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莫慌,我来了 作者:红刺北   文案:   本文又名《三角铁十级》、《二胡负十八级》   文案一:   黄啾啾热爱二胡,不……是深爱。   她在某三流乐团有一搭没一搭混着,时不时打个酱油,毫无斗志,一心只想成为二胡大家。   奈何老天爷作弄人,什么乐器都能迅速上手的她,二胡仿若一个硕大的bug。   文案二:   黄啾啾在交响乐团担任打击组的成员,经常整场下来站在某个旮旯角落里,拎着一块三角铁敲两下。   有次解散听到观众好奇:别的小提琴手都在拼命拉,就她站在后面眼皮都不抬一下,兴致上来就敲一敲,是睡着了吗?   黄啾啾:你们知道什么?她是一块砖好么?乐团缺哪补哪!(▼ヘ▼#)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甜文 时尚流行   主角:黄啾啾、谢易之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十一月份的定城绝谈不上冷,至少下飞机前在秦泊看来是这样。   而下飞机后。   “……”双手紧握大臂,秦泊已经顾不上维持自己的风度,只想快速寻个温暖地方。   机场人来人往,没人顾得上一个瑟瑟发抖的高个男人四处乱窜。秦泊在东出口看了半天,最后抖着手从口袋掏出手机给好友打电话。   “在哪呢?”秦泊说着还跺了跺脚,以产生热量。   一道好听低沉的男声同时从秦泊身后及手机传来:“你背后。”   秦泊立刻转身,只见好友着一身裁剪精良的黑大衣,里面的白衬衣扣得紧密,似乎和主人的脾性一样,接受不了一点懈怠。他长腿笔直站在大大的广告牌前面,凌厉俊美的面容上无半点情绪,刹那间却连身后广告中的男明星都失去了颜色。   秦泊已经发现旁边有女生在偷偷拍照了,甚至还有男人频频往这边看。   “车停在哪?我快冻死了,机场怎么也不开中央空调。”秦泊上前拽着好友往出口走,挡住了一大半的手机镜头。   定城这几天温差太大,上一刻还穿着单件衣服,下一秒狂风大作。机场只能任由冷空气灌进来,毕竟指不定下一秒天又晴了。   “不是在意大利有表演?”谢易之利落走向自己的车位,语气里却带着漫不经心,似乎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秦泊插科打诨习惯了,见状也只是一笑:“无聊,没什么意思就回来了。”   他不会说是担心好友的状态,特地推了跟团巡演。谢易之向来对外人冷漠,对自己更苛刻。秦泊跟着他后面这么多年,自然不愿说实话。   好在谢易之也不再过问,只沉默开车,英俊的侧脸线条在逼仄的车厢内显得锐利。   “哎,易之,待会在前面商场停一下。”秦泊从后座趴在副驾驶的桌椅上,嘴里絮絮叨叨,“这次突然回来,得多买点东西回去哄哄我妈。”   谢易之透过车内后视镜意味不明看了一眼秦泊,似乎在问他也知道自己突然。   秦泊心虚摸了摸鼻尖,干脆破罐子破摔任由好友看待。   前面的商场算得上定城数一数二热闹的地方,人流量极大,谢易之找了许久才找到个露天车位停了下来。   “我……快去快回?”看着坐在驾驶座上的好友,秦泊下车前犹疑了一会。   谢易之挥手,只让秦泊把车门关好。   秦泊下车便快速跑进商场,倒不是他怕耽误了谢易之的时间,只是好友向来不喜热闹的地方,甚至谈得上厌恶,他必须速战速决。   ……   车内升起玻璃,是可以隔绝外界大部分声音的,这也是为什么谢易之坐在车内不随秦泊一起出去的原因。   起初谢易之在车内依旧冷漠无半点表情,渐渐面上浮起波澜,到最后深刻的眉宇已经皱得相当难看,浑身的气势越来越凛冽。若是商场的秦泊在,一定能看出自己好友正处于不悦的临界点。   今天接秦泊出来的急,家里的随身听没有带出来,那副高音质的耳机自然落在家中。谢易之胸膛起伏了一会,最后打开手机外放了一段《蓝色多瑙河》。   不到一分钟,谢易之重新拿起手机,将音乐切成了《命运交响曲》,顺带将音量调制最大。   两分钟后。   “……”谢易之闭了闭眼,冷峻的脸上一片烦躁。终于忍不住了,他拿起车上的钱包,推门而出。   顺着那股刺人的声音,谢易之绕着商场走了好一会才找到发出噪音的来源,不得不说穿透力相当之强。   谢易之居高临下看着盘腿坐在角落里的人,从钱包里拿出所有的现金翻出来,扔进了破破烂烂的外盒里。   黄啾啾被红色的钞票闪了眼,从自我陶醉中醒过来,停下了手中正在拉的二胡,仰头肃着脸道:“谢谢你,同志。”果然艺术的价值总会被看到的。   谢易之正好挡住了角落里所有的光线,黄啾啾根本看不清男人的脸。不过正如他站在自己面前显得高大的身体,此刻在黄啾啾心里尊重艺术的男人在她内心无限拔高。不待心中伟岸的身影继续拔高,男人出声了。   “不要在公共场合发出难以入耳的声音。”谢易之并不因为对方是个女孩子留情,“这些钱够你一天赚的,现在离开。”   黄啾啾顺着对方的话看向自己装二胡的盒子,里面除了适才男人扔下的钱,只有零零碎碎的几块钱。   从盒子里将男人之前扔下的钱拿出来,嗯……不多不少,正好二百五十块钱。   黄啾啾并没有觉得对方在侮辱自己,毕竟从拉二胡的第一天起,她遭受的白眼可不止一点点,何况对方还给了她足够再买自己手里一把二胡的钱。   “好的。”黄啾啾麻利收拾好自己两百来块的破烂乐器,临走前回头看了谢易之一眼,还是忍不住赞美,“你声音真好听!”   不怪乎黄啾啾这么没骨气,直接收钱走人,仅仅因为她对声音好听的人有着天然的忍耐度。比起声音,对男人俊美不似常人的面容,黄啾啾反倒没什么感觉,仿佛只是看到普通人长相般波澜不惊。   谢易之下颌收紧,皱眉望向走远的黄啾啾。   不过只是一个小插曲,谢易之并未放在心上。回到车内,没了之前乱七八糟的二胡声音,谢易之才将眉缓缓松开。   紧赶慢赶,秦泊也花了大半个小时才买完礼物。打开车门时,好友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坐姿,让人察觉不出之前离开过的痕迹。   “我听说你这两年都在当指挥,怎么样,好不好玩?”秦泊最终还是以玩笑的口吻问了出来。   谢易之没有其他反应,稳稳当当打着方向盘,转过一道弯。   半天也没等到回答,秦泊似乎习以为常,换了个话题。   “这种事不是用来玩的。”男人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让还在说话的秦泊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好友是在回答自己上一个问题的。   “我的错。”秦泊认错认得行云流水,“我只是听他们说的,你也知道我这两年都在世界巡演,算算我们都两年多没见面了。”   能和谢易之当上十几年的朋友,不得不说秦泊自说自话的本领帮了很大的忙。正常人受到冷漠以对,反应一般都是远离,哪还会巴巴凑上来。   秦泊当天回家,哄完自己的母亲,便回到自己房间倒时差。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起床,又去骚扰两年多未见的好友。   和谢易之本人相似,他的公寓看上去也冷硬的不行,各个角落都不大能看出生活的痕迹,唯独里面的乐室有着使用的迹象。   谢易之即便在家中,衣服仍然扣在最上面一个,淡漠的眼神并没有因为友人的到来起波澜。   四处逛了一圈,秦泊坐上沙发叹气:“前两年你突然走了,我一个人留在那边没意思的很。”   谢易之抬眼,深邃的眼眸中快速闪过几不可见的情绪:“也是时候你独立出来。”   秦泊是名优秀的钢琴家,之前一直跟着纽约爱乐乐团全世界的奔波,虽说乐团是世界顶级的团队之一,但到底做一个独立的钢琴家,好过被乐团掩盖他的才能。   “再说吧,我现在想休息一段时间。”秦泊耸肩,他看向谢易之,眼中掀起好奇,“你不去训练你的团?带我去看看呗。”   谢易之带的交响乐团是国内组起来一支队伍,年龄都在二十五上下,最大的和他一样年龄,二十六。只不过他在团里积威甚重,团员见到他个个都怕得很。而在一年前谢易之领着他们拿过一次分量颇重的奖项后,又多了几分尊敬。   谢易之点头:“也行,你去弹弹,让他们见识见识顶级乐团该有的本事。”   这几个月他生出了换掉乐团里一些人的想法,哪怕是做指挥,谢易之也只想做最好的那一个,容不得一点瑕疵。   “你怎么没给他们表演……”秦泊看着谢易之的神色,慢慢将话吞了回去。   谢易之说是给人演示就真的是演示,秦泊坐在钢琴面前镇定弹了一首又一首,心底却诽腹个不停,他就差没把这二十几年毕生所学都掏干净。   乐团里的钢琴手白着脸听着秦泊游刃有余的琴声,心跳得剧烈。被谢易之带了两年,他几乎立刻明白指挥是要有动作了。现在一个顶级的钢琴家坐在他的位置上,弹着一首又一首高难度的曲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要被换下来了。   团里似乎也渐渐有人开始明白过来,站在下面难得有点骚动,不少人已经开始用同情的目光望着钢琴手。   钢琴手低着头,盯着脚下泛着黄的地板,余光看见自己的手在颤抖。他想镇定下来,又不是没经历过风浪,从学钢琴以来,他至少在七八个乐团辗转过。   可是……可是这回他是真的以为自己会定下来,和大家一起进步,一起……走向更高的位置。   终于,秦泊撑不住,自动下来了。他怕自己再不下来,要免费在这个小小的训练室开起了自己独立乐团的首秀了。   也是谢易之才能叫得动自己,要是别人,秦泊早一个大白眼就翻了过去。   见秦泊停下,谢易之也没什么反应。只淡漠往那堆团员中瞥了一眼,整个训练室顿时安静的堪称诡异,似乎连一点点呼吸声都能够被无限放大。   秦泊站在旁边看着,不禁在内心感叹:易之果然不管在哪都这么……威严。   “你可以离开了。”谢易之开口说了今天进训练室的第一句话。   钢琴手仍旧低着头,听到这话抽了一声气,到底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他努力这么久……果然还是不行吗?   他光顾着陷入了自己的悲伤中,却没发现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另一个地方,另一个人身上。      第2章   训练室的气氛仿佛被冰冻了起来,钢琴手还沉浸自己情绪里,眨了眨眼睛,连忙抬手擦拭干净眼泪,站出来磕磕巴巴道:“指挥,这两、两年谢谢您的教导,我……”   “让开。”谢易之冷漠道。   钢琴手‘啊’了一声,茫然望向谢易之,却发现他的眼神落在自己右后方。钢琴手脑子里一团浆糊,环顾左右,发现所有人低头看地,每个人身体都绷得紧紧的。只除了一个人脸色难看,死死盯着自己。   再迟钝,钢琴手也发现了不对劲。定在原地不敢动,连眼神都不敢乱瞟。   “指挥,你是让我走?”盯着钢琴手的人终于开口,眼神阴郁,语气呛人。   谢易之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退开一步,侧过身体,示意他离开。   “希望指挥最好不要再来找我。”那人也不多说,冷笑一声,直接拎着自己的小提琴出了训练室。   钢琴手呆呆看着首席小提琴师就这么走了,彻底傻了眼。要知道团里公认最厉害的便是刚才离开的人,之前得奖他功不可没。   “哈、哈。”秦泊干笑两声,上去搂住可怜兮兮的钢琴手,企图缓和气氛,“吓着了?你们指挥要是想让你走,哪还会让我来演奏给你看。”   谢易之没有反驳好友的话,只是冷冷看着余下的人道:“天赋一般,可以勤练。心不在这里,直接离开。”   首席小提琴手走了,谢易之让下一个小提琴手顶了上去,秦泊还扮了第二小提琴席中的小提琴手。   跟着乐团一起训练的时候,秦泊有些感叹:当年他学小提琴的时候,也是一根好苗子的,要不是受到打击太大……   不过今天训练时间出奇的少,只一个小时后,谢易之便让人散了。   秦泊原本只想看看好友怎么当指挥的,结果上来就是一场大戏。自己又是钢琴又是小提琴的,也累得够呛。谢易之一说散了,秦泊便率先拉着他出门。   指挥走了,乐团里所有人才终于松了口气。团里的竖琴手过来拍了拍钢琴手的肩膀:“没事吧?”   钢琴手摇头:“刚才我差点以为我要走了。”   “刚才秦老师说得对,指挥要你走,哪还会让秦老师指点你。”竖琴手叹了口气,“也是他心思乱了。”   竖琴手是指离开的首席小提琴手,自从去年得奖以后,他便开始飘了,甚至还在外面接了代言。每天训练室倒也来,但多有敷衍的态度。   “可是……好的小提琴手不多。”钢琴手皱眉,那些真正有天赋的小提琴手要么在国外顶尖音乐学院学习,要么削尖了脑袋想去国外的乐团。而刚才离开的小提琴手能力在国内确实数一数二。   竖琴手不在意撇了撇嘴后笑道:“你大概忘记咱们指挥当年是国内年轻一代最好的小提琴家了吧,指挥一定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只是另一边的谢易之并没有任何人选,他不过忍受不了拿音乐当手段赚钱的团员,连一秒都不愿意。   ……   “快快快,啾啾你帮忙把鼓抬上去。”指挥老师在台布后大声喊着,“大家快去站好,他们学生已经开始进场了,赶紧的!”   黄啾啾默默抱起一个定音鼓往台上走,其他人来来往往也顾不上她。都有自己的乐器要管,黄啾啾本身属于打击组的,又最闲,理所当然要干活。   十分钟后所有人站好位置,等着台上的某院长发完言,开始要演奏。   黄希月着一袭月光长裙款款上台,哪怕黄啾啾缩在最远的角落里,也听得见台下学生的骚动。   希月是长得很好看的,黄啾啾拎着自己的三角铁漫无目的想着,很快思绪又飘远了。不知道明天上午要去哪练二胡,白天在天桥下又被赶了出来,得找到一个大公园才好。   等到指挥一抬手,台上瞬间安静下来,连带着台下一群懵懂的学生也停下窃窃私语。   他们是外地一个乐团的,靠着给全国各地表演来赚钱,主要是去一些不怎么有名的院校给学生表演,这还是第一次来定城这么繁华的地方来演奏。   虽然整个团有三十多个人,但很明显台下所有的焦点都停留在黄希月身上。长得好看,又是首席小提琴师,即使不懂交响乐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她很厉害。   黄啾啾站在打击组最角落的地方,认认真真听着所有人演奏出来的曲调,在最恰当的时候敲响了三角铁。无论什么曲子,三角铁都不是主角,只需要调剂整首曲子而已。所以一首一首下来,黄啾啾基本没怎么动过,和一直拉个不停的黄希月完全不一样。   她退场时,中场休息,之后台上还有几首钢琴和小提琴的独奏。黄啾啾爱听大家拉的曲子,虽然总是有错误,但不妨碍她喜欢。因此黄啾啾猫着腰悄悄溜进观众席,想坐下听完。   学生主持人还在上面讲着台词,黄啾啾前面的小孩子扭头缠着老师模样的家长,奶声奶气问道:“妈妈,为什么别的小提琴手都在拼命拉,站在最后面的姐姐只是拎着块三角形的东西敲两下呀?”   “……”拎着三角形东西的只有一个人,被点名的黄啾啾不自觉将目光投向了右前方的老师。   老师也没料到自己的儿子会问这样的问题,刚才她的注意力都在前面的小提琴手身上,哪知道拎着三角形的人是谁。   不等老师解释,小孩自己得出了结论:“我知道啦,那个姐姐在偷懒!”说完还捂着嘴笑。   “……”黄啾啾居然生不出反驳的欲望。   “怎么会?”老师无奈笑道,“那个姐姐是在表演呢。”虽然她根本没注意到拎着三角形的人是谁。   “一定是的!”小孩不乐意,还列出了证据,“那个姐姐在上面一直连眼皮都没抬过,肯定在打瞌睡的!我就是那样子的!”   被‘瞌睡’的黄啾啾默默坐在位子上,不敢发言。虽然她觉得小孩逻辑很强,但自己还是很勤快的,不光要敲三角铁,打击组那些乱七八糟的锣、镲,有时候大鼓也是能敲上一敲的。只是……现在演奏的曲目用不上那么多乐器而已。   ……   学校把他们一行人安排在校内的酒店中,不算很高档,基本的住宿条件还是合格的。一间房住两个人,黄啾啾和黄希月住在一起。一些老师寻着黄希月签名的时候,黄啾啾蹲在旁边的门口等着。   下雨了。   黄啾啾歪头看着外面的细雨,她头一次来定城,这里的人一点都不善良,路人老是警告她扰民。不过……   黄啾啾伸手去接飘进来的雨丝,忽然两眼弯弯笑了起来。这里有很多和小地方完全不一样的声音。车流的、人群的、甚至连雨声都不一样,但都很好听。   “啾啾,走了。”黄希月披了一件外套,她小心提着裙角走出来。   “好。”黄啾啾自发去帮她提裙角,“有点冷的,我们要快点回去洗澡休息。”   黄希月回头看了一眼这学校的大礼堂,抿嘴笑道:“老师们也真是的,我又不是什么有名的小提琴家,非要我签名。”   “可是你以后会成为有名的小提琴家。”黄啾啾仔细拎着裙摆,低头看着脚下的台阶道。   “啾啾!”黄希月捧着自己精致的脸,似乎有些害羞,“你别说了。”   黄希月洗漱完出来,穿着丝绸的睡衣,擦着头发:“啾啾,快去洗澡。”   合上二胡的谱子,黄啾啾拿起棉质的睡衣睡裤进了卫生间,不到十分钟带着一身水汽出来了。   这时候谱子已经到了黄希月手里,她扬手无奈道:“啾啾,你……怎么这么倔?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擅长的东西,啾啾你没有音乐天赋也没什么好丢人的。不要一直耗在这上面,现在鼓不是打得挺好的?以后……”   顿了顿,黄希月继续道:“万一我离开了这个乐团,你也可以继续生活。”   看着黄啾啾盯着地板不说话,黄希月叹了口气:“啾啾,不是我不想继续带着你。你知道那些好的乐团都很严格,不可能和现在一样,因为我开后门让你进去的。”   “我、就是想拉二胡。”黄啾啾有时候不太明白黄希月的话,自动全部转化为她不希望自己一直学二胡。   “算了,啾啾你开心就好。”黄希月将谱子放回原处,“还有几天要在这所学校里呆呢,明天我还要早起练琴,快点睡吧。”   很快室内因为熄灯变得黑暗,黄啾啾睁着眼睛,并没有睡着。她扭头看向窗户,外面还在下雨。似乎变大了一些,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玻璃窗户,还有一些其他的声音。   黄啾啾手指伸出被子,悄悄在床单上画着音乐符号,如果此刻能写在纸上让懂的人看,一定会大吃一惊。曲子完整性、优美性,乃至可演奏性都堪称成熟,完全不像出自二十出头的非专业人之手,更不想是随手写出来的。   这是属于黄啾啾的小秘密和小爱好,深夜在床单上勾勒的曲子,不过是黄啾啾无数个忘记且未誊写在纸上的曲子,一大早便给抛到脑后。   现在,她急着要出去找个公园练她心爱的二胡。      第3章   两百来块的二胡基本上就是用来玩的,连蛇皮都是假的。黄啾啾却爱惜的不得了,每次都要仔细擦干净上面的松香残留物。   早上问过前台后,黄啾啾找到了一个大型的公园。里面有相当多的老大爷老大妈在锻炼,原本她想要找个偏僻的地方练习二胡,进去之后竟看见好几个拎着二胡的大爷,黄啾啾连忙跟上大爷的脚步。   果然,走了一会,有个角落都是在练习各种弦乐的人。黄啾啾心中大定,这样她便不会那么突兀,想必也不会有人来赶她走。   小心打开二胡盒子,黄啾啾找了个位子坐下,将二胡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便开始练习起来。   整个角落里的人都是业余的,大部分也都学得磕磕绊绊,这回倒没人注意起黄啾啾,虽然她拉出的声音依旧刺耳。   大概早上总是最好练习的时间,在某高档公寓中,男人如同青竹般笔直站立,肩上抵着一把昂贵的小提琴。和在公园里胡乱拉一通的黄啾啾不一样,男人拉出来的声音时而悠扬时而沉郁。   只不过很快被人扰乱了这一室的美妙曲调。   “易之,我听说附近学校晚上有乐团表演,咱们去看看?”秦泊径直推开门,见男人还拿着小提琴一愣,“我打扰你了?”   谢易之垂眼,将小提琴放好,并不回答他后面一个问题:“附近有什么学校?”   秦泊小心翼翼将门带上:“我也是上来的时候,听楼下保安说的。”   这样心血来潮的事,秦泊没少干过。谢易之放下衣袖,缓缓扣好扣子:“我没有听说过什么大型的交响乐团要来。”   “当然不是什么有名的团,权当放松呗。”秦泊知道在一个不知名学校表演的乐团水平是不会太高的,他开玩笑道,“说不定你还能在里面淘到金子呢。”   ……   同样的曲目在同一个地方要表演五六天,整个团都弥漫着懒散的味道,除了黄希月和黄啾啾。黄希月从来没有松懈过自己的小提琴训练,她从小有特别高的目标,又比常人天赋高,总认为自己会走得更远。要不是当年高考时出了些问题,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   而黄啾啾,她表演的时候向来认真。再说团里虽然表演的曲子是一样的,但每场下来几乎都会有些细微的差别,她相当乐于在心中找出来。   “啾啾,帮我拿一下外套。”黄希月今天换了一身长裙,依旧好看的紧。   “待会你小心脚下。”黄啾啾看着她裙子下露出的高跟鞋,感叹道,“鞋子好高呀。”   黄希月听到这话笑了起来,精致的脸上终于有丝人气:“啾啾,女孩子都要穿高跟鞋的,你应该多学学。”   黄啾啾显然没有听进去,她一手拿着外套,一边蹲下来帮黄希月把裙子上的褶皱拉平。   同样的大礼堂,场下换了一批新的学生,不过这次多了两个外来的人。   谢易之靠在椅背上,看着台上不怎么正规的组合,压下立刻起身走人的冲动,到底不愿拂了秦泊的好意。   “咦?”秦泊看着款款走出来的黄希月一愣,下意识去看谢易之。   谢易之仍旧一副淡漠模样,并没有对台上最显眼的小提琴手多加关注。   一曲《北海风光圆舞曲》在大礼堂缓缓上演,一开始秦泊便皱起了眉,这水平也太次了。向来受顶级乐团熏陶的秦泊,心下已经后悔带谢易之过来。再望向好友,果然脸色难看。   谢易之天生绝对音感,在音乐上大有益处,但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在生活上却饱受折磨,由于对声音敏感至极,受不了任何噪音。对他而言,有时候连人声都是噪音,因此出门随身听是必备的,用来隔绝外界的干扰。   曾有人说谢易之是心理上的问题,但秦泊觉得不过是天赋带来的小小坏处,毕竟好友从小便是这副模样,更何况这世上有谁能让谢易之受到压力?   “哎,那女孩子还是不错的。”听完一首后,秦泊指着台上的黄希月道,“比她团里其他人高出不止一个水平。”   谢易之没有说话,心中却同意秦泊的话。台上整个团演奏的乱七八糟,唯独她不受其他人的影响,能够保持较好的水平。当然要和自己乐团的人相比还有差距,不过可以看得出她有些天赋,至少勤奋不缺。   “这首拉得更好!”秦泊有点激动,在一整个乐团水平低下,甚至连曲子都能出错的情况下,黄希月简直瑰宝般的存在。   安静听完整场后,谢易之起身往后台走去,秦泊茫然跟上。   后台虽然一片乱糟糟,但和大家服装不一样的黄希月相当好找,谢易之径直往她那边走去。   整个后台有一瞬间的安静,两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出现在这里,尤其一位俊美逼人,光是一双冷淡的眼眸便能让人沉溺其中。   黄希月也看见了谢易之,她粉颊涨红,装做不在意低头撩了撩长发,心中却跳得飞快。   站在旁边的黄啾啾自然也看见了谢易之,在脑海里自动将他化成音符,是那种最好听的音符。   “谢易之。如果你想来我们乐团,可以打我电话。”男人走到黄希月面前,更给人压迫感。他伸进口袋似乎想拿出名片,却发现名片落在家中。   “要嘛?”黄啾啾立刻眼巴巴递过自己口袋里的纸笔讨好道,期望好听的声音对着自己说一声。   谢易之将眼光移到黄啾啾身上,皱了皱眉,终于回想起那天的二百五。   “谢谢。”跟上来的秦泊替好友道了声谢,接过来递给谢易之。   黄啾啾有点遗憾对面的男人没有出声,用脚尖踢了踢地面,站着不再说话。   在谢易之低头写上自己号码时,黄希月不着痕迹上前了一步,将黄啾啾大半个人都挡住了。等谢易之抬头将纸笔递过去时,黄希月极其自然接了过来。   “这里不适合你。”谢易之淡淡说了一句,便转身要走。等秦泊也转身,又临时回头对后面的黄啾啾道,“你这样的也能上台么?”   看着两个陌生俊美的男人消失后,后台才像重新活过来一样。不少人的目光落在黄希月身上,同时还有些同情的眼神看向黄啾啾,大部分是打击组的同事。   黄希月将纸仔细叠好,放进自己的包中,扭头看见黄啾啾低着头,面上挂起了安慰的笑:“啾啾,别难过,一直努力总有一天会提高的。”   黄啾啾还晕晕乎乎的,她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的声音。光是听着,脑子便有成群音符不断倾泻跳跃,至于谢易之刚刚讽刺她的话倒是半点没过脑。   “我想起来了!”后台突然有人大喊道,“刚才是谢易之啊!”   大部分人还没反应过来,小提琴组的人已经率先明白了,后台又重新骚动起来。   “是他啊……”   “听说他觉得小提琴拉得没有意思,去做指挥了。”   “对对对,去年那个在国际上第一次得奖的乐团就是谢易之带出来的。”   黄希月虽然也是小提琴组的,但她从来只以一个人为目标,对其他小提琴家并不了解。不过……显而易见自己所在的乐团完全比不上谢易之的乐团。   这时候指挥走过来:“希月,还有明天最后一天演出,我希望你能演完再走。”   乐团里明眼人都看得出黄希月的水平值得更高的,指挥很早就有这个觉悟,总有一天黄希月会离开,所以也不觉得突兀。   “谢谢指挥,我会好好演出完的。”黄希月笑得甜美,让乐团里的人生不出嫉妒。   这个晚上注定难眠,黄希月先是给谢易之打了电话,说自己愿意去。电话里谢易之依旧冷漠,并未多热情,只让她早点去团里报道。   “啾啾,我以后要留在定城了。”黄希月一脸抱歉,“对不起呀,我想走得更远。以后只能你自己和团里走了。”   “好的。”黄啾啾心不在焉应道,此刻她只想捧着本子写上一串又一串的音符。   黄希月以为她还在生气,坐在黄啾啾床边拉着她的脸颊:“笑一个,别生气啦。现在我们都是大人了,总归要各自分开走的,我待会给爸妈打给电话。”   被骚扰的写不下去,黄啾啾只好合上小本子,听黄希月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快十点了,我要给爸妈打电话。”黄希月扭头拿起手机拨号。   另一头的黄爸黄妈听到这个消息果然笑开了花,声音大到边上的黄啾啾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们小月本来就厉害,以后在定城要继续好好练习。就像……那谁一样在电视台表演。”   “妈——”黄希月娇嗔道,“人家叫秦可啦~”   秦可是黄希月从小的偶像,她总是翻来覆去看秦可表演的视频,学着她的一举一动。   “随便随便,小月你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别担心花钱。”黄爸在电话旁补充道,“明天我们往你卡里多打点钱,你去买点好看的衣服,别在定城的乐团丢了面子。”   “好啦好啦!”黄希月抿嘴笑着,扭头看着黄啾啾道,“你们要和啾啾说话吗?”   电话里的声音顿了顿:“那让啾啾接电话。”   黄啾啾松开捏着的被子,认认真真冲电话里的人问好:“叔叔好,婶婶好。”   “嗯,啾啾,以后我们小月要留在定城了。”黄妈站在电话旁,脸色没有刚才那么笑容满面了,只余客套,“你跟着乐团继续各地表演,也不要怪小月要和你分开。毕竟我们小月天赋不能埋没,她以后是有出息的人,你知道吧?”   “嗯。”黄啾啾垂眼看着白色的被子,走神想着上面似乎有个污渍。   ……   黄希月要留在定城的消息,并不能影响黄啾啾白天去公园练二胡的行程。   公园一如既往的热闹,黄啾啾熟门熟路找到公园角,却发现一群大爷围在一边,中心处传来好听的二胡声。   好听!   黄啾啾颠颠挤在最外围,蹭着一点空隙往里面看去:是位白头发大爷,不过这大爷拉二胡拉得特别好!   一曲《二泉映月》拉完后,大爷们齐齐鼓掌,黄啾啾也不例外,手掌心都拍红了。   白发大爷好像只是路过,连二胡都是借旁人的,这会还给周围一个大爷了。   人群散了,黄啾啾只能继续找个位子拉她的二胡。   白发大爷本来都转身要走了,身后传来黄啾啾拉出来的鬼哭狼嚎声,让他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这也太难听了,新手锯木头也没这么难听的声音,偏偏仔细听各个音还是正确的。   大爷重新转过身,凑近黄啾啾:“小姑娘练二胡呢?”   黄啾啾抬头,立刻停手睁大眼睛看着来人,这不是刚才拉二胡特别好听的大爷吗?      第4章   黄啾啾下意识要站起来,被白发大爷给拦住了。看了眼她手里头的二胡,白发大爷惊讶道:“这二胡有点年头了。”   一把好的二胡若是有些年头,一定是有价值的。但一把劣质的二胡说年头,多半有要报废的意味。   “嗯,很多年了。”黄啾啾点头,这把二胡还是她父母在世时买的,用的是她自己的零花钱。原本黄啾啾父母打算生日时再买把好的二胡,只不过没有等到那天。   二胡琴杆上面的漆已经斑驳了,还是黄啾啾自己漆了几次的结果。弓杆还是原来的,但弓毛早换了一次又一次。饶是如此,黄啾啾也还是学不好二胡。   “没事,挺好。”白发大爷笑眯眯地委婉道,“这琴皮换一块好点,音质能出来很多。”   黄啾啾摸了摸自己的假蛇皮,低头无意识道:“这个就很好的。”   “能让我拉拉吗?”白发大爷试探问道。   “给您。”黄啾啾递过二胡。   虽然二胡质量堪忧,濒临报废,但到底还是个二胡,在白发大爷手里一样拉出成曲的调子。   “你每一拉出一个音符都是对的,就是太生硬。”白发大爷随便拉了一段刚才黄啾啾拉的调子,“试试哼着拉拉。”   黄啾啾顺着他的意思边哼着调子边拉,调子哼得好听正确,二胡却仍然难听的很。   白发大爷心中奇怪,这孩子看起来很努力去学二胡,调子也没错,怎么拉出来就是这个样子?他向来喜欢勤奋的孩子,忍不住耗了一上午在公园,就为了教黄啾啾拉出一段成形的曲调。   ……当然最后还是没成功。   实在教不会,又想不明白为什么。白发大爷注意力开始往其他地方偏,打听起黄啾啾。   “嗯,不是定城人,来这里表演。”黄啾啾握着二胡,一板一眼回答着大爷的问题。   白发大爷起了兴趣:“什么表演?”   “交响乐团,我们在学校里表演。”黄啾啾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睛老实道,她眼睛圆圆的,眼球占三分之二,偏生眼白又干净的像孩童,看起来总归有些呆。   听到交响乐,白发大爷更感兴趣了:“哪个学校,今天晚上会有表演吗?”   “有的,今天晚上是最后一天了,我们明天就要离开定城。”黄啾啾点头说了学校的名字,接着带了点自豪,“希月会留下来,她很厉害的,要去定城一个很好的乐团。”   “希月?”白发老人口袋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黄啾啾脸上带着干净的笑:“希月是我们团的首席小提琴手,如果您去听也会喜欢她的。”   白发大爷没有接她这句话,低头接通了电话:“知道了,别催,马上回去。”   挂掉电话,白发大爷笑眯眯的:“那晚上我去看你表演,我要先回去吃饭了,家里老伴催得紧。”   “好,大爷再见。”黄啾啾这些年听多了类似客套的话,也知道大家不过是客气一下,并未真正放在心上。   走得匆忙,白发大爷都忘记问黄啾啾在乐团哪个组的,导致晚上去大礼堂时,找了半天,甚至带起了胸前口袋里的眼镜,都没找到黄啾啾。   “那孩子在哪呢?”同来的老伴坐在旁边叨唠着,“都没看见,是不是找错了?”   “错不了!”白发大爷还想继续说着,台上已经开始了,两位只好停止讲话。   白发大爷的老伴虽然不是专业的,但经过这么多年家中老小的熏陶,多少能听出好坏。   “那姑娘不错。”大爷的老伴指着黄希月,说着和昨天秦泊一样的话。   白发大爷皱着眉没有说话。等到中场休息时,大爷才吐了口气道:“我看都不行,尤其是那个拉小提琴的。”   旁边的老伴愣住了:“不是拉得挺好吗?我看整个乐团就她最出色。”   白发大爷摇头:“一个团讲究和谐,她太突兀了,太急于突出自己。依我看表现最好的是那个敲三角铁的,可惜看不清人长什么样。”   “三角铁?”老伴笑了一声,不带恶意道,“不是打击组都可以串演么?而且也没敲多久。”   “这个团无论哪个曲目都有人出错,再加上一个急于表现自己的小提琴手,整个乐团简直是一场灾难。”白发大爷说起来眉间都是忍耐之意,“但是敲三角铁的那个人总是能敲得恰到好处,不出错不突兀,完美的隐藏在后面。”   “这样啊,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老伴被说服了,现在回想起来,原本是整个交响乐团的表演,但自己的注意力却全部被首席小提琴手给吸引了,违背了欣赏交响乐的主要性质。   “更难得的是敲三角铁的那个孩子能清晰分清哪里出了错,有段曲子快了好几个拍,轮到这孩子时故意放慢了速度,好让接下来的人跟上。说明这孩子对曲子的熟悉程度相当之高。”白发大爷越说越觉得要去后台见见这位。   没等去后台,白发大爷看见了溜过来的黄啾啾,连忙起身去和她打招呼。   “大爷?”黄啾啾眼前一亮,猫着腰往大爷这边坐下。   “这是我老伴。”白发大爷笑眯眯让了个空位,开始对两人相互介绍,“这是我今天上午在公园认识的小孩,乖吧?”   “奶奶好。”黄啾啾从旁边看起来特别优雅的奶奶问了一声好,寻着位子坐下,双手贴着膝盖,标准的小学生坐法,落在两位老人眼中相当可爱乖巧。   “小孩长得真乖。”银发奶奶也笑眯眯的,还伸手摸了摸黄啾啾头。   “你刚刚在台上表演了吗?”白发大爷问道,“都没看见你人。”   “在的。”黄啾啾认真点头,从过大的西装服口袋掏出三角铁,“我敲这个的,站在后面,台下远了就看不清啦。”   白发大爷一愣,和自己老伴对视一眼才开口:“刚才是你一直在敲这个?”   “是呀。”黄啾啾有些不好意思,忽然想起前几日听到台下小男孩笑她的话,连忙解释道,“我没有偷懒的,也不是睡着了,只是、只是三角铁不用敲那么多的。”   就差没讲三角铁在乐团里是一个小小配角,甚至连配角都称不上。   “挺好。”白发大爷乐了,“你敲得很好,听得出来对曲子的熟练程度。”   “你在打击组,为什么学二胡?”银发奶奶疑惑道,今天听老伴回来说这件事,以为小孩最起码是弦乐组的。   “我很喜欢二胡的,虽然一直学不会。”黄啾啾低头揪着手黯然道。   这样子让银发奶奶忽然很心疼,忍不住摸了摸黄啾啾的头:“乐器自己拉得开心就好,不一定得拉得多好。你三角铁不是敲得很好?”   “除了三角铁,你定音鼓会吗?”白发大爷忽然问道。   黄啾啾茫然抬头:“会的。”   “我们也算认识了,加个联系方式吧。”白发大爷话锋一转。   “好。”黄啾啾接过大爷的手机,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和名字输了进去。   银发奶奶凑了过来,捂嘴笑道:“啾啾?好可爱的名字。”   黄啾啾也笑:“是我妈妈取得,妈妈说我听见窗外的鸟声就笑,所以叫啾啾。”   见到了黄啾啾,又见到了敲三角铁的人,白发大爷对后面的独奏也没了兴趣,和黄啾啾说了几句话便带着老伴离开了。   台下的插曲没人看到,黄希月回到房间,带着解放的意味,直接把自己的行李都收拾好了。   明天黄啾啾也要离开定城,不过她的东西少,连一个22寸的行李箱都装不满。很快黄希月那边要她帮自己收拾东西。   “啾啾明天我们就要分开了,以后你好好跟着乐团,照顾好自己。”黄希月虽然在安慰黄啾啾,眼底却带着明显的喜悦。   “好。”黄啾啾埋头帮她收拾行李,黄希月有两个28寸的行李箱。她是乐团的招牌,往常乐团很多男生也愿意帮她一起推,并不麻烦。   ……   第二天一大早,黄希月便动身往谢易之给的地址去。那是一栋公寓,基本上乐团里的人都住在那。   “你照顾好自己呀,晚上记得盖好被子……”黄啾啾帮黄希月将行李箱放进出租车的后备箱后,站在车窗前仔细嘱咐着。   “嗯嗯,师傅去这个地方。”黄希月带着敷衍的意味,随意点头,将一张写了详细地址的纸条递给前面的出租车司机。   送走了黄希月,一个小时后,乐团里的人也拎着行李陆陆续续出了酒店门口,学校安排了大巴车送他们去车站。   指挥多少还是有点不太高兴,虽然心里知道黄希月迟早要走,但这一时半会找不到小提琴手补上。乐团肯定得休整一段时间,而休整的时间都是钱,这样想着连带着对黄啾啾都不太有好脸色。   怎么都姓黄,她就不会拉小提琴?还要来分工资。   指挥想着往常是看在黄希月的面子上,才让黄啾啾一起跟团的,那些小东西完全可以让打击组其他人兼任,还不用多出一份工资,到时候休整期直接把人开掉,忽然心情又好了。   大概半个小时到了车站,黄啾啾将自己行李拎了出来,正打算跟着大家一起检票进站,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来点显示:谷鸿良。   ——是在公园认识的白发大爷。   黄啾啾疑惑接通电话:“您好。”   电话那头传来大爷爽朗的笑声:“啾啾,你愿不愿意留在定城?”      第5章   “留在定城?”黄啾啾看着前面乐团的人慢慢进入检票口,茫然重复一遍。   “昨天你不是说会敲定音鼓吗?”谷鸿良看了眼自家坐在旁边的儿子,“我正好认识一个指挥,他乐团里正好缺一个敲定音鼓的。啾啾,你过来。”   像是怕黄啾啾不答应,老爷子又抛出一个诱饵,“你留下来,我教你二胡。”   果然黄啾啾心动了,握着手机小声道:“我愿意的。”   “那好,你现在来西牛街华恒道6号。”老爷子也不多说,直接告诉黄啾啾地址,让她过来。   打击组的几位同事对黄啾啾还是比较照顾的,看她落在后面,不免停在原地招呼:“啾啾,走了。”   黄啾啾拉着行李箱过去:“不走了,我要留在定城。”   “还想缠着黄希月?”指挥嗤笑,“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定城可不像我们团会收一个只会敲敲三角铁,打打锣的人。”   看着指挥进去,打击组的同事脸色都不太好看。   “啾啾怎么突然要留下来?”敲大鼓的同事转移大家的注意力道。   “有个团说要敲定音鼓的人,让我去试试。”黄啾啾老实道。   乐团里敲定音鼓的鼓手皱眉:“你别是被人骗了,他们怎么知道你会敲定音鼓。”   这几年跟着乐团四处跑,黄啾啾闲暇时,基本把打击组的乐器都学了个遍,甚至青出于蓝,只不过乐团里除了打击组的没人知道。   “是我在公园里认识的大爷,他让我现在去华恒道。”黄啾啾只听到老爷子说教她二胡,稀里糊涂便答应了,也没想起他都没听自己敲过定音鼓。   “欸?”定音鼓手懵了,“华恒道,那个西牛街的华恒道?”   黄啾啾点头:“是呀。”   打击组对视一眼,彻底放心:“那你去吧,我们啾啾本来就厉害。华恒道那边聚集了国内一流的交响乐团,你要好好学啊!”   打击组的人都知道黄啾啾天赋异禀,学什么都快。只不过往常大家默认她在藏拙,也帮着忙替她掩盖,其实黄啾啾只是心思不在上面而已。   大鼓手遗憾道:“啾啾你走了,就没人再指导我们了。”   他们乐团本来就是个混日子的,里面的人虽说也都是音乐学院毕业的,但要说能力只能讲一般,哄哄普通人。黄啾啾学会了之后,常常反过来教他们,这一年来他们打击组一直在进步。   “说什么呢,啾啾你快去吧,别听他的。”定音鼓手笑道,“我们要真想学,自己也能学好。”   “开个玩笑。”大鼓手摸了摸自己后脑勺,“啾啾你争气,让那个狗指挥以后悔掉牙!”   本来黄希月不走,打击乐的人都动了心思要走,这个乐团根本看不到提升的苗头。这下黄啾啾也要走,他们这四五个打击组的人干脆也准备离开。   “那我走了。”黄啾啾抿唇,转身回头朝大家挥了挥手。   ……   “进我们团是要面试的。”谷城敬喝着手里捧的热茶,“就这样让人家留下?爸,您听过她敲?”   “才认识一上午和半个晚上,哪来的时间听。”谷鸿良白了一眼自己儿子,“反正你给啾啾开个后门,让她去今天的面试。定音鼓敲不好,你让她敲三角铁。”   谷城敬知道自己父亲向来看着能力,不会乱选人,真不知道那位三角铁是敲得多好。   “行吧,我去华恒道了,这就去面试您那位强烈推荐的高手。”   西牛街华恒道在整个华国都相当出名,因为这里驻扎着国内一流的交响乐团和后备军,当然从这里走出去的大家也不少。大部分已经成团的交响乐团会经常性的出去巡演,有时会留下练习,准备换人或者磨合新的曲子、指挥。   黄啾啾按着老爷子说的地址,到时外面的长椅上坐着四位同龄人,看向她的眼神带着评估和审视。   “我以为一般只有四个人来面试。”见黄啾啾在他们旁边停下来了,椅子上的长发年轻男人忽然道。   “又不是强制性要求面试非得四个人,再说到最后可能一个人都留不下来呢。”最边上的短发女生耸肩。   被两人一打岔,原本外面凝重压抑的气氛竟消散了不少。   “你进来。”门忽然打开,一个穿着西装裙的女士指着短发女生道。   这种场面……   黄啾啾弯腰问长发男生:“是要面试吗?”   长发男生撩起眼皮:“不然呢,你要开后门进去?连行李都带好了,这么自信。”   华恒街有一排一排的公寓,都是乐团成员以及未来乐团成员们休憩的地方。   面试不算太快但也不慢,很快就轮完了所有人,直到叫黄啾啾的时候,里面突然换了一个人出来。是个看着气质便不一样的人,穿着笔挺西装的中年男人。   “黄啾啾?”谷城敬开门后忍不住挑眉,意味不明道,“我还以为你会更自信一点。”   能让老爷子看中的人,居然是这种看起来呆呆愣愣的孩子,真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谷城敬开门一瞬间想了很多,最后还是让黄啾啾进来了。   “我听说你三角铁敲得不错,先来一段。”谷城敬坐回自己的位子,往后仰了仰道。   周围显然是乐团里的各位分组的首席,那最中间的一定是指挥了,黄啾啾看着谷城敬想道。   其他面试评委也打起了十分精神和十二分好奇。要知道在今天早上出门时,他们需要面试的选手还是四个人。结果刚到便被指挥告知待会还会有个人来面试,并且没有任何简历和DVD录像。   “要敲什么?”黄啾啾走到放乐器的地方,拿起三角铁问道。   谷城敬旁边的小提琴首席见指挥一直不说话,只好笑了笑:“先来一段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怎么样?”   “好的。”黄啾啾站在五位评委面前开始演奏勃四。   打击乐首席听得一直点头,三角铁虽说打击组谁都能顶替,但真要讲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敲得好听的。   “试试定音鼓。”谷城敬忽然打断道。   “好的。”黄啾啾放下三角铁,走到放定音鼓的位置坐下,开始演奏。   不到两分钟,谷城敬又打断道:“我听说你会拉二胡?”   “拉得不好。”黄啾啾有些不好意思。   谷城敬不置可否,用下巴点了点角落:“来段木琴。”   ……   这场面试让几位评委不在乎了黄啾啾直接跳过简历部分,直接进去面试环节,但也没有过于惊讶她的能力。大部分打击组的乐手们基本都会乐团里的打击乐器,只不过不是每样都精通,而黄啾啾每样都好而已。   “下午来团里报道。”谷城敬站了起来,顺便指了指黄啾啾的行李,“先把行李放下,吃个饭午休一段时间。”   打击乐首席热情道:“我带她去公寓。”   ……   “我叫毕朱,小鼓声部的。”毕朱拉着行李箱,他看起来也不过比黄啾啾大几岁,也还是年轻人,“你行李箱真轻,我以前帮我妹提箱子,拉都拉不动。”   “没什么东西。”黄啾啾扯了扯自己二胡盒的肩带不自在道,很少有人在见她第一面时就这么热情的。   “这条街都是乐团成员及后备役,你在路上见到的每个人,指不定将来他或者她就站在世界顶级表演厅中。”毕朱撞了撞黄啾啾肩膀,示意她看着路边的人。   黄啾啾看着他们,有种恍惚的感觉。这些人装着精致,打扮干净优雅,连来来往往都像极了要去参加盛大的宴会。   倒并不是觉得自卑,黄啾啾向来对这种外在没有这种感觉,最多只是感到孤单而已。   “很好听。”黄啾啾莫名其妙说了一句。   “什么?”毕朱自然没立刻明白过来。   黄啾啾指了指周围建筑传出来的声音:“这些,很好听。”   毕朱无奈叹了口气,以过来人的口吻道:“最开始来的时候,都会觉得很兴奋,喜欢这些声音,到后来你就知道它们有多烦人了。不过,我们有时候也是其中一员,也没法抱怨。”   公寓入住很简单,这里似乎每个乐团的指挥都有一整栋公寓,乐团成员进来只需要登记即可。   “房间前几天打扫好了,我们还以为会在之前四个人中选出一个,现在你出现了。”毕朱随意道,“毕竟这里一切靠实力。”   “谢谢。”黄啾啾环顾一周,发现这里比自己待过的任何一个房间都要宽敞,甚至还有一个小阳台,大概是练习的地方。   “不用。”毕朱摆手,“哦,对了,午饭你可以去我刚才指给你看的那几家餐厅,味道都不错,价格也还成。我得去乐团处理一点事,你下午自己去没关系吧?”   “好。”黄啾啾接过自己的行李。   短短一上午,事情发展超乎黄啾啾的想象。她坐在房间一张椅子上,低头给黄希月打电话。   很快对面便接通了:“啾啾?”   “我……”黄啾啾正想告诉她,自己留在定城了。   “啾啾,你这么大了,我们也该分开做自己的事了。我还有事,先挂了。”黄希月皱眉挂了电话。   “有事吗?”   “没有,我们继续吃吧。”黄希月冲对面的男人露出一点羞涩的笑,“还要多谢你今天带我熟悉环境呢。”   “没事,以后都是一个乐团的,大家是一个集体。”      第6章   “你真的是指挥亲自找来的?”枫叶交响乐团不少成员围着黄希月一脸八卦。   “嗯。”黄希月捏着自己的小提琴,眼神中带了些见到陌生人的羞意,但举止却又落落大方,令人生不起厌恶,“指挥他……去听我们的演奏,然后去后台找到了我。”   “哇哦!”周围人群一脸唏嘘感叹。   “怎么了吗?”黄希月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钢琴手善意解释道:“你是指挥第一个亲自找来的,我们当初是其他团推荐过来的。说明你很被指挥看重。”   黄希月脸颊飞红:“我只是运气好而已。”   正当训练室一片热闹之时,谢易之推门而入,所有人立刻回到自己的座位,只有黄希月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今天训练两个小时,新谱子已经已经发给你们。”谢易之说完这些,眼神才落在边上黄希月身上,“坐上自己的座位,一个月试用期不合格,离开。”   这与黄希月所期望的乐团第一次见面完全不同,好在她维持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没有失态。   谢易之让枫叶乐团成员这么害怕,和他严苛的指挥训练分不开。短短两个小时,他并未因为黄希月是新来的,而温声对待,同样挑剔刺人。   也许正是指挥训练时说的话太多,私下谢易之基本不怎么开口说话。   “今天到这里结束,你们自己训练或者休息。”谢易之丢下一句话,便离开。   谢易之在华恒道也有一间公寓,有时候乐团排练新乐谱,他会在这休息。今天虽然有空,但为了防止秦泊又上门,他不愿意回自己市区的住所,直接留在了华恒道公寓。   这几天定城天气不错,没有肆虐的妖风,阳光暖暖的,打在人身上格外舒服。也很……适合练习二胡。   黄啾啾是这样想的,她从房间里拖出一把椅子,精神十足地坐好,将二胡放在自己的腿上,正准备开始练习。   同样谢易之也觉得天气不错,很适合站在阳台上喝些热茶,结果刚走出来便看见那天的二百五,她正试图拉着她那可怕的二胡。   “喂!”谢易之立刻放下茶杯,试图喊着对面阳台上的人。   可惜谢公子向来注意形象,做不来那些野蛮粗暴的举动,声音根本传不到对面黄啾啾的耳朵里,反倒是黄啾啾的二胡声瞬间攻击了谢易之的耳朵。   当初那么远的距离,隔着一栋建筑、人流,还有车玻璃,谢易之都被黄啾啾的二胡声折磨到了。如今不过是隔了一道不算太宽敞的街道,谢易之感觉自己像是受到了音波攻击。   谢易之以极快的速度下楼,穿过街道,走进了对面的公寓,最后敲响了黄啾啾的门。   来势汹汹的敲门声,即便是坐在阳台上的黄啾啾,都能感受到门外之人的焦躁。   “你、你好?”黄啾啾打开门,疑惑看着门外的谢易之。   谢易之从未这么仔细看过黄啾啾,她穿着陈旧却服帖的棕色家居服,更衬得肌肤白皙细致,眼睛干净剔透,乍一看还算好看,只不过此刻她在谢易之心中如同恶魔。   “你是哪个乐团的?”能住在华恒道公寓的,不是某个乐团成员就是某个乐团培养的后备役。   黄啾啾听着谢易之语气带着怒意,有那么一瞬间迷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才引来对面人生气的敲门。   事实上谢易之表面上的语气和往常一样淡漠,带着冷意,即便是和他相处了两年的枫叶乐团成员也听不出来。   “是素竹乐团的。”说完黄啾啾认真问道,“你是哪个乐团的呀?”   黄啾啾本意是想知道黄希月在哪个乐团,却不知道对面的男人根本不理会她后面那句话。   谢易之皱眉低头望着看起来特别好说话的黄啾啾:“你在素竹乐团负责什么乐器?”   “定音鼓。”虽然谢易之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黄啾啾还是好脾气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去年,素竹乐团的定音鼓手不是你。”谢易之陈述道,不是谁都能敲定音鼓的,而在去年差一点素竹乐团赢了枫叶乐团,足以说明他们的乐手并不比自己乐团的人差。   “我是后来的。”黄啾啾点头,仰头望着男人,她觉得他好像气消了一些。   “能进素竹乐团敲定音鼓,说明你在打击乐方面很厉害。”谢易之敛眉,“别成天拿出二胡来制造噪音,多练练其他不好么?”   “我有很努力练习二胡的,它是我的爱好。”黄啾啾也有些不开心了,“这里,我以为可以自由练习的,周围大家都在练习自己的乐器。”   “但是他们都是学会了基本功,虽然声音大却属于优美的音调。”谢易之这句话撒谎了,在他听来整个华恒道少有他不觉得是噪音的音乐。   “你听错了。”黄啾啾不服,“我们前面一栋公寓三楼、右边公寓二楼还有它旁边公寓的三楼,都有人在练习新的,不熟悉基本功的乐器。”   谢易之一愣,仔细在脑海中回想,发现确实如此,最后无法只能道:“你……我住在你对面,你的二胡干扰到我午休。如果你真想练习,可以进房间,关上窗户,这里的公寓都是隔音的。”   黄啾啾下意识朝阳台看了一眼,随后一脸歉意:“抱歉,那我以后进来练习好了。”   谢易之不着痕迹挑眉,果然,这人看着就像被欺负的料。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可以进房间午休,而她在外面继续练习。   转身离开前,谢易之忽然补充了一句:“你二胡基础听起来太差,要想学好还是找个老师比较好。”   ……   下午,黄啾啾正式成为素竹乐团的一员。大概是受指挥谷城敬的影响,乐团里的人都比较稳重,昨天带她去公寓的毕朱居然算是活跃的了。   谷城敬一个中年男人,不跟年轻人一样活跃,更多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稳重和负责任。不得不说一个指挥在乐团成员心中是有一个指标性的作用。   “啾啾,加油,不要紧张。”边上拿着长号的年轻男人回头和善道。   “好、好的。”黄啾啾吃了一惊,不是因为没见过对方,而对方却知道她的名字,是因为头一次有人对自己这么友善。   黄啾啾心中打鼓,上一次有人这么莫名其妙对自己友好,还是高中的时候,之后那位在黄啾啾心中属于友善的朋友,转脸便在其他人面前嘲笑自己,虽然黄啾啾也不在意这些东西。   这时候黄啾啾忽然发现乐团坐在前面的成员们不少都在回头看她,一旦接触到自己的眼神,他们都会露出友善的笑。   “今天,我们乐团迎来了一位新的成员。”谷城敬站在最前面,没有了面试时的迫人气势,更多像一个路边友好的中年大叔,“我知道前段时间你们有人打赌面试中那四个人,谁能进我们团,怎么样?”   “我赢了!”谷城敬带了点得意,这时候一点也不像个持重的指挥。   整个乐团瞬间对指挥‘怒目而视’,其中竖琴手更是大喊了一声:“狡猾!”   素竹乐团原先的定音鼓手因为家里的缘故,最后离开了乐团。他们留在定城大半年寻找合适的候补,上个月经过筛选有四个人进入面试,原本大家下注有四个人选,结果谷城敬又加了一个选择——四个人都进不了。   那时候黄啾啾还没来定城,谷城敬之所以做这个选择,其实原因也很简单。   一个乐团选择合适的新成员总是无比谨慎的,有时候能力不排在最前面,符合整个乐团的眼缘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不是谁都像枫叶乐团一样,什么人都选进去。谢易之个人能力虽强,到底还是太年轻,有些东西看不透。   想到这,谷城敬不禁摇了摇头。他是不会点醒谢易之,这人不符合他们谷家的眼缘。   刺激完整个乐团,谷城敬终于开始排练乐谱,今天主要是让黄啾啾适合大家的节奏。原本他都做好准备至少要花上几天的时间让黄啾啾来适应,然后再让大家来磨合她。   结果……一曲之后,黄啾啾如同水滴进大海,和整个乐团融为一体,没有任何不适或者听着不舒服的感觉。仿佛她已经和素竹乐团合作了许多年。   听个人演奏和乐团演奏感觉是不一样的,黄啾啾虽然面试时表现不错,但也只能算不错,在谷城敬心中惊艳谈不上,毕竟他见过那么多天赋者,自己也是一名优秀的演奏家。而黄啾啾在和其他人合作时,简直……融进了整首曲子。   谷城敬看着后面的黄啾啾,一脸难以置信:“你是怎么混到那种地步的?”   大家都是做乐团的,谷城敬对在那种不知名学校表演的乐团水平心中有数,他们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乐团’。   黄啾啾一脸茫然。   “算了算了,好在你已经是我们团的人。”谷城敬恢复正常,“你还要多练习定音鼓,虽然大部分不错,但还是能察觉你的生疏。肯定是三角铁敲多了,把定音鼓忘得差不多了。”   这话对也不对,黄啾啾定音鼓是在之前乐团里学的,直接跳过了正常学习定音鼓的程序,像小军鼓也没学。   第一天的乐团练习还算顺利,黄啾啾回到自己的公寓,在房间坐了一会,还是忍不住走到阳台处。她想起今天谢易之,从内心里黄啾啾并不怪他一直这么凶。他好像对声音……特别敏感,而二胡又太具有穿透性,加上她确实拉得太难听。   有时候黄啾啾自己也会因为声音而不能专心做事,她明白那种感受。   走到阳台,黄啾啾愣住了。男人站在对面,长身玉立,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受到他周身凝聚的压抑。      第7章   “指挥。”黄希月从训练室中出来,看到倚在门边的谢易之,带着些怯意,眼睛却水汪汪的,“中午我能请您吃饭吗?”   这个男人即使什么也不做,单站在这都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黄希月有些着迷,尤其在她知道谢易之过往辉煌的经历后。   谢易之明显一愣,随后道:“不能。”他有点忘记面前的女人是谁,愣神间实际上在回忆黄希月对应自己乐团哪个人。   “我很感谢您把我从原先的地方带出来,所以……”黄希月这话暗地里在贬低原先的乐团。   “进去训练。”谢易之不太耐烦道,“曲子练习好了?这时候想着什么吃饭?”   他们不可能一直练习,所以隔断时间谢易之会出来,让乐团里的人休息一会,顺便好好消化之前学习到的东西。谢易之讨厌乐团里除了乐曲还有其他心思的人,上一个小提琴首席便是这么离开的。   黄希月被说得有些狼狈,慌忙推门进训练室。   谢易之并未将黄希月放在心上,他揉了揉眉心,透过走廊怔怔看向外面的街道,这里一如既往的热闹。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谢易之眼帘。她后面背着廉价劣质的琴盒,手里捧着什么东西。   谢易之眯着眼,慢慢直起身,心中默数:一,二,三……   果然,‘砰’的一声传来。   黄啾啾一张脸皱成一团,往后倒退两步,抿唇默默揉着自己的额头。她仰头看着自己刚才撞上去的东西,是街道边的路灯,黑乎乎的柱身没有半点改变,反倒是黄啾啾的额头已经红了一大块。   今天是周五,素竹乐团今天休息。那边谷老爷子打电话来问她要不要去公园练二胡,黄啾啾当然愿意,虽然效果甚微。而刚刚回来的路上,她有点灵感迸现,拿起自己的小本子低头记着,这才撞上了路灯杆。   谢易之没有继续看下去,转头进了训练室,只是心情莫名有点愉悦。   ……   “希月,一起去吃饭”同乐团的几个女孩子围了过来笑道。   “我才来定城,这里有点腻了,想去外面尝尝有什么特别的。”黄希月露出烦恼的模样。   “这样,那我们一起吧,我也腻了这周围的餐厅了。”一个女孩提议道。   黄希月一僵,迅速笑得甜美:“好啊。”   在华恒道的人基本没有缺钱的,即便是后备役也不会缺钱,他们有不少家境本身就好,剩下一般的,也能靠自己的外出演奏挣些外快,这导致这条街道里的商店消费不会低。   黄希月自己在以前乐团的工资都用来买衣服和化妆品了,虽然她父母会定时供钱给她,可也熬不住在华恒道这一带消费,尤其枫叶乐团还没到发工资的时候。说要请谢易之吃饭也不过是咬牙下的决定,想着讨好指挥比钱重要多了。   而同样没有工资来源,又不知餐厅情况的黄啾啾,今天去了华恒道最高档的一家餐厅。   “拿这卡可以打五折,我朋友的餐厅,味道确实不错。”谷城敬今天在口袋摸到一张卡,顺手给了黄啾啾。但他没想过五折过后,价格依旧不菲。   谷城敬这朋友爱好音乐,可惜自己不会,故专门建了个餐厅,意为熏陶。餐厅挣不挣钱倒是不在意,为了吸引这里的音乐家以及未来的音乐家来自己的餐厅,还专门请了不少大厨来保证饭菜口味。   “小朋友,你是谷城敬的……?”老板一听有人用了那张卡,连忙跑过来。   实在是黄啾啾脸嫩,看起来又呆呆的,说她十八.九岁也有人信。在老板一个中年男人看来,确实是小朋友。   “指挥让我过来的。”黄啾啾来之前并没有想过餐厅的价格,只当谷城敬推荐她来吃好吃的,毕竟谷老爷子就总是很贴心地给她介绍定城一些好地方,价格也能接受。   老板小眼睛一扬,似乎明白了什么,前几天他才和好友说自己这里钢琴师辞职了。这边可是未来各类音乐家的诞生地,他不好贸然请一个人来餐厅,搞不好就出丑了。问他团里有没有人能来兼职的,这就把人推荐过来了。没想到平时他对自己的要求嗤之以鼻,这次居然这么快。   “你会弹钢琴吗?”为了确定,老板还特意指了指餐厅中间那台钢琴。   黄啾啾茫然看了看钢琴点头:“会的。”一些基本的名曲还是会的,于她而言乐器都是相通的,只要学过一段时间便能会,当然除了二胡。   老板抚掌:“太好了,能现在开始吗?一个小时就可以。”他都算好了,每个乐团的休息时间不同,他已经找了几个钢琴师,周五的还没找到。   “……我还要吃饭。”黄啾啾不知道老板何意。   “哎呀,那你先吃先吃,我让他们给你把招牌菜全上上来。”老板不愧是谷城敬的朋友,对黄啾啾可比之前几个钢琴师殷勤多了。   这样一头雾水用完餐后,黄啾啾便被推上去弹钢琴,连账都没来得及付。   “老板,钱,饭钱。”黄啾啾一步三回头,指着自己刚才的桌子。   “嗨呀,什么钱,不用,你快去弹钢琴。”老板看着餐厅越来越多的客人,笑呵呵道。   钢琴架上放了谱子,大概就是要弹奏的曲子,黄啾啾翻了翻,不算特别难,便开始弹起来。   餐厅里的曲子主要是个背景,没太多的技巧,不能影响客人吃饭。谢易之对这类声音并不在意,只要他们不让自己耳朵难受便可。结果在等待上菜时,他余光扫到上面的人,眼神一凝。   片刻后谢易之蹙眉,钢琴弹得不错,怎么二胡拉得那么难听?   一曲过后,站在旁边的老板很满意,却看到黄啾啾要下来,连忙上前:“怎么了,不继续?”   “为什么要继续?”黄啾啾愣住。   “小朋友,周五你在这里表演一个小时,时薪我不会少给你的。”老板以为她不满意这里的环境。   “什么表演?”黄啾啾无措道,“我只是来吃饭的。”   “老谷不是推荐你来这当钢琴师吗?”老板‘啊’了一声,疑惑道,他以为黄啾啾是素竹乐团的后备役。   “指挥只是推荐我来这吃饭的。”黄啾啾也明白过来中间有误会。   正说着,谷城敬正好打电话过来,餐厅老板连忙接通:“老谷,你有啥事?”   “一个女孩子有没有拿着卡去你那餐厅吃饭?”谷城敬看着怒目而视的老爷子连忙问着。   “有的,我以为她是你推荐过来的钢琴师,还让她去弹了一曲。”餐厅老板一头雾水道。   谷城敬一愣,仔细回想后怒道:“想什么呢!啾啾她是我们乐团的成员,你请的起吗?”   餐厅老板也有些尴尬:“这不是误会吗?”   谷城敬也不多说,直接表明自己的来意:“她的账我来付,你让她吃了先回去。”   回来后老爷子在家中说起黄啾啾,结果他一说自己让黄啾啾去这家餐厅吃饭,谷鸿良便火了:“啾啾哪里来的钱,你让她去那里吃饭?”   老爷子虽然和黄啾啾相处时间不长,但是啾啾那孩子什么都摆在脸上,特别乖,肯定不会拂了谷城敬的好意。老爷子虽然自己家庭环境好,不代表没见识,何况这么多年他又喜结交朋友,自然明白这家餐厅不是黄啾啾能负担的起的,立刻敦促谷城敬趁人还没吃完把钱给垫了。   “你还把我当陌生人呢?”餐厅老板无奈道,黄啾啾就在他面前,老板也不好说这种事情,三言两语打发掉谷城敬,“知道知道。”   挂掉电话,餐厅老板立刻道歉:“真不好意思,我误会了。小姑娘你今年多大了,居然就是老谷乐团里的人啦。”   黄啾啾看了一眼老板,觉得他殷勤的过分了些,但还是好声好气道:“ 二十二。”   “哎呀,年少有为,年少有为。”餐厅老板钱多,没别的爱好,就是特别尊敬这些音乐家。   老板不收钱,黄啾啾无法只能离开,没走几步,一道好听的男声忽然响起:“为什么你二胡拉得那么难听?”   谢易之抬头看向黄啾啾,他向来不是个多事的人,甚至黄啾啾于他还是个陌生人,他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只是这人……谢易之再一次仔细看着黄啾啾,她既负责素竹乐团的定音鼓,就代表天赋不差,至少过得去。现在听来钢琴也弹得不错,怎么二胡那么难听,已经脱离了正常难听的范围。   “我天赋不好。”黄啾啾认认真真道,眼中一片真挚。   “……”天赋不好,能进素竹?谢易之只当黄啾啾是故意的,便不再开口。   黄啾啾也不在意,重新往外走去,等出了餐厅又回头看了一眼。她觉得这几天老是看到谢易之,就是不知道希月怎么样了。应该过得不错,黄啾啾感觉这里的乐团很好,希月又讨人喜欢,又有这么多厉害的人,一定很开心。   而另一边挂掉电话的谷城敬才反应过来:黄啾啾不是打击组的,怎么还会弹钢琴?      第8章   大部分即便是夜里十点,华恒道依旧热闹,声乐飘扬。这里待遇好,黄啾啾无需做其他杂活,因此多出许多空闲时间,她便坐在阳台上听毕朱给她的MP3,里面有很多交响乐曲。   之前被谢易之敲门警告后,黄啾啾不太敢晚上练习,即便练习也只是锁好门,关上窗之后。可她又爱极自然的微凉风声,总要站在阳台上。   一眼便能望到对面的阳台,谢易之没有站在外面,应该是在练小提琴,黄啾啾看着玻璃上的人影想。   自己是学过一段时间小提琴的,那时候叔叔和婶婶还算待她好。希月要学小提琴,叔叔便让自己也一起去学,说是两个人有照应。   黄啾啾那时还小,不过才九岁。叔叔出钱让她去学小提琴,她自然会全力学习。因此教小提琴的老师在婶婶来接他们的时候,总会夸上黄啾啾几句,说她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之类的话。   一次两次,婶婶倒也正常的笑着,等到了后来从没听说过老师夸奖黄希月后,一切就变了。   黄啾啾本来便寄人篱下,对大人的情绪相当敏感,学小提琴时便不再用心,有时还会故意学不会。后来老师也渐渐不再提之前的话,反而是黄希月被老师看到了。   这样不到一年,叔叔便为难的对黄啾啾说道,家里要供两个小孩读书,如果要在供两个人学小提琴,实在负担不起,只能是谁学的好就供谁。   黄啾啾自然答应,宽慰叔叔自己喜欢二胡,可以练二胡。   “学二胡也要钱。”一旁的婶婶不禁皱眉。   “可以自学的。”黄啾啾指了指自己的二胡,“妈妈以前教过我。”   如此,这事便了了一段。   大半个月过去,足够时间熟悉乐团的风格以及华恒道周围环境。   “啾啾,啾啾……”毕朱收拾好东西正想出去,发现黄啾啾站在训练室门口发呆,忍不住喊了几声。   华恒道一楼的训练室大部分只有一条走廊,直通外面街道。   “……毕朱学长。”黄啾啾回神,“怎么了?”   “你站在这干嘛呢?”这不是毕朱第一次看见黄啾啾发呆了。   “笛声。”黄啾啾两眼弯弯,显然很开心,连嘴角处的梨涡都笑了出来。   毕朱探出头仔细听了听,疑惑道:“哪里?”   华恒道白天更热闹,什么声音都有,就现在毕朱已经听到钢琴,圆号,小提琴还有架子鼓的声音。   “可能太远了。”黄啾啾极其自然说道,长大一些后她便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和他一样,听清楚很多声音。   毕朱也不在意:“啾啾,我听指挥说你不是定城本地人,不出去转转吗?”   黄啾啾除了每周四上午雷打不动去公园练二胡,其他时间一直呆在华恒道,毕朱都替她憋得慌。   “这里的声音很好听。”黄啾啾指了指周围说道。   “好听也没必要天天听,再说以后有的是机会听。”毕朱不断怂恿黄啾啾出去转悠。   素竹乐团年龄普遍在24以上,在黄啾啾没来以前,毕朱是团里最小的人,总是被看成小孩。如今黄啾啾一来,局面瞬间转变,毕朱看着黄啾啾就美滋滋的。同时还想做一做大哥的样子。   黄啾啾向来不会拒绝人,最后只能被毕朱忽悠着出去。   “等过了一段时间,你肯定会腻歪华恒道的。”毕朱在传授自己的经验之道。   两人离得近,毕朱又手舞足蹈的,旁人看了自然认为他们很熟悉。   至少在黄希月乍一看是这样的。   黄希月虽练琴勤奋,但也避免不了女孩子爱玩乐的心,尤其定城又比她之前去过的地方要繁华不少。这些日子她和团里的女生总是约着一起出去,父母也打了不少钱过来,让她不要节省钱。   和团里的人约着出去玩了一上午,正说说笑笑往公寓走去,黄希月一抬头便看见两人朝他们方向走来。   原本以为只是路人,结果两人走近之后,黄希月却发现其中一个人像极了黄啾啾。   黄啾啾正转头看着毕朱讲话,并未注意到对面的黄希月。   等到两拨人靠近后,黄希月震惊的开口道:“啾啾?”   黄啾啾听到有人喊她名字,不禁扭头看过去,脸上立刻露出惊喜:“希月?”   黄希月心中却只有惊没有喜,她冷静下来:“啾啾,你怎么在这?”   不等黄啾啾回答,周围枫叶乐团的成员开口打招呼:“毕朱去哪?”   “带我学妹出去溜达。”毕朱得意道,这里的乐团习惯性叫学长学妹的,现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比自己年纪小,又后进的黄啾啾,他恨不得在整个华恒道都炫耀一遍。   “哦——”枫叶乐团的一人拉长了声音道,“新进来的定音鼓手吧,你也就会占别人便宜。”   “认识认识,我们团超强定音鼓手,黄啾啾。”毕朱得意的恨不得将鼻孔朝上天。   “下次赛场上见。”枫叶乐团的人撇嘴。   黄希月听得一阵糊涂:“啾啾,你怎么成了定音鼓手?你会敲吗?”   在她心里黄啾啾不过是个只会敲敲三角铁,学了十几年二胡也学不好的音乐废柴。   “这你什么人啊?”毕朱悄悄靠近黄啾啾耳边问道,“说话什么语气?”   “我妹妹。”黄啾啾扭头对毕朱说了一句,又看向黄希月,“希月,你换手机号码了?电话总打不通。”   这些天黄啾啾一直想告诉黄希月,自己留在了定城,也在华恒道。   “可能是手机坏了,最近一直信号不好。”黄希月维持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啾啾,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定音鼓?”   她从来没有见过黄啾啾敲过定音鼓。   这也难怪,在之前的乐团,黄希月总是一人独大,出去集体训练时,她是要单独占一间房间的。而黄啾啾又要早起整理乐团里的杂活,出去整团训练,两人的时间基本是错开的。   “之前阿东教我的。”黄啾啾看着黄希月,发现她似乎又变得好看了一些。   阿东便是之前乐团的定音鼓手,他总是第一个到训练室,而黄啾啾要早点去打扫卫生。有时候黄啾啾听着听着就走神,阿东看她的样子便问她要不要学。   “你隐藏的可真深。”黄希月软绵绵地笑着,还带了点亲昵,“我都被你骗了。”   第9章   毕朱皱眉看着对面妆容精致的女生,她是啾啾的妹妹,自己也不好多说话,但是听着心里就是不舒服。   “我和啾啾赶着出去呢,我们先走了。”毕朱拉着黄啾啾要走。   “那,希月我先走了,你可以打我电话的。”黄啾啾刚一说完便被毕朱带着走了。   回头看着人远了,毕朱才开口问道:“啾啾,她是你亲妹妹?”心中腹诽,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   “是堂妹,我们一起长大的。”   “原来是堂妹。”毕朱撇嘴,“她肯定是不愿意接你电话,扯什么信号不好,华恒道信号明明好的不行,玩起游戏那叫一个顺。”   “希月她……应该是希望我独立。”黄啾啾下意识为黄希月说话。   清官难断家务事,毕朱也不好说别人坏话,很快收拾好心情,带着黄啾啾四处溜达。   而回到公寓的黄希月脸色却不好看。回来的路上,她有意无意打听素竹乐团的实力,得知该乐团不亚于枫叶乐团,心中不悦。   原以为自己跃入另一个阶层,没想到黄啾啾又跟了过来,还直接成了素竹乐团的正式成员。要知道连她自己都还只是个实习的,有三个月的观察期。   黄啾啾不单打破了她的独特,还比她升得更快。黄希月捏了捏掌心,余光落在公寓内的小提琴上,露出一丝微笑。   定音鼓手又如何,还不是学不会小提琴。要知道交响乐团最惹人注目的非小提琴家莫属,多少闻名于世的指挥家曾经都是小提琴家。   她将来是要成为首席小提琴家的人,和秦可一样,一袭长裙,优雅美丽站在顶级表演大厅中独奏。   ……   谢易之这些天一直往华恒道跑,实在是秦泊太过聒噪,惹得他烦不胜烦,直接在公寓里常住。   周五下午原本打算要在市区休息一晚上,秦泊打电话来约他去酒吧,说是散心。   谢易之这么多年为了让自己保持最理想的状态,滴酒不沾,抽烟更是没有过。   没听完秦泊的话便直接撂了电话,以秦泊的性子一定会来市区这边找他,谢易之当即驾车往华恒道去。只是路上忽然下起了大雨,来势汹汹。   开着开着,谢易之眼神一凝,犹豫了一会,他缓缓往人行道靠近,好在这时候车不多。   降下车玻璃,谢易之冲外面的人喊了一声:“喂。”   黄啾啾周五照旧来公园找老爷子练二胡,中午本来就能回公寓,结果在路上她被树上的几只鸟迷住了。呆呆站在树下面看着,等到鸟儿全飞完了,她才挪步往回走,谁料刚好赶上了大雨。   谢易之看着黄啾啾湿漉漉的样子,头发全软趴趴贴在脸上,像个迷了路失了方向的小鸟崽。心中一动,话便说出了口:“上车。”   黄啾啾有点犹豫,看了看自己怀里快要进水的二胡盒子,还是忍不住道:“我身上都是水,进去会打湿的。”   “不过是洗一次车的问题。”谢易之不耐烦用指节敲了敲方向盘,“上车。”   雨下得突然,黄啾啾来不及躲,浑身湿透,坐上车便开始滴答滴答滴水。   谢易之透过后视镜皱眉,看着她从怀里小心翼翼拿出裹住的二胡盒,倒是爱惜乐器,不过素竹乐团的成员已经这么穷了,连把好的二胡都买不起?   “旁边有毛巾。”狭小的车内空间响起男人冷淡的声音。   黄啾啾抬头看了一眼驾车的男人,明显有些怔忪,很快她低头去寻毛巾。看着干净的毛巾,黄啾啾犹豫了几分,最后往自己的二胡伸去。   “我让你擦干净自己,不是让你擦二胡。”谢易之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带上了不易察觉的怒意。   黄啾啾手听话的转了个弯,开始擦干净自己的脸和头发,擦了半晌,最后还是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语气中带了试探和商量:“谢……先生,您好好开车。”   “……”谢易之忍了又忍,才没停车让人下去。   将近十二月,这个点天本就该快黑了,再加上暴雨的原因,更是黑的彻底。谢易之将车停在华恒道街口的停车场,从车门内取出雨伞下车,再走向后座拉开车门,示意黄啾啾出来。   一把黑色伞撑一个高大的男人勉强合适,再加上一个人便有些显得拥挤,尤其黄啾啾还有个宝贝二胡。   下车后黄啾啾将想抱着二胡不让它被雨淋湿,偏偏自己身上又算不得干净,左右为难。   “拿来。”   黄啾啾扭过头仰脸看向男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二胡,没等她想通,谢易之已经自行把二胡给拿走,抱在怀里。   二胡远看便显得劣质,现在抱在怀里更是看得一清二楚,像在垃圾桶捡来的,谢易之在心中下定论。   黄啾啾身上湿漉漉的,她小心控制自己不碰上谢易之,以防弄湿他的衣服。谢易之瞟了一眼她小心翼翼的模样,没说话,沉默往公寓走去,只是伞稍稍偏向她那边。   “谢谢。”黄啾啾接过二胡,道了一声谢,便上楼。   谢易之转身往对面公寓走去,他半边肩膀被打湿了,只是因为穿着黑色西装,黄啾啾也没察觉出来。   这雨一下便连着一个星期,湿漉漉的,雾蒙蒙的。这一条街绝大部分都是华国未来最好的音乐家种子,心思多细腻敏感。是以这些天连练习的曲子也都充满了伤感以及颓靡。   黄啾啾因为上次谢易之的好心,也不再将他视为陌生人,若是遇上会微笑以示。谢易之会反应一会才矜贵地点点头,他看着黄啾啾便想起了她能夺命的二胡声,出于某种莫名的情绪,还是决定回应黄啾啾。   不过两人最近也不怎么常见,因为秦泊找到这边来了,谢易之只好回市区住。黄啾啾倒是经常看见黄希月,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在哪都是中心。   大概是因为希月长得好看,待人又好的缘故,黄啾啾心想。   “啾啾,你要去训练吗?”黄希月似乎已经恢复过来,见着黄啾啾和以前一样亲昵。   “嗯。”黄啾啾点头,原本每个乐团都有自己固定的休息时段,最近素竹乐团接了个表演,他们正在筹备曲目,所以训练时间也加长了不少。   素竹乐团在去年之前只有一位敲定音鼓的,结果那位家中出了事不得不离开,导致整个乐团都歇了下来。整整一年谷城敬都在物色新的定音鼓手,他又不愿意将就,之前在华恒道后备役中找了一个适合他们乐团的人,只不过没有完全成长起来,磨合了大半年也没有想象中的效果。   乐团供应这么多人,没有表演根本就是坐吃山空。前段时间谷城敬这才重新另招一个成熟的定音鼓手,他们歇了一年,谷城敬不得不物色新的人来。   原本谷城敬选黄啾啾进来,其实冒了很大的险,好在黄啾啾能迅速和乐团磨合,没让他失望。   “我能去看看么?”黄希月搂着黄啾啾的手,半嗔怪道,“还没看过啾啾你敲定音鼓的样子呢。”   “可是训练室只有……”黄啾啾没在里面见过来参观的,和之前的乐团管理混乱不一样,这里的乐团有着自己的私密性。   “那我就在外面看看。”黄希月摇了摇黄啾啾的手臂撒娇道,“我也是交响乐团的人,知道规矩啦。”   “行吧。”黄啾啾也没听说过不让人站在外面,只好带着黄希月一起往训练室走。   在外面能透过玻璃看见里面的情况,黄啾啾在外面嘱咐了几句黄希月便进去了。   和黄希月想象中不同,素竹乐团的人一看见黄啾啾便笑着打招呼,没有半点冷漠的意味。看来她过得还不错,黄希月撇嘴。   谷城敬这时走了过来,眼神在外面的黄希月停留了一会,没有说什么,推门进去了。   “指挥好。”众人一见谷城敬,立刻喊了一声。   谷城敬抬了抬手:“我们很久没出去了,这次好好发挥,不要让人把我们素竹给忘了。就算去年没拿奖,我们实力也不容小觑。”   素竹乐团的人互相看了看,显然信心十足。   谷城敬看了眼坐在后中央的黄啾啾道:“你别紧张,像你以前敲三角铁一样发挥就行。”   众人哄然而笑,他们平常中间休息时也会听黄啾啾敲三角铁,因为黄啾啾闲着没事就从口袋里拿出来敲一敲,导致众人休息时全跑来取经,他们乐团是没有专人敲三角铁的,平时谁有空传给谁敲。被黄啾啾这么一带,连前排的小提琴都赶过来学着敲上一敲。   外面的黄希月还以为他们在嘲笑黄啾啾的出身,心中好受了一些。   谷城敬挑了两首圆舞曲,三首波尔卡,再加四首现代曲,主要是现代编曲要费上功夫练习,毕竟没有接触过,对乐团来说是全新的曲子。   敲定音鼓的人需要掌握整个乐团的节奏,在演奏时引入趣味性并将曲子带入高.潮,对音准的把握是衡量一位定音鼓手的好坏,这些对黄啾啾简直太合适,她能够轻而易举找准拍子,将所有人的节奏把握住。   黄希月站在外面听着素竹乐团的演奏,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没想到黄啾啾居然真的会,甚至不会逊于枫叶乐团的定音鼓手。      第10章   黄啾啾出来时,没看见黄希月,她打电话过去,黄希月只说自己有事先走了。   “啾啾,你算是创了我们团历史了。”毕朱颠颠走出来,他性子活泼,和华恒道路上来来往往优雅的乐手不一样,身上总透着股莫名的喜感。   “什么历史?”黄啾啾挂了电话,好奇问道。   “进团一个月就能出去演奏。”毕朱指了指后面的程辉圭,“这位进来一年,指挥就没露过笑。”   程辉圭就是那位挑出来的后备役,他听了毕朱的话也不生气,耸肩:“我又什么办法,天赋不够啊。”   其实能选进来就说明能力不错,但是素竹乐团是一个成熟的乐团,已经成团好几年了,早形成自己的风格,这些人基本没换过。程辉圭像是一粒未经打磨的珍珠,落入其中,怎么来怎么不合适,还是需要时间继续打磨。这次谷城敬出来重选,也是为了让他继续学习其他人怎么融合的,就是……黄啾啾融合得太快,连谷城敬都没怎么反应过来。   “你就好好在后台看我们啾啾如何表演吧。”毕朱同情地拍了拍程辉圭的肩膀。   “没,只要再熟悉乐团里大家的节奏就好了。”黄啾啾企图安慰程辉圭。   这下子程辉圭和毕朱齐齐看了一眼黄啾啾,同时在心中吐槽:说得容易!   要知道一个乐团少说几十人,要在各种乐器声中寻找每个人的节奏,这不是件简单的事,也就黄啾啾能在短短一个月迅速把他们的节奏摸得清清楚楚。   “不说了不说了,去吃饭!快饿死了!”毕朱揽着边上的黄啾啾和程辉圭要往街上走。   “男女授受不亲,毕朱拿开你的咸猪手。”小提琴副首席路过,拍掉毕朱搭在黄啾啾肩上的手。   “姐,什么年代了?”毕朱不满道,“再说啾啾可是我妹妹,你就是见不得我们感情好。”   副首席斜睨了一眼毕朱,御姐气场打开,吓得毕朱马上缩头缩脑走在前面。   三人没有在华恒道周围吃,因为之前黄啾啾说了一次这里消费高。黄啾啾平时工资会寄一大半给叔婶家,剩下的她也不知道怎么用,干脆存了起来。在华恒道普通一点的店吃,倒是没什么负担。主要是这里菜的口味并不多出色,价格又贵,黄啾啾自然不愿意在这吃。   毕朱听后相当赞同,他早厌烦了这里装修精美,口味一般的餐厅。以前大家都在这吃,他又最怕一个人,也就勉强应付。现在有了黄啾啾的话,他立刻兴奋带着黄啾啾四处寻找好吃的。而程辉圭也不用被指挥逼得那么紧,得空便和他们一起出来。   “这次出来演奏至关重要。”在等菜期间,毕朱脸上带了点严肃,“这一年枫叶乐团名声大噪,开了好几场演奏会,我们素竹沉寂太久了。”   “那个指挥是谢易之的乐团吗?”黄啾啾问道。   “对,谢易之。他才做指挥没两年呢,结果赢了我们团。”程辉圭热情回答。   毕朱喝水的手一顿道:“你别在这里灭我们志气,去年那是因为评委更喜欢他们的风格而已。”   “可谢易之本来就厉害。”程辉圭是谢易之的粉丝,虽然他自己是敲定音鼓的,但不妨碍他粉谢易之。   “算了,和你这种粉丝辩解无益,指挥早该把你塞进枫叶乐团的。”毕朱白了一眼程辉圭。   程辉圭连忙摆手:“我还是喜欢素竹的,你别在指挥面前乱说!”   听着两人来来回回的话,黄啾啾出神想起了谢易之的声音,她对声音向来敏感,有时候听见鸟鸣声都走不动路,可以听到天黑鸟飞走。谢易之的音色又出奇的漂亮,如同大提琴般低沉,每次他一开口,黄啾啾都觉得自己脑袋晕乎乎的。   声音这么好听的人,指挥肯定不会差,黄啾啾盲目想着。   ……   开演奏会那天,指挥在前面和几位朋友打招呼,后台手忙脚乱的。黄啾啾在之前的乐团算得上打杂,对付这种情况熟门熟路,一会帮忙找谱子,一会帮人整理歪掉的衣领。   “别搞了,干自己的事去。没事多背背谱。”谷城敬进来后,看到黄啾啾跑来跑去皱眉道,“我们有专人来做这些事情。”   “啾啾,快去看看谱子。”乐团成员附和,“你可是我们团的定音鼓手,只能敲鼓,我们的事自己来。”   大家多少还是有些担心黄啾啾紧张,虽然平时在训练室表现不错,但谁知道上台之后会有什么差错,他们和新人可是第一次上台演奏。   今天的演奏会在定城的一家歌剧院,空间不算特别大,观众容纳也有限。时隔一年,谷城敬还是想给自己乐团成员一个适应回归的过程。   谷城敬邀请了几位朋友过来观看,当然老爷子带着夫人也一起过来看黄啾啾演奏。只是刚才出来时他看见枫叶乐团的指挥谢易之也坐在台下,这倒是稀奇。   很多优秀的小提琴家到了最后都会转为指挥,这是毋庸置疑的过程。自己当初也是一名小提琴家,只是这谢易之……谷城敬一直没把他放在眼里。   也不是说瞧不起谢易之的水平,谢易之年少成名,天赋自不必说,等他到了自己的年龄一定是能超过自己的。实在是谢易之在小提琴方面风头正盛,那几年不断传出来他要进柏林爱乐乐团。那个年纪,要是能进绝对是个震惊业内的消息。   谁知对方突然回国,还当起了指挥。谷城敬之所以觉得谢易之不足为惧,是认为他迟早有一天会重新拾起小提琴。   谢易之坐在台下,旁边还坐着秦泊。   显然这票是秦泊买来的。   秦泊听说素竹乐团之前差点打败枫叶乐团,兴趣颇浓。这谷指挥在国内也算一流指挥,前几年辞了老团的指挥,跑到华恒道创了一支属于自己的乐团。都是新起的乐团,为了好友,秦泊毅然买票进来观摩学习,当然还要拉上好友。   这次黄啾啾没有再站在黑暗的角落里,舞台明亮,加之她又坐在后面中央的位置,显眼的很。   谢易之一下子便看见黄啾啾,原本还想打量其他人,结果演奏开始,他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再没移开过。   素竹乐团到底不愧是谷城敬一手带出来了,一曲毕后,在场的观众掌声热烈,叫好声连绵不绝。   台上的成员也都松了一口气:黄啾啾发挥正常,听得出来她并不紧张。   秦泊边鼓掌边凑近谢易之耳朵道:“还不错诶,难怪差点赢了你。”   谢易之面无表情,事实上他从来没有将去年那场比赛当过真。他当指挥不过两年,哪里比得过谷城敬,就目前乐团的发展潜力来看,一定是素竹乐团走得更远。      第11章   素竹乐团要和秦泊所在的乐团相比,自然谈不上多好,毕竟他的乐团在世界上排的上号。不过这也不妨碍秦泊欣赏国内的乐团,他能在这个乐团看见潜力。   “之前你看见过她么?”谢易之忽然指着后方中央的黄啾啾问道。   秦泊看了看谢易之,又顺着他手的方向看去:“那谁?没见……咦,看起来有点眼熟。上次你去学校后台找人的时候,她好像就站在旁边。”   原本谢易之想问秦泊,在学校那场演奏会上有没有看见过黄啾啾,现在看来他也没注意到。   “嗯。”正好下一曲开始,谢易之不再多言。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黄啾啾虽然没有敲定音鼓,但在后台手里是拎着三角铁的,应该也是那个乐团里的人。现在摇身一变,居然成了素竹乐团的成员。   各个乐团招人的消息在华恒道算得上是公开的消息。谢易之想想最初放消息出来的时间,认为黄啾啾应该是早投过简历给素竹乐团,而且三角铁估计敲得也不太好,这才导致他在那个甚至连乐团都称不上的乐团只听出了黄希月的水平。   定音鼓的位置算得上显眼,几个鼓围在一起,一般又在后中央,很难忽略。即便说小提琴是一个乐团的主角,那敲定音鼓的人也一定是个特别重要的配角。   因此几曲下来,周围有人开始议论起黄啾啾。   “那位姐姐敲起来好帅。”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指着黄啾啾兴奋道,看样子是个门外汉,过来凑热闹的。   旁边一位同龄人大概对定音鼓有所了解,撇了撇嘴道:“帅有什么用,她好多姿势都不对。”   谢易之眼神轻掠过这两人,最后落在了台上停下休息的黄啾啾身上。在音乐中,没什么姿势的对错,重要的是你发出来的声音。而且……在他看来,黄啾啾并不是姿势错了,而是减少了很多专业定音鼓手低头去听音的步骤。   一个乐团几十个人,十几种乐器,要想听清自己乐器发出来的声音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定音鼓在乐团中引导节奏的作用,容不得定音鼓手一点差错。为了能更准确分辨出音调,他们常常会有俯身听的动作。   修长白皙的指节在椅子上敲了敲,谢易之心中有了一个猜想。   沉浸在音乐中的黄啾啾并未察觉台下有人一直在观察她,她握着两个鼓槌,脚下踩着踏板。这时候她全然没了平时给人的呆愣模样,在台上她有着属于定音鼓手独特的范儿:自信、独一无二。   老爷子在下面看着看着就乐了:“有意思。”   老伴明莲听见不禁看了过来,示意谷鸿良解释给她听。   “上次啾啾敲三角铁,站在最角落里,甚至让人察觉不到她的存在。”老爷子这还是头一次见黄啾啾敲定音鼓,“这次,又让人不得不承认她的存在。三角铁确实不需要太多的存在感,而定音鼓在乐曲中有着必不可少的地位。”   明莲若有所悟:“啾啾故意的?”   “没错,她只是在扮演乐曲里面的角色。”谷鸿良望着台上的黄啾啾,是个有灵气还有能力的孩子。   到最后谢幕,全场爆发掌声,谢易之认真鼓着掌,心中却下意识想把这掌声送给黄啾啾。有些人便是这样,哪怕有些许不完美,但你仍旧认为她值得送去掌声。   “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处理。”在观众纷纷离席时,谢易之转头对旁边的秦泊道。   “……易之,我是坐你车一起来的。”秦泊呆滞道。   “下次你应该开车出来。”谢易之并不理会,随口丢了一句,俊美的脸上无半点表情。   好在秦泊早已习惯了谢易之突如其来的冷淡,起身自己认命出去打车。   在观众散得差不多后,谢易之才站起来往后台走去。里面闹腾腾的,一堆又一堆的人站在一起说话。   谢易之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站在出口不远处放着定音鼓的位置等着,他能看到黄啾啾在和背对着自己的谷城敬说话,对面还有一对老夫妻模样的人,是……谷鸿良老师。   谢易之皱了皱眉,这才想起谷城敬是谷家人。在谢易之小时候,曾经差点入了谷鸿良的师门。那时候谷鸿良还未退休,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指挥,可惜他见过谢易之后直接拒绝了,说两人风格不合适。   那时候谢易之还是小孩,即使拿过许多少年组的奖状,也还是个孩子,哪里来自己风格。是以都认为谷鸿良看不上谢易之。   “奶奶,我不紧张。”黄啾啾抿唇笑了笑。   “你奶奶在台下替你紧张。”老爷子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惹得老伴捶了一下他肩膀。   谷鸿良一脸寻常:“今天发挥的还算不错,以后按这种感觉来。”   老爷子凶神恶煞瞪了瞪自己家的儿子,“别拿你团里那套,啾啾这次表现明明特别好。”   “……爸,我是在夸啾啾吧?”谷城敬无语,一个中年汉子对上自己老顽童般的父亲也没什么办法。   今天乐团的人表现都不错,谷城敬和黄啾啾他们说了几句,便去找其他成员说话了。   “啾啾,你们明天休息。来我们家吃饭,奶奶拿手菜可好吃了。”明莲踮起脚笑眯眯摸了摸黄啾啾的头。   “明天?”黄啾啾先是一愣,接着笑得开心,“好。”   居然还有酒窝,谢易之靠在后台一个柱子上,望着黄啾啾的梨涡眯了眯眼睛,向来冷冽的眼睛大概由于怔忪的缘故,竟有些冰雪消融的意味。   等他们话说的差不多后,黄啾啾才抬步往谢易之这边走,或者说走向定音鼓。谢易之大半个身子都陷在黑暗中,黄啾啾走近之后才发现他。   “……您好?”黄啾啾犹疑出声。   谢易之抬眸望着黄啾啾,一时间有些沉默,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单独过来的目的,只是想过来便过来了,真等到人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最后谢易之胡乱从脑中扯出了一句话:“你愿意来我们乐团吗?”   黄啾啾盯着谢易之看了好一会:“您乐团有敲定音鼓的。”   上次谢易之送她回公寓,黄啾啾是个感恩的人,同时也好说话,语气偏温和。   谢易之一出口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同等水平的乐团,这样的话实在容易得罪人。   “你敲得很好。”谢易之丢下一句便离开了,留下一头雾水的黄啾啾。      第12章   黄啾啾上谷老爷子家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回公寓前还被明莲奶奶塞了一堆自家做得小零食,什么杏梅干、桃花饼,都是些看着就很好吃的东西。   第二天早上,黄啾啾便给黄希月发短信,问有没有时间,想着给她也尝尝。   半天没有回应,黄啾啾看了看时间,素竹乐团这几天休息,没听过枫叶乐团外出表演的消息,希月应该在训练。   黄啾啾干脆用干净的盒子装上一半,动身往枫叶乐团的训练室走去。她没去过,但是华恒道没人不知道,随便找路人问问便知道了。   她还在走廊便已经听见悦耳的音乐,果然在训练。黄啾啾放慢了脚步,四处看了看,不远处有长椅,在那等希月出来就好。   靠近长椅,黄啾啾将糕点盒放在一旁,规规矩矩坐好,双手并齐,掌心朝下放在膝盖上。   谢易之拉门而出便看见黄啾啾这一副小孩子模样的坐姿,下意识挑眉而后主动问道:“有事?”   “我找希月。”黄啾啾立刻站了起来,他是希月的指挥,相当于希月的老师,不可以不尊重的。   “希月?”谢易之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谁?”   黄啾啾先是一愣,而后解释:“黄,黄希月。上次您带希月走的。”   谢易之这时才反应过来,他皱了皱眉:“你朋友?”他几乎瞬间回忆起之前黄啾啾站在黄希月旁边的样子。   “是我妹妹。”黄啾啾点了点头,又摇头。   谢易之盯着黄啾啾一副‘人傻好骗’的模样,和身后训练室里的黄希月做对比,最后道:“你们不像。”   “嗯,希月是我堂妹,她长得好看。”说着,黄啾啾脸上浮起了笑容。落在谢易之眼里,更傻了。   谢易之眉宇间划过一丝无奈:“我不是说这个。”   黄啾啾仰头看着谢易之,眼神里尽是单纯的茫然,显然不明白他的意思。   两人相对站立一会,谢易之忽然移开眼神,指着长椅上的糕点盒:“你要送这个给黄希月?”   黄啾啾立刻点头:“嗯,等希月训练完出来我就送给她,我坐在这不会吵你们训练的。”   看起来自己就傻乎乎的,还总是担心影响到了别人,谢易之完全无法理解黄啾啾这种人,不过他还是提醒道:“我们还有好几个小时的训练,你没必要在这里等。”   黄啾啾原本想去黄希月的公寓找她,但是又不知道她住哪,只好过来了,所以黄啾啾站着没动。   “……你给我,我帮你带进去。”谢易之勉为其难道。   黄啾啾睁大了眼睛,人显得更呆:“谢谢您。”   “不必,你的号码给我。”谢易之紧接着若无其事道。   “号码?”黄啾啾一头雾水。   “电话号码,待会训练完我给了她就通知你。”谢易之指了指糕点盒道。   黄啾啾稀里糊涂将自己的电话号码报给了谢易之,等他拨了电话过来,说那是自己的电话号码后,又莫名其妙加上了谢易之的微信。   “你先回去,一训练完我就给黄希月。”谢易之将自己的手机放回口袋,接过黄啾啾手里的糕点盒,施施然走进训练室。   拎着非乐器东西走进来的谢易之,手里的盒子受到了乐团所有人的瞩目,大家迫于谢易之积累下来的威压,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但互相望着队友的眼神里都充满了好奇。   是以在训练结束后,谢易之将东西交给黄希月,实在让众人吃了一惊。   黄希月也不例外,不过比起他人,她还有另外一种情绪弥漫上心头。   “指挥,你……”黄希月接过糕点盒,脸颊浮起粉红,娇羞地低了低头,未尽之语皆在不言中。   “啾啾给你的。”谢易之打断,他哪会注意黄希月什么表情,离了训练,他们便没了任何关系。   在众人还不明白意思的情况下,黄希月脸上的红晕消退的一干二净,她紧紧咬着下唇才能不立刻问出口,黄啾啾和他什么关系,居然已经可以这么亲密的叫她。   其实黄希月误会了,谢易之不过是看见黄啾啾微信昵称上写着‘啾啾’两个字,他到现在还不清楚黄啾啾的全名。   “哎,指挥和你什么关系啊?”同一小提琴队的琴手过来试探问道。   “是认识的一个人托指挥送过来的。”黄希月勉强笑了笑,倒没有说谎,说了也只是徒增笑料。   “这样啊。”原本快要围过来的人听到没什么大料也散了,各自和关系好的一起出去了。   黄希月低头看着手里的糕点盒,眼神冷淡:黄啾啾总喜欢做这种自以为是的举动,什么东西都宝贝起来。   打开盒子,看了看里面的东西,黄希月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将糕点连带盒子一起扔了。   一直到了住处,黄希月心情都不太好,连练琴的欲望都没了。她从小对小提琴的训练,从来不放松一点。不能说是热爱音乐,只是小提琴在小地方能让她显得独一无二,而且秦可……从小便是在光芒万丈的舞台上表演。黄希月羡慕那种女人,出身优渥,天赋加身,又美貌并存。她一直希望自己是这样的人,小提琴能让她和秦可这样的人距离更近一些。   来到了枫叶乐团,指挥俊美无俦,气质凛冽,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不动心。尤其像黄希月这样从小有个公主梦的女生,对谢易之这样可称得上‘王子’的男人没有半点抵抗力。   正黑着脸坐在床边的黄希月,听见手机来电,拿起来一看是黄啾啾。她没立刻接,而是过了一会才慢慢接通。   “希月,桃花饼好吃吗?那是明莲奶奶用上半年存好的桃花瓣做的。”黄啾啾受到谢易之的消息,忍不住打电话给黄希月。   “嗯,不错,谢谢啾啾。”黄希月面无表情,却对电话那头发出甜美的声音。   黄啾啾心中高兴:“希月,我明天去买锅。管理员说这里可以自己做饭的,我做好你过来吃行吗?”   “不用,最近训练忙。”黄希月几乎立刻拒绝。整个华恒道也没多少人自己做饭,大家都习惯出去吃。现在父母打了钱过来,黄希月也不愿意再自己一个人去别的地方。   “哦,那你好好训练。”黄啾啾只能遗憾道。   ……   谢易之中午和秦泊出去吃饭后,下午想留在市区,结果发现钥匙落在训练室中,只好驾车过来拿。   刚好碰上下午的清洁工在打扫卫生,路过时谢易之脚步顿了顿,盯着清洁工的垃圾桶盯了好一会。   “先生,有什么问题吗?”清洁工被高大俊美的男人看的有些发虚,忍不住开口问道。   谢易之回神:“无事。”便大步走出了训练室。   如果黄啾啾此时在这,会发现后面垃圾桶里躺着的正是她今天上午包好的糕点。      第13章   夜里,华恒道灯火通明,曲调高扬。   这时黄啾啾窗户总是打开的,四周的乐声会随着风飘进来,她会坐在客厅里听着这些风情不一的声音。有时候她能从里面听出某位乐手的小小错误,或者乐手的情感。透过乐声,黄啾啾觉得她在聆听无数人的低语,絮絮地叨唠着他们不为人道的情绪。   一种奇妙的共鸣。   “哒、哒、哒哒、哒哒哒……”笔尖敲着玻璃桌面,黄啾啾在为自己喜欢的声音和声,对方一定听不见,但是她乐此不疲。   只要乐声不停,黄啾啾能在这里坐一天。   突然,一道小提琴声异军突起。音色清脆悦耳,须臾间能清晰感受到演奏者的凛冽果断,更重要的是……该声音离自己很近。   黄啾啾忍不住站了起来,顺着声音往阳台处走。对面暗了好几天的灯,今晚终于亮了起来。一道身影立在窗帘处,看动作,刚才的小提琴声便他演奏出来的。   窗户没关齐,黄啾啾仔细看了一圈,发现谢易之公寓最右边的玻璃窗户开了一小半,声音便是从那传出来的。   这算是黄啾啾在现实生活中听到过最有技巧的一位了,在所有小提琴声中。   不止她听见了,周围几个公寓里正在拉小提琴的人似乎也听见了,都听了下来,有一位还特地打开了窗户,探头出来看了看。   黄啾啾站在阳台上想了想,最后转回客厅拿起手机,给对面的男人发了一条短信。   【您好,我是您对面公寓的黄啾啾,您的窗户没关齐。】   这么多天黄啾啾从未在这里听见过谢易之拉小提琴的声音,只是看见一次过他拉琴的身影,说明谢易之拉小提琴时会关上隔音玻璃。而且看周围人的反应,也不像是听过他演奏的样子。   谢易之当然没看见,他拉小提琴时听不见外界的声音。等他看见时,已经拉完了一曲。   原来真的叫啾啾。谢易之盯着手机里的短信想道,居然还有人把自己的真名做昵称的。   第一时间谢易之的注意力全落在了前面一句话,到后来才走到窗户前把玻璃窗关上。   谢易之看着对面的公寓,用手机给黄啾啾回复过去,却是问了其他的事:【你和黄希月是亲姐妹?】   放在以前,谢易之并非一个好奇心重的人。大概是因为她的鼓敲得不错,谢易之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黄啾啾看见短信内容后一愣,这个问题是她第二次被人问了。   【希月是我堂妹。】   堂妹……谢易之握着手机若有所思。   在华恒道,但凡和音乐相关方面的消息,总会传得特别快。第二天整条街道都知道昨夜谢易之拉了一曲小提琴,没再公寓住的人都在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出去。   “没出去也没用,离得远也听得不清楚。”路上三三两两聚集这闲聊的乐手,其中一位乐手抱怨道。   “啧,你难道只能在自己公寓呆着?昨晚上我收到短信立刻就跑到人家楼下去了。”周围一位乐手得意道。   “还能这样?”   昨天夜里,附近几位听出谢易之小提琴声音后,立刻在自己各种好友群呼朋唤友。在黄啾啾进客厅发短信后,街道上已经出来了不少慕名而来的人,都躲在华恒道各个阴暗的角落里,生怕暴露了自己。   “真好听啊,为什么他不继续拉小提琴了?”一名乐手好奇感叹。   “大概是觉得没什么挑战了吧,所以去做指挥了。”有人猜测道。   此话一出,居然得到不少人的同意,觉得有几分道理。   “我还听说那个秦泊当年也是学小提琴的,后来备受谢易之打击,最后才选择了钢琴。”   “是我知道的那个秦泊?!”   “是的。”众人一齐回道。   ……   素竹乐团公寓昨夜是离得最近的,谷城敬进来时,他们也在兴致勃勃谈论着谢易之过往的辉煌历史,带着黄啾啾都被灌了一耳朵。   “这是在说谁呢?”谷城敬好脾气地问,因为上次演出顺利,他这些天心情都不错,中年大叔的模样还是让成员很有倾诉欲望的。   “再说隔壁团指挥以前的事。”毕朱第一个开口。   让素竹乐团称‘隔壁’的也只有枫叶乐团,两只队伍在组成和潜力上,都是整个华恒道最受瞩目的年轻团队。   “谢易之?他怎么了?”谷城敬挑眉,以往也有些人在私底下谈论,毕竟有能力的人多,但是能力强长相又好的男人还真不多。他们做音乐的,打扮收拾一下,也是干干净净,看起来舒舒服服的。但老实说谷城敬也知道谢易之在音乐界的长相确实是顶尖的,便是从演艺圈拿男明星来比,也未必比得过谢易之。   “人家昨天晚上拉了一首小提琴曲,特别好听。”毕朱怂恿道,“ 指挥您要不要也来上一首?”   “瞎说什么,新谱子熟悉了吗?不会,还不赶紧练习!”谷城敬瞪了一眼毕朱。   乐团众人对毕朱发出了无情的嘲笑后,开始拿着新谱子练习。   而处在议论中心的谢易之依旧冷着脸训练自己的乐团,在听过素竹乐团那天的演奏后,他对自己的乐团越发不满意。对方乐团或许技巧不算顶尖,但是比起枫叶乐团多了一份和谐。   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和当年那时候的感觉一样……   “黄希月。”谢易之皱眉,“你抢了拍。”   这段时间他发现黄希月在练习时的过分突出,不是因为好听,而是抢拍。枫叶乐团虽然是个年轻的乐团,但也还是个成熟的乐团,每个乐手都致力于做好自己的部分。黄希月只是第二小提琴队里的一个普通小提琴手,她不做好自己的部分,显得特别刺耳。   在之前的乐团,黄希月是首席小提琴手,整个乐团会跟着她,再加上其他人糟糕的水平,谢易之又从来不会将注意力放在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中,导致没有发现黄希月这个毛病。   “谱子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你看不见?”谢易之站在最前面,眼神凌厉,“如果做不好,可以走人。”   枫叶乐团经常换人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毕竟他们连首席小提琴手都能换。   “我……”黄希月抿唇,大大的眼睛浮上一层水雾,“我会努力的。”   她习惯了将自己摆在第一位,控制不了不去突出自己。   “别再让我听见你抢拍。”谢易之无动于衷看着黄希月楚楚可怜的模样。   他选人时向来只要求能力,像之前找进来的首席小提琴手生活糜烂是出了名的,但只要不影响乐团,谢易之从来不会多言。辞退那位也不过是因为小提琴手影响到乐团发挥而已。   这回……他莫名有些后悔将黄希月招了进来,大概是见不得有人连傻子都欺负。      第14章   乐团并非是一个宁静的地方,可以看作是另一种职场。枫叶乐团又是年轻一代最具有竞争力团队,不光外面的人想进来取代里面的人,里面的人也想踩着自己的队友上去。   因此,黄希月的压力变得越来越大,乐团里的人也不过是表面和善而已,尤其两支小提琴队更甚。   原本黄希月试图训练后向谢易之请教,二来还能够靠近指挥。   只是谢易之也不是好糊弄的,他之前将黄希月带回乐团,正是看中了她的天赋。若是什么事都来问自己,那把黄希月招进来又有何意义。   是以,谢易之提点几次后便不耐烦:“枫叶乐团不是那么好进的,若你的水平实在达不到,可以退出。”   黄希月被吓一跳,白着脸回到自己公寓,收了其它的心思,每天早早起来练琴。   到底有些天分,再加上恢复之前的勤奋,黄希月勉强能够跟得上乐团的步伐。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并非首席小提琴手,只是第二小提琴队的其中一员,只需要在其中不出错便好。   和她不同,黄啾啾在素竹乐团可谓如鱼得水。除去团体训练时,她和程辉圭经常一起练习定音鼓。   程辉圭基础好,而黄啾啾虽然在团队一起训练时表现不错,但要单独拿出来敲定音鼓还是有些不足的地方。   她的基础太差,完全靠自己的天赋来撑。像程辉圭学了十几年的定音鼓才有如今的水平,和他相比黄啾啾完全是一个速成定音鼓手。   两人凑在一起但也可以互相吸收对方的优点。   “啾啾,枫叶乐团里有你的亲戚?”程辉圭休息时好奇问道。   “嗯,是我妹妹。”黄啾啾手里拿着鼓槌,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他们团好像训练时间特别长。”   这些天黄啾啾给叔叔那边打了电话,说自己也到了华恒道。叔叔沉默了一会儿,便让她多照顾着希月。   黄啾啾就想去黄希月的公寓看看她,无奈希月她总是忙着训练。   “枫叶乐团……好像是有点拼。”程辉圭摸着下巴回忆道,“我有个朋友半年前进了枫叶,他说谢易之特别狠,骂起人来总是不留情面,女孩子也不放过。导致他们总是加时训练。”   “他……骂人?”黄啾啾看着鼓面,有些好奇谢易之骂人的模样。虽然他们也没有多交流过,但黄啾啾觉得谢易之最多喜欢冷漠待人,实在想象不出他骂人样子。   黄啾啾在市井中长大,认为骂人的话多是一些带着颜色或其他的词,却不知有时候冷嘲热讽的话也是骂人。   “反正就是很严厉,和他比起来,我们指挥可和善多了。”程辉圭心有余悸,“幸亏去年他们不要我。”   “应该是很严厉。”黄啾啾回想起初遇谢易之的场景,那时候他对一个陌生人都相当凶,就因为自己二胡拉得太难听。   两人聊着聊着,黄啾啾得知程辉圭有枫叶乐团的训练时间表,立刻向他要了过来。   看着手机里的时间表,黄啾啾发现今天下午正好他们休息时间是一样的,也就是待会儿。   素竹乐团不会拖长训练时间,但枫叶乐团却并不准时,因为谢易之刚刚连着辞退了两个人。   所以等黄啾啾走过去时,枫叶乐团的人才刚刚从训练室出来,第一个出来的便是谢易之。   谢易之一身笔挺黑色西装,衬得身高腿长,冷眉一瞥,气势逼人。   他推开门便看见黄啾啾站在长椅前,先是一愣,后随意问道:“找黄希月?”   “嗯。”黄啾啾认真点头,谢易之是希月的指挥,她也要表现出尊敬才行。   谢易之看了两眼黄啾啾,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这人看着便是一根筋,傻乎乎的,估计他说了也没用。   早知道当时应该拍照留下证据,谢易之抬起长腿,走过黄啾啾身边时若有所思。   黄啾啾哪知道谢易之在想什么,她站在门口仔细看着出来的人,终于等到黄希月走出来。   “希月。”黄啾啾立刻露出笑容,冲黄希月打招呼。   黄希月眉头不着痕迹一皱,很快也露出甜美的笑:“啾啾,你们素竹乐团休息这么快吗?”   以往黄啾啾像一只拖油瓶跟在她后面,黄希月说瞧不上是不可能的,同时心里又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现如今这种感觉消失,但有些地方还可以利用,比如现在……   “哎,希月你朋友?”旁边路过的乐团成员听到素竹乐团后忍不住停了下来。   黄希月上前挽住黄啾啾的手臂:“是我姐姐,她在素竹乐团敲定音鼓呢。”   “定音鼓?你就是他们新招进来的定音鼓手?”周围几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在乐团中定音鼓手绝对是一个必不可少的角色,地位比普通乐手要高得多。虽然他们两个乐团在暗中一直相互比较,但对于这种地位比他们高的人还是比较尊敬的。   黄啾啾只当枫叶乐团的人像素竹乐团一样和善,她被黄希月挽着手走出街道后,小声道:“希月,我听说你们乐团过几天要去定城体育馆演奏,你不要紧张,他们观众都很好的。”   这个消息还是程辉圭刚刚透露给黄啾啾的,她有些担心黄希月会紧张。以前在高中时,黄希月第一次参加一场商演,那些日子她总是早早起来练琴,看得出非常紧张。是以到现在黄啾啾都会担心黄希月不适应。   只是她这些话在黄希月听来,不过是提醒了黄啾啾比她还要先去定城体育馆。   当然黄希月将自己的表情隐藏的很好,她略带自嘲笑了笑:“我能紧张什么,又不是首席小提琴手,不过是坐在后面而已。不像啾啾你位置明显。”   “没关系的,希月以后会是一个很好的小提琴家。黄啾啾安慰道,她也是真心认为的。希月对待小提琴一直很努力,总有一天会更进一步的。   这一次黄啾啾终于进了黄希月的公寓,进去之后自然无比的帮着她收拾房间里堆着的衣服。   第15章   黄家经济条件一般,在黄啾啾上初中之前,她是和黄希月住在一间房间的。寄人篱下,下意识总想做一些事情。   黄希月受宠,房间一直是她妈收拾的,在黄啾啾住进来以后,渐渐变成黄啾啾收拾。这些年两人又一直在一个乐团,外出演出时总是住一间房,这个习惯也就一直保留了下来。   床上、沙发上都胡乱扔着衣服,有些是干净的,有些则是穿过的。黄啾啾将这些一一分开,干净的叠好放进衣柜,脏的衣服则扔进洗衣机中。   乐团给的公寓设备齐全,只需要自己交水电费即可,倒也方便。   “啾啾,没想到你居然还有敲定音鼓的天赋。”黄希月站在冰箱旁拿出一瓶饮料小口喝着装作无意提起。   “嗯。”黄啾啾不太爱对黄希月说自己这方面的事,当年学小提琴时,每每黄希月听见老师夸自己脸色便不好看。   那时候婶婶对她排斥得很,叔叔基本不在家,即便知道也不会多说其他话,只有黄希月会对她露出甜甜的笑,领着自己去饭桌吃饭。   黄啾啾很喜欢黄希月,知道她不喜欢自己小提琴练得好后,便主动放弃了学小提琴。   不过,黄希月经常在家练习小提琴,那时候她天赋还没有完全开发出来,小地方的小提琴老师水平也没有太高,完全只是教教小孩子的一个兴趣爱好而已。   因此,黄希月一首曲子在家要练上好几天。等她彻底练熟后,黄啾啾早会了,连谱子都背熟了。   “素竹乐团怎么样?”黄希月又问了几个问题,比如乐团的薪水待遇。   黄啾啾都一一回复,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饮料担忧道:“希月,冬天不要喝冰的。”   “啾啾,里面开着暖气呢。”她说着又从冰箱里拿出一块小蛋糕,走近黄啾啾往沙发坐了下来。“要吃吗?”   没等黄啾啾说话,她又将蛋糕收了回来,“差点忘记,你不吃甜的东西。”   黄啾啾收拾衣服的手顿了顿,‘嗯’了一声,最后搂着衣服往房间的衣柜走去。   “希月,你们乐团什么时候放年假?”黄啾啾放好衣服走出来问道,“再过半个月我们乐团就放假了。”   “不清楚,指挥没说。”黄希月盘腿坐在沙发上无所谓道,其实她对回家没什么欲望。定城太繁华,相比之下家乡实在太过落后。   指挥?黄啾啾想起通讯录里的名字,应该可以发短信问一问他。   没有在黄希月的公寓呆多久,黄啾啾便出来了,只是和她商量了一下过年回去的事,以及嘱咐黄希月有什么事可以找她。   “啾啾,你照顾好你自己吧。”就算真有事,黄啾啾又能干什么呢?看着她一副认真的模样,黄希月到底没把心里的鄙视说出口。   ……   谢易之坐在客厅,听对面好友说着这几年在国外的趣事,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谢易之拿出来一看,剑眉一挑,俊美的面容上若有所思,最后修长手指拿起手机快速回复了一句:   【替黄希月问?】   没过一会,他立刻收到了回复。   【嗯,我们要一起回家,希月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假,所以我想问问您。】   黄啾啾想帮着黄希月一起订票,但在公寓里黄希月好像没有打算问她指挥的意向,所以才贸然给谢易之发短信。   大概是嫌秦泊太过聒噪,谢易之拿着手机盯了一会儿,开始和黄啾啾发起了短信。   【你今年多大?】   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后,隔了好一会儿黄啾啾才回复。   【二十二,过年二十三。】   黄啾啾发出这条短信前,退出去看了好几眼,上面的通讯人名依旧写的是‘谢易之’。   【我二十六。】   看着消息,黄啾啾是迷惑的,她发短信是想问问谢易之枫叶乐团什么时候放假,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互相介绍自己年龄。脑子里刚一团浆糊,那边谢易之又发来短信:   【不必用‘您’,我只大你四岁。】   谢易之把玩着手机,面容冷淡靠在沙发上,垂下眼让人看不清神色。旁边还有一个不停在说话的秦泊。   他在发出这条短信时,并没有深究自己内心的想法。明明以往年龄比他大的人,对他都会用敬称,甚至也没有任何不适。   也许是因为太傻乎乎的人这样对他用敬称,总觉得怪怪的。   【好的。】   黄啾啾思来想去,还是回复了他。   到最后,谢易之还是没有告诉她枫叶乐团什么时候放假。   晚上睡觉前,黄啾啾躺在床上,皱眉看着天花板心想:难道放假时间是机密吗?   枫叶乐团演出那天,素竹乐团不少成员都去了。   “要多学习学习。”路上毕朱相当认真道,“定城也就我们俩个年轻乐团在同一水平上,双方都有互相学习的余地。”   国内外知名乐团里面的成员基本上年龄偏大,是以如若一位年轻人进去,必然是天赋了得。就比如说秦泊,像他的实力和天赋,便是单独拿出来也是能够有看头,所以才能进得去。   但是天赋不是任何人都有的,他们这些年轻的乐团还需要打磨。   “那上次我们乐团演出,枫叶乐团也过来了吗?”黄啾啾想起上次在后台看见谢易之。   “怎么可能,他们才不会来。”毕朱还没有说话,旁边的程辉圭率先开口,“枫叶乐团里的人都傲的很,不过能力还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枫叶乐团毕竟拿过大奖,票价比素竹乐团贵多了。他们也没有买多靠前的位置,只选了能够听得清的位置。   黄啾啾坐在下面,只能看到前面一排和后面比较显眼位置上的人,并没有看见黄希月。   最后上台的是指挥,谢易之身穿一身黑色高定西服,高大身材在灯光下一览无余,裁剪得当的裤子包裹着修长的大腿。   在他上来的那一瞬间,黄啾啾分明听到台下一阵吸气声。   “瞧瞧人家指挥长得多帅!”前面一排素竹乐团的女生兴奋道。   “长得帅有什么用,你想去人家乐团?”平时总是和谷城敬指挥斗嘴的毕朱,戳着刚才的女生后背撇嘴道。   “我才不去!”女生斩钉截铁拒绝,“我只是欣赏欣赏人家指挥的美色而已。”   隔壁乐团指挥冷酷无情的名声早在华恒道传开了,还是自家和善的大叔指挥好。   音乐开始响起,大家立刻噤声。   黄啾啾仰头看着台上的谢易之,莫名有种遗憾:指挥在上面不发声,也不演奏乐器。   偏偏在黄啾啾心里,谢易之声音好听,小提琴拉得也好听。   第16章   体育馆无一丝杂声,只有枫叶乐团成员们演奏出的乐声:缠绵绕梁过后,总带着不自觉的凌厉破空而来。谢易之握着指挥棒站在台上不像是指挥乐团,倒像是发号施令的将军,领着众人一往无前。   台下的观众听得热血沸腾,没有太过于感受到安逸,心中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攥住,高高挂起,呼吸不顺畅。   终于中场休息,所有人莫名都松了一口气。   “每次听他们演奏,心里都特别紧张。”毕朱长长吐出一口气,夸张地抹了一把额头。   每个乐团的风格不一样,最关键的因素便在指挥身上。指挥的个人风格将带领乐团演绎出区别他人的曲目。   尤其像枫叶乐团、素竹乐团这样的年轻乐团更是倾重指挥。只有到了后期乐团真正达成了和谐,有了乐团自己的独有的一面,即便换了指挥,换了新乐谱,依旧还是能够保持住自己乐团的风格。   因为那时候不是乐团靠着指挥,而是指挥要根据乐团来做出改变。   可惜,这时候的枫叶乐团并不具备这样的实力,他们需要有人来指引。   黄啾啾靠在椅背上久久没有说话,此刻她心中震撼不已。在现场亲耳听与听碟子里的录制曲目是不一样的感受。黄啾啾长这么大,又曾经是一个小乐团的成员,居然是没有听过一场正规乐团现场表演的。   即便是住在华恒道,她大部分呆在素竹乐团的训练室,也听不见其他乐团的演奏。即便听到也只是训练时不完整的曲目,而且不得不承认训练和表演是两种不同意义上的水平。再者听自己的乐团和其他乐团的感受又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素竹乐团如同溪水一样缓缓流淌在听众的心,让人再浮躁不安的心都能安定下来。那枫叶乐团演奏出来的那种味道则让人头皮发麻,下一秒鸡皮疙瘩便起了一身,偏偏又勾得人欲罢不能。   “老实说,如果去年枫叶乐团要我,我可能就不会来素竹乐团了。”程辉圭盯着台上的人,一字一句道。   毕朱瞟了他一眼嗤笑道:“兄弟,你现在连我们团都没站稳,还肖想人家枫叶乐团。”   程辉圭立刻摸头,笑呵呵道:“我说说而已啦,毕哥你把我这句话忘记,别和指挥说。”   其实不光是程辉圭,哪怕去年枫叶乐团没有得奖,年轻人中更多人想去的乐团都是枫叶,而非素竹。   这已经不是水平的问题了,论指挥水平,谷城敬在整个华国都是顶尖的。谢易之不过是在小提琴方面有着极高的造诣,指挥也不过刚捡起来。归根究底,是谢易之所表现出来的和传统交响乐乐团的区别,让这些富有好奇心与挑战力的年轻人向往。   “那个是指挥吗?”黄啾啾沉默听着团友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忽然指着最前排右边最角落里的背影说道。   毕朱和程辉圭几人立刻停止探讨谁是整条华恒道最靓的指挥,猛地扭头顺着黄啾啾的手指看去。   “指挥不是最讨厌枫叶乐团的指挥吗?”程辉圭眯着眼看了半晌不确定道,“应该不是指挥吧。”   谷城敬一提起谢易之,眉头就皱得死死的,从来没个好脸色。素竹乐团的人自然下意识认为自家指挥瞧不上谢易之,毕竟同行相轻。   “我们都能来,指挥来了也不奇怪的。”黄啾啾觉得那个最暗的角落应该是自家指挥。   那边坐着的人确实是谷城敬,他专门挑了前排最偏的位子,就怕自家乐团的人瞧见自己。他不喜欢谢易之是事实,就连谷老爷子也不太看得上谢易之,觉得不合眼缘。要不然谢易之现在就不是师从秦震坤,而是师从谷鸿良了。   不过……谢易之到底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和自己乃至整个华国指挥界完全不同的理念,总是吸引人的。事实上今天这个现场不止谷城敬一个指挥,其他各个灰暗又不影响听演奏的角落坐满了其他乐团的指挥。只有和秦震坤那伙人关系好的,才会直截了当做在最亮堂最明显的第一排。   中场休息结束后,又一轮演奏正式开始!   黄啾啾坐在下面,眼神没离开过谢易之。不光她,还有许多观众的眼神同样落在谢易之身上,似乎整个舞台只看得见谢易之一人。   枫叶乐团的成员们平日虽然没有那么友善,待人也总是将头扬得特别高。但一到正式演奏时,所有人都变了副模样,个个都专注于自己的音乐世界当中。   黄希月在其中压力可想而知,她惯于出风头。但都是建立于台下人水平不高,台上队友水平也不怎么高的情况下。   可现在台下坐着的全是西装革履,翩翩长裙的男女,台上的队友先不说有多少比她厉害的人,便是比她差的都见过各种场面。   头一回,黄希月如此庆幸自己是第二梯队的小提琴手,压力相对第一梯队要小上太多。   ……   在散场时,黄啾啾犹豫了会,还是和毕朱、程辉圭他们说了再见,她想去后台见见希月。   希月从小都喜欢做到最好的那一个,这次没有当上首席小提琴手应该会很难受的,黄啾啾想过去看看她。   后台有人拦着,普通人进不去。黄啾啾虽然是乐团的人,也曾在这个地方演奏过,但不是今天枫叶乐团的团员,自然进不去。   黄啾啾只好等在外面,也没和黄希月打电话或者发短信,她怕希月心情不好。   “你……又在等黄希月?”一道好听熟悉的男声忽然在黄啾啾耳边响起。   谢易之向来不爱在后台拥挤的地方呆着,进去对乐团的成员说了几句话便出来了,结果又看到某人低头缩脑站在角落里。   实际上也不能算角落,周围也有人来往。但不知为何在谢易之看来,黄啾啾给他的感觉便是如此。   “您、你好。”黄啾啾原先低着头盯着地板的纹路,听见声音后便立刻抬头,见果然是谢易之连忙问好,又想起之前谢易之发的短信慌慌张张改口。   谢易之不着痕迹皱眉,自己还记得第一次看见这人的模样。那时候她拎着自己给的钱笑起来很开心,露出两个小梨涡,半点没有被欺负的局促感。怎么现在他客气了不少,她居然越发……奇怪了?   黄啾啾并不是因为谢易之紧张,而是因为他是黄希月的指挥紧张。黄啾啾自幼把黄希月当做自己的亲妹妹,现下看见谢易之便像家长看见老师一般,总带着几分不自觉的恭敬。   “为什么不进去?”谢易之说完便反应过来门口有人守着,之前这里的管理人员认识他,所以他进素竹乐团的后台才轻而易举。至于黄啾啾还没有名到这个地步,现在只不过是乐团里一个有潜力的后辈而已。   谢易之转身和黄啾啾一起面向着后台的门口:“你要进去么?我带你过去。”   他不是个好心肠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半点客气不留,直接给钱打发黄啾啾离开。   有能力的人总是值得不一样对待的,谢易之瞥了一眼点头的黄啾啾心想。   跟着谢易之一起进去,果然再没有人阻拦。后台的人看见自家指挥重新返回来,不免神色瞬间僵硬,即便这次演奏没有出什么差错,他们也没有胡乱说什么话。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威严。   黄希月在换衣间陪着首席小提琴手换衣服,黄啾啾进去时没碰着,站在一群陌生人当中不太自在。尤其是在谢易之靠近她说完了一句话离开后,后台里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那边有个椅子,自己过去坐下等着黄希月。”谢易之看不惯黄啾啾低头奄脑的模样,抬手指了个没人坐的椅子后便离开了。   谢易之离开后,后台重新恢复热闹。   “她是谁?指挥对她那么好,不会是来替掉我们谁的吧?”   “不是吧,最近我们表现挺好的。”有人低声反驳,底气却不怎么十足。   “是隔壁乐团的人。”知道的人立刻否认。   “应该是来找黄希月的。”   之前见过黄啾啾的人,好奇凑了过来:“你来找黄希月?”   “嗯。”黄啾啾点头,“希月还在这吗?”   “她去换衣间了。”中间有位正在擦拭小提琴的乐手头也不抬道。   话刚说完,黄希月便推门而入,里面的不少人都齐刷刷看了过来。   “怎么了?”这话是站在后面的首席小提琴手问的。   “隔壁乐团的定音鼓手来找希月呢。”   黄希月先是惯常性的略过一丝难堪,后想起黄啾啾在素竹乐团的地位不算太低,才展开眉露出笑:“啾啾,你怎么来了?”   “我刚刚在台下听你们乐团演奏,很好听。”黄啾啾声音不大,但是在后台的人刻意去听还是能被听见的。   再没有比被视为对手的夸奖更令人开心了,不知觉间后台的氛围为之一轻。   黄啾啾仔细观察黄希月的脸色,见她没有以前得不到首席的忿忿不平,心下便松了一口气。两人一个真心一个假意,居然也能融洽说笑。最后黄希月还带着黄啾啾出去吃了宵夜。   回去的路上,黄啾啾收到一条短信,或者说迟来的短信,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   【十二天后放假。】   第17章   黄啾啾和谢易之关系似乎匪浅,这件事还是演奏会结束后好几天,黄希月无意间从枫叶乐团成员那听说的。   那天,黄希月和往常一样提前早到训练室,里面人不多,大家刚演出休息几天回来,多少有些放松,便聚在一起说说话,闲聊。   女生聚在一起无非聊穿着打扮、明星八卦什么的。无论哪个阶层都差不多,不然哪叫闲聊,不如直接开沙龙算了。聊着聊着便扯到他们指挥身上去了。   “指挥昨天好像飞去L国看施特斯演奏了。”首席小提琴手透了一个消息。   施特斯是当今世界顶尖的小提琴家,曾加入过柏林爱乐乐团,如今在世界单独巡回演出。他去邻国的消息一出,很多小提琴家都想着要去看看。   “你们说指挥为什么非得现在就当指挥,我觉得他的小提琴还可以再往上走的。”第一小提琴队的一名乐手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不是说指挥厌烦了小提琴,觉得没意思么。再说你想那么多干嘛,要是指挥不来,哪有我们今天。”   “可……要真厌倦了,为什么还要去听施特斯的演奏?”乐手正是不明白这个,才问了前面的问题出来。   “指挥的心海底的针呐!”首席小提琴手感叹,忽而又道,“欸,上次你们说指挥和隔壁乐团的人走得很近是怎么回事?”   训练室聚在一起的人那天基本都是看到黄啾啾进来的,只有黄希月陪着首席小提琴手去换了衣服还不知道这件事。   众人看了一眼黄希月,见她也好奇地看了过来,其中一人道:“指挥带着希月你姐过来的。”   乐团长年呆在一起,总会有亲戚朋友来探望。一般谢易之会将自己乐团里的人叫出来,便了结了。那天谢易之不光将人带了进来,还靠近她不知说了什么,总之感觉相当不一样。   听完他们描述的,黄希月身体僵了僵,她没想到黄啾啾在别的乐团,居然还可以认识谢易之,而且好像还很熟悉。   “应该是指挥见她找不到我说了什么吧。”黄希月笑了笑,低头掩盖住自己难看的脸色。她忽然想起以前的事了……   大学算荷尔蒙萌发最高时期,男生女生总是你来我往,试探着前进。黄希月和黄啾啾都在艺术学院,里面的人多少和其他学院有些许不一样,最起码气质是不一样的。黄希月人长得甜美,打扮精致,面上看着待人也好,即便在艺术学院也是有名的美女,追求者自然不少。   黄希月看中一个家世不错,长相也帅气的男生,他们在聚会上认识的,一来一往也算熟识。正当黄希月想着要不要主动追求时,男生居然看上了黄啾啾!还向她要黄啾啾的联系方式。   “你在玩大冒险吗?”当时黄希月站在教学楼门口,探头看了看男生后面空无一人的草丛,扬起甜笑,“你可不能这样欺负我姐。”   黄啾啾每天生活异常简单,除了上课就是捣鼓那破烂二胡,男生也不过是在约自己出去玩时见过几次黄啾啾。   黄希月理所当然不相信。   “没有,我是真的很喜欢她。”男生没有露出以往帅气的笑,站在黄希月面前认真道,“我觉得她很特别。”   特别傻吗?   当时黄希月第一反应就是这句话。黄啾啾在她眼里是不修边幅的代表,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在大学一年级的时候居然还把高中的校服带过来穿,一穿就穿了大半年。不单如此,黄啾啾有时候反应特别慢,和傻子没什么区别。   这种傻气让黄希月很容易忽视黄啾啾的长相,她恍惚回到寝室,盯着下铺坐着看乐谱的黄啾啾,才发现她的堂姐长得竟然还不错。除去身上穿得旧旧的粉色睡衣,整个人意外的好看温润,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当然最后男生也没追求到黄啾啾,毕竟傻子心中只有二胡。黄希月心中才平静下来,但总有个疙瘩留下。以致后来和黄希月要好的男生,一般都不会和黄啾啾来往。   黄希月不知道的是,当年他们进大学第一年,学院里的女生并没有私底下鄙视过穿校服的黄啾啾,不少人以为那是黄啾啾风格,有些女生还偷摸问过黄啾啾的校服是哪买的,想着要买一套,走个不良学生的风格。   担心当年的事重演,黄希月随便寻了个借口,找上门去了。   “啾啾,你们公寓和我们公寓的布局好像不太一样。”黄希月进来后睁大眼睛道,“这里厨房好大!”   华恒道表面的建筑都长得差不多,里面各有差异。   “应该是街道的不同吧。”黄啾啾端了一盘刚刚洗好的水果过来,“你们公寓都在对面。”   黄希月从盘子里拿起了一颗草莓,随意应付了一句。   “对了,希月。你们团再过九天就放假啦,比我们晚三天。”黄啾啾抱着自己的破烂二胡,拉了一把椅子,放在沙发对面坐下,“我们什么走呀,一起买票回去。”   放假的时间黄希月也才是今天刚恢复训练后得知的,怎么她也这么快知道。   “啾啾你怎么知道我们放假时间?”黄希月状似不经意问道。   “你们指挥说的。”黄啾啾半点没察觉黄希月的探究。   “……你认识我们指挥?”黄希月心中一沉,谢易之看起来难以靠近,难道也喜欢这种傻子?   黄啾啾低头擦拭着二胡的音窗,慢吞吞给弦上松香:“认识的,之前去找你的时候,要了联系方式。”   黄啾啾心思在上松香上,便把是谁要的给省略掉了。   “没想到啾啾你也这么豪放。”黄希月以为是她主动贴上去的,松了口气。指挥虽然待人冷淡,不过正常的礼节还是有的,估计是因为黄啾啾是她的亲戚,抹不开面子,所以才勉强搭理了。   这一句话拆开黄啾啾都懂,合在一起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不过黄啾啾习惯从她口中听到这些听不太懂的话,基本都会用沉默来应对。   而‘勉强搭理’的谢易之此刻却又给黄啾啾发了一条短信。   黄啾啾手机放在玻璃茶几上,正对着黄希月,屏幕一亮,黄希月便将内容看得清清楚楚。上面分明写着——谢易之:【有空么,请你出来吃饭。】   黄希月脸色一变,这种话一个男人对女人说,一定是有意义的。   抬头盯着对面的人看,黄啾啾还低着头上她的松香,半天没察觉出来不对劲。   所以黄啾啾搭上了他们指挥么?还装作一脸懵懂的样子。她还以为是个傻的,原来自己才是傻子,想到这,黄希月直接站了起来,摔门而去。   黄啾啾一脸茫然,放下二胡跟了出去:“希月你怎么了?”   “有事。”黄希月在走廊硬邦邦留下一句话,头也不回走了。   这是在生气?黄啾啾扯了扯自己头发,没往自己身上想,以为是其他人惹了希月。她还见过她发这么大的脾气呢。   回到公寓,黄啾啾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想安慰黄希月几句,结果看到了谢易之发来的短信。   黄啾啾:【有空的,请问希月出了什么事吗?】   黄啾啾心中一个咯噔,联想刚才黄希月突然跑了出去,难道是希月在枫叶乐团出了什么事?   市区某高档小区,谢易之坐在沙发上,修长的大腿一览无余。他皱眉看着手机,黄希月又是从哪冒出来的?想了想最后决定找个理由。   谢易之:【没她的事。我最近对二胡挺感兴趣,想着不如我们一起学习。】   黄啾啾看到短信时,先是松了口气,后又涌起一阵喜悦。二胡这个乐器在大城市,学起来没什么问题。在黄啾啾他们那个小县城是被人误解的一种乐器。   不少人提到二胡,便想起了乞丐或者算命的。在中学时黄啾啾没少遭到同学的嘲笑,以及左邻右舍看好戏的眼神。   如今有人要和她一起学,黄啾啾求之不得,不过……   黄啾啾还是如实和谢易之说了:【我二胡拉得不是很好。】   你也知道自己拉得不好。谢易之握着手机立刻想起那天让他头皮发麻的二胡声音。   谢易之:【我们可以共同学习,共同进步。】   黄啾啾:【那我们可以约时间一起练二胡的,虽然我拉得不好听,但是基础知识我懂得可多了。】   谢易之:【明天中午一起吃个饭。】   黄啾啾愣了愣,没想到又扯到吃饭上去了,连忙回复道:【不用吃饭,我们直接一起练二胡就好了。】   谢易之一想起黄啾啾那二胡声,脸都黑了,直接甩了时间地址:【明天中午十二点,蓝拓餐厅。】   最后黄啾啾还是好脾气地答应了。   蓝拓餐厅便是谷城敬那位朋友开的餐厅,中午餐厅人不少,黄啾啾去的时候,谢易之已经到了。   “你好。”一见面,黄啾啾便客客气气问好。   “坐。”谢易之靠在椅背上,冷淡道。   话音刚落,他眼中便闪过一丝懊恼。为显得热络一点,谢易之改变自己的坐姿,上身向前倾。   不过这些黄啾啾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第二句便开口问:“你买了二胡么?”   第18章   “……过几天买。”又不是真打算学二胡,谢易之不过是临时找了个借口。   黄啾啾点头认真道:“你要挑好一点的二胡,最重要的是琴皮。”   “嗯。”谢易之敷衍了一句,眼神却落在对面还在认认真真絮叨的黄啾啾身上,不知道谷老看中了她什么。   谷老爷子最近在朋友圈活动频繁,经常在某公园打卡,包括但不限于什么‘啾啾还是学不会’,‘为什么啾啾的二胡这么难听’等等内容。   下面评论最多的还是:啾啾是谁。有些人甚至还在下面@了谷城敬,问他什么时候生了孩子。   莫名被@的谷城敬:……   在得知黄啾啾是谷城敬乐团的人后,一些人似乎明白过来了,纷纷留言:谷老爷子这是想收关门弟子了?   谷鸿良是国内的著名小提琴家,便是拿到国外去也算是有知名度的。当年谷老爷子放出消息,要收关门弟子,谢家想让谢易之拜于门下,奈何谷鸿良只看了一眼,便说不合适。到现在自己儿子都开始带自己的乐团,谷老爷子的关门弟子还是不见踪影。   谷老爷子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回复:我在教啾啾二胡。   谢易之留意到这件事后,便动了心思。黄啾啾是谁他不是不知道,便想着接触看看她到底有什么地方被顾老爷子看上的。   是的,谢易之没有放弃成为谷鸿良关门弟子的机会。   若是再早了几年,谢易之断不可能还有这种心思。他是有老师的,叫秦震坤。秦震坤算得上和谷老爷子同一水平的人物。而且秦震坤虽比谷老爷子要小个七八岁,但他自己开山立派,在国内的规模比老爷子大多了。谷老爷子没什么门派,要不是自己儿子还在音乐界,都快以为他会留个名字就这样销声匿迹了。   三年前,谢易之遇上瓶颈了。   那时候谢易之还在拉小提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他即将作为最年轻的一位小提琴家加入柏林爱乐乐团。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碰到壁界了。那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受,谢易之总觉得自己缺少了什么。没人知道他的困境,就连他老师见他,也不过会拍着他肩膀,自豪他即将进入世界顶尖乐团。   谢易之只能将这些压在心中,直到他遇上了施特斯。施特斯曾在柏林爱乐乐团呆过很长一段时间,后来跳了出来,单独在世界演出。他听过谢易之的演奏后问他有什么不对,谢易之大致说了自己的感受。   施特斯想了想说:“如果你还没准备好,可以先停下来思考。”他的意思只是让谢易之放松一下心情,休休假而已。   万万没想到这一句话让谢易之直接拒绝了柏林爱乐乐团,同时也停下了小提琴。   谢易之的决绝让施特斯震惊,不过也获得了他的好感。与其胡乱熬着,倒不如后退一步,寻找自我。两人一来而往竟成了忘年好友。   这次施特斯去L国巡演,在后台拉着谢易之:“谢,我想起有位令人尊敬的小提琴家,你或许可以从他身上学到东西。”   那位小提琴家是谷鸿良。   谢易之听完之后沉默了很久,谷老爷子不喜欢他是众所周知的。   回国后,谢易之看着老爷子的朋友圈,最终决定从黄啾啾身上入手,看看谷老爷子到底喜欢她什么。   “二胡和小提琴应该差不多,我学起来会很快。”谢易之平淡道。   黄啾啾抬头看了一眼谢易之,原本想说二胡和小提琴是不一样的乐器。自己也会小提琴,但是二胡也学不好。后来转念一想应该只有自己学不好二胡,但对面的男人比自己厉害多了。   “我们快要回去过年了,练习二胡要到年后的。”黄啾啾想了想还是说道。   “无碍,我等你。”谢易之眼神略过黄啾啾的脸,撇过头道。   ……   到最后黄啾啾还是没能和黄希月一起回去。因为黄希月说要和朋友一起走,两人便分开回去。   黄家这些年生活条件好上了不少,在县城里换了套大房子不说,还有两家商铺。黄啾啾拎着行李回去的时候,记忆中的黄家已经不见了。   “哎,啾啾啊,你怎么还来这里?”隔壁的大妈看见黄啾啾忍不住多了一嘴,“你叔婶不是买了新房子?”   “新房子?”黄啾啾一脸茫然。   大妈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最后黄啾啾听到新房地址,和大妈告别,拎着行李去找叔婶他们。   新房子在一个看起来很不错的小区里,比之前的房子好了不知多少。黄啾啾慢慢找了过去,最后在大妈说的门牌号停下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黄希月,她坐飞机回来的,应该已经在家里住了一天。   “你怎么来了?”黄希月皱眉。   “……我回来了。”黄啾啾脸一白,似乎明白了什么,小声道。   “小月,是谁啊?”随着声音,屋内有人走了过来。是个中年妇女,穿得花哨,肚子油腻的肉怎么也遮挡不住。   黄啾啾握紧了行李箱拉杆:“婶婶。”   被叫婶婶的中年女人脸色一变,眼神游离,半天没说话。   “是啾啾啊,进来吧。”屋内的黄爸开口让三人都进来。   他们似乎正要吃午饭,桌上的一桌子丰盛的菜,摆了三个碗。   这时候中年女人也恢复过来,含沙射影道:“啾啾,你都这么大了,我还以为你会搬出去住呢。希月都说了你不是也加入了什么乐团,混得不错。”   这话一说出来,差点没明面上要赶黄啾啾出去。   “说什么呢,啾啾,先坐下吃饭。”黄爸示意黄啾啾坐下来。   “我、我待会就走,过来看看你们。”黄啾啾狼狈道,说着将手里带过来的定城特产放了下来。   新房子明亮敞透,装修得有模有样,墙上还挂着黄希月从小到大的获奖照片以及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黄啾啾站在这里,仿佛误闯别人家。   “要不留下住一晚吧。”黄爸抬起眼皮看着自己的侄女。   黄啾啾摇头:“我还有事先走了。”   才刚走出门,‘吧嗒’一声,黄啾啾眼泪直接砸在了地上。   第一次失去家人,那时候她还那么小,有时候连话都表达不太清。她一有工资便转给叔婶,一方面是为了回报他们的养育之恩,另一方面不过是想维系这份感情,似乎这样自己还是有家人的。   这是第二次么?   黄啾啾走在街道上,晃神看着车流人往。   ……   黄家。   “妈,你不是说她自己有房子住,怎么看她还想来我们家?”黄希月坐在饭桌上皱眉。   黄妈手放在裤腿上不自觉勾了勾:“谁知道,小月你快吃饭。现在你们也分开了,乐团之间还是对手,就不要来往了。”   “胡说什么,她们是姐妹不来往像什么样。”黄爸严厉道。   黄希月将筷子一摔:“爸,我们在外面谁还管是不是姐妹,再说你别看她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勾搭起男人一套一套的。”   “还有这种事?”黄爸也是一愣。   “我就说那孩子一点都不老实。”黄妈得意道,“还想给她留东西。”   ……   在黄希月一家其乐融融吃着饭时,黄啾啾踏上了返回定城的车。   华恒道那间公寓是随时可以住的,黄啾啾也只想到了那里。她坐在火车上愣愣看着窗外,眼泪又开始往下掉,把对面的大哥吓一跳。   “小妹子,你咋了,别哭。”大哥慌慌张张摸着口袋找纸,最后还是隔壁座的女孩子给了一包纸。   黄啾啾只是默默掉眼泪,没发出一点声音,看着人心疼。大哥手忙脚乱抽出纸递给她,一边安慰道:“这是想家了吧,没事没事,这不回去了吗?”   “家没了。”半晌黄啾啾才开口道,声音沙哑的不像话。   大哥哑言,最后只能一个劲给黄啾啾纸巾。   过年,基本乐团全都放了假,华恒道也都空了。黄啾啾进去时,里面只有少量的街道清洁工在打扫卫生。   公寓里空空荡荡的,本身黄啾啾便没有什么东西,一把二胡,一个小小的行李箱,里面塞着几件衣服。   坐在沙发上,黄啾啾拿出自己的二胡,小心擦拭着。她没有再掉眼泪,只是抿着唇一遍又一遍的摸着二胡。 第19章   黄啾啾一个人在华恒道公寓,这边没了乐团,整日整日都空荡荡的,白天都见不到几个人。黄啾啾翻了翻自己的钱包和银行卡,零零碎碎还有几万块,过年还是够的。原本她打算回去将上个月乐团发的工资当面给叔婶的,结果还没来得及给便被赶了出来。   前两天黄啾啾在附近一家快关门的便利店买了速食食品熬了过来,等后面她在手机地图查了附近的便利店还有菜市场,最近搭车二十分钟。离过年没几天了,但是距离华恒道热闹起来还有几个礼拜,黄啾啾最后决定搭车去囤积食物,顺带买了不少菜。   可惜黄啾啾并不怎么会做太丰富的菜,学生时代一直都在食堂吃,出来跟着乐团到处吃,家里也没有长辈会教她这些,能做得几样入口的菜已经是极限。好在黄啾啾并不怎么挑食,每天自己呆在公寓里练练定音鼓,再拉拉二胡,生活也一样充实,只要不去想黄家的人。   ……   谢家并不像秦家是音乐世家,家中几代全是小提琴家。谢易之的母亲是歌剧舞蹈演员,再往上外祖母是歌唱家,而父亲则是企业家。   过年家人朋友免不了聚在一起,全围着谢易之劝导他重新拿起小提琴,明明之前只差一步便可以轰动界内的最具天赋的小提琴家,怎么可以就这么自甘堕落当一个无名的指挥。   秦震坤还专门来谢家找了谢易之一趟,他坐在客厅直皱眉:“易之,你指挥也当了几年,不过得了一个奖。小提琴这条阳光大道不走,为什么偏偏要走独木桥?”   “老师,再等一段时间。”谢易之垂眼,看来老师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瓶颈。   “胡闹!”秦震坤怒道,“还要再等?你知不知道今年S国有个天才的小提琴家,现在国内外的目光全移到他身上去了,谁还记得你?”   不光秦震坤,谢家人也在不断劝。谢易之烦不胜烦,最后大年初一晚上开车回自己的公寓。   “易之,我刚刚打电话去你家,伯母说你走了,你在市区的公寓吗?”谢易之在车上接到秦泊的电话。   “没有,在路上。”谢易之在车流中慢慢开着。   秦泊立刻道:“你别去了,我表妹好像要过去找你。”   谢易之下意识踩住了刹车,直接将电话挂了,掉头往华恒道的住所开去。   大晚上的,华恒道除了路灯亮着,周围安静的像另一个世界。   谢易之慢慢走到自己的公寓,最后停在门口看向对面的某楼层亮着的灯若有所思。顿了顿还是低头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你公寓进贼了。”   在对面某楼层公寓好好写着曲子的黄啾啾:“……”   等黄啾啾放下笔,走到阳台,低头果然看见下面的谢易之。他一身黑色双面昵大衣,立在公寓门口,俊美的面容在路灯下明明暗暗,有一瞬间让周遭的一切有种失色的感觉。   “我想岔了。”谢易之也看见了黄啾啾,说罢他挂了电话,走进自己的公寓。   看着对面的公寓灯亮起,男人打开窗户时,黄啾啾抿了抿唇朝对面问了一声:“你怎么不在家过年呀?”   本来公寓之间距离不远,街道又安静的离谱,谢易之轻而易举便能听到黄啾啾的声音,他站了出来反问:“你又怎么在这里?”   他可没忘记之前黄啾啾一直问自己枫叶乐团什么时候放假的事,急着要回老家过年,怎么大年初一晚上还在华恒道。   “你买了二胡吗?”黄啾啾极其生硬转换话题。   “……”谢易之盯着对面那个傻子看了好一会才开口,“买了。”   “嗯,好好练。”黄啾啾丢下一句便落荒而逃。   连一点情绪都藏不起来,像个小孩子,谢易之眯了眯眼想。回到房间,看着角落里快生灰的二胡,谢易之直接拎起来去找某人。   门被敲响的时候,黄啾啾缩在沙发上发呆。她愣愣听着外面的敲门声,半天没动。最后谢易之只能重新打电话进来:“开门,学二胡。”   黄啾啾连忙把茶几上的稿子全都合拢放了起来,然后才慢吞吞过去开门。男人拎着一个二胡站在门外,不像是学东西,倒像是上门问罪的。   “我二胡拉得不好,你知道的。”黄啾啾小声道。   谢易之霸道地挤了进门,丢下一句:“那就练。”丝毫不记得自己以前专门找上门让人家别拉。   黄啾啾只能关上门,跟在后面。   “你被逼婚了,还是失恋了?”谢易之极其自然坐了下来,一个人霸占了大半边沙发,见她不说话又道,“不是?那就是和黄希月吵架了?”   小傻子不管什么时候说话都带着愉快的调子,他还是头一次看见她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我教你拉二胡。”黄啾啾再一次淋漓尽致演绎了如何生硬转移话题。   谢易之没再多问,从琴盒子里拿出一个看起来就很贵的二胡,示意黄啾啾教他。   “二胡有内弦和外弦,这个是琴头,这个是琴皮……”黄啾啾立刻开始将二胡的结构说了一通,听起来就很专业。   只是谢易之又不是没听过她拉二胡,其声音比锯木头难听多了。   “你跟着我拉。”黄啾啾将自己的二胡摆好,放在大腿上。谢易之有其他乐器的经验,很多基础的乐理是可以跳过的。   谢易之递过自己新买的二胡:“你拉我这个,我们换一下。”他要为自己的耳朵着想。   犹豫了半晌,黄啾啾接过谢易之的二胡,小心翼翼将自己的二胡递了过去。   因为是刚开始学,黄啾啾教的只是基本操纵,比如全音符、二分音符以及四分音符。   谢易之听后不由自主挑眉:即便是他没有学过二胡,也能听得出来这些音拉得非常饱满好听。   “你拉得……不错。”谢易之顿了顿把话给压了下去,他想问黄啾啾是不是故意拉得那么难听的。   乐器一通百通,谢易之上手很快,没多久基本的音符都理解了,只是偶尔半途还会拉出刺耳的声音。当然这也和二胡质量太差有关。   “只有这么多了……”黄啾啾抿唇特别小声道,“妈妈只教过我这些。”   谢易之一愣,他为人虽冷淡,不代表不会观察他人。相反除却音乐天赋,他还遗传了父亲看人的本事。从一开始他便觉得黄啾啾对黄希月太过亲近,好像把全部的感情寄托都倾注在黄希月身上。现在听她这话的意思……   “你饿了么?”谢易之突然出声。   “什么?”黄啾啾茫然抬眼看去。   “我饿了。”谢易之放下二胡,又拿走了对面黄啾啾怀里的二胡,“今天你教了我二胡,请你吃饭。”   若是秦泊此刻在这里,一定会惊讶自己好友判若两人的做法,不是说好冷峻小王子人设,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谢易之只是不想看到某人一副强压着快哭出来的模样,大过年的,哭,总是不好的。   反应慢半拍的黄啾啾最终被谢易之揪上了车。   临时起意是要付出代价的,大年初一便是再繁华的城市,大家也会齐齐呆在家中。谢易之开着车快绕定城一圈,最后才找到一个开着的小餐厅。   “你定音鼓敲得不错,学了几年?”谢易之想着要慢慢和黄啾啾靠近,再来发现她有什么特别的,值得被谷老爷子看上。   “快两年了。”黄啾啾有点恍惚道,她直接把进之前乐团的时间到离开的时候一起算了进去,根本没想自己其实没练多久。   饶是这样,谢易之还是吃了一惊,他敛下情绪,不动声色问道:“你只学了两年,接着被选进了素竹?”   “嗯。”   “那钢琴呢?”谢易之想起他之前在餐厅里听见过的琴声。   “我在大学里学得,他们钢琴社团缺人就把我拉了过去。”钢琴社团都是非专业的组建起来的。开始报团的人特别多,到最后没几个人还留着。黄啾啾大学路过被拉了进去,由于学得太过突出,四年间总是被拉到别的学院表演。因为社团没艺术学院的人,黄希月也没听说过黄啾啾会弹钢琴这件事。   “天赋不错。”谢易之低声道。   小餐厅的老板端了菜上来,还送了一小包甜梅干,说是过年甜甜嘴儿。   谢易之不再说话,示意黄啾啾动筷子。   等回去时,他才开口继续问道:“除了这些,你还会什么乐器?”   黄啾啾看了一眼开车的谢易之,揣摩不懂他的意思,没人问过她这个问题。不过她还是如实回答:“三角铁,我以前也会敲敲锣的,还有……”   “你们打击组的不算。”这几样乐器打击组的人经常混着来,谢易之干脆问了自己想问的,“你会拉小提琴么?”   这回黄啾啾没立刻回答,而是低头想了好一会才道:“会一点点。”   谢易之瞥了一眼旁边的人,沉默了。这一点点一听分明就有水分。   到了公寓楼下,谢易之随意道:“二胡放你那,我明天去拿。”   “好。”黄啾啾点头,“谢谢你请我吃饭。”   今天晚上黄啾啾本来打算煮速冻饺子的,后来被谢易之一打扰没吃成。   谢易之看着人慢慢走上去,最终还是忍不住叫住了她:“你是你,黄希月是黄希月。没必要一股脑对人家好,都是独立的人。”   今天算是谢易之头一次对人这么热心,大概还是看不惯小傻子这副努力不让自己崩溃的样子。   黄啾啾良久才转过身,带着怎么也掩盖不了的哭腔:“叔叔婶婶把我养大的,希月是我妹妹。” 第20章   向来对眼泪漠视的谢指挥今晚上被一个哭腔给吓住了,颇有些狼狈地给人道歉。   “你别哭。”谢易之手脚僵硬站在黄啾啾面前。   “没哭。”黄啾啾吸了吸鼻子小声道,已经被他一句话堵得忘记了之前的伤心。   谢易之想了想,决定大半夜说自己乐团成员的坏话:“黄希月不一定有你想得那么好,不要被人骗了。”   黄啾啾抬眼愣愣看着对面神色不自在的男人:“希月她……”   谢易之打断她的话:“好了,早点休息,别哭。”   今天已经出乎谢易之往常的界限,他只能在心底安慰自己是为了接近黄啾啾,从而学到谷老爷子喜欢发光点。   两人同时上楼,心情居然意外的放松,没有去想之前缠绕自己的那些烦心事。   谢易之拿出手机,里面全是未接通的电话,各种人的。他连看都没看一眼,无外乎让他回去或者其他一些事。倒是黄啾啾……谢易之想起之前她的语气,怎么都不太好,她家里的情况应该不会太简单。   谢易之在通讯录翻了很久,没找到自己想要的电话号码。他重新给秦泊打了电话:“有谷城敬的联系方式么?”   秦泊:“……谁?”   谢易之揉了揉眉心,耐下心重复一遍:“谷城敬。”   秦泊震惊道:“大过年你要他电话干嘛?”   谷家人不喜谢易之,更讨厌秦震坤。谢易之又是秦震坤的学生,他们见面一般不冷嘲热讽已经是好的了。该不会好友受了刺激,要和谷城敬指挥挑战吧?   谢易之不耐烦,声音一下子低了好几个度:“有还是没有?”   秦泊无奈,只能连忙道:“我找找,应该是有,待会发给你。”   最后拿了谷城敬的联系方式,谢易之握着手机思考了好一会,才给人打了电话过去。   ……   第二天,谢易之打算去要自己的二胡,对面公寓门是开着的,里面已经相当‘热闹’。   黄啾啾被谷老爷子和明莲奶奶围在一起,边上还站着谷城敬和他媳妇,原本空荡荡的公寓充满了人气。   “你来拿二胡吗?”黄啾啾一眼便望见门外的谢易之,连忙挤了出来,将放好了的二胡递给谢易之。   谢易之接了过来,正要离开。   “谢家小子吧?”谷老爷子转身过来忽然开口道。   谢易之点头,看着老爷子虽白发满头,却仍旧精神抖擞,眼神犀利不减当年。   老爷子似乎只是随口问问,谢易之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只能转头离开。屋内时不时还传来老人家爽朗开心的笑,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黄啾啾。   黄啾啾很早父母逝世,寄养在叔婶家生活这件事,谷老爷子是知道的。这孩子老实,谷鸿良问什么她就说什么。今天早上听自己儿子提起黄啾啾回华恒道住,老爷子想都没想立刻带上一大家人来了。   “啾啾跟我们回家,奶奶做很多好吃的给你吃。”明莲笑眯眯摸了摸黄啾啾软乎乎的头发,示意自己儿子去楼下开车掉头过来。   谷家只有一个孙子,在国外读书,像极了他爸谷城敬,一米八几的魁梧身材,谷家两老想宠着都宠不起来。明莲几乎是把黄啾啾当孙女疼的,今天来的路上心都提得老高,生怕黄啾啾太伤心了。   大过年的,从老家过来,瞎子也能看得出来出了事。明明走之前这孩子还一脸高兴的说自己要回去看叔婶了,甚至特地去定城西边买了几样有名的特产。   “明莲奶奶,我……”黄啾啾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谷城敬截断了。   “大过年的,让你一个人住这,我这指挥也当得太没用了。”谷城敬严肃道,“啾啾你现在就跟我们走。”   黄啾啾一个人哪抵挡得过四个人,最后只能跟着他们一起回了家。   今年过年黄啾啾算是过得跌宕起伏。前一段时间,连带着除夕那晚,孤零零一人在陌生的城市。没有亲人祝福,什么也没有,周遭甚至都听不见一丝声音,好像自己被整个世界都遗忘了。可是从大年初一的晚上便开始不一样了。先是谢易之忽然和自己一起练二胡,还带着自己去吃了‘年夜饭’。接着明莲奶奶他们把自己接了回去,热热闹闹过了新年的后半部分,苏莉伯母还给自己买了新衣服。   ……   “妈,这顶行吗?”苏莉给黄啾啾戴好帽子,回头和自家婆婆絮叨起来。   “红色好看。”明莲奶奶指着另一顶针织毛线帽子笑眯眯道,“这个好看,暖!”   苏莉拎起另一顶红色针织毛线帽子,冲乖乖坐在那的黄啾啾道:“啾啾,你喜欢哪个?红色可以吗?”   “好。”黄啾啾坐得笔直,像个小学生一样。   苏莉忍着笑,将她头上的帽子取了下来,给换上新的帽子。   帽子是红乎乎的一团,又是针织的看起来特别暖和。黄啾啾脸小皮肤又白,整张脸像是陷进了一团红棉花里,看着软绵绵的。   “这个好,妈你眼光还是好!”苏莉捏了一把黄啾啾的脸特别满意道。   谷城敬这时候也走了进来:“好了没?我们要走了。”   今天是素竹乐团开工第一天,整个谷家一大早便起来拉着黄啾啾打扮,势必要让她以新年新气象去乐团。   “好了好了。”苏莉扶着明莲一起走到门口,目送着黄啾啾和谷城敬上车。   华恒道乐团正式成员开工会比其他人早,枫叶乐团和素竹乐团训练室靠得近,难免会遇上。   至少黄希月是看到了黄啾啾,她似乎过得很不错。黄希月打量着她身上的衣服,全是牌子。看起来状态也相当不错,路上好几个人都不由自主在望着黄啾啾。   “晚上有笋干炒火腿,你还想吃什么?”谷城敬看了看自己媳妇发来的短信,立刻问旁边的黄啾啾。   “明莲奶奶前天说想吃小南瓜糕。”黄啾啾没察觉后面的黄希月,努力想了一会道。   谷城敬不自觉叹了口气,揉了揉黄啾啾的头:“我是问你想吃什么,你明莲奶奶有老爷子撑腰呢,什么吃不到?”   两人姿态亲密,让后面的黄希月疑惑又震惊:难道黄啾啾她……竟然……   乐团正式开工后,几天之内大多数人都拎包入住了公寓,黄啾啾也不例外。不过这回苏莉带着明莲奶奶一起在公寓里呆了一整天,把房子给装饰了一遍,再也看不到之前冷冰冰、空荡荡的样子,充满了居家的味道。   在乐团开工第一个礼拜,黄啾啾没再去公园练二胡,而是有时候晚上去谷家吃晚饭后,谷老爷子便拎着二胡,带着她练,美曰其名促进消化。   这样一来周五便空了下来,黄啾啾想了想决定问谢易之要不要一起去公园练二胡。   收到短信的谢易之:“……”他都快忘记自己找的这个借口了。   谢易之直接给黄啾啾打了电话过去:“周五上午我们乐团还有两个小时的训练,你过来等我。”   谢易之做指挥做习惯了,说话间不经意便带上了命令的味道,好在黄啾啾并不在意。   第一周状态总是不好的,大家还没从过年的氛围中缓过来,谢易之在训练室大发雷霆,他声音不大,语气却很重,专门点名批评的人基本上眼圈都红的。   “还有几个我没点名,如果再是这种状态,给我走人。”谢易之冷声道。   乐团的人都低着头不敢说话,他们不是签终身或者好几年的,最长的也不过是一年。谢易之定下这个规矩就是为了好让人卷铺盖走人,去年都不知道走了几个。   训练时间一到,大家灰溜溜走出了训练室,谢易之被钢琴手拉着说了一会话,没及时出去。   “哎,你来找希月吗?”枫叶乐团的人认出了黄啾啾,立刻朝后面刚走出来的黄希月道,“希月,你姐来找你了。”   黄希月并不给黄啾啾好脸色,事实上她已经懒得装了:“你找我什么事?”   黄啾啾虽然心中已经明白一些,但黄希月这样径直怼上来,还是难受的。   “她来找我,不是你。”谢易之这时候正好走出来听见黄希月的话,迈着长腿越过她,走向黄啾啾,“走吧。”   不止是黄希月愣住了,旁边枫叶乐团的一些人也愣住了,完全不清楚事情的发展。   “你姐……她和我们指挥?”边上一个人试探地问着黄希月。   “呵呵,她不但和我们指挥走得近,还和素竹乐团的指挥走得近。”黄希月冷笑着留下一句暧昧的话离开。   只是事情没如她所意料发展,到下次训练时,整个枫叶乐团的人都知道黄希月的姐姐是个特别厉害的人物,连自己乐团的指挥都想招揽她过来。   得知谣言的黄希月:“……”可去你的厉害人物。   而另一边和黄啾啾一起走的谢易之,人生第一次在一个站满老大爷老大妈的公园中,抱着把二胡练习。   “你平时都在这学二胡?”谢易之只在谷老爷子的朋友圈见过几张照片,没见着全面。现在他们都快被白发老爷子们给淹没了。   “嗯,他们都拉得比我厉害多了。”黄啾啾认真看着附近几位拉二胡的大爷们。   谢易之只想把自己耳朵封闭起来,一个魔音便算了,一整个公园的角落全是魔音穿耳,到最后回去时,他脸上表情都不对了,萎靡的低气压一直萦绕在周边。   “你是不是听着难受?”黄啾啾忽然问道。 第21章   谢易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敛眉望着黄啾啾问:“你是绝对音感?”   虽然是疑问,但谢易之分明语气中透露了肯定。   黄啾啾歪头想了一会,才犹疑道:“应该是吧。”没人和她说过这件事,但黄啾啾还是听说过绝对音感的。   “我也是。”谢易之眼神落在前方,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寻常的事,然而拥有绝对音感并非普通。通过训练对某种乐器声音敏感的叫相对乐感,但他们绝对音感是天生而来的。   谢易之能够听得出别人听不出的音,靠他的耳朵便能够调整音调,不需要用上工具。但同样谢易之对不和谐的声音深痛恶绝,听在耳朵极其刺耳,这也是为什么当初谢易之第一次见黄啾啾便没有好脸色。   黄啾啾睁大眼睛慢吞吞问道:“你也能听见很多很多好听的声音吗?”   谢易之沉默了一会:“我能听到不少声音。”全是难听的。   边上有个魔音穿脑,周围还有一群老大爷在各导各演,谢易之可以肯定自己熬不过下一次。因此他主动要求:“下次我们可以直接留在我公寓练二胡。”   谢易之此举有两个用意:一是避免自己听到更多的魔音,二是他公寓有小提琴,想找个机会让黄啾啾试试。谷老爷子既然看上她,一定和她天赋有关,世上绝对乐感的人并不多。   “我想在太阳底下练二胡。”黄啾啾想要拒绝,“暖暖的。”   现在二月份,正是早春,暖乎乎的阳光洒在身上确实舒服。这季节的公园总有不少父母带着小孩去踏青,热热闹闹的。   “那就在阳台上练习,一样可以晒太阳。”谢易之并不想再来公园。   黄啾啾扭头看了一眼谢易之,忽然想起之前他特意敲门让自己不准在阳台拉二胡的事。因此她立刻指了出来:“可是你之前说二胡拉得太难听,不可以再阳台上练。”   谢易之沉默良久后:“我觉得你二胡进步了。”   虽然他的说谎技能不够强,但黄啾啾还是被谢易之给哄住了,轻而易举答应他下次去公寓练习二胡。   只是第二周两人并没有机会一起留在公寓里练习,因为整个华恒道都快乱了套,每个人都像打了鸡血一般。原因无他,华恒道三年一度的全员比赛要开始了。   这次比赛规模庞大,乐器种类也繁多,一人可报多项比赛。这个规定其实是为了某些乐器凑数出来的,大家主要还是以自己的专业乐器为主。华恒道的指挥和老师不能当评委,所有的评委是国内的独立大家以及国外的一些有名音乐家。   此次比赛并不以乐团的名义,而是以单独个人名义参赛。且有年龄限制,超过三十五岁不可以参加比赛。参赛选手是华恒道乐团成员以及后备役们,同时今年还有其他来自全国各地的乐手们。   每个正式乐团都有几十张表格,指挥拿过来给大家填报。表格有多余,每种乐器的表格也不尽相同。但为了简化报名流程,都只需要填写姓名以及身份证号码即可。   毕朱挤在黄啾啾旁边的鼓面上,胡乱传了从手里头好几张表格传了一张过去。   周围没笔的人围着有笔的人,没地方放表格写的人盯着有地方放表格的人,氛围相当凝重紧张。尤其像毕朱、黄啾啾这样又有笔还有鼓面放表格的人更是着急填完。   黄啾啾还是第一年来华恒道,虽然过了个年,但也不过才几个月,连半年都没有。对这种大活动完全不了解,只好戳毕朱问他要干嘛。   “快把你的身份证和姓名填上去!然后我帮你一起交上去。”毕朱埋头写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证号码快速说道。   黄啾啾看着表格最下面两条横杆,见大家都在唰唰签着名,也立刻低头把自己的名字签好,填好身份证号码,都没来得及仔细看上面表格写了什么。   毕朱向来好事热情,他写好后将周围的人搜罗一空,把表格交给了谷城敬。再拿了一叠空表格给其他人。   “欸,小毕,再给我一张,刚刚那张搞错乐器了。”有人过来问道。   “喏,拿好。”毕朱从里面找出一张表格,继续往后走。   火热的报名足足搞了一天,大家拿出了十二分激情开始训练。因为今年比赛规模空前盛大,华恒道所有指挥老师一合计,决定不再团队训练,任由他们单独联系。毕竟华恒道才是华国的音乐中心,万一被其他地方的选手赢了,颜面可就丢大了。   比赛现场散落在华恒道各个宽敞的地方,但是所有评委以及报名选手都是首都那边管的,为的就是公平公正,不给华恒道的人插手。   “一周后比赛的场号就能出来了,一个月后比赛正式开始。”毕朱得了空,终于给黄啾啾解释了一番。   “你参加过吗?”黄啾啾好奇问道。   “当然参加过。”毕朱得意道,“我就是在上次比赛时被我们指挥看上的,不然我还不知道要做后备役多久呢。”   这种比赛最开始只是华恒道用来选拔后备役的,同时正式乐团成员参赛有两个目的,一是震慑非正式成员,二来则是提醒正式成员不可松懈。只不过后来活动越办越大,一直到现在变成全国乐手来参赛,评委有相当多海内外知名音乐家来当评委的规模。   黄啾啾理所当然开始和乐团的另一个定音鼓手程辉圭一起练习。程辉圭虽然和乐团合作没有达到谷城敬的满意程度,但他的个人实力相当强。黄啾啾能感觉得到压力,她基础太不扎实,完全靠天赋来补。   谷家听到黄啾啾拼命训练的事后,明莲奶奶带着媳妇苏莉天天送好吃的过来,周末黄啾啾没有了时间过去,得留在华恒道的训练室练习。明莲奶奶干脆就在黄啾啾公寓做饭,带着老爷子和谷城敬夫妻一起在这里吃午饭。   导致黄啾啾这栋公寓以及对面的公寓天天闻着各式各样、香喷喷的饭菜香味。   这样一来黄啾啾也没了时间和谢易之一起练二胡,只能发个短信说一个月之后再练。   谢易之没来得及遗憾听不了黄啾啾拉小提琴,首都那边比赛表已经传了过来。他们这些指挥是第一个看到的,然后再一起发布到网站上去。   这天所有乐团的指挥聚集在一起,每人一本比赛表。他们这些华恒道的指挥负责的是分布所有选手的比赛场地,要在一个月之内安排好。   “黄啾啾为什么报了小提琴?”谢易之翻着比赛表忽然抬头问对面的谷城敬。   “什么?”谷城敬一时之间没听懂,“啾啾?她是定音鼓的。”   小提琴比赛表是放在最前面的,谢易之翻开第四页的比赛表,修长手指贴着某一行给谷城敬看:“她在小提琴组。”   谷城敬还没看,脑子已经先做出了回答:“是同名吧。”   “你们乐团还有一个叫黄啾啾的人?”谢易之指了指最后面归属乐团。乐团整体发下来的表格是有乐团标识的,其他地方的人一般是从网上下载打印表格,归属都是空着的。   谷城敬刚才也是懵了,现下再仔细一看彻底懵了:“啾啾是定音鼓的,怎么会……”   比赛表都下来了,再修改是不可能的,只有弃权一条路可选。   谷城敬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这场比赛对个人有很大的影响,可以提升自己的名气,让更多人看到参赛者的潜力。黄啾啾这一错,直接错过了三年。   隔得远的一些指挥听不清他们说什么,还以为这两个乐团的指挥终于对上了,不由为谢易之捏了一把汗,不过最后众人两人没再说话,他们只看谷城敬拿起比赛表直接走了出去。   谷城敬气得心肝疼,偏偏又不知道该气谁。啾啾头一次报名不知道也正常,说到底还是怪他什么都没说,以为大家都知道。   推开训练室的门,谷城敬一眼便看到了黄啾啾,她和程辉圭坐在那讨论定音鼓,随时认认真真记着笔记。   “指挥。”   “指挥。”   训练室的人见到谷城敬站在门外,纷纷打招呼。   谷城敬缓缓朝黄啾啾走去,手里还拿着厚厚的比赛表,他只能皱起眉无奈要告知黄啾啾这件事:“啾啾,你出来一下。”   黄啾啾一脸茫然跟着谷城敬出去,留下后面一群担心的乐团成员。   指挥脸色明显不好看,这时候把啾啾叫出去就不像有好事的样子。   谷城敬站在门口,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说了出口:“啾啾,这次比赛你不能参加了。”   黄啾啾果然还懵懵懂懂看着自己的指挥,不知道意思。   “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你没报上定音鼓比赛。”谷城敬脸色难看道,“谢易之已经和首都组委会那边打电话沟通,但是八成是改不了了。”   “这次的比赛吗?”黄啾啾没太明白。   正当谷城敬还想说什么时,谢易之电话打了过来。   “是啾啾自己填的表,组委会没弄错,图片我发给你。”谢易之简单说完便挂了电话,后又将组委会那边发来的图片传给谷城敬。   是黄啾啾自己填的那张表格图片,上面硕大的‘小提琴比赛’几个字异常醒目。   谷城敬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将手机换了个朝向,示意黄啾啾看:“你报了小提琴的比赛。”   黄啾啾依旧一脸茫然,她对这张表格没什么印象,等看到下面的熟悉的签名才联想起来:“是那天我们一起报名的那张表。”   事已至此,谷城敬知道一定是那天太过混乱,导致黄啾啾没有看清直接填了上去。 第22章   黄啾啾被谷城敬安慰了一通,最后稀里糊涂回训练室了。   “出什么事了?”程辉圭见黄啾啾进来,连忙问道。   “指挥说我表格填错了,不能参加比赛了。”黄啾啾扯了扯衣角,以为表格填错了便什么比赛也不能参加了。   一瞬间,训练室的人都沉默了下来,程辉圭脸色难看:“他们首都那边管这个特别严,出了错改不了的。”   以前表格所有东西是需要自己填写,后来老出错,导致不少人比赛都出了问题。首都那边干脆统一发放表格,外地的只需要选择好地区便可以下载表格。所有人只需要把名字和身份证号码填好就行。现在再出错就真的要继续等三年了。   没有必要再练习定音鼓,黄啾啾见程辉圭没了心思,只时不时用担忧的眼神望着自己,干脆回了公寓。   所有人都在练习,黄啾啾一个人孤零零在公寓里,一时间失去了目标也不知该做什么好。   黄啾啾的表格改不了,但谷城敬是指挥,依旧需要去布置比赛会场。他刚才说了一大堆,偏偏只是告诉黄啾啾她表格出了问题,填了小提琴比赛的表格,却没说她仍然可以参加小提琴比赛的。因为谷城敬理所当然认为黄啾啾不会小提琴,便干脆说了她参加不了比赛。   黄啾啾对比赛完全不了解,也没有多想,呆在公寓里捧着她的二胡瞎拉。   直到晚上谢易之敲响了黄啾啾公寓的门。   “能进去么?”谢易之终于客气了一番,立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个盒子,看样子像是小提琴。   黄啾啾退后几步,让谢易之进来。   里面变化很大,上次进来里面都不像有人住的样子,比他公寓还要冷。如今沙发上还有不少软乎乎的抱枕,居然连藤椅上都有一块针织的垫子。   谷家人果然很喜欢她,谢易之挑眉心道。   “之前你说会小提琴,拉给我听听。”谢易之也不废话,进来直接打开琴盒,将小提琴推到黄啾啾面前,下巴一点,示意她拿起来。   黄啾啾小心拿了起来,她对乐器的价格都不是很了解,尤其是非专业的。黄啾啾大学学得是长笛,由于上课经常走神,虽然学得还算可以,但老师也都不怎么了解她,毕业出来自然没有推荐她,后来黄啾啾便被黄希月带去之前的乐团。   谢易之拿过来的这把小提琴,明显比黄啾啾见过的,即便在素竹乐团小提琴队里的都要昂贵。   “拉。”谢易之淡声道。   “我很久没有拉过小提琴了。”黄啾啾握着小提琴明显感到生疏。本身她只有小时候系统学过一段时间,后来的了解全来自于黄希月每天的练习,包括她放的一些碟曲。   谢易之不在意这个:“随便拉一首你会的。”   今天一整日谷城敬在一群指挥中都不怎么说话,脸色难看至极。黄啾啾是他的乐团成员,现在谷家一大家子人都把她当自己家的小孩看。好不容易有个大型比赛活动,自家小孩错过了,谁心情会好的起来?   看谷城敬的样子,谢易之试探了几句,显然他还不知道黄啾啾会拉小提琴。   谢易之也没和谷城敬说这件事,毕竟他也没听过黄啾啾拉小提琴。所以晚上散了后,谢易之也没开车回市区,直接上公寓把自己的小提琴拿了过来,要听黄啾啾拉。   黄啾啾挑了一首自己喜欢的小提琴曲拉,到底是太久没有拉过,一时间她连手指放置的位置都有些问题。   黄啾啾下意识无措看向坐在沙发边的谢易之,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用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望着自己。黄啾啾的心情渐渐沉稳下来,缓慢又生疏地拉完整首曲子。   一曲拉完,谢易之沉默良久开口问道:“你……多久没练过了?”   “大概十几年吧。”黄啾啾犹豫了下,她后来很少去碰小提琴,心动的时候会在脑海中临摹。   难怪整个公寓只有一把破烂二胡,谢易之抬手揉了揉眉心。十几年,黄啾啾明显还是小孩子。   在定城,家长总会让小孩子接触各种各样的乐器,一直到小孩有个突出或者喜欢的乐器,挑出来重点发展。   谢易之不放弃地又问了一句:“你练了多长时间?”   黄啾啾没有犹豫,她记得很牢:“八个月。”   “……”谢易之愣在原地,良久后才开口,“拉得不错。”   刚才那首曲子不算特别简单,至少不算学个一年两年便能拉出来的。   谢易之抚了抚自己褶皱的衣角,抬眼道:“既然报了小提琴,那便去参加。一个月的时间可以练熟几首曲子。”   比赛又不是考基础,主要还是完整的曲子。黄啾啾既然报了名,最好别浪费。   “我可以比赛吗?”黄啾啾以为表格填错了便不能再参赛了。   “比赛表都出来了,你名字就在上面。”谢易之淡声道。   黄啾啾看了看手里的小提琴,又看向谢易之,“小提琴……”   她连小提琴都没有,怎么比赛。   谢易之似乎看出来黄啾啾心中所想,站起身,高大劲瘦的身材对比得对面的黄啾啾小小一团。   “这把小提琴你拿着练,我暂时不用。”谢易之推过琴盒,“白天我没空,晚上可以教你。”   “好。”黄啾啾习惯性说道,目送着谢易之出去。   等谢易之回道自己的住所缓过神,不免无奈自己的冲动:明明可以直接告诉谷城敬,黄啾啾是会一点小提琴的,明明可以让黄啾啾去请教谷家人。结果莫名其妙自己把这件事给揽了下来,但他谢易之说过的事不会轻易反悔。   华恒道每个人都在忙,乐手忙着练习,追求更高一层水平。指挥也在忙,忙着布置比赛会场,忙着安顿各地过来的比赛选手。   大概也只有黄啾啾一个人清闲的很,白天在公寓看乐谱,恶补小提琴的知识,尽力完成谢易之布置下来的任务。晚上等着谢易之过来教她小提琴。   “书看到哪了。”谢易之一进门便问。   黄啾啾半天没回答,坐在那边心虚埋下了头。   见她不说话,谢易之皱眉拿起了书。他一共布置了十六页也就是一章的任务,一个白天过后居然还在第四页。   “你今天一天在这里干什么了?”谢易之下颌收紧,面容冷峻。   “……听外面的声音。”黄啾啾小声道。她一大早便起来翻着书看,结果看着看着被街道外的各种练习乐声吸引,等天黑才反应过来自己书没看完。   谢易之手捏着书,盯着黄啾啾,良久后用了平生最大的耐心道:“明天把这章看完,后天我休息,白天过来给你讲。”   虽然谢易之打算让黄啾啾以类似考级的模式去参加比赛,但该学的音乐史,包括小提琴的一些来源历史,还有乐理方面的东西还是要了解。黄啾啾虽不是音乐学院毕业的,但也是学音乐出身的。即便小提琴和她专业有不一样,学起来还算能互通。   “先练琴。”谢易之压下心中的无奈,认命让黄啾啾开始。   黄啾啾十几年前学了八个月的小提琴,虽然当时学得非常好,老师还一股脑教了许多超纲的知识。但如今黄啾啾连站姿都成了问题,运弓更是惨不忍睹。   谢易之连教专业的乐团都经常性冷脸,看着黄啾啾这样子忍了又忍,才把伤人的话压了下去。   “你的肩膀垫太高,手压下去!”谢易之双臂交叉,站在边上点明黄啾啾的错误。   黄啾啾慌张望了一眼谢易之,直接不小心用力拖长了一个拍,小提琴顿时发出刺耳的声音。   “……”谢易之努力平息怒火,压着情绪走到她身后,握住黄啾啾的手,声音带着压抑后的沙哑,“这样,别慌,顺着力道拉过来。”   谢易之能听得出来,黄啾啾会很多曲子,调子都在她心中。即便停顿不好,换弦,运弓有问题,但黄啾啾最大的优势是音准。   带着薄茧的指腹握在黄啾啾的手腕上,温温热热的,黄啾啾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睛。   父母去世后从来没有人这么认真细心教过她乐器,那时候母亲时常抱着小小的她在怀中,让她抱住比小啾啾还高的二胡,温声细语讲着二胡的历史。   “我会了。”黄啾啾抿唇挣开身后的谢易之,深吸一口气,沉稳下来。   “最基础的不能错。”谢易之表情如常,抱臂靠着墙,“即便曲子拉得再好,站姿都有问题的人,评委是不会给高分的。”   练了两个小时,谢易之便回自己的公寓去了。这些天忙,晚上又要教黄啾啾练习小提琴,谢易之干脆住在华恒道了。   谷城敬依旧不知道黄啾啾练习小提琴的事,他已经不去乐团训练室了,那边房间都要空出来留给外地的参赛选手练习。现在乐团都是分散开来的,各自占空位子去练习。   今年参赛人数格外多,大概是都听说有几位世界上著名的音乐家要来,尤其小提琴方面,施特斯一来导致许多青年华人都特意赶过来参赛。指挥根本不够用,但是熬一个月人也吃不消,干脆分了三组,采取轮班制的方式。   “小谢,你明天休息,有空记得去训练室看看,以防有纠纷。”一个指挥过来,说完立刻被谷城敬叫走了。   谷城敬和谢易之两人不在一组,大家有意分开他们。琢磨着两家乐团针锋相对,不好再让指挥挤一起,担心起矛盾,本来他们就手忙脚乱的。 第23章   “好听么?”谢易之握着书突然敲在茶几上,惹得黄啾啾吓一跳。   今天是谢易之休息,他说好白天要过来给黄啾啾讲课,结果黄啾啾没认真听多久便开始走神,看她的模样,恨不得把耳朵伸出阳台去。   黄啾啾心虚揪了揪沙发的布,小声道:“对不起。”   她从小便有这个毛病,只要外面发出一点声音都能分散她的注意力,这也导致黄啾啾以前上学的成绩一般般,即便她的记忆力特别强。   可是现在即便外面没有一丝声音,黄啾啾听着谢易之低沉带着磁性的嗓音也会走神,偏偏谢易之不知道她这毛病,只以为她喜欢外面的乐声。   “我只讲一遍,没那么多时间。”谢易之皱着眉起身将房间里的窗户都关上,才返回来重新坐下给黄啾啾讲着关于小提琴的乐理以及历史。   谢易之对这些东西太过熟悉,甚至可以不用看书便可以流畅地讲述完,可惜没一会黄啾啾明显又开始走神,这会还是盯着他的脸。   “回神。”谢易之压着怒气,俊美的脸庞俱是冰霜。他脾气并不好,也就莫名其妙对上黄啾啾忍了下来。   黄啾啾低头认错,她控制不了自己,尤其听着谢易之的声音。   “你别讲了好不好?”黄啾啾抬头巴巴看着谢易之,“我自己看,不知道再问你。”   再听着谢易之的声音,她估计永远也学不会书本里的知识,更何况谢易之讲着书本时,声音和平常还不一样。   总之,怪好听的。   “行,你自己看。”谢易之将书丢给黄啾啾,“不懂再问我。”   谢易之人也没走,直接坐在原处看起了自己的手机。   这下子什么声音也没了,边上还有个煞神,黄啾啾低头看得飞快。   半天的时间,黄啾啾已经超纲完成了任务,她记忆力好,看起书来也快,何况遇上不懂的,边上立刻就有人回答。   “继续看,我今天陪着你看完后面的。”谢易之拿过书用笔勾画完重点和范围,便扔给黄啾啾。   ……   黄啾啾没能完成任务,因为到了快吃午饭的时间了。谢易之抽过她手里的书,要带着她出去吃饭。   上次带着黄啾啾绕了一个城才找到一家小餐厅,这回谢易之特地开车去了一家自己喜欢常去的店。   按常人这时候应该不好意思了,谢易之平白无故教她小提琴,还给她讲课,现在还要请她去吃饭。正常人来往不是这个样子的,怎么也得生出一丝警惕,或者说不对劲。   可是黄啾啾长这么大,没人教过她人情世故。父母走得早,只教了她什么是家人,什么是爱,没来得及教她如何面对这世间形形色色的人。和人来往的准则是黄啾啾默默从其他人身上学的,不做坏事,不起坏心思。认识的,不认识的只要微笑就好了。   也幸好谢易之不在乎这些,他教黄啾啾小提琴也不过一时冲动,他又是个极重诺言的人,说到做到。既然答应要教黄啾啾,便全心全意地教。至于请吃饭的事,谢易之并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   谢易之去是有包厢的,所以他带着黄啾啾径直往楼上走,却意外在楼道碰上了秦泊和他的朋友。   秦泊和谢易之成为好友,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两人性格虽不相似,但其他观点、口味都差不多,连餐厅都只喜欢定城的一家。今日也是巧,秦泊被好友冷淡了一段时间,刚好国外的朋友又过来找他玩,干脆把朋友一起带过来吃了顿饭。   哪想到正好就碰上了。   “易之你……”秦泊瞪大眼睛看着他身后的黄啾啾说不出话来。   “吃饭。”谢易之朝秦泊及后面的人点了点头,迈着长腿继续往上走。   秦泊一脸见了鬼的样子,眼睁睁看着黄啾啾跟着谢易之进了包厢。   “秦,那是谢吗?”外国友人也是圈子里的,自然认识谢易之。   “嗯。”秦泊复杂地点了点头,心情久久难以平复。他们易之这是……桃花开了?   连陪着友人四处浪的心情都没了,秦泊把车让给朋友开,想着要发短信给谢易之,暗戳戳试探一下。   “秦,我在华国没有驾驶证。”友人无奈摊手道。   “……行吧。”秦泊只好忍着心里痒痒,认命般继续陪着友人到处逛。   这家店的菜式谢易之再了解不过,随口点了两道他自己喜欢的菜,便将菜单推给黄啾啾。   黄啾啾看着名字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太过风雅,看不懂,便也胡乱点了两道菜。   “换一个。”谢易之忽然转头对服务员道。   服务员和黄啾啾都没反应过来。   “把她最后点的一道菜换成玉豆腐。”谢易之抬了抬下巴,靠在包厢的沙发上懒懒道,透着股漫不经心的味道。   服务员看了看黄啾啾,黄啾啾又看了一眼谢易之,最后出声:“你换吧。”   等服务员出去后,谢易之才开口解释:“刚才你点的那道菜口味很重,不适合你。”   “嗯。”黄啾啾笔直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认认真真表示自己明白。   未免脾气太好了,谢易之啧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们一起吃过两次饭,谢易之便发现这人一点辣都沾不得,又极喜欢甜。上次小餐厅老板给的一包梅干,上面一层白霜。黄啾啾抿着含了好一会,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笑意盛都盛不住,快溢了出来。   等到上完菜后,黄啾啾果然对后加的那道玉豆腐情有独钟,吃的时候身上的愉悦遮都遮不住,偏偏她自己还没发现。   两人用完餐后,谢易之同样开车回到华恒道。   “先去我公寓。”下车后,谢易之对黄啾啾道,“拿本书。”   既然黄啾啾不要他讲,那他便在旁边看看书,等她来问。   说话间,两人都没发现后面有一双带着妒火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他们走进华恒道的街道。   后面的人是黄希月。   她也刚刚出去吃完饭。这个月工资还有父母打来的钱被她快用光了,支撑不起她继续在华恒道附近吃饭,黄希月只好坐车去远一点的地方吃,也幸好这个月大家都是各管个的,都分散开来了。   要知道定城是个繁华的大都市,黄希月走在路上,身上没件名牌傍身都觉得丢人。加上女孩子还需要其他一些东西,黄希月为了能跟上乐团其他人的话题,总是消费透支。   只是没想到回来时,却看到黄啾啾从自己指挥的车上下来。黄希月紧紧掐着自己是手掌心,心中的妒火越来越盛。她完全不知道黄啾啾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本领,总是能勾搭到男人。   ……   “为什么音准是最难的?”黄啾啾捧着书,忽然抬头问道。   “你觉得它不难?”谢易之放下自己手中的书反问道。   黄啾啾歪头仔细想了想,还是诚实道:“可是确实不太难。”   他淡声道:“你以为谁都有绝对音感么?”   见黄啾啾还是一脸懵懂看着自己,谢易之难得好脾气解释:“我们对这些东西敏感,能够轻而易举分辨。但是普通人需要长年累月才能形成相对比较标准的参照,这便是相对音感。”   “所以……我很厉害?”黄啾啾似乎明白过来。   “你?”谢易之挑眉。   “嗯嗯。”黄啾啾点头,像极了等待老师表扬的小学生。   谢易之继续低头看着自己的书,丢下一句类似敷衍的话:“应该吧。”   他唇角勾了一丝弧度,太细微,黄啾啾没发现。   ……   开春后正是忙碌的时候,谷家也不例外。苏莉开始忙起自己的工作,而明莲奶奶是定城大学的教授,虽然已经退休,但有演讲课她是会去的。这段时间正好有一档录制俗雅文化的节目邀请她去讲课,谷老爷子只好也陪着明莲奶奶一起上下课。   所以谷家经常给黄啾啾打电话,但没了空来她公寓。谷城敬几次打电话给黄啾啾,要她晚上去谷家吃饭,黄啾啾瞟了一眼旁边的谢易之只好拒绝。   谷城敬当她受到之前的打击,也不再多说。   而黄啾啾有谢易之每天的教导,小提琴进步飞快。她像极了一块海绵,不停向外吸收着知识。又或者她像一株蓄满了水的植株,一旦寻到机会,便可以迅速发芽长大。   十几年来黄希月在她耳边不停练习,黄啾啾在脑海里临摹了一遍又一遍,如今不过是将之前的幻想实践出来。   谢易之一般有空便会找上门,都快把黄啾啾的公寓当自己家了,相当自在。在这段时间里他能把黄啾啾的事数的清清楚楚,更何况这人本身便属于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性子。   任何声音都能听得津津有味,做事听话慢半拍,不爱计较,每天不知道在高兴什么。嗜甜,不喜欢辣和苦的东西,边上的二胡是她最珍惜的东西。   谢易之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能知道黄啾啾这么多事,大概是她这个人太好看懂了。   “最开始的比赛是自由赛,自己选曲子。这场比赛你挑掌握得好上去,等到后面的比赛便是评委选曲,到时候再看。”距离比赛还有五天,谢易之提前给黄啾啾说清楚比赛所有的规则。   “我可以通过自由赛吗?”黄啾啾不由问道,她虽然跟着谢易之学了将近一个月,但并没有冲着比赛去的。   谢易之俯身盯着黄啾啾,罕见地眼中带了些凌厉:“我教了你一个月,你和我说连自由赛都过不了?”   “那我能过?”黄啾啾犹疑道。 第24章   到比赛那天华恒道挤满了人,熙熙攘攘,来往的人或西装革履或长裙拖地。不像是比赛,倒像是晚会的现场。   担心人太多,超过华恒道的承载能力,交通局专门派了人来管理这条路,同时一些非比赛的普通凑热闹的民众也被禁止过来。整个道路上全部都是相关人员或者被老师带来参观的年轻学生,以及从定城一些大学调过来的志愿者们。   指挥全被派出去接待评委们,外地选手大部分都提前踩过了点,也不用再花心思。   早上七点半,华恒道路上来往的人几乎人手一件乐器。   八点,评委们到达现场,几个知名乐团的指挥负责迎接那些重大比赛的评委,其他小众乐器的评委被剩下的指挥带去比赛现场。   八点半,所有评委以及指挥都已到达相对比赛现场,底下站满了等待比赛的乐手们,他们排成了一条长龙。   九点,华恒道最高楼的西洋钟被敲响,华国全员比赛正式开始!   小提琴的比赛规模最大。本身这次比赛便是由乐团单人赛衍生出来的,一个乐团基本都有两支小提琴队,算得上乐团人数之最。再加上这次评委中来了施特斯,全世界的华人年轻小提琴手都蜂拥而来。   施特斯坐在舞台对面最中间,他身后站着谢易之。不止他,所有的五位评委身后都站着一位指挥。不过谢易之和施特斯关系好,因此他直接点名要谢易之陪着。   更何况在五位评委中施特斯有这个权力。   “人也太多了!”一位波兰的小提琴家看着一条望不见尾的队伍摆手道,“为什么平时选人的时候都见不到华人。”   这话说出来有些诛心,本身亚洲人在音乐界出名的并不多,何况大家多时候各玩各的。后面的一排指挥脸色都不太好看,偏偏身为东道主还不能指责他,不然变成了心眼小。   施特斯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笑眯眯指着身后的谢易之:“这位不是华人吗?不过他和你们乐团不适合。”   波兰评委脸色一变,谁不知道谢易之当年可是两只脚都踏进来了世界最好的交响乐团之一,是他自己退了出来。施特斯这话明显是暗示他们乐团配不上谢易之。   其他评委好似听不见一样,低头各自翻着报名表。波兰评委被将了一道,只能带着气看着底下的选手们。   自由赛是最轻松的,但同时也是最累的。这场比赛可以听到不同的表演曲目,能让评委们有新鲜感。但是同样第一场人数众多,评委们需要淘汰三分之二的人数。   小提琴的首次比赛限定时间是四天,评委需要整整坐在台上听四天各种风格不一的曲目。   时间第二长的是钢琴,其次是大提琴,其他的乐器比赛大多为一天到半天。   黄啾啾编号靠后,谢易之帮她算了算,差不多在最后一天上去。所以这几天黄啾啾经常四处乱窜,到处给自己乐团的人加油。   “小毕加油。”黄啾啾帮毕朱拿着小鼓,看着他整理领带认真道。   “???”毕朱抬头瞪着黄啾啾,“你和谁学的?叫毕哥!”   本来黄啾啾没来之前,毕朱被乐团里的人压榨惯了,好不容易来个年纪比他小的,居然还学着其他人叫他‘小毕’!他可是要做大哥的人!   “快点上去吧,要开始了。”程辉圭将黄啾啾手里小鼓拿过来塞到毕朱怀里,“小毕快点比完,待会那边我比赛要开始了。”   毕朱临走前还回头瞪了两人一眼,上台前摸了摸自己打了发胶的头发,骄傲无比地站了上去。   毕朱之所以能以一个小鼓手的身份成为打击乐的首席不是没道理的,自由赛轻轻松松便顺利得到所有评委的pass。所有乐器比赛都有五个评委,得到三个及以上pass便可以进入下一场比赛。   轮到程辉圭去定音鼓赛区比赛时,他情绪不太能放松,主要是站在旁边的黄啾啾没能参加比赛,想着便有些难受。   “你快去比,我待会还要去小提琴赛区看路姐的比赛呢。”黄啾啾想着多看看其他人怎么演奏的,到时候自己上去也好有个底。   “路姐都排到下午去了,不用急。”毕朱摇头,“自由赛总是能进的。”   程辉圭也被转移了注意力,他以为黄啾啾要为乐团所有人加油。   到后面三个人一起去了小提琴赛区,和其他赛区火热的现场相比,这里更安静些,人群也罕见没有一丝躁动。毕竟华恒道名气大的指挥都在这,何况还有台上坐着的五位评委,每一个单独拎出来名气都吓得死人。   三人没敢去乌泱泱的人群中找熟人,只是迅速挤了个空位听台上选手的表演。   自由赛,淘汰人数最多,评委一般为了省力,基本给pass或者不给pass。偏偏波兰那位非要出来点评,且以批评讽刺为主。闹得其他评委看不下去,为了不让他们受到严重的打击,还要婉转给选手兜回面子。几轮下来所有的评委脸色都不太好看。   底下的选手们原本还有些窃窃私语,到后来安静的不行,整个场面都难看起来。   一名华人选手上去拉了首海顿G大调九十四号交响曲,也就是著名的《惊愕》,他大抵是对自己的水平有着很高的自信,直接选了这首耳熟能详但也容易发现失误的曲目,一曲完毕后还用不太熟练的中文说了一遍感谢评委。   可惜波兰那位照样挑着刺批评,正当他喘了口气打算继续说些难听的话,下面忽然响起了几声稀稀拉拉的掌声,在安静的赛区听在波兰评委耳中显得异常刺人。波兰评委转头朝台下看去,想看是谁这么不识相,结果台下猛地爆出一阵阵掌声,所有的华国选手都在给台上这位华裔鼓掌。最后华裔选手虽然没能通过,但也心满意足地下去了。   “……啾啾,你要吓死我啊!”毕朱扭头对旁边的黄啾啾急道。   刚才最初那几声掌声便是黄啾啾突然拍的,在那位波兰评委回头之前,毕朱和程辉圭立刻开始鼓起掌,带着台下的选手们一起。这才让黄啾啾没被发现。   “前面挺好听的。”黄啾啾睁着黑亮无辜的眼睛诚实道。在她看来只要是有好听的声音就值得鼓掌。   等到下一个选手上场,底下的人已经开始自觉鼓掌,不论晋级或者没晋级都能得到下面所有人的鼓掌。   波兰评委气得要死,又不能当场发火,只能硬生生憋了回去。   谢易之回头眼神掠过某个角落,垂下眼掩盖自己的情绪。人依旧站得笔直,在太阳底下身材如同天神般高大修长,俊美冷冽的面容惹得上场的选手总不自觉将眼神落在他身上。   第一天和众人想象不一样,施特斯并不严厉,他给pass给得多,大部分三个pass的危险选手都是靠他救回来的。   “施特斯,我们可是要淘汰三分之二的人。你这样给下去,后面的选手不用上来了?”边上一位评委无奈道。   施特斯摸了摸自己一脸的大胡子:“可是我觉得他们很有潜力,值得留下来再看看。”   边上评委叹气:“我们有人数规定,万一没到第四天人数已经满了,我们还要不要继续了?”   一个华国评委出主意:“我们可以先挑最好的,到时候人数不够再从淘汰的里面挑。”   “行吧。”施特斯只好点头,他觉得把有潜力的选手都勾上圈圈。   第一天素竹乐团将近一半的队员都参加了比赛,淘汰了两名。枫叶乐团今天只有一位选手,也进了。前半场压抑,到后半场似乎所有人都较着股劲,比起前半场进的人数明显多了些。   “那个波兰评委搞什么啊?”素竹乐团今天比赛的人差不多都结束了,聚在一起,氛围不太轻松。   “我看他根本就不想给我们任何人pass。”其中一位成员愤愤道,“你们看他一天下来给了几个?”   “算了,到底还是自己能力不够,要是强的话,由不得他不给通过。”一名被淘汰的成员叹了口气道,“是我们水平不行。”   这时候谷城敬也收工过来,看了看两名被淘汰的乐团成员,露出笑容:“今天你们表现不错,继续加油。”   这次来的选手实力强劲,不光波兰那位评委过分挑刺,连华国自己的评委都比以往要严格不少,毕竟将来这些选出来的人是要代表华国的。   因为指挥专门过来安慰,大家也好过了不少,明后几天要比赛的人也冷静下来。   “早点回去休息,要比赛的人准备好,其他人给他们继续加油。”谷城敬说完便离开了,他今天站了一整天也实在累得够呛。   其实今天自由赛大部分人已经比完了,大头是小提琴赛区。越到后面小提琴选手的压力越大,基本所有比赛完的人都会过来看热闹。   小提琴赛区散场后,五名指挥也散了,他们今天站了整整一天,稍微年纪大一点还真受不了。谢易之将他负责是施特斯送回住所后,立在原地想了会,最后决定在华恒道的公寓休息。   他没有直接去自己的公寓,而是转头去敲响了黄啾啾的门。   “谢指挥?”黄啾啾开门时手里还拿着张乐谱,显然在练习。   “今天的比赛看了,如何?”谢易之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外。   黄啾啾心虚抿了抿唇:“我觉得会有两个评委给通过。”   “嗯。”谢易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第25章   “我觉得我过不了。”黄啾啾小声道。   五位评委中华国评委要求最严格,容不得一点差错,力求从各个方面挑选出最好的人。波兰评委更甚,一天下来不但不给过,还时不时嘲讽上台的选手。至于施特斯从下午开始pass率便明显收缩。   对黄啾啾的不自信,谢易之没有太大惊讶。来的选手实力都足够好,基本上华人所有年轻的中坚力量都过来参赛了。只第一天,又在评委的高压状态下,居然依旧有不少选手是全pass通过的。   “《流浪者之歌》。”谢易之淡淡丢了一句,“这首你可以过。”   这是西班牙小提琴家萨拉萨蒂最为人所知的名曲,黄啾啾练了一个月,当然只是算实操,这些年她听着黄希月放的名家演奏都不知听了多少遍。   “三天后我去比赛,团里的人应该都在。”黄啾啾仰着头看着面前冷峻的男人,“如果我通过了,你过来一起聚餐吗?”   “不必。”谢易之皱眉道,“如果谷指挥问起你,别说我教你的,便说是你自己学的。”   不知道什么缘故,谷家人都不太看得上谢易之。若是被谷老爷子知道自己私底下教黄啾啾小提琴,估计到时候他要请教老爷子的事就更难了。   “你告诉他们要去比赛了吗?”谢易之怀疑地看了看整个人都不断在冒傻气的黄啾啾问道。   果然黄啾啾睁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反应了半天才道:“……我忘了。”   这些天大家都忙,今天谷城敬也只匆匆过来安慰几句大家便离开了,黄啾啾根本凑不到他面前去。至于毕朱他们,黄啾啾没机会想起说她要比赛这件事。   毕朱和程辉圭怕刺激到了黄啾啾,一凑在一起便有意无意转移话题。到了现场,黄啾啾听着其他人的演奏心思也飘远了,更是想不起来这件事。   “既然没说就算了,等比赛时他们自然知道。”谢易之揉了揉眉心,显然一天下来也不太舒服,“不用和你指挥说,早点休息。”   既然没说也是件好事,以谷城敬的性子,非得闹得整个谷家都慌了手机。到时候一股脑围着黄啾啾教这个教那个,到时候也不知该听谁的。每个小提琴家都有自己的风格,教导人自然也不一样。   谢易之认为再没有谁比他更适合教黄啾啾了,他们走得是天赋流,和中规中矩学出来的人不一样,何况黄啾啾必须在一个月之间练熟一些技巧难度相当高的曲子。   一旦通过了自由赛,后面的曲目都是统一的,这样好方便评委从同一首曲子里看出选手的领悟能力和演奏技巧。谢易之在这一个月间挑了一些他觉得比赛可能会选中的曲子,让黄啾啾不断练习。他不是评委,而且评委的名字早发布了出来,大家也能根据评委的风格个性来推断,是以黄啾啾也不算走了后门。   第三天,所有乐器的比赛都结束了,只有小提琴赛区选手依旧排成了长龙在等候着。   “不是吧,我们团要折多少人在自由赛上?”黄啾啾旁边站着一位显然乐团出身的人,他一脸急躁地看着台上。   事实上不止他一个,华恒道许多乐团的人都是这种心情。   高手太多了!   这么多来自海内外的乐团选手,单拎出来简直个个能横扫一大片。有几个长年在乐团坐冷板凳的小提琴选手,趁着这次自由赛将自己的水平发挥的淋漓尽致。首席小提琴手拿三四个pass,甚至连三个都拿不到,而队里不显眼的小提琴手拿全pass的大有人在。   “明天我们队团好像还有一个比赛的。”路姐站在毕朱旁边笑着道,“上午应该就能结束。”   黄啾啾在后面加了一句:“路姐,我是下午比赛。”   素竹乐团一行人看了过来,程辉圭率先开口:“啾啾,你报错了可以不用去参加。”   “要去的。”黄啾啾摇头。   “这种比赛不去参加,不会有影响,下次你照样可以参加。”毕朱以为黄啾啾怕弃赛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黄啾啾还是坚持:“要参加。”   素竹乐团的人都挺喜欢黄啾啾的,见她坚持居然都哄着说明天下午也来看,没一个人想着要问黄啾啾会不会小提琴。在他们心里,即使到时候黄啾啾上台不会拉,都是要鼓掌的。   第三天比赛结束,一群人乐呵呵地看完了比赛,离开前非常认真地拍着黄啾啾的肩膀:“啾啾,三年后你一定可以大放异彩的!我们学乐器的就需要你这种迎难而上的精神。”   为了安慰黄啾啾没能参加定音鼓比赛受到刺激的心,素竹乐团的人齐齐围在一起胡说八道。   “没错,没错。我们啾啾三角铁都敲得那么好!小提琴什么的更不在话下,指不定明天就过了。”   关三角铁什么事?他们只要是个打击组的都会点。毕朱瞪了一眼前面说话的人,用眼神质问他怎么连话都说不好?   黄啾啾没听出来大家安慰居多,真以为他们是这么想的,认认真真点头:“明天我会努力的!”   看着黄啾啾回公寓的背影,程辉圭忧心道:“啾啾是不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了?”   设身处地,如果三年一次,还是有年龄限制的比赛,莫名其妙错过了,程辉圭大概是要疯的,尤其今年规模这么大的比赛。   “让她发泄一下吧。”路姐双手抱臂无奈道,“啾啾也是倒霉,我们填表太匆忙了,都没来得及顾上她,以后做事不可以这样子。”   众人怀着心疼的情绪,一直等到了第四天下午的比赛。   最后一天小提琴赛区的比赛选手依旧排得满满的,素竹乐团的人几乎都在边上等着,原先有些人还打算休息休息,听到黄啾啾一定要来比赛,吃了午饭立刻赶过来。   评委和指挥们都还没来,底下的选手要么坐在一旁休息,要么试拉小提琴。   黄啾啾背着小提琴过来,还是让众人吃了一惊。她没向乐团的人借小提琴,难道还专门去买了一把?   “你还买了一把小提琴?”毕朱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探头瞅着黄啾啾背后的小提琴盒。   “不是我的。”黄啾啾摇头。   等她走近,毕朱再仔细一看,果然不是崭新的小提琴。   他不是专业的,但路姐身为素竹乐团的小提琴首席,对小提琴再了解不过。黄啾啾身上那把小提琴光从盒子上便能看得出造价,里面必然不会是什么差的小提琴。   “你朋友的?”路姐也不惊讶,他们学音乐的总会认识一些朋友。   黄啾啾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正在说话间,台上的评委和指挥都出来了,底下的选手全部走去比赛等候区。   “啾啾,别紧张!”即便知道黄啾啾上去是当个炮灰,走走过场,素竹乐团的人还是满脸担忧的给她加油鼓劲。   选手们很多之间是相互认识的,基本上同水平的人,即使没见过面也互相听说过名字。黄啾啾一个人站在那里,孤零零一个。好在她也不在乎这些事情,认认真真听着前面的选手演奏。   “你怎么在这里?”黄希月是后面进等候区的一批,一进来就看到黄啾啾站在那,特别显眼。   黄啾啾回头看见是黄希月,露出一丝笑容,等看见黄希月并没有回应她,才收了收唇边的弧度。   “你也是来比赛的?”黄希月看见黄啾啾腰间的号码牌,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忍不住嗤笑,“啾啾,你不是吧,敲个定音鼓把人给敲傻了?真以为自己厉害的很,小提琴你也敢碰。是不知道自己有多蠢吗?”   “希月……”黄啾啾脸上最后一丝笑意终于消散,“我不蠢。”   “不蠢,学了十几年的二胡都没学会一首曲子?”黄希月冷笑,“你们指挥也敢放你出来,不怕丢脸吗?要知道上面的评委都是什么来头,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入他们耳的。”   黄啾啾低头看着地板,下意识想反驳她,可她确实二胡学了十几年都没学会。   “你说的对,这里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站在黄啾啾前面的男人忽然回过头道,“你怎么进来的?”   “……”   “……”   黄啾啾回头看着西装革履的陌生男人,又看了看脸色难看的黄希月,沉默了。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黄希月平静下来,对着陌生男人道。   “小姐,我们学小提琴的,不说性情高洁,但最起码做人的道理还是懂的。”陌生男人也是小提琴选手,实在听不惯黄希月说的话。   已经有人频频往这边看来,黄希月看了一眼黄啾啾,眼睛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厌恶,走回了自己的等候区。   “二胡是二胡,小提琴是小提琴,你这都反驳不了?”陌生男人收回眼神,落在黄啾啾身上,冷哼了一声,“我们学小提琴的,可不会任由人欺负。”   附近看了全程的选手,默默心想:你怕是对我们学小提琴的有什么误解。   “谢谢。”黄啾啾说完,便沉默站在那,也没再听外面选手的演奏,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个多小时,黄啾啾前面的队伍终于看见了头,很快轮到那个陌生男人,黄啾啾也从之前的沉默中恢复过来,眼睛亮亮的。   陌生男人上去前相当放松,一脸的跃跃欲试,临上台前还留下一句:“我们学小提琴的,怎么会紧张?” 第26章   自由赛炫技的人很多,不少选手想通过一些高难度的曲目来表现自己,不过风险也相当高。拉得好可以给评委留下相当深刻的印象,要拉得不好,不但没有好印象,连过都过不了。   黄啾啾前面那位‘学小提琴’的仁兄便是走了这条路,一上场就是一个高难度曲目,手速快得不行。   五个pass他得的轻而易举,施特斯都忍不住评价了几句。   下一个上场的是黄啾啾,对上台拉小提琴她没什么紧张的感觉,无论什么演奏于她而言,都如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黄啾啾甚至走上台前一秒还在走神。   不过看到施特斯身后面无表情的谢易之,黄啾啾立刻回了神,忍不住握了握小提琴。这段时间她被谢易之教出了惯性,看见他便怵得慌,明明谢易之从来没说过什么重话。   台下的素竹乐团基本都知道黄啾啾今天要上来比赛,但台上的谷城敬可一点也不知情。他听见广播里报出的名字,正打算告诉几位评委这位选手齐权,结果黄啾啾就拎着小提琴上来了,还有模有样的。   “谷,你要说什么?”施特斯转头看了一眼发出一个音便不再说话的谷城敬道。   “没事。”谷城敬退后一步,继续站在评委身后当背景板,眼睛却紧紧盯着黄啾啾。心里琢磨着待会下台要去问怎么回事。   施特斯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谷城敬,最后回头对刚出来的黄啾啾道:“你可以开始了。”   黄啾啾点了点头,起势,将小提琴放在自己的肩上。她这套动作练了很久,谢易之在一旁不知道纠正过多少次。琴声和技巧是一回事,但站在台上的姿势和气质也很重要。谢易之看不惯她拿起小提琴就拉的毛病,非得从拿起小提琴开始就要黄啾啾进入状态。   “不需要你在台上做太多花里胡哨的动作,摇摇晃晃没那么好看。”谢易之说这话的时候,靠在黄啾啾那块被明莲奶奶布置的舒舒服服的沙发上,脸上却透着一股天生而来的傲气,“干净,利落即可。”   当然干巴巴的干净利落不是谢易之所要求的,他希望黄啾啾一握着小提琴时,需要有气势。一旦握起小提琴这个世界便是她的。   黄啾啾最开始是不理解的,她一向认为声音是最重要的东西,其他外在因素都不足以影响结果。   然而在谢易之示范几次之后,黄啾啾才发现原来一个人可以不靠声音也能这么……‘好听’。   在黄啾啾的世界里,一切都能用声音来形容,说一句谢易之‘好听’也不为过。   “哇哦。”施特斯旁边一位评委,一见黄啾啾这套动作下来,不免扬眉,“你们华国人……还挺不错。”   本来前面那位仁兄就大受评委好评,轮到黄啾啾下一个时,光看起来好像也很厉害的样子。   施特斯一脸络腮胡,金色的大脑袋晃了晃,他悄悄扭头看了看右后方冷峻的谢易之,又看了看黄啾啾,眼底明显有疑惑闪过。   《流浪者之歌》一开始便将荡气回肠的伤感表现出来,演奏者所需要的小提琴技巧能称得上艰深晦涩,同时对乐曲的理解也能很好展示到人前。   谷城敬在听到黄啾啾拉的那一刻后,一颗提着的心才慢慢放了下去,看样子啾啾还是会拉小提琴的,不至于在台上太丢脸。   至于通过,谷城敬还没想过。   黄啾啾比其他选手做得更好的是她能够完完全全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一旦音乐响起,周遭的一切便从她的世界里消失。整个世界里只有她和……音乐。   谢易之站在评委后面看着,他没去看旁边谷城敬的神情。眼底里只装着对面一心拉着小提琴的人。   黄啾啾对音乐的理解是真的厉害,以及学习小提琴的领悟都相当强。她站在那,半垂着眼睛拉着小提琴。所有人似乎都能从中听到吉普赛人他们世代清苦、饱受歧视,生动形象的模样,但同时又能时不时从侧面听出他们活泼、乐观的性格。   施特斯忍不住坐直了身体,双手放在评委桌上,身体前倾。其他的评委也一样,都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一曲毕!   黄啾啾放下小提琴,没去看五位评委,而是先和施特斯身后的谢易之对视了一眼,再看向自己的指挥,唇角露出一丝笑。   谷城敬看着放下小提琴,站在台上显得有些呆的黄啾啾,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这孩子还真是……不可估量。   几位评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施特斯先开口:“你拉得不错,对这首曲子领悟得很好。”   黄啾啾站在上面,脸上没有太大的波动,她还没怎么从那首曲子里走出来,人晕晕乎乎的。   波兰评委打断施特斯继续讲话:“你在和我开玩笑吗?我看了这么多人的比赛,你绝对是最差的一个,请问你怎么进来的?”   评委讲话都是有话筒的,不单台上的选手能听得清,赛区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包括后台等候区的选手。   黄希月在等候区,一开始听到黄啾啾拉出来的声音时大大吃了一惊,整个人都懵了。结果现在听到评委这么说,讥讽的笑立刻浮上了脸。   台上波兰评委脸都快皱成一团褶子,带着明显的嫌弃:“换弦,运弓像一坨……shit!”   底下的观众一阵骚乱,没想到波兰评委这次更过分,直接攻击选手。   谢易之在后面倒没有什么表情,依旧淡淡站在那。   “谢谢评委。”黄啾啾握着小提琴弯腰鞠躬,她也没什么过激反应,好像没听到刚才波兰说得难听的话。   波兰评委嘴都撇得老长,恨不得黄啾啾立刻从他眼底消失,省得碍眼。他举起手里的牌子:“赶紧下去吧。”   后台等待区的黄希月怎么也压制不了自己唇角幸灾乐祸的笑,该!真以为自己多厉害,还来参加小提琴比赛。   她却不知道外面的观众此刻都傻了眼。   波兰评委给得是pass!   绿绿的牌子晃得底下观众眼睛疼。   “他是不是给错了?”毕朱一脸气愤又无语,为黄啾啾被骂气愤,为波兰评委举错牌无语。   偏偏这时候台上的评委们都很镇定,似乎没看见波兰评委举了pass。   “你们快点,后面还有选手要比赛。”波兰评委黑着脸道。   其他评委也都没再点评,都各自把牌子举了起来。   “一、二、三。”程辉圭踮起脚数着上面评委的牌子,一愣,“三个。啾啾这是……过了?”   施特斯给了红牌,意味着黄啾啾在他这没通过,华国的评委也给了红牌。其他评委包括波兰评委都给了绿牌。   过了的选手将由后面指挥颁发下一关的号码牌,刚好这次轮到了谢易之。他拿起牌子,迈着长腿走了出来,朝台中央的黄啾啾走去。   “恭喜。”谢易之递过号码牌低声道,面上仍然淡漠。   黄啾啾抬头看了眼他,小声回道:“谢谢。”   走之前她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指挥,谷城敬脸上带着笑,手垂在下面朝黄啾啾挥了挥,最后黄啾啾开开心心下了台。   “卧槽,波兰评委搞什么?吓死我了。”黄啾啾一下来,毕朱几人便挤了过去。   “啾啾,你深藏不露啊。”路姐一脸狭促,“别敲定音鼓了,来我们小提琴队。”   毕朱立刻一脸不满:“喂喂喂,我还在呢。”   素竹乐团最后一个人也比赛完了,而且黄啾啾还令人跌破眼镜通过了。大家也没心思看比赛了,一行人干脆说说笑笑出去等了。   黄啾啾回头看了一眼比赛舞台,还没轮到黄希月。不过……已经不关她的事了。   素竹乐团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名额出来,团里人都开心的不得了,这也算为乐团挣脸面了。   “要是他们知道啾啾是敲定音鼓的大概要疯,哈哈哈。”程辉圭说着说着就乐了。   路姐原本坐在边上吸着奶茶,也忍不住上来捏住黄啾啾的脸:“我们啾啾是什么小天才,怎么什么都会!”   “以前学的就是小提琴,后来没学了。”黄啾啾抿唇道,“定音鼓是前两年学的。”   “原来如此。”毕朱煞有其事点头。   其实她这么一说也解了乐团里人的疑惑。之前黄啾啾敲定音鼓的时候,虽然能很好地合着整个乐团,但是单拎出来明显不如程辉圭扎实。   要是谢易之在这,一定会说黄啾啾就是在靠得天独厚的天赋划水。   比赛结束,谷城敬处理完选手的事宜,也赶了过来。   “啾啾你这孩子,知不知道刚才你上台的时候我心都提了起来。”谷城敬一脸严肃,手里却摸了摸小孩的头夸道,“小提琴学得不错。”   谷城敬想了想还是没问黄啾啾为什么会小提琴的事,他当初看上黄啾啾是因为她会定音鼓,三角铁也敲得不错。   不过……谷城敬看了看还在和团里人说得开心的黄啾啾,他还是要去和老爷子说说,到时候坐下来和啾啾好好谈谈,看她到底想往哪个方向走。   这什么都学得不错也是难事。   晚上谢易之和往常一样敲响了黄啾啾的门,他进去后给黄啾啾详细讲了后续比赛的事情。   “淘汰赛有三场,分别时隔两天,最近一天是后天。”谢易之眼神不经意掠过擦拭得干干净净的小提琴,继续道,“最后结束时只留十人进行决赛。”   “嗯。”黄啾啾站在谢易之面前,双手别在后面,看起来相当拘谨。   谢易之望着她这副模样,还是忍不住开口:“不用紧张,帕尔瑟很喜欢你。”   帕尔瑟就是那位波兰评委。 第27章   在谢易之说完后,黄啾啾显然愣住了。今天下午帕尔瑟一脸便秘看着自己的样子,她还记得。虽然帕尔瑟举了绿牌,但黄啾啾并不觉得他乐意让自己通过,明明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   谢易之唇角勾起一丝不为人察觉的笑意:“帕尔瑟虽然不喜欢华国人,但他尊重音乐。”   帕尔瑟这人记仇,当初被华国一位音乐家下面子的事到现在还挂在口上。但也只是面上而已,一旦合作起来他还是会全力以赴。一个走到顶端的音乐家品性都不会太差,帕尔瑟第一天表现的刁钻也是选手实力不够,让他找到漏洞。   黄啾啾今天台上的表现在众多选手中只能说差强人意,尤其还有个珠玉在前。   当时谢易之已经笃定施特斯和华国评委不会给通过了。施特斯看起来笑眯眯的,又好像经常给人pass,其实他最注重基础,那些选手都是在基础完成的非常漂亮,再加上有自己的闪光点,才似乎被施特斯给‘救’了回来。   黄啾啾才练了一个月,换弦、运弓的动作只能勉强不出错,要和这些选手十几年日积月累下宛如天生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比是完全不可能的。   就她一个起势,将小提琴架在自己的肩上,谢易之都帮着黄啾啾纠了一个月,这才唬了评委一跳。   而帕尔瑟这人向来对音乐看重,他一边喜欢黄啾啾所表现出来的领悟能力,一边又唾弃她最基本的姿势问题。就好像你看到一朵特别好看鲜艳的花,喜欢的不得了,结果人家不但从牛粪里长出来的,你把它拿起来还会糊你一手。帕尔瑟气得半死,在台上怼着人骂了半天,最后还是舍不得扔掉。   “自己做好准备,比赛的曲目会在比赛前一天晚上发给你们。”谢易之看着抿唇站在那的黄啾啾道,“那天我就不来了,所有指挥都需要避嫌。”   东道主是华恒道,比赛的人数又是他们占大头,偏偏他们指挥和老师们还都在这。其他海内外的选手只有自己孤身一人,如果淘汰赛华恒道指挥再出面,那就是对比赛的不公平了。   毕竟淘汰赛考验的是选手对乐曲的领悟。   “好。”黄啾啾都一一答应下来。   这段时间谢易之忙得分不开身,秦泊原本过年后便离开了,结果华恒道这里搞这么大的比赛,他为了凑热闹,在比赛前一天又飞了回来,还专门来蹭谢易之在华恒道的公寓。   “我们大指挥回来了。”秦泊躺在沙发上,懒懒玩着手机,眼底是忍耐和担忧。   谢易之没理会,径直脱下西装,去洗澡了。   等他出来时,秦泊已经放下手机,一脸严肃看着谢易之。   “怎么?”谢易之瞥了一眼秦泊,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易之,你是不是……”秦泊神情郑重,语气里带着试探,“以后都不拉小提琴了?”   谢易之眼神中露出一丝疑惑,但面上还是淡淡的:“问这个干什么?”   秦泊皱眉:“你说实话,是不是真的以后都不碰小提琴了?为什么,我可不信外面那些传的鬼话!”   外面的人都以为谢易之是小提琴拉腻了,觉得没有挑战力才去当指挥的。   “没有。”谢易之不知道好友哪来这么离谱的想法,他揉了揉眉心,显然已经累了。   “别骗我了。”秦泊见谢易之不说实话,只能揭穿他,“我都看到了。”   谢易之看着好友,实在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只能冷声道:“把话说清楚。”   “易之,你是不是把小提琴给扔了?”秦泊一脸忍耐,“我找遍了公寓都没看见你的小提琴,市区的公寓也找了。”   市区公寓秦泊是有钥匙的,这几天又跑到谢易之在华恒道的公寓住,都没看见小提琴的踪影。   “……”谢易之沉默了许久,就在秦泊觉得他要说是的时候,他带着不易察觉的无奈开口道,“借给别人一段时间。”   “易之你要找借口骗我,也找个好理由。”秦泊非但没有理解,反而一脸气愤,“居然这么敷衍我!”   谢易之本来一天下来就不太舒服,冲了个澡才算好点,这下秦泊一下子把他惹恼了,不耐烦道:“敷衍你什么了?”   “你说敷衍了什么?居然还说把小提琴借人了!”秦泊一脸难以置信,“当年我要碰一下你的小提琴,差点没被你打死。这么多年哪个人敢上手摸你的小提琴,连秦……算了。”   说到后面秦泊也无力起来,他不是察觉不到自己好友这几年状态不对,结果现在看样子是真的要放弃小提琴,秦泊不免着急起来。   被秦泊这么一说,谢易之才真正愣了住了。秦泊不提起小提琴这事,他居然没想起来以前有多宝贝自己的小提琴。上个月谢易之直接开车从市区的乐室里把自己的小提琴拿了过来,然后敲开黄啾啾的门送给她练习。   大概是魔怔了,谢易之摇了摇头。   “真的借人了,过段时间就送回来了。”谢易之缓了缓心情,向好友解释。   “……”   秦泊看着走进卧室的好友,坐在沙发上慢慢就琢磨出别的味道了。   借人?看样子易之是真的借人了。不过……男的还是女的?居然把小提琴都借出去了,不就说明借小提琴的人在易之看来,比小提琴还重要?   秦泊自己琢磨了一晚上,兴奋的没睡着,一大早起来就是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不过这是另外一回事了。   淘汰赛两天后开始,五位评委花了一天时间选出了比赛的曲目,剩下的时间就是指挥带着评委们在华恒道玩一圈。   谢易之本来就分配在施特斯后面,自然要带着他出去逛一逛。   施特斯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四处逛了又逛,对华恒道的布置赞不绝口:“谢,假以时日说不定这里也会变成音乐中心。”   华恒道如今也算得上是华国的音乐中心,每一年吸引这大批的华国年轻人来到这里,不断有新的乐团产生。施特斯指的是变成世界上有名的音乐中心,像维也纳一样。   像这次比赛虽然只是华国人自己的比赛,但海内外华裔实在太多,导致这场比赛规模空前的大。外媒也在不断跟进。   “还早。”谢易之倒觉得急不得,本身之间华国和其他国家就有太大的差距,起步太晚,没必要一开始就定的太高。   走着走着,施特斯便想起了一件事:“谢,那个选手和你是什么关系?”   施特斯还记得黄啾啾的比赛号码,一说出来谢易之立刻知道是谁。   如果昨天秦泊没问他小提琴的事,谢易之这会可能还没明白施特斯的意思,现在他几乎是立刻便知道问题出现在哪了。   “是你的徒弟吗?”施特斯见谢易之没说话,自顾自猜想。   “为什么会这么想?”谢易之露出一丝笑,在施特斯面前难得放松,毕竟他是唯一知道自己遇上瓶颈的人。   施特斯的胡子一翘一翘的,金色的脑袋不住晃动:“她拿起小提琴的姿势我一看就觉得眼熟,我看着就觉得是你教出来的。而且琴声都和你的很像。”   谢易之笑道:“那是我的小提琴,拉出来的声音当然一样。”   施特斯没缓过来:“你的?”   谢易之点头:“我借给她用的”   果然施特斯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大:“借给她?”   他可不是秦泊,施特斯身为一个小提琴家,每一场都人数爆满的著名小提琴家,相当明白一把小提琴对小提琴家的重要性。小提琴家的小提琴是不会轻而易举让人碰的,何况在一场比赛拿出来给别人演奏。   这点上,谢易之在以前便表现的淋漓尽致,没人敢去碰他的小提琴。   “她是你徒弟吗?”施特斯这会已经有所犹豫了。就算是徒弟也太过火了,至少对谢易之来说。他其实并不确定黄啾啾手上的小提琴是谢易之的,选手离他们评委有点远,看不清手里的乐器,刚才也只是生出一丝玩笑的意味。   “她没有小提琴,我的放在那里也没用,干脆就借给她了。”谢易之说的是真话,当时他也没想太多,只是觉得正好解决了一个麻烦。   小傻子成天呆呆傻傻的,估计又得用没有小提琴当借口,直接弃权。所以谢易之连想都没想直接把自己的小提琴拿了出来。   谢易之自从知道黄啾啾会拉小提琴后,便没想过让她弃权,实力强弱是一回事,比不比赛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谢,你变了!”施特斯夸张地喊了一句。   谢易之无奈摇头,他现在想起来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抽风。   两人没有多谈比赛的事,即便自由赛施特斯以为黄啾啾是谢易之的徒弟,仍旧坚持自己的原则,给了红牌。   施特斯身为一个顶尖的小提琴家,这点原则还是有的。一切比赛靠实力,只有相同实力到最后才看评委的喜好。   ……   虽然自由赛结束了,将近三分之二的选手都淘汰了,但华恒道依旧人满为患,大家都想看到总决赛。   在评委选曲的时候,素竹乐团的人也三三两两约出来晃。这一个月都拼命练习,到现在比赛开始了,反倒没那么紧张了,大家也都看开了。   黄啾啾被毕朱几人约着出来晃悠,说是放松心情。路姐今天还打扮的漂漂亮亮,一袭长裙走在街道上,惹得不少人都回头来看。   “卧槽,这是孔雀开屏啊!”毕朱拉着黄啾啾和程辉圭小声嘀咕。   “……我听到了。”路姐黑着脸转头看着毕朱。   程辉圭立刻和稀泥,要大家一起去吃甜品。   “我知道有家新开的冰淇淋甜品店,特别好吃。”路姐立刻推荐。 第28章   “为什么这个冰淇淋这么贵?”毕朱上上下下看了看碗里的几个冰淇淋球无语道。   他不缺钱,但是对这么坑钱的商家还是表示了不屑和唾弃。   路姐白了毕朱一眼:“你知道什么,这里吃的是情调。小清新、文艺懂吗?”   程辉圭也在旁边摇头:“就店里放几本书,用木头装饰一下也叫小清新文艺?”   “……”路姐对这两个不解风情的男人无语了,她眼神移向黄啾啾,“啾啾下次我们一起出来,不要带上他们。”   这家冰淇淋店是华恒道新开的店,却迅速成为了拍照圣地,但凡女孩子没有不想来这的,路姐也是现在得空过来。   不光路姐,前段时间华恒道内部的人都紧张得要命,没有谁有心思来这种地方,还是其他地方来的选手把这家店带火的。   现在自由赛一过,能进的选手也都摸到一点评委的性格,没有最开始一个月前那么惴惴不安,周围的店明显人多了起来。   “啾啾。”黄希月和枫叶乐团的人一起拿着份冰淇淋寻位置坐,她一眼便看到了黄啾啾,这回她脸上挂上了一丝笑,“你也来吃冰淇淋?”   黄啾啾罕见没有立刻回话,只是将眼神落在自己面前的冰淇淋球上。   黄希月见她这样,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挑眉柔声道:“啾啾,你也别难过了。”   在座三人只有毕朱见过黄希月,程辉圭和路姐都是一脸疑惑看着她,毕朱皱眉,显然看不太上黄希月。   自从黄希月在等待区听见帕尔瑟骂黄啾啾的话,而她自己却通过了自由赛后,黄希月现在对上黄啾啾,心中总有一股怜悯。   “啾啾,有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虽然你音乐天赋不行,但是定音鼓还是可以敲一敲,养活你自己的。”黄希月一脸悲天悯人,“何必要去自取其辱呢?还非要强行参加小提琴比赛。”   黄希月心中得意,紧盯着椅子上的黄啾啾,试图从她脸上看到羞愧或难堪,却没有察觉到此刻无论素竹乐团的人还是枫叶乐团的人都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今天赛后第一天,枫叶乐团的人都没来得及问一起出来的黄希月,关于她堂姐参加小提琴的事。   昨天黄希月就在黄啾啾后面上场,两人都拿了三个pass险过。   “这位……堂妹吧?”毕朱猛地用勺子戳穿了一个冰淇淋球,那动作怎么看怎么瘆得慌,“我们啾啾虽然天赋不怎么样,但也是过了自由赛的人,你可以收一收脸上……的表情。”   “什么?”黄希月呆住,脸上的表情因为来不及变幻而显得有些狰狞扭曲。   “我过了自由赛。”黄啾啾眼神从桌上的冰淇淋移开,看向黄希月,“希月,就这样吧。”   她总把黄希月当做以前那个会半夜拉着她去拿东西填肚子的小女孩,却不知道也不愿意相信小女孩也会变,变得讨厌自己,厌恶自己,见不得自己一点好。   黄希月忍不住退后几步,不单单因为黄啾啾过了自由赛,还因为她突然冷漠的眼神。   “希月走吧。”边上枫叶乐团的人莫名收到毕朱的死亡视线,尴尬拉着黄希月的胳膊要走。   随着队友的步伐去了另一边的座位,黄希月还是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黄啾啾,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小学生的坐姿,脊背总是挺得直直的。   ……又好像不一样了,她看起来似乎多了不易察觉的自信,挺直的姿态中带着一丝轻松。这是黄希月从来没见过的一面。   自从大伯他们去世,到黄啾啾来到自己家。黄啾啾一直都是这副样子,听话、对所有人都很热情,似乎察觉不到他人的恶意。最开始那段时间黄希月经常偷听到父母讨论黄啾啾,说她脑子可能有点问题,又说心理问题不是病,来家里的客人太小题大做了。   黄希月最初是同情黄啾啾的,一个同龄人,在一场车祸中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光想想都可怜。她见黄啾啾吃不饱,晚上会带着她去冰箱拿吃的,等第二天妈妈问起来便说是自己吃了。   那段时间黄希月都快忘记,原先她是极嫉妒这位堂姐的。   嫉妒大伯比自己爸爸有钱,让堂姐有着她梦想的一切:洋娃娃、漂亮的小裙子、还有粉红色的公主床。还嫉妒黄啾啾有一个优雅的母亲,会抱着她轻声细语教她一切。而自己的母亲却总是凶神恶煞,叉着腰骂人,一点不如意便拿自己出气。   也许是因原本站在神坛上的堂姐跌落人间,黄希月尚且稚嫩的心只生得出亲近,还来不及有其他的情绪。直到黄希月发现即便跌落神坛,黄啾啾依旧有她独特的天赋与闪光处,让她成为众人的焦点。   那时候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   “她怎么回事?”毕朱一脸不爽看着走远的黄希月背影,“老是这么阴阳怪气的,她不是你堂妹吗?”   “嗯。”黄啾啾若有若无应了一声,显然情绪不高。   “哈哈,这种颜色的冰淇淋球挺好吃的。”见状,程辉圭立刻蹩脚地转移话题。   路姐虽然对这两个男人的愚笨感到无可救药,还是顺着程辉圭的话题延伸下去。后天就要进行淘汰赛了,可不能有什么影响心情的事。   小提琴淘汰赛的第一天,其他乐器的比赛已经几乎结束了。素竹乐团的主力军基本都进了,大概有一半的人能进入决赛。   没进的人也没那么伤心,毕竟这次高手如云,还有更年轻更有天赋的人赶上来。大家乐呵呵涌进小提琴淘汰赛的赛区,看……隔壁乐团的指挥。   “听说了吧。”   “昨天晚上就知道了!”   “嘿嘿嘿。”   一群男男女女围在一起,时不时露出可怕的笑声,在场来看比赛的人居然也没有用异样的眼神看过去。   毕竟他们的眼神也同样落在一个地方——评委台背后站得挺拔的冷冽俊美男人。   三分之一的人数依旧不少,等候区挤满了小提琴选手。一共有三场淘汰赛,第一场淘汰赛需要淘汰一半的人,留下三十个人。第二场再淘汰一半,留下十五人。最后一场只需要十人,这些人将进行最后的决赛。   “哟~”   黄啾啾靠着墙角闭目休息,被肩膀上重重的一拍给惊醒了,回头一看是那天给她解围的陌生男人。   “你是黄啾啾对吧,我叫张三。”陌生男人脸上带着莫名其妙的自豪。   “?”黄啾啾沉默了一会,还是决定做个礼貌的人,“张三,你好。”   “那天我听了你拉的小提琴,还……行吧。”张三皱紧眉头,最后给了一个这样的评价。   今天的淘汰赛要用一天的时间结束,所有的选手都在等候区。黄啾啾被张三拉着叨逼叨逼了大半天。最后不但知道张三此人小提琴拉得好,差点连他祖宗十八代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所以,你是M国的华裔?”黄啾啾仔细听,果然发现这人的口音有些奇怪。   “是的,华文我学了快三年了,怎么样,流利不?”张三得意道,“我们学小提琴的人都比较聪明。”   “你家里人姓张吗?”黄啾啾被他拉着说话,也得不到休息,干脆顺着他的话聊了下去。   “不,当然不。我家里人都不会说中文的,他们一直都在M国生活,我在那边的名字叫约瑟夫。张三是我来中国取的,我听说这名字非常有名!有很多人叫这个。”   “……”黄啾啾不太想和他说话了。   好在这时候人已经比了一大半,那边的老师已经让他们去排队了。   比赛顺序是按最开始自由赛的号码排的,黄希月也过了,自然而然站在黄啾啾背后。   曲目都是一样的,《第24首小提琴随想曲》。曲调轻快活泼,主题明朗且简洁,让听众很享受的一首曲子,然而对演奏者却有着极大的要求。   这首曲子历来被公认为是对每一位小提琴家的严峻考验,也就是说这首曲子任何一位选手都不会陌生,他们或多或少都曾练习过。   该随想曲中不单是八段变奏让听众大饱耳福,里面还结合了各种小提琴的高难度技巧,如富有弹性而流畅轻快的自然泛音,还有右手拉奏搭配左手快速拨弦,以及高把位的快速演奏都让人眼花缭乱。   当天晚上曲目出来时,谢易之便狠狠皱紧了眉头,这对黄啾啾来说绝对是挑战。里面的技巧实在过于繁复,一个训练十多年的小提琴手都不一定能演奏好。   唯一庆幸的是,上个月谢易之曾经拿出这首曲子让黄啾啾练习过,否则她上去……   轮到张三也就是约瑟夫时,他颠颠上去,显然自信的不行。   约瑟夫朝台上的评委鞠了一个躬,便开始演奏。   事实上在他上台时,五位评委已经坐直身体,眼光牢牢锁在约瑟夫身上。   这位可是他们重点勾出来的种子选手!   约瑟夫虽然长了一副华国人模样,但通身的气质都带了点M国特有的味道,只是大概在华国混了一段时间,上台未演奏时,给人掺杂着一身奇奇怪怪的感觉,应该是华国张三的感觉。而一旦拿起了小提琴,他似乎又变成了那个生于M国,长于M国,并在M国学了十几年小提琴的约瑟夫。   《24首随想曲》又被称为‘献给演奏家’的作品,而它的作曲人又是世界公认最富有小提琴炫技技巧的小提琴家。   约瑟夫可以说在台上炫技炫得淋漓尽致,毫无疑问五位评委都给了绿牌。   “就这样啊……”波兰评委帕尔瑟杵着下巴,没什么精神喃喃道。 第29章   至今为止,《第24首小提琴随想曲》被无数小提琴家演绎,其中出了不少有名的版本。每一版本都有小提琴家自己的理解,唯独不变的也只有繁复的炫技技巧。   张三技巧不缺,对这首曲目的诠释也没问题,但在帕尔瑟看来他太过学院派了,明显带着摆脱不了的匠气。   从专业音乐学院出来的人大多都有这个毛病,因为有老师手把手教着,可以少走许多弯路,但同时也无形中被方框框住了。少数学生天赋极高,领悟能力高于学院老师,又有自己的想法,便可在老师的助力下迅速一飞冲天。但大多数学生需要多年积累,到达一个临界点,才可能突破自我。   帕尔瑟一个世界有名的小提琴家,又在伊思曼音乐学院当指导老师,教过的学生不说成千也有上百了。最顶尖的音乐学院,像张三这种有些天赋,又不缺勤奋练习的人实在不少。   一句话:张三实力够,但不够让他惊艳。   “下一位。”帕尔瑟翻开黄啾啾的表格,抢在前面把人喊了出来。   黄啾啾起身上台,后面等待的选手们有人重重吸了一口气,明显是紧张离自己上台又近了一步。   与之相反,黄啾啾握着手里的小提琴,稳稳往上面走,没有半点紧张的感觉,还不如在公寓里站在谢易之面前紧张。   这大概和黄啾啾平时反应慢有点关系,她对外人的情绪感知不敏感,同时也带来了这样不会紧张的好处。   几位评委看见黄啾啾上场,神色各异。   施特斯因为知道她和身后谢易之的关系,忍不住又仔细打量黄啾啾。华国评委则是一脸复杂,因为是自己挑选自己国家的人,他要求特别高。黄啾啾的天赋他承认,也轻而易举看得出来,但这基础看着实在……惨不忍睹。华国评委在黄啾啾上台之前,便在心中打转,到底要不要刷掉她。   至于帕尔瑟,他抬头看了一眼黄啾啾,嘴撇得老低:“不是我说你们华国人真是烦,基础这么差还要上来。这曲子这么难你行吗?”   底下的毕朱对着已经比赛完的路姐无语道:“给通过的也是他,骂啾啾的也是他。”   程辉圭在旁边也点头:“啾啾还没开始他就开口打击,这会不会影响发挥啊?”   他们比赛人数多,又不上电视。选手们也没有话筒,一般直接上台鞠躬完便开始演奏,之后评委默默举牌,有话说话,选手一般也是听完后便离开。   这还是头一次评委在比赛开始前便开始说话,还是这种打击人的话。   黄啾啾遥遥看了一眼帕尔瑟,也没什么反应,直接将小提琴架上肩开始演奏。   “……”   谢易之离得近,自然而然看见了帕尔瑟脸上又怒又委屈的表情,又抬眼看向不管不顾的黄啾啾,他抬手握拳遮挡住自己唇角一点浮起的弧度。   “你们这些华国人一点都不谦虚!明明个个狂得很!”帕尔瑟低头愤愤嘟囔一句,在黄啾啾拉出第一声时迅速沉默下来仔细听着。   谷城敬在黄啾啾一上台,心里便开始打鼓,之前江雅路上台时他都没怎么紧张,毕竟是自己看了几年的小提琴首席,实力清楚,决赛是一定能进的。可是黄啾啾他根本不清楚她到底怎么样,就上次看险得很。   黄啾啾微微歪头,专注于自己手下这把小提琴身上,自动屏蔽了周遭的一切。她仿佛进入了一个变幻无穷且古老的魔鬼世界,一个色彩斑斓又充满了敦旧的奇特异界。不但是她自己进去了,连带着听众也似乎能窥见模样。   音响力度多变微妙,节奏急速转换,活泼轻快,同时带着巨大的张力,但最低音又仿若情人之间的絮絮低语。如此一个完整的画卷缓缓展示在众人面前。   ……最后一个音符落地。   黄啾啾轻轻吐了口气,眨了眨眼睛,呆呆站在台上。片刻后她下意识去寻谢易之,这是她在一个月练习后形成的习惯。果然,见到谢易之小幅度的点头,黄啾啾开始从自己的世界里慢慢走出来。   五位评委这回没有出现你看我,我看你的情况,而是各自坐在位子上沉思。   帕尔瑟移了又移屁股,好像椅子上有钉子一样。他看一眼黄啾啾,摇一次头,完了还要再叹口气。就连身后站在旁边的谢易之都能看出他的犹豫。   “华国人就是麻烦!”帕尔瑟低头恨恨道,却又是第一次举牌的人。   ——依旧是绿牌。   这下连台下的毕朱也看出点什么了,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咂摸出一点味道:“这……波兰评委好像还挺看重啾啾的。”   路姐摇头:“啾啾之前敲定音鼓真的屈才了。”   她说这话也不怕得罪边上的程辉圭,毕竟程辉圭也知道小提琴和定音鼓不能算一个级别的,哪怕一个乐团表演时只有一个敲定音鼓的,且还是乐团定音的重要人物。但小提琴在国际地位上确实是高,不是定音鼓所比拟的。   如果小提琴的满级大佬和定音鼓的满级大佬站在一起,虽然大家业务能力都强,但小提琴大佬就是要吃香一点。   台上评委一度陷入沉默,只有举了牌的帕尔瑟轻松了不少,他翘着腿等着四位评委举牌,这回也不看黄啾啾,不骂她了,只盯着四位同僚。   华国评委第二个举牌,是红牌。帕尔瑟啧了一声,没说话。接下来另外两个评委也举牌了,一个红牌,一个绿牌。如此一来决定权最后落在了施特斯身上。   眼看着施特斯要举起红牌,帕尔瑟直接急道:“你干嘛!”   施特斯扭头看了一眼帕尔瑟,手却还没停住。帕尔瑟没忍住,居然一个蹿步按住了施特斯的手:“有话好商量,别胡乱下决定。”   评委桌子上的麦克风还开着,一点动静便能传得清清楚楚。   台上台下众人:“……”   几位评委扶额,这波兰评委任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由赛就仗着自己是评委,各种打击选手,也亏得他说的全在点子上,不然主办方怕是要气死。   华国评委朝身后的指挥们使了个眼色,几人立刻把麦克风给关闭了。   几位评委们不好让帕尔瑟这么明目张胆干涉施特斯的选择,只能认命地全围了过来讨论。   “我觉得她还能再拉一场。”帕尔瑟一脸无赖。   “技巧太差,基础不够。”施特斯实话实说,也没因为黄啾啾和谢易之的关系而有所改变。也许正是因为谢易之,施特斯才会对黄啾啾要求更高。   “她也没拉错。”帕尔瑟据理力争。   华国评委这时开口:“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这位选手……实在不太说得过去。”   天赋是好的,对曲目的领悟也相当惊人,但矛盾的是她拉琴的时候就像生手,称得上‘难看’了。   “你们华国人有毛病?”帕尔瑟急怒道,“她可是华国人!你不选她?”   华国评委一阵无语:“这里的选手都是华国人。”   施特斯沉默良久道:“帕尔瑟,她不像学院派,基础不行。”   这也是为什么经常性出现某位野路子出身的人,在某次比赛能力压正统出身的乐手,但后面如果没走好路,又很快落下来。因为仅靠一点天赋出头,基础不扎实是不够的。而后者又稳扎稳打,厚积薄发自然走得更远。   帕尔瑟狠狠皱着眉:“你们别忘了,我们来这的目的。不就是挑选有潜力的年轻人,你们这算什么?”   说着越来越气,帕尔瑟干脆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拍了拍桌上的话筒,让它能发声。说不通施特斯,帕尔瑟将火撒在了台上一直站着的黄啾啾身上。   “你怎么学得小提琴,基础这么差?”帕尔瑟气得金色的脑袋都快冒烟了,“哪个老师能教出你这么一个奇葩,十几年的琴学得狗肚子里去了?”   几位评委沉默着听着帕尔瑟发火,他们和帕尔瑟一样,都下意识认为黄啾啾不是正统的音乐学院出身,自己在外面摸索出来的,却没往时间上去想。   黄啾啾说了一句话,结果因为距离和站位的问题,评委也没听见。   “站前面来,把话筒对着自己,大声点!”帕尔瑟指着前面的立式话筒,那是用来扩大选手小提琴声的。   “没有十几年。”黄啾啾慢吞吞靠近话筒反驳。   “?”   帕尔瑟眼睛一眯,蓝色的眼睛闪过一丝光芒,他咳了一声,靠在椅背上:“没有十几年,那你学了多久?”   这下评委们也开始突然反应为什么黄啾啾基础太差的原因,开始他们还以为是出身的缘故,现在想来黄啾啾的基础未免太差,差到连野路子都比不过。   “……快一年了。”黄啾啾为了撑面子,她四舍五入了一下。   五位评委齐齐沉默下来,一年了,还是‘快’,这是什么奇葩?!   华国评委这时候想起来黄啾啾表格上填得乐团,这乐团的指挥不就站在后面?是以他低声求证谷城敬:“你们团里的,她才练了一年?”   谷城敬摸了摸鼻子,上前一步:“啾啾她……是我们乐团的定音鼓手,原先是要去参加定音鼓比赛的。名给报错了,就来参加小提琴了。至于其他我也不太清楚。”   这时候除了帕尔瑟,其他几位评委都还围着施特斯,把谷城敬的话给听得个一清二楚。   本来也只有华国评委能听得懂,关键是人谢易之当着所有评委的面还给翻译了一遍。   “咳。”施特斯清了清嗓子,抬眼看向黄啾啾,默默将手中的绿牌给举了起来。   结果已定。   几位评委也都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了,华国评委边走边摇头:“这年头,定音鼓的居然还来抢我们饭碗,年轻人真是……” 第30章   有黄啾啾在前,后面的选手显然有些不够看。   黄希月依旧也是擦线飘过,她确实有些小天赋,虽没有什么特别好的老师教导,但她已经得到了她所在环境里最好的资源。十几年的积累训练,过了也不足为奇,不然谢易之当初也不会看中黄希月。   只是这些评委实在看倦了,听完后也没人发言,匆匆举了牌便了事。   黄希月不是傻的,台上那一番动静,后面等待区早乱了,不少人围到前面去看热闹。黄啾啾最后还是过了,整个等待区都唏嘘,全部在讨论她算得了帕尔瑟的青睐。   “如果帕尔瑟在赛后收了这位……”   “卧槽,要是这样,她等于得了各大乐团的通行证,以后前途一片光明啊!”   不太了解帕尔瑟的选手围过来好奇问:“为什么这么说?”   “一看你就不知道帕尔瑟为人。”见他们点头,选手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选手,这时候脸上却露出既羡慕又无语的表情:“帕尔瑟如果收了学生,他会天天带着自己喜欢的学生去各大指挥面前晃,什么小提琴的首席都是要吃吃饭,切磋切磋的。这样下来,一年又一年的,他学生水平提高不说,还认识了不少大指挥。”   “这么好?”周围人纷纷感叹。   站在旁边听了个全的黄希月,嫉妒的快要发狂,然而黄啾啾一下去,立刻便轮到她上台。   有了前面的对比,再傻也明白评委对黄希月完全不感兴趣,只靠着一点基础在这里支撑。即便黄希月过了一轮淘汰赛,这次也没有高兴起来,明明两人都得了三个pass。   站在评委身后的谢易之看到自己乐团的成员,心中并没有任何波澜。他这人原本便冷淡,在枫叶乐团连小提琴首席都能立刻换掉,更别提一个第二小提琴队的。当初挑了黄希月过来,也不过是因为乐团少了一个人,而她的水平刚好能够得上。   倒是黄啾啾……   三轮淘汰赛一共六天,这期间指挥最好避嫌。谢易之没去找黄啾啾,只发了一条短信,让她继续努力。   “借你小提琴的人是谁?”秦泊赖在公寓里不走,谢易之一有空,他就觍着脸凑上前问。   谢易之越沉默他就越来劲,如果不是脸上冒着兴奋的红光,都快让人以为他在质问。   拨开秦泊,谢易之冷声道:“再问出去。”   见好友真生气了,秦泊只好收了收八卦之心,怏怏躺回了沙发。   谢易之在电脑上和指挥们商量完后续的事后,自己也沉下来思考这段时间做出的事。   ……最近是有些失控。   明明开始想着接近黄啾啾看她到底有什么特别,能让谷老另眼相看,甚至不惜买了二胡,陪着黄啾啾一起练二胡。这还不算,居然还教了她一个月小提琴,现在似乎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她的老师。   谢易之低垂下眼睛,握着刚刚收到黄啾啾短信的手机,原先冷厉俊美的脸上似乎温和了不少。   ——便当一次好心人也未尝不可,那个小傻子可怜兮兮的,也就这点天赋能拿得出手,不教她只能被人欺负。   被人在心里定义为小傻子的黄啾啾此刻半点没有可怜的模样,现在她公寓里热闹的像聚会。   谷城敬虽然要避嫌,但是谷家其他人可不需要。自从知道黄啾啾也去比赛,这次淘汰赛谷家人可是专门过来看她比赛。   谷老爷子拉着黄啾啾讲话,明莲奶奶和苏莉在边上往外掏各种吃的,致力于把公寓的冰箱和柜子塞满。   “啾啾,你小提琴拉得真不错。”谷老爷子摸着自己胡子若有所思道。   黄啾啾对自己的水平没太大的了解,但也知道自己基础不好,她摇头:“我基础很差的。”   “这种东西,练多了就行。”谷老爷子不在意挥挥手,“你在台上不也说才练了一年。”   “是快一年,还没有一年呢。”明莲奶奶回头笑眯眯反驳道。   谷鸿良今天在台上看到黄啾啾演奏,先是感叹她的天赋之强,后又想起了什么,来公寓的路上一直都没怎么说话。   “啾啾想学小提琴?”谷鸿良问道。   “我……”黄啾啾有些犹豫,她对各种乐器的兴趣都差不多,唯独最喜欢二胡,偏偏二胡学不好。   “啾啾,你的小提琴呢,我看看。”谷老爷子不着痕迹道,“我家里有把小提琴放很久了,一直没人用。既然啾啾你练小提琴,不如送给你。”   “不用,我只是这次比赛用,这把就够了。”黄啾啾将小提琴递给谷老爷子,一边摆手拒绝。   谷鸿良一握这把小提琴便知道在是谁的,他眼底闪过一丝光芒,抬头问道:“这把小提琴也不错,啾啾你买的?”   “不是,是、是朋友送的。”黄啾啾想起谢易之说的话,不让她告诉其他人是他教她小提琴。   “小提琴也是他教你的。”谷老爷子慈祥的脸庞居然有一丝严厉。   黄啾啾双手紧握,想着不说名字应该没事,便点头。   谷鸿良倒没再问,只点拨了黄啾啾几个明显的问题,剩下时间都是明莲奶奶和苏莉围着黄啾啾夸。   离开华恒道回到家中,谷鸿良一进门便把谷城敬给叫进了书房。   “啾啾小提琴是谁教的,你知不知道?”谷鸿良直截了当问道。   “没问,爸,怎么了?”谷城敬一脸茫然,他连最开始黄啾啾去比赛都不知道,也是最近忙昏了头。指挥里他资历最合适,年纪放那也压得住人,几乎所有事都要过他这一次。   “谢易之教的,连啾啾上台的小提琴都是他的。”谷鸿良对谢易之算得上了解。   自从当年没有收下谢易之,谷老爷子一直对他很关注。虽说谷鸿良收学生看眼缘,但谢易之天赋太高,是个爱才的人都忍不住。当初谷老爷子还没退休,也是思来想去很久,才决定不收。他一说完其实已经有点后悔了,可惜谢家人也不是任人遛的,第二天就带着谢易之拜在了秦震坤门下。   谁不知道秦震坤和自己理念极其不和,更何况秦震坤还是谷鸿良一手教出来,却最后另立派系。   “谢易之?”谷城敬愣住了,“啾啾怎么和他……”   话还未说尽,谷城敬忽然想起之前也是谢易之打电话来告诉他,啾啾没回家过年的事。   “这……”   谷城敬比自家老爷子想得更多,老爷子年纪大了,最多往小提琴上想。但谷城敬忽然想起谢易之那张骗尽无数外行小姑娘跳进小提琴坑的脸,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唉,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扯上关系的。”谷老爷子来的一路上心都操碎了一半,“我就怕啾啾让人给毁了。”   这话说得……怪惹人误会的,谷城敬低头暗道。   见自家儿子不说话,谷老爷子把自己的顾虑全说了出来:“你也知道秦震坤什么品性,啾啾又是谢易之教的,我怕最后啾啾要入了秦震坤的派系。”   “啾啾也没说要继续拉小提琴。”谷城敬是知道黄啾啾那个性子的,对所有乐器都感兴趣,但又好像对所有乐器都不感兴趣。   “她这天赋,你不让她学小提琴,难不成还让她继续敲鼓?”谷老爷子胡子都翘了起来。   谷城敬哪敢忤逆老爷子,只小心道:“也不能说定音鼓不好,也是要看啾啾自己选择。”   “也是。”谷老爷子缓过来,“看啾啾喜欢什么,但绝对不能让她去秦震坤那里,谢易之都让他快毁了。”   这些讨论黄啾啾都不知道,她一心筹备淘汰赛,剩下两轮淘汰赛只会更难。   好在评委们也没有全部挑选纯粹炫技的曲目,到后面两场淘汰赛少技巧多演绎。黄啾啾的优势一下子突出来了,再加上之前‘快一年’的震慑下,评委忽然对她宽容了不少。   第二场淘汰赛施特斯举了绿牌,第三场华国评委举了绿牌,至于帕尔瑟自然每场都是给pass。   路姐也进入了总决赛,与此同时还有枫叶乐团的小提琴首席和另一位乐团的首席,再加上其他海内外的选手共十位选手。算下来华恒道这次有四位选手进入总决赛也没丢面子,占了五分之二的比例。   黄希月在第二轮淘汰赛就下来了。这比她原本的期望其实还要高一点,枫叶乐团小提琴第二梯队也只有她一个人进入了第二轮淘汰赛。但黄啾啾却进入了总决赛,这让她相当不甘。   就凭她怎么可能……别人不知道,自己还不知道黄啾啾练了多久小提琴?   为了让选手们好好休息,也为了更好的做足充分的准备,决赛在一周后。指挥们不用避嫌,可以自由和自己乐团的人交谈训练。   这次决赛会有摄像机录下,到时候发布在专业的网站上,华恒道这边又重新派人布置好了舞台,一周后晚上七点正式开始。   谷城敬没怎么去找黄啾啾,一来他去肯定忍不住问谢易之的事,他还不想在这关头去扰乱黄啾啾的情绪,二来……谢易之肯定是要去找黄啾啾的,他去不就撞上了?   还是先让他们把总决赛比完再说。   谢易之的确去找了黄啾啾,一周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但对只真正练了一个月小提琴的黄啾啾来说,每一天都是一个进步的契机,浪费不得。   “这十个人,你哪一个都比不上。”谢易之将资料摊开,直接开门见山道。 第31章   黄啾啾听到这话倒没什么反应,从一轮轮淘汰赛下来,连听众都早知道评委对她的争议有多大。   “不过今年总决赛换了赛制。”谢易之淡淡道,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黄啾啾没怎么了解过比赛,自然清楚往年总决赛也只是选一首高难度的曲目,谁得分高谁便是冠军。   “什么赛制?”黄啾啾坐得端端正正的,双手放在膝盖上,看着便乖乖巧巧的。   因为是新赛制,谢易之也已经和自己乐团的小提琴首席解释过,这会说起来驾轻就熟。   “比赛主要分别考察三部分,琴技、领悟力,以及学习能力。”谢易之靠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在玻璃茶几上的文件点了点,“中间评委会现场即兴表演一段,你们需要拉出他演奏的曲段。具体是哪位评委我们不知道,也许不止一位。”   “嗯。”黄啾啾点头表示明白。   “一开始是你们选手炫技的时间,你没戏。”谢易之挑眉随意道,“不管怎么样,垫底的绝对是你,所以也没必要太紧张,按平常来,分数别拉得太开就行。”   “哦。”黄啾啾干巴巴应道。   “后面部分才是你争分的重点,这五位评委的风格你需要先了解一下。”谢易之把早已准备好的资料推到黄啾啾面前,仔细给她讲着。   新赛制改得太突然,谢易之先是给自己乐团的首席讲完,耽误了半天的时间才来找黄啾啾。话讲得太多,谢易之便漏了一件事未说,一直到比赛开始他才临时想起来。   这次比赛搞得太大,到了总决赛,主办方还去请了定城电视台的两位主持人来撑场面。   女主持人一手握着话筒,一手拿着提词牌,笑容温婉大气:“在十位优秀青年选手开始前,我们要先请出一个人,想必……大家都知道吧?”   女主持人还卖了个关子,底下立刻沸腾了起来,乱七八糟喊着:“知道!”   “那接下来我们有请……”女主持人笑着看了一眼后面,和男主持人上前一步齐声道,“青年小提琴家谢易之!”   之前便有消息传出来,说谢易之会在某场比赛演奏一曲,他们早已经期待很久了。谢易之忽然放弃进入柏林爱乐乐团,转而进入指挥界,几年来从未带着小提琴出现在大众面前,这次是谢易之第一次出来,谁不期待。   谢易之也是来到现场才想起还有这么回事,可他的小提琴还在黄啾啾手里,谢易之只能去等待区找她。   这回等待区空荡荡的,只要十个人坐在那,谢易之一进去特别显眼。   黄啾啾和江雅路坐在一起,路姐参加过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比赛,担心黄啾啾紧张,便拉着她说话,好转移她的注意力。   “待会我要上台表演,小提琴借用一下。”谢易之也不顾周围选手震惊的眼神,径直走向黄啾啾。   黄啾啾也没多问,直接把手里的小提琴递了过去。小提琴本来就是谢易之的,何况他们在等待区也听见了主持人说的话。   “待会下来给你。”谢易之接了小提琴留下一句简单的话便往台上走。   等待区一片诡异的寂静。对黄啾啾,他们十个人中也只有一个江雅路认识她,但谢易之可不一样,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他。   “你是枫叶乐团的?”张三率先八卦地凑了过来,“我特别喜欢你们指挥,待会你能带我去要个签名吗?”   真正枫叶乐团的人坐在对面僵硬着脸,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魔幻的世界。   每次比赛叫的都是号码牌,没有说过选手隶属哪个乐团,何况张三又是M国来的,对国内一点也不清楚。   “我不是枫叶乐团的。”黄啾啾摇头拒绝了张三。   边上的江雅路等大家好奇打探的眼神散了些,靠近黄啾啾小声问道:“啾啾,你别告诉我借你小提琴的朋友是谢易之。”   “嗯,是他借给我的。”黄啾啾并没有否认。   “……”江雅路也露出和对面枫叶乐团人一样魔幻的表情,这世道真是、真是神奇!   舞台那边已经开始了,谢易之一出场所有人便安静了下来。   男人修长高大的身材立在明明暗暗的灯光下,惹得台下观众齐齐屏住了呼吸,生怕惊动了什么。一束光直直打了下来,男人英俊冷厉的面容完完整整显现出来。他没有多言,下颌微抬,露出利落干净的线条,起势将小提琴架在了肩上。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他们在期待,期待这位年少成名的小提琴家要如何演绎出他的故事。   和黄啾啾生疏还带着稚嫩的技巧不同,谢易之纯熟的仿若天生,每一次的运弓如同雨入大海,毫无涩意,滴滴无声。每一次的抬手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让人不禁期待接下来会有什么发生。   “应该把他放在结尾才好,这样一来还有谁有心思看选手比赛。”女主持人站在侧台看着拉完一曲的谢易之道。   “最开始是说要他热个场子,现在看来热过头了。”男主持人点头,现在台下的听众都快喊翻了天。他看了眼后面等待区又道,“不过,后面那些选手也不是吃素的。”   谢易之演奏一曲结束后,便是男女主持人继续主持,几位评委这次都坐在一张桌子上,椅子是可以移动的,就是为了防止帕尔瑟再像之前一样突然站起来。   “完美。”帕尔瑟靠在椅背上蹦了一个单词,只是这语气却不太对味。   施特斯看了一眼帕尔瑟,压低声音道:“你也看出来了?”   帕尔瑟转了转自己手上的笔,百无聊赖道:“看出什么了?没看到。”   “……”   谢易之下台时,十位选手也慢慢往台上走,他拉住黄啾啾,将小提琴放在了她手里:“别紧张,和平常一样即可。”   “嗯。”黄啾啾努力点头,这时候在她心里谢易之等同于自己的老师。   原本谢易之说完这句话便离开,却察觉了后面自己乐团主席传来的幽怨眼神。他难得犹豫片刻,停下多说了一句:“加油。”   可怜枫叶乐团的主席还是头一次得到自己指挥的鼓励,虽然还是顺带的,但她已经满足了!最后心满意足、美滋滋地跟上大部队,上台去了。   很快在主持人的引导下,十位选手都上来了,所有人都握着自己的小提琴站成一排。   主持人一一将十位选手介绍了一遍,轮到黄啾啾时忍不住停了下来:“听说啾啾你只学了一年的小提琴?”   黄啾啾没想到总决赛还有这么一遭,明明之前上来就拉的,她还以为只是赛制改了。   “……嗯,一年。”黄啾啾有些心虚地把‘快’字去掉了,她担心主持人继续刨根问底,好在主持人只是夸奖了几句她便转向下一位选手。   第一轮类似之前的自由赛,由选手选一曲技巧足够难的演绎,再让评委打分。到最后三轮下来谁分加起来最高,谁就是冠军。   黄啾啾排在中间,第六位。其实挺亏,前面和后面的人虽然压力大一点,但给评委影响深。她听谢易之的话,没敢挑什么难度太高的,选了首还算过得去的曲子,慢慢把它演奏完。   张三第四位上去,炫技炫得飞起,拉弦都快拉得只剩下影子了。下面的人都张大嘴佩服得不行。   这两人也是众人预料之中,最令人惊讶的是江雅路。她最后一个上,一袭月白色长裙,温温柔柔的,也符合之前比赛下来的印象——稳扎稳打。   结果这回一上来直接挑了个极其难的曲目,和之前优雅的风格完全不同。   最后比赛评分打出来,江雅路第一,张三第二,黄啾啾自然而然是最低,排第十。好在没和第九第八分数差距拉太大,选高难度曲目是有风险的,一出错扣掉的分也相当高。   这十位没人小看黄啾啾,甚至都在心里把她当做强劲对手看待。总决赛要靠三轮下来得分之和算的,后面的环节怎么看黄啾啾都不会太差。毕竟只学了一年的人,学习和领悟能力差能差到哪去。   “比赛进行的很激烈,大家比分咬得很近。”女主持人笑着走到台中央,“上一轮低分的选手也不要气馁,接下来一轮完全能够逆风翻盘。”   “那么让我们有请一位评委上来现场演奏一段。”男主持人看向对面五位评委,“究竟是哪位评委会站起来呢?”   “我去。”帕尔瑟在男主持人一开口便想站起来,被边上的其他评委压住了,这会等主持人说完立刻要抢先。   施特斯瞟了一眼任性了整次小提琴比赛的帕尔瑟,突然不打招呼走上了舞台,他也要任性一次。   其他还在争抢中的四位评委一脸懵:“???”   “看来是施特斯评委上来了。”主持人继续说了一些规则,便将舞台留给了选手和施特斯。   因为没有定是哪两位上台,五位评委今天把自己的小提琴都带了过来,谁知道施特斯连招呼都不打就上去了。坐在对面的四位评委在心里都默默盘算着待会也要迅速上去,别瞎废话。   “你们听仔细了。”施特斯只说了一句。   全场瞬间安安静静的,都在聆听施特斯评委演奏。要知道平时施特斯的演奏门票一票难求,现在可是免费听的。   上一轮炫技,这一轮评委会特意避开这方面,只加重选手的学习能力。这对黄啾啾来说……异常简单。 第32章   施特斯挑了一首不是那种耳熟能详的曲子,在场十个人听得相当认真,生怕漏掉一个音。   如果说前面谢易之的演奏如同君临天下般凌厉,那施特斯则擅长抒情,让众人感受到一份不断积重的阅历。他像一位稳重成熟的年长者,低声絮絮着过往,引导听众去理解,去发现。   未等选手从这酣畅淋漓的乐声中清醒,施特斯已经弯腰谢幕了。   “这首曲子是前不久法国一位作曲家写出来的,给你们二十分钟整理。”施特斯回到评委席,拍了拍话筒道。   这时候后面几位选手脸上都露出了不自觉的笑意,他们占大便宜了!   大家虽听施特斯演奏的时间是一样的,但待会按号码牌来,落到最后一位就等于再听了九遍,以此类推,后面几位也能多听几遍。最重要的是实力强的张三排在了前面,可惜江雅路排在了最后面。   二十分钟后,第一位选手上台。   他时间不够,但比后面的选手唯一的好处是能更快演奏出来自己所记住的内容。可后面的选手极有可能受到前面一个选手的影响,从而把内容记错。   所以后面的选手也不是没坏处,这么短的时间内记住一首没有乐谱的曲子,一定会出错。一来二回,选手可能会产生错位,将自己原本记住正确的音符和前面选手错误内容给替换了。   第一位选手只拉了一半,前面部分完成的很好,后面的选手有些为了全部拉完,果然错误不断。   张三选择只拉自己记住的,完成率在百分之八十五,比前面的选手要好上不少。   后面一位选手占到了便宜,又多听了一遍,他选择将整首曲子都拉完,当然错误还是有的,完成率在百分之七十。   这种快速记忆对选手不是件友好的事,他们总习惯于对着琴谱慢慢练习,到最后熟能生巧再脱谱。可是黄啾啾不一样,她当初只学了不到一年的小提琴,便被黄家以经济原因断了课程,连小提琴都当二手的给卖了。   黄啾啾很喜欢小提琴,可惜不能再拉。没有办法,她每天都在旁边静静听着黄希月练习,然后自己在脑海里一遍遍临摹。看乐谱就经过黄希月身边匆匆瞄两眼,更多的时候是看不到乐谱,因为叔婶怕她打扰了黄希月,所以黄啾啾多是听着黄希月练习来拼凑乐谱的。   这件事对她来说根本驾轻就熟。   ……   一曲毕,完成率高达百分百!   “卧槽!厉害了!”台下听众不禁鼓掌,他们多是未进入总决赛的小提琴选手,自然听得出来黄啾啾的完成率。   “不就是拉了一首曲子,这么激动?”黄栋国脸上不太耐烦,他带着自己老婆赶到定城来,原本是为了给自己女儿一个惊喜。之前听到女儿在参加一个大型的比赛,他们就动了心思过来。   今天刚刚到的,结果在华恒道附近被拦了下来。他们好说歹说都不让进,只能打电话让黄希月过来接。   当时黄希月周边还有枫叶乐团的人,说着说着也不知道怎么就把黄栋国夫妇给带进了总决赛观看区。   在最开始一轮,赵慧还兴致勃勃指着台上问:“希月你什么时候上台比赛?”   旁边还坐着枫叶乐团的队友,赵慧的嗓门又大,黄希月瞬间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但她不能再失态,勉强露出笑道:“妈,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决赛我没进。”   刚才进来观看区的时候,上面有一条巨大的横幅写着‘20xx年华恒道国际音乐交流总决赛。’赵慧再蠢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讪讪笑了笑:“小月,没事,下次加油。”   “伯母,这次比赛的人都特别厉害,希月可是走到了第二轮淘汰赛,在我们队已经很厉害了。”枫叶乐团的队友这时候开口帮黄希月说话。   赵慧油腻的圆脸上立刻浮起了得意神色,口中还是做谦虚状:“我们家小月从小就热爱小提琴,成天抱着它不放,以后还是要继续努力。”   黄栋国听着他们说话,脸上也是满意的神色,虽然女儿没有进总决赛,但里面高手如云正常的很。要知道他和别人说自己女儿在华恒道的乐团做小提琴手,个个都吃惊羡慕。有好些自家小孩在学音乐的,都跑来问他们经验。   只是这和谐的一幕都在黄啾啾走上台的那刻破碎了。   赵慧一直举着手机拍台上,试图把这些选手拍下来回去在邻居之间炫耀一番,结果拍着拍着发现一个极其眼熟的人。   “那是……那是黄啾啾?”赵慧手机放了下来,惊疑地看着黄希月,“她跑到这来打杂了?”   自从当初明里暗里把黄啾啾赶走之后,黄家没再谈论过她,这一时间看见台上的黄啾啾,赵慧只想到这一种可能。   “伯母,您说希月的姐姐吗?她进总决赛了呢!可厉害了!”枫叶乐团的人这段时间都在私底下讨论黄啾啾,素竹乐团和枫叶乐团虽明面上是对手,但有些乐手是一个音乐学院出来的,关系要好,总是互通有无。大家了解情况后,都特别佩服她。   “……”黄栋国夫妻的脸色明显难看了起来。   到第二轮大家都为黄啾啾鼓掌时,黄栋国心里已经烦躁到不行。他扭头看着女儿灰白的脸色,难免想起了当年自己和黄啾啾的父亲。   那时候他们家庭情况不太好,母亲早逝,父亲一个人供养整个家,家里只能支撑的起一个孩子读大学。他大哥成绩好,大学录取通知书都下来了,父亲决定让自己放弃上学。可是黄栋国不甘心,他闹。最后大哥把自己关在房间一天一夜,将读书的机会让给了他,自己出去打工。   黄栋国读了个师范大学,还没等他毕业,大哥就已经小有成就了,不说大富,但正常小□□活是过上了。他看着大哥开起了小轿车,羡慕得不行。黄栋国眼红,连包分配的实习工作也不要了,学他哥下海做生意。   父亲身体底子坏了,这几年更是不好,听见家中唯一的大学生连毕业都没毕业,气血攻心,一病再未起。   黄栋国像是中了邪,什么也不顾了。反倒是他哥居然放弃生意,拿着那些钱又重新参加高考,进入了大学。后来黄栋国也还是没有富起来,而他哥认认真真毕业,还认识一位音乐学院的女孩子,两人顺顺利利结婚。他大哥生意重新做了起来,洋房洋车什么都有。   黄栋国不止一次怨过老天爷的不公,为什么自己运气总是那么差。直到他哥嫂车祸去世,黄栋国心中才平衡:连命都没了,生活幸福美满又有什么用。他们捧在手心宠的女儿,还不是寄人篱下,需要看自己的脸色。   “希月她姐不是才学了不到一年小提琴吗?真的已经很厉害了,希月以后可以像你姐讨教经验啊!”枫叶乐团的人不清楚黄家的龃龉,一边还乐颠颠夸奖道。   说得黄栋国一家人心里噎得难受,偏偏他们还不能把情绪摆在脸面上来。   此刻台上已经开始下一位选手演奏了,有黄啾啾的完整一遍在前,后面的选手发挥的明显比前面要好,完整率也达到了百分之七八十。最后是江雅路,她实力在十位选手中都算强劲,黄啾啾这一演奏,直接把她的完整率给填满了。   同样百分百完成,而且换弦运弓的流畅度高于黄啾啾。   “啾啾,你亏了。”江雅路一退回来便对黄啾啾道。   如果这一轮江雅路排在黄啾啾前面,那毫无疑问最高分一定是黄啾啾,可是现在江雅路比黄啾啾整体效果还要好。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黄啾啾不介意地摇了摇头,这次他们上台的号码是自己抽签决定的。   果然第二轮分数出来,黄啾啾只排在了第二,江雅路第一,张三这次第三。虽然未拿到第一,但黄啾啾两轮总分已经来到了十人中间。   评委打分牌还没有完全放下来,帕尔瑟直接丢下牌子往台上一站,定在那里得意道:“第三轮我来。”   “……”没上去的三位评委嗖嗖朝着帕尔瑟发射冷箭。   这十位选手有将近一半的人都未曾和乐团签约,第三轮其实便是评委暗中给自己挑选学生的一关。   “接下来我会只拉一半我自己作的曲,剩下一半,一个小时后你们补充完。”帕尔瑟宣布完便开始演奏,十位选手连松一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小提琴家到了一定的境界都会尝试着自己作曲,他们这几个评委都是世界知名的小提琴家,作曲能力是一定有的,帕尔瑟说是说只拉一半,其实他只作了一半,剩下一半根本就没有写。   这曲子还是好几年前他灵感上来,关在乐室里写了一个礼拜,最后灵感写没了,曲子还是没写完。   作曲?   谢易之站在后面,盯着貌似还在神游的黄啾啾皱眉。他可能比谷城敬还要了解黄啾啾的来历,非专业音乐学院毕业,学得一锅乱炖。作曲……便是站在那的九位水平都不怎么样。   帕尔瑟的灵感来自Y国小镇一场雨,Y国天气多阴沉,雨更是连绵不断,惹人厌烦。那次大概是因为处在乡村,周围的野花顺着雨水小朵小朵的开放,那一刻帕尔瑟感受到了生命的存在。   这次号码在前的人有优势,一旦你先演奏出来,后面的选手如果和你有同样的想法,再演奏便落了下成。   一个小时在台下观众看来很漫长,但在选手看来是万万不够的。   谢易之这一个小时里,眼神都落在黄啾啾身上,他在紧张。   所有选手都占据了一方位子,有些选手甚至向主持人要来了纸笔,只有黄啾啾蹲在地上发呆。   “啾啾在干嘛?”毕朱握紧双手紧张得不行。   另一边的谷老爷子一家心里也慌慌的,苏莉扭了扭头张望:“啾啾是不是太紧张了,怎么没动静。”   ……   时间在众人期待下一点点流逝,十位选手依次将自己的理解注入小提琴中演奏出来。   黄啾啾在后面等着,脸上没有太太的情绪,谢易之看着忽然笑了。   没有多少作曲经验的选手自然只能依靠多年的积累来完成这轮比赛,而轮到黄啾啾时,所有台上台下的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只学了不到一年的人又要靠什么来完成比赛呢? 第33章   黄啾啾没有向主持人要纸笔,也没有握着小提琴在试音,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动也不动,整整蹲了一个小时。   谷城敬在台上是急死了,他不求黄啾啾得什么名次,现在只怕她在台上会觉得丢脸。毕竟台上台下这么多人,弄不好就留下了心理阴影。   因为从老爷子那知道谢易之极有可能教了黄啾啾小提琴,谷城敬不由将目光转向了旁边的谢易之。却发现对方神色轻松,半点没有自己所想象中的担忧。   也是,啾啾又不是枫叶乐团的人,谢易之紧张什么。   其实谷城敬这念头有些偏差了。谢易之对自己乐团的小提琴首席没半点担心,本事靠自己,他能紧张什么。至于黄啾啾……最开始他还真有点替她紧张,后来见黄啾啾还是和往常一样,看起来依旧慢半拍,便知道她情绪波动不大。   一个月的相处,足够让谢易之了解一个时刻把心思摆在脸上的人。   轮到黄啾啾时,她站了起来,走到舞台正中央,抬手,下巴微倾斜,从手间流淌出之前帕尔瑟的半首曲子。   第三轮最难,不但要牢牢记住帕尔瑟演奏的内容,同时还要自己作曲,现场来表演。   黄啾啾垂眼拉着帕尔瑟的曲子,终于半首曲子将尽,五位评委忍不住靠近了桌子,耳朵立起来,不想错过下面任何一个音符。   没有一丝停顿,黄啾啾继续流畅顺心奏响了由她自己作的曲子。   生命!   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份沉重压抑的生命重量,它活着,带着尘土,一点点压弯了枝丫,却依旧坚.挺笔直地朝天。   如果说前面帕尔瑟是春雨里生命绽放的喜悦,那后半段黄啾啾所演绎出来的便是生命所需经历的艰难历程。   很奇怪的一件事,帕尔瑟年近中年,前半首曲子却几乎透露出一种无邪的天真,而黄啾啾此刻演绎出来的仿佛一位耄耋老人看待生命起起落落的平静慈祥。   一曲毕,台上评委沉默良久。   “那接下来有请下一位选手。”主持人此刻不得不上台请出下一位选手。   ……   十位选手,九个人受到之前帕尔瑟的影响,全部在形容生命的珍贵,初春带来生的气息,纯洁的不能再纯洁。   帕尔瑟从听了黄啾啾演奏之后,注意力便不太集中。他当初没有作完这首曲子是有原因的——他觉得没有可以继续写下去的理由。   关在乐室中,帕尔瑟也像台上这九位选手一样,不断在夸赞生命,试图演绎出一首欢快纯白的乐曲,可是再怎么写都没有了意思。   直到现在。   “这轮啾啾赢定了。”谷鸿良扭头对自己老伴笑道,“有她在这里,其他选手怎么都落了下乘。”   像张三、江雅路等人的曲子做得还算不错,如果拿出去拼拼凑凑也能算一首好曲子,可是现在有黄啾啾带着不同意义的曲子作出来,其他人明显低了一个档次。   “没想到啾啾作曲这么厉害。”苏莉感叹,“到底为什么没人知道啾啾?”   谷鸿良倒不惊讶:“啾啾那孩子成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让外人看到一星半点,还是需要别人推一把。”   说到这,谷鸿良看向台上的谢易之,眯眼想道:还得谢谢他。   所有选手都已演奏完,剩下时间交给五位评委来讨论打分的问题。帕尔瑟毫不犹豫给了黄啾啾最高分,其他评委也依次将分打完。   比赛采用的是十分制,其中八分采取倒扣分原则,剩下两分根委根据选手整体发挥给。   在第三轮中黄啾啾总计得到了五十分,也即是说在场所有评委全部给了满分。   “好的,请各位选手稍等片刻,我们即将把三轮分数统一,届时揭晓前三名。”男主持人携女主持人一起上台,“接下来请欣赏钢琴独奏——《梁祝》”   其他乐器比赛早已结束,这次小提琴赛区邀请了这届钢琴赛区的冠军来表演,听众几乎又在底下掀起了一番讨论。   各评委负责统计两名选手的分数,帕尔瑟神情恍惚,还在回味刚才黄啾啾所演奏的曲子,施特斯见状,示意谢易之过来帮帕尔瑟统计。   谢易之拿到之后发现黄啾啾分到他手上,而另一个则恰好是枫叶乐团的主席。分数早已填写好在表格上,只需要相加即可,不过一分钟谢易之便统计完成。   看着手上的表格,谢易之难得表情复杂起来,两人分数竟然只相差一分。   其他评委也相继将分数统计完成,所有数据都汇总到主持人手中,他们将按照号码顺序把分数报出来,最后选出前三位选手。   “刘流39/36/30,总分105……张三44/42/44,总分130。”女主持人依次报出了前五名选手的分数。   男主持人也拿起提词牌开始读出后五位选手的三轮分数:“黄啾啾30/45/50,总分125,孙康儿43/41/40,总分124……江雅路45/48/40,总分133。”   分数一出来,选手的名次清晰可见,第一名不是后两轮成绩显眼的黄啾啾,而是素竹乐团的江雅路,第二名是来自M国的华裔张三,第三才是黄啾啾,而枫叶乐团的孙康儿以一分之差落入第四。   “孙康儿发挥其实很好,特别稳定,可惜遇上了咱啾啾。”毕朱仰着脖子道。   “可惜啾啾才对,她后面表现那么好,就是被基础拖了后腿。”程辉圭极为遗憾道。   毕朱拍了拍程辉圭肩膀,摇头:“这你就不懂了,分数是死的,人是活的。等之后你看就知道了,啾啾电话都得被打爆。”   其他座位上的观众也在讨论选手的排名。   “素竹乐团那位今年赚了,要不是第二轮排在最后,第一绝对是M国来的那位。”   “你不知道?刚才第三轮拿五十分的,也是素竹乐团的人。”   “还有这种事?那个黄啾啾也是他们小提琴队的?”旁边的人也被吸引过来。   “不是。”年轻男生摇头,“之前她不是说自己才学了不到一年嘛,怎么可能是小提琴队的,据说是打击乐组的人。”   “这么厉害!”周围一片唏嘘。   这些声音听在前面黄希月一家人耳中,十分刺耳。黄栋国听不下去了,不等比赛彻底结束,径直站起来往外走去。   “爸?”黄希月没拦住,又不好意思在呆在这,只能迎着众人异样的眼神,追了出去。   ……   最后的环节是评委给选手颁奖,前三名有奖杯,后七名有纪念奖项。奖杯是一个水晶小提琴模型,底座刻着这次比赛的时间。   “你可以把后面演奏的曲子写下来吗?”帕尔瑟趁颁奖的机会,靠近黄啾啾道,“我们一起合作这首曲子吧。”   帕尔瑟眼巴巴看着黄啾啾一时间堵在那里,让其他评委都不好走动。   “嗯。”黄啾啾面对台上所有的目光,忍不住点头答应。   “不错,好孩子!”帕尔瑟身材高大,站在黄啾啾面前像一座山,他伸出手秃噜了一把黄啾啾头发。   黄啾啾最后顶着一头乱发和冠亚军一起合了一张照片。   ……   素竹乐团三甲夺得两位,此消息一出,乐团快乐疯了。   “指挥,我们出去庆祝吧!”比赛结束后,毕朱带着一堆人挤到谷城敬几人面前兴奋道。   谷城敬瞥了一眼乐得找不到北的毕朱:“全部给我回去睡觉。”   比赛本来便在晚上开始,现在都快将近一点了,谷城敬是万万不可能让他们还出去疯的。不过看着周围一脸遗憾的人,谷城敬还是补充了一句:“明天可以庆祝一整天。”   “那我们回去睡觉睡觉!”毕朱要得就是他们指挥这句话,刚才试探而已。   冠军和季军被轮流恭喜了一遍,众人才放过他们。   “啾啾,这次没有你我可能就拿不到了。”江雅路将手里的奖杯递给她,“这里也有你的一份。”   黄啾啾拿在手里摸了摸,抬眼抿唇笑了起来,重新还给江雅路:“路姐实力在这,没有我也能做得很好。”   这边素竹乐团的人刚庆祝完,张三单枪匹马跑了过来,他是单人,没有隶属的乐团。这次家人也远在M国,比赛期间一直都是他自己一个人。   “你可真厉害,真人不露相!”张三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老话果然没说错。”   互夸黄啾啾还是会的,她同样朝张三竖起大拇指,认认真真夸奖道:“你比我厉害!”   这话从一个只学了一年的人嘴里,实在像极了讽刺,好在张三华文学得不那么好,看着黄啾啾真诚的笑,也乐颠颠笑了起来。   人多,还要和周围认识的人说说话,散场散了将近一个小时,等黄啾啾回到公寓时已经两点了。   黄啾啾没有立刻洗漱休息,而是坐在客厅将小提琴仔细擦拭一遍,等了一会才见对面公寓的房间灯亮了起来。   谢易之回来了!   黄啾啾将小提琴小心放回了琴盒,朝对面公寓走去。   她只来过一回,幸好华恒道这块公寓结构差不多,否则黄啾啾不一定找得到。   按响门铃后,黄啾啾便站在门口,门一开她便下意识露出一抹微笑:“谢……”   “你找谁?”秦泊看着门外的人奇怪问道,不等黄啾啾回答,他立刻惊讶道,“你是刚才台上的第三名!”   今天比赛秦泊也去了,见谢易之还在后台忙碌,他便先回来了。   “嗯。”黄啾啾点头,“谢指挥在吗?我来还琴。” 第34章   秦泊僵硬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殷勤的不得了:“你一定是来找易之的吧,他很快就回来了,要不你进来坐坐?”   门牌号没错,谢易之是住在这的,黄啾啾沉默看着秦泊,总觉得他笑得过分亲切。可小提琴不亲自还给谢易之,黄啾啾不安心,毕竟这小提琴看着就昂贵的很。   “我在外面等就好了。”黄啾啾想了想决定站在门口等谢易之回来。   “别呀,来都来了,进来坐坐吧。”秦泊笑得和招客的人一样,让黄啾啾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秦泊一看琴盒便知道好友的小提琴借给了门口的这位,他今天非想弄明白黄啾啾和好友的关系,两人各有所思,纠缠不清,不知不觉秦泊整个人都从门内走了出来。   “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闻声看去,英俊男人半张脸陷入楼道阴影中,随着他走动,整个走廊的光似乎都往他身上打。   指挥中谢易之最为年轻,稍微年纪大的指挥也熬不住,很多收尾的事便落在了他身上。谢易之和孙康儿说了几句话便开始收尾比赛现场,一直到现在才回来,却看见黄啾啾和秦泊在门口拉拉扯扯。   “易、易之你就回来了?”秦泊心虚,立刻放开黄啾啾的手。   黄啾啾见到谢易之,不免松了口气。门口这个年轻男人太过奇怪,若谢易之再不来,她可能要回公寓了。   “我来还小提琴。”黄啾啾也急忙道,就差没举手了。   谢易之点头,目光转向秦泊淡声道:“这么晚还不去休息?”   秦泊从这简单的一句话中,感受到莫大的威胁,立刻缩回公寓门干笑:“睡了睡了,哈哈哈。”   门外只剩下谢易之和黄啾啾两人,谢易之从她手中接过小提琴盒:“今天表现不错。”   黄啾啾下意识扣了扣手:“谢谢你。”   “不必。”谢易之看着对面恨不得钻到地缝里的人,忽然生出了玩笑之意,“我记得你当初第一次看见过大胆的很,怎么现在看着这么胆小?”   黄啾啾愕然仰头看向谢易之,结结巴巴道:“那、那是因为……”   以前谁也不认识谁,黄啾啾过几天便会离开定城,她哪在乎其他人。现在不一样,谢易之教了她整整一个月小提琴,私底下黄啾啾把他当做老师的。   一个对她很耐心的老师,而且……声音还特别好听。   “早点休息。”谢易之也不逗弄她了,声音放缓道,“以后我们可以继续一起练习二胡。”   被这一阵子的比赛耽误,谢易之还没来得及去打探谷老爷子的事,何况他现下居然对二胡也产生了一点兴趣,或者说是对黄啾啾怎么也学不会二胡这件事产生了兴趣。   赛后的两三天,其他地方的人便如潮水般退去,华恒道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五位评委没有直接离开,他们来华国不可能只为了当评委,有想四处游玩的,还有去华国各大音乐学院研究的,施特斯和帕尔瑟留在了华恒道。   “我留在华恒道想考察考察你们华国的乐团。”帕尔瑟对其他人说的冠冕堂皇,一本正经。   “如果我没记错,去年你已经来这里考察过。”华国评委对帕尔瑟第三轮抢先上去还耿耿于怀,无情揭穿帕尔瑟的小心思。   帕尔瑟完全没有被揭穿的尴尬,他得意洋洋道:“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们华国人真是经不起玩笑。我好久没有收过学生了,嘿嘿,那个叫啾啾的,我决定她就是我学生了!”   众人齐齐想起当年被帕尔瑟遛学生这件事所支配的恐惧。   华国评委撇嘴:“她也是华国人。”   帕尔瑟金色的脑袋一晃一晃的:“她和你们这些臭华国人不一样。”   当着这几位评委的面,帕尔瑟笃定的不行,结果去素竹乐团找人的时候却碰钉了。   因为这次意外比赛而获奖,华恒道不少人都想过来和黄啾啾套个近乎,倒称不上巴结,只是想结识一下。毕竟大家都是一条道上的人,现在不来认识,等以后出名了便没有机会了。   黄啾啾不懂拒绝,在去乐团训练室的路上被无数人要走了联系方式后,素竹乐团的人把门一关便将人挡在了外面。   “你不想给可以不给,没必要全答应他们。”毕朱拉过黄啾啾苦口婆心教导,“啾啾偶尔拒绝别人不是什么坏事。”   “好。”黄啾啾抿唇笑着答应。   素竹乐团在这次比赛中收获颇丰,连规模最大的小提琴比赛都拿到了两枚奖牌,大家热情空前高涨,对训练相当积极。   帕尔瑟来的时候,乐团里的人都在埋头训练,他站在门口还是被谷城敬发现的。   “我想找黄啾啾。”帕尔瑟一边对谷城敬说,一边探头去看。   谷城敬立刻把后面还在敲鼓的黄啾啾给叫了过来,让他们俩说话,自己走了进去。   帕尔瑟还是那副天王老子我最厉害的样子,他低头看着才到他胸口的黄啾啾,心想:华国女孩子也太小了点吧,他一只手就能拎起来。   “我要当你老师!”帕尔瑟用不太标准的华文说道。   “……”黄啾啾唇动了动,最后想起刚才毕朱的话,摇头拒绝,“不要。”   虽然帕尔瑟华文不太精通,但这明显拒绝的动作他看得很清楚。帕尔瑟在音乐界横行霸道这么多年,还没人敢这么直截了当拒绝他。   “你!今天开始,我学生!”帕尔瑟直接宣布。   黄啾啾皱眉,继续摇头:“我不是你学生。”   不等帕尔瑟说话,走廊又进来一个人,他见到黄啾啾立刻兴奋挥手:“啾啾早上好啊!”似乎两人熟悉的不得了。   “你好。”黄啾啾疑惑看向后来的人,不明白他的热情哪来的。   “小子,先来后到,一边去。”帕尔瑟显然也认出来这位是小提琴赛第二名,语气依旧不客气。   张三犹豫了会,离他们还有两步路停下了,站在那直直看着黄啾啾他们。   “我,厉害,你也变厉害。”帕尔瑟冲张三哼了一声,扭过头换回了蹩脚的华文,他人高马大的,说起话来声音如洪钟。   黄啾啾本来便不怎么会拒绝人,帕尔瑟这样重复好几次,她一下子慌了手脚,整个人便顿住了。   张三显然是了解过帕尔瑟生平的,听见他这话靠在墙上乐不可支,显然想起关于帕尔瑟遛着自己学生到处上门‘打劫’的事。   幸好帕尔瑟被后面笑得喘不过气的张三吸引住,回头开始怼张三。张三脾气不算太好,比赛都结束了,他也不怕帕尔瑟。这两人便开始你一言我两语,乱七八糟说了起来。   ……   今天注定素竹乐团的走廊不平静,谢易之迎着街道外的目光走进来时,便看到面对面互怼的帕尔瑟和张三,还有呆在一旁脸色煞白的黄啾啾。只转念一瞬便明白了这之间的联系。   “出来一下,我找你有事。”谢易之快步上前,搂住黄啾啾的肩膀,不容置喙将人带了出去。   原本谢易之过来是要和谷城敬商讨一下华恒道后续的问题,现下也顾不上了。   “哎?”张三和帕尔瑟停止了激烈的对话,看着突然出现的谢易之搂着人的背影,呆若木鸡。   “发生什么?”帕尔瑟扭头问一脸茫然的张三。   “唔母鸡啊。”张三惊讶地连最开始学的华文都冒出来了。   谢易之搂着黄啾啾一直走出了华恒道的借口,周围的人稍微少了些。   ……   “好点了么?”谢易之盯着黄啾啾渐渐回暖的脸色问道。   黄啾啾低头不自觉抠手,‘嗯’了一声,原本乱糟糟的心情竟真的慢慢恢复。   谢易之没有问她怎么了,只是将要和谷城敬说的话让黄啾啾带去,最后加了一句:“你什么时候练二胡,我们一起?”   “好。”黄啾啾见他不过问之前的事,也放松下来,“周五我有空,你来找我就可以了。”   “回去吧。”谢易之淡声道,似乎丝毫没有因为刚才揽着黄啾啾走了一路而有情绪波动。   黄啾啾平复完心情,点点头便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她忽的回头望去:谢易之还站在街口处没动。长腿笔直,黑白色的西装服帖将他修长劲瘦的身材显得淋漓尽致,光一个背影便能让人浮想联翩。   回到乐团训练室后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帕尔瑟和张三不在原处,大概回去了。   黄啾啾找到谷城敬将谢易之的话带了过去,便想继续训练,结果被谷城敬叫住。   “啾啾,你先等一下。”谷城敬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应该是另外一名指挥,说了几件事。   乐团的人低头自己练习没有注意到这边,黄啾啾低头盯着自己的鞋面,一直等着谷城敬打完电话。   “啾啾,刚才帕尔瑟来这说想收你做学生,你知道吗?”谷城敬放下手机问道。   “嗯。”黄啾啾点头。   “你怎么想的?”谷城敬想问问她的想法。   黄啾啾摇头肯定道:“我不想。”   谷城敬稍微有点遗憾又庆幸,谁都知道当帕尔瑟的学生会得到多好的益处。做音乐的人,尤其古典音乐这方面,大多好面子。没有谁像帕尔瑟这样豁得出去,四处遛学生,当然他学生实力强劲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   “帕尔瑟收了一个学生便好久才会另收,你要想清楚。”谷城敬还是提醒,“错过了这次就没有了机会。”   “我知道。”黄啾啾点头,“可我是乐团的定音鼓手。”   “这个没关系,团里还有程辉圭呢,你要想去随时可以去。”谷城敬没想到现在黄啾啾还惦念着定音鼓,他挥手,“你喜欢什么就选什么,当初你也不是敲定音鼓出身的。”   “我喜欢二胡。”黄啾啾肯定道。   “……” 第35章   帕尔瑟最终还是找到了自己的徒弟,令人吃惊的是他收的人居然是张三。   那天两人互怼完,帕尔瑟竟然感到一阵惺惺相惜,当即问张三要不要当自己学生,张三自然不依,他回去后打电话和自己远在M国的父母谈起这件事时,把帕尔瑟好一通嘲笑,结果父母劈头盖脸将他骂了一顿,让他赶紧答应。   张三无奈,只好忍气吞声重新找到帕尔瑟,说自己愿意做他的学生。   帕尔瑟倒也不介意张三吃回头草,极其欢迎张三的到来,并憧憬道:“将来我们师生二人完全可以怼遍整个音乐界。”   张三想起父母的叮嘱,只敢在心里呵呵。却没想到这也导致将来自己一脸麻木,被帕尔瑟到处遛,上各大乐团砸场子。   帕尔瑟学生收到了手,人依旧没走,只让张三再等等回M国。   之前总决赛第三轮,黄啾啾所演奏出来的后半段,帕尔瑟有意讨过来拼成一首完整的曲目,当然署名是他们俩。   为此,帕尔瑟再一次找上了素竹乐团的门。   黄啾啾对人高马大的帕尔瑟都有心理阴影,出来时不情不愿的。   “啾啾,你能不能把上次你续奏的后半段写出来?”帕尔瑟不收学生了,底气也没那么足,有些讨好道。   “可以的。”黄啾啾显然不太习惯帕尔瑟这么亲昵地叫她,拧着干净秀气的眉还是答应了。   其实帕尔瑟这称呼还是从张三那学的,张三成天在那嘀咕要来找黄啾啾玩,说什么大家都是学小提琴的人,应该在一起多交流交流。   虽然答应要把后半段写出来,但黄啾啾也没能立刻便写给帕尔瑟。当时情况特殊,事后再来写出来,肯定会有些许不同。再者真想要把两段合为一首,还是需要两位作曲人一起润色。   因此,黄啾啾要了一天的时间,自己把后半段写了下来,并且进行修改后才交给帕尔瑟。   第二天帕尔瑟过来时也把自己的前半段曲子写在乐谱上,带了过来。他将两张乐谱互换后道:“我们再看看。”   谷城敬被帕尔瑟打过招呼,专门给黄啾啾放了一天假,让她把这件事处理好。作完曲并且能够发表出来,让人演奏,这件事怎么来说都很重要。谷城敬不希望黄啾啾错过,何况和她合曲的人还是帕尔瑟。   黄啾啾看得很快,思考片刻便明白自己后半段有几处不和谐的音。她向帕尔瑟要过乐谱,当即在上面修改完。   帕尔瑟一愣。显然没想到自己还没说出口,黄啾啾便已经意识到了,这种对曲子的敏感程度绝不简单。   “如果你想来M国,可以去找我。”帕尔瑟终于认真说了一句话。   他虽是波兰人,但在M国最顶尖的音乐学院当教授,可以说这句话的分量相当重。   “嗯。”黄啾啾有些敷衍应付,还在低头找谱子中不和谐的地方。   等两人最终定稿时,一天的时间也差不多过完,最后帕尔瑟还请黄啾啾吃了顿饭,并诋毁定音鼓:“鼓是没有前途的,来我们小提琴吧!”   一两天下来,黄啾啾差不多能揣摩出帕尔瑟的表达方式,虽然他这么说,但黄啾啾也不生气。   ……   帕尔瑟离开后,黄啾啾又开始忙着另外一件事——和谢易之一起学二胡。   两人约好周五,一大早黄啾啾下楼去吃了早餐,便回公寓等着。   黄啾啾现在花钱没那么省,本身乐团的工资便不低。经过上次被赶出黄家,她也没在打钱过去,只自己存着。这才几个月,手里便有一笔存款。黄啾啾又不太爱买其他东西,如今在华恒道吃饭的钱还是可以付得起。   八点整,谢易之准时从对面公寓楼下来。   秦泊拖得不能再拖了,只能飞回M国,谢易之觉得反正要和黄啾啾一起学二胡,也懒得再回市区的房子。两个住处无非大小的区分,没什么区别。   谢易之敲开门后,黄啾啾果然在摆弄她那把破烂二胡。   是真的烂了,谢易之甚至发现黄啾啾那把二胡琴头上缠了好几圈胶布,显然是断开了,主人又重新将它粘了起来。   即便看着破烂,黄啾啾还是珍惜到不行,从她擦拭二胡的手法便能看出来。谢易之也不好再说,只是仔细帮她将弦拧好。   “我有认识的人可以将琴头修好。”谢易之坐下拿出自己的二胡,状若无意道。   果然,黄啾啾抬起眼睛,里头亮晶晶的:“可以修好吗?”   “待会你给我。”谢易之点头,俊美的脸上波澜不惊,“修好之后带给你。”   “谢谢。”黄啾啾真挚道谢,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把二胡对她有多重要。   虽说两人一起练二胡,但黄啾啾根本教不了谢易之什么,她水平似乎一直停留在简单的握把,换弦上,一旦涉及到曲子便开始严重变音。明明谱子熟悉到会背,却依旧拉出来不对劲。   好在谢易之前一天晚上预先练习过,两人勉勉强强也算是一起学了。   走前,黄啾啾将自己的二胡交给了谢易之,她甚至送到了门口,眼巴巴看着谢易之离开。   谢易之当然不会自恋认为她是来送自己的,分明是舍不得将二胡交到自己手里。谢易之心中微妙,他之前将自己的小提琴交给黄啾啾时可半点舍不得的情绪都没有。   ……小傻子还挺小气。   黄啾啾并没有想太多,那把二胡是父母还在世时帮她买的。因为当初用自己的零花钱,母亲便没有买太好的。当时母亲都已经和黄啾啾说好了,只要她学会一首完整的曲子,他们便给她买更好的二胡。   这么多年过去,黄啾啾二胡始终学不会,同样也没有了父母给她再买二胡。   周日,素竹乐团受邀出演了一场晚会,黄啾啾这次做了后备,上台的是程辉圭。   谷城敬心里其实有打算,一来程辉圭是需要锻炼,这次晚会也只是上台演奏两首乐曲,可以试试。二来他总觉得啾啾的前途不能止步于此,小提琴那么有潜力,作曲上也有天赋,实在浪费可惜。   既然如此,谷城敬便要做好黄啾啾离开的准备,最起码不做定音鼓手的准备。   当天晚上,还算发挥不错,程辉圭下台时受到了夸奖。   按照素竹乐团的惯例,演出过后第二天是要放假的。黄啾啾正打算在公寓里练练二胡,结果被谷城敬一个电话叫到谷家去吃饭。   谷家人都到齐了,就等着黄啾啾过来。   “啾啾,快坐下,今天你明莲奶奶做了水晶虾饺。”谷老爷子招呼黄啾啾在手边上坐下,他们谷家不讲究食不言这套规矩,饭桌上就是要乐呵呵的才对。   “我们啾啾可厉害了,差一点点就得了冠军呢!”明莲奶奶笑眯眯道。   黄啾啾涨红了脸,无奈道:“明莲奶奶,我是第三,和路姐他们分数差很多的。”   谷老爷子可不吃她这套,虎着脸道:“和第一没什么差别,你才学了多长时间?是他们不行。”   不等黄啾啾解释,谷城敬立刻反驳:“爸,你这样说不行。啾啾和我们团的雅路还是有点差距的,要不是这次赛制发生了变化,啾啾在总决赛中肯定垫底。”   “嗯嗯。”黄啾啾在旁边一个劲点头。   家中两个女人笑看着谷家两个大老爷子在互相争论,一边给无辜受波及的黄啾啾使劲夹菜。   一顿饭结束后,明莲奶奶和苏莉拉着黄啾啾要试新衣服。   黄啾啾不太想要,站在那有些木楞。   “我们啾啾比赛得了名次,应该有奖励!”苏莉连忙把人拉了过来,“啾啾长得好看,衣服穿在你身上,我们看着也开心。”   黄啾啾少有长辈关怀,挨不住苏莉和明莲奶奶的劝说,很快便将衣服试穿了个遍。   等他们将黄啾啾打扮完,谷老爷子才将黄啾啾叫了过去。   “我听城敬说你就喜欢二胡?”谷老爷子挑眉问道。   “现、现在挺好。”黄啾啾其实对学什么乐器都无所谓。   谷老爷子却以为黄啾啾还不想放弃定音鼓,便不再多说,只嘱咐道:“你喜欢就行,敲定音鼓也没什么不好。如果想学小提琴了,和城敬说一声就行。”   “好。”黄啾啾一一答应下来。   ……   一个礼拜过去,比赛的余温才渐渐降下来,华恒道众人浮躁的心也缓缓沉淀下来。   谢易之找到认识的人,花了几天时间将黄啾啾的二胡修了一遍。当时那人拿到这把二胡,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做这行业多年,还从来没有人拿过这么一把烂到都不配称是乐器的乐器过来。   “请我的修理费可以买几十把这样的二胡。”师傅对找来的谢易之道,“你还要修?”   谢易之点头:“您帮我看看,能不能不拆换大体零件,把这把二胡彻底修一边?”   师傅上上下下摸了摸这把破烂二胡,最后神情复杂点头:“还没有我修不好的乐器。”   等到谢易之周五将二胡重新交到黄啾啾手里时,二胡似乎变成了全新的模样,上面一节一节的胶布被撕掉,漆掉的磕磕巴巴的地方也已经填补好了。   黄啾啾试了试音,发现连音质都好上了那么一点,也只有一点。   谢易之没让师傅把琴皮给换了,只让师傅稍微修复一下。这琴皮是假蟒皮,如果琴皮一换,几乎可以立刻发现不对。而且……谢易之不能肯定这把二胡还算不算得上是原来意义上的二胡。 第36章   “谢谢。”黄啾啾珍惜地摸了又摸这把似乎重新活过来的二胡,抬头双眼亮晶晶望着谢易之。   “举手之劳。”谢易之拿起自己的二胡,状似不经意间转换话题,“今天我们学什么?”   黄啾啾摸着二胡的手一顿,她其实已经把自己会的教给了谢易之,其它……她也不太会。   “那、那我们今天来学一首简单的曲子。”黄啾啾磕磕巴巴道,她会的曲子不多,并且拉得不太理想。   见谢易之同意,黄啾啾深吸一口气,便开始努力拉好每一个音符。   “……”耳熟,谢易之觉得异常耳熟,耳熟的难听。   黄啾啾只拉了一小段便停了下来,应该是要教谢易之。   “这是你在路边拉得那首?”谢易之挑眉问道。   他想起来了,这首是两人初见面时,黄啾啾蹲在商场路边的角落里拉的小曲。   “……嗯。”黄啾啾有些心虚,可这首已经是她自认为拉得还不错的曲子。   有些简单的乐曲不但全世界通用,并且各种乐器见也能互通,谢易之这次没有之前烦躁的情绪,忍着刺耳仔细听过后,很快便明白是哪首曲子。   他慢慢拉着,甚至中途还停下来,似乎不太会。每当这时黄啾啾便会重新拉一遍,并且再仔细讲一次。   “这里。”黄啾啾重新拉了一次,“四分音符。”   谢易之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顺畅地将这个音准确拉出来。他指节修长干净,搭在紫檀木做的二胡把上更显得白皙分明。明明在所有人既定的观念中,二胡总自带一丝诙谐或者苍凉。可此刻在黄啾啾看来,他抱着二胡仍旧优雅,像个脱离俗世的贵公子。   两人拉得断断续续,一人认真努力教着,一人虚心听着,场面倒也一时和谐。   ……如果没有人打扰的话。   谷老爷子闲的没事,便自己一个人过来找黄啾啾。他虽然可惜黄啾啾对小提琴兴趣不高,但也尊重她的意思。难得碰见这么乖巧的小孩,谷老爷子喜欢和她多说说话。再者小孩连着好几天都没来找自己学二胡,谷老爷子就怕啾啾是担心自己干涉她,不愿意来谷家玩了。   只是来的不凑巧,碰上了谷老爷子放在心上的另外一个人。   黄啾啾开门时没多想,连二胡都没来得及放下。门一开,谷老爷子笑眯眯站在门口。   “啾啾,你怎么在公寓练二胡,不去找我?”谷老爷子正假意抱怨,余光却瞄到门内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谷爷爷,我周六有时间可以去的。”黄啾啾退后几步,将谷老爷子迎了进来。   谷鸿良对屋内出现的谢易之吃了一惊,脸上的神色不太好看:“啾啾刚刚这是在干什么呢?”   黄啾啾也有些不好意思,启唇几次都未说出话来。老爷子对自己二胡的水平再清楚不过,她这几乎算得上误人子弟了。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当初谢易之邀她一起练二胡,黄啾啾没有拒绝,现在谢易之帮了她这么多事,黄啾啾更是拒绝不了。   “谷老,我们在练二胡。”谢易之将手里的二胡放下,站了起来,语气平静带着些敬重。   老爷子心中受用谢易之的态度,脸色稍霁:“你不去练小提琴,跑来练什么二胡,还真放弃小提琴了?”   谢易之最初接触黄啾啾,为的便是谷老爷子的教导,怎么可能放弃小提琴。只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而且他现在还真有几分想学二胡。   “二胡很有意思。”谢易之轻笑了一声,棱角分明的脸上无端带上了一丝温柔,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   这一个两个的!谷老爷子心里发闷,怎么他看上的人,最后都对二胡感兴趣?幸好自己也会点二胡,足够为人师。   思及此,谷老爷子大大方方开口道:“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啾啾,你带他一起到我那去学二胡。”说罢用下巴朝谢易之的方向点了点。   两人猝不及防听到这话,互相对视一眼,谢易之先出声:“谷老,这太麻烦您。”   “有什么麻烦的?”谷鸿良不耐烦道,“你不来,非得另外占我们啾啾的时间。怎么我不够资格教你?”   话已经说成这样了,谢易之当然不会再拒绝,何况与谷老接触的机会难得。   “啾啾,你明莲奶奶昨天晚上还在念叨呢,说你不去看她。”谷老爷子满意地看到谢易之沉默,转脸对向黄啾啾,“明天早上你就过去,要学二胡就把二胡带去,我教你。”   “那……”黄啾啾犹豫看向谢易之,“要一起去吗?”   谢易之周六无事,在谷老爷子快要吃人的目光中,最后还是点头答应:“明天早上我在楼下等你。”   这屋子谷老最大,他坐下来,谢易之便不好再坐,寻了个借口回去,留下黄啾啾和谷老爷子两人说话。   等谢易之一走,谷老爷子原先绷着的脸也松了些,他盯着黄啾啾唬她:“你们什么时候扯上了关系?”   黄啾啾不知道谢易之差点拜入谷老门下,只以为老爷子在说她和对方乐团指挥有来往。   “之前是谢指挥教了我拉小提琴,我才能得奖的。”黄啾啾急急忙忙解释,“谢指挥人很好的,他没有其他的意思,我一直都是素竹的人。”   谷老爷子被黄啾啾逗笑,摸了摸她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单纯,爷爷唬你的。”   黄啾啾听罢大大松了口气,脸上的神色让人一览无余。   “哎,你换了把二胡?”谷老爷子扫到一旁的二胡难免惊讶,仔细打量后又觉不对,“咦,还是原来那把。”   黄啾啾将二胡从琴盒中拿了出来,递给谷老:“嗯,上周谢指挥拿去帮我修了,现在变好了。”   谷老爷子上下摸了一遍,心中对谢易之的做法满意,嘴里却还在嘀咕:“他倒是有心。”   ……   今天黄啾啾高兴,二胡磕磕碰碰这么多年,她一度以为这把二胡可能撑不了太久,结果现在它被修好了,连漆都重新上了一遍。   晚上,黄啾啾便盘腿坐在床上写她的谱子。   她情绪波动时,写曲子总能顺手很多,今天晚上同样也不例外。只不过像这样纯粹的开心和愉悦还是罕见的,因此黄啾啾一写便写了三个多小时,直到手机响起铃声才打断她。   “还没休息?”谢易之低沉好听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出,黄啾啾下意识抬头看向窗外,对面也依旧亮着灯。   “嗯。”黄啾啾温声应道。   谢易之此刻站在窗边,只不过窗帘已经放下,所以黄啾啾看不见,他盯着窗帘上的花纹:“明天早上七点半我在楼下等你。”   原来是明天一起去谷家的事,黄啾啾心中想道,她并不管对方能不能看见自己,点头道:“好。”   谢易之在挂掉电话之前加了一句:“早点休息。”   “早点休息。”黄啾啾慢了半拍,对着已经挂掉的手机说了一遍。   ……   早上,黄啾啾提前了十分钟下来,却看见早等在街道的谢易之。   谢易之并不多说,只让黄啾啾跟着自己。他的车在停车场,两人要经过整条华恒道,这其中便有黄希月的公寓。   总决赛那天晚上,黄栋国夫妻感到异常羞耻,万万没想到有一天黄啾啾竟然能盖过自己女儿的风头,或者说自己女儿连风头的边都没沾上,而黄啾啾居然可以站在那么大的舞台上,所有人都发自内心感叹她有多么多么厉害。   对着黄希月冷言冷语了一番后,黄栋国夫妻当即便买票回去了。   黄希月向来要强,可现在她和黄啾啾的差距陡然拉开,她连边都摸不上,徒然生出无力之感。天赋不够,那便只能勤奋来赶。   这些天黄希月似乎又重现最开始学小提琴的日子,每天起早贪黑不断练习。   今天一大早天气便相当不错,才七点出头阳关便暖暖洒了过来。黄希月闻着阳光的味道,沐浴在清晨的光线下开始自己的练习。   一首曲子不过才将将开头,黄希月便发现楼下街道上的两人。   谢易之大概因为要和黄啾啾一起去谷家学习,今天没有穿西装出来,只着一身稍休闲的衣物。他穿正装气势太足,上门去不像学习,倒像上门的贵客。   黄啾啾穿得是明莲奶奶和苏莉买的衣服,颜色明亮,款式也是时下最流行的,把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气息烘托的十足。   这两人走在一起,落在黄希月眼底……刺眼极了!   只见黄啾啾扯了扯谢易之的袖子,谢易之便回头靠近她,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黄希月放下小提琴,腮帮咬得紧紧的,她就知道黄啾啾看着傻,其实心底不知有多少算计。瞧这勾搭人的手段一套一套的。黄希月恨得不行,眼睛却一直盯着他们,直到两人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内。   而被认为在勾搭人的黄啾啾此刻却闹了一个笑话。   谢易之先黄啾啾半步走在前面,黄啾啾抬头就看得见他的背影,走着走着黄啾啾便盯着谢易之的衣服出了神。   “谢指挥。”黄啾啾上前扯了扯谢易之的袖子,极小声道,“你的领子歪啦。”   谢易之起先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还真抬手去碰自己衣领,半天没摸出东西。黄啾啾一急直接靠近他,上手想帮忙,却不料衣领扯不动。   最后两人面面相觑,黄啾啾无措收回了手,显然已经明白那衣领本身就是歪的。   “这是设计师特意设计的。”谢易之眼睛里带着笑意道,“不是歪了。”   黄啾啾退后拉开两人的距离,白皙秀气的脸上涨得通红,刚才摸过谢易之衣领的双手背在身后:“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她不怎么买衣服,对这些外在的物件不了解,哪想到还会有人故意将衣领做成歪的。   “嗯。”谢易之唇角勾起一丝弧度,伸手将人拉了回来,“别在退了,小心身后。”   谢易之温热的指腹虚虚搭在黄啾啾手腕上,两人俱是一愣。谢易之惊于指腹间的细软滑腻,而黄啾啾则被他话语间的关心暖到。   “走吧。”谢易之极快收回手,继续走在前面。   ……   两人到时,谷家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今天因为有谢易之在,老爷子一直端着,旁边明莲奶奶说些软话招呼谢易之。   “这包子是你苏莉姨去临宗那条街买的,他家包子铺开了几十年,味道从来没变过。”明莲奶奶和和气气道,“自家做出来的包子没他家的好吃。”   “苏莉姨呢?”黄啾啾用筷子夹着一个包子,看见家里只有谷老和明莲奶奶不免问道。   “和城敬出去晨跑了。”明莲奶奶对这小两口一起跑步的习惯很赞赏,思绪也发散了,“身体健康最重要,你谷爷爷他以前就老不爱动弹,后来不就吃不消了。你们小年轻也要多运动,小谢看着就太瘦了些。”   明莲奶奶说着捏了捏旁边谢易之的手臂,却是一惊:“……这小谢看着瘦,人还挺结实。”   老人家不懂,所以不知道现在有句话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好了好了,吃饭就让他们吃饭。”老爷子看不过眼,拉过老伴,“光顾着说,自己也坐下来吃饭!”   饭后,谷老爷子也不废话,直接拿上自己的二胡,带着两人坐到自家院子里。   之前谷鸿良是教过黄啾啾的,只不过她学来学去还是那个水平,从来一首曲子不成调。也是谷老爷子这些年经过大风大浪,耐心磨得出奇好。   “你先拉一拉,看都会些什么。”谷鸿良用下巴点了点谢易之道。   谢易之将二胡放于自己的大腿上,上身挺直。他从最简单的空弦开始,再慢慢拉一些音符后,便不再拉下去。   “你就会这些?”谷老爷子对谢易之可没那么和善,直皱眉道。   “嗯,只学会了这些。”谢易之淡声道,他没说‘只学了这些’,多加了一个‘会’字,意义便完全不一样。   “看起来你天赋也不怎么样。”老爷子哼了一声,却对眼下情况满意。   如果谢易之之前便学得比啾啾好,那他就不好统一进度。要老爷子将啾啾放一边,先教谢易之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   “今天我先教你们拉一首哈萨克族民歌——玛依拉。”谷鸿良想了想道,“这首曲子很简单,但考察你们连弓和混合弓法,要注意节奏。”   说罢,老爷子便直接演奏了一遍起。 第37章   二胡和小提琴虽为两种不同乐器,但都叫弦乐,且两者初拉时声音极像锯木头,难听至极。因此相通处不少。   谢易之小提琴天赋极高,年少成名,学二胡来自然不在话下。绕是他故意放缓学习速度,依旧将怎么学也不开窍的黄啾啾甩到背后去。   “你们自己先琢磨着,我休息一会。”谷老年纪大熬不住,一个小时后主动站起来甩着手往里走。   黄啾啾似乎早就习惯了自己这种状态,面上没有半点气馁,只低头继续和二胡奋斗。   谢易之和她呆这么长时间,不可能不知道黄啾啾的能力。有时候他见黄啾啾,犹如看到自己。两人都拥有绝对音感,学起音乐来较之常人轻松许多,任何乐器上手极快,偏偏黄啾啾在二胡上怎么也跨不过去。   在谢易之看来,她不是学不会,而是……有心理障碍。   谢易之并非追根究底之人,他只将刚才谷老演示过一遍的曲子,放缓几倍,再重新拉一遍给黄啾啾听。   之前一个月足以让谢易之找到方式来教黄啾啾,而她也早习惯旁边男人的教导。   “你拉得太快,这里是有连弓,但往往你一次弓没拉满便结束了。”谢易之在对黄啾啾说教,总带着慢条斯理的味道,没有半点不耐烦,和以往在枫叶乐团冷冽凌厉的谢指挥完全不一样。   谢易之将这转变归因于小傻子太可怜,他不便再欺负她。   “嗯。”黄啾啾默默在心里记下,第二次果然把连弓拉好了,只不过依旧没有调子,听起来僵硬如同石板。   “玛依拉曲调活泼热情,你拉出来的感觉不对。”谢易之早将自己的二胡放了下来,望着黄啾啾在拉。   岂止是感觉不对,黄啾啾勉强将曲子的音符一个一个蹦完了,别说曲调,调子就没在线上过。难得谢易之没有将耳朵堵住,而是仔细听完。   之前谢易之教黄啾啾小提琴,虽然她基础不扎实,但拉出来也算能听得过去,不糟蹋耳朵。如今这二胡……   “那我再练练……”黄啾啾抿唇想继续重头拉起。   谢易之探身按住了她的手:“够了,休息一会。”   一个多小时不间断的练习,谢易之坐在旁边能清晰看见黄啾啾指腹已经泛红,一味强行练习并非好事,只会过犹不及。   “哦。”黄啾啾习惯性听谢易之的话,将二胡放了下来。   她眼神不自觉落在谢易之覆在自己的手背上骨节分明的大手,白皙的耳垂莫名有些发烫。   谢易之很快意识到不对,不着痕迹收回手,正欲开口说些什么。   这时候明莲奶奶端着一盘切好的新鲜水果出来,后面还跟着嘴里叼着一块苹果,显然心情不错的谷老爷子。   “都休息一会,老头子光顾着自己吃。”明莲奶奶冲后面亦步亦趋的谷老努了努嘴,笑骂道。   “过来吧,难道还要我请?”老爷子今天因为有谢易之在,显得格外凶。明莲奶奶瞪了一眼自己丈夫,示意他收敛一点,要不然又把人吓走了,到头来最后悔的人还是他。   ……   两人在谷家呆了将近一天时间,期间谷城敬也回来了,两位指挥坐在一起吃饭的氛围实在奇怪。至少在黄啾啾看来有种王不见王的意味。   黄啾啾在素竹乐团呆了这么久,边上还有毕朱成天叭叭叭,心中早把枫叶乐团当成素竹乐团的对手了。要知道华恒道这几年兴起的乐团中,可只有他们这两家最为出色,无论是单兵选手,还是整体水平,全部碾压。   反正在毕朱的灌输中,两家乐团指挥站在一起绝不会这么平静,何况这次还是坐在一起吃饭。   上次两人站在评委后面,毕朱便一直在下边叭叭他们什么时候闹起来。黄啾啾耳闻目染,总觉得饭桌上氛围剑拔弩张。   幸而一直到离开,两人都相安无事。   其实不怪毕朱这么想,整条华恒道的人也都是这个想法。但实际上两人并未有过太多的来往,真正第一次产生交集还是在前两年的比赛中交过锋。到如今又因为同一个人再一次来往,都少了些较量。   但该说清楚的还是要说清楚。   “啾啾是我们谷家认的人,你最好别把她扯进秦家。”谷城敬打开后车门让黄啾啾进去后,走到驾驶座低声警告谢易之。   谢易之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黄啾啾,她低头摸着自己依然破旧的二胡琴盒,明显爱不释手,根本没察觉他们在前面说话。   “我是我,秦家是秦家。”谢易之丢下一句,便启动车往华恒道开去。   路上却难免因为刚才谷城敬的话而分神。他师从秦震坤,旁人一直将他看做秦家人,也无法辨别。   当年秦震坤风头正盛,一度将自己的老师压制,虽半路与谷鸿良脱离师生关系,却无人敢指摘,只有老一辈的人在摇头。   谢家将自己儿子送去谷家,谷家直接拒绝,谢母便做主要谢易之入秦震坤门下,这一入将谢易之与秦震坤生生绑定多年。   在谢易之在国外一战成名之前,国内提起他皆是:哦,原来是秦震坤带出来的学生,难怪这么厉害。   秦氏多年以来个性如此,总将一切的好处往自己身上揽。谢易之是不在乎这些名声,可他不喜秦震坤对自己的人生指手画脚,这几年便想着法疏离。   秦震坤教谢易之多年,已经从他身上得够了益处,谢易之脱离起来也不会愧疚,只是过年却仍旧要上门送礼探望。   “在车上等我一会。”谢易之开在半路忽然停下,扭头对后座的黄啾啾道。   这时候已经七点多,天开始擦黑,路上已经有陆续下班回家的人,有些店铺也开始关门。   谢易之进去前,装修精致的店铺也正打算关门,店员已经开始清空今天柜上的甜品。谢易之一进来,店里好几个店员都不由自主看了过来,手里动作也慢了半拍。   即使在定城这么繁华的城市,像这样俊美高大的男人还是少见的。不像电视上那些带着奶油气息的帅气明星,这位像油画里走出来的年轻贵族。优雅、高贵,带着股漫不经心,同时身上凌厉的气息又让人忽视不了。   “您好,请问需要些什么?”一位年纪稍长的店员上前问道。   谢易之环视一周,架上还有不少未收拾的甜品,看着便精致小巧。进来也能闻到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   他前几天在手机推送上看见这家店,今日来看果然还不错。   “现在有蛋糕吗?”谢易之沉声问道。   “这位先生,不好意思啊,我们店的蛋糕都卖完了。”店员看着俊美非凡的男人,难得遗憾道,“我们这的蛋糕一般需要预定,有时候客人不想要的蛋糕都会被抢完……”   “谁要买蛋糕?”一道男声从手工坊后传来。   店员立刻回头:“老板,这里有客人想要买蛋糕。”   “生日蛋糕?”一位长相清清爽爽的男生从门后走出来,他身上还穿着围裙,上面全是面粉,“你要买?”   “还有吗?”谢易之点头。   男生想了想:“还有一个,就是不太大,你看可不可以。”说着又转身去把自己刚做好的蛋糕端了出来。   蛋糕是不太大,但一个人吃绰绰有余。整个糕身都是粉粉的,上面还有只黄灿灿的肥啾,周围撒满了疑似谷粒的水果。   谢易之盯着上面那只鸟半晌,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点头:“可以。”   被称为店老板的男生手脚麻利从柜台拿出一个精美包装:“你来的正是时候,这是我今天试手的新产品,你再晚一步我就自己吃了。”能成人之美最好不过。   “谢谢。”谢易之拎起蛋糕盒,抬脚往外走去。   打开车门,黄啾啾依然乖乖坐在那,对谢易之去哪并无过问的兴趣。在她看来自己不过是搭顺风车,没必要去扰谢易之。是以对他拎上来明显是蛋糕的盒子并不在意。   一直到下车,走到公寓楼下,黄啾啾原本转身上楼,却被谢易之拉住:“生日快乐。”   男人一手拎着蛋糕盒,另一只拉住她,神情淡然,似乎在做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什么?”黄啾啾立在原地,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她十几年未过生日,自然对自己的生日不敏感。   “之前你递交的表格上有写。”谢易之随口解释道,之前比赛他看过黄啾啾填得表格,对上面的内容记得一清二楚。   事实上他早上出门并未有买蛋糕的打算,昨天谷老去黄啾啾公寓,谢易之便以为谷家人今天要为她过生日。结果一天都过去了,谷家人没半点动静,谢易之才明白过来,他们应该还没想到这方面的事。   谢易之开车途中想起前几天手机推送本地有名的蛋糕店,这才兴起买蛋糕。只是买完后,他才想起两人关系并不亲密。不过买都买了,也不好再退回去,何况这蛋糕实在做得合谢易之的意。   “可我……不过生日的。”黄啾啾手无足措,她根本受不住别人对她好一点。   “那便从今年开始过。”谢易之不喜废话,将蛋糕盒塞进黄啾啾手里,转身回了自己公寓。   黄啾啾木讷,不懂叫人留下来一起吃生日蛋糕,自己傻傻拎上了楼。   回到公寓,黄啾啾也没急着拆开,她坐下盯着蛋糕看了许久,最后才进浴室洗澡。   出来后已经快九点,黄啾啾带着一身水汽,坐在沙发上发呆。   在她的记忆中自己是过生日的,不过是在父母未走之前,那时候她是家里的小公主。一到生日时,父亲恨不得将天底下所有好东西都搬到自己女儿面前,母亲也会将她打扮的漂漂亮亮。后来到了叔婶家便再未过过生日。   明面上,黄栋国说他们家是不过生日的,连黄希月也不过。其实一到黄希月生日,他们总会找借口一家三口出去,然后订在一家餐厅吃饭。   原本黄啾啾不知道,但那时候黄希月还小,心思没那么多弯弯道道,不留神便说漏了嘴。黄啾啾知道自己寄人篱下,只当没听见黄希月说的话。   ……却没想到还会有人记得自己生日。   黄啾啾小心翼翼将蛋糕盒拆开,第一眼便愣住了,她看见一只黄灿灿的大肥啾!   小鸟嘴是红色的,啄在凹凸不平的蛋糕面上,小尾巴还一翘一翘的,显得愉快极了,看着便觉得憨态可掬。   黄啾啾十几年头一次过生日,难免新鲜,盯着那只肥啾看了老半天,最后慢吞吞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朋友圈。   不知道为什么,从不发朋友圈的黄啾啾,今天晚上特别想发一条。   她给图片只配了两个字:谢谢。   平时黄啾啾不发朋友圈便不知道晚上这些人有多活跃,这一下便把人给炸出来了。第一个点赞的人是谢易之,但第一个评论的却是毕朱。   【!!!啾啾你不要告诉我你今天生日!!!】   黄啾啾只发了个朋友圈便没再管,她坐下犹豫很久,才舍得去吃掉那只肥啾。殊不知她那条朋友圈都快炸了。   底下几乎所有素竹乐团的人都从底下冒了出来,每个人都在祝黄啾啾生日快乐,他们完全不知道今天是黄啾啾的生日。   谷老爷子也是老年网瘾患者,很快便刷到了黄啾啾发的朋友圈。他直接从床上翻身而起,将边上看书的老伴吓一跳:“怎么了?”   “啾啾今天生日!”谷老爷子皱眉。   “什么?”明莲奶奶也吃了一惊,毕竟不是从小看到大的小孩,他们没事也就没往生日上想。“这怎么办?今天啾啾都来我们家了,我们都不知道!”   谷老爷子想起今天一起走的谢易之,一口气又松懈下来:“算了,先记好。明天去给啾啾补生日礼物,明年年我们再给啾啾过生日,今天看样子已经有人帮啾啾过了。”   说着谷老爷子将手机递给老伴看:“别说,这蛋糕做得还挺不错。”   两人凑在一起,盯着屏幕里的那只肥啾点评了一顿,最后明莲奶奶还是忍不住给黄啾啾打了个电话,祝她生日快乐。   这一天,黄希月过得相当不舒服。   一大早看见自己指挥和黄啾啾拉拉扯扯,关系匪浅。到了晚上,黄啾啾居然还有生日蛋糕。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黄希月也差不多了解黄啾啾的脾性。她绝对不可能自己去买蛋糕,只可能是别人送的。   枫叶乐团的人都有自己指挥的微信号,谢易之这么一点赞,黄希月立刻知道了。 第38章   黄希月联想到今天早上两人亲密的举动,瞬间将买蛋糕的人套在了谢易之身上,她想了想摇头总觉得不可能。   她进枫叶乐团这么久,早知悉谢易之冷漠待人的风格,不可能像是会帮黄啾啾买蛋糕的人。何况那蛋糕像是提前订好要送给黄啾啾的,黄希月更愿意相信是其他人订的。   可惜,自从两人都来了华恒道,黄啾啾加了不少黄希月通讯录没有的人,黄希月根本看不见其他人的留言。   无论如何,黄啾啾和谢易之走得近这件事是一定的,黄希月内心有股说不出的恐惧,好似当年两人一起去学小提琴,老师眼底只看得见黄啾啾一样。   这些日子不单黄希月心里不舒服,整个枫叶乐团的人情绪都不太好。这次比赛可不是上去领了奖那么简单,本身比赛在自己国家主场,虽然不上电视,但有不少大公司都投了广告,更别提业内如何看重这次比赛。比赛后素竹乐团接演出的邀请接到手软,而枫叶乐团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落。   这些演出不仅关乎乐团每个人的工资,同时对乐团名气打击相当大。   孙康儿早早来到训练室练习,和她同样提前来训练的人不再少数。孙康儿这次前三都没进,对她的打击非常大,乐团这么久都没人来邀请,孙康儿将这件事怪在了自己头上。   孙康儿静静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拉小提琴,眼泪却缓缓掉了下来。过了一会,旁边的人发现,立刻放下乐器来安慰她。   “康儿,下次比赛赢回来就行了,没事的。”   “谁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孙康儿眼眶通红,“去年首席被辞,我被提拔成首席,真的特别开心,总觉得自己的梦想成真。现在想想……如果首席还在,我们乐团绝对不可能连前三都进不了。”   “得了吧。”钢琴手拿着纸巾过来,“他连这次比赛都没敢来参加。”   学小提琴的都知道,这东西不进则退,不是所有人都像指挥有那样的天赋。前小提琴首席陷入各种代言,上节目赶通告无法自拔,能力早退化了。   钢琴手不来还好,孙康儿一看到他更难过了:“明明你这次拿了冠军,就因为我一个人没拿到奖把大家全拖累了。”虽说这次比赛是是单人赛,和乐团无关。但谁都知道,一损俱损,乐团一定会受到牵连的。   这次枫叶乐团,除了在小提琴方面,其实在其他乐器比赛上斩获颇丰,好几项都拿了冠军,素竹乐团也只能勉强跟在后面。   当年枫叶乐团和素竹乐团差不多时间成立,选拔之激烈到现在所有人想起来都记忆犹新。   谢易之名气太大了,大到完全压制住不怎么出风头的谷城敬。当年谢易之一出现在华恒道,所有未入团的乐手全一拥而上,想要加入他的乐团。   枫叶乐团将华恒道所有最有潜力的选手一网打尽,素竹乐团有八成的人都曾参加过那次选拔,可以说素竹乐团的人几乎全部是枫叶乐团挑剩下的,导致当年素竹乐团还有个称号叫‘小枫叶’。   这个称号,在两年前那场比赛,素竹乐团一直拼到最后,差点让枫叶乐团翻船才算消失。不过枫叶乐团的人实力高,难免傲气,从来不曾将素竹乐团放在眼里。   枫叶乐团的人也不是在乎那点演出费,只是被素竹乐团压制的感觉太不好。一群天之骄子从来没受过挫,一时间整个训练室气氛沉重。   黄希月坐在后面冷眼看着,连他们乐团的指挥都跟隔壁乐团的人走那么近,谁还在乎枫叶乐团的死活?   就在黄希月心中冷笑时,谢易之从门外走了进来,他一进来便皱眉道:“不训练,围在一起做什么?”   此话一出更是戳痛了孙康儿的心,她忍不住站起来,抹了一把眼泪道:“指挥,我不配坐在这个位子。”   “不配那就下来。”谢易之冷声道。   众人皆有些慌了,钢琴手连忙喊道:“指挥……”   谢易之勾唇冷笑:“怎么?还要我哄着你们?”   见所有人低头,谢易之抬手揉了揉眉心,走到平常的指挥台上:“不过一次比赛,当初素竹整个乐团都输给我们,也没见他们寻死觅活说不配成为一个乐团。”   “素竹乐团本来就没我们强!”孙康儿忍不住反驳,片刻后又低头,“……是我没有江雅路强。”   孙康儿倒没有将黄啾啾当对手看待,黄啾啾异军突起太夸张,任谁也想不到。一直以来枫叶乐团最大的敌手就是江雅路。   当年谢易之看中的小提琴首席其实是江雅路,奈何她听见谷城敬要组建乐团,便直奔素竹去了。   “既然知道没有她强,还有空在这哭?之前素竹乐团输的时候,江雅路哭了么?”谢易之沉下脸,整个乐团都安静下来,“有这个空闲,多练练琴。”   谢易之亲手带出来的乐团,和他一样傲气。孙康儿抹干净眼泪,努力点头,吸了吸鼻子重新坐了下来。   这次如果不是黄啾啾突然冒出来,孙康儿前三是可以进的,而且江雅路应该是第二,张三拿到第一。这样看来,最大的赢家是江雅路。   不过即便如此孙康儿也依旧会被江雅路压制,谢易之倒没有因为教了黄啾啾而愧疚。本身比赛便是单人赛,自己指挥是不参与其中的,更何况枫叶乐团是时候被刹刹风气了。   ——自此枫叶乐团比以往勤勉许多。   另一边黄啾啾被谷城敬叫了过去,问她的打算。   谷城敬更偏向黄啾啾不要再继续敲定音鼓,而是换个方向,比如小提琴。   “都可以的。”在黄啾啾看来这些乐器是她谋生的东西,这一种和另一种也没什么区别。   “什么叫都可以?”谷城敬显然不满意黄啾啾的话,“啾啾你自己心里想什么就做什么,不必要敷衍我。”   黄啾啾露出茫然的眼神:“这些乐器我都挺喜欢的。指挥,其实我钢琴也会一点的,像竖琴还有笛子……”   “……钢琴?”谷城敬想起来了,之前开餐厅的好友还把啾啾当成自己推荐过去的钢琴手。   盯着一脸真诚的黄啾啾,谷城敬头一次羡慕嫉妒一个年轻人的天赋,所以什么都能学吗?   “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除了二胡,其他你选一个专心发展。”谷城敬从心里更想黄啾啾选小提琴。   先不说他们谷家两代人都是小提琴出身,比起其他能教给黄啾啾更多东西,便是凭黄啾啾在这次比赛出色的表演,谷城敬相信一定有不少人愿意抛出橄榄枝。   “好。”黄啾啾点头答应,其实她也能看出来自己指挥什么意思。   ……   窝在公寓里,黄啾啾抱着自己的二胡沉默着。这些年大家看她拉二胡其实都带着点笑意,即使是谷老爷子,他只把这个当黄啾啾的爱好,所以才愿意教。如果她说自己要放弃其他来学二胡,恐怕谷老爷子第一个跳脚。   当然和以前黄家人嘲笑不一样,谷老爷子只是担心黄啾啾浪费自己的天赋,导致前途不好。   摸了摸手里头重新补修好的二胡,黄啾啾吸了一口气,放好二胡下了楼。   ——她想去问问谢指挥的意见。   明明两人初遇时,谢指挥的态度一点也不好。到现在黄啾啾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当初在定城那个学校后台,谢指挥回头皱眉看着她的样子,里面明晃晃的嫌弃。   可是现在黄啾啾心里有事,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却是他的模样。   黄啾啾上楼在公寓门口停住了,这是她第二次敲谢易之的门。只不过在敲了几下,里面并未有人应答。   不在……吗?黄啾啾心中有股说不上来的失落,还是自己想好再做决定,不要麻烦谢指挥了,她想着便退后一步,要转身离开。   “找我?”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突然在窄窄的走廊响起。   黄啾啾怔忪回头,便见谢易之站在旁边深邃的眼睛望着她。   谢易之不着痕迹皱眉,小傻子情绪明显看着不对。   他今日本打算回市区的,比赛落了一阶段,生活也应该恢复正常,结果乐团闹那么一出,他训练训得头都大了,便没有精神开车回市区。结果老远看见小傻子从对面公寓走过来,想着可能会是找自己,谢易之几个大步便跨了过来,跟在她后面。   却不想看见小傻子才敲了两下门,居然就要离开。   “进来吧。”谢易之上前开锁,先进去推开门,靠在边上对黄啾啾说道。   黄啾啾仰头看着他,脑子里乱乱的,她来其实也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进门后,谢易之没有先开口问什么事,而是倒了杯温水递给黄啾啾。   黄啾啾捧着温热的玻璃杯,心里浮躁的情绪莫名消散了些。   靠在客厅吧柜上,谢易之忽然开口问道:“蛋糕好吃么?”   黄啾啾握着杯子的手一顿,想起了蛋糕上那只肥啾,她慢吞吞点头道:“好吃。”   坐了好一会,黄啾啾平静下来,她自己主动道:“今天指挥让我好好想想将来走哪一条路。”   “你自己怎么想的?”谢易之一听便知道怎么回事。其实不光他知道,整条华恒道的指挥现在都在私底下议论,看着黄啾啾要走哪一条路。   黄啾啾在这次比赛中,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她小提琴的天赋,不走这条路实在可惜。定音鼓众人不是特别清楚,但小提琴绝对有前途。   “我不知道。”黄啾啾低头盯着杯子里的水波看,继而小声道,“都可以的。”   “黄啾啾。”谢易之头一次连名带姓叫住她的名字,语气中的严厉不可忽略。   黄啾啾惊讶地抬头望去,茫然应道:“……嗯?”   谢易之今日本就被乐团那群丧气的队员们弄得烦躁,他为人冷淡,最不喜说教。只是看着她副样子,胸中的气又无端消失。   “你是你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讨好谁。”谢易之语气有些无奈,连带着整个人都温柔了三分。   谢易之虽不太了解黄啾啾生活背景,但一个人言行举止里总会透露些端倪。从她之前下意识讨好黄希月,又从不提及父母,有些东西不难猜出来。   黄啾啾一旦接受了他人一丝好意,总会下意识去讨好这个人,想要对这个人好更多。   谷家肯定无意让黄啾啾这样做,但他们无形中得到了黄啾啾这份讨好。不过……谢易之忽然唇角微翘,小傻子居然懂得先来找自己。   “我……小提琴也可以的。”黄啾啾抿唇又加了句,“我喜欢二胡。”   谢易之额间青筋一跳,沉默了会道:“既然小提琴也行就学小提琴。有谷老教,你不亏。二胡先放着,以后学也无碍。”   谷城敬之所以现在才问出口,一定是谷老在后面推着。谷城敬自己有江雅路这位学生,而谷老在小提琴界大半辈子,最遗憾大的估计就是没有一个好徒弟。唯一一位出名的还是秦震坤,可惜他半路脱离。   也是有意思,明明自己是秦震坤的学生,到最后还想靠着谷老走出瓶颈。谢易之垂眼,掩盖住眼底凌厉的神色。   “不能再学二胡吗?”黄啾啾始终对二胡念念不忘。   “我听说谷老教学任务重,你应该抽不出时间让他再教你二胡。”谢易之见小傻子还拧着秀气的眉犹豫,不免加重语气道,“跟着谷老学小提琴很好,以前我想和谷老学都没有办法。”   黄啾啾注意力一下子放在了最后半句话上:“谢指挥,你也想和谷老学小提琴吗?”   来华恒道这么久,毕朱又和她玩得好,谷家和秦家还有国内各大音乐家族的八卦,黄啾啾都是听过一些的。同时谢易之年少成名,在那段时间有多风光也是听过的,连路姐提起谢易之都是一脸佩服。   上次比赛谢易之上去表演一首,到现在素竹乐团的小提琴队员还成天捧着手机看呢。   “如果你要学小提琴,谷老是你最好的选择。”谢易之硬邦邦道。   到底是华国人了解华国人,而且黄啾啾基础不好,如果上次跟着帕尔瑟去,不一定就能取得什么好成绩,指不定哪天轻而易举陷入奇奇怪怪的瓶颈中。谷老讲究厚积薄发的风格,适合黄啾啾这种基础差的。   “哦。”黄啾啾立刻低头乖乖喝了一口水,眼睛却还在小心翼翼瞟对面的男人。 第39章   第二天黄啾啾便找到谷城敬说自己愿意学小提琴,谷城敬盯着她看了许久,才问道:“确定了?不后悔?”   “嗯,我想好了。”黄啾啾点头,谢易之昨天将所有的利害全摊开给她讲了一遍。黄啾啾虽然平时看起来反应慢了点,可她不蠢。   “老爷子肯定开心,待会你和我一起回去。”谷城敬满意道,“啾啾,你以后一定不会比谢易之差。”   黄啾啾低头抠了抠自己的衣服没说话,她觉得自己完全不能和谢指挥比,他那么厉害。   学小提琴的事就这么被提上日程了,黄啾啾现在已经不需要再和素竹乐团一起敲鼓,定音鼓交给了程辉圭。   谷老精神气十足,每天坐着谷城敬的车过来,就为了教黄啾啾小提琴的基础。   自己父亲突然出山,谷城敬还专门弄了一间空教室给他们俩,黄啾啾由每天去训练室变成了这间教室。   教一个人比教整个乐团肯定要轻松不少,时间上也花得少,一般谷老爷子上午便能教完一天的任务,更何况黄啾啾学小提琴学的快。   “你们不是要练二胡?”一天,谷老爷子意有所指道,“下午干脆就练二胡,反正我也没事。”   谷老爷子这话倒没说错,家里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连他老伴还有个学校教授的职称在。只有他自己以前成天往公园里溜达。   黄啾啾犹豫了下,试探问道:“能把谢指挥一起叫来吗?”   果然谷老爷子哼了一声:“他不是要学二胡?老头子我虽然不是专业学二胡,但教教你们俩还是可以的。”   “那晚上回去我问问谢指挥。”黄啾啾抿唇笑了笑,也不知道谢指挥下午有没有时间来。素竹乐团和枫叶乐团排练的时间有些错开了,而且谢易之还是指挥,时间不那么好调出来。   “行吧。”谷老爷子故作不在意地挥手,“你赶紧练好你的小提琴,别让人看了笑话。”   ……   黄啾啾没敢上公寓找谢易之,隔着一条街道发短信问他在不在。结果短信才发过去,手机突然开始震动——是谢易之打来的。   黄啾啾心猛地提了一下,后缓神接通:“……谢指挥。”   “我在阳台。”谢易之丢下一句便挂了。   黄啾啾慢吞吞挪到自己阳台上,果不其然谢指挥站在对面阳台处。   华恒道这边的公寓做旧的古朴风,楼层都不高,路边的灯也做的精致。一到夜晚有别于繁华都市的风情,这是属于华恒道独有的美景。所以这季节很多人喜欢搬个椅子坐在阳台上,更多人会拎着自己的乐器站在阳台上练习。   谢易之眉眼轻抬,看见黄啾啾之后,便低头摆弄了一会。   很快黄啾啾手机收到了对面发来短信:【怎么不坐在阳台?】   谢易之全然忘记了当初自己找上门,凶神恶煞不让黄啾啾在阳台拉二胡的事,导致黄啾啾从来不上阳台,只敢每天打开窗户,听外面的声音。   小傻子:【我练琴的声音不好听,怕打扰了别人。】   对面的男人收到这条短信时,身体一僵,瞬间回忆起往事。其实离之前他怒而敲门,也才过去不到半年的时间,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谢指挥:【小提琴还是可以拉的,你二胡听多了……好像还过得去。】   黄啾啾反复看了看这条短信,确定谢易之没发错,又收到他的消息:【刚才找我什么事?】   将谷老爷子同意一起教两人二胡的事情和谢易之说了一遍,最后黄啾啾问他的训练时间,想知道有没有空。   谢指挥:【周四下午有空,周六也有时间。】   确定时间后,黄啾啾心也放下了一大半。有谢易之一起学二胡,总觉得会好些,何况谷爷爷好像还有别的意思。   两人明明只隔了一条不宽的街道,却仍旧用手机联系。黄啾啾也不觉奇怪,如果两人说话能互相听见,那同一栋楼的上下层其实也能听得见。   发完短信后,黄啾啾看见谢易之忽然用手指了指夜空,不免抬头望去:无垠的天空在华恒道上方,繁星点点,黑色的夜空发蓝,好看到让人忘记语言。   黄啾啾仰起头,唇边挂上了一丝笑,这么久的时间她第一次拥有这么纯粹的愉悦感。不用担心会有人将自己赶出来,也不用害怕自己会做错什么事,惹得别人不开心。   她只是她自己。   谢易之已经看过,夜空的吸引力便没有那么大。他的眼神不自觉落在了对面,只见黄啾啾仰着白皙修长的脖颈,像一只天鹅,看见澄清明澈的湖畔那般欣喜。   ……小傻子。   谷老知道谢易之能抽出时间来后没说话,只是哼了一声,这回黄啾啾完全听不出来谷老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谢易之最近能抽出时间来实在不易,枫叶乐团受了刺激,训练主动加倍,他身为指挥自然得兜着。   “周四休息,不用过来加练。”谢易之立在指挥台,身体修长如竹,“有张有驰才能更好进步。”   “指挥……等等。”黄希月从后面追赶上来,“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谢易之停下脚步,回头淡淡望去,用眼神示意她有什么问题。   黄希月问了一个小提琴方面的问题,,她问得很认真,还随手拉了一小段让谢易之听。   “指挥,您觉得我哪有问题吗?”黄希月问得小心,眼底却闪着志得意满。她练了很久这段音乐,连孙康儿练这段曲子都有点不太连贯。   “没有问题。”谢易之似乎终于正眼看黄希月,“这一段你拉得很好。”   “真的吗?”黄希月脸上露出小女生的雀跃,原地小跳了一步,v字领的裙子却没那么扎实,领口微微滑下了肩,白皙的肌肤扎眼的很,一瞬间将自己天真与魅惑显示的淋漓尽致。   谢易之不着痕迹皱眉,退后了两步道:“曲子的音调对了没什么用,你需要去理解整个乐谱的内容。”   听着明显不赞同的话,黄希月神色一僵:“我会继续努力的。”   谢易之说完愣在原地,没有理会黄希月,眼神透过她似乎在思考什么。   黄希月原本便心中有打算,见到谢易之这样盯着她,不免心中发憷,结结巴巴开口:“指挥,怎么了?”   “无事,你自己好好练。”谢易之丢下一句便匆匆离开。   有时候瓶颈被破开一点都是让人振奋的事,至少……谢易之看到了希望。   回公寓的路上,谢易之强压住自己的心情,俊美的脸上却更显冷冽。在之前教黄啾啾拉小提琴时,他便发现一件事,黄啾啾有时候记谱没记全会自己往下编。   谢易之对这些谱子心中有数,几乎立刻便能察觉,可是偏偏听黄啾啾拉出来却并不突兀。他观察过黄啾啾记谱练习,她似乎总会投入相当大的情感进去,去领悟解释曲子的内涵,站在作曲人的角度来看。   谢易之并不会这么做,他天赋极高,这些谱子只需看上一遍,练上一次,便能演奏出极高的水平。有这个工夫他能学会好几首,又何必折腾。   之前单独听黄啾啾将近一个月的练习,没有察觉。今天听黄希月这突如其来的一段,谢易之忽然明白过来一段缺乏感情,只是机械按照乐谱,和投入感情的音乐差别有多大。   谢易之技巧高,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乐谱投入的情感有多少,或者说来不及。   年少成名,谢易之在世界来回飞。秦震坤似乎将他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如同填鸭式的教育,若不是谢易之天分极高,指不定便毁了。也不尽然,如果谢易之天分没这么高,秦震坤说不定还会慢慢教导,当年不会那么疯狂拔高谢易之的水平。   习惯这种快速训练的教育,谢易之这么久都未曾发现过自己的问题。   天赋比谢易之强的人不多,至少之前谢易之没有遇见过。这也导致他无从比较,只以为自己是正确的。   如今黄啾啾天赋不比自己差,又同样具有绝对音感……   谢易之此刻才反应过来,比之谷老,或许从黄啾啾身上更能找到自己所缺少的东西。   因为想通了一些事,谢易之周四去的时候,心情不错,面对谷老横眉竖眼倒也不在乎。   “姿势摆正!”谷老皱眉冲谢易之喊道,“别以为你小提琴拉得好,在二胡方面就行。”   谢易之并不反驳,依言将二胡定在自己的大腿上,对面黄啾啾比他姿势端正多了。虽然她拉得不好,但好歹练了这些多年,平时又乖,或站或立都挺得笔直笔直的。   当然和谢易之这种姿势挺拔中透着漫不经心相比,黄啾啾更显得稚嫩小孩子气。   “乐谱虽然是死物,但它能讲话,你们……也能和它们交流。”说这话时,谷鸿良眼神落在谢易之身上,但很快移开了。   黄啾啾听着一直点头,双眼亮晶晶的。而谢易之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垂下眼眸,长睫轻颤。   “不要一味想着技巧,技巧再高又能怎么样?”谷鸿良绕着两人走,嘴里虽然在说二胡,但总感觉有些味道不对。“音乐是用来听的,不是用来看的。”   一旁的黄啾啾还在点头:“嗯嗯。”   谷老爷子看到这么乖的黄啾啾,忍住上面摸头的冲动,又瞪了一眼对面的谢易之,要不是为了说给这小子听,他才懒得浪费时间。早带着啾啾去公园溜达,拉拉小曲就好了。 第40章   华恒道街口处挂有一个室外电视,平常多放国内外交响乐队的转播。今日也在转一档国外音乐大厅的某乐团演奏,屏幕却忽然间暗了下来。   毕朱几人正赶上和黄啾啾一起出来,一行人有所有笑的。似乎若有所觉,黄啾啾拧眉抬头朝室外电视屏看去——   原本一片典雅庄重的音乐大厅早已不见,忽而换上了某央级电视新闻,主持人似乎连头发都有些乱,语气凝重:“临时插播,据本台消息报道,安城突发地震……”   众人随着黄啾啾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这条插播新闻,皆愣住了。   能让该台全国临时插播,说明这次灾害一定严重。几人下意识拿出手机,查看新闻,果然各大平台全在讨论这件事。路上已经有人因为听到安城的消息,情绪失控而导致出现连环车祸。   华恒道经过一阵骚乱,很快平定下来。安城只是一座四五线城市,离定城远的很。在华恒道的乐手,家中大多来自一二线城市,几乎没有安城的人。   不过等大家反应过来后,都开始寻找募捐的地方,试图尽自己一份心力。   黄啾啾恍神回到自己公寓,她的确不是安城人,可离市就在安城边上。不知道离市怎么样了,叔婶他们……   黄家便在离市,黄啾啾坐下胡乱按着电视按钮,试图从中听到一点关于离市的消息。叔婶对她不好,但到底有血缘关系,黄啾啾总不希望看见他们人出事。   这一天,整个华国的心都被提了起来,路上行人许多都皱着眉为远方的安城祈祷。   “笃笃笃……”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黄啾啾受惊般地看了过去,片刻后她才收拾好心情去开门。   门外站着谢易之。   “我来拿二胡。”听见开门声,谢易之原本垂下的眉目轻抬起,“方便么?”   之前有天谢易之和黄啾啾一道练习时,临时有事便将二胡落在了训练室,今天有空正好过来找她。   黄啾啾挪了挪位置让谢易之进来,自己转身去拿他的二胡。   客厅里的电视还在转播安城的消息,听着便觉得心惊。谢易之目光落在沙发上,转头问道:“离市在安城附近?”   黄啾啾拎着二胡过来一愣,后点头小声道:“叔婶在离市,不知道怎么样了。待会我要去找希月。”   即便黄家再不好,人命关天,她虽不能去救援,但总不能装作不知道。   谢易之皱眉:“不必去问,刚才我在路上见到黄希月,她父母应该无碍。”   “这样啊……”黄啾啾稍微放下心,她很久没有和黄家联系过,现在想起来恍如隔世。之前路上曾碰见过黄希月一次,希月老远便扭开了头。黄啾啾也不想再一味倒贴上去。   “在公寓里好好练小提琴。”谢易之压抑住自己要伸手摸摸小傻子头的冲动,接过了她手里的琴盒,“不然谷老生气。”   “可谷爷爷一直骂的人是你。”黄啾啾眉目微抬,偷偷瞥了一眼对面的谢易之小声道。   小提琴黄啾啾上手极快,谷老根本没有机会去生气。至于二胡,她虽然拉得不好又难听,但谷老爷子就是乐在其中,一点也不会嫌弃黄啾啾。只会嫌弃学二胡的谢易之,时不时说教老长一段。   “……你好好练琴。”谢易之沉声说完,镇定转身。   因为地震的事,华恒道停了好几天训练,众人都在替远处的安城担忧,之后才渐渐恢复训练和演出。   期间黄啾啾又碰见过一次黄希月,她看起来状态还不错,黄家应该没受到地震牵连。   媒体呼吁大家不要自行前去帮忙营救或者当志愿者,以免造成交通堵塞,给各地来的救援队带来不便。   一直到一个月后灾后重建,素竹乐团和枫叶乐团受邀去安城做慰问表演,两个乐团的人头一次没有了什么争上下名次的心思。   两个乐团代表定城,华恒道统一安排了大巴坐过去。一共五辆车,一辆空车专门放乐团的乐器,剩下的四辆车搭载两个乐团的成员。   两个乐团的人数并不相等,但大巴的位子都是一样的,势必有一辆车里需要载两个乐团的人。毕朱带着黄啾啾几人率先摸上了那辆车,几人在枫叶乐团的朋友见状立刻跟了过来。   “你们在车上不要胡闹,雅路你看着点人。”谷城敬肃着脸道,他需要在另外一辆车上照顾其他成员。   “好。”江雅路点头后也跟着上了那辆车。   最后上车的人是谢易之和黄希月两人。   原先一段时间,黄希月便总是来找谢易之问些小提琴方面的问题。她积极提出问题,谢易之身为指挥,自然要解答。虽然对黄希月的人品存疑,但经过早先的碰壁,她的度把握的刚刚好,让谢易之只能停下来解疑。   这段时间安城发生地震,因为知道黄啾啾是离市人,谢易之在路上便问了一句黄希月家中情况。奈何好像黄希月误认为他在关心自己,凑上来挑些乐器方面的问题问完后,便不着痕迹总说些关于自己在离市的事。   按谢易之原本的脾气早让她离远点,偏偏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竟然由得黄希月在耳边絮叨着关于她在离市的生活。   今天一大早从华恒道过来,黄希月又跟在后面说些关于她自认在离市有趣的事,见谢易之认真听的样子,不免多说了些,导致两人落在后面上车。   “谢指挥,现在四号车还有些空位。”华恒道负责人过来指了指最里面一辆大巴道。   四号车便是毕朱他们上去的那辆车。   “嗯。”谢易之带着几名还站在外面观望的枫叶乐团成员上了四号车,黄希月尾随其后。   他们上去时,毕朱正坐在后车厢围着黄啾啾问一大堆关于坐长途大巴的经验。   华恒道这些人确实是天之骄子,平日成团的更不用说,演出的目标许多都是奔着国外的。即便在国内也是一线繁华城市,多是一个乐团包机飞来飞去,哪像黄啾啾以前的乐团一样,出差演出经常性租个长途大巴来来回回好几天。   “我们要在大巴上坐三天两夜,都没有卧铺的吗?”毕朱上来之后在车上转了一圈,表情不太好看。他倒不是抱怨,只不过没吃过这样的苦,多少心里有些虚。   “这个大巴挺好的。”黄啾啾认真道。   大巴是华恒道负责人联络的,他们华恒道不缺钱,虽然要两个乐团去安城慰问演出,但也不会故意让乐团吃苦。大巴是崭新的,设备比普通大巴好上不少。座椅空间大,最大可调至半躺。   “不知道安城那边怎么样了?”毕朱摸了摸自己座椅的靠背叹息。   这会去那边的铁路断了,为了让交通枢纽更快恢复,只有大巴才好进去。   毕朱是背对着车门的,他面对着坐在最后排的黄啾啾正说着,忽然感觉到车周遭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眼睛骨碌转了一圈,回头看去:枫叶乐团的指挥正站在他后面,简直不能更吓人!   “方便我坐这吗?”谢易之走到毕朱的座位,对黄啾啾说道。   难道前面那排没有位子吗?毕朱只敢心中诽腹。   四号车坐满两个乐团的人之后,除了最后一排,还有最前面两个座位是空的。刚才毕朱他们上来后,负责人还特意过来说了,那个位子给枫叶乐团指挥坐的。   谢易之似乎在心中听到了某些人的诽腹,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车厢中响起:“我习惯坐最后一排,坐前面不舒服。”   前面车厢跟了谢易之好几年的老成员都不禁一愣:指挥这是什么时候成的习惯?他们完全不知道。   谢易之这么说,自己乐团的成员也不敢跳出来揭穿每次演出他都坐在最前排的事实。   “方便。”黄啾啾往窗户边上挪了挪,好让谢易之坐过来。   最后一排是空的,有几个乐手的小型乐器放在这,嘱咐坐在这的黄啾啾看着些。现在谢易之一坐过来,不少人都不敢回头。   谢易之容貌罕见的俊美,不光女性,男性看着也要感叹一声好长相。可惜他身上厉气无端重,平时不拿指挥棒或者乐器,任谁也想不到他是学音乐出身的。   待人都入座,负责人上上下下检查一遍后,五辆大巴这才依照次序缓缓启动。   ……   因为离安城还远,交通还未受到影响,长途大巴走的是高速。车上人唯一活动的机会便是客车加油的时间,一下车,众人虽没抱怨,但大多松了口气。这还一天都未过去,众人已经坐得腰酸背痛。   “我的腰!”毕朱夸张地扶着腰下车,被江雅路拧了一把后才老实。   黄啾啾走下来,谢易之落在她身后,顺便还不经意间伸手帮她扯了一下皱巴巴的领子。   “谢谢。”黄啾啾茫然转过头,反应过来后立刻道谢。   “嗯。”谢易之应了一声,迈着长腿往谷城敬那边走去,两个指挥带队过去自然还要商讨一些事宜。   乐团一起下来放风,整个休息站一瞬间似乎都挤满了人,也就没什么人会注意到谢易之帮黄啾啾扯衣领的动作,除非一直特意观察才会发现。   比如像黄希月。   其实最开始接近谢易之时碰壁,她便不再试图靠近。毕竟谢易之是乐团指挥,若是惹得他不悦,指不定要被开。   但自从见到黄啾啾和谢易之之间关系匪浅,黄希月心思便又开始动起来。她们俩一起长大,黄希月已经形成一种观点:黄啾啾能做到的,她也一定能做到,并且比黄啾啾做的还要好。   “希月,怎么不进去吃点东西?”和黄希月关系比较好的乐团成员过来招呼道。   “嗯,现在就去。”黄希月抬头微笑,她在乐团的形象还是很无害的。   ……   在下午出省前,大巴司机加了最后一次油,提醒众人夜晚之后不停车,让他们买好需要的东西。   每辆长途大巴车上都有两名司机,轮流开,为的便是防止疲劳驾驶。   随着天渐渐黑下去,车上的人开始闭目睡去。毕朱在车上玩了一会手机,头晕的不行也不敢看了,立刻闭眼休息,不敢回头和黄啾啾叭叭。   黄啾啾习惯了坐大巴,没大家那么疲惫,半靠在座位上看着窗外。虽然最开始因为旁边坐着谢易之多少有些不自在,但一个白天过去,她也生不出其他心思。   高速公路平稳,外面全黑了下来,黄啾啾眨了眨眼睛,还带着些水汽,渐渐泛起了困意,很快便陷入梦乡中。   车内,司机也贴心地将灯光熄灭,好让大家休息。   谢易之正打算也闭目养神,忽然肩膀一重。 第41章   车内安静无声,多数人已经进入睡梦中。   谢易之小心扭过头垂眼看去,映入眼帘的便是熟睡中黄啾啾的模样:光洁细腻的额头,再往下是卷翘的睫毛、精致小巧的鼻尖,最后是淡粉色的唇。   长途大巴的前后座位空间虽比常规大巴的大,但左右规模却还是紧紧靠着的。若稍微坐歪了些便极容易倒在旁边人身上,像前排的毕朱早靠在同样熟睡的程辉圭身上,两人一起靠着睡得天昏地暗。   谢易之收回目光,也没有任何动作,任由黄啾啾这样靠着。他没有睡,眼神落在空中,唇角在昏暗中却好像翘起了一丝愉悦的弧度。   车开在高速上并不时时刻刻都平稳,这摇晃一下,那摇晃一下。眼看着黄啾啾要从自己肩上滑落下来,谢易之不着痕迹动了动肩膀,好让黄啾啾脑袋重新放好。肩膀动时,一只手悄悄挡在前方,以防她落空,   不能动作过大,以免吵醒她,谢易之动的缓慢艰难。等终于将人安置好,谢易之心下松了口气,同时竟还有股诡异的满足感。   五月的已经开始热了起来,大巴司机开了空调,这时候到了晚上又有些冷。江雅路心细,提前准备了小毯子。虽然枫叶乐团的人没有准备,不过她站起数了数,如果自己乐团的人共用一条,也能匀一匀给枫叶乐团。   这样想着,江雅路便从前面抱着一袋小毯子慢慢发过来,睡着的人她就统一拿出来帮他们盖上。因为高速上解安全带站起来不安全,江雅路动作很快,不一会便发到最后一排。   “……”刚一走进便看到眼神清醒的谢易之,再一移动目光,便看见黄啾啾整个人都快窝进人家指挥怀里了。   强自镇定下来的江雅路,脸上挂起了客气的笑,抖了抖手里最后一条小毯子,又指了指黄啾啾还有谢易之,示意他们俩可以盖这条小毯子。   谢易之也不客气,伸手接过小毛毯,直接盖在了旁边熟睡的黄啾啾身上,动作流利至极,似乎并无不悦。   见此,江雅路一颗提着的心落了下来。至于明天啾啾醒过来,面对修罗场……那就不是她的事了。   江雅路抱着一个满满的八卦心,心满意足回到自己的座位。今天一大早谢指挥直接走向最后一排时,他们吃瓜群众的内心已经联想浮翩了。   学音乐的人本来生活就比较枯燥,人前还要保持一副优优雅雅的皮子,其实底下八卦之心早就熊熊燃起。   小毯子虽然不厚,但盖两人还是好盖的。前面毕朱和程辉圭两个人合盖一块毯子,头靠着头睡得不知多香甜。   闭眼休息前,谢易之没有将毯子盖在自己身上,头顶上的空调出风口早合上,车内的温度他还习惯。   他怕明天黄啾啾提前醒过来,发现她不仅靠在自己身上,两人还合盖一块小毯子……谢易之似乎能想象出那幅场景,眉眼尾梢带了些笑意——   小傻子估计要变得更傻了。   ……   第二天早晨六点,大巴依次停在了补给点,司机加好油才去休息,谷城敬从一号车下来,在下面维持秩序,叫醒众人。   四号车倒数第二进站刹车时,黄啾啾提前醒了过来。   一睁眼便看见男人干净的下颌,黄啾啾果然僵硬着身体半晌,昏昏沉沉的脑子里才找到一丝理智:她靠在谢指挥身上睡了一晚上。   黄啾啾试图缓缓从谢易之身上起来,刚一动,谢易之便醒了过来,她立刻不敢多动。   “醒了?”还带着晨起时浓重磁性的低沉男音在最后一排响起,谢易之甚至下意识习惯性将滑落下的小毯子重新裹在黄啾啾身上。   “……谢指挥。”黄啾啾抿唇离开谢易之肩上。   不待两人再说,江雅路也醒了过来,站在前面招呼四号车上的人下车洗漱吃东西。   “咦,哪里来的毯子?”毕朱一醒来,摸了摸早滑在自己腿上的半边毯子惊道。   “路姐买的吧。”程辉圭揉了揉眼睛,嘟嘟囔囔道,“昨天我好像看见路姐带上车。”   被醒来的人打扰,最后一排奇怪的氛围早已消散。   黄啾啾被前排毕朱二人扯着一起下车,她回头看了一眼还坐着的谢易之,最后只能抿着唇下车。   “厕所在东边,你们去休整完来餐厅吃饭。”谷城敬站在补给站停车的正前方对下来的人都重复说一遍。   他是素竹乐团的指挥,自然而然要担任起照看这些年轻人的责任,至于枫叶乐团这次一起也就顺便带着照顾。这让后面一辆车下来的谢易之都没来得及安排,不过素竹乐团没有枫叶乐团那么稳重倒是真的。   明明两家的指挥中,素竹乐团的指挥都快比枫叶乐团指挥大上一轮。   “谢指挥,你先和我去吃饭。”见人都散得差不多,谷城敬拉上谢易之一起往二楼走。   指挥之间还有统筹,得先填完肚子才有力气处理事。他们要在这个补给点休息两个半小时,待会要和其他演出的人视频,商讨汇演节目。   “这次啾啾和雅路两人得安排一次双重奏。”谷城敬边走边说道,“这是华恒道那边要求的,说是因为比赛刚结束,她们俩名气正好上升,可以顶一个节目。”   灾后重建这些节目不是娱乐,为的是安定民心。当地受到巨大财产损害和生命威胁,这些明星以及表演家的到来,能很好的成为一个释放出口。   “可以。”谢易之淡声道,“到时候谷指挥安排即可。”   “行!”谷城敬拍了拍谢易之的肩膀,开始自己还怕谢易之不高兴素竹乐团多拿一个节目,现在看他的神色无恙,也把心放了下来。再加上前一段时间谢易之跟着黄啾啾一起学二胡的事,谷城敬对他已经开始改观,言语中多了份亲近。   虽然人数众多,但一行人表现出了高素养,整个餐厅并没有吵吵闹闹的声音,大家安安静静吃完饭便散开休整。   谢易之和谷城敬说完话后,自己便靠在一根柱子上休息,眼神却落在了远处几个人身上。   那几个人中一位男生最瞩目,说起话来手舞足蹈,惹得周边的人都忍不住将耳朵竖起来听听他在讲什么。   小傻子也站在那里,还听得很认真。   “这个面包好好吃啊!”毕朱指着手里的包装袋,恨不得把它推荐给所有人。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江雅路对面包没有兴趣,只对毕朱无语。   “刘姥姥进大观园。”程辉圭笑眯眯地替江雅路说了出来。   这面包是补给站超市某个角落里的,明明都快接近三无产品,里面还加了不少香精色素。也就毕朱吃的新鲜,还拿过来推荐。   路过的人一听,顿时对毕朱投来同情的目光:看着干干净净的一小伙,连面包都没尝过。   “这个面包保质期一年。”江雅路抽过毕朱手里的包装袋仔细看了看道。   毕朱呆滞了,平时他吃的面包保质期最长也才五天。这一年还不知道在里面加了多少东西,才能保证这么长时间不坏,瞬间毕朱感觉自己肚子有些不对劲。   围着的几人看见毕朱唰唰变了脸色,莫名好笑。   “不会吃死人的。”江雅路好笑摇头,将包装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你也该‘下凡’走走了。”   毕朱家境好,性格孩子气,但和普通人的生活还是有些脱离的。不过……江雅路看了看周围的团员,他们交响乐团的本身就不是过普通人的生活。   那边谢易之目光落在黄啾啾那堆人身上的情状,也被黄希月收入眼中。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黄啾啾看起来比以前好看多了。明明穿衣打扮上也没有多大的改变,依旧是那样休闲,谈不上优雅的款式,但就是看着顺眼。脸也还是那个样子,也谈不上什么绝世大美女。   然而不光谢易之,就黄希月注意到的,自己乐团都有好几个男性频频往黄啾啾身上看。最开始她还以为是在看江雅路,毕竟她实力强,是隔壁乐团的小提琴首席,人也长得美。   可江雅路她要照顾其他人,一直在来回走动,和黄啾啾他们站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久。那几个男性的目光并没有随江雅路移动而动。   “欸,你堂妹是不是一直在盯着你?”毕朱忽然轻轻用手肘杵了杵背对着众人的黄啾啾,小声提醒。   黄啾啾一愣,回头望去,果然看见黄希月狼狈收回目光。   在黄家,黄啾啾对黄希月感情最为复杂,这么多年要不是她帮衬着说话,可能自己都没办法读完大学。可真要说起来,黄希月对自己并不好。黄啾啾虽然反应不快,但她不蠢,有时候一个人呆着想想也会很难过。   “你们闹翻啦?”毕朱从第一眼见黄希月便不喜欢她,奈何她是啾啾的堂妹,他也没资格说什么。但以往啾啾一定会上前和黄希月打招呼,现在居然没动。   “……嗯。”黄啾啾想了想毕朱这话并没有说错。   “挺好的。”毕朱真心实意道,他不知道过年黄啾啾被黄家赶了出来,不然非得上前和黄希月理论。   ……   两个半小时很快过去,众人休整完依次上车,黄啾啾挪到最后一排坐下,等谢易之过来时,她别扭道:“谢指挥,如果、如果我靠在你身上,你可以把我推开。”   坐在车上容易犯困,黄啾啾怕自己又像昨天晚上一样,靠着人家睡了一晚上。   谢易之唇角一勾:“我睡着了怎么推?” 第42章   谢易之短短一句话,瞬间让黄啾啾哑言,她没想过会得到这种回答。   “哦,那、那我会小心不靠过去的。”黄啾啾愣在座位上想了想,觉得谢易之不像开玩笑的人,他应该在表达对她靠在肩膀上的不喜。   想到这,黄啾啾顺便还往窗户边挪了挪,好离谢易之远一些。   “……”这么明显的动作,谢易之看不出来就是瞎子。   小傻子不知道想到哪去了,谢易之微蹙眉,立刻明白过来黄啾啾误会他说的话了。   这种情况下,多说无益,只会让误解更深。   谢易之单眉一挑,原本挺直的背脊忽而松懈下来,整个上半身都开始往黄啾啾那边倒:“我有些困,先睡了,下一站叫醒我。”   “……”黄啾啾在谢易之靠上来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呈现一种即将炸毛的状态,身体僵硬的不行。   黄啾啾缓缓扭过头,目光所触便是男人英挺俊美的脸庞。   像是被烫住一般,黄啾啾慌乱收回目光,眼神连瞟都不敢乱瞟,心中却跳得直砰砰响。   她靠着谢指挥一晚上,都没有被推开。现在谢指挥忽然靠过来,她也不好推开他。   黄啾啾眼睛睁得大大的,抿着唇不敢低头看旁边的男人,只想着撑到下一站就好。   不过黄啾啾眼睛睁得再大,随着渐渐加快的速度,大巴车微微晃动着,她也撑不住了,困意一阵阵袭来。上下眼皮仿若千斤重,最终还是抵挡不住睡意,闭眼睡着了。   “啾……”毕朱一回头便看见谢易之整个人都靠在黄啾啾身上,而啾啾似乎也已经睡着了,立刻噤声。   “怎么了?”程辉圭见毕朱回头还没说出一句话便转回来,不禁问道,顺势想往后看去。   毕朱立刻挡住程辉圭的脸,小声说道:“别看了,人都睡着了,我们别吵他们。”   程辉圭好奇心不重,闻言没再回头去看,因此也错过了见到枫叶乐团指挥无赖的一面。   原本谢易之不过想看小傻子吃瘪又说不出的模样,结果到最后竟真的睡了过去,不过此刻两人已经换了个姿势。   谢易之个子高,要靠在黄啾啾肩膀上本就有些勉强,并不会太舒服。黄啾啾睡迷糊后,身体没那么僵硬,渐渐头向谢易之方向靠去。   两人都靠在一起,几乎重现了昨晚上前排毕朱和程辉圭的场景。不过很快谢易之不适地皱了皱眉,伸手将人揽进了自己怀里。   如此一来,两人的姿势立刻变了,但同时舒适不少。   趴在谢易之怀里的黄啾啾几乎瞬间眉眼放松了下来,在他的怀里睡得香甜。   ……   得亏车上人都差不多一样睡得东倒西歪,不然就这两人此时的姿态,拍下来分分钟炸爆整个华恒道。   到下一个补给站时,已经是下午了。   谢易之和黄啾啾几乎同时醒来,两人四目相对,皆一时怔忪。   直到前面吵吵嚷嚷着下车吃午饭,黄啾啾圆软的眼睛微睁,快速从谢易之怀里退出来,脸上还带着刚睡醒时的红晕,趴在谢易之胸口处的半张脸更显红润。   谢易之在那一刹间也不太清醒,他原本只想戏弄一下黄啾啾而已,却没想到自己真睡了过去。   甚至在醒过来后,整个人都还有些发晕。他拧眉望着黄啾啾红透了的脸,单手捧住了她朝向自己的半张脸:“怎么这么烫?”   黄啾啾被微凉掌心一激,差点直接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她微偏过脸好躲开谢易之的手,嗓音绵软带着哑调:“谢指挥,下车了。”   这时,谢易之才彻底清醒过来。他收回自己的手,垂眼看向掌心:“抱歉。”   说着便站起来让黄啾啾出去。   无声的压抑突然在大巴最后一排涨起,黄啾啾怔怔看着站了起来的谢易之,很快走到过道,和前面的毕朱一起下车。   ……过线了。   谢易之站在最后一排沉默,他原本对黄啾啾确实有些其他人所没有的关心。看到黄啾啾就好像看到年少的自己。   谢易之看不下去黄啾啾有着天赋却一点点浪费,更何况接触之后她并不讨人厌。   只是如今两人之间的关系明显被自己越线了。   思及此,谢易之冷漠下来,在接下来的路程中不再和黄啾啾有太多的交流。   两天三夜的路程,被众人睡过去了。   到达时正好是清晨,负责接待的人安排他们洗漱,休整,一直到下午五点钟集合。   由于是在灾区附近,房源并不多。一个帐篷要住好几个人,黄啾啾则和江雅路几人一起住。   “待会指挥要安排节目,你们快点收拾整理好过去。”江雅路临走出帐篷时,嘱咐里面几人,“啾啾,你先和我过去。”   黄啾啾把衣服穿好,跟着江雅路一起出去:“路姐,我要去帮忙吗?”   江雅路不单是乐团小提琴的首席,在处理乐团杂事时也是一把手。黄啾啾以为她要帮忙做什么事。   “嗯,你和我有单独的小提琴演奏节目要上,指挥先让我们过去商讨。”江雅路解释道,“我们俩要抽出时间单独来练习。”   说是练习,其实根本没有时间来多加训练,这边两天后便要正式开始演出,他们休整时间已经压缩到极致,要尽最大的可能配合排练。   黄啾啾是带了小提琴过来的,听到这个她停下脚步:“那我去拿琴。”   “不用。”江雅路拉住黄啾啾,“先不急,晚上大家一起排练完后,我们俩再训练。先去和指挥商讨一下演出的节目。”   而在另一边谷城敬和谢易之已经在讨论两个乐团表演的节目。   “小提琴独奏少了一个节目。”谷城敬拿笔指着纸上所列的节目,“场地不够大,换转不过来,需要减少乐团的节目,换成单人独奏。”   演出的人不止是乐团,还有明星,他们表演需要道具或者多人表演,乐团如果占地时间过长,会导致后面人跟不上。只能尽可能减少乐团的节目,毕竟来的是两个乐团。   “删掉我们团中间一个,换孙康儿独奏。”谢易之敲了敲桌子,毫不犹豫道。   谷城敬刚同意,江雅路领着黄啾啾进来了。   “指挥,我们来了。”江雅路先是冲谷城敬打招呼,后又向谢易之点头示意,“谢指挥。”   黄啾啾跟在后面进来,一抬头便撞进了谢易之深邃的眼眸。   不待她打招呼,谢易之率先移开了目光,对谷城敬道:“节目就这样定下,没事我先走了。”   “好。”谷城敬点头。   帐篷办公桌上占了一大半,位子便显得拥挤。谢易之几乎擦着黄啾啾肩走过,他并未有多余的眼神落在她身上,直直走了出去。   黄啾啾莫名难受,失神看向地面。   “啾啾,雅路,你们过来。”谷城敬朝帐篷里两人招手,“你们双人重奏的事知道了吧?先选一首两人都适合的曲子出来,到时候我报上去。”   “指挥,我和啾啾选吗?”江雅路惊讶道。   “嗯,你和啾啾挑。内容稍微活泼积极一些便可。”谷城敬不太愿意干涉双人重奏,要他挑也能挑出江雅路喜欢且合适的曲目。他这么说,其实是将主动权交给了黄啾啾。   江雅路不愧是谷城敬带出来的学生,几乎马上明白过来,拉着黄啾啾问她的喜好。   还在失神于谢易之骤变的态度,黄啾啾一时间并未反应过来。   好在江雅路耐心好,重新再问了一遍。   “路姐喜欢什么就选什么。”黄啾啾摇头,“我都可以的。”   她这么随便,江雅路本想劝说的。每一个小提琴手都有自己擅长或不擅长的曲调风格,她选的,未必黄啾啾就擅长。   后来江雅路仔细想想,啾啾可是才练了不到一年便能拿第三的人,说这话也没问题,便将口中的话咽了下去。   “那好,我就选了。”江雅路不再客气,开始挑选曲目。   ……   另一边,谢易之又被黄希月叫住了。   “何事?”谢易之和往常冷漠自持的样子不同,眉宇带着一丝罕见的阴霾。   黄希月巴上来这么久,又岂会因为这点神态而退步,更何况今天她来还是有正当理由的。   “指挥,我听说我们要在这里转一周才返回定城。”黄希月唇色有些苍白,“离开前我能先回家看看吗?我有些担心我父母,他们在离市,距安城很近。”   离市,谢易之一怔,黄啾啾不就在那里长大?   “指挥?”黄希月见谢易之一直沉默,不由语气带上焦急,“指挥,我不会耽误乐团演出的,只是想在离开前见见他们。乐团可以先走的。”   “去吧。”谢易之忽然打断。   “谢谢指挥。”黄希月瞬间黑亮的大眼睛上滑落一颗泪珠,似乎极度激动,“谢谢。”   “……”谢易之看她的样子,最后还是把心中的话给咽了下去。   这次安城地震,因为是白天,人们都有意识,伤亡并不大,只是财产损失严重。且震级虽不低,但周围城市最多只是有震感而已。连新闻都报道好几回,离市安然无恙。   见她要扑上来的姿势,谢易之提前往后面退了一步:“没事就去练习,别浪费时间。”   “好!”黄希月脸上带着甜笑,似乎刚才谢易之不是在催促她离开,而是叮咛她增强实力。   在将演出节目报上去后,众人紧锣密鼓加点加时排练,终于在两天后,演出正式开始!   因为乐团的特殊性,演出节目组将他们放在第一位表演,后面便是小提琴的双重奏和独奏。 第43章   谷城敬和谢易之坐在第一排,他们作为指挥第一场需要上台,等双重奏和独奏时又需要迅速下台,负责人便将两位指挥安排在前面。   孙康儿、江雅路比较赶,他们作为小提琴首席必须要参加乐团出演。之后还需要独奏或双重奏,换衣服的时间都来不及,两人直接穿着和乐团其他人不一样的衣服一起上台表演。   至于黄啾啾显得清闲许多,敲定音鼓的任务交给了程辉圭,她只需将后面的双重奏把握好即可。   “请欣赏德沃夏克第九交响曲——自新世界!”   随着主持人话音刚落,舞台的帷幕缓缓拉开,素竹乐团率先出场,即将演奏这首带着浓重思乡意味的旋律。   交响乐曲有它独有的魅力,一旦声起,全场都能够感受到那种由乐队清晰传达出来的情感。可以说第一场便是开门红,后面枫叶乐团紧跟其后,丝毫不逊色。   在场所有的观众都能清楚感受到两队乐团迥然不同的风格,在两位指挥的带领下,演绎出让听众大饱耳福的音乐。   黄啾啾上台时,谢易之已经下台,在第一排坐好。   “准备好了吗?”江雅路和黄啾啾交叉而过时,低声问道。   “嗯。”黄啾啾握紧手里的小提琴,点头。   双重奏,两位小提琴手要互相压制又需要稳定,各自立山头时也需要和谐。黄啾啾和江雅路分开站在舞台前面,可以很清晰看得到第一排所有的观众。   黄啾啾眼神不由自主落在了前排最显眼瞩目的那个男人身上,四目交汇时,她没有像之前一样从里面得到鼓励。   垂下眼,黄啾啾将手搭上了琴弓,抿着唇挥去脑中其他的杂念。   江雅路朝黄啾啾看过来,示意两人一起开始,见黄啾啾点头,江雅路露出微笑,姿态优雅开弓。   今天两人双重奏,江雅路一袭宝蓝色亮片长裙,黄啾啾则穿着黑白相间的绸质长裙。两人各站一边,光是视觉效果便极好。   毕朱带着程辉圭从后台溜到前面的场地,看到两人站在台上不禁感叹:“啾啾居然也这么好看!”   程辉圭无语看了一眼毕朱:“啾啾什么时候不好看了?”   毕朱挠头:“我只是觉得啾啾没这么好好打扮过,这么一看还挺好看的。”   以前黄啾啾在后面敲定音鼓,不需要穿这种优雅长裙,不然不方便敲击。现在摇身一变成为小提琴手,穿起长裙,气势居然也有那么足。   在毕朱二人说话间,台上已经开始演奏。两人你来我往间,有硝烟乍现。当观众侧耳仔细倾听时,却又只听得见双重奏和谐美妙声音。正当听众以为之后必定是平静温和时,两人忽而加快速度,将一片大好场景撕破,生生拉出千军万马对峙战场的氛围。   一首双重奏听得台下人背后生汗,心中提起放下不断,到最后——一曲终!   所有人在松了一口气时,又生出强烈的遗憾。想继续听但怕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变化节奏。   两人放下小提琴,弯腰盈盈一礼,台下听众瞬间爆出热烈的掌声。   这种闷热天气,再加上拉小提琴并非一件轻松的事,黄啾啾额头有轻微的汗,她目光与台下谢易之的眼神交织。   谢易之面无表情移开目光,落在了旁边江雅路身上,并未对黄啾啾露出其他情绪。   ……不愿意理她了吗?   黄啾啾一想到这种可能,心里便有些发闷,连台下观众掌声的肯定都未放入心中。   演出结束后,谷城敬欣慰走上前拍了拍黄啾啾的肩膀:“啾啾,你进步很大,前途无可限量。”   从最开始能明显看得出基础的生涩,到如今不是专业人士仔细看,完全找不到错误姿态,黄啾啾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取得这种成绩,实在傲人。   如果她是谷城敬自己的学生,现在他一定也会忍不住四处招摇。谷城敬现在算是明白当年帕尔瑟到处遛学生的心情,简直不能更自豪骄傲。   “指挥,我想请假。”黄啾啾没有再谈小提琴的事,只是问表演结束后能否离队几天。   “怎么了?”谷城敬惊讶问道,“好端端怎么离队?”   即便黄啾啾不再担任定音鼓手,但在谷城敬看来她依旧是素竹乐团的成员。   “离市在安城附近,我想回去看看。”黄啾啾如实回答道,她并不是去看黄家的。在离市,学校、班级里,很多老师同学都给过黄啾啾一些帮助,她一直都记在心里。尤其高中班主任,在高中三年对黄啾啾的生活特别看重。   这次去离市,黄啾啾便是想去看看高中班主任。   “离市……”谷城敬没直接说同意,他想了想把江雅路叫过来,“雅路,你去问问大家愿不愿意去离市玩?”   等江雅路离开后,谷城敬才回头对黄啾啾说道:“这段时间大家也辛苦了,干脆和啾啾你一起顺道去离市玩,就当做旅行吧。”   谷城敬这话并非假意,离市虽然不发达,但年年都能评上华国十大宜居城市,环境相当优美,还有不少温泉在各个山庄。   “大家一起去?”黄啾啾下意识觉得不妥,长途大巴是载两个乐团的,如果让素竹乐团和她一起去离市,那便不好分配了。   江雅路很快带着众人的回答小跑过来:“指挥,大家都同意了。”   “可是……”黄啾啾还想说些什么,便被江雅路继续说的话打断了。   江雅路笑着道:“隔壁乐团想要一起去离市,听说是他们团里也有人是离市的。”   “谢易之同意了?”谷城敬奇怪问道,他原本还打算另外包车去离市。   “谢指挥同意。”江雅路点头,“他说既然要去,不如干脆一起去。要看人的看人,想游玩的游玩。”   枫叶乐团中家在离市的人,无非只有黄希月一人,此次她必然要回去看父母。黄啾啾内心似乎并未波澜,既然大家都去,那便一起去。   上车依旧按照原来的车次上去,不过谢易之不再坐在最后一排,而改坐在司机后面的座位,旁边枫叶乐团的钢琴手麻木地将手紧紧贴在双腿上,不敢乱动丝毫。   真要命,他为什么要坐在这里!   钢琴手在内心拼命呐喊,无比后悔当初自己选了这个座位。   黄啾啾见谢易之直接在最前排落座,也是一愣,只不过很快恢复过来,继续靠在最后一排的玻璃上,扭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这次改去离市,因为两个地方相距不远,且高速无趣,谷城敬干脆让司机改国道开。   “啾啾,你要吃糖吗?”毕朱从前面伸出一只手,递给黄啾啾。   “谢谢。”黄啾啾接过糖一口放进自己嘴里,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后面没有了谢易之的压迫,连程辉圭也敢回头,他扭过大半个身体,趴在后座椅背上:“啾啾,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他还是头一回见黄啾啾这么失魂落魄的模样,以前无论什么时候,啾啾都充满了精神气。   “是不是想家了?”毕朱闻言也凑了过来,“正所谓近乡情怯。”   这二人见黄啾啾真情绪不高,相互对视一眼,都知不妙,便你一言我一言开解起来。   毕朱越说越起劲,最后干脆松开安全带,溜到黄啾啾那排座位上,哄着她:“啾啾,你现在也算出息了,到了离市,好好对父老乡亲们宣告一番!”   这话说的……不过黄啾啾也吃他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   有什么事值得那么开心?   坐在第一排的谢易之透过司机前面的车内后视镜,观察到最后一排的动静,眉宇间泛着烦躁,薄唇拉得极低。   可怜枫叶乐团的钢琴手被自己指挥莫名其妙散发出的戾气吓得不敢动弹,一路上在心中忏悔自己琴艺不精,才导致指挥不高兴。   离市路程不远,司机中途甚至不需要停车加油。谢易之不好又站起来跑到大巴后面去,只能黑着脸,一身煞气坐到了目的地。   众人在离市下车,谷城敬干脆让所有人自由活动,五天后在原地集合。   这些乐团的人都是成年人,谷城敬倒也不担心他们的安全问题。之前在补给站只是怕临时出现问题,毕竟演出不能出现差错。   黄啾啾在原地听到谷城敬这么一说,便要直接离开。   毕朱几人原先打算要黄啾啾带着在离市玩一圈,后来被江雅路拦住了:“啾啾回离市有事情,你们自己玩自己的,别耽误啾啾。”   “行吧。”毕朱一脸遗憾,“那只能等下次我们再来离市,让啾啾带我们玩。现在就让路姐带我们走!”   “什么?”江雅路猝不及防被毕朱一坑,然而最后她被毕朱七说八讲给拉在一起玩了。   黄啾啾在离市唯一仅存的‘家’也没有了,她在附近找了一家宾馆,开房准备住下之后再去看望高中班主任。   将东西放好在房间里后,黄啾啾慢慢走下去,却不料在宾馆大厅看见了同样背着包的谢易之。   谢易之刚刚将房卡拿在手中,正要上楼,两人面对面相遇。   黄啾啾在脑中慢吞吞过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谢指挥一定不喜欢自己对他打招呼。   因此,黄啾啾低下头,假装看不见谢易之,试图缓缓走出宾馆。   “怎么,看到我都不想再打招呼?”谢易之一把拉住黄啾啾的手腕,声音沉沉。   黄啾啾顺着谢易之修长的手指看向他:“谢指挥好。”   语气之敷衍,连黄啾啾自己都能听得出来。   “我不好。”谢易之冷着脸说道。 第44章   谢易之语气太过自然直接,导致黄啾啾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呆呆看着男人。   宾馆不大,周围入住的人并不算多。谢易之即便在人群中都鹤立鸡群,在这宾馆的大厅里几乎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黄啾啾甚至可以感觉到背后犹如实质的八卦目光,她试着小幅度挣扎,手腕被扣得紧紧,完全挣脱不开。   抿了抿唇,黄啾啾仰头看着谢易之,为难道:“你怎么了?”   谢易之很少会冲动,即使冲动过后也不会去后悔,因此他并不将人松开。   “心情不好。”谢易之低沉的声音萦绕在黄啾啾耳边,惹得她耳根发烫。   黄啾啾心情不好只会憋在心里,哪知道如何排解他人。她沉默任由谢易之拉着,干巴巴望着他不说话。   连说句客套话也不会,谢易之下颌紧绷,干脆拉着人往楼上走。   “谢指挥……”黄啾啾无措跟在身后,又不敢直接挣脱。   “我有名字,你不知道?”谢易之连头都未回过来,便径直打断黄啾啾的话。明明平时听着没有任何感觉,今天突然听到这个称呼,谢易之莫名的不愉快。   “谢指……易之。”黄啾啾结结巴巴重新改口。   小傻子果然还是需要别人赶着走,谢易之刚才突如其来的气又瞬间消失,连手的力道都下意识放轻了不少。   ……   “妈,没事吗?”前台看着黄啾啾被拉上楼梯,忍不住扭头问旁边看戏的母亲。   “小情侣闹别扭呢!”老板娘一脸了然道,“也就你榆木脑袋看不出来,早让你多去相相亲,和人多处处就明白这滋味啦~”   “……妈,要是你介绍这位先生一样的相亲对象给我,我天天去相亲!”前台郑重道。   老板娘白了一眼自己异想天开的女儿:“这种对象能看得上你?”   这家宾馆虽然不大,但胜在干净,附近建在重点中学附近,生意兴隆。老板娘和前台很快忙着招待客人,便将黄啾啾和谢易之抛在脑后。   到了二楼,走到刚才开好的房间门口,谢易之才缓缓松开黄啾啾的手。   “你住哪?”谢易之将门打开后问道。   “那间房。”黄啾啾指了指谢易之背后斜对面的房间。   谢易之转身看了过去,记下门牌号便走进房间,将自己东西扔了进去。   被留在门外的黄啾啾茫然看着谢易之进去,正当她打算离开,谢易之从里面走出来冷声道:“又想走?”   今天谢指挥奇奇怪怪的,黄啾啾皱眉:“谢指挥,您还有事吗?”   话音刚落黄啾啾便觉不妥,她几乎从未和人红过脸,也不会这么语气生硬说话。   谢易之没在乎黄啾啾的语气,只是挑眉:“刚才不是叫名字叫的好好的,怎么不继续叫,把我忘记了?”   “没有,你叫谢易之。”黄啾啾硬邦邦说道,她还是头一次在外人面前这么暴露情绪。   她原本打算要去看望老师,现在被谢易之一打扰,都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她不好再去班主任家,只能推迟到饭后。   “附近有什么好吃的,你带我去。”谢易之不再逼黄啾啾,转换话题,“你是离市人,对这附近应该很熟悉。”   黄啾啾忍下问为什么的冲动,她发现自己总是跟不上谢易之跳转的话题。   “……那你跟我走。”黄啾啾只能道,“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谢易之利落关门,在黄啾啾未说完话前,便走在她前面。   黄啾啾默默跟在后面,再一次肯定今天谢易之状态不对。   谢易之虽然平时为人冷淡,不喜言笑,但该有的基本礼仪还是有的,像这种不听完人说完便离开,是不可能会有的情况。   难道是压力太大?   黄啾啾望着谢易之挺拔的背影:当指挥好像确实很辛苦,谷指挥每次演出结束后都会呆坐在一个地方许久,看起来精疲力尽。   自然而然,黄啾啾眼中透露出同情,只是没想到谢易之突然回头,将黄啾啾眼中的情绪看得一清二楚。   “……走前面来。”谢易之看见小傻子眼中的同情,心中莫名,但抹不开面子问,只当没看见。   离市不繁华,但基础设备都有,宾馆又建在学校附近,周围还算热闹。   “他们都住在酒店里,谢指、易之你怎么不住?”黄啾啾刚要叫‘指挥’,见他眼神一瞥过来,连忙改口。   离市不大,只有一家五星级酒店。乐团的人不缺钱,也不会为难自己。基本上都去那边住了,黄啾啾以为谢易之也会去。   “我看这家宾馆顺眼。”谢易之绝不会说自己是听见毕朱几人问黄啾啾后,跟过来的。   他头一次跟着自己本能走,连做出这一系列目的都未想清楚。   “嗯。”黄啾啾没有深问,比如为什么对方知道这家小宾馆,明明地址不算多好找,又夹杂在众多民房中。   两人一起来到一家还算干净整洁的餐厅,看着黄啾啾生疏的动作,谢易之敛眉问道:“你不是在这呆了三年,没出来过?”   黄啾啾摇头:“我在食堂吃的。”   这种不发达的小地方,高中补课极其频繁,双休几乎被占光。黄啾啾一般没心思出去,因为注意力的问题,她学业就足够棘手,也兼职不了。更何况黄家给她的生活费并不够她出来吃。   黄啾啾说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似乎坐在对面的谢易之冷嗤了一声。   “我待会要去拜访老师,你……”黄啾啾为难看着谢易之。   “我回宾馆。”谢易之接过黄啾啾未说出口的话。   ……   分开后,黄啾啾直接往高中班主任家中去。   她在高中是艺术生,在这种地方艺术生一般成绩都差得看不过去,黄啾啾成绩虽然一般,但在艺术生中算得上亮眼。   班主任知道黄啾啾身世,对她特别关照,本身黄啾啾人又乖,和那些穿得奇形怪状的艺术生完全不一样。   “怎么还拎东西过来?”班主任接到电话一开门看见黄啾啾手里拎着的水果篮,无奈让人进来。   “应该的。”黄啾啾将水果篮放好,认真道。   班主任看着终于长大的,脸色好许多的黄啾啾欣慰道:“之前不是说在乐团工作吗,怎么有空回离市?”   “我们乐团和枫叶乐团一起去了安城演出,就顺道回来看看您。”   班主任一听枫叶乐团立刻皱眉:“枫叶乐团?是不是黄希月也在那个乐团?”   一个小地方,有什么新鲜的消息马上传得飞快,何况是黄栋国夫妻俩有意为之。   黄希月在离市很出名,黄家夫妇总宣传他们女儿有小提琴天赋,将来可能还会走出国内。   说实话,离市很多人是不屑的,也不信。但自从去年传来黄希月进了华恒道后,众人也只能将这些情绪咽在肚子里。   华恒道就像一个金字牌,在普通人眼里,但凡能进去便是有实力的,并且一只脚应该跨出了国门。   “嗯,希月也在。”黄啾啾没和任何人说去被黄家赶出来的事。   “你也大了,没什么事就不要和黄希月扯在一起。”班主任眉头未松,他从黄啾啾高中时便一直不喜她和黄希月走太近。   可这事由不得他决定,先不说黄啾啾学费以及各种考试需要黄家出钱。再者两人都是艺术生,有时候考试时间也凑在一起,同行避免不了。   黄希月其实也是他的学生,真要说起来她比黄啾啾应该还要讨喜。人长得漂亮,在一群素面朝天的学生中鹤立鸡群,虽然是艺术生,但不闹事,嘴又甜。办公室很多老师都喜欢她。   唯独班主任对她看不上,他总觉得这个女孩子年纪轻轻的,眼里有太多野心。   “嗯。”黄啾啾都一一应下来,并未说自己已经不和黄希月有联系。   “就知道敷衍我。”班主任拉着人坐下,从水果篮挑了两个最大最红的苹果,拿去洗干净,然后递给黄啾啾一个。“吃了,当饭后水果。”   见老师自己手里也有一个,黄啾啾只能接过来。   “你在什么乐团,干什么的,吹长笛吗?”班主任一脸好奇。   黄家四处宣传自己女儿进了华恒道最具潜力的年轻乐团,可没说侄女也进了华恒道的乐团。   班主任之所以知道,还是黄啾啾一次在短信里提过一句。   黄啾啾并未觉得问题太多,感到烦躁,一一仔细回答:“乐团叫素竹,之前在敲定音鼓。”   “素竹?不就是那个和枫叶一样厉害的乐团!”班主任忽然兴奋,一时间感觉仿佛自己的女儿比赢了外人的女儿。   “我们两个乐团各有各的优点。”黄啾啾轻轻笑道。   “不过,你怎么敲定音鼓去了?以前不是学长笛吗?后来跟着黄希月在以前的乐团敲三角铁。”班主任对黄啾啾干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   “嗯,大学毕业后就去敲三角铁了。”黄啾啾解释,黄家希望她和黄希月在一个乐团,毕竟刚毕业担心黄希月受到什么委屈,多个人总要安心点。   不过之前的乐团只招一个小提琴手,并不要吹长笛的人,最后黄啾啾只能进打击组打酱油。   偏偏黄家人都自然而然将黄啾啾能进那个乐团看作是黄希月的功劳,全然忘记当初自己怎么要求黄啾啾陪黄希月的事。   “那你现在在素竹乐团敲定音鼓吗?”班主任想了想,虽然定音鼓没有小提琴讲出来那么气派,但好歹是个有名气的乐团。   “不了,现在在练小提琴,我们指挥希望我能出来当小提琴独奏。”黄啾啾略不好意思道。   这些年换来换去,实在不像很安稳。   “……所以你现在和黄希月一样,也是小提琴手?”班主任突然兴奋。 第45章   当黄啾啾讲完自己怎么报错名后,将错就错参赛,最后得了第三名。   班主任欣慰的不行,咬一口手中的苹果,瞬间神清气爽。   “黄希月呢?得了什么名次?”班主任咽下苹果忽然想起问道。   “她没有进决赛。”黄啾啾提起黄希月,眼神平静。   “那就好。”班主任笑呵呵道,见黄啾啾诧异看着自己,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他连忙加了一句,“比赛嘛,重在参与,嗯。”   “老师,离市有没有受到安城的影响?”即便来时班主任家还是好好的,但黄啾啾还是想知道当时的情况,毕竟安城这次的震级不低,离市又靠得这么近。   “我们这边有震感,当时我们还在上课,学生们吓坏了。”班主任提起这件事也心有余悸,“好在这边扛住了,不像盛林那边,房子倒了一大片。”   “……盛林?”黄啾啾一愣。   “可不,所有房子都塌了,幸好那边打算拆迁,没人,这才没出事。”班主任摇头感叹,“要不是城市改造,这次我们离市也要出事。”   “嗯。”黄啾啾想着老师刚才说的话,心不在焉点头。   因为她心中有事,看过班主任后便直接离开。   原本打算回宾馆,黄啾啾出来后脚步一转,往盛林方向走去。   盛林于黄啾啾而言,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为她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熟悉是因为这两个字深深刻在黄啾啾心中,永远不可磨灭。   盛林是她的家——和父母一起的家。   盛林是一块别墅群,不在市中心,以前住在那里的人资产都还不错。经过这十几年的发展,人都差不多往其他城市移完了,只留下产地在这。   以前黄啾啾便和父母住在这一块,后来……她去了黄家,和叔婶一起住。   等黄啾啾到后,盛林周围已经拉起了警戒线。虽然进不去,但光站在外面看,都能看到盛林一片废墟,中间直接凹陷一大块,房子掉了进去。   “师傅,这样还省了一笔拆迁费用。”一道年轻男声在黄啾啾前面响起。   “你脑子里装得是什么?!”被叫做师傅的中年男人直接上手拍年轻男人的脑袋,“你倒是和我说说,怎么就省了?”   “哪没省,我们都不用拆房子了,地震已经帮我们拆好了。”徒弟摸着自己生疼的后脑勺,不满嘟囔。   “愚蠢!”师傅恨铁不成钢,“你只看到后面一步,都没看清楚后面一系列的事。现在这样子,我们要花更多的费用去将这些废墟捞起来,最后还填平!”   “啊……”徒弟这次恍然大悟,“那政.府拨给我们经费不是少了?”   “再说,上头也不是不知道情况,我们先让人把这些废墟清理干净。”师傅说着转身。   师徒二人一转身便看见站在那的黄啾啾,这两人也不吃惊,师傅模样的中年男人走进两步对黄啾啾道:“你家是哪栋?现在应该也认不出来了。”   这里以前还是有一些人住的,听说盛林被地震毁了,有不少人特意回来看了一眼。虽然当初要拆迁时都没回来,只是给了卡号拿拆迁费。   毕竟两者性质不一样。   “我……那。”黄啾啾犹豫了会,指着坑里最中间那栋废墟道。   “咦,这是你家的?”徒弟沉不住气,一听便开口,“怎么之前没见过你?”   “见我?”黄啾啾一愣。   见一旁师傅没有阻止自己,徒弟皱眉道:“之前你家里来办手续的时候,不是说一家三口吗?那个女孩子不是你啊。”   “一家三口?我父母很早便过世了,家里……”黄啾啾说着一顿,似乎想起什么。叔婶加上希月,不就正好一家三口么。   师傅回头看了看坑里的房子,住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又想起之前那对夫妻略带紧张心虚的神情,便问道:“你去年五月份有没有签什么表?”   黄啾啾惊讶看去,不免点头:“签过两张表。”   去年五月她和黄希月还跟在以前的乐团。五一小长假回来,叔婶拿出几张纸让她和黄希月签,说是什么表演的报名表。   黄啾啾见三人神情和以往无异,便也没在乎直接签了,只是稍微在脑海中划过一丝疑问:为什么报名表被盖得严严实实的?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发现事情严重性。   他们是这次盛林负责拆迁这一块的,因为住在盛林的人都不缺钱,对钱不太在意。他们商议起来很方便,极快便处理交接了一大半。结果到了中间那栋房,联系到的人要的拆迁费明显坐地起价。   这次负责人都是外地请来的,对房子所有人并不太清楚,只能从文件了解。   中间那栋房主自己找上门的,应该是听到了消息。他们当时虽不急,但在其他房主一片和谐中,这家尤其要注意,以防出现钉子户。   好在预算足够,他们扯皮一段时间便也商讨好了。当时虽然看到房子是转让的,他们也未生疑。   “小孩,你……还有什么监护人吗?”中年男人复杂看着黄啾啾,这栋房子给的拆迁费实在高,在这样的小城市滋润生活一辈子是没有问题的,现在平白无故失去了……   “我叔婶”黄啾啾面无表情道,“应该是他们被拿走了。”   父母去世那段时间,父亲的友人曾想将她带走,后来被叔叔赶走了,说自己才是她的亲人。还说自己并不会贪图哥哥的东西,带着黄啾啾回到了自己不大的家。   那位友人无奈,只能将所有的证件都处理好,放在一个小柜子里。   当时黄啾啾人小,不明白那是什么,便将柜子留在了别墅。后来她不愿意回来,便再也没回来过。现在看来,柜子应该早就被拿走了。   黄啾啾转身离开,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骨头缝里都是冷的。   她对钱不在意,在意的是所谓亲人,而亲人却不将她当亲人。   黄啾啾随着路胡乱走,一直到天黑才慢慢回到宾馆。   宾馆不隔音,几乎在黄啾啾刚打开门,谢易之便从房内走出来。   “回来了?”谢易之漫不经心靠在门口,他应该刚洗完澡,衬衣的扣子随意扣上,领口大开,透出精瘦结实的胸膛。   “嗯。”黄啾啾随便应付了一句,便想进去。   “怎么了?”谢易之皱眉一把将人拉过来。   看见谢易之俊美干净的脸庞上疑惑神情,黄啾啾突然鼻子一酸,眼泪不由自主滑落下来。   “……你。”谢易之吓一跳,以为是自己捏疼了她,连忙松手。见人流泪流得厉害,又忍不住捧住黄啾啾的脸,用指腹擦拭她的泪。   “别哭。”谢易之一时间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惹得她哭,“对不起。”   黄啾啾眼泪越流越凶,连站都站不稳。她又哭不出声,只是抿着唇一个劲无声掉泪。谢易之看着心里不舒服,同时也明白她应该在外面受了委屈。   这幅场景似曾相识,谢易之在心中无声叹气,小傻子能哭出来也好过憋在心里,这样想着他也不再劝人别哭。   走廊显然不是什么发泄心情的好地方,谢易之便双手僵硬将人拥在怀里,带她进了房间,谢易之用脚勾上门后,抱着黄啾啾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哄着。   黄啾啾脑子一片空白,趴在谢易之温热的胸膛上,默默掉眼泪,只觉得头痛欲裂,心口郁气横生。   “谁惹你,嗯?”谢易之拥着人,低声哄着,试图让黄啾啾发出声音,憋着哭总归不好。   大概是谢易之的声音太具诱惑力,黄啾啾竟真的开口:“他们都……欺负我。”   嘟嘟囔囔的哭音不容易听得清楚,谢易之听着黄啾啾反反复复说着这句话才明白。   “他们是谁?”谢易之边拍着黄啾啾的背,边道,“我帮你欺负回来。”   “他们、他们都是……坏人。”黄啾啾一说起来,哭得更凶,似乎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都哭出来。   谢易之也纵容着,有些事总憋在心中不好。只是一遍一遍哄着,让她能安心。   “叔叔婶婶……还有希月。”黄啾啾揪着谢易之的衬衣已经站不住了,“他们都欺负……”   谢易之双手都紧搂着黄啾啾,不让她滑落下去,口中还说着:“那些坏人我帮你欺负回来,全部。”   “……唔。”黄啾啾呜呜咽咽应着。   一直到最后黄啾啾竟是哭着睡着了,好在谢易之第一时间发现。他干脆将人抱起,小心翼翼放上了床。   站在床头边,谢易之低头借着床头昏黄的暖光灯,清楚看见黄啾啾因为情绪激动而哭得带粉的脸颊,上面还有一滴未掉下的泪。   伸手将那滴泪抹去,谢易之站在那看了很久,最后下楼向老板娘要了钥匙,又倒了杯水过来,放在床头才离开。   ……   哭了那么久,黄啾啾起来后眼睛必然肿了,睁开眼睛时还有些刺痛。   翻身起来后,黄啾啾立刻想起昨晚自己趴在人家身上哭了一晚的事,沉默坐在床上好一会,她才站起来洗漱。   一出来,谢易之已经站在房内,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过来。”谢易之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黄啾啾磨磨蹭蹭挪过去,显然还在为昨天晚上的事难为情。   见不惯她磨蹭,谢易之干脆自己上前,拉过黄啾啾坐下。   “谢……”黄啾啾在谢易之威胁的眼神中将舌尖上的音硬生生改了,“易之。”   “闭上眼。”谢易之挑眉道。 第46章   黄啾啾犹豫着闭上了眼睛,卷翘的睫毛颤抖不停,看得谢易之心中忽然柔软。   “帮你冰敷。”谢易之解释,一只手已经捏住了黄啾啾的下巴,另一只手握住裹好的冰袋轻柔贴在她的眼皮上,来回转动。   冰凉的触觉让黄啾啾忍不住向后躲,谢易之用手固定她的脸:“别动。”   黄啾啾只能紧闭上眼不敢再乱动,任由谢易之帮她冰敷。   谢易之手下动作虽不停,却透着生疏。他从未做过这种事,甚至还是刚才向楼下老板娘请教来的,连冰块也是她给的。   “还难受么?”谢易之稍稍停下来问道。   “好了点。”黄啾啾手放在膝盖上,认真道。   冰敷完后,谢易之便让黄啾啾休息,自己则出门了解一些情况。   躺在床上的黄啾啾,闭着眼,脑海中却不断回忆以前许许多多的事。迷迷罔罔的雾开始散去,露出真正狰狞不堪的原本模样。   ……   昨晚谢易之听着黄啾啾断断续续说的一些话,虽零碎不成句,但他还是从中得出一些信息。   比如……她在哪所学校毕业,再比如她家庭情况,和什么人一起生活。   而此刻,谢易之便站在黄啾啾的高中母校宣传栏上。   每一所重点高中都会在显眼的地方贴上自己学校的辉煌成绩,将学生的名字用黑色或白色的字体印在红色背景的榜上。   小地方的高中,艺术生是一种尴尬的存在,一听见艺术生便会将其打成不良少年或少女,文化成绩一定极其之差。   像这种红榜上是文理科生的天下,至于艺术生……   但当谢易之仔细将所有的红榜浏览一遍,最后在某个小角落找到了艺术生以往的成绩。   离市中学每一年高考过后都会换新的红榜,只有那些成绩特别优秀的或者得到特别奖的学生才会一直挂在上面。   谢易之在上面看到了黄啾啾的名字,待看清楚所有的排名,他不由自主皱眉:黄啾啾艺考全省第一,后面高考成绩却低得可怕,在一片文化成绩红灯的艺术生中,依旧‘耀眼’,后面报的大学也是没听过的学校。   “你也在看黄学姐的成绩?”一道年轻稚嫩的女孩子声音在谢易之背后响起。   谢易之回头看去,对方应该还是个学生,身上还穿着校服。   如果谢易之没记错,黄啾啾大学毕业应该都有几年了,即便女生是高三,应该也不认识黄啾啾。   见他不说话,女生上前一步道:“当年黄学姐如果能把试考完的话,是可以上最好的音乐学院的。”   “你怎么知道?”谢易之意有所指瞥了一眼女生的校服。   女生耸肩,见谢易之长得好耐心解释:“我哥以前和黄学姐是同学,他老在家说她呢。”   同学,总是提起黄啾啾……谢易之闻言眯了眯眼。   “啾啾为什么没考完试?”谢易之语气带着亲昵,在潜意识里宣示自己的主权。   可惜女生完全没注意他口中的称呼,她一脸遗憾:“我哥说高考那两天,黄学姐没人照顾,吃坏了肚子,发高烧。那两天基本在考场上睡过来的。”   女生似乎很了解,周末过来拿东西也闲着没事,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很快谢易之便从中凑出一个完整的事情发展经过。   黄啾啾在艺考中取得好成绩,高考即使考得一般也一样稳上好学校。然而高考黄啾啾没有家长照顾,只能在外面吃饭,导致食物中毒,白天发着高热去考试,几乎等于没考。   而黄希月艺考出了问题,黄家人对高考特别慎重,全家人都陪着她。为了安稳,他们直接在那所学校附近订好了宾馆。   黄啾啾和黄希月不在同一所学校考试,只能自己照顾自己。这便导致最后两人都去了一个不知名的学院。   谢易之在学校转了一圈,最后出来时打了一个电话给认识的朋友,问了一些事,才回到宾馆。   回来时,谢易之拿出老板娘给的钥匙开门,黄啾啾已经睡了一轮,躺在床上出神。   “眼睛还疼不疼?”谢易之上前问道。   黄啾啾回神,翻身起来,略带拘谨道:“好了……”   “非法侵占他人财产是一种犯罪行为。”谢易之意有所指,“公民看见犯罪行为不举报是一种包庇行为。”   黄啾啾见他停下来看着自己,良久不出声,便试探开口:“所以……”   “所以,我举报了。”谢易之随意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道。   “哦。”黄啾啾被谢易之后半句所蒙蔽,并没有联想到某件事上去。   见她没反应过来,谢易之也不多做解释。等事情发生之后,她自然便能明白过来。   ……   五天,游玩的时间不短,但有些事办起来的时间却是不够的。   谢易之带着心思和其他人一起集合,后面还跟着个黄啾啾。   这几天里,谢易之半强迫性让黄啾啾带他走遍了离市,其中许多地方都是黄啾啾呆过的。   亏得黄啾啾脾气好,要换上其他脾气暴躁一些的人,才不会理会谢易之。   也许正因为他带着一通乱跑,黄啾啾才没空去想那些伤人的事。   两个乐团平平安安回到了华恒道,负责人终于松上了一口气。   黄啾啾正要回到自己的公寓,被谢易之叫住:“你想继续读书么?”   “读书?”黄啾啾一愣,“我大学已经毕业了。”   “去更好的学校。”谢易之沉声道。   如果有人推荐,再去那些学校要轻松不少,更何况之前黄啾啾也算出了名。   在华恒道之前的比赛,那些评委都是顶尖小提琴家,他们知道了,便等于全世界都知道。   “你回去好好想清楚再回答,不要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谢易之没等黄啾啾出声,便抢先一步道。   他有了这个想法,只问黄啾啾还不够,如果有谷家人支持,想必把握会大上不少。   空中阁楼迟早有一天会坍塌,只有把基础夯实,高楼才会越建越高。   回到华恒道,众人调休一天便正式恢复日常训练、演出中。   黄啾啾像往常一样,悄悄把伤痕掩埋起来,不让人看见,自己也不去触碰。   只是偶尔午夜梦回总睡得不安稳,一旦睁眼便怔怔躺到天亮。……   不过半个月后,这平静的假象被找上门来的黄希月打破。   那天黄啾啾正打算去谷家,还在玄关处穿鞋,门外便响起了一阵剧烈的拍门声。   公寓没有装上门铃,大家互相串门都只是敲门。   黄啾啾皱眉看着门,猜想是谁,还未想出,门外又传来一道熟悉又尖利的陌生声音。   “黄啾啾你给我开门!开门!”   是黄希月。   黄啾啾站在原地想了想才明白过来门外的人是谁。   将门打开,黄啾啾便看见黄希月站在门口,面色难看,眉眼狰狞。   黄啾啾愣住,她还从未见过黄希月这么难看的脸色,即使当年艺考失利,也只是红着眼睛哭,一副娇弱模样。   “有事吗?”黄啾啾移开眼神,心不在焉问道,再没有了往常温和神情。   黄希月见她如此神色,心中怒火更甚,猛地跨进门,像是朝黄啾啾直接扑过来。   “你还有脸说?”黄希月盯着黄啾啾,几乎要用眼神将她吞了。   “我还有事要出去,你有话说话,没话就让开。”黄啾啾不愿再多一秒和她站在一起,“我要关门了。”   “不准走!”黄希月一把扯住黄啾啾,“你凭什么要告我父母?他们将你养这么大,你良心被狗吃了?”   黄啾啾一句话都没有听懂,但她依旧不愿多呆,将人推出门外,‘砰’地一声关上门,转身道:“他们又拿了我父母多少钱,拿着那些钱我自己也能活下来,甚至活得更好。”   她不可惜钱,她在乎的是黄家人默默私吞后依旧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明明是他们欠自己的,到头来好像他们总觉得她欠了他们。   “你胡说什么?”黄希月呆住,“什么钱,你哪来的钱给我们?”   黄啾啾不愿再多费口舌,直接转身离开,留下黄希月一个人在后面嘶喊。   “你给我说清楚。”黄希月声音虽大,却透着一丝心虚。   有些事情她没听过便一直当作不知晓,而一旦捅穿之后,便再也不能当不知道。   ……   到了谷家门口,黄啾啾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将之前黄希月带给她的疑惑抛之脑后,带着浅浅的笑意进门。   “啾啾来啦。”苏莉从客厅出来,连忙招呼她,“快进来,刚才你谷爷爷还在谈起你。”   谷家人今天聚在一起吃饭,最繁忙的工作差不多忙完了,谷城敬便将黄啾啾也叫上,让她过来一起吃饭。   “我听说你们刚从离市回来,怎么样,长辈朋友都看了?”谷老爷子开口问道。   黄啾啾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犹疑了一下回道:“看了。”   “那就好。”谷老爷子点头,“快坐下吃饭。”   这话虽问得不明不白,但黄啾啾一时间也没注意。   几人用过餐后,明莲奶奶和苏莉便离开了客厅,一起去厨房收拾。只留下谷家父子两人和黄啾啾。   “啾啾,我们今天有件事想和你说。”谷城敬慎重道,“如果你不愿意,我们也不会强迫,只是想给这个建议给你。”   见到他们这么严肃,黄啾啾认真点头表示自己在听:“好。”   “我们希望你能出国,去更专业的学院深造。”谷城敬得到老爷子的眼神后,便开始向黄啾啾慢慢说清他们的建议。 第47章   “出国?”黄啾啾不明就里。   谷城敬‘嗯’了一声道:“如果你愿意接受更为基础系统的学习,或许你能找到自己真正的目标。”   “可是。”黄啾啾犹豫道,“乐团……”   “辉圭现在也慢慢找到了感觉,你不用担心这些事情。”谷城敬对她第一反应只想到乐团的行为无奈又心疼。   “学校的事你不用担心,只要你想去,一定是最好的音乐学院。”老爷子终于出声,“年轻人就是要多去外面闯闯。”   “为什么……突然让我去修学?”黄啾啾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一开始谢易之问她没有察觉有问题,现在老爷子和指挥都劝她重新上学,一定是有原因的。   老爷子和谷城敬两人对视一眼,谷城敬斟酌着解释:“之前谢指挥过来和我们说了这件事,商讨过后确实他的提议很好。”   “谢指挥?”黄啾啾皱眉,不太理解为什么谢易之要这么积极帮她。   “他大概见不得你天赋的浪费,还算个好的。”谷老爷子咂了口茶道,“之前差点让我误了你。”   “谷爷爷没有。”黄啾啾闻言立刻反驳,“您教了我很多。”   “啾啾,你自己的想法更重要。”谷老爷子脸上笑开了花,语气却依旧稳重,“不想去,你就呆在这,爷爷一直教你。去,那可能会辛苦不少,毕竟异国他乡,但是你一定会得到成长。”   最后黄啾啾仍然没决定出来,老爷子让她先回去想想,后面再做决定也不迟,不急。   ……   决定没做出来,谢易之先找上门来了。   他是来亲自道歉解释的,为他之前私自做出的决定,然而并不后悔。   “你用我的名义,将叔……他们告了?”黄啾啾震惊问道。   “告倒了。”谢易之纠正黄啾啾的用词,“另外,你三天之后需要出席法院庭审。”   黄啾啾久久沉默,虽然之前黄希月说话语气不对,但她从未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   “别生气。”谢易之撇过头俊美凌厉的脸上满是不自在,他生硬道“不处理他们,你也会一直难受。”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黄啾啾打断谢易之要继续说的话。   谢易之不自在将眼神落在阳台窗户上:“回离市之前便一直在准备材料。”   “你都知道了?”黄啾啾白着一张脸道。   即便之前那晚她说了很多藏在心里的话,但还有许许多多是只存在她脑海中的事。   谢易之无奈:“所有的事知道。”   黄啾啾怔怔望着谢易之:“为什么你要对我好?”   谢易之看见黄啾啾湿润带着雾气的眼眸,有些狼狈地撇过脸:“我愿意便帮了,没有什么为什么。”   也可能是见不得小傻子受别人的欺负,谢易之心中想道。   “那天庭审,你陪我去。”黄啾啾转过身,低头看着地板,“你欠我的。”   帮忙还变成欠债,谢易之心中无奈,口中却应道:“到时我来接你。”   谢易之说完便离开,走前将门带上。   听见关门声后,黄啾啾愣愣转过来:原来她也可以无理取闹么?   ……   庭审在离市,谢易之带着人去了离市人民法院,黄希月早早便在那里等着,看起来神情憔悴。   黄家人看见黄啾啾一下子变得激动愤怒,黄栋国不再维持自己表面长辈的样子,站在被告席那里不停咒骂,用词难听刺耳。   黄啾啾见他这幅模样,心却渐渐平静下来。   而法官坐在上面已经让黄栋国停止喧哗。   黄栋国骂起黄啾啾丝毫不手软,但对比他阶级高的人完全不敢乱动,被法官一指瞬间安分。   “只需要如实将你所知道的说出来,其他不用在意。”谢易之送黄啾啾上去前叮嘱道,“不必害怕。”   黄啾啾回头静静看着谢易之,认真道:“谢谢。”   谢易之站在听证席下面,望着黄啾啾走远的背影,唇边勾起了一丝浅浅难以察觉的笑。   庭审开始后,进行的很顺利,因为之前证据准备充分,再加上律师是国内顶尖的那一流,打起这种官司来,简直手到擒来。   ……   经过一系列的举证、陈词,判决很快便下达。   黄氏夫妇被判三年有期徒刑,并将所贪财产依数归还。由于一部分钱被他们用来买了新房子,法院判断该房作为抵押将过户到黄啾啾名下。   这意味着黄家人财两空,黄希月恍惚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她的父母现在就要收压进监狱,而她连家都没有了,新房子她也只住了十几天而已。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见黄啾啾要被谢易之带出去,黄希月立刻冲上去。   “我父母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要回你的钱直说不行,非要闹这么大?”黄希月脸色苍白,神情激动,“养育你长这么大,都是白养的吗?”   黄啾啾还未开口,旁边的律师扶了扶眼镜,率先道:“这位女士,恕我直言。您父母是想侵占我当事人家中的遗产,这次打着好心的旗帜将我当事人接回家中,并且据我所知,您的父母经常性克扣我当事人伙食费和学习其他特长所需费用,导致她没有得到应有的照顾。”   “……呵呵,你四处去问问,哪家的艺术生不是用钱堆出来的。如果我父母不出钱,她能去参加艺考?”黄希月依旧不甘心地反驳。   “黄女士,容我再提醒一下,您家人所谓的钱是从我当事人所得遗产中私自扣除的。并且您十几年用钱堆出来的小提琴能力,是我当事人父母的钱。”律师神情无波道。   黄希月说不过条理清晰的律师,便将矛头指向谢易之。在愤怒恐惧的心理冲击下,她也顾不得其他。   “谢指挥,你是我的指挥,为什么要帮一个外人欺负自己乐团的人,传出去不怕别人笑话你?”黄希月咬牙道。   谢易之将黄啾啾拉近一些,好让路人通过,做完这些他才慢条斯理抬眼看去:“乐团是乐团,离了枫叶,你和我便是陌生人。至于她……”   指了指沉默的黄啾啾,谢易之轻笑,冷峻的脸上难得温和:“我帮自己朋友不可?”   说完三人一同离开法院,不再理会背后声嘶力竭的黄希月。   “我想出国留学。”坐在返回定城的车上,黄啾啾望着窗外许久,突然开口道。   “好。”谢易之不问为什么,直接了当答应。   ……   留学的事情很快便定了下来,几乎不用耗费太大的力气。那边帕尔瑟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他让黄啾啾来他们学院,免费提供住宿。   谷家人都舍不得黄啾啾离开,在她离开之前那段时间,经常让她来家中吃饭。   苏莉购了不少新的衣物给黄啾啾添置,让她出国带着。黄啾啾拒绝不了,只能接了下来。   期间谢易之出现过几次,但都是来找谷老爷子,两人在书房一谈便是一个下午。   最后一次去素竹乐团时,黄啾啾便从毕朱口中听到一些消息。关于枫叶乐团以及黄希月。   “谢指挥要离开了。”毕朱一脸感叹,“枫叶乐团最近新来了一个指挥,他们都快哭了。”   “离开?”黄啾啾一愣,她没有听人提起过这件事。   毕朱托着下巴点头:“好像是要重新拿起小提琴吧,他们乐团新来的指挥现在大洗牌呢,所有人重新面试,刷了好几个人。”   黄啾啾对枫叶乐团刷人的行为并不在意,她明显走神。   毕朱见她不感兴趣,便补充道:“你的堂妹也被刷了。”   “……黄希月?”黄啾啾这时候才慢慢反应过来,“她走了?”   “被刷啦。”毕朱‘嗯’了一声,“她哭得可惨了。”   “你怎么知道?”黄啾啾问道。   程辉圭凑过来:“枫叶乐团他们这次动作很大,好多人都去看了。”   黄希月如果正常发挥,勉勉强强在华恒道也算中上水平,不然之前也不会让谢易之看中。   可惜经过之前父母进监狱的打击,黄希月荒废了一段练习。正常人一段时间不练,起码手会生疏。   黄希月不像黄啾啾,生疏是必然的。她收到消息回来重新面试。本身神色萎靡,再加上首段便有一个小失误。   新来的指挥直接将人刷掉,黄希月终于崩溃,当场失控。   “嗯。”黄啾啾随意应了一句,她对黄家彻底已经放下,无论他们再发生什么,也与她无关。   枫叶乐团的氛围这段时间确实压抑,谢易之当年说来便来创建一个乐团,如今说走就走。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新来的指挥和谢易之的指导风格完全不一样,所有人都感受到吃力。   然而枫叶乐团的成员却没有感觉突然,或者埋怨谢易之。   当年来面试这个乐团时,所有人心底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即便相处几年下来,这些人心上并不踏实:他们指挥总有一天会回到最耀眼的那个舞台上,用小提琴演绎世间悲欢。   如今心中猜想成真,所以他们并没有觉得突然,自然也谈不上埋怨。   将指挥棒交给新任指挥后,谢易之没有离开华恒道,谷老爷子同意助他突破这个瓶颈。   谷老爷子见识广,专业知识经验更足,同时又一直关注谢易之,对他的问题更能理解。   至于秦震坤,他只看到谢易之的天赋,却察觉不到正是他的天赋限制了他的高度。   “看样子,在秦震坤手下呆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将你的本性磨灭。”那天,谷老爷子在听完谢易之对黄啾啾的建议后,沉默许久才开口道,“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一段时间。” 第48章   除去必要的证件,黄啾啾没有什么东西可带走的,箱子里有几套衣服是苏莉塞进来的,小提琴是谷老爷子给的。   这把小提琴是老爷子自己的,他原本想帮黄啾啾找到一把属于她自己的小提琴,结果看来看去都没有看到合适的,最后回来在书房瞥见自己的小提琴。   思忖片刻后,老爷子毅然将它送给黄啾啾。他年纪也大了,活不了多少岁。与其自己藏着捏着,倒不如送给自己喜欢的小辈,让她带着这把小提琴在台上发光。   一开始黄啾啾不愿意接下来,她自己买了一把小提琴,虽然谈不上多好,至少不会像她的二胡那么差。   最后还是谷城敬劝黄啾啾接下来,说老爷子决定了的事,如果不顺着他来,一定会不高兴。   开始谷城敬打算送黄啾啾一直到M国学院报道,亲眼见到她定下来后,这样也不用过于担心。   可惜临时小提琴协会那边的人把他叫走,黄啾啾只能自己独自一人去异国他乡。   上飞机前,谷老爷子和明莲奶奶一起来送机,黄啾啾快要过安检时,他还在一脸气愤,说谷城敬进了那什么协会,连人身自由都没了。   “谷爷爷,我自己可以去。”黄啾啾唇角扬了扬,“指挥他要统筹一些重要的事,不能耽误了。”   “行吧,你快走,别误了机。”谷老爷子也知道自己无理取闹,摆摆手以示自己明白。   “啾啾,在外面记得照顾好自己,别太省。”明莲奶奶拉着黄啾啾的手叮嘱道。   “知道。”黄啾啾都一一应下来。   等看到黄啾啾转身离开的那瞬间,谷老和明莲奶奶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哎,啾啾也走了。”明莲奶奶捏着块帕子,按了按自己的眼角。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最后只能看到儿孙辈转身离开的背影。   先是自己儿子,再是自己孙子,最后是视如亲孙女的啾啾,一个个离开他们的视线,去更广阔的天空。   “这是好事。”谷老爷子搂着自己的老伴,“他们都在成长,以后就不怕风雨。”   “嗯。”明莲奶奶收了收自己的眼泪,和自己的老伴一起回去。   虽然谷城敬没能陪着黄啾啾去M国,但他已经提前安排人去接机。帕尔瑟提前听到这消息,把接机的人赶开。自己拎着约瑟夫,也就是张三。外加一块印着加粗字体的华文牌子,站在出口等即将要下飞机的黄啾啾。   “老师,飞机最起码还有半个小时才落地,我们能不能把牌子先收起来。”约瑟夫艰难道。   牌子上的字是约瑟夫写的:啾啾,快看过来。   但旁边还有帕尔瑟他的墨宝:一只黄色的肥啾。   这是自从约瑟夫对帕尔瑟解释过‘黄啾啾’这个名字表面意思后,帕尔瑟在得知她要过来进修时,成天练习画这只肥啾。   先不说丑美,但凡能看得懂华文的人都忍不住靠近看过来,看不懂华文的人也被这花里胡哨的接机板吸引。   “我觉得我们像一只猴。”约瑟夫黑着脸道。   “嘿,请问你什么时候觉得自己不是一只猴?”帕尔瑟不以为然,“你应该是猴出生的。”   约瑟夫顿住,每次帕尔瑟带着他出去到处遛的时候,他总会说这一句话。   ……   飞机一落地,黄啾啾便感受到完全不一样的氛围。周围充斥着和自己长相完全不同的人种,她好像闯入异世界。   顺着人流缓缓走出去,黄啾啾几乎第一眼便看到了那张硕大的牌子。即使上面的华文丑到看不太清楚,那黄灿灿的大肥啾她也能认出来。   有些人的画就是这么神奇,明明丑到一种境界,偏偏你能看得出来它是什么。比如那块牌子上的肥啾便生动传神地表达出了所有的特征。   “帕尔瑟,约瑟夫?”黄啾啾顺着牌子走到了他们面前,脸上却浮起了疑惑的神情。之前指挥说的是让他以前的学生来接自己,应该是一个华.国人。   “你的选择是明智的。”帕尔瑟努力不让自己的的得瑟显露出来,“我们才是最好的管弦乐学院。”   之前谷城敬放出消息说黄啾啾要选择一个学院重新进修,各大音乐学院都开始暗中接洽,想要黄啾啾加入他们。于名于利都是一件好事。   一个在世界顶尖小提琴家留下深刻印象的人,他们可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去其他学院。   去帕尔瑟所在学院,是谷家人商讨过后一致的看法:帕尔瑟此人极其护短,虽然黄啾啾此次前去并非是他的嫡亲学生,但只要黄啾啾被划入他的地盘后,一定不会受到欺负。   黄啾啾对这些学院都不了解,干脆全权交给谷家人办,两方接洽顺利进行。   除了现在帕尔瑟突然莫名其妙来接机,目前一切还算顺利。   “球球,我们走。”帕尔瑟拉过黄啾啾的行李箱,将它塞给旁边的约瑟夫后也,用自己蹩脚的华文说道。   被叫成‘球球’的黄啾啾沉默跟着这师生二人走,期间约瑟夫数次想和黄啾啾叙上几句,均被帕尔瑟打断。   之前在比赛中大部分时间只听得到帕尔瑟毒舌,还没意识到他还有话痨的毛病。   上车后,帕尔瑟一个人叭叭叭说个没完,其中心思想便是黄啾啾很明智,来到了M国,选了他们学院。其次夸奖自己如何如何厉害,比某个华.国人强多少多少。   约瑟夫坐在副驾驶座,听着这些话有气无力靠在窗玻璃上:他老师太会吹了。   学院一般会安排住宿,不过费用需要自己出。谷城敬和他们交涉完后,住宿水电费不再需要黄啾啾自己出。   “先带你去买生活必需用品,再去住所。”三人在一家大型超市停车后,约瑟夫转头对黄啾啾解释。   “嗯,谢谢。”黄啾啾本身话便不多,如今突然来到这样一个极其陌生,路上大部分人都和自己国家的人不一样,更多还是不适。   M国现在是早上八点,谷老爷子大概掐了时间,在黄啾啾一进超市门便打了一通电话来,还是视频的。   “麻烦等一下。”黄啾啾冲前面两个人高马大的师徒说道,插入耳机后便接通了视频。   “啾啾你到了吗?”屏幕上是明莲奶奶,谷老被挤到后面,还时不时努力探出半张脸。   “嗯,帕尔瑟和约瑟夫来接我了。”见到二老,黄啾啾眉梢不禁带着笑。   “你们这是在哪?”明莲奶奶通过视频观察了一下黄啾啾周围,“超市吗?”   “他们说先来超市买些生活必需品,再去住所。”黄啾啾在飞机上坐了将近十个小时,脸上多少有些疲倦。   谷老凑到镜头面前嘱咐了几句,便让老伴挂了,别耽误她时间。   “买完东西,快去休息。”明莲奶奶在挂之前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照顾好自己。”   等黄啾啾打完电话后,帕尔瑟在旁边哼了一声:“你们华.国人就是麻烦,这么大的人还要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虽然听不太懂黄啾啾视频通话内容,但看见里面的人,帕尔瑟都能猜得出来在说什么。   约瑟夫站在旁边默默不出声,帕尔瑟的宿怨是华.国人,因此经常性对华.国人方方面面都表示不满,吐槽都成了习惯。   不过教的华.国学生却半点没减少过,这大概就是口不对心的典型表现。   ……   黄啾啾属于临时插班,也不急着入学,帕尔瑟干脆给了她三天时间调整。   黄啾啾睡了一天,将时差倒过后,便去学院走了走。   学校里的学生中也有熟悉的肤色,陌生感稍微降低了一些。路上正好碰见约瑟夫,他早毕业了,不过现在偶尔会来学院找帕尔瑟。   “我带你四处走走。”约瑟夫和几位友人告别后便带着黄啾啾四处逛。   走了一会,约瑟夫一脸郑重道:“我们学小提琴的,不仅要琴拉得好,还得不要脸。”   黄啾啾一愣:“不要脸?”   约瑟夫点头:“对!就是要经常请教别人,不管年龄大小,也不管他处于什么地位。”   “不耻下问?”黄啾啾试探道。   “……我就是这个意思!”约瑟夫呆住,眼神乱瞟,“我们学小提琴的,就是要不耻下问。”   他中文很多都是看电视逛各大app学的,在国外别人总觉得他厉害,一旦真到了华人面前,一下子便露馅。   学院不算特别大,比起华.国的学校是比不了的,两人只走了不到一小时便参观完。   最后到了帕尔瑟的教室,他正在听学生练琴,脸色不是太好看。   “你以后会在这里学习,那几个靠在墙壁的是你未来同学。”经过一小段时间,约瑟夫已经从刚才的失误中走出来,神情如常,“虽然你天赋好,但我们学小提琴的不能骄傲,大家能进来的都不是平常人。”   “嗯。”黄啾啾应了一声,眼神落在那几位连坐着都战战兢兢的同学,心中疑惑:平时能察觉到帕尔瑟的毒舌,可他说的都是事实,现在看起来这些未来同学情绪未免太低沉。   “是不是觉得他们很怕帕尔瑟?”约瑟夫似乎看出了黄啾啾的疑惑,见她看了过来,他解释道,“之前我们学院和另一个学院的古典音乐赛派他们去参赛,结果全部都输了。”   这是他们学院史上最丢人的记录,以零取胜成功让帕尔瑟丢脸。   帕尔瑟平日猖狂惯了,也有这个实力猖狂。不过这期学生因为学校里派系斗争,学生虽挂在帕尔瑟的名下,但被其他教授挖了去。   彻底失利后,领导层才开始反悔,立刻将人送了回来。 第49章   站在帕尔瑟面前的学生,肩上架着小提琴,指尖不停跳跃,而背上却湿了一大片,额头也有虚汗冒出,看得到他有多紧张。   教室里帕尔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拉小提琴的学生停了下来,和靠墙的那几个人一起灰溜溜走了出来。   看见门口的约瑟夫两人也不敢有什么眼神交流,个个低着头像个鹌鹑走远。   帕尔瑟挑眉看向外面两人,下巴一扬,示意他们进来。   “今天来学校逛?”帕尔瑟拉了一个凳子坐下,哼了一声,“那就看看,以后可不会这么轻松。”   约瑟夫顺手也拉过两张椅子,一张让黄啾啾坐下,另一张自己坐着,半点不客气。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约瑟夫早发现了:如果和帕尔瑟客气,他会一点都不客气的受着。   与其如此,要什么面子?还不如自己把自己照顾的妥妥帖帖的。   “嗯。”黄啾啾以前跟着小乐团到处跑,天天做各种杂活时也过来了。现在不过是一心训练,她完全可以接受。   帕尔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黄啾啾,语气奇怪:“我觉得你和之前……不一样了。”   “我?”黄啾啾低头看了看自己,不太明白自己哪里不一样了。   “没事。”帕尔瑟收回自己打量的眼神。他想想觉得也正常,毕竟任何一个人在那种大赛制赢得了第三,气质总会发生一些改变,更自信冷静也无可厚非。   约瑟夫目光在黄啾啾和帕尔瑟之间来回转了转道:“师父,你应该和啾啾说说她每天的课程。”   老师和师父还是有区别的,本来这声‘师父’应该由黄啾啾来喊的,不过她放弃了,最后帕尔瑟变成了他的师父。   约瑟夫最开始百般不愿意,他不喜欢被帕尔瑟到处遛。每次出去都感到窒息,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但渐渐他也能体会出好处,不是所有的师父都愿意拿出时间,豁出去脸皮带着自己的徒弟千方百计和别人切磋。   当然帕尔瑟脸皮厚是另外一件事。   约瑟夫现在回想起来,距离上次比赛才多久,自己的水平绝对提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越强的对手就越能提升自己的能力,之前约瑟夫哪来机会接触到这些世界顶尖的小提琴家,成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觉得他自己的水平还不错。   “到时候你去学校网站查自己的课程表。”帕尔瑟仔细想了想,“我的课一周应该有三节,周一到周三,都是上午。”   这是学院的标准上课时间,所有选了帕尔瑟课程的学生都要上。   “周六你可以去希林路来找我。”帕尔瑟补充,“约瑟夫也在。”   这就属于开小灶了。约瑟夫之前便已经毕业了,跟着帕尔瑟就是周六周日的时间。   坐在边上的约瑟夫眼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看样子帕尔瑟又想遛人了。   帕尔瑟收黄啾啾的心思虽然停止了,不过还是舍不得浪费这么好的苗子。反正遛一个也是遛,再多遛一个也没什么。   脸面什么的,于帕尔瑟都是浮云。   ……   在正式上课的前一天晚上,黄啾啾将自己的课程表导入到手机里。等到上课第一天结束后,黄啾啾发现并没有那么简单。   听他们说话,黄啾啾大半能听懂,偶尔磕磕绊绊回几句。可是一旦涉及到理论,一本厚厚的书,即便乐谱占多数,下面还有一大段的专业术语。   当务之急已然变成了学习语言,好在黄啾啾对声音敏感,学起语言来似乎也更快,说得也更标准。   至于老师上课讲的话,听懂确实有些困难,听漏是常有的事。   只有在帕尔瑟的课上能够稍微轻松一点,有时候他会穿插几句蹩脚的中文解释。黄啾啾上下联想也能明白。   经过一天大脑高速运转的课程后,黄啾啾不适地回到公寓。她累得难受,再加上周围难以排解的陌生感,坐在沙发上都不愿意再动。   这时门铃响起,黄啾啾诧异朝门口望过去,不知道这时候谁来找。   “快递。”门口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   黄啾啾从猫眼望去,只见一个戴着帽子,穿某快递制服的男人。   打开门,黄啾啾签完字后,发现是一个从国内邮寄过来东西。   黄啾啾第一反应是谷家人寄过来的,用小刀划开盒子后,发现里面是一只录音笔,以及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一句话:伊思曼学院老师讲课快,可用录音笔记下。   笔迹遒劲力道并且熟悉,黄啾啾在之前小提琴比赛时用的基础知识书上见过无数次。   是谢易之。   黄啾啾愣了一会,才将录音笔拿起来。   这支笔形状外表和普通的笔并无两样,只不过重了些。银白色的漂亮笔身,甚至还能打开笔盖写字,笔头处是录音所在。   拿在手里翻了翻,黄啾啾对这支设计精巧的录音笔有些爱不释手。其实她今天回来的路上,已经有过买录音笔的念头,只不过当时只是一闪而过。   黄啾啾将录音笔小心装好,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发呆。   良久后,她才点开上面的一个姓名,发了一句‘谢谢’过去。   第二天录音笔立刻派上了用场,这是一门新课程,教授语速快还带着严重的口音,整节课下来,黄啾啾几乎什么都没听懂。   幸好有一只录音笔,她才能回来慢慢琢磨。   为了能更好的理解老师的教学内容,每天晚上她复习完今天所学内容后,会提前将明天上课的内容翻翻,查查生单词。   有些课程不用书,只有老师临时发的电子版乐谱,算做实操课,比如帕尔瑟的课程,黄啾啾便轻松许多。   来到另一个国家除去语言的问题,还有一个问题是周遭没有认识的朋友。每个人都成群结伴,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   虽然黄啾啾在国内进素竹乐团前朋友便不多,但突然一下子回到以前,多少还是有些奇怪。   帕尔瑟好几次在学校路上碰见孤身一人的黄啾啾,他当时没说什么,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在课后问她还习不习惯。   “你们华.国人最喜欢热闹,在这里你是不是不舒服?”帕尔瑟一副你国人就是麻烦的神情,语气却比平时放缓,“我们都是成年人偶尔孤单也没什么事,再说你看看周围哪个天才不孤僻?”   帕尔瑟说着说着,莫名向前挺起了胸膛:“天才都是独身,但凡呼朋唤友那些人,成天叭叭叭的,都做不成大事的。”   黄啾啾仰头看了一眼话并不少的帕尔瑟,沉默不敢反驳。   约瑟夫提前警告过黄啾啾:有些人说话,你直管夸就是,不能刺.激他。   明里暗里将自己夸了一遍,帕尔瑟才总结道:“孤单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有一颗惧怕孤单的心。”   见黄啾啾点头,帕尔瑟勉强加了句:“不要看现在你没朋友,等后面有场校比赛,你过去溜达一圈,保证你电话被打爆,多的是有人想要和你成为朋友。”   “嗯。”黄啾啾心底最后压着的一丝压力也消散开来。   即便她人在国外,还是有这么多人关心她,为她想得周周道道。   ……   国内,定城。   谢易之从华恒道搬了出去,回到了自己市中心的房子。   他跟着谷老已经一周,两人对小提琴观有着极其严重的分歧,导致谷老一看见他就来气。   谢易之天赋极高,秦震坤当年名气也不小,实力自然不会低到哪去。   可惜秦震坤视野太狭窄,他的音乐是有国界有边界的,他只满足于自己在国内的音乐地位。导致实力停滞不前,偏偏他还乐于其中。   谢易之从小跟着秦震坤,受到影响是避免不了的,再加上他自己还有其他的问题,一堆积在一起,相当棘手。   尤其谢易之这种水平,一个点不对便会影响整块面,丝毫容不得差错。   还好谢易之知道停下,没有再硬扛下去,否则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   今天依旧是寻找问题的一天,谢易之开车到谷家,两位老人正在捧着手机四处走动。   谷老嘴里还嘀咕着:“怎么回事,大前天还是好好的,今天怎么不行了?”   正好和谢易之碰了个着。   明莲奶奶戴着一副老花眼镜,见到谢易之,立刻将手机从谷老那抢过来转身往回走:“易之过来了,你教他,我先和啾啾说话。”   谢易之听到熟悉的名字,眉眼微抬,望向明莲奶奶手里捧着的手机,里面正是黄啾啾。   她正笑着说什么,抬眼透过屏幕,和谢易之目光相对,画面里她一愣,显然有些吃惊于见到谢易之。   “那是易之,现在老爷子在纠正他小提琴上的一些问题。”明莲奶奶见黄啾啾愣住,回过头看向谢易之,对她笑眯眯解释。   “谢……指挥他……”黄啾啾顿了顿还是没能说出完整的话出来。   明莲奶奶见状,问道:“要和他说话吗?”她后来也知道谢易之教了黄啾啾一个月的小提琴。   黄啾啾没说话,只是目光落在了明莲奶奶身后。   “易之,你要和啾啾说话吗?”明莲奶奶转身问道,见他点头,有些不舍的将手机递过去。   现在定城是白天,黄啾啾那是晚上,他们也不能通话太长,怕耽误黄啾啾休息时间,毕竟她的课业不轻松。   谢易之伸手握住手机,目光和远在彼岸的黄啾啾对上,眼睛深邃。   黄啾啾不自在低头垂眼,细长手指不由自主蜷缩着,片刻后开口:“谢谢你的录音笔。” 第50章   黄啾啾声音不大,但院子里只有三个人,离得又不远,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谷老奇怪看向谢易之,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之前谢易之几次来告知他们关于啾啾的事,谷老从来没有多想过。现在看来两人……   “不必,那天只是正好想起来。”谢易之淡淡道。   “还是要谢谢您。”黄啾啾在视频那头认真道。   客气的让谢易之下意识微皱眉心,他心里有股莫名的不舒服。   两人没说几句话,手机便转到明莲奶奶手中,谢易之跟着谷老进去了。   “易之这孩子最近要和老头学小提琴。”明莲奶奶看了一眼两人的背影,对黄啾啾解释道。   “可谷爷爷的小提琴在我这里。”黄啾啾忽然想到,她有些着急,“谷爷爷还要用,为什么要给我?”   明莲奶奶慈祥笑道:“傻孩子,你谷爷爷只是指点,不需要怎么用上小提琴。再说真需要演示,易之那孩子的小提琴也可以拿来用一用。”   黄啾啾依旧不放心,一开始她便觉得那把小提琴太贵重,承受不起。   见她仍然紧皱着眉头,明莲奶奶忽然后悔自己多嘴,只能继续解释:“你谷爷爷现在平时都不怎么碰小提琴,放在那里也是生灰,给你最好。啾啾别多想,不然奶奶要难过了。”   “明莲奶奶……”黄啾啾思绪复杂,在心中暗自下决定要好好练小提琴,让它发挥最大的作用。   跟着谷老进去的谢易之,和往常一样,将小提琴拿出来,立在那开始演奏一首今天谷老给的曲目。   谷老站在旁边看,不得不感叹听谢易之的琴声是一种享受。   并且不单单是听觉上,还有视觉上,谢易之姿态雍容清贵,运弓流畅,再加上完美高大的身材,无论谁来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可惜……   “停一下。”谷老伸手让谢易之别在继续。   谢易之依言停了下来,沉默等着老爷子指点。   “你教了啾啾一个月。”谷鸿良忽然从一个话题说起,“有什么感觉?”   任何一个教过黄啾啾的人,一定会有自己的感觉,谷老便是如此。他能强烈感受到黄啾啾扑面而来的天赋,那种感觉甚至让人窒息,尤其是没有她天赋好的前辈。自己辛辛苦苦多年练习,不断总结得来的经验,在她面前只需要稍微提一提,便全部被她吸收,谁能心理平衡?   也幸好谷老自己已经退休,对小提琴的执念已经放下,否则他一定教不下去。   谢易之垂眼,回想起那一个月教黄啾啾什么感觉……   轻松?   他不必多说什么,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黄啾啾便能明白他的意思。除了因为多年没有练过小提琴而导致握琴运弓成问题,在其他方面两人出乎意料的融洽。   这是他师父都不能给他的感觉。   之前随着谢易之水平的提升,他很快便发现秦震坤越来越难理解自己音乐方面所提出的问题,慢慢谢易之习惯于将问题埋藏在心底。   “她学得很快。”谢易之简单道。   谷老扬眉,并不觉得意外。如果说黄啾啾能让平常天赋的人感到窒息,那旗鼓相当的人和她相处起来一定算得上愉悦。   “她如果拉这首会有什么问题?”谷老继续发问。   “最开始的换弦听起来会生硬,中段指法极有可能出错。”谢易之几乎不假思索道,顿了顿又补充,“……最后一部分她应该会比较出彩。”   谷老若有所思点头:“不愧教了啾啾一个月。那你知不知道你和她区别在哪?”   谢易之沉默,他想起黄啾啾那个月的表现,除去技巧熟练程度,他们之间最大的区别是感情投入的多少。   有些人天生能共情,一首简单的曲子都能看得出作曲人有多少次转折的情感变化。至于谢易之不是不能共情,如果他理解不了乐曲的含义,年少成名根本无稽之谈。   共情是一回事,将自己代入进角色又是另一回事。谢易之更擅长在旁冷观,用旁观者的角度来表现出来。   这么做不是不可以,何况谢易之技巧好,完全能够将乐曲的情感表达出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演奏风格,啾啾她善于将自己放进故事里,演绎出的曲子动人。”谷老严肃道,“你有自己独特的地方,不一定非要将自己搭进去。但最起码的一件事,音乐是享受,不是对错题,不是一张百分制的试卷,要求你一定得到满分,才算厉害。”   见谢易之立在那,谷老叹了口气,心知他到底深受秦震坤的影响。   “我听说你有绝对音感?”谷老重新换了个话题,“啾啾也有绝对音感,不如有时间你去问问她,拥有这样一份独特的天赋是什么样的感受。”   瓶颈不是谷老几句话便能疏通的,还需要谢易之自己思考,明白他的问题究竟出在了哪,最后改正过来,才算真正突破了瓶颈。   ……   M国。   经过一个多月的习惯后,黄啾啾慢慢习惯下来各位老师说话不同的口音和语速。她如同海绵一样,快速吸收着周遭的营养成分。   其中最兴奋的莫过于帕尔瑟,和之前比赛相比,黄啾啾这次来明显已经进步了许多。就连备受诟病的基本技巧,现在她也能拉得有模有样。   “你比赛之后去培训了?”帕尔瑟好奇问道,而且在他看来培训黄啾啾的老师一定水平不低。   黄啾啾点头,将谷老爷子帮她恶补一段时间的事告诉了帕尔瑟。   “噢,我知道他!”帕尔瑟眼睛里忽然爆出一阵亮光,“谷老先生是你们华国首创的古典流派,我听过他一次演奏,特别有韵味!”   “嗯,谷爷爷特别厉害……”黄啾啾正赞同,猛然间被帕尔瑟拉了一把。   帕尔瑟弯着腰,凑近黄啾啾小声道:“那件事是不是真的?”   “那件事?”黄啾啾一脸茫然。   “不是传言谷老先生收了个学生,后来学生忽然叛变,老先生就不再拉小提琴啦!”这句话是帕尔瑟用华文说的,黄啾啾每个字都听得清楚,合起来完全不懂。   “谁叛变?”黄啾啾不明就里,学个小提琴怎么就和叛变扯上关系了?   “叫庆、秦……反正有这么一个人。”帕尔瑟挠头,面露八卦,此刻一点也看不到平时的毒舌模样。   路过的学生见到帕尔瑟这副模样,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两眼。   帕尔瑟想打探消息没打探到,反而将自己四处搜罗到的八卦透给了黄啾啾,叭叭叭说了一堆。   “这周六记得来希林路找我。”帕尔瑟临走时提醒了一句。   前一个月,帕尔瑟忙得不行,每周六都没有时间理会黄啾啾,只让她去音乐厅观看其他人演奏。   希林路的音乐厅是M国几所知名的音乐学院合资建造的,专门供给学生过来表演。   表演全部按照正规流程来,普通民众也能进来听,当然要买票。   帕尔瑟给了黄啾啾一个证件,各大学院的学生可以免费进去,但帕尔瑟的证件能安排在vip座位。即便黄啾啾一个月都没有得到帕尔瑟额外的教导,但这也是她第一次能够这么悠闲且全面听到种类繁多,水平高超的演奏。   周六,黄啾啾如约而去,帕尔瑟依旧忙得不可开交。   今年是伊斯曼学院的周年庆,帕尔瑟作为音乐总监,需要负责这次周年庆的表演安排,估计接下来一个月黄啾啾应该还是在这观众席上坐着。   黄啾啾倒也不急,她每一次来这座音乐厅,总能从各位舞台上的演奏者得到新的感悟。   和往常一样,黄啾啾手里握着本空白五线谱和黑色水性笔,坐在特定的位子上。   希林音乐厅一天24小时都有人演奏,只是根据时间段不同票价不一样。像黄啾啾这个黄金段来的,票价最高。不过再高也会比职业演奏家的票价低,所以希林音乐厅还是比较受欢迎的。   “你是帕尔瑟的学生?”   黄啾啾刚坐下,旁边便传来了一道悦耳优雅的女声。转头看去,是一位穿着紫色长裙,长相精致漂亮的年轻女人。   “您是?”两人虽都是亚裔长相,但交流用的还是M语。   女人露出得体的笑容,却没有直接回答黄啾啾的问话:“我以前也经常来这里演奏。”   “前辈。”黄啾啾露出浅浅的笑喊道,以前在希林音乐厅表演的人只可能是几大学院的学姐,而且明显女人年纪比自己大,叫一声‘前辈’也不为过。   女人妆容服帖精致,连披着的大波浪卷发,每一丝都透着优雅。周围几位观众已经频频回头来看她,眼神里明显流露出欣赏。她依旧扬着天鹅般的颈子,高傲的不可侵犯。   黄啾啾并没有过多将心思落在旁边女人的身上,即便对方是前辈。她的心思被接下面会有什么节目全占据。   希林音乐厅的表演曲目不是固定的,每天都有许许多多的学生申请来这里表演,以寻求演出经验。音乐厅负责人只按照申请顺序来安排,有时候运气不好,可能一天都得听上同一种乐器,甚至连一场下来连曲目都是一模一样的。   不过这种情况也少见,经过一段时间的混乱后,自己学院都会下意识避免,撞的都是不同学院的。   黄啾啾听着台上报幕,正好是伊斯曼学院的大二学生,上来时底下有些骚动,看样子有些名气。   经过这段时间听下来,黄啾啾已经能从底下的反应,提前知道台上的人会是什么水平。   “你也要上台吗?”旁边的女人冷不丁问道。 第51章   “不上台。”黄啾啾匆匆回道,台上已经开始演奏了,她无暇再去关注旁边女人的神情。   因为是伊斯曼的学生,黄啾啾听得更为认真。   在希林音乐厅演奏的学生一般都是大四及以上的高年级学生,这些人基础扎实,也有能力上台演奏。倘若大二便能上台表演,说明该学生天赋和能力明显强于其他同年级的人。   果然,该生一开始便将台下众人的目光全吸引住,让所有人都沉浸在他的音乐世界里。   黄啾啾手指放在膝盖上,随着台上的曲调,轻轻敲打着。   旁边的年轻女人虽惊讶于台上学生出乎他原有年级水平,但也只是惊讶而已,没有太过多的波动。   她的眼神频频在黄啾啾身上打转,但姿态依旧优雅不可侵犯。   “啪啪啪……”   一曲毕,台下掌声雷动。黄啾啾夹杂在其中,相当真挚地鼓着掌。   “我看过你的比赛视频。”等到中场休息时,年轻女人仍然想和黄啾啾搭上话。   “谢谢。”黄啾啾转过头,倒没有感到惊讶。在伊斯曼学院的这一个月中,总有一些学小提琴的学生在路上用这个话题和她搭话。   一开始黄啾啾还奇怪,后来约瑟夫解释说之前的决赛视频被发布在音乐论坛上,国外很多人都看过那场比赛。   “你是枫叶乐团的成员?”女人微微扬起柳眉,语气漫不经心又带着极深的试探。   这时候没有人上台表演,黄啾啾又不是冷默的人,也愿意和旁边的人说话。   “不是,我是素竹乐团的。”黄啾啾摇头,抿唇问道,“你也知道枫叶乐团?”   毕竟国内年轻乐团还不够有知名度,即便是上次的比赛,也是以个人名义参赛,扯不上乐团。   女人脸色似乎难看了一丝,她眼角微收,正要说些什么。这时候帕尔瑟从某个旮旯角落里钻出来,冲黄啾啾招手。   “不好意思,我先走了。”黄啾啾立刻站了起来,朝帕尔瑟走去。   年轻女人看着黄啾啾走远的背影,眼神渐渐变得冷漠。   帕尔瑟一手撩开帘子,还时不时回望帘子后面,等黄啾啾靠近,马上将人扯过来。   “我还要忙周年庆的事,这个学弟交给你,让他听听你拉的。”帕尔瑟匆匆说完又离开了,只留下黄啾啾和刚才上一场表演的学生。   黄啾啾见是刚才的大二学生,微笑道:“你的琴声很好听。”   其实在黄啾啾心中没有不好听的声音,连车喇叭发出的响声于她而言都是美妙的。   可惜这位大二学生将黄啾啾的话当真了,还以为她刚才被自己的琴技给折服。   因此眼神带着高傲,语气带着极易察觉的不屑:“我看过你的比赛录像,在我看来你能得到名次不过是运气好。”   黄啾啾并没有生气,语气淡淡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大二学生不屑:“不是每一次都有好的运气。三个月前,我们学院领导也以为自己的运气不会太差,结果让对手学院抢走了所有奖牌。”   “嗯。”黄啾啾不再过多解释,实际上自从和黄家彻底断了之后,她变得不再喜欢下意识讨好别人。   因为没有准备要拉小提琴,黄啾啾便没有带自己的小提琴出来。她伸出两只手问道:“能给我用一下吗?”   大二学生一愣,片刻后冷嗤了一声:“连琴都不随身带。”却仍然将自己的小提琴递给了黄啾啾。   “谢谢。”黄啾啾接过小提琴,直接搭上了自己的肩膀,随意试了试音准,确定自己习惯的音位,便开始挑了一首曲子演奏。   大二学生一听起势,眉头便是一皱:这正是他刚刚在台上表演的那首曲子。   但凡要拿到台上来的,必然是自己所熟悉所擅长的曲子。   在大二学生眼底,黄啾啾此刻无异班门弄斧。   不过很快听着听着,大二学生身体慢慢直了起来,脸色也变得严肃认真。他直勾勾盯着黄啾啾不停拉动的手,眼底流露出震惊。   一首他拉了千回百回,熟到不能在熟悉的曲子,在另一个人的手中如同活了过来,会自己低声絮语,讲诉着它的来历和经历。   黄啾啾并没有看到大二学生的神情,她半阖着眼,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中,直到一曲完毕,她才渐渐回过神来。   “……我叫戴法。”大二学生神情拘谨,似乎刚才的高傲不存在,只是一场幻觉。   这真的不怪他,有些人的音乐在现场听才会更震撼,一旦收录进去可能效果便消失一大半。   更何况,黄啾啾如今的水平比之上次比赛实在进步太多。   “你拉得很好听,很有味道。”黄啾啾见戴法一脸怀疑人生,忍不住干巴巴安慰,“很厉害。”   这样的表情她也是见过的,就在平时上课的时候,尤其是实操课。   最开始有些人看过她比赛视频,感兴趣的人会过来搭几句话,剩下的时间也没什么人理会她,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事。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黄啾啾适应这里的环境,老师的话也能听得懂,进步神速。   具体表现为每次一旦实操结束后,班里的同学脸上便会有戴法这种表情。   “你……会参加比赛吗?”戴法此刻的眼神已经流畅切换的狂热。   “比赛?”黄啾啾似乎曾模模糊糊听谁讲过。   “如果你去参加,一定会让他们大吃一惊的!”戴法兴奋道,“去参加吧,多好的机会!”   “什么比赛?”黄啾啾依旧没想起来。   戴法吃了一惊,显然不懂居然还有人不知道学院的多年惯例。   “你不会真的就是来伊斯曼学小提琴的吧?”   “不学小提琴,我们来学院干什么?”黄啾啾不是很懂戴法的逻辑。   戴法简直要为这位学姐的天真鼓掌,他一脸老成道:“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有一个跳板,能让我们走向更好的舞台。学院里的比赛便是我们的跳板,如果我们能从比赛中脱颖而出,那么未来毕业一定会有个好出路。”   说到底音乐也需要大众的认可才能继续前行,否则没人欣赏也是白搭。   见黄啾啾还是一脸状况外,戴法长吸了一口气,慢慢给她解释:“学院几乎每个月都有自己院系中的比赛,这些或许能让你积累一些名气,但绝大多数只会集中在系里,最多能在学院有个名字。一旦有大型活动或者比赛时,这些才是你扬名的大好时机。”   “嗯。”黄啾啾听得可有可无,其实她对扬名无太大的执念,毕竟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不过你错过了我们学校最大的一场比赛。就在几个月前。”戴法补充道,“不过还有机会。这次校周年庆演出活动前将举行一次小提琴比赛,角逐周年庆表演。”   黄啾啾点头示意自己听明白了,还是没有将这些事情联系到自己的身上。   “不要小看这只是周年庆表演。一旦你被选中,还有一个隐形的附加信息。”戴法见她依旧游离在外,激动解释,“你成为了下一次国际青年联赛的参赛选手。”   黄啾啾这时候终于想起来约瑟夫曾经和她提过一回这件事。   “这个比赛只限于学院出身的人,一般他们来参赛的选手都是成名之后的小提琴家,我们这些学生出参赛也只是锻炼一下。基本上得不到什么名次。”戴法摇头感叹,“不过,我们也算在小提琴界留下了名字。有很多有名的青年演奏家都曾经是赢过周年庆的选手。”   “很多?”黄啾啾简单发出了自己的疑惑,据她所知,伊斯曼学院最近这些年青年演奏家,尤其是小提琴这方面出的并不多。   “其他几个学院也同样是这个机制。”戴法耸肩,接过黄啾啾递过来的小提琴,“我这次我也会参加,到时候我们见真章。”   虽然戴法觉得自己可能赢不了黄啾啾,但他还是不能胆怯。   ……   等到帕尔瑟终于忙完了,戴法早已经离开,只留下黄啾啾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球球,你还在?”帕尔瑟忙得满头大汗,他随手抹了一把汗,“这段时间没空带你去认识其他学院的老家伙,他们也忙。你先看看其他人怎么演奏的也行。有些人是这次周年庆比赛的种子选手。”   黄啾啾这会听帕尔瑟讲周年庆比赛才明白什么意思,如果戴法没说,她可能还听不懂。   “噢,你知道周年庆比赛吧?”帕尔瑟仰头吨吨完半瓶水,“他们之间都比较熟悉,以前经常互相比赛。你刚来完全不知道,观看他们的演奏来得最快最直观。”   “知道,老师,我要去参加比赛吗?”黄啾啾没想到才来一个月她便要开始比赛。   “你不比赛?”帕尔瑟诧异道,“你知不知道学院里已经私底下压你的赔率了,他们都在看你的笑话。”   华.国这几年阵势越来越大,搞得有模有样。很多学生心里都不太服气,对华.国比赛出来的结果同样不太认可,心中掺杂了七分不屑三分嫉妒。   毕竟他们除了重大比赛,一般是请不到之前华恒道那么大级别的评委,还一下五位。   包括一些没有教过黄啾啾的院内老师都不太看好她,觉得她徒有虚名。   “不知道。”黄啾啾的生活了只有远在华.国的那一些朋友和谷家人,还有音乐。   帕尔瑟摆手:“不知道没关系,你只要知道去比赛就行了。这段时间有空可以多来看看,不一定非要周六。” 第52章   伊斯曼的黄昏是一天中最浪漫的时刻,橘黄色的夕阳斜洒在小径边的青绿色树木上,周遭零散或站或坐的学生们,他们手持乐器,似乎在为黄昏奏响华美壮丽的送别曲。   有时候黄啾啾原本打算离开学院回公寓,不免驻足听着四面八方涌来的乐声,仿佛有无数人在她的耳边轻轻絮语着。   今天也和往常一般,黄啾啾背着小提琴在学院里转了一圈才回去。   公寓是帕尔瑟安排的,治安不错,条件也行,只是这两天楼梯口的灯坏了,房东正好有事没来得及换。   黄啾啾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慢慢走上去,脑中还在回荡之前在情人湖附近听到的一首曲子。   这让她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自己公寓门口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   男人本身整个人便陷入在黑暗中,在听到黄啾啾上楼的声音率先看了过去。   “走路发呆不是件好事。”见黄啾啾要撞上自己,谢易之出声道。   听到熟悉的声音,黄啾啾惊讶抬头,忍不住用手电筒晃了晃对面。   谢易之被强光射了眼睛,下意识眯了眯狭长的眼睛,英挺脸庞依旧俊美逼人,有个黑色弧度的东西挂在他耳边。   那是耳机,当初在华恒道时,黄啾啾见过太多次,现在她一看便知。   “谢指挥?”黄啾啾有些难以置信,这一幕如此熟悉,似乎他们还在华恒道。   “我现在已经不是指挥。”谢易之又一次纠正。   “哦,谢、易之。”黄啾啾干巴巴重新改口。便连忙上前开门,将谢易之迎了进去,“你等很久了么?”   自然等了很久。   谢易之来之前去学院官网上下载了一份课程表,算准了放学时间过来的,谁料到黄啾啾一直到天黑才回来。   “即使这附近小区的治安不错,你一个人也要早点回来。”谢易之没有正面回答黄啾啾的问题,转而皱眉道,“M国不比华国,夜晚比较混乱。”   “……好。”即便谢易之见面就训她,黄啾啾也依旧好脾气应了一声。   公寓里是典型的西式结构,开放式厨房,房内不允许有太大的油烟。不过……谢易之随意扫了一眼,一口锅也没有未免太不正常。   接过黄啾啾递过来的水,谢易之拧眉打量四周,没在厨房看见任何能做东西的厨具。   想起什么,谢易之眼神往下一瞥,某家世界连锁的快餐包装正安安稳稳躺在垃圾桶里。   “你每天在哪吃饭?”谢易之抬眼看向对面站姿笔直,只差没有把双手贴在裤缝间的人,淡声问道。   没想到等了半天,还以为谢易之会过来说什么重要的事,结果只是这样一句不咸不淡的问话,黄啾啾心下自顾自放松下来,语气再正常不过:“我一般会点外卖的,如果回来早就去店里吃。指……易之你吃了饭么?”   黄啾啾甚至还带了点热情,想着如果他没吃,自己帮谢易之一起点个外卖。   上学时除了在黄家吃,黄啾啾一直吃食堂过来的,她又有个听到稍不同的声音便爱出神的问题,做菜这件事对她来说太困难。   是以黄啾啾基本不开火,再加上M国快餐方面又发达,她没几天便染上了‘懒惰’的毛病,一日三餐必点外卖,有时候有空便留在店里吃完。   “……”望着对面人一脸纯真,谢易之神色复杂。   最后谢易之几乎将人半拎着出门,开车带着黄啾啾去附近的超市买齐油盐酱醋。   车上黄啾啾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依旧处于茫然中,她扭头虚虚问道:“晚上出来不安全的。”这话还是刚才谢易之自己说的。   谢易之懒得理她,径直开车回到公寓,拎着一大堆东西上去。   黄啾啾两手空空跟在后面,有种错觉:自己才是上门的那个人。   将东西依次摆放在厨房里,谢易之站在厨房吧台前面,垂下眼慢慢将手腕处的衣袖折叠上去,露出修长有力的臂腕。   “过来。”谢易之朝黄啾啾瞥了一眼,淡声道,“把菜洗了。”   “……哦。”黄啾啾慢吞吞上前,动作生疏地掰开刚买的菜,凭着本能将它放在水龙头下淋。   她很少将注意力放在这上面,平时有点吃的能填饱肚子就行,并不会关心它是从哪来的,又是怎么做出来的。   一个青菜头,黄啾啾放在水龙头一动不动淋了三四分钟。   等谢易之将锅洗好放上去后,转头便看见黄啾啾拿着青菜头,僵硬站在那一动不动。   “……”谢易之未曾料想到还有人连菜都不会洗,他无声在心中叹了口气,伸手接过黄啾啾手里的青菜头,“再淋下去它也不会干净。”   青菜头不算小,黄啾啾双手捧着,如同接水。谢易之接过来时顺其自然便隔着水流触碰到她的手。   黄啾啾不知是被他的话还是自然接过蔬菜的动作给惊住,慌慌张张退后一步,眼神乱瞟。   “去沙发上坐着。”谢易之头也不回道,手下熟练将青菜头掰开,一片片清洗干净。   M国对室内油烟控制严格,华国留学生在这,若是想做点家乡的饭菜,总会触发烟雾报警器。   谢易之一来不会做那些油烟味重的东西,二来当年在M国留学时,经常自己照料自己,做起这些事情熟巧的很。只不过回国后家中派了专门的阿姨过来,他便不再自己动手。   完美主义者做什么事都力求完美,谢易之即便是做菜,也依然比其他人要学得认真,做的好。   谢易之穿上刚才在超市买过来的围裙,笔直站在厨房吧台前处理菜,每一个动作都带着音乐家独有的慢条斯理。坐在沙发上,黄啾啾甚至能从中看出一些乐理的韵律。   似乎有些夸张,不过从任何地方都能看到韵律是黄啾啾从小到大的天赋。   ……   几样简单的菜出锅后,黄啾啾分明闻到了久违的饭菜香,她下意识伸长脖颈,咽了咽喉咙,眼巴巴望着谢易之将饭菜端过来。   “好香。”黄啾啾双手揪着,巴巴道。   她虽然不挑食又好养活,但闻到久违的饭菜香味,到底还是馋了。   谢易之将一副碗筷放在黄啾啾面前,自己面前也放了一副。其实他中午才下的飞机,在酒店洗漱休息了一会,便动身来找黄啾啾。本来只是过来和她说几句话,结果弄到现在。   饭菜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开,黄啾啾见谢易之也动筷子,自己也就不客气吃起来。   “谢谢。”饭后黄啾啾真挚道,眼底其实还闪着好奇与探究,毕竟谢易之看着实在不像会做饭的人。   谢易之只当没看见黄啾啾的眼神,站起来碗筷收起来。   “我来,我很会洗碗的。”黄啾啾立刻接过谢易之手里的碗筷,语气诡异带着自豪,似乎会洗碗是件很了不起的事。   将东西全塞给黄啾啾,谢易之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已经十点了。   “我先回去。”谢易之盯着黄啾啾确实勉强算得上熟练的洗碗动作道,“以后……自己学着点做菜,别成天在外面吃。”   自己国家还稍微好一点,M国的快餐热量简直高的离谱,并不适合华国人吃。   等人离开后,黄啾啾才慢半拍想起来,谢易之今天来什么都没有说便走了。   总不可能只是过来帮自己做顿饭吧?黄啾啾出神望着手底下刚洗好的碗。   ……   一出公寓门,被风一吹,谢易之也清醒过来。他无奈顿了顿脚步,不明白自己今天都干了些什么。   自从卸任枫叶乐团的指挥后,谢易之便没有了其他杂事,一心想突破瓶颈。谷老也一点点想纠正他的问题,多多少少帮了一些忙。只不过谢易之到现在也无法克制自己对每一个音调细节的追求,他拥有绝对音感,比之他人耳朵更为敏感,总能听得出其他人听不出的东西。一有差池他便感到不舒服,一定要追求到最极致的和谐。   两个同样拥有绝对音感的人,一个可以接受任何声音,而另一个对外界的声音一律持排斥。   最后谷老建议谢易之找黄啾啾谈谈的。   当然老人家的意思是两人在视频里交谈就够了,哪知道现在的年轻人仗着钱多,非得要飞去M国亲自面对面交谈。   第二天是周六,黄啾啾起了一大早,准备和往常一样去希林音乐大厅,研究众人的演奏。路过厨房时,犹豫了一会,停下脚步。   ……昨天晚上看起来做菜好像也不是那么难。   希林音乐大厅虽二十四小时开着,但黄金时间却是从早上九点开始的。看了看时间还早,才刚刚七点。   黄啾啾晃到厨房里,将昨天谢易之买的一袋米拿出来,用量杯量了量半杯放进电饭煲里。   谢易之昨天晚上只是顺手随便挑了一款最小的锅,这款锅只有最简单的煮饭功能。一般知道点经验的人都会多放点水,再在上面搭根筷子,这样煮出来的不单是粥,浓稠度也会不错。   可惜黄啾啾不懂,她站在原处努力回想了昨天晚上谢易之放了多少米,再减掉二分之一,最后想想自己是熬粥,米应该还要更少,水放多一些。   按下开关,黄啾啾颇有成就感想道:煮饭还是挺简单的。   这一成功让黄啾啾信心大增,她居然还动手煎了块鸡蛋,虽然焦的黑乎乎的。   做完一系列事后,黄啾啾便安心坐在沙发上,捧起了书,一心等着像昨晚一样米香四溢的时刻到来。 第53章   黄啾啾没等到电饭煲跳闸的声音,谢易之再一次找了过来。   打开门,黄啾啾见到他已经不像昨天晚上那么惊讶。她甚至还有点高兴:“谢易之,我今天有熬粥的。”   将房门关上,黄啾啾转身之前已经想好了,待会要让谢易之尝尝。   正好这时候屋内溢满了淡淡的米香,黄啾啾兴冲冲领着谢易之过去。结果凑近一看,彻底呆住了。   小小的电饭煲已经‘水漫金山’,台上以电饭煲为中心,不断溢出乳白色的粥水,沿着煲体一直扩散。   “……”被这现象搞懵,黄啾啾直愣愣站在那,“它是破了吗?”   这个电饭煲的质量居然这么差!   谢易之目光落在电饭煲上,又看了一眼黄啾啾,默默上前要将电饭煲的盖子拿起来。   “别碰!”黄啾啾心一紧,下意识扯住谢易之的袖子,“坏了,会漏电的。”   在她的潜意识里,水是能导电的,现在电饭煲破了,极有可能会漏电。   谢易之眼神落在自己手臂上白皙细长的手,眼底真真切切带出了些笑意:“没坏,不会触电。”说着轻轻将黄啾啾的手拿下来。   “可是……”黄啾啾还是不相信,甚至脚步往后一退,想出去把总闸关掉。   他们离厨房本来便没有几步路,没等黄啾啾转身,谢易之已经将盖子掀开,并把电饭煲的线给拔了。   “你煮的粥?”谢易之回头问道。   “嗯。”黄啾啾见他没事,心下松了口气,乖乖点头。   谢易之扯了块厨房纸巾将溢出来的汤水擦拭干净:“已经变成饭了,下一次用这种单功能电饭煲熬粥,记得搭一根筷子再合上盖子。”   “为什么?”黄啾啾一脸茫然,不知道好好的电饭煲为什么要搭筷子。   谢易之无奈:“这种只有煮饭功能,你水放多了便会溢出来,搭根筷子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昨天晚上他想着公寓里只有黄啾啾一个人,,那些智能的电饭煲都过大,便挑选了一个最小,功能最简单的电饭煲。   “哦。”黄啾啾语气里带了些极难察觉的委屈,她是真的不懂这些。   虽然黄家不会多给零钱,也不会买什么好东西给她,但除了扫扫地,整理房间,黄啾啾还真没怎么进过厨房。   黄家于黄啾啾而言更多是精神虐待大于生理虐待。   当然一个善于观察周围的人,大概率也能懂这些东西,奈何黄啾啾只对周围的声音感兴趣,可以说她一直用耳朵来认识世界。   黄啾啾挪到厨房里,将饭盛了出来,刚好一碗。其实不能完全叫饭,比饭软太多,但又没有汤水,比粥硬。   等着人吃完,谢易之坐在旁边看见收拾好的小背包:“你要出去?”   黄啾啾抬头:“嗯,去希林音乐大厅。”   谢易之皱眉看了一眼离背包相当远距离的琴盒,想了想时间:“你是去听他们演奏?”   “老师说让我多了解他们的风格。”黄啾啾点头。   “伊斯曼学院马上周年庆演出,你要参加比赛么?”谢易之像是想起了什么,“如果参加,最好去大厅表演一段时间。”   “我?”因为上台表演的流程还是比较麻烦的,要从学院申请,之后还要向希林音月大厅部门申请,黄啾啾便没往这方面想。   谢易之眉头一拧,显然发现帕尔瑟没有和黄啾啾将清楚。   两年一次世界青年小提琴联赛,报名的都是已经成名的小提琴家,剩下的便是由各大音乐学院推荐的学生,每个学院只有一个名额。   M国这几个学院只有伊斯曼有选拔赛这个传统,其他学校是有各大老师推荐名额上去,最后由领导层决定。   但伊斯曼的选拔赛也并不算得上完全公平,他们会在希林音乐大厅举行,由当晚进来的观众和两位学院老师评分。如果在那演出时间久,粉丝多,自然占优势。   谢易之将这些仔细和黄啾啾说完,见她依旧没什么着急的神情,不禁皱眉:“你不觉得紧张?”   “我……”黄啾啾从恍惚中回神,她刚才仿佛又回到当初在华恒道时,谢易之也像现在这般,一点点将比赛的规则掰开来对她细细讲清楚。   “能去参加联赛就去,不能也没关系的。”在这点上,黄啾啾出奇的坦然平和。   谢易之却不赞同:“既然你要走这条路,出名是你一定要做的事,只有让更多的人听到你自己的琴声,并有所反馈这才是小提琴家最终的目的。”   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拉,又何必这么辛苦练习。   “哦。”黄啾啾乖乖点头,“我一定会努力去比赛的。”   谢易之还是不满,不过最后放过了黄啾啾,起身说开车送她过去。   路上黄啾啾试探着问刚才谢易之找她有什么事。   “……是有事。”谢易之搭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手一顿,“你平时会不会觉得周围声音刺耳?”   “不会。”黄啾啾懵懂摇头,“为什么会觉得刺耳?”   “我们……绝对音感对声音太过于敏感。”谢易之摊开来讲,“任何不和谐的声音都会听得不舒服,你不会?”   “不和谐?”黄啾啾放在脑子里想了想,依然没反应过来,她觉得周遭的声音都挺好听的,就比如谢易之,“你声音就很好听呀。”   谢易之一噎,沉默半天后才重新开口:“你之前呆的那个乐团,当他们演奏时,你不会觉得特别难听?”   “不难听的。”黄啾啾坐在副驾驶上,“可以在后面慢慢跟着他们,顺着他们的节奏来,同时还可以在心里修改填满。”   经过黄啾啾‘艰难’的描述后,谢易之才明白过来,每次这人发呆去干什么了。   谢易之用奇怪的眼神瞥了一眼,在副驾驶座上坐得乖乖巧巧的黄啾啾:如果让人知道她这样瞬间修改乐谱的天赋……   虽然黄啾啾颠三倒四说了一堆,并且暴露自己另一个天赋,但谢易之竟真的从她的观点中找到了自己的突破点。   如果在下一次受到声音干扰时,或许可以从这些声音中学到些什么,而不是一味抗拒。   将车停在希林路,谢易之没有下车,只看着黄啾啾下去。   “谢谢。”谢易之在黄啾啾转身回来说道。   “……”黄啾啾一句想谢谢他今天送自己过来被生生哽在喉咙里。   “怎么?”谢易之挑眉看向一脸复杂的黄啾啾。   “没事。”黄啾啾自然不会说自己被他一句‘谢谢’给吓住,连忙挥手要往音乐大厅走去。   谢易之望着某人带着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勾唇笑了笑。   ……   因为谢易之的提醒,黄啾啾便真的报名要去参加音乐大厅的演出。可惜她动作太慢,轮到时演出的时间便不太好。   拿到演出单的时候,黄啾啾直接愣在原地。   ——凌晨两点半。   先不说这个时候有多少观众,之前谢易之已经提醒过让她早点回公寓,自那以后黄啾啾都有注意在学校的时间。   好在将演出单看了一遍后,黄啾啾发现她后面还有个认识的人:戴法。   之前留过电话号码,黄啾啾便打电话过去问他要不要一起。   “你也来?”戴法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黄啾啾没有表现出要来演奏的想法,是因为对自己实力太自信。毕竟还有评分占六成的两位学院评委,观众只占了四成,不能完完全全靠粉丝投票。   “对的,我要参加比赛。”黄啾啾解释了一番,最后才让戴法明白她完全不知道比赛规则。   “所以……你都不查一查的吗?”从电话那头都能清清楚楚听到戴法惊讶的语气。   在这个网络时代,一切都信息化的世界,居然还有人不懂利用互联网。   黄啾啾没有解释,更何况她本来就不爱干这些事,平时听别人的乐声都忙不过来。   “行吧,我们一起去。”戴法答应下来,“不过离比赛开始不远了,你也只能排上这么一次,又是深夜,估计是没有多少观众的。”   大半夜的,正常人早进入梦乡,会进来的只有真粉丝,或者一些好奇过来的年轻人以及心受伤深夜溜达的人。   不过这些人凑在一起的机会并不常见,所以到这个时间段,观众只有零星几个。   傍晚黄啾啾提前回公寓小憩,到了时间便去和戴法集合。   两人赶去时,希林路上已经空空荡荡的,只有昏黄的灯光在努力照射在路面。等走近音乐大厅的后门,人才多了起来,都是各个学院来演奏的学生。   深夜中,每个人脸上却都透着一股韧劲,他们太想从众多天赋佼佼者中脱颖而出,没有资源,没有后台,只能努力把握住这一丝机会,期望得到认可。   见到戴法过来,人群中开始悄悄骚动起来。   像戴法这样在希林音乐大厅磨练两年,并且小有名气的选手,出现在这个时间段,对他们百利无一害。   这样的人会有一批自带的粉丝,或许数量不能与成熟的演奏家相比,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因此边上的人对戴法都比较热情,连带着对黄啾啾都热情起来,问了她一些情况,什么时候表演,知道她第一次上台,顺带传授了一些小技巧。   “你会不会紧张?”戴法排在黄啾啾后面,快轮到他们时,他忍不住问道。   黄啾啾在华恒道比赛,下面全是同行,现在在音乐大厅,底下实实在在是观众,虽然人可能不多,可感觉完全不一样。   至少当初戴法确定紧张过。 第54章   紧张?   黄啾啾默默摇头,于她而言无论台下坐着什么人,只要音乐声响起便不会在意。   “没事,多练练就好。”戴法当她好面子,不愿暴露情绪,自顾自安慰着。   黄啾啾向来不爱与人争辩,便由戴法这么看待她,一心等着前面的人表演完。   他们排队从里面一直到了大厅后门,前面人在减少,后面人依然增加,一时间人数居然持平,不过黄啾啾已经派在了前面,慢慢挪进了大厅。   人果然不多,只有前排坐了些观众,还有角落里几个人,黄啾啾甚至看到前排有个女生睡着了。   这是她第一次深夜来希林音乐大厅,并不知晓以往人更少,几乎台下是空的。今天前排这些人都是冲着戴法来的。   比如台下坐着的一位扎小辫子的法国男人艾维达。   他是一位时尚编辑,在推特上粉丝无数。似乎遗憾当年没有走音乐这条路,他经常性飞到国内外听各大音乐会。   最近艾维达出差,需要留在这里三四个月,正好附近有个希林音乐大厅。   一个多月听下来,艾维达比较喜欢戴法,可惜这么久轮下来戴法也是出现过几次。   当然戴法目前实力不能和那些成熟的演奏家相比,不过看着一个好苗子慢慢成长的过程也很有意思。   因此当艾维达看到提前一天发出来的演出单,即便戴法是深夜演奏,他也提前过来观看。   “轮到你了。”戴法戳了戳黄啾啾,示意她往台上走,“别紧张。”   黄啾啾回过头,用一种奇特的目光看了一眼戴法,她还记得最开始戴法高傲的像什么一样,都没发现他还有话痨的潜质。   “没紧张。”黄啾啾丢下一句话便赶上台去。   站在台上,将台下观众的动作看得更加清楚。黄啾啾甚至看到有人撞了撞旁边人,示意她快点清醒过来。   显然不是为了听她,而是下一场轮到戴法。   黄啾啾收回眼神,将小提琴架在肩膀上,闭了闭眼,回忆自己即将要演奏曲目的乐谱。   周围一切声音都渐渐消失,只余下琴弓搭在弦上细微的声音。   “铮——”黄啾啾猛然睁眼,拉出第一道音符。   充满金属肃杀的一道乐声让台下观众明显一愣,连原本在等着戴法演奏的艾维达都不由坐直了身体,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和艾维达一样动作的人不少,几乎前排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灯光下的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乐声越来越激烈,所有人似乎都置身于古战场,周遭萧条肃杀,明明是琴声,众人却仿佛听见鼓声,心脏一阵一阵收缩。   台下原本还在打瞌睡的观众,早已经清醒过来。   凌厉氛围越来越重,弦似乎越绷越紧,就在众人以为即将到达更高的顶峰时,状况骤然下降。   灰暗血色急速消散,远处竟传来悦耳清脆的声音。原本肃杀的古战场地面不断绽放出青色的枝芽,嫩黄色小花随着微风微微摇晃。   一曲毕,台下的观众松了口气,艾维达像是累瘫了靠在椅背上,他的后背甚至被汗打湿。   黄啾啾放下小提琴,弯腰朝观众鞠躬才慢慢走下去。   这首曲子是她特别选的,带着古华.国特有的纯粹古朴战意。报名前谢易之告诉她:第一次报名的人有优待,会排在之前报过名的前面。   黄啾啾便想着要挑一首能够代表自己所在国家的风格。   扫了一眼台下的观众,黄啾啾犹豫想道:应该算表现正常?   观众太少,大家又不鼓掌,黄啾啾只能自己判断。   下台正好碰见要上来的戴法,他默默看着她,丢下一句:“你半夜还能更嚣张一点吗?”   本来大家过来练习演出,拉拉抒情小调,一起度过这一晚,结果黄啾啾一上台搞得所有人战意昂扬。   没等她反应过来,戴法已经上台,他站在台上一阵无语,现在他再上来表演简直是个笑话。   这大厅甚至还萦绕着之前黄啾啾的铮铮琴声,现在戴法上来拉一曲缠绵小调,不但不合时宜,还打破了观众对黄啾啾演奏的回味,连戴法都烦自己。   这就好像大家正在看一个顶尖演唱家,结果一个小丑突然跑上来表演,任谁心里都不舒服。   其实并不完全如此,戴法实力强劲,还不至于被压制得这么严重,更何况台下几乎都是他的粉丝,带着滤镜过来的,只是他自己在心里这么认为的。   不过……的确有粉丝爬了墙头,比如说艾维达。   等这一场结束后,艾维达跑到后台找黄啾啾,缠着人签名还要合照。   “你是华.国人?”艾维达拍完照后问道。   “嗯。”黄啾啾眨了眨带着水汽的眼睛,有些犯困。她睡眠规律,平时到点就睡了。即便下午补了觉,依旧挡不住生理闹钟的侵袭。   “神迷的华.国人!”艾维达莫名感叹一句,接着话题跳跃,令人猝不及防,“如果你以后演出,我可以免费为你做造型哦~”   “造型?”每个单词黄啾啾都听懂了,合起来却没明白艾维达的意思。   “艾维达,我的名字。”留下这句话,再塞给黄啾啾一张名片后,艾维达才施施然离开。   在欧美国家,或许见到艾维达真人不认识,但这个名字一出来,绝对没人不知道。   可惜……黄啾啾不光人不认识,连名字都不知道。   她看了许久手里亮闪闪的名片,最后还是客气的将它放进背包里。   “走了,回去。”戴法整理好便和黄啾啾一起出去。   ……   某个高档酒店。   时尚king——艾维达正在低头修图,他哒哒用手机发着推特,将自己和黄啾啾站在一起的合照发布到社交网站上。   【未来小提琴家的造型师我预定了。】   即使现在深夜,艾维达一条推特发出来,立刻有成千上万的点赞,不少人在下面评论打探站在艾维达旁边的人是谁。   ——什么小提琴家?我都没见过。   这位显然是对国内外小提琴家比较熟悉。   下面立刻有人回复:看见前面的定语吗?‘未来’。   ——背景很眼熟,好像在希林音乐大厅。   ——我觉得这位小姐姐有点眼熟(来自正在学习小提琴的学生)   ——大概半年前华.国那场比赛的第三名   此条评论迅速得到高赞,被顶了上去。底下粉丝根据这个消息立刻找到之前黄啾啾比赛的视频。   等他们看完回来,纷纷继续在下面留言:   ——她动作太生涩了吧!艾维达你别看她长得好看就乱夸。   ——小提琴专业表示:虽然看不过眼她的动作,但拉出来的声音却不差,不愧是被几大评委认证的第三。   这些艾维达都没看到,他发完便睡觉去了,完全没看到自己这条消息被越顶越前。   距离比赛还有一个礼拜,黄啾啾果然没再排上演出的场次,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凭空多出了许多网上慕名而来的粉丝,还当自己又一次默默过去比赛。   “球球,比赛这次选手虽然没有华恒道一些选手老道,但实力强,不要掉以轻心。”帕尔瑟要带着约瑟夫出一趟差,没办法看着黄啾啾比赛,逮着她叭叭嘱咐了一顿。   华恒道之前比赛选手,有许多人都是跟乐团不短的时间,演出经验多一些。学院这边都是学生,不过也有自己的优势。   “知道。”黄啾啾对名利得失看得轻,很少有他们这样紧张的心情。不过对他们的好意还是会一一接受。   “那我们走了,你好好表现,不能丢我的脸!”帕尔瑟虎着脸道。   明明黄啾啾的老师有好几个,偏偏他就认为她出去就代表着自己的脸面。   希林音乐大厅确实不大,一般规模的表演场地。演出票提前三天发布,不过两分钟便售空。   “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戴法的粉丝。”一位男同学望向不远处正在和黄啾啾说话的戴法,语气酸溜溜的。   “嫉妒不来,人家有魅力。”同伴耸耸肩,“我们表演我们的,评委还在呢,怕什么。”   这话其实多少有自我安慰的成分,如果没有观众的支持,评委给再高的分也无济于事。   ……   “这次联赛的名额我拿定了。”戴法扬眉道,他一扫那天晚上的颓废之心,脸上俱是斗志昂扬。   “嗯。”黄啾啾最不善长应付这类话,敷衍地应了句话。   “……就这样?”戴法不甘心,盯着黄啾啾,“你不应该有点表示?”   黄啾啾歪头想了想,最后慢吞吞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   成功将戴法堵了回去。   台下观众坐得满满的,周边空隙还站着伊斯曼学院来观看比赛的学生,他们没有买票不算观众。   黄啾啾找了个空位,慢慢擦拭着自己的小提琴。   这么频繁换小提琴,在专业小提琴者是不能接受的。对他们而言,和小提琴需要相处一段时间,才能磨合,更好得发出悦耳优美的声音。   所以小提琴者的小提琴大多跟了他们少至几年,多至十几年的都有。   即使于黄啾啾影响不大,但她现在也开始感受到自己手里的这把小提琴和之前几把的不同之处。   音色更沉厚,运弓更流畅。   一点点将弦打上松香,黄啾啾拿着干布将落在底下的松香屑擦拭干净。   周围和她一样保养小提琴的选手也不少,许多人借由这来安抚自己的紧张。   “嗡——”旁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黄啾啾转头看过去,屏幕上名称赫然是——谢易之。 第55章   周围的选手都在安安静静等待着上台,黄啾啾便拿起手机朝外面走去。   “今天比赛?”男人低沉好听的声音透过电话遥遥传过来,黄啾啾白皙玉色的耳朵莫名染上了一丝晕红。   “嗯。”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子,黄啾啾另一只手无意识戳在墙面上。明明临近比赛她都不紧张,现在接到谢易之的电话,心却忽然跳得有些快。   “不要有压力,这种比赛不少,以后有的是机会。”谢易之语气平缓,带着难以察觉的安抚。   “好。”黄啾啾低声乖乖应了下来,脑海中却浮现出之前谢易之坚持要她去参赛的话。   不过即便前后话语相驳,黄啾啾也知道谢易之都是好意。   “嗯,别怕。”谢易之对电话那头的人温声道。他站在公寓窗户旁,朝对面看去。自从黄啾啾搬走后,那里空荡荡的,夜晚也不会有灯光亮起。   黄啾啾面对着墙壁,脸‘噌’地一下红了。   “没怕……”黄啾啾小声道,手指快把墙壁戳出一个洞来。   对方似乎低低笑了一声:“那……期望在联赛看到你。”   将电话挂了之后,黄啾啾站在外面清醒了许久,才慢慢走进去。   场内氛围热烈,颇有些明星演唱会的感觉,甚至还有人拉起了条幅,上面写着自己喜欢选手的名字。   这些选手水平都不低,有胆子参加的全是学院里的佼佼者,有些人还和黄啾啾一起上过课。   黄啾啾在里面算年纪稍大的,毕竟她大学已经毕业了,这里多数还是大三大四的学生。   不过她站在一群人精里倒显得更为年幼。   因为有粉丝的存在,只凭掌声的热烈与否便能判断出这位选手的人气。比如戴法一上去,底下的掌声快将大厅的顶给掀了。   戴法要演奏的是莫扎特的D大调嬉游曲k.136。灯光下他着一身燕尾服,身材高大,让底下的粉丝心中尖叫不已。   之所以戴法在众多选手中脱颖而出,拥有更多的粉丝,不单因为他年纪更小,实力天赋出众,更多是因为戴法长得比其他男同行好的缘故。   毕竟像谢易之这种实力强劲到让人忽略他容貌的人,还是少之又少的。   戴法也不负众望,优雅朝观众一鞠躬,开始了他的演奏。 第一章为D大调,戴法很好展现出恣意活泼,富有动力,犹如冬日冰下小溪消融,潺潺流淌,带着生命的气息。   反复过后,戴法一个停顿,转入G大调,与第一乐章不一样,第二乐章如同清风微拂过人脸,缓和平静。   到了第三乐章,又是一个转变。音符轻快跳跃,如同跳跳糖在舌尖轻舞。   一曲毕,台下瞬间爆发出更为热烈的掌声,粉丝的尖叫声快把大厅给淹没。   “搞什么,我们又不是开演唱会的明星。”后台候场的选手不满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是例外。”旁边同样参赛的选手无所谓道。   参赛的选手刚好能组成两场演奏会,黄啾啾在第二场。等到第一场演奏结束后,毫无疑问戴法得分最高,无论是评委打分还是粉丝打分,皆遥遥领先众选手。   而第二场似乎选手实力更强,第一个出场的选手分数便直逼戴法。   轮到黄啾啾时,她上台时的掌声明显弱了下来,好在她不在意这些,慢慢走上台。   拉尔夫的《云雀高飞》是今天黄啾啾即将要演奏的曲目,前段时间老师教过的一首曲子。   黄啾啾很喜欢。   小提琴一搭上肩,黄啾啾眼底所有的杂绪瞬间消失,只余下空茫。   原本《云雀高飞》最先由管乐引出,不过黄啾啾是小提琴独奏,她率先拉出一段上升的琶音,优美柔和为全曲奠基了梦幻、迷离的基调。   随后观众似乎由琴声引领到湛蓝的天空中,一只云雀上上下下盘旋飞翔,逍遥自在。   再一段时间小提琴又奏出一段华彩,云雀越飞越高,越来越远,渐渐消失于天际中。   《云雀高飞》是两首民谣曲调,充满了乡村风情。同时这首曲目又写于特殊时代,裹着战争硝烟的气息。   只不过黄啾啾没有重点突出战争前后紧张的氛围,而是从云雀入手,冷静俯瞰众生。   云雀的渐渐消失便代表着战火的消散,透过重回寂静的天空,传达着和平的向往。   随着空灵云雀的消失,黄啾啾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等到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台下安静得可怕。   原本上台前还在躁动的观众早已经停住,齐齐将目光落在台上那位仿佛在发光的演奏者。   “啪啪啪……”猛然,台下爆发出极其热烈的掌声。   黄啾啾转身下台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到台下有个观众麻利把之前拉着的‘戴法’横幅收了起来,紧接着拉开写有‘黄啾啾’的华文横幅,最后站起来朝她挥手。   “……”黄啾啾默默移开眼走下台。   分数在演出结束后几分钟内便能公布出来,买过票的观众,手里都有一个投票器,评委也有。   整个流程和平常演奏没什么区别,只是每一次演奏结束时,都会穿插公布分数的环节。   “第十七位选手黄啾啾……”幕后的报分工作人员顿了顿,报出一个极低的分数。   “什么?”连后台等候结果的戴法都皱眉难以置信。   粉丝再少,还有两位评委的分,凭黄啾啾这首曲子,评委不可能会打低分。   黄啾啾听到广播里播出来的分,手一顿,片刻如常将小提琴放进琴盒。   只是心中略微有些遗憾,这次不能向谢易之报喜。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时,其中一位评委站了起来,挥了挥手,示意工作人员过来。两人站在一块说了好一会话,那位评委才回到自己的位子。   很快广播中传来声音:“由于统计过快,导致大家没有来得及投票,现再给两分钟,请尽快投好票。”   原来其他选手在演奏时,台下的观众和评委便陆陆续续开始进行投票。但这次不单有大量观众的弃票,连评委的打分都只出了一个。   在评委说完自己还没来得及打分后,工作人员下去向观众调查完,发现确实有相当一部分观众没反应过来。   “……”在场之前听到分数松了口气的选手。   投票是没有票数限制的,每一个选手都有同样相等的被选择机会。   台下的粉丝在心里想着我就爬一下没关系,不影响自己粉的选手。   你这样想,我也这么样,不知不觉中台下大部分粉丝身份的观众居然都爬墙了。   黄啾啾再一次被统计出来的分数一下子高得出奇。   直接高出了戴法一大截。   “恭喜,联赛名额一定有你。”戴法脸色并不难看,冷静向黄啾啾道喜。   “后面还有选手。”黄啾啾摇头,结果没出来便不能下定论。   戴法不反驳,只是放松身体:“你这样的人才符合伊斯曼的名声,说实话我来这里两年很失望。”   他这话没说虚的,戴法有时候都在想为什么自己不早出生几年,能够赶上谢易之、凡彼施那个时段。   光听着那几年的人物事迹,戴法浑身都兴奋的颤栗不已。   而现在几大音乐学院都没有什么突出的学生,大家水平都差不多,只是天赋稍微高低的问题。   黄啾啾还是从华恒道比赛冒出来的,这令各大音乐学院为之一振。一听到她要来M国进修,纷纷将‘魔爪’伸了过来。   他们就仿佛屋前的菜地里好久没长出好的菜,突然有一天发现墙角根处冒出一颗水灵灵的野生小白菜。   当然最后小白菜被伊斯曼学院给摘了去。   ……   戴法没恭喜失误,待所有选手表演完分数出来后,最高分果然是黄啾啾。   选手对黄啾啾重新计分的操作并无不满,他们全部在场,都听得清清楚楚她是什么水平,也就无异议。   比赛演奏会结束,观众纷纷离场,站着听完两场演奏会的伊斯曼学生对黄啾啾内心复杂。   黄啾啾属于半路插.进来的‘大龄’学生,现在赢了他们学院最有潜力的大二学生,总有种头衔被外人抢走的错觉。   然而半路插班生也还是属于伊斯曼的学生,伊斯曼的学生这么厉害,又是要自豪的。   一时间除了爬墙的粉丝挤过来找黄啾啾签名,伊斯曼的学生都呈观望的态度。   因为是自己学院的选拔赛,又是以这样的形式来比赛,氛围没那么严格。黄啾啾被粉丝围得呼吸都困难,好在戴法习惯这种场面,带着她斡旋,才终于顺利离开。   回到自己的公寓后,已经下午五点。黄啾啾一放下琴盒,立刻拨通了谢易之的电话。   铃声才响了两声,黄啾啾便想挂掉电话:她突然想起定城此时还是凌晨。   不过没来得及挂,对面已经接通了,男人还带着沙哑的声音问道:“比完了?”   “嗯。”黄啾啾懊恼自己就这么鲁莽打过去,语气无端带软了三分。   “好玩么?”谢易之从床上坐起,单手捂着额头,深色的薄被虚虚掩着劲瘦的身材,男性的冲击力爆棚。   他没问她结果怎么样。   自从上次在M国说了颇为功利的话之后,谢易之坐上返程的飞机时,便开始后悔自己太过直接。   更何况小傻子……真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依旧寂寂无名。   “……好玩的。”黄啾啾认真道,“戴法很厉害。”   戴法?   谢易之从一片混沌中清醒过来,眉头紧锁,不知道这又是哪冒出来的。   “谢……易之,联赛名额我拿到了。”黄啾啾唇角带笑,这时候拿到名额的喜悦才渐渐在心中弥漫开来。 第56章   谢易之拿开手,从床上下来,薄毯瞬间滑落下来,完美修长的身材显露无疑。   落地后,谢易之拉开窗帘,任由阳光洒满室内。   他没有率先说恭喜,而是眼神深邃悠远,带着些质问道:“我的名字这么难连起来?”   几乎每一次黄啾啾都要在说完‘谢’之后停顿,只剩下‘易之’单独说出口。   “……我。”黄啾啾哑言,因为在华恒道那一个月的教学,在她心中谢易之作为指挥的威严还在,直呼其名还是怪怪的。   “易之。”谢易之突然说道。   “什么?”黄啾啾不明就里。   谢易之已经走到客厅坐了下来,边上是打开的琴盒,里面躺着他的小提琴。   伸手摸了摸小提琴,谢易之淡声道:“易之,既然那么难连起来,干脆去掉。”   “易之?”黄啾啾重复一遍。   “……嗯。”谢易之眼底带着难以察觉的笑意,“恭喜进入联赛。”   “联赛,不知道会怎么样。”黄啾啾带着丝丝依赖,扣入话语间。她已经习惯每一次比赛都由谢易之来告诉她情况。   谢易之似乎也习惯性将比赛需要注意的事情给她讲一遍。   “联赛会难些,参加比赛的人都是成名后的青年小提琴家,再加上四位学院出的学生。。”谢易之回忆起当年自己比赛的时候,“不过,没必要害怕他们。”   ……   等黄啾啾挂掉电话时,手机都有些发烫。她坐了一会便打开电脑,将谢易之的名字输了上去。   一按确认键,立刻有一大堆的搜索资讯出来,第一条便是谢易之的某场演奏会的图片。   黄啾啾握着鼠标的手一顿,片刻后忽略其他的消息,专门搜寻关于谢易之在联赛的讯息。   刚才谢易之在通话中无意透露出自己也曾参加过联赛。黄啾啾便想着看看当年谢易之的比赛视频。   谢易之参加的比赛太多,即使他沉寂了两年,黄啾啾翻了三页依旧没找到联赛相关的消息。   最后黄啾啾重新返回到第一页,点进去看别人为谢易之编辑的词条。里面大致写了他这些年的经历。   翻到中间,黄啾啾看到上面写着:一战成名——世界青年小提琴家联赛。   黄啾啾不经常上网,连关键词都不太会用。看到这,她又退了出去,在‘谢易之’后面添了个‘世界青年小提琴家联赛’。   果然,这回跳出来的便是谢易之在联赛时比赛的消息。   这些天听着周围人一直谈论联赛,黄啾啾下意识认为以往大家也是将学院名额当做一个跳板。   在联赛中拿到好名次,得到顶尖大师的青睐,最后获取进入一流乐团的资格。   结果她一条条信息看下来,才发现原来在谢易之以前,四大学院派去的学生只是为了促进友谊,更多是去当青年小提琴家的绿叶。   当然这四名学生也能得到一些提升。   毕竟世界级的青年小提琴家几乎都出自这四大学院,学长学姐稍微带带学弟学妹,相当正常。   谁料想在当年谢易之和凡彼施两人快把联赛捅破了天,最后青年小提琴家中只有一个人拿到了名次,还是第三。   从那以后,每一次的联赛,参赛选手都壮志雄心想像谢易之他们一样打败职业选手。   不过自从谢易之他们之后也没有什么学生能拿到过名次。   那些参赛的青年小提琴家吸取那届的教训,为了不成为被后浪拍在沙滩的前浪,一旦参赛绝不保存实力。   还有一个缘由,在音乐界有个驳论:天赋人才总是有一个轮回出现。   像谢易之、凡彼施这样的人出现后,往后十几年不再有同样出色的天赋者再正常不过。   ……   自从黄啾啾得到联赛名额后,她在伊斯曼学院的人气又上升了一个台阶。路上开始有人主动叫着她的名字,向她打招呼。   “球球,早上好。”   这是从一起上帕尔瑟课程的同学那里流传出来的,并且讲得是华文。   “hi,小雀儿~”   ……   这个名字流传更广,黄啾啾在希林音乐大厅中的《云雀高飞》让同观看的学生震惊不已,再加上有人把她的华文名字翻译解释过后,大家干脆给她取了这么个外号。   “恭喜,现在你全校知名了。”刚和帕尔瑟一起回来的约瑟夫笑眯眯道。   黄啾啾随意应了一句,眼神却落下约瑟夫身上打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约瑟夫现在周身透着一股‘混不吝’的味道,简单来说便是不要脸。   虽然约瑟夫没干什么,但黄啾啾就是这么觉得。   和第一次在华恒道见面相比,约瑟夫那种浑身冒着莫名其妙正义使者感早消失干净,那句‘我们学小提琴的怎么怎么样’的口头禅都不见了。   不过……这样好像也挺好,至少不会被人骗。   两人没说几句话,帕尔瑟便过来找黄啾啾,背后还带着一个领导模样,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这是我们院长。”帕尔瑟指了指身后带着金框眼镜,看起来便很精明的男人。   “小雀儿,对吧?”院长一团和气,可惜犀利眼神暴露了他的脾性。   黄啾啾站在原地,点了点头。   “这样,我们学院最好的老师在联赛到来之前都归你,希望你在联赛中能取得好成绩。”院长拍了拍帕尔瑟的肩膀道。   将几件事说清楚后,院长也没有多停留,直接离开,留下帕尔瑟三人。   “院长的意思听懂了吗?”帕尔瑟转头问黄啾啾。   帕尔瑟往常对谁都拽得很,唯独不敢在这位院长面前放肆。   以前伊斯曼的院长一般都由德高望重的老前辈管理,不说他们音乐造诣多高,最起码是业内人士。   而这位新上任的院长对音乐一窍不通,典型的‘三无’人士。无擅长乐器,无代表作,年龄更是不够。   偏偏他一上任便能将伊斯曼最刺头的教授帕尔瑟收拾的服服帖帖,并将上一任留下的残局收拾干净。   “嗯,这时间要麻烦您的指导。”黄啾啾真挚道。   “没什么麻烦。”帕尔瑟摆手,“教你一个,比教那些人轻松多了。”   院长的意思是将帕尔瑟手里的课程停了,让他单独出来指导黄啾啾。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伊斯曼这些年被其余三大学院压制的喘不过气。一所有谢易之,一所有凡彼施,另外一所平均实力比伊斯曼强。   再加上前一任院长的骚操作,更让伊斯曼招生水平直线下降。   这次好不容易黄啾啾选择了伊斯曼,新院长必然需要她来为伊斯曼重振旗鼓。   “虽然院长说只要压过其他的院派生。”帕尔瑟傲气道,“不过你冲一冲第三还是可以的。”   黄啾啾沉默,没将心里的目标说出来。   ……   帕尔瑟的课程全停了,黄啾啾也选择性请一些课的假。老师们都知道她要去联赛,爽快批好假,在黄啾啾临走前还会鼓励几句。   伊斯曼学院的老师大多教书很长年头,看着学院从繁荣到一点点衰弱,心里都不舒服。现在能有个机会,谁都开心。   其实黄啾啾没来之前,院里的老师早早暗中将目光投向戴法,期待戴法会有一个出色的表现。   现在戴法没有取得联赛名额,也不算一件坏事。现在学生把这一个院派生的头衔看得太重,得不偿失。   倒不如沉淀下来,好好积累。   “说实话,你比其他学院的院派生一定强。”帕尔瑟搭着脚听黄啾啾拉完一曲乐章,“但另外那些青年小提琴家有十个,现在就看你能挤进哪一名了?”   来M国之前,经过谷老的教导,黄啾啾基础得到恶补,再没有当初比赛时的生涩技巧。   “继续。”扔给黄啾啾另外一个乐谱,帕尔瑟换了条腿继续支着。   听着圆润悦耳的琴声,帕尔瑟眼中闪过一道满意之色。   能够得到院派生名额的人一定是祖师爷赏饭吃,可惜碰上个黄啾啾这样老天爷赏饭吃的人。   祖师爷赏饭吃还能练,老天爷赏饭吃你再练也没用。到底还是天赋更重要,尤其是艺术方面。   像黄啾啾这样的,帕尔瑟还是多年前在谢易之和凡彼施身上见过。   不,和谢易之他们年少便锋利无比不一样,更确切地说黄啾啾这样的人是独一无二的。   而像谢易之他们的天赋都明眼看到溢了出来,而黄啾啾则是游离在外,你不去拨开她周遭那层迷雾,一定发现不了。   “这样可以吗?”黄啾啾拉了一段音,放下小提琴试探问道。   “还行。”帕尔瑟懒懒再一次递给黄啾啾另一份乐谱。   在他们开始训练时,黄啾啾不知道的是她都有粉丝群建立起来了。   自从上次艾维达在社交网站上发了两人合照后,一批附近的粉丝跑去希林音乐大厅,被黄啾啾一首《云雀高飞》吸引,自发为她组建粉丝群。   上一个有这种待遇的人还是谢易之他们。   艾维达已经被@爆了,说是让他快去为黄啾啾做造型师。   忙碌一天回来刷着手机的艾维达,终于看到了@,他立刻坐直,眼神一眯。   身为时尚king的艾维达,做造型师的出场费可不低。前天便有一位想要他去帮忙做造型,也是小提琴家,还挺有名的。   艾维达差点答应了,没想到黄啾啾也能去参加联赛,他决定实现自己说过的承诺。   他留过黄啾啾的电话,直接拨通了她的电话。   “嘿,我是艾维达,我想做你的造型师。”艾维达人风风火火的,说起话来也直接。 第57章   “……”黄啾啾听到后第一反应便是电话推销,想想大家出来工作都不容易,她还是好脾气道,“我不需要造型师,你可以去问问其他人。”   这句话没问题,有问题的是黄啾啾语气里明显的同情。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艾维达压着声音问道。   “艾维达。”黄啾啾理所当然道。   正当艾维达松了口气,对面又加了句:“刚才你自己说了,我记得。”   黄啾啾添这句话的意思只是想表明自己尊重对方而已,却不知道完完全全打击了艾维达。   “你真的不知道我?”艾维达在电话里夸张大喊道,“你还是不是女孩子?!”   哪个爱时尚的女生不知道艾维达?   “不知道,是。”黄啾啾仍然好好回答这个艾维达的问题,她想了想又问,“我们认识吗?”   “之前大晚上我听过你演奏!”艾维达简直要窒息了,一个见过他真人的人,居然还能不记得他!“就在希林音乐大厅!我们合过照的!”   艾维达这么一说,黄啾啾才从记忆中将人对上号:“……你就是那个穿行李袋的人?”那种华.国以前农民工上火车专用的红白相间的行李袋。   她声音不大,但是艾维达听得清清楚楚。   “那个叫PE编织料,而且它环保!”艾维达为自己辩解一大堆,试图让黄啾啾感受到时尚king的时尚浇灌。   “嗯。”最后黄啾啾用一个语气词终结了这个话题。   艾维达还是头一次这么上赶着免费给别人做造型师,偏偏她还不领情。   “你不是要去参加联赛,这么大的比赛,他们选手都是有造型师的。”艾维达利诱道,“难道你要直接扎个马尾上去?”   “不可以么?”黄啾啾反问,比赛还有对发型的要求?   “……”越是被拒绝,艾维达越想做黄啾啾的造型师,他换了个思路,“别的学院都光鲜靓丽上去,你一个人像个乡下人,会丢伊斯曼学院的脸。”   被他这么一说,黄啾啾犹豫了:“那我把头发披下来?”   “让我帮你做造型!免费的!”艾维达对她死轴的脑筋彻底崩溃,就差没说求求她让自己去。   边上工作室人员小心偷瞄了好几眼已经失态的艾维达,好奇对方是谁,能够让总监变成这样子。   毕竟他们只见过被艾维达怼的人,还没看过能将艾维达逼成这样的人。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黄啾啾依旧犹犹豫豫中。   “不麻烦,今天我就飞去M国,等着给你做造型。”艾维达斩钉截铁道,顺便招手让工作人员帮他订飞机票。   黄啾啾想了想,觉得时间太早:“可是离联赛还有一个月。”   “你觉得你只够参加一场比赛?”艾维达卷了卷自己的长辫子,“联赛可是有三场,最起码你得进第二场吧。那就得准备两套造型了,我的造型可不是一晚上就能做好。完美需要时间!”   “行吧。”到了这个地步黄啾啾语气里居然还带着不情不愿。   让艾维达咬紧牙关,誓要立刻飞过去,让这个不懂时尚的未来小提琴家苗子见识见识他的厉害。   这样稀里糊涂,黄啾啾把造型师给订了下来,还是免费的。   因为只是在电话里说了一堆,黄啾啾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安安心心去练自己的小提琴。   ……   “艾维达,这几天的飞机没票了。”助理打了几个电话过来道。   “什么叫没票?”艾维达皱眉,“出高价买。”   助理为难道:“不是票的问题,这几天天气恶劣,我们这边的机场关闭停运三天。”   “……三天?”艾维达原本翘起的腿放了下来,这边机场停一下午都不知道要损失多少,三天得耽误多少人的行程。   “对,那边机场快疯了。”助理还是找了特殊关系刺探半天,也没有得到其他反应。   “行了,那三天后给我订最早的一班。”艾维达让助理下去。   参加联赛的形象很重要,尤其经过那届之后,音乐界将太多目光注意到联赛。男性即便统一西装,也分许多种,一个造型师必不可少。   秦可是被邀请过去参加的世界青年小提琴家。   这份邀请是荣耀,同时也是压力,绝不能让院派生压制,是现在青年小提琴家的第一目标。   作为一个相貌出色,琴技同样优秀的女人,秦可容不下自己有一丝差错。   因此找造型师时,她第一眼便相中了最近如日中天的时尚king——艾维达。   艾维达做过多年的造型师,这两年火到不行。秦可被拒绝后,心中多少有些不甘心,回去和她父亲打电话提起过这件事。   秦震坤也不高兴,在他眼里他的女儿已经是小提琴界的优秀青年代表。一个造型师居然不给秦可面子。   “他不来,还有其他好的造型师,不过是钱的问题。”秦震坤说着便要打钱给秦可。   “爸,这事再看。”秦可轻皱秀眉,精致优雅依旧,“易之,他呢?我要比赛了,他来不来?”   “来,怎么不来?”秦震坤厉声道,“你这么重要的比赛,他怎么能不去!”   “爸。”秦可带着点娇嗔,“师兄他向来冷淡,您之前又那样训过他,我怕……”   “你怕什么?”秦震坤语气轻松,“我是他师父,骂几句怎么了,等你比赛我一定要让他去。”   谢易之当年放弃进入顶级乐团时,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便是秦震坤,他极其反对。也不问谢易之缘由,便将人训斥了一顿。   即便受到了训斥,谢易之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   秦震坤骂归骂,谢易之走了,他也不敢和谢易之断绝关系。只要谢易之还挂在他名下,受益便是无穷的,尤其在国内。   ……   一天后,谢易之接到了秦震坤的电话,要谢易之去看秦可比赛。   “我会去看联赛。”谢易之淡淡道。   秦震坤却是没听出来他将只说去看联赛,而不是去看秦可的比赛。   “你也任性这么几年了,该回去了。”秦震坤苦口婆心道,“还有小可,她早想你了,一直不去打扰你,就是怕你烦。之前两个人好好的,为什么要分开?”   见谢易之不说话,秦震坤自顾自说下去,还说到了秦可被一个狂妄的造型师拒绝的事。   造型师?   原本还漫不经心听着的谢易之忽然一顿,他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当年那届,谢易之一心扑在小提琴上,造型师是家里派过来的,他没有操心过。   小傻子肯定更不会知道这种事。   谢易之随意找了个借口挂掉电话,接着开车去了一趟本家,询问父母当年的造型师。   “这么久,都快忘记了。”谢母在客厅摆弄花枝。   谢爸摊开一张报纸,抬头道:“不就是最近网上最红的那个什么大王?”   谢母转身恍然大悟:“艾维达,我想起来了。”   看了儿子一眼,谢母若有所思道:“给秦可请?现在艾维达身价太高,不一定请得了。”   “不是。”谢易之否定。   既然知道名字,便可以查到联系方式。谢易之和父母说了点其他的话,很快回华恒道。   最近这几个月,谢易之格外钟情住在华恒道,明明从这里离谷家更远,他还是情愿每天多开半小时车程。   “艾维达?”谢易之拨通电话,“我是谢易之,八年前你曾经给我做过造型,在世界青年联赛。”   艾维达当然记得谢易之,正是因为谢易之,他才受到大众的关注。   当年谢易之太狠,直接以少年身份将一群优秀青年小提琴家压得死死的,拿得冠军。   他的小提琴,所有的穿着打扮,等等只要是出现在大众眼前的,全部被众人拎出来探讨了一番。   不过……众所周知,谢易之和同是华.国的一位女小提琴家走得非常近,甚至有传言说当年谢易之不进柏林爱乐乐团是想等该女小提琴家。   先不说该女小提琴家已经被他拒绝了,即使换了谢易之也没得谈。再说他好不容易才让黄啾啾答应让自己去做她的造型师,怎么可能放弃。   “我没空帮人再做造型,联赛那段时间我被人订了。”艾维达大大咧咧道,即使算起来谢易之于他有恩,以后也能回报,现在他只想给某个不知好歹的人当造型师,让她见证自己的审美手艺。   谢易之没料到他还没说明来意,对方已经明晃晃拒绝。   最开始谢易之只是认为当年给他做造型的造型师水平好,便来找艾维达。既然不愿意,他也不能强迫。   好的造型师不是没有,谢易之被拒绝后,便和界内的朋友沟通,询问那些造型师不错。   “好几个不错的都被预定了。”朋友无奈道。   自从艾维达被大众挖出来后,世青联很快被同行造型师盯上,成为他们的一个跳板或者加冕。   可以说谢易之以一己之力改变了两个领域。   “造型师不会只有这些人。”谢易之拧眉,俊美的脸上一片冰霜。   是他忘记了这件事,才导致现在这个结果。   谢易之没想过黄啾啾比赛和他并不太大联系,说与不说都不是他的责任。   “而且不止是造型师的问题,你还要确认对方是不是喜欢造型师的风格,需要他们亲自谈。”友人想起现在联赛的风气,不禁话语带着丝不屑,如今比赛越来越不放在心上了,以前哪有专门的造型师过来。   “麻烦你帮我联系几个,到时候我再问她。”谢易之敬了友人一杯酒。 第58章   友人给的几个不错的造型师都在M国,正好秦栎也在,谢易之有些事要告诉他,思忖后便直接飞去M国。   秦栎是过来看秦可比赛的,怎么说她也是自己的妹妹,两人又都是音乐界的。如果他不来捧场,过年一定被批.斗。   既然要来,秦栎干脆早点过来,找上一波朋友好好聚上一聚。   “你到了M国?”秦栎说完甚至将手机拿离耳边,仔细看了看通讯人,的确是谢易之。“不是来看联赛吧?”   “是来看联赛。”谢易之站在人来人往的M国机场,心里的石头消失,他头一次这么放松。   “……你疯了?”秦栎傻眼,“易之,虽然秦可是我妹妹,但你们是真的不合适。”   谢易之此人看着稳重成熟,实际一根筋,认定的人或事轻易不改变。像当初觉得自己遇到瓶颈,说不去柏林爱乐乐团便不去。   至于秦可,想要的太多,野心重,两人根本不适合。   所以在当初秦可突然和谢易之分手,和凡彼施在一起,秦栎差点没放鞭炮。   “我只是去看联赛。”谢易之皱眉,“联赛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你……”秦栎猛然想起昨天翻网页时,看到的那几个院派生。他嘴角上扬,带着揶揄。“是是是,还有另一个人。”   谢易之不再反驳,只道:“过来接我。”   ……   路上同样免不了要被好奇的秦栎打听,谢易之一概沉默。   “就在这里下车。”谢易之望着车窗外一个巨大logo说道。   “你不回公寓?”秦栎挑眉,他们在M国是各买了一套公寓的。   谢易之上次来M国开的车便停在那。   “她住在附近。”谢易之说完便推门出去。   这个‘她’不言而喻,肯定不是秦可。   秦栎用看好戏的眼神目送好友离开,心中却在回忆谢易之什么时候这么主动过。似乎除了对小提琴,易之还从未有过这么明显情绪的外露。   谢易之顺着记忆沿路走去,最后到黄啾啾的公寓楼前。   “叮——”   按下门铃,里面的人很快便出来开门。   黄啾啾从房内的视频中看到来人,先是一顿,接着快步走向玄关开门。   “……易之。”开门后,见到来人犹豫半分,黄啾啾决定顺从谢易之的意思,省略掉‘谢’。   “好久不见。”谢易之没有带行李,只背了小提琴。   将人迎了进来,谢易之对这里面并不陌生,他目光直接投向厨房。   “在做什么?”电饭煲还在冒白气。   黄啾啾低头蹭了蹭衣服,不太好意思道:“玉米粥。”   她又不会做菜,之前尝试过,差点没被邻居举报。   像谢易之所说,成天在外面吃快餐确实不好,所以黄啾啾现在熬粥的本领越来越强。   “闻起来不错。”谢易之抬眼认真道。   “嗯,我买了玉米粒放进去,还有糖。”黄啾啾有些得意,笑得月牙都出来了,绵绵道,“甜丝丝的。”   两人相隔不到一米,谢易之盯着她带笑的眼睛,心中一片柔软。   “我能尝尝么?”谢易之挑眉问道,唇角也不自觉带起了笑。   “……可以。”黄啾啾莫名心虚,仿佛要将自己的作品交给老师。   电饭煲本身小,经过多次试验,黄啾啾已经琢磨出她一个人的量,刚刚好。   今天同样不例外,最后两人分食了一小碗。   “每餐只吃这点?”谢易之带着无奈,“你是小猫么?”   “吃太饱不好。”黄啾啾嘟囔,“站着拉琴都撑。”   两人说了些话,谢易之便表明来意:“联赛需要一个造型师,我帮你问了几个,需要你自己去选喜欢的。”   又是造型师?黄啾啾对那个穿编织袋的艾维达印象深刻,她觉得奇怪:“我参加小提琴联赛,为什么一定要造型师?”   “如果你不愿意要,那就不要。”良久后谢易之淡声道,“评委听得是音,不是看造型。”   明明到处打听好的造型师,和几位朋友都联系过,甚至还飞过来找她。   现在黄啾啾不过是透露出一些不情愿,谢易之便随她。   “不是不愿意,我已经有造型师了。”黄啾啾抬眼软声道,“谢谢你呀,帮我去找造型师。”   谢易之一怔:“你已经有造型师了?”   他以为小傻子经常掉线,并不会关注这些东西,是他……还不够了解她?   “那天一个叫艾维达的人打电话过来。”黄啾啾提起这件事还有些懵,“他非要当我造型师。”   谢易之皱眉:“艾维达?”   那天接电话时,他还说自己没空,原来是当啾啾的造型师?   “你答应了?”谢易之脸色不太好看,倒不是觉得黄啾啾拂了他的好意。   只是艾维达一个成名爆红的时尚king,连谢易之再去请他都请不出来,现在无缘无故要来当啾啾的造型师,由不得谢易之不多想。   毕竟只要稍微调查过黄啾啾,一定能知道她的潜力,不妨碍艾维达还想借联赛炒一次。   “嗯,之前他来后台找我签名拍照,我已经答应他了。”黄啾啾不过是应付了一句,哪知道人家真的是做这方面的。   “签名拍照?”谢易之不懂这情况。   黄啾啾点头:“他来希林音乐大厅看演奏会。”   见谢易之神色有异,黄啾啾主动安慰:“不用担心他骗人,艾维达说了他不要钱,就是不知道水平怎么样。”   “……不用担心他的水平。”谢易之看了一脸茫然的黄啾啾,唇角带了些温暖笑意,“艾维达应该是喜欢你的音乐,才愿意帮你。”   在参加伊斯曼院选前便承诺了这句话,谢易之更愿意相信艾维达是真心要为黄啾啾做造型。   话虽这么说,谢易之回到自己公寓后,连时差都没来得及倒,先在网上搜索一番关于艾维达近年的情况。   毫不意外看见那条留言爆顶的推特,上面是黄啾啾和艾维达的合照。   至此谢易之才算放下心来,安心休息。   ……   黄啾啾现在的日程安排很规律,上午上帕尔瑟单独的指导课,下午回来练习,同时一直在排希林音乐大厅的演出表。昨天终于收到消息说是排上了。   “我送你过去。”谢易之低头仔细码好盘道。   虽然谢易之没有再推荐造型师给她,但早上和中午还是过来,说教她做菜。   事实上,黄啾啾连菜都没洗过,光坐在沙发上吃谢易之洗干净并切好的水果。   谢易之抓住黄啾啾不能同时在脑子里放两件事的特征,每次一来都会说些其他的事,问她在伊斯曼学院的情况。   就这样黄啾啾稀里糊涂的,不仅每天习惯性等着谢易之来投喂,还把自己的事抖得一干二净。   “你不用再回去了?”黄啾啾终于从混沌中迁出一丝清明。   “不用。”谢易之将码好的新鲜水果,端了出来,放在黄啾啾面前,“乐团的事已经彻底交托完。”   他没说的是,自己的瓶颈也突破了——因为她随口几句话。   那天谷老听完他演奏,忽然笑道:“或许你不去乐团才是最好的。”   谢易之明白谷老的意思。   他拥有其他人没有的绝对音感,任何一个水平低于他的人,和谢易之一起演奏都是一种灾难。   即便谢易之突破瓶颈,不再过多纠缠音质上的问题,要和那么多人一起合奏,终究不适合。   ……   这次排表黄啾啾得到了白天的席位,时间段好,观众也多。这是必然的,只不过观众多的到底出乎她的意料。   明明以前来,白天观众也没有这么多。   “最近来希林音乐大厅的观众多了好多。”黄啾啾茫茫然朝里看了一眼,回头冲身边的男人道。   “嗯。”谢易之眼中含笑,没有说某人现在粉丝众多,来的一大半观众,估计都是她的粉丝。   黄啾啾下意识回身扯了扯谢易之的衣袖:“你要留下来看么?前面有一个位子是我的,你可以坐。”   “好。”   谢易之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只看着一个人,她的任何一句话都能让他心软成一团。   “我排在第四个上场,你、你很快能看到的。”黄啾啾抬头望见谢易之深邃目光,差点沉溺进去。   “嗯。”   正如谢易之所料,下面的观众一大半都是冲着黄啾啾来的。这其中一半是艾维达那边引流过来的,另一半则是听过院选赛的伊斯曼学生。   “我觉得小雀儿牛逼!”脸颊满是小斑点的金发男生自信满满对同伴道,“一定是下一个女版谢易之,不然也是女版凡彼施。”   “没那么强吧,你太高看了。那个华裔秦可都没胆量这么说。”同伴不太赞同。   金发男生不听,笃定道:“那是因为你那次没来看院选赛,知道为什么她叫小雀儿吗?”   同伴不解:“难道不是因为她华文名字翻译过来是这个意思?”   金发男生不屑地瞥了一眼同伴,带着满满‘没文化真可怕’的眼神:“她的华文名翻译过来只是小鸟的拟声词,之所以叫她小雀儿,是因为院派赛她演奏《云雀高飞》,评委说她完全化作一只云雀在天空,所以才有这个外号。”   “这次我特意买了两张前排票,待会你听就知道。”金发男生不愿多费口舌,誓要让同伴亲耳听见。   小雀儿?   隔了两个空位的谢易之听见他们的谈话,瞬间明白小雀儿是谁。   比起小傻子似乎更好听些,谢易之若有所思。   前排两个空位的主人一直没来,那两位伊斯曼的学生很快便看到了谢易之。 第59章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旁边的人看着……”金发男生杵着同伴道。   “帅?”同伴随便瞟了一眼。   “……”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金发男生都要骂人了。他压低头,咬着牙漏出一点声音,“你再仔细看看。”   同伴见金发男生这么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不免也低头仔细瞟了又瞟旁边的谢易之,鬼鬼祟祟道:“有点眼熟。”   “你觉不觉得他像谢易之?”金发男生不确定道。   首先谢易之回华.国消失了三年多,再者他也不可能来希林音乐大厅。这里都是些还未毕业,甚至没有上正式演奏大厅演出过的学生。   谢易之来这并没有什么益处。   “挺像的。”同伴摸了摸下巴,他只看到了侧脸,以为是哪位观众长得像而已。是以同伴趁第四位表演者上台喊了冲人一声,“哥们!”   谢易之一转头,俊美干净的脸庞瞬间落入这两人眼中。   “这……长得太像了。”同伴一时间惊呆。   金发男生对同伴眼光已经感到无可救药,接着他以快、准、狠的速度往旁边移了两个座位,靠近谢易之:“您竟然也来看希林音乐大厅?”   在M国音乐中心被人认出来,谢易之并不惊讶,他在这里停留过四年,四年中参赛无数,即便现在也时常被人提起。   “我听说这里有很厉害的人。”谢易之眼神悠远,淡声道,“过来看看。”   这时候正好轮到黄啾啾上台。   金发男生愣了一秒,脸上的笑忽然挂不住了。   他旁边是谁?   是德莱学院的谢易之!   德莱可是他们伊斯曼的百年对手!   最重要的是谢易之的前女友秦可这次被邀请参加青年联赛,所以现在他过来刺探‘敌情’?   向谢易之投向一抹失望的眼神,金发男生默默挪回了自己的座位。   旁边不认识的人怎么样,谢易之并未放在心上,他的目光早已经全落在台上的黄啾啾身上。   比起最初她第一次单独上台,黄啾啾如今熟练不少。谢易之始终记得当初华恒道淘汰赛第一场时,她连向评委和观众鞠躬的行为都没有,上去就架起小提琴要开始拉。   现在……她甚至可以与台下观众进行眼神互动,当然仅限于演奏开始前。   ……比最开始好太多了。   谢易之听着黄啾啾拉出来的曲子,心中莫名澎湃,连前段时间他封塞几年的瓶颈突破后也没有这么愉悦过。   谢易之拿出手机,抵在腿上,悄悄拍了一张台上黄啾啾的照片。   不过还有些问题可以改进,谢易之干脆打开录像,一只手扶着手机,仰头目不转睛望着黄啾啾   其实在真正的音乐会上,说话、拍照都是被禁止的。不过希林音乐大厅本身性质不一样,只要不大声喧哗,开闪光灯冲台上演奏者拍照,还是能够允许的。   金发男生余光一直在瞟谢易之,见他还偷.拍,简直出离愤怒,谢易之的形象在他心里彻底崩塌。   不光来刺探他们小雀儿的水平,居然还录视频,一定是要给秦可看。   堂堂顶尖天才级的小提琴家为了一个女友,做出这样的事!   不对,明明是前女友。   金发男生突然想起当年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   等到演奏会结束,金发男生刚和同伴说了一句话,再转头谢易之便不见了。   金发男生不屑想:一定是心虚跑了。   ‘心虚’跑了的谢易之此时正在往后台走,黄啾啾还在和其他人说话。   “小雀儿,走了。”谢易之冷不丁从后面出现,拉着黄啾啾往外走。   “戴法,我先走了。”黄啾啾被谢易之牵着手,也没反应过来他叫了自己什么,只回头朝刚来的戴法挥手。   谢易之听见熟悉的名字,眼神一沉,回头打量戴法。   戴法对黄啾啾的挥别视而不见,注意力全在她旁边的谢易之身上。   这是谢易之吧?一定是他。   “有事?”谢易之将黄啾啾往身后拉了拉,语气冰冷。   黄啾啾莫名站在了谢易之身后,不明就里从他身后探出头。   “您是谢易之吗?”戴法强制镇定下来,话语间还带着些颤音,明显是见到偶像的典型反应。   可惜谢易之视而不见,甚至对他冷眼相对,重复问道:“有事?”   “我、我很喜欢您的……”戴法磕磕巴巴半天。   谢易之向左边轻挪了一步,将探头出来的黄啾啾再一次挡住,打断他的话,“不好意思,我们有事先走。”   戴法眼睁睁看着他的偶像,拉着他目前的对手走出后台。   快步走出希林音乐大厅后,谢易之才慢慢感受到掌心中的柔软温凉。   “我们有什么事?”黄啾啾仰头望向旁边的谢易之,以为他真的有事。   谢易之被她口中的‘我们’愉悦,却依旧没有松开握着的手。   “你还有些问题可以改正。”谢易之牵着人往停车处走去,说着专业上的问题,“我刚才录下来了。”   以他们俩的水平其实完全不必要用手机录,谢易之能够清楚记得哪处有什么问题,只要他说黄啾啾更不会不知道。   不过,黄啾啾也没注意到这些事,现在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了两人紧牵着的手。   两人手指都不短,只是谢易之的手更为修长,掌心更大更……烫。这样说是牵着,实则快将黄啾啾的手裹住了。   周围除了不认识的路人,只有他们两人,黄啾啾的感官越来越集中在两人相握住的双手上。   偏偏谢易之似乎没有察觉,握着她的手未曾松过一丝半毫。   最后黄啾啾只能落后半步,任由谢易之牵着到了停车处。   谢易之这才松开她的手,打开车门,让黄啾啾进去。   正当黄啾啾无端松了口气,谢易之突然俯身进来,擦着她的脸而过。从旁边拉出安全带,帮黄啾啾扣上。   整个流程不到五秒,可黄啾啾却清晰感觉到了对方的气息,她似乎闻到雨后森林的清冽味道,只是还带着淡淡的侵略意味。   “我们回去再说。”谢易之坐进来后,扭头看向黄啾啾,“不是什么大问题,注意一点便行。”   “……哦。”黄啾啾心不在焉应道。   经过这一场演奏会,金发男生开始到处告诉在伊斯曼的朋友同学,自己在希林音乐大厅看到的情况。   信的人直接信了,不信的人也把这个消息当笑话交谈,很快M国音乐界瞬间传遍。   ……   某顶级乐团内。   男人身材高大,接过旁边人的毛巾擦了擦汗,听着周围人的议论。眼神深沉,语气玩味:“他回来了?又和秦在一起?”   ……   “易之,你最近没有事么?”黄啾啾从车上出来,不解道。   这些天不管是去上帕尔瑟的课,还是出去买东西,谢易之都接送她。他还负责一日两餐,基本上除了谢易之不在她家睡觉,都快成为自己的专职保姆了。   黄啾啾总觉得有什么说不上来的奇怪。   “没事。”谢易之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意思,毕竟小雀儿把什么想法都放在脸上。   黄啾啾不知道说什么,点头转身要往学院走去。   “小雀儿。”谢易之下意识握住黄啾啾。   八月份的天气,黄啾啾穿的是短袖,谢易之掌心贴着她的手腕,细腻光滑的触感让他忍不住一怔。   黄啾啾茫然回头,任由谢易之抬起另一只手抚过她脸颊。   指腹轻触底下白皙的肌肤,谢易之喉结动了动:“没有擦防晒霜出来?这里太阳大,容易晒伤。”   “……嗯。”黄啾啾没想到半天后谢易之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转移注意力,“你怎么也……叫小雀儿。”   伊斯曼学院的人喊这个称呼用的是M语,多带赞赏的成分在里面。可由谢易之用华文叫出来,总有些……无端亲昵。   “很好听。”谢易之神态自若地收回双手,“快到了上课时间。”   黄啾啾无奈,缓缓退后两步,才转身走进学院大门。   院长让他们推掉课程,不过两人上午还会在学院。帕尔瑟单独占一个教室给黄啾啾,一个上午时间都要指导她,下午需要制定明天的任务。   不过,今天过去,帕尔瑟没让黄啾啾一开始就练,而是让她先坐下。   “之前你在华恒道认识谢易之吧?”帕尔瑟神情严肃,“当时你比赛时,他就站在评委后面”   黄啾啾愣了愣:“认识。”   帕尔瑟显然忘记他们在素竹乐团的走廊里曾经见过一面。   “他很厉害,你也知道吧?”   “知道。”除去入门老师,谢易之才算是她真正意义上的老师。   帕尔瑟回忆这些天听到的传闻,脸上没有了过往的自在,沉声道:“你可能不清楚,他的确厉害。最近他出现在M国,听说要在联赛帮秦可,还特意去看你比赛,找破绽。”   才被谢易之送过来上课的黄啾啾:“……”   “秦可你可能不一定清楚。”帕尔瑟见她不说话,“她是谢易之的女友。”   “女友?”黄啾啾怔住,她的确不知道谢易之还有女友。两人认识这么久以来,他的身边从来没有过其他女性。   “两人关系特殊,本身你基础不太好,即便现在赶了上来,也不能掉以轻心。”帕尔瑟还在说些什么。   黄啾啾早已听不清,她不明白为什么心中涩涩的。   一上午帕尔瑟加大了任务量,甚至还拖堂,黄啾啾并无抱怨,默默练习。   和其他人不一样,她缺得是练习量,而不是他人用巨大的练习量来换取一丁点的灵光一闪。   “今天先到这里,下午把这些练完。”帕尔瑟说完起身往院长室走去。   黄啾啾拿起一叠谱子,默默站了好一会,才慢慢往外走去。   结果,迎面撞上寻来的谢易之。 第60章   谢易之掐好时间点,开车过来接黄啾啾,等了半个小时,依旧没见人出来。   音乐学院,保不齐还有东法李法的,谢易之只要一想到那幅画面,在车内根本坐不下去,最后他下车往伊斯曼学院走去。   过去半小时,学院里没什么学生,谢易之拧眉顺着指标找到了帕尔瑟的教室。   还未靠近,黄啾啾便从里面走出来。   “练好了?”谢易之向前跨步走向停下来的黄啾啾面前。   看了男人俊美脸庞,黄啾啾不自在低头,往后面退后一小步,脑海中不断回响起上午帕尔瑟说的话。   这个人有喜欢的人。   “怎么了?”谢易之见她往后挪,脸色不太好看,忍不住问道,“不舒服?”   黄啾啾摇头,只沉默。   “饿不饿?我熬了排骨汤。”谢易之语气带着亲昵,“里面放了苦瓜。”   天气太热,苦瓜去火。只不过在M国难买,谢易之在超市找了很久才找到。   “嗯。”黄啾啾没有问谢易之有关秦可的事,也没问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也许是可怜自己,因为他见过她太多事。   黄啾啾没有见过秦可,但是这个名字于她而言,再熟悉不过。   黄希月一直把秦可当做自己的奋斗目标,从高中起便经常买收录她的碟子。也是那时候黄啾啾才知道原来有人可以小小年纪,拉的曲子便可以被收录。   那种碟子在华国销量很高,毕竟是自己国家的年轻天赋选手。   不过黄希月总是藏着掖着,不愿意让黄啾啾看到。   当时黄啾啾没有学小提琴,而是学长笛,对这方面并没有多关注过,自然不知道秦可长什么样子。   ……   比起去的时候,回来的路上,车内氛围无端凝结。   谢易之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当黄啾啾被训,心情才会低落。   回到公寓,一开门黄啾啾便闻到苦瓜夹着排骨的清香,汤已经盛好放在餐桌上。   “回来太晚,汤凉透了。”谢易之将汤倒掉,重新从煨着汤煲里盛出一碗。   他的动作太自然,黄啾啾拒绝不了。   “谢谢。”黄啾啾接过来,用勺子慢慢搅弄。   一餐饭气氛不高,明明之前两人也不会多说话,但感觉完全不同。   “我吃饱了。”黄啾啾喝了一小碗汤,便吃不下什么。   见她回来一直兴致不高,谢易之也不勉强她,自己收拾碗筷。   惯性是可怕的,最开始黄啾啾看着谢易之做菜洗碗,还会感到不自在,到现在她依已经习惯谢易之帮她打点好一切。   这样不合适。   黄啾啾坐在沙发上垂下眼想,她太依赖谢易之。   ‘嗡——’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是帕尔瑟打来的。   黄啾啾接通:“老师?”   “球球,我找了院长拿资料室的钥匙。”帕尔瑟似乎运动过量,说话时还在喘气,“找到秦可以前的视频资料,我发到你邮箱去了,可以看着参考。”   帕尔瑟是憋着一口气的,对谢易之。   老实说,之前他是很欣赏这个年轻人的,甚至嫉妒过谢易之在德莱的指导老师。   现在……既然谢易之要去刺探黄啾啾的水平,那他当老师的,一定得让黄啾啾了解对手才行。   “知道了,谢谢老师。”黄啾啾挂掉电话,起身打开电脑,查看帕尔瑟发过来的资料。   刚一点开便是截取出来的一段现场演奏,看起来时间久远,画质不是特别清晰。   收录的现场演奏声音从音响中放出来,在整个房间回荡。黄啾啾吓一跳,连忙将音量关小。   而这时谢易之已经擦干手往这边走过来:“七年前的意大利文艺汇演。”   黄啾啾放在鼠标上的手一顿,才听了一几秒便能听出自己女友的琴声么?   谢易之走了过来,弯腰看向屏幕,不经意间靠近黄啾啾。   “你要研究她,可以研究最新的视频,这些太久远没有必要看。”谢易之扫了一眼屏幕上的人,神情不变。   她不是你女友?黄啾啾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老师给的。”黄啾啾也不确定。   “我看看。”谢易之想要用鼠标,黄啾啾仓皇撤开了手。   点进日期排序,谢易之点开最新日期的视频,今年四月份的现场录像,应该也是在一个音乐中心。   谢易之将音量调大,站在黄啾啾旁边一起观看。   短短六分钟的独奏片段,确实厉害。   “这是她正常的水平。”谢易之淡声点评,“无论声或形,她在青年女小提琴家中都很优秀。”   黄啾啾低头沉默看着黑底白字的键盘,自从知道秦可是谢易之的女朋友后,她开始觉得谢易之每一句话都在夸他的女友。   “怎么了?”谢易之皱眉,伸手搭上黄啾啾的额头,“是不是不舒服?”   黄啾啾稍稍撇过头:“没有。”   对她突如其来的疏离,谢易之心中一滞,以为她讨厌自己的触碰。   收回手,谢易之继续刚才的话:“秦可是个成熟的独奏小提琴家。”   能力与相貌兼具,无论在哪个行业都受人推崇,而秦可更将她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   女肖父,这话没错。   秦可继承了秦震坤的天赋,他的圆滑,再借助外力,一路上走得顺风顺水。   黄啾啾此刻已经无端生起了一股烦躁,她不愿再听谢易之继续讲秦可有多优秀。   谢易之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而是将审视目光专注于视频中。   他语调温柔,带着丝丝安抚:“但她也只能到这个地步,你不一样,没必要害怕她。”   说了那么多,他突然转出这么一句话,黄啾啾不由愕然。   “我没有她厉害。”黄啾啾自己都未察觉到言语中带着多浓重的赌气意味。   谢易之忍住伸手碰黄啾啾脸颊的冲动,嗓音沙哑:“她对音乐的追求不对,成不了太高的成就。再者,之前是谁不在乎比赛的结果,嗯?”   黄啾啾只将头撇开,沉默以对。   谢易之如今对上她是真的无可奈何,脾气消散的无影无踪。   室内瞬间安静的可怕,黄啾啾禁不住转过头,“你怎么知道她对音乐追求有问题?你们都是青年小提琴家,水平不会差到哪去。”   而且有这么说自己女友未来成就不高的么?   拿秦可和自己比……谢易之眼中透着狂桀自信,望着黄啾啾:也只有她会这么做。   “她只想得名利,小提琴不过是她的工具。”谢易之提起秦可,总面无表情,“如果连真心都没有,如何练好琴。”   不得不说,秦可的天赋不错,可惜随了秦震坤。   “秦可不是你的女友?你这么说她不太好。”黄啾啾问完便扭过头,不自在看着客厅其他地方。   谢易之对秦可,话里行间都像极了之前在华恒道帮黄啾啾分析其他选手的优缺点。   黄啾啾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室内再一次陷入安静中,谢易之几次想张口解释,最后只能低声点头:“我们以前交往过。”   黄啾啾亲耳听到时,心中无端一丝刺痛,顿时感到闷闷的,似乎整个人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在他垂眼说出这句话时,错过了黄啾啾一瞬间的神色。这时候,黄啾啾坐在椅子上,谢易之膝盖半蹲,位置比她低了一些。   从伊斯曼学院出来,两人之前的氛围便一直不对,到现在达到了顶峰。   谢易之没有像往常一样留太久,很快离开。   听着门关上的声音,黄啾啾心上的那道门似乎也随之关上了。   她看着帕尔瑟交给她那一叠乐谱,完全生不出去练习的想法。   忽然之间,她莫名感到身心俱疲。   ……   离开公寓,谢易之转身看了一眼楼上某个窗户,他知道黄啾啾就在里面。   刚才谢易之有想过解释,可他又能解释什么?   当年他的确承认了和秦可交往。   那时候他,秦栎一起在德莱上学,第二年秦可也考上了德莱,自然而然变成了三人行。   而从入校第一个月起,谢易之便抢了另一个学院的凡彼施的风头,成为四所音乐学院百分百的焦点。   一直到他们毕业也未曾改变过。   那时候谢易之依旧受到秦震坤的掌控,他懒得反抗,也未曾发现自己的路越走越窄。   秦可作为唯一和谢易之走得近的女生,自然被传出绯闻。   一开始谢易之便对这些不在意,每次依旧接过到处新鲜玩疯了的秦栎请求,帮他带秦家寄过来的东西给秦可。   M国女生更大胆开放,即使谢易之和秦可绯闻传得连秦可自己都信了,她们依旧要向谢易之表达爱意。   “我们交往吧。”   某天午后,秦可接过秦栎托谢易之带的东西,对一心赶去练习小提琴的谢易之道。   秦可最爱的便是在谢易之送东西过来,拉着人说上一堆有的没的。   谢易之脑海中还在回忆早上看过的乐谱,像往常一样冷淡脸,点头敷衍着。   正要离开,却冷不防见秦可绽开笑靥:“你答应了,不可以反悔。”   “不反悔。”谢易之语气里已经带着不耐烦,他以为秦可又在邀请秦栎出去,但是每次秦栎都要扯上他一起去。   到后面事件失控时,谢易之最后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   只不过和秦可交往,似乎并没有打扰到他。谢易之甚至发现秦可不再邀请秦栎出去玩,他有了更多的时间练琴。   最重要的是秦可把围在他周边的女生全都赶走了,谢易之不知道她干了什么,只知道那些女生不会再莫名其妙贴上来,或者拉着他一通告白。   只想再多点时间练习的谢易之尝到了甜头,竟然没再反驳两人交往的消息,到最后连秦栎都信了。 第61章   那天中午不欢而散,导致接下来几天两人突然疏离。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点,黄啾啾一个人去上学,回来也是自己一个人。做饭没人帮她做饭,切好的水果更是没再吃过。   在又一次烟雾报警器响起的时候,黄啾啾干脆把所有的菜都倒进了垃圾桶,跑出去吃快餐。   在谢易之没来之前,黄啾啾一直在吃快餐,也活得好好的。   一个人生活,一个人打包快餐,这才是她原本的生活。   黄啾啾在心里对自己暗示,精神状态却一天天差了下来,连帕尔瑟都发现了。   “你把秦可的视频看完了?”帕尔瑟试探问道。   黄啾啾点头,自从那天中午和谢易之分开,她花了两个下午和晚上,才将那些视频看完。   “她实力是在那,不过你也没必要这么担心,你有你的强项。我记得在华恒道你也没怕过谁。”帕尔瑟看了看黄啾啾没有血色的脸,有些后悔,“早知道不把她的资料发给你。”   黄啾啾愣住,她从来没怕过秦可。   帕尔瑟还在絮絮叨叨:“前段时间我见你状态特别好,所以才给你资料。现在你这样子怎么去参加联赛?唉,要不是谢易之突然来拍照研究你,我也不会这么冲动。”   一开始帕尔瑟没打算给其他参赛选手的资料给黄啾啾研究,他认为黄啾啾把握好这一个多月的练习就行,后来被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消息给弄火了。   他一个当老师的怎么也不能白让自己的学生被外人研究。   “……谢易之。”黄啾啾似乎明白了什么,“在希林音乐大厅吗?”   “你还不知道?”帕尔瑟都能想象得出来谢易之躲在某个角落偷偷拿出手机录像拍照。   黄啾啾沉默良久道:“14号那天,是他送我去希林音乐大厅的。”   “对,就是十四……你刚才说什么?谁送你?”帕尔瑟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他送我去的,然后留在前排听我演奏。”黄啾啾神色稍缓,“那个录像我看了,他……是要挑出我的一些细节问题。”   帕尔瑟双眼直视空气,伸手去摸自己的水杯,摸了几下皆摸空了。   “他、谢易之?”帕尔瑟终于摸到了杯子,“视频给你看……你们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黄啾啾也在心中问自己:师生关系?朋友关系?似乎都不对。   帕尔瑟忽然一拍大腿,激动道:“你们是不是在交往!”   “……什么?”黄啾啾怔住。   帕尔瑟恍然大悟:“之前听他们四处传,我都忘记谢易之和秦可已经分手。原来你们是在一起了。”   黄啾啾心中一颤,立刻反驳:“我们不是这种关系。”   “别骗我了,谢易之都没帮秦可录过视频。”帕尔瑟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这里可不是华国,不会抓校园恋爱。”   黄啾啾几番解释,帕尔瑟才敷衍的表示自己相信他们没在一起。   “好了好了,你回去好好练琴,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帕尔瑟忽然觉得自己身上担子一轻,“有什么事都可以问问谢易之,你们年轻人代沟小。”   被半赶出去的黄啾啾,脸上一片茫然。她有些不清楚,为什么帕尔瑟从最开始要安慰自己,到现在露出一副‘你背后有人,我完全不担心’的样子。   两人聊了一上午,课程还没完成,黄啾啾抱着一摞乐谱慢慢往校门外走去。   一个习惯太容易养成,黄啾啾每次出来都会下意识望向对面,之前谢易之总是会站在对面那棵树下,旁边停着他开来的车。   小心搂着乐谱,黄啾啾无意识看向对面,竟真的看见男人站在树下。   闭了闭眼睛,黄啾啾试图让自己清醒,再望去对面的男人依旧笔挺站在树下,唇角带笑。   撺紧了手指,黄啾啾将脸撇到一旁,试图装做没看见,却不料男人大步直直朝她走了过来。   黄啾啾有些慌乱看向周围,甚至退后两步,想转身回学院内。   周围人来去匆匆,并未注意到两人之间暗藏的波涛。   “小雀儿。”谢易之嗓音较之前更为低沉沙哑,他一把握住黄啾啾的手臂,“别躲我。”   “……没躲。”黄啾啾撇过脸,不敢去看谢易之。   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要躲。   谢易之将人拉得离自己近些,带着点求软,“这些天生病,怕传染一直没来找你,抱歉。”   “你可以打电话告诉我。”黄啾啾心中一窒,语气却莫名冲。   “嗯,是我不好。”谢易之站抬手想碰黄啾啾的脸,要她看着自己,又不敢碰,停在半空中不动。   “你生病为什么还要开车出来?”黄啾啾转过头,脸擦着谢易之的指腹而过。   收回手,谢易之低声道:“我们先去车里好不好?外面太热。”   黄啾啾抬眼看着谢易之脸色苍白,心中百般滋味,最后还是跟着他进了车。   谢易之一如既往帮黄啾啾扣好安全带,他刚一坐下,便以手握拳,抵着唇咳嗽。   原本还打算一直看着窗外的黄啾啾,忍不住转头,抿唇望向还在咳嗽的谢易之,最后伸手去抚摸他的后背。   谢易之大概也未想到黄啾啾这番举动,受了一惊,诧异望了过去,情绪外露相当明显。   黄啾啾却没有发现,她一边扶着谢易之的背部,一边在和自己的安全带做斗争。   这辆车较平常普通的车型要宽不少,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相隔也要远。谢易之给黄啾啾调的安全带比较紧,她侧身靠近谢易之不方便。   谢易之很快平静下来,他眼神柔软,拿下黄啾啾的手:“没事了。”   无措收回手,黄啾啾扭头看向窗外,等着谢易之开车离开。   ……   路上,谢易之又咳嗽了几声,车内一片寂静。   “在这里停。”黄啾啾突然开口。   两人下车,对面是一个小型超市,黄啾啾并不熟练地走进去。   黄啾啾抬头看了好几次商品分类牌,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小雀儿……你在找什么?”谢易之的确不太舒服,说话声音比平常沙哑。   黄啾啾抿唇,没和他说话,自己低头去找。   最终在超市里面找到了一袋冰糖和香梨,她拿了两盒香梨,里面有四个。   从见黄啾啾拿起香梨的那一刻,谢易之心中无端加速跳动。   果然结完帐后,黄啾啾便将两盒香梨塞给谢易之,眼神漫无目的落在他的身后。   “你拿回去放冰糖和香梨熬着喝。”冰糖雪梨治咳嗽还是黄啾啾以前听明莲奶奶说的。   “我家没有锅。”谢易之迅速道。   黄啾啾呆住:“你为什么没有锅?”   他之前明明说过厨艺是在这边锻炼出来的,怎么会没有锅。   “破了。”谢易之说得轻飘飘。   “你可以现在买一个新的。”黄啾啾转头看着身后的超市道。   谢易之的锅还好好呆在自己的公寓中,怎么会买。   “我们已经出来了,下次再来买。”他故意又咳嗽一声,“小雀儿,我可不可以借用你家的厨房。”   见他咳得凶,黄啾啾根本拒绝不了。   “你还可以开车么?”黄啾啾秀气的眉头已经皱成一团,“我们去看医生。”   “可以开车,医生看过了。”谢易之将东西放在车内,让黄啾啾上车。“喝点冰糖雪梨就好。”   “那我们快回家。”黄啾啾拧着眉,“要先熬冰糖雪梨起。”   ……   明明才隔几天没来,谢易之却觉得时间过的太长。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两人竟同时在内心感到了完整。   “谢谢你送我回来。”黄啾啾重新恢复到原来对谢易之客客气气的模样。   谢易之没应,他将雪梨和冰糖放了下来,又拿出一个圆形小盒子出来。   “送给你。”谢易之递了过去给黄啾啾。   “你……我不要。”黄啾啾连看都没有看是什么,便想要拒绝。   “只是一块松香……”谢易之刚说完,又是一阵咳,吓得黄啾啾立刻伸出手接过礼物。   “谢谢。”黄啾啾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被吃得死死。   一切似乎又恢复到一开始就两人最融洽的时候,黄啾啾坐着等投喂,而谢易之在厨房做些菜。   黄啾啾思绪一片纷杂,并未察觉谢易之没有再咳过一次。   “小雀儿……”谢易之将一个香梨切片,递给黄啾啾吃。   “熬糖水的。”黄啾啾面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不是我吃,是你要熬糖水喝的。”   见谢易之端着盘子,里面香梨被切片码得好好的,黄啾啾莫名急得泛起了泪光。   “你怎么能这样?这是、是我买给你的!”黄啾啾话语间带出丝哽咽,面上泛着委屈。不单单只因为一个香梨,还带着些其他的事情。   只不过她自己并不清楚。   “抱歉。”谢易之连忙放下盘子,将人搂进怀中,“我只切了一个,还有剩下好几个熬糖水。”   黄啾啾半趴在谢易之的胸口,可以称得上熟门熟路掉起了眼泪。   “小雀儿……”谢易之搂着她的腰,柔声安慰,“别哭。”   黄啾啾不管不顾哭完后,才发现自己有多莫名其妙,没有缘由地丢脸。   她趴在谢易之怀里不敢起来,似乎这样便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谢易之一手搂着黄啾啾的腰,另一只手轻抚她的细软发丝。两人贴得极近,只需要微微低头,谢易之便能吻上她的脸颊。   可惜……   谢易之在心中谓叹,咳嗽虽然差不多早好了,他依旧不敢冒险,让她受累。   “小雀儿……”谢易之用掌心捧起黄啾啾微红的脸,正想说些什么,门铃被按响了。 第62章   门铃按得急又凶,透着风风火火的味道。黄啾啾不自在推开谢易之,收拾好心情,便走向玄关。   “……”黄啾啾站在玄关前没动。   门外被装上摄像头,在玄关前能看到看到外面的情况。   谢易之没有听见开门声,转身看去,只见屏幕里显示门外站着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男人,露在外面的手臂粗壮,夸张的肌肉在屏幕里暴露无遗。帽子是夸张的绿色,完全将他的脸挡住了。青天白日又不是什么节日,这样的人站在门前按铃,怎么也不像好人。   谢易之上前将黄啾啾拉离房门:“叫保安。”   这栋公寓是当初谷城敬要求的,一定得是高档小区,M国有些地方太乱,他怕黄啾啾出事。   高档小区有着一系列的安全措施,像这种情况一般保安会来处理的,只是不知道门外的人怎么混进来的。   “有保安的电话么?”谢易之周身环绕冷峻低气压,对上黄啾啾的语气仍温柔。   黄啾啾点头,转身去茶几上拿自己的手机要给楼下的保安打电话。   门外的人似乎等的不耐烦,也拿出手机拨打什么人的电话。   “嗡——”黄啾啾才从通讯录里找到保安室的电话,手机先一步响了起来。   “嘿,我来了,你在家吗?我已经到了你公寓前了。”艾维达的大嗓门从电话里清晰传来,黄啾啾下意识看向玄关上的屏幕。   “门口那个绿帽子是你?”黄啾啾惊疑问道。   “你在家?快开门,外面热死了!”艾维达语气激动,似乎外面的不是太阳光,而是硫酸。   黄啾啾将电话挂了,走到玄关处,要下去开门,被谢易之一把握住手:“保安还没来。”   “没关系的,是艾维达。”黄啾啾摇了摇头,解释,“之前我们联系过,他说要来找我。”   艾维达?   谢易之当然对这个名字不陌生,只不过这才过多少年,一个人的变化居然这么大?   当年给谢易之做造型的艾维达,一副吸.毒多年的病态模样,也符合当时圈内艺术形象,和现在门口站着壮硕男人完全不一样。   按开通话按钮,谢易之冷漠沉郁的声音流淌而出:“抬起头,让我们看到脸。”   他需要确定两人是否是同一个人。   门外搂着自己粗壮胳膊的艾维达听到一道男声,不由一愣。以他多年老辣眼光,在希林音乐大厅后台一眼便看出黄啾啾太单纯,不像有男友的人。   这道男声绝对在二十七八岁之间,还是个年轻男人。   虽然艾维达深怕有紫外线晒伤自己的脸蛋,但为了能早点进门,他还是顺从地拿下帽子,抬脸对准摄像头。   “是他。”黄啾啾在一旁小声道,“我们之前在后台见过一面的。”   谢易之将目光投向屏幕,对方的脸这些年确实没怎么变,只是多了些肉,看起来更健康。   不过……   谢易之冷漠望着门被打开,不明白为什么总是出现一些有的没的人缠在她身边。   “你好。”黄啾啾客气问候,努力不让自己的眼神落在艾维达的奇装异服上。   艾维达一见到黄啾啾开门先是露出一个热情的微笑,转眼便看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怔在原地,连急得进公寓都忘记了。   “您、您是谢易之?”艾维达虽然在电话里冷漠拒绝了不亚于他的再造恩人,之后几天晚上却是没有睡好。   那年世界青联赛,谢家挑了一堆造型师资料给谢易之。艾维达当时陷入困境,穷困潦倒。到处投几次简历,试图挣上一点钱生活。   如果不是谢易之从一大堆简历中选了他,也就没有今天的艾维达。   即便当年谢易之不过是不耐家人的催促,随意从中拎出一张简历而已,连看都未曾看过一眼。   黄啾啾转头望向谢易之,眼角还带着薄红,令谢易之心口一窒。   “你来找啾啾谈造型的事?”谢易之恢复冷淡,退后一步让人进来,宣布主权的意味相当明显。   “对,我的造型团队已经到了,来找你们商量定下风格的事。”艾维达多年混迹时尚界,称为人精也不为过,一眼便看出这两人的猫腻。他话说的服服帖帖,让谢易之不断散发出的冷气稍微消散了一些。   艾维达眼神在两人间不断打量,心中复杂:看来这音乐界的关系也纠缠的很。   这次世界青年联赛中一个前女友,一个现女友,看样子谢易之要站在现女友这边了。   不对,艾维达眼神凝在黄啾啾眼角处,这两人不会正因为那位前女友闹别扭吧。   啧啧。   艾维达带着谴责的眼神落在谢易之身上,觉得他花心。又带着同情看了一眼黄啾啾。   被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用这种奇奇怪怪的眼神看着,即便黄啾啾迟钝也不太受得住。   “……”谢易之身上的冷气‘嗖’地重新冒了出来,他挡在黄啾啾面前,“有什么方案拿出来,我们选。”   艾维达眼神欣慰,看着黄啾啾,仿佛自己看中的好苗子,突然发现她背后还有一个参天大树。   “我一共准备了六套方案,你们可以自行挑选。”艾维达从一个造型夸张的包里掏出一本相册似的本子,“如果挑选不出来,可以直接一套套试。”   谢易之和黄啾啾坐在同一个沙发上,面前是艾维达摊开的本子,上面画着六种造型,以及服装搭配。   边上艾维达像个推销员,喋喋不休解释着一套一套的风格以及它们的优点。   原本谢易之内心充满被打断的郁气烦躁,忽然间联想到了什么,唇角微翘,连带着看艾维达的眼神都缓和下来。   他认真看向本子上的六套造型方案,抬头对艾维达道:“我们需要一套套试才能选出来。”   黄啾啾微蹙眉:“随便选哪一套都可以的。”   在她看来这些造型都好看,反正她也选不出来。何况这些造型看着都很复杂,她不愿意去。   “头发可以先不做,衣服必须试。”说话间谢易之抬手抚了抚黄啾啾的长发,转头说给艾维达听。   这种如同情人间的亲密动作,在场三人都未觉得不对劲。   艾维达一进门便先入为主,这两人已经在交往。而黄啾啾对谢易之的这种没有实质性的亲密动作已经习惯,更别提之前她才趴在谢易之的怀里哭。   “完全可以。”艾维达将本子塞进包中,“我们现在就去看衣服怎么样?”   因为受天气的缘故,艾维达等了好几天才到的M国。在这期间,他将自己的团队聚集好,共同整理出了这六套方案,同时服装也准备好了,一同打包运过来。   当时助理在一旁都看着肉疼:“总监,这六套衣服都我们自己买?为什么她自己不出钱?”   平日活动时,都有品牌方赞助,免费提供。现在突然自己掏钱买,助理心里舍不得。   “眼光要放长远。”另一个团队里的发型师扭着妖娆的步伐,“我们艾维达当年就是在世青联成名,如果这次在世青联再一次取得好口碑,那我们工作室一定能更上一个层次。”   每个工作室发展到一定程度,都想谋求另一个方向,发型师认为这次世青联一定是个重新洗牌的好机会,如果那位选手能取得不错的成绩就更好了。即使没有也无碍,他们推广渠道已经蓄势待发,准备大肆宣传。   “这次是我自己私人的事,请你们都会支付费用,不要打其他主意。”艾维达躺在沙发上懒懒道。   看人不过看眼缘,艾维达如今名利兼收,对这些看得也不重。好不容易有个看着顺眼的人,帮她做个造型又有什么好说的,何况当初他还承诺了。   ……   造型团队早已经在等待,艾维达推开门,里面的人穿着打扮恍如异世界,千奇百怪。   这样一看,艾维达也不算打扮出格,至少还能看得出来像个正常人,只是服装奇怪。   “他们是我的团队。”艾维达将两人介绍给一屋子的人,众人听到‘谢易之’这几个字,立刻眼睛放光。   好在有艾维达压制,众人才没一窝蜂涌上来。   “去拿服装。”艾维达挥手让助理去将六套衣服拿出来。   每一套服装都是艾维达花了价钱买下来的,他还有看中的几套,那些就不仅仅用钱便能买下的。   再者,不知道黄啾啾在世界青年联赛能走多远,准备多了到时候用不上也是白准备。   艾维达是喜欢黄啾啾拉的小提琴,不过能参加世界青联的人哪个没两把刷子。准备六套已经够多了,起码他是想着黄啾啾能够打败其他三名院派生的。   “先换上这套。”艾维达从六套中随意拿出一套紫色半身长裙,附了一层镂空刺绣,多了一丝飘逸。   想到黄啾啾是华国人,艾维达特意找了一套带了些华国元素的礼服,费了他不少时间。   一屋子的陌生人,黄啾啾多少有些不自在,她接过裙子没动。   “试衣间?”谢易之扭头看向艾维达。   艾维达恍然大悟:“右手边,被箱子挡住了。Tim你让开一点。”   “过去吧。”谢易之掩去眼底神色,半带着黄啾啾过去,自己站在试衣间外面。   一个陌生的环境,会不自觉依赖自己所熟知的人,即便两人才发生一些事情。   黄啾啾顾不上丢脸,看向谢易之的眼中带着自己察觉不到的依赖。   “我在外面等你。”谢易之擦着黄啾啾的耳边低声安抚,“换好就能出来了。” 第63章   在黄啾啾进试衣间后,艾维达将屋内大部分人都赶了出去。今天来只是试衣服,里面人太多也不好。   半身裙好穿,黄啾啾换上很快便出来。只不过她少有穿裙子的机会,总一条裤子走天下。   换上裙子过后,双腿间空空荡荡的,别扭。   不自在打开试衣间的门,黄啾啾慢吞吞从里面出来。   谢易之第一个看见黄啾啾换上衣服的模样,眼眸落在她的腰上,眸色不由加深。   平时黄啾啾爱穿宽大的衣服,根本看不出来她的腰有多细。   这条紫色绣花半身裙腰间有条收缩带,本就有收腰身的效果,她的腰细,这样一来看着更加不盈一握。   黄啾啾站在谢易之面前,大概受不住他的目光,脸微微撇开,正想说些什么。   “嘿!”艾维达打断两人之间的微妙氛围,“这条不错,当初我一看就知道你身材好,你……”   艾维达抬手想指黄啾啾上半身,余光扫到谢易之冰冷的眼神,机智收回手,并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话。   “可以么?”黄啾啾看向在场的两位男人,不自在问道。   紫色显得神秘奢华,其实还得分人。若是稍微肤色深了一点,反而拖累气质。好在黄啾啾肤色白皙,甚至带了些透明粉色。   这种与生俱来的肤色是许多女孩子花多少价钱都养不出来的。   “再试试其他的。”谢易之从旁边拿了另外一套长裙过来,递给黄啾啾,“这几套全试一遍。”   “等一下。”在黄啾啾转身要进去试,艾维达出声阻止,“先拍照留存,到时候更好挑。”   艾维达说话间已经将手机拿出来,没等两人反应过来便退后几步将照片拍好。   “……我去换了。”黄啾啾声音不高,双目极快触及谢易之后,迅速挪开。   考虑到黄啾啾到时候要上台演奏,上半身的动作比较大,艾维达将长裙上身改动了一些。后背深v,抛弃了传统的拉链,改用丝带穿孔。   黄啾啾穿完后,才发现背后并不是拉链,而是用丝带穿孔绑上去的。先不说她看不见,就是有人帮忙也要穿很久。   “艾维达?”黄啾啾无奈小声喊着外面的人。   “他不在。”谢易之低沉声音中暗含着金属锋利,而后半句却无端温柔,“怎么了?”   “衣服……有些问题。”黄啾啾在小小的试衣间憋得脸红,她穿不好这条长裙。   刚才外面造型师进来将艾维达叫了出去,像是他们工作室出了什么问题。   现在整个化妆室里只有黄啾啾和谢易之两人。   “你能出来么?”谢易之拧眉,刚才的长裙是他随手递过去的,没有注意有问题。   只是艾维达做事竟然如此不仔细,不过六套服装都能出现问题。   黄啾啾一只手捂着胸前,另一只手扯了扯后背,动了动发现长裙并不会滑落下来,这才开门慢慢走了出来。   “衣服怎么了?”谢易之极快掩去眼神惊艳之色,面色沉静。   黄啾啾着一身星空灰长裙,修长的颈部如同优雅天鹅,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   正面看并无问题。   “这里扣不上。”黄啾啾抿唇转身,露出光洁细腻的背部。   “……我帮你。”不知为何谢易之声音沙哑得可怕。   衣服的丝带只是松松垮垮穿了几个孔,剩下两排几乎都没有动过。   谢易之靠近一步,从黄啾啾手里接过丝带。修长的手灵活将丝带穿过孔洞,只不过多少会触碰到底下细嫩的肌肤。   由指腹传达进进大脑的细腻触觉,让谢易之喉结不自在动了动,低声道:“抱歉。”   黄啾啾绷紧身子,无声摇头。   两人身高差太合适,黄啾啾不过堪堪到谢易之胸口处,他只需要轻轻一搂,便能将人拥进怀中。谢易之稍微低头,便从她发丝上闻到清清淡淡的香味。   一分钟穿丝带,在黄啾啾看来恍若一个世纪,她的身体绷紧,能清晰感受到背后男人呼吸轻轻打在自己后颈肌肤之上,白皙耳尖早已经粉透了。   “好、好了么?”黄啾啾未曾发觉自己声音中带上了颤音。   有那么一瞬间,谢易之想过将人搂进怀中说:没有好。   “好了。”谢易之最后打了一个蝴蝶结,缓缓退离,让黄啾啾转身。   黄啾啾转过身,双眼垂下并没有直视谢易之:“不想试了。”   她觉得太难堪。   本身今天情绪便不稳,再来这么一遭,她受不住,心神俱疲。   “好。”谢易之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答应下来。   刚处理完事情的艾维达,看见黄啾啾穿着星空灰长裙,立刻兴奋大步过来:“怎么样,喜欢这套吗?除了穿起来麻烦,这套比其他要出色很多。你可以再试试剩下的四套。”   “我不想试了。”黄啾啾已经镇定下来,拎着裙摆道,“选之前那套就好。”   艾维达一愣:“还有四套呢。”   黄啾啾摇头表明自己不想再试。   “那今天就先不试了。”艾维达见她情绪实在不高,也不勉强。“但以一个造型师的建议,我更希望你选这套星空长裙。”   半身裙其实不太适合正式场面,尤其黄啾啾要在那么大的一个场面比赛。   说是比赛,演出的意味更重,毕竟来得人除了四位院派生,其他都是在世界上有些名气,或者崭露头角的青年小提琴家。   只不过从谢易之那一届开始,导致比赛的硝烟味重了起来。   艾维达之所以把这条半身裙选出来,是因为那天在挑选服装时,无意间看见,他下意识觉得黄啾啾适合这条,便将它带了过来。   “……剩下几套我过几天再来试。”黄啾啾不想穿这条长裙,“不要这么多带子的。”   一个别出心裁的设计被她说出来瞬间掉了几个档次。   艾维达依旧热情道:“可以,今天大家刚到M国,有点仓促,这里很乱,下次再来。”   ……   路上,车内两人依旧沉默,只不过比之前多了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缠绕暧昧。   离世青联开赛没有多少天了。   黄啾啾不敢落下任何进程,帕尔瑟交给她的任务,每一个都完成相当干净利落。期间又去了两次艾维达刚租下的工作室,挑好了初赛的衣服,以及造型。   “4号,我比赛。”黄啾啾握着手机,双目垂下,长而卷的睫毛一颤一颤,透露出主人心绪的不安紧张。“有一张入场券,你要来么?”   “好。”男人低沉好听的声音,几乎从她话音刚落便传了过来。仿佛无论她说了什么,他都要答应。   那天送黄啾啾回来后,谢易之便不再过来,说是有事要处理。顺便不知道从哪找来一位华国阿姨,专门给她做饭菜。   “阿姨,在M国呆了四年,厨艺很好。”谢易之说这话时,甚至不在黄啾啾面前,他让阿姨来敲门,将电话递给黄啾啾,自己告知她。   没等黄啾啾开口拒绝,谢易之叹了口气:“啾啾,乖——”   他说如果她不让阿姨进去,他便不会放下心。说他有重要的事忙,如果心思不在,极可能失败。   黄啾啾抿唇听着男人似真似假的抱怨,到最后果真不出男人所料,开门让阿姨进门,甚至还安慰男人。   “晚上八点……你不要迟到。”听见男人答应,黄啾啾整个人便轻松下来。   世青联参赛选手,每人每轮都有一张入场券。初赛所有人都有,到后面淘汰赛只有入选参赛者有,以此类推。   每一张入场券的位子都会写着参赛选手的名字。即谢易之答应下来,到时候他坐的椅子上会写有黄啾啾的名字。   “那天我去找你好不好?”谢易之站在Y国机场,低声带上温柔哄意,眉宇间泛起笑意,凌厉俊美的脸上如同春风拂面,惹得周边行色匆匆的路人都忍不住回头看过来。   黄啾啾面对谢易之手无足措的情形越来越频繁,到如今甚至连通电话时都压抑不住手脚发软。   “你……”黄啾啾不自觉拈着手指,“忙完了?”   “嗯,还不错。”谢易之唇角勾勒出笑,“我带了甜品给你。”   提起这个,黄啾啾更觉窘迫。她偏爱甜,但最近才被阿姨发现。   黄啾啾不挑食,什么都能吃上一点。她一直认为自己没有偏好的,结果让阿姨发现了。   那天阿姨熬了碗红豆八宝粥,糖一下子放多了。   阿姨先是盛给黄啾啾喝,自己回过来闻得太过甜腻,察觉不对劲,便尝了尝,才发现自己放了三次糖。   因为接了儿子的电话,阿姨有些心神不宁,做事不免出现了问题。   “乖靓妹,这个吃不得了。”阿姨急急忙忙转身去让黄啾啾别吃,结果她和平常一样吃得干干净净。   “哎哟,靓妹,这个甜死个人哩。”阿姨家乡本身也爱吃甜,她都觉得甜,那一定是甜得不得了。   黄啾啾慢吞吞放下碗,见阿姨那副夸张的样子,没把再要一碗的话说出来。   只不过阿姨哪看不出她这么明显的意思,愣在原地,最后拿过黄啾啾的碗给她盛去:“太甜吃多了不好。”   两人绝口不提,那几天之间发生的事,似乎他们不过是普通朋友,偏偏谢易之做的事早已经超越出友情的界限。   而黄啾啾也乐于贪享这一分危险中的安逸,将她的头埋在沙堆里,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在世青联赛开始的前一周,各大网站已经开始预热。几个热门的青年小提琴家不约而同挂上了网页,至于四位院派生也占了版面一个小小的角落。 第64章   四名院派生实力上未可知,不过在自己学院里知名度都不低。这段时间里,每个人过往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像几岁开始接触音乐,得了多少奖,和什么音乐家有过交流都在论坛网页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四人中有三个履历优秀且典型,唯独黄啾啾像是突然冒出来的,拿得出手的奖项只有华恒道联赛的第三名,再加上院选赛的得到唯一的名额。   【她老师是谁?】   【这种水平是怎么得了院选赛的第一?】   【伊斯曼没人了?这是要废的节奏。】   诸如此类的言论在网上层出不穷。自然也会有反驳的声音,这些人大部分都观看过院选赛,对黄啾啾的实力有个清晰的认识。   这些黄啾啾一概不知,离比赛还剩一天时,艾维达又特地带着发型师上门,讨论造型。   “随你们,不要太麻烦的。”黄啾啾这些天大量练琴,夯实基础。拼得有些过了头,脑子有点混沌。   在发型师试图帮她做头发时,她直接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最后发型师选定了两个发型,有点犹豫不决。艾维达见黄啾啾闭上眼睛休息,打着手势,让发型师将这两个定下来。   在他看来黄啾啾不会只去走一个过场,起码淘汰赛能够进。   发型师轻手轻脚将黄啾啾头上的夹子取下来,让她饱满柔顺的发丝铺开。和艾维达对视,正犹豫要不要叫醒黄啾啾。   正在这时,公寓门突然被打开,艾维达和发型师不约而同回头看去:一个俊美高大的男人一手端着礼盒,一手拿着门钥匙。   在发型师还在迷茫时,艾维达已经回过神,做着手势让他跟着自己出去。   三人交汇时,艾维达指了指后方半靠在椅子上的黄啾啾,做了个口型。   谢易之沉静点头,将礼盒轻轻放在餐桌上,等两人离开关上门。   大概真的太累,黄啾啾眼下一片青,本身她肤质偏白,看着更为明显。   谢易之靠近将她手里还拽着的乐谱拿开,俯身将人抱了起来。   椅子不宽敞,这么大的动作直接让黄啾啾从混沌中迷迷糊糊醒过来。   “是我。”谢易之见房间离得不远,已经尽可能放轻动作,却不想黄啾啾睡得这么浅。   脑中一直充斥着各种音符,黄啾啾好不容易休息一会,这会睁开眼并不清醒。迷糊见到谢易之,还以为仍然在梦中,偎在他怀里蹭了蹭,继续闭上眼休息。   谢易之见她歪头重新睡了过去,心下无端松了口气,温柔将人放上床。   床极其柔软,躺上去黄啾啾整个人便陷了进去,谢易之拿起旁边的薄被将人盖好,自己坐在床边,低头望着许久不见的人。   他去了Y国,见了施特斯一面。施特斯想介绍他去Y国最知名的爱乐乐团,自然比不上当年邀请谢易之的柏林爱乐乐团。   一个爱乐乐团的人选一旦定下来,便是多年甚至终身的合同。   当年谢易之被邀请直接做首席小提琴,他拒绝了,凡彼施几乎立刻补上。   本身凡彼施便才华出众,只不过不幸碰上更加惊才绝艳的谢易之。   没有了谢易之的压制,凡彼施很快便彰显自己真正的实力在众人面前。不过在柏林爱乐乐团呆了一年,便直接签下了终身协议。   “小雀儿……”谢易之垂眼看着陷入睡梦中的黄啾啾,咀嚼着这三个字,眼底有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惊人温柔。   修长干净的手指轻轻贴上黄啾啾的脸颊,谢易之想起自己回绝施特斯的场景。   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明明瓶颈已经突破,又有这么好的一个空缺,为什么不接受?   如今看着床上睡得安稳的人,谢易之告诉自己,一切等她比赛完。   ……   黄啾啾这一睡,睡到晚上九点才彻底醒过来。   她是被外面传来的饭菜香味给诱醒的,醒过时顺着味道坐起身,还未站起来便悚然一惊。   她不是在试着明天的发型,怎么在床上了。外面是阿姨过来做饭了?   扭头看向墙上的挂钟,已经晚上九点。   阿姨一向按照规定时间来的,上午11点过来做饭,半小时后刚好赶上黄啾啾回来,下午五点半再过来。   晚上九点……难道艾维达他们将自己送进房间后,还留在公寓。   黄啾啾抿唇开房门,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易之?”黄啾啾未曾发觉自己松了口气,挪到客厅看着穿上围裙的谢易之,“你……”回来了。   没说出口,黄啾啾便察觉到不妥,最后沉默以对。   “明天晚上要比赛,今天不要太累,乐谱不用看了。”谢易之从厨房台上端过一碗汤,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将自己的围裙卸下来。   “我以为你明天才会来。”黄啾啾最后开口,“不看了,我会休息。”   谢易之没有回答黄啾啾前面的问题,走过来拉着黄啾啾去洗漱。   满屋充满了煲汤的清香,这是谢易之从下午两点开始熬的,一直到现在刚好黄啾啾醒了过来。   沉默将汤喝完,黄啾啾目光落在明显甜点包装的礼盒上,她想起谢易之说给她带甜点的话。   顺着她的目光,谢易之将礼盒拉向自己:“明天比赛完才可以吃。”   甜点晚上吃不太好,谢易之担心吃坏肚子,好在这甜点虽是手工制作,但能多放几天。   黄啾啾悄悄撇嘴,装作不在乎的模样,却不知道早落入谢易之眼中。   ……   世界青年小提琴家联赛最初只有被称为青年小提琴家的人才有资格参加。这些人无一例外举办过自己的演奏会,或进入一个知名的乐团,或有自己的一首被大众所认知的曲子。   后来的院派生是几大学院想借着这个平台,将自己学院最好的学生推出来,让大众所知,同时长长自己的学院的脸面。   所以初赛的机制一直是院派生和青年小提琴家分开比,从中各淘汰2人。   青年小提琴家有8名,院派生有4名,经过第一轮的初赛,剩下青年小提琴家6名,院派生2名。   之后第二轮组战队,两名院派生分别分进青年小提琴家队,以战队名义单人pk,最后总分相加。   总分低的那一队要进行自己团队的pk,选出最低的那位淘汰。   以此类推,如果一队人全灭,剩下另一队当即宣布进入决赛,无论人数。   当然往常青年小提琴家之间的水平不会相差太大,基本上一轮组战队下来,输赢掌握在院派生手里,两轮下来院派生基本全灭。   剩下的便真正是世界青年小提琴家之间的比赛。   不过谢易之那一届,两名院派生名次遥遥领先,到了最后二对二,直接进入单人决赛。   因为那一届精彩惊人的结果,导致后面一届世界青年联赛受到巨大的关注,可惜后几届的院派生再没有像谢易之、凡彼施实力强劲到可怕的地步。   基本止步于组战赛。   上午十点,黄啾啾被带进了艾维达的工作室,里面无数人等着。   发型、造型、服装……黄啾啾全身一切都需要配置。艾维达站在旁边统筹,安排人将事情做好,自己在一旁检查服装问题。   “留个位置放随身话筒。”谢易之只提醒了一句,便站在黄啾啾目光所能触及的地方。   黄啾啾面上没表现出来,心下却大定。   她学小提琴一来,比赛不过几次,已经习惯每一次的大型比赛都有谢易之的存在。   只有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黄啾啾似乎才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要定住!”艾维达上前扒拉几下黄啾啾披下的长发,对发型师相当不满,“这种松松散散的,万一拉小提琴的时候卡在上面怎么办?”   这种可能性不高,毕竟披着头长发便上台表演的女小提琴家还不少。   不过艾维达忍受不了任何细节问题,一万分之一的可能,只要有可能就会发生,只有杜绝它的可能性才能成功。   更何况这次比赛于黄啾啾重要性不言而喻。她参加的比赛,尤其像这种档次的比赛绝对没有过。   华恒道那种比赛如果不是华国进行了宣传,又请了那么五位世界顶尖的小提琴家,是不会有人知道黄啾啾的。   “高跟鞋上的珍珠做好防脱落的措施,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艾维达说话风风火火,不留情面,和平时笑嘻嘻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后,谢易之牵着黄啾啾的手上了车。   “你要牵着她,提着裙摆。”艾维达跟在后面,拎起黄啾啾长裙的拖摆,将它塞进谢易之手里。“别绊着她了。”   谢易之接得无比自然,一手握着黄啾啾的手,一手牵着拖摆。   黄啾啾早已经关注不了自己被牵着的手,,她脚下的鞋有八厘米,上面还有珍珠挂饰,踩着不稳。   “靠近我。”谢易之察觉到黄啾啾走路不稳,低声道。   车停得不近,要走一段路。   黄啾啾顾不得其他,为了不让自己跌倒,努力靠着谢易之。在外人看起来,整个人像是窝进了谢易之怀中。   好在两人很快坐上了车。   世界青联赛有专门的录制中心,他们需要赶往那边候赛。   青年小提琴家的派头都不小,一辆辆高档车停在录制中心,连几位院派生过来,后面都浩浩荡荡跟着一堆人。   学音乐的,又到了这种级别,多是音乐世家出身,比赛的派头都不会小,   他们周围甚至有记者在采访。   只有黄啾啾一人,坐着谢易之的车过来,两人在一堆又一堆人的对照下,显得寒酸至极。   不过……她身边站在谢易之,足够让在场所有人疯狂。 第65章   一开始并没有人发觉黄啾啾身边是谁,这么多选手哪个身边没点人陪着,何况还有一堆又一堆的记者在边上采访。   一个实习记者在外围挤不进去,急得团团打转,还被资历老、经验多的同行怼了。握着话筒,带着摄影师灰溜溜挪了出来,盼望赶上一个晚到的选手,结果真被他等到了。   是伊斯曼的院派生到了。   实习生将所有选手的资料看了不下三遍,记得很清楚,几乎一眼便远远看见黄啾啾下车。   “快快快,我们往那边走,摄像机开起来。”实习生拎着个话筒就跑。   跑到黄啾啾面前,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黄小姐,请问……”   实习生还未说完,便发现黄啾啾旁边站着的男人。   男人俊美如神衹的脸看着那么熟悉。   “你是谢、谢易之?”实习生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全然忘记身后还有个摄像机敬职敬业工作着。   谢易之手里牵着黄啾啾的裙摆,神色自若点头。   “您……您怎么会?”实习生眼神在黄啾啾和谢易之两人之间打转,就差没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好在他突然记起了自己的任务:采访选手。   咳了两声,实习生将话筒对准黄啾啾,同时侧过身,好让后方的摄影师录下采访的选手。   “据称您在伊斯曼有个别称‘小雀儿’,不知是否属实呢?”先从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问起,激起被采访者的兴趣。实习生微笑镇定想着。   “有这个叫法。”黄啾啾轻微挪了挪脚,以适应脚下的高跟鞋。   也许女人天生骨子里便有穿高跟鞋的因子,黄啾啾似乎找到了一些窍门。   “听说是因为您在院选赛中一首曲子得来的,是不是说您的能力已经能够让整个伊斯曼人认可呢?那和目前所有参赛选手相比,您认为自己排在第几位呢?”实习生笑眯眯问道。   谢易之上前一步,直接替黄啾啾回答:“她能力不够能赢院选赛?至于排名,等比赛完你们自然知道。”   被怼了的实习生愣了愣,非但没有觉得难受,反而突然兴奋。   要知道据他了解的谢易之那些资料,谢易之最出名的除了小提琴能力高得可怕,还有一点也是众所周知的。   他不喜采访,在过往视频资料显示,谢易之在采访中说的话一般不会超过十个字。   “看样子,谢先生对‘小雀儿’的实力相当认可了?”实习生试探问道。   谢易之没有先回答实习记者的问题,反而靠近黄啾啾,低头在她耳边问道:“脚会不会疼?”   鞋子是艾维达让人连夜定制的,完全按照黄啾啾的尺寸来的,甚至考虑了左右脚大小有细微差别的问题。穿上除了最开始的不适后,她渐渐开始适应。   “不疼。”黄啾啾微微仰头,轻声道。   男俊女美,又这一副暧昧至极的场面,不单实习记者看呆了,后方的摄像机还在尽职将这一切清晰录下,直播在他们的网站上。   不过,很快这一幕被一窝蜂赶过来的记者打断了。他们终于发现黄啾啾身边站了谢易之,个个立刻转身,像打了鸡血一般。   不采访任何选手都行,只要拍了谢易之。   要知道谢易之简直是他们音乐媒体界的人形移动头条。   人一多便开始挤,实习记者还没问几个问题,后面又涌上了一堆老牌记者,个个拿着话筒,试图怼在谢易之面前。   “过来。”谢易之皱眉对黄啾啾沉声道,见黄啾啾快要被记者挤倒,长臂一伸,直接将人搂了过来。   一群嗅觉敏锐的记者,立刻一顿猛拍。   谢易之被这群记者弄得烦不胜烦,偏偏又要顾着黄啾啾在媒体面前的表现,不好冷着脸和以前一样走人。   “快到比赛时间了,能不能先让我们过去?”黄啾啾靠着谢易之,微微笑着,声音清澈干净。   她本身在亚洲人都显脸小肤白,在一群蛮横的西方记者衬托下,更是纯良。   这群记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他,居然真的让出了一条路。   不让不行,这感觉太像欺负小孩子了。   走到一半,黄啾啾转头,笑得甜:“谢谢。”   这群五大三粗的记者一愣,手不由自主示意后方赶紧拍照。   ‘咔嚓’声不绝于耳。   选手们都还在外面,原本是等着记者采访,谁料记者一窝蜂跑到黄啾啾那边去了。   即便记者离开,秦可身边围着的人依旧不少,可她却一眼望见谢易之。   那个男人即便在身材高大魁梧的西方人群中,仍旧鹤立鸡群。   盯着谢易之揽着黄啾啾腰际的手,秦可一口白牙快咬碎,脸上却端着温柔优雅的笑。   选手入场只能自己进去,到了入口,谢易之便停了下来,望着黄啾啾慢慢走进去。   “我进去了。”黄啾啾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轻声道。   即便之前便看过黄啾啾的妆容,谢易之再一次看去内心仍感觉惊艳。   艾维达没有特意追求优雅知性的女性特征,而是突出黄啾啾的特点,将她的眼部放大,在眼尾稍稍加长翘起眼线。   黄啾啾平日眼睛便透着一股无辜呆愣的味道,显得特别好欺负。所以艾维达干脆在眼部下了很大工夫,将她改变成无辜且惹人不自觉怜爱,而眼尾带红,又一笔带出了丝媚意,在她不经意间便能显现出来。   谢易之还站在入口望着黄啾啾进去,秦可过来排队入场。   “易之。”秦可一袭白色抹胸长裙,落落大方,“你来看比赛?晚上我们一起走好吗?”   谢易之目光落在秦可身上,语气淡淡:“晚上我要等人,没时间。”   两人短暂的交往,对谢易之并无太大的影响,甚至之前有时候他根本想不起来。   等谁,不言而喻。   “嗯,没关系。等她是应该的,毕竟进不了组战队确实不好受。”秦可话里藏针。   只可惜谢易之并不吃这一套,他瞥了一眼秦可轻飘飘道:“谁进不了组战队不一定。”   后面的选手过来排队,秦可借着这个阶梯下,没再和谢易之多说。   她不是不了解谢易之多么不顾及他人感受,却不料他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留她。   ……   比赛八点开始。首先是四位院派生之间的pk,各自演奏一曲,再由十位评委打分,当场淘汰两位。   黄啾啾抽中了一号,第一个上场。   首场比赛又是第一个出场,紧张程度绝对最高。黄啾啾罕见有些杂绪,眼神时不时透过对面的反向玻璃,看见秦可。   她便是和谢易之交往过的前女友。   黄啾啾只要一想到这些,心中便不高兴。   “嘿,小雀儿。”一位青年小提琴家拍了拍黄啾啾,“别紧张,快轮到你了,放轻松。”   世界青联原本最开始只是友谊比赛,促进音乐交流,现在变味严重。不过还是有人将它当做交流,并不在意名次。   黄啾啾抬眼冲善意的青年笑了笑,将这些思绪抛到脑后,握紧紧手中的小提琴,等候上场。   “……接下来首先有请我们院派生第一位,有着‘云雀’之称的啾啾!”前台主持人正在报幕,底下掌声雷动。   听见自己的名字,黄啾啾缓缓走上台。   她一出现,不光台下观众骚动,守着网络或电视直播的观众更为激动,他们已经看过黄啾啾和谢易之那些掩盖不住的亲昵暧昧,留言都快爆了。   【现在的小提琴家真的一个比一个好看,亚洲人的五官其实还挺好看。】   【只有我一个人喜欢她身上的裙子吗?】   ……   “啾啾要给我们带来的是——《钟》!”主持人露出一个大家都懂的表情,“哇哦,帕格尼尼的《钟》,想必各位音乐爱好者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那接下来让我们拭目以待!”   帕格尼尼的《钟》被称为为‘炫技’而生的乐曲。   《钟》只有短短九分钟,不过其中晦涩繁复的大量高难度技巧,让人惊叹。   而黄啾啾目前最出名的便是她基础差,技巧少,简直和《钟》天生不合。至少以她在华恒道视频表现来看,完全在自杀式表演。   观众对她选这首曲目包有两个极端看法,有人认为她是直接放弃,有人觉得她进步,足够谈这首曲子。   黄啾啾起势,将小提琴抵在肩上,先以轻巧灵快的“飞跃断奏”的技法营造出紧凑、激烈并凌厉的氛围。   台下观众皆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音。   紧接着极高难度的‘近马奏法’,黄啾啾以极其熟练的动作完成了模仿钟声的特别音效。之后又加入对比片段,更加使钟声完善。   众人目光紧紧跟随着黄啾啾每次的运弓,犹如盯着一个不停在滴答转的钟表,他们不由自主跟随着琴声紧张起来。   同时紧张激烈中又揉进了一丝清和温散,众人心情随着琴音大起大伏。   黄啾啾最后以急匆匆的回旋曲归来,留给听众“骤然离去”的喟叹和警示。   良久,台下才爆发出掌声。这其中有对黄啾啾琴技高超的佩服,也有对她进步如此神速的感慨。   帕格尼尼的这首曲子中多次使用了三角铁这一打击乐器,并采用小提琴模仿三角铁的乐声,因此才得名《钟》。   黄啾啾对三角铁再熟悉不过,她对这首曲子比其他人更了解这段技巧该如何表达。   选手比赛过后需要走到候坐席上,等待下一位选手。   黄啾啾拿着自己的小提琴,走到写有自己号码的椅子前坐了下来。 第66章   选手的座位离前排观众不远,黄啾啾几乎一眼便望见了谢易之。   两人目光交汇,谢易之冲她勾了勾唇角,黄啾啾不自在撇过头,听着主持人报分。   比赛规则是当场打分,以防评委听了这一位,忘记上一位选手的表现。   十位评委打的分不出意外,相当高。   9.3分!   场上再一次响起热烈的掌声,在场没有人会质疑,就刚才表演来说的确值得高分。   珠玉在前,后面三位院派生压力骤然加大,只是现在再换曲目也来不及。   不单是院派生,还有八位青年小提琴家在后台都吃了一惊。   “今年院派生都这么强,我们惨了,不会又成了垫脚石吧?”一位Y国青年小提琴家假装惊恐,脸上却一派淡然。   后台氛围并不凝重,好几位小提琴家都是朋友,在旁边说说笑笑候着:“后辈有出息也挺好。我们世青联已经连续几届都没什么好苗子。”   本来世青联就不是选拔性比赛,只不过从谢易之那一届开始变了味。   ……   轮到第二位院派生上台演奏,他是德莱学院的学生,同谢易之一样的出身,不少现场的人开始拭目以待。   第一位出场伊斯曼的院派生便实力强劲,大家一致认为后面德莱一定不会逊色。   德莱院派生选了巴赫的第一号奏鸣曲,开头带着巴洛克风格的音符不断从琴弦上泄出,巴赫的这首曲子精巧又带着浓厚的宗教氛围,能让人仿佛置身于装修精巧又庄严肃穆的教堂之中。   只可惜……德莱的院派生没有将这首奏鸣曲中如影随行的即兴发挥出来,太过端着,失去了一丝自由的趣味。   到后面两个院派生要么挑得太偏导致出错,要么和德莱院派生一样比之黄啾啾过于平淡。   每一位院派生演奏完便坐在写有自己号码牌的座位上。   在最后一位院派生等候评委出分时,所有的院派生都同时站在前方,等待最低分的出现。   目前黄啾啾是一定会进入下一轮的组战队赛,剩下三人是去是留全看最后一位的分数。   “……那么分数是多少呢?”主持人说完没有卖关子,对着提词牌直接读了出来,“8.3分。”   “很遗憾,只有前面两位选手能进入下一轮比赛。”主持人侧身面向四位院派生,“留下的是我们老牌对手伊斯曼和德莱。”   其实主持人这么说提高了伊斯曼的地位,这些年德莱借着谢易之的风头招收了一大批天赋最好的学生,良性循环,将一直没有什么代表出现的伊斯曼甩远了。   反倒是凡彼施所在的学院一跃成为老二。   两位被当场淘汰的选手立刻被请了下台,黄啾啾和德莱的选手一起留下,继续坐着观看剩下真正青年小提琴家之间的对决。   如果说前面只是小菜,那后面这八位真正是神仙打架,每一位都未曾下过九分,最高的那位到了9.7分!   秦可演奏了一首格里格的F大调小提琴奏鸣曲。   她熟练并充分发挥出节奏之美,活泼生动,又极具挪威风情。   黄啾啾凝目观察她的演奏水平,或许谢易之曾说她后续力会跟不上,但目前来说秦可确实值得被称位青年小提琴家,并在其中受到瞩目。   最后秦可出来的分数正好和黄啾啾一样:9.3分。   她分数绝对不低,只是黄啾啾得分太高,要知道德莱的院派生,并没有上9分,只有8.9分。   八名青年小提琴家,分数最低的为9分,两位并列倒数第一,离开的人便是这二位。   比赛最后主持人将所有通过的选手请到台中间,主持人身边有人捧着一大一小的两盒不同颜色的球,选手们都看不见颜色,只有台下观众能看见。   大盒子有八颗球,小盒子有两颗不同颜色的球。   ——经典的组战队抽签环节。   “下一场比赛即将是我们新人与青年小提琴家混合组队,两两对抗。那么让我们看看到底哪些人能成为一队,而哪些人又是对手呢?”   最先开始抽的人便是两位院派生,黄啾啾率先从小盒子里抽出一颗红色圆球,轮到德莱只剩下一颗蓝色的球。   战队已分!   接下来是八位青年小提琴家在大盒子里抽,谁手里是红色圆球,便和黄啾啾组成一队。   轮到秦可抽签时,她往黄啾啾那边望了一眼。可惜黄啾啾并没有发现,只盯着自己的小提琴发呆。   秦可抽到了蓝色球。   组战队显然形成,在场对青年小提琴家有所了解的人一阵唏嘘,连带着谢易之都下颌紧绷。   蓝队除了德莱院派生水平低于伊斯曼的院派生,整体水平显然比红队要高。初赛最高分9.7的获得者便在蓝队,更别提其他人也都要比红队厉害。   “这赛没得看了,接下来一定是红队自相残杀。”有人悄悄和旁边的同伴吐槽。   红队也不是没有分高的,还有几个9.6的。但就过往比赛来看,蓝队几位都要强上红队。   再者,组战队比赛时,进行的是单人pk,最后总分相加。   谁和谁比,只要对方站了出来点名,另一队必须要应,否则整体实行扣分。   院派生中黄啾啾第一,主动权便在她手里,红队先行。   然而无论谁对谁,到最后实力红队总要悬殊。   不过今天想这些也无用,黄啾啾拎着长裙,慢吞吞挪了下台。   她想着回去休息。   初赛八点开始,现在已经将近凌晨一点。黄啾啾平日睡觉特别规律,到点便困了,刚才在台上差点没忍住打呵欠。   下台后,那几位青年小提琴家结伴过来一起认识黄啾啾。   “新人,表现不错,我们下一场是队友。”   另一个人似笑非笑:“半场队友,半场敌人。”   “你就知道红队一定输?”之前说话的人不服气。   几人就红蓝两队下一次的比赛争论起来,黄啾啾笑笑便挪到另一边,想往出口过去。   “你叫啾啾,对吗?”秦可又拦住她,姿态优雅,“我们谈谈。”   黄啾啾虽本身疲惫,对秦可感官复杂,但碍着脾气便同意了。   “有什么事么?”黄啾啾要背着小提琴,脚上还踩着高跟鞋,怎么都不舒服。   “你现在和易之在一起?”秦可撩了撩长发,“易之他最怕麻烦,有时候你缠着他,他嫌烦可能就答应了。不过有没有放进心里……”   话中未尽之意,昭然若揭。   黄啾啾拧眉,正要说些什么,谢易之便从前面和主持人一起走了进来。   原本后台不让非参赛选手进来,为的就是以防出现问题。   不过谢易之对世界青联来说意义不一样,如果没有他,世青联到现在为止也只是一个不痛不痒的友谊赛,得不到全世界的瞩目。   “易之,你怎么来了?”秦可第一个走进谢易之,转身笑对黄啾啾,“来看你的小徒弟?”   比赛期间,秦可向国内打探了消息,知道谢易之在华恒道比赛那段时间,经常性出入黄啾啾公寓,应该是在指导她。   虽然不知道两人是怎么扯上关系的,但在秦可看来谢易之还和几年前一样,对感情这种事被动的很,完全不在乎。   一定是这个黄啾啾使了手段。   谢易之敷衍点头,朝黄啾啾走去,眼中似乎只放得下她一人朝她伸出手:“过来。”   他想着黄啾啾一开始走路别扭的姿态,再加上下台慢吞吞的模样,便和主办方通融了一下,进了后台。   黄啾啾抿唇,低头扯着自己的裙摆往谢易之那走。   像是等不及,谢易之几个大跨步,直接走到黄啾啾面前,将裙摆接到自己手上,低声问道:“难不难受?”   他坐在台下目光一直跟随着黄啾啾,见到她有一次站起来时明显晃了晃。   黄啾啾靠着谢易之轻轻摇了摇头,眼角泛起了水光,她到了睡觉的时间,已经撑不住了。   旁边主持人脸上露出八卦的神色,而秦可脸上骤然难看起来,她以为黄啾啾不过死缠烂打。   谢易之这人说难懂又好懂,对待音乐方面总会犹豫一些。当年即使他烦自己,只有能拿出有关小提琴确切的问题,他便能和秦可说上话。   借着小提琴的旗号来接近谢易之再好不过。   ……现在看来,分明不止单箭头。   “我们先离开,你们自便。”谢易之半搂着黄啾啾,转身对神色不一的两人道。   美貌的人总是自信的,秦可以为之前她以这样的方式得到和谢易之交往的机会,便真当其他人也会使出同样的招数。   却没有想过冷心冷情,只对小提琴感兴趣的谢易之也会动心。   ……   谢易之将人半搂着,走到停车的地方。黄啾啾特别乖顺跟着他走,中间没发出任何一丝声音。等谢易之停下来一看,她眼睛已经半睁不睁了。   沉默着将车门打开,谢易之让黄啾啾坐在位子上。仔细替她把安全带扣好,又将座位平放了下来,好让黄啾啾能睡得舒服一些。   之前打乱了生理闹钟,昨天黄啾啾便没怎么休息好,今天经过一场初赛,精神消耗大,她几乎一沾上座椅便睡了过去。   “是不是这个点,谁都能把你骗走?”谢易之无奈低声道,手上仍旧温柔将自己的外套脱下盖在她身上。   “嗯……晚安。”黄啾啾迷迷糊糊来了一句。   见她睡得太熟,谢易之突然将手机录音打开了。   “啾啾。”他轻轻喊了一声。   “唔……”黄啾啾果然应了,还带着黏黏腻腻的困意。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么?”   “……嗯。” 第67章   初赛结束后,黄啾啾受到伊斯曼全体师生热烈的欢迎。因为她帮伊斯曼争了口气,终于能压上德莱一头。   虽然后面的组战队红队胜算不高,不过到底赢了一次。   初赛结束后,三天之后进行组战队赛,这期间风头最劲的人一定是黄啾啾。   无关她首场高分,也无关她压制德莱院派生,单纯因为进场时她身边站着的谢易之。   各大网络论坛上议论纷纷,留言爆涨。   【果然天才只和天才玩吗?】   【他们俩看起来……是一对?】   【楼上胡说,谢易之喜欢的人是秦可。我听说谢是黄的半个师父,应该只是师徒】   【呵呵,你师父会搂你腰?jpg.jpg】   ……   远在华国的谷老浏览到这些言论,再一结合下面的各种图片,脸色凝重。   “谢易之那小子他是不是看上我们啾啾了?难怪之前突然对啾啾那么关注。”谷老从楼上下来,劈头盖脸冲自己儿子问道。   “……什么?”谷城敬嘴里还吃着自己老婆喂的饼,急急忙忙咽下去,“爸,你这是哪得来的消息。”   “你就回答是不是,那小子在华恒道经常缠着我们啾啾吧?”谷老怒火冲天,他一想到谢易之觊觎他认的干孙女,心里满不是滋味,亏得当初他还尽心尽力帮他找瓶颈突破口。   “没有……吧。”谷城敬向来怵老爷子,往旁边小心翼翼挪了挪,“他管着枫叶乐团,我管着素竹乐团,平时也没怎么走动过。”   谷老爷子怒哼了一声:“那是没和你走动!他要不是和我们啾啾走得近,怎么知道她那么多事?”   谷城敬仔细想想,发现似乎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好几次都是谢易之过来告诉他,啾啾有什么事。   “爸,小谢那孩子也挺好,如果啾啾和他在一起也不会太差。”苏莉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她对谢易之感观不错,“是个知道疼人的孩子。”   谷老爷子虽然对上自己儿子凶神恶煞,不过儿媳妇还是温和的。   “我就是想着他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不高兴。”谷老爷子将手机上的图片放给两人看,“你们看看他,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苏莉走过去一看,眉眼笑开了,这么一对般配的人不在一起都可惜了,尤其小谢那孩子看着啾啾的眼神。   她一个旁观者都要脸红了。   “爸,你这张照片发给我。”苏莉笑道,“我让妈看看。”   “还有好几张,上面还带了一段视频。”谷老以为她要和自己老伴一起探讨谢易之的‘罪行’,嘟嘟囔囔说着,将刚才存下来的图片视频一股脑发给了苏莉。   苏莉一收到便去找她妈,两个女人看着上面的图片和视频,时不时发出一阵愉悦的笑,一点也没有生气的迹象。   两个大老爷们坐下吃饭都吃得食不知味。   “爸,你是不是发错了图片?”谷城敬有点嫉妒,苏莉对他可没笑得这么好过,像个十八岁怀春少女。   “不就是这些。”谷老爷子将手机摊给谷城敬看。   而被误认为一对的两人,此刻气氛复杂。   比赛结束后,黄啾啾迷迷糊糊睡了一晚,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并未看见谢易之,以为他回去了。   很早之前黄啾啾便给了一把钥匙给他,以防他在外面等着。   洗漱出来后,黄啾啾潦草擦了擦头发,想去换个唱片,却发现男人坐在沙发上看她的乐谱笔记。   “头发擦干。”男人抬头看了一眼沉声道,“三天后比赛,生病了怎么办?”   “……我在擦。”黄啾啾小声反驳,手却悄悄将才放下的毛巾拿了起来。   对她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谢易之心中叹了口气,起来将人拉了过来。   接过黄啾啾手里的毛巾,要替她擦拭着。   “我自己可以擦的。”黄啾啾别扭转了转身体,莫名觉得危险。   谢易之手一顿,捏着她的下巴,将人转过来面向他。   “总是自己不照顾好自己,一定要我看着才行。”谢易之双目深邃不可见底,“这么喜欢撒娇?”   “什、什么?”黄啾啾背抵着沙发侧边,被迫仰着头望向谢易之,眼底满满的震惊和无措,“我没……撒娇。”   谢易之还在自顾自说着:“没关系,你喜欢我,撒娇很正常。”   “没……”黄啾啾怀疑自己做梦还没醒过来,还想反驳,“唔……”   男人突然低头轻轻吻住她的唇瓣,黄啾啾全身僵硬,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却被高热的体温烫住,怎么也使不上力。   谢易之胸口跳得极快,整个人思绪强制镇定,察觉到怀里的人软了下来,开始攻城掠地。轻轻含住唇瓣,细细研磨着。很快怀里的人受不住张开了唇,让他进去。   谢易之一手环住黄啾啾的腰,一手托住她的脸,勾住甜软的舌尖,慢慢品尝着。   男人天生对这些事情上手快,不过磕磕碰碰几次,便能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片刻后,怀里的人已经快软成一滩水。   放开时,黄啾啾白皙脸颊已经涨得粉红,双目失神,虚虚揪着谢易之胸口处的衣服使不上劲。   谢易之胸口满涨着一腔怜惜深情,无处发泄,搂着人的手不禁用了些力。   他望着怀中的人,忍不住又低头轻轻琢吻。   “小雀儿……”谢易之搂着黄啾啾哑着嗓子,如果黄啾啾此刻能清醒观察他,便能发现男人眼底深处的紧张和忐忑。   “……你。”黄啾啾颤着手推开谢易之,抿了抿唇又觉得不自在,抬手挡住自己的唇。不知想起了什么,眼角瞬间泛红。   谢易之将紧张掩盖在最深处,整个人看着依旧和往常一样冷静:“是你先向我告白的。”   黄啾啾抬眼愕然望向对面的男人。   谢易之镇定拿出剪辑好了的录音,按下播放键,里面首先传出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你喜欢我么?”   “……嗯。”   下一句是黄啾啾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还带着她没发觉的依赖,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能够这么软。   黄啾啾盯着手机,仿佛盯着什么怪物一般。   “你喜欢我。”谢易之摇了摇手机,“正好我喜欢……”   话没说完,谢易之便慌了手脚。   黄啾啾扭过头,默默掉眼泪。   原本想着她太过迟钝,总要推着才走。谢易之才使出这种法子。   如今看到她流眼泪,谢易之突然后悔。即便感情再也压制不了,快溢了出来,也不能去逼迫她。   “是我不好,对不起。”谢易之靠近她,低声哄着,试探着帮她擦拭眼泪,生怕被拒绝。   黄啾啾并没有拒绝他的靠近,只是低头安安静静掉眼泪,掉得谢易之心发胀的疼。   “对不起,啾啾,我……”谢易之将手机扔了出去,想说录音是假的,他骗了她。   “……我是喜欢你。”黄啾啾打了一个哭噎小声道。   室内突然陷入沉默。   黄啾啾带着泪眼模糊看向男人,面上疑惑。想了想,她最后决定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我讨厌那个秦可,后台我故意靠着你的,我就是喜欢你。”黄啾啾越说越委屈,眼泪掉得越厉害,却没发现男人神色变得厉害。   “啾啾。”谢易之低声喊了一声。   黄啾啾以为他不想听下去了,抿着唇委屈望向男人。   冷不防,唇上传来温热的气息。   又被亲了!   黄啾啾慌慌张张闭上了眼睛,原本还挂在眼角的泪珠瞬间掉了下来。她抽了一个哭噎,被男人钻了空子,强硬撬开唇瓣,畅快尝鉴着绵软甜腻的唇舌。   这一次谢易之完全没有压抑自己的情感,将一腔再也压制不住的情.欲发泄出来。   “唔……”   唇齿相依的触觉太过美好,美好到谢易之根本舍不得将人放开。   黄啾啾瘫软在男人怀里,手脚使不上劲,脑子里一片乱糟糟。   谢易之却心满意足抱着肖想已久的人,低头轻轻吻去怀中人唇上的水渍,扯过掉在沙发上的毛巾,仔仔细细帮她擦拭起头发。   “你不靠着我要去靠谁?”谢易之修长的手指穿梭过黄啾啾细软的发丝,“我和……秦可以前是交往过。”   黄啾啾听着前面还没什么反应,到后面一句,忽然联想到谢易之也这么吻过秦可,心口一酸。   她眼睛红红的望向谢易之,眼看着又要掉眼泪。   “但是我们没什么关系。”谢易之捧着她的脸,温声道,“我们连手都没牵过。”   “你还想牵她的手吗?”黄啾啾说着连自己都想象不到充满酸意的话。   谢易之似乎很愉悦,摇头道:“只想牵你的手。”   黄啾啾意味不明小声哼了一声,靠在他的胸膛,卷着自己的手指玩,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谢易之不在意,温温柔柔擦拭着她的发丝。   “啾啾,我们要交往。”谢易之装做随意道,“你亲都亲了我,不能不负责。”   黄啾啾震惊看向男人,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说出这么无赖的话。   “明明是你……”黄啾啾说不出后面的话。   “对,我被你亲了。”谢易之豁出去了一次,将自己的形象毁了,干脆毁得一干二净。   只要人得到了就行。   一大早,不但被吻了两次,哭了一场,还被硬塞了一个男朋友,黄啾啾心神俱疲。   谢易之又在轻轻帮她擦拭头发,修长的手指时不时按着,要她放松。   头发还未擦干,黄啾啾已然睡了过去。   她发丝细软,要不了多久便干了。谢易之慢慢停下了动作,望着怀里的人,心满意足。   以后什么乱七八糟的张三李四,他也有正当的理由挡住。 第68章   使了半强迫的手段,让黄啾啾和自己交往,谢易之甚至没来得及体会到关系的改变。   因为组战队赛开始了。   世界青联的海报头一天早上已经出来,红蓝各占据一方。红队头像占据最大是黄啾啾,各种因素加在一起,观众对她的期待更大。   蓝队则是上次比赛最高分的获得者,在国际上有着一贯的好评。   按照往常惯例,院派生走不过两轮组战队,基本就被淘汰,现在看样子黄啾啾可能可以再多走一轮。   组战队比赛要分好几轮,一开始四对四,一旦总分相加有一方输了,本队立刻进行末尾pk淘汰制。倒数两位再进行比赛,分数低的直接出局。   接下一轮赢的那方可选择让分低的选手暂时休息,再一次进行三对三pk,以此类推。   一般而言,红蓝两队的水平差不了多少,这也是为什么院派生走不过两轮的缘由。   组战队,出场极有可能不止一次,艾维达便给黄啾啾搭配了一件女士高定西装,深灰色,显得人一下子利落起来,连带着黄啾啾颇为温软的长相都变得凌厉。   “可以只扣两个扣子。”艾维达手一刻不停给黄啾啾拍着照,想让她不必要将西服扣子全扣上,毕竟待会还要比赛。   谢易之往艾维达那处冷淡瞥了一眼,凑近黄啾啾身边,抬手将她最上面的一颗扣子解开。   艾维达看着忽然咽了咽口水,明明正常的场景,偏偏被他看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头发长了。”谢易之将黄啾啾肩上一缕烫好的卷发轻拨到后面,低声带着亲昵道。   “嗯。”黄啾啾仍旧不太习惯谢易之带着侵略的目光,以前还有块布遮着,她还能自欺欺人。   自从那天谢易之摊开后,他再未掩饰过他的眼神。   “很好看。”谢易之似乎喜欢极了她局促的模样,又加了一句。   “……要比赛了。”黄啾啾有些难堪撇过脸,却露出泛着薄粉的耳尖。   谢易之不再言语,骨节分明的大手顺势牵过她的手,牵得顺理成章,毫不拖泥带水。   艾维达眼睁睁看着黄啾啾被牵走,不明白为什么谢易之比三天前突然强硬了那么多。   牵着人进了车内,谢易之习惯性帮黄啾啾系上安全带。两人之间的距离避免不了接近,谢易之停在她的上方,很想顺着姿势亲下去。   “啾啾……”谢易之伸手虚虚捏住她的下巴,声音沙哑,眉目中俱是忍耐。   他的啾啾化好了妆,唇上擦了好看的口红,待会要比赛,他不能去破坏。   黄啾啾被压制在封闭的空间,不自在去推谢易之,别扭道:“要比赛。”   “嗯。”谢易之回到自己的座位,将一腔情丝压抑住。   见他沉默,黄啾啾最终忍不住去勾了勾谢易之的手指,见他转头来看自己,探过身仰头冲谢易之下巴亲了过去。   “……”谢易之喉结上下动了动,下颌绷紧,忍住了内心冲动,哑声道,“乖,好好去比赛。”   黄啾啾转头看着窗外,假装没听见。   她喜欢他,窗户纸被捅破便没有必要掩饰了。   谢易之专心开车,送黄啾啾去比赛。到达比赛现场,前方永远站满了记者。而经历过一次,黄啾啾对闪光灯不再陌生。   这两人,一个天生倨傲,无视他人惯了,向来不理会记者。另一个初次遇上大比赛,对各路记者的厉害也浑然不知晓。   就这样,谢易之牵着黄啾啾的手往比赛入口走去,下巴处还挂着一个明晃晃的唇印。   不深,甚至有些浅,完全能看得出对方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但那么清晰的唇印形状,在毒辣的记者们眼中根本无所遁形。   如果换一个人,这群记者们指不定要将‘□□短炮’一齐举过去,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然而这位下巴印着唇印的人是谢易之。记者们齐刷刷愣在原地,脑子有点懵。   在他们看来谢易之是天上的皎月,即便初赛拍得谢易之揽着黄啾啾的那些照片和视频,也不过扑风捉影,发挥吃瓜群众的想象力。   正常能思考的人都能在视频中看出黄啾啾走路生疏的样子。   八卦是一回事,当事情真正发生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这群记者们眼睁睁看着谢易之以一种守护者的姿态,护着黄啾啾入场。两人十指紧扣,没有松开过。   如果没看错的话,谢易之下巴那个唇印的颜色和黄啾啾唇上的口红色号是一模一样的吧。   ——在场所有人心中同步想道。   谢易之将黄啾啾送到入场口,牵起她的手放在胸口处,“啾啾会变得很厉害,我等着。”   他太过露骨,黄啾啾接不下去,慌慌张张扯出手:“我、我进去了。”   选手和观众的入口在不一样的地方,谢易之送完黄啾啾进去,才往观众进口走去。   可怜这群精神恍惚的记者,眼睁睁盯着谢易之的下巴,只知道拍照,没一个敢上去采访。   比赛照样八点开始,选手在后面有一堆事情要做,时间甚至有些紧张。观众不一样,只需要提前一小时进场就够了。   谢易之两次都是天还未黑便入场,里面几乎没人。   “谢,好久不见。”   才一踏进观众席,最前排一个男人听见脚步声便回头过来。   谢易之神情淡漠,点了点头,找到贴有‘黄啾啾’名字的座位坐下。   前排男人坐的位子是秦可的赠票位。   因为仍是白天,几乎没观众到场,里面的灯光未开,多少有些昏暗。   直到谢易之从后排走到前排时,男人才彻底看清他的脸,乃至谢易之下巴的唇印。   凡彼施挑眉,吹了声口哨,充满了戏谑调侃的意味。   “你这是……美人送怀了?”凡彼施有三年没见过谢易之,这个人还和以往一样,惯常冷淡着脸。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他终于有了在乎的人。   谢易之并不回话,看着台上,想着不久他的啾啾便会出现在这个舞台,心中软成了一团。   那天赛后不过是他一时冲动,之后犹豫过,但真对上她,一切都失控了。   好在如今结果是好的。   凡彼施见谢易之不理会他,站起身朝谢易之走去。   他是典型的西方人身材,手工定制西装,衬得身材更为高大。   只不过,无论凡彼施如何出色,一旦谢易之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会放在谢身上。   在谢易之旁边落坐,凡彼施挑衅道:“你要一辈子在台下看着别人拉琴?”   “未尝不可。”谢易之淡声道。   “你!”凡彼施将自己的恼怒掩盖下去,这些年在柏林爱乐乐团修炼出来的表面功夫还是有的。   “当年我们就在这里将所有的世界青年小提琴家比下去。”凡彼施望着台上,嗤笑一声,“这么久了,他们连舞台的位置都懒得改变一下。”   谢易之可有可无应着。   “你是手残了还是觉得自己比不过我,所以离开。”凡彼施英俊的脸上终究泛起了烦躁,他长这么大唯一遇到的对手只有谢易之一个。   谢易之离开后,他即使进了柏林爱乐乐团,发展前途一片光明,也还是乏味的很。   见谢易之无动于衷,凡彼施忽然意味不明笑道:“你不会在介意我和秦交往的事吧?你放心,她还是喜欢你的,即使在我床上,喊得依然是你的名字。”   谢易之垂眼,盯着自己的右手,刚才他用的是这只手牵着啾啾的。她手指细长绵软,并不像常年练琴人的手那么干瘦。   “这次秦来比赛,你故意找了一个华人女孩来气她?”凡彼施越说越觉得自己想得对。   他和谢易之不是同一个学院的,当年虽为竞争对手,但许多消息都是从秦可口中得知的。凡彼施一直认为谢易之和秦可是华国人所说的那种典型的‘青梅竹马’。   谢易之根本没有听凡彼施在说些什么。最开始他便没有将凡彼施视为对手,从始至终,谢易之唯一的对手是他自己。   不过凡彼施在同龄人间确实算厉害的人物,这一点谢易之承认。   “你们乐团的人这么闲?”谢易之冷漠转头,“看样子你的水平应该也高不出多少。”   凡彼施眯了眯眼睛,突然笑道:“高不高,你很快就知道了。”   对他说出莫名其妙的话,谢易之还在德莱时便已经习惯,并未放在心上。   ……   红队院派生首赛分高,因此第一次出场交给了蓝队院派生。按照蓝红次序一个个演奏,曲目不限。   这回黄啾啾排第二,她选了塔蒂尼的《被遗弃的狄朵》。   这首曲子感情细腻复杂,讲狄朵和叔父结婚,后叔父被谋杀。狄朵在逃亡的过程中与埃涅阿斯相爱,最后又被埃涅阿斯所遗弃,最后自杀的故事。   黄啾啾在之前演奏过给帕尔瑟听,他同意黄啾啾选这首曲子。   在这种世界级别的比赛中,不拿出相当大难度的曲子出来,基本等于没戏。   好在黄啾啾进步飞快,技巧上的东西多练便没有太大问题。   演奏开始。 第一章节最为痛楚,感情基调哀伤忧郁。主题再现后,柔和的音节不断重复。   转入第二章节,急促却从容不迫,带着狂热的献祭。典型的颤音手法,让饱满感情得到释放。   接着广板,与情人在一起那么快乐又短暂,幸福却又惶惶不安。   快板舒适,试图表现出轻松之意,渲染气氛。   急板、颤音、快板……每一个章节,黄啾啾都将技巧把握的很好。   演奏完,黄啾啾微微喘了口气,拿下小提琴,目光落在台下谢易之身上,却见他眉宇紧皱,眼底落了清晰可见的复杂。 第69章   《被遗弃的狄朵》首先要表达的便是忧郁伤感,倾诉心中的痛楚。狄朵丈夫死去,后被恋人遗弃,这一切形成了□□。   一个小提琴家要想将曲目的情感完完全全表达出来,首先得将自己代入进去。这也是为什么阅历越多的人,在小提琴方面更为流畅。   演绎曲目一般有两种方式,一种站在高处,俯瞰众生疾苦。像谢易之擅长的便是这种方式,从他的琴声中观众能感受到冷静自持,超脱之意。   另一种则是将自己代入进去,自己便是主人公。毫无疑问黄啾啾最擅长的便是领着观众一起进入各种时空,体味不同人生。   黄啾啾今天同样做到了引人进入另一个时空,只不过情感有所偏差。   狄朵被情人遗弃,黄啾啾所表现出来的更像是亲情。   在场的评委,耳朵都尖得很,一点也没错过黄啾啾的失误表达。   技法失误,扣分会严重,对乐曲明显理解偏差,同样得不到高分。   黄啾啾似乎也知道自己出了问题,低头盯着舞台,默默等待评委打分。   8.1分。   比初赛低了整整一个档次,在场观众一片唏嘘。   德莱的院派生今天都有8.9分。   “有点小遗憾,那接下来继续请我们蓝队出场。”主持人上台请出接下来一位小提琴家。   ……   比赛期间,黄啾啾听着所有的琴声,唇角便没有松过。   这些人不会轻易放过这大好机会,一个比一个发挥的好。青年小提琴家们照样没下过9分,连秦可也仍就保持着9.2分的高分。   在蓝队明显水平高于红队,黄啾啾又首场失利的情况下,红队总分理所当然低于蓝队。   “按照我们的规则,总分低的那队要进行末位淘汰制。”支持人眼神落在黄啾啾身上,带着点可惜,“接下来就是我们红队进行淘汰,究竟谁将离开舞台……”   红队除去黄啾啾这一个八分档,队内最低分是9.1分。首赛时黄啾啾便拿到了9.5分,说明她可以走到那个高度。   问题是现在黄啾啾第一场组战队拿了全场最低分,她能不能将心态调整过来,选好曲子,赢得一个身经百战的小提琴家。   “打起精神来。”红队9.1分的获得者经过黄啾啾面前时,挑眉加油道,“比赛要开始了,醒醒!”   他更愿意和强者对战。   黄啾啾上前一步,目光落在了解在了前排谢易之身上,他没有露出笑,只是沉沉回望着她,眼睛深邃。   她没看见的是谢易之放在膝盖上修长干净的手指紧紧握在一起,透露出主人的情绪。   “我要说明一下,组战队的末位淘汰制,两人曲目必须一样,同时由更高分者来抽签。”主持人从司仪手中接过一盒纸条,拿到9.1分的青年小提琴家面前。   青年小提琴家低头在盒子里随便拿了一张纸出来。   “可以打开它,让观众看到。”主持人移开话筒,对青年小提琴家说道。   青年小提琴家点头,将手里叠好的纸条慢慢打开,露出上面的字。   台下台上看到纸条的人都一阵骚动,透过直播看到这些的观众,已经在可惜黄啾啾要被淘汰了。   原因无它,纸条上面的曲目正是《被遗弃的狄朵》创作者的另一首《魔鬼的颤音》。   因其表现手法和艺术风格有同样的特征,这两首被世人称为姐妹篇。   黄啾啾组战队首战便失利于《被遗弃的狄朵》,那身为姐妹篇的另外一首又能好到哪里去。   青年小提琴家朝黄啾啾看了一眼,也露出无奈的神情。看样子这位天赋极高的院派生今天要在这里失败,可惜了。   像他这么想的人不在少数,即便是成名后的小提琴家也有自己不擅长的曲风,也许黄啾啾正好碰上了自己不太会的。   众人却已经忘记前面一首是黄啾啾自己挑的曲目。   谢易之靠在座椅背,心口跳得极快,手心冒汗。他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即便自己比赛都未曾有过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刚才黄啾啾所演奏出来,造成情感偏差,他是难以置信的。   黄啾啾的天赋便是能够进入创作者的情感世界,将那些一一完整表达出来。像这次不单没有表达出来,还完全偏离了方向,简直……不可想象。   “那我先开始了。”青年小提琴家有意提点黄啾啾,抢在前面演奏。   “当然可以,末位淘汰制谁准备好谁上。”主持人说着退开,将舞台让给青年小提琴家。   黄啾啾也慢慢退到后方,将舞台留给前面的人。   她其实还没有坐在台下的谢易之紧张,塔蒂尼的曲子她并非不擅长,但刚才那首《被遗弃的狄朵》确实出现了严重失误。   这首曲子要求表现出被恋人遗弃的感觉,刚刚才谈恋爱的黄啾啾根本代入不进去,也不想代入进去。   只能换了另一种情感,这才导致分数如此低。   在黄啾啾出神之际,青年小提琴家已经演奏完了,因为他心情放得很平稳,表现超常发挥,得到了评委们的一致好评。   9.5分,比上一场得分还要高。   大局已定!   无论是电视机前的观众,还是台下坐着的听众,听见分数时脑海中无疑全闪过这个想法。   谢易之紧绷着脸,眼神落在台上仍低着头的人,心口处泛着疼,他见不得他的啾啾受一丝委屈。   “这分数有点高。”主持人也挺喜欢黄啾啾的,怕她直接输了下去,有心给她多一些曝光率,“啾啾,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黄啾啾摇了摇头:“我会赢。”   简单三个字说完,便退开一边,拿起小提琴要演奏。   众人甚至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黄啾啾已经要开始了。   主持人笑了笑,留下几句祝福便连忙下去。   《魔鬼的颤音》是十八世纪小提琴曲中最有名气的作品之一,充满了浪漫、臆想。   塔蒂尼说这首曲子的创作是他在睡梦中听到一个魔鬼演奏的美妙奏鸣曲,惊醒过后他立刻将该曲目记录下来。   黄啾啾轻轻眨了眨眼睛,知道自己能拉得更好。 第一部分是广板,缓慢深情,同时黯淡阴沉。第二部分快板,大小调交错,紧接着第三章是庄板,肃穆沉重。   台下听众恍然入梦,似乎见到魔鬼坐在自己的床边,他在不停诉说着,喋喋不休。   所有人的心被充斥着紧张、烦躁、又有其他复杂情绪交织。   终于黄啾啾停了下来,所有人才像从梦中惊醒,回到现实社会里。   “这个人是魔鬼吗?”电视机前一个人喃喃道。   不止他一个人,各个角落在观看这场比赛的人心中不约而同冒出了这个想法。   怎么可以将人带入到那个地步,仿佛让他们也跟着和魔鬼走了一遭。   此刻比赛现场更是一片安静,他们望着台上那个看着有些瘦弱的女孩子,不知道她怎么可以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   十位评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人拿起话筒点评:“你……拉得很好。”   顿了顿,评委又道:“魔鬼的颤音,我们关注点有时候会偏向于颤音,这是技巧方面。你很好,将两者完美融合在一起。”   黄啾啾甚至突出了‘魔鬼’这一形象。   最终得分9.7分,分数出来后,在场所有人给出了热烈的掌声。   “厉害。”自然而然被淘汰的青年小提琴家没有半点失落,站在黄啾啾旁边笑道,“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天才。”   明明这些站在台上的人,谁都得过这个称号。   黄啾啾抿唇,兴致不高。她对自己上场的失利多少有些介意。虽然即便她拿了高分,也没办法将红队救回来,但她拉了后腿是显而易见的事。   今天组战队第一轮结束,现在蓝队还保持完整,红队失去一人。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两名院派生还好好的,走的是青年小提琴家。   当然没有人会轻视离开的小提琴家,毕竟不是谁都能得到9.7的高分。   经此一轮,没有人再敢推测黄啾啾后面的表现。你要说她厉害,连8.1分都得过。说不厉害,最高分9.7分也是她拿的。   这水平和过山车一样,谁能猜得准。   ……   谢易之进后台时,黄啾啾坐在长椅上发呆。   地面出现一双腿,站在她面前不动了。黄啾啾缓缓抬头,几番启唇都没有发出声音。   “回家。”谢易之淡声道,拉起黄啾啾。   有些还未离开的选手,八卦的眼神在他们俩身上打转。   秦可站在柱子后方盯着举止亲密的两人,一口牙齿都快咬碎。   “谢喜欢人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凡彼施挑眉看向脸色难看的秦可,“我一直以为他喜欢你。”   ……   出来的两人,气氛也谈不上好。黄啾啾低着头走路,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神情,谢易之却无端从中看出了委屈。   “刚才怎么了?”谢易之没再往停车的方向走去,低声问道,“之前帕尔瑟说你拉得很好。”   黄啾啾抬眼默默望着谢易之,带着藏不住的委屈,抿唇片刻道:“不想拉那首曲子了。”   才谈上恋爱的人,要她去演绎被恋人抛弃的形象,黄啾啾有些接受无能。   像一个天赋派演员入戏简单,出戏难,黄啾啾哪一次演奏完不需要休息?尤其那种感情剧烈的曲子。   这样的天赋好,同样也不好。   “你……”谢易之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胸口处涌起了一股暖意。 第70章   谢易之严肃着脸:“这么说是我影响你比赛了。”   黄啾啾否认不了,干脆撇过头不看他,指尖却搭在谢易之袖口上,不安地蹭了蹭。   “啾啾。”谢易之强迫自己忽略黄啾啾讨好的小动作,沉声道,“如果我们交往导致你发挥不出正常水平,那这种关系也没有必要存在。”   黄啾啾愕然看向男人,没有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幼圆的眼睛垂了下来,看着委屈的不行。   “小提琴是小提琴,我们是我们。”谢易之到底看不过去他的啾啾露出一点委屈模样,将人搂进怀里,牵过她的手哄道。“下次不能这么任性,至少不可以在音乐上,这是你自己的路。”   “……知道。”黄啾啾趴在谢易之胸口处,听着对方结实有力的心跳,嘟嘟囔囔抱怨,“你威胁我”   谢易之唇角勾起一丝微笑,带着人往车内走:“是我不好。”   两人浑然没有察觉到后方有记者在拍照。   记者还是那位实习记者,他从现场追出来想采访一下黄啾啾,在这边后台出口等了很久。   “你记得把摄像机开着。”实习记者想着万一有老记者跟了过来,自己也能录下一星半点。   他所在的公司是个小网站,总共也没多少人,他一个实习记者平时干好几份工作。   “知道知道。”扛摄像机的小弟连连点头,上次他们拍到那一段初赛入场的视频带给网站不少流量,每个人都发了奖金,现在他们干劲十足。   才一说完便看见谢易之和黄啾啾出来,实习记者连忙跟上,正要打算上前采访,这时候手机震动起来。   “你在哪?快把这次比赛的视频给剪出来,绝对要爆。”直属上司在电话那头急得大喊,“抢在别人前面发!”   实习记者不想放弃采访黄啾啾的机会,还在和对方扯皮:“现在外面没人,我们可以拿到独家采访,视频不是有直播,为什么还要剪?”   “你知道什么?单独把黄啾啾剪出来,一定能火,我们网站的流量会炸的。”上司越想越觉得有理,这年头搞个配置高的电脑都能做自媒体,弄得他们这群小公司都快没活路了。   两人对话中,黄啾啾和谢易之已经上车离开,实习记者只能放弃这个机会,无奈回去连夜剪辑。   实习记者一人当几人用,身兼数职。剪辑也剪得熟练的很,他将摄像机录下的所有视频和照片加急挑选出来。   挑到最后发现那段谢易之和黄啾啾相拥的视频。   实习记者反复盯着那段视频看了许久,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记者瞬间被打了鸡血,从位子上一跃而起,拿起手机给老板打电话。   听完自己下属激动说完,直属上司干脆利落道:“剪,播出来!”   第二天上午,一则以‘谢易之与黄啾啾神秘关系’为标题的视频在各大平台播放流传。   视频虽然黑乎乎的,但还是能清晰看得出,谢易之主动将人带进怀里的动作。   女方背对着镜头,看不清脸,但那一身裁剪得当的女式西装,相当明显表明了是谁。   各个平台上这段视频下面都爆满了评论。   【我就知道这两人有猫腻。】   【楼上马后炮太明显。】   【没有人想过谢和秦之间的事吗?】   【话说秦和黄是对手吧,不光比赛,连男朋友都……】   【我赌黄啾啾赢。】   底下慢慢从谢易之和黄啾啾扯到秦可身上,争论这两人谁能留到最后。   每隔一轮都有三天的准备时间,黄啾啾之前的曲子都已经挑选好,只需要每天保持手感就行。   她呆在公寓,一日三餐都由谢易之准备,一心练习着自己的小提琴。   “你……能拉给我听么?”黄啾啾试着拉完整首乐曲,目光落在谢易之身上,巴巴望着。   她找过几年前谢易之被录下的视频,偷偷听过很多次。   如今真人天天在她公寓里晃,黄啾啾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谢易之挑眉看了过来:“我有什么好处么?”   没想到谢易之会说这样的话,黄啾啾愣了愣神,抿唇望着他,眼神里明晃晃透着指控。   “这里,我就拉给你听。”谢易之牵过黄啾啾,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你。”黄啾啾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犹豫半分却仍然踮起脚轻轻贴了上去。   谢易之站直不动,任有她温温软软的唇贴上来。   “好了,我愿意。”谢易之低低笑出了声,长臂一勾,将人搂进自己的怀里, 第71章   直播视频一被剪出来,被转载数量超常,更别提那段将谢易之拍得清清楚楚的小视频。   第二轮组战队时,连直播媒体都时不时将镜头从台上移到台下,对准谢易之那一块拍个不停。   这一拍观众又发现了更劲爆的事——凡彼施就在谢易之附近,座位上明晃晃贴着秦可的名字。   众人瞬间闻到了八卦的气味。   要知道台上可站着一位和两大男神都交往的女神,更别提再加上一位黄啾啾。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出台上台下都充满了硝烟的味道。   屏幕前的观众八卦之心顿起,纷纷自发将当年的那些事挖出来,给后来的人解释。   这凡彼施当年在M国乃至整个欧美音乐界都相当有名气,入学前曾引发不少轰动。甚至有人预言他将来的成就不会低于现如今的各大音乐学院的顶尖导师。   结果偏偏从华国来了一位谢易之,进入德莱学院,方方面面全线压制了凡彼施。   今天凡彼施被xx音乐家赞赏,明天xx音乐家直言谢易之才是未来小提琴界最闪亮的明星。   凡彼施从小到大只有他赢,从来没输过。   自然忍受不了,多次上门挑战,可惜谢易之向来不理会,视凡彼施为无物。直到世界青年小提琴家赛开始,四大学院各派出自己学院最好的学生去进行友好交流。   凡彼施带着必胜之心,高标准漂亮完成每一次的演奏,分数堪比在场青年小提琴家,到第二轮组战队赛时更压了几位小提琴家。   至于谢易之,面上还是冷漠演奏着自己挑选的曲目,分数从未下过9分。在场所有青年小提琴家没一个能压制住他的。   而凡彼施也不差,谢易之每淘汰一位他们队的成员,凡彼施接着也能淘汰一位,最后两人直接进入决赛。   巅峰对决,那场比赛堪称世界青联这么多年最精彩的一幕。   决赛一共进行了三轮,前两轮两人水平根本分不出高低。评委在台上大辩,各有各的理由。   原本决赛只需要同一首乐曲由选手来演奏,评选出最高分就可。   那一届,第一次淘汰了另外两位青年小提琴家,而他们原本是这届的种子选手。第二轮谢易之和凡彼施再一次平手,评委在场上打分打到最后快打了起来。   最后第三轮换成临场发挥,谢易之以微弱的优势胜出。   这一场比赛过后,以往凡彼施留下的名声,几乎是为谢易之做的铺垫。他踏着凡彼施堆积的成绩在整个欧美音乐界划下了重重一笔。   再后来发生的太快,先是被人爆出谢易之的女友也是一名极具天赋的小提琴手,接着才不到半年,谢易之的女友变成了凡彼施的女友,高调出现在各大场合中。   于观众而言,小提琴远远不如八卦让人振奋。谢易之虽然在音乐上超过凡彼施,但女友却跟着凡彼施离开,这个消息在当时以极快的速度流传。   而秦可也正式以这种姿态出现在大众面前。   与两位极具天赋的小提琴家有纠葛,本身人长得漂亮,天赋也不差。   秦可几乎以席卷的方式收获了一票自己的粉丝。   “如果我输了……”黄啾啾站在镜子面前,任由谢易之帮她整理披散在肩后的头发,轻声道。   她到底介意秦可的存在。   谢易之手一顿,扶着她的肩膀将人转过身,眼神深邃:“你是我心中的第一。”   “咳咳。”艾维达打断这两人缠绵的眼神,他觉得这两人最近越来越黏腻了,明明初赛时眼神都不太对在一起,这发展也太快了,是谁说华国人保守的?   见他们两人看过来,艾维达正色道:“我们要打算下一步的造型设计了。”   当初他以为黄啾啾最多能走到第一轮组战队赛,但现在看来指不定她还能走更远。   “如果你进了决赛,我们的造型要更隆重一点。”艾维达摊手,“我知道现在说这些有点太早,组战队赛不一定就这一轮结束。不过还是早做准备好,衣服临时准备会拿不到好的。”   黄啾啾想要今天比赛结束后再来考虑,脚尖方向一转,要和艾维达说出口。   “你准备,需要什么可以来找我。”谢易之手扶在黄啾啾肩上,不在意道,“如果时间赶,可以来找我。”   谢易之这么多年的积累,他一开口,各大牌绝对愿意给。   “行,我去准备。”就不打扰你们了,艾维达扭着自己不纤细的腰一摇一摆离开。   今年第二轮组战队赛赛制有些改变。   “由于某些原因,评委一致认为这一次的组战队需要改变一些方式。”主持人微笑上台。   世界青联希望能有更多的流量来播出,能让小提琴得到更大的宣传。   那一年谢易之导致翌年世界青联比赛流量大爆发,只不过后来没有像他们比赛那么精彩才慢慢热度退散。   现在网上再一次将世界青联赛推到热点,主办方也希望能借势再宣传一波。   不过网上都在评论按照现有的赛制红队一定输,这比赛看得毫无悬念。   分数十分制,如果黄啾啾发挥的好,基本可以能和蓝队最厉害的小提琴家拉平比分。然而红队其他人水平整体弱于蓝队,即便蓝队也有一位院派生。   按照原有的赛制,蓝队多出一位选手,可任意挑选出一位选手休赛,剩余其他三人出战。   第二轮蓝队完全可以选择让德莱的院派生不出赛。   一方面德莱院派生可以苟到最后,另一方面,红队一定是不断减人,指不定只剩下一个人,最后强制进入决赛。   台上的选手们皆一愣,不知道主办方要搞什么妖蛾子。   主持人让所有选手上前一步,解释道:“从现在开始,我们组战队赛制将改为——任意挑战!”   所谓任意挑战便是红队或蓝队出一人可任意挑战一位对方成员,两者pk,谁输当场离开,同时自己队上加一分。   每人一次挑战机会,被挑战机会不限。   “那么……谁愿意先来?”主持人带了些兴奋问道,期待看谁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不等众人反应,黄啾啾突然上前一步。   “……”主持人没想到还有人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出来的,愣了一秒,立刻挂上标准的笑,“我们小雀儿走出来了,你是想第一个挑战?”   黄啾啾比赛成绩亮眼,但在台上个人却不显眼,有些寡言少语。   所有人都未想到她会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人。   “她。”黄啾啾抬手指了指对面的秦可。   台下先是死寂一般的沉默,接着发出巨大的嘘声。   有些事旁观者传传,不一定当真。黄啾啾这一邀战,意味太深。   连主持人都差点没挂住笑,眼神里透着惊疑与八卦。   “被挑战者无主动权。”主持人收到耳机里音乐总监的提醒,立刻回神,重复一句。   也即是秦可只能应战。   屏幕前的观众皆发出了心满意足的吃瓜声音。   “有点意思。”凡彼施盯着台上的黄啾啾,眼中趣味盎然。   凡彼施转头去看谢易之,只见他仍然冷淡望向舞台,脸上并未太大的波动。   只有谢易之知道自己心跳得多快。   他经过那么多次的试探,一次又一次猜测,终于认定黄啾啾也喜欢自己,却还会为她吃醋的行为心跳不已。   认定是一回事,从对方的行为上清清楚楚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小傻子。   谢易之在心中默默喊了一声,眼神倏然变得柔软。   组战队赛突然变成挑战赛,主办方还是给被挑战者选择的权力。比赛曲目由被挑战者选择,挑战者只能跟随。   秦可冷冷看了一眼黄啾啾,平常的优雅冷静早装不下去。两人交叉走过时,她冷笑低声:“不过得了一次高分,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   “嗯。”黄啾啾向来口拙,干脆应了。   偏偏把秦可气得胸口起伏。   无论是台下听众还是屏幕前的观众都没听见两人说话,只看见两人分边而站。黄啾啾平静的很,而被挑战的秦可显然有些失态。   人靠衣装马靠鞍。   黄啾啾被艾维达精心设计过造型,在场上并不输于秦可。   这一对比,率先站出来的黄啾啾先赢得一波观众的好感,再看秦可不淡定的样子,观众更加觉得黄啾啾实力高于秦可。   “我选《渔舟唱晚》。”平静下来的秦可,直接挑选了自己最擅长的一首。   【秦可真的一点不客气,要知道她就是靠这首赢得所有人的认可,一跃成为世界青年小提琴家的。】   【楼上太好笑,不拿出自己最强的实力,难道要被对方pk下去吗?】   ……   在秦可说完这句话时,弹幕以极快的速度增加,几乎挡住了视频。   “秦可要演奏的是《渔舟唱晚》。”主持人对黄啾啾更有好感,转身问道,“小雀儿,你准备好了吗?”   黄啾啾点头,眼底并没有任何波动。在她眼里,曲子只有会与不会的差别,并没有好和不好的存在。   《渔舟唱晚》是中国古典音乐非常优秀的作品,整首节奏上要比其他乐曲更加稳重,演奏者需要将夕阳西下,波光粼粼的场面演绎好,让听众联想到渔民望见这样一幕美景时的感触。   当年秦可便以相当高超的技艺,让听众领略到华国独有的古典风格。   她一度被华国音乐界推崇为古典音乐年轻一代的代表。   黄啾啾要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   秦可有极大的优势,这首曲子于她而言是一首成熟的代表作。 第72章   挑战者要演奏被挑战者选的曲目,这样一来挑战者的优势并不存在。也是为什么一时间没有人站出来,只有黄啾啾贸贸然要去挑战蓝队。   秦可挑了《渔舟唱晚》,又以极其放松,落落大方、优雅的姿态接受挑战,一时间在场观众对她好感开始上涨。   “组战队赛第二轮,黄啾啾以《渔舟唱晚》挑战对手秦可。”主持人眼神在两位女选手上来回打转,竟然有些紧张。   一个新赛制的开始,总充满了未知。   他作为主持了多年世界青联赛的人,目睹少年谢易之与凡彼施的天赋,明明该淡定,如今看着黄啾啾,却忍不住去想她还会给人带来什么惊艳。   在这个新赛制上,被挑战者可谓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不但比赛的曲目由被挑战者挑选,演奏顺序也由被挑战者决定。   黄啾啾作为挑战者,基本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地步。   当然如果对自己实力有绝对的自信,这些外在因素也可以不在乎。   “啾啾,你先请。”秦可笑得温柔大方,“加油。”   秦可此举也可解释为不让黄啾啾受到她的影响,毕竟此曲是秦可的成名曲,再拿手不过。假使黄啾啾听过后,内心受到打击,绝对会影响发挥。   观看直播的人,不少观众在下方刷着秦可对小辈照顾有加,不因为对方挑衅而失态,反倒更显姿态。   有观众认为黄啾啾过于小肚鸡肠,秦可和谢易之都已经是过去式了,还要追着人不放。   黄啾啾瞥了一眼秦可,沉默走向舞台中央。   《渔舟唱晚》演奏时要求流畅淡雅,同时还要热情饱满。这是一首典型能表达出华国韵味的曲子。   “铮——”琴弓搭在弦上,发出细微的上声音,黄啾啾将目光收回,全神贯注落在小提琴上。   率先拉出的是引子,《渔舟唱晚》是一曲带有引子和尾声的三部曲式古典音乐。   引子主要对在渔舟上观看日出者广阔胸怀与湖水夕阳连成一线的描写。   在这一段对运弓的平稳要求相当高,同时触弦要踏实且富有弹性,力度不可过重也不能太轻。   一切都需要刚刚好。   如果还在华恒道那段时间,黄啾啾必然做不到。她光运弓都不能太稳,又怎么演奏出好曲子。   而现在黄啾啾不单这些都掌握了诀窍,在引子接尾保持住了音色的同时,渐缓渐慢,表现出她收放自如的高超水平。   接着第一乐段,有四个乐句,黄啾啾先以平稳流动的节奏带出音调。到了第二拍突然停滞,仿若高速螺旋飞机骤然停止在半空,让听众的心也猛然间失了律动。   再接着后两节连续重复性的演奏,听众似乎从她的乐声中听出了摇舟荡桨,波光粼粼水平面上微微荡起了丝丝波澜。   分弓、换弦、换把……每一次的技巧性的动作,黄啾啾能做到让人忽略,只沉醉于她的乐声中。   第二段由第一段扩展而来,渔舟唱晚,夕阳西下,一艘小渔船荡漾在波光粼粼的橙黄色湖面上。一阵微风拂过,吹开了渔舟的档布,听众竟将目光投向舟内,似乎差一点能窥见舟内之人。   第三段、渔舟突然加快,木桨打在水面上,溅起了朵朵浪花。它在向快落下的夕阳前进,在追逝时光。   听众皆揪着心,甚至连呼吸都不敢放重。   而到了第四段,速度突然放缓,渔舟上的人似乎看开了,随着时间流逝,落日余晖,胸怀不断开放。   最后尾声曲调来自第二段,弓法丝毫不能乱要保持住最原始的平稳。力度弱却不虚,揉弦的幅度缓缓减弱,完美营造出渔舟远去,日落波平的结局。   一曲毕,一时间连直播屏幕前的实时弹幕都停顿消失,没人出声。   等到黄啾啾弯腰谢幕时,台下幕前才开始爆发出热潮。   谢易之坐在位子上,双手一直鼓个不停。   他为他的啾啾感到自豪。   这才多久,竟然能进步到如今的地步。   在所有人都激动惊讶的时候,秦可脸色最难看。她对这首曲子极度有自信,是以想让黄啾啾先演奏,到后面她以更高的水平来对比黄啾啾劣质的琴技。   深深吸了一口气,秦可在灯光打到自己身上前,露出一个优雅大方的笑,款款走向舞台中央。   一首曲子不同演绎的方式再正常不过,秦可在心中安慰自己。   以秦可对渔舟唱晚的理解,她要表现出的是渔民心胸开阔,坐在渔舟上看着落日,感叹时光流逝的无奈与感悟。   当年她用这首曲子奠基了自己的名声,正是因为自己这样的理解,并且让他国人了解到华国的这首经典。秦可一举成为华国除了谢易之,最具盛名的青年小提琴家。   秦可想的没错,一首曲子如果用不同方式来表达,即便是评委也不能轻易下评论。   然而,黄啾啾所演绎的‘渔舟唱晚’一层又一层叠加的深意,远远高出秦可单纯的表达一片宁静安好的含义。   更何况,在场评委哪个没听过秦可这首成名曲?   好几年过去,秦可一点进步都没有,连一个曲调的变化也未曾听到,瞬间秦可在十位评委心中落了下乘。   比分几乎毫无悬念,秦可输的一塌糊涂。   “……”看到评委打出分数的那一刻,秦可面部不禁扭曲,原本大气明艳的脸瞬间覆盖一层阴霾。   在场面进一步恶化的前夕,秦可尚保持住一丝理智,没有冲台上的评委大喊大叫。   只是心中的难堪和其他纷杂情绪涌上心头,秦可终于没忍住。   在主持人还在打圆场让秦可下台时,秦可猛地一个转身朝台下走去,临时路过黄啾啾面前,在摄像机看不到的角度,狠狠撞开她。   黄啾啾本身穿高跟鞋不熟练,每一次上台能不移动就不移动,这时候被秦可这么一撞,直接往地上倒去。   比起秦可这种参加过无数录制的人来说,黄啾啾对镜头一无所知。她在万千观众面前,直挺挺往地上倒去。   偏偏还是在秦可离开她后,才撑不住倒了下去。   一瞬间弹幕顿了顿,一些不怀好意的黑粉,或者秦可的粉丝开始控制住全场。   【有些人心机真深,赢了比赛不算,还试图栽赃陷害我善良的可儿。】   【秦可都快走下去了,她还往下倒,太蠢了吧。】   ……   在黄啾啾摔下去时,一直关注着她的谢易之瞬间冲上台,想要接住黄啾啾。   只是到底距离太远,事发突然,黄啾啾直接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膝盖重重撞上了地板。   “啾啾!”谢易之听到骨头撞击的声音,心口有那么一瞬间骤停。   他颤着手搂住地上的人,低声不断问道:“疼不疼?”   虽摔得太过严重,但黄啾啾眼里的迷茫多过于疼痛。   “叫救护车!”谢易之绷着脸,冲周围的人喊道。   一阵兵荒马乱,直播的观众在电视上只看到被切断的视频,足足二十分钟后,才恢复正常。   而此时黄啾啾已经被送上了救护车,台上的选手比赛的心情也被打乱。   红队更甚,几人直接挑战蓝队。最后德莱的院派生被淘汰,红队也被淘汰一人。   医院。   黄啾啾结结实实撞在坚硬地面上,膝盖伤得相当严重,谢易之陪在身边眼睛都红了。   的确疼,黄啾啾额头全是冷汗,面无血色。   只是即便这时候,她仍然抬手去勾谢易之的手指:“没、没关系,很快就好了。”   黄啾啾不愿意看到谢易之这副模样。   黄啾啾包扎完伤口已经到了凌晨三点,伤筋动骨一百天,医生直接让她住院察看。   躺在病床上,黄啾啾早疼晕了过去。谢易之还坐在旁边守着。   他脑子里一片乱糟糟,心中翻腾着后悔认识秦可,认了秦震坤当师父。   “啾啾……”谢易之握住闭着眼睛的黄啾啾的手,眼底带着红血丝。   ……   世界青年联赛还是头一回出这么大的乱子,黄啾啾受伤严重的消息一大早也传到各大媒体处。   众人纷纷在争论,绝大多数人认为黄啾啾故意摔到的,因为从直播视频可以清晰看出秦可至少离黄啾啾两步开外。   这么远的距离不可能去推黄啾啾,只有一种可能:黄啾啾故意的,要让秦可名声受损。   第二天一个官媒发出一张照片,是秦可捧着鲜花去看望黄啾啾,而黄啾啾将头撇到另一边的照片。   社交网络上,已经有人开始讨伐黄啾啾。   不过两天,讨伐黄啾啾,要她滚出音乐界的话题不断被顶上来,连一些明星的头条都被超过了。   这些谢易之并不知晓,他一直陪着黄啾啾,根本没有时间去看社交媒体。   尤其是今天上午,秦可趁他出去买吃的,来吵醒了好不容易睡着的黄啾啾。   谢易之不给她留情面,直接让人滚。   直播镜头没有记录,但他看得清清楚楚。   黄啾啾膝盖疼的不行,一晚上基本没睡着,时不时便醒了过来,次次额头布满了虚汗。   谢易之陪在她身边,不停给她擦汗,低声哄着。   “比赛……”黄啾啾躺在床上,挪开头,躲过谢易之喂过来的午饭。   她根本吃不下,膝盖太疼。   “这时候还想什么比赛?”谢易之心情不好,一直压着火,结果黄啾啾还对比赛念念不忘。   “我参加就要比完的。”黄啾啾拧着眉,苍白的脸上俱是执拗,“我手还是好的。”   谢易之定定看了好一会黄啾啾,才勉强点头,“再吃点,我便同意你去。”   每一轮比赛只有三天的间隔时间,黄啾啾的伤根本养不好,只能坐在轮椅上出来。   医生甚至不太愿意让黄啾啾坐轮椅,希望她再在床上养一段时间。   最后还是谢易之进行调和,才让黄啾啾坐上了轮椅去比赛。   艾维达看着穿病服的黄啾啾,差点没掉眼泪。现在别说造型了,连一件正常点的衣服都换不了,黄啾啾只能穿着病号服去比赛。   谢易之没有开车,抱着黄啾啾坐在后座,艾维达做了一次司机。   到了比赛现场,艾维达望着冷静下去的两人,到底还是没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告诉他们。 第73章   组战队赛在第二轮结束,蓝队失去了两个人,剩余的人与红队两人直接进入决赛。   入场时,黄啾啾坐在轮椅上,周围群众看着她的眼神怪异,有鲁莽的记者想上前采访关于上次比赛的事,皆被谢易之冷眼挡了回去。   决赛时刻红蓝队自动解散,现在每一个人都是对手。黄啾啾安安静静坐在轮椅上,待在后台等候上场。   距离她被撞到也才过去三天,膝盖依旧发疼,黄啾啾甚至觉得搭在自己腿上的薄毛毯有些过于重了。   谢易之送黄啾啾进来后,不知道去哪了,黄啾啾艰难将薄毛毯扯下,放在一旁休息的长椅上。   “为这件事我们已经将所有的录下的视频翻了一遍。”世界青年联赛的主办方负责人为难看着对面冷若冰霜的男人,抹了一把汗,“你也参加过这个比赛,知道我们的镜头是固定的。根据我们的调查,黄啾啾是自己忽然往地上倒去的,秦可甚至已经快走到下台的阶梯。”   “你的意思是她自己要往地面撞?”谢易之当然知道镜头是固定的,他们音乐是用来听的,不像其他节目,全场装满了摄像头,360度无死角,能够将台上所有选手看得一清二楚。   负责人无奈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有没有可能黄啾啾不习惯她的鞋子,所以才导致……”   谢易之冷冷瞥了一眼负责人:“我看到她被人撞倒的。”   每一次比赛谢易之的眼神都落在黄啾啾身上,从未离开过。秦可对黄啾啾做的事,他看得明明白白。   “这……”主办方负责人沉吟半晌,“我相信也不行,得拿出证据,观众也有自己的眼睛,没有证据下不了定论。”   再说谢易之还是黄啾啾现任,男朋友站在女友一边再正常不过的事。   主办方负责人看着谢易之冰冷眼神,最终没把心里话说出来。   在他们交涉的同时,决赛正式开始。   台上站着三位青年小提琴家,还有坐在轮椅上的黄啾啾。   黄啾啾最引人注目,一位院派生能走到决赛,这是继谢易之和凡彼施那一届后,第一位。   同时她又与谢易之关系不浅,再加上第二轮组战队赛受伤事件,黄啾啾一跃成为当下网络上热度最高的人。   是的,不局限于音乐界。   艾维达也为黄啾啾的热度添了一把火,他粉丝众多,在社交网络上流量巨大。在许多黑粉跳出来污蔑黄啾啾心思恶毒,心机愚蠢时,他忍不住开大号回怼过去。   艾维达这一怼,直接将黄啾啾带出了音乐圈,连普通逛社交网站的民众都打听她的事。   处在舆论风口的人,一般总会黑粉参半,喷子增多的同时,粉丝也在不断增加,更何况黄啾啾的实力在那。   经过上一轮的比赛,主办方不敢再临时修改比赛规则,老老实实按照以往的赛制进行。   一共四人,各自抽签,相同颜色的人pk。   抽签时,原先红队的小提琴家不停做着祈祷:“别一起,别一起……”   他虽然没怎么认识黄啾啾,但曾经有个队名摆在那里,感情便不一样。   到最后,他确实没抽到黄啾啾,但对手是全场发挥水平最稳定、总分相加最高的人。   红队小提琴家居然还松了口气:“不是啾啾就行。”   他低头冲坐在轮椅上的黄啾啾比了手势,还做出口型:‘谢天谢地。’   黄啾啾被他夸张的模样逗笑,连疼痛都忘记了。   演奏曲目也同样是抽取的,只有两首,互为对手演奏同一首曲目,自愿上来抽签。   黄啾啾行动不便,对手上前抽出主持人手里的纸牌,接着将它打开。   “……是什么呢?”主持人将话筒放在拿着纸牌的选手面前,示意他将上面的字读出来。   “《女巫之舞》。”黄啾啾对手一字一句读了出来。   台下知道的人发出一阵嘘声,这又是一首炫技的名曲。   《女巫之舞》曲调来源于意大利威尼斯的古老民谣,听众甚至能听出威尼斯人在水船上摇荡着船桨,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这首乐曲是帕格尼尼所写,而帕格尼尼最擅长便是炫技。演奏他的曲目,落在欣赏人的眼底,炫技是最突出的特色。   黄啾啾在之前的比赛中已经证明自己炫技炫得相当厉害。   只不过能成为小提琴家又走到决赛的人,炫技这种事实属家常便饭。   两位炫技都不差的人,演绎出来的效果都能够让观众听得心满意足,最后细微的区分只能看评委。   在这种时候,最能体现出选手天赋高低之分。   有些东西,换个人便没了这个味道。   黄啾啾对曲目的理解向来高于她所遇见过的所有人,只不过她不太了解自己真正的实力。   评委坐在椅子上都不□□稳,讨论了半天,最终给黄啾啾相对比较高的分数。   她的对手——被淘汰。   到了这一步,其实基本已经能看得出谁会留下来。   初赛最高分青年小提琴家和潜力最高的黄啾啾最终将在后面狭路相逢。   “看样子,我要成为你的垫脚石了。”初赛最高分的青年经过黄啾啾身边去比赛时,挑眉笑道。   黄啾啾抬头看了一眼,客套微笑,目光却渐渐往台下移,想找到离开的谢易之。   果然,座位上没有人,只有‘黄啾啾’这几个字还贴在上面。   她膝盖的药效过了,开始渐渐疼了起来。   抿唇低头望着地面,黄啾啾心中猛然升起了一阵委屈。   在世界青年小提琴联赛上赤.裸.裸走神,大概也只有黄啾啾一人。   她甚至都没有听见后面两位比赛的人演奏的是什么。   直到主持人开始宣布谁赢得单人pk赛。   自然赢的人是初赛最高分的小提琴家,他在来比赛前,早已经有七八成的观众认为他会是此次比赛的冠军。   只不过临时出现了一个黄啾啾,不单琴技厉害,还是院派生。   在最后总决赛的最后一分钟,黄啾啾目光不自觉再一次移向了台下谢易之坐的座位。   这一次,她看到男人冷静坐在位子上,眼神还和以往一样,带着鼓励。   心慢慢镇定下来,黄啾啾不再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安心演奏自己要比赛的曲目。   圣桑的《哈瓦奈斯》,盛行于中美洲风格。整首曲子旋律连续交错,黄啾啾将连续双音以及快速跳音乐片段,发挥的淋漓尽致。   谢易之在黄啾啾演奏到中段时,突然眉间紧皱——他发现黄啾啾额头冒出了汗,唇色苍白。   不用想,一定是扯到了膝盖。   小提琴虽然只有上半身会动,但下半身避免不了要随着动作而有所牵连。   尤其这种曲目中有连续高难度的技巧,而黄啾啾演奏时,一旦进入状态,根本停不下来。   首赛最高分的选手先演奏,现在听着黄啾啾演奏的方式,脸上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   现在小提琴进步是这么好进的吗?   不然为什么每一次比赛听见黄啾啾的演奏,都感觉到她更厉害了。   他们这批所谓青年小提琴家,一大半是从小苦练多年,到后面靠着高于常人那么一点点天赋才取得如今的成绩。   黄啾啾在华恒道比赛的视频,早传得到处都是,他也见过。   这样再一对比,可以清晰发现黄啾啾进步的可怕之处。   初赛比完,休息三天,第一轮组战队赛水平明显得到提高。再休息三天,到第二轮比赛,直接用别人的成名曲打败那个人。   每一次比赛都能看得到她进步,无论间隔时长。   一直到现在总决赛,她的水平直逼自己,甚至超越了自己。   “……”听着评委打分的结果出来后,初赛最高分的小提琴家默默叹了口气,扭过头对黄啾啾问道,“你的时间是不是比我们要长,不然怎么进步这么快?”   黄啾啾放下小提琴后,才察觉到自己膝盖又开始疼。   她苍白着一张脸回复对方:“没有,你也很厉害。”   总决赛冠军出乎最开始那批常年观看的老观众的意料,不过随着这一些比赛下来,众人也明白黄啾啾实力的确厉害。   ……   没有冠军的庆祝之夜。   黄啾啾当晚又回到医院,医生盯着她的脚看了半天,最后扭头对旁边谢易之道:“再乱来,以后膝盖受损别怪我们医院。”   时隔几年,又一名院派生打败了众多优秀青年小提琴家,赢得了冠军。   社交媒体上开始挖掘黄啾啾各方面的信息。   ……   kk是一个重度古典音乐迷,这段时间世界青联开赛。她将整个赛季的票都买齐了,有时候位子不好,需要坐在最后面。   看不见时,kk干脆拿了自己的高配摄像机拍下来。其实除了官方的媒体,一般其他人都不能带自己的摄像机。像手机也不能拿出来拍照,以防影响到台上的选手。   kk之所以能拍,因为后面的管理人员是她认识的人。   kk属于重度颜控,又是古典音乐的发烧友,原本最喜欢的人便是秦可和谢易之。   那天黄啾啾受伤,直播中断了几个小时,守在电视机前的观众有些懵。   好在kk在现场听完了,并且她悄悄将闪光灯关闭,慢慢将现场录下来。   kk原本打算想要收集秦可的视频,留着私自回放。   她早早对准了偶像,却没想到将秦可后面那些小动作也一并拍了下来。   发现这视频里秦可小动作时,总决赛都结束了。   kk握着手里的证据,又在网页上看到一群讨伐黄啾啾的声音,内心复杂。 第74章   偶像形象在心中一下支离破碎,kk望着视频里的秦可感到一阵悲哀。   当年的秦可笑意盈盈站在台上,落落大方诠释古典音乐。无数人为之倾倒,说她带着华国独有的韵味。   kk在一次演奏会上见过秦可一面,便陷了下去,她觉得秦可是她所想象中的年轻女性形象。   可视频里那个用力将人撞倒,又迅速走远的人,正是她所以为优雅温柔的秦可。   在没有发现这个录像时,kk在网上也发了一些对黄啾啾不满的言论。   kk看到台上那一幕的第一反应,和大多数观看直播的观众同样想法:黄啾啾栽赃的手法太低级,好歹趁人还没走的时候再假装跌倒。   其实之前在kk内心深处也悄悄觉得黄啾啾厉害,不过当时她心中的女神还是秦可,对黄啾啾喜欢不起来,真实想法只能偶尔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如今脸被打的kk,盯着自己相机里的视频,一股怒火从心中升起。   她恼怒秦可的表里不一,更恼怒自己识人不清,被固有的看法所蒙蔽。   坐在电脑面前,kk将导出来的视频放在了自己的社交网络上,按下确认键的那一刻,她都还在想会不会秦可不是故意的。   本身黄啾啾和秦可这件事在社交媒体上热度就不低,标题一带有她们俩名字的很快会被顶在前面。Kk这视频发出去最开始还没什么流量,等到晚上决赛结束,黄啾啾拿到冠军后,热度得到了爆发。   【谁做的假视频?】   【黄啾啾这是要趁夺冠后洗白?动作太快了,背后一定有推手。】   【呵呵,前几天该解释的时候不解释,现在突然放出来,之前是忙着去造假了吧。】   虽说视频造假的技术太难,但群众依旧难以相信秦可会做出这样的事。她在大众面前的形象太过于完美,所有人更愿意相信一个刚出现在大众视野的黄啾啾会做出不好的事。   ……   之前心中有女神,作为一个专一的人,kk才没有轻易爬墙。现在看清了秦可撞人以及后面她的伪装,kk在心中警告自己:喜欢的是古典音乐,不应该像粉丝一样去粉人。   不过等kk将视频发上去之后,守在电脑前看决赛直播,等黄啾啾演奏完她经不住默默在心中对屏幕前的黄啾啾说:爱了爱了。   这天底下居然还能有这种一正式演奏起来,身上会发光的人,作为一个痴迷古典音乐的粉丝,kk宣布从此她和黄啾啾锁了!   在对黄啾啾抱有敌意的那段时间,kk都没有好好看她的演奏。Kk决定翻以往黄啾啾的视频,不管演奏视频也好,还是八卦消息,她一个也不放过。   疯狂搜索过后,kk最终在一家不大的网站上找到了关于黄啾啾所有的消息。   这家看着快要倒闭,网页浏览体感相当差劲的网站不知道哪来那么多关于黄啾啾的情感生活八卦,连她在华国的事情都挖了不少出来。   kk越看越兴奋,三更半夜不睡觉,一个劲刷着这个破网站。仿佛整个世界观都得到了重塑:原来黄啾啾才学了这么点时间小提琴,原来之前她还是敲定音鼓的。连定音鼓都敲得这么好,简直名副其实的宝藏女孩!!!   具有粉丝体质的人,一般爬起墙来比谁都快。kk几乎快忘记自己曾经粉过秦可好几年。   这边kk被网站吸引,不停熬夜刷着,却不知道自己发上去的视频引发了多大的议论。   世界青年小提琴家联赛终于告一段落,等黄啾啾换好药休息后,谢易之才得空了解这些天事情发展到什么地步。   面对网络上铺天盖地的一片负.面新闻,谢易之连夜联络了事务所,打算以法律的手段来反击这些跟风报道的媒体和不断造谣的群众。   电话才通完,不多时事务所重拨回来,说有一个视频需要谢易之过目。   ——正是kk上传的那段视频。   上面所拍下的内容,和谢易之看见的情况所差无几,将秦可的小动作拍摄的一清二楚。   “谢先生,我们已经将视频拿去检验真假,如果是真的,那么便可以作为有力的证据。”事务所的人严肃道。   他们事务所出了名的专解决紧急事件,经常性在深夜处理事务。效率奇高,当然价格也不低。   “尽快。”谢易之冷声说完,便挂掉电话,往房内走去。   黄啾啾躺在床上,一只脚稍微垫高,乖乖巧巧睡着了。   作为以第二位院派生夺得世界青年联赛冠军,黄啾啾并未表现出强烈的喜悦。一出来便靠在椅背上打盹,明明脚又开始疼起来,却不说话。最后谢易之将人带到医院重新检查过才肯放心。   ……   kk上传的视频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已经有观众开始偏向于黄啾啾,觉得正常人都不会做出那么傻的事,只可能真被撞到才会跌倒。   秦可那方显然时刻关注着社交媒体的动态,情况一有所改变,她便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发些意味不明的话。   【真相永远由胜利者决定,我实力不够,是我的错。】   可惜秦可没来得及等到她粉丝的回馈,谢易之直接在自己几年不用,粉丝数量依旧庞大的账号上将法院传票,以及黄啾啾受伤住院的诊断书公布了出来,并留下一句话:法院见。   大部分在网上支持秦可的人,一般仅仅看了直播,并不在现场。以为黄啾啾跌倒在地上去医院,最后决赛还要坐着轮椅上台,是在装模作样,试图获取他们的同情心。   如今看到谢易之发出来的医院诊断书,不免有些懵,纷纷召唤学医的人出来解释。   这要换了黄啾啾自己本人将这些东西po出来,免不了又一阵讽刺嘲笑,说她造假。但这可是谢易之,那位一人挑掉多名优秀小提琴家的天才谢易之。   也有人说谢易之和黄啾啾在交往,他的话不能信,但很快被怼了回去。   之前骂黄啾啾,即使传言她是谢易之的女友,粉丝也懒得理会。   他们作为谢易之的粉丝佛系的很,谁让正主好几年都不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能粉下来的人耐心都好。不少人快忘记这群粉丝当年疯狂的战斗力,怎么说也是和‘凡粉’斗出来的。   别家的粉丝一年好几次为自家偶像‘上阵冲锋’,唯独谢家粉丝靠着别人的比赛来舔自己家偶像的屏。说起来还托了黄啾啾的福。   现在正主突然更新动态,为自己女友正名,这些粉丝也不能再闲着了。   偶像有女友,他们很伤心是一回事。偶像女友被人欺负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一来二回,这件事不仅没有随着比赛结束而淡去,反而愈演愈烈。秦可的社交账户直接被评论瘫痪,她甚至自己都进不去。   可惜黄啾啾没有注册的账号,否则同样早已经被黑粉所攻占。   ……   实习记者觉得今年是他们网站即将爆发的一年。因为误打误撞,现在全网关于黄啾啾最全资料都在他们的站。随着事情进展,越来越多的人来访问他们网站。   虽然网站因此崩了好几次,程序员半夜起来修了一次又一次,但效果是明显的。网站流量突然大爆发,甚至还带动了以前的稿子。   实习记者作为网站的各种兼职打工,署名几乎全是他,自然而然受到关注。已经有猎头公司来找他,还给他开了高出这家小网站好几倍的工资。   “继续写你的稿子,不要让我看见你写黄啾啾的负.面新闻。”老板坐在自己的简陋的办公室里,明明对面就坐在实习记者,他偏偏要浪费话费,给记者打电话。   老板之前说了公司现在规模不大,将来一定会成为上市公司,所以大公司的风范要学起来。   实习记者木然拿起手机接电话,看着对面老板一张一合的嘴:“老板,现在网站上进来了很多黑粉,说咱们公司在报道不实消息。”   “黑粉也是流量,让他们说。”老板甚至觉得很好,“有争论才有人气,我看我们网站要火。”   怕是要着火……实习记者对自己想一出是一出的老板无语,他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不答应猎头公司的邀请,非得留在这种看着就像要倒闭的小公司。   大概因为这里包吃住,伙食还好吧,实习记者眼神呆滞想道。   看着网站挤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实习记者还接到一个想象不到的电话。   ……   在社交媒体上发警告很常见,以至于秦可只情绪低落一会,便继续想着要联系人破坏黄啾啾的名声。   等真的收到法院传票时,秦可才真的慌了,她向来仗着自己父亲是谢易之的老师,总以为谢易之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   他们也算一起长大,秦可再了解不过谢易之,知道他这人最怕麻烦,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动真格。   秦可慌慌张张给呆在华国的父亲打去电话,将事情删减说了一遍。   “他敢!”秦震坤怒道,“要是他这么做,就别认我这个师父。”   “爸~”秦可带了些撒娇,“易之他一时没想明白,你别拿这话伤他。”   这两人说着话,显然忘记之前秦震坤在几年前已经威胁过谢易之。   “你怎么会输给一个黄毛丫头?”说到最后,秦震坤又开始数落秦可,“我还期望你拿到冠军,到时候也能和易之平起平坐。”   “比赛这种事情哪里受我控制,那些评委本身瞧不起我们华国人。”秦可为自己找借口,却不提黄啾啾也同是华国人。 第75章   膝盖的上慢慢痊愈,只要动作幅度不大,黄啾啾便能稍微走动,不用成天呆在椅子上。   谢易之怕黄啾啾闷,总要陪着她,有时候会捧了本书读给她听。   上门送衣服的艾维达被谢易之这宠小孩的方式给震惊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条裙子很少有人能穿得出来。”艾维达将那条黄啾啾嫌弃带子太多的长裙拿出来,震惊的眼神落在谢易之身上还没收回来,对黄啾啾说话间依旧瞟着他,“放在我那里太浪费。”   这条裙子腰部做得太细,又是纯手工定制的,想改都不好改。正好之前黄啾啾试得合适,艾维达便拿过来想送给她。   黄啾啾最受不了别人的好意,几乎没有推辞便收了下来。何况现如今和当初试衣服的情况有所不同,谢易之可以顺理成章帮她系带子。   送衣服其实只不过借口,艾维达还是想来看看黄啾啾的情况,网上的舆论有时候让人特别难受。   谢易之起身送他出去,艾维达抓住机会问最近黄啾啾情况怎么样。   “伤快好了。”谢易之站在门前淡淡道,“那些事会有结果出来,没必要在乎。”   艾维达看了看面前这个和当年容貌无太大差别的男人,觉得他没变,又认为他变了。   临走前艾维达往公寓里望了一眼,原本空荡荡甚至有些简陋的房间,如今被添置了许多物件,男人的领地属性显露无疑。   因为脚伤,黄啾啾还呆在阳台那块,她手敲着阳台栏杆,发出有节奏的声音。似乎觉得很有趣,黄啾啾唇边浮起了浅浅的笑。   谢易之送走艾维达,转身过来便看到她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眼底也软了下来。   “还要听么?”谢易之靠近,重新拿起书说道。   黄啾啾摇头:“不要了……听着困。”   原本她最喜欢谢易之声音了,可能因为坐在阳台上薄薄的阳光打在人身上的缘故,黄啾啾坐在轮椅上昏昏欲睡。   刚才如果不是艾维达过来,黄啾啾一早便睡了过去。   “那就睡一会。”谢易之放下书,坐在黄啾啾面前,轻轻将她散落下来的发丝别在耳后,“晚上睡不好,白天补补觉。”   大概伤口在愈合,这些天晚上黄啾啾总觉得膝盖痒痒的,忍不住想动手去挠。如果不是谢易之发现的早,她膝盖上绑好的药早散了。   “是你不让我睡好的。”提起这事,黄啾啾心中委屈翻涌。谢易之偏偏要压着她的手,那时候她都睡着了。   “不压着你,绷带要被你挠散了。”谢易之牵起黄啾啾的手,摩裟着她的指尖无奈道。   那天晚上刚好他处理完事情,想进去看一眼黄啾啾,却发现她闭着眼睛,伸手努力去扯自己膝盖上的绷带。   黄啾啾垂着头不说话,心中其实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随着谢易之的动作,两人十指渐渐相缠,午后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带着点点金色,一丝丝暧昧的气息不断增加,变得粘稠。   谢易之坐得比黄啾啾高,再加上身高的优势,几乎只要微微低下头便能吻到柔软细腻的唇。他尝过,知道滋味有多好。   在谢易之不断靠近时,黄啾啾睫毛颤得厉害,脸却微微上扬,双眼微闭。   “嗡——”放在书旁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黄啾啾‘惊醒’过来,撇过头:“手机响了。”   “嗯。”谢易之应了一声,没有回身拿过手机,而是抬手捏住黄啾啾下巴,直接吻了上去。   手机依旧在倔强震动,黄啾啾双手撑着谢易之的胸膛,要他离开。   谢易之缓缓放开黄啾啾,这才长手一伸,将手机拿了过来。   “是谷老。”谢易之将手机递给黄啾啾。   仿佛被家长抓住,黄啾啾脸涨得通红,连忙接过电话。   “啾啾,我们来M国看你了。”一接通,古老就抛出这么一个重磅□□。   “谷爷爷您……”黄啾啾不免有些着急,老人家不远万里来看她,怎么也说不过去,“我可以回国的,不用过来。”   谷老爷子坚持道:“你不是脚受伤了?好好养伤,坐着等我们过去。”   谷老爷子向来与时共进,经常上网。黄啾啾的事一发生他便知道了,他本想着要立刻过去。可惜签证过期了,得重新签,这才花了一段时间等。   期间也想过打电话,又怕这孩子不让他们过去,干脆从谢易之这里打探。   不是说他们俩有那什么什么关系么,谷老爷子差遣谢易之,差遣的理直气壮。   黄啾啾拧眉:“我伤已经快好啦,你们不用过来的。”   即便是他们年轻人从华国坐飞机来m国,也有点吃不消,何况老爷子那么大岁数。   “啾啾,不和你说了,我和你明莲奶奶要上飞机了。”谷老爷子直接说道,他怎么会想不到黄啾啾不愿意他们过去,所以在临上飞机前才打电话告诉黄啾啾。   听着电话挂断的声音,黄啾啾坐在轮椅上显得急躁。   “谷老不会有事。”谢易之在旁边听了个大概,推着人往客厅走,“你好好养伤,到时候他们看到你也不会太担心。”   “易之,谷爷爷和明莲奶奶来,我们一起去接机好不好?”黄啾啾还是忍不住担心。   “好。”谢易之自然毫不犹豫应下,愿意拜托他,说明他的啾啾是真的将他划入了自己的范围内。   ……   谷老到的那天上午,正好是秦可被通知去法院的时间。   谢易之也没想到事务所这么快便能收集全信息,并开始提起诉讼。   载着黄啾啾去机场将谷老爷子和明莲奶奶接了过来,他们需要及时赶到法院。   两位老人虽然坐了十个小时的飞机,但精神还不错,看着气色十足。   “谷爷爷,明莲奶奶。”黄啾啾看着两位白发老人笑眯眯望着自己,内心感动。   她年幼失去父母,遇上的亲戚对她也对忽视,到如今似乎将以往的运气叠在了现在。   会有这么多的人对她好。   “啾啾,你脚还没好怎么能过来?”谷老爷子话是对黄啾啾说,眼睛却一直不善看着谢易之。   “谷爷爷是我要来的,而且待会我们要去一个地方。”黄啾啾连忙解释,手悄悄扯上了谢易之的衣袖,试图安慰他。   这点小动作哪里逃得过两位老人的眼睛,明莲奶奶在心里对谢易之重新评估了一番。   以前他们之间没什么关系,明莲奶奶完全抱着友好待人的准则。   如今谢易之要和黄啾啾在一起,明莲奶奶又要拿出另外一个态度了。   不过在见到谢易之不着痕迹握住黄啾啾手的那刻,明莲奶奶终于还是稍微将审视的目光放弱了一些。   ……   法院面前站满了各路媒体,黄啾啾一下车,闪光灯便像不要钱似的狂拍。   谷老爷子和明莲奶奶也跟着一起下了车。谢易之最开始打算带两位老人家去休息,再来法院。   结果两位老人家不愿意,一听说黄啾啾要来法院起诉秦可,立刻要跟着过来。   为了能够第一时间将整件事梳理清楚,谢易之专门找上了实习记者,要他过来拍摄、采访。   他们网站得到第一手资料信息,而谢易之只需要借助一个平台来帮黄啾啾澄清。   秦可受到传唤的前一天晚上又一次打电话给父亲,让他去说服谢易之。   秦震坤也没想到谢易之真的要告秦可,只为了这么一点点事情。   也不顾及对方和自己的时差,秦震坤半夜拨了电话过去。   谢易之正好半夜照看黄啾啾,出门接了这通电话。   “易之,你这次做得太过了。”秦震坤话没说两句,又开始拿出自己老师的架子,来教导谢易之。“你和可儿她一起长大的,难道还不知道她的为人?非要撕破脸面。”   “我不知道。”谢易之熬到半夜,本身见黄啾啾休息不好的样子便心疼。现在从秦震坤口中好像秦可根本没撞人,没导致黄啾啾受伤,他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就算可儿做的不对,你私底下教训她可以了,非要做的这么绝?”秦震坤越说越觉得谢易之过分了,“她一个女孩子,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你这一告,直接毁了我们可儿的十几年的努力。”   “如果她担心便不会做出这种事。”谢易之不愿与秦震坤多说,当年他便窥得秦震坤的自私。   被这么明晃晃的拒绝,秦震坤根本挂不住脸,在电话里头跳脚,说要和谢易之解除师徒关系。   谢易之只淡淡说好,便将电话挂了,将电话那头的秦震坤气得半死。   没有被阻止成功,最后秦可只能过来。   各路媒体仿佛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扛着‘□□短炮’对准他们狂拍。   秦可姗姗来迟,依旧逃脱不了媒体的视线。当初在网络上暗中污蔑的热度,到现在彻底产生反噬。   用一顶鸭舌帽遮挡住自己的脸,秦可如同丧家之犬小跑进法院,试图躲避摄像头的追踪。   “不必过于担心,他们只有一个视频,观众看到撞人完全可以解释为错位。”秦可的律师站在旁边一一分析。   他们不知道的是秦可在网上的所作所为,包括买水军,早已经被摸得清清楚楚。   “那孩子长得还可以。”明莲奶奶坐在观众听审席望着秦可道,“怎么做出这种事情?”   “……秦家出来的。”谷老冷声道,意有所指,“谢易之还算醒悟的快,不然以后别有起色了。”   ……   庭审相当严肃正式,几次秦可都差点没坚持下来。只是她请的律师有点本事,硬生生拖了很久。   可惜谢易之找的律师事务所不是吃素的,几番轮回下来,秦可脸色苍白。 第76章   “请问你现在有什么话要说的吗?”各路记者挤上前问狼狈出来的秦可。   他们得到第一手消息,秦可败诉了。这不就意味着那次挑战赛台上,秦可真的推倒了黄啾啾。   秦可被堵得正着,站在闪光灯下难堪至极。本身在里面便被冷漠的谢易之怼到慌乱,谢易之见秦可差点红了眼圈,仍然将收集起来的证据一点点陈列。   望着记者不断开合的嘴,秦可一阵烦躁,寒着脸一挥手打开了记者的话筒。   记者未料到她会有这样动作,根本没来得及反应,手未拿稳,话筒直接被拍掉。   周围的同行也立刻抓住这个点,对准秦可和被拍掉话筒的记者一阵狂拍。   撞倒黄啾啾的视频被人发布在网上,大肆宣传,视频被检验过没有造假。   这些秦可律师用视觉差错来解释反驳,可后面谢易之拿出秦可找水军在网络上煽动大众情绪的证据,这点更造不了假。   秦可甚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消息会被泄露出来,还落在了谢易之手上。最让她想不到的是谢易之真的可以做到这么冷漠,要她身败名裂。   “谢易之他怎么回事?我打了那么多电话他一个都没接!”秦可才坐上车没离开多久,秦震坤便打了电话过来怒道。   “我怎么知道。”秦可话里行间带了埋怨道,“爸,易之现在有本事,可以抛弃我们了。”   “他敢!”秦震坤最忌讳徒弟反师门,他当年便是这么离开谷鸿良的,闹得人尽皆知,谷鸿良被气病了很久。   现在秦震坤完全不能接受自己身上也会发生同样的事。   在秦家父女看来,谢易之站在他们这一边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已经这么做了。”秦可坐在车内,完全不敢相信谢易之会为了黄啾啾做这么多事。   “我去订M国的机票,倒要当面问问他什么意思。”秦震坤在电话里冷笑,他师父架子摆得大,却不知道自己在谢易之心中早已经没有了地位。   ……   这边刚胜诉的黄啾啾和谢易之陪着谷老两口子去酒店休整。   谷老爷子看起来很开心:“就是要那些乱说话的人付出代价,现在的人就会耍小心机,不好好练琴,成天想这想那的。”   “你少说两句。”明莲奶奶撞了撞自己老伴,示意他将注意力转回来。   现在最关键的是什么?要知道他们来M国的主要目的便是来考察谢易之的。   当时在国内看到M国到处传谢易之和啾啾在一起的八卦新闻,谷老爷子可吃了大惊。   虽然喜爱啾啾是一回事,但在老爷子看来谢易之和黄啾啾完全两个世界的人。   倒不是说配不配的上缘故,主要还是这两人看着差距太大,不像会走到一起的样子。   反倒明莲奶奶在经过最初的惊讶后,接受起来更快。她和谷老爷子一合计,干脆过来看看黄啾啾和谢易之相处的情况,顺带看看留学的孙子。   “啾啾,明天我们有空去你公寓看看。”明莲奶奶一如既往笑眯眯道,只不过眼镜下闪过一丝审视的寒光。   她要去看看这两个人是不是真的已经在一起了。   “奶奶,我们来接你吧。”黄啾啾没注意明莲奶奶的言下之意,一心不想老人家奔波。   “不用,你呆在家里好好养伤。而且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还要去看看你叔叔的儿子。”明莲奶奶故意说的含糊。   拉扯了一番后,黄啾啾被说服,送完两位老人家回酒店房间休息,自己回公寓。   谢易之在两位老人家面前一直很沉默,只站在黄啾啾背后充当一个背景板,安静推着她的轮椅,一直到回公寓。   “痒?”谢易之捉住黄啾啾悄悄放在膝盖上试图挠的手,弯腰低声问道。   黄啾啾收回手,窘迫道:“……不痒。”   谢易之起身,没有让黄啾啾看到自己皱起的眉头。之前她只有在睡熟的时候才耐不住去扣石膏绷带,现在清醒的时候竟然都忍不住了。   黄啾啾之前在台上磕到骨头,外面也受了皮外伤,当时流了不少血,看起来便吓人。   伤口新生肉会痒,黄啾啾大概到了痊愈的时候。   晚上要多注意——谢易之放在心中来回想道。   这段时间谢易之一直住在公寓的客房,晚上时常会去看看黄啾啾的状况。最初受伤回来的那几天,黄啾啾总醒的特别早,伤口疼得受不了。   到后面几天大概习惯了疼痛,反倒休息的不错。只不过最近又因为伤口痊愈的事,闹得谢易之半夜起身好几次来检查她的情况。   “洗好了么?”听到卫生间里的声音停止了很久,谢易之才上前敲门,“我进来了。”   卫生间的门,谢易之不让黄啾啾关,以防她在里面出了事,他在外面进不去。   “……嗯。”里面模模糊糊传来黄啾啾的声音。   谢易之一推开门,里面水汽萦绕,白茫茫一片。他在雾气里准确找到黄啾啾的位置,将人一把抱起往外走去。   双手缠住男人的脖颈,黄啾啾将头悄悄贴近他的胸口,听着里面传来强劲有理的心跳声。   “在里面有没有挠?”谢易之淡声问道。   黄啾啾往他怀里缩了缩,脸泛红嘟囔:“没有。”她又不是小孩子。   “伤口不可以撕扯压迫。”谢易之将医生说的话牢牢记在心中,不让黄啾啾有一丝机会去加剧伤口。   “知——道。”黄啾啾微微拉长声音,“我困了,要睡觉。”   谢易之抱着人往主卧走去,将人轻柔放下去,盖上薄毯。他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和黄啾啾距离不到三尺。   “现在学会撒娇了,嗯?”   低沉磁性的声音围绕在耳边,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黄啾啾不禁微微睁大眼睛,从耳边开始弥漫起红晕。   “要睡觉。”撇过头,黄啾啾双手撑开上方男人。   并不讨厌黄啾啾使些小性子,相反谢易之很享受发现黄啾啾一点一滴的改变,尤其对上自己。   顺势握住她的手,谢易之低头吻了吻,松开脸红的黄啾啾:“我去客房,有事喊我。”   ……   黄啾啾没喊,她今天四处奔波,还上了一趟法院,确实累了,刚沾上床没多久便睡熟了。   到了凌晨,谢易之过来看了一眼,心都提了起来,快步靠近床。   薄毯早被踢落在地板上,黄啾啾的手又开始无意识扯着绷带。   “啾啾……”谢易之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   手被压迫住,黄啾啾在睡梦中都下意识挣了挣。   谢易之紧皱着眉头,一直等到人平静下来,再一次陷入沉沉的梦想中。   这几天是外面伤口痊愈的高峰时期,黄啾啾伸手去挠的频率只会越来越高。   坐在床边,握住熟睡人的手,谢易之想了很久,最后回到客房。   他将自己的枕头带了出来,和黄啾啾一起躺在一起,手重新牵住了她的手。   谢易之一时间倒没有想太多,只不过想要黄啾啾不要去挠自己的伤口。   他舍不得见到黄啾啾受到任何伤害,更别提自己如今是她的男友,谢易之心中有一股天然的责任感:要照顾好她。   ……   昨天晚上黄啾啾做了一晚上噩梦,她梦见自己被绳子绑住了。她拼命挣扎,最后只有双手怎么也挣脱不开。   昏昏沉沉睁开眼,黄啾啾便看见一张极俊美熟悉的脸。   “……”黄啾啾盯着对方看了半天,才从昏昏沉沉的思绪里清醒过来。   再一动身又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男人握在手里,看起来松松垮垮的,她试图抽出来,立刻被握紧了。   原来昨天晚上的梦是有根据的么?   “你醒了?”沙哑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显然谢易之醒了过来。   “嗯……易之,你……”黄啾啾磕磕巴巴试图问他怎么跑到自己床上睡觉。   谢易之从床上起来,他睡得并不舒适,黄啾啾稍微有些动静,他便清醒过来。   “昨天晚上你去挠伤口挠得太频繁,我便过来和你一起睡了。”   黄啾啾也慢吞吞坐了起来,她朝谢易之伸出了手。   谢易之没多想,直接伸手握住,以为她要起来。   “我还困,你陪我再休息一会。”黄啾啾轻轻扯了扯谢易之,食指在他的掌心勾了勾。   谢易之定定看了黄啾啾一眼,最后沉默陪着黄啾啾重新躺回了床上。   躺下后,谢易之再一次把黄啾啾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嘱咐道:“不可以再挠。”   黄啾啾小幅度点头,她都醒了哪还睡得着,不过想要谢易之再休息一会。   谢易之的确一晚上没有休息好,很快便睡了过去。黄啾啾望着男人英俊出色的相貌,伸出手虚虚勾勒着他的轮廓。   ……这世上的事真的说不清,黄啾啾还能记得去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谢易之冷漠中夹杂着嫌弃的样子。   谁能料到他们如今会走得这么近,甚至是这样亲密的关系。   黄啾啾忍耐着膝盖的痒意,眉眼温软下来,带着浅浅柔柔的笑意。   随着时间推移,窗外从深色帘子缝隙出透过丝丝阳光,正正好打在了谢易之脸上。   黄啾啾眼尖发现,在男人还未被阳光刺醒,用双手轻轻挡住光线。   她腿脚不便,再者如若她起身,床势必会有回弹,弄不好谢易之便醒了。   这些天谢易之一直晚上会来几次看她,黄啾啾都知道,累是一定的。   她有想过让谢易之不用这么精细照顾自己,后来转念一想,如果再一次把自己弄伤,更加得不偿失,同样让谢易之为难。   在谢易之好不容易睡上一段时间,黄啾啾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最后谢易之被门外的铃声给吵醒。 第77章   “我去开门。”谢易之睁开眼,听见外面的铃声立刻起身,走前回头嘱咐道,“小心脚,别乱跑。”   等人离开卧室后,黄啾啾才拿起床头的衣服缓慢应道:“……嗯。”   谢易之其实没有完全清醒,全靠潜意识支撑,他身上还穿着睡衣直接出去开门,眉宇间甚至还带了些不耐。   “啾啾……”明莲奶奶脸上还挂着笑,被穿着睡衣出来的谢易之吓一跳,僵在了原地。   门外站着谷老和明莲奶奶两人,老人家完全睡不长,起来的又早。到现在才来还是因为他们去周围的超市逛了一圈,买了点菜过来,打算做给黄啾啾吃。   路上明莲奶奶还在说黄啾啾来m国这么久了,估计很想念华国的菜,正好他们过来,可以做点小菜。   “啾啾醒了没?”谷老上下打量了一眼谢易之,眼底露出嫌弃的神色,这都几点了还在睡。年轻人不好好早起奋斗,大白天睡懒觉。   谢易之此时也清醒过来,不着痕迹将自己睡的蓬松散乱的头发拨了拨,退后一步让两位老人家进来。   “啾啾还在房间,你们先坐这等等。”谢易之勉强维持着以往镇定的模样。   “去吧。”谷老摇着头挥手,一副嫌弃的表情,“顺便把衣服换了,成什么样子。”   谷老也算把谢易之当做亲近一点的后辈来看待,换做以前,对不熟悉的人才不会说这么随便的话。   谷老对外人还是很客气的。   谷老坐在沙发上,明莲奶奶跟着谢易之进了主卧。   一来明莲奶奶同为女性跟着进去没事,二来她想看看这两人到底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明莲奶奶一进门便看到床上显眼的两个枕头,不过明显不同套,一只深灰色的枕头在床上异常突兀。   余光不停打量主卧其他空间,明莲奶奶将犹疑的眼神投向谢易之背后:这里面没有看出还有其他男性用品,床上却又有不是黄啾啾房内的枕头。她只靠一个枕头完全看不出两人到了哪一步。   不过,谢易之刚才确实在这间房间睡无疑了,甚至才刚醒。   “明莲奶奶。”黄啾啾扭头一看到明莲便两眼弯弯笑了起来。   “哎,脚有没有好点?”明莲奶奶看着乖乖巧巧的黄啾啾也没了其他心思。   “已经在好了。”黄啾啾被谢易之抱起放在了旁边的轮椅上,细长白皙的双手轻轻揪住谢尧在胸口的睡衣。   “刚才我和你谷爷爷去买了菜,待会给你做好吃的。”明莲奶奶笑眯眯道,“待会熬骨头汤给你喝。”   这两人在一起居然可以这么默契,明莲奶奶从谢易之他们俩间的小动作中看出了些端倪。   一开始来之前她怎么也想不通两人会在一起,毕竟谢易之看起来便像不会疼人的,她的乖啾啾过得太苦,就应该要一个人来疼才行。   现在看来……两人在一起竟然还很般配。   明莲奶奶没有在里面呆多久,黄啾啾被谢易之推出去,她也没有多留,兴冲冲去拉着谷老洗菜。   谢易之他们都在厨房那块,心中稍稍松了口气,走进客房去换好衣服。   他也是头一次在人前这么失态,穿着件睡衣,乱着头发出来。   ……   明莲奶奶说要给黄啾啾做好吃的,等洗完菜后却愣在原地。   华国人做菜讲究一个火候,烧、炒、烩炖哪个都挨着一个‘火’字。偏偏M国这边油烟一大烟雾报警器就自动响起。   明莲奶奶一时间看着洗手池前的菜愣在了原地。   谢易之将衬衣的袖子叠了叠,熟门熟路拿起旁边挂着的围裙穿好:“我来。”   谷老嘴里还嚼着刚才黄啾啾递过来的水果切块,被谢易之这做了不知多久才这么流畅的动作震惊了。   谷家男人的手都金贵的很,半点事不做的。倒不是讲什么大男子主义,即便他们想做,谷家的女人也多半舍不得。   小提琴家的手不比钢琴家的手糙,同样需要精心保养,他们这些小提琴家都很注重这方面的事。   一双灵敏的手会为事业带来益处,这是毋庸置疑的。   谷老和明莲奶奶在旁边望着谢易之熟练切好在,干净利落将不能爆炒,烧烤的菜全部处理好。   “你还会做菜?”谷老一脸复杂。   老实说,谷老打心里觉得谢易之应该十指不沾阳春水,小姑娘都比不上他金贵的那种。   “以前学过一点。”谢易之轻描淡写道。   他待人严格,对自己更为苛刻。M国请不到合适的保姆,他便干脆自己上手,再懒得麻烦找人。   等菜上桌后,明莲奶奶彻底对谢易之改观。   “你这手艺可以啊。”谷老吃得眉飞色舞,错过了一老伴投射过来的冷箭。   长辈总要一种挥之不去的特质,他们能帮你把房间整理得井井有条,即便黄啾啾公寓本身不乱,在明莲奶奶几番动作下来,房间里面又多加了几分温暖。   ……   参加世界青联赛并赢得冠军,黄啾名声大噪,更别提她还和谢易之扯上关系,又和秦可两人挂在头条那么久。   她腿刚刚好一些,能慢慢走几步,来到学校,一路上有同学围过来要合影。   “风向转得真快。”戴法站在路边见到这群同窗忍不住嘲讽,当初他们对黄啾啾明里暗里其实有些排挤的。   不过……戴法在心中暗道,自己最初还未见到黄啾啾,只知道她一来便占据了帕尔瑟一个授课名额,也不太舒服。   帕尔瑟是伊斯曼学院的招牌,每年授课的名额只有那么几个,打破头都不一定能进去。   今年本来有消息传说戴法可能有望提前得到帕尔瑟的名额,结果黄啾啾横空出世,生生将名额占了。   “戴法,好久不见。”黄啾啾确实感觉很久没有见到认识的人了。   比赛也比了那么久,后来还要养伤。   “你很厉害。”戴法清淡道,脸上平静,“如果今年不是你,伊斯曼一定得不到冠军。”甚至好的名次。   戴法一直是骄傲的,他自比同龄人一向是最出色的,可真要到世界青联赛,能走到哪一步还真未可知。   “你以后会更厉害。”黄啾啾浅浅笑道。   两人走到教学楼面前便分开了,黄啾啾没有再去上帕尔瑟的课。   伊斯曼院长之前为了给黄啾啾开小灶,直接将帕尔瑟的课停掉了,好给她一个人补。   现在比赛结束,帕尔瑟得把其他学生落下的课程补回来。   当然黄啾啾依旧可以上他的课,不过帕尔瑟建议黄啾啾去上其他偏基础性的课程。经过她的同意,院方给黄啾啾改了课程表。   世青联给黄啾啾带来的好处远不止如此。   不少小型的乐团都朝黄啾啾抛来橄榄枝,希望她能进自己的乐团。这些乐团虽小,但个个实力不容小觑。   如果让音乐学院的学生去,他们也一定相当乐意。   各大顶级乐团倒没什么动静,他们对这样突出的天赋选手见得不少,即便这几年音乐界的好苗子青黄不接,但在任的这些人依旧撑上许多年。   他们不急,还呈观望的态度。   ……   网络的热度下去之后,秦可的事却还未结束。   秦震坤打不通谢易之的电话,便从华国飞了过来。   谢易之在M国的住所并不是秘密,秦震坤带着秦可直奔公寓。   得到消息的秦栎连忙打电话,没打通。他怕出什么事,赖着秦震坤一起过来了。   “当年如果没有我,他谢易之能走到这个地步?”秦震坤坐在秦栎车上越说越火大。   秦栎透过后视镜望了望气红了脸的堂叔,内心有点窒息。堂叔年轻的时候才气天赋是顶好的,可惜人有些拎不清。   先不说无端和谷家闹翻,就后面谢易之的事。   谢易之和任何一位水平及格的老师,他都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堂叔在后来不但没有帮助到易之,反而不断拖累易之,甚至给他抹黑。   三人自然扑了个空,谢易之这些天一直住在黄啾啾公寓照顾她,这边没有回来过。   “你再打电话问问,他人在哪。”秦震坤摆着长辈的架子,要秦栎联系谢易之。   “叔,这事原本就是秦可不对,你带着她去道个歉不行吗?”秦栎有点忍不住了,他又不拉小提琴,也不在国内混。实在不想再听自己父母的话,要对这位堂叔百依百顺。   “小可不对又怎么样?他们俩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抵不过一个陌生人?”秦震坤理所应当道,在他心中将来谢易之和秦可是要结婚的。   秦可做错了点事很正常,女人嘛,吃醋只能宠一宠。再说他这个未来岳父对他严格一点又怎么样?   “啾啾可不是陌生人。”秦栎撇过头懒得听这位堂叔的自我幻想,“她是易之捧在手心里的人。”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秦震坤不防从侄子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秦栎撇嘴,正想继续说清楚,手机来电话了。   ——易之。   屏幕上两个字被身边的秦震坤看得一清二楚,他一把夺过手机,接通了电话。   “你在哪里,我们师徒好好谈谈。”秦震坤独有的刻薄傲慢在电话中显露无疑。   谢易之坐在咖啡厅中毫不意外听到秦震坤的声音,他冷冷戳穿道:“我记得你已经和我断了师徒关系。”   秦震坤一愣,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他可不想和谢易之断了关系。   这些年靠着是谢易之师父的名声,秦震坤在华国尝到了不少甜头。   “希林大道2号咖啡馆,有什么事一次说清。”谢易之垂眼看着面前一堆拟好的文件淡漠道。 第78章   实习记者抱着个摄像机,内心复杂。   他们网站因为独家报道了秦可那件事后,从十八线小网站一跃成名,流量稳定递增。   老板已经开始在招人手,扩大公司规模。   今天实习记者又被谢易之一个电话喊了过来,说要他全程记录。   记录?难道秦可的事还有后续,实习记者拎着器材赶到谢易之给的地址,透过咖啡馆的玻璃看到那一桌人吓一跳。   那位对面坐的不正是秦震坤?稍微对谢易之信息挖过的人都知道。实习记者再定睛一看,连秦栎都在。   实习记者拿着器材的手有点抖,今天看样子新闻不会小,早知道带着大部队一起出来。   公司一个人当好几个人用,今天摄像小哥去培训新来的员工,实习记者想着没多大事,自己扛着摄像机来了。   “你的意思是要和我断绝关系?”秦震坤气极,反而冷静下来,只有看着对面谢易之眼神里带着勾子。   谢易之不理会秦栎在一旁着急的神色,淡漠道:“当初我不加入柏林爱乐乐团时,您已经说要我和断绝师徒关系,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没了关系。”   “易之,你一定要这么无情么?”秦可即便倒了这时候,依旧保持着优雅的皮子,妆容精致。   如果她没有对黄啾啾出手,没有暴露出自己真实模样,一定还受着小提琴界一干女性的追捧。   是的,尤其在华国圈内年轻一代小提琴手中,秦可的地位犹如一竿旗帜,是众人争风模仿的对象。   “父亲对你不薄,当初怕你误入歧途才说了气话。”秦可眼圈微红,若换了一个普通男人怕真要去怜惜她。   可惜对面谢易之。   站在边上的秦栎就差没把眼睛捂上,他当谢易之好友这么多年,谢易之一个眼神秦栎便能知道他要表达什么意思。现在谢易之明显心情不好,他一心情不好,说话不会留一点情面。   “没必要在我这里表现,你该想想以后你要怎么出现在大众面前。”谢易之甚至懒得看一眼秦可,“名声臭了,你觉得你还能在圈子内呆多久?”   无论对面父女说什么,谢易之均没留任何情面,彻底撕破脸。   “这些年您打着我的旗号做了那么多事,也该时候停下来。”谢易之见秦震坤还想继续说,干脆点明自己已经知道他借自己名义开培训班的事。   这件事也是谢易之当年经过柏林爱乐乐团那件事发现的。   自己模模糊糊遇到瓶颈,第一反应自然去找自己的老师。结果被秦震坤几句话应付,说有事忙,他应该自己去思考。   原以为秦震坤真有事忙,却不防从秦栎这里知道他正借着自己名义大肆招揽学生,收费高昂。   那时候谢易之便对这段师生关系渐渐冷淡下来。   被戳穿的秦震坤到底也经过一些风浪,面上不见慌乱,反倒表现出许久不见的果断:“你要断那便断,我秦震坤还不是一个非要靠徒弟发家的人。”   秦栎站在边上听自己堂叔的语气,不忍直视。   如果是年轻时候的堂叔,那确实有些本事,毕竟那时候他在谷老手下可是最有潜力的徒弟,但现在……还真不行。   秦震坤脱离谷老后,自立门户,那几年确实也认真。后来出名,又碰上谢易之这么厉害的徒弟,一帆风顺。之后忙着演讲、揽钱,水平不进反退。   来之前秦氏父女还想找谢易之的麻烦,结果谢易之把他们之前做过的事全摊在桌面上后,秦震坤只能签了断绝关系的声明。   临走前秦震坤还不着痕迹提醒道:“既然我们断绝关系,过往事便不要再提。”   谢易之没回话,他平时对很多事不在乎,不代表会牺牲自己利益,任由他人欺负。   秦氏父女离开时,秦栎留了下来。   “你不走?”秦震坤被秦栎看了笑话,语气不怎么好,“我们怎么回去?”   “小可不是会开车?”秦栎理所当然道,“让她送叔您回去吧。”   难不成小提琴家的手就要比他钢琴家的手高贵一点?   虽然秦栎在心中嘲讽,面上还是笑的:“叔,我胃疼,要先吃点东西填肚子,送不了你们走。”   明知道秦栎要留下和谢易之在一起,秦震坤也不好说什么,冷冷瞥了一眼他,带着秦可离开。   见秦家父女离开,秦栎松了口气,坐下来戳了戳好友:“你不要真什么都不管,要他们这么回去,国内的名声你也别想要了。”   谢易之抬眼转头看向斜后方的实习记者:“拍好了?”   实习记者:“……”原来自己是把.枪。   如今国际接轨,这边M国的新闻同样会传到华国,尤其扯上华国自己人的时候,传播速度尤为快。   ……   秦震坤一回国,想要按照当年脱离谷老门下的套路再来一次,反咬一口。   谁料到他还未透出散布消息,从M国已经传来消息。   揭露秦震坤这些年干出的事,顺便还帮谷老洗清了当年苛刻徒弟的消息。   这要归功于实习记者所在网站的八卦信息,公司老板一见实习记者带来这么劲爆还是独家的新闻,立刻组织全公司上下,加上清洁阿姨不到十个人,连夜挖掘秦震坤的消息。   这可废了不少心力,秦震坤在M国并不出名,活动范围都在华国,这些人还得去华国的网站查看,翻译都费了很大力气。   好在实习记者曾经年少有段时间追过华国的明星,稀里糊涂潜伏在华国的各大八卦论坛混过,对在哪里找小道消息还是有经验的。   一篇堪称八卦界的完美范文被这么刊登在这家最近流量飙升的小网站上。   再一次,这家小网站挤到页面崩溃,即便公司老板提前做好准备,让所有员工在电脑面前待工,准备随时抢救后台。   “你和你老师决裂了?”黄啾啾有些紧张望着坐在沙发上帮自己抄写乐谱的谢易之。   黄啾啾向来不怎么关注网上的消息,自从在网上搜过谢易之后,电脑总喜欢不时跳出相关链接,偏偏黄啾啾一见到和他有关的消息,便忍不住点进去。   谢易之抬头看去:“他觉得我不适合当他学生,正好我也这么觉得。”   “他是不是很坏?”黄啾啾又瞄了一眼页面上说秦震坤怎么怎么压榨学生的事,露出复杂神色。   谢易之瞧着她这幅心疼的模样,忍住笑将人招了过来,拉到自己旁边:“他对我不好,所以之后你要对我好一点。”   黄啾啾没把页面上将秦震坤如何‘压榨’的新闻看完,仅仅看了个开头,便在脑中想象了一番体力压榨。   “会对你好。”黄啾啾抿了抿唇,最后一脸郑重道。   “你……”谢易之见她一副认了真的模样,心口发烫,将人轻轻拉进怀里,口中却道,“以后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你陪在我身边就好了。”黄啾啾低头戳着谢易之的掌心,慢吞吞道。   谢易之将下巴抵在黄啾啾细软的发丝上:“嗯,陪着你。”   ……   说陪着,谢易之不过陪到黄啾啾膝盖彻底痊愈。他便订了一张机票飞去Y国,处理一些事。   走前对黄啾啾嘱咐了一堆事,甚至还在冰箱上面贴了许多注意事项,像离家的父母叮嘱小孩一样仔细。   “你如果担心我,可以早点回来。”黄啾啾垂着眼不去看谢易之。   “好,你等我。”谢易之弯腰亲了亲她的脸颊,便往机场方向去。   捂着脸,黄啾啾带了些失魂落魄回到客厅。   周围全是散落的乐谱,有不少都是谢易之的笔记。   黄啾啾不喜欢看打印出来的乐谱,向来爱自己重新抄一份。后来渐渐变成谢易之帮她抄,黄啾啾只需要看就好。   将散乱的手抄乐谱整理好,黄啾啾坐在沙发上,拿过一张废弃的白纸,在上面写下脑海中的音符。   许久未曾写过曲子,黄啾啾并未感到手生。之前一段时间的沉淀积累,到了爆发的时刻。   黄啾啾整整写了一个周末,直到有课要去上才停下来。   “你要上什么课?”戴法在路上碰见黄啾啾,顺口问道。   “这个。”黄啾啾不着痕迹拿出谢易之给她抄写的一份课程表,遒劲好看的笔锋在M文里都显露无疑。   戴法没发现,他其实也是要来炫耀的:“我被选去上帕尔瑟的课程了,以后水平一定会进一大截。”   即使现在自己还比不过黄啾啾,但将来未必赶不上。   黄啾啾从来M国进修一直都迷迷糊糊的,根本不了解帕尔瑟的课不是谁都能上的,更何况最初帕尔瑟还非要黄啾啾当他学生。   两个人互相get不到对方想要炫耀的点,相视一眼,内心唾弃对方的没眼色,最后默默离开。   走在校园路上,时不时有人过来拍照合影,黄啾啾竟也习惯下来。   只不过今天还多了一些问八卦的同学。   “嘿,小雀儿,你对秦被华国官方媒体点名批评的事有什么感受吗?”   “我听说一旦被你们华国官方媒体点名,之后会很难发展,这是真的吗?”   黄啾啾犹豫停下来:“秦可为什么被点名?”   周围同学立刻叽叽喳喳解释:“你不知道吗?我们这里的消息传到你们华国,很多圈外的人都知道了。据说你们华国内都把你当偶像呢!”   两国之间群众靠着翻译软件传达的消息总会有所出入,实际上黄啾啾如今不是成了大众的偶像,而是变成了华国励志典型。 第79章   小提琴于谢易之而言是特别的存在。因为天赋异禀,他自小对外界的声音敏感,敏感到厌恶。   好在谢易之早早寻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个避风港——小提琴。   他对小提琴的喜爱毋庸置疑,这也为什么当初选择放弃进柏林爱乐乐团时,众人收在那么大的震惊。   谢易之转而去当一名指挥,在外人看来,无疑放弃了小提琴生涯。   如今他出现在世界青联比赛,不少人都在猜测谢易之是否要回归。   也正如他们所猜想,谢易之的确要回归小提琴。   他几次去Y国便是为了这事,那边有个小提琴首席的空缺,经过双方接触后,Y国那边很希望谢易之能够去他们乐团。   谢易之没有立刻答应,只继续接触后说再考虑。   对方团长也不为难,本身一个乐团要找到适合的团员,尤其小提琴首席这样重量级别的角色,他们不急也急不得。   谢易之依旧没有想通到底跟乐团还是做一名独立的小提琴家,以他的水平,两个角色都能做得好。   Y国之事暂无解,谢易之快速回到M国,想要见黄啾啾。   如今在小提琴这条路上正走得顺畅的黄啾啾,这些天又开始过起了自己原先浑浑噩噩的生活。抱着自己带过来的破二胡,有空就拉拉不成调的简单曲子。   在伊斯曼这么久,小提琴方面的基础知识她了解了许多,甚至再一次巩固补缺了以前的乐理知识漏洞。   然而不管小提琴方面的水平得到多大的提高,黄啾啾的二胡依旧怎么也拉不会。   学校里黄啾啾仍旧扮演着华国新起的明日之星,回来却不再碰小提琴。   除了二胡,她对乐器一视同仁,对小提琴也没偏爱。谢易之不在她身边,黄啾啾对小提琴的兴趣又低了几分。   黄啾啾向来喜欢有人气的地方,一旦呆在静寂的空间,便常有这世间空空荡荡只余她一人的感受浮上心头。   或许这也是她爱趴在窗户听外界声音的缘故。   手里头放着一本空白线谱,黄啾啾时不时低头画上一段音符,她不太珍惜自己写出来的东西,总爱在一页写上一小段,间或斜斜画上另一段完全不一样的调子。   这些全是黄啾啾脑海中不自主浮现出来的乐段。   本子还是谢易之的,他用来给黄啾啾抄乐谱的,一共两本。这本被黄啾啾前几天翻出来,见只写了个名字,还空白着,黄啾啾便先用上了。   ……   在黄啾啾重新捡起二胡的两天后,谢易之从Y国回来了。   凌晨五点,还带着冰冷奔波的气息,谢易之打开了公寓的门。   黄啾啾还在主卧睡觉。   谢易之没有进去,去浴室洗漱完,想要熬点小粥等人醒。一打开冰箱里面空空荡荡的,连瓶水都没有。   皱着眉绕着屋子走了一圈,谢易之发现不过再不到一周的时间,这间公寓甚至无端带了点萧条的味道。   望了一眼主卧的门,谢易之重新出了门,去寻附近开着的24小时便利店。   黄啾啾起来的时候,洗漱时明显发现卫生间有人用过。   她一愣,缓缓走了出来,又快步敲了敲客房的房间,没有人应。   抿着唇将房间推开,里面依旧无人,但桌子上多出来的包一眼便能看见。   易之……回来了?   谢易之推着满满的购物车,估摸着黄啾啾快醒了,给她打电话。   “在便利店,马上回去,等我。”   黄啾啾握着手机,愣愣站在原地发呆,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将自己收拾精神。   开门时,黄啾啾接过谢易之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   “你凌晨回来的么?”黄啾啾放下东西,去牵男人袖口,“怎么不休息?”   谢易之扯开了衣袖,直接牵住她的手,声音里带着冷意:“走之前让你好好照顾自己,你这么照顾自己?”   手里的力道却很轻柔,半点不像生气的人。   黄啾啾也确实不怕谢易之冷脸,偎进了他怀里轻声道:“我想你了。”   她很少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即便有最后也失去了。因此对谢易之她总有股患得患失的情绪在,只不过以往她还能藏在心里。   谢易之受不住她撒娇似的模样,原本还打算硬着心教训一顿,现下心里都快软成一滩水,只想抱着怀里的人低声哄着。   “就算我不在身边也要按时吃饭。”谢易之回想起凌晨进来时见到的一片乱糟糟的场面,“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毛病?”   以前虽然黄啾啾经常出去吃外卖那也是吃了东西,现在垃圾桶里没点外卖包装,同样厨房也不见生火迹象。   “嗯嗯,吃。”黄啾啾带着敷衍,眼神有些涣散。   谢易之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并不挑明,去洗了米熬白粥。   黄啾啾亦步亦趋跟着他:“你去休息,坐飞机很累的。”   即便坐头等舱,到底不在家,M国和Y国离得也不近,黄啾啾阻止了谢易之要继续煎荷包蛋的动作。   “上午没课的,我就在家。”黄啾啾仰头拉着谢易之,要他去休息。   谢易之定定望了一眼她,带着人往客房走:“你陪我。”   粥一时半会也好不了,时间还早,倒不如一起再休息。   ……   谢易之和Y国乐团的接触,很快被Y国当地媒体报道出来,一时间音乐界震动。   其中凡彼施不止一次被一起提出来。   很简单,现在谢易之有复出的迹象,当年和他是竞争对手的凡彼施自然要被拿出来再一次比较。   这次有一部分人开始站凡彼施。   谢易之几年没出来,而凡彼施这些年都在最顶尖的乐团担任顶梁柱,谁水平能得到提高显而易见。   作为年少时一直被压着的凡彼施看到新闻报道后,冷冷笑了一声。   正赶上乐团休整,凡彼施从世界青联开始后便留在了M国,几次没碰上谢易之,如今又在报纸上得到他去了Y国的消息。   凡彼施干脆去伊斯曼堵黄啾啾,更确切地说是搭讪。   正如当年秦可一样,被打上谢易之女友的标签后,凡彼施骤然兴趣高昂。几次三番对秦可表现出好感。   秦可受父亲影响,本就爱慕虚荣,谢易之又是个油盐不进的男人,她半真半假和谢易之分手,跟凡彼施在一起,想要气气谢易之。   不像谢易之那时候心中只有小提琴,凡彼施在发挥自己小提琴天赋时,好酒与美人同样必不可少。   将秦可勾搭上后,凡彼施得意了很久,后来发现谢易之照样无动于衷,现在凡彼施明白了,谢易之并没有那么喜欢秦可。   戴着墨镜,凡彼施靠在自己的跑车上,望着来来回回的学生。心想如果自己将黄啾啾泡到了手,想必谢易之脸色一定会很好看。   凡彼施此人倒不能说多坏,只不过受不得有人压着自己一头。一个天赋决绝的小提琴天才被另一个天才死死压着,别说他,正常人也是要变态的。   再加上凡彼施除了小提琴,脑子里也就只有女人,想打击的谢易之的法子除了抢人家女友根本没有了。   不然……用实力去打击?   打击自己还差不多,凡彼施回想起在世界青联观众席上见到的谢易之,完全没有把握,即便如今的自己依旧比几年前更加优秀。   看完整场世界青联赛的凡彼施对黄啾啾的脸还是比较熟悉,几乎一眼便在人群中认出她。   “小雀儿,只有你才配得上这花……”凡彼施不知从何处拿来一捧花,说些缠缠绵绵的话。   实则在黄啾啾耳朵里油腻至极。   黄啾啾认识面前的这个男人,之前看谢易之过往时,凡彼施总能一起出现。   冷冷瞥了一眼凡彼施,黄啾啾撞开他,径直往外走去,手里接通了一个电话。   “嗯,我出来了,你在前面路口等我就好。”   谢易之在前面有点小堵,过不来。   这边凡彼施吃了个闭门羹也不在意,女人嘛,一旦发现自己喜欢的人成天冷着脸,感情再深也要爬墙。   比如当年的秦可。   所以凡彼施一点也不尴尬,他极有信心拿下黄啾啾。   玩味望着黄啾啾离开,凡彼施盘算着要怎么泡妞。眼神忽然一凝,落在了地面上——一本本子。   而将凡彼施撞开的黄啾啾并没有发现自己夹在课本里的本子掉落了下来。   凡彼施弯腰捡起了本子,心道机会这就送上了门,漫不经心翻开封面,被内页上熟悉的签名刺了眼睛。   “……谢易之?”凡彼施皱眉,不曾料想黄啾啾落的本子是谢易之的。   凡彼施有些犹豫,刚才的想法被动摇。   顺从心意,凡彼施继续翻开内页,想看看谢易之在里面都写了些什么,不会写给他女友的那些情话吧?   凡彼施嘴角浮起了一丝堪称猥琐的笑意,和整个高大身材,英俊脸庞完全不符。   只堪堪翻了几页,凡彼施便呆立在原地。   几年不见,自己的小提琴水平得到了十足的提高,而谢易之已经进步到这种境界,算生生跨了一个领域?   小提琴家水平高到一定的境界,如若对其他音乐敏感,或许能成为一名优秀的指挥家。   世界上很多知名指挥家最初都是小提琴家,但真正能作出属于自己曲子的小提琴家不多。   像凡彼施这种从小浸.淫在音乐世界中的天赋小提琴家,会谱曲吗?   当然会,只不过会是一回事,好又是另一个世界了。   凡彼施只这么虚虚翻了几页,便被这本子上的零碎曲段给惊艳。   喜欢上对手随意写在本子上的曲子,凡彼施大概是世界上最不合格的对手。 第80章   本子里头一大半都写了谱子,片段式的,尤为凌乱。   基本这里一段,那里一段,有时候甚至一页纸要倒过来才能看清楚。   凡彼施坐在自己的豪华公寓中,手边一杯红酒,颠来倒去将本子从头翻到尾,最后重新翻到封面盯着那个熟悉的名字。   他以前不知道谢易之在私下写起东西来是这种风格,东一句西一句的。   就凡彼施印象中,谢易之冷漠自持,什么事似乎都入不了他的眼,做事总带着冷漠无情的味道,所有经过他手的事都会安排的井井有条。   原来谢易之私底下这么……跳脱?   凡彼施心情复杂,再没有什么比以为自己对手是个王者,结果人家是王者他爹更难受了。   可不是王者他爹嘛,作曲家不正好是小提琴家爹?   心烦意乱翻着本子,凡彼施快觉得自己呼吸不过来。   就着水平,分分钟成大佬,难不成以后自己还要拉对手写的曲子?   自己写不可能,凡彼施自认还没达到这么高的水平。   一本被涂涂画画的到处的本子弄得凡彼施头脑昏沉,连抢谢易之女友的计划都忘记得一干二净。   这里面几乎没有一首完整的乐谱,都零零碎碎的,偏偏就是这么乱,还是对手写的,凡彼施仍然被吸引了过去。坐在自己公寓里翻个不停,仿佛这个本子上有一股魔力。   有时候凡彼施对谢易之恨的牙痒痒,不懂为什么他能点亮作曲的天赋技能,嫉妒的眼睛都快红了。但不一会看了本子,凡彼施又干脆自暴自弃想,不如干脆就认输,指不定两人关系打好了,以后还能演奏他作的曲。   ……   掉了本子的黄啾啾并没有发现,一如既往找到干净空白的本子便往上面写。   谢易之在M国一直陪着她,照顾黄啾啾的起居。   “待会你要出去?”黄啾啾已经习惯自己每天上下学回来便能吃到饭菜的生活。   谢易之这些天多穿着休闲,看着倒比之前年轻了许多,若不是那一身的冷峻气度,怕是有人将他当做大学生也未尝不可能。   今天他同样穿得休闲,方便手脚活动。   “嗯,放学去接你。”谢易之没说自己去干什么。   黄啾啾虽奇怪谢易之从Y国回来后,每天不知道去忙了些什么,但也没开口问。   在她看来,彼此有些空间实属正常。   送完黄啾啾去伊斯曼,谢易之并未立即开车离开,只将车启动,开到对面的停车位。   他下车走向附近一家小店,上面写着某某音乐中心培训。   是的,在各大音乐学院附近有许多小型的补习班。   M国这些顶尖的音乐学院每年竞争极其大,淘汰率很高。学生有时候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赶不上同级,便想找人来补习。   一来而去,周围竟滋生了不少类似这种的培训机构。   当然里面的老师水平都不弱,有些是高年级的厉害学生过来兼职。   谢易之过来是学二胡的。   在华国他也自学过一点,还跟着谷老学了一段时间。   但要想学好一门乐器,最快速的方法还是找个专业老师教授。   谢易之从Y国回来,便发现黄啾啾时不时盯着自己那二胡发呆。她对二胡的执着,谢易之是见识过的。   在送黄啾啾上学的途中,谢易之直接萌生继续学二胡的想法。   二胡到底属于华国的乐器,高水平的仍旧是华国人,因此培训班里的老师多为华国高年级学生。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不过这定律套在谢易之身上不适合。   即便二胡培训老师没怎么了解过小提琴,但谢易之这个名字,华国音乐界哪个不知道。   空余时间在校外干培训挣点生活费,正常上课时间又经过小提琴班级的二胡培训老师内心充满了吃狗粮的忧伤。   谢大佬突然学二胡,还非得跑来伊斯曼学校周围,除了因为黄啾啾在这个学校外,还有什么理由让他来这里。   二胡培训老师突然发现他们伊斯曼是坐收渔翁之利。   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德莱这几十年才出一个的大天才直接拉了过来,这‘联姻’划得来。   每天在这间培训教室上两个小时的辅导,谢易之才会去公寓坐好饭菜,掐好时间赶过来接黄啾啾。   音乐相通,又都是弦乐乐器,谢易之学得很快。   培训二胡的高年级学生面不改色:天才嘛,不就是比他们这群凡人学得快吗?   这些黄啾啾都不清楚,依旧每天补充自己的基础,有时顺着院里要求去参加什么院系的演出。   “哎,球球,我听说最近谢易之一直在M国,不如叫他来我们伊斯曼参加晚会。”帕尔瑟打着小算盘问黄啾啾。   黄啾啾一愣:“不知道他有没有空。”   帕尔瑟佯装皱眉:“这次晚会你不是要上台演奏?他作为你男朋友总归要来看看吧,我们伊斯曼不是小气的人,其他学院的校友也可以来的。”   明明想邀请谢易之过来,帕尔瑟非得说得好像谢易之才是最大收益人一样。   这些弯弯道道,黄啾啾不清楚,她只好模模糊糊道:“我去问问易之。”   在晚会上演奏这种事并不稀奇,尤其在一个音乐学院,举办晚会的名义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黄啾啾总不能开一次便邀请谢易之一次。   “这次晚会来了不少谢易之以前都认识的人,你给他说说,让他过来算续个久。”帕尔瑟笑眯眯道。   “好。”   黄啾啾答应下来,一回公寓便将这件事告知了谢易之。   “晚会?”谢易之将人拉过来,揉了揉她发红的指腹,“你要去演奏?”   “嗯。”从最开始的不自在,如今黄啾啾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谢易之揉她指腹的动作。   黄啾啾身上皮肤嫩,指尖那块碰了弦,总会发红,半天消不下去。以前拉二胡的时候更为严重,一段拉下来,和受了刑没区别。   “我去。”谢易之见黄啾啾点头,几乎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下来。   拿了一小盒膏药过来,谢易之轻轻慢慢抹在了黄啾啾指腹上,细细按摩着。过了会,那些骇人的红印才慢慢消失。   “我们啾啾现在出名了。”谢易之将药抹完并没有松开手,而是将人拉过来圈在腿上。   带了些自豪的意味,谢易之贴在黄啾啾耳边低声道:“以后指不定比我还要厉害。”   黄啾啾盯着谢易之衣服上的纹路不说话,她并没有想象过自己的未来。走到现在,一直都因为有只无形的双手在推着她前进。   “……嗯。”到最后,黄啾啾还是磨磨蹭蹭应了一声,她不想看见易之失落的样子。   ……   要去晚会,谢易之自然要穿得正式,黄啾啾同样拿出了长裙。   是那条带子特别多的紫色长裙,这回黄啾啾虽仍旧不好意思,但麻烦谢易之帮忙传上去,似乎又多了一丝心安理得的意味。   因为常年练琴,谢易之的指腹带了些薄茧,每每碰在黄啾啾细嫩的背部肌肤,两人感觉便如同触电。   上一次两人名不正言不顺,如今已经荣升为男朋友的谢易之,放任了自己的想法:将薄唇轻轻贴在了黄啾啾后脖颈上。   温暖湿热的唇贴上来的那一刻,黄啾啾忍不住颤了一下,软在后方人的怀里。   “……啾啾。”谢易之嗓音低哑,头俯得更低,唇慢慢往下移了一点。   “要去晚会……”黄啾啾一时心慌,将晚会搬了出来。   “还有四个小时才开始。”谢易之并不接受这个理由。   再受不了谢易之带着挑逗意味的动作,黄啾啾讨饶似地转身,仰头吻了吻男人的唇角,好让他不要再动。   却没来得及在乎自己一大片白皙背部暴露在空气中。   “易之,先去晚会好不好?”黄啾啾怕谢易之不同意,又想一口亲他的脖子,结果直直撞在了他喉结上。   谢易之望着她眼底的惊慌,喉结动了动,便松了松手:“不闹你了。”   ……   这一次的晚会上来了许多让人想象不到的人物,平时见一个都难得的很。今天像不要钱似的,一个个蹦出来。   除了学生,这些院领导对这些来的人目的可心知肚明的很。   无非想要打着看黄啾啾演奏的名义,来邀请谢易之过来,试探以后谢易之要去哪里。   晚会,凡彼施也来了。   他作为柏林爱乐乐团的小提琴首席,身份的象征便是最有力的邀请函。   坐在前排和几位界内相当有名望的前辈谈了会,凡彼施余光一直盯着门口,试图找到谢易之。   本子他特地带来了,里面东西太珍贵,得还给谢易之。   之前打好的算盘早取消了,虽然在两人还同为对手时,凡彼施不是没使过手段。   就像抢女朋友这件事,凡彼施做起来毫无愧疚感,这时候他的底线低的令人发指。   虽然凡彼施会使小心机,但这次事情不一样,他只会在生活中施点手脚,   关乎小提琴的事,凡彼施向来还是有原则的,不会乱来。   他能做到柏林爱乐乐团的小提琴主席,品行谈不上多差,就是人浪.荡了点。   一个人的品行多多少少能在自己的作品中表现出来,凡彼施能立足于顶尖爱乐乐团,该有的素质还是有。   至于抢女友……   在凡彼施看来,这属于正常的男女交往,体现谁更有魅力。   晚会总监是帕尔瑟,他喜欢看热闹。径直将谢易之的座位排在了凡彼施旁边。   “谢易之来了。”一位眼尖的指挥望着门口进来的人道。 第81章   谢易之一进来,前排那些人开始纷纷往门口望去。   晚会上台演出的选手会去后台,谢易之在门口便和黄啾啾分开,独自往观众席走去。   “第一排最右边是你的位子。”黄啾啾提着长裙对要进去的谢易之道。   “嗯。”谢易之弯腰将她漏下的一点裙摆捡了起来,塞进黄啾啾手里。“走路慢一点,不要急。”   他担心黄啾啾走不惯。   望着黄啾啾安稳转身进了后台,谢易之才抬步往里走去。   第一排都是熟人或者见过面的,谢易之一一问候过才落座。   凡彼施就在他旁边。   不自在动了动腿,凡彼施又咳嗽了几声。谢易之不为所动,并不分一点眼神给他。   凡彼施站在高位这么久,面子还是要的,也不再动来动去,安安静静做着一名优秀的青年天才小提琴家。   晚会还需要一段时间才开始,这些人便冲着这点时间过来的,不着痕迹试探谢易之未来的打算。   “易之,这段时间留在M国在做什么?”一位德莱的教授带着笑,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他能干什么,肯定在谈恋爱。”凡彼施嘴快,不过脑子直接说了出来。   “……”前排骤然安静了一会。   他们小提琴界消息都是流通的,谢易之在M国待了这么久,整个小提琴界没有他的动静,只知道前段时间谢易之去了一趟Y国。   再结合和黄啾啾之间的新闻报道,不少人在猜谢易之一门心思谈恋爱。   猜是一回事,当着谢易之的面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也好在凡彼施一直被认为是谢易之的对手,前排的教授们把他的话自动划为挑衅,也就看开了。   帕尔瑟几句话便将这茬给揭了过去。   “这次球球要演奏的曲子我听了,很不错。”   “你们伊斯曼的教授就是好,还能提前听。”其他学院的教授纷纷将话题扯到这次晚会的演奏内容上。   谢易之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眉宇间皱起了一道痕迹。   黄啾啾在家准备时,他也听过。不知为何,谢易之没有听出来黄啾啾以往带有的激情。   倒不是拉得不好,黄啾啾如今拉出来的曲子总能让人惊艳。里面蕴含的饱满情感,让听众感同身受,这是她独有的技能天赋。   只不过……以往在黄啾啾身上,谢易之不单能感受的乐曲的美,还能产生一种这乐器这么好,很想上手拉一曲的情绪。   而现在那种能感染人要去踏入小提琴世界的情绪不见了。   谢易之从小便学习小提琴,自然知道黄啾啾现如今的情况。   她进入了平台期。   这么快进入平台期,和黄啾啾绝高的天赋不无关系。   谢易之一开始便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唯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在他离开不到一周的时间,黄啾啾便直接进入了平台期。   “易之,以后有什么打算,怎么听说你拒绝了Y国那边的邀请?”几番扯皮闲聊,还是有人忍不住干脆问了出来。   凡彼施心中装着事,嘴上更挂不上瓢,又接嘴道:“他不想拉了。”   这次前排的人不但一起安静下来,还齐刷刷盯着凡彼施。   “别看我,看他。”凡彼施往后面椅背一靠,让出空间露出谢易之,“他可是以后要当作曲家的。”   话这么说着,凡彼施脸上还忍不住带了酸意。   怎么他就没有作曲的天赋呢?凭什么谢易之小提琴拉得比自己好,还能点亮作曲的技能?   “作什么曲?”帕尔瑟好奇问道。   谢易之又不是他学生,也不是伊斯曼学院的,帕尔瑟对上谢易之多有看好戏的意味。   凡彼施揣着那本本子,早就忍不住了,利索地从某个地方掏出那本写着谢易之名字的本子。   “就这些。”凡彼施递了过去,心中有点酸还有点失落,以后指不定就没有谢易之这么个对手了。   他凡彼施在年轻一代纵横这么久,也就只碰上了个谢易之。   “你哪里来的?”谢易之当然知道那是自己的本子,没先问凡彼施为什么要说自己会作曲。   凡彼施突然心虚,眼睛转了转,仗着那张唬人的皮子,勉强维持镇定。   “那天来伊斯曼正好碰上了你女朋友,她掉了。”凡彼施咳了咳,“等我捡起来的时候,她已经走远了。”   在他说话时,本子已经开始往教授那边传了,前排一堆围着本子看。   “过了这么久,你才拿出来?”谢易之当然知道是哪天,黄啾啾一上车便告诉了他。   只不过那本子里全是自己抄的乐谱,哪里来的原创。   凡彼施……神智失常?   谢易之眯了眯眼睛,掩盖住锋利的目光。   ……   过了一会,谢易之慢慢察觉不对劲。   那边一排人静静围观本子,似乎还真从本子上看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易之,你这……”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抬头对他欲言又止,眼底透着激动和复杂。   愚人节?   谢易之脑海中浮起的第一个想法,他抄写的有些曲子虽偏,但不能说少见,这些大半生浸.淫小提琴中的前辈一定看过。   “这字……是球球的吧?”帕尔瑟歪着头看了半天,字迹越看越熟悉。   本子上虽然写着谢易之的名字,不过黄啾啾的字迹,帕尔瑟还是看过的。   到了这时候,谢易之再不明白,也知道这本子不是自己抄乐谱的那本。   “能给我看看么?”谢易之向他们将本子要了回来。   接过本子,他翻了翻,上面稀稀拉拉在每一页上写着不成章的曲子。   “是她的还是你的?”帕尔瑟急急问道,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在华恒道补充那首曲子,现在还挂在小提琴流行榜上。   帕尔瑟都快把球球会作曲这件事给忘记了。   谢易之会作曲和他没什么关系,要这些都是球球写的,那……伊斯曼复兴有望。   在华恒道那次比赛中,黄啾啾是顺着帕尔瑟前面写好的曲子补充的。   补充得再好,众人也只当她急智。毕竟前面大半都是帕尔瑟写的,没人将作曲的天赋安在黄啾啾头上。   翻着本子,谢易之心中震惊越积越多。   他是真的第一次知道黄啾啾会作曲。   其实不算黄啾啾故意瞒着,在没来华恒道时期,她特别爱在小本子里写写画画,像这样零散的曲子写了很多本子。   后来开始练习小提琴,一来没空,而来谢易之特别不喜欢见她走神。   那时候比赛准备时间短,谢易之也忙,指导她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黄啾啾便开始压抑自己,起码谢易之在的时候,黄啾啾养成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到了M国,又有比赛,她忙着练习小提琴,也没怎么动笔。   尤其在她夯实基础的时候,大脑里的知识受到了重新整理,便搁置了这个随时谱曲的习惯。   “是她写的。”谢易之合上本子,俊美冷淡的脸上似乎和往常无差别,但仔细看便能发现他眼底的复杂。   前排整整一排人都发出了抽气声——激动的。   音乐界中再没什么比知道天才在自己同一个时代,更为激动的事了。   天才也分很多种的。   像音乐界这些人几乎可以说个个都算天才,不然走不到如今顶尖的地位。   但要放在历史的洪流中,他们不过沧海一粟,渺小的很,百年过后有没有人记得都成问题。   真正那种能在历史上划上重重一笔的人,和他们这些普通天才完全不一样的属性。   这本子上虽说没有完整的曲子,但他们这群人都是什么人,一眼便能看出作曲人的灵气四溢。   每一个片段若能补全,一定能流传下去。   在谢易之说‘是’的那一刻,前排很多人已经将嫉妒羡慕的眼神盯在了帕尔瑟身上。   无他,黄啾啾如今可以算得上帕尔瑟的学生。即便称不上嫡亲师生关系,也比其他人关系亲密。   旁边凡彼施已经呆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这些曲段是谢易之的女友写的。   凡彼施向来骄傲,承认一个谢易之已经相当不容易。   再来一个黄啾啾?   就目前黄啾啾的小提琴水平来说,凡彼施最多能赞赏一句,感到威胁还不至于。   但要加上这作曲水平……   凡彼施两眼一黑:这世界上的天才为什么这么多?   关键是人家还成了一对恋人!   凡彼施猛然觉得自己连谈恋爱的水平都比不上谢易之。   ……   前排再一次迎来了诡异的沉默,幸好这一回晚会开始,台下也渐渐安静下来,这才没被众人察觉。   前排的人心思各异,谢易之微微向后靠去,心中几个念头转过,最后归于平静,专心看向台上,等待黄啾啾的出场。   还在后台的黄啾啾,并不知道台下的人在想什么,她和戴法谈起了未来规划。   “我应该会在帕尔瑟教授手下。”戴法一提起这件事眉飞色舞。之前他只不过争取了一个名额去上课,但后来也不知怎么戳中了帕尔瑟,干脆要收他当徒弟。   “以后毕业先跟团涨经验,后面……”戴法巴拉巴拉说了一堆。   前面已经有人开始登台演奏,戴法探头看了一眼,又转头回来:“你要去哪里?要留在M国吗?”   M国有几大顶尖的音乐学院驻扎,再加上历史积累,一直是世界的音乐中心。留在M国是所有外来音乐人的梦想。   “华国到底比不上这里。”戴法没瞧不起华国的意思,这些年华国音乐不断发展,势头迅猛,只不过确实现阶段华国还比不上M国。   “会回去。”黄啾啾摇头坚定道。 第82章   “你们华国的资源比不上这里。”戴法说出了心里话,倒没有歧视的意味,只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黄啾啾沉默了一会道:“资源是一点点积累的,总要有人先回去。”   这些年华国音乐界人才流失严重,动不动出现什么有天赋的学生被招入M国或其他国家的乐团。   恶性循环,人才流失越来越严重。   华恒道便是基于这种情况建立起来的,国家给了很大的便利,比如划出那么大一块地成立音乐中心。   经过前一代人的努力,华恒道已经开始扬名,只不过人才流失依旧严峻。留下来的人才都没有在国际上取得太大的成就,自然还不算成气候。   不过华恒道不断在发展。已经成为了华国人心中的圣地。   戴法知道黄啾啾不太高兴他说的,便安静下来,两人静静等候下面的节目。   轮到黄啾啾上台时,前排观看黄啾啾演奏的眼神变了,不再带着由上至下欣赏眼光,而重新开始审视这位新起之秀。   帕尔瑟都没心思听了,时不时往谢易之那边瞟,瞟他手边上的本子。   谢易之眼神注视台上的黄啾啾,听她演奏听的认真,本子被他压在手下,都没翻过!   帕尔瑟想起刚才自己匆匆瞟过的曲段,心痒难耐。   偏偏这时候台上黄啾啾在表演乐曲,前排一整排人明明心思不在,却仍然镇定望着台上,作聆听状。   帕尔瑟再一次恋恋不舍瞟了一眼谢易之手下的本子,只好转过去认真听了起来。   ……   晚会几个小时才结束,在观众开始纷纷退场时,前排一排教授、知名音乐家都没动。一直等到黄啾啾从后台出去,才开始有人动了。   动的人不是帕尔瑟,是凡彼施。   他扭扭捏捏挡住黄啾啾的路:“你写的曲子还挺好听,能给我作一首完整的吗?”   凡彼施虽带着些许不好意思,但心中半点不自在都没有。   写曲子的人是黄啾啾,不是谢易之。瞬间凡彼施心结打开了,谢易之才是他对手,黄啾啾不算。   黄啾啾仰头皱眉看了一眼再一次挡在她前面的凡彼施,没理会他口中的话,探出头往谢易之看去。   谢易之正往这边过来,黄啾啾退开两步,绕开凡彼施。   “过来。”谢易之一手拿着本子,一只手牵过黄啾啾。   “怎么了?”黄啾啾半个身子快贴近谢易之,明显发现周围氛围不太一样,背后那一排的人齐刷刷盯着他们这边。   谢易之抬手碰了碰黄啾啾的脸:“你的本子上次掉了,里面的内容被他们看见了。”   将本子递给黄啾啾,谢易之解释道。   本子里的这些东西,黄啾啾本来便不怎么在乎,她连课本上都有一大堆这些时不时冒出来的音符。   只不过没人翻过她书,也就不知道。   “我们回去吗?”黄啾啾扯着谢易之要往外走去。   “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呢?”凡彼施转身赶过来突然插话,一个学音乐的,居然这么傲。   “捡了东西不还,你很好?”谢易之将黄啾啾稍稍扯离一点距离,冷眼看向凡彼施。   凡彼施磕磕巴巴:“我只不过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再加上时间忙。”   其实他留在家里熬夜看了很多遍。   这时候帕尔瑟终于起身上前来找黄啾啾,一脸感叹:“球球,没想到你还会作曲。”   黄啾啾奇怪看了一眼帕尔瑟:“我一直都会的,在华恒道,您不是还让我把那首曲子后办部分写下来么?”   帕尔瑟语塞,他当时写了曲子的三分之二,后面只当黄啾啾是位潜力不错的年轻人,哪知道她可以厉害到这个地步。   现在的年轻人……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底下都这么厉害。   “你……有没有一首完整的曲子?”帕尔瑟仔细盯着黄啾啾问道。   “这个么?”黄啾啾举起手里的本子。   “对,要是有可以让我们看看吗?”帕尔瑟和善的诡异,“你要是想,可以再加几门关于作曲这方面的课程。”   黄啾啾现在还是伊斯曼的学生,现在看来她在这留得越久越对伊斯曼有益。   黄啾啾来伊斯曼只不过进修,没几个月的时间便可以回国了。当然如果她留在M国加入了某个乐团便另当别论了。   “不了。”黄啾啾摇头,经过在后台和戴法的谈话,她坚定了进修结束后回华国的想法。   这边各大乐团的整体水平确实要高出华国,不过在黄啾啾看来之间的差距正在缩小。   她想回国了。   “不选也没事。”帕尔瑟只当黄啾啾不想再上课,完全没有想过她打算直接回国。   但凡有点天赋能出头的人,多半会来M国上学,之后在这里被乐团挑走。   有不少人为了方便,直接将国籍改掉。   就连谢易之,成名在M国,之前的发展也一直在M国,从这里,全世界才知道了他。   “我们先走了。”谢易之见黄啾啾面露倦色,揽着人离开,并没有给后面还想上来谈一谈的教授们机会。   ……   回到公寓后,谢易之并没有主动问起这件事,他帮黄啾啾准备换洗的衣物,要她早点休息。   有时候习惯一旦养成,改都难改。   黄啾啾一洗完澡,头发还带着水珠,自然坐在谢易之身前,要他帮忙吹。   趴在谢易之腿上,黄啾啾抬头问:“今天晚上你们是在说了什么吗?”   他们看她的眼神不对,黄啾啾能感受出来,帕尔瑟还从来没用过那种热切,像看到什么可口蛋糕一般的眼神看她。   “因为啾啾很厉害。”谢易之修长的手指穿过黄啾啾带着湿意的发丝。   黄啾啾仰头一脸茫然。   她一直没什么专门的老师教导,即便后来有谷老,有谢易之,甚至还来到了伊斯曼进修。   前两者没机会看到她的乐谱,后面伊斯曼又多班级制度,更不可能。   因此黄啾啾对自己作曲的能力一直没有清晰的认知。   “啾啾……曲子写的很好。”谢易之回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些,冷淡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弧度,“你看他们都想要你写的曲子。”   所以晚上帕尔瑟和那个凡彼施奇奇怪怪的?   黄啾啾抬手扯了扯谢易之,示意他低下头:“那,我给你写一首好不好?”   谢易之望进黄啾啾眼眸深处,心中涌出一股暖流。   他放下手上的吹风机,将人拉了起来,搂在怀中,低沉沙哑道:“好。”说罢便覆上了怀中人的唇。   ……   早晨要去伊斯曼时,黄啾啾的眼神又一次从墙角的二胡上瞟过。   谢易之尽收眼底,他只当不知道,去单人培训班时练二胡投入了十二分心思。   弦乐不分家,谢易之自然学得快,何况他并不追求二胡能拉得多高深,只要能正常水平就够。   这些黄啾啾一概不知,她得空和素竹乐团的众人联系了一次。   毕朱在视频里看起来瘦了不少:“雅路毕朱离开了。”   “路姐?”黄啾啾一愣。   “不是,路姐被指挥推荐给X国一个乐团了。”程辉圭听见毕朱引人误会的话,无奈从后面过来。   “为什么?”黄啾啾还是不解,路姐在素竹乐团好好的,而且她一走谁来当小提琴首席。   “路姐到瓶颈啦,指挥说要她出去看看。”程辉圭说起这便想起了当初的场面。   江雅路经过华恒道那次比赛,进步飞快,以至□□速触碰到瓶颈。   谷城敬内心还是复杂的,这一代的年轻人的确厉害,乐团甚至还没有完全成气候,好几位团员都开始不约而同出现瓶颈。   以前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多年的乐手中。   谷城敬暂时给不了江雅路快速突破,不想耽误她的时间。经过一番激烈的斗争,最后亲自向X国那边将江雅路推荐过去。   江雅路一听,自然不愿意。   要知道一旦进了乐团,稳定下来位置基本不会变了,她这一去万一回不来了呢?   “雅路,你听话。”谷城敬望着徒弟流眼泪头疼道,“你留在这里,好几年都不一定能突破,呆下去只会耗费你时间。”   他做为师父,自然想看到徒弟早些成名,而不是被束缚住。   出现瓶颈并不是一件坏事,一旦能突破便是新天地。   “我不在乎。”江雅路红着眼圈道,“时间长一点也没事。”   她一开始来素竹便冲着谷城敬来的,她将谷城敬当做自己的目标。即便现在素竹乐团在国际上,甚至在国内名气都不算顶尖,那也不过因为这些团员的经验值不够,不是谷城敬能力不行。   那些国际顶尖乐团不也从年轻的乐团演变过来?只不过现在他们能挑世界最好最有天赋的那些人进去轮换。   “指挥,我想留下。”江雅路不想离开。   谷城敬一咬牙:“你必须走,现在大家的水平都在提高,你一直原地踏步,只会影响乐团整体实力。”   “指挥说话太伤人了。”毕朱说了一句,脸上神情复杂。   程辉圭看了一眼毕朱,手搭在他肩上,“指挥也是为了路姐好。”   江雅路这一走,素竹乐团基本陷入了僵局。   小提琴首席在乐团中的位子极为重要,江雅路一走,谷城敬甚至不能将下面的人提上来。素竹乐团确实还是一个年轻的团队,一旦出现重大的问题,得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修复。   “指挥在找适合的人选顶替雅路。”毕朱这些天接了江雅路的工作,直接累脱了相。   他根本不知道乐团还有这么多繁琐细碎的杂事。   “怕路姐赶不上X国那边,指挥只能让我们团出现空缺。”程辉圭有些感慨。   虽然乐团陷入困境,但所有团员并没有任何抱怨。 第83章   路姐走了?”黄啾啾知道平时路姐最尊重的人便是指挥,这一离开不知道得多伤心。   “走了。”毕朱有一瞬间移开眼神,并没有和黄啾啾对视。   “指挥现在怎么样?”黄啾啾这段时间没有和谷城敬联系过,对这件事半点不知情。   程辉圭在旁边又探头:“指挥还不是老样子,让我们冷静,好好在团内练习。”   素竹乐团有好一些人都在面临突破,其中江雅路的瓶颈最厚,当然一旦突破水平提升起来也比其他人快。   关于素竹乐团的事,黄啾啾回来和谢易之说了。   谢易之靠在沙发上,黑色衬衣的袖子翻到手肘处,原本冷峻清淡的俊美脸庞带上一丝温情:“啾啾,以后想要干什么?拉小提琴还是做其他的?”   黄啾啾一愣,没说话。一直走到现在,从来她都是被人推着走。   错报小提琴比赛,没有弃权,练了一个月上去比赛,结果得了第三。问她想不想进修,黄啾啾答应下来。   谢易之并不惊讶她的犹豫,牵过黄啾啾的手,认真对上她的眼睛:“你心里真正想要做的事,不要顾及我们旁人的想法。”   谢易之已然明白过来黄啾啾对小提琴并没有太大的执念,就好像她在素竹敲定音鼓一样,随时可以放弃。   只不过她自己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   “你不是旁人。”黄啾啾靠了过去,窝在谢易之怀里蹭了蹭。   “你喜欢什么,可以放手去做。”谢易之引导她说出心里的真实想法,“不可以随时放弃的选择,要能一直坚持做下去且不会厌倦的事。”   黄啾啾仰头看着谢易之,渐渐从迷茫中挣脱出来:“像学二胡吗?”   谢易之一窒,他知道黄啾啾对二胡有执念,没料到执念这么深。   黄啾啾自然知道自己二胡有多差,刚才见谢易之变色忍不住笑了起来。   “易之,你说如果我去当作曲家呢?”黄啾啾缠着谢易之的手指,低头道。   上次谢易之和她讲了关于作曲方面的事,让她明白自己随手写的那些并不是所有小提琴家都能写出来的。   黄啾啾想唯一一个不会放弃厌倦的事,除了拉二胡,只有一个作曲了。   “啾啾,不管做什么都会很厉害。”谢易之一张冷冷淡淡的脸,夸起恋人没半点不自在。   “二胡呢?”黄啾啾还在这个梗上过不去。   谢易之不再进她的圈套,低头亲了亲罕见开玩笑的黄啾啾:“啾啾以后二胡也会变得厉害。”   “进修结束,我要回华国。”黄啾啾认真道,“他们都觉得华国不够好。”   黄啾啾嘟嘟囔囔说着些未来的打算,说如果她作曲很厉害,会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华国人,那种土生土长的华国人。   谢易之没有觉得黄啾啾对她职业规划转换太快。   从看到黄啾啾在本子上写的那些乐谱后,谢易之慢慢开始在公寓内到处发觉她左写一段右写一段的曲子,有时候他甚至发现飘窗窗帘背后都有一小段音符。   黄啾啾不过缺个人给她指明她的天赋,就像小提琴,也是谢易之挖掘出来的。   “我陪你一起回去好不好?”谢易之心中生出一个想法。   “你……不留下来?”黄啾啾知道谢易之在音乐界的名声,还有实力,未来他留在这里是所有人默认的。   “你要回国,我自然要回去。”谢易之搂着人道,他说起这样的事简直行云流水,半点没有不对。   “你应该留下。”黄啾啾皱眉,谢易之是一个成熟的小提琴家,这边的乐团.系.统体质完善成熟更适合他。   而黄啾啾还没有发展起来,回国也算得上另辟蹊径。   谢易之低低笑了一声:“啾啾,之前你说别人心中瞧不起我们华国,现在却要把我推出去?”   黄啾啾默然,自己的前途莫测是自己的事,可因为自己,要耽误谢易之的前程,她做不到。   “如果我去应聘素竹乐团的小提琴首席,谷指挥会要我么?”谢易之挑眉问黄啾啾。   “什么?”黄啾啾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谢易之低头专注看向黄啾啾:“刚才不是说素竹乐团缺人么,你觉得我行么?”   “你……”黄啾啾傻傻道:“你是枫叶乐团的指挥。”   “已经不是了。”谢易之挑眉。   “那……”那也不行。黄啾啾动了动唇想说。   拒绝Y国的邀请后,谢易之一直没想通自己将来要干什么。最顶尖的乐团已经满人,不能说实力比谁强,就将人顶下来。   之前黄啾啾要回国,刚才又正好讲到素竹乐团骤然出现的空缺,谢易之心中一动,便产生了这个想法。   到最后黄啾啾居然真的松了口,要帮谢易之去问。   ……   谷城敬最近的确一直在找合适的人选,但这个职位比当初定音鼓手更难寻,他面上虽不急,在家中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   手底下这么多人开始突破,最好的办法便是带着他们去实战,刷演出经验。   可一日小提琴首席找不到,他们便停滞不前。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黄啾啾打来电话,说了谢易之想来应聘素竹乐团小提琴主席的事。   “……你再说一遍?”谷城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要来应聘还是要来砸素竹乐团场的。   “易之说他想回国发展。”黄啾啾老老实实讲道。   “为什么要来我们乐团?”谷城敬第一时间没感受到喜悦,而是奇怪。回枫叶乐团好?非要来对手乐团。   黄啾啾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   “所以,谢易之为了你要来素竹乐团?”谷城敬此前还真没看出来谢易之居然如此感情用事。   他那么强的实力,非要从零开始。不,搞不好他们素竹乐团还拖累谢易之。   “不是的。”黄啾啾在电话这头否认,“易之不想在Y国发展,本身便要回国的。”   谢易之改主意前,本打算干脆做一个独立的小提琴家。   “……那你让他来和我说。”不得不说谷城敬还真动了心。   ……   几个月后,谢易之牵着黄啾啾下飞机。两人回到华恒道时,对视一眼,颇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   走之前两人从未想过将来他们会在一起,而谢易之则要去素竹乐团面试。   是的,谷城敬没有直接说答应,反而要谢易之过来面试。   面试的阵容和当初黄啾啾面试的差不多,只不过少了江雅路。而且几位面试官,除了谷城敬面色如常,其他人反倒像被面试的,手脚都放不开。   “那开始吧。”谷城敬咳了一声,打破现场的不自在。   谢易之这种级别的小提琴家自然面试顺利,他演奏完,作为面试的这些人甚至没从中走出来。   毕竟他们乐团能称得上‘家’的还只有谷城敬一个。   “我们乐团的薪资你要先了解一下。”谷城敬再一次咳了声,开口和谢易之谈团队的事。   旁边的毕朱移过脸,佩服看着自己指挥。   对面可是谢易之啊!那个曾经和指挥平起平坐的枫叶乐团指挥。虽然指挥是被他们素竹整体水平拖累,但怎么说谢易之的月薪也不能按他们素竹标准来算。   “这是上一位小提琴首席的薪资标准,如果你能接受,明天就可以加入我们团队。”谷城敬心中倒平静的很。   谢易之回国前,他们俩在电话中谈过很久,知道谢易之真心要来。   谷城敬认为既然谢易之要来,自然得按素竹乐团的标准来。如果非要和谢易之以往单场演奏的钱比,那素竹乐团其他成员就不用得薪资了。   “那明天便请大家多指教。”谢易之冷峻脸上浅浅浮起了一丝笑,缓缓离开面试现场。   “……他刚刚是笑了吧?”毕朱用怀疑的口吻问旁边的人。   不是传言谢易之天生面瘫么,怎么就笑了呢?   毕朱看着谢易之远去的背影,在心中感叹爱情的伟大。   不对,应该是啾啾太厉害,居然能将谢易之拐带到他们素竹乐团来。   谈恋爱还带赠送活动,天底下也只有啾啾能做到了。   “面试好了?”黄啾啾一直在外面等着谢易之,她很担心谢易之能不能进去。毕竟他和素竹乐团的风格不太符合。   谢易之像一把剑,大开大合。而素竹乐团却像一丛青竹,风来便随风弯曲。唯一相像的点大概两者到最后都在坚持,剑一往无前,而青竹任由风吹雨打,最后天晴后依旧直挺立于天地间。   “明天,我便能成为你的团员。”谢易之轻笑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黄啾啾虽然不在素竹乐团负责定音鼓,但名字还挂在素竹乐团内,之前是脱离乐团进修。   回国,黄啾啾应该也不会在素竹乐团长久待,老爷子拿出自己的关系网,给黄啾啾牵了条线。让她跟着学习作曲,这回是一对一,真正拜师的那种。   谷老得知黄啾啾要走作曲这条路,居然没有任何惊讶。   “啾啾这么厉害,会做曲很正常。”   在谷老这做长辈的眼底,黄啾啾就是能飞上天,他不但不吃惊她为什么会飞,还要夸奖黄啾啾飞的姿态好看。 第84章   做为被小提琴界一直关注的谢易之,加入素竹乐团的消息一出,即刻让所有音乐家震惊。   施特斯专门来到华国找谢易之:“Y国你不想去,当个独立小提琴演奏家也比来这里强。”   施特斯真把谢易之当作自己的忘年交,语重心长给他分析之间的利弊。希望谢易之能够慎重考虑,字里行间带着恋爱误人的意味。   谢易之安静听完,只道:“所有人都这么想,华国的音乐便不可能发展起来。”   他在M国学习了那么久,接触到最顶尖的那一批人,又回到华恒道呆了几年。心中感悟颇深,他看到了华国未来的希望,只不过没人给他们指明方向。   如果看不到,那便由他来开这个头未尝不可。   施特斯见谢易之决心已定,只好叹息,临走前倒是解释自己没有针对黄啾啾的意思,只不过一时心急。   谢易之自然没有放在心上,施特斯并不是一个会歧视人的小提琴家。一般能走到最顶级的音乐家,品行都不会差。   “谷指挥不错,如果以后其他团员也够厉害,你们也许真的能成功。”施特斯说完带着祝愿离开。   谷城敬当初也是小提琴家出身,天赋高,又有谷家背景,按理说在国际上籍籍无名是不可能的。   现在年轻一代不会很清楚谷城敬当年令世人惊艳绝伦的事,只知道他在国内从一名小提琴家转为了指挥家。   当年谷城敬便是要回国发展,纵然M国那边的百般挽留,也毅然决然回来。   作为他的父亲,谷鸿良支持他的想法:他们谷家学小提琴并不只为了名和利,而去放弃最基本的东西。   即便如今国际上无名,谷城敬依旧甘之如饴。   ……   如今素竹乐团中间突然换了个小提琴主席,这种感觉便像小孩突然得到一把大刀,要怎么挥动是需要时间去成长的。   素竹乐团一干人,每天一大早过来,率先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后退两步,犹疑不定观察周围,见队员点头才进来。   这不是做梦,谢易之真的成了自己乐团的人了。   每天清晨一起来便想到自己乐团的那位,素竹成员个个拼了命去训练,生怕自己拖了谢易之后腿。   当然这边素竹乐团难以置信,对面的枫叶乐团只能说心神俱碎。   带了他们两年的指挥,跑到对手乐团去当小提琴首席。这不是赤.裸裸的打脸么?   他们枫叶乐团到底有多差,才能够让自己指挥抛弃一个乐团,最后跑去对手乐团。   枫叶乐团的指挥抓住这个心理,每天一来,便要刺激这群年轻人,说他们实力太差,前指挥看不下去,怒而离开。   一群年轻气盛的人,哪里受得了这种挑拨,每天只要没累死,就往死了学。   一时间两个乐团以极快的速度,水平蹭蹭往上提。   “待会你把这个谱子拿下去改改。”谷城敬对毕朱说道。   “好。”毕朱接过谱子往训练室走去。   谷城敬站在门外,目光复杂。   他把江雅路推的太快了,现在她大概已经和X国签约了吧,碰上他这么个师父也是倒霉。   当初谁也没想到谢易之会过来,以那时候乐团内的状况来说,江雅路只有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如今谢易之一来,整个乐团的风格不得不开始改变,再加上不少团员开始突破,若是雅路还在……   谷城敬抬手揉了揉眉心,这事也说不清。如果雅路不走,谢易之也不会过来。而谢易之过来,雅路也差不多和X国那边签约了。   整件事就是条死胡同。   谷城敬在心中长叹一声,正准备转身进去训练室。   “指挥。”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谷城敬一僵,回头看去:是江雅路。   “雅路,你怎么回来了?”谷城敬脸上浮起了笑容,“在X国那边适应的怎么样了?”   问话中,谷城敬打量着自己的学生,瘦了点,也黑了点。   不过人看起来还算精神,想来应该差不多也适应了那边的乐团。   “最近没听说X国来华演出,你请假回来了?”谷城敬想起当初自己几乎算将人赶出去,不由有点拘谨。   “指挥,我没去X国。”江雅路笑了笑,眼睛红红的,“我和那边的指挥说清楚了,让他先瞒您一段时间。”   谷城敬愣住:“你没去?”   “指挥,这里才属于我。”江雅路脸上露出一丝狡黠,“我听说小提琴首席已经找到了,那我可以回来了吧,就做个普通小提琴手。”   谷城敬一时间又气又庆幸。   气江雅路擅自作主放弃X国乐团,又庆幸她没有加入,自己还能继续做她的指挥。   两人重新好好谈了一番,最后谷城敬目光一凝,忽然想起这段时间毕朱异常的安静好使唤。   “你和毕朱一起瞒着我?”谷城敬立刻开启算账模式。   江雅路一僵,打个哈哈道:“怎么会,我没和他说这件事呢。”   谷城敬斜斜瞥了一眼江雅路:“毕朱那性子,平时你们俩看起来不对付,其实他有多在乎你,我能不知道?”   “指挥……”江雅路脸一红,撇过脸不去看自己指挥。   “好了,进去吧。”能重新见到江雅路,谷城敬心中也高兴。“和你那些团员说一声。”   说着带江雅路一起进训练室,果不其然,整个训练室见到江雅路时,全部安静下来。   这里面除了毕朱知情,以及谢易之神情清淡,其他人一脸复杂,大概以为江雅路刚从X国回来看他们。   “……路姐。”其中有人犹豫开口喊道。   谷城敬哪能不知道这群人的想法,揽过江雅路重新介绍:“我们乐团新来的成员,大家鼓掌欢迎。”   众人一愣,僵硬地顺着自家指挥鼓起掌,鼓完之后才反应过来。   “路、路姐回来了?”程辉圭瞪大眼睛惊讶道。   他一直为江雅路离开伤心了一段时间,毕朱虽成天和他呆一起,却从来没透露过这件事。   “不欢迎我?”江雅路秀丽的眉头一挑。   程辉圭连忙摆手:“怎么会?”   江雅路重新回归,虽然位子变了,不再是小提琴首席,但她退得心服口服。   ……   以谢易之的实力加入素竹也并不是说高枕无忧,他仍旧需要去适应,融入这个乐团,感受乐团的风格和节奏。   黄啾啾需要去和老师上课,这一年中她数次转换身份,按常人来说一定心力交瘁,偏偏她觉得很愉悦。   在进入素竹乐团之前,她所受到的教育资源太差,导致基础太差。正是不断受到各方面老师的指导,这才慢慢将这些薄弱的地方补起来。   谢易之在华恒道,黄啾啾在另一边,两人白天基本见不上面。   为了让黄啾啾更加方便,谢易之将自己市内的公寓整理干净,两人一起住。   回到国内,有合适的家政阿姨,谢易之倒不用特意回来做饭。   像谢易之见不得她碰那些油烟,黄啾啾也不愿意看到他修长干净的手去做这些事。   晚上没事,黄啾啾又重新开始捡起二胡。   这里有一个相对独立的乐室,隔音效果好,黄啾啾便在里面练习二胡。   当然依然不会好听到哪里去。   谢易之回来没见到人,便打开乐室,果然黄啾啾在里面。   “怎么不练了?”谢易之进来后没听见声音,奇怪问道。   黄啾啾手里拿着琴弦,身上透着颓意:“我学不会……”   这么多年她还是这种水平,怎么学都学不好。   谢易之轻轻走进黄啾啾身边,捡起她滑落在地毯上的二胡:“没关系,我们慢慢学。啾啾不会,还有我。”   黄啾啾抿唇望着谢易之。   “一首曲子学不会,我们分开学,一段学不会,我们就学一行。一天一行,总有一天能学会。”谢易之半蹲在她面前,俊美的脸上有着坚持,“我教你。”   他学了二胡这么久,不就是为了教黄啾啾学么?   黄啾啾一愣,他们俩是一起被谷老爷子教过。即便谢易之学得比她快多了,也不过新手级别,更何况后面他去学了小提琴。   “我前几天刚去考了二胡的级别。”谢易之怎么会不知道黄啾啾在想什么,唇角勾起了一丝得意,“大概勉强算得上中等水平。”   谢易之口中的水平明显要比平常人的要求高很多,自我降低了不少。   “你什么时候……”黄啾啾停了下来,两人生活在一起,要真去细想,对方的蛛丝马迹自然能察觉到。   谢易之但笑不语,心中庆幸自己去学了。   “是不是在M国你……”黄啾啾说着脸撇开,不让谢易之见到自己泛红的眼睛。   她一直知道的,易之对她有多好。   谢易之抬手捧住黄啾啾的脸,用指腹轻轻拭去黄啾啾的眼泪:“不哭,二胡我们慢慢学。”   “嗯。”黄啾啾瓮着声音低低应了一声,手却搭在了谢易之的肩上。   平常羞于主动的人,这一回径直对准了谢易之的薄唇亲了上去。   谢易之愣住片刻,喟叹一声,反客为主含住柔软唇瓣。   口齿相依,唇舌交缠,人世间最美好不过的感觉。   谢易之将人放开后,抵住黄啾啾的额头心疼轻叹:“每一次吻你,都在掉眼泪,爱哭包。”   黄啾啾抿了抿发红的唇,不说话,双手扯住谢易之的衣服。   说教便教,谢易之去将自己的二胡拿了过来。坐在旁边,一点一点耐心教着黄啾啾每一个音符。   他没有察觉到自己平生最大的耐心都给了黄啾啾。 第85章   黄啾啾耳朵没有问题,对音乐的敏感度能让她快速学习一门新的乐器,按理来说二胡自然能学会。   即便是普通人,学了这么久,不说水平有多高,至少能够正常拉出几首简单好听的曲子。   偏偏黄啾啾完全不会,拉出来的音乐从来不成曲调。   每天晚上回来后谢易之一点点教,一遍不会第二遍,第二遍不会那就第三遍。从未有过不耐烦。   黄啾啾一开始学了一段时间,实在感到难受,觉得自己在浪费谢易之的时间。   “不教你,我能去教谁?”谢易之牵着黄啾啾手,双眼专注望着她道,“我还等着你给我写曲子。”   黄啾啾被他说的脸一红:“……还早呢。”   她现在跟着导师学作曲,像一块海绵掉入大海中,周围源源不断的知识根本吸收不过来。   “说好了的。”谢易之低声笑着,“我要成为第一个。”   黄啾啾被他这么一打岔,渐渐将心底那一丝难受愧疚抛开,认认真真开始学起来。   有时候谢易之也会想不明白同样的动作,为什么黄啾啾拉出来的便那么不好听。干脆坐在黄啾啾身后,半拥着她,手按在黄啾啾手上,顺势带着一起拉。   ……   终于在几个月后,黄啾啾能拉出一小段完整好听的曲子。   “很好听。”谢易之挑眉道。   即便这一小段乐曲很短很短,甚至只能算一句,谢易之仍旧感受到黄啾啾的进步。   黄啾啾抿唇,眼底亮晶晶的:“我会了。”   只有一点点,黄啾啾得到谢易之的夸奖,忍不住唇角翘起,黑色的眼睛里闪着光。   仿佛堵住的筋脉被开了一丝口子,黄啾啾竟真的开始一点一滴进步。   成长进度虽慢,但真实可见感受到她能学会。   点滴成河,随着时间的推移,黄啾啾终于能演奏出一首完整的曲目。   那天拉出来完整的一首,黄啾啾甚至有些难以置信,她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也能拉出标准的二胡曲。   “你看。”谢易之站在黄啾啾对面,唇角含笑,“只不过时间问题,你不是学不会。”   黄啾啾将二胡放下,冲进谢易之怀中,闻到熟悉安心的味道,心中难以平复。   她一直为什么学不会,内心深处不是不知道。   正常孩童三岁便开始有记忆了,当年父母离世,她已经七八岁,对过往记得清清楚楚。   母亲说好要教自己二胡,结果不过才教了基础的音符便离世。   黄啾啾从此再没学会一首完整的二胡曲,即便能拉出曲子来,也僵硬的不得了,不成曲调。   如今……   黄啾啾靠在男人的胸口处,心中涌起了一股酸甜:她前半生遭此大难,后半生却能有他相伴,实属幸运。   “今天不练了。”黄啾啾抬头轻声道。   谢易之难得起了玩笑之意:“今天才拉了一首曲子,就开始懈怠了?”   “嗯。”黄啾啾竟然直接应了。   果然见到谢易之愣神,黄啾啾抿着唇勾住他的脖颈,将唇送了上去。   “……明天再练。”黄啾啾从唇缝中露出一丝声音。   送上门的,谢易之自然不会放过。反客为主,撬开她的唇瓣,勾住细软柔嫩的滑舌,细细品尝着。   黄啾啾在他怀里软成一团,任由谢易之为所欲为。   “……易之”趁着谢易之微微放开的空隙,黄啾啾慌了,软着声音央求,“我们还是练习……”   谢易之抵着黄啾啾的额头,目光沉沉:“嗯,我们是要练习。”   说着谢易之直接弯腰将人打横抱,往主卧走去。   在M国那段脚受伤的时间,黄啾啾早已经习惯这种姿势,冷不防小习惯全冒了出来。   小喘着气,双手紧紧环住谢易之脖子,甚至还蹭了蹭他胸口。   谢易之感受到她的小动作,也不指明。   踢开房门,将人放上床。站在床前,深深望着脸颊泛红的黄啾啾,慢条斯理扯开自己的上衣。   黄啾啾经不住谢易之这种眼神,紧张撇开头不去看到,手脚都恨不得缩起来。   “啾啾,你先来招我的。”谢易之赤.裸着上半身覆上来前沉声道。   黄啾啾带着丝委屈:“我没有。”   “嗯,你没有,是我先招你。”谢易之纵容道,修长干净的大手却直接握起了黄啾啾的手,放在自己腰上。   被手掌心的高温烫住,黄啾啾一时间愣住,由得谢易之对她肆意妄为。   ……   当晚两人‘练习’到深夜,黄啾啾眼角被逼得红了一圈,最后央求谢易之停手也无济于事。   黄啾啾有谢易之和谷家护着,生活再一帆风顺不过,前面一条康庄大道。   而谢易之开始承受了更大的压力。   和那两年沉寂在华恒道不同,谢易之这次加入素竹乐团,M国、Y国那边全知道,并且非常不看好谢易之的选择。   “乌合之众。”某位著名音乐家愤慨道,他以前最看重谢易之,觉得谢易之潜力非凡,注定要在小提琴界划下重重一笔。   现在谢易之回到华国,加入一个只有指挥有点水平的乐团,怎么可能再得到发展。   谢易之做出了这个选择,自然而然要背负相应的压力。他面上不显,在和乐团协作时却打起了十二点精神。   好在年轻的乐团不是没有好处,他们可塑性强,进步空间大。   谷城敬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再加上谷老在后面时不时指点,最后重新制定了计划。   素竹乐团根据计划的改变,进行了一整年的魔鬼训练,该突破的开始突破。   江雅路呆在小提琴组当候补主席,平时在组内充当普通小提琴手,没有团队的重压,卸去了压力,她进步肉眼可见。   在一场团内pk赛中,被谢易之一激,直接在现场突破,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   连在场的谷城敬都吃了一惊,没想到江雅路进步能如此迅猛。   期间帕尔瑟带着自己的徒弟路过华国,约瑟夫过来踢馆,点名要和江雅路比一轮。   他还不敢和谢易之比,即使人家来了素竹,那水平也不是现在的他可以比的。   约瑟夫和将雅路当初在华恒道的比赛中一起获奖,自然要找她来比赛,从而验证自己的水平高低。   正巧碰上江雅路已经突破瓶颈后,两人pk起来,素竹乐团成员围在一起看热闹。   帕尔瑟自信满满站在圈外,他带着约瑟夫世界各地轮了个遍,这样再压制不了江雅路,那也白教了这么多年书。   只是他没想过,在约瑟夫进步的同时,江雅路也在进步,并且跨度不小。   相反谷城敬在旁边便没有那么自负了,他安静看着圈内两人斗琴技,仔细观察江雅路身上还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又能从约瑟夫身上学到什么。   约瑟夫和江雅路原本说好只比一轮,最后一轮又一轮,旁边帕尔瑟看不下去:“好了好了,今天到这,我们该走了。”   再比下去,可能他的脸真的要丢完了。   这素竹乐团的人看起来不声不响的,怎么进步这么狂?   亏得他带着约瑟夫四处挑战,到头来依然水平不相上下。   “这么晚了,留下吃顿饭。”谷城敬当然不能让人就这么走了,不符合华国的待客之道。   帕尔瑟也不是个客气的人,他还真饿了,刚才紧张的。   谢易之被叫过去一起,谷城敬想着他和帕尔瑟在M国应该有过交流,便一起过去。   约瑟夫要留下来和江雅路吃饭,帕尔瑟和谷城敬、谢易之两人走了。   “球球呢?她在作曲吗?记得要她先给我演奏。”帕尔瑟向来便宜不占白不占,华国不说了:近水楼台先得月,作为球球的老师,他要先拿到曲子。   谢易之大概说了说黄啾啾最近的行程安排,话里行间又暗示自己才是第一次得到乐谱的人。   帕尔瑟当然听出来了,但他纵横音乐界多年,靠得就是一个厚脸皮。   他装做没听见。   旁边谷城敬看着帕尔瑟对谢易之如常的神色,终于心下松了口气。   帕尔瑟性格在整个音乐界都算得上显眼外放,不过他依旧代表了音乐界主流风向。既然帕尔瑟没有对谢易之贸然加入素竹有看法,其他声音也就不用太在意了。   谷城敬这么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像当年谷城敬自己,毅然决然放弃国外的蓝天,回到国内。   却得不到导师的理解,整个国外的音乐界都下意识将谷城敬给冷落了。   明明当年天赋惊艳绝决,后来年轻的一批人甚至都没有听过谷城敬的名字。   “你们素竹还挺厉害嘛?”饭间,帕尔瑟突然抬头说了一句。   谷城敬一时间不知道他的感叹从何而来,抬头望着帕尔瑟没说话。   “球球,你那里出来的。”帕尔瑟放下筷子,掰着手指算,“那个江雅路水平不错,居然能和约瑟夫不相上下。”   接着帕尔瑟朝谢易之看了一眼:“他先不算,今天那周围站着的人我可是看到好几个眼熟的脸。”   帕尔瑟虽主攻小提琴,但一般他们到达一定的水平,最后都会往指挥方向走,   指挥和小提琴家只专注于自己一方小天地不一样,他们需要纵观全局,对每一种乐器的组成都需要了解于胸。   更何况帕尔瑟做了这么多年的音乐总监。   今天在素竹乐团的训练室,他可是看到好些眼熟的亚洲面孔。   本身欧美人对亚洲人的长相就不敏感,可想而知,那些人应该多出色。   “团里小孩就是空闲多,老去参加各种比赛。”谷城敬此刻将华国的明谦虚,暗自豪发挥得淋漓尽致。 第86章   谷城敬刻意减少了素竹乐团这一年多的演奏活动,只保持一定的频率练手。   团内太多人面临突破,不能一天到晚将他们拘在训练室。   每个人要面临的瓶颈不同,光靠团内训练也得不到完全迅速突破。   后面素竹乐团的人干脆四处收罗比赛信息,哪里有比赛哪里就有素竹人。   靠比赛来寻找突破口,素竹乐团的人默认了这种最为艰辛磨人,同时效果立竿见影的方式。   帕尔瑟对素竹乐团不少人感到面熟的缘故就在这。   一场比赛当然眼熟不起来,两场、三场……到后面名次也不断上升。前三名总能让人记得更牢固,何况素竹乐团的人总带着自己独特的闪光点。   最近隔壁枫叶乐团察觉到素竹乐团这个方法,纷纷主动学习,自从谢易之选择了素竹乐团,他们不争馒头也要争口气。   ……   这几天黄啾啾向老师请了假,没去上课,她和谷老说了,还去谷家陪着二老说了说话。   请假的事,她没有告诉谢易之,每天正常出门,走在定城的每个角落里。这些年发生的事,如同影片放映一般,一帧一帧闪过眼前。   不知不觉中,走到一个商场面前。黄啾啾微微一笑,她记得这里。   她和易之第一面便在这里,那时候黄啾啾在心中便想为什么这个人声音这么好听,好听到她可以忽略他语气之差。   那时的她什么都不会,日子过得不算一塌糊涂,但也不太舒心,每天只有抱着自己的二胡,才能感受到一丝慰藉。   时常感叹天地之大,而她却孤独至极。   走到曾经坐过的角落,黄啾啾眼前不自觉浮现谢易之当初的模样。   他脸色冷漠,一身黑色大衣,修长高大的身材显露无疑。   唯一和他形象不符合的便是挂在耳旁的白色耳机。   易之也变了。   黄啾啾指尖虚点那块角落,易之已经不再出门时时带着一副耳机,虽然偶而听到难听的声音会觉得刺耳,却已经开始慢慢接受这世界上存在不和谐美妙的声音。   重新走到当初碰上谷爷爷的那个公园,寻了个安静的地方。黄啾啾坐在长椅上,摊开五线谱本子,将自己脑海中的一幕幕慢慢述之于笔端。   ……   曲子写好那天,黄啾啾一个人躲在卧室,紧张将曲子誊了好几遍,她想要将自己亲手写得最好的那张送给谢易之。   在他生日那天。   是的,谢易之生日临近过年的时候,黄啾啾想了很多,到后面决定将自己作好的曲子当做礼物送给他。   这首曲子对黄啾啾来说意味非凡。   是一个过往的结束,也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她要将这个节点的代表送给谢易之。   谢易之年少成名,家世显赫。生日一到,亲戚朋友送礼自是收不过来,连他平常不怎么用的社交账号同样涌进了一大批粉丝,在底下祝贺的。   这些年年都有,谢易之已经不在乎。正好碰上过年,需要回家。   他便通知了父母,今年要多做些准备,因为他要带着黄啾啾回去。   谷老本还打算要黄啾啾在自己家过年的,听到谢易之的打算后,沉默片刻后便要他好好照顾黄啾啾,过年不能吃太乱。   领着老伴,对谢易之好一通嘱咐,仿佛是自家孙女要去未来婆家。一面担心黄啾啾表现不好,一面又担心谢家对黄啾啾不好。   “啾啾不会说话,你要照顾着她,别人让你家里人欺负了,否则我会找你算账。”谷老爷子最后挥手,让谢易之赶紧走。   谢易之自然不会让黄啾啾受委屈,不然第一个暴起的人是他自己。   “现在要去……谢家?”黄啾啾开门迎上谢易之后,听他说完一愣。   她的曲子才刚刚誊写完一遍,前面几遍都不太满意,觉得字有点歪了。   “没关系,他们都很好说话。”谢易之以为她在担心去谢家不自在,轻声解释,“前几天和他们说好了,现在在等我们过去。”   谢家只有谢易之一个儿子,看得比什么都重,再加上谢易之这么多年对声音的敏感,谢家对他几乎百依百顺。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恋人,要带她回家,谢易之父母快要放鞭炮庆祝了。   还未动身,那边已经开始打了几个电话过来催。   “马上过去。”谢易之单手接着电话,眼睛看向黄啾啾,笑得温柔,“嗯,会带她一起回家。”   趁着谢易之去拿行李,黄啾啾立马遛进卧室,将那一摞写满了乐曲的纸塞进自己包中。   “走了。”谢易之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牵过黄啾啾。   黄啾啾跟在旁边,偷偷瞟了一眼谢易之,确信他不知道自己的打算。   谢家在定城是多年的名门,老宅在山上,图个安静。只不过耗费的金钱也昂贵就是了。   黄啾啾对这些没有概念,一路上心砰砰跳,一方面因为要去见谢易之的父母,一方面则因为包里那张还未誊写好的乐曲,她想要在生日上送给谢易之,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少爷回来啦?”一位管家模样的老人家从门口迎了上来。   黄啾啾打量这位和电视上扮演的那种管家相差无几的老人,拉着谢易之的手紧了紧。   “这位就是啾啾小姐吧?”管家笑眯眯的,“老爷和夫人在里面等着你们呢。”   两人来到客厅,一位打扮优雅华贵的妇人便眼睛一亮,起身拉过黄啾啾。   “啾啾?”谢母亲切笑着,还带了点嗔怪,“易之那孩子就不让我们去见你,非要耗到现在。”   ……   谢母拉着黄啾啾滔滔不绝讲着各种关于谢易之的事。   可惜黄啾啾心中有事,打不起精神来听。   好在很快谢父阻止了这场谈话,要几人坐下先吃饭。   饭后管家端了蛋糕上来,黄啾啾一看,没了机会将曲子誊写完美,只能低头悄悄将最后面写得那张比较好的纸专门拿了出来,握在手上。   谢母怂恿黄啾啾帮谢易之戴上皇冠,黄啾啾拒绝不了,只能慌慌张张将纸放在自己的椅子上,踮起脚给谢易之戴上。   结果人一慌,摔到了谢易之的怀里,闹了个大红脸。   客厅里响起善意的哄笑。   谢易之顺势揽着黄啾啾,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将蛋糕切好。   关掉客厅的灯,谢易之吹灭蜡烛,当客厅陷入黑暗时,他抵在黄啾啾耳边低声道:“我的愿望是希望我的啾啾平安喜乐一辈子。”   刚拿起乐曲要送给谢易之的黄啾啾愣在原地,靠在他身边,心跳得飞快。   在客厅重新恢复光明时,黄啾啾抿唇,郑重将那种薄薄的纸递给谢易之:“送给你。”   在将来的将来,每一次写完,我希望第一个看的人是你。 第87章 番外一(上)   这几年古典音乐被越来越多人关注,其中在华国最为明显。   连普通民众谈起古典音乐,脸上洋溢着的都是自豪。   要知道在华国以前可没有这种场景,古典音乐离大众还是有些距离的。在他们眼中,这些人将来都是要去国外的,和他们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而这几年开始,随着华国渐渐在海外打响名声,许多有潜力的新人开始尝试着留在国内。   一来二去,华国逐渐形成了学习古典音乐的风气。   不得不说,这得归功于如今国内几个顶尖的年轻乐团。   他们在海外让世界知道了华国人在音乐上的可能性与造诣。   像素竹乐团,枫叶乐团,之类的年轻乐团受到了国内外的一致狂热追求。   其他乐团没有实力吗?有,只不过大众的喜好的原因简单又粗暴。   这几个乐团的成员长得好看啊!堪比明星。尤其是那个素竹乐团,简直了。   一出场,那俊男靓女的,闪瞎了台下一干群众的眼。曾经一度海外观众误认为华国的选拔条件不单要水平高,还得长得好。   尼基奎最近也才入坑古典音乐圈,他一个普通人,平时爱好也就追追星,打打游戏,自认为欣赏不来那些古典高雅的东西。   那天他路过大剧院,门口摆了几张海报,全是亚裔面孔。   虽然尼基奎不是亚洲人,但美都是共同的,他光看海报也知道那几个人长相绝对在亚裔的水准之上,尤其最中间的那个男人,气势十足,看着像天王巨星。   不知道是哪国的明星来演出,尼基奎兜里正好有钱,还闲。连海报下面的介绍也没看,直接买了票进去。   一进去才发现不对,这哪里是什么明星演出,分明是交响乐团。   尼基奎脚步一顿,想退出去,却被后面新进来的观众夹裹着前进。最后只能无奈找到自己位子坐下,想着待会打几个小时的瞌睡,熬熬就过去了。   坐在观众席上,尼基奎望着交响乐团里清一色的亚裔,心中难免诧异。   他们的大剧院名声不小,许多著名的组合都过来演出过。对明星的要求会放低一些,如果是这种交响乐团,要进来的标准一定非常严。   在尼基奎的影响中,除了几大顶尖的交响乐团来过,其他的乐团也都在世界上有过名号的。   这……亚裔交响乐团?   尼基奎即使不怎么了解这方面的消息,也知道在古典音乐史上并没有出名的亚裔交响乐团。   亚裔很少能在古典音乐出头,这是他们欧美人的优势,主战场。   当然也还是有少量的亚裔会出头,他们一般加入大的乐团,成为其中的一员。   尼基奎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四处张望,发现进来的观众居然相当之多,几乎快爆满了。   “终于进来了。”一位金发女生猛得坐下,喘了口粗气。她回头朝着后面隔了好几排的友人挥手,转身看到尼基奎,微笑打了个招呼。   今天观众席爆满,上面的交响乐团和主办方商量了一下,便推迟了几分钟,现在还未开始演出。   “嘿,买到这个位子不容易吧,我抢了很久才抢到的。”女生对尼基奎抱怨,“他们中途路过,只在这里待一天,票都炒翻天了。”   “很难买?我刚刚在大门口买的。”尼基奎诧异这场演出居然这么火爆。   “咦?”女生惊讶,她和自己朋友就因为没买到连座的票,这才分开了。   “哦,刚刚好像是有人退票,被我碰上了。”尼基奎回想刚才自己买票的时候。   女生一脸嫉妒望着他,正好演出开始,也不好再说什么,转头回去,一心看演出。   尼基奎一开始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去看演出,总觉得待会自己就要睡过去了。却不想一开场,演出就华丽震撼的不得了。   这是华国的乐团吧?尼基奎心想。风格明显带着那边的味道。   越到后面,尼基奎越吃惊,不知道华国什么时候出现这么厉害的交响乐乐团。   上半场演出结束后,尼基奎不但没有睡过去,反而更加精神,他突然觉得古典音乐也这么有意思。   “因为时间缘故,素竹乐团只能停留一天。”主持人在中场休息的时候上来,带着笑,“但这一次我们将见到该乐团首席的独奏,我想你们都知道是谁了吧?”   话音刚落,底下一阵喊声,显然都知道。   尼基奎一脸懵,看了看周围神情激动的观众,感觉自己想误入片场的群众。   当然,本来就是闲着乱入的。   “另外……”主持人神神秘秘道,“在最终场,我们还有一位特殊嘉宾。”   待主持人下去,众人渐渐开始安静下来,只不过脸上的激动神情根本压制不下去。   尼基奎亲眼看见旁边的姑娘为了不喊出声,用手捏着自己的大腿肉,上面都青了!   对自己真狠……   尼基奎不忍直视,撇开头,去看台上的人到底有什么魔力。   只见那位亚裔,身材高大,并没有尼基奎所见过的亚裔中普遍的偏矮,也没有肌肉纠结。   他站在舞台中间,仿若天生是为舞台而生,当一束光打在他身上时,尼基奎都下意识屏住呼吸。   尼基奎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里面观众爆满了,而且女生偏多。   这位小提琴主席眼眸一抬,能把人的心神吸进去。   终于,他开始动了。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有条不紊演奏着极富含感情的曲调,和演奏者冷淡的表情形成羡慕对比。   尼基奎听着听着,突然觉得自己爱上了古典音乐,难怪所有人都为这位小提琴家疯狂。   作为一个平时没事就乱逛的尼基奎,望着灯光下演奏的男人,猛然觉得他看起来很眼熟。   皱着眉回想,一直到男人谢幕,尼基奎终于想起来:这个人不就是很久之前,横扫整个古典音乐圈,以至于火出圈外的那位天才小提琴家!   这么多年过去,尼基奎这才没立刻想起来。他当时也了解过一点这个人的消息,毕竟新闻铺天盖地都是这个人。   好像……叫谢易之   尼基奎艰难回忆,当时这位把他们国家最具天赋的小提琴手压制的严严实实,导致自己国家对他的动向相当关注。   后来不是退出小提琴界了?   尼基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不过,难怪能压制凡彼施,总觉得他的音乐中有一种魔力,时而让人清醒,时而惹人疯魔。   “啪啪啪……”一曲毕,底下响起了快将剧院掀翻的热烈掌声,尼基奎自觉也鼓起了掌。   原来古典音乐也这么带劲。 第88章 番外一(下)   前面听了他们的演奏,尼基奎对即将出场的特殊嘉宾也开始有了期待,他四处打量周围观众的表情。发现他们也一脸茫然加期待,显然不知道嘉宾是谁。   可等人一出来,底下的人又开始疯狂尖叫,不知道的人真以为这在开演出会。   尼基奎抬头看去,是一个亚裔女性,她不像上一位谢易之那么有攻击性,带着温和仿若皎洁月光。   她走在舞台中央,很明显眼神往旁边看了一眼。   这时候,谢易之重新站了起来,两人并肩站在舞台中央,底下又是一阵骚动。   尼基奎甚至发现自己旁边的姑娘脸涨得通红,开始无声尖叫。就那种张大嘴,明明在歇斯底里喊叫,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下面这首曲子……”台上的谢易之接过主持人的话筒说道,“是我们第一次演奏。”   ……   尼基奎听着台上谢易之的话,心想原来那位亚裔女性是位作曲家。   亚裔作曲家……应该更罕见吧?华国这些年都冒出了这么多人才?   台上两人对视一眼,双双站立,将小提琴搭在肩上。   尼基奎对古典音乐不太了解,什么曲子在他听来都是陌生的,所以他完全不知道这首原创乐曲有多么成熟完美。   只知道还挺好听。   悠远清淡的前奏,带着娓娓道来的意味,节奏渐渐变得压抑。台上两人没有互相对视,自顾自低头演奏,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到中段猛然爆发矛盾纠葛,期间两人转头目光对上,带着对抗的味道,台上仿佛变成了一个战场。   正当众人以为即将要开始对抗时,曲调忽然一转,硝烟未起而散,缠绵顿生。   短短一首曲子,让台下所有人心绪千回百转。   待两人牵手谢幕时,台下的人开始鼓起掌,不约而同地喊着一个词,希望他们再来一曲。   这在音乐界属于正常要求,只有水平高的人才能得到这样的请求。   尼基奎愣愣跟着周围人鼓掌喊叫,最后他看见台上谢易之靠近那位亚裔女性,不知说了些什么。   最终他们又续弹了一首,华国极有名的曲目《梁祝》。   这次台下的人没有再激动无声尖叫,而是脸上带着一种慈爱的微笑,尼基奎在旁边看着相当诡异。   他完全不太了解这个乐团,经过这一天,尼基奎觉得要去搜寻一下关于他们的消息。   不单因为好奇,尼基奎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喜欢上古典音乐了。   原来古典音乐不只有那些催人睡觉的曲子,还有这么多令人激动好听的曲子。   《梁祝》多少带了些悲凉的意味,台上的两人也将这份悲凉贯彻得淋漓尽致。待演奏完朝观众鞠躬后,便牵着手一起下去。   这场演奏会是他们国家音乐协会努力争取过来的,所以希望素竹乐团能够多多演奏。   到了后半场几乎全成了独奏会,谷城敬将每个部的最顶尖团员单独拎出来,要他们表演。   尼基奎在底下看得津津有味。   ……   等随着人群出来,尼基奎飞奔回家,打算要去搜罗关于这个乐团的所有信息。   “这是第一次演奏,感觉如何?”谷城敬掀开帘子,问谢易之。   他指得是那首黄啾啾写的曲子。   “很好。”谢易之小提琴放在桌上的琴盒里,一手牵着黄啾啾,神情淡淡道。   谷城敬发现自己一踏入有这两人的空间,总会觉得自己像个不长眼的碍事佬,头顶仿佛亮着一千二百瓦的光。   这两人站在一起,排他性太强。   谷城敬也是过来人,有眼色的聊了几句便离开。   “我写了一首协奏曲。”黄啾啾靠在谢易之身上,如今她被谢易之宠得太过了些,一离开人群,眉眼便总浮现出懒意。   身上软绵绵的,要靠着谢易之才舒服些。   谢易之极其自然将人带进自己的怀里,换了个姿势,好让她靠的更舒适。   “给团里写的?”谢易之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黄啾啾的发丝,轻柔按着她身上,好让她放松下来。   “嗯,还没有给指挥看。”黄啾啾抬头亲了亲谢易之的下巴,她爱黏在他身上。   “明天拿给指挥看看?”谢易之知道黄啾啾的意思。   她从那边作曲老师身上学得很快,老师到最后都不太愿意教她了,让她自己去琢磨。   一个有天赋并且还高产的人,怎么看怎么恐怖。   黄啾啾几乎随手一来就是曲调和谐优美的段落,作曲老师看着干脆让她去实战。   换做其他人可能还不太愿意试,但素竹乐团的全体人员对黄啾啾有迷之自信。   所以这次全球的轮回演出,谷城敬将黄啾啾也带上了。   他们手里头已经在排练两首新的曲子,全是黄啾啾写的,前面第一首已经演出过,所到之处皆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素竹乐团名气涨得很快,几乎以指数倍增。   谷城敬也没想到在几场演出后,黄啾啾竟然又做出了一首全新的协奏曲。   ……   经过这次的双人演奏,谢易之和黄啾啾不出意外又火出了圈外。   尤其欧美那边,对黄啾啾还很眼熟,毕竟事情闹得那么大。   这回看了两人的演奏,媒体集体失声。   这不能怪他们不淡定,而是这些媒体人不知道要怎么去报道。   报道吧,写出来一看,快把人给夸上了天,那自己国家的人还要不要进这行了?不报吧,总感觉失去了一个大好机会。   正在各大媒体还在犹豫不决时,当初实习生那家公司动了。   实习记者现在已经不是实习了,他升为了公司主要的管理人员。当初那家小公司借由流量大爆发的势头,将自己公司扩展了好几倍,有了大公司的苗头。   实习记者如今手底下也管着好几个人。   一听到两人双奏的消息,实习记者一拍板,决定去全程跟着素竹乐团的全球演出。   “你亲自去?太浪费资源了,不如叫手底下人去?”老板还是当初那个晃晃悠悠,不靠谱的老板。   “不行,我一定要去。”实习记者敏锐感觉到这次素竹乐团的全球巡演,将来一定会是个大新闻。   做媒体的,什么最重要,是时效!   如果他们掌握了第一手前沿消息,假使素竹乐团爆了,那他们公司又可以借助势头,再起一次。   实习记者这一次决定改变了自己公司的前途,可惜这时候还没人能预见,各大媒体也就想象不到未来自己该如何捶胸顿足,后悔不早点跟团采访。   此时,在所有媒体公司犹豫之际,实习记者带着一台摄像机,一个助理,去找素竹乐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