《披着兽皮的狐狸君》 作者:时玖远   文案:   秦嫣听说隔壁那个有钱人家的漂亮小哥哥重病缠身,活不过二十。   于是打小就把自己的零食,玩具,花裙子全偷偷送给他,希望他坚强。   十岁后又乐此不彼的从她哥硬盘里偷下小X片打包发给他,   让他在有限的生命里感受到人情温暖。   直到狐狸君用幽深的黑眸牢牢注视着她:“你用这种片子暗示我多年,是在跟我下战书?”   “你不是身体不好吗大哥?”   他大掌握住纤细的腰用力一扯,秦嫣扑进狐狸君的怀里望着他居高临下地说。   “我会活到你孙子喊我爷爷。”(微笑.jpg)   *   “等你去外面看过这个世界后,如果你依然没有改变主意,回来,到我身边。”   她陪伴他度过最难捱的十年,他便还她一整个世界。   青梅竹马【深不可测的狐狸君VS软娇萌天才音乐少女】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因缘邂逅 甜文   主角:秦嫣,南禹衡 ┃ 配角:秦智,于桐,钟腾,端木翊 ┃ 其它:   ============= 第1章   沉闷的上空一道惊雷划过,像从天而降的怒吼,叫停了后山的蝉鸣和更远处的海浪,大地在某个瞬间归于寂静,伴随着更加耀眼的闪电,掠过窗边女人安静如玉的脸庞。   豆大的雨滴打在落地玻璃上,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不禁缩了下膀子,虽然并没有很冷,可回来两天了,似乎依然无法从波士顿十几度的天气一下子过度到南城的火炉里。   “叩叩”两声,身后的人漫不经心地清了清嗓子:“嗯哼。”   秦嫣清清淡淡地回过头,看见抱着胸斜靠在门上的秦智,声音恬静淡雅:“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智似乎比两年前更壮了一些,大约是太过熟悉的缘故,猛然分开两年光景,秦嫣才恍惚,她的哥哥,好似已经长成了男人的样子。   只是面对她的时候,那双过于凌厉的冰眸会溢出点点柔光,含笑朝她张开双臂:“从工作室到学校考了个试就往回赶,卖你面子。”   四年前,秦智以高分被麻省理工录取,他是东海岸最轻松获得这张通往世界大门门票的男孩,不费吹灰之力,不靠父辈关系,就在所有人都等着参加他的庆祝大趴时,他却做了一个让整个东海岸人大跌眼镜的决定。   他拒绝了麻省理工的邀请,上了南城大学,最终,他没有离开这座城市,只有秦嫣知道,他在这里等她,等那个消失在他生命中已经第六个年头的女人。   ……   秦嫣白皙的脸上也露出久违的笑意朝秦智走去,只不过刚张开双臂要拥抱一下她许久未见的老哥,秦智却在最后关头倏地收掉手臂猛地推了一下她的额头,一脸嫌弃地贼笑,秦嫣身子踉跄了一下,先是恼得双眼一瞪,随后抬脚飞速朝秦智的侧腰袭去。   秦智反应敏捷抬手预抓住秦嫣的脚腕,秦嫣却一收右脚,滑到秦智左内侧,迅速转体托住他的腋下,腰部上弹,忽地将秦智浮起,过肩向前摔去!力道既快又狠!   秦智头朝下,快速撑住地面腾空一翻稳稳立在秦嫣面前,含着狡黠的笑意。   兄妹两似乎不需要任何言语,只是简单的过招,一个眼神,过去那种熟悉的感觉便又全部回来了,纵使在秦嫣离开南城去波士顿的这两年,他们很少通电话。   秦智瞥了眼角落堆着的礼物盒,摆满了整面墙,像座小山,却没有丝毫被人动过的迹象,不禁挑起眉稍:“不看看你的礼物?你这次生日宴,东海岸的人提前都把礼物送来了,你也知道,他们送的就是面子,东西都是奇珍异宝。”   秦嫣兴味索然地扫了一眼,淡淡道:“有必要看吗?我想要的这里面并没有。”   她转向秦智,迎上他的目光,秦智仓促撇开眼,岔开话题:“老头子和你提了吗?后天生日宴希望你能表演大提琴,你这两天要不要练一下,到时候别给我丢人。”   秦嫣小巧的嘴唇不屑地勾了勾:“这种信手拈来的表演还需要练?还有,我什么时候给你丢过人?”   秦智意味深长地说:“你知道老头子的用意,他想在那天订下你的婚事,而且,他八成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秦嫣的眼神不禁朝窗外瞥了一眼,仿佛还能透过高墙,藤蔓,无数的绿茎植物,朦胧的雨滴看见隔壁那座森严的黑色房子。   两年了,很多人很多事都变了,就像秦智,她都记不起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爸的关系越来越恶劣,恶劣到每次提到他,就直呼“老头子”,不肯再叫一声爸。   秦嫣很快收回视线,拿起放在一边印制得十分精美的邀请函,随便抽了一张,而后转过身说:“我出去一趟。”   她没有敢去看秦智的眼神,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他已经站不大起来了…”   秦嫣背脊一僵脚步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盯着秦智眼里流露出的无奈。   “去年冬天开始,现在很多时候只能靠轮椅…”   秦嫣倏地再次回过身,在眼里的雾气没有氤氲而生前跑出了屋子,她不会在秦智面前哭,自从学会柔道以后。   因为她的哥哥总是告诫她“真正的强者练得是心,收起你没用的眼泪”。   秦智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那道匆匆离开院子的身影,眉头越皱越紧,似乎那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拿到他面前唠叨一晚上的妹妹已经渐行渐远。   几乎是头一次,秦嫣给了他一种看不透的感觉,他心里有股隐隐不安。   他总觉得这次秦嫣不会轻易回来,她太听话了,老头子的安排,每一个嘱咐,她都乖顺地照做,反而让他觉得似乎后天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雨小了一些,可依然打在秦嫣的肩膀和衣裙上,她紧紧捏着那张邀请函走出院门踏上那条曾无数次,无数次穿过的石子小径,几步之遥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群峰万壑,直到那座被大叶植物环绕的黑色房子耸立在她眼前,她才浑身颤抖地止住了脚步。   ……   “等你去外面看过这个世界后,如果你依然没有改变主意,回来,到我身边。”   骗子!秦嫣到这一刻才突然明白两年前这句话的含义,他没有想让她回来!   她望着这条深深的小径,在闷热的夏日感觉到一股钻心的寒意。   ……   记忆中第一次见到南禹衡也是在这条小径上。   那年,秦嫣只有三岁,她的爸爸秦文毅告诉他们,终于可以搬去城东了,秦智也不过六岁多,小小的他们并不知道搬去城东意味着什么?更看不懂爸爸眼里神采奕奕的光泽,也不会预料到这次搬迁会让他们所有人的生活天翻地覆。   他们只知道,那晚爸爸很高兴,喝了点酒,一直把秦嫣放在腿上,不时亲亲她肉嘟嘟的小脸,意气风发的样子,而秦智只是坐在他们对面,盯着他们笑,他习惯了爸爸高兴时总是抱着秦嫣,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个男孩子,所以从不矫情。   他问秦文毅他们的新房子有多大,秦文毅那晚心情不错,耐心地告诉他们有三层楼加上一个地下室,还会有自己的泳池和花园,到时候他们每个人都能有独立的房间和玩具室,以后还可以打造琴房,台球室,如果他们喜欢的话。   秦嫣兴奋地欢呼起来,两只短而肥的小胳膊举得老高,而秦智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比起秦文毅的兴奋,他们的妈妈林岩对于搬家的事只是淡淡的,看不出高兴或者不高兴,正如她这个人一样。   半个月后的某天夜里,秦文毅应酬到很晚才回家,秦智偷偷从房间溜出去,双手背在身后,有些忐忑地守在房间门口。   秦文毅眼含醉意地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怎么还不睡?”   秦智紧张地把身后卷得很整齐的纸拿出来递给秦文毅,对他说:“爸爸,我希望新家有这个。”   秦文毅摊开那张纸,看见一副,甚至不能算是图纸的图画,画画中有一个滑滑梯从天而降。   秦文毅皱着眉抬头盯着他,突然有些严肃地说:“你想让你房间里有个滑滑梯…嗯,通向楼下?”   秦智回头看了眼秦嫣熟睡的肉脸,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通往妹妹的房间,这样她下雪天也能玩滑滑梯了,不用总吵着往外跑。”   秦文毅恍惚了几秒,而后露出慈爱的目光摸了摸秦智的脑袋:“好孩子,睡觉吧。”   同年,他们全家搬去了红枫东岸,建在城东隧道口的半山,车子出了隧道,秦嫣两个乌黑的眼珠子便贴在车窗上好奇地盯着窗外,那是一个秋天,漫山的枫叶红如火映入她小小的瞳孔内,再逐渐放大,就这样,那个火红的世界填满了她整个童年,还有那个藏着秘密的男孩!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打算年后开文的,计划三月以后,可能更久,然后今天突然悄咪咪开了,吼吼~   人生就是这么无常,谁能料到明天会发生什么呢,先更着走起~   乃们还在吗?嘤嘤嘤~   这是个从小开始讲述的故事,发瓜子了,老远又要开始讲故事啦~蹲好,憋动。 第2章   南城的城东是有钱人的聚集地,其中最令人神往的就是红枫东岸,因为那里不仅仅是富有的代名词,还蕴含着所有有钱人都向往的,身份和地位。   红枫东岸还有个名字叫东海岸,人们总是喜欢这样说,只有几十栋别墅,是一个隐形富商开发的,并不对外销售,能住在这里的都是有根基的世家或者商业巨甲,表面上是住宅,背后的深意是某种看不见的商业联盟。   所以,东海岸成了一个富有传奇色彩和有些神秘的地方。   那年,秦文毅因为生意上的一个契机拥有了那栋房子,让他有了入驻东海岸的资格。   推开房门的时候,穿着草绿色大衣的小秦嫣兴奋地叫了起来,房子装修得很温馨,淡蓝色格调的地中海风格,是秦文毅花了一些心思按照林岩的喜好找人设计的。   在孩子们兴奋的眼光中,他瞥了眼林岩的神情,她只是看着蹦蹦跳跳的小秦嫣露出淡笑,除此之外并没有多余的情绪。   秦嫣拉着秦智含糊不清地说:“滑滑梯,滑滑梯…哥哥,房子送我们滑滑梯…”   秦智有些惊喜地望了秦文毅一眼,秦文毅朝他眨了眨眼睛,那是他们父子之间的第一个秘密,关于秦嫣。   ……   他们住过来没多久,就发现隔壁那栋房子是空着的,而且似乎一直在装修,让秦文毅不解的是,这里的别墅几乎都是统一的白色外观,唯独隔壁这家人的房子,甚至连外墙都是与众不同的黑色,就像是…在这块地上后来特别建造的。   几天后,物管领导亲自登门拜访,秦文毅趁机询问隔壁住的是什么人?   物管领导有些为难的说,房子的确陆陆续续装修了差不多两年的时间,业主还没有要搬过来的意思,具体情况他们也不清楚。   秦文毅递了根古巴雪茄给那个小领导,暗自猜测,要么这位未来的邻居背后水很深,面前的男人根本接触不到,要么就是他们为了保护业主隐私,委婉拒绝。   不管是哪种,秦文毅没有再深问。   刚搬过来没多久就碰上雨季,整日的阴雨连绵,小孩子出行不方便,林岩便给秦嫣买了一双有凯特猫的粉红色雨靴,所以她每天都在期待下雨。   又是在一个雨后,小秦嫣兴冲冲地套上自己的新雨靴到家门口踩水玩,蜻蜓肆意地盘旋在她头顶,乌云黑压压一片,预示着更大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也就是在那个昏暗的午后,一辆锃亮的黑色轿车驶过街道缓缓滑了进来,停在隔壁那座黑色宅邸的院门前,她咬着手指躲到小径上好奇地盯着那辆轿车。   有个穿着体面的中年女人下了车拉开后座,秦嫣缓缓眨了下眼,看见一双黑色的小皮鞋踏了下来,随后是一双笔直的腿,再然后是少年有些清瘦孤拔的身姿。   少年脸上的线条很精致,鼻梁柔美而笔挺,皮肤很白,透着有些病态的冷白,秦嫣睁大了眼睛,忽然就想起了昨天晚上妈妈给她念的天鹅王子,当然,那时的她还并不知道用温润清冷这个词来形容眼前的少年,她只知道他很好看,是她看过的人当中最好看的一个!   只是在那个闷热的夏天,少年依然穿着长袖T恤和黑色长裤,浑身包裹得很严实,却没有出一丝汗,小小年纪举手投足间都蕴着从容不迫。   他站在车门边抬头朝那座黑色房子望了几秒,神色冰冷安静,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像中世纪穿越而来的王子,孑然独立,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似乎…有着超乎他这个年龄的深沉。   而后缓缓绕过车子踏上深红色仿砖石台,朝着那座房子走去。   黑压压的乌云裂开一道细缝,有一缕阳光悄悄透过云缝照射下来,打在少年的周身,那一瞬,秦嫣仿佛嗅到了春暖花开的味道,从此,在她心底深根,萌芽。   少年只走了几步,忽然低头,右手握成拳头放在唇边一阵短促的咳嗽,那个中年女人立马跟了上去,将手中的薄针织披在他肩头低声道:“当心着凉,南少爷。”   他轻微点了下头,便很快消失在秦嫣的视线中。   秦嫣立马跑回家,脱掉雨靴,兴奋地跑上楼喊着:“哥哥,哥哥,邻居搬来了!”   秦智坐在地毯上打着游戏机,头也不抬地问:“你看见了?”   秦嫣扑红着小脸凑到秦智面前用力点点头:“看见了,是个很好看的小哥哥。”   秦智这才将眼神从游戏机上挪了一下,毫不在意地说:“有你哥我好看?”   这个问题让只有三岁的小秦嫣很为难,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哥哥的问题,只能拽着裙摆说:“都好看。”   秦嫣从小到大没有在秦智面前夸过除了他以外的其他男孩好看,这让小秦智的心里产生了一种较量。   于是傍晚之前,大雨初歇,两兄妹就跑出了家门,偷偷绕过石子小径,来到隔壁那家人的小门前,顽皮地爬上黑色铁门。   秦智很灵活,三两下就爬了上去,但是秦嫣那会只有一点点矮,四肢肥嘟嘟的,还使不上劲,可怜兮兮地盯着秦智喊“哥哥。”   秦智只能再跳下来,把秦嫣抱上铁门,让她扶着,然后自己再灵活地跳到她旁边。   秦智并没有看见秦嫣口中那个很好看的小哥哥,倒是有个跛脚的中年男人不停在朝屋里搬东西,两人挂在门上看了半晌。   忽然不知道从哪走出一个中年女人,含着笑意抬头盯着他们:“下午好,小公主和小少爷,你们住隔壁吗?”   秦智忽然有种被抓包的感觉,憋红着脸一骨碌从铁门上跳了下去,小秦嫣一看哥哥跳下去了,自己也急着想往下跳,看了看太高又不敢跳,然后嘴一撇,哭了…   南禹衡似乎进入了半梦半醒之间,忽然被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吵醒,他还无法适应新环境,敏感地睁开双眼,从躺椅上站起身,身上的毯子不自觉滑落到地上,他走到窗边朝楼下侧门看去,那道黑色的铁门上挂着一个小小的身体,肉嘟嘟的手死死抓着栏杆,圆滚滚的脑袋正在仰着嚎啕大哭,场面实在…有些滑稽,那便是他第一次见到秦嫣的场景。   他身后的门被推开,跛脚的男人走了进来温和地说:“吵醒你了吧,小少爷?”   南禹衡这时看见院门外还有一双小手在去抱那个小女孩,他看见小女孩的粉色裙子勾在了铁门上,不自觉微微蹙起眉问道:“是谁?”   荣叔恭敬地说:“好像是附近的小孩,有些顽皮。”   话音刚落,小女孩被人从外面抱下去,“嘶”得一声,一块粉红色的布料留在了铁门上,随后门外传来了更大的啼哭声。   南禹衡清秀的眉眼微微舒展了一下,转过身对荣叔说:“南佳姑妈从国外寄的巧克力还在吧?让芬姨拿给她。”   而后略微思忖又补充道:“拿两份。”   虽然跛脚的男人看上去比少年大很多,但对他的话依然言听计从。   那个穿着体面的中年女人便叫芬姨,她拿了两个系着绸缎蝴蝶结的精致礼盒追上了小径。   秦嫣还在嚎啕大哭,她最喜欢的新裙子勾坏了,秦智却黑着脸牢牢牵着她的小肉手把她往家拽,觉得丢脸至极。   听见有人喊他们,两人停下脚步,看见是刚才门里的女人,秦嫣以为是来找他们算账的,害怕地躲到秦智后面拽着他的衣服,一双大眼睛怯怯的,特别惹人怜爱。   而秦智也像个小男子汉一样,挺起胸膛看着芬姨,豪不闪躲地说:“是我带着妹妹翻你家门的,你要是到我爸爸面前告状,也请告我一个人的状。”   芬姨立马喜笑颜开,拿出两个小礼盒递给他们:“我们刚搬到这里,我们家南少爷比你大不了多少,你们可以跟着他喊我芬姨,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下次要想过来玩直接按门铃,我给你们开门。”   小秦智有些愣愣的,但好似一时还抹不开面子,很傲娇地把头撇向旁边,倒是此时小秦嫣盯着那个漂亮的包装纸,眨巴了一下眼睛,脸上还挂着豆大的眼泪,却悄咪咪从秦智后面走出来接过礼盒很懂礼貌地说:“谢谢芬姨,我叫秦嫣,我哥哥叫秦智,我爸爸叫秦文毅,妈妈叫…”   “白痴!”   秦智果断拉着小秦嫣回家了。   芬姨回去的时候手上拿着剩下的一个礼盒,南禹衡在客厅才把药喝完,淡淡瞥了一眼没说话。   当天晚饭的时候,秦文毅和林岩聊起他们的新邻居,秦文毅说要找机会打听一下隔壁人家什么来头,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后相处起来也能得心应手。   秦智这时插了一句嘴,说今天看见了隔壁的邻居,是个中年女人,还说她家南少爷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当然他避开了翻铁门的事,并说那个女人叫芬姨,他这个年纪已经分清姨就是妈妈的妹妹,所以他也理所当然的认为芬姨是那个南少爷妈妈的妹妹。   秦文毅和林岩互看了一眼,随后林岩耐心地跟他解释,那个芬姨应该是隔壁南家的佣人,因为亲姨不会尊称他为南少爷。   秦智又问“佣人”是什么?是经常会到他家来打扫卫生的张阿姨吗?林岩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而秦文毅却看着儿子若有所思,东海岸虽然是有钱人的聚集地,但这有钱人中也分三六九等,其中最尊贵的就是那些门阀的后代,也就是所谓的名门望族,世家子弟,这些家族往往盘根错节,根基颇深,通常每户人家都有自己的佣人,这些佣人可能跟了几代主家,背景复杂。   剩下一部分是近几十年发展起来的,随着国内形势大好,生意越做越大,为数不多的就是他这种突然暴富的。   在秦文毅生意做起来后,最想做的就是改变自己的社会地位,所以拉拢权贵成了他生意经里必不可少的环节。   当天晚上,就为了请不请佣人的事情,秦文毅和林岩关起房门进行了一番争论,秦文毅觉得在东海岸,但凡有些地位的家族都会有佣人,但林岩却觉得家就是应该家人住在一起,不想被外人打扰。   更不想自己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但这件事林岩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最后事情不了了知,因为很快秦文毅就把热情投入到小秦嫣三岁生日宴上。   那是秦家搬到东海岸举办的第一场宴会,秦文毅请来了很多帮工,把院子中拉满了霓虹灯,屋内装饰着气球和彩带,他还亲自挑选了高档的红酒和香槟,精致的美食。   想象着晚上觥筹交错的场景,他会把他美丽的妻子和可爱的儿女正式介绍给整个东海岸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秦嫣:喂,说说当年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不是很口爱咩?   某君脑补了一下:emmm...我们还是换一话题吧...   秦嫣:(噘嘴)虾米意思?   某君:你见过又白又肥的树懒吗?   秦嫣:???   ------------------ 第3章   然而当天晚上时间过了七点半,只有零星的几家派人象征性地送来了普通的礼物,各种推辞,没有一家前来参加秦嫣的生日宴。   礼物多半也是从家里闲置的礼品中随意差人送来的。   小秦嫣一大早就听爸爸说今天会来很多人给她过生日,可是等了一天,一个人也没来,她穿着可爱的白色公主蓬蓬裙坐在滑滑梯上,抱着膝盖可怜兮兮地盯着那个三层大蛋糕,带着哭腔问秦智:“是不是他们都不喜欢我?我昨天睡晚了不听话,他们就不来给我过生日了?”   秦智站在一边挠挠头,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还不知道什么是地位悬殊,什么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只知道爸爸把一切都搞砸了,为什么不能像往年一样,一家人去漂亮的餐厅,请爷爷奶奶来一起吃顿饭,而要让小秦嫣难过。   他不能让小秦嫣哭,否则一时半会没人能哄得了。   于是赶紧跟她说,让她上楼乖乖睡一觉,一觉醒了客人就来了。   小秦嫣对她哥哥的话从来都是深信不疑,咚咚咚跑了上楼,很快就睡着了,没睡多长时间,她听见院子里有人在说话,立马从床上跳起来,拉了拉纱裙就打开墙上的粉色小门,坐在旋转滑滑梯口兴奋地滑了下去。   当她的小身体一圈圈滑到一楼时,一道清瘦的身影正在站在滑滑梯旁,似乎听见一串“咯咯咯”的笑声,少年回过身来,他精致的五官隐在逆光中,依然穿着长袖,只不过今天他穿了一套合身的小西装,头发打理过,有些整齐的顶在头顶,小领结端正平整,有种少年老成的感觉。   这是小秦嫣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天鹅王子,她张着嘴,大眼如葡萄一样黑又亮,粉嫩的小脸唇红齿白,像极了电视上母婴用品广告的漂亮小宝宝。   南禹衡见她挂在滑滑梯上,短短的小腿还够不到地面傻傻地盯着他,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很快又回过头朝她伸出手,小秦嫣看着他的手,白如瓷的手掌,和她哥哥一样,宽大好看,她不怯生地将手递给他,跳下滑滑梯,一下踩在他的脚上,南禹衡微微抿了一下唇,弯腰把她抱开。   三岁的小秦嫣总是习惯被大人抱在怀里,一有人抱着她,她就不自觉用小膀子勾住大人的脖子,所以当她把肉肉的小手放在南禹衡肩膀上,圆滚滚的大肚皮贴着他的时候,南禹衡愣住了,他第一次抱着这么软绵绵的东西,嘴边还挂着口水,身上一股好闻的奶香,扑扇的大眼睛像洋娃娃一样,让他竟然有点不知所措,站在原地。   荣叔正在和秦文毅寒暄,回头看见南少爷抱着个女娃娃,顿时脸色一变,放下手中的酒杯疾步走过去接过南禹衡怀中的小人,有些抱歉地回过头:“不好意思秦先生,我们家小少爷的身体…”   秦文毅摆摆手走了过来:“没事没事,小秦嫣不懂事,总是要人抱,放她下来吧。”   秦嫣却眼巴巴地望着南禹衡,撇了撇嘴一副要哭的样子,那可怜的模样看得南禹衡移开了眼咳嗽了两声。   南禹衡是秦嫣搬到东海岸后的第一个客人,也是唯一一个参加她三岁生日宴的客人,即便如此,那晚的南禹衡和荣叔依然正装出席。   南禹衡话很少,眼神不会到处打量,更不会像一般男孩那样对什么都好奇乱跑闹,他整个人都有些清冷。   大多时候他只是安静地坐在某处,也没有不耐烦或者不高兴,总之小小年纪便让人有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后来是切蛋糕,大家围着小秦嫣给她唱生日歌,大人让小秦嫣在心里许愿,但是小秦嫣还是闭着眼睛奶声奶气地说:“我想天天过生日…”   说完还很馋地对着蛋糕舔了舔嘴唇。   众人哄堂大笑,她睁开眼睛,看见烛光在南禹衡白净的脸上跳跃,他依然没有笑意,显得格格不入,但小秦嫣却看见烛光映在他漆黑的瞳孔里泛出些许柔和,若有所思,只是如果秦嫣那时再大些,或许就能读懂那抹柔光下的苍白。   后来大人让秦智分蛋糕,他把第一块给了小秦嫣,切下第二块后,他看了看坐在餐桌上的南禹衡,眼睛撇向其他地方有些别扭地把手递过去,却听见南禹衡说:“谢谢,我吃不了。”   秦智转过头盯着他,荣叔和颜悦色地对秦智说:“医生不让吃。”   秦智没说话,端着蛋糕去了另一边。   说来南禹衡比秦智要大两岁多,已经十岁了,但他并不像一般男孩那么调皮,性子也沉静许多,秦文毅和他交流起来像和个小大人聊天,不一会,秦文毅便对南禹衡这个孩子心生欢喜,这不禁又让他想到了世家的影响,果真世家出来的孩子,从小言谈举止就颇具教养,得体懂分寸,没有毛头小子的狂妄自大和天真幼稚,让他更加渴望自己的家族也能融入到东海岸,影响后人。   秦智却不时抬头看看自己的爸爸和南禹衡,印象中爸爸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和自己聊过天,他总是告诉他,他是男孩,将来是个男人,要学会独立,所以秦嫣可以肆无忌惮地赖在爸爸怀里,但他不能,他甚至连偶尔问他问题,都怕会打扰到他工作。   秦智有些蔫蔫地拨着蛋糕上的奶油,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   而在他们闲聊时,小秦嫣坐在南禹衡对面专心致志地吃着蛋糕,吃得满脸满手都是,简直惨不忍睹。   南禹衡好几次瞥向她,后来林岩实在看不下去了,把她抱走给她清洗去了。   再出来的时候,小秦嫣换了一条蓝色的公主裙,白色丝袜,还带上了亮晶晶的小皇冠,藕节一样的小膀子露在外面,白嫩嫩的,想让人咬上一口。   秦文毅眼里噙着满满的父爱,让她跳个舞,于是屋里响起了《小白兔乖乖》的儿歌,小秦嫣似乎从小对音乐就很敏感,且从来不怯场,歌声一响起,她就随着音乐不时扭扭屁股晃晃胳膊,还原地转圈圈把自己转倒在地,跟个小皮球一样再笑咯咯地爬起来接着扭屁股。   看得众人哈哈大笑,荣叔侧头看向南禹衡,竟然在他脸上看见久违的稚气,他似乎总是忘了他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如果不是两年前那场灾难,他原本也可以和这家人的小孩一样,无忧无虑的成长,甚至更幸福,想着想着,荣叔竟然眼眶泛红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那天晚上,林岩刚把小秦嫣房间的灯关上,秦智就偷偷溜到她房间把她摇醒了,小秦嫣从床上爬起来,听见秦智对她说:“告诉你个秘密,你不要对别人说。”   小孩子总是对“秘密”这两个字异常兴奋,小秦嫣立马凑到哥哥面前,重重点点头表示绝对不会告诉别人。   于是秦智低声和她说:“我偷偷听见爸爸和荣叔说话了,今天来的那个南禹衡,身体不好,会死的。”   小秦嫣没明白过来哥哥的话:“南哥哥生病了吗?”   秦智靠在秦嫣的床尾想了想:“好像是吧,你看他连蛋糕都不能吃,爸爸问了他的身体,我听见是医生说的,他只能活到十几岁,最多二十岁。”   小秦嫣扳着手指算了半天没算明白,秦智挥了挥手:“反正还有好几年,但也没有多少年,我觉得他真可怜,是不是?”   小秦嫣点点头,然后跳下床,从抽屉里拿出今天南禹衡送她的生日礼物,一本精装彩色的绘本,叫《小王子》。   虽然不是今天邻居们的礼物中最值钱的,但却是唯一一个为她而准备的生日礼物,小秦嫣喜欢书封面的图画,所以就收进了抽屉。   兄妹两靠在一起翻看这本绘本,不时讨论隔壁那个小哥哥,那时的他们都没有看懂小王子随风流浪的命运,只有彩色的图片吸引了他们,更不会预料到这个随风流浪的小王子日后会让他们兄妹的生活翻天覆地。   ……   小秦嫣经常做梦,总是梦到糖果屋,还有会说话的小猫咪,很多乱七八糟不切实际的梦境,可她第一次梦见隔壁那个小哥哥,他变成了小王子,坐着飞船跟她告别。   那天早晨,小秦嫣起来大哭了一场,弄得林岩也十分手足无措,好不容易哄好送去了幼儿园。   小秦嫣一放学就偷偷回房间,翻出衣柜里爸爸之前给她买的新衣服,她一次都没有穿过,因为爸爸买大了,说放着等她以后长大了再穿,她把衣服放进袋子里,想了想又抱起床上每天晚上陪她睡觉的兔子玩偶,这是她最喜欢的毛绒玩偶,因为这只兔子浑身绒绒的,特别舒服。   小秦嫣站在床边纠结了半天,最后咬咬牙忍痛割爱把兔子玩偶也装进了袋子出了门跑到隔壁,她踮起脚尖想按门铃,却跳了好几次都够不着,正好荣叔在院中修剪植被,看见院门外一个小脑袋跳来跳去的,丢下剪子替小秦嫣开了门。   她跳得满头大汗,扑红着小脸软糯糯地说:“送给南哥哥的。”   说完把东西举起给荣叔,就跑回家去了。   荣叔将袋子拎回去,芬姨问他是什么,他说是隔壁送来的东西,给小少爷的。   芬姨眼里闪过一丝了然:“你昨天在邻居面前提到小少爷的身份了?”   正好南禹衡披着薄外套从楼梯上下来,荣叔朝南禹衡微微颔首,而后回芬姨:“无意中提了一下,不好细说,不然他们要真想查还是能查到老爷的事。”   芬姨点点头:“这样最好,让隔壁知道少爷和南家的关系,又摸不清是哪个老爷的孩子,也不会轻视咱们。”   荣叔有些无可奈何地说:“纸包不住火,慢慢来吧,秦文毅虽然没有什么背景,但我们现在的处境也不乐观,多个朋友总是好的,为以后着想。”   他们刚收到隔壁的邀请,荣叔几乎就立即决定应邀,说来也正是南禹衡那天一个细微的举动,他让芬姨拿巧克力给两个孩子,让荣叔意识到,东海岸,一个全新的环境,是应该忘掉过去的一切,为小少爷谋划了。   荣叔跟着南禹衡的父亲南振身边二十年,都没有看透他的主家,南禹衡虽然还是个孩子,但这两年越来越像他的父亲,小小年纪心思缜密,他经常恍惚,以前那个总是爱笑爱捉弄人顽皮的小少爷,好似也随着老爷夫人一起去了。   荣叔还拎着袋子问南禹衡:“小少爷现在要看看吗?”   南禹衡瞥了眼袋子,走到一旁拉开椅子端起刚熬好的中药说:“是秦叔叔的回礼?”   荣叔往袋子里扫了一眼,神色有些古怪地抬起头:“恐怕…不是。”   南禹衡这才放下药望向荣叔。   作者有话要说: 第4章   荣叔将袋子递给南禹衡,南禹衡便看见放在最上面的毛绒兔子,他微微撩起眉稍将兔子拿了出来,顿时一股好闻的奶香扑面而来,让他立马想到了那个软绵绵的小东西,而后将兔子放在一边,看见袋子里还有一件衣服。   他伸手将衣服拿了出来,标牌还在,是新的,这不是重点,关键这件衣服是粉红色的,衣摆还有三层蕾丝荷叶边,上面镶着珍珠,把三人都看愣了!   “这…这小姑娘什么意思啊?”芬姨问。   荣叔眼里浮起笑意:“她就说是送给南哥哥的,然后就跑走了。”   芬姨笑着摇摇头:“少爷,需要我帮你还回去吗?”   南禹衡拿着那件粉色的小衣服,鼻息间还萦绕着奶香味,要笑不笑地蹙了下鼻子:“不用了,随便找个地方放吧。”   小秦嫣自从把自己最珍贵的毛绒兔子和新裙子送给南禹衡后,忽然就觉得自己特别伟大,当然她还不懂伟大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只是从小妈妈教育她要与人分享。   所以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她总喜欢拿着自己的小玩意和隔壁那个漂亮小哥哥分享。   例如卡通发夹、彩色橡皮筋、各类贴画、漂亮小袜子,有着金色或红色假发的芭比公主(附赠塑料高跟鞋和连衣裙),会突然尖叫的玩具,甚至还有奶瓶…   芬姨和荣叔每次收到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十分无语,某天傍晚,芬姨拿着一个粉红色奶嘴走到南禹衡面前:“这是隔壁小秦嫣给你的,说她…”   芬姨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她小时候睡不着都是含着这个,她现在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不需要了,所以送给你,让你睡不着的时候可以含着。”   南禹衡从书本中抬起头,那张清俊的脸已经有了些少年的明朗,他看着那个粉红色的小奶嘴,渐渐皱起了眉头,沉默了几秒对芬姨说:“你还是抽空和林阿姨打声招呼吧。”   于是晚饭过后,芬姨提着小秦嫣送的那些古怪的东西亲自登门,恰好林岩和秦文毅都在家,看到秦嫣送的东西后也很诧异。   便把秦嫣喊到面前问她为什么要送给南禹衡这些,小秦嫣一方面想着答应过哥哥保守秘密,所以不能说,一方面对爸爸妈妈和芬姨的疑问又不知道怎么回答。   于是…奶声奶气地哭了…   最后的结果是,南禹衡看见芬姨又提着东西回去了,还是林岩和秦文毅建议的,说也许小秦嫣只是想和南少爷交朋友,反正都是些小玩意,不然秦嫣这个小哭包怕是停不下来了。   但是小秦嫣送的这些女孩子甚至于女宝宝的东西,实在没有一样对南禹衡有用的,他又不可能把这些粉红色可爱物件堆在自己房间里,于是便让芬姨把隔壁收拾出来,专门堆放小秦嫣的这些宝贝。   虽然那个夏天有些闷热,虽然南禹衡绝大多数都是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是隔壁的女娃娃不时能给他带来一些惊喜或者…惊吓,倒也让那个暑假没有那么难熬。   ……   按理说南禹衡比秦智大两岁多,然而秦智开学后才发现南禹衡竟然和他在一个班,那天是荣叔送他去,帮他办理入学手续,正好碰到前来送秦智的林岩,两人交谈了几句,才得知,南禹衡之前身体不好,休学了两年,所以得重头开始学了。   林岩不禁对这个新搬来的孩子产生了同情,毕竟还这么小,于是回去时就再三嘱咐秦智平时能帮到南禹衡的地方尽量多帮帮他。   秦智没有应声,自顾自地玩魔方,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但后来秦智才发现南禹衡并不经常来学校,似乎因为他身体的缘故,经常一个月也见不到他几次。   秦智从小就有种与身俱来的傲骨,小学在班上就属于灵魂人物,无论打篮球踢足球,他都是主力队员,那调皮得恨不得上天,所以从来不愁没朋友,虽然他对南禹衡充满了好奇,虽然他不想承认妹妹说的不错,那小子的确长得跟他有的一拼,但他从来拉不下脸去亲近南禹衡,这大概就是小男生心里的较量。   而南禹衡似乎也没什么朋友,即使偶尔来学校,他对每个人也都很冷淡,加上他比班上其他同学都大,自然没什么人跟他玩。   秦智偶尔会偷偷观察他,而当南禹衡回过视线看向他时,他又会匆忙移开眼神看向别处,这种微妙的感觉一直持续到高中。   ……   秦嫣从小就听说自己的妈妈林岩是个大明星,在最红的时候选择了结婚,嫁给秦文毅,那时的秦嫣还不懂明星是干什么的,她只知道自己的妈妈很漂亮,比幼儿园其他小朋友的妈妈都要漂亮。   而且似乎不管走到哪里,总有人认得她的妈妈,背后窃窃私语,相比小秦嫣的好奇,秦智自从上了小学以后,对于这些人的闲言碎语就十分敏感。   有一次家门口一个人问秦嫣的妈妈是不是林美人的时候,小秦智直接瞪了那个中年男人一眼,拉着秦嫣走了。   林岩不爱笑,也不会发脾气,把什么都看得很淡,即使秦文毅偶尔在晚餐时说一些大展宏图野心勃勃的言论,林岩也只是皱皱眉,从来不发表任何意见。   大概也只有小秦嫣拼命向她撒娇的时候,她才会露出些许笑意把她抱在怀里亲一亲。   虽然林岩不会像其他妻子一样,要求丈夫早归,顾家等等,但并不代表她和秦文毅之间没有问题。   很多次,秦文毅都觉得好似拳头打在棉花上,有时候他甚至希望林岩对他有所要求,例如希望他陪,会跟他无理取闹发脾气,但他知道林岩不会,也许永远都不会,正是因为这样,秦文毅的脾气越来越暴躁。   林岩自从搬到东海岸后,几乎不愿意出门,也不愿意去结交东海岸的新邻居,以林岩的知名度,如果她肯陪秦文毅出去应酬,他们也许会更容易融入到这个环境中。   但秦文毅也清楚林岩不会为了他那样做,她有自己的坚持和风骨,秦文毅欣赏这点,也恼火这点,恼火是因为,林岩明明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但却不会有任何改变和付出。   那段时间,秦嫣和秦智经常能听见爸爸妈妈房间传来争吵声,通常都是秦文毅发火的声音,林岩总是一言不发。   似乎秦文毅不管说什么样的话都影响不了林岩的情绪,他和林岩结婚七年多,始终都猜不透这个女人的心思,每每这时,秦文毅只能用身体发泄和折磨她。   没多久,林岩脸上仅剩的神采也渐渐流失了。   秦嫣那时还小,每次秦文毅发火,小秦嫣都会抱着被子哭,因为他们班上有个同学的爸爸妈妈离婚了,那个同学每天上课都会哭闹说想妈妈,放学总是奶奶来接她,她很怕自己也像他那样。   她便会抱着小枕头赤着小脚跑到秦智的房间,爬上哥哥的床,把眼泪全部擦在他的被子上。   也只有爸爸发火时,秦智不会赶走小秦嫣,任由她霸占着他的床。   秦智已经三年级了,比起秦嫣,他已经懂事许多,每当他听见爸爸的吼声,都会在黑暗中握紧拳头,有一次他看见林岩疲累的神情,突然对她说:“等我长大,爸爸如果再欺负你,我就带你和妹妹离开这里。”   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但他知道林岩似乎不喜欢东海岸,林岩很美,有种不染尘埃的美,远山如黛,近水含烟,笑起来的时候,仿佛整个春天的花都在为她绽放,但自从搬来东海岸,他却很少见到妈妈温柔的笑容。   林岩很吃惊地看着他,皱了皱眉蹲下身,记忆中那似乎是林岩唯一一次对秦智摆出一副很严厉的表情,认真地对他说:“你爸爸没有欺负我,以后不允许再说这种话!”   好在,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因为林岩不久后接了一个剧本,决定去外地拍戏,要很长时间。   家里终于有了佣人,秦文毅托了关系从老家村里请了一个手脚麻利的。   这个女人叫孙田凤,二十四岁,有个女儿在农村,丈夫在城里打工,常年不归家,所以她干脆也想出来找个事,便到了秦家。   孙田凤并不像一般在家带孩子的村妇,不修边幅,土里土气。   虽然她没有多时髦,但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很整洁,对秦智和秦嫣的生活照顾上也十分上心,于是孙田凤就这样留在了秦家。   随着林岩的离开,秦文毅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有时候他们的奶奶会到家里待上一阵子陪着他们。   秦智倒还好,毕竟稍微大了点,但林岩的突然离开对秦嫣来说打击就比较大了,她经常深更半夜哭着要妈妈,孙田凤和秦智便一通手忙脚乱,又唱又跳地哄她。   后来有一次小秦嫣发了几天烧,连着闹了几个晚上,秦智再在妹妹面前表现得像小大人,但毕竟还是小孩,他也想妈妈,可他却不能像妹妹这样任性,终于在那天夜里秦智爆发了,他把软绵绵的小秦嫣从床上提起来,对她吼道:“你别哭了!吵死了!!!我都几天晚上没睡好了!你要再哭,我把你扔大街上!再也不要你了!”   小孩子的气话,却让秦嫣哭得更伤心,死死拽着哥哥,生怕哥哥把她扔了。   那嘹亮的哭声透过敞开的窗户传到了隔壁,南禹衡下楼的时候,芬姨才出房门打开大厅的灯,南禹衡问她:“隔壁怎么了?”   芬姨说:“好像小秦嫣这几天发烧,小孩子闹腾。”   南禹衡想到近来隔壁林阿姨和秦叔叔好像一直不在家,便对芬姨说:“你去看看吧。”   没一会芬姨从隔壁回来了,南禹衡还没有上楼,依然坐在客厅看一本叫《野性的呼唤》的书。   他听见声音抬起头问芬姨:“怎么样了?”   “烧倒是不烧了,就是哭着要妈妈,秦智凶她了,说再哭把她扔掉,好了,这下哭得更凶,谁都哄不了,还不要我抱,现在赤着脚站在地砖上,不肯上床睡觉。”   南禹衡皱了皱眉,缓缓将书放下站起身:“我去看看。”   芬姨拿着薄外套匆匆追到院子里:“少爷,披件衣服,别着凉。”   南禹衡接过外套穿上对她说:“你先休息吧,我一会回来。”   他到了隔壁敲了敲院门,孙田凤来替他开了门,她头发乱七八糟的,急得一身汗:“南少爷,吵到你了吧?”   南禹衡也没客气点了点头,孙田凤有些尴尬,他径直往里走,来到客厅,看见沙发抱枕扔得一地都是,粉红色小水杯打翻在地,小秦嫣白色小睡裙上全都潮了,光着两个小脚丫子站在冰凉的地砖上嚎啕大哭。   秦智也急了眼,扯着她的小膀子就要把她往外拽,孙田凤冲回来就说要打电话给秦先生,让他赶紧回来。   拉扯中,小秦嫣看见从门口走进来的南禹衡,用劲甩着小膀子,甩开哥哥的手,就撒着脚丫子往南禹衡面前冲,哭得都快喘不上气来了,还不忘告状:“哥哥要扔掉我,哇…”   南禹衡顺势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11岁的南禹衡已经有一米六,抱着小小的秦嫣像抱个娃娃一样,秦嫣一被南禹衡抱起来,就躲在他怀里抽抽嗒嗒地,但是声音明显小了许多。   南禹衡转头对孙田凤说:“别打扰秦叔叔了,这么晚,他在外地赶回来也要早晨了,有没有干的衣服,她这身衣服不能穿了。”   孙田凤忙说:“有有,我去拿!”   南禹衡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小人儿,挂着鼻涕,都要流到嘴里了,从旁边抽了纸巾替她擦了擦。   而小秦嫣并没有像刚才一样乱挥手不给人碰她,反而抽泣着抬起头,任南禹衡帮她弄干净。   秦智站在一旁挠着头,还一脸气鼓鼓的样子。   南禹衡把小秦嫣弄干净了后,抱着她上楼,朝他丢下一句:“弄点热水上来,你妹哭得嗓子哑了。”   把小秦嫣抱回房后,孙田凤也找来了一套干净的短袖和小短裤,然后就要从南禹衡怀里接过秦嫣,结果手还没碰到她呢,小秦嫣又开始哭,在她小小的脑袋瓜里,已经认定孙阿姨和哥哥是一伙的,要把她扔掉,于是死死抱着南禹衡的脖子,跟抱着根救命稻草一样不肯撒手。   正在孙田凤站在一边束手无策时,南禹衡从她手上接过衣服:“我来吧。”   南禹衡也是第一次给个女娃娃换衣服,好在小秦嫣还算配合,让她伸胳膊就伸胳膊,让伸腿就伸腿,倒是脱下裙子后,她肥肥的大肚皮圆滚滚的,让南禹衡微微愣了一下,很快给她换上了干衣服,秦智也拿着水杯上来。   小秦嫣一看见秦智又开始哭闹说:“不要哥哥,哥哥走…”   秦智紧紧抿着唇,给她气得不轻,把水杯往床头重重一放“哼”了一声。   孙田凤今晚被折腾得都不敢靠近小秦嫣了,深怕一靠近她又开始失控,只能巴巴地看着南禹衡。   南禹衡倒没说什么,拿过带有吸管的水杯坐在小秦嫣的床沿对着站在床尾的她说:“过来,喝水。”   小秦嫣抽抽嗒嗒地挪到南禹衡面前,爬坐到他腿上,南禹衡的手臂横在她背后,她小小的手抱着水杯吸着吸管,然后咕噜咕噜,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就闭上了眼睛,靠在南禹衡怀里睡着了。   把秦智和孙田凤都看呆了,顿时感觉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远:自己的媳妇自己带,哼哼!   某君:队友太坑带不动…   老远:你媳妇喊你回家含奶嘴。   某君:......   吃瓜群众:雪碧可乐高乐高…   小秦嫣:追文的小姐姐记得收藏我呀~吧唧~   ------------- 第5章   后来南禹衡一准备把小秦嫣放到床上,她又开始抽抽嗒嗒,如此几次后,他便对秦智和满是黑眼圈的孙田凤说:“你们去睡吧,我等她睡沉了再走。”   孙田凤虽然有些不大好意思,但面前这个少年小小年纪,说话却给人一种不容置喙的气场。   秦智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而后调头往房门口走说了句:“谢了。”   那天南禹衡到凌晨才回去,之后有一个多星期都没有去学校,秦智有次碰到荣叔在门口洗车,听他说起,南少爷这几天得了感冒,怕引起并发症,所以在家休养。   秦智忽然想到那天小秦嫣裙子湿漉漉地凑到南禹衡怀里,他穿着潮衣服哄了她一晚上。   晚些时候,秦智拿着一个本子按响了隔壁的门铃,将他才整理好的课堂笔记递给了芬姨,然后什么话也没说就回家了。   小秦嫣当然不会当真记她哥哥的仇,第二天起来就忘光了,不过自那以后,她就特喜欢往隔壁跑,找南禹衡玩。   秦嫣幼儿园中班的时候,渐渐有了性别意识,知道男生不能穿裙子,粉色适合小女生,所以她不再把自己的小裙子拿去隔壁,而改拿哥哥的新衣服和玩具。   对于此,秦智并没有什么不乐意,虽然他在班上依然从来不和南禹衡说话,但自从那个像打仗一样的夜后,他突然对南禹衡有了种患难兄弟的感觉。   南家的院子里种植了很多植物,除了房门前留出一块空地放着一组石桌石凳和一个木质长椅,给南禹衡偶尔晒晒太阳,其余空地基本上都种上了各类植被。   荣叔每天光打理这些植被就要两个小时,他总说多种些植物净化空气,对南少爷好。   没两年,有些植物便长成大叶,黑色的房子隐入郁郁葱葱的植被中,清透幽寂,像童话中被遗忘的神秘世界。   南禹衡不太爱说话,性格孤僻,加上个子长得高,人又很白,常年住在被大叶植物环绕的黑色房子里,又由于身体不好,也很少出门,多少有些神秘。   很快,孩子中就有了流言蜚语,说那座屋子里住着吸血鬼,并且深信不疑,还经常有调皮的孩子到南家附近玩冒险游戏,如果恰巧碰见南禹衡从医院回来,那群调皮的孩子便会跟见到鬼一样,尖叫跑走。   荣叔每次气得不行,直唠叨:“没有教养!”   南禹衡却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但久而久之,南禹衡对周围邻居礼貌疏离的态度便有了微微的变化,对于那些指着他窃窃私语的人,他眉宇间会凝上一股狠意迎上他们议论的目光,就像真要吃人的吸血鬼,让人胆寒。   班上的同学渐渐也听说了那个吸血鬼的传闻,都不愿意坐在南禹衡附近,还有一次,一个大胆调皮的男孩子跑到南禹衡面前让他张开嘴,看看有没有獠牙。   南禹衡低着头,那个男孩直接朝他伸出手,却在下一秒尖叫出声,南禹衡手中尖锐的铅笔直接插入男孩伸过来的掌心,那男孩掌心立马溢出红点,疼得鬼叫,回身拿起书就要砸南禹衡,却从侧面飞来一个铅笔盒直接撞开了那本砸向南禹衡的书。   那个男孩侧头看去,秦智懒散地依在桌子上对他吐出两个字:“活该。”   男孩看是秦智,只能蔫蔫地算了。   从此,便没人敢惹南禹衡,也不会当着他的面议论他,不知道是不是哪家佣人传出的话,传到了小孩子的耳中,说不要和死人计较,他活不了多久,不怕死的。   没人知道这些闲言碎语落在南禹衡耳中,他会怎么想,只是他对周身所有的人事物都越来越冷。   偏偏只有小秦嫣不怕他,经常喜欢来找他玩,他既不搭理她,也不赶她走,大多时候当她是空气。   如果小秦嫣很吵闹,他便会有些凶地对她说:“再吵回家去。”   但小秦嫣依然会对着他嬉皮笑脸,她遗传了妈妈绝美的五官,可是比起林岩有些忧郁的气质,秦嫣则很喜欢笑,她有一双弯弯的眼睛,笑起来和月牙一样,特别有感染力,可越是这样,南禹衡却越对她不冷不热的,有好几次对她语气重了点,还把秦嫣说得哭了鼻子,跑回家去了,可她忘性大,第二天又拿着她新找到的宝贝小玩意来找南禹衡。   芬姨很喜欢秦嫣,小女孩讨喜嘴巴还甜,长得也可爱,有时候见秦嫣凑到南禹衡面前和他说话,南禹衡爱答不理的样子,芬姨便私下问南禹衡是不是不喜欢隔壁的小秦嫣来家里?   南禹衡也没有表态,他无法解释得通心里这种感觉,如果秦嫣像其他人那样害怕他,他反而还自在点,偏偏她天真无邪,朝气蓬勃,忘性又大不记仇,就像纯净透明的月光,美好得过于不真实,衬得他越发阴暗。   南禹衡有一间放满书的房间,房间中央有张木质摇椅,小秦嫣每次去找他,他基本上都在那间书房,他不像一般男孩子那样迷恋遥控赛车,乐高玩具,他最大的爱好就是书和棋。   他的妈妈两岁多就教他认字,11岁时的南禹衡已经能毫无压力地看完任何一本书籍。   如果荣叔没事,便会和南禹衡在院子里下军旗,南禹衡的军旗是他爸爸南振手把手教的,他的排兵布阵总是变幻莫测,不拘泥于一种阵仗,往往打得荣叔措手不及。   但荣叔如果连输几把也总能赢上两把,有时候他甚至怀疑是小少爷让他的,但这种想法却让他产生一种不可思议的震惊,只是他从来没有开口问过南禹衡,依然得空陪他练手。   碰巧小秦嫣过来玩,便会自觉搬个小板凳坐在两人中间,抱着芬姨给她榨的果汁边吸溜着边围观,芬姨每次笑着问她:“能看懂吗?”   她的头都跟拨浪鼓一样直摇。   她每次来,芬姨都会给她吃一块很好吃的小饼干,或者自己做的小蛋糕,但每次都不会给多,所以总馋得小秦嫣第二天接着屁颠颠跑过来。   她无法逼迫一个从死神手里挣扎回来的孩子故作开朗,但她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南禹衡终日一个人待在房间,所以她用了点小心思能让小秦嫣经常过来陪陪他,只是这些南禹衡并不知道。   有时候南禹衡在看书,小秦嫣就从家里自带娃娃家玩具,一个人扮演好几个角色,一玩一整个下午,再乖乖拎着玩具回家。   小孩子总是不喜欢穿鞋子,玩着玩着就把拖鞋扔在一边,光着脚丫子满地跑,几天后,南禹衡的书房多了一块很大的圆形地毯,茸茸软软的,放在平时秦嫣喜欢玩玩具的角落。   偶尔小秦嫣玩忘了,又光着脚跑出地毯坐在冰凉的地上,南禹衡便会放下书,冷冰冰地盯着她,小秦嫣从小就很会看人眼色,每当这时,她又会乖乖跑回地毯,然后偷偷见南禹衡的视线再次落在书上,才继续玩耍。   有一次,她带的是拼图,撅着小屁股趴在地上捣鼓了很长时间,那天下午她没有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一直很安静,不时托着小脑袋在思考该拼哪一块。   南禹衡终于放下书看向她,小秦嫣似乎是察觉到南禹衡的目光,抬头迎上他忽然问:“南哥哥,你为什么有这么多书?”   南禹衡很清冷地告诉她:“我爸留给我的。”   小秦嫣便眨巴着眼问他:“你爸爸妈妈呢?为什么从来不回家?   南禹衡将书放在一边,瞥向窗外,大雪初停,窗台上堆满了白色的积雪,亦如那年冬天,他轻声说:“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   “他们为什么从来不回来看你?不喜欢你了吗?”   南禹衡修长的睫毛微微眨了一下,声音有些阴霾:“不,他们给了我最好的,曾经。”   他的样子绝尘孤冷,长长的睫毛像扇子微微耷拉,让他清瘦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小秦嫣不知道很远的地方在哪里,但她感觉出南哥哥似乎很难过,她爬上他的腿坐在他身上歪着小脑袋:“你很想他们吗?”   如果是平时,南禹衡肯定把这个粘人的小家伙扯开,但兴许是想到了父母,他感到些许孤独,在这个寒冷的冬日里,他没有把她推开,望着秦嫣粉嫩软萌的小脸出了神,而后点点头:“嗯,很想。”   小秦嫣便钻进他的怀中低喃着:“我也想妈妈。”   安逸的午后,室内淡淡的书卷气息被暖风吹拂四溢,混合着秦嫣身上奶香的味道,南禹衡再次将视线落向外面,他想到他在秦嫣这么大的时候,也会爬到妈妈膝盖上,缠着她让她唱歌,也会被爸爸放在肩头站在巨型货轮的甲板上,听爸爸跟他说海盗的故事,只是这一切,对11岁的南禹衡来说,久远得像是上辈子的故事。   等他收敛心神再次低头时,小秦嫣已经呼吸均匀睡着了,口水还留到了他的衣服上,他有些无语地抱起她把她放回自己的床上。   那天午餐过后,小秦嫣喝了很多鲜榨橙汁,以至于睡午觉梦到自己到处找厕所,然后…尿床了…   她穿着可爱的波点小袜子从南禹衡房间跑出来,红着眼睛躲在书房门口,没敢进去,身子在外面只伸了一个小脑袋,南禹衡发现了她站在门边,放下书问她:“醒了?”   小秦嫣紧紧抿着唇眼泪夹夹的不说话,南禹衡微微蹙了下眉:“又梦见妈妈了?”   小秦嫣一溜烟跑走了,南禹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他从房间出来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芬姨正含着笑往楼上走,南禹衡问她:“秦嫣怎么了?”   芬姨回身看了眼笑着说:“回家了,哭着跟我说她尿床了。”   南禹衡才恍然她刚才扭扭捏捏的神情,嘴角清浅地勾了下摇了摇头,却看得芬姨微微一愣,她都记不得小少爷多久没有笑过了,想来也有三年多了吧…   那天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小秦嫣没再好意思往南家跑。   ……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你能在下午四点来,那么在三点的时候,我就会开始感到幸福了。”——《小王子三部曲1:小王子》   ----------- 第6章   秦智自从搬来东海岸后,就上了东海岸的私立学校,也是城东最好的贵族学校,后来秦嫣也上了那所小学。   她放了学后就会跑到哥哥的班级门口等他一起回家,那会秦智很贪玩,放学从来不立即回家写作业,总是要跑到后山和小伙伴踢足球,然后买一根棒棒糖给小秦嫣,让她自己在旁边玩或者写作业,等他踢完了再带她回家吃饭。   和秦智关系要好的一个同学,叫端木翊,住在东海岸上山区,那个只有三户人家的顶峰,每天踢球都有一个司机一个保镖一个保姆开着豪车守着他,他从一年级就爱跟着秦智玩,几乎秦智到哪,他都粘着。   两人是整个年纪出了名调皮捣蛋的男孩,唯一不同的是,秦智每次考试都是尖子,端木翊却惨不忍睹。   自从秦嫣上了小学,秦智不管到哪,身后总跟着这个小尾巴,秦嫣没有小时候那么胖嘟嘟的,稍微瘦了一些,个子也高了一些,长相越来越清秀灵动,眉眼的神.韵很像林岩,楚楚动人。   端木翊第一次见到秦智的小拖油瓶就喜欢得不得了,每次见到她都要捏捏她的小脸,逗弄逗弄她,还和秦智说,等你妹长大后给我做老婆,以后我们成了一家人还可以天天在一起玩。   秦智总是从鼻子里“哼哼”两声,很拽地说:“我妹看不上你。”   “走着瞧!”端木翊倒是嘻嘻哈哈的。   有几次,荣叔的车子路过山道,看见小秦嫣含着棒棒糖跟在一群大男孩后面,荣叔总会说一句:“秦家兄妹还没回家。”   南禹衡也只是淡淡看一眼,车子便驶过他们。   东海岸的这群孩子,很多都有共通点,例如他们的父母总是很忙,例如绝大多数他们都有佣人或者司机跟着,秦文毅的司机也经常去接他们放学,不过秦智嫌那个大块头长得吓人,不给他跟着,只让他在远处街道等。   有一次放学,刚下完雨,整个后山泥泞潮湿,一群孩子执意要踢比赛,足球在泥地里翻滚着,这群日后大有作为的小少爷们,在那个无忧无虑的孩童时代,也和一般的同龄孩子一样,不嫌脏,酣畅淋漓地大笑跑闹。   小秦嫣也很兴奋,穿着白色小皮鞋就往泥地里踩,结果小脚陷进泥里,哭丧着小脸。   荣叔的车子正好驶过后山,他又习惯性地往那看了一眼,不禁说道:“这群孩子也不怕脏,一个个弄得和没有教养的野人一样,回家怕是要挨训的。”   南禹衡抬头望向球场看了几秒,忽然对荣叔说:“停一下。”   荣叔刹车后,南禹衡打开车门朝那走去。   天空像被雨水洗涤过,泛着澄澈的湖蓝色,霞光从天际照射而下,小秦嫣正在苦恼着要把脚从泥里抽出来,忽然身后有双大手托着她的胳肢窝把她举了起来,她回过头去,那暖金色的霞光便透过枝桠落在南禹衡的脸上,斑驳的影子在他面庞晃动,清透超然,只是一晃神的功夫,南禹衡已经把她放在了身后的水泥地上。   而后他直起身子看向远处踢球的男孩们,秦智注意到他,往他那瞥了几眼,忽然就疯狂地朝足球跑,一个铲球把球盘到脚下朝南禹衡踢去。   当那颗带着泥的足球快速朝他飞来时,根本不给他任何犹豫的机会,他只能抬起右脚对准那颗飞来的足球猛地一踢,秦智已经脱离了对方的看守,像有默契一样跑到球门附近,正好那颗足球像离了弦的箭一样飞到他脚下,他顺势一踢,就这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足球踢入球门内,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看傻了一众男孩。   小秦嫣在身后跳着欢呼,端木翊却讪讪地说:“喂,这也带的啊?明显作弊啊,他又不是你们队的。”   秦智却回过身望向站在场边的南禹衡,张狂一笑:“现在是了。”   南禹衡有些怔然,因为没人知道,在他生病前,最爱的就是足球,没人知道,他的爸爸还欠他一个去巴西看足球的允诺,也没人知道,多少次车子路过后山,他都情不自禁望向那片与他无缘的球场。   他暗沉的眼珠看着秦智,难得透出几许符合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光泽,秦智昂起下巴对他说:“还要我请你吗?南少爷?”   南禹衡低下头,没人知道那几秒的纠结中他到底在想什么,而后他拉开了运动外套挂在身后的树上。   小秦嫣兴奋地喊着:“南哥哥加油!”   他将口袋里的手帕取了出来递给她:“擦擦鞋子。”   然后便大步迈入场中。   端木翊快气疯了,他从来没有看过秦智和南禹衡说话,更别提在一起玩了,但两人一个中锋一个边锋竟然配合得如此默契,上来就连进两球,士气大涨,加上场边莫名兴奋的小秦嫣,和她不停助威呐喊的尖叫,让端木翊很烦,人生中第一次有了劲敌的感觉,便屡屡针对南禹衡。   然而足球到了南禹衡脚下就跟会变戏法一样,几个假动作轻易甩掉了端木翊,弄得端木翊大喊大叫拽头发!   太阳逐渐夕落,余晖透着暖暖的红色覆盖着后山,映衬着漫山遍野的红色枫叶,也给了那道清瘦的身影一丝朝气,少年精致立体的五官在酣畅淋漓间泛着耀眼的光泽,和掌控全场的能力!   只是一会过后,他明显体力不支,开始一阵剧烈的咳嗽,秦智便叫停了比赛,说肚子饿想回家吃饭。   秦智无论参加什么运动,向来都是核心人物,他这样一说,男孩们便陆续回了家。   当南禹衡,秦智,秦嫣三个脏兮兮的小孩从后山走出来时,荣叔都惊呆了,回去的路上,满身是泥的南禹衡和秦智坐在后面。   荣叔一路上都在不停唠叨:“真是胡来,胡来!怎么就跑去踢球了?小少爷你也不管身子了,回去连我都要被你芬姨骂,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能剧烈运动,不能剧烈运动,还好没事,要是有个什么事,你让我和你芬姨以后怎么跟老爷交代?   你看看你们几个身上这泥,哎呀,真脏,回去车子都要仔细洗洗…”   他絮絮叨叨念了一路,直到后座的秦智打了个盹冲醒他还在念,不禁“噗嗤”笑出声,荣叔一愣,坐在副驾驶的秦嫣也跟着咯咯咯大笑起来,紧接着便是孩子们止不住的笑声,弄得荣叔一颗操碎了的玻璃心也很无奈。   他从后视镜里瞥了眼南禹衡,发现他看向窗外的嘴角也微微扬着,他好几年没有看过小少爷的心情像今天这样好,那些还预絮叨的话便硬生生吞了下去。   快到家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对秦智说:“秦少爷,你可不好带着你妹妹一起胡闹,她是女孩子家,后面越来越大,不能整天跟你们这些男孩子混在一起,不像个样子…”   秦智却不以为意地下了车,秦嫣很乖巧地对荣叔说:“谢谢荣叔送我们回来。”   然后对南禹衡挥了挥小手,南禹衡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秦智每天放学,都有一大帮男生跟着他,他从来不刻意搞什么小团体,可就是有种无形的凝聚力,让他成为孩子王。   小秦嫣上了二年级,书包越来越重,每天扎着两个小辫子等在秦智教室门口,端木翊心疼她的小肩膀被两根书包袋子压着,便每每放学先冲出教室,手一勾拿下她的书包往后背上一扔。   小秦嫣一开始还抗议来着,不过秦智却无所谓地说:“他愿意背就给他背着就是,反正他以后要继承过亿财产,趁现在能吃苦就多吃点苦。”   那时的秦嫣对“亿”这个单位毫无概念,只是既然哥哥说让他背,秦嫣便也心安理得的让他背。   一群孩子走在山道上,聊着动画片里的打架剧情,一辆汽车从旁缓缓驶过,停在他们旁边,他们纷纷侧头看去,南禹衡从后座下来,秦智倒有些诧异,嘴角勾笑:“要加入我们?”   南禹衡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在一群孩子中找到个子最小的秦嫣,对她说:“你上次说好多字不认识。”   秦嫣眨巴了一下眼不明所以,听见他继而说道:“我教你认字可好?”   秦嫣看了看一群臭汗淋漓的哥哥们,又看了看清俊整洁的南禹衡,扬起笑容点点头。   南禹衡便越过人群找到了端木翊,盯着他背上的粉色书包:“给我吧。”   端木翊见又是这个病秧子,一脸不爽写在脸上,偏偏不交出书包,有些痞气地斜睨着他:“搞得跟我们不认识字一样!你比我们大还不是跟我们一个年级,你能教秦嫣,我们也能教啊,秦嫣,走,你端木哥哥教你。”   小秦嫣有些为难地攥着手指头,南禹衡不急不慢打开车门,从后座拿出一本书递给端木翊:“这书名是什么?”   端木翊一看封面,脸都绿了,不禁拍还给他:“你认识我跟你姓!”   南禹衡漫不经心地说:“《垂髫与耄耋》,垂髫指儿童,耄耋指老年,所以书包能给我了吗?南翊?”   端木翊也没想到这场笑话后来跟了他十多年,毕了业还会有老朋友调侃他为“南翊”。   只是当时他面子抹不开,也气不服,硬是站着不肯撒手,南禹衡便亲自动手,他比他们大,个子也都比他们要高上一些,虽然清瘦,但到底身型挺括。   轻易从端木翊肩上扯下小秦嫣的书包拉着她上了车,对秦智说:“晚饭过后,会送她回家。”   然后车子便开走了,秦智站在一边但笑不语,没了拖油瓶,他倒是可以更痛快地玩了,对于年少贪玩的他来说,南禹衡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他不禁对这个邻居又多了几分好感。   作者有话要说:   老远:你隔壁的狐狸把你妹拐走了,你还对他多了几分好感,你484傻啊?   小狼狗:我这会还没开窍,让我安静地踢会球...   老远:行吧,你也只能在这本书里嘚瑟嘚瑟。(微笑脸)   -----------   今天有加更,时间下午三点,啦啦啦~ 第7章   南禹衡并不是一个和善的好老师,起码他比学校任何一个老师都要凶,每当秦嫣开小差东摸摸西看看的时候,他都会用非常凌厉的眼神盯着她,或者罚她把当天学的字多写十遍,再或者右手拿着一把很长的钢尺漫不经心地敲打左手,好似秦嫣写不好钢尺就会落下去一样。   事实上,秦嫣那会虽然经常会分心乱动,但南禹衡没有真的打过她,唯独有一次,芬姨端了一盘可口的酥肉上来,小秦嫣没有定力,总是不自觉望向那盘肉,所有字都写得歪七扭八,甚至跑出了田字格,笔画也乱了。   南禹衡提醒了她很多次专心,她却有些发脾气似的故意不好好写,和南禹衡对着干,之后南禹衡拿起那把钢尺对她说:“手伸出来。”   秦嫣眼泪夹夹地侧过头,倔强地把手伸给南禹衡,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来,南禹衡望着她双眼里噙着泪水的委屈样,咳嗽了一声,随后站起身对她说:“休息十分钟,我下楼喝药。”   等南禹衡再上来的时候,瞥了眼盘子里的酥肉,干掉了一半,而小秦嫣已经又假装没事地坐回桌子前写字,心满意足后终于耐下心来。   那年学校高年级有几个名额,暑假可以去国外手拉手友谊学校交流学习,南禹衡身体不好,自然去不了,秦智作为年纪第一,理所当然被选中了。   秦文毅觉得出去见见世面也挺好,便安排了手底下的一个人陪着秦智出国。   孙田凤家里出了点事,要回去照料女儿和秦文毅请了假,这样一来小秦嫣便没人照顾了,秦文毅就把秦嫣送去外地的奶奶家,结果没待几天,又因为气候原因生病发烧,秦文毅只能再亲自把她接回来。   后来芬姨提议暑假让秦嫣住在他们家,反正她和荣叔天天在家,能帮着看孩子,小秦嫣也懂事听话,不难带,加上南禹衡也在家,可以顺便教教她功课。   秦文毅很是感激,于是就暂时把秦嫣寄放在南家。   芬姨还特地把南禹衡隔壁那专门放秦嫣小玩意的房间收拾出来,给她睡觉。   秦嫣毕竟还小,总是有些贪玩的,无聊的时候老是跑到南禹衡房间,有一次南禹衡去医院检查身体,小秦嫣玩弹球,把球滚到了他床底下,就钻进去捡球,结果在他床底下发现了一个收纳箱,里面全是玩具。   她费了好大的劲把玩具箱推出来打开,两个眼睛顿时亮了,箱子里面都是一些那个年代很少见到的高级智能玩具,用小小的遥控器就能控制机器人走路和跳舞,很是新奇,还有很多3D立体的拼搭赛车和轮船。   小秦嫣心里想,怪不得南禹衡从来不玩那些她送来的玩具,原来他偷偷在床底下藏了更好玩的。   她把箱子里的玩具全部倒了出来,还在箱底看见了一张照片,是个很小的男孩,穿着一身鲜红色的贴身机车服,手上拿着一个黑色酷炫的小头盔靠在一辆非常大的摩托车上,小男孩干净的脸上充满朝气,嘴角漾起得意而喜悦的笑容,盛开怒放,如雨后朝阳。   完全没有办法把照片中的小男孩和南禹衡联系在一起,就仿佛根本不是一个人。   正在小秦嫣对着照片出神的时候,房间门打开了,南禹衡立在门口,他看见那一地尘封在阴暗的玩具就这样被小秦嫣揭开,仿佛揭开他过去的生活,和永远无法抹灭的伤疤,便怒气冲冲地走进房间对秦嫣吼道:“谁让你动我的东西?”   他狠狠将一丁点大的秦嫣从地上拽起来扔出房间:“以后不准靠近我半步,走开!”   关上门的刹那,他听见门外柔弱的哭声,烦躁地踢开那些玩具。   那些都是他爸爸之前给他买的,南振经常去各个国家,每次都会给他带回最新的玩具。   从前,这些都是他的宝贝,是爸爸对他的疼爱,自从爸妈离开后,他再也没有碰过,就像有些东西终究是回不去了。   晚些时候,芬姨来喊南禹衡下楼吃饭,他说不吃,芬姨站在门口欲言又止半天,叹了一声说:“小秦嫣站在院子里哭了一下午了,两个眼睛都哭肿了,天黑了外面蚊子多,喊她进家她不肯,说要回家,她家又没人在家。”   屋内寂静无声,没有任何动静,芬姨只能下了楼,进厨房给秦嫣倒水,转身却看见南禹衡从楼上走了下来,径直开门走到院中,小秦嫣站在月光下,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荧光,娇小可怜,小脚上还套着奶黄色的塑料小拖鞋,脚趾白净漂亮,小肩膀一抖一抖的,赢弱的身体像随时会跌倒一样摇摇晃晃,膀子被蚊子叮得红红肿肿,热得鼻子上全是汗珠。   南禹衡刚准备吼出的声音稍稍低了低地对她说:“进来。”   小秦嫣赌气地侧过身子背对着他,南禹衡皱眉抿了下嘴:“我说话听不见?”   小秦嫣却抽抽噎噎地说:“我生气了,哄不好了。”   南禹衡浓密睫毛下的黑瞳里似荡起一圈波纹,搅动着他的心脏,让他感到一丝闷热难受。   他几步走过去,直接将小秦嫣拦腰抱起来扛回了家,小秦嫣扑腾着,委屈地哭着:“你不是不让我靠近你了吗?”   南禹衡没说话,冷着脸把她放在沙发上,她小膀子上被蚊子叮得都是包,痒得她直挠,她本就生得白嫩,随便一抓便一道道血红的印子。   南禹衡让芬姨拿来止痒膏,凶巴巴地对她说:“膀子伸出来。”   小秦嫣不理他,他便扯过她的膀子,冰凉的感觉缓解了痒痒的难受,只是小秦嫣还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南禹衡几次抬眸看她,她樱粉的唇瓣微微撅着,睫毛上还沾着一层水汽,表示她还在生气。   南禹衡垂眸,削薄的唇畔溢出一丝浅淡的弧度:“小脾气越来越大了。”   秦嫣不服气地转过头:“跟你学的!”   南禹衡愣了一下,随后眼眸浮起要笑不笑的光:“过来吃饭。”   他这样不知是笑还是发狠的眼神经常让学校的那些臭男生退避三舍,但秦嫣现在还在生气,不知道害怕,便脱口而出:“你喂我!”   “你以为你是小孩子!”   “我本来就是小孩子!”   芬姨站在一边听着两人夹枪带棒无厘头的吵架,含着笑意把秦嫣的饭菜盛好递给南禹衡,南禹衡没接,芬姨看着秦嫣小膀子上的蚊子包,到底心疼,便对南禹衡说:“她还小。”   南禹衡面无表情地接过碗:“张嘴。”   喂饱了秦嫣,芬姨便带她上楼洗澡了,南禹衡自己吃完饭回了房。   秦嫣洗好澡,穿上浅粉色的小睡裙打开南禹衡的房门,南禹衡没有抬头看她,但也没像刚才一样赶她走。   她便让南禹衡读书给她听,南禹衡望着她求贤若渴的小眼神,靠在床头读着手上的《海底两万里》,说着海底变幻无穷的奇异景观和各类生物,还有那些高潮迭起的旅程。   南禹衡还没有经历变声,声音清浅通透,像夏日的凉风吹在心间,让漫漫长夜变得安逸宁静。   没一会,秦嫣就在他床上睡着了,南禹衡只能把他的床让一半给她。   她脸上还有些婴儿肥,睡着的时候粉嫩的小脸软绵绵的,身上有着她特有的奶香味。   但小孩子睡觉哪有个样子,几个翻身就横七竖八了,睡到半夜秦嫣的头都不知道到哪去了,小脚丫子直接伸到南禹衡的脸上,还特喜欢蹬毯子,衣服都要掀到头顶了。   南禹衡一翻身,便看见小秦嫣撅着屁股,脑袋伸到了床尾,他在黑暗中坐起身看着弓成一团的小人,拉过毯子替她盖好,暗自摇摇头,这睡姿恐怕以后很难嫁出去了。   一整个晚上,他总是不自觉醒来看看旁边温软的小东西有没有蹬毯子。   第二天秦嫣在楼下玩,突然南家门口停了好几辆黑色的高档轿车,紧接着一群很高大的男人笔直地站在南家门口,一个岁数比较大的老头被人搀扶下车,南禹衡站起身对秦嫣说:“上楼玩去,别下来。”   然后亲自迎了出去。   秦嫣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从来没有看过南家来这么多人,连荣叔和芬姨都郑重其事地跟着南禹衡迎向那个老人。   小秦嫣跑到楼上偷偷往下看,那个上午,南禹衡一改往日对谁都冰冷凶巴巴的态度,变得十分柔和乖顺,陪着老者说话,老者问他什么,他也都礼貌应答,好在那个老者没有待多久,便离开了。   南禹衡亲自扶他上车,秦嫣从二楼的窗户看见足足有五辆车子,占满了门口的街道,又浩浩荡荡离开了。   后来秦嫣问过南禹衡那是他爷爷吗?南禹衡说不是,除此之外,似乎不愿再多谈。   而秦嫣记得,在她长大后离开东海岸之前,那个老者每隔两三年会来看看南禹衡,每次来都阵仗颇大,搞得东海岸人都会在背后议论那个老者的身份。   有次秦文毅提起那个老者,说的确听过一些猜测,要是身份属实,那个老头恐怕跺一跺脚,整个南城都能震一震,这让秦嫣无法想象。   不过一个暑假下来,小秦嫣又认识了不少字,二年级刚开学,她已经能完完整整读出别人给秦智的情书内容,倒是把秦智吓了一跳,赶紧夺了过来撕一撕扔进垃圾桶。   秦智虽然成绩很好,但他非常讨厌看书学习,大多数时间都和野孩子一样到处浪,天知道他那些成绩是怎么考出来的,特别是数学方面,他似乎是有自己一套计算方法,尤其在心算方面,她的哥哥是个天才,再难的算式,他都能很快心算出来,但要他解释个方法,他却懒得解释。   所以秦嫣再大点的时候,遇到难解的算术题拿去问秦智,秦智从来懒得废话,直接夺过秦嫣的笔三两下写出答案让她自己抄去。   相比之下,南禹衡要耐心很多,他会引导秦嫣一步步计算,直至算出正确答案。   秦嫣的学习能力很强,从小学开始成绩一直是班上的尖子,学校老师都说多亏她有个成绩好的哥哥,只有秦嫣自己知道,她成绩好其实和她哥哥没有半毛钱关系。   倒是她刚上小学不久,东海岸发生了一件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   小秦嫣:我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某君:你以为你是小孩子!   小秦嫣:我本来就是小孩子!   芬姨:她还小!   某君:谁还不是个小公举了!   ------------------ 第8章   那是在某天寂静无声的夜里,小秦嫣忽然被一阵凄厉的叫喊吵醒,她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把头探到窗外去,看见她的爸爸秦文毅披了件睡衣匆匆打开院门。   她裹着被子趴在窗台,听见远处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在漆黑的夜里,有女人的嘶吼划破夜空,惨绝的声音透着寒冷令人发抖!   大概一会后,吵闹声渐渐变小,她看见爸爸回来了,可是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一个年轻女人,小秦嫣穿着拖鞋跑到楼下的时候,那个被秦文毅领回来的女人在哭泣,手腕上有伤口,还在滴血,秦嫣站在楼梯上吓坏了,孙田凤跑过去把秦嫣拉回房,秦智也在楼下,秦文毅让他去一趟隔壁,问问南家人能不能联系他们的私人医生。   那时南禹衡的私人医生还是个和气的中年男人,每周都会到南家替南禹衡检查身体,或调整药方,偶尔和秦文毅碰上面还会聊两句。   今夜事出突然,秦文毅并没有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思忖过后觉得麻烦南家的私人医生最为稳妥。   而这个受伤的女人名叫姜寒,住在东海岸的上山区,那里地势独特,只有三座房子,除了端木一家,还有家世显赫的裴家和钟家。   而姜寒便是钟家的佣人,那晚,秦文毅出门的时候便看见浑身是血的姜寒沿着山道一路跑下来,后来被钟家的帮佣捉到,她便没了命的挣扎扭打,就像疯了一样。   至于为什么,姜寒始终闭口不提,钟家帮佣怕深更半夜她继续这样折腾下去,让整个人东海岸人看笑话,便绑了她,被正好赶到的秦文毅撞到,喝止他们放了姜寒!   钟家大管家礼貌地跟秦文毅颔首,言语间客气却强硬地说:“这是我们钟家的事情,秦先生不用插手。”   秦文毅看向姜寒,她死死咬着唇,把嘴唇咬出了血,眼里全是乞求的光泽盯着秦文毅,仿佛秦文毅就是她的救命稻草,那时秦文毅甚至相信,只要他调头走人,面前这个刚烈的女人便会立马咬舌自尽,那一刻,他竟然在这个女人身上看到林岩淡漠而强硬的姿态。   他终究没有撒手不管,而是语带威胁地对钟家大管家说:“钟家的佣人半夜浑身是血外逃,被钟家人连夜捆绑回去,你敢带她走,我就有本事让这件丑闻明天一早传遍整个南城。”   秦文毅是做传媒起家的,他这句话并不是吓唬钟家大管家,只要他想,他的确有能力做到。   他颀长而宽阔的身姿立在钟家帮佣面前,或许他并不是大门大户出来,年轻时从农村一路摸爬滚打什么都干过,三教九流也都接触过,威怒中总是带着一股匪气,钟家大管家权衡利弊,最终没有坚持,秦文毅便带了姜寒回家。   姜寒病好后就留在了秦家,秦嫣和秦智并不知道爸爸和钟家之间是怎么谈的,总之钟家没有再上门要过人。   但很快,这件匪夷所思的事,因为一件更匪夷所思的事在东海岸炸开了锅。   有人说姜寒怀孕了,有人说亲眼看见那晚秦文毅为姜寒和钟家硬钢,有人说秦文毅早就和钟家佣人姜寒好上了,还有人说姜寒怀的正是秦文毅的孩子。   有人的地方总有是非,而对于东海岸这样聚集着豪门阔太的地方,美容院的包间,悠闲的下午茶,太太们例行的宴会,都是传播八卦最快的途径,短短几天时间,整个东海岸都在背后议论着秦家那揭不开锅的丑事。   虽然男人们表面制止太太们这种八卦的行径,但关起门来也会议论起,秦家那男人有个这么漂亮的大明星老婆,还要跟个佣人偷情,偷谁家的佣人不好,偏偏偷的是东海岸地位最显赫的钟家,这下和钟家结下梁子,恐怕日后的生意也会受到阻碍。   男人们往往想的是长远的利益,聪明的男人不会在女人身上栽跟头,这是东海岸绝大多数男人走到今天的地位深知的道理。   对于东海岸人的议论纷纷,秦文毅并没有多大的反应,每天如常,无论遇到谁,神色依旧。   但秦智和秦嫣却受到了极大的困扰。   某天,秦嫣等哥哥放学,遇见几个高年级的女生,笑着对秦嫣指指点点,秦嫣稚嫩的小脸看向他们,其中一个女生跟另外几个女生说:“我听我妈说了,她爸妈都不是什么好人。”   说完这句话,几个高年级的女生已经走远。   南禹衡早了一点离开,正好看见穿着红色小裙子的秦嫣一个人站在那,小手紧紧抓着裙摆,肩膀微微发抖。   他朝她走过去拍了下她的肩,秦嫣回过头,南禹衡看见她眼圈红红的,那双如黑葡萄般的大眼里好似随时会掉出水珠来,站在空荡的走廊,像被人遗弃的可怜虫,带着浓浓的哭腔抬头望着南禹衡:“她们说我爸爸妈妈不是好人,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   夕阳悄无声息地落进教学楼里,斑驳的光在走廊里拼凑成支离破碎的影子,南禹衡微微皱起眉低头看着她。   她还小,他无法跟她说清楚,在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只愿意看见自己想看见的,认为自己愿意认为的,总有人不惜诋毁别人,娱乐自己或者保全自己,世界太大,也太复杂。   他只是牵起她的小手声音清淡地说:“芬姨做了小蛋糕,和我回去吧。”   在小孩子的世界里,不管妈妈爸爸在不在身边,他们永远都是最好的,小秦嫣无法接受别人说自己的爸妈不是好人,那难过得让她眼圈红了一路。   下了车,秦嫣跟在南禹衡身后,穿过一片蓝叶玉簪走进南家,南禹衡的家里不像秦家有那么多东西,到处都能找到兄妹两的小玩意,一看就是个有孩子的屋子,充满人情味和温暖。   相比之下,南家要清冷许多,极具中性的灰色调调,深木色茶几和桌椅,没有多余的装饰画和装饰品,家里很多地方倒是空出了放摆设的位置,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并没有被填上,秦嫣每次过来都会觉得南禹衡家过于单调空旷,给人感觉很清冷。   有时候她会把自己家的小风铃之类的小玩意拿过来,挂在南家的饭桌旁,或者把小娃娃挂在窗户上,芬姨问南禹衡要不要收拾起来,南禹衡总是无所谓地说随她去。   不过今天,秦嫣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芬姨一见她那样,吓了一跳忙问她怎么了?   小秦嫣在外面尚且克制,一进家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她问芬姨自己的爸妈为什么是坏人?他们做了什么坏事?   芬姨联想到最近的流言蜚语,立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她是个情商很高的女人,在处理事情方面总是得体周到。   小孩子忘性大,她便岔开话题想转移秦嫣的注意力,但这次,似乎涉及到自己的爸妈,秦嫣并没有那么好糊弄。   最后,南禹衡对芬姨说:“蛋糕还有吧?”说完对她使了个眼色,芬姨立马明白过来,赶紧去现做。   她走后,南禹衡倒了杯牛奶给秦嫣不经意问她:“你爸妈对你好吗?”   秦嫣双手抱着杯子点点头。   南禹衡又问:“他们有做过坏事吗?”   秦嫣又摇了摇头。   “那你觉得他们是好人吗?”   这下秦嫣肯定地点点头。   南禹衡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认真地盯着她:“这就够了。”   “什么?”秦嫣昂着小脑袋。   南禹衡长臂伸到她的面前,拽过她掌心的杯子,把杯子把手对向她,然后声音潺潺如流水地从喉咙中溢出:“你能看见杯子的把手吗?”   小秦嫣嗅着鼻子说:“看得见。”   “但是从我这个角度却看不见,所以我觉得这个杯子没有把手,是个破杯子,因为我根本没有看见杯子的另一面。   就像你的爸妈,别人没有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不了解他们,只看到他们的一面就对他们指手画脚,但你从小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你应该相信你看见的。”   南禹衡彼时已经十五岁,慢慢经历了变声期,声音不再清透,有种好听的低沉,像琴弓划过大提琴的弦,沉稳而有质感,让秦嫣的情绪渐渐舒缓。   她脸上的眼泪凝结,似懂非懂地盯着面前的杯子,伸手将牛奶杯拽到自己面前,双手捧着,心里刚才那憋屈的感觉,好像随着南禹衡的几句话忽然烟消云散了。   南禹衡却慢慢低下头若有所思,桌角沙漏里的流沙在一点点流逝,那是个很古老很粗糙的木质流沙,里面装着很细的白沙,南禹衡总是会盯着那个东西发呆,浓密的睫毛像扇子,头顶小灯薄薄的光被他长长的睫毛剪碎,洒在脸上,透出清浅的光来。   半晌他低声说:“要是以后,别人也说我是坏人,你会相信吗?”   这下小秦嫣却擦了擦眼泪坚定地说:“南哥哥不是坏人,说你是坏人的人才是坏人,我肯定不会信的。”   南禹衡微微眨了下眼回过神,转眸看着秦嫣通红的小脸,忽而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秦嫣怕他不信自己,还伸出手义正严辞地说:“那我跟你拉勾勾,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我一定站在你这边,一定!”   南禹衡低头看着那只小手,已经不像幼儿园时那么胖嘟嘟的,但是依然很小很细,轻易能捏碎,就像小孩子的誓言,脆弱易碎。   所以南禹衡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站起身对她说:“吃完蛋糕我送你回家。”   秦智通常放学不会立马回家,如果南禹衡恰巧那天去学校,秦嫣偶尔也会跟着他先回来,在南家吃点零食写作业等哥哥,或者芬姨晚上做了好吃的,她干脆蹭顿饭再走。   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她向来自己走回家,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今天南禹衡非要送她到家。   在家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才疯回来的秦智,他校服扔在背上,骑着辆亮黄色的山地车,碎碎的短发随风飘扬,到院门口,长腿一迈,车子停下,颀长的身影落在路灯下,掠了眼南禹衡。   如今的秦智比南禹衡矮不了多少,两人的气质也越来越迥然,一个淡雅如雾清清冷冷,一个落拓不羁风风火火,两人依然没有什么交集。   南禹衡让秦嫣先回家,他有些课题要问秦智,秦嫣乖乖进了家门,秦智倒有些诧异,他虽然和南禹衡交情很浅,但却清楚隔壁的南少爷身体虽弱,脑子却很够用,他即使大半个月不来上课,稍稍看一下习题便能自行领悟,还需要问他?   果不其然,南禹衡并没有问他关于学习方面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那里做白日梦,我觉得似乎万物都能顺应周遭环境。一个人就算知道他三十年后会死,也不会因此永远闷闷不乐。三十年,三天……这只是观点的问题。当我没在远方看到幻景时,我会自己打造海市蜃楼!!!”《小王子三部曲2:风沙星辰》   - 第9章   南禹衡双手插在藏青色针织衫口袋里,冷白的脸上依然看不出任何血气和情绪,清清淡淡地说:“今天学校有人当着秦嫣的面议论你父母。”   说完他看了眼秦家的院门里,继而说道:“你多注意下吧。”   他的话说了半句留了半句,不知道是让秦智注意秦嫣还是注意家里发生的事,南禹衡无法过多干涉邻居的私生活,更何况现在这么敏感的时期,但他提醒秦智的分寸又拿捏得刚刚好,虽然秦智心思没有南禹衡细腻,但他并不是一个愚钝的人。   秦智冷峻的嘴唇紧紧拢着,太阳穴冒出几道青筋,什么话也没说点点头便进了家。   那天晚上,等秦嫣睡着后,秦智等到半夜秦文毅才回来,他坐在客厅打着游戏,见秦文毅进门,把游戏一关扔在一边对他说:“我们谈谈吧。”   秦文毅一时间有些诧异,不是诧异秦智这么晚还没睡,而是诧异他什么时候已经像个大小伙子一样,居然摆出一副要和他谈判的架势。   秦智不像秦嫣可以任性,情绪说来就来,走得也快,他这几年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从来没有抱怨过谁,但不代表他当真一点都不在乎。   他觉得妈妈林岩之所以会离开家去拍戏,是因为不想见到爸爸;   他觉得秦文毅虚荣自大爱面子,他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地位对他那么重要?   他甚至觉得,如果不是秦文毅坚持搬到东海岸,妹妹也不会经常半夜哭醒要妈妈!他也不会受了伤自己躲在房间解决伤口,更不会每天晚饭冷冷清清地和妹妹两个人吃。   他恨秦文毅吗?或多或少是恨的,他觉得秦文毅虚伪,自私,只顾自己,用和睦的家庭换取如今的地位。   可他又想不通这么顾及面子的他,为什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让家人蒙羞!   这让他觉得秦文毅这个人很矛盾,就像自己对他的感情一样,也很矛盾。   那晚,秦智提出要让姜寒离开,秦文毅很严肃地告诉他,希望他不要再提出这种荒唐的建议。   那是从小到大秦智第一次对他爸爸怒吼,他说了很多之前从来没有说过的话,很难听的话,说他不爱妈妈,虚伪自私,不爱这个家,不顾及妹妹,只想到自己!狂妄自大,注定不可能被东海岸的人瞧得起!   如果不赶走姜寒,他就带着妹妹去找妈妈!再也不会回来!   秦文毅不可置信地盯着秦智,不知道是愤怒还是震惊,扬起巴掌就要落下去,秦智没有躲闪,迎上他的手掌,声音里透着恨意:“你打啊!打死我,让姜寒给你生个儿子!”   青春期的男孩总是有些暴躁和叛逆,脾气爆发起来也如此毫无忌惮!   秦文毅盯着秦智如今愈发高挑的样子,一下子像苍老许多,眼里涌动着复杂的光,最终他没有落下巴掌,秦智也没有看懂他眼里的复杂。   他只是很疲惫地对秦智说:“总有一天你会后悔对我说这些话,但我更希望没有那一天。”   他回了房,没有和秦智纠缠下去,秦智失眠了一晚上,但那次大吵过后没几天,姜寒就主动提出离开,毕竟那夜的吵闹声太大,同住一个屋檐下不可能没听见。   生活看似再次恢复了平静,没人再提起姜寒,秦智也不知道她离开后去了哪里,可从此父子之间总像隔着层膜,虽然没人戳破,却难免别扭。   倒是让秦智没有想到的是,那件事后没多久,林岩排开了档期,特地回来待了大半个月,一向不喜欢应酬的林岩,却在那半个月里频繁参加东海岸太太们的聚会,和秦文毅出双入对,陪他出席一些商业场合,似乎在用切身行动粉碎了萦绕在东海岸上空的流言蜚语。   也是那段时间,从南家传出消息,姜寒出事从钟家外逃那夜,南家的私人医生也在,当时姜寒已经有孕。   这个消息无疑让东海岸的人暗暗猜测,要么姜寒事先和秦文毅就勾搭上,如果不是,那姜寒的事情就复杂了。   事关到钟家,没人再多加议论,毕竟钟家的背景和实力不是东海岸任何一家可以对抗的。   但秦文毅知道南家私人医生那晚并没有查出姜寒怀孕的事,这个消息能从南家传出,也是侧面维护了他的名誉,秦文毅见到荣叔自然更加客气了几分,对南家也就更亲近了些。   而林岩这次回来后,和秦文毅没有吵架,反而有次一大早让秦智撞破秦文毅在厨房从身后搂着林岩的细腰,吻着她的耳廓,他很少看见刻板严肃的爸爸露出深情迷恋的神情,而林岩低着头,眉眼温柔地含着笑。   秦智不理解妈妈的行为,难道妈妈不生爸爸气吗?   他到底是带回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到底是让妈妈难堪了,可为什么一直忍受不了爸爸的林岩,却在这个时刻回到家,而且似乎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他第一次觉得大人的世界太复杂,复杂到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生活也在向着那些他无法参透的复杂狂奔。   ……   南禹衡虽然没有经常去学校,但每次考试成绩并不亚于秦智,语文上面南禹衡总要领先他一点,数学方面秦智要高出一点,两人从小学开始就不分伯仲,虽然从来没有明面上过过招,见面也顶多打个招呼,没有更多的交集,但暗地里都在默默较劲,后来上了同一所中学,景仁中学,初中部和高中部在一起,东海岸的孩子基本上都是上那所学校,那是有钱人的象征,光看每天学校门口接送的车辆就能看出来。   上了初中后的秦智就跟突然被湿了化肥一样,身高蹿得很快,已经差不多和南禹衡一样高了,只不过常年运动的他,皮肤更黑,也更加健硕。   然而不久后他便发现,初中后的女生变化很大,开始会偷偷化妆,烫头发,甚至涂那种看不大出来的指甲油,也许是生活条件都很优渥,所以无形中刮起了一股攀比较量的风气,谁的东西是名牌,谁的东西是限量,谁的电子产品最高级,诸如此类,让秦智非常反感。   他深怕秦嫣以后也走上这条肤浅物质的道路,所以思来想去必须防患于未然,及早纠正她的三观,于是当天晚上回家就告诉秦嫣一个可怕的消息。   那就是…他们是穷人家的孩子!至于多穷,反正很穷!   秦嫣那会对于金钱还没有什么概念,毕竟家和学校两点一线,不大怎么需要用到零花钱,加上身边保姆司机一堆人围着的同学,反差比较大,所以她毫不怀疑地信了哥哥的话。   而后她又好奇地问秦智:“那南哥哥家有钱吗?”   秦智想了想上次秦文毅无意中谈到的南家,于是点了点头:“有钱,应该属于很有钱的那种,听说他是船王的儿子。”   “船王是什么意思?他家有很多船吗?”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问他去。”   于是晚饭过后,秦嫣还真跑去了隔壁,南禹衡今天没有在书房或者院中,她去的时候,芬姨告诉她,少爷有些不舒服,回房了。   秦嫣听说南禹衡不舒服,倒是火急火燎地跑上楼一把推开南禹衡的房门,对于南家,她从小待到大,早已熟门熟路。   南禹衡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靠在床头,脸色苍白,有些虚弱的样子。   看见她冲进来,南禹衡放下手中的书,微微蹙起眉:“不知道敲门?”   秦嫣也顾不得那么多,几步走进房间往他床边一坐有些担忧地问:“芬姨说你不舒服,怎么样了?”   南禹衡却答非所问地扫了眼床边说道:“那边有椅子。”   南禹衡比同年级的孩子都要大,虽然才初二,他已经有十六岁了,心智和身体都要成熟一些,秦嫣看上去还是个孩子的样子,但她的容貌已经完全长开了,饱满的额头,秀挺的鼻子,和红润的唇,出落得越来越漂亮。   虽然此时房间里并没有外人,但他总觉得秦嫣每次来找他,大大咧咧地往他床上一坐,不太合适。   然而此时的秦嫣还比较稚嫩,只是单纯地担心南禹衡的身体,哪能想到那么多弯弯绕。   于是不仅没有搬椅子,反而往前坐了一点凑近他,还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南禹衡很快撇开了头:“没事,医生来过了,换季而已。”   秦嫣倒是清楚每年换季,南禹衡都会不舒服一阵子,便也放下心来。   她也算是南禹衡看着长大的,在他面前从来藏不住心思,一点小表情南禹衡便知道她心里有事,于是问她:“来找我什么事?”   秦嫣秀气的眉毛微微揪在一起,有些难过地说:“我哥刚才告诉我,我们家很穷,还说以后我的零花钱要减半,说家里没钱了,省着点花,我们是穷人。”   南禹衡微微撩起眉稍,穷人?住着有泳池别墅的穷人?   南禹衡沉默了一瞬,他很清楚秦叔叔这几年靠着外贸,生意越做越大,在南城企业家圈子里的名气也随着他的事业如日中天,东海岸那些曾经不愿意与他往来的权贵,倒也偶尔会去秦家走动走动,何来穷人一说?   他还没摸清秦智的用意,紧接着又听见秦嫣闪着一双大眼好奇地问他:“我哥还说你家很有钱,非常有钱的那种,是吗?”   南禹衡这下没有再看秦嫣,而是又拿起那本书低下头去淡淡地说:“南家是南家,我是我。”   秦嫣这下彻底懵了:“什么意思呀?”   南禹衡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眼神落在书上停了几秒,抬起头看着她:“我也是穷人。”   秦嫣越听越不明白:“可是,我哥说你是船王的儿子,是…你家有很多船吗?”   南禹衡的眼神寂静无澜,合上书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   小秦嫣立马又兴奋了:“下次放暑假,你能带我去坐船吗?就那种,很大的船,像铁达尼号那样。”   她一激动便不自觉拽着南禹衡修长白皙的手,南禹衡转头看向她,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掌,眼里平静得激不起任何波澜。   “海上风大,我不能坐船。”   “唔…这样啊…”   小秦嫣有些同情的同时,掩饰不了眼中的失望,南禹衡只能假装没看见瞥向窗外。   但是那一年暑假,秦嫣还是坐上了她心心念念的大船,是跟着家人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来给你们解锁几个关键词,“船王之子”,“南家”。   咳咳,有木有老读者突然惊觉其实你们认识狐狸君很多宗亲吖~吼吼吼,意不意外?   那个上世纪连十三帮都撼动不了的南家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这本书中会提到。   -------- 第10章   每年放假,如果林岩在外地拍戏,秦智和秦嫣都会踏上旅途去找她,林岩会跟组里要几天假期,带着两个小东西到周边度假,有时候秦文毅也会飞过去找他们,只有一年中的那时候,一家人才能无忧无虑地躺在某个海边,或者游览一些没去过的名胜古迹和景点。   那次秦智和秦嫣说,妈也许真的挺爱拍戏的,自从恢复工作后笑容也多了,关于这点,秦嫣也认同,这几年,林岩的脸上又恢复了神采,不再是被圈禁起来的金丝雀,秦嫣从小就清楚,妈妈看着没脾气挺柔和的一个人,但骨子里却有自己的坚持,和别人无法侵犯的领地,那时的她并没有意识到妈妈的性格早已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她。   而南禹衡因为身体的原因,秦嫣从小到大没见他出过远门,就连市中心都从来不去逛的,荣叔说人多的地方空气不好,南禹衡的肺受过很严重的伤。   于是每次秦嫣旅游回来便会特地为南禹衡带回比较有特色的礼物,然后告诉他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南禹衡也会很耐心地倾听,不时问一些他感兴趣的问题,每每这时候,秦嫣总会有种自豪感,就是她也有解答南禹衡疑惑的时候。   这次坐完游轮回来后,她送给南禹衡一个漂亮的游轮模型,还告诉他,那艘船有多神奇多豪华,上面的餐厅怎么样怎么样,娱乐室怎么样怎么样云云。   南禹衡也只是安静地听着,一语不发,他并没有告诉小秦嫣,这样的游轮早在他刚会走路的时候就摸遍了,他爸爸在他很小时就带着他四处航海,三岁那年的生日,他爸爸送给他一艘游轮,正是以他的名字命名——衡海号。   可谁也没料到,正是那艘游轮几年后淹没了他整个童年,甚至他的一生。   秦嫣虽然大点以后不再会送给南禹衡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但依然改不了喜欢送他东西的习惯,每次想到南禹衡离20岁的时间在不停缩短,秦嫣就难过得不行。   所以她想送给南禹衡所有她能送的东西,让他在有限的生命里感受到她微不足道的关心和温暖。   她所有礼物中,只有那艘游轮模型被南禹衡放在了自己的卧室,床的正对面,对于这个细节,秦嫣偷偷开心了很久。   她还说等以后南禹衡身体好了,一定带他去坐游轮,虽然她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一天。   ……   离秦家和南家的房子最近的一户人家姓吴,吴家是独女,叫吴青蓉,比南禹衡要大上几岁,父母都是很有学识和涵养的世家后人,岁数也比较大,老来得女,为人也并不傲慢,这几年一直和秦家有往来,关系相处得也算融洽。   大概在秦嫣五年级的时候,东海岸忽然飘起了各种流言蜚语,有人说经常看到几个染着黄毛的小混混来找吴青蓉,有人说看见吴青蓉深更半夜还和一群外面不学好的男生混在一起,到后来更有传闻说吴青蓉离家出走被人搞大肚子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这并不存在于老街老巷的茶余饭后,在东海岸这种表面上光鲜亮丽体面周全的地方,这些流言蜚语更是像刀子,无孔不入。   那时候秦嫣还小,沉浸在自己单纯的小世界里,对于这些大人之间的传闻从来也不关心。   后来的某天夜里,忽然有人按响了秦家的门铃,孙田凤套上衣服去院中开门,猛然看见吴青蓉的老父亲站在门口,衣服上全是血,焦急地对孙田凤说要找秦文毅。   孙田凤一看那情况都吓傻了,也顾不得礼节,连忙跑上楼敲响了秦文毅的房门,在那个寂静无声的夜里,吴青蓉自杀了。   吴老父亲无法喊救护车,一旦救护车开进东海岸,吴青蓉这辈子的名声就毁了,没有大户人家会看得起一个自杀的年轻女人。   那晚秦文毅联系私人医院,荣叔帮忙开车把吴青蓉送去医院,好在捡回一条命。   之后没多久吴家就离开了东海岸,那栋房子便一时空了下来,只有秦家的大人和南家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件事对于当晚睡得和死猪一样的秦嫣来说,一概不知,但是南禹衡却是知道的。   ……   秦嫣每天依然按部就班,练琴学习,在秦智的不停洗脑和告诫下,秦嫣一直认为家里每天都陷入严重的财务危机中,所以开始养成了勤俭节约的好习惯,上了高年级后,同学都开始各种追星,买周边,放学后约着去哪买东西,她倒是不铺张浪费,乖乖回家练琴,在同龄的少爷公主中显得有些清新脱俗,与众不同。   倒是有一次碰到一个配送牛奶的,人家看她长得可爱,和她聊了两句,问她住在东海岸,家里人是大老板吧?   秦嫣一本正经地跟人家说,她家里穷。   送牛奶的小姐姐看着她身上穿着笔挺的几千块burberry小风衣,不禁暗自感慨,这有钱人家的小孩对金钱的概念就是不一样啊!   秦嫣对音乐的天赋似乎从小可见,小学的时候钢琴已经很溜了,任何琴谱到她手上都能立马变成优美的旋律。   音律相通,后来对于其他乐器她上手也特别快,秦文毅见她有这方面的才能,便也希望把她往艺术家这条道路上培养,秦文毅的父辈是普通农民,家里没出过什么厉害的人,如果秦嫣日后能成为艺术家,对他来说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所以也让她拓展掌握乐器的种类,谁都没料到,个子小小的秦嫣后来选择了大提琴,那会还是小学的她就迷之喜欢这个跟她身体差不多大的大家伙。   只因为那琴弦发出的声音低沉温婉,总让她想起某人说话的声音。   至于某人,便是南禹衡,她最近和秦智提到南禹衡,总用某人代替,并不再叫他南哥哥,自从某人对她态度疏离开始。   具体是什么时候,秦嫣也记不得了,她从小就很粘南禹衡,南禹衡这人总是对谁都清清冷冷的,身边也没有什么要好的同龄人,她以为自己会是南禹衡最好的朋友,但不知道为什么五年级下半学期开始,南禹衡就告诉她不要随便进他房间。   一次她冒冒失失闯进去,还被南禹衡训了一顿,再之后她拉着南禹衡陪她去超市买东西或者到哪转悠时,南禹衡也总会甩开她,让她离远点,秦嫣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他了,为什么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于是她也很窝火得生了闷气,一整个六年级都没有往南家跑,就是这么有骨气!   好几次路过南家门口,芬姨喊她进去喝甜粥,她的脚步都不自觉拐弯了,后来想到南禹衡冷冰冰的脸,愣是没有踏进南家一步。   芬姨问过南禹衡好几次,是不是和小秦嫣闹了什么误会,南禹衡都淡淡地说:“没有。”   但他也从来不主动找秦嫣,芬姨不知道两个小孩之间到底生出了什么别扭。   好在秦嫣那时小升初,功课繁忙,又要练琴,日子过得飞快。   最长一次差不多有两个月没有见到南禹衡,这期间她总是回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为什么南禹衡突然就讨厌她了,虽然这件事让她情绪时常低落,但到底小孩子心思比较浅,很快就被其他事情掩盖了。   放暑假前,南禹衡住院了,听说是肺部感染,住了半个月。   秦嫣几次想去医院,又不知道去了以后看见南禹衡该说些什么,后来还是秦文毅提出要去医院看看南禹衡,这孩子没父母在身边,生个病也怪可怜的。   他让秦智和秦嫣跟他一起去,秦嫣骑着哥哥的山地车跑出去买果篮,每种水果都是自己挑的,她清楚南禹衡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   回来的路上,果篮挂在把手上,车头太重了,一个拐弯,把秦嫣直接摔了出去,膝盖光荣负伤了。   最后秦嫣没能去成医院,秦文毅带着秦智去的,难免和荣叔唠叨几句南禹衡的病情。   南家先后换过三个私人医生,第二个医生是在南禹衡六年级时过来的,是个岁数挺大的中医,当时他说南禹衡因为受伤的时候比较小,内脏恢复的几率不是没有,而且有一次秦文毅停车时碰见那个医生,他还和秦文毅提起过,现在慢慢调理,几年后南禹衡说不定还有可能痊愈,秦文毅听了也觉得挺振奋人心。   结果没两年南家又换了个私人医生,是个年级不大的小姑娘,姓庄,人挺机灵的样子,又说南禹衡熬不了多长时间,不可能复原了。   那时秦文毅还觉得这个小姑娘不靠谱,建议荣叔要不要重新找个医生,后来才从荣叔那了解到这个庄医生虽然年级不大,却是业界很有权威的女医生,秦文毅还特地了解了一下,真是那么回事。   所以南禹衡住院,听荣叔的话中好似不太乐观,秦文毅让他有什么能帮到的地方尽管开口。   秦智进了病房后一直坐在角落打手机,秦文毅跟他说“走了”,他才收起手机,跟着秦文毅走出病房,快要出去时,又转过头对躺在病床上的南禹衡说:“秦嫣本来要过来的,买水果膝盖摔破了来不了。”   南禹衡侧头望向门口,他虽然打着点滴,脸色苍白无力,眉眼却依然有种清淡的雅致,秦智不喜欢亲近他,并不是他不喜欢南禹衡这个人,而是他总觉得这样一个绝尘通透的男孩随时会遭受命运的洗礼,有些过于残忍,他不和他有太深的交情,以后真有那么一天也不会太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这样孤独地生活着,一直到六年前,我的飞机迫降在撒哈拉沙漠。我的发动机出了故障……我随身带的水勉强只够喝八天。第一天晚上,我就睡在这远离尘世的大沙漠上。我比大海中伏在小木筏上的遇难者还要与世隔绝。”——《小王子三部曲1:小王子》 第11章   几天后南禹衡出院了,秦嫣在房间练琴,看见南家的车子,放下琴走下楼,刚打开院门,就见南禹衡从车上下来。   他披着黑色开衫毛衣,似乎更加清瘦了一些,眼眶也更凹陷深邃,像雨滴落进池塘,溅起圈圈涟漪,荡漾在心里,孤冷矜贵。   南禹衡垂眸看见她膝盖上包着的纱布,嘴唇微动,刚要转过身,秦嫣一甩头,一瘸一拐地回了家,还顺带把院门给关上了。   南禹衡脚步微顿,芬姨走到他身边问他:“要我喊秦嫣过来吃晚饭吗?”   南禹衡摇了摇头往家走,芬姨能感觉出来南禹衡似乎在刻意远离秦嫣,只是他越是这样,芬姨越是心疼,他总是拒绝别人的善意,连身边唯一的朋友也推开了,家里倒显得越来越清冷。   秦嫣六年级的时候,面临小升初,虽然她们这些孩子上景仁中学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课业依然很繁重,加上一些额外的奥数题,总是搞得秦嫣很头大。   正好那时秦智加入了校篮球队,到处打比赛,课余时间还迷上了柔道,整天泡在柔道馆里,青春期的男孩都跟打了鸡血一样,见不到人影。   恰逢那年暑假孙田凤家里出了点问题,有一次傍晚,孙田凤的老公不知道怎么找来了红枫东岸,孙田凤让门卫给他放了进来,两人本来站在家门口说话,她男人问她要钱,孙田凤不肯给,然后就吵了起来,她男人一身蛮劲就要往家里冲,当时秦智还没有回来,家里只有秦嫣一个人。   她本来在房间练琴,听见争吵声越来越大,便跑下楼到门口伸头张望,正好被孙田凤他男人瞧见了,一把推开孙田凤就朝着秦嫣大步走去。   那眼神凶神恶煞,跟要吃人一样,秦嫣反应迅敏,转身就往楼上跑,被那男人一把拽住T恤后面的帽子,用劲往后一拉,“嘶”得一声,秦嫣脖子给勒出一道印子,胸前的领口撕破浅浅的口子。   男人大力擒住她的膀子,秦嫣当时吓坏了,快速抬起腿狠狠踩了那男人一脚,男人吃痛松了手,便是这个空档秦嫣一股脑往楼梯上跑!   孙田凤大脑一嗡,整个人都傻了,从地上爬起来就追着她男人上了楼。   秦嫣一口气跑回房间,刚锁上房门,就传来踹门的声音,那个男人满嘴污言秽语喊道:“你给我出来!他妈跑什么跑!”   孙田凤冲到房门口抱住她男人的腰就哭求他赶紧离开,她给他钱,立马离开!   那男人也是铁了心,骂道:“现在求我走?老子就不走了!我看你是接触有钱人接触多了,把自己摆在二两五上了,敢跟老子吼,老子反正已经快被债主逼死了,我毁了这家人的女儿,看你以后还怎么跟着有钱人后面混!马勒戈壁的!”   说着就一脚蹬开孙田凤猛踹门,门外传来孙田凤的嘶吼:“张大勇,你不是人,她和你女儿差不多大!”   秦嫣大脑一片空白,站在房间中央看着不停被冲击的房门瑟瑟发抖,房门在那男人的猛踹下不停晃动,似乎摇摇欲坠!   她颤抖着拿起电话,连数字都按不稳,终于拨通了隔壁的电话,通常都是荣叔和芬姨接电话,好巧不巧,那天电话响时,南禹衡正好在旁边,他顺手接起就听见秦嫣颤抖的声线不停打着哆嗦:“救我,救我…”   南禹衡扔掉电话,对芬姨吼道:“叫保安!”   话音刚落,芬姨冲出厨房看见南禹衡已经往隔壁跑去,这时她才听见隔壁似乎传来什么不太正常的响动!   秦嫣不知道门外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挂了电话没几分钟,就听见楼梯传来匆匆的脚步声,然后好似是人扭打在一起的声音,和那个男人不堪入耳的咒骂声,直到她从窗户那看见大批保安冲了进来!   这时她才听见门外有人敲了两下门,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我,秦嫣,出来吧,没事了。”   秦嫣这才冲到门口打开门,当她看见站在门外的南禹衡时,眼泪倏地就掉了下来,放声大哭。   委屈,无尽的委屈,不光是今晚的惊吓,还有一年多来南禹衡对她疏离的态度,都在这一刻化为满腔的委屈倾泻而出。   南禹衡低眉望见她脖子上被勒的红印子和被撕扯的T恤,抬了抬手,又放了下去,声音低浅:“不哭了。”   后来秦嫣下了楼,警察都来了,她才看见那个张大勇左半边脸肿着,嘴边挂着血,一副惨样,她不可置信地小声问南禹衡:“你打的?”   南禹衡没说话,却听见她急切地问:“你有没有受伤?”   他这才垂下视线:“没有。”   秦嫣才放下心。   那晚秦家乱七八糟的,警察把张大勇和孙田凤带走后,秦嫣站在一室狼藉中抱着胳膊盯着南禹衡,南禹衡转身说道:“我和秦智说过了,他在往回赶,关好门,我先回去了。”   秦嫣没动,依然站在客厅的水晶灯下,点点微光衬得她白嫩的小脸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孤孤零零的,南禹衡在门口忽而停住脚步转过身盯着她:“还是,你先跟我回家?”   秦嫣想都没想跟上南禹衡,两人并排走在两家之间的石子小径上,秦嫣高了一些,但南禹衡这两年更高了,她努力挺起胸才到他胸口下面。   两人很久没有这样,在寂静无人的夜里并排而行,而且似乎是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意外,此时的秦嫣待在南禹衡身边,久违的心安竟然让她又有种想哭的冲动,便一直低下头红着眼圈。   一到南家,芬姨就忙着给秦嫣倒热水,给她压压惊,秦嫣窝在沙发上,大概刚才吓得不轻,整个人倒是异常安静,沉默不语。   六年级的秦嫣身体刚刚开始发育,虽说看上去还是孩童的样子,但胸前已经明显有微微凸起,她蜷在沙发上弓着背的时候,那破口的领子便透出若影若现的风光,南禹衡很快瞥开眼,拿起一旁的毯子扔到她身上,然后上了楼。   秦嫣喝了一会热水,整个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她上楼去找南禹衡,在他房门前徘徊半天没有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秦嫣曾无数次赖在南禹衡的房间,对他房间的熟悉度就跟自己家一样,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忐忑。   她小心翼翼推开门,南禹衡正背对着她收什么东西,秦嫣眼尖,一下子看见了他手上缠绕的白布,几步走过去拽住他的手腕捧到眼前一看,南禹衡漂亮白净的手上多了一道很深的口子,还在流着血。   她再次抬头凝望着他时,眼里浮上雾气声音却微微发怒:“不是说没受伤吗?”   南禹衡个子高,低头看她时,总能不经意瞥见她破掉的领口,不自然地抽回手:“小伤。”   “疼吗?”秦嫣声音发抖。   南禹衡却回身瞥了眼她的膝盖:“那你疼吗?”   两人之间陷入尴尬的沉默,楼下传来秦智的吼声:“秦嫣!”   而后楼梯发出一阵声音,这是秦智第一次进南禹衡的房间,火急火燎地冲进来:“有没有事?”   秦嫣摇了摇头,秦智跑得满头大汗咒骂了一声:“艹!人渣!”   然后重重拍了拍南禹衡的肩:“我欠你个人情兄弟,以后有机会一定还你。”   南禹衡侧头看了眼他的手,淡淡地说:“记下了。”   秦智倒是没想到他这么不客气,心照不宣的勾下唇,也没有多留,带着秦嫣就回家了。   这件事让秦文毅第二天就从外地赶了回来,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孙田凤当着两个小孩的面跪在秦文毅面前,秦文毅也吃了一惊,把她带进书房问了她来龙去脉。   才知道她男人有点恋童癖,在外地打工,后来和个十几岁的学生好上,在那个小女孩身上花了不少钱,又去外面借外债,被逼得还不上就找孙田凤要钱。   孙田凤还要时常被那个小女生电话短信威胁骚扰,一个人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多次想离婚那男人不肯,拿女儿威胁,一来二去逼得孙田凤走投无路。   秦文毅听完后,沉思了一瞬,走到窗台边抽了根烟,孙田凤看着他的背影低着头说:“秦先生,如果这次秦嫣要是因为我受害,我一死都谢不了罪,我东西已经收好了,随时可以离开,你不用为难。”   秦文毅回身看着她,他虽然已经年近四十,但依然身躯凛凛,在商场上打磨久了,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成熟男人的沉稳和魅力。   他把手中的烟掐灭了,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孙田凤:“你来我们家多久了?”   “七年。”   秦文毅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了下整洁的桌台:“嗯,七年,你为这个家默默付出了七年,我和林岩的情况,你很清楚,这些年你照料秦智和秦嫣的生活,让家里井井有条,现在你生活遇到难处,你凭什么认为我在这个时候会赶你走?”   孙田凤微微一怔猛然抬起头看着秦文毅,秦文毅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抬头对她说:“离婚的事情我会帮你解决,以后不要随便放人进来,遇到事不要自己扛,林岩以前说过不请佣人是不希望外人住进来,你既然住了这么长时间自然不是外人,好了,出去吧,我打个电话联系律师。”   他没再抬头去看孙田凤微红的眼睛,后来这件事便这么不了了知了,那个男人没再来找过孙田凤,虽然秦智和秦嫣并不知道爸爸是怎么搞定的。   但孙田凤对这个家便愈发上心,对秦文毅更是。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你们大年三十,大年初一会不会看小说哈?   ----------- 第12章   之后的某个周末,秦智下午出门,说有事,结果到半夜都没回来,虽说他偶尔也会和兄弟们去唱K或者夜宵,但很少会搞到凌晨,那天秦文毅不在家,秦嫣临上床睡觉前打了电话给秦智,结果秦智手机关机。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便又起床打了个电话给端木翊,电话那头端木翊声音哑哑的,明显在睡觉,说他们早散了,让秦嫣不要着急,秦智那小子贼精,就是遇上人贩子也是他把人贩子卖了换钱。   虽说如此,秦嫣总是隐隐不安,大约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外面有了动静,秦嫣一骨碌爬起来跑下楼,院门发出轻微的摇晃,月影婆娑中投下两道模糊的人影,把秦嫣惊了一跳,连忙推开门跑出去,刚踏下台阶就看见南禹衡架着摇摇欲坠的秦智走了进来。   秦智额头上一道口子,还流着血,衣服被撕烂,头发凌乱张扬,牛仔裤上破了一个大洞,似乎也在往外冒血,胳膊架在南禹衡的肩膀上,紧抿着唇际,阴沉的脸像被暴风雨席卷残云过后,透着杀戮。   秦嫣捂着嘴震惊地看着秦智,吓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秦智稍稍停住脚步,细碎的刘海被他甩到一边,他抬头盯着秦嫣,眼里涌动着复杂而陌生的神情,秦嫣第一次看见哥哥用这种眼神盯着自己,不禁打了个寒颤:“你怎么回事啊?”   她走上前焦急地拉着他另一只胳膊,秦智只是缓缓侧过头去看她,她的脸长得很小,只有巴掌大,月光下清丽明媚,外人都说他们兄妹长得像,都像林岩。   秦智有一瞬看得失了神,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满不在意的嘲弄:“跟人干架了。”   秦嫣被他气得不轻:“你好好跟人打什么架?要是爸爸知道了…”   “行了!”秦智有些不耐烦地抽回手,大步迈了进去,他浑身凌乱破败,在漆黑的夜里像一头凶狠的狼,周身散发着无法靠近的戾气,径直拉开冰箱提了一扎啤酒进了房。   秦嫣冲到他房门口朝他低吼道:“秦智!你受伤了还喝酒?你要我打电话给爸爸吗?”   “出去!”秦智不羁地坐在地上,碎发挡住他的视线,他打开啤酒仰头喝下,秦嫣被他吼得红了眼眶,刚准备冲进房,身后一只大手扯住她,将她拉出房间。   她回过身,南禹衡高大的身影就立在她面前,他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声音很沉地对她说:“你哥今天遇到了点事,他身上还好,都是皮外伤,你先去睡觉。”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秦嫣抬起头迫切而焦急地看着南禹衡,南禹衡张了张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弯下腰,双手重重地按在秦嫣的肩膀上,与她平视语气认真:“让你哥静静。”   秦嫣虽然心中忐忑不安,但到底听了南禹衡的话,没有再硬闯秦智的房间。   她回房后,南禹衡推开秦智的房门,房间一片黑暗,秦智没有开灯坐在地上,受伤的腿伸平,另一只腿微微曲着,窗外的残月有些清冷,像罩上了漫天黄沙,朦胧残败。   南禹衡带上房门拉过他房间的电脑椅往上一坐,没有出声,秦智嘴角透着邪性,从身边摸起一罐啤酒抬手扔给南禹衡,后者伸手接住,秦智有些挑衅地说:“敢不敢喝?”   他清楚南禹衡的身体,别说酒了,平时饮食都严格控制,他时常想,人到他这份上,活着有什么意思。   但南禹衡没有迟疑,“啪”得一声啤酒罐打开,他虚空跟他干了一下,大口灌下肚,秦智也只是随意一扔,没想过他真的喝了。   而且那晚,南禹衡喝了不少,两人做了多年邻居,第一次同在一个屋檐下待很长时间,南禹衡没有提起晚上发生的事,秦智也没有提,两人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例如秦智他们搬来东海岸之前住的老城区,例如南禹衡小时候和爸爸航海坐直升机的故事。   直到酒空空,秦智又提了一扎进来,南禹衡伸手拿了一罐,秦智嘴角微勾:“挺有种啊,你也不怕回去荣叔跟着你念叨,他是不是属唐僧的?”   南禹衡兀自喝了口:“我今晚没打算回去。”   说完侧头抬眉盯着秦智,秦智愣了一瞬,忽然仰头大笑:“回头别说我带坏你,夜不归宿。”   南禹衡无所谓地撇了下嘴:“反正我个病秧子在你们眼中跟死人没什么区别,坏不坏又怎么样?”   秦智微愣,转头有些意味深长地盯着他,那些男孩背地里调侃他的话原来他都清楚,只是他不在乎。   秦智无法想象,要不是将死之人,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将这些流言蜚语置之度外,起码经过今晚,他知道他做不到!   秦嫣那晚上浑身酸痛,肚子也疼,到快早上才睡,一觉睡到中午,她醒了后就跑去秦智房间敲门,没一会门开了,秦嫣穿着浅粉色的背心睡裙仰头说:“吃不吃饭啊你?”   却在抬头的刹那,看见头发湿漉漉的南禹衡,脖子上挂条毛巾,好似才洗完澡,整个人干净清爽,无暇的眉眼透着清淡的雅致。   也不知道是不是整个六年级她都没有找过南禹衡,忽然和他之间生疏了起来,秦嫣这两次在他面前总有些不大自在,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局促的感觉。   她刚准备往后退一步,却忽然闻到南禹衡身上清幽的沐浴乳香气中参杂着淡淡的酒味。   她皱着眉踮起脚尖闻了闻,立马瞪着大眼抬起头:“你居然也喝酒了?你怎么能喝酒呢?跟我哥一样疯了?”   她急得朝前夸了一步,粉色的睡裙包裹着她香软的身体,秦嫣很白,皮肤光洁透亮,还能看见细微的血管,吹弹可破,天鹅绒般垂直的黑发披散在肩膀上,柔软细腻。   她在外面一般不会披着头发,只有在家里才会比较随意,倒让她的稚嫩退了几分,有些少女的味道,如含苞待放的花朵,甘甜中透着诱人的青涩。   南禹衡抬手本想推开她,让她离远点,忽然楼梯上一阵大大咧咧地脚步声,随后就是端木翊扯着嗓子喊道:“秦智,还没起啊?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   话音刚落看见秦嫣挨着南禹衡杵在秦智房门口,两人离得很近,关键一个穿着睡衣,一个才洗完澡,南禹衡手还半抬着似要去碰秦嫣,看得端木翊火冒三丈,几步走过来往秦嫣身前一站,抬头盯着南禹衡:“卧槽卧槽,你残害祖国花朵啊?你怎么会在这!”   南禹衡无视他,把毛巾一甩就准备离开,端木翊一把扯住他:“我警告你,你少对我媳妇儿动手动脚的,像话吗?你个病…”   “秧子”还没说出口,南禹衡已经停住脚步低眉扫视着他,南禹衡比他高大半个头,虽然看上去清瘦,但并不是弱不禁风,他身姿挺拔,大多时候敛起锋芒只给人清清冷冷的感觉,但当他沉下脸来的时候,便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无法撼动的气场。   这种气场看不见摸不着,也许是他经历的比一般毛头小子都要多,所以那种沉淀更加强大,直接让端木翊收回了“病秧子”三个字。   南禹衡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地冷嗤道:“媳妇?”   他侧眸扫了眼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秦嫣,甩开端木翊的手:“我看你才是残害祖国花朵!”   端木翊还想怼两句,房间里扔出一个枕头直接砸到端木翊身上,床上的秦智慵懒地吼道:“吵死了,滚进来。”   端木翊捡起枕头,南禹衡已经下楼离开了。   下午的时候,秦嫣去秦智房间,他跟二大爷一样把受伤的腿翘在床上,伤口已经包扎过,对着电脑打游戏,秦嫣跟他说话,他一边打着游戏一边心不在焉地搭腔,态度和平时并无二样,仿佛昨晚他那纠结复杂的眼神只是秦嫣的幻觉。   他手法娴熟地操作着电脑对秦嫣说:“你把柜子上那套习题集拿到隔壁去。”   “你自己干嘛不去?”   “没看见我腿断了啊?”他夸大其词地说。   “……”   秦嫣从柜子上抽出习题,临出门前秦智还嘱咐她:“跟他说上点心,成绩再掉下去开跑车也追不上我了,我孤独求败。”   秦嫣有些愕然,虽说这一年来没怎么往南家跑,但南禹衡的学习能力她再清楚不过了,毕竟她也算是南禹衡从小辅导到大的,怎么他成绩就突然掉下去了?   秦嫣顶着太阳拿着那套习题集刚出门,小腹忽然一阵痉挛,但很快就不疼了,她也没大在意。   芬姨见秦嫣过来很欣喜,看见她说要送习题给南禹衡,芬姨想着两个小孩总算和好了,她还怕南禹衡那个冰冷的样子,以后秦嫣都不会往南家跑了呢,便跟她说南禹衡在房间。   秦嫣走到他房门口敲了敲门,南禹衡开了房门,他似乎很怕冷,即使大夏天也总是穿着长袖,清瘦孤拔的身姿立在秦嫣面前。   秦嫣把手里的习题递给他:“我哥让我给你的。”   南禹衡低眉扫了一眼,顺手接过“嗯”了一声。   “我哥让我跟你说,叫你上点心,成绩别再往下掉了,他孤独求败。”   南禹衡眼里溢出一抹玩味没说话,秦嫣看着他深邃的眸色,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我有些事想问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狐狸君和隔壁作者专栏躺着的预收文《披着狼皮的小奶狗》互为番外。   也就是在秦嫣这个视角看不见的一些故事,会在小狼狗里面从秦智的视角看到。   分别讲的是兄妹两的故事,系列文,可单独磕,作为独立故事,也可以连着磕,都没有影响。   这本结束后会无缝对接那本,所以先收藏哦,爱你们~   --------   然后过年期间依旧更新,我昨天在微.博已经把接下来的更新时间表发布了,微/博就是:时玖远,大家可以按照每天的更新时间蹲更。   入V时间是2月2号,告知。   -------- 第13章   南禹衡让开身子把秦嫣放进房间,秦嫣进房后吃了一惊,南禹衡房间里很乱,纸张堆得到处都是,连房间的椅子上都堆满了装订成册的纸。   南禹衡向来比较整洁,房间里也从来一尘不染,秦嫣还从没见过他房间乱成这样。   不禁诧异道:“你打仗啊?”   南禹衡没出声,把堆在地上的一些文件盒往墙根挪了挪,空出地方,然后对她说:“你坐床上吧,这边乱。”   秦嫣伸头看见文件盒上写着什么“航运管理条例”,也并未在意,放下习题集坐在他的淡蓝色床单上,目光落向他的背影,她在想着南禹衡比秦智大两岁多,现在也满十八岁了,是个成年人了。   他穿着浅灰色宽松的长袖T恤,弓起背的时候,背脊的弧度精瘦流畅,的确是个大人的样子了。   秦嫣有些担忧地说:“我哥昨晚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好好跟人打架了?你怎么也会在啊?”   南禹衡靠在角落手里翻着材料头也不抬地说:“和人扛几句就闹了起来,我也是正巧回家的路上碰见了。”   “你那么晚还在外面干嘛?”   南禹衡轻描淡写地说:“有事。”   “那我哥干嘛跟人吵起来?”   南禹衡这下放下手中的东西抬头看向她:“你从你哥嘴里都没问出来,凭什么认为我会告诉你?”   这句话堵得秦嫣哑口无言,她有些赌气地说:“是不是你们都认为我还是小孩子?懒得跟我废话?”   她身上是一件宽松的淡蓝色裙子,上面点点纯白色印花,透着含苞待放的美,稚嫩的小脸初长成,冰清玉洁,一双剔透的大眼中含着些许幽怨的光。   南禹衡渐渐垂下视线落在手中的材料上,语意不明地说:“你是不小了。”   秦嫣心里很不爽,要不是嫌弃她小什么都不懂,南禹衡为什么渐渐疏离她,过完暑假她都上初一了,可南禹衡过完暑假都高一了,和他比起来,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点小。   她侧过头,正好看见床头放着一本翻开的习题,她眼神勾了一下,好似上面的题目很复杂的样子,目光移到左上角,那里写着“高三数学理科模拟试题”。   秦嫣微愣,伸手拿了起来,看见那本试题上写着清晰的算式,字迹刚劲工整,是南禹衡的笔迹。   她诧异地翻了翻,一整本密密麻麻的解答,完整而清晰,有些懵地抬起头看着南禹衡:“你,你连高三的题目都会了?那你成绩是怎么回事啊?”   南禹衡几步走过去夺过她手中的习题扔到另一边:“你看错了。”   “我…”   秦嫣刚吐出一个字声音忽然戛然而止,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南禹衡回头去看她,她的身体缩成一团捂着肚子,脸色苍白,秀气的五官全部揪在了一起,他拧眉问她:“怎么了?”   秦嫣低着头,紧紧咬着唇不说话。   “肚子疼?”   她还是不说话,头埋得更低,南禹衡放下手中的纸张朝她走过去,看见她饱满光洁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整个人都在轻颤。   南禹衡蹲下身拍了拍她:“哪里疼?”   秦嫣依然低着头,好几秒后才唯唯诺诺地抬起眸凝望着蹲在她面前的南禹衡,一双明媚的大眼却覆上了一层水汽,赢弱无助地看着他,像大风里柔弱纤细的柳枝,骚动着心弦,南禹衡微微皱起眉,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于是再次问道:“是不知道哪里疼?我带你去医院。”   他刚站起身,手腕便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抓住,他回身低下头,秦嫣紧紧抿着唇,泪盈盈地,脸涨得通红,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南禹衡…”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会再软软糯糯地喊他南哥哥,大概自从五年级南禹衡对她冷淡开始,她就总觉得南禹衡嫌弃她年纪小有代沟,于是便改了称呼,直呼其名,南禹衡倒也没说什么。   只是此时她有些弱弱地说:“不用去医院,没事。”   “那你?”   秦嫣迅速松开他又抱着肚子,只是她的坐姿有点奇怪,端端正正的,身子跟僵硬了一样,还不敢看南禹衡,涨红着脸说:“那个,那个我记得你书房有本《星际动物园》,能,能借我看看吗?”   她一脸快要哭了的表情,祈求地望着南禹衡,南禹衡蹙眉转过身:“等下。”   等他拿着那本书回到房间的时候,秦嫣已经不在房间了,一同消失的,还有他浅蓝色的床单,南禹衡愣了愣,莫名其妙地走到床边,垂下视线看见米色床垫上有很浅很小的红色印记,忽然明白过来,嘴角泛起清浅的弧。   正好听见走廊里传来芬姨的脚步声,他回过身,芬姨已经走到门口,还很奇怪地问他:“小秦嫣怎么了?抱着什么东西跑了?喊她头也不回?”   南禹衡低头干咳了一声,见芬姨往他房间张望,他将门半合,身子挡住了她的视线:“我在整理东西。”   芬姨便自觉退出去下楼了。   自打那以后,秦嫣算是彻彻底底不敢往南家跑了,这个年纪的女生已经很有羞耻心了,那天的事让她丢脸都丢到八姨妈家了,感觉这辈子在南禹衡面前再也抬不起头了!   起初的几天她还一直很忐忑,怕南禹衡来找她要床单,好在南禹衡并没有来,床单她已经洗干净了,但也一直不好意思再给他送过去,甚至想到南禹衡再看自己的眼神,脸上都跟被火烧一样。   而芬姨就感觉很迷了,明明那天小秦嫣来找南禹衡,她以为两人都和好了,结果之后整个暑假小秦嫣好长时间没再来过,小孩子之间的事情真是猜不透。   有一次她跟着南禹衡才从外面回来,正好小秦嫣也从书店逛回家,手上抱着几本书,芬姨落下车窗喊她,她回过头当看见后座的南禹衡时,仓促地喊了声:“芬姨好。”   然后抱着一堆书拔腿就跑,东倒西歪的,跟谁在背后追她一样。   稍晚的时候,芬姨终于忍不住问南禹衡:“你和小秦嫣又闹别扭了,她怎么现在看见你就跑啊?”   秦嫣从小就讨芬姨喜欢,南禹衡自从和秦嫣走动少了后,芬姨总是在南禹衡面前念叨她,南禹衡放下手中订阅的商业杂志看了看芬姨,眼里蕴着晦暗不明的光,半晌,忽然说道:“她不小了。”   芬姨当下没有反应过来,还有些莫名的神情,南禹衡干脆合上杂志一次说个明白:“东海岸不比其他地方,这里人最看重名声,特别是女孩,哪家女儿的婚姻不关乎到家族命运,利益纽带,她整天往我这里跑,有时候待到那么晚,虽然这对我们来说没什么,但日后外面人会怎么想?别忘了吴家的女儿。”   芬姨当时脸色就变了,她看着一丁点小的秦嫣长大,在她眼里,秦嫣始终是个孩子,可到这一刻她才突然意识到,这个女娃娃早在悄无声息中慢慢长大。   南禹衡提到吴家的女儿吴青蓉,不禁让她想到去年那个夜深人静的夜晚,秦文毅火急火燎地来南家让荣叔帮忙开车,把那个被流言蜚语逼自杀的女孩送去医院,芬姨当时去吴家陪了吴青蓉的老母亲一晚上,看着她老泪纵横地说她家孩子那么乖巧,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只是外面的小混混非要缠着她,为什么别人要把她说得那么不堪!把她逼死!   芬姨的脸色愈发苍白,怪不得不久后南禹衡就和秦嫣保持了距离,不再让小秦嫣粘着他,不得不说,从这点上,南禹衡考虑得比较全面,东海岸的确不比其他地方,这里的孩子日后要承担的东西也无法估量。   她还怪南禹衡对秦嫣冷淡,从另一种角度来说对秦嫣也是好的。   她漂亮讨喜性格好,以后肯定会嫁给一户好人家,不能因为他们从小看着她长大喜欢她,便给她的名声带来什么不好的方面。   如此,其实也是对她的保护,倒是她错怪了南禹衡,那之后,芬姨也没有再念叨秦嫣的事。   ……   作者有话要说:   emmm......这事要是发生在我身上,一定搬家搬家,一辈子也不想见到他了,嘤嘤嘤~ 第14章   那个冗长的暑假似乎比往年都要热上许多,秦文毅特地把家里的冷气系统重新升级了,端木翊倒是没事就跑来找秦智,每次一来就死皮赖脸地待到吃完晚饭,还美其名曰说来吹冷气的,他家凉快。   秦智当然知道端木公子那是睁着眼说瞎话,他家那房子一年四季恒温,还需要跑自己家吹冷气?也就是闲得蛋疼,怕在家被他家老子盯着看书。   要说端木翊他家,算是东海岸唯一一个没有背景起家,还能住在上山区的,这要多亏他有个非常有生意头脑的老爸,在七八十年代承包了一片矿山,也就是那片矿山让端木翊他爸的人生走向巅峰迎娶白富美,后来又拓展了其他产业,在很多领域纷纷涉足,钱滚钱滚成了南城首富。   所以说东海岸也不完全是这些只手遮天的大家族盘踞的地方,事实证明,当你足够有钱,这些所谓的世家也会屈尊降贵跟你结交,推心置腹把你当同类,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所以刚上中学时遇到些不知好歹的学长,见刚来的学弟这么狂,便到端木翊面前摆威风,骂他拽什么拽,以为自己家有矿啊?   端木翊总是邪魅狂狷一笑:“老子家还真有!”   那之后端木翊就有了一个新称号,矿主家儿子,学校里只要提到矿主家儿子没人不知道端木翊这号人物。   同样在景仁中学有颇高知名度的还有秦智,但是秦智出名是因为他那逆天的成绩。   东海岸人都知道秦智在学习方面,从小到大就没掉过链子,端木翊他爸就总是把“多跟秦家那小子学学”挂在嘴边,所以一听说端木翊要去找秦智求学,他老子便也放心让他去了。   长辈们虽然都知道秦智成绩好,却并不清楚秦智打游戏的时间比任何人都多。   端木翊当然不可能真来找秦智学习,以他的话说,他以后是要掌控亿万财团的人,学什么倒霉蛋的习,要是什么都学会了,手底下人哪里有发挥的空间。   所以他坚信,不会没关系,找会的人来做,他一辈子只要学会一样识人用人的本事就行。   后来他老子想想,这话貌似也没毛病,反正他也不是学习的料,就让他保证最起码门门不挂科。   端木翊可以说很是争气了,每次都徘徊在及格线边缘,差一点点就是没掉下去,非常给他老子面子。   虽说端木翊学习方面惨不忍睹,但在吃喝玩乐上面却是样样精通,击剑、骑术、高尔夫每回都很给他老子长脸,而在游戏方面,简直就和秦智是臭味相投。   所以整个暑假,两个大男孩整天窝在房间一人对着一台电脑基情四射,不时整个家还能传来两人澎湃的骂声。   秦嫣在隔壁练琴,好几次都静不下心来,干脆放下琴打开门走到隔壁,才到门口就闻到一股烟味,她猛地推开门,房间里乌烟瘴气,烟雾缭绕的,端木翊懒在躺椅里,双腿交叠翘在桌子上,见秦嫣站在门口,讪讪地把烟灭了,脸上堆着笑:“怎么不练了?”   秦嫣一双大眼睁得老大,盯着秦智吃惊地说:“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秦智倒是无动于衷,长腿搭在床边,漫不经心地弹了弹烟灰。   秦嫣几步走进去夺过他手上的烟掐灭,气冲冲地说:“秦智!你不学好了?要是爸爸知道…”   “别拿他威胁我!”秦智锐利的眸中浮上一层冷意,而后微微抬头,有些痞气地说:“你问问他多大抽烟的。”   秦嫣被他满不在乎的样子气得脸涨得通红,端木翊见兄妹两这要吵起来的架势,赶忙站起身和事佬地拉过秦嫣:“都是你端木哥哥我不好,我给你哥烟的,好了好了不生气了,多大点事啊,男人嘛…”   秦嫣狠狠瞪了端木翊一眼,气鼓鼓地走了,端木翊瞧着她的背影,白色小热裤低下一双白皙的腿愈发笔直修长,不禁嘴角勾起笑意:“你妹这身材以后是个好苗子,看来我艳福不浅啊!”   秦智一脚踹过去:“滚犊子!”   ……   秦嫣也不知道秦智到底是怎么回事,虽说他以前也挺贪玩的,但基本上属于比较自律的男孩。   自从那个晚上过后,整个暑假秦智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有些散漫不羁,整天跟端木翊混在一起抽烟打游戏喝酒。   秦文毅并不是没有察觉,好几次晚饭的时候他点过秦智,秦智神色淡淡,他也并没有深究,就像从小到大,秦智无论犯了什么错,秦文毅也只是言语上严厉一些,并不会真的动手打他,这样说来,秦文毅算是一个比较宽容的父亲。   暑假过半的时候,有天端木翊又得意洋洋地来找秦智,说有好东西给他看,让秦智从电脑前起开,然后他拿着个U盘往秦智电脑里拷贝文件。   正好秦嫣吸溜着酸奶进来问他:“什么好东西啊?”   端木翊猛然听见秦嫣的声音,吓得差点直接把电脑吞了,他倏地站起身用身体挡着屏幕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发现了一套神奇的视频教学,总结了多年来前人的经验,基本上看过这套视频教学的人高中三年都不用愁了!我拿来给你哥分享分享,呵呵呵…”   秦智看端木翊笑得明显过于僵硬,于是侧过身子扫了眼他背后的电脑屏,就看见几个文件夹上写着什么“行家才懂的美腿丝袜”,“女学生放学后的神秘兼差”,“人.妻不满足,闺蜜老公借我用”。   秦智当时脸一黑,端木翊飞速转过身,把几个文件夹迅速合并改名为“高中三年题库汇总(男生专用)”。   刚打完字,秦嫣晃到电脑面前,端木翊大大方方地让开,还指着文件夹名对秦嫣说:“看到没?这是男生专用的,女生不能打开听到没?”   秦嫣有些莫名其妙地问:“为什么高中习题还要分男女生啊?”   端木翊一脸严肃地解释:“这男生和女生大脑构造不一样,想的事情也不一样,思路也不一样,这套视频教学只适合男生的思维模式,女生看了会凌乱,本来会的题反而不会了,你还小看不懂,等你以后上了高中,我给你搞套女生专用的。”   秦智毫不客气地蹬了他一脚,端木翊“哎哟”一声嬉皮笑脸地说:“不客气不客气,好东西应该拿来跟兄弟分享,助你早日飞升。”   青春期的男孩对于这方面的事情总是充满了激情,也不知道端木翊从哪搞来的,反正那东西躺在秦智电脑硬盘里,他也没大在意。   虽说那天秦嫣若无其事地离开了秦智的房间,但她倒是把那个所谓的“高中三年题库汇总(男生专用)”的文件放在了心上,想到秦智说起南禹衡成绩掉了下来,她倒是十分担忧。   于是在之后的某一天,她拿着小U盘跑到秦智房间果断就把那个躺在秦智银盘里的小文件给拷贝了下来,然后趁着下午芬姨从外面买菜回来,还特地守在家门口对她说:“这个给南禹衡。”   芬姨接过淡紫色的小U盘问她是什么,她便告诉芬姨:“这是我哥他们好不容易弄来的高中题库,说是很有用,你拿给他吧。”   芬姨欣慰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回去把U盘给了南禹衡,和他说是秦嫣给他的。   那天晚上南禹衡临睡觉前想起芬姨给他的U盘,便把它插到电脑上,那个写着“高中三年题库汇总(男生专用)”的文件夹便跳了出来。   第二天早餐的时候,芬姨还忍不住说道:“小秦嫣也挺有心的,从小到大有什么好东西都拿来给你,她昨天给你的东西应该对你挺有用的吧?”   “......”   南禹衡握着喝粥的勺子,抬头盯芬姨看了眼,芬姨还在舀粥,见他神色不明,莫名地说:“没用吗?”   南禹衡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沉默地低下头一言不发,弄得芬姨也很迷。   中午的时候南禹衡拿着那个紫色的U盘递给芬姨,让她见到秦嫣还给她,于是第二天芬姨抽空将U盘还给了秦嫣,秦嫣还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她南禹衡有说什么吗?   芬姨见她期待的小脸,便对她说东西对南禹衡很有用,替南禹衡谢谢她云云,小秦嫣一听芬姨这么说立马喜笑颜开:“太好了,有用就好。”   晚上秦嫣还特地把U盘插到电脑上看了看,发现U盘里面的文件夹被清空了,想来已经被南禹衡拷贝下来,也就安心了。   临暑假结束的前几天,端木翊又拿着宝贝来,看见在秦智房间门口不时飘来飘去的秦嫣,这次学精了,自觉把文件夹改成“高中三年题库汇总(男生专用)2”。   傍晚秦智和端木翊一出门,秦嫣就打开电脑,果不其然在硬盘中看见多了一个文件夹,果断把那份文件也拷了下来送给了芬姨,让她转交南禹衡。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这次芬姨没有把拷完的U盘送还给她,反倒是临开学前一天的傍晚,秦嫣在房间练琴,孙田凤突然来找她,让她下楼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章   秦嫣从楼梯下去时,便看见穿着白色运动装的南禹衡立在她家大厅的蓝色鱼缸边,鱼缸里的热带鱼闪着红蓝色的微光,欢快地游来游去,似在好奇地打量面前修长的人影,淡蓝色光打在南禹衡冷白的脸上,他的轮廓越来越深邃成熟,漆黑眼瞳里含着好看的流光溢彩,微眨间将蓝光剪碎,满室旖丽。   秦嫣站在楼梯上盯着他,竟然,一时忘了下台阶,她见过同班女生的爱豆,有高大帅气的,有酷拽有型的,但她可以肯定没有一个偶像明星有现在的南禹衡好看。   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矜贵和沉淀,不拘泥于这个轻狂的年纪,雅致脱俗却深邃幽然,他转过头的刹那,细碎的眸光落在秦嫣身上,她突然心头一阵慌乱,不自觉紧紧抓着楼梯把手,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一样从嘴里发出几个字:“你是…是来要床单的吗?”   南禹衡虽然没有动,但眉宇间微微拢了一下,秦智还没有回来,孙田凤在楼上做事,大厅空无一人,尴尬的空气飘散在他们周围,饶是南禹衡向来从容的性子,忽然遇到秦嫣这么毫无章法的问题,也一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秦嫣的思想却很简单,自从上次那件事后,整个暑假她和南禹衡都没再说过话,就是偶尔在家门口撞见,她都跟见到鬼一样拔腿就跑,他这么猛然来家里找她,只有一种可能,找她要床单来了。   她见南禹衡没有说话,白净的脸红透了,转身就跑了上楼,把早已洗干净叠得整整齐齐的淡蓝色床单抱了下来,然后头都要低到地下去了,走到南禹衡面前将床单递给他,搞得南禹衡也莫名其妙有些尴尬,他来当然不是来要床单的,实际上,他压根不会提那件事,然而看着手中还泛着洗涤过后清香的床单,有些…不大自然。   随后从身上拿出那个U盘给她:“来给你这个的。”   秦嫣忽然有些怔怔的,更有种一头撞死的冲动,她匆匆接过U盘,却听见南禹衡问她:“东西哪里来的?”   “我哥电脑里的。”   说完还有些好奇地抬起头:“你看了吗?反正你在家时间多,无聊的时候可以多看看,对你应该挺有帮助的。”   南禹衡脸上的线条越来越僵硬:“不要把什么都给我,你凭什么认为对我有帮助。”   秦嫣倒是有些不服气:“话不能这么说,你虽然领悟能力强,但多看看总是好的,提早学习嘛,以后肯定能用得到,别以后用到的时候又不会,你看完视频还可以自己练练呀。”   “你…!!!神特么不会!”   说完从裤子口袋掏出什么东西往旁边的矮柜上一拍,头也不回地走了,把秦嫣搞得是莫名其妙,还拽了拽衣角反省自己刚才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呀,怎么能把向来清冷沉稳的南禹衡给气得飙起脏话来了,见了鬼了!   她愣了老半天才把视线落在矮柜上,伸手拿起小盒子,居然是个崭新的手机。   其实班上同学有好些都有手机了,特别上了高年级,但秦家一直没有给秦嫣配手机,一来秦嫣不像其他女孩子喜欢逛街出行,她大多时间都在琴房,不会乱跑,家里人随时都能找到她,二来她也很乖巧懂事,从来没有跟秦文毅提过买个手机这件事,事实上,自从秦智不停告诫她家里很穷以后,她压根没有主动提过要买什么东西,反正平时她也什么都不缺,家里也没人想起这茬。   她明天就要开学了,成了一个真正的中学生,景仁中学不可能有学生还没有手机,这种电子产品对贵族私立学校的这帮孩子都是基本配备。   但南禹衡想到了。   晚些时候,秦嫣好奇地捣鼓她的新手机,还把哥哥的号码存到了手机通讯录里,秦智回来看见后问她手机哪里来的,她说南禹衡送给她的。   秦嫣从小到大送过南禹衡不少东西,每次出远门看见好玩的总能想到南禹衡,南禹衡很少出门,日子过得清淡,这大概是他为数不多送给秦嫣的东西。   秦智倒是有些说不出什么情绪,大约是最近自己身上发生的事,竟让他忽略了秦嫣。   秦智清楚南禹衡不会要他的钱,但后来他还是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了台单反让孙田凤拿给南禹衡,还了这个礼,当然这是后话了。   同一天秦嫣成了一个初中生,而秦智和南禹衡都升到了高中部,景仁中学的初中部和高中部有一个罗马柱式的恢弘拱门之隔,但基本上形同虚设,因为最大的操场和一些先进的多媒体大厅,包括大礼堂都是共用的,所以初中部经常能看见高中部的学姐学长,反之亦然。   而这届初一新生中,最备受瞩目的就要是秦嫣了,刚开学第一天就有非常多的学姐来到他们班门口围观她,送她的小礼物塞满了整个抽屉,这都要托她有个万人迷老哥的福。   秦智开学后理了个寸头,山地自行车换成了黑亮的摩托车,经常穿着黑色皮衣骑着摩托车穿梭在校园里,虽然老师们见了都会皱眉头说他几句,但却没有老师会为了这事特地兴师动众地找家长,毕竟大家都知道这小子成绩好得逆天,学校多项市里的竞赛每年都指望他拿名次,好做成绩通报宣传。   虽然他我行我素,桀骜不驯,但学长们却不敢轻易找他麻烦,高中前的军训秦智打了几场架,他成天泡在柔道馆,空手搏斗的技巧出神入化,听说连教官都看他不爽找他单挑,他直接把人家当过兵的教官给打趴下了。   几场架直接让秦智在高中部名声大噪,家上他身边长年围绕着一群像端木翊这样能用钱砸死人的公子哥,因此秦智两个字更是让人忌惮。   毕竟一个要钱有钱要打能打成绩还逆天的存在,让人不忌惮大概很难。   而学姐学妹们更是扎堆地追崇他,不过似乎秦智对女生不大感兴趣,从来没有见他跟哪个女生走得近过。   所以唯一一个和他有关联的女生秦嫣,就变成了所有人瞩目的对象。   但秦嫣和她哥哥的画风实在相差太大。   虽然学校要求穿校服,但对于一帮家境殷实的公主少爷们,这条规定基本也和那道拱门一样,形容虚设。   校领导并不能怎么样,毕竟学校的基础建设都是这些少爷公主的家里出资。   但秦嫣却成了这些富家子弟中的一股清流,她每天乖巧地穿着墨绿色格纹百褶校服裙,白色衬衫上的小领结系得端端正正,黑色皮鞋配上白色袜子,半长发绑成高高的马尾,干净清透。   和人说话时总是笑盈盈的,亲切可人,声音温甜得像是四月的春风拂过耳畔,让人感到舒服。   那段时间美剧盛行,这些富人家的女孩们总是学着美剧里贵族的打扮,流行各式各样的彩色发夹和丝带,把头发卷起来,研究化妆美甲和高跟鞋,讨论明星。   而秦嫣似乎从来不参与这些话题,她恬静乐观与世无争,美好中带着点小小的神秘感,脱俗得像个小仙女,班上的男孩很快对她殷勤起来。   而高中部那边本来是想来讨好她接近秦智的学姐们,自从看到秦嫣后,不久就传出初一来了个小仙女,漂亮可爱,着实让秦嫣在学校的关注度又提高了一些。   大概唯一能和她的关注度相比的,就是和她同班的裴毓霖。   景仁中学是城东有钱人家孩子们上的私立学校,在这所学校里,有股暗潮涌动的现象,不管是老师还是其他学生,对于东海岸出来的孩子都会有所忌惮,而东海岸中为上山区最为牛逼,那里只住了三户人家,端木家,裴家和钟家,这三户人家的势力和背景无法估量,也不是一般人能撼动得了。   其中裴家有两个女儿,而裴毓霖就是裴家太太所生的大女儿。   刚开学的那几天,甚至连景仁中学的大校长都亲自来到秦嫣班上,和蔼地和裴毓霖说了一会子话,这样的特殊待遇自然让老师们和同学都刮目相看。   裴毓霖长得很漂亮,但是和秦嫣的漂亮却不同,秦嫣对每个人都笑眯眯的,她的难以接近是因为她身上有股子仙气,容易让人自惭形秽,所以绝大多数女生不太会主动靠近她。   裴毓霖却有种从骨子里透出的高傲,她平时不穿校服,用得东西都是最好的,出手也阔绰,很快班上的女生全都围着她转。   开学一阵子,她倒是从来没有和秦嫣说过话,有一两次秦嫣在走廊碰见她,会朝她笑一笑,她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下巴微抬似乎并不愿意搭理秦嫣,秦嫣也不大在意。   没多久裴毓霖身边的那些小姐妹就开始吹嘘,说她的芭蕾上过国际舞台,去年还被邀请去美国的维纳音乐厅和个有名的舞蹈艺术团共同表演。   很快,学校里就传裴毓霖是个天才舞蹈少女,以后肯定是个了不起的舞蹈家。   之后的一个下午,老师刚宣布放学,秦嫣还在低头记录作业,前面的女生们一边哄闹一边收拾书包,说要陪裴毓霖去舞蹈教室练舞,想看看她的舞姿。   裴毓霖漫不经心地把东西往书包里装,淡淡地说:“那你们晚上就到我家吃饭吧。”   众人一听能去上山区的裴家做客,都说裴家的房子建得高大,跟古堡似的,高兴得都欢呼起来,一个女生还撞到了秦嫣旁边那张桌子,和秦嫣隔着一个走廊坐着的是陆凡,一个留着短发有些中性打扮的女孩,平时说话向来很冲,特别反感那些整天跪舔裴毓霖的女生。   本来她在低头画画,被这么一撞,笔在纸上划了一道印子,直接毁了她一下午画的东西,她怒气冲冲地将头一抬恶狠狠地瞪着那个女生:“激动什么啊?你怎么不认裴毓霖当你妈?”   她一句吼声,让原本在收拾东西的裴毓霖也回过头来,教室里顿时陷入一瞬间的安静,所有人都朝陆凡看去,除了一副事不关己的秦嫣依然在低头写字。   不过两秒过后,就有站在裴毓霖身旁的女生抱着胸回怼道:“陆凡,你这是嫉妒裴毓霖吗?人家跳舞好怎么招你惹你了?”   陆凡干脆将笔一扔蹬开桌子:“会跳个舞整天到处炫耀,是安娜·巴甫洛娃,还是加琳娜·乌兰诺娃?人家秦嫣四年级钢琴就过了十级,还和里克西姆同台表演过,你看人家说过没?”   秦嫣这下握着笔的手顿住,有些愕然地抬起头。   作者有话要说:   秦嫣:提早学习以后肯定能用得到,你看完视频还可以自己练练呀。   某君:......我跟你练?逼我犯罪?   --------   安娜·巴甫洛娃是20世纪初芭蕾舞坛的一颗巨星;加琳娜·乌兰诺娃被誉为世界“芭蕾舞皇后”。 第16章   这件事是在秦嫣五年级暑假,林岩参与的话剧正好到南城巡演,她每天去排练便带着小秦嫣一起去,后台有架钢琴,是为著名的国际钢琴家里克西姆准备的,话剧中有一段钢琴表演,特地邀请里克西姆,结果有次小秦嫣等得无聊偷偷跑去弹了那架钢琴。   琴声响起,里克西姆便从化妆间出来了,默默站在小秦嫣身后看着她弹完整首,然后为她鼓起了掌。   那之后,里克西姆和林岩说,孩子很有天赋好好培养,以后肯定能成为杰出的音乐家,后来,里克西姆问她想不想和他四手联弹,出演她妈妈的话剧。   大概换做一般孩子早怯场了,但小秦嫣从小就落落大方,欣然答应了,于是每天,林岩排练,小秦嫣就跟着里克西姆练琴,秦嫣在音乐方面的天赋,让里克西姆刮目相看,便收她为徒弟。   那次演出,当小秦嫣穿着白色纱裙坐在身着黑色西装的里克西姆身边时,所有人都惊呆了,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个仅有11岁的小女孩指尖如潺潺流水,将黑白键驾驭得如此优美,这件事还上了当年的南城日报。   只不过没多久秦嫣就忘了,陆凡怎么会知道?   但是因为陆凡的话,所有人再次把视线落在了秦嫣的脸上,一个叫曹田的女生说:“里克西姆耶,你吹牛能不能找个国内的钢琴家吹啊?”   曹田是裴毓霖的同桌,和裴毓霖关系走得最近,大树底下好乘凉,其他女生也都挺巴结曹田的。   听见她都站出来怼陆凡了,立马附和道:“就是,里克西姆常年在国外,都是在外国领导人身边弹琴的吧?为什么要和个小孩同台?”   他们那时还并不知道秦嫣的妈妈就是林岩,当然也无法把秦嫣和里克西姆想到一起。   曹田便挑衅地盯着秦嫣:“既然你这么会,走,去音乐教室露一手给大家看看啊。”   “对啊对啊…”   旁边人纷纷附和,连班上那些准备背着书包走人的男生都杀回头,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盯着秦嫣。   陆凡有些不服气地对秦嫣说:“弹就弹怕什么啊,秦嫣走,就弹给她们听听!”   在众人眼色各异的视线中,秦嫣柔顺的眼眸微微眨了下,声音不轻不重,有些温软地说:“我题目还没记完。”   然后便又事不关己地低下头写起字来。   曹田立马酸道:“我看是怂了吧,上次音乐课老师让会弹琴的上去她怎么没去露一手啊?陆凡你嫉妒裴毓霖也不用拿秦嫣出来说事吧?弹《两只老虎》吗?我也会啊!”   旁边人哄堂大笑,推推搡搡,陆凡气得短发都要从头顶炸开了,就在乱哄哄中,秦嫣放下了笔,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盯着那个气焰嚣张的曹田。   她那双不染尘埃的眼睛,清透灵动,头发全部绑在脑后,露出饱满光洁的额,白皙似雪的皮肤依然能透出隐约的血管,让她的脸泛着樱粉的红色,而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她没有生气,也没有出声,只是嘴角含着清浅的笑意,就这样一瞬不瞬地回望着所有人。   此时的秦嫣虽然只有13岁,但已经可以依稀可见少女亭亭玉立的姿态,修长的脖颈让她坐姿端正,不卑不亢。   那一瞬,竟然让所有人有种感觉,这个女孩脆弱得让人不忍心再用言语伤害她,又坚韧得不惧任何人。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含着恬静的淡笑,嘴边若影若现的小米窝让她看上去好看可爱极了,瞬时衬得那些围在裴毓霖身边的女生愈发暗淡。   要是秦嫣出言骂回去,她们还能仗着人多继续嚣张,偏偏她这样的软刀子,没人能招架得住,就连曹田都尴尬得都撇过了头,不再看她。   于是秦嫣便把视线落在那群女生中间的裴毓霖身上,她也在看着秦嫣,虽然从头到尾她没有说过一句话,但眼里的高傲渐渐变冷。   就在这时,他们班的后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发出“砰”得一声,惊得所有人都朝后看去,端木翊穿着花色T恤紧身牛仔裤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他如今个子已经1米75,染着栗色的头发,刘海有点长,整个人看上去流里流气的,还有股老子最牛逼,天不怕地不怕的张狂劲儿。   一进来就斜着唇笑道:“你们这群小破孩放学不回家一起窝在教室干嘛?现在孩子挺用功的吗?”   秦嫣回过头去,端木翊一眼看见她,笑眯眯地走到她旁边把她书包一勾:“走,前面才开家甜品店,我们去尝尝。”   被气得不轻的陆凡一看有学长来找秦嫣,反应很快地说道:“不是不想放学,是一群女生等着看秦嫣笑话不肯走。”   端木翊脸上的笑容瞬间敛了去,他眼睛不大,但细而长,眯起来时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一屁股往旁边的空桌子上一坐,面色阴冷地看着一群小孩:“哪个看秦嫣笑话的给老子自觉站出来!”   他口气张狂,眉目间有些凶相,刚才说话的女生,个个都吓得不敢吱声,陆凡轻蔑地歪了下唇指着裴毓霖:“就她,还有她身边的一群狗腿子。”   端木翊的视线朝裴毓霖看去,瞬间挑起眉梢嘴角微斜:“哟嚯,我当谁呢?这不是大裴吗?”   东海岸上山区三户人家,端木家和裴家正好隔得不远,端木翊他妈和裴家太太关系好,经常下午约着一起去喝茶打牌,所以端木翊从小就认识裴毓霖和她妹,他通常叫裴毓霖为大裴,叫她妹小裴。   裴毓霖非常讨厌端木翊这样叫她,难听死了,而且她成绩优异,最看不惯的就是端木翊这样仗着家里有钱整天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   见端木翊当众这样喊她,顿时拉下了脸,面无表情地开了口:“我可没有说她半句。”   端木翊微低着头,刘海垂在眼睛上方,窗外的斜阳洒进教室,让他的脸半明半暗,透着股邪气,懒散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我作为学长好心给你们敲个警钟,她秦嫣要是在班上受一丁点委屈,她哥绝对不会放过你们,柔道红带都能给她哥打趴下,更何况你们这群小屁孩,另外,我也不会放过你们,老子是谁自己去打听打听。”   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那阴冷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   有状况外的小男生还问了句:“她哥是谁啊?”   端木翊有些慵懒地瞥了那个男生一眼,然后身子微斜往后门看去,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依在后门上的秦智,穿着暗黑色迷彩紧身T恤,寸头下的眉毛浓密,双眼炯亮有神,身材高大五官英气,加上长年练柔道,只是随意地抬着手,臂膀上硬朗的线条便透着无法侵犯的野性。   往那一站不出声便让一教室的男生大气不敢喘一下。   女生中发出尖叫:“天呐!秦智!”   “真的是秦学长,居然来我们班了,我的妈啊!”   教室里顿时一阵骚动,就连裴毓霖的目光都牢牢落在了秦智身上。   混乱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秦嫣已经收好了书包,很自然地往端木翊身上一挂,然后径直走到后门,夺过秦智手上的矿泉水,兀自拧开,一边喝着一边出了教室,仿佛从刚才到现在所有的争执都没她什么事一样。   第二天她到学校,才听班上同学说,她昨天走了以后,陆凡被曹田她们拦了下来,还用饮水机里的冷水泼了她一身。   秦嫣皱起眉望了望隔壁空无一人的课桌,直到快打上课铃时,陆凡才赶来,见秦嫣看她,还大大咧咧地跟她说:“早啊。”   秦嫣本想说些什么,但看着陆凡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又把话吞了回去。   自打那天以后,班上同学明显对秦嫣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男生多半敬而远之,不敢招惹,女生都殷勤得来找她说话,问她哥今天放学还会不会来接她?   虽然没人敢刁难秦嫣,但并不代表不敢刁难陆凡,相比秦嫣,陆凡就比较惨了。   经常上个厕所回来,书直接被人扔进垃圾桶,或者第二天抽屉里面莫名其妙多出一堆很脏的破烂玩意,再或者有人往她水杯里放粉笔灰等等。   不过陆凡也算心大的,每次被整完怒气冲冲骂一顿,之后该干嘛又干嘛了。   实际上,那天秦智也是被端木翊硬拉来的,不然端木翊一个人来找秦嫣怪怪的,但由于秦智的出现太过于轰动,导致那天回去后秦嫣就抱怨了,让她哥以后别来找她,在学校尽量装不认识,省得总有乱七八糟的同学来向她打听秦智的事情。   甚至有时候急着去厕所,半道上都能被人拦下来,很是烦恼。   秦嫣从小和秦智住在一起,早对她老哥的身手颜值成绩习以为常,也是上了景仁中学后才猛然发现原来学校那么多女生追捧他。   相比秦智在学校的尽人皆知,南禹衡则低调许多,甚至有次秦嫣问一个学姐南禹衡在哪个班,那个学姐说没有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章   南禹衡依然不是会天天去学校,而且偶尔来也总是戴个口罩遮住半张脸,和他一个班的都知道他身体不好,可能怕尘螨感染啥的,所以老师同学也都不在意,至于其他班的人因为没见他把口罩拿下来过,所以对这个人压根没有印象。   而且因为他初中三年考试成绩一直在班上属于中等水平,不上也不下,所以没什么存在感。   开学一个多月后,景仁中学举办开学大典,这是历年来的惯例,为了迎接新生每年都会举办一次。   景仁中学不像外面公办学校一个年纪能开7、8个班,人数众多,这里学费昂贵,只有有钱人才会把孩子送来,所以学校人并不多,初中部加高中部一共才几百号人,精英化教学,因此每年的开学大典是整个初中部和高中部在一起举办的。   开学大典分为两部分,上午是益智类竞技赛,下午是文艺汇演。   秦嫣班上的女生对于文艺汇演的报名都很积极,自发组织了一支舞,并共同推举裴毓霖为领舞,那段时间,一群参加舞蹈表演的女生每天放学都聚在一起,嬉笑练舞。   而自从上次放学那件事后,陆凡倒是经常会找秦嫣说话,秦嫣后来还问过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和里克西姆同台过,她神秘兮兮地说,自己那时候其实就在台下,跟着爸妈去看那场舞台剧的,一下子就记住了秦嫣,后来还特地在报纸上找过她的照片剪下来压在写字台底下。   秦嫣听了后脸色微微红了红,陆凡大大咧咧的,说这些的时候一点也没不好意思,所以当上了初中,发现和秦嫣一个班后,她就一直挺开心的。   索性她说出来后,便也和秦嫣关系又近了些,下课放学有时候会一起走。   开学大典准备阶段的时候,秦嫣问陆凡准备参加什么,陆凡说她参加了上午的竞技赛,报了个乒乓球,反正每年这种竞赛,初中部的冠军都还要和高中部的人比,赢得胜算并不大,就打着玩,问秦嫣要不要也报个,就当娱乐,万一赢了还能给班级加分。   还把报名表拿给秦嫣看,秦嫣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最后决定参加上午的益智类竞技赛,下午安静的当个观众。   陆凡多少是有些失望的,她还指望秦嫣下午也能参加文艺汇演,给初中部争光呢,现在只能指望裴毓霖她们的舞别跳砸了。   大典选在周六,一大早端木翊就让他家司机把车开到了秦嫣家门口,接上秦智和秦嫣一道走,路上还问秦嫣报了什么项目。   秦嫣神神秘秘地笑了笑,而后告诉他:“军棋。”   把端木翊雷了一把:“卧槽,你一个小女孩还会下军棋啊?”   秦智也有些诧异侧头看着她:“有病啊?”   也不怪秦智觉得她有病,棋类的比赛的确是热门,但一般都是五子棋、围棋、象棋之类的会有些人参加,至于军棋,他在景仁待了三年,压根就没留心过还有这个比赛。   当天学校里很热闹,一个教室分别有一个主题比赛,秦嫣刚到学校就碰见陆凡骑个破自行车过来,短发被吹得乱七八糟,土黄色的运动衫拉链拉到下巴,一副假小子的模样,走老远就喊秦嫣,笑起来还一口钢牙。   端木翊小声逼逼:“这年头还有景仁的学生自己骑自行车上学啊?男不男女不女的,我说小秦嫣啊,你玩朋友孬好挑一挑啊。”   秦嫣回头朝他捏了捏小拳头:“不许说我朋友。”   端木翊满眼宠溺的笑,乖乖闭了嘴,在东海岸的公子哥中,端木翊是出了名的嘴碎,见到什么看不惯的都喷,管特么男女老少,偏偏每次秦嫣让他闭嘴,他都照办,有时候秦智身边的哥们调侃他,他都会来句:“废话!我听我媳妇话有什么毛病?”   当然,他不会当着秦智面说,不然秦智会直接一脚踢过去,反正他从小到大也没被少踢。   秦嫣很快朝陆凡走去,两个小女生叽叽喳喳没一会便消失在人群中。   军棋比赛在高中部的教室,陆凡先陪秦嫣去找到教室,结果到了那间教室,里面空无一人,连老师都没有,这就尴尬了,秦嫣到底和谁比赛啊?   不会整个初中部加高中部就她一个人吧?   后来秦嫣让陆凡先去参加兵乓球赛,她再等等。   不时有高中部的人路过,都会好奇地伸头张望她,她一个人坐得无聊,便走上讲台拿着白板笔画起画来。   直到两个人走进教室,她停下手中的笔侧头看去,是一个高中数学男老师,旁边站着一个戴着眼镜看上去很斯文阳光的学长。   两人望了望白板上秦嫣画的速写人物画,男老师笑着说:“你画得啊?”   秦嫣脸色微红放下笔点点头。   男老师走进来翻开手上的册子:“你是初一二班的秦嫣?”   秦嫣又点了点头。   男老师便介绍了下身边的男孩,说他叫周涵,是高二的,今天就只有他们两报了名,所以可以直接开始了。   秦嫣乖巧地对周涵说:“学长好。”   她柔顺的眉眼让周涵瞬间愣了愣,咧开笑意也对她说了声:“学妹好,那我们开始吧。”   三局两胜,暗棋,也就是所有棋子反卡过来,看不见对方的排兵布阵,每走一步虚虚实实,玩得就是缜密的布局和头脑。   通常军棋很多人会把最大的司令放在随时可以调度的地方,可吃对方棋子也可防御,然而第一局过半,秦嫣手下竟然调出了相继三个棋子,或大胆通吃,或畏手畏脚怕被炸,给周涵一种司令的错觉,所以一直围绕着这三个棋子被秦嫣耍得团团转。   到最后才发现这个小姑娘竟然把司令藏在最底下,活活耗尽了周涵的两枚炸.弹,好一手声东击西。   第二局开始,周涵学聪明了,开始保守下法,保存实力,结果没想到秦嫣上来就空投了一枚炸.弹直接掀了他的司令,战术和刚才完全不同,打得周涵一脸懵逼,就连在旁边观战的老师都暗自惊叹:“你怎么能猜到他的司令是哪个?”   秦嫣有些腼腆地说:“我猜周学长这局不会轻易放出炸.弹,应该会拿司令保师长,所以他的两边第一颗棋子应该分别是司令和军长,不管炸到哪个都不吃亏呀,不过我运气好了一点。”   因为是周六,秦嫣没有穿校服,她穿着薄荷绿学院风吊带裙,外面是一件纯白色短袖坎肩,饱满的额髻两边分别挑起两撮头发绑在脑后,其余的披在肩上,微风轻拂,纯白色的坎肩映衬着她白皙清丽的容颜,干净清纯。   让周涵傻眼的是,他两边真就放的一个司令和一个军长,居然他的布阵被对面的小丫头看得透透的,不禁震惊不已。   好一手釜底抽薪。   后来第二局周涵依然输了,男老师拍了几掌:“精彩!第三局还用下吗?”   秦嫣含着温顺的笑意:“都可以,看周学长的。”   周涵说:“再陪我下一局吧。”   而这第三局,周涵赢了,他赢了后还有些不大相信地问秦嫣:“你不会让我的吧?”   秦嫣只是看着他笑,然后平静地摇摇头。   以前她也问过南禹衡同样的问题:“你不会让荣叔的吧?”   南禹衡对她说:“下棋和做人一样,凡事要留有余地,让别人有路可走,自己才能进退自如。”   正好陆凡大汗淋漓地来找秦嫣,跟她说她居然赢了高中部,两人一阵激动。   中午的时候,两人回班休息,却看见班上好多女生匆匆往外跑嘴里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吵起来了!”   秦嫣和陆凡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陆凡便说:“走,我们也去看看。”   结果刚到楼下,就看见她们班上那群下午表演跳舞的女生跟高二的学姐杠上了。   其实也没多大点破事,就是为了中午借用场地的事情吵了起来,因为都要放音乐练习,怕干扰,这些女生大多娇生惯养,强势惯了,自然谁都不肯让谁,一来二去就吵了起来。   有意思的是,对方领舞的是高中部校花方颖,这位大小姐在学校的号召力和名气无人能比得了。   大概裴毓霖刚上来就这么冒头,也是想给她点颜色瞧瞧,所以就是占着不肯让。   陆凡倒是把秦嫣扯到角落,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一山不容二虎,我们坐山观虎斗,最好打得你死我活。”   本来也就嘴上吵吵,后来不知道谁先推的谁,一帮女生真的打了起来,连陆凡都愣愣的没想到。   初中这些小女生肯定干不过高中的,身高上也差了一截,后来不知道谁急了眼撕了其中一个学姐的舞蹈服,瞬间就把那帮学姐激怒了,因为舞蹈服是统一的,下午还要表演,这等于是毁了她们的演出,事情越闹越大,好几个老师过来协调,最后都惊动了教导主任。   秦嫣只看见那帮学姐临走前,那个方颖跟个骄傲得孔雀一样冷看着裴毓霖:“你给我等着。”   裴毓霖虽然个子没她高,但依然毫不示弱地回视着她。   秦嫣皱了皱眉,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是女主视角,然后对男主暂时有些摸不清,正常哒~   随着文的展开后面剧情会越来越丰富,毕竟这会故事才开始呢~   联想他从小的经历,我相信有些宝贝是能猜到他收敛锋芒韬光养晦的用意。   因为南兄这个人设不是邪魅狂狷霸道总裁酷拽狂型的,他会更加沉淀,后期更加让你们意想不到。   有的男人就是这样,如红酒,初品时总是有些苦涩,然而苦涩过后便是淡淡的余香,再然后香醇凌冽便让人回味无穷。   “只有用心,才能看清。本质的东西,肉眼是看不见的。”——《小王子三部曲1:小王子》   ------------------ 第18章   下午两点文艺汇演在景仁的大礼堂举行,底下坐了满满当当的人,而上午这些在比赛中得冠军的学生,也会在下午上台领奖。   一个节目后穿插几组领奖,所以陆凡和秦嫣都被安排坐在靠前的地方,方便上台。   南禹衡上午没有来学校,倒是下午汇演开始后才兀自在后排找了个位置坐在角落。   他戴着口罩,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不一会身旁落下一道人影,周涵往他旁边一坐:“我以为你下午不会过来了。”   南禹衡的声音从口罩底下传出:“过来看看。”   周涵有些激动地侧过身子地对南禹衡说:“告诉你你都不信,上午我参加军棋比赛了,和个初一的小姑娘,居然没下过她,更恐怖的是,她能算到我的布阵。”   南禹衡微微掀了下眉,声音清淡:“哦?初一?”   周涵眉飞色舞地说:“可不是嘛,初一的小萝卜头,不过人小归小,长得真漂亮,要是再大点…”   周涵没头没脑地笑了笑,南禹衡斜了他一眼:“你够了,初一的小姑娘你也能想。”   周涵倒是说道:“待会颁奖你自己看看嘛,现在都已经比方颖好看了,再长个两年绝对是个大美人。”   南禹衡正好手机响了,低头看着手机随意问了句:“方颖又是谁?”   “校花啊,我说禹衡啊,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也没看你来学校读圣贤书,你整天忙什么啊?”   南禹衡收起手机神色平静无波:“我这身体你认为能忙什么?”   周涵倒是不说话了。   陆凡先上去领得奖,神采奕奕的样子,毕竟得了冠军能为班级加分的,对于初中生来说这种集体荣誉感还是很强烈的,就是裴毓霖身边那帮女生看她再不爽,倒也乐意她得冠军。   然后是其它班表演的几个节目,过后颁发到棋类比赛的奖项,围棋、象棋、五子棋都是高中部的男生赢了比赛,唯独报到军棋的时候,主持人念出了初一二班的秦嫣。   于是秦嫣从容地站起身,理了理小裙子,踏着纯白色的球鞋走上舞台,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到一群高中学长身边。   她个子那会还很娇小,眼眸澄澈,浅色的衣裙让她在舞台的灯光下白得透亮,眉眼间淡淡的笑意使她的五官精致清透。   台上的学长全都清一色侧头盯她看,秦嫣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他们笑了笑。   周涵忙捣了捣旁边的南禹衡:“你看你看,就是她,那个小女孩,我没骗你吧?好不好看?”   南禹衡在听见秦嫣的名字时已经抬起头,此时他的半张脸隐在口罩后看不清表情,只是深邃的眼眸透着别有深意的光泽,盯着台上那抹娇小的身影。   周涵见南禹衡不发表意见,又碰了碰他:“喂,说话啊,是不是很漂亮?”   南禹衡面无表情地侧过头盯着周涵,看得周涵渗得慌:“干嘛啊?”   他声音低沉中带着丝威胁的意味:“要想安安稳稳毕业,少打她糊涂心思。”   “为什么啊?”   话音刚落,坐在中间那块区域忽然有人吹起了口哨,周涵朝那看去,端木翊霸气地站在座位上,还拉了拉秦智,又拍拍身边一群哥们的脑袋指着舞台,然后那一片区域的男生全都朝舞台吼了起来,拼命鼓掌,舞台上正好颁到小秦嫣。   她抬眉望向舞台下面,端木翊立马笑眯眯地对她招手,秦智倒是翘着腿坐在端木翊旁边,虽然没他那么疯,但也挂着浅笑。   秦嫣忽然咧开嘴给了她的亲友团们一个灿烂的笑容,她牙齿洁白整齐,笑起来时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明媚,仿若朝阳落在她的脸上,灵动得让人挪不开视线。   整个学校的人都不明所以地回头朝端木翊秦智那边看去,就连校领导都一脸好奇地回头看,不知道这群高一的孩子发什么疯。   周涵问南禹衡:“端木翊那群人怎么会认识她啊?”   南禹衡清清淡淡地说:“秦智是她哥。”   周涵才恍然大悟:“哦…对哦,她叫秦嫣,我都没想起来。”   秦嫣接过奖状,随着学长们一起微微鞠躬,然后转身准备下台,只是刚转过去的身体,又忽然顿住,猛然回头,视线直接越过众人扫向礼堂后面的角落,目光清透明亮。   把周涵吓了一跳:“这,她这不会在看我吧?禹衡,小姑娘会不会…看上我了?”   端木翊他们看见秦嫣的眼神,也纷纷回头,南禹衡适时地低下头,遮掩了视线,只不过一瞬的功夫,秦嫣已经收回视线走下舞台。   她刚下台就看见她们班的女生全部火急火燎地往后台跑,她走到陆凡旁边问她:“怎么了?”   陆凡也在往那边看:“不知道,好像出什么事了,我刚看杨琦她们都哭了。”   秦嫣秀气的眉皱了皱:“我们去看看。”   两人刚绕到后场,就看见几个她们班的女生依偎在一起掉眼泪,裴毓霖还在和组织部的学长学姐沟通。   陆凡大大咧咧地走过去问:“你们哭什么啊?马还有几个节目都上台了。”   其中一个女生说:“歌曲没有了,我们怎么跳啊!”   那群女生七嘴八舌中,陆凡和秦嫣才得知,她们交到组织部的歌被删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设备断了网,现在歌曲也临时下载不了。   正在她们叽叽喳喳的时候,裴毓霖突然转头吼道:“都别哭了,大不了不要音乐就这样跳!”   这下所有女生都没了声音,面色迥异。   没有音乐清唱还可以,最起码还能靠副好嗓子,但是没有音乐跳舞,就是舞技再精湛也难免怪异!   一群女生听见裴毓霖这样说,恨不得立马脱了舞蹈服回家躲着也比丢人现眼要强。   就在后台的角落陷入沮丧的沉默中时,秦嫣的声音不大不小地传了出来:“要么…我给你们伴奏吧。”   她抬头看向裴毓霖,裴毓霖此时面色也十分难看,她们幸苦排练了这么久的舞,谁也不想搞砸,但让秦嫣来伴奏,太荒唐了!   到底是一群初中小女生,听见秦嫣这么说都没了主意,便齐刷刷看向裴毓霖,裴毓霖也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秦嫣从黑暗的角落走了出来,渐渐走入灯光下,她脖颈修长,小身板挺直,身上有种淡然笃定的气场,望着裴毓霖说:“我听过你们的伴奏,虽然没法保证百分百还原,但重拍和鼓点处我尽量和原声吻合,只要你们跳得时候注意听,应该都能配合上的。”   她一番话瞬间让一群沮丧的女生燃起了希望,纷纷看着裴毓霖等她发话,裴毓霖却站着没动很冷静地问她:“为什么要帮我们?”   秦嫣笑了,笑得理所当然:“因为我们是一个班的。”   裴毓霖眉梢染上一层傲慢:“你要是让我们出糗,我肯定也不会让你好过。”   陆凡立马骂道:“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秦嫣我们走!”   然而秦嫣却站着没动,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可以,但如果我帮你们伴奏成功,你得让曹田跟陆凡道歉,并且以后都不再整她。”   陆凡微微一怔,裴毓霖侧眉朝曹田看去,曹田一脸不情愿地说:“霖霖,我才不要…”   “好。”   裴毓霖截断了曹田的话。   ……   秦嫣和陆凡匆匆跑出大礼堂,裴毓霖已经找老师说明情况,老师同意借她们乐器,她们待会表演古典舞蹈,都穿着长裙不太方便,秦嫣和陆凡便二话不说拿着钥匙赶去乐器室。   两人气喘吁吁地跑到乐器室打开门,陆凡立马拍了下脑袋:“哎呀!我刚忘了叫我们班男生来了,我们两个哪能搬得动钢琴啊?”   却一转身看见秦嫣直接绕过钢琴往后面走去淡淡丢下一句:“谁说我要弹钢琴了。”   陆凡一脸懵逼地望着她:“你不弹钢琴怎么伴奏啊?”   就见秦嫣拨开几个箱子,弯着腰从里面双手提起了一个大家伙回过身对陆凡说:“喊男生来也没用,钢琴太重了,这样搬到大礼堂来不及,我用这个。”   陆凡愣愣地看着那把大提琴,几乎遮住了秦嫣大半个身子,面色古怪地说:“你还会这个?”   秦嫣没理会她,把大提琴靠在旁边,又在后面翻找,陆凡看看时间:“快点走啊,你还在找什么。”   “等一下。”   不一会秦嫣又翻出一个黑色的长盒,轻轻打开一看笑道:“找到了!”   一把银色的长笛躺在盒中,她就势一关,递给陆凡:“帮我拿着,我们走。”   陆凡惊诧地说:“你不是用大提琴了吗?还拿这个干嘛?又没有其他人跟你一起伴奏。”   秦嫣把大提琴一拿,率先走出乐器室,金色的阳光在她脸上跳跃,泛起星星点点的璀璨,她转身朝陆凡粲然一笑:“喂,你喜欢坐过山车吗?忽上忽下的感觉?”   陆凡不明所以地望着她笑盈盈的双眼。   “不是一直想看我表演吗?还不快走!” 第19章   秦嫣和陆凡气喘吁吁跑回去的时候, 还有两个节目就到她们班了,所有女生都焦急地守在后台门口,看见秦嫣就跟看见救星一样!   秦嫣喘着粗气对裴毓霖说:“话筒支架…”   “我安排好了。”   秦嫣是想和她说, 因为是现场伴奏, 为了让观众和舞蹈者听见, 需要准备扩音,但显然,裴毓霖到底是大门大户出来的,从小接受的教育让她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允许表现得慌乱。   虽然秦嫣要与她们共同上台,但她没有时间化妆弄头发, 甚至也没有配套的服装, 她仅剩的时间只能用来调音, 并让陆凡给她找个可以系在腰间的带子。   好在后台虽然乱, 但能找到的东西也很多,陆凡钻进道具服里找了一根翠绿色的绸缎问秦嫣行不行?   秦嫣二话没说,拿过绸缎往腰间一系,灵巧的小手很快编了个漂亮的结在侧面, 正好主持人报到她们班的节目, 所有人已经在场边准备上台,外面灯光全部暗了下来。   秦嫣深吸一口气拿起大提琴跟在最后, 陆凡匆忙追上她:“秦嫣, 秦嫣!”   秦嫣回过头,陆凡不知道从哪找了一个精巧的发夹,往秦嫣额边一夹, 那个发夹上白色珍珠边萦绕了一圈淡淡的薄荷绿,和秦嫣裙子颜色一样,倒十分般配。   陆凡看上去比秦嫣还紧张,替她夹好后兴冲冲地说:“真漂亮!加油秦嫣!”   秦嫣伸出手掌,陆凡笑着与她击掌,而后看着秦嫣从容地转过身去。   舞者已经全部走上舞台站好位摆好开场造型,一束光忽然从舞台上面照了下来,秦嫣走在最后一个,她拿着大提琴缓缓走到那束光下,身姿清丽幽然,绿色裙摆微微荡漾间,她眉目清澈含着浅笑向抬下微微鞠躬,然后从容落坐。   端木翊“卧槽”了半天,打了打旁边的秦智:“你妹早上没说下午要上台吧?”   秦智也有些诧异:“没听说。”   端木翊身边的兄弟一看见是“小嫂子”,又开始起哄吼叫吹口哨,秦嫣刚举起右手的琴弓,听见台下的哄乱,忽而手臂微顿抬眸目光宁静地落在场下。   端木翊立马大吼一声:“都特么给老子闭嘴!”   瞬间,整个礼堂随着他的一声吼鸦雀无声。   周涵又激动了起来:“这个小妹妹可以啊!”   南禹衡原本低头落在手机上的视线,缓缓抬起盯着光束下清丽的人影。   秦嫣对舞者们微微点头示意,手上的琴弓便落了下去,瞬间大提琴柔和的声音如漫漫河流通过话筒在大礼堂蔓延开来,头上的光束也渐渐扩大,身后原本静止的舞者,一个个如被大提琴的声音唤醒,就像沉睡的木偶终于苏醒过来,缓慢地摇曳身姿。   那淡粉色的古典长裙逐渐让整个舞台绚烂起来。   裴毓霖身姿柔软轻盈,每一个动作都堪比专业舞者,这支舞是她编的,花了很多心思,也对所有参加这支舞的同学要求严格,没有老师参与编排,但这支舞却让台下的音乐老师都为之惊艳。   秦嫣一开始努力合上她们的原声节奏,随着舞者的状态原来越好,秦嫣也找到了感觉,几个低沉的重音过后,原本舒缓悠扬的节奏渐渐加快,那浑厚丰满的琴音忽然变得气势磅礴,就如千军万马从远处的高山奔腾而下,让人不禁心跳跟着加快!   端木翊这是第一次看见秦嫣拉大提琴,他万万想不到那么小的身体可以把这个大家伙驾驭得如火纯青,看得下巴都要掉了下来了。   和他一样的同学不在少数。   而秦嫣仿若完全沉浸到琴声中,身体随着琴弓摇晃,像个专业的大提琴演奏家,就在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舞台上时,大提琴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屏息凝神,台上的舞者也开始迅速变换队形,就见秦嫣收起琴弓的同时,从系在腰上的绸缎后像变戏法一样抽出一把长笛。   几乎同时,场内响起了欢快高亢的笛声,原本奔腾而下的河水流入支道,变成清澈的溪水,婉转轻吟,通透轻快,流过两岸摇曳的芦苇,流过溪畔热闹的人家,流过丛林纷飞的鸟群,流过原野上的蓝天白云,让人置身梦境,而舞台上的舞者也似乎从刚苏醒的优雅懵懂中渐渐绽放,红色长裙所到之处似踏着四溢的花香,盛开怒放,衣袂飘飘,轻盈欢快。   舞台侧边一曲横笛的姑娘,淡淡的薄荷绿裙摆微微被风吹起,那双澄澈的大眼像海水一样,透着淡淡的波光,柔嫩的脸庞在灯光下蕴藏着含苞待放的美艳,又清澈得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美好得让人不忍染指。   头上那枚精致的发夹折射出璀璨的淡绿色光辉,腰间翠绿的腰带,那不同层次的绿色让她仿若万红丛中一点绿,清醒脱俗,不染尘埃,惊艳全场。   而她手下的乐器更像是看不见的丝线,操纵着舞台上的一众舞者变化莫测的身姿。   随着高亢的笛声在俏皮的尾音中收住,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那道淡绿色的身影上,只见她干净利落地将长笛插回腰间,拿起琴弓,大提琴悠扬的声音又回来了。   就如那分散欢脱的溪流最终汇入江河湖海,而舞者们也从盛放中渐渐安静下来。   舞台的灯光变柔了,好似夕阳西下,从苏醒到绽放,再到沉睡,低调儒雅的琴音将每个人从欢快中拉了回来,如走过漫山遍野的花香,让人沉醉过后回味无穷。   大厅寂静无声,舞者在缓慢悠扬的大提琴声中聚拢结束。   场内顿时灯光大亮,秦嫣半垂的眼眸终于随着手上停止的琴音渐渐抬了起来,当她晶莹的眼眸落向场下时,瞬时掌声雷动!   领舞的裴毓霖跳得也很好,身段柔软轻盈,本该是全场的焦点,但由于秦嫣手中的乐器变幻莫测,调动着舞者的身姿和全场的情绪,就像一个稳坐钓鱼台的操控者,所以那场表演,她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陆凡激动得都哭了,虽然她平时大大咧咧,但到底是小女生,情绪容易被感染,她仿佛回到了几年前跟着爸妈去看舞台剧,那天,她也是被台上的小女生惊艳到,她无法想象一个和她同龄的女孩怎么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挥洒自如,就像一个天生的音乐家。   她也终于知道刚才秦嫣口中的过山车是什么意思了,她一人无法诠释伴奏中激荡起伏的音调,便在选乐器时就打算用两种不同的乐器把一首变幻莫测的配乐用另一种形式呈现出来,那低沉浑厚到气势勃发,再到婉转低浅,极具感染力地调动着人们的情绪,正如坐过山车时高时低一样。   舞者们并排站着准备鞠躬下台,却在此时全都看向秦嫣,向她招手,秦嫣脸色绯红,提着大提琴,笔直的身姿显得脖颈愈发修长,她走到她们旁边。   虽然她从头到尾只是安静地坐在边上伴奏,但这场表演,舞台下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如高山流水,清丽脱俗的小女生身上。   主持人这时走上台说道:“要特别说一下,初一二班的舞蹈由于上台前伴奏出了点意外,所以这支舞是临时用乐器演奏代替播放,让我们把掌声再次送给今天伴奏的这位同学。”   秦嫣落落大方地鞠躬,台下再次掌声雷动,端木翊身边的小伙子们再也压抑不住,狂吼起来。   端木翊凑到秦智身边笑着说:“糟糕,这就是心动的感觉,我家小秦嫣越来越优秀了。”   “滚,也不看她哥是谁。”   秦智毫不客气地把功劳揽了过来,虽然他经常在家听见秦嫣练琴,但这的确是第一次看见她公开表演大提琴独奏,他知道她妹妹喜欢玩乐器,他对乐器没什么研究,但今天一看,才发现这丫头片子挺给他长脸的。   而南禹衡也是第一次看秦嫣拉大提琴,此时舞台上的秦嫣倒是有些让他恍惚的感觉,在某个瞬间,他真的觉得那个总是在他面前调皮嬉闹爱哭鼻子的小女孩长大了。   她可以落落大方地走上舞台,不惧众人的目光,沉着冷静地做完一整场表演,甚至即兴发挥。   他无法形容此时心里的感受,很久以前,他的父亲南振跟他说过第一次见到南禹衡母亲时的场景,大概就是这般惊鸿一瞥,便没齿难忘吧。   听见坐在旁边的周涵喋喋不休的惊叹,南禹衡藏在口罩后的唇角微微上扬。   秦嫣一下了台,所有女生都围着她欢呼起来,都要把她整个人给举高高了,她一时受不了这么大的热情,有些害羞起来。   裴毓霖倒是没有过去,只是走到一边面无表情地换下舞蹈服,正好高二的舞蹈在她们后面,那些学姐陆续到后台准备,裴毓霖抬眼朝方颖看去,眼里流动着幽暗冰冷的光。   高二的舞蹈压轴,结束后,整个文艺汇演宣布落幕,学生们都陆续从大礼堂正门退场。   陆凡也到后台找到了秦嫣,喊她一道走,出口人很多,她们还特地等到人少的时候才出去。   可没想到,她们刚出了礼堂,就有一群高中男生或站或蹲在不远处的柱子边,大约十来个人,公然在学校叼着烟,有的打耳洞,有的转着打火机,个子都挺高,基本上都是高二高三的学长,痞里痞气的样子。   看见秦嫣和陆凡,其中一个转着打火机的男生走了过来对秦嫣说:“小美女,我们钟哥说你琴拉得不错,想跟你认识一下。”   秦嫣和陆凡朝那群学长看去,站在中间的男的,短红色的头发,鬓角还剃了几道杠,手上叼着根烟靠在圆形罗马柱上,穿着宽大的黑色蓝球衣,眉毛像剑一样微微上挑,眉眼间有股凶相。   见秦嫣看来,他抬额将烟送到唇边嘬了一口,朝她吐出烟雾似笑非笑。   秦嫣皱了下眉,很快移开视线拉着陆凡绕过面前的男生,结果这个男生往她们身前一挡,有些无赖地笑道:“小美女识相点,我们钟哥瞧得上你,你过去跟钟哥打个招呼,不然你今天肯定走不了。”   陆凡顿时有些紧张,把秦嫣往她身后拉了一下,对面前的男生说:“他是谁啊?校长吗?我们凭什么要过去?”   这男生不屑地嗤道:“真是新生什么都不知道,景仁连校长看到我们钟哥都要点头哈腰的,东海岸知道吗?我们钟哥家住在上山区。”   陆凡知道秦嫣也住在东海岸,赶忙回头看她,就见秦嫣脸色微微变了变。   秦嫣当然知道东海岸上山区的那三户人家,除了端木翊和裴毓霖他们家,还有一个大户人家正是钟家。   想当年秦嫣还小的时候,她爸秦文毅还因为钟家的佣人姜寒闹得满城风雨。   陆凡知道惹上了大麻烦,她没有和这些不良少年接触过,到底年龄小,有些不知所措,但秦嫣倒没有显得多慌张,要说不良少年,她从小跟在他哥身边,早都免疫了。   于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对面前这男生说:“我不想认识他。”   然后拽着陆凡就打算径直离开,侧面一个烟头正好砸到秦嫣脚下,让她的脚步戛然而止,低头看着白色球鞋旁边还在燃烧的烟蒂。   钟藤已经缓缓直起身子朝秦嫣走了过来,秦嫣抬起头微微眨了下眼,掩饰住心中的慌乱,面上倒是不卑不亢就这样盯着钟藤。   关键时刻陆凡倒是很讲义气,虽然她也怕,但是她挡在了秦嫣的前面,钟藤看都没看陆凡,抬起手拎着她的衣服把她往旁边一推,瞬间那邪性的气势就压向了秦嫣。   秦嫣不自觉后退一步,小眉头皱得紧紧的,陆凡看情况不对,调头就跑去喊人!   钟藤不急不慢地又靠近一步,小秦嫣再往后退,一下子撞到了柱子上,把她吓了一跳,像受惊的小白兔,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钟藤削薄的唇斜斜地勾起,抬手将小秦嫣圈在柱子上,低着头仔仔细细看着小秦嫣的脸,目光从她光洁饱满的额,到一双含水如雾的眼,再到翘挺可爱的小鼻子,最后落在樱桃粉的唇瓣上。   随后低下头凑近她:“果然基因强大,你和你妈这种长相还真让男人没有办法。”   他轻浮的口气让秦嫣突然直起身子,她虽然性格柔和,但不代表没有底线,特别涉及到家人,她会毫无顾忌地捍卫。   只见刚才还有些慌乱的小女生,忽然眼里透着坚毅,抬起双手用劲推开钟藤,结果小手推在钟藤高大的胸口上,他纹丝不动,还有些戏虐地盯着她。   秦嫣顿时急了,她到底那会个子不高,轻易从他臂膀下一钻,就钻了出去准备跑开,钟藤长臂一伸,勾住她的浅白色小坎肩,顺势往回一拉,本来想把她拉回来,但十几岁的男孩浑身都是劲,猛地一拽,结果小坎肩顺着她的肩膀滑落,等钟藤收回手时,秦嫣的白色小坎肩已经到了他的手上,小坎肩本来就薄,直接被他拽坏了。   他也有些微愣,再抬起头看去时,秦嫣坎肩底下只有一件淡淡的薄荷绿吊带裙,白嫩修长的脖颈,完美精致的锁骨,光洁圆润的肩头和纤细的手臂就这样露在外面,在斜晖下白得反光,看呆了一群男生。   秦嫣当场双臂抱着身体涨红着脸,眼圈通红。   就在此时,从远处响起一声怒骂:“我操.你妈的钟藤!”   陆凡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跟着端木翊秦智一群高一的男孩冲到秦嫣面前,阵仗太大,直接惊了礼堂周围还没散去的同学,好多人都陆续围了过来。   端木翊上去就揪着钟藤的衣领一副吃人的表情:“你他妈能耐啊!当众羞辱一个初一新生算什么男人!亏你他妈的还住在上山区,我呸!”   钟藤手上还拿着那块香软的布料,有些愕然地说:“我特么没想拽她衣服。”   端木翊整个人跟炸毛的狮子一样夺过钟藤手上的坎肩:“这尼玛是什么!”   秦智已经走到秦嫣旁边,用身体挡住所有人的视线,将秦嫣挡在身后。   此时裴毓霖冲出人群走到秦智身边,先是有些局促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果断把手上的舞蹈服往秦嫣身上一披,秦智侧眸对裴毓霖点了下头表示谢意。   然后离开秦嫣走到端木翊身后,把他往旁边拍了拍,平视着钟藤,眼里露出骇人的光来:“我警告你,再敢动我妹一下,我管你老子是谁也照样搞你。”   裴毓霖也走到他们那里眼带讽刺:“我说太子爷,这种事你也能干得出来?真给钟家长脸啊。”   秦嫣站在他们后面,舞蹈服的面料很重很滑,一直往下掉,她不停用双手拽着,忽然身后落下一道人影,将快掉到地上的舞蹈服整个拉了起来将秦嫣裹住。   秦嫣惊了一跳抬头看去,身边高大的男生戴着黑色口罩,那双漆黑的眸子深邃悠然,她慌乱的心忽然落了下来。   钟藤气得刚准备骂人,便看见一个戴着口罩的男生用衣服将秦嫣裹住,把她护在身边。   他虽然不是有心扯秦嫣的衣服,但到底还是失了手,偏偏面前几人的身份不是说动手就能动的,便把怒气发在这个戴着口罩的男生身上,对着他吼道:“你他妈又是谁?”   南禹衡看都没看他清浅地说:“我先带她走了。”   他这话明显是说给秦智听的,秦智点点头。   他便轻拢住秦嫣肩上的衣服带着她转过身去,谁也没料到,就在这时,一腔怒火的钟藤突然走到南禹衡背后上去就给了他一脚。   秦嫣回过头捂住嘴惊叫了一声,南禹衡身体向前微微晃了一下,便转过身来盯着钟藤,他虽然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黑沉的眼睛,却似乎从这双眼睛里迸发出势不可挡的煞气。   就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南禹衡凶狠地抬起手上去就给了钟藤一拳,直接将他嘴里打出血来。   瞬时间,整个礼堂外寂静无声!   钟藤,一个让全校学生闻风丧胆,让全校老师头痛欲裂的存在。   他是钟家二儿子,上有只手遮天的父亲和呼风唤雨的大哥,从小到大没有人敢碰他一下,就连多看他一眼的人,只要他不爽了照样叫人跪下喊爸爸。   他暴戾张狂到处惹事生非,在学校横着走,却根本没有人敢动他一下!   甚至一年前有传闻,一个学长因为得罪了他,他直接让那人消失在景仁。   换做任何一个人如果敢这样动秦嫣,端木翊早干上去了,他虽然不学无术,但并不是不懂得权衡轻重,正因为这个人是钟藤,所以他抓着他衣领的手没捶上去!   但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有人敢对钟藤动手,一时间就连钟藤身边的那帮哥们都没反应过来!   南禹衡已经不动声色地挡住秦嫣,钟藤抹了下嘴角一看是血,眉骨皱起对着南禹衡骂了句:“操.你妈我弄死你?”   他刚要朝南禹衡冲去,后脖颈被人掐住,他一转头,秦智对他狠狠补了一拳!   瞬时间,钟藤的那帮兄弟全围了上来,端木翊回头吼了一声,他们这边的兄弟也全站了出来,突然间,礼堂门口大几十号学生就这样干起架来,那场面可谓是空前的壮观,这一架大概是景仁创办有史以来最轰动的一场校内群架。   混乱中,南禹衡将秦嫣护在怀里,带着她离开了学校。   秋意正浓,点燃了漫山的红枫,车子在山道穿梭,两旁的红色枫叶随风摇曳,仿若跳跃的火焰,燃着了青春。   一上车,秦嫣就着急地说:“我哥怎么办啊?会不会有事啊?”   南禹衡拿掉口罩说道:“刚才已经有校领导过去了,他们身上没武器,打不了多凶。”   秦嫣弯弯的眉毛揪在一起:“那你呢?你背怎么样了?”   南禹衡脸色不大好看地侧过头去:“没事。”   没个鬼,上次说没事,后来手上的疤到现在都没有消掉。   所以一进南家,秦嫣就吵着要看南禹衡的后背,刚才钟藤那一脚蹬得不轻,秦嫣就站在南禹衡身边能感觉到那股冲击力,而且他只有一件单薄的衣服,不知道他后背怎么样了。   南禹衡黑着脸径直上楼不理睬她,秦嫣急得直跳脚追到了南禹衡的房间,南禹衡面无表情地说:“你回家去。”   秦嫣将舞蹈服扔到一边,直接朝南禹衡走去:“不回!给我看看!”   说着就要去掀南禹衡的T恤,南禹衡攥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拉离,目光扫过她白皙的脖颈,语气沉沉:“你都上初中了,随便掀别的男孩衣服,你觉得合适吗?”   秦嫣急得眼睛都红了,软糯糯地说:“你又不是别的男孩子。”   她的声音酥软得如浸了蜜,让南禹衡心头划过一抹异样,她喘息之间,吊带裙包裹的微隆上下起伏,肌白如雪,如天鹅绒般柔顺的黑发撩拨在胸口。   南禹衡眸色微紧果断转身走到屋子一角翻找东西,秦嫣见他又不理睬自己了,一股子委屈涌上心头。   南禹衡这两年对她总是这样,都不知道为什么忽冷忽热的,明明她遇到危险,南禹衡能第一时间过来维护她,明明她不舒服,南禹衡也很紧张。   可是转身又冷冷冰冰爱答不理的样子,她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望着他疏离的背影,然后…哭了…   南禹衡本来弓着身子找东西,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低低的啜泣声,他有些诧异地转过身,小秦嫣纤弱的身体站在屋子中央,肩膀瑟瑟发抖,鼻子红通通的,随着抽泣,漂亮的锁骨愈加分明。   南禹衡微微蹙起眉才发出了一个“你”字。   小秦嫣突然就朝他哭道:“南禹衡!你今天跟我说清楚,你是不是讨厌我了?是不是不想看见我了?是不是以后都不想和我说话了?”   他穿着深蓝色的长袖T恤和简单的浅色牛仔裤站在窗边,窗帘被风撩起,窗外的夕阳悄无声息地落在他的脸上,他斜靠在身后半高的桌边,站姿挺拔,身型修长,余晖将他的轮廓渲染得更加深邃,他只是回过身看着她没有出声。   秦嫣却更加着急对他喊道:“南禹衡!你说话!”   他眉梢微微挑起,漆黑的眸色在夕阳的渲染下如巧夺天工的琉璃,璀璨夺目。   “你喊我什么?”   秦嫣脸上还挂着眼泪,嗅了嗅鼻子气鼓鼓地说:“南禹衡!”   “没大没小。”   秦嫣拨开面前的椅子,几步走到南禹衡面前昂起脑袋踮着脚尖对他喊了一串:“南禹衡,南禹衡,南禹衡,南禹衡!哼!”   他身子往后靠了靠,有些慵懒地看着她,没有把她的小脾气放在心上,转而说道:“我没有讨厌你,只是你现在越来越大了,该有自己的小姐妹,整天跟我窝在一起不太像话。”   秦嫣没哭了,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为什么不像话?”   南禹衡侧过脸低低地说:“我是男的。”   秦嫣懵懵懂懂地追问:“那又怎么样?我还是女的呢!”   “嗯,我是男的,你是女的。”   秦嫣忽然有些哑口无言张了张嘴,继而回道:“你也…你也想太多了吧,我比你小这么多,就是以后找男朋友也不会找你这么大的,我是说,我还小。”   南禹衡眸色微微眯起:“你嫌我大?”   秦嫣低着头小声逼逼:“那…是要比我大很多嘛,你要不留级都应该上高三了。”   “留级?那叫休学。”   “不一个意思嘛…”   南禹衡叉着腰探身居高临下瞪着她:“不是一个意思!”   秦嫣也不怕他,反而朝他凑近了一点拽着他的衣角:“那你给我看看背后,要是没事,我才能放心回家。”   有风静悄悄地从窗户钻了进来,吹拂着秦嫣半长柔顺的黑色秀发,她恬静美好的轮廓微微仰着,长长的睫毛下那双水盈盈的眼睛,月牙状的卧蚕显得楚楚动人。   空气安静,四目相对,一个也不肯妥协。   最终,南禹衡垂下视线沉沉地说:“先把眼泪擦干。”   秦嫣头一伸,直接在他衣服上揉了揉,把眼泪擦在了他的T恤上,然后抬头看着他,一双明亮的大眼扑闪着,仿佛在说擦好了。   南禹衡抬手推了下她的脑袋,让她离自己远了几步,然后抓住T恤衣角将衣服一掀直接脱了下来。   夕阳更斜了一些,半明半暗落在南禹衡的身体上,他的皮肤很白,却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瘦弱,那每一寸肌肤紧致而有线条感,流畅的轮廓预示着他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浑身透着雄性的气息,看得秦嫣涨红了小脸,眼神开始四处飘荡。   南禹衡瞥着她不知所措的神情,要笑不笑地说:“缠着我要看的也是你,怎么?现在又不敢看了?”   秦嫣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一样:“你,你转过去。”   南禹衡照办,缓缓背过身,他宽肩窄腰,背脊的凹陷性感至极,然而秦嫣的注意力却落在他靠近腰间一片通红的皮肤上,几步走过去用手碰了碰:“疼不疼啊?”   南禹衡背脊紧绷了一下,秦嫣回头望了望对他说:“你别急着穿,去床上趴着,我找芬姨拿药。”   她刚说完就“咚咚咚”跑下了楼,怕芬姨担心,没敢跟她说南禹衡和人打架了,就说他腿撞了一下,芬姨拿了药给她。   她又跑上楼轻轻推开房间的门,南禹衡果然没有穿上衣服,照着秦嫣的交代趴在床上看着手机。   秦嫣跑过去坐在床边,把药倒在掌心搓了搓。   南禹衡的声音忽然响起:“什么时候会下军棋的?”   秦嫣微微愣了愣而后有些俏皮地笑了:“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我再笨,从小跟着你后面耳濡目染的,看都看会了,小师父。”   她一句清脆的“小师父”,让南禹衡的眉梢悄无声息地爬上一抹笑意。   秦嫣将药涂在红红的地方,声音轻柔地说:“你疼和我说哦。”   她手指触碰到南禹衡细窄坚硬的腰间,这是她第一次触碰除了他哥哥以外的其他男生,两颊的绯红早已染到了耳根,紧紧咬着唇,动作青涩还有点笨拙,敢碰又不敢碰的样子。   空气中混合着药和秦嫣身上清淡软甜的香气,南禹衡托着脑袋稍歪了下头,正好看见玻璃上倒映出的小脸,纯净清透,泛着可口的红晕,他眼里荡起一丝涟漪。   落日隐入大地,房间安逸宁静,还飘散着一种让秦嫣感到不自在的氛围。   她涂好药,将手洗净,出来时,南禹衡已经穿上T恤,她有些别扭地走到门边,南禹衡坐在床上,眼神无波地看着她。   可秦嫣一时间却不敢与他对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感觉南禹衡的眼神像滚烫的铁,让她的耳根越来越烫,她匆匆说道:“那我回家了。”   南禹衡“嗯”了一声。   秦嫣拿起舞蹈服回身打开门已经走了出去,又忽然回过头盯着南禹衡,眼神闪烁地说:“内个,我知道了。”   南禹衡抬眉:“知道什么?”   “你是男的,我是女的。”   然后她就跑回家了。   那晚睡觉前,南禹衡收到一条短信,是秦嫣发来的:我原谅你了,以后我会注意和你保持距离,谢谢。   南禹衡反复看着那条短信,心里搅动着翻腾的情绪,不知是心安还是不安。   秦嫣虽然还小,但她有一颗剔透的心,从南禹衡的只言片语中她已经明白这两年他的刻意疏离是在为她好,她对他说了“谢谢”,可南禹衡却并没有松口气。   良久,他回了两个字“晚安”。   ……   那天学校的群架正如南禹衡所预料的,并没有打得多凶,事实上那些男生刚扭打到一起,校方就出动了不少人,把人群疏散了。   毕竟这些少爷们家里的背景都深不可测,要是在校外闹事就算了,在校内万一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校方自然也兜不住。   但从那天以后,无论初中部还是高中部没人不知道秦嫣的大名。   先是在文艺汇演大放异彩,惊艳全场,结束后高中部男生为了她大打出手,就连景仁杠把子钟藤,矿主家儿子端木翊,和校草秦智都因为她带头干架,这空前的场面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轰动了整个学校,就连几条街外的一中学生都听说了,秦嫣的风头甚至一时间压过了校花方颖。   虽然班上类似曹田这样和裴毓霖走得近的女生,有些为裴毓霖打抱不平,觉得秦嫣那场表演抢了裴毓霖的风头,不过裴毓霖本人倒看不出什么情绪。   一次下课间,陆凡哼着小曲从走廊走回来,然后小声对秦嫣说:“曹田刚才跟我道歉了,谢谢你啊。”   她说完又若无其事地哼着歌翻找下节课的书本。   秦嫣侧眸看着她露出浅笑,陆凡虽然之前被曹田整得不轻,但真当曹田到她面前道歉时,她反而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挥挥手说算了就回来了。   而操场看台边,一群男生中间的钟藤,长腿散漫地翘在前面的椅子上,手上叼着根烟,脸上的肿胀让他整个人看去更添几分凶残。   他在景仁四年多,没有人敢动他一根头发,这口气,钟藤自然咽不下去。   把烟拿到嘴边问旁边扎着个小辫子的二刚:“那个戴口罩的,查到了吗?”   二刚凑过去给他点烟弓着腰说道:“听说是高一才上来的,是个病秧子,从小身体就不好,整天戴个口罩,还很少来学校。   哦对了钟哥,这人姓南,叫南禹衡,就住在你们东海岸,你听过没?”   钟藤微眯起眼睛狠狠嘬了口烟声音阴冷:“姓南?”   二刚还嘀咕着:“反正是个怪人,他们班人说了,这人从初中开始就戴口罩,来学校次数又少,鬼知道长什么样。”   后面有个男生插道:“我最近才玩了一款游戏,叫不死人之墓,里面的人都戴口罩,感染病毒后脸上溃烂还生蛆虫,操他妈贼恶心,这个姓南的不会脸上也是烂的吧?”   二刚立马啐了一口:“艹,我他妈还没吃饭呢!”   转头对钟藤说:“钟哥,要不要搞他?”   钟藤缓缓将烟送到嘴边,青紫的脸在阳光下透着瘆人的恐怖,他眼里泛起一丝狠意。   虽然那天钟藤并没有说什么,二刚他们也摸不清他到底怎么想的,但几天后,关于南禹衡是丑八怪的传闻还是渐渐在学校蔓延开来,甚至还传到了初中部。   都说高一三班有个男的,整天戴着口罩,神出鬼没的,脸上腐烂恶心,丑得人神共愤,名字叫南禹衡。   青春期的学生对于这种诡异的传闻总是特别感兴趣,好多人还想去偷偷围观这位丑八怪。   只不过南禹衡这几天都没去学校,自然对于学校里关于他的传闻一概不知。   他虽然不知道,但是秦嫣却是知道的,源于某天中午陆凡神秘兮兮地跑来问她,那天那个戴着口罩打了钟藤的男生是不是长得很丑,脸上全烂光了还生虫。   秦嫣当时听到这话气得差点把笔扔了,问陆凡从哪听来的流言蜚语,陆凡告诉她现在其他班的人都在说,而且高中部那边传得更凶。   秦嫣口气认真地跟陆凡说,让她不许再这样说南禹衡,没有的事!   陆凡倒很少看见秦嫣笑盈盈的小脸露出这么正儿八经的神情,便乖乖住了口。   下午体育课大家才跑了四百米,都热得大汗淋漓,突然一个平时从来不和秦嫣说话的女生跑过来递给她一瓶饮料,对她说:“裴毓霖给你的。”   秦嫣有些诧异地回过头,看见裴毓霖站在远处,被一群女生围着,眼里没什么情绪地看着秦嫣,秦嫣淡淡地对她笑了下,表示谢谢。   而后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饮料,对身旁的陆凡说:“裴毓霖虽然高傲了点,但也没那么讨厌是不是?她给我饮料是要和我做朋友吗?”   陆凡却一脸不屑地说:“什么要做你朋友,我看她是想做你嫂子吧?”   秦嫣立马笑着举起手洋装要去打陆凡:“你胡说什么呀?”   陆凡也咧开嘴跑走,她跟假小子一样,运动神经发达,没一会就拐过走廊跑得不见人影,秦嫣便停下步子也不追了,她知道反正也追不上她。   结果却看见陆凡又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对秦嫣喊道:“你那个朋友,戴口罩的,来学校了,现在被一群高中男生围住了,在喷泉小广场那边,要撕他口罩!”   秦嫣一听脸色大变,转身就朝小广场跑去… 第20章   十月中的天气秋风一吹, 已经有了些微微凉意,打在脸上并不柔和,但秦嫣依然不顾才跑完四百米的疲惫朝小广场狂奔。   从初中部到高中部的喷泉, 抄近道可以穿过四号教学楼的二楼平台, 直通到喷泉小广场。   秦嫣和陆凡跑到二楼平台上时, 那里围了好多人在往楼下看,秦嫣一口气跑过去,从二楼看见南禹衡被围在一群高大的学长中间。   那些人眼里噙着嘲讽和轻蔑,嘴里不干不净地。   二刚冲着他就骂:“就你他妈的一个病秧子也敢对钟少动手,挺能耐的嘛, 活得不耐烦了?你给我把口罩拿下来!”   南禹衡立于人群中央, 身着黑色长袖卫衣, 彼时的他, 身高已经过了一米八,孑然而立挺拔修长。   他巍然不动,眼神俯视着面前的人,眸中透着凉意。   另一个男生朝他吼道:“听不懂人话?刚哥让你把口罩摘了, 你以为你戴个口罩大家就不知道你是个丑八怪?今天哥几个话放在这, 你乖乖把口罩拿了,让大家看看你的挫样, 我们就放你走, 要不然你想走也走不了。”   南禹衡的脸虽然被黑色的口罩挡住,但他身上依然带着点雅致的书卷气息,在那些痞里痞气的高中生面前, 自带一种截然不同且无法侵犯的气场。   他声音不大,平铺直叙,没有任何感情:“想要口罩自己拿。”   那人立马嘴一斜,上去就要拽,手刚抬起来眼看就要伸到南禹衡面前,他身体微微一晃轻易让那人抓了空。   年轻气盛的小伙子顿时来了火:“有种你别躲!”   南禹衡这下站着没动,那个男生再次朝他面门袭去,却在离他脸还有一寸距离时忽然被南禹衡扼住手腕反手一扭,速度太快,没人看到南禹衡到底对这个男生做了什么,只听见一声惨叫,那个男生揉着手腕半蹲在地上。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怔怔地盯着南禹衡,他语气依然平淡无奇,没有丝毫躲闪,仅露出的一双深邃的黑眸似刮起一阵劲风:“还有谁想要我的口罩?”   “去尼玛挺狂的嘛!”   另一个男生上去就要踹南禹衡,他速度更快地朝他小腹蹬去,那人直接给他蹬坐到地上,一脸懵逼的神情。   南禹衡就势眼神一瞥,扫向一开始说话的二刚,他虽然在这些人中骂声最大,但仅有一米六几,见南禹衡看向他,自然也不甘示弱,冲上前就要挥拳头,南禹衡一把擒住二刚的脖子,长臂一伸将他推远,身高的差距让二刚的拳头活生生从南禹衡面前挥了个空。   后面围观的学生一众大笑,二刚怒极对身后男生们吼了一声:“愣着干嘛一起上!”   话音刚落,忽然从远处飞来一个烟头直接砸在他的脑门上,二刚一愣伸头望去,秦智穿着松松垮垮的运动裤,深色T恤短袖卷到肩膀上,臂膀线条偾张有力,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狭长的眼里透出冷峻锋锐的光,见二刚看来,冰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二刚舔了舔牙龈,一脸憋恨,但又清楚自己打不过秦智,再看看眼神淡定,纹丝不乱的南禹衡,浑身透着无法侵犯的矜贵,虽然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却让二刚有种被藐视的感觉。   他摸了摸脑门扭头一挥手,旁边的男生一边骂骂咧咧地,一边走了。   秦智的眼神和南禹衡没有交集,也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   秦嫣冲到一楼的时候,南禹衡正往教学楼里走,旁边围观的同学还没有完全散去,对着南禹衡指指点点地议论:“就是他,烂脸的那个。”   “好恐怖啊!”   有女生做出害怕恶心状往旁边让开,生怕南禹衡碰到她们会传染似的。   一楼本就空旷有回声,这些议论声轻易传到南禹衡耳中,他眉宇间拧起轻微的褶皱目不斜视,好似这些难听的中伤根本影响不了他。   秦嫣气喘吁吁地从楼梯上跑下来,离南禹衡几步之遥,本想朝他跑过去,南禹衡似乎注意到她,清冷地瞥了她一眼,转身朝着走廊另一头大步走去,似不认识一般。   秦嫣望着南禹衡的背影,黑色卫衣,干净的白色休闲裤,勾勒出他颀长清瘦的身影,有些落寞,像被这个世界遗忘丢弃。   耳边充斥着那不堪入耳的议论声,下午的阳光有些刺眼,照进秦嫣的瞳孔里,不知道为什么,秦嫣干涩的眼睛里蒙上一层水汽,渐渐氤氲着,让胸口闷热难受,喉咙似被一口气梗住,灼烧着她的细胞,让她大脑一热对陆凡说:“你先回去吧,我去趟高中部,一会回。”   说完她便顺着南禹衡消失的方向追去。   午休过半,大家陆陆续续回到教室,秦嫣停在高一1班门口张望了一会,没有找到想找的人,又往高一2班走去,她穿着有些英伦风的格纹百褶校服裙,套着墨绿色合身的校服小西装,内衬的白色衬衫一尘不染,褐色绸缎小领结平整端正,小巧的脸蛋白皙清透,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也很快被人认出来。   当她走到三班门口,找到那道坐在后排的黑色身影时,隔壁班早就探出好多人在对着她张望。   她有些局促地拽了下裙摆,秦智身边的兄弟还从走廊尽头热络地喊她:“小秦嫣,你哥不在那个班,他人好像在楼下。”   走廊的骚动很快引起了教室里同学的注意力,大家纷纷侧头盯着站在窗户边那抹娇小的可人儿。   周涵正好从楼上高二下来找南禹衡,此时正坐在他前面那张桌子上跟他说着话,听见动静侧头看去,便看见那道绿色的小身影正盯着他们那个方向,一双清澈的大眼似含着水波,动人明媚。   周涵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放下翘在椅子上的双腿,站起身对南禹衡说:“靠,不会来找我的吧?”   他喉结微微滚动了下,有些紧张地对秦嫣笑了笑,秦嫣这时才注意到南禹衡身边的周涵,忽然想起来他是那天跟她下棋的学长,于是也对他礼貌地笑了笑。   这一笑,周涵几乎就确定秦嫣是来找他的了,真没想到,那天不过下了几局棋,这个小妹妹今天居然找来了高中部,着实让周涵有些受宠若惊。   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转头对南禹衡说:“兄弟我艳.福来了,我出去看看啊。”   然后他几步走到教室门口来到秦嫣面前,秦嫣抬起头望着他,眨了眨眼,然后有些愕然地说:“学长好。”   周涵不大自然地说:“你特地过来的啊?”   秦嫣扫了眼教室里依然坐在椅子上的南禹衡“嗯”了一声。   南禹衡在周涵走向秦嫣时已经收回视线,低头落在书本上。   周围凑热闹的人全都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秦嫣和周涵,还有人在不停问“那个男的是谁?”   周涵看了看旁边无数道投来的目光,对秦嫣说:“你们快上课了吧?要么…我送你回去,咱们路上讲?”   秦嫣心不在焉地“啊?”了一声,继而又说道:“学长你不是高二的吗?”   周涵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了看:“哦,我来找朋友的。”   说着朝身后喊了声:“禹衡!”   南禹衡缓缓侧过头,周涵对他招招手:“来,我带你认识下秦嫣。”   南禹衡没动,眼里流动着晦暗不明的光泽。   周涵又喊了声:“快点过来,墨迹什么。”   南禹衡将手边的书合上,漫不经心地从椅子上站起身,他很高,越过周围的同学几步走到教室门口,脸上依然戴着口罩,眼神清冷平静地看着秦嫣。   周涵在旁说:“这就是秦嫣。”然后凑到南禹衡耳边轻声说:“就我跟你说的。”   然后对秦嫣笑道:“南禹衡,我兄弟。”   秦嫣紧紧抿着唇,瞳孔微微收缩,像被雨水洗涤过,通透明亮,仿若天生含着水汽,闪着细碎的光晕一瞬不瞬地盯着南禹衡,本以为南禹衡会跟周涵解释他们认识,但见南禹衡没有任何反应,陌生疏离。   干脆朝他伸出手:“你好学长。”   南禹衡低头看着她白净的小手没有动,周涵有些尴尬地捣了捣他。   他才缓缓将手从黑色卫衣口袋里取出来握住这只小手,秦嫣瞬间收紧手掌紧紧抓着他,她的手柔软细腻,暖暖的温度传到南禹衡冰冷的掌心,她唇瓣轻抿,眸光浓烈而湿润,也许其他人并不懂秦嫣为什么要对南禹衡伸手,但秦嫣知道南禹衡懂,她在担心他,担心他被那些闲言碎语伤害,她定要来看看他,才能放心。   南禹衡很快抽回手再次插入衣服口袋中,淡漠的态度就像根本不认识秦嫣,只是事不关己地站在一边。   周涵再次提议:“那我送你回去吧?”   秦嫣见南禹衡没有要打算在外人面前跟她相认,甚至刻意装出陌生的态度,便清楚南禹衡不会把自己的事情牵连她,但她还是有些失落和难过。   咬了咬唇抬头对周涵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说完便低下头打算转身,余光却看见南禹衡忽然侧了下身子,从周涵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块瑞士软糖往秦嫣那一扔,秦嫣伸手接住,再看去时,南禹衡已经转身进了教室,秦嫣心情瞬时间豁然开朗,她知道南禹衡在跟她说,他没事。   她攥着小软糖脸上溢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周涵忙说:“哦对对,刚才他们班女生给我的,我不吃这东西,你正好拿着吧。”   秦嫣对周涵说了声“谢谢”便放下心回去了。   结果那天的事不知道怎么传的,就传成了初一的小秦嫣看上了高二的周涵,还特地追到高中部来找他,把端木翊气得火大,要去找周涵质问,秦智也觉得这事有点奇怪,让端木翊别急着找周涵,他晚上回去问问。   端木翊立马点头:“问,得问,你叫她别早恋,好好学习,哎不行,要么晚上我跟你一起回家给她做做思想工作吧?”   秦智斜了端木翊一眼骂道:“滚远点。” 第21章   当天晚饭的时候, 秦智便假装不经意对秦嫣开了口:“你和周涵挺熟的啊?”   “周涵是谁啊?”秦嫣一时都没想起来,顺口问道,她的注意力全在那盘可口的小麻鸭上, 虽然她不胖, 但到底青春期长身体, 吃得倒挺多。   秦智见她挺自然,便知道大概那些传闻是胡扯蛋的,夹了一块鸭腿给她:“没什么,多吃点。”   秦嫣很香地啃着鸭腿压根没在意她老哥审视她的眼神。   然而第二天秦嫣放学,就看见端木翊在校门口扯着嗓子喊道:“周涵, 过来。”   秦智坐在他身后的台阶上, 旁边还或站或坐着几个富家子弟。   秦嫣顺着视线看见周涵正站在南家的车子旁, 和坐在后座的南禹衡说话, 听见端木翊喊他,似乎和南禹衡打了声招呼,拍拍车门,南家的车子便开走了。   周涵拎着书包往回走, 端木翊斜眼盯着南家的车子, 对周涵说道:“你怎么认识那个病秧子啊?”   秦嫣看见秦智对她招手,便也走了过去, 就听见周涵说:“我原来在青市和他是同班同学, 一年级的时候,不过他上了半学期就休学了,我转来南城又耽误了一年, 不然我们两都应该高三了。”   端木翊“嘶”了一声,有些八卦地问:“我说那个病秧子以前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周涵说:“我那会还小,不大清楚,应该挺严重的吧,他整个人都变了,以前不是这样的。”   坐在后面夹着烟的秦智插了句嘴:“是什么样的?”   周涵想了想说:“挺开朗的人缘好,话特别多,闲不住还爱捣蛋,不过老师好像都挺喜欢他的。”   端木翊双手插在裤子口袋有些懒散地说:“你讲的是那个病秧子吗?”   秦智缓缓嘬了口烟若有所思。   端木翊立马勾搭着周涵的肩对他说:“找你有正事,学校最近有些关于你和我们小秦嫣的流言蜚语,你给我注意,离我们秦嫣远点,听到没?”   周涵有些尴尬地侧头看了看秦嫣,秦嫣立马说道:“端木哥,你胡说什么呢?”   端木翊对她笑了笑:“没你事,我给周涵上上课。”   秦智将烟踩灭,站起身对周涵说:“你走吧。”   端木翊吹了吹刘海:“我说兄弟啊,你这怎么能让他走呢?我还没说完呢!”   秦智对周涵挥挥手,示意他走人,周涵便也没有多留,就听见端木翊围着秦智逼逼叨叨逼叨的声音。   而学校里关于南禹衡的闲言碎语依然发酵着,不仅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淡去,反而有种越演越烈的架势。   那些女生看到南禹衡便会尖叫跑开,或露出嫌弃厌恶的眼神,好似他身上携带什么恐怖的生化病毒。   而男生则简单粗暴许多,一个月来不停有人找到南禹衡,种种刁难,他越是戴着口罩,那些男生偏要想办法摘掉他的口罩。   瞬时间,南禹衡便成了景仁中学的怪物,人人避之不及。   倒是有和南禹衡一个小学见过他的同学说他长得挺好的,但显然因为他从小身体不好的缘故,大家也不知道他到底得的什么怪病,这么多年好不了,便也猜想是不是这病已经把他的脸给祸祸了。   虽然高中老师出面制止,让大家不要跟风站队欺负同学,但在景仁这种纨绔子弟扎堆的地方,老师的话基本上跟耳旁风一样。   可不管别人表现得多么厌恶他,或者当着他的面出口成脏,似乎都影响不了他,大家以为他肯定不敢来学校了,偏偏他我行我素,想来就来,从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和言论。   仿若身体里藏着坚韧的盾,任别人向他插入多锋利的刀子都伤害不了他分毫。   即使遇上那种蛮横的男生,他也总是目不斜视绕开他们,不回应更不会多看那些人一眼,倒是有几次,个别嚣张的男生挑衅他,要对他动手,他干脆站着不动,任由别人来摘他口罩,只是到最后没有一个人能近得了他的身,听说有一个高中部的男生手还没伸到他脸上,就莫名其妙被他弄骨折了,着实是匪夷所思。   有脑洞比较大的同学就猜说南禹衡变异了,有特异功能啥的,说不定身上带电,手能突然变成钢铁把人折伤云云。   秦嫣听到这些传闻,真是哭笑不得,还回家跟她哥抱怨:“你说这些人是不是漫威电影看多了?还身上带电都出来了,越说越离谱。”   然后又转过来问她哥:“不过南禹衡真把人弄骨折了?他平时又不运动哪来的力气?”   秦智想了想说:“人体每个部位都有无法躲避的弱点,和容易致命的打击部位,其实只要击打方法准确,找到对方的弱点,即使不需要多大的力气,也能让对方没有办法抵抗,这叫技巧,你见过他研究这方面的书没有?或者接触过什么会武的人?”   “没有。”秦嫣想了想:“他好像对这些不太感兴趣。”   秦智耸耸肩说:“那我也不清楚了。”   秦嫣支着小脑袋:“可是,我就是气不服,明明他长得比学校那些臭男生都要好看,干嘛整天挡着张脸让人误会,给人这样说。”   秦智将运动包往肩膀上一扔,走到院中跨上摩托车:“你少多管闲事,他那样做肯定有他的原因,你以为他傻啊?”   说完排气管发出一阵噪音便消失在院中。   可秦嫣心里到底是难受的,本来南禹衡就很少到学校,还总是戴着个口罩,也从未被人注意过,毫无存在感,可因为那天替她出头,打了钟藤,才导致如今全校对他议论纷纷,针对他。   而且这些莫名其妙的言论根本就是无中生有,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所以几天后,班上有男生在课间哄闹说起高中那个烂脸怪物的时候,秦嫣火了,她当时就将手中的笔往桌上一拍站起身,一双本笑如月牙的眼却瞪得老大,冰冷地看着那群男生。   那些男生也很惊讶,不知道秦嫣怎么了,班上其他人也都停止手上的动作朝她看去,大家都没看过一向软糯糯没脾气的秦嫣这种表情,就连之前裴毓霖身边的小姐妹对她冷嘲热讽,她也从来没有生过气,所以此时大家都很懵逼。   只有陆凡知道秦嫣在为什么生气,陆凡回过头朝那群臭男生骂道:“嘴巴放干净点,谁烂脸啊?你们看见的啊?没看见胡说八道就叫毁谤!一群法盲。”   陆凡在那群男生眼里根本算不上女孩,他们立马回骂道:“嘴长在我们脸上,高兴说谁就说谁,关你屁事!”   秦嫣的牙根紧紧咬住,原本粉嫩的脸色越来越白,所有人都没想到她绕过桌子径直走到那个男生面前。   弱小的身体却毫不畏惧,扬起脸看向他们,一群男生没了刚才对陆凡的态度,面对秦嫣的靠近,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和难为情。   秦嫣对着他们声音很冷地说:“南禹衡是我朋友,如果以后我听到谁再说他,就是在说我秦嫣,我虽然不能拿你们怎么样,但我也绝对不会对你们友好!”   她的声音清浅却明亮,掷地有声地敲打在所有人心中,刚才那些还调侃南禹衡的男生,顿时脸色都很难看,讪讪地笑着:“不说了不说了,好了好了,别生气嘛。”   或许是忌惮秦嫣背后的秦智端木翊,也因为实在没人想被秦嫣讨厌,所以这群男生瞬间妥协。   秦嫣没有理会他们讨好的笑意,利落转身走回座位整理书本。   陆凡碰了碰她:“喂,没事吧?”   秦嫣低着头,额边一丝碎发挡住她的视线,窗外浅浅的光照在她的课桌上,她无声地摇了摇头,遮住眼里失落的神色,胸口沉闷得发紧。   她清楚,虽然今天堵住了班上男生的口,但却无法堵住全校学生的悠悠之口。   这种难受的感觉每当听见别人议论南禹衡一次,就更加深刻,拼命在体内翻腾。   直到放寒假前的几天,南禹衡来学校考试,那天秦嫣正好考完最后一门,背着双肩书包和陆凡两人离开教室,还没走到学校门口,看见有好多人往后操场那跑去,不时还听见有人口中说着什么“也不怕口罩拿下来吓着人家女孩”云云。   秦嫣听见“口罩”两个字,顿时止住脚步,陆凡见秦嫣的反应问她:“要不要过去看看?”   秦嫣已经转过身跟着人群往那疾行,跑到后操场的时候,那边竟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还有好多人从楼上的教室窗户往下张望。   南禹衡个子很高,身型颀长,在人群中一眼可见,秦嫣跑到那时,他正被人围住,旁边还有一群女生很凶地对他唾骂道:“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你以为方颖能看得上你这种丑八怪?恶心死了!”   秦嫣顺着视线望去,果然看见被那群女生围在中间的方颖,一脸怒气骄横的样子,微卷长发及腰,穿着小高跟皮靴抱着胸,盛气凌人。   秦嫣忙拍了拍旁边的高中生:“学长,怎么了?”   秦嫣旁边站着的男生看着人群里面随口说道:“不知道啊,说是那个戴口罩的抱了方颖,现在那帮女生在找他要说法。”   男生随即转过头来,当看见是秦嫣时,猛地一怔,有些结巴地说:“你,你是初中部的,秦,秦嫣吧?”   秦嫣一双浑圆的眼珠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南禹衡,倒是陆凡侧了这个男生一眼:“她是叫秦嫣,不叫秦秦嫣。”   旁边有人听见回过头来,见是秦嫣后,人群外围一阵骚动。   不过人群中央的方颖一群并未注意到,有女生接着对南禹衡开骂:“你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你怎么好意思的?我看要报警把你抓起来告你性.骚.扰。”   南禹衡一双冰眸露在外面,口罩下发出一声冷嗤:“我走我的路,她撞上我就说是我抱了她,按照你的强盗逻辑,是不是所有撞到我的人,都是对我有意思?”   旁边人群发出一阵哄笑,还有二楼的高中生听见,从上面扯着嗓子喊道:“谁对你个烂脸有意思啊?你挺自信的吗?”   随着楼上的话音,人群中也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骂他丑八怪多作怪,就连方颖都一脸嫌弃地说:“我眼瞎了才对你有意思。”   南禹衡似乎没有打算再跟这群女生纠缠,转身就准备走,结果人群将他团团围住,那些平时闲着议论他看他笑话的学生都在调笑:“别走啊,不是对校花有意思吗?敢做不敢当啊?”   骂声越来越大,秦嫣整张脸都憋得通红,气得浑身发抖,她推开前面的高个子学长,陆凡拉了她一下:“秦嫣你别过去!”   秦嫣果断甩开陆凡,对着前面的人说:“麻烦让一让。”   无论别人怎么议论她,或者刁难她,她都可以无动于衷,可但凡牵扯到南禹衡,秦嫣再也无法保持淡定。   她从小跟在南禹衡身边,他活得清冷,不争不抢,静水流深。   身体不好,却从不自暴自弃,虽然性格冷淡却并不凉薄。   他教会她识字,教会她算题,教会她下棋,在别人说她父母而沮丧时,拉着她走出阴冷的走廊,告诉她要相信自己。   这样的南禹衡,润物细无声地带着她一点点长大,她从小陪伴着他,倾尽自己所能带给他的所有温暖,害怕他一个人寂寞孤独,害怕病魔随时将他带走,又怎么能忍心看着这么多人欺负他,诋毁他!   她办不到!!!   秦嫣个子小,面前全是高中学长学姐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她根本挤不过去,只能用她瘦小的身体拼命往里挤,有人看见是秦嫣,给她让了个空隙,秦嫣有些狼狈地冲进人群中央,周围还有楼上人的目光瞬时全都落在她身上。   傍晚的斜晖洒在后操场上,也打在秦嫣白皙而气喘吁吁的小脸上,她穿着军绿色笔挺的小大衣挡在南禹衡身前,虽然个子娇小,却不卑不亢昂起视线看向所有人,高高的马尾绑在脑后,修长的脖颈让她整个人看上去不容侵犯。   她目光迎上那群嘲笑南禹衡的人,字字珠玑:“如果他的脸完好无损,你们是不是全该跟他道歉?”   没有人出声,刚才还哄闹的人,都有些不明所以地盯着秦嫣。   秦嫣径直走到那群高中学姐面前,眼中迸发出强悍的冷静:“我在问你们话!”   站在方颖旁边有些微胖的女生说:“那么多人找他麻烦,他要脸真没问题,干嘛不澄清给自己添堵,有病啊?”   另一个女生点了点头:“说得有道理,学妹啊,你看过他的样子吗?”   秦嫣没回答,转而继续说道:“别管我看没看过,我就问你们,如果他的脸真没问题,你们是不是应该跟他道歉?”   那个女生无所谓地耸耸肩:“除非他长得帅。”   一群女生嬉笑起来。   秦嫣眸色一收转过身,黑色小马靴干净利落地走到南禹衡面前,南禹衡低眉看着她,眼神平静,看不出情绪,也没有躲让。   秦嫣踮起脚尖手一抬,瞬间掀掉了他的口罩,刹那间,所有人目瞪口呆! 第22章   一个多月以来, 多少人挑衅南禹衡,无论是言语激他,还是直接上手, 没人有本事能让南禹衡脸上的口罩滑落。   可就是在这样一个傍晚, 这个墨绿色的小身影, 甚至才到南禹衡的胸口,却轻易揭开了他口罩后的真面目。   天际边的火烧云从很远的地方将火红的光晕送来了这片后操场,也仿若瞬间点亮了这个常年戴着口罩的男孩。   他穿着儒雅的深蓝色格子羊羔绒翻领外套,里面是卡其色高领毛衣,双腿笔直修长, 深邃的眸子下, 鼻梁挺拔, 唇形完美, 皮肤光洁,找不到一丝瑕疵。   那精致清透的气质就像孑然独立于虚无缥缈的远山之间,让人无法觊觎和染指。   他的样子的确很吓人,不是太丑, 而是太好看, 和秦智那种充满野性和阳光不同,他的好看是放眼整个景仁都找不出的清俊孤拔, 就如自带万丈光芒, 照射着所有人的眼。   秦嫣一转身面对众人:“刚才谁骂他的?出来道歉!”   她说完冷眸一扫看向二楼,那个骂他烂脸的人立马将脖子缩了进去。   周围人已然傻眼,半学期的嘲笑和戏弄, 到最后竟然全部打脸,面前站着的是让所有人自惭形秽的容貌。   人群外的陆凡喊道:“是啊,你们怎么不道歉?骂人的时候挺爽的,现在都装哑巴了?真丢人!看看你们哪个长得有人家好看?还说人家是丑八怪,笑话!”   有些男生背着书包默默离开人群,那群女生倒是面色各异,反正看着南禹衡都挺不好意思的。   南禹衡微微弯下腰,有些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秦嫣脖颈,他悠悠然地说:“你真会给我找麻烦。”   当然秦嫣还没明白过来自己怎么就给他找麻烦了?起码从今以后学校不会有人说他是丑八怪了呀。   她还没去问南禹衡,却看见方颖走出人群,没了刚才的傲视,脸色微红地盯着南禹衡:“那个,不好意思啊,刚才可能误会了,我跟你道个歉吧。”   南禹衡面无表情地立起身子,其他女生看方颖居然出口道歉了,也稀稀拉拉地说着:“帅哥对不住了,你家住哪啊?要么一起走请你吃个饭呗?”   南禹衡看都没看她们一眼,转过身拎着秦嫣的书包带子语气淡淡地说:“走了。”   秦嫣被她拽得一踉跄,转身撞上他,他就势揽了一下她的膀子,又很快收回手往前走去,秦嫣赶紧对着人群后面的陆凡喊道:“我先回家了,拜拜。”   陆凡挤挤眼对她挥挥手,秦嫣赶忙朝南禹衡追了上去。   一路跟着南禹衡往校门口走,他没有再戴口罩,全是各路学生投来张望好奇的眼神,秦嫣挺起胸膛一脸骄傲的样子。   “叫那些人说你丑,真不像话,你要是丑这个世界上就没好看的了。”   南禹衡侧眸睨着她不服气的小脸:“哪里好看?”   秦嫣昂起头语气笃定地说:“哪里都好看!”   她那口气就根吆喝自家的宝贝一样,还是不允许反驳的那种,南禹衡透出似笑非笑的眸光:“你好像比我还生气。”   秦嫣绕到他面前,一边倒退着走一边说:“我当然生气了,别人我不管,可他们说你就不行!”   她语气霸道中带着毫不隐藏的维护,单纯的眼睛像海水一样泛着波光,淡淡的,柔柔的,让南禹衡脸颊浮上笑意。   秦嫣从来没有看见南禹衡这样笑,清浅而浓烈,温柔而宠溺,看得她脚下直接绊了一下,整个人慌乱地倒去。   南禹衡赶忙跨前一步,大手从她腰间穿过,将她东倒西歪的身体轻搂住,沉声训斥道:“这么大了不知道好好走路。”   秦嫣自己也吓得不轻,小脸都白了,鼓了鼓腮帮子抬头望着南禹衡,他低着头离她很近,夕阳将他的发染成金色,就连他浓密好看的睫毛微眨之间都泛着金光,落进秦嫣的眸中,有种似懂非懂的感觉让她有些心跳加快。   远处有个声音朝他们吼过来:“嘛呢嘛呢?”   南禹衡退后了一步立起身子,秦嫣低头拨了下被风吹乱的碎发然后侧头朝端木翊他们看去,秦智有些酷酷地走在后面,黑色皮衣不羁地搭在肩上。   端木翊一把拉着秦嫣的墨绿色大衣将她拉了过来:“放学不回家在这干嘛?”他口气老气横秋的。   然后充满敌意地盯着南禹衡,秦嫣从小就喜欢粘着这个病秧子,所以端木翊自然从小看他不爽。   虽然端木翊语气凶巴巴的,但是秦嫣并不怕他,说道:“我准备蹭南禹衡的车回家呀。”   端木翊拍了拍自个儿胸口:“你蹭他车还不如蹭我车,走,我送你回家。”   秦嫣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家和我家不顺路。”   端木翊端得是个豪气:“怎么不顺路了,只要老子讲顺路,你家就是在南极,都得给老子顺!”   秦智不耐烦地说:“少逼逼,走了。”   他才打完篮球,头发有些湿漉漉的,拎着皮衣往校门口走,端木翊搂着他的肩笑道:“晚上战队赛约的几点啊?要么我到你家打完再走?”   “随便你,七点。”   端木翊回头对秦嫣招招手:“快点。”   秦嫣仓促地瞥了眼南禹衡,一脸可怜兮兮地,南禹衡只是站着没动,平静地回视着她,最终秦嫣只能收回视线小跑两步追上了秦智端木翊。   到了学校门口,秦智直接拉开车门上了车,端木翊打开豪车后座回身让秦嫣上车。   秦嫣走到车门边,侧头看了眼南家的车子,荣叔拉开车门,南禹衡目不斜视地上了车,荣叔替他将车门关好,转身对上秦嫣投去的目光,对她笑了笑,秦嫣也对荣叔招招手,却被端木翊拉上了车。   秦智和秦嫣坐在后面,端木翊坐在副驾驶。   一上车,秦智就斜看着秦嫣:“让你别多管闲事,还跑去拿他口罩,他自己没手啊?”   秦嫣气不服:“那是哥你没看到人家怎么说他的。”   秦智微微蹙起眉没吱声,秦嫣嘀咕着:“不过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说我给他惹了大麻烦啊?”   秦智眼里浮起一丝笑意侧头看着他妹,看得秦嫣莫名其妙:“哥你知道啊?我惹了什么麻烦了?”   秦智笑而不语:“等着看吧。”   一句语意不明的话弄得秦嫣更是一头雾水,但为什么她总觉得她哥的笑容有点可怕呀。   前面的端木翊却若有所思,回过头郑重其事地对秦嫣说:“小秦嫣啊,这个南禹衡,以后是不能结婚的,你知道吧?”   秦嫣有些懵:“啊?结婚?他为什么不能结婚?”   端木翊仔细斟酌着用词,想看看怎么能让秦嫣听明白他的话,想了会说道:“就是结婚后夫妻有些运动,南禹衡是不能做的,他那个身体,一激动一兴奋就容易嗝屁,所以他那种人是不能结婚的,结婚就得嗝屁。”   秦智给他气笑了,上去拿膝盖撞了下前面的椅背,端木翊嘿嘿笑着,就连司机老王都没憋住笑意。   只有秦嫣,完全听得云里雾里,还义正严辞地问道:“为什么结婚就要运动啊?我爸妈平时也没时间运动啊。”   端木翊高深莫测地说:“那不是废话嘛,他们运动能给你看啊?”   “为什么不能给我看?”   “这…你这叫我怎么跟你解释呢?反正你长大就懂了,你就记住南禹衡不能结婚,不能谈恋爱,不能找女朋友,不能找老婆,不然就是害了他听懂没有?”   秦嫣弯弯的眉毛纠结在一起喃喃地说:“那也太可怜了,哥真是这样吗?”   秦智耸耸肩:“说不准。”   “唔…”   秦嫣听见她哥也这么说,讪讪地把眼神飘向窗外,满眼同情。   端木翊靠在副驾驶翘着腿,心里想着那个病秧子也就皮相好点,其他地方一无是处,学习比不过秦智,幽默风趣比不过他,现在秦嫣还小啥都不懂,等长大了,他那副身躯秦嫣要能瞧得上就怪了。   考完试秦嫣班级要开家长会,秦文毅特地把出差时间往后挪了一天,赶来景仁,他这些年再忙,都自己来学校,无论是秦智还是秦嫣的家长会,这是他作为父亲的坚持。   秦嫣和他哥哥一样,成绩方面从来没有让他操过心,老师自然免不了一通夸赞,秦文毅掩饰不了作为父亲的骄傲。   秦嫣乖巧地等在教室门口的花台边,陆凡的父母没有来,老师让她留一下先别走,所以她也和秦嫣一起等着。   要说这些少爷公主们的父母,很多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不一定每个父母都有时间,好些孩子的家长会都是家里佣人,或者亲戚过来,也有些家长没时间的,和老师打个招呼,老师心里也都清楚对方的家世,不会多为难。   但陆凡却是让老师无法容忍的那一个,开学到现在家长没来过一趟,就连家长会人不来招呼也不打,小孩成绩好也就算了,偏偏陆凡偏科特别严重,数学英语倒是很好,语文,那作文简直不忍直视!   人家题目是《——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她直接画了幅风景画上去,把语文老师气得,虽然隔壁办公室的美术老师看见直夸这孩子构图不错,但班主任不巧正好是语文老师,所以陆凡妥妥的就被盯上了。   秦嫣还有些担心地问她:“你要不要打个电话给你爸妈啊?”   陆凡踢着脚边的石子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打了他们也不会来。”   陆凡很少提到她的父母,秦嫣只知道她家住在市中心的老城区,和她外婆生活,每天得挤地铁,下来还要骑好长时间的自行车才能到学校,也算是景仁中学的一股清流,加上她不修边幅,整天穿着土灰色的旧运动衣,头发短短的,有时候还乱七八糟,同学老师或多或少都有些轻视她。   没一会家长会结束了,秦文毅神采奕奕地走出教室,秦嫣对他扬起笑容,陆凡对秦文毅说:“叔叔好。”   秦嫣告诉秦文毅这是她在学校的朋友,叫陆凡,秦文毅对她笑了笑:“你好。”   刚说完,就听见老师在班级门口说道:“陆凡你进来!把你爸电话打通我来和他说。”   陆凡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对秦嫣挥挥手跑了进去。   秦文毅和秦嫣转身往校门口走,学校外照例豪车如云,来接学生的车辆会分别停在两边路牙旁,倒是今天一两黑色的幻影直接堵在学校大门口。   一个穿着深色大衣的男人靠在车门上抽烟,秦文毅倒是老远看见了他,眼神往他那瞥了几眼。   钟藤两步走过去,从身上摸出根烟点燃和那个男人说着话。   秦嫣也看见了钟藤,微微皱起眉撇开视线和爸爸一起出了校门。   没料到,刚走出学校,钟藤身旁的男人倒是灭了烟朝秦文毅有些嘲弄地喊了声:“老秦。”   秦文毅停下脚步,目光沉静地朝他望去,那个男人便缓缓走了过来。 第23章   这个走过来的男人便是钟藤的大哥, 钟家长子钟洋,此人比钟藤大十几岁,有些中年发福, 年轻时就掌管了钟家半壁江山, 娶了很有威望的宋家长女, 两个家族的联姻让钟洋在整个东海岸,乃至整个南城都是呼风唤雨的存在。   他高调傲慢,做事风格和他父亲截然不同,东海岸绝大多数人都有些巴结和畏惧他。   不过他花名在外,经常有些关于他的流言蜚语, 但由于各种利益纠葛, 他的太太宋荟女士只能保全大局, 隐忍不发。   秦文毅虽然广善结交这些世家, 但这些年却从来不与钟家走动。   钟洋和他并不是一个辈份的,喊他的口气倒是十分随意,秦文毅并没有不予理睬,迎向钟洋的目光, 他走到秦文毅面前, 有些高傲地开了口:“听说前段时间你儿子找我弟弟麻烦啊?”   秦嫣忽然想起那次群架,虽然是因为钟藤引起的, 但爸爸并不知道, 她着急地抬起头看向秦文毅,却听见秦文毅说道:“我儿子从来不会主动找人麻烦,除非麻烦找到他头上。”   钟洋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儿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你自己不清楚吗?”   秦文毅腰板很直,双手插在黑色大衣的口袋里,淡定从容:“我的儿子,我当然清楚,不过你的弟弟,你也应该很清楚。”   钟洋脸色变了一下,下颚动了动,面色阴鸷:“管好你的儿子,别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秦文毅微微昂起下巴,嘴角露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弧度:“谁要敢动他,我豁出命也会拉那人同归于尽。”   秦嫣有些怔怔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爸爸冷峻的脸。   钟洋有些微愣地抬起眼皮子,随后忽然放声笑了两下,那笑声中透着张狂和轻蔑。   而后散漫地说:“老秦啊老秦,你不是当年那个老秦了,可以啊。”   然后缓缓将视线落在秦文毅身旁娇弱白皙的秦嫣脸上,眼神微微眯起嘴角扬着捉摸不定的笑意:“女儿真是越长越可人了。”   “滚。”秦文毅伸出手臂将秦嫣护在怀里对他冷冰冰地吐出一个字。   钟洋收起笑意,舔了下牙龈,钟藤在几步开外的地方有些不耐烦地喊了声:“快点走了。”   钟洋抬手有些阴冷地指了指秦文毅,转身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秦嫣昂着小脸问爸爸:“你回去会骂哥吗?”   秦文毅侧过头眼里是和煦的光:“我为什么要骂他?”   秦嫣才松了口气。   而后秦文毅又说道:“你哥虽然有时候有些疯,但本性是好的,这个年纪的男孩难免会有些困惑和自我,这很正常,我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但你哥可不是那些坏小孩。”   秦嫣的笑容爬上脸颊,凑过去挽着秦文毅的胳膊:“爸爸最好了。”   秦文毅爽朗地笑着,秦嫣从小就喜欢和秦文毅撒娇,他的这个小女儿总能给他的生活带来无尽的欢乐,这大概这是让他最舒心的时刻了。   如此两天后便放了寒假,林岩今年原本会早些结束工作回到家中,但临时接到一个地方台新春晚会的录制,所以可能要过年那几天才能到家。   林岩双亲早些年就过世了,所以每年过年,秦文毅都会带着全家去秦嫣爷爷奶奶家待几天,而南禹衡通常在家过年,芬姨会包各种各样的饺子,蒸包子。   她和荣叔都没有成家,年轻时就跟在南禹衡爸爸身边做事,这些年便一直尽心尽力照顾南禹衡。   然而今年过年前秦文毅出了一点意外,在外地回南城的路上,因为地面结冰车子撞上护栏,司机当场昏迷不醒,秦文毅右胳膊整个脱臼。   秦嫣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秦文毅已安顿在南城总院,她和秦智还有孙田凤赶去医院,秦文毅膀子已经被固定住,气色倒还好,还再三嘱咐秦嫣和秦智他受伤的事情不要告诉林岩,怕影响到她工作。   孙田凤本来应该回老家和女儿团聚,见秦文毅这样,便说晚几天走,这几天也能跑跑医院照料照料他,大过年的护工难找,而且她也不放心。   秦文毅本想推辞,但是孙田凤依旧留了下来。   每天孙田凤把吃的和汤弄好,秦嫣就和她一起送到医院,陪陪秦文毅,晚上再回家,秦智有时候也会过去。   秦文毅住院期间,东海岸好些人陆陆续续来看望过他,包括端木翊和他老子,荣叔和南禹衡也来了医院,说了会话就走了,那天秦嫣正好不在。   虽然秦文毅躺在病床上,但并没有闲着,每天电话各类大小事情不断。   年前的几天秦文毅出院了,倒不是他的伤好了,而是他坚持出院,因为他不想过年还待在倒霉的医院,空荡的走廊和难闻的消毒水味总让他的心情烦躁,秦文毅讨厌医院,他年轻时常把死不进医院挂在嘴边。   于是医生便叮嘱他,回家千万要注意受伤的右膀子,不能再碰着云云。   秦文毅出院那天,秦嫣秦智都去医院接他,带回了一堆东西,忙了一整天,安顿好已经不早了,秦嫣感觉有些累,便早早上床睡觉,迷迷糊糊中不知道睡到了几点,突然楼下有砸东西的声音。   “砰”得一声直接将熟睡中的秦嫣惊醒,随后便听见她哥哥秦智的吼声:“你他妈简直不是人!!!”   秦嫣身体从床上弹了起来,鞋子都顾不得穿打开门就跑了下去,还没走到楼梯下面,便看见秦智举着花瓶就要砸孙田凤,千钧一发之际,秦文毅抬起右手挡了一下,花瓶重重砸在秦文毅受伤的胳膊上,而后碎裂一地,发出清脆而瘆人的破碎声,回荡在整个大厅。   秦智也有些怔怔地盯着秦文毅的膀子,整个人如发狂的狮子,凶残而可怕。   秦文毅疼得蹙紧眉头身体弓起,孙田凤急得带着哭腔扶住秦文毅:“秦智,你别这样说秦先生,秦先生他…”   “你给我闭嘴!这个家轮到你来说话?你他妈还有脸了!”   秦嫣脑袋猛地炸裂,站在楼梯上对着秦智喊道:“哥你大晚上发什么疯?你怎么这样说孙阿姨!”   秦智似乎这时才注意到站在楼梯上的秦嫣,牙根紧咬了一下,从身上掏出手机,也不管几点直接一个电话打给南禹衡:“你过来一下,麻烦把我妹接走。”   说完便挂了电话,秦嫣跑下台阶,几乎控制不住地朝秦智吼道:“你要干嘛秦智?”   秦智漆黑的眼眸在夜色中藏着锐利的刀子,秦嫣从来没有见过他哥这么恐怖的样子,他竭力抑制住一腔怒火对秦嫣说:“到隔壁待着去。”   家里都这样了,秦嫣哪里肯走,很快秦家门铃响了,秦智拎着秦嫣,几步将门打开,秦嫣用力挣脱秦智哭闹着:“哥你干嘛?我不走!秦智!!!”   然而彼时的秦智身高力大,秦嫣根本挣脱不了,门一打开,南禹衡披着衣服站在月光下,秦智擒住秦嫣的胳膊将她推给南禹衡,呼吸沉重:“拜托了。”   秦嫣朝南禹衡撞去,他伸手接住她微皱了下眉:“需要我帮忙吗?”   秦智整个人笼罩在黑暗中,目光隐忍:“家事,我们自己处理,帮我把秦嫣带走就行。”   “好。”   南禹衡没再多问,秦嫣立马拽着哥哥眼泪汪汪地说:“我不走,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呀!”   秦智用劲抽回手回身进家关上门。   南禹衡搂着秦嫣的肩强行带她离开,外面飘起了雪,石子小径上铺了厚厚一层。   秦嫣一路上哭哭啼啼地到了南家,把芬姨吓坏了,问南禹衡出了什么事,南禹衡让她不要问,替秦嫣准备房间,秦嫣却根本不肯回房间睡觉,荣叔也穿着衣服起床。   秦嫣担心坏了,哭着说他爸爸膀子的伤还没好,又给哥哥拿花瓶砸了,她害怕爸爸出事。   南禹衡面色发紧,后来还是让荣叔到隔壁去一趟。   结果荣叔一去就去了几十分钟,把秦嫣急坏了,回来后脱掉大衣对秦嫣说:“我刚让庄医生来了一趟,唉…大过年的,现在没事了。”   秦嫣问他到底怎么了?荣叔瞥了眼南禹衡,他站在秦嫣身后对荣叔摇了摇头,荣叔便很快岔开话题:“我也不太清楚,主要你爸这伤,恐怕后面得再养养了。”   秦嫣虽然年纪小,但心思剔透,她心里已经隐隐猜出来大概是什么事,红着眼睛站起身盯着荣叔:“我哥一般不会发这么大火,你告诉我,是不是我爸…我爸他做了什么事?他…”   秦嫣小鼻子通红的,肩膀瑟瑟发抖,眼里透着掩饰不住的难过。   荣叔咬了咬牙对秦嫣说:“小秦嫣,有些事你荣叔我没看见,所以无法告诉你,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爸爸是个了不起的人,要不是他把那个司机从驾驶座拽出来,背着他跑了5公里找到车子,那个司机肯定捡不回一条命。”   没有人能想象秦文毅在右膀子完全脱臼,浑身是伤的情况下,是如何背着那个司机跑了5公里的路,那几乎是常人无法做到的事情,可他做到了,在荣叔眼中,他是个值得尊敬的男人,让他想到了南振。   那年工地塌方,如果不是南禹衡的父亲,他伤得就不会只有一条腿了。   他不是在安慰秦嫣,而是在告诉她,这样一个对待手下都能倾尽全力的男人,不该果断给他判刑。   秦嫣眼里氤氲着泪水,那是个难过的夜晚,她在南家度过,睡在南禹衡隔壁的房间,几乎一夜未眠。   一大早南家的门铃响了,芬姨上楼告诉秦嫣,她哥哥在楼下。   秦嫣赶忙跑下楼,秦智脸色并不好看,似乎也一夜未睡,他来找秦嫣的时候,身边还放着个简单的行李箱。   秦嫣有些吃惊地走到他面前,他对她说:“我要去找妈,你跟不跟我走?”   秦嫣双目通红,拳头渐渐紧握:“还有两天就过年了,我们去找妈,爸怎么办?”   “不关我的事。”   秦嫣再也抑制不住,朝秦智吼道:“他是你爸!不管怎么样他还受着伤,你怎么能这样!”   秦智紧了紧牙根兀自点点头,转身拉着箱子就离开了南家,秦嫣气得追出去对着他的背影喊道:“秦智你是个混蛋!”   秦智立在小径上脚步顿住,背脊有些僵硬,手边的行李箱也停住,他忽然转过身看着秦嫣,目光似火:“我混蛋?那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你知道昨天晚上妈回来过吗?你知道妈回来看见什么了吗?你知道我从房间出来的时候,爸房间里还有谁吗?”   秦嫣一双含着水汽的眼里掉下晶莹的泪珠,她就这样望着秦智,整个人脆弱得似随时会被风吹倒,可怜无助。   秦智声音轻了一些,对秦嫣说:“你还跟我走吗?我们去找妈。”   石子小径两旁长满了大叶冬青,有冷风拂过,吹响了飒飒的树叶,也吹拂着秦嫣柔软的发梢,她出来急没有穿外套,站在寒风中,瘦弱单薄,却如冬青般屹立不动。   她没有再哭,只是那样站着,神情从大悲到沉痛再恢复安静,仿佛只是一瞬间的功夫。   她对秦智说:“你确定吗?”   秦智冰冷的唇际吐出几个字:“我相信我看见的。”   秦嫣对他点点头:“那你走吧,我不怪你了。”   “你呢?”   “我不走,我也相信我看见的。”   小径的冷风更加凛冽,让所有冬青的叶子都跟着晃动起来,这种叶子是椭圆形的,边缘有锯齿,看着扎人无比,没有人愿意触碰,可秦嫣摸过,它厚实光滑,虽然粗糙却并不扎手。   那是他们兄妹之间的第一次分歧,在清晨幽暗的小径,遥遥相望,最终,秦智转身拉着行李箱消失在小径尽头。   他走后,秦嫣孤单的身影站在那良久,才抬起手把眼里的湿润尽数擦干,她回过身,看见那座黑色房子二楼的窗户边立着一道颀长的人影,她不知道南禹衡是什么时候站在那的。   她只是,只是就这样望着他,明明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却挺得笔直,像冬日里的松柏,坚韧挺拔。   那是第一次,南禹衡看见她身上褪去稚嫩后的棱角。 第24章   秦嫣回到了家, 家里已经没有昨晚狼藉的样子,很安静,静得像没有人存在一般。   孙田凤天没亮已经将家收拾干净, 恢复原样, 仿若在这个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然后收拾东西离开了,离开了这个她待了八年的地方。   秦嫣顺着楼梯走到二楼爸爸的卧室,门虚掩着,房间的窗帘没有拉开,有些暗。   她轻轻推开门, 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她的爸爸坐在靠窗的地方, 背对着门, 右膀子被重新固定过,正挂在身前。   他面前的窗帘被撩开一道细窄的缝隙,正好可以看见半山腰被白雪覆盖的枫树林,秦嫣记得很小的时候刚搬来东海岸, 她的爸爸就把她抱来这里, 告诉她这个窗外可以看见整个东海岸最美的风景。   还说她的妈妈每年都会去很远的宁山赏红枫,从今以后便可以在自己的房间欣赏到最美的枫叶了, 她一定会很喜欢。   秦嫣不知道她妈妈到底喜不喜欢这一山浓烈炙热的火焰, 她只知道没多久她的妈妈就离开了东海岸,每年红叶渲染的季节,她总是错过。   秦嫣没有出声, 静悄悄走进屋子,看着爸爸宽大的背影,透过那道窄缝,望着一山凋零的枫树林,有些寂寥。   她轻声唤道:“爸爸。”   秦文毅似乎才有了微微动静,缓缓转过身,目光里仿佛蕴着经年累月的萧索,在看着秦嫣,似乎…又在透过秦嫣看着另外一个人。   秦嫣双手拽着袖口凝望着她的爸爸,张了张嘴:“你饿吗?要么我去煮面?”   秦文毅喉咙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丝沙哑的声音,最终只是点点头。   秦嫣似乎松了口气,转身走到门口时,秦文毅还是叫住了她:“小嫣。”   秦嫣回过头,他背对着光,只能看见一个轮廓,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听见他声音暗哑地问:“你哥走了?”   秦嫣“嗯”了一声。   秦文毅没有再开口,而是又缓缓转过身去。   秦嫣没有煮过面,从前家里有孙田凤,也有经常过来做事的阿姨,再不然还有哥哥。   她第一次煮面,虽然算不上多好吃,但她很用心地放了酱料,然后问秦文毅要不要端上去?秦文毅却走出房间下了楼。   早晨的阴云渐渐散开,冬日的暖阳洒在屋子里,秦嫣小心翼翼地看着爸爸,热腾腾的面条泛着气送入秦文毅的口中,他的眼梢终于舒缓了一些转头对秦嫣说:“好吃。”   秦嫣心头的阴霾忽然烟消云散,弯起笑眼。   秦嫣吃完了面,秦文毅还有一半,看着爸爸用左手不太利索地吃着面,秦嫣忽然有些心酸。   犹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有一次爸爸换了新的智能手机,她在一旁玩,听见爸爸手机里放的音乐,便在她的玩具琴上弹出了那几个音符。   秦文毅听见后十分惊讶,便又换了一首,让秦嫣试着弹。   就这样,他发现了她的音乐天赋,他专门请了人来测试秦嫣的听力,一点点挖掘她的潜力,培养她的兴趣,给她打开了一扇属于她的音乐大门,更不惜花费很多精力和代价培养她,让她越来越优秀。   他总是想让家人过上更好的日子,所以不停地奔波,他们换了大房子,秦嫣秦智上了贵族学校,他们刚来东海岸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和他们家结交,记忆中的儿时,总是伴随着一些莫名的闲言碎语。   是爸爸,让这个家在东海岸立足,让他们安然的在这里长大。   他帮助了姜寒离开东海岸,救了吴家的女儿,秦嫣出事后,第一时间赶回家处理了孙田凤他男人的事情。   甚至面对上山区人人畏惧的钟洋,秦文毅依然没有退缩一丝一毫。   在秦嫣的眼中,她的爸爸虽然很少会长篇大论说些道理,可这么多年来,他就像一把无形的大伞,默默地挡在所有人面前。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头发上爬上了些许银丝,他开始会流露出力不从心的表情,看得秦嫣心底很难过。   她静静地陪着爸爸吃完面,之后秦文毅说要回房休息,他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秦嫣轻轻开了口,声音很小很小地说:“妈妈和哥哥今年过年不会回家了吗?”   秦文毅紧了紧牙根,站在楼梯口良久,没有回答,上了楼。   下午秦嫣回房睡了一觉,睡梦中,她梦见了哥哥和妈妈还有爸爸,他们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在老房子,她还记得那里隔音不好,她每次在家拍球,楼下的邻居都要上来敲门,林岩很不好意思地跟人赔礼道歉,楼下那个很啰嗦的大婶总是拉着林岩说:“你年纪轻轻发展这么好干嘛替男人生孩子窝在家里。”   或者“你男人怎么不买个车啊?你天天这么幸苦送大的上学。”   秦嫣从梦里醒来,有些恍惚,听见房门外有敲门声,秦文毅站在门口对她说:“小嫣,我和隔壁南家打过招呼了,你这几天到他们那吃饭,爸去找你妈和你哥,把他们接回家过年。”   秦嫣才睡醒,大脑一时晕乎乎的,还没有完全从梦境中苏醒过来,等她反应过来时,秦文毅已经下楼了,她赶忙推开窗户,窗外还在飘着雪花,那是东海岸最大的一场雪,大雪淹没了整片枫树林。   秦文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家门,他没有打伞,唯一没受伤的左手提着个小箱子,雪花落在他的肩膀和头发上,让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丝凄凉。   秦嫣对着他喊道:“爸爸,我和你一起去。”   秦文毅停住脚步回身抬起头:“票买不到了,外面雪大天又冷,你在家待着,爸爸很快就回家。”   他不想秦嫣跟着他在路上奔波,春运的交通总是让人无法预料。   秦嫣鼻尖一酸眼泪就涌了上来:“那我在家等你们。”   秦文毅对她露出宽厚的笑容,拉开院门踏雪远去。   他到底还是不放心秦嫣一个人在家,又特地绕到南家,将家门钥匙给了芬姨,芬姨让他安心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虽然两户人家非亲非故,但十年的老邻居,芬姨和荣叔在秦文毅眼里并非佣人,他们是南家小少爷的亲人。   秦嫣没有去隔壁,晚上芬姨来喊她,她说没关系,她在家等着,说不定夜里爸爸就回来了。   芬姨到底不放心给她送来了水饺和包子。   第二天一整天,秦嫣依然孤孤零零的在家里,芬姨来看过她两回,她只是安静地在房间练琴,看不出喜悲,很专心的样子,从早到晚。   第三天是大年三十,芬姨一早过来,家里的琴声停止了,门上贴上了春联和“福”字,家里似乎也给装饰了一番。   她有些诧异,于是上楼来到秦嫣的房门口,房门半开着,芬姨推开门,秦嫣坐在飘窗上。   她换上了喜庆的红色呢绒背心裙,里面是纯白色的高领毛衣,头发自己编了起来,在头顶绕成漂亮的形状,露出光洁饱满的额。   和这一室的冷清显得格格不入,她抱着膝盖看着窗外的雪景发呆。   芬姨有些不忍心地说:“秦嫣啊,今天过年,去我们那好吗?芬姨中午弄了八宝饭,可好吃了。”   如果往年芬姨弄八宝饭,秦嫣总会巴巴地跟过去,可是今天秦嫣却有些提不起兴趣地回过头对芬姨笑了笑:“我不太饿呢,昨天的饺子还有,你们吃吧。”   她虽然在笑,可精巧的小脸上却透着让人怜惜的孤单。   芬姨下午的时候又来了一次,惊讶于秦嫣还坐在那个飘窗边,甚至让她怀疑她一直没有动过。   她喊秦嫣去吃年夜饭,可秦嫣依然微笑着和芬姨说,让她不用担心自己,爸爸晚上肯定会回来的,她再等会。   她始终笑着和芬姨说话,也许是怕芬姨担心她,所以小心翼翼地收起了自己的难过,芬姨到底不忍心,于是让她要么打个电话给她爸问一下。   秦嫣摇了摇头:“雪这么大,路上不好走,爸要拿东西,另一只手伤着不能动,肯定不好接电话。”   她的话触动了芬姨心底的柔软,她的懂事让人心疼。   可芬姨最终还是没有说服她去南家和他们一起吃饭。   冬天总是要黑得早一些,傍晚的时候,窗外已经一片黑暗,只有家门口的路灯发出微弱的昏黄洒在洁白的雪地上,似在顽强地照亮晚归的人。   秦嫣靠在飘窗边闭着眼,安静得仿若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她忘了开灯,房间漆黑一片,不知道就这样过了多久,楼梯上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她微微睁开眼侧过头去,南禹衡挺拔的身姿立在门口,修长的倒影在他脚边,明月不染尘。   他穿着白色的羽绒服,整个人干净修长,那双漆黑的眼睛在黑夜里发出明亮的光来,照亮了她小小的世界。   秦嫣只是抱着膝盖这样望着他,忽然对他说:“你失望吗?”   “等不到的时候。”   南禹衡的身影走了进来,月光镀在他白色的羽绒服上,闪着淡淡的荧光,他长睫微眨:“一开始会失望,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你那时多大?他们离开你的时候?”   南禹衡浓密的眉有些幽深地望着她说:“八岁。”   秦嫣转回头将脸埋在膝盖间,整个人缩成一小团,声音很小地说:“你很了不起。”   窗台的雪折射出晶莹的光,成了她的布景,让她的小身子有些脆弱飘渺,屋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她身边停下,她再次抬起头时,眼里已经噙满泪水,像个被丢弃的可怜虫。   南禹衡的声音从喉咙中溢出,很轻很柔,他对她说:“跟我回家。” 第25章   南禹衡向秦嫣伸出手, 仿佛要把这个没人要的小东西领回去。   秦嫣依然没动,可南禹衡没有像芬姨那么好说话,他声音清淡中透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味道。   “你如果不想自己走呢, 我就把你扛回去, 不过我的身体, 抗到一半,我们两个可能都倒在雪地里,你要不怕冷,就继续装死。”   秦嫣倏地抬起头气鼓鼓地看着他,南禹衡眼里一闪而过一丝笑意, 秦嫣看见他当真把手朝她伸过来要扛她了, 赶忙一骨碌从飘窗上跳下来:“我有脚。”   两人出了秦家, 外面的雪已经堆了厚厚一层, 秦嫣的雪地靴踩下去都陷了好深。   她到底还是有些小女孩心性,顽皮得尽找雪厚的地方踩,像大雪和她有仇似的,南禹衡走在被清理过的小道上, 侧眸望着她, 笑骂道:“调皮。”   秦嫣干脆弯下腰揉了一团雪球回过身对准南禹衡:“再说我,砸你!”   南禹衡随手从旁边的矮树枝上拨了一团握成球:“你试试看!”   秦嫣毫不客气地把雪球朝他飞去, 南禹衡将手中的球一掷, 正好撞上秦嫣扔来的,两团雪球在半空中撞散成雪花,璀璨的白色晶体飞散飘落。   秦嫣不服气, 再次蹲下身去抓雪,南禹衡也快速握好了一个雪球,秦嫣朝他扔过来时,他又准确无误地拦截了。   这下秦嫣留了个小心眼,她趁蹲下时偷偷揉了两个小雪球,然后站起身将一个先扔出去,在南禹衡抛出手上雪球的时候,她又抬手将另一个砸向他。   南禹衡看见她手臂的动作就知道她还藏了一个雪球,身子刚准备让,却迟疑了一下站着没动,任那枚小小的雪球砸在他的身上散落开。   秦嫣一看计谋得逞砸中了,欢快地在雪地里跳了起来,朝南禹衡做着鬼脸,“咯咯”得笑着。   清丽柔美的小脸仿佛瞬间绽放了,像雪花一样白净清纯,冰清玉洁。   南禹衡挑起眉梢洋装懊恼地掸了掸身上的雪,眉眼间化开一丝温柔。   芬姨见南禹衡去了半天没回来,焦急地打开门,就看见两个小孩在门口打雪仗,惊讶地说道:“哎呀,也不嫌冷。”   她看着小秦嫣脸上透着还未散去的笑容,到底不忍心再说他们,便让他们赶紧进屋吃饭,别冻着了。   荣叔是西北那边的,晚饭的时候,他说着一些他们那里的风俗习惯,和他儿时的趣事,倒也听得秦嫣津津有味,南禹衡倒是吃得不多,偶尔动动筷子。   芬姨除了一桌菜还弄了热腾腾的火锅,虽然每年过年他们人都不多,但芬姨依然会让年夜饭看上去热烘烘的。   通常南禹衡只是简单地吃两口就回房了,也从来不看什么新春晚会之类的,毕竟过年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不免想到父母,有些伤感。   倒是因为今年有小秦嫣,南家反而热闹了一些,南禹衡停了筷子也没急着回房,还忽然好兴致地提出要陪荣叔喝两杯。   芬姨大骇:“少爷你喝什么酒!你哪能喝酒!”   南禹衡已经拿起白酒给自己倒了一小杯,荣叔笑呵呵地说:“我们南少爷都成年了,也能陪我喝点。”   芬姨急了:“这和成年有什么关系,少爷刚才碰雪,现在又喝酒,真是不管身体了。”   南禹衡挑起眉梢侧头看着芬姨:“就是碰了雪喝点酒暖暖。”   荣叔帮着腔:“一小口一小口,大过年难得。”   芬姨瞪着眼睛拿他们没有办法。   秦嫣眨巴着眼盯着南禹衡,他和荣叔碰了杯,火辣的酒从他口中流向他的喉咙,他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放下酒杯见秦嫣好奇地盯着他,挑起一丝笑意:“怎么?你想喝?”   芬姨说道:“胡闹。”   火锅腾升的雾气中却听见一个小小的声音:“能…给我尝尝吗?”   秦嫣从来没有喝过酒,可每年过节爸爸总会喝点小酒,她一直很好奇那种液体是什么味道,便巴巴地看着南禹衡。   芬姨嚷嚷着:“小秦嫣,秦大小姐,注意你的言行。”   秦嫣对芬姨做了个鬼脸,满眼冒星地盯着南禹衡:“我刚才也碰雪了,也想暖暖身子。”   南禹衡低眉浅笑,拿起一边的筷子沾了点白酒对她招了下手,秦嫣立马兴奋地从椅子上站起身,绕过念念叨叨的芬姨,欢快地跑到南禹衡面前,南禹衡将筷子递到她唇边,她弯着腰,伸出小巧的舌舔了一下,好似一只乖巧软萌的猫咪。   南禹衡嘴角挂着笑眼神一直落在她的脸上,就见小秦嫣先是眯起眼睛,然后秀气的眉全部揪在了一起,刚准备摆出一副难喝的表情,见南禹衡含笑看着她,立马又硬生生憋回去,还挺了挺胸洋装没事人地说:“还行,一点都不辣。”   荣叔笑呵呵地说:“小秦嫣可以啊,以后长大也能是女中豪杰了。”   秦嫣刚准备骄傲地昂起头,南禹衡把小酒杯往她面前一放,秦嫣愣了一下,抬眼看见南禹衡挑衅的眼神。   她气不服地拿起酒杯,在芬姨惊诧的声音中将杯子送入唇边,刚喝了一小口,杯子便又被南禹衡强行夺了过去骂道:“像匹野马。”   荣叔也吓了一跳:“快给她盛点汤,你们两个啊真是胡闹了!要是给别人知道,得说我和芬姨没有大人的样子。”   秦嫣笑眯眯地坐回去,芬姨已经给她端上汤有些溺爱地训斥她:“喝点汤,你这小性子可别学得像你哥哥一样。”   秦嫣拿着勺子不服气地说:“我哥哥怎么了?”   芬姨叹了一声:“我不是说你哥哥不好,只是住在东海岸的人家,外面有太多眼睛看着咱们,像你哥哥那样的脾气,辛亏是个男孩子。”   荣叔倒是岔开话题:“行了大过年的,别说这些,小秦嫣啊,你是没看到你南哥哥小时候,比你哥还皮,七岁偷喝他爸爸的洋酒,喝醉了在院子里耍酒疯,让他爸爸的一个助手上树给他摘桃子,结果那树上挂着他养的小蛇,后来那个小伙子看到南少爷就躲多远。”   秦嫣托着腮望向南禹衡:“你刚才怎么好意思说我调皮来着?”   她的小脸已经有些泛红,像可口的樱桃,一双如雾的大眼含着水汽,托着腮的样子有点蠢萌。   南禹衡低眉嘴角弯着。   晚饭时秦嫣倒还好,可是吃过饭,似乎是酒劲上来了,她开始有些晕乎乎的,大约想到爸妈和哥哥又很难过,便忍不住哭了,还哭得很伤心的那种。   把荣叔和芬姨弄得手足无措,南禹衡摇了摇头对他们说:“别安慰了,她发酒疯呢。”   秦嫣听到他的话,立马站起身嚷道:“谁发酒疯了?我又没有醉!”   刚说完身子歪了一下,差点又跌回沙发上,南禹衡伸出手臂替她挡了一下,她呆呆地打了个酒嗝,然后又被自己吓到一样捂住嘴,抬眸见到南禹衡眼底的笑意,懊恼赌气地对他说:“我要吃柿子!”   “哪来的柿子给你吃?”   秦嫣倔强地指着外面那颗柿子树,南禹衡扫了一眼:“掉光了。”   “我就要吃!”   她酒劲加上赌气,一双大眼直愣愣的,似乎和柿子死磕上了。   南禹衡无奈打开门对她说:“你自己去找,能找到我给你摘。”   秦嫣当真穿上雪地靴跑到南家院中的柿子树下,昂起小脸认认真真地找起来。   柿子树上全是雪,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她生气地抬手抱着树干晃了晃,顿时,树上的雪全落了下来盖在她的身上,冰凉凉的感觉让她酒醒了一半。   回过身去,几步开外的南禹衡见她成了一个雪人,边大步走过来,边笑骂道:“傻瓜!”   他抬手替她掸掉身上的雪,秦嫣一直低着头乖乖地站在原地,嗅着南禹衡身上属于他清幽的味道,鼻尖酸涩地拽着他的衣角声音沙哑地唤了声:“南哥哥。”   南禹衡的手有些僵住,毕竟好久都没有听见秦嫣这样叫他了,到底让他有些不适应,但很快他又继续掸着她肩膀上的雪“嗯?”了一声。   秦嫣朝他走近一步挨着他:“要是以后你不能结婚也没关系,我可以陪着你。”   南禹衡莫名其妙地拍了下她的头:“又发酒疯了?”   秦嫣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上面,忽然眼里放出光来指着:“那有一个!!!”   南禹衡顺着她的手果然看见还有一个柿子挂在树上,被雪盖着。   他抬了抬手:“太高了。”   秦嫣眼珠子一转对他说:“你把我举上去,快快快!”   后来她坐在南禹衡的肩膀上,好不容易摘到了那个柿子,南禹衡要放她下来,她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还傻傻地说着:“我坐在巨人的肩膀上,我就是巨巨人,我有没有三米高了?南禹衡,你转一圈,我想一边转圈一边看星星。”   记忆中,那是秦嫣儿时看过最美的星空,在苍茫的雪地里,漫天的银河倾洒而下,像会动的瀑布,闪耀着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光晕。   可那时的她,并不知道,她当真是坐在一个“巨人”的肩膀上,而那时的南禹衡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个邻家大哥哥,仅此而已。   夜更浓了一些,小秦嫣的酒劲终于过去,便又陷入沉寂中,她坐在南家一楼角落的窗户边,那里可以看见外面的感应路灯,如果有人路过,那里就会亮起来。   南禹衡将热乎乎的花生奶放在她面前,在她对面坐下,电视里放着新春晚会热闹的节目,荣叔坐在客厅里,芬姨收拾桌子。   秦嫣看着窗外的皑皑白雪,听见南禹衡清浅的声音:“为什么没跟你哥走?”   秦嫣呵了一口气在窗户上,窗外的风景模糊了一些,她说:“我奶奶以前告诉我,在我刚出生的时候,爸爸还没有汽车。   有次我要打预防针,我妈抱着我去医院,出来的时候拦不到车,又下了雨,我妈就抱我站在路边躲雨。   我爸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我妈浑身狼狈的样子,后来他找银行贷款买了他的第一辆汽车。   爸爸总是告诉我家人比什么都重要,我哥却说我爸是生意人,说的和做的不是一套,表里不一,其实我不懂我哥是什么意思,他这几年总是和爸爸有些争锋相对,是不是男孩子到了这个年纪都会这样呀?”   南禹衡低垂着眸,神色隐在长长的睫毛后,秦嫣才忽然察觉到自己失了口,南禹衡的爸爸不在他身边,他大约也是没法回答这个问题的。   秦嫣很快转过头说道:“可我觉得,我爸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小脸红扑扑的,想到她哥毅然决然地离开,还有些生气的样子。   那双眼睛像星空一样,淡淡的,亮亮的,透人心脾。   忽然,南家门外的感应路灯亮了,秦嫣倏地条件反射站起身,南禹衡侧头望去时,秦嫣已经冲了出去,她连大衣都没有披,就穿着红色的呢绒裙踩着雪地靴冲到了门口。 第26章   才打开门, 秦嫣便看见了秦文毅,他的身旁还站着身着驼色大衣的林岩,和提着两个行李的秦智。   秦嫣激动地扑到秦文毅身前:“爸爸!”   她就知道爸爸一定会赶回来的, 他答应过她, 就一定能做到!   秦文毅低头看着女儿哭了鼻子, 笑话地捏了捏她的脸:“哭什么!”   她松开秦文毅委屈巴巴地盯着林岩,林岩眉眼柔和地将脖子上的围巾拿下来裹住她:“外套呢?冷不冷啊?”   她抱了抱妈妈,然后看向站在他们身后一米外的秦智,有些生气地走过去抬起手就打了秦智一下,秦智没有躲, 也没有说话, 只是对着她骂道:“爱哭鬼。”   身后的门打开, 南禹衡拿着秦嫣的小大衣出来, 林岩伸手接过对他说了声:“谢谢,新年好,南少爷。”   南禹衡礼貌地说了句:“新年好。”   林岩回过身将大衣给秦嫣穿上,秦文毅拍了拍南禹衡的膀子, 话没多说:“进去吧, 外面冷,我们带秦嫣走了, 问候你荣叔和芬姨。”   南禹衡点点头, 秦嫣便一路拽着她爸爸的胳膊往家里走,走出几步后又回过头去,南禹衡正好准备关门, 看见她朝他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那一年,秦嫣13岁,简单美好。   她不知道爸爸怎么找到的妈妈和秦智,又怎么能让他们回来的,家里没人再提起年前发生的事,就像…那件事根本不存在一般,虽然秦嫣有些好奇,但她到底年龄还小,只要爸爸妈妈不吵架,哥哥不离家出走,对她来说就满足了。   他们去了一趟爷爷奶奶家,待了一周左右,期间南禹衡来过一个电话,是给秦智,放假前的一部分寒假作业他没有收到,让秦智发一份给他。   秦智那会正在手游中,挂了电话就把南禹衡的邮箱转到秦嫣手机上,让秦嫣上楼开他电脑发一下。   秦嫣跑上楼,输入好邮箱地址,找到她哥说的文件发过去,刚准备关电脑,又点开看了下硬盘,发现里面多了好几套高中三年题库汇总的视频,序号都排到5了。   她干脆将这几个文件顺便一起给南禹衡传了过去,结果文件太大,她还足足等了老半天。   等得无聊顺带发了条信息给南禹衡:我正在传好东西给你,有些大传得慢,你等等,加油哟!(傻笑.jpg)   一会后秦嫣传好了便关掉电脑,又跑去奶奶家门口放烟花了。   而那一头的南禹衡电脑发出“叮”得一声,他将椅子滑到电脑桌前,碰了碰鼠标,邮箱提示有新邮件,当他点开看见“高中三年题库汇总”这几个字后,已经明白秦嫣发给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   他就搞不懂了,为什么每次放假秦嫣都要发给他这种东西,是怕他在家太无聊了吗?   他拿过手机,又翻出刚才秦嫣发给他的信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加油”两个字再配上那个贱兮兮的表情包,总有种被人嘲笑的感觉!所以秦嫣理所当然也没有收到回复。   等他们从爷爷奶奶家回到东海岸的时候才知道,他们家前面搬来了新邻居。   自从吴家因为吴青蓉闹自杀搬走后,那栋房子空了一年多,没想到年后居然住进了人。   在秦文毅他们刚到家的第二天,新邻居就登门拜访了。   这一家姓范,三口个子都不高,从海滨城市搬来南城,皮肤有点黑,但为人很热情大方,送了不少海滨城市的特产,堆得秦文毅家门口都是。   范妈妈虽然个子娇小,但身材玲珑有致,穿着改良式的冬款旗袍,一股子风韵犹存的味道,一双眼睛不算大,但透着精明能干。   一见到林岩就惊讶地走上前握着她的手,不停叹道,没想到邻居是个大明星,说林岩本人比电视上还漂亮,皮肤真好,看着跟二十几岁小姑娘似的,嘴上仿若抹了蜜。   她说话没有刻意恭维的味道,听着让人舒服。   他们的女儿和秦嫣差不多大,叫范筱萧,乍一听上去像“范小小”,所以她家人喊她小小。   小小遗传了她母亲的样貌,虽算不上漂亮,但很神气玲珑的样子,一双乌黑的眼珠子好似会说话。   大人们寒暄的时候,她已经走到秦嫣旁边问她:“嗨,你在景仁上学吗?”   秦嫣点点头,她一脸兴奋地说:“太好了,我开学也转到景仁了,我们可以一起走。”   秦嫣这个年纪对于同龄的女孩总是有些亲切,小小伸手摸了摸秦嫣放在身前的长发羡慕地说:“你头发真软,摸着好舒服啊。”   秦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寒假比较短,没多久他们就开学了,但让秦嫣意外的是,范筱萧居然转到了她们班来,而且座位就安排在了她前面,自然而然两人就熟络起来,也就自然和陆凡也玩到了一起。   曹田那群女生看转学生整天和陆凡在一起,加上她皮肤黑,穿什么都不太洋气的感觉,不禁有些轻视她。   不久后班上就有人说她是暴发户家的女儿,还说她爸以前是菜场杀鱼的,嘲笑她身上一股鱼腥味。   陆凡倒是做为过来人劝小小不要放在心上,那帮女生过段时间就没兴趣瞎传话了,有次那些女生从她座位旁边走过,故意捂着鼻子表现出一副很臭很嫌弃的表情。   秦嫣有些看不过去想出声制止她们的行为,小小却回过身堵住她的嘴,对她摆了个“嘘”的手势。   小小对于那些女生的嘲笑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但之后连着一个星期从家里带各种新奇的东西到学校。   不是进口的变色唇膏,就是各式各样大家平时买不到的发饰,还有那种涂在眼皮上,只有在阳光下才有颜色的漂亮眼影等等。   瞬间就吸引了班上女生的注意,下课都围着她问她这是什么,那个怎么用?   范筱萧不仅耐心告诉她们,还帮她们化妆弄头发,她的手很巧,有时候秦嫣坐在后面看得都出神入化的感觉。   她经常还把这些小玩意送给那些女生,到底是初一的小女生,没几天对她的态度都友好许多。   便是在那之后的某一天下课,小小去饮水机那倒水,回身不小心撞到曹田,她说了句“不好意思”,曹田立马翻了脸骂道:“没长眼睛啊?谁让你碰我?让开!”   课间班上总是乱哄哄的,一开始还没人注意到她们那边,小小笔直地站着,堵在饮水机前面半步也不挪。   曹田一看有些急了眼:“我叫你让开没听见啊?也不怕一身鱼腥味把水污染了!”   话音刚落,范筱萧手中的水就这样朝着曹田泼了过去!   曹田顿时就尖叫了,全班瞬间安静下来,曹田扯着嗓子嚷道:“你居然敢拿水泼我!”   说完上去就要拉扯小小,小小虽然不高,但力气大,她轻易一推就把曹田推坐在地上。   曹田怒气冲冲地对其他女生喊道:“她欺负我,你们快帮我欺负回去。”   下面的女生几乎全部拿过小小的东西,所有人看着小小投过来的眼神,讪讪地劝曹田:“算了田田。”   “对啊,她不是有意碰到你的。”   把曹田气得从地上爬起来,上去就要扇小小,小小抬手抓住她快要落到脸上的手腕然后侧头看向下面的同学,一脸无辜地说:“你们都看见了,她非缠着我不放,还要打我,所以不怪我。”   说完扬起另一只手上去就给了曹田一巴掌。   教室里顿时寂静无声,连一向大大咧咧的陆凡都长大了嘴,震惊地看着前面。   曹田完全懵了,小小却若无其事地走下台坐回座位,没人敢看她,甚至没有人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到底是初一的学生,尚且涉世未深,遇到这样的场面都有些不知所措。   小小胸前倒是沾了点水珠,她低头看了眼。   临上课前,秦嫣戳了戳小小的后背,她靠在椅子上,秦嫣凑过去说:“她告老师怎么办?”   小小回过头狡黠一笑:“告了才好。”   她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慌张,转过身盯着秦嫣桌上的水杯:“借我点水。”   然后拿起水杯就往自己胸前倒了一点。   秦嫣侧头看了眼陆凡,陆凡也莫名其妙地耸耸肩表示不能理解。   结果第二节 课下课,班主任气冲冲地带着曹田到班上找范筱萧时,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小小哭了,哭得那是肝肠寸断,说曹田骂她爸爸,她怎么被诋毁都可以,但是不能骂他爸爸。   她长得瘦小,人也比较黑,初一那会就跟发育不良一样,班主任本来一头恼火,但看见小小胸前还没完全干透的水渍,也疑乎曹田的话恐怕是一面之词。   便问班上的同学,到底有没有嘲笑范筱萧,这不问还好,一问下来班主任的脸都黑了,走上讲台大发雷霆:“你们谁在这瞎传话的?把水产生意说成杀鱼的,亏你们想的出来!别说范筱萧爸爸不是杀鱼的,就算是的,你们也不应该这样说,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哪个行业容易,你们以为你们的父母手底下没有这些基层劳动者,企业就能办得起来?这话是从哪个口中传出来的?”   小小站在讲台边上适时地抬头,看向下面一个心理素质比较差的女生,那女生吓得立马看着曹田,她这一看老师自然注意到,也侧过头朝曹田看去,声音里充满威严:“是不是曹田?”   底下人都不说话了。 第三节 课一上课,小小又若无其事地坐回座位上,而曹田再次被带去了老师办公室进行思想品德教育工作。   陆凡探过身子对小小说:“你爸原来不是杀鱼的啊?那你干嘛不早说告老师啊?”   小小却回过头压低声音,嘴角噙着一丝神秘的笑意:“告老师也要看时机的,早告了哪能有今天的效果?”   陆凡神经比较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秦嫣却有些讶异地抬头看了小小一眼。   当天下午小小让秦嫣等她一道回家,秦嫣便看见那个性感玲珑的范太太到了学校,还特地喊着他们班主任去楼下,范太太提了很精巧的盒子给了班主任,虽然看不见里面的东西,但大约价值不菲。   结果第二天班主任就联系了曹田的家长来学校,还把事情严正的说了一番,又把小小喊到走廊,好些人都看见曹田当着她妈的面给小小赔不是。   范筱萧这波骚操作直接看得秦嫣和陆凡目瞪口呆,她们那会才上初一,哪懂得玩心机耍心眼,顶多像陆凡这样不爽的直接开骂就是,没人想到小小转过来半个月的时间,就让自己咸鱼翻了个身。   导致后来曹田在班上见到她都绕道走。   而新学期开学,除了这个转学生让秦嫣的生活更加丰富了一些之外,还有一个便是南禹衡了。   她终于知道南禹衡临放寒假前对她说的,她为他找了个大麻烦是什么了? 第27章   自从秦嫣摘掉南禹衡的口罩后, 他的样貌当天算是被很多人都瞧见了,虽然之后他依然很少到学校,也依然会戴着口罩, 但到底那天很多人拿手机拍了他, 还私下传疯了, 一时间这位蒙面侠的真容让整个景仁都沸腾了。   那些之前刁难过南禹衡的歪瓜裂枣,看见他的脸后,都恨不得把手机吞了,而女生们则疯狂许多。   最近几次,但凡南禹衡来学校, 他们班门口一下课总是围着一大群女生。   还有同班的同学, 原来压根不会注意到南禹衡的, 这下也偷偷给他塞情书, 经常就是南禹衡低头写字,猛地一抬头面前就有青涩的女学生,一脸娇羞地递给他各种东西,搞得南禹衡很是困扰。   更夸张的是, 好多女生还追到了东海岸来, 秦嫣有好几次出门都看见南家门口徘徊着一群学生妹,芬姨一出来倒垃圾, 那群学生妹就缠着芬姨, 说要找南禹衡问题目。   南禹衡虽然清冷,但看上去没有秦智那么凶,女生们喜欢秦智但不敢靠近, 煞气太重,南禹衡就不一样了,他像一块温润的璞玉,矜贵孤冷,让人想征服。   秦嫣总算知道他哥那天为什么笑得那么诡异了,敢情是南禹衡帮他解决了不少困扰,现在学校里面女生都跑去追南禹衡,就少了很多人去烦他了。   有一次,秦嫣和小小放学回家就遇见三个女生围在南家门口,芬姨倒是很有礼貌地告诉她们:“南少爷身体不好,对不住了。”   那三个女生你一言我一语地说:“没关系,你让他出来,我们一个年级的,就和他说句话就走。”   芬姨明显是被南禹衡授意过,此时有些为难。   让小小没想到的是,本来站在她身边的秦嫣忽然冲了过去,对那三个女生说:“内个,芬姨都说他身体不好了,你们还让他出来吹风,万一受凉了怎么办?”   小小刚搬来时,跟随父母来拜访过南家,大约听闻这家的少爷身体不好,此时看秦嫣跑了过去,自然也跟上去帮着说话:“对啊,你们是住在东海岸吗?你们爸妈知道你们跑到男孩子家门口这样为难人吗?”   三个女生顿时脸色就不大好看,其中一个短头发的女生站出来说:“我就住在东海岸,关你什么事?找邻居不能找吗?”   小小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邻居?我家住旁边,我怎么不认识你?”   那个女生大约看小小黑黑瘦瘦的好欺负,抬手就要推开她,正好秦嫣眼快,用身体挡了一下,那女生一下子把秦嫣推撞到后面的铁门上,南家的铁门发出沉闷的金属声,秦嫣秀气的五官全部挤在了一起。   芬姨见了立马走出来:“你们这群孩子!秦嫣,没事吧?”   小小也火了,声音不禁大了一些:“你们怎么还推人啊?”   那个短头发女生有些盛气凌人:“我又没想推她,明明是你嘴欠!”   “你…”小小气得不轻。   却在这时,南家的大门开了,那三个女生都有些怔怔地看着小小身后,小小也回过头去,便看见南禹衡穿着深色高领毛衣走了出来,他气质清浅,五官的轮廓明朗俊逸,长腿缓步而来,犹如画报中走出的人物,在大叶环绕的南家院中,朦胧得有些不大真实。   他几步走到门口,侧眸看了眼眉毛全部拧在一起揉着背的秦嫣,对芬姨说:“荣叔找你,你进去吧。”   芬姨走后,南禹衡拉了一下秦嫣,将她的身体拉离冰凉的铁门,扯到自己身边,声音清冷地问:“谁推她的?”   他气场沉稳,远不像一个高一的学生,面前的几个同年级女孩立马结巴了,话都讲不利索。   那个短发女生脸颊绯红地说:“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就是来找你的。”   南禹衡语调没有丝毫温度:“找我干吗?”   她低着头,满脸羞涩,旁边的女生碰了碰这个短发女孩,她好似鼓足勇气似的,抬起头对南禹衡说:“我喜欢你。”   瞬间,空气凝结了,秦嫣睁大眼睛盯着面前的学姐,还第一次围观表白现场,小小也很吃惊,而陪短发女来的两个女生笑着起哄:“南禹衡,你没女朋友吧?要么你和小芸在一起吧?”   “对啊对啊!”   这个叫小芸的一脸期待地盯着南禹衡。   南禹衡漆黑的眸子没有丝毫波澜,他只是用余光扫了眼一脸好奇强势围观的秦嫣,低头将手放在唇边咳嗽了一声。   他这一声咳嗽立马让秦嫣回过味来,瞬间挡在南禹衡的前面义正严辞地说:“他不能和你在一起的!”   这下所有人都惊了,小芸立马有些不大高兴:“为什么?你不要告诉我,他女朋友是你啊?小不点?”   南禹衡垂眸看着秦嫣乌亮的发丝,在斜阳的照耀下,她头顶变成了漂亮的光圈,柔软细腻,让他眼里泛起一丝涟漪。   却听见面前的小人接下来说道:“当然不是了!怎么可能呢!他,他不能交女朋友的,以后也不能结婚,你们可别害了他!”   面前的几个女生更懵了,就连小小也张着嘴满头问号。   别说她们了,秦嫣身后的南禹衡听见她这番话也有些…莫名其妙。   几个女生便问道:“为什么啊?”   秦嫣还特地回头用一双同情的大眼望了下南禹衡,随后告诉她们:“就是他身体不好,谈了女朋友一激动会出事的!”   面前的女生也听不明白,云里雾里的,还继续问道:“出什么事啊?”   秦嫣有些着急地说:“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就是结了婚夫妻得运动的,他从小到大都不能剧烈运动,一运动就容易…那个。”   秦嫣指了指天!   面前几个到底是高中生,对那种事情也知道个大概,一听秦嫣这么说,再看南禹衡的眼神都不对了,每个女生神色各异,就跟颜料打翻在脸上一样,很有艺术感。   而此时,秦嫣身后的人,脸黑沉得跟要刮起八级大台风一样!阴云密布!   抬手大掌就落在了秦嫣的头顶,强行带着她的头转了过来,眸色暗沉地盯着他:“谁跟你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秦嫣感觉到头顶大手的力道在一点点加重,弱小无助地说:“端木哥还有,我哥。”   南禹衡眼里闪过一股烈焰,关键还没法跟面前一脸无助目光盈盈的少女发作,只能冷着脸对她身后的几个高中女生说:“还不走?”   几个高中女生走好远了,还处于一副被打击过度的模样。   她们刚走,南禹衡就收回手狠狠瞪了眼秦嫣然后就转身回家了。   小小拽了拽秦嫣对她说:“我怎么感觉,这个南禹衡好像生气了啊?”   秦嫣迷迷糊糊地说:“唔…生气了吗?可是为什么呢?”   “不知道啊。”   两个小女生都一脸迷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秦嫣初一下半学期的时候,她家这一片因为范家的到来,变得非常热闹,   范太太是个开朗的妇人,一入住东海岸就热情地加入到东海岸这些豪门阔太的聚会中,无论是悠闲的下午茶,还是富太太们举办的家庭趴,都看见这个小妇人八面玲珑的身影,她就像是个天生的外交家,总能找到这些太太们感兴趣的话题,为她们带来新鲜事和八卦。   虽说范家和秦家一样,往上数两代都不是什么大门大户,但和秦文毅他们刚搬来东海岸的光景不同,范家因为有范太太这么一个左右逢源活络的人儿,很快东海岸的人,便从一开始的有些看低他们,到真正接受他们一家子。   几个月后范家的小花园就成了东海岸太太们例行聚会的地方。   而范先生个子不高有些中年发福,肚子大大的,笑起来乐呵呵,给人一种没脾气的感觉,秦嫣只知道他做水产生意,后来又搞房地产开发,突然暴富的。   秦嫣每天放学几乎都能听见范家花园传来优雅的古典音乐,当然有时候也会放些慢节奏的蓝调。   一群富太太妆容精致地坐在一起,兴致盎然地聊着天。   如果碰巧那天秦嫣和小小一道回家,她会特地绕到范家小花园和范太太打声招呼再走。   有一次,范太太身边坐着两个贵妇,秦嫣像往常一样向她问好,其中一个贵妇立马凑到另一个贵妇耳边说:“就是她,她妈…”   范太太立马瞪了那个妇人一眼,然后对秦嫣招招手。   秦嫣以前不懂哥哥为什么对别人议论妈妈会生气,但逐渐长大的她,在别人口中听见林岩的名字时,也会颇为敏感,只不过那时的她很少上网关注娱乐圈,也只认为大家议论妈妈,是因为她是个大明星。   范太太给了秦嫣一块可口的曲奇,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叫她:“乖孩子。”   她总喜欢这样喊秦嫣,她每次看着秦嫣的时候,不大的眼睛会笑成一道弯,精明的双眼透出真心喜欢的光来。   她从范家离开刚回到家,就听见端木翊的声音:“那帮孙子真是狗眼看人低,怎么我们学校就出不了成绩好的了?是不是没有听过你在初中时的战绩啊?”   秦嫣走进家门,看见端木翊和秦智一人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打着手游,秦智不屑地说:“我们这种学校比其它的还行,比成绩,市里面肯定关注那些省重点。”   端木翊气得把手机一扔:“那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还是咋地?看不起我们富二代啊?搞得我们富二代整天不学无术似的。”   秦嫣刚换上拖鞋“噗嗤”笑了,秦智嘴角也弯了起来,端木翊立马感觉自己的话好像有点打脸,气冲冲地说:“我不管,你这次去市里比赛,怎么也得把那些省重点的好学生给拿下,给我们景仁长长脸,妈的当真认为我们没人了啊!”   秦嫣问道:“哥你参加什么比赛啊?”   端木翊告诉她:“市高中数学联赛,差点没给我们学校名额,你说气不气人?多亏你哥代表学校争取到了。”   秦嫣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学期末的时候,这个高中的数学联赛在南城理工大举办,赛事被安排在了下午,所以当天秦智没有去学校,初中部的暑假早了几天,秦嫣一大早就喊秦智起床准备准备,结果秦智压根不搭理她,一觉睡到十点多才慢悠悠地从床上起来。   秦智起床没多久,隔壁的范太太拿着自己做的软糕来按门铃,林岩听见动静往大门走去,可就在这时,秦嫣和秦智同时听见“咚”得一声!   等他们冲下楼的时候,林岩已经昏倒在地。   秦智急得大喊“妈!”蹲下身就抱起林岩。   门口的范太太放下手中的糕点就用劲拍打着门,秦嫣赶紧把大门打开,范太太顾不得脚边的糕点一口气跑过去,对秦智说:“快把你妈放下来!不要对着她喊,你去拿冰袋,秦嫣叫救护车!”   说完她接过林岩就将她平放在地上,转向一侧,秦智拿来冰袋,她迅速接过,敷在林岩的额上,比起秦智和秦嫣的焦急,她显得冷静许多,抬头问秦嫣:“电话打了吗?多长时间到?”   秦嫣带着哭腔:“说十分钟,范阿姨,我妈会不会有事?”   这个总是笑靥如花的妇人,此时脸上却透着认真:“会没事的!”   她一句简短的话似乎给兄妹两打了一剂强行针,秦智这才反应过来给秦文毅打电话。   而在救护车来之前的十几分钟,这个平时精致得一丝不苟的范太太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替林岩按着冰袋,不时检查她的呼吸状况和瞳孔。   在林岩被抬上救护车时,秦智回过身死死抓着秦嫣的手腕,把代表景仁参赛的资格证拍到秦嫣手中。   “你现在立刻去找南禹衡,让他去市里替我比赛,不管他怎么拒绝,你都要给我想办法让他答应!然后赶紧回来!”   秦嫣颤抖着说:“可是妈!”   “妈有我在。”   说完拍了下秦嫣的肩,秦嫣忽然又想起什么,匆匆说道:“但南禹衡那成绩怎么代表学校比赛啊?”   秦智冷哼一声:“我让你去就去,整个景仁,他要是赢不回第一,就不可能有人能拿回名次,给我把眼泪擦干,赶紧去!”   说完秦智一步跨上车,救护车闪着灯迅速开远。 第28章   秦嫣一直听说南禹衡成绩平平, 在班上连中上都挤不进去,可秦智既然这么笃定让她去,她便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珠拔腿就跑到南家, 芬姨告诉她南禹衡去学校了, 她急得要去学校找南禹衡。   荣叔便开车将秦嫣送到学校。   彼时, 初中部已经放假了,只有高中部还在奋斗,六月底的天气,南城火炉蓄势待发,秦嫣一下车便朝高中部狂奔, 荣叔腿脚不好, 落在后面。   她穿着浅粉色的小裙子, 长发披肩, 一口气冲到高一年级所在的二楼,当她奔跑的身影掠过其他班级时,好多人都伸头张望,窃窃私语道:“那是不是初中的秦嫣啊?”   “好像是, 她哥今天不是去比赛了吗?”   端木翊本来趴着睡觉, 一听到秦嫣的名字,直接推开坐在后门口的男生探出身子喊了声:“秦嫣。”   秦嫣顾不得答应他, 气喘吁吁地跑到三班门口, 手上捏着那张资格证,额上布满汗水。   三班正在上自习,她的出现吸引了班级里的目光, 陆陆续续都放下书看向窗外,秦嫣双眼通红地盯着后排座上清瘦的男生,声音一出来便带着掩饰不住的哭腔:“南禹衡!”   南禹衡以为听错了,放下手中的笔侧头看去,便是看见那样一抹娇小的身影,脆弱得像玻璃一样,一双大眼里满是无助和难以抑制的担忧。   他微微蹙眉拉开椅子几步走出教室立在她的面前:“怎么了?”   秦嫣才到他的胸口,她抬头看着他,一双大眼里噙满泪水,难过地说:“我妈昏倒了。”   南禹衡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低头看着她手中的东西问道:“送去医院了吗?”   秦嫣点点头:“去了,我哥陪着。”   说完她将手中的资格证递给他:“我哥给你的,让你替他出赛。”   南禹衡看着那张不大的资格证,漆黑的眸子里划过晦暗不明的光泽,他没有接,清隽的面容有些紧绷,而后,他对秦嫣说:“我没法替他比赛。”   他没有看秦嫣,目光不知落向何处,眸色很深。   身后的同学全好奇地盯着他们,虽然听不清楚两人的对话,但是他们看见秦嫣眼里噙着泪,全都竖起八卦的耳朵,开始脑补。   秦嫣来的路上就想过了各种可能,包括南禹衡会拒绝。   可她的哥哥让她无论如何也要让南禹衡替他出赛,她便势必不会白跑一趟!   炎热的太阳光照在走廊上,身后大树上的知了齐齐鸣叫,汗水顺着秦嫣白皙的额流了下来,她踮起脚尖定定地看着南禹衡,眼里盈动的光投在他漆黑的眸底:“我妈还在去医院的路上,你能明白我和我哥现在的心情吗?南禹衡,如果你不答应我…”   她抬起手抓着他浅色的衬衫衣领,眼里波光粼粼:“我就,就…”   她实在想不出一个威胁他的东西来,汗水湿透了她胸前的浅色衣裙,有风拂过,吹起她的裙摆,她白色的内衣若隐若现,透着禁忌的蛊惑,离他那么近,近到他闻到了她身上香汗淋漓的气息,有些微甜,有些挠人,让他…有些烦躁。   他伸手夺过她举着的资格证,秦嫣怔怔地松开他:“你答应了?我还没想到拿什么威胁你呢。”   南禹衡却不动声色地说:“你除了拿绝交,还能拿什么?但你根本不会用绝交威胁我。”   南禹衡太了解她了,秦嫣是不会,纵使刚才她差点脱口而出,可她终是不会的,她不忍心和南禹衡绝交,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她不忍心离开南禹衡,让他孤单。   她嗅了嗅鼻子:“那你算是答应了吧?”   南禹衡轻叹了一声:“你又在给我找麻烦。”   秦嫣声音很小很委屈地说:“反正你从小就嫌我麻烦,也不怕再多一个。”   她可怜的小模样总是有办法让南禹衡无法再说她一句。   荣叔从后面赶了上来,南禹衡转头对他说:“把秦嫣送去医院。”   荣叔点点头。   秦嫣脸上的汗水和泪水融合在一起,花了她的小脸,南禹衡皱了皱眉问她:“带纸了吗?把脸擦擦。”   秦嫣摇摇头,然后凑了过去,习惯性地将脸上的汗水和泪水全部擦在了南禹衡身上。   似乎从秦嫣很小的时候就养成了这个改不掉的坏习惯,南禹衡向来爱干净,他总是穿得清爽整洁,大概换做其他人,他早一巴掌推开了。   虽然他从小就告诫过她好多次,不许把她的眼泪鼻涕往他身上蹭,但似乎秦嫣每次很伤心的时候,都像小猫一样,非要把眼泪全部蹭在他身上才会不难过。   只不过秦嫣虽然是下意识的动作,却看得身后的同学目瞪口呆。   南禹衡很不自在地侧了下眼,推了推她的额:“干净了,去吧。”   秦嫣跟着荣叔往走廊尽头走去,走了好远后她回过头,南禹衡没有进班,目光还落在她身上,她抬起手握成小拳头,直发纷飞,双眼像浸在水中,清透明亮,她对他喊道:“加油!我等你好消息!”   南禹衡漆黑的眸子揉碎了走廊里的炎炎日光。   ……   秦嫣赶去医院的时候,林岩已经送进了手术室,她听哥哥说,是脑出血,正在抢救。   范太太也在手术室外,她是和秦智一道来医院的,此时还穿着拖鞋,倒也顾及不到那么多,联系了家里的佣人,送了饭菜来,让秦智和秦嫣先吃点东西。   他们兄妹两从没遇到过这种意外,多少都有些慌乱,好在有个大人在,从林岩到医院,再送进手术室,基本上是范太太和院方交涉。   没一会,秦文毅也赶到了,他焦急地询问情况,不停打电话联系人,秦嫣从来没见过一向沉稳的爸爸,如此慌张的神情。   手术结束后,医生告诉他们,幸亏进行了紧急抢救,暂时脱离危险,病人什么时候苏醒还无法确定。   快的话说不定这周就能醒,慢的话就不好说了,通常这种脑出血术后苏醒越早越好,昏迷天数越多越危险,不排除会有瘫痪甚至脑死亡的现象。   秦嫣很多年以后都记得爸爸当时听完医生这段话后的反应。   他先是踉跄了一下,然后背脊砸在医院走廊的墙上,那一刻,秦嫣仿佛感觉到一颗参天大树轰然坍塌。   她相信当时爸爸心里的那颗参天大树一定也是这样的。   她从小到大没有见过爸爸哭,可那一天,她分明看见他眼里氤氲的悲伤。   林岩被送去了重症监护室,只能留一个人在里面,秦文毅穿着隔离服坐在病床边。   医生说可以适当和她说些话,观察她对外界的反应,有时候会加快她的苏醒。   隔着玻璃,秦嫣不知道爸爸和妈妈说了些什么,似乎断断续续,有时候秦文毅将脸埋在双掌间,很痛苦的样子,秦嫣做不了任何事情,只能眼睁睁看着爸爸妈妈如此煎熬。   秦智吃不下任何东西,在走廊外面不停抽烟,范太太已经回去了,空荡的走廊,一时间只有小秦嫣一个人。   傍晚时分,烈日终于夕落,一天的奔波归于安静,而等待着他们的明天将不知道会是什么?   有脚步声响起,秦嫣侧过头,看见南禹衡出现在走廊尽头,他穿着干净的白色T恤,浅蓝色牛仔裤让他在斜阳下显得双腿修长,儒雅沉静。   秦嫣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看着他一步步走到近前,她出声问他:“比赛怎么样?”   南禹衡没说话,他幽深的眸子从她苍白的小脸上扫过,微微拧起眉,面色不大好看,秦嫣眨了下眼将头低了下去:“没关系的,你尽力就好了。”   刚说完感觉南禹衡抬了抬手,而后她的脖子一沉,一块东西落了下来,秦嫣诧异地拿起挂到胸前的奖牌,上面刻着几个大字“第六届数学联赛第一名”。   她握着那枚奖牌瞬间将头抬起来不可置信地盯着南禹衡,眼泪就滑落了下来,紧紧将奖牌捏在掌心越哭越凶,最后竟然就这样放声大哭!   在外人眼中秦嫣总是笑盈盈的,不太爱哭,是个乐观的小姑娘。   大约也只有在南禹衡面前,她会毫无顾忌地释放自己所有的情绪,因为面前这个大哥哥看过她所有的窘迫,在她的小世界里,他知道她所有不为人知的小秘密,自然也就是除了家人以外最亲近的人。   南禹衡没有离开医院,就这样陪着她,他清楚父母的离开是什么滋味,对于孩子来说,这便是天塌下来的感觉!   秦嫣坐在椅子上一直哭,一直哭,她说,她害怕,她说,她不能没有妈妈,她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后来,南禹衡告诉了她一个故事,或者说,是一个秘密,关于他自己。   他从牙牙学语刚会叫爸爸的那刻起,他的爸爸南振就承诺每年他生日都会带他远航,去一个他想去的地方,从两岁开始,南振就会把他放在肩头站在甲板上眺望晨起日落。   他五岁那年从南振办公桌的地球仪上找了个地中海,他对爸爸说要去这片蓝色的地方,南振告诉他,等他再大一点,上了小学后就带他去。   他八岁生日前夕,南振从哥伦比亚,西太平洋赶回国内,接上南禹衡和妈妈魏蓝,向着他梦想中的地中海航行,他们最终目的地是美丽得如童话中的西西里岛。   可最终他们没能完成那趟航行,他的爸爸和妈妈永远沉睡在那片地中海,再也没能回来…   他告诉秦嫣,出事的时候是晚上,那天夜里很冷,他在睡梦中被爸爸叫醒,南振抱着他出房间的时候,船舱过道已经渗了水,他们很艰难地往船舱外跑,水流越来越大,巨大的阻力把他们往船舱深处推。   后来他的妈妈松开了南振的手,让他抱着儿子先出去,无论如何都要把儿子送出去!   那是南禹衡记忆中南振唯一一次对魏蓝吼叫,他死死拽着魏蓝的手腕,刚烈的魏蓝低头咬住南振的手,直到他手背渗血,疼得力道变小,魏蓝才奋力挣脱他,她眼里满是决绝的泪水对南振说:“如果你救不活儿子,我也绝对不会活着出去!”   南禹衡趴在南振肩头,抱着他爸爸的脖颈,看着幽暗的船舱内,魏蓝的身影抓着过道扶手,海水冲刷到她胸口,她离他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他再也看不见她。   那是他对魏蓝最后的印象…   他被南振抱出船舱时,幸存的人已经准备将救生艇开走,任南振如何喊叫,那些人也没有将救生艇靠近,以免大船下沉的漩涡会让他们无法逃生,没人愿意冒险。   不断倾斜的船体,混乱的挣扎中南振将仅有七岁多的南禹衡紧紧抱在怀中对他说:“我现在要把你往救生艇那抛,这很危险,但也是你唯一能活着的方法,你害怕吗?”   小小的南禹衡将唇咬破忍住所有颤抖抬起头对南振说:“不怕!”   南振重重拍了拍他的头:“我的好儿子!”   他找来绳索绑在南禹衡身上,替他套上救生圈,就在把他扔出去前牢牢攥着他的肩对他说:“你妈怕黑,她一个人在船舱里一定会很害怕,从她跟我那天起,我就对她说过,无论以后何种境地,我都不会丢下她,所以,你上了艇我就要回去救你妈,你会怪我吗?”   浩瀚的大海被无边的黑夜包裹着,看不到一丝月光,朦胧中南禹衡握住爸爸宽大的手掌对他狠狠摇了摇头!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被南振抛出去的那一刹那,他听见南振对他说:“我们永远爱你!”   再然后他掉入无边的大海,冰凉的海水灌进身体,他的世界归于黑暗。   朦胧的意识中,他被人拽上救生艇,他努力抬起头看着大船的方向,南振似乎是确认他上了艇的同时消失在大船边,那一转身便是永别。   在八岁前,他那么热爱大海,他的爸爸总是告诉他,他们南家世世代代靠海过活,大海给了他们整个家族财富和地位,给了他们想要的一切。   可八岁以后,南禹衡那么痛恨大海,因为大海带走了他的一切!   秦嫣终于在南禹衡舒缓的声音中停止了哭泣,那个傍晚,他向她打开了内心中的一扇门,让她离他更近了一些。 第29章   林岩昏迷了一周, 在这一周里,秦文毅废寝忘食地守在她身边,直到后来林岩醒了, 范太太来看望她时还打趣说:“幸亏你醒了, 不然你家老秦也得昏迷了。”   而秦文毅对范太太的感激更是无以言表, 之后才得知范太太在结婚前是护士,后来还做到了护士长,只是后来随着范先生的暴富,她也辞去了医院的工作。   所以她会些基本的急救方法,若不是她, 林岩恐怕捡不回一条命。   林岩出院后, 秦文毅隆重地招待范太太一家, 那晚秦文毅喝了点酒, 有些感慨地说范太太是秦家的救命恩人,以后秦家和范家就是一家人!   秦嫣和小小关系本来就好,自那件事后自然更加亲如姐妹。   林岩在家修养了两个月,秦文毅几乎也推掉了大部分工作, 秦嫣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爸爸妈妈天天在家的温馨, 虽然很担心妈妈的身体状况,倒也忽然觉得林岩的这场病让家里的氛围变了许多, 就连秦智近来也变乖了, 没再到处浪打游戏抽烟熬夜。   暑假结束后,秦嫣上了初二,而秦智升到了高二。   分别两个月的同学, 在刚开学初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倒是因为整个暑假小小基本上都和秦嫣在一起,两人变得越来越默契。   而陆凡,依然骑着破单车,从地铁站赶来学校,来早了,就在学校门口等秦嫣和小小,三个人像铁三角一样形影不离。   那天早晨,秦文毅送小小和秦嫣来学校,两人下了车手挽着手往校门口走去,陆凡老远对她们招手,三人刚汇合,忽然一辆骚红色的摩托车从她们面前疾驰而过,径直停在对面的车棚。   她们都停下脚步好奇地看过去,倒不是因为摩托车的声音很大,而是因为骑在摩托车上的,是个女生。   她穿着黑色字母紧身背心,下身破洞牛仔热裤,长腿从摩托车上一跨而下,露出腰间若影若现的蛇形纹身,她将头盔取下,一头张扬的紫色长发便落了下来,性感帅气。   秦嫣从来没有看过有哪个景仁的女同学会像她这副打扮,不禁好奇得睁大双眼。   那个女生似乎是感觉到身后的目光,一甩长发转过身,秦嫣便看见了她的样貌。   深邃绝美的眼睛微微上挑,像魅惑的狐,不似亚洲人的轮廓分明而立体,让她浑身都透着难以忽视的光芒,嚼着口香糖散漫不羁的样子仿若一只随时会张牙舞爪的波斯猫。   她盯着几个小女生睨了一眼,吐出一个泡泡,“砰”得一炸,转身走人,看得几个小女生目瞪口呆。   陆凡有些怔然地说:“这女的不会是我们学校的吧?”   小小看着她瘦高曼妙的背影说道:“于桐,高三这学期刚转来的,听说才转来几天就有高中部男生为她争得头破血流,漂亮吧?她是混血儿,不过风评可不怎么好。”   陆凡点点头转而说道:“小小,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小小有些淡淡地说:“那是,你以为来学校是上学的啊?”   “那不然呢?”陆凡莫名其妙地说。   小小一边挽着一只胳膊慢悠悠地说:“我妈说了,学校就是个小社会,学生时期的关系可比进了社会后的有用。”   她总是能说出一套套老气横秋的理论,而事实上,小小在学校的人缘还真是好,下到刚上来的学弟妹,上到高中部的学长姐,她都能摸到路子,完美继承了她妈的社交手腕。   几人刚走到台阶那,就看见裴毓霖背着手站在台阶边上,她个子高挑,穿得衣服都是成套的高档套裙,小皮鞋从来不带重样的,见她们走来停在三人面前看着秦嫣,随后将手从身后拿出来,把一个牛皮手袋递到秦嫣面前:“我暑假去意大利给你带的礼物。”   秦嫣有些微愣,看了眼陆凡,有点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们的关系实在无法接受这份礼物,可当众拒绝她的友好似乎也不大好。   小小在一旁碰了碰她,秦嫣快速思索了一番,伸手拿过了那份礼物对裴毓霖轻声说了句:“谢谢,对了,晚上她们到我家吃饭,如果你有空也来吧?”   没想到裴毓霖爽快地答应道:“好。”   几人刚进教室,陆凡就小声问秦嫣:“我们什么时候说晚上要去你家吃饭的啊?”   小小回过身对她笑道:“笨!秦嫣明显不想拿人手短,我们托裴大小姐的福,晚上到秦嫣家蹭饭去呗。”   她刚说完,就看见走廊里好多人跑了过去,小小伸头对着隔壁班的喊了句:“喂,你们去哪啊?”   那个女生兴奋地说:“围观校花表白啊!”   陆凡问了句:“校花?是那个方颖吗?”   那个女生说:“是啊,我们班男生看见方颖把南禹衡堵在教学楼门口了。”   秦嫣刚把铅笔盒从书包里拿出来,小小立马回过身拽着她:“不会吧,南禹衡啊?我们去看看!”   秦嫣刚迟疑了一下,已经被小小拉着跑出教室。   说来南家在秦家和范家之间,和秦家的关系自然不用说,也正因为是秦家的老邻居,范家对南家也向来客气,家里佣人做了什么好东西也会送点过去。   所以小小听说邻居家的大哥哥被校花表白了,一激动就拉着秦嫣去围观,陆凡也跟过去凑热闹。   几人跑到教学楼前,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她们个子小看不见里面,就听见人群中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小小跳来跳去想往里看,忽然她们身后多了一个人,对着旁边嚷了句:“我是裴毓霖,让一让。”   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认识裴毓霖的样子,但区区“裴毓霖”这三个字,在景仁就没人敢不让道。   秦嫣和小小都有些诧异地回过头,裴毓霖对她们笑了笑:“不是要围观吗?我们去前排围观。”   于是她们三个跟着裴毓霖轻松走到了里面,方颖大约化了精致的淡妆,加上她本来就好看的容貌,裸色的法式复古长裙让她看上去很时髦。   她似乎已经表白过,在等着南禹衡的答复,所以旁边的人都在起哄。   说起来,新学期最备受关注的就要属南禹衡了,他市里数学联赛第一名的事情在暑假的时候就传开了。   不仅同学们很疑惑,就连老师们都感觉很诡异。   平时数学考试都考不好的人,怎么反而跑去数学联赛得了名次,要知道,数学联赛那题目可比他们测试的题目难度高太多,基本上景仁除了秦智这样的天才,没人敢去市里找虐。   这不禁让人猜测南禹衡是不是在市联赛作弊了?   虽然有这样的传言,但依然掩盖不了南禹衡的风头,自然方大校花也就注意到了他。   而此时,南禹衡手上捧着两本书,神情淡漠地看着有些害羞的方颖,忽而皱起眉头对她说:“我待会还有课。”   然后便调转步子,方颖被众星拱月惯了,自然不可能当众丢脸,她叫住了南禹衡:“等等,我只要一个回答,不难吧?不会耽误你的课。”   南禹衡略微迟疑了一下,又扫了眼周围,忽而将视线落向一边的假山和喷泉,声音清浅地说:“那里的落花都被喷泉水冲走了,有点可惜,你觉得呢?”   方颖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喷泉,有些不甘心地说:“给我一次机会,我不是闹着玩的。”   陆凡在小小身后嘀咕着:“这南学长好好说喷泉干嘛?关喷泉什么事?”   小小对她翻了个白眼:“这很明显嘛,这么多人,南禹衡在顾及方颖的面子,告诉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就是拒绝了嘛,也不知道校花有没有听懂,还追着问,这不是为难人吗?秦嫣,我们要不要帮帮南禹衡解围啊,大家都是邻居。”   秦嫣也有些为难地说:“这怎么解围啊?”   又不是像上次别人诋毁南禹衡,这次别人跟他告白,她可想不到什么解围的办法。   却在这时,秦嫣感觉到后背被一股很大的力道推了一下,她脚腕一崴身子踉跄便往南禹衡站着的方向栽去,就在她快要倒下时,南禹衡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她的身体,将她顺手带进怀中。   不仅秦嫣,就连南禹衡都被她吓了一跳,不知道她从哪里钻出来的,他稍微慢一拍,秦嫣的脸就要擦着地了,着实惊险!   他脸上闪过一抹沉色,蹙眉问她:“你干嘛?”   秦嫣的脚踝一阵刺痛,顿时小巧的鼻尖就溢出汗水,声音颤抖:“我…”她还处于惊吓中,心跳狂快,回头看了眼,小小她们也一脸惊讶的表情。   秦嫣又抬起头看着南禹衡:“我,我脚好像崴到了。”   她疼得右脚一点都动不了,身体完全依在南禹衡身上低头看着脚踝。   方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南禹衡环着秦嫣的手臂,那么自然亲昵,甚至找不到一丝违和感。   她一直听说南禹衡独来独往,从来不与任何女生接触,可为什么他会这么紧张这个小女生?   方颖有种被孤立的难堪,但她不是会轻易示弱的人,便清了清嗓子:“南禹衡…”   南禹衡此时已经没有耐心再跟她周旋,他感觉到怀中的小人儿疼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将书往秦嫣手中一塞,打横就抱起她,方颖大概也是急了眼,跑过去挡住南禹衡,眼里透着倔强:“你给我个答复,我就给你走。”   秦嫣疼得死死拽着南禹衡的衣襟侧头看了眼方颖,她的确漂亮,属于小家碧玉型的精致,秦嫣从刚到景仁就听过方颖的大名,说实话,她听说方颖喜欢南禹衡,还挺为南禹衡激动的,于是忍着痛对南禹衡说:“要么…你答应她吧…”   南禹衡低头的刹那,眸子里好似刮过一道劲风,让秦嫣打了个寒颤,乖乖闭嘴了。   他抬起头平静地盯着方颖,声音冷漠:“你非要个明确的答复是吧?好,我给你!”   他忽然声音放大,提高嗓音说道:“我身体不好,活不了几年,想跟我可以,做好守寡的准备。”   而后压低声音对着面前的方颖沉声问道:“你还敢要答复吗?”   方颖一时间有些慌乱,南禹衡便冷声对她命令道:“让开!”   秦嫣被南禹衡送到医务室的时候,校医将她鞋子一脱,脚背已经肿得老高,秦嫣低头看了一眼,整张脸都白了。   等校医处理过后,疼痛稍微缓解了一些,可是她的右脚算是暂时不能走路了。   南禹衡背着她出了医务室,上午的阳光有些烈,照在两人身上,秦嫣热得在南禹衡背上乱动,她虽然一点察觉都没有,但南禹衡却无法忽视背上柔软的触感,他先是唇际紧绷,而后干脆脚步一停对背上的人斥道:“给我老实点!”   秦嫣有些委屈巴巴地将下巴磕在南禹衡的肩膀上:“喂,你放学来接我吧,我不想告诉我哥,不然他肯定又要骂我。”   南禹衡没说话,快到秦嫣班上时,他在拐角处将她放了下来,秦嫣靠在墙上,一只脚站立着抬头对他说:“你不能把我送到班上吗?我这得一只脚跳回班了。”   他俯下身子,高大得身影将秦嫣圈在逼仄的角落,冷白的皮肤,五官每一处都完美得恰到好处。   9月的南城还是有些热,饶是南禹衡这样很少出汗的人,也因为背着她走了一路额上有层薄薄的汗,狭小的空间,那种属于男性的气息强势地包裹住秦嫣,让她的目光躲无可躲,只能这样盈盈地看着他。   南禹衡低着头出声问她:“你这么想我答应那个女生?”   秦嫣觉得南禹衡此时此刻的气场有些不同,不像平常那么温润,有些侵略性的霸道,闷热的天,两人都在不停流汗,在这个寂静的角落,汗水混合成暧昧的味道,虽然那时候的秦嫣还不知道暧昧到底是什么,可头一次,她在南禹衡面前感觉到不自在,极其的不自在。   秦嫣粉嫩的唇嘟了一下弱弱地说:“她长得挺好看的,你有什么不喜欢的?”   话音刚落鼻尖圆润的汗珠正好落在唇的上面,泛着诱人的光泽,南禹衡一掌拍在她身后的墙上,望她娇艳欲滴的唇瓣就俯下身去。 第30章   秦嫣只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场向她压来, 却并不知道南禹衡要干嘛,于是一双眼睛睁得老大,莫名其妙地盯着他凑近的身体, 心脏在某一瞬间骤停。   眼睁睁看着南禹衡俊逸的脸凑到她的面前, 甚至连鼻尖都感觉到似乎磨蹭到他的鼻尖, 只是那么不经意的一下,南禹衡停住了,嘴角滑过一丝让秦嫣捉摸不透的弧度,语气冷淡地说:“你一只脚回班吧。”   说完南禹衡直起身子,当真转身走了, 气得秦嫣原地跳脚。   她一回班就问小小干嘛要推她, 结果小小一脸懵逼地说没有推啊, 她又问曹田, 曹田也坚决说没推,裴毓霖也说人太多了,没看见谁推得她,于是这件事便也不了了知了。   只是秦嫣一直在纠结, 南禹衡走的时候貌似脸色不太好看的样子, 也不知道放学会不会来接她,要不然她只能硬着头皮打电话给秦智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了后, 秦嫣还在收拾书包, 就听见前面的女生发出一阵哄闹声,然后全都跑到教室后门勾着头看。   秦嫣正好坐在窗边,于是探出身子往后面看了看, 就见南禹衡站在她们班后面的走廊拐角处,虽然是个不太起眼的地方,虽然他只是不经意的双手搭在走廊的阳台上,但那身宽松的浅白色条纹长袖T恤配上米白色休闲裤,让他的背影看上去瘦高颀长。   有风掠过,他的T恤被风吹动,背脊的线条便若影若现,那完美的比例像漫画中走出的少年。   似乎是听见身后的动静,他偏了下头,便对上秦嫣探出的小脑袋,她眯起眼睛,露出弯弯的卧蚕,然后将书包往窗台上一放。   南禹衡转过身从外面拎起她的书包对她说:“出来。”   小秦嫣还在因为他中午莫名其妙把她扔在走廊角落而微恼,于是摇了摇头赌气地说:“脚疼,出不去了。”   南禹衡扫了眼她身后满脸堆笑的小女生们,转身就准备从后门走进他们班,秦嫣一见就连隔壁班的人都跑出来围观了,一时间红了脸,赶忙一只脚站起身像仓皇的老鼠一样对他说:“我自己出来,你在外面等我。”   于是她本想对南禹衡耍耍小性子,最后又怕太招摇,还是在小小和陆凡的搀扶下出了班级。   南禹衡背起她,她们一群从小门出了学校,本来是顺道接着秦嫣一起回家,然而因为晚上陆凡她们说好一起到秦嫣家吃晚饭,于是陆凡和小小一起挤上了南家的车子,裴毓霖家的汽车跟在他们后面,一起回到了东海岸的秦家。   临下车前,秦嫣对南禹衡说:“你也来吃饭吧,人多热闹!”   小小也在旁边说:“对啊,一起来吧。”   南禹衡本想拒绝,将秦嫣送回家就走,后来林岩非要留他吃饭,秦嫣拽着他的袖子笑盈盈地看着他,他便抽开椅子留了下来。   晚饭是秦文毅亲自准备的,自从林岩生病后,秦文毅在家的时间变多了,便慢慢迷上了厨艺,他的确有这方面的天赋,弄得菜不仅很有看相还很好吃,秦文毅自吹自擂地说,他二十岁刚从乡下来大城市,租房子住,那会都是自己烧饭,没什么能难得倒他。   女孩们全窝在秦嫣的房间,南禹衡在楼下和秦文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开饭前,秦智踩着饭点回来了,门口响起一阵轰鸣的摩托车声,陆凡跑到窗口好奇地望了望说了句:“你哥朋友也来了。”   裴毓霖也走到窗边伸头看了眼,端木翊正好从他那辆花里胡哨拉风的摩托车上下来,抬头叫了声:“哟,大裴你跑这来干嘛?”   裴毓霖语气不善地说:“你能来我不能来啊?”   端木翊嘿嘿笑着把头盔挂在把手上,喊着:“饿死了。”就跑进了家。   秦文毅晚上弄了一大桌中西合璧的菜式,喝了两杯留孩子们玩闹,上楼陪林岩了。   端木翊闹着说开啤酒,裴毓霖坐在他对面斜了他一眼:“你喝酒晚上怎么骑车回去?”   端木翊老脸皮厚地说:“你家车子不是在门口吗?”   裴毓霖懒得跟他说话。   端木翊熟门熟路地从秦智家冰箱里提了两扎啤酒出来,还有些痞气地对裴毓霖说:“唉?你今天怎么一个人来的啊?你家那个小姐姐呢?怎么没喊着一起来啊?”   说着还贼兮兮地碰了碰秦智,秦智短袖T恤习惯性地卷到肩膀上,浑身透着紧绷的肌肉感,伸手拿过一罐冰啤酒兀自打开灌下一口没搭理端木翊。   裴毓霖抬头盯秦智看了一眼,淡淡地说:“她放学一般都在外面。”   小小立马插道:“你们说的是于桐吗?裴毓霖,她真住你家啊?都说她是你表姐?”   裴毓霖神情淡漠地拿起筷子:“算是吧,我妈那边的远房,以前都没见过。”   陆凡和秦嫣也反应过来就是早上看见的那个骑着摩托车很酷的学姐,顿时都有些好奇地盯着裴毓霖。   陆凡问道:“真的啊?住你家啊?那她放学不回家都干嘛去啊?”   裴毓霖缓缓转过头:“不知道。”   裴毓霖的话似乎是间接证实了关于她风评不好的传闻,毕竟东海岸的姑娘可不会放了学整天不归家,这是败坏名声的事情。   小小嘴快问裴毓霖:“听人说,她找外面的混混把她继父打了,然后被撵出家门的,之前还因为什么事被学校开除,来景仁复读高三,真的假的啊?”   秦嫣也很诧异:“不会吧,那她妈妈呢?”   “听说是不在了吧。”   她们都看着裴毓霖,裴毓霖放下筷子拨弄了下饮料杯:“我和她不是很熟。”   “啪”得一声,秦智将喝干的啤酒罐捏扁抬手往旁边的垃圾桶一抛,稳稳砸进里面,抬起头炯亮的双眼紧紧盯着裴毓霖,所有人都有些愕然,裴毓霖迎上秦智的目光,而后微微低下头拿起饮料杯喝了一口。   南禹衡的眼神似有若无地扫了眼秦智,又若有所思地落在裴毓霖身上,眼里透着清明。   秦嫣倒没有很在意,只是两眼放光地盯着南禹衡手上才钳开的螃蟹腿,那肥肥的肉看得秦嫣馋得头伸了过去:“我爸爸说了,这个大凉的,你最好别吃。”   秦智用筷子敲了敲秦嫣的头,秦嫣一躲,脚踩在地上疼得她呼了一声,秦智很快察觉出不对低头看去:“你脚怎么了?”   秦嫣怕她哥骂她,便往南禹衡那躲去,把秦智气得说道:“我是你哥他是你哥啊?现在遇到事直接瞒着我了是吧?”   他刚抬起手准备打她头,秦嫣条件反射地把脸埋在南禹衡的膀子上,秦智手落到一半气得收了回去,端木翊心里不是味儿,打开啤酒喝了一大口。   秦嫣的小脸从南禹衡膀子上扭过头,见秦智又坐回去了,才直起身子,往碗里一看,那肥肥的蟹腿肉正躺在她的小碗里。   她满足地沾了沾醋送进口中。   他们吃完饭后,秦嫣脚疼就没有送他们,陆凡和小小走了,端木翊喝了不少,有些醉态,裴毓霖都上了车,他还在院子里和秦智胡扯,裴毓霖有些不耐烦地说:“走不走啊?不走我先走了。”   南禹衡拍了拍秦智便打算回家,端木翊忽然两个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南禹衡对裴毓霖说:“你等我一下。”   然后几步追上小径对着南禹衡吼道:“病秧子,你站住!”   南禹衡停下脚步回过头,端木翊气势汹汹地走过去拽着南禹衡的衣领就狠声道:“你给我离秦嫣远点!”   南禹衡立在原地,清风朗月,纹丝不动,声音清冷:“怎么远?”   他侧头看了眼南家的房子。   端木翊满是酒气地说:“我端木翊学习不行,也没有你们南家那么深的背景,但我告诉你,秦嫣我是不会让给你的。”   南禹衡低头看着他攥着自己衣领的手,眸底生出冷意抬手擒住他的手腕狠狠甩开:“你要追她是你的事,跟我无关,不过她心智还小,以后长大她要喜欢你,也是她的事。”   说完冷瞥了端木翊一眼,转身朝南家大门走去。   ……   之后的几天,秦智每天把秦嫣送到班上,自从裴毓霖那天到秦嫣家吃过饭后,她和秦嫣她们的关系更加热络了一些,有时候秦嫣腿脚不方便,她也会帮她打水,或者去小卖部买东西帮她带。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往往就是如此简单,没过几天,班上的同学都发现裴毓霖和秦嫣成了好朋友。   两个同样优秀的女生玩到一起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就连一向张扬的曹田也收敛了许多。   一周后的下午,裴毓霖要值日,让秦嫣等她,她家里晚上没人,想去秦嫣家写作业,于是秦嫣便先下楼买了两瓶水。   往回走的时候,正好路过车棚,她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却忽然听见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随后不远处一颗金属小球向着她的脚边滚了过来,她蹲下身捡起那颗金属球,抬起头时,便看见穿着纯白色机车服靠在摩托车上的于桐,她带着顶大红色的字母鸭舌帽,一头紫色的卷发在夕阳的印染下泛着耀眼的光泽,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让秦嫣想到了家里的洋娃娃。   她长腿交叠站着,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有些懒散地朝秦嫣伸出手。   秦嫣看了看手中的金属小球,朝她走了几步,将球递给了她:“你的?”   于桐伸手接过小球在掌心抛了两下,金属小球表面光滑无比,反光照耀进秦嫣的瞳孔中,她有些好奇地问:“这个是什么?”   于桐含着棒棒糖漫不经心地开了口:“定位追踪器,能悄无声息地追踪目标人物,然后…Boom!!!”   秦嫣愣了一瞬,下意识退后一步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个小东西,照这么说难道不是□□吗?   于桐见她小脸吓得惨白,不禁露出揶揄的笑意,随手一按,小球里面弹出一把钥匙,她身下的摩托车闪了两下,直到这一刻,秦嫣才忽然反应过来,她被面前的学姐耍了。   她憋红着脸转过身去准备离开,却听见身后响起一个声音:“脚好了?”   秦嫣十分诧异地回过头,她确定从来没有和于桐说过一句话,更不认识她,可她居然自然而然地询问她的脚伤。   正在秦嫣不明所以的时候,于桐将头上的红色字母鸭舌帽取了下来,往秦嫣头上一卡,对她斜唇一笑,跨上摩托车就骑远了。   夕阳落在她身后,晚风吹起她一头紫发,那个画面让秦嫣忽然想到了一种奇特的鸟儿,传说中有种鸟长满羽毛后就会一直往南飞,飞到南焰山,点燃自己的羽毛将火种带回楼兰古国,它们则在天空中化为灰烬,人们叫它火烈鸟。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那种鸟儿,只是她在于桐身上看见了那耀眼的光芒。   晚上,她和裴毓霖回到家中已经不早了,秦智才从柔道馆回来,大约有些热的缘故,进门就脱掉了T恤,只穿了条牛仔裤,极具线条感的腹肌透着年轻的野性。   秦嫣和裴毓霖进家时,他正拿着冰镇的矿泉水往嘴里灌,秦嫣倒是习惯她老哥在家偶尔赤着上半身,只不过裴毓霖见到后脸色微红,站在门边有些局促。   秦智听见声音朝门口掠了一眼,裴毓霖红着脸对他喊了声:“秦智哥。”   秦智将空矿泉水瓶往旁边一扔对她点了下头,扯过扔在旁边的T恤往身上一套刚准备上楼,忽而回过身盯着秦嫣手上的红色鸭舌帽微微眯了下眼睛:“帽子哪来的?”   秦嫣有些诧异地说:“刚才放学碰到高中的于桐。”   说完还看了看裴毓霖:“你和她提过我吗?她怎么知道我脚伤的?”   裴毓霖抿了下唇看了秦智一眼没说话,秦智微微抬了抬下巴,嘴角斜斜地勾了一下,转身上了楼。   ……   在林岩身体稍微好了些后,秦家收到了一份邀请函,或者说,除了秦家,东海岸的每家每户都收到了一份同样带有羽毛图案的邀请函,是来自上山区的钟家。   当秦文毅看见那个“羽毛”的标志时,便皱起了眉头,顿感手上邀请函的份量重了不少。   来送邀请函的,是曾经因为姜寒和秦文毅打过交道的钟家大管家,他亲自带着两个仆人来到秦家。   态度倒是很谦和,对秦文毅说那天正好是钟家小少爷的成年礼,所以邀请太太和孩子们也一道前往,如果有空,下午就过去议事,太太和孩子也安排了下午茶和休闲项目,晚宴过后是舞会。   秦文毅虽然这些年偶尔在东海岸见到钟家大管家也形同陌路,但此时别人亲自登门,他也没有拿出冷漠的态度,只是很淡然地说道:“告诉钟先生,我会带孩子下午过去,不过我太太身体才恢复我不想让她累着,就暂不赴约了。”   钟大管家拿着茶杯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温和地笑了笑,精明的双眼看不出丝毫波澜,语调缓慢地说:“秦先生的意思,好像去一趟我们钟家和翻山越岭一样,说来我们两家都住在东海岸这么多年了,秦先生和我家家主也是旧识,倒是搬来东海岸这么久,也从不带你太太出来走动走动,搞得两家人这么生分。”   秦文毅面上在笑,眼里却没有笑意:“我太太不会出席。”   他并没有给出一个委婉的解释,再次当机立断的回复道。   钟大管家放下茶杯,没再多留。   这份邀请函是钟家现今家主钟昌耀亲自拟定,便也是钟藤的父亲,邀请所有东海岸的人家这周末去上山区的钟家聚会,除了钟藤的成年礼,其他的倒并没有明说聚会的由头,只不过各家看见那个羽毛的标志心里都已经有数。   在东海岸上空一直漂浮着这样一个传言,这里不仅是一片世家商业巨甲的住宅地,更是一种看不见的商业联盟,在东海岸建立之初,随着别墅群的平地崛起,还一共诞生了三片金色“羽毛”,没人知道这三片羽毛分别在谁的手中,但东海岸的人都清楚,这种金色羽毛象征着羽翼和结盟,一旦出现,就代表着有关乎于整个东海岸人利益的大事件需要共同决策。   而作为东海岸上山区三大家族的钟家,拥有一片金色羽毛倒也并不稀奇,不过这的确是东海岸建造这么多年以来出现的第一片!   顿时让整个东海岸沸腾起来! 第31章   周末的时候, 很多人家都早早赶去钟家。   林岩披着浅色毛衣将他们送到院中,有些担忧地对秦文毅说:“真的不要我去吗?”   秦文毅将她肩头的毛衣拢了拢,目光深沉:“我不会改变主意, 放心吧, 进家去外面凉。”   林岩侧头对已经上了车的秦嫣笑了笑, 转身的刹那又回过头去看了眼秦智,拽紧肩上的毛衣进了家。   秦嫣以前跟哥哥去找过两次端木翊,倒也来过上山区,但从来没有去过钟家,只是远远看过钟家恢宏的房子。   汽车真正开进去后, 秦嫣不免惊讶, 钟家比外面看上去要大很多, 堪比高尔夫球场的草地, 一条宽阔的大道一直延伸到主楼,果真有着大户人家的气派。   有佣人指引他们停车,然后为他们拉开车门,带领他们来到钟家大厅, 钟大管家站在门口招呼。   看见秦文毅自然也礼貌地上前寒暄, 然后告诉他,先生们都在二楼议事厅, 让佣人带他上去, 让少爷和小姐去花园,那里有些节目还有吃茶,或者去顶楼的休闲区, 年轻人都在上面唱歌打台球。   秦文毅点点头让秦智带着妹妹随便逛逛,便转身往楼梯口走去,秦嫣回头正好看见南禹衡站在楼梯处和人说话,那是秦嫣第一次看见成年后的南禹衡穿着正装。   黑色笔挺的西装将他精致的轮廓衬得愈发优雅,浑身透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和内敛,质地精良的西装穿在他身上一点都不老气,反而让秦嫣眼前一亮怔怔地看着他。   南禹衡见秦文毅走来和他打了声招呼,两人便一道上楼,似乎是察觉到秦嫣的目光,走上楼梯后又侧头看了眼下面,便看见一袭白裙的秦嫣站在水晶灯下,漂亮白皙的脸蛋被水晶灯上的光影照射着,清透明亮,亭亭玉立。   他余光轻瞥后身影便消失在楼梯上。   秦嫣有些莫名其妙地说:“怎么南禹衡也要上去谈事情吖?”   秦智不以为意地回道:“南家他不出席,难道让荣叔和芬姨做代表?”   秦嫣想想倒也是,便跟着哥哥进了电梯。   秦智对后花园那些相声节目,太太们的下午茶自然不感兴趣,钟家里面自带私人电梯,直接通向顶楼的休闲区,刚出电梯,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便在耳边炸开,比起楼下井然有序的优雅和严肃的氛围,钟家的顶楼完全就像年轻人开辟出的新天地,大趴已经开了起来。   秦智和秦嫣一出电梯,坐在里面的端木翊就对他们扬了一下手臂,他身边围绕着一群公子哥们,打牌喝酒玩闹。   而台球桌的另一边沙发区也围了不少人,和端木翊那里的吵闹不相上下,秦嫣侧头望去,坐在最里面的钟藤叼着根烟翘着腿,手上拿着一副扑克,红色短发极其招摇,坐姿像霸王一样,他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抬头朝秦嫣那个方向看去,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秦嫣听见有人在喊她,便很快收回视线,见小小和裴毓霖她们都在里面唱歌,便也和秦智分开,去女孩子那边了。   住在东海岸的人家,除了像南禹衡这样过得比较清冷的,基本上孩子到了18岁家里都会举办隆重的成年礼,邀请所有东海岸甚至南城一些有头有脸的家庭出席。   之所以会有这样一种风俗,也是因为这些商业世家在孩子成年时,家里就会开始物色联姻的对象。   通常在晚宴过后会举办一场盛大的舞会,第一只舞的开场,会由成年礼的主角当场邀请舞伴,而这个舞伴便会是整个成年礼上最耀眼的那个人,通常都是主角们心仪的对象,通过这种方式来告诉家长们,而家长们如果发现对方家世门当户对,各方面都不错,接下来的几年便会在生意和社交上更深入的接触,到了适婚年龄便订婚。   如果没有心仪的对象,那在舞会开始前,长辈们便会把开舞的对象告诉成年礼的主角,也算是变相的指腹为婚。   通过舞会这种公开形式,让别的家庭知道两家人有联姻的想法,在孩子们接下来的成长岁月里会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些大家族孩子的婚姻往往会关系到整个家族的命脉,所以自然也会提早准备。   虽然钟藤暴戾张狂,小小年纪脾性阴晴不定,让人难以靠近,但依然阻碍不了姑娘们一颗想被他钦点的心。   毕竟钟藤代表的不光光是他自己,而是整个钟家至高无上的权利,和背后那庞大的钟氏企业,能嫁到钟家,和钟藤攀上关系,接下来的日子无论是在东海岸还是在景仁,都是让人无法小觑的存在。   因此,这一天,绝大多数姑娘都换上了名贵的衣裙,漂亮的妆发,谁都想成为被王子看中的灰姑娘。   秦嫣因为之前年龄小,所以还是第一次参加东海岸的成年礼,虽然听说过一些成年礼背后的寓意,但不免好奇。   小小望着对面一群打扮时髦的女孩说道:“这些人真天真,还真以为钟藤的舞伴是随便选的啊?怎么可能,这个人选恐怕钟家内部早就商讨决定了,八成和姑娘家也通过气了,舞会不过是个形式罢了。”   秦嫣眨巴着眼:“真的啊?那你知道舞伴是谁吗?”   小小眼尾笑着朝秦嫣旁边挑了挑,秦嫣转过头,她右边坐着裴毓霖,穿着水蓝色清甜的长款礼服,头发高高挽起,高贵明艳,股子里与身俱来透着大气的气场,不似个初中生,她拿着淡粉色的饮料杯,秦嫣诧异地问:“不会是你吧?你家人和你说过吗?”   裴毓霖轻啜下吸管,心不在焉地说:“小小你消息挺灵通的嘛?从哪听说的?”   小小眼珠子转了转侧过身子:“我可没听说,我瞎猜的,钟家这样的背景,骨子里根本不可能瞧得上端木家,更何况端木家只有端木翊一个儿子,放眼整个东海岸也只有你们裴家能配得上,你妹又小,那不只有你吗?我先恭喜啦!”   小小俏皮地眨了眨眼,秦嫣也觉得有些神奇,裴毓霖和她一样,才上初二,晚上居然要和钟藤订亲了,太不可思议了,想到钟藤那凶神恶煞的样子,秦嫣缩了缩脖子。   裴毓霖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将饮料放回桌上,有些冷硬地说:“我去下洗手间。”   她刚起身没多久,秦嫣和小小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吵骂声,女孩们都陆续出去。   秦智端木翊这群少爷们在学校里向来和钟藤那群人不对付,本就年轻气盛,这下待在一个屋檐下,自然没一会两方人就扛了起来。   二刚仗着人在钟家,拿酒瓶砸了秦智的一个哥们,端木翊顿时来了火走到钟藤面前:“你这个成年礼我看你不想办了是吧?手底下的人也不知道管管好?”   话音刚落,坐在沙发上翘着腿的钟藤脚一蹬,茶几上的酒瓶就朝端木翊飞去,秦智身手敏捷,替端木翊挡了一下,本就碎裂的酒瓶顺着秦智的胳膊划过,当场见了血。   端木翊上去就掀翻了茶几,酒水扑克骰子洒得到处都是,钟家仆人立马拥了过来,事情越闹越大,秦智邪性地低头看了眼伤口,嘴角透着一抹狠意,弯下腰就捡起地上破碎的酒瓶口。   秦嫣看见这一幕,当即意识到她哥要干嘛,吓得推开旁边的人就往人群中冲去,在秦智举起手准备朝钟藤捅去的刹那,抱住了哥哥的腰。   秦嫣穿着纯白色的纱裙,赢弱娇小的身体在一群大男生中间毫不起眼,却又因为她的勇敢,让所有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她堵在秦智面前,看着哥哥眼里的狠劲,吓得浑身都在微微颤抖,死死抱着他对他说:“哥算了,爸爸还在楼下。”   今天是钟藤的成年礼,是钟家的大日子,东海岸所有人都在,秦嫣清楚如果哥哥在今天动了钟藤,那他们秦家算是完了,爸爸辛苦奋斗一辈子的基业可能也会遭受重创,她拼死也不能让秦智冲动而为。   女生们都吓得退到墙角,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秦嫣身后的钟藤依然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只是眼神落在那抹白色纯净的身影上,明明害怕得要死,明明浑身都在发抖,却死死攥着他哥哥的衣服,用身体牢牢挡着他。   那样的画面落在钟藤眼中,刺痛了他眼底的冷漠。   他也有家人,也有兄弟,但生在这样的家族里,亲情里参杂着太多的利益、教条和斗争,他从小看惯了尔虞我诈、腥风血雨,看惯了豪门里的虚伪和奉承,所有人都尊称他为小少爷,甚至太子爷,没人敢得罪他,但也不会有人这样奋不顾身阻拦他,他的哥哥只会放任他越来越混帐,只有这样,父亲才会对他心存芥蒂,把权力交到哥哥手中。   而他,也试图用最叛逆的方式抵抗这他无法选择的家庭和命运!直到那抹白色身影撞进他眼底,这一刻,他才清楚,他心里缺少的是什么,渴望得到的又是什么!   秦智在一瞬间的冲动过后,也很快恢复理智,他扔掉手中的酒瓶转身往外走,端木翊骂骂咧咧地对钟藤啐了口也跟了出去。   秦嫣回过身就这样站在钟藤的眼前,不惧骄阳,不怕风雪,清清冷冷。   这个人刚才用酒瓶伤了她的哥哥,她却无法让哥哥用同样的方式回击他,并不是畏惧他这个人,而是忌惮他背后的钟家会伤害到自己的家人,正因为这样,钟藤在秦嫣漆黑的眸子里看到了疏离和轻视。   从来没有一个人敢用这种眼神看他,甚至让他觉得她看不起他的身份,看不起钟家这把保护伞下的他,看不起他这个人,这种感觉让钟藤心底燃起一把大火。   然而短短两秒,秦嫣已经收回视线转身朝着秦智离开的方向追去,白色纱裙像一尘不染的百合,纯洁清丽,神圣得让人无法靠近,钟藤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站起身对着二刚上去就是一拳。 第32章   对于顶楼发生的事情, 在二楼议事厅的大人们并不知情,他们还在热烈讨论东海岸临地的开发问题。   近来不断有外部势力想拿下东海岸附近的地皮,说来这种战略布局有种瓮中捉鳖的架势, 好巧不巧正好将东海岸圈在中间。   很明显, 那股暗中的势力正是朝着东海岸席卷而来, 钟家到底关系网密集,稍有风吹草动便能察觉,钟昌耀率先发现了这一危机才会动用手上的“金羽”。   而他针对受到威胁的外来势力也做出了应对规划,他希望东海岸的人们能够团结起来,与上面洽谈拿下东海岸周围用地的控制权, 随着南城市中心的饱和, 十年内将城东打造成南城未来的新CBD, 如此, 南城的商业板块便控制在东海岸手中,丰满了自己的羽翼,也让外来势力难以控制。   也算是利用危机转换为商机的一个契机!   这是一项事关存亡的重大投资和决策,钟家主张在现在局势还不明朗前先下手为强, 占领先机。   不得不说, 钟昌耀的洞察力和对整盘局势考虑的周全性都无懈可击,来的都是在商界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物, 自然对于这一设想有很多看法。   大多数人都赞同钟昌耀的提议, 如果真要推进这个布局,愿意放手一搏,在自己的地盘没有道理任人拿捏。   不过也有很多人提出一些疑问, 更对那股外来势力展开各种猜测和分析。   讨论得热火朝天,范先生也属于活跃份子,频频发言,一开始大家还因为他是暴发户又是后来者的身份,对他的疑问有些不太在意,倒是他几次从产业链到资源配置都能提到点子上,不免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关注他。   秦文毅坐在不起眼的角落,翻看着手中的资料,南禹衡坐在他旁边喝着茶,会议过半,南禹衡放下茶杯问秦文毅:“你怎么看?”   秦文毅嘴角浅浅地勾了下:“我怎么看都影响不了局势,到时候不过也是凑个数罢了。”   随着讨论得越来越激烈,男人们也点起烟来,议事厅里飘散着浓浓的烟味,南禹衡皱了下眉起身和秦文毅打了声招呼便从后门出去了。   秦智膀子的血已经止住,下到一楼出了钟家,在侧楼边上抽烟,端木翊蹲在他旁边骂骂咧咧的,南禹衡下楼后正好碰见他们站在钟家主楼的侧门边上,便几步走了过去,看见秦智卷起的袖子不禁问了句:“怎么搞的?”   秦智还没说话,端木翊立马骂道:“还能怎么搞的,要我说就应该多激激他,他特么不是今天成年了吗?犯了事把他搞进去。”   秦智冷哼一声:“你以为钟家能由得外人把他搞进去?”   正说话间,秦嫣和小小跑了下来,秦嫣看见南禹衡也微愣了一下:“你怎么也下来了?”   南禹衡淡淡地说:“没我什么事,待着也闷。”   秦嫣跑过去看了下哥哥的膀子,还好口子倒不大,只不过秦智脸色不大好看,这么一闹,秦智和端木翊是不可能再上去了。   端木翊把烟踩灭咋咋唬唬地说:“我端木翊虽然狂,但从来不以强凌弱,还是比较讲道理的,特么楼上那位就是个疯子,东海岸怎么有这样的人渣?卧槽!”   他一只脚踩在楼梯上,身子斜斜地站着,秦嫣眼睛有些发直地盯着他发呆,端木翊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我说小秦嫣,你发什么呆啊?”   秦嫣两个眼珠子回过神来说道:“我只是突然想到这里为什么叫东海岸啊?又没有海。”   端木翊脚一收笑道:“谁说没有海的啊?”   说着拉了拉小西装:“走,端木哥带你去看海,反正窝在这也无聊。”   小小也激动起来:“这里真能看到海啊?我要去我要去!”   倒是让他们都没想到,站在一边的南禹衡突然插道:“算我一个。”   他话音一出,气氛顿时有些诡异,四个人全都扭头盯着他,南禹衡清了清嗓子从台阶上走了下来:“很奇怪吗?”   何止奇怪,别说南禹衡从小到大都不会凑热闹,这种集体活动,他更是不会参加,不免让几人都有些讶异。   秦智把烟扔了:“怎么去?”   端木翊说道:“山后小道也只能骑车上去啊,我那有两辆,哎不对我们五个人,还少一辆啊。”   秦智掏出手机不动声色地到旁边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两句然后对他们招了下手:“走吧。”   秦嫣落在后面欲言又止地回头看了看南禹衡,他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走在最后抬眸睨着她:“干嘛?”   秦嫣放慢了脚步走到他旁边悄声问:“你确定要去看海吗?”   南禹衡知道秦嫣在担心什么,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见秦嫣双眼还闪着不确定的光泽伸着小脖子抬头盯着他,他将手从西裤口袋里拿了出来,大掌按在她的头顶,把她看着他的脑袋强行扭了过去。   他们身后的顶楼,钟藤一袭深色法兰绒衬衫立在窗边,手上转着一杯洋酒,狭长的眼睛透着阴沉,牢牢盯着那群身影,抬手将杯中的酒仰头灌下。   ……   钟家和端木家离得不远,走过两条道就到了,秦嫣、小小和南禹衡在端木家门口,秦智跟着端木翊进去拿车。   上山区位处红枫山顶,地势较高,风也比较大,有风吹拂起秦嫣的裙摆,她不停转着圈用手按住,很狼狈的样子,小小皮肤有点黑,平时不大会穿浅色礼服,也因为今天是个正式的日子,范太太给她换上了比较适合她的收摆深色礼服,所以她倒没有这个困扰,也一直帮秦嫣拉着裙子。   两个小女生忙得团团转,南禹衡眼里露出一丝笑意,脱掉西装外套走到秦嫣面前将她拉到自己身前,弯腰将外套袖子系在她的腰间,裙子立马就不乱飞了,却在此时,几人同时听见什么闷闷的鸣声,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   秦嫣抬起头四处看了看:“这是什么声音啊?”   南禹衡立起身子侧头望去,眼神悠远,声音清淡:“一长一短的鸣笛声,有船在向右转弯。”   小小有些诧异:“哇,这你都能听出来啊?”   南禹衡收敛眼眸,唇际紧抿,秦嫣抬头看着他,两人的眼神短促地撞上,交汇着只有他们才知道的秘密。   身后响起机车的声音,端木翊和秦智一人骑了一辆重机出来,到了门口,两人跨下车,端木翊对秦智说:“你喊的车呢?怎么还没到?”   话音刚落,从街道尽头传来一阵熟悉的轰鸣声,秦智唇角微勾:“到了。”   他们齐齐侧过头去,便看见一道骚红色速度极快的机车朝他们飞驰而来,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面前,机车从他们面前掠过一个帅气的压弯猛地停住,紧身皮裤包裹着笔直修长的腿干练地踏下,那一头紫色卷发微微一甩,便露出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有些懒散地侧向他们。   小小看呆了,小声和秦嫣说:“这不是于桐吗?”   秦嫣也一脸懵逼状,就见哥哥朝她走去对她说:“下来。”   于桐的眼神落在秦智卷起袖子受伤的膀子上,眼神微扬,拍了拍身后的座位:“上吧,我带你。”   说完已经将胸前挂着的大墨镜往脸上一卡,阻挡了旁边一众打量她的眼神。   秦智笑了笑,毫不客气地长腿一迈坐在了于桐的机车上。   端木翊见状说道:“你坐她车,那这个谁骑啊?”   刚说完一回头便看见南禹衡已经稳坐在机车上,双手随意搭在把手处,白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沉静的眸子里透着从容不迫,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端木翊挑了挑眉说道:“行不行啊病秧子?”   说完跨上另一辆机车对秦嫣喊道:“小秦嫣,上车!”   秦嫣看了看端木翊,又看了看南禹衡,南禹衡倒是没说什么话,只是发动了车子,拧了两下油门,机车发出“轰”得一声,秦嫣忽然想到很小的时候,在南禹衡的房间看过一张照片,那时的他便是穿着红色的小机车服站在一辆重机边上。   想到那个画面后她鬼使神差地几步跑到南禹衡面前,却又因为穿着裙子跨不上去,端木翊立马对她嚷道:“你上错车了吧?也不怕病秧子把你摔到哪,过来!”   秦嫣回头看了眼端木翊,又扭过头委屈巴巴地盯着南禹衡,南禹衡漆黑的眸子落了下来,秦嫣昂起头的同时露出那段白皙修长的脖颈,一直延伸到白色礼服下,她皮肤很好,似乎从小就是这样,晶莹剔透,白嫩得晃眼。   几秒钟的停滞,南禹衡忽然伸出手臂将秦嫣拦腰抱了上来放在了他座位前面,气得端木翊对着秦智大吼:“你不管管你妹妹啊?让他坐我车!”   秦智不耐烦地说:“坐谁车不都一样啊,走不走啊,啰里八嗦的。”   小小只能走到端木翊旁边,端木翊也不好再说什么,让小小赶紧上来,发动了车子后又挑衅地对着前面喊道:“喂,歪果仁小姐姐,比赛啊?”   于桐透过大墨镜扫了他一眼,一甩紫发车子已经飙出好远,端木翊叫了句:“卧槽,长翅膀了啊?我先走了,病秧子你慢点骑别把小秦嫣摔着。”   说完也快速追了上去。   秦嫣坐在南禹衡的臂弯里,他微微压下身子出发前低头问秦嫣:“你也敢坐我车?”   秦嫣侧坐在南禹衡身前,双手抓着机车把手中间,迷之自信地说:“我不信你能把我摔着。”   南禹衡嘴角勾起清浅的笑意将机车骑上了山道。   蜿蜒的山道上,前面两辆机车飞速向前,很快就拐过弯不见踪影,只能听见遥遥传来的轰鸣声。   秦嫣伸着脖子一直盯着前面看焦急地说:“他们都不见了!”   南禹衡淡淡的声音落在她的头顶上方:“想追上?”   秦嫣扭过头看着他:“可是你行吗?”   南禹衡眉宇轻蹙:“呵,不行?”   随着他的话音机车忽然加速,秦嫣只感觉到一阵劲风从耳畔刮过将她的头发全盖在脸上,等她好不容易甩开头发,才发现他们身下的机车在南禹衡的控制下像有灵魂般飞驰起来!   南禹衡带着她微微压弯拐过一个山道,秦嫣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刺激过,兴奋地尖叫,双手怕死得紧紧抱着南禹衡,将白净的小脸藏在他的胸口大喊大叫:“快点快点,我看到他们了,再快点,我要超过我哥!!!”   端木翊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瞟了眼倒视镜喊道:“艹,病秧子你慢点!”   刚说完,“呼”得风声,南禹衡擦着他跃了过去,伴随着秦嫣的高呼声!端木翊有些不可置信地嘀咕着:“开挂了啊?”   秦嫣虽然害怕,到底年轻,兴奋盖过了心里的恐惧,她像小猫一样蜷在南禹衡怀中,他腰间的衬衫都被她抓皱了,却依然激动得不得了。   后来,他渐渐赶上了于桐和秦智的机车,几乎和他们同时到达山顶,秦智长腿迈下车侧头睨了南禹衡一眼,眼眸微挑:“下次有机会和我比。”   南禹衡将机车停在一边:“等你伤好了再说。”   秦嫣在东海岸住了这么久,这片山顶她从来没来过,要从上山区后很窄的山道绕上来,如果不是今天跟着他们来,她根本不会发现东海岸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她一下车就听见了呼呼的海浪声,可看着周围茂密杂乱的灌木,根本就不像有海的样子。   端木翊熟门熟路地走在前面拨开东面的灌木丛,一条只能供一人通过的小径便神奇的出现在他们眼前。   端木翊率先踏上小径扯着嗓子说:“这地方还是我初中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秦嫣,你哥第一次抽烟就是在这,哈哈哈…”   秦智蹬了他一脚:“废话怎么这么多?”   两旁全是刺人的大叶灌木,男生们把叶子拨开,倒也不至于刺到女生,走了十来分钟穿过那片灌木丛包裹着的小径。   当一群人走出灌木丛后,震撼的景象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进所有人眼中。 第33章   除了端木翊和秦智, 其余人都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脚下是百丈高的悬崖,俯瞰而下, 海水撞击上礁石后迸发的激浪足足有十几米高, 险峻陡峭。   小小有恐高, 一往下看腿都软了,直往灌木丛那退,倒是于桐将墨镜摘下卡在头顶,唇边浮起张扬的笑意:“好地方!”   说完就几步走到悬崖边上,崖边的碎石立马顺着泥土掉落下去, 看得秦嫣也心头一惊, 而站在悬崖边的于桐却一点都不知道害怕, 蹲下身坐在悬崖边, 双腿就这样挂在外面晃荡着。   小小在她身后看得都腿软了直喊:“那个于学姐啊,你当心点!我看着都害怕人!”   秦智意味深长地说:“她天不怕地不怕。”   刚说完,于桐朝他昂起下巴,太阳揉进她珀色的眼眸里, 像好看的琉璃, 她声音淡然地问:“那你怕什么?”   秦智立在她身后不远处有些张狂地回道:“巧了,我也什么都不怕。”   于桐嘴角微斜, 双手一撑身子就往悬崖下倾去, 秦智眼底猛然发紧,冲上前一把勒住她的脖子就把她的身体拖了回来,整张脸瞬时间阴云密布, 苍白得可怕!   他低眸看去,于桐枕在他的手臂上懒散的笑着,像个魅惑狡猾的狸花猫,俏唇微启:“你不是说什么都不怕吗?”   端木翊捂着心脏大喘一口气:“我的个妈啊,我说歪果仁小姐姐,你是要吓得我心脏病突发啊!!!”   秦智毫不客气地将她往地上一扔站起身,眼里噙着火光:“好玩吗?劳资要没拉住你怎么办?你他妈命不要了?”   于桐漫不经心地从地上站起身,掸了掸皮衣上的灰尘,拨弄了下长发,淡漠地说:“老娘的命值几个钱?”   说完顺手从脚边拽了一根草叼在嘴边又坐回悬崖边,斜阳打在她一头紫色的长发上,那一头大波浪像海浪一样,泛着波涛汹涌的野性,却又像随时会被海浪卷走的人鱼,虚无缥缈,难以捉摸。   秦智摸出烟点燃狠狠嘬了一口,目光复杂地落在她单薄的背影上。   南禹衡收回视线顺着悬崖边往地势低的地方走去,秦嫣回身看了他一眼追了上去,端木翊对她喊道:“秦嫣,别跑远了。”   “知道了。”   然而悬崖边很窄,不看还好,往下一看不免心头潮潮的,她走了几步就不敢动了,对着前面喊道:“你去哪呀?”   南禹衡回头对她说:“到那边看看。”   “我也去!”   南禹衡迟疑了一瞬走回两步,将手朝她伸了过去,秦嫣攥住他的袖子,躲在他里侧跟着南禹衡往坡子下面走了一点。   刚走到下面南禹衡便停住了脚步低头看去,秦嫣顺着他的视线也望见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   于秦嫣而言,这里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的世外桃源,她从来不知道就在她住的这片红枫山后居然藏着这样一个隐秘的码头。   那是一个并不算宽的U型弯,两边全是山崖围着,而他们脚下正是这个U型弯的码头,那里停靠着三艘货轮,和一些小型的船只,其中最大的一艘货轮上的集装箱有七八米高,隐在这个U型弯里,从外面根本看不见,而抬起头顺着这个海湾看向远处,便是越来越宽阔的海面,此起彼伏,茫无涯际,在下午的太阳下闪着细碎的金光,仿若天上的繁星洒入大海,让人的视野瞬时间开阔起来。   想必,他们刚才听见的船鸣声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南禹衡双手插进黑色西裤口袋中,白色的衬衫在路上被秦嫣拽得有些皱皱的,他干脆从腰间抽了出来,此时海风一吹,衬衫衣角微微飘起,清淡悠然,勾勒出少年高挑的身型,透着矜贵和清冷,眼眸低垂,视线落在那零星的货轮上。   秦嫣看见那些集装箱上都漆有很大的“Everblue”的字样,没一会,那艘最大的货轮起航了,缓缓从海湾向着远处的大海驶去…   南禹衡也微微抬起头,深不见底的眸光藏在浓密的睫毛后。   秦嫣忽然出声问道:“船当时是遇上风暴了吗?”   她的声音夹杂着海风,有些清透地传进南禹衡的耳中,他知道她在问八岁那年的沉船。   只是,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眼神顺着那艘货轮出了海湾后,才淡淡地说:“不是。”   “那…撞上什么了?”   “没有。”   “那是什么意外啊?船为什么好好会沉?”   风更大了一些,远处的激浪冲上礁石啪打出狂浪的声响,南禹衡深邃的眼神缓缓收了回来转身低头看着秦嫣,那一刻,秦嫣在少年时期的南禹衡漆黑的瞳孔中看见了波涛汹涌的大海和熊熊燃烧的野心。   他只是沉声对她说:“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意外。”   说完他抬手拿掉了缠在她头发上的小枯枝转过身低咳了几下,而后说道:“回去吧。”   他们走回那片灌木丛边,小小问秦嫣:“那底下有什么啊?”   秦嫣说:“有船。”   “真的啊?这里还有船啊?”   端木翊插道:“是有啊,我家老子说那底下是个私人码头。”   “怪不得。”小小嘀咕着。   秦智扔掉烟,几步走到崖边,和于桐隔了一小段距离也坐了下来,一只腿屈着,另一只腿伸在外面。   于桐嘴里叼着草,紧身衣裤包裹着她玲珑的身段,她本该高中毕业的年纪,却因为复读来了景仁,比秦智端木翊都要大三岁,自然也透着轻熟女身上那致命的诱惑。   笔挺的鼻子优雅而性感,一头蓬松的大波浪柔软冶艳,她侧头望向秦智,那双胡桃色的眼眸微眨之间,长而翘的睫毛便像鸟儿展翅高飞一样,散发着蛊惑人心的光泽,让秦智心跳加快。   两人只是无声的对视了一眼,又各自撇开眼眺望着远方。   端木翊在身后说道:“小秦嫣,要不要过去感受一下坐在悬崖边的感觉?”   秦嫣虽然从小就没有秦智皮,但胆子也是大的,不仅好奇道:“什么感觉啊?”   端木翊词汇量匮乏,愣是想了老半天才来了句:“一念生死的感觉吧。”   秦嫣笑了:“什么鬼?哥,我也要过去。”   她朝秦智走了过去,秦智伸手扶了她一把,秦嫣便挨着哥哥慢慢坐了下来,当她把双脚伸到悬崖外的那一刻,世界仿若就在她的脚下,天地之间豁然开朗,往下似万丈深渊,而她就坐在深渊边上。   她忽然体会到那种一念生死的感觉,顿感心潮澎湃,转身就对小小说:“快来,从这里看风景太棒了!”   小小还有些害怕不敢过去,不过到最后南禹衡和端木翊都坐过去,她也移着小碎步胆颤心惊地挪到了他们旁边。   每个人的生命里都绽放过灿烂如花的青春,那样的岁月匆忙如风,却深刻如斯。   六个青年并排坐于悬崖边,海风吹乱了他们的发,未来就在眼前,近在迟尺,又远在天边。   没人知道,那个下午过后,所有人的命运都交织在一起,向着无法预料的未来疯狂地前行!   太阳逐渐西归,海风越来越大,秦嫣担心南禹衡吹着风,所以提议回去了。   一群人再次穿过灌木丛走回机车旁,回去的路上秦嫣没有吵着要超过他们,反而让南禹衡骑慢点,她担心骑快了风大,毕竟他把外套给了自己。   夕阳点红了整片山,秦嫣坐在南禹衡的臂弯里心情颇好,于是说道:“我给你唱首歌吧?”   她的嗓子清透甜美,小调被她哼得婉转动人,南禹衡弯着眼角,在秦嫣一首首小调中两人悠闲地落在了最后。   因为下午几人是偷偷溜出来的,也没和大人打招呼,所以回去时约好从钟家偏门进去,免得走正门被大人看见又要念叨。   然而钟家的偏门西边和东边各有一个,端木翊和秦智他们直奔东边的侧门,南禹衡落在后面走了西边的门。   两人下了机车,按响了西边门的门铃,里面有佣人通过可视探头看见是南少爷便开了门。   西门不大,自动开了后,两人刚进去,门又从身后自动关了。   相比主楼那里的喧嚣,这个角落要安静许多,有个钟家存放东西的库房,里面是一些文件资料还有钟家人的收藏古董等等闲杂物件。   这里是钟家重地,一般佣人是没有进入库房的权限。   库房旁边还有钟家的备用车库,里面停着几辆平时不怎么能用得到的轿车和商务车,钟家厨房坐落在东门那里,和这里隔得很远,家上此时晚宴即将开始,所有人都在主楼,这里和主楼之间还隔着一片池塘,所以显得极其幽静,一个人都见不到。   秦嫣还有些诧异地说:“奇怪了,我哥他们呢?”   而南禹衡已经意识到他们可能走岔了,便说道:“不管了,我们先去主楼吧。”   两人刚往里走了几步,秦嫣忽然感觉靠车库那个方向有什么动静,她停住脚步说:“我哥他们难道把车停在里面了?”   说完就沿着库房墙根朝车库那走去,南禹衡自然也跟了上去,车库那停了一排车,天际黑了下来,光线很暗,两人从车库面前走过,的确有几辆机车,但貌似并不是端木翊的,秦嫣很快看见一排车中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在动,但奇怪的是并没有看见车上有人!   就在她刚准备走到车前瞧一瞧时,忽然被身后的南禹衡一把扯了过来当即捂住了她的嘴,将她的身体拉到墙角的阴影下。   秦嫣心头一惊,小声问道:“怎么回事啊?”   虽然从他们这个角度看去车上的确没有人,在秦嫣看来着实诡异,但那车身颤抖的律动已经让南禹衡大概猜到那辆车上正在发生什么事,只是此时他不好跟秦嫣多解释。   今天这个日子,钟家聚集了太多豪门权贵,不管车上的人是谁,这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就在南禹衡考虑要不要拉着秦嫣快速掠过那辆车原路返回时,车中忽然坐起一个女人。 第34章   此人赤.裸着背脊一丝不.挂, 曼妙纤细的腰身在朦胧的黑夜里妖娆至极,秦嫣猛地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就在那个女人扭动身躯转过身之际, 她的眼睛迅速被身后的南禹衡捂住, 紧接着身体被他扯到了墙根后面。   南禹衡刚松开秦嫣, 秦嫣惨白的小脸便喘着粗气轻声问他:“你看见了吗?”   南禹衡漆黑的眸底沉静无波:“没有。”   却在此时,墙后传来极其低的嘤咛声,秦嫣顿时整个人站得僵直竖起耳朵:“这,这是什么声音啊?”   南禹衡沉着脸唇际紧抿回过身去,他们身后没有路, 想回去只能再穿过车库, 可此时穿过车库会看到什么南禹衡很清楚。   他蹙着眉将想往外探头的秦嫣往墙里拉了拉压低声音对她说:“等等出去。”   秦嫣昂着脑袋问他:“等多久啊?”   “我怎么知道。”   这个问题南禹衡当然没法回答她, 要问也只能问车上的男人多久能完事。   但此时此刻, 钟家西边太安静,饶是车库的动静不算大,还是很清晰地传了过来。   秦嫣一开始还有些懵懂,努力竖着耳朵去听, 然而听着听着便涨红了脸, 还不自觉地和南禹衡拉开了距离低着头盯着自己的皮鞋发呆。   这大概是秦嫣青春生涯中第一堂生动的“成人课”,最尴尬的是, 这尼玛还是和南禹衡在一起接受的教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好在他们到的时候战况已经接近尾声,倒并没有多久,声音就停止了。   秦嫣抬头时正好撞上南禹衡的眼神, 他对她招了下手:“过来。”   秦嫣依然脸涨得通红几步走了过去,两人听见车门被打开,然后是不太清晰的男人说话声,随后脚步越来越远,车上的男人先离开了,女人整理了一下衣服。   车门再次打开,南禹衡和秦嫣伸头看去,只看见一个瘦小的妇人,穿着黑色及踝的长款大衣,红色细高跟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随即越走越远。   等她身影完全消失后,南禹衡和秦嫣才从角落出来穿过池塘朝主楼走去,路上秦嫣打了个电话给秦智才知道他们在东门口,两人过去和他们汇合,但都很有默契的将刚才看见的一幕吞在肚子里。   几人准备进去时,于桐跨上机车对他们挥了下手,秦嫣还有些奇怪地问:“你不来参加晚宴吗?”   于桐侧过头对她勾了下唇角:“玩得开心,小妹妹。”   说完媚眼朝着秦智一瞥:“还有小弟弟们。”   便扬起唇角猛地加速,机车很快拐过S弯潇洒地扬长而去。   端木翊勾搭着秦智的肩调侃道:“我说兄弟啊,这种女人玩玩还行,不能上心,你看她那样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一般人根本吃不住她。”   秦智放下抱着胸的手臂斜睨了端木翊一眼,调头往回走扔下一句:“劳资不是一般人。”   端木翊几步追了上去又勾搭着他的肩:“唉,我跟你说认真的,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容不得那样的,光街坊邻居就能把你喷死。”   秦智甩开他的手:“就你他妈话多。”   而他们身后,小小挽着秦嫣的胳膊对她说:“她肯定不会来参加晚宴的,她虽然住在裴家可不姓裴。”   秦嫣想到于桐无父无母的传闻,没有接话。   然而事实上,裴家太太于婉,也就是裴毓霖的母亲待于桐倒还算不错,前一天特地准备了两套礼服,一套是裴毓霖的,一套是于桐,裴毓霖的妹妹还小所以并没有打算让她参加钟家的成年礼,只不过那套礼服躺在于桐的房间里,她压根没打算去。   小小挽着秦嫣刚进主楼,范太太正好站在门口和人说话,便走了过来对小小问道:“跑去哪了一下午?这晚宴都要开始了,赶紧脱了外套进去吧。”   说话间她也将自己身上的黑色长款大衣脱了下来交给一边的佣人,秦嫣愣了一下,低头朝范太太的脚看去,这一看却看得她心头一惊。   今天范太太的脚上正是套着一双纤细的红色高跟鞋。   她顿时脸色一白就回过头朝南禹衡望去,正好南禹衡的视线也刚从范太太的脚上收了回来,秦嫣趁着将腰间西装脱给他的空档低声说:“范阿姨对我家有恩。”   南禹衡接过外套玩味地盯她看了眼:“我没功夫多管闲事。”   说完套上外套已经走远,秦嫣松了口气,秀气的眉宇紧紧拧着,小小回过头喊她:“快走啊,我饿了。”   秦嫣才将眉头舒展跟上小小,晚宴在一楼大厅举办,场边全是精美的食物,议事的大人们也全都下来了,觥筹交错间或站或坐地闲聊寒暄。   年轻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小小早就饿了,拿了不少吃的,也不怎么顾及形象起来,裴毓霖端着饮料走过来:“你们下午去哪的啊?”   小小并没有对裴毓霖说实话,而是打着马虎眼:“就在旁边花园逛逛。”   然后看了眼秦嫣,本以为秦嫣会有什么反应,结果她像压根没注意她们的对话一样,有些神游,于是问道:“你吃点东西啊,怎么心不在焉的啊?”   秦嫣有些不大自然地拿起饮料喝了一口,眼神不自觉落在大厅另一角的范太太身上,范太太倒是看不出任何异样,身边围得都是贵妇人,越是这种人多的场合,范太太倒越是应对得游刃有余,八面玲珑的样子。   虽然她个子不高,但比例极好,她那紧身低领的黑色礼服衬得她性感娇俏,秦嫣脑中总是掠过那妖娆的背影和娇.喘的声音,整个人都十分凌乱,她当然清楚刚才车中的男人不可能是范先生,可会是谁?那个男人一定也就在这些人中,说不定她还认识。   这样的猜测让她眼神在场中不停游移,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正打量间,忽然感觉远处有道视线紧紧盯着她,她敏感地在人群中找到那个人,正是坐在场对面沙发上的钟藤,此时的他已经换上深蓝色正装,肩宽身高,穿起正装倒也像模像样,只是那头红色短发极其扎眼。   似乎是看见秦嫣投去的眼神,钟藤的嘴角忽然划过一抹鬼魅的笑意,秦嫣皱了下眉果断收回视线。   舞会前,大管家让东海岸的男人们都移步到偏厅,共同签署一份联合声明,是关于启动“金羽”计划的一个备案书。   这个备案是要交到“东岸商会”的,至于东岸商会是什么,在外人看来,就是代表东海岸商业势力的公会,由当年那个开发东海岸的隐形富商创办,至于这个富商的身份,绝大多数东海岸人并不知道,只知道公会的主理人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头,冯老爷子。   冯老爷子是南城的一个传奇人物,年轻时结交各种权贵,遇水搭桥,逢山开路,官商两条路通吃,说好听点靠人际关系吃饭,说通俗点就是专门靠交换各种别人触碰不到的信息发家。   相传,冯老爷子在江湖上有堪比“机要处”的传闻,没有在他那打听不到的商业机密和通天大事,只要付出的代价够。   当然,冯老爷子之所以有这么高的地位,在于没人能摸清他的背景有多深,无论他私下做过多少涉及到机密的大买卖,他都没有出过事,还能悠然自得的安享晚年,也着实是个匪夷所思,令人胆寒的人物。   他冠着个“东岸商会”主理人的名头,不过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任何破事要他来主理,当然也有些大户人家,想从他那里套出东海岸背后那个隐形富商的身份,各种贿赂都试过。   不过这个老狐狸虽然视钱如命,却在这件事上二十年来瞒得是密不透风。   显然这份联合声明便是准备要递交到“东岸商会”的,大约有一大半的人都签了字,小部分在观望,其中秦文毅就属于那小部分人当中。   此时钟大管家走到秦文毅旁,态度恭敬地说:“秦先生不用忧虑,这并不是项目启动合同,只是往商会报备的声明,毕竟不能让商会那边觉得自己只是个摆设,也就走走流程,意思一下,具体后面的事情家主还会另外组织商洽。”   秦文毅点点头:“我知道,不急,我这会还没走,离开前我会决定。”   他说完便从偏厅出去了,钟大管家也不好强行阻拦。   没一会舞会便要开始了,钟昌耀的夫人在佣人的搀扶下来到大厅,她是蒋氏财团的唯一继承人,两个世家百年来关系甚密,她和钟昌耀还在襁褓之中就订了娃娃亲,虽然自小并不生活在一个城市,倒也每隔几年因着大人的关系能见上一面。   蒋家在南方的威望不输于钟家,所以自从两人结合后,钟昌耀对于各方的商业势力总是能比其他东海岸的人更能洞察先机,这和背有蒋氏企业的支持不无关系。   只不过蒋华珠自从生下钟藤后就开始信佛,经常去寺庙清修,一走十天半个月,将还是婴儿时期的钟藤丢给奶妈佣人照看。   钟藤的孩童时期,母亲这个角色相对比较淡化,即使蒋华珠在家,也多半待在禅室,或读些佛经之类的,身边总是萦绕着檀香,这对于小男生来说自然难闻无比,枯燥无味,久而久之便更不愿意和他妈待在一起。   在外人看来,钟太太心性寡淡,东海岸一般的宴会都不太露面,大家知道她信佛不喜吵闹,近些年关节不好,经常腿疼,出门更少,大家有什么事也很少会去钟家叨扰她,加上她的身份背景在东海岸没有哪家太太能与之攀比,自然对于蒋华珠,都有些敬畏。   而今天却是个例外,这是她小儿子钟藤的成年礼,是钟家的大日子,她作为钟藤的母亲自然不会缺席。   蒋华珠并不年轻了,多年的清修没有让她抛去尘世,反而更显疲态,此时倒是一身华贵的礼服,虽然芳华已逝,但举手投足之间依然蕴着无法撼动的威严,所到之处均是对她欠身问好的。   她在佣人的搀扶下走到钟藤身旁,钟藤本懒散地坐在沙发上,看见蒋华珠走到近前悠悠站了起来叫了声:“妈。”   蒋华珠先是将他从头打量到脚,而后略微嗅了下鼻子,面色严肃地说:“也不看看今天什么日子,喝了多少?”   钟藤有些不耐烦地回:“没多少。”   换做旁人,蒋华珠是不会特地在舞会前下来走一遭,倒是她的这个小儿子,虽然和她不亲近,但到底是自己的亲身骨肉,多少还是了解的,所以不放心特地来找他叮嘱一番。   “我刚才和裴太太见过面了,待会舞会一开始,你直接去邀请裴毓霖,她年纪小,跳舞的时候你让着她点。”   钟藤倒是满不在意地回道:“跳舞还要我让着她?你应该叫她让着我吧?”   蒋华珠脸色立即拉了下来,她出生名门望族,自小出席任何社交场合都不会有半分差池,倒是一直教不会她这个小儿子什么场合该拿捏的分寸。   钟藤见母亲脸色不好,也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或许正因为他和蒋华珠并不像一般母子那么亲近,对她捉摸不透的心思往往会畏惧几分,便说了两句:“您到旁边歇着吧,我没喝多,知道该做什么。”   蒋华珠这才在佣人的搀扶下往钟昌耀那走去。   而大厅的另一边,裴太太也在叮嘱自己的大女儿裴毓霖:“待会钟藤过来,你别立即应邀,晾他几秒,免得让人觉得我们裴家女儿赶趟上一样,但也别时间太长,让钟藤难堪,你自己把握好听到没?”   裴毓霖将肩上白色软毛的坎肩脱掉交给旁边路过的钟家佣人,露出水蓝色的精致礼服,轻盈的裙摆顺滑立体,内衬的薄纱闪着璀璨晶莹的光泽,裴太太想象着待会自家女儿在场内转圈时裙摆发出耀眼的光,一定极具奢华的美感,成为全场焦点。   这条裙子是裴太太特地为了今天这个场合,找知名设计师为裴毓霖量身定做的,确保今天晚上她的大女儿能在人前大放异彩!   没一会钟大管家穿着燕尾服走到大厅中央,做了一番开场后邀请钟昌耀和蒋华珠来到场中,两位东海岸最有威望的夫妇简单说了一下对今天到场宾客的欢迎,正式介绍他们的小儿子钟藤给所有名流富甲认识,由钟昌耀亲自宣布舞会正式开始。   这是一个让人振奋的时刻,大人们虽然不止参加过一次这样的舞会,但每个东海岸的成年舞会总会让人拭目以待,而年轻人对于这一刻则更加激动,有期待、兴奋、起哄各种情绪让场内的气氛瞬间高涨。   如果说下午大家还对今晚钟藤舞伴的人选一知半解,但到了这一刻看裴家众星拱月的架势,绝大多数人已经猜到,纷纷将目光投向场边静坐的裴毓霖身上。   光线突然暗了下来,钟昌耀和蒋华珠已经走回座位,独留今天成年礼的主角钟藤一人立于场中。   场内瞬时响起了悠扬的音乐声,是克劳德斯·阿尔纳乐团的一首舞曲,舒缓中带着优美的浪漫。   四周掌声雷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穿着深蓝色西装的少年身上。   比起他的哥哥,他更像他父亲钟昌耀,身高挺拔,剑眉星目,如果不是那一头张扬的红色短碎,一身正装穿在身上倒也像个成熟男人的样子,只不过那一头红色短发透着叛逆,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充满邪性。   他微微调转步子面向会场右边,那正是裴毓霖坐着的方向,抬脚之间全场鼓起掌来,年轻人的欢呼声更加热烈。   除了心不在焉的秦嫣,她坐在裴毓霖的旁边,她的另一边坐着小小,也许是事先知道钟藤舞伴的人选,所以她倒并不像其他人那么激动,只是注意力都在小小身边的范太太身上。   直到耳边哄闹声越来越大,秦嫣才扭过头注意到走到近前的钟藤,他双手背在身后,笔挺的西装倒也把此时此刻的他勾勒出一副绅士的模样。   大家都在盯着裴毓霖,裴毓霖自然也有些羞涩地半低着头,等待钟藤的邀请。   蹭亮的黑色皮鞋几步走到近前,裴毓霖垂下眼帘,记着妈妈的话不能赶着上,自然得表现出一副矜持的模样。   可下一秒眼前的黑色皮鞋忽然往她的左侧移了一步,裴毓霖的余光赫然发现,面前的钟藤将手伸到了她的旁边! 第35章   裴毓霖的旁边坐得是秦嫣, 刹时间,鼓掌声哄闹声全部戛然而止,偌大的场内在某个瞬间一片寂静, 秦嫣和裴毓霖几乎同时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盯着钟藤。   而今天的这位男主角却并没有因为周遭的震惊有丝毫慌乱, 反而挂着阴暗不明的表情将大手再次往秦嫣面前伸了一下对她说:“秦小姐, 有幸请你跳支舞吗?”   裴毓霖立马回头看着她妈,而裴太太此时也站起身,刚准备往前走,裴毓霖一把拉住她狠狠捏了下她的手。   裴太太硬生生憋回一口恶气坐了下去,她此时此刻的确不好发作, 否则所有人都会知道原本的舞伴应该是裴毓霖, 那么裴家将会颜面尽失, 裴毓霖也会受人嘲笑, 所以她只能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钟藤。   而钟藤身后的钟家上下面色也十分难看,就怕这小子不受控制,上到钟昌耀,下到钟家大管家都提前多少天千叮咛万嘱咐, 没想到,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居然做出让整个钟家上下如此难堪的举动, 这要如何和裴家交代, 又如何对待他选择的这个女孩!   僵持不下之间,钟藤余光瞥见从大厅另一头气势汹汹冲来的秦智。   秦智本不太在意钟藤的开场舞,还和几个兄弟窝在里面喝酒, 突然感觉到外面的气氛不对劲,不知道谁嚷了句:“卧槽秦智,钟藤怎么邀请你妹跳舞啊?”   秦智才扔下酒杯冲了出来,他当然不能让他妹和这个人沾上任何关系,就是毁了这个舞会也不能!   钟藤眼里带着阴沉的笑意附身对秦嫣说:“你再不答应你哥就要过来了,想想你哥过来的后果!”   秦嫣震惊地盯着钟藤,她万万没想到,白天她护着她哥的理由,成了他现在威胁她的筹码!   她忽然觉得面前的男人就是个魔鬼,一个能轻易抓住人弱点把人掐死的魔鬼!   秦嫣虽小,但她心如明镜,她清楚她哥的脾气,也清楚他哥虽然能救她,但代价太大!   如果她拒绝钟藤,也等于毁了钟藤的成年礼,得罪了钟家,让今天来的所有宾客看笑话,于她来说,也是给自己家带来灭顶之灾!   权衡利弊之间,就在秦智快要冲到近前的那一刻,秦嫣赫然抬头将手交到了钟藤的掌心,钟藤扬起唇角攥紧掌心嫩白的小手用劲一拉,将轻盈柔软的身体强势地从座位上拉到自己身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秦嫣清澈见底的眸子不染尘埃,她抬起头,不卑不亢地对他说:“等我一下好吗?”   钟藤没有说话,松开她。   她立马回身凑到满脸焦急的小小耳边对她说:“救我!”   小小也快急疯了,赶忙问:“怎么救?”   所有人都在看着秦嫣,她已经没有时间了,快速在小小耳边说道:“想办法把音乐换成‘南国玫瑰’,我全靠你了!”   说完她已经直起身子神色从容,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转过身的刹那,她看见人群后面匆匆而来的南禹衡,她不动声色地对他摇了下头,然后担忧地盯着已经冲到近前的秦智。   南禹衡立马会意,一把拽住秦智,秦智火大地回过头:“你他妈松开我,没看见秦嫣要被那人渣牵走了?”   南禹衡用了狠劲扯住秦智的膀子将他拽到一边沉声对他说:“你现在冲过去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你的妹妹可不会任人宰割。”   此时秦文毅也越过人群匆匆走了过来,他看见钟藤邀请的舞伴是秦嫣时同样心头大骇,但他到底见惯风云变幻,要理智许多,即使这场乌龙要解除,也只能等今天的舞会结束后再另想办法为秦嫣解围,此时此刻阻拦便是打钟家的脸,也是给他们秦家招致笑话。   他过来劝了秦智几句,算是稳住了秦智的情绪,与此同时钟藤已经牵着秦嫣走到场中,饶是刚才众人如何大跌眼镜,此时也齐齐为这对开舞的小年轻鼓掌。   秦嫣从小对节奏律动就很敏感,孩童时期听见音乐就会扭动,虽然没有往舞蹈方面发展,但自小林岩也培养了她良好的舞蹈功底,所以她身姿柔软,基础不错。   稍微大了点后,林岩亲自教过她社交舞,这在东海岸的女孩成长道路上是必修课,每家女儿在很小的时候都会掌握这项基本技能以备不时之需。   林岩很少参加社交活动,但并不代表她的舞姿逊色于任何一个人,想当年她正是因为一支舞被当时的尹化大导演看中才会走上演艺这条道路。   有一次她教秦嫣社交舞,跳了一会后,林岩突然放了一首维也纳华尔兹的“南国玫瑰”,那是秦嫣第一次看见一向文静端庄的林岩,跳得酣畅淋漓,在变幻狂热的舞姿中像火红燃烧的玫瑰,自此,秦嫣记住了这首“南国玫瑰”,而今天,她正是打算用妈妈教给她的这支舞让自己摆脱困境。   她并不算太高的身姿立在钟藤面前,钟藤转向她与之面对面,两人微微朝对方鞠躬,秦嫣深吸一口气,脑中想着林岩大气从容的姿态,慌乱的心神渐渐稳定下来。   她身上行云流水般剪裁的白色纱裙轻盈飘逸,拢胸收腰的设计,让她纤细的腰身仿若一掌可握,那头垂顺的黑发不加修饰,却闪着灵动的色泽,清新优雅瞩目动人。   她就这样立在钟藤的面前,水晶大灯照得她明艳四射,美得不可方物。   钟藤茶黑色的眼眸中只余面前如水如风的女子,他轻轻牵起她的一只手举过肩头,声音透着他都从未听过的低柔对她说:“紧张了?”   秦嫣顺从地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淡然回道:“为什么要紧张?”   钟藤眼底浮上似笑非笑的光,把另一手放在她的腰间,掌心触碰上那柔软的布料,仿佛感觉到面前小人香软的味道,钟藤转身的瞬间将秦嫣带入大厅中央,聚光灯最闪耀的地方,秦嫣的裙摆随着步伐微微荡漾,舞步起伏连绵。   端木翊也从里面冲了出来,往人群中一看,一连串的“卧槽”就骂了出来,然后也顾不得身边站着的大人,咬牙切齿道:“老子还没请秦嫣跳舞,他跳个毛啊!!!”   刚说完,后脑勺被秦智敲了一下:“行了,别嚷了,召集兄弟,今天的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你特么能算,老子也算不了!操他妈的钟藤!”   虽然场边有人恨不得立马杀了钟藤,但今天的男主角却悠然自得地牵着面前的人儿随着舒缓的音乐慢慢荡漾。   他眼眸似火地低头盯着面前这张面容,有些稚嫩柔美的脸庞似娇艳欲滴的花朵,仿佛稍稍用力便会折断这只待放的花苞,秦嫣完美的遗传了林岩的容貌,她的美不是一眼看上去的惊艳,也不是魅惑人心的妖艳,而是一种近乎于脆弱得让人怜惜的美,那澄澈的双眼好看得像随时能滴出水,带着浅浅的雾气,瞬间就能让人陷进去。   正在钟藤看得出神之际,秦嫣微微抬眸对上他的双眼,那双如雾的美瞳立即覆上了一层冰霜,声音冷淡地说:“你和我哥下午闹了矛盾,就想用这种方法折磨报复我们,让我哥现在只能在场边怒火攻心,却不能拿你怎么办?钟藤,你是我看过最小心眼的人,你是报复到了我哥他们,但你也同样让你们整个家族难堪,我虽然比你小,但你却比我幼稚!”   钟藤的脸色当即暗了下来,眼眸里闪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猛地一转身想给秦嫣难堪让她跟不上步伐,手上的力道却在收紧,他虽然因为秦嫣的话而恼火却并不想让她当真跌倒,然而却没想到秦嫣反应机敏,在他转身的刹那就势从他臂弯下完美地转了个圈再次到了他的面前,含着盈盈的笑意看着他,那身段柔软如水,让钟藤瞳孔骤然收缩。   他不再是将手搭在她的腰间,而是一伸手臂将她纤细的腰环在臂弯里,炙热的气息喷洒而下:“在你眼中我就这么龌龊?”   秦嫣依然在笑,起码在别人看来,她在愉快地和钟藤聊天,然而嘴里却吐出一个字:“是。”   话音刚落又灵活地再次转了个圈,成功摆脱了他的束缚,像个无法控制的鱼儿,让钟藤抓了个空。   与此同时,她的眼神不停落向场边,她看见小小又坐回座位上,范太太匆匆向着后场的方向走去,她焦急地盯着小小,小小悄悄对她摆了个“ok”的手势,秦嫣才收回目光稳住心神。   裴毓霖长睫隐着幽暗的眸色,在所有人的焦点都落在一对年轻人身上时,她悄然起身离去。   人群外的南禹衡坐在秦文毅的身边,两人都牢牢盯着场中,秦文毅始终捏把汗,希望这首舞曲能赶紧结束,他到底是担心秦嫣此刻的状态。   而南禹衡漆黑的眸子则落在钟藤搭在秦嫣腰间的手上,深不见底的眸里溢出点点冰寒,白净修长的手指从一旁的酒杯边缘划过,悠悠端起灌了一大口。   秦文毅有些诧异地侧头看他:“南少爷,你怎么喝酒了?”   南禹衡回过头平静地回望着他:“想喝。”   两个字竟然让秦文毅哑口无言,便说道:“少喝点。”   刚说完南禹衡将杯中酒一口喝干。   虽然场中的舞曲很缓慢,但渐渐地,秦嫣时而变换的舞步,和完全捉摸不透的方向转换让她完全占据了主导,钟藤平时当然不可能喜欢这种跳舞的社交活动,只能算会,但并不精通,没一会就变得非常吃力,勉强能跟得上秦嫣的舞步。   他额上渐渐出了汗,低头对她说:“你故意的啊?”   话音刚落还没过半的舞曲戛然而止,秦嫣双眼瞬时一亮,粉嫩的唇勾起狡黠的弧度,昂起小脑袋,黑色如瀑的头发柔软轻盈,她盯着钟藤眼里迸发出势在必得的狠劲:“我听人说过这么一句话,清看剃头者,人亦剃其头,如果你没听过这句话也没关系,今天我会让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音乐骤响,“南国玫瑰”轻快的旋律突然响彻场内,秦嫣优雅地退后一步,裙摆飞扬间她微笑着朝钟藤伸出手。   而那个告诉她“清看剃头者,人亦剃其头”的人,此时正坐在场边放下手中的空酒杯缓缓站起了身。 第36章   刚才的舞曲节奏较慢, 秦嫣在基本的慢华尔兹舞步中加入了大量的狐步舞,这种舞步在于流动感强,且步幅较大, 还要求不并步的舞步间不能停顿, 连续流畅, 加之狐步的方位变幻莫测,身体可升降,脚步却要平稳,对舞者的平衡力考验极强,一下子让钟藤跟得十分吃力, 要保持没有断裂的舞步着实对他来说太艰难。   而此时虽然钟藤也很奇怪为什么舞曲才放了一小段突然变了调, 但看着眼前小女生笑盈盈的眼眸, 和那只伸向他的白嫩小手, 他没有犹豫,抬手就打算握住她。   然而就在他指尖刚触碰上那细滑柔软的手背时,随着音乐激昂的转调,面前的白色身影忽然一个摆荡从他指尖就这样溜走, 而后便踏着轻快的舞步快速移动到他的身后方。   秦嫣每个踏步都在节奏上, 动作饱满,轻巧玲珑, 又从钟藤身后拍了拍他。   场边顿时传来一阵笑声, 钟藤蓦地转过身去,秦嫣再次向他伸出手的同时,修长的脖颈微微弯曲, 谦卑地露出漂亮的天鹅颈,仿佛因为刚才的戏弄向他道歉。   钟藤看了看场边,收起眼底的愠怒,再次朝她的手握去,而这次秦嫣没有从他指尖溜走,反而用力反握住他,带着他的身体就向着场内的另一端移去,而她脚下的舞步早已不是大幅度的狐步,忽然变得短促轻快,跳跃性的舞步奔放而灵活,伴随着“南国玫瑰”迸发的节奏感,快速多变!   这是社交舞中的一种快步舞,融合了狐步和芭蕾的小动作,当年林岩跳出这个舞步的那一刻秦嫣就爱上了这种富有激情的快步舞,那洒脱的步子灵巧而活泼,让她的身段俏皮可爱,浑身洋溢着少女青春的活力,白色裙摆像天鹅的羽毛轻柔地飞起,照亮全场!   只可惜她死死握着的这个舞伴是一步也跟不上,几乎是小跑着被她拉着,狼狈不堪,拖得秦嫣的舞步也施展不开。   她有些无奈地回头望着他,楚楚可怜的大眼里布满委屈,仿佛在说“我已经尽力迁就你了,是你跟不上我”。   于是秦嫣一把松开他,与此同时配合着舞曲的踩点做了几个漂亮的跳跃步,足尖离地,身型修长,裙摆荡漾。   仿佛终于挣脱束缚的天鹅,绽放着只属于她自己的优雅,与旁人无关。   虽然场边已经有人被钟藤狼狈的样子逗笑,但秦嫣的跳跃步倒也让她的松手不显得突兀。   舞曲到了悠扬过渡的部分,秦嫣一个华丽的转身第三次朝钟藤伸出手。   所有人都睁大双眼看着场中的这一幕,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钟家小少爷根本就不是他这个舞伴的对手,却都看热闹似的,兴味盎然的等待着。   而此时,钟藤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他已然清楚秦嫣在耍他,但众目睽睽之下,这个舞伴是他自己选的,自己带上场的,舞曲过半让他掉头走人,脸往哪搁?   这曲舞,既然开场了,那么跪着也只能跳下去!   他狠狠咬了咬牙再次几步走到秦嫣面前,大掌用力握住她的小手,似要把她柔软白嫩的小手捏碎一般,低着头声音狠戾:“你再敢耍我试试看!”   秦嫣手疼得眼眸微撇,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声音软糯地说:“你握疼我了。”   钟藤眼里布满阴沉可怕的光,但看着秦嫣微微皱起的眉,就这样僵持了一秒,还是松了松手劲。   秦嫣放缓了节奏,随着悠扬的过渡部分又走了几步华尔兹,在钟藤刚调整好状态时,过渡的部分结束了,迎来整首舞曲最后的高潮部分,几个转音过后,节奏突然加快。   秦嫣清丽的眼眸看着钟藤,对他微笑道:“要请我跳舞的是你,可不是我想跟你跳的,再说我怎么是在耍你呢?我只是在跳舞啊。”   刚说完她一个漂亮的转体,迅速跟上那欢快的节奏,柳腰轻盈,步伐曼妙,在场中就像一只欢闹的小喜鹊,跳跃性圆滑的舞步衬得钟藤就跟四肢不协调一样。   虽然场边的看客们努力抑制住看热闹的笑意,但也有抑制不住的,比如端木翊,看着钟藤那滑稽的舞姿笑得嚷嚷着:“这尼玛哪是跳舞啊?是戏猴吧,哈哈哈哈哈…”   他一激动,声音不免大了些,端木翊的父亲从远处回过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过端木翊丝毫没有知觉,还一个劲地嘲笑钟藤,可谓是笑得酣畅淋漓。   不时扒着旁边双臂抱胸的秦智:“兄弟啊,你这个老妹简直绝了,这不用我们动手了啊。”   秦智嘴角也泛着嘲弄的笑意:“自食其果。”   今天是钟藤的成年礼,于情于理钟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邀请秦嫣开舞,秦嫣都不好拒绝,一旦拒绝便会让今天的东道主,整个钟家陷入难堪的境地,所以她只能应了这个邀。   然而到此时,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起码在跳舞这件事上,钟藤配不上他的舞伴,倒着实是闹了一场笑话。   秦嫣的确让钟藤难堪了,也让钟家人的面子挂不住,但从钟藤遥她共舞的那一刻,她的面前就只有两个选择。   一个拒绝,一个用舞蹈甩他几条街,只有这样,才能告诉所有人她秦嫣不会和钟藤有任何交集。   虽然这两者或许都会得罪钟家,但比起前者她主动拒绝,祸从口出,后者则只能怪钟藤舞技太差实在无法撑起这首舞曲,即使钟家人心里再气,也只能气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却没有立场拿秦嫣开刀,对秦家迁怒!   否则今天在场的整个东海岸人都会对钟家诟病!   至于她秦嫣,压根就没想到以后长大和钟家搭上半毛钱关系,自然也不怕钟家人对她有什么想法。   况且她才初中的年纪,即使有些顽皮,钟家也不能责难她,否则倒显得钟家太小家子气。   今天过后,这场舞便只会是一场闹剧,没有任何意义!   随着场边越来越多的笑声,蒋华珠已经没有脸再继续坐下去,她沉着眼色狠狠拍了下把手对旁边的佣人说:“扶我上去吧,混帐东西!我丢不起这个人!”   说完便离开了大厅,蒋华珠都离场了,作为男主人的钟昌耀自然不好再离开,他的眼神落在场中那抹较小灵动的白色身影上,越来越澎湃的舞曲像气势波涛的海浪让那含苞待放的花朵瞬间怒放。   如果说林岩跳这支舞时像热情的红玫瑰,那此时的秦嫣便就是那朵圣洁的白玫瑰。   快速多变的舞步令人目不暇接,浑身散发着耀眼璀璨却清澈动人的魅力。   而他的儿子却只能停下步子就这样站在场中央脸色阴沉地看着她。   钟昌耀抬了下手,大管家立马俯下身来:“她就是秦文毅的女儿,叫秦嫣。”   钟昌耀点了点头,老练深沉的眼眸里藏着厚重的情绪,喃喃地念了句:“秦嫣…”   良久才接了一句:“和她年轻时一样。”   钟大管家没有接话,只是微微叹息直起身子。   舞曲收尾,秦嫣也像漫舞的燕儿归巢一般,踏着最后的节奏收起飘荡的裙摆再次踏回眼神阴鸷的钟藤身前。   她脸颊微红,喘息之间精致的美人骨线条清晰诱人,抬起头,扬着淡淡的笑容,眼里却一点温度都没有,轻声说道:“舞跳完了,你下午让我哥受得伤我现在还给你,以后互不相欠。”   她拎起裙摆优雅地退后一步,到底年纪小,还有些顽皮地说了句:“你的头发真像红绿灯。”   说完拉着裙摆对他谢礼鞠躬,又落落大方直起身子转身离场,干净利落,毫不留恋。   场边顿时掌声雷动,但这些掌声是落在秦嫣身后,与今天主角并无关系,人们只是将掌声送给这个让他们感受到一场视觉盛宴的小女生身上。   而钟藤在刺眼的聚光灯下整颗心都被一把烈火点燃,焚烧,摧残!   他长到这么大没有被人这样羞辱过,而这种羞辱,不是打骂,不是唾弃,却是这样让他束手无策的软刀子,她自始至终都在对他笑,笑得那么明艳动人,应了他的邀,却又无声地用锋利的刀子捅进他的心脏,他从来没有遇过一个人可以这样游刃有余地伤害他,又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让他心底的愤怒攀升到了顶峰!恨不得把她揉碎在掌心!   而秦嫣如释负重地踏着轻快的步子朝场边走去,她没有看见她哥,只看见南禹衡走出人群,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他身型高大颀长,清冷矜贵的气质在人群中十分扎眼。   秦嫣不自觉朝他走去,想问他秦智在哪。   却看见南禹衡的眼神落在她的身后,漆黑如墨的眼里透出清淡却锐利的光来,在秦嫣还没走到他近前,便迈出人群一把牵住她的手腕将她蓦地拉到自己身后,与此同时,钟藤预备扯住秦嫣的手落了空,一瞬之间,便立于南禹衡面前,目光似火,声音阴沉地对他说:“让开!”   南禹衡纹丝不动,高大的身影像一堵无法撼动的墙,眼神充满威慑力:“我看你今天有什么本事叫我让开!”   秦嫣转过身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钟藤竟然跟着她下了场。   所有人眼神都望了过去,钟大管家脸色骤变,赶紧带着佣人往钟藤那跑去,本来今天钟藤的举动已经让钟家丢尽颜面,要是再在自己的成年礼上闹事,那恐怕以后这便会是钟家抹不去的劣迹!   然而钟大管家还没有跑到近前,钟藤便已经抬手对着南禹衡拳头就砸了上去,电光火石之间,南禹衡抬起手臂,一掌握住他捶来的拳头,两人的身高几乎相当,双臂就这样僵持在半空暗自较量,众人的心脏都悬了起来,大厅的气氛瞬间冰冻住!   却在这时,南禹衡倾身不知对钟藤说了句什么话,钟藤忽然脸色大变牢牢盯着南禹衡深不见底的黑眸! 第37章   就在这个空档, 钟大管家已经带人走到两人近前,他一个眼神,佣人和钟家的保镖便将钟藤强行拉开, 与此同时, 钟大管家适时挤身到南禹衡面前, 将身后的钟藤阻挡住,脸上挂着圆滑的笑意:“惊扰南少爷了,家主有请去偏厅小聚。”   身后的钟藤气势汹汹地甩开佣人,回头之际正对上已经从座位上站起身满脸怒意的钟昌耀,那一刻, 他在他父亲眼里看见了无法抑制的怒火和失望, 钟藤双拳紧握发出嘎哒的响声扭过头死死盯着几步之外的南禹衡, 今天, 他算是记住了这个人!   而后转身大步离开大厅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南禹衡回过身低头看着小秦嫣,秦嫣也吓了一跳,南禹衡刚才要当真和钟藤动手,那今天这场闹剧算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好在, 虚惊一场,只是此时她的小脸还透着苍白。   南禹衡侧头看了眼说道:“你哥他们来了, 我先过去一下。”   钟大管家还挂着礼貌的笑意站在南禹衡身后, 秦嫣自然不好再让钟大管家干等,便匆忙说道:“你先去吧。”   场中的音乐声再次响起,虽然今天的开场舞并没有预料中那么顺利, 但正因为这样,大家才更不好意思立马离开,只能将这场舞会继续下去。   随着钟藤的离场,钟昌耀去了偏厅,钟洋和他太太宋荟极力圆场招呼周旋,才使得舞会的氛围缓和了一些。   宋荟的娘家宋家上三代是苏城四大家族之一,发展到宋荟这一代早已积累了庞大的基业。   她的身世背景和她的婆婆蒋华珠有些相似,在她还是姑娘的时候有一次在一个场合见过蒋华珠,当时的蒋华珠一眼瞧中宋荟的稳重大气,从某些方面来说,婆媳二人的性子有些相像,都是大门大户走出来的长女,自然见惯风谲云诡,也比一般的人更能沉得住气,心思深沉。   事实证明,蒋华珠的两个儿子虽然都没给她省过多少心,但她挑媳妇的眼光却是毋庸置疑的,这么多年钟洋花名在外,换做一般女人早发难了,但宋荟自始至终以钟家的名声为重,特别是在这种场合,更是周旋于权贵之间,极力维护钟家的声誉。   因此蒋华珠待这个媳妇更是没话说。   秦智端木翊和秦文毅几乎同时来到秦嫣身边,带着她到了后面避开众人的视线。   一到角落秦嫣就有些内疚地看着秦文毅:“爸爸,对不起…”   她到底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可能会惹得钟家人不高兴,给爸爸带来了麻烦。   秦文毅立马摆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我秦家的女儿由不得外人欺辱,你做得好!后面的事情不用担心,钟家要敢来找,有爸爸兜着。”   秦嫣一双眼里尽是暖意,端木翊咋呼道:“他们还有脸找啊?估计要头大怎么应付裴家吧。”   秦文毅宽慰了秦嫣两句便起身去应酬了,秦嫣也和秦智打了声招呼去找小小。   小小跟在范太太身后,见秦嫣走来激动地回过身去,两个小女生脸上都洋溢着笑,秦嫣握住小小的手小声说:“多亏你了,你怎么把音乐换过来的啊?”   小小看了看周围凑到秦嫣耳边压低声音说:“我找了一圈找不到哪里放音乐的,我妈训我让我别到处乱跑,我实在没办法了只有告诉她,她让我坐着别动,她去。”   小小说完便直起身子,秦嫣透过小小的肩膀看着她身后的范太太,忽然心情无比复杂。   范太太之前不仅救了她妈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今天也救了她,纵使她无意间撞见了那一幕,让她心绪翻腾,但在这一刻,她却打算让那件事永远烂在自己的肚子里。   正好范太太回过身:“小小,这是俞阿姨和她女儿,你过来认识一下。”   瞥见站在小小旁边的秦嫣,对她莞尔一笑,眼里溢出欣赏的光来,秦嫣将心里复杂的情绪掩饰得很好,也对范太太微笑点头,然后跟小小说:“你去吧,待会见。”   “我一会来找你。”说完小小回身走回她妈的身边。   范太太是个精明的人儿,虽然不是出自大门大户,却深谙豪门名流之间那一套,她待人热情,善辨风测向,搬来时间不长,却已然成了东海岸社交圈里的新贵,自然也希望多利用各种场合将自己的独女介绍给更多的人认识,为她打开通往权贵的大门。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钟藤刚离开大厅,就有蒋华珠身边年纪较大的佣人王妈找了来,说太太找他。   钟藤脸色阴沉得可怕,扯掉身上的深蓝色西装随手搭在肩膀上进了电梯。   蒋华珠上了楼后便去了她平时清修的禅室,点燃一炷香插在精致的香炉中。   这么多年,仿佛只有闻到幽幽的檀香才能让她心头积郁的闷苦稍稍缓解一些,她坐在软座里,手上捻着一串佛珠闭目养神,禅室的光线很暗,只有角落亮着一盏莲花状的落地灯,幽暗清尘。   门被拉开了,王妈进来躬身说道:“太太,小少爷到了。”   钟藤肆意地走了进来,将手中的西装往旁边的矮木桌上随手一扔,蒋华珠缓缓睁开眼,那双暗沉的眼眸落在自己的小儿子身上,眉心渐渐锁起,身边的茶盏杯盖放在一边,热茶腾升着袅袅雾气,和屋中的檀香混合在一起。   钟藤自小讨厌母亲禅室里的味道和这昏暗压抑的环境,自然也有些不耐烦地说:“找我干嘛?”   话音刚落,蒋华珠扬手端起旁边滚烫的茶朝着钟藤就砸了过去!   茶杯狠狠砸在钟藤的胸口,落在地上碎落一地,滚烫的液体留在钟藤的胸口,染湿了他的黑色衬衫,茶水顺着削薄的布料渗了下去烫在钟藤的皮肤上,他没有动,就这样立在原地,狭长阴冷的眸里透出的光蕴着凉意。   王妈到底是看着钟藤长大,心疼得立马拿纸巾上去替他擦掉茶水,钟藤手一挡,面无表情地对蒋华珠说:“您要是没其他事,我先走了。”   蒋华珠一巴掌拍在茶桌上,险暗的眼神牢牢盯着钟藤训斥道:“你哥再在外面乱来也知道个限度,你简直就是荒唐至极!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不知礼义廉耻的儿子!”   钟藤低头拉了拉湿透的衬衫,嘴角泛着轻蔑的冷笑:“子不教父之过,我爸眼里只有他的生意,你只有你的佛祖,谁来教我礼义廉耻?”   蒋华珠气得死死攥着手上的佛珠捂着胸口低吼道:“你还知不知道你姓钟?”   王妈急得赶紧上前顺着蒋华珠的背劝道:“小少爷少说两句。”   钟藤没有再开口,但阴鸷的眼神却毫不躲闪,他如今已经高三了,高大的身材已然是个成年男人的样子,却浑身透着对世事的叛逆和张狂。   王妈赶紧又倒了杯茶给蒋华珠,蒋华珠喝了茶将气顺匀了后,才再次将眼神落在钟藤身上:“那个女孩是秦家人?”   “您不已经知道了。”   蒋华珠眼尾已爬上深深的皱纹,双眼暗含几分深意对她的儿子说:“回去把衣服换了别再下楼丢人现眼,改天我会带你亲自去裴家致歉,至于那个女孩你给我趁早死了这条心,秦家是不可能把女儿嫁到我们钟家。”   钟藤眼里透着邪性,轻蔑地“呵”了一声转身离开禅室,徒留王妈担忧地叹息声:“孽缘!”   蒋华珠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地下收拾一下出去吧。”   “是,太太。”王妈应声道。   ……   钟藤拎着西装拖着沉重的步子往房间走,他满脑都是那个清丽的身姿,如水中的鱼儿,让他握不住要不得!   她扬着清甜的笑意昂起修长的脖颈向他伸出手的画面,就这样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不知不觉中他回到了房门口,刚准备开门进去,拧了几下把手却完全拧不开,他房间的门不知道怎么锁了起来。   钟藤有些烦躁地踢了一脚,佣人们都在一楼大厅,他此时心情极差,自然也不想再回去找人来开门,便又进了电梯直接下到了钟家的地下室。   电梯门打开是个精致的长廊,有私人影院和健身房,只不过大多时候都是闲置的便关上了门,再往里走是钟家的酒窖,酒窖占了地下室一大半的空间,欧式的深色酒柜里存放了琳琅满目的名贵酒类。   钟藤一把推开酒窖的木门,将手中的西装随意往地上一扔,扯开胸前潮湿的衬衫纽扣从酒格中抽出一瓶洋酒往地上一坐,高大的身体就这样靠在深色的酒柜上不停灌着酒。   ……   秦嫣倒是一晚上没怎么吃东西,加上一舞过后消耗了不少体力,和小小分开后就走到场边拿了甜点,找了处人少的地方吃起东西来。   钟家到底家大业大,举办这种大型宴会的接待能力也相当到位,当天所有佣人都穿着绛红色统一的制服,让宾客们能一眼分辨出,而所有佣人都配备无线耳机,由钟大管家统一调度和安排。   秦嫣在吃东西的时候,正好有一个佣人从她旁边走过,捂着耳机匆匆说道:“南少爷有没有事?我马上过去!”   秦嫣听见南禹衡的名字自然抬头看去,便看见那个佣人焦急的背影,她当即一怔丢下手中的东西就跟了上去。   那个佣人走得很快,绕过大厅七拐八拐就跑下了一截长长的楼梯,秦嫣差点没跟上,便迈开步子小跑追了上去。   然而当她穿过那截长长的阶梯走到地下室后,那里却空无一人,光线也比较暗,倒可以通过长长的阶梯依稀听见一楼大厅熙攘的声音。   她在楼梯处犹豫了一瞬,想到南禹衡的身体可能突发什么状况,心头一紧,便果断朝着有些幽暗的长廊走去,倒的确有几扇门,但都是关着的,只有顶头那扇厚重的拱形木门虚掩着,里面发出昏黄的光来。   秦嫣便疾行到木门口对着里面张望了一下,那里放了好多酒,但并不像有人的样子,她探出头喊了声:“有人在吗?”   里面没有动静,回声荡漾在硕大的空间里有些瘆人,她又喊了声:“南禹衡?”   这下她看见酒柜的后面似乎有什么动了一下,她几步踏进门去,透过酒格之间的空隙看见有个男人坐在地上,深色西裤包裹的长腿就这样微曲着,秦嫣顿时一惊,恐是南禹衡晕倒在地,想都没想就朝里跑去,绕过两排高大的酒柜直奔那人面前喊道:“南……”   然而当她刚拐过酒柜喊出一个字的同时,她看清了坐在地上的男人,他一头红色短碎剑眉星目低垂着视线,右手拿着一瓶洋酒搭在微曲的膝盖上。   随着秦嫣的脚步声眼含醉意地扭过头,半明半暗地看着她,那一刻,秦嫣看清了这个人,他不是南禹衡,而是她避之不及的钟藤!   她条件反射地退后一步,没有任何犹豫调转步子就朝着酒窖大门跑去,然而诡异的是,就在她快要跑到门前时,大门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她只听见极其轻微地“咔嚓”声,待她再去拉门环时,木门纹丝不动。   她听见身后皮鞋踩在地上发出的“噔噔”声在一点点接近,急得双手用劲扭动那木门上的门环,大门却严丝合缝完全打不开。   她猛地转身,身体贴在高大厚重的木门上惊恐地盯着从酒柜深处走来的钟藤。   他浑身酒气,敞开的胸膛充满野性,眼神微眯之间像看待到手的猎物般,发出危险的信号,高大的阴影投射在身后,仿若从地狱走来的魔鬼,慢慢逼近… 第38章   钟藤浑身包裹着昏昏欲醉的酒气, 皮鞋踏在地上每一步发出的声音都让秦嫣心间颤抖,她羸弱的身躯就这样抵在门上,那双乌黑的眼珠闪着怯怯的光, 就如被野兽逼到死角的猎物。   钟藤拖着步伐一步步靠近她, 她白玉般的脸庞、脖颈再延伸到精美的锁骨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柔润的色泽, 光滑细腻,那纤美的身段不盈一握,微微颤抖的眼神落在钟藤微醺的眼里,挠得他从心底深处迸发出一种疯狂的欲望。   一眨之间,他已经逼到门前, 高大的身躯渐渐将她笼罩住, 秦嫣眉间一凛转身就要摆脱他的钳制, 纤细的膀子却被钟藤一把握住, 反手将她弱小的身躯再次按在木门上,秦嫣的背砸在身后的木门上,眼里顿时就盈着晶莹的水汽,可她就这样抬头望着钟藤, 没有一句求饶, 也没有让眼里的水珠掉下来。   那倔强的眼神就跟锋利的刀子,带着不屈不饶的抵抗和对钟藤的抗拒。   她自小在东海岸长大, 却又和东海岸的其他女孩有些不同。   在钟藤眼里, 东海岸的女孩到了秦嫣这个年纪,早已在大家族里摸爬滚打过一圈,就算表面看上去再清纯, 骨子里谁不知道玩弄心计,鉴貌辨色,就连秦嫣身边的那个黑丫头都不是个心思单纯的姑娘,偏偏秦嫣,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十几年来日日生活在东海岸,却能将自己和风谲云诡的环境分割开,干净得像张白纸,什么都不知道!   似乎从那个她大放异彩的下午,钟藤第一次有想认识她的冲动开始,她看他的眼神就总是这样,充满阻隔和疏离,就像他根本没有资格踏进她的世界!   钟藤握着她手臂的力道一点点加重,身体也在不停靠近,近得几乎要贴上她,他居高临下,有些阴狠的眼神就这样牢牢盯着她。   秦嫣终于感觉到一种陌生的害怕,初二的她虽然对男女意识还处于萌芽的阶段,但对于陌生男性的靠近她已经能很清晰的感觉到危险,可她避无可避,甚至连脚尖都踮了起来让身体更加往后。   钟藤忽然附身,那带着酒气的温度便落了下来,声音里透着一些沙哑:“你就这么害怕我?”   秦嫣紧紧抿着唇,他的脸离她很近,已经超过了安全距离,她立马低下头避开他火热的目光,钟藤却用另一手强行擒住她的下巴将她白净的脸再次抬了起来追问道:“怕我什么?怕我吃了你?”   就在他的手触碰上她的下巴时,钟藤能感觉到身下的小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那种无法掩饰的身理反应已经暴露了此时她的紧张和恐惧。   秦嫣依然没有出声,她不喜欢钟藤,不喜欢他的肆意妄为,不喜欢他的暴戾成性,不喜欢他的阴晴不定。   在秦嫣看来这个男生就是个魔鬼,得罪不起的魔鬼,所以她一直试图远离他,避开与他有任何交集。   可到了这一刻,她就在他手中,她避不开躲不掉,没有任何办法!   钟藤低头望着她,那粉嫩柔软的唇瓣几不可见的颤抖着,纵使知道她还很小,纵使知道她心里有多排斥他,可那片温热的地方依然激发着他蠢蠢欲动的渴望,在酒精的刺激下他猛地低下头去,却在此时,秦嫣眼里的泪顺着脸颊滴落而下,就这样无声地落在那湿润的唇瓣上,脆弱的美艳惊心动魄。   钟藤的动作戛然而止,他就这样近距离地望着她,望着她柳叶般弯弯的眉,羸弱无助的眼,和微微颤抖的唇,最后汇成那滴晶莹的泪,浇灭了他心底燃起的熊熊烈火!   他俯下身停在她的面前,有些邪性地对她说:“我会等你长大。”   说完松开她直起身子命令道:“让开。”   秦嫣紧张的神经猛地断裂,胸口起伏不断,有些后知后觉地往旁边挪了一步,钟藤握住木门上的门环狠狠拧了几下,突然皱起眉,面色有些古怪地走到旁边直接掀开一个金属罩子,里面是一个密码锁,他熟练地按下密码,门“咔嚓”响了一下。   他随即再次去拧门环,秦嫣一直紧张地盯着他,然而他大力拧了几下,奇怪的是厚重的木门依然打不开。   钟藤试了几次后忽然松了手,眼里划过一抹阴沉低声道:“有意思。”   而后转头看向秦嫣:“看来我们暂时出不去了。”   秦嫣不自觉后退一步,身体贴在酒柜上,钟藤轻哼了一声几步走开,到了另一边沙发上,双手撑在脑后翘着腿有些慵懒地躺了下去。   秦嫣摸了摸身上,她穿着的礼服没有口袋,手机寄存在大厅并不在身上,于是开口说道:“你,你手机在身上吗?能打个电话让人来开门吗?”   钟藤躺在沙发上一动没动,闭着眼似睡着一般,硕大的酒窖温度有些低,寂静无声,秦嫣仿佛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她犹豫了一瞬再次试探地开了口:“钟藤…”   时间好似静止了,一秒两秒三秒,钟藤终于有了反应,不耐烦地将手机从身上抽了出来往旁边的台桌上一扔。   秦嫣看了看,而后几步走过去拿起他的手机,按了半天手机屏幕一点反应都没有。   钟藤知道自己的手机没电了,所以刚才压根就没想到拿出来。   秦嫣有些失望地将他的手机放回台面上,再次退到门口的酒柜那。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躺着,无话,幽静。   已入夜,酒窖的温度要比外面低上一些,秦嫣没有穿外套,身上只有那件白色轻盈的纱裙,她靠在酒柜上抱着胸,身体缩成一团,她很想问钟藤能不能想想其他办法,毕竟这是他家,他当然熟悉得多,可看着钟藤躺在沙发上的样子,像沉睡的野兽,她又很怕惊动他,再给自己招致什么危险。   如此矛盾中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沙发上的人终于动了一下,他微微侧头睁开眼看着墙角安静的小人儿。   她低着头,身体蜷缩在一起,柔顺的黑发垂在身前,乖巧可怜。   他忽然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秦嫣惊了一下赫然抬头防备地盯着他,他目不斜视地走到门边,弯腰捡起被他扔在一边的西装,而后回过身往秦嫣那一抛。   秦嫣并没有接,而是下意识闪躲开,西装落在了她的脚边,钟藤有些英气的眉间瞬间凛起,轻蔑地说:“劳资衣服上没毒,不想冻死就穿上。”   秦嫣依然没动,脸色发紧地盯着他,钟藤就站在她几步开外的地方,压迫的眼神牢牢注视着她,见她不动,反而笑了,笑得邪魅张狂:“看来是想让我替你穿。”   说着他当真向她走了过去,秦嫣立马弯腰捡起地上的西装抱在怀里,钟藤才止住脚步,眼神却依然盯着她,秦嫣只有咬咬牙穿上他的外套,而后欲言又止地回望着他,她很想问他,他们怎么办?   然而却看见他敞开的衬衫前,胸口的皮肤红肿一片,特别扎眼,她不禁问道:“你身上怎么搞的?”   钟藤抿了抿唇,眼里闪过一抹幽暗,转身走回沙发那坐了下去然后拍了拍自己身边:“过来。”   ……   小小跟着范太太寒暄过后,便和她妈说去找秦嫣,范太太就让她自己玩去吧。   然而小小在大厅走了一圈都没有看到秦嫣,本以为秦嫣可能去了洗手间,可就这样大半个小时过去了她依然没见到秦嫣的身影。   一会后又走到门口存放手机的地方打了下秦嫣的电话,然而秦嫣的手机并没有被取走,正在小小拿着手机张望间,看见南禹衡从偏厅走了出来,便径直调头走向他问道:“你有看见秦嫣吗?”   南禹衡摇摇头:“秦嫣怎么了?”   小小这时忽然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对:“她消失快一个小时了,手机没拿走,人应该还在这。”   南禹衡脸色骤变,眼神迅速在场内扫了一圈,不动声色地对她说:“不要声张。”   说完疾步走回偏厅找到正在和人议事的秦文毅,秦文毅见南禹衡神色不太对劲,和面前几人招呼了一声便走出人群,南禹衡将秦文毅带至人少的角落转身便说道:“秦嫣不见了,已经有将近一个小时了,最好立马调取大厅的监控找人,但我没有立场找钟管家。”   今天是钟家的大日子,来的宾客身份尊贵,如果南禹衡贸然找钟大管家要监控,在这个节骨眼上,钟家未必会给,到时候闹出点动静节外生枝,恐怕会让事情更加复杂化。   但此时如果由秦文毅以女儿在钟家失踪为由找钟大管家,他不想给也必须得给!   秦文毅二话没说大步走出偏厅,小小焦急地等在门口,见他们一出来便匆匆跟了上去问:“怎么说?”   秦文毅边朝钟大管家那里走边回头嘱咐道:“你们先别让秦智知道。”   小小赶紧点点头。   秦文毅的考虑不无道理,今天钟家人这么多,后花园和顶楼都有人,也许小孩子贪玩一时跑到哪也有可能,万一没什么事被秦智知道闹出点事,钟家绝对不会再息事宁人。   在这样的场合,钟大管家自然是眼观八方,在秦文毅还没走到近前,已经感觉到他逼人而来的气势,便侧过身子迎向他。   秦文毅也没绕弯子,开门见山让他带路去监控室,态度强势,不容置喙。   钟大管家也很诧异,宴会上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偏偏秦嫣不见了,钟家再大,但也不至于能让一个好好的大活人消失了。   在秦文毅强硬的态度中,钟大管家自然只能带他去查看监控,他是和秦文毅打过交道的,知道这个男人如果急起来报警的可能性都有。   小小跟着他们后面回忆了一下和秦嫣分开的时间,说那时候她和她妈在一起,看见秦嫣明明就在大厅,一转眼就不见了。   凭着小小回忆的时间点,钟大管家让人把监控快退,硕大的频幕上人潮攒动,几双眼睛牢牢盯着上面的人群,很快南禹衡走上前指了指某个角落:“放大。”   钟家的佣人立马将那个角落的画面调了出来,果不其然,众人看见秦嫣安静地坐在那吃东西,镜头拉快了点,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疾速往什么地方走去。   按照她走的方向,钟大管家命佣人将沿路的监控也调了出来退到那个时间点。   最后一个监控里看见秦嫣的身影拐向洗手间走廊尽头的右方。   南禹衡立马问钟大管家:“那是哪里?”   钟大管家脸色稍稍变了变:“地下室。” 第39章   南禹衡当即冲了出去, 秦文毅和小小也赶紧跟了上去。   钟大管家自小生活在大户人家,自然知道大户人家的生存守则,头一条就是“不可说”,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对佣人交待了两句,没让其他人跟着,疾步就出了监控室。   如果秦嫣去了其他地方倒还合理些,但是人去了地下室半天没有上来,钟大管家已经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 因为这个时候, 地下室不应该有人!   四人一同来到楼下, 过道的几扇门都是锁着的, 秦文毅对钟大管家吼道:“给我把门都打开!”   女儿进了钟家的地下室就没出来过,秦文毅早已急红了眼,怒不可遏地盯着钟大管家。   钟大管家到此刻也不敢怠慢,赶紧依次将私人影院和健身房的门都打开, 然而空荡的地方一个人影都没有!   几人走到最后的酒窖门口。   ……   钟藤坐在沙发上让秦嫣过去时, 秦嫣当然不可能过去,依然用冰冷而防备的眼神看着他。   钟藤嘴边勾起一抹冷淡, 似乎是猜到她的想法, 淡淡说道:“宴会结束,佣人要开酒窖将没用到的酒放回来,顶多再等两个多小时就能有人发现我们, 你要想一直站着我没意见。”   他说完便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几排酒柜后面,便没了人影。   钟家的酒窖很深,往里几排酒柜后面还有那种大的圆木桶,秦嫣站在原地等了老半天钟藤都没有再出来,才抬脚走到沙发那。   她站了许久的确是有些累了,便独自坐在沙发上数着对面酒格里的红酒打发时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嫣忽然听见外面有了细微的动静,她赶忙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木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   然而酒窖的木门厚重无比,纵使外面的说话声很大,依然被阻隔住,她只能听见很微弱的响声,于是立马抬起手大力地拍打着酒窖的门。   如此一来便惊动了里面的钟藤,他站起身几步走了出来问她:“你在干嘛?”   秦嫣没有理会他,依然双手死命地拍打着木门,试图让外面的人听见酒窖里的声响。   钟藤几步走了过来看见她一双白嫩的小手都拍红了,便低沉地说道:“别拍了。”   秦嫣依然没有搭理他,急切地拍打着木门,那沉闷的回响在酒窖里来回荡漾,钟藤心头闪过一丝烦躁,伸出手一把攥过她的手臂,秦嫣焦急地对他说:“你松开我,外面有人!”   “你看看你的手!真有人也听不见!”   话音刚落,木门“咔嚓”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走廊的光线立马溢了进来!   而门打开的那一刹那,门外的四人看见的便是衣冠不整的钟藤紧攥着秦嫣的画面。   钟大管家饶是见惯钟藤惹事生非,此时也惊得脸色煞白,而秦文毅和南禹衡几乎同时绕过钟大管家踏进酒窖。   秦文毅一巴掌推开钟藤的同时,南禹衡将秦嫣护到了自己身边,他低下头检查她的情况,漆黑的眼底蕴着复杂而担忧的神色,当他的视线落在秦嫣身上披着的外套时,毫不客气地一手将那件深蓝色外套从秦嫣身上脱了下来,往钟藤的面门上狠狠一扔,顺手将自己的西装披在秦嫣的肩膀上,秦嫣抬头望着他紧锁的眉,拉了拉他的袖口,在告诉他自己没事。   钟藤将盖在脸上的西装拿了下来,有些邪性地盯着南禹衡笑,南禹衡的面色越难看,他的笑意越深,反手就将秦嫣穿过的西装套在了自己身上,挑衅地看着南禹衡。   而同时秦文毅回过身将酒窖的木门一关,转过身凛凛的身躯堵在门口,颇具威严地盯着钟大管家,声音里透着藏不住的怒意:“这就是你们钟家。”   钟大管家自知理亏,盯钟藤看了一眼,然而钟藤面对秦文毅的责难,一点反应都没有,而是有些慵懒地靠在一边,反而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钟大管家只能硬着头皮说:“今天的事,我们一定会给秦先生一个交代。”   秦文毅大手一挥狠声道:“我不要你们钟家的交代,我女儿才15岁,无论如何不明不白跟一个男人关在地下室这么长时间,你们是想毁了她?”   钟大管家在秦文毅强势的质问声中,有点抬不起头,毕竟谁都清楚,东海岸的女孩,名声就是前程。   秦文毅怒气冲冲地扫视着钟藤,掷地有声道:“事关我女儿的声誉,我希望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都能守口如瓶,谁要是企图毁了我女儿,我秦文毅也会毫不留情毁了他。”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死死盯着靠在一边的钟藤,钟藤只是平静地回视着秦文毅,没有辩解,也没有躲闪。   秦文毅狠狠瞪了他一眼拉开酒窖的门就带着秦嫣走了出去。   路上秦文毅问秦嫣怎么好好往别人家的地下室跑,秦嫣有些怯弱地看了眼南禹衡,欲言又止地说,听见一个佣人说南禹衡好像出事了,心一急就跟着跑去看看了。   秦文毅有些厚重的眼神里透出一抹凶狠的光来,沉着脸没再说话。   他今天带女儿来参加钟家的宴会,本是客人的身份,钟家事先没有任何商量,舞会一开始就邀请了自己的女儿,让自己仅有15岁的小女儿在人前被人议论,这本就让他火大。   现下钟家佣人居然引骗自己的女儿到了地下室的酒窖,和钟藤单独待在一起那么长时间!   特别是刚才钟藤衣衫不整握着秦嫣的画面,让秦文毅怒不可遏!   要不是钟藤这个钟家小儿子的身份,要不是钟大管家不动声色地挡在钟藤的身前,他敢保证,刚才一定会狠狠教训那个小子!   此时的秦文毅虽然一言不发,但心底的防线已经被击破,没人知道,就在这短暂的几分钟里他做了一个多么可怕的决定,这个在他脑中滋生了几个月的决定!   正好走到一楼大厅的门口,南禹衡止了步对秦文毅说:“我就不过去了,先走了。”   秦文毅点点头,随后若有所思地往偏厅看了眼,对南禹衡说:“你帮我顺道把秦嫣带回去,我太太要问起,不要对她提起今晚的事。”   南禹衡意有所指地说:“秦叔叔是打算回去签完那个声明吗?”   秦文毅意味深长地回道:“是该决定了!”   小小见秦嫣要回去了,也不想再待,想着多陪陪她,便让他们等她一起走,她跑去和范太太说了声,便和秦嫣一起搭了南家的车子出了上山区。   夜晚的东海岸隐在朦胧的月光中,茂密的枫树林和蜿蜒的小道被昏黄的路灯照亮,空气里透着清凉的味道,在深秋的夜晚显得清幽宜人,这是属于枫叶的味道,透着草木的清香,远看毫无察觉,可如果摘下一片枫叶撕开后那味道便会更加浓郁。   秦嫣从小就知道,这是东海岸的味道,纵使多年后她跨越大洋彼岸去了世界的另一头,她也知道,这个味道无法比拟。   路上,小小说道:“那这么说就是钟家的那个佣人引你去地下室的咯?那个钟藤简直太过分了!太坏了!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秦嫣淡淡地摇了摇头,看向窗外,坐在副驾驶的南禹衡眼里闪过一道暗光,从倒视镜里扫了眼秦嫣,又默默收回视线。   车子先到了小小家,小小安慰了秦嫣两句,让她回去好好休息,睡一觉什么事也没有了,然后便回家了。   紧接着车子开到了秦家大门口,秦嫣和荣叔道了别,对南禹衡挥挥手便拉开车门。   走到院门口时,南禹衡从副驾驶下了车几步朝她走了过去。   秦嫣听见脚步声回过头,南禹衡问她:“你看清那个佣人的长相了吗?”   秦嫣摇摇头:“没有,那人走得太快了,我跑到地下室他人都不见了。”   “你怎么会进到酒窖?”   秦嫣回想了一下:“当时就一条走廊,我记得…其他门都是关着的,只有那扇木门开着,我心想那个佣人肯定是进那扇门了,所以就走到门口问问有没有人,然后就看见有个人坐在酒柜后面,他的裤子…”   秦嫣抬头看了眼南禹衡:“裤子颜色和你有点像,我以为是你就跑进去了。”   说完秦嫣感觉有些奇怪地补充道:“但我觉得,应该不是钟藤引我过去的。”   “为什么这么说?”   “他当时也试着开门了,弄了半天都没打开,好像也很诧异,要真是他引我过去,还用这么费劲啊。”   林岩已经从客厅走了出来,打开家里的门伸头望了一眼:“是南少爷啊?”   南禹衡幽深的眸色藏在黑夜里,礼貌回道:“晚上好,林阿姨,我顺道送秦嫣回来,秦叔叔还有点事。”   林岩从小就对南禹衡颇有好感,也知道自己的女儿总是会麻烦他,自然待他很客气。   匆匆寒暄两句,南禹衡对秦嫣说:“行了,进去吧,我走了。”   秦嫣看见南禹衡似乎神色很沉重的样子,但也没多想,点点头就进了家。   当南禹衡看见她的身影进门的那一刻,突然转过身子上了车就对荣叔说道:“调头回钟家,快!” 第40章   在回去的路上, 南禹衡略微思索了一番。   秦嫣和小小分开后单独坐在角落时,有佣人找准时机,故意借着南禹衡的名义将秦嫣引走, 秦嫣情急之下肯定会跟着追去。   可在刚才的监控中, 南禹衡注意到的确有个步行匆匆的佣人, 不过从头到尾都是低着头,就像是事先预料好避开钟家的监控。   今天晚上钟家上下那么多佣人都穿着统一的制服,身型也都差不多,单从服装上根本分辨不出那个引秦嫣过去的佣人到底是谁。   如果指使这个佣人的是钟藤,倒也符合常理, 毕竟今天晚上钟藤先是招惹了秦嫣, 又因秦嫣备受嘲笑, 他向来行径疯狂, 恼羞成怒想报复秦嫣,倒也的确可能!   只不过他也许早就设想开舞的对象是秦嫣,但绝对不会预料到秦嫣能用舞蹈反将一军,即使临时让佣人将秦嫣骗去地下室, 也绝对不会连嘱咐佣人避开监控这么细枝末节的事情都设想进去, 这就不像是钟藤粗暴的作风了。   加上如果按照秦嫣的说法,这事不是钟藤干的, 那么南禹衡的脑中便氤氲而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假设这件事并不是钟藤所为, 就更不可能是钟家其他人指使的!   今天说起来是钟藤的成年礼,然而钟家更为在意的是那个“金羽计划”,他们今天只有不出任何差池才能赢得整个东海岸的支持和信任, 将这个计划推进下去。   所以放眼整个钟家,除了钟藤,不可能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指使自己的佣人干这么荒唐的事情自掘坟墓!   那么如果不是钟家人所为,指使这个佣人的就另有其人!   南禹衡很快梳理完整件事后,便心头大骇,好缜密的布局!   背后人的目标不是秦嫣,也不是钟藤,而是秦文毅!   利用秦文毅的怒气阻扰整个“金羽计划”!   他拿出手机拨打秦文毅的电话,而此时的秦文毅已经走到偏厅的中央,所有东海岸男人聚集的地方。   他高举手中的酒杯,用另一只手中的勺子敲打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响声,场内议事的男人们纷纷朝他看了过去,他瞬间成了场中的焦点。   他放下手,挺括的身姿站得笔直,声音洪亮地说:“我反对这个金羽计划!”   霎时间偏厅内一片哗然,钟昌耀眼神微微眯起牢牢盯着他,有人立马问道:“秦总有什么高见不妨说说看。”   秦文毅眼神波澜不惊地开了口:“各位野心勃勃,蓝图构建得宏伟,但有没有想过,CBD做为一个城市的核心和经济枢纽,有着对整个南城绝对的经济支配和主导作用,大家凭什么认为我们能把控制权握在自己手中?”   人群中立马有人驳斥道:“秦总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东海岸没有信心,没有东岸商会企业家的支持,南城的经济这二十年会发展得这么快?我们本来就是整个南城的经济核心,凭什么拿不到控制权为人鱼肉?”   秦文毅高举手中的酒杯朗声回:“我手中这杯子里的,你喝着是好酒,我喝的是祸水,如果不想替人做嫁衣,请在坐的老总们都能三思而后行!”   说完秦文毅直接将杯中的酒往旁边的器皿中一倒,将酒杯拍在桌子上。   钟洋终于忍无可忍出声道:“金羽代表的是整个东海岸的利益,秦总就是有什么想法可以私下沟通,这么公然站出来煽动反对金羽计划,目的何在?看来秦总根本不拿自己当东海岸人!”   他言语之中句句直指秦文毅居心叵测,是东海岸的叛徒!   顿时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盯着秦文毅,众人心思各异,有猜忌、怀疑、敌对等等,瞬间就将秦文毅孤立起来!   然而秦文毅丝毫没有被他的指责震住,反而带着从容不迫的冷笑:“见金羽的出现,东海岸人的确有义务出一份力,但有哪条法律条款强制规定这个金羽是圣旨?我秦文毅今天把话放在这,我坚决反对这个计划,至于其他人你们愿意往火坑里跳,我拦不住!”   说完他就大步朝着偏厅外走去,而在这时,一直稳坐在椅子上的钟昌耀,终于缓缓站起身,朝秦文毅走了过去。   秦文毅看见了他的身影,几步停下来,立在原地等他缓步到近前。   钟昌耀个子很高,比秦文毅还要高上半个头,虽然年纪不轻了,但依然气宇轩昂,精气神之间流露出养尊处优的高贵稳重。   他停在秦文毅的身前,先是耐人寻味地说了句:“好久不见了老秦。”   而后眼里透出一丝寒意:“看来是我这些年让你的日子太好过了。”   秦文毅忽然凑过身去毫不客气地丢了句:“别怪我不顾情面,问问你儿子刚才都干了什么!”   说完便大步流星走出偏厅,而南禹衡也正好匆匆赶了回来,在偏厅门口撞见秦文毅,他侧头往里一看,场内一片喧哗,当即知道自己晚了一步。   秦文毅也很诧异问他:“你怎么回来了?小嫣呢?”   南禹衡脸色不太好:“送回去了。”   秦文毅见南禹衡的样子似乎有事,回去的时候便让秦智坐南家的车子,南禹衡一上了秦文毅的车便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秦文毅。   当秦文毅得知引秦嫣去地下室的人或许不是钟藤后,便想到了自己可能成了一颗棋子。   南禹衡问他事已至此,有什么打算,夜色更浓了一些,秦文毅将后排的车窗落下了点,掏出一根烟侧头扬了扬手询问了下南禹衡,南禹衡点点头,秦文毅便将烟点燃,悠悠抽了口烟,将飘渺的烟雾吐向窗外,声音里透着释然:“自从林岩病倒后,我就有了个想法,这几个月一直犹豫不定,考虑的事情太多,总是瞻前顾后。   不管那背后的人出于什么目的想阻拦钟家的好事,对我来说,我反倒要谢谢那人让我下定决心。”   南禹衡微微皱起眉,秦文毅抽了几口将烟掐灭,回过头对他说:“所以我不后悔。”   车子很快开到了家门口,秦文毅拍了拍南禹衡的肩:“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你也累了。”   秦文毅从来没有把南家的这个少爷当小孩看待过,似乎从他第一次在小秦嫣的生日宴上见到他,他就对他刮目相看,今天的事,他到底是感激南禹衡的。   秦智下了车只看到爸爸拍了拍南禹衡,没听见两人之间交谈的内容。   刚才在钟家,秦智似乎是听见偏厅那里有什么动静,紧接着南禹衡就匆匆赶了回来,回家的一路上,南禹衡和秦文毅也好似刻意避着他在谈些什么事情。   秦智能感觉出来,这是个不太寻常的夜晚,他临走时,似乎有很多人在盯着秦文毅看,这一切都让他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秦文毅前脚刚进家,前后没十来分钟,秦家院门的门铃便响了,端木翊的父亲特地前来。   这些年倒因着秦智和端木翊关系走得近的缘故,端木翊的父亲端木明德和秦文毅之间也偶尔会有往来。   此时虽然已入夜,端木明德却顾不得那么多,一进门就对秦文毅说道:“你到底怎么想的?这样得罪钟家,你想过后果吗?公司不做了?”   面对端木明德一连串担忧的质问,秦文毅倒显得很淡然,他泡了杯茶给端木明德,而后不咸不淡地说:“我比东海岸任何一个人都了解钟家,了解钟昌耀,平白无故突然召集所有人商讨CBD的建设,饼画得越大这中间越危机四伏,还一刻都不带喘息的让大家签署联合声明。   端木兄,我和你这么多年也算是老友了,这个投资碰不得我今天就把话放这,你要和别人一样觉得我吃里扒外坑害大家,我无话可说。   你要是信我一句,我不敢保证以后万一他们真搞起来了,亏了你的那一份,但起码可以保证你后半生不会因为这件事追悔莫及!”   端木明德脸色骤变,愣是端起茶连喝了好几口才放下杯子,又突然有些激动地站起来:“好,好,就算你说的对!他们这个项目以后真的推动不起来,或者若干年后出了什么岔子,那我问你,你眼下怎么办?明天要是钟家就对你手下控股的企业动手怎么办?”   就在这时,秦家院门的门铃又响了,端木明德回身看了眼,冷笑了笑:“看看你干的都是什么事,以为自己十八岁啊,这么大年纪了尽瞎折腾。”   秦文毅走到门口回身对他说了句:“就因为我不是十八,没两年都四十八了,再不折腾就来不及了!”   说完他径直走出院子打开院门,看见南禹衡又折返了回来,他衣服都没来及换,大概也就回了趟家就又过来了。   秦文毅有些诧异,却听见他说:“我有点事想找你聊聊。”   这就让秦文毅更诧异了,南禹衡还从来没有这么正儿八经地找过他有什么事。   他让开身子让他进家,端木明德端着茶侧头看了眼,南禹衡和他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秦文毅进了屋后,没有坐下,而是在客厅的沙发前来回踱步,然后对端木明德说道:“你刚才问我钟家要对企业动手怎么办,正好南少爷也不是外人,我也不怕告诉你们,我打算把我手上持有的股份转出去,变现后在东海岸附近申请一块地盖养老机构,这几个月我一直在着手准备,也找了一些关系基本确定了大概位置。”   端木明德先是愣住,就跟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而后将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我看你真是疯了老秦,养老院?你打算做慈善关爱老人?好,就算你要关爱老人开养老院,也不至于把手上的股份转掉吧?企业不做了?”   秦文毅摆摆手:“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养老院,是规模化的那种养老生态机构,所以前期需要大量的资金运作。   现在公立的敬老院硬件虽然说得过去,但服务差,而且不是退休高干一般人也进不去,私立的收费昂贵,中间猫腻太多,频频传出打骂老人,侵占老人生活费,你问问老城区的人哪个愿意住养老院,即使行动再不便也不愿意去,为什么?都说往养老院一住就等于去送死!   越来越多的独生子女,意味着越来越多的孤寡老人,十年,二十年后,这种情况会越来越加剧,到时候谁来保障这些老人的生活甚至生存问题?   我们这样的家庭可以随便请几个保姆,老城区的人们呢?要想为这一代的孩子解决负担,就得搭建养老保障体系,总得有人牵头做这件事!”   端木明德明显对于秦文毅提出的设想感到荒诞不羁,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根本赚不了几个钱,而且这个社会,涉及到老人小孩这种敏感的群体,一旦搞不好,舆论就能让人翻船。   而南禹衡只是安静地坐在沙发另一头,若有所思,没有出声。   秦智自从到家后,一直注意着楼下的动静,先是端木翊的父亲深更半夜来家里,后来南禹衡也过来,着实奇怪。   他便打开房门,轻声下了楼。   端木明德从沙发上站起身:“疯了,疯了!你真是疯了!好好的生意不要了,搞这些乱七八糟的!”   他一转身对着秦文毅就质问道:“我就问你,你是可以抛掉股份执意搞这种看不到回报的东西,那你有为秦智考虑过吗?他以后怎么办?怎么在东海岸立足?”。   话音刚落,楼梯上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几人回头望去,秦智正站在楼梯上。 第41章   在秦文毅转身看见秦智的那一刻, 他也有些愣住,他本应该和秦智说些什么,或许那天晚上他的确应该和秦智谈谈。   可父子两就这样对望着, 谁也没有先开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们已经丧失了彼此之间交流的能力,大多时候,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和对方相处,这种微妙的感觉,这两年尤为明显。   就在气氛有些尴尬时, 端木明德出了声对秦文毅说:“不早了, 我先回去了, 改天再说。”   同时秦智也转身上了楼, 端木翊的父亲走后,秦文毅让南禹衡去他的书房。   一进房间,秦文毅就对南禹衡说:“如果你也是特地跑来劝我的,我想不用了, 在路上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明白了, 或许刚才没有秦嫣那个事我不会下定决心,但我不后悔那么干!”   他靠在书房的窗边回身看着南禹衡, 没料到南禹衡却低眉浅笑了一下, 随后说道:“我不是来劝你的。”   秦文毅有些诧异地挑起眉,却听见他接着说:“我爸走的时候给我留了一部分财产,我现在满18了, 拿到了对那部分财产的支配权。”   秦文毅蹙起眉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他立在秦文毅的书房中央,白色衬衫一尘不染,干净的眉宇让他看上去风光霁月。   他声音清亮地说道:“我建议你抛股变现的事暂时放一放,钟家要真想对你手下的企业动手,可以先走一步算一步,关于养老机构筹建的资金方面,算我一份。”   夜微凉,有风从窗口吹拂进来,吹开了秦文毅书桌上那本看了小半的书,他就站在书桌后的窗边,有些怔然地望着南禹衡,而后回身将窗户关了起来。   短短几秒的功夫,他再次转回头拧眉沉思道:“你从家里又赶过来就要和我说这个事?”   南禹衡轻微摇了下头:“我本想来找你聊聊那个金羽计划,不过刚才在楼下听完你的想法,我临时做了这个决定。”   直到这一刻,秦文毅仍有些愕然,他说出自己的打算到现在前后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老谋深算的端木明德觉得他疯了,说实话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可能疯了,但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大男孩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了一个在秦文毅看来都不可思议的决定,他自然有些怀疑地说道:“我没打算拖任何人下水,孩子啊,这不是闹着玩,如果可以,我也不愿意拿自己的身家放手一搏,但为了我的家人,我有迫不得已的理由你懂吗?可是你没有理由冒这个险。”   “不,我有理由。”   他笃定的回答让秦文毅更加匪夷所思,几步走到书桌前眉宇深锁望着他,南禹衡缓缓踱步到秦文毅的书柜面前,那是一面带有玻璃的红木书柜,里面放着的大多都是一些商业财经外贸类的书籍。   南禹衡的脚步停在书柜前,冷白俊逸的脸映在书柜的玻璃上,缓声开了口:“那份声明我也没签,我倒不是顾虑钟家打的什么算盘,而是我有一种预感,这件事一旦落地,东海岸离死也不远了。”   他白净的手从西裤口袋里拿了出来,点了点书柜上一本叫《得失》的关于官场生存法则的书籍。   秦文毅的眼神也顺着他的手指落在那本书上,随后听见他说:“东海岸得势二十年之久,渗透南城的经济命脉,左右一些大的经济决策,这二十年来的发展,早已让东海岸的人认不清自己的位置,树大招风风撼树。”   他转过身直视秦文毅的目光:“自古打仗也得讲究个地理环境,战略布局,哪有什么外部势力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打到别人家门口,摆明了给人发现自断干粮毁了军队的。”   秦文毅眼神微微一震,有些不可思议地说:“你的意思,所谓的外部势力围剿根本就是上面设的局?”   “死局。”南禹衡淡淡的说。   他的身影立在高大的深色书柜前,目光幽暗得像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我有两种猜测,第一种,上面有人见不得东海岸的不断壮大,假借外部势力拿地的名义让我们自乱阵脚,钟家不可能当真中了这个圈套,如果真要拿东海岸开刀,横竖都是死,钟家为了自保,利用盲目扩张的名义拉所有人下水做垫背,自己从中抽身。   第二种,有可能钟家本身就和上面的某些人勾结,想一锅端了东海岸。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钟家为什么这么着急动用这片金羽。   我本是想过来找你商量有没有办法能保住东海岸,不过秦叔叔倒是先想到了。”   秦文毅有些诧异:“我?”   南禹衡点点头:“嗯,养老机构,要不是你刚才提出这个想法,我还没有意识到,我听说现在上面的确在计划社会养老机构的设点,只不过这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如果由个人出资出力,等于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肯定会得到不小的扶持。   城东依山傍水对于老人的养老环境有绝对的地理优势,机构设在这一片最为合理,一旦申请下来就会和金羽计划起了冲突,直接阻碍了他们的CBD构想。   我想,没有比养老机构更合理的方案了。”   他微微直起身子,对上秦文毅的目光:“我无父无母无依靠,保住东海岸就等于保住了我的家,我这个冒险的理由还够吗?”   夜已深,窗外如被人洒上浓墨,房间里静谧得没有丝毫声音,秦文毅就这样看着面前少年挺直的身躯,有一瞬间的恍惚。   眼前的男孩只比自己的儿子大两岁多,可头一次,他在这个少年的身上看见那深不可测的洞察力和远远超越他这个年纪的冷静睿智。   他甚至想到他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在干嘛?那时他还没进城,似乎在乡间小道和泥土打滚,与稻田为伴,商界的云谲波诡对那时的他来说陌生得如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此时此刻的秦文毅内心是震撼的。   震撼于面前这个少年细致入微的分析,和果断前瞻性的决策力,还有统筹全局的高度。   震撼于这个病弱的少年住在自己的隔壁将近十年之久,他好似才刚刚认识他!   秦文毅足足沉默了有三分钟,才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合作愉快,南少爷。”   两人商讨了一番养老机构的筹建规划工作,已是半夜。   南禹衡起身打算回家,秦文毅将他送出书房,他让秦文毅早点休息,不用送了,互道晚安后,南禹衡便兀自下了楼。   刚到走到秦家客厅,南禹衡的余光便感觉到客厅一角有什么东西在动,他侧过头几步走了过去,便看见一个娇小的身躯窝在墙角的微波炉那。   “你在干嘛?”他突然出声,吓了秦嫣一跳,她猛然回过身来,浑圆的眼珠瞪得老大惊吓地盯着南禹衡,又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   “你,你这么晚了怎么会在我家?”她惊得说话都结巴了。   “在楼上和你爸说事情的,怎么还没睡?”   秦嫣从背着的身后将手拿了出来,她正攥着热乎乎的包子讪笑着说:“饿了,睡不着。”   南禹衡眼里浮上一层玩味的笑意:“深更半夜起来偷吃东西,也不怕胖了以后嫁不出去。”   他似乎解决了一个心头大事,心情还不错,拿秦嫣调侃了一句,未曾想,小秦嫣微微撅起嘴很傲娇地看着他:“端木哥说了,我胖成一百八十斤他照样娶回家。”   她有意跟南禹衡回嘴道,南禹衡漆黑的眸子在黑夜里泛着深沉的光泽,声音没什么温度地说:“那就希望你早日吃成大胖子,和你端木哥喜结良缘。”   说完便转身朝大门口走去,秦嫣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心里堵得慌,对着他轻喊道:“南禹衡。”   南禹衡走到门口回过头看着她,她又问道:“你回家了?”   “不回家干嘛?”   秦嫣几步走过去有些好奇地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跳舞结束的时候,你到底和钟藤说了什么?他怎么一副见到鬼的表情。”   说着她已经走到南禹衡面前,他低头看着她昂起的小脑袋,正好被窗外照进的月光镀上一层朦胧的光影,柔美清丽。   南禹衡低头看了她一会,忽而开了口:“说他要是敢再靠近我一步,我就扒了他的裤子。”   秦嫣瞳孔骤然放大,愣是抬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南禹衡看了老半天,才缓过神来:“你说真的啊?”   南禹衡却清淡地“嗯”了一声。   “我看见他家管家带人过来了,只能说些什么拖延下时间。”   秦嫣当即就笑了,粉嫩的唇角边露出浅浅的小米窝,灵动可爱。   扒钟藤裤子这句话要是别人说来就算了,偏偏从南禹衡嘴里说出来太让人不可思议了,就连刚才秦嫣都惊了老半天,更别说众目睽睽之下的钟藤,估计也是一愣一愣的。   也不知道当下钟藤看着南禹衡那短短十几秒到底有多凌乱,明明应该和人打架,人家却要扒你裤子,这换谁都被吓得不轻,更何况钟藤这样的钢铁大直男。   怪不得他当时脸都绿了一副见到鬼的表情!   秦嫣乐得笑出了声,又赶忙用手捂住对南禹衡说:“真看不出来你是个这么狡猾的人。”   南禹衡却微微昂起头:“是吗?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有多善良。”   秦嫣将他的手腕拿了起来,把热乎乎的包子拍在他的掌心:“我不吃了。”   “不是说饿了吗?”   秦嫣却双手背在身后优哉游哉地往回走:“免得吃成大胖子以后没人要,晚安南少爷。”   说完她便向着楼梯上走去,因为她知道南禹衡晚上几乎没有吃东西。 第42章   由于那天晚宴上秦文毅一闹, 还真有一些本来观望的人选择暂时退出,多少有些重创钟家本来的计划。   但绝大多数人签了那个联合声明,倒不是没有顾忌, 而是比起来更不愿意得罪钟家, 所以只能选择站队, 后来还是按照流程上报了东岸商会。   要说起来,就属端木明德这个老东西最为圆滑,他那天从秦家离开后,再也没找秦文毅商量过这件事,没几天秦文毅就听说那份联合声明上面, 端木明德也签了字。   既然他已经作出决定, 道不同不相为谋, 秦文毅也没有主动联系他, 便开始着手养老机构的事情。   没想到就在之后的某一天,秦文毅忽然收到一个完全陌生的账户汇来一笔巨款,没有任何备注和说明。   下午的时候他接到端木明德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倒是笑呵呵地说:“老秦啊, 我也算支持你的工作了, 以后我要是老了没人照应跑你养老院养老,你可别收我钱啊。”   端木明德当然是句玩笑话, 不过这句话说得相当艺术, 明里暗里拐弯抹角让秦文毅记着他这个人情。   秦文毅也终于领教到这个男人的生意如何做得风生水起,还真是左右逢源,到处给自己留路子, 当真钱生钱是有道理的。   ……   寒假比较短,很快结束了,秦嫣进入了初二下半学期,开学没多久,有一次放学,秦嫣和小小还聊到了上次钟藤的成年礼。   小小不确定地问她:“你真的肯定不是钟藤骗你去地下室的啊?”   秦嫣点点头,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并不是愚昧无知,最基本辨别是非的能力还是有的,凭她的感觉,那件事不是钟藤做的。   没想到小小听完后,却一脸惊恐的样子对秦嫣说:“你刚才跟我说完,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想啊,虽然南禹衡住在你家隔壁,但你也基本上不往南家跑,谁知道你们关系有多好啊?   骗你去的人应该不但清楚南禹衡的身体情况,更清楚用南禹衡就能引你过去,这么了解你,又这么有把握,除非是对你很熟悉的人,说不定就是你身边的人,恐不恐怖?”   秦嫣停住脚步看着小小,瞬间也有种心里毛毛的感觉。   秦嫣一直知道南禹衡身体不好,从小到大纵使在他面前再如何顽皮吵闹,只要他不舒服,她必定会安静下来,小心翼翼地对待他,生怕他一病不起。   儿时他每年去医院住一段时间,秦嫣总会搬个小板凳每天巴巴地坐在家门口等他回来,有一次医生给他加了药,需要多住几天,他没能按时回家,那时小秦嫣以为南禹衡再也回不来了,哭得两个眼睛都肿了。   后来荣叔把她带到医院,她傻傻地趴在南禹衡的病床前对他说:“要是你以后真的病得很严重很严重了,你一定要提早告诉我。”   她当时那番话虽然不太吉利,但童言无忌,南禹衡看着她哭肿的小眼睛答应了她。   自那以后,每当听说南禹衡身体又不舒服时,秦嫣总会很紧张。   南禹衡稍微大了点后,虽然依然和正常男孩子的身体没法比,但似乎也没有经常往医院跑了。   可秦嫣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表象,他在很小的时候心脏上就装了一个东西。   那是他八岁那年遭遇沉船后心脏骤停从鬼门关拉回来,就一直携带的东西,那个东西让他的童年没法和别的男孩一样,只能清冷的生活,为了活着。   那次遭遇给他的身体带来了重创,荣叔曾经说过他的肺受过伤,具体有多严重秦嫣并不知道。   只是在她稍微大了些后,从秦文毅口中得知,南禹衡装在心脏上的那个东西虽然能解决心脏传导上的问题,提高生存率,但并不能延长寿命,也无法从根本上治疗他的疾病。   他做那次大手术的时候年纪太小,能救回一命已经是奇迹,可也在他很小的时候,医生已经给他判了“有期徒刑”。   所以秦嫣知道,那看似与正常人无异的南禹衡,一旦出事便会是大事!   而南禹衡现在的年龄已经离二十岁没两年了,想到很久以前医生的断言,那种紧迫感才会让秦嫣对南禹衡的身体更加紧张。   虽然这件事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也从来不会刻意跟谁提起南禹衡的病,可她身边的人确实都清楚秦嫣很紧张南禹衡的身体状况,只是她想不到谁要利用这点将她和钟藤关在一起?   而高中部的操场上,秦智靠在单杠上,端木翊撑起手臂跳坐在他身旁说道:“兄弟,说句难听点的,你别生气,你爸那脑壳就跟被门夹了一样,外面还有人说你爸被人下降头了,我听我家老头子讲,你爸还打算把股份给卖了啊?卧槽,当真是连口汤都不给你留啊?”   秦智锐利的眼睛被刺眼的太阳照射着,眯了起来眺望着远处的篮球场。   他想起了很小的时候,他们全家刚搬来东海岸,那时的秦文毅意气风发,野心勃勃,对未来大展宏图,还总把权贵世家挂在嘴边,为了融入东海岸,频繁出入那些社交场合,趋炎附势。   他还记得那时秦文毅经常因为与林岩的意见不合而争吵,在秦智眼中,秦文毅唯利是图,是个标准的商人。   可他不明白,这个一向注重人际关系,无往不利,面面俱到的秦文毅为什么突然之间要与整个东海岸为敌,甚至要放弃他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事业。   这更加让秦智觉得秦文毅不可理喻,独断固执!   便有些冰冷地说:“我以后就没指望过他。”   端木翊见秦智脸色不好,从单杠上跳了下来搭住他的肩:“没事,要是你爸真的什么也不给你留,以你的头脑,我聘请你到我们集团来做执行总裁,咱们兄弟双剑合璧,继续浪,怕他个屌。”   秦智耸了下肩把他的手抖掉:“劳资才不当你的炮灰。”   “喂,别走啊秦智,你妹今天下午几节课啊?”   “……”   要说开学后学校出现了两件非常轰动的大事,都是关于于桐的,两件事秦嫣都是后知后觉才知道。   一件是刚开学第一周,有外校的人带了一大帮人到景仁门口找于桐,貌似是几条街开外的一中有人看上了于桐,便每天放学带一老波人蹲守她,后来景仁高中部追求于桐的男生跟一中的人在校门口干了起来,还闹得警察都来了。   听说当时那些人为了她打架的时候,于桐本人就这样骑着机车漠不关心地从旁边飞驰而过,着实有些神奇。   这件事一出直接让于桐在学校的影响力超过了方颖,那些原本跟着方颖屁股后面跪舔的男生,一窝蜂的全去追求于桐。   然而却从来没有谁看见于桐在学校和谁关系走得近,无论男女。   她总是骑着机车来去匆匆,那有些冰冷的样子让人难以接近。   青春期的男孩都有种不服输的心理,越是像这样难以攻克的冰山美人,越是给人一种无限向往的神秘感,加上她混血的长相和火辣的身材,顿时就成了学校男生的幻想对象。   方颖倒是还找过于桐麻烦,带了一群女生将于桐堵在车棚,于桐直接跨上机车,油门一加朝着方颖就冲了过去,听说当时方颖要是迟躲一步,于桐的机车就直接压她而过,丝毫没有松开油门的打算,一众女生吓得脸色惨白,都说她是疯子,便再也没人敢招惹她。   倒是她这大胆的行径让男生更加着迷,疯狂的追求,甚至还有不少初中部的小女生也开始崇拜她。   就在她在学校名声大噪的同时,出了关于她的第二件大事,有人爆出她被已婚男人包养,说放学看见她在别的男人车上,甚至流传出了照片。   小小向来消息灵通,有一天将照片神秘兮兮地传给秦嫣,照片中于桐穿着火辣的紧身背心坐在一辆轿车里,一头紫发尤为明显,正凑过身子和一个男人说话,那个男人虽然看不见正脸,但应该岁数不算小。   于是几乎一夜之间,于桐便从神坛跌落下来,更有传闻说她放了学做援.交妹,乱得很。   自此,人们看她的眼神中,便带了点有色眼镜。   东海岸的女人们都会警告自己的女儿和儿子远离那个叫于桐的,而男人们,无论老少如果在东海岸碰见她,都会多看几眼,至于那眼神背后的心思,多少都带着点贪婪。   也许是为了骑机车方便,她喜欢穿紧身衣裤,总能勾勒出惊人的好身材,特别是那饱满的胸型和完美的翘臀,根本无法让男人停止对她的幻想。   而对于这些流言,于桐本人从来没有为自己辩解澄清过一句。   倒是秦嫣发现最近哥哥在家吃晚饭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也不知道整天忙些什么,经常搞到半夜回来,回家就进了房也不出来。   虽然因为钟藤的成年礼,秦嫣在刚开学后面对裴毓霖有些尴尬,不过裴毓霖倒没有任何异样,依然经常找秦嫣一起玩,倒很快也打消了秦嫣心里的不自在。   便是在那样平淡无奇的一天,裴毓霖像往常一样到秦嫣家写作业。   那天正好是周五,自从秦文毅在郊区买了一个小房子后,每周五都会带林岩去郊区住个一两天,给她调养生息,所以当天秦家没有大人在家。   裴毓霖写完作业说不急着回家,于是两个小女生窝在秦嫣房间里找了部动漫看了起来。   动漫一集集播得很快,秦嫣窝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听见“咚”得一声巨响,直接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第43章   秦嫣猛然睁开眼, 发现身边的裴毓霖不见了,紧接着隔壁传来秦智的低吼声,秦嫣不知道秦智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当下打开房门冲到隔壁就抬手敲门, 没一会房门从里面被秦智打开, 秦嫣赫然看见裴毓霖正站在秦智房间里,她的衣服脱在一边,只穿了件小吊带,衣不蔽.体,脸上挂着泪, 哭得很伤心的样子, 把秦嫣吓了一跳:“哥, 你, 你们怎么了?”   然而此时,秦嫣发现裴毓霖的手机被扔在地上,秦智整张脸阴沉得可怕,这一幕完全让秦嫣反应不过来怎么会这样!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秦家的院门门铃被人按响了, 随着一阵急促的门铃声, 秦智快速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下看了眼。   “我去开门。”   说着秦嫣就转身出去,秦智快速回过身一把拉住秦嫣, 凶狠地看了眼裴毓霖回头便呼吸沉重地对秦嫣交代道:“赶紧从一楼绕到后门, 把后院的小门打开,注意别让外面人看见你,快!”   秦嫣很少看见秦智这么严肃的样子, 蓦地心跳加快:“门口是谁啊?”   “先别管,赶紧去后门!”   说完他就开始打电话,秦智匆匆的神色,让秦嫣一刻也不敢耽搁,转身就朝楼下跑去,到了一楼弯下腰避开窗户口的视线,一骨碌绕到后门钻了出去,小巧的身体在黑夜里十分敏捷,快速跑到秦家的后门那。   后门外是一条平时根本没人走的小道,在漆黑的夜晚格外幽寂,秦嫣不知道哥哥让她开后门干嘛?   可很快她就听见有脚步声往这里走了过来,她隐在后门边,忽然一个男人一把推开后院小门身体就出现在了秦嫣面前,把秦嫣惊了一跳,待看清面前的人时,更惊了一下,居然是南禹衡!   她有些莫名其妙地说:“怎么是你啊?干嘛不走大门?”   南禹衡什么也没解释,轻声关上小门,就往秦嫣家走去问她:“你哥在哪?”   “二楼。”   他在走进客厅前忽然停住脚步,此时他们都听见院门传来一阵阵拍打的声音,似乎门外的人已经丧失了耐心,急切暴躁!   南禹衡蹙眉转身对秦嫣说:“你现在去把院门打开,门口无论是谁问起,咬死我和你哥一起进的家门,之后我一直待在他房间,听到没?”   秦嫣呼吸急促,紧张地点点头,南禹衡拍了拍她的头:“没事,别害怕。”   在秦嫣往大门口走的时候,南禹衡已经一猫腰上了楼,秦嫣走到院门前,门口的声音震耳欲聋,秦嫣深吸一口气猛地打开秦家大门,门口站着的,便是四个来势汹汹的大人。   其中一个平时接送裴毓霖的司机秦嫣是认得的,还有一个是裴家的佣人琴妈,她有些诧异地问他们:“你们有什么事吗?”   琴妈立马开口问:“我们家裴大小姐呢?”   “在楼上啊。”秦嫣淡定回道。   琴妈便说:“我们来接裴大小姐回家。”   秦嫣礼貌地说:“那我上楼喊她。”   “不用了,我们自己上去!”   说完一群人直接推开秦嫣就直奔楼上,秦嫣心跳骤然加快紧张地往楼上撇了一眼,然而当他们一群人冲上秦家二楼穿过走廊,却看见裴毓霖坐在秦嫣屋中看着动漫,秦嫣气喘吁吁跑了上来,裴毓霖完全没了哭过的痕迹,反而淡淡地说:“你们来干嘛?”   此时秦智房间的房门开了,众人看去,便看见南禹衡坐在秦智房间,电脑上还显示着游戏的画面。   秦智几步走出房间冷着脸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琴妈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房间便说道:“我是琴妈,我们是裴家的人,来接小姐回家。”   秦智当时脸色一板疾言厉色道:“你要不说是裴家来的,我还以为哪里来的牛氓,跑人家家里横冲直撞的,还带着两个男人过来,琴妈是吧?你不清楚我还有个妹妹在家?”   琴妈脸色变了变看了眼同样望过来的南禹衡,出声问道:“南少爷也一直在吗?”   此时的南禹衡露出一抹漫不经心地轻视:“裴家现在接管了东海岸的安保工作?”   一句不轻不重的话让琴妈哑口无言,裴毓霖已经走出房间面无表情地对秦嫣说了句:“我走了。”   然后便目不斜视地下了楼,琴妈一行自然也跟了上去,秦嫣把他们送到楼下,琴妈走到院中又折回身,和颜悦色地对秦嫣说:“秦小姐打扰了,对了,你哥今晚一直和南少爷在一起的吗?”   秦嫣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他们一起到家的。”   琴妈便没再多问转身离开秦家。   人一走,秦嫣立马大喘了口气转身便跑上楼,冲进秦智房间质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你刚才对裴毓霖做了什么?”   秦智面色阴沉地对她说:“你以后给我离她远点,不准再带她回来。”   “为什么啊?她是我朋友。”   秦智额上青筋突突地跳,扔下一句:“朋友?要不是南禹衡,我今天就栽在她手里了,你以后交朋友给我把眼睛擦亮!出去!”   秦嫣被秦智吼得有些委屈,他很少看见哥哥发这么大的火,眼睛都红了一圈。   坐在一边的南禹衡缓缓起身对秦智说:“我走了。”   然后走到秦嫣身边对她说:“送我。”   秦嫣还很生气地看着她哥哥没有动,走到门口的南禹衡扯了她一下,她才回过身跟在南禹衡后面下了楼,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她低着头把南禹衡送到院门口,南禹衡停下脚步回身看着她:“别怪你哥,要不是他反应快,有可能整个人都搭进去了,而且他刚才跟你说这些话,应该不单指这件事。”   秦嫣抬起头,秀眉深锁,南禹衡若有所思地说:“于桐从外地转来,在南城人生地不熟,景仁的学生更不可能认识她,你觉得她的身世谁最清楚?”   秦嫣浑圆的眼珠慢慢睁大有些不可置信地说:“裴家。”   南禹衡点点头:“那你觉得裴家谁最有可能把她的事情散布出去?”   于桐是裴毓霖妈妈的远房侄女,她自然不可能抹黑自己的亲人,裴毓霖既然住在裴家,裴毓霖的爸爸也不可能好端端在外面散布这些消息让人非议裴家的人,裴家的佣人更没有那个胆子,如果要说起来,最有可能的就是…   秦嫣不确定地说:“裴…毓霖?”   南禹衡抬头看了眼秦智房间的窗户,悠悠说道:“如果是裴毓霖,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嫣顺着南禹衡刚才的视线也看了眼楼上,忽然大骇:“我哥?”   南禹衡眉宇深沉地点点头:“你哥应该早猜到是她了。”   秦嫣由于太震惊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无数的画面从脑中掠过,刚到景仁时,裴毓霖对她的冷淡,到后来忽然接近她,陆凡开玩笑说她不是想当她朋友,而是想当她嫂子,秦嫣那时根本就没有当回事!   她第一次邀请裴毓霖来家里吃饭,裴毓霖说和于桐不熟时,秦智将啤酒罐捏扁用那种秦嫣读不懂的眼神紧盯着她!   所有的一切串联起来,秦嫣仿若被人从头泼了一盆冷水,她从来不会想到自己朝夕相处的同学,朋友,却在用这种诋毁别人,肮脏的手段接近她的哥哥!   她从小在哥哥爸爸的保护下,南禹衡的指引中,从来没有接触过东海岸背后暗潮汹涌的人际关系,那是秦嫣第一次在同龄人身上这么真切的感受到生活在东海岸这个地方的人有多么可怕!   所以这一刻,秦嫣是后怕的,她后怕如果刚才不是哥哥看了眼楼下,她贸贸然地开了大门,裴家人冲进来看见的便会是另一番场景,到时候哥哥的未来也会毁在今晚!   她浑身直冒冷汗,在苍白的月光下微微颤抖。   声音微弱地问:“那我哥和于桐?”   “我也不知道。”   南禹衡虽然很少会和东海岸的人有太深的交集,可他到底从小如履薄冰一路走来,独自应对身后整个南家,和东海岸复杂的人际关系,没人教他应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所以他不敢行差踏错,也早已看透变幻莫测的人心,同时,他更知道,揭开那层面纱会有多么残忍。   这一切虽然他在很小的时候都经历过,可如今他到底有些不忍秦嫣终有一天也遭受这种被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觉,抬手将她被夜风吹乱的碎发拨弄到耳后,声音轻柔了些:“别想那么多了,你明天不上课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秦嫣的小脸挂着满满的丧气,抬起头问他:“什么地方?”   南禹衡见勾起了她的好奇,成功转移了她心底的难过,有些神秘地扬了下嘴角:“一个…我曾经答应带你去的地方。”   秦嫣昂着脑袋愣是想了老半天,都没想出来南禹衡答应带她去哪了?   南禹衡见她皱起眉拼命思索的样子,刚想让她上楼睡觉,突然听见秦家楼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人站在院中同时望去,便看见秦智几乎是从楼梯上冲了下来,秦智向来有些冷冰冰的,遇事也都是漫不经心,不着不急的样子。   秦嫣只有两次看过自己哥哥像现在这样急得如狂躁的狼,一次是秦文毅受伤出院的那个夜晚,一次便是林岩昏倒。   然而秦嫣根本没有时间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秦智跨上机车就冲向了黑夜! 第44章   在秦智冲出去的那一刻, 秦嫣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浑身都在发抖对南禹衡说:“我哥…”   南禹衡立马带着秦嫣就上了车,荣叔驾车疾驰在东海岸的山道上, 虽然秦智的机车已经不见踪影, 但寂静的夜却能清晰地听见那轰鸣的机车声不停向着山道上面飞驰而去。   东海岸去往上山道只有一条路, 荣叔加快车速,很快便看见了秦智的机车尾。   在秦智刹车的同时,他们也赶忙从车上下来。   很多年后,秦嫣都无法忘记那个夜晚她看到的场景。   于桐肩带破碎不堪挂在肩膀上,整个光洁的后背白得如二月天里的大雪, 露在世人的视线中, 她双手捂着身前的禁地, 脖颈到胸前的肌肤那样洁白无瑕, 冰肌玉骨,美得让人震撼。   可她膀子上,特别是下巴上的伤却是那样触目惊心,一头紫发在月下被黑夜点燃, 似妖冶的火焰, 照亮了别人,却将自己吞噬。   而她的周围不远处, 好多东海岸的人家都打开了灯, 探头张望,无数的冷讽和唾弃如刀子划破在她圣洁的肌肤上。   她浑身狼狈不堪,不知道这样拖着步子走了多久, 没有人上前,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她,全都用一双双冷漠甚至戏虐的眼神看着她。   所有人的眼里,这个女人年纪轻轻便不干不净,落得今天这个下场也是自食其果,在东海岸,没有人会把同情心送给一个不知廉洁的女人!   秦智震惊地看着她,看着她虚浮的步子缓缓停了下来,就这样立在原地,四目相对之间,于桐那双美得不可方物的眼眸幽寂黑暗,就如被人间遗弃跌落深渊的天使。   秦智大步朝她走去,在整个东海岸人异样的眼光中,不惧前险地向她走去。   他跨向于桐的不是短短的一步,而是踩在整个东海岸人那高贵的头颅上!   就连端木翊,虽然得知于桐如此狼狈的流落在街头,他也万万不敢上前帮她,否则端木明德会把他活活打死,他也只能打电话告诉秦智,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对于17岁的秦智来说,脚下的便是那荆棘和火海,每一步都在将自己的名誉践踏在地上走到了她面前,那一刻,于桐身体里所有强撑的力气被瞬间击垮,就这样…倒在了秦智身上。   秦智抱起她转过身,在那个夜里,秦嫣第一次看见自己哥哥怒发冲冠的样子,她相信即使是哥斯达黎加的阿雷纳尔火山此时此刻就在东海岸爆发,他的哥哥也不会丢下这个女人!   在秦智转过身时,南禹衡已经拉开了后坐的车门,秦智将虚弱不堪的于桐抱进车中。   秦嫣和南禹衡也赶紧上车,车子刚在山道上调头,秦智就对荣叔说:“去医院!”   然而于桐却死死抓着他从齿缝中挤出一个字:“不!”   她不能去医院,她知道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可她不能也无法让这些羞辱放在明亮的聚光灯下,任由那些陌生人对她指手画脚。   纵使已然万劫不复,她也必须要保有自己心底最后的傲骨。   车子直接开到了秦家,秦智将她抱回家,于桐浑身衣衫褴褛,南禹衡不便再跟进去,只将它们送到家门口。   一进家秦智便让秦嫣上楼拿干净衣物,用毯子将于桐裹好,打来热水替她处理伤口。   从头到尾他没有问于桐一句,而平时那么张牙舞爪的她,此时却像一只受伤的猫咪蜷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他。   那双琥珀色的美丽眸子里盛满了冰封已久的柔软,在秦智小心翼翼地触碰下,那结在心底的寒冰一点点融化。   良久,她才声音很冷地说:“你在给自己找麻烦,小弟弟。”   秦智低着头,他看得出她身上那一片片触目惊心的青紫是被男人掐的,秦智只觉得喉咙狠狠地灼烧着,有种哽咽的冲动。   声音沙哑地说:“我愿意。”   他眼底的沉痛深深刺进于桐的心脏,让她心头蕴出一股温热,可她从来不会在人前掉眼泪,即使再痛,她也不会,于是便偏过头去。   秦嫣匆忙从楼上下来,抱着她的衣服跑到沙发面前:“你现在好穿吗?要么我帮你吧。”   于桐平静地抬起头看着秦智:“我要换衣服了,小弟弟。”   秦智绷着张脸回望着她:“我不小。”   于桐眼底露出一丝几不可见的深意撇了眼他的裤.裆,秦智不自然地转过身上了楼。   那晚,于桐留在了秦家,虽然秦嫣让她上楼睡她房间,可于桐却说腿疼爬不动楼就这样躺在沙发上过了下半夜。   那是个像打仗一样的夜晚,凌晨的时候,秦智下了楼,将自己床上的被子抱了下来替她盖好。   那属于少年执着的温热就这样将她的人和心包裹住,她记不得有多少年没有人会替她掖被角了,久得让她都忘了被人惦记的滋味原来这么…这么的奇妙。   秦智替她盖好被子就上了楼,而黑暗中,于桐睁开双眼,那朦胧的眼神落在秦智的背影上,久久才散去。   秦嫣终是没能跟南禹衡去那个神秘的地方,秦文毅和林岩本该周日才会回来,却在第二天的中午就匆匆赶了回来。   他们进门看见于桐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秦嫣知道,爸爸妈妈一定是收到风声才会提早赶回来。   于桐身上的伤虽然已经处理过,但依然十分扎眼,秦文毅只是很淡的和她打了声招呼并没有去看她,林岩有些欲言又止,最后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她待会出去准备晚饭的食材。   于桐摇摇头说不用麻烦。   秦嫣本来准备陪林岩一道出去,然而秦文毅却发了话:“让你哥去,你妈昨晚没休息好,有些不舒服,让你哥帮她提东西。”   秦智回过身有些担忧地看了眼于桐,于桐很淡然地回视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秦智和林岩离开家后,秦文毅让秦嫣去一趟隔壁南家,请南禹衡晚上到家里吃饭。   秦嫣走后,硕大的客厅只有于桐和秦文毅,秦文毅坐在落地窗前的木椅上,院中的阳光有些暖意地洒了进来,他目光沉沉地落在于桐身上。   她只是站在沙发边,秦嫣的裙子对她来说有点小,穿在身上不伦不类的,她拽了拽裙摆,试图遮盖膝盖上的淤青,但也是徒劳,干脆抬起头迎上秦文毅的目光:“叔叔有话要对我说。”   秦文毅双手放在身前,目光有些深沉:“昨天晚上的事情我们听说了,很抱歉你遭遇了这样的不幸。”   于桐眼神微垂,却依然不声不响就这样立在原地。   秦文毅低头将手边的茶拿起来吹了吹开口道:“那个男人应该就是你称之为姨夫的人吧?”   一瞬间,于桐猛然抬头,那双美目就这样怔怔地盯着秦文毅。   秦文毅只是扫了她一眼,心下了然,便将茶又放回了小桌上。   “放心,没人知道,裴家一定会将这个消息封死,这只是我的猜测,看来…”   他抬起头,深刻的眉宇间微微拧起:“你姨妈把你接来东海岸,即使你来的这些日子过得很糟糕,但你没有埋冤一句,情愿将这些人丢给你的口水咽进肚子里也没有反抗,你是不想给你姨妈找麻烦,让裴家难做。   甚至昨天晚上发生那样的事情,你也没有报警,我听说你连医院都不肯去,你不是个任人欺负的女孩,只有那个人是你姨夫你才会这样忍气吞声,我知道你在维护你姨妈的名声。   不管外面人怎么说你,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于桐从来没有在人前流过泪,即使昨晚那个男人将她绑起来抽打她,她也没有掉一滴泪,却因为秦文毅的一句话,潸然泪下,温热的液体模糊了她的视线,可她依然就这样站着,不允许自己在秦智的爸爸面前失态。   秦文毅有些不忍心地瞥过眼看向窗外:“你看今天太阳多好啊,刚搬来这里的时候,我特地在这面留了一块落地窗,这样冬天的时候,孩子们能在那块地毯上晒着太阳玩着玩具,我太太也能坐在这里织织毛线,一抬头就看到院中的景色,一转眼,孩子们都这么大了。”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儿子从小就调皮,后来也有些叛逆,不大听我的话,甚至有时候还和我对着干。   但其实他不知道,我这个做父亲的一直为他引以为傲,整个东海岸,不管上山区那三户人家请多少家教,投入多少精力,都教不出像我儿子这样优异的孩子。   你能想象吗?他小学六年级跟人家初中的比赛奥数,轻轻松松就拿了个第一,那时候他上台领奖,我在台下比他还激动。   东海岸的人都说我儿子是个天才,以后肯定能大有作为,这话我从秦智小时候一直听到他这么大,我从来深信不疑。”   他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于桐,声音有些浑厚地落在于桐的心间:“你看,他从小就在这片阳光下长大,他才17岁,未来一片光明,你忍心将这片阳光从他生命中夺走吗?”   于桐没有说话,那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胡桃色的眼底是无尽的深渊。   秦文毅指节收紧,犹豫良久,终还是说道:“如果裴家那边你不方便再回去,我可以暂时替你安顿,只要…”   “我知道了。”于桐在秦文毅没有将后半段话说出来前打断了他。   秦嫣推开院门跑了回来,于桐适时转身上了楼。 第45章 (第三更) ...   秦智回来的时候, 于桐只是坐在客厅盯着电视发呆,电视里播着一档野生动物观察类节目,她看似在聚精会神地看着。   秦智放下东西走到她面前问她:“我爸没跟你说什么吧?”   她面无表情地抬起头:“能说什么?”   秦智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 看不出任何异样, 才放下心来。   晚饭的时候, 秦文毅主厨,林岩帮忙,两人弄了不少菜,至于特地邀南禹衡过来,秦文毅也有自己的考量。   于桐此时此刻在东海岸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裴家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但暂时没有人来寻她, 她昨晚被秦智接走很多人都看见了, 幸好当时南家的车子也在,说起来南家秦家都在,别人暂时不会多想,顶多是做个好事帮她一把, 外面的人摸不清什么情况, 此时请南禹衡过来用晚餐,也算是秦文毅为了儿子考虑。   一顿晚饭吃得不尴不尬, 各怀心事, 就连一向单纯的秦嫣都能感觉出来餐桌上的气氛不太对劲,除了南禹衡依然一派自若的不时找秦文毅或者秦智聊几句。   也多亏了有他在,才让这顿晚饭能顺利吃完。   因着秦文毅和林岩回来了, 于桐晚上也不方便在沙发窝着,秦嫣让她去她房间,她没有拒绝。   虽然身上的伤还很明显,但她依然想冲个澡,晚上,秦嫣坐在房间的写字台上写作业,于桐洗完澡出来穿着秦嫣的淡粉色睡裙,一头潮湿的大波浪披在肩上,有些慵懒妩媚。   她慢慢走到秦嫣旁边,往她写字台边一坐,一边漫不经心地擦着头发上的水珠,一边低头看着她的作业本。   秦嫣写了一手好字,运笔之间笔锋刚劲有力,结体严整大气,不像是女孩写出来的字。   于桐勾起嘴角说道:“字写得不错。”   秦嫣拿着笔抬头看着她,她没有穿内衣,浅粉色的睡裙能若影若现地看见她的胸型,饱满圆润,身材不多一分不少一分,那俏挺的鼻梁像外国人一样,优雅精致,异彩的瞳孔仿若慵懒而高贵的猫咪。   秦嫣没有告诉她,她的字当年是南禹衡一撇一捺手把手教出来的,她只是这样痴痴地看着她,心里想着,面前这个大姐姐可真美,美得让人过目不忘,连同为女孩的她看了都会心跳的那种美,怪不得整个东海岸的男人都会为她疯狂,女人都想毁了她!   于桐将毛巾往秦嫣的椅背上一扔,顺手拿过一旁挂在房间墙上的吉他,而后修长的双腿微微一翘,抱着吉他拨弄了两下试了试音,便垂下眼睫将右手落在琴弦上。   顿时,那有些婉转带有一些忧伤的音符便从细细的琴弦下飘了出来荡漾在房间里,秦嫣好奇地放下笔盯着她的手。   于桐的指甲上涂着耀眼的大红色指甲油,但一双手形却是漂亮干净的。   而这有些像被人束缚下等待爆发的琴音穿到了隔壁,秦智微微一愣,打开窗户,那吉他声便就这样传进了房间,他听出了这首歌,是《放生》的旋律。   这首歌流行的时候他的妹妹还很小,他知道这不是他妹妹弹的,于是靠在床头点燃一根烟,脑中应着旋律出现了这首歌的歌词:   放我一个人生活   请你双手不要再紧握   一个人我至少干净利落   沦落就沦落   爱闯祸就闯祸   我也放你一个人生活   你知道就算继续   结果还是没结果   ……   于桐并没有弹完,音旋在她手下戛然而止,她似乎突然有些兴味索然地放下吉他,秦嫣好奇地问她:“你学过?”   她缓缓低下头看着秦嫣:“没有。”   在秦嫣惊讶的眼神中,她淡淡说道:“我家以前有把破吉他,自己瞎弹的。”   秦嫣“啊”了一声,随即赞道:“那你很厉害了。”   于桐却突然俯下身凑到秦嫣的面前,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像夜晚的月亮,太皎洁,看得秦嫣红了脸,于桐却笑了,压低声音说:“喂,小妹妹,商量个事。”   秦嫣昂着头:“什么事?”   “偷偷下楼拿几罐啤酒给我。”   秦嫣有些惊讶:“你要喝酒?”   于桐将手指放在唇边摆了个“嘘”的手势,又揉了揉秦嫣的头眼睛弯了起来:“乖,听话。”   她笑起来像四月的艳阳天,太灿烂夺目,使得秦嫣鬼使神差地跑下楼,一手拿了一罐,怀里又抱了一罐。   已入夜,秦文毅和林岩已经歇下,秦嫣钻进被窝眨巴着眼看着于桐坐在她房间的飘窗上,一头长发被夜风撩起,泛着淡淡的紫,像个漂亮的精灵,又透着潇洒和不羁。   怪不得学校里会有小女生崇拜她,秦嫣的确在她身上看见那种东海岸女孩身上所没有的魅力,她甚至觉得,她不应该属于东海岸,这里对她来说就像是个巨大的牢笼,将她困住,枯萎。   只有广阔的天空才能让她自由地翱翔。   她就这样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秦嫣的眼神落在她纤细的手腕上,那里挂着一条黑色的绳子,绳子上拴了一颗通体泛绿的珠子,在月光的映射下格外明亮,便出声问她:“你手上那个是什么呀?”   于桐侧头撇了她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我妈留给我的传家宝。”   她语气漫不经心的,秦嫣也不知道她说得真的假的。   忽然,她放下啤酒罐,将那条黑色的绳子取了下来往旁边的写字台上一放:“给你了。”   秦嫣连忙摆手:“我就是问问,不能要的,更何况这是你的…传家宝。”   于桐却勾着笑说:“谁说要送你了,我让你替我保管。”   秦嫣似懂非懂地说:“保管?那你什么时候来拿?”   于桐将那罐啤酒喝干,望着挂在半空的月亮,悠然说道:“看缘分。”   说完她长腿一跨下了飘窗。   “你先睡吧,小妹妹。”   她走到房门口关上了灯,带上门。   秦嫣只听见似乎隔壁哥哥房间的门开了,再后来困意来袭,她便睡着了。   于桐轻轻敲了敲秦智的房门,秦智还没睡着,起身将门打开,于桐便就这样走了进去,秦智关门后回身皱起眉:“你喝酒了?”   “嗯,喝了点。”   秦智反身靠在门上抬起额:“何止一点?”   于桐有些好笑地走到秦智房间的窗台边,回身笑看着他:“挺可以的啊小弟弟,什么口气?管起我来了?”   秦智没说话走了几步靠在电脑桌边,于桐顺手将他房间的灯关了往他窗台边一靠。   秦智问她:“关灯干嘛?”   她瞭望着视野开阔的红枫山,表情深远:“我喜欢在黑暗中看这个地方,所有肮脏不堪都能被掩盖住,看着多宁静啊,可惜第二天太阳照样得升起来。”   秦智低头缓缓点燃一根烟回味着她的话,深深抽了口烟又悠悠吐出说道:“刚才的歌是你弹的?”   于桐却望着群山边那若影若现的轮廓,眼神宁静悠远:“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   秦智手指间的烟默默地燃烧着,向着窗边的人飘去,他的视线也顺着这缕烟飘了过去:“只有流过血的手指,才能弹出世间的绝响。”   于桐回过头,他们在彼此眼中看见那跨越年龄,跨越经历,跨越身世的惺惺相惜。   秦智斜斜地笑了下:“没想到你也看《飞鸟集》?”   于桐昂起下巴睨着他:“怎么?我就该逃课挂科?”   秦智低头笑着摇了摇头,于桐说道:“倒是你,看不到一点文青的影子,也看《飞鸟集》?”   “不,我不看那种书,只是记性好,别人看的时候我扫一眼就能记住。”   他的话听上去挺拽的,但于桐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窗户敞开着,微风吹拂着于桐的裙角,秦嫣才初中,个子没有于桐高,睡裙穿在于桐身上短短的,她靠坐在窗台边,微风一吹,便露出若影若现的白色内.裤边角,一双长腿温润优美,曲线迷人,那头半干的长发微微荡漾间,散发出蛊惑人心的禁忌。   秦智低着头看着指尖缓缓燃烧的烟对她说:“为什么不解释?告诉那些人你放学后在干嘛?”   于桐有些无所谓地说:“那岂不是让他们很失望,解释又有什么用,他们还会幻想出其他事情来满足自己的想象,你知道东海岸的人为什么都那样说我吗?因为我不甘心被他们同化,所以非友只能是敌。”   秦智低着头若有所思:“你是在成全那个并不把你当姐姐的妹妹,你知道她今晚…”   于桐却满不在乎地说:“她砍我一个膀子,我能砍她一双膀子,但又怎样?我姨妈会难过会恨我,她是裴家的长女,而我少块肉也不会死,我妈早就被赶出于家了,她到死于家都不给她的灵位进门!”   秦智望着她忧伤的眸子,心头就像被人狠狠拧住,呼吸困难!   于桐的确和所有东海岸的人都不一样,她的身上没有教条的束缚,没有虚伪的应承,没有高傲的自大。   她活得洒脱不羁,随心所欲,她可以尽情挥霍她的青春,不被家族捆绑,所以她在东海岸就是个异类,这里的人们一生都无法像她那样的活着,所以才会讨厌她,拼命想摧毁她。   只有离开东海岸,她才能做回她自己,她不属于这里。   秦智将烟掐灭说道:“我可以在外面给你找个房子,在城中心一带,你先暂时住着,以后等我…”   他还没说完,突然窗边传来一阵轻快悦耳的笑声,于桐的声音里带着些揶揄:“小弟弟,我们的关系还不到你为我打算的地步吧?”   秦智紧抿着唇,面色僵硬。   于桐声音随着微凉的风撩在秦智心间:“你不敢看我?”   秦智冷哼一声:“为什么不敢看你?”   他侧过头去的时候却看见她抬头的刹那,窗外影影绰绰的红枫山,屋内一室陈设都消失不见,只余那个女人火热的眼眸,折射出琉璃的色彩,像漫天的艳阳将他点燃。   于桐只是这样看着他,唇边挂着魅惑人心地笑意:“你在想什么?”   秦智也不躲闪将心中的想法大胆说了出来:“想要你。”   于桐的笑意更深了一些:“你不敢。”   秦智倏地站起身几步走到窗边,大手穿过她柔软纤细的腰就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按在窗台上,炙热霸道的吻毫不犹豫地封住了她的唇,有些强势地挑开她的唇舌,疯狂地占有她甜腻的美好。   她身上有着淡淡的香味混合着让人迷醉的酒香,蛊惑着秦智的心神,这一吻便无法自拔,将她水润匀称的身躯揽进怀中。   此时的秦智已经有一米八二,强健的身躯将怀中的人禁锢在身前贪婪地吻着,天知道,这一吻他渴望了多久,他以为他不可能有机会靠近她,他知道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传闻里的那样,她有棱有角,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直到他感受到她美好的味道,依然觉得像在做梦一样。   于桐被他吻得呼吸急促,抬起双手轻轻拍打了一下他的胸,他才将她松开,低下头去,便看见浅色睡衣下的那双浑圆清晰可见,粉嫩的小点让秦智大脑“嗡”得炸裂,将于桐打横抱起便按在了他的床上,温热的呼吸席卷着她,渴望地说:“给我。”   于桐握着他的衣角直接将他身上的T恤掀掉,便看见他紧绷的肌肉,每一处都那么精致好看,透着年轻的力量。   她微凉的手指在他的腹肌边缘徘徊,低头看着腹肌下方挑起笑意:“是不小嘛,小弟弟。”   秦智眼里刮起一阵旋风,邪性地俯身咬住她小巧的耳垂:“小不小自己感受!”   夜里的风有些凉意,然而房间里的两人交缠在一起,身体之间透着微微的薄汗,缠绵缱绻。   夜已深,秦智搂着怀中香软的人儿,点燃一根烟,于桐枕在他的臂弯间,食指落在他的胸间缓慢地绕着圈圈。   秦智低头眼里是无尽地温柔对她说:“现在我们的关系我能为你打算了吧?”   于桐没说话,依然缓缓地绕着圈圈。   秦智深吸一口烟说道:“我在市中心给你先租个房子,就在尧舜路一带,我过去也方便,等过了这阵子的风头,我就搬出去和你一起,也好照顾你。”   “咯咯…”一声轻笑,于桐抬起美眸吻着他漂亮的美人尖:“你是照顾我还是照顾你自己的…下面?”   秦智眼里尽是笑意,他不是个爱笑的男孩,可于桐却发现他笑起来很好看,她甚至看到了他十年后的样子,一定是个挺括有型的成功男人。   秦智低头亲了亲她的唇,带着尼古丁那致命的诱惑对她说:“别打岔,等我高中毕业上了大学,我就边工作边养你,大学毕业,你要是不喜欢南城,我们就去你喜欢的城市买房结婚,再生一窝小崽子。”   他说着说着不自觉弯起嘴角,于桐有些好笑地说:“你会不会想太多了啊?你才多大?”   “我向来喜欢未雨绸缪,先计划好,反正都能实现的。”   于桐看着他自信的神情,将眼里细碎的流光藏在眼底,低下头说:“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我告诉你,大学里面可是美女如云的,说不定到时候你连我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姓秦,冠夫姓!”   于桐的脸埋在秦智的胸口,细腻的呼吸像小小的蚂蚁撩拨着秦智的心脏,她没再出声。   秦智问她:“怎么不说话了?”   于桐含糊地说:“困了,想睡觉。”   秦智却将烟掐灭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用挺拔的鼻尖磨蹭着她好看俏挺的鼻尖,有些任性又有些霸道地说:“没要够。”   那个夜是狂热的,激烈的,无止尽的,当然,秦智为了告诉于桐自己不是小弟弟,使出了浑身解数卖力地证明自己。   只是夜终要过去,黎明总要来临。 第46章   当晨曦的第一缕微光从天际边升起时, 于桐微微动了一下,秦智在沉睡中下意识收紧手臂将她牢牢抱在怀里。   于桐的鼻尖有些酸涩,她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看着他, 努力记住他浓黑的眉毛, 挺拔的鼻梁, 削薄的嘴唇,和英挺的轮廓,那属于17岁的他,朝气蓬勃,意气风发。   她瞬间闭上眼, 将他的样貌牢牢记在心中, 再次睁开眼, 她眸中已然有了一丝决绝。   她悄悄从他禁锢的怀中钻了出来, 套上那条有点小的睡裙,将一头紫色的长发拨了出来,纤细的脚踝轻悄悄跨过秦智,赤着脚踩在地上。   她来到楼下的时候, 林岩已经起床了, 正在厨房熬粥,她几步走了过去, 脚步停在厨房门口, 林岩有些诧异地回过头:“这么早就醒了?”   于桐不自然地说:“你能…借我一身衣服吗?秦嫣的衣服有点小。”   林岩看了看她,立马将手擦干净走出厨房:“等我一下。”   她上楼找了一套衣裤给于桐,林岩除了之前工作需要, 平时穿衣服向来偏素色,款式都是大气简约的样子,穿在于桐身上正好,反而让于桐看起来没有平时那么冷酷,倒还原了她这个年纪少女该有的气息和朝气。   林岩将粥盛给她一碗,窗外初升的太阳缓缓从大地升起,透过窗户浅浅地洒在客厅,于桐和林岩相对无言地用了一顿早餐。   她看着落地窗前淡金色的朝阳,想象着昨天秦文毅告诉她那安逸的画面,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而后放下碗起身对林岩说:“谢谢林阿姨,我走了。”   她说完没有任何留恋,便大步走到门边,打开门离开了秦家。   而林岩放下碗站起身看着她,透过落地窗看见她打开院门,看见她一头紫发在晨风中飞舞,看着她背脊挺直迎着朝阳远去。   那一刻,林岩心里翻腾不息,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快速上楼拿着东西便追出了家门。   一直出了东海岸跑到山道上,林岩才追上于桐,她脚步很快地朝着山脚下走去,没有任何犹豫。   林岩喊出了她的名字,她停下回身望着林岩,朝阳镀上了整片枫树林,也照亮了林岩出尘的容貌,她的两个孩子都已经长大了,可岁月待她温柔,她的样貌依然不显老去,甚至神.韵之间还有些少女温柔的姿态。   她小跑到于桐面前,那双柔美的眼睛里饱含着无数复杂的情绪,她拉起于桐的手,将一沓有些凌乱的钱塞进她的手中。   于桐低头看了眼,立马塞还给她:“我不需要你的钱!”   然而林岩却死死攥着她的手腕,呼吸有些急促,眼里涌动着暗淡的光:“你听我说,我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遇过一些不开心的事,幸亏那时候我遇见了你秦叔叔。”   “你很幸运。”于桐低垂着视线,听见她接着说。   “我知道这很难,我们也不忍心看着你走,可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山上住着的人家有多狠,偏偏那个人是我儿子,我没有办法…”   林岩神色抑不住的悲伤:“我没有办法让我儿子也遭遇我经历过的一切!原谅我…这钱,你无论如何也拿着,走了以后,好好生活…”   林岩说着说着湿了眼眶,于桐知道林岩是个大明星,她看过她演的电视,在娱乐圈里,她一直不急不躁,除了演戏也很少能在其他地方看见她的身影。   饶是如此,对于桐来说,林岩依然是个陌生人,甚至没有说过几句话的陌生人,可此时她热泪盈眶的样子却深深触动了于桐,她没再把那些林岩仓促拿出门的钱推还给她,因为她知道,如果今天自己不拿这些钱,面前这个女人便会愧疚很久很久…   于是她一把握住那沓有些凌乱的钞票对林岩说:“这钱算是我问你借的,我会还你。”   林岩没再说什么,只是眼眸有些湿润地望着她,于桐握紧那沓钱转过身大步离开了这个地方,这个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却出不去的地方,这个人们称之为“东海岸”的地方!   林岩一直站在山道上,直到看见于桐的背影消失在那片枫树林才转过身往回走,一辆黑色的轿车正好从上山道开了下来从她身边滑过,林岩微微侧头目光与坐在后座的男人重叠,那辆车驶过她身边,却在她身后不远处忽然停住。   林岩转过身时,车上的男人从后座上缓缓走了下来。   她出来的急没有穿外套,柔软的黑发披在肩上,晨风微微吹起,便勾勒出她柔美的轮廓,倾世倾城。   男人就这样隔着一段距离遥遥地望着她,深邃的眼眸藏着一世的渴望,一世的温柔,和一世的守候。   他脚步微动,在向她迈去的那一瞬,林岩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从前,她的工作很忙,总是全国各地到处飞,可不管她走得再远,始终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只有那里住着的,才是她的家人。   林岩刚到家没多久,秦嫣就醒了,她醒来后当即就吓了一跳,因为她知道昨天晚上于桐没有和她睡。   她记得她睡着前于桐进了哥哥的房间,可貌似到了早晨她都没有回来,想到这茬着实把秦嫣吓得不轻,一大早小脑袋瓜子里就各种凌乱,以至于她下楼吃早餐都不敢看林岩,更怕林岩问她于桐有没有醒,那时的她还并不知道于桐已经离开了,只以为于桐还在哥哥的房间,她得给他们打掩护。   然而秦智倒是睡了美美的一觉,还做了个荒诞的梦,梦里他到了一片有着芬芳花香的草地,有个自称是花仙子的女人穿着一条很仙很飘逸的裙子在远处奔跑,秦智在梦中不停地追她,他就不信这世上有花仙子,非要追上看看。   可后来穿过一片花香,花仙子停住了脚步,场景变成了上山区丛林后的那片悬崖,底下便是礁石和狂浪。   那个头戴花环的花仙子终于回过身,秦智看见了她的长相,她太美了,琥珀色的眼瞳美得不似凡间的女孩,那一刻,他相信这个世上真有花仙子,可在他向她走去的时候,她微笑地看着他向后仰去,便跌入了那万劫不复的深渊。   秦智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有些恍惚地揉了揉头发,窗外的太阳已经挂到半空,他摸了摸身边,空无一人,忽然心头有种空虚的感觉,便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然而当他抬手掀掉被子的那一霎那,他看见了床单上的殷红,他无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   就像穿越了尼亚加拉大瀑布,猛然被冲醒的感觉!   那种狂喜、激动、兴奋瞬间让他浑身发热,甚至想狂吼!   倒并不是单单因为他完完整整得到了这个女人,也说明了那天晚上她起码没有遭到侵犯!   秦智活了17年不知道庆幸是什么感觉,可那个瞬间他彻彻底底领悟到庆幸是多么珍贵,也是在那一刻,他下定决心,以后无论斗转星移,万物生息,他都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他的女人!   可随着一阵狂喜和兴奋过后,随之而来的却是无尽的懊恼。   他懊恼昨晚关着灯夜太黑,他也没看清,本以为于桐早就不是第一次了,为了在她面前表现得不比别的男人差劲,他可谓是使出了洪荒之力,把她折腾得不轻。   加上秦智也是第一次,对这方面事情没经验,也感觉不出来于桐的身体,只以为她皱着眉是嫌弃他不够卖力,根本没想到她也是第一次,会疼会不适应,自己还一点都不温柔地疯狂折磨了她两次,着实是让秦智感觉很愧疚,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他决定下一次一定要待她温柔,弥补昨晚的粗暴。   想到这,他跳下了床,心情极好地梳洗一番,还特地从衣柜里翻出一件他感觉挺帅气的外套穿上,打开房间门的那一刻,他有些忐忑,说来秦智从小到大还没有什么人能让他这么忐忑,他在想待会下楼看见于桐要和她说些什么,要不要问问她身体怎么样,会不会不舒服,想到要问于桐这些问题,秦智嘴角又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大概由于心情颇好,连这个他一向感到压抑的家都让他觉得可爱极了,因为在这里,他从男孩正式成为了一个男人!   就在他走出房门的时候,秦嫣正好上楼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他:“于桐还没醒吗?”   一句话把秦智问懵了:“她不在楼下?”   秦嫣摇摇头:“我一早上没看见她,以为她在你房里…”   从大喜到大悲是什么感觉,那种人间的酸甜苦辣,秦智在一个早晨便尝遍了,那种感觉便是好不容易攀上云霄又瞬间跌入深渊。   就是那样一个平淡无奇的早晨,于桐走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以后的日子一个人要怎么过,东海岸也没人再见过她。   在楼兰古国有一种奇特的鸟,它们羽毛丰满后就会一直往南飞,飞到南焰山将自己的羽毛点燃,再将火种带回楼兰古国,传言看过的子民说那种鸟全身都被耀眼璀璨的火焰笼罩,美得让人窒息,可燃烧殆尽后它们的羽翼会化为灰烬,消失在那片古国,人们叫它火烈鸟。   在秦嫣眼中,于桐就像那种火烈鸟一样,将自己最美的时刻点燃,绽放在这片红枫山上。   可是于桐走了,秦智却疯了!   他不顾林岩的阻拦要冲到上山区的裴家要人,他要去问问裴家的人于桐去了哪里?他要去找她!   林岩和秦嫣根本拦不住他,秦文毅从楼上冲了下来,提起他的衣领就把他甩在地上怒吼道:“你给我清醒点,你要为了一个名声尽毁的女人跑出去丢人现眼?你把你自己的前程放在哪?”   秦智拉了拉身上褶皱的衣服,从地上站起身,他如今比秦文毅还要高,整个人笼罩着可怕的气焰,像随时会发狂的狮子。   他双眼通红地盯着秦文毅:“丢人现眼?我丢什么人了?你是不是就因为外面人说她的那些话,所以昨天特地把我支开将她逼走,我问你是不是!”   秦文毅没有否认:“是,但是我是为了你好!”   秦智的怒气瞬间如滔天的大火狂吼道:“我特么不要什么前程,我只要她!”   秦文毅扬起手就给了他一巴掌,那声音震耳欲聋,秦嫣攥着妈妈的衣服整个人都在发抖!   秦智被这一巴掌打懵了,他扭过头看着秦文毅,眼里的怒火铺天盖地,转身就往家门外冲,秦文毅拦腰从他身后死死抱住他对他怒吼道:“你不能去裴家!你有没有想过裴家人为什么不来找她!你个糊涂的小子!”   片刻间,秦智停止了挣扎,猛地转身看着秦文毅,一双锐利的眼眸如寒冰般射了出来,几近奔溃地说:“那个人,那个对她动手的男人是裴家人?”   秦文毅面对儿子的质问,无法给予肯定,可看着他站在发狂的边缘,也无法否定,只是这样满目疮痍地盯着他。   秦智昂起头狠狠闭紧双眼,那短短两秒的时间秦嫣不知道哥哥在想什么,可他再次睁开眼时,秦嫣看见了他眼中布满血丝的湿润。   他怒吼一声:“我要杀了他!杀了裴鑫国!”   便像凶残的狼冲进院中跨上机车点着了火,猛地调头,林岩急得不停掉眼泪,秦嫣从来没见过秦智这样,吓得瑟瑟发抖。   秦文毅就这样冲到了院门口,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门前对秦智低吼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把自己毁了,就是你从我身上碾过去也不能!”   秦智一咬牙拧紧把手就往秦文毅冲去,秦文毅挺直的身躯没有丝毫避让,抿着唇就这样凛凛地站在门口,看着儿子疯狂地冲向自己!   可就在机车快要撞上他的那一刻,秦嫣冲了过去带着哭腔喊道:“哥!我求你!”   秦智的理智突然拉了回来,在秦文毅身前猛地停止,喘着怒气紧紧盯着他!   秦文毅的身后是漫山的红枫林,他的身影像座巍峨的大山,眼眸闪动间全是无尽的沧桑,他看着儿子痛苦的样子,无法做任何事,也做不了任何事,可却心如刀绞。   只能守着他最后的理智,对他说:“你妹妹还小,还没有嫁人!我不能让你给这个家抹黑,让所有人因为你抬不起头!”   秦嫣就站在秦智身后,白净的小脸哭成了泪人。   院中的动静太大,惊动了隔壁的南家,南禹衡从偏门走出,踏上小径刚走到秦家门口,便看见秦智从机车上跨了下来,眼里透着猩红整个人似被燃着一样朝着秦文毅低吼道:“你只会为她考虑,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想要的是什么,就因为我根本不是你儿子!!!”   霎时间,万物骤停,天地俱灭!   林岩倒在门框上,秦文毅踉跄了一下,似瞬间苍老了十岁,秦嫣的眼泪戛然而止,猛地退后一步,剧烈颤抖的身体撞上院中的花台,跌倒的那一刻,南禹衡冲进院中将她娇小的身体揽进怀中! 第47章   秦嫣的身体在南禹衡的臂弯里剧烈地颤抖, 当她听见哥哥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像有人拿了一块巨石从她心口狠狠砸了下去,痛得她难以呼吸, 大脑一片空白, 五月的天却冷得如天寒地冻, 止不住地发抖!   而秦文毅也扶住院门,看着儿子仇恨的眼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岩那双柔美的眸子带着说不出的伤心和绝望,眼泪无声地滑落,滴落在地上, 慢慢晕开。   她冲了出来扶住脸色不好的秦文毅, 对自己的儿子说:“你只有这一个爸!”   然后将脸色铁青的秦文毅扶回家中。   秦智木然地立在原地, 神情悲怆!痛苦得双肩发颤!他再次要跨上机车, 南禹衡松开秦嫣一把拽住他的肩:“不要冲动!”   秦智没有理会他,南禹衡干脆伸出手臂勒住他的脖子将他拉离机车,秦智猛地甩开他转过身盯着南禹衡,呼吸急促地说:“你知道什么?你们都知道什么!外面人怎么说她?说她跟继父搞到一起害死了妈, 说她整天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说她被人包养,说她拿身体赚钱!”   秦智往南禹衡逼近一步, 他如今的身高已经和南禹衡平视, 就这样拧眉深看着他声音低沉压抑:“可就在昨天晚上,她把第一次给了我!她是清白的!她在告诉我她是清白的!全世界就他妈我一个人知道她是清白的!我怎么能让所有人践踏她?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逼上绝路?她才二十岁!高中还没读完,她一个女孩出去孤苦伶仃怎么生活?   这一切谁造成的?是她唯一能依靠的裴家!是那个让她陷入流言蜚语的妹妹, 是那个禽兽不如的裴鑫国!   我怎么能咽下这口气?我怎么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她把她所有的都给我了!我她妈还是个男人吗?”   秦智痛苦得哽咽,饶是南禹衡向来清冷的性格,此时眼中也浮上了动容,他对秦智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秦智呼吸沉重地问:“你能等得了十年吗?”   南禹衡沉声说:“我已经等了十年了。”   “我等不了!”   天空暗了下来,丝丝清冷钻进秦嫣的心底,化成只有东海岸才有的泥土气息,清幽之间满是疮痍。   那一天,秦嫣知道于桐虽然走了,可她把她最珍贵的东西永远留在了东海岸。   她总是喊秦智“小弟弟”,还喜欢调侃他,秦嫣不知道于桐对秦智是怎样的感情,   可她情愿被全世界误会,也不想被秦智误会,所以在临走前,她向他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仿佛也是在通过秦智告诉整个东海岸的人,让他们知道自己阴险的嘴脸!   林岩扶秦文毅上楼休息,秦智也回了房,没人再下楼,秦嫣孤零零站在院中,就像失去了行动能力,浑身瘫软如泥,仿佛轻轻碰一下便会倒。   她步子虚浮,犹如晴天霹雳,她无法相信从小到大和她一起长大,同吃同住的哥哥不是爸爸的儿子,她无法相信她深信不疑的一家人却有一天会这样决裂,她无法相信秦智有可能很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却独自承受这个秘密有多艰难!   后来她被南禹衡带回了家,这样一闹已经到了下午,秦嫣午饭自然也没有吃,所以南禹衡将她领到南家,芬姨给她做了吃的,可秦嫣却吃不下任何东西。   她本想回家,南禹衡担心她的状况,便对她说正打算清理书房里的书籍,他一个人工程量太大,让她帮忙,秦嫣只好答应他。   两人来到南禹衡的书房,那间房三面全是高大的书柜,南禹衡平时没什么好爱,大约也只能看看书,所以从小到大积累的书籍早已堆得满满的,他必须要挪一部分不怎么需要的书出来。   于是两人合力将书柜里的所有书都清了出来,一本本分类,将不用的放在纸箱里封存起来。   一下午秦嫣都心不在焉的,她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经常走神。   于是南禹衡便时不时随手拿起一本书,就里面的内容和她提几句,倒是借着这个方法能稍稍转移秦嫣的注意力。   日落时分,一整个书柜的书终于清了出来,秦嫣从地毯上站起身对南禹衡说:“我想回家了。”   “不在这吃晚饭?”   “不了。”   南禹衡倒也有担忧秦智,便说那送她回去。   可到了秦家门口,南禹衡突然脸色骤变:“你哥的机车呢?”   秦嫣当即就冲进家跑到二楼猛地推开秦智的房门,里面空无一人!   她急得跑到楼下,秦文毅正好下楼问她跑什么,她说:“我哥呢?”   秦文毅说刚才还看见他在楼下吃东西,吃完东西回了房,秦嫣脸色煞白:“我哥不在房间!”   秦文毅怕他溜出去,一下午都开着门不时下楼看看他的情况,可没想到便是这么个不经意的时刻,秦智还是溜了出去。   秦文毅连楼都没上,拿着车钥匙就冲出家门,南禹衡和秦嫣也快速跟上去坐上车,车子一路疾驰奔向上山区的裴家。   路上,秦文毅深刻的眉头紧紧皱着,秦嫣坐在后面,一双白嫩的手放在膝盖上瑟瑟发抖。   可他们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秦智没有全然失去理智,他很清醒,清醒着的疯狂!   他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那个将于桐推入深渊的男人裴鑫国,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轻易接近裴鑫国,便表现的很平常地来到裴家,说于桐走了,让他转交一份信给裴鑫国。   裴鑫国得知后,考虑到于桐离开没有知会自己的太太,而是特地叫个小子转信给他,恐节外生枝,所以支开了佣人,将秦智带到了裴家的后花园。   秦智当然没有什么所谓的信件,他算准了裴鑫国做贼心虚,事关于桐的事不敢声张,更不会让佣人在旁,便是趁着那个时机暴打了裴鑫国。   秦智正值少年,又常年练散打,高大的身体力大无穷,招招下了死手,毫不留情!   他没打算活着回去,他甚至疯狂地想着和这个男人同归于尽!   在他踏出家门的那一刻,他就将所有的后果背在了身上,所以他不惧不畏!他只想让面前这个男人为于桐的名声陪葬!   或许他的行径是疯狂的,不计后果的,可那个年纪的少年啊,刚将一腔热血奉献出来,又遭遇现实残酷地揉拧和打击,让他体内的叛逆和张狂爆发到了极致!无止尽地发泄着…   人的一生啊,或许都做过那么一两件疯狂的事,有谁的内心没叛逆过,想反抗过,渴望挣扎过。   很多年后,他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可回想年少时的那一幕,他依然不后悔将那个畜牲踩在脚下!   而秦文毅冲进裴家时,便看见秦智已经完全丧失理智,如狂怒的野兽,用脚不停踩裴鑫国的头颅,甚至连一众佣人都拉不住,他狂吼之间身体像被撕碎,双目猩红。   裴毓霖冲过去抱着自己的爸爸哭喊道:“秦智哥,不要打我爸爸…”   秦智一把将裴毓霖拎了起来狠声道:“你要不是个女的,我今天一定会像对待你爸一样把你打死!”   裴毓霖震惊地盯着秦智,不可置信地问:“秦智哥,你说什么?”   秦智额上青筋爆出咬牙切齿道:“我说什么你不清楚?你爸对于桐做了那样的事,自然那天晚上不会将她赶出裴家给自己招来什么祸,她会那么狼狈地被赶出裴家,被整个东海岸的人耻笑!难道不是因为你吗?你从我家回去后拿什么手段威胁你爸你心里不清楚?”   裴毓霖在秦智凶残而压迫的眼神中犹如五雷轰顶,整个人剧烈地颤抖!   秦智将她狠狠往地上一扔嗜血地死死盯着她:“不要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   那天是周五,裴毓霖的妈妈照例去她婆婆家过夜,所以她也是选在那天去秦嫣家,只是没想到秦智识破了她的打算,她只能提早回到裴家。   她从来不去阁楼,那里除了佣人一周打扫一次,几乎是被裴家遗忘的角落。   可那个晚上,她回到家没有看见爸爸和于桐,忽然心情烦闷,想到秦智身上那淡淡的烟草味,就心里堵得慌,正好看见了爸爸的烟盒放在一楼,便从里面抽了一根烟偷偷拿上打火机,跑上阁楼想尝尝这个尼古丁的味道。   未曾想,她撞见的便是爸爸将于桐绑起来的那一幕,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无法相信看到得一切,那是从灵魂深处的震颤。   于桐耷拉着脑袋,头发浸湿黏在身上,而他的爸爸正在脱.裤子!   她冲进去发疯似的将一整个阁楼里的东西摔碎,最后几近疯狂地逼她的爸爸,立马让这个女人离开裴家,否则她便会告诉妈妈,告诉所有人他对于桐做的事!   裴鑫国别无选择,他想占有那个美到极致的女人,想让她臣服在自己身下,想让所有对她垂延欲滴的男人可望而不可及。   但是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一己私欲,将自己的名声,裴家的前途置之不顾。   所以他只能任由裴毓霖解开绳子,将于桐拉到楼下,她是裴家太太的远方侄女,没有佣人敢赶她走,只有裴家长女有这个本事。   甚至有佣人找来衣物想给于桐披上,都被裴毓霖一把夺过揉烂扔掉!   她气,她气秦智眼里只有她,她气,她气秦智为了她而瞧不起自己,她气,她气明明她才是裴家的长女,却敌不过一个被家族赶出门,连亲生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野种!   所以她要毁了于桐,让秦智乃至整个东海岸的人都看看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以为她能瞒天过海,即使她妈妈回来后,她也料她爸不敢告诉她妈于桐是怎么被赶出去的。   裴家上下的佣人都统一口径是她自己不顾脸面,这样跑出去的!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最想欺骗的那个人,却这么轻易的识破她!   是啊,他是秦智,他是那个被人称为天才的秦智,当初她能被吸引,正是因为他过人的才智,所以他一眼识破了她。   秦文毅和南禹衡上前拦住秦智,而秦嫣只是站在原地用一种非常陌生的眼神看着裴毓霖。   裴毓霖跌坐在地上一直在哭,哭得伤心绝望,却在抬头对上秦嫣视线的那一霎那,眼里迸发出深深的恨!   裴家冲进了一群便衣警察,在秦文毅的极力阻拦下,把秦智拷了起来!   裴鑫国在佣人的搀扶下站起身,秦文毅转身就对裴鑫国说:“是我儿子的错,我做父亲的向你赔礼道歉,请你高抬贵手!”   裴鑫国已然鼻青脸肿,不堪入目,他气得对着秦文毅就吼道:“不可能!我一定会让你儿子把牢底坐穿!”   秦嫣看见爸爸紧握的双拳,和眼里迸发的杀意,可他就那样站着,她相信有那么一刻秦文毅真的想杀了裴鑫国!   可是忽然,他双膝一曲,秦嫣捂住嘴,就在秦文毅要向裴鑫国跪下的那一刹那,他的肩膀被南禹衡死死握住!   秦智急得在身后大喊:“不要求那个人渣!我就是被枪.毙也不要求他!你们带我走!”   他再也不忍心看着秦文毅对裴鑫国低三下四,那比有人拿刀子抵在他心间还耻辱,所以几乎是他拽着警察上了车。   秦文毅转身追了出去,然而载着秦智离开的车子已经开远,夕阳归于天际,大地被一片黑暗笼罩… 第48章   回去的路上, 秦文毅打了很多个电话找关系,却被告知秦智被强制拘留48小时进行审讯,期间不允许探视, 48小时候后会根据审讯结果进一步处理。   秦文毅根本没有办法见到儿子, 回去的路上, 他嘱咐秦嫣这件事千万不能告诉林岩,他怕林岩一时受不了这个打击,于是当晚回家只跟林岩说,秦智心情太差,跑去端木翊家了, 他刚才不放心特地去了趟上山区, 确认了秦智在端木翊家, 也和端木明德打过了招呼。   如此一来, 林岩也没有多问。   那天晚上秦文毅翻来覆去睡不着,同样睡不着的还有秦嫣,父女两的心间都压着一块巨石。   导致第二天起床脸色都不好看,秦文毅心里压着事, 也无法在林岩面前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 便说到隔壁南家坐一会去,秦嫣也无法一个人在家面对妈妈, 便跟着爸爸一起到了南家。   南禹衡正好坐在院中捧着一本书, 五月的天不冷不热,南家一院的大叶植物绿油油一片,花草盛放, 每当这个季节,南禹衡待在院中的时间就会变长。   荣叔在打理植被,看见秦文毅到访,泡上上好的茶,南禹衡请秦文毅在院中的石凳上落座。   他合上书,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秦文毅的神色,又将视线落在顶着黑眼圈的秦嫣脸上。   而后说道:“按照正常流程,审讯完秦智应该会被直接移交检察院,然后便是提起诉讼,裴鑫国昨天那个口气,他肯定会动用手上的关系让秦智的判决成为最糟糕的那种结果。   现在如果想保秦智,只有在他被移交看守所前,让裴家松口,放弃诉讼。”   秦文毅端起滚烫的茶水,也不顾冒着的热气狠狠往喉咙里灌了一口,叹息一声:“我也知道,一旦那小子被送到看守所,他这辈子算是完了,但你昨天也在,裴鑫国可能松口吗?更何况,现在只有一天时间了!”   秦文毅心力交瘁地揉着头,南禹衡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现在还在审讯阶段,警察无法定秦智的罪,可一旦他被移交看守所,那他这一生便会永远背上这个污点,跟着他一辈子!   秦文毅无法眼睁睁看着儿子的前程就这么毁掉,可他动用了手上所有的关系,似乎裴家那边也在暗中使力,所以事情到现在都石沉大海,没有人给他答复!   正在他一筹莫展之时,突然接到一个老朋友的电话,询问秦智的具体情况,说试试看能不能想办法。   秦文毅不放心,此时看到一线生机都不能放弃,便赶紧从南家离开驱车亲自去找那个老朋友当面聊。   他走后,只留秦嫣在院中,南家那座黑色的屋子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些爬山虎,让这座隐在大叶植物里的房子更加碧绿青葱。   她就这样抬头望着,眼睛一眨不眨,有风吹拂那些爬山虎上的叶子,群叶微动,仿佛整座房子也在随风摇晃。   她眼里浮上温润的泪,依然抬着头望着那处对南禹衡说:“你说我哥真不是爸爸的孩子吗?”   南禹衡拿了旁边一个透明的玻璃小茶杯,倒上温热的水放在秦嫣面前没有说话。   却听见她接着说:“我昨晚一直在想,爸爸对我哥这么好,每次遇到事情都站出来维护他,怎么可能不是他亲生的呢。   可我又想啊,爸爸的确对我哥很好,是那种…我哥即使再调皮捣蛋也不会打骂的好。   有一次,我和哥哥一起跑出家,跑出了东海岸,我哥说带我去看铁道,后来被我爸知道了,我爸可生气了,回家后拿着遥控器打我腿,让我记着疼,以后不敢瞎跑。   我哥就挡在我面前啊,说是他带我瞎跑的,要打就打他。   我爸都举起遥控器了,最后就是没有落下去。   那时候我想爸爸可真偏心,为什么打我不打哥哥,就连我偷懒不想练琴爸爸都要很凶地训我,可我哥呢,打游戏抽烟喝酒,爸爸明明知道,也会说他,可从来不会骂他。   我以前经常想,爸爸对我哥那么纵容,他犯了错,顶多说几句,我犯了错就得挨骂,就因为哥哥是男孩,爸爸骨子里重男轻女来着。   可你知道吗?我昨晚突然想通了!   因为我哥不是爸爸亲生的,我爸对他才会有顾忌,也许我爸不想当有一天我哥知道真相后,会怪他对他严厉,怪他打骂他,才对他的种种这么宽容吧。   所以…我哥…真的不是爸爸亲生的吗?”   她脸上写满了困惑和难过,那噙满泪的双眼晶莹剔透,悲伤不已,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抬手擦掉看着南禹衡。   “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   南禹衡只是缓缓抬眸回望着她,平静的黑眸里盛着不忍。   秦嫣闪烁着眼神说:“还是你也早就知道了?”   南禹衡肩上披着简单的格纹薄针织,平整宽厚的肩膀安然不动,他先是将茶盖拿起盖在茶壶上,手指不经意碰到秦嫣放在石桌上的指尖,感觉到一片冰凉,便拿起那杯热水递给她,秦嫣下意识接住捧在掌心,温热的暖意顺着手指钻进心里。   她听见南禹衡声音低浅地说:“还记得好像是你上小学的时候,你哥有次和人打架很晚才回家,那次就是因为别人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可能就是那晚让他起了疑心。   你哥看上去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但其实他心思很重,有什么事也只会放在心里,人压抑久了总会爆发的。”   秦嫣低着头看着杯中透明的液体,南禹衡起身问她:“想吃点东西吗?你先坐会。”   南禹衡起身进了家,微风拂动,草木摇晃,秦嫣再次抬头望着那些爬山虎,在那一瞬间,从小到大的很多事情都在她脑中串联成一条线。   儿时刚来东海岸,那些大人们异样的眼光,对林岩的议论,哥哥的怒气,妈妈的离开,甚至范太太下午茶上那些贵妇看她的眼神。   所有的一切全都串联起来,让她放下手中的玻璃杯,拿出手机,第一次在搜索条上输入林岩的名字。   前几页跳出来的全是林岩生病的新闻,还有她暂时隐退养病的一些内容,其中参杂着她过去演过的电视剧链接等等。   秦嫣就这样一页一页翻着,一直翻到了十几页,在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新闻下面忽然看到了一则这样的网友留言,内容是“难道你们不知道吗?林岩年轻的时候做人家情妇,差点害得人家家破人亡,当时世人皆知,早就臭了,最后还能靠结婚洗白,现在连网上都搜不到她过去的黑历史,也是厉害!”   还有网友回复“对,我们那时候谁不知道,还不是为了钱做人小三,一辈子路人黑…”   秦嫣看着手机上的那些文字,忽然觉得这一院的微风吹得她寒冷刺骨!   而南禹衡走到院中时,便是看见那娇小的身躯隐在碧绿的大叶植物下,脸埋在双臂之间哭得泣不成声!   那抽泣而颤抖的小身躯像易碎的玻璃,让人心疼,他走到她面前,又顿住脚步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   小秦嫣从小就生活得无忧无虑,她长得可爱讨喜,善解人意又总是爱笑,大人们也都小心翼翼地保护她,不想看见她脸上天真无邪的笑意消失,她身上有着东海岸最珍贵的纯净,没人忍心夺走她与身俱来的美好。   可生在东海岸的孩子,又有谁能逃得了这暗潮汹涌的风波,和尔虞我诈的人心。   有人的地方就有战争,而关于利益的战争在东海岸从未停歇。   秦嫣察觉到南禹衡的脚步,她抬起头快速收起手机,有些仓皇狼狈地站起身擦干泪水对他说:“我只是…只是太担心我哥了,我回去了。”智旻   南禹衡看着她瘦弱单薄的背影,将手中的托盘放了下来,幽暗的眸子忽然溢出一抹决绝!   可就在秦嫣离开没几分钟,南禹衡忽然又看见她急匆匆地跑了回来,他问她:“怎么了?”   秦嫣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爸,我爸刚才回来,说,说裴家要弄死我哥!”   南禹衡眼神一凛:“你慢慢说,怎么回事?”   “我爸的那个朋友找了人,不知道裴家给我哥安了什么名头,要把他往死里弄,我爸刚才才回来,现在又开着车去裴家了,怎么办?”   她慌乱得死死拽着南禹衡,仿若拽着一根救命稻草声音颤抖地说:“你能陪我去上山区吗?我怕我爸出事!”   南禹衡漆黑的眸子沉着一潭幽寂,他拉开秦嫣的小手对她说:“你先上车等我,我拿个东西。”   他说着便大步走回屋中,让荣叔备车,秦嫣坐在后座落下窗户,双手扒在车窗上巴巴地看着南家大门,她不知道南禹衡要回去拿什么东西,只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刻也等不了。   好在五分钟后,南禹衡总算是匆匆从屋里走了出来,上了车就对荣叔说:“去裴家。”   他紧皱着眉,一路上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车子很快开到裴家,裴家大门紧闭,秦文毅的车子停在门口,他们拍响门,有佣人来开门,说家里有事,不方便接客。   秦嫣从那个佣人身侧一钻就跑进裴家,南禹衡眼神压迫地盯着那个佣人:“是要我推开你,还是你自己让?”   裴家佣人犹豫的片刻,南禹衡已经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他。   而屋内的秦文毅嘴皮子都要磨破了都见不到裴鑫国,裴家人态度十分强硬,和秦文毅没什么好谈的。   秦文毅虽然为了自己的儿子一而再地想和裴家协商,但这闭门羹吃得死死的,让他心头也火大无比,站在裴家的大厅就大骂道:“裴鑫国你给我下来,我儿子打了你该受到什么惩罚按章办事,你凭什么动用关系给他加罪?你想害死我儿子是吧?我告诉你裴鑫国,你今天不给我个交代我就把你们裴家炸了,要死大家一起死!”   裴鑫国之所以不会怕秦文毅,是因为于桐走了,即使秦文毅向整个东海岸控诉那晚的男人是他,也没有人能证明,他反而可以反咬秦文毅毁谤,将他也搞进去。   正因为裴鑫国吃准秦文毅无法拿于桐的事威胁他,他才根本不理会秦文毅!   然而此时秦文毅一番要炸了裴家的言论,直接引得裴鑫国勃然大怒,在佣人的搀扶下从楼上走了下来,他脸上依然挂着彩,以他的身份,这几天是出不了门了,只能在家养着伤。   他在南城待了一辈子,从小养尊处优,谁不看他脸色办事,居然被个毛头小子揍成这样,这口恶气,即使将那个小子抓起来都咽不下去!   既然秦文毅自己找上门来,他也不会客气,当场站在楼梯上就命令佣人:“给我把他按住,我们裴家就是再大的领导来还要掂量几分,是你想炸就炸的?”   说着裴家在旁的佣人一拥而上,将秦文毅控制住!   秦文毅怒不可遏地挣脱那些按着他的佣人,就在这时,从外面匆匆赶来的南禹衡和秦嫣冲了进来。   在秦嫣冲向爸爸的同时,南禹衡狠声对裴鑫国吼道:“放手!”   裴鑫国慢悠悠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由于脸上的伤很严重,致使他笑起来十分丑陋和狰狞:“有意思,真是中国好邻居,南少爷,这件事与你无关,我劝你洁身自好,别掺合进来。”   南禹衡就这样立在裴家中央,牢牢盯着裴鑫国,从身上忽然拿出一个古老的檀木盒单手一开,顿时众人看见盒子中躺着一片金色的羽毛,轻薄精致。   裴鑫国猛然一愣:“金羽?”   南禹衡将羽毛从盒中取出扬手一举目光咄咄逼人地盯着裴鑫国:“今晚南家将会举办重要的金羽同盟会,秦先生是我们南家重要的贵客,我现在以整个东海岸的名义要求你放人!”   裴鑫国在最先的微愣过后,便带着一丝轻蔑:“你确定你手上的东西是真的?”   南禹衡当即冷哼一声:“听说三片金羽是当年国匠人彭承飞亲手打造,是不是真的,你大可以现在就请旁边的钟家过来辨别!”   他毫不闪躲,字字珠玑,铿锵有力的话语,和那强势的态度,让裴鑫国迟疑了一瞬。   南禹衡乘胜追击道:“我劝告裴先生,今晚的会议事关整个东海人共同的利益,不是我南家一个人的,你压着秦先生,阻挠会议核心进程,到时候东海岸人问起来,我就在会议上如实相告。”   一句话让裴鑫国脸色大变,他气得面目扭曲死死盯着南禹衡:“好,真是漂亮,看不出来,你个小子平时挺温和的,原来这么狠?”   南禹衡微微昂起下巴睨着他:“比不上您。”   说完眼睛一扫那群佣人,裴鑫国紧抿着唇脸色不好地挥了下手,那几个佣人立马放开了秦文毅。   秦文毅愤怒地盯着裴鑫国,南禹衡适时走到他身后用劲捏了下他的肩膀,秦嫣抱着爸爸的胳膊,急得双眼通红。   他低头看了眼女儿,知道眼下只能暂时离开。   一出裴家,秦文毅就对着南禹衡大骇道:“你手上怎么会有金羽?”   南禹衡也没有解释那么多:“先别管这个,两个小时后我要邀请整个东海岸的人来南家,但我们家人少,荣叔和芬姨肯定忙不过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想想办法?”   秦文毅一口答应:“这个交给我,但是你请东海岸人来干嘛?”   “具体回去说吧。”   说完他侧头深看了秦嫣一眼,转身上了车。   南家自从搬来东海岸,还没有在家里举办过宴会,连最基本的器皿都不齐全,更别提什么餐桌布置之类的。   秦文毅下了车直奔范家,范太太听说南家两个小时后要办大型宴会,二话不说召集家里所有佣人,带着现有的东西直奔南家,秦家虽然自从孙田凤离开后没再请佣人,但也有定期到家里做事的人,林岩紧急联系了人也赶去南家帮忙。   要准备点心、酒水,要布置大厅等等,就连小秦嫣都两头跑帮妈妈拿东西,她虽然不知道南禹衡今晚到底要干什么,但她有种隐隐的预感,这个宴会办得太急,连一天都等不了,很有可能事关哥哥的生死! 第49章   半年之内惊现两片“金羽”, 几乎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就在东海岸平地震响一声惊雷,而更让人不可置信的是,这片金羽居然出现于向来在东海岸十分低调的南家。   这里的人都知道, 那座不起眼的黑色房子里没有大人, 只常年住着一个在南家不得势的小少爷, 而他住在东海岸这么多年,南家几乎没有什么人来看望过他,甚至南家人对外都从来没有提及过南禹衡,他就像是被家族遗忘的血脉。   正因为南家人对于这个独自住在外面的小少爷向来讳莫如深,搞得外人也并不能完全摸清他的底细。   南家发源于清末, 那时的南家人便是以跑船为生, 利用蓉城地势得水利之优, 长江、嘉陵二水环绕, 三面临江,成一个半岛,再到后来有了规模,主要承包巴蜀一带的码头生意, 发展了码头文化。   上世纪, 巴蜀一带商业势力主要掌控在十三帮和福商手中,两股势力百年来暗潮汹涌, 那时的蓉城, 门内是山,门外是水,南家在那个年代一直保持中立, 和十三帮有生意往来,也和那些所谓强盗的福商们有合作,两头赚钱。   最后十三帮没落,福商后人被撵出国门,唯独南家在这块大地上生根发芽,百年来早已成了根牢蒂固的大家族。   所以东海岸的人不得不忌惮南家,即使多年来南禹衡清清冷冷,看似孑然一身,但就因为他姓“南”,所以没有人敢动他。   而在今天,他拿出了一片极其珍贵且罕见的“金羽”,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些动作背后操纵的正是南家,否则一个看似形单影只的少年怎么可能手握“金羽”?   因此,虽然南禹衡准确来说还是一个在读高二的毛头小子,如此年轻稚嫩,但当晚整个人东海岸无人缺席!   宴会开始半个小时前,芬姨做最后的检查,觉得进门的欧式落地镜台上太空荡了,来不及预定鲜花,最起码得摆两个烛台装饰一下,不然看上去实在太清冷。   烛台在南家楼上专门放杂物的储物间,除了南家人,只有秦嫣最熟门熟路,于是她见大人们都太忙,主动说她上去找。   南禹衡一进家门就一直和秦文毅待在书房议事。   直到宴会快开始才从书房出来,路过储物间看见门开着便走了进去,秦嫣正蹲在地上,整个人都钻到了一排架子下面,使出吃奶的劲在拽那个收纳箱,那模样着实看得南禹衡觉得好笑。   他干脆两步走进去弯下腰轻松一拉,箱子就被他拉了出来,秦嫣回头的刹那,南禹衡的脸就在她面前,昏暗的灯光下,已经换上正装儒雅俊逸的南禹衡让她有片刻失神,南禹衡问她:“你在找什么?”   “哦,在找烛台。”   说话的同时她已经掀开了那个箱子,却看见里面躺着一把古琴,秦嫣有些诧异地说:“你家怎么还有这个啊?”她可从来没见过南禹衡研究乐器啥的。   然而回过头时,却看见他的眼里像盛着一汪幽潭,如远山深处云雾缭绕下的湖泊,清幽却隐晦。   他只是怔了一下,便随手抽出另一个箱子说道:“那是我妈的遗物,你要找的应该在这个箱子里。”   他打开箱子,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两个精致的欧式烛台,秦嫣当即拿了起来,南禹衡却忽然看着她问道:“你会弹这个吗?”   秦嫣低眉看了眼那把成色有些旧的古琴说道:“我没有学过古琴的减字谱。”   南禹衡便没再说什么,合上箱子站起身看着秦嫣有些凌乱的头发,摸了摸她的头,将她头发理顺对她说:“你哥的事,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秦嫣立在他面前,秀眉凛起深深地望着他:“只要你能救我哥一条命,让我把命给你都行!”   南禹衡似笑非笑地转身:“我不要你的命。”   ……   那天晚上,南家前所未有地来了许多人,多亏范秦两家女人们的张罗,倒让这场晚宴显得不那么仓促,从酒水到招待也面面俱到。   裴鑫国那一脸的伤自然不能亲自过来,让他的弟弟裴鑫栋参加了这场会议。   晚宴过半,男人们全聚集在大厅一角,早已迫不及待想知道今晚南家动用这片“金羽”的真正目的。   南禹衡一袭暗哑熨烫妥帖的深灰色西装,那深邃的眉眼,与身俱来的矜贵和从容,淡定自若的神态根本无法让人看透他的真实年龄。   他在众人关注的视线中缓步走到中央,笔挺英俊的身姿在人群中格外卓尔不群,他声音温润充满低沉的磁性,言语简洁大气地说了几句开场,便直入正题。   自从小半年前钟家提出金羽计划后,计划上报东岸商会,几个月过去了,商会那边一直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计划也迟迟得不到通过。   冯老爷子的回复很简单,有三分之一的东海岸人没有签署声明,这个计划就得暂时压着,除非钟家拿出更有力的推动计划。   所以这小半年来,钟家没有停止过动员工作,私下针对那些没有签署的一家家拉拢。   就在他们把注意力放在CBD计划上时,秦文毅也没闲着,在南禹衡和端木明德的暗中帮助下,快速将规划落实。   就在上个月,秦文毅终于拿到了审批书,说来虽然计划中的养老机构只占了城东一小块地方,但好巧不巧那块地正好在钟家设想的CBD中央。   只不过这件事,除了秦文毅和南禹衡,其他人没人在意,就连知情的端木明德都没太放在心上,毕竟这也没什么大的盈利方向,不太值得关注,也更想不到这小小的养老院对整个城东板块未来十年的影响。   而南禹衡召集所有人的目的,是告诉整个东海岸的人,正庆集团打算将主要产业园进驻南城东郊。   听到这个消息,最为震惊的是上山区的钟家和裴家。   钟家震惊是因为,正庆集团一旦在东郊落成,那庞大的占地面积直接让CBD计划胎死腹中。   而裴家震惊的原因是,他们一直是国内工业电器的龙头企业,这么多年在南部地区一家独大,自从正庆集团进军新能源领域,大大削减了裴氏企业的市场份额,导致近些年来资金越来越紧张,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裴家目前来说在南城还无人能撼动。   可如果正庆集团将手伸到南部地区,直捣.黄.龙,那么受到威胁最大的无疑是裴家。   裴家底下旁系分支众多,中小企业无数,这几年相互欠帐,三角债情况越来越严重。   虽然产业链上端的裴家倒还能维持,但低下那些中小企业融资越来越困难,这几年日子愈发不好过。   如果在这个时候正庆集团再入驻南城,无疑对裴家是雪上加霜。   所以裴鑫国的弟弟裴鑫栋最为激动,马上站出人群煽动众人,千万要阻止正庆集团的进驻。   南禹衡冷眼看着他,低眉不经意间扫了眼站在一边的秦文毅,悠悠说道:“看来大家都不希望正庆集团落地南城,但是正庆集团要过来首先得谈拢用地问题,我今天可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东郊正中有块地,被我们当中的人拿了下来,换句话说,正庆集团要想在这办厂子,得要那人点头同意!”   顿时,人群中炸开了锅,纷纷面面相觑,最后都看向钟家,钟昌耀穿着质地优良的正装端坐在一边,反而有些眉头微皱,大家明显以为是钟家,但钟昌耀清楚,钟家的计划还没推进到拿地的阶段,以他在商界这么多年的经验,他似乎嗅到了一股阴谋。   就在众人不停询问是谁手握用地的同时,南禹衡也很快揭晓了答案:“那个人就是秦文毅秦总,既然用地握在秦总手上,正庆集团后面肯定会和秦总接洽,那么我们不妨听听看秦总的想法。”   说着他身型一侧让到一边对秦文毅摆了个请的手势,秦文毅稳步走到南禹衡刚才站着的地方,虽然他昨夜几乎一晚没睡,一整天下来早已心力交瘁,可他知道这是救他儿子唯一的希望。   便挺起胸膛看着所有人掷地有声地说:“我的确在东郊申请下来一块地,是用来搭建养老机构所用,之所以还没打算开工,是因为我们当中有一部分人支持CBD计划,由于地势原因,养老院势必要和CBD计划起冲突。   正好借今天这个机会,不如大家投票表决,如果支持我搭建养老机构,我当然不可能对正庆集团妥协。”   说完他话锋一转看向裴家:“不过要是得不到大家的认同,我当然只能为了自身利益考虑,不排除会多接洽一些各方人士。”   此话一出,裴鑫栋脸色大变,别说裴鑫栋,就连钟昌耀和端木明德都恍然大悟。   秦智跑到裴家闹事那天,裴家纵然联系了警方,但考虑到声誉影响,把秦智带走的也是便衣,所以东海岸的人并不知道秦家的儿子出了事,更不知道于桐被逼走跟裴家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   但那天如此大的动静,虽然能瞒过其他人,却不可能瞒得住上山区其他两户人家。   所以钟昌耀和端木明德立马就反应过来,秦文毅掏出了自己的底牌在逼迫裴家放人。   如果钟家支持秦文毅,等于自动放弃CBD金羽计划,如果反对,将会至裴家于水深火热之中,直接陷裴家于不仁不义,从此结下梁子。   钟昌耀理清整件事后,才赫然发现今天说起来是秦家和裴家之间的恩怨,却无故将整个东海岸卷了进来,将钟家至于进退两难的境地,无论怎么选择对钟家都是重创!   好一步“二桃杀三士”!这么严谨缜密的心思到底是谁想出来的!钟昌耀猛然转头看向坐在一边云淡风轻,看似事不关己的南禹衡。   而那个清润的少年在他视线投过去之后,也微微抬眸看向他,眼里不喜不悲,平淡深幽,竟让在商界坐观风云变化的钟昌耀也有丝摸不清。   明明是秦家和裴家的恩怨,这个南小少爷却在这时突然拿出金羽发动了这场暗潮汹涌的战争,逼得钟家进退维谷,轻易就掐住了整个东海岸的局势,他连二十岁都不到,这么年轻如果就有这番深沉的谋划,那这个人日后会有多恐怖?   可钟昌耀转念之间便把这个念头抛弃掉了,不可能,裴家和秦家昨天才闹翻,不可能有人会在短短一天之内把全盘的局势考虑得这么周密,他觉得一定是南小少爷背后有人,有可能是南家的某些外来势力。   而此时,所有人都等着上山区三家的表态,他们不拿出态度,其他人也不敢轻易发话。   端木明德这个老狐狸最精明,他在秦文毅一走上台便清楚,今天的事是冲着裴家来的,又见钟昌耀脸色一会白一会青,便暗自盘算着没他什么事,他今天只管做个局外人,坐山观虎斗,斗出什么结果再见机行事。   而此时的秦家,林岩站在衣帽间,打开那扇里面挂着不常穿衣物的柜门,手指滑过一件件她早些年的衣裙,最后停在一件火红色的连身半长裙上,她将那条裙子拿了出来,停在衣帽间的镜子前将红裙放在身前,刹那间,林岩仿佛透过这扇镜子让记忆穿梭回了她二十岁那年。   那时,她刚被尹化大导演相中,在一部叫《罂粟花》的影片里因为一支舞在屏幕上大放异彩,被人认识。   可即使小有名气后,她依然会定期回到文工团,参加一些地方上的演出,那时的林岩总是穿着一身红裙如绚烂华美的罂粟花,让人无法自拔。   然而…似乎从她婚后就再也没碰过这炙热浓烈的红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习惯穿素色的衣服,纵使看上去单调无味,也好过被那浓烈的红色火焰灼伤。   可是今晚,是她十几年后第一次换上这火红的颜色,她坐在梳妆台前,将自己的一头长发披散下来,镜子中的林岩亦如当年的容貌,秦文毅婚后没有让林岩为家里的琐事而操劳,倒让她多年来依然有些年轻女人的姿容,白皙的皮肤透着微微的红润。   她将那柔顺的黑发松松地扎了一个辫子,颊边留了几缕碎发,看上去柔美动人,又打开化妆盒,找到偏白的粉色,将皮肤上了一层薄妆,使脸色看上去稍稍苍白一些。   她很快做好这一切,下到一楼,餐桌上放着两盘她傍晚才坐好的桂花糕。   林岩是南方人,她的母亲年轻时便教会她做这种家乡的桂花糕,林岩做得桂花糕晶莹剔透,软糯可口,那淡淡的桂花香气散发着只属于她美好的味道,纵使这么多年没有做过了,幸好那个味道还在。   她来到餐桌前,端着那两盘桂花糕踏上那条通往南家的幽寂小径。 第50章   林岩向来不喜欢与东海岸的人深交, 她讨厌复杂的人际关系,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即使从前在剧组, 她也总是不争不抢, 有的拍就好好拍, 没得拍也不会耍那些龌龊的小心思。   她性格清淡与世无争,从不耍心机玩弄心眼,但并不代表她不会,除非事情触犯到她的底线,让她不得不放下所有, 拼尽全力拯救她的家人。   虽然秦文毅和秦嫣昨天回到家中后, 关于秦智被捕的事对林岩只字未提, 但林岩向来心思细腻。   昨晚丈夫一夜翻来覆去, 她自然能感觉到秦文毅心里有事,而白天秦嫣也是匆匆从她身旁走过,连眼神都回避她,联想家中发生的事, 她不难猜到秦智出事了。   只不过这一整天, 虽然她表现得像不知情一样,但同样忧虑了一天, 直到南家发动了这场重大的会议。   她不知道自己的出现能不能改变局势, 但她不能放过一丝能救儿子的希望!   此时的南家,会议暂停,休息十分钟, 因为裴鑫栋需要电话汇报裴鑫国商议决策。   而钟昌耀默不作声地坐在椅子上端着茶盏低眉深思,虽然怎么选对钟家都不利,但无论是从商业的角度还是个人情感的角度来说,他不想支持秦文毅,一旦支持他,等于自动放弃CBD计划,让钟家如此费心费力的一番布局化为泡影,他不甘心。   但想到一旦这个想法从他口中说出,势必东海岸会有很多人跟风,等于是直接不顾裴家死活,这日后也算给钟家埋下了不小的隐患。   如此一来,钟昌耀的确感觉有些头疼。   恰在这时,芬姨打开了角落不起眼的偏门,林岩端着两盘桂花糕进来对芬姨说:“我加了一些点心过来。”   芬姨连忙感谢说劳她费心了,说着就要接过去,林岩却微笑着对她说:“我来吧,没事,都一样。”   说着她便抬步不经意绕开芬姨的手朝着大厅走去。   男人们都三三两两围在一起激烈地分析探讨,很少有人在意她在场边的身影。   可正在沉思的钟昌耀却忽然余光瞥见一抹红色,他下意识抬头寻去,便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站在他对面,正放下手中的一盘东西,对面有人和她攀谈了几句,所以她一直背对着他,于是他的视线便牢牢落在那纤细得亦如少女的背影上,深厚的目光藏着无数的百转千回。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看看她,甚至她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也没办法去看她一眼,她身体养好后,本以为能借着钟藤的成年礼远远瞧上她一眼,他还特地差钟大管家亲自登门邀请。   饶是这样,那个女人连看一眼的机会也不给他。   他有些怅然地看着她的背影,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上的把手,却在这时,她忽然转过身来,清丽出尘的容貌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映入他的瞳孔里,让他眼神有片刻的失神。   她就这样踏着不疾不徐地步子朝他走来,那一袭红色裙角翻飞摆荡,一双平静的眼眸像被水洗过般澄澈安然,仿佛穿越了悠悠岁月,无数个春去秋来终于向着他走来。   他的手指停在茶杯把手上随着她的步子,指节越收越紧,到最后那抹红裙和记忆中的样子完全重叠,过去的画面和那种不顾一切的心情瞬间涌上心头。   纵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记得她那舞《罂粟花》,在他脑中经年累月挥之不去。   很多年后他才知道罂粟花是罪恶之花,花语是“伤害”。   钟昌耀已经不年轻了,早已过了冲动的年纪,可在看见林岩向自己走来的这一刻,竟然再次唤醒了他内心蠢蠢欲动的渴望!   然而林岩的目光却自始至终没有看他,只是很淡然地走到他身边那张中式茶桌前,将手里另一盘桂花糕轻轻放下。   她垂下视线的那一刻,额边的碎发也自然地垂落下来,让她有些苍白的侧脸若影若现,娇柔中透着些脆弱和让人怜惜的美。   钟昌耀看着她憔悴的样子,心里突然像被人拧了一下,他刚才只想到了CBD计划和裴家的问题,却忽略了今天这个会议,秦文毅是为了救他的儿子,而他的儿子,恰恰也是林岩的儿子!   如果他提出反对,那么整个东海岸都会向他这边倒,到时候裴家破罐子破摔弄死老秦的儿子,无疑是逼着面前的女人去死!   想到“死”这个字,钟昌耀的胸口猛然一沉。   一切不过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林岩放下盘子便转过身去,有些的飘逸的裙摆扫过钟昌耀的裤角,便是这么个不经意的瞬间,让钟昌耀有种想伸手抓住她的冲动。   然而不过闪念之间,那轻柔的裙摆好似从他指缝中溜走,握不住也拿不起!   林岩在转过身的刹那视线对上了秦文毅,虽然她只是来送个糕点,没什么人注意到她,但秦文毅自从她踏入这里便看见了她,他的眼神一直不动声色地随着她火红的裙摆荡漾。   直到此时此刻四目相对,林岩那伪装得很好的平静背后才流露出一股深深的不安。   秦文毅很快收回视线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而林岩也仅仅出现了那么一下便匆匆离开了南家,直到那抹耀眼的红色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后,钟昌耀握着茶杯的指节才再度松开缓缓摩挲。   他侧身拿了一块桂花糕,香味萦绕在他鼻息之间,他就这样看了良久。   秦文毅趁着人多拿了一杯酒走到南禹衡身边。   刚才回来秦文毅忙着安排晚宴,和荣叔核对通知名单等等工作,到书房也只是和南禹衡大致沟通了一下。   以他的设想,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搬出正庆集团来压裴家,也是死马当活马医,赌得就是正庆集团的核心战略布局裴家短时间内不可能拿到手,可今晚东海岸肯定是要拿出一个决断,等事情落地,把秦智先弄出来,即使裴家人后面发现这件事根本就是个弥天大谎,到时候只要保住秦智,大不了他就搭进去陪裴家斗到底。   在秦文毅的构想里,南禹衡这招打得就是一个措手不及,时效战。   但此时看见裴鑫栋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想到裴家的关系网,这水也很深,万一他们真有本事和正庆集团接上头,那今天这场会议就成了一场活生生的笑话!   于是他极为担忧地低声对南禹衡说:“裴鑫栋一直在打电话,恐怕在核实情况。”   谁料南禹衡不轻不重地瞥了裴鑫栋一眼淡淡道:“给他打听。”   他一派淡定自若的样子,让秦文毅很是诧异。   南禹衡随即侧过身子问了秦文毅一句:“正庆集团的老总,秦叔叔知道吗?”   “好像姓曲,没有接触过。”   南禹衡点点头:“嗯,晚宴开始前我和他通了个电话。”   这下秦文毅更诧异了:“你居然认识他?”   “他的第一笔启动资金当年是我爸给的,成立集团后我爸还占了10%的股份。”   秦文毅刚才还在想这南少爷走得这步棋太大胆,简直是在悬崖边上赌博,可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大悟,他打得是有把握的仗。   秦文毅不禁好奇道:“那现在?”   南禹衡垂下眼帘摇摇头:“曾经。”   秦文毅是想问他,是否他父亲走后,股份落到他身上,如果股份真在南禹衡手中,那一个手握正庆集团10%股份的他便会是多么不容小觑的存在,可他只是简短地回了“曾经”两个字。   也就是说,原本他已经拿到了那部分股份,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失掉了。   也难怪,他父亲走的时候,南禹衡还那么小,想在他头上动动土太容易了,只是秦文毅并不知道拿走他东西的人是谁,但忽然明白这个男孩一路走来有多么不易。   在他自己儿子还在球场踢球,和男孩无忧无虑玩耍时,南禹衡已经要学会独自面对外面的那些狂浪,一个不小心便会粉身碎骨。   可秦文毅转念一想:“你既然没有正庆的股份,曲总为什么会答应陪你扯这个谎?”   南禹衡眼神不停注意着周围,假借喝茶的空档动了动嘴型:“让敌人始终处于戒备状态,他们可以声东击西,趁这功夫把精力默默转移,比如放在研发新品,市场拓展上,这样就可以空出手做任何一件事,他有什么不愿意的。”   秦文毅忽然哼笑了起来,这是他几天以来第一次舒展眉宇,仿若吃了一颗定心丸。   同时,也让他重新审视了一番身边这个仅仅比自己儿子大两岁多的少年,他的心思太缜密,缜密到别人想一步,他已经把接下来有可能走到的十步都想了进去,这样的南禹衡让秦文毅也感到十分陌生和震撼。   原本休息十分钟,裴鑫栋一直在打电话,就这样半个小时后会议才再次开始,大家说了一些看法,都希望上山区三家先表态。   端木明德在这个时候自然最为谦让,一口一个让老大哥先说的姿态。   于是钟昌耀最终决定,CBD计划只是雏形,保守考虑先不能让正庆集团入驻,后面的事从长计议。   端木明德看钟昌耀发了话,也见风使舵地迎合了几句,算是也支持暂时放弃CBD计划,合力抵抗外敌。   表面上钟家和端木家都卖了裴家面子,但此时的裴家这口气实在难以下咽。   最后到会议结束,裴鑫栋也没有明确的表态,就这么气鼓鼓地回去了,跟谁欠了他钱似的。   秦文毅回到家中的时候已是半夜,林岩早已换下了那身红裙,只是她还没有睡,见秦文毅进屋,从床边起身朝他走去,接过他的外套欲言又止的样子。   挂完外套她还是回过身对秦文毅说:“今天…”她本想跟秦文毅解释些什么。   可秦文毅对她摆了下手,而后几步走过去将林岩一把揽进怀中,呼吸沉重地说:“辛苦了。”   只这三个字,无需再多的言语,他们已然了解彼此的迫不得已。   就在这时,秦文毅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松开林岩接通电话,忽然露出狂喜的表情:“好的,我马上过来!”   林岩有些激动地攥着他,他挂了电话反手握住林岩的手腕:“走,我们接儿子回家!” 第51章   那天夜里连秦嫣也和爸爸妈妈一起去接的秦智, 当秦智从警局里走出来时,脸上布满了青色的胡茬,像瞬间从一个男孩长成了男人的样子。   秦嫣和爸妈看见他同时站起了身, 秦智望着家人同样憔悴的面容, 愣了几秒过后, 什么话也没说走过去张开双臂抱住他们。   回去后的日子秦文毅和林岩再也没提起过那个如梦一场的女孩,所有人都似乎刻意回避了那个名字,就连秦智口中也没说起过她。   可秦嫣知道哥哥在找她,他越来越喜欢背着背包走遍南城各个角落,再趁着节假日坐动车去很远的城市, 一个人流浪。   她再也看不见哥哥脸上的笑容, 甚至连他的成绩都一落千丈, 有时候, 她觉得自己的哥哥虽然不再反抗,不再试图挣扎,可他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对未来一片茫然。   秦智升到高三, 自然一年后要面对高考, 秦嫣看着哥哥.日渐消瘦的样子,终还是不忍, 下定决心对他撒了一个谎。   她拿出那个于桐走时留给她的绿色珠子给秦智, 告诉他,这是于桐让她保管的,于桐说…她会回来拿。   于桐走的那天, 秦嫣问她什么时候回来拿,她说“看缘分”。   可为了让哥哥不再漫无目的地游荡,像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她只能让他看到一线希望。   正是这渺茫的希望将秦智从绝望的深渊拉了回来。   那天下午,他枯坐在院子中盯着那颗珠子,从太阳高升到夕落,他才将黑色的绳子栓在手腕上。   自从那天以后,秦智好像瞬间长大了,他不再没事和那些公子哥们瞎混,也不再经常把自己喝得醉醺醺的。   仿佛变了一个人,按部就班上学,放学,唯一不变的是,他依然会有空去柔道馆,秦嫣听端木翊说现在柔道馆的老板见到秦智都害怕,就怕他一拳再揍坏什么东西。   可秦嫣知道,这已经成了秦智唯一可以发泄思念的地方。   而秦智突然不愿继续这么沉沦下去,是希望日后有一天于桐真的回来了,到时候他已经有能力可以为她撑起一片天,不再让她退缩。   秦智成年的时候拒绝办成年礼,家里人都清楚他拒绝的原因,在这件事上,秦文毅没有逼他,随了他的意。   而同龄的端木翊在成年礼前,缠着他家老子亲自登门来到秦家谈婚事。   秦文毅一听,当即就没同意,谁都知道秦文毅疼女儿,那时在他眼里女儿最起码要在家留到28岁,嫁什么嫁!   当着端木明德的面就跟端木翊说,要能等,十年后再来,不能等以后也不允许招惹秦嫣。   端木翊能怎么说,牙打掉了往肚子里咽,还对秦文毅发誓说:“我等,叔叔您放心,我在大学一定守身如玉,就等着你家闺女。”   端木明德拍打他儿子的脑袋:“就这点出息!”   秦文毅笑呵呵地,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然而作为学霸倒不可怕,可怕的是学霸太认真,就例如秦智,高三上学期落下的课,到了下学期跟坐了火箭筒一样,放眼整个景仁已经没人能赶得上他。   高三年级主任非说他这个成绩该送去麻省理工,整天找秦智谈心,把秦智弄得烦得不得了,由着他去申请,结果收到麻省理工邀请的那天,景仁的大校长还特地广播全校,所有人都疯了,因为秦智的分数已经远远超过省第二的成绩,遥遥领先。   这不仅是他们班的狂欢,甚至是整个景仁的狂欢,没人再记得他曾经有多叛逆,有多张狂,所有人记得的是那个成绩逆天的天才!   然而这个狂欢与秦智无关,他很冷静地避开所有人的道贺,亲自写了一份邮件拒绝了。   校领导连番做工作,甚至跑到了家里劝秦文毅和林岩。   虽然秦文毅和林岩也很希望他能上麻省,但秦智已经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联系了南城大学,南城大学的校方当然非常乐意录取省第一名的天才少年。   所以秦文毅和林岩几乎没有时间开导他,他便把自己的前途定了下来。   秦智最终上了南城大学,这座历史悠久的学府,虽然和麻省理工的名气无法比,但也是南城最好的学校。   他刚定下来去南城大学,南城大学也进行了全校通报,那里的女生全疯了,各种期待见到这个南城传说中的学霸。   他去报道那天,被南城大学的女学生围得是水泄不通,跟看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一样!   他承认于桐的话说得不错,上了大学的确学校里美女如云,他遥遥望去一片,却没有那个在他心口留下刀疤的女人,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秦智上了大学后就搬去学校住了,一个月偶尔回来一两次,平时似乎也很忙碌的样子,除了偶尔会打电话给秦嫣问问她的学习生活情况,很少会和家里主动联系。   面对秦文毅的时候,更是无话可说,虽然他不会再对秦文毅说出那么伤人的话,可到底觉得当年的事情秦文毅应该和他商量。   如果他和自己商量,或许不需要到逼走于桐这一步,也或许不会成为今天这个局面,让父子之间永远横着隔阂,他自从和秦文毅摊牌后,“爸爸”这两个字便有些生硬,不太能叫出口。   偶尔和秦嫣提到他也总是“老头子,老头子”得叫,虽然一开始秦嫣挺别扭的,时间长了,秦嫣也听习惯了。   南禹衡也考上了南城大学,和秦智不同的是,秦智是以甩掉第二名老远的金榜状元进的南城大学,而南禹衡是压着录取线进的。   秦嫣记得无意中听哥哥说过这么一句话:“能不多不少照着录取线考也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事。”   这句话还让秦嫣挺细思极恐的。   而端木明德本来想把端木翊送出国镀镀金再回来,顺便让他收收心,结果端木翊看秦智留在南城,死活也不肯踏出国门,还说自己讲的外语跟四川话一样,出去保准连四川人听了都想打他。   后来他的成绩勉强上了南城财经,他老子想让他学学基本的经济概念,最起码别连帐都算不清楚,毕业后再想办法给他搞个名头进公司。   而钟藤,听说钟家把他送去了外地一个很偏的学校,每年寒暑假才会回来,具体哪里,秦嫣并不关心。   秦嫣成了一名真正的高中生,变化最大的应该就是身体了,她长高了不少,小脸上的婴儿肥也稍稍退去了一点,轮廓更加精致一些,不再是个小萝卜头的样子,而越来越显出少女袅袅婷婷的姿态。   自从哥哥因为裴家人差点吃上牢饭后,秦嫣和裴毓霖朋友是做不成了,但秦嫣也并没有把她做的那些事情告诉陆凡和小小,纵使几人上了高中还是分在了一个班,但自从那以后,秦嫣便不再和裴毓霖说话。   她给一个无辜的女人永远背上了骂名,也差点害了她的哥哥,光这两点,她就永远不可能和这个人做朋友。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冥冥中注定的,如果不是那时于桐的事突然爆发,如果不是秦智被裴家人压着,如果不是钟家的陷阱让南禹衡感到整个东海岸陷入危机,如果不是那有些幽暗的午后,隔壁那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女孩在他面前哭得那么伤心,他是万万不可能这么早拿出这片“金羽”。   当“金羽”暴露在阳光下的那一刻,他南禹衡多年来的隐忍和极力隐藏的锋芒也尽数暴露在阳光下。   钟昌耀终于注意上了这个南家遗落在外的小少爷,也有不少人开始暗中调查他和南家哪个派系有关联。   南禹衡上了大学后没有住校,他的身体不太适合和那么多人挤一间宿舍,便依然偶尔去学校,但还是住在东海岸。   在秦嫣上了高中不久后,隔壁南家终于有了大人,说是南禹衡的姑妈一家,搬来东海岸照顾南禹衡,他姑妈南虞的儿子正好和秦嫣一样大,便转到了景仁,进了秦嫣的隔壁班。   他的名字随母姓,所以也姓南,叫南舟,但性格和他表哥南禹衡差别太大,南舟很开朗热情,长得阳光帅气,第一天转到景仁就跑到隔壁班找秦嫣和小小,说他是南禹衡的弟弟,她们以后的邻居,小小立即发挥了她的八卦专长,将南舟从头到脚盘问了一番,没想到南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搞得一点神秘感都没有,让小小失去了兴趣。   然而南舟却看着安静坐在一边的秦嫣,拽了下她的小辫子笑着大摇大摆回了班。   之后秦嫣还和秦文毅嘀咕过,为什么南禹衡姑妈他们以前不来照顾,南禹衡都这么大了还要他们来照顾干嘛?   秦文毅也是讳莫如深地抽着烟没搭腔。   而更让秦嫣奇怪的是,以自己家和南家走得这么近的关系,南家来了大人,秦文毅却一次都没有带着她去正式认识,几乎就像没这回事一样。   有一次秦嫣在门口碰见了南禹衡的姑妈,那个叫南虞长得有点强势的女人,秦嫣还礼貌地对她微笑点了点头。   正好南禹衡从南虞身后的那辆车下来,南虞还特地问了下南禹衡:“这个女孩是你邻居吧?”   南禹衡却非常清冷地转身往南家走丢下一句:“嗯。”   那反应就跟对待陌生人一样,秦嫣当时就站在南家门口不远处,心情复杂极了,似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发信息问他秦智在学校的情况他也会回,可每当在家门口碰见时,他又变成了那副冰冰冷冷的样子,对她爱答不理。   正在秦嫣有些内伤时,南舟从车上另一边拉门下车,笑着喊道:“喂,秦嫣,你去哪的啊?”   秦嫣才回过神来说:“去小小家写作业的。”   南舟非常热情地跟她妈说:“她就是住隔壁的秦嫣,我跟你说过的,跟我一个学校的小才女。”   南虞重新打量了一番秦嫣,南舟又立马对秦嫣说:“唉你没什么事吧?来我家吃大闸蟹,新鲜的好货!”   说完瞥了眼院中悄声说:“南禹衡不能吃,你来正好和我一起吃。”   秦嫣刚想拒绝,南虞却出了声让她一起进来吧,她说话自带一种很强势的感觉,让人无从拒绝,正好芬姨走到门口迎南虞,看见小秦嫣对她笑了笑,秦嫣的确有很久没去过南家了,又实在想念芬姨,就鬼使神差被南舟拉了进去。   南禹衡回家上楼换了一身衣服,下来只披了一件黑色的针织开衫,看见秦嫣坐在南家客厅还有些微愣,随后修长笔直的腿迈了下来拉开餐桌,在秦嫣对面落座,没有看她。   南虞回房休息了,南舟拿着才弄好的大闸蟹往秦嫣面前的盘子里放。   芬姨给南禹衡端上清粥,南禹衡便一言不发地坐在他们对面低头喝粥。   硕大的客厅只能听见南舟跟秦嫣没话找话瞎聊,南禹衡就像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秦嫣抬头看了他好几次,偏偏他一眼也不看自己,让秦嫣心里堵得慌,心不在焉之间手被大闸蟹戳破了,疼得她丢下蟹壳,南舟立马侧过身子拿起她的手:“哎呀,流血了,芬姨,拿创口贴。”   南禹衡这时倒是抬起头看了眼,目光落在南舟的手上,秦嫣赶忙缩回手有些委屈地看向南禹衡,他已经又收回视线,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南舟给秦嫣贴上创口贴让她别弄了,他从小在海边长大,可会吃蟹了,他帮秦嫣弄。   后来他弄了一块整的蟹腿肉,沾了点醋给秦嫣,秦嫣刚准备说谢谢,南舟却送到了她嘴边:“别麻烦,直接吃。”   秦嫣愣了一下,而此时南禹衡“啪”得一声放下勺子,起身离开餐桌。   秦嫣立马也跟着站了起来回身喊道:“南禹衡。”   他停在楼梯口的身影缓缓回了过来眼里平静无波地看着她:“有事?”   秦嫣咬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这样望着他,他很快说道:“看来没事。”便又转身上了楼。   秦嫣忽然有种很失落的感觉,就连美味的大闸蟹也一点胃口都没有,便和芬姨说要回去了。   然而那天晚上秦文毅知道秦嫣下午去了南家,还很严厉地告诉她,让她以后没事不要去南家,也别老去叨扰南禹衡。   自从南禹衡上了大学后,秦嫣看见他的次数已经很少了,她觉得爸爸是在提醒她,南禹衡家里现在有大人了,不比从前自己在他家随心所欲,毕竟要顾忌着点。   她也不明白南禹衡为什么要在他姑妈面前表现得对她那么陌生,这种感觉让秦嫣整个高一过得都很郁闷,毕竟一个关系要好的朋友突然不理你了多少都会有些失落,更何况,她和南禹衡的关系比最好的朋友还要好一点,想到南禹衡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就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   然而就在高一快放暑假那年,东海岸出现了一个可怕的谣言! 第52章   在放暑假前的那段时间, 忽然很多人在议论范太太,有人说看见她上了钟家大少钟洋的车子不知去向。   有人说深更半夜看见范太太挽着钟洋进了五星级酒店开房,还有人说这两人早搞到一起去了, 各种有鼻子有眼的传闻顿时就弥漫在东海岸的上空。   在东海岸这个地方永远都不缺八卦, 那些看似光鲜亮丽身份尊贵的人, 实则多半表里不一道貌岸然。   范家作为这几年才入住东海岸的新家庭,明明没有什么背景,一来便左右逢源,大吃四方,几乎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打入到东海岸的内部。   这要多亏范家有个精明能干的范太太, 她见人说人话, 八面玲珑的本事很快就让自家的后花园成了东海岸太太们例行聚会的场所。   这太太们的下午茶看似是闲聊打发时间, 实则中间藏着太多有用无用的信息。   而范太太恰恰又是个聪明伶俐的人, 她很善用这些信息转化为对自身有利的价值,三年多的时间就成功让范先生当上了东岸商会的副理事之一。   这个副理事虽然只是一个头衔,但这个头衔却能给范先生的生意带来源源不断的商机,因为别人看见的不光是他, 而是他背后整个东岸商会的实力。   所以一来二去范家在东海岸就越来越有威望, 而范家的后花园就成了东海岸最能打听到消息的地方,也是东海岸太太们最喜欢的地方。   可有人喜欢, 势必就会有人嫉妒。   范太太这过人的交际手腕自然让她常年身边围绕着一群阔太, 有事没事都喜欢来找她,她自然便成了东海岸的红人。   所以这次流出了关于她的谣言,让那些平时嫉妒她人缘好的太太们都暗地里冷嘲热讽, 恨不得跑到她家门口唾弃一番才解心头恨。   对于这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小小非常火大,有次放学还很生气地和秦嫣抱怨:“这些人凭什么乱说我妈,无中生有的事能给编成这样,都是闲得慌吗!”   而秦嫣却没有办法搭话,她还记得两年多前在钟家车库看见的那一幕,至今都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当时她和南禹衡都没有看清那个男人是谁。   可现在回想起来,当天钟藤成年礼,钟家旧车库那里根本没有客人过去,能知道那个地方没人,又能轻易打开钟家备用汽车的,的确除了钟家人很难想象外人会在那天冒这个险。   而秦嫣想起钟洋在外的花名,倒也觉得这个谣言多了几分真实性。   只是面对小小生气的样子,秦嫣无法睁着眼睛说瞎话安慰她没有的事,只能沉默不语。   就在放暑假前的几天,秦嫣和小小约着去学校拿册子,那天学校人不多,她们拿完册子便出了校门往学校附近才开的一家书吧走去,打算到那坐一会。   路过一个巷口的时候,忽然一群高大的男生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堵住了她们的路。   小小和秦嫣挽着胳膊,不自觉都退后一步,秦嫣侧头朝巷子里看去,便看见还有几个男生站在里面,其中一个便是好久不见的钟藤。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T恤,一条有些松垮的牛仔裤,目光也落在了秦嫣身上,忽然扬起似笑非笑的神情对外面的二刚说:“把她们拉进来。”   二刚上去就要拽她们,秦嫣拉着小小退了一步怒视着二刚:“我们有脚!”   二刚被她们当成瘟疫一样,只能故意举起双手无辜地看着钟藤:“老大,她们不让我碰啊。”   钟藤的笑意更深了,他有将近一年时间没有见到秦嫣了,她的头发更长了些,如今已经快及腰了,微风吹拂着她那头如天鹅绒般柔软的发丝,他脑中忽然闪现她披着长发拉大提琴的样子,一定很美。   小小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然而那个时间偏偏那条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巷子外的男生把两人围住,逼得她们只能往深巷走了两步。   钟藤本来懒散地靠在墙上,忽然悠悠站起身往对面的秦嫣走去,小小拽着秦嫣的胳膊防备地盯着钟藤,秦嫣倒是没有任何躲闪,有些冷地问他:“你堵我们路干嘛?”   然而钟藤只是走到秦嫣的面前,而后微微低头睨着她柔嫩俏丽的脸庞突然说:“长高了。”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秦嫣脸色更加不好看,语气也差了几分:“关你什么事。”   钟藤也不恼,摸了摸自己的头噙着一丝笑意:“头剃了。”   秦嫣这时才抬起头看着他,他那红色的短毛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剃了光头,现在已经又长出了短短的黑色头发。   这倒让秦嫣突然想起从前在他成年礼上对他说的话“清看剃头者,人亦剃其头”,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就是说他那天恶有恶报,非要请她开舞让她难堪,那她也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秦嫣记得那时还调侃他头发像红绿灯来着,没想到他真把头剃了。   只不过这样看上去并没有好几分,反而显得他的长相更坏了些。   秦嫣又看了看周围大概五六个很高的男生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们,皱了皱说:“你兴师动众带这么多人过来,就是想告诉我你剃头了?”   一句话说得周围的男孩哄然大笑,钟藤却黑着脸瞪了眼旁边的人,转头看见秦嫣眼里的敌意,也收起了所有表情,冷硬地对秦嫣说:“我今天是来找她的,和你没关系,你给我走吧。”   旁边两个男生让开道,然而小小此时看着钟藤有些凶神恶煞的样子,紧紧攥着秦嫣的衣服不敢说话,秦嫣看了看巷子外面,一咬牙抬起头对钟藤说:“我不走,有什么事你现在问。”   钟藤冷笑一声:“我说话你听不懂是吧?劳资今天要找的是范筱萧,她妈既然能为了上位爬上我哥的床,这么风骚的女人生出的女儿我倒想看看是什么样子。   他们范家反正都已经臭了,你秦嫣干干净净的,难道也想留下来污掉自己名声?”   钟藤一脸邪气,满嘴污言秽语,范筱萧不知道这些男生要对自己做什么,吓得瑟瑟发抖,秦嫣干脆将小小拉到自己身后,便就是这么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将手中的手机塞到了小小手里,然后看似维护她般站在她身前直逼钟藤:“你亲眼看见的?你有什么证据在这胡说八道?又凭什么把她扣留在这?”   钟藤像看待一个生气的玩偶一样戏虐地盯着秦嫣:“是我看你顺眼给你脸不动你,你倒给我蹬鼻子上脸来了,想要证据是吧?我给你。”   说完他从身上掏出手机按了两下,突然他手机里发出一阵难以描述的声音,秦嫣的脸瞬间就白了,那个声音她听过,两年多前在钟家车库她听过!   她不知道钟藤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但那的确是范太太的声音,既然秦嫣能听出来,站在她身后的小小自然也听了出来,秦嫣赶忙回头看她。   只见小小突然大哭着朝钟藤扑了过去喊道:“你给我!给我!!!”   钟藤到底个子高,轻易就用手挡住了小小,将她推倒在地,小小狼狈地坐在地上哭得喘息不止!   秦嫣握起拳头愤怒地看着钟藤:“人渣!”   她发誓她要能打得过面前这个男人,她一定会把他暴打一顿!   钟藤看见秦嫣如此仇恨的眼神,微微一怔,小小几近奔溃地在那么多男生嬉笑的表情中哭喊着:“关掉!关掉!我求你关掉!”   秦嫣一边拉小小一边回头用一种让钟藤从来没有见过的目光死死盯着他。   钟藤什么也没说,低头把声音关掉手机放进裤子口袋中,面无表情地说:“秦嫣我再跟你说一次,这是我们钟家和他们范家的恩怨,跟你没关系,你要再不走,今天也别想走了。”   秦嫣看着渐渐围拢过来的男生也很害怕,她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围堵过,可她身后的小小更害怕,不止害怕,此时此刻的小小在听见那个声音后,所有的信念都坍塌了,她不止害怕还难过伤心。   就在所有人都说她妈妈不知检点时,她那么深信不疑妈妈不会做那样的事,可如今她所相信的真相在她面前瞬间土崩瓦解,那种羞耻就像有人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一样,让她心痛不已!   钟藤有些冷酷地站在那群男生中央,冷眼看着那些人朝两个小女生围了过去。   秦嫣终于开始慌乱,和小小抱作一团,却在这时一个男生直接被人从身后提着衣领就拽了出去,秦嫣就这样看着南禹衡走进人群中央,挡在她们面前。   刚才混乱中小小根本来不及找号码,随便乱按滑到了南禹衡的名字,然后手机便一直是拨通的状态。   所以他们这里的情况南禹衡也全都在电话里听见了,他此时站在钟藤面前,声音冷到极致:“你的做事风格还真不像钟家走出来的人,她们孬好住在红枫山,你想过动她们的后果吗?”   钟藤舔了舔牙龈眼里尽是厌烦之色:“又是你?你是跟我杠上了是吧?”   南禹衡侧头对秦嫣说:“荣叔车停在外面,你带她先走。”   钟藤立马手一拦:“笑话,你说走就走,这里我人多你人多?”   南禹衡却不轻不重地说:“你不是说我跟你杠上了吗?好,我今天就跟你杠上了,把她们放走,我不叫人,我留这。”   钟藤突然张狂地笑了几声:“你自找的?”   “对!我自找的。”   钟藤拍了两下手侧过身子:“好,我让小妹妹们走,今天就好好跟你算算旧账!” 第53章 (第三更) ...   秦嫣出了巷子一上车就一个电话打给秦智, 这件事毕竟事关范太太的声誉,秦嫣没有大张旗鼓的报警,秦智让秦嫣先把小小送回家, 他马上赶过去。   路上小小一直很紧张地握着秦嫣的手问她南禹衡会不会有事, 钟藤那边人那么多, 南禹衡身体又不好,万一出点什么事…   说到后面两个小女生脸都白了,特别是想到钟藤和南禹衡一直不大合,好几次都要动起手,秦嫣整颗心都拎了起来, 不敢继续想象下去!   可那天, 秦智还没从城中赶回来, 南禹衡已经回到了东海岸, 秦嫣从房间的窗户老远看见他的身影,立马跑下楼推开院门就朝着他狂奔而去,像一道疾影。   盛夏的午后知了鸣叫,落叶纷飞, 她一头长发在风中狂乱地飞舞, 眼里盛满了惶惶不安的焦急。   那个画面便这样刻在了南禹衡脑中很久,久得他在之后好几年里每当午夜梦回醒来, 总会想到那个画面。   秦嫣狂奔到他面前, 气都喘不上来打量着他,而他穿着干净的白色T恤,卡其色的休闲裤, 双手悠然自得地插进裤子口袋里。   看见秦嫣叉着腰累得话都说不出来,低下头说她:“你跑什么?”   秦嫣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抬头便问他:“你没事吗?钟藤没对你动手啊?我以为他肯定不会放过你了,我还打电话给我哥叫人来了,你是怎么回来的啊?”   秦嫣神奇地看着面前的南禹衡,他头发纹丝不乱,衣服平整干净,神色淡定从容,像一派刚遛弯回来的样子,根本不像跟人打架去的,所以实在好奇他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谁知道南禹衡还真回答了她字面意思:“走回来的啊。”   秦嫣喘了口粗气:“你没跟钟藤打架啊?那他怎么肯放你回来啊?”   南禹衡低眉斜了她一眼而后抬起脚步缓缓走着:“你个小女孩怎么整天就想着打架,能动脑子干嘛要动手?”   秦嫣就更懵了:“那你干了什么啊?”   南禹衡轻微地眯起眼睛:“你难道现在不应该打电话给你哥?还问一堆有的没的。”   “哦,对哦。”秦嫣赶忙拿出手机告诉秦智不用喊人了,南禹衡已经安全回家了。   匆匆说了几句挂完电话,秦嫣转身问南禹衡:“和我哥说过了,对了,那个…”   却突然看见身后空无一人,南家的院门一开一合,那位仁兄已经回家了。   结果第二天端木翊一早就跑来秦家,踹开秦智的房门就跟他说:“兄弟,我跟你说个事给你乐呵乐呵,昨天下午,我在我家游戏室窗户口那亲眼看见钟家老头子大发雷霆,家都等不及回,一下车就踹了钟藤一脚,哎哟喂!你真不知道我那个心情酸爽的啊,真恨不得下楼跟钟伯伯说别伤着脚,我来,我来,哈哈哈哈…”   秦智房门开着的,自然秦嫣也听见了,她走到隔壁靠在门框上:“不会吧,南禹衡昨天直接把钟藤他爸叫过去了?”   端木翊一边往秦智电脑里插U盘,一边一脸懵逼地说:“关南禹衡什么事啊?啊?兄弟昨天发生什么事了?”   秦智和秦嫣对看一眼,都自动选择沉默以对,毕竟牵扯到范太太和钟洋的事,告诉端木翊这个大嘴巴等于告诉整个东海岸了。   秦嫣眼睛一扫端木翊从U盘拉下来的文件夹,有些奇怪地走进去:“你们都高中毕业了,怎么还看这种高中辅导视频啊?要么你也拷给我一份吧。”   端木翊顿时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地把电脑屏幕一关,秦嫣到底已经不是小时候好糊弄了,看见端木翊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就知道没好事。   凶巴巴地说:“让开!”   “哎哟喂,这个真不能让你看,这要让你看,你哥非不杀了我。”   秦嫣扭头盯着秦智:“这什么东西啊?不就是个辅导视频吗?怎么你们和南禹衡能看,我不能看?”   秦智莫名其妙地说:“南禹衡?”   “对啊,我都拿你邮箱给他传了好几年了,怎么啦?”   秦智和端木翊顿时对看一眼,下一秒齐齐放声大笑,特别是端木翊,一想到那个病秧子一个人在房间收到这种东西满头黑线的样子,笑得瘫在地上起不来。   直喊:“我的妈呀,秦嫣你是个人才啊!”   秦嫣见端木翊笑得那么夸张,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而秦智也一边含笑摇头,一边从床上坐起来给他电脑加了个密,反正不管怎么问,两人就是不告诉她是什么,也不给她看。   这件事倒在她心里埋下了不小的阴影,让她好奇心倍增,还决定下次有机会去南禹衡家找他要回来看看到底是什么!神神秘秘的!   小小的确郁闷了好几天,但也不敢问她妈这事,只能偷偷跑来找秦嫣哭,哭了几天倒也没事了,毕竟还得回家,还得生活。   那年暑假秦智想去海口转转,秦文毅说一家人好久没有一起出去旅行了,便决定一起去海口待些日子。   等秦嫣旅行回来后,暑假也已经过了一半,有天中午小小跑来找秦嫣,半天支支吾吾的,后来干脆直接挑明了问秦嫣:“你喜不喜欢南禹衡?”   那时秦嫣正抱着盒酸奶,听到小小的话差点呛到:“什么意思呀?”   小小看着秦嫣的眼睛,有些认真的表情:“就是女生对男生的那种喜欢,你喜欢他吗?”   秦嫣震惊了半晌才喃喃地说:“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我小时候字都是他教的耶,当然喜欢他了,但…也许和你说的喜欢不是一种喜欢吧?”   小小两个灵动的眼珠子转了转:“你好好想想,是不是那种喜欢?”   秦嫣还正儿八经想了想,可小小的问题太突然,她忽然大脑一片混乱看着小小:“你不会喜欢上南禹衡了吧?”   小小没动,两个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秦嫣。   秦嫣把酸奶放在一边:“真的啊?我怎么不知道啊,天呐,你喜欢南禹衡啊?”   小小赶紧摆了个“嘘”得手势,将秦嫣的房门关了起来,有些激动地对她说:“你不觉得他很特别吗?他和我们学校其他男生都不一样,我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他很厉害。   上次他从钟藤手中把我们轻易救了出来,不费吹灰之力就脱身了,你不觉得他很厉害吗?   大勇若怯,大智如愚说得就是像南禹衡这样的人吧,从来没有一个人让我有这种感觉。”   秦嫣看见小小眼里钦慕的神情,其实细想想似乎从小到大,南禹衡虽然一直很低调,在外人看来没什么存在感,可秦嫣只要遇到烦恼的事,他几乎总能润物细无声地化解了,这正是小小口中的大智慧吧。   小小见秦嫣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秦嫣从没见过小小露出那种小女儿姿态的表情,也跟着笑了。   小小有些紧张地握着秦嫣的手:“你知道吗?你和南禹衡关系最好,我真怕你也喜欢他,你出去旅游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担心这个问题,你要是喜欢他,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秦嫣拍了拍她的手背。   而后小小又有些愁眉苦脸地说:“可是,我这段时间一直想喊南禹衡出来吃饭,感谢上次那件事,他都没有一次出来过,你说南禹衡会不会喜欢我啊?”   秦嫣摇摇头:“不知道,他现在有什么事都不和我说,你看他整天一副高冷的样子,连我都不搭理,要么我帮你问问吧?”   小小想了想:“算了,我想自己问,可是他又不肯出来,你能帮我个忙吗?”   秦嫣仰着脑袋:“什么忙啊?”   “你帮我约他出来看电影,到时候看个爱情片什么的,气氛好的时候再问。”   秦嫣说南禹衡肯定不会答应去看什么电影,她从来没见过南禹衡去看电影,就在小小愁眉苦脸的时候,秦嫣突然灵光一闪:“我有办法了,我们试试看!”   于是她用自己手机发了一条信息给南禹衡:有空吗?下午去看电影吧?   两人很忐忑地盯着屏幕眨巴着眼,过了好久那边才回:不去。   小小一头栽在床上大喊:“怎么办啊!”   秦嫣立马又回了一条:那下午三点钟在大洋广场门口等你,你不来我就不走。   说完直接关了机,拉着小小就赶紧出门,就怕万一南禹衡打不通她电话直接跑她家来告诉她不去。   于是她们两早早来到大洋广场,小小还让秦嫣陪她买了条新裙子。   如今小小的个子比秦嫣还要高一点,虽然皮肤依然不算白,但上了高中会打扮后,倒也比从前漂亮多了,有种很健康的感觉。   她穿着新买的黑色连身裙,看上去比她的真实年龄成熟一些,还透着点小性感,她有些紧张地问秦嫣好不好看?南禹衡会不会喜欢?   秦嫣心里闪过一种很陌生的异样,可她依然笑着说:“很漂亮,反正我很喜欢。”   小小听了有些激动,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跟男生表白,还是她钦慕已久的男孩,不免觉得十分期待。   炎炎烈日她们站在大洋广场门口等了好久都没等来南禹衡,小小越来越失落,秦嫣安慰了她两句,就在电影快开场前十分钟,秦嫣忽然看见街边缓缓停下一辆车,然后便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秦嫣激动地跑了出去对南禹衡招手,南禹衡迈步向她走来,看着她一脸兴奋得手舞足蹈的样子,热得鼻子上都冒了汗。   刚想说她怎么不去商场里等,外面晒,却看见秦嫣身后的小小,也同样一脸期待地盯着他。   南禹衡的眼神在秦嫣脸上扫视了一圈落到小小身上,再不经意地转了回来。   便听见秦嫣说:“快进去吧,电影要开始了!”他微微挑了下眉,有些不悦地摸了下脖子。   小小点点头跟在秦嫣旁边,又回头看了眼南禹衡害羞地说:“快点吧。”   三人走进狭窄的电梯,电梯关门后便是镜子,秦嫣一脸憋笑地用手肘撞了撞小小,把小小往南禹衡那边推,小小也低着头红着脸,南禹衡一个人站在另一边,镜子里当然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旁边两人的小动作,他漆黑的眸底没有任何波澜,电梯门一开便大步走了出去。   秦嫣落在最后赶紧放出手机铃声然后佯装接了个电话,像之前设想得一样急匆匆跑到两人面前说陆凡紧急让她送个东西过去,让小小和南禹衡先看,她要是能赶回来就看下半场,赶不回来让他们自己安排吧。   南禹衡全程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冷眼看着她表演,直到秦嫣如释负重地转身跑进电梯,他才收回视线。   从中午小小告诉秦嫣这个消息,秦嫣就挺懵的,她一直觉得南禹衡和小小是她最好的朋友,然而现在小小喜欢上了南禹衡,其实说起来是件挺好的事。   就连刚才她陪着小小一起约南禹衡,一起买衣服,一起等他,都挺兴奋的,这也是她没有经历过的期待,一切都那么新鲜和好奇。   可当秦嫣一个人走出大洋广场时,炙热的太阳烘烤着她,她突然有种被人抽筋剥皮的感觉,这种感觉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就像浑身瞬间没了力气,对什么事也提不起劲。   本来她还想着出来后自己去书店打发两个小时,等电影差不多结束了再回家,可眼下,她竟然不太想去书店了。   秦嫣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车来车往,川流不息,脑中忽然涌现很多画面。   例如南禹衡和小小在漆黑的电影院,肩挨着肩抱着一桶爆米花,两人距离那么近,看到精彩或者感人的地方,小小顺势落泪,南禹衡搂住她的肩安慰她。   秦嫣忽然停住脚步猛地摇了摇头把这些画面甩掉,她觉得自己疯了,想到南禹衡搂着小小的肩,她的心脏突然跳得那么厉害,她抬手捶了捶自己的脑袋继续走。   还没走两步,她脑中忽然又出现了南禹衡穿着西装,小小穿着婚纱的样子,冬天温暖的午后,小小窝在小红板凳上,头枕在南禹衡腿上听他读书。   秦嫣再次猛地停下脚步,那个小红板凳是她的,是她十岁的时候带去南家的,是她的专用板凳,她心里忽然就有种酸酸的感觉。   可她不明白,明明她和小小关系这么好,想到小小坐了她的板凳她为什么会这么难过,甚至在盛夏酷暑的街头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秦嫣觉得自己的情绪太奇怪,奇怪到丢人,她无法让自己在陌生的街头流下眼泪,于是加快步子离开了那里,走到附近不远处的河心公园。   公园里绿树成荫,排排梧桐枝桠茂密,秦嫣就这样缓步走在公园的小道上,就连空气中那热腾腾的气流都让她有些呼吸不过来。   天这么热,公园里也没有人,偶尔在阴凉的地方能看见一两对小情侣,可秦嫣却莫名其妙脑补成了南禹衡和小小的样子。   她无力地坐在公园的石凳上,想到南家的书房,南禹衡安静地捧着书,她趴在地毯上仰着脑袋看他,那时她总在想,南哥哥长得真好看,她想永远都能看到他。   她对他说,我会一直陪着你,以后你就不用一个人了。   可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南禹衡身边会出现另一个女人,一个注定要比她更亲近的女人。   秦嫣弯下腰,将脸放在手臂间揉了揉,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为什么今天满脑子都是南禹衡,她从来没有这样过,就像一块大石头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让人快要疯掉。   直到天际渐渐退去了颜色,秦嫣才拖着步子离开河心公园搭车回家。   东海岸的傍晚总是围绕着很多知了蛐蛐的叫声,这个声音她从小听到大,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可今天却听着格外吵闹,让她心绪不宁。   穿过几颗高高的松柏,她低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迈上坡子往家门口走,那条路是通往她家的必经之路。   天空又暗了些,前方的路灯自动亮了,将一个长长的人影投射到秦嫣的脚边,她赫然抬头望去,路边被风卷过的叶子,云彩被太阳烧化了消失在天际,远处老榆枝飒飒作响,这一切的一切都被调成了慢动作。   清淡的草木幽香伴着滚滚热浪钻进秦嫣的呼吸中,灼烧着她的喉间,让她突然哽咽,停下脚步深深地望着靠在路灯上的南禹衡。   温润如玉,清幽雅致。 第54章   秦嫣右脚上的白色球鞋在地上磨蹭了一下, 在看见南禹衡的刹那眼里便覆上了一层朦胧的水汽,傍晚的微风撩拨着她安逸柔顺的长发,让她清纯的脸颊显得更加柔美。   南禹衡微微立起身子, 转眸看向秦嫣时, 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润深幽含着魔力, 就像带了电一样,透过空气传到了秦嫣身上,让她甚至连手指尖都在微微轻颤。   南禹衡先开了口:“怎么这么晚回来?”   他的语气并不算友善,让秦嫣感觉他似乎已经站在这等了她很久了,而那犀利且压迫的目光落在秦嫣身上, 让她立刻就明白过来, 南禹衡早就看穿了她的表演, 去陆凡那送东西也只不过是个幌子。   秦嫣太熟悉这种眼神了, 从前每每她不想练字耍赖皮假装肚子疼的时候,南禹衡都是用这种一眼看穿的眼神凉凉地盯着她,便能让她所有的伪装现出原形,所以此时的她甚至有些不敢去看南禹衡的眼神。   她声音很小很微弱地说:“范太太可能在我家, 我和我妈说了跟小小去看电影, 所以…”   所以她必须得在外面待到电影结束才能回家,否则就穿帮了。   她的头低到尘埃里, 愈发心虚, 却听见他问道:“压马路好玩吗?”   秦嫣的鼻尖立马涌上一股酸酸的感觉,眼泪便充盈上眼眶,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哽咽着说:“不好玩。”   南禹衡漆黑的眼底闪过一丝柔软的暗光, 他朝她走去,长腿几步立在她的面前对她说:“下次不许干这种蠢事了。”   他的声音像厚重的河流淌过刻满璀璨年华的彼岸,瞬间冲进秦嫣的心底,那么真实却又那么清晰。   秦嫣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南禹衡的感情,就在这么一个炎炎夏日的傍晚,从此决了堤,她低着头,泪如雨下。   南禹衡拨开她颊边的发丝轻哄道:“不哭了,把眼泪擦干。”   秦嫣脸上挂满委屈的泪水抬起头:“没有纸。”   南禹衡望着她眼里晶莹的泪珠,像一只受伤迷茫的驯鹿,可怜兮兮的,他没再说什么,张开手臂,将身体凑给她,秦嫣把脸往他胸前蹭了蹭,将满脸的泪水全蹭在了他的衣服上。   她记得上一次这样的时候好像刚上初中,后来她便再也没这么没脸没皮地往南禹衡身上凑过,到底也知道男女有别。   可今天,她将脸埋在南禹衡的胸口,嗅到那只属于他清幽的味道,还参杂着点淡淡的草药味,她便不想把脸拿出来了。   想到南禹衡近段时间总是不理她,她不仅没有把眼泪擦干反而越流越多。   南禹衡终是感觉到胸口温热的液体,和胸前小人抽泣颤抖的肩膀,僵硬在一旁的手臂犹豫了一瞬,还是缓缓抬起轻拢住她的背,那一瞬秦嫣感觉自己被南禹衡高大的身体完全笼罩住。   虽然他小时候也抱过自己,可这种感觉完全不一样,她第一次这么陌生却又如此悸动地被他抱在怀里,就像心中爬满了小蚂蚁,酥酥麻麻的感觉。   她完全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臂环住南禹衡的腰,将身体贴在他的胸膛,抱得紧紧的,就像要被人丢弃的可怜虫。   夜幕降临,远处的红枫林早已陷入一片黑暗,那条黑色的裙子隐在红枫树后就这样看着远处紧紧相拥的人,默默转身离开。   南禹衡低浅的声音落在她的发丝上:“傻瓜,松手,热不热?”   秦嫣才害臊地从他怀中钻了出来,低着头完全不敢去看南禹衡,不过南禹衡还是适时地告诉她:“你脸红了。”   秦嫣赶忙绕过南禹衡将背影留给她:“热的,就是太热了嘛。”   南禹衡回过身走到她旁边,秦嫣立马心跳如鼓,手心都全是汗,只可惜没两步就到了秦嫣家门口,秦嫣站在院门前磨磨叽叽地,南禹衡也不催她进去,双手放在裤子口袋里安然地看着她。   秦嫣踌躇了一会还是转过身问他:“你为什么总是不理我?”   南禹衡低下头,清浅地呼吸落了下来:“我没有不理你。”   “上次南舟喊我去你家,你明明就没理我。”   南禹衡嘴角勾起淡淡的弧:“那你要我在别人面前怎么理你,像刚才那样?”   秦嫣脸颊瞬间又涨红了,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飘了,匆匆转过身拉开院门:“我回家了。”   然后进了院子转身关上院门,看见南禹衡还站在原地,她又探出小脑袋对他扬起有些害羞的笑意:“晚安。”   南禹衡含笑看着她,直到她进了家门,他的笑才敛了去,转而换上一副忧虑的表情向着南家的黑色房子走去。   ……   自打他们从海口回来,秦智在外面找了份兼职,端木翊还调侃他闲得慌,有病啊大热天的天天往外跑,在家打游戏吹冷气多爽。   秦智却依然我行我素,每天一大早骑车去市中心,晚上下班再回到东海岸,他在一家电脑城给人修电脑,电脑城里的同事没人知道这个平时不怕累不怕脏,钻到主机下面和那些脏脏的零件打交道的小伙子住在东海岸。   有次端木翊闲得发霉,跑去电脑城找他,活活被他那工作环境吓了一跳,那天他还劝秦智,于桐的走不怪他,别总用这种方法惩罚自己。   秦智只是顶着毛巾往嘴里灌冰镇矿泉水,而后用一种藐视的眼神斜睨着端木翊。   他不是在惩罚自己,他只是在体会于桐这些年有可能吃过的苦,也许比他干的这些更苦,更累,只有这样,秦智才能感觉到,他在和于桐一起经历着这些。   那天下班他像往常一样骑车回到东海岸,车灯照到前面山道边上似乎停了一辆机车,他快速朝那个方向骑去,原本坐在机车上的人似看见了他,长腿一跨下了机车几步走到山道上挡住了他的去路。   一直到秦智的车前轮快要擦着那人的膝盖,秦智才将机车停下,冷冷地看着他:“好狗不挡道。”   钟藤不以为意地邪笑了一下:“找你说几句话。”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秦智拧了两下油门,机车顿时叫嚣出一阵怒吼。   钟藤耸了耸肩:“我就搞不懂了,我虽然不住在你们家门口吧,但也住在东海岸这么多年,咱们也算半个邻居,怎么你和你妹就这么排斥我,劳资身上有毒啊?那个姓南的你就把他当兄弟?”   秦智皱起眉头盯着他看了两秒坐直了身子:“两分钟。”   钟藤阴冷地笑了下:“没别的意思,好心提醒你一句,别到最后把人当兄弟,别人把你当傻逼,你清楚南禹衡的底细吗?他要真把你当兄弟这么多年遮着掩着?   还有你那个妹妹,多好的小姑娘,可别羊入虎口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秦智凛眉死死盯着钟藤,钟藤晃悠悠地走到自己的机车旁,一步跨了上去,扭头对秦智邪性地勾了下嘴角:“不用谢。”   说完便一加油门扬长而去。   钟藤走后,秦智再次骑着机车往家里赶,到家门口时,他忽然刹住,抬头看着隔壁的黑色房子,陷入深思。   他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端木翊对他说:“帮我想办法查个人。”   端木翊还在家打游戏心不在焉地问:“谁啊?”   “南禹衡。”   端木翊立马把游戏暂停了,有些惊讶:“你也要查病秧子啊?”   秦智一听便问道:“还有谁查他?”   “我家老子前段时间好像查过他来着,我有次听他打电话说到他,你这样,我今晚找我家老子喝几杯,想办法套套他的话。”   于是秦智挂了电话进家。   虽然端木翊在学习上从来没上过心,也偶尔惹事生非,但好在还不算太混,从小到大没给他老子添过什么太大的麻烦,这点端木明德要觉得比旁边钟家那小子要省心多了。   加上端木翊自从上了大学后,他老子便把他当半个大人看待,有事没事也会和他喝个几杯,提前给他灌输一些商场上的事情,或者捋捋人际关系什么的。   所以当晚端木翊表现出求贤若渴的姿态,想找他老子喝酒时,端木明德欣然答应了,端木翊从生意上的事情说起,端木明德见儿子今天对生意来了兴趣,也说得滔滔不绝。   酒过三巡,端木翊自然而然地就把话题往南禹衡身上绕,他老子也没防备,有什么也都和端木翊说了。   当天半夜,秦智接到端木翊的电话,在听完端木翊的转述后,秦智挂了电话,一夜辗转难眠! 第55章   夏天的假期一眨眼就过去了, 范太太一家从前有多么得势,如今就有多么凄凉,东海岸多得是见风使舵, 趋炎附势的人。   没人再和范家亲近, 因为, 和范家亲近,就等于得罪了钟洋的正牌妻子宋荟,一不小心还有可能得罪宋家,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东海岸的人看得很清楚。   大概也只有林岩和往常一样和范家走动, 并没有被这些流言蜚语所影响, 她做事向来有自己的主张, 从不会因为一件事而全盘否定一个人, 更何况,这个人曾经救过她的命。   所以范太太便没事来秦家找林岩诉苦,倒也这样维持到了秦嫣上高二时。   东海岸的流言蜚语很快便传到了景仁,不少人开始对小小冷嘲热讽, 特别像曹田那种曾经被小小欺负过的人, 更是逮着机会各种奚落她。   刚开学的日子,小小每天到学校都要遭受各种嘲笑, 也不再像从前那么开朗。   甚至放学都不会再等秦嫣一起回家, 连陆凡都能感觉出来两人之间的关系一个暑假过来有些不大一样了。   秦嫣知道她们的问题所在,可这件事实在让她有些尴尬,所以两人便进入了冷战的时期, 倒是陆凡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很快到了校运会,本来上学期就定好开学后的校运会,秦嫣、陆凡、小小和另一个女生四人参加接力赛,可小小每天一放学就回家了,只留其他三个女生训练。   幸好到了比赛那天她没有掉链子上了场。   陆凡和秦嫣平时跑得都不慢,所以陆凡第一棒,秦嫣最后一棒,小小第三棒。   秦嫣站在最后一道起跑线上,看着朝自己奔跑而来的小小,她心里忽然生出太多复杂的情绪。   小小刚搬来时,她们才上初一,几乎一见如故便从初一携手走到高二,两人无话不说,关系好得每天腻在一起,秦嫣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们会因为一个男生而变得形同陌路,这段时间,她一直很难过。   然而此刻看着小小眼里同样复杂的神色向着她狂奔,秦嫣心头一热朝她伸出手去,可当她接过小小给她的接力棒顺势冲刺时,她万万没想到小小并没有松手。   她的身体就这样被秦嫣一拉,整个人重重摔落在塑胶跑道上滚出好远!   霎时间,整个体育场都沸腾了,小小裸露在外的双腿一片血红,秦嫣就这样站在原地,有那么一刻,场边的喧嚣,老师们冲过来的身影,陆凡她们的大叫声都变得那么虚无缥缈!   在所有人看来,小小之所以会摔得那么重完全就是被秦嫣拽的,或许这在竞技比赛中并不是刻意而为之,但多少因她而起。   没人再去管秦嫣,所有人都围着小小将她送去医院。   她们的接力赛最终没有被记入名次,所有人都很沮丧,明明可以得第一的,如果秦嫣没有把小小摔倒,虽然没有人指责秦嫣,可班级里那种压抑的气氛让秦嫣抬不起头。   一段时间后,小小出院了,她腿部骨折,暂时不能去学校,只能在家养着。   她出院回家后,林岩便带着秦嫣去看望她,林岩从学校那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她虽然没有责备秦嫣,但去小小家前,依然嘱咐秦嫣见到小小多陪陪她,秦嫣没有说话,跟着妈妈出了家门。   那天正好是周五,在家门口碰见才从学校回来的秦智,林岩问他饭吃了没?就这说话的档口,秦嫣看见南禹衡从范家走了出来。   各种情绪交汇在秦嫣的胸口,那种闷闷的感觉让秦嫣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南禹衡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转过头来,随即林岩对南禹衡点了点头,南禹衡几步走到他们面前和林岩问了声好。   林岩问他:“你才从范家出来吗?”   南禹衡的眼神扫向了站在林岩身后的秦嫣,她的小脸紧绷着,一双浑圆的大眼里透出倔强的光来,牢牢盯着他,似在控诉什么一样。   南禹衡回答林岩的话:“听芬姨说小小出院了,去看看。”   “我这也正打算和秦嫣去看看她。”   南禹衡让开身子:“那你们先去吧。”   林岩便往范家走去,秦嫣跟上妈妈,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着南禹衡,她不知道刚才南禹衡去看小小时,小小跟南禹衡说了什么,可她想告诉南禹衡她没有!她没有故意让小小摔伤。   只是那么一眼,南禹衡对她露出一个浅笑,正是这个笑容让秦嫣收回视线跟上了妈妈的脚步。   当她们走后,靠在自家院墙上的秦智才对南禹衡说道:“谈谈吧。”   南禹衡转过身看着秦智晦暗不明的神色问道:“谈什么?”   秦智直起身子,漫不经心地抛着手上的打火机:“你从来没说过你家里的事情,为什么?”   南禹衡垂下视线没有答他,秦智便自顾自地说道:“因为你爸自从为了你妈跟南家反目,你爷爷过世后,南家人就想方设法除掉他,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能在那种情况中生存下来,但很显然,这么多年你也没能摆脱南家,你家住着的那几个人是来监视你的吧?   你和南家的关系可以说,他们一方面不承认你,一方面又想控制你,你要不是有什么保命的东西捏在手上,恐怕也早被除掉了吧?   所以你根本无法告诉别人你和南家之间这种相互掣肘的变态关系。   我家老头子知道你的处境吗?”   秦智停在南禹衡面前看着他,南禹衡抬起头目光幽暗地迎上他,秦智歪了下唇:“恐怕心里也清楚吧。”   说完秦智走开几步摸出一根烟,打火机在夜空零星一闪将烟点着,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有些怅然地吐了出来。   “你救过我,以后不管你遇到再大的事,只要用得到我秦智的地方,我不会犹豫半分,唯独我妹,我不能让她跟你冒这个险。”   南禹衡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秦智侧头看向他:“你和我一样,从小看着她长大,你知道她心思单纯,你忍心把她拉进大染缸里?忍心看着她的命运有可能像你妈一样?”   南禹衡侧过头去,那双幽暗的眼睛在漆黑的夜里暗潮翻涌,秦智皱起眉深深抽了口烟:“她比你小,要是后面真犯昏了,希望你不要犯昏。”   说完秦智把烟踩灭,拉开院门进了家。   月凉如水,丝丝入扣,冷入人心,南禹衡默默转身朝着苍茫的黑夜走去。   ……   秦嫣跟妈妈一起到了范家,林岩问候了小小几句,便被范太太邀去客厅喝茶,留秦嫣一个人在小小的房间。   小小似乎更加瘦了一些,她靠在床头低头看着手机,曾经那么熟悉的两个人,如今单独待在一个空间里,气氛却冷到极致。   秦嫣走到她床对面的写字台,缓缓靠在上面看着小小,小小没有抬一下头,空气陷入一片安静。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嫣突然说道:“你故意的?”   小小还在低着头滑弄手机,仿若没听到般。   “故意让别人觉得是我把你弄倒?”   小小这时放下手机,有些轻蔑地侧过头去:“你认为我在陷害你?”   “难道不是吗?”秦嫣秀气的眉毛全部拧在一起。   小小只是有些嘲弄地说:“我告诉你秦嫣,我要真想陷害你,我能让你根本看不出来。”   秦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只是用一种陌生的眼神望着小小。   小小微眨了下眼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我是利用你摔了这一跤,这样,我就可以好几个月不用去学校,不用面对那些等着每天笑话我的人,还能让南禹衡来看我,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认为你秦嫣是无意中把我弄倒的,但南禹衡清楚我们之间的矛盾。”   秦嫣立马握紧拳头:“你想顺带利用这一跤让南禹衡误会我?范筱萧,你的手段让我恶心。”   小小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转过头:“恶心?”   而后眼里噙上一抹阴毒:“你知道刚才南禹衡临走前跟我说了什么吗?”   秦嫣气得身体有些微微发抖:“什么?”   范筱萧压低了声音吐出几个字:“我就不告诉你。”   说完冷笑一声再次低头看着手机,秦嫣再也呆不下去转身离开了她的房间,直到她出了房间,小小才将手机烦躁地扔在一边。   自此,秦嫣整个高二上半学期再也没去看过小小,她也很少看见南禹衡,即使偶尔发信息给他,也石沉大海,明明就住在隔壁,却像隔着千山万水,见一面都难。   秦嫣并不知道秦智和南禹衡那晚的对话,她以为南禹衡信了小小的话,忽然之间,她就有种被两个最亲近的人抛弃的感觉。   那段时间秦嫣经常一个人回家,倒是南舟看秦嫣老是落单,如果秦文毅忙没来接,便经常放学等她一起走,说反正顺路,秦嫣偶尔也只能从南舟嘴里听到南禹衡只言片语的消息,再无他法。   便是在一个晚自习后,虽然秦嫣一再强调她今天会迟一些,让南舟不要等她了,可南舟依然不肯走。   到了九点以后,班上人走得差不多了,秦嫣把第二天的功课整理了一下也拿起书包出了教室,走廊已经关了灯,只有几个拐角处留了微弱的灯。   秦嫣像往常一样去洗手台边洗完手顺便下楼,可刚从洗手台出来,她的身体突然被人拽到了一间空荡的教室,当时那里黑漆漆一片,外面的走廊也没有光,秦嫣急得双手胡乱挥舞,她的身体却被人抵在黑板上,那人捂住她的嘴对他说:“是我,南舟。”   秦嫣拍了拍他,他才松开手,秦嫣捂着胸口:“你吓了我一跳,你怎么还没走?不是让你先回去吗?”   秦嫣感觉南舟今天有点不对劲,他眼神不停闪躲,又离她很近,让秦嫣很不自在,往旁边挪了一下。   可就在这时学校巡逻的保安从远处走廊走了过来。   南舟忽然将秦嫣扑倒在地上,秦嫣死命挣扎,他狠狠捂住了她的嘴让她的声音根本发不出来。   外面的保安路过走廊匆匆往教室里照了下,南舟死死地将秦嫣按在地上,保安见学生都走光了,顺势关掉了那层楼的灯,几乎瞬间,整个校园陷入一片黑暗!   秦嫣急得四肢并用推打南舟,可黑暗中南舟却急不可耐地对秦嫣说:“你别闹,你听我说,听我说句话!”   秦嫣躺在地上惊恐地看着他:“你要干嘛啊?”   “我喜欢你!”   这个表白的方式让秦嫣完全被吓住了,她用劲扭动了下被按得死死的手腕,对南舟说:“你先放开我,学校门要关了!”   “我不放,你先答应我!”   秦嫣快急疯了:“我答应你什么呀?”   “答应做我女朋友!”   “不可能!”直到这时南舟鲁莽的行为已经把秦嫣激怒了。   他看着秦嫣竭力挣扎的样子,也有些恼火,于是俯下身去…   而校门外的秦文毅看见学校灯都灭了,自己女儿还没出来,便跑到传达室,保安说里面都巡逻过了,没学生了,还跟秦文毅讲会不会她女儿已经回去了。   秦文毅说不会,她女儿从来不会招呼不打自己回家,他非要进去看看,那架势凶悍得跟要吵架一样,最后几个保安没办法,带着秦文毅一起上楼。   当一群人发现动静打开那间教室的门时,秦嫣就那样被南舟按在地上,几乎是扭打到一起,秦文毅当时大步跨进教室从地上拎起南舟就揍翻上在讲台上。   那天晚上要不是几个保安拦住秦文毅,他能带南舟打死!   秦文毅将外套罩在女儿身上,把她牢牢护在怀里叮嘱了一番几个保安嘴巴紧点,带着秦嫣和南舟就直奔南家。   那天秦文毅大概也气疯了,直接砸了南家大门,南禹衡和南舟的父母全下来了,秦嫣披着衣服站在爸爸身后,秦文毅进了南家就一脚将南舟踢到南家人面前。   南虞看着儿子口鼻都在流血,惊叫道:“谁打的?”   “我打的!”秦文毅怒气冲冲地指着南舟:“问问你儿子干了什么混账事!我警告你们,要是再看不好自己的儿子,我直接废了他让他做不成男人!”   南禹衡站在南虞身后,深色的高领毛衣让他看上去深沉厚重,当秦嫣一进门,他看见她裹着秦文毅的衣服瑟瑟发抖的样子,便已经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可怕,像有一场山雨欲来之势。   秦文毅丢下这句话拉着秦嫣就转身离开南家,南禹衡对南虞他们说:“我去送送吧。”   秦文毅刚出了南家大门,南禹衡便追了出来:“秦叔叔。”   秦文毅停下脚步回过身,南禹衡深锁着眉来到他面前:“很抱歉,我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发生!”   秦文毅摆摆手:“和你没关系,我刚才发火也不是冲你发的,幸亏小嫣没事。”   南禹衡将视线落在秦文毅身后的秦嫣身上,苍白的月光下,她的身影那么弱小,那一刻,南禹衡的心揪到了一起。   秦文毅拍了拍南禹衡:“行了,我们回去了。”   秦嫣却突然对秦文毅说:“等等爸爸,我有话想和南禹衡说。” 第56章 (第三更) ...   秦文毅走到自家院门口点燃一根烟, 秦嫣向南禹衡迈了一步,她抬起头,脸色依然有些苍白, 眼里如含着水雾般望着南禹衡, 用只有他们两才能听见的声音问他:“要是刚才事情真的发生了, 你会怎么办?”   “我会杀了南舟。”他说这话时没有任何情感,仿佛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秦嫣眼底浮上一层温热,她低声对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和南舟说话吗?因为只有从他那里,我才能偶尔知道你今天吃了什么,穿了什么样的衣服, 或者…或者去了哪里…”   她声音颤抖虚浮, 南禹衡低眉望着她, 眼里徘徊着汹涌的情绪。   秦嫣知道爸爸就在身后, 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你在躲着我,我不知道什么原因你要躲着我?今天过后,我不可能再和南舟说话了,以后…以后连你的消息也没人告诉我了, 你让我怎么办…”   秦嫣仰着头, 露出一小段白皙修长的脖颈,那盈盈的眼里尽是脆弱得让人怜惜的光, 就连长长的睫毛上都沾上了水汽。   南禹衡从小到大独自面对过太多棘手的事情, 例如他八岁那年要在没有父母的陪伴下独自面对各种冰冷陌生的医疗器械,例如他十岁那年只身来到东海岸,在这群猛兽野虎中如履薄冰地生活着, 例如他上了景仁面对全校的嗤笑和冷言冷语。   可无论哪一种事情,都没有此时此刻面前这个女孩赢弱地问他一句“你让我怎么办”棘手。   他看似神色平静,实则内心早已波涛汹涌,如万丈江水奔腾而来,即将冲垮他最后的理智!   好在这时秦嫣的手机突然响了,她低下头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是陆凡,陆凡很少会这么晚还打电话给她。   她接通电话立即听见陆凡在电话那头火急火燎地说:“秦嫣,小小可能出事了!”   秦嫣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南禹衡:“你慢慢说。”   陆凡在电话里告诉秦嫣:“我和小小放学后,小小接到钟藤的电话,然后让我陪她去个地方,到了这里我才发现是个出租屋,楼下好多混混,钟藤让小小一个人上去,要是她敢反抗,他就把什么东西发到网上去,楼下那些小混混一直在调笑小小,我拉着小小让她不要上去…”   秦嫣听到这里双眼一闭,她都能想像那个画面,小小在那么多人的嗤笑下走进那个出租屋。   陆凡说小小让她不许报警不许喊人,千万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可陆凡看小小已经进去半个小时了,门口那些混混不给陆凡靠近出租屋,她实在没有办法了!   秦嫣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心跳得狂快,她先是匆匆看了眼南禹衡,尽量让语调听上去平稳,然后对陆凡说:“知道了,地址。”   陆凡说马上发给她,秦嫣一挂了电话南禹衡就问她:“什么事?”   秦嫣很平静地说:“没什么事,我走了。”   她说着已经根本顾不得刚才和南禹衡说的话,匆匆走回秦文毅身边,一进家就一个电话甩给秦智,秦智还在学校,说马上回来。   秦嫣挂了电话就对秦文毅说要出去一趟,已经十点钟,今晚又发生了这样的事,秦文毅自然不同意,问她到底要出去干嘛?   秦嫣只是用恳求的眼神盯着秦文毅:“我一定要出去,我哥马上回来接我,求求你爸爸,不要再问我了。”   她不敢想象钟藤会对小小做什么,她怕秦文毅继续问下去,她会再也控制不住颤抖!   秦嫣从小到大没有求过秦文毅,这让秦文毅摸不清到底出了什么事,秦智很快到家,秦文毅再三叮嘱秦智早点回来。   他们赶到出租屋楼下没多久,秦智喊得那帮练柔道的兄弟也杀到了,二刚那群人一看情况不对,立马打了个电话给钟藤,秦智直接把二刚的电话夺了过来对着里面的钟藤就说道:“再不放人,我就直接带人冲上去!”   那时距离小小走进那间出租屋已经一个小时之久,就这样挂了电话,足足十来分钟,小小的身影才出现在那黑暗的楼栋中。   秦嫣无法忘记那样的小小,她没有受伤,起码从表面看不出一点伤,可她头发蓬松凌乱,衣服褶皱不堪,似从荒蛮的世界尽头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回人间。   在她抬头看见秦嫣的刹那,眼里是死灰一般的颜色,她又把眼神落在秦智身上,然后低下头,陆凡哭着跑上去抱着她…   秦嫣已经忘了那个混乱的晚上,她们是怎么赶到陆凡家拿衣服给小小换上,又是怎么回得家,她只知道从那里走的时候,她抬头望着二楼的窗户,钟藤靠在窗边抽烟,她就那样看着他,如果眼里能射出箭,她一定会让他万箭穿心。   那天晚上小小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之后也再也没去过学校。   也许她心里清楚,当她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走进楼栋的那一刻,她范筱萧已经毁了。   可宁愿这样,她也要保全她的妈妈,她的家。   而那天秦嫣看钟藤的眼神深深扎进了他的心底,他们走后,钟藤烦闷地抽了一夜的烟,他就搞不懂秦家的人是不是脑子都是坏掉的!   那个南禹衡就是个定.时炸.弹,靠近他的人都会被随时炸得尸骨无存,偏偏秦嫣眼里只有他,也只有看着南禹衡的时候,她那双眼里才会露出那么好看的神情!   钟藤将烟头碾碎在窗台上,招招手让二刚上来。   既然秦家人认不清情势,他就把情势放在他们眼前,放在秦嫣面前!!!   ……   便是在那的几天后,荣叔像往常一样载着南禹衡回家,快到东海岸时,汽车被十几辆机车逼停,荣叔锁了车门,他们便直接砸了汽车的前挡玻璃,一把掐住荣叔的脖子,南禹衡怒吼道:“放开他,我们下车!”   他打开车门后,这群人便把他们拖到了巷子中,那条巷子也是秦嫣每天回家必经的道路,一切都是算准的,就连那天秦嫣放学的时间都是算准的。   她路过巷子看见南禹衡的头被人按在墙上,荣叔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烂还拼命朝南禹衡扑去。   秦嫣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一幕,就在她要向巷子里冲去时,钟藤从对面蹿了出将秦嫣一把拉住,秦嫣疯了一样拼命地挣脱对他吼道:“是你干的?放开他们!我让你放开他们!”   钟藤直接将秦嫣的两个膀子向身后一折,将她的身体面向巷子里,那犹如鬼魅一般的声音落在秦嫣的头顶,戏虐地对她说:“怎么是我干的呢?我现在可是和你站在一起,我也不认识这些人。”   秦嫣急得大吼:“放开我!让我过去!”   钟藤俯下身凑到她的耳边:“那么危险,我怎么能放你过去呢?不如我们来猜猜看南禹衡敢不敢反抗?”   秦嫣整个人已经疯狂了,身躯拼命挣扎,大喊着:“南禹衡!”   而被按在墙上的南禹衡此时听见了她的呼喊,侧过头幽暗的眸子如冰冷的雪山,藏着骇人的冷气,对她凶狠地命令道:“你走!”   秦嫣哭着摇头大喊,钟藤抬起下巴对着巷子里的人示意了一下,那些人立马把南禹衡狠狠按在地上,十几个人围着他不停地踹,荣叔本就腿脚不好,他豁出老命扑在南禹衡身上,竭力为他挡去拳脚,秦嫣的心间都在颤抖!   钟藤就这么扼制住秦嫣逼迫她看着这一幕,声音嘶哑中带着恨意:“你给我看好了,南禹衡就是个懦夫,一个废物!他不敢还手,他一旦让南家发现他有还手的能力,他连命都保不住,你以为这个东海岸只有住在南家那几个人在用眼睛盯着他?到处都是眼睛,他只能被打!”   秦嫣永远也忘不掉那个黄昏傍晚,荣叔的衣服被那些人扯得破败不堪,南禹衡被压在地上,紧紧咬着牙承受着那一拳拳一脚脚落在他身上。   混乱中,南禹衡透过人群就那样牢牢地盯着她,秦嫣看见他眼中的大悲和沉痛,那一瞬间,她忽然全明白了!   明白了他这么多年来对人的清淡,明白了他总是忽冷忽热的态度,明白了他刻意疏离的身影,明白了他一再退缩的成全!   秦嫣闭上眼,眼泪悉数流下,她读懂了南禹衡的眼神,他在让她走,他不想让她看见这一幕!   南禹衡向来孤傲矜贵,这一切对他的人生来说就是一场莫大的耻辱,他不愿意把这些呈现在秦嫣面前,所以多年来才会宁愿被她误会高冷,也不愿告诉她自己背后满是疮痍的处境和退无可退的道路。   秦嫣忽然停止了挣扎,就在那么一瞬间,她停止了所有的挣扎,她对钟藤说:“放开我。”   风停了,日落了,花谢了,钟藤松开了她的手臂。   她猛然转过身就这样双目血红地盯着钟藤一字一句道:“你今天打在他身上的拳头,总有一天我一定!一定会一个不少地还给你!”   钟藤的瞳孔骤然收缩怔怔地看着她,甚至在那一刻他感觉到这个小女生身上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   秦嫣没再回头看一眼,她就这样迈开步子疯狂地迎着日落跑去,纵使大地归西,纵使万物凋零,纵使前路茫茫,她依然就这样一直地跑,一直地跑,不曾停歇,不愿停歇,她不知道路的尽头是什么,可她知道,今次以后,就算等着她的是洪水猛然,高山荆棘,百鬼奔腾,她也不会停!   她不知道跑了多久,从白天到黑夜,从寒冷到浑身湿透,当她出现在秦智的柔道馆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些平时和秦智关系好的兄弟见过秦嫣,她总是那种乖巧软萌的样子,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秦嫣,她好似在一个夕归的傍晚已经破茧成蝶,周身布满烫手的烈焰就这样冲到秦智面前。   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她双眼通红,脸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用狠毅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哥哥:“教我柔道!”   旁边不明真相的人都没当回事,还在起哄,只有秦智皱起眉看着妹妹眼里的悲恸,对她说:“只有不怕疼的人才有资格来这里。”   “我不怕!我想变强!”秦嫣胸口上下起伏,双眼湿润。   秦智就这样盯着她眼里的光,良久,突然开了口:“真正的强者练得是心,收起你没用的眼泪!”   那一瞬,秦嫣倔强地抬手抹掉了眼眶里所有泪水,下一秒,秦智直接一个夹颈摔将她狠狠摔在地上,周围本来还在说笑的人倒抽一口凉气,整个柔道馆顿时鸦雀无声。   秦嫣的背疼得直不起来,秦智的眉皱得比刚才更深了,他居高临下看着秦嫣:“不是要学吗?想学就自己站起来。”   秦嫣狠狠咬了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刚站稳秦智一个大腰再次将秦嫣用劲摔在地上。   所有人都围了上来,以为兄妹两人吵架了,都在劝秦智,只有秦智知道他在把她摔倒时护住了她容易受伤的部位,但的确也让她吃了点苦头。   就在所有人规劝秦智时,秦嫣再次从人群中立了起来,一步步走到秦智面前,目光牢牢盯着他,饶是疼得满头大汗,也毫不退缩!   秦智微微眯起眼睛,又一次抬起手,就在他的手快要落到秦嫣身上时,秦嫣快速闪身躲了下,虽然还是被秦智捉住一个过肩摔将她按在地上,但这次却比前两次晚了两秒,秦智蹲下身看着躺在地上的妹妹终于露出一丝斜斜地笑意朝她伸出手:“每天放学过来练一个小时,一个月后验收成果,不合格你就给我回家去!”   秦嫣刚热泪盈眶,又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抬手一把紧紧握住哥哥的手!   那一刻,兄妹两的心情在交握之间相通了,秦嫣终于体会到当年于桐离开他时,那种心如刀绞的疼痛,就像有人拿着小刀割下心脏,这种疼早已超越了肉体的疼痛!   从此,秦嫣剪掉了一头长发,开始背着秦文毅林岩跟着秦智后面学柔道。   她想变得强大,她一定要变得强大,如果南禹衡注定要面对纳拉克地狱,她只有更强大才能和他共同抵挡满冥域的幽魂魔鬼! 第57章   南禹衡在回家路上被堵的事情很快传遍了东海岸, 红枫东岸自发组织了一场声讨的行动,势必要求警方给出一个调查结果,那么多人在东海岸附近寻衅滋事, 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让所有人的人身安全受到了严重的威胁。   可这件事从头到尾钟藤没有参与, 他做得滴水不漏,所以不管怎么查也不会查到他的头上。   最终警方抓获了几个当天带头打人的混混,南家的大人也并不会为南禹衡做主,所以这件事便以这种方式草草结案。   而在这段时间,无论东海岸谁去南家想探望南禹衡, 芬姨都闭门谢客。   这不是光荣的事情, 这在自尊心如此强的南禹衡身上, 是无尽的耻辱, 也是他必须受着的耻辱,他不需要那些假意的慰问和关心,他曾经受过的伤比这些还要严重百倍,所以他清楚, 这些伤除了用自己的力量修复, 在这个世界上,靠不了任何一个人!   大概这段时间变化最大的就是秦嫣, 她和南禹衡关系那么好, 可整个东海岸的人都去南家慰问南禹衡的伤势,偏偏秦嫣每天从南家路过,却一次也没停下脚步。   她那头如瀑的长发剪掉了, 变成了黑色的小短发,倒显得她整个人少了几分柔软,多了几分干练,而近来她也总是来去匆匆,很忙的样子,她的状态让秦文毅很担心。   秦文毅的这个小女儿从小放在身边养大,性格怎么样他最清楚,无论东海岸刮起多大的风浪,都总是刮不走他女儿脸上的笑容。   从前秦文毅压力再大,遇到再难办的事,只要回家抱抱女儿,看着女儿好看的小梨涡,所有烦恼都没有了。   他终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女儿大了,那天晚上,他站在院门口抽烟,看见秦嫣和南禹衡说话。   他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纵使他听不清楚他们的对话,可他清楚地看见秦嫣侧脸上写着的表情。   他也年轻过,也为了爱一个人疯狂过,他懂那种感觉,那天晚上,他看出了自己的小女儿动了情,这件事让秦文毅感觉心口压下了一块大石!   他近来一直担心这件事发生,他还和林岩提起过,林岩劝他宽心,自家女儿只是和隔壁南少爷自小长大熟悉而已,可那天晚上,秦文毅意识到事情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当天夜里,他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林岩,林岩也不像以往那么乐观,眉宇间同样爬上了担忧的神色。   所以南禹衡出事后,秦文毅和林岩都能感觉出秦嫣心里的压抑,只是她从不把这些悲伤示于人前,但秦文毅看得出她脸上的笑容变少了。   而南舟自从那晚疯狂的行径后,整个人变得越来越病态,有好几次秦文毅都发现他鬼鬼祟祟地躲在南家小门边盯着秦家大门,给秦文毅骂过两次。   甚至有一次秦嫣出门去超市买个东西,还被他跟踪了,辛亏大白天,他也不敢干出什么太夸张的事。   因为南禹衡受伤的缘故,秦文毅又不好在这个时候跑到南家大闹,只能不管多忙都坚持每天送女儿上学,而接秦嫣放学的任务便落在秦智头上,他把秦嫣直接接去柔道馆,练完了再送回家。   只是尽管这样,隔壁住着个整天对自己女儿虎视眈眈的男人,还是正处于这个控制不住自己的年龄阶段,这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一样,让秦文毅和林岩总是隐隐不安。   于是两人生出了一个把秦嫣暂时送出国的想法,只是这个想法让他们也有些不忍,自己的女儿从来没有离开过身边,从小到大这么听话,这么乖巧,猛然要把她送去很远的地方,让她一个人生活,这让秦文毅和林岩怎么能舍得!   可这样终日惶惶不安,担心秦嫣对南禹衡的感情会让她越陷愈深,他们不可能24小时每分每秒都看着秦嫣,又担心南禹衡这个不省事的弟弟会逮着机会伤害秦嫣。   太多的不确定让夫妻两愈发忧愁,甚至林岩联系了之前文工团的老师开始打听国外的一些艺术类学校,只是这些,他们并没有告诉秦嫣。   秦嫣像往常一样去柔道馆练习,她成了整个柔道馆最拼的姑娘,从前,柔道馆的老板看见秦智就害怕,那是怕秦智狠起来搞破坏。   如今是看见秦嫣就害怕,因为这个姑娘不知道疼,不知道累,她总在超越自己极限的情况下,不断挑战自己的体能,就连那些柔道馆的老人们看了都不忍心,经常调侃她“小姑娘,你这是要为国争光参加国际大赛去啊?”   秦嫣也总是扬唇回道:“不可以吗?”   堵得那些壮汉无话可说。   半个月后的某天,从柔道馆回家的路上,秦嫣终于开口问了秦智关于南禹衡的近况。   秦智告诉她,南禹衡最近住在学校,申请了单人宿舍,伤好得差不多了。   秦嫣便没再搭腔,秦智将秦嫣送到院门前,便骑车回学校了,然而秦嫣只是这样看着哥哥远去的背影,并没有拉开身后的院门,而是背着包向着东海岸的山道走去。   她拦了一辆车直奔南城大学,上了车后她打了个电话给秦文毅,告诉自己的爸爸今晚有事,不回去了。   秦嫣从来没有夜不归宿,秦文毅顿时在电话里急了,问她去哪,她很平静地说让他不用担心,只是去找朋友聊聊。   秦文毅知道女儿最近寡言少语,闷闷不乐,他也劝她出去和朋友走动走动,青春期的女孩总是让家长操碎了心,管得太松怕学坏,管得太严怕出事。   可秦嫣从小到大没有让秦文毅操心过,他了解自己的女儿,既然能打这个电话给他,纵使他现在要杀过去把她拎回家,她也不会跟他走。   秦文毅担忧地叹了一声:“你现在是大姑娘了,得知道轻重。”   “知道了爸爸。”   挂了电话,车子很快开到南城大学门口,秦嫣第一次踏进大学的校门,这里比想象中还要大,粗壮的梧桐排满了长长的林荫小道,初春的夜晚,风吹起了秦嫣的衣角,不时有大学生从她身旁悠闲地走过,她感受着清新的空气充盈在肺里,第一次来这便喜欢上了这里,有些期待,有些激动,让她微微出汗。   她打听到了去单人宿舍的路,那里有门卫她进不去,只能在门口拨通了南禹衡的电话,足足响了五声他才接起,然而接通后,他没有说话,秦嫣只听见电话那头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她对他说:“我在你宿舍外面。”   电话那头一阵安静,秦嫣不知道南禹衡此时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会不会也像她一样激动和紧张。   只是他很快挂了电话,没两分钟秦嫣就看见了他的身影。   他穿着一件卡其色的风衣,黑色的直筒裤,头发似乎剪短了,更加精神,眉宇之间也更凌厉了一些。   他走出门卫那里看着站在旁边路牙上的秦嫣,怔了几秒,几步走到她面前:“你的头发?”   秦嫣露出浅浅的小梨涡甩了甩短发:“剪了,好看吗?”   她有些调皮地站在路牙上勉强到南禹衡鼻子那,弯着腰凑到他面前,南禹衡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眼旁边:“这么晚了跑过来干嘛?”   “找你啊。”   “有事?”   秦嫣点点头:“嗯,有事,想你了。”   南禹衡回过头低眉看着她的小脸,不知道是不是发型的缘故,她近来似乎瘦了点,南禹衡眼里划过一抹隐晦的神色:“我送你回去吧。”   秦嫣却一下从路牙上跳下来,抬起头摇了摇:“不,不回去,我和爸爸说过了。”   南禹衡微微蹙起眉:“越来越野了。”   秦嫣缩着膀子搓了搓手:“可不是嘛,反正现在又没人管着我训我了。”   说着她左右跳了跳脚:“好冷啊,能想办法带我进去吗?你看我穿这么少。”   南禹衡没动,只是沉静地盯着她。   秦嫣催促道:“喂,我大老远跑来,你连水都不给喝的吗?”   南禹衡拿她没办法,将身上的男士风衣脱下来给她穿上,加上她短短的头发走在南禹衡的右边,被他挡去大半的视线,不在意看就跟个假小子一样。   晚上视线不好,秦嫣倒就这样跟着南禹衡混进了单人宿舍,一进来,她就“哇塞”了半天说道:“你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连卫生间都这么好的吗?”   南禹衡坐在书桌边沉静地看着她一会看看这个,一会摸摸那个,跟个好奇宝宝一样。   随后又见她进了浴室,还顺手把自己的包也拿了进去,关上门露出一个脑袋说:“那我先洗澡了。”   南禹衡这时才突然反应过来站起身:“你在我这洗什么澡?”   秦嫣有些无辜地眨巴了下眼:“我才从柔道馆出来,浑身臭汗,你不会连浴室都不肯借一下吧?你是这么小气的南禹衡哦?”   说完很自觉地关了浴室的门,弄得南禹衡一点脾气都没有。   这毕竟是单人宿舍,就一间房和一个小厕所,浴室的门也是那种磨砂玻璃的拉门,在灯光下能显出若影若现的轮廓。   南禹衡虽然抽出一本书让自己的注意力落在书中,可那流水声和浴室里传来的沐浴香气,还有那个小女生哼哼的歌声都让他一而再地分神。   他干脆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却在放下杯子的时候不经意看见浴室门上映出的轮廓,让南禹衡喉咙发紧,干脆拉开宿舍的门走了出去。   初春的晚风有些凉意,吹得他大脑清明了一些,可在这时,浴室门被拉开了,屋内的人对他喊道:“我晚上睡哪?” 第58章   南禹衡拉开门走进宿舍, 看见秦嫣短发湿漉漉的,只穿了一件蓝格子长衬衫,就连那双腿都露在外面, 白得晃眼, 他直接移开视线面色不好地说:“把裤子穿上。”   “外裤在柔道馆都脏了, 我没带裤子。”   南禹衡语气低沉:“我这哪里有地方给你睡?”   于是秦嫣环视了一圈,一骨碌爬上了南禹衡的单人床,还把他被子拉了下来裹住自己笑眼弯弯地盯着他。   南禹衡被她那副赖皮的模样气得不轻,几步走过去就要扯开被子,秦嫣却死死把被子抱在怀中, 就是不给他拿开。   南禹衡训斥道:“你以为你还小是吧?像什么样子?越过越回头了!”   秦嫣看着南禹衡凶巴巴的样子, 心里也生着闷气堵得慌, 偏就跟他执拗上了, 死活不肯妥协。   南禹衡失了耐心,干脆大力将被子一拽,秦嫣到底手劲没他大,被子被他扯开, 本以为南禹衡会将自己从床上扯下来, 然而却看见他的身体坐在了床边,目光落在她斑驳不堪的腿上震惊地问:“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秦嫣这时才低头看见自己的腿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立马将腿蜷缩了起来, 用长长的衬衫盖住腿,闪着一双大眼盯着南禹衡。   南禹衡皱起眉再次问道:“我问你怎么搞的?”   “就,我现在跟着我哥学柔道嘛, 我哥说摔得多了,就知道怎么样才能摔不倒。”   “你真是胡闹!”   南禹衡和秦智从小对待秦嫣在方法上截然相反,秦智总是带着妹妹去疯,爬高上低,尽挑大胆的来,而南禹衡则细腻很多。   两个人一个文,一个武,所以秦嫣身上自小便有心思细腻一面,也有刚毅果敢的一面,这大概跟秦智和南禹衡都分不开关系。   只是此时看着秦嫣那双本来白净的腿上如此多的伤,南禹衡到底心头紧了一下,便就势扯过她的膀子把袖子往上一掀,秦嫣努力想缩回去不给他看,可他紧紧攥着她的手腕。   当看见膀子上也有青紫时,南禹衡眼里浮上一层怒意:“你个女孩跑去练什么柔道!能当饭吃?”   秦嫣的瞳孔泛着浅浅的光,像春天暖阳下轻柔的风拂过人的心田,她把脑袋磕在弯起的膝盖上声音清甜低浅:“我不想以后拖你后腿,我想有自保的能力,如果可以,还想保护你…”   南禹衡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可秦嫣就这样闪着一双大眼盯着他,他再低眸看着这些她受的苦,竟然是为了他?   那种复杂的心情交织在他的胸口,让他眼里迸出火光来:“我要你保护?你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我以后怎样跟你…”   霎时间,秦嫣凑过去用自己柔软的唇瓣堵住了他的嘴,让南禹衡刚预说出的话就这么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   他那双向来波澜不惊的黑眸瞬间收缩,微凉的唇上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感觉到温热软绵的她,秦嫣身上那香甜的味道也忽然扑面而来,一切都那么突然,突然到南禹衡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推开她,她已经又窝回了床头,红着脸羞涩地盯着他。   到这时,南禹衡才意识到这个小女孩做了什么!   他愠怒地说:“胆子真大!你知道自己在干嘛?”   秦嫣知道南禹衡这是真的发火了,就连那双温润的眼眸也变得凌厉起来,她咬了咬唇声音弱小地说:“我的初吻…”   四个字便让南禹衡胸口一股炙热的火焰愣是发泄不出来!   他站起身毫不留情地将秦嫣从床上扯了起来,秦嫣死活赖在床上,最后干脆从床上站起身,比南禹衡还高。   南禹衡伸手拽她,声音里充满威慑力:“你现在给我把衣服穿上,我送你回家!”   他态度坚决,没有丝毫妥协,秦嫣甩开他退后几步赤着脚站在床里面,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你为什么搬出来?躲着我吗?怕让我看到你吗?你以为这样就行了?一辈子不见我?南禹衡我告诉你,我不小了!没几个月我都高三了,你不要总把我当小孩子一样,我不想做被你保护的小孩子,我想站在你身边你懂吗?”   南禹衡眉宇渐渐拢起,幽深的黑眸藏着复杂难言的情绪,呼吸沉重地说:“你知道站在我身边要冒什么风险?”   “我知道!我不怕!”   “我怕!”   空气突然凝结住,两人就这样对望着,一个泪眼模糊,一个目光如炬。   夜风微凉,空气湿润,窗帘摇晃,南禹衡深深地看着她对她说:“你才十几岁,你未来有很多种可能,跟了我,你只有一种可能,而这种可能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所以我希望你不要任性,该…”   秦嫣几步冲到床边弯下腰双臂穿过他的肩膀紧紧搂住他的脖颈,低下头再次堵住他的唇,双腿挂在他的腰上。   她柔软的身段像纤细曼妙的柳枝,透着少女独有的纯净和唯美,当南禹衡下意识拖住她挂在自己腰间的腿时,手指触碰上那光滑细腻的皮肤,香甜的味道猛然冲进他的脑中,让他呼吸突然变得炙热浓烈,在那么一瞬忘记所有的一切,情不自禁敲开她的唇齿,掠夺她的香软,她的美好,她的温柔。   而秦嫣的心脏就像被人突然掀翻,仿佛要从喉咙中跳了出来,她从来没有接过吻,她不知道接吻原来会这么亲密,就像所有的意识都被面前的男人掌控了,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浑身瘫软在他怀中,只是被动而害怕地承受着南禹衡的探索和占有。   他感觉到她有些站不稳,便收紧手臂,将她瘦小的身体完全束缚进怀里,看着她蒙着水雾一般迷人的眼睛和轻颤的睫毛,甚至连她白皙的脸颊上那被灯照亮的可爱绒毛都在蛊惑着他。   让他慢慢沦陷发狂甚至加深了这个吻,情不自禁拥着怀中惹人怜爱的小东西,直到她的身体越来越软,几乎完全瘫在他的怀中不能呼吸,南禹衡才一把将她按在床上。   他就悬在她的上方,看着她微湿的睫毛,红润的眼,蛊惑的唇,和顺从的样子,还有那香软的味道就像蛊毒一样不停刺激着他最原始的欲.望。   他答应过秦智,倘若有一天她犯昏了,他不能犯昏,可感情这种东西就像根本无法抵抗的洪水猛兽,身下小女人懵懂青涩的样子让南禹衡压抑在心头二十几年的欲.望突然如狂兽般爆发出来。   他抚摸上她水嫩的脸颊,修长的手指落在了她领口的扣子上,轻解开她衬衫上的第一颗纽扣,微凉的手指拂过秦嫣精致的锁骨,让她身体轻轻酥.麻颤抖,她有些害怕,不知道南禹衡要对她做什么,身体蜷缩在一起有些怯怯地看着他。   而后他松开了她第二颗纽扣,白色的蕾丝内.衣包裹着诱人的弧,房间里昏黄的光线打在白皙的肌肤上,仿若镀上了一层淡金的光,她太美了,美得像圣洁的池塘里那朵刚开的睡莲,香软柔顺,摄人心魄,如此画面透着禁忌的诱惑,看得南禹衡心跳加快,几乎同时,他的大脑“嗡”得一声炸掉,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干嘛!   猛地从秦嫣身上站了起来,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出了宿舍的门,“砰”得一声把门关上了。   秦嫣捂住胸口从床上撑起身子看着门的方向,剧烈的心跳久久无法平复…   南禹衡再次回来,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了,他打开宿舍门的时候,某位少女已经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正在盯着手机看某个无聊的综艺节目。   南禹衡进了屋后,她的眼神抬了一下,而后又落在了手机上,南禹衡进了浴室,过了一会再出来时,他已经换上了一套棉质的家居服。   秦嫣依然什么话都没说,但是身子往里靠了靠,让出半张床的位置,南禹衡斜了她一眼,往房间里仅有的一把椅子上一坐,秦嫣干脆就势按灭了房间的灯。   把床头的毯子裹在自己身上,然后将被子往旁边一推对他说:“坐下面不冷吗?你盖这个。”   然后就背过身去也关掉了手机,南禹衡没有上床,而是坐在床下对着电脑整理了一下论文,看秦嫣半天都没动,差不多睡着了,才关掉电脑,走到床边拉开被子平躺下。   可当他刚枕到枕头上,身边的小女人突然转了个身,黑暗中一双明亮的大眼闪烁着光牢牢盯着他。 第59章   南禹衡侧过头, 那双好看的眼如黑夜中的明月,悠然清亮,秦嫣将两个手合上压在脸颊边, 听见他低声说:“干嘛还不睡?”   秦嫣那双会笑的眼睛弯了起来, 露出漂亮的卧蚕, 清纯可人。   “看你啊。”   南禹衡有些不自然地转过身背对着她,秦嫣往他那凑了凑,将脸贴在他的背上对他说:“南禹衡,以后不许回避我,不然我真不理你了。”   他只穿了一件灰色的棉质长袖T恤, 透过薄薄的布料, 秦嫣能感觉到他温热的体温, 和充满安全感的背脊。   可南禹衡却突然转过身来, 蓦地一抬手,秦嫣吓得缩成小小一团,以为他要打自己头,结果下一秒被温暖的被窝覆盖住, 南禹衡将被子甩开罩在她身上就势将她缩成一团的小身体拢进怀中。   秦嫣睁开眼时, 自己的脸已经埋在他的胸口,她微微抬头还能看见南禹衡好看性感的下巴, 秦嫣不知道怎么形容此时此刻的感受, 就像心口窝突然被灌满了蜜,甜得她想拼命地打滚,而她只是将那小女儿的羞涩和喜悦埋在南禹衡胸口, 而后抬头吻了下他的下巴。   南禹衡闭着眼,低沉优雅的声音从秦嫣头顶传来:“老实点,不然就把你扔下床。”   “你舍不得。”秦嫣没脸没皮地往他怀里钻了钻,嘴边洋溢着无法掩饰的笑容,小梨涡在黑夜里像璀璨的繁星,幸福明亮,南禹衡也在黑暗中弯起嘴角。   可后遗症就是…秦嫣彻底失眠了。   过了二十分钟,南禹衡早已闭上眼半天没动过了,可她还是眨巴着一双大眼,长睫在南禹衡的胸前扫过来扫过去,而后偷偷抬头用微弱地声音说:“你睡着了吗?”   半晌,南禹衡没有动静,就在秦嫣以为他不会说话时,却突然听见他“嗯”了一声。   “睡着了还‘嗯’?”   南禹衡干脆睁开眼低下头看着她:“你到底想干嘛?”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太过于炯亮,带着滚烫的温度,烧得秦嫣的脸颊绯红一片,低下头说:“我不想干嘛,我就是睡不着,想听你讲故事。”   南禹衡想起很久以前某个暑假,秦智去国外做交换生,秦嫣便寄放在南家一段时间,那时候她可是真粘人啊,也是一睡不着就吵着要他讲故事。   他有些无语地坐了起来,半靠在床头对她说:“我看你是长不大了。”   秦嫣窝在枕头上对他皱了皱小鼻子,他眼里噙着笑意张开手臂:“过来。”   秦嫣便挪到他旁边,被他一把捞了上去放在胸前,又将被子也拉了上来把她裹个严实然后问她:“想听什么?”   秦嫣顿了几秒说:“想听…你家的故事。”   然后抬起头,如水的眼眸深深地望进他的眼底:“可以吗?”   这简单的三个字看似是在询问他,实则是在问他可不可让她走进他的心里,进入他的世界。   南禹衡低眸审视着她认真的小脸,玩味地笑道:“看来你今天是有备而来的?”   秦嫣轻轻眨了下眼,满脸诚恳的模样,那少女身上独有的温软甜美让南禹衡的眸底溅起一片柔光,他拍她一下:“睡好。”   秦嫣便放下脑袋枕在他的胸前,伸出手环着他的腰。   南禹衡似乎停顿了好长时间,也许在回忆,也许在梳理,最终他决定从他的妈妈魏蓝和爸爸南振开始讲起。   南振第一次看见魏蓝是在当时的一个挺有名的古风茶韵会馆,他跟着生意上的一群伙伴到那聚聚。   那个地方有很多年轻漂亮的艺师,她们通常会穿着古典长袍为客人弹奏古风乐曲助兴。   而魏蓝当时在那家会馆的名气无人不知,因为她是那家会馆唯一一个用古琴弹奏的姑娘,但凡听过的人无一不被她吸引,可她的表演并不好预定,有时候提前半个月都不一定能安排上。   南振年轻时也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三十多的年纪依然孑然一身,他是南亚德最疼爱的儿子,也是让整个南家最操心的儿子,他留学回来不肯进家族企业直接去考了飞行执照,跑去开了一段时间飞机,直接把南亚德气得一病不起。   毕竟南家是跑船的,以海为生,偏偏他最看中的儿子非要飞到天上去,就跟刻意跟他作对似的。   后来飞机是不开了,干脆自己做起了生意,乱七八糟的什么都干,南亚德说给他五年,做不好就回家。   结果他不仅把生意做起来了,还做得风生水起,南亚德是气得不轻,又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特别是他的终身大事,是南亚德最操心的,他几个哥哥没几年都能抱上孙子了,偏偏他心还野得很。   直到南振看见了魏蓝,南禹衡曾经听爸爸这样描述过他第一眼见到妈妈时的印象——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想看她的表演,不仅是她弹出的曲子行云流水,更是她的长相,无论举手投足,眉眼之间的□□处处透着古典的气息,仿佛就像从那个远古的时代穿越过来,透着无尽的神秘感。   她演奏时从不会看客人,仿佛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魏蓝虽然做着这份工作,但她身上有种与身俱来的清高,南振能看出来她骨子里把自己和他们这些商人划分得很清,她从来不接受别人的邀请,也从不和人喝酒,纵使追求她的大老板不在少数,可她向来独来独往。   南振连续去了那家会馆三个月,次次叫魏蓝,偏偏魏蓝从没正眼瞧过他。   后来他生意上遇到紧急的事出了趟国,回来已是两个月以后,当他再踏入那里见到魏蓝后,她像往常一样,三曲毕起身,只是那一天魏蓝转身后,南振再也无法抑制住心里那股压抑的情感。   他直接冲出包间,可魏蓝已经下班了,她的同事没人知道她住在哪里,她在那家会馆工作了五年,所有人对她这个人都不了解,她总是下了班就不见踪影,平时很少和人说话,那时南振甚至觉得这个女人神秘到令他发狂。   他动用关系直接找到了会馆老板,老板被南振逼得没有办法,在南振再三保证不会做伤害她的事,老板才将魏蓝的住址给了南振。   而当南振开车到那个地方时才傻了眼,那是一个非常破败的平房,四周停着挖土机,墙上画着大大的红色“拆”字,木门还随着风摇晃,南振就那样站在那间平房不远处一根烟接着一根烟,心情复杂翻涌。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房间的灯灭了,然后又突然开了,紧接着房间里一阵异响。   南振扔掉烟就冲到门前大力拍着摇摇欲坠的木门,当魏蓝打开门看见南振就站在门口时,她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她知道这个男人是经常来会馆的大老板,可她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他却在此时此刻,深更半夜突然出现在她家门前。   而南振顾不得理会她的震惊,问她出了什么事,她说他爸爸犯病了,问南振有没有车?她要去医院。   南振二话没说冲进屋中背起她高位截瘫的老父亲就冲上了车,那一夜,如果不是南振那么巧跑到魏蓝家门口,如果不是南振跑前跑后到处找人,又照料了他们一晚,魏蓝的父亲不会捡回一条命。   魏蓝记住了他叫南振,她说她会还他这个恩情,除此之外,她依然和南振保持着疏离的关系。   直到他将他们一家从拆迁队的围攻下救了出来,魏蓝再也无法忽视这个男人在她生命中的重要性。   南振曾经和南禹衡调侃说:“你妈可难追了,我追了好几年才有的你。”   也是有了南禹衡后,南振终于不顾家族反对毅然和魏蓝领了证,当时迫于形势压力,他没有办法给魏蓝一个正式的婚礼,这是到他离开人世前还在懊悔的事情。   南家终于无法忍受他娶了一个卑不足道的女人,彻底不让他再认祖归宗。   可南振依然逢年过节带着儿时胖嘟嘟的南禹衡回去看南亚德,那时南禹衡问爸爸,爷爷都不喜欢我们,我们为什么还要回去?   南振告诉他,你爷爷可以不认我,但我不能不认他,他是我爸。   南亚德在世时,虽然南振每次带南禹衡过去,他从来不会给南振好脸色看,但却总是背着他偷偷塞糖给南禹衡。   只是后来南亚德去世了。   秦嫣有些心疼地问南禹衡:“其实你爷爷还是挺喜欢你的吧?”   南禹衡笑了一下:“我那时太小,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我爸每次带我去他那,把我放下自己去外面转悠,我爷爷就让我给他抱抱,我爸只要一回来,他就赶紧把我推开,跟什么事没发生一样。”   秦嫣“咯咯”笑了:“你爷爷可真逗,还和自己儿子堵气,我要跟爸爸生气,我爸晚上一定睡不着觉。”   南禹衡的笑容却突然敛了去:“爷爷不让我妈进门也是他身不由己,我爷爷一共有两个老婆两个外室,他老了后,两个外室也搬进了南家,我奶奶是我爷爷的发妻,也是正房,她只生了我南佳姑妈和我爸。   而我爷爷身边的其他三房娘家势力都不弱,她们也有自己的孩子,我爷爷老了,各房都在为自己盘算,我奶奶又走得早,他们就抓着我妈的身份不放,说我妈如果进门,让一个卖艺的和名门女人住在一个屋檐下,等于打几房女人的脸。   我爸一直没太过问南家的生意,我爷爷老后,生意慢慢被几房瓜分,他们逼得我爷爷只能权衡利弊,做出这样的选择。   但是他在时,我们家还算安稳,没人会敢动我们心思,只是他后来走了…”   秦嫣突然想起什么:“那住在你家的那个姑妈?”   “南虞是二房王太太的女儿,我爷爷当时迎她进门,好像也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情迫不得已,所以王太太不得我爷爷喜欢,只有南虞一个女儿。”   秦嫣将脸在南禹衡胸口揉了揉:“啊啊啊!好乱啊,你爷爷为什么娶那么多人?你可别遗传你爷爷这点!”   南禹衡笑着摸了摸她柔软的短发:“你以为他想啊,谁没事找一堆女人到家里搞斗争,很多时候我爷爷也迫不得已。”   秦嫣想了想,自己的家庭还是很简单的,没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南禹衡见她皱着眉的样子,声音里透着一丝玩味:“现在也觉得头疼了?你看东海岸现在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盯着我,我背后还有整个南家压着,前有狼后有虎,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秦嫣一个翻身直接趴在了南禹衡身上,下巴用劲磕在他的胸口:“谁说我后悔了?我只是在想以后是把这些人红烧了还是清蒸了,不行油炸吧?”   忽然整个夜一片寂静,南禹衡感觉到她柔软的身体贴着自己,虽然秦嫣没有任何察觉,但却让他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一把将她推到旁边冷着脸说:“睡觉!” 第60章   那天晚上秦嫣并没有完全理清这南家错综复杂的关系, 可她终于第一次这么真实地感受到南禹衡的处境有多么艰难。   明明该无忧无虑的年纪,明明该好好享受大学生活的年纪,他却要一边兼顾学业, 一边不停地在自己周围筑起高墙, 抵御四面八方随时会攻打进城的敌人。   而真实的情况, 远比南禹衡告诉秦嫣的这只言片语要复杂很多,但是他并不想让她承受太多压力,有些东西,对她来说还太重了。   而下半夜南禹衡背对着她,她将小脸靠在他的背上倒也睡着了, 只是她是睡着了, 南禹衡却几乎一夜未合眼。   他本就是心思比较重的人, 从前一个人倒也有种豁出去大不了一死的无畏感, 可现在,身边躺着一个小人,他如今已经无法忽略她的心思,她这个年纪, 正是为了爱情能奋不顾身的时候, 倘若他还像之前一样刻意冷淡她,怕她也不会甘愿被冷落的。   从前他倒是还能吃准她的想法, 起码她的言行还能在他控制的范围内, 可经过今晚,南禹衡意识到秦嫣长大了,她有了自己的思想, 正因为这样,她便成了南禹衡行进路上那个不可控的因素。   可他现在的情况,还有很多事要做,很多步没走,根本没有精力顾得上她,此时的秦嫣正在经历最美好的青春年华,他不忍心带着她在艰难泞泥的道路上蹒跚。   更何况,她简单纯净,如果把那些人性阴暗面全放在她面前,让她为了自己而放弃她的纯良,南禹衡实在做不到。   那是一个安逸的夜,秦嫣睡得很踏实,她睡觉已经没有小时候那么喜欢乱动,可从前,是她毫无章法的睡姿,让南禹衡无法入眠,如今,她安静得像小猫一样,南禹衡依然看着她难以入眠。   他干脆半靠在床头,将她的小身躯搂进怀中盯着她长长的睫毛和小巧的鼻子,连他都不知道他眼里的光有多怜惜和柔和。   可那也的确是个让他烦恼的夜晚,他需要好好想想该拿这个小东西怎么办。   也许是前一天睡得太迟了,早晨南禹衡喊秦嫣起床,她死活睁不开眼睛,烦躁地将被子蒙在头顶硬是赖在床上。   南禹衡干脆一把掀开被子,将她捉进怀里,她就跟个没有骨头的人一样靠在他胸口。   南禹衡将唇凑到她耳边低浅地说道:“要我咬你吗?”   秦嫣晃了一下,赶紧站直了身子,南禹衡将她的衣服扔给她然后进了浴室。   秦嫣换好衣服后,南禹衡已经将新牙刷上挤上了牙膏,脸盆里打上了热水。   他们从宿舍出门的时候,天还没完全亮,秦嫣嚷嚷着:“干嘛这么早喊我起来?”   南禹衡没好气地说:“你不上课啦?”   她鼓着腮帮子不说话了,南城大学到景仁坐车还要好长时间,秦嫣摸了摸肚子嘟囔着:“又困又饿。”   南禹衡见她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笑着敞开风衣将她裹了进来,秦嫣干脆闭着眼睛抱着他说:“那我先睡一会,到了叫我。”   “有你这样一边走路一边睡觉的吗?”   南禹衡刚说她两句,正好迎面而来两个女大学生,有些惊讶地看着南禹衡外套里包着的小人,连脑袋都看不见,不免停下脚步对他说:“南禹衡,这是谁啊?”   秦嫣听见声音,将脑袋从南禹衡外套里钻了出来,看见是两个漂亮的小姐姐,笑着对她们说:“他的小女友。”   这两个女大学生吓得不轻,被秦嫣的样貌惊艳了一下,也被她看上去的年龄惊吓了一下,南禹衡将她的头又硬生生按了下去对那两个女生说:“麻烦早上看到傅教授,帮我和他说声,我有事迟点过去。”   两个女生从来没有见过跟冰块一样的南禹衡对谁这么亲昵过,都有些口吃地说:“好,好,没,没问题。”   南禹衡才搂着怀中的秦嫣出了学校,这所大学里到处都是认识秦智的人,他把秦嫣裹在怀里也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否则要是让秦智知道他妹昨晚在南禹衡那里待了一夜,秦智估计会过去砸了南禹衡的宿舍。   南禹衡也没有联系荣叔,出了学校,让秦嫣在路边等他,他买了几个热腾腾的包子和豆浆,然后两人挤上了公交车,幸好那时候很早,公交车上还没什么人,他们坐到后排,南禹衡将包子递给她,替她把豆浆的吸管插上。   秦嫣笑眯眯地看着他:“你第一次坐公交车吧?”   南禹衡不说话,秦嫣又用膀子碰了碰他:“是不是?”   南禹衡拿起一个包子塞进她嘴里:“是!”   秦嫣咬了一口一脸坏笑的表情:“好不好玩?”   南禹衡无语地将手上的豆浆也塞给她:“好玩你个大头鬼。”   秦嫣吸了口豆浆顿感暖和极了:“哇,你们学校门口的豆浆好好喝哦,你喝喝看。”   她将吸管凑到南禹衡唇边,他吸了一口,眉眼舒展,很甜。   路上南禹衡问了下秦嫣最近的功课,秦嫣清了清嗓子立马给他背了首很长的古文,搞得旁边刚买菜回来的阿姨直说:“小姑娘你这记性好,我家女儿四句话都背不出来。”   南禹衡低低地笑着,秦嫣涨红了脸。   车子停下后,他们并肩走在去往学校的小道上,路上已经有稀稀拉拉的学生,快到学校门口的时候,秦嫣的步子越来越慢。   南禹衡侧过头看着她:“你再不快点要迟到了。”   秦嫣忽然停下脚步将南禹衡拉到路边的大树后面,南禹衡问她:“干嘛?”   初春的早晨有些微凉,风拂过绿叶,拂过含苞的花朵,大地都变得温柔起来。   南禹衡的身型挺拔修长,深邃悠然的眸也在春风的缠绕中好看得让秦嫣心跳加快。   她白皙的脸颊染上一抹绯红,就这样凝望着南禹衡说:“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   “嗯,我看着你进去。”   她却并没有走,而是有些羞涩软糯地说:“抱…”   南禹衡低眉浅笑,将双手从风衣口袋拿了出来环住她,秦嫣的脸在他胸口拼命蹭了蹭,贪婪地嗅着他的味道:“我什么时候还能见你?”   南禹衡将她扯开揉了揉她的脑袋:“傻瓜,上去吧,真要迟了。”   秦嫣才依依不舍地和他分开。   她走后,南禹衡站在街边看着她的身影进了学校,她又回过头朝着他的方向笑了下才消失不见。   南禹衡收回目光刚准备转身,却感觉到街对面有道目光盯着他,他停下脚步转过头便看见秦文毅站在一辆汽车旁。   南禹衡愣了一瞬,便已经抬脚向着秦文毅走去。   对于秦文毅来说,女儿一晚上没回家,他们自然也一夜睡不踏实,于是他便早早来到景仁门口。   果不其然,他猜想的不错,秦嫣去找南禹衡了,当他看见自己的女儿扑进南禹衡怀中时,他差点走过去扯开她,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默默点燃一根烟。   一直到南禹衡走到他近前,他才将烟踩灭。   秦文毅靠在车上看着红枫山的方向叹了一声,南禹衡走到他旁边也靠在车上跟他看着同一个方向。   两人之间相对无言,半晌,秦文毅才说:“你有什么打算?”   或许刚才跟他女儿站在一起的是其他任何一个男人,秦文毅都会先质问一番,再威胁一番,但这个人是南禹衡,秦文毅却没有办法像对待其他男孩一样对待他。   因为他知道南禹衡和小嫣从小一起长大,他对秦嫣的爱护不比秦智少,秦文毅心里清楚,南禹衡是个心思缜密的孩子,他知道自己的处境,所以不会轻易拉秦嫣下水,他才会上来就问他有什么打算。   可出乎意料的是,南禹衡回复他三个字:“不知道。”   南禹衡的确是不知道的,在昨天之前,他对未来的计划中没有秦嫣,而这个小东西就像彗星一样,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生命中,让他根本还来不及打算。   所以他反问了秦文毅一句:“秦叔叔有什么打算?”   南禹衡虽然还没想好怎么办,但他清楚秦文毅能在今天早晨过来候上一眼,恐怕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秦文毅也没有回避,直接和南禹衡说道:“我和她妈妈打算将她送走。”   当晨起的第一缕凉风吹进心底是什么感受,大约就是像现在的南禹衡一样,春寒料峭,冰冷刺骨。   可他依然平静地望着远处那隐隐绰绰的山群,幽深的眸里看不到一丝波澜,如死寂的秋,毫无生机。   秦文毅侧过头问他:“你看呢?”   秦嫣还没成年,他的父母有权为她安排之后的人生,即使她成年了,她有父有母有家,也轮不到他南禹衡来插手她的未来,更何况,现在他自身难保。   秦文毅虽然在问他,可他清楚这个问题,秦文毅并不需要答案。   良久,他吐出几个字:“青山元不动,白云自去来。”   他说完这句话便转过身朝着林荫小道的尽头走去,风吹起了他的衣角,让他的背影有些萧索。   秦文毅独自点燃一根烟,又悠悠吐出丝丝烟雾回味着这十个字。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又一个四季的轮回开始了… 第61章   秦嫣上了高中后, 虽然没再和裴毓霖说过什么话,但毕竟在一个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多少关于她的事情也略知一二。   例如裴毓霖的妹妹裴毓沁升到了景仁初中部, 这个小姑娘和她姐姐的性格截然不同, 裴毓霖有什么心思都是藏在心里,不动声色,而裴毓沁仗着自己是裴家老幺,又有长姐在学校名气颇大,刚升上来的时候就特别横行霸道, 秦嫣听说她还把班上小女生欺负得不敢来学校, 小小年纪娇惯蛮横得很。   好巧不巧, 这位小学妹的姐姐也在秦嫣她们班, 叫舒乐,这一来,便搞得舒乐很生气找裴毓霖理论,裴毓霖当然是护着自家妹妹, 反而给了舒乐一个下马威。   舒乐不像裴毓霖平时总是端着, 她性格开朗人缘好,明着不敢跟裴毓霖硬来, 暗地里拉帮结派没少戳裴毓霖脊梁骨。   这些事情秦嫣虽然不参合, 但多少也是知道的。   秦嫣和南禹衡道了别后便进了景仁,也许是多日来积郁烦闷的心情昨晚终于解开了,秦嫣今早有种心口大石落定的感觉, 心情自然也好了很多。   一进班看见谁都笑盈盈的,正好舒乐拿着今天准备参加比赛的手工模型,见到秦嫣对她笑,便走到座位旁边将模型拿给秦嫣看。   那是他们高二年级组举办的一次创意模型大赛,据说第一名的模型会拿到市里,还有可能参加全国性的青少年模型大赛,所以大家积极性都很高。   舒乐的模型是个仿真的原始森林,里面的大树藤蔓河流弄得跟真的一样,小巧精致,把秦嫣看傻了,啧啧称奇:“你这个太棒了,肯定能拿名次!”   舒乐得到秦嫣的肯定也很开心,问她做的是什么,秦嫣从抽屉里把她的拿了出来,是个很精巧的小木屋,虽然很别致,不过木屋的结构都是在秦智的指导下完成的。   舒乐看了以后也赞不绝口,两人互相交换模型看了好一会上课铃打了,舒乐拿着模型回了座位。   本来一个上午秦嫣心情都挺好的,下午的体育课结束,大家刚回班,突然班上传来一声非常凄厉的尖叫声,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秦嫣也抬头看去,就见舒乐从抽屉里把她的模型拿了出来,明明早上秦嫣看得时候还是完好无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舒乐此时手里的模型完全面目全非,那些用塑料或者泡沫做的河流大树全部断裂开,整个模型盘上一片凌乱,惨不忍睹!   舒乐火大地将模型往桌上一摔转身就吼道:“谁干的?”   所有人都惊恐地面面相觑,舒乐急得都要哭了:“体育课前还是好的,你们上课时谁回来过?”   很多人都纷纷摇头,陆凡不敢去看秦嫣,但还是有女生往秦嫣那里看。   秦嫣皱起眉望了眼四周迎上舒乐的目光:“我回来过一趟,但我没注意你那边。”   舒乐眼里立马浮上一层恨意,紧紧盯着秦嫣,推开身边的人就快速冲到秦嫣面前,在秦嫣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从她抽屉里拿出那个木屋模型就摔在地上用脚踩烂,愤恨地对她说:“模型我今天才带过来,早上只给你看过!你说我能拿名次,你是不是怕我拿名次才这样干?你毁了我的心血你也别想拿奖!”   秦嫣只是这样站在座位旁边看着她一边哭一边将自己做了半个月的心血踩烂,好多人过来把舒乐拉走,陆凡着急地蹲下身去捡那些被踩烂的木头块,秦嫣默默低下头看着一地狼藉,不言不语,放在身侧的拳头慢慢握紧,她低声问陆凡:“裴毓霖在哪?”   陆凡有些诧异秦嫣好好突然问裴毓霖干嘛?于是对她说:“她去体育器材室那放跳绳了。”   秦嫣一声不响从后门走出教室直奔后操场。   她赶到那的时候,裴毓霖刚放完东西,体育老师和颜悦色地对她说谢谢,裴毓霖也礼貌地说:“不用谢黄老师,应该的。”   说完她一转身便看见秦嫣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牢牢盯着她。   秦嫣如今不算矮了,长款衬衫配上短小的夹克,笔直的黑色长裤,一头飒爽的短发,倒也显得她此刻周身散发着一种强悍的气场。   裴毓霖微微愣了一下,便从她旁边走了过去,秦嫣一把抓住裴毓霖的胳膊将她往自己面前狠狠一拉,逼迫着她立在自己眼前。   裴毓霖有些来火地说:“你干嘛啊?”   秦嫣一句废话也没多说,拉着她的胳膊就将她往器材室侧面的角落走,裴毓霖动气了,对秦嫣凶道:“你放开我!”   秦嫣到底练了一段时间柔道,要论擒住一个裴毓霖她还是有这个本事的。   一直将她拽到房子后面,秦嫣才一把松开她,用身体把她的去路一堵凶狠地盯着她:“是不是你干的?”   裴毓霖提高了音调:“什么我干的?我干吗了?”   说着她就想绕过秦嫣,秦嫣一移步子轻松挡在她面前,虽然裴毓霖和秦嫣差不多高,但秦嫣如今的气势让裴毓霖不敢跟她硬来。   秦嫣再次逼近她一步,把她逼得只能往后退。   “再装?舒乐的模型你敢说不是你搞的鬼?”   裴毓霖也没有被秦嫣的气势唬住,昂起胸回道:“你有什么证据?”   “我没有证据!”   裴毓霖笑了,笑得很冷:“那真是好玩了,你没有证据凭什么说是我?”   秦嫣缓缓昂起下巴,那双大眼微微眯起用一种似能穿透人心的目光牢牢盯着裴毓霖。   “我不仅知道是你搞的,我还知道很多事,裴毓霖,我们认识几年了?很多事情我不说破不代表我心里不清楚,你要我把账跟你一笔笔算吗?好,我今天就跟你好好理一理!”   裴毓霖也不急着走了,干脆往身后的墙上一靠讥讽地说:“你理啊,我看你能理出什么?”   秦嫣就这样立在她的正前方,眼里的光越来越冷:“刚上初中那会你和当时的校花方颖有过节,她破坏了你们的舞蹈伴奏,你怀恨在心,一直想找机会报复她,终于给你等到她跟南禹衡表白。   本来我们几个去凑热闹,你也跟了去。   其实那天我一直很奇怪,到底是谁推得我,辛亏是南禹衡手快,他要是手慢,我这张脸皮当场就毁了!   你想利用我让方颖在整个景仁抬不起头,让她难堪,顺便还能毁掉我的脸。   裴毓霖,你到底有多恨我?”   裴毓霖靠在墙上的眸子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有些嘲弄地抱着胸:“然后呢?继续说啊。”   “你从一开始靠近我的目的就不单纯,你居然利用我,用那么下三滥的手段接近我哥,我真的怎么也不可能想得到,这是你裴毓霖干出来的事,我替你父母悲哀!”   裴毓霖眼底终于浮上怒意猛地抬头对秦嫣吼道:“你给我继续说啊!”   秦嫣冷哼一声:“好,我继续说,于桐,你的表姐!你怎么对她的?你把她的身世到处散播,让整个景仁,整个东海岸的人用她最痛的伤疤耻笑她,唾弃她!   你编了一个又一个无中生有的谎言诋毁她,你把她害成那样将她赶出裴家,让她成了过街的老鼠,她何错之有?   我问你,我又何错之有?”   裴毓霖的睫毛终于开始不停颤抖,整张脸变得煞白,秦嫣几步走到她近前,咄咄逼人地盯着她:“舒乐的模型肯定能拿奖,我的也有希望,你毁掉舒乐的模型,再接机利用舒乐毁掉我的,一箭双雕的本事你裴毓霖从初中就玩得如火纯青,还需要证据吗?我能从你手上吃几次亏?你还敢不承认?”   强大的压迫感直逼裴毓霖的心脏,让她呼吸困难,她一把推开秦嫣低吼道:“就是我又怎么样?你能拿我怎么样?你去告诉舒乐啊,她敢找我撕吗?呵…   我就是恨你,就是恨于桐!   她算我哪门子表姐?于家早就不承认她妈了,就是我妈顾念旧情把她接过来,明明是个杂种,还混血?漂亮?她也配得上漂亮?于家根本不可能认她,她污了于家的血脉!   这样的女人,你哥就是瞎了眼!”   “闭嘴!”秦嫣狠声道!   裴毓霖笑得冰冷刺骨,眼里透着怨毒地光:“我偏要说!还有你,你们秦家算什么东西?小门小户,在东海岸根本不值一提,你凭什么一进景仁就夺走了所有目光,凭什么明明是我领舞,所有人都在看你?   凭什么你成绩也好,所有人都喜欢你?端木翊、秦智、南禹衡,就连钟藤那个混蛋都不会动你一下?凭什么?”   秦嫣的瞳孔突然收缩起来,心中盘旋着一股强烈的情绪一瞬不瞬地盯着裴毓霖:“说到钟藤我还真想问你一个问题,那年他的成年礼,是不是你让人把我引到地下室的?”   裴毓霖先是抬头盯着秦嫣看了一眼,而后冷静下来,突然陷入沉默。   秦嫣看着她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接而说道:“这件事我一直想了很久,直到于桐走后我突然想明白了。   那天钟家原本选中的是你,本来你就应该是当天最耀眼的主角,钟藤却莫名其妙选了我,等于当着整个东海岸人的面让你下不了台阶,按照你的脾气,你能忍得下这口气?   我要没记错,我在和钟藤跳舞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你到底去了哪?   知道南禹衡对我有多重要的只有我身边的人,你已经利用过一次我和南禹衡来报复方颖,所以这是你第二次利用我和南禹衡的关系把我引到地下室。   其实从你心里来说你也不想嫁给钟藤,你喜欢的人是我哥,但你根本没有办法摆脱家族的安排,因为你是裴家长女,所以只要钟藤身上有污点,你就可以顺利脱身,还能顺便把我也算计进去。   也许你原本的计划是等到舞会差不多结束时让人发现我们,到时候你们裴家借机大闹,你和钟藤的事顺利黄掉不说,还能把我和钟藤搞臭,多完美的计划!   只是你没料到我爸和南禹衡会提前找到我!   我再问你一遍,我说得是,还是不是?”   这件事,秦嫣早就想和裴毓霖求证了,只是这两年,两人形同陌路,她也一直没有机会将这个问题甩给裴毓霖。   而裴毓霖自始至终只是挂着冷笑,睨着秦嫣眼里有丝嘲讽:“秦嫣啊秦嫣,你看着比谁都单纯,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你才是伪装得最好的那一个!”   “错!我从来没有伪装,只是我不屑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裴毓霖眼里覆上一层毒辣:“可惜你只猜对了一半,你以为那天晚上的事情只是我想报复你和钟藤这么简单?呵,不过你放心,游戏还没结束,谁赢还不知道呢!”   突然墙后传来一声冷笑,把两人都吓了一跳同时往后看去,就见那里走出一个人,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上的手机说:“起码第一回 合你裴毓霖输定了!”她说完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放。   秦嫣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的小小,自从上次那件事后,她一直没来学校,近来范太太也没来过他们家,没想到今天会突然在学校看见小小。   裴毓霖见有人来了,也不再和秦嫣多扯,白了小小一眼径直走掉了。   她离开后,小小站在远处对秦嫣露出一抹久违的笑容,她穿着蓝色的微喇牛仔裤,一件黑色的卫衣,绑了个马尾,很干净清爽的样子。   她态度似乎和从前一样,就像两人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随着那个熟悉的笑容,一切都回来了,她对秦嫣说:“去班上找你,陆凡说你可能来了这,我就过来了。”   秦嫣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是回来上课的吗?”   小小双手插进牛仔裤口袋里,耸了耸肩摇摇头:“来办转学手续,顺便过来跟你道个别,我们要搬走了。”   这个消息太突然,突然到秦嫣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只是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小小,有种忽然很想哭的冲动。   小小看见她的表情,眼里也湿了一圈,她扭开头望了望天让眼泪努力憋回去,然后对秦嫣张开双臂:“再见了,我的老朋友。”   秦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朝小小几步走过去一把抱住她,对她说:“不管去哪,都要好好的。”   小小声音也有些哽咽:“我们都要好好的。”   说完她在秦嫣耳边说:“我要走了,没准备什么告别的礼物,临时送你一份大礼,你得收下。”   秦嫣松开她有些不解地看着她,她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   小小有些狡黠地笑了笑:“我其实一直想谢谢你,我的事你一直没有告诉南禹衡,那天也是喊的秦智来替我解围,我都知道…”   小小低眸清淡地扯了下嘴角:“我知道你替我在南禹衡面前保住了最后的尊严,我欠你一句道谢,你帮了我,我临走前想帮你最后一次。   你先走,可能你还没到教室礼物就能收到了。”   秦嫣更加迷惑,小小推着她的背让她走,于是秦嫣迈开步子走了一段,又回过头去,范筱萧一身轻便的装束,阳光下对她露出灿烂的笑如初春里盛放的第一朵鲜花,让秦嫣想起她和小小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她的脸上也是挂着这样的笑容热情地对她说:“嗨,你在景仁上学吗?我们以后可以一起走。”   就这样,她们陪伴了彼此好多个春去秋来,漫长的一段青春年华,她们在放学的路上一起嬉笑打闹,在放假的时候,钻进一个被窝里看喜欢的动漫,在周末的时候,相约去每一个小女生喜欢去的小店。   如果没有小小,也许秦嫣的花季雨季只能与大提琴为伴,无法感受无聊寂寞时,有同龄小女生陪在身边说些只有那个年纪的女生才听懂的话,正因为小小的出现,让她的学生时期变得更加绚烂,纵使她们之间也有过不愉快,也冷战了好长一段时间。   可也许这个年纪的少女,每个人都在学着成长,学着和人相处,学着探索这个世界的光明与阴暗,所以总会有些磕磕绊绊。   然而当有一天,这个人告诉你,她要离开了,彻彻底底从你的生命中离开了,这种害怕和空虚的感觉让秦嫣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于是,小小在阳光下璀璨的笑容便成了秦嫣对她最后的记忆。   她缓步在景仁的操场边,一排矮矮的栀子花将芬芳的香气传递到操场的每一个角落,这也许就是青春的气息,味甜中带着美好,纵使有苦涩,可终是美好的。   秦嫣也放慢了脚步感受着春风拂面的柔和,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整个学校的广播响了,有些刺耳的声音传了出来,很多在操场打球的人也停下来准备听听是不是有什么通知之类的。   可一阵忙音过后,广播里突然传来一段熟悉的声音“就是我又怎么样?你能拿我怎么样?你去告诉舒乐啊,她敢找我撕吗?呵…”   秦嫣的脚步猛然顿住,不可置信地回过身去向着广播室狂奔… 第62章 (第二更) ...   整个景仁, 所有的广播都在放着她刚才和裴毓霖的对话,她亲口承认毁了舒乐的模型,也让那么多年缠绕在于桐身上的流言水落石出。   秦嫣跑过夕阳下的操场, 跑过喧闹的喷泉池畔, 跑过正在课间休息的走廊,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放下手上的东西,惊讶而好奇地听着广播里的对话。   而在对话就要放到秦嫣问裴毓霖关于钟藤成年礼那段时,声音戛然而止了。   秦嫣顿时热泪盈眶,她不知道小小是怎样进了广播室将这段对话放了出来, 但她知道小小关掉了最后一段对话, 是为了维护她的名声, 当年她承诺过替她保守秘密, 纵使事过境迁,有些东西却始终变不了。   可是当秦嫣跑到广播室时,那里围了几个老师和学生,小小早已不在了。   秦嫣拿出手机拨通小小的电话, 那头很快接通了, 秦嫣气喘吁吁地问她:“你在哪?”   小小语气轻松地说:“走了,这个礼物还满意吗?”   秦嫣哭笑不得地说:“真不愧是范筱萧!”   小小在电话里爽朗地笑了起来:“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想搞她了, 之前还有顾及, 不过现在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再说以后她想找我也找不到了。”   准确来说,小小从初中开始就提防裴毓霖了, 所以那次钟藤成年礼,他们下午去海岸边回去后,裴毓霖问她们去了哪,小小才会对她有所隐瞒,虽然她的表面功夫做得□□无缝,不过她心里对裴毓霖始终有层隔阂。   她清楚像自己这样普通家庭出生的女孩,裴毓霖根本看不起,东海岸,就是一个吃人的地方,弱肉强食,四面楚歌,所谓的名门望族,想混进那封闭的小圈子,就得掉上很多层皮。   像他们这样的,纵使再顶浪遨游,最后还是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小小挂电话前对秦嫣说:“对了,那次我腿伤南禹衡来看我,他临走时和我说的话我一直没告诉你。”   秦嫣握着电话停下脚步,一片樱花随风飘落,悄无声息地落在她的肩膀上静止不动。   她听见小小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南禹衡跟我说,如果我再动你,他会让我另一条腿也站不起来。”   说着小小自己笑了,笑得有些心酸:“真的,那么温文尔雅的南禹衡,我真想不到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我住在他隔壁好几年,那时我才认识到这个男人有多狠,他绝对不是外表看上去的样子,藏得可真深。   你真幸运,起码不管怎么样他总是护着你。   秦嫣,希望你们以后一切顺利,虽然我很嫉妒你,但这句是真心的。”   秦嫣也笑了:“保重。”   也许那天注定会是秦嫣生命中最大的转折点,她最好的朋友离开了她,而她不知道的是,有一件更大的事正在等着她。   下午,秦文毅已经联系了秦智,让他今天接着秦嫣就直接回家,他和林岩有事情要和他们说,电话里,他没告诉秦智是什么事。   秦嫣放学后,秦智也只是跟她说爸妈让他们回家,虽然秦嫣有些隐隐不安,但她还没有想到事情和自己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直到两人回到家吃完饭后,秦文毅当着全家人的面对秦嫣说,他们决定把她送出国,已经联系好了学校,会暂时先过去读一段时间,然后直接考伯克利。   秦嫣一开始以为爸爸说笑话呢,这一切太突然了,甚至之前从来没有跟她商量过,她才上高二,高三都没读,根本就没考虑过留学的事情。   然而当秦文毅把求学计划和过去后的生活安排一步步告诉秦嫣后,秦嫣才意识到爸爸不是在开玩笑。   她当时就拉开椅子站起身对秦文毅和林岩说:“我不去!我不可能出国的!”   秦文毅和林岩对视了一眼,似乎早已猜到秦嫣的反应,秦文毅让林岩上楼,他知道接下来女儿的情绪有可能会失控,他不想让林岩看到秦嫣伤心,谁都不忍心。   林岩上楼后,秦智也拉开大门走到院中点燃一根烟,星火在夜空中划亮,秦智深皱着眉。   而他身后的客厅里,秦嫣站在秦文毅面前,秦文毅抬头看了看她,半晌,说出一句:“我知道你昨晚和南禹衡在一起,你有想过你留下来要面对的事情吗?”   秦嫣怔怔地看着爸爸,忽然觉得自己在秦文毅面前就像被扒了皮一样难堪,可事已至此,她不再畏惧,直视秦文毅的眼睛对他说:“爸爸,我知道你想对我说什么,我也知道南禹衡现在的处境,我都知道!我不是大脑发热,我真的好好想过,各种可能性都想过,我问过自己怕吗?是的,我怕,我的确不知道南禹衡的家族原来那么庞大那么复杂,我也不知道东海岸的人要对南禹衡做什么,可是爸爸,比起这些,我更怕看不到他,如果和他在一起必须要面对这些东西,就算粉身碎骨,我也不想离开他。   我求求你爸爸,不要让我走,我不能离开你们,不能离开南禹衡,不要让我走,让我留下来好不好?我一定听话,一定不再夜不归宿了,我一定…”   秦嫣把所有的保证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她哭着趴在秦文毅的膝头,就像小时候每次犯错时一样,可这一次,秦文毅没有把她拉起来,她看着女儿哭得泣不成声,痛彻心扉的样子,眼里也含着无尽的酸涩,可他终还是心一狠对她说:“傻女儿,可你有想过他吗?你留下来,他怎么办?他得顾着你,甚至你也有可能成为别人捏住他的关键,他现在没有亲近的人也等于没有软肋,倘若有一天…你会害了他。”   “你会害了他…”短短的五个字像五雷轰顶一样在秦嫣脑中炸掉,她停止了哭泣,就那么惊恐地看着爸爸,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抽走筋骨!   秦文毅不忍地攥着她不停发抖地手:“一旦你和他沾上关系就不是你们两的事,我们秦家也要搭进去,我们得和南家人周旋,得应付太多未知的困难,爸爸的养老机构刚走上轨道,城区里越来越多的老人开始尝试走进养老院,他们把自己下半生的归宿交给爸爸,我得对他们负责,得对我现在干的事情负责,得对这个社会负责,爸爸现在肩膀上的担子已经很重了。   小嫣,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明白爸爸的意思。”   秦嫣疯了一样拼命地摇头,整个人如一滩泥滑落到地上,她从来没有感觉这么无力过,就像有无数的巨石从四面八方把她压倒,让她毫无喘息之地,可她不甘心呐!她刚和南禹衡表明心迹,她才尝到那青涩甜蜜的味道,她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在这个时候让她离开南禹衡,就等于生生从她身上将她的心脏剜掉,怎么能不痛?   秦智抽完烟从院子进来,秦嫣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自己哥哥的身上,她此时的身体轻柔得如一片随时会飞走的羽毛,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跑到秦智面前死死抓着秦智的胳膊,就如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住救命的水草,一双噙满泪水的眼睛卑微乞求地看着他。   “哥,你帮我求求爸爸,我不想走,哥…”   从小到大,无论秦嫣犯了再大的错,秦智永远都毫不犹豫地挡在她的身前,可这一次,秦智没有动,只是紧锁着眉低头看着自己的妹妹,他抬手握住她的手腕重重地拍了拍:“你第一天来柔道馆,我让你练心,看来你没有领悟到我说的话,我听说那边也有这种俱乐部,我这段时间会帮你联系好,过去以后,接着练。”   秦嫣不可置信地看着哥哥,她一把甩开他,整个人颤抖不已,一步步地倒退,泪眼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秦智的样子,痛苦地对他说:“你知道我现在的感受,你一定知道对不对?于桐走的那天你就已经死过一次了,哥,你怎么忍心让我也去死一次!”   秦智紧紧咬着牙根,乌黑冷峻的眸压抑着浓厚的沉痛,他对她说:“置之死地而后生。”   秦智在告诉她,这是一条看似死路的生路,可当时的秦嫣太伤心,伤心到大脑停止运作,一想到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离开这片大地,连呼吸同一片天空都那么奢侈,她就难过得无法思考,无法行动。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得楼,怎么回得房,周围的一切全都变成了模糊的影像,她忽然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遗弃流放了。   曾经最疼她的爸爸、妈妈、哥哥,没有一个人帮她,没有一个人…   初春的晚风带着凉意,拂过后山的激浪,拂过漫山的红枫,拂过东海岸幽暗的上空,拂过秦嫣窗户的缝隙,钻进她的心底,泪染一片,春寒料峭,冰冷刺骨。   夜已深,她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给南禹衡:我想见你。   很快南禹衡回复:我以前说过想带你去一个地方一直没去成,这周六我会让荣叔去接你。 第63章   秦文毅做事雷厉风行, 那晚和秦嫣谈过后,第二天就去了景仁找到校方沟通办理一些手续问题,又和国外那边联系安排。   别说秦嫣一个17岁的小女生猛然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晴天霹雳, 就连远在外地的爷爷奶奶也特地打电话来劝自己的儿子。   秦嫣才17岁, 从小到大没有离开过东海岸这片土地, 第一次离开家便是要去那么远的大洋彼岸,地球的另一端,秦文毅也是顶着巨大的压力,他不知道把女儿送出去会冒着怎样的风险,女儿到了那边后又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 她还这么小, 就要独自去面对整个世界, 陌生的种族, 陌生的环境,可也只有这样才能断了她和国内的联系。   秦嫣根本不知道那两天是怎么度过的,整个人都有种无力的飘忽感,就像在做梦一样, 一直到了周六的下午, 她才等来荣叔的车子,南禹衡并不在车上, 她问荣叔去哪?荣叔只告诉她:“很快就到了, 少爷在那等你。”   车子向着红枫山脚下开去,可并没有驶上大道,而是沿山脚的一条土路直接向着山后拐去, 秦嫣落下窗户有些好奇地看着四周。   她住在这里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这里居然有条路,更不知道这条看似荒无人烟的小路可以通向哪?   越往深处,周围的杂草越来越茂密,车子在泥土路上有些颠簸,秦嫣的心跳也慢慢加快,看着绿树环绕的泥土小道,秦嫣感觉似乎正在探秘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周围看似杂乱无章,不时还能遇到分岔口,荣叔却轻车熟路地带着她拐了好几个弯,秦嫣才看见他们的正前方有一道生锈斑驳的铁门,乍一看,就像那种几十年前废弃的工厂大门,如果不是荣叔的车子正在往那开,秦嫣甚至觉得这里根本不像有人的样子!   然而神奇的是,车子开到近前后,荣叔打了个电话,居然有人从里面给他们开了门,于是车子便就这样驶了进去。   一进去入眼的便是一些年久失修的吊机,还有很多看上去有些年代的废弃钢材堆得到处都是。   车子从中间的水泥路开过,给人感觉这里最起码荒废了有二十年了!   而再往里开,透过落下的车窗,秦嫣听到了海浪的声音,还有凉爽的风扑面而来,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荣叔停下车子和她说:“我不陪你进去了,看到那边的跳板了吗?从那里走进去,他在里面,你走得时候当心点,那个跳板有点不稳。”   “好的,谢谢荣叔。”   秦嫣拉开车门,入眼的便是一艘小型干货船,迎着海风秦嫣向着船边走去,她清晰地看见船身上漆有“Everblue”的字样,她看过这个字样,在…   想到这,她不自觉抬起头,果不其然看见这个小港口的两边崖壁耸立,她一时有些失了方向感,不大确定上次是站在哪个地方俯瞰的这里,可神奇的是,她居然来了这个地方,这个有些神秘的私人港口。   她踩着帆布鞋有些迫不及待地踏上那块不是很牢的跳板,如荣叔所说,一踩上去还摇摇晃晃的,脚底下便是不停翻滚的海浪,幸好她有了心理准备,往脚下看了一眼便快速跳进了船舱。   船舱里面到处堆得都是破铜烂铁,就像拾荒老人的居所,秦嫣没有出声,在舱室里绕了一圈,一个人也没有,便沿着楼梯爬到货船上面,顿时海风迎面,吹乱了她的短发,她似乎听见一声声的敲击声,就像有人在作业。   她顺着声音沿着甲板侧面走去,绕过首楼赫然看见有个男人坐在地上拿着锤子正在敲打什么,每敲打几下还拧眉凑过去观察一眼,漆黑的星眸认真专注,身边散落了一堆秦嫣没见过的工具。   她默不作声,就那样安静地站在远处,靠在护栏上望着他。   秦嫣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南禹衡,在她的印象中,南禹衡干净儒雅,终日与书作伴,活得清冷矜贵。   而此时的他,穿着一身宽大的蓝色连体工作服,一双看上去挺厚重的卡其色工装靴,不修边幅地坐在地上,身上还沾了一些黑色的机油,看上去脏兮兮的,可他那专注的神色,清俊的容貌散发着一丝帅气的随性,竟看得秦嫣怦然心动。   正在她入神之际,南禹衡头也没回地说:“看够了吗?”   秦嫣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来了?”   “你一上船时。”   秦嫣有些吃惊地说:“你怎么知道的?”   南禹衡这时才放下手中的锤子,回过头扬唇一笑:“我能感觉到,过来,帮一把。”   秦嫣几步走过去,南禹衡顺手抽过身边的焊接手套给她套上,对她说:“你帮我按下这边,我要把这个焊上去。”   秦嫣见他都回身拿电焊机了,吓得缩回手:“不会吧,这个是不是会喷火花的那种?”   南禹衡见她直往后躲,又跟变戏法一样从旁边找出一个防护面罩递给她,简直就是赶鸭子上架,秦嫣极其不情愿地接过撇着眼睛问他:“我能不能?”   “不能,按好。”秦嫣只有戴上防护面罩,委屈巴巴地伸出手。   这是秦嫣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人修船,南禹衡罩着防护面罩距离很近,火星子全都喷在他的面罩上,可他依然稳当地握着电焊机,就像一个老师傅一样从容淡定。   秦嫣透过防护面罩去看他,忽然很好奇地喊出声:“你怎么还会修船啊?”   “兴趣爱好。”   他的声音透过面罩传了出来,秦嫣笑了,这兴趣爱好还真够特别的。   于是秦嫣跟着南禹衡后面像个小工一样,被他使唤来使唤去,看着他终于把那一块修补好后,南禹衡才从地上站起来,带着一丝笑意对蹲在地上的秦嫣伸出手,秦嫣将手交给他,他一把将她拉了起来,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秦嫣望着他深邃的眸子忽然又变得心事重重:“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南禹衡却松开她蹲下身收拾了一番东西:“不急,待会再说。”   说完他一手拎着工具箱,另一只手攥着秦嫣下了船舱。   秦嫣跟着他回到了刚才的地方,南禹衡将工具箱往一个台面上一扔,带着她往里拐去,一直走到走廊另一边的门前,南禹衡直接将小门推开,秦嫣赫然看见这里居然像是个船员的单人间。   有干净的床褥,折叠台板,单人浴室,还有一扇圆形的窗户可以看见远处的大海。   她走到窗户边将头凑过去,那不大的圆形窗户里映出U型弯外的世界,碧蓝一片,晴空万里。   南禹衡在她身后说:“想看待会带你换个地方看。”   秦嫣回过身逆着光盯着他,眉宇间覆上一抹凝重:“南禹衡,我有话要对你说。”   南禹衡只是低着眸没看她,开口道:“过来帮我拉下拉链。”   “唔…”   秦嫣走到他旁边左右看了看:“拉链在哪?”   南禹衡侧过身子,露出那件工装服的拉链,藏在右边腋下,从上一直能拉到下面,秦嫣拉开后,南禹衡张开双臂:“帮我脱。”   秦嫣嘟囔着:“你是皇帝吗?”   南禹衡用黑乎乎的右手点了下她的鼻尖:“这只手脏。”   而后看见她鼻尖一团黑漆漆的,像只受气的小奶猫一样滑稽,南禹衡不仅低笑出声,秦嫣涨红着脸把他的衣服从肩膀上拽了下去。   他里面穿着一件紧身的长袖T恤,倒将他精瘦的身材包裹住,那宽肩窄腰的轮廓透着成熟男性的诱惑,秦嫣低着头正好到他胸口,她大着胆子将脑门抵在他胸前对他说:“我找你是想告诉你…”   南禹衡却一把推开她:“等我洗下手。”   秦嫣只能望着他的背影,心情复杂极了,他洗完手出来还顺便带了一条温热的毛巾,将秦嫣拉了过来,把她黑乎乎的鼻尖擦了擦。   秦嫣眨巴着眼看着他仔细温柔的样子,像一只乖巧的猫咪。   他把秦嫣擦干净后对她说:“想不想去驾驶台看看?”   秦嫣眼里忽然闪过一抹好奇:“可以吗?”   南禹衡将毛巾往旁边一扔,有些霸气地说:“为什么不可以。”   说完便拉着秦嫣走出房间,两人再次沿着过道上了楼梯,从甲板绕到驾驶舱,一走进那里,秦嫣忽然感觉前方的视线豁然开朗,她兴奋地跑过去看着那么多的按钮,左摸摸右玩玩,还站在前面握着船舵对南禹衡说:“我的南大副,你得听从秦船长的指挥,我们要发出咯!”   南禹衡抱胸靠在后面笑看着她:“去哪啊?我的秦大船长。”   秦嫣想了想声音有些飘渺:“去三年以后,我好想看看三年以后我们是什么样子的?”   南禹衡放下手臂缓步走到秦嫣身后,张开双臂环住她的身体,将大掌覆盖在她的手上,带着她慢慢拨弄着船舵:“三年很快的。”   秦嫣将背靠在他的胸前:“这里到底是哪?你为什么能进来?以前端木翊说这里是个私人码头,不会是你的吧?”   南禹衡沉吟了一瞬说道:“查不到和我有什么关系。”   秦嫣抓住他话中的关键信息,试探地问:“也就是…真的是你的啊?”   南禹衡清浅地笑了笑:“用得着这么惊讶吗?这里又不是矿山。”   秦嫣忽然感觉触碰到什么未知而庞大的力量,她转过身靠在船舵上看着南禹衡:“你上次和我说你奶奶除了你爸,还生了个女儿,那你亲姑妈在哪?我为什么从来没见过你有什么姑妈?”   “南佳姑妈啊,她在中东。”南禹衡提到她的亲姑妈,眼里浮上一层似笑非笑的暖意。   而秦嫣听见中东,就更莫名其妙了。   “她去中东干嘛?她为什么从来不来看你啊?”   南禹衡微微抬起头看着远处的海际线,目光有些悠远:“我让她别来看我的。”   秦嫣昂着头等着他接下去的话,南禹衡说:“我姑妈和我爸一样,都不让我爷爷省心,我爸毕了业跑去学开飞机,我姑妈更扯,大学就学得哲学,我爷爷一跟她说话就头疼,有次她坐邮轮遇见了一个中东的男人,两人聊哲学,聊理想抱负,反正就聊到了一起,下了船我姑妈就跟着那个男人嫁到了中东。   我爷爷大发雷霆,说要找国外的黑手党灭了那个男人,后来黑手党是找了,也去了中东,才发现那个男人是个石油大亨的儿子,直接把我爷爷找的黑手党给灭了。   我爷爷一看对方实力雄厚,也没办法,只能默认了这门亲事。   我南佳姑妈比我爸幸运,起码她歪打正着,找到一个家世也算门当户对的,我爷爷拿她没有办法。   我搬来东海岸后,南佳姑妈也想回来过,我劝她最好不要,我不想让其他人察觉出我和她还有联系。”   秦嫣忽然感觉脑中有很多交织混乱的线全部纠缠在一起,却又越来越清晰,她突然有种从灵魂深处的震颤,不可置信地盯着南禹衡问他:“你搬来东海岸还那么小,所以…你从那时候就开始…”   秦嫣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她想了半天试探地说:“伪装自己?”   她的记忆瞬间穿梭回小时候,那时的她没事就喜欢跑到南家缠着南禹衡玩,在她的童年记忆中,南禹衡只是一个邻家大哥哥,可她无法想象在她最无忧无虑的年纪里,南禹衡已经开始不动声色地乘风破浪,而这一切就发生在她身边,她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南禹衡见她认真的小脸,低下头凝着她:“我不能让人觉得我有依靠,南佳姑妈一旦回国,南家人就会对我有所警觉,他们怕我借南佳姑妈在国外的势力翻身,不得不防着我。”   秦嫣忽然回过身看着这个破败的码头:“可你打算用这里干嘛?”   “这里干不了什么,对谁也够不成威胁,但十个这里,百个这里呢?”   秦嫣看着南禹衡的侧脸,清俊孤拔,勇谋坚毅,他也转过头看着秦嫣目光如炬:“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可在燎原之前,我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我在钻木取火。   你看过木偶剧吗?再多的人物和动作都控制在那几根线之间,有朝一日当我掐住了南家几个核心命脉,他们即使手上的盘子再大,也得跟我合作,那时候我才能拿捏住自己的未来。”   秦嫣嘴唇有些微微发抖,她问南禹衡:“你到底想干嘛?”   南禹衡只是用一种很平静地眼神望着她,语气低沉:“夺回南家。”   秦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南禹衡说得是“夺回南家”,而不是“重回南家”,也就是他最终的目标是南家家主之位,南家那深不可测的庞大基业。   远处惊涛拍岸,潮起汹涌,烈日透过驾驶舱的玻璃刺进秦嫣的瞳孔里,她第一次看见南禹衡埋于心底的野心有多么庞大。   她原本以为南禹衡只是在努力地摆脱现在的困境,但万万没想到,他正在利用现在的困境撒下更大的网,翻身做主。   17岁的秦嫣,她的人生简单得如一张白纸,她从没想过一个和她同辈的少年已经开启了他的困兽之斗,在那些明枪暗箭,波诡云谲的大人之间急流勇进。   似乎很久以前也是这样一个下午,他们站在悬崖边上,秦嫣问南禹衡当年他爸的船怎么出得意外?   当时的她也在南禹衡眼中看见了熊熊燃烧的野心。   那时南禹衡对她说“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意外。”   秦嫣猛然打了个寒颤扭过头去紧紧盯着南禹衡:“你爸妈…是南家人害的?”   南禹衡漆黑的眸子盛着浓稠的哀痛,化不开,亦散不掉。   一个人的心脏被摧毁得有多残忍,他的心就能有多隐忍,不是不痛,而是痛到骨髓,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酝酿,在叫嚣,在等待,等待着万潮汹涌的那一天!   秦嫣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样子,忽然之间全懂了,那一刻,她懂他的痛,懂他的恨,懂他的迫不得已,懂他的无可奈何!   她转过身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双手穿过他的腰间紧紧,紧紧地抱着他对他说:“南禹衡,我爱你。”   海浪静止了,天空放晴了,万物归春了,她哭了,他笑了,泪染湿了他的衣襟,他却将她抱得更紧。   他们从驾驶舱出来回到了那间舱室,南禹衡从床底下抽出一个小收纳箱,里面还有些矿泉水和饼干零食。   秦嫣窝在他的小床上,南禹衡把箱子往她旁边一放,而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湿了一大片的T恤,干脆一把脱掉挂在门上给它风干,有些无语地说:“你还真是水做的。”   秦嫣一边拆开零食一边问他:“你是不是经常到这来啊?”   南禹衡转过身坐到床边扭过头声音暗哑地对她说:“烦闷的时候会过来。”   “那你现在很烦闷吗?”说着秦嫣将身体凑了过去。   南禹衡睨着她娇俏的小脸,拖起她的腰将她轻柔的身体整个抱到自己腿上来:“有点。”   秦嫣扔掉了手中的零食袋认真地看着他:“狐狸君。”   “什么?”   秦嫣嗅着鼻子带着哭腔:“我说你是狐狸君!大坏蛋,你早就知道我来找你干嘛了对不对?偏偏一直不让我说,带我看这看那,告诉我你远大的抱负和你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让我知难而退,你在赶我走…”   南禹衡眼里含着淡淡的笑意,这个世上,怕也只有他怀中的这个小女人,心思单纯得像山涧清澈珍贵的溪水,却又玲珑剔透,聪明善解人意,让人心疼。   他伸出自己抱着她的双手问她:“你看我的手在干嘛?”   “在抱着我。”   “嗯,我抱着你就不能干其他事了,可我干其他事,你就得掉到地上了,我舍不得让你摔倒。”   秦嫣“哇”得一声就哭了,像儿时一样,毫无征兆地哭了,竟然让南禹衡莫名想到他那时也是这样抱着小小软软的她,哄到半夜。   秦嫣哭得稀里哗啦,含糊不清地说:“南禹衡我告诉你,你不要我,我到了国外我就找金发碧眼的帅哥再也不回来了,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南禹衡不自觉收紧了手臂把她牢牢抱在怀里,望着她湿润清澈的眼眸,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双红润的唇泛着诱人的颜色微微颤抖,他的心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低下头吻住了她柔软的唇瓣,霸道地占领着她香甜的美好,秦嫣的手攀上他的胸前,她感觉到南禹衡似乎比高中时更加精壮了一些,他身上透着属于男人那强大的力量,让她的目光有些涣散迷离,美得让人失神。   南禹衡的吻从温柔到浓烈,他的手攀上她的背仿若要把秦嫣揉碎在自己怀中,声音沙哑炙热地对她说:“你从小在东海岸长大,除了同学和你哥身边那帮兄弟,没接触过什么人,等你去外面看过这个世界后,如果你依然没有改变主意,回来,到我身边。”   他轻柔地吻干了她的泪对她说:“走的那天我不会去送你,你事先多了解那边的饮食和气候,把课程先熟悉一下,我想这些秦智会帮你准备,到了那里遇到事记得给家里打电话,不要硬抗,和陌生人相处留个心眼,一个人在外面不要忘记吃早饭,再困都得吃,少吃点油炸食品和汉堡,小心变成大胖子,休息的时候自己学着弄点中餐,没人在你身边盯着你也不能总熬夜,头发别再剪了,长发更适合你…”   “别说了…”   秦嫣在他的叮嘱下早已泣不成声,她埋在他的胸口哭成了泪人。   南禹衡轻叹了一声,便没再说话,海浪微浮,船舱轻晃,他就这么安静地抱着怀中的女人,陪着她哭,直到夕阳西下,才把她从怀中拉了起来,替她洗了把脸,带着她离开了那里…   回去的路上,荣叔开着车,南禹衡和秦嫣两人坐在后排,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各自看着窗外,秦嫣只感觉很冷,东海岸的冬天都没有这么冷过,忽然旁边温热的大手伸了过来紧紧攥着她,她鼻尖酸涩扭过脖子。   车子一直开到两家中间,秦嫣才回过头目光湿润依依不舍地看着南禹衡。   南禹衡对荣叔说:“我们说两句话。”   荣叔拉开车门走到一边,心里也同样难受,他看着南禹衡和秦嫣长大,从前秦嫣是少爷身边最亲近的朋友,也因为她的来到,才能偶尔在南禹衡脸上看见笑容。   他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是什么时候走进对方的心中,可这在荣叔看来,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然而当他刚知道这两人的心意,他们却不得不分开,荣叔也在隐隐的担忧,他担忧秦嫣走后,南禹衡脸上那本就罕见的笑容也会一同消失,他又变回孤孤零零的他。   车内,秦嫣努力忍住自己快失控的情绪颤抖地说:“这是临走前我们最后一面吗?”   南禹衡点点头。   秦嫣没有哭,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对他露出一个比哭还丑的笑容:“好!那再见了,南禹衡。”   她去拉车门,南禹衡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拽进怀中在她耳边低哑温柔地说:“再见。”   说完松开她,探过身子替她拉开后座的门:“我看着你进去。”   秦嫣最后在车中静坐了几秒,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直到进了家门也没敢回头看上一眼。   秦文毅早就做了准备,所以秦嫣高二那年暑假就踏上了去波士顿的飞机。   她走得那天早晨,芬姨一大早抱着个长盒子来到秦家,说也想去机场送送秦嫣,还特地跑到秦嫣房间把东西给她,对她说:“少爷让我拿给你的。”   秦嫣在一堆箱子中探出脑袋目光复杂地盯着那个盒子:“送别礼吗?”   芬姨笑着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就让我给你。”   秦嫣顺手接过打开盒子一看瞬时愣住了,那是南禹衡妈妈魏蓝的古琴,她伸出手摸着那杉木的纹路,眼里流出一丝温柔的欢喜,合上琴盒将这古琴带上了飞机。   很多人去机场送她,除了秦家一家人芬姨,还有陆凡、端木翊。   哭得最惨的是端木翊,在机场门口扒拉着秦文毅直嚎:“叔叔啊!你这个太不上路子了,你早说要把秦嫣送出国,我当年就直接跟我爸说出国留学了啊,你怎么不早点跟我通好气啊?你让我的心好痛啊!”   秦文毅搂着端木翊的肩安慰他:“行了行了,大小伙子了,哭成这样别人都盯你看呢,丑不丑?”   林岩和芬姨本来也挺伤感的,实在是端木翊哭得太惨了,搞得别人反而哭不出来了。   秦嫣有些无语地拍拍他:“行了端木哥,你家反正有矿,你下次包个机直接飞来看我不就得了,不就十几个小时嘛。”   她对他张开双臂,端木翊刚准备抱抱秦嫣,被秦智拎着衣领扔到了旁边,其他人倒都笑了。   秦文毅和秦智将秦嫣送到里面,其他人在外面和秦嫣道别,她一一拥抱了他们,秦智拽着她的行李对她说:“走吧。”   秦嫣点点头跟着哥哥后面走了两步,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突然绞痛了一下,她停下脚步回过头四处寻找,就在要收回目光的刹那,她突然看见很远的地方停了一辆黑色的车子,她认出了那是南家的汽车,纵使隔着人群,车辆,无数的行李,她依然知道南禹衡就坐在那辆车上,在看着她。   她最后深望了那一眼,身影消失在了机场门口。   飞机起飞,离开大地,穿越云层,消失在天际,没有挽留,没有送别,没有归期。   天边的太阳冉冉升起,点燃了那无声的约定,待万物归春时。 第64章   夏天的雨总是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小径的冷风更加凛冽了一些,那一排矮矮的冬青树似乎比秦嫣走得那年更加旺盛了,脚底的石子小道她儿时一天能来回跑上很多趟。   秦嫣的目光犹如一泓清水, 里面倒影着那座被大叶植物环绕的黑色房子, 在她离开东海岸的这两年, 曾无数次在梦里回到了这个地方,她变回了小小的她,趴在柔软的地毯上和那个安静的少年悠然地度过朝起朝落。   很多次醒来,她都觉得童年的记忆像一场梦,随着时间的推移, 便会越来越遥远, 她伸出手掌对着那座黑色的房子, 外墙早已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 整座房子似乎已经看不到原来的面貌,可在秦嫣的脑中,过去的一切全部涌了回来。   她的手掌渐渐握紧,仿佛在将自己的人生牢牢握在手里。   她慢慢停下脚步, 雨似乎又稍稍大了一些, 打湿了她身上那件勾花束腰的衣裙,她捏着手上的邀请函华丽转身离开小径绕到南家的正门按响了门铃。   没一会芬姨来开了门, 当看见站在门口这个高挑的美女时, 芬姨一瞬间都没有反应过来,秦嫣半长的黑发蓬松微卷,象牙白的束腰镂空雕花裙淡雅如雾, 气质斐然,可当她一笑起来时,那双月牙状的卧蚕清透甜美,和从前一样,芬姨瞳孔骤然放大,不可置信地喊了出声:“秦嫣,真的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嫣笑着张开双臂:“昨天,想我吗?”   芬姨激动得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我最近还和你荣叔老念叨你,去国外读个书寒暑假也不知道回来看看,去年连过年都不回来,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   秦嫣松开她笑着张开手:“你看我过得怎么样?”   芬姨从眼里浮上真心的欢喜:“漂亮了,差点没认出来,是个大小姐的样子了,快进来快进来,出门也不带个伞,看身上都有点湿了。”   说着芬姨一边掸着秦嫣肩膀上的水珠,一边拉着她进门,秦嫣这时才侧头注视着芬姨的样貌,不过两年的时间,芬姨的头上都爬上了些许银丝,好像突然之间老了许多,看得秦嫣心头发紧。   快进家门前,秦嫣突然停下脚步握着她的手:“南虞给你气受了?”   芬姨的眼神有些闪躲,最终拍了拍秦嫣的手背:“他们是主家,有些要求也是应该的。”   秦嫣眼里闪过一抹幽暗,默不作声跟着芬姨进了南家,本来在客厅躺在沙发上的南舟懒散地问了一句:“谁啊?”   说完回头往门口扫了一眼,当看见一袭白裙,恬静温婉的秦嫣站在门口时,南舟似乎是条件反射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愣愣地看着她,有些激动有些紧张又有些不知所措地说:“你是,你是秦嫣?”   秦嫣侧过头看见南舟眼里闪着的光,目光淡然地微微点了下头:“南小少爷好。”   南舟还穿着宽松的T恤和短裤,突然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眼里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对着秦嫣傻笑,秦嫣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此时南虞听见动静从厨房走了出来,看见秦嫣也怔了一下,毕竟自己儿子曾经对她做过不光彩的事,南虞在面对这个姑娘时,多少有些不大自然。   秦嫣倒是落落大方地对她说:“下午好,南阿姨。”   南虞面子上倒也还算客气:“是隔壁的秦嫣是吧?真是女大十八变,芬姨,去泡杯花茶。”   芬姨刚准备进厨房,南虞又对她嘀咕了一句:“客人来了不去弄点点心,在这杵着像什么样,这点事都做不好。”   她刚说完,秦嫣一把拽住芬姨的手腕对南虞说:“不用麻烦了,我今天来送生日宴的帖子,爸爸这两天比较忙,所以我亲自过来一趟。”   秦嫣知道爸爸根本就没有邀请南家,一来这次的生日宴事关她的婚姻大事,秦文毅不可能邀请南禹衡,二来秦文毅自从南舟那件事后,对南虞他们一家反感得很,更是不可能邀这一家子,秦嫣这样说,也无非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南虞倒也有些诧异,她清楚隔壁秦家对他们的敌意,只不过秦嫣端庄含笑的样子,她不可能拒绝,于是接过帖子说:“提前祝贺你,到时候我们会准时过去。”   秦嫣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这时芬姨转过身对她说:“少爷在楼上,你要不要跟他打个招呼?”   秦嫣的笑容凝在脸上,她的目光顺着长长的楼梯蜿蜒向上,看了几秒,最终只是收回视线:“听我哥说,他现在身体不好?”   芬姨有些难受地说:“去年年中样子吧,脏器突然出现衰竭的现象,庄医生已经在尽力了。”   南虞在旁说道:“禹衡这孩子就是命苦,前途才有点起色吧身体又垮了。”   她说着漫不经心地推了下自己的儿子:“你上楼看会书去。”   秦嫣感觉喉咙有点发涩,她转头对芬姨说:“既然南禹衡身体不好,我也不上去打扰他了,后天的生日宴,你帮我转告他,如果他身体可以的话。”   芬姨眼里尽是复杂的神色,可只能将秦嫣送到门口。   秦嫣再次走出那座承载着她无数记忆的黑色房子,穿过院子里的大叶植物,她匆匆看上一眼没有停留,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望向那个熟悉的窗口,看见那里似乎窗帘微微摇晃了一下,她凝望了良久,转身回到家中。   当天晚上秦文毅似乎在书房待到很晚,十点多秦嫣从房间出来时,还听见爸爸在楼上咳嗽的声音,她轻声走到三楼,秦文毅书房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飘出浓重的烟味。   秦嫣几步走到书房门口刚准备推开门,却听见秦文毅在和谁打电话,声音有些急切:“他想动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从货物源头动不了手,现在就卡我运输这道坎,你也知道,德国那边的货,晚个几天交付就全烂在手上,我再给他这样搞个几次,直接就要宣告破产了!我现在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只能找靠谱的合作方,我约了周总明天晚上吃饭。”   “是,对,他带儿子,希望能解决运输问题吧,行,后天早点来。”   秦嫣靠在书房门口的墙上,一直到爸爸打完电话又过了一会后她才敲门,秦文毅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进来。”   秦嫣推开门走了进去:“爸,这么晚还不睡啊?”   秦文毅见是秦嫣,掐灭了烟站起身绕过书桌,眉眼覆上一层笑意:“马上就睡了,你怎么还不睡?时差还没调整过来?”   秦嫣耸耸肩:“有点。”   秦文毅看了看自家女儿,欲言又止地说:“对了,明晚和我约了周总一家人吃饭,我听说他儿子周涵原来和你在一个学校是吗?”   秦嫣拧着眉想了想,秦文毅摆摆手:“没事,你明天打扮一下跟我出席,说不定见到面就想起来了。”   秦嫣看了看爸爸桌上堆得一堆文件,和一烟灰缸的烟头,拢了拢秦文毅的睡衣:“早点睡吧,晚安。”   说完她便转身往外走,秦文毅犹豫了一下突然叫住她:“小嫣,明晚的饭局会让你不舒服吗?”   秦嫣只是淡淡地说:“为什么会不舒服?正好见见老校友。”   秦文毅仔细打量了一番女儿的神色,随后点点头:“去吧。”   第二天傍晚秦嫣换上了一件香槟色简约大方的半长裙,一头柔顺光亮的半长发披在肩上,站在秦文毅身旁,整个人看上去柔美极了。   当他随着秦文毅和林岩走进包间时,里面三人全站了起来。   周总是个个子不高的中年男人,但他的儿子周涵倒是挺高的,秦嫣一进包间,周涵便对她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秦嫣望着那和煦的笑容,突然想起来了,她当年刚上初一时还和这个学长比过军棋,随后也对他露出浅浅的笑意。   包间璀璨的水晶灯打在她明艳动人的脸庞上,一头柔顺的黑发让她看上去恬静美好,周涵的妈妈第一眼看见就喜欢得不得了,一直笑着招呼说:“林岩啊,秦嫣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美人胚子,快来坐阿姨这。”   周妈的热情让林岩有些顾虑,怕秦嫣看见这个场面心里会不舒服,便不自觉朝女儿看去,不过自己女儿倒还算落落大方,几步走过去和周妈打了声招呼,乖巧地坐在她旁边空出的位置。   他们一坐下,周总就调侃道:“我这个儿子,也才从英国回来,今年才毕业,听说这次你家女儿回国能见上一面,高兴坏了。”   周涵嘴边挂着笑意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秦嫣:“喝饮料吗?”   秦嫣侧头对他笑道:“红酒吧。”   周涵有些微愣,而后忙给秦嫣倒上红酒,轻声在她旁边说:“真的好多年没见到你了,我一毕业就去英国了,我听说你现在在波士顿挺有名的?”   秦嫣低头拿起酒杯:“只不过参加几次演出罢了,有名谈不上。”   旁边的周妈听见立马说道:“我儿子还特地上网给我看了秦嫣在波士顿音乐厅的表演,听得我热血澎湃啊,秦嫣现在也是了不起的华人音乐家了,你们可真会教女儿。”   秦文毅和林岩听见周妈的恭维,也说了几句客气话,说明天到家里来,秦嫣会表演大提琴,周妈也一脸期待的样子。   席间,气氛融洽,相谈甚欢,周妈还欢喜地摸了摸秦嫣的头发,一脸看准媳妇的爱意,秦嫣话很少,只是坐在周妈身边含着淡淡笑,不时附和一两句。   吃到一半,她离席去了趟洗手间,一出包间她脸上的笑容便淡了去,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周涵站在走廊上,秦嫣几步朝他走去,周涵穿着挺括的休闲西装,秦嫣问他:“你怎么在这?”   “等你一起走。”   回去的路上秦嫣随意问道:“你家是做运输的?”   周涵说:“承接一些国际运输。”   “主要做空运还是海运?”   “海运为主,空运也做。”秦嫣点点头没再说话。   周涵突然问她:“明天的生日宴,你准备好了吗?”   秦嫣侧过头有些不解,周涵有些局促地说:“我是说关于我们。”   秦嫣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周涵,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你喜欢我吗?”   秦嫣的问题太直接,让周涵猛地怔了一下,便是这个档口秦嫣向他伸出手:“欢迎你来我的生日宴。”   周涵看着她嘴边扬起的弧度似完美的月牙,眼里的光漂亮得像团明媚的火焰,也许是喝了点红酒的缘故,在走廊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她看上去妩媚极了,晃了周涵的眼,他便情不自禁伸出手,却在快要握到她白皙柔软的手时,秦嫣蓦地一收留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推门进了包间,周涵盯着那抹香槟色的倩影,僵在半空的手摸了摸下巴,玩味地笑了。   ……   第二天秦嫣的生日宴,东海岸各路的人早早就来了,当年秦文毅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一意孤行创办了养老机构,最开始的几年,所有东海岸的人都认为他疯了,不仅没有人看好他,甚至整个东海岸的人都开始慢慢排挤他,因为他的养老机构才会让金羽计划搁置。   有那么两年的时间,秦文毅成了整个东海岸的公敌,几乎人人瞧见他都想挤兑他两句。   可正是在秦嫣出国的这两年里,东海岸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人暗地里推动城区旅游改造计划,目标项目多次上报直指红枫山,红枫山依山傍水占着良好的地理优势,如果旅游项目一旦落成,东海岸将会彻底不复存在。   当时上山区的三家都出面周旋,最终旅游项目和养老机构的扩建起了冲突,城区的老人们一封“保卫家园“的联名信直接递到上面,拒绝城东商业化,让南城的老人们老有所居的话题成了当时所有市民关注的热点。   最后民意胜利了,东海岸的人谁也没料到,当年秦文毅看似发疯的举动,成了保住东海岸的筹码。   后来,秦文毅还被市里推举为十大城市杰出贡献者之首,在东海岸也愈发受人敬仰。   秦嫣离开的这两年里,秦家的房子里里外外重新翻修过,当年她房间的滑滑梯早就没了,大厅的楼梯也改成了旋转型的,二楼中间的镂空设计让大厅更加敞亮,秦嫣靠在二楼精致的欧式围栏旁边就能看见一楼的宾客。   她走得那年太匆忙,匆忙到连成年礼都没有举办,今年是她二十岁整的生日,秦家隆重大办,秦嫣看着大门外不时停下的高档轿车,忽然感觉很恍惚。   那年,他们刚来东海岸秦嫣才三岁,那是她在东海岸的第一个生日宴,爸爸也是邀请了整个东海岸的人,可那一年来的客人只有隔壁那个清冷的少年,他为她带来了一本珍贵的礼物——《小王子》。   那时,秦嫣并没有读懂小王子随风流浪的命运,直到她飞去大洋彼岸,在无数个夜晚对着那本彩色绘本反复地看,一遍又一遍,才将那种经年累月的寂寞和刻骨铭心的痛深埋在心底。   时隔17年,她再一次在东海岸举办生日宴,然而这一次,连那种秦嫣根本叫不上名字的邻居都来了,却直到生日宴开始前,她依然没等来17年前将她从滑滑梯上抱下来的少年。 第65章   生日宴开始前, 南虞和她丈夫吕治辰还有南舟来了,南虞丈夫家里虽然也是经商的,不过吕治辰自小在家族里就比较平庸, 加上后天自己又不努力, 所以并不得势, 和南虞结婚后,家里大小事基本都是南虞做主。   而当秦文毅看见这一家子后,原本含笑的脸上多了一份凝重,他这一整天都有种极其不踏实的感觉。   他了解他的小女儿,虽然一直乖巧听话, 就连当年送出国, 她最终还是接受了他们的安排, 可前提是没有触犯到她心里的底线, 当他上个月打电话让她回来补办成年礼时,她竟然一口答应了。   东海岸的孩子都知道成年礼意味着什么,虽然秦文毅从来没有在秦嫣面前把话说破,但他当然知道自己女儿心中有数, 包括昨天和周家见面, 他也一直在留心观察女儿的情绪,但让秦文毅诧异得是, 秦嫣举手投足自然得体, 没有流露出任何抗拒的表情。   越是这样,秦文毅心里越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因为他清楚自己女儿的脾性, 她看似柔和的外表下是如此刚烈的性子,当年就因为他算准一句“你会害死他”才能让她退步。   因为他知道女儿即使心里再苦再痛,也不会愿意害了南禹衡,可不过短短两年时间,难道秦嫣真的已经放下一切了?秦文毅很疑虑,直到这一刻看见南虞这一家,秦文毅的疑虑忽然变成了担忧,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邀请这一家人来。   而此时秦智走上二楼,看见一袭蔷薇粉锦绸礼服的秦嫣靠在墙边,锦绸外的一层飘然的轻纱让她整个人看上去美轮美奂,却又笼罩着层淡淡的忧伤,好似浸在一层薄雾之中。   秦智走到她旁边,双手随意搭在护栏上,侧过头用一种很瘆人的笑容看着秦嫣,看得秦嫣微微眨了下眼转过头对他说:“你老盯我笑什么?”   秦智挑了挑眉:“我高兴啊,老头子最近看到我就念叨,叫我回公司上班,现在终于有人回来气他了,他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烦我。”   秦嫣也笑了:“你认为我会怎么气他?驳了今天那家人的面子?”   秦智不置可否,他从来不认为秦嫣当真会答应这门亲事。   秦嫣倒是忽然问道:“你现在到底在外面搞什么啊?”   秦智也只是随意说了句:“和几个兄弟合搞了个小公司。”具体便没再多谈。   秦嫣会这样问,是去年的时候,秦智突然给她打了两百万,说是他赚得第一桶金,带秦嫣分红,不过秦嫣倒并不缺钱用,虽然她出了国后几乎没让秦文毅打过钱。   她刚到那的几个月在一家西餐厅拉琴,赚得钱足够养活自己,她形象好气质佳,又拉了一手好琴,没几个月便被一个叫劳恩斯的在当地很有名的独立音乐经纪人看中,找了秦嫣小半年时间,她才同意与他合作。   只是没想到她正式在波士顿音乐厅的首秀让她一举成名,之后便开始接洽一些商业和公益性质的演出。   在那样的地方有才华的人从来不缺舞台,只需要一个完美的桥梁,而劳恩斯便是那个完美的桥梁,他用了一年的时间便把秦嫣成功推上了国际舞台,甚至她的名声近来还传回了国内,她在波士顿音乐厅演出的视频被人上传到国内的视频网站后,点击量疯狂地攀升。   然而这一切对她来说,不过是用自己的双手养活了自己。   秦嫣转过头看向楼下觥筹交错的场景压低声音问秦智:“爸生意出了事你清楚吗?”   秦智有些诧异,随后回道:“他没和我说。”   两人沉默了一瞬,秦智便很快反应过来:“所以今天那个人家?”   “周涵。”   秦智微微蹙起眉:“周涵?”   秦嫣回过身靠在护栏上:“嗯,从前景仁的那个周涵,家里搞外运。”   秦文毅做了这么多年外贸,秦智清楚进出口业务的外运是多么重要的一个环节。   他随即看向秦嫣:“你打算怎么办?”   秦嫣很平静地回视着他:“生意上的事我爸没告诉我,也是我前天无意中听见他打电话的,至于和周涵的事,他从头到尾也没正面提过,大概怕我心里抵触,所以这几天也在试探我的反应,我要真不答应,爸当然不可能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勉强我。   但是…”   秦嫣淡粉色的唇角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我怎么能明知爸有困难坐视不理呢?”   秦智就这样侧眸睨着秦嫣,此时此刻他竟然对这个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产生了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就在这时陆凡走了上来,她匆匆撇了眼秦智,而后对秦嫣说:“人到的差不多了,阿姨让我告诉你还有十分钟下去。”   秦智听闻便转身先下了楼,他走后,秦嫣看着陆凡对她伸出手,陆凡大概是秦嫣出国后唯一一个一直保持联系的朋友,虽说不在一个国家,可陆凡这两年一直很关注秦嫣的演出,每次秦嫣表演的时候,她都跟个小迷妹一样两眼冒光,这点倒是和从前一样。   所以终于又可以现场看见秦嫣拉大提琴,陆凡还是比较期待的,下午就到了秦嫣家。   陆凡高中毕业后去了中央美术学院,最终还是走上了这条道路,如今虽然依旧短短的头发,倒也比原来会打扮自己了,深色的露背礼服也有点小性感的味道,钢牙拿掉后,秦嫣才发现其实陆凡的容貌很清秀,只是原来那副假小子的样子实在容易让人忽视她的样子。   秦嫣盯着旋转楼梯上秦智的背影,突然对陆凡说:“他这辈子恐怕是不会放下她了。”   陆凡的眼神也向着秦智看去,秦嫣却收回视线望着陆凡:“趁早放下吧。”   陆凡倏地回过头,却对上秦嫣了然的淡笑,在那一刻,陆凡从心底生出一股酸楚,声音也变得有些微微发抖:“你,你怎么会知道?”   秦嫣一把攥住她:“得了,你那点心思,我记得老早以前我和裴毓霖还不熟的时候,你就已经看出来她对我哥有意思了,一般女人对情敌都是比较敏感的,我懂。”   秦嫣笑着将她往自己房间里拽,陆凡却满脸僵硬,连路都走不好的感觉。   直到进了房间她才问秦嫣:“不是下楼吗?回房干嘛?”   秦嫣却弯腰拿东西,那纱质的裙摆洒在地毯上,柔美梦幻,陆凡看着她的背影问道:“对了,你让我把南禹衡的动向告诉你,这两年我发给你的材料你到底看了没啊?也从来没见你回过邮件。”   秦嫣站起身手上抱着一个长形的盒子,突然将一双灵动的大眼微微眯了起来,闪着精光牢牢盯着陆凡:“南禹衡这么谨慎低调的人,他那边一涉足工业电器领域,你这边就能掌握信息。”   她笑了笑将手中的长形盒子递给她:“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好像从来没喊我去过你家呢。”   陆凡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只感觉秦嫣的目光有种敏锐的洞察力,让她不大自然。   秦嫣见她那副局促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不逗你了,你先帮我拿下楼,我一会下去。”   陆凡有些不解地将盒子打开顿时一惊:“你难道?”   秦嫣对她摆了个“嘘”得手势,推着她的肩出了门在她耳边嘱咐了几句。   ……   秦家去年完成了别墅的整体翻修,如今倒也各处都体现了智能化,秦文毅看时间差不多了,简单说了几句,轻拍了下,大厅的灯光逐渐变得暗了起来,一幅巨大的投影出现在正中,上面滚动着秦嫣从儿时刚出生,一直到牙牙学语,再到蹒跚学步的照片。   所有宾客含着微笑看着那一段段视频或可爱动人的照片,秦嫣从小就对音乐非常敏感,六岁时幼儿园毕业典礼上已经能表演出难度较高的独舞,投影中的一幕幕景象让所有人看见了一个极其可爱的小女孩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小女生。   最后是她初三毕业那年文艺汇演的视频,这段视频还是秦文毅当年举着摄像机全程拍摄下来的,再之后整个大厅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人们脑中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少女清纯娇小的身姿上。   突然一束光瞬间移到旋转扶梯那,众人随着光束将目光全部移了过去,万众期待下,秦嫣就这样微微拎着裙摆从楼梯上徐徐走下。   那件蔷薇色礼服上的一针一线都是手工勾勒出的花草,暗哑的珠串点缀出浓郁的古典气息,下身自然垂坠的纱裙一直盖到脚踝,在楼梯上轻轻拂过,如丛林深处走出的曼妙仙子,高跟鞋每踏一步,便足底生花般勾勒出完美曼妙的身型。   微卷的长发轻盈柔软,颊边的秀发挽在脑后,露出饱满光洁的额,让人过目不忘的颜,倾世倾城。   虽然东海岸的人都见过她,可所有人的印象都停留在刚才影片的最后一段,那时的她还只是一个青涩含苞待放的小女生。   然而如今,已然完全长开的秦嫣,眉眼间不经意流露出的惊艳,步伐中大家闺秀的气质,和浑身散发出的那诱人淡雅的魅惑,在芸芸宾客中让人过目不忘。   很多人都说秦嫣长得像林岩,但比起林岩清淡如百合般出尘的容貌,秦嫣则更加明艳动人,她身上有着一种强大的磁场,能一眼就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让人无法忽视。   秦嫣每下一层台阶,目光就要游移一圈,场边的光线变暗了,后排的宾客她看不大清楚,不过也看见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从小到大,似乎她认识的很多人今天都来了,端木翊,钟藤,连裴毓霖都来了,她倒是没想到,她此时挽着一个男人面无表情地盯着秦嫣,秦嫣眼神从她身上扫了一眼便很快收了回来。   她听陆凡说,自从那次广播的事以后,纵使她家世再显赫,别人看她的眼神也不再一样,加上她的名声在东海岸越来越差,没人想和她有婚约,就连裴家原本看不上的端木明德都圆滑地婉拒了,她的父母没办法,为了家族的声誉草草给她找了一户人家订了婚,才总算让那些流言蜚语消停了。   秦嫣裙摆滑过楼梯最后一层,漂亮的天鹅颈微微抬着,对所有宾客绽放出最得体温婉的笑容,然后缓步走到场中央,那束光也紧紧尾随着她,所有人都在期待这位从东海岸走出去的年轻有为的大提琴家,他们知道秦嫣在今年二月份的时候去了德国柏林爱乐大厅演出,那是世界最高规格的舞台之一,听说有摩纳哥王子专程飞去看她。   很显然这个小女孩如今在音乐上的发展短时间内已经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也让整个东海岸人更加期待这场世界级别的表演。   可当光束随着她的身影照亮场中的木桌和木椅时,众人都有些不解,因为,他们并没有看见大提琴,而深色的木桌上,有什么东西被一块深红色的绒布盖着,不得窥见。   大家纷纷好奇地伸长脖子,秦文毅放下手中的香槟低语了一句:“这丫头要干嘛?”说完刚准备往场中走,被林岩一把拉住:“你现在去像什么样子,看看吧。”   而此时的秦嫣已经走到木桌前,淡静如雾的目光平和地面对着所有宾客优雅颔首,拂了下裙摆便悠然落座,在万众瞩目之下一把掀掉了那块绒布,入眼的便是一张浑厚苍劲的古琴! 第66章   当所有人看见木桌上放着的那张古琴时, 都露出诧异的神色,场边一阵骚动,端木翊穿着一身白色西装, 搞得自己跟白马王子一样帅气地甩了甩头发问秦智:“你不说你妹拉大提琴吗?她怎么还会这个啊?”   秦智挑了挑眉稍:“也没什么奇怪的, 她九岁摸着吉他就能弹了, 这方面她有点变态。”   端木翊撇着嘴说:“你们两都变态,我怎么没什么特长?”   秦智淡然地说:“你有啊,吹牛逼第一人。”   端木翊嘿嘿地笑着看着场中。   而此时的秦嫣已经抬起纤细的手臂,微提之间随着呼吸的韵律将修长好看的手指落于七弦之上,随着她一连串行云流水地拨弄, 手起手落之间便传来了清婉流畅的琴音, 声音凄婉, 动听动情, 她微垂的秀发落在细腻的颊边,袖口薄纱轻扬,那仙姿美得楚楚动人,让人脑中不自觉出现“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   那有些古典的曲子透着淡淡的哀伤流淌进人的心底,好似这个弹琴的女子周身也蒙上一层轻拢飘渺的纱, 无尽的花瓣落于身旁, 一世红妆,一曲离殇。   她微动的身姿和眉眼间的哀伤打动了场边的看客们,音入人心, 流转共鸣,她手下的音律感染着众人,让整个大厅归于一片寂静,弥漫着清幽哀思。   可就在这时轻微的滚轮碾压在大理石地面的声音传入了秦嫣的耳中,她对声音向来很敏感,手指微拂之间便倏地朝着声音的方位抬眸望去。   光阴如梭,一眼万年,当年那个清俊的少年早已在悄无声息中变成了沉稳内敛的男人,可无论他怎么变,芸芸众生,秦嫣依然能感觉到他的到来,他的目光,甚至他浅薄的呼吸,无声地交织在她如水的眼瞳中。   他穿着浅灰色的西装,每一处都透着漫不经心的矜贵和质感,脸上的线条精致优雅,皮肤透着有些病态的冷白,让他看上去更加清冷,秦嫣从很久很久第一次看见他时,就觉得他像是被上个世纪遗忘的王子,在南禹衡的身上,她总能看见远离尘嚣的尊贵和帝王的霸气。   那双深邃悠然的眸子看向她的瞬间,让秦嫣心绪微乱,手指的律动也在随着心跳无声地加快。   可就在同时秦嫣也看见了他身后正在推着轮椅的姑娘,那个姑娘虽然个子高挑,但脸上写满了稚嫩,看上去岁数不大,一双好奇的眼睛有些不安分地到处打量。   秦嫣眼眸冷了几分,脸上依然看不出任何情绪地收回视线,再次加重了手指间的力道,一首为霜被她弹得缠绵惊鸿。   此时那个姑娘停住了脚步,侧过身子走到南禹衡身旁,他微微抬了下手,穿着紫色花边礼服的女孩便弯下腰将脸凑到南禹衡面前,不知道南禹衡跟她说了句什么,那个有些娇俏的小姑娘翘起弯弯的笑意,秦嫣没有抬头,只是眼眸里的光微动。   就在这时,她双手一散一按,几个极为快速的拨弦之后,整个大厅突然就响起了危险的《十面埋伏》,随着短促带有冲破力的弦音,大厅内似顿时弥漫了一股硝烟,让所有还沉浸在凄美婉转旋律中的人们猝不及防睁大双眼!   南禹衡幽深的眼眸里溢出细碎的流光,嘴角浮上似笑非笑的弧牢牢盯着那个杀气腾腾的女人。   那时急时缓的弦音让所有人心跳加快,仿佛耳边就是铿锵有力的战鼓,和漫天飞扬的尘沙,这曲一出来便让所有人的眼前出现了画面感。   可无论弦音多么惊心动魄,场中女子依然稳如泰山,绚色的纱轻逸脱俗,幻纱花雕随着她剧烈的起伏折射出耀眼的冷光,仿若周身布满了兵器,她整个人隐在苍翠的竹林深处,眼波流转之间便飞出一片片锋利的竹叶直直地飞向场边某个人的心脏!   南禹衡安然地坐在轮椅上,他的膝盖上搭着一条深色的绒毯,右手攥着轮椅把手,修长的拇指微微摩挲了一下,而后收紧。   另一边的端木翊不禁打了个寒颤,对秦智说:“我怎么感觉你妹要杀人啊?怪恐怖的这曲子,听得毛孔悚然的。”   秦智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向南禹衡的方向,没接话。   随着一连串凄切悲壮,行云流水,时缓时急,时轻时重的弹奏,弦音戛然而止,秦嫣抬起头的瞬间,场内掌声雷动。   这是一首难度极高的古琴曲,无论从完整度和技巧方面都极其考验表演者,秦嫣虽然并没有用大提琴演奏,但一曲古琴同样让所有人从骨子里感到震撼,这样一个瘦弱的女子,然而当她的手指触碰到乐器的刹那,体内像是能爆发出无穷的力量,气场全开,璀璨夺目。   秦嫣缓缓站起身,一眼也没有朝南禹衡的方向看去,走到秦文毅身边,秦文毅虽然诧异她为什么不表演大提琴,但看见此时场内纷纷投来赏识的目光,也觉得女儿这一手古琴并不亚于大提琴。   秦文毅含笑问她:“周涵在那里,马上的开舞,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先和我沟通。”   秦嫣低眉拿了一杯浅色的香槟淡然地说:“听爸的安排。”   秦文毅也看见了南禹衡,但见秦嫣没有要过去打招呼的意思,便也没再多说什么了,到一边招呼客人,林岩到底不放心,走过来对秦嫣说:“你爸的意思,不是非要你和周家怎么样,就是你如果待会有什么想法最好事先告诉我们。”   秦嫣抬起头拍了拍妈妈的手:“我知道,我没什么想法。”   林岩这才松了口气,秦嫣端着香槟朝陆凡那走去,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她的身后,不过她并没有回身确认那些目光的主人,而是几步来到陆凡面前,端了一杯香槟给她,看似在轻松地闲聊,实则语气沉闷:“推他的女人是谁?”   虽然秦嫣是背对着南禹衡,但她的问题显而易见,陆凡往那撇了一眼,面色有些尴尬地说:“你没认出来啊?”   秦嫣皱了皱浅酌了口香槟:“我还认得?”   陆凡抿了抿唇:“裴毓沁啊,裴毓霖的妹妹,裴家的小女儿。”   秦嫣有些诧异地拿开高脚杯:“那个小姑娘?都长这么大了?”   陆凡嘀咕了一句:“那不能就你长,人家不长啊,她高中了都。”   秦嫣又回身扫了她一眼,看见周涵正在和南禹衡说话,她倒是忘了,周涵和南禹衡也是老相识了,而那个裴毓沁始终站在南禹衡身旁,握着轮椅的扶手,有些百无聊赖地左顾右盼。   秦嫣回过头问陆凡:“怎么回事?”   陆凡有些局促地放下酒杯:“不是我不告诉你,我也是你回国前才听说这事。”   “说。”秦嫣眼里已经明显浮上一层凉意。   “裴家最近频繁到南家走动,说是想尽快让南禹衡和裴毓沁订婚。”   秦嫣就这么站在原地,无声地侧过身子将手中的香槟一饮而尽往桌上重重一放,深吸了一口气:“她才多大!”   陆凡赶忙接着说道:“跟她多大没关系,你还记得我一年多年前发给你的资料吗?我发给你的时候南禹衡可能早就握有机器人革命的硬核了,我听说马接下来几年国内工业电器拼的就是集成到本体的转型,你想,他虽然没有工厂啥的,他手上握得是什么?就是能推动这个产业翻盘的核心。   我跟你说过,南禹衡一直和正庆集团有接触,你说我都能查到的事,裴家查不到吗?南禹衡一旦敲定跟正庆合作,不出五年你看裴家底下的产业要陆续玩完,他们不急吗?   肯定就是使出浑身解数也要抓住南禹衡,别说裴毓沁才高中,就是小学这会也得拿出来用。   不过听说这件事是裴毓霖怂恿的,她家人倒是还有点顾虑,毕竟南禹衡那身体…”   “哼。”秦嫣冷哼了一声:“裴家没儿子,以后这些都是裴毓霖,她还真是为了前途连自己妹妹都搭进去了,是不是巴不得她妹明天嫁给南禹衡,后天南禹衡就挂了,她坐享其成啊?”   陆凡看着秦嫣眼中的怒意叹了一声:“那不好说,裴毓霖那婚事就够她烦的了,她肯定不想家族事业上面再出问题,以后连傍身的东西都没有。”   秦嫣紧紧攥着桌边语气冰冷:“好一个一箭双雕,她还是那么恨我。”   说完秦嫣侧过头朝裴毓霖看去,正巧裴毓霖穿着华贵的礼服也朝她看来,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冷蔑。   当年裴毓霖做的那些事虽然是小小捅出来的,多少也因秦嫣而起,所以秦嫣心里清楚,裴毓霖这辈子得不到想要的人,也巴不得毁了她。   陆凡靠在桌边说:“裴家的意思是越快订婚越好,订了婚后面的事才好和南禹衡谈,也不知道南禹衡现在是什么意思,不过客观来讲这对他是好事,钟家对他一直抱有敌意,端木家不跟他来往,要是和裴家结了亲,南禹衡在你们东海岸也算稳扎稳打了。”   陆凡说完又有些讪讪地补充道:“当然我就瞎分析啊,你要不行自己问问他嘛。”   秦嫣看见秦文毅对她招手示意舞会要开始了,她扭过头笑着对陆凡说:“问?我问他什么?他要真想结这门亲,我问了也没用,如果他不想,我不用问他也不会答应。   就像我一样。”   说完,她拂了下裙摆朝着秦文毅走去。 第67章 (第三更) ...   东海岸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姑娘举办成年礼了, 所以今天的秦家格外热闹,偏偏秦家这个小女儿自小样貌出众,在东海岸他们这班年轻人中, 偷偷仰慕她的男孩不在少数, 端木家的儿子从小跟在她后面追的事情世人皆知, 钟藤成年礼也正是弃了裴毓霖选了她。   虽然这些成年旧事都像是孩子们的闹剧,可今天这场生日宴却是备受关注,没有人事先收到风声,都不知道秦家人是怎么安排的,更不知道这个让很多年轻男孩心醉的女人会选择哪位白马王子。   说到白马王子, 端木翊特地穿了一身白, 在人群中极其扎眼, 就怕秦嫣找不到他。   舞会开始前, 他就火急火燎地逼问秦智她妹有没有说什么,秦智嘴紧得很,说不知道,他虽然清楚秦文毅相中的是周涵, 但秦嫣毕竟也没有明确表态, 他的确是不知道的。   端木翊拉了拉领口的小领结,他很少穿这么正式, 勒得脖子难受, 对秦智说:“我反正昨天晚上练舞练到两点半,目测最大的威胁就是那个病秧子,还好病秧子现在腿脚不好, 不能跳舞,我就安心了。”   秦智斜他一眼:“人家不是腿脚不好,是身体弱。”   端木翊摆摆手一甩飘逸的刘海:“反正都一个意思,纵观场中基本上看不到我端木翊的对手,我相信我从小没白疼你妹。”   秦智被他逗笑了:“你特么有病啊,你昨晚跟谁练舞练到两点半啊?”   端木翊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跟我家大黄。”   秦智直接笑喷了:“你家厨子啊?你个傻逼。”   端木翊赶紧看看周围:“你他妈小声点,我不要面子的啊?也不知道大黄教我的舞步靠不靠谱。”   端木翊是一脸紧张,一脸期待,一脸兴奋。   结果音乐声响起,秦嫣一个转身背对着他,并没有朝着他这个方向,端木翊一急也就喊了声:“我在这!”   顿时场内一阵哄笑,端木明德的老脸都要被端木翊丢光了,秦智默默往旁边挪了点,秦嫣当然也听见了端木翊的叫声,她回过头去朝端木翊笑了笑,然后又背过身去,顿时端木翊的脸就拉了下来,直逼逼:“你妹什么意思?她怎么还往病秧子那走?人家腿都站不起来了还拖着人家跳舞,不行不行,我赶紧把你妹拉回来,别搞出人命来!”   秦智一巴掌把端木翊又拉回座位上:“好好待着吧,小心你老子削你。”   秦嫣转回眸的刹那,轻如鸿毛的蔷薇粉微微荡漾,婀娜的姿态随着高跟鞋清脆的响声朝着场边走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这万众瞩目的时刻。   而她并没有朝谁看去,只是低垂着眸看着脚下的路,那轻质灵动的发带隐在蓬松的发髻之间,闪着魔幻一般柔媚的光泽,衬得她姣好的面容聘婷秀雅。   纤瘦娇美的身姿就这样朝着南禹衡的方向稳步走去,每一步都透着飘逸仙漾的高雅,轻灵旖旎得让根本挪不开目光。   裴毓沁站在南禹衡身旁有些痴痴地低喃了一句:“秦嫣姐现在可真美…”   便是这么轻声的话语飘进了南禹衡的耳中,让他幽暗的视线更加深邃,明明有些寒意的身子此时此刻却有些微微发热,而芬姨也难得收拾了一番,此时正站在南禹衡的侧后方,她的心情复杂且激动,激动是因为她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如今如此出众,复杂是因为这么好的姑娘却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自家少爷身边。   秦嫣在众人的目光中一直走到了场边,才将一直低垂的目光轻轻抬起,可她自始至终没有去看南禹衡一眼,而是在几位男士前面几步之遥停了下来。   此时站在南禹衡身旁的周涵用一种热切地目光牢牢盯着秦嫣,似一团火要将这个透着仙气的女人融化。   秦嫣微微一笑几步从南禹衡前走过,而后几不可见地停顿了一下,便是那不经意的一下,让南禹衡指节瞬间收紧,让秦文毅和林岩出了一身冷汗,让端木翊差点掀桌子,让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提了起来!   要知道以南禹衡现在的身体情况,秦嫣要是邀他共舞,怕真是东海岸最惊悚的事了!   好在,她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便缓步走到了南禹衡身旁的周涵面前,抬起明媚含笑的双眼将纤细白皙的右手背递给了他。   那一瞬,南禹衡眼眸暗了下去,发紧的指节握了起来,芬姨默不作声地轻拍了下南禹衡的后背。   秦文毅和林岩松了口气,端木翊眼珠子要弹出来了骂了句“他妈的谁啊?”   秦智微微蹙起眉,越来越雾里看花的感觉。   东海岸的其他人都在侧身打听周涵的身份。   而至于周涵本人看着面前纤细的手背,心中狂喜,昨晚包间门口的一幕,还让他有些摸不准秦嫣的想法,直到这一刻秦嫣恬静地望着他的眼睛,他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随即牵起她的手脸上便洋溢出喜悦的笑容来到场中。   秦嫣与他面对面微微颔首,而后场中响起传统的舞曲,周涵牵起秦嫣的手,脸上始终挂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他在英国学医,回国后暂时在南城军区总院就职,所以他身上有着一种极淡的消毒水味,笑起来阳光清爽,修长白净的手指像是外科大夫特有的标志,握住秦嫣的刹那他的脑中映出那年在景仁舞台上,这个小女生淡定从容的用大提琴和长笛为众人伴奏的场景。   那个画面烙印在周涵心中很久,纵使他后来去了英国也没有一个女孩子让他如此惊艳过,而今天的秦嫣第二次惊艳了他,此时此刻他热血沸腾,身体中的每个细胞都雀跃着。   随着舞动的步伐有些激动地说:“我以为,你不会朝我走来。”   秦嫣莞尔一笑:“哦?那你以为我会走向谁?”   周涵尴尬地说:“不知道,以前在景仁就听说端木翊一直在追你,后来好像钟藤也挺喜欢你的,我看那时候你们初中部也有不少小男生放学在学校门口看你,总之你那时候身边总是有很多人。”   秦嫣低眸浅笑了一下:“你还真…”真够憨厚的,说了一堆人,偏偏能绕过最关键的。   而被提到的钟藤本人此时正坐在不起眼的角落,拿着酒杯眼里透着冰封的寒意,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场中的一对璧人。   男的眉清目秀,女的婉约优雅,看着倒也般配。   周涵的舞步略有生硬,偏偏秦嫣每一步都不着痕迹地迁就着他,倒让这场舞跳得挥洒自如,极其养眼。   想到自己成年礼的那场舞会,这个女人可是用尽心思让他丑态百出,钟藤内心顿时就燃起了一把熊熊烈火,端起烈酒就灌了下肚。   旁边的二刚此时西装笔挺地站在一旁,自从钟藤进了他母亲蒋华珠蒋家下面的企业,二刚便跟着钟藤后面做事。   此时低声劝道:“都喝了多少杯了,少喝点。”   “滚!”   二刚还想劝两句,钟藤侧过头眼睛一睖:“劳资让你滚!”   二刚不敢再劝,钟藤嘴边挂着阴冷的邪性,再次灌下一杯酒。   场中秦嫣的身段在周涵的手掌之间,让他的目光越来越炙热,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舞跳得不太好,还得麻烦你一直让着我。”   秦嫣清甜地笑道:“我在国外的时候,他们那边每周都有舞会,不过我也不是经常参加。”   “一定有不少外国男孩子追你吧?”   秦嫣摇了摇头:“可能我比较迟钝。”   她眼眸微扫说道:“对了,你和南禹衡也好久没联系了吧?”   “是有好久了,不过也会偶尔通电话,他会问我一些我家生意方面的事。”   秦嫣的目光迎向他:“南禹衡和你们家有生意往来吗?”   说着秦嫣脚步顺势向右一移带着周涵在场中转了半圈,让他背对着南禹衡,这样南禹衡便也看不见他的口型。   秦嫣听见他说:“我们家和他没什么生意往来,倒是和南家有些合作。”   秦嫣眼底暗藏着盘算:“是啊,你家不是主要做海运吗?具体是什么性质的?”   周涵见秦嫣挺感兴趣的,便简单和她说道:“主要是货代和船代,比如一些货物的进出口清关,报关,和南家那边合作的就是船代,包括一些检疫、拖车、装卸货等等之类的。”   秦嫣听明白了,爸爸如果和周家合作,主要就是货代这一块能解决不小的麻烦,她眼珠子微微一动随即问道:“你们和南家谁合作啊?”   周涵想了想:“南灏,你听过吗?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南家里面关系乱得很,每条航线背后的势力归属都不一样,我爸这些年好像一直和南灏底下的关系走得比较近,他手下的船主要做中欧那条沿线。”   秦嫣不动声色地掀了下眉,中欧航线,德国,她眼帘微垂,长长的睫掩住眼中快速交替的思绪。   不知不觉舞曲结束了,秦嫣一个华丽地转身,顺势将周涵拉回场中央,将他往自己面前轻轻一拉,周涵微微弯腰,秦嫣凑在他耳边说了句话,周涵顿时大骇,猛地扭头朝南禹衡看去,然而秦嫣重重捏了下他的手将他的视线强行拉了回来,而后优雅地向后退了一步轻拉裙摆对他微微曲膝,便转身离去。 第68章   秦嫣离场后, 周涵满脸懵的神情魂不守舍地退了场,场内顿时热闹起来,人们把酒言欢, 推杯换盏。   秦文毅身边更是围了不少人, 虽然他的生意近年来发展平平, 但他创立的养老机构却让他在整个南城备受拥戴。   东海岸就是这样一个现实的地方,你不得势时,所有人都恨不得离你八丈远,你形势大好时,最不缺的就是那些好听恭维的话。   秦嫣刚走到场边, 陆凡赶紧去找她匆匆问道:“你没事吧?”   秦嫣莫名其妙地转过头:“我能有什么事?”   “你刚才停在南禹衡面前, 我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被你吓死了。”   秦嫣嘴角挂着玩味的笑意转过身去, 看见芬姨刚要推着南禹衡到一边,裴家人立马碰了碰站在旁边想拿东西吃的裴毓沁,裴毓沁一脸不情愿地丢下吃的跑去南禹衡身后,芬姨无法, 只好让到一边, 只是她到底年纪小,大概这种场合不能和同龄的女孩聚在一起, 脸上多少挂着些无聊散漫的神情。   尽管如此, 今晚裴毓沁倒是受尽了关注,住在东海岸的人都知道南家的这个少爷清清冷冷了这么多年,还第一次看见他身边跟着个小女孩, 虽然南禹衡始终没有表态,但看裴家那迫切的态度,所有人都暗自猜测恐怕东海岸没多久又会多一桩喜事。   因为别人实在想不到一个吊着半口气的南禹衡,有姑娘愿意跟他,还是上山区裴家的姑娘,他有什么理由拒绝。   秦嫣只稍上一眼便转身朝侧厅走去,还没走到过道,角落里忽然一个人站了起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秦嫣脚步微顿看着面前的男人,要不是那有些阴冷的剑眉星目,秦嫣差点没有认出来。   从外表来看,钟藤的变化是所有人中最大的,他本就比秦智他们大一届,去年已经进了蒋氏集团,如今倒也没有那些张狂的发型和随性的打扮,穿着深黑色的西装,那双犀利的眼睛似黑夜中蛰伏的鹰,带着丝丝守望猎物的危险性朝秦嫣走来。   他白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细长的眼眸含着些许醉意,还没到秦嫣近前,她就闻到了一股酒气,不禁蹙起眉想绕过他往里走,谁料路过钟藤身边的时候,或许是酒劲上来了,他突然一把抓住她纤细的胳膊硬生生将她扯到自己身前。   秦嫣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番语气疏离地说:“钟少还真够给我面子的,跑到我的生日宴上来喝得酩酊大醉,现在还扯着我不放,有何贵干?”   钟藤见她跟自己说话了,干脆松开手俯下身仔细盯着她看,秦嫣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便撇过头去。   钟藤嘴角随即浮上一丝笑意:“你这个女人心也够狠的。”   秦嫣不解地回望着他,他眼里涌动着理不清的情绪:“一走两年一趟都不回来,是外国的水养人?还是外国的帅哥让你挑花了眼?”   他阴阳怪气的话让秦嫣不想跟他再扯,刚抬步,他却再次挡在秦嫣面前,眼里有些冷意地说:“我以为你回来干嘛呢?搞了半天也不得不听从家里安排?怎么?看见姓南的站都站不起来了赶紧撇清关系?”   秦嫣倏地抬头死死盯着钟藤,当那双盛气凌人的冰眸映入秦嫣眼中时,她平复已久的心脏终于在这个瞬间狠狠拧了一下。   脑中忽然闪现出那年深巷的记忆,他是如何折磨南禹衡的,他折磨得不是他的肉体,而是在摧残他的傲骨,凌虐他的尊严。   那时的秦嫣只能眼睁睁看着钟藤的践踏,却做不了任何事,那是她这辈子最绝望的时刻,却在此时那种恨意从心底突然又迸发了出来。   她声音没有丝毫温度极冷地说:“他不是你这种人配提的。”   钟藤听见这句话也怔了一下,随之而来的便是更旺盛的怒火,凶残的气息便压了下来,嘴边挂着狰狞嗜血的笑意:“我不配?我偏要提,他就是个废物,我现在过去给他一拳你看他能拿我怎么办?这就是你看上的男人,连特么男人都不算!”   秦嫣就这样看着钟藤,冰冷的嘴唇紧紧抿着,胸口上下起伏,拳头紧紧放在身侧,她侧过头深吸一口气,倏地转头嘴边已然挂上一抹冷到极致却美艳的笑容对钟藤说:“手给我。”   钟藤深深皱起眉看着她,她淡雅的面容像蕴含在朦胧烟雨中的花朵,透出绝美的光影,声音似清透的水滴浸入心田,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蛊惑,纵使钟藤感觉到她的反应不太对劲,但看见她朝自己伸出手,和那诱人而美艳的笑容,仿佛刹那间回到了当年的舞会,那时他也明明知道面前的少女在戏弄他,可她一次又一次笑着向他伸出手时,他还是那么心甘情愿地将手交给她。   秦嫣见他没有反应,又向他凑近一步对他轻柔地说了句:“手给我。”   她身上那清甜的香味让钟藤魂牵梦绕了无数个春去秋来,当这三个字从秦嫣口中说出来时就像有魔力一样,使钟藤的大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鬼使神差地将手伸给了秦嫣。   几乎在秦嫣握住他手的瞬间,唇边的笑容瞬间变冷,手如鬼魅的蛇般,顺着钟藤的手背迅速上移抓住他的小臂,趁势一个背步,左手按住他的肩胛骨,拽着他的手背快速转体周身猛然发力将他就这样过背凶狠地摔了出去!   “砰”得一声响彻整个大厅,她拽起裙角一个利落飒爽地翻身单膝牢牢压住钟藤的背脊,提起他的右臂狠狠往后一折,“嘎哒”一声伴随着钟藤的惨叫,一切快如闪电,她扔掉他错位的膀子爽利地站起身,眼眸没有动一下地转过身去,当看见一整个大厅的人都处于静止状态用一种非常惊恐地眼神看着她时。   她微微昂起头,露出修长的天鹅颈,像个不可一世的女王,拂了拂裙摆对众人优雅颔首,仿佛刚才的行为也只是她一个习以为常的表演。   随后缓步走到不远处的周涵身旁,用很温柔的声音轻声说道:“刚才还忘了告诉你,我有暴力倾向。”   在周涵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她淡然转身扬长而去。   霎时间,这个生日宴随着主人公的离去炸开了锅,这大概是东海岸这几十年来最骇人听闻的事件。   南禹衡扶着轮椅转了方向,眼里拂过晦暗不明的光泽,嘴角挑起一丝似笑非笑地弧度对芬姨说:“我们回去吧。”   芬姨还和众人一样,处于惊吓中,她甚至不敢相信刚才那个身手利落的女子是秦嫣,这和她印象中的秦嫣完全判若两人。   她推着南禹衡离开秦家时,一路上脸色煞白,倒是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手指有规律地敲打在轮椅把手上望着皎洁的明月,似心情不错的样子。   秦家一时乱了套,钟家大人今天都没来,只有钟藤一个人赴宴,此时疼得在地上打滚,裴家人只能帮忙送去医院。   混乱中,裴毓沁倒没注意到南禹衡已经离开了,有些姑娘准备回去,喊裴毓沁一道走,她跑去问裴毓霖,裴毓霖让她先回家吧。   于是裴毓沁便上了东海岸其他女孩家的车子,车上倒是还有三个女孩,大概是场面有些混乱,大人们让她们先回家。   其中一个和裴毓沁同龄,另外两个则要比她们大上好几岁,这个年纪的女孩窝在一起难免八卦,大家都问裴毓沁是不是要和南禹衡订婚了?   裴毓沁不像她的姐姐裴毓霖那么沉得住气,见别人兴奋地怂恿她说,她便没忍住告诉她们,可能不久就会订婚了。   几个女生在车上哄闹她,搞得裴毓沁也怪不好意思的。   可是坐在副驾驶的小芸一直没怎么说话,后面人喊她问她怎么了,她突然回过头看着裴毓沁有些为难地说:“你姐姐告诉过你南禹衡身体的事吗?”   这句话倒是突然让车内的气氛安静下来,裴毓沁说道:“我知道他身体不太好。”   小芸和另一个大几岁的姑娘对视一眼跟裴毓沁说:“不是身体不好的原因,你没想过南禹衡长这么好看,为什么东海岸没有人愿意嫁给他吗?”   到这时裴毓沁有些急切地问:“为什么?”   “他不能那个的。”   裴毓沁似懂非懂地看着小芸,另一个大几岁的姑娘忍不住插道:“就是他不能像正常男人那样对你,不能跟你生小孩,你要嫁给他你得守一辈子活寡,做不了女人的。”   裴毓沁这时反应过来,突然陷入沉默,前面的小芸接着说道:“是啊,就是这个意思,太可怜了,你家人真要把你嫁给南禹衡吗?你可要想清楚了。”   裴毓沁旁边坐着的同龄女孩听她们这么说,也有些同情裴毓沁地拽了拽她:“你要么再和你家人说说吧,我今天看南禹衡一直坐在轮椅上都没站起来过,你要是嫁给他,不是还得照顾他啊?那不累死。”   几个女生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裴毓沁都快哭了,一直把她送回裴家,几个女生才离开。   而当天晚上的生日宴比预计的要提早结束很多,秦文毅清楚秦嫣不会轻易在这种场合对钟家那小子动手,虽然不妥,但想到刚才那小子浑身酒气胡言乱语的样子,秦文毅也恨不得给他一下,便也没有再去找秦嫣。   而秦嫣上了楼回房后也没有出来过,大约是当天凌晨两点多,秦嫣突然听见楼下有汽车发动的声音,她探出头看了一眼,秦文毅的汽车在黑夜中迅速调头不知道去了哪。   秦嫣和秦智同时打开房间的门走下楼,正好在客厅看见林岩,便问她出了什么事,林岩脸上尽是担忧,说秦文毅刚才突然接到个电话,好像货那边出了点问题,过去周旋了,让他们先上楼睡觉,明天再说。   秦嫣和秦智便一道上了楼,秦嫣刚准备进房,突然侧了下身子问秦智:“爸的生意会出事恐怕不是偶然吧,你知道是谁吗?”   秦智想了想回了三个字:“不确定。”   秦嫣琢磨了下这三个字,看来秦智心里是有点数的。   她没再多问推开门,秦智却忽然飘了句:“这两年练得不错。”   说完笑了下先进了房。   秦嫣自从回国后因为时差的问题,晚上一直睡不大安稳,迷迷糊糊到了早晨,干脆起了床换上一套利落的运动服出去晨跑。   她临出门前还特地看了下爸爸的车子回来了,才放心沿着干净整洁的街道往山道边上小跑。   虽然南城的夏天很热,但东海岸隐在红枫山上,一大早倒是空气宜人,令人神清气爽,每家每户都在沉眠中,东海岸的街道陷入一片安静宁和之中,相比昨晚觥筹交错的华丽盛宴,秦嫣更喜欢宁静朴实的东海岸。   这两年她总有晨跑的习惯,因为常年练柔道的缘故,她总是注意保持自己的体能训练。   久违的红枫山在晨曦之中渐渐苏醒,她穿过斑驳的树影,路过山间清澈的湖畔,向着山道一路小跑上去,直到跑到半山腰的石亭她才停下脚步站在石亭中央俯瞰整个东海岸瑰丽美好的早晨,丝丝凉风吹干了她额上的汗珠,高高的马尾让她看上去精神饱满。   她歇了一小会,便又沿着原路往回跑,可还没跑到家门口,她就发现走时安静宁和的街道上站满了人,越来越多的人往南家拥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69章   昨天晚上, 东海岸的人都睡得很晚,但对于有些人来说,那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裴毓沁回到家中后, 在房间辗转难眠, 好不容易等回了父母, 那是哭得肝肠寸断,说自己不想嫁给南禹衡,不想守活寡。   要说这件事,那个小芸也是有些私心,早些年还在景仁上高中时, 她也去南禹衡家门口向他表白过, 只不过那时被秦嫣告知南禹衡的身体不能行夫妻之事, 之后又被南禹衡赶走。   虽然这件事过去好多年了, 小芸也不再会去幻想南禹衡,但到底是年少时心里喜欢过的男生,求而不得,自然会有些嫉妒裴毓沁, 晚上的那番话虽然也是真的, 不过更是有意奚落裴毓沁。   裴毓沁自小心高气傲,各方面都比同龄的孩子优越, 从来只有别人羡慕她的份, 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同情可怜过,自然心里憋屈得很!   裴家父母到底是心疼女儿,虽然事关重大, 但看见自己小女儿这么一闹,便答应这件事先缓一缓再说,以此稳住裴毓沁的情绪,谁料当天夜里,裴毓霖冲进裴毓沁的房间对她说,让她暂时答应和南禹衡订婚,反正现在她还小,以南禹衡的身体情况,说不定根本熬不到她结婚的年龄,到时候既能帮得上家里,对她也没什么损失。   哄得裴毓沁是犹豫了,但她毕竟没有裴毓霖能想得那么长远,眼下只能顾得了自己,她还没经历过爱情,就要嫁给一个快死的人,怎么想怎么委屈,说着说着就又哭了。   裴毓霖见和她说不通,也发了火威胁她,说她会和爸妈说订婚的事,让裴毓沁必须答应,否则以后长大别指望她。   裴毓霖走后,裴毓沁越想就越难过,一难过忍不住哭到下半夜终于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小闺蜜诉苦,两个小女生一琢磨,一旦这婚事定下来了,万一南禹衡的身体能拖下去,那只能结婚,就算拖不到裴毓沁上大学,她也是和个死人有过婚约的,这种没过门就死了未婚夫的叫克夫,好人家肯定不会要的。   裴毓沁一听,这一旦和南禹衡订下婚约,这辈子横竖是毁了,要被整个东海岸的人嘲笑不说,还不能有段正常的婚姻,她这个年纪的女孩正是对爱情充满幻想的时候,这件噩耗着实是让裴毓沁绝望伤心。   但她的脾气向来是忍不了半点委屈的,一大早就背着裴毓霖,带着佣人和司机杀到了南家,那气势汹汹的样子,被荣叔在院中拦了下来,说南少爷还在休息,带这么多人进去不方便。   结果裴毓沁就在门口大闹,还让佣人砸了南家的一院花草,搞得南虞也很火大,冲到楼上让南禹衡下去处理。   南禹衡倒是早听见楼下的动静了,在肩上不慌不忙搭了一件削薄的黑色针织缓缓走到楼下,芬姨面色不好地推来轮椅,他漫不经心地坐了上去说:“到门口看看。”   这南禹衡不出现还好,一出现后,裴毓沁完全就疯了,哭着闹着说不要跟他订婚,让南禹衡不要害她,还让南禹衡去和她家人说清楚云云。   南禹衡双手始终搭在身前平静地看着她闹腾,等她说得差不多了后,扫了眼一院的狼藉沉声开了口:“从头到尾都是你们裴家在跟我提这件事,我还没有考虑清楚,你倒是一早跑来大闹一通。”   说完南禹衡眼色一沉,周身的气温瞬间下降了不少,声音泛着不疾不徐的冷意:“本来你要是跟我好好说,我倒是可以给你家人一个说法,你看看你现在把我这弄成了什么样子?你认为我凭什么会为了你走一遭?”   裴毓沁被南禹衡颇具威严的话语震住,脸涨得通红就是不肯服软,闹到后来终于把裴家一家人给闹上门了。   裴家父母一进南家看见这幅场景,脸都气白了,他们在东海岸生活了一辈子,位高权重,却要因为自己小女儿的一时任性跟个小辈赔礼道歉,实在说不出口,可眼看这场面闹的,要是不拿出个态度,恐怕以后跟南禹衡这梁子就算结下了。   裴家父母那是僵在当场,脸色难看至极,偏偏裴毓沁见父母来了,更加耍性子叫南禹衡跟自己父母说清楚。   南禹衡眼眸暗沉地盯着院门口越来越多的人,像个事不关己的看客。   也正是这时,裴毓霖从身后大步走上前,拉过裴毓沁的膀子上去就狠狠甩了一巴掌厉声道:“跟南少爷道歉!”   裴毓沁从小在家娇身惯养,哪受得了这种难堪,当场捂着被打的脸就哭喊道:“凭什么要我道歉?你们凭什么要我道歉!!!”   一声哭喊几乎将周围的人都喊了过来,东海岸的早晨如此宁静安然,所有人几乎都才起来不久,却不知道南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大早院中就有人吵打起来,周围的邻居纷纷走出家门,当听说上山区的裴家来了后,越来越多的人接到风声,前来围观。   裴毓霖的这一巴掌是打给南禹衡看的,只有让裴毓沁出口道歉,才不会让自己父母骑虎难下,让事情收不了场。   偏偏她这个妹妹愚昧蠢钝,给了台阶不知道下,反而情绪一下子反弹起来,嚷着嗓子就喊道:“是你们要把我嫁给一个快死的人,我凭什么还要道歉,你们难道不知道他根本不能,不能像个正常男人一样吗?你们问问看,整个东海岸有谁愿意嫁给他!不会有一个人愿意的!”   南禹衡浓密的睫毛微微垂了下去,放在腿间的双手缓缓交握相扣,裴毓霖听见妹妹如此难听的话吓得扭头去看自己父母,而裴家夫妇的脸已经铁青,门口站着的人也没有想到裴家的二小姐能当着南禹衡的面,当着东海岸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如此中伤的话。   朝阳终于悄无声息地探出红枫山照亮整片大地,一抹抹耀眼的金光洒了下来,点亮东海岸的早晨。   大地终于完全苏醒了,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全都盯着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而他只是低垂着眉眼,看不清他的神色。   就在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气氛僵持不下时,人群外围终于有了一阵骚动,有人不停往里挤,人没到声音倒是透过人群传了出来:“我嫁!”   短短两个字,让门口围观的人全纷纷往后看,自觉让开一条道,南禹衡赫然抬眸,那个清丽的女人素面朝天,扎着个高高的马尾,穿着一身浅白色的运动装就这样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那一刻,他暗沉的眼眸终于有了翻涌不息的光泽,像天际边透过云层猛然照下的璀璨投射在那个女人身上。   秦嫣盯着满脸是泪的裴毓沁,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目光清冷地扫了眼裴毓霖,而后一转身对着裴毓沁朗声说道:“你刚才不是说东海岸不会有人嫁给他吗?我今天当着整个东海岸人的面告诉你们,我愿意嫁给南禹衡!”   说完她狠狠瞪了裴毓沁一眼转身向着南禹衡走去,四目短促地交汇了一瞬,她已经走到南禹衡身前,立在他的前面对所有人说:“从今天开始南禹衡就是我秦嫣的未婚夫,我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再诋毁他半句,否则昨天我家宴会上钟藤的下场,就是你们的。”   她眼里透着冰冷的狠意,穿着简单的运动装,满头大汗的样子,像个战斗力爆表的女战士浑身充满煞气,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这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让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为什么八杆子打不到的人突然站在了一起?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昨晚秦嫣邀舞的明明是另一个人,太混乱了,这一切都太混乱了,让围观众人陷入一片凌乱之中。   而裴家人更是不可置信地说:“南禹衡,这到底怎么回事?”   秦嫣不动声色地让开身子站在南禹衡身后,他目光寡淡地盯着裴家人:“我以为刚才你们已经听得很清楚了。”   说完侧了下头看向芬姨:“我累了,送客。”   芬姨忙点头态度不卑不亢地走到裴家人面前:“请,裴先生,裴太太,我送你们出去。”   同时,南禹衡双手拨弄着滚轮朝后院移去,秦嫣立马转身扶住把手推着他,南禹衡僵了一下,还是松开手任由她推着。   纵使前院人声鼎沸,绕到南家的后院一角倒是突然安静下来,浮柳微晃,投下斑驳的影子,秦嫣停下脚步,她刚运动完,热得浑身是汗,倒是这两年和俱乐部那些糙老爷们在一起练柔道习惯了,看周围没有凳子,干脆绕到南禹衡面前席地一坐仰头看着他:“训吧。”   她说来是等着南禹衡训她,可倒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双腿盘着,一只手肘搭在膝盖上撑着脑袋,晶莹的汗珠从额上滑落,顺着脸颊滴落到领口,让南禹衡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目光幽暗带有压迫感地注视着她:“我当你成年了,也出去走过一趟,大脑不会发热了。”   秦嫣眨了下眼望着他,她那坐姿就像军训时等着教官废话一样,让南禹衡恨不得把她从地上拎起来,他侧了下眸,压抑住心头的愠怒继续说道:“刚才那个小丫头也没说错,我这个身子嫁给我就是遭罪,你知道你做了多么荒唐的决定吗?”   “噗嗤”一声,秦嫣托着腮笑了出来,南禹衡转回头蹙眉盯着她:“笑什么?”   秦嫣懒散地伸了伸腿从地上站了起来,双手扶住轮椅把手将南禹衡圈在一臂之内压低视线逼视着他:“你当真认为自己魅力无边?我秦嫣就是死活要赖上你吗?”   她距离他太近,近到她身上香汗淋漓的味道像禁忌的毒.药诱惑着南禹衡,他眉稍轻凛:“你什么意思?”   秦嫣嘴角挂着玩味的笑意又凑近了一些声音轻柔:“裴家把女儿嫁给你是图你手上的东西,她能图你,我不能吗?我爸生意上遇到过不去的坎了,他现在必须解决运输问题,所以才会和周家接洽,但是据我了解,周家也不过是个中间商,如果想要保证以后的运输途径,与其找个做代理的,不如直接找拥有运输途径的人,我需要你们南家。”   南禹衡嘴角轻浮:“我好像早告诉过你,南家是南家,我是我。”   秦嫣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睨着他:“我不管这些,总之我嫁给你我就是南家的媳妇,南家其他媳妇该有的,我也得有,你不帮我要,我就自己拿。”   南禹衡往轮椅背上一靠,太阳缓缓升起,鎏金的光镀在他冷白的皮肤上,让他的五官立体深邃,他眯起眼睛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盯着秦嫣,那自带的风华与气场蕴着强大的压迫感。   不过秦嫣并不害怕,而是回过身从柳树枝上扯了一根柳条下来,一边漫不经心地编织着草环一边说:“反正昨晚我那暴力的行径,恐怕是吓到周家人了,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话又放出去了,你要是不对我负责呢,大不了我就没人要,孤独终老,然后被我爸嫌弃一脚踢到国外再也不给我回国,我是没关系,你舍得吗?”   她眼眸微抬,眼神似妖姬一样勾着南禹衡,挠得人心痒,南禹衡抿着唇面色冷硬:“少跟我来这套,你现在走出去,多的是要娶你的人,跟了我你就不怕损兵折将?”   秦嫣轻笑道:“我怕什么呀?你身体不好又不能对我怎么样,等你嗝屁后就算什么都没留给我,我把你这套房子卖了下半辈子照样可以逍遥快活。”   “你……”南禹衡面色铁青,刚一抬手,秦嫣敏捷地往后一跳弯起眉眼:“想打我?你追不上我!”还对着南禹衡做了个鬼脸。   气得南禹衡紧紧抿着唇指了指她声音低沉:“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你爸交代吧。”   秦嫣一双巧手很快编好了一个草环往头上一戴,眼里漾出浅浅的笑意:“好看吗?”   南禹衡转过头不去看她,偏偏她又绕到他的眼前对他说:“我爸现在肯定接到风声准备提刀,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回去伸长脖子给他剁了。”   说着她双手一背朝着南家后门走去,她知道现在外面一定围了不少人,所以打算从后门绕回家,不过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着南禹衡:“我爸那脾气你清楚的,提亲的事抓紧点,我在家等你,还有,这个头环到底好不好看?”   南禹衡侧眸望着她,搞不懂都这个时候了她为什么非要纠结一个破草环。   却听见秦嫣接下去说道:“要是好看,婚礼那天我要个镶钻的。”   她唇边的小米窝在脸上绽放出倾世的笑容,飒爽地背着双手优哉游哉地拉开后门离开了,徒留轮椅上的男人越来越深的眸光,藏着搅动不息的火热。 第70章   秦嫣从后门绕回家, 刚打开门进家, 林岩听见声音就火急火燎的从前厅走过来,林岩向来比较冷静的性格, 此时也按捺不住, 看见秦嫣进门表情少有的严厉:“你真是太疯了!”   看来林岩已经听说了,秦嫣只能讪讪地问:“爸呢?”   “你爸还要赶去仓库, 让你好好在家待着,等他回来找你。”   秦嫣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呼出一口气:“那我先吃早饭。”   林岩嘴里念叨着:“你还有心思吃早饭, 心真够大的。”   虽然这么说, 但还是进了厨房给秦嫣盛粥, 秦智坐在餐桌上要笑不笑地睨着她,秦嫣拉开他对面的椅子,秦智调侃道:“胆挺肥的,我当你昨天来真的呢, 今天直接都冲到隔壁了?”   秦嫣淡淡地说:“我有我的打算。”   秦智喝完最后一口粥, 站起身拿起他的跑车钥匙:“是, 你有你的打算, 看你待会怎么应付老头子, 我今天有事晚上回不来,帮不了你。”   说完手一挥,秦嫣“切”了一声:“没指望你。”   秦智走后,林岩从厨房出来把粥端给秦嫣,刚拉开椅子准备说话,秦嫣赶忙一摆手:“妈, 你先别说我,我这会饿死了,先让我吃早饭嘛。”   女儿回来连头带尾第四天,时差还没完全调过来,林岩到底还是心疼的,叹了一声走到旁边,眼不见心不烦。   秦嫣倒是优哉游哉地吃了顿早饭,还没吃完,秦家院门突然被人按响了,林岩也有些诧异这会有谁来敲门,便起身出去开了门,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高档轿车,一个中年女人盘着高高的发髻站在门口对林岩说:“早上好,秦太太,我是钟太太身边的王妈,特地过来是我家太太想请你们家小姐过去坐一坐。”   林岩顿时竖起防备扫了眼门外的车子:“秦嫣?”   王妈礼貌地说:“是的,秦小姐。”   此时秦嫣听见动静也走了出来靠在门边,自然也听见了两人的对话,林岩脸色有些冷地问道:“钟太太找我女儿有什么事?如果真有要紧的事,我们家的大门随时为她敞开,但让我女儿过去,不好意思,不太方便。”   林岩疏离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不过王妈并没有退缩,反而脸上的笑容有些几不可见的轻蔑:“我家太太身体不好,想必秦太太是很清楚的,只是邀请你女儿过去说会话,秦太太何必有这么大的敌意呢?难不成光天化日之下我家太太还能吃了你女儿不成?还是秦太太心里有什么其他想法?”   林岩没有接话,眼神颇冷的望着王妈,王妈自年轻时就跟在蒋华珠身边,大风大浪一路从蒋家到钟家,气场自然跟一般的佣人不一样,几句话既不失礼貌又堵得林岩哑口无言。   两人僵持了一瞬,站在后面的秦嫣倒是抱着胸开了口:“妈,既然钟太太身边的人都来请了,我就跟她走一趟吧,反正也不远。”   林岩回头看了自家女儿一眼,秦嫣放下手臂对王妈说:“不过我才运动完,一身汗又难受,这样去你们钟家恐怕不太礼貌,不建议我洗个澡吧?”   林岩没有要请王妈进家的打算,王妈不好说什么只能在门口等着。   林岩一进门就对秦嫣说:“她八成因为她儿子的事找上你了,我得让你爸回来一趟。”   秦嫣倒是阻止了林岩:“我爸在忙,别打给他了,我就过去走一趟,反正理亏的是她儿子,她要找我兴师问罪我也不怕。”   林岩倒是发现女儿在国外待了两年,有些不一样了,这两年里秦嫣几乎没有和家里人提过在那过得怎么样。   但是一个小女生,从对这个世界的懵懂无知,猛然被放逐到一个连语言都不通的陌生环境中,她要学着和人交流,要试着和来自世界各地形形色色的人相处,要独自应对打工环境中遇到各类棘手的事,甚至要独自面对国际舞台上的种种考验,这些,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根本无法做到。   她虽然从来报喜不报忧,但并不代表在国外的这两年里她没遇到过挫折,太多的夜晚,因为水土不服身体不适无所依靠,压抑失眠;太多的夜晚,因为不知道怎么应对复杂的人际关系,烦忧孤独;太多的夜晚,她为了台上那短短几十分钟甚至十几分钟的表演,抓狂奔溃。   可正是因为她独自经历了太多的磨难,才会练就如今的沉着冷静,再大的国际舞台她都闯荡过,难道会怕一个深宅里的妇人?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秦嫣没什么好怕的。   大太阳天,秦嫣不急不忙地上楼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还顺带理了理一头微卷的长发,王妈这一等就生生等了四十分钟,这位秦大小姐才姗姗来迟。   倒是换了件黑色的束腰短袖上衣,一条修长的阔腿裤,踩着双尖头细高跟,简洁大气的名媛范儿,妩媚中又透着几分干练。   临走时,林岩还有些不放心地说:“你有事打电话回来。”   秦嫣甩了甩香喷喷的卷发:“放心吧。”   说完便出了门上了钟家的车子。   车子开到上山区进了钟家,秦嫣便被直接领去了一楼偏厅的会客室,钟家一楼偏厅很大,有些中国风的装修风格,地上是高档的驼色花卉地毯,两排中规中矩的白色单人沙发,这正式的场合跟会见什么领导人似的。   秦嫣一进偏厅就看见偏厅四个角落都站着人高马大的安保,一身黑衣很精壮的样子,她不动声色环视了一圈,王妈让她坐一会,说太太马上下来。   秦嫣独自在硕大的偏厅饮了会茶,蒋华珠才在王妈的搀扶下走进偏厅,她的身后还跟了两个佣人,她一身手工刺绣的长裙,华贵别致,头发盘得一丝不苟,样貌倒是比前些年秦嫣见到的样子更加苍老了一些,脸上也透着明显的病态,走路似乎都需要人搀扶的样子,倒也显出几分养尊处优的姿态来。   她一进来,秦嫣便已经放下茶杯站起身礼貌地说道:“钟太太好。”   说来秦嫣和钟藤也算平辈,通常在东海岸,认识的平辈之间叫对方父母都会直呼叔叔阿姨,秦嫣虽然态度谦和,不过称呼之中倒是带了几分不失得体的疏离。   蒋华珠淡淡地点点头:“坐吧。”   秦嫣等她入坐后,才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落座。   蒋华珠似乎身体不大好,轻微咳嗽了几声,王妈立马递上帕子,她漫不经心地接过抬头看了眼秦嫣说道:“这次回来,打算什么时候走?”   秦嫣心里盘算着,她和这个妇人可是半点都不熟悉,她倒是挺关注自己的动向的。   便也平淡地回道:“一时半会恐怕走不了。”   蒋华珠用眼尾瞥了她一眼,低头将帕子放在一边:“我这个小儿子虽然小时候我带得少,但到底也是在身边看着长大的,现在我上了年龄身体不如从前了,很多事以后还得指望他。”   秦嫣琢磨着蒋华珠话中的用意,很快回道:“那是您的家事。”言下之意关我屁事。   蒋华珠此时抬眉端得正是一股震慑的威严:“你知道就好,我今天喊你来就是怕你不知道,当年我儿子成年礼的事我并没有找你,昨天你却当着整个东海岸人的面将他弄伤。   他这两年在我身边越来越上轨道,倒是你一回来,人就跟得了失心疯一样。   我儿子虽然做过不少恶事,但其实头脑简单得很,我希望你不是对他使什么欲情故纵的把戏,毕竟你们家的女人都厉害得很。”   她说完似乎看都不愿再看秦嫣一眼,侧过头伸出手,王妈便把茶放入她的手中。   秦嫣下巴一昂,毫不示弱地看着她:“钟太太说我们家的女人都厉害得很,这句话我就听不懂了,您是在拐弯抹角说我妈吗?东海岸谁不知道我妈与世无争,性格寡淡,您说我妈厉害,我倒想听听怎么厉害个法?”   蒋华珠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居然如此邻牙利齿,句句紧逼,她将茶盖往茶杯上一磕声音透着冷意:“你问我?不如回家自己问问你那个妈。”   秦嫣倒依然噙着得体的笑,只是字字珠玑道:“话是您说的,我不问您问谁?还是您也觉得这话不妥?要说厉害,放眼整个东海岸可找不出第二个比钟太太更厉害的人,连在襁褓中的儿子都能利用,钟藤能活到现在也是命大,到底是当年您带得少?还是您根本不敢面对这个儿子?”   “咚”得一声,蒋华珠身后一个年轻佣人手中的壶盖突然掉到地上,她表情惊吓地看着偏厅门口,所有人顺着她的视线扭头看去,钟藤一只膀子挂着固定带,就这样怔怔地站在门口盯着秦嫣,煞白的脸上涌动着隐忍的神色。   蒋华珠大骇放下茶杯:“你,你不是在医院吗?怎么回来了?”   钟藤一边看着秦嫣一边走进偏厅,秦嫣没有去看钟藤的眼神,而是低着头拿起旁边的茶杯缓缓喝了一口。   ……   另一边林岩见秦嫣去了一个多小时都没回来,不免有些着急,拉开院门拿出手机犹豫要不要给秦文毅打个电话。   正好这时南家驶出一辆汽车,才拐了个弯,汽车便停下,随即后车门被打开,南禹衡从后座踏了下来回身看着林岩:“天这么晒,林阿姨站在门口是?”   林岩脸上写满了焦急,此时看见南禹衡虽然有些尴尬,但转念一想还是几步走上前说道:“秦嫣被带去钟家了,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我在想要不要过去看看。”   南禹衡听闻眉头微蹙:“什么时候走的?”   “有一个多小时了。”   他略微思忖了一下说道:“我去吧。”   林岩有些担忧地说:“这,这会不会不太好?”   南禹衡微微低垂了下眼睫,有些内敛地说:“我会把人安全带回来。”   他说完便转身上了车,林岩清楚南少爷既然答应会把人带回来,便一定会护秦嫣周全,可这档口,林岩面对南禹衡时,心情却是极为复杂的。   ……   而钟家偏厅,蒋华珠见儿子没回她话,自打进来眼神就一直落在对面那个女人身上,心头也压抑着暗火:“你回来也好,正好当着秦小姐的面我们把话说清楚,我们钟家在东海岸不是任由你个小姑娘可以拿捏的,你伤了我儿子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我已经让院方出具伤残鉴定,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啪”,秦嫣将茶杯往旁边的桌子上重重一放,站起身便说道:“您想怎么处理?报案?可以,报了案我就把您儿子怎么在我生日宴上喝得酩酊大醉,怎么堵我的路,怎么拉着我不放,怎么污言秽语一大堆的事情全都爆出来,我想大众一定很想知道钟家太子爷和年轻音乐家之间的恩怨,你不怕丢人,我就陪你们丢这个人!   我妈性格保守与世无争,受人欺辱,可不代表我就是好欺负的!”   蒋华珠还从来没有被一个小姑娘如此言语碾压过,气得一拍桌子,钟藤立马瞪了秦嫣一眼:“少说两句。”   然后赶忙走到蒋华珠身旁将茶递给她:“妈,算了,小伤,让她走吧,我昨天喝多了。”   秦嫣看既然撕破脸了,也不想再待,冷冷地说了句:“钟太太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她说完就大步往门口走去。   蒋华珠看眼前这姑娘都要骑到自己头上了,自家儿子还在维护她,当下忍不了这口气,手一挥,对着墙角站着的两个男人说:“把她拦下,今天我不放人,谁也不许给她走。”   两个男人立马朝秦嫣走去… 第71章 (修) ...   秦嫣余光瞟见两个人正大步向她拦截而来, 她干脆放慢脚步, 其中一个男人刚准备抬手,她蓦地虚晃了一拳过去, 那高大的男人反应迅敏, 将准备拦截而来的臂膀瞬间收回挡在脸前,便正是这个空档, 秦嫣一个高抬腿直接横扫过他的臂膀,锋利的细高跟像尖锐的刀子从那人膀子上狠狠划过, 顿时一抹血红, 男人膀子上便多了一道口子。   那人身手也很了得, 只是没想到面前的女人来阴的,当场脸色剧变,魁梧的身子就向着秦嫣而去。   钟藤凶狠地对他喊道:“不准碰她!”   两个男人停住脚步有些为难地看向蒋华珠,蒋华珠此时睁大了一双眼睛, 震惊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好一个没有家教的野丫头, 居然跑到钟家来让人见了血!”   秦嫣猜到今天来不会那么简单, 特地穿了条裤子, 没想到蒋华珠还真打算对她动手, 她随即几步迅速和那两个男人拉开距离,浑身竖起危险的戒备状态,眼神往蒋华珠那一扫当即怼道:“我是没有家教的野丫头,但您是名门望族,居然也能干出这种以多欺少的事,您又高尚到哪里去?您不让我走是吧?好!我就不走了!”   说完她大步向着蒋华珠走去, 那浑身的煞气和练武人散发的狠劲带着极强的侵略性,钟藤一步站到自己母亲身前牢牢盯着秦嫣:“你要干嘛?”   秦嫣的高跟鞋在离他几步之遥忽然停下冷笑一声:“我要干嘛?你以为我要对她动手?她为老不尊,我还知道敬老尊贤,我只是想问钟太太一句,我爸的生意是不是你动得手脚?”   钟藤也有些诧异地回过头去,蒋华珠面对秦嫣的逼问依然稳如泰山,犀利的眼睛带着狠毒:“你倒是逮着人就能污蔑!”   “我想不出东海岸还有谁比您更恨我们家,更想让我们的日子不好过,昨天晚上我刚把你儿子弄伤,没多久我爸那边就接到电话赶去码头,上午我爸刚走,您这边就派人来接我,这声东击西的架势敢情就是等着我羊入虎口?   钟太太身体不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能眼观八方,操纵大局,您真是给小辈上了生动的一课。”   钟藤脸色不大好看地望了眼蒋华珠,蒋华珠推开儿子往秦嫣面前走,王妈要去扶她,也被她挡开,她精致的华服加身,自带一种雍容华贵的气场和不怒自威的凛然,一步步来到秦嫣面前,盯着她的眼睛便冷嗤道:“你知道招惹我的后果吗?”   秦嫣笔直地立在蒋华珠的面前语气淡定:“我们秦家从来不想招惹你们钟家,您有怒气也不用往我身上撒,有这个功夫不如管好自己的丈夫,管好自己的儿子!”   蒋华珠倏地举起手就想一巴掌甩过去,却从偏厅外传来一声怒吼:“住手!”   所有人调转视线,就见南禹衡推开拦着他的佣人便硬往偏厅里闯来。   秦嫣唇角微微一翘,南禹衡便已经走到她的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将她往自己身后一拉。   蒋华珠有些吃惊地说:“南家少爷?你来干嘛?”   南禹衡漆黑的眸子扫了眼脸色难看的钟藤,声音带着几分从容不迫的深沉:“钟太太都要动手打我的人了,我就是吊着一口气当然也要从床上爬起来。”   秦嫣站在南禹衡身后,低着头有些调皮地拽了拽他的衣服,南禹衡将右手伸到身后一把攥住她不安分的小手。   蒋华珠和钟藤均是一愣,随即蒋华珠有些不解地说:“你的人?怎么成了你的人?什么时候的事?”   南禹衡不动声色地说:“早晨,看来钟太太还没接到风声,您要是有什么疑虑也可以差人到隔壁裴家问问情况。   劳烦钟太太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派人来找我,毕竟您还有一个儿子没结婚,让小嫣一个人来钟家容易惹上什么闲话。   喜帖印好我会让人送来,那么我们先走了。”   他说完深看了钟藤一眼,牵着秦嫣没等蒋华珠说话便大步离开钟家。   秦嫣被他温热的大手紧紧攥着,脸上挂着揶揄的笑意盯着南禹衡笔直修长的腿,一直到出了钟家大门才轻声说道:“南少爷这腿脚突然就利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身体不好是装的呢。”   南禹衡骤然停下脚步猛地回头一把甩开她,秦嫣赶忙把笑容憋回去眼神飘向旁边:“我的意思是,你护妻心切的心情让你精气神都好了。”   说完将身子凑了过去,抬起头笑盈盈地说:“我是不是你的灵丹妙药呀?”   她身上散发着才洗完澡的香气,微风吹拂着她微卷松软的黑发,那股诱人的味道便钻进了南禹衡的鼻息,他立起身子面无表情地说:“我在门口碰见你妈,她担心你我才过来的。”   秦嫣皱了皱鼻子:“哦,她担心我,你不担心哦?”   南禹衡漆黑的眼眸划过她俏丽狡猾的小脸蛋,不打算搭理她的调侃,转身准备上车,钟藤却从里面追了出来气势汹汹地走到秦嫣面前问道:“你刚才跟我妈说的事是怎么知道的?”   秦嫣懒散地深吸一口气:“这天下又没有不透风的墙。”   钟藤脸色难看至极,剑眉微凛:“过去的事你知道多少?”   秦嫣微微抬头嘴角挂着冷笑:“你知道多少,我就知道多少。”   钟藤眼里压抑着隐忍的情绪皱眉扫了眼南禹衡,一脸的煞气:“你他妈脑子坏掉了?嫁给谁也比嫁给个废的强吧?”   南禹衡刚打开汽车后座的门,听到这话回过头来,秦嫣却轻笑一声转身说道:“我就喜欢关爱残疾人,你管得着嘛。”   说完就势钻进车中,徒留车边站着的两个男人都有种咬牙切齿想打人的冲动。   南禹衡抬眸对上钟藤凶狠的目光,电光火石之间无声的较量蔓延开,倒是车中的小女人有些不耐烦地说:“快点嘛,我中饭还没吃呢,钟家人可真小气。”   南禹衡便收回视线上了车,钟藤看着逐渐开远的车子,渐渐握紧拳头。   车子往回开,南禹衡问她:“你和蒋华珠说了什么?”   秦嫣纤细的手腕随意地搭在膝盖上,轻吐出两个字:“家事。”   南禹衡倒是侧过头眼神微眯,秦嫣随即对上他的视线唇边划过似笑非笑的弧度:“真的是家事,要想我告诉你也不是不行,等成了一家子再说。”   荣叔低笑出声,南禹衡愈发觉得这个小女人现在是逗他逗上瘾了,深看她一眼瞥向窗外。   车子很快开了回去,秦嫣下了车,南禹衡拉开车门站在车边,她回过身问他:“你准备去哪的?”   “有事。”   “有什么事?”   南禹衡没答,只是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黑色西裤立在车边沉静地望着她。   秦嫣几步绕过车子走到他面前,漫不经心地伸出食指点在他的胸前轻轻撩动着:“好呀,你现在不告诉我没关系,等过阵子我再这样问你,你还不说,我就家法伺候了…”   她纤细的食指挠在南禹衡的心脏处,痒痒酥酥的,那“家法伺候”四个字被她说得轻柔魅惑得似四月的春风,扰人得很。   南禹衡抬手握住她柔软的小手低垂着眉眼凝望着她动人含笑的眼,终还是说道:“约了个人谈些事情,晚饭前回来。”   秦嫣嘴边的小米窝更深了一些,却在这时一辆汽车开了过来猛然刹住,秦文毅从驾驶座下来带上车门,秦嫣侧头一看,整个人跟被电打的一样,赶忙将手从南禹衡掌心抽了出来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整个人僵硬得不行。   秦文毅眼神从两人手上扫过,面色阴沉地朝秦嫣走了过去问道:“我听你妈说了,钟家找你什么事?”   秦嫣匆匆扫了眼南禹衡:“没什么事,不是南禹衡把我接回来了嘛。”   秦嫣这句话一说,饶是秦文毅心里再不痛快,毕竟南禹衡亲自去了一趟钟家把自家女儿接了回来,便当场也不好再说什么,往南禹衡看了一眼,南禹衡低眉喊了声:“秦叔叔。”   秦文毅老成地“嗯”了一声,绷着脸看不出情绪好坏。   秦嫣赶忙挽着爸爸的胳膊对他说:“我们回家吧。”   秦文毅被女儿拉着往家里走,南禹衡看着两人的背影还是出声喊道:“秦叔叔。”   秦文毅停下脚步回过头,他对秦文毅说了句:“要是秦叔叔有什么想法我们后面再谈,不要为难她。”   秦文毅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臭小子,我自己的女儿要你替我心疼。”   秦嫣抿唇憋着笑看着灰头土脸的南禹衡,一脸坏坏的表情。   南禹衡也没再说什么,目送他们进家,秦嫣走到院门前回过头用唇形对南禹衡说了三个字“我等你”。 第72章   之后的几天, 秦文毅倒是想找秦嫣好好谈一谈, 结果她每天早出晚归忙得很,也不知道整天在忙些什么东西, 加之这两天秦文毅也很忙, 硬生生是没碰到一起。   倒是周末的一大早,秦嫣刚跑完步回来冲澡, 林岩急匆匆跑到她房间门口敲门对她说:“洗完澡换身衣服下楼来。”   秦嫣也不知道什么事,就应了一声, 冲洗完套上一套清爽的翠绿色短裙下了楼。   刚走到楼梯处便愣了一下, 大厅一边放了一堆名贵的东西, 差点要挡住过道,秦嫣还几步走过去瞧了两眼问道:“谁来啦?”   一回身,便看见秦文毅和林岩坐在沙发一边,秦智一个人坐在单人沙发上, 南禹衡穿着笔挺的浅格纹衬衫, 短而削薄的头发精心打理过, 身姿孤峭, 端坐在另一边, 芬姨和荣叔站在南禹衡身后。   南禹衡自小没有亲人在身边,虽然芬姨和荣叔是南家的佣人,但同时,也是南禹衡身边最亲近的人,今早,南禹衡便是带着身边最重要的两人前来秦家。   只不过那会没人说话, 气氛诡异得很。   秦嫣看见这幅画面憋着笑意转过头以拳掩面,好不容易把表情弄得正经了点才洋装没事人一样走过去。   众人见她终于下来了,自然都把视线落在了她身上,她的目光扫了眼秦文毅和林岩,见就南禹衡身旁比较空,干脆几步走过去往他身边一坐,秦文毅对她睖了下眼睛示意她没样子,该坐到他们那边。   不过秦嫣像根本没看明白一样,对着自己爸爸露出浅浅的笑意,弄得秦文毅吹鼻子瞪眼的。   倒是南禹衡适时开了口:“既然秦嫣下来了,秦叔叔林阿姨有什么话,我们今天不如敞开了说。”   秦文毅倒是毫不客气地说:“我女儿从小娇惯,任性得很。”   “我知道。”南禹衡倒是接得很快,秦嫣横了他一眼。   秦文毅接着说道:“她看上去没脾气,那都是假象,真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你别指望她能迁就你。”   “前两天见识到了。” 南禹衡依然不疾不徐地说,秦嫣侧过头用吃人的眼神盯着他,南禹衡眼里噙着抹笑意。   秦文毅又说道:“她可不会像一般豪门千金那样,嫁给你就得围着你家转,为你打理身边的事,她还有学业没有完成,你没权限制她的发展。”   “我知道。”南禹衡依然态度谦和。   “我清楚你这两年有些大动作,目前来看手上也有些东西,但你能保证日后有一天真有什么变故,不会危及我女儿吗?”   “我尽量。”   秦文毅眼睛一睖:“尽量?”   南禹衡漫不经心侧眸扫了一眼秦嫣,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一丝涟漪,随后淡淡道:“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会护她周全。”   夏日的繁枝透着沁人心脾的清凉,院中池塘的荷花绽放出清丽的笑靥,微风吹拂起秦嫣还有些潮湿的发梢,她的眼里却洒下漫天繁星,晶亮透人。   而林岩在听见南禹衡这句话后,再看着自己女儿望向南禹衡的眼神,纵使心中万般焦虑,但同为女人,在这一刻发紧的心头也稍稍融化了。   秦文毅陷入沉思,没有再问任何问题。   秦智靠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地盯着南禹衡,秦嫣白净的脸上闪过一抹绯红撇过头嘴角浮起忍不住的笑意。   南禹衡便收回目光侧向芬姨,芬姨把刚才准备好的茶端给南禹衡,南禹衡接过茶缓缓站起身走向秦文毅,躬身将茶递到秦文毅面前声音透着几分诚恳:“请您…将女儿放心交给我。”   秦文毅的面上看不出心底的情绪,他抬眸盯着那杯茶没有动作,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荣叔巴巴地望着,芬姨双手紧张得攥在一起,秦嫣有些焦急地盯着爸爸,秦智也抬眸看着他们。   然而秦文毅愣是没有接那杯茶,也没有说话,南禹衡也始终躬身保持着那个递茶的动作,一室静谧,无人出声。   南禹衡虽然自小没有大人在身边,但毕竟是南家正统嫡系一脉唯一的长孙,身份矜贵,很少对人如此放低姿态,他的父亲南振打小就教育他,南家的儿子不将志,不屈身。   然而今天,他却是头一次在自己未来的老丈人面前低眉静待,这无声的等待考验的便是一个人的耐力,不过耐力这东西,或许对一般初出茅庐的小子来说算是个考验,然而对于十年如一日的南禹衡来说,这是最基本的沉淀。   秦文毅足足让南禹衡这样躬身站了将近十分钟之久,没有拒绝也没有接,身后的芬姨看自家少爷保持着如此累的姿势站着,到底担心他的身体,眉头都揪到了一起,秦嫣刚准备开口劝爸爸,林岩无声地对她摇了摇头,秦嫣便闭了嘴,她清楚爸爸的脾气,这会要是开口恐怕会适得其反,也只能咬着唇看着这一幕。   良久,秦文毅缓缓抬起右手将茶从南禹衡手中接了过来,几乎同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秒秦文毅却把接过的茶往手边的木质茶台上一摆,抬头盯着立在面前的南禹衡问他:“你这身子骨上楼梯能上吧?”   这句话当着两家人的面问出来到底是有些难堪的,不过南禹衡面上却并没有丝毫不悦,顺势答道:“能。”   秦文毅便从沙发上站起身往楼梯那走去:“跟我上来。”   秦嫣猛地起身,南禹衡转过身匆匆瞥了她一眼便跟着秦文毅上了楼。   没人知道秦文毅突然喊南禹衡上楼干嘛,秦嫣、荣叔和芬姨都有些焦急,林岩招呼荣叔和芬姨坐一会,也没有外人。   而后她往厨房走去,秦嫣见林岩进了厨房,立马跟了进去焦急地说:“妈,我爸什么意思吗?他不会上楼关起门来把南禹衡臭骂一顿吧?你帮我上去看看嘛。”   林岩回过头,挂着淡静的笑容看着自家女儿,遇到其他事倒也像个大人的样子了,偏偏一关乎到南禹衡,还和小时候一样,慌急慌忙的。   林岩往外看了一眼,将厨房的门拉上回身说道:“如果你爸当真不同意,刚才根本不会接那杯茶。”   秦嫣听妈妈这么说,提到心口的大石突然就落了下去,长长呼出一口气,林岩走到她对面靠在大理石台面上看着她:“你真想好嫁给他了?”   秦嫣笑着说:“嫁到南家多好呀,就在隔壁,我想家了一出门就回家了,你们想我了,推开窗户喊我一声就行。”   林岩见她没正行的样子,瞥了她一眼说道:“不过,有些话我不得不和你说在前面,整个东海岸的男孩之中,的确没有比南禹衡更让我和你爸相中的,况且他从小就带着你一路磕磕绊绊长大,这种情谊按道理,我和你爸乐见其成,但是…”   林岩有些担忧地拧了下眉:“先不说他现在的发展到底能不能和南家人或者东海岸对他有威胁的人抗衡,单说他那身体,你嫁给他后,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的。”   林岩说得委婉,但眉宇间尽是心疼,有哪个母亲不希望女儿嫁个健健康康的男人,以后婚姻生活才能美满,可眼前的情况,却让林岩极为忧虑。   秦嫣当然听出林岩的意思,双手撑着身后的桌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追求柏拉图式的生活。”   林岩摇摇头:“你现在二十岁,是可以追求什么柏拉图的爱情,等你三十,四十呢?你身边的同学朋友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你到时候怎么办?别人怎么看你?”   秦嫣仓促地撇开视线嘀咕着:“我不喜欢小孩…”   林岩清楚女儿就是嘴硬,一旦认定的东西,她就是说得再多都没用。   而对于秦嫣来说,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连裴毓沁都担忧的事情,她又怎么可能没去想过,不过她想赌一把,毕竟有些事情只有和南禹衡结了婚才能去验证,即使一辈子清心寡欲,也好过抱憾终生。   林岩拉开门走出去陪芬姨和荣叔聊会天,秦嫣一个人站在厨房待了一会,直到楼梯上有了响动,她才再次走出去,有些希冀地盯着爸爸,却看见秦文毅沉着脸,大事不妙的感觉,她又去看南禹衡,发现南禹衡也面无表情,看不出一点事成的样子,让秦嫣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南禹衡下来后和林岩打了声招呼,便带着荣叔和芬姨要告辞了,搞得秦嫣是一头问号。   秦文毅见女儿杵在一边愣愣的,便对她说了句:“你去送送他们。”   秦嫣也不知道几个意思,把南禹衡他们送到院中时,南禹衡对芬姨和荣叔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和秦嫣说会话。”   芬姨和荣叔一走,秦嫣就迫不及待两眼冒星地盯着南禹衡,想知道他和爸爸到底在楼上说了什么。   南禹衡的视线从院门外收了回来转过身低眉看着秦嫣,她那身衣裙将她玲珑的身段衬托得翠绿欲滴,半干的头发微微舞动,透着轻熟女的诱惑,站在院中被暖金的光照耀着,明艳动人,像春天盛放的水仙,秀美玉洁。   南禹衡眼中浮上一缕好看的微光走到她面前问道:“婚礼,你有什么要求?”   秦嫣听到这句话,心头包裹着的抑郁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低下头嘴边漾起遮不住的笑容,又不想让面前的男人看见,所以干脆把头发也落了下来挡住脸颊。   谁料南禹衡偏偏抬手,直接拨开了她的头发顺在耳边让她的表情避无可避,她努力抑制住甜如蜜的笑容,抬起头对他说:“其他没有,只有一个。”   南禹衡点点头:“说吧。”   “越快越好,不能超过八月中。”   南禹衡挑起眉梢:“你还真是一刻都等不及了。”   秦嫣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那是,谁知道你这身体能撑到什么时候,万一突然挂了,我嫁谁去?”   南禹衡双手背在身后,目光闪过一丝侵略性:“你少咒我两句,我能活得长点。”   秦嫣笑着说:“那我尽力啊,祝你长命百岁,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说着她还拱手作了一个揖,南禹衡抿唇含笑,风光霁月。   秦嫣往家里看了眼,见窗边没人,大着胆子朝南禹衡凑了一步有些软声地说道:“那句你还有一口气在,就会护我周全,说得真漂亮!”   南禹衡意味深长地接道:“那倒是,怎么也得先把秦家的女儿骗到手。忘了告诉你,过两个月,我会被推举为东岸商会的副理,到时候会有几个竞选名额,以你爸现在在东海岸的声誉,得到他的支持这个位置我就稳拿了。”   说完他嘴边划过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朝秦嫣伸出手:“合作愉快,南太太。”   秦嫣那双黑橄榄似的双眼徒然睁大,讪笑了一下,伸出右手一巴掌打在南禹衡的掌心“哼”了一声转身进家,丢下一句“狐狸”,长发从南禹衡的鼻息甩过,留下清幽的余香,让他的眼眸如星辰大海一样深邃璀璨。 第73章   自从那天南禹衡到秦家提完亲, 之后的大半个月秦嫣忙得是连人影都见不到, 劳恩斯从国外给秦嫣接洽了两个商业演出,从海市到台市, 半个月的时间秦嫣几乎都在外面。   秦嫣在国外这两年, 根本没用空余的时间,要打工, 练柔道,练琴, 后来又要到处飞参加演出, 完成课业, 还要配合学校参加一些活动等等,有时候连睡觉的时间都少。   这半个月两场活动之间相隔了几天,她顺便给自己放了个假,好好放松了一把, 调整下自己紧张的节奏。   南禹衡已经来找过她几次, 最后只能打电话问她准备浪到什么时候回家, 这个婚还打不打算结了?   秦嫣接到电话的时候正穿着泳衣躺在沙滩边上吃沙冰, 她听出电话那头的南禹衡声音低沉得很, 带着股不悦的味道,便笑着说:“结呀,你还怕我跑了吗?但我还有一场演出,做完了才能回去啊,签了约的,不做得赔钱。”   南禹衡绷着声音问:“多少?”   秦嫣将大墨镜往头上一卡优哉游哉地说:“我还没过门呢, 怎么能让你替我花钱,婚礼的事你看着办嘛,我都可以,你告诉我日期就行了。”   虽然从南禹衡隐忍的声音中秦嫣能听出来,他恨不得坐个飞机把她拎回去暴击一顿,但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为。   挂了电话,她还对着自己美美地拍了张自拍发给南禹衡,照片中,她穿着黑白双色的泳衣,纤细的肩带透着小女人的性感妩媚,圆润的肩头精致的锁骨和藕嫩的手臂养眼至极,灵动的荷叶袖又将这种妩媚衬得柔美清透,背景还是蓝天大海金碧辉煌的沙滩,配文:幸苦你了,等我哟(亲亲脸.jpg)。   良久,南禹衡才回复:玩得开心。   虽然秦嫣并不知道他是不是咬牙切齿打下这四个字,不过她倒成了个最悠闲的准新娘。   谁叫提亲那天南禹衡反将她一军,那么既然无法在战略上扳回一成,便在行动上让他吃瘪。   不过秦嫣这段时间不回去倒还另有原因,她猜到婚讯一旦传出去,各路同学邻居怕都会来轮番轰炸她,与其在家被人烦,不如出来透透气。   也正如秦嫣所料,这大半个月里,秦家的门槛算是被人踏平了,自从裴毓霖的名声受损后,秦嫣无疑是整个东海岸最优秀的未婚姑娘,明着暗着不少人家想和他们结亲家,一来是如今的秦家早已不同往日,秦文毅的养老机构受到政策照顾,近些年和上面人走得近,现在在整个南城都倍受拥戴,二来他的这个小女儿实在挑不出瑕疵,自小聪明出众,又才能过人,受人喜欢,娶回家也能拿得出手。   只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明明是东海岸条件最好的姑娘,如果她点头,嫁到上山区也不费吹灰之力,偏偏选择了一个在东海岸所有姑娘最避之不及的南禹衡,这对年轻女孩来说简直是往火坑里跳。   所以不少热心的,或者怀有私心的人跑到秦家来,左右劝林岩和秦文毅。   当然也有像端木翊这样直接的,那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赖在秦家不肯走,让秦文毅给他个说法,秦文毅也是圆滑得很,说自己拿女儿没办法,让他直接去找秦嫣,可秦嫣人都不知道去哪了,端木翊一日三餐跑到秦家愣是连秦嫣一面都见不到。   打电话给秦嫣,秦嫣在电话里态度温软的说她听家里的安排。   父女两很有默契打得一手好太极,弄得端木翊肝肠寸断,要跑到南家找南禹衡单挑,结果南家连大门都不为他开,他只能找上秦智,秦智什么话也没劝,带他出去喝了顿酒,直接把他喝趴下了,也总算消停了几天。   等秦嫣回到南城已经是八月初,离婚礼就剩一周时间,该定的全都已经定下来了,既然大局已定,东海岸人也都收到了喜帖,便也没人再去上门劝说,多的只剩惋惜而已。   刚回来那两天秦嫣很忙碌,倒是知道隔壁南家最近进进出出,布置新房,置办新家具等等,她是忙得一眼也没去看,反正想着迟早也能看到,倒也不着急。   婚纱都是南禹衡为她事先挑好的,听说她回来了,南禹衡让芬姨去隔壁找了她两回,人都不在家,终于忍不住问她什么时候去把婚纱试一试,秦嫣说在外面有事,让南禹衡直接让人把婚纱礼服送到她家,她会抽空试的,然后便匆匆挂了电话。   她回来后,南禹衡唯一一次见到她是约她拍婚纱照,在棚内足足等了她几十分钟她才姗姗来迟。   大半个月没见,她倒是气色更好了,浑身散发着淡雅的香水,一身雅致的小套裙,人一出现,经理的眼睛都亮了:“这位是新娘啊?能不能授权给我们一组样片?我们刚从米兰那过来的新款你穿上肯定好看。”   秦嫣倒是对这位经理笑了笑踩着高跟鞋几步走到南禹衡面前,南禹衡坐在轮椅上将手中那本被他翻了第三遍的无聊杂志放了下来,眼色颇暗地望着她聘婷而来的身姿低沉道:“你还知道要过来。”   声音一出便带着厚重的压迫感,让摄影棚内的气温都骤降了不少,旁边的工作人员一见这架势就知道要吵架,毕竟他们也见多了拍照时一言不合就开撕的情侣。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位漂亮的准新娘先是走到准新郎的面前,然后蹲下身子将白皙的双手搭在他的膝盖上,一双盈盈的笑眼弯了起来,丝毫不在意一群正在提心吊胆工作人员的目光,低柔地说了声:“想我了吗?”   顿时让旁边准备围观掐架的观众大跌眼镜,如此美的新娘,如此娇嗲的声音,如此绚烂的笑容,换做一般男人气便消了一半,偏偏新郎大约也不是凡人,依然绷着脸沉着眼神盯着她。   秦嫣干脆将白净的小脸往前凑了凑软糯地说:“尽力赶过来了,看鼻子上都冒汗了。”   她的小脸只有巴掌大,精致清透,凑过来时,身上清淡的香水味也萦绕了上来,南禹衡拨弄着轮椅转了位置冷声说:“换衣服去。”   秦嫣便挂着笑容进了更衣间。   当她妆发换好走出时,南禹衡也已经穿上有些复古挺拔的西装,摄影师不停赞叹郎才女貌,太般配。   倒是因为南禹衡身体的缘故,秦嫣让摄影师拍简单点,所以整个过程并没有太折腾,而秦嫣刚拍完换好自己的衣服便跑进隔壁南禹衡的房间,他还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秦嫣便拎着包走到他面前对他说:“我还有事不和你回去了,拜。”   说完弯下腰凑到他脸颊旁猝不及防地轻吻了他一下,便像一阵风一样来去匆匆,旁边的人都在说:“你老婆真爱你。”   只有南禹衡漆黑的眼眸里透着暗沉的光,默不作声。   就这样到了大婚前一天的晚上,秦嫣还在房间里整理材料到很晚,刚准备关灯睡觉,却看见楼下似乎有什么光忽明忽暗的,她伸头往下看了一眼,便看见一个男人靠在她家院门外。   她转过身走下楼打开院门,门外的男人听见动静侧头望着她,高挑的身体靠在院门上,手指间夹着一根烟,下巴短短的胡渣有些消沉地说:“你终于肯见我了?”   秦嫣满眼愧疚地走到他面前,眼里全是不忍地低着头:“端木哥,对不起。”   端木翊“呵”了一声扔掉烟头便说道:“我特么从小就想不通,他到底哪点比我强?他和你一起长大,我难道不是和你一起长大?他对你好,我难道对你差了?他对谁都冷冷淡淡的,我是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你,整个东海岸,谁他妈不知道我端木翊喜欢你,从前你小也就算了,劳资好不容易等你长大了,你连口气都没给我喘过来直接嫁给他了,你…”   “我爱他。”   简单的三个字让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凝结,端木翊就这样看着秦嫣低垂的眉眼,这大半个月想方设法见她,现在见到了,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却听见秦嫣声音很轻地说:“我刚去波士顿的时候,住的地方后面有片湖,我每天不管多早从那路过都能看见两只天鹅飘在湖边。   后来有一个老人告诉我,天鹅是一种有灵性的动物,一旦选择了伴侣,眼里就不会再有别的天鹅了,每年迁徙的时候,它们就会被迫分开,跟随自己的队伍,放弃厮守在一起的时间,经历漫长的考验,不过这种考验只是为了更长时间的厮守和相爱。   那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像只天鹅。”   她嘴边挂着一丝苦涩,低垂的眸光里闪着动人的哀伤,端木翊看着面前纯净柔和的女人,心头那腔火热再也抑制不住,伸出手一把将秦嫣拥进怀中,紧紧抱着她要将她勒碎,声音满是撕心裂肺的痛楚:“你要嫁人了,我以后怎么办?”   秦嫣没有挣扎,而是抬起手缓缓顺着他的背眼里有些湿润:“你这么好,一定会遇到比我更好的女孩。”   他缱绻地呼吸埋在她的发丝间:“我只想要你。”   秦嫣轻拍了他两下:“你要为我着想,现在可不能这样,要是被人看到我结婚前一天还和别人搂搂抱抱,我夫家会轻看我的。”   端木翊手臂僵硬了一下,倏地松开秦嫣,那是秦嫣第一次看见一向吊儿郎当的端木翊满目通红,眉宇深锁的样子。   她泪眼模糊地漾起笑容歪着脑袋对他说:“回去把胡子刮刮,明天穿帅点来,我需要你的祝福。”   说完握起拳头轻轻捶了下他的胸:“好了,我结婚耶,你忍心把我弄哭,明天眼睛肿了化妆都不好看了,快回去吧。”   端木翊抬手抹了一把眼转身走到轿跑旁,秦嫣目送着他,直到他拉开车门又回头看了眼秦嫣,月光下,秦嫣站在院门口,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最后捶了捶心脏的地方。   她在告诉端木翊,他们是一辈子的朋友,端木翊看懂了,最后看了她一眼,将她今晚的样子刻在心中转身上了车。 第74章 (修) ...   在秦嫣和南禹衡大婚的前一天晚上, 秦文毅找秦嫣聊过一次, 大意是嫁过去后要以南禹衡的身体状况为重,不能还像以前一样任性, 自己有胳膊有腿的, 尽量不要让南禹衡累着云云。   秦嫣支着脑袋听了半天,秦文毅大多都是替南禹衡在说话, 不免觉得爸爸也太奇怪了,之前还不太乐意她嫁给南禹衡, 嫌他身体不好, 现在又各种叮嘱自己。   秦文毅见她听得一知半解的, 干脆把话又挑明了些说道:“你年纪还小,虽然结了婚,有些事不着急,我之前也和南禹衡说过了, 你月底回波士顿后, 以后几个月回来一次, 等你毕了业再慢慢相处, 和南少爷在一起也要注意分寸, 不能引火攻心伤了他的身子。”   秦嫣“噗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秦文毅唠唠叨叨了一大堆就是让她别那么着急和南禹衡行夫妻之事,怕南禹衡身体吃不消。   秦文毅见自家女儿跟不当一回事一样,严正地站起身敲了敲桌面:“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有些事情马虎不得,听到没有?”   秦文毅话虽委婉, 但秦嫣听明白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居然还和南禹衡商量过了?这种事为什么还要和南禹衡商量?   秦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知道了,爸爸。”   ……   南禹衡虽然从小过得清冷,连一场生日宴都没办过,但这次大婚倒是一改往日作风,应了那四个字“风光大办”!   地点是选在南城逼格最高的有着皇家林园气派的酒店,光宴会大厅,就是那种敞开式的三层楼,可以同时容纳上千人,除了邀请东海岸所有人之外,南城几乎叫得上名字的商界大佬们齐齐到场祝贺。   说起来是一场婚宴,但因着他这个东岸商会副理候选人的名头,背靠整个东海岸,又出自海上帝国的南家,所以各路英豪都想借着这场大婚的由头打探虚实,就连向来和南禹衡没有往来,逢年过节都不走动的南家各个派系分支均齐齐到场,场面空前盛况!   东海岸人不清楚南禹衡在南家的底子到底有多厚,而南家人也无法掌握南禹衡目前在东海岸的实力到底有深,所以两方无人缺席,这场盛大的婚礼倒是成了史无前例的商业英豪大聚首。   而后台,新娘身边围了一群专业的造型团队,几个小时前就开始折腾,秦嫣百无聊赖地打着游戏,一边和陆凡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陆凡基本上还处于神游的状态,虽然人来参加婚礼了,一颗心始终无法相信自己在参加秦嫣的婚礼,这尼玛也太快了!   直到准新娘造型做得差不多了,才有人将一个精致的深红色绒布高档礼盒亲手交给了秦嫣,并跟她说:“这是南先生特别交代今天给你的。”   其他工作人员忙完后被请去隔壁休息间,秦嫣将精致的绒布盒放在梳妆台上,双手打开别致的锁扣便看见了盒子中躺着的一顶华贵精致的头环。   头环是南禹衡找了大牌设计师耗时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设计打造的,直到前天才从巴黎空运到国内,空灵的发箍上每个细节都是匠人纯手工打造,就连那朵小白花都栩栩如生,仙气十足,而这个头环上共镶满了十九颗钻石,寓意十全九美,一生长久。   陆凡眼睛倒是很毒,凑过来看了一眼便震惊道:“我靠,你这是放南少爷的血啊!”   秦嫣捧着那顶精致的头环眼里溢出如水的柔光,浑然不知秦智站在门口。   秦嫣小时候被秦智忽悠家里穷,所以小学开始就对物质方面有严格的自律,久而久之便也对一些女孩子追求的东西不是很看重。   即便后来长大了,虽然吃穿用度都不差,但似乎她一直对物质上面看得很淡。   别人的婚礼,小到连喜帖的样式新娘都恨不得亲自把关,她倒好,成了甩手掌柜,跑出去浪了半个月,什么意见也没有。   倒是此时,秦智看着桌上绒布盒上的大牌LOGO,又走过去看了看她手中头环上的钻石,嘴角扯起一丝笑意。   陆凡有些不自然地对秦嫣说:“我出去看看啊。”然后便匆匆走出化妆间,顺带把门关上了。   秦智往她旁边的沙发上一坐说道:“我当你嫁给他是图他的人,还替你感动了一把,没想到你这个狮子大开口,一要就是别人的几十倍,可以啊。”   秦嫣侧过头看着自己的哥哥笑道:“我和他都跳过谈恋爱直接结婚了,他背后水那么深,还比我大那么多,身体又不好,我总得探探他的家底吧。”   秦智玩味地看着她:“你倒是不傻。”   秦嫣将头环递给秦智:“你妹我什么时候傻过?帮我戴。”   秦智睨着她:“干嘛要我戴。”   “送我出嫁啊,戴上这个走出这扇门,我可就是南家的人了,以后秦家就指望你开枝散叶啦。”   秦智黑着脸:“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完走到秦嫣身后将那顶精致地头环卡在秦嫣的发髻上,左右调整了一下。   秦嫣望着镜子中的哥哥,一身挺拔的藏青色西装,五官英挺立体,透着成熟的魅力,她盯着镜子中的他笑道:“要是于姐知道你现在这么帅,一定后悔得很。”   “滚!”秦智冷着脸推了下她的头,她的大婚,偏偏要戳他痛处。   秦嫣看着在外人面前冷冰冰的哥哥一脸憋屈的模样,就特别乐。   秦智替她固定好头环后,秦嫣照了照镜子问他:“好看吗?”   秦智倒是很臭屁地说:“我在这,我妹能丑?”   秦嫣白了他一眼,他忽然有些正儿八经地说:“你对南禹衡悠着点。”   秦嫣眼皮一抬不解地看着他,秦智干咳了一声走到旁边:“别一嫁过去没两天整进医院,我们家丢不起这人。”   秦嫣气得吹了吹额边的碎发:“够了!昨天我爸,今天你,我在你们眼中就这么欲求不满?搞得他跟唐僧一样,我把他吃了吗?”   “是你选的这个丈夫经不起你折腾,你自己没点数啊?”   秦嫣被气得不轻,人还没嫁过去,自己已经被贴上了“欲女”的标签,还是自己老爸和哥哥贴的,都是什么鬼?   正说话间,化妆间的门响了,秦嫣说了声:“进来。”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南禹衡一袭高档手工纯黑色西装坐在轮椅上,芬姨穿着喜庆的红色衣裙站在他身后,秦嫣眼中不自觉透着笑意:“前面那么多人,你怎么来了?”   南禹衡声音温和地说:“来看看你。”   秦嫣缓缓站起身,将长长的拖尾轻轻一甩,动人的身姿便洒下一室璀璨,她笑着问:“怎么样?”   南禹衡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深邃的眼眸望着她,幽暗的眸光泛着绝代风华。   秦智干脆一把站起身说:“感觉跟个电灯泡一样,我出去了。”   芬姨听见秦智这样说,也退了出去带上门,室内顿时就剩秦嫣和南禹衡两人。   一个站着,洁白的轻纱缥缈得如潋滟繁花,合身的剪裁将她优美的身段展现得淋漓尽致,像个高贵优雅的女王。   一个坐着,熨烫妥帖的西装勾勒出男人完美得比例,那不动声色的气场只单单坐在那,便像个矜贵沉稳的帝王。   秦嫣微微摆动轻盈的身姿便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时,那璀璨精致的裙摆便像圣洁的花一样,在地毯上盛放,头顶那独一无二的头环似精致的皇冠,耀眼夺目。   南禹衡轻扫了一眼说道:“满意吗?”   秦嫣笑着指了指头顶:“你是说这个?还是指婚礼?”   “都是。”   秦嫣闪着长长的睫注视着他:“讲真的,我以为你就在自己家开个小宴会就当我们的婚礼了,没想到你搞这么大的排场,你知道外面几条道都戒严了吗?刚才我小学同学堵在路上才听说是我结婚,都不相信,还特地打电话跟我求证呢,以为我嫁给什么皇亲国戚了。”   南禹衡嘴边噙着抹浅淡的弧度:“我都坐轮椅了,还有姑娘愿意嫁给我,我当然不能让人受委屈。”   秦嫣轻“哼”了一声:“我信你个鬼,南禹衡,看不出来你也会花言巧语?哄骗谁呢,来了那么多大人物,还不知道你在盘算什么呢。”   南禹衡低下眸,眼里含着笑盯着秦嫣放在纱裙上纤细白嫩的手,弯腰攥进掌心轻轻摩挲了一下,声音有些低柔:“我在你心中就这么物尽其用?”   秦嫣将手从他掌心一抽有些不满地说:“南禹衡,今天我们结婚啊,你非要坐轮椅?你又不是腿断了。”   他缓缓直起身子靠在轮椅上悠悠说道:“外面那么多人要周旋应付,站着累。”   “……”一句话竟然让秦嫣无力反驳。   正好芬姨敲门说:“少爷,贺老爷子到了。”   秦嫣见南禹衡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不过转瞬即逝,他便对着面前美丽的新娘露出绅士的笑容:“待会见,南太太。”   秦嫣看南禹衡也不顾芬姨在场就调侃她,脸色微红,芬姨见秦嫣羞涩的样子,憋着笑将南禹衡推了出去。   南禹衡的确很忙,婚礼开始前,秦嫣也就匆匆见了他那么一眼。   婚礼正式开始后,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下,新娘终于从巨大的拱门后缓缓走出,无数的聚光灯打在秦嫣的身上,那层层纱幔如瀑布一样倾泻而下,洒在她的周身,华美中蕴着仙美的气韵,每一处精致的针绣和钉珠在华灯下都折射出耀眼的光泽,仿佛她的出现瞬间照亮了全场,三层楼满当当的宾客全部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虽然秦嫣只有二十岁的年纪,可再大的国际舞台她也登上过,所以即使眼前的场面再大,她依然踏着纤细的水晶高跟鞋,漂亮的天鹅颈气质非凡,每走一步都带着从容自若,脸上挂着恬静美好的笑容,由内而外的大气让她完美驾驭了这件高贵的婚纱。   秦文毅站在进场处等她,她缓步走到他身旁,将纤细的手腕搭在秦文毅的臂弯里,秦文毅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如此惊艳的模样,眼里也挂上满满的父爱,带着她往南禹衡那里走还问了她一句:“事先吃东西了吧?”   秦嫣含着笑望着周围掌声雷动的宾客轻声说:“喝了杯奶。”   正说话间已经走到南禹衡的面前,他稳坐在轮椅上,轮廓分明而深邃,浑身透着雅致清幽的俊朗。   在秦文毅和秦嫣走到近前时,他缓缓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芬姨有些讶异地说:“少爷?你怎么?”   南禹衡转过身淡淡道:“不用了,我亲自牵她上去。”   他面向秦文毅,秦文毅将秦嫣的手交给南禹衡,按例父亲应该嘱咐女婿几句,然而秦文毅却对秦嫣说道:“以后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外面,要照顾好南禹衡的身体。”   秦嫣满头黑线地眨巴了下眼,还只能含着笑什么也说不了,本来是很感动的场面,结果听见秦文毅这么说,秦嫣瞬间就不想哭了。   南禹衡接过秦嫣的手,秦文毅便目送一对新人踏上台阶。   因为宴会厅实在太大,所以白色的T台一直延伸到舞台需要走很长一段。   秦嫣挽着南禹衡的胳膊对鼓掌的宾客露出得体的笑容,不动声色地说:“不是说好坐轮椅吗?这么长的路你能走得完吗?”   南禹衡也表情自若地回道:“走不完不是还有夫人你扶着吗。”   秦嫣没说话倒是眼神忽然扫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有些讶异地说:“你还请了周涵?”   “他主动联系我要过来的,好像早知道我们要结婚一样。”   秦嫣唇边漾起甜甜的小米窝:“他的确是最早一个知道的,我在舞会那天已经告诉他了。”   南禹衡倒是有些不解:“告诉他什么?”   秦嫣侧过头对着南禹衡笑道:“告诉他我这次回来是和你结婚的。”   这下换一向平静的南禹衡眼中浮上讶异的光泽:“如果那天裴家不来我那闹…”   “我也有其他办法。”秦嫣很快接道,微微昂起修长的脖颈,像个骄傲的天鹅。   那一瞬,南禹衡望着她不可一世的模样,眼中透出笑意,将她柔软的手在臂弯间紧了紧:“你倒是自信得很,就不怕我真答应裴家?”   “你不会,裴毓沁鲁莽毛躁又沉不住气,你就是娶她姐姐那样的,也绝对不会把裴毓沁放在身边。”   “自作聪明!”南禹衡笑骂道。   秦嫣毫不谦虚地说:“过奖。”   秦嫣聘婷的身姿挨着南禹衡,两人的步伐同步,走在一起就是一道极其养眼的画面,所到之处均是闪光灯。   秦嫣顿了一下又说道:“你既然根本不会和裴毓沁沾上关系,又干嘛吊着裴家?”   南禹衡淡笑道:“我向正庆集团提出的代价基本上是个天价,他们股东大会开了好几轮还没商量出个结果,我当然要用些法子让他们加快进度。”   南禹衡俊逸的侧脸透出些许雅致柔和,单从外表看是个儒雅内敛豪无攻击性的男人,可说出的话却让秦嫣心惊。   “你先和正庆接洽,放出烟.雾.弹,让裴家自乱阵脚,等裴家找上门后,你又让正庆那边误以为你和裴家有戏,逼正庆答应你开的条件,你这两头来回牵制玩得还真是游刃有余。   不会等你和正庆正式达成合作后再反过来吃裴家吧?”   南禹衡唇边的笑意更深了:“有人告诉过你女人太聪明会让男人退避三舍吗?”   秦嫣嗤笑道:“不聪明能做你的女人吗?”   南禹衡侧过头深看了她一眼,眼里的光炙热浓烈。   秦嫣倒是不去看他,只是唇边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看来十九颗钻我还要少了,你跟正庆开了什么天价?”   南禹衡若有所思了一瞬,随后说道:“具体合作事宜放在下个月才初步洽谈,如果顺利,这笔交易将会是婚后财产。”   秦嫣脸上的笑容立马放大了,灿烂得如七月的骄阳。   南禹衡适时提醒道:“夫人,请注意克制下你财迷的表情,我们还在举办婚礼。”   秦嫣却压根不搭理他,漂亮的卧蚕溢出藏不住的喜悦,在外人看来,这个新娘可真喜庆呀。 第75章   新娘甜美的笑容倒是感染了在场所有的宾客, 虽然这条通向舞台的道路有点漫长, 不过台上是四个很有经验的主持人,串场的词倒是浪漫不失内容, 所以南禹衡和秦嫣走得也并不急。   过半时, 秦嫣倒是收敛了几分笑意偏了下头对南禹衡说:“我都把人给你了,帮老丈人解决下生意上的问题应该义不容辞吧。”   南禹衡挑了下眉稍:“南太太非要在这个时候跟我谈交易吗?”   秦嫣微抬下巴说道:“现在难道不是最好的时候吗?要是谈不妥, 待会司仪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你,我一句不愿意底下应该有不少人会等着带我走。”   南禹衡轻笑了一声:“威胁我?”   秦嫣侧过头笑盈盈地看着他:“对呀。”   当然这一切在旁人看来大约是这对新婚夫妇正在甜言蜜语说着什么悄悄话。   南禹衡淡淡道:“很好, 出了趟国回来知道跟我谈判了, 只可惜我手上没有一条航线, 你说的事我现在没法给你保证。”   秦嫣不急不慢地笑了:“我有说海运的事吗?”   她微抬起头,那双灵动的大眼里尽是让南禹衡看不透的光泽,像只狡猾的小猫。   南禹衡的眼神徒然凌厉起来,心中微微震撼, 连那漆黑的眼眸都眯了起来, 周身突然布上一层防备。   秦嫣目光坦荡荡地盯着前方声音清透平缓:“你曾经和我说过你爸背弃家族生意跑去学开飞机, 我当时听着就觉得挺荒唐的, 不过后来我想通了, 要是你爸真那么荒唐,怎么能教出个你这么深谋远虑的儿子?   你爷爷过世后,你爸难道猜不到南家人会对他动手?   既然这样,他不可能不为你留条后路。   你奶奶家的势力逐渐凋零后,你爸虽然受你爷爷宠爱,但依然被几房势力打压得厉害, 所以干脆一叶障目,外人看来是不学无术跟南老爷子对着干,实际上暗自发展航空事业,开创自己的航运新帝国。   你爸走了这么多年,当初留下的东西但凡能看见的,在你小时候就被南家人瓜分光了,这么多年你天天待在家大门不出,没有任何经济来源,我问你要头环,你眼睛不眨一下就能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东海岸角的码头你说外人查不出那是你的,看来你背后藏了不少东西。   所以现在市面上到底哪家航空公司是你的,南总?”   南禹衡一双深邃的眼睛透着震惊的光泽,连呼吸都变得粗重了,秦嫣余光瞥见,轻柔的手几不可见地拍了下他的手臂:“放心,我没有任何证据,只是你从小对所有人都竖起戒备心,偏偏对我没有,倒和我说了很多你爸的事,小时候想不通的事,倒是这两年在国外想通了,我也是大胆的猜测,别人可没有我这么了解你,你要想堵住我的嘴呢,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两人正好走上舞台,四个主持人将气氛烘托得热烈浪漫,只不过此时新郎一袭深黑色西装绷着脸,略带寒意的星眸透着生人勿进的感觉。   后来司仪让人送上戒指,秦嫣转向南禹衡,他拿过钻戒牵起秦嫣细嫩的手,她从小练琴,手指修长白净,柔软细腻,握在掌心仿若柔荑,直触心底。   直到这一刻,南禹衡眼神才稍稍缓和,将钻戒套上她的无名指,可钻戒刚套上她的指尖,秦嫣却将无名指轻轻向下一扣,钻戒卡在了她的手指关节处。   她随即抬起头含着柔美的笑看着南禹衡,这小小的动作所有宾客都看不清楚,然而站在旁边的主持人却是看见了,吓得脸都白了。   南禹衡轻微眨了下眼抬起眼睫目光沉沉地盯着她娇嫩的脸颊,缓声说道:“我还真是养虎为患,娶了个整天打我主意的老婆回家,伸手。”   短短的“伸手”两个字秦嫣便知道买卖成交了,她心满意足地将微曲的手伸直,南禹衡将戒指给她戴上,刚准备松开她的手,秦嫣却一把拽住他的指尖将自己白皙的手背伸到他的唇边。   南禹衡微眯着眼盯着这个小女人,刚威胁完就给颗糖,这狡猾的劲儿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他顺势轻轻吻了一下,秦嫣便替他戴上了戒指。   然后主持人让新郎亲吻他的新娘,虽然一路走来秦嫣都淡定自若,还能顺便和南禹衡谈成一桩买卖,筹谋得天衣无缝,可当司仪让南禹衡吻她时,她却一时有些慌乱。   虽然她之前故意挑逗南禹衡的时候,倒也厚着脸皮,不过那是知道南禹衡不会对她怎么样,可此时此刻,两人分开两年多,对彼此到底是有些生疏,婚礼前又没有经常在一起相处,所以新人之间一个普通的吻,对于他们来说却是时隔两年多第一次触碰彼此,还是在这么多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面前。   秦嫣微垂下视线,即使白皙的粉底也掩饰不住脸颊爬上的绯红,南禹衡倒是看着刚才还嚣张得不可一世的小女人,此时此刻羞涩却又努力洋装淡定的样子,嘴角划过一抹笑意,毫不客气地握住她纤柔的腰将她揽进怀中,俯下身抬起她红透的小脸便吻上那朝思暮想的柔软。   在那一刻,秦嫣感觉自己心跳快得要爆炸,刚才还清晰的思路突然搅成了一团浆糊,南禹衡幽深的眸子溢出一世风华,轻易撬开她的唇齿,温柔的目光落在秦嫣的心头,让她整个人在南禹衡的怀中微微颤栗,而南禹衡则借着整场雷动的掌声,占有着属于他的芬芳香泽。   他柔情的攫取让秦嫣心头漫过无数的蚂蚁,酥麻软痒,就连时间仿佛都停止了,两人相吻的画面太过于偶像剧,连一旁的主持人都感受到一种强大而浓烈的情感,甚至也忘了出声。   直到南禹衡放开秦嫣,秦嫣的身子还微微晃了一下,南禹衡的手还在她腰间,便顺势扶了她一把,低下头有些玩味地说:“看来南太太也不过是个纸老虎,我才亲一下就腿软了?”   南禹衡在秦嫣面前向来稳重自持,秦嫣从小没少挨他训,可还是第一次听见如此沉稳的南禹衡对自己说这么轻佻的话,让秦嫣的脸都红到了耳根,倒是透着异样的美艳,看得主持人呆了眼。   由于参加婚礼的人数太多,新人无法桌桌敬酒,倒是秦嫣问了南禹衡南家人坐哪,南禹衡便带着她去见了上座上的南家众人,南家来了浩浩荡荡几十号人。   往那走的时候,南禹衡便大致跟她说了下南家其他三房的情况。   二房王奶奶只有南虞一个女儿,南虞旁边坐着的是三房曹奶奶的女儿,对面是她的儿子和孙子,三房还有个小儿子今天没来,另一桌主位坐着四房长子南灏,他爷爷最喜欢四房奶奶,所以四房有四个孩子,又依次和秦嫣说了儿子辈,孙子辈,侄子辈,因为人太多,他也就匆匆说了下,没指望秦嫣能弄明白,谁知道一走过去,秦嫣竟然能准确无误地喊出每个长辈的称呼。   她天生长着一双会笑的眼睛,又甜美可人,说话亲切感十足,没人会抗拒这样一个美人,即使暗地里对南禹衡再提防,倒是在秦嫣一口一个姑妈,一口一个叔伯的亲切称呼中,顿时感觉一家人拉近了不少关系。   南家人性格各异,也有表面看上去比较热情的拉着秦嫣问东问西,秦嫣的性格也极好相处,几句话之间便熟络起来,要不是南禹衡喊她走,她估计都要坐下来和南家人长聊下去了。   离开南家人坐着的地方,南禹衡便轻笑道:“能这么快对上人,看来你之前已经扒着我家家谱研究过了吧?”   秦嫣笑而不语,南禹衡不动声色地捏了下她的手腕。   虽然婚礼宾客众多,倒是因为南禹衡身体抱恙的缘故,并没有折腾到很晚,两人便先被送回了东海岸。   混乱中秦嫣上了车便接到了陆凡的电话,听了陆凡的话后大吃一惊:“啊?端木翊和钟藤打起来?怎么会这样?”   南禹衡皱起眉斜睨着秦嫣。   陆凡说钟藤开着跑车直接撞翻了酒店门口的花架,然后被人拦了下来,正好被端木翊碰见了,说早想干他了,然后两人就打了起来。   秦嫣有些着急地问:“没出事吧?”   陆凡说钟藤不知道怎么样,她开车把端木翊送去医院了,他裤子撕了,大腿受了伤,现在在里面缝针,秦嫣一听心都揪起来了,说要打给她哥。   陆凡说秦智还在婚宴那头忙,根本抽不开身别打给他了,秦嫣千叮咛万嘱咐让陆凡一定要替端木翊安顿好再走,陆凡让她放心吧。   秦嫣挂了电话眉头紧紧皱着,倒是一边的南禹衡不轻不重地飘来一句:“大婚夜还在操心别的男人,南太太真是博爱。”   秦嫣听出一股酸意侧过头看着他:“端木哥受伤了,我能不担心嘛?”   “嗯。”   南禹衡侧过头看向窗外,秦嫣凑过身子将头伸到他面前:“你这是在…吃醋?”   南禹衡扭过头,幽暗的黑眸注视着她:“今天之前你和他半夜做出什么亲密的举动我尚且还管不了,今天之后劳烦你记住你是谁的人。”   秦嫣有些吃惊地睁大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恰巧昨晚睡不着在窗口透透气,就看到这么糟心的一幕,倒是成功让我更睡不着了。”   秦嫣有些心虚地朝他挪了挪身子去拽他的袖子,南禹衡很高冷地将膀子一抽。   车内光线幽暗,荣叔开着车默不作声,空气中透着一股淡淡的火.药味。   秦嫣莞尔一笑将小身板凑到南禹衡身边,抬起头在他耳边软糯地叫了声:“老公。”   南禹衡不理睬她,眼底的冷意倒是淡了几分,秦嫣见他这样,干脆提起他的膀子从他臂弯里钻进他怀里对前面嚷道:“荣叔,我还没进南家大门呢我老公就欺负我了。”   荣叔呵呵地笑着和事佬地说道:“少爷,可别让太太跑回家告你一状。”   南禹衡将手臂一紧把秦嫣的脸埋进怀中淡淡道:“敢。”   车子开进南家,那里早一堆人等着闹洞房,芬姨提早赶回来安排家里的事,新人一进家便有一堆习俗,不过因为南禹衡的身体不好,那些关于早生贵子的敏感环节全拿掉了。   后来芬姨将秦嫣拉到她的房间,关上门后便满脸的愧疚,秦嫣还从来没有见过芬姨如此难过的神情。   也有些讶异地走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怎么了?”   芬姨有些不忍地说:“今天是你和南少爷的新婚夜,芬姨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我做梦都想你能嫁进我们南家,可是芬姨从小看你长大,我希望南少爷幸福,也同样希望你幸福,但是现实的情况却是…”   芬姨有些眼含泪花难以启齿:“确实是庄医生交代过,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残忍,我不忍心看你受苦,但目前的情况保险起见…”   秦嫣刚才看见芬姨凝重的表情还吓了一跳,此时倒是松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带我去我的房间吧,你一定按照我的喜好布置得很舒服,我都累死了,晚上要好好睡一觉。”   说着她还轻松地伸了个懒腰,可秦嫣越表现得无所谓,芬姨心里越愧疚,毕竟是嫁到自己家来的姑娘,还是她最喜欢的姑娘,却得受这样的委屈,连新婚之夜所有女人该享有的初为人妇的圆满也无法拥有,于芬姨来说心里难过至极。   不过秦嫣已经率先拉着她出了门,芬姨带她走进专门精心替她布置的房间,和南禹衡的房间并不在一层楼,房间里大红的被褥,一屋的布置如此喜庆,每一处都透着高档的奢华,南家把最好的都给了她,只是这些最好的东西只有单份,因为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婚房。   秦嫣将眼里一闪而过的情绪掩饰得很好,转身对芬姨说:“那你待会告诉南禹衡我累了,就不下去先睡觉了。”   芬姨点点头:“早点睡吧,明天早晨想吃什么?”   秦嫣甜甜地笑道:“芬姨做的我都爱吃。”   芬姨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满眼的怜惜,她走到门口时,秦嫣突然喊了声:“芬姨。”   芬姨转过身看着她,她轻声说道:“谢谢。”   谢她小心翼翼地照顾她的感受,谢她替她忧虑心存愧疚,谢她把她当自己女儿一样心疼。   芬姨对她微微躬身:“晚安,南太太。”   芬姨走后,秦嫣泡了个舒服的澡,然后跳上了柔软的大床,床的确很大,她一个人翻过来覆过去都不会掉下地,关掉灯后,房间漆黑一片,可窗户上大大的“喜”字还清晰可见,投射在秦嫣的心底,让她有一点点,一点点,一点点的失落…   她努力闭上眼强迫自己早点睡,毕竟这一切才刚刚开始,接下来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然而却在她好不容易排空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后,房间的门突然被人轻轻敲响了… 第76章   秦嫣在听见敲门声后, 闭上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侧过头轻声问了句:“谁啊?”   门口传来熟悉而低沉的声音:“我。”   秦嫣倏地从床上弹起来,黑暗中那双原本无神的眼睛透出清亮的光, 立马下了床套上拖鞋, 连樱粉的唇角都不自觉微微上扬了些。   却在刚朝门口走上一步时,脚步忽然顿住, 眼里那璀璨的眸光也渐渐暗淡下去,她就这样站在床边略微思索了一番, 又脱掉了拖鞋爬上床, 声音有些慵懒困顿地说:“睡了…”   她说完后便一直牢牢盯着房门, 心跳的节奏都在寂静中默默加快,隔着一扇门,她甚至能感觉到门外男人沉重的呼吸和深邃的眼神,脑中便不自觉映出南禹衡颀长优雅的身型, 让她拽着大红色的毯子拉到下巴处, 鼻尖酸涩。   而门口的人也没再说话, 似乎就这样无声地站了一会, 而后秦嫣便听见脚步逐渐远去的声音, 浑圆的双眼里浸出淡淡的湿润。   本来已经混沌的大脑倒是由于南禹衡的到来突然变得清明起来,他走后,秦嫣干脆扯掉大红毯子,看着窗户上华丽的“囍”字陷入沉思。   她还记得南禹衡上高中那年,因为她的缘故被钟腾手底下的人盯上,学校里开始出现了很多关于他的流言, 有一段时间好多人找他麻烦,但是却没有人能从他身上将口罩摘掉,甚至说是有一次一个人朝他伸手,他还把人弄骨折了。   秦嫣记得当年她还和秦智讨论过这个问题,说南禹衡平时也不运动哪来的力气,那会秦智告诉她,人体每个部位都有无法躲避的弱点和容易致命的打击部位,只要击打方法准确,找到对方的弱点,即使不需要多大的力气,也能让对方没有办法抵抗,这叫技巧。   后来秦嫣学了柔道,倒是对于这种技巧研究得越来越深入,也就越来越觉得南禹衡让她有些捉摸不透。   例如她刚学柔道的时候,即便她再怎么努力躲闪,秦智也能分分钟把她秒成渣渣,一年后,同等级的人想要近她的身便不再那么容易,这种防守能力的提升让秦嫣意识到,除非是常年刻苦锻炼,否则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做到如此敏锐。   那时候,她第一次开始对南禹衡产生质疑。   她和南禹衡的这场突如其来的婚礼,在所有东海岸人的眼中,肯定是因为秦文毅和南禹衡私下达成了什么利益共识,才会不惜把女儿嫁给南禹衡。   是人都知道秦文毅最疼自己的小女儿,即便是商业联姻,也绝对不可能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背上随时会成为寡妇的风险,除非这个条件大到足够让秦文毅低头。   因此,这场婚礼让所有人对南禹衡目前的势力不敢小觑,纷纷猜测他和秦文毅到底暗自做了什么交易。   而对于秦嫣来说,她自然是清楚这场婚礼为什么会办得如此急,只是当初秦文毅这么顺利地点头同意也让她有些诧异。   秦文毅虽然是个性情中人,但对待子女问题上一向理智慎重,从当年他劝走于桐,还有把秦嫣送出国就能看出来,在子女未来道路的抉择上,他不是一个轻易妥协的人。   所以秦嫣认为,就是爸爸再认可南禹衡,就是南禹衡背后看不见的势力再强大,单就南禹衡身体这一点,爸爸是绝对不可能同意把她嫁来南家。   那么提亲那天爸爸和南禹衡在楼上密谈的内容肯定就是点头的关键。   秦嫣猜测也只有一种可能,爸爸才会点头,那便是南禹衡的实际身体状况并不是她看到的样子。   这种质疑,倒让秦嫣心口始终悬着的大石开始摇晃,说来她和南禹衡从小一起长大,可要真说了解,除了南禹衡这个人,她对他周身的环境,身处的位置,一路走来的布局可谓是一张白纸。   所以她也暗暗盘算,有些事情她是该试探试探了。   这样想着想着,倒冲淡了一些独守空房的寂寥,不知不觉也就睡着了。   秦嫣倒并没有因为新婚就让自己松懈下来,依然一大早起床,晨起跑步。   而东海岸的邻居们看见这个准新娘一大早不在被窝里和丈夫浓情蜜意,却一个人精神抖擞地晨跑,心中多半已经有数,虽然新娘子碰见路过的人,依然挂着礼貌不失得体的笑容问好,但所有人不免都带着一些讳莫如深的同情。   秦嫣不是察觉不到,只是她既然选择嫁给南禹衡,就早已做好迎接这些眼神的准备,但她却万万都没想到,就在她新婚的第一天便遇到了如此棘手的事!   秦嫣跑完一圈刚进南家大门,就看见从家里迎面走出来的庄医生,此时正在跟芬姨交代什么,一脸神色匆匆的样子。   庄医生是南禹衡的私人医生,在南禹衡初三的时候来南家定期为南禹衡看诊,秦嫣记得那时候庄医生刚从国外回来,还是个小姑娘。   秦嫣嘴甜,每每看见庄医生都姐姐长姐姐短的喊,庄医生性格开朗喜欢开玩笑,那时候还经常对着南禹衡说:“你小媳妇来了。”   只是没想到当时庄医生总挂在嘴边的玩笑,现在倒是真应了,如今庄医生也结过婚当了妈,不过对待南禹衡的身体十年如一日,依然会定期上门监测他的身体状况。   秦嫣大汗淋漓地走过去和庄医生说了声早问道:“庄医生怎么一早来了?是南禹衡?”   庄医生先是道了声喜,随后脸色便有些不大好地说:“可能是昨天大婚累着了,半夜一直高烧,天不亮就让芬姨通知我过来了。”   说完有些不大忍心地说:“他现在的情况一发烧就不是好事,各种并发症都有可能,我知道今天这个日子跟你说这些不合适,但你得做个心理准备,还有他这段时间一定要卧床修养,千万哪里也不能去了。”   秦嫣心里咯噔了一下,纤细的手腕也不自觉微颤,连嘴唇都有些发白。   庄医生皱起眉,回头看了眼芬姨,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刚结婚的新娘来说太残忍,谁也不忍心,但眼下的情况却是必须得让她知道。   芬姨赶忙上前打岔说道:“瞧你热的,要么上去冲个澡下来吃早饭吧。”   秦嫣喉咙哽了一下,从前家里再大的事都有爸爸顶着,可她清楚从今天起,自己就是南家的太太,这个家的女主人,即便是告诉她天塌下来,她也不能低头。   她默默将哽在喉间的火热咽了下去,对庄医生说:“我知道了,麻烦庄医生一早跑一趟。”   然后转头看向芬姨:“我昨天看见礼盒里有一套青花瓷器,劳烦芬姨上楼拿给庄医生。”   芬姨应声后便转身上楼,庄医生立马不好意思地说:“秦嫣你这是做什么?”   秦嫣拍了怕她的手:“我知道你喜欢这些东西,我对瓷器没什么研究,放我这也浪费了,你医院里事情也多,最近还要麻烦你两头跑,真是过意不去了。”   庄医生低眸轻叹了一声:“还好是你在他身边。”一句话倒是说得意味不明。   送走庄医生,秦嫣刚进屋,就见南虞从餐桌边上站起身说道:“南禹衡没事吧?医生怎么说啊?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媳妇刚进门就这样。”   看似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倒是言语中夹枪带棒地暗讽秦嫣是个扫把星。   秦嫣微微侧身脸上挂着寡淡的表情:“不劳姑妈操心了。”   见南舟两眼冒光地盯着自己,斜了他一眼匆匆回房洗了个澡,换上一件妥帖的鹅黄色连衣裙便直接去了南禹衡的房间,她敲了敲门,芬姨直接开了门,她刚好送粥进来。   秦嫣几步走进房间看见南禹衡躺在床上,脸色倒的确煞白得很,只是一双漆黑的眼眸透着暗哑的光牢牢盯着才走进来的秦嫣。   她几步走到床边有些责备地说:“让你昨天走那么长的路,逞能。”   说着微凉的小手就顺势摸上了他的额,随即秦嫣心底闪过一抹疑虑,的确有些烫手。   南禹衡倒是不疾不徐地说:“不是你不想看见我结婚还坐轮椅嘛。”   他嘴边透出一丝笑意,秦嫣眼神微微发紧,转过身从芬姨手中接过粥说:“我来吧。”   芬姨倒是提醒道:“太太,你也没吃。”   秦嫣无所谓地说:“端上来吧,我在这吃。”   芬姨看了南禹衡一眼,南禹衡点点头,她便退了出去。   芬姨走后,秦嫣小心翼翼地将南禹衡从床上扶靠起来,她才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嫩黄色的裙子让她白净得如含苞待放的荷花,到底二十岁的年纪,一切都那么美好,朝气中带着清淡的妩媚,又蕴着诱人的香气。   南禹衡望着她眼里流动着淡淡的光泽,声音低柔:“昨晚睡得好吗?”   秦嫣不动声色地将枕头靠在他的身后,看见南禹衡床上也铺着大红色的被褥,和她房间一样,有些刺痛了她的眼,可她只是淡淡地说:“好呀。”   她对着南禹衡在笑,眼里看不出一丝失落,却触痛了面前的男人,让他刻意撇开视线。   秦嫣假装没看见他隐忍的神情端起粥,舀了一勺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南禹衡对她说:“我自己来。”   说完朝秦嫣伸过手,秦嫣却绕过他的手将勺子递到他的唇边:“你自己来娶老婆是干嘛的?张嘴。”   南禹衡的眸子泛着深不见底的幽暗,和她就这样对视了两秒,乖乖照做,秦嫣眼角才浮上笑意。   南禹衡抬眸问她:“早上出去跑步的?”   秦嫣怕南禹衡问她路上有没有碰见什么人,说了什么,于是干脆绕开这个话题:“是啊,你没觉得今年特别热吗?波士顿现在才二十几度。”   南禹衡默默的听着,半晌忽然问道:“什么时候走?”   秦嫣歪着头盯着他:“你又要赶我走吗?”   南禹衡没说话,低垂着视线,眉眼间透着丝丝清淡的寡寂,像与世隔绝般。   秦嫣放下碗,忽然柔顺地将头枕在他的胸前抱着他:“别赶我走好不好?”   南禹衡目光克制地盯着她祈求的小眼神,声音里多了一丝威严:“你说呢?嫁给我不是让你荒废学业的。”   秦嫣嘟囔着嘴,样子还和小时候耍无赖一样一样的,看得南禹衡眼里浮起一丝宠溺的笑意,倒是此时身后的芬姨干咳了一声。   秦嫣赶忙坐直身子站了起来,接过芬姨手上的食盘,芬姨走的时候特意没有关门,秦嫣回身看了眼,对南禹衡吐了下舌头。   她知道芬姨大约是怕了,可是怕什么?难不成怕自己对南禹衡饿狼扑食?她倒也想扑呢,可她还没有研究过到底应该从哪下手。   南禹衡见她一副像和谁堵气的样子吃着早餐,笑而不语地盯着她。 第77章   南禹衡病倒的消息立马就悄无声息的在东海岸蔓延开来, 有人说一大早看见南家的私人医生跑了来, 有人说看见年轻的南太太和私人医生在院门口说了好一会子的话,神情凝重, 还有前一天晚上去南家闹洞房凑热闹的说, 南家的美娇媳妇没有和南少爷同房。   各种流言蜚语第二天傍晚就传遍了整个东海岸,南少爷身体不好大家向来清楚, 只是更加同情这个刚嫁过去的小女人。   如花似玉的年纪,偏偏守着一个吊着半口气的丈夫,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一蹬腿, 人都没了。   而秦嫣也就新婚的第一天早晨去了一趟南禹衡的房间, 之后便匆匆出了门,一整天都没有回来。   闲言碎语传到上山区,连佣人们之间都在偷偷说着南家的闲话,端木明德特地嘱咐自己的儿子, 这两天老实待在家里养养伤, 不管听到什么别瞎跑。   无论他和秦文毅之间的交情怎么样, 秦文毅既然决定把女儿嫁到南家, 端木明德自然是怕自己儿子听到这些难听的话, 大脑一热再跑去招惹秦嫣,南少爷身体再不好,也吊着一口气在,他端木家惹不了这事,也丢不起这人。   端木翊自然是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直接把姓南的一拳打挂了, 自己都舍不得碰一下的姑娘嫁给他,结果他倒好,直接一病不起,让秦嫣被人这样议论,端木翊自然是一头恼火!   然而秦智听说他光荣负伤了,特地跑到他家来待了一天,倒是成功把他一颗蠢蠢欲动的心给压了下去。   但是他的怒气尚且有秦智压着,不过有人的怒气便是压不住了。   大婚第二天,秦嫣依然不受影响,精气神十足的出去晨跑,免不了遇见熟人关心起南禹衡的病,说起来是关心,人人脸上都藏着八卦和打探的心理,秦嫣也只是委婉的应付了几句。   回到南家后,一进门芬姨提前掐着点将早餐端上桌,所有都热乎着,对秦嫣说:“少爷交代了,少奶奶回家后先用早餐,让我转告你不要空腹冲澡。”   秦嫣挑了下眉稍走到餐桌边拉开椅子,芬姨见昨天秦嫣出去了一整天,今天也没去南禹衡房间看他,加上现在外面那些人乱嚼舌根,早晨秦嫣出门跑步时,芬姨就是提着心,生怕秦嫣生南禹衡的气,所以此时走过去躬身说道:“少爷虽然生着病,但还是惦记你的。”   秦嫣嘴角微微上翘:“我知道。”便没再多问一句。   芬姨以为秦嫣吃完早餐上楼洗完澡会去看南禹衡,谁料她直接换了一身精致的套裙踩着高跟鞋又要出门,这不免让芬姨有些担心起来,跟着秦嫣走到门前说道:“太太今天又要出门?”   秦嫣点点头:“怎么了?有事吗?”   芬姨看了眼楼上,有些担忧地说:“太太去哪里?让荣叔送你。”   秦嫣却一口回绝:“不用,我可能会到很晚。”   说完人已经迈出门,芬姨有些着急地追了出去:“太太,秦嫣。”   秦嫣回过身看着芬姨,芬姨终于按耐不住说道:“少爷还病着,你刚嫁来没两天,这么天天往外跑,外面总有些人会说三道四的。”   秦嫣莞尔一笑:“我丈夫身体本来就不好,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嘴长在别人脸上,他们爱怎么说是他们的事,他们要希望我把脚裹成三寸金莲,我难道也得听他们的?   而且我嫁过来之前,爸爸就和南禹衡说过了,我婚后不会迁就他,也不会围着他转,这些芬姨也是听到的。”   芬姨脸上的神色变了变,她不认为秦嫣当真会弃南禹衡不顾,但这番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又如此理直气壮,竟然让芬姨一时间愣在当场。   秦嫣趁这个空档张开双臂抱了芬姨一下,有些俏皮地说:“我走啦,亲爱的芬姨,别等我吃晚饭了。”   说完一溜烟地离开了。   整整一天,芬姨是坐立难安,不时伸头张望,可直到太阳夕落秦嫣都没有回来。   给南禹衡送晚饭的时候,南禹衡倒是问了句:“秦嫣呢?”   芬姨有些为难地说:“太太还没回来。”说完便小心翼翼观察少爷的表情,奈何她家这个小少爷从小有什么情绪都藏在心底,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反应。   当天晚上秦嫣直到太阳落山才打车回东海岸,秦嫣刚下出租车还没走进南家大门就感觉对面街道站着个人。   她回身看了眼,路灯下,钟藤就这样立在对面,手上的金属打火机一开一合摩擦出脆响,脸上贴了几道创口贴,膀子上也有不少擦伤,想必是前两天和端木翊打架弄出的伤。   秦嫣先是有些诧异,随后见钟藤眼神暗沉地牢牢盯着自己,便干脆站在南家大门前出声问道:“这太阳都落山了,钟少爷来我们南家是有要紧的事吗?怎么站在门口不敲门进去呢?”   钟藤身高腿长,白色立领POLO衫和黑色的直筒裤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有侵虐性。   他将手中的金属打火机重重一合,边朝秦嫣走来边说道:“刚大婚,丈夫又抱恙在家,你还能一身光鲜亮丽地跑出门到这么晚回来,看来心里是憋屈得很。”   说着他已经走到秦嫣面前,炙热的眼神和高大的身姿立刻笼罩而来,秦嫣没有退让,依然挺直背脊从容回道:“钟少爷要是想来看看我丈夫呢,我这就让人开门迎你进去,如果你想来找我闲聊呢,天色晚了,恐怕以我现在的身份不太合适。”   说完就要转过身去,钟藤却抬手就想去拉她,秦嫣眼疾手快地迅速闪身让过他伸来的手,再次立在他面前,面露冷意地说:“钟少爷要是不懂‘分寸’两个字怎么写,我想钟太太一定会手把手教你,要是让别人知道钟少趁着天黑跑到别人家门口对一个新妇动手动脚的,钟太太的身体恐怕受不住这样的刺激。”   钟藤咬了咬后牙槽,英挺的五官透着微微怒意:“你他妈见了我就跟炸毛的刺猬一样,我什么时候对你动手动脚了?我要真不顾及你的名声,会站在那个破地方等你两个小时?”   秦嫣往他身后扫了眼绕满蚊子的矮树,随后抬头看着钟藤:“你等我干吗?”   钟藤见她终于可以好好说话了,态度也缓和了一些:“南禹衡到底怎么回事?他都那样了,你家人脑子坏了把你嫁给他?”   秦嫣深吸一口气瞥向旁边没吱声。   钟藤声音低了些问道:“你上次跑到我家说的事,我不敢绝对撇清关系这事和我妈不相干,但是你爸生意的事要是真有困难你可以和我说,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   秦嫣倒是转过头清浅地笑了:“我和你很熟啊?”   “你…..”   钟藤咬着牙剑眉横扫之间一脸的怒气:“你他妈就是不识好歹,劳资好心来帮你,你倒就会用软刀子捅我,外面人怎么说你,你心里不清楚?这样的日子你也能过得下去?”   秦嫣冷笑一声微抬起眸:“谢谢钟少的好心,但是我妈从小就告诉我,不食嗟来之食,钟少这么设身处地的为我着想,图得是什么呢?难道怂恿我一个刚结婚的人跑去离婚?   我就是离了婚,你敢娶我吗?”   一句话让钟藤脸色煞白,秦嫣倒是毫不示弱地句句紧逼:“别说你们钟家根本不可能和我们秦家有任何瓜葛,恐怕就是钟家的老祖宗爬起来也得要反对你娶一个有过婚史的女人,所以你这么巴巴地跑来帮我,看似是想把我从困境中解救出来,实际上呢,让我秦嫣一辈子不明不白地跟着你?比起我南家少奶奶的身份,你觉得哪个是火坑?”   钟藤怔怔地向后退了一步,秦嫣身后的院门却“咔嚓”一声自动开了,她便转过身丢下一句:“钟少要想以后走得长远,得学学令尊的狠心。”   说完走进院门,不再去看满脸阴鸷的钟藤,院门随后紧闭,将他阻隔在南家门外,月色悄悄攀上夜空,有些凉薄地镀在他的周身,让他的心也渐渐凉了下去。   那个女人三言两语便让他看清他们之间的距离,仿佛隔着整片银河系,倘若日后有一天真的没有南禹衡,以他现在的情况也根本给不了她未来。   那一刻,钟藤心底燃起一把炙热的火焰,他从小骨子里便带着不可一世的叛逆,他是钟家老幺,对什么都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可第一次他有种自己是个废物的感觉,望着那座幽深的黑色房子,钟藤深谙的眼底灼烧起一股强大的征服欲。   秦嫣走进家时,芬姨已经打开里面的门,看见她终于回来了松了口气:“少爷说你回来了让我开门,我还以为他出现幻觉了呢。”   说着秦嫣已经进了门看见南禹衡坐在轮椅上,手上捧着本书,穿着长袖棉麻的衣服,腿上搭着条毯子,见她进门漫不经心地掠了她一眼。   秦嫣几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你怎么知道我到家了?”   南禹衡合上书放在一边:“听见好像有人在外面,你在和谁说话?”   南禹衡微垂着视线,漆黑的星眸仿若能望进她的心底,秦嫣干脆也不掩饰,便说道:“钟藤。”   南禹衡眉稍闪过一丝不悦:“说了什么?”   秦嫣赶忙站起身佯装口渴地说:“没什么,我去喝口水。”   却在刚转身时,手腕被南禹衡扯住,一把又将她扯回身前带着压迫性的眼神再次漫不经心地问道:“说了什么?”   秦嫣抬起眸,眼神微闪难以启齿地盯着他,她不是不愿意说,而是顾及南禹衡的感受,芬姨和荣叔还在旁边,毕竟这种事情涉及到男人的尊严,她不愿意触碰,让南禹衡在其他人面前难堪。   可南禹衡已经从她闪躲的眼神中读了出来,松开她淡漠地说:“去吧。”   秦嫣走到一边喝水时,南禹衡又拿起那本书看了起来,夏日的东海岸,每当夜幕降临时,总是透着些凉爽,秦嫣望着南禹衡有些单薄的背影,心里突然暗潮涌动。   她放下杯子几步走过去说道:“你在家闷了两天了,我推你出去走走好不好?不走远,就在后院。”   南禹衡听闻放下书,秦嫣绕到他的身前将绒毯给他盖盖好,才和芬姨说了一声推着南禹衡往后院走去。   南家的后院并不大,围着几颗茂密的果树有一小片池塘,可以稍微走一走。   秦嫣见有微风,怕南禹衡吹着风,再次绕到他身前干脆将毯子往上一拉盖住他的身子。   她蹲下来时,一头绒绒可爱的羊毛卷被微风轻轻撩起,让她本就青春动人的脸颊更加迷人。   南禹衡目光深沉地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缓缓道:“南太太好心情,还出去烫了个头发。”   他有些冷言冷语的调子反而让秦嫣笑了起来,甩了甩一头微卷的长发故意问他:“好看吗?”   南禹衡不搭理她,冷瞥向一边:“和谁出去的?”   秦嫣站起身有些怪声怪气地说:“结了婚就是不一样,我和谁出门也必须向你交代吗?”   她回过身,看见南禹衡深沉的目光牢牢锁定她,虽然坐在那一句话不说,一个眼神却带着无形的震慑力,秦嫣坐在池塘边的石凳子上,眼睛亮亮地盯着他:“你一定猜不到我和谁出去的。”   南禹衡挑了下眼皮:“谁?”   “南灏的儿媳妇,周莎。”   南禹衡微微拢起眉:“你和她出去干嘛?”   秦嫣把一双璀璨的手指甲伸了出去:“就逛逛街,做做指甲,头发,顺便朝她诉诉苦。”   南禹衡微眯起眼睛,将手从毛毯里拿了出来放在轮椅扶手上:“诉苦?”   秦嫣故意摆出一脸委屈的模样:“对啊,诉苦呀,比如刚嫁到南家就被发配到单人间,去老公房间还得被监视,比如老公这身体,我还不知道会不会守一辈子活寡,比如街坊四邻的口水快把我淹死了,心里好苦闷,迷茫,痛苦,夜不能寐等等。”   南禹衡放在扶手上的指节微微泛白沉着脸对她说:“过来。”   秦嫣摇摇头:“不去,不敢。”   南禹衡声音又沉了几分:“我让你过来。”   秦嫣才慢慢站起身,小碎步挪到他面前,南禹衡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坐到自己腿上,长臂环过她的身体牢牢禁锢住:“钟藤来找你也是这事?”   两人的距离太近,近到秦嫣娇小的身躯完全窝在他怀里,她低着头,夜色掩饰住脸颊的红晕,但是她能感觉出来南禹衡是真的有点动怒了,于是软声说道:“我是找周莎诉苦了,把你病情突然加重的消息放给她,让她知道我孤立无援,心里苦闷,我不跟她掏心掏肺,她怎么能跟我交心呢。   你父母不在,法律上我就是你最亲的人,等周莎把消息带回家里,南灏那边肯定会想,你都这样了,万一真有不测,你手上的东西顺理成章会留给我,他们肯定会未雨绸缪。   如果我预料的不错,这几天内她还会约我出来,到时候估计就会刻意跟我拉近乎了,我再婉转地提一提我爸货运的事,一部分走不了空运的货还是得从南家这条线下手。   南灏要想稳住我,总得让我先尝到点甜头吧。”   南禹衡漆黑的眸子透出犀利的光来,抬手擒住她的下巴将她巴掌大的小脸抬到眼前:“你个小滑头,都嫁人了还整天为娘家张罗。”   秦嫣笑眼弯弯地看着他:“那当然了,我爸养我二十年,你以为白养的啊,而且明天回门,不也得给娘家送上份大礼吗?再说,我不是早跟你讲过,等我成了南家的媳妇,该是我的东西,我自己会拿回来。”   南禹衡收紧指尖的力道语气低沉:“所以你就到处散播我快挂的消息,还心里苦闷,你心里是有多苦闷?”   秦嫣憋着笑举起小拇指笔画了一下:“就…大概这么多吧。”   南禹衡眸光溅起一丝浓烈的情绪,看着她一头如海藻般轻柔的头发,微微卷曲之间,双眸美得如浸在海水里,握在她腰间的手也变得有些滚烫,慢慢向上游移。 第78章   盛夏的晚上, 夜风微拂, 空气凉爽,撩拨着人心头的火热。   秦嫣感觉到腰间的大手像滚烫的烙铁, 灼烧着她腰间的皮肤, 再一点点向上,当停在她的胸侧时, 她感觉一颗心似要从喉咙中溢了出来,在南禹衡还没有下一步动作前, 她已经一个闪身, 从他腿上站了起来, 一边倒退一边盯着他笑。   看似害羞地从他身上逃离,可两秒前秦嫣已经悄悄算好了从南禹衡身前到池塘的步数,她面上云淡风轻,心中却在默默数着。   南禹衡脸色徒然一变喊道:“当心!”   就在同时秦嫣脚边正好绊到石凳, 一切算得刚刚好, 身体重心不稳便向后仰去, 可她预料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她的确看见南禹衡用手撑了一下扶手, 大约还没站起来又跌回了轮椅上。   秦嫣眸色一暗,刹那间脚猛然蹬在池塘边的假石上,身体一躬重心瞬间转移,手掌撑住石凳藤空一翻便再次从池边跃了回来立在南禹衡身前。   南禹衡眼底噙着深谙的笑意淡淡说道:“南太太好身手。”   秦嫣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就这样沉着脸看了南禹衡足足两秒,便转身推着轮椅冷淡地说:“回去了。”   沿着后院的小道一路走回去, 秦嫣始终陷入沉默,一言不发,倒是南禹衡声音潺潺地说道:“你出国后的这几年,钟昌耀和夫人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激化,前年钟先生成立基金会那么大的日子,蒋华珠都没到场,钟昌耀把钟洋提成了总裁,同年,蒋华珠让钟藤进了蒋氏企业,钟昌耀明显比较器重钟洋,目前来看,蒋华珠有意让钟藤接手蒋家那边的生意,只不过最终钟藤能不能吃得下来,得看他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毕竟蒋家人也不是吃素的。”   轮椅推到了正门,南禹衡手轻轻一扶,让轮椅停了下来,秦嫣便停下脚步站在他身后,南禹衡对她说:“过来。”   秦嫣有些闷闷不乐地走到他的面前,南禹衡抬头审视了她一圈:“你在想什么?”   秦嫣嗅了嗅鼻子踢开脚边的石头:“没什么。”   南禹衡注视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没再继续问下去。   第二天一早是回门的日子,本来南禹衡的身体不太适宜出门,好在秦家就在隔壁,他坚持陪秦嫣回趟家,只是不知怎么搞的,早起的时候秦嫣发现南禹衡的身体比前一天还要弱一些,不时传来低低的咳嗽声,虽然他竭力隐忍,这倒让秦嫣心头的疑虑又模糊了一些。   到了秦家,在秦嫣的不停暗示下,南禹衡向秦文毅提了货运的问题他这边可以暂时解决一部分,从空运走,他有个朋友能靠得住,秦文毅很诧异,问他认识哪家航空公司?   秦嫣立马转头看向他,南禹衡当然也接收到她的视线,在秦文毅的一再确认中,只好沉着声说:“东祥。”   刚说完秦嫣一口水卡在喉咙,呛得一阵咳嗽。   秦文毅立马说了两句:“多大人了喝个水不能慢点?”   林岩赶忙递给她纸巾,而秦嫣整个人都处于石化的状态。   就听见秦文毅说:“哦,东祥啊,这家航空公司这几年发展得越来越快了,但是我之前接触过,条件很苛刻不好进啊,你要真能搞定东祥的人,那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秦嫣听见爸爸这么说立马没忍住笑了,还认识人呢,东祥背后的大佬是你女婿啊,傻爸爸。   她想着便将纸巾往垃圾桶里一抛站起身就说道:“交给他吧,肯定能搞定。”   秦文毅瞪了女儿一眼:“你懂什么啊,在这瞎保证。”   秦嫣被爸爸训斥得有些委屈,转过身看南禹衡,南禹衡倒是内敛地说:“我试试看,应该问题不大。”   秦嫣赶紧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南禹衡身边,蹲下身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东祥居然是你的?那我每次的航班都没什么折扣?你不考虑给我个VVVIP的啥卡吗?”   南禹衡不动声色地接过水:“我没说是我的。”   “就是,我听见了。”   南禹衡倒是一派从容,喝了口茶不言语。   林岩始终一脸的担忧,后来把秦嫣喊上了楼。   她到底是女人,心思更加细腻一些,这两天周围人对自己女儿的议论,最难受的就是林岩,所以今天女儿一回来,林岩就打算关起门和女儿说会话。   一进房间就问秦嫣,南禹衡的身体医生怎么说?秦嫣也把庄医生的话如实告诉了林岩,林岩听了眉宇深锁。   她虽然没有办法堵住门口人的悠悠众口,但却是不希望女儿一直待在流言蜚语中,便问她回波士顿的机票订了没?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秦嫣应付了几句,说都安排好了,让林岩不用操心。   林岩见女儿的情绪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亦如往常,便也没再说什么。   回去的路上,秦嫣推着南禹衡绕到南家大门,南禹衡淡淡地问了句:“你妈把你叫上楼说了什么?”   秦嫣优哉游哉地推着轮椅笑道:“你又不是猜不到。”   南禹衡便没再说话,始终绷着张脸。   秦嫣见他沉默不语,调侃道:“你何必这么敏感呢,南先生自小身体不好整个东海岸没人不知道,就是现在身体不行也没人会说你什么,我相信要是南哥哥身体好好的,肯定不会冷落我的。”   她一口一个“南先生”,一口一个“南哥哥”的,让轮椅上的男人脸色越来越暗沉,一直到进了南家大门都一句话没说,直接回了房。   芬姨还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了这是?少爷脸色不大好啊?”   秦嫣耸了耸肩:“他累了。”   秦嫣刚往沙发上坐下歇歇,芬姨走了过来站在她的面前,秦嫣抬起眸看着她问道:“芬姨有事?”   芬姨脸色有些为难地说:“老爷的一个故交过寿,少爷身体不好去不了,我本来打算从库房拿套紫砂茶具亲自送过去,替少爷围了人情。”   秦嫣点点头:“应该的,怎么了吗?”   芬姨有些警惕地扫了眼楼梯的方向,走近几步说道:“但是夫人说年前才送过礼到那边,少爷身体都这样了,有些关系没必要维系得那么勤,说…”   秦嫣眸色沉了几分:“南虞说什么了?”   “说维系了也是浪费。”   秦嫣“哼”了一声,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口水:“还说了什么?”   芬姨瞥了她一眼,发现秦嫣虽然年纪小,但沉着脸的时候倒有几分少奶奶的稳重。   便继续说道:“还说你上次让我拿给庄医生的瓷器太贵重了,那件是古董,价值不菲,庄医生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不配收那么贵重的礼,说你…”   芬姨顿了顿,秦嫣眼眸一抬:“继续说。”   “说你年纪轻,不懂人情世故,下次你要再从家里拿什么东西要去知会她,还让我,让我把青花瓷器要回来。”   秦嫣“啪”得一声将茶杯往旁边一放,眼里噙着冷意:“要回来?一个百年世家,送出去的东西还有要回来的理?我还真是闻所未闻!”   秦嫣转而看向芬姨:“我记得库房不是一直由你打理的吗?”   芬姨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那是你小时候,咱们家里还没其他人,少爷信任我,让我看管那些贵重物件,他身体不好,所以老爷生前的一些关系往来,每年我都会定期替少爷采办维系,除了重要的人,一般情况下少爷也不怎么过问,都是我和荣叔替他张罗。   自从南虞来了后,找少爷理论,说南家的财物捏在一个下人手里太不像样子,少爷一开始没发话。   后来有一次南虞突然要盘点库房,我就把册子找来给她盘点,那次不知道怎么搞的,少了样很名贵的字画,可库房的东西闭着眼睛我都知道放在哪,也真是奇怪了。   于是南虞非说是我偷拿的,少爷虽然没有责问我,但南虞报了警,要把我抓起来…”   秦嫣有些吃惊,万万没想到,看似风平浪静的南家,自从南虞来了后,这个家里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看着芬姨的头发,似乎突然了解这些银丝是怎么长出来的了。   芬姨低着头说:“可能也真是我工作的疏忽,少爷当时还在住院,家里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为了把我保下来,不让南虞趁他不在家对我动手,只有答应将库房的权限放给她。”   秦嫣听着芬姨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兀自思索了一番。   芬姨又说道:“本来我不想拿这种事烦你,但是少爷现在的身体状况我真不想让他再为这些琐事操心。”   秦嫣站起身问芬姨:“老爷故交的寿宴是什么时候?”   “月底。”   秦嫣点点头:“我知道了。”   ……   接下来的一周里,秦嫣依然每天一大早晨起跑步,偶尔会去秦智的柔道馆找他练一练,其余时间没人知道她早出晚归的到底在忙些什么,甚至南禹衡天天在家想见上她一面都难。   南虞本想找机会好好训训这个刚过门的侄媳妇,给她立立规矩,守了好几天,愣是连她的人影都没瞧见。   她晨起跑步的时候,南虞还没起床,等南虞下楼后,她早不在家了。   倒是她每天晨跑成了东海岸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一个丈夫半死不活的新妇,又长得如此娇艳欲滴,不免容易让人浮想联翩,所以每当秦嫣穿着紧身运动衣出现在街道上,圆润的胸型和长腿翘臀,每一处都透着让男人发狂的禁欲。   南虞的丈夫吕治辰在临市有个厂子,所以一般情况下,一个月才回来几次,大约是近来关于秦嫣的议论声比较多,倒是这次回来,偶尔碰到秦嫣,例如她在门口换鞋,或者低头拿个什么东西路过吕治辰的时候,他总会有意无意勾着头盯着她看,眼神有些异样,被秦嫣碰见过几次瞪了回去。   时间一长,门口那些男人们私下便也会说几句荤话,有一次被秦文毅听见后,一把岁数了气得要打一个保安,这事后来传开了,自然也就传进了南禹衡的耳中,因为自己身体的原因,媳妇被人在背后如此议论,个中心情,虽然旁人并不知道,不过倒是这几天南禹衡不再窝在家里,也偶尔出去走动走动,人们见他出了家门,那些闲言碎语到底也收敛了一些。   几天后,秦嫣像往常一样上床睡觉,她睡觉前有锁门的习惯,原来在家倒没有,不过嫁来南家,她的警觉性倒是提高了些。   夜半三更,整个硕大的南家陷入一片寂静,大约外面起了风,院中的大叶植物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夜空中大片乌云遮了月光,墙边爬山虎的叶子微微摇晃间投射出像魔爪一样的光影。   秦嫣房间的窗帘留了道缝隙,光影便透过窗户溜了进来,洒在房间的地下,舞动之间透着一股鬼魅。   就在这时,房门的锁孔突然发出极其轻微得“嚓嚓”声,应着窗外的风,不注意听,根本就听不见。   床上的女人却猛然睁开了双眼。 第79章   秦嫣没有动, 依然侧着身子对着窗, 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门影在墙上微微晃动了一下, 静谧的房间内响起了极轻的脚步声, 随后,那道门影消失了, 门又被人悄无声息地关了起来。   秦嫣放在大红毯中的手悄悄握了起来,床上突然压下一个高大的人影, 秦嫣紧紧抿着唇, 眉峰凛成一道“川”, 当看见人影落下时,她敏捷地向身侧一滚,男人跌落在她旁边,大床瞬间凹陷下去, 秦嫣有些吃惊地盯着躺在身侧的南舟问他:“你来干嘛?”   南舟披着一件深蓝色睡袍, 跌躺下来时腰间的系带便有些松动, 露出一丝不.挂的胸膛, 满眼急不可耐地向秦嫣凑了过来, 用着渴盼的气音说:“我知道你委屈得很,我来陪你了。”   说着手就朝着秦嫣柔软的腰揽了上来,黑暗中,秦嫣的眼眸闪过不易察觉的狠意,在南舟的手还没碰到她前,已经探到他的腰间, 南舟心头一热,刚准备朝她扑去,可下一秒秦嫣却拽着他腰间的系带顺手一抽,身体顺势从床上腾空而起,一脚将南舟蹬爬在床上,凶狠地握住他的两只手臂向后一折,利落地用手上才从南舟睡衣上解下的系带将他双手在身后绑了一个死结。   南舟大骇,惊恐地挣扎道:“你要干嘛?”   秦嫣翻身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小刀在掌心一转,寒光在夜里一闪而过,她嘴边挂着狡黠的笑意用小刀抵着南舟鬼魅地说:“S.M你!”   南舟本来挣扎的身子突然僵住,额上开始微微冒汗,紧张地死死盯着秦嫣。   他从高中就认识秦嫣了,这个女人在他的印象中娇美柔软,总是噙着盈盈的笑意,似能酥到男人的骨子里,有着大家闺秀的恬静气质,却又娇弱得让人怜惜,何曾看过这样的秦嫣,仿若在黑夜中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如不可捉摸的猎豹,带着致命的凶狠,要将他抽筋剥皮。   南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而秦嫣已经跃下了床,“啪”得一声将房间的灯打开,刀子始终抵着他低吼一声:“起来!”   南舟的脖子感觉到金属的冰凉,他不敢乱动,小心翼翼地从床上挪了起来,又因为双手捆绑在身后,姿势狼狈至极。   他站起来后,秦嫣一脚将他往房门边一蹬,打开门后,徒然大吼一声:“出去!”   这一声在幽寂的走廊来回荡漾,秦嫣怕动静不够大,逼着南舟下楼的同时,顺便蹬翻了走廊拐角处的博古架,在寂静无声的南家如一声惊雷突然炸响!   一楼大厅的灯骤亮,芬姨和荣叔听见动静,纷纷从各自房间出来,才走到大厅便看见南舟少爷双手被绑在身后,睡袍大敞,裸.露着上半身,下身就一条四角内裤,极其不雅,而当他们看见南舟身后拿着刀的秦嫣时,芬姨和荣叔脸都吓白了!   南虞和吕治辰听见动静也匆匆下了楼,秦嫣听见脚步声后,将手中的小刀不动声色地收了起来,立在一边冷冷地看着楼梯上匆匆而来的两人。   南虞和吕治辰一见到楼下的场景便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南虞当时上去就给了自己儿子一巴掌。   声音刚落,楼梯上又响起了脚步声,南禹衡便是随着这声响亮的巴掌走了下来。   他穿着深黑色的长袖睡衣,肩上搭了一件薄外套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视线落在南舟身上,旋即漆黑的眼眸泛起一丝杀意,如冰冷的苍狼,让南舟莫名打了个寒颤。   秦嫣见该到的人都到齐了,转过身就对芬姨说:“南家小叔子半夜进我房间要侵犯我,芬姨,报警!”   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脸色大变,芬姨愣在当场没敢动,南虞听了心里一惊赶忙对芬姨吼道:“你敢报警!”   南禹衡缓缓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南舟,人的感官在面对危险时总能提前接收到信号,南舟此时的身体便开始哆嗦起来。   秦嫣听见南虞这么说,抱着胸的手立马一放转身就朝南家大门走去:“你们南家人要维护自家养的狗,可以,我现在就回家告诉我爸爸,看看我爸会不会报警!”   南虞气得五官都扭曲了,连日来这个刚进门的侄媳妇天天人影都见不到,我行我素,完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此时深更半夜居然还要跑回家告状,气得南虞连忙跑过去挡住南家大门,气势汹汹地盯着秦嫣:“张口闭口你们南家,你现在嫁进南家,你就是南家的人,你还知不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啊?还报警!你是想让所有人来看我们南家人的笑话不成?”   秦嫣退后一步冷笑地看着她:“我是南家人?要不是姑妈提醒我,我还真不知道姑妈把我当南家人了!要真按照姑妈说的我是南家人,那为什么我拿个东西送给庄医生姑妈也要像防贼一样?”   “砰”得一声,在芬姨的尖叫声中,秦嫣和南虞同时转过身去,就见南舟的身体被砸翻在地,口鼻里顿时流出血来,南虞震惊地跑过去大喊:“儿子!”   而秦嫣却怔怔地看见南禹衡立在一边,他周身似燃着无形的火焰,如修罗般透着兽性的杀戮,那是秦嫣长到这么大,第一次看见向来内敛儒雅的南禹衡动粗。   他随即扔掉手中的椅子,便捂着胸一阵剧烈的咳嗽,好似刚才那重重一击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   芬姨赶忙跑上前将南禹衡扶坐下来,替他倒上热水。   南舟疼得在地上打滚,嘴里发出唔咽的声音,吕治辰也赶忙跑过去把儿子扶起来,南舟嘴里全是血,南虞急得转身对荣叔就吩咐道:“喊庄医生过来!”   荣叔刚准备去打电话,秦嫣侧过身子手臂一伸拦住荣叔的去路,一眨不眨地盯着南虞:“姑妈怎么不让荣叔送南舟去医院呢?这深更半夜还去打扰人家庄医生做什么?还是姑妈怕今晚的事传出去,你儿子以后做不了人?   现在知道找庄医生了?你打算问庄医生把瓷器要回来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有一天你儿子的破事要人家替你擦屁股?”   南虞倏地转过身就吼道:“你算什么东西?才嫁进来几天就想撒野?”   “对,我就打算撒野了,你儿子现在受伤你知道心疼了,那我丈夫呢?他身体都这样了我难道不心疼吗?我拿个古董送庄医生怎么了?   她要是能把我丈夫治好,我把东海岸这栋房子送她我都心甘情愿!   到底是你在勤俭持家,还是你这个做姑妈的不管侄子死活?”   南禹衡坐在一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秦嫣,眼里的光越来越幽深。   南虞胸口猛然一提,眼里闪着无法抑制的怒火,走上去就要打秦嫣,秦嫣冷嗤一声攥着她伸过来的手一个闪身将她膀子折到身后,用劲往前一推,直接将她狼狈地推到沙发上。   紧接着走到沙发边俯下身逼视着南虞,饶是南虞一生经历过再大的场面,此时此刻也被眼前这个年轻女人一身无法探究的身手给唬住。   秦嫣在她眼中看见一丝胆怯,便气势更凶地说道:“你不是来照顾南禹衡的吗?按道理我应该谢谢你照顾他这么多年,不过你们一家三口也待在东海岸白吃白住了这么多年,按照东海岸目前的房价,和南家吃穿的规格,你这些所谓的照顾也值回票价了。   房子是我丈夫的,现在南禹衡身边有我,还轮不到你一个庶出的姑妈在这个家指手画脚。   你儿子从小就对我没安好心,你丈夫整天色.眯眯地盯着我,看来你们一家是不想待下去了?”   南虞转过头恶狠狠地看着吕治辰:“你个老东西!”   吕治辰赶忙辩解道:“我没有…”   就在这时,南禹衡低低地咳了几声,秦嫣抬眸盯他看了眼,随后缓缓立起身子抱着胸冷冷地盯着南虞话锋一转:“不过…我家房子大,你要还想让我叫你一声姑妈,给你儿子留条路,不至于名声尽毁,那姑妈以后就别操那么多心。   我听芬姨说姑妈那里有南家所有房间的钥匙,你还是现在拿给我吧,要是再出现今天晚上的事,我不敢保证会不会拉着你儿子游街!”   南虞咬牙切齿地盯着秦嫣,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最终愤愤地上了楼将一串钥匙甩给了秦嫣,秦嫣低头看见那把刻有“库房”二字的钥匙后,放下心转头对荣叔说:“去请庄医生来吧。”   又吩咐芬姨:“熬点鲜虾粥,庄医生看完诊给她带上,她夜里回去晚,明早热了能喝。”   芬姨和荣叔立马忙开了,秦嫣便将钥匙往手里一攥,走到沙发边上扶起南禹衡:“我扶你上楼。”   南禹衡没说什么,任由秦嫣挽着他走上楼梯,虽然大厅依然乱哄哄的,南舟疼得哇哇直叫,南虞在和吕治辰吵架,不过这对小夫妻倒是已经回了房。   秦嫣将南禹衡扶上床,又拉过毯子替他盖盖好,跟他说了晚安后便打算回房,刚走到门口,身后却突然响起南禹衡低沉的声音:“你是怎么能让南舟今晚去你房间的?”   秦嫣背脊猛然一僵,倏地转过身盯着南禹衡,他靠在床头,幽深的星眸在黑夜里藏着敏锐的光,如洞若观火的狐狸。 第80章   秦嫣转过身的刹那有略微的震惊, 而后不动声色将身后的门带上, 立在门前看着床上眼眸深邃的男人,悠悠然地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南禹衡抬起视线隔空望着她, 声音低沉舒缓:“我这个表弟虽然满脑子糊涂心思, 但是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硬闯你房间,除非…”   南禹衡的眼眸沉了几分:“除非你喂了他颗定心丸给他壮了胆,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窗外弦月如钩,屋内漆黑一片, 银白色的光悄无声息地洒了进来, 染上门边女人浅粉色的缎面睡裙上, 让她纤柔的身段泛着诱人的光泽。   她只是这么轻轻往身后的门上一靠,一只腿缓缓交叠漫不经心地伸到另一条腿前,裙摆荡漾间,那白嫩修长的腿勾勒出完美的曲线, 纤细的脚脖子美到极致, 仿佛一掌可握, 她略微撩拨了一下一头蓬松妩媚的羊毛卷, 偏头之间眼眸漆黑如墨, 唇角莹润微勾,声音轻柔地说:“我没对他做什么呀,我就这样盯他看了一会而已。”   她语气无辜得如单纯的小白兔,然而那撩人的姿势却让南禹衡唇际紧抿,太阳穴突突地跳。   她的确什么都没有做,光这样站着不动盯着一个男人看, 足以勾走人的心魂,怪不得南舟会夜闯她房间,八成以为秦嫣给了他什么暗示!   即使现在南舟委屈得告到天王老子那,也拿捏不住秦嫣任何把柄。   房间的气氛有些冷却,南禹衡便这样一言不发眼神暗沉地盯着她,在南禹衡的心中,秦嫣到底是自己看着从小萝卜头一点点长大的,小时候爱哭,耍无赖,闹脾气,爱撒娇,也爱笑,后来上了初中,高中,虽然变得越来越有小女生的样子,有时候也会耍耍小机灵,但在他看来到底还是像小孩子一样,喜怒都写在脸上。   可这次回来,秦嫣却越来越颠覆他以往的认知,虽然她从小外貌就很出众,然而从前还稚嫩得很,穿着打扮也像小女生一样,虽然人们觉得她好看,但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可如今她的身段越来越丰腴,甚至看着她此刻肌如白雪,软玉温香的身体,南禹衡才这么清晰的意识到,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一个让男人容易失了理智的女人,怪不得外面那些男人会对她浮想联翩。   短短一分钟的沉默,南禹衡心绪复杂,而后说了一句:“你少给我找事。”   秦嫣以为他生气了,所以乖乖地站在门边没敢说话,她倒是从小到大一看见南禹衡板脸就会下意识的紧张,大约是以前练字被他罚怕了,这种紧张都深入她的潜意识了。   听见南禹衡出了声,才松了口气说道:“我哪有给你找事?我要真给你找事刚才就直接把那一家子赶出去了,我知道你留着她们还有用。”   南禹衡斜了她一眼:“你这么喜欢揣测我的心思?当真是你们学校暑期都这么闲?”   秦嫣小声地说:“哪有揣测,我这明明是了解你,和你心灵相通来着,你要真不想南虞一家留在这,你早八年想个法子就能弄走他们了,还用得着养着他们白吃白住这么多年,那不是肯定留着有用嘛。”   南禹衡轻笑一声斜眸睨着她:“你说说看我留他们有什么用?”   秦嫣几步走到床边轻轻坐下望着南禹衡:“你在给我出考题吗?要是我猜对了有奖吗?”   她闪着一双期冀的大眼,就跟小孩跟大人要糖一样,一脸期待,南禹衡略微抬眉:“你要什么奖?”   “那你别管,我先猜猜看啊,南虞的母亲王奶奶只有这一个女儿,她又不得你爷爷喜欢,加上我看南虞那样也是个外强中干的,刚才我故意吓唬她一下,她就怂了,还把钥匙乖乖给我,说明呀,你爷爷根本没给她留什么东西,她手上没东西自然没底气,腰板子挺不直,不敢真拿我怎么样。   而且看她那样,我实在想不出来她搬来这里能有什么高明的谋划,要说从你身上图点什么吧,一没尽心尽责照顾你得你心,二呢,也没见她这些年干了什么大事,丈夫更是平庸得很。   我早就在想,这样一家子,怎么好好在你当年拿出金羽后就突然决定搬过来呢?   偏偏之前在学校,别人欺负你,你虽然不会还击吧,但也绝对不会任由人欺负,可是自从这家子搬来后,你倒是表现得越来越示弱,就连那次钟藤…”   秦嫣止了声,没再继续说那件事,有些局促地看了南禹衡一眼,毕竟那年巷子里的事怕是南禹衡这生的耻辱,也是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小心翼翼不愿在他面前触碰的伤疤。   可南禹衡只是耷拉着眼帘,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的光,没有任何反应。   秦嫣才继续说道:“就连那次你都能这么忍辱负重,要是光应付南虞这一家你根本不会这样的,所以你是有意做给南虞背后的大鱼看的,对不对?”   南禹衡眼眸微抬,他的瞳孔是深邃的黑色,如窗外漆黑的夜,却闪着灿若星辰的幽光,看得秦嫣颊边微微烧了起来,撇开视线晃了晃手中的钥匙。   “我虽然不知道南虞背后的人是谁,但是你留她下来肯定有你的安排,我也只是拿回本来就应该属于我的东西,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南禹衡看着她手中的钥匙,嘴角清浅地勾了勾:“既然拿回来了也就拿好了。”   秦嫣将钥匙往掌心一握:“当然。”   两人这样说了好一会的话,芬姨见秦嫣一直没从少爷房间出来,便提着心敲了敲门,秦嫣往门口一扫兀自掀了下眼皮,撇了撇嘴:“监视我的人来了。”   说完走去打开房门对芬姨说:“我正好要回房了。”   芬姨微低下头恭敬地说:“庄医生来了,正在楼下。”   或许今晚以前秦嫣在芬姨眼中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但今晚过后,芬姨却从心底对这个年轻的南太太产生了一种敬畏。   秦嫣看了芬姨一眼:“我知道了。”说完将手中的钥匙往芬姨掌心一拍。   芬姨愕然地抬起头:“太太,这…”   秦嫣双手往身后一背:“我让你拿着就拿着。”   便转过身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南禹衡,南禹衡则对芬姨交代道:“把秦嫣床上的床单枕套都换了。”   芬姨应声,秦嫣弯起眼角微微一笑:“晚安,老公。”   ……   那天晚上后半夜秦嫣虽然睡得很好,不过第二天一早起来倒是听说南禹衡居然出门了,也不知道去了哪,一大早荣叔便驾车出去了。   秦嫣今天不打算出门,晨跑完回来便和芬姨商量了一下,待会没事,两人把库房盘点一遍,她顺便想看看南家到底有多少值钱的宝贝。   可还没开始动手呢,她便突然接到秦文毅的电话,上来就直接问她在不在家?   电话中秦文毅声音含着怒意对她凶道:“你马上给我回来!”   秦嫣接到这个电话便心中隐约猜到大概什么事,她先是拿出手机给南禹衡发了一条信息,内容是:二十分钟内赶到我家,不然你就替你媳妇收尸吧。   然后又在家里磨蹭了足足十几分钟,直到秦文毅第二个电话追来,她才不情不愿地从南家往自己家走。   奈何两家的距离实在太近,饶是秦嫣想拼命拖延时间都拖延不了,还没进门呢,就已经看见秦文毅手上夹着烟一脸凶相地站在大门口,看得秦嫣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打开家门,秦文毅见她终于来了,掐灭烟头就往客厅走,秦嫣刚进家,秦文毅从沙发上拿起一沓材料回身就扔在秦嫣身上大发雷霆地吼道:“我看你真是翅膀长硬了?居然背着我们考南城大学!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一堆英文传真材料散落在秦嫣脚边,她低着头不敢看爸爸的眼神。   秦文毅气得直跺脚:“我告诉你,现在就给我联系国外那边,我立马订机票亲自送你回去!”   秦嫣头更低了一些,声音小小地说:“来不及了,我回来的时候已经申请了退学,而且我的学籍已经挂到了南城大学,还,还有几天就去报道了…”   秦文毅从小到大没有碰过秦嫣一下,却在听见女儿如此荒唐的话后,气得扬起手就要打她,林岩赶忙跑过去拉住秦文毅劝道:“你打她有什么用,又不小了,现在她都嫁人了!好好商量这事该怎么办!”   秦文毅拉开林岩怒气冲冲地吼道:“我们从小培养你,你自己在这条路上吃了多少苦你最清楚,结婚前我就跟南禹衡说得很清楚了,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事影响你的发展,你居然先斩后奏干出这种事,你现在给我打电话联系,我卖了我的老脸也一定会把你送回去!”   秦嫣听见爸爸这么说,眼泪瞬间就飙了出来。   南禹衡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秦嫣的信息便立马让荣叔驱车往回赶。   一进秦家大门就看见客厅乱糟糟的,秦嫣跪坐在地上,哭得那是个凄惨,秦家客厅一地狼藉,他瞬间蹙起眉走了进去,秦文毅一看见他,刚压下去的火瞬间又冒了上来,对着南禹衡就说道:“你来得正好!你这个好媳妇背着我退了学,我问你这事你到底知不知道?”   南禹衡震惊地低头看着不停抽泣的秦嫣,蹲下身捡起脚边的传真材料,匆匆扫了一眼后,脸色骤变。   秦文毅冷哼了一声:“看来也不知情了,我女儿没出嫁前一直乖巧听话,嫁给你没几天居然干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来,你敢说她这么想方设法留在国内不是因为你?   我告诉你南禹衡,我把女儿嫁给你,不是让你毁了她的,月底之前你搞不定自己的媳妇,你们给我立刻离婚!”   “爸!”秦嫣几乎失声尖叫,林岩也吃了一惊说道:“老秦,你这脾气。”   秦文毅眼里却透着狠意牢牢盯着南禹衡,南禹衡脸色煞白,突然握紧拳头放在唇边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秦嫣赶忙爬起来扶着南禹衡焦急地看着他,南禹衡却不动声色地握住秦嫣的手,轻轻捏了一下,秦嫣立马反应过来回头便对着秦文毅喊道:“爸,你看不见南禹衡现在都什么样了吗你还刺激他!”   秦文毅见南禹衡不停隐忍着低咳,有些担忧地闭了嘴,林岩也焦急地问:“没什么事吧?”   秦嫣赶忙扶住南禹衡回身就对着外面喊道:“荣叔快进来!”   本来站在门口的荣叔一听见秦嫣这么说,也是吓得赶忙冲进秦家,秦嫣带着地哭腔说:“快,回去!喊庄医生来!”   说完便和荣叔两人匆匆带着南禹衡离开秦家,连招呼都来不及和秦文毅打一下。   然而一进南家大门,南禹衡便一把甩开秦嫣扶着他的手,阴沉着脸丢下一句:“跟我上来。” 第81章   秦嫣跟着南禹衡进了书房, 南禹衡往书桌里面一坐, 黑色挺括的衬衫勾勒出他沉稳的气场,那双凌厉的眼神扫向秦嫣时, 就让她紧张地拽着裙摆低下头声音极轻地说:“爸爸骂我半个小时了, 你能不能别再训我了。”   南禹衡声音里透着冷意:“你爸说得不错,你真是翅膀长硬了, 你知道你这么干意味着什么吗?你在自毁前程!”   秦嫣低着头弱弱地说:“我都想好了。”   “你想好什么了?你从小练琴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嫁给我?你以为我开音乐厅的?   多少人想拥有这种天赋都拥有不来,你刚在国外崭露头角, 摆在你面前的就是一条康庄大道, 只要你努力点好好走, 你比任何人都能轻松取得成功!   你还这么年轻,我问你回国后打算怎么办?”   南禹衡性格沉稳,喜怒不形于色,本来就很少发火, 即使偶尔动怒也从来不会像此时一样对着秦嫣凶了一大堆。   秦嫣两只手摆在裙摆前攥在一起, 嗫嚅道:“我报了南城大学。”   “荒谬!南城大学音乐系连市里艺术学校都抵不上!”   秦嫣偷偷瞥了南禹衡一眼, 又迅速低下头声音跟蚊子哼哼一样:“我, 我报得是你们院…”   瞬间, 空气凝结了,秦嫣虽然低着头也能感觉到南禹衡的眼神带着强烈的震慑力,甚至要把她生吞了一下。   随后“砰”得一声,随着南禹衡拍桌而起的声音,秦嫣的身体也不禁颤了一下,南禹衡看她还知道害怕, 也是憋住一口气,转身对着窗外低沉地说:“商学院!你一个搞音乐的跑去商学院干嘛?”   秦嫣咬了咬唇抬起头盯着他的背影,声音柔软地说:“不能说我对音乐上面有天赋,你们就把我的前途给框死了呀,就算我以后做不了音乐家,那说不定,我还可以成为优秀的商业精英,企业家,女强人,之类的…”   说到后来,秦嫣的声音越来越小,几步挪到南禹衡的背后,拽了拽他的衣服小声地说:“我不会荒废学业的,我一定比在国外还努力,而且…而且昨天晚上我猜对了,你不是说给我奖励的吗?我不要别的奖励,我就要你答应我给我留下来。”   南禹衡背对着她没有动,秦嫣干脆大着胆子将脑袋搭在他的后背上撒娇似地揉了揉,像一只讨好的小猫。   南禹衡倏地转过身低眸盯着她:“看来你早都计划好了,你留下来意味着你得从大一开始重新读,意味着你将得面对全新的领域,意味着…”   “我都想过了。”秦嫣毫不犹豫地说出口。   南禹衡抬起双手沉沉地按住她纤弱的肩膀,弯下腰平视着她的双眼:“为什么要做这个选择?”   秦嫣也望进南禹衡的眼底,认真地回答他:“你能点头同意娶我,说明你这两年已经让自己的根基足够稳当了,你才会让我到你身边,既然这样,我不想做个花瓶被你圈养,我想帮你。”   南禹衡呼吸沉沉,眉眼幽深地望着她:“我最不希望的就是你因为我放弃自己的理想。”   “我的理想就是你。”   四目相对之间,时间仿若停止了,就连窗外的微风,天上的浮云,山间的花草都静止了,两人距离很近,秦嫣就这样微微抬眸凝视着南禹衡,眼里闪着的光莹润动人,像刚熟透的果子,泛着诱人的色泽。   南禹衡突然长臂勒住她的腰将她一提便按在书桌上,宽大的手掌擒住她小巧的下巴就吻了上去,像突如其来的山雨,带着不可抵挡的攻击性。   秦嫣对南禹衡并没有防备,被他轻易按倒在桌上,柔软的手轻轻抵着他结实的胸膛,承受着他从未有过的激狂,气息开始变得越来越混乱,却听见南禹衡声音嘶哑地说:“所以这段时间你早出晚归一直在忙这事?”   秦嫣本想应一声,可声音从喉咙出来却变成了极其轻微的嘤咛声,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然而这极其酥麻暧昧的声音却让南禹衡漆黑的眼眸瞬间收缩。   他松掉她小巧的下巴,顺着她修长的脖颈解开了她胸前的扣子,微凉的大手便揉.捏了上去,秦嫣倒吸一口凉气,潮红的脸颊透着一丝未知的害怕,抵在南禹衡胸前的手便使了几分力道。   南禹衡低眉看了眼,黑亮的眸子锁住秦嫣绝美而迷懵的小脸沉声道:“我是你男人,松手。”   秦嫣的身体都不自觉躬了起来,那白嫩细滑的身体在南禹衡的大掌之间,将他呼吸点燃,变得越来越急促,他另一只手微微一提,将秦嫣柔软的腰从书桌上提了起来,顺势将她微敞的裙子从肩头一拉,乳白色的身子泛着圣洁的光便这样呈现在南禹衡的眼中。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个小女人长大后的样子,那圆润饱满的形状像初放的花蕊,他没想到如此熟悉的女人,隔着一层衣服下的她竟然这么美,美到让人窒息。   他炙热浓烈的目光像烙铁印在秦嫣的肌肤上,她没有被一个男人这样看过,身体每一寸都暴露在阳光下,羞愧得直往南禹衡的胸口钻,南禹衡抚上她光洁圆润的肩头将她再次按在书桌上,滚烫的呼吸就吻了上去,秦嫣感觉身体一阵颤栗,绝美的瞳孔急速收缩,声音酥软无助地喊了声:“南禹衡…”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庄医生说,说你身体…”   刚说完,秦嫣便感觉南禹衡咬住她的樱粉,她再次倒抽一口凉气,目光都开始涣散身体瑟瑟发抖,一头长发散落在书桌上,美得秀色可餐。   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似有人从书房门前路过,南禹衡缓缓立起身子一把将秦嫣拽了起来,另一只手顺势将她拥进怀中,把她滑落到手臂的裙子向上一拉,将她身子转向自己,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替她扣好扣子,声音带着丝揶揄:“你以为我要干嘛?”   秦嫣已经完全不敢去看南禹衡的眼睛,她现在整个人都是飘的,腿都在打软,脸早已红透了,南禹衡将她收拾好,轻咳了一声转身朝书房门口走去:“我早上事情还没办完,中午不在家吃。”   秦嫣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问道:“爸爸那边,你会有办法的吧?”   南禹衡打开门回头掠了她一眼,“呵”了一声,也不知道几个意思就出门了。   他走后,秦嫣站在书房发了好一会愣才红着脸离开,刚到走廊碰见芬姨,芬姨还在到处找她,问她库房今天还要不要盘点?   秦嫣点点头:“盘啊,现在就去吧。”   芬姨看着她脸颊透红的样子还嘀咕了一句:“书房冷气没开吗?你怎么热成这样?”   秦嫣扇了扇脸:“唔…就是,我搬了会书。”   芬姨伸头看了眼整齐的书房,也是一脸迷。   下午秦嫣倒是把头发一绑,跟着芬姨窝在库房将东西全都拖了出来,重新标记整理了一番,只是不知道怎么搞的,脑袋里时不时蹿出上午在书房里发生的画面,让她总是莫名其妙就脸红了,芬姨还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休息明天再弄。   秦嫣摇摇头,她不想休息,她怕她回房后大脑会更凌乱,她能感觉得出来上午的时候,南禹衡差点要了她,而且,他抱着她吻她的时候,秦嫣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肌肉贲张的力量,不似一个病弱的男人,这一切又让她的思绪开始搅在一起,疑虑混乱。   傍晚太阳落山,芬姨去弄晚饭了,秦嫣还心不在焉地独自窝在库房。   直到听见楼梯上沉稳的脚步声,还有荣叔和南禹衡说话的声音时,秦嫣才突然直起身子,竟…有些紧张起来。   她竖起耳朵,似乎听见南禹衡和荣叔走到拐角处停下脚步,然后荣叔走远了,南禹衡的脚步声却朝着库房的方向走来,秦嫣突然有丝慌乱,刹那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南禹衡。   她左右看了看,视线却突然停在了旁边的伸缩楼梯上,干脆站起身慌忙爬了上去假装在整理高处的东西。   便在这时,南禹衡走了进来靠在门框上,有些慵懒地睨着她:“南太太还真是亲力亲为,下来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秦嫣脸颊烧得通红,好在站得比较高,南禹衡也看不大清她的表情,她“嗯”了一声,低着头准备往下爬,手刚碰上扶梯,身体却微微一顿,眼里划过一道幽光,脚边一滑,身体便直直地从两米高的折叠梯上摔了下来。   刹那间,南禹衡一个箭步飞奔过去,一切发生得太快,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只能本能地用身体接住秦嫣,便是“砰”得一声,秦嫣直接砸向了南禹衡,两人双双倒地,只不过南禹衡身体在下面替秦嫣挡住了猛烈的冲击力。   一声“闷哼”,当秦嫣从南禹衡身上爬起来去拉他时,却发现南禹衡的呼吸突然变得时断时续,整个人根本起不来!   秦嫣微愣了一下,再次扯着他的手臂去拉他:“南禹衡,你别逗我,我不玩了,你起来。”   南禹衡却脸色惨白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整个人都不太对劲的样子,声音隐忍地说:“打电话…庄医生…”   秦嫣一把握住他的手,南禹衡指尖冰凉得吓人,她顿时连声音都在发抖哆嗦地跑出去大喊:“芬姨,荣叔!” 第82章   南禹衡被送去医院的事甚至惊动了秦家, 秦文毅和林岩也跟着一起去了医院, 庄医生早在医院候着,人一到就直接放上平车推进急救室。   秦文毅问秦嫣到底怎么回事, 秦嫣一直绷着脸一言不发, 直到庄医生从急救室出来摘掉口罩扫了眼门口一众人,最后视线落在秦嫣身上, 对她说:“来我办公室一趟。”   秦嫣没说什么跟着庄医生去了她的办公室,一进去秦嫣就问她:“南禹衡怎么样了?”   庄医生没立刻回答她, 而是坐在电脑前表情严峻对着键盘打了一串, 没一会庄医生身边的那台打印机便发出“咔嚓, 咔嚓”地出纸声,两人都没说话,夜晚的医生办公室有些静谧,透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 让人神经紧绷, 打印机的声音便在这间办公室显得尤为突兀。   秦嫣坐在庄医生对面的椅子上, 办公室大概冷气太足, 她的身体感觉到丝丝寒意。   没一会庄医生将一堆打印出来的报告从机器上拿了下来, 往秦嫣面前一放说道:“这是他前段时间的常规检查报告,这是肝肾功能检查,这份是可行血气分析,这是三大常规,心电图,CO2结合力检查, 最后这份是血项。”   庄医生将打印出来的电子报告一份份拍在秦嫣面前,很快铺满了一桌,而后说道:“看不懂没关系,这份是病情分析,你可以直接看各项参数,前面一列是正常范围值,后面一列是禹衡目前的身体状况,标红的都是在正常范围值外的。”   秦嫣看着几乎密密麻麻的红色,指尖不禁发颤,一颗心犹如突然掉进冰窟,身体僵在椅子上,大脑完全懵了,她眼里的光不停闪动,就这样安静了几秒才抬起头问:“庄医生给我看这个是…”   庄医生往椅背上一靠看着秦嫣说道:“是禹衡让我把报告拿给你看的,怕继续下去你会…”   庄医生推了下眼镜继而接道:“谋杀亲夫。”   虽然庄医生刻意用比较轻松的语气在提醒秦嫣南禹衡的身体状况,然而秦嫣的心情却一丁点都轻松不起来,在医生办公室尚且还能克制,可一回到病房门口,看见林岩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里的泪便一股脑全涌了出来,林岩看见自己女儿的样子也吓了一跳,赶忙迎上去问她医生说了什么,秦嫣一把抱住妈妈语无伦次地抽泣着:“都怪我,都怪我南禹衡才会进医院的,都怪我…”   站在旁边的秦文毅听见女儿这么说,也是惊了一下,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当听说自己女儿从两米高的地方把女婿砸得爬都爬不起后,秦文毅气得脸都绿了,顿时看自家女儿就跟看什么生化武器一样,要不是林岩提醒他还在医院,他都要当场发作了。   南禹衡被转移到了单人病房,一直到秦文毅和林岩离开医院后,秦嫣才独自推开病房的门。   一进去就看见南禹衡脸色苍白闭着眼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线路,连微微敞开的胸口里面都连着线通向床头放着的仪器,看上去极其虚弱的样子,让秦嫣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就这样立在病房门口神情复杂地盯着他。   南禹衡似乎是察觉到动静,缓缓睁开眼侧过头对她说:“过来。”   秦嫣死死咬着内唇,有些机械地朝他走去,到了病床边,南禹衡抬眸看她,她鼻子和眼眶都通红的,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水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他声音缓了几分问道:“哭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秦嫣的眼泪又吧嗒吧嗒掉了下来,连肩膀都在微微抽搐,南禹衡抬手攥住她放在身前的小手,轻轻摩挲了两下语气平缓:“我还没死呢,哭什么丧?”   秦嫣却突然失控一样,越哭越凶,含糊不清地说:“对不起…”   南禹衡清淡地笑了笑:“下次还敢了?”   “不敢了。”她自责地低着头。   南禹衡拉了她一下:“上来。”   秦嫣看着他身上的线摇了摇头:“我怕压着你。”   她已经有了很严重的心理阴影,都不太敢再去碰南禹衡了。   却听见南禹衡说:“今晚留在这,你要想站一夜也可以。”   秦嫣便蹑手蹑脚地爬上病床,又怕碰到他身上粘的线,小心翼翼钻到他身侧窝在他的臂弯底下,南禹衡便拉过被子替她盖上,结果她愣是保持那个姿势一晚上没敢动一下。   按照庄医生的说法,南禹衡会突然四肢麻痹跟心律失常有关,需要住院观察。   秦嫣回东海岸的时候还特地回了一趟自己家,态度倒是非常诚恳的和爸爸商量,南禹衡这次会住院也是因她而起,爸爸从小教她做人要勇于承担责任,不能绝情寡义,南禹衡会这样也是为了护着她不被摔着,她这时候再离开,可要做实了忘恩负义的骂名,以后再回东海岸没人会瞧得起她,南家人日后肯定也会对她有看法的。   自身发展固然重要,可她嫁给南禹衡的那刻起,她就是南家人了,南家不比一般家族,还可以追求无限的自由,或者不管不顾的做自己,从她踏进门起,她就知道这个大染缸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不能重蹈南禹衡母亲的覆辙,在这时候被人捉住错处,无疑会给自己日后埋下隐患。   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跟爸爸分析,秦文毅始终没说话,用一种淡然的眼神看着女儿,直到她噼里啪啦一通说完后,秦文毅才骂道:“一堆的歪门邪理。”   说完又干笑一声:“这弯弯绕的心思倒有点大门大户少奶奶的架势。”   秦嫣琢磨着爸爸的话,也不知道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   而后秦文毅又问道:“几号开学?”   秦嫣一听爸爸这样问,顿时就笑开了花。   秦文毅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虽然说秦嫣讲的是歪门邪理,但是女婿现在住在医院,这个时候把女儿送走难免落人口舌,眼看南城大学就要开学了,不让女儿去报道这么拖着也不现实,总不能看着女儿荒废学业,他松口并不是赞成女儿放弃音乐,只是从另一个角度考虑,自己女儿要想以后在南家走得长远,光会拉一手琴可是没有用的,他也不想看到南禹衡父母的悲剧在自己女儿身上上演。   所以这几天秦文毅也进行了一番深思熟虑和思想斗争。   而那天在书房南禹衡并没有明确答应给秦嫣留下来,所以秦嫣干脆趁着他住院期间,默默去南城大学报了名,也没告诉他这些事,本想着等他身体好转出院后,再慢慢告诉他来着。   可没想到她第二天去医院的时候,南禹衡一边翻看着一本书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她:“入学手续都办好了?”   一句话倒是问得秦嫣心里暗暗惊讶,弱弱地看着他:“你都…知道了?”   南禹衡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冷白的皮肤俊逸清雅,看似温润清幽,却像个老谋深算的狐狸。   秦嫣开学了,进了南城大学商学院,刚开学那几天忙得不可开交,适应新环境,认识新同学,还有社团活动不停拉人,秦嫣没有选择住校,所以每天要医院、学校、家三头跑,社团也是让同班一个叫苏冉的女生替她报的,看到有音乐社就报了一个这个社团,苏冉告诉她这个社团要去面试,随便去唱个歌就行了。   于是秦嫣按照苏冉发给她的面试时间,下了课匆匆赶去音乐教室,没想到的是,这个社团居然还挺火爆的,她去的时候,音乐教室门口的走廊全是人,打听之下才知道这个社团的社长是音乐系那边的系草,据说长得帅还是个小开,于是乎自带吸粉体质,传单都没怎么发就引来了这么多美眉。   秦嫣去的迟,排队排了半天,还要赶去医院,急得直看时间。   好不容易轮到她,一走进音乐教室,面前正儿八经地坐了两个学长,两个学姐,桌前放着记录的表格,搞得像海选节目一样,秦嫣扫了眼后排,那里不起眼的地方还坐了一个男生,穿着有些英伦复古风的深色格子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坐姿笔直,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眼睛上架着金丝边眼镜,整个看上去有丝禁欲的气质。   秦嫣一走进去,那双藏在金丝眼镜片后的眼神便牢牢盯着她,随后渐渐蹙起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坐在最左边的学长发了话,简单问了秦嫣的基本情况,比如姓名,在哪个专业等等,然后便让秦嫣自我展示一下。   秦嫣的确什么都没有准备,她这两天都快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南禹衡在医院闲得发慌,便把他之前大一大二的论文翻出来让秦嫣熟读,一篇论文少则大几千字,有的好几万字,前一天读完,第二天去医院南禹衡便会开始问她论文里的知识点,问也就算了,一个问题南禹衡往往能变着花样问,或者发散性的问。   秦嫣要是答不上来,南禹衡也不会说她,只是会用一种寡淡的目光注视着她,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秦嫣从小在学习方面就没弱过,自然不甘心被南禹衡这样鄙视,于是为了应付南禹衡各种刁钻的问题,她每晚嗑完论文后,还会就每个论点去翻找各种相关材料。   这样一来,社团面试的事情早都被她抛到脑后了,本来她准备随便唱首歌,结果这两天熬夜到很晚有些受凉,嗓子哑哑的,刚一开嗓连她自己都愣住了。   低下四个社团大佬更是愣住了,其实秦嫣一走进来,看到她的外形,他们四个就已经暗自交换了眼神,她随便表演一下他们都会录取。   但让四个社团大佬没想到的是,看着漂漂亮亮的学妹,这才唱第一个音直接破了,这就有点尴尬了。   四人面面相觑有些为难,刚准备出声,却看见秦嫣左右看了看,最后在身后看见一架被布罩着的钢琴,她几步走过去问道:“这个可以用吗?”   其中一个学姐点点头,秦嫣便一把掀掉了布,从容落座后,对四位社团大佬微微颔首,而后单手一抬,瞬间落于钢琴上,一串沉稳的音符便响了起来,在场边四人还没缓过神来时,她另一只手迅速跟上,紧接着便是一连串急促的钢琴声,修长的手指快速在黑白键上跳跃如道道疾影,瞬间召唤出激动的氛围,让低下坐着的四个人心脏猛然一提,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穿着简单黑色紧身裤,和蓝色雪纺衫的姑娘。   这是一首速度极快,难度很高的暴风雨小调,每个层次的冲突和递进都十分清晰,节奏的交替,和弦的宽广幅度都极大的考验着表演者。   秦嫣只是弹了一小段,而后将钢琴盖上,又走回四位社团大佬面前,这下,四个人的神情和刚才有着明显的不同,忽然对面前这个学妹肃然起敬,当场发了PASS卡。   秦嫣刚离开音乐教室,那个一直和秦嫣说话的学长便回过头对着后排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问道:“老大,这个怎么样?”   男人轻轻扶了下眼镜淡淡地说:“她的强项不止钢琴。”   南城大学音乐社每年收的人很少,名额有限,报名的人又多,所以门口的人看见秦嫣拿到了PASS卡,都投去羡慕的眼神,不过秦嫣倒是没当一回事,背着包匆匆拦了车赶去医院,因为,今天南禹衡出院。   她到医院的时候,芬姨早就把东西收拾好,南禹衡也换好了衣服坐在轮椅上,书都看了一半,才见她姗姗来迟,自然脸色有些不悦,秦嫣求生欲很强地从芬姨手中接过轮椅,一边推着他一边解释道:“我去社团面了个试,主要排队人太多了,不然早结束了。”   南禹衡倒是问了句:“过了?”   “那当然了,也不看看你娶了个什么了不起的音乐家。”   芬姨在旁憋着笑意,一上午自家少爷都板着脸,连句话都不愿意说,小秦嫣一过来,眉眼都舒展了,芬姨倒是觉得以前真是小看了这个小丫头,现在生活在一起才发现,她再怎么惹自家少爷生气,都有办法哄得他不去责备她半句。   车子开回南家太阳已经半落,秦嫣和芬姨扶着南禹衡回房,芬姨将南禹衡床上的被子放了下来铺铺好,让南禹衡赶紧躺着,别累到。   南禹衡却坐在床边说:“在医院窝了几天,我想洗个澡。”   芬姨随口问了句:“庄医生说可以洗澡吧?”   南禹衡倒是抬头看了眼在旁边替他整理衣服的秦嫣说道:“洗是能洗,但是这段时间说是不能一个人待在浴室,怕有意外,而且我这只胳膊摔得到现在都举不起来,恐怕自己洗不了。”   他刚说完,蹲在地上的秦嫣站起来有些诧异地回过身,芬姨也有些尴尬地和秦嫣对视了一眼,而后说道:“那我让荣叔上来。”   她还没转过身去,南禹衡便沉着声说:“让荣叔替我洗澡?”   颇具压迫性的声音说得秦嫣和芬姨都怔怔的,的确让一个男人替另一个大男人洗澡,那画风是有点怪怪的,但不让荣叔洗,难不成让女人洗?   气氛瞬间陷入诡异的死寂,直到南禹衡漫不经心地对芬姨说:“你出去吧。”   芬姨还一脸受惊地说道:“少爷,这,这会不会不好?”   南禹衡微抬起视线撇了她一眼:“哪里不好?难道芬姨觉得让别的女人来比较合适?”   芬姨匆匆看了秦嫣一眼,虽然她清楚秦嫣目前和少爷没有夫妻之实,这样有些不妥,但是要说到照顾少爷身体方面,的确没有人比秦嫣这个身份更合适的了,综合考虑,芬姨没再说话,迅速出去顺便带上门。   然而芬姨出去后,房间便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第83章   秦嫣顿时紧张得语无伦次起来:“你不会…真让我给你洗澡吧?我不会啊。”   南禹衡淡淡地掠了她一眼已经从床边站起身往浴室走:“不会学。”   秦嫣一口呼吸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感觉连血液都凝固了, 她为什么要学给人洗澡这项技能?   直到南禹衡在浴室对着她喊道:“快点。”她才浑身不自然地走进他房间里的浴室。   虽说南禹衡的房间秦嫣并不陌生,但对于他房间内的浴室, 秦嫣还是很陌生的, 以往就是她来南禹衡房间找他,浴室一般门关着, 她也不会莫名其妙跑进去。   浴室虽然挺大的,但到底是如此封闭的空间, 多少会让秦嫣感觉到一种不自在的压迫感。   南禹衡靠在深黑色的大理石台面上目光幽暗地注视着她局促的样子, 出声说道:“过来, 脱衣服。”   秦嫣到这时才相信他不是闹着玩的,有些震惊地说:“你来真的啊?”   “不然呢?你觉得我现在这副身体还有心情跟你开玩笑?”   秦嫣突然感觉连呼吸都有些喘不上来,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南禹衡微微蹙了下眉:“你到底在那紧张什么东西?不会我以后瘫在床上动不了, 你还要跟我矫情什么男女有别吧?”   秦嫣在南禹衡坦荡的目光中, 顿时感到一阵羞愧, 涨红着脸走到他面前, 他身材高大, 秦嫣只到他下巴处,有些局促不安地抬起手替他解衬衫纽扣,虽然她低着头,可依然能感觉到头顶那道深沉的目光,烧得她脸颊绯红,整个浴室都弥漫着一股暧昧的气氛。   她将南禹衡的衬衫脱掉, 或许是他常年养尊处优的缘故,皮肤冷白细致,在浴室昏暗的灯光下,那宽肩窄腰像艺术品一样,有些精瘦,但并不纤弱,秦嫣手指不经意触碰上他的腰间,甚至感觉到微凉的皮肤透着一种紧绷感,让她口干舌燥。   她将脱下来的衬衫放在一边,便站着不动了,南禹衡垂下视线说道:“继续。”   秦嫣有些热地扇了扇脸颊:“裤子也要我脱吗?你又不是手断了。”   南禹衡很淡然地说:“在医院躺久了,弯腰会头晕。”   “……”   秦嫣憋着气胡乱摸上他的腰带,她虽然觉得南禹衡是有意整她的,可又不敢就这么走人,万一真跟上次一样,他再躺在地上起不来,估计就是她不自责死,也会被他爸打死了。   她负气地解开皮带,拉下裤子拉链时,甚至眼神都不敢往下看,完全是闭着眼的,南禹衡低头看着她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嘴角悄无声息地弯了起来。   而后秦嫣蹲下身将他裤子也给脱了,最后,她面前的南禹衡只剩一条黑色的内.裤。   她连身子都背了过去,对他说:“那个你自己脱。”   “不脱。”南禹衡回答得很干脆。   秦嫣气得转过身瞪着他:“你!你这不是耍流.氓吗?”   南禹衡淡淡地掠着她:“我现在还有口气跟你耍流.氓你难道不应该庆幸吗?”   “……”   秦嫣被他急得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南禹衡则倾身在她颊边说了句:“第一次是有点不习惯,后面就好了。”   “……”还后面,后你妹啊!   他冷声道:“快点,想让我冻着?”   秦嫣紧紧闭着眼摸到他的腰间,用两根手指提着内内边上,整个过程秦嫣都没敢睁开眼睛。   直到她感觉南禹衡从她身边走开,她都不敢转过头去看他,不过,她很快听见了流水声,背后男人对她喊道:“来吧。”   秦嫣倒退着往他那挪,南禹衡好心地提醒她:“你鞋子。”   秦嫣低头看了眼,把鞋子脱了,卷起裤脚,那水嫩嫩的洁白小脚便映入南禹衡的视线,让他眼神微热。   秦嫣做了短暂的心理建设和思想挣扎,而后深吸一口气,打算把南禹衡当成武术馆的木桩对付。   这样想着便转过身赤着脚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倒是把南禹衡怔了一下,感觉不是来给他洗澡的,是来打架的。   他好心地将花洒递给她,然而当秦嫣走到他面前时,那浑厚赤.裸的男性气息便压了下来,瞬间就击垮了她好不容易才竖起的气势,顿时又怂成了一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她没有的地方,带着好奇和探究的眼神。   南禹衡立马感觉到她的视线,纵使是再从容自若的他,此时被秦嫣盯得也有些发怵,干咳了一声转过身去,秦嫣好似才回过神来一样,心脏都要爆炸一般拿起花洒对着他宽厚精瘦的背脊冲着水不敢再往下看。   而后又给他涂抹上沐浴乳,柔嫩的手指拂过他的皮肤,南禹衡身体越来越僵硬,也越来越热,但秦嫣倒是认真起来,仔仔细细给他涂抹均匀了,又揉出很多泡沫,还把他拽正过来,将他胸前也涂涂满,然而余光不经意瞥见下面时吓了一跳惊叫出声:“你怎么?”   问出口的同时,自己也呆住了,两手泡沫尴尬地看着南禹衡,一副犯了错的样子:“我,我没对你做什么啊,你能不能让它低头?”   秦嫣感觉南禹衡虽然站着没动,眼神幽暗,然而胸口的起伏却在加剧,她嗅到一丝危险的信号,赶忙往后退了几步走到洗手台边将泡沫冲掉,狼狈地说:“你自己冲一下,我就在门口等你。”   而后她便拿着浴袍跟个守门的女仆一样立在门边,身后的水声让她大脑一片混乱,就连额头上都渗出了薄薄的汗来,眼神却总是控制不住地偷瞄镜子,朦胧的烟雾下南禹衡的身体泛着冷白的光,修长的腿和性感的翘臀让秦嫣体内蕴着一种怪异的感觉。   直到水声停止后,她才仓促地收回目光,洋装没事人一样盯着天花板,却突然听见南禹衡略沉的嗓音:“看够了把衣服拿给我。”   秦嫣有种被人抓包的羞耻,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匆匆走过去把睡袍递给他还狡辩了一句:“我没偷看。”   南禹衡也不跟她计较,轻描淡写地说:“反正是你的,下次要看光明正大地看。”   说完瞥着她略湿的蓝色雪纺衫,被花洒渐湿后,本就轻薄的布料泛着半透明的光,似乎还可以若影若现地看见那诱人的风景。   南禹衡套上睡袍漫不经心地问了她一句:“你身上湿了,要不要在这洗?”   秦嫣连看都没再看他一眼,丢下一句:“不用客气!”便捂着胸一溜烟地跑走了。   “咚”得一声关门声,南禹衡看着她夹着尾巴逃跑的样子,挑起眉梢,嘴角微勾。   于是那天晚上秦嫣做了一晚上怪异的梦,梦里全是南禹衡没穿衣服的样子,让她天不亮就惊醒了,只能出门晨跑,倒是把芬姨吓了一跳,问她怎么起来这么早,她含糊其辞地说,早上有课要赶去学校云云。   一上午的课上得她昏昏沉沉的,就听见苏冉坐在她边上跟她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嘴巴都没停过。   苏冉是个长相小巧,有些中二的女生,因为开学第一天秦嫣找她问路,一问之下发现两人是一个系一个班的,于是就这么熟络了起来。   能考进南城大学商学院的基本上都是各个高中的学霸,就连看上去平凡的苏冉,竟然也是以她们学校年纪组前五的成绩上得南城大学。   好不容易一上午过去了,却在快下课时,秦嫣突然收到一条短信,是社团那边发过来的,说中午召开社团会议,让她准时过去。   秦嫣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下了课和苏冉打了声招呼便赶去了图书馆。   中午大家都去吃饭了,图书馆倒没什么人,秦嫣一进去就看见了上次面试一直问她问题的学长,他叫杨明浩,见秦嫣来了站起身对她招了招手,秦嫣见就他一个人也很诧异,走过去问道:“社长找我有事吗?”   杨明浩微愣,随后哈哈一笑:“你还搞不清楚我们社社长是谁啊?”   见秦嫣有些不明所以,对她笑道:“我们老大临时有事一会到,他想找你谈谈,让我先过来跟你打声招呼。”   秦嫣恍然地点点头拉开椅子问道:“那个,我们社团的社长叫什么啊?”   杨明浩摇了摇头:“服了你了,你连我们老大是谁都不知道就来了?他不喜欢人家叫他大名,你喊他Edwin就行,或者像我们一样,叫他老大。”   “唔…”秦嫣应道。   倒是没一会杨明浩接到一个电话,有些抱歉地说:“那你先坐一会,我舍友没带钥匙,我得先回去一趟。”   秦嫣赶忙站起身让他先去忙,她等一会。   杨明浩走后,秦嫣兀自坐在硕大的图书馆窗边,看着人来人往的大学生,竟然…脑中又浮现出南禹衡的身体,脸颊便不自觉爬上一抹红晕。   甚至没有察觉她的对面有个男人正默默朝她走来,眼神落在她明艳红润的脸颊上,那干净柔和的气质像雨后纯净的露珠,美好安然。   直到秦嫣感觉对面的椅子被人拉开,她才回过神来,条件反射地站起身喊了句:“老大。” 第84章   由于秦嫣脑中正在漂浮着某种极其不可描述的画面, 导致对面椅子被人抽开时, 她顿时有种被窥见的窘迫感,以至于那声“老大”喊得着实硬邦邦的, 有种瞧见黑.帮大佬的架势, 搞得对面的男人拉开椅子的手也略微滞了一下,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的双眼温凉地瞥了她一眼, 随后从容地拉了下半高领纯白色中袖衫说道:“叫我Edwin,请坐。”   他说完便优雅落座, 将手中一份透明的文件袋放在一边, 双手交握着放在米白色的桌面上。   秦嫣这时才发现她见过这人, 她去音乐教室面试那天,这人便是坐在后排不起眼的地方,从头到尾一言不发,让她没想到的是, 这个人竟然就是那个传说中音乐系的系草。   秦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发现他皮肤很白, 秦嫣从小就生得白嫩, 在女生中间算是白净的, 可面前这男人的皮肤竟然不亚于她,细腻得甚至连毛孔都看不见,鼻子高挺精致,隐在镜片后的双眼虽然不算大,但锐利清透,嘴唇削薄, 整个人看上去斯文克制,甚至有些极致的文艺气息。   在她默默观察之际,面前的Edwin已经先开了口:“今天约你出来,是想告诉你,我们系即将代表南城大学,和二十多所院校共同参与省里每两年举办一次的音乐盛典,届时会有共计三十多个表演节目,有国内专业领域的人士进行点评,按照往年的惯例,会选出前三名的节目进行全省通报表彰,当然,也会有一些关于学校和个人的荣誉。”   秦嫣认真地听着,随后Edwin将手边那个透明的文件袋推到秦嫣面前,继而语调平淡地说:“学校很重视这次的参演,也特地找我进行沟通,因为时间有限,所以我决定这次的演出由我和你共同完成。”   秦嫣略微诧异地直起背:“我和你?就我们两个?那,表演什么呀?”   Edwin似乎料到她会有些惊讶,淡定地抬起修长的食指点了点透明文件袋:“我用钢琴,而你…”   他微微抬起下巴,优雅的气质中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高贵,就这样看着秦嫣吐出四个字:“用大提琴。”   他坐姿俊逸斯文,嗓音波澜不惊,藏在镜片后的双眼似蕴着一种洞悉人事的能力,让秦嫣暗自心惊了一下,又下意识看向Edwin放在桌上的手,这才注意到,他手指修长均匀,指甲修剪得与肉平齐,干净有力,手掌宽大,的确是一双弹钢琴的手。   Edwin接着说道:“这里面有两份琴谱,一份是你的,一份是我的,我已经做上标记,我们有三天的时间分别练习,三天后我会在音乐教室等你,以我们两的能力,周末两天时间我想足够磨合了。”   秦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总共就五天时间?我们什么时候参加演出?”   “下周。”他温凉的嗓音仿佛只是在说一件非常微不足道的事。   “下周?这时间也太紧了。”   Edwin微垂下视线推了下眼镜清淡地说道:“时间不紧我也不会考虑由我们两来进行合奏,虽然对别人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但对于天才来说,这个时间已经很宽裕了。”   秦嫣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这,这人是在夸她还是在拐弯抹角夸自己?   Edwin似乎已经说完了,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秦嫣虽然对于奢侈品并不是很感冒,但从小的生活环境让她对奢侈品也不陌生,一眼便知道Edwin手腕上的那块表,是一个上世纪就诞生的手表大牌出的复古表,价值就不用说了,关键是当年也就一共生产了三块,放到今天就是限量版古董表,无价之宝。   如果戴在别人的身上,秦嫣或许还会猜想是不是仿货,但她到底从小生活在东海岸,看惯富甲名流,也出国接触过一圈各色人等,自然对于别人身上那种与身俱来的教养和气息比较敏感。   面前男人的气质和那种深藏不露的气场让她知道,他手上那块表可以买下图书馆外一排汽车。   秦嫣收回视线问道:“这个音乐盛典办了多少届了?影响大吗?”   Edwin回答:“这次是第十一届,现在国内很多知名音乐人大学时期就从这个盛典被签走的,所以五千人的场馆不光是大学生,也不乏很多业内人士。”   他再次看了下手表,似乎还有事的样子:“今天暂时这样,乐谱上留了我的联系方式,这几天你有问题可以打那个号码联系到我,那么周末见。”   秦嫣见他要走了,匆匆开了口:“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我们学校往年拿过几次名次啊?”   Edwin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推了下眼镜框吐出两个字:“没有。”   秦嫣略微震惊,南城大学孬好是南城最好的学校,在省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来这所学校的基本上都是省内的尖子生,怎么音乐系没落成这样,不免讶异:“哈?一次都没有?怎么会这样?”   Edwin优雅地站起身,抚平身前的褶皱淡淡道:“因为以往坐在这个位置的人不是我。”   说完轻瞥了秦嫣一眼便转身离开了,秦嫣看着他均匀的脚步和修长的背影,满头黑线!   晚上帮南禹衡洗澡的时候,秦嫣实在忍不住吐槽他们这个奇怪的社长大人。   倒是因为有了前一天血淋淋的教训,今天秦嫣学聪明了,觉得站着帮南禹衡洗澡比较危险,改成躺的,她还事先屁颠颠地跑进浴室放了一浴缸的温水,然后各种煽动南禹衡泡澡舒服,便扶着他走进浴缸。   南禹衡一趟下来,她立马一块毛巾把他的重点部位挡得严严实实的,这样替他洗澡便自在多了。   南禹衡颀长的身体靠在浴缸边上,秦嫣一边用水不停往他肩膀上泼一边说道:“然后他走得时候居然和我说,我们学校以往拿不到名次是因为社长那个位置的人不是他,你真不知道他当时说这句话的姿态,昂着脖子一脸的傲娇样,跟个孔雀一样,臭屁得不得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我第一次和他正式见面耶,关键他在我面前说这话一点都不害臊,真是太奇怪了这人!”   南禹衡本来半合着的眼倒是突然睁开了,微微侧过头斜睨着秦嫣,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悦:“十几分钟了。”   秦嫣手抬到一半问道:“哈?”   “你带我洗了十几分钟了。”   秦嫣有些不解地问:“你嫌时间长了?”   “一直在说这个人。”   秦嫣这才怔了一下,好像是一直没停下来过,随后一双眼睛便笑弯了起来凑过去问道:“我这叫缓解我们之间的尴尬。”   南禹衡眉峰微抬声音低沉:“用别的男人来缓解?哪里尴尬?”   秦嫣小声逼逼:“你整天让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对着你的裸.体看,这是人干出的事吗?不尴尬吗?我昨天尴尬癌都要犯了!”   南禹衡要笑不笑地睨着她,随后“哗啦”一声从水里站了起来,浴缸里的水顿时就溅得秦嫣一身都是,她气鼓鼓地抬起头就要找南禹衡理论,结果就对上他满是水珠的身躯,关键…毛巾滑下来了。   她抓狂得大叫一声冲了出去光着脚站在房间的地毯上,南禹衡倒是丝毫没受影响,从容不迫地套上衣服走了出来。   秦嫣看着他淡然的样子,气没打一处来喊道:“南禹衡!”   他缓缓朝她走来没事人地“嗯?”了一声。   “你的羞耻心呢?”   正说着南禹衡已经走到她面前语气轻松地说:“羞耻?我干什么了?为什么要羞耻?”   “你…你这心理素质真强大!”   南禹衡蕴着淡淡的笑意:“过奖。”   秦嫣咬牙切齿地盯着他,觉得自己要被他玩死了,然而头顶却落下一块干毛巾,南禹衡替她把脸上的水擦了擦,又拿着毛巾把她脖子胳膊上的水珠都擦了干净,而后将毛巾往旁边一扔,提着她的短T恤衣角往上一掀,在秦嫣根本来不及反应之际直接掀掉了,秦嫣惊呼一声下意识抱住暴.露的胸前:“你干嘛啊?”   南禹衡看都没看她一眼,折身走回衣橱旁,拿了一件干净的T恤扔给她,理所当然地说:“你衣服潮了,你以为我干吗?”   秦嫣见他一脸无辜的样子,愤愤地拿起T恤转过身去,就准备把他宽大的T恤往身上套,刚对准正反,头还没套进去呢,却感觉背后的内衣扣子一松,胸前一阵凉意,她倒抽一口凉气,一双温热的大手已经覆了上来将她的身躯完全拥进怀中。   秦嫣双手还拿着那件T恤整个人不知所措地站在地毯上,声音微颤地喊着:“南禹衡?”   然而身后的他,声音却是带着几分迷醉的沙哑“嗯”了一声。   那浑厚浓烈的男性气息便包裹而来,让她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一样不敢再动。   秦嫣的肌肤晶莹似雪,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又因为练柔道的缘故,皮肤紧致,光滑细腻,南禹衡的吻落在她的肩膀,秦嫣的身体在他怀中轻微颤栗了一下,有些被动地站在原地,感受着南禹衡炙热的吻从肩膀一路到脖颈再到她小巧的耳边,最后落于她的脸颊将她拉到正面,长臂勒住她的腰把她放在身后红色的大床上,眼神肆无忌惮地落在她身上,秦嫣被他看得浑身都紧绷起来,脸颊滚烫。   那饱满翘挺的弧度让人血脉贲张,又泛着介于少女和轻熟女之间的妩媚和蛊惑,那是让男人能瞬间失去理智的绝色容貌和无法抗拒的柔软身段。   南禹衡一只大手抚在她的头顶,贪婪地缠住她小巧的舌,另一只大手肆无忌惮的从她身上揉过,像苏麻的电流漫过她的全身。   那充满野性的男性气息笼罩而来,让秦嫣的身体里回旋着一种越来越陌生的悸动,就像一股被压抑着的冲动在不停刺激着她每根神经,让她呼吸越来越紊乱,连眼神都变得迷离柔软。   直到她感觉南禹衡的手往她的裙下探去,她才惊得猛然睁大眼轻轻推着他:“你疯了?你赶紧冷静一下!你,你不能那个的!”   南禹衡的大手略微滞住,抬眸眯着眼神看着身下这个脸色潮红的小女人,随后醉人的眼神透出一丝清明,倏地直起身子扯过旁边的T恤将床上的小女人拽了起来给她套上,又将她腰一提迅速往床下一放,声音毫无波澜地说:“夫人提醒得是,那我就不送你回房了,晚安。”   秦嫣不知道怎么形容此时此刻身体里这种怪异的感受,就像小腹流窜着一股火热的电流,整个人都跟被火烧着一样,双腿发软,委屈得都要哭了。   一双大眼盈盈地盯着靠在床头的南禹衡,一语不发,眸光湿润。   南禹衡侧眸睨着她咬着唇的小模样,唇边蕴着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意:“还有事?”   秦嫣紧了紧牙根,仓皇地转身拉开门跑了。 第85章   接下来的几天但凡秦嫣在家, 她的房间总能传来悠扬的大提琴声, 好巧不巧的是,南虞他们的卧室正好和秦嫣在一个楼层, 难眠会受到极大的干扰。   第二天晚上就气冲冲地跑来敲门, 让秦嫣不要再拉了,她要休息了, 秦嫣打开房门依在门边回身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对南虞说:“姑妈才七点半就休息了?睡太早小心中年发福哦, 不如回房听听我的琴声舒缓一下心情, 免得姑妈总是很上火的样子, 另外,我的表演在外面收费不便宜呢。”   南虞自知和她闹下去自己也没底气,语气不好地丢下句:“不许超过九点。”就气冲冲地走了。   秦嫣探出头对着她的背影喊道:“知道了。”   于是那几天秦嫣帮南禹衡洗完澡就要匆匆回房练琴,南禹衡知道她时间紧, 这几天也没多去打扰她, 也就每天晚上洗澡那半个小时和她说会话, 能听到一些她白天在学校发生的事, 或者会嘱咐她一些该看的专业书, 告诉她哪些教授的课特别注意一下云云。   很快便到了周末,秦嫣已经基本上将乐谱熟记于心,她按照约定的时间到音乐教室,清晨的光照在走廊上,周末的早晨,校园里很冷清, 音乐教室这里也没有什么人,秦嫣独自提着大提琴,阳光洒在她柔顺的小卷发上,她穿着高腰紧身牛仔裤,一双简单的球鞋,和短短的T恤,有些简约的时尚感。   快靠近音乐教室时,她便忽然听到一连串刚劲有力的钢琴声,她脚步一顿,当即听出来这是《EnglishCountry-Tunes》,让她心间一颤,快速走到音乐教室门口,透过窗户就那样看着教室的男人。   他穿着半高领的黑色紧身衫和白色裤子,背脊笔直优雅地坐在钢琴前,整个身体随着黑白键激烈而澎湃,这首曲子是全世界最难演奏的钢琴曲之一,单单一个小节里就能挤进三百个音符之多,绝大多数演奏家在表演这首曲子时用得都是双钢琴演奏,秦嫣第一次亲眼看见有人用单钢琴演奏这首曲子,激昂处他不仅连十指,甚至连手肘都用上了,整个人仿佛已经融入这架钢琴里,看得秦嫣目瞪口呆,有种从灵魂深处激发的震撼让她呆在窗边,安静得仿佛连呼吸都消失了,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毫无半点差错地弹完整首。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后,Edwin微微仰起修长的脖子,闭着眼整个人都静止了,秦嫣不禁露出会心的微笑,因为她有时候拉琴触动到心底时,一曲闭也会闭上眼感受这整个过程带来的震撼,铭记于心。   她就这样安静地站在窗边看着他,也仿佛看见了自己。   直到Edwin睁开眼缓缓偏过头对她说:“早,你打算什么时候进来?”   秦嫣才抱着大提琴从后门绕了进去,而后将大提琴从琴盒中拿了出来,左右看了看,又从边上搬了一把椅子放在离钢琴不远的地方。   Edwin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突然说了句:“表演那天我希望你能穿纯白的纱裙,最好灯打上去有淡银光的那种。”   秦嫣愣了一下侧头去看他,他修长的手指扫过琴键说道:“这首合奏曲子大意是把女人和爱情比作铺满闪烁繁星的天空,你这样穿会比较合适,到时候我会穿黑色正装,这样我们看上去也会比较配。”   “……”秦嫣干干地应了一声,试了试音。   随后Edwin坐直身子转向她:“你先拉一遍给我听听。”他的语气带着高高在上的命令。   秦嫣便调整了一下身型将这首曲子演奏了一遍,大提琴浑厚丰满的声音在音乐教室蔓延开来,窗外微风轻拂起秦嫣柔黑的秀发,她美到极致的天鹅颈让她看上去精致优雅,明明穿着如此随意,笑眼弯弯的一个小女生,可仿佛双手一触碰上大提琴,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顿时气场全开,仿若自带聚光灯,用琴音将自己点亮,耀了人的眼。   Edwin坐在钢琴前牢牢盯着她,她白嫩纤细的手指,莹白的藕臂,被风撩拨的卷发,和那清丽出尘的容貌,让一向克制冷淡的他,嘴边勾起一丝极其寡淡的弧度。   一曲毕,秦嫣抬起头看着他问道:“请学长指教。”   而此时的Edwin已经收回所有表情,显得专业而淡漠地说:“第二段我们换个方式演奏。”   于是一整天的时间,一首曲子被Edwin变化来变化去,不停改动两人演奏的方式,甚至疯狂地临时改编了其中一大段乐曲和节奏。   直到太阳夕落,他们才确定了最终的呈现方式,甚至还没来得及练习。   南禹衡打电话过来问秦嫣什么时候回家,她走到窗边接起电话,又有些为难地回头看向Edwin,问道:“学长,我们还要练多长时间啊?”   “看情况。” Edwin冷淡地回道。   秦嫣便对着电话里的南禹衡说:“可能还有一会呢。”   说完赶紧走出门声音小小地委屈道:“我们社长大人有点强迫症,改了一天的曲子才定下来,我们这边还没练习合奏呢,我都急死了。”   电话那头的南禹衡沉默了一瞬对她说:“我让荣叔去接你了。”   秦嫣应道挂了电话,半个小时后荣叔到了。   换作平常荣叔一般会在车上等,可今天他却一直立在音乐教室外面,也不出声,就杵在那。   Edwin中途对外望了一眼,秦嫣忙说:“这是我家人来接我的。”   Edwin点点头,也没有要放人的意思,两人足足又过了五遍,Edwin又扫了眼外面,才忽然站起身说:“今天就这样,明天六点半就过来。”   “六?行吧…”   秦嫣累得胳膊都要抬不起来了,一进家芬姨就对她说:“少爷让我跟你讲,他在房间等你。”   秦嫣累不可支地推开门,南禹衡靠在床上,她惨兮兮地说:“今天能不能自己洗?”   南禹衡合上笔记本放在一边抬头看着她:“我都等到这会了,你说呢?”   秦嫣已经比刚开始的时候习惯多了,虽然不经意瞥见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时还会心惊肉跳,但基本上已经不会出现惊叫跑走的尴尬,顶多就赶忙转移话题掩饰自己的局促。   今天洗澡时她就不停跟南禹衡抱怨道:“我们那个社长真的有点变态得严格,一个音能让我拉十几遍给他听,也不知道他在听什么,而且明明刚确定的小节,一会后他又全部推翻了,我真怕明天一早过去他又跟我说,昨天的不满意,重新设计啥的,那我真的奔溃了,而且这个天他还总穿高领也不嫌热,你说他会不会是女的?”   南禹衡斜了她一眼:“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挡住喉结啊,他皮肤那么好,连手都那么漂亮,我很少见过哪个男人长得像他那么好看的。”   南禹衡侧眸盯她看了几秒,突然站起身兀自扯过浴巾往腰间一系。   秦嫣从小到大没有在他面前说过别人好看,一次也没有过,倒是这句话对着他是从小说到大。   直到南禹衡从浴缸里站起身,秦嫣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从他身后搂住他坚挺的腰软糯地补充道:“我是说很少见过嘛,也只见过你这么好看的呀,所以免疫了,他再好看我都看不上的。”   南禹衡看着镜子中的秦嫣,倒并没有生气,只是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随后转过身托起她的小脸吻了下:“去睡吧。”   第二天秦嫣晨跑都没跑就赶去了学校,荣叔把她送到那的时候才六点一刻,然而让秦嫣没想到的是,Edwin已经到了,连口气都没给她喘匀,就直接进入练习。   好在第二天太阳落山后,Edwin便说可以了,秦嫣也松了一口气。   她早早赶回家就跑进南禹衡的房间,一脸兴高采烈的样子,像讨好地小猫一样凑到他床前问他能不能去看她演出。   南禹衡抬手顺了顺她柔软的卷发,大手像有魔力一样安抚着她:“我去不了。”   秦嫣不免是有些失落的,可她也明白明天人太多,那样的环境不适合南禹衡。   她又跑回家告诉爸爸妈妈,秦文毅决定第二天开车带上全家人去市音乐厅看她表演。   秦嫣一早起来打扮好,芬姨按照她周六对礼服的要求,把订好的衣服拿给她,是个漂亮的盒子,里面银白色的礼服整齐得躺着,秦嫣便带上准备到后台再换。   秦文毅的车子在门口按了两下喇叭,秦嫣赶忙拿上东西冲到南禹衡的房间,门都没敲就推开门,南禹衡已经起床了,只是靠在床头看电脑,听见动静抬起头看向门口说道:“你到我这越来越来去自如了?”   看似是在责备她又不敲门,不过语气里没有半点责备的样子,反而带着一丝轻快的笑意。   秦嫣深呼吸一下对他说:“我走了。”   南禹衡给了她一个清浅的淡笑:“不拿第一别回来。”   秦嫣傲娇得“哼”了一声转身“砰”得关上门,南禹衡便把视线再次落回电脑上,唇边的笑意消失了,眼神有些直直的,似乎在想很久远的事。   却听见房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打开,秦嫣的小脑袋又探了回来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拿了第一有什么奖励?”   南禹衡蕴着一抹深沉:“回来告诉你。”   秦嫣便笑眯眯地走了。   到了楼下,芬姨送她出门,匆匆告诉她:“你别怪少爷去不了,他要能去一定会去的,礼服都是他亲自为你选的。”   秦嫣脚步微顿,看了眼手上提着的精致礼盒,又抬头望了眼那扇被爬山虎萦绕的窗户,心绪翻涌,直到秦文毅又按了两下喇叭,她才匆忙出门。   临上台前,她还让秦智把她的表演录下来发给南禹衡,虽然他不能亲自来,但是秦嫣还是希望他能第一时间看见她穿着他为她选的礼服在台上光彩夺目的样子。   他们表演的是一首极具画面感的《A Sky Full of Stars》,当钢琴和大提琴的声音一出来时,那空灵的感觉立马让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仿佛穿越南极的星空,攀上瑞士的雪山,落于喜马拉雅之巅,徜徉在北极的极光中,秦嫣和Edwin的配合天.衣无缝,钢琴和大提琴无限交融,那场音乐盛宴早已超越了大学生的演奏水平,甚至超过了一般的专业水平。   秦嫣本就有过好几场的大型舞台表演经验,而让她没想到的是,Edwin发挥得水平更加稳定,两人同时大放异彩,瞬间让整个音乐厅沸腾,那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强强联合和视觉盛宴,也理所当然地摘下了那届音乐盛典的桂冠。   表演结束后,社团成员都疯了,南城大学从未获得过的殊荣,就连校长都亲自致电Edwin道贺,所有人将秦嫣和Edwin团团围住,哄闹着要开庆功宴,Edwin也爽快答应了,让杨明浩通知社里所有人去名商开个最大的包间。   秦嫣是今天的主角之一,当然不允许她缺席,于是她便将东西给爸爸带回家,还特地打电话给南禹衡告诉他好消息,顺便和他说晚上有庆功宴会迟点回去,南禹衡嘱咐她少喝点酒。   可一直到了十点多,外面的夜空响了几声惊雷,南禹衡放下手中的电脑下了床走到楼下,对芬姨交代道:“联系秦嫣,问她什么时候结束,让荣叔去接她。”   芬姨赶忙去打电话,可电话打了半天,芬姨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转头对南禹衡说:“电话打不通,联系不上她!” 第86章   名商是南城非常有名的高档场所, 因为消费出了名得昂贵, 所以对于大学生来说自然比较奢侈,不过既然社长大人说去那, 杨明浩便通知了社团里所有人。   这群大学生跟土鳖一样, 一进到名商里面就好奇得不得了,特别走进最大的那个包间后, 一群人中间不断发出惊叹声,有非常豪华的娱乐区, 旁边套间是KTV, 推开门是整面28层楼的露台清吧, 还有专门为包间服务的吧台,里面水果鸡尾酒一应俱全,让这群大学生瞬间就玩嗨了。   由于Edwin向来比较冷,所以大家纷纷都来找秦嫣敬酒, 恭喜她之类的。   南城大学的人基本上都不知道秦嫣结过婚了, 因为南禹衡平时很低调, 也不是经常出现在学校, 加之他们结婚时, 南禹衡只邀请了几个比较熟的学长,而秦嫣进入南城大学后,唯一几个知情人都毕业了,导致她这个已婚的身份并没有人知道。   这样一来,便有不少人哄闹说:“你和Edwin在台上合奏的样子看得我眼睛都要怀孕了,简直就是金童玉女!”   说得秦嫣有些尴尬, 倒是不自觉去看了眼Edwin,Edwin坐在外面的露台边上,似乎也听见了这个女生的话,转过头看向秦嫣,又平淡地移开视线。   秦嫣赶忙从那个尴尬的气氛中逃离出来,恰巧看到杨明浩在打电话嘱咐运送钢琴时注意点,包裹好了,碰着一点赔不起云云。   挂了电话,秦嫣倒是好奇道:“社长不会每次表演都要让人专门把那架施坦威运过来吧?这也太折腾了。”   杨明浩倒是不以为意地回道:“他表演时不弹其他琴。”   见秦嫣有些茫然,回头看了眼悄声说:“Edwin这个人对所有事情要求都比较高,很严格。”   “……”看出来了,秦嫣心说连自己的礼服都要管,还真是一个有强迫症的人。   于是她便说道Edwin看上去好像弹了很多年了,一句话一出,杨明浩有些愕然地转头看向秦嫣:“Edwin。”   秦嫣莫名其妙地说:“怎么了?”   杨明浩笑了:“你手机上查查他。”   秦嫣拿起手机搜了下“Edwin”,当瞥见手机频幕上跳出来的人物简介后,秦嫣顿时惊了一跳,猛然抬头看着杨明浩一脸吃惊:“他居然是Edwin?”   杨明浩似乎司空见惯了,笑说:“我在图书馆就跟你说他是Edwin了。”   秦嫣倏地回过头牢牢盯着坐姿挺直的社长大人,一双如雾的眼睛迷上了一层说不出的激动!   怪不得秦嫣疑乎他发挥怎么如此稳定,恐怕他世界各地参加演出的时候,秦嫣连初中还没毕业呢。   Edwin是个很有名的天才钢琴家,他九岁时,同时左右驾驭两架钢琴参加演出一炮走红,十几岁便发行了自己人生中第一张钢琴CD曲目。   秦嫣还记得自己12岁的时候,特地跑去买过Edwin的CD回家循环播放了很久,那时候自己还情不自禁地拿起大提琴跟着CD里的钢琴一起合奏。   CD封面是那种抽象的油画,根本没有Edwin的样貌,所以她也从来不知道CD里的钢琴家长什么样。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她真的能和CD里的人同台演出,这份激动的心情让她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直到Edwin注意到她异样的目光朝她看来,她才有些感动和不知所措地对他笑了笑。   Edwin轻轻皱了下眉,便是这么细微的表情,秦嫣便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她身子一侧余光瞥见什么东西朝她砸来,纵身一跃撑起吧台边的椅子腾空翻到了另一边,那盘滚烫的牛排就这样沿着她的身子砸了出去,吓得好多姑娘都尖叫起来。   而秦嫣已经稳稳立在另一边看着一地狼藉,就连服务员也跌倒在地,要不是秦嫣反应迅敏,那滚烫的铁板便会直接砸向她的后脑勺。   由于当晚太混乱,不知道谁把酒洒了,服务员脚下打滑才出了这个意外,旁边好多人朝秦嫣围去,问她怎么样?秦嫣摇摇头说没事,幸好虚惊一场,但是手上的酒倒是洒得一身都是。   她抬起头朝Edwin看去,发现他靠在软沙发里,镜片后的双眼也在牢牢盯着她,秦嫣几步走过去对他说:“不好意思,我衣服弄脏了,一会我能先回去吗?”   她本以为Edwin会不高兴,却听见他说:“好,路上注意安全。”   所以,她比其他人都提早离开庆功宴,没人知道酒是她故意往身上洒的,因为…她怕南禹衡还在等她回去洗澡。   ……   就这样芬姨对着已经关机的电话又拨了好几遍,直到外面降下了倾盆大雨。   夏天的尾巴,天气依然这么风云莫测,几声雷鸣电闪过后,落地窗外便黑压压一片,就连院中的植被都被压弯了腰。   南禹衡默默走到窗边深锁起眉峰,芬姨回身看着他:“少爷,怎么办?”   却发现立在窗边的南禹衡整个人沉默得可怕,芬姨看着他的侧脸,那精致的弧度泛着冷峻,周身散发的气息甚至比窗外的狂风暴雨还要更加令人胆寒。   饶是芬姨跟在南禹衡身边这么多年,也从没见他像此时一样严肃,那骇人的气场让芬姨也不敢再出声,站在一边着急地看着他。   半晌,才听见南禹衡声音很沉地说:“帮我联系任校长,我要知道他们音乐社负责人的联系方式。”   虽然已经快十一点,芬姨依然顾不得那么多,赶忙拨通了任校长的电话,任校长原本是南振的师弟,虽然南禹衡后来上了南城大学,任校长还亲自来看望他,让他有事尽管去找他,但南禹衡还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事去找过他,这次深更半夜突然致电,任校长不敢大意,立马咨询了下面的老师要到了电话。   当芬姨把那个号码放到南禹衡面前时,他盯着那个号码沉默不语地看了几秒才拨通。   手机接通后,南禹衡听见那边似乎很吵闹,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南禹衡没说话,那边也没说话,直到对方传来一声清淡地:“你好。”   他才声音低沉地说:“我是南禹衡,秦嫣和你在一起吗?”   电话那头停滞了片刻,Edwin平淡地回道:“一个多小时前就离开了。”   南禹衡紧了紧牙根淡漠地说:“好,那打扰了。”   他刚准备挂电话,却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温凉的声音:“不用担心,她身手不错。”   说完没等南禹衡回答便收了线,南禹衡握着手机脸色惨白,回过身就对荣叔吼道:“备车!”   荣叔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匆忙从里屋出来,看见自家少爷的表情从未有过的凝重,当下心一惊。   却在这时南家院门响了,三个人齐刷刷朝大门看去,就看见秦嫣推开门走了进来,一身衣服被大雨淋得湿透了,头发也在滴着水,狼狈至极!   芬姨赶忙打开大门,秦嫣小跑进家,看见南禹衡和荣叔的神情也愣了一下:“你们怎么了?”   南禹衡脸色阴沉得可怕,就如外面的天气一样,深邃的眉眼蕴着复杂的情绪牢牢盯着她。   秦嫣便转头看向芬姨:“怎么了这是?”   芬姨见秦嫣终于回来了,长舒一口气:“我的小祖宗啊,你手机怎么打不通啊,你看把我们急的!”   秦嫣软软地笑了下:“我快下车时突然下大雨,手机好像丢车上了,我躲了好一会雨,后来看实在没有停的意思我就冲回来了。”   芬姨一颗心总算落了地:“没事就好,大半夜的,你可要把我吓坏了!”   看她湿漉漉的,又忙催她:“赶紧上去洗澡,别搞冻着!”   “好。”秦嫣对芬姨笑了笑,便抱着湿透的身躯低下头匆忙跑上楼。   南禹衡盯着她的背影,眉头越皱越深,转过头对芬姨和荣叔说:“你们早点睡吧。”   秦嫣一口气跑回房,刚准备关上房门,却忽然从外面探进一只手将门拉开,秦嫣看见南禹衡跟了进来也有些讶异:“还有事吗?”   却发现南禹衡很奇怪,脸色阴沉得吓人,走进她房间后带上门,随后转过身低头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她,在秦嫣毫无防备之下突然将她打横抱起往浴室走去。   秦嫣低低地惊呼一声:“喂,放我下来,你别使力累着了。”   南禹衡却压根不理睬她,将她直接抱进浴室,顺手将浴室门关上,打开浴缸里的温水,回过身就要替秦嫣脱衣服,秦嫣站在地砖上,湿漉漉地抱着身躯看着他:“你要干嘛啊?”   南禹衡声音低沉地说:“帮你洗澡。”   说完拉开她的手臂掀掉了她的衣服,秦嫣冷得有些微微发抖:“我自己洗就行了。”   南禹衡却已经利落地脱掉了她的长裤,此时的秦嫣只剩内衣,整个人发抖得越来越厉害,南禹衡干脆将她背过去,从她身后解掉了内衣,声音暗沉:“之前都是你帮我洗,该轮到我还礼了。”   秦嫣有些尴尬地说:“这个…真不用客气的…”   然而南禹衡已经脱掉了她最后的屏障,那是秦嫣第一次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他面前,她不知道是羞涩还是害怕,一双迷蒙的眼睛不停闪烁,用手挡住身体,整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站了。   南禹衡的眼神只是匆匆扫过并没有停留,便将她柔嫩的身躯抱了起来轻轻放进浴缸里。   秦嫣立马感觉到身体被一股股热流包围着,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许,这时她才用余光偷偷去瞄南禹衡,他的眼神紧紧盯着她的身体,却是没有半点欲望,反而深谙的眼眸里藏着让秦嫣看着有些害怕的阴沉。   她试图缓和气氛地说:“你洗过澡了?”   南禹衡没说话,但秦嫣看见他蓬松的头发知道他洗过了,于是又刻意没话找话地和他开着玩笑:“你今天不等我就洗了?我还以为你当真生活不能自理呢?”   南禹衡依然沉着脸不说话,将她的头移到浴缸边,为她上了洗发露,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按压着她的发丝,让秦嫣舒服得闭上了眼,身体自然也放松了一些,没再竭力遮挡。   浴室里腾升着朦胧的水蒸气,一切都变得有些轻柔飘渺,秦嫣感受着南禹衡沉稳的呼吸,一颗心始终有些惶惶不安,两人都没再说话,南禹衡默默将她头发上的泡沫冲洗干净。   秦嫣洗好头又游回水里抱着身体,倒是看见水溅到南禹衡的睡衣上,他干脆直接脱了,将睡衣往旁边一搭,沉沉地问道:“那个男人是谁?”   秦嫣的身体在水里微微颤了一下,浴缸里的水便荡漾起一圈圈波纹,她低垂下视线声音有些飘渺地说:“什么男人?”   南禹衡回过身捡起她那件湿透的衣服,秦嫣抬起头赫然看见那件宽松的雪纺衫后面衣角被撕了一块,顿时神色僵硬,听见南禹衡再次沉着声问道:“那个男人是谁?” 第87章   城东隧道半夜车辆并不多, 从市里打车回来快得话二十分钟就能到家, 即使再慢顶多半个小时,而秦嫣一个多小时前就离开了。   按照时间推断她应该几十分钟前就下了出租车, 明明大雨是十几分钟前才下的, 她却说快下车时下了大雨,躲雨躲了很久, 手机丢车上才打不通,前后时间点根本对不上。   她的话虽然芬姨他们并没有怀疑, 但是南禹衡却知道她在撒谎。   小秦嫣从懵懂无知时就喜欢跟着他, 儿时没有那么多忌讳, 她还总是很粘人地爬到他身上要他抱,南禹衡自然清楚她的皮肤从小生得跟个白白的棉花糖一样,吹弹可破,脸颊还能看见隐约的血丝, 大约是天生皮薄的缘故, 所以稍微碰用力一点, 身上便会有红印子, 所以自小南禹衡对她从不上手, 纵使有时候小秦嫣耍起脾气来倔得很,他恨不得揍她一顿,但到底从来没有碰过她一下。   当南禹衡脱掉她的衣服,看见她藕嫩的肩膀和胳膊上一片若隐若现的淤青时,一颗心便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自己的猜测应验了, 秦嫣刚才出了事。   也许是因为他常年身体不好,无法和一般男孩一样的缘故,他的秦嫣从小待他就很仔细,仔细照顾他的感受,尽量避开敏感的事情,不去触碰他内心封闭的幽暗。   所以也让她的心思比一般女孩要细腻一些,总是会善解人意地为别人着想,以至于,明明刚经历了一场意外,却小心翼翼地伪装起来,不让他们担心。   但这一切并没有逃过南禹衡的眼睛,他太了解秦嫣了,了解她的每个眼神,每个动作,甚至那匆忙上楼的背影,正因为他太了解,才会在脱下她衣服的那一刻,心如刀绞。   短短几分钟,没人知道南禹衡脑中闪过了多少个可怕的念头,他看似只是安静地替秦嫣洗着头,然而内心早已经历了一番风起云涌。   秦嫣尚且能脱困,说明遭遇的人数不多,但从她衣角和肩臂的淤青来看,应该也经历了一番恶斗,他现在只想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秦嫣望着南禹衡深沉的目光,想到她从一进门后他的神情,便知道她能瞒过芬姨荣叔,但不可能瞒过心思细腻的他。   所以,她干脆没有隐瞒,低着头拨弄着水说道:“你知道东海岸哪家儿子比较年轻吗?个头大概一米八几,脸…”   秦嫣皱了皱努力回忆了一下:“脸有点方的样子。”   南禹衡将毛巾弄热轻轻盖在她的肩上声音低沉地说:“倪家小儿子。”   秦嫣抬眸看向南禹衡:“你是说住在前山的倪家?”   南禹衡紧紧咬着牙根,一向文雅内敛的他,此时额边却紧绷出道道青筋。   秦嫣看见南禹衡的表情,心里也咯噔了一下,柔软的手从水里探了出来握住他的大手:“我真没事的,刚才进门看见你们的表情那么吓人,不想你们担心来着,我当时手上没什么东西,只有一个手机,所以他又追上来的时候,我情急就用手机往他砸去了,我可能砸得太狠了,手机就摔碎了…”   她晃了晃南禹衡的手试图让他宽心,可南禹衡紧皱的眉宇却一点都没有松开。   秦嫣干脆游到浴缸边上,将小巧的脸揉在他的大掌之间,尽量让声音听上去轻松一些:“虽然他突然冲出来真把我吓得不轻,但是他好像喝了很多酒,我感觉…感觉他都有点神智不清的样子。”   说完她抬起脸下巴磕在南禹衡的掌心,像个犯了错的小猫一样闪着一双水汽的眼睛望着他,声音低软地说:“我怕明天倪家人来找我算帐,我对着他下面猛踹了好几脚,会不会把他踢废了呀?”   南禹衡从她下巴处抽出手,将已经半凉的毛巾从她肩上取下,又将她的身体从水中捞了出来:“废了也不敢来找。”   秦嫣想想倒也是这个理,难道让整个东海岸的人都知道他们家儿子干得好事?这个哑巴亏倪家只能咽下肚,她回来的路上还一直担心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了,倒是听见南禹衡这么说终于放下一颗心。   南禹衡的手臂直接穿过她光洁的腰,将她从浴缸里抱了出来,又因为他的睡衣也脱了,他抬手抱她的时候,秦嫣的身体自然而然跌到了他的怀中,她从来没有和南禹衡这样毫无阻隔地触碰着彼此,他紧致的皮肤火热地贴着她,她微微颤栗间垂下眸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神,只能用纤细的手臂攀上的的肩膀,把脸埋在他的胸口。   不知怎的,今天的南禹衡让秦嫣感觉到有些奇怪,似乎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可怕的沉默之中,她待在南禹衡身边这么多年,她能感觉得出,似乎有什么很厚重的事正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周身布满了一种煞气。   南禹衡向来在外人面前收敛锋芒,让人觉得他温文尔雅,很少会把自己具有攻击性的一面展示出来,但现在,此时此刻,秦嫣却感觉到他浑身每个细节都充满了危险的攻击性。   也或许是因为她常年待在柔道馆的缘故,对于别人身上展露的这种攻击性能很敏感地察觉到。   通过这种看不见的敏锐感她能大概判断出对方的实力,可明明身体弱不惊风的南禹衡,此时周身萦绕的攻击性却让秦嫣也有些不敢正视他。   在武术场上,这便是一种来自强者的压迫感,突破着对手的心理防线。   而秦嫣的心理防线就在被面前的男人不断攻击着。   南禹衡将秦嫣放在绒白色的地毯上,拿过毛巾替她擦拭着身上的水珠,秦嫣双手挡在身前浑身都感觉极其得不自在,僵硬在原地。   却听见南禹衡低低地说了声:“高中的小子。”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秦嫣抬起视线“啊?”了一声。   南禹衡将擦完的毛巾往旁边一扔,抬手将她圈在白色的置物台边,那种凶险的攻击性便扑面而来,让秦嫣的身体下意识向后闪躲靠在置物台上,眼神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南禹衡:“你,你说什么?”   南禹衡已经再次靠了上来,将秦嫣光洁的身体单手提到了置物台上,微凉的吻就落在了她的身上,声音暗哑而狠戾地从喉间挤出:“一个高中的小子都想对你动心思,在所有人眼中,我就这么废物!”   秦嫣听见他埋在自己胸前的声音后,整颗心都揪到了一起,眼光也有些湿润地说:“不是的,你别管别人怎么想,那是别人的事,南禹衡,不是身体强大的人才是真的强大!”   然而她却感觉到南禹衡的一只手将她圈在怀中,另一只大手肆无忌惮地游走在她身上,那种陌生的悸动又开始在她的心头萦绕,让她连小腿都在发抖,用手去推南禹衡,声音里有丝难过得哭腔:“我不需要你这样,真的,我嫁给你之前就做好准备了,我只要你能平安无事的活着,只要你活着我什么都不要!”   可南禹衡的手臂突然变得像钳子一样有力,任凭秦嫣怎么推他,他依然将她纤细的身体圈在臂弯之间,炙热的吻便纠缠上她的唇,浑身充满着征服的野性,宽大的肩将秦嫣完全笼住,像狂风暴雨地侵袭,不断占领着她最后一片残存的理智。   秦嫣感觉到身体被他分开,她的眼泪从眼角滑过,声音里满是祈求:“你不要这样,南禹衡,我求你,我不需要你这样…”   可声音最后全埋在激吻中间变得越来越混乱。   浴缸里的水还在不停冒着热气,整个浴室烟雾朦胧,他的目光带着征服,深沉,浓烈,好似积欲已久的野兽,不管不顾地冲破那道底线,秦嫣疼得整个人软弱无力地伏在南禹衡的肩头,温热的泪打湿了他肩膀顺着滑到了背脊,她的身体全缩了起来。   南禹衡却将她拉开,一只手撑着她的后腰,另一只手托起她美艳潮红的小脸,逼迫着她牢牢盯着自己,他低头吻了吻她脸颊的泪珠声音低柔地说:“你已经是我的了,放松,给我。”   秦嫣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一切对她来说陌生被动,大脑随着身体的颤动越来越迷乱。   南禹衡一开始似乎还在努力克制,不时低头吻一吻她,照顾着她的感受,可当两人的身体都燃烧起来后,他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秦嫣发誓认识了他近二十年的时间,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南禹衡,他臂膀肌肉贲张,身体每一处都透着强大的力量,甚至将她纤细的身躯直接从置物台上整个抱了起来疯狂地索要着,那充满兽性的攻击,似终于将深埋在心底十几年的力量全部爆发出来,让秦嫣第一次在面对他的时候感到如此害怕。   她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声音里满是畏惧地颤抖着:“南禹衡!南…你停下,你身体…你怎么能…”   她终于在如此猛烈的攻击中感到了不对劲,他身体上的不对劲,这根本不像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病人,他的力量太大了,那冲击力甚至要把她撞.飞出去,只是抱着她的手力量更大,将她的身体稳稳擒住。   这一切终于拉回了秦嫣的理智,让她感觉到南禹衡的反常。   然而他只是将秦嫣再次放在置物台上,拨开粘在她额边的发丝,看着她如迷雾般的眼神,身体在他的占有下泛着美艳的潮红,性感到了极致,让人血脉贲张,他低下头狠狠撕咬着她的唇,声音沙哑地说:“我都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秦嫣已经说不出话来,身体在他臂弯中轻微地抽搐,他虔诚地吻着她漂亮的睫毛,俏挺的鼻子,慢慢向下,温柔异常,像对待珍爱的宝贝,带着心疼和怜爱,让她幻化成水,彻底沦陷… 第88章   南禹衡离开她后, 秦嫣狼狈地跌落在置物台上, 浴室温度不断攀升,热气腾腾, 让她再次出了一身的汗, 发丝全贴在脸颊,眼眸蒙上一层水雾, 里面似一泓清泉,清纯到了极致, 却也妖冶到了极致, 那是一种介于天使和魔鬼之间的疯狂, 朦胧之间,圣洁的殷红便顺着她匀称的曲线流淌而下,似一幅绝美的画面,刺激着南禹衡每根神经。   他几步走过去, 大手穿过她的后脑, 粗重的喘息间, 脑门死死抵住她, 声音低沉得如大提琴的弦乐, 摩挲在她的心间:“我从来没有这么庆幸你学了柔道!”   秦嫣眼里还含着泪花,身体瑟瑟发抖,蜷在南禹衡怀里,没了平时的矫健,倒成了一只温软的小白兔,似一碰就会碎, 娇喘着说道:“你不是身体不好吗?”   南禹衡大掌握住她纤细的腰用力一扯,干脆将依附在他身上的小身躯抱了起来微笑道:“我会活到你孙子喊我爷爷。”   秦嫣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任由南禹衡将她抱到淋浴下,为她冲洗干净,又抱着她一起走进浴缸。   浴缸里的水还冒着热腾腾的水汽,秦嫣一被南禹衡放进水里,便不自觉轻“呵”了一声,南禹衡躺在她身旁,将她扯到自己胸前,吻了吻她的额问她:“这样会好些吗?”   秦嫣细白的手攀在他的胸前声音软得如棉花一样:“舒服些了,我想多泡会。”   “嗯。”南禹衡便就这样把她拥在怀里,也许是坦诚相待的缘故,才觉得她平时看着生龙活虎的,其实真的就一点点小,搂在怀中柔软无骨,和小时候没两样,想到秦嫣小时候胖嘟嘟的样子,南禹衡嘴边的笑容不禁放大了些。   秦嫣感觉到他在笑,睁开眼抬头确认了一眼,发现他连那双深邃悠然的眼睛都含着笑意,不禁问道:“有什么那么好笑的?”   南禹衡倒是很愉悦地说:“你小时候整天跑到我家来吃我的,睡我的,用我的,没事还对着我大哭大闹耍脾气让我哄让我抱,这个仇今天终于报了,感觉很舒坦。”   “喂!”秦嫣气得打了他一下,南禹衡攥住她不安分的小手低眉调侃道:“还能打人,看来力气没用完。”他的眼神肆无忌惮地往下扫去,秦嫣羞得钻进他的胸口咕哝着:“胡说。”   她觉得此时此刻根本不能去看这个男人的眼神,她从来不知道南禹衡不正经起来像个坏坏的恶魔,那灼热的双眸只捎上一眼便烧得她浑身滚烫。   智旻   直到南禹衡将她的脸托了起来问道:“你不闷啊?”   秦嫣才睁开眼抬起头:“三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要是有半点隐瞒,我不得好死!”   南禹衡微微皱起眉:“干嘛咒自己。”   秦嫣偏过头将长发顺到水中眼睛弯了起来:“咒你是没用的,你对自己比对别人还狠,但你舍不得我。”   南禹衡看着她自信地翘起嘴角,捏了下她的鼻子沉声道:“说。”   “第一个,你身体是真不好还是假不好?庄医生给我看的报告是怎么回事?”   南禹衡好心提醒她:“这是两个问题。”   “我不管,我就当一个问。”   南禹衡微挑了下眉看着她耍无赖的样子,轻笑道:“曾经是真不好,现在…你刚才也感受到了,至于报告,庄医生定期都会更新一份,方便有心人来查,至于那些造影中的器官是谁的,那我就真不知道了,本来这份报告也不是为你准备的,只是你不断威胁我的生命安全,所以…”   秦嫣立马抬起手掌对着南禹衡的面门就将水泼了过去,咬牙切齿地说:“你怎么好意思的?你知道那晚我哭得多伤心吗?我抱着我妈都快哭晕过去了!我以为你快挂了!!!”   南禹衡抬手抹掉了脸上的水淡笑道:“起码让丈母娘知道你有多爱我。”   “爱你个鬼啊!”秦嫣气得都从浴缸里坐了起来双目通红地瞪着他,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   南禹衡倒是优哉游哉地靠着,眼神从她身上扫过嘴角挂着笑意:“夫人身材很好,刚才已经展示过了,是我忘了夸你,所以还想展示一遍?”   秦嫣倏地又钻进水里躺了下来气鼓鼓地说:“第二个问题,东海岸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秦嫣清楚自己待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南禹衡对她都如此保密,说明这件事对南禹衡来说至关重要,她必须要清楚有多少人知情。   却听见南禹衡说:“不加你的话,一个半。”   “一个半又是什么鬼?一个是谁?半个又是谁?”   南禹衡漫不经心地绕着她的小卷发:“这个家里就荣叔知道,我总要有人帮我外出做些事。”   秦嫣吃惊道:“这么说连芬姨都不知道?你干嘛连芬姨都瞒着啊?她照顾你这么多年,你难道还不信任她吗?”   南禹衡却略微蹙眉睨着她义愤填膺的小脸:“我连你都瞒着,我不信任你吗?”   一句话倒是堵得秦嫣鼓着腮帮子。   “芬姨不像荣叔,她在家时间多,还要和南虞一家子周旋,知道对她来说未必是好事,要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想让你增加心理负担。”   秦嫣低头想了想,便明白过来。   演戏并不难,难得是把戏演到生活中,连自己都要骗得过,才能骗得了别人,瞒天过海,芬姨如果不知情,平时无论是应对南虞他们,还是东海岸的邻居都不会出半点差错,而一旦知道实情,芬姨要承担的心理压力便更大,一个行差踏错被别人看出来,就有可能会将南禹衡多年来的心血付诸东流,他不想冒这个险给芬姨那么大的压力。   秦嫣想通后便继而问道:“那你干嘛告诉我?”   南禹衡笑而不语地看着她,秦嫣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游到他的胸前,将下巴磕在他结实的胸口眨巴着眼:“问你话呢?”   南禹衡抓住她圆润的臀将她提到眼前目光如水地说:“我是男人。”   “我知道啊。”   “所以总有为女人冲昏头脑的时候,比如现在。”   秦嫣憋着笑转过身伏在他胸口:“你之前不是忍得挺好的吗?”   “这个我们过会再讨论,你继续问完。”   秦嫣才想起来:“那还有半个是谁?”   南禹衡却口气揶揄地说:“你猜不到吗?”   秦嫣赫然抬起头:“我爸爸?”   南禹衡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之前会试探你,就是猜想你跟我爸说了什么,我爸才会同意的,可那次我爸要我们离婚,你在我家装病还把我爸唬住了,我就打消了那个念头,所以半个到底什么意思?”   “我提亲那天是和你爸说了一些关于我的事情,身体方面也如实告诉他,并没有外人看到的这么严重,但的确有些旧疾,不过为了你的后半生,我会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再调养个几年,等身体稳定了,一定让你…性福。”   秦嫣听出来他在胡扯蛋,给气笑了,立马一个翻身压在他的身上嚷嚷道:“南禹衡!我跟你说正经的耶!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这样的南禹衡?你在我爸面前海誓山盟甜言蜜语?然后我爸就把我嫁给你了?你跟我开玩笑呢!”   南禹衡伸手将她一揽从容说道:“事实证明,你爸的确把你嫁给我了。”   秦嫣一指他的心脏处双眼炯亮:“第三个问题!这里面到底有没有装什么东西?”   南禹衡含笑问道:“你听谁说的?”他高挺的鼻梁,精致的下巴,有种棱角分明的俊雅,竟然让秦嫣觉得此时的他透着性感的邪魅,让她难以招架。   她如实回答:“我爸。”   南禹衡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嗯,反正我没说过。”   秦嫣的瞳孔就这样在寂静的夜里如盛开的花朵,越来越大,最后“哇”得放声大哭!   哭得猝不及防,像个孩子一样老伤心的那种,南禹衡大笑出声,赶忙将她抱进怀里,她拼命往南禹衡身上打去,一边哭一边吼道:“你到底还放了多少不靠谱的消息出去?我认识你17年了!我认识了个假的你吗?我爸从小就让我不要闹你,说你会突发心脏病,我听说的那晚哭了一夜,你没发现我后来跟你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吗?就怕突然大声把你吓死了,你就是个骗子!骗子!”   南禹衡笑着说:“我可没骗过你,我这里真装了东西,你不信自己剖开来看。”   秦嫣眼泪汪汪地愣住了:“啊?”   南禹衡嘴角漾起好看的弧度,眼里泛起一丝柔光:“装了你。”   秦嫣气得扒在南禹衡肩头就咬他,也的确下了狠劲,咬出了丝丝血印,南禹衡始终含着笑也不推开她,就这样给她撒气,直到秦嫣感觉嘴里充斥着血腥味,才猛然抬起头看见一排牙印,又心疼得不得了,哭得更伤心了。   南禹衡有些无奈地将她的脑袋禁锢在胸前,气息沉稳地落在她的发丝之间:“我回答你一开始的问题,你问我为什么忍不了?因为敌人的战书已经送到了家门口,侵犯了我最在乎的人,既然要打,我也不怕干脆先发动这场战争,只是我身边能信任的人不多,知道我真实情况的人更少,小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今天把你变成我的人吗?”   秦嫣怔怔地看着他笃定的气场,和眼里燃满的斗志,瞬间全都明白过来,震惊地心跳加快! 第89章   当南禹衡问她“知道为什么要在今天把你变成我的人”时, 秦嫣一开始还有些羞涩, 可旋即就明白过来,这个“我的人”不单单是指他的女人, 从更深一层来说, 是他并肩的战友。   这个位置秦嫣等了很多年,若不是一直想走到他身边, 她当年不会忍痛独自背着行囊到国外,不会浑身是伤被人不停放倒再不停站起来, 不会在她觉得时机成熟时突然回国来到他身边, 短短两年的时间, 她付出的甚至超过了别人十年的艰辛,离开他的每一天,她的神经都是紧绷着,就连睡觉…都在反复计算着未来的每一天。   陆凡发给她的邮件她能看上几十遍, 一点信息都不曾错过, 分析他的处境, 了解他的环境, 试图感同身受地和他一起计划未来。   “未来”, 两个如此简单的字,她却知道对他们来说那么渺茫,只有克服重重困难,分离,痛苦,成长, 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折磨,才能有坚硬的外壳去战斗,只有夺回他们自己的一片天,才能谈及“未来”两个字。   而此时此刻,当秦嫣得知南禹衡这么多年来的伪装时,与其生气,更多的是心疼。   心疼他对着身边亲近的人也无法放下面具,心疼他即使在自己家,甚至自己的房间里也无法松懈。   这样的日子一过便过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刻能真正做自己,该有多累啊!   正是因为她清楚南禹衡的心里压着一座大山,正是因为她知道他所有的隐忍终有爆发的一天,她才希望那个时候,她不会拖他后腿,而能站在他的身边,与他并肩作战!   短短几分钟,秦嫣心里闪过各种复杂的情绪,有激动,兴奋,释然,也有对未知的恐惧,可似乎蜷在他的怀抱中,她就什么也不怕了。   她的男人虽然在外人看来身体不好,连最基本的生活都无法自理,可她的哥哥曾经告诉过她,真正的强者练得是心,在这个世界上,她从来没有看过像南禹衡这样内心强大的人,他可以承受所有屈辱,唾弃,白眼,轻视,时光的蹉跎,按兵不动发展自己的羽翼,这种忍小忍不乱大谋的气量,在她心中就是最强大的,纵使日月交替,物转星移,也无人比拟。   秦嫣低下头紧紧抱着他宽厚的身躯对他说:“这场仗会打多久?”   南禹衡轻轻摩挲着她光洁的肩膀若有所思道:“尽量在你毕业前。”   秦嫣不解地问:“为什么?”   南禹衡却默默地笑也不说话,秦嫣又昂起头问了一遍:“为什么?”   南禹衡漆黑如墨的眼眸牢牢注视着她声音低沉好听:“我想让我们的孩子出生在一个安稳的环境里。”   秦嫣立马又把脸埋了起来,用小粉拳捶了他一下:“什么嘛…”   倒是三个字说得有些娇嗔,让南禹衡的笑容更深了些,将她的身体直接从水里捉了出来:“泡得够久了,有没有好点?”   秦嫣的身体从水里出来后,又感到一丝丝冷意,便不禁往他身上凑去:“好多了。”   他意味深长地说:“那就好。”   说完扯过旁边的浴巾将她裹了严实,连膀子都给裹了进去,像个木桩一样被他放在地毯上,然后从容自若地在她面前将自己擦干。   秦嫣第一次正大光明地欣赏他的身躯,在南禹衡之前,秦嫣唯一看过的裸.男就是大卫,那还是她去佛罗伦萨表演的时候抽空去观赏了一番,但也不大好意思仔细研究,就觉得肌肉饱满有力,让她不敢直视。   要说肌肉,她在国外的俱乐部里也有很多肌肉男,没事就喜欢跑到她面前大秀身材,多半都让她挺反感的。   但此刻看见南禹衡匀称的身材,大长腿,翘臀,完美的倒三角,没有那些让她反感的大肌肉,反而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让人赏心悦目。   南禹衡没有丝毫不自然,就在她的注视下擦干身上的水,又将像蚕宝宝一样的她抱了起来出了房间,然后拉过被子将浴巾一抽,把她放了进去。   秦嫣赶忙钻进被子里,南禹衡就这么在她旁边躺了下来,她不禁小声说:“你不回房吗?要是明天早晨芬姨看见你睡在我房间,她会吓出心脏病的!”   南禹衡伸过长臂将她搂了过来淡淡道:“不急,还早。”   秦嫣瞥了眼墙上的钟,都凌晨一点半了,她很想提醒他,明天自己还有课来着,不是前不久才让自己不要荒废学业嘛。   可听着窗外的雨声,她突然想起什么说道:“所以倪家的小儿子?”   她到这时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了,看向南禹衡,听见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秦嫣才后知后觉地说:“怪不得,我刚才就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就是…有点反常,他到底怎么回事?”   南禹衡心不在焉地说:“不知道,可能有某种隐情吧,这家人我们以后要留点心。”   秦嫣还在专注听着南禹衡的话,却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他掰了过去,他的大手在被子里游走,秦嫣刚初经人事,身体还比较敏感,南禹衡轻轻一碰,她喉咙深处便不自觉发出极轻地嘤咛声。   为了赶忙掩饰这种尴尬,她又洋装没事地说:“所以你怀疑东海岸已经被某些势力渗透了吗?”   南禹衡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吻着她修长漂亮的脖子,声音低哑地说:“是驴子是马很快都能现出原型。”   秦嫣还在很认真地琢磨着南禹衡的话,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在他的撩拨下泛起敏感的小疙瘩,她似乎找到了什么关联,脑中忽然闪现出一个人,刚准备和南禹衡确认,然而他却在她走神的时候,再次乘虚而入,让秦嫣惊呼了一声:“你…”   然而南禹衡已经捂住了她的嘴,深邃的眸在漆黑的夜里魅惑极了,好心提醒道:“南虞姑妈的房间在另一边。”   秦嫣愤愤地看着他,怪不得刚才还特地在浴室关上门,阻隔着声音。   她拍了下他的手背,南禹衡才松开她,秦嫣的身体又有了那种奇怪的异样,她推了推他小声说:“你上瘾了吗?怎么还来啊?”   他很诚实地回答:“上瘾了。”   秦嫣到底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第一次便承受着如此激烈的占有,饶是她身体素质还算不错,也抵抗不了南禹衡连续地攻势。   刚才在浴室还不觉得,此时却有种濒临奔溃的感觉快要把她弄疯了,这不是柔道,也不是打架,即使她的身体无力到了极致也无法还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南禹衡将她占为己有。   疼痛中夹杂着令人疯狂的感受,让她把自己的唇咬破,晶莹剔透的大眼泛着泪花,身体有些无助地攀着南禹衡,随着他律动。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秦嫣,银白色的皮肤像丝绸一样顺滑,泛红的脸颊娇艳欲滴,似刚熟的蜜桃,让人欲罢不能。   看着她痛苦的忍受,他似笑非笑地低头咬住她的耳朵,酥麻的呼吸喷洒在她耳廓:“南虞姑妈应该睡着了,你要忍不住也可以出声。”   秦嫣知道他又在逗自己,一会姑妈房间在不远处,一会姑妈睡着了,偏偏要在这时候跟她说这些,搞得她情绪一会紧张一下,身体自然更加敏感,那销.魂蚀.骨的感受温柔了夜。   第二天早晨,秦嫣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她挣扎了半天才睁开眼,脑中忽然闪过什么朦胧的画面,倏地朝身侧看去,长舒一口气,身边并没有人,她同往常醒来一样,一个人睡在大床上,听见芬姨在门外说道:“太太你起来了吗?今天不是还要去学校吗?”   秦嫣赶忙应道:“哦,起来了,马上下去。”   她听见芬姨走远的声音才放松下来,拉开被子低头一看,要不是看见自己光洁的身体,她差点以为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毕竟她又不是第一次梦到和南禹衡那啥了。   然而当她刚掀掉被子下床的那一刻,她知道这尼玛根本就不是梦,她腿软得差点就双膝下跪了。   自从上次南舟对她图谋不轨后,他就被南虞送去住校了,没了南舟在家,秦嫣感觉自在多了。   下楼的时候南虞和南禹衡都在餐桌上,南虞打扮精致地喝着咖啡看着杂志,南禹衡则穿着干净清爽的浅色格纹衬衫和卡其色休闲裤,又变回了那个沉静温雅的他,秦嫣现在已经完全没法把现在的他和昨天夜里的男人重叠上。   那狂热的气息仿佛还在耳畔,可他此时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依然从容自若。   芬姨正好将秦嫣的早餐端出来,看她慢吞吞的步子还有些奇怪地问:“太太你这腿怎么了?”   一句话让餐桌上的两人同时抬头朝她的腿看去,秦嫣的眼神短促地和南禹衡撞上,便脸烧到了耳根吞吞吐吐地说:“早晨…在房间拉筋,扭到了。”   芬姨赶忙放下东西来扶她:“怪不得今早没见你晨跑呢,我还和少爷说你是不是昨晚淋雨着凉了准备去房间看看你,少爷说让你多睡会,你以后再拉筋要注意点,这扭伤有时候会很严重的,要不要喊庄医生来看看?”   说着已经将她扶到了南禹衡的对面,秦嫣看着他低头似笑非笑的唇角,黑着脸说:“不用了,过会就没事了。”   倒听见南虞说道:“不是姑妈说你啊,你一个小女孩拉拉琴也就算了,拉什么筋的,这还没生小孩少拉点筋。”   秦嫣都要把脸埋到桌底下了低低地说:“姑妈说得是,我为什么要拉筋呢?把自己弄这么惨,走路都不正常了,姑妈以为我想拉筋啊,都是被人安利的,你说安利我拉筋的人坏不坏?”   南虞抖了抖杂志放在一边,端起咖啡:“那你这个交朋友要当心的,你这个朋友好的不教,一大早教人拉筋干嘛的啦,还不如你出去跑步呢,以后少来往。”   秦嫣“噗嗤”一声,直接笑趴在桌上,气都接不上来了,南禹衡沉着脸冷扫了眼南虞,南虞也莫名其妙地放下咖啡:“有毛病啊,禹衡你媳妇脑子瓦特了,笑得都停不下来了…”   她站起身一脸无语地上了楼,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南禹衡才沉着声说:“笑够了?”   秦嫣赶忙憋着笑意抬起头,一看到他满脸不爽的样子,又忍不住咧开嘴:“你别跟我说话,姑妈让我以后跟你少来往。”   南禹衡将旁边的热牛奶往她面前一放:“吃你的早饭!”   却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他站起身走到一边接电话。   秦嫣边吃早饭边看着他,却发现原本神色平静的南禹衡在接通电话后,突然脸色剧变,眉峰紧凛,短短十几秒,神色又变得有些悲痛。   挂了电话后,他转过身看着秦嫣,秦嫣也被他的神色吓了一跳,放下牛奶杯问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感觉南禹衡似乎艰难地哽咽了一下,对她沉声说:“学校那边我会帮你请假,今天跟我出去,我带你见一个人。” 第90章   前一天夜里的狂风暴雨让第二天到处都透着微湿的水汽, 一路上南禹衡紧紧攥着秦嫣的手, 沉静地看着窗外,眉宇深锁, 整个人都很凝重的样子。   车子穿过南城, 从城东一直开到城北,最终停在一栋中规中矩的建筑前, 荣叔下车和门卫说话的时候,秦嫣看见站在岗台上的门卫穿得是笔挺的军装, 顿时有些肃然起敬。   几句话后, 那名军人笔直地走下岗台进了岗亭交流了几句, 大门便缓缓敞开,给秦嫣一种戒备森严的感觉,她本想问问南禹衡这是哪里?可看他神色紧绷的样子,便只是默默坐在他身边不言不语。   车子开进大院, 最后又拐进一扇独立的铁门内, 荣叔似乎不是第一次来这, 穿过两排修剪平整肃穆的花圃, 停在一栋民国式的洋楼面前。   南禹衡带着她下了车, 便有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候在门口,迎上前来。   南禹衡很恭敬地叫了声:“郑伯。”   郑伯眉眼间有丝伤感地说:“老爷的家属都在屋内,让我在这候着你,你到后直接带你去射击场,他一会过去。”   郑伯摆了个请的手势,南禹衡便紧紧牵着秦嫣的手率先走向洋楼侧面的小道。   秦嫣回头看了眼, 郑伯后面还跟了一排训练有素的军人,连踏得步子都铿锵有力,统一步调。   去的路上,她听见南禹衡问郑伯:“贺爷爷的身体,去射击场没问题吗?”   “会照顾好,他说在家里见你不方便,坚持过来。”   南禹衡轻微皱了下眉:“他大儿子回来了?”   “回来了,前天才到的国内,都这个时候了,也没那么多计较了,回国后家没回一直守在这。”   南禹衡才舒展了眉心点点头:“总算能陪他一程。”   秦嫣侧头望着南禹衡,阴郁的气息将他的棱角磨得有些生硬,他声音里有丝压抑地难受:“太突然了。”   郑伯也皱着眉说:“也就上月底忽然就有些不清楚了,拖了大半个月,昨天又清醒了些,把儿女挨个喊到面前说了会子话,今早起来突然让我叫你过来。”   南禹衡虽然没有说话,但秦嫣感觉到他攥着自己的手很紧很热。   走了一段路,很远的地方秦嫣就听见整齐的吼声,洪亮庄严,她被突如其来的吼声震了一下,南禹衡感觉到她细微的反应,侧过头告诉她:“有军人在操练。”   秦嫣点点头,门卫看到郑伯拉开小门,郑伯侧身,南禹衡便拉着秦嫣走进射击场。   远处一排射击靶,中间是非常空旷的草地,有足球场那么大,似乎是个很老的射击场了,场边是高大的松柏,将整个射击场包裹住,场中的一行绿色军装让秦嫣也不自觉站得笔直,目光敬畏。   南禹衡见她眼神一直落在那处,对她说:“我小时候要不是那场意外,也会是他们中的一员。”   秦嫣侧过头望着他俊逸的侧脸:“当兵吗?”   他声音沉稳地“嗯”了一声。   “我爸一直说等我长大就把我送进部队待几年,说真正的男人该有一次这种历练。”   凉风吹拂起秦嫣的长发,她抬头看着南禹衡深邃的眼睛,饱满的颧骨,削薄好看的唇,似乎都在透着对命运不羁地反抗。   甚至让秦嫣感觉有些陌生,事实上,从昨晚到今早短短十几个小时,这个男人已经颠覆了以往她17年对他的认知,从这一刻起,她才觉得自己真正走进了他的世界,开始重新认识这个她原本以为熟悉无比的男人。   南禹衡侧过身子,低头将她罩在肩膀上的薄外套扣了起来。   “这里风大,冷吗?”   秦嫣依然闪烁着一双大眼盯着他摇了摇头。   南禹衡漫不经心地替她扣好,淡淡地说:“你看了我一早上了,现在还在外面,克制下你迷恋我的心情。”   秦嫣立马打开他的手“哼”了一声。   南禹衡已经立起身子,忽然神色庄重地看着秦嫣身后,她也不自觉转过头去,看见有人推着一个老人缓缓朝这个方向而来。   老人身上盖得非常严实,脑袋有些无力地耷拉着,眼睛也是半闭着,无精打采的样子。   待走到近前,秦嫣才忽然反应过来这个老人是谁。   她见过,曾经每隔年把都会来东海岸看望南禹衡,她记得这个老人每次来都浩浩荡荡一排车队开路。   秦嫣还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在南禹衡家,这个老人突然来访,她还躲在楼梯处偷看的,南禹衡一向清冷傲然的性格,对待这个老人时却态度谦卑,令秦嫣印象非常深刻。   好像爸爸也提到过外面有些对这个老人身份的猜测,据说是个深不可测的人物,如今秦嫣看见这里的环境多少也猜测到一些。   她想到他们结婚那天,南禹衡似乎也是听见芬姨说“贺老爷子来了”后,便神情严肃地迎了出去,他们结婚也不过就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想到这个贺爷爷已经油灯枯尽。   南禹衡已经大步走了过去弓下身喊了声:“贺爷爷。”   贺老爷子才微微睁开眼,那只干枯地右手在毯子下面动了动,南禹衡便拉开一角握住他的手,他挪动了一下身子努力抬起头望着南禹衡,嘴边浮起淡淡的笑意:“还记得你第一次来这里几岁?”   南禹衡垂了下眸说道:“五岁,和我爸一起。”   贺老爷子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你爷爷在世时总跟我说,你爸胆子大得能上天,后来他真飞到天上去了,你爷爷走得早,是没有看到你成人,不然他会知道你比你老子胆子还要大。”   南禹衡抿了抿唇:“贺爷爷,我…”   贺老爷子却拍了拍他的手背扫了眼站在南禹衡身后的秦嫣:“行了,别和我说这些没用的,小媳妇对你好吗?”   南禹衡这才回过头看了眼秦嫣,秦嫣立马蹲下身乖巧地喊了声:“贺爷爷好。”   贺老爷子目光里透出些许笑意:“长得和小时候一样讨喜。”   秦嫣有些诧异:“您…见过我小时候?”   贺老爷子的眼里却透出些老谋深算的光来:“你偷看我,我就不能偷看你?”   秦嫣的脸立马红了,南禹衡偏头对她说:“贺爷爷年轻时当过侦察兵。”   “唔…”秦嫣有些羞涩地笑了笑。   贺老爷子忽然收起笑意:“我们军人出身就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有血性,偏偏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唉…”   贺老爷子重重叹了一声转而又对南禹衡说:“你爷爷膝下子女,就你爸爸最像他年轻时候,天不怕地不怕,走南闯北上天入地,还记得他第一次带你来这就让你摸枪吗?”   南禹衡点点头:“记得。”   “真是胆壮气粗。”   南禹衡漆黑的眼底泛上层层漩涡,似掉进过去的记忆中,一时有些晃神。   贺老爷子却突然抬起手指着远处:“看到那一排靶了吗?”   南禹衡“嗯”了一声。   贺老爷子收回视线抬起头意味深长地说:“我要不在,你还能射中那排靶心吗?”   南禹衡睫毛轻颤了一下,随后沉稳地回答:“射不中也必须想办法射中。”   贺老爷子却冷笑一声:“光有你老子的胆识可没用,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他说完扫了眼郑伯,郑伯立马走到一边,很快那队正在训练的军人便整齐向右转,有序地离开射击场。   他们走后,硕大的射击场只有他们几个人,贺老爷子身边的人为南禹衡送上一副白色的手套和一把射击枪,那是秦嫣第一次近距离看见真枪,忽然感觉身体里的细胞都瞬间苏醒,牢牢盯着那把枪。   南禹衡立起身子从容地套上白手套,贺老爷子却冷哼一声:“你以为这么简单?”   话音刚落他们便看见有人从旁边的小门牵来了一匹高大的黑马,马身健壮有力,昂着脖子,一副高傲的姿态。   贺老爷子也侧头看去缓缓说道:“这匹马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野性难驯,只听孙连长的话,你骑这匹马射击,我和小孙说过了,你每射中一枪,他就要罚做五十个俯卧撑,所以他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挠你。”   秦嫣一听立马急了:“贺爷爷你这也太难为人了,多危险啊!”   刚说完,南禹衡便攥住她的手捏了下,暗示她放心,可秦嫣怎么可能放下心,她从来没见过南禹衡骑马,更何况骑在一匹随时会发疯的马上射击?那不是要人命吗?   却看见贺老爷子转头看向她,浑浊的目光里竟然透出一丝凛然:“任何时候都别小看你身边这个男人。”   秦嫣被贺老爷子一句话堵得站在原地不敢再去阻挠,可一颗心全都揪了起来担忧地盯着南禹衡。   南禹衡却已经大步走到马前,秦嫣紧张地看着那匹黑马鼻子里吐出似生气的哧哧声,还不满地踢了踢后蹄,南禹衡从孙连长手中接过缰绳,可那匹黑马完全不受南禹衡的控制,在孙连长一声哨音下,突然就撒开腿小跑起来,秦嫣惊呼一声不自觉往那走去,却听见贺老爷子对她低吼道:“丫头,回来。”   秦嫣回过身气鼓鼓地盯着贺老爷子,一脸怨气。   贺老爷子见她那样反而笑了对她说:“推我到那边走走。”   秦嫣很想赌气地说“不推”,但想到南禹衡对他恭敬地态度,又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他身后往场边的排排松柏树下走去。   可她的眼睛却是牢牢盯着南禹衡,一刻也不敢松懈,一颗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就见南禹衡越跑越快,追着黑马的身影在场中疾驰,到最后那速度竟然像离弦的箭,让秦嫣愣在原地,忘了去推轮椅,聚精会神地盯着场中如猎豹一样的南禹衡。   她唯一一次看过南禹衡奔跑是她刚上小学时,有一次南禹衡在后山和自己的哥哥踢球,那是这么多年秦嫣看见仅有的一次,在她的脑海中,南禹衡是不能运动的,他心脏不好,体弱多病。   然而此时场中的男人脱去外套,浑身透着紧绷的线条,那疾驰的步子,挥洒的汗水间爆发出强大的力量,蕴着势不可挡的野性。   天空中的太阳从乌云中探出了头,洒下束束金光,照亮了南禹衡矫捷的身姿,也照亮了秦嫣那双清丽的大眼,她感觉紧张得连呼吸都停滞了。   眼睁睁看着南禹衡疾步抓住了缰绳,紧接着狠狠一拉,踩着马镫纵身一跃,甚至在秦嫣还没有看清楚整个过程时,他已经跃到了马背上,速度迅猛,快如闪电,秦嫣震惊地松掉轮椅,一张小嘴长得大大的,呆在原地。   身侧的老者嘴角透出笑意,眯起浑浊的双眼声音迟缓:“我早告诉你,任何时候都别小看他,你还打不打算推我了?” 第91章   秦嫣忽然反应过来, 再次转身去推贺老爷子, 风越来越大,贺老爷子低咳了一声, 秦嫣弯腰将他身上的毯子裹裹好, 贺老爷子笑道:“丫头倒挺仔细的。”   秦嫣委屈地说:“那不是给他调.教出来的嘛,最后还被骗了。”   她负气地回头看着在场中御马疾驰的身影, 听见贺老爷子声音有些虚弱地说:“他八岁的时候遭遇海难,被送回国没多久, 肺部感染严重, 又引起了很多疾病, 高烧一周才被送去医院,我当时赶去…市儿童医院的时候,他就被扔在走廊上,没有床位只能裹着个毯子窝在那。   他们南家没一个人管他, 就让他在医院自生自灭。”   秦嫣听见贺老爷子的话, 心都拧了起来, 鼻尖忽感酸涩。   “后来啊, 我只能想办法联系他父亲生前的亲信, 接到他身边照顾他。”   秦嫣清楚贺老爷子说得便是芬姨和荣叔。   忽然起风了,松柏迎着风巍然挺立,风一吹,松叶像绿绒的大伞轻轻摇曳,苍翠挺拔。   贺老爷子长舒了一口气有些断断续续地说:“他爷爷…走的时候交代我,让我…顾好了他的长头孙。”   他微微抬起头看着苍拔的松柏有些喘息着说:“大树底下虽然好乘凉, 但恶虎也多,我就是能为他遮风避雨,他自己要是不成器,照样会被恶虎吞了。   所以…他搬去东海岸后,我有一次去看他,给他说了一个故事,故事的原型是…唐代的李忱。”   秦嫣脑中忽然浮现出那段历史,李忱因为母亲郑氏身份低微,从小备受欺辱,他便干脆装疯卖傻躲过一次次杀机,后来连皇帝都认为自己的儿子是个傻子,所有人对他慢慢放松警惕,然而没人想到多年的屈辱和隐忍终让他翻身做主,从被利用的傀儡皇帝到掌控政.权。   秦嫣脚步微顿,有些怔住。   听见贺老爷子低低地说着:“他那会太小了,手无寸铁,我指给他一条明路,也是想试探试探他,如果他足够聪明,我也能保他安然长大,如果他愚钝,即使我有心护他也护不住。”   贺老爷子说到这露出浅笑:“两个月后,就传出南家嫡孙再次入院,活不久的消息。   所有人都感到惋惜,我却感到欣慰,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能分析出自己的处境,有这样的决断,光这一点我就必须答应他爷爷生前的嘱托。”   那一瞬间,似乎很多记忆突然在秦嫣脑中涌现了出来,她记得南家先后换过三个私人医生,她努力回想庄医生是什么时候来的?   忽然想到她还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听爸爸说碰见南家的私人医生,聊到南禹衡的病情,说他受伤的时候年纪小,慢慢调理几年,恢复的几率不是没有,好像也就是那次不久后,南家突然换掉了那个私人医生,不久后庄医生就过来了。   没多久庄医生就说南禹衡不可能复原了,身体状况越来越差,爸爸那时候还找过荣叔,说这个小姑娘不靠谱来着。   秦嫣忽然把所有事情串联了起来,这么说,南禹衡初中的时候身体就应该痊愈了,只是这么多年掩人耳目罢了。   秦嫣直到这一刻才想通为什么南家早几年换私人医生换得这么勤!   她眼眶湿润,嘴角却漾起释然的笑容轻轻说了声:“谢谢,谢谢您!”   谢谢您指给他一条保险的道路;   谢谢您这么多年为他挡去那些看不见的刀剑;   谢谢您在他身后为他竖起屏障,让外人不敢轻易向他伸手。   她也终于理解南禹衡为什么对他如此恭敬,贺老爷子于他,便是再生父母,没有他,也就不会有如今的南禹衡。   贺老爷子笑道:“傻孩子,停吧。”   他们停了下来,秦嫣将贺老爷子转向场中站在他的身旁,却忽然看见那匹黑马跟疯了一样,拼命摆脱背上人的控制,在孙连长长短不齐的哨声中,黑马在场内转着圈地狂奔。   而马背上的南禹衡饶是长腿紧紧夹着马肚子,也被这匹强壮的黑马颠得整个人都悬了起来,凶险无比!   却在这时孙连长手上的鞭子往旁边的水泥地上狠狠一甩,“啪”得一声巨响,黑马瞬间像受惊一样,两只前蹄竖了起来凶狠地把南禹衡甩下马背,秦嫣惊叫一声,南禹衡的身体直接被甩向了一边,但他依然死死抓着缰绳,身体完全挂在了马侧,差点就被甩出好远,然而黑马并没有停止疯狂,猛地又撒开步子狂奔起来,试图把挂在它身上的人彻底甩出去!   秦嫣急得带着哭腔朝贺老爷子喊道:“贺爷爷!!!”   贺老爷子微微抬眸看着乌云里透出的微光,浑浊的眼睛越来越涣散,声音极弱地吐出几个字:“他总要离开大树走向阳光…”   南禹衡手臂的线条全部紧绷起来,泛着青筋,眼神带着凶狠的征服欲,只听见他发出一声嘶哑的吼声,再次一个翻身跃上马背。   大自然的生存法则,弱肉强食,要想完全驯化一只充满野性的动物,只有让它感到畏惧,感到更强大的压制!   而黑马此时便感觉到背上男人强大的控制力,让它根本无法摆脱钳制,只能任由他掌控行进的方向,臣服于他的身下!   南禹衡正是抓准这个时机,拿起腰间的枪对准其中一个靶心上去就是一枪,既快又准,秦嫣激动得惊呼一声,赶忙弯腰去喊贺老爷子骄傲地说:“贺爷爷你看!南禹衡打中了打中了!”   然而贺老爷子的胳膊却顺着轮椅无力地耷了下来,头低着双眼紧闭一动不动,秦嫣立马愣住,又轻轻喊了声:“贺,贺爷爷?”   没有反应,没有任何反应,天空的乌云再次遮蔽了太阳,似乎光线更加暗沉了一些,秦嫣立马转身哭喊道:“南禹衡!”   南禹衡听见秦嫣颤抖的声音后,在马背上的身体猛然一僵,转过身看着静坐在上轮椅上的老者,眼里忽然涌出巨大的悲恸!   郑伯一行已经朝这里狂奔,混乱中将贺老爷子往回推,天空又暗沉了一些,南禹衡就这样僵在马背上怔怔地看着一行人越来越远。   秦嫣看见他的样子,焦急地喊道:“南禹衡,你快下来!”   然而下一秒,秦嫣却看见他突然调转马身,疯狂地在场中疾驰,手中的射击枪不停朝着一排靶扫去,仿若战场上的将领,英姿挺拔如松,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场,疯狂地扫射着那些靶心,一个也没有落下!   天空中响起一声惊雷,射击场的人越来越少,秦嫣就这样立在场边,感受着他的痛苦,呼吸着他的哀伤,他将所有靶心全部射穿,可最终贺老爷子没有亲眼看见!   天上落下了豆大的雨滴,所有人都跑走避雨,秦嫣依然笔直地站着,目光幽深地看着他,他若难过,天上即便掉下刀子,她也会陪他去承受!   直到南禹衡翻身下马朝她大步走来,一臂将她拥进怀中,紧紧地搂着她,仿若把她揉进骨髓。   从今以后,他只有她。 第92章   荣叔已经将车子开到了射击场外, 南禹衡用身体罩住秦嫣, 两人朝着场外小跑而去,身上淋了一些雨, 一进车中荣叔就开了暖气, 车子路过那栋洋楼并没有停下,秦嫣一直回头不停朝那栋楼看去, 门口人进进出出地忙碌着。   南禹衡的身份不方便出现在贺老爷子的子女面前,所以车子径直开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 南禹衡怕秦嫣受凉, 长臂一直环着她, 温热的大掌攥住她两只手,但秦嫣能感觉出来,南禹衡的心情很沉痛,她也只是安静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开到市中心的时候雨小了一些, 南禹衡突然让荣叔停车, 而后对荣叔说让他先回去, 他带秦嫣出去, 晚上不回家。   秦嫣也有些诧异问南禹衡去哪?然而南禹衡已经绕上驾驶座回身对秦嫣说:“坐到前面来。”   秦嫣不明所以地和荣叔挥了挥手坐到副驾驶, 南禹衡拉过安全带替她系上,随后一打方向车子直接朝着城外开去。   秦嫣坐荣叔的车坐习惯了,荣叔开车很稳,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可秦嫣还真是第一次坐南禹衡的车子,却发现他开车速度很快, 目光如炬,全然没有她之前认知的那个温文儒雅的样子。   她不禁发现,自从昨晚他彻底向她摊牌后,单独相处时,他已经完全卸下所有武装,秦嫣从今早一直在偷偷观察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脑中突然出了一张小小的照片,那是她很小的时候在他床底下发现的,照片中的小男孩穿着大红色的机车服,手上拿着一个黑色酷炫的小头盔靠在一辆非常大的摩托车上,嘴角漾起得意而喜悦的笑容,盛开怒放,如雨后朝阳。   那时候的秦嫣完全没有办法把照片中的小男孩和南禹衡联系在一起,可直到现在秦嫣才明白,那才是真正的南禹衡!   一个早已被人遗忘的南禹衡,一个深埋太久的南禹衡。   她庆幸,此时此刻他在她面前可以卸下重重的躯壳,她也庆幸,她可以给他一个暂时放松的港湾。   昨晚秦嫣没睡好,车上暖气一吹,她便有些犯困,看南禹衡都把车子开上高速了,不免靠在椅背上有些打瞌睡,南禹衡似乎察觉到,攥住她的手说道:“别睡,身上湿会感冒。”   秦嫣嘟囔着:“还要多久?”   “两个多小时?”   “唔…那我不睡久,就睡两个小时…”   “……”   南禹衡见她困顿的样子,只好由着她去。   模糊中秦嫣感觉被人碰了碰,她微微睁开眼,南禹衡俊逸的脸就在她面前无限放大,他侧过身子替她解掉了安全带,秦嫣却忽然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刚睡了一觉感觉舒爽极了,连僵硬的身子都柔软了一些,赖在他的身前粘着他,眼里蒙上一层雾,就势对着他的唇吻了一下,南禹衡微微一愣,随即抬起眼皮看向窗外,秦嫣这时才发现不对劲,也缓缓侧头朝窗外看去,顿时大叫一声:“我靠!”   就见窗外立了足足四个人正在尴尬地朝车内看,秦嫣的脸秒红到耳根,难堪地问南禹衡:“这都是谁啊?”   南禹衡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拉开车门下了车,跟那几个人交代了几句,他们转身走远后,他拉开副驾驶的门弯着腰拍了拍她的头:“出来。”   秦嫣才红着脸走出车子,天空刚被洗涤过,透着澄澈的蓝色,很远的地方立着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楼,秦嫣可以依稀看见大楼上还有熟悉的红色祥云标志,她顿时眼前一亮转头问南禹衡:“这是哪?”   南禹衡顺着她的眼神望向远处的大楼说道:“那里是办公大楼,左边一片是机库,往后去是高尔夫球场,另一边你现在这个位置看不见,那里有个空港中心,很多数据工作都在那,边上是一个湿地公园,出了湿地公园往南十公里不到是东滨国际机场。”   秦嫣眼睛睁得越来越大:“所以这里是?”   南禹衡沉声回道:“东祥主运营基地。”   秦嫣停住脚步,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气势磅礴的园区,空气中还透着大雨初歇的清香,她突然就笑了,小小的梨涡在湛蓝的天空下澄澈迷人。   南禹衡侧眸望着她:“笑什么?”   秦嫣一双大眼里闪出炯亮的光,深吸一口气:“你猜我现在什么感受?”   “嗯?”   “我嫁给你时,所有人都说我脑子坏了眼睛瞎了,多少人上门劝我爸妈,背地里闲言碎语就没停过,就连结婚前我妈都给我敲了警钟,说我跟了你以后,可能一辈子也没法享有正常女人的生活,我虽然知道那可能以后会很惨,可我就是想赌一把!   可你看看,我嫁给个多么厉害的男人,我现在的心情就跟中彩票一样!”   南禹衡低下头轻扯了扯嘴角:“所以…你在夸我厉害?”   他偏过头,一双深邃的眼眸里是昨晚秦嫣熟悉的幽光,带着些许调侃和意味深长的意思。   秦嫣立马转过头羞愧地说:“我不是说你那方面!你真是…”   她说完赶忙大步往前走,南禹衡不急不慢地跟在后面悠悠说道:“那我继续努力。”   秦嫣一转身瞪着他:“你!”   她真的不知道卸下防备的南禹衡可以随时随得如此不正经,她都不知道以前17年跟他是怎么相处的。   面前一栋现代化小楼里突然走出一个中年男人,非常热情地迎向南禹衡张开双臂:“看看,看看,谁来了!他们跟我说我都不信,我说你过来不可能不打电话给我,你这是搞突击啊南小弟!”   人未到,声音就已经到了面前,秦嫣看着他夸张的表情,还有那一身过于装嫩的行头,四五十岁了,还穿着亮黄色的翻领衫,头发刷得蹭亮。   他很热情地抱了抱南禹衡,而南禹衡只是双手插在口袋里立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也不觉得尴尬,松开南禹衡熟络地拍了拍他的肩:“行了,不喊你南小弟,南总,恭迎南总大驾光临,这行了吧?”   南禹衡没跟他瞎扯淡,直接说道:“我打算过来待几天,把你办公室借我用用。”   这人一把搂住南禹衡的肩夸张地说:“用!尽管用!除了老婆不能给,你看中什么随意拿。”   南禹衡一把打开他的手:“搞得跟拿你的一样。”   秦嫣看出来这人大概就喜欢闹南禹衡,听见南禹衡怼他一句,不怒反笑,而且笑得还挺开心,也是让秦嫣看得满头黑线。   这时中年男人忽然转身眯起眼睛盯着秦嫣,随后挑着眉一脸傲慢的样子:“哟,你不是向来独来独往吗?这次还带了个小跟班啊?这姑娘谁啊?”   他看似在问南禹衡,实则眼睛牢牢盯着秦嫣,秦嫣眨了下眼,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南总秘书。”   中年男人目光扫了眼两人的身位,秦嫣落于南禹衡半个身位,南禹衡的左臂在她身前,这是一种防御姿态,他可没有见南禹衡对谁会有这种下意识的动作。   只捎上一眼后,突然站得笔直恭敬地说了声:“初次见面,南太太好,我赖跃京。”   “你来…月经?”   秦嫣刚说完自己就愣住了,面前两个大男人也愣住了,南禹衡先是低低地笑了声,后来干脆放声大笑,一把搂住秦嫣往里走,徒留黑着脸的赖大叔,自己不过喊了她老公一声南小弟,立马就被报复回来,顿时对这位年轻的南太太肃然起敬起来!   他很快又笑呵呵地跟了上去。   一进入这座建得有些现代化的小楼,便立着一个很大的飞机模型,秦嫣有些好奇地走过去看了看,低下还有介绍,说这是东祥第一架波音737-800的模型。   南禹衡和赖跃京说:“你明早召集所有人开个会,我晚上会把会议内容整理给你,十点钟我们碰个头。”   赖跃京抱怨道:“你不会吧?十点喊我开会?我最近可忙了。”   南禹衡斜睨了他一眼:“你忙什么?”   赖跃京理直气壮地说:“忙着换空姐啊,你不知道,上半年网上搞了个什么评选哪家航空公司的空姐最美,申航那边一水的网红脸,网友说我们东祥的空姐长得都很惊险,你说说看,这评价,气得我几个晚上没睡好觉,这段时间来了次大换血。   咱们不搞网红脸,我整了一批鹅蛋脸,坚决贯彻中国风,还找人把空姐制服重新设计了一下,唉,禹衡,你待会跟我去主楼看看啊?新来的一批都在那培训,我告诉你,个个长得那是…”   “咳…”南禹衡干咳了一声打断他停不下来的絮叨,秦嫣听说他要看空姐,回过身来盯着他,南禹衡对赖跃京:“你把关就行了,我就不看了,搞几套衣服来,我们刚才淋了点雨,另外中饭也没吃,你让人直接送到房间吧。”   赖跃京笑着说:“你有美人看,不看也罢,我自己看去。”   南禹衡不理会他,牵着秦嫣进了电梯才对她说:“赖总是东祥的现任总裁。”   两人出了电梯,是一条透明的长廊直接通向顶头的房间,南禹衡按下密码门便开了,秦嫣有些好奇地跟在他身后,看见他先是用身体挡住门,然后回过身有些神秘地看了她一眼:“我没有带别人来过这。”   秦嫣听他这么说更加好奇一把推开他便走入房间。 第93章   秦嫣一走进房间便愣住了, 她本以为这走进去怎么也得是个总统豪华套间啥的, 结果这一屋子都是什么呀!   乱七八糟破铜烂铁堆满了整个会客室,还有那种小型发动机一样的东西排满了墙根, 知道的这是南总的私人间, 不知道的以为是废品回收站呢!   秦嫣踮起脚尖都感觉没地方下脚了,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神神秘秘半天, 就是带我来垃圾场?”   南禹衡对她喊了声:“别踩,那几个连轴器是我才弄来的。”   秦嫣僵在原地脸上笑嘻嘻, 心里mmp, 她到底之前认识的是个什么样的南禹衡?   她从小去南家没少跑过他房间, 他向来给人感觉整洁清爽,东西摆放得井然有序,好吧,她不得不承认, 她可能认识了个假的南禹衡。   穿过满是机油味的房间, 南禹衡拉开里面的门对她:“我婚后一直没时间过来收拾, 你去外面吧。”   秦嫣只能小心翼翼地穿过那些乱七八糟的零件, 然而当她刚走出会客厅后, 整个人呆掉了。   外面和里面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入眼的便是一块建在顶楼的无边泳池,正对着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高尔夫球场,湛蓝的天空和无边的绿草让她的视线突然开阔起来,眼前一亮。   泳池的另一边是一个建在露台上的篮球场,场边堆放了很多篮球、羽毛球之类的器材。   她转身走进另一扇门,往里居然是个健身房, 里面基本的健身器械一应俱全,自上而下还吊着个沙袋,秦嫣不可置信地回头睨了南禹衡一眼,旋即握起拳头上去就抡了一拳,约莫有足足八公斤的铁沙。   她转过身对南禹衡摆了个请的手势,南禹衡几步走过去猛地一踹,沙袋发出沉闷地“轰”声,整个剧烈摆动起来。   秦嫣抱着胸站在一边目光炯然地盯着他:“这里就是你的小世界?”   南禹衡耸耸肩,秦嫣站在一边盯着他笑。   南禹衡抬眸问她:“笑什么?”   “我终于看见了一个正常大男孩的成长轨迹,你多久来一次?”   “以前每个月都会来。”   “你怎么可能有时间,你天天在家。”   南禹衡淡淡道:“我不是每个月都要去医院检查身体嘛。”   秦嫣恍然大悟,走向另一间摆满模型的房间,突然发现她小时候送给南禹衡的一艘船也在这里,大步走过去拿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带过来的?”   “你出国后。”   秦嫣抬眸望着他,他有些不自然地转过身:“放在房间每天看着就想到你,会扰乱我的思绪。”   秦嫣笑着把模型放回去,看着许多飞机的小模型不禁叹道:“真多,这些模型都哪来的?”   “我爸以前喜欢收集这些,赖总这些年不管去哪看到这个都会送过来,习惯了。”   秦嫣昂起头问:“他是你爸的人?”   南禹衡点点头:“这栋楼里工作的绝大多数都是我爸的旧部下,一些核心层,大概也就十几个人知道我的情况,主要办公大楼和空港中心,包括对外都认赖总说话。”   他说完走到秦嫣面前,很自然地抬手去解她的扣子,秦嫣握住他的手:“干嘛?”   南禹衡略微蹙眉:“看来你得好好习惯一下我们的关系,去冲个热水澡,洗完出来吃饭。”   秦嫣四处看了看,南禹衡好心地抬起手:“直走拉开白色的门,浴室在顶头。”   秦嫣没多想就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去,果不其然看见一扇白色的门,她拉开后入眼处的景色却让她微微怔了怔,这个浴室居然是个三面透明的地方,宽敞的空间,地上铺着精致的地砖,窗外便是茂密的芦苇荡和清澈的流水,不时还能看见野鸭子游来游去的,秦嫣知道这恐怕就是刚才南禹衡说的湿地公园。   只是这设计实在太变态了!虽然她不得不承认浴室外的风景很美,但她实在是无法在如此暴露的环境下脱掉衣服,不禁大喊一声:“南禹衡!”   没一会南禹衡走了过来推开门问她:“要我帮你洗?”   秦嫣站在硕大的浴室中间一脸抗拒的神情:“你这什么浴室,这要让人怎么洗啊?”   南禹衡却答非所问地说:“这里晚上很美。”   见秦嫣憋红着脸,似笑非笑地说:“玻璃外面看不到里面,而且这底下也不可能有人。”   秦嫣才黑着脸说:“那你出去吧。”   南禹衡走后,她才脱了衣服,洗好澡才发现没有换的衣服,她又对着外面喊了声:“南禹衡!”   脚步声越来越近,浴室门被推开,秦嫣光着身子躲在门后,南禹衡浑身清爽,头发湿漉漉的,已经穿上了白色的浴袍,手上还拿了一件。   秦嫣有些讶异:“你在哪洗的?”   他很淡然地说:“篮球场边还有个淋浴间。”   秦嫣伸手去拿浴袍:“那你还让我来这么变态的地方洗澡。”   南禹衡手一扬秦嫣抓了个空,他干脆走进来将浴袍往秦嫣身上一裹眉眼低柔:“那里很小挪不开身,我把宽敞的地方让给你,你还一肚子气?”   说完直接将她抱了起来走到落地窗边,将她放在白色柔软的榻榻米上,握住她纤柔的脚踝,替她将脚上的水珠擦拭干。   这两年在大学里,也的确有些女生向他示过好,甚至还有大胆地拦过他的车子,不过他心思向来比较重,根本没有精力去想那些儿女情长的东西。   大约在他的生命中,秦嫣就是一个温柔的意外,她从不识字时就闯进了他的生活,让他想忽视都忽视不掉。   也正因为秦嫣是他这么多年唯一接触过的女人,所以此时握着她纤细的脚踝他才有些恍惚,女人的小脚原来可以这么娇软细腻,水嫩得可爱。   秦嫣见他愣着不动,撑起上半身问他:“你发什么呆啊?”   她这一撑,本就没有系紧的浴袍便从她圆润光洁的肩头滑了下来,胸前的风景泛着诱人的色泽,让南禹衡的眼眸微微紧了紧。   秦嫣只感觉到温热的气息向她压了过来,身体敏感地颤了下,浴袍已经被南禹衡拉开,娇柔莹白的身躯便这样映在落地窗的玻璃上。   她小声抗议着:“我有点饿…”   “嗯,我也是。”   秦嫣娇嫩的身体在他的掌控下透着水润的红色,玻璃上大雨过后的水珠轻轻落了下来,炙热的气息喷洒在玻璃上,一片模糊。   昨天晚上秦嫣为了不发出声音把嘴唇都咬破了,南禹衡也竭力克制了动作,然而此时在如此封闭的空间,又是南禹衡最为安心的环境。   他便没再刻意压制,动作任由欲望掌控,驰骋…   却看着身下小人痛苦的表情,低头轻轻咬住她白嫩的身子:“这里不用忍。”   秦嫣完全是条件反射,被他轻轻一咬不自觉发出一声连她自己也没听过的酥麻声,这个声音却疯狂刺激着身上的男人,让他的眼中蒙上一层浓烈的情.欲,醉人的光似能将她融化,无力地承受着他的侵袭。   尽管秦嫣身体素质还算不错,连着两天的折腾也让她如散架一般,躺在乳白色榻榻米上,一头微卷的长发洒落在身侧,浴袍半裹着身体,美艳动人。   南禹衡便兀自套上衣物,干脆出去把吃的端了进来。   他是个生活向来自律的男人,例如吃饭要在餐桌,作息要规律,行为也讲究节制和分寸,但这一切却被面前这个小女人轻易打破了。   她一句“我没劲了…”   他便将食物端到了榻榻米旁,将她娇软的身体捞进怀里,却听见她闭着眼睛得寸进尺地说:“喂我。”   南禹衡刚想让她自己吃,她却像猜到一样接了句:“以前你装病我喂了你那么多次耶!”   南禹衡只好把话吞回肚子里,把怀中的小人喂饱。   秦嫣从小就上蹿下跳的,以前到他家从来都是跑着来跑着走,南禹衡很少看见她这么柔弱的样子,身体像滩水,柔软无骨。   他到底是有些心疼的,将她裹好走出浴室放在大床上,秦嫣虽然闭着眼但还是有些知觉,拉着他的手轻柔地说:“别走。”   南禹衡将被子给她盖盖好低声说:“我不走,去拿个电脑就过来。”   秦嫣便松开了他,等南禹衡再回来时,她却已经累得睡着了。   秦嫣这觉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她总是看见当年出国在机场的画面,她不停去找那辆黑色的车子,但怎么找也找不到,她知道这只是个梦,可如何也醒不来,就像被困在梦境中一样,大脑越来越乱。   再次睁开眼时,外面似乎天黑了,南禹衡不在房间,她记得南禹衡要和赖总开会的。   她迷迷糊糊撑起身体,有气无力地走到外面,看见晚饭已经送来了,南禹衡给她留了张字条,让她醒了后热一下自己吃,他晚点回来。   秦嫣耷拉着眼皮将饭菜热了一下,可才吃了两口便感觉浑身发冷没有胃口。   她再次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的。   南禹衡回来已是半夜,他看见饭菜基本没有动过,放下手上一堆文件,大步流星走进卧室见秦嫣还窝在床上,几步走过去碰了碰她:“怎么还在睡?”   秦嫣翻了个身伸手抱着他,南禹衡碰到她膀子却愣了一下,赶忙又朝她额上贴了贴,声音担忧地说:“你发烧了!”   “唔…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南禹衡拿起手机打给赖跃京,秦嫣又迷迷糊糊地躺了下去,没过多久她感觉南禹衡把她抱了起来,给她喂了退烧药,又喂了点热水。   后半夜的时候,她睡得一直不□□稳,出了一身汗,热得一直蹬被子,南禹衡再一遍遍地给她盖上。   生病身体到底是不舒服的,便一直往南禹衡身上凑,非要他抱着才能安稳。   秦嫣皮肤白嫩,稍一碰就会有些印记,南禹衡这时才看见她晶莹剔透的肌肤上有一些大小不一的淤青,大约是下午他失控揉搓出来的,心里顿时有些懊恼。   她昨天才淋了场大雨,还被他折腾到凌晨,她到底是个女孩,年纪还小,他总归要节制一些。   这样想着便干脆坐了起来靠在床头,将她身体捞进怀中,把她发丝拨弄到旁边叹息了一声:“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一发烧就要我抱?”   秦嫣咕哝了一句:“难受…”   南禹衡便不再说什么,任由她粘着,黑暗中,他突然想到她独自在国外的那两年也有可能偶尔发烧感冒,心就拧了一下,把她再次往怀里紧了紧。   本来南禹衡打算第二天一早直接送她去学校再回来,这样一搞,学校是去不成了,他干脆一早打了个电话给荣叔安排了一下家里的事。   南禹衡刚下床没多久,秦嫣就自然而然的醒了,南禹衡打完电话进房后,她已经梳洗干净又窝在被窝里笑盈盈地看着他。   他将手机放在一边立在她对面跟她说:“我和荣叔打过招呼了,就说我这两天身体稍微好了些,带你出来度蜜月,我正好这几天都要待在这里有事,早晨看你还有点低烧,待会赖总会带你去附近医院看一下,你正好可以待在这恢复下身体。”   “哈?度蜜月?带我来你工作的地方度蜜月?然后…让我陪你工作?南禹衡,我这待遇怎么跟二婚的一样。”   秦嫣虽然有意跟他发脾气,但没想到南禹衡深幽地看着她,唇际紧抿,墨绿色的薄衬衫让他看上去深沉矜贵,随后问道:“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秦嫣见他那样不像开玩笑,也正儿八经地说:“你们航班都飞向哪啊?我可以选一选。”   南禹衡认真地回答她:“有将近一百个通航点,七百多个目的地,我下午让人给你送一份目录,你可以在那上面选。”   秦嫣勾着浅笑从床上站起来对他勾了勾手指,南禹衡走到床边,她忽然调皮地跳到他身上,双腿挂在他的腰间抱着他的脖子:“我跟你开玩笑的,贺爷爷一走,你就急着赶过来,告诉我,你要干嘛?”   “弄钱。”南禹衡说得简洁干练,抬手握住她的双腿。   秦嫣略微皱了下眉:“你难道不应该很有钱吗?这里不应该都是你的吗?”   南禹衡略带深沉地说:“你觉得我在这里像是什么?”   秦嫣挂在他身上想了想说道:“像是幕后大佬。”   南禹衡单手托住她,另一只去拿衣服给她穿上,边说道:“你进了商学院难道就不能用更专业点的词吗?”   秦嫣歪着脑袋看着他,他试图将她放下来,秦嫣却像个树懒一样始终挂在他身上,他便放弃了,干脆单手替她穿着衣服说道:“不直接参与企业经营和管理,而在幕后操纵企业的宏观思路,这叫资本家,而资本家的产品就是各个企业。   纠正你一开始说的话,不光这里是我的,我可以通过投资,入股,并购,重组各种游戏规则把控任何一个企业的未来,这里只是一块基石。   前提是,我现在需要更多的资金,因为我接下来准备吞并一头大老虎。”   秦嫣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也跟着热血沸腾:“听上去很吊的样子,我能做什么?”   南禹衡把她扔在床上,举起她白嫩的双腿替她套上丝袜:“你得把病看好。”   说着他修长的手指碰上她柔嫩的腿根,呼吸微滞,突然松了手站起身清了清嗓子:“你自己穿吧,这个我穿不好怕撕了。”   秦嫣看着身上的制服莫名其妙道:“你为什么要给我穿空姐的衣服?变装吗?南禹衡你还有这种嗜好?”   他走到一边淡淡道:“赖总让人拿来的,这里只有这种衣服是新的,他给我的也是空少的制服。”   秦嫣躺在床上穿着丝袜,侧头看了眼挂在一边的双排扣深蓝色制服外套,兴奋地说:“你穿上给我看看。”   “不想穿。”南禹衡一口回绝。   秦嫣板着脸瞪他,跳下床扯过那件外套就往南禹衡身上套,南禹衡极其不自然地给她折腾着。   秦嫣穿好了后,站远几步欣赏了一番,高大挺拔,英姿飒爽,看得她一颗少女心泛滥,刚准备扑过去,却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南禹衡推了推她的脑门打开门,赖跃京换了一身夸张的格纹西装,留着撮小胡子的样子,颇有种并不低调的英伦风。   他倒是很绅士地立在门边没进去,对南禹衡说:“会议视频我发给你了,你马上赶紧看一下直接下楼,他们在等你,我先接南太太去看病。”   说完眼睛便扫向才从里面走出来的秦嫣,正红色的修身制服,妥帖质感,包裹着她玲珑的曲线,加上她身上蕴着的艺术气质,这就是赖跃京要的效果,顿时让他眼前一亮:“哇喔,这套新款制服穿在你身上简直是… perfect,我有一个想法南总,我们可不可以用南太太的肖像来做企业宣传,这样…”   南禹衡皱眉打断了他:“快去快回,还有事找你。”   赖跃京便清楚这就是拒绝了,所以也不再逼逼,带着秦嫣下了楼。   等电梯的时候,赖跃京侧头看了秦嫣一眼,秦嫣并没有系领结,所以制服里面的衬衫有些稍稍敞开,白如玉的脖颈上便露出若影若现的红色痕迹。   电梯门打开,赖跃京收回目光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南老弟果真精力旺盛,连病人都不放过。”   秦嫣一开始还不知道他的话是几个意思,可当走进电梯看见镜子中自己脖颈上那暧昧的痕迹后,顿时涨红着脸拉了拉衬衫领口。 第94章   附近的医院不大, 但该做的检查都做了, 倒不是很严重,还有些低烧, 遵医嘱回去吃药就行了。   期间, 秦嫣才发现赖总这人话真多啊,几乎一路上嘴没停下来过。   回来的路上还和秦嫣提到南禹衡的父亲南振, 他称南振为大南总,秦嫣便随口问道:“南禹衡和他爸像吗?”   赖总还正儿八经思考了一番说道:“不太像, 大南总脾气直, 性格爽利, 手底下人事情做不好了直接开骂,那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至于小南总嘛,啧啧,你没觉得他少年老成吗?   我从来没见他骂过人, 他刚来这的时候, 我们那班老员工都说他性格好, 斯斯文文的好相处, 比他爸温和多了, 后来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啊!   比如跟他说个事,他不满意了也不会挂在脸上,也不会说你,就跟你扯些有的没的,扯完了后你会突然发现这个事不能这么干。   后来跟他熟悉了,他干脆连扯都不扯了, 就突然沉默盯你看,那眼神看得人能起一层鸡皮疙瘩。”   秦嫣立马就笑了,她太熟悉那种眼神了,以前她每次闹他的时候,他都会用那种带有压迫性的眼神盯着她,什么话都不用说就能让她秒怂。   也许是多年来的韬光养晦,南禹衡身上总是酝酿着一种让人不禁臣服的气场,像个真正的王。   赖总还好奇地问秦嫣:“你不觉得跟他在一起压抑啊?我感觉他对女人的态度都瘆得慌。”   秦嫣想到早晨他像照顾个大宝宝一样替她穿衣服,纵容她的样子,不禁笑眯起眼睛:“不会呀,我习惯了。”   赖总便接着问道:“你跟他认识多久啊都习惯了?”   “三岁就认识了。”   “……”当我没问。   回到园区已经是中午,赖总带秦嫣去那座气势恢宏的办公大楼用餐,干净整洁的机组食堂种类丰富,堪比外面豪华酒店的自助餐,菜肴精致得让人垂延欲滴,饶是秦嫣胃口不太好,还是吃了一些。   后来赖总又带着她逛了一圈,工作大楼里处处敞亮且整洁,还有员工健身休闲区,和游泳馆,路过培训室,秦嫣还看见有讲师对着一架飞机模型在讲解,底下坐着的空姐身上穿的衣服和她一样的,个个面容姣好,身材匀称,一片看过去养眼至极。   往回走的路上,赖总告诉她:“我刚来东祥的时候,还是一家小公司,只有十来架飞机,小南总成年后接手东祥,那时已经有25架了。”   秦嫣和赖总走在宽敞的园区内,呼吸着蓝天白云草木的清香,空气宜人视野极好,便问道:“现在多少架了?”   “九年时间增加到150架,始发基地增加了10个,跻身到国内六大航空集团之一,这条路很艰难啊。”赖总不经感慨道微微昂起头看向头顶划过的一架客机。   秦嫣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想到南禹衡的18岁,自己那时还在上小学六年级,貌似因为他的刻意冷落,还在跟他冷战中,忽然就觉得儿时自己在乎的事情幼稚得可笑。   正说话间,看见前面一群红色制服的空姐聚在一起,两人不禁朝那望去,却赫然发现原本大步流星朝他们走来的南禹衡被一群空姐围住,深蓝色的空少制服穿在他身上让他原本俊逸的五官更加英挺,身姿高大,脸部轮廓干净流畅,那朗眉星目的容貌在人群中实在鹤立鸡群,让人想忽视都难。   就听见那群刚参加培训的空姐七嘴八舌地问他:“你哪个组的啊?怎么之前没见过啊?”   “是啊帅哥,叫什么名字?以后说不定能搭班,加个微信吧?”   南禹衡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但还算客气地说:“不方便。”   说着便想绕过她们,现在的妹子也奔放得很,其中一个长相精致的女人拉住他的袖子笑得魅惑:“你哪里人啊?”   南禹衡抬眸看见秦嫣抱胸冷扫着他的目光,一张脸变得更加紧绷。   赖总有些忍不住笑道:“我过去不太好,那我就先回了。”   他走后,秦嫣放下双臂踩着黑色高跟鞋一步步朝那群空姐走去,她如今也有一米七的个头,穿上高跟鞋气势并不输这群精心挑选出来的空姐。   那个拉着南禹衡的女人只感觉到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有些愕然地回过头,便对上秦嫣清丽的笑容,干净却绚烂,带着几许出尘得美感,看得她愣了愣,便是这个空档,秦嫣已经收回手对她清清淡淡地说:“你好,能放开我男人了吗?”   那个空姐明显怔了一下,下意识松开南禹衡,秦嫣便顺势朝他走去很自然地挽着他的胳膊转身往回走,众人只听见她有些娇嗔地说了句:“这里温度真低。”   那个样貌出众的男人便伸出长臂将她的身体拢进怀中,洒了一地的狗粮。   待走远后,秦嫣才抬起头斜睨着他:“被自己下属调戏什么感觉啊?”   南禹衡沉着脸瞪了她一眼,看见旁边有个自动贩卖机,让她等一下,秦嫣便站在原地踢着脚下的石子玩,没一会南禹衡双手插在两个口袋又走回来了。   秦嫣看他也没拿什么东西,有些奇怪地问:“你买什么了?”   南禹衡淡淡地说:“没什么。”   秦嫣睨着他的神色,就感觉到奇怪,没买什么去贩卖机干嘛?   她便假装没事人一样挽着南禹衡的胳膊跟他说早上去医院的检查,说着说着趁南禹衡不注意忽然把手伸进他口袋,虽然南禹衡竭力按住了,但还是被她捏到一盒小小的东西拽了出来,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将那个方方的小盒子举过头顶读着上面的大字:“大胆爱吧?杜蕾…”   立马一惊迅速又将东西塞回他的口袋,烧红着脸快速向前走去。   南禹衡笑着拽住她的马尾把她拽停了下来,长臂揽住她的肩对她说:“你还在上学,怕有意外对你不好。”   秦嫣嘀咕了一句:“赖总说得果然没错。”   “他说什么了?”   秦嫣堆起假笑看着他:“说你身体棒!”   回去的时候,秦嫣才发现那一屋子的狼藉已经被南禹衡收拾整洁了,不得不说他做事效率很高,会客室完全看不出丝毫凌乱的样子。   下午南禹衡一直在忙,大概不放心秦嫣一个人待着,便把工作搬到了顶楼的会客室,他和人在外面忙工作,秦嫣就在里面的房间躺着休息看无聊的节目打发时间。   他隔一个小时会进来给她送杯热水,摸一摸她的额头,又匆匆出去,一边忙一边照顾她,大概也就晚饭的时候,他进来陪她待了半个小时。   秦嫣迷迷糊糊听着他们激烈地争论,一直忙到十点多,那些人才离开。   她烧是退了些,但是整个人都没劲,又躺了一天睡不着,便让南禹衡抱她去浴室看星星。   南禹衡把她裹严实后,抱她去了浴室落地窗边,把她柔软的身体放在白色榻榻米上,然后自己躺了上去把她捞进怀中。   秦嫣蜷在南禹衡的臂弯里看着玻璃外的世界,这里在郊区,夜晚宁静安逸,可以看见漫天的繁星洒落下来,仿佛触手可及,整个人就像漂浮在半空中,脚下是芦苇荡的河道,徜徉在大自然里,一切都变得有些神奇,就连思绪都放空了,内心格外平静,怪不得南禹衡说这里晚上很美。   秦嫣忽然开口问他:“生日宴那天,你看见我弹古琴是什么心情?”   南禹衡低下头,声音埋在她的发丝间,有些温热地说:“我爸以前和我说见到我妈第一眼就有想娶她的冲动,以前不懂,那天体会到了。”   秦嫣却“哼”了一声:“我要真答应爸爸和周家结亲呢?”   “你不会的。”南禹衡却自信得很,让秦嫣想到生日宴那天她对陆凡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这种无声的默契让她的笑容在黑夜里渐渐绽放。   可到底还是二十岁的女生,总有些钻牛角尖的时候,于是她又问道:“要是真的呢?”   却听见南禹衡说:“我会给你包个大红包。”   秦嫣气得弹了起来压在南禹衡的胸口瞪着她,南禹衡见她气鼓鼓的样子,反而笑了环住她的背:“要是我当初娶了裴家的小女儿呢?”   秦嫣瞪着眼说:“那我就去上山区一把烧了裴家再把你抢回来!”   南禹衡攥住她的小下巴宠溺地笑骂道:“胆大包天。”   继而又说道:“看来你在国外没少做功课啊,说说看南虞的来历给我听听。”   秦嫣见南禹衡又要考她了,翻身靠在他胸前沉吟了一瞬分析道:“南虞是二房的独女,又不得宠,嫁得也不好,要想在南家站稳肯定得依附其他房的人。   南家四房实力最强,人丁兴旺,儿孙成群,自然看不上二房的人。   如果南虞要想找个靠山,按道理说和三房结盟互惠互利,三房要想打探你虚实,用个其他房的人也能避嫌。   我们结婚那天,南虞也是和三房曹奶奶的女儿坐在一起,我特地留心了一下,她们好像很熟络的样子,所以我猜…南虞是三房的人。”   南禹衡点点头:“南虞这几年经常往曹奶奶女儿家跑,两人是麻将搭子,荣叔几乎每个月都要跑几趟去她家接送南虞。”   秦嫣却猛地一怔:“不对,不对不对!”   南禹衡似笑非笑地摩挲了下她纤细的胳膊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却看见她清秀的眉头忽而皱了起来:“我忽然感觉不太对啊,我要是个贼,当然得把偷得东西藏严实了,怎么能拿出来让人看呢!”   她停顿了片刻,南禹衡却催促她:“说下去。”   “如果南虞真是三房的人,按道理说她就是再不聪明,也知道避嫌吧,反而这么正大光明地跟三房走动这么勤,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你们家四房除了南灏,四房奶奶还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难道,难道是四房窝里斗?”   她抬头看着南禹衡,南禹衡却答非所问地说:“你觉得是南灏的可能性有多大?”   “零。”秦嫣不假思索。   “哦?”南禹衡挑起眉梢。   秦嫣便接道:“我和他儿媳妇最近走动得多,我能感觉出来他们家人都挺自大的,而且你爷爷开辟的中南美航线捏在他们家手里,又垄断了整个亚洲国际航线,他们没有那么多心思派二房来监控你这么多年,如果真这样,也不会光明正大拉拢我了。”   南禹衡嘴角挑起玩味的笑意:“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动南虞吗?”   秦嫣忽然坐起来面对着南禹衡,目光和身后漫天的银河一样璀璨:“老狐狸,你是不是早知道南虞是谁的人了?   如果真是四房窝里斗,那这个背后的人就有意思了,安插南虞到你身边打探你虚实,到底是想吃掉你?还是想和一起干大事?或者两者都有!   如果你真的不堪一击,他们就干脆趁机端了你,如果发现你另有乾坤,索性和你统一战线,南虞根本就是一条长线,随时有可能成为战友,或者敌人的存在,对不对?”   南禹衡对她招了招手,秦嫣凑跪到他面前,他揪了下她俏挺的小鼻子:“不是发烧吗?脑子倒没烧坏,小狐狸。”   秦嫣却有些兴奋地望着他:“那你到底准备把这条长线变成战友还是敌人呢?”   秦嫣的言下之意是问南禹衡留着南虞是准备引蛇出洞对付她背后的人?还是拉拢过来?   然而南禹衡的面色却正了正:“我手头上有其他事要忙,南家这步棋我暂时不打算动,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先探探对方的意思。”   却看见秦嫣眼里闪过狡黠的光来,像个坏坏的小猫一样柔声说:“那么…我们策反南虞呢?”   南禹衡来了一丝兴趣:“策反?这有一定的风险,毕竟她男人的厂子靠得是对方办起来的,你觉得对方手上不会留捏住他们的把柄?”   秦嫣“唔…”了一声,旋即眼里放着光:“那,我能试试看吗?”   南禹衡看着她娇俏狡猾的小模样,突然觉得以后谁得罪这个小狐狸估计也是件头疼的事! 第95章   秦嫣陪着南禹衡又在那里待了三天, 伙食倒是不错, 把秦嫣养得水色更好了些,加上秦嫣身体底子强, 很快又生龙活虎了, 身上那些暧昧的痕迹也淡了些。   在过去十几年里,秦嫣一直认为南禹衡是世界上最大的闲人, 不怎么去学校,也不怎么出门, 整天就知道窝在家里, 闷得快发霉, 经过这几天后,她才知道他到底有多忙,她总是托着腮问他:“我就感觉像在做梦一样,你明明从小和我一起长大, 我几乎天天都能看到你, 你哪来的时间应付这么多工作的?”   南禹衡倒是很平淡地说:“用你们在上课的时间, 不然你以为我真天天在家睡大觉?”   秦嫣很想说她真的是这样以为的。   但是自从秦嫣生病后, 南禹衡的确节制多了, 后面几天也规规矩矩没再碰她,不过秦嫣晚上睡觉不老实,总会像八爪鱼一样粘着他,有时候他背过身去,她还会迷迷糊糊把他掰过来,再钻进他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地方窝着, 或者在他睡着后,偷偷亲他脸,还以为他根本不知道。   秦嫣身上那软甜的味道着实是折磨着南禹衡的意志力,但考虑到他这个小媳妇初为人妇还娇嫩得很,来日方长。   好在,三天后他们便动身回去了,回到那片他们熟悉的东海岸,一切又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人们看见秦嫣依然带着同情的神色,只是他们并不知道,秦嫣看他们更像看弱智一样。   请了几天假再去学校的时候,秦嫣猛然发现学校里的氛围有点不大对劲,她不管走到哪似乎都被人指指点点的,还有不少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她背后议论道:“她就是秦嫣,就是她…”等等。   后来秦嫣终于从苏冉那打听到是怎么回事了,源于她和Edwin的表演实在太轰动,是南城大学悠久的历史长河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音乐上大放异彩,又因为Edwin超高的人气和知名度,大家都想了解这个能被Edwin看中的搭档到底是何方人物!让所有人对秦嫣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又因为好巧不巧秦嫣这几天生病正好请假,让慕名来围观的同学都扑了个空,更是增加了她在校友中的神秘感。   于是乎,在这期间商学院大三一个叫吴昂的富二代便放了话,说是一个月内拿下秦嫣,那口气狂得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直接把校友们对秦嫣的讨论热度推到了高潮。   大概这个富二代也就是看大家对秦嫣这么感兴趣,夸下海口,狂一下,结果等秦嫣去学校报道,当他亲眼看见秦嫣真容后,就傻了。   那天秦嫣一头羊毛卷长发披了下来,耳边夹了一个白色的珍珠发夹,穿了件紧身的驼色中袖针织,外面套了件法师鱼尾背心裙,配上一双黑色小短靴,勾勒出优美的曲线,简约却甜美,修长的天鹅颈柔美优雅,看得吴昂当时一口气就差点没上来。   让人买了99朵红玫瑰高调地送去了秦嫣的班上,当时秦嫣还在记这几天落下的笔记,班上同学起哄将玫瑰送到她面前,她抬起头不解地愣了一下。   同班的男生笑着指了指外面,吴昂和两个兄弟站在一起,还对她招了招手。   秦嫣很平淡地扫了一眼后,放下笔接过玫瑰,吴昂心头一热,就看见秦嫣从容地起身朝教室外走来,吴昂身边的兄弟激动得开始哄笑,推搡吴昂。   吴昂笑着往前走了几步朝秦嫣迎了上去,秦嫣抱着一大束玫瑰出现在教室外,那红色的一片太扎眼,周围的同学都驻足张望。   秦嫣走到吴昂面前停下脚步抬起头语调平缓地问他:“你就是吴昂?”   吴昂看着她水光潋滟的容貌,清甜的声音好听得让他心跳加快,他没想到秦嫣刚来学校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顿时激动得咧开嘴:“对,我是吴昂。”   说着还看了看周围的同学。   秦嫣点点头,抬手便将玫瑰拍在他的身上微笑道:“花很好看,但每个人都是爹生娘养的,难道就因为你家庭条件好就可以随便把别人当作你游戏的筹码?”   吴昂的脸顿时僵了,握着那束玫瑰呆在原地,刚想解释就看见秦嫣收起微笑,眼尾朝他淡淡一勾有些清冷地说:“况且,我不是你能追得起的。”   她一句极轻的话后便看都没再看他一眼,转身进班,吴昂却被她的气场怔住了,如果这句话换做别人来讲,听上去有些高傲,可从秦嫣嘴里说出来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让吴昂一颗心不上不下的。   秦嫣回到班上后,苏冉立马围了上来有些失望地说:“你拒绝啦?我的天,你居然拒绝吴昂了!”   秦嫣一边低头写字一边不以为意地说:“拒绝他怎么了?”   苏冉立马在她前面坐下来对她说:“吴昂家里生意做得很大的,你看到他开的车没?都是国内限量的跑车,要两百多万的!”   秦嫣快速记录着,一心二用地问:“做什么生意的?”   “达科食品集团,你听过没?就是他家的,都做到天上去了!”   秦嫣略微蹙起眉:“给死人做吃的?”   苏冉“噗哧”一声:“哈哈哈,什么东西,是飞机餐,说是很多航空公司的飞机餐都是外包给他们家做的,你想想这当中的利润,你要是跟他好上了,以后不就是妥妥的总裁夫人的命啊!”   秦嫣似笑非笑地抬眸掠了苏冉一眼,将课本一合扔进包里,把苏冉的笔记还给她:“谢了,我先走了。”   苏冉收拾完包追了出去挽着秦嫣的胳膊:“我说的是真的啊,你要不要考虑考虑,而且他长得还说得过去啊,那当然不能跟我们系两位大系草比,不过系草那个级别咱们也认识不到啊!”   秦嫣看了看时间心不在焉地说:“为什么认识不到?”   “两位今年都保研了,其中一个那论文写得要逆天,我有时间找给你看看什么叫获得商经杯的高水准论文。”   秦嫣来了兴趣:“谁啊这么厉害?”   “南禹衡!”   “咳…”我谢谢你千万别找给我看,我要看吐了!   就听见苏冉接着说:“这个人反正我就听宿舍的姐妹说过他,大家都没见过,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据说只活在传说中,你想见都见不到!”   “……”我正赶着回家见他。   苏冉又说道:“另一个系草你就更别想了,说是有学妹找他表白,这人问了一堆专业课题直接把人家学妹刁难哭了,拒绝人家也就算了,还无形中侮辱了人家的智商,搞得跟他表白的人就跟论文答辩一样,你说哪个女孩敢去认识他?”   秦嫣大概已经猜到一二了,望着前面的背影笑着问:“这个人叫什么?”   “秦智啊!这已经不是学霸了,是学霸的祖宗了!”   秦嫣的笑容突然放大,嘴边的小梨涡更深了些:“那是有点变态呢!”   说完大步朝前走去,猛地一跃直接跳到了前面那个穿着风衣的男人背上,男人先是怔了一下,刚准备去扯她,随后感觉到背上女人很有技巧地悬挂着,当即反应过来,一个甩身就想把她摔倒在地,偏偏秦嫣像有心灵感应一样,先跳了下来让他甩了个空。   苏冉吓了一跳跑过去,刚准备问秦嫣有没有事,抬头看见秦智的脸,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秦嫣笑眯眯地对她说:“我和我哥先走了,明天见。”   等秦嫣挽着秦智走出好远,苏冉还呆愣地僵在原地,跟石化了一样。   路上,秦嫣非常亲昵地挽着秦智笑盈盈地问他:“哥你打算去哪?”   “有事出去。”   “那不吃饭吗?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你不知道我前两天生病了吧?你看我都瘦了。”   秦智扫了她一眼:“并没有觉得。”   秦嫣闪着一双眼睛委屈巴巴地说:“那你要配眼镜了,请我吃饭。”   “我欠你的啊?”   秦嫣老脸皮厚地笑着,兄妹两一个高大帅气,一个明艳动人,走在学校里百分百的回头率,别人搞不清楚秦嫣和秦智的关系,就见到一个大美女挽着秦智,都震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那块大冰山终于被人征服了,但看到秦嫣的容貌后,又觉得征服得有道理,全然忽略了兄妹两眉眼间的相似。   秦智被人看得有些不自然地抽出膀子,秦嫣很快又抱住了他的胳膊还晃啊晃的,看到自己老哥被捉弄的样子,笑弯了眼:“你怕什么呀,我给你以后减少点麻烦,免得老有女生来找你论文答辩。”   秦智皱了皱眉:“什么论文答辩?”   秦嫣憋着笑转过头:“没,没什么,呵呵呵…”   秦智心里清楚,她这个老妹从小到大围着隔壁那个姓南的转悠,今天放了学还不回家非忽悠着让他请吃饭准没好事,还不知道她笑盈盈的表情下藏着什么糊涂心思。   但他向来对她嘴硬心软,就是表面再嫌弃她,被秦嫣这么一拽,还是打了个电话把事情推了,被她一路拽到一家高档西餐厅。   一坐下来,秦嫣就正儿八经地对秦智说:“哥,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急用。”   秦智蹙额睨了她半晌,打火机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深色桌面上问她:“要多少?”   “两千万!”   “咚”得一声,打火机磕在桌上停滞了! 第96章   秦智在怔了一瞬后, 随即便没当一回事地调侃道:“两千万, 你是打算去国外买个岛玩玩,还是准备去绿化长江?”   秦嫣见秦智一副根本没当真的模样, 坐直了身子, 双手拘谨地抱着玻璃水杯,一双大眼闪着盈动的光泽, 声音阴霾地说:“我告诉你,你千万别跟爸爸讲。”   秦智见她一脸严肃的样子, 双手搭在椅背上挑眉看着她, 秦嫣往前倾了倾身子说:“我之前在国外跟经纪公司签了合同, 这次突然跑回国违了约,那边寄给我份律师函,说我如果不付清违约金,一定会把我告得身败名裂, 以后都别想在圈子里翻身。”   秦智没说话, 而是幽寂地用一双犀利的眼睛牢牢盯着秦嫣, 没有放过她一丝表情, 但秦嫣秀丽的眉紧紧皱着, 修长的手指不经意扣着玻璃杯来回摩挲,无意中暴露她焦虑的情绪。   秦智就这么默不作声观察了她一会,不动声色地开口问道:“南禹衡知道吗?”   秦智提到南禹衡后,秦嫣的情绪显得更加不安:“我没敢告诉他,他才出院,这么多钱, 我怕把他气得再住院,而且我才嫁过去就问他要这么一大笔钱,你也知道我们…我们没有夫妻之实的,我这问他要钱不跟骗婚的一样嘛!   哥,我实在被那边逼得没有办法了,你说我从小到大问你要过钱吗?你这次一定要帮帮我!”   秦嫣一脸祈求的神情,急得都快哭了,秦智最看不得她那个样子,有些烦躁地摸出烟,看了看周围,又把烟往桌上一拍语气不善地说:“屁股也不擦干净就跑回来,两百万我还能转给你,两千万我到哪给你搞那么多钱?”   秦嫣一双大眼的眼角都可怜兮兮地撇了下来,肩膀耷拉着,一副弱小无助的模样:“那你,你背着老爸学机电工程,难道学着玩的啊?”   秦智微微一怔:“你调查我?”   秦嫣一脸无辜地鼓着腮帮子:“我才没闲功夫调查你呢,你脑子够用多学八门专业跟我也没关系,只是有人关心你,跟我提起过。”   秦智略微蹙眉望着她:“谁啊?”   秦嫣不打算把陆凡卖了,于是含糊其辞地说:“你别管谁了,总之钱的事,你帮我想想办法嘛。”   秦智凌厉地瞪了她一眼,拉开椅子站起身,摸起香烟就往外走。   秦嫣在他身后喊道:“你可别问端木哥开口,我还不起他这人情。”   秦智丢下一句“我还丢不起你这人呢!”便拉开玻璃门出去了。   他刚走,秦嫣弓着的身体就直了起来,嘴角划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牛排上来了,她背脊柔美挺直,从容而优雅地切着牛排,不时含着笑意看一看在外面不停打电话的秦智。   她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隔着一扇玻璃去观察自己的哥哥,秦智的身型比原来更加宽了一些,穿着短款风衣,微微敞开,手里夹着烟严肃的神情倒真的挺有男人味的。   秦嫣默默欣赏了一番,秦智大概足足打了好几个电话才拉开玻璃门再次走了进来,落座后对秦嫣说道:“能不能再拖一个月?我这边钱最快下个月到位。”   秦嫣低眸嘴角泛着淡淡的弧度,将面前才切好的牛排端到秦智面前。   秦智看她一脸轻松的样子,立马眉头就皱了起来:“你玩我?”   秦嫣喝了口水,优雅地用方巾擦了擦嘴角,往椅背上一靠淡定地看着秦智:“你什么事情都瞒得密不透风,从来不跟家里讲,我总要试试看我老哥现在发展到哪步了不是吗?万一我以后真捅了什么大篓子,我还指望你帮我兜着呢。”   秦智凌厉的双眼里迸发出冰冷的光来,拿起刀叉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吃饱了闲得没事干啊?”   秦嫣修长的脖颈微微一歪笑着说:“能一个月内调出这么大一笔资金给我,看来驰威电子的规模已经远远超出我的想象了,我今天找你是有正事,找你谈合作的,你有这么强的改造和设计能力,与其找人外包生产,有没有兴趣自主开发生产线?想想中间的利润。”   秦智彻底将刀叉放下,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妹妹沉着脸说:“你到底还知道我多少事?”   秦嫣耸耸肩:“差不多就这些,我这边有个厂子,你帮我一把,吃掉后算你的。”   秦智侧头深吸一口气,随后斜斜地笑着,夕阳渐落,秋风飒爽。   ......   秦嫣吃完饭回到家的时候,南禹衡坐在轮椅上,入秋的夜晚有些凉意,他腿上盖着绒毯,照例捧着本书,有没有看进去秦嫣并不知道,但她知道他这时候出现在楼下是在等她。   她便进了家有意不看他,而是走进厨房找芬姨,芬姨还在煲明天的汤,秦嫣走过去把下巴磕在她的肩膀上伸头闻了闻:“我要喝。”   芬姨脸上立马露出柔软的笑容:“小馋猫,还没好呢。”   “那好了喝。”   “好,好了我给你端一碗上去。”   秦嫣从小就喜欢跟芬姨撒娇,小时后她每次撒娇,芬姨都像变戏法一样能变出好吃的给她,可每次都不给多,馋得她下次继续屁颠颠地跑来。   后来她再大一些后,才知道芬姨的用心良苦,她担心南禹衡整日一个人待着寂寞,所以用这种哄小孩子的方法让秦嫣能时常来陪陪他,日子不会那么单调。   芬姨虽然只是南家的佣人,可待在南禹衡身边十来年之久,没有结婚,没有生小孩,一颗心都扑在这个家,甚至没有自己的人生。   秦嫣搂着芬姨的肩膀有些好奇地问:“你和荣叔都没有结婚,这么多年你们为什么不干脆在一起啊?”   芬姨听到后大骇,赶忙紧张地往外看了一眼,然后上去就准备给秦嫣一记爆栗,手举到半空又想到她现在的身份,芬姨还是放了下来严肃地教育道:“注意你的言行,南太太。”   秦嫣被她正经的样子瞪得眨了眨眼睛,笑着岔开话题:“对了芬姨,你上次和我说南虞姑妈盘点库房发现少了一样名贵的字画,你还能记得那个字画是什么样子的吗?”   芬姨不假思索道:“记得,裴洪大师赠予老爷的,那时候两人还一起拿着那幅画拍了一张照留恋。”   “照片在哪?现在还能找到吗?”   “在旧相册里,太太要是想看,我晚上可以去找一找,应该还在,不过,你要这个干嘛?”   秦嫣朝她俏皮一笑:“尽快找给我!”   说完便背着手优哉游哉地走出厨房回头对她娇笑道:“帮你报仇。”芬姨有些怔怔的不明所以。   南禹衡听见她走出来的动静合上书,抬头望向她,偏偏秦嫣故意拿他当空气,从厨房出来就往楼梯上走,才踏上第一层台阶,就听见身后的人将书往旁边的木桌上重重一磕发出沉闷的响声。   秦嫣回过头便对上某人有些深沉的目光,她当然知道他等了她一天,乖乖收回脚步朝他走去。   南虞在楼上,芬姨在厨房,荣叔也在房间,此时客厅只有他们两,秦嫣刚走到南禹衡面前,他本来静坐的身姿突然伸出长臂圈住她纤柔的腰肢,就把她拽到了自己的腿上,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悦:“一回家跑厨房和芬姨嘀咕什么?”   秦嫣伏在南禹衡的肩头,长发柔软地披散在他身上:“我问芬姨干嘛不干脆跟了荣叔?”   谁料南禹衡斥道:“胡闹!”   秦嫣有些委屈地说:“怎么是胡闹了,他们两男未婚女未嫁,又朝夕相处,互相扶持了这么多年,也没什么机会到外面接触其他异性,为什么不能干脆在一起?”   南禹衡见她理直气壮的样子,揪起她的耳朵把她的脑袋从自己胸前拎了起来,对她严肃地说:“荣叔以前结过婚,有老婆小孩。”   “哈?”秦嫣惊道:“我怎么没见过呀?”   “走了。”南禹衡沉声说道,见秦嫣有些震惊的样子。   便对她解释道:“荣叔年轻的时候就跟着我爸走南闯北,也是条硬汉,芬姨那会不知道他的情况,对他动了心,后来荣叔告诉她,他结过婚了,荣叔老婆在老家,结婚早,有个儿子,芬姨知道后就没再提这事。   正好那时候我爸参与了一个工程,芬姨就向我爸申请去工地,想躲着荣叔,我爸一开始不知道情况就答应了。   后来没多久安排荣叔去监工,芬姨又向我爸申请调回去,我爸才察觉出来。   本来准备等人到位后,就把芬姨换回来,结果那两天荣叔的老婆孩子从老家上来看他,找到工地正好碰上了芬姨,她老婆是个老实人,听说芬姨认识荣叔,给了她不少鸡蛋,然后说孩子想爸爸,等得急想去里面找找。   按理说施工的地方有安全隐患是不允许外人进去的,芬姨劝了几句见孩子眼巴巴的样子,心一热就给指了路。   结果…”   秦嫣忽然想到很久以前荣叔告诉她,他的腿是工地塌方时伤的,若不是南振,他可能连命也没了。   忽得一惊接道:“结果正好遇上工地塌方?”   南禹衡沉默地点点头。   秦嫣突然难过得五官都挤到了一起:“以芬姨的性格肯定会自责一辈子的,怪不得我刚才在她面前提这事,她急得都要打我了。”   南禹衡见她愁眉苦脸的样子,捏了捏她白嫩的脸:“下次还敢提了?”   秦嫣低着头说:“不提了。”   南禹衡见她情绪低落便转移了话题:“今天去学校怎么样?”   “抄了一天笔记,手都酸了,揉揉。”   她把手伸到南禹衡面前,南禹衡低眸扫了眼提醒道:“这是左手。”   秦嫣干笑了一下立马换了右手,南禹衡虽然知道她是故意撒娇,但还是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揉搓着。   秦嫣便随意问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达科食品集团的企业?”   南禹衡淡淡地说:“旗下一个子公司前两年招投标进来的,现在和东祥有合作,怎么了?”   秦嫣撇开视线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对了,我今天听别人提到你了,想知道你在学校什么名声吗?”   南禹衡先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才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   秦嫣笑着说:“说你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活在传说中,哈哈哈…”   她咯咯的笑声像一口诱人的脆桃,激荡在南禹衡的心间,让他眸色动了动,俯身咬住她的耳垂声音里满是性感的低沉:“这么好笑?”   秦嫣便感觉浑身激起一股电流,瞬间老实得不敢乱动了,本想从南禹衡身上下去,却被他大力的手臂钳制住,她微微昂起漂亮的脖颈,他细碎的吻便落在她精致的锁骨之间,空气安静了下来,透着暧昧的情意。   却在这时芬姨正好从厨房出来,看到一向冷静克制的南禹衡抱着秦嫣,脸上的神色有些动情地埋在秦嫣的胸口与锁骨之间,惊得倒抽一口凉气! 第97章   芬姨在看见那个画面的时候, 僵得都行动困难了!   她眼里的小少爷, 清冷寡欲,孩童时期, 别的男孩子疯, 闹,买玩具, 斗机车,他从来没有流露出羡慕或者渴望, 长大后, 更是对什么都索然无味, 只守着自己的一方净土。   虽然芬姨知道少爷爱护秦嫣,但在她眼里,始终觉得他们还和孩童时期一样,关系密切, 相互陪伴, 可从来没有见过向来自持的南禹衡对秦嫣如此温柔动情的模样, 这几乎是颠覆了她以往的刻板印象, 自然被吓了一跳。   秦嫣很快感觉到芬姨的眼神, 侧头看了眼,便慌乱地从南禹衡身上弹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地整理着头发,就跟早恋的孩子被抓包一样,涨红着脸。   倒是南禹衡侧头扫了一眼芬姨,从容自若地拉了拉腿上的毯子, 没有丝毫异样。   秦嫣便匆忙跟他说:“那我先回房了。”   南禹衡没说话,唇边仿佛还残留着她温软的体香,心底有些茫然若失地望着窗外漆黑的夜。   芬姨盯着南禹衡看了一会,出声提醒道:“少爷早点回房歇着吧。”   南禹衡没有转头看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秦嫣回房洗完澡,刚把白天记录的笔记翻出来看,芬姨就敲门端着汤进来了,放在秦嫣房间的桌上催促她:“趁热喝。”   “好。”秦嫣放下本子坐下来。   见芬姨立在旁边没有要走的意思,便抬头问她:“怎么了吗?”   芬姨欲言又止地说:“你和少爷在外面几天,有没有?”   芬姨牢牢望着她,,有些担忧的神色,秦嫣故意装疯卖傻地问:“有没有什么呀?”   芬姨有些尴尬地说:“有没有那个?”   秦嫣喝了一口汤,随后笑道:“你听说我发烧了吗?”   “少爷提了下。”   “所以两个病号你觉得能干吗?”   她轻松的语调让芬姨这才放下一颗心,让秦嫣早点休息便出去了。   秦嫣第二天照常去学校,但让她没想到的是,中午一下课,那个吴昂又来了,颇有一种越挫越勇的架势,昨天99朵玫瑰没有打动秦嫣,今天干脆把他那辆拉风的跑车里都装满了玫瑰,就那样笔直地把车子停在秦嫣上课的教学楼外。   这样高调的追求方式自然是让好多人都跑过来围观拍照,秦嫣昨天倒不觉得,今天的确是感觉有点困扰了。   她本想当作没看见赶忙遁走,然而吴昂早已瞄准了她,一步堵在她的身前,倒还算客气地说:“我欠你一个道歉,之前是我有些轻浮了,没别的意思,我能请你吃个饭谢罪吗?”   秦嫣皱着眉看了眼周围兴奋的校友,对他说道:“你谢罪需要把车里装满花吗?是怕别人都不知道你来找我?你这么喜欢出风头考什么商学院,应该去表演系。”   说完转过身就打算从走廊另一头离开,吴昂见她走了,也赶忙转过身刚准备去扯秦嫣的胳膊让她走慢点,却在手指还没触碰到秦嫣时,她猛地转身擒住吴昂的手腕,抬脚往他脚踝上一勾,一个将近一米八的大男人就这么“砰”得一声被她放倒,干净利落,看傻了周围一众围观的人。   毕竟秦嫣在大家的印象中文文静静,柔美气质的一个女孩,突然分分钟将一个大男人放倒在地,着实让人大跌眼镜。   她眸光微抬对上一直靠在对面电话亭上的男人,那人身穿黑色高领毛衣,戴着金丝边眼镜,斯文淡静,给人感觉却并不软弱,反而有种异于常人的高雅,手指间捻着一根白色的香烟,见秦嫣朝他看去,缓缓将烟按灭在旁边的垃圾箱上,每一个动作都像优雅的画卷,抬步朝她走来,却在人群外围停住了脚步。   秦嫣没再管嗷嗷直叫的吴昂,穿过人群朝那人走去,一直走到他近前,男人才淡然地说:“听说你病了,路过这,看看你。”   这时人群中突然一阵骚动,大家都反应过来和秦嫣说话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钢琴王子Edwin,议论声顿时炸开了锅。   Edwin冷淡地扫了一眼旁边,而后对秦嫣说:“去吃饭?”   秦嫣点点头,他便侧过身子:“我可以和你走一段。”   秦嫣便和他并肩走在校园里,吴昂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他们的背影“艹”了一声。   远离人群后,秦嫣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对Edwin说:“不是听说我病了来看我吗?空着手?”   Edwin被她的问题弄得淡笑道:“我以为你不喜欢收别人的东西。”   中午的阳光有些耀眼,秦嫣昂起脖颈半眯起眼睛:“那可不一定,得看什么情况了,要说我会生病,还是因为那晚参加庆功宴回去淋了雨,之所以会参加庆功宴,是因为你的邀请我才会同你一起表演,所以,总得来说,我生病是因为你呢。”说到最后她的笑容更深了些。   Edwin正经地问道:“你平时也这么喜欢胡扯吗?”   秦嫣立马“嗤”得笑出了声:“你平时也是这么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吗?”   Edwin却没有回答她,而是表情淡漠地说:“你想要什么?”   秦嫣没去看他,极轻地回道:“你手腕上的那块表。”   Edwin凛眉侧头望向她,声音透着些深沉:“你挑了一样对我来说最珍贵的东西。”   秦嫣也收敛起笑意,脸上覆上一层冰霜:“你还不是喜欢动别人最珍贵的东西,我们只是同道中人罢了。”   她说完转头迎上Edwin的目光,似笑非笑地说:“看到刚才我是怎么让吴昂倒下的吗?”   Edwin停住脚步转过身,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透出几许幽光来:“恐吓我?”   秦嫣低垂下眉眼,有丝温柔的纯美:“不敢。”   她单纯无害的样子让Edwin凛起眉峰,随后一言不发转身背道而驰。   秦嫣这时才抬起头淡淡地对着他的背影说:“手表的事,你好好考虑考虑,不急。”   Edwin脚步微顿,随后大步离开。   当天晚上回到家,饭桌上南禹衡又问起她今天学校有没有什么事发生?   秦嫣也依然说没什么,只是她并未注意到南禹衡看她的眼神带着点深意。   而自从Edwin来找过秦嫣后,学校里面顿时风起云涌,各种版本的谣言四起,传到最后变成吴昂对秦嫣死缠烂打,被正牌男友Edwin撞见将他打翻在地。   瞬间这对万众瞩目的天才CP便被吹爆了,大家都在期待能在学校里嗑到这对CP的糖。   众人蹲守了几天,都没见Edwin再来找秦嫣,倒是又等到了吴昂,这家伙头铁,就跟走火入魔一样,大约也不敢再靠近秦嫣,就每天等她下课,远远地看她,挺痴情的样子。   直到几天后,终于忍不住又凑到秦嫣面前,也不说话,秦嫣那天会把他放倒,也是因为余光看见了Edwin,她并不是想给吴昂教训,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把这号人物放在心上,她只是当时心头突然蹿出一团火苗。   所以当吴昂再堵住她路的时候,她反倒语气缓和地说:“又来请我吃饭啊?”   吴昂见秦嫣终于肯跟他说话了,也是说了一堆:“我没有别的意思,就单纯想和你交个朋友,我看了你之前的表演视频,真的是发自内心欣赏你…”   秦嫣没怎么听他说的话,而是目光落在远处那辆慢慢靠近的黑色轿车上。   吴昂有些激动地转身拉开跑车的门对秦嫣说:“要么先上车,我们找一个地方聊聊?”   黑色车子正好停在跑车后面,吴昂看见秦嫣的嘴角漾起一丝笑意,也顺着她的视线朝那辆汽车看去,就见司机将后门打开,一个穿着深黑色大衣的男人走了出来,挺拔矜贵,相貌出众。   吴昂从来没有看过秦嫣笑得如此温柔,声音清甜地对那个男人说:“你怎么来了?”   那人缓缓走到近前看着吴昂语调平缓:“来找他谈谈。”   吴昂有些微愣:“你是谁啊?”   “南禹衡。” 第98章   南禹衡小学时, 成绩优异, 虽然那时身体不好无法像正常孩子一样每天去学校,特别是传染病发的季节, 他通常是不能经常出门, 但依然不影响他优异的成绩。   而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慢慢收敛了这种易露的锋芒, 就连高考的成绩都经过精密的计算,刚刚好够得着南城大学的录取分数线。   直到大二后他才慢慢崭露他在学术上的造诣, 但代价是他行动不便的身体, 因为没人会觉得一个半死不活的学者有什么威胁性。   他少年时期就懂得中庸之道, 在没有真正到达彼岸前,得到和失去总是拿捏得分毫不差。   吴昂在商学院待了三年,当然听过南禹衡的名字,只是的确没有见过, 如此一来, 也有些诧异:“你就是南学长?”   吴昂又重新打量了他一番, 南禹衡侧头扫了眼他的两座跑车:“我们换个地方聊吧, 你车子坐不下, 要么跟着我?”   吴昂也很好奇这个向来从不露面的商学院传奇人物找他什么事,于是答应道:“行,你开道。”   说完手搭在副驾驶车门上看着秦嫣,示意她上车,可秦嫣已经转身走到前面的黑色轿车旁利落地坐了进去。   吴昂的手有些僵硬地关上了副驾驶的车门。   南禹衡上了车后,秦嫣便对他说道:“我真没想到你特地跑过来找吴昂, 这真不像你的作风啊!”   南禹衡淡淡地问:“我什么作风?”   “就是替老婆铲除追求者的作风啊,我以为你不屑干这事呢,你不觉得和这种轻狂的富二代扯有损您的风骨吗?”   南禹衡挑起眉梢故作讶异地侧头睨着秦嫣:“追求者?你可没告诉我他在追求你,我记得你说这几天学校什么事也没发生。”   秦嫣知道自己被南禹衡套路了,负气地抬手去捶他:“你少来了,明明一肚子数,老狐狸。”   南禹衡笑攥着她如棉花一样的小手,秦嫣凑过去靠在他的肩膀上:“不过,你打算怎么让他打退堂鼓啊?跟他摊牌我们的关系吗?”   南禹衡却抬眉说道:“你真认为我是来帮你铲除追求者的?”   秦嫣抬起头看着他:“那不然呢?”   南禹衡幽深的黑眸藏着一些意味不明的光泽:“这种小事南太太都搞不定还需要我出马?”   秦嫣莫名其妙地说:“那你来干嘛的?”   南禹衡只是挂着如沐春风的淡笑也不说话,秦嫣便知道这只老狐狸肯定又在盘算什么事了!   车子就开到了学校旁边的茶社就停下来了,南禹衡对秦嫣说:“是让荣叔先送你回家,还是在车上等我?”   秦嫣看了看车外:“怎么?我还不能上去了?”   南禹衡意味深长地说:“你不是让我替你铲除追求者吗?那总得该有些男人之间的谈话,你上去万一我们打起来呢?”   “呵呵。”秦嫣已经搞不清楚这老狐狸哪句真哪句假了。   “我在车上等你。”她说,南禹衡点点头,就已经拉开车门进了茶社。   秦嫣也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干脆拿出耳机开始听上个月在伦敦举办那场交响乐演奏,时间倒也过得很快,茶社是玻璃窗,秦嫣看见他们上了二楼靠窗坐了下来,她在车上正好能看见,便一边听音乐一边时不时观察着他们,还真有点怕他们打起来的心情。   不过奇怪的是,两人一直在说话,秦嫣心里吐槽着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好说的,难道讨论她的生活习性吗?这南禹衡对情敌会不会太佛系了一点,是打算交个朋友还是怎么滴?   二十几分钟后,一辆名贵的轿车缓缓驶到了他们前面,秦嫣看见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一看架势就身份斐然,还有两个随行的一起进了茶社,本来秦嫣也没当回事,结果几分钟后等她再次抬头朝那个包间看去时,竟然看见那个大老板架势的中年男人走到南禹衡他们那间房了。   她落下车窗伸头看了看嘀咕了句:“什么情况?”   还见到南禹衡站起身和那个男人握了握手,然后一群人又坐下来了,弄得秦嫣一头雾水。   秦嫣足足又等了好一会,靠在后座上闭着眼都快睡着了,才听见有人敲了两下车窗,她刚坐直身子,车门就被南禹衡从外拉开了,他弯下腰声音舒缓地对她说:“出来见下吴总。”   秦嫣莫名其妙地扯掉耳机踏出车子,便看见吴昂跟着那个中年男人从茶社里走了出来,南禹衡跟他寒暄道:“我会让人把后期方案发给你,我们再联系。”   中年男人笑着和南禹衡握了握手,脸上的横肉微笑之间透着生意人的精明。   南禹衡松开手后,自然而然地将手臂揽在秦嫣的腰间对他说:“那吴总慢走,我就不送了。”   吴总身后的吴昂看见南禹衡的手臂,整个人僵了一下,听见自己的爸爸“呵呵”笑道:“太太和你很般配啊。”   秦嫣嘴角噙着清甜礼貌的笑意,南禹衡也淡笑了一下,而吴昂整张脸惨白惨白的,吴总回头对他说:“走吧。”便转身上了车。   南禹衡也拉开后座让秦嫣先上,而后回过身淡淡地掠了一眼僵在原地的吴昂,虽然只是一个平淡无奇的眼神,却透着不容侵犯的震慑力。   回去的路上,秦嫣兀自弯着嘴角笑,南禹衡问她笑什么。   她歪着脑袋说:“这事也只有你能干得出来,还真的很南禹衡!”   南禹衡明知故问地说:“我干什么了?”   “不费一兵一卒就让情敌缴械投降,更夸张的是,你还能利用情敌的老爸顺便谈笔生意,还真是深山里的千年老狐,估计在楼上半天你都没告诉吴昂我们的关系吧?   看刚才临走时他惊吓的表情,还只能忍着不敢发作耽误老爸的生意,你这招杀人于无形也太损了,这不是让人回去吐血三升吗?”   南禹衡的唇边倒是漾起浅笑:“他觊觎我的人,我今天对他算客气的了,主要考虑到后面的确有个事需要吴总助力。”   秦嫣懒懒地靠在他身上眼睛眯成一道弯,她会说这事干得很“南禹衡”,因为她从很小的时候,南禹衡就告诉过她,能动脑子绝不动手。   快到家的时候,她突然好奇地问南禹衡第一次发表论文是什么时候,南禹衡不假思索地说:“大一,SCI二区TOP期刊。”   秦嫣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你,你这些年一共发表了几篇?”   南禹衡意味深长地说:“嗯…差不多够评副教授了。”   然后秦嫣就不说话了,一路上沉默不语,对于从小成绩优异的她来说,自尊心受到了强烈的打击,并暗搓搓决定大二前自己也要整出一篇像样的论文来。   于是那个周末她就坐在电脑前开始各个学术论坛瞎逛,找找灵感,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一篇不错的文章,看了一半居然要注册会员收费才能下载看全文,就在她刚准备点击“注册”按钮的时候,不巧正好瞄到了作者的名字,她惊了一下,猛地拍桌推门。   还注册个什么会员啊,作者就在她楼下,直接找他要就得了,她从来没有觉得嫁给南禹衡后,学习生活如此便利。   于是匆匆走到南禹衡房门口很熟络地打开门,却万万没想到,大下午的居然会看见这么一幅喷血的画面,某作者身上有些微湿,穿着一条紧身内裤,那匀称的身材透着才沐浴完的清爽和紧致,弯腰之间腹部的线条性感至极,正在漫不经心地套着裤子,见房门突然被秦嫣推开也愣了一下侧头看去。   秦嫣耸了下肩退了出来礼貌地将门关上,又作势敲了敲门,然后再次将门一把打开笑着说:“我敲门了啊。”   南禹衡还是刚才那个姿势凉凉地看着她,她将门关上身体贴在门上眼神肆无忌惮地扫着他的身体,藏着笑说道:“你怎么下午洗澡啊?”   南禹衡面无表情地说:“有问题吗?”   秦嫣讪讪地笑着:“我在网上搜到一篇你前年6月份发表的文章,但是要收费看不了,你这里还有存档吧?”   南禹衡微抬下巴指着电脑:“自己找。”   他电脑频幕正好亮着,于是秦嫣便走到桌边拿起鼠标开始翻找起来,才发现他电脑里没有发表的文章更多,按年份每个文件夹整理得一目了然,秦嫣很快就找到了那篇文章,顺势拷贝了下来,就在她刚关掉文档的时候,却看见一个非常熟悉的文件名。   名字叫——高中三年题库汇总(男生专用)。   秦嫣差点都要把这茬给忘了,她还记得因为这件事,以前还被秦智和端木翊嘲笑过,从此以后秦智的电脑就上了锁,她到今天都不知道这个神秘的文件夹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于是乎,默默地打开,从一排视频中随便点开了一个,顿时电脑扬声器里传来一阵不可描述的声音,秦嫣手一抖想关掉,却不巧按到放大的按钮,将整个视频满屏播放,她惊悚地猛然扭头去看身后的男人... 第99章   深秋的午后, 空气中都是安逸的暖阳, 透过朦胧的窗帘悄悄溜了进来,细小的颗粒漂浮在半空, 房间里满是那…让秦嫣无地自容的声音。   而当她转过头看向南禹衡时, 他也怔然地抬起头,随后沉着脸大步走到电脑面前, 一把将笔记本卡了下去,顿时, 房间安静了。   秦嫣表情僵硬结结巴巴地说:“你原来…也看这种东西啊?”   南禹衡赤.裸着上半身靠在桌边压着下巴却挑起视线, 眼神中有丝挑衅的暗沉:“这个难道不是你发给我的?”   一句话让秦嫣从头凉到脚, 短短一分钟,她的大脑中疯狂闪现出太多画面,她想起第一次给南禹衡是一个U盘,不久后他让芬姨还了回来, 里面的东西却被他清空了。   当她第二次再给他送去时, 他亲自到她家将U盘还给她, 记忆中, 那天南禹衡的神色并没有多好, 还问她东西是哪来的?当她回答是她哥的后,南禹衡好像有些凶巴巴地让她不要把什么东西都给他。   她貌似…还让他对着视频多练练,提早学习…   想到这秦嫣双手捂住脸,恨不得马上从窗户跳出去一了百了算了,南禹衡见她那个样子,眼里闪过一丝捉弄的笑意, 故意去拽她的手,她却牢牢捂住脸声音从指缝中挤了出来:“别动我,我不想见到你,太丢人了!”   刚说完,南禹衡便握住她柔软的腰翻身将她提放在桌上,圈住她皱着眉:“你确定不想见到我?”   秦嫣依然双手死死捂住脸“嗯”了一声。   南禹衡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声音透着愉悦的优雅:“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个姿势。”   说完便提着她的腰直接将她扔在大床上,秦嫣刚准备起身,他浑厚的气息便压了上来,她有些颤抖地说:“现在是白天。”   却看见他嘴角挂着无所谓的笑意:“你要不开电脑我都忘了,你用这种片子暗示我这么多年,是在跟我下战书?我要不应战不是辜负了你多年来的关照。”   秦嫣娇俏的脸完全埋在双手间绝望地喊道:“我关照你什么了!南禹衡!别动我!”   然而他大力一扯,已经将她裙下的阻隔扯掉,顺手勾出那个方方的小东西漫不经心地说:“你可以继续捂着脸不给我看,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说完托住她的腰大手将她往下一拉,然而令他们都没想到,楼上有人下来,脚步声停在二楼的地方不动了。   南禹衡侧眸扫了一眼,机敏地将床上的秦嫣再次抱了起来往旁边的墙上一按,撩起她的半截裙,直到腰际。   秦嫣浑身颤抖了一下,终于放下手来准备跑走,却被南禹衡料中,就势抬起她一只腿,秦嫣身体每个部位都蜷缩起来,手肘磕在墙壁上发出闷闷地“咚”得一声。   楼梯处的脚步开始往他们这走来,紧接着南虞的声音就在一门之隔的外面响了起来:“禹衡啊,你在里面干嘛?没事吧?”   南禹衡捉住秦嫣的双臂按在她头顶,秦嫣一颗心在他进入时已经掀到了嗓子眼,此时听着门外的动静,紧张得豆大的汗珠从头顶渗了出来。   南禹衡微微蹙眉对她轻声说:“放松点,想把我夹死?”   说完看着她被吓得好似快晕过去的表情,语调轻松地对门外说:“没什么,刚洗完澡摔了一下。”   南虞声音扬了扬:“没摔着哪吧?我能进来吗?”   秦嫣的紧身T恤被南禹衡掀了起来,她莹白的身子泛着细微的汗珠,紧张得指甲陷进了南禹衡的背脊,满眼慌乱地盯着他示意他别再继续了。   而南禹衡只是用一种戏虐的眼神盯着她,那似笑非笑的嘴角透着迷醉的性感,像蛊惑的毒药,致命地弥漫在秦嫣的心底。   她忘了这个男人的心理素质到底有多强大,过去的17年早已领教到,只要他现在想要,又怎么可能惧怕门外的干扰。   南禹衡看着她害怕的样子,丝毫不为所动,噙着浅淡的笑意对门外从容地说:“我刚洗完澡没穿衣服你也要进来吗?”   话说完,门外没了动静。   秦嫣却并没有松懈,每根神经都高度紧绷,注意着门外的动静,南禹衡有些不满地猛冲了两下对她斥道:“专心。”   秦嫣身体在这种紧张的刺激下全燃烧了起来,双手死死抱着他的脖子,疼得缠上他的腰,她身体轻柔,韧劲好,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南禹衡可以很轻松地将她整个人抱起来,随着门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他的动作也越来越疯狂。   后来,干脆把她抱进浴室,带上门阻隔外面那些时不时扰人的脚步声,直接将她翻过身抵在镜子上,秦嫣透过透明的玻璃看着身后男人精致的线条,浑身蕴着强大的力量,那极致的感受弄得她快要疯掉。   到最后,她美艳的目光渐渐涣散,几乎发不出一丁点声音,身体摇摇欲坠,几番滑落被他紧紧地抱在怀中。   那是一个有些混乱,有些旖旎,有些迷醉的下午,秦嫣已经忘了一开始到他房间来是干嘛的。   等她绵软的身体被南禹衡抱上床的时候,太阳都要夕落了,她有些微冷地蜷缩在南禹衡的怀里,皮肤泛着被疼惜过后的粉红色,大约是才经历过一场激烈,身体还在微微发颤。   南禹衡便拉过被子将他裹在怀中替她捂着暖,秦嫣筋疲力尽地小声抱怨着:“南禹衡你是披着兽皮吗?为什么我以前从来不觉得你这么疯,你是披着兽皮的千年老狐。”   南禹衡若有所思地说:“我27了。”   秦嫣不解地问:“27又怎样?”   “在你之前我没有过女人,活了27年才终于有人肯嫁给我个病秧子,你天天往我身边凑让我怎么节制?我又没出家。”   秦嫣的脸埋在南禹衡胸口半天没再出声,南禹衡低头揉了揉她的头发:“在想什么?”   她声音绵软地说:“唔…在想你居然已经27了,你和我哥一届,我总会想成你们同年,我都忘了你当年留级的事了,现在想想,27都奔三了,突然感觉…好老…”   最后两个字她几乎是埋在喉咙里。   南禹衡却倏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目光炯炯地瞪着她:“你嫌弃我老?”   秦嫣求生欲很强地说:“我是说比我大很多,呵呵呵…毕竟我才二十,人家说三年一个代沟,你比我大两个代沟还拐个弯。”   南禹衡掀开被子起身利索地将衣服穿好,秦嫣在床上打了个滚托着腮盯着他:“你不会生气了吧大叔?”   南禹衡斜了她一眼,夕阳的暖色洒在她光洁的背上,那漂亮的蝴蝶骨精致迷人,腰身柔软纤细,南禹衡微微挑了挑眉梢,忽而感觉自己家中养了一个活的妖精。   他从衣橱里抽了一件衬衫出来扔给她:“穿上,回房换衣服下楼吃饭。”   秦嫣的T恤被南禹衡扯掉扔在浴室弄湿了,显然穿不了。   秦嫣有些懒懒地眯起眼睛,像只勾人地小猫:“没劲下床。”   南禹衡将衣服也套好了走进浴室对外说道:“那你继续躺着吧,我让芬姨给你送饭。”   秦嫣听见后弹了起来懒洋洋地套上他宽大的衬衫,正好能盖到她白皙的腿部,她揉了揉软软的卷发,刚走到门口打开门,却震惊地看见芬姨就站在门口抬起手!整个人都石化了。   芬姨一下午都没见南禹衡和秦嫣下楼,先是去秦嫣房间敲了敲门,发现她不在房间,又下楼准备敲门喊南禹衡吃饭,万万没想到秦嫣会突然打开门,更让她脸色惨白得是,秦嫣身上套着件南禹衡的白色衬衫,赤着脚,头发蓬松凌乱,脸上泛着异样的潮红,精致的锁骨上还有那刺眼的印记,芬姨就是再迟钝,也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她还是不禁脱口而出:“怎么回事?”   秦嫣低着眸,有些羞涩地靠在门边声音小小地说:“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南禹衡听见动静从浴室走了出来,芬姨皱着眉牢牢盯着他,眼里满是担忧的神色,南禹衡扫了眼秦嫣的脚沉声对她说:“穿鞋子去。”   秦嫣回身套上鞋子,芬姨的眼神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秦嫣能感觉到,不停拉着身上的衬衫浑身不自在,南禹衡不动声色地挡住芬姨的视线走出房间将门带上。   他的身影刚出现在走廊上,芬姨就语重心长地说:“少爷,你的身体自己要注意,庄医生说了…”   南禹衡摆了摆手忽而说道:“难道让我绝后?”   一句话便让芬姨把所有劝说全咽了下去,担忧得面色苍白。   “而且我不想她受委屈,外面那些人怎么说你也清楚,她都敢跟我,我难道负她?”   芬姨低着头沉默了片刻叹了一声对他说:“你们下来吃饭。”   芬姨走后,南禹衡再次打开身后的房门,秦嫣嗫嚅着问他:“芬姨怪我了吗?”   南禹衡带上门正经道:“嗯,说除非你先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秦嫣低着头有些委屈地说:“可是…我还不想生孩子…”   南禹衡走过去拍了下她的臀:“傻瓜,下楼吃饭。”   秦嫣下去吃饭的时候本来还有点胆颤心惊的,芬姨从小看着她长大,爱护她的同时也待南禹衡和亲儿子一样照顾左右,秦嫣自然是在乎她的感受的,怕芬姨会觉得她不顾南禹衡,不懂事。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芬姨还是一如往常为大家准备饭菜,也没有刻意冷落她。   反倒晚上的时候,特地熬了一碗乌鸡汤端到秦嫣的房间,让秦嫣有些愕然,接过汤后,芬姨准备离开,秦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喊住她跟她说:“那个,芬姨,我可能暂时不想生小孩。”   芬姨看了看旁边那碗汤突然就笑了:“什么生小孩?你自己还是小孩呢,想那么早干嘛,把气血补补,今晚好好休息,我的南太太。”   最后一句话说得秦嫣红了脸,芬姨看着她的样子也笑了:“晚安。”便把门带上了。   于芬姨来说,秦嫣嫁进来,她总觉得南家对不住她,但为了南禹衡的身体,她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对秦嫣好,来弥补这些。   然而当得知南禹衡和她已经成为真正的夫妻,在一瞬间的担忧过后,到底还是高兴的,这对南家来说是喜事一桩,她能做的便是更加仔细地照顾他们的身体。   可那天晚上秦嫣躺在床上,想到下午南虞姑妈的警觉,渐渐皱起眉,她没有南禹衡那强大的心理素质,无法忍受自己天天生活的环境中有个整天监视自己的人,她默默算了下时间,还有两个月… 第100章   元旦过后, 南家所有人都很忙, 秦嫣要准备期末考,吕治辰的厂子年尾赶工, 已经一个月都没有回来, 南舟不知道在学校犯了什么事,学校竟然要通报开除他, 南虞急得整天外出到处找关系保住南舟的学籍,芬姨忙着腌制准备过年要用的食材置办新年礼品, 就连荣叔也几乎天天外出, 替南禹衡去维系一些南振留下的旧关系。   年底一直到过年前, 似乎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只有南禹衡依旧做他的温润少爷,整天窝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清闲悠然, 起码, 表面看上去是这样的。   他见秦嫣近来准备期末考时间很紧, 每天来来回回地跑, 干脆建议她搬去学校住一段时间,准备考试,免得冬天天气冷路上来回折腾。   秦嫣是不太愿意的,尽管路上的确累了些,可起码回家可以见到他,虽然考虑到南虞在家, 两人不能腻歪在一起,可如果搬去学校一周才能见一次,她不得不承认,她会想他的。   虽然她没有对南禹衡说出这么肉麻的话,但南禹衡却板着脸坚持说道:“宿舍我帮你安排了,你晚上收拾一下东西,明天搬过去,也就一个月的时间。”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在某天刚吃完晚饭,南虞在看电视,芬姨在收拾饭桌,他把她喊到落地窗边的茶桌前对她说的。   秦嫣听完后鼓了鼓腮帮子,脸上立马露出不高兴的神色:“你怎么没和我商量就帮我安排了?我不想住校。”   南禹衡见她有些任性,便继而说道:“年关在即,荣叔要经常出门帮我办些事,没法天天去学校接送你,外面冰天雪地的,你一个人整天来来回回我不放心,听话,就住一个月。”   秦嫣撇过头,当即眼睛就红红的,又碍于南虞姑妈在不远处她不好对南禹衡发脾气,可心里就是堵得慌,一双可人的小唇紧紧抿着,跟生了多大的气一样。   南禹衡见她那个气包子的样子,眉梢不禁染上层笑意:“你来。”   南禹衡的本意是想让她凑近些,好和她说些悄悄话,偏偏秦嫣在气头上堵气地说:“不过去!”   南禹衡见她眼眶都微湿了,挑起眉梢调侃道:“我看你去国外两年也没这么恋家吗?”   秦嫣听出来他在责备自己中间一趟都没有回来的事,她的确就是有意不回来的,只有这样才能让南禹衡惦念她,加快自己发展的速度,她才能更快的回到他身边。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结婚了,关系更近了一步,又是新婚夫妇,本来能腻在一起的机会就不多,还要让她住校一个月,秦嫣当然觉得满腹委屈。   她站起身说:“我回房了。”便气鼓鼓地上了楼。   虽然她很不情愿搬去学校,可她向来是听南禹衡话的。   小时候林岩外出工作,秦文毅忙,秦智野得很没那么多耐心教她为人处事,细枝末节,她和南禹衡在一起的时间多,南禹衡到底比她大,心思也比较细腻,所以秦嫣小小的世界观基本上都是在南禹衡一点点潜移默化的引导下构建成的,他教她识字认人,如何去看这个世界,了解东海岸的人性,把她亲手送出国,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他的安排,所以回到房后,她还是乖乖把衣服打包了。   第二天一早她拎着个行李箱下来,南禹衡坐在餐桌上,她把行李往旁边一扔,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南禹衡穿着藏青色的毛衣外套,深沉儒雅,见她面色不好,放下勺子,漫不经心地拭了下嘴角问她:“晚上睡得好吗?”   秦嫣看都没看他说道:“不好。”   然后三两下把粥喝了,芬姨看她就吃那么一点,让她再吃个鸡蛋补补营养,她拿了两个,一边口袋装了一个,就拉着行李箱招呼都没和南禹衡打就出门了。   南禹衡让荣叔送她去学校,然而当荣叔把她送到宿舍后,秦嫣才恍惚的觉得,这间宿舍怎么有点眼熟啊?   荣叔将钥匙给她就离开了,她打开门才发现,宿舍床褥已经铺好了,干净整洁,所有生活用品也都有,关键是,这间宿舍她来过,正是以前南禹衡住的那间单人宿舍,到处还都能看见南禹衡的影子。   比如书桌上的书架里有很多他的书放得整整齐齐的,比如他的外套还挂在简易衣橱里,再比如他干净简单的拖鞋正放在床边。   秦嫣一早上的阴霾终于烟消云散,把靴子脱了,穿着他大大的拖鞋,将自己行李里的衣服全都扯了出来挂在他的衣服旁边,便去上课了。   晚上她吃完晚饭回到宿舍,洗完澡将长发盘到头顶,打开小小的台灯,把白天划的重点拿出来背,外面起了风,宿舍的纱窗便嘎哒嘎哒得响,秦嫣抬起头看见对面那颗大榕树被风吹得枝桠乱颤,在寂静的夜里像鬼魅的影子,莫名感觉瘆得慌,她干脆拉上窗帘低头看书。   刚继续看没多久,屋外那风的呼啸声似凄厉的女鬼,南城大学的单人宿舍本就不多,一般人根本申请不到,所以这片区域便人烟稀少,秦嫣左右两边的宿舍都是空着的,这样的环境,不免让她莫名打了个寒颤,刚抬起头便看见窗帘外面飘过一道黑影。   她立马机警地丢掉笔,就听见自己宿舍的大门居然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她防备地站起身,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问了句:“谁啊?”   没人作答,依然是闷闷的两下敲门声,秦嫣挪到门口对着猫眼往外看,竟然黑漆漆一片,似乎被人堵住了什么都看不见!   她的神经全部进入戒备状态,眼神扫视了一圈,匆匆走进浴室拿起拖把棍子就跑了出来,门外又响起了两声敲门声,她谨慎地将门开了一道细缝,看见门外的确站着一个男人戴着鸭舌帽头低着,一身黑色大衣,夜色朦胧也看不大清楚,结果那人见门开了条缝便伸手来拉门,秦嫣下意识就拿起拖把棍子朝他抡过去。   那人虽然眼神藏在帽檐下,但反应迅敏头一偏轻松让开了拖把棍子,抬手一握反而将身侧的拖把棍子握在掌心就势一转,带着秦嫣的身体也背了过去,秦嫣刚跌进身后人的怀中准备反击,忽然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包裹而来,秒变成自然卷小绵羊转过身笑眯眯地跳到了他身上,两只腿挂在他的腰间。   南禹衡将她手中的拖把一扔,单手托着她进屋用脚带上门,秦嫣的脸埋在他的颈窝委屈地骂道:“坏蛋。”   南禹衡闻着她身上才沐浴完的味道,抱着怀中柔软的小人径直走到那张单人床上,将她放下,顺势扔掉了帽子,脱掉大衣,他精致优雅的轮廓便在幽暗的光线下夺目迷人。   秦嫣眼里蒙上一层水汽,声音软糯地说:“我以为你真舍得让我搬出去呢!”   南禹衡附下身吻住她的唇,辗转纠缠,他的眼窝很深,会让人不自觉陷进去的那种深邃,他边吻着她边解开了衬衫的纽扣,也掀掉了她的衣物,托起她精巧的下巴:“记得这张床吗?”   秦嫣眼眸有些湿润的微眨了一下,南禹衡的大手便将她拥入怀中呼吸炙热地说:“三年前我没碰你,但今天我做不到。”   房间只亮着一盏微弱的台灯,他高大的身躯筋络分明,线条流畅,像完美的艺术品,带着征服的野性,一进来便将屋中俏丽的人吃了干净,他太了解她,了解她的脾气,了解她的习惯,也了解她的身体。   所以他能轻易掌控她的敏感,让她瞬间攀上顶峰,眼里透出那种让他失控的美艳,每当这时,南禹衡总会自私的想着,这一辈子他都不想让第二个男人窥见她妩媚的样子,那是会让男人失去理智的疯狂。   秦嫣直到这时才终于知道南禹衡让她暂时搬来宿舍的原因,她本来还以为南禹衡当真清冷得一周不见她也没关系,后来她才知道,误会了误会了,这个披着兽皮的狐狸君几乎每天都会抽个时间来看望她。   当然这个看望,不光是看,还会附带些别的什么,比如致力于解锁一些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姿势。   秦嫣发现,他说他之前27年没有过女人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她也没有过男人呀,可为什么她在这件事上像个青铜,而他直接是王者段位了,实力悬殊太大了。   于是她总结归纳了一番,一定是因为那些她发给他的小片。   于是在某晚激烈运动后,秦嫣娇喘着问他:“我发给你的那个,你是不是每个视频都研究了好久?”   南禹衡将她娇柔的身躯抱在怀里笑着说:“夫人让我回去对着好好练练,以防以后用得着的时候不会,我怎么敢辜负你的一番期待。”   秦嫣饶是被他折腾得精疲力竭还是忍不住伸手打他:“禽兽!我那时才多大?六年级啊!我懂什么!”   随后还一本正经地撑起身子问他:“但是,你真研究了啊?”   南禹衡就那么淡淡地睨着她也不说话,秦嫣急了,摆出凶巴巴的表情:“我问你,你是不是真一部部看了?”   南禹衡垂下眼帘,嘴角泛着勾人的浅笑:“看了。”   秦嫣被气得脸都涨红了,南禹衡随即抬起眸继而说道:“我不看怎么知道你给我的是什么?”   秦嫣知道这个锅甩不到他头上,只能怪自己当年太傻太天真,于是又没好气地追问道:“那你,你看完后干嘛了?”   南禹衡饶有兴致地掠着她:“做梦了。”   秦嫣咬了咬唇:“梦见谁了?”   这下南禹衡彻底不回答了,只是用一双深邃幽然的眼睛就这么淡淡地看着她。   秦嫣立马就跳了起来抄起枕头就往他身上砸:“禽兽!你就是个禽兽!我才六年级,你居然梦我!你这是人干出来的事吗?”   南禹衡双手撑在脑后靠在床靠背上,就这么看着她瞎折腾,全然不顾砸在自己身上的枕头,还有些无辜地说:“梦这种东西我能控制得了吗?再说我那时候身边有什么女人?除了芬姨就是你,我不梦你难道…”   他没再说下去,有些高冷地瞥着她,秦嫣听见他的话不禁打了个哆嗦,想到芬姨,那还是委屈下梦她吧…   可让秦嫣更无语的是,每次南禹衡折腾完她,她都困得不行了,他还非要让她把书拿过来,美其名曰,他过来是监督她学习的。   针对她划得重点有的部分给她全部推翻,然后重新帮她划,划完了再让她按照他划的背。   秦嫣当然是不服气的,说凭什么要按照他划得背,万一考不到呢?   南禹衡便合上书,完全不跟她进行专业方面的争论,而是凉凉地问了她一句:“你知道这门课试卷谁出的吗?”   “应该是张慈铭教授。”   “嗯,我和他认识了四年多,你跟他认识多长时间?”   一句话把秦嫣堵得哑口无言。   然而神奇的是,临近考试张教授给出了考题范围和题型,等秦嫣再回去看的时候,发现南禹衡早一个月前已经帮她划好了,全在范围内,而且她已经全都背熟了。   所以别人考试前几天都在疯狂抱佛脚,她反而悠闲得去理发店做了下头发准备迎接新年,还有,那场恶战。 第101章   让秦嫣万万没有料到的是, 她盘算的那场恶战还没有发动, 东海岸另一场暗潮汹涌的战争已经在她搬出去这一个月悄无声息地展开了。   临近考试前的两三天,南禹衡都没有再过来, 每天也只是匆匆给了她一个电话, 叮嘱她早点睡之类的,秦嫣猜想着他是不是怕耽误自己的复习, 所以才没来找她,本想和他多聊一会, 但他那边也都是草草便挂了电话。   直到秦嫣临考试前一天的半夜, 本来已经躺下了, 突然听见敲门声,又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当那熟悉而沉闷的敲击声响起时,她便清楚门外的人是谁了!   故而有些欣喜地跑去一把将门打开, 南禹衡单手撑在门框上, 身后是那轮皎洁的明月, 镀在他米白色的翻领风衣上, 将他颀长的身型勾勒出难掩的矜贵, 一双深黑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泛着一丝疲惫,有些风尘仆仆的样子。   在看见她的那一瞬,脸上的倦容消失了,旋即勾勒出迷人的浅笑向她张开双臂,秦嫣一下扑进他的怀中,他提起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抱离地面带着她进了屋。   这时秦嫣才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味, 有些诧异地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皱眉盯着他:“你居然喝酒了?”   他深邃地眼眸牢牢锁住她干净的小脸“嗯”了一声,那充满蛊惑的男性气息夹杂着酒精的味道竟然让秦嫣心跳加速。   可她依然皱着鼻子瞪着他:“你怎么这么晚还喝酒啊?”   南禹衡却将她放了下来,把风衣脱了,笑得妖孽:“想喝。”   秦嫣有些怔怔地看着他,她很少看见南禹衡笑得如此不羁,仿佛卸下一身重荷,超然洒脱,虽然她不知道南禹衡这是中了什么邪?但她能感觉出来他今晚很轻松,整个人都有点亢奋。   他走进浴室冲了把澡,出来拉开被子躺在秦嫣身边,秦嫣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有些小声地提醒他:“我明天一早要考试的。”   南禹衡“啪”得将灯关掉,把她捞进怀里声音透着丝戏虐:“我是来睡觉的,你是以为我要干嘛,还是你想干嘛?”   秦嫣将脸埋在他胸口,以往南禹衡过来,顶多待上一会就要回去的,从来没有在这过过夜,今晚他的反常,让秦嫣有些奇怪地问道:“你晚上不走吗?”   “嗯,不走,睡觉。”   他说完没多久便呼吸均匀了,秦嫣发现他真睡着了,而且似乎很累的样子,这让她本想问他话都问不了。   南禹衡的睡眠向来很浅,她以往和他睡在一起通常都是她先睡着,而南禹衡都要在她睡着很久以后才能入眠,而且他睡眠很浅,他稍微动一下,他都能醒来,秦嫣从来没有见过他像今天这么累的样子。   便悄悄抬头看了他一会,轻柔地拨弄了一下他头顶短而削薄的黑发,她本以为南禹衡睡沉了根本不会察觉,然而却没想到他闭着眼却迅速抬手攥住了她的小手沉沉地说:“快睡,再动你就别想睡了。”   秦嫣想想明早的考试,还是乖乖闭了眼。   第二天一早秦嫣的闹钟还没响,南禹衡已经起床了,他利索地穿好衣服出门替秦嫣把早饭买了回来,然后将她从暖和的被窝拖了出来,帮她把衣服套上推进浴室。   秦嫣洗完脸出来,南禹衡坐在书桌前将热乎的早饭打开,秦嫣干脆走过去亲昵地坐在他的腿上,清爽白净的小脸在他颈窝温柔地蹭了蹭,南禹衡嘴角扬起一丝浅笑,他不知道别人家的媳妇是不是也这么喜欢撒娇,但是他家的小媳妇粘起人来的时候,还真是让人能瞬间放下心头大石。   他一早便去校门口买回了她爱吃的包子,和那家她说好喝的豆浆。   南禹衡虽然有时候对秦嫣挺严厉的,比如监督她学习的时候,能不给睡觉不给嘴馋吃东西。   但宠她的时候也能把她惯上天,就例如这个安逸的清晨,他任由她坐在他的腿上,把热乎乎的包子喂到她嘴边,再拿起豆浆给她喝一口,而秦嫣就这么安然地靠在他怀里,他喂什么,她就吃什么。   把她喂饱后,南禹衡一直将她送到教学楼前才停下脚步,秦嫣侧过身问他:“你马上去哪?”   他双手插在米白色风衣口袋里平静地回道:“回去了。”   又拉了拉她的衣领目光清浅温柔:“这几天我不过来了,你好好考听到没有?”   秦嫣心里闪过一抹异样,她总觉得南禹衡让她好好考那语气就跟交代后事一样,又很快把这怪异的想法甩掉:“那我先进去了。”   “去吧。”   秦嫣看了看周围,低下头等身后那几个同学走远了,才踮起脚尖吻了下他的唇,踏着轻快的步子往大楼里走去。   直到她踏上台阶回头看去时,南禹衡依然站在原地看着她,目光悠远,秦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她感觉南禹衡好像拧着眉,表情很严肃的样子。   旁边很快有认识她的同学在叫她,她便收敛心神进了考场。   虽然那晚南禹衡突然半夜来找她,总有些让秦嫣说不出的奇怪,但这几天她打电话回去,南禹衡语气依旧地和她闲聊几句,并没有什么异样,秦嫣便也放下疑虑,专心应付考试。   直到最后一天从考场出来拿出手机的时候,竟然发现她的手机上有八个未接来电,五个是秦文毅打来的,三个是秦智。   本来同学喊她一起聚餐,可当她看到这八个紧急来电时,心已经徒然沉到谷底,一种不好的预感盘踞在她的心头。   她立马推掉聚会一个电话拨给爸爸,秦文毅还在外地出差,电话里匆匆问她在哪,说已经让秦智去找她了,还问她南禹衡到底出了什么事?让她跟秦智赶紧回去看看,一句话问得秦嫣心咯噔了一下,赶忙挂了电话,连手指都在颤抖,又拨通了秦智的电话,秦智说已经到学校了,问她在哪个考场?   几分钟后秦智开着辆深色的SUV停在秦嫣面前让她上车,秦嫣一上车便浑身发冷地问秦智到底怎么回事?   秦智将车子开得飞快皱着眉说他也不太清楚,也是刚刚接到老头子的电话。   秦嫣紧张得指尖冰凉,她去打南禹衡的手机,可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她一颗心便更加七上八下。   秦智直接将车子开进东海岸,还没到南家门口远远地就看见街道上停了好多辆汽车,几乎要将整个街道占满,南家大院敞开,好多人都在往里拥,似乎还有人争吵的声音。   秦智远远地将车停下,皱着眉对秦嫣说:“南禹衡什么时候让你住校的?”   “一个月前。”   说完她就准备拉开车门,却被秦智一把擒住:“你现在不能进去,你看门口那些人。”   秦嫣坐在车中凛眉观察了一下,那些车子都是一些高档轿车,门口站着的人五大三粗的,都像是打手一样,她一颗心跳动得更加剧烈。   秦智略微思忖了一番说道:“我要猜得不错,他会事先把你支走,是不想你受到波及,我建议你现在不要回家。”   秦嫣有些失控地扬起声调:“看着一群人等着抄我家吗?看着我男人在里面被一群打手围住不管吗?我做不到,帮我绕到后门!”   秦智深沉地扫了她一眼,秦嫣反瞪住他:“快!”   秦智便一打方向将车子绕到南家后门,秦嫣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芬姨,芬姨倒是接了电话,秦嫣告诉她自己在后门,问她方不方便溜出来。   秦嫣徘徊在南家后门附近,好在后门比较隐蔽,一般人不太能找到,几分钟后芬姨打开小门探头看了眼,秦嫣回头对秦智说:“在这等我。”   然后小跑上去问芬姨:“出什么事了?”   芬姨一脸焦虑地说:“我也不知道,刚才裴家突然带了好多人过来砸门,把我吓了一跳,活活闹了半个小时,少爷让我把大门打开,结果一群人就这样冲了进来,现在又陆续来了不少东海岸的人。   裴家先生在里面和少爷谈判,说什么我也不大懂,就听到什么要联合所有人把少爷赶出东海岸,好像马上准备派人去请东海岸其他大家族过来。   说是不信今天赶不走我们南家!”   秦嫣立马皱起眉急切地问道:“谈了多久了?”   “一个多小时了。”   “南禹衡什么态度?”   “少爷没有态度,几乎都是那个裴先生在说话。”   秦嫣感觉有点奇怪:“没有试图周旋?”   芬姨回道:“没有,就任由他们在闹,少爷什么话也没说。”   秦嫣双手冰凉猛然抬头看了眼郁郁葱葱的黑色房子,五官全部挤到了一起,忽而收回目光回头看了眼车上的秦智,赶忙对芬姨说:“你现在上楼把那把‘孟壶’拿给我,不用告诉南禹衡我回来了。”   芬姨立马惊道:“你要拿‘孟壶’干嘛?那个东西以前老爷说过是我们的家底。”   秦嫣昂起下巴,眼神里迸发出一股强大的震慑力:“家都没了,要家底做什么?南禹衡要是问起来,让他找我要!”   芬姨听她这样说,不敢再耽误,赶忙回身跑上楼,秦嫣便焦急地候在小门处,不时还能听见前院传来闹声,脸色越来越难看。   好在没等多久,芬姨便又从后门绕了出来,手上抱着一个高档的正红色锦盒走到秦嫣面前,小心翼翼地将东西双手交到秦嫣手中。   秦嫣接过那个沉甸甸的锦盒目光幽暗地对芬姨嘱咐道:“把家里最好的茶拿出来,但凡进门的每个人都送上一杯热茶,包括门口那些看门的,不管别人说我们什么,不要丢掉南家的气度,等我回来。”   芬姨重重地点点头。   秦嫣便没再说什么上了秦智的车子,死死抱着那个锦盒目光笔直地对秦智说:“调头,去上山区!” 第102章   车子开到上山区, 秦嫣直接让秦智把车子停在端木家门口, 秦智单手扶着方向盘转身对她说:“端木翊还没回来。”   秦嫣拍了拍腿上放的锦盒目光暗沉:“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秦智把车子往端木翊家大门口一停,蹙眉望向秦嫣, 看见她侧过头朝他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孟壶。”   秦智微微一怔, 随即便明白过来,她是来找端木明德的。   秦嫣说完便拉开车门绕到驾驶座外拍了拍车门:“帮我看好大门, 我没出来前,裴家的一条狗也别放进来。”   秦智有些邪性地睨着她:“劳资是你保镖啊?”   秦嫣微微直起身子优雅地假笑道:“辛苦了, 秦保镖。”   说完径直转身捧着那个锦盒走向端木家大门, 至于秦智要怎么拦截裴家前来送信的人秦嫣并不关心, 她知道她哥哥要真发起狠来,一只苍蝇也不可能飞进端木家大门。   她按响门铃后,有佣人来开了门,她道明来意便被引到了端木家的正厅, 端木明德虽然不是出生名门, 但向来对生活极其讲究, 酷爱中国风, 连家里的装修也透着浓烈的古典气息, 一进门处便有不断流着水的风水球,旁边是圆形的拱门设计,中间一棵古朴的枯树造型,每一处都透着高雅的品质。   佣人将她安排在镂空隔断后的接客区,她便将手中的锦盒小心翼翼地放在面前的木桌上安静地等着。   没有多久端木明德便下来了,绕过隔断看见秦嫣时还有些讶异地笑着说:“秦嫣啊?真是稀客, 你爸让你过来的?”   秦嫣站起身含着微笑:“端木叔叔好,我爸出差了,我才考完试放假回来了,就想来看看您。”   端木明德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不过依然摆了个让她坐的姿势,和颜悦色地问她:“现在转专业还习惯吗?”   秦嫣等端木明德落座后,也默默坐了下来倾身回道:“南禹衡有时候会指导我一二,现在好多了。”   “对啊,我都忘了你们在一个学校,他毕业了吧?”   “保研,还是会去学校的。”   端木明德说到学习不免又要念叨起自己的儿子:“都是一届出来的,看看你哥,还有南禹衡都能保研,我那个儿子还保呢,考都考不上。”   秦嫣笑着听端木明德抱怨端木翊的学习情况,随后不着痕迹地接过话头:“前段时间听爸爸说您才动完一个小手术,现在您身体最重要,端木哥能进公司帮您,也是您的福气呢,我哥虽然学习好,可我爸还没享到我哥的福,这不,又出差去了。”   端木明德自然是清楚秦家的儿子脾性执拗,秦文毅跟他抱怨了好多次,还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能接班让他退休,秦嫣几句话,让端木明德心里舒坦了许多,自家儿子虽然学习方面不成器,但也算能帮衬他左右,人总有得失的。   端木明德招呼秦嫣喝茶,秦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缓缓放下笑着说:“知道叔叔喜欢品茶,又喜欢收藏这些茶具器皿,我前段时间忙考试,您出院也没来看您,今天一回来就赶过来了,给您带了一份薄礼,我也不是很懂,要么叔叔您看看?”   端木明德自一坐下来就看见了那个特别的盒子,他捎上一眼就知道里面的东西是好货,虽然也很好奇,不过还是客气道:“你爸爸前段时间来看过我了,你还特地带份礼过来干嘛?”   秦嫣莞尔一笑:“端木叔叔不能这么说,我现在都嫁人了,这份礼自然是代表南家给您送来的。”   端木明德窄小精明的双眼微微眯了眯,没说话,秦嫣便直接将锦盒掀开,那线条流畅,协调秀美的壶便安逸地躺在锦盒里,当端木明德看见那把壶的精、气、神、韵时,立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甚至有些激动地问:“孟壶?”   秦嫣将锦盒稳稳放在木桌上供他观赏,淡定从容地说道:“孟老先生的巅峰之作,汗青壶。”   端木明德窄小的眼睛迸发出有些贪婪的目光,伸着头跃跃欲试地问:“我能看看吗?”   “请便。”   端木明德回身让人把他的手套拿来,戴上手套后才小心翼翼地将那把壶从锦盒中取了出来仔仔细细地端详着,秦嫣也不着急,拿起茶默默在旁喝了几口。   如果她预料的不错,一个小时后东海岸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部会被裴家请去,这便会是一场围剿南家的战争。   爸爸不在家,东海岸说话最有份量的便是上山区三户人家,她不能让所有人一面倒欺压南家,只要这三户人家中有一户肯站在南家这边,今天就是整个东岸商会的人全到齐了都动不了南家。   所以在芬姨告诉她前院发生的事后,她当下便决定必须要在裴家动手前,抢占先机弄到手一张保命牌,不管南禹衡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她都要为他先打通一条后路出来。   旋即她便看到了秦智,几乎同时想到了 “孟壶”,她依稀记得很久以前,有次端木翊在秦智房间打游戏,吐槽他老子花了700万拍了一把壶,脑壳子坏掉了。   而“孟壶”是壶艺泰斗、一代宗师耗时六十年抟壶之技,是所有爱壶人穷极一生追求的梦想,又因为这世上存世的“孟壶”一共只有十八把,拥有“孟壶”更成了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缘分。   “孟壶”中以“汗青壶”为壶首,在上世纪二十年代就有“寸壶赛过斗米贵”的美誉。   她没有绝对的把握能用这把壶砸出一条后路,但她必须试一试!   而在端木明德狂喜的眼神中,她看到了一丝希望,只见端木明德仔细端详过后,又轻轻将“孟壶”放进锦盒内,脱掉手套感叹道:“我没想到有生之年能亲眼看见汗青壶,我曾经为了找一把孟壶被骗了上千万买到一把假的,虽然也是出自大师之手,但并不是真正的孟壶,我打听过汗青壶的下落,听说早年间落到一个商人的手里,你是怎么得到的?”   秦嫣如实回道:“那个商人就是南禹衡的父亲。”   端木明德恍然:“原来这个壶在他父亲手里。”   秦嫣缓缓将茶杯放下淡笑道:“不,准确来说这个壶现在在南禹衡手里。”   她侧头看向端木明德,目光坚定不移。   端木明德精明的眼睛微微上挑,扫了眼锦盒内的孟壶,又看了看秦嫣,忽而往沙发椅背上一靠,手掌拍了拍沙发把手嘴角勾起一丝笑容:“你这个礼太贵重了,我恐怕收不起啊。”   秦嫣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接道:“是吗?听说对面的钟先生对茶道也颇有研究,要是端木叔叔不喜欢这份大礼…”   她故意拉长语调看着他,端木明德一拍沙发扶手严厉地说道:“我和你爸还是老交情呢,丫头啊,你就这样套路我,让我替你办事?裴家上你家大闹的事,当真我没接到风声?”   端木明德沉着脸,颇具威严地瞪着秦嫣,秦嫣背脊挺直,目光沉着冷静地回视着端木明德,没有丝毫躲闪:“端木叔叔认为我是来套路您的吗?我要真想套路您,现在就不会带着这份厚礼舔着脸来找您,而是直接跑到端木哥面前哭去,您觉得我要真跑到端木哥面前装可怜,端木哥会坐视不理吗?您知道,他不会,他不仅不会,还会跑回来跟您闹!   但是我没有!我知道端木哥从小待我不薄,但我秦嫣无论遭遇任何境地都没有利用他的感情为自己铺路!”   她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让端木明德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而她坦荡的眼神更是让端木明德一时接不上话。   秦嫣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慢慢收敛起那强势的锋芒,声音再次变得平缓且真诚:“我来是请求端木叔叔能看在我爸的面子上,看在我的诚意上,如果待会他们真要把我们南家逼上绝路,您能站出来为我们说句话。”   端木明德沉着脸看着她:“知道我生意为什么能做这么大吗?那是因为我不会盲目的为人情买单。”   秦嫣默默收回视线垂下眼帘,她清楚端木明德是东海岸最成功的商人,这其中和他圆滑的性格和对利益敏锐的洞察力有关,东海岸几次风云变幻,端木家都能避开风口浪尖,无论旁边的裴家和钟家怎么斗,他都能独善其身。   眼下的情况,只有让端木明德看见诱饵,他才有可能走上这个风口浪尖。   她思忖了半分钟后,猛然抬头看着端木明德,端木明德点燃了一根雪茄也在默默观察着这个让他有些惊讶的小姑娘,直到此时,她依然没有显出半丝慌张,反而神情笃定地抬起头,对着自己微微一笑。   “我丈夫从小无父无母,被南家人一路‘惦记’到大,东海岸各股势力对他虎视眈眈,您看他出过事吗?”   端木明德缓缓皱起眉目光锁住那张坚定的脸,看见她眼神里迸发出一种强大的自信嘴角微微翘起:“我能告诉端木叔叔的是,今天这场战争谁赢谁输还不知道呢,风险往往和利益并存,这世上的汗青壶仅有这一把,敢不敢拿就得看叔叔您的胆量了。”   她说完便起身礼貌地对端木明德说:“壶我给您先留下了,家里事情多,我就先回去了。”   语毕她转身大步往外走,端木明德看着这个丫头胸有成竹的气场,眉头越皱越深,心里狐疑地若有所思。   而秦嫣刚走到院中便碰见才从外面回来的端木翊,端木翊自从进了公司后头发理得正经多了,倒平添一份成熟男人的气息,只是在见到秦嫣后不自觉咧开嘴:“你哥说你在我家,你找我爸干嘛的啊?”   秦嫣温软地笑了笑:“不是叔叔前段时间生病吗,今天有时间就来看看他。”   端木翊摆摆手:“哎呀,他那个小毛病,你还特地跑一趟。”   秦嫣赶着回去便匆匆说道:“我哥还在外面吧?那我先走了。”   “喊你哥一起进来吃个饭再走呗。”   秦嫣已经大步往外走去回头对他笑道:“不了,下次我请你。”   端木翊站在原地,看着驼色大衣包裹着那清丽的身姿,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刚进门就看见老爸在对着一个锦盒发呆,不禁走过去问道:“看什么呢?”   端木明德回过神抬起头问道:“秦嫣来找我的,刚碰见了吧?”   端木翊点点头:“在院子里碰见了。”   端木明德颇有深意地问他:“她有跟你说什么吗?”   端木翊一屁股坐下来大大咧咧地回:“说你生病来看你,我说秦嫣也太客气了。”   端木明德默默抽了口雪茄,一双窄小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想到她那句掷地有声地“端木叔叔当真认为我是来套路您的吗?我要真想套路您,现在就不会带着这份厚礼舔着脸来找您,而是直接跑到端木哥面前哭去。”   倒忽然让端木明德感觉这个小姑娘不仅胆识过人,心思细腻,更遗传了他老子的做事风格,光明磊落。   看着她维护南家的那个劲头,不免可惜这样一个聪明伶俐的丫头没进了自家门。   便有些恼火地侧头对着端木翊骂道:“没用的东西!”   端木翊抬起头,被骂得一脸懵逼,思忖着这老头子特么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第103章   秦嫣从端木家出来的时候, 端木翊家门口倒很清闲, 只有秦智一个人靠在车门上抽着烟,她还有些奇怪地走过去问道:“裴家没来人啊?”   秦智将烟踩灭淡漠地说:“来了, 怕像他主人一样被揍得一个月出不了门, 又走了。”   秦嫣忽而想到秦智十几岁时,冲冠一怒为红颜, 命都不要了跑到裴家把裴鑫国往死里揍的场景,如今一晃都七年了, 他也能平淡无奇地把那件事拿出来说了, 秦嫣上车后扫了一眼一直挂在他左手腕上那串泛绿的珠子, 都说左手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他终究一直将她放在心上是忘不了她。   人的缘分有时候真的很奇妙,世界小得仿若转一圈就能碰见熟人,可有时候大得走遍大江南北也找不到那个寻寻觅觅的人, 秦嫣甚至想着, 如果哥真的一辈子也碰不到她, 会不会以后再也不找女人了?想到此, 她心里到底有些难过, 这也正是他和老爸解不开的结吧。   秦文毅这几年一直想多花时间待在林岩的身边,可秦嫣知道,他总是无法开口让秦智回来,很多事情已经不是一时半会能说开的,积郁在心底太久,经年累月的折磨太苦。   正在秦嫣晃神的时候, 秦智已经将车子往山下开去,出声问道:“你指望端木明德来保南家?还不如问他借钱更靠谱点。”   秦嫣当然清楚整个东海岸要真闹起来,光靠端木翊家当然是没用的。   她靠在椅背上,一双漆黑浑圆的大眼里闪动着盈盈的光泽:“南禹衡既然能把我事先隔离,说明这场战争是在他的预料中,我刚才问芬姨他有什么反应,芬姨却说南禹衡根本没有试图周旋,反而任由事态继续发展。   裴家闹成这样,南禹衡却一句话也不说,反而敞开门任由他们闹,这不像是他的作风,太奇怪了。   我觉得…他似乎是在拖延时间,我多缠住端木明德一个小时,就能为他多争取点时间,至于待会端木明德会不会为南家出面,这个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秦智倒是斜了她一眼,冷笑一声:“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能猜到他的用意?家都被人冲了还挺自信的。”   秦嫣却淡淡地回了句:“我相信我男人有问题吗?”   一句话让秦智闭了嘴,不想跟她继续讨论她对南禹衡的迷恋程度,也不知道姓南的从小给她喂了什么迷.魂.药,估计就是他四肢瘫痪,他妹也会觉得他是全世界最厉害的男人,就这么着吧,反正人都给他家了,他还能吐槽什么!只能赶紧载他妹再次回到南家后门。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南家后门,此时后门大敞,也被各种车辆堵满了。   秦智看秦嫣准备往里走,皱了下眉说:“我跟你一起进去。”   现在南家几乎被整个东海岸的人占领了,裴家煽动起来,万一有恶意,他的妹妹虽然不见得能吃什么亏,他还有个体弱多病的妹夫。   然而两人刚走进南家,便发现很多大家族都带了人来,前院站不下了,此时一窝蜂全涌进后院,从后院往房子后门走的路上,秦嫣看见南家整齐的草坪被人随意践踏,车轮碾过,停得横七竖八,修剪整齐的花圃上也挂着这些打手的外套,压得树桠变了形,烟头随意扔在池塘里,连那群红鲤鱼都不再靠近池塘边躲得远远的。   秦嫣才从学校回来,只穿了件简单的驼色大衣,一条黑色紧身休闲裤,从后门进来的时候,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都调笑着盯她看,觉得这个妹子长得真正点,全然不知道她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秦嫣也只是默默看着自己的家被糟蹋成这样,一言不发地收回视线进了家,然而家里的情况更加糟糕,能在里屋站着或坐着的基本上都是东海岸各大家族的男人,但因为突然来了这么多人,有的人还把茶打翻了,地上湿漉漉的,脚再一踩难免脏兮兮的,让原本整洁干净的南家瞬间变得鸡飞狗跳。   而前院的情况更糟糕,裴家一开始就带人进来砸了前院,那些荣叔每天悉心照料的花草药材也被那些人全数毁了,一片狼籍。   秦嫣并没有走进正厅,只是远远地看了眼南禹衡的背影,他被一群年纪大的长辈围着,那些人七嘴八舌说着话,他穿着深色翻领毛衣,独自沉静地坐在轮椅上,形单影只,仿若要被无数条巨鳄吞噬。   秦嫣咬了咬牙根,在某个瞬间有股冲动,想冲过去把那些人全打一顿,但到底还是忍住了这股冲劲,转身拽着自己老哥从后面绕进厨房。   芬姨一见秦嫣回来了,深锁的眉头透着严重的焦虑:“人越来越多了,怎么办?”   秦嫣绕到她身后抬手揉了揉她的肩,替她缓解了下紧张:“没事,我和我哥来帮你,这些都是要泡的茶吗?我们来弄,你拿拖把把外面的茶水拖一下,我怕有人会滑倒。”   芬姨有些受惊地说:“这事怎么好让你来干,更何况还拉你哥来,少爷知道得说我的。”   芬姨从小跟着母亲住在南家,思想里根深蒂固着尊卑的教条,这么多年也一直恪守自己的本分。   秦嫣却不以为意道:“他现在没功夫管这些,但这些琐事必须有人为他打理,而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讲究这些干嘛,快去吧,你忙完正好歇会,待会估计来得人更多。”   虽然外面的情况一团乱,自家少爷被一群人围攻,但好在少奶奶回来了,纵使秦嫣在芬姨眼中只是一个小姑娘,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回来,芬姨便感觉心里顿时踏实多了,刚才那种慌张似乎也稍缓了一些。   她稳了稳心神刚走出厨房,秦嫣又叮嘱她:“不用特意告诉南禹衡我回来了。”   芬姨点点头,秦嫣不想让他分心还来顾及她,为她操心,她反正想过了,待会她就一直站在角落,最坏的打算就是谈崩了,那些人要动南禹衡,她就拉她哥抗把菜刀杀出去!   秦嫣当然不可能真的要求秦智出去端茶递水,她哥的傲骨她自然清楚,便让秦智帮她把杯子倒上热水,她亲自一杯杯送出去。   前院此时都是一些东海岸的年轻男人,本来激昂地争论着,忽然一抹倩影不停穿梭在他们中间,为他们送上热腾腾的茶水,不管谁跟她说话,她都会笑盈盈地跟别人问声好,这让那些人原本心里的烦躁都莫名平复了一些,不禁目光都跟着这个俏丽的美人转悠。   自从秦嫣嫁来南家,关于她的流言就没停歇过,此时看见这个总被人议论的美人如此落落大方地出现,这些男人不免都有些遐想。   就连被一群人包围的南禹衡都感到有些奇怪,吵杂的前院怎么忽然安静了许多,他暗暗揉了揉头,吵了一下午的确有些头疼了,总算能清闲一会。   而秦嫣送了几趟茶,穿梭在这些男人中间竖起耳朵倾听,已经零零碎碎把事情拼凑起来。   说是南禹衡本来和正庆集团签署达成战略合作,却临时变卦,将机器人革命的硬核卖给正庆,也就是正庆将全面收购智能核心技术,带领工业电器领域进入新纪缘,大力推动正庆集成到本体的转型,这件事的落成会直接决定正庆集团在国内工业电器行业的先驱地位,全面进驻南方地区,彻底侵占裴氏企业高安集团的市场份额,按照正庆现在的发展,和高安集团的现状,不出五年就能让裴氏企业快速崩盘。   正庆位处北方,属于都会商圈,本来和东岸商会就有些利益冲突,南禹衡的这个动作对裴家来说几乎是致命一击,也直接影响了整个东海岸的经济体,一旦裴家势力崩塌,整个东海岸的经济联盟都会被削弱。   裴家今天召集所有东海岸的人在情在理,要得就是一个说法,南禹衡给不出说法,就得从此滚出东海岸,这里容不得一个让东海岸陷入水深火热的叛徒,也容不得一个不顾东岸商会利益的副理事!   秦嫣送完前院的茶后,又跑去后院,为那些司机、保镖、打手、佣人送茶。   那些人没有前院的人有修养,前院的男人们虽然目光里也有些别的意味,但行为举止还算绅士,而后院这群大老爷们看有人送茶,还是个漂亮的小姑娘,立马全围了上来,秦嫣深知今天不能闹事,只能笑脸迎人,对于那些接茶时想趁机摸她手的男人,她只能假装不经意地手抖,将滚烫的茶水滴在他们的手背上,再一脸无辜地道歉,她清甜的声音,和干净柔和的气质能让男人瞬间没了脾气,便也不忍苛责她一句。   如此来来回回好几趟,不知情地问她是谁,她会温和地告诉他们,她才嫁进南家。   她不是一个软弱的女人,但她懂得适时示弱会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果不其然,那些男人听说她才嫁进南家便遇上这么个事,不免对她产生了同情心,对她的态度都客气许多。   她笑脸迎人的样子,也让那些人等了一天的怒火都不禁熄灭了一些。   秦嫣刚送完后院的茶,南家大门前便一阵喧哗,她赶忙跑到厨房门口看去,端木明德和端木翊走进了南家,她回身看了秦智一眼悄声说道:“看来要开始了。”   秦智也从厨房走了出来靠在旁边默不作声往正厅瞧去,荣叔把端木明德请到上座,裴鑫国见端木明德来了,立马便对着南禹衡开始发难:“好了,这下人都到了,你考虑了这么长时间也应该给大家一个说法吧南少爷。”   旁边陆续有人插到:“是啊,我们既然都仰仗着东岸商会的势力,那么有些钱能赚,有些钱不能赚,位置得摆正,如果人人都像南少爷这么年少不懂事,我们商会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般。”   秦嫣这时才看见人群中一个男人激动得站起来,指着南禹衡就破口大骂:“我看你早就跟都会那帮人勾结上了吧?你们大家想想他一个势单力薄的小子,早几年凭什么能拿出金羽左右东海岸的局势?到底是他们南家在背后作祟?还是都会势力插足你们都好好想想!   另外这个时候,你那个大义凛然的老丈人今天怎么不在家?还是知道东窗事发先躲起来了?”   秦嫣看着那个大肚翩翩的男人,拳头紧紧握了起来出声问秦智:“他是谁?”   却看见秦智的眼中泛着森冷的光低声说:“住在前山的倪耀鹏。”   秦嫣猛然滞住,呵,倪家。   她忽然想起几个月前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南禹衡对她说的话,不禁嘴边泛起一抹冷笑:“果然是驴子是马今天都能显出原型,哥你记性好,可要把这些站出来说话的人都记牢了。” 第104章 (第三更) ...   秦嫣记得那晚对倪家小儿子下手可不轻, 这个倪耀鹏虽然当时并不好跑到南家来闹事, 但大约也是记着仇的,趁今天这个机会大肆煽动屋内外的人, 一顶顶叛徒, 内奸,甚至走狗的帽子扣在南禹衡的头上。   都会商圈人口众多, 或多或少都有些竞争同行,旁人也都怕今天出事的是裴家, 万一都会商圈势力侵袭, 以后他们的生意都有可能遭受威胁。   所以在倪耀鹏激昂地煽动和裴家的施压下, 周围越来越多人的情绪被带动起来,甚至也有些年轻人对着南禹衡破口大骂。   秦嫣的眉头越皱越深,她牢牢盯着南禹衡的表情,他侧面的轮廓清晰俊朗, 深邃的眼神毫无波澜地望着眼前不停向他发难的人们, 眸光中透着不可侵犯的疏离和冷漠, 腿上盖着深红色的毯子, 一直拖到了地上, 像鲜红的血流淌下来,渗进一室人心。   她记得很久以前小小离开东海岸时曾对她说过:“东海岸就是个吃人的地方,弱肉强食,四面楚歌,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人会把你推向地狱!”   而这一刻,秦嫣看着这幅画面, 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仿佛看见的是无数的洪水猛兽要将南禹衡彻底吞噬,全然不顾他此时看似一幅病弱的模样,一张张利欲熏心的嘴脸恨不得立马将南禹衡推入深渊永不翻身。   而秦嫣身旁的秦智也双臂抱着胸,冷毅的线条紧紧绷着,他脑中回想的是那个挂着残月的夜晚,也是像现在一样,无数的冷讽和唾弃如刀子划破在那个女人的身上。   东海岸!呵,去他妈的东海岸!   正在争吵中,秦嫣似乎看见倪耀鹏抬头侧了眼裴鑫国的身后,瞬时间一个高个子年轻人突然爆发出来,气冲冲朝南禹衡走去:“你她妈装什么深沉,我们这么多人找你要说法你再不吭声劳资动你手!”   说着人已经冲到南禹衡身前,秦嫣一看情势不妙就准备往正厅跑去,被秦智一把拉住,几乎同时她看见荣叔已经挡在南禹衡面前,虽然荣叔比那个男人矮一些,但丝毫没有任何躲让,就这么立在南禹衡的身前不给那个男人碰他一下!   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砰”得一声,那个年轻人毫不犹豫一拳朝荣叔面门揍了上去骂道:“什么东西!”   荣叔身子踉跄了一下嘴角立马溢出血,秦嫣再也不能忍甩开秦智,却被秦智从身后擒住她的脖子将她身体完全禁锢在身前对她说:“不能去,他们巴不得南家有人动手反击,你一旦动了那个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今天这事更过不去!”   秦嫣胸口剧烈起伏,南禹衡是她男人,荣叔便是她家人,现在家人被人欺辱,她如何坐视不理,急得一双眼睛通红死死盯着正厅那群魔鬼,恨不得把这些人生吞活剥了!   却在这时,一直坐在旁边没有发话的端木明德突然皱了皱眉开口道:“老裴啊,管好你的人,事情还没个说法,是想直接把人打进医院?你以为我们很闲啊,特地跑过来看你打人?”   裴鑫国咳了一声,那个年轻气盛的男人恶狠狠地盯着南禹衡走到一边。   南禹衡先是偏头看了眼荣叔,眉宇间轻轻皱起,荣叔不动声色对他摆了下手,示意他不要管自己。   南禹衡便缓缓收回视线环视了圈众人,精致的下巴拉伸到脖颈透出优雅的弧度,矜贵清透,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终于缓缓开了口,声音不大,却清晰明亮:“你们到我这也闹了一下午了,到底要我给你们什么说法?说我把智能核心专属技术给了正庆,合同呢?”   秦嫣身体一僵,周围一圈人也面色迥然,他接着不紧不慢地说:“技术材料呢?框架协议呢?再不济邮件往来会议纪要呢?总得有什么能证明的东西吧?”   外围一圈人窃窃私语起来,裴鑫国却并没有被他的话搪塞过去:“你的意思是你没有和正庆合作?”   南禹衡却淡淡地瞥向他沉声道:“合作了,并且会继续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更不瞒在坐的各位,我现在占有正庆集团7.8%的股份,股权变更在上个月落实的,我现在是正庆集团第三大决策人。”   此话一出,“轰隆”一声,整个大厅如炸开了锅当即沸腾起来,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盯着那个病弱的男人,没人知道他是如何入股正庆,更没人知道他怎么有胆子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公布这件事。   甚至连秦嫣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而秦智已经松开她走到一边点燃一根烟,静观情势的发展。   瞬时间,包括裴鑫国、倪耀鹏在内的数十人都齐齐从座位上激动地站了起来,狠戾地说道:“大家看看,看看,刚才还义正严辞让我们拿出合同,现在自己也承认了他就是正庆的大股东,都会商圈的人,居然住在东海岸这么多年,钟家的金羽计划也是你搅黄的!   秦文毅呢?当年都说秦文毅就是个叛徒!怪不得肯把如花似玉的闺女嫁给你,你们根本就是一路之丘。   我要求立即罢免他东岸商会副理一职,即刻搬离东海岸!所有东岸商会的人以后拒绝一切与他的生意往来!”   “同意!立即滚出东海岸!!!”不停有人附和道,外院的呐喊声更甚,一浪高过一浪。   南禹衡微微蹙眉抬头盯着他们声音透着冷意:“我是说我入股正庆,但请问,我哪句话里说了我入了都会商圈?你们又不是不认识都会的人,查一查备案就知道的事,跟着裴先生在这起哄,裴先生的企业遭遇危机,你们也都想遭遇危机?”   一句不轻不重的话,顿时让很多人脸色大变,目光不善地盯着南禹衡,仿佛把面前这个二十几岁的男人当成可怕的魔鬼!   却在气氛僵持不下时,一直静坐在一边默默观察的端木明德忽然说道:“都安静下,听我说一句。”   他在场中的份量自然不容置疑,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朝他看去,包括裴鑫国也重新坐了下来。   端木明德清了清嗓子看了眼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儒雅男人,目光透出一种老辣的市侩,继而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刚才大家听说南少爷入股了正庆,反弹都很大,感觉咱们东海岸出了一个叛国贼,恨不得人人得而诛之。   这的确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以后可能对裴家的生意有些影响,但我们换个角度,从大方面来看,咱们东海岸是不是又多了一员猛将?   正庆集团现在是工业电器行业的巨头,这么好的资源就在我们面前,我们反而不屑,要硬生生把自己强大的队友推给都会那边,为敌人增加势力范围,这是什么想法?   难道大家就这么不自信?为什么不能联合起来把正庆集团拉拢过来?以前是因为地理条件限制了沟通发展,现在正庆的第三把交椅人就在我们东海岸,还要把他赶出去?   你们也不怕成了商圈的笑话!”   端木明德轻松地翘着腿,顿时正厅鸦雀无声,刚才大家情绪都被煽动起来,反而没有从另一个角度去考虑这件事背后的利弊。   裴鑫国脸色一沉单刀直入地扬声问道:“照端木老弟的意思,你居然支持一个背景不清不楚的人?”   端木明德立马正色地纠正道:“我只支持对大局有利的判断。”   一句简单的话已经表明了立场,裴鑫国沉着脸没再跟那个圆滑的端木明德周旋,而是问起旁边的下人:“钟家怎么还没过来?去请的人怎么说?”   下人回道:“钟先生和他家大少爷都不在家,我们去的时候,他家小少爷也正要出门,说没时间过来,钟夫人听说这段时间卧床不起,病得很重。”   裴鑫国皱着眉拿出手机直接给钟昌耀发了一条信息:再不过来,东海岸就要变天了!   他看端木明德那个架势是要跟自己对着干了,如今只能指望钟家赶紧过来,他们两家只要联手还能压制住场面,然而这条信息就跟石沉大海一样,一直得不到回复。   南禹衡此时听完端木明德的立场,有些讶异地朝他看了过去,端木明德也只是递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南禹衡心里疑乎,这个端木明德是出了名的精明狡猾,但凡东海岸有什么事,他从来都是躲在后面审时度势,绝对不会站出来做出头鸟,让自己陷于任何风险之中。   今天他突然拿出的态度着实是让南禹衡大吃一惊,一开始裴家那边的人对荣叔动手,也是他将事情岔开。   这今天突如其来反常的态度,不免让南禹衡垂下眼帘思考他到底有什么用意!   他和端木家向来没有交情,又因为秦嫣的原因,他家儿子从小就对自己充满敌意,想到秦嫣,南禹衡突然抬起头不停在屋内扫视,越过层层人群又猛然转过头,当他目光对上站在角落那个纯净柔和的女人时,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在那一刻,他眼里涌动着翻腾的情绪,仿佛就这样越过混乱的环境用目光将她融化,秦嫣对他安静地漾起一丝浅笑,温柔纯净,情深似海。 第105章   本来一面倒的情况, 因为端木明德的表态, 事情又进入了新一轮的探讨,渐渐正厅的人开始有了分化, 主要分为保守派和自由派。   保守派以裴家为首觉得不能留南禹衡下来, 最起码不能让他再担任东岸商会副理的职位,否则不知道他们日后的一些合作信息, 商务资源会不会流向北方。   自由派则以端木家为首,觉得不易把关系搞僵, 不管南派北派本质上都在一个大环境里, 本来东岸和都会多年来矛盾就不少, 很多人摩拳擦掌,如果这时候把南禹衡推出去激化了矛盾,可能会引来更大的商业战争,更赞成南北互通搞好关系, 实现商业自由化。   争论不休了将近一个小时, 期间南禹衡始终没怎么说话, 只是时不时侧头瞥上一眼左侧, 其他人也许没有注意到南禹衡这个细微的动作, 但秦嫣却注意到了,她很清楚左侧那面墙上挂着的是一架复古的木钟,也就是,南禹衡在看时间!   秦嫣不禁眉峰深锁,四个小时了,这些人从中午就冲进了南家, 南禹衡已经拖了整整四个多小时了,他到底在等什么?   正在秦嫣揣测之际,不知道谁先挑起的问题,两方人忽然全把矛头指向南禹衡,让南禹衡先表明自己的态度,愿不愿意放弃副理事一职?以后又将如何在东海岸发展?对裴家的高安集团接下来会不会有大动作?   一系列犀利的问题扔在南禹衡身上,饶是自由派看似站在他这边,但也希望他能先拿出个态度出来让众人信服,否则没人敢留一个定时炸.弹放在东海岸。   南禹衡先是漫不经心地拉了下毯子,随后清淡的眼神微微垂着似在沉思一般,裴鑫国最后一点耐心终于被折磨完了!   这个小子从中午开始就一直是这个不温不火的样子,问他十句,一句也不正面回答,不管别人有意说多少难听的话激他,骂他,甚至动手打了他身边的人,他一直是这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折腾了几个小时一点结果都没有,反而被端木明德那个凑热闹不嫌事大的突然插一脚,让事情更加复杂。   此时的裴鑫国只想快刀斩乱马,转过身让下人把后院的人全喊进来。   秦嫣眼睁睁看着身后的过道突然冲进来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这些男人也已经都在南家耗了半天,人太多连张椅子都没得坐,自然站得累得慌,面上便都有些不耐烦的凶神恶煞。   这些人一走进南家便全部立在裴鑫国的身后,足足二十号人,让他那边的气势顿时高涨!   裴鑫国便缓缓从椅子上起来一字一句地对着南禹衡说道:“既然你已经入股正庆,多的话我们也就不谈了,你今天只要立下字句,保证正庆坚决不踏足本省,不干预南方市场,关于你的去留由大家说得算,我们裴家不再参与,如果你不能保证,不好意思,我身后这些人今天就会把你们家拆了,把你撵出去!我裴鑫国说到做到!”   南禹衡的去留暂且不说,他和裴家的这个承诺便成了事情走向的关键,所有人都不再议论安静下来,等待南禹衡的回应。   而他依然是那副温温吞吞的样子,看得裴鑫国火大,上去就指着他骂道:“你他妈哑巴了?”   南禹衡修长白净的指节有规律地敲打在轮椅扶手上,漫不经心地抬眸对上他,那一瞬,裴鑫国竟然在这个年轻男人的眼中看见一丝嘲弄,就像在看待一个跳梁小丑一样的王之蔑视。   裴鑫国刚准备发怒,然而就在南禹衡指节敲下整整第十下时,前院终于传来了一阵骚动,让正厅的一群人都不明所以地回头往外看去。   就见南家大门外突然冲进一队黑衣保镖开路,将人群分散开,众人都很奇怪,这么大的阵仗是什么人要来?于是都纷纷伸头张望。   一分钟后,突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杵着个拐杖,穿着一套深灰色中山装缓缓走进南家大门出声抱怨道:“你们车子堵得这么死,害我多走这么多路,什么素质!”   瞬时间,前院沸腾了,有些认出他的人,赶忙半弯下腰毕恭毕敬喊道:“冯老爷子好。”   前院的一些年轻人根本没有见过这个传说中的主理人,但关于冯老爷子的传奇,南城经商的人没有人没听过。   一看面前这个圆脸有些胖胖的矮老头居然就是传说中堪比“机要处”的冯老爷子,也都赶忙发出一声声问候,冯老爷子一开始摆出一副德高望重的表情,对那些小辈的问候淡淡点点头,后来大概人太多了,问得他嫌烦了,干脆举起拐杖一圈扫过去怒气冲冲地说:“好什么好,都给你们这帮不省心的要气死了,一起给我闭嘴!”   一句话让一整个前院的年轻男人大气也不敢喘,这个矮老头虽然其貌不扬,长得就跟隔壁公园遛鸟的一样,但一说起话来那气势,顿时让人感受到这个小老头的威严。   想到他一生的经历,结交各种权贵,遇水搭桥,逢山开路,官商通吃的本事,众人不禁生出一股敬畏。   至今没有人能摸清这个老头的背景到底有多深,但江湖上有这样的传言,只要冯老头子愿意,八国首脑他也有路子都搭上线,虽然这个说法有些夸大其辞,但对于他真实的手腕还是令许多人闻风丧胆的。   在众人的让道下,冯老爷子不急不慢杵着拐杖穿过南家的院子,临进门前还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被折掉的兰花“啧啧”了两声踏进屋中。   而他一身灰色中山装的身影一走进屋内,顿时让整个大厅的男人都齐齐从座位上站起来,发出此起彼伏地惊讶和问候声。   端木明德也站起了身颇为恭谨地对冯老爷子说:“哟,老爷子怎么亲自来了?”   冯老爷子面色不善地盯着他:“关你什么事,又没跑你家。”   没见过冯老爷子的人听见他这么说,都惊了一跳,心说这老头子脾气不得了啊,但端木明德听见后却笑着让出身边的上位,横扫了端木翊一眼然后对冯老爷子说:“来,老爷子坐我这。”   端木翊赶忙上去搀扶冯老爷子,冯老爷子抬起头看了看瘦瘦高高的端木翊,声音洪亮地说了句:“小伙子长得像你妈吧?不像你爸那么歪瓜裂枣的。”   后面有些人没忍住发出一阵哄笑,端木明德脸色有些挂不住地瞪了那些人一眼,端木翊倒是接得很快:“我脚跟我爸一样。”   一句话一出,后面又一阵大笑,冯老爷子也弯起嘴角在端木翊的搀扶下落座。   本来都已经一触即发的气氛,因为东岸商会主理人,十年也露不了一面的冯老爷子突然到来,倒反而让气氛轻松了一些。   而秦嫣也像绝大多数人一样,从小就听爸爸说过冯老爷子那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生故事,但也从来没见过本尊,小时候爸爸和她还有秦智说的时候,她脑中一直想的是上海滩中许文强的形象,就算老了吧,怎么也得戴顶帽子,围个大围巾,走路都带风的那种。   但没想到真实的冯老爷子才一米五几的个子,胖嘟嘟得像个弥勒佛一样,和她印象中那个游走在官商之间的牛人形象差别也忒大了点!   她在冯老爷子一进门的时候,听见别人对他的称呼已经立马回身跑进厨房,拿出上好的紫砂杯亲自为冯老爷子泡上茶,在端木翊刚扶着他落座后,秦嫣已经跃过人群径直将那杯茶端向冯老爷子。   直到这时,正厅的男人们才看见南家的新媳妇,她忙的时候脱掉了大衣,此时只穿着一条黑色紧身裤,里面也是一件纯色的黑色针织衫,姣好的身材包裹得玲珑有致,她比例很好,一掌可握的纤腰下,那双笔直的腿和完美的臀型,让一条最普通的黑色紧身休闲裤也穿得如此养眼。   她从来不染头发,一头如瀑的黑色长发就这样散落在肩上,泛着柔顺的光泽,衬托着她倾城的容貌更加温婉。   自从出国前南禹衡对她说喜欢她长发的样子,她便再也没剪过。   此时倒别有一番让人挪不开视线的风韵。   虽然今天这个场合聚集了太多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这些人物对自己的丈夫并不友善,虽然场内的气氛透着难掩的紧张和激烈,虽然当她走入正厅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她身上。   但她是东海岸长大的孩子,从小经历过太多这种万众瞩目的场合,又曾走出东海岸独自面对国际舞台的视线和压力,所以尽管此刻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她的步子依然走得从容大气,发丝微动间每一步都养眼至极。   而冯老爷子此时也注意到这个长相不错的小姑娘,就见她人未到面前,笑容就先在脸上漾开了,带着从骨子里透出的清甜,让人看着很入眼。   秦嫣走到老爷子面前,微微弯下腰对他恭敬地说:“冯爷爷您好,请喝茶。”   冯老爷子抬眸看着她清丽的脸庞问道:“南家才进门的小媳妇?”   秦嫣依然弓着腰露出浅笑:“是的,我是秦嫣。”   冯老爷子接过茶点点头:“嗯,秦文毅女儿。”   旁边裴鑫国忽然插道:“冯老爷子既然来了正好,主事人都来了,该怎么解决今天也好有个了断。”   冯老爷子却盯着秦嫣的手腕说道:“等等。”   不知道是让裴鑫国等等,还是让秦嫣等等,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秦嫣见他的眼神落在自己的手腕上,不禁有些奇怪的抬起手腕:“怎么了吗?冯爷爷?”   冯老爷子放下茶对她说:“把你手上戴的这个拿给我看看。”   秦嫣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有些不解地将那串普通的手环取了下来递给冯老爷子,所有人都在等着冯老爷子处理正事,他却拿着人家女孩手上的一个淡绿色的手环扒着瞧,着实让人有些懵逼地面面相觑。   秦嫣也在仔细观察冯老爷子的表情,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便回头望了眼南禹衡,竟然发现南禹衡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见秦嫣不知所措地望向他,浓密的睫毛对她微微眨了下,让她不用担心。   秦嫣便又回过头听见冯老爷子问她:“你这个哪里来的啊?”   秦嫣回道:“之前在国外上学,在一家手工精品小店淘的,怎么了吗?”   冯老爷子又问她:“你知道这个上面的结叫什么吗?”   这是几根绳子手工编织的手环,上面的确有个很复杂的结,不过秦嫣会看中这个手环并不是因为那个结,而是她觉得上面那颗绿幽灵和哥哥手上戴的珠子有点像,也许是那时候有点想念哥哥了,心头一热就买了下来,并未在意,此时听见冯老爷子问她,她也有点莫名其妙,还抬头看了眼站在旁边的端木翊,端木翊对她摊摊手表示不要问我,我不知道。   于是秦嫣只能摇摇头。   没想到冯老爷子脸一板突然很生气的样子:“这是戈迪乌斯绳结,不懂这种绳结的人戴上都会遭到诅咒,你爸爸没让你出国别乱买东西吗?”   秦嫣这下更懵了,不就…买了个手环吗?怎么还被诅咒了?什么情况?   就看见冯老爷子将手环往手中一握:“正好我侄孙女懂这个东西,这样,你当时买多少钱?就卖给我吧。”   秦嫣看见他把手环直接装进口袋了,跟土匪进村一样,眼角抽了抽说道:“要是您侄孙女喜欢,就送给她吧,小东西不值钱的。”   谁料冯老爷子勃然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这大老远跑到你家来白拿你东西的吗?你看不起我个老头子,还是我付不起你这个钱?”   冯老爷子虽然矮小,但嗓门忒大,中气十足,喊得秦嫣耳朵都炸了,有些懵逼的又回头望了眼南禹衡,南禹衡却没有看她,低头喝着茶,不知道是不是秦嫣看错了,她怎么感觉…南禹衡隐在茶杯后面的嘴角在笑呢?   她回过头被冯老爷子凶得有些委屈地说:“我想想啊。”   冯老爷子也不急,嘱咐她:“想,好好想,别想漏了。”   半晌,秦嫣说道:“好像是158刀。”   冯老爷子立马看了眼自己带来的人,那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弯下腰,冯老爷子便对他说道:“按照今天的汇率算下多少钱人民币。”   秦嫣眼角再次抽了抽,这尼玛是做外贸啊?还要查汇率?   但想到刚才冯老爷子的话,秦嫣这下学聪明了,不敢逼逼让他直接给整,只是在旁边安静地等着。   那个年轻男人拿出手机很快算了出来告诉冯老爷子:“今天的汇率是6.7053,折合人民币约等于1059.44。”   冯老爷子点点头突然就当众解开了他的中山装盘扣,旁边一圈人顿时感觉有点辣眼睛,都侧过头去。   秦嫣因为就站在他旁边,可以清晰地看见他里面穿得大红色保暖内衣,然后他的保暖内衣上还有个口袋,他就那么当着众人的面把手伸了进去,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沓红色钞票,然后硬生生数了两遍,生怕多数一张,之后才把十一张钞票给秦嫣。   秦嫣双手接过刚准备转身,却听见冯老爷子呵斥道:“去哪?还没找钱!” 第106章   秦嫣活到这么大, 从来没有被人当着这么多人面要过钱, 还是四十块钱,她扫了眼一众东海岸的叔伯们, 略感窘迫, 但很快回过身微笑道:“我去拿给您。”   冯老爷子这才端起茶笑眯眯地点点头。   秦嫣一走进厨房一边翻大衣口袋里的零钱一边问秦智:“你知道戈迪乌斯绳结是什么结啊?”   秦智靠在厨房台面边拿着瓶矿泉水在喝,也没听清刚才那个老头和秦嫣的对话, 便随口回道:“是戈迪乌斯城神庙的东西,传说中神谕明示, 解开戈迪乌斯绳结的人能成为亚细亚之王, 后来亚历山大攻打到戈迪乌斯城就打算解, 结果解不开干脆就一剑给劈了。”   秦嫣摸出两个五块的和一个十块钱地盯着秦智面色古怪地说:“也就是,根本没有什么戈迪乌斯绳结?这玩意只存在于传说故事中?”   秦智灌下一口矿泉水耸耸肩,秦嫣昂起头吹了下额边的碎发,她总算领教到什么叫姜还是老得辣了, 果真跟传言中一样的老奸巨猾, 分明就是想拿走她的手环, 随便说了一个乱七八糟的东西忽悠她, 怪不得她刚才回头看南禹衡时, 他竟然在笑,八成也知道根本没有什么戈迪乌斯绳结。   秦嫣没好气地将手伸进秦智的口袋凶巴巴地说:“给我二十块钱。”   秦智拿开矿泉水骂道:“要钱就要钱乱摸什么东西!”   说完从裤子口袋摸出一把钱,秦嫣直接拽走了两张十块的。   在秦嫣进厨房找钱的时候,倪耀鹏已经迫不及待地说道:“冯老爷子啊,咱们还是言归正传不耽误大家时间吧,您看呢?”   冯老爷子喝了一口茶将茶叶重重吐进茶杯中瞪了倪耀鹏一眼:“你赶着回家吃饭啊?”   一句话堵得倪耀鹏灰头土脸的, 旁边也有人接道:“是啊,赶紧解决完免得大家都在这干耗着。”   冯老爷子将茶盖合上,淡悠悠地开了口:“等我钱找回来再说。”   大家只能一脸不满地乖乖等着,心说这老头视财如命真不是浪得虚名的,十年也不见得能露一次面,莫名其妙跑到南家一坐下来正事没干,直接买了人家小姑娘手上的一个手环,当这是自由市场吗?   不一会秦嫣在众人翘首以盼下,终于拿着四十块钱出来了,把两张五块的,三张十块的铺得平平整整双手交给冯老爷子。   冯老爷子接过钱后略微扫了一眼问旁边那个西装男:“刚才你算的钱,应该找多少来着?”   西装男立马回答道:“一共1059.44,应该找40.56。”   秦嫣听见小数点后的数字当场脸都绿了,就看见面前的冯老爷子转过头颇为慷慨地说:“六分钱就算了。”   言下之意五毛钱得给他。   还顺带说了句:“我们这么多人等你半天,你速度放快点,我们还要谈事情。”   秦嫣听见这话后脸色已经由绿转红,憋着脸转身不情不愿地说道:“你们…谁能借我五毛钱?”   她这辈子没问人借过钱,没在大庭广众之下问人借过钱,没问人借过这么少的钱,简直就是人生一大羞耻!   旁边人都无语地对看看,不知道这老头这么抠门以前是怎么在官商两界混的?不能见到人家领导人还跟人家要几毛钱吧?   这时,人群外围一个不知道谁家带来的佣人插口道:“我这有。”   然后秦嫣便看见一个男人摸出了一个小硬币,她走去接过硬币对他轻轻说了声:“谢了。”   那枚硬币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佣人早晨跑去菜场买菜换回来的,上面黑乎乎的,还有股鱼腥味,结果秦嫣把那枚黑乎乎的五毛钱给冯老爷子后,他全然不在意,直接接过往兜里一扔扣上中山装盘扣心满意足地说:“开始吧。”   众人才松了口气,就怕这老头突然又要上厕所之类的,天都要黑了!   紧接着冯老爷子清了清嗓子声音嘹亮,就像自带扬声器一样说道:“你们也清楚我很少过来,上一次来,好像也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了,今天在解决你们的问题前,我先说两件事。   第一件我想和大家唠唠咱们老子的《道德经》,什么是道?这个道说得不光是自然之道,更是我们的修行之道,什么是德?不单指你们这副德行,更多的是指一个有道德的人该有的世界观和为人处世之法…”   端木明德和裴鑫国等一些大家族的人都耷拉着脑袋,绝大多数人脸上开始出现不耐烦的神色。   “老子这本书的用意呢,也就是指导你们如何为人,道在物中,物在道中,人人都想修道,但是没有德的人,是根本没有能力谈修道的。”   说到这已经有人忍不住插到:“冯老爷子啊,老子先生大家也都不陌生了,至于《道德经》没读过的可以回去慢慢研读,您在这时候谈论这些,毕竟和今天的事没有什么关系啊。”   冯老爷子一听那是立马吹鼻子瞪眼:“看看你们一个个什么样!我话还没说完,打什么岔?就你这样还能做老总管公司?最起码的长幼尊卑都不懂,何来有德?如何修道?”   说完一拐杖重重敲击在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大厅,也敲击在所有人的心间!   他一把从椅子上站起身,缓缓踱着步,中气十足地用拐杖指着前院:“我从外面进来,一路上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是被你们全数破坏了,走到这屋中,七嘴八舌乱糟糟一片,横竖站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人,对着一个体弱多病的年轻人咄咄逼人。”   说完回头看了眼荣叔:“他这脸怎么回事?不要告诉我是你们打的?啊?”   一句“啊?”带着气势汹汹的逼问,让整个大厅鸦雀无声,仿若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冯老爷子冷哼一声,缓缓踱到大厅正中拿起拐杖指着一周的人声音洪亮地说:“看看你们自己,像不像一个大公司的老总?像不像手底下管着上百上千人的样子?   你们还知道自己的身份吗?还知道你们是整个南城的中流砥柱吗?还知不知道你们的一个决定是能影响整个南部地区经济走势的关键吗?   我要不是知道这房子里面的人都是谁,刚才一路走进来以为到了土匪窝子!   带一群人过来显摆什么东西?是准备一个个把企业都关了混黑.帮?看你们一个个能的!”   裴鑫国阴郁着脸对后面挥了下手,二十几号打手从后门鱼贯而出,大多数人都垂着视线不说话。   冯老爷子虽然个子不高,但嗓门大,气场直逼一米八,顿时骂得一屋子的男人都低着头,秦嫣躲在角落默默掏出手机给老头子拍了张照,秦智歪过头问她:“拍什么?”   “突然感觉这个胖老头挺帅的,留个纪念。”   秦智无语地白她一眼。   老头子说到这,双手扶在拐杖上稳稳立在场中央说道:“一个失德的人,不管你今天是想处世、治家甚至治国都别想能走得多长远。   我从进门到现在,看见的是你们砸了人家花园,脏了人家地毯,打了人家佣人。   而南家人待你们客客气气,礼貌周到,连来打砸的人都送上了茶水,一个大家族当有此番气量和处事风度。   反观你们,就差烧杀抢掠了!   我不管你们今天这件事到底谁是谁非,我就说我看到的这个现象,咱们东海岸某些大家族做出来的事,根本就不像是来谈判的。   我不怎么来东海岸,但今天一来令我失望至极!这就是我们东岸商会的大佬们,我们不说和北方商圈比,就和临近的沪市商圈比,人家飞速发展经济,大力拓展技术,努力跟国际接轨。   你们窝在东海岸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斗个你死我活!   我非常担忧这样的你们,在南方经济飞速发展的今天,还能抱团活多久!   因此,我在今天做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这也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   我冯坤在今天正式提出辞去东岸商会主理人一职,印章我也带来了,直到今天选出新任接替主理人,我会把印章亲手交付,正式退休。”   四个铿锵有力的字眼让场内顿时一片喧哗,端木明德立马站起来说道:“老爷子你这也太突然了吧?这说撂挑子不干就不干了,你这让我们怎么搞啊?不是为难人吗?”   冯老爷子微微侧过身子掠着他:“看看我这白头发,我再不退休,迟早被你们一帮人给气死。”   裴鑫国也十分头大地站起身说道:“您退休也不是不可以,得先把今天的事解决完吧,我们这边事情没解决,您现在不是给我们添乱吗?总得有个主理人啊!”   旁边人陆续七嘴八舌地劝道,让冯老爷子千万别这时候拍屁股走人,本来商会就四分五裂一团乱,这时候走人怎么搞啊!   冯老爷子听着众人的抱怨点点头:“你们说得也是啊,这样,我帮你们想想办法吧。”   众人一听说冯老爷子有主意又稍微松口气,就怕这老头突然调头走人了,那留下一盘散沙就难办了!   就见冯老爷子又坐回座位,跟旁边那个他带来的西装男交头接耳了几句,那人便匆匆往外走,冯老爷子悠闲自在地端起茶,还抽空和站在旁边的端木翊闲聊道:“你平时要多吃点牛肉,你这个瘦得以后生不出儿子。”   端木翊不服气地说:“怎么生不出了?冯爷爷你不要瞧不起人啊!我人瘦不代表其他地方瘦啊!”   然后这个老不正经地还嘿嘿笑着,全然不顾周围全急疯了的众人。   就在大家低声议论之际,那个西装男拿着一个小盒子匆匆回来了,弯腰将小盒子交到冯老爷子手中。   这时大家又安静下来,全都好奇地盯着冯老爷子的手中。   他放下茶杯将盒子口面向大家,胖胖的脸上挂着老谋深算的笑意,轻轻将盒口向上一弹。   瞬间正厅炸开了锅!连秦嫣都听见声音从厨房跑了出来,随即瞪圆双眼!   最后一片金羽惊现东海岸! 第107章   当那片栩栩如生且轻薄的金色羽毛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 所有人眼光大亮, 羽毛根根分明,仿若无风自舞, 璀璨夺目。   冯老爷子有些胖胖的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东海岸建立之初的盟约, 拥有金羽者就拥有一次号召众人集结的权利,而这第三片金羽原则上是归东岸商会的理事长所保管, 这么多年我不透露风声,也是怕你们这些人没事跑来烦我, 扰我清净。   按道理创始人将其中一片金羽给我, 也是希望在关键时刻, 特别是当意见发生较严重的分歧时,由理事长做决断,所有人无条件服从。   不过,我刚才话也说过了, 这个位置我打算让贤, 我给你们提的主意是, 你们先选出一个人接任主理人之位, 我将金羽移交给他, 那么今天这个事也就是他说得算,你们也不用在这跟我瞎嚷嚷了!”   他话说得轻巧,众人脸色却更加难看了,本来事情没解决,老爷子来了,指望终于有个可以做主的人了, 这下好了,事情没谈完还得选理事长出来。   立马有年轻的一辈问道:“冯爷爷啊,理事长选举有什么要求啊?是按照辈份来?还是按照资产?或者其他什么?”   冯老爷子看着站在门口的那个年轻小伙子笑道:“没有那么多设限,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你要觉得自己可以,你也能站出来让大家评评。”   所有长辈回头看着那个年轻人,他立马心虚地摆摆手:“我就问问。”   冯老爷子笑得一脸讳莫如深:“不过对于理事长人选,以下几种人是没有办法参选的,第一,存有异心,与外面人勾结试图阻碍东岸商会发展的人;第二,入驻东海岸不满十年的人,第三,上山区三大家有两家以上反对的人。   第一条大家应该没有什么疑问,第二条也就是理事长人选必须熟悉东海岸的整体情况和东岸商会的结构,所以不满十年的会员不建议参选,至于第三条我特别解释一下。   东海岸包括东岸商会依托上山区三大家多年来的支撑才走到今天,所以新任理事长必须得到两家以上的首肯。”   此话一出,立马有人说道:“那不简单,在三个家族里选出一个人来接任不就行了。”   然而正厅的气氛却陷入沉默。   东海岸内部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团结,就上山区三户人家之间表面一团和气,背地里,裴家和钟家这样的世家自然是看不上端木家,在他们眼里,端木家再有钱也是上不了台面满身铜臭味。   端木家多年来为人处事圆滑,更是和谁都不远不近,让人不好得罪,也不好拉拢。   而裴家和钟家之间因为当年钟藤和裴毓霖的婚约没成,这么多年关系也不尴不尬的,多少有些芥蒂。   各户人家底下不免都有些裙带关系,搞得东海岸不大的地方暗潮涌动着几股势力,眼下要在三户人家中选出一人为首,让其他两家点头同意并不容易。   但是要在除了上山区的其他人家选出一个让众人俯首称臣的人更不容易。   端木明德把玩着脖子上绕的一串文玩,看向裴鑫国,眼里是似笑非笑的深意,仿若只要他手底下的狗敢跳出来推举他,他立马掐住他的咽喉,那无声的较量蔓延在整个大厅里。   今天最超出裴鑫国预料之中的并不是冯老爷子的到来,而是一向中立的端木明德突然倒打一耙,完全在他的计划外,而这件计划外的事显然此刻成了他最大的阻力。   整个大厅刀光剑影之际,原本应该被所有人针锋相对的主角南禹衡,反而这时候被完全忽略了,他便嘱咐荣叔去把脸上的伤处理一下,待会再出来。   冯老爷子一盏茶都喝完了,瞧了眼站在角落的秦嫣,秦嫣也很激灵,立马走上前为他添水。   冯老爷子摸了摸肚子说道:“你们再这么僵下去,真要到饭点了,既然你们人选不出来,那就让东西来选吧。”   他这话说得众人莫名其妙,就见他向旁边抬了下手,西装男再次将装着金羽的小木盒交到了冯老爷子手中。   冯老爷子轻轻一开,金羽做得非常逼真,微弯的弧度和根根羽毛的走向,无论从哪个角度观赏都像是一根正在被风撩起的羽毛造型。   冯老爷子脸上挂着深沉的笑意:“这片羽毛的来历,我想很多人应该都调查过,是咱们国家素来有‘国匠人’之称的彭承飞大师耗时一年多的时间才用黄金打造出来的,为了减少金属本身的重量,让羽毛看上去轻盈,咱们彭大师据说当年也是用了特殊的工艺来完成这件‘三羽连金’的作品。   当年创始人将金羽给我时,顺便也把这片羽毛中藏着的秘密告诉了我。”   这时所有人都竖起耳朵,金羽是东海岸同盟的象征所有人都知道,但没有人听说过这金羽里面还有什么秘密?   冯老爷子抬头对刚添完茶的秦嫣说道:“你去找一个底子很平的东西过来,正好可以摆放这片金羽的。”   秦嫣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快转身进了厨房,找出一个平盘走回正厅问冯老爷子:“这个可以吗?”   冯老爷子接过盘子正反瞧了瞧:“行,就这个。”   说完站起身将平盘递给他身边的那个西装男:“去把盘子反放在中间。”   西装男很快走到正厅中央,蹲下身将手中的盘子反卡过来放在地面,后排的人全都站起身勾着头看,不知道这老头子要干嘛?   此时冯老爷子缓缓站起身,拿着那个装着金羽的木盒朝场中走去,声音洪亮地说道:“我手上的这片金羽可以见羽识主人,只要将它放置在没有丝毫阻挡的平面上,它的主人但凡在这里,它便会自己朝他飞过去。”   众人一听,不禁乍舌,顿时场内弥漫着一阵交头接耳的声音,全都用一种十分质疑的目光盯着冯老爷子,无一不觉得他在扯淡。   冯老爷子脚步一顿环顾一圈:“怎么?觉得我在耍你们?这法子我也没试过,不过几十年前听过这么一个传闻罢了,我让你们自己选主理人你们一个个选不出来,还不给‘金羽’自己选?啊?”   又是一声响亮地质问,让所有人面色各异。   冯老爷子干脆出声喊道:“端木家的,裴家的,你们都来看看这片金羽有没有问题,看看这个盘子有没有问题,别搞得像我老头子愿意替你们管这闲事一样。”   端木明德倒是根本没有拿这老头的胡扯淡当一回事,慢悠悠走过去,先看了看地上的盘子,又看了看那片金羽,什么话也没说又回去了。   裴鑫国根本不屑去看,有些不耐烦地抬抬手表示不看。   冯老爷子便把盒子给了那个西装男说道:“既然裴家不想确认,那我们就一起看看这片金羽到底是不是像传闻中的那么神。”   他说完往后退了几步扶着拐杖站在一边,西装男将金羽拿出高举过头顶给所有人都看上一眼,然后蹲下身将那片轻盈的羽毛放置在平盘底部。   羽毛的形状呈现一个优雅的弧度,微微弯起,放置在托盘上只毛身沾了一点,西装男放置完后也站起身退后一步静止不动。   这时所有人屏息凝神地盯着那片羽毛,就连不屑的裴鑫国也斜着眼睛往地上看。   羽毛放上去后先是微微晃动了一下,因为弧形的原因并不是很稳,屋内鸦雀无声,十秒钟过后,羽毛晃动的幅度渐渐变小,有种趋于静止的架势。   裴鑫国冷哼一声:“冯老爷子啊,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尽搞这种…”   话还没说完,人群中一阵骚动,几乎在所有人还在听裴鑫国说话之际,那片快要静止不动的羽毛忽然飞下盘底,极其轻微“叮”的一声落在地上,缓缓朝着前方挪动了两下又慢慢静止了。   所有人抬头看去,羽毛的正前方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人!儒雅沉静地垂眸,盯着不远处地上那片指着自己的羽毛,眼里波澜不惊。   裴鑫国扫了一眼便哼笑道:“冯老爷子,你这是耍得哪一出啊?”   冯老爷子也跟众人一样,脸上写满了惊讶,听见裴鑫国问他,他一手拿着拐杖,另一只手一摊:“我可什么都没干,你以为我还有道法不成?”   旁边有人立马喊道:“这也行啊?麻烦南少爷换个位置,看看羽毛还能不能再选中他?”   南禹衡缓缓抬眸掠了那人一眼,不动声色地将腿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便移动着轮椅到了另一边。   西装男再次将金羽捡起来放在平盘上,这时外院的人听说了,全都涌进来,刚才还不以为意的人,这次也都全神贯注盯着地上那片金色羽毛,生怕看漏了。   西装男放完依然退后一步,这片羽毛也和刚才一样微微摆动,那精湛的设计造型从远看就像一片有生命的羽毛,栩栩如生仿若活了一般。   而这次所有人都看清楚了,这片原本趋于安静的羽毛就这样突然腾空飞下盘底再次向着南禹衡飞去,停在他几步之遥的地方。   不少人倒抽一口气,睁大双眼顿感太不可思议了!   而一边的秦嫣也觉得这也太神奇了,神奇到她都要开始怀疑人生了!   裴鑫国却站起来几步走到场中直接拿起那个盘子看了看对冯老爷子说:“你不会这个盘子有鬼吧?”   冯老爷子眼神透着凉意,裴鑫国不好跟他发难,只得转过身对南禹衡说:“麻烦南少爷再换个方向,这次我来放,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南禹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目光中的幽寂如雪山之间的一汪深潭,宁静也寒冷,是那种能让人瞬间冷到骨子里的寒冷。   裴鑫国不禁心头颤了一下,然而南禹衡已经缓缓挪动轮椅,这次干脆直接移到了正厅的另一边,滚轮碾压在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昂着脖颈,目不斜视,轮廓清晰俊逸,像高贵的瓷器,让人不敢触碰,深邃的眼眸透着不容侵犯的矜贵,每一个动作从容而优雅。   直到这时,那些围在周围的人才惊觉,从中午到现在,饶是万虎逼山,火烧大门,这个年轻的男人依然没有丝毫狼狈和慌乱,像个内心强大的王者。   所有人的视线落在这个病弱的男人身上,他所到之处,周身的隐忍便在一点点脱落,那隐藏已久的锋芒在窗外夕阳的映衬下一点点展露,他绕到裴鑫国的对面,轮椅在地上微微转了半圈面向他,金色耀眼的光一束束透过巨大的落地窗镀在他身上,那一刻,他在所有人眼中都镀上了一层金光,仿若从天而降的神明,带着纵横驰骋的气势,淡然地看着对面的裴鑫国。   裴鑫国一脚踢开了那个盘子,又低头正反看了看手中的羽毛,金子细软,他干脆拿在手中撇了撇,顿时让金羽变了型。   冯老爷子大骇:“你干什么?”   裴鑫国却不为所动地冷嘲道:“老爷子不是说这片金子会认人吗?既然有灵性变成什么样都应该认得人!”   说完他将那片形状走样的金羽往地上随意一扔,冷眼看着这块破金属。   这下金羽没了弧度无法摆动,就这么平直地落在地上,旁边有人看出玄机,都说裴总明智,前几次羽毛能飞向南禹衡,一定是这设计中暗藏玄机。   裴鑫国挑衅地质问冯老爷子:“怎么样老爷子?你得给我们个交代吧?”   然而他刚问完,耳边一声惊呼:“动了!”   裴鑫国瞬间低头看去,震惊地发现,刚才还在脚下的那块金片,竟然就这样再次朝着南禹衡直直地飘了过去!而这一次,这片金羽直接停在了他的脚下,像臣服于他的子民!   南禹衡的眼帘微微下垂看着脚边这片薄薄的羽毛,缓缓弯下腰将它捡了起来,从容不迫地掀掉了腿上的深红色毯子,在所有人的瞩目下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傲睨万物,气吞山河。 第108章   南禹衡这几年但凡出现在东海岸人的视线中, 几乎都是坐着轮椅, 一副体弱多病的样子,久而久之, 人们对他便产生了一种刻板印象, 总会下意识觉得他腿脚不好。   此时看见他突然掀掉毯子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不免让众人都有些微微一怔。   只见他身着低调的黑色翻领针织开衫, 下身一条笔直的黑色直筒裤,勾勒出颀长的身型, 缓缓面向冯老爷子:“冯爷爷刚才说金羽选中的就是东岸商会的主理人, 这话可当真?”   冯老爷子双手搭在拐杖扶手上, 高傲地昂着头:“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创始人说的,不过小子,你能拿得稳这片金羽吗?”   南禹衡微微勾了下唇角:“拿不拿得稳那是以后的事, 我只想先听听这场中长辈们的意见。”   倪耀鹏当即开口说道:“这不是拿我们大家当猴儿耍吗?先不管这个金子为什么老往你那飞, 就说刚才老爷子提到的三条中, 你就有两条不符合参选人资格。”   南禹衡不为所动地点点头:“哪两条?”   倪耀鹏即刻回道:“这还用问吗?你入股了正庆, 和都会商圈到底是什么关系大家现在还不清楚, 而且光东海岸两家点头同意这一条你就不符合。”   南禹衡依然身姿挺立地站在原地,嘴角挂着不冷不热的笑意,语调平缓:“那你推举一个合适的人选,只要他符合这三条,我立马转交手中的金羽。”   倪耀鹏一听这话,当即就瞄了眼左侧, 而后又不露声色地确认了一遍:“如果我推举的人真符合这三条,你肯让出金羽?”   南禹衡目光淡漠地盯着他悠悠道:“在场这么多双耳朵都听见了。”   倪耀鹏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光来说道:“我推举上山区的裴总,以裴家在东海岸的实力,拿下这片金羽当之无愧。”   南禹衡侧头扫了眼裴鑫国,裴鑫国此时端坐在位置上,看他的眼神带着老辣的嘲讽,似在嘲笑南禹衡自己挖坑给自己跳!   却看见南禹衡稍皱了下眉声音清透地拖长了语调:“裴家啊…恐怕也不符合你说的这三条。”   倪耀鹏随即一愣,便质问道:“你倒是说说哪条不符合了,最后一条吗?钟总还没表态,你结论别下得太早。”   南禹衡却摇摇头:“后面两条我们暂且不谈,光说说看第一条,我要没记错,刚才冯爷爷说得是,存有异心,与外面人勾结试图阻碍东岸商会发展的人无权参选,是吧倪总?”   倪耀鹏脸色在短短一秒之间有了细微的变化,很快便厉声道:“南少爷这是在贼喊捉贼?”   南禹衡负手而立,缓缓走到场中,昂首阔步,每一步都沉稳有力,待走到中间身子一转面向众人说道:“我来帮大家回忆一下第一片金羽是出现在什么时候?是在六年前钟家小少爷的成年礼上,当时第一片金羽出现的目的是钟先生想打造城东CBD计划。   大家应该都记得当天我太太的父亲,也就是秦文毅先生站出来大力阻扰了这个计划,我今天可以当着整个东海岸人的面告诉大家。   那天我岳父根本就没有打算站出来反对,虽然当时养老机构的计划在他心中已经诞生,可是如果不是当天一个插曲,有人推波助澜,借刀杀人,那么这件事根本不会发生。   至于惹怒我岳父的始作俑者…”   他身子微微一侧面向裴鑫国:“还需要我点名道姓吗?”   周围一片哗然,裴鑫国侧了眼议论纷纷的人,冷笑着看着南禹衡:“南少爷这是在翻旧账?还是为你老丈人洗白?怎么明里暗里都像在污蔑我们裴家的意思?”   南禹衡低头笑了笑:“我姓南,但很遗憾,我母亲没有得到南家的认可,所以我并没有出生在南家。   我南禹衡从小没有指望过南家一分一毫,但却被南家人一直惦记着。”   说到这,他侧头扫了一眼站在二楼楼梯上的南虞,南虞匆匆移开视线。   南禹衡接着说道:“你们质疑南家人在我背后搅动东海岸的局势,我也很想背有南家做靠山,只可惜这座靠山的确插手了东海岸的发展,却并不在我的身后。”   他转身喊道:“荣叔把东西拿出来。”   众人看见荣叔从一楼边上的房间拿着一个黑色的文件夹走了出来递给南禹衡。   南禹衡接过文件夹后直接几步走到冯老爷子面前,将文件夹递到冯老爷子手中,冯老爷子把拐杖给了西装男,接过文件翻开。   南禹衡双手背在身后,手上拿着那片轻薄的金羽缓缓道:“高安集团的现状不用我说,大家也都心中有数,居然能在一次次财务危机中神奇般得挺了过来。   去年旗下金融公司理财项目崩盘,两个亿的兑付金额,请问裴总,南家帮你兑付了多少?有一个亿了吗?”   一句话一出,无数人脸色剧变,道道目光如尖锐的刀子全部落在裴鑫国的脸上,冯老爷子匆匆翻看着文件夹,纸张的声音尤为突兀,到最后干脆狠狠一合往裴鑫国身上一扔:“你自己看看吧。”   裴鑫国面色发紧,拿起文件夹翻开几页后,便脸色铁青。   南禹衡此时对着他毫不留情地说:“裴先生从中午来我家就问我要说法,好,我现在给你一个明确的说法。   东岸商会理事长一职,只要你出口反对,我在此向你承诺,正庆集团年后就会在南城设点,全面扩张南方市场的占比,用五年时间实现对高安集团旗下小家电公司的全面并购!”   不仅是裴鑫国,在场没有一个人不被震惊得说不出话,裴鑫国被气得指着南禹衡,刚准备出口,南禹衡伸手制止他:“听我说完。”   “我虽然入股正庆,参与重大战略性决策,但并不参与实际经营,智能核心技术也没有以专利的形式卖给正庆。   只要理事长一职大家不反对,我现在点头,掌握核心技术的三方公司照样可以将技术授权给高安集团。   包括你们集团下面那些没有兑付的金额我也可以一并承揽。   甚至后期我可以将正庆集团的资源纳入东岸商会,实现高安和正庆某些方面的战略合作。”   这个诱饵太大了,大到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没人知道这个常年孤卧病榻的年轻男人是如何能突然拿出这么大的筹码压在这个位置上,这已经完完全全超出了他们对他的认知!如果他说的全部兑现,那么他给东岸商会未来带来的利益将是不可估量的!   裴鑫国震惊得咬牙切齿:“你要什么?”   南禹衡清浅的笑容在唇边勾起:“要你给我和正庆同样的股份占比。”   瞬间,场内喧哗声一片,有人高声问道:“南禹衡,你能拿出那么多钱吗?”   而他用一种王之蔑视的眼神睨着那个人不言不语,只那么淡淡一眼,却让所有人惊讶于这个年轻男人背后那深不可测的实力。   秦嫣总算知道几个月前陪他加班,他说要搞钱吃掉的大老虎到底是谁了!   裴鑫国没再说话,低着头面色阴沉。   秦嫣眉头却越皱越深,她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可又一时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秦嫣想到这忽然冒了一身冷汗,钟家不在,钟家为什么到这时候都没有来?连冯老爷子都惊动了,从来没有缺席过东海岸大事件的钟家怎么可能不到场?太诡异了!   她无意侧眸瞥见了站在楼梯上的南虞,忽然眉峰一皱几步走到厨房门口对秦智说:“哥,帮我个忙,今晚帮我盯着南虞,不要给她回房,她只要一打电话就直接把她手机抢过来。”   秦智斜了她一眼:“你特么真拿我当保镖啊?”   秦嫣的嘴角却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你看,我丈夫在前线的战争就要打赢了,我也该为他把后院的火给灭了。”   她看了秦智一眼,随即重重拍了拍他的肩,秦智表情凛了凛没说话。   南禹衡望向窗外逐渐夕落的太阳,缓缓将手中的金羽从背后拿了出来面向众人:“这片金羽现在在我手中,请问端木先生和裴先生还有什么意见吗?”   秦嫣看着他沉着的背影,笑着弯起了嘴角,这个狐狸就是喜欢踩住别人的尾巴问人家疼不疼?   她没再继续围观,而是从楼梯处走了上去,路过南虞的时候她还不轻不重地问了句:“姑妈站了一下午不累啊?”   南虞侧了她一眼:“你干嘛去啊?”   “累了,上楼躺躺。”   南虞冷笑一声:“你这小姑娘也真是心宽。”   大约几十分钟后,南家一楼的人陆续散了,门外的汽车也迎着夜色一辆辆开走了,虽然南禹衡很绅士地留大家吃饭,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谁也没有心思吃这顿饭,便纷纷推脱改日再聚。   人散得很快,没多久南家黑色大铁门一关,随着黑夜的来临,再次恢复一片静谧,而秦嫣的房门却被“咚咚”敲响了,半晌后,她才打开门,南禹衡立在门口看着她一头长发在脑后扎成了一个团子,露出饱满的额头,像个俏皮的高中生,倒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样子让南禹衡蹙起眉问道:“在干嘛?”   秦嫣随意说道:“运动啊。”   说完还松了松手腕,发出“嘎哒”得响声。   南禹衡疑乎地挑眉掠着她,又往她身后的房间扫了一眼,秦嫣却拽着他的黑色毛衣领一把将他拽进房间就跳到他身上,双腿挂在他的腰间热吻着他的唇。   南禹衡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点懵,一边回身关上门,一边反身把她压在门上反客为主,或许是今天这场战争实在大快人心,两人的热情都被瞬间点燃,疯狂地吻着对方。   喘息之间秦嫣声音柔软地问道:“学校单人间都能弄到,大学里到底有什么关系?”   南禹衡大手托住她柔软的臀抵着她的鼻尖:“你要干嘛?”   秦嫣声音透着愉悦的酥麻:“我今晚能搬进你房间吗南理事长。”   南禹衡抬手掀开她的衣服迫不及待地将她抱起压在床上:“恐怕还不行理事长夫人。”   秦嫣在床上依然勾着他紧致有力的窄腰:“这可不是你说得算哦南理事长。”   她那勾魂的样子让南禹衡瞬间来了反应擒住她的下巴“哦?”了一声。   秦嫣却一把推开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干净利落地将衣服拉了下来板着脸正色道:“今晚住不进你房间你休想碰我!”   南禹衡刚不解地挑起眉稍,楼下顿时传来大骂声。   南禹衡皱起眉回身看了眼:“怎么回事?”   秦嫣却淡定地拉了拉被他揉乱的衣服,昂首挺胸走到门边一把打开房门回过头对南禹衡妖孽一笑:“下来观战呀,我的理事长大人。” 第109章   外面的天空随着东海岸人的散去暗了下来, 没过多久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伴随着夜幕降临席卷了整个南城。   天气预报发出黄色预警, 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少,整个东海岸的红枫都在大风的侵袭下顽强地乱颤。   这注定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南家楼下南虞的吵骂声盖过了外面的狂风, 秦嫣打开门径直往楼下走去,南禹衡看着她的背影, 绕有兴致地跟了上去。   秦嫣刚走到一楼的楼梯处,便看见南虞指着秦智破口大骂, 而秦智坐在一把椅子上翘着腿夹着烟, 锋利俊挺的轮廓紧紧绷着, 一脸戾气,秦嫣知道那是他哥哥要打人的前兆。   楼上的南舟听见声音也跑了下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秦嫣赶忙出声问道:“南虞姑妈怎么发这么大火啊?”   南虞一听见声音立马回头嚷道:“瞧瞧你哥,到底怎么回事, 拿走我手机不肯给我, 这什么人啊?”   秦智有些狠戾地瞪了她一眼:“我有说不给你吗?我都告诉你在我外套口袋里, 你没手啊?”   南虞当然不可能把手伸进秦智衣服里面拿手机, 被他硬生生气得只能回头质问秦嫣。   秦嫣几步走下楼梯扫了一眼, 芬姨还在一边收拾屋子,荣叔也立在旁边,她便安抚南虞说道:“姑妈不要急,事情是这样的,刚才端木叔叔不是帮我们说话了吗?然后我就想去库房拿样东西随个礼给端木叔叔,毕竟今天这么大的场合, 要是没有端木叔叔站出来,我们指不定还要被东海岸的人怎么排挤呢。   结果我去库房找了半天,突然少了样东西,我记得之前在名录上见到过,想找的时候却找不到了你们说奇不奇怪?   我才接手库房没多少天,嫁到南家也没多久,突然南家贵重东西不见了,今天正好我哥也在,我一定要当着你们面把这件事说清楚了,我绝对没有私拿南家的东西。   而且这件事不是小事,今天不解决了,万一以后再有东西不见,我就说不清楚了!”   南虞一听提高声调:“你不会认为是我拿的吧?”   秦嫣转头看向她:“当然不了,我相信南虞姑妈应该干不出这种事吧?那也太掉您的身价了,不过我刚接手南家的库房,南家就丢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哥大概也是怕我受委屈被人冤枉,他大老粗一个发起火来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您别生气了,待会事情解决我哥不气了,我肯定让他还您。”   秦智狠狠嘬了口烟睨着秦嫣,大老粗个MMP,别人敢这样说手已经断了。   秦嫣刚说完便看向拿着吸尘器的芬姨,脸色一板:“麻烦芬姨家务先别做了,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南禹衡走到一边稳稳坐在沙发上,目光沉寂,南舟靠在楼梯口,秦智手上的烟缓缓燃烧着,荣叔有些担忧地看着众人。   窗外的暴雨越来越大,打在落地玻璃上洗刷下大片的雨柱。   芬姨望着秦嫣严肃的脸,放下吸尘器,有些不明所以地走过去。   秦嫣眸色透着些许冷意,突然扬起声调,纤瘦的身体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威慑力:“库房的钥匙,我只给了你!我自问嫁到南家拿你当长辈一样敬重,芬姨你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但是同住一个屋檐下,你要是这么手脚不干净,不管你曾经对南禹衡对这个家付出多少,今天这个事,我依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南禹衡微微蹙起眉盯着慌乱的芬姨,芬姨立马急切地辩解道:“我怎么可能偷拿南家的东西!我吃住在南家这么多年,问心无愧!”   一向内敛稳重的芬姨此时突然被秦嫣当着这么多人面前逼问,也有些激动起来,回头便看着南禹衡,刚烈地说道:“少爷,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   南禹衡沉着脸若有所思,没有吱声。   秦嫣却怒斥道:“你问他有什么用?这个库房是我在管,幸好今天是我发现东西不见了,万一是南禹衡或者姑妈发现的呢?他们会怎么想我?”   此时站在一边的南虞冷哼一声:“又不是没有前科,上次南禹衡对你网开一面,你这次还敢偷东西!”   窗外的狂风发出凄厉的叫声,吹起了院中折断的枯枝,随着一阵劲风,枯枝“砰”得砸在大厅的玻璃上,发出一声巨响。   芬姨不禁打了个寒颤盯着秦嫣:“你说我拿了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见了?”   秦嫣一字一句地说道:“裴洪大师的一幅字画!”   芬姨一听顿时脸色大变,紧紧盯着秦嫣想试图从她眼中看出什么端倪,这幅字画的事她早跟秦嫣说过,而且前段时间秦嫣还让她找裴洪大师和南振生前拿着这幅字画的合照,为什么突然会问起这幅字画来?   可秦嫣的双眼里蕴着怒气,完全看不出一点异样。   南虞倒是说道:“那幅字画啊…”   秦嫣回过头挑眉看着南虞:“姑妈知道?”   “那幅字画早就不见了,在你嫁过来之前,我就怀疑是她拿的。”   秦嫣扬高几个声调:“居然有这种事?姑妈为什么不彻查?难道要纵容家里有个贼吗?”   一句“贼”说得荣叔脸色发紧,赶忙几步走了过来:“秦嫣,你芬姨怎么可能偷东西?”   秦嫣目光往他那冷冷一扫:“你有什么立场为她担保?”   一句话问得荣叔面色局促,紧紧抿着唇:“她不可能偷南家的东西!”   “好,现在东西的确不见了,姑妈也怀疑是芬姨拿的,荣叔又说芬姨不可能拿,不如这样,趁着我娘家人在这,也有人为我做个主,我们干脆把每个房间搜一搜,包括我的房间,如果今晚在南家搜不出这个东西,这件事就当翻篇了,也免得以后我落人口实。”   南虞看了看外面说道:“大晚上的有必要这样吗?”   秦嫣立马义正严辞地回道:“当然有必要了,今天我都说开了,我怎么知道万一明天睡一觉东西被送出去了,以后南家污蔑我,我找谁说理去!”   南虞便不再说什么,丢下一句:“随便你。”   秦嫣看着南禹衡问道:“可以吗?”   南禹衡眼眸里挑起一丝深意,知道她根本不是在问自己,今天她想搜家,他同不同意,她都是要搜的。   于是秦嫣为了公正起见,让秦智和荣叔跟着她一起搜房间,这样一家出一个人,也能互相做个证。   众人便先从芬姨的房间开始搜起,芬姨从小跟着母亲在老南家大院长大,跟在南禹衡的奶奶身边,后来南振回国后便一直跟着南振做事,在南家几十年兢兢业业,如今却眼睁睁看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进入她房间,她杵在门口浑身仿若被人泼下一盆冷水,心尖都在发凉,南禹衡坐在沙发上侧头看着芬姨抬手抹去眼角的湿润,缓缓从沙发上站起身眼眸深暗,走到落地窗边干脆不去看他们。   南虞见他们搜芬姨房间倒是很积极,自告奋勇闯进去,将芬姨衣橱扒拉了干净,什么衣物东西全都倒得一床一地都是。   秦嫣冷扫了一眼南虞的背影,又看了眼站在门外低着头的芬姨,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之后他们又去了荣叔的房间,不过南虞没有兴趣进去搜,于是秦嫣也就匆匆走了过场,之后是秦嫣的房间,南虞虽然没有动她东西,但也是走进去抱着双臂站在一边看着。   秦嫣房间的另一边恰巧就是南虞的房间,于是一群人顺便拐进她房间。   南虞倒是时不时说这个别碰很贵的,那个别拿搞乱了。   秦嫣毫不客气的直接掀了她的衣帽间,南虞却不好发作,因为她对待自己的房间也是这么狠。   最后走到南舟的房间,秦嫣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说道:“哥你和荣叔在门口等一会,我和姑妈进去就行了。”   两个男人停在门口,南虞便率先进了自己儿子的房间,秦嫣跟在她后面,她进去后关上房门就听见南虞说:“我儿子这两天才回来,怎么可能拿东西,再说他拿那东西干嘛?”   秦嫣却并没有像刚才去她房间一样大肆破坏,而是就这样站在门边冷冷地看着她。   南虞莫名其妙道:“不搜了?”   秦嫣缓缓走到床边,窗外电闪雷鸣,豆大的雨滴敲打在玻璃上,忽明忽暗的光线让房间里的气氛有些怪异,秦嫣低头看着南舟的床,下一秒一把掀开了床垫。   南虞赫然看见自己儿子的床底下平放着一张字画,她只看上一眼脸色瞬间煞白,声音尖锐地说:“怎么可能!”   秦嫣漫不经心地将那张字画拿了起来放在南虞的面前:“姑妈看来要头疼了,一旦我从这扇门走出去,南舟这个偷盗的罪名可就成立了。”   南虞大骇道:“不可能,这幅画不可能是南家库房那幅!”   秦嫣皱起眉指了指字画的右下角:“这里可是有裴洪大师的落款!上次的事我看在姑妈的面子上没有报警,饶了南舟,但不好意思,做人是有底线的。”   她刚一说完提着画转身喊道:“哥!”   南虞立马抱着秦嫣的胳膊急切地说道:“等等,你手上这幅根本不可能是真迹!”   秦嫣把她手一甩狠声道:“南虞姑妈还懂字画?是不是真迹我们先到警察局备个案,再请专家来慢慢鉴别!”   南虞一听说她又要闹去警局,情急之下说道:“真画早卖出去了,怎么可能在南家!”   “轰”得一声,窗外一声惊雷,照得秦嫣脸色如惨白的女鬼,吓得南虞猛地退后一步惊恐地看着她。   秦嫣见到她的反应反而笑了:“姑妈在怕什么啊?是在心虚把我们家东西偷出去卖,我会把你撵出去?外面可是下着暴雨呢。”   南虞惊恐地喊道:“你别诬陷人!我什么时候说过…”   秦嫣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晃了晃录音的界面,南虞猛地扑上去,秦嫣迅速将手机放回口袋利落地闪身一让,她的身体撞在半截柜上,疼得骤然回身死死瞪着秦嫣。   秦嫣好心提醒道:“姑妈别嚷啊,现在外面我哥和荣叔可不知道我搜出了东西,你一嚷不是让全世界都知道了。   你说你刚才说芬姨说得那么欢,现在在你儿子房间里搜出东西了,芬姨肯定心里不解气,今天死活也得找南禹衡讨要说法的。   南舟之前对我图谋不轨,南禹衡当时身体那么差还把他打了一顿,要是今天再激怒了南禹衡,南舟这碗牢饭可就吃定了,南禹衡说不定会亲自送他去警局你信不信?”   南虞气得浑身都在发抖,秦嫣淡淡地瞄了她一眼卷起画卷:“你要是出去说这幅是赝品呢,那也就是承认了正品被你卖了,你就是这个家的贼,你如果也认可我手上的是正品,那我一旦走出这间房,你儿子就成了贼,这可真难办呐!”   南虞在听见秦嫣的这番话后,瞳孔骤然收缩,再看面前的小姑娘时,仿若看待一个可怕的魔鬼,连她在灯光下清淡的笑都让她浑身打着寒颤。   秦嫣见她那副样子继而说道:“姑父有一个月没回来了吧?眼看都要过年了,有这么忙吗?是不是前阵子手上的订单突然囤积了一大堆,货赶出来了,订单却被搁置了,应收款也收不回来啊?真不知道姑父手上囤这么一大批货,又有那么多钱收不回怎么过年?工人不得把厂房掀了?这可是人家一年到头的辛苦钱呀。”   南虞到这时终于回过神来怔怔地盯着秦嫣:“你怎么知道的?”   秦嫣将那副画不屑地往南舟床上一扔,走到南虞面前停住脚步居高临下睨着她:“我们来做笔假设,假设今天晚上不管是你还是南舟闹到警察局,明天只要有一家媒体报道姑父的老婆小孩要靠偷拿东西卖钱进行财务周转,消息一旦传到工厂,工人们本来就在盼着年底这笔钱,你说他们听说厂长口袋里一毛不拔,他们还会像现在这么老实吗?   我不说掀了厂房这事,但凡只要其中一部分工人罢工,姑父这厂子年后还能不能正常运转就要打个问号了吧?   就算你背后的某些人愿意用资金支持你们,但隔行如隔山姑妈听过吧?姑父要想渡过这个难关是由订单公司说得算,我可以好心的告诉你这个事可以找谁?”   说着秦嫣缓缓将头转向房门的方向,南虞震惊道:“你,你哥?”   秦嫣眼里透着疏离淡漠的笑意,南虞顿时怒火中烧:“你个小丫头!你是故意的?包括今天这个事也是你设计的?”   秦嫣丝毫不打算遮掩:“你能拿我怎么办?你老公,小孩的前途现在可都捏在我手上,听说南舟在学校不老实要被学校开除?今晚再坐实偷盗的罪名,你儿子这辈子就毁了,以后都别想能被名流贵族认可。   这事说起来像座大山压得姑妈喘不上气吧?   但其实很好解决,学校那边的关系南禹衡可以摆平,姑父工厂的订单和资金周转只要我出去和我哥说一声,姑父没多久就可以安心回家过年了,关于这幅画的事,我一旦走出这扇门说什么也没找到,今天的事也就画上句号了。   你说,是不是很简单?就在我的一念之间?   可我为什么要帮你呢?你吃里扒外这么多年待在南禹衡身边监视他,恨不得把这个家发生的蛛丝马迹都往那边送,要不是我哥刚才抢了你手机,你大概也准备第一时间把下午发生的事告诉那边好趁机拿笔钱吧?   我只会帮衬自己家的人,可你这样的行为是我的家人吗?我为什么要帮你?”   “呼呼”的风声仿佛钻进严丝合缝的窗户,吹得南虞浑身发寒,窗外的夜色被凄厉的暴雨冲刷着,来势汹汹,气势磅礴。   南虞看着面前长相纯净的小女孩,这个不过和自己儿子一样大的小女孩,这个她从来没有放在眼中的小女孩,这个她认为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女孩。   然而却震撼地发现她的内心如明镜一样,照射出她最丑陋的一面,她多年来的潜伏,理所当然地住在东海岸,并不代表她的内心是平静的!   可她的母亲不受南家重视,她又是个女孩,势单力薄的她只能嫁给平庸的吕治辰,吕治辰整日游手好闲,日子越来越困苦,她如果再不找一个靠山,如果不去做这些,以后自己的儿子说起来姓南,可连口饭都吃不上!南家人也会像对待南禹衡一样对待她的儿子,可她的儿子如何能独自抵抗南家那些成精的人!   她如果不对那边言听计从,就会被赶尽杀绝,她别无选择!   短短半分钟的对视,秦嫣的双眼剔透得如夜空中璀璨的明珠,不断击垮着南虞心底的防线,让南虞被逼得越来越奔溃,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低下头捂住脸。   秦嫣收回视线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滂沱大雨阻隔了视线,淡淡地说道:“姑妈也不用感到为难,我没打算赶你走,也没打算逼你跟那边撕破脸。”   南虞放下双手震惊地看着立在窗户边的身影,明明那么年轻,明明那么纤瘦,可她却在她身上看见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场,就像…就像下午的南禹衡!   南虞猛然一惊,她住在东海岸几年时间,好似在这个晚上才突然看清那个病弱的男孩和面前这个娇柔的女孩!   她声音有些颤抖地问:“你到底要怎么样?”   秦嫣回过身,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平淡地说:“我要姑妈和那边照常保持联系,原来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唯一不同的是,但凡需要向那边汇报的,一律要经过南禹衡的点头,他确定能放出去的消息你再放。   另外,你定期到那边走动,南禹衡需要的消息,你要想办法弄回来,当然,不会让你做多复杂的事,也不会让你为难,只是…”   她缓缓几步踱到南虞面前拍了拍她的肩:“姑妈可别再卖我们了,我给你个机会又能收受那边的贿赂,又能得到我们的关照,只要你聪明,知道什么事能干什么事不能干,就算我和南禹衡以后真的敌不过那边,我也绝对不会拖你们全家下水,现在我把决定权交给你。”   她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上去清淡纯净,然而却藏着让人无力招架的犀利。   说着让南虞决定,实际上根本没有给南虞第二条可以选择的路,她到底待在南禹衡身边这么多年,倒也学会了踩住别人尾巴问人家疼不疼这招!   两分钟后秦嫣走出那间房,荣叔从走廊那边迎上来:“怎么进去半天啊?”   秦嫣轻松地说道:“和姑妈聊会。”   然后递给秦智一个眼神:“把手机给姑妈吧。”   秦嫣再次下楼的时候,秦智拿了把伞回家了,南禹衡回过身看着秦嫣,她朝他走去对他说:“你去南舟房间吧,姑妈在那等你。”   南禹衡微微眯起眼睛:“你干什么了?”   秦嫣轻描淡写地耸耸肩:“没干什么呀,就是让姑妈懂得站队的重要性,奉劝她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   她双手穿过南禹衡的腰间脸上漾着讨好的笑意:“我不是说要策反南虞姑妈的吗?现在她正在恭候理事长大人的差遣,我想,你今天晚上肯定有不少事要嘱咐她的吧?你不是说想试试看那边是敌是友吗?路子我为你打通了,以后少小看我!”   她有些骄傲地昂着头,本来准备等着南禹衡夸一夸她,却不料南禹衡沉着眼揪了下她的鼻子:“你去看看芬姨吧。”   说完南禹衡便上楼了,秦嫣轻悄悄走到芬姨房门口敲了敲门,然后轻轻推开了她的房门,看见芬姨一边跪在地上收拾被扔到地上的衣物,一边嗅着鼻子,这还是秦嫣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芬姨如此难过的样子。   她什么都没说走过去蹲下身,从身后抱住芬姨将脑袋埋在她的背后内疚地说:“对不起,你打我吧。”   芬姨身子明显一僵,而后低下头抬起袖子抹着脸上的泪水,秦嫣收紧双臂脸不停在她后背蹭着:“都是我的错,我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   她三言两语把用仿画逼南虞招供的事情告诉了芬姨,芬姨却说道:“也不知道跟谁学的,现在越来越会使坏了,我都要被你气死了!”   秦嫣声音软甜地说:“跟你家少爷学的呀,还能跟谁嘛,而且,我这不叫使坏,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她能诈你偷东西,那我就诈她。”   芬姨将泪水抹干净才拉开她的手,站起身低下头看着她:“不早了太太,你该休息了。”   秦嫣却干脆一屁股赖在地上:“就不,我帮你收拾屋子。”   芬姨看着她不修边幅的样子斥道:“你会什么?”   秦嫣不服气地说:“我会得可多了,在国外我都是一个人住啊,南禹衡让我少吃洋快餐,我还自己研究食谱呢,就是烧得没有芬姨做得好吃,芬姨哪天把你的独家秘诀都传授给我好不好?”   她说着又跟粘人的小孩一样抱着芬姨的腿,芬姨被她赖皮的样子气笑了,故意板着脸说:“不教。”   秦嫣嘟着嘴委屈巴巴地说:“你不教我,我怎么抓住南禹衡的胃呢?万一以后他不要我了怎么办?”   芬姨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你少贫嘴了,少爷是把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秦嫣“咯咯咯”的笑着,荣叔本来准备宽慰芬姨几句,可刚走到房门口听见秦嫣的笑声,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转身回了房。   这一折腾,南家一众人搞到半夜才吃上晚饭,虽然家里还很乱,地毯还没清洗,厨房堆了一大堆垃圾,每个人的房间都乱糟糟的,整个南家都像个战场,但那晚却是南家众人吃过得最其乐融融的晚饭。   芬姨匆匆弄了几个菜,大家就围坐在桌上,饿得狼吞虎咽,期间,南虞还顺便把自己儿子训斥了一顿,让他以后看见秦嫣喊嫂子,不要没大没小的。   秦嫣顿感南虞姑妈这现实得有点可爱!于是夹了一个大鸡腿到她碗里,结果南虞姑妈很正经的和她说:“你上次不是让我减肥吗?”   秦嫣已经记不得是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好像是有哪次让她多运动,别人到中年变成大胖子之类的,没想到南虞姑妈还真放在心上了。   于是她笑着说:“哪有,你这个岁数就要胖点显得富态,瘦不啦叽一看日子过得就不好,南禹衡你说对不对?”   南禹衡抬眸斜了她一眼,然后默默夹了一个大鸡腿放进她碗里。   芬姨和荣叔也挂着笑容,这一整天大起大落的情绪,到此刻南家众人紧绷的神经才都放松下来,却在这时,迎着屋外的暴风雨,南家的大门在深夜里被疯狂地敲响了! 第110章   当那急促的敲门声传进屋中时,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大门的方向, 芬姨赶紧起身拿了一把伞冲进大雨中打开院门。   其他人也放下餐具,望向门口, 不知道下着暴雨, 又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急着跑来。   不一会芬姨便推门而入,她的后面还跟着两个人, 秦嫣一眼认得芬姨后面那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   就见她肩膀头发上全是水珠,满脸焦虑地盯着南禹衡, 南禹衡此时也站起身几步绕开桌子。   那个老妇人垂下眼睛语气沉重地说:“这么晚打扰南少爷休息了, 我是钟太太身边的王妈。”   南禹衡走过去立在她几步之遥的地方:“什么事吗?”   王妈再抬起头时, 眼里满是焦灼的情绪:“我家太太突然发病,上山道的大树倒了把进东海岸的口子给堵住了,听说城东隧道也淹了,她现在状况很不好, 我们不敢挪动她, 救护车也过不来, 南少爷身边一直有医生, 所以我们特地过来, 请求南少爷能不能帮我们联系下医院那边!”   秦嫣几步走到南禹衡身边听见王妈的话也惊了一下,赶忙去看南禹衡,南禹衡微微蹙起眉,什么话也没说拿出手机走到一边打了个电话。   短短几分钟,王妈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用那种迫切地眼神牢牢盯着南禹衡,直到他挂了电话走回来对王妈说:“医疗团队现在立刻往这里赶, 车子上不来他们得背着医疗器械徒步绕过那段路,你们赶紧回去安排车辆接应他们吧。”   王妈感激涕零地重重点了点头带着佣人冲进狂风暴雨的黑夜中。   南禹衡便对荣叔嘱咐道:“今晚可能要辛苦下你了,我现在还不知道庄医生会带多少人过来,但半夜劳烦这些医生顶着大雨上山也不容易,你到时候跟去打点一下吧。”   荣叔点点头:“行。”   说完南禹衡回头看了眼身边的秦嫣:“不吃了?”   秦嫣摇摇头:“没心情吃了。”   她总有种隐隐的不安,这外面天气如此恶劣,又这么寒冷,现在已是半夜,钟家那边怕是这一夜都不得消停了。   南禹衡见她面色凝重的样子,干脆牵起她的手:“不想吃就上楼睡觉吧。”   到了二楼的时候,秦嫣有意从他手掌挣脱,南禹衡脚步微顿,一双深邃的眼眸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忽明忽暗,散发着蛊惑人心的光泽就这样淡淡地看着她。   秦嫣眼尾对他挠人地一勾说道:“那我回房了。”   她说完便转过身准备往三楼走去,可身体刚转过去便被身后的男人打横抱起,南禹衡噙着清浅的弧度声音低沉优雅:“想你了…”   简单的三个字,便让秦嫣弯起了眼睛抬手勾住他的脖子,任由他把自己抱回了房。   为了今天下午这场硬仗,南禹衡足足准备了几个月,他知道秦嫣快考试了,为了不让她分心,所以将她暂时送出去,远离这片尘嚣,因此也有好些天没好好疼她了。   进了房间后,秦嫣窝在他怀里撒着娇说:“我刚考完试就跑回来帮忙了,倒了一下午水,你看我手都被烫出了个泡。”   她将食指伸到南禹衡的眼前,那里果然起了一个小水泡,南禹衡将她放到地上,握住她的手,眼里便自然流露出些许心疼,他清楚秦嫣的这双手天生为了艺术而生,这双柔软的小手可以演奏出世上最美的音符,却为了帮他里里外外的张罗起了泡。   然而秦嫣就喜欢看见南禹衡紧张的样子,看着他严肃的表情,秦嫣嘴角的笑容反而放大了,便像个耍赖的小孩子一样挂在他的身上:“所以…我不能自己洗澡了。”   她学着他之前无赖的模样,南禹衡抬眸淡淡地掠了她一眼,也不跟她计较,干脆将她直接拎进浴室。   秦嫣不是个懒惰的人,她从小对音乐有着异于常人的勤奋,在学校也总是精神饱满的样子,不喜欢麻烦别人。   可关起门来单独面对南禹衡时,她就能秒变成巨婴,流露出她最小女人的一面,和对南禹衡的依赖。   从前南禹衡还会时不时板起脸训斥她,让她自己的事自己做,别指望他。   可自从秦嫣将自己完完整整交给他后,她那股酥麻劲儿总能戳到南禹衡的心尖上,让他越来越惯着她。   于是,南禹衡让她伸胳膊她就伸胳膊,让她伸腿就伸腿,这点倒还和小时候一样听话。   秦嫣看着他精致的五官,在浴室的灯光下格外好看,他生了一副好骨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优雅俊朗,明明刚才还不可一世地对着整个东海岸的大佬们挑衅,现在却蹲下身帮她脱袜子。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眼光真好,三岁就挑中了一个万里挑一的好老公。   南禹衡没有抬头,却知道她在用一种花痴的眼神对着他笑,便问她:“笑什么?”   秦嫣轻快地说:“你和钟藤从小就不对付,也一直不喜欢和钟家来往,刚才王妈来找,我以为你顶多会帮忙和医院打个招呼,没想到你会安排庄医生带人来,你让我想起一句话,天之高,纳君子气度;地之厚,蕴仁者胸怀。   南禹衡,我有点崇拜你了怎么办?”   南禹衡站起身推了下她的脑门:“你崇拜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呵呵……”秦嫣无声地笑着,南禹衡并不知道她狗腿的目的是为了待会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便听见他说道:“今晚钟先生他们应该不在家,能帮就帮一把。”   秦嫣刚奇怪钟先生不在家他怎么知道,然而人已经被他抱了起来放进浴缸里。   秦嫣喜欢南禹衡帮她洗头,她的头发很长,每次洗头都是浩大的工程,特别在冬天。   南禹衡的手指修长温暖,力道不轻不重,揉着她的头皮便能瞬间缓解了她一天的疲劳,她闭上眼笑着问身后的男人:“你第一次帮我洗头是什么时候呀?”   没想到南禹衡不假思索道:“你四岁的时候。”   秦嫣有些讶异:“你那时候为什么要帮我洗头?”   南禹衡声音沉沉地说:“奶油粘在头发上了,对着我哭得头疼。”   所以仅有11岁的南禹衡便就这样把四岁大的小秦嫣夹在腋下弄进浴室,又因为他也是第一次帮个女娃娃洗头,搞得两个人都很狼狈。   可显然这些事情似乎秦嫣都记不得了。   于是她便好奇地问道:“我那时候乖不乖呀?”   南禹衡嘴角抽了下:“呵,乖。”   乖到跟个贵宾犬一样把满头泡沫甩在他的身上,乖到他跟打仗一样好不容易把她洗干净了,她还跑回家跟林岩告状说南哥哥欺负她,乖到害得那时候身体本就弱的他着凉生病跑到医院挂了三天水。   他那会躺在医院的床上就在想,他为什么要帮个粘人精洗头?   看着此时秦嫣被雾气罩上的朦胧脸蛋,好吧,他至今都没想通为什么要帮这个小女人洗头!   将她长发上的泡沫冲洗干净后,秦嫣忽然翻过身,头□□浮在浴缸里散落开来,像一条曼妙诱惑的美人鱼,一双大眼闪着水汽有些弱弱地说:“我要和你坦白一件事,可你先答应原谅我,不跟我计较。”   南禹衡挑起眉将毛巾弄热罩在她光洁的肩上:“怎么?我几天没去学校看你,你看上别的小哥哥了?”   秦嫣正儿八经地说:“比这个严重。”   南禹衡这才站起身居高临下睨着她,秦嫣趴在浴缸边上,脑袋磕在手背上声音跟蚊子哼哼一样说道:“我把家里的孟壶拿给端木叔叔了,芬姨说那是我们的家底。”   她说完不敢去看南禹衡的眼睛,却感觉到面前的人一道强大的气场压了下来,挑起她的下巴,他漆黑的眼就在面前,带着锐利的光,让秦嫣摸不透他此时的心情。   对视几秒后,南禹衡突然对她沉声道:“要是我爸还在世,现在已经抄皮鞭了。”   虽然她听出南禹衡语气里的不悦,但还是厚着脸皮柔声说:“我才不怕呢,真要罚我你肯定也会挡在我面前舍不得让你爸动我的。”   南禹衡用劲捏了捏她的小下巴:“真自信。”   说完松开她转过身脱掉上衣清清淡淡地说:“给就给吧,也不是一次□□易。”   一个孟壶换来端木家以后的扶持,这笔买卖不亏,如果不是秦嫣亲自去一趟,以南禹衡和那边的关系,他是不可能拉下这个脸去拉拢端木家,他突然意识到,他的小女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了身体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与他并肩战斗着。   不禁勾起唇角说道:“我爸在时,或许家底是孟壶,对我来说,那不是我们的家底。”   秦嫣两个眼睛冒着光:“真的啊?我们家还有什么值钱的宝贝吗?”   南禹衡赤着上半身走回浴缸旁,将泡了足够久的秦嫣从水里捞了出来,大浴巾往她身上一裹,然后拿着干毛巾揉着她的头发眼里透出些许笑意:“无价的宝贝,你要敢给人,我就绑了你。”   秦嫣昂着脑袋各种好奇:“在哪?”   南禹衡垂眸看着她,目光里是让人怦然心动的暖光:“在我面前。”   秦嫣愣了一瞬便反应过来,水润的脸色越来越红,像熟透的苹果,香甜诱人。   窗外的大雨依然没有停歇,满山的红枫被压弯了腰,却抵不上屋内的狂热。   小别胜新婚总能轻易点燃两人的激情,秦嫣很聪明,这种聪明体现在她对任何事物的学习能力很强,包括在这件事上。   经过南禹衡短暂的□□,她已经掌握要领,那柔软无骨的身躯总能勾得南禹衡欲罢不能。   于是屋外电闪雷鸣,屋内满室旖旎。   秦嫣三岁的时候大概没想到自己挑中的这个男人体力会这么好,在她嫁给南禹衡之前觉得最不抱希望的事,现在反而成了最意外的收获。   迷迷糊糊中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又或许是太累了,被折腾完后她几乎就秒睡了。   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一阵吵杂的手机铃声把秦嫣从迷迷糊糊的睡梦中惊醒,身边抱着她的手臂收了回去,秦嫣眯起眼睛,看着南禹衡拿起手机坐了起来。   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他声音低沉地回道:“好,我知道了。”   便挂了电话,秦嫣迷糊地看了看外面天还黑着,大雨倒是停了,不禁问他:“现在几点了?”   南禹衡低下头看着她,伸手抚了抚她柔顺的头发,将被子给她裹裹好,对她说:“五点多,你再睡一会,我出去一趟。”   说着便准备下床,秦嫣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问他:“怎么了?”   南禹衡这才呼吸沉重地说:“钟太太走了。” 第111章   秦嫣本来还有些睡眼朦胧, 当听见“钟太太走了”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什么?”   南禹衡下床拿衣服:“我要去一趟上山区。”   秦嫣也赶忙跳下了床:“我和你一起去。”   南禹衡回身看见她匆忙穿衣服的样子, 没说话。   两人来到上山区的时候,钟家门口已经陆陆续续停了不少车子, 很多人都听说了消息一大早赶来。   庄医生忙了一夜未合眼, 此时看见南禹衡,也是匆匆走了过来说道:“钟太太积郁成疾, 身体早已不堪重负,我们尽力了。”   南禹衡低低地“嗯”了一声, 钟家上下都在准备葬礼, 虽然事情非常突然, 一早上不少人过来,但到底是东海岸最大的家族,即便钟家气氛凝重,但事情依然安排得井然有序。   钟先生远远看见南禹衡, 本来和人说着话忽然转过身来, 大冷天的他只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 袖口卷起几道, 虽然上了年纪, 但依然身躯凛凛,胸脯横阔,一双眼里射出寒星,自带不怒而威的沉淀。   南禹衡便牵着秦嫣径直朝他走去,待到他近前出声说道:“钟先生节哀。”   钟昌耀浑厚的目光落在南禹衡的脸上,暗沉压迫, 随后寡淡地说:“昨晚的事,多谢南少爷了。”   秦嫣知道钟昌耀在说南禹衡联系医生的事,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话中有些意有所指。   南禹衡淡淡地回道:“应该的。”   钟昌耀便把视线移到了站在南禹衡身边的秦嫣脸上,她起得早,白净清丽的脸蛋不加修饰,弯弯的眉毛下是那双灵动的双眼,美得似能透出水来,看得他一时失了神。   秦嫣感觉到南禹衡攥着她手的力道微微加重了一些,而后听见他说:“那您先忙吧。”   那天他们并没有在钟家停留太久,毕竟钟太太刚走,钟家上下都在筹备葬礼,他们也只匆匆慰问了一下便离开了。   暴雨过后的南城,很多大树都被压垮了,街道积水淹没了车轮,这几天都在陆陆续续下着雨,虽然没有那么大,但路面一直湿漉漉的,直到几天后,降水量小了些,秦嫣才出门去了躺学校,把宿舍里的一些东西收拾回家。   南禹衡让荣叔开车送她去,回来的路上又开始下雨了,不是非常大,但淅淅沥沥的,不久地上又积了一些水,秦嫣靠在椅背上看着车窗外,烟雨朦胧的东海岸,有着被大雨洗礼过后的澄澈,被风吹倒的枝桠纵横交错,又透着一种暴风雨过后的颓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东海岸给秦嫣的感觉,总是在窒息中透着希望,混乱纵横的地方,便也是宁静生起的地方。   似乎快到家的时候雨又稍稍大了一些,荣叔却忽然踩下刹车说了句:“钟少爷。”   秦嫣收回思绪看向窗外,一个男人就这样站在雨中,他黑色的呢子衣上落满了雨水,下巴蓄满了短短的胡渣,雨簌簌落下,打湿了他的睫毛,滑落在他英挺的轮廓上,那双猩红的眼里布满悲怆,似乎连他周身的光都黯淡下来。   他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车子中的秦嫣,眉宇间凝着一股化不去的悲痛,像天地之间无家可归的苍鹰,寒风凛冽,凄冷孤寂。   秦嫣皱起眉看着狼狈不堪的钟藤,缓缓低下头对荣叔说:“回家吧。”   车子再次发动,从钟藤身前慢慢驶过,他望着车中女人的侧脸渐渐消失在他的眼前,那复杂的目光里透出巨大的痛苦!   他什么都没有了,他从来什么都没有!   因为他的出生,毁了他父亲毕生渴望得到的女人,他从小就在钟昌耀的眼神中看见对自己的厌烦和痛恨。   他的母亲不惜利用还在襁褓中的他来挽回蒋家的声誉,两家之间的利益,和那段早已溃不成军的婚姻。   终于,他长大了,蒋华珠多年的忍耐也到达了极限,在她缠绵病榻时撤回了这些年对钟家所有的资金扶持,而钟藤,也成了钟昌耀眼中的叛徒,他将企业的继承权全部给了他的哥哥,让钟洋正式接替总裁之位!   从那一天起,他便没有了父亲,从此搬离东海岸,搬离钟家,他只有一个尚且还能利用上他的母亲!   可如今,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父亲甚至不顾及他还在服丧期间,便把他赶出了钟家,他本该离开东海岸的,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要等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渴望她能跟自己说句话?哪怕就一句话!   可直到那扇黑色的院门紧紧合上,她也没有再回过头看他一眼。   寒冷的雨水打在他猩红的眼中,他直到这一刻才突然领悟到,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一个最大的错误,穷极一生,他想得到的东西永远都握不住!   寒风更加泠冽,枯叶横飞在山间,钟藤昂起头看着苍茫的天空,灰茫茫一片,像冰冷的网将他罩住,没有尽头!   他终于体会到人在最痛的时候眼里没有泪,有的是恨!一种渴望摧毁全世界的恨意!   却在这时,面前的铁门又突然开了,他缓缓低下头看着前方,芬姨打着一把伞从里面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了钟藤的面前,将手中的伞递给他,恭敬地说道:“太太让我转告你,节哀。”   钟藤紧紧咬着牙根,宽大的手掌有些颤抖地接过那把伞,通红的眼里布上一层温热。   芬姨没再停留,转身回了南家,铁门再次关上,将他阻隔在外。   秦嫣回到家后便跑上楼找南禹衡,可推开房门,发现他并不在家,她脱掉了羽绒服,随手拿起南禹衡的睡衣外套穿上身上,才感觉舒服暖和多了,她喜欢套南禹衡的衣服,嗅到属于他清淡的味道,心里才会踏实许多,南禹衡总是吐槽她这种习性叫恋物情结,但又由着她这种依恋的情结。   她的手刚伸进口袋,便摸到一个小盒子,随手拿了出来,居然是那天装金羽的小木盒,她走到桌前小心翼翼地打开,果不其然,那片金羽安然地躺在盒子里。   秦嫣好奇地伸出两根手指将金羽捏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触碰金羽,惊讶地发现这片金羽比她想象中还要轻薄,捏在手中就跟金箔一样轻巧,不知道那个传说中的大师是用什么工艺打造的,她用手指头去触碰那根根似羽毛的须子,仿佛还能随着她的手指微微舞动一样,落在掌心就跟一片真的羽毛似的,完全感觉不到重量。   秦嫣仔细研究了一会,又小心翼翼放回盒子中,摆在一边,然后跑下楼问芬姨南禹衡呢?   芬姨刚从外面出来告诉她:“少爷去你家了。”   秦嫣有些莫名其妙:“我家?跑去我家干吗呀?”   说着就准备出门,芬姨赶忙把伞递给她:“别淋着雨了。”   秦嫣想了想门口的钟藤,还是决定从后门回家吧,她转过身刚走到正厅中央,忽然感到暖气吹在身上,她不经意抬头看了眼,又调头看了看另一边的屋顶。   芬姨见她站在客厅中央不动还有些奇怪地说:“你不是说回家吗?”   秦嫣这才回过身说道:“哦,那我回去看看。”   秦嫣回到家中的时候,南禹衡正和秦文毅坐在客厅,她一进门,两人同时止了声望向她。   秦文毅还说了她一句:“大门不走,回家走什么后门?我当进小偷呢!”   秦嫣将伞一收,笑盈盈地走到南禹衡身边一屁股坐下来挽着他,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自然而亲昵,秦文毅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说道:“进家爸也不看见,就知道跟他腻歪,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秦嫣这才甜甜地喊了声:“爸!”   秦文毅“哼”了一声。   南禹衡低眉柔和地看着她:“怎么又穿我衣服?”   秦嫣理所当然地说:“你衣服暖和呀。”   秦文毅听得不是滋味:“行了,你们回家腻歪去吧,别在我个老头子面前碍我眼,我不留你们吃饭了,你妈头疼。”   秦嫣转头问道:“妈怎么了?”   秦文毅看了眼南禹衡:“你回去跟她慢慢说吧。”   秦嫣莫名其妙地看向南禹衡,他已经把她牵了起来对秦文毅说:“那我们先回去了。”   外面的雨小了很多,南禹衡撑起大伞,把秦嫣拢进怀中出了秦家,钟藤已经离开了,湿漉漉的街道铺满枯叶。   一出门秦嫣就迫不及待地昂起脑袋:“你和我爸说什么了呀?我妈怎么回事?”   南禹衡轻轻抚了两下她的胳膊对她说:“你爸打算把你妈送去新西兰。”   秦嫣立马停住脚步扬起声:“我爸怎么想的?我回去找他!”   南禹衡将她一把揽住,圈在自己身前沉声道:“新西兰环境好,你妈过去也能养养身体,未必是坏事!”   秦嫣怔怔地看着南禹衡,嘴角就撇了下去,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南禹衡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你都不小了,还要你妈天天在你身边?”   秦嫣低头嗅了嗅鼻子,忽然抬眸死死盯着南禹衡皱起眉头:“你刚才在和我爸商量什么?为什么早不送晚不送,偏偏在钟太太刚过世时要送我妈走?” 第112章   秦嫣感觉出不对劲, 之前从来没有听爸爸提起过要将妈妈送出国疗养的事, 这也太突然了,让她不禁想到钟太太的过世。   她望着南禹衡, 试图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南禹衡并没有回答她, 只是漆黑的眸如潭深渊,宁静的漩涡里有着暗潮汹涌的光, 让秦嫣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钟先生?你们在担心什么?他对我妈怎么可能!”   却听见南禹衡声音很沉地说道:“不要低估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贪恋。”   秦嫣彻底陷入了沉默,刚才那股准备冲回家找爸爸理论的劲儿也被浇灭了。   她深深皱着眉, 随后缓缓低下头:“我那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裴家既然能带那么多人来闹, 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能逼得你退让,或者签署什么竞争协议。   如果裴家和钟家同时给你施压,即使端木叔叔站在南家这边也是寡不敌众的,可那天钟家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那份黑色文件夹, 你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一巴掌拍死裴家?而硬生生从中午拖到天都快黑了!   你明明可以轻松对付裴家的, 却兴师动众让所有人陪着你耗了一下午, 这是为什么?”   雨停了, 南禹衡将伞收了起来抬起头望着远处的群山, 烟雾缭绕之中,雨后的东海岸总是像披上一层轻盈曼妙的薄纱,影影绰绰,显得像海市蜃楼一样不真实。   他淡淡地说:“外面冷,回去吧。”   说完转过身刚走上石子小径,秦嫣却怔怔地望着他巍然的背影, 声音轻颤地说:“除非,你那天想对付的根本不是裴家!”   南禹衡停下脚步,缓缓回过头,黑色笔直的伞立在他的身前,他就这样站着,笔挺的身姿仿若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熟悉…却也陌生。   那是秦嫣从小到大第一次从心底深处对南禹衡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敬畏,这个男人心思太缜密了,这场战争布局太精细了!每一步,每一个人都被他算了进去,拿到东海岸控制权的同时牵制住了整个上山区!一个都没有放过!   她的心头剧烈颤动着,连手指都变得冰凉,她脑中浮现了贺爷爷临走时对她说的话“任何时候都别小看你身边这个男人”。   雨后的空气透着湿润,细小的水汽阻隔在他们之间,两步之遥的距离,秦嫣望着他轻抿的唇和冷白的皮肤,向他走近一步轻声开了口:“你从小身体弱,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南家的通风系统后来是专门找人设计的,可以在闭窗的情况下保持家里各个角落的空气流通,温度的调节也可以确保不管你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着凉。   以前我总觉得我哥记性好,看过一遍的东西过目不忘,现在想想我到底是他的妹妹,多少还是有些像他的,当时施工的那张图纸虽然我看不懂,但我毕竟也算从小在你家长大的。   正厅东西北三面的屋顶都有可以随时调节的出风口,风向的精准度是可以对焦到某一个特定的方位。   我要不是刚才触碰那片金羽,根本不会料到它那么轻薄!   羽毛放在场中间,只要将风向对准那片羽毛,周围坐着的人根本感觉不到,这时候只需要一个熟悉南家通风系统的人在背后默默地控制,就能轻易左右那片羽毛的去向,不知道那天下午荣叔在哪?”   南禹衡目光里依然毫无波澜,只是用一种漆黑深邃的眼神望着她,秦嫣向他再次走近了一步,来到他的身前,声音又小了些说道:“即使后来裴先生怀疑金羽有问题,可他怀疑错了,把所有焦点都放在那片金羽本身,觉得是那片金羽生了鬼,自然就不会在意周遭环境的变化。   而冯老爷子带来的那个男人却是从头到尾站在场中,离那片金羽始终一步的距离,我当时注意他的站位一直在发生变化。   气流速度和自由气流比例的增加,会导致压力的降低,反而令气流速度更快,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个男人的站位是有讲究的,目的是为了更精准地让那片金羽飞到你的脚下。   南禹衡,辛亏你想要的只是南家,如果你的野心更大,那很多人都要岌岌可危了。”   他依然就这样沉静地立在秦嫣的身前,黑色的长款羽绒服穿在他身上挺直修长,自带一股风华,浓密的睫毛微微眨了下,嘴角不经意勾起极淡的弧度。   秦嫣的脸色反而变得更加严肃抬头牢牢盯着他:“冯老爷子一来就当着那么多人面给我个下马威,又把账跟我算得门清,是想告诉所有人他和我们南家没有丝毫人情可言,事情没开始,先把关系撇清。   之后又暗中让他带来的人为你助力,好给你找个由头慢慢铲除阻碍,拿稳这片金羽。   南禹衡,我真没想到,连冯老爷子都是你的人。   所以…这片东海岸的创始人到底是谁?”   南禹衡伸出双臂环住她的腰低头睨着她:“我们能回家慢慢说吗?”   秦嫣却倔强地回道:“不能,你今天不跟我说清楚了,我就不跟你回家了。”   南禹衡看着她任性的模样,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却看见她气鼓鼓地踮起脚尖拽住他的两只耳朵生气地说:“我来帮你回答,这东海岸的创始人是你爸,南振!如果冯老爷子肯帮你,我想不到创始人除了他还会有第二个人!南禹衡,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   南禹衡眼眸却忽然收紧手臂将她整个人抱离地面,吻上她的唇声音里满是低沉的磁性:“怕是要连老底都瞒不住了,你上次说你哥讲你是我的什么?”   “肚子里的蛔虫。”   南禹衡又吻下她冻得通红的鼻尖才将她放到地上:“嗯,我不生蛔虫,因为你我要开始怀疑我是不是有这玩意了。”   随后正色道:“你之前说东祥是我爸留给我的后路,其实东祥不过是我爸生前玩票性质搞的小公司,我爸真正留给我的后路,是东海岸。”   “轰”得一声,秦嫣感觉从头到脚生起一股凉意,她脑中无数的记忆纵横交错,仿佛看见了那个昏暗的午后,一个清瘦孤拔的少年从程亮的轿车里缓缓走了出来,立在车门边抬头望着这座黑色的房子,神色冰冷安静,蕴着超乎他那个年纪的深沉。   而从那时起,这个少年便开始了长达整整十八年的布局来收复这片波橘云诡的地方。   那年,他十岁。   他的第一步棋是参加她的生日宴,目的是当时同样不起眼的秦文毅,他需要一个刚进驻东海岸的新背景,这样才能毫无顾忌地挑动整片红枫山!   秦嫣眼里氤氲上一层雾气,忽然大力挣脱着他的束缚,声音哽咽地说:“所以你其实从小就很讨厌我,嫌我吵嫌我烦,就是因为你需要用到我爸这步棋,所以你只能忍耐我,南禹衡,你为什么要娶我?”   南禹衡对她突如其来的反应也有些微滞,他不是有意要对她隐瞒,只是他不愿意让秦嫣看见他用尽心机的一面,东海岸的人际关系已经够复杂了,如果可以,他希望他们之间的关系能够简单一些。   可在这片土地上,又有谁和谁的关系能真正做到纯粹而简单。   南禹衡没有松开手,反而干脆将她不停挣脱的身躯狠狠揽进怀中急促地对她说:“我早告诉你了,你还记得吗?”   秦嫣双手抵在他的胸口拼命地摇着头。   南禹衡沉沉的呼吸落在她的头顶:“我和你说那个杯子的故事,我问你如果我是坏人,你会相信吗?你记得你当是怎么回答我的?”   秦嫣的眼泪滑落了下来,她声音轻柔沙哑地说:“南哥哥不是坏人,说你是坏人的人才是坏人…”   南禹衡笑了,双臂收紧吻着她的发丝:“你当时和我拉过勾的,说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一定站在我这边,记得吗?”   秦嫣抬手捶打了他一下:“不记得了!”   南禹衡弯下腰好听的声音落在她的耳边烧红了她的脸:“我记得,所以你休想抵赖。”   秦嫣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此时她内心矛盾极了,她始终认为即使东海岸人与人的关系再复杂,可她和南禹衡是个例外,他们从小相互陪伴,一起长大,亲密无间,再到爱上彼此,她认为他们的关系是最纯粹的,可到头来这一切从一开始就在南禹衡的计划之中,她多少感到悲凉。   南禹衡正因为太了解她,所以也能感觉到怀中的小女人此时此刻有多伤心,他大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脑勺声音清浅温柔:“我那时候才十岁,即使有这个心,也没有那个能力,你小时候是很吵,我不赶你走,是怕你哭鼻子,所以就想着自己耳朵倒霉就倒霉一会吧,后来也就习惯了,你不吵我,我反而感觉不自在。   我是算计了很多事,但唯一超出我算计的是我自己的心,我娶你因为什么你不清楚吗?你看我可能为别人洗澡穿衣服喂饭?我疯了?”   秦嫣听见他气急败坏的话躲在南禹衡怀里忍不住笑了,笑是因为想到要让南禹衡为别人洗澡穿衣服喂饭,他可能会先把那人弄死算了。   南禹衡要她拉开,她还在生气中当然不愿意给南禹衡看见她破功,那也太丢人了。   于是硬把脑袋塞进他胸口,南禹衡干脆就这样环住她对她说:“这片东海岸建立之初是我爸打算利用南城商圈的势力对抗南家的,如果我爸在的话,可能十几年前就完成了对东海岸势力的收复,对南家动手了。   可惜发生了那场意外,我不得不多花上十几年的时间,让我自己有这个能力来接手东海岸,你懂吗?”   秦嫣窝在南禹衡怀里没有动,南禹衡低头看了看她叹了一声:“我才打赢第一场仗,有了自己的军队,虽然暂时能吃住裴家,端木明德野心不大,只看重钱财,只要我能站稳,他就不会倒戈。”   南禹衡微微凛起眉说道:“还记得那个吴总吗?”   “吴昂的爸爸?”   “嗯,钟家底下目前有富汇食品和经全商业两家上市公司,你知道富汇食品主要是做什么的?”   “知道,肉制品嘛,超市都有。”   南禹衡眼里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光:“冠洋这个品牌属于达科集团。”   秦嫣顿时愣住了,吴昂家的这个达科集团她虽然并不熟悉,但冠洋倒是熟悉得很,从小到大超市里面都能买到冠洋的食品。   南禹衡简单和秦嫣说了下他和吴总之间的战略布局,虽然他已经尽量简化了,但秦嫣依然听得云里雾里,头很大。   大意理解就是,冠洋几个月前突然将一款销售最好的平价食品大幅度降价,各大超市顿时抢购一空,钟家低下的富汇见情势不对,肉制产品都有保质期,为了解决滞销问题,只能也采取降价的措施,结果冠洋不计成本的继续降价,两家的价格战打得你死我活,富汇为了降低成本,只能在质量上缩水。   却在这个时候,冠洋悄悄主打一系列高品质口感的产品,让消费者眼前一亮,吃惯口感差的肉制品,消费者顿时有了比较,高品质产品带来的利润用来补贴低端产品的成本,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把富汇这个品牌的销售量和口碑都玩死在手中。   而东海岸集会的那天,正是爆出富汇采取过期产品回收重新加工来降低利润的消息,富汇厂房门口被记者和泄愤的群众堵满了,当天股市暴跌,钟昌耀和钟洋哪还有心思参加什么东海岸的会议。   南禹衡继而说道:“只是超出我预料的是,当天晚上,钟氏集团旗下的另一家上市公司经全商业也出事了。   我那天的确对他们耍了些小动作,拖住了他们,为了分散势力,逐个击破。   但秦嫣,我还需要留着钟家,我不会对他们当真赶尽杀绝,那晚真正让钟家受到重创的人不是我。”   秦嫣猛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南禹衡:“什么意思?还有别人要对钟家动手?”   “我收到的消息是经全里面出了内鬼,倒打一耙,具体情况现在钟家正在全力封锁消息,外人很难查到,但你想想,钟家为什么这么怕外人知道这个内鬼是谁?谁又能这么了解钟家的人脉和企业运作?”   秦嫣顿时捂住嘴,声音不可置信地从指缝中溜了出来:“钟…藤?” 第113章   秦嫣忽然下意识朝着南家正门不远处看去, 随后转头对南禹衡说:“可是不可能是钟藤啊!他为什么要对自己家的企业动手, 他再怎么样也姓钟啊!   还有,刚才钟藤来的, 就是…我回来的时候。”   南禹衡忽然将她按在自己身前眼神压迫地睨着她:“所以你特地从后门绕回家?躲开他?”   秦嫣垂下眸嘀咕道:“那不然我能怎么办?他的样子看上去痛苦极了, 就算不计较过去那些事,我现在的身份也不适合去安慰他。”   南禹衡沉声说道:“还记得你刚嫁给我时我告诉过你钟藤的处境吗?”   秦嫣点点头:“记得, 你说钟先生和钟夫人这几年关系越来越恶化,钟先生把钟洋提成了总裁, 同年, 蒋华珠让钟藤进了蒋氏企业。”   南禹衡将她的脑袋按在怀里, 用只有他们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道:“我听庄医生说,那天晚上他们过去以后,本来钟太太的状态已经慢慢稳定,快到早晨钟太太突然接到个电话, 没多久浑身抽搐一口气就没上得来。   如果刚才钟藤来过, 那么我的猜想就成立了。”   秦嫣刚想抬起头望向他, 南禹衡却将她的脑袋按在怀中, 声音低沉地告诉她:“自己的妈去世没几天, 这时候还能出现在这里,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和钟家彻底闹翻了,你想,钟昌耀本来就因为富汇食品的事情一个头两个大,钟藤还趁机添了一把大火, 要不是亲儿子,这时候钟昌耀恐怕灭他的心都有了。   钟太太虽然积郁了一辈子,始终无法放下芥蒂,和钟昌耀也形同陌路,但归根结底她没有想过离开钟昌耀。”   秦嫣听明白了南禹衡话中的意思,这两年蒋家那边全面停止与钟家的商业往来,大概也是蒋华珠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不想再助长钟昌耀的势力,这样,她一旦走后,钟家势力大幅度削弱,也就无法只手遮天得到他想要的...   当一个女人用了一辈子的时间也无法挽回她的男人,即使含恨而终,也要千方百计处心积虑阻止他的男人在她死后挽回他的人生。   她爱他吗?爱吧,爱到歇斯底里,爱到恫心疾首,爱到油灯枯尽…   她恨他吗?恨吧,恨到偏执疯狂,恨到万念俱灰,恨到同归于尽…   无论爱也好,恨也罢,蒋华珠只想牵制住钟昌耀,让他没有那个能力翻云覆雨,可自始至终没有想迫害他。   秦嫣想明白后,声音埋在南禹衡的胸间说道:“所以钟藤是利用蒋家的势力背着钟太太给钟先生致命一击?”   南禹衡呼吸沉重地说:“我猜这大概是压垮钟太太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钟昌耀不可能再容得下钟藤,从大义上来将,他离经叛道,同时背叛了自己的父母和家族,至于他为什么会这么做,钟家的事也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了,但他既然能调动蒋家的资源,说明他现在的实力不容小觑。   至于钟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钟先生和你爸年轻的时候还有些恩怨,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既然你爸做了这个决定,说明他大概能猜到钟昌耀接下来的动作,别忘了你爸也是在这片东海岸待了这么多年。   但是他不想让你妈再卷进来,无论如何,你妈现在的身体都不适宜再牵扯到这些纷争中。   你现在能明白了吗?”   秦嫣抬起双手穿过南禹衡的腰际抱着他,她刚才就想明白了,可情感上依然一时无法接受:“我只是舍不得妈妈。”   南禹衡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头顶,缓缓抚摸着她的后脑安抚着她:“你有空可以去看她,东祥有直飞的航班,你要什么VVVIP的卡我是没有,但我可以保证你随时想去我都可以安排。”   秦嫣难过地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揉了揉,身后秦家的院门倒是打开了,秦文毅从里面走出来打算出门买点东西,侧头一看这两人还在家门口抱着,不禁拳头放在唇边干咳了两声,秦嫣身体一僵从南禹衡怀中钻了出来,回头看见秦文毅双手背在身后眯着眼睛看着他们,秦嫣立马羞得恨不得躲到南禹衡背后,就听见秦文毅开口道:“我说你们从我那走了也有半个小时了吧?回个家这么难啊?走半天才走了这几步?真不知道你们现在年轻人是怎么想的?也不怕冷。”   说完按响了汽车,扬长而去,徒留两人一脸尴尬。   ……   那个春节,是秦嫣嫁到南家的第一个春节,也是南家最热闹的一个春节。   秦嫣正式搬进了南禹衡的房间,虽然芬姨一开始也很奇怪他家少爷怎么突然连着几天不坐轮椅了,可后来琢磨着,似乎是自从秦嫣和他住在一起后,少爷身体越来越好了,精气神都和以往不一样了。   而且放假几天,两人几乎不出房间,偶尔吃饭看见他们,少爷也是把秦嫣宠上了天,芬姨便暗自乐了,有天还说漏嘴,说什么秦嫣有了孩子,她还能帮着带,倒是把秦嫣说得羞红了脸。   年后,林岩便被秦文毅悄无声息地送离了东海岸,没多久南禹衡也要正式参加东岸商会的继任仪式。   那天早晨秦文毅一早来到南家,秦嫣下楼的时候已经看见爸爸和南禹衡在一起说话,两人均是一身正装,今天这个日子是东海岸的大日子。   就连秦嫣都能感觉出来两人言谈之间透着愉悦,不免也有些亢奋。   过了今天,她的丈夫将会是东岸商会的理事长,登上南城,甚至南方商圈最有话语权的宝座,本该兴奋的早晨,可秦嫣总有种隐隐地担忧。   临走的时候,南禹衡到一边接了个电话,秦嫣也正好要去学校,走到门口时又折返回来走到秦文毅身前有些忧心仲仲地说:“爸,钟家今天也会去现场吗?”   秦文毅点点头:“都要去的。”   “那…应该会顺利吧?”   秦文毅侧过头看着正在打电话的南禹衡,目光幽深地说:“有爸在。”   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却忽然让秦嫣心里踏实了许多,就像小时候,不管家里发生再大的事,只有有爸爸在,她就知道事情总能过去的,他的爸爸虽然不是东海岸最厉害的商人,却是为了家人能竭尽全力的好爸爸。   秦嫣抱了抱秦文毅的肩膀,秦文毅笑道:“去吧,都嫁人了还跟我撒娇。”   秦嫣便对南禹衡摆了个“加油”的手势,南禹衡握着电话含笑目送她走出大门。   继任仪式是在城中心的一个礼堂内,整个东岸商会的企业家几乎全数到齐,东岸商会理事长二十年没换过人,隐居多年的冯老爷子这一天也亲自到场,正式签署聘任文件,这是南城商圈轰动人心的大事件。   南禹衡和冯老爷子包括东岸商会所有日常副理事全数被请上台,共同见证聘任成立。   可就在签署文件前,钟昌耀带着钟洋亲自赶到现场,连着八问直逼南禹衡!   一问南禹衡的资历,二问南禹衡的经商经验,三问南禹衡在东海岸的地位…   道道问题试图当场罢免他的理事长职位,底下坐着的裴鑫国和端木明德虽然没有出声,但钟家毕竟是东海岸最有威望的家族,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们都能轻易煽动众人的情绪,各种质疑开始砸向南禹衡。   他太年轻了,在外人看来没有任何商业背景,也没有任何从商经验,虽然之前他气势汹汹地掐住裴家的命脉,夺走了那片金羽,但经过一个春节的时间,所有人都慢慢回过味来,让一个不到三十岁没有商业背景的毛头小子牵头东岸商会,这个商会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秦文毅料到钟昌耀近期会有动作,但他没有想到他会在南禹衡继任当天直接冲到会场,南禹衡如今和秦文毅是一家人,钟昌耀当然不会看着他们这边的势力越来越强大。   随着钟昌耀的八问,所有人的情绪都被煽动起来,甚至提出要求重新选举东岸商会理事长一职。   并且呼声最高的就是钟家!   南禹衡刚准备出声驳斥,坐在后面的秦文毅对他摇了摇头,匆匆起身走出会场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便对着电话那头的秦嫣说:“看来你早上的担忧是对的,你男人被逼位了,我现在发给你一个地址,你去接一个人过来。”   于是整整半个小时,南禹衡一直保持沉默,低下的人各种质疑和难听的话接踵而来,试图激怒这个年轻男人,让他做出失态的举动,从而抓住他的小辫子,让大家看看这么一个轻浮毛躁的小子根本没有资格胜任这个位置。   可南禹衡修长的双手交叠着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沉默不语,任由别人对他各种言语攻击,他始终不咸不淡,不喜不怒。   他从小在质疑和嘲笑声中长大,早已修炼出一颗强大的内心,当半个小时过后,这些老家伙的嘴都说干了,他依然纹丝不动,噙着自若的微笑看着一众人,直到这时,所有人才惊觉,这个年轻人的定力和稳重早已超出了他的年龄。   开始陆续有人重新坐了下来,不再继续激进地质问。   就在这时,会场大门开了,有人发现动静回过头看去。   秦嫣穿着白色毛领大衣,绑着高高的马尾,眉眼清澄却气质出众,而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看上去仅有十二三岁的小男孩。   她一进会场便看见稳坐在最前方面向众人的南禹衡,她只是很快速地扫了他一眼,南禹衡眼里的深意便更加浓烈了一些,落在了她的身后方,那个小男生的身上。   秦嫣又在人群中很快找到了后排的秦文毅,秦文毅依然坐在位置上没有动,虽然刚才时间紧急他并没有跟女儿详细交代来龙去脉,但他相信她女儿能搞清楚其中缘由,用这个他捏在手上十几年的把柄助他男人坐稳这个位置。   秦嫣很快收回目光,男孩进来见到这么多人有些畏畏缩缩的样子问秦嫣这是哪里,秦嫣回过头笑着对他说:“别怕,我们坐一会就走。”   这个小男孩便低着头一直跟着秦嫣。   秦嫣修长的脖颈围着一圈洁白的毛领,高贵淡然,从容地掠过一众东海岸的叔伯们,钟昌耀和钟洋就站在过道处,秦嫣径直向他们走去,待到面前扬起得体温婉的笑容向钟昌耀问候道:“钟先生中午好。”   钟昌耀微微蹙起眉,这个小女孩有着和她母亲八分相像的容貌,可那股从容不迫的睿智和伶俐却和她母亲寡淡的性格一点也不一样,甚至她此时此刻恬静美好的外表下,却总能迸发出一种摄人的气场,让钟昌耀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又缓缓向前走了一步,停在钟昌耀和钟洋之间,然后将身后的男孩让了出来,面带笑意的看着钟洋:“钟大少爷还记得他吗?”   钟洋有些莫名其妙地盯着那个男孩:“谁啊?”   秦嫣点点头:“是该不认识的,毕竟你也没见过,不过,姜寒还记得吧?”   一瞬之间,钟昌耀和钟洋的脸色剧变,不可置信地盯着秦嫣身边这个唯唯诺诺的小男孩。   秦嫣回身对那个男孩说:“你就坐在那个空位上,我马上来。”   小男孩很敏感,能感觉出面前两个大人眼神中的敌意,甚至不敢再看钟昌耀和钟洋一眼,匆匆回过身坐在不远处的空位上,他一走,秦嫣便用身体挡住身后一众好奇的视线,对面前两人轻声说道:“听说这次钟大少爷的企业危机,你太太帮了你不少忙,亲自回娘家周旋,宋家出面才让事情有所转机,要是她知道你在外面都有个这么大的私生子了,你说…宋家人会怎么想?”   钟洋目露凶光地盯着秦嫣,要不是她身后是整个东岸商会的企业家,他恨不得当场撕了这个女人。   然而秦嫣丝毫不畏惧他的眼神,还好心提醒道:“别这样看着我,会惹人非议的,我带他来没有别的意思,只要你们待会支持我老公接任理事长一位,这个男孩便会消失在你们眼前。   如果你们敢反对一句,我会立刻在整个东岸商圈的企业家面前公布他的身份。”   她嘴边漾着温软的笑意,身后人看来,秦嫣只是在和他们闲聊几句。   钟昌耀有些微怔地盯着这个小女孩,秦嫣便一昂头回视着他,仿佛知道他眼神里的意味,噙着笑意说道:“我可不是我妈,能任人拿捏!”   说完利索地转身走到那个小男孩的身边优雅落座,笑盈盈地看着台上的南禹衡。   南禹衡的目光落在那对父子身上,就见钟昌耀缓缓坐了下来,端起茶杯面色阴鸷,钟洋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那个正在和秦嫣说话的男孩,紧紧握着拳头也在钟昌耀的前面落座。   直到后来钟家父子没有再出过一次声,别人看钟家都不再表态,自然也不愿意出这个头,给自己以后埋下隐患。   南禹衡从冯老爷子手中接过聘任书,所有人站起身道贺,掌声雷动中,钟家父子起身沉着脸离开了。   会议结束,所有人都朝南禹衡围了上来,就连刚才会议上出声质疑的那些人也都上前道贺,南禹衡便越过人群对秦嫣招了招手,旁边人看见给她让了位置,她几步走到南禹衡身旁,南禹衡伸手自然地揽住她的腰,游刃有余地应对着这些商界大佬们。   秦文毅站在人群后面对秦嫣摆了个先走的手势,秦嫣点点头,看见秦文毅带着那个孩子先离开了会场。   正午的暖阳从外面照射进来,秦文毅迎着光,高大的背影镀上了一层耀眼的轮廓,秦嫣隔着人群就这样看着爸爸。   很多小时候不懂的事突然恍然大悟了,例如当年那个混乱的夜晚,秦文毅从钟家人手中救下了那个浑身是血的姜寒,例如外面总是传言姜寒和秦文毅早就暗通款曲,例如秦文毅不顾整个东海岸人的指指点点依然保下了那个女人,例如一向远离尘世的林岩,却特地排开所有档期回到东海岸陪秦文毅出入各种场合,亲自打破那些流言蜚语。   那一刻,秦嫣望着爸爸的背影,全都懂了。   很久以前秦文毅对她说过,一旦她和南禹衡沾上关系就不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了,所以为了今天这个时刻,秦文毅早已准备将手中捏了十几年的底牌扔了出来!   想到早晨临出门前秦文毅那句“有爸在”,秦嫣笑了。 第114章   南禹衡正式上任东岸商会理事长一职, 这个消息虽然东海岸的人年前已经知晓, 但依然在南城商圈炸开了锅,这个年纪轻轻的理事长便像平地里生出一道惊雷一样走入人们的视野。   绝大多数人对南禹衡都很陌生, 各路人都在打听他的来路。   有人说他是巴蜀南家岷派唯一的嫡出后人;有人说他不仅手握东海岸企业家的命脉, 甚至将手伸到了北方商圈;有人说曾经见他出入某司令的私人宅邸,进出自由;有人说他就是南城第二个冯老爷子, 遇水搭桥,逢山开路, 官商两条路通吃, 虽然各路流言不断, 但没有人真正摸清南禹衡的底。   正因为这些具有传奇色彩的流言短时间内在南方商圈炸开,所以那个病弱低调的少年便摇身一变成了整个南城商圈的新贵,真正开始走入大众的视野,整整半年的时间, 南家的门槛都要被各路神仙踏平了。   有的是来拉拢结交的, 有的是来寻找商机的, 有的是慕名拜访的, 也有想打探虚实的。   南禹衡那十几年如一日的清淡生活也随着身份的变化彻底天翻地覆!   他不再刻意隐藏自己的锋芒, 开始陆续出现在各大商务场合,亲自召集东岸商会的企业家们举办了几次大型商业活动,首先在东岸商会内部进行了一次重新洗牌,之后又开始制定一系列合作框架,正式借由东岸商会的名头对外发起合作邀请,将网越洒越大。   冯老爷子沉寂二十年之久, 坐在东岸商会主理人的位置,却从来没有什么大的动作,而这个年轻人一上位就大刀阔斧的改革,那干练的魄力根本就不像一个年仅二十几岁的男人!   当然东岸商会内部起初也出现了各种参差不齐的声音,有对他质疑的,甚至直接出面带头打压他的。   南禹衡就地取材,直接调动内部资源拿带头人开刀。   有人打压,就必定会有人巴结,直到这时,人们才发现这个向来温文儒雅的男人手腕有多么狠辣,不费吹灰之力就在东岸商会内部挑动了一场激烈地内部斗争,以友制敌的同时,顺便排除异己,丝毫不留情面。   南禹衡并不是不能慢慢周旋从而收复人心,但是此时此刻,他需要争取时间,因为他不能给南家那边任何蓄力的机会,所以商业战成了收复人心最简单粗暴快速的方式,只要没有人敢站出来冒刺,接下来他可以慢慢整治。   半年时间他已经让自己的名头在这片大地顺利打响,同年,他登上了国内各大知名财经商业杂志。   当苏冉成功从班上女生把杂志抢过来时,迫不及待地要跟秦嫣分享:“来来来,看看我们商学院走出去的才子商人,帅爆了!”   秦嫣握着鼠标的手微顿了一下,侧眸扫了眼杂志封面的南禹衡,一袭手工条纹西装,挺括有型,只那么随意地坐在那便是一幅大片,比起那些明星而言,南禹衡眼中的沉淀更加深邃摄人,她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拍这种东西的,她记得他最讨厌拍照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不再是窝在东海岸不起眼的病弱少年,而成了整个商界追捧的新贵,自然,要应付的事情也就更多了,总有些迫不得已的安排。   她收回视线继续在笔记本上将论文需要修改的地方标黄,眼里却是有些暗淡的光泽,他有十来天没来看她了,秦嫣知道他现在很忙,所有事情已经按照他的设想上了轨道,他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掉以轻心,他说,他唯一希望她做的,就是好好完成学业,他会在她毕业的时候,争取一举打下南家。   所以,大二的时候秦嫣搬来了学校,为了更好地融入大学生活,她搬进了集体宿舍,又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南禹衡将她保护得很好,所以南城大学几乎没人知道秦嫣和南禹衡的关系。   只有吴昂,但是他毕竟在南禹衡这吃过瘪,又追求秦嫣不成,自然不愿意把这件事说出去,免得自己像个傻逼一样。   苏冉打开杂志,直接略过文字欣赏起内页里南禹衡访谈的照片,不禁往座椅背上一靠说道:“帅是帅,只可惜咱们这个牛逼哄哄的学长结过婚了。”   说到这忽然合上杂志有些神秘兮兮地凑到秦嫣旁边:“你猜他老婆是谁?”   秦嫣静止了,心跳有些加快侧过头看着苏冉平静地问:“是谁?”   苏冉小声地说:“也是我们系的,比南学长小一届,现在也是在读研究生,叫韦颜。”   秦嫣清秀的眉宇之间几不可见地拧了一下随后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上次情人节,她拍照发了条微博,有人眼尖看见照片里的餐桌上出现了南学长的Picasso钢笔,和南学长认识的人都知道,他那只钢笔用了很久随身携带的,然后就有人在底下留言,问她那是不是我们商学院南大才子的钢笔啊?你们不会同居了吧?她回了个笑脸,这不就是默认了嘛!”   苏冉激动地八卦着,秦嫣握着鼠标的手却在默默收紧,那个钢笔是她曾经送给南禹衡的生日礼物,那时候她可能才上高一,为了挑选一支符合他气质的钢笔,她整整在商场纠结了一整个下午,最后没好意思跑去他家送给他,还是塞进了南家的信箱里。   现在想想情人节那天南禹衡的确没有陪她,因为那天他飞去了外地,秦嫣自认不是一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她从小待在南禹衡身边,对他从来都是无条件的信任,她当然知道这些传言都是假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却总是静不下心来再去扣论文,干脆关了电脑对苏冉说:“我回宿舍躺会。”   苏冉也感觉秦嫣有些奇怪,但她没有往其他方面去想。   直到晚上,苏冉冲进秦嫣的宿舍,将靠在床头看书的她拉了起来激动地说:“你手机呢?”   秦嫣见她又风风火火的样子问她干嘛,她已经自觉从枕头底下搜出秦嫣的手机兴奋地说:“学校邀请南学长明天下午过来进行一次专业性讲座,百年不遇啊!赶紧报名,不然连名额都抢不到了!”   秦嫣却冷冷地说:“他又不是什么知名教授,为什么要去听他的讲座。”   这时睡在上铺的姗姗听不下去了,立马伸出个头:“秦嫣你疯了吗?谁要去听他的讲座啊,那是都想去瞻仰他的盛世美颜啊!苏冉,快,帮我报个!”   “好,手机拿来!”   刚说完,苏冉手中的手机弹出一条短信,她下意识低头看见内容是:我明天下午去学校,见一面。   苏冉立马睁大眼睛盯着秦嫣笑得贼兮兮的:“谁啊?还要跟你见一面?男的吧?”   秦嫣赶忙一把夺过手机,苏冉当然不可能放过她,跳到她的床上就逼问道:“你有情况啊?谁啊谁啊?帅不帅?那你明天下午是不是不能去听讲座了?”   秦嫣翻身用被子捂住脸:“谁说我不去了!不是说那个人很厉害嘛,我倒要看看多厉害!”   苏冉和上铺的姗姗继续哄闹着,而秦嫣独自躲在被窝里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半晌,手机屏一锁,没有回复。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秦嫣早晨去教室的时候,就听见有人不停议论下午的讲座,班上好些女生都精心打扮了,还涂上了正红色的口红,跟要参加婚礼似的,反观秦嫣,印染的大色调淡蓝色中袖雪纺衫配上一条简单的白色短裤,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要不是有她的颜值撑着,感觉就像才从宿舍起床没有换睡衣,不过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同学中,她也算美得清醒脱俗。   下午两点讲座在多媒体厅召开,一点的时候就有不少人陆续过去占位,苏冉和姗姗本来帮秦嫣占了位,由于到快开始她还没来,被别人占去了。   两点整的时候,校领导正式介绍特邀南城东岸商会理事长南禹衡,为大家讲解一些涉及到在校大学生关注的专业焦点。   南禹衡便随着介绍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他只着了一件简单干净的白色衬衫从门口处走了进来,身高腿长骨相好,像个衣架子一样,简单随意的衬衫穿在他身上却有一种料峭清逸之姿,顿时让整个多媒体厅陷入一片沸腾之中。   他侧头望向底下坐着的学弟妹,嘴角微提,那漆黑深邃的星眸瞬间让无数女生呈眩晕状,纷纷拿出手机对准他。   他走到讲台前和校领导点了点头,然后便对着台下勾唇一笑,低沉磁性的声音通过话筒传了出来:“大家好,我是南禹衡。”   声音一出,迷倒了一片,于是他接下来的演讲内容,便不停有人对着他“咔嚓咔嚓”,或者干脆举着手机全程录像。   大约讲了七八分钟,南禹衡止住声音低着头,他突如其来的沉默带着一股压迫的气场,让全场陷入寂静之中,大家面面相觑,就见他忽然抬起头声音清洌地说:“我感觉自己是在对着一片手机演讲,你们脖子以上全是手机。”   一句简单却又不失幽默的话,让底下的学子们大笑的同时纷纷收了手机,他的演讲才又重新继续。   大概开始十五分钟后,秦嫣抱着笔记本悄无声息地从后门溜进了多媒体大厅,在最后一排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然后将笔记本打开继续校对论文内容。   后排的扬声器就在她头顶不远处,南禹衡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了出来仿佛就落在她身边,让她有些思绪混乱,她透过笔记本屏幕微微侧头朝前看去。   南禹衡一只手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握着话筒,已经绕过讲台,修长笔直的腿缓缓踱步面向底下的同学,讲述目前商业模式的几大板块,和大家比较关心的关于适合就业的发展前景等一系列问题。   他从头到尾眼神都没有扫向秦嫣这边,底下坐着的人太多,秦嫣想着反正他也看不到自己,干脆躲在电脑后面拖着腮肆无忌惮打量他,他最近更加消瘦了一些,轮廓都变得越加清晰锋利,下巴的线条依然硬朗却不失优雅,秦嫣渐渐看入了神。   南禹衡比她高,她每次抬起头都只能刚好碰到他的下巴,所以她总是喜欢亲吻他下巴中间好看的漩涡,有时候调皮起来还会咬一口,想着想着,秦嫣已经完全听不见南禹衡到底在说些什么,脑中开始出现一些她向南禹衡耍无赖撒娇的画面,随后鼻子一酸,重新躲回笔记本前。   就在她的脑袋收回去的同时,南禹衡的目光淡淡地朝她那个方向撇了一眼,思绪依然不间断地将讲座的内容表述出来。   演讲结束后,便是提问环节,所有人都跃跃欲试,大家都清楚南禹衡在校期间已经发表过多篇高质量的论文,所以都想纷纷向他请教。   他再次绕回讲台前对着底下学弟妹问道:“大家有什么问题举手提问,我可以多留十五分钟的时间。”   话音刚落,台下举手一片,秦嫣也终于坐直了身子,将电脑一卡跟着举起手来。   南禹衡点了前排两个同学,有一个同学根本没有准备什么问题,大概也就想凑个热闹和南禹衡说上话,临时被点名,慌乱脱口而出:“请问南学长平时有什么学习习惯?”   后面有人开始有人吐槽问得什么鬼问题,南禹衡淡淡一笑:“如果我要跟你说时间规划,自我测试这些不免耽误大家的时间,我是有个学习习惯,习惯在吵闹中练专注力,不过不建议大家这么做。”   底下笑声一片,也有不少人发出惊叹,学霸的学习习惯就是和常人不一样,只有坐在最后一排的秦嫣脸色微红,她是没有忘了小时候总喜欢趁南禹衡写作业的时候跑到他旁边大唱《小红帽》,还是单曲循环的那种。   后来又有同学陆续问他有没有什么独到的论文研究方法和手段,还有一些就业形势等等问题。   秦嫣膀子都举酸了,南禹衡看都没看她一眼,在他再次发问“还有谁有问题?”的时候。   后排穿着蓝色雪纺衫的姑娘终于忍不住了,声音透过排排同学大声传到了前方:“学长,我举了半天手了,什么时候能轮到我?”   所有人都回过头去,南禹衡却低垂着眉眼嘴角泛起清浅的弧度。 第115章   秦嫣见南禹衡没有看她, 干脆又朗声道:“学长也给我们后排同学一些提问的机会啊。”   这时大家才看清那个说话的女生竟然是秦嫣, 不免都有些讶异。   秦嫣在学校向来很低调,很少出现在一些公共场合, 也不太喜欢出风头, 但她从小就有一种莫名的吸睛体质,从小学开始就备受老师和同学的关注。   即使她什么也不做, 但优异的成绩和出众的外貌就很难让人忽视她的存在。   此时大厅内的同学惊奇地发现秦嫣也来了,不仅来了还积极举手提问了, 所有人都想看看这个商学院的才女有什么高明的问题, 均在旁起哄:“是啊, 给后排留点时间。”   七嘴八舌中南禹衡微微抬眸,眼神落向那个方向,瞳孔里是深邃幽然的光,灿若星辰, 朝秦嫣轻点了下头。   秦嫣便落落大方地站起身直面所有目光声音清透地发起问:“前面有同学提到一些论文方面的问题, 我这里正好也有一些困惑需要学长帮忙解答一下。   大家现在都很关注资产问题, 我发现商业地产的回报率普遍不高, 估值在整个市场环境中偏低, 请学长能回答一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问题资产吗?”   南禹衡立在讲台前淡然回道:“资产估值需要衡量土地、开发、人员成本核算利润进行定价,但在进行Reits,资产证券化的时候估值已经发生变化,核心问题变成了现金流,在短时间内市场上升空间有限的情况下,未处理的资产净损失和潜亏资金会成为这部分问题资产难以闯过的一道难关。”   秦嫣很快接道:“学长的意思是估值方法偏差产生的问题, 难道不能用市场手段解决吗?”   南禹衡沉稳地回:“这个问题的存在,说明短时间内市场是不缺资金的,当这个问题的影响压力到达一个零界点,可能会触发金融内部降杠杆问题,我想你们应该学到过这个知识点。”   他朝着秦嫣从容清淡一笑,秦嫣并没有因为他的反将一军而放弃,反而问题越来越犀利:“我手上有份近五年南城普惠商街的调查数据,租金增长停滞明显,运营成本却在上涨,资产估值持续下跌,请学长分析其中原因和解决措施。”   所有人都傻了眼,场内一来一去的刀光剑影暗潮汹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个坐在后排的学妹道道问题直逼台前的人,竟然拿一个成熟的商街案例让南学长分析,还要提出解决措施,这根本已经不是在提问题,而是故意刁难人,大家都不约而同去观察南禹衡的表情,不禁为他捏把汗。   然而台前的男人依然身姿笔挺,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子,不仅没有被后排女生的逼问惹恼火,反而忽然低头浅笑了一下,这个笑容,笑得若干人等是莫名其妙,也笑得众女生心脏噗通乱跳。   随后见他缓缓抬起头,声音舒缓平稳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普惠商街的问题在于电商分流影响线下销售额,一部分高昂的奢侈品消费流向境外,加上南城近几年河西、临东,北江,西路各区分别都建立了生活广场,同质化严重带来业态竞争越加激烈,零售物业的场地不再是稀缺资源,而盈利点恰恰和价值是匹配的,当价值取向和盈利模式出现偏差,这种情况后面会越来越严重。   唯一的方法是开辟新的价值点,或者开创新的盈利模式,从根本上解决消费趋势变化带来的影响。   具体的方法可以从供应链,大数据,营销管理方面着手,因为时间有限,我就不一一阐述了。   我想以上回答至少可以拆分成六个论点,应该可以帮助这位同学完成你手上的论文了。”   话音刚落,台下一片掌声,本来所有人都认为秦嫣的问题太刁钻,那么一个成熟的街区让南学长当场分析劣势给出解决方案,本就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办到的事情,这种商业模式的分析通常专业团队进行进驻调研过后才能给出结论,然而南禹衡几乎不假思索,正面回答了她的问题,一句句漂亮的反击让所有人精神亢奋,满眼冒星地盯着台上气场沉稳的男人。   秦嫣却在所有掌声中微微挑起下巴声音清亮:“最后一个问题。”   瞬间掌声停止,场内再次恢复一片寂静,目光全部朝秦嫣围观过去,所有人情绪高涨,激动地看着商学院的才女和才子过招,纷纷大呼过瘾!   秦嫣不卑不亢地直视着前面的男人大声问道:“你爱你老婆吗?”   霎时间,整个多媒体厅在一秒的静谧之后瞬间沸腾了,所有人反应过来后激动得喊了起来,情绪感染很快,短短几秒所有人都对着南禹衡狂叫,哄闹声响彻整个大厅,就连远处篮球场中打球的同学都莫名其妙朝那望去。   而台上的南禹衡却在一片哄闹声中淡然地敲打了两下讲台,对着话筒说道:“这个问题超出了今天的提问范围。”   秦嫣却丝毫不甘示弱,嘴角微勾继续逼问道:“是吗?学长刚才并没有设限提问范围呢。”   她说完再次目光牢牢地注视南禹衡,场内又是一阵跟着起哄的声音,还有好多人对秦嫣竖起了大拇指。   更有人对着她高喊:   “梁静茹本茹”   “一首勇气送给你”   “女中壮士…”   本来挺严肃的一个提问环节,随着秦嫣最后一道问题,全场都疯了!所有人都再次拿出手机向着南禹衡发出吼叫声,等待拍摄下这激动人心的时刻。   南禹衡终于在众人激动的喊声中抬起头,迎上后排那道犀利的目光,而后笔直的身姿微微前倾,削薄好看的唇对着话筒声音低沉动听地吐出一个字:“爱。”   秦嫣唇边的笑容便忍不住绽放了,随着呼叫声淡淡地说道:“那我没什么问题了。”   说完便从容落座,南禹衡眼角横扫了她一眼,带着沉重的压迫感,但秦嫣丝毫不理睬他,电脑一收直接从后门大摇大摆地走人了,也是看得众人都很迷,感觉南学长是不是欠了这个学妹一套房?故意来刁难他的?   下午的阳光有些刺眼,秦嫣疾行几步快速走进回廊才凉快一些,这个时间绝大多数人都在上课,长廊这里幽静无声,她颇为愉悦地踏着轻快的步子,想到南禹衡沉着脸的样子就有种畅快淋漓的感觉。   却忽然听见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跟了上来,她倏地转过头却正好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来人直接将她抱了个满怀,当熟悉的温度笼罩而来,秦嫣的心脏被猛然掀了起来,震如雷鼓,腰间却被南禹衡的大手握住,将她柔软的身躯揽进怀中,极具占有欲的热度喷洒在她耳边:“找死啊?”   秦嫣抬手重拍了他一下:“放开我!”   南禹衡却并没有妥协,反而将手臂越收越紧带着惩罚而挑衅地口吻:“有本事你对我动手。”   秦嫣果真猛地发力,与此同时,南禹衡干脆直接将她抱离地面,让她的身体失去重心被迫依附着他。   寂静无声的回廊,下午的暖阳照在两人身上,南禹衡眼角带笑,秦嫣气急败坏,两人相拥在一起,倒像一幅缠绵悱恻的画卷,直到南禹衡忽然机警地松开秦嫣猛地抬头望去。   秦嫣也被南禹衡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回过头,看见回廊边的竹林深处一个男人坐在石凳上,一身浅白色的休闲装,手里夹着根烟,正似笑非笑地观赏着他们相拥的画面,眼里流露出些许闲情逸致。   秦嫣顿时憋红了脸:“Edwin?”   Edwin翘着的双腿缓缓放下站起身,踏上竹林间的小道向着回廊走来,路过垃圾箱时,顺便把烟按灭了,几步走上台阶立在两人面前,先是看了看秦嫣红透的脸,又将眼神落在南禹衡的脸上,忽而温凉地开了口:“光天化日之下乘人之危不像君子所为。”   南禹衡极其冷淡地扫视着他声音疏离且凉薄:“光天化日之下帘窥壁听也不像君子所为。”   Edwin低头寡淡地笑了笑,又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文雅地说:“这片竹林是公共场合,我想坐就坐。”   南禹衡眼里闪过一抹冷意低沉道:“这个女人是我老婆,我想抱就抱。”   直到这时,站在一边的秦嫣才感觉出一丝不大对劲的气氛。   金色的阳光透过疏密有致的紫藤落下斑驳的倒影,掩映下的两人静默地平视着对方,一个清新俊逸,一个雅人深致,秦嫣怔怔地看着两人,忽然感觉到周身的温度并没有因为暖阳而升高,反而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那种无声的默契和顽强的较量如此矛盾而复杂。   秦嫣清楚南禹衡很少在外人面前这样称呼她,所以他们之间的对话,此竹林非彼竹林,这个女人也并非指她!   周遭的环境突然黯淡下来,仿佛整个天地之间只有这两个男人目光幽深地看着彼此,秦嫣甚至在他们的眼中感觉到一种久违的熟悉,让她感到颇为震撼。   良久,Edwin昂起下巴有些高傲地睨着南禹衡,声音像高贵的丝绒,温润瓷实:“谁控制了过去,谁就控制了未来。”   南禹衡嘴角滑过一抹讽刺的笑意,立马接道:“谁控制了现在,谁就控制了过去。”   空气停滞,万籁俱寂,遮阳蔽日,一阵风而过,竹林发出簌簌的肃杀之声,就连秦嫣都竖起了一层汗毛,她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感受过如此强大的对峙。   直到Edwin眼里透出让秦嫣读不懂的深意,随后转头对她斯文克制地说:“记得到社团排校庆活动的节目。”   说完便直接转过身步履均匀地离开了,南禹衡立在秦嫣身前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深皱起眉,眼里涌动着凝重的光泽,直到秦嫣绕到他身前向他伸出手:“把钢笔给我!” 第116章   南禹衡低眸看着伸向自己的小手, 有些不解地挑起眉梢:“干嘛要钢笔?”   秦嫣干脆手直接伸进他的口袋自己摸索起来, 南禹衡有些无奈地看了看周围张开双臂任由她搜身,最后秦嫣在他右边西裤口袋里发现了那支有些旧的黑色钢笔。   秦嫣举起钢笔抬眸问他:“用了几年了?”   “六年。”南禹衡不假思索回道。   秦嫣将钢笔拿到眼前看了看, 六年, 用得还真够仔细的,只有一道细小的划痕。   她再次问道:“用这么长时间干嘛不换?”   “习惯了。”   秦嫣却朝他凑近一步, 她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颊边的碎发勾勒出她的容貌更加温婉动人, 在她靠近的时候, 身上那软甜的味道也凑了上来, 让南禹衡眼底的光不禁柔了一些,低眸看着秦嫣一双明亮的大眼带着些许勾人的光泽,将白净的脸凑到他面前再次问道:“为什么不换?”   南禹衡侧过头抬了下眉,眼底蕴上一层笑意, 秦嫣大多时候都挺懂事让他省心的, 但她耍起小脾气来, 只能顺着她的毛摸, 否则她能直接掀了他的房顶。   看着她伸头等待的模样, 南禹衡收回目光干脆直接说出她想听的话:“因为是你送的。”   他很少会说这些肉麻的话,偏偏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秦嫣总会逗南禹衡说些好听的话来哄自己。   所以南禹衡也只以为她好久没见到自己了,又撒娇了。   谁料他刚说完,秦嫣便点点头,然后一转身对着旁边的垃圾箱抬手一抛, 钢笔被她很精准地抛进垃圾箱里发出“噹”得一声。   南禹衡立马凛起眉:“扔掉干嘛?”   秦嫣却退后一步凉凉地说:“你不是说因为我送的才一直用的吗?那我过几天再送你一支。”   南禹衡漆黑的目光带着摄人的穿透力牢牢盯着面前的女人,秦嫣被他注视得浑身不自在,干脆撇过头问道:“韦颜是谁?”   南禹衡缓缓蹙起眉:“什么韦颜?”   秦嫣转过身朝着回廊另一头走去淡淡地说:“不知道吗?都说是你老婆呢。”   南禹衡望着她清丽的背影,长廊的风吹起她的淡蓝色雪纺衫,柳腰若影若现勾勒出曼妙的身姿,像一朵随时会被风吹走的云,看得他嘴边勾勒出浅淡的笑意。   这个小女人连生气的方式都这么清醒脱俗,不吵不闹,无声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却挠得人浑身不舒坦。   秦嫣一直快出了长廊都没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跟上来,一颗心便沉了下去,眼里布满了丝丝委屈的光,脚步渐渐停了下来,却倔强得不肯回头看一眼。   南禹衡就这样沉静地望着她,眼里的深意更加浓烈了一些。   以前小时候他嫌秦嫣吵,经常当她是空气不搭理她,但他的小秦嫣,就是再生气也从来没有抛下过他,例如现在。   南禹衡眼神微眯大步流行朝她走去,从她身后轻易解开她的发夹,那头如瀑的长发落下的瞬间,秦嫣的身体也被他抵在旁边的柱子上,狂热的吻伴随着午后的阳光烧红了她娇艳的脸颊,秦嫣抬手反抗,南禹衡有力的臂膀钳制住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环进怀里,不给她动弹,他温柔的目光像身后的暖阳扫过秦嫣的心尖,让她原本紧绷的神经渐渐在他的吻中融化。   南禹衡的鼻息飘过那属于她特有的甜味,像雨后的芍药,让他的目光越来越炙热,甚至有些失控地抬手直接提起她的腰,又猛然松开她,呼吸急促地说:“你真是个纵火犯,你让我这样怎么去和任校长他们开会?”   秦嫣身体绵软地依附在他胸口,有些委屈地说:“关我什么事?”   南禹衡竭力隐忍住眼眸里的火热笑骂道:“磨人精!”   随后轻抚着她的长发轻声哄道:“等下个月正式和都会那边签署同盟协议,我心头大石就能落定了,到时候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忙,我总有种不太踏实的感觉,怕这之前出什么岔子,所以最近…”   “我知道了。”秦嫣直接接道。   南禹衡挑起她小巧的下巴望进她的眼底:“你知道什么?”   秦嫣眼里有些湿润的潮气:“我男人得去做大事,我得乖乖听话。”   南禹衡不禁笑道:“好像很委屈?”   秦嫣嗅了嗅鼻子扭过头故意冷淡地说:“马上就要去开会吗?”   “任校长他们都在等我。”   “那你还过来干嘛?”   却看见南禹衡斜唇笑道:“一群老头和我漂亮的老婆,你说我更想见谁?但我现在真要去见那帮老头了。”   秦嫣便转过身轻描淡写地说:“那你去吧。”   她刚准备走出回廊,南禹衡却从身后环住她的脖颈,低头咬住她的耳朵:“是不是想我了?”   秦嫣浑身微微颤栗却嘴硬道:“没空想你。”   南禹衡随即松开她:“好。”   然后便大步离开了,秦嫣回过头看见他长腿阔步越走越远,没一会就拐出长廊另一头消失在她的视野中,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抱紧电脑,还是回去写论文吧…   一连好几天南禹衡一个电话都没有打给她,秦嫣心里憋着一口气也不打给他,两人就像在无声地较着劲,这大概是他们婚后第一次冷战,准确来说是秦嫣认为的冷战,她也不知道南禹衡到底是因为她那天那句“没空想你”有意不理她,还是他真的太忙。   她有时候会盯着手机发呆,心不在焉,直到苏冉好心地问她:“你最近怎么搞的?是不是失恋了啊?”   秦嫣才惊觉自己的状态真跟失恋的小女生一样,随后很平静地告诉苏冉:“失恋吗?我这辈子都不会失恋的。”   苏冉看着她迷之自信的侧脸,也是眨巴了两下眼一脸懵逼。   校庆活动音乐社要出两个节目,所以每天下午秦嫣都要抽空去社团排练,一练就要练到很晚,倒是也慢慢让她没空对着手机发呆了。   代表音乐社的是一个演奏节目,社团内部临时组织了一个管弦乐团, Edwin几乎天天都在那,他像有强迫症一样,亲自指导每一个同学,细致认真,那时大家才发现Edwin几乎是个音乐全才,不仅钢琴弹得好,几乎什么乐器到了他的手上都像立马被赋予灵魂一样。   而且他对音符的敏感度很高,即使在所有乐器共同演奏的过程中,他也能精准地找到某一个人的某一个音出了问题,当场指导,推翻重来。   秦嫣因为之前和Edwin合作过,所以不止一次见识过他对音乐的执着和专注,但是其他同学被这么折磨了两天,全部怨声载道。   不过Edwin排练的时候虽然严厉,但是每次排练结束又非常大手笔地请所有人饱餐一顿,大家的怨气便也消散了一些,慢慢习惯了Edwin的严厉。   Edwin说话做事总给人一种高高在上,却又不得不服从的王者风范,这大概跟他骨子里天生透出的气质有关,社团的女生最喜欢的就是讨论他每天的穿着,他在男生中间算是穿衣非常考究的那一类,衣服都不带重样,且搭配养眼至极,质地名贵,有种与身俱来的艺术家气息。   第三天休息的时候,又有女生讨论道:“你们说老大的那件蓝色开衫是什么牌子的啊?”   “Versace的吧?”   “怎么感觉像Ferra□□的?”   另一个女生斩钉截铁道:“Ferra□□什么时候有这种款?我好像看到过,阿尼亚斯贝的吧,秦嫣你说呢?”   本来低头调试着大提琴的秦嫣,抬头扫了眼坐在不远处椅子上优雅地翘着腿正在和人说话的Edwin,随后说道:“我猜是brunello cucinelli的。”   就在这时Edwin对面前的人抬了下手拉了拉外套缓缓站起身,看向一群女生:“你们都练好了?”   一句话让这些女生吐了吐舌头赶紧闭嘴,他忽然看向秦嫣对她说:“你猜对了,过来。”   秦嫣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然后放下大提琴走过去,Edwin背脊挺直居高临下看着她:“我临时调整下队伍,大提琴的部分我会重新找一个人过来接替你。”   秦嫣莫名其妙地说:“那我呢?”   “和我一起四手联弹。”   身后的女生立马发出惊讶声:“秦嫣能弹吗?”   秦嫣回过头看了看她们,有些为难地盯着Edwin:“你确定?”   Edwin很快回道:“不确定。”   秦嫣眼皮子跳了跳,他拿出手机很快找到一个谱子递给秦嫣:“这是我才写的,你照着弹给我听听,可以的话我再确定。”   这时所有人都放下乐器看了过来,秦嫣接过手机然后兀自回身走到钢琴面前,将手机放好后,快速浏览了一遍之后直接拉到顶端,手指轻轻放在钢琴上,随即一连串音符便在场中荡起一阵涟漪,大家听见钢琴声都走过来围观,Edwin先是托着腮默默听着。   秦嫣弹到高潮处,右手将手机一滑翻页,身旁忽然一双修长宽大的手掌与她同时落在钢琴上,Edwin站在她的身后,双手时而落在她的旁边,时而环住她的身体落向另一边,秦嫣凛了下眉排除Edwin的干扰,依然稳住双手将手机上的乐谱弹奏了出来,而Edwin毫无章法的加入却忽然让这一首原本平实的曲子变得跌宕起伏,看傻了众人。   手机上的乐谱已经拉到了底,秦嫣落下最后一个音完美收尾,Edwin几乎与她同时抬手,秦嫣回过头,Edwin干净流畅的轮廓就在她的眼前,两人这是第一次尝试联弹,却配合得天衣无缝,他们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些许惊艳。   周围一片掌声都在喊“精彩”!   Edwin却微微直起身子对她说:“出来,我找你谈谈。” 第117章   Edwin朝着教室外走去, 秦嫣有些不明所以地跟了出去, Edwin走到一颗玉兰树下才停住脚步回过头望着她,秦嫣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球鞋几步走到他的面前, Edwin头顶的路灯突然亮了, 两人都不禁望向远处越来越暗的天色。   玉兰树上的白色花朵全部绽放,脚下满是洁白的花瓣洒落一地, 空气中飘散着清幽的香味。   Edwin先出了声:“你对社长这个位置有什么想法?”   秦嫣回过神来看向他:“没有什么想法。”   Edwin侧头望向教室里的社团成员开口道:“我快毕业了,社团需要一个新的领导者。”   秦嫣笑了:“你不会打算推荐我吧?”   Edwin收回目光望向她语气笃定:“整个社, 只有你能稍微跟得上我的脚步, 虽然我走后, 这个社团肯定会没落,但我希望不要没落得那么惨。”   秦嫣眼皮子先是跳了一下,一双清澄的大眼弯了起来,本来想努力憋住脸上的笑意, 可是看着Edwin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没忍住, 她就没见过像他这么严重的自恋狂, 忽然就捂着嘴笑弯了腰, 虽然竭力隐忍, 但还是很抱歉地走到旁边笑去了,徒留Edwin一个人站在大树下顿感凄凉。   他本来是想找她淡淡接手社团的事,也只是陈述了一下事实,有什么好笑的?   等秦嫣笑了一圈回来后,还顺便拿了两瓶矿泉水,扔给Edwin一瓶, 大概笑出泪来,睫毛上都沾了一层水汽,眼睛弯起的时候,莫名有些可爱。   Edwin板着脸接过矿泉水:“我明天有事,排练你盯,我回去把谱子再完善一下,后天晚上七点我们过一遍。”   秦嫣刚准备拧开矿泉水,Edwin已经将他刚拧开的递给她,把她手中的夺了过去然后高冷地走了。   秦嫣看着手中的矿泉水,抬头喝了一口盯着Edwin的背影,笑容渐渐敛了去。   Edwin这个人时间观念特别强,秦嫣之前就领教过,他是个极其自律的男人,不仅对自己如此,对待身边的人也是如此,但凡他约定的时间,也从来没有人敢迟到。   所以那天晚上七点没到,秦嫣就赶到音乐教室,路上下了大雨,秦嫣将伞撑了起来放在教室门口,先自己练了会,但意外的是,过了七点Edwin都没有来,她看了看时间又站起身走出教室伸头张望了一下,犹豫着给Edwin发了条信息:你不会忘了今天要排练吧?   她发完信息又重新将教室门关上,坐回钢琴边练了几遍,等她再次停下来拿出手机时,已经将近八点了,Edwin还是没有过来,也没有回复她的信息。   秦嫣感觉有点奇怪,干脆将电话拨了过去,Edwin的手机是通的,但一直没人接听。   她有些无语地挂了电话,打算自己再练习三遍,要是还没回复她就回去了。   结果不知不觉到了八点半,Edwin依然音讯全无,秦嫣只能合上琴盖,站起身走到门口将伞拿起来,“啪”得一声将音乐教室的灯关了,准备走人。   却在刚出教室时,看见滂沱的大雨中,似乎有个人隐在漆黑的夜里,迎着夜色在向着这里走来,秦嫣身体顿了一下,走到走廊上向远处张望,雨并不算小,倾泻而下,宛如曼妙的纱,让远处的画面变得朦胧不清,雨滴打在地上溅起一个个水泡,厚重的雨帘阻隔了秦嫣的视线。   直到那个男人的越走越近,秦嫣才瞬间惊了一跳,Edwin身上单薄的半高领衫早已被雨水淋透,雨珠不停打在他的身上,脸上,她看清了他的样子,那总是清逸冷淡的容貌此时却阴云密布,脸上早已分不清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亦或是从心底溢出的沉痛。   秦嫣怔怔地看着他,几步撑着伞跑了出去朝他喊道:“你怎么了?怎么出门没带伞呀?”   Edwin却径直从她身边走过,踏上阶梯走入音乐教室,周围一片漆黑,他却没有开灯,就这样径直走到钢琴前猛地掀开琴盖,双手重重地落在黑白键之间,沉闷的音乐夹杂着远处的惊雷,那是秦嫣这辈子听过最压抑的旋律,仿佛每个音符透过空气狠狠砸在她的心间,让她呼吸困难!   她和Edwin虽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不了解他的过去,不了解他的生活,不了解他的一切,可是在音乐的海洋里,他们又是如此相像的人,她就这样拿着伞站在走廊上,透过微弱的光看着他身后一排湿漉漉的脚印一直延伸到钢琴下,他的周身是一滩不停滴落的水渍,泛着银白色的光。   Edwin根本没有睁开眼,他始终闭着双眼微微昂着头,脸色苍白凄凉,浑身的力量都发泄在十指之间。   那一刻,音符的穿透力直击人心,不需要任何言语,秦嫣也能感受到他内心深处迸发的悲痛,竟然…湿了眼眶…   而Edwin,就像根本不知疲倦一样,就这样整整弹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忽然双手重重拍在钢琴上,那巨大的响声仿佛让整个大地都在震颤,秦嫣心间突突地跳动着,看着他收回双手缓缓低下头去,整个人陷入静止,就这样又过了几分钟,他才再次合上琴盖站起身,目光空洞地从秦嫣身旁走过,消失在滂沱大雨中。   从头到尾,他没有和秦嫣说过一句话,没有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交代一句,就这样离开了。   秦嫣直到看见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才回身准备关上音乐教室的门,却抬眸忽然发现钢琴盖上多了一样东西。   她放下手中的伞再次走进教室,直到近前才怔然地伸出手将那块古老的表拿了起来,表带还有些湿漉漉的凉意,秒针每动一下都能感觉到历史的厚重感,藏着无数的百转千回,让她渐渐皱紧眉头,将表攥在掌心,缓缓回过身看着苍茫的雨夜…   那个晚上,秦嫣没有睡好,几乎一夜都迷迷糊糊的,耳边总是萦绕着那沉重的钢琴声,久久无法散去。   第二天她还特地去了一趟音乐系和社团,别人都说Edwin请假了,这几天暂时不会来学校。   回去的路上,秦嫣终于拿出手机给南禹衡发了一条信息:今天忙吗?   一直到她上课的时候,手机才震动,她赶忙拿出来看见南禹衡回复了:忙。   简单的一个字让秦嫣刚提起来的心脏又沉了下去,她狠狠锁屏将手机扔在一边,然而手机却又震动了一下,她撇了眼看见南禹衡追发了一条过来:气包子。   秦嫣盯着手机上这三个字愣是看了半天,想象着手机那头南禹衡调侃的眼神,气鼓鼓地关了手机干脆不回复了。   结果下午下了课,秦嫣还没走到宿舍门口,便看见荣叔立在汽车门边笑呵呵地看着她。   秦嫣愣了一下,赶忙和同学打了声招呼朝街对面走去:“荣叔,你怎么来了?”   南禹衡近来一直在外,秦嫣自然也好久没见到荣叔了,突然在学校看见他就跟看见亲人一样亲切,荣叔笑着说:“少爷忙,脱不开身,让我来接你。”   秦嫣眼角立马撇了下来:“接我去哪啊?”   荣叔见她还在闹别扭的样子,将后座门打开笑说:“有点远,但是少爷交代了晚上一定要把你接到那,不然扣我一个月工资。”   秦嫣“哼”了一声坐进车内。   后来才发现荣叔没有骗她,车子都开上高速直接去了外地了,好在七点多的时候总算到了地。   是临市一个度假村内,那里很热闹,正在举办为期三天的商业文化交流会,荣叔的车子直接开了进去,度假村很豪华,晚上到处都是人,荣叔告诉秦嫣:“这个交流会是少爷牵头搞的,对接下来和都会那边的合作很有影响,这次南方商圈来了不少老总,有好些人少爷都有意思纳入商会,昨天晚上少爷应酬到凌晨三点多,一早六点又出现在会场,亲自交代今天上午的会议流程,所以,你待会见到他别跟他赌气了。”   其实秦嫣听见荣叔这样说气已经消了一大半,但还是凑到前面故意说道:“荣叔你就是护犊子,你怎么不护护我呀,我这几天也练琴练到很晚的。”荣叔立马笑了。   他将车子开到主楼,然后到前台领了一张房卡给秦嫣:“这是少爷的房号,他这会还在和人说事情,你先到三楼吃东西,挂在他房卡上。”   秦嫣左右看了看:“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荣叔笑道:“这里能有什么好玩的,后面有个露天泳池可以游泳,上面有个健身房,要么你可以到这外面逛一逛,风景还不错。”   “好吧…”   秦嫣拿着房卡先去把肚子填饱了,然后又来到楼下,度假村这几天住满了人,秦嫣下楼的时候正好碰见几个老总,看她年纪轻轻的问她是哪家公司的,秦嫣笑着回道:“张总助理。”   虽然她也不知道张总是谁,反正这么大的地方,总有个姓张的老总吧,然后这群人还莫名点了点头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   秦嫣悠闲地在度假村找了辆单车骑了一圈,五月的天气不冷不热,骑一圈倒是有些冒汗,看见露天泳池亮了灯,有几个十几岁的孩子在那玩,大约跟着大人来开会的,秦嫣突然也起了玩心,走到度假村里面的专卖店买了一件泳衣钻进更衣室换了后也跳下了水。   几个孩子回头看见一道白色身影淹没在水下半天没出来,都好奇地东张西望,过了好长时间突然一道人影从几个孩子中跳了出来,水花四溅,把几个孩子吓得哇哇大叫,秦嫣“咯咯”地笑着,一群孩子立马拿水泼她。   她在水下一个转身像条灵活的人鱼越游越远,会游泳的几个小孩立马就朝她追了上去。   秦嫣刚探出水,就看见一个男孩那狗刨式的姿势溅起大片水花笑得她大喊道:“喂,小子,我在这,你往哪游啊?”   那个小胖子呆头呆脑地伸出水面,才愣愣地发现自己都不知道游到哪了。   秦嫣好笑地朝他泼水,旁边几个调皮的小孩子立马帮小胖子反击,她像孩子王一样在泳池里跟他们打起水仗,打不过反正她游得快,钻进水下就跑。   泳池畔不时传来嬉闹声,坐在二楼窗户边上喝茶的几个男人不时朝楼下看去,一个年近五十的老总笑着说:“这些孩子劲是大。”   南禹衡幽深地目光盯着那道白色的身影,露出难以捉摸的笑意:“小孩子都这样。”   另外一个老总提议:“我们也下去逛逛吧,坐了一天了,腰都酸。”   于是几人从包间出来朝着后面的花园走去,一个老总闲聊道:“老杨啊,你思维模式得变通,现在传统行业都在做互联网转型,你跟着政.策走,不会有错,南理事你说呢?”   南禹衡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缓缓接道:“杨总的企业做了这么多年,资源虽然不错,但是要可持续性的发展,运作模式上是可以考虑突破一下,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嘛,我们商会里有不少互联网公司的老总,我明天抽空给你引荐一下,你可以先了解看看。”   杨总赶忙点点头:“行,那你明天记着这事啊,别搞忘了。”   南禹衡淡笑道:“不会的。”   正好一行人走到泳池畔,秦嫣被一群熊孩子追了快一个小时了,累得赶紧游到扶梯那,灰溜溜地爬了上去,身后一群孩子还在向她挑衅道:“姐姐你别走啊,再玩会。”   秦嫣浑身湿漉漉地爬上岸,回过头对他们做了个鬼脸,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不想让她走,还特地游过来不满地朝她泼水,秦嫣笑着赶忙往后一让,手肘正好撞在一个人身上,她倏地回过头说道:“不好意思啊。”却抬眸猛然撞上一双漆黑而熟悉的眸子,让她顿时睁圆双眼,又看了看他周围三四个男人,有些尴尬地呆住。   她身上穿着浅白色的连体荷叶边泳衣,姣好的身材展露无遗,修长的脖颈和锁骨还挂着水珠,在银白的月光下如娇艳欲滴的白玫瑰,浑身透着青春的曲线和让人挪不开视线的美艳。   周围几个老总的目光也有些呆滞,南禹衡立马几步走到旁边拿起浴巾就将她整个人裹了起来,看着她的脚声音沉沉地问道:“鞋子呢?”   秦嫣撇了眼远处:“在那边,我自己过去。”   她匆忙地拉着浴巾转身走了,旁边几个老总才回过神来说道:“南老弟,这美女你认识啊?”   南禹衡回过身面色暗沉地说:“我还有点事,杨总那事明天上午记得找我。”   几个老总都是人精,眼色一挑便心中有数,笑着道了晚安。   等秦嫣换了衣服从更衣间出来的时候,看见南禹衡抱着胸靠在椰子树上目光沉静地等着她。 第118章   秦嫣远远看着他穿着深色格纹衬衫, 头发短而削薄, 深邃的轮廓在阴影下透着蛊惑的成熟感,眉眼间隐有一丝疲惫, 看得秦嫣心头紧了一下。   她大步朝他走去, 到了他面前站定嗅了嗅鼻子,有些尴尬地不敢与他对视, 撇开眼问道:“忙好了?”   南禹衡大手按在她的头顶强行将她的脑袋扭了过来,视线压迫下来盯着她:“怎么?还不好意思看我了?”   秦嫣眼神左右乱飘, 最后停在他精致的五官上, 那浓密睫毛下的黑眸仿佛能吸走人心, 让人不停沦陷,秦嫣咬了咬唇嘟囔着:“这么忙还把我弄来干嘛?”   南禹衡松开她立起身子往室内走去丢下句:“你说呢?”   秦嫣站着没动赌气道:“不知道。”   南禹衡走了几步回过头,他的五官在半明半暗中像黑夜里燃起的火光照射着她,忽而笑了, 笑得摄人心魄, 肆意却致命, 声音透着一丝挑衅:“我在这住了两晚, 连续两天夜里被人敲房门, 你不觉得你再继续冷落我,你的私人财产会遭到威胁吗?”   秦嫣本来僵直的身体忽然愣了一下,当即就气冲冲地朝南禹衡跑去,一下子跳到了他的背上,像个树懒一样抱着他脖子:“你敢!”   南禹衡眼里噙着笑意双手握住她的腿带着她走进大厅等电梯,迎面而来一群人, 秦嫣远远地看见了,从南禹衡背上又跳了下来,往旁边站了几步。   南禹衡如今的身份决定了他是这次交流会的核心人物,不管他走到哪里没有人不认识他的,那群人很快围上来和南禹衡寒暄道:“理事长昨天忙到好晚吧?听说被梁总那帮子灌了不少酒?”   南禹衡双手放在身前,身姿优雅地淡笑道:“是有点多了。”   “今天不继续了?”又有人开玩笑道。   电梯正好开了,旁边人按住电梯请南禹衡先进,南禹衡侧了眼秦嫣,秦嫣一骨碌走进电梯站在最角落,她穿着不起眼的休闲衣低着头也没什么人注意她。   南禹衡边走进电梯边笑道:“梁总到现在还在房间躺着怎么继续?”   旁边人陆续都走进电梯,有人便接道:“梁博恩我跟他喝过,他是酒壮英雄胆,不服老婆管。”   一电梯的人都笑了,秦嫣窝在角落看着如今众星拱月般的南禹衡,他早已不是那个温润低调的少年,从前所有人都觉得南禹衡好欺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是个没用的窝囊废,好像那时全世界只有秦嫣能感受到他病弱的身躯下那颗强大的内心。   而如今,他不再只是她心中强大的南禹衡,而是所有人眼中敬重的理事长,看着他意气风发,谈笑风生的样子,秦嫣的大眼里流露出如水的光泽,潺潺无声,却沁入心脾。   电梯门开了,那些人鱼贯而出,还抵着电梯门和南禹衡道了晚安,才目送电梯门再次关上。   南禹衡回过头看着窝在角落的秦嫣,干脆将她一把捞过来目光压迫地低头看着她:“躲在那干嘛?”   秦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地说:“忽然感觉我们两的差距有点大,你都成了手握庞大商业资源的理事长了,我还只是个大学没毕业的学生。”   南禹衡挑起眉梢掠着她:“你这什么想法,给我把胸挺起来。”   秦嫣依然耷拉着肩膀,南禹衡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她的背上,迫使她挺起胸膛,侧过身子声音低沉性感地说:“我就喜欢女大学生。”   一句不正经的话说得秦嫣脸颊微红,电梯门再次打开,南禹衡牵着秦嫣大步走回房。   进了房间后,南禹衡将平整的衬衫从西裤中抽了出来,又解掉皮带,房间很大,秦嫣到处看了看,可她总能感觉一道炙热的目光落在她的背后,她走到窗帘处回过头时,正对上南禹衡似笑非笑的眼神,像野兽看待到手的猎物时那种势在必得的样子,竟然有些坏坏的,让秦嫣怦然心动。   她昂起下巴怼道:“看我干吗?想什么呢?”   “想要你。”南禹衡回答得直白露骨,倒顿时让秦嫣有些局促,身体里都出现了一种轻盈的飘忽感,心里像被小虫啃噬,痒痒得不知所措。   南禹衡的手机随即响了,他皱了下眉走到阳台接电话,还顺便对秦嫣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秦嫣刚游完泳,浑身难受便进去冲了个热水澡,出来的时候南禹衡还在讲电话,秦嫣爬上床托着腮,盯着他优雅的下巴一直延伸到脖颈的弧度,充满成熟男性的气息。   她在床上打了个滚看着天花板,想到苏冉说自己像失恋,那刚才盯着南禹衡看像什么?像迷恋吗?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有点烫烫的,她回国后就和南禹衡结婚了,然后似乎一直有很多事,直到最近大半年南禹衡越来越忙后,她才真正感受到热恋情侣之间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真折磨人啊!   她把头钻进了被窝里,一双腿却露在外面,纤细柔软的脚踝交叠在一起,时不时晃啊晃的,南禹衡回过头看着床上那白晃晃的长腿,透着少女的姿态,让他嘴角也不禁泛起淡淡的弧度匆匆对电话里安排了一下。   然后走进屋中径直进了浴室,秦嫣的脑袋从被窝里探出来听见水声望了望浴室,南禹衡没有关帘子,透过磨砂玻璃,秦嫣还能看见他的轮廓,颀长挺直,看得她脸红心跳,又钻进了被窝里看着手机。   南禹衡出来的时候,秦嫣正在看视频也没注意听见动静,就感觉一双温热的大手突然握住了自己的脚踝将她直接从被窝里拉了下去,等她转过身来的时候,南禹衡已经悬在了她的上方,不知不觉自己被他拉到了身下。   今晚的南禹衡异常温柔,每一个吻都像在对待心爱的珍物,也许是夫妻两许久没有在一起,南禹衡吻上她的那一刻已然失控,深邃的眼眸里燃起熊熊大火,激烈的沉浮将温软的女人彻底征服。   他在外有本事让那些比他年长二三十岁的老东西对他俯首称臣,在内也自然有本事给他的小女人带来极致的愉悦和对他的依恋。   猛烈的颤抖中,秦嫣莹白的身躯妖娆却圣洁,激发着男人最原始的欲望,然而这种混乱而极致的感受,让她情丝动荡,一双大眼里忽然溢出泪来,南禹衡微微怔了一下,停下动作大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怎么了?弄疼了?”   他怜惜的模样却让秦嫣的眼泪越流越多,她自认为不是一个脆弱的人,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情绪突然溃不成军,把南禹衡吓了一跳,赶忙躺在身侧将她环进怀里:“不喜欢?”   秦嫣躲在他的怀里不出声,只是默默地哭着,南禹衡缓缓抚着她光滑的背,感受到怀中的秦嫣真的挺伤心的,一会过后,他拉开她,低头吻着她眼角的泪,目光深邃迷人,声音沙哑蛊惑:“是不是想我了?”   秦嫣紧紧咬着唇闭上眼不看他,南禹衡吻了吻她的眼皮命令道:“睁开,看着我。”   秦嫣潮湿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望向他的那一刻璀璨得如漫天的繁星,清澈动人,让南禹衡心间被狠狠触动了一下,继而温柔地说道:“以后想我就告诉我,别再跟我嘴硬了听到没有?”   秦嫣依然没说话,南禹衡捏住她的敏感处揉弄着再次强硬地问了一遍:“听到没有?”   秦嫣才乖乖地说:“听到了。”   南禹衡这才满意地松开她:“能继续了吗?”   他的温柔总能让秦嫣器械投降,他的霸道也总能让秦嫣退去一身刺,变得柔软似水…   他了解她,了解她的脾气,了解她的想法,也了解她的小执拗,所以当上午收到她的短信后,他便知道她绷不住了,虽然他当时还在演讲台上,虽然底下坐着上百号各大企业的精英和总裁,虽然他一边介绍PPT一边回了她一个字“忙”,可想到她看到这一个字时那委屈的模样,还是快速打了三个字“气包子”过去。   休息十分钟的时候便赶忙安排荣叔接她过来了,他知道再不安抚好他的小媳妇,后院怕是要起火了。   另外,他也想她了…   半夜两人都有些饿了,南禹衡起身点餐,一会后东西送到了,两人刚吃完,房间的门又被敲响了,秦嫣不明所以地看着南禹衡:“又是谁啊?这么晚了。”   就见南禹衡表情有些僵硬地说道:“可能又是哪个老总的好意。”   秦嫣立马明白过来南禹衡的意思,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我去开。”   说着把身上的白色浴袍拢了拢,露出诱人的锁骨和若影若现的香肩,还泛着浅红色的痕迹。   她走到门口看了眼猫眼,然后缓缓将门打开,懒散地倚在门边看着门外那个香水很浓的性感女人问道:“找谁?”   门外的女人长得不错,五官精致,穿着包臀裙前凸后翘,妆有些浓,透出一股成熟女人的韵味。   她看见屋内的秦嫣有些微愣,随后上下打量了一下,秦嫣虽然不施粉黛,身材看上去有些娇弱,但那出尘的容貌和充满胶原蛋白的青春感已经让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产生了一种不自在的感觉。   她问道:“这是南理事的房间吗?”   秦嫣缓缓抱着胸,气势自然上来了几分淡然说道:“对,找他有事吗?”   女人这时已经知道来得不大妙,便笑了笑:“没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女人刚准备转身又多问了一句:“你是?”   她其实想打探打探秦嫣是哪个老总塞到南禹衡房间的,原来南理事喜欢这种清纯的小美眉。   结果就听见秦嫣清淡地回了句:“他孩子的妈。”   之后就见这女人脸上呈现出各种色彩,尴尬地落荒而逃,很多人传南理事结过婚,只是没人想到他老婆这么小。   秦嫣将房门一关正好对上南禹衡意味深长的眼神,挑着嘴角问道:“孩子呢?”   秦嫣没好气地说:“欠着。”   刚说完定睛一看,南禹衡坐在椅子上,修长的双腿搭在床上,手上正缓缓摩挲着一块表,目光沉寂地盯着她问道:“这块表哪来的?” 第119章   秦嫣盯着南禹衡骨节分明的手, 他的拇指缓缓触着手表面, 蕴着一种诉说不尽的情怀。   “从运营基地回来后我问Edwin要的,当时他说这是他最珍贵的东西不可能给我。”   南禹衡的目光有些暗沉地盯着秦嫣:“为什么问他要这个?”   秦嫣几步走到床尾坐了上去盘着双腿, 腰板挺直回视着他:“我被倪家小儿子找茬的那晚, 你和我说敌人的战书已经送到了家门口,动了你最在乎的人, 所以我想把敌人最在乎的东西拿过来。”   南禹衡拇指停在表面,深邃的目光却牢牢落在秦嫣脸上“呵”了一声, 随后缓缓道:“那天晚上的情况你还能想这些。”   一句意味不明调侃的话, 秦嫣却是听明白了。   那天是她的初.夜, 在如此悸动的夜晚,她的大脑的确是迷糊的,更多的是初为人妇的羞涩和对南禹衡多年隐忍的震惊。   可她并不是一个糊涂的人,她和Edwin素不相识, 可他似乎了解她的一切, 甚至贸然来邀请她共同参演, 那晚庆功宴上她躲开服务员后, 看见Edwin的眼神带着深意。   或许Edwin并不想对她动手, 只是想通过她给南禹衡一个警示,而南禹衡也是在那晚突然变得十分反常,虽然两人没有正面交锋,秦嫣也不知道这中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可她能感觉出每当她在南禹衡面前提到Edwin,他的表情都会出奇得沉寂, 所以她便想试探一下Edwin。   只是她没想到昨晚的事情会那么突然。   她的目光落在那块表上悠悠说道:“昨天晚上他突然冒雨把这个东西丢下就走了,什么话也没说,很不对劲,所以…你现在能跟我说说这块表了吗?”   南禹衡低垂着视线落在表面上,又轻轻摩挲了两下声音有些悠远:“这是我爷爷的表,Edwin就是南竞涵。”   他抬起视线看向秦嫣平静地说:“还需要我告诉你南竞涵是谁吗?”   “四房南鲲的儿子。”   南禹衡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他高大的身影投在落地玻璃上,窗外漆黑一片,远处高山隐约透出浅淡的轮廓,他的声音有些飘渺地传了过来:“我和竞涵从小一起长大,他父亲南鲲和我爸年轻时关系要好,虽然我爸后来搬出南家自立门户,南鲲还是每个周末都会带竞涵来找我爸钓鱼,他们钓鱼,我们就跑到后面的林子里玩,烤红薯,挖蚯蚓…”   南禹衡说到这时忽然沉默了,似陷入久远的回忆之中,安静的室内,秦嫣甚至能感受到他沉重的呼吸,她看见不远处的吧台上放着红酒,干脆走下床将红酒打开,拿着两个高脚杯走了回来。   南禹衡回身看见她在倒酒,不禁沉着声:“谁让你喝的?”   秦嫣撇了他一眼:“少拿出长辈的姿态训我,你不过就比我大七岁,南哥。况且,我第一次喝酒就是你纵容的,记得吗?”   南禹衡回过头看着窗外,想起以前某年过年拿筷子沾了白酒给她尝的画面,那时她乖巧地伸着舌头舔了舔,像呆萌的小猫咪,一晃都这么大了。   南禹衡思绪飘忽的时候,身旁一个酒杯就递了过来,他侧眸睨了她一眼,秦嫣挑了下眉又往他面前递了一点,南禹衡刚接过,她就在他酒杯上轻碰了一下,“叮”得一声,她与他并肩站着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然后仰头喝上一口畅快地说道:“好了,我准备开始听故事了,你继续吧。”   她说完窝在单人沙发上,转动着手上的高脚杯目光明亮地望着他,南禹衡见她一副听不到故事不睡觉的架势,又喝了一口手中的红酒,才向她娓娓道来。   南禹衡的亲姑妈南佳高中读完就去了外国学哲学,后来又早早嫁去中东,所以南禹衡的父亲少年时期就和四房的三儿子南鲲走得比较近,虽然异母,倒也从小像亲兄弟一样。   只是南鲲相对而言性格沉闷一些,南振却风风火火,别人不敢做的事,他都是赶第一个,年少时带着南鲲到处打架惹事,虽然皮得天天被南老爷子打,但南老爷子最喜欢的还是他。   南振自小聪明机灵,但也叛逆不服管,长大更是不顾家族反对娶了个没有背景且名声不好的女人,南老爷子一再威胁他只要敢娶那个女人,就搬出去以后别回南家,南振为了当时已经怀有身孕的魏蓝,毅然离开南家自立门户,和所有南家人断绝联系,除了南鲲。   后来南鲲也结婚了,南振有了南禹衡没两年,南鲲也有了南竞涵,南竞涵并不像他的父亲那么懦弱,反而性格和从前的南禹衡很像,两人都皮得上房揭瓦,整天混在一起,南竞涵毕竟比南禹衡小一些,小时候也比较粘他,每天从幼儿园放学都吵着去找南禹衡,兄弟两人天不黑是不知道回家的。   南竞涵小时候长得漂亮斯文,像小女生,南振也喜欢这个小侄子,自小到哪都带着这两人,出国回来,有南禹衡的礼物,肯定也会有南竞涵的。   那时候是南振最风光的时候,他经常出门一手抱一个小孩,走到哪别人问他“哪个才是你儿子?”   南振总会霸气地说“两个都是”。   有时候魏蓝教南禹衡看书,也会顺便教南竞涵,有一次魏蓝外出把两个小孩交给南振,结果南振教两个屁大点的小孩看《一九八四》,那是一本英国作家乔治·奥威尔出版的长篇政.治小说,讲述□□者在恐怖窒息的世界里追逐权力。   两个小孩哪能听懂这些,可有一句话他们却记住了,那就是“谁控制了过去,谁就控制了未来;谁控制了现在,谁就控制了过去。”   秦嫣听到这,不禁打了个颤,她想起那天在回廊两人的对话,其实不管过了多少年,有些事情,有些人总会扎根在记忆中,难以磨灭!   南竞涵曾经告诉过南禹衡,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以后长大能变成像南振叔叔一样顶天立地的男人,娶个像魏蓝婶婶一样漂亮的女人。   直到有一次南竞涵和南禹衡背着佣人跑去爬树,几岁大的小孩不知天高地厚,两人比赛看谁爬到树顶,大夏天的两个小男孩赤着上半身,爬得满头是汗,南禹衡到底大一些,身高腿长先爬到了上面还对南竞涵喊让他快点。   南竞涵抬头的时候,看见一条竹叶青伸着头,就在竹叶青忽然朝南禹衡咬去的时候南竞涵猛地拽了他一下,却因力气太小重心不稳从大树上摔了下去。   下落的过程中有根树枝狠狠扎进了南竞涵锁骨处,离他的喉咙仅仅一公分的距离,被送去医院后才发现摔下去的时候跟腱断裂。   那次以后南竞涵的锁骨永远有一道丑陋的疤痕,也从此无法再做任何剧烈运动。   那时候南振的生意做得还不错,家里条件好,魏蓝给南禹衡买了一架施坦威的钢琴,可南禹衡那会跟有多动症一样根本闲不下来,也不愿意学钢琴,听说南竞涵要两个月不能出门,便和魏蓝吵着说把钢琴送给他,南振怕那孩子在家烦闷便也同意了。   那架施坦威是南竞涵的第一架钢琴,也从此开启了他的音乐之路。   秦嫣又想去倒酒,被南禹衡一把将酒瓶夺了过去:“行了,也不怕醉。”   她却双眼迷蒙地说:“在你房间我怕什么呀。”   说完她脸颊红扑扑地把酒杯朝他伸了过去:“怪不得他总是穿高领衣,大热天的也这样,那道疤很大吗?”   南禹衡瞥了她一眼:“嗯,他出院来找我,家门口的小孩想看他脖子底下是什么,他给人家看了以后别人说他是丑八怪,拿石子砸他,后来那群小孩被我爸教训了一顿,但是自从那以后竞涵的性格越来越自闭,也很少来找我了。”   南禹衡无奈之下又给她倒了一点并嘱咐道:“喝完不许再喝了。”   秦嫣听着觉得挺可怜的,继而问道:“那你到底做了什么?怎么舍得让你的竞涵弟弟昨晚伤心成那样,你知道吗?我差点被他吓到。”   南禹衡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不过这一次他却是一口干下,攥着空酒杯立在窗前声音很沉地说:“我爷爷不喜欢南鲲,觉得他唯唯诺诺,做人阴沉沉的,不像南家人,但他却对我爸的话言听计从,从小就跟在我爸后面,两人年轻时出去打架,馊点子都是南鲲出,我爸负责动手,也是出生入死过。   可谁能想到我爸最后会死在最信任的兄弟手上。”   一句清淡的话却让秦嫣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放下酒杯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南禹衡旁边震惊地问道:“你是说Edwin的爸爸害死了你爸?”   南禹衡冷笑道:“应该说整个四房都脱不开干系,三房有没有参与现在不好说,就是没有参与也是恨不得落井下石,我爸和南家早就不来往了,他的动向,他身边的人,他生意上的事情,你觉得南家人怎么会了如指掌?”   秦嫣忽然打了个寒颤,整个人都微微发抖了一下:“南鲲,南鲲卖了你爸?还是…他从很久以前接触你爸就带有目的性?”   南禹衡的手掌撑在玻璃上眉头深深皱着:“时间太长了,只记得他经常来我家,我对他印象不深了。   说到这件事南虞姑妈倒是立了大功,当然,也是你的功劳。”   他穿过撑在玻璃上的臂膀侧头看向秦嫣,秦嫣弯腰从他横着的手臂下钻到他的身前望着他:“什么意思?”   南禹衡低眸说道:“当年沉船的事情不好查,虽然贺爷爷在世时也翻过案,但根本查不到南家人头上,我大学以后通过一些途径试图调查当年的事故,好不容易搜集齐了那年所有登船人员的信息,花了几年的时间对幸存者进行排查,但一直没有结果。   南虞姑妈这个人,不够聪明,做事也不细致,大的事情我不敢交给她办,只让她帮我想办法把所有南鲲平时接触的关系告诉我,后来也没什么收获,我就把目标转移到南鲲身边一个走动比较勤的徒弟身上,顺藤摸瓜花了几个月终于找到蛛丝马迹,给我摸到了一个人,叫平良健,是当时船上的机匠长,他大概没想到时隔那么多年我还会找到他头上。   昨天晚上,我让人把我手上的一些证据摆在了南竞涵面前。”   秦嫣垂下眸,怪不得昨晚Edwin一直没有回复她,她不禁问道:“你为什么要拿给南竞涵?我不懂。”   南禹衡将她的身体从冰凉的玻璃上扯进自己怀里,带着她看向漆黑苍茫的夜:“我是可以拿这些证据和南鲲对簿公堂,但结果呢?这些证据不足以让他抵我爸妈的命。而且南鲲主要接触的是陆路货运还有一些酒店地产,他当年没那个能力左右一艘邮轮的命运,所以这件事如果拿南鲲出来顶包结案岂不是太便宜了其他人?”   秦嫣感觉有些冷,双臂穿过南禹衡的腰抱着他:“那南竞涵?”   “其实,我对他已经很陌生了,这么多年我们没有联系,我也没有把握他在得知这件事后有什么反应。   南家的家主自从我爷爷走后一直空了下来,虽然明面上没有现任家主,但你也清楚,主要航线都捏在南灏手上。   我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我拿这些证据直接将南鲲送进大牢,要么有朝一日我真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时,他必须无条件放弃那个位置。   只不过昨晚他没有给我答复。”   秦嫣看着玻璃上映出南禹衡幽深的轮廓,眼眸不停闪烁着,这个男人太冷静睿智了,冷静到握着杀父杀母之仇的证据还能按兵不动,睿智到不费吹灰之力就默默铲除了一个劲敌,让他以后的道路上又少了一个羁绊。   计谋并不难玩弄,这个世界上,最难玩弄的是人心,而南禹衡不把这份证据给任何一个人,恰恰给了南竞涵,赌得就是他的心。   秦嫣想到昨晚南竞涵的神色,无法想象当他知道南振的死和他父亲有关时,他的心情是怎样的!   可最终他把那块表丢在了钢琴上,直到这时秦嫣才知道,南禹衡赌赢了!   南鲲只有南竞涵这一个儿子,以后南家真要到走上决一死战的道路,她不敢肯定会多南竞涵这一个战友,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不会再成为她丈夫的威胁!   她对他说:“南禹衡,《小王子》里面有一句话‘我太年轻了,甚至不懂怎么去爱他。’我想,我现在慢慢懂为什么会爱你了,因为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一个男人像你这样让我仰望。”   她抱着他,世界就在她的脚下,不惧未来,不畏过往。 第120章   秦嫣后来真的喝大了, 话变得特别多, 像个树懒一样挂在南禹衡身上,一脸花痴相地表白, 反正把她这辈子知道的所有情话都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比心灵鸡汤还让南禹衡肉麻,最后他实在没有办法, 把她按在床上让她闭嘴睡觉。   秦嫣却特别亢奋,直接翻身骑在他身上问他:“南禹衡, 南家岷派是什么意思?你们南家到底有多少人啊?”   南禹衡靠在床头, 双手撑在脑后望着这个小脸红扑扑的女人, 忽然感慨道,娶了个年纪小的老婆,大概生活每天都如此充实,她就跟打了鸡血不知道累一样。   于是耐心告诉她:“上世纪的南家发源于巴蜀一带, 做老码头生意, 后来盆地境内三河范围都被南家吃下, 现在所谓的嘉派、岷派和沱派都是根据老三河的名称来的, 我爷爷的父亲那时候就是岷派带头人。   再后来我爷爷继位, 建立了大规模的集装箱船队,开辟中东航线,一举打破了欧洲公会对亚洲航线的垄断,那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带着华人海运闯进深海。”   秦嫣听得热血沸腾:“怪不得你爸爸后来开拓航空领域,你眼光又这么敏锐,原来都是遗传了你爷爷, 还有太爷爷的优良基因,那现在其他嘉派和沱派的南家人呢?”   秦嫣干脆整个人趴在南禹衡身上,手撑在他的胸口,这换做以前她是万万不敢这样的,她怕那时候把病弱的南禹衡压死,不过现在她对他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好在她不算重,南禹衡便也任由她压着,拨弄了一下她的长发告诉她:“沱派的人现在转做水产生意,拥有国内规模最大的渔船队伍,至于嘉派的人…”   南禹衡皱了皱眉,秦嫣不知道几个意思,眨巴了一下眼等着,就听见他面色古怪地说:“好像什么都做,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嘉派之前出现过一个很厉害的人,当年将东西双向航线改为环球航线,大大减少了一趟行程的燃油量和人力,曾一度被评为全球海运事业不可撼动的新王者。   别看现在三派早已分家了,但是对外都是南家人,这中间还涉及到一些利益往来,岷派家主的位置常年空缺,一直没有个主事的人,这件事嘉派和沱派的人都在盯着。   这几年嘉派才换了新家主,我估计接下来他们肯定会插手岷派的家事,这个家主之位空不了几年了。”   秦嫣才恍然大悟地将脑袋枕在他的胸口,所以南禹衡才会急着动南竞涵,大概在这之前他还会慢慢铲除前路的诸多障碍吧。   秦嫣想到小时候,秦文毅带着他们刚搬来东海岸时,总是对她和哥哥说,这里住着的都是有背景的大家族,他们当中的人随便动动手指都能改变历史格局,那时秦嫣觉得大家族的人可真厉害呀,可现在真正嫁进大家族后,才觉得,大家族的人可真累呀。   就像东海岸这个地方,外面的人拼命想进来,可里面的人却根本出不去!   南禹衡再低头看她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安静地趴在他胸前睡着了,像只温软的小猫,白净的小脸嘟在了一起,可爱极了,他忍不住捏了捏,然后将她放在身边才长长呼出一口气,从小哄她睡觉就是一件浩大的工程啊…   秦嫣早晨闹钟响的时候,南禹衡早已不在身边了,荣叔还在等着送她去学校,她临走的时候突然对荣叔说想去看一眼南禹衡,于是荣叔告诉她会场的位置。   她悄悄绕到后门口对着里面望了一眼,看见门里面是个长型会议桌,外面几圈坐满了人,只稍上一眼便能看出这里面的人身份不俗,而南禹衡正身着深色双排扣西装坐在会议桌顶端,那气场沉稳的样子饶是他默不作声,但放眼望去,再多的人依然掩盖不了他那鹤立鸡群的风华,像个运筹帷幄的王,眉眼间尽是深邃好看的光晕,让秦嫣忍不住扬起唇角轻轻关上会议室的门,深呼吸一口清晨的空气,迎着朝阳伸了个懒腰。   她想起贺爷爷临终前的话“他总要走向阳光的…”,所以他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南禹衡,而她也必须回到没有他的世界里努力奋斗!   ……   天气越来越热了,周末的时候,秦嫣回了趟自己家,打算收拾几件换季的衣服去学校,又弄得满头大汗,干脆洗了把澡。   她还在穿衣服的时候听见楼梯上响起脚步声,随后隔壁秦智的房门打开了,她倒没想到哥哥今天也会回来。   秦智和端木翊回了房,大约没料到家里有人,房门也没关,一进房秦智扔了根烟给端木翊,兀自点燃后便对着端木翊骂道:“你特么是不是有病啊?找个老婆长得这么像我妹。”   端木翊接过烟“嘿嘿”笑着:“胡说,小沫哪里像秦嫣啊?”   秦智斜了他一眼:“你当我瞎啊?”   端木翊叹了一声低头点烟,深吸一口抬起头慢悠悠地吐出烟雾:“你也知道我老子,尼玛整天给我安排这家姑娘那家女儿的,催得我都要离家出走了,艹!   反正婚都要结的,我就不能找个看得顺眼的?我就喜欢这款的不行啊?”   秦智冷冷地笑着:“我不管你,你自己掂量好。”   端木翊突然来了火,把烟往烟灰缸里一按站起身抓了抓头:“我说兄弟你什么意思啊?喊你出来介绍小沫给你认识,你从上了车就跟我阴阳怪气的,我他妈是喜欢你妹,我的心不是血肉做的?你让我把你妹忘得一干二净我怎么忘?你跟于桐认识多长时间?不过就一年,你忘了她吗?劳资喜欢秦嫣十几年了,我特么有什么办法?”   端木翊双目通红死死盯着秦智,整个人突然有些失控,咄咄逼人地立在秦智面前。   秦智忽然听见那个名字烦躁地猛嘬了口烟说道:“行了!”   端木翊却狠狠抹了一把眼睛吼道:“她今天要能跟南禹衡离婚,我明天就敢娶她!”   秦智也将烟按灭凶了他一句:“你还来劲了!”   端木翊忽然有些奔溃地倒在身后的椅子上捂着脸:“我一年了都走不出来,好不容易遇到个姑娘想好好处一下,你他妈就会泼我冷水,我不知道她像秦嫣?他妈要你讲,她要不像秦嫣我能注意到她?”   秦智无奈地叹了一声:“我说你个大男人哭个毛啊,劳资说什么了?我让你既然想好了就别耍人家,人姑娘也不欠你的。”   秦智无语地扔一包纸巾给他,看不下去了,干脆走到门口,就在这时,隔壁房间忽然响起了手机铃声,两个大男人同时听见一声清淡地“喂,嗯,我在家,一会就过去。”   秦智僵在房门口回过头看着端木翊,端木翊脸色煞白,握着那包纸巾眼神愈发暗沉。   秦嫣挂了电话后几步走出房间看着秦智露出尴尬的神色,秦智识趣地将房门拉了一下,阻挡了两人的视线,给端木翊留点体面,而后对秦嫣说:“你有事你先走吧。”   秦嫣没好意思往秦智屋里看,于是点点头:“嗯,那…我走了。”   然而秦智的房门却忽然从里面被拉开,端木翊穿着白色翻领衫立在房门口,细长的眼睛有些泛红,面色冷硬苍白地盯着秦嫣。   秦嫣没有躲闪,而是向他走了一步忽然朝他伸出右手。   端木翊缓缓低头看着这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白皙修长,指尖如笋,他就这样愣愣地看着没有任何反应,直到秦嫣出声道:“我手举了半天了。”   秦智识相地让开靠在门框上睨着两人,端木翊这才抬起手轻轻握住了这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女人。   她的手和他想象中一样细软,仿佛稍稍一捏就会碎,让人心颤,可他却亲眼见过这双白嫩的手下能变幻出多美奇妙的音符。   端木翊渐渐收紧了力道,秦嫣眼睛弯了起来,声音清甜得如春风吹进他的心底,她对他说:“提前恭喜你啊。”   端木翊感觉喉咙哽咽了一下,最终还是沙哑地应了声:“谢了。”   秦嫣准备抽回手,他却拽了她一下,秦智在旁干咳一声,端木翊才怅然若失地松开了她,秦嫣拎着大包对他们挥了挥手便消失在走廊尽头,直到她的身影像一片云一样,完全飘离端木翊的视线,他才意识到,他的青春早在这个女人嫁人时就被一并带走了,她从来不属于他。   秦智拍了拍他的肩:“别想了,打两把排位吧。”   ……   六月,是分别的季节,校园里总是弥漫着一些期待,一些迷惘,和一些伤感。   校庆活动在月中的时候顺利举办了,自从那天以后,Edwin没有再出现在社团,连杨明浩他们都联系不上他,这几乎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大家都在猜测Edwin是不是出事了。   只有秦嫣依然按部就班准备大家的演奏,后来所有人才慢慢发现这个社团里不止Edwin能驾驭多种乐器,秦嫣也能,虽然刚开始大家都很慌乱,但在秦嫣的指导下,几天后所有人又恢复了正常排练。   秦嫣没有改动Edwin留下的琴谱,依然按照那个谱子把钢琴曲练习熟了。   正式参演的那天,管弦乐团的成员都很激动,那是音乐社成立以来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管弦乐团,所有人都很期待待会的演奏能够震撼全场。   在后台等待的过程中,不知道谁说了句:“可惜Edwin不在,要是他也能来就太好了。”   一句话后,本来高涨的气氛瞬间都有些萎靡,虽然Edwin平时对大家非常严厉,甚至有时候到了变态的地步,但不得不承认他是整个音乐社的灵魂,在他加入音乐社之前,南城大学的绝大多数学生都不知道学校还有这么个社团,每年招生也都是个位数。   所以此时,大家都很想念Edwin,有人对杨明浩说了句:“学长,你再打个电话给老大试试看呢?”   杨明浩抵不过大家,拿出手机给Edwin拨了过去,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盯着杨明浩手中的手机,然而那头电话才通,后台门口突然响起了悠扬而熟悉的钢琴曲铃声,所有人条件反射地转过头去。   就看见红色的帘子被人掀开,一个颀长而优雅的身影从帘子后面走了进来。 第121章   那是时隔半个月Edwin第一次出现在所有人眼中, 他穿着墨绿色的复古衬衫, 第一颗衬衫纽扣扣得很严实,外面套了件深灰色格纹小西装, 一条咖啡色的长裤配上手工皮鞋, 只往那一站,便浑身透着精致的贵气。   他的头发理得很整齐, 鼻梁上依然挂着那副斯文的金丝边眼镜,从容不迫地走向后场, 所有人都疯了, 不顾形象地朝他扑了过去激动地喊着:“老大!你终于出现了…”   此起彼伏地吼叫声让后台其他节目的同学都站起来伸头张望, Edwin被团团围住,他一丝不苟的脸上难得露出浅淡的笑意,而后越过人群看向从化妆椅上站起身的秦嫣,她一身纯白色的纱裙, 黑亮的长发温婉地落在肩上, 清透明艳。   Edwin微微抬手让过人群径直走到秦嫣面前, 有些高傲地睨着她:“练得怎么样?”   秦嫣纤细的胳膊放在身前的裙摆处, 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社长大人今天特地来观看演奏?”   Edwin轻微地抬了下眉:“谁说我来观看的?”   外面已经开始报幕, 下一个表演就是管弦乐团的合奏,秦嫣匆匆看了眼舞台对Edwin说:“我们一次都没合过,我不能答应给你冒这个险。”   “哼”。   Edwin冷哼一声已经昂起胸膛走向上台口丢下一句:“你按照你的弹,我自己跟。”   站定后回过身对着一众人瞪了一眼:“都站着干嘛?”   所有人才从激动中回过神来,意识到他们老大在一次都没跟他们排练的情况下居然要和他们同台演奏,虽然有点疯狂, 但莫名都很兴奋!   于是纷纷凑到Edwin身边,他退后几步让他们拿着乐器的先陆续登台,然后回过身看了眼秦嫣,等秦嫣踏着高跟鞋走到他身旁的时候,他们已经落在了最后。   秦嫣看着舞台的方向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手表我给南禹衡了。”   Edwin站得笔挺,表情平淡,整个人透着禁欲和严谨,看不出一丝破绽。   秦嫣低下头轻轻勾起唇角:“他和我说了那本《一九八四》,谁控制了过去,谁就控制了未来…你们思想还真够超前的。”   前面的人都陆续上了台,Edwin终于有了细微的反应,他稍侧了下身子绅士地朝秦嫣伸出手,秦嫣掠了眼他干净温润的手掌,将指尖交到了他的手上,他便牵着秦嫣踏上台阶,舞台前一盏聚光灯照射在那架黑色的钢琴上,所有演奏者全部就位。   Edwin牵着秦嫣缓缓踏上舞台,突然声音温凉地说:“《一九八四》里面,我记得最深的一句话是‘我们将在没有黑暗的地方相见’。”   秦嫣侧头看向他,他嘴角噙着平和的笑意,不知道是不是秦嫣的错觉,有那么一刻,她突然感受到Edwin的快乐,虽然她不知道他的快乐来源于什么。   终于,他牵着秦嫣从舞台黑暗的角落走向光明,当他们出现在聚光灯下的时候,台下一片掌声。   秦嫣优雅地抚了下裙缓缓落座,Edwin随后也坐在了她的身旁。   这曲合奏由钢琴起调,秦嫣双手即将落下前,忽而轻声问了句:“准备好了吗,南竞涵?”   Edwin侧头望向她,那双如清风般明朗的双眼里透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光来,淡然说道:“随时。”   秦嫣双手落下,Edwin紧跟其上,那琴音仿佛水流从高处缓缓流下,畅快淋漓,流畅自然,在所有乐器的鸣奏中,气势迸发,一气呵成。   Edwin和秦嫣的脸上同时漾出笑意,两人一次都没有练习过,可就是有一种无声的默契弥漫在他们之中,秦嫣甚至能猜到Edwin即将配合的音,随着他的旋律偷偷做了小改动,虽然别人根本不会察觉,但怎么可能逃过Edwin的耳朵,两个人,四只手就像追逐的游戏,一边配合着整体的演奏一边悄无声息地较量。   就如俞伯牙与钟子期,高山流水,“知音”难觅。   一曲毕,所有人来到台前致谢,灯光大亮,掌声雷动,饶是如此,秦嫣依然透过茫茫人海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观众席的南禹衡,他穿着简单的浅灰色休闲衣随着众人一起鼓掌,眼里含着清淡的笑意。   秦嫣根本不知道南禹衡今天会过来,他完全没有告诉她,所以此时倒的确有些惊讶。   然而身旁的Edwin却忽然低声说道:“他从来没有看过我的演出,本来以为上次盛典他会来。”   秦嫣有些讶异地侧过头:“所以上次你硬拖着我折腾了一个周末,那么精益求精就是想给他看的?”   Edwin收回目光也侧头望着秦嫣,忽然正儿八经道:“你今天的表现我很满意,我下个月就要出国了,在这之前我会正式把社长的位置移交给你。   你是个很优秀的女人,只可惜看男人的眼光差了点,选了个不懂音律的庸俗之人,我替你感到惋惜。”   秦嫣看着他伸着修长的脖颈,像个不可一世的孔雀,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忽然忍不住笑咧开嘴看着台下的南禹衡,她从小到大听过别人说他是病秧子,懦夫,或者嘲笑他不敢见人,还真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他是“庸俗之人”四个字,要不是顾及自己还站在舞台上,估计秦嫣能笑抽过去。   南禹衡看见秦嫣那副春光明媚的表情,蹙了蹙眉站起身跃过人群离场了,秦嫣刚下台换上衣服便冲了出去,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大礼堂门口不远处的大树下。   秦嫣直接跑了过去拉开后座门一骨碌爬上去,南禹衡冷冷地斜睨着她:“不会好好走?”   秦嫣气喘吁吁地凑过去抱着他的脑袋吻了下他的脸,然后亲昵地挤到他面前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会来看我表演?是不是想给我个惊喜。”   南禹衡撇开眼,秦嫣直接爬了过去凑到他的脸前:“是不是?”   他这才低下头看着她期待的小脸,出声道:“有这么高兴?”   南禹衡不经意的话却让秦嫣愣住了,她突然想到登台的时候,看见Edwin嘴角噙着平和的笑意,她甚至感受到Edwin的快乐,她如醍醐灌顶般睁大双眼:“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荣叔已经将车子开离学校,南禹衡见她莫名其妙的样子,问她:“什么意思?”   刚才走上舞台的时候,Edwin告诉她《一九八四》里面,他记得最深的一句话是‘我们将在没有黑暗的地方相见’,她终于知道他的快乐来自哪,同她一样,来自台下坐着的那个人。   秦嫣忽然感觉眼眶有些湿湿的,她靠在南禹衡肩膀上挽着他的胳膊喃喃地说:“你知道《一九八四》里面还有一句话吗,我们将在没有黑暗的地方相见。”   南禹衡忽而拧了下眉,车子划过长长的林荫小道,他的目光落向那片大礼堂,在阳光下璀璨夺目,他紧拧的眉也渐渐舒展了…   南禹衡告诉她,下周就要正式参加与都会那边的启动大会,那将会是他人生中最关键的时刻,所以下周他会非常忙,在这之前特地给自己放一天假,问秦嫣想干嘛?   秦嫣一听说南禹衡可以解放一整天陪着她,顿时高兴地手舞足蹈,结果她要去的地方又普通无比,只是拉着南禹衡陪她逛街,看电影,打电动,然后吃大餐。   这是所有普通情侣之间最平凡的约会流程,却是秦嫣最渴望的。   从前,因为南禹衡身体不好,所以拉他去公共场合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后来他好不容易摆脱过去那些阴影,又忙得无暇分身,所以秦嫣最最期待的就是能拉着南禹衡到处溜达,全方位无死角地感受一下男友力。   南禹衡虽然对逛街看电影不太感兴趣,但仍然依着她,倒是打电动,他还是很小的时候偷跑去过游戏厅,现在电玩早已更新换代了,很多东西南禹衡都没见过,还要让秦嫣手把手教他,又因为秦嫣也很少会来电玩厅,所以两个人就跟白痴一样偷偷看旁边的中学生怎么玩。   有一个剪线的娃娃机,秦嫣看中了一个酷酷拽拽的娃娃,旁边几个学生剪了二十几次都没把那个娃娃剪掉,秦嫣便巴巴地伸着头等。   终于等到那群学生走了以后,她才迫不及待地投币,剪了七八次也没剪断,她有点没耐心了,说不完了。   却被南禹衡一把拽住衣领将她拉了回来凉凉地对她说:“给我试试。”   秦嫣白了他一眼:“你又没玩过,这个很难的,你不会。”   南禹衡直接从她手上的篮子里拿了三个币投了进去,他个子太高只能弯下腰目光牢牢盯着里面。   彼时秦嫣已经发现了其他好玩的走到一边围观了,等她准备喊南禹衡来玩打枪的时候,结果一回头,某人拎着个长得拽拽的布娃娃,有些酷酷地盯着她看。   秦嫣不可置信地跑了过去,旁边一群剪了半天的小女生发出一阵羡慕嫉妒恨的声音。   秦嫣笑得像个孩子一样一把抱过那个娃娃问他:“你是怎么能剪断的啊?太不科学了,我剪了那么多次耶!”   南禹衡淡淡地说:“这个玻璃应该进行过光眼处理,肉眼看去位置会发生偏差,所以你怎么剪也剪不到。”   “那你怎么剪到的?”   南禹衡双手插在休闲裤口袋里一派轻松的样子:“干嘛用剪刀找线,可以用螺丝对准传送带,笨!”   说完他悠然自得地走了,徒留一脸懵逼的秦嫣对着他的背影叹道:“你是裁缝班特级选手吧?”   旁边听见两人对话的几个学生,在一瞬间石化过后,全部拥到娃娃机面前开始找螺丝和传送带。   后来南禹衡终于找到一个他小时候玩过的电玩,就见一帮十几岁的少年热火朝天地对战97,他立在那群少年身后饶有兴致地观看了一会,冷冷地飘了句:“重腿打逆向再接连招。”   几个小孩回头看了看他一脸高冷的样子,有些不服气地挑衅道:“来一局。”   南禹衡立马回头向秦嫣伸手要币,那个样子像个大小孩,把秦嫣逗乐了,于是打赏给他几个币,他就跑到一群孩子中间坐了下来,一副泰然自若地样子。   秦嫣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他后面,一群孩子打电动很疯狂,耳边全是吵杂地吼声,南禹衡熟练地操作着摇杆,倒把秦嫣看得激动万分,虽然每次开始前她都要问南禹衡一句,例如:   “哪个是你啊?那个大胸的女人啊?”   “那是不知火舞。”   “这次你是不穿衣服的大肌肉吗?”   “……大门。”   “哇,你为什么选个抱着大铁球的光头啊?”   “……陈国汉。”   后来一群小孩的币被南禹衡打没了,全灰溜溜地回家了,临走时还用一种愤愤的眼神盯着他,让他明天放学再来。   他从头到尾就投了一个币,颇为无奈地站起身对秦嫣说:“套用你哥的话,孤独求败。”   秦嫣看着他拽拽的样子,和手上抱着的布娃娃一样一样的。   后来秦嫣让南禹衡请她吃大餐,南禹衡爽快地说:“你选。”   然后秦嫣把他拉去了一家非常有名的火锅店,光排队就排了半个小时,南禹衡拿着号牌站在一众等位的人中间,格外卓尔不群,虽然他今天穿得很随意,只是一身简单的灰色休闲衫,但挺拔的身高,和出众的气质,加上精致的容貌不得不让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他身上,等秦嫣洗完手出来后,才看见服务员红着脸对南禹衡小声说已经为他优先安排了。   秦嫣感慨到长得帅还能插队啊?以后去吃网红店一定得带上南禹衡这个活招牌。   南禹衡因为常年养尊处优,饮食方面一直由芬姨悉心照料,所以不太能吃辣,但是来这里的人都是冲着吃辣来的,秦嫣颇为无奈地说:“都是吃这个锅底的,这是特色。”   南禹衡动了一筷子就放下了,然后秦嫣就发现他一直在默默喝水,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南禹衡看见她的表情放下水杯拧眉问道:“刚才在台上干嘛笑那么灿烂?捡到钱了?”   秦嫣想到这又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好不容易笑停下来才对南禹衡说:“你猜你的竞涵弟弟刚才对我说了什么?她说我眼光太差,找了一个不懂音律的庸俗之人,哈哈哈…”   秦嫣亲眼看见南禹衡的表情越来越黑,然后拿起筷子又吃了起来,她还好心地提醒他:“你不怕辣了?别一会胃疼了,少吃点。”   他理所当然地说:“我要是当年在音乐上下功夫,现在还有他什么事?”   秦嫣愣了一下随后大笑道:“你这句话说得太Edwin了,不愧是兄弟!”   结果那晚南禹衡回家后肚子疼了一晚,秦嫣半夜又爬起来帮他用热毛巾揉肚子,又帮他找胃药,并暗戳戳决定,以后坚决不能刺激他了,这家伙狠起来连自己都对付… 第122章   长久以来, 南方商圈的几大商会和北方商圈那边闹得水火不容, 各自因为市场占有率的问题拼得你死我活。   东岸商会是南方商圈里第一个走出来与北方商圈握手言和的商会,也是第一个建立与北方商圈达成同盟体系的商会。   要打破多年来的商业格局并不容易, 但南禹衡给出了足够大的诱惑。   商人, 归根结底,再大的恩仇在“利”字面前都可以暂且放下。   而这次的启动会上, 将会正式确定同盟体系搭建后的各项实际措施,出台后期全方位深入交流合作的具体计划。   这将会直接影响东岸商会未来在国内的地位。   没人料到这个年纪轻轻的理事长才上任短短一年多的时间, 就将眼光放得如此长远, 他完全没有收敛自己的野心, 也让所有人看见了他来势凶猛的手腕。   一旦这次启动大会各项框架确立,字一签,南禹衡在商界的地位将会扶摇直上,成了无法撼动的资源大亨。   所以多少双眼睛盯着, 他惟恐出乱, 每一道流程, 每一项文件都亲自参与检查, 确保这一周的工作进展顺利。   因此, 虽然启动会在南城会议中心召开,但这几天他忙得无暇分身,便也暂时住进了会议中心里面的招待所,以便应付各种突发状况。   在南禹衡的人生中,秦嫣一共看过两次他如此亢奋的样子,第一次是他正式收回东海岸控制权之前, 喝了酒半夜跑去宿舍找她,之后秦嫣才知道他终于打响了人生中的第一场仗。   而这一次,秦嫣能感觉出来,他比上一次还要踌躇满志。   也许是被南禹衡的情绪所感染了,秦嫣这几天也总是心慌慌的,不知为什么,总是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秦嫣虽然绝大多数的时候比较粘他,这似乎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但关键时候,她知道轻重,所以启动大会那一周,她并没有去打扰他,但每晚都会跑回家拿上芬姨煲好的汤和一些家里做的吃的送去会议中心,亲手交给荣叔,并交代荣叔放在南禹衡的房间里,不许告诉他是她送来的。   这次会议北方商圈一下子来了很多厉害的大佬,就等着敲定协议落章签字,而核心人物就是南禹衡!   如果这时候有人想找茬从中阻挠,南禹衡的人生安全势必会遭受威胁。   秦嫣猜测他这段时间一直待在会议中心,也是避免发生意外,会议中心戒备森严,安保措施到位,南禹衡只要不出会议中心,待所有框架确定后,启动大会一结束,谁也扭转不了局面!   不过有一点让秦嫣不放心的就是南禹衡的饮食,他从小饮食方面就是芬姨悉心照料,外面食物稍微油腻一些他总是会不太适应。   虽然他可以一周不出会议中心,但不可能一周不吃饭,但凡在食物上动点手脚,神不知鬼不觉就能让南禹衡寸步难行。   秦嫣知道这一仗对南禹衡来说太重要了,他近一年来发展得太快,身边可以真正信任的人寥寥无几,荣叔在会议中心帮衬他根本走不开,芬姨本来就很少出东海岸,对新城那边更是不熟悉,以免发生什么不必要的意外,她坚持每天亲自来回送饭,不过任何人的手交给荣叔,只有这样她才能放心。   第一天南禹衡忙完后回房看见饭菜特意问荣叔是谁送来的,荣叔按照秦嫣交代的,说是芬姨坐车到城中,他再抽空去拿的。   南禹衡没说话,却等荣叔离开房间后,一个电话打给了秦嫣问她在哪?她平淡无奇地说在图书馆找资料。   秦嫣清楚他一旦知道饭菜是她送的,一定不会让她每天来回折腾,虽然的确有些奔波,要从城中到城东再辗转去城西,相当于满南城地跑了两圈,但她情愿累一些,也不想这个时候横生枝节。   南禹衡午餐和晚餐一般会和其他老总领导一起用,只有早餐是单独送到房间的,但他一般不会用那份早餐,而吃秦嫣送来的东西。   果不其然,第三天的时候,一个大约三十几岁的服务员见那份餐原封不动就顺手拿了回家,给自己女儿当早餐,中午的时候就听说她女儿上吐下泻被紧急送进医院抢救。   消息被会议中心的工作人员压了下来,但南禹衡依然通过事先安排的人得知了这件事,他再次打了个电话给秦嫣,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她:“每天的饭菜是不是你送的?”   秦嫣故作轻松地问:“什么饭菜啊?”   南禹衡声音很沉地说:“今天原本送到我房间的一份早餐出了问题,被工作人员家属误食后,人已经送进医院了,芬姨没那么料事如神,秦嫣…”   电话忽然沉默了,秦嫣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收紧,听筒里,南禹衡的呼吸仿佛就在耳边,炙热温柔,几秒后他对她说:“我从小到大运气都不太好,有一段时间特别怨天尤人,现在我明白了,上天还是公平的,拿我所有运气换回了你,我现在感觉内心极度平衡。”   秦嫣弯起了嘴角,眼里却有些湿润:“你在向我表白吗?”   “你就当是吧。”   “那你还不如直接说那三个字来得直接。”   南禹衡在电话那头笑了,声音清浅柔和:“等我回家。”   秦嫣听见“家”那个字的时候忽地怦然心动,挂了电话她又发了一会呆。   她最近总有一种被人监视的感觉,无论行走在学校还是在外面,好几次她走着走着故意停下脚步四处张望,但并没有什么异样。   学校近期在准备考试,整个校园的氛围都很紧张,她也疑乎是不是最近神经太紧绷,已经开始产生错觉了?   但为了安全起见,她不再用私人叫车服务,尽量坐出租车出行。   六月底的南城,火炉已经蓄势待发,夏天多变的天气,前一秒还烈日当空,下一秒就能阵雨连连。   苏冉不知道秦嫣这几天在忙什么,每天看她都跟打仗一样,累得沾着枕头就能睡着。   秦嫣送饭的那个点正好赶上上下班高峰,不是每次都能拦到出租车,有一次坐公交车回来还坐过了站,直接睡到了底站,折腾回学校下了雷阵雨浑身都被淋湿了。   所以后面再出去时,苏冉便会多一句嘴:“记得带伞。”   启动大会正式签署协议的前一天傍晚,秦嫣像往常一样回东海岸拿着芬姨准备好的东西直奔会议中心。   她刚出来就路过一辆出租车,便顺手拦下上了车,心说今天运气不错,然而刚出东海岸,城东隧道就开始堵车了,秦嫣只能日常补眠。   结果这一觉颠簸了好长时间都没到,迷糊中秦嫣睁开眼发现车子在绕城的前一个口子就应该下去,司机却一脚油门开得飞快。   她顿时没了睡意攥紧腿上的食盒开口问道:“师傅,好像开过了吧?”   司机还在听着电台,有些心不在焉地看了眼倒视镜:“啊?开过了?不会吧,我跟着导航走的。”   秦嫣瞄了眼前面,果不其然手机上正在导着航,司机操着浓重的外地口音,又抱歉地说道:“我路线不熟,你别急啊小姑娘,我这段路不算你钱,待会带你绕下去。”   秦嫣低头看了看时间匆匆说道:“行吧。”   她估摸着明天就是启动大会,今晚南禹衡应该有应酬,所以她并不是很着急,只是想早点送过去以后赶回宿舍,她还有考试重点要复习。   于是扯出耳机开始听音乐,车子又开了半个小时,终于下了绕城开上一段小路,这里很偏,感觉都到了郊区,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   秦嫣对这一带不太熟悉,于是默默用手机导航了一下离会议中心的距离,才发现比刚才更远了。   她干脆扯下耳机,语气有些强硬地问道:“师傅你打算带我开到哪?”   司机依然是那副温温吞吞的样子,用食指划了划导航普通话磕绊地回道:“我也不知道啊,刚才好像开错一条路,这都绕到哪来了?”   秦嫣看了看周围,一副颓败的样子,车子穿梭在废弃的平房之间,远处还有那种很大的烟囱,已经断了一半,像是停运的化工厂,四处荒凉毫无人烟,尘土飞扬,让本就没有路灯的道路更是灰蒙蒙一片,视野可及的范围只能看见路灯照射的地方。   她干脆对司机说:“这样,我来带你导航,你按照我说的路线开。”   然而前面的司机却忽然一脚刹车,将车子停在一个土坡上回头说道:“你看我这导航都不动了。”   秦嫣立马拿出手机,皱了皱眉对司机说:“等等。”   然后打开窗户将手机伸了出去,眼睁睁看着信号栏最后一格信号一闪过后消失了,就在她刚准备收回手时,突然“啪”得一声,手中的手机被人打掉,紧接着她这半边的车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拉开,黑暗中,颓败的平房后面陆续走出越来越多的人将这辆普通的出租车包围住。 第123章   那是一个普通的夏日夜晚, 空气中弥漫着滚滚热浪, 沉闷的气压仿佛压得人喘不上气来,车辆碾过街道, 汽车尾气蒸腾在这座城市, 街边路灯上飞蛾扑火的虫子不停往亮灯处撞,不知疲倦, 不畏艰险。   陆凡又一次拨通了秦嫣的手机,电话依然无法接通状态, 她从烤肉店出来, 雷瑞将车子开到她身旁, 她再次翻出半个小时前秦嫣发给她的定位,越看越觉得奇怪,位置在邢洲一带,大晚上的秦嫣怎么会跑到那个地方?   雷瑞探过身子将副驾驶的门打开对她说:“上车啊。”   陆凡一步跨上副驾驶把手机往雷瑞车前一卡:“我们去趟这个地方。”   邢洲位于城西后面的开发区, 那一带去年年底才完成拆迁工作, 将一些破旧的工厂和居民区全部转移, 还没有正式动工, 所以那里荒凉一片, 到了晚上别说车辆,连个大活人都没有。   雷瑞的车子在条条老旧破败的街道转了一圈又一圈,四处尘土飞杨,砖瓦纵横,垃圾成堆,静谧的夜晚, 连条流浪狗都找不到。   当他们的车子第三次拐回绕城口的时候,雷瑞将车子停了下来对陆凡说:“会不会搞错了?”   陆凡把手机从车前拿了下来,再次翻出秦嫣的号码拨了过去,然后拿到耳边目光看着前方漆黑的夜。   可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透过车前的玻璃,一道巨大的火光腾空而起照亮夜空,仿佛冲破天幕,让周围的平房都显得摇摇欲坠!   陆凡握着手机完全僵住,雷瑞已经反应过来,一脚油门向着火光的地方开去!   很久以后他们再想起那个夜晚,依然无法忘记火红的星子像妖娆的花朵在黑夜里绽放,那个女人就这样从火光中冲了出来,她的身后是漫天的大火,火星子像天际陨落的繁星,将她飞舞的长发照亮!   雷瑞当过兵,执行过各种危险的任务,当他看见那个女人浑身是血,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仿若黑暗里逃出的修罗,眼里透着血腥的煞气,他便清楚这个女人经历了一场多么恐怖的死里逃生!   陆凡不可置信地拉开车门朝秦嫣跑去,她在看见陆凡的刹那嘴角浮上妖冶鬼魅的笑容,身体的力量全依附在一把黑色的长伞上,陆凡赶忙拉开后座的车门,她们刚上车,雷瑞立马一个调转,车子划破黑夜极速离开。   秦嫣下巴肿胀,面目全非,陆凡看着血淋淋的她,禁不住地发抖!   却见她机警防备地盯着前面的男人,便向她匆匆介绍道:“这是雷瑞,呃…我之前和你提过。”   “你好。”雷瑞熟练地操作着方向盘,将车子开得飞快,简练地打了声招呼。   秦嫣讪笑了下:“在这种情况下见面真是…”   陆凡不停打量着她:“你身上有没有哪里受伤?要不要去医院?”   秦嫣却拿出一个布满尘土的手机,发现离开那片区域后,慢慢有了微弱的信号,她清淡地回道:“浑身都是伤,但是不至于去医院。”   刚说完,她便用手上的手机拨通了陆凡的电话,陆凡拿出手机看着那个陌生号码听见秦嫣说道:“帮我查下这个号码近一个月来所有通话记录,谢了。”   陆凡抬头看了眼雷瑞,他一个急转方向拐上绕城对陆凡说:“号码发来,一个小时后给你。”   陆凡将号码转过去后满脸担忧地看着秦嫣:“你这样回学校你同学不得报案啊?去我那吧?”   秦嫣侧头睨了她一眼:“让我这个样子回你家见陆部长?”   陆凡愣了一下:“你知道我爸是…”   秦嫣握紧手中的伞侧头看向苍茫的黑夜目光幽深地说:“送我去我哥那。”   ……   秦智低着头看着手中的设计图纸,拿起手机刚准备打给庄子,门铃突然响了,断断续续却很突兀。   这间公寓是秦智上大二时贷款买的,他搬出东海岸后一直一个人住,除了身边几个关系走得近的兄弟,很少有人知道他这个地方。   他放下手机走到门口,还有些奇怪这么晚会有谁来,然而当他打开门看见门口站着的女人时,原本还在想设计方案的思绪被瞬间扯断,夜风从走廊的窗户嗖嗖地吹来,一种钻心的凉意从头蔓延至脚。   他甚至在短短几秒之内都没有认出面前这个衣着破败,下巴肿胀,头发凌乱的女人是自己那个如琬似花的妹妹!   秦嫣浑身的力量都撑在手中那把长伞上,秦智视线往下落,猛然发现那锋利的伞尖上似乎有着大片干涸的深红色印记,让他目光一滞!   秦嫣在看见秦智的那一刻,眼里的坚韧轰然倒塌,她睫毛轻轻颤了下缓缓走进屋中,关上门的刹那身体倒在门上,浑身剧烈地颤抖。   她努力强撑的身体终于濒临极限,从门上滑落,秦智震惊地看着她,唇际紧抿二话不说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在沙发上,蹲下身抬起手停在她肿得触目惊心的下巴上,声音阴冷地问她:“怎么搞的?”   秦嫣将下巴藏在两膝之间,双臂环着自己声音沙哑地说:“甩.棍砸的。”   当秦智听见“甩.棍”两个字后,太阳穴的青筋爆出,眼里的光透着浓烈的杀意。   秦嫣整个人变得异常消沉,几乎是秦智问一句,她才简短地答一句。   东拼西凑中,秦智了解了大概,当他听闻自己的妹妹从七八个大男人手中死里逃生后,整个心脏都在剧烈震颤!   他看着她,两个膀子上全是擦伤,膝盖流着血,一只鞋子不见了,他根本无法想象秦嫣是怎么能从这些男人手中活着逃出来,更无法想象她带着一身伤是如何逃出那片荒凉之地!   秦嫣在一段长时间的沉默过后,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秦智,对他说:“我不能让他们得逞!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不这样做,根本逃不出来…”   她眼里浮上了一层湿润,秦智拧起眉盯着她:“你干了什么?”   “我拽了水管放了油箱,被他们发现后和他们打了起来,用伞捅了一个人,他们怕闹出人命,打算先把人送走,然后我,我点爆了那辆车…”   秦智整个耳膜都在震动,不过寥寥几句话,却让秦智明白自己的妹妹到底经历了一场多么可怕的战斗,这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她是在用自己的命去搏!   秦智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瑟瑟发抖的秦嫣,猛地抹了一下脸站起身走到窗边点燃一根烟:“你打算瞒着南禹衡?”   秦嫣听见他的名字后忽然情绪激动起来:“他明天要开启动会了!这些人的目的还不明显吗?”   秦智一拳捶在身旁的桌上倏地回过头:“所以你都这样了也不打算让他知道?要不是他你会被人弄成这样?”   秦智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他的妹妹从小乖巧听话,生活环境单纯,在出国之前,她没有吃过一丁点苦,就如温室里的花朵,被所有人悉心照料着,他很久以前就知道南禹衡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所谓高处不胜寒,但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妹妹会因为他吃这么大的苦。   秦智因为气愤攥着烟的手也有些微颤,秦嫣从沙发上站起身,她浑身破败不堪,眼里却迸发出沉稳而强大的笃定死死盯着秦智:“你以为那些人的目的是什么?他们真正的目的不是我,是南禹衡,我今天但凡把这件事告诉他,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南禹衡是能撇下一切回到我身边,但是我拼死跑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你知道他们刚才想要什么吗?他们想要我的不.雅照逼南禹衡明天无法参加启动会,我当时就在想,我就是弄死他们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哥,我不能让南禹衡十几年来的努力毁在我身上!”   她错了,她始终在考虑南禹衡的安危,可她料准了前因,却根本没有料到对方矛头一转对向了自己。   秦智下巴的线条冷硬地绷着,一双眼似能喷出火来,却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侧眸扫了一眼脸色一凛,匆匆看了眼秦嫣将手机接通,而后说道:“嗯,跟我在一起。”   秦嫣睫毛猛地颤了几下掀起眼帘,秦智将手机递给她,她接过手机再次蜷在沙发上,便听见南禹衡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   他那边似乎有些吵杂,不时还传来高谈阔论的声音,秦嫣在听见他低沉的嗓音时,心间一颤,她被那些男人打的时候没有哭,从爆炸中死里逃生时没有哭,浑身被疼痛袭击时没有哭,却在听见南禹衡的声音时,始终萦绕在眼眶里的泪忽然全部涌了出来,止不住地往下掉,却强忍住情绪说:“和我哥出去吃饭的啊,手机没电了。”   她的肩膀剧烈颤抖,却将食指弯起放在唇齿间狠狠地咬着自己,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秦智看见她那副竭力隐忍样子,不忍地撇开眼望向窗外,吐出袅袅烟雾。   南禹衡似乎是松了口气嘱咐道:“别乱跑了,听到没?”   她故作轻松地笑着:“想我了?”   然而眼泪却无声地滑落着,身上那个陌生的手机震了一下,秦嫣拿出手机翻看着陆凡发过来的记录。   南禹衡听见她像往常一样有些撒娇的声音,心情才变得愉悦一些:“我明天结束可能会直接去宁市,大概三天样子。”   秦嫣听说他不会立马回家心里反而松了口气,可她却故意娇嗔道:“那么久啊…”   她知道只有这样南禹衡才不会发现任何异样。   挂了电话,她又发了条信息给陆凡问她要了一个地址。   秦智掐灭烟回过身,看见秦嫣从沙发上站起来狠狠抹干了眼泪,目光里透出骇人的冷静:“明天早上七点,送我去一个地方。”   秦智深皱着眉看着她:“你有没有想过南禹衡知道后会怎样?”   秦嫣嘴角泛起一丝嘲讽:“你们一直为我提心吊胆,深怕南禹衡没有能力保护我!   可从我决定嫁给他的那刻起,我就知道我不能是他的累赘,24小时拴在他身上,我也不能是他的羁绊,阻碍他的发展,更不能是他的软肋,任人拿捏!   所以这个仇,我会亲自报回去!我身上这些伤也一定会加倍讨回来!   我男人既然能征惯战,我也绝对不会倒置干戈!”   说完她径直朝浴室走去,秦智忽然在她纤瘦的背影中看到一股倔强不屈的韧劲,颠覆了他以往二十年对秦嫣的认知!   他出声问她:“你打算干什么?”   秦嫣走到浴室门口停住脚步,忽而回过身,灯光打在她苍白的脸上,让她的五官也镀上一层阴冷的狠意,她声音平稳地回:“打算直接捅了那人的老巢。”   秦智深深皱着眉将电脑一卡。   第二天一早两人七点不到已经准备出门,临走时秦智看了眼秦嫣,她穿着他的T恤,长得拖到了膝盖上面,下身牛仔裤被磨破,下巴的红肿异常明显,甚至有些触目惊心,膀子上的伤虽然昨晚他帮她处理过,但依然清晰可见,他提醒道:“要不要先带你去买套衣服,最起码戴个口罩吧。”   秦嫣却一把将大门拉开冷淡地说道:“不用,这样挺好。”   秦智不知道她到底要去见谁,但无论见谁,这副样子真的看不出好在哪?   秦嫣将地址给了秦智,秦智驱车开了两个多小时,车子终于开到位于镇市的一个普通小区内,秦嫣伸头看了看,这个小区不算新,进来直接抬杆,保安也没问去哪栋,车子停在居民广场边上,亭子里一些老头老太聚在一起打扑克,篮球场小孩在玩滑板车,几只流浪猫窝在石柱上面,广场边还有两个大妈为了基围虾多少钱一斤争得面红耳赤。   秦智以为秦嫣说要出来捅了人家的老巢,肯定是去什么戒备森严的地方,结果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把天窗一开点燃一根烟斜睨着她:“你确定是这里?”   秦嫣皱起眉随后说道:“不太确定。”   但依然把车门打开对秦智说:“我上去看看,你在车上等我。”   秦智调低了椅背,夹着烟的手放在车窗外面,秦嫣却突然走了回来扒着窗户问他:“你会街拍吗?”   秦智抬眉一蹙:“什么东西?”   “就是抓拍,我走路,你随意对着我拍几张照。”   秦智食指猛地弹了下手上的烟灰挑起眉梢,看着秦嫣这副下巴肿成史莱克的模样还要拍照,也是感慨女人的心思你别猜。 第124章   秦智虽然不知道秦嫣到底要干嘛, 但还是拿出手机隔着车窗对着她随意拍了几张, 然后目送她进了楼栋。   楼栋很逼仄,电梯门上贴着不少开锁借贷的小广告, 等了半天, 电梯门开了,里面拥出一群大爷大妈, 或者带小孩的年轻人,看见秦嫣这副样子都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 秦嫣不自然地扯了扯T恤领口, 把下巴卡在领口里。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 她才钻进电梯里,电梯上行很慢,晃悠悠到了第七层停下来,出了电梯的楼道只有一盏微弱的顶灯照亮门牌号, 秦嫣绕了一圈找到707, 相比其他住户, 这家门口没有堆满待扔的垃圾或者一些鞋柜杂物, 反而很整洁, 连门口的地垫都一尘不染。   秦嫣按了按门铃,不一会里面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啊?”   随后防盗门上的小门被打开,一个女人的轮廓出现在小门后伸头张望,当看见秦嫣的样子后,有些愣住,又问了句:“你是谁啊?”   过去的回忆渐渐涌进大脑, 记忆中的女人和面前妇人的脸慢慢重合,秦嫣忽然心绪复杂地开了口:“好久不见范阿姨,我是秦嫣。”   门内的女人在怔了一瞬后忽然将大门打开,先是有些震惊地从头到脚打量了秦嫣一番,然后赶忙让开身子对她说:“进来吧。”   这是一间普通的三居室,虽然装潢得没有很考究,但依然整洁干净,客厅沙发上的垫子和靠枕摆放得整整齐齐,茶几上大小杯子也罩上一层镂空的印花布,给人很清爽的感觉,餐桌上白色的花瓶里是盛开的百合,让整个家都散发着好闻的淡淡香气,纵使今时不同往日,依然能看出这里的女主人对家的用心。   只是电视机开着,家里除了一条泰迪犬不停欢快地跑来跑去,没有其他人。   秦嫣大概有将近六年没有见过范太太,自从他们一家从东海岸搬走后,她与小小就失去了联系,她换了号码,但并没有告诉秦嫣和陆凡,也许…她想彻底和过去告别,无论是那些不堪回首的事还是纷繁复杂的人。   如今见到范太太,她和过去差别很大,可要细细看来似乎又没什么差别,这个岁数她身材依然保持得不错,脸上也没什么明显的皱纹,可就是一种无形的气场,让她和过去判若两人。   在秦嫣的印象中,范太太始终是个精致的女人,无论是参加东海岸的各种名流聚会,还是她家后花园的下午茶,亦或是只是到门口买个东西,范太太永远是一副装扮得体时髦的样子,她无论出现在任何场合都是所有人的焦点,她能说会道,八面玲珑,善于察言观色,那个时候,她家的后花园没有一天是冷清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东海岸就属范家最热闹。   而如今看着这个冷清的家里,只有电视机里发出吵杂的声音,再无其他,这种落差难免让秦嫣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   范太太给秦嫣泡了杯茶,随手关了电视坐在她另一边的沙发上看着她,眼神里倒是秦嫣熟悉的柔和:“怎么找到我这的?”   秦嫣双手接过热茶捧在手心:“有老同学知道您这里。”   范太太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秦嫣脸上和膀子上的伤,凛起眉问道:“你妈还好吗?”   秦嫣垂下视线点点头:“暂时算好吧,被爸爸送去了国外。”   秦嫣端起茶杯想喝一口,又因为下巴太疼,放在唇边的水杯又放了下去问道:“小小现在好吗?好久没见到她了。”   说着秦嫣四处打量了一番,整个家没有一点年轻女孩的气息。   范太太听见秦嫣提起小小,忽然变得有些焦躁,顺手从沙发旁的矮桌上摸出一包烟,刚抽出一根抬眸看了秦嫣,叹了一声又放了回去说道:“她去了澳洲,很早就去了,已经几年没回来过,在那半工半读。”   秦嫣握着水杯的指节微微泛白,心头拧了一下,气氛一时间有些凝结,范太太很快转移了话题:“听说你和南禹衡结婚了?都没来得及祝福你们,说起来你们两个孩子能走到一起真是一桩好事。”   范太太说到这脸上有了一丝生气,由衷的为他们感到高兴,秦嫣却低着头将水杯放在茶几上说道:“看来范阿姨对东海岸的事还是清楚的,那您也一定知道南禹衡当上东岸商会理事长的事了吧?”   她放下水杯后平静地抬起眸看着范太太,范太太没有回避点点头:“听说了。”   秦嫣下巴的伤让她看上去有些怪异,但那双清澄的大眼亦如从前,或者,比从前多了些沉稳。   她站起身绕过沙发环视着这个简单的三居室,悠悠说道:“本来大老远来看您,怎么也得拎点东西来,但您看我现在这样也知道我才经历了什么,虽然来得匆忙,不过我也不是空手而来,我给您带了一份大礼。”   说完她转过身,背后是阳光明媚的阳台,她逆着光,丑陋的伤变得模糊,那挺直的身姿反而显得修长笔直。   范太太直到这时才放下那些久违的寒暄,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秦嫣背过身看着阳台上随风飘荡的衣服,声音有些阴霾地说:“昨天晚上七八个男人要对我动手,我这些伤就是从鬼门关爬回来留下的,我抢了一个牵头人的手机,通过他的通话记录找到一个熟悉的人。”   秦嫣说完猛地回过身盯着范太太,眼里是锐利的光,声音清透地说:“我既然今天一早从南城赶来,我相信范阿姨应该能猜到那个人是谁?”   范太太的脸色忽然变得紧绷,有些僵硬地落下视线,秦嫣一边走回沙发处一边说道:“当年的事情,虽然所有人都对您恶言相向,但我想范阿姨也是逼不得已吧?”   范太太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复杂起来,她有些慌乱地拿起旁边的烟点着。   秦嫣便干脆开门见山地说道:“范阿姨也很清楚当年那些话是谁放出去的?钟洋当然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时候我虽然还小,但现在回头想想,有些证据和谣言就像有预谋一样,招招想把你们往死里逼,听说你们离开东海岸没多久,范叔叔就破产了。   又有谁能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那个知书达理大度通达的宋荟所为,你不恨她吗?”   范太太猛地抽了口烟,抬起眸眼神变得迷离难懂,藏着岁月的蹉跎,有些沙哑地说:“恨有什么用?她只是在捍卫自己的家庭。”   “你难道不是在捍卫自己的家庭?”   秦嫣一句反问让范太太的手腕轻颤了一下,随即转过头牢牢看着她:“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认识的范阿姨,是能不顾一切抢救我妈的命,能彻夜不眠安抚我和我哥,能小心翼翼维护我妈的声誉,不让我被那些流言伤害,能二话不说带着所有家佣帮南家救火,能在我被钟腾逼上绝路时,暗中帮我脱困。   他们都说你背叛了范叔叔,什么叫背叛?也许从前我会觉得身体的忠诚是天大的事,但我现在知道成人的世界里反戈一击才叫背叛!   这个家里还挂着范叔叔的衣服,茶几上还搁着范叔叔喜欢玩的楸子,如果你真背叛了他,范叔叔还会这样不离不弃?   南禹衡从小就教会我要相信自己看见的!我不知道当年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但我清楚你的为人。   你为这个家牺牲够大了,到了今天这个结局,你甘心吗?”   范太太手指间的细烟缓缓燃烧着,她翘起双腿目光凝重地盯着秦嫣:“你想搞钟家?这就是你到我这来的目的。”   秦嫣毫不掩饰地回:“是!他想要我死,我只能要他亡。”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只有范太太手中的烟依然无声地燃烧着,她的眼神落在秦嫣的脸上,五六年没见,当年那个乖巧可爱的小姑娘早已在时间的打磨中多了几分凌厉,甚至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强悍的气场让范太太感到陌生。   而她脸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看得范太太心口愈加发沉,秦嫣从前是自己女儿最要好的朋友,每天看着她从自家门前来来去去,都会特地绕过来和她打声招呼再回家,她喜欢看见她漂亮的脸蛋上露出讨喜的笑容,从第一眼看见这个孩子,她就对她颇有好感,她始终教导自己的女儿如何融入这些名流富甲之间,一言一行都对她言传身教,可秦嫣身上与身俱来的脱俗之气和她的优秀却能让她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整个东海岸的认可。   然而如今她看着秦嫣脸上的伤和眼里挫败后才有的坚毅,忽然从心底生出一股心疼,让她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范太太离开东海岸许久了,但依然清楚南禹衡虽然登上了这个位置,可脚下的路并不是一马平川,无论当初钟家如何点头答应,但不可能真正俯首称臣。   她按灭了烟说道:“也许人脉和资源你们是有一些,但是要说到实业,你们根本不可能动得了钟家,要靠你爸的企业跟钟家硬碰硬,这就是鸡蛋碰石头,别说搬不动钟家,别到头来弄得自己粉身碎骨,落得像我们一样的下场。”   秦嫣缓缓直起身子,眼里的光从容而勇悍:“我今天既然能来,就是有把握能让钟洋翻不了身,我唯一需要的就是一个突破口。”   范太太往身后的沙发上一靠,双腿漫不经心地翘起,裙边的开叉露出若影若现的腿,满眼审视地盯着秦嫣:“你确定能在我这找到突破口?”   秦嫣再次端起桌上半凉的茶水清淡地说:“范阿姨是聪明人,聪明人做事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后路堵死,不管您当年因为什么事情要和钟家牵扯上关系,但既然您都冒着名誉俱损的风险,我相信您也肯定会给自己留一手。”   太阳升至高空,烈日的光晕从阳台倾洒进屋内,楼下知了齐鸣,像气势勃发的乐章,舞动着整个屋内的气流。   范太太不说话,秦嫣也不催她,而是低下头品着这杯半温不凉的茶水,空气静谧得甚至能听见窗外微风拂过树叶的声音。   很久以前秦文毅就和秦嫣聊起过钟家,他说钟家不可能真的服南禹衡,必要的时候情愿将这颗大树连根拔起,也千万不能留后患。   只是秦嫣没有想到,终有一天这颗大树她会亲自来动手!   范太太在一瞬间的沉默后忽而笑了,笑得意味深长:“我总算知道我女儿和你的差别在哪了,她看似比你聪明,但你从小在东海岸长大,你潜意识里的格局注定你更适合在那个地方生存下去。   是,我的确留了一道保命符,但既然是保命符,我怎么可能轻易拿出手。”   秦嫣这才放下茶杯抬起头,目光变得凝重深沉:“我知道你们当初离开东海岸是不想小小再用自残的方式逃避那些人的目光,可你知道她因为什么被钟腾害了吗?”   范太太的眼神突然变得颤动起来,死死盯着秦嫣,修长的指甲陷进沙发皮质扶手内。   秦嫣有些凄凉地扯了下嘴角:“因为钟腾拿你和钟洋的视频威胁小小,她是为了你毁了自己。”   秦嫣就这么回望着范太太,看着她嘴唇不住地颤抖,眼泪在震惊的哀伤中浮上眼眶。   秦嫣低下头鼻尖泛酸地说:“钟腾但凡将视频的事泄露出去,不顾钟洋的名声和钟家的体面,钟家还可能认可这个儿子吗?虽然钟腾还不至于糊涂到自断前程,但他拿视频威胁小小的事外人不知道,钟家人能不清楚吗?   这个视频能同时让钟腾在钟家失去地位,又能毁了你们一家成功把你们逼走,谁最渔翁得利?   我说过带了一份大礼来,只要范阿姨能助我一臂之力,我这份大礼就可以压得宋荟再也翻不了身!还你们家后半生安宁!” 第125章   秦智刚扔了烟头便看见秦嫣从楼栋出来了, 她直接拉开副驾驶的门对秦智说:“送我回学校, 我下午两点半要考试。”   秦智发动了车子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盯着她:“你知道现在几点了?”   秦嫣斜睨了他一眼:“秦司机你有空跟我抱怨现在已经开出小区了,手机给我下。”   秦智一手打着方向一手将手机扔给她, 秦嫣直接用秦智的手机登陆自己的微信, 翻到一个号码按了语音通话,没一会那边一个爽朗的女人声音传了过来:“秦大美人, 怎么有空联系我?请我吃饭啊?”   语音是免提的,秦嫣看着窗外嘴角微微上扬:“恐怕学姐得请我吃饭了, 最近你们公司业务做得怎么样啊?”   电话里的女人脏话突然飙了出来:“妈的, 一个头条才被翘走, 损失惨重。”   秦嫣听着她暴躁的声音不禁笑道:“我手上有个大公司总裁私生子的独家,感不感兴趣?”   “那也得看这个大公司是多大?”   “钟汇集团。”   秦智扶住方向盘的手微滞,秦嫣不禁侧头扫了他一眼,秦智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手机里的女人惊呼道:“你们东海岸的钟家啊?我靠, 这顿饭我请定了, 你开个价。”   秦嫣从秦智脸上收回视线匆匆说道:“我不要你钱, 但需要你按照我的时间进度来放消息, 并且动用你手上所有资源将这件事捅得越大越好!”   挂了电话, 秦嫣将手机往中央扶手一拍转头对秦智说:“猜猜刚才那里住的谁?”   秦智目不斜视问道:“谁?”   “范阿姨。”   秦智一脚油门,车子驶上平坦的大道,他目光如炬地盯着前方,唇际勾勒出一丝冷硬:“昨晚搞你的人是钟洋?”   秦嫣没吱声,她清楚他哥脑子好使,告诉他楼上的是范阿姨, 他自然能联想到钟洋。   秦嫣调低椅背,半躺着说:“当初范家没有任何背景能突然搬来东海岸,以前小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现在想想他们一家自从搬来后就过于急功近利,做很多事情都带有目的性,所以凭直觉范阿姨和钟洋之间的事情不单纯。”   秦智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刚叼到嘴上,秦嫣一把夺了过来又塞进烟盒里:“开你的车,不许抽烟。”   秦智盯秦嫣看了眼斜笑道:“管家婆。”   随后淡然地问:“恒全听过没?”   “有些耳熟,不太清楚。”   “05年左右,钟汇和恒全谈拢,利用地产和股市的周期性螺旋上升趋势大量买股买地,恒全在钟汇的误导下杠杆失利,钟汇却拆分上市,乘虚而入吃了恒全有了后来的经全商业,获得了大量的现金流,盘活了手上的富汇食品。   恒全的方总一年后东山再起自立门户,偏偏企业名字叫重全,寓意重新拿回恒全,可惜一直不温不火,没多久范家搬来东海岸,第二年重全开始慢慢有了起色,短短五年内,光经全商业流向重全的资金损失高大三个多亿。   不管范家因为什么原因搬走,当初范太太也的确从钟洋身上拿到她想要的东西替范先生抵了牢狱之灾。”   秦嫣听到这直接将椅背调直重新坐了起来:“牢狱之灾?”   秦智已经将车子拐上高速,直奔南城。   “嗯,范先生大概有什么致命的把柄在那个方总手里。”   窗外排排侧柏快速掠过,正午的烈日刺得人睁不开眼,秦嫣的心里仿佛堵着什么东西,上不去下不来,她虽然料到范太太接近钟洋是带有目的性,事情被传成这样,范先生依然不离不弃,他们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如今才会搬来这个三线城市深居简出,但没有想到真相令人如此窒息。   让她想起一句话,人人都有辛酸的泪,没人知道痛苦会在哪个时段出现,也没人清楚,下一站是不是就能看见天明?   就在秦嫣的思绪越飘越远之际,秦智冷不丁地问了句:“有多大把握?”   秦嫣转头手指点在他的手机上:“照片拍了吧?”   “嗯。”   “这就是我的BUFF。”   秦智没再说话,眉宇深锁,目光复杂地盯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车子开到南城正好一点多,秦嫣直接让秦智先带她去买身衣服再赶去考场,秦智这才知道她早上那句“这样挺好”是为了用苦肉计为自己的胜算增加筹码。   曾几何时,他的妹妹在他心中还是那个单纯得如高山流下的清泉,可在这波橘云诡的东海岸,清泉永远无法流到最后,只能要么狠,要么滚!   在秦嫣试衣服的时候,秦智跑到楼下帮她买了个手机,又从KFC拎了一个汉堡一杯水塞给她,让她在路上吃了。   秦智车子开到考场楼下,秦嫣正好吃完,刚准备下车,秦智拽了下她,从车里摸出一个口罩扔给她:“别吓着监考老师。”   秦嫣无奈地看了看镜子中怪异的模样,乖乖把口罩戴上了。   临考试前五分钟,秦嫣还在和陆凡通电话,将所有事情安排好才卡着点踏入考场。   而秦智在秦嫣走进教学楼后,方向一转直奔会议中心,下午整个礼堂坐了满满当当的人,这次启动会关乎到太多人的利益,很多商界大佬都特地前来见证这个历史性的时刻。   当南北两方签字落章后,许多人的心中大石都瞬间落定,整个礼堂传来震耳欲聋的掌声,南禹衡一袭戗驳领黑色西装,优雅的弧度衬得他气宇不凡,他缓缓起身迎着掌声走入人群中,许多人围上前握手道贺,那是他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聚光灯就在他的头顶,全场目光聚焦在他身上,他精致的五官璀璨夺目,仿佛连这礼堂的屋顶都遮不住他难掩的风华!   他就这样立在人群中,英姿飒爽,气吞山河。   越来越多的人朝他围来,工作人员邀请他去会议厅,就在他准备离开礼堂时,忽然看见从远处走来的秦智,他对旁边人说:“等下。”   便跃过人群朝秦智看了过去嘴角透出一抹难得的笑意:“怎么来了?”   秦智的表情却一如往常的冷淡,甚至还有些寒意:“来向你道贺。”   “谢谢。”南禹衡一只手抄在西裤口袋里,平静的眼眸里蕴着一丝光彩。   秦智却冷冷地回道:“不用谢,毕竟是我妹用命换来的。”   南禹衡的神色猛然僵住,眼里的漩涡不停下陷,声音徒然阴沉地问:“你说什么?”   旁边的人在不停催促他:“南理事,去宁市的车子安排好了,您大概什么时候方便动身?”   南禹衡却目光焦灼地盯着秦智:“她在哪?”   秦智淡淡吐出两个字:“学校。”   南禹衡绕过秦智就朝外疾行而去,身后的工作人员愣了下追了上去:“南理事,你去哪?车子安排好了。”   “不去了,全部推后。”   ……   秦嫣向来没有临阵磨枪的习惯,虽然昨天晚上因为伤口几乎疼得一夜未睡,今天又奔波了一上午,但思绪却依然清晰。   她几乎是考场第一个写完试卷的,换做平时她大概会多坐一会,但是今天她浑身都疼只想赶紧交卷走人,监考老师一再提醒她时间没到,她只能忍着疼痛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祈祷时间能过得快点。   直到台前的老师一声呵斥:“你找谁啊?这还在考试就往里冲!”   “我找秦嫣。”   一声低沉的嗓音直接让所有还在考试中的学生闻声望去,秦嫣听见自己的名字也倏地抬起头,旋即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风尘仆仆的南禹衡,他一只手拎着黑色西装,冷白的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衬衫领口也被扯开,呼吸有些急喘。   她以为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去宁市的路上了,可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考场。   秦嫣的下巴上挂着一个一次性的蓝色口罩,遮住了唇以下的部分,南禹衡在看见她后,眉骨下的双眼深邃得如看不到底的漩涡,清晰的轮廓紧紧绷着,随后朝她大步走去,被监考老师一把拽住质问道:“你是谁啊?”   他猛地回头咄咄地盯着拽着他的人语气冰冷:“我南禹衡。”   直到这时整个教室的学生才反应过来,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叹声,那个拽着他的监考老师微微一怔,虽然他没见过南禹衡,但这个名字在南城大学,特别是在商学院无人不知,他在学术上的成就,和在商界刮起的旋风已经成了整个商学院的传奇,连学校几个大校长都和他走动密切。   监考老师下意识松开手,神态收敛了几分看了看手表客气地对他说道:“时间还没到,你别让我难办,这么多考生在。”   南禹衡拉了下被他拽皱的袖子凛眉问道:“还有多长时间?”   “八分钟。”   “好,我等。”说完他便阔步往门口走去。   他的神色并不算好,眉宇间始终拧着,整个人看上去气势逼人,甚至有些凶的样子,在他和监考老师说话的时候,已经有同学陆续将目光落在秦嫣身上,疑乎着秦嫣到底是怎么得罪了商学院一向儒雅内敛的大才子,能直接让人气势汹汹地冲进考场找人,感觉事情挺严重的。   那八分钟的时间里,南禹衡就立在考场外面的柱子旁,高大的背影像巍峨的大山,沉静悠远,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依然让整个教室的温度骤降了不少,就连最角落的同学都能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散发的寒气有些逼人。   秦嫣把自己的口罩往上拉了拉,在不少人的注视下如坐针毡。   而那位监考老师也不时转头去看门外的男人,虽然南禹衡这个名字他有所忌惮,但秦嫣毕竟是自己考场的学生,看他不打算走还准备在门口等她的架势,有些担心他会找秦嫣麻烦,但他没再硬闯考场,在门口安静得如静止了一般,监考老师也不好撵人,气氛就这么一直僵持着,八分钟像八十分钟一样漫长。   好不容易到了时间,监考老师抬头看了眼秦嫣,秦嫣立马感觉到来自台上的目光,当即拿着试卷走上讲台交给老师,那位中年有些秃头的老师还有些担忧地问她:“门口那个人你认识吧?”   秦嫣点点头,便朝门外走去,身后落了一地的目光尾随着她的背影。   虽然没有人跟着交卷,但也没有人再低头写字,全部视线都落在了窗外。   南禹衡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黑色西装搭在他的手臂上,原本寡淡的眼神在看见秦嫣的那一刻便覆上一层急切的炙热,目光停在她下巴的口罩上,刚准备拉开看一下,被秦嫣抬手一挡,他的表情愈发阴沉可怕,没有人见过这样的南禹衡,也没有人见过哪个女人会直接打开南禹衡的手,就在所有人以为窗外两人估计要吵起来甚至打起来的时候,南禹衡猛然低下头,大手扣住秦嫣的后脑,浓烈的气息封住她的唇,带着排山倒海的情感将面前的女人吞噬。   一整个教室的同学瞬间倒抽一口凉气,监考老师吓得直接跑了出去指着南禹衡:“你快放开这位同学!”   南禹衡将秦嫣一把按进胸口,抬起头看着他:“不可能。”   监考老师顿时怒了,叉着腰问:“你是她什么人?”   南禹衡眼神沉寂,不惧身前一众目光,声音平稳地回道:“她老公,需要我让人送结婚证来?” 第126章   南禹衡就这样在一众震惊的目光中直接攥着秦嫣离开了, 就连监考老师都有些不敢相信地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给褚教授:你那个叫南禹衡的研究生, 他老婆是在校生?   刚发完信息好多同学纷纷交了试卷冲出教室。   南禹衡在南城大学六年时间,一向来去低调, 他不是一个招摇的人, 也从来没有公开过自己另一半的身份,即使学弟妹之间有诸多猜测, 也曾不止有一位学妹冒名顶替,但他一向没什么功夫去理睬这种无聊的传闻, 甚至觉得那些传闻能转移大家对秦嫣的关注, 倒也可以让她的大学生活更加轻松一些。   他们从小在东海岸长大, 高中之前所读的私立学校一直备受身份阶级的困扰,南城大学对他们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张白纸。   所有人从五湖四海而来,没人知道你的背景,你的家庭地位, 你的出生好坏, 大家只是共同聚到一个地方携手走过四年毕生难忘的大学生涯。   南禹衡曾不止一次和秦嫣说过, 进了社会就是另一番光景, 他只希望她在大学的时候能尽情地享受, 和所有学生一样去交朋友,参加社团活动,哪怕考证写论文,这都是一生中无可取代的经历,所以,他一直为她保留了一份不被打扰的安宁。   然而今天, 他却打破了以往的坚持,就这样紧紧攥着她,将她牢牢攥在自己身边,纵使周围人越来越多,纵使议论声此起彼伏,纵使无数的手机从各个角落对准他们,他依然昂首阔步,攥紧身边的女人,不曾松开。   从三楼教室一路走下楼,南禹衡始终一言不发,冷硬的表情像结冰的湖面,没有一丝破碎的缝隙,就连他周身都布满了肃杀的气息,凛冽刺骨。   秦嫣能感觉出来,那是一种痛到极致的沉默,她不忍看见南禹衡这样,这样的他比自己身上的伤更加让她难受!   一直走到最后一层台阶她突然停下脚步不走了,南禹衡回过身望着她,后面紧跟的同学也都停在二楼拐角处满脸兴奋地盯着两人。   当他漆黑深邃的眸光转过来就在秦嫣眼前时,她忽然眼眶一热,鼻子涌上一股酸涩。   这个男人,看过她所有的窘态,见过她最任性软弱的样子,也总是牵着她磕磕绊绊一路走来。   从小到大,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秦嫣身上那股坚硬的躯壳才会瞬间溃不成军。   她咬了咬唇,声音有些轻颤地说:“你走那么快,我跟不上。”   南禹衡胸腔起伏不定,眼神里浓烈的光让秦嫣不敢确定那是不是怒气,只听见他声音有些冷硬地说:“平时也没看你跟不上。”   秦嫣瞄了眼楼上,小声地说:“膝盖破了,走快了腿疼。”   她的眼睛红痛痛的,下唇卡在口罩里,仅露出的上唇有些微微颤抖,那副样子让南禹衡的心脏被狠狠拧了一下。   他什么话也没说转过身子弓起背:“上来。”   秦嫣有些犹豫地说:“这,不太好吧。”   南禹衡直接抓住她两只腿将她背到背上,那些围观的同学再也忍不住,发出阵阵激动的吼声,秦嫣只能双手穿过他的脖颈任由他背着。   刚出教学楼,耀眼的光照在他们身上,南禹衡身高腿长,样貌出众,加上背上背着个女人,很快越来越多的视线都投了过来,有三三两两路过的学妹不可置信地捂着嘴凑过去问道:“南学长啊?”   南禹衡淡淡地“嗯”了一声,没什么表情地绕过她们。   他那股冰冷的气息让秦嫣感觉有些不自在,出声问他:“你怎么来的?”   “坐地铁。”   “哈?地铁站在北门离这很远啊。”   南禹衡气息平稳地背着她穿梭在南城大学那条满是樱花树的长道上,声音冷峻地说:“地铁最快。”   秦嫣想到刚才他冲进教室满头大汗的样子,渐渐收紧双臂,他身上那股压抑的气息也感染着她,秦嫣干脆侧过头枕在他的颈窝对他说:“南禹衡,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样的人吗?”   面前的男人没有说话,秦嫣自顾自地说道:“我最讨厌阿谀谄媚的人,福泽渝吉说过没有独立精神的人,一定依赖别人;依赖别人的人一定怕人;怕人的人一定阿谀谄媚人,你说对不对?”   南禹衡冷哼一声,秦嫣又歪着脑袋继续说道:“奥斯特洛夫斯基还说过人的一生可能燃烧也可能腐朽,我不能腐朽,我愿意燃烧起来!这句话是不是特励志呀?”   南禹衡这下连哼都懒得哼了。   秦嫣再次弱弱地说:“可我最喜欢的还是康德的那句话,既然我已经踏上这条道路,那么,任何东西都不应妨碍我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南禹衡这时冷冷地回道:“少跟我扯这些思想家的名录。”   秦嫣没有招了,干脆将脸整个埋进他的颈窝里:“南禹衡,你以前跟我说过你只有两只手,抱着我的时候你就没法做其他事了,你看,我现在长大了,你不是还说我发育挺好的吗?”   她为了逗他,特地凑到他耳边不正经地说,南禹衡的耳廓感觉到她温软的气息,将她往上拢了拢。   秦嫣接着说道:“所以,我不需要你抱了,你在外面征战天下,我帮你把门前雪铲了,咱们双剑合璧,祖国未来的大好河山等着我们呐!”   却听见身前人飘来一句:“你是不需要我抱了,要我背着。”   秦嫣乖乖闭嘴了,打算不再招惹这位大佬。   然而他却沉沉地问道:“谁干的?”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秦嫣感觉到一种狠戾的煞气。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把早晨去找范太太的事,还有她的打算简单和南禹衡说了一番,至于昨晚的经历,她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说了个大概。   南禹衡始终沉默地听着,一直到听到钟腾的名字才突然冷声问道:“你打算把范太太手上的那笔流水给钟腾?你就这么有把握他拿到东西会对钟家动手?”   秦嫣认真地思索道:“七成把握吧,蒋华珠去世前他都能大着胆子对钟家动手,按照我们之前的推断和这一年来的动静,他应该是和钟家决裂了,蒋华珠头七都没过,他就被钟家赶出来,钟腾的性格比较极端,现在只会更恨钟家人。   但是你放心,我让我哥转了几手,他有路子能找到恒全的老员工,到时候由那个人再转给他,就算钟腾想查,也只会查到原来恒全的方总头上,绝对不可能怀疑到我。”   拐过长长的林荫小道是通往南大门的必经之路,右边是一片椭圆形的跑道围成的足球场,紧挨着的便是篮球场,也是下午南城大学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大操场不时传来笑骂声和欢叫声,与两人之间凝重的气氛格格不入。   秦嫣双手弯起环在南禹衡的身前,继而声音有些低浅地说:“而且,钟腾大概这几天就能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的照片,我想,这样的话我应该还能多一成把握。”   南禹衡的脚步戛然而止,忽然将秦嫣直接放在地上转过身眼神阴鸷地盯着她:“你把你的照片发给了他?”   秦嫣不敢去看南禹衡的眼睛,低下头声音暗哑地说:“我只是通过陆凡联系到以前景仁的学长,想办法把照片透露给那个二刚,他现在不是跟着钟腾干吗?就…他看到后应该会告诉钟腾。   只要钟腾开始对钟洋动手,我就会把他私生子的事情同时爆出去,直接断了他宋家这条路。”   她偷偷看了眼南禹衡,斜阳缓缓地沿着操场洒下,将南禹衡轮廓分明的五官镀成暖金色,饶是如此,他的表情依然看上去透着锋利的冰锐,眼神像刀子一样锁在秦嫣的脸上:“你居然打算利用钟腾!”   秦嫣干脆不再闪躲,抬起头对上他冰冷的目光:“我知道你介意什么,但是现在外面所有人都认为你手上没有实业,东祥的事情你瞒得这么周密肯定有你的打算,在没有真正打下南家之前,我不想让你,不!我不想让我们暴露在阳光下,耗费掉一兵一卒!   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不想让你冒着两败俱伤的风险为我报仇!那不是我想要的!   况且钟腾,是,我是对他耍了点心思,但自从五年前他在巷子里对你做了那些事,这个人我一辈子都会视他为敌!我又为什么要对敌人仁慈!”   天际边耀眼的光泛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她的双眸仿若被雨水冲刷过一样清澈坚毅,那折射出的光芒瞬间让整个操场黯然失色,她就这样立在南禹衡的面前,像个女战士一样英姿焕发,奋勇凛然!   外人都觉得秦嫣温婉恬静,可南禹衡清楚那都是假象,她从来都是这般外柔内刚,爱憎分明,她认为是朋友的端木翊,纵使穷途末路也绝对不会利用他分毫,可一旦是她认准的敌人,便也绝不手软。   两人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四目对峙之间,一个充满压迫,一个毫不示弱,秦嫣下身一条黑色微喇裤,上身一件简单的纯白色连帽衫,身材修长,比例完美。   他们的身影从一开始被.操场边的女生注意到,到后来大波的人都跑到操场边上围观他们,甚至拿着手机开始录像。   橘红色的光将一切染上一片炙热的色彩,太阳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缓缓夕落,变幻的晚霞透着曼妙的流光,秦嫣却突然笑了,她低了下头忽而抬起有些顽皮地说:“喂,记得大话西游结尾的画面吗?”   她看了看远处的同学弯起眼角:“你看我们现在就差个城门了。”   说完她朝南禹衡跨了一步,让那一拳的距离彻底消失,踮起脚尖抬起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声音如甘冽的清泉,沁人心扉。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云彩亲手给我一个未来,我猜中了开头,也一定会等到结局!”   南禹衡眼中的冰冷终于有了丝丝裂缝,双手穿过她的腰间温热的气息将她完全圈住紧紧拥进怀中,霞光万缕,火红肆意,周围一片汹涌澎湃!   他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将秦嫣打横抱起,脸上是决胜千里的气势,拥紧怀中的女人昂首阔步朝着南大门远去… 第127章   出了学校南禹衡直接把秦嫣带去了庄医生那里, 在庄医生当着南禹衡的面揭开了秦嫣的口罩时, 别说南禹衡,连庄医生自己都惊了一跳, 那肿胀比昨天更加明显了, 原本俏丽的小脸,因为下巴的伤让整张脸看上去都很怪异, 秦嫣不太想让南禹衡看见自己难看的样子,一直别过头对庄医生说:“能让他出去吗?”   庄医生回身看了眼脸色阴沉的南禹衡对他使了个眼色, 南禹衡却纹丝不动, 完全没有要出去的架势。   庄医生让秦嫣把身上的伤先给她看一下, 下午秦嫣怕引起注意,特地去商场买了长袖长裤把身上的伤挡了起来,彼时,在庄医生的要求下, 她只能照办, 但南禹衡那过于冷冽的眼神又让她浑身不自在。   庄医生便对她说:“你到帘子后面脱吧。”   于是秦嫣走到里面把白色连帽衫和长裤脱了下来, 庄医生刚绕过帘子瞬间倒抽一口凉气, 不可置信地说:“你这个样子还跑去考试啊?你还真是够不要命的, 马上进行全身检查,安排住院。”   南禹衡在帘子外面听见这话再也按捺不住,站起身大步流星走到帘子后面,当秦嫣两只胳膊上大片擦伤,膝盖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和浑身淤青呈现在他面前时,一向沉着冷静的南禹衡眼里像猛地被狂风暴雨侵袭一般, 整个人怔在原地,心脏仿佛被人生生挖了一块,表情阴鸷得可怕。   秦嫣身体一僵拽过衣服挡着自己,庄医生回身看了眼南禹衡,也惊了一下,她认识南禹衡这么多年,就算当年年纪还小,他面对再多的仪器针管,也从来眼皮都不眨一下,却在此时,庄医生看见他贴在身边紧握的拳头在微微发颤,她皱了皱眉推了南禹衡一把:“你出去等吧,别妨碍我工作,还想不想让我好好检查了?”   南禹衡被她推出了帘子,秦嫣僵硬的身体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南禹衡走出庄医生的办公室来到走廊,那紧握的拳头终于忍不住一拳抡在了走廊坚硬的墙壁上,他低垂着视线,眼里是巨大的后怕,甚至有那么一刻,他不知道如果真的失去了秦嫣,他搏得了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秦智的电话对他说:“把昨天晚上的经过完完整整告诉我!”   ……   秦嫣从庄医生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南禹衡一个人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那挺拔的背影有些萧条,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整个人笼罩着一层阴霾,听见脚步身转过来的刹那,秦嫣看见他眼中布满血丝,让她猛然滞住脚步,那一刹那的对视,她心里不比他好受。   但是整个检查过程南禹衡只字未提他和秦智通话的事,只是秦嫣能感觉出来他的情绪比下午还要压抑。   终于回到病房,护士为秦嫣送来了干净的病号服,秦嫣拿着衣服有些犹豫地看了眼南禹衡:“要么你先出去吧?”   南禹衡却直接夺过她手上的病号服对她说:“床上躺着去。”   秦嫣一边爬上床一边说:“干吗?我又不是瘫痪。”   南禹衡从小照顾她习惯了,他比一般男人要心细许多,担心她碰到伤口,干脆自己动手,可当他看见她原本瓷白娇嫩的皮肤伤痕累累时,荫掩的双瞳里是令人窒息的冰寒。   秦嫣换好衣服后护士就来替她吊上了消炎水,南禹衡把饭菜放在小桌上,将枕头垫在她的后背,坐在床边喂她,秦嫣难得不跟他耍嗲,还表现得特生龙活虎的样子对他说:“我自己吃,你也吃吧。”   换做平时,南禹衡肯定会让她自己来,但今天,他依然一言不发将饭菜喂到她嘴边,虽然秦嫣正在享受着南禹衡无微不至的照料,然而心里却一点都不好受。   她故意表现出一副轻松地样子笑着说:“是不是庄医生跟你说了什么呀?你别听她的,我身上的伤虽然看相不好,但都是皮外伤,恢复起来很快的,医生嘛,就是喜欢夸大其词,这是职业病。”   南禹衡却瞪了她一眼:“闭嘴,吃饭。”   “哦。”秦嫣眨巴了下眼乖乖张嘴。   把她喂饱后,南禹衡将饭菜合上放到了一边,秦嫣坐在病床上看着他:“你不吃啊?”   “不饿,待会再说。”   随后转过身将病床调低,拉上窗帘对她说:“你睡会吧。”   秦嫣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小声问道:“那你呢?”   “我就在这,哪也不去。”   秦嫣看见他果真在病房里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拿出手机看似漫无目的地刷着新闻,秦嫣侧过身子盯着他半低的侧脸,在房间昏暗的光线里轮廓俊挺精致,饶是看了这么多年,依然看不够,寂静的病房内,只有点滴“滴答滴答”的声音,秦嫣眨了几下眼后眼皮子越来越重便睡着了。   一觉睡得昏天暗地,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并不算什么好梦,有些混乱,直到她猛地惊醒才发现点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拔了,房间里漆黑一片,南禹衡并不在,她忽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像被人抽走灵魂一样无力而慌乱。   她看了眼饭盒,根本没有动过的迹象,又匆忙从床上起身穿上拖鞋拉开门,已入夜,单人间这里本就人少,空荡的走廊一个人都没有,一直走到尽头透过窗户秦嫣才看见楼下花园路灯旁站着的男人。   她立马跑进电梯走出住院部,很远就看见南禹衡立在路灯旁的垃圾箱边上,银白的月光落在他白色的衬衫上,袖口被他挽了几道,有些松垮颓然,他背对着秦嫣,可她依然看见他手上叼着的烟,这是秦嫣从小到大第一次看见南禹衡抽烟,迎着苍白的月色,他消沉的背影狠狠撞进秦嫣的心中,让她瞬间热泪盈眶,撒开步子朝他跑了过去从身后紧紧抱住他。   南禹衡的背脊顿时一僵,夜色静谧,繁星点点,他将手中的烟按灭转过身低眉望着满是泪水的她,声音低柔地说:“怎么跑下来了?”   秦嫣的眼泪却越流越多,到最后完全控制不住地抽泣道:“你不在,我睡不着…”   南禹衡将她按进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脑望着她身后苍茫茫的夜空悠悠叹了一声:“回去吧…”   秦嫣到底有过一些底子,知道如何避开重要部位,那晚虽然受了些伤,但她身体素质还不错,恢复起来也很快,只是南禹衡担心她,所以又让她住了一段时间的医院。   秦嫣用了各种方法来抗议,但都被南禹衡无情的拒绝了,他抛下一切事务亲自搬来医院24小时守着她,秦嫣也只能乖乖在医院待着。   她受伤的事情是瞒着芬姨和秦文毅的,秦嫣不想让他们跟着担心。   白天无聊的时候,就看南禹衡工作,他一台电脑,一部手机,有时候能一边查看邮件一边核查东祥的经营数据,一边还打着电话处理商会里的事情,着实是三头六臂。   秦嫣也终于见识到南禹衡平时的工作状态有多么变态,他忙起来有时候会让秦嫣帮他核对报表什么的,一开始秦嫣根本看不懂,一个头两个大,不过南禹衡抽出十分钟和她讲解一下,她就立马明白了,秦嫣心很细,所以数据分析这项工作倒还挺适合她的。   有了秦嫣的帮忙,南禹衡顿时觉得工作起来得心应手多了,他倒调侃道:“毕业了来给我做助理吧。”   秦嫣一副很拽的模样:“切,你能请得起我吗?你看我这双手可是在国际舞台上发光发亮的,给你打一份文件你给我多少钱呀?”   南禹衡还正儿八经思考了一会,然后严肃地说:“这两天我把手头上的一些资产转到你名下,想要多少自己拿。”   秦嫣立马笑得眯起了眼睛:“那我考虑考虑。”   “……”   只是每次帮她洗澡看见她身上的伤时,南禹衡都会紧绷着脸,秦嫣就干脆对他耍牛.氓,撩得南禹衡把持不住,恨不得在医院的卫浴间就把她办了。   南禹衡近来愈发觉得,秦嫣大概就是他命定的克星,她能让他低落的心情瞬间高涨,也能几句话把他惹毛,从来没有哪个人能像她一样轻易掌控着他的情绪。   所以秦嫣身上的伤一好,南禹衡就直接带着她飞去了马代,美其名曰,补度蜜月,只不过是带着秦嫣换了个地方继续养身体,虽然秦嫣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好养的?她感觉自己身体好得能去参加女子自由搏击了。   所谓的养身体就是看着南禹衡各种放飞自我,但是只能看着…   例如陪他玩滑翔伞,潜水,冲浪,南禹衡说她不能下水会留疤,所以她只能化身为小迷妹各种助威呐喊,搞得一副比南禹衡还激动的样子,倒是正主满脸淡定,根本就不像第一次玩。   南禹衡自从小时候那次事故以后一直比较排斥大海,而这次出来秦嫣发现他专挑海上项目玩,什么惊险玩什么,恨不得天天泡在海里,就跟大海较上劲了!   他从滑翔伞上下来的时候,秦嫣各种好奇跑过去问他:“怎么样怎么样?你怎么都不叫啊?”   南禹衡莫名其妙道:“为什么要叫?”   “害怕啊!你不害怕吗?我第一次玩这个是和我哥在三亚,我嗓子都喊破了,被我哥鄙视了好几天。”   南禹衡好笑地斜睨着她:“胆小鬼。”   秦嫣光着脚丫子沿着软白的沙滩追上他:“你不觉得很刺激吗?那你玩它干嘛?”   南禹衡热得掀掉了T恤,冷白的皮肤也被日光照得泛着健康的颜色,笑着说:“试试看。”   秦嫣眯起眼睛想到他这几天有些疯狂的行径,忽然就茅塞顿开了。   他在不停挑战自己心底的防线,突破那道阴影,直面惨淡的人生,然后重新起航。   不过秦嫣还是第一次看到南禹衡这么野性的一面,在她连着围观了三天他各种放飞自我后,秦嫣终于忍不住了,不愿意再眼巴巴地看着,于是南禹衡直接弄了一辆海上摩托带她往深海里开,那弯压得简直666,差点把秦嫣颠吐了。   也许是远离国内的喧嚣和紧张的氛围,来到这后的南禹衡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每天都很精力旺盛,有时候上午去海上浪完一圈后直接把秦嫣拽回酒店疯狂地霸占着她,虽然秦嫣一再强调还是大白天来着,但南禹衡根本不管白天黑夜,难得纵情。   他心情好的时候,秦嫣就不停问他:“以后等收复了南家,我们就搞个私家沙滩,建座大房子,门前就停着一艘游艇,不开,光看,当装饰好不好?”   南禹衡嘴角泛笑:“好。”   “你能用我名字命名一艘轮船吗?就叫秦嫣号,呃…会不会有点俗啊?还是低调点,就叫南秦号。”   “好。”   “到时候要是你不像现在这么忙了,我们能出海远洋吗我的南大副?去很远的地方流浪,几个月的那种。”   南禹衡挑了挑眉稍:“怕你以后看到海都想吐。”   秦嫣故意板起脸:“我就问你好不好?”   南禹衡好脾气地依着她:“好,我的秦大船长。”   秦嫣见他心情这么好,凑到他面前闹他:“别人都说我嫁给你守活寡,那以后我给你生一个足球队让那些人见识下你的厉害好不好?”   南禹衡终于拿下卡在脸上帅气的大墨镜,眼里透出让人怦然心动的光来牢牢盯着她:“你在说我厉害?”   秦嫣笑骂道:“你关注错重点了!”   下一秒南禹衡忽然捞过她的身体把她整个捞到自己身上,目光灼灼地说:“足球队的事你说的,我记着了!”   清澈透蓝的天空,绵软细白的沙滩,纯净广阔的海平线,未来仿佛就在他们眼前! 第128章   从马代回来后, 秦嫣的暑假已经过了一半, 她急着赶回来除了不想再耽误南禹衡的工作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她得回来参加陆凡和雷瑞的订婚宴。   地方订在一家私密性很高中规中矩的饭店内, 大概由于人数严格控制,宴请的人并不多, 陆凡身边的朋友除了秦嫣也就喊了几个大学关系走得近的同学。   秦嫣出国一趟晒黑了不少,不过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精神焕发, 她那天穿了一件很简单的深蓝色小裙子, 陆凡一见到她, 就笑说她最近肯定被爱情滋润得不错,越来越有女人味了。   秦嫣特地从国外带了一件木雕的手绘工艺送给他们当新婚礼物,虽然不是非常值钱,不过她特地找的在当地一个很老的手工艺者, 陆凡向来对于这些绘画特别的手工艺无法拒绝, 第一眼看到就喜欢得不得了。   也有其他不明就里的朋友带了名贵的礼物, 他们一概拒收, 陆凡只留下了秦嫣的礼物。   雷瑞在楼下和人说话, 秦嫣陪着陆凡在楼上,有个朋友还特地跑来说:“雷瑞真是的,我随份子非不肯要。”   陆凡耸耸肩:“没办法,现在管得严,违规收受礼金是要一律收缴的,就我们这个小订婚宴还要向上级报告呢。”   说完笑着看向坐在一边沙发上优哉游哉的秦嫣:“就你聪明, 送的东西拿得不烫手。”   秦嫣端着花茶笑盈盈地看着陆凡,她身上一件淡白色的长款礼服,简洁却质地精良,衬得她干净清爽的容貌更加大气。   谁能想到当年在景仁最没存在感的陆凡,天天骑个破自行车上学,还跟个假小子一样,却是背景最硬的存在。   想到在景仁,秦嫣放下茶忽而问道:“说起来有件事我一直挺好奇的,以前上学有次开家长会,你家人没来,老班把你一个人留下来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后来怎么解决的?”   陆凡回忆了一下:“那次啊,她让我打电话给我爸,我说不方便,我爸在省里开会,她就让我打给我妈,我妈当时在巴基斯坦随行访问,结果那个老曹以为我妈是记者,还说我妈不顾家,她要知道我妈那次去的核心是和平、发展、合作的大趋势还能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妈不是不顾家,她顾得是‘大家’。   然后老曹非逼我打给我爸,还说电话接通了她来说,我怎么知道那次我爸从省里直接去了首都,她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我爸身边的助手接的,老曹上去一通教育,你知道她说话那口气的,我爸助手只能客客气气地和老曹说等我爸和XXX(某领导人)会谈结束给她回过去,你真不知道老曹当时的表情。”   秦嫣低眉浅笑,她们景仁当时的班主任是出了名的势利眼,对裴毓霖那些人恨不得捧到天上,秦嫣猜都能猜到老曹的反应,只不过陆凡父母身份特殊,她即使知道也是不敢声张的。   陆凡看了看身后正在交谈的一些亲朋,而后站起身拿着小手包对秦嫣说:“陪我出去补个妆。”   秦嫣便随陆凡走到外面,这个酒店建在一片绿化很好的园区内,一个个独栋的设计,不存在单独的宴会厅,都是直接订下一个独栋,私密性较强。   拐过长廊,秦嫣跟着陆凡走到一处景观休息区,那里摆放着一组白色的沙发,旁边是圆形的透明玻璃设计,可以直接看见一楼大厅的人们。   秦嫣这时才意识到陆凡并不是出来补妆的,果不其然两人落座后,陆凡打开手中的小手包从里面拿出一枚很小的U盘放在秦嫣面前的茶几上。   秦嫣有些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陆凡有些尴尬地扯了下嘴角:“你哥这么多年肯定能用的法子都用了,如果还找不到她,应该是她出去以后更名改姓了,这里面是全国所有10年前叫于桐的,后来改过名字的人,大概也就十来个,这些人的工作单位和联系方式都在里面,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秦嫣有些怔怔地从茶几上拿起那枚U盘,紧紧攥在手中目光复杂地盯着陆凡。   陆凡自嘲地笑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这是我的事,从来都和你哥无关。”   秦嫣心里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你早点跟我哥表白多好,你也真够能憋的,连我都瞒了这么多年。”   陆凡看着秦嫣笑,只是笑容里有些凄苦:“注定没有结果的事,干吗说出来给大家找不痛快。”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沉默了,陆凡的出生背景决定了她只可能和雷瑞这样身份的人结合,很多事情正因为她看得通透才干脆不去打扰。   她们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向楼下那道笔挺的身影上,雷瑞今天穿了一身西装,大概是当过几年兵的缘故,眉宇之间一股正气,往哪一站都挺气宇轩昂的。   其实他和秦智长得并不像,秦智遗传了林岩的容貌,俊眉朗目,而雷瑞的五官更加端正一些,但不知道为什么,秦嫣总能在雷瑞身上看到似曾相识的感觉,大概就是他和秦智都有种气势逼人的英锐之气,充满危险性却又不容忽视。   陆凡的眼神随着雷瑞德的身影飘荡,忽而声音清淡地说:“他之前有过一个女人,为了她跟家里闹翻了,后来被他爸送去部队强行断了他和那个女人的关系,他去了部队后,那个女人跟了一个老板,雷瑞知道后差点疯了。”   秦嫣猛然回过头深深皱着眉盯着陆凡,她目光笔直地看着楼下接着说道:“不过那都是他二十岁左右的事了,我和雷瑞确定婚事以后,那个女人来找过我,说雷瑞心里只有她,她也不会放弃雷瑞的。”   秦嫣心头咯噔了一下,有些担忧地说:“你怎么回的?”   陆凡悠然地靠在靠背上,嘴角噙着一丝轻蔑:“我对她说请便啊,只要她有本事能踏进雷家大门,我随时让位。”   秦嫣被陆凡那副拽拽的模样逗得唇角弯起,陆凡似乎从上学起就没留过长发,如今依然是一头短发,只是微微卷了一下,她五官干净耐看,也许第一眼并不容易让人记住,却有种让人越看越挪不开视线的魅力。   有时候人的成长环境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小时候不觉得,当所有人长大以后,那种潜移默化的沉淀便随着时间的累积显现了出来。   秦嫣本来还有些担忧她这段婚姻,毕竟两人都曾心有所属,但再看陆凡那淡定从容的姿态,秦嫣默不作声地笑了笑,之前她还觉得陆凡和雷瑞发展太快,没认识多长时间就直接订婚了,担心陆凡不够了解他,现在看来,她又怎么可能不把人摸透就跟了人家。   订婚宴开始后,陆凡回到了雷瑞的身边,那天晚上有个小插曲,临散场时,陆凡和雷瑞到门口送客,结果一个新手女司机也不知道是不是刹车当油门踩了,“轰”得一下就往楼梯上冲来,陆凡下意识转过身挡住雷瑞把他一推,幸好身后那辆车速度并不算快,撞上楼梯就停了下来,离陆凡仅一人的距离,雷瑞震惊地盯着陆凡,吓得将她抱进怀里,脸都白了。   秦嫣当时看见雷瑞紧张的神色,那一晚上不踏实的情绪终于落地了。   真正智慧的女人永远不会受别人摆布,更不会因为一些挫折羁绊就影响自己的脚步,只会是自己人生中的王,纵使陷入逆境也能开出花来。   那晚结束后她就打电话给秦智了,让他明天抽空回趟东海岸,她提前把今年的生日礼物送给他,秦智电话里直接回道:“神经病,我生日还有半年。”   秦嫣毫不客气地放了狠话:“秦智先生,我可以对着整个银河系保证,你要是不回来你会后悔一辈子!”   说完她果断挂了电话,还顺带把秦智追打过来的电话给按掉了,想象着她老哥此时此刻暴跳如雷的样子,她莫名心情特舒畅。   结果第二天一早秦智回来的时候,秦嫣还在家睡觉,他直接站在南家门口打了个电话给她:“出来!”   秦嫣让他回家等着,她要梳洗换衣吃个早饭。   等她穿着一条素色连衣裙满脸笑意地回到秦家后,秦智正坐在院子中的花台边上抽烟,连家都没进去,一脸的不耐烦睨着秦嫣:“你吃个早饭吃到美国去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秦嫣很是傲娇地停住脚步站在院门口抱着胸:“什么态度啊?本来还想给你于桐的地址呢,算了算了,看你也不想要!”   说着就转身出了院门,秦智烟一扔大步流星拽住她的膀子:“你说什么?”   秦嫣看着秦智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眯起眼睛将那枚小小的U盘拿了出来,秦智瞳孔猛然收缩伸手就要拿,秦嫣敏捷地一收手,将手背到了身后:“喊姐姐。”   “滚!”秦智毫不客气地直接单手举起秦嫣,另只手迅速从她身后抢过U盘,那动作实在太粗暴,让秦嫣十分无语。   结果身后南家二楼,南禹衡刚拉开窗帘就看见这一幕,清大八早的,兄妹两直接在门口打了起来,也是迷得很。   秦智夺过U盘后,秦嫣也不跟他闹了,正儿八经地跟他说了里面的东西,秦智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淡然地听着。   八月份的某一天,南禹衡出门忙了,秦嫣在家关起房门练琴,芬姨忽然急匆匆地跑上来敲门喊秦嫣,秦嫣不明所以地打开门看见她满脸焦急的样子,便问道:“怎么了?”   芬姨喘着气对秦嫣说:“你赶紧回家看看,好像你哥和你爸吵起来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哥哥和爸爸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了变化,在刚搬来东海岸的时候,她还记得她哥很粘秦文毅,那时候的爸爸只要空闲下来都会带着他们在家门口的小道上踢球。   后来爸爸越来越忙,童年的记忆仿佛眨眼而过,哥哥提早进入了叛逆的青春期,他不再像小时候那么粘爸爸,也对家里人越来越冷漠,大多时候他情愿泡在柔道馆也不愿意回家,所有人都认为那是青春期男孩正常的逆反心理,他天生爱玩性子野,也没人去特别在意这些年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后来他几次和秦文毅爆发,几乎都是摧毁性的灾难!   所以当秦嫣听说秦智和爸爸吵起来后,便急得不行往家里冲去... 第129章   秦嫣刚推门进家就看见秦智一脚踹飞身旁的行李箱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她赶忙冲进屋挡在爸爸面前对秦智吼道:“你够了!发什么疯!多大人了还要跟爸吵?”   秦智黑色紧身T恤包裹着他健硕的身材, 整个人高大冷峻, 眉骨立体深邃紧紧拧着,面色虽算不上多好, 但也并没有太凶, 看见秦嫣挡在秦文毅面前深怕他动手的样子,反而冷笑了一下:“你问问他自己我什么时候跟他吵的?”   说完秦智居然就在身后的沙发上坐了下去, 双腿懒散地一翘,点起烟来, 秦嫣有些不明所以地回头看秦文毅, 秦文毅却在此时直接绕过秦嫣, 疾步走到秦智面前夺过他刚点着的烟就狠狠掐灭在烟灰缸里。   秦智斜斜地抬起头盯着他,眼里是不卑不亢的从容,反观秦文毅却是被气得不轻,指着秦智就骂道:“你个不孝子!你还知不知道你妈一个人在新西兰?从前你说你还在读书, 现在研究生都毕业了, 我指望你能早点上手家里的生意, 我也好脱开身去新西兰照料你妈, 你现在跟我说你出去闯我问你家里这一摊子以后怎么办?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我难道把辛苦一辈子的家业送给外人?我们一家人难道要一直像现在这样分居两国?”   秦智凌厉的眉眼深深凛着,缓缓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秦文毅到底上了年纪,不再像初来东海岸那般野心勃勃,很多时候很多事他越来越力不从心。   秦智如今一米八三的身高,站在秦文毅面前像堵墙, 他虽然气势凶猛,但声音还算平静,甚至带着点冷讽:“分居两国是我造成的?”   当秦文毅听到这句话后,忽然脸色涨得铁青,微微踉跄了一下随后抬起拳头上去就给了秦智一拳,“咚”得一声,秦智依然像堵结实的墙,他没有躲,以他的身手想躲开秦文毅这拳太轻松了,但是他偏偏没有躲,就这样立在原地硬生生受了这一拳!   秦嫣震惊地看着秦文毅,这是从小到大秦文毅第一次对秦智用拳头,纵使当年秦智因为于桐的事和他闹得再凶,他也只是给了他一个巴掌,从来没有像这样气得一拳直接让秦智嘴角渗出血来。   而秦文毅打完秦智以后,秦智只是这样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饶是他两个膀子上青筋爆出,但他依然紧抿着唇际目光笔直,虽然这一拳打在秦智身上,却好似狠狠砸在了秦文毅自己的心中,让他颓然倒地。   秦嫣眼疾手快赶紧一把撑住他,把他扶在沙发上,秦文毅倒在沙发上胸口剧烈起伏,气息粗喘,脸色愈发苍白。   秦嫣焦急地顺着他的气声音发颤地劝到:“行了爸,别跟哥生气了,有什么事好好说就是了,你看看你要是气坏身体了怎么办!”   秦智侧头撇了眼秦文毅面色苍白的样子,不想再跟他继续闹下去,默默走到一边拎起行李箱往门口走,秦文毅回过头就对他咆哮道:“你给我站住,出了这扇门我以后就没你这个儿子!”   秦嫣站在秦文毅面前,她看见爸爸双眼通红整个人都在剧烈发抖,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怕,生气秦智的毅然决然,害怕他的骤然离去…   秦嫣就这样看着爸爸眼里闪烁不定的光芒,眼泪潸然而下,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秦文毅,没有见过爸爸如此害怕的样子,他虽然是在对秦智怒吼,秦嫣却听出了一丝祈求,他希望秦智留下来不要走。   秦嫣再也不忍看见爸爸悲痛的样子,转头带着哭腔对秦智的背影喊道:“哥…”   秦智已经走到门口的背影渐渐停住,他没有回头,只是僵直在门口声音低低地说:“你不认我就不认吧,我认你就行了。”   说完他便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霎那间,秦文毅双瞳睁得老大,浑身的血液都像静止了一般,秦嫣就这么看着秦文毅眼里浮上的湿润,这是在铁血的秦文毅身上一辈子都没有出现的东西,却在此时,看着一手养大的儿子离自己远去,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怆!   秦嫣匆忙按了下爸爸的肩膀对他说:“爸你别急,我出去看看他。”   说完秦嫣便冲出家门,秦智正站在后备箱前将行李拎了上去,顺手把后备箱一关斜睨了一眼匆匆跑出门的秦嫣。   秦嫣这下是真的动怒了,上去二话不说直接一脚飞踢过去,秦智机敏地让开了她,她紧接着再次发狠不停朝他身前逼近,招招下了狠劲,虽然秦智一直在闪躲,但额上很快也出了一层薄汗,他干脆迅速跨到秦嫣身后从她背后将她制服,粗壮有力的臂膀紧紧钳住她的脖子对她狠声道:“你特么也跟我闹?”   秦嫣浑身扭动朝他怒吼:“放开我!”   秦智一把松开她,秦嫣一个转身抬起头就逼视着他:“你真够狠心的,说走就走,爸以后怎么办?你清楚爸有多想去陪妈,难道要让妈下半辈子都一个人待在国外吗?”   秦智凛着眉往旁边的SUV车门上一靠点燃一根烟,他嘴角还有隐隐的血渍,整个人透着一股危险的凶性,极其轻蔑地笑了下:“你认为我回来守着这个一亩三分田,妈就能安然回国了?我们家以后就能安枕无忧了?”   秦嫣没再说话,双手握拳站在秦智面前,秦智狠狠嘬了口烟侧过头将烟雾吐出,眉骨下的阴影显得那双犀利的双眸更加深邃,秦嫣从来没有一刻觉得他哥哥如此成熟,浑身透着睿智的冷静,声音很沉地对她说:“晋文公退避三舍挫楚军,廉颇负荆请罪将相和,韩信受胯.下之辱成霸业,曾国藩让屋墙睦邻里,你觉得我留在东海岸坐井观天硬碰硬就能打得赢上山区那家人?”   直到这时秦嫣才收起一腔怒火有些怔怔地盯着秦智:“你要干吗?”   秦智又狠狠嘬了几口烟,眉宇间藏着深谋远虑的愁绪,忽而将烟扔在脚下用劲辗了几下双手压在秦嫣的肩上,目光深沉地盯着她:“爸当年为什么会认识妈?为什么会搬来东海岸?后来又为什么那么拼?这些你都清楚吗?”   秦嫣感觉按在自己双肩上的大手非常沉重,仿佛把她钉在原地动弹不了,大脑一时间涌进各种不确定,只是深深皱起眉抬眸望着秦智。   听见他接着说道:“你也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一点,爸今天得到的所有东西都是那家人所赐,所以那家人也可以轻易让他一无所有,他这一辈子都在拼尽全力摆脱那家人,他做不到的事情我会帮他办到,以后我不会再让他受人牵制!”   他目光里是笃定的光泽,秦嫣从心脏深处迸发出一股强大的震撼,鼻尖一酸眼眶炙热:“你刚才为什么不告诉他?”   秦智松开了秦嫣转过身去看着悠远的群山,缥缈虚无,却又像个无形的牢笼将所有人框死在这虚假繁荣的盛世里。   他长长舒了口气叹道:“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些事情说了他也不一定会信我。”   秦嫣望着他落寞的背影出声问道:“什么意思?”   秦智缓缓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盯着秦嫣:“他很早以前就防着我了,南禹衡有告诉过你他当年搞养老机构真正的目的吗?”   秦智看着秦嫣的表情便轻笑道:“看来没有,那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他是为了利用养老机构项目寻得其他渠道的庇护,好躲过那个人的控制,当然这些事情他也不可能告诉我,他从我十几岁就开始防着我了,有些事情他情愿和南禹衡商量也对我瞒得密不透风,他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毕竟谁都怕养虎为患。”   秦智垂下眸,适时掩饰住眼底深处的失落,遂而声音阴霾而自嘲地说道:“我做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决定,这个决定对我来说很难,所以任何人也不会让我改变主意。”   秦智说完便拍了拍秦嫣的肩转身上了车。   那一排东青在天地的挥墨下泛着沉重的墨绿色,火辣的烈日像一把大火将整个东海岸点燃。   秦嫣就这样看着那辆车迎着烈日消失在街道尽头,秦智走了,秦嫣除了不舍的难过,并不意外,她的哥哥向来就不喜欢这个地方,要走也是迟早的事,他从来不属于东海岸。   秦智的车子驶上东海岸的山道一路朝着山下开去,迎面开上来一辆黑色的轿车,他放慢了速度,对面那辆轿车也停了下来,南禹衡从后座出来,秦智也拉开了驾驶座的门。   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秦智一只手搭在车门上对南禹衡说:“走了。”   南禹衡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目光深远地看着他:“财务数据一拿到手我就转给你,不要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   秦智低低地“嗯”了一声:“照顾好我妹。”   南禹衡没说话,眼神坦荡笔直地目送他上车离开。   他们曾是东海岸最容易让人忽视的两个男孩,一个体弱多病,一个出身平庸,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交集,然而没人能想到就是这么不起眼的两个人却在一年多后彻底颠覆了这片红枫山!   黑色轿车驶回家门口,南禹衡刚下车就看见秦嫣站在门前,她一身渐变色丝绒裙,阳光倾洒在她身上,仿若盛夏里一朵明艳娇嫩的花,让他心底压着的纷杂瞬间烟消云散。   他朝她走去,看见她清丽的脸庞布上一层沉重,目光牢牢盯着山顶的方向。   南禹衡走到她面前抬起手臂:“在想什么?”   秦嫣自然亲昵地靠在他的怀中双臂穿过他的身体抱着他,只是目光依然落在上山区的方向声音喃喃地说:“在想我哥刚才的话,他说,他做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决定,我刚才听完一度以为他是说不顾爸爸反对离开家的事,现在想想,我错了,我好像…突然知道了一个困扰我多年的秘密。”   秦嫣收回视线神色灰暗:“我也突然理解爸为什么会着急让哥接手家里的生意,大概也是走到了最后一步,指望穷途末路的时候,那个人能看在哥的份上手下留情。   爸手底下有那么多跟着他打拼了十几年的人,他不可能不管他们。   你说我都能猜到的事情,我哥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可这样多伤他啊,他认为爸一直防着他,却在这个时候又利用他想保全我们家,怪不得哥不愿意跟爸吵,吵开了全是不堪…”   秦嫣将脸埋在南禹衡的胸口,声音哽咽地说:“我要早点知道就好了,他们都太难了…”   ……   秦智一手拎着行李一手拿着手机跟庄子通电话,庄子声音懒散,一副没睡醒的语气抱怨道:“我智哥啊,你到底受什么刺激了?干吗突然答应去做技术顾问,大西北啊!那地方你知道多远吗?特么周围全是戈壁滩,去个毛啊!”   秦智将行李往旁边一放,从机器上取了车票对电话里说:“少给我逼逼,你知道现在外面多少人想拿到我手上这个半成品,我不亲自跑一趟,万一中途被人截胡我们这几年都白干了。”   庄子顿时来了精神:“智哥,你上次说一旦正式投放,整个汽车工业都得管我们喊爸爸真的假的啊?”   秦智嘴角噙着一抹寡淡的笑意:“我现在坐高铁往你那去了,你搞辆皮卡,我一到就直接动身。”   他边说边往检票口走去,不远处似乎有道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他挂了电话直接转头对上那道视线,看见一个中年女人,虽然脸上有些皱纹,也明显老了很多,但穿着依然朴实干净,在他目光射过去的同时,那个女人好似总算确定了他的身份,有些激动地喊道:“秦少爷!”   秦智微微拧了下眉,也认出了她,便是从前在他家做过佣人的孙田凤,要说起来他对秦文毅第一次爆发也正因为这个女人,之后他们的关系便一发不可收拾。   如今虽然早已事过境迁,但突然看见孙田凤,依然让他想到年少时那段迷茫消沉的岁月。   他朝她淡淡点了个头便收回视线继续排着队,然而孙田凤却十分局促地走过去,有些唯唯诺诺地说:“秦少爷,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旁边有些人好奇地盯着他们,秦智侧眸淡扫了她一眼,干脆走出队伍来到一边,孙田凤跟在他身后,直到他停住脚步回身望着她,孙田凤才不安地说道:“这么多年,我心里始终有个疙瘩,幸好还能再碰见你。”   她仓促地抬头看了眼秦智:“我看着你和小秦嫣一起长大,我孩子不在身边,每次想她的时候都把你们当成自己的孩子,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们。   这些年我经常做梦梦到你质问我,我愧对你,愧对秦先生,我以为再也不会碰见你了,刚才我看了半天没敢认你。”   孙田凤抬起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秦智,他早已不是那个青春叛逆的小男孩,如今眉宇之间透着沉稳的气息,让孙田凤动容。   “我只想跟你道个歉,我当时生活遇到难处,秦先生人好心善帮了我一把,那时候秦太太很少回来,他始终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也许你们都不知道,他夜里经常一个人站在窗台抽烟抽到半夜,我太心疼他了一时犯了糊涂。   你爸是个正直的男人,他没有接受我,都是我的错,我不求你能原谅我,但我希望你别再怪秦先生。”   孙田凤低头揉了下眼睛:“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好不容易能碰见你,想和你说清楚了,也算解了心头的疙瘩。”   秦智看着火车站茫茫的人群忽然问她:“你这是要去哪?”   孙田凤听见他平静的语气,有些讶异地抬起头:“回老家了,我女儿要生了,回去帮她带孩子。”   秦智点点头:“恭喜。”   然后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那我先进去了。”   说完他便往队伍后面走去,孙田凤却再次喊了他一声:“秦少爷!”   秦智停住脚步回过头,孙田凤眼眶湿润地说:“谢谢你,保重。”   秦智若有所思地低了下头,而后再次抬眸看向她:“人都有糊涂的时候,我也是,但好在都过去了,再见。” 第130章   红枫东岸, 又名东海岸, 建在南城城东隧道口的半山,取名“红枫”是因为那里有漫山的枫叶红如火, 这片红枫山不仅是富有的代名词, 还蕴含着许多有钱人都向往的身份和地位。   东海岸在很多年前由一个隐形富商开发,从最初的几十栋别墅到现在的上百栋, 并不对外销售,能住在这里的都是有根基的世家或者商业巨甲, 表面是住宅, 其背后的深意是某种看不见的商业联盟。   东海岸以上山区为首, 那里地势独特,只有三座房子,这三户人家的势力和背景无法估量,也并非一般人能撼动得了, 他们盘踞在这片红枫山二十多年之久, 占据南城乃至整个南部地区优渥的商业资源。   这其中, 背景最深的就是钟家, 百年前在老南城就是做食肆起家, 发展至今早已成为一家集食品、物流、商业、房地产和金融为一体的民营企业集团,并拥有富汇食品和经全商业两家上市公司,在东海岸甚至整个南城都是呼风唤雨的存在。   然而就在秦智离开东海岸的第二年年底,这个在东海岸屹立不倒二十余年的大树终于迎来了致命一击。   从第二年年后开始钟汇集团相继被曝出肉品变质,过期肉制回收加工等负.面新闻后,一则重磅的经全商业上市财务造假的消息直接让富汇和经全两家上市公司先后停牌, 检察机关对两个企业的实际控制人进行居所监视和强制措施,开始进行了长达半年违纪违法问题的调查取证。   就在这个期间,钟汇集团总裁钟洋的私人丑闻被各大新媒体踢爆,于多年前强行凌.辱佣人并殴打致伤,事情多次被压,后来佣人逃出钟家并诞下私生子,姜寒首当其中匿名接受媒体采访,一纸状书将钟洋告上法庭,陆续有钟家的老佣人出庭作证,这个沉寂多年的冤案终于走入了大众的视野,一时间,钟洋这两个字在网络上遭到大量的谴责批判甚至谩骂。   宋荟多年来的隐忍在外界巨大的压力下终于到达极限,又在宋家的不停施压下与钟洋正式提出离婚,饶是如此,宋家依然遭受了波及,旗下多家企业受到查处。   与此同时,宋氏企业现今负责人,宋荟的弟弟要求宋荟立即放弃所持股份,与宋氏企业划清界限,宋家为了保全整个家族与宋荟达成协议,一旦调查结束就将她和儿子立马送去国外,如果还想得到宋家的庇护,以后都不允许再回国。   短短半年的时间,钟家的出事在整个南城大地都引起一场巨大的地震,相继涉事的中小企业和官职都招致调查和处理,一颗大树的连根拔起往往盘根错节,那段时间很多人都岌岌可危,从前有多巴结钟家,现在就有多避之不及。   而扳倒钟家的关键就是一串神秘的流水,这份流水便是在经全商业上市初财务造假的突破口!   秦嫣大四那年,一纸判决终于落地,而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后各项证据直指钟洋,结果是他被判了无期,而钟昌耀也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就这样,随着钟家的陨落,整个东海岸开始重新洗牌,二十多年来的商业格局彻底打破,那是南禹衡真正意义上完全收复了整个东海岸的势力!   这个判决结果大大超出了秦嫣的预料,她想过钟汇集团的重创,但万万没有想到钟腾会做得那么决,直接将亲哥和亲爸送进了大牢!   虽然她当时将范太太手上的那串流水间接给了钟腾,但后来的一系列财务数据却并不是出自她手,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一次次超乎了她的预料,就在事情过去一个月后,秦嫣曾有一次无意中问起过南禹衡,钟洋的判决他是不是动了手脚,那时南禹衡只是用一种云淡风轻的眼神看着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直到钟洋被正式收监他也许都没想明白,当初他为了阻止南禹衡与北方商圈签署同盟协议而对秦嫣动手,同时惹怒了三个男人,而这三个男人偏偏是整个东海岸最不容小觑的存在。   虽然钟腾、南禹衡和秦智身处三地,没有任何商量,也没有任何约定,却似乎有种无形的默契牵扯着彼此,他们相继出手压得整个钟家毫无招架之力,加上秦嫣手上那张底牌,彻底将钟家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   钟家的陨落,是这四个人无形中的推波助澜,也是一个时代的终结!   东海岸的狂浪从没有停歇,百丈悬崖之下,险峻陡峭,狂浪拍石,九年前后山东岸悬崖边,秦嫣第一次在少年时期的南禹衡漆黑的瞳孔中看见了波涛汹涌的大海和熊熊燃烧的野心,狂浪乱石就在脚下,他们并排坐于悬崖边,海风吹乱了他们的发,所有人的命运都交织在一起,从那时起这片红枫东岸的未来就注定会被这群年少的人所主宰!   只是曾经一群少年中最大的混世魔王,所有人都认为离了钟家便一无是处的混帐小子,没人看好的钟家小少爷钟腾,却在钟家落马后,开启了一连串力挽狂澜的动作,让整个商界都为之一震!   在钟汇集团急转直下之际,大量股东抛售所持股份,钟腾以一己之力大肆收购,来之不拒,他雄厚的资金投入让他很快就摇身一变成了钟汇集团最大的股东,除了东海岸这三个人,没人知道钟汇集团出事和钟腾有关。   钟腾手握蒋氏财团的全力支持,加上他的身份,后经董事会决议,全票推举他为钟汇集团新任董事长,彼时,他年仅28岁,成了整个南城,乃至整个南部地区最来势凶猛的年轻企业家。   钟腾的这一步棋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也远远超出了秦嫣的预料,毕竟钟汇集团进入如此惨淡的低谷已经成了烫手的山芋,别说接手,甚至连企业内部没有被波及的高层都纷纷提出离职远离那块是非之地,唯恐避之不及,在这个时候投入大量资金拿下这个半死不活的企业,甚至企图盘活,在外人看来根本就是无比疯狂的行径,任何一个人只要没疯都不会冒着这种玉石俱焚的风险接下这一烂摊子,偏偏钟腾反其道而行之,一系列大刀阔斧的动作完全让外人摸不透他的行径,也瞬间让他成了商界炙手可热的焦点。   秦嫣有次和南禹衡闲聊时探讨过这件事,那天南禹衡去学校接秦嫣回家,路过一栋百货商场的大楼,一幅巨屏上便立着钟腾西装革履的样子,那栋百货商场隶属钟汇集团,而钟腾也以新任董事长的身份被大肆宣传,试图昭告天下钟汇集团正式进入一个新纪元,他也成了整个南城最炙手可热的单身贵族。   在秦嫣看来,他实在没有必要拿下钟汇,这对他来说不见得是好事,然而南禹衡对此事的看法却持保留态度。   他看着窗外若有所思道:“钟腾如今的背景比我们看到的还要深,那么多资金量不是轻松就能调动的,要是我猜得没错,他现在应该已经是蒋氏企业背后真正的控制人,他这个人从小就很偏执,我想他不是不知道盘下钟汇的风险,可是他更愿意冒着这个风险得到自己曾经失之交臂的东西。”   说完他渐渐深拧起眉回眸望向秦嫣,默默攥紧她的手。   ……   果不其然钟腾扇了那些不看好他的人狠狠一记耳光,他不仅盘活了钟汇,仅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让富汇食品重新投入生产,经全商业和重全合并,借力用力把老恒全的方总直接提成了总经理,两手抓一样也没落空,虽然钟汇集团元气大伤,但仅一年不到的时间内部运营已经重新上了轨道,那重整的速度让所有人膛目结舌!   就在外面风云变幻的这两年里,秦嫣却过着最为简单的大学生活,南禹衡将她远离了一切纷扰,还她一片灿烂的青春年华。   但这两年里,秦嫣的生活依然丰富多彩,因为全校都知道她是南城大学传奇人物南禹衡的正牌老婆,所以不管她出现在学校的任何角落,总有很多人善意地喊她“南嫂”,这个称呼一直陪伴到她大学毕业。   只是再悠然平静的岁月都有逝去的时候,学生时代也终于要随着时间的滚轮到了结束的那一刻。   南禹衡四年来日夜兼程的忙碌终于在秦嫣临毕业之际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虽然秦嫣并不知道他进展到哪一步了,但感受着南禹衡越来越紧张的节奏,秦嫣知道离最后的战役已经不远了!   秦嫣毕业典礼那天,所有人穿着学士服在郁郁葱葱的校园里留下美好的合影,有人大唱,有人大笑,也有人大哭!   他们在阳光热辣的季节里相聚,也终要在阳光热辣的季节里分别,时光匆匆走过,每个人都要踏上新的起点。   秦嫣特地跟南禹衡约定了时间,她希望这么令人喜悦的一天有他在身边,南禹衡答应过秦嫣的事从来没有爽约过,可那一天,当所有人散去,当夕阳西落,当夜幕低垂,她始终没有等来他… 第131章   秦嫣打了很多电话给南禹衡, 那边要么占线要么无人接听, 天色越来越暗,她回身往宿舍走去, 却在快要到宿舍楼下时, 忽然踩到什么东西差点重心不稳栽一跤,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便下意识低头看去,赫然看见一块锋利的酒瓶碎片扎进了她的鞋底, 秦嫣弯起腰将碎片拔.出来, 猛地使力, 她的手指感觉到一阵刺痛,紧接着鲜红的血便渗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当她看见那抹鲜红的液体后,忽然没来由的一阵慌乱, 脑袋越来越沉, 她当即将碎片丢进垃圾桶, 一把掀掉了学士服, 将衣服抱在手中就朝着学校大门走去, 她要回家,她现在只想回家,她必须要知道南禹衡在哪!   当她一路疾喘出了校门后,整个街道已经完全没入夜色,华灯初上,川流不息, 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飞速朝着她站的方向疾驰而来,一直到车子停下,秦嫣才发现开车的人是南禹衡,他直接拉开车门走向她。   秦嫣看见他深色衬衫领口微微解开,深邃的眉眼在车灯的照耀下覆上了一层阴霾,眼中的疲惫在看见秦嫣的那一刻似乎微滞了一下,而后大步朝她走去一把将她揽进怀中,他紊乱的呼吸让秦嫣身体僵直,听见他语气低沉地在她头顶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从小到大南禹衡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三个字,他们之间也从来不存在这三个字,秦嫣的心跳骤然加快,连呼吸都变得一片冰凉,她问他:“对不起什么?”   南禹衡只是把她拥得更紧,不管周围熙熙攘攘,车水马龙,观者如市,他就这样拥着她回道:“来晚了。”   秦嫣悬起的一颗心才稍稍落定抬起手环住他轻声说:“来了就行。”   南禹衡松开她,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弄到耳后,嘴角浮上一层笑意对她说:“我马上要去运营基地,但是我不想丢下你。”   秦嫣斜睨着他:“你又想骗我陪你去工作吗?”   南禹衡将副驾驶的门打开浅笑道:“正有此意。”   秦嫣故意“哼”了一声跨上了车。   车子一路向着城外驶去,南禹衡将广播打开,调到一个比较热闹的频道,广播里两个主播互相对侃,不时传来大笑的声音。   秦嫣望着窗外熟悉的街道渐行渐远,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她的思绪变得有些混乱,南禹衡从来不会在车上放广播,即使放,也绝对不可能放这种毫无营养的搞笑电台,他在刻意掩饰什么,或者他此时此刻根本不想说话。   秦嫣认识他二十年,她太清楚南禹衡不是个粗枝大叶的男人,他明明知道开车到运营基地要两个多小时,这个点却完全忽视了秦嫣还没吃饭这件事,这一切都太反常了,除非他心里压着的事太重,重到让他忽略了一切。   秦嫣默默收回视线用余光观察着南禹衡,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很专注地盯着前方,眉宇间蕴着一抹深沉,可是他向来喜欢在车上思考工作上的事,所以从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异样。   秦嫣却冷不丁地问了句:“荣叔呢?怎么今天你自己开车来啊?”   南禹衡没有看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他还有其他事。”   一路上除了秦嫣问他几句,他简单地回答,便没再听他说过什么话,一直开到了东祥的运营基地,都已经将近九点了,整个园区寂静无声,空气中透着初夏的凉爽,南禹衡的车子停在那栋小楼面前,楼内灯光大亮,他们还没走进去,赖跃京和几人便从里面迎了出来。   南禹衡始终紧紧攥着秦嫣大步流星往里走,出声问赖跃京:“人都在吗?”   他长腿阔步,走得很快,赖总一边跟在他身旁一边说:“都在会议室,就等你了。”   随后他和秦嫣点了下头,秦嫣发现今天就连赖跃京的神色都有点不大对劲,似乎比往常严肃许多。   几人走到电梯口,南禹衡对秦嫣说:“你先回房休息一会,我有个会要开,我让人送吃的过去,你先吃别管我。”   说完几人进了电梯,赖跃京便向南禹衡汇报道:“财务朱总那边已经紧急做了两套方案出来,他们那边的人今晚全部待命,要是…”   南禹衡抬了下手:“开会再说吧。”   他适时打断了赖跃京的汇报,似乎不想在秦嫣面前谈论这些,电梯停在三楼,南禹衡回身对秦嫣说:“累了先睡。”   秦嫣点点头:“你安心忙吧。”   赖总他们已经出了电梯,南禹衡轻揉了下她的脑袋大步跨出电梯,电梯门随后合上,空荡的电梯里只余秦嫣一个人,电梯徐徐上升“叮”得一声停在顶楼,秦嫣却并没有下电梯,而是再次按下3F的按钮,电梯又开始下降。   她折返回三楼,电梯门打开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还在忙碌地打印文件,看见秦嫣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忙站起身礼貌道:“晚上好南太太。”   秦嫣这两年偶尔会陪南禹衡来基地,这里空气好,环境优美又空旷,她每每来这里就当度假,南禹衡忙的时候,她没事还会拿个小本本跑到办公大楼冒充参加培训的空姐去听课,甚至会给南禹衡提些建设性的意见,南禹衡还真采纳过。   虽然秦嫣并没有跟这个职员说过话,但在这栋小楼里工作的人本就不多,加上秦嫣的气质很容易让人记住,所以大家都认得她。   彼时秦嫣对她扬起和善地微笑:“他手机丢我这了,我拿来给他。”   这个职员忙走了出来说:“要么给我吧,我来送。”   秦嫣清甜地说:“没事,你忙吧,你告诉我在哪就行。”   于是这个职员便告诉秦嫣会议室的位置,一路走过去秦嫣才发现几乎每间办公室都亮着灯,这个点了所有人还在加班,而且来去匆匆,个个神色紧张的样子。   她又问了一个人找到了会议室,会议室厚重的木门是关上的,她绕到后门,轻轻推开了一道细缝,所有人都在看着投影面前站着的一个中年男人,倒没人注意到后门的方向。   秦嫣听见那个男人指着身后投放出来的一堆表格说道:“所以初步预估,如果这时候拿出30%的股权,那么肯定会增加我们的财务负担,后期没有足够实力和海港周旋,我们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所以这种拆分的方案风险较大…”   南禹衡一直低着的头似是感应到什么,忽而扭头朝后望来,秦嫣赶忙退出走廊心跳加速快步离开。   夜色越来越浓,秦嫣洗完澡躺在浴室里白色柔软的榻榻米上,望着漫天的星空,心里始终悬着一股隐隐的担忧。   南禹衡散会的时候已经半夜十二点,他回到房中没有看见秦嫣,便推开浴室的门发现她在榻榻米上睡着了。   他本想轻轻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但她睡得比较浅,他刚碰到她,秦嫣就睁开了眼,南禹衡这时才借着月光看见她手指的伤,不禁拿起她的手腕问道:“怎么搞的?”   秦嫣坐直了身子:“没事,玻璃划的。”   南禹衡将她抱上了床,又找来创口贴给她把手指包好,秦嫣望着他疲惫的双眼问他:“你打算在这待几天啊?”   南禹衡拉过毯子说:“不知道,可能要几天吧。”   秦嫣皱了皱眉:“可是我这两天还要回去啊,要放假了我宿舍里还有东西要收拾,以后又不回去了。”   南禹衡站起身背对着她脱掉衬衫:“你要拿什么和芬姨说,让她跑一趟。”   秦嫣坐起身牢牢盯着他:“过几天放假大家都走了,本来还准备这几天再聚一聚呢,以后大江南北的想聚都难了,我在这又没事干,不如…”   南禹衡依然没有回过身,只是淡淡地说:“在这陪我吧。”   说完他拉开门去了浴室,秦嫣盯着那扇微微摇晃的门,眉头越皱越深,南禹衡从来不会限制她的自由,准确来说,他不是那种会把自己女人捆绑在身边的男人,秦嫣每次要和同学出去,只要保证安全的情况下他都挺支持的,他觉得秦嫣该有自己的生活,除了他以外的生活。   可这一次是这么重要的毕业聚会,南禹衡却不肯放她回去,秦嫣抱着膝盖坐在床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他为什么连夜把自己带来这里,还不给她回去,甚至和赖总他们说话都有意无意回避她?   南禹衡洗完澡回来的时候,秦嫣已经背过身睡着了,他上了床从身后搂住她将她揽进怀里鼻息埋进她的发丝间,呼吸沉重。   大概五点多的时候,南禹衡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他松开秦嫣回身拿起手机看了眼,又回过头望了眼已经熟睡的秦嫣,才轻声下床走到外面回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一接通他便问道:“打点过了吗?”   而后又回道:“嗯,还在睡,没告诉她,我尽快想办法。”   南禹衡匆匆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他没有立刻回房,而是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的机库,面色愈加凝重。   一会后,他走回房,房间依然关着灯漆黑一片,然而却猛地看见秦嫣盘腿坐在床中央,身上的衣服已经穿好,南禹衡顺手打开灯:“怎么不睡了?”   静谧的夜,没有丝毫纷杂,空气细腻地滑过两人之间,秦嫣就这样平静地望着南禹衡对他说:“我要回去,现在!如果你不送我走,那我就自己回去!” 第132章 (第二更) ...   南禹衡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只是…他没有料到秦嫣反应的速度比他预料中还快, 他本以为还可以再拖个两天,可天还没亮秦嫣就毅然决然提出要回去。   从基地回南城的路上, 他也本以为秦嫣会问他什么, 他都想好了说辞,可她只是沉默着什么话也没说。   一直到车子开回东海岸才早晨七点多, 她连南家大门都没进就直接冲回了自己家!直接跑上了楼。   当她从楼下走下来的时候,南禹衡立在落地窗边看着窗外的花台, 他记得林岩还在家的时候, 花台里种满了各种花朵, 林岩似乎是喜欢红色,就像红枫那样的红色,所以花台里的花多半以红色为主,每当春夏交替的时候, 那一满满的花台群花盛放, 美颜动人, 就像这家里的女人们一样。   可自从秦嫣嫁人, 林岩出国后, 那白色的花台便再也无人照料,如今只余几朵破败的花苞和一些杂草。   南禹衡听见了秦嫣下楼的脚步声,可他依然没有转身就这么静静地伫立在窗边。   直到这一刻他清楚再瞒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秦嫣只感觉很冷,六月底的天气却让她感觉像12月的冰寒,她从来没有觉得家里像现在一样清冷,她走到南禹衡身后对他说:“带我去见他!”   南禹衡缓缓转过身, 当看见秦嫣凄惘的表情时,他便知道他无法拒绝,如果他再说一个“不”字,这个女人强撑了一路的情绪会轰然倒塌。   一个小时后,秦嫣见到了秦文毅,她这段时间忙着毕业的事,有大半个月没有回家了,她没有想到再次见到秦文毅会是在这样的环境中。   秦文毅穿着囚服,手上拷着手铐被人带进封闭的小房间里,他一进房间,秦嫣猛地站了起身怔怔地盯着他,眼圈忽然就红了。   秦文毅虽然穿着囚服,但并没有神情颓败,胸膛依然挺得笔直,一副丰神俊朗的样子。   他在秦嫣面前坐了下来抬头看着她,露出宽厚的笑容:“站着干嘛?坐。”   秦嫣垂下眸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有些颤抖,身旁的南禹衡伸来大手紧紧握住她,仿佛是一道强大的力量支撑着她,让她憋住眼里的湿润出声问道:“怎么回事?”   秦文毅双手放在空荡的桌子上,语气倒还算平淡地和秦嫣说,养老院有老人被查出食物中毒,现在那家人联合其他家属把事情闹大了,目前媒体那边暂时压了下来还没曝光,上个星期老人去世了,所以他暂时要接受调查。   秦文毅让秦嫣不要担心,养老院开了这么多年食物方面他一直很重视,他问心无愧,一定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相信法律会还他一个公道!   如果是以前的秦嫣或许还会听信爸爸这番宽慰的话,可如今她待在南禹衡身边的这几年,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这些波橘云诡的事。   她很清楚,就算是中间环节出了问题,哪怕是供应商源头的问题,但爸爸作为养老机构的负责人,有老人在他的地方发生食物中毒致死的案件,他不可能逃脱得了干系,现在消息还没有被公众知道,一旦曝出去,光舆论就能将爸爸判个死刑!   秦嫣瞬间闭上眼,手从南禹衡掌心抽出捂住脸颊,肩膀不停颤抖。   她不懂,她的爸爸一辈子为了家,为了企业,为了社会操劳,纵使他在尔虞我诈的环境里摸爬滚打,勾心斗角,但他没有害过别人,为什么到了晚年会遇上这种事!   看着秦文毅消瘦的两颊,头发也好似在短短时间里白了大半,秦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无法想象爸爸本该安享晚年的年纪,却要遭受牢狱之灾对他,对整个家庭来说是多么沉重的打击。   秦文毅抬起双手碰了碰她,手铐发出冰冷的撞击声,他叹了一声说道:“行了,这不是还在调查吗,什么结果还不一定呢,就算是最坏的结果吧,你爸我反正都这个岁数了,辛亏早把你妈送走了,只要你和你哥安安稳稳的,我待在哪也一样。”   秦嫣倏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匆匆丢下句:“我去下洗手间。”   她不想在秦文毅面前哭,因为她知道这会让秦文毅更加难过,可她无法眼睁睁看着爸爸待在这个冰冷的牢房里,一刻也不想!   直到这时,秦嫣才感觉自己的力量多么渺小,面对执法部门,面对家属的责难,面对法律,她根本就带不走爸爸,一点办法都没有!她不可能告诉那些警察,告诉法官她爸爸是个正直的人,他不会克扣老人的食物,没有人会信!   她冲进洗手间用冷水不停冲刷着自己的脸,温热的眼泪融入冰凉的流水中,强行让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她不能失控,更不能奔溃,哥不在家,妈还在国外,爸只能指望她,她不能倒下,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倒下!   她猛然抬起头看着镜子中苍白的脸色,狠狠抹了一把脸往回走去。   门留了一道缝,南禹衡找了关系他们才能见到秦文毅,此时看守的人站在门口抽烟,也并没有一直盯着里面。   秦嫣刚准备推门而入,突然听见房间里秦文毅有些发怒地对南禹衡低吼道:“不行!我不同意!”   秦嫣的手忽然顿住,就这样站在门边听见秦文毅说: “我告诉你小子,你休想这么干!你还有个把月就要启动收购案了吧?   我把女儿嫁给你是为了什么?就是相信你有这个能力能让她过上安稳日子,我不求你大富大贵,只希望你别让她一辈子活在动荡中。   你要想帮我,就帮我找个好点的律师能少坐几年牢,至于其他的,我不允许你为了我打乱自己的脚步!想都别想!”   南禹衡沉默了几秒声音很沉地低着头说:“我父亲走得早,十岁搬来东海岸,身边除了荣叔和芬姨没有长辈,你从小对我像亲人,我感激你当初在那样的情况下同意将秦嫣嫁给我,我早就把你当我爸了,你觉得我会只顾成功不顾亲人吗?   我做不到…”   秦嫣的身体颓然地靠在墙上潸然泪下,而屋内的秦文毅也红了双眼不停摇着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夏日的天气总是这么阴晴不定,早晨还烈日当头,下午却乌云密布。   他们再回到东海岸已是傍晚,路上,南禹衡一直和秦嫣说,他找了关系,秦文毅这几天在里面不会吃苦,饮食方面都让人关照了,让秦嫣不要担心。   秦嫣靠在汽车椅背上只是默默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秦文毅是在养老院被捕的,南禹衡是最先得知此事的人,他立刻将事情的扩散范围压到最小,除了荣叔帮他来回打点,南家其他人并不知情。   秦嫣近来准备毕业的事,有一段时间没回家了,芬姨特地做了丰盛的晚饭,但似乎秦嫣和南禹衡都没什么胃口,就连南虞都察觉出来两人有些不对劲,还特地问了秦嫣一句:“你毕业没出什么问题吧?”   问完以后也觉得自己白问,秦嫣在学校就没让人操过心,不像她那个儿子。   秦嫣淡淡回了句:“谢姑妈关心,你慢慢吃。”   她放心筷子回了房,南禹衡简单吃了几口也上了楼,他们一走南虞就翘着腿说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两小夫妻还会闹别扭啊?”   芬姨担忧地扫了眼楼上没接话。   南禹衡没有进房,而是直接去了书房开始忙碌,大半个小时后,秦嫣推门而入,南禹衡的视线从电脑面前微微抬起,看见她洗过澡了,头发还有些半干,穿着条黑色的吊带裙,手里拿着棋盘。   走到他对面将椅子抽开坐下,把棋盘往他面前一放,眼神笔直地盯着他:“忙吗?不忙来下局棋。”   南禹衡的视线落在棋盘上,缓缓卡下电脑放在一边,秦嫣便把棋子全部倒了出来说:“明棋。”   军旗有暗棋和明棋之分,顾名思义,暗棋就是看不见对方的棋子,所有排兵布阵只有自己清楚,虚虚实实骗招花招玩得就是心理战。   而明棋是从一开始就能看见对方的棋子,所有排兵布阵尽在敌人眼底。   以前南禹衡和荣叔经常玩的就是暗棋,而今天,秦嫣一上来就直接挑明来明棋,双方必须在最坦荡的环境下对垒。   透过书房的光,南禹衡抬眸扫了她一眼,没说话接过棋子开始布阵。   南禹衡棋风稳健,运筹帷幄,他的布阵从来不会单一,秦嫣清楚玩暗棋她不是南禹衡的对手,所以今天她要跟他明着来。   南禹衡刚开局就让了一个旅长,秦嫣看见了,但她并没有动,而是轻笑了一下,打头的司令空走了一步说道:“老狐狸,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军旗战术第一条,不能开局就让司令,你说我都懂的道理,你为什么不懂呢?”   南禹衡长长的睫毛耷拉着投下一片阴影:“那得看换什么了,换来一个军长一个炸弹,我心甘情愿。”   秦嫣冷笑道:“心甘情愿仗还没打就输掉军旗?这不是你的作风。”   他将炸弹收进营中:“我该是什么作风?”   秦嫣的炸弹露在外面,她看见了南禹衡的工兵蠢蠢欲动,毫不留情用自己的工兵跟他同归于尽:“能让你调动东祥的资源,我爸的事没这么简单吧?既然都下了明棋,还有什么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说的?”   南禹衡若有所思地睨着她,秦嫣也干脆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我不是你圈养的花瓶,你应该清楚你不告诉我,我也有办法弄清楚的,何必浪费我的精力。”   南禹衡在她没有防备之际,忽然猛烈进攻声音淡然地说:“有时候我情愿你笨点。”   “抱歉,办不到!”秦嫣以退为进收回了司令保存实力。   南禹衡望着她气势逼人的样子,出声说道:“出事后你爸就开始调查养老机构的人,他怀疑出了内鬼,毕竟食材这些东西一般人动不了手脚,但对方做事十分小心,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只是昨天,他公司那边几个常年合作的大客户突然跳单到另一家公司,对方明目张胆,根本没有遮掩,我转了几道关系直接和对方老总通了电话,那头嚣张得很。”   南禹衡虽然在说话,手下并没有停,他先是用司令对秦嫣的师长穷追不舍,秦嫣干脆用师长吊着他,看似耍得他团团转,试图引诱南禹衡的司令到绝境,然而这时南禹衡却直接卡了秦嫣一步,用炸弹果断杀了她的军长目光很沉地说:“调虎离山之计,用养老院控制住你爸,再直接对他的企业下手,对方布局缜密,像是有备而来。”   秦嫣皱起眉问道:“什么人?”   “越朗贸易。”   秦嫣看局势不妙,为了保住师长,用司令和南禹衡的司令对撞,选择同归于尽,她保存了两枚炸弹,而南禹衡只剩一枚了,虽然失掉军长,但情况还不算太差。   她抬起头继而问道:“查过这个越朗贸易吗?爸怎么说?”   “以前打过几次价格战。”   “那就是同行恶意竞争?”   南禹衡讳莫如深地望了她一眼,他的脸在半明半暗中,漆黑的眸像无尽的深渊,遮住黎明的光。   秦嫣干脆拿出手机直接输入“越朗贸易”,很快该公司的注册资金,资质便查了出来。   她转手将手机往桌上一拍,嘴角挂着冷意望向南禹衡声音冷硬地说:“这种规模的公司谁给他的胆子来作妖?我要听实话!”   彼时,台面上的棋子已经所剩无几,南禹衡不再下手,而是靠在椅背上,目光暗沉地盯着棋盘:“越朗贸易在三年前进行过一次融资,债权人是通达地产,这家公司的法人在变更以前曾是王宇刚。”   说完抬起头看向秦嫣声音阴暗地说:“王宇刚是二刚的全名。”   “轰”得一声巨响仿佛在秦嫣脑中炸开,她紧紧握着手中那枚司令仿佛要把它捏碎,声音颤抖地从齿缝中挤出两个字:“钟腾!” 第133章   很多事情, 很多人, 很多羁绊,在很久以前就缠绕在一起, 只是岁月将当年那些幼稚的, 冲动的,狂热的执念变得更加复杂。   南禹衡的视线再次落回棋盘上, 他的棋子所剩无几,手上最大的只有团长, 可就在秦嫣愣神的当口, 他的团长已经逼到她的家门口, 直接吃了她的营长。   声音低沉地说:“在发现苗头不对后,我用了很多人力连夜对越朗贸易这家公司进行地毯式排查,包括他们历年来合作过的客户、供应商、合作单位。   即使将这家公司扒了干净,也没有查到它和蒋氏企业或者钟汇那边有过半点联系。   如果说爸的事和钟腾有关, 即使我们现在跟他当面对质, 也没有任何立场。”   这件事若真的是钟腾所为, 只能说他做得太干净了, 干净到丝毫无法把他跟这件事联系在一起。   若是正常来调查越朗贸易这家公司, 完完全全不可能查出任何异样!   又有谁能想到去调查这家公司曾经的债权人,这几乎是所有人会忽略的细节,况且,就算查到曾经的债权人通达地产,这家地产公司的法人几经变更,做得滴水不漏。   秦嫣再一次深深凝视着南禹衡, 若不是南禹衡,若不是他有异于常人的细致入微,没有人能想到去调查通达地产初始的法人!   或许这家公司刚注册时根本没有想那么多,所以用了二刚的名字,也正是这么微不足道的细节,却被面前的男人洞悉了。   可饶是如此,依然无法因为越朗贸易曾经的债权公司初始法人是钟腾的手下,就以此定了钟腾的罪,说他是养老院出事的罪魁祸首。   就像南禹衡所说的,没有任何立场!   秦嫣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毫不留情用家门口的炸弹炸毁了南禹衡仅剩的团长,她手上还有一个工兵和两个排长,再无炸弹,而南禹衡家里还有一枚连长完全可以压制住她,这局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胜败已经注定了。   南禹衡终于开始动用那枚棋盘上最大的连长,直逼秦嫣的军旗,接而说道:“这件事还有个蹊跷的地方,食检部门将东西带回去检测,到现在都迟迟未出检测结果,也就是你爸的案件始终被吊在这,越朗贸易却不停加大筹码疯狂地挑衅,你看出什么了吗?”   秦嫣不再动任何一枚棋子,而是深深皱着眉盯着南禹衡面前的军旗,眼里的光越来越沉,在那深暗交错的瞳孔里瞬间折射出过去的种种画面。   景仁礼堂门口,一腔怒火的钟藤走到南禹衡背后上去就给了他一脚,南禹衡凶狠地抬起手回身还了钟藤一拳;   钟腾手下的人不停在景仁大肆造谣,各种脏水泼向南禹衡,却被他挺直的背脊全数挡了回去;   成年礼的舞会上,钟腾目光似火地让南禹衡让开,南禹衡纹丝不动质问他有什么本事叫他让开,钟腾抬手拳头朝他砸去,南禹衡一掌握住他的拳,两人就这样在整个东海岸的目光中对峙着;   钟家的酒窖,南禹衡在秦文毅的信任下将秦嫣带走,而钟腾注定是那个在所有人眼中十恶不赦试图毁掉秦嫣的魔鬼;   阴暗的巷口,南禹衡的头被人按在墙上,钟腾对着深巷微微抬起下巴,那些人便把南禹衡狠狠按在地上,一拳一脚悉数砸在他的身上!   秦嫣瞬间闭上了眼,无数的画面从她脑中掠过,她忽然明白了,结下的梁子太久了,太深了,终于到了彻底爆发的一天!躲不掉,避不开,终究是要来的!   钟腾真正的目标并不是秦文毅,而是南禹衡!   南禹衡和钟腾一样,从小不被东海岸的人所看好,一个曾遭到整个东海岸的打压,一个曾遭到整个东海岸的抛弃。   可到头来,南禹衡却能光明正大地走向高台,获得所有人的仰慕和臣服。   而钟腾,注定不可能再回到这片红枫东岸!这个他曾经待了二十年之久的家!他又怎么可能甘心!   钟腾或许暂时动不了南禹衡,也或许不会动秦嫣,但他可以动秦文毅,南禹衡无父无母,和那些所谓有血缘关系的南家人也并不亲近,他唯一在乎的人就是秦嫣,只要南禹衡还在乎秦嫣,就不可能不管秦文毅。   刹那间,秦嫣全想明白了,如果这件事真的是钟腾在背后操纵,那么他暂时吊着秦文毅,最大的野心就是逼南禹衡拿出底牌!   他赌得就是南禹衡手上肯定还有别人窥探不到的实力!   而南禹衡在昨晚也的确抵达东祥开始做预案,试图对这家朗越贸易动手!   秦嫣看见南禹衡的连长往她的军旗逼近,她将两个排长全部调了出来,送到南禹衡的面前选择送死,以此来拖住他的步数!   秦嫣忽然想到昨晚她在会议室门口听到的内容,声音低暗地问:“我现在要你告诉我实际情况,半点都不许隐瞒!如果从东祥抽调资源去打朗越,那你对付南家的胜算还剩多少?”   南禹衡不假思索地达道:“50%。”   他说完便吃了秦嫣一个排长,秦嫣忽然将藏在下面的工兵调出直接飞到对面,挖了南禹衡军旗斜侧面的地雷。   虽然南禹衡已经逼到家门口,她看似注定要举白旗了,却一点都没有慌乱,沉着冷静地分析道:“钟腾这步走得太高明了,我哥的智能传感器下个月就要投放了吧,现在正是资金紧张的时候,如果要让我哥回来保我爸,他势必就要放弃那片市场,天知道我哥这几年为了这一刻有多拼!   如果这件事我瞒着我哥,不让我哥插手,那就势必要你动手,这样你的老底就被他揭露了。   就算你手上还有50%的胜算,但是你要清楚,你打下的是朗越这家贸易公司,对钟腾没有半点影响,他顶多就是牺牲手下一员猛将来引蛇出洞,对他来说这笔买卖不亏!   但对我们来说,一个不小心就全军覆没了,万一这时候南家那边再添把火,我们全家都完了。”   南禹衡不是没有意识到这点,正因为他早已把后面会发生的事情预料到了,这两天的神色才会如此凝重!   秦嫣将家里最后一枚排长送到南禹衡面前,再次挡了他一步说道:“所以这步棋,对方手上所剩棋子已经大过我们了,这样下去的话根本就是死局,眼下的情况,我不能让我哥出手,更不能让你出手!   南禹衡!我感谢你能第一时间站出来不惜一切代价保我爸!   但是,我自己的父亲,我会自己救!”   南禹衡神情忽然一滞,抬起头眉宇深锁盯着她倔强的表情沉声问道:“你要干嘛?”   秦嫣白净的脸上浮现一抹妖艳鬼魅的笑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要直捣黄龙!”   便是在南禹衡蕴着怒气的眼神中,秦嫣就快了那么仅仅一步用整个棋盘里最小的一枚工兵端了南禹衡的军旗,让一棋死局硬生生逆了命!   而此时的南禹衡已经猜到秦嫣到底想干嘛!他没再管棋面,眼里浮现出一层怒意死死盯着她:“我就是耗上整个东祥也绝对不会同意!”   秦嫣懒散地往椅背上一靠,曲线勾人的长腿微微翘起,黑色吊带露出她绝美的锁骨和圆润光滑的肩膀,这两年她变得更加成熟迷人,如今的她已经褪去少女的青涩,像朵妖媚火红的玫瑰。   她就这样回视着南禹衡,头顶吊灯的光镀在她莹白的肌肤上,美得如此不真切,像幻化出的妖精。   她抬起下巴傲睨着棋盘语气坚定地说:“你看,不一定非要动用司令才能端了敌人的军旗,有时候往往最不起眼的工兵就能让敌人俯首投降。   你善于用最小的代价博得最大的胜利,怎么这一次非要犯糊涂?”   南禹衡一巴掌直接拍在桌上对秦嫣低吼道:“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希望你再提!”   秦嫣缓缓坐直了身子,修长的脖颈让她看上去充满不容侵犯的坚毅,对南禹衡说道:“我已经决定了!”   仿佛是一瞬之间,南禹衡脸上暴出了道道青筋,漆黑的眼眸里透着不可遏制的怒火,他猛地掀翻了棋盘,棋子应声而落,洒了一地。   他站起身就绕过桌子走到秦嫣面前,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拎了起来不容置喙地狠声道:“从今天开始,你休想离开我视线半步!”   脚边的棋子不停滚落,黑色的吊带从秦嫣的肩头滑落,诱人的姿色溜进南禹衡的眼中,那是属于他的瑰丽,他不许任何人窥见的景色!   秦嫣没有动,就这样攀上南禹衡的身体面色清淡,却目光笃定地说:“你认为能困得住我?”   南禹衡看着她油盐不进的模样,直接提起她的腰将她按在书桌上,眼里的滔天巨浪瞬间掀起:“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第134章 (第二更) ...   南禹衡从来没有在秦嫣面前发过如此大的火, 怒到直接砸了棋盘!   秦嫣光滑柔软的身体像握不住的水蛇, 在南禹衡身下转了一圈,灵活地从他臂弯下钻出去冷冷地丢下一句:“我不想跟你吵, 你先冷静一下想想这件事的利弊, 这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说完她拉开书房的门径直走了出去,芬姨和南虞已经听见动静跑了上来怔怔地看着秦嫣, 芬姨担忧地问:“你和少爷…”   秦嫣平静地回视着她们:“没事。”   说完便回了房间,只是她刚进房南禹衡便冲了进来把门摔上, 拉过她的膀子将她翻身抵在墙上, 目光浓烈火热地盯着她:“我不许你离开我!”   秦嫣光洁的背贴着冰冷的墙壁上, 她低下了头,丝绒柔软的黑发遮住脸颊,没人知道她在那短短十几秒里在想什么,只是当她再抬起头的时候, 南禹衡看见她眼里布满猩红的血丝, 强大的恨意穿过南禹衡迸发出窗户, 炸响在这片漆黑的红枫山!   窗外“轰”得一声响雷, 压抑了一个下午的阴沉终于随着道道骤亮的闪电开始狂风乱作!   她忽然缠上南禹衡的身体, 双腿挂在他的腰间勾着他的脖子声音清晰地说:“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按着我的膀子强行让我眼睁睁看着巷子里的场景,我对他说过,他打在你身上的拳头,总有一天我会一个不少地还给他!”   南禹衡刚准备说话,秦嫣却没有给他任何机会,柔软的唇瓣立即封住了他的唇, 四瓣碰撞间,压抑的情感一点即燃,南禹衡很快反客为主大手肆无忌惮拉下她的黑色吊带,她美好的样子尽收眼底,让南禹衡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和炙热!   秦嫣双手紧紧抱着他,附在他耳边呼吸温凉中带着股无法阻挡的狠劲:“在我们家人最困难的时候,我爸永远都在我们背后,无论是对我妈,我哥,还是我,他倾注了一辈子的精力来捍卫这个家,钟腾在动我爸的那一刻,就是往我心脏上插了一把刀!   他一再侵犯我的家人!我对他!只有恨!除此之外不会有半点仁慈!”   南禹衡紧紧拥着她,声音里透着压抑可怕的阴沉:“你让我怎么放心?他对你…他对你恐怕根本没有断了念想,把你放在他身边,你是在往我心脏上捅刀子!”   秦嫣猛地抬起头,果敢的目光就立在南禹衡面前,眼里晶莹的泪光坚毅动人,直接射进南禹衡的心脏最深处。   她对他说:“你要相信我!我不求其他的,我只求你信我一次!你大胆地往前走,其他的障碍交给我!无论会发生什么事!你.必.须.要.相.信.我!”   你必须要相信我!这句话逐字从秦嫣的口中迸发而出,带着无法阻拦的气势疯狂地压向南禹衡。   这是秦嫣在黎明前对南禹衡最后的祈求。   她的眼泪从猩红的眼角滑落,带着决裂的血色,细密的吻将这个男人坚硬的心脏一点点融化,泪水和诀别的不忍混乱地交织在一起,各种情感同时爆发让她浑身颤栗,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感受着这个她深爱的男人,这个早已刻在她骨髓里的男人,这个与她同生共死的男人!   声音温柔似水地对他说:“等这件事结束后,我给你生个孩子…”   她的肌肤莹白如雪,眼角含泪的笑容凄美得如高空的残月。   木叶纷纷归路,残月晓风何处。消息半浮沉,今夜相思几许。秋雨,秋雨,一半西风吹去。   饶是南禹衡再清冷的性子也被这句话所打动,他将秦嫣抱起放在大床上,如此热烈,又如此珍惜地对待她,可今晚的秦嫣却异于往常地主动。   她正是最美的年纪,娇软的身体透着蜜的味道,饱满的峰和那冰肌玉骨的身躯能瞬间让男人血脉贲张。   南禹衡第一次感受着如此热情似火的秦嫣,身体的感官被她折磨到了极致,耗尽他残存的理智,让他所有的热血都冲向下腹,那销.魂的感受却让他的心脏越来越沉。   他忽然翻身将秦嫣压在身下目光如炬地紧盯着她:“我不想第二个男人看见这样的你。”   秦嫣双腿缠上他的腰眯起眼睛露出漂亮的卧蚕:“是吗?那说句好听的话来听听。”   他狠狠咬着她的唇声音嘶哑:“我爱你…”   ……   那天半夜,东海岸一半的人都知道南家出事了,住在周围的住户都听见南家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后来外面下了大雨,周围领居也只在窗边张望没有人出去,都不知道南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直到有人看见南家年轻漂亮的南太太冒着雨气势汹汹地冲出南家,南家的佣人芬姨拿着雨伞追了出来,但是没有人看见南禹衡!   芬姨焦急地用伞罩住秦嫣死死拽着她语气恳求地说:“你听芬姨的话,别走,大晚上的下这么大雨你走去哪?少爷哪里惹你不开心了我回去和他好好说说,实在不行你先回自己家。”   秦嫣却甩开了芬姨迎着大雨吼道:“我跟他过不下去了!他眼里只有自己,让他抱着东海岸过日子吧,我再也不要回来了!”   说完她便冲进大雨中,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而南家里,南虞见秦嫣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便急匆匆跑上楼推开南禹衡的房间,彼时他坐在窗边,窗帘半开,他穿了条睡裤,上身的睡衣就这样敞着,手里拿着一瓶洋酒,对身后的动静充耳不闻,只是眼神幽暗地盯着楼下。   南虞一马当先冲到南禹衡面前夺下他的酒瓶就说道:“禹衡啊,你怎么回事啊?你赶紧去把秦嫣喊回来啊,这大半夜闹成这样也不嫌丢人!”   南禹衡微微侧眸,眼里的冷意让南虞心惊了一跳,他狠狠拿回酒瓶对她说:“出去!”   南虞还想劝,他再次低吼了一声:“出去!”   ……   从半山腰的山路到山脚下的隧道口,正常开车需要十几分钟,秦嫣放慢脚步走的话,半个小时差不多才能走到,她缩着膀子仰头看了看根本停不下来的大雨,忽然有点后悔刚才为什么不拿过芬姨手上的伞?怎么感觉自己现在的画风如此凄惨呢?   随后她长长叹了声,凄惨就凄惨点吧,心理学上来讲越把自己置于弱势,越能降低对方的防范。   南禹衡查到通达地产的事除了秦嫣没人知道,大概连此时此刻的钟腾都不会想到他百密一疏,漏了这么一个多年前埋下的隐患。   既然如此,秦嫣便干脆装傻充愣,将这个游戏继续玩下去!   她抱着胳膊行走在漆黑的山道上,如果她预料得不错,她离开南家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钟腾耳中,他只要和东海岸的人稍稍核实,就会知道南家今夜闹得有多凶。   如果秦文毅的事情和越朗贸易真是他在背后捣鬼,他一定比任何人都关注南家的情况,此时也肯定尤为想知道南禹衡的动静!   所以如果真的是他所为,他定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不会放过秦嫣这个大好的机会。   秦嫣记得第一次认识钟腾,那时刚上初一,在她的记忆中,虽然和钟腾交集并不多,但几乎都是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   她一直有些排斥钟腾,因为她总能在他身上看到一股来自黑暗的力量,这种力量经年累月不断积累,变得越来越强大,带着摧毁世事的危险,人总是向往美好的,没人愿意去接近这样一个随时会带来灾难的男人。   甚至就在此时此刻,想到接下来她需要走到他身边,在最危险的地方寻找生机,秦嫣依然有些担忧和畏怯,只是秦文毅还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南禹衡大战在即,她不能也不允许自己在此时退缩分毫!   可她虽然讨厌钟腾,但从心底深处来说,她并不愿意真的到最后必须拼得你死我活,因为他们都是东海岸的孩子,他们曾在一片天空下长大,他也曾在蒋华珠的盛怒下将她保下!   她不希望事情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可有些事情啊,根本无法选择,挑战来了,必须被动地迎战,否则只能被敌人挫骨扬灰!   不知不觉中她走到了山脚下,心情也越来越复杂,她情愿钟腾不会赶过来,她情愿他根本不关注南家的事,她情愿她白淋了一场大雨,再走回家告诉南禹衡或许他们猜错了,或许这一切只是巧合。   可是当她看见那辆飞驰而来的蓝色轿跑时,她悄悄握紧了拳头,不得不承认,战争开始了! 第135章   蓝色轿跑似乎很快发现了秦嫣落寞的身影, 径直朝她开来停在马路边落下车窗, 车里的男人穿着灰色短袖衫探头看见她浑身被雨水淋湿,印花的连衣裙贴在身上, 包裹着她玲珑的曲线, 一头长发湿漉漉地挡住两颊,正在试图伸手拦从隧道口出来的出租车。   钟腾按了两下喇叭, 那张清丽动人的小脸才探过身来,随后有些怔怔地看着他。   钟腾直接将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上车。”   秦嫣没有动, 也没有拉开车门, 脸上的神情像这场大雨一样, 透着苍白的无力感。   虽然她的目的就是上这辆车,可如若她就这么拉开车门,一切都显得不太寻常了,所以她微微直起身子, 透着一身傲骨, 再次抬起手臂开始拦车。   钟腾直接打开驾驶座的车门撑起雨伞绕过车头, 直逼她身前为她遮挡住头上的大雨对她说:“这个点车少, 你先上车。”   说完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秦嫣侧过头用一种很陌生的目光注视着他,他身型挺括,虽然少了些许年少时的盛气凌人,但眉宇间的英气和微斜向上的浓眉依然让他整个人透着几分霸道的压迫感,高大的身躯和手上那把大伞完全将秦嫣笼罩住。   他从小就看不得这个女人羸弱柔软的样子,就仿佛在他心口浇上了温热的水, 就连目光都柔了几分,嘴角却勾起一丝邪性:“看什么?不敢上?怕我吃了你?”   秦嫣收回视线低着头跨上车,迎着大雨钟腾将副驾驶的门关上,又绕回驾驶座,然后将纸巾扔给她,打开暖气后问她:“你打算去哪?”   秦嫣依然低着头,情绪低落地说:“回学校。”   钟腾发动了车子开上路,而秦嫣只是默默擦着膀子上和脸上的雨水,一路沉默,神情萧索。   窗外夜色混沌,雨帘让整个街道都变得朦胧不清,就仿佛是人心,总是隔着千山万水,无法窥见,也难以触碰。   钟腾看了她几眼没忍住问道:“你家南理事长呢?这么晚让你一个人在外面淋雨啊?”   秦嫣抬起头看向窗外,车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结,钟腾碰了下左手边的按钮,后视镜默默调节了方向,他看见秦嫣眼里噙着泪水,目光闪烁地盯着窗外一言不发。   这么多年过去了,所有人都变了,每个人都戴着不同的面具,或圆滑世故,或故作成熟,或道貌岸然,这些年轻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成曾经他们最讨厌的样子。   可当钟腾看见秦嫣柔美的脸上透着亦如当年的那种近乎脆弱的美,仿佛时光也在这一刻暂停了,她还是十五岁那年惹人心疼的小女生,让他呼吸有些紊乱。   他敲了敲车上的时间:“看看几点了,你去学校睡大操场啊?”   秦嫣这时才瞄了眼时间声音低低地说:“你怎么会来东海岸?”   钟腾语气平淡地回道:“路过。”   秦嫣再次转过头看向窗外:“你把我丢在学校对面的宾馆。”   钟腾斜了她一眼:“你带身份证了吗?”   秦嫣手上没有包,身上一件连衣裙连个口袋都没有,她忽然有些绝望地把脸埋在双手间。   钟腾收回视线猛地一打方向,车子向着另一条路开去,秦嫣很快抬起头问他:“那里不到南城大学。”   钟腾倒是不咸不淡地回了句:“你还有地方去吗?”   秦嫣不说话了,抬手抹掉眼里的湿润,他抽了几张纸巾给她冷淡地问道:“吵架了?”   秦嫣嗅了嗅鼻子语气不算好:“你能别提他了吗?”   钟腾果真没再提,车子直接开到位于市中心附近的一栋公寓楼下,公寓周围环境还算好,但也并不是什么高档住宅。   下了地下车库,钟腾将车子停好对她说:“下车。”   秦嫣有些犹豫地说:“这是哪?”   钟腾挑起眉掠了她一眼:“我家。”   说完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有些懒散地单手搭在车门上:“要我请你才肯下车?大小姐?”   秦嫣踌躇地看着他,他轻蔑地冷笑道:“劳资对少妇不感兴趣,看在老校友的份上收留你一晚,你要对我不放心,你也可以现在就走,外面流浪汉对你这样姿色的少妇应该很感兴趣。”   秦嫣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下了车,钟腾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上的车钥匙走入电梯,秦嫣跟在他后面。   进了电梯秦嫣瞥见他钥匙扣上的图案,透着浓浓地鼻音问道:“那是什么?”   钟腾将车钥匙往她眼前一停:“大蛇丸。”   秦嫣看清了挂坠上一张阴森恐怖的男人脸,不禁一脸嫌弃地说:“什么大蛇丸。”   钟腾将钥匙一收,握在掌心:“火影里的。”   秦嫣倒是有些诧异:“你还看动漫啊?”   电梯门开了,钟腾回头睨了她一眼:“有问题吗?”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   秦嫣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怎么也是个上市集团的老总了,车钥匙上还挂着动漫人物,也是有点迷。   她跟着他出了电梯走到一户门前,钟腾将门打开了,在门口鞋柜里面拿了一双男式拖鞋扔给她。   秦嫣脱掉湿漉漉的凉鞋,一双白嫩好看的小脚放在男士拖鞋里像小孩穿大人鞋一样滑稽,钟腾扫了一眼嘴角不自觉上扬,秦嫣有些局促地缩了缩脚趾瞪着他:“笑什么!”   他随口问道:“你脚多大啊?”   “36,有问题吗?”她用他的话反怼道,钟腾也就似笑非笑的没说话。   秦嫣走进玄关后看见整个家是个挑高的小二楼,下面是个宽敞的客厅,几层台阶上面是个敞开式的空间,楼下直接能看见上面放着一张大床。   她不禁有些疑惑地左右看了看:“你家就一个房间啊?”或者准确说二楼那个都不像是房间,哪有房间连个门都没有,楼梯上去就是床,这设计也太奔放了。   钟腾倒是淡淡地回道:“我一个住要那么多房间干嘛?打扫不烦啊?”   “……”无法反驳。   秦嫣没想到钟腾会住在这么普通的单身公寓里,想起钟家以前那跟庄园一样豪华的房子,落差的确忒大了。   正在她打量的同时,钟腾已经上了楼,在衣柜里翻找什么。   秦嫣站在客厅中央抬头问他:“你怎么想起来住这啊?”   钟腾拿着衣服关上衣柜:“上班方便,早晨能多睡会。”   “……”没毛病。   他走下楼直接将手中的衣服扔给她,抬手一指:“浴室,柜子里应该有新毛巾,你自便,我下楼一趟。”   说完他当真就走了,秦嫣心说这人心也真够大的,也不怕她把他家搬了。   结果十几分钟后钟腾刚一进门,就看见秦嫣还站在他离开时她站着的那个地方,手里依然抱着衣服,浑身湿漉漉的,只是唯一不同的是,此时的她身体有些僵硬,脸色惨白惨白的,跟见了鬼一样。   钟腾将手上的购物袋放在地上换了鞋抬眸问她:“怎么还不洗澡啊?”   秦嫣一副要哭了的表情指着浴室:“里面有只超级大的蜘蛛!!!”   钟腾愣了一秒,随即低头大笑出声,那朗朗的笑声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少了几分攻击性,像个开朗的大男孩,只是秦嫣实在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钟腾笑完后忽然抬头问她:“你没把它打死吧?”   秦嫣摇了摇头:“毛绒绒的,太恶心了,我把门关起来了!”   钟腾仿佛松了口气,大步流星打开浴室的门,秦嫣没敢进去,依然站在客厅,没两秒就看见钟腾拿着蜘蛛出来了,那个黑色的蜘蛛整个摊在钟腾的手掌中,足足有他手那么大,他噙着不易察觉地笑意走向秦嫣:“你说的是这个啊?”   秦嫣“啊”得一声尖叫,抄起手边的抱枕就往钟腾砸去怒喊道:“你别过来!”   秦嫣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云淡风轻,温婉可人的模样,钟腾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被吓成这样,笑容愈发扩大,倒是停住了脚步没再朝她走,语气透着几分揶揄:“原来你怕蜘蛛啊?”   秦嫣双眼通红防备地盯着他:“你不是废话嘛,这么大的蜘蛛谁不怕啊!”   钟腾一脸怜爱地用另一手碰了碰掌心的蜘蛛:“幸亏你没把它弄死,我养了两年了。”   秦嫣看见他对待蜘蛛露出一种像对待爱宠的表情,不禁骂道:“你有病啊!”   说完还特地绕开他跑了一大圈走到浴室门口,又猛然回过身问道:“你先跟我说好,你家还有没有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没?”   钟腾耸耸肩,忽而对她说:“等等。”   他从门口的购物袋里拿出一双粉红色的小拖鞋扔到她脚边。   秦嫣有些微愣地看着脚下:“你特地下楼买拖鞋啊?”   他寡淡地说:“买烟,顺便。”   秦嫣没再说什么,换上新拖鞋,正好,36码的。   她说了声:“谢了。”刚准备转身进浴室,居然看见钟腾又把那只蜘蛛放了下来,这蜘蛛好像特别喜欢浴室,一到地下就开始迅速朝浴室爬来!   秦嫣又大叫一声“砰”得把门关上,隔着门对钟腾吼道:“它没有笼子之类的吗?”   门外传来他的声音:“没有,一直散养的。”   秦嫣发出怒吼地咆哮:“你变态啊!我不管,你看好了,别让它往这跑!”   秦嫣换下衣服忐忑不安地冲了一把澡,想到那只恶心的蜘蛛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洗完澡后,没敢直接开门,先打开了一道细缝探头探脑地寻找蜘蛛的身影,然后居然就看见了这么一幕。   钟腾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浴室门口几步之遥的地方,蜘蛛不停要往浴室爬,他再用脚不停拨到自己身前,如此来来回回,也不知道是他在逗蜘蛛,还是蜘蛛在逗他,莫名让秦嫣满头黑线,深感这个大男人居然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她刚拉开门,钟腾见她出来了,好似怕她又大喊大叫,赶忙把蜘蛛拿到了手中走到了一边,秦嫣甩了甩他的长袖T恤:“你不能找个短袖给我吗?这都能唱大戏了。”   钟腾睨了她一眼,宽大的衣服套在她身上的确很滑稽,他斜笑道:“穿着吧,这里冷气足,晚上冻死你。”   秦嫣甩着袖子问他:“有吹风机吗?”   钟腾看了看镜子下面的柜子:“你在那里面找找,可能有,我不怎么用那东西。”   结果秦嫣打开矮柜发现里面乱七八糟什么东西都有,她不禁吐槽道:“你不能把抽屉收拾下吗?”   钟腾只是淡淡地回道:“哪有时间搞这些。”   秦嫣终于从一堆东西中找到一个无线充电式的吹风机,幸好还有电,她一边吹着头发一边回过头,看见钟腾正在低头很认真地对着蜘蛛不知在干嘛。   她有些好奇地走过去蹲下身,看见他居然在喂蜘蛛,而且是拿另一种虫子在喂它,看得人莫名瘆得慌。   秦嫣皱起眉问道:“它吃的什么呀?”   “蟋蟀。”   她满脸不适:“活该你单身!”   钟腾听见这话倒是饶有兴致地抬起头,看见她拿着吹风机的右手食指还费力地翘着,上面裹着创口贴,出声问道:“手怎么破了?”   秦嫣清淡地回:“酒瓶碎渣卡鞋底了,拔的时候划到了。”   钟腾轻笑一声夺过她手中的吹风机:“笨蛋。”   他一起身那蜘蛛又掉地上了,秦嫣吓得跳到沙发上一副凶巴巴地样子:“你今天晚上带着你的蜘蛛宝宝睡觉,它半夜要敢来烦我,我就直接下油锅我告诉你!”   钟腾毫不客气地推了下她的脑袋,替他的蜘蛛报了仇,然后温热的暖风就吹到了她的头顶… 第136章   秦嫣从来没有被除了南禹衡以外的男人如此对待过, 他高大的身躯就立在她面前, 秦嫣的脑袋前就是他的腹部,他抬起手臂, 灰色短袖衫被拉起, 露出若影若现的腹肌,四周萦绕着陌生的男性气息, 气氛有些暧昧,让秦嫣浑身不自在。   她一把抢过吹风机转身走到了一边丢下一句:“我自己来。”   钟腾回身看着她清冷的背影, 眼眸幽深地盯着她, 这个女人对他向来就是这么冷淡, 稍微对她好点立马就跟炸毛一样。   他对她说:“床给你睡。”   秦嫣回过身说:“不用,我不睡你床。”   钟腾旋即叉着腰一脸的凶相:“你还嫌弃劳资啊?我床单每周都换!”   秦嫣看着他急于澄清的样子莫名觉得好笑,她关掉吹风机放在吧台上,往高脚椅上一坐:“你说我一个已婚妇女, 离家出走跑来个单身汉家里, 还往别的男人床上一睡, 算个什么事?”   钟腾这才反应过来, 东海岸的女人, 大多家教森严,像秦嫣这样从小培养在温室里的花朵,受到良好的教育,即使遭遇再落魄的窘境也不会失态,这大概就是她和外面女人的区别。   钟腾没再劝她,转身说道:“随便你。”   钟腾洗完澡出来, 秦嫣已经平躺在沙发上,钟腾家的沙发很大,秦嫣躺在上面绰绰有余,只是沙发是皮质的,夜里睡着冰凉凉的。   秦嫣听见浴室开门的动静,但是她没睁眼,直到感觉面前投下一道阴影,她才微微掀起眼皮看见头发湿漉漉的钟腾,穿着宽宽大大的篮球服,好像还是高中时那个叛逆的死小孩。   他手里拿着个创口贴指了指她的手:“换一个吧。”   秦嫣没有动,依然躺着,只是默默抬起右手伸给他,钟腾扫了她一眼,而后小心翼翼揭掉了那个进了水的创口贴。   于是,他就这样扔掉了南禹衡亲手为秦嫣贴的创口贴,然后换上了个新的。   随后一言不发地关掉楼下的灯,秦嫣悠悠对他说了句:“记得把蜘蛛带上去!”   钟腾当真把那只巨大的蜘蛛拿上楼了,然后从二楼直接扔了一条毯子下来,正好盖到秦嫣身上,秦嫣抬起眼皮,钟腾的脸就在她的正上方,她拉过毯子对他说:“你头发不吹干再睡吗?小心偏头痛。”   结果钟腾直接从二楼甩了甩一头湿漉漉的短发,将水珠甩到了楼下,秦嫣立马用毯子挡住脸抓狂地大叫:“幼稚鬼!”   然后没好气地翻身睡觉了。   夜里,秦嫣躺在沙发上,而钟腾在二楼的床上,黑暗中秦嫣看着手指上新换的创口贴眉宇渐渐皱起,不知道现在南禹衡睡着了吗?爸爸呢?饭有没有吃好,不知道里面潮气大不大!   她翻来覆去忽然一阵烦躁对着楼上吼了声:“喂,睡了吗?”   “嗯?”   “你能不能把楼上的射灯关了啊?亮得我睡不着。”   钟腾的声音却有些懒洋洋地从二楼传来:“我睡觉习惯留灯。”   秦嫣有些鄙视地吐槽道:“这么大的人了还怕黑不成?”   钟腾没说话,房间里陷入一阵沉默,一会后“啪”得一声楼上的灯关了。   整个家漆黑一片,就在秦嫣慢慢有了睡意时,楼上那位爷突然说道:“你们学校放假了吧?”   秦嫣轻“嗯”了一声。   “那你明天怎么回学校?而且你毕业了宿舍还能给你留着?”   他等了半天,楼下都没有声音,秦嫣眨巴着眼睛等着他接下去的话。   果不其然,他半调侃地说道:“要么你抽空帮我柜子收拾下,我免费给你多住几天。”   秦嫣清冷地说:“你还真是欠收拾。”   钟腾躺在床上呈大字型,嘴角扬起愉悦的弧度,似乎和秦嫣认识以来,这是她们最平静的时刻,没有争锋相对,没有恶意中伤,竟然让钟腾感受到一股陌生的安逸。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钟腾才再次开口问道:“怎么不回家?”   秦嫣攥着毛毯的手逐渐收紧,语气里透着一丝阴霾:“不想回东海岸。”   钟腾便没再说话了,但是他也毫无睡意,他到现在都有点不敢相信秦嫣就睡在他家楼下,这个在他年少时期就让他发狂的女人。   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这么多年接触过太多形形色色的女人,不是没有比秦嫣漂亮的,但年少时的悸动总是让他魂牵梦绕,就像是心病一样,每次想到她都会发作难忍!   第二天一早,秦嫣是被厨房的打仗声惊醒的,才发现怪不得昨天一开始睡觉很冷,下夜又突然不冷了,原来是钟腾把被子抱了下来。   只是那“次啦”的油烟声响了半个小时了,她实在忍无可忍光着脚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瞪着钟腾。   钟腾家的厨房是开放式的,他很快发现了秦嫣幽怨的眼神,有些手忙脚乱地说:“起来了?马上吃早饭。”   秦嫣洗漱完出来看见他还在灶台前忙碌,满头大汗的样子,有些无语地走过去:“大哥,你弄了有四十分钟了吧?请问一大早有必要吃得这么复杂吗?”   结果刚走过去就懵了,垃圾桶里一堆煎焦的煎蛋,再看着他的平底锅里,秦嫣忽然就笑了,一把推开他:“到旁边待着去,你还真是太子爷,煎蛋开那么大火是打算烧烤啊?”   钟腾有些无辜地杵在一边,看见秦嫣将锅里的鸡蛋倒掉,锅洗干净后,火调小,倒油,打蛋,然后抽了根干净的筷子直接将头发在脑袋后面转了一圈,把筷子一插,头发便盘了上去,这连贯利落的动作看得钟腾一脸懵逼。   秦嫣察觉他的眼神侧眸问他:“要糖心的还是全熟的?吃几个?”   “三个糖心的。”   她霸气地说:“两个就够了,吃太多也不怕胆固醇飙升。”   “……”那你还问我。   钟腾抱着胸站在一边望着她优雅从容的样子,修长的脖颈拉伸到下巴露出迷人的弧度,连煎个蛋都透着一股艺术气息,让他不禁嘴角上扬。   秦嫣头也没回地说:“看来钟总是饿极了,开始望眼欲穿了。”   钟腾饶有兴致地问:“南家不是有佣人吗?你还做这么熟练?”   秦嫣没有立即回答,停顿了一会,才悠悠说道:“你自己去国外生活两年试试看。”   虽然只是一句清淡的话,却让钟腾听出了几许艰难,他旋即有些讽刺地说:“你是自找苦吃,你要不跟他,要吃那些苦吗?”   秦嫣将煎蛋放进盘子里转身递给他冷冷地说:“拿着,倒牛奶去。”   秦嫣是这辈子第一个指使他的人,他不仅没脾气,心情还有些颇好。   两人对坐在深黑色的餐桌上,钟腾将烤好的热面包推倒她面前:“趁热。”   秦嫣拿起一片问道:“你连煎个蛋都不会,一个人住怎么没饿死啊?”   钟腾轻笑道:“有钱还怕饿死?”   却发现秦嫣听见“钱”忽而皱起眉头,她小口啃着面包,柔美而笔挺的鼻子透着一股倔强。   声音低低地说:“我…这几天会出去找工作,找到工作我就搬出去。”   钟腾将牛奶杯放在桌上就这样盯着她:“你身上没钱?”   “不用你管。”   钟腾靠在椅背上,细长的眼睛带着晦暗不明的光泽围绕在她清丽的脸上,半晌问了句:“你爸呢?”   这个敏感的话题让客厅的气氛有些怪异,秦嫣的头更加低了点,紧紧咬着牙关,只是让钟腾没想到的是,她再抬起头的时候眼圈红红的,忽然拉开椅子说:“饱了。”   钟腾临走前,从钱包里拿出一沓钱,刚准备放在吧台上,想了想又收了起来,以秦嫣的脾气和傲骨,她不会要他的钱,他对她说:“我去公司了。”   秦嫣“嗯”了一声又突然问道:“你蜘蛛呢?”   钟腾走到门口有些邪性地望着她笑:“在楼上关起来了,胆小鬼。”   秦嫣对他握了下拳头摆出揍他的表情,钟腾回头又看了她一眼,似乎怕她无聊指了指旁边:“可以看电视。”   秦嫣盘腿坐在沙发上:“慢走不送。”   结果下午三点多钟腾就回来了,人高马大的两只胳膊挂满了购物袋,秦嫣有些讶异地站起来过去帮他,顺带问道:“你把商场搬回家了?”   钟腾将所有袋子放下,铺了满满一地,他拿出几个袋子扔给她:“你穿的衣服,不合适我再拿去换,这袋里面是生活用品,还缺什么你再告诉我。”   他一米八几的身高蹲在地上,扒着一个个袋子说:“这里面是菜一些肉,还有速食,反正我全部放冰箱,你白天在家饿了自己弄。”   他一抬头,秦嫣立在他面前,根本没有拿衣服,而是满眼复杂地盯着他:“你开慈善机构的吗?我还有几个同学毕业没地方去,你这还能收留了吗?”   钟腾被她说得也是没了脾气,站起身叉着腰瞪着她:“劳资就不能对你好。”   “我爸说男人对女人好都是有所图谋。”   钟腾被她气笑了:“我是对你有图谋,你肯给我图谋吗?”   秦嫣直白地回:“不肯。”   钟腾白了她一眼,直接不理她了,扔下一句:“衣服试试看大小。”   秦嫣将购物袋拿进浴室,没一会她穿着典雅的淡紫色裙子走出浴室,这件V领收腰的纯色连衣裙穿在秦嫣身上清新优雅,行走间灵动飘逸,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但是她的神色却不大好,立在门口沉着脸:“你没必要买这么贵的。”   钟腾在忙碌中抬头看向她,眼里闪着惊艳的光泽:“你总得有衣服穿出门,而且廉价的衣服不适合你。”   说完他又继续低头整理那些食材,补了句:“好看。”   秦嫣将裙子换了下来,把袋子拿出浴室对他说:“算下多少钱,我给你。”   钟腾冷哼一声:“劳资差你这点钱?”   秦嫣一把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扔在冰箱上,目光逼视着他:“我现在是没钱,不代表我以后都没钱,电脑借我用一下。”   “干嘛?”   “找工作!”   钟腾的电脑设了密码,他在打开前看了眼秦嫣,秦嫣自觉转过身走到一边:“你好了再喊我。”   过了一会,钟腾将笔记本扔给了她,秦嫣上了招聘网站注册账号,要输入手机验证码的时候,秦嫣抬起头看向钟腾:“你手机号码多少?”钟腾随口报给她。   结果就是第二天钟腾西装笔挺地参加集团董事会时,不停有人打电话喊他去面试… 第137章   钟腾第三天回家的时候, 秦嫣并不在家, 他掏出手机想打电话给她,却发现她离开家的那晚, 好像连手机都没带。   他打开柜子, 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秦嫣已经将里面收拾得整整齐齐。   她做事向来细心,杂物分文别类, 还为了查找方便,在收纳盒外面贴了标签, 上面写着盒子内的东西, 她字如其人, 写了一手漂亮的正楷,钟腾打开收纳盒看见就连盒子里乱七八糟的小物件,她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清爽整洁。   钟腾这几年一直一个人住, 忙起来的时候除了日常来保洁的阿姨, 没人会帮他整理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他突然意识到, 家里有个女人原来这么不一样。   他走到窗边点燃一根烟向下张望,不知不觉就站了半个多小时,从天亮到天黑。   他忽然有些烦躁地按灭了香烟,坐电梯来到楼下,公寓外面亮起了路灯,这栋公寓住着的基本上都是些白领精英, 下班点不少人进进出出。   钟腾走到大楼外面,立在垃圾箱边点燃一根烟,夏天的蚊虫比较多,都喜欢往光亮的地方拥,不一会钟腾周围飞得全是蚊子,加上远处树丛里蛐蛐之类的叫声,让他更加烦躁。   秦嫣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位钟少一边用手扇着蚊子一边嘴里骂骂咧咧的,满脸的戾气,好像全世界都得罪了他一样。   秦嫣有些莫名其妙地走过去:“你站在楼下干嘛?不热啊?”   钟腾抬起头目光有些发直地盯着她,眼神里蕴着复杂难懂的神色,黑亮的眼珠却又有些单纯的傻气,语气理所当然地说:“抽烟。”   秦嫣古怪地扫了他一眼:“你抽烟还要从十八楼特地下来啊?体力真好。”   钟腾扔了烟头跟着她进了大楼:“怎么这么晚回来?”   “早回来我又没有钥匙进门。”   钟腾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门卡递给她,秦嫣接过那张带着温度的门卡斜睨着他:“你把你的给我了,你不要进家了?”   钟腾别过头说:“公司还有张备用的。”   两人坐电梯上去,钟腾立在家门口,两只手抄在口袋里看着她,秦嫣无语地掏出那张门卡将大门刷开。   屋里黑漆嘛乌的,钟腾打开灯后,秦嫣从包里拿出一大堆材料放在茶几上,就靠在沙发上开始整理材料。   钟腾杵在她的面前问她:“吃过了吗?”   秦嫣心不在焉地说:“吃过了啊。”   却听见钟腾语气有些不好地说:“我没吃。”   秦嫣拿着材料抬起头,又看了看墙上的钟:“八点了你还没吃啊?冰箱里不是有东西吗?”   “不会弄。”他一副二大爷一样往旁边一坐,不知道是不是秦嫣的错觉,好像他还有点生气的样子。   她无奈地放下材料,到冰箱面前翻出几盒东西走到灶台前,先煮了饭,然后开始烧菜,家里顿时有了烟火气息,香喷喷的土豆烧肉飘到钟腾坐着的地方,他喉间滚动了一下,站起身走到灶台对面坐在椅子上,有些巴巴地盯着锅里。   秦嫣切好芦笋一回头看见他那个饿狼扑食的眼神,还真像是个等饭吃的大小孩。   钟腾单手托着脑袋盯着她柔和的侧脸问道:“白天去哪了?”   秦嫣将土豆烧肉盛了出来,回:“去了趟学校拿点东西,然后,去看了我爸。”   她将土豆烧肉端到他面前,又将筷子递给他:“你饿就先吃吧。”   钟腾低着头接过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口中。   秦嫣抬眸扫了他一眼,他什么都没问,就这样低头又夹了一块土豆,一副真的饿惨了的模样。   秦嫣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道如果这一切真的是钟腾所为,他将她的爸爸弄入狱了,怎么还能心安理得吃着她做的菜,她不知道钟腾此时此刻在想什么,只是她内心的情绪搅得难受。   她没有掩饰,眼圈有些泛红地又炒了一个芦笋,然后将饭盛了出来,直到这时钟腾才冷不丁地问了句:“你看你爸干吗?”   钟腾就坐在她对面吃饭,秦嫣将锅放在水池里洗着,长发垂在颊边没吭声。   “说话。”钟腾再次说道。   秦嫣忽然关了水将抹布往台面一拍抬起头眼圈红红地盯着他:“和你说有什么用。”   钟腾右手拿着碗,低下头错开她的视线说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有没有用?”   秦嫣几步走到他的面前双手撑在台面上目光通红地说:“好,我跟你说,我爸被抓了,已经有阵子了,你能把他弄出来吗?能吗?”   钟腾低着头,夹了一块土豆默默放进口中,秦嫣立在他的对面,浑身笼罩着一层厚重的阴霾,带着无边的压抑让整个室内的气压都降低到无法呼吸的零界点。   钟腾就这样在她的注视下一口口地吃着饭菜,直到碗里的饭空了,他才抬起头放下碗筷看着她,细长的眼像凶残的美洲豹,冰凉得没有任何温度,透着残忍的杀戮,淡淡地说:“我为什么要帮你?因为你的一顿饭?”   几分钟的对峙在钟腾的反问下结束了,秦嫣缓缓直起身子,钟腾却又再次漫不经心地说:“干吗不去求求你男人?他不是本事滔天吗?商会理事长的位置都能坐稳,还有什么事办不到?”   秦嫣刚绕到他身边的身体忽然僵住,双拳紧握贴在身侧,浑身都在微微颤抖,钟腾眼眸里泛起不停下陷的漩涡,拿出一根烟点燃,屋内萦绕着淡淡的烟草味。   秦嫣声音沉得像低谷里的回响:“我还能怎么求?他都不愿意为了我拉下脸去找南家人帮忙,我求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钟腾悠悠吐出一口烟:“所以这就是你们闹翻的原因?”   秦嫣没说话走回沙发前开始弄资料,而钟腾微微抬起头深吸了一口烟,那双狭长的眸子隐在烟雾之中,似真似幻,朦胧不清。   秦嫣去学校拿回了一些东西,起码不至于身上身无分文,但她始终没有回东海岸,于是后来钟腾丢给她一部手机,让她不要把应聘电话转到他手机上了,再接下去他要报警了!   后来的几天秦嫣偶尔会出去参加面试,钟腾有时候回来挺晚的,有时候还醉醺醺的,也不知道是和兄弟鬼混,还是出去应酬,不过秦嫣并不关心。   只是他每次喝完酒回来话特别多,有一天晚上,他半夜十二点多躺在楼上的床上找秦嫣说话,秦嫣不搭理他,他干脆就拿根绳子拴住大蜘蛛,直接从二楼放了下去,当秦嫣睁开眼看见那只巨大可怕的蜘蛛就悬在眼前时,吓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二话不说直接冲上楼将钟腾反手一折狠狠摔在床上,膝盖抵着他的背,钟腾立马举起另一手做投降状:“我说你还想把我这只膀子弄脱臼啊?我告诉你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上次弄得我到现在都有后遗症!”   秦嫣狠狠用膝盖撞了下他的背,走到一边靠在二楼的护栏上盯着躺在床上的他:“聊,你不是睡不着要聊天吗?你聊啊!”   她虽说如此,那气势却完全不像是要聊天的架势。   钟腾往床头一靠有些邪性地盯着她,蓝色的丝绸睡衣胸口微敞,让他看上去像个带着危险的妖孽,在昏暗的床头灯下透着股邪魅不羁的味道。   秦嫣撇了眼那盏十分微弱的床头灯冷嗤道:“让你关射灯你就找个这个灯放你旁边?你关着灯睡觉会怎样啊?”   钟腾单手撑在靠枕上,深蓝色的床单仿佛和他融为一体,他的神色忽然有些悠远,随后拧起眉,良久,缓缓说道:“我小时候不喜欢喊人,每次跟我妈出去都跟木头一样,记不得那次具体什么事了,大概也是这些破事,总之她发了很大的火,把我关在我家西边的那栋库房里,我叫破嗓子也没人能听见,后来好像家里出了什么事,他们就把我忘了,我在那个没有窗户的房间待了十几个小时,一点光都没有,还总能听到那种像老鼠叫一样的声音。”   钟腾抬手拿起床头的乳白色小夜灯把玩着,细碎的刘海遮住了眼睛,让他的眼窝变得很深邃,只是他语气依然清淡地说着:“反正从那以后我就不太能适应全黑的环境,总感觉能听到那些破老鼠的声音。”   秦嫣长长的睫毛微微眨了一下,投下一片阴影,想到她刚来的第一天晚上,强迫钟腾把灯关了,他没有说话,似乎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关掉了射灯,怪不得他一早就在那摆弄煎蛋,怕是一晚上都没睡好吧。   秦嫣的怒气似乎消散了一些,声音在夏日的黑夜里像一道清泉涌进钟腾的心底:“你那时多大?”   钟腾满不在乎地将夜灯放在一边:“三四岁吧,不记得了。”   “我听过一些在你小时候发生的事,不过也是通过网络,其实我一直很好奇那时候你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妈…”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忽而低下头想起了秦智临走时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很多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难以启齿。   钟腾想起小时候的事,不再像刚才那么亢奋,变得有些兴味索然:“你妈后来的事我不太清楚,我的事,以后有机会告诉你。”   秦嫣不知道钟腾指的有机会是什么意思,但很明显他已经躺下了不想再提起,秦嫣淡淡道了句“晚安”便下楼了。   几天的相处秦嫣才发现钟腾这个人挺颠覆她的想象的,以前她总觉得他挺臭屁的一个人,住在一起才发现他其实挺无聊的,甚至有点幼稚,就说那个破蜘蛛吧,一个人能在那逗半个小时,还没事深更半夜睡不着爬起来打游戏,一边打一边爆粗,恨不得钻进电脑里把对方爆打一顿。   虽然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说钟腾这个人很暴躁,脾气不好,但秦嫣总是吐槽他是生活白痴,低能儿,手残,他从来没有发过火,反而挺享受秦嫣骂他的。   后来秦嫣总结他这人估计是太寂寞了,常年一个大男人生活,能被人骂都挺高兴的,也是一朵奇葩。   而钟腾从来没有和女人同居过,自从秦嫣来了后,家里越来越有女人的气息,灶台永远不尘不染,冰箱里的东西整整齐齐,也不会再有过期食品,就连吧台上都被秦嫣放上了一个小花瓶。   秦嫣的确让他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馨,可每当这时,他又总会情不自禁想到她在南禹衡身边是不是也这样,把他的生活照料得井井有条,无微不至,每当想到这,钟腾都会意识到楼下那个女人是别人老婆这个事实,让他更加堵得慌。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钟腾忽然打了个电话给秦嫣,说他车钥匙弄丢了,让秦嫣在他床头抽屉里找一把保时捷的备用钥匙送给他。   秦嫣找到钥匙后打了个车前往钟腾发给她的地址,那是位于南城市中心一家私密性极高的会所内,会所名字叫九尊,顶楼是露天的酒吧,也是南城一些富家子弟,权贵绅豪日常聚集地。   秦嫣刚和接待的经理说来找钟腾,那个一身正装的经理立马对秦嫣客客气气的,亲自将她带到顶楼。   而今天的九尊顶楼是被钟腾包场的,老景仁的兄弟们难得聚会,当初那帮跟着他混的兄弟,有些也已经成了南城叫得上名的老板,还有一些也在他手下的子公司担任要职。   当电梯门打开,身着藏蓝色复古长裙的秦嫣走入大家的视野中时,所有人都呆了! 第138章   秦嫣万万没有想到钟腾今天的这个局, 居然都是景仁的老相识, 如果她知道,这把车钥匙她是万万不可能送来的。   看着钟腾眼神微眯地坐在最里面抽着烟睨着她的样子, 秦嫣便清楚了, 他是故意的,他故意告诉所有人, 她秦嫣现在和他占着一星半点的关系,他在挑衅她, 或者明目张胆地挑衅南禹衡!   秦嫣在愣了几秒后已经踏着高跟鞋径直朝他走去, 二刚在发出一阵“卧槽”以后, 用一种不可置信地眼神盯着钟腾:“老大,你说家里送钥匙来,说的就是秦嫣啊?你居然把女神泡到手了?”   钟腾面对七嘴八舌地逼问,只是淡漠地弹了弹烟灰, 也就是这几句话之间, 秦嫣已经走到了近前。   想当年, 她一手长笛一手大提琴惊艳整个景仁, 自那以后她秦嫣的名字就成了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当时这群人是景仁最令人头疼的男孩, 他们仗着家里有几个钱,整天打流混世,不正经读书,无聊起来逮着人就滋事,秦嫣那样的好学生在当年的这群大男孩眼里就像完美无瑕的璞玉,谁都欣赏, 但谁都知道这样优秀的女孩不会看他们一眼。   只是时光匆匆而过,当年那个让所有人惊艳的小女生变得更加美艳动人,完全蜕变成一个落落大方的美人,正一步步朝他们走来,仿佛从另一个圣洁的高台踏步而来,走入他们这个浑浊不堪的圈子,让所有人都有些震惊。   有男人立马站起身对她说:“哟,秦嫣啊,坐这坐这。”   还有人忙着给她倒酒,一群大老爷们因为秦嫣的到来,让整个场子都热络起来。   他们身边的妹不知道秦嫣是什么来头,纷纷用一种打量的目光盯着她。   她没有那些女人脸上的浓妆艳抹,也没有她们展露无遗的妖娆曲线,她只是自然的装扮,却让这些女人敏感地在她身上嗅到一股高贵,一种与她所受教育和出生环境息息相关的高雅之姿,这让她在众多美女之中又是那么与众不同。   她没有去接那些酒,也没有理会那些寒暄,只是走到桌边将车钥匙往钟腾面前一扔,冷冷地丢下句:“我走了。”   气氛瞬间有些凝结,所有人转头去看钟腾,他望着那个冷漠的背影狠狠按灭了烟站起身,秦嫣刚走到电梯门口,钟腾就一把拉住她翻身将她圈在天台的玻璃围栏上。   这里是二十八层楼,夜晚的风景可以俯瞰整个南城,下面是星星点点的车水马龙,混乱焦灼,绚丽糜烂。   整个天台上的人都停止了交谈,全都愕然地盯着他们。   而那些根本不认识秦嫣的男女更是震惊无比,因为他们从来没有看过钟少对哪个女人流露出这种眼神,一种近乎疯狂的眼神,好似轻轻一推,秦嫣的身体就会从二十八楼坠落而下。   所有人都不敢呼吸,和他混过的兄弟都知道钟腾这个人有多疯,他要真的发起狂来,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秦嫣的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围栏外,可她并没有畏惧,反而眼神平静地盯着他:“喝了多少?”   钟腾眼睛里透着一抹渴望的猩红:“很多。”   秦嫣瞳孔中浮上一层怒意,侧头扫了眼旁边的人,转而语气冰冷地说:“有意思吗钟腾?不想给我活路了?”   钟腾的呼吸有些急喘,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整个人都变得极具攻击性,朝秦嫣贴近一步居高临下盯着她:“你不是跟南禹衡闹掰了吗?怎么?你还怕传出去?你住在我那这么长时间他没来找你,你还打算跟他和好?”   秦嫣紧紧咬了下牙关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他:“这是两码事!我和他还存在婚姻关系,你这样搞我是想把我往火坑里推!”   “那就离开他啊!”钟腾几乎是咆哮出声,那震耳的吼声让整个天台瞬间鸦雀无声!   他无尽的羞辱终于让秦嫣忍无可忍,“啪”得一声,一掌响亮的巴掌甩在了钟腾的脸上!   他根本没有顾及她,今天把她喊过来就是逼她离开南禹衡,秦嫣今天的出现,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在所有人眼中他们便只有一种关系!   以南禹衡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她做了这样的事,在舆论的压迫下,最终会把她逼向无法回头的位置,那就是今天钟腾喊她来的目的!   钟腾被她这一巴掌打懵了,他到这一刻才反应过来,他或许能用外界的影响力把秦嫣困在自己身边,但同时,他也毁了她的名声,一个东海岸女人最为在乎的名声,一个他十年前都没忍心毁掉的名声!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多么荒唐的事,荒唐到面前这个女人已经完全不顾身旁的目光和他撕破脸,钟腾忽然很紧张地将她圈在臂弯间对她:“离开他,你爸的事我来想办法。”   秦嫣狠狠推开他,用只有他们才能听见的声音狠声对他说:“钟腾,你把我当什么?卖身的?”   那三个字刺痛了钟腾的心脏,他看见秦嫣按下电梯按钮头也不回地走了,忽然慌乱地不知所措,电梯迟迟上不来,他便冲进安全通道,就这样没了命地往楼下冲去!   夜晚的南城霓虹闪烁,群楼林立,高耸入云,像巨大的牢笼将人困在这座古老的城市里,朦胧的夜色下连街边的路灯都显得那么摇摇欲坠,脆弱不堪。   钟腾奔跑在人群中,像个迷路的人不停地寻找那抹身影,他突然意识到他干了一件会让他肠子悔青的事,他践踏了那个女人的自尊,把她推向了深渊!   他是想让南禹衡身败名裂,想让他名誉扫地,更想让他抬不起头做人,但他没有想过伤害秦嫣!   他忽然感觉到一种陌生的熟悉感,曾几何时他爸一脚蹬开他愤然离家,他妈不顾他的哭闹将他丢进冰冷的库房,他哥趁家里没人将他扔进两米多深的泳池任由他自生自灭!   蒋华珠临终前怨恨的眼神,钟洋和钟昌耀带上手铐彻底离开他的那一刻!   所有的一切连同南城这低得可怕的气压一同压向他,让他站在广场最中央天旋地转,他只有一种感觉,他的世界在摇摇欲坠,整个漆黑的混沌中只有他一个人,从来就只有他一个人!   可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她,就在喷泉池的另一头,她捂着胸蹲在地上,表情痛苦不堪!   钟腾发了疯地朝她跑了过去,将她一把拉了起来紧紧拥着她,像好不容易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就这样死死地抱着她,双眼布满血丝声音哽咽甚至有些祈求地说:“我们回家好不好?我饿了,外面做的难吃死了…”   秦嫣却拼命拍打他喊道:“放开我!快点!我呼吸不过来了!”   钟腾吓得松开她,果不其然看见她脸色白得吓人,不停捶打着胸口,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他惊慌地问道:“你哪里不舒服?”   秦嫣摇摇头,气息虚弱地说:“不知道,突然头晕,呼吸困难。”   她从来没有这样过,她坚持运动,身体素质一直很好,她不知道为什么胸口这么难受。   “去医院,我带你去医院!”钟腾手忙脚乱地要跑到路边拦车。   秦嫣拽住他:“不用去医院,可能有点贫血,这会好多了,你别闹我,让我缓缓。”   于是钟腾小心翼翼地离开她几步让她呼吸顺畅,秦嫣就坐在喷泉池边大口大口喘着气,好半天脸色才恢复了一点。   她抬头看了眼钟腾,跟犯了错的大男孩一样,还满脸的酒意,突然就来了火对他凶道:“你还是18岁吗?整天就知道跟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你做事能不能过过脑子!”   钟腾咬了咬牙声音低低地说:“以后不跟他们来往了。”   秦嫣长舒了一口气,随后站起身:“回去吧,这个地方打不到车,坐地铁。”   然而钟腾大概真的没有坐过地铁,秦嫣给他买了票后,他就跟着秦嫣后面进,完全没有刷票,导致他直接被电子门卡住了,在那一个劲地发火,说这是破东西,直到后面人让他快点,他才一脸无助地看着秦嫣。   秦嫣感觉就跟带了一个低能儿出门一样,教他把车票拿出来刷在感应器上。   市中心上站的人很多,地铁里十分拥挤,钟腾看见秦嫣的脸色又开始不对了,他很霸道地挤开一个哥们,把秦嫣拉到车门处,用身体圈出一块地方,不至于那么拥挤,而后担忧地看着她:“你还好吧?”   秦嫣瞪了他一眼:“不好,被你气的!”   钟腾却有些无赖地笑道:“刚才我让你离开他,你要真答应了我就要害怕了。”   秦嫣凉凉地看着他,他自顾自地说道:“怕你对我‘图谋不轨’。”   秦嫣背过身对着车门外不理他,他干脆双臂撑在车门两边,低哑的声音落在她的身后:“今天的事我没想那么多,你要是怕外面人烂嚼舌根,你跟他离婚,我娶你,谁敢说你半句我撕烂那人的嘴,说到做到!”他大概晚上真的喝了不少酒,又开始说胡话。   透过地铁的玻璃,秦嫣看着钟腾执拗的眼神,忽然感觉没来由的一阵心绞,她默默捂住心脏声音很轻地说:“我爸公司出事了,他们公司的客户大量流向另一家同行,时间点太巧了,我不知道爸爸养老院的事和那家公司有没有关系,我能想到的是先逼退那家公司,看看能不能找到办法,但是南禹衡只有一些其他公司的股份,没有实际经营权,根本无法对那家公司动手。   于是我提出想让南家出面,但是他不肯妥协,他说南家人从小到大没有接济过他一分一毫,他和他们形同陌路,就是他拉下脸去求他们,他们也不可能帮忙。   可我爸都这样了,他连试都不愿意试,我嫁给他好几年了,承受了那么多流言蜚语,我也累了,但是钟腾,这并不代表我要立马跟他离婚。”   钟腾想到东海岸那些男人对秦嫣的非议,眼神里蕴着漆黑如墨的光泽,像苍野的鹰牢牢盯着玻璃倒映中的秦嫣:“他真是空手套白狼。”   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却让秦嫣心头紧了紧,钟腾从那天晚上接到她开始,就在不停打探南禹衡的情况,他最终的目的就是想探清南禹衡的虚实,而秦嫣来到他身边的目的恰是不停放给他烟.雾.弹,为南禹衡争取最大的机会和最宽裕的时间!   她不敢保证钟腾完完全全相信她说的话,可最起码她待在他身边,多多少少能掌握他的动向。   果然,晚上秦嫣出现在钟腾大趴上的事,仅在一个晚上就已经轰动了整个老景仁的同学圈,甚至整个东海岸,这一爆炸性的八卦就像瘟疫一样不停地蔓延。   第二天秦嫣还在睡梦中时就接到了陆凡的电话,她在手机那头惊吼道:“快告诉我消息是假的?到底怎么回事啊?我怎么睡了一觉,现在全世界都说你和钟腾好上了?你快把我骂醒!”   由于陆凡的声音实在太大了,导致坐在餐桌上的钟腾都投来了异样的眼光,秦嫣只是很平静地告诉她:“没有那么夸张,但我的确暂时住在钟腾这里,你知道就行了,别外传了。”   在陆凡一阵阵惊叫连连中,秦嫣只是清淡地回了几句便挂了电话,然后抬头瞪了眼钟腾:“托你的福,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我只祈祷我哥别下午坐飞机回来打我,辛亏我爸现在消息闭塞。”   钟腾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秦嫣又怒了:“你是怎么想的?就不怕外面人说钟汇集团老总搞有夫之妇影响你名声?”   他笑得人畜无害,带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不羁:“我有什么名声?”   “疯子!”秦嫣走进浴室换了身衣服,而后说要去面试,钟腾干脆也跟到门口问她去哪,送她。   两人走进电梯,汽车刚开出地下车库就看见一辆黑色轿车横在那,车门边站着一个男人,一袭深黑色的衬衫西裤,深沉而克制。   钟腾一脚刹车将蓝色轿跑停了下来,嘴角微斜:“南禹衡!” 第139章 (第三更) ...   秦嫣看见南禹衡的那一刻, 也有些怔住, 隔着一扇玻璃,他立在车子旁边, 她坐在副驾驶, 不过半个月没见,可他们之间仿佛隔着群山万壑。   钟腾干脆将车子熄火掏出一根烟悠悠说道:“我等你。”   秦嫣回身看了他一眼, 他细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有些玩味地说:“还是你坐着我下去帮你处理?”   秦嫣默不作声拉开车门走向南禹衡, 南禹衡没有看她, 而是盯着她身后的钟腾, 钟腾落下车窗,有些挑衅地吐出烟雾,似笑非笑地迎上南禹衡的目光。   直到秦嫣走到南禹衡近前他才收回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她脸色似乎并不好, 有些苍白的样子, 她身上穿着他从没看过的衣服, 一切都变得有些陌生, 让南禹衡深谙的眼底溅起丝丝阴沉。   他拉开车门, 秦嫣坐了上去,一个坐在后排,一个坐在驾驶座,车门关上,阻隔了外面的空气,密闭的环境两人通过倒视镜凝望着彼此, 眼里涌动着惊涛骇浪的情绪,可这一切最终只能化为深深的对视。   秦嫣声音有些低沉地说:“我被他阴了,我也不知道他昨晚发什么疯,现在情况已经不受控制了,我手机是他给我的,保险起见我暂时不跟我哥联系,你来稳住我哥那边,逼不得已的话我们先离婚吧。”   南禹衡骤然回头,那双深邃如潭的黑眸落在她身上,像带电的刀子让她浑身颤栗,试图透过她苍白的脸直穿她的心脏:“你说什么?”   秦嫣撇开视线不忍看他:“现在已经闹成这样了,外面都知道了,我怕对你有影响,也怕他会起疑心,我到他家的第二天早晨,他就把家里的资料转移了,我到现在连单独碰他电脑的机会都没有,他家的保险箱好像也被清空了。   他根本没有对我放下戒心,我们把钟腾想得太简单了,他很有可能在将计就计,把我留下来我怀疑是关键时候拿我牵制你,所以我的速度必须要赶在你全面收购之前,这样才能顺利脱身。   时间紧迫,钟腾不是傻子,不动点真格的他不会上当。”   南禹衡的脸颊似乎更加削瘦了一些,整个轮廓变得锋利俊挺,眼里的光却暗沉得如苍茫无边的宇宙,向秦嫣压了过来:“动点真格的!你想跟他动什么真格的?”   秦嫣回过头对上他压迫的目光,随后皱起眉:“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可望着南禹衡眼里疲惫的神色,她不忍再说下去,她不知道这些天南禹衡是怎么度过的,换位思考,如果他身边一直待着一个爱慕他的女人,她也会疯吧。   秦嫣低下头死死咬着唇:“我会尽快想办法动手,再给我一个月好吗?”   南禹衡一拳捶在方向盘上:“一个月!你让我怎么忍!”   汽车发出刺耳的鸣笛声,钟腾侧过头看着车中的两人面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他脸上挂着阴冷,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   秦嫣干脆直接拉开了后座的车门走了出去,南禹衡也突然下了车对她吼道:“秦嫣!”   钟腾扔掉了烟,从车上下来看着他们两,秦嫣刚走到车门边,南禹衡便追了上来,还没碰到她的膀子便被她一把甩开回过身决绝地说:“没什么好谈的了,我决定了!我从东海岸走的那天晚上就对你说过了。”   四周起了狂风,吹起了三人的衣角,就连原本火辣的太阳都被大片的云朵遮住阳光,钟腾一步步走到秦嫣的面前,毫不示弱地平视着南禹衡,随后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笑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秦嫣没再去看南禹衡一眼,转身上了车,钟腾漫不经心地关上车门立在南禹衡面前,嘴角挂着志在必得的笑容:“你的女人,你的东海岸,你现在的位置,都会是我的。”   南禹衡抬起拳头就抡在了钟腾的脸上,钟腾也毫不客气弯起膝盖狠狠给了他一下,随即上了车直接发动了车子,南禹衡踉跄了一下靠在身后的车门上死死盯着秦嫣,秦嫣的手刚碰上门把手,钟腾狠戾的声音便在她耳边响起:“你确定要下车?”   这句话狠狠捅进秦嫣的心脏,她扶住门的手越收越紧,最后冷漠地转过头:“走吧。”   钟腾一脚油门车子疯狂地朝着街道驶去,南禹衡的身影在倒车镜里越来越渺小,直到完完全全地消失,秦嫣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一颗心都在血淋淋地颤抖。   直到车子开出街道,钟腾不顾限速疯狂地奔驰,将车子开到空旷无人的湖边才猛地刹车!   他的颧骨有些微肿,让他看上去更加凶残,他眼神发直地盯着前方声音却透着冰寒刺骨的冷意:“秦嫣,要是有一天让我发现你骗我,我会杀了你!”   秦嫣冷哼一声:“骗你什么?你能保证你对我完全坦诚吗?”   钟腾忽然侧过身子向她压来,顺手放下椅背就将她死死困在副驾驶。   记忆里她眼角的泪无声地低落在湿润的唇瓣上,脆弱的美艳惊心动魄,在梦中,他曾无数次吻上那滴泪,当年浇灭的熊熊烈火终还是疯狂地燃烧了起来!   他对她说会等她长大,为了这一天,他等了太长时间,忍耐太多时日,终于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   秦嫣拼命挣扎,两人在车中扭打起来,这个女人的劲比他想象中还要大,像个完全控制不了的小猎豹!   他发怒地一口咬在她修长白皙的脖颈上,秦嫣只感觉一阵剧烈地刺痛,脖子上的血管仿佛都要被钟腾咬裂,他粗砺的手掌发了疯地去扯秦嫣的衣服,车里充斥着布料碎裂的声音,秦嫣的瞳孔不停放大,车窗外的天空有些暗沉,一群候鸟不停盘旋,风停了,鸟散了,天空再次恢复一片碧蓝。   秦嫣的瞳孔又急剧收缩,身体突然弓起一个双手刈将钟腾猛地甩回驾驶座,旋即手肘弯起对着他的胸口就是狠狠一下,想到他对南禹衡下的狠手,紧接着又是一下!   随后拉开车门扬长而去…   当秦嫣出现在陆凡面前时,她吓了一跳,秦嫣本来准备参加面试的浅色衬衫被撕破,肩膀漏了出来,扣子还崩了几颗,头发凌乱,颈子上还有一个清晰无比带血的牙印。   陆凡吓得脸都白了问她到底怎么搞的,当听说她差点被钟腾强了,陆凡气得在咖啡店里直接砸了杯子骂道:“畜牲!这人就是个没人性的畜牲!当年小小的事情你忘了吗?你还跟他鬼混干吗?”   秦嫣看着她手边的烟皱起眉:“什么时候抽烟的?”   陆凡将烟收进口袋里:“创作需要灵感。”   秦嫣有些烦躁地说:“给我一根。”   陆凡诧异地盯着她:“你不会吧?”   “快点。”   陆凡扔给她一根,又帮她点燃,然后便出去到楼上的商场帮她买衣服,等她下来的时候看见烟灰缸里只抽了一口的烟,叹了声坐下来把衣服扔给她:“不适合的事情就不要逼自己去做,去把衣服换了。”   秦嫣站起身丢下一句:“人都有逼不得已的时候,比如小小离开东海岸,比如你必须结这个婚,比如我哥只能背井离乡,比如…生存和死亡。”   她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陆凡点燃一根烟,再也没问过她一句关于钟腾的事。   她认识的秦嫣善解人意识大体,她的身上有着东海岸女人所拥有的高贵和体面,不到绝境她不会把自己置于这种境地,就像她说的那句,生存和死亡。   等秦嫣换上新衣服出来时,陆凡掐灭了烟对她说:“你手机一直在响。”   秦嫣看了眼是钟腾打来的,她的目光刚落到上面一连串的信息就飞了过来。   “接电话。”   “我让你接电话,我跟你说几句话。”   “你在哪,我去接你,保证不再碰你!”   “别闹了,刚才是有点失控,下次不会了。”   “你特么想把我急死啊!你到底在哪?”   “对不起…”   一直到夜幕降临,她的手机还剩最后百分之一的电量,屏幕上显示了47个未接来电,三十几条信息,她才拿起手机回了条:“马上回去了。”   回完信息手机正好自动关机,陆凡开车将她送到公寓楼下一再叮嘱她,有事记得打电话给她。   秦嫣淡淡地说:“放心,死不了。”   陆凡看着她走到大楼门口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才大步迈了进去,始终感觉有些隐隐的担忧。 第140章   秦嫣打开门回到了这间公寓, 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烧焦味, 她换了鞋子皱了皱眉,看见钟腾系着个围裙, PAD立在一边正放着食谱, 笨手笨脚地切着菜。   看见秦嫣进了家门,抬起头刚想说话, 张了张口,又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 一米八几的人, 像个犯了错的大男孩, 眼神顺着秦嫣的身影从门口移到客厅。   秦嫣没有搭理他,直接走到沙发边背对着他,随意拨弄着电视换着台,然后定格在一档无聊的家庭伦理剧上。   身后不时传来油锅的声音, 秦嫣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人肯定狼狈不堪, 但是她今天心情极差, 所以不打算帮他。   直到四十分钟过去后, 油烟机的声音才停止了, 钟腾将菜端上桌,饭盛好,然后走到沙发边伸手碰了碰她。   秦嫣直接收回手当他是空气,眼神始终落在电视机上,他便干脆就地坐在地毯上,长腿没地方放, 就那样难受地蜷着,他头发短短的,又很硬,总是立在头上,像一只炸毛的狮子,身上套着宽宽大大的灰色短袖T恤,倒让他凭添几分少年感,他眼睛不算大,有些细长,向下撇着盯着秦嫣,那眼神又有点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大金毛。   他又往沙发面前凑了凑,发直地看着秦嫣侧颈那触目惊心的牙印,声音透着几许小心地试探:“还疼吗?”   秦嫣这时才侧过视线凉凉地睨着他:“你是吸血鬼?”   他低下头一脸无赖地笑着,毫无攻击性,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和上午他那凶残的模样判若两人。   从前秦嫣几乎没有看过钟腾笑过,他那时在景仁所到之处,所有人都提心吊胆,整天一副吃人的表情,走在校园里看谁不爽都能拉过来就爆揍一顿,甚至连老师都打过。   可最近这几天钟腾却总是给秦嫣一种迷惘的错觉,就好像她之前认识的钟腾只是他刻意展露在外人面前的躯壳。   钟腾见她盯着自己,于是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吃饭吧,要凉了。”   秦嫣不打算跟自己的胃过不去,清冷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径直走向餐桌,钟腾见她一直不说话,大概也清楚白天的事彻底把她惹毛了,于是走过去帮她拉开椅子,秦嫣冷冷地斜了他一眼,钟腾立马退到了旁边,她才坐下来。   秦嫣望了眼桌子上的菜,三菜一汤,红烧排骨,酸辣土豆丝,糖醋鱼,西红柿蛋汤。   只不过排骨黑得跟黑煤炭一样,土豆丝像手指那么粗,糖醋鱼完全看不出是条鱼得形状,就西红柿蛋汤看上去像个汤的样子,但也仅仅是看上去。   钟腾看见秦嫣拿着筷子迟迟不下手,有些局促地说:“第一次弄这玩意,收到你信息我就开始搞了,将就着吃吧。”   秦嫣夹了块排骨放进口中,钟腾没有碰筷子,而是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望眼欲穿地盯着她。   秦嫣慢慢咀嚼着,扫了眼他一脸好奇的样子,不得不说,虽然这排骨看得人一点食欲都没有,但味道并不差。   钟腾出声问道:“难不难吃?”   秦嫣轻描淡写地说:“你自己吃吃看不就知道了。”   钟腾赶忙夹了一块尝了一下,然后突然笑道:“我特么果然就是个天才!”   秦嫣默默在肚子里翻了个白眼。   吃完饭秦嫣将碗一推又窝在沙发上了,钟腾乖乖把碗筷洗了,然后抱着一个透明的盒子又走到沙发边蜷坐在地毯上指着她的颈子:“帮你贴个创口贴?”   秦嫣盘腿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他手里的医药盒,指着一个喷雾:“你应该先帮我消毒,我怕得狂犬。”   钟腾绷着脸,一脸的不痛快,还偏偏不敢发作的那种。   秦嫣将脖子侧给他,他撕掉创口贴小心翼翼地贴住伤口,看着她白净细腻的脖子上如此深的牙印,钟腾的手微微颤了一下,连呼吸都变得有些粗重:“我经常会有种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觉。”   屋内很安静,只余两人的呼吸声,秦嫣的目光看向窗外,漆黑的夜如期而至,月光倾泻在窗边,打碎了镜面的柔和,仿佛折射出细小而尖锐的光来。   秦嫣声音有些空洞地说:“所以当年那样对小小也是控制不住吗?”   钟腾的手猛然僵住,他轻轻按了按创口贴,然后重新坐回地毯上,表情透着从未有过的严肃就这样盯着秦嫣:“那个黑丫头?我没碰过她。”   秦嫣倏地转过头拧起眉:“没碰她?那你把她喊上去看月亮?看两个小时?”   钟腾脸上突然又布满戾气,目光透着一再的忍耐:“劳资又不是饥不择食的人,我特么缺女人到这个地步?”   秦嫣看着他蕴含阴鸷的双眼,忽然怔住了,如果他真的没有对小小动手,为什么当年小小会离开东海岸,会出国?   月光照亮深色墙纸上的不规则图案,像一幅捉摸不透的泼墨画,就像人性一样,复杂难懂。   可忽然之间,秦嫣想明白了,她全明白了,她明白了钟腾的用意,和小小的诀别!   秦嫣无法理解钟腾对他哥,或者说对他家人那种扭曲的情感,如果说他爱他们,可他做得每一件事都在跟他们对着干,如果说他恨他们,可他又在用自己残忍无情的方式铲除那些破坏他家庭完整的人,就例如范家。   他根本就不需要动小小,在小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走进那个楼栋和钟腾独处时,她就已经毁了。   即使她告诉所有人,她只是和钟腾看月亮,但是没有人会相信,在东海岸这个地方,你好的时候,所有人巴着你,你说的脏话都是香的,而当你落魄时,你身上的一个再小的污点都能被放大百倍,千倍。   秦嫣从小到大经历过太多,吴家独女吴青蓉的自杀,于桐满身的伤痕,没有人能躲过东海岸的刀子,小小不是不想解释,而是她知道钟腾的目的,所以她的解释在东海岸一文不值。   钟腾能轻易毁掉小小,就像他现在能轻易毁掉秦嫣一样,当秦嫣出现在他的大趴上时,钟腾已经断了她回东海岸的路,无论以后怎样,她都回不去了。   秦嫣的眼神从墙纸上收了回来淡淡地说了句:“你家墙纸真丑。”   钟腾愣了下,还回头望了望,秦嫣已经站起身往浴室走去冷冷地说:“把你脸冰敷一下,晚上睡觉前涂抹你盒子里红色的那管软膏,不然明天更肿。”   钟腾斜看着她:“挺懂的吗?”   却听见她说:“肿多了你也会懂。”   她关上浴室的门,没一会传来流水的声音,钟腾想到上午她矫捷的身手,这背后所吃的苦恐怕也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他抱着药盒,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了一下。   那个周末,钟腾一大早就出门了,秦嫣以为他要加班,结果他买回了好几卷墙纸,还是那种蓝白色带小印花的,秦嫣想到他一个大男人去买这种墙纸也是醉了。   然后整个周末他从早到晚都在忙着换墙纸,秦嫣基本帮不上什么忙,只是有些奇怪他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还会贴墙纸,钟腾理所当然地说:“我家墙纸就是我自己贴的,这个又不难。”   秦嫣看着他熟练地裁纸,处理墙面,涂胶,忽然发现这个人在生活上也不是一无是处。   所以,本来冷冰冰的家在换了墙纸后,忽然变得温馨起来,连同整个色调都不一样了。   而在他们的消息彻底曝光后,秦嫣干脆也不藏着掖着了,钟腾有时候出席外面一些活动直接光明正大带着她,她甚至偶尔还会陪钟腾去集团开会,外人都传她和南禹衡早就秘密离婚了。   虽然不禁让人唏嘘,但大多数人又莫名的理解,因为南禹衡之前身体一直不大好的样子,秦嫣这么年轻跟着他,多少也是有些委屈了。   加上钟腾的脾气,听过他的人都知道他不好惹,所以起码明面上没人会去唾骂秦嫣的不是,只是又多了一桩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秦嫣的确很给钟腾长脸,她到底从小在那样的环境长大,又出国熏陶了两年,加上优异的文化内涵,身上透着落落大方的自信,不管到任何一种商务场合,遇到什么样形形色色的人,她都能游刃有余地和人攀谈。   她从前觉得秦智之所以学习上不怎么下功夫成绩还那么好,是因为他拥有超越常人的记忆力,后来秦嫣才慢慢发现,这点上她多少和她哥还是有点像的。   所以很快她脑中就编织出一张强大的关系网,而随着她待在钟腾身边的时间越长,这张关系网就越来越大,她能过目不忘地记住钟腾身边出现过的任何一个人,通过零散的信息拼凑出对方的身份,来历,和钟腾的交情深浅。   虽然钟腾从来不会让秦嫣去他开会的地方,也不会在他不在的情况下让她进他办公室,但是秦嫣清楚,南禹衡让她把她看到的告诉他,那么他就一定有他的办法!   钟腾上学时就没好好学习过,有次去个商务聚会,一个老外跑过来敬他酒,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钟腾板着脸盯着他,那个老外被他看得一脸尴尬。   一旁的秦嫣看见了,赶忙走过来朝那个老外伸出手,没说两句,就和那个老外相谈甚欢的样子,老外临走前还和秦嫣贴面道别,秦嫣余光看见钟腾的表情差点吓了一跳。   老外刚走,钟腾就气势汹汹地说:“他凭什么亲你?”   秦嫣无语地走到一边:“他没亲我啊,他只是有事要先走。”   “他握你手握了半天。”   秦嫣回过头诧异地看着他:“钟总,你是活在上个世纪吗?那你下次别带我出来。”   钟腾又一副自己跟自己闹别扭的样子:“不行,要是再遇到老外怎么办?”   秦嫣嗤笑道:“你不能把你被狗啃一样的英文整一整吗?你说现在大公司的老总哪个站出来不是一口流利的发音,害不害臊?”   “没人教我。”他说得理直气壮的。   秦嫣偏偏不接他的话,那晚司机开着车,他们坐在后排,钟腾的眼神一直瞄着秦嫣放在腿上那双白净的手,她看着窗外微微拧着眉,钟腾知道她白天去找了律师谈秦文毅的案子,虽然晚上还是答应陪他出来了,不过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直到开了一半,钟腾才终于冲动地握住了她的手,秦嫣下意识要挣脱,却看见他目光炯亮地开了口:“你上次说你爸公司的那个同行,我可以帮你把那家公司盘下来,但我又不是做慈善的,你总得给我个正大光明帮你的理由吧。”   秦嫣又抽了下手,钟腾有些赌气地攥得更紧了:“老外能握我不能啊?”   秦嫣瞪了他一眼:“你在我问我要名分?”   “嗯。”他还当真就承认了。   秦嫣转过头再次看向窗外:“我爸的事还不知道怎么说,我没心情和你谈这些。”   一直到司机将他们送到公寓楼下,秦嫣刚准备进大楼,被钟腾一把拉住,她转过身看着他,他似乎经过一路的思想挣扎,开口对她说:“好,那我先盘下那家公司,尽我最大的努力,我只要你一个准信。”   秦嫣抬头望着他,苍白的月色照进他的瞳孔里,有些朦胧得不真实,让秦嫣看不清这双眼里几分真几分假。   夜风拂过她温婉的长发,良久,她才吐出几个字:“我考虑下。”   她知道,钟腾在逼她离婚,在逼她彻底和南禹衡断绝关系,他用了最大的诱饵来逼她离婚。   在电梯里的时候,秦嫣脑中总是浮现和南禹衡大婚那天的画面,他从轮椅上站起身,轮廓是那么悠然深邃,浑身透着雅致清幽的俊朗,他牵着她沿着长长的T台直到登上那圣洁的礼台,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她的手指套牢,俯下身把她拥进怀中,她似乎还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时的自己心跳快得要爆炸,她终于成为南禹衡的妻子了,那么多年携手走来,她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自己的人生那么圆满。   想到这,秦嫣忽然感觉胸口又有那种闷闷的感觉,她扶着电梯里的扶手开始大口喘气,钟腾问她:“怎么了?”   她拍了拍胸口说:“你没觉得电梯里很闷吗?”   “没觉得啊。”   出了电梯,钟腾掏门卡,秦嫣忽然感觉整个大脑都在发胀,一种极其难受的感觉不停从胸口涌了上来。   钟腾刚打开门,她就推开他冲进厕所关上门。   钟腾也被秦嫣的样子吓到了,他站在浴室门口不停敲门问她:“你怎么搞的?”   秦嫣拼命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可依然无法抑制那种想干呕的冲动,她努力憋住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眼里的泪被憋了出来,痛苦地倒在地上,深红色的裙摆像血一样散落一地,她看着镜子中自己苍白的脸,死死咬着唇害怕得全身发抖。 第141章   十分钟后秦嫣打开门, 钟腾就立在门口, 他一只手撑着门,面色发紧, 目光幽暗地盯着她:“怎么回事?”   秦嫣打开他的手云淡风轻地说:“女人都会有的那么几天。”   直到她走到沙发那, 身后都没有动静,她回过身对上钟腾的眼神, 他依然站在原地神色幽深地锁在她身上,冷不丁地说了句:“你刚才吐了?”   秦嫣微微皱起眉:“你不知道姨妈来了会头晕难受?贫血。”   钟腾看着她没再说话, 倒了杯热水送到她手边, 秦嫣刚接过水, 钟腾就走到一边掏出一根烟,秦嫣睨了他一眼皱了皱眉:“不能少抽点烟啊,整天让我吸二手烟。”   钟腾看了看手中刚点燃的烟,默不作声地灭了。   晚上秦嫣临睡觉前, 看见垃圾桶里扔了几包没有拆的香烟, 她望了眼楼上对他喊道:“把烟扔了干嘛?准备戒了?”   “不行啊?”钟腾躺在楼上懒散地回道。   自从那天晚上以后, 秦嫣总是感觉身体软绵绵的, 一到下午就想睡觉, 整个都很没精神的感觉,钟腾见她那样,便又拿起PAD开始研究菜谱,还做了猪肝汤说要给秦嫣补血。   秦嫣近来变得有些不大愿意出门,钟腾推掉了一些工作抽时间陪她,其实秦嫣根本不需要他陪, 大多时候,他只是在家里,然后各忙各的,可饶是这样,也能让钟腾感到心安。   这个世界上,秦嫣是第一个让钟腾感到安逸舒服的人,仿佛只要她在身边,他经常失控暴躁的脾气就会得到缓解,他喜欢偷偷看她,看她认真看书的样子,看她发丝垂在脸颊弄菜的样子,看她蜷在沙发上睡觉的样子。   她每次躺在沙发上只有一小只,让人感觉柔软娇小,她睡觉不会乱动,可是会窝成一团,睡着了还会皱着眉,每每看得钟腾心疼地想把她抱在怀里,可自从上次那件事后,他不敢再对她粗暴,他怕…她会离开他。   直到几天后,钟腾让她陪他参加一个晚宴,秦嫣不太想去,可钟腾说那个晚宴很正式,他需要一个女伴,而别的女人没有资格站在他身边。   秦嫣拧不过他的一再坚持,钟腾大概早有所准备,连晚宴的礼服都为她准备好了,是一件纯黑色的长裙。   秦嫣很少会穿纯黑色的礼服,可当她穿上身后,钟腾的神情完全变了,那件优雅性感的黑色鱼尾礼服仿佛是为秦嫣量身定做的,右边一道长长的开衩延伸到膝盖上方,露出她若影若现的腿部线条,行走间白皙迷人的腿仿若黑夜中绽放的诱惑。   秦嫣有些不自在地说:“这件会不会有点暴露啊?”   钟腾眼里透着掩饰不住的炙热:“你有这个身材穿。”   她将长发挽起,露出优美精致的锁骨,虽然脖子上没有华贵的珠宝,可当她和钟腾出现在那个慈善晚宴时,很多人的目光都朝他们投来。   钟腾剑眉英挺,五官立体,一袭浅灰色西装得体挺拔,而他身旁的女人,气场完全不输给他,他们刚踏入晚宴厅,秦嫣便看见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例如东岸商会里的一些大佬们,例如南城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例如端木翊,例如…南禹衡。   秦嫣终于知道钟腾非要拉她来的目的了,他想告诉所有人他们的关系,在秦嫣说会考虑以后,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公布他们的关系,坐实了那些谣言。   秦嫣的目光落在南禹衡身上,他穿着黑色的双排扣西装,沉稳的气场纵使在这么多人中依然出挑醒目,隔着很远的距离,两人的视线遥遥相望。   霎时间,很多人都将目光在南禹衡和他们两之间徘徊,窃窃私语的声音此起彼伏。   钟腾此时弯起臂弯侧头盯着秦嫣,无数道目光扫视而来,秦嫣的手腕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可她最终还是垂下眼帘,将纤细的手搭在钟腾的臂弯上,从那一刻起,她便默认了这种关系。   所有人又去看南禹衡,他只是转过视线,淡淡地和周边的人交谈,没有再朝他们看过一眼。   秦嫣声音很低地说:“看来你知道今天会遇上什么人。”   钟腾却斜斜地勾起唇角:“不是迟早的事吗?”   他们走入聚光灯下,钟腾在恍惚中有一丝错觉,这觥筹交错的场景和十年前钟家成年礼上的舞会交织在一起,他的身边依然是这个女人。   只是不同的是,十年前她像个灵活的鱼儿不停戏弄着他,再从他身边溜走,十年后的今天,她只能乖乖待在他的身边。   钟腾忽然心情大好,侧过身子不顾旁人的视线一把环住秦嫣的腰附身在她耳边亲昵地问道:“想喝什么?”   秦嫣竭力忍住不自然的表情说道:“随便吧。”   钟腾便拿了两杯香槟过来,刚走回秦嫣身边,就看见端木翊从远处朝秦嫣走来,到了近前还没说话,钟腾已经回到了秦嫣的旁边,将香槟交到她手中,顺势霸气地拦着她的腰迎向端木翊似笑非笑地说:“哟,端木总也对慈善感兴趣啊?”   端木翊面色不大好地扫了眼钟腾,直接没理他,对秦嫣说:“我跟你聊聊。”   秦嫣看了眼钟腾,钟腾的手依然握住她的腰,没有丝毫放人的意思。   端木翊冷嗤一声横扫向钟腾:“钟总就这么不自信啊?怕秦嫣离开你几分钟就跑了?”   钟腾牙关紧了一下松开手,秦嫣回头对他说:“我一会去找你。”钟腾听见她清甜的声音,才点点头转过身走到一边。   刚坐下来秦嫣就把手中那杯香槟放了下来,端木翊毫不客气地说:“你和你哥是怎么回事,你们两脑子都坏了?你怎么会跟了钟腾?我想破脑袋都想不通,还有你哥是怎么回事,我这段时间找他怎么连电话都不回?”   秦嫣却忽而狡黠一笑:“你要变成好奇宝宝了,想知道吗?”   “废话!”   “那你帮我一个忙,而且这件事不要告诉第二个人!”   ……   没一会秦嫣回到了钟腾身边,他问她:“端木翊找你干嘛?”   秦嫣耸耸肩:“说他长得比你帅,我眼神有问题。”   没想到她一句玩笑还真把这位爷气得不轻,盯着端木翊的后背都要瞪出两个洞来了。   这时主办方老总走了过来,先和钟腾寒暄了几句,然后眼眸转到秦嫣身上笑道:“你是秦小姐吧?我们正好有个开场,本来请了钢琴师,不过我刚才听他们聊到你,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帮我们开个场,这也是慈善活动,就当尽一份力吧。”   对方老总是个人精,知道面前这个女人浑身都是话题,用慈善的名义想让她带动下气氛。   秦嫣看了眼钟腾,钟腾本来以为她会拒绝,没想到她将手中没喝的高脚杯往钟腾手上一递,提着黑色的礼服裙摆便落落大方走到那架钢琴面前。   原本弹琴的小姐姐立马给她让了位置,她坐下去的那一刻,从容的气场便从周身散发了出来,宴会厅的人陆续都围了过来。   大家窃窃私语议论着秦嫣,越来越多的人听说她是从东海岸走出来的,而关于她的风流韵事更是让所有人提起了兴趣,毕竟能同时和南城两个年轻有为的男人都沾上关系,着实是不简单,更关键的是,今天这两个男人都在场,简直就是轰动性的时刻。   可是当秦嫣落手指的那一刻,所有人对她的议论都停止了,眼中只有这个气质高雅出尘的女人手下那沁入人心的音符,交错的黑白键在她手指间仿若活了一般,丰富而生动,婉转而激昂。   当秦嫣弹完优雅地站起身时,黑色的礼服映衬着她的肌肤莹白如雪,她每走一步性感的开叉绽放出她特有的魅力,好似到这时所有人才回过味来她是如何能让这两个男人为她痴狂的。   当她再次走回钟腾身边时,所有人都朝着他们鼓起了掌,钟腾嘴角噙着淡笑一脸怜爱地盯着秦嫣,而后直直地抬起头迎上南禹衡的视线,嘴角透着挑衅的弧度。   南禹衡在人群的最外围,面色阴沉地转身离去。   从头到尾,秦嫣没有敢朝他的方向看一眼,可即使这样,她也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消失在了这个大厅,让她的心也空了一块。   之后,钟腾带着她应付各种前来攀谈的人,走到哪都带着她,他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成功告诉了所有人身边这个女人从现在开始属于他钟腾的。   秦嫣满足了他作为一个男人所有的虚荣心,也挣回了他十年前丢掉的面子!   直到后来,倒也有些认识秦嫣的名媛千金对她招手,她也有些累了,便对钟腾说去边上休息一会。   她走入了女人堆里,钟腾一开始还不停朝她的方向望去,后来便很快被人拉到后面喝一杯去了。   那些女人脸上写满了八卦,毕竟钟腾刚拿下钟汇集团,名气如日中天,谁都想知道秦嫣和他的进展,不过秦嫣游刃有余地挡了回去,一句话也没让她们套出来。   她忽然感觉有些不舒服起身去了洗手间,可惜一楼洗手间里的人太多,别人告诉她三楼人少,她坐电梯去了三楼,站在洗手间的窗边吹了会风,缓了一会才又坐电梯准备下去。   可是电梯门一开,她抬眸看见里面站着个男人,他脱掉了外套,仅着白衬衫黑西裤,身材挺括有型,浑身蕴着不容侵犯的矜贵,冷白的皮肤让他更添几分清冷。   秦嫣怔在电梯门口不知进退,忽然没来由的一阵慌乱,甚至有种下意识想逃跑的冲动。   电梯门又自动合上,南禹衡干脆按住按钮再次冷峻地盯着她,他不催她,但就这样抵着门,秦嫣只能走入电梯,南禹衡直接按了一个二楼,电梯门合上了。   一个站在左边,一个站在右边,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秦嫣忽然感觉心里很乱,无数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她心里压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导致她无法像上一次一样直面南禹衡,他就站在她的身边,近得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幽的味道,让秦嫣的皮肤都在微微颤栗着。   电梯停在了二楼,秦嫣本以为南禹衡会下去,没想到他直接攥住她的手腕就出了电梯,当他熟悉而温热的大手攥住她的那一刻,秦嫣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长长的过道铺着柔软的地毯,一出电梯南禹衡直接一个电话不知道拨给谁对里面说了声:“杨总,我是南禹衡,二楼找间房给我。” 第142章   南禹衡攥着秦嫣的手很紧, 长腿阔步拉着她穿梭在一个又一个走廊之间, 直到停在一扇门前他才拿出手机照着输入了一串密码,电子门打开了, 南禹衡头也没回直接拉着秦嫣近了房间。   那是一间不大但是很整洁的待客房, 秦嫣能感觉出来他喝了酒,身上萦绕着淡淡的酒气, 整个人都透着压抑,他扯开自己的衬衫回身长臂一提, 直接将秦嫣放在玄关处的台面上, 一手环住她的腰, 另一只手顺着开叉的裙摆就探了进去,面前是秦嫣最熟悉的男人,他的动作和那原始的气息贴了上来,秦嫣便知道他要干嘛!   她敏感地颤抖了一下, 随后按住南禹衡的大手急切地说:“不行!”   南禹衡动作一滞, 大掌握住她的脑勺将她掌控在手掌之间, 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给我。”   不等秦嫣回答, 他炙热疯狂地吻就狠狠封住了她的气息, 不停攻打着秦嫣心里的防线,那激烈的吻带着粗暴的发泄向着秦嫣压了过来!   狭小的屋内全是迷醉的欲望,秦嫣却不停拿开他的手,南禹衡干脆捉住她两个膀子禁锢在身后呼吸灼热地说:“你在反抗什么?想让我出家?”   秦嫣忽而不动了,眼圈有些红地呢喃着:“你先听我说。”   南禹衡的身体抵着她,直接拉下了她礼服的肩带声音蛊惑而沙哑地吻住她的肩膀:“说。”   秦嫣双手抵在他滚烫的胸膛断断续续说道:“钟汇集团的运营部总监包至伟, 食品安全部张庆发,经全三把手汤静,是个女的,还有三方公司的…”   秦嫣腰肢扭动了一下,暧昧而嘤咛声低浅地传了出来,让她被南禹衡弄得有些微恼:“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南禹衡的头埋在她精致的锁骨间浅声说:“听着。”   那熟悉而令人发狂的吻使秦嫣浑身发颤,她胸口剧烈起伏声音透着酥麻的异样:“钟腾刚进钟汇不久,他之前没有参与过钟汇的经营,我有几个怀疑对象,这些人看样子和他不像是刚共事的样子,你查下这几个人在蒋华珠去世那年的动向,只要找出当年那个内鬼,他不敢不放我爸,否则董事会的人知道当年那件事,他这个位置…”   秦嫣惊呼一声,一阵酥麻直穿心底,南禹衡直接掀开她的裙子,那黑色礼服下是极致的妖娆,透着蛊惑人心的美颜,她纤细笔直的腿被他分开,混乱中秦嫣听见他解开皮带的声音,她心头发颤双手抵住他火热的胸膛:“现在不行。”   然而他的手掌却探到她的背后顺着她纤细的腰将她拢到身前,另一只手忽然擒住秦嫣的下巴,将她的目光牢牢锁在自己眼中,透着势不可挡地霸气:“我要的不仅仅是保出你爸,我会让他身败名裂,让他一辈子背负陷长兄父亲于不仁不义的罪名,让他一无所有!   我事先告诉你,你做好准备。”   秦嫣的手脚有些冰凉,她怔怔地看着南禹衡眼中惊涛骇浪的汹涌,神情忽然间恍惚了一下,脑中飞快掠过钟腾为她换创口贴,买了新拖鞋,无数次夜里下楼将掉在地上的被子给她盖好,一次次地尝试煎出一个像样的煎蛋,晚上站在楼下等待晚归的她,她一句墙纸丑他便亲自动手换了,为了她不停研究那对他来说跟天书一样的食谱,小心翼翼地守着生气的她…   南禹衡在秦嫣的眼中看到了闪烁的光泽,他擒着她下巴的力道愈发收紧呼吸滚烫地落在她面前:“你不忍心?”   黑暗逼仄的房间内,秦嫣眼里覆上一层晶莹,紧紧抿着唇始终没有说话,南禹衡却笑了,笑得阴冷冰寒,他直接冲到底要了她,秦嫣整个身体都缩了起来,指甲深深陷入他的背脊,她双腿发软身体轻浮不受控制,在南禹衡的摆弄下像一叶轻盈飘渺的落叶。   她不敢挣扎,不敢用力,不敢乱动,更不敢告诉南禹衡她心里压着的猜测,否则他会疯掉,她清楚,纵使是南禹衡如此冷静克制的人,今天钟腾带着她露面的事也已经完完全全把他们的关系逼向绝境,他才会在此时此刻不顾一切后果地要她,如果她告诉他,他会立马把她拉回身边,不记一切代价,那么钟腾会杀了她!她不能让自己有事,在爸爸没有出来前,在南禹衡没有成功前,她不能让自己出半点意外!   只是身体绵软无力地依附在他的身上声音低柔地祈求着:“轻点好吗?弄疼我了…”   不知道多久南禹衡没有听到她柔软的撒娇声,就像能轻易抚平他心底的怒意,变得温柔泛滥,他低哼道:“平时也没看你这么脆弱!”   秦嫣没说话双手环住他,但南禹衡嘴上虽然这么说,动作的确轻柔了些,他抚摸着她挽起的长发出声问她:“你很少会把头发弄起来。”   秦嫣轻喘着说道:“我只为你留。”   南禹衡紧紧拥着他情.欲失控地释放着,霸占着,宣泄着,直到房间再次恢复一片平静他才在黑暗中塞到秦嫣手中一枚极小的USB接口:“你哥让我给你的,叫你想办法在他电脑开机的状态下将这个插上维持两个小时,程序跑完后把它交给你哥你就赶紧回来,能做到吗?”   秦嫣走下台面将长长的礼服整理好,把USB接口放入手包里低头说:“知道了,你手机给我。”   南禹衡将手机递给她,秦嫣翻出自己手机备忘录中的面试单位记录信息,她将那张巨大的关系网中的关键人物全藏在了这些面试单位的信息之中,当然也只有她自己能看懂。   她将关键信息提炼出来飞速敲在南禹衡的手机上,而后将手机一锁递给南禹衡。   两人交换完东西后,抬眸之间四目相对,秦嫣抬起手点在他的额上,又滑到他精致的颊边,南禹衡是她看过最好看的男人,他有着完美的骨相,轮廓干净流畅,眼尾处的冷淡总是在她面前流露出属于她的温柔。   她不知道什么是一见钟情,可她知道三岁那年第一眼看见他时,那个温润清冷的少年便像天鹅王子一样,注定在她心脏深处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她目光透出一丝眷恋对他说:“你都瘦了,你回去多吃点,不要熬到太晚,麻烦荣叔多跑几趟照看好我爸,你们不要担心我。”   他握住她柔软的手贴在脸颊深看着她:“多长时间能完事?”   秦嫣略微思忖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开始对南家动手?”   “下周。”南禹衡似乎是提早了进度,秦嫣嘴角勾起一抹鬼魅的笑意,在黑暗中透着一丝危险的信号:“那就下周。”   南禹衡深深凝望着她,他听懂了秦嫣的用意,一种无声的默契在两人之间蔓延。   秦嫣双手抬起勾住他的脖颈,声音埋在他的胸口对他说:“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才三岁,我偷偷躲在院门口看你,你没有发现我,那时我觉得你像天鹅王子。   后来我去波士顿,我住的地方后面有片湖,每次看见湖里的天鹅我总会想到你。   那里有个老人告诉我天鹅是一种有灵性的动物,一旦选择了伴侣,眼里就不会再有别的天鹅,每年迁徙的时候,它们就会被迫分开,跟随自己的队伍,放弃厮守在一起的时间,经历漫长的考验,不过这种考验只是为了更长时间的厮守和相爱。”   他将她扯开低头深望着她的脸:“好好说这个干吗?”   她忽然双手攥住他的衣领将他拉到自己近前:“就是想告诉你,我走了。”   她说完松开他转身往大门走去,南禹衡的心里却浮上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像蓝天中消散的云,大海上隐没的浪,森林中吹散的雾,让他有种难以掌控的感觉!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秦嫣回头看见他对她说:“尽快。”   “好。”她一口答应最后深看了他一眼离开了房间。   秦嫣还没进电梯钟腾的电话就追了过来,语气阴沉地问她:“在哪?”   秦嫣淡淡地说在楼上,现在下来了。   电梯门一开,钟腾高大的身影就立在电梯口,他掐灭烟眼神锐利地盯着她,那审视的目光仿若将她一览无遗,秦嫣看见那个眼神便心间发凉,手心微微冒了汗,故作平淡地走出电梯。   钟腾慢慢直起身体朝她走来,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质疑:“你去了很长时间。”   秦嫣心跳默默加快,他在等她的回答,可秦嫣从他细长的眼底看到一片冷意,这根本就是一道送命题,她无法摸清钟腾问她的用意,如果她撒了谎被他洞悉,那将会直接至自己于险境,短短几秒之间,秦嫣已经有了决定,她眼神直视向他:“我和南禹衡谈了会。”   当秦嫣看见钟腾双瞳浮上怒意,而并不是凶残的狠意时,稍稍松了口气。   他一言不发地牵住她的手:“回家。”   一路上钟腾始终紧绷着脸,刚进家门他“砰”得把门甩上,翻身将秦嫣扔在大门上忽然整个人变得有些癫狂地掐住她的脖子,目光猩红:“我在等你下来时就想过,你要是敢忽悠我,我一定不会饶了你,但你告诉我实话我更想掐死你,答应我下次不许再见他!”   秦嫣没有想到钟腾的情绪说失控就失控了,完全就像个定时炸.弹,她的气管被他死死掐住,整张脸变得惨白,钟腾反而没有丝毫松开她的打算,手上的力道越收越紧对她狂吼道:“你他妈给我说话!”   秦嫣没有说话,也没有挣扎,她只是将眼睛闭上身体无力地靠在门上,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那晶莹温热的液体突然落在钟腾的手背上,让他手掌猛地颤了一下快速松开了秦嫣,秦嫣身体弯下骤然一口气接了上来差点倒在地上,钟腾怔怔地后退看着自己手,突然意识到他差点失手掐死她!   他慌乱地要上去抱她,无措地唤着:“秦嫣,秦嫣,我…”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上秦嫣便被她狠狠打开,她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大步走到沙发正对面的吧台前,“哗啦”一下将酒格上的酒瓶全部砸在地上,从里面扯出一个微型摄像头直接扔在了钟腾的脸上浑身颤抖逼视着他:“你让我跟南禹衡离婚,没有给我一点处理的时间就把我带到那么多人面前,好!如你所愿,我找南禹衡谈离婚,可你呢!你从到尾信任过我吗?你当真以为我是傻子不知道你在家里装这种东西监视我?   我为什么不揭穿你,是我知道我现在的身份没有立场让你信任我,我爸的情况我根本不想惹毛南禹衡给自己找事!我夹在两边不是人,被外面人质疑调侃把我说得不堪入耳,这一切是谁造成的?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红酒碎裂一地,像殷红的血流淌在秦嫣的脚边,她深黑色的礼服让她整个人透着绝望的气息,仿若坠落到凡间迷失的天使。   钟腾看着砸到脚边的摄像头,面色变得阴鸷可怕,额头青筋爆出,秦嫣这一扔比耳光扇在他脸上更让他羞耻!   他忽然露出狂怒的眼神死死盯着秦嫣:“你让我怎么信你,劳资碰你下手都要躲,这就是你的诚意,秦嫣我告诉你,做买卖还讲究个公平交易,如果南禹衡真肯牺牲掉你这枚他心爱的棋子,你最起码得有所付出吧,你指望能在我这空手套白狼?做梦!”   秦嫣狠狠抹掉眼泪不再有一丝情感就这样望着他:“装不下去了?”   钟腾脸色越来越苍白,他终于把他残忍邪恶的一面完全暴露了出来,像个从地狱走来的魔鬼,浑身笼罩着看不见的烈焰一步步走向秦嫣掐住她两颊带着对命运的恨意:“我从小就看南禹衡不爽,我真他妈后悔当年没找人把他打死,但是为了你我可以改变主意,把你完完整整交给我,你想得到的东西我都答应你,我甚至可以不再跟南禹衡争锋相对,只要你死心塌地待在我身边。”   他一只手死死掐住秦嫣的脸颊,另一只手又极其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神情有些痴狂地说:“想想看,你的身体能换来所有人的太平,秦嫣,没有第二个女人能从我这里得到这种待遇!”   他的每个字都在狠狠侮辱着她,秦嫣甚至在他轻蔑的眼神中看到一种只属于自己的战利品,深深刺痛着她的心脏。   她扭曲的脸上绽放出诡异的冷笑,从喉咙中一字一句地挤出:“你不配!”   钟腾松开她上去就给了她一巴掌,秦嫣一头长发被他打落,脸上火辣辣的疼,她的头偏向一边,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她可以现在就提起钟腾将他狠狠摔在地上疯狂地反击,可当她小腹间那流窜的气体联通着她心脏的那一刻,她将所有怒气压了下去。   钟腾的情绪已经完全失控,他体内的魔鬼占据了他的理智,他将手上所有筹码送到她面前,结果只换来一句他不配!   他从来都不配,不配当钟家的儿子,不配接手钟汇集团,不配待在东海岸,不配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他浑身透着狂怒的凶残直接将秦嫣举了起来扔在沙发上,对她吼道:“你看我配不配!”   他撕碎了这件他亲手为她准备的礼服,秦嫣从头到尾没有挣扎一下,当她黑色内衣暴露在钟腾面前时,他呼吸滚烫得无法抑制,望着秦嫣莹白饱满的身躯,钟腾完全失控了,他狠狠掐着她的胳膊试图激起她的反抗,可今天的秦嫣却反常得让他感到一丝恐慌。   他用了狠劲,秦嫣膀子上被他掐得青紫,而她只是神色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平静地说:“你再碰我一下我保证你会彻底失去我。”   她的眼神慢慢有了聚焦从天花板上移到了钟腾的脸上,她轻易掐住了钟腾的致命点,让他动作停住,秦嫣便是趁着这个空档含泪望着他:“从小到大我父母没有碰过我一下,跟了南禹衡后,他就是外面遇到再难的事都会把我照料好,你让我待在你身边,可你给了我什么?给了我名誉扫地,给了我无尽的羞辱,给了我巴掌,给了我一身伤。   钟腾,我已经回不去了,钟家早就凉了,从钟洋出事后,东岸商会就和钟汇撇清了关系,你今天带我去那,所有人都看见了,我已经成为了整个东海岸的公敌,南禹衡是东岸商会理事长,我们的身份成了对立面,即使我不提离婚,他不提离婚,整个东岸商会的老总们也会逼他离婚,否则他根本无法服众。   我回来就是想和你谈这件事,只可惜你非要跟我撕破脸,你让我用自己跟你交换,在你的眼中我只是一个可以买卖的物品,钟腾,我以为你对我还有一点良知。”   秦嫣的细雨声如清风一般拨弄着人的心弦,吹进了钟腾的心底,把他濒临失控的理智又一点点拉了回来,他望着干净温柔的她,即使已经如此狼狈但神色依然霁月清风,衬得他更加龌龊不堪!   好像她从来都行走在光明中,而他注定躲在黑暗里。   他在她眼里看见淡淡的失望,那种眼神他太熟悉了,曾不止一次出现在蒋华珠的脸上。   望着秦嫣红肿的右脸,钟腾忽然感觉一口气卡在胸口,就像一把刀生生插进他的心里,痛得无法呼吸。   他踉跄着站了起来扯过毯子往她身上一扔,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出了门… 第143章   钟腾刚离开没多久, 秦嫣忽然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她冲进洗手间吐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痛苦得满脸是水汽, 不知道是奔涌而出的眼泪,还是汗水。   她蜷缩在地上无助地抱着膝盖, 望着玻璃上倒映出的脸,脑中映出南禹衡温柔的眼眸, 她在他身边的时候, 连一头长发都是他洗的, 他总是还像小时候那样宠她,手破了点皮他都能让她什么也别干,他说她是艺术家的手,不能受伤, 想到南禹衡清浅如水的眸子望着她对她说, 她是他的无价宝, 秦嫣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   她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背, 试图用疼痛逼自己清醒, 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回到南禹衡身边,她从来没有一刻感觉自己这么需要他。   秦嫣清楚钟腾不信任她,或者说,在这个世界上他不会真正信任任何一个人,她今晚故意将被他藏在暗处的摄像头扯出来就是为了撕开他的嘴脸, 让他彻底爆发,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看见她的走投无路,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质疑稍稍放下。   她被他弄出的伤越多,他内心受到的折磨也越大,那么,她也能更快地走近他的心底,得到他暂时的松懈,她承认,她从第一天到他身边做得所有事情都在算计。   每一句话,为他做的每一顿饭,和他开的每一句玩笑,为他争得的每一次脸面,都是为了今天他爆发时内心的愧疚到达顶点。   她待在他身边终日提心吊胆,如履薄冰,充满算计,她讨厌这样的日子,就连睡觉紧绷的神经都无法松懈,可为了她挚爱的父亲,她深爱的男人,这点伤,这点名誉又算得了什么。   她脸和身上都很痛,但她清楚,这些痛都抵不上钟腾此时此刻内心的痛!   夜里钟腾才回来,公寓里漆黑一片,寂静无声,他没有开灯,眼神落向沙发上那个蜷在一起的女人身上,她闭着眼,安静得像温顺的小猫咪让人心疼,月光如银色的丝绸抚摸着她的肌肤,上面是斑斑点点被他掐出的印记,他没有想到她的皮肤如此娇嫩,竟然给她留下了那么多伤。   他喝了酒,整个人都有些摇晃,就这样一步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坐在地毯上凝望着她,她右脸的痕迹在月光下更加触目惊心,钟腾紧紧抿着唇,双眼通红湿润地抬起手,心疼得无以复加,可他的指尖停在她的脸庞上却僵住了,他竟然不敢碰她,他甚至觉得自己没有脸再染指她。   在东海岸那个表面光鲜亮丽,实则污浊不堪的地方,她一直出尘淡静,就连裴毓霖那样出身的女人,最后都被沉沦在欲望中变得面目全非,可秦嫣,她始终有自己的坚持,从小到大越挫越勇,就像淤泥中一支永远挺立的莲花,不染尘埃,坚贞不屈。   然而他却亲手毁了她的风骨,毁了她的前程,毁了她多年屹立不倒的名誉。   钟腾抬手揉掉眼里不忍的泪光,站起身走回吧台边,将那些破碎的酒瓶渣和红酒清理干净。   接下来的几天,钟腾早出晚归,自从那天他失控对她动了手后,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和秦嫣相处,他甚至有些不敢面对她,不敢去看她的眼神。   而这几天秦嫣的气色一直不大好,虽然脸上的痕迹逐渐消失了,可心里的口子却无法愈合。   有好几次,钟腾看见她安逸地坐在地毯上写琴谱,都想走过去找她说话,哪怕就是一句无关紧要的废话,可看着秦嫣认真清丽的脸庞,像易碎的玻璃,让他不敢触碰,不忍打扰。   终于在第四天的晚上,钟腾一回家就看见那个她从学校拿回来一直没碰过的大提琴被打开了,她一手拿着琴谱,另一只手有规律地敲打在茶几上,柔嫩精致的脸在半明半暗中像矜贵的艺术品,让钟腾看失了神。   却不曾想就在这时,秦嫣冷不定地抬起头望向他:“你熟悉苏城吗?”   这是秦嫣几天来对钟腾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话,钟腾微微愣了一下,随后有些不自然地将手抄在裤子口袋里:“熟悉,我大学在那上的。”   秦嫣放下琴谱对他说:“我在那接了几场表演,费用还可以,我打算过去一段时间。”   钟腾却皱了皱眉:“你缺钱可以和我说。”   秦嫣清淡地笑了笑:“我现在不要用钱,我只是想多挣点以防万一你把我赶出去。”   钟腾一脸别扭,又像在跟自己赌气的模样盯着秦嫣,他知道她这样说就是有意气他的,让他心里不好受。   可想到她要一个人去外地待一段时间,他心里就翻江倒海的,各种不痛快!   他生硬地问她:“要去多长时间?”   秦嫣低着头心不在焉地回道:“半个月到一个月吧,暂时还不确定,我过去还要再和艺术中心的人谈谈。”   钟腾忽然走过去往她对面一坐盯着她,秦嫣莫名其妙地抬起头,他对她说:“我陪你去。”   秦嫣干脆将琴谱放在一边也不看了,手肘撑在茶几上托着腮半调侃地说:“你就这么离不开我吗?”   钟腾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干脆撇过头去,也不做声。   “可是你还要工作啊,我又不是去一两天。”   钟腾却将头转了回来直视着她:“你想让我陪你去吗?”   秦嫣只笑不说话,她干净柔美的笑容如雨后洗涤过的春笋,清脆可人,让钟腾的心越来越软,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对她说:“我明天把工作安排下陪你去。”   钟腾当真就丢下一摊子工作陪秦嫣去了苏城,苏城离南城并不远,开车两三个小时就到了,钟腾第二天下午回来,他们就直接动身了,到那的时候才傍晚,他们下榻了酒店,钟腾订得M酒店的总统套房,苏城不大,这几乎是这里最上档次的酒店了。   他们放下东西,钟腾就带秦嫣出去吃饭了,他在这里待了四年,对这的街街巷巷很熟悉。   他带她去了一家叫奇吴阁的地方,那里雅致古典,一踏进园中,假山流水灯笼高挂,一种旧时大家族的感觉,穿着旗袍的服务员将他们领进包间。   木质窗外一条静静的河流,晓风残月,杨柳微拂,鱼米之乡,江南风韵。   秦嫣望着窗外小河远处星星点点的船只,和安逸的拱桥,脸上露出恬静之色,钟腾便知道她喜欢这个地方。   他第一次来这里还在上大学,和一帮兄弟跑这来喝酒,那天他喝了很多,站在窗边抽烟的时候,看到那温婉的江南夜色,沁人心脾,甘甜宁静,他就想到了秦嫣,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他真的能带秦嫣来这。   他点了一些特色菜,当那道秘制桂花糕上来时,秦嫣却突然停住了,神情变得有些萧索,钟腾问她:“怎么了?”   她淡淡地说:“想起我妈了,我小时候吃过我妈做的桂花糕,那个味道是世界上最好吃的。”   钟腾低下头将盘子推到她面前有些阴霾地说:“尝尝吧。”   他们简单吃了点东西,时间还早,钟腾问她想不想坐船,秦嫣耸耸肩说随便,于是钟腾跑去排队买票,秦嫣盯着旁边店里的糖葫芦,想到山楂那酸津津的味道,味蕾全部启动了。   于是钟腾买完票回来找她,就看见她和个孩子一样坐在木椅上吃糖葫芦,还一脸满足的样子。   他没忍心走过去,就在远处盯着她。   他见过太多名媛千金,但没有哪个像这个女人一样容易满足,和她相处的这段时间,她做着普通的家常菜,也从来不问他要什么名贵的东西,还老训他乱花钱,例如刚才一进总统套房她就吐槽自己来苏城苦得钱还没这房费贵,让他把房退了,他只能死皮赖脸的说钱付过了退不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来,他感觉像中了毒,看不见她就会发作,她待在他身边才能让他终日焦躁的心安逸下来。   秦嫣吃好了,他才大步走过去,她站起身说:“排那么长时间啊?”   钟腾笑了笑没说话,上船的时候有些晃动,那是秦嫣第一次主动把手递给他,钟腾内心浮上一层狂喜握住她的手将她扶上船。   小木船很古朴,两人一个座位,他们坐在最后面,上船后秦嫣专心听着介绍,好奇地看着河道两边的古迹,而钟腾则专心地看着她。   后来介绍停止了,小船慢悠悠地荡着,夜里起了风,从船后不停吹来,秦嫣光着两只胳膊缩成一团,往钟腾那凑了凑:“好冷。”   钟腾的心脏忽然剧烈地跳动着,甚至有些紧张的感觉,他思想挣扎了几秒才伸出手臂揽住她,其实那一刻他也很忐忑,他怕自己又唐突了被秦嫣打开,但似乎最近秦嫣对他不再那么暴力,甚至大多时候都挺软弱的样子,她只是抬头望了他一眼问他:“你不冷啊?”   钟腾有些愣愣地摇了摇头:“有点热。”   “……”   秦嫣窝在他的臂弯里,后背贴着他,是感觉他身上滚烫的,不过挺暖和的,她这时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只一心想着别坐个船坐感冒了就太不值得了。   只是钟腾被她靠着,感受到身前这个柔软温甜的女人,身体僵硬得不敢乱动。   小船划过拱桥,拱桥底下有些灯饰拼成了古装罗裙的女子,游客中不时传来惊叹声,秦嫣也昂起头,钟腾看见她弯弯的眼里亮晶晶的光,突然感觉心底缺失的那部分被治愈了,他对她说:“我妈从小没有做过东西给我吃,你是第一个。”   秦嫣收回视线抬头望着他:“第一个?”   她的脸离他很近,近到他浑身的细胞都在热血沸腾,近到她温软的气息钻进他的大脑,近到他想吻她。   他紧紧握住拳头忍住冲动说:“第一个做饭给我吃的女人。”   秦嫣眼角弯了起来如清风般握住他的拳头:“可怜的孩子。”   钟腾瞪着眼睛弹了下她的脑袋:“找死啊?”   秦嫣嘴角挂着浅笑抬起头叹道:“真好看啊,祖国让人恋恋不舍… 第144章   晚些时候他们回到酒店, 秦嫣回了房间洗澡换上了睡裙, 然后听见钟腾敲她的房门,她顶着毛巾将门打开, 钟腾拿了两个空酒杯问她:“喝一杯?”   秦嫣目光落在酒杯上然后眯起眼睛看着他:“我不喝, 你也不许喝。”   钟腾有些不羁地笑道:“我不会乱来。”   秦嫣白了他一眼:“谁知道你啊,为了我的人生安全不许喝。”   钟腾有些兴味索然地靠在门框上:“睡不着。”   秦嫣干脆走出房间带上门, 她走到豪华沙发那问他:“干吗睡不着?”   钟腾揉了揉头发:“我墙上的图案像老鼠。”   秦嫣有些莫名其妙地走进他房间看了看,明明就是那种深色低调华贵的羽毛装饰, 居然能被他联想成老鼠也是醉了。   她回身看了看他, 然后走到外面打了个电话给服务台, 不一会管家为她送来了东西,她走到门口接过,钟腾坐在沙发上问她:“拿的什么啊?”   秦嫣将拿在手上的东西扔给他:“反正你也睡不着,把你手指甲剪剪。”   钟腾看了看自己的手, 指甲虽然不短, 但也没多长啊, 有些不解地问:“干嘛要剪?”   秦嫣淡淡地说:“我不喜欢男人留指甲。”   实际上, 她从小练琴, 基本没有留过长指甲,她的指甲永远干净清爽,大概也是习惯吧,所以她总是会特别在意身边人的指甲,她从来没有督促过南禹衡,因为南禹衡本身就有很高的自律性和良好的生活习惯, 但她已经发现过好几次钟腾指甲长了都没有剪,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钟腾拿起指甲剪刚准备动手斜了她一眼,忽然又放了下来有些无赖地说:“剪不好!”   秦嫣吹了吹额前的碎发几步走过去拿起指甲剪瞪着他:“手拿来!”   钟腾一副得逞地坏笑将手伸过去,他的手掌很宽,掌心粗砺有着薄茧,还有些烫烫的,秦嫣将他的手放在膝盖上低着头帮他修剪指甲。   她的样子很认真,钟腾早就发现她做任何事都很认真,不管做饭,还是收拾家里,亦或者研究琴谱,她比一般人都要勤奋很多,虽然她的出生不是最好的,但也足够给她富足的生活,可她对待自己的人生依然认真上进,让他看到了他所没有的那部分。   秦嫣帮他把指甲修剪得平整干净,然后动了动酸酸的脖子站起身对他说:“我睡觉了,明天早上还要起来改琴谱。”   然而她刚走几步,钟腾忽然从沙发上站起身从她的身后紧紧抱住她,呼吸粗重得仿若从荒蛮之地传进她的心底:“原谅我,跟我好好过,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爸的事我也会解决,我们以后好好的,可不可以?”   秦嫣的身体有些僵硬,她微微眨了下眼睛,声音极轻地说:“钟腾,你从小跟你妈对着干你妈也没将你撵出去,出了事还不是帮你兜着,你对钟家做了那样的事,你爸也只是把你赶出东海岸,没有对你下手。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父母这样包容你,被你一次次伤害,还能对你一再忍让。”   她拉开环住她的手臂转过身看着他,嘴角浮起真诚的浅笑:“也许我以后会原谅你吧,毕竟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的仇恨,但不是现在,晚安钟腾。”   她披着绸缎的睡衣,流云般高雅的步姿让她像个强大的女王,襟怀坦白,从不妥协。   那一夜,钟腾失眠了,他看着房间那深色的羽毛,开始慢慢回忆小时候的点点滴滴,一直到初升的阳光溢进房间,他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秦嫣应该起来了,他没有动,感觉脑袋很沉,整个人都很累,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然而闭上眼全是阴暗的仓库,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他烦躁地起身冲了把澡走出房间,秦嫣已经用过早餐穿着一件纯白色的针织中袖连衣裙在外面的阳台上。   管家将早餐送进房间,他没太胃口地喝了杯咖啡,望着阳台上那抹纯净清丽的身姿,她认真地调着大提琴,微风吹起她的长发,那温婉迷人的样子像一道清风,吹散了他心头的烦躁。   他放下咖啡拉开门走了出去,秦嫣抬头掠了他一眼,而后低下头翻着琴谱说道:“没睡好啊?”   钟腾有些懒洋洋地往她对面的软椅上一坐,手撑着脑袋望着她:“很明显吗?”   秦嫣撇了下嘴角:“有点。”   钟腾看着她身前的大提琴忽而问道:“下午去表演?”   秦嫣摇了摇头:“下午去看看舞台,然后参加排练,会和其他人一起合奏。”   “几点?我送你。”   秦嫣抬眸笑看着他:“我要练几个小时,你跑去睡觉吗?”   钟腾无所谓地说:“随便。”   秦嫣收回视线对他说:“不用了,我把酒店地址给了他们,下午会有车来接我。”   这家M酒店沿着江岸线打造,将苏城繁华的景致和历史的风韵尽收眼底,舒适宽敞的全景阳台放眼望去是宽阔的江岸线,对面高楼林立,在初晨的阳光中泛着璀璨熠熠的华彩。   有风撩起秦嫣的白色裙角,她整个人都染上一抹好看的光晕,钟腾忽然提道:“能拉首曲子给我听听吗?”   秦嫣睨了他一眼有些傲娇地说:“我没有为谁单独拉过大提琴。”   钟腾有些诧异,随后又出声问:“他也没有?”   秦嫣摇了摇头,钟腾忽然心情舒畅地说:“那我更要听了。”   秦嫣看他霸道的坚持,干脆抬头问他:“想听什么?”   钟腾随意摆了摆手:“催眠曲吧。”   “……”   秦嫣将右手的弓放在弦上,微风轻拂,她的身姿与白色沙发融为一体,就这样闭上双眼,悠扬的琴声便温柔地倾斜而出,那委婉低沉的音色透着淡淡的忧伤,就连钟腾这种不懂音乐的人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悲伤流淌在音符之间。   他望着秦嫣的面容,像梦境中朦胧的轻纱,似真似幻,他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看见骄阳落在她的脸上,她睫毛上覆上一层水汽,晶莹剔透,又被细碎的风吹干,仿佛不曾存在。   秦嫣拉得这首曲子是肖邦的《离别》,从伤心到绝望再到平静,曲毕,她猛地睁开眼,对上钟腾痴迷的眼神,忽然有些怔怔的。   钟腾问她:“怎么了?”   她仿若灵光一闪地说道:“我终于知道哪里不流畅了,你带电脑了吗?我想重新调整下我的曲子,下午拿给他们打印。”   钟腾做了长时间出行的准备,他当然不可能当真不管手头上的工作,所以理所当然会带着电脑。   他进屋将笔记本递给她,秦嫣坐在电脑前调整曲子,可有时候灵感就是一瞬间的事,钟腾看见她皱着眉的样子问她:“怎么了?”   秦嫣回过头说:“总感觉差一点,我得到阳台透透风,说不定待会感觉就来了。”   钟腾见她起身走上阳台伸了个懒腰,微微挑起眉,艺术家的灵感还真是捉摸不定,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他也起身跟了出去,电脑就这样开着,那枚小小的U盘样式的东西默默插在他的笔记本上,后台的程序远程启动了,最后的战役也即将结束。   秦嫣回过身看着他一脸倦容,几步走到阳台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腿:“过来,我帮你按一按,我以前也会经常失眠,这招很管用的。”   钟腾饶有兴致地走过去,高大的身躯躺在沙发上,把头枕在秦嫣的腿上,睁着眼睛看着秦嫣的脸,她低下头命令道:“闭眼,放松。”   他乖乖照做闭上了眼,秦嫣轻柔的手指按压在他的太阳穴处,又移到他的头顶,每一次按压都舒服得让钟腾渐渐感到轻松,听着远处江面传来的江鸥叫声,身体仿佛回归到最原始的状态。   秦嫣声音清浅地说:“你神经太紧绷了,所以睡不着,我以前刚参加演出的时候,因为怕第二天登台自己发挥不好,或者出错什么的,也会睡不着,在国外想家了,也容易失眠,现在习惯了,就尽量让自己什么都别想。”   钟腾闭着眼听着秦嫣好听舒服的声音,像流水一样冲刷着他心里的阴暗,让他卸掉了一身疲惫。   良久,秦嫣都以为他睡着了,才听见他突然开了口,声音低沉中有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他对她说:“你一岁多的时候有记忆吗?我要告诉你我总能记起那时候的事你信吗?”   秦嫣不知道怎么回答,实际上幼儿园之前的事对她来说都挺模糊的,秦智就总跟她说他们没搬来东海岸之前的家,可她已经不大能记得了。   却听见钟腾接着说道:“也不算记得很清楚吧,只是感觉很冷,每天都很冷,冬天夜里睡着后她会把我的被子拿走,我身体好生不了病,她就把我泡在冷水里,直到把我弄发烧放在他面前。   他要闹离婚,被外界舆论压着,本来就背着对不起她的罪名,大概怕我突然死了这个罪名再也洗刷不掉了,所以不得不顾着我。   我他妈的就成了原罪,他看见我就烦,我记得小时候不小心把玩具汽车滚到了他脚边,他突然就朝着我大发雷霆,把汽车砸了,让我滚蛋,呵…”   江面泛起了波光粼粼,像繁星被剪碎投在水里,钟腾忽然将头侧向秦嫣的小腹靠着她,很脆弱的样子,秦嫣微微拧起眉一下又一下地按压着他的头顶。   他声音有些阴沉地说:“我阻碍了他的人生,所以注定成了他的眼中刺,后来他不提离婚了,我妈开始整天往寺庙跑,我出水痘浑身奇痒无比,除了他妈的佣人,没人管我,讲起来我出生在钟家,却连单亲家庭的孩子都不如!   这就是钟家不为人知的丑事,再大点他们干脆不管我了,我特么做了再混账的事,他们顶多帮我擦屁股,根本不会问一句我为什么要那样做!”   他断断续续说了很多,秦嫣只是安静地听着,那些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的成长往事,那些糜烂在他心底最深处的痛苦,那些他这一辈子都无法摆脱的记忆。   直到他声音低哑地说道:“你刚结婚的时候,我去找你,你对我说要是你离婚我敢娶你吗?我那时给不了你任何回答,但也是从那天起我就发誓总有一天我会有这个能力给你答案。   你们是不是认为我妈死后,蒋氏企业都归我所有了?其实我什么都没有,钟家人不认我,蒋家人也不可能真正接纳我个外姓。   我只是和他们谈了些条件,握住了些东西让他们答应送我坐上钟汇这个位置,现在钟汇刚经历一场磨难,一盘散沙,实力大不如从前,秦嫣,其实我什么都没有。”   霎那间,秦嫣的手僵住,身体里的血液在不停倒流,她震惊地低下头看着脸埋在她小腹间的钟腾,不可置信他竟然将他的底牌全部摊了出来,更不可置信他会毫无保留地告诉她实情!   钟腾感觉到秦嫣的身体有些僵硬,可他并没有动,而是伸手环住她的腰声音带着一丝祈求地说:“你说我不信任你,我把能说的都说了,秦嫣,我只有你。”   秦嫣鼻尖拥上一股酸涩,声音颤抖地问他:“你爱我吗?”   钟腾毫不犹豫地说:“爱。”   “不,你不爱我,钟腾,你知道什么是爱吗?你不懂,你爱我不会把我当战利品一样拉到你的老同学面前炫耀,挽回你从前丢掉的面子,不会让我穿上那么暴露的衣服给你长脸,却让我不自在,不会急于告诉所有人你赢得了南禹衡的女人,不会在我弹完钢琴曲时,骄傲得带着我满场显摆。   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需要我吗?因为你在我身上找到了你丢掉的自尊。   或许你是喜欢我的吧,但那绝对不是爱。”   直到几分钟后,钟腾才有些迷惘地问道:“那什么是爱?”   秦嫣抬起头将视线落向远方微微叹了一声:“爱是一场漫长地修行,从小到大没有人爱过你,所以你也不懂爱别人,如果有一天你遇到真正爱你的人,或许你就懂了吧。”   钟腾有些孩子气地说:“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你?”   秦嫣笑着抚了抚他硬得扎手的发:“谁知道呢?睡会吧。”   他们不再说话,江面有船掠过,溅起道道波纹,秦嫣眯起眼睛望着远处的货船陷入沉思。   十几分钟后,钟腾呼吸均匀,秦嫣将她轻悄悄放在沙发上,又进屋拿了毯子给他盖好,可她刚离开阳台钟腾便睁开了眼,他默不作声地盯着她的身影,看见她徘徊到了电脑面前,钟腾眼神微凛,可她并没有碰他的电脑,而是直接帮他把笔记本一卡。   然而秦嫣手下已经快速拔掉了那枚小小的USB接口握在掌心进了房,她将证件全部塞进琴盒里,背着大提琴就往门口走去,却突然听见身后阳台的门被拉开了。   钟腾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她回身望着他说:“怎么不再睡会?”   他几步走到她面前:“待会进房睡。”   秦嫣点点头:“那我走了。”   钟腾却忽然伸手紧紧抱住她,声音低浅地落在她耳边:“早点回来,我等你一起吃晚饭。”   秦嫣踮起脚尖弹了下他的额头笑着说:“昨晚你弹我的,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再见了。” 第145章   当初秋的第一缕微风吹上这片大地, 万物都在悄无声息中进入另一个轮回, 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严寒,和下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   四十分钟后秦嫣已经抵达苏城国际机场, 端木翊早早候在那里, 他在机场将一个不大的行李箱交给她,并告诉秦嫣她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了。   他陪同秦嫣办好登机手续, 寄存完行李把她送到安检口,两人停下脚步, 秦嫣回过身望着他:“东西你收好了, 赶紧给我哥啊。”   端木翊穿着暗纹衬衫, 从身后掏出一张机票:“我票都订好了,送你进去后我亲自飞去芜茳把东西给他,放心吧。”   秦嫣如释负重地拍了拍他:“这次真要谢谢你了端木哥,你下个月的婚礼我可能参加不了, 以后有机会一定去看望嫂子。”   端木翊却拧着眉说:“其实你没必要非跑去国外啊, 你要怕钟腾找你麻烦, 实在不行我找个地方安顿你。”   秦嫣叹了声:“我不是没想过, 只是不敢冒这个险, 明天南禹衡正式对外宣布上任东祥集团董事长,也就等于正式和南家宣战了,接下来他应该会和南港那边争夺淮龙仓的控制权,这场收购我保守估计没有一两年打不下来。   如果我这时候回到南禹衡身边,等于所有视线都回到我身上了,他现在还需要东岸商会的支持, 我要是回去东岸商会的人肯定会闹,钟腾那边估计也不会消停,南家人说不定也可能会盯上我,总之,我这时候肯定回不去的。   如果钟腾发现我不见了,他所有的精力都会用来找我,这样,南禹衡那边的压力会小点,而且待在国内我不敢保证他一定找不到我,我现在不比从前了,不能冒这个险留下来,因为…”   她脸上浮起一丝幸福的红晕对端木翊招了招手,端木翊弯下腰,她悄悄在他耳边说了四个字,而后微笑看着他:“所以也不好和南禹衡联系让他知道,我怕他冷静了一辈子在紧要关头乱了阵脚,保密哦!”   端木翊震惊地低下头望着她,而后眼里涌动着复杂难受的神色:“但是…但是你一个人出去…太艰难了。”   秦嫣深吸一口气对他挥了挥手:“谁说我是一个人的,你要是同情我呢,你就多帮帮南禹衡,首富大人。”   她说完回头望了眼时间:“真的走了。”   端木翊紧紧绷着脸:“保重,一定要保重。”   “会的。”   ……   秋风扫落叶,落叶聚还散。   白云消散在蓝天中,浪花隐没在大海上,薄雾消失在森林里,她离开了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祖国让她恋恋不舍,但也让她更加不惧未来!   因为“未来”终于要来了,她不再是一个人。   ……   钟腾一觉醒来后,天都黑了,可是秦嫣还是没有回来,他拨通了她的电话,可她的手机却在房间的另一头响了起来,他赤着脚跑下床冲进她的房间,他买给她的衣服,她一件都没有带走,连同那个躺在床头的手机。   钟腾忽然感觉大脑一阵晕眩,那晚,他跑去苏城艺术中心,可艺术中心的人却说最近根本没有邀请什么音乐家来表演。   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秦嫣走了,就这样从此离开了他的世界,没有任何眷恋,就像不曾来过。   第二天的黎明如期而至后,东祥航空集团公布了一则重磅消息,当钟腾通过视频看到意气风发的南禹衡时,他才知道,从头到尾,秦嫣都在模糊他的焦点,转移他的注意力,甚至提前拖他来外地都是为南禹衡争取了最后的时间!   他从来没有赢过那个男人!   在秦嫣走了以后,钟腾就已经陷入狂躁,他顾不得南禹衡为什么会成为东祥的老总,只是第一时间跑去找南禹衡要人,那时南禹衡才知道秦嫣离开了。   他不比钟腾好过,甚至当下就派人去查秦嫣的行踪,最后赖跃京告诉他根据航班信息显示,秦嫣从苏城国际机场登机,中途转了三趟航班,最后落脚点在斯洛文尼亚,是中欧南部的一个小国家,临近阿尔卑斯山脉,之后就再也查不到任何关于她的航班信息了。   当南禹衡得知她去了斯洛文尼亚时,便知道肯定有人帮着她离开,否则这些手续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搞定,她所有的行程都刻意避开了东祥的航班,就是不想让他知道!   他立刻让赖跃京联系斯洛文尼亚驻华大使馆,安排人亲自飞去斯洛文尼亚找人,实在不行在当地聘用私家侦探,将整个斯洛文尼亚倒过来也给他把人找到!   第三天的时候,南禹衡就出现在了端木翊的办公室,他如今已经全面接手端木明德的生意,成了南城首屈一指的首富。   端木翊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非常得豪,一进门就有一座金象,不知道的以为去了泰国寺庙,不过这是他找风水先生特地布的格局。   当南禹衡坐在他面前时,端木翊没有感到惊讶,只是淡笑道:“知道你会来找我,但比我想象中早了很多,果真是南禹衡啊,总是能干出让人出乎意料的事,唉我问你啊,你小时候身体是真不好还是假不好啊?你要假不好我要跟你道歉,不应该喊了你那么多年病秧子,应该尊称你为影帝啊!还是奥斯卡的那种。”   南禹衡完全没有心情应付他的调侃,脸色阴沉得吓人逼问道:“秦嫣呢?”   端木翊终于等到南禹衡拿他没办法的时候,一副我是大爷我牛逼的模样吊着他:“我怎么知道啊,你老婆你问我啊?”   从知道秦嫣走了以后,几天来的折磨早已让南禹衡失去了耐心,他猛然站起身直接提着端木翊的衣领狠声问道:“我再问你一次秦嫣呢?”   端木翊轻哼道:“我是不知道啊,怎么?你还能动得了我啊?”   南禹衡一把松开他满脸煞气:“你等着。”   他直起身子大步走向门口,端木翊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还真有点担心南禹衡冲冠一怒为红颜对他动手,只能干咳了一声。   南禹衡走到门口停住脚步回过头,他对南禹衡说:“我真不知道她最后会去哪,她也不肯跟我说,我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她有她必须走的原因,我们都是从小认识她,你应该清楚她不是一个冲动的人,秦嫣一直很独立,我觉得你与其担心她,不如抓紧你手头的事。   还有钟汇那边,你不用分心过来了,我和秦智来压。”   南禹衡微微蹙起眉望着他,端木翊看着他质疑的眼神,笑骂道:“我特么不是帮你我告诉你,劳资是从小看钟腾不顺眼,早他妈想弄他了!”   南禹衡没说话拉门离开。   一个月后,斯洛文尼亚传来消息,整个境内没有一个叫秦嫣的华人,南禹衡接到这个消息后,直接让派去的人回国吧。   他大概猜到秦嫣一落脚就应该用其他陆地途径离开了斯洛文尼亚,她不傻,知道别人如何能找到她,也知道如何能让自己销声匿迹。   而从那天开始南禹衡彻底将自己的精力全面投入收购战中,他再竭尽全力地毯式搜寻都找不到秦嫣后,反而没那么担心了,如果连他都找不到,那其他人更不可能找到她,起码她是安全的。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钟汇集团的战略部署和新开展的工作步步遭到外界掣肘,就像有人能洞悉他们的每一步动作,第一时间作出反应让他们根本应接不暇,损失惨重。   本来钟洋出事后钟汇集团就元气大伤,大大不如从前鼎盛时期,半年时间的耗损相继关停了许多子公司。   后来集团内部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事情不对,就是再巧,也不可能他们每走一步都能被人掌握动向,以前跟着钟昌耀后面的一个元老,通过技术手段在董事会内部排查,最后目标锁定在钟腾身上,钟汇集团的战略部署基本上都是从他的电脑上泄密出去的。   就在钟腾还没找出源头替自己洗白,当年那个内鬼直接被南禹衡甩了出去,矛头直指钟腾,钟汇集团几次遇劫都和钟腾有着扯不开的关系,消息一经炸开让整个社会都膛目结舌。   最后钟汇集团董事会为了保下最后的产业决定以董事会的名义正式起诉钟腾,以此和钟腾撇清关系,将损失降到最低。   彼时的钟汇已经落魄潦倒,端木翊不费吹灰之力就吃下了钟汇,秦智也亲自飞回来看望了被捕的钟腾,条件很简单,他销毁那些对秦文毅不利的伪证,他让端木翊想方设法把他的事件影响力降到最低。   这个买卖钟腾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就在钟汇集团这边打得热火朝天之际,商界又一大传奇性的商战直接震惊了所有人。   南禹衡自从在东祥正式上位后,便高调的用南家岷派的名义和沱派达成了合作关系,他背有整个东岸商会那么多企业的支持,又先瞻性地取得了北方商圈的合作资源,彼时的他火力全开,将雄厚的商业背景全部甩了出来。   老南家岷派以前从南禹衡爷爷辈就开始来往的合作商,开始慢慢找南禹衡接洽,所有和老南家有往来的客户走东祥货运南禹衡一律开出了极大的诱惑条件。   南港那里越来越多合作了很久的老客户开始倒戈,一方面看到了甜头,一方面垂涎南禹衡背后的商业资源,另一方面从传统上来讲南禹衡的确是南家岷派现今唯一的嫡长系血脉,所以就凭他的出生,在情感上就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认可!   他赶在这时动手也是因为南港那边开始对淮龙仓进行收购,这个动作对南港极其重大,然而这步棋早在南禹衡的预料之中,他对南家下的第一个手就是淮龙仓项目。   他一系列灵活的策略直接迫使南港抬高收购价,让南港原本尽在掌握的收购变得十分被动,此时南禹衡直接宣布收购国行证券所持的淮龙仓股份,致使他手上的淮龙仓股份和南港持平,让南港的发展大计受到阻碍。   三个月后,南灏将手上的淮龙仓股份转给他控制的企业,减轻个人财务负担,正式开始和南禹衡周旋。   而南禹衡不仅没有退让,反而增购淮龙仓的股份,彼时南禹衡所持的股份已经大于比例,按照规定需要全面收购,这迫使南灏必须增购淮龙仓的股份和他争夺控制权。   恰恰就在这时,南禹衡一招金蝉脱壳,将被抬高数倍的淮龙仓股份全部卖给了南灏,全身而退,获得了大量的资金。   等南灏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中了南禹衡的圈套,虽然他在增购时已经小心避开一些企业,但最后还是输给了南禹衡的深谋远虑,南灏不知道不管他增购的股份来自哪里,最终都在南禹衡的手里。   如果他是棋子,那么南禹衡就是棋盘,他将南港的每一步都算计在内,就连他宣布增购计划的日期都是谨慎挑选的,那天正是南灏和欧盟理事会晤,南灏这个人狂傲爱面子,南禹衡正是掌握了他的心理,才选在那天偷袭惹怒他,让他顺利走入他的圈套。   这么一搞,南港损失惨重,而这精彩的收购与反收购让所有商界的人对南禹衡这个来势凶猛的年轻人肃然起敬。   也是在收购案结束没多久,南禹衡收到了消息,南家岷派和沱派的家主正式发话,请南禹衡去蓉城参与抉择岷派家主之位。   这一天,他等了整整二十年! 第146章   南家在上个世纪发源于巴蜀一带, 后因为发展演变成了今天的嘉派、岷派和沱派。   现今沱派主要盘踞在海省一带以水产生意为主, 嘉派的人很早以前就定居在哈市,而岷派的人则散落在长三角地区。   至于老南家坐落在蓉城的古宅, 早就被政.府收了回去, 如今虽然依旧保留着大门大户私人宅邸的面貌,只不过成了景点对外开放。   而早年间关于南家的一些传奇发家史也成了景点里的介绍, 立于各个堂屋前进行展示。   这次南家三派近三十年来首次聚首,便是定在这座古宅不对外开放的内堂, 设在老南家的第五进之中, 这里精巧的构造, 华贵的装饰,处处透着旧时南家的财富和地位。   南禹衡带着荣叔抵达旧宅时,硕大的五进内堂已经坐了满满当当的人。   今天是南家极为重要的日子,虽然三派的生意早已分了家, 但藕断还连着丝, 从本宗来说终归是一家人, 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 这群龙不能无首,从前因着岷派嫡系后人南禹衡还在世,按照祖制无法让其他人来坐这个位置,又因为南禹衡势单力薄,岷派生意主要掌握在其他房手中,所以也无法推举南禹衡上位。   但今时不同往日, 近几年来南禹衡在商圈几个极具影响力的大动作,不仅外界人关注着,南家其他两派的人同样也密切关注着他的动向。   所以今天来到南家旧宅的,除了岷派所有嫡庶出的接班人,另外就是嘉派和沱派的两大家主会亲自飞来主持这场会议。   内堂的人看见南禹衡到了,都不约而同地站起身,虽然流淌着一样的血脉,但绝大多数人彼此都是第一次见面。   南禹衡直接和特地前来的沱派家主南邵诚握手见面对他说道:“辛苦了,专程跑一趟。”   南邵诚是个五十来岁微胖的中年男人,因为早和南禹衡有生意上的接洽,之前也见过两次,不算陌生,笑着说:“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招呼很快落到了别人眼里,坐在旁边的其他人已经看出了点端倪。   南禹衡和他寒暄了几句,便被安排到了右手第一顺位落座,他的旁边坐着特地从国外飞回来的Edwin南竞涵,整个内堂就他身边没带人,也没和其他人交谈,一个人清清冷冷地喝着茶,穿着半高领咖色针织衫,清风朗月般与世隔绝,仿佛来这里根本不是争夺家主之位,而是来品茶的。   见南禹衡落座,他淡淡地转过头与他对视,眼里没有任何波澜,也没说一句话,倒是南禹衡问了句:“你父亲没来?”   南竞涵扭过头再次清冷地品了口茶缓缓道:“我做代表。”   南禹衡似笑非笑地将目光投向堂内,有些云淡风轻的样子。   南竞涵勾了勾唇角:“看样子挺有把握的。”   南禹衡淡淡地回了句:“我不打没把握的仗。”   南竞涵但笑不语,脑中突然浮现小时候南禹衡带着他去捅马蜂窝的场景,那时他也是这副自信的模样告诉他:“它们咬不到我!”   时间飞逝,他们早已面目全非,可有些东西无论再久依然封存在那,不曾改变。   ……   南灏在南禹衡后一步抵达,他带着儿子女婿浩浩荡荡一群人,一进内堂就一副国.家领.导人视察工作的姿态,走路都带风,就连事不关己的南竞涵都抬头掠了他一眼,放下茶杯站起身说道:“大伯父。”   南灏朝他点点头径直向南邵诚走去,两人一见面就热络地握了握手聊着古宅周围地铁建设会不会影响拆迁的问题。   本来刚才还觉得沱派南邵诚肯定站南禹衡的这些人,现在越来越有点雾里看花的感觉。   南灏在左边第一顺位就坐,和南禹衡面对面,他一坐下来眼神便朝南禹衡投来,脸上露出老谋深算的笑意,南禹衡不甘示弱地迎上他,到底小了一个辈分,在众多宗亲面前,他还是礼貌地喊了声:“叔父。”   南灏皮笑肉不笑地接了句:“不敢当。”   两人一句简单的问候,场内顿时弥漫了一股刀光剑影的味道,那场收购与反收购的精彩战役所有人都为之拍案叫绝,如今两位统帅就在现场,这简单的招呼背后便是几十上百亿滚动资金的可怕过招。   就在气氛陷入僵持之际,门外突然跑进来一个小丫头,一脸怒气地嚷道:“什么破地方嘛!”   一句话让屋内所有南家人顿声望去,只见这个小姑娘顶多十六七岁,高高的丸子头顶在头顶,耳朵上挂着耳机,穿着一件迷彩外套,还敞开挂在肩膀上,里面是一件亮黄色的紧身背心,脖子上拴着个微单反相机,外加一条破洞牛仔裤,还属于膝盖全部露在外面的那种程度,十来度的天气白花花的腿,让人看着都冷!   她大概戴着耳机放着音乐的缘故,也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句骂声到底有多大,只见满屋子人盯她看,刚走了进来就有些愕然,嘴里的口香糖吹了个极其大的泡泡,然后“啪”得一声炸响在脸上,糊得一脸都是!   南邵诚坐在主位皱了皱眉发了话:“小姑娘,这里游客止步,看不见外面立得牌子?”   这小丫头立马将脸上粘着的口香糖撕了下来怒气冲冲地说:“你才游客呢,你看我这从头到脚哪里像游客了?”   众人认真打量了她一番,哪里都挺像的…   南灏赶忙沉声呵斥:“羽沫,不要无理,这位是沱派家主邵诚伯父。”   南羽沫这时才把耳机扯下来一脸委屈地盯着南灏:“大伯父,你给我评评理,我爸赶不回来让我来参加这个什么玩意,这就算了,不是说这是我们南家的老宅吗?为什么门口人还收了我四十块钱门票,我就带了五十块钱出门,现在身上就十块钱,我中饭还没吃呢!怎么进自己家还要收门票啊!”   她一席话说得不少人开始重新打量她,都在猜测她的来历,倒是南灏面色越来越难看,这毕竟是他们四房老四的独女,从小给宠上天,古灵精怪的,骑在她爸爸头上长大,他的小弟弟南笥开个董事会都能带着她,越发让这丫头没大没小的。   他板着脸对她说:“找个位置坐下。”   南羽沫还想就四十块钱门票的事,找坐在主位那位看上去牛逼哄哄的大叔理论一番,南灏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只能委屈巴巴地扭头找座位。   眼看所有人都到齐了,可是嘉派的家主还迟迟未到,众人不禁等得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要说嘉派的人,近年来和南家其他人基本没有任何走动,这个派系的人在其他南家人眼里多少有点奇葩。   就说多年前沱派家主南邵诚偶尔途径哈市,想找当时嘉派大当家的南老四出来小聚,喝杯茶聊聊。   南老四在哈市那块地皮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一提到南老四的名字,黑白两道都得掂量掂量。   结果就是那顿茶喝完,南老四当着南邵诚的面,将茶馆包间里人家送的瓜子一把一把抓进了口袋打包走了,一颗都没剩下。   从此以后南邵诚对嘉派的人印象就不太好,后来再路过哈市还特地绕着南老四的家门走。   不过现任的嘉派家主听说是南老四的侄子,虽然南邵诚没有打过交道,但联系他来蓉城的时候,他第一句话是问:“机票报不报销?” 南邵诚已经感觉这侄如其叔,都不是什么太正常的人。   果不其然就在南灏开始出声问南邵诚嘉派那里的人到底怎么说之际,突然之间,堂外一道亮瞎眼的光从远处而来,众人一回首,只见一男的,身穿骚红色皮衣,卡着副国际巨星的大墨镜,长腿慢悠悠地迈着步子,跟二大爷逛公园一样不急不慢地踏入内堂,在所有人的瞩目下,非常帅气地将墨镜一拿,露出那双妖孽的桃花眼,甩了甩一头飘逸的半长发,浑身跟打了光一样,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手上拎着个榴莲!   从他一进内堂开始,跟随着他就飘散进来一股浓浓的榴莲味,直接熏倒了一众人等。   他扬起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对着众人说道:“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买榴莲耽误了几分钟。”   那位一直沉浸在耳机音乐里的小妹妹南羽沫忽然惊呼一声:“我靠!你不是那个演偷看老太太裙底,抢小孩棒棒糖,整天拿个破黄纸贴来贴去的南休吗?我是你粉丝啊!”   南休非常高冷地朝小妹妹撇了过去,看了老半天来了句:“吃榴莲吗?”   大概就在这时南竞涵侧了下身子问南禹衡:“他是谁?”   便是这么极轻的一句话却不偏不倚地飘进了南休的耳中,他听力极好地转过头看着南竞涵那张白净的脸,有些傲娇地说:“我是你五爷爷!”   所有人一听脸都白了,南竞涵倒还算镇定,平静地问了句:“你在骂我?”   南休莫名其妙地说:“不懂事的小孩,回去翻翻家谱,看看我的辈分。”   然后这位长相目若秋波,面如桃瓣,五分小栗旬,三分吴彦祖,两分山下智久的小哥哥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径直走到了南邵诚旁边的位置稳稳落座。   直到这时不明真相的人才反应过来,这个特么拎着榴莲的男人居然是嘉派的家主!   到了此时人全部到齐,于是南邵诚宣布直接开始,本来应该由两位家主先发表看法,南邵诚还算客气地问南休要不要说几句,南休摆摆手:“你岁数大你先来,我酝酿下台词。”   “……”   于是南邵诚就现在岷派各候选人的发展情况进行了大概的阐述,说了下南家的家史,还有家主之位的重要性,可以带领家族走向更长远的未来云云的一些废话。   最后说到南灏这边主要是海运为主,目前中东航线的生意基本上无可取代,在岷派中起到了领头作用,而南禹衡那边的航空事业也开拓了南家发展历程上的新篇章。   反正一堆废话下来,大家都听出来他推举南灏和南禹衡,到底是谁,他说得模棱两可。   就在他说话时,南休已经打开了榴莲,非常大方地分给了那位号称他粉丝的南羽沫一块,完全没有偶像包袱地开始啃着榴莲,一边啃还不时点点头,一副觉得南邵诚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场内一些闻不得榴莲味的那简直就是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站在后面的一个小哥直接呕着跑了出去。   好不容易等南邵诚废话完了,大家看向南休,南休优雅地擦了擦嘴角拉了拉一身骚包的红色皮衣站了起来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下个月有个新剧要上,演的是个太监,叫《我和太后有个约会》,这个剧比较有内涵,讲的就是我一届太监如何把太后搞怀孕谋朝篡位的故事,还是比较励志的,建议大家去追一追。   特别是咱们这两位优秀杰出的企业家,尽量帮我去单位里宣传宣传。   另外本人长期承接各类代言,看在大家都姓南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们在市场价的基础上打个99折,海陆空都可以找我,另外你们要是对投资电影感兴趣的话…”   底下已经一片膛目结舌的声音,大家都不知道这人哪里来的,南灏的儿子直接出声制止道:“这位,你好像跑题了吧?”   南休桃花眼一扫朝他斜了过去:“这位?我是哪位?我是你五爷爷。”   说完就看向南灏教育道:“不是我说你啊大侄子,我们南家一向家教森严,你这样教儿子是不行的!”   南灏沉着脸,这辈子没有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子喊大侄子!   就见南休干脆将板凳往场中央一搬,大有你不叫你儿子喊我,我就不说了,也不给别人说的架势。   南灏只能憋着气扫了眼自己儿子,倒是南羽沫脆脆地喊了声:“五爷爷好。”   南休一听心情舒坦多了:“孙女儿乖。”   然后再次一个眼神扫向南灏,那双极其魅惑的桃花眼里尽是挑衅。   南灏的儿子只能非常不悦地跟着喊了声:“五爷爷。”   南休这时头一撇直接对向南竞涵,堂屋的气氛有些诡异,南竞涵皱了皱眉侧头扫了眼南禹衡,南休这时发了话:“你看他干嘛?我让你喊人,他下一个。”   大家族里辈分这东西还真的跟年龄一点关系都没有,在众多长辈的注视下,南竞涵皱着眉叫了声:“五爷爷。”   这时南休的目光落到了南禹衡的脸上,南禹衡也悠悠抬起头看向他,饶有兴致地说了句:“电影投资的事情我们会后谈。”   南休一拍手掌站起身就说道:“一屋子的人,就他一个是明白人!我的选择选完了。”   直到这时所有人才反应过来这个嘉派家主并不是来闹场的,他直接选择了能让他看到长远利益的人!虽然方法…有点让人无语。   归根结底,嘉派和沱派会急着定下岷派家主之位,说好听点是为了家族安定,说直白点就是想尽快达成利益同盟关系。   而这个南休从一进门浑身都是戏,南灏压根没有把他放在眼底,他却用了最不正经的方法试出了最正经的商业发展关系。   他噙着淡笑坐回高位递给南禹衡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南禹衡默默扬了下唇角,整个选举因为南休的倒戈局势发生了变化。   南邵诚让岷派众人都说说自己的意见,但彼时的南禹衡和南灏实力相当,这个选择让众人有些为难,即使心里有倾向,也不想搞得太难看后面难做人。   于是南邵诚提议既然这样就匿名选举,岷派各方都派了人,想必来之前各家也都商量过,所以直接写出推举的人名最为简单。   在众人各自写下名单之际,南休百无聊赖地走到角落拨弄着地球仪,那是一个有些古老灰色的地球仪,他大概实在无聊得慌,手欠地把地球仪越转越快,南邵诚看不下去了说了他一句:“南休啊,那个是老南家留下的古董,现在归国家所有,你悠着点。”   南休立马眼睛一睖:“我碰个地球仪怎么了?你以为国家都跟你们沱派的人一样小气吧啦的。”   南邵诚竟然被他怼得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南竞涵朝南休投去目光,随后对南禹衡问了句:“那个人不会真是我们爷爷辈的吧?”   而南禹衡却眼神发直地盯着那个地球仪,神色有些异样。   就在这时南灏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猛然一惊站起身带着一众人突然毫无征兆地离开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南禹衡面色平静,今天这个家主选举,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人到底会选谁,他不需要别人来选他,因为这个位置他完完全全能靠自己的能力拿到。   他手上资金不足以跟南港抗衡,所以淮龙仓只是他走的第一步棋,他从淮龙仓项目回收资金的同时已经对南港下了手,他用敌人的资金来打敌人,这就是他走得第二步棋。   此时的南灏再赶回去为时已晚,而这几年,从南虞到南竞涵,到三房众人,他基本上笼络了遍,这个位置他势在必得!要的就是把南灏逼上绝境,让他为自己父母和那艘船上所有人的命赎罪!   南邵诚刚才的确没有偏袒南禹衡,他也不需要表现得偏袒南禹衡,发起这个家主选举的日子已经完美地让南禹衡顺利完成了声东击西的最后一战。   南休有些莫名其妙地回过身说:“什么情况?说走就走啊?那还选个屁啊?”   他看向南禹衡,却忽然发现南禹衡看着他手边的地球仪深深皱着眉。   旋即二话不说突然也站起身行色匆匆地说:“我还有事,感谢大家不远千里过来,各位有机会再聚了。”   然后他也就这么走了,徒留一众莫名其妙的南家人!   只有南休吊儿郎当地笑着:“这岷派的人就是有意思啊,走得太快,就像一阵龙卷风,这样的节奏,谁都无可奈何…”   ……   南禹衡这一年多来从来没有停止寻找秦嫣,他始终想不到秦嫣到底能去哪,他找过了波士顿她原来留学的地方,也找过林岩那边,但秦嫣压根就没去过这些地方。   直到刚才他看见那个地球仪,突然脑袋炸裂,他终于知道秦嫣为什么会在斯洛文尼亚落地了,斯洛文尼亚西邻意大利,两国接壤,秦嫣那年下了飞机从斯洛文尼亚直接去往意大利境内,只要到了意大利就能轻易抵达她最终的目的地!   他曾经和秦嫣说过,在他五岁那年从南振办公桌的地球仪上找到地中海,他八岁生日前夕,南振带着他和魏蓝,向着他梦想中的地中海航行,目的地是西西里岛,可最终那场灾难淹没他的人生,让他从此一片灰暗,直到他来到东海岸遇见了小小的她。   他一次次推开她,她一次次用温暖的笑容将他融化,驱散他心底的孤独和那挥之不去的沉痛。   可他最终没有完成那趟行程,那是他一生的痛,也是他一生的遗憾,从此,那片蓝色海洋成了他生命中无法触碰的禁地!   他突然领悟到,秦嫣从来没有离开他,她只是…只是帮他完成了那趟未完的行程,在他最终的目的地等着他!   南禹衡冲出旧宅,浑身热血沸腾,大地归春,万物齐放,那儿时的期冀在他心底猛然复苏,带着无法抑制的激动拨通了赖跃京的电话对他说:“帮我查下最近飞往西西里岛的航班,我立刻动身!”   赖跃京十分诧异地问:“你不是去蓉城了吗?怎么突然要去西西里岛啊?”   南禹衡迎着骄阳眼里迸发出万丈光芒声音愉悦地说:“去接我老婆回家。”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