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小尤物 作者:福英福英 文案:   原家的小少爷,才智过人,温润如玉,在一众大院子弟中最为出众,   大家唯独惋惜他天生体弱,不能剧烈运动。   只有寄居原家的白琼知道,当初他为了救她,拎着棍子以一挑十后,薄冷的嘴唇亲上她时,呼吸是有多粗重。   *   很久之后,白琼伸手抵在男人胸口,气弱地拒绝:“你不可以剧烈运动……”   原修笑着帮人转身,从背后拥吻上她的耳朵:   “还有更剧烈的,你要不要试?”   【阅读提示】   1、男主病会好,可以做剧烈运动!   2、校园双暗恋,贼甜。   3、尤物指的是男主!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甜文 校园 主角: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你回来了   西南山区,层峦叠嶂,苍翠连绵。   奔腾激越的长江自雪域高山袭来,像一条暴虐的巨龙,劈开两岸巨石,在高山之间撕出一条长长的口子,激起腾腾云雾。   这云雾终年不散,笼罩在九云镇上空。   小镇依江而建,新旧不一的房子鳞次栉比地长在江岸边的山上。   那些十几年的老房子一栋接着一栋,挤在镇上第一中学的家属院里,像是一叠叠被垒起来的火柴盒,灰扑扑又颤巍巍。   家属院门口,驶进一辆黑色的军用越野,堪堪挤进老旧狭窄的路口。   车停,驾驶座被推开。   留着平头的年轻男人下车,利落地为后排的女士拉开车门。   一双高跟鞋稳稳落地。   保养得宜的中年女人下车,仰头望向旁边8层高的家属楼。   “就是这里吗?”   天气寒冷,她身上穿着厚实的皮草大衣,领子间一圈蓬松的狐狸毛,柔和了脸上原本刚毅的五官。   “是,就在6楼。”年轻男人回道,“只是这是老房子,没有电梯。”   “不要紧。”女人收回目光,率先迈开步伐。   进了单元门口,原静安脚步微顿,从小坤包里拿出纸巾,将嘴唇上艳丽的红色抹去,然后继续上楼。   两个人沉默地上了6楼,楼梯口的那户人家防盗门虚掩着,里面隐隐有人声。   原静安抬手敲了两次门,大门终于被推开。   她松了口气。   一个干瘦的中年女人推开门,看见原静安,面露迟疑:“您是?”   原静安看见她发间别着的白花问:“您就是沈敏吧?白琼的妈妈?”   沈敏目露疑惑:“对,我是。”   原静安站在玄关口,一眼扫过这间狭窄阴冷的屋子,客厅里一片缟素,正中间的电视柜上摆着大幅的黑白照片。   旁边是一张折叠餐桌,桌边坐着一个身形单薄的小姑娘。   她头上也带着白花,捧着饭碗抬头冲母亲身边看了一眼。   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脸边,衬得那张清秀的脸更加惨白。   原静安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沈敏。   女人还不到四十岁,原本肤白貌美,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过多地留下痕迹。   但连日来的悲痛,让她哭得双眼浮肿,眉宇之间已经透出苦相。   像是被剪短根茎的花,迅速枯萎。   原静安哀叹,这母女俩都是可怜人。   “请问,您是?”沈敏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身后一脸威严的男人,直觉两人不是来吊唁丈夫的。   “之前我跟您通过电话,”原静安将门出身,独自在商场打拼多年,性格刚毅爽快,单刀直入说明来意,“是关于您女儿白琼的,之前……”   沈敏低头听着,忍不住望向客厅。   “……这些费用您都不必担心,哪怕她以后想要出国深造,也没有问题。”原静安不确定她是否听进去了,“白琼妈妈?”   沈敏回过头,抬眼看着原静安,迟疑道:“我女儿还这么小,又没了爸爸……”   一个月前,丈夫车祸去世,儿子伤重未遇,这对母女俩无异于晴天霹雳,沈敏眼里涌上泪水,她抬手抹了抹。   原静安以为这次要失败而归,不免失望,犹豫着是否要安慰,却又听沈敏继续:“要是去了您那边,还请您多担待,如果她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您告诉我我来说她。”   原静安大喜过望,再见眼前的女人神情哀婉,那喜悦便被冲淡了些。   她握住她的手,语气颇为动容:“请您放心,我一定会把白琼当亲生女儿看待的。”   沈敏被原静安一握,目光下意识地落在那双手上。   她们年岁相仿,都是母亲,可两双手一温暖,一冰冷,一白皙柔软,一发黄粗糙。   完全反映出主人的生活状态。   两相对照,尽在不言。   沈敏低头抽回自己的手,揩了揩眼角的泪水。   “夫人,有件事情,还希望您能理解。”   沈敏做个了请,将原静安带出门外。她看着眼前华贵的妇人,语带恳求。   “白琼这孩子很懂事,心思也很敏感,我希望……我希望您不要把我们之间的约定告诉她。”   原静安略感错愕,但很快释然。   看着面前清瘦的女人,原静安以同样做母亲的心去体谅她:是想保护女儿。   她拍了拍沈敏的手,承诺道:“你放心。”   沈敏听她语气沉稳,惴惴不安之情暂缓。   两个人又交涉片刻,原静安先行告辞。   沈敏看着她下楼的身影,那果敢华丽的姿态与剥落墙衣的楼梯间里格格不入。   她揩了揩眼泪,暗自坚定自己的决心。   “妈妈?”手腕一暖,沈敏回过头看见女儿关切的脸,“怎么不进来?”   “我送送客人。”   “那是谁?”   沈敏回避女儿的眼睛,转身往屋里走:“饭吃完了?”   白琼点点头:“给弟弟的饭也装好了,我一会儿给他送去。”   白父遭遇车祸,当场身亡,幼子白琮虽然保住一命,但断了条腿,目前仍在医院。   听见女儿懂事的话,沈敏欲言又止。   犹豫片刻,她终是狠下心,叫住了正在装饭盒的女儿:“琼琼你来,妈妈有话跟你说。”   白琼放下手里的事,走过来,被母亲摸了摸头发。   她有些意外,因为母女之鲜有亲密动作。   沈敏显然也不太习惯,很快就收回手,把原静安的来意向她说明:“学校知道你爸爸去世以后咱们家生活困难,特意联系了好心人要赞助你去江南念书,下周就去。”   白琼一愣,父亲刚刚去世,弟弟尚在医院,这个时候她怎么能离开家,留下妈妈一个人面对这些?   小姑娘一脸不能接受:“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我……我在这里也能考上好大学!”   沈敏早知她会拒绝,把事先备好的说辞搬了出来:“琼琼,你很优秀,妈妈知道。但妈妈希望你明白,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白琼听得一怔,第一次听到妈妈讲出这样的话。   “你爸爸对你的要求,”沈敏搬出丈夫,“你是知道的。”   听妈妈提起父亲,白琼眼里霎时涌出两行清泪。   “你爸爸……”沈敏也红了眼眶,勉强遏制住那股伤心,才继续道,“你爸爸希望你考上好大学,将来有出息,”她摸摸女儿的脸颊,“现在这个机会很难得,妈妈也舍不得你,可妈妈更希望你不要辜负了你爸爸。”   爸爸……   想到爸爸对自己的期盼,白琼彻底沉默,眼泪簌簌落下。   沈敏知道已经说动了女儿,不忘提醒道:“你去了江南,一定要好好听人家的话。知道吗?”   学校很快给办好了转校手续,白琼去教室里收拾自己的东西。   周末的教室有同学上自习,见她纷纷上前安慰。   白琼不欲多谈,默默收拾好自己的书本再跟同学一一告别。吃力地抱着书本下楼,白琼很快听到有人叫自己,她回头看,是同学彭娟追了出来。   彭娟胸口起伏,哈出一串白气。   “我听说,你要走了?”   两个人是年级一二名,平时并没有什么来往,白琼不明白她为什么专程追出来。   她点了下头,彭娟又问:“是去江南?”   “是。”   彭娟小心翼翼地问:“那你高考也在那边考吗?”   白琼仍沉浸在失怙的伤痛之中,对这样的细节并不清楚。   她摇摇头,细声道:“我不知道。”   彭娟抿了抿干裂的唇,忽然恼怒起来,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扔下一句:“不愿意说就算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白琼木了一下,漠然地抱着书也转身回家。   家里,沈敏已经收拾好了女儿的行李。第二天一早她要去医院照顾儿子,就只把白琼送去了长途汽车站。   从九云镇进城,要沿着长江走4个小时的盘山公路,白琼晕车,中途先吐了两次,整个人愈加憔悴可怜。   白琼只觉得还停留在听到父亲噩耗的那一天,脑子里一片茫然。   她不记得是怎么样下的车,又是怎么碰到的原静安,直到抵达江南,下了飞机,她才有些了反应。   原静安只觉得这孩子太瘦了,身形过于纤细,转念想到她才经历丧父之痛,心里多了几分怜爱。   原静安主动拍拍她的手:“阿姨性子直,这几年你在阿姨家里住,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就直接告诉阿姨,千万不要憋着,就当成是自己家,知道吗?”   原静安的手柔软而温暖,白琼看着面前精致美丽的妇人,内心隐隐自卑局促,垂下眼眸轻轻颔首,声音还带着点沙哑:“谢谢阿姨。”   “好孩子。”原静安微笑道,“对了,阿姨家里还有一个哥哥,比你大两岁。”   白琼睁着眼睛望着她,乖巧道:“我知道的。”   沈敏已经告诉我她了,原阿姨家有个小哥哥,一定要跟人家好好相处。   “那就好。”原静安拍拍她的手。   停车场里,原静安的秘书和司机一起来接机,待两人上车之后,先是汇报公事,接着又说了学校的安排:“手续都办好了,周一直接去报道就可以,高一没有实验班,班主任是个经验丰富的特级教师。”   原静安应下,不再开口,闭目微微养神。   白琼的手仍被原静安双手握住,她不敢收回,僵着身子坐在一边。   车子很快开进市里,到了大院门口。   天色已晚,白琼从车窗帘的缝隙望出,看见门口站着荷枪实弹的警卫。   他们的车略作停留,很快放行通过,绕过大半个小区,才稳稳停住。   原静安带着白琼上楼,保姆来开门,叫了声小姐。   身后的白琼觉得迎面一股暖气袭来。   暖气里带着淡淡的香味,将她麻木茫然的感官唤醒。   已经到别人家了。   她深深吸气,终于打起精神,跟着原静安进门。   玄关亮着暖黄色的灯,家里的装修是欧式装修,明亮温馨。   “这就是白琼吧?”保姆为她拿来拖鞋,笑着说,“长得蛮清秀的。”   白琼连忙弯腰接下:“谢谢您。”   原静安解开大衣交给保姆,换上拖鞋:“随便坐,阿姨换件衣服就出来。”   白琼听话地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一角。   楼上传来关门的声音,她抬起脸,看见二楼走廊边多了一个声音。   少年似乎刚洗完澡,身上裹着白色的浴袍,正拿着毛巾擦头。   浴袍松松垮垮地随便系着,随着他的动作,领口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肤。   这就是原阿姨家里的哥哥吧?   白琼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   二楼的少年浑然不觉,把毛巾往后一抹,露出一张清俊的脸。   他嗓音和煦,笑意暖暖,就像这间充满暖气的屋子。   “你回来了?” 第2章 原家哥哥   白琼站在原处,面目诧异。   这是……是认错人了?   楼上少年掀开毛巾,四目对接,脸上的笑意微顿,显然也有些意外。   他很快镇定下来:“抱歉,我不知道有客人在。”   白琼连忙说:“没事没事。”   楼上的少年笑了下,整理好自己的衣襟:“请您稍微坐一会儿,我马上下楼。”   白琼点点头,看见他转身进了走廊。   保姆端着一杯鲜榨的橙汁出来,见白琼站着,笑着说:“坐,快坐,别拘束。”   “谢谢您。”   白琼接过玻璃杯,看见杯沿上镶有一圈金线。   这保姆五十多岁,是在原家几十年的老人。她笑眯眯地看着白琼小口小口地抿果汁,跟着在一边落座:“你就是白琼吧?”   白琼握着玻璃杯,点了点头。   “好孩子,模样也长得好,就是瘦了点。”她笑着说,“以后就安心在咱们家住下,有什么喜欢吃的就告诉李奶奶。”   李奶奶一头棕色的小卷卷头发,长相喜庆,态度亲切,让白琼心里的无助淡了一些。   原静安换了一身轻便的家居服,看上去多了点儿平易近人。她见两人坐着说话,于是问:“原修呢?在洗澡?”   李奶奶说:“是呢。”她站起来往厨房走,“我先去把牛奶热上。”   “不急。”原静安说,“一会儿让他自己热也行,白琼的房间收拾好了吗?”   “好了好了,”李奶奶顿住脚步,“我套了两床蚕丝被,不知道孩子习惯盖厚的还是薄的。”   “走。”原静安过来拉住白琼的手,“咱们先上楼看看房间,缺什么就跟我说,跟李奶奶说也行。”   白琼赶紧放下水杯,跟着原静安一起上楼。   原家是跃层,原静安和李奶奶住在一楼,二楼原本只有原修一个人住。   之前是考虑过两个青春期的孩子住在一起会不方便,但原静安了解自己儿子,在这方面没有过多忧虑。   二楼有四个房间,两个卧室和一间书房,此外还有一间不大的露台。   李奶奶把客房收拾出来了,全部换上了崭新的用品。   原静安带着白琼进房间:“房间小了点,没有卫生间,以后外面的那个卫生间就给你用了。”   白琼打量卧室,窗台下摆了一张书桌,旁边是配套的书柜,上面是空的,只整齐地放着几个书立。   小姑娘眼神微敛。   这小了点的一间房,比她家客厅还大了。   “书桌和书柜都是新的,刚送过来的。”原静安把窗户推开一条缝,“我闻着没什么甲醛的味道,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一定要说,现在的新家具就怕有问题。”   “好的。”白琼乖巧地点头。   门外,李奶奶拎着白琼的行李袋上楼,插嘴问:“我听说你老家没有暖气,现在家里的温度能适应吗?哦对了,被子你喜欢盖薄点儿还是厚点儿?”   白琼赶紧出门接过自己的行李,站在门口看着两位长辈,感激道:“原阿姨,李奶奶,让你们多费心了,不用这么麻烦的。”   “不麻烦。”李奶奶笑呵呵的,“衣柜我也给你空出来了——要不要我帮你收拾?”   “不用的,”白琼捏着行李袋的带子,细声道,“我没什么东西的,很快就收好了。”   原静安见她拎着自己的行李袋站在门口,脸微垂,下巴尖尖的,似乎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又瘦了不少。   想到她刚经历丧父之痛,原静安暗觉可怜,心里多了几分怜惜。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夜宵?”刚才两个人都吃的飞机餐。   白琼摇摇头:“我不饿。”   原静安还想说什么,余光一扫,看见儿子站在门口,正看着她们。   她脸上浮起喜色:“原修,怎么站着不说话?”   白琼看过去,是刚才二楼那个少年,换了一件白色的T恤,穿着灰色的家居长裤,头发已经吹干了,看上去很蓬松。   他皮肤白皙,眉眼都很淡,含笑靠在墙边,像是从工笔画的五陵少年。   温柔,清俊。   白琼仰头看着他,只觉得人家很高,但他脸上挂着微笑,并不让人感觉有距离。   原修看向母亲,笑意温和:“听你们说话,就没打扰。”   原静安牵着白琼出去,为两人介绍:“这就是阿姨家的哥哥,比你大两岁。”   白琼低声问候:“哥哥好。”   原修主动向她伸出手:“你好,我叫原修。原谅的原,修养的修。”   他的手很白,跟牛奶一样的润白,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齐。   白琼愣了下,才略带慌张地放开行李袋,伸出自己的手:“我叫白琼。”   两只手握在一起,白琼的脸不争气地有些发红。   一个男生的手,竟然比她的还要柔软。   “哪个琼?”原修问。   白琼望了他一眼,垂下眼眸,老实回答:“是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的琼。”顿了下她又说,“哦,就是琼瑶的琼。”   “《诗经》?”原修笑了笑,收回自己的手。   白琼这才意识到两个人的手一直握住,赶紧松开。   指尖碰触,忽然一阵电流酥麻。   原修眉峰微扬,脸上的笑容微顿。   白琼愣了下,把头埋得更低。她想解释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手太干燥了,但又不敢,只好低着头乖乖地站在旁边。   原静安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异常,拍了拍白琼的肩,跟儿子交代:“以后白琼就住咱们家,你做哥哥的,在学校要多照顾人家,知道吗?”   原修似乎毫不知情,看向白琼的目光带着意外。   小姑娘还低着头,露出头顶白白的一个小旋儿。   原修很客气,没有问缘由,也没有问人家要住多久。他看向母亲,关心道:“手续办好了吗?”   “办好了,周一跟你一起去学校。”   “好。”原修看向白琼,一副大哥哥的样子,“那周一我们一起去学校。”   白琼点头:“谢谢哥哥。”   原修打完招呼,准备回房休息:“九点半了,我先去睡觉了。”   原静安揽过儿子的肩,跟着他往房间走:“正好有事跟你说。”   白琼看着那个高高的背影,觉得奇怪。   现在怎么还有人睡得这么早?她上初中之后就没有在九点半之前睡过觉了。   旁边的李奶奶见她不解,笑着解释:“我们原修心脏不好,得早睡。”   白琼听见耳边的声音,收回自己的目光,冲李奶奶点点头:“哦,是这样。”   “我先去给他热奶。”李奶奶说,“你现在睡觉吗?我也给你热一杯。”   “不用麻烦了。”白琼连忙婉拒,“我平时没有喝的。”   “不麻烦不麻烦。”   李奶奶挥挥手,转身下楼。   白琼抿了抿嘴唇,碰到嘴上的死皮。   九云镇依江而建,气候湿润,而江南好像有点干燥?   她舔了舔嘴唇,拎着行李袋进了房间。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并不多,厚的冬装外套不过两件,剩下的就是几件毛衣和内衣,她从行李袋里面取了出来,一一挂进了衣柜。   家里暖气开得高,刚动一动,她就出了一身汗,白琼解开外套正要脱,忽然听见门外一阵争执声。   动静不大,但白琼认出了那是原静安的声音。   脱衣服的手一顿,她低头听了一会儿,没能听清楚争执的内容。   她慢慢把外套穿上,坐到了床边。   乳胶床垫很柔软,吓了她一跳。她扶住床垫,连忙重新坐好。   正襟危坐地僵了一会儿,她才略微放松下来,目光落在手下柔软舒适的床单上。   是不是……原修哥哥不欢迎自己?   白琼压制住心底的自卑,觉得能够理解这种不欢迎的心情。   何况,她自己也不太懂,原阿姨怎么这样好,资助她来江南念高中也就算了,还带她回家住。   她低下头,珍惜地摸了摸淡粉色的床单。   要是……要是哥哥不欢迎自己,那她就去住校吧,本来也应该去住校的,不然实在太麻烦原阿姨了。   “白琼?”原静安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   白琼思绪被打断,有些慌张地站起来:“阿姨。”   原静安冲她招招手:“来,阿姨带你去浴室。”   卫生间就在房间对面,因为是为客房准备的,里面做了双人盥洗池,其中一个的边上放上了粉色的电动牙刷,白琼看着原静安给她准备的洗护用品,上面写着英文字母,都是她不认识的牌子。   她微微抬眸,看见镜子里的原静安。   “原阿姨……”白琼踟躇着开口,“其实不用的,这些都不用的。您已经对我够好了,我……”   她想说她住校就可以了,但不好意思说自己听到了母子俩的争执。   “傻孩子。”原静安笑了一下,伸手摸她头,“我答应过你妈妈要好好照顾你的,别跟阿姨这么客气。”   她又说:“你这头发倒是长得好。”捻了马尾的一小撮起来细看,“也不发叉。”   白琼站着没有乱动,任由阿姨打量。   原静安从小被当男孩养,自己生的又是个儿子,还是第一次这么亲近小姑娘。   她解开白琼的头绳,把一头及腰长发放下来,看着镜子里瘦窄的脸颊多了一丝柔美。   “你把头发放下来好看,”原静安拨了两下,让她蓬松的长发披在肩头,是越看越觉得顺眼,左右端详片刻,又面露惋惜:“头发别留这么长,吸血,过几天我带你去剪一下。”   白琼很爱惜自己的一头长发,可听原阿姨这样说,不敢不从。   原静安看了一会儿没了兴趣,把房间留给她自己洗漱。   那个晚上,白琼没睡好。   她明明很累,但一直没睡着,半梦半醒之间,胡乱做着梦。   第二天原静安去外地出差,留下秘书带白琼去学校。周一早上,秘书和司机来接人。白琼跟着原修一起去学校。   一行人出门,他们两个坐在后排。男秘书和司机介绍白琼,又跟她寒暄。   原修看见她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笑意,一上车就带起耳机闭目养神。   白琼贴着椅子边儿坐,背停得直直的,尽量离原修远一点儿。   她垂着头,听着车子里的交通广播,心里惴惴不安,又有些惋惜。   他笑起来很好看的……   车子很快到了市九中门口,原修叫停,自己提前下车。   白琼看见他推门下车,悄悄松了口气。   “对了。”瘦高的少年脚步一顿。   原修扶住车门,回身微微弯腰,看向白琼。   “嗯?”她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向前探身主动问,“怎么了?”   原修抿了抿嘴角,看向她的目光略审慎。   白琼觉察出那视线里的冷淡。   少年修长的手指在门框上轻轻一敲,她听见原修沉声道:   “在学校里面,你最好当作不认识我。”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好多熟悉的小宝宝,感觉真开心~   今天留言25字也有红包呀~   Ps   原修哥哥超温柔,只是现在有点小误会   问题不大,我觉得ok的 第3章 被发现了   白琼愣了下,顿觉面上无光。   “我……知道了。”她不敢看原修,低下头小声回应。   原修没多说什么,跟司机和秘书打了声招呼,关上车门自己先走了。   白琼慢吞吞地坐回原先的位置,心里像是被刺了一下。   其实也是应该的。   原家哥哥已经这么讨厌她了,她应该主动划清界限才对。   白琼纤细瘦弱的脊背,挺得直直的,心里隐隐生出一些委屈。   她默默地自我安慰。   原阿姨已经对她够好了,她可以理解原家哥哥的心情,无论如何,她要好好学习才能报答原阿姨和爸爸。   车子从学校大门一路开了进去,见身后的小姑娘一直沉默,司机老赵从后视镜里扫了她一眼,笑着开口:“别说,还是原修考虑周道。”   秘书正在处理原静安的行程,闻言抬头问了一句:“怎么了?”   “让白琼说在学校里不认识他。”老赵摇了摇头,“可不是吗,要是被人看到了,白琼啊——”   白琼连忙从自己的自怨自艾中抬头,看向老赵:“赵叔叔。”   老赵说:“你是不知道,原修在九中多受欢迎,要是被人看到你从他车上下来,你高中三年可就没安稳日子过啦。”   秘书乐了,一边处理公事,一边笑着说:“可不是么,原总有几次都觉得好笑。”   “就上次,原修奥赛得奖那次,一帮小姑娘围着他不让走,我车都开不出校门,还是后来叫学校保卫科出面才算完。”老赵笑着摇了摇头,“现在的小丫头啊,太疯了。”   白琼一怔,是吗?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她抬眼,悄悄看向后视镜,没想到撞上老赵的眼神。   小姑娘立即撇开眼。   老赵平稳地把车停在教学楼前,笑呵呵地说:“以后注意点儿就行,不过也没关系,要是有人欺负你,就跟原修说。”   白琼迟疑了下,才轻轻颔首。   司机说好晚上在校门口接他们,秘书才带着白琼下车去找老师。   这高秘书大学毕业就进了公司,一直跟着原静安,眼下原静安出差了,特意留下秘书来办白琼的事情,足见她的重视程度。   高秘书年纪不大,人很机灵,对小姑娘的态度很好,领着白琼先去了教务处办手续。   两个人穿过林荫道,往造型别致的教务大楼走去。   一路上都是来上学的学生,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块儿,大家都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白琼看了看时间,心想江南上学的时间这么晚吗?   旁边刚秘书刚回完信息,一开口,她连忙抬头看向人家。   “这学期已经开学了,暂时就先办的借读,等下学期一开学才能转成正式学籍。”高秘书解释,“不过没关系,其他都是一样的。”   白琼微微弯腰,认真道:“谢谢您。”   “不用这么客气。”高秘书见她这样拘谨多了些笑意,“我也就比你们大十岁,叫我……”   高秘书低头看了看纤细的白琼,小姑娘脸上一双黝黑黝黑的大眼睛正直愣愣地看着自己。   目光沉静,充满信任,就像是初来乍到的小鸭子。   他无论如何也说不说就叫他哥哥——看着人家那么澄净纯粹的目光,他可就太老了。   可当人家叔叔又不合适,高秘书顿了下才接下去说:“……叫我高秘书就行了。”   白琼从善如流:“谢谢您,高秘书。”   高秘书笑道:“都说了不用这么客气。”   两个人去教务处,很快办好了手续,高秘书给她领好盖完注册章的学生证,又带她去教学楼。   江南九中是全国园林单位,大校门进来的银杏大道全市闻名,除此之外,校园里植被丰茂,即便到了寒冬,依然绿意盎然。   学校面积很大,甚至比一些普通大学还大,从教务处出来,两个人横穿校园中间的广场。   高秘书指向广场尽头的两栋红色小楼:“那就是高一的楼,旁边是高二楼。”他又指向远处半山,“上面是高三。原修他们也在那里面。”   白琼顺着他的手望过去,看见一栋4层楼高的教学楼。   她问:“我听原阿姨说,原修哥哥是高二?”   高秘书唔了一声,解释:“九中是这样的,高二的尖子班都拉去跟高三一起。”   原来他是尖子班的。白琼想。   没走两步,高秘书的电话响了,公司有急事问他怎么处理。   高秘书停下脚步讲电话,白琼等了一会儿,见他暂时没有要挂断的意思,不想耽误人家,于是压低了声音:“高秘书,我自己去吧,我能找到。”   高秘书捂住手机:“你行吗?”   白琼点点头。   “行,”高秘书说,“那你去吧。”   白琼跟他告别,自己背着书包继续往广场对面的高一楼走去。   走到教学楼门口,听到一声喂,她没发现是叫自己,直到肩膀被轻拍了一下。   白琼茫然地回头,看见一个阳光健美的高个子女生。   她有一米六六,可看人家却不得不抬头。   “是叫我吗?”她轻声问。   那个女生嘴角微扬:“对呀。”她歪了歪头,似乎在打量白琼。   白琼看见她自信甜美的笑容,不由地放下戒备:“怎么了?”   “你……”那个女生抿了抿唇,“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白琼点点头。   “初中部还是高一?”   “高一。”   “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白琼老实说:“我今天才转学来的。”   “今天?”那个女生哦了一声,恍然道,“难怪。”   “有事情吗?”白琼问。   女生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问:“你怎么从原修的车上下来?”   白琼愣了下,没想到会被人看见。   想起原修的告诫,她不敢说实话,可也不想骗人,于是犹豫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明白。   女生看了她片刻,笑了下:“那可能是我看错了,你快回教室吧。”   白琼如释重负,很快上楼找到了自己的班主任。   办公室里等着她的班主任看见白琼朴素的打扮,满意地点点头:“走吧,先跟我去教室。”   白琼嗯了一声,跟着老师后面。   还没到上课的时间,走廊上有不少同学。   “老师好。”路上有学生给班主任打招呼,说完看到身后的白琼,好奇:“这是谁啊?插班生吗?”   “对。”班主任脚步不停,“你去把咱们班的人先叫回来。”   男生耍宝地敬了个礼:“得嘞。”然后转身风一样地跑了。   “真是个野猴子。”班主任看着他的背影,笑着骂了句。   白琼抬眼望了一眼老师,觉察除了这话语里的关心和亲昵。   不远处,那野猴子张牙舞爪地叫人。   白琼望着那身影,忽然有些羡慕。   不知是不是因为江南灿烂的天气,连学生都格外阳光自信。   大城市的重点高中,果然不一样。   她心下暗想。   进了教室,老师让她稍等,等同学们都坐下来,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趁还没上课,我们先简短地开个班会,欢迎新同学。”   “好!”同学们看向讲台边的白琼,纷纷鼓掌。   班主任朝她招招手:“来,你先来做个自我介绍。”   白琼轻轻颔首,走上讲台,望着台下的同学们。   一张张陌生的脸,望向她的眼神里带着好奇。   她被看得紧张,心跳渐快。腿侧的手紧握成拳,指甲陷进掌心,那细微的痛感,让她保持冷静地开口。   “大家好,很高——”   “砰——”教室后门被人推开。   走进来一个高高壮壮的男生,见大家都坐好了,他捂住胸口还有些意外:“哟,都在呢?”   班主任看了看手表,不悦:“高子恒,你又踩点儿。”   “这不没迟到吗?”高子恒不以为然地回。   班主任让他坐下,示意白琼继续。   被这打断,白琼的紧张并没有被缓解,她深吸一口气,重新说道。   “大家好,很高兴能来到咱们十三班,我叫白琼。”   “——哈?”   话音刚落,教室后面传来一声懒洋洋的调笑。   白琼循声望去,是刚刚进门的那个男生。   高子恒吊儿郎当地往后蹬着椅子,正拧开一瓶可口往嘴里灌。   “怎么有人起名叫穷的啊?还一穷二白都凑齐了?”   此言一出,班上的同学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一双一双眼睛看向白琼,虽没有恶意,但都带着些许看热闹的神色。   讲台上的白琼措手不及,一张脸顿时羞红。   班主任皱眉打断:“高子恒,你干什么呢?”   教室里笑声渐稀,白琼扫过下面的一张张陌生的脸,心跳砰砰作声。   略一犹豫,她拿起讲台上的粉笔,背身过去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两个字。   是她的名字。   身后的同学看见她的举动都安静下来。   白琼放下粉笔,轻轻呼出一口气,转身望着大家,细声道。   “不是贫穷的穷。”   “是玉树琼枝作烟萝的琼。”   “大家好,我叫白琼。”   作者有话要说:   小姑娘外柔内刚,不然怎么治得住大佬的大佬?   Ps   我红包一直发不出来,大噶不要急,等我到酒店再试试   新年第一天,大家都要开开心心的呀,啾啾你们! 第4章 傻乎乎的   班上同学没想到白琼看上去又瘦又弱,竟然敢反抗高子恒,看热闹的神情稍微收了收,连原本默记单词的学霸都抬头看了她一眼。   白琼半垂着眼,视线落在讲台上。   旁边的班主任面露喜色:“很好。”她扭头看向教室后排,“高子恒,你给我说说这是哪首词?”   高子恒撇了撇嘴,小声嘟囔:“装什么逼啊。”   “上学期才学的就忘了,你属金鱼的吧?”班主任就知道他说不上来,“还不好好学习,以后连人家自我介绍都听不懂。”   班主任看了看白琼的身高,给她安排了位置,是一个自然卷的圆圆脸小女生。   同学们忍不住向她行注目礼,白琼尽量不去管旁人的目光,自己背着书包坐进了位子。   很快,走廊上响起了第一节课的钟声。   圆圆脸的同桌看着老师出门了,才凑过来小声说了一句:“你普通话说得真好听。对了,我叫成果。”   白琼见她脸颊红扑扑的,应了一声:“你好。” 第一节课是英语课,打扮靓丽的英语老师走进教室,打开电脑开始上课。   成果把自己的教材推到课桌中间:“我们一起看吧——不过老师基本不讲书上的,你带笔记本了吗?”   白琼嗯了一声:“带了,是都讲PPT的内容吗?”   “一般都是。”   白琼略微放心,但很快发现,她听不太懂老师在讲什么。   英语虽然不是白琼的强项,但也不差,一般都保持在130左右,以前九云镇的老师上课也会尽量用英文,但是难免带有口音。   来到九中碰上全英式发音的老师,白琼一时之间竟有些听不懂,尤其是今天还是讲语法。   偏偏成果英文也不好,一堂课下来,两个人只能勉强跟上。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成果松了一口气:“我听力最差了。”   白琼低声说:“我也不好。”一边说一边抓紧时间抄老师的PPT。   头顶被一团黑影罩住。   白琼抬头一看,是高子恒。   快一米九的大男生居高临下地瞄了白琼一眼。   “白琼是吧?”   周围的同学看向两人。   高子恒个子高,身材也十分结实,白琼坐在位子上,仰头看他就像是看一座大山。   她有些怕,没有应声,不想一来就招惹麻烦。   “行,老子记住你了。”   高子恒打量她两眼,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白琼抿住唇,想继续抄笔记,发现老师已经带走了U盘。   成果拍拍她的肩膀,小声说:“高子恒是体育生,脾气不太好,下次你别招惹他应该没事的。”   白琼垂下眼眸,觉得自己没有招惹他。   成果看着她沉思的侧脸,不由凑近了些:“白琼,你睫毛好浓啊。”   黑黑的一整排,跟带了假睫毛似的。   白琼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是吗?”   “是的呀。”成果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语气更是羡慕,“你头发好好,又黑又亮!”   白琼还想着笔迹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嗯。”   成果叹了声气,揪住自己的自然卷,沮丧道:“我也想要黑长直,自然卷可难弄了。”   白琼这才把注意力转到她身上。   想起原静安要给她剪头发的打算,白琼不免担忧,于是问:“那……学校有发禁吗?”   “没有啊。”成果摇头,“以前我们初中有,九中没有的。”   听她这么说,白琼放下心来。   她看着成果揪着一小撮头发,努力想要把发尾捋直,懊恼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傻气。   似乎,跟其他同学都不太一样。   白琼问:“你以前不是九中的吗?”   成果泄气地放弃拯救自己的自然卷:“不是,我开学才转进来的,就比你早两周。”她冲白琼笑笑,“你普通话说得真好,一点口音都没有。”   原来她也是转学生。   白琼忽然松了口气,打起精神跟人家介绍自己,两个小姑娘很快就熟悉了起来。   九中是江南的重点中学,只要进来了,就不愁没有大学念。   学校的管理也不严格,不搞题海战术,充分给予每个学生自由安排的时间。高中部虽然比初中部稍微严格点儿,但跟外面的学校比起来还是轻松很多。   高一年级除了住读的学生都不用上晚自习,下午四节课一下就放学了。   白琼依照约定去了学校后门,老赵的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老赵问:“怎么样,还习惯吗?”   白琼习惯性地点头,大概觉得赵叔叔亲切,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就是……就是觉得跟我们以前的学校不太一样。”   “哪儿不一样?”   “高一了还不上晚自习。”   “回家看也行,读书还是得靠自己。”   白琼默然,觉得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正是放学时间,学校外面的临时车位都停满了,又坐了一会儿,见老赵还没有走的意思,白琼有些纳闷:“赵叔叔,我们……还要等人吗?”   “是啊,”老赵说“等原修。”   “他……他也不上晚自习吗?”白琼感到意外,“他不是高二吗?”   “他不上。”老赵说,“原修身体不好,不能熬夜,他从来不上晚自习。”   白琼看不见老赵的表情,只听他叹了口气,语气很惋惜:“可惜这么好一个小伙子,先天性心脏病。”   白琼怔然。   一旁的车门忽然被拉开,说曹操曹操就到。   原修见了她,淡淡地点了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车子平稳起步,从临时停车位拐进了学校外的支马路。   九中在市中心,前后两个校门外都是商圈,这会儿正值下班高峰,主干道上的车子堵停了一大截,红色的车灯闪闪烁烁连成一片。   原修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晚高峰,自己戴上耳机听VOA。   可白琼从小晕车,这样走走停停没一会儿,她就有了反胃的感觉。   身边的人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赵叔叔又在开车,白琼不敢打扰,只好一路勉强压住那股恶心。   四十分钟后,车子终于停在了楼下,原修先下了车。   白琼气弱地跟老赵道谢,一开口,更欲作呕。   她慌忙拉开车门,跳下车去。   原修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等着,目送老赵开车离开,正要转身迈开步伐。   白琼怕他不高兴,连忙快走两步跟上他。   踩在地上的脚步虚浮,像是陷进沙堆里,加深了那种眩晕感,她伸手捂住胸口,强忍着胃里翻上来的酸水。   她只注意追随那个身影,没看到台阶,一脚踏空,整个人向前扑去。   原修转身的刹那,余光里偏见她要摔倒,下意识地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白琼的肩膀。   少女单薄的上半身因为冲力撞上他的胳膊,他还来不及提醒她小心,就觉得手腕一热。   白琼再也压制不住那股反胃的冲劲,连忙挥开拨开原修的手,弯腰吐了出来。   可是,太迟了。   少年的黑色羽绒服上,已经沾上了污秽。   白琼脑子里一片空白。   空气里顿时弥漫出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酸腐气息。   稀里哗啦的一大摊,参杂着中午尚未消化的食物,全都被她吐在了拼花的红砖小道上。   终于吐了出来,人反而舒服了。   白琼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刚才吐在了原修手上,一张脸吓得惨白。   “对……对不起。”嗓音里还透着虚弱,“我不是故意的。”   原修没有回应,白琼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慌慌张张地解下书包要去找纸巾。   一双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白琼一怔。   是他没有被殃及的手。   那双手很漂亮,掌心微微用力,握住了她的小臂。   头顶传来原修淡淡的声音:“往旁边站一点儿。”   白琼没明白他的意思。   原修没再解释,干脆拉着她往旁边走了两步。   白琼僵硬着随他摆布,跟着人家站到了小路边儿。   原修从肩上取下书包,单腿屈膝撑住,从侧包里取出一带消毒巾。他随意把书包往肩上一搭,掀开纸巾的包装递到白琼面前。   “先别说话,擦擦吧。”   白琼看着纸巾,傻愣着没动。   原修干脆把纸巾塞到她手里,自己抽了一张出来揩手,擦干净了又取了一张递到她面前。   他声音很平静:“擦擦脸吧。”   白琼迟疑着接过湿巾,冰凉的触感让脑子清醒了些。   她小心地擦了擦嘴角,再把纸巾折叠去擦衣服,那上面也沾上了一些。   眼前又出现了新的湿巾。   她的一双大眼睛红红的,眼眶里泛着泪水,是刚才呕吐时的自然反应。   可这会儿见他没有趁机冲自己喊打喊杀,反倒是这么温柔地给她递纸巾,她竟然真的有些想哭。   太羞耻了。   “换新的擦。”原修又递了一张湿巾过来。   白琼抿着唇接了过来,低头才发现原来刚才不仅弄脏了他的手和外套,连白色的运动鞋上也有淡黄色的痕迹。   “你的鞋……”她小声提醒。   原修动了动脚,随意看了一眼:“不要紧。”   白琼心里有些茫然,不知要不要主动说给他洗干净。可她在家里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万一洗坏了怎么办?   她的这些心思少年自然想不到,原修把东西收进书包,只是问:“怎么吐了?晕车?”   “嗯……”白琼声如蚊蚋,“对不起,我从小就晕车,刚才实在忍不住了……”   原修抿着唇角,盯了她一会儿,皱眉问:“既然身体不好,为什么还要来江南?”   听他这样问,白琼的头低得更厉害了。   也对,要是换做她被吐得一手都是,也会想赶人走的吧。   她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泪不掉出来,闷闷地跟他道歉。   “……真的很对不起。”   过了好半晌,头顶才传来少年的声音。   “算了算了。”大少爷迈开步伐往家走去。   白琼松了一口气,悄悄伸手抹掉下眼角的泪水,赶紧跟上去。   谁知原修突然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白琼本能地抬头,睁着两只含泪的眸子看向他。   少年见她双眼发红,不自觉皱起眉头。   他似乎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长叹一声。   “你怎么傻乎乎的?”   作者有话要说:   原修哥哥是真的脾气好修养好   这一章是定时发送的,你们看到的时候我应该还没到家   等我晚点来把红包补上,大家继续冲鸭~~! 第5章 你怕什么   一进门,原修脱下外套去客厅,边走边打电话给物管请人收拾门口。   白琼听他态度诚恳地跟对方道歉,心里觉得很过意不去。   其实……是她给大家添麻烦了才对。   原修挂了电话,上楼洗澡。   “我先去洗个澡再下来吃饭。”路过白琼身边的时候,他淡淡吩咐了一句。   白琼马上说:“好的,那我们等你。”   原修上楼的脚步停下,侧眸看向白琼,目光落在她前胸,神情似乎有些犹豫。   白琼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   上面有一团浅浅的水迹,是她刚才擦拭污渍之后留下的。   她顿时羞红了脸。   难不成她还要穿着这件衣服跟大家一起吃晚饭吗?   怪不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白琼不敢抬头看他,结巴着小声回道:“我、我先去给李奶奶说一声,然后、然后也上去换衣服。”   原修似乎松了一口气,嗯了一声,自己先上楼去了。   白琼听见他脚步渐远,才悄悄地抬头看了一眼,实在是不好意思面对人家。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那股羞耻感稍减,转身去厨房告诉李奶奶。   “李奶奶,原修哥哥说他要先洗澡。”白琼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李奶奶熟练地颠勺。   李奶奶回过头哦了一声,见怪不怪地说:“行,那就等他洗完了再吃。”   白琼原本还在想要是李奶奶问起来,她就只好直说是自己把人家衣服弄脏了,谁知老人家压根没问。   “原修有点儿洁癖,偶尔回家就先洗澡。”李奶奶见她还站着,笑着说,“你也先去换衣服吧,在家穿羽绒服热不热?”   白琼一路上都是懵的,这会儿听奶奶说起来,才觉得好像确实挺热的。   老家没有暖气,她还不太习惯回家脱掉厚外套这件事。   “那我先上楼,一会儿就下来。”白琼礼貌地跟李奶奶报备。   上了楼,她放慢了脚步。   楼梯在二楼中间,两个人的房间分别在两侧。   大概是房间的隔音做得好,白琼没听见水声。   她回房间脱了厚外套,里面露出一件长袖套头毛衣。   看着羽绒服胸口的水渍,白琼决定先去卫生间洗一下。   其实在家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做过这些。   他们家虽然不宽裕,但是父母很疼爱这个女儿,沈敏平时从来不要她做家务,只让她好好读书。   白琼想,现在到了别人家里住,自然要自己学会做这些事情了。   她去对门的浴室,用清水把衣服简单搓了搓,原有的痕迹很快看不见。   洗好了衣服,白琼想找吹风,羽绒服不能沾水,否则很容易跑毛出来。可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吹风,只在抽屉里找到一个像话筒似的东西。   倒是有手柄,上面横着放着个空心圆筒。   她拿着研究了半天,尝试性地拨了两个按键,那东西突然发出急促的轰鸣,热风一下子吹拂过她的脸。   白琼吓了一跳,连忙关了开关,心想这是什么吹风。   没想到这东西模样虽然怪,却很好用,没两下就吹干了衣服,手摸上去还有些烫。   关了吹风,白琼抱着衣服回房间,又拿出衣架挂起来。   折腾一通,她倒有些热了,脑门出了些汗水,随手擦了擦,正想把毛衣也脱了,一抬手忽然想起毛衣里面就是贴身穿的棉毛衫。   哪有在别人家里穿着这样贴身的衣物?   可是……她这次来带的东西不多,根本没有夏天穿的衣服。   白琼只好换了一件稍微薄一点的针织衫,这才出门下楼。   刚出房门,碰上了原修。   他刚洗完澡,仍然穿着白色的短袖T恤衫和浅灰色的家居长裤,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是沐浴露的那种清新气味。   见到白琼,原修顿住脚步。   白琼跟着站住不走了,略带紧张地看向他。   “好点了没?”   “嗯?”   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人家是在关心自己,连忙点头:“嗯。”   原修见她的脸色不似刚才般惨白,嘴唇也红润了一些,看上去确实好多了。   他随意点了下头,率先迈开步子下楼。   餐厅里李奶奶正在端菜上桌,见两人下楼,中气十足地招呼:“来来来,快吃饭。”   两个孩子分别落座。   白琼捧着瓷碗,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问:“今天原阿姨也不回来吗?”   “不回来。”李奶奶解开围裙放在一边,夹着菜随口解释,“你原阿姨一年365天起码有200都在出差,以后都是咱们三个人吃饭。”   白琼正要点头,忽然听到原修不冷不淡地插嘴:“就这么想她?”   她讶异看向他,却对上原修略带讽刺的眼眸。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底下头老实扒饭吃。   倒是李奶奶听原修的语气不太友善,诧异地看了他俩一眼。   “别光吃饭。”李奶奶笑着打圆场,关切地给白琼布菜。   江南的菜肴口味偏咸甜,李奶奶今天做了酱肘子,她夹了一大块放进白琼的碟子里:“来来,多吃点,你太瘦了!”   白琼刚才吐过,没什么胃口,看着酱肘子只觉得油腻,可不敢拂了李奶奶的好意。   原修抬头扫了一眼,见她拿筷子把肉撕开,小块小块地往嘴里送,眼睛半垂着,看不清神色。   他别开眼。   三个人吃完饭,原修自己回了房间。   李奶奶听见楼上的关门声,才拉住白琼小声问:“怎么了?两个人闹不愉快了?”   白琼咬住下唇,不知道怎么说,只好摇了摇头。   李奶奶见她一副忍气吞声的样子,有些心疼:“原修这孩子很懂事的,待人接物都很有分寸,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不是针对你,别往心里去。”   白琼心里叹气,再有礼貌也不想跟人家分享妈妈吧。   她不想说原修的坏话,于是主动岔开话题,帮李奶奶收拾碗筷:“我来洗吧。”   李奶奶连忙从她手上抢过来,笑着嗔怪:“哪用得着你啊?都有洗碗机。”   “那我帮您放进去。”她跟着进了厨房,学着李奶奶的样子把空碗摆进洗碗机。   原家这样的人家,自然是不用他们小孩子动手做家务。   可勤快有礼貌的小姑娘总归是讨人喜欢的,尤其是长辈。   李奶奶洗了饭后的水果,一式两份,一份留给原修,一份直接端给她。   白琼推辞:“不用了奶奶,我吃饱了。”   刚吃了油腻的肘子,又要吃生冷的水果,她怕肚子会不舒服。   “吃水果不怕的呀,水果吃了又不胀肚子。”李奶奶笑眯眯地看着白琼接过果盘,哎哟一声,又想起原静安的吩咐来,转身去储物柜里拿东西,“这是新疆的大枣,你也多吃点儿。”   白琼看着她打开包装,有些吃惊:“还有这么大的枣子呀?”   一颗枣子快有半个掌心那么大了,握在手里结结实实的。   “昂,大吧?”李奶奶从袋子里抓了两个出来塞到她手上,“吃吃看,很甜的。”   白琼松了口气,趁机放下果盘。   李奶奶看她咬了一小口,神情很满意:“枣子吃了补血的,你要多吃点。”   白琼点点头,要是她来了例假,妈妈也会给她泡红糖水,买大红枣,只是九云的枣子远没有这么大,而是皱皱巴巴的很小一颗。   她又道了谢,李奶奶便让她自己去忙,转身的时候又被叫住了:“你头发好长呀。”   白琼回过头,以为李奶奶是要夸奖自己的长发。   却听她说:“头发留这么长不好的,要吸血的。”   说着,李奶奶干脆把一整袋红枣都塞进白琼怀里:“都放你那儿,每天都吃点儿。头发嘛,还是剪短一点为好。”   白琼眉眼耷拉下来,把枣肉咽下去才轻声说:“原阿姨也这么说。”   李奶奶脸色严肃了些,点着头重复:“头发都是吸身体里的血才能长得好,这样不好的。再说了,高中读书很忙的,你也没精力打理。”   “嗯。”白琼没敢反驳。   她抱着那一大袋枣子出了厨房,心里纳闷,怎么大家都想剪她的头发?   白琼微微扭头,把马尾辫甩到胸口,低头端详片刻。   虽然没有格外保养,但她大约是遗传了沈敏的优点,又不吹不烫,一头长发看起来乌黑柔亮,散发着淡淡的光。   她忽然有些沮丧。   就这么剪了多可惜啊。   要是真的吸血……吸就吸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白琼低着头上楼,楼梯口多出一双米白色的拖鞋。   她顿住脚步,站在台阶上抬头看去。   原修双手抱胸,斜斜地倚靠着墙,目光向下,落在她的脸上。   少年的眼睑半垂,在白琼看来,那神情颇为倨傲。   她握紧了木质的栏杆扶手。   见她站在楼梯,神色局促紧张,原修抿了抿唇。   他朝她伸出手。   白琼有点怕他,下意识地往后退开一步。   没注意脚下台阶,整个人往后仰去。   原修脸色一变,正要去拉她,白琼整个人往旁边斜歪,扶抱住栏杆。   怀里还抱着那一大袋枣子。   虚惊一场。   原修站稳,收回手,脸上多了一点无奈的笑意:“你躲什么?”   白琼仰头看着他嘴角微扬,顿了下,连忙摇头:“没、没有。”   他也不多说,只抬手往她面前一递。   她这才看清楚,他手里拿着两盒药。   “健胃消食片,”原修说,“晚上要是不舒服就吃这个。”   目光落在药盒上,白琼一怔。   心里顿时涌上羞赧。   原来人家不是堵着她要骂她,而是给自己送药的。   见她低头不语,原修抬了抬手:“拿着啊。”   白琼伸手接了过来,小声说:“谢谢哥哥。”   原修应了一声,歪头打量她,瞥见她怀里的袋子:“拿的什么?”   白琼抱着袋子往他面前送:“枣子。”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你要吃吗?”   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黑白分明,瞳仁黑亮。   原修看着她怯生生又讨好的表情,觉得自己倒像是那个做错事的坏人了。   “不吃。”他摇头,好心提醒,“晚上少吃点,不消化。”   白琼说:“李奶奶说枣子生血,让我多吃点。”   原修脸色一沉。   白琼无措地望着他,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   他嘴上的笑意完全敛去,面无表情地开口:“给我。”   “嗯?”她不明白,“什么?”   修长的手指指向她的胸口,他似乎极度克制,语气不稳:“枣子给我。”   不是才说不吃吗?   白琼不敢问,听话地把袋子给他。   少年单手拎过,也不管她,转身就走。   刚走开两步,又停下,扭头一看,对上她略带惊慌的眼。   原修叹了口气,重新走回来。   他凝视着面前瘦小的女孩,语重心长:“你还小,不要拿身体开玩笑,知道吗?”   这话乍听之下没有问题,可白琼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她摇了摇头,对上他微蹙的眉心,下意识地又赶紧点点头。   原修沉声问:“你到底听懂了没有?”   白琼只好老老实实地说:“没有。”   她半垂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觉得眼前的人呼吸重了几分。   “那就算了。”他硬邦邦地扔下一句,掉头就走。   白琼悄悄看他的背影,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药盒。   被她吐了一手仍耐心照顾,见她吃饭不舒服还亲自送药,明明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啊,可为什么突然又翻脸了呢?   她握着药盒,叹了口气。 第6章 九中之光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仍然一起上学。   车上的气氛跟昨天一样沉闷。   到了九中门口,原修提前下了车,白琼本不想麻烦赵叔叔继续开,可想到原修的话,还是老实地坐到了教学楼外。   学校的早自习不算严格,班主任老师虽然会到场,但不会抓学生迟到,一般只要上课不迟到就行。   他们来得早,教学大楼里陆陆续续地走进一些学生,有的手上还抓着早饭,在门口被人拦了下来。   白琼到了教室,班上的同学连三分之一都没有,成果也还没有来。   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拿出课本开始莫背单词。   以前在九云,她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如今来了江南九中,虽然白琼心里有准备会跟本校生有差距,但她还是觉得有些吃力。   英语课因为老师口音的关系她听不懂,数学课的教学进度跟以前不一样,就连她最擅长的语文,也因为教材版本的关系,显得很是陌生。   三门主课让她很头疼,其余的副科也没好到哪里去。   按照惯例,一般高一结束就会分文理科,白琼是打算选文科的。可十三班的学生似乎都已经打定主意念理科了,一到政史地就闹闹哄哄不听讲,连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白琼心里的压力很大。   偏偏九中又强调素质教育,高中部的学外活动很多,一开学就有女子排球比赛。   周二下午,高中部除了高三都放了半天假,让学生们有时间去室内体育馆给校队加油。   白琼不打算去,想留在教室里上自习。   成果也不想去。   她个子不高,身上肉肉的,脸上还带着点儿婴儿肥,看上去很可爱——一看就不是热爱体育运动的那种妹子。   午休过后,教室里的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她们俩坐在位子上岿然不动。   白琼借了成果的笔记本,想看看学校的教学进度。   没了笔记本,成果理直气壮地放弃了做作业,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漫画书,看了起来。   走廊里响起了下午上课的预备铃,外面传来稀稀拉拉的脚步声。   “你们俩怎么还在教室?”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从外面跑了进来,看见她俩诧异道,“比赛都快开始了啊。”   男生叫杨廷,就是头天走廊上遇到的那个野猴子,刚才太激动了没穿外套,一出去就被冻傻了。   白琼抬起头,这才发现教室里面只剩她们俩了。   成果说:“我们不想去。”   杨廷麻溜地拉下羽绒度的拉链:“女排哎,还是打对面二中。”   “我们记得好像说我们九中女排很厉害?”成果问他。   “是啊,”杨廷一脸得意,“女排是九中的传统。”   “那肯定会赢的。”成果重重点了一下头,“那我们就不用去看了。”   杨廷被她噎住,马上又说:“知道赢也要去啊,是我们的主场哎!再说今天原修也会去的。”   白琼停下了抄笔记的手。   成果好奇:“原修是谁?”   “我靠,我在九中第一次听到有人问原修是谁。”杨廷万分诧异,瞪着眼睛冲着这一对同桌小姐妹竖起了大拇指,“真是清流!”   白琼咬了咬嘴唇,轻声问:“他很有名吗?”   “有名?”杨廷冷哼一声,面露不屑,像是被这个问题侮辱了,“修哥是我们九中之光!”   小姐妹对视一眼,都有些茫然。   杨廷这才想起来这俩人都是转校生,难怪没什么反应。   这把他给急得。   撩了把裤子就坐在两人前面。   “修哥初中就拿了NOI(全国信息学奥林匹克)一等奖,去年进了国家队,直接保送清华了。”   一听保送清华,两个小姑娘都目露钦羡。   白琼暗自心想,原来他这么厉害。   “哇,”成果小声叫了出来,“我也好想保送清华啊,我也报了信息奥赛。”   杨廷一副江湖弄潮儿的姿态:“就这么跟你说吧,女排是九中最强的项目,修哥是九中……”   “最强的人?”成果迫不及待地帮他接了下去。   “不。”杨廷抬起头,目视远方,“修哥是九——中——之——光——”   白琼觉得他脸上隐隐透出一层光。   反射的九中之光。   “杨廷你个傻逼,拿衣服拿这么久?”教室门被人一脚踹开,在楼下久等的班长直接上门抓人了。   “来了来了,”杨廷立马站起来,“我给同学做科普呢。”   班长这才发现教室里还有女生在,想起自己刚才的粗暴举动,忍不住有些脸红,清了清嗓子问:“白琼,你们怎么还没去?”   杨廷怪叫起来:“卧槽,你都记得人家叫什么了?”   班长翻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你吗,傻逼。”   “那她同桌呢?”   “成果。”   “卧槽。”   “就说了你傻逼。”   班长懒得跟野猴子斗嘴,看向同桌小姐妹:“你们去吗,我们班占了位置。”   白琼握着笔,有些迟疑。   “去去去!”成果把漫画书往抽屉里一扔,“我要去看九中之光!”   “可是,”白琼看着厚厚还没抄完的笔记本,犹豫道,“我还没抄完……”   “没关系,借给你回家抄吧。”成果的圆圆脸上透着兴奋,“走嘛,我们也去看看,不然就我们不去多不好啊。”   白琼想了想也是,初来乍到还是要努力融入新集体才对。   她把东西收起来,跟着一起去体育馆。   学校的室内体育馆就在后门附近,门口已经挂出了红色的横幅,写着全市女排比赛。   体育馆里迎面而出一股热浪,观众席上几乎座无虚席。   座位被分成了两边,一边是二中的观众席,一边是九中的观众席。   两边分庭抗礼,各自为政。   白琼牵着成果跟在班长后面,找到了班上的位置。她悄悄看了看,果然班上的同学基本都到了,连班主任都坐在后面。   几个人刚在空位上落座,下场比赛的队员们纷纷下场热身。   九中的女排队员们拉开藏青色的外服,露出里面的蓝色运动服。   姑娘们的身体堪比职业运动员,身姿修长,长腿结实。   九中的观众席里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最后一排有个男生跳起来吹个记狼哨,大喊:   “陈——思——佳!我——爱——你——”   声音中气十足,生生压住了一切杂音,直达球场底部。   被叫到的女生回过头,冲示爱的小学弟挥了下手,脆声道:“谢啦。”   一点没有被人表白的羞涩。   在场的少男少女都为她这份处变不惊的潇洒打动,连对面二中的观众席都为她啪啪啪地鼓掌。   热烈的欢呼震耳欲聋。   成果凑到白琼耳边小声说:“哇,九中好开放啊,这种当众表白老师也不管,要是在我们以前初中可能就要来抓人了……白琼?白琼你听我说话没?”   “嗯?嗯……我听到了,”她看着场下正在做热身运动的女孩子,“……刚刚那个女生是谁啊?”   成果摇摇头,马上转头问杨廷:“刚刚那个女生是谁呀?”   “陈思佳啊!我们女排队长啊!”杨廷一脸八卦,“那小子绝壁是个转校生,居然不知道陈思佳是修哥女朋友,还当众表白,傻不傻啊。”   “哇,女排队长和九中之光吗?”成果捧心一脸陶醉,“听起来好浪漫啊!”   白琼震惊得结巴:“她、她她是原修女朋友吗?”   成果和杨廷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双颊噌的一下变得通红。   “你脸红什么?”杨廷嘴快,“又不是你被表白。”   白琼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太、太热了。”   她连忙撇开脸,伸手拨了拨耳边的碎发,想要挡住发红的脸颊。   成果一脸天真,傻乎乎地赞同:“真的热,因为我们热情如火!”   白琼没接话,目光落在球场上。   场边,那个修长的身姿正抬腿热身。   白琼看着她,心里很苦恼。   完了完了,那个人就是第一天问她怎么从原修车上下来的学姐啊。   原来人家是男女朋友,那她不是当面撒谎么……学姐会不会误会什么?   脸上的热意又多了两分。   她正想着,靠近进门处的看台上猛的爆发出一阵尖锐的惊呼。   “怎么了怎么了?”成果探出身子往下望。   杨廷个子高,站起来越过人群,一眼看清了底下的情况:“看,是原修!”   看台上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原修!”“啊啊啊是原修!”   九中学生士气大涨。   没想到对面二中也有不少观众拍起了加油棒。   “原修学长,看这边!”   “原修你好帅啊!”   白琼听着场内大胆的言论,目光不由自主地也追随着那个人。   他穿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整个人修长挺拔,仿佛芝兰玉树。袖子被挽到了手肘,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原修随和地冲观众席挥了挥手。引得场上女生尖叫连连。   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单手插兜走向九中的教练席。   众目睽睽之下,陈思佳迎了上去,两个人凑近说了两句,引得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更为热闹的欢呼。   白琼呐呐自语:“原来他这么受欢迎……”   很快,比赛时间临近。   原修作为主持人,走上主席台。   他拉高话筒,环视全场,含笑道:   “欢迎各位来到江南九中。”   清润温和的嗓音透过麦克风传到了体育馆的每个角落,观众席上顿时响起一阵抽气声。   “卧槽,原修学长声音好好听!”   “你别说话,我在录音!”   白琼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两个女生,又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主席台上那个人似乎对自己的魅力浑然不觉,一板一眼地说着场面话:“……希望我们赛出精彩,赛出友谊。”   他说完,观众席上的同学立马鼓掌示意。   有人冲到观众席第一排,伸出身子挥着手大喊:“原修学长!再说两句吧!”   周围的同学一阵笑,附和道:“就是!”“再说两句嘛!”   原修愣了下,看向那个女生,给面子地加了一句:“请大家不要把身体探出栏杆外,注意赛场安全秩序。”   顿了下,他扶住话筒问:“好不好?”   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学生们,闻言秒变乖宝宝,场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好——”   原修笑了下,冲着大家微微鞠躬,把时间交还给了正式比赛。   看台上,白琼远远地目送他率步走下主席台。   她情不自禁地感叹。   他还是笑起来好看。 第7章 想什么呢   晚上九点,原家。   白琼写完了作业,把成果的笔记也挨着挨着整理完。她把资料一一收好,整齐地放进自己的书包里。   又看了一会儿书,她起身去洗漱。   走廊上亮着灯,客厅也灯火通明,只是静悄悄的。   她摸不准家里有没有人。   下午的比赛,九中不出意外地大获全胜。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二中的几个刺头儿不服气,赛后骂骂咧咧的,态度很不好。   但没有闹出多大的风浪。   比赛结束后,女排队有聚餐,原修也被叫上了,他打电话跟老赵让车子不必等他。白琼自己回了家,还好今天放学早,路上不堵,她没再晕车。   白琼很快冲了个澡出来,回到房间已经十点半了。   这会儿已经过了原修睡觉的时间了,也不知道他回来了没有。   转念又觉得这不是自己该过问的事。   可是……可是她还想要“坦白从宽”呢。   白琼躺上床,想起之前原修那点反复无常,又想起妈妈说的话,她叹了口气,告诫自己要忍耐,不能得罪他。   想到陈思佳的事情,她心里多了分焦虑,见人一直没回家,又有些鸵鸟。   黑暗里,少女辗转反侧,过了好久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上学,原修仍然自顾自地带着耳机听VOA。   白琼的余光悄悄瞥向他,又立马收回,没敢在大早上打扰他。   学校开学有摸底考试,就在周四周五,白琼虽然对考试不害怕,但因为最近的变故难免有些紧张。   中午在食堂吃了饭,白琼挂念着考试的事情,准备回教室复习。   她和成果手挽手穿过学校广场,没走两步,身后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几个身材高大的男生风一样的跑过她们身边,冲到了前面。   “怎么了怎么了?”成果立马兴奋起来,“白琼我们也去看看。”   “我不……”想字还没说出口,白琼单薄的身体就被拉得猛地向前。   两个人跟着路上的学生一起到了校门口,还没走近就听见混着粗口的争执声。   过了中午放学的时间,学校门口的人原本不应该很多,没想这会儿却里三层外三层。   成果一心想看热闹,拉着白琼往前面挤了挤:“麻烦让让。”她也不怕生,拍了拍身边同学的肩膀问:“怎么啦怎么啦? ”   身边的男生回头说:“昨天二中比赛输了,今天有人来闹事。”   成果咋舌:“输了就要来闹事啊?二中的人怎么这样。”   “还不是因为大有哥不在。”那个男生撇了撇嘴,“结果撞到枪口上了。”   “谁是大有哥啊?”   “周洧,高中部的扛把子。”   成果还想问哪个是周洧,就听见前面一声暴怒。   三四个穿着便服的男生被九中校篮球队围在中间,其中一个矮小精瘦,一脸怂样,却伸手指着人叫嚣:“周洧我草你妈,是男人今天就单挑。”   周洧冷哼:“你说单挑就单挑?”他俯身凑近人家,声音懒洋洋,“你、算、个、什、么、几、把、东、西?”   白琼只觉得他的背影都写满了嚣张跋扈,她对这种男生有些害怕,忍不住拉了拉成果:“我们走吧。”   “别急别急。”成果握住她的手,“我看看这个大有哥长什么样儿。”   二中的男生被激怒了,纵身一跃就要扑上来。   场面顿时慌乱起来,九中篮球队的体育生扑过来拦人。   周洧见对方扑过来躲都没躲,直接伸手,一把撅住了对方的手指。   人群里立刻爆发出一声惨叫。   他呸了一声,伸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对方的脸颊:“老子最讨厌人家拿手指着我。”   二中那个男生痛得双脸通红,额角青筋毕露,偏强忍着不喊痛。   “周洧!”   身后中传来一声略高的喝止。   白琼跟着众人回头,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意外,原修怎么来了?   原修快步走来,嘴里说着抱歉,侧身从人群中穿过,走到了暴风眼中心。   “放手。”   听见原修的声音,周洧回过头,露出一张五官深邃的脸。   他手里仍然撅着对方的手指,瞥向原修的目光微微带着不耐:“我要是说不呢。”   白琼看着他那么气焰嚣张的样子,不由地替原修捏了把汗。   他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他不是身体不好吗,万一激怒了这个叫周洧的,被人人家一起揍了怎么办?   她紧张地看着前面的动态,心里想着要是真出了事情得马上帮忙叫120。   原修眉心微皱,语气比刚才更加沉静:“我说,放、手。”   白琼心里着急,这个时候能不能别见义勇为呀,万一被迁怒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哪晓得那个大有哥停顿片刻,竟然真的放了手。   他一把推开二中的人,语气比刚才更加凶狠:“还不他妈地滚?”   原修让拦住保安的校队队员让开,放二中的人走。他看向周洧,脸色还是不大好看:“在学校门口闹成这样,像什么话?”   旁边篮球队的人马上给自家老大作证:“刚才二中的傻逼在门口堵人,我们下车回来刚好看见了。”   这一帮小伙子都是学校篮球队的,刚去了外校比赛回来,已经知道昨天女排的事情,今天看见对方竟然还敢上门堵人,气不打一处来。   原修还来不及说话,一个牛高马大的壮汉恨声道:“他们就是看趁大有哥不在,想他妈乱来。”   “就是。”后面有人附和。   周洧啧了一声,漂亮的眼睛半垂,半仰着脸一字一顿道:“一、帮、怂、逼。”   原修本来是担心他出事,现在见人家一脸轻蔑,不由地好笑。   “你差不多行了,”他伸手拍了拍周洧肩膀,“别刚奖励完就又背个处分。”   他们学校男篮一直表现平平,直到周洧升了高中,一路带领校队闯进全市前三。   可周洧这人是典型的小霸王,成绩烂得伤心,又一身精力发泄不完,三天两头地惹是生非,连高二高三的学长都不敢招惹他。   也就给原修面子。   毕竟是亲表哥。   原修让人群散了,自己跟弟弟并肩而行。   白琼对这样急转直下的变故瞠目结舌,她还以为原修要被打呢,谁知道连校霸都要给他面子。   一直到晚上回家,她还有些回不了神。   原修没一起回来,白琼跟李奶奶吃晚饭,自己回房间复习了。   她写完了作业,有点口渴。   白琼看了一眼时间,犹豫着要不要下楼接水——在这个家里,她一直很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尤其是看到今天的事情之后。   她侧耳听了片刻,确定外面没人,才打开房门下楼。客厅的吊灯还亮着,李奶奶饭后出门了,家里没有人。   白琼老老实实地没有多看,径自进了厨房倒水喝。   流理台上,电热水壶汩汩沸腾,白琼关掉电源。   她想拿杯子接水,这才发现到处都没有水杯,拉开橱柜也只是瓷碗。看了一圈,白琼的目光落在了头顶的壁橱上。   她踮着脚尖儿去勾,身后忽然贴近一阵寒意。   一双白皙的手握住了壁橱上的雕花拉手。   “拿什么?”头顶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白琼浑身一抖,连忙回头,才发现是原修。   见她惊慌,原修脸上多了一分歉意:“吓到你了?”   白琼立马摇头。   摆明了欲盖弥彰。   “抱歉,我走路脚步轻。”原修笑了笑,“你想拿什么?”   “水……水杯。”   两人靠得近,白琼甚至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烟火气,她下意识地往旁边站了一步。   原修关上壁橱的门,转身拉开边上的一个橱柜,里面摆放着各类杯子。   他从第二层里一排马克杯里挑了一个出来,递到她面前:“这个喜不喜欢?”   杯身白底红格,中间画着个胖嘟嘟的桃心。   白琼很少看到这样精致的马克杯,低头细声道:“嗯。”   “是新的,”原修觉得这个杯子挺适合女孩子的,“以后就给你吧。”   他顺手给她到了半杯水,又弯腰拿出自己的杯子,也倒了杯热水。   小区管得严,出租车只能到大门口,他刚刚独自走回来,身上还带着一身冬夜的寒气。   白琼捧着杯子又小声道谢,犹豫着要不要坦白陈思佳已经看到她坐他的车了……又怕会惹他不高兴,可要是被他自己发现了可能会更不高兴……   她想起了中午的事情。   “那个……”白琼舔了舔嘴唇,发觉嘴皮干得有些发硬。   原修回过身:“嗯?”   她有些丧气地垂下头,老实交代:“就是……就是昨天上学的时候,陈思佳学姐她……”   “佳佳怎么了?”原修举杯喝水。   白琼握紧杯子,鼓足了勇气。   “她看到我从你车上下来了来问我,我……我说不知道。”白琼认命地把说完,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   他斜倚着料理台,姿态闲适优雅。   黑色的高领毛衣还没来得及脱,衬得脸上肤色如玉。   修长的手指握住玻璃杯,杯沿抵在淡粉色的唇,喉结微微滚动。   他的目光瞥向她,眼神半垂。   白琼一面紧张地想他肯定要生气了,另一面又遏制不住地走神——跟他比起来,她一个女孩子,倒像是丑小鸭——那为什么那个校霸要怕他呢?   原修把水杯微微拿低了些,垂眸凝视着她,那目光澄净如水,又带着点暖。   白琼不敢看他,默默地垂下了头,应了一声。   “就这事儿?”原修语气淡淡的,重新举杯。   白琼听语气吃不准他的喜怒,想了想还是决定先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是你女朋友,不是故意让她误会的。”   身边的人猛然被水呛住,咚的一声放下水杯,背过身轻咳起来。   白琼立马住嘴,跑去抽了一张纸巾递给他。   原修接了过来,捂住口鼻。不知是因为咳嗽还是其他,少年白皙的脸颊浮起淡淡的绯色。   “佳佳不是我女朋友。”   他把纸巾扔进垃圾桶,看向白琼的眼神略带无奈:   “这才去学校几天啊,你想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送礼就是送的杯子,嘤嘤嘤~ 第8章 欲盖弥彰   白琼张了张嘴,很是窘迫:“我……我不是……”   原修见小姑娘是真的急了,主动放缓了声音:“你紧张什么?”   “……没、没有。”白琼细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乱说的。”   “佳佳不是什么女朋友,”原修解释,“她就住在后面那栋楼,算是一起长大的妹妹。改天介绍你们认识吧。”   白琼重重点头:“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因为紧张,她白净纤细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双颊上薄薄的浮着一层浅粉。   明明不是一件大事,可却让她局促至此。   原修不愿意看见别人难堪。   他深深呼吸,缓解了呛水的感受,转过身又去找杯子,开口的语气显得轻松了很多:“学校里面有些玩笑话,对我倒没什么,但佳佳听了要不高兴。”   “不过,”原修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抬眸看了她一眼,笑得很宽容,“这也不是你的错——别站着了,坐吧。”   白琼微怔,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她肢体略僵,有些不自然地拉开了一旁的高脚凳。   白琼觉得很尴尬,这是他在指责自己听信谣言吗?她懊恼地咬住下唇,觉得自己刚才不应该一时嘴快。   眼前的少女脸上似乎更加不安。   原修住口,摸了摸鼻子,暗自觉得自己好像说多了。   他垂下眼眸,看着她犹豫是否要安慰。   他个性沉稳温和,因为先天疾病,比起同龄的青春期男生,难免多了一分敏感。   ——但并没有多少跟女孩子相处的经验。   尤其是这样近的距离,这样纤细的少女。   小姑娘垂着头,尖尖的小下巴都快抵在胸口上了。一头柔顺的长发乖乖地束在脑后,发尾披在肩上,反射出漂亮的光泽。   她坐在高脚椅上,单薄的身体绷得直直的,一双手放在岛台上绞在一起,指节隐隐泛白。   原修眼眸微闪,想起了她来的那天,两个人手指触碰绽放出的火花。   那样酥麻的电流感——   他别开眼,顿了下又试图摸摸她的头发,想要安慰她别这么害怕,可手伸到一半,本能地停住了。   好像男女授受不亲?   向来从容的他蓦的有些尴尬。   原修抿了下唇瓣,转身从冰箱里拿出牛奶,他另外找了两个杯子热了奶。   他背过身,把奶倒进小锅里,放上灶台,一边热一边问:“怎么样,在九中还适应吗?”   白琼老老实实地回答:“适应。”   原修等了等,没等到下文,只好继续问:“这边的功课跟你们以前的连接得上吗?”   这个问题很具体,白琼比较好回答,于是一一说了。   原修又问:“同学呢?好不好相处?”   九中不仅是江南名校,在全国也是名列前茅,里面的学生除了成绩好之外,大多非富即贵,个性难免要强。   原修觉得白琼话不多,忽然有些担心她会被欺负。   他等了下没听见回应,转过身去,看见她正抿着唇。   白琼其实有些茫然,说到同学,她其实就只对同桌成果还算熟悉,其他的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她愣了下对上原修探究的眼神,不太好意思地说:“其实……我只认识我同桌,其他人都没怎么接触过。”   没怎么接触,也就不会被欺负。   原修放了心,笑笑:“没关系,慢慢来。”   没一会儿,他关了火,端了两杯牛奶,一杯放在了她的面前。   白琼没想到他会给自己热奶,刚刚放松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不、不用了,我不喝奶的。”   可这么说好像挺不识好歹的?   白琼怕他生气,又赶紧补充:“我……我是说以前在家不喝。”   原修见她一副生怕被误会的样子,不觉有几分无辜。   她怎么这么怕他?   “每次我紧张的时候就会喝一杯牛奶,安神的。”他语带安抚,“你喝吧,我先睡了。”   小姑娘哦了一声,眼神还带着似懂非懂。   等他出了厨房,白琼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她咕咚咕咚两三口喝了牛奶,把杯子也洗了,赶紧回房间睡觉。   摸底考试还算正式,整个高二都被打乱了考室。   第一天的科目是语文和物理,下午考试结束的时间尚早,白琼看了时间,没着急放学。   她回到教室,把明天要考的数学公式拿了出来。   九中这边的教学进度比她们镇一中要慢一些,白琼不仅能跟上进度,还有余力巩固其他知识。   看了一会儿书,教室里走进了两个同学,是班长和他的同桌。   秀气的班长看见白琼,咦了一声:“你怎么还没走?”   白琼把最后一个公式默写完,才说:“时间还早,我再复习一下。”   “你看数学啊?物理要不要对下答案?”   白琼摇摇头。   班长看她眼中带怯,以为她成绩不好,就没有勉强。   “行,那你看书吧。”他不忘给新同学加油,“明天的也要加油。”   白琼小声嗯了两下,目送班长离开,心里不太好意思。   她还不知道班长叫什么呢。   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自己拿出笔记本,开始回顾老师补充的例题。   半个小时后,正常的下课铃响了,白琼刚好看完两道经典题目。她满足地松了口气,收拾书包去了停车场。   原家的车已经停在了老位置上,白琼远远看见,小跑了两步上去。   她拉开后座的车门,没想到原修已经坐在了里面。   她心尖一抖。   这两天她都习惯了晚上放学自己一个人回家了。   白琼慢吞吞地钻进车里。   “今天考试就没作业了吧?”老赵笑着问,等她坐好就发动车子驶出学校。   “嗯。”白琼乖巧回应。   原修带着耳机,见她上车略点了下头。   身边多了他,白琼忽然想起那天吐他一手的事情。   她不敢看车外的景色,把背脊挺得直直的,闭着眼睛默念单词来分散注意力。   “你这么坐不累吗?”旁边的少年忽然出声。   一开始白琼没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慢半拍地转过头去:“嗯?怎么了?”   原修扬了扬下巴,好脾气地重复:“靠着坐,你这样容易晕车。”   白琼哦了一声,觉得他的态度好像不一样了。   她双手撑扶着真皮椅子,慢慢往后蹭坐过去,让背心靠在椅背上。   这样并肩而坐,两人的距离似乎近了一些。   余光里,瞥见他一双白皙修长的手,随意地搭在深咖色的皮椅上。   那双手突然抬了起来。   白琼吓了一跳,反射性地跟着抬起脸。   原修只是想抬手摘耳机,没想到她这么大反应,也很意外:“嗯?”   白琼连忙摇头。   看向他的双眸微瞠,露出几分不安,反倒更加欲盖弥彰。   原修凝眸端详着她,忽的一笑,有些无奈。   “有这么怕我吗?”   “不是……其实……”   白琼不想撒谎,可又觉得他这么问,自己要是承认了好像也不太好,支吾了两声不知道该怎么办。   原修摘下两边的耳机手机,看着她这模样有些好笑,不由地反思起来:“我很凶吗?”   这句话比较好回答。   白琼赶紧摇了摇头。   他不凶。   不仅不凶,笑起来还很温柔。   她想起第一天晚上,他靠在墙边微笑的样子。   很干净,很温柔,像是初春的杨柳风。   白琼说不出是心底是什么感觉,就觉得他跟以前见到的男生都不太一样。   就是有点容易生气……   脑子里刚浮现出这个念头,马上就白琼打断了。   不是人家人家容易生气,毕竟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外人,谁都得有一段适应期的。   白琼想到那天晚上吃饭,他还反问是不是想原阿姨,更觉得他应该很喜欢自己妈妈,所以反感自己。   谁说只有女孩子心思细腻,其实有的男孩子也很细腻敏感的,就像她爸爸。   想到这里,白琼的情绪又低落了下去。   原修见她的脸色不大好,歪了歪头,主动问:“又晕车了?”   一听晕车,立马让白琼想到了之前吐人家一手的事情,瞬间抬头看他,紧张地否认:“没有没有,我不晕车。”   老赵从后视镜了看了两人一眼,见白琼确实很紧张。   他人到中年,见多识广,自然看得出白琼的紧张无关私情,反倒带着些害怕,便觉得有些新奇好笑。   “我说原修,你怎么欺负人家了?”老赵笑呵呵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小姑娘这么怕你。”   原修想起昨晚上她的反应,轻咳一声正要开口,却被抢了先。   白琼坐直身体,认真跟老赵解释:“没、没有的,原修哥哥没有欺负我,他人很好的。”   老赵笑着摇头:“我们原修确实是很好的,就是吧,第一次听到有女孩子用这种语气说出来。”   这种,欲盖弥彰的语气。   白琼听出他的调侃,自然也讪讪的。   老赵瞟了一眼原修,呵呵一乐,没有再开玩笑。   原修侧眸,目光落在身边的少女上,想起了她昨晚上的紧绷。   他摸了摸鼻子,忽然反省,这两天是不是真的对她太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谁说要看对手戏?!今天的对手戏多不多!!   必须要收藏我,再给我发个么么哒以资鼓励了! 第9章 摸底考试   但是很快,原修就反应了过来。   从她的角度来说,她确实应该要怕自己的。   少年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他眉色浅淡,在白皙的皮肤上,像是远山重叠。   原修收回目光,心里发堵,甚至恼怒于她的不自爱。   他转头看上车窗外,不再接话。   车里玩笑促狭的气氛淡去,白琼暗自松了一口气。   来到这个大城市,她迅速适应了新环境,但面对截然不同的原修,她本能地有些自卑,宁愿保持距离。   她想的很简单,不惹事不被讨厌,老老实实地在原家度过三年。   然后,拼尽全力考上最好的大学,完成爸爸的心愿。   白琼低垂下脸,敛住心神,又开始默诵英文。   周五考完试,高一教学楼里很热闹,走廊上都是兴高采烈的笑脸。   成果邀请她周末一起出去玩:“我也才来江南,有好多地方都没去过呢,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周末吗?”白琼摇摇头,“周末不行,我要看书。”   “这周不是都没有作业吗?”成果挽住她的手臂,嘟嘴撒娇,“我们就玩半天好不好?”   面对小姑娘依赖的模样,白琼有些为难,但还是狠了狠心,细声道:“真的不行,等下次吧。”   见她不为所动,成果有些遗憾,但也不再强求。   周末两天,原修不在家,原静安也没有回来,只有李奶奶和白琼在。李奶奶怕她闷着,说要带她出去转转,被白琼拒绝了:“李奶奶,我想在家看书。”   “你不是才考完吗?”李奶奶说,“要注意劳逸结合的呀。”   白琼解释:“就是刚刚考完,才更能发现自己的问题。”   “你们成绩都出来了?”   “还没有。”   李奶奶奇道:“成绩都没出来怎么知道自己哪里有问题呀?”   白琼点点头:“考过了我就知道了。”   每个人的学习方法都不一样,有的学生要等到拿到成绩,看到错题,才能知道自己那些地方有漏洞。   但对白琼来说,一套试卷做完,哪里会哪里不会,一眼明了。   很早之前,她就已经学会了从出题人的角度来思考试卷题目了。   白琼利用周末的两天,自己把这一段时间的学习进行了查漏补缺。   她知道主课的成绩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物理化学两科成绩应该不会太好。白琼对照着试卷给自己估了分,心里大致有了底。   知道了大概的分数,她更好奇,想知道自己目前的成绩在九中算是什么水平。   周末晚上,原家许久不曾响起的座机响了,李奶奶让白琼来接:“是你妈妈。”   白琼没有手机,于是跟家里约好一周打一次电话。   她对李奶奶道了谢,坐到沙发边。   电话里沈敏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白琼你怎么样,到人家家里有没有给别人添麻烦?”   白琼连忙说:“没有。”说完有点心虚,小声补充了句,“没有的。”   沈敏应了一声,问她学校的事情,学习上有没有什么困难。   这两天刚刚考完试,白琼对这边教学进度和自己的缺漏已经有了数,并不怎么担心。她记得关心弟弟的腿伤:“白琮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的?”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   白琼的心揪了起来,握着电话连声说:“妈妈你不要哭……”   电话里隐隐传来抽泣的声音,沈敏忍了忍才克制住:“没有,我没有哭。”   白琼鼻尖发酸,眼泪已经涌了上来。   母女俩握着电话,相顾无言,过了好一阵子,沈敏才稳住情绪。儿子的病她不愿意细说,只是反复叮嘱女儿:“一定要听话,要好好学习,不能得罪原阿姨,知道吗?”   白琼一一应下:“我知道的,原阿姨对我很好。”   “那她儿子呢?”沈敏顿了顿,“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的。”白琼老实说,“原修哥哥人挺好的。”   “他……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沈敏的声音不太自然。   白琼略懵然,不明白妈妈的意思:“要说什么?”   “哦,”沈敏解释,“我听说他身体不太好,怕这样的孩子心理不健康,会为难你。”   原来妈妈也知道原修的身体不好?   白琼不想说人家的事,只是简洁地回了一声:“没有的。我之前晕车吐了,他还照顾我。”   电话里,沈敏欲言又止,但最终没再多言:“那就好。一定要跟人家家里人好好相处。”   白琼答应下来,还想跟妈妈再说说话,沈敏那边已经要挂电话了。   听筒里传来嘟嘟声。   小姑娘的脸色白了两分。   白琼一直觉得,妈妈虽然爱自己,可两人之间总是缺少一点亲密。   她三岁的时候,沈敏有了白琮。那个时候计划生育很严格,为了能生下儿子白琮,沈敏躲到了乡下,带着儿子过了好两年才回来,那个时候白琼已经念幼儿园大班了。   好不容易得来的小儿子自然受宠,沈敏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白琮身上。   白琼不介意,她觉得自己是姐姐,应该让着弟弟的。   可她到底不过是个才16岁的小姑娘,突遭家庭巨变,又来到陌生环境,心里总归充满惶恐。   她想跟妈妈说说,但似乎,沈敏并没有心情听她倾诉。   白琼安慰自己,弟弟现在还躺在医院,妈妈顾不上她是正常的。   她握着电话,在沙发上呆坐了片刻,才把听筒放回原位。   “电话打完了?”李奶奶从阳台回来,见她坐着主动问。   一个星期的相处,让李奶奶对这个小姑娘印象不错,等白琼挂了电话,她拿了一只分机电话,带着白琼一起上楼:“平时家里电话都没人打的,我给你拿个分机,要是想家了自己在房间里就可以用,说话也方便。”   白琼没想到李奶奶这样细心,连忙道谢。   李奶奶把电话放在了她的床头柜上,在房间里看了一圈儿,问:“那天的枣子吃完了?”   “没有。”白琼老实说,“原修哥哥说他想吃,我就给他了。”   听见原修把枣子拿走,李奶奶眉毛动了动,掩饰性了哦了两声:“没关系,我再给你拿一包上来,女孩子多吃点枣子有好处的。”   白琼应了声好。   她没放在心上,早早入睡,准备第二天早起上学。   上周摸底的成绩出来了,各科的卷子都随堂发下来。   因为是摸底,这次的考试题目难度不大,几门科目的成绩跟白琼自己预估的相差不大。   数学持平,英语比以前低了一些。   到了语文课,精干的班主任抱着一叠二卷的答题纸进了教室,交给课代表。   她走上讲台,语气喜洋洋的:“想必有些同学已经听说了,咱们这次摸底考试,有人语文单科上了140分。”   班上氛围瞬间热闹起来:“语文140?怎么可能啊?”   对于尖子生来说,满分150的高中语文从来不是拉分的学科——一般情况下,也拉不出差距。   班主任的目光看向白琼,很惊喜:“而且还是咱们班的。”   “谁呀?”前排的同学都很好奇,“是谁啊?”   班主任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是咱们班的新同学,白琼,145!”   班上哗然:“卧槽,语文145,我长见识了!”   班主任也没有想到,这个新来的转学生,一出手就是这样漂亮的成绩单。   同学们的目光瞬间集中到白琼身上。   杨廷转过来,龇牙咧嘴:“你怪物啊,语文145!”   恰好课代表走过来,把白琼的卷子发下来,也忍不住小声说:“你二卷才扣5分,你选择全对?”   从前的镇一中,大家都习惯了白琼的优秀,并不会这样大惊小怪。   白琼不太适应这么多陌生的视线对着自己,她捏着卷子嗯了一声,垂着脸不敢直视同学们的目光。   成果凑过来,伸长脖子把她的答题卷翻了一遍,圆圆脸上写满了一言难尽,也说:“你阅读也居然全对,你是怪物吗?”   白琼抿住嘴角,觉得脸颊发热,茫茫然地解释:“我……我爸爸就是语文老师,我语文一直都还可以。”   “哇,你爸爸也好厉害啊!”成果没心机地赞叹。   白琼点点头:“我爸爸很厉害。”   班主任挥手,让大家安静,又挨着挨着表扬了一些同学。   可一下课,好多尚不熟悉的同学都围住了白琼,叽叽喳喳地要看她的卷子。   没一会儿,摸底考试所有的成绩都出来了。班长把班上同学的排名单拿了回来,伸手一舞:“都在我这里来看啊。”   很快,同学们都围了上去。   白琼等了大家都看得差不多了才走过去。   “你在这儿呢。”班长帮她找到名字,手指顺着一行划过去,“207名。”   白琼愣了下:“2……207?年级吗?”   “对啊。”班长回头看她,目露欣赏,“你成绩还挺好的啊。”   “这还算好?”白琼下意思地反问。   “可以了啊,我们年级30个班,1200多人呢。”班长成绩一般,觉得这个排名算不错了,“喏,你在我们班排第14呢。”   她的三门主科都考得不错,可是高一没有分科,是9门功课的总成绩一起排名。物理化学一拉分,她的总成绩就没那么显眼了。   以前在镇一中,她从来没有跌出过年纪前三,可现在……   207这个年纪排名,深深地刺痛了白琼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偏科,是教学进度的关系,不要怕,琼妹是真学霸。 第10章 买童养媳   她从班长那里抄了自己的成绩单,仔细分析现状。   优势科目没有掉分,把总分拉低的是理科的几门副科。尤其是化学,她们还没讲到摩尔,可九中这边高一上就讲过了。   但是高一没有单科排名,她心里对这个成绩仍有几分不安与沮丧。   摸底考试结后,十三班迎来了换位置。   九中教学氛围自由,班主任对班级的自主权很大。   十三班的班主任喜欢让学生按成绩高低自己选座,这次成绩一下来,全班的座位都被打乱了。   成果很惶恐:“白琼我还想跟你坐同桌啊!”   成果的成绩非常一般,连中游都十分勉强,要是按成绩,两个人肯定会被分开。   “没关系,我一会儿选后面点的位置。”白琼也很喜欢这个活泼单纯的同桌,更不想去适应新的人,“放心吧。”   “嗯嗯,那就好!”成果抓着白琼的手,明显松了口气。   中午放学,全班选座。   白琼为了照顾成果,没有选在一二排。   其实她自己也不喜欢坐太前面,偶尔老师讲得慢了,她会悄悄做别的题目。   白琼选好了位置,很快成果进来,选在了她旁边,两个人都很开心。   可下午一上课,两个小姑娘就笑不出来了。   白琼的后桌,竟然是高子恒。   下午第一节是政治课,高子恒打着哈欠踩点儿进教室。他目光一转,径自走到了白琼身后一屁股坐下。   同桌小姐妹对视一眼,暗觉不妙。   果然,没一会儿高子恒就开始踢白琼凳子。   第一次被踢,白琼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事吗?”   高子恒笑得很恶劣:“我跟你能有什么事?”   白琼明白了,这人就是来找茬的。她转过身,把椅子挪向前。   高子恒推着课桌跟上来,不停地抖脚把桌子弄得乒乒乓乓,连带着影响了白琼的个椅子。   白琼忍到了下课,等老师一走,她放下笔,转过身体,可还没开口就被高子恒抢白:“你老看我干什么?”   他攀住课桌,高大的身体往前凑了凑,一脸无赖:“暗恋我啊?”   白琼被这种无赖的话气得双颊通红。   她抿住嘴角,尽量放缓语气:“能不能请你不要再踢我凳子?”   高子恒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为什么呀?你给我个理由呗。”   白琼耐着性子:“你这样会影响我听课。”   “哟,我影响好学生上课啦?”高子恒跟自己同桌嬉皮笑脸,“年级200多名,也没有很好嘛,脾气倒是不小啊。”   白琼本来就在意这个排名,听他这样说,只觉得羞愤难当,脸都红了。   “白琼白琼,”杨廷听见他们的对话,叫住了白琼,指着教室大门,“有人找你。”   算是把两人隔开了。   白琼初来乍到,根本不认识其他人,她好奇是谁找自己。   教室门口站着两个粉雕玉琢的美少女,看见白琼出来,目露兴奋:“你就是白琼啊?你好你好,我们是21班的。”“我们老师说你阅读全对,就作文扣了5分。”   白琼不太好意思:“请问有事情吗?”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子。”两个小女生表情还挺娇羞。   白琼胸口一滞,第一次遇到考试后被围观。   美少女还想要白琼的联系方式,被她委婉地拒绝了。   白琼送走了两个小美女,心里闪出个念头,要是高考她也能稳定发挥,那才有资格给联系方式呢。   她没把心思花在这上面,自己回到位置准备上课。   高子恒踢了一节课踢累了,接下来没再惹她,下了课就自己去训练。   白琼松了口气,抓紧时间把刚才政治课的知识点归纳一遍,才放学离开。   原家的车已经停在了后门的老位置上,白琼趁着放学的学生少了些才上前拉车门。   车门打开,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后座的少年原本在玩游戏机,被人打扰了,他仰起头,冷淡地扬起眉峰。   这不是……那个大有哥吗?   白琼呆了下,还以为自己认错车了,就听见老赵的声音:“是白琼来了?”   副驾驶的门被从内推开,老赵探出身子冲她招手:“来来,跟赵叔叔坐前面。”   “不好意思。”白琼冲那人示意,关上车门,上了副驾。   老赵笑呵呵地向白琼介绍周洧,白琼记得上次他打人的事情,心里有点怕,只匆匆点头问了个好。   周洧脾气不好,性格冷淡,对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一点兴趣都没有,哼了一声,继续打游戏。   老赵也算是看着周洧长大,知道这位少爷不像是原修,也没多话,只关心白琼,像长辈似的问了问她考试的事情。   两个人一问一答,还没说两句,后座左排的门被拉开。   是原修。   看见后座上的表弟,原修意外:“你怎么在?”   “等你呗。”周洧抬眸扫了他一眼,还专注着游戏。   原修取下书包,钻进车里,看见白琼已经坐在了副驾,侧身问弟弟:“吃饭?”   “吃不吃都行。”屏幕上一个强光爆炸,很快灰暗,周洧骂了声操,抬起脸来语气不耐,“去玩枪。”   听到这样敏感的字眼,白琼忍不住回头。   怎、怎么会玩枪呢?   她回过头,斜对上原修的侧脸。   少年似乎有些无语,扭着头看向身边的弟弟。黄昏的夕阳余晖,斜斜地照进车子里来,透过车窗,温柔地吻上他的脸颊。   他白皙的皮肤像是被轻轻地揉上了一层碎金。   原修勾着嘴角,眉眼微微下搭,脸上的笑容有些无奈:“又玩枪?”   话音刚落,他的余光就看见前面副驾上原本安静的白琼豁然转身,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两个人平时并排坐,很少这样对视。   原修这才发现,她的眼睛不大,看人的时候却很明亮。   她趴靠着,手扶在椅子背上,遮住了下半张脸。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往上,落在她的眉毛上。   小姑娘的眉毛很浓,眉形却细细弯弯的,像是夜半的新月。   她的眉毛比眼睛还好看,原修心想。   清俊的少年一顿,对脑子里忽然蹦出的这个想法感到奇怪。   他视线游移,规矩地落回到她的眼。   原修对上她的目光,很快读出了小姑娘眼里的惊诧,略一回想,就反应了过来。   “是室内’射击。”他解释那个枪。   原来是这个意思。   白琼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少见多怪,刚才的反应好像有些过度了。   原修问:“你作业写完了吗?要不要一起?”   白琼正要拒绝,周洧突然往左边一歪,直直地闯进她的视线。   周洧看了一眼,又古怪地看了一眼原修,坐回自己位置,没说话。   白琼被他看得莫名,摇摇头:“还没写完。”   原修点点头,似乎不意外她的拒绝。   白琼转了回来,规矩地插好了安全带。   老赵扭过头,问两个少爷:“那怎么着,咱们先去靶场?”   “不了。”原修拒绝,“先送白琼回家。”   周洧又看了哥哥一眼。   “行。”老赵没觉得奇怪。   原修脾气好,待人温柔,即便不喜欢白琼,该有的绅士风度也不会少。   老赵笑呵呵地发动车子,还问:“一会儿要不要我来接?”   “不用了。”原修很客气,“赵叔您一会儿直接回家吧,我打车就行。”   他们去的射击馆是老地方,老赵很放心:“行,要送就给我打电话。”   车子先回了大院儿,放下白琼,掉头又送两兄弟去靶场。   等白琼一下车,周洧冷淡的声音就在车内响起。   “她是谁?”   周洧不八卦,只觉得震惊。   两个人是表兄弟,小时候一起在原老爷子身边长大,跟亲兄弟无异。   他脾气不好,可跟原修的感情十分亲密。   他怎么从来不知道学校有个女生住在原修家里?   甚至看样子,这已经有段时间了,连老赵都跟人家颇为熟悉。   原修看向车窗外,不太想回答:“是客人。”   “客人?”周洧呵了一声:“怎么,我姨妈知道你独身主义了?这就给你买了个童养媳?”   原修还没开口,前面的老赵笑起来:“你们才多大啊,就独身主义了,哈哈。”   周洧扫了老赵一眼,没解释。   有些选择跟年纪没什么关系——大人根本就不懂。   原修对童养媳三个字没什么好感,马上否认:“不是。”   他想起两个人是同年级,又叮嘱:“你不要当着人家的面乱说。”   周洧嗤笑,深邃冷淡的脸上多了一分痞气:“都护上了还不是呢?”   原修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侧眸看向车外,沉思片刻,沉声道:“她是RHAB血。”   “那又怎么了?”周洧下意识反问。   可话一出口,他自己就愣住了。   原修没有回头,下颌线崩得很紧,显然在拼命压抑。   “不是吧……”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周洧都有些发懵,觉得姨妈的想法太疯狂了。   原修是先天性心脏瓣膜缺失,这么多年没有做手术,一是因为之前年纪小,二是因为他是稀有血型,手术风险很大。   而原修他,正是RHAB血型。   作者有话要说:   在我国,99%的人都是RH阳性血,而RH型阴性血非常稀少,号称是熊猫血。但这只是一个大类别,其中又分A、B、O及AB型,AB型RH阴性血少之又少,占比约为0.034%。   所以……好多宝宝猜对了,原静安并不是无缘无故对白琼好的。   不过不要怕,原修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哒~本文可是正经甜文呐~~~   PS:   因为榜单的关系,明天更新时间在晚上12点,大家晚点来看,后天就恢复到八点啦~ 第11章 让我帮你   室内靶场。   “砰——”   远处的军用标准胸环靶靶标应声而动。   接着,隔壁射击道也响起一声枪响。   射击区内,两个高大的少年比邻而站。   隔板边的电子屏幕出现靶标影像,同时系统里响起机械的女音开始报送环数。   原修扫了一眼屏幕,抬手摘掉耳罩,对成绩不太在意。   旁边的穿着黑色T恤衫的教练听见成绩暗自惋惜,成云不动声色地走过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以啊,这成绩在现役里也有优秀了。”   原修笑笑,不置可否。   白皙漂亮的长指扣动开关,干净利落地把弹夹卸下,连同枪只一并交给教练。   “今天先这样吧。”他回头看弟弟,“你还有几发?”   周洧拉起耳罩,回了句:“五发。”   “休息区等你。”   原修转身出了设计区,他抬手松了松袖子,脸上的笑意淡去。   原家出身行伍,老爷子是上过朝鲜战场的老兵,峥嵘一生,是江南军区赫赫有名的神枪手。   隔代的两个孙子,原修喜静,周洧闲不住,可从小跟在原老爷子身边,两兄弟都练得一手好枪法。   旁边的休息区里,原修坐进休闲椅,放任自己滑低身体。   他靠在椅背上,望向天花板,方才扣动扳机的手感似乎还残留在手上。   现役军人……   穿上军装,保家卫国,是他从小到大的梦想。   但有的事,命中注定,强求不来。   他面无表情地撑住椅子坐了起来,周围人群的低声谈话纷纷扰扰,被他摒除在耳外。   从记事起,他就牢牢地记着,自己不能跳、不能跑、不能剧烈运动。   因为这副身体,无法承受。   长指按住左胸,掌心下,那颗心平缓跳动。   就因为这一颗心,他一生下来就被打上了烙印。   他的梦想,他的好恶,都被限制得死死的,甚至连激烈的喜怒都不能有。   原修只觉得绝望。   他的人生不过刚刚开始,就已经如同无波古井。   可更让人丧气的是,他连这点绝望都不能表达。   为了他,妈妈付出了太多。他不能,也不敢自暴自弃,更不愿意就此堕落,让爱他的人伤心难过。   就这样小心翼翼、平凡无奇地活着,对这样的生活,他早就习惯了。   “还在想呢?”周洧打完最后几发子弹回来,看见原修脸半低,肩膀微垂。   他拉开椅子,一屁股坐进去,一双大长腿嚣张地翘了个二郎腿。   旁边有熟识的服务员过来问:“大有哥,要啤酒还是可乐?”   周洧要了两罐啤酒,拉来后放了一灌在原修面前。   “你打算怎么办?”他呷了一口。   “什么怎么办?”原修没动,微微抬眸看向他。   周洧说:“那个女的啊。”   他说的白琼。   周洧眸光微闪,注意到原修的手紧握成拳,像是努力压抑痛苦。   他略一扬眉,正要说自己不想知道了,却听见原修沉声开口。   “不知道。”   原修的脑子里浮现出那张小脸。   纤细,惊惶。   像是只受惊的小兔子。   在自己面前永远都是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他忽然想起,傍晚时看见的那双明亮的眼睛。   在她眼里,他是不是就是一个恶魔?是一个怪物?仗着家里有钱就去吞噬别人的生命?   他眼睑半敛,生平第一次厌恶这样的自己。   周洧搔了搔头。   过了最初的震惊,周洧觉得这的确是原静安能做出的事情。   甚至,他也觉得这事儿做得没错。   不是他冷血,可人都有亲疏远近,比起白琼,他当然更关心原修的健康。   周洧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就是想太多了身体才不好知道吗?”   他笑,略凹的眼窝在吊灯下显得愈加深邃。   原修叹气:“我没办法不想。”   周洧往后一瘫,双臂张开无所谓地耸肩。   “人呢,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她都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了,你这么在意干什么?”   原修沉默,眉心的波澜未散。   “再说了,她这么小就肯为了钱出卖自己,你也不用劝了,根本劝不动。”   原修想起那天晚上,他让她要注意身体,可白琼却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   他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烦闷。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不生病的时候,人们永远追求着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意识不到健康有多重要。   周洧见原修不语,勾了勾线条分明的嘴角,漂亮的唇瓣吐出的话理智而残忍。   “你管她去死?”   原修皱眉,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周洧。”   周洧冷哼一声,却不再开口。   第二天早上,老赵来原家接人,看见白琼的脸色,哟了一声:“没睡好啊?”   白琼轻微有些认床,来了江南之后都睡得不太好,但还能克服,可昨晚上她因为成绩却失眠到了大半夜。   她厌厌地嗯了一声。   老赵知道她在烦恼成绩,笑着安慰:“没关系,第一次考试不太顺手,不能完全算是你的实力。”   白琼点点头:“我会加油的。”   “你抓紧时间再睡会儿吧。”老赵说。   旁边的原修听见两人的对话,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次,身边的女孩子没有回应他的视线。   她闭眼靠在椅背上,脸微微侧向车外,留给他一个侧脸。   清晨的阳光里,少女脸上的绒毛清晰可见。   原修回过神。   成绩,原来她很在乎成绩吗?   四十分钟后,车子到了学校。   白琼在教学楼外被人叫住,是同班的杨廷。   杨廷从门口的一堆人里面挤出来,笑着问:“你也来看成绩啊?”   教学楼下面的红榜上,已经贴出了摸底考试的成绩。硕大的红榜边,有好多学生围观。   白琼摇摇头,问:“每次考试都要把成绩贴出来吗?”   虽然这里没有人知道她以前的成绩,可常年名列前茅的她突然变成了两百多名,她心里还是不太自在。   “是啊。”杨廷回头一指,“哎,不过只贴前三百。”   整个高一一共1265人,每次考试结束之后,都只会张贴出前三百名的学生。   杨廷还挺有兴趣的:“哎哎,白琼,你要不要看你啊?你这次考试进了前三百吧。”   白琼觉得他哪壶不开提哪壶,摇了摇头,拒绝:“不看。”   “那我也不看了。”杨廷说。   白琼不知道他成绩如何,问了句:“你多少名?”   “683啊。”杨廷没什么负担,有问必答。   白琼:“……”   六百多名有什么好看的?本来也不会上榜呀。   白琼有点无语,背着书包往教学楼里面走。   “哎,你等等我。”杨廷两步追上了她。   身后不远处,原修看着她和杨廷说着话从人群外匆匆而过。   不知为何,他脚步一转,跟着去了高一的教学楼。   楼外的学生一大早看见九中之光,立马瞌睡都醒了,兴奋地窃窃私语起来。   “卧槽,原修学长是在往我们这边走吗?”   “天,他今天也好帅啊!”   “哎呀,早知道我昨晚上就洗头了……”   高一的小学弟小学妹们激动地叽叽喳喳,看着原修一步步走进。   他看见了那张红榜,径自走了过去。   高一的学生看见他自动地让出一条路,可他一走过,又马上簇拥过来。   只留着一点点安全距离,不让他感觉不舒服。   又想触碰又胆怯。   有个高个子的男生平时跟着周洧混,见了原修倒不认生,喊了声:“修哥?你找大有哥?”   原修摇摇头:“不是。”   不是?那怎么到高一的教学楼来了?   附近的小学妹看着原修,大气不敢出,可一双双充满爱意的眼睛直勾勾地往人家身上飞。   原修对此习以为常,没有太受干扰。   他一目十行地浏览成绩榜,在中间看到了白琼的名字。   207。   原修抿住唇角,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晚上回家,白琼在房间里做作业,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她以为是李奶奶,连忙叫了声:“来啦。”   房门拉开,原修站在外面。   白琼微讶:“有事吗?”   门口的少年很高,低头看她的时候,目光专注,甚至带着点期许。   他嘴唇微抿,犹豫片刻主动问:“你是不是没考好?”   白琼诧异,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九中的成绩都会通知家里吗?可、可是就算通知也不应该是通知他呀。   小姑娘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原修以为她是羞赧,抬手摸了摸鼻子,换了个方式。   “我是说,你是不是很想考个好成绩?”   “当然想。”   白琼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关心自己的成绩,有些莫名:“怎么了吗?”   “我可以帮你。”   “为、为什么呀?”   原修面无表情:“不为什么。”   白琼摸不着头脑,迟疑片刻,皱着眉看他。   “谢谢你的好意……”   她顿了顿,硬着头皮继续。   “不过还是算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白琼内心崩溃:为、为什么要帮我啊?我看起来很像学渣吗?   原修内心崩溃:……生平第一次主动给人补课,竟然被拒绝了。   嗯呢,第一次被拒绝就给我们琼琼啦~ 第12章 信息奥赛   门口的少年显然没想到会被拒绝。   眉心之间荡起了涟漪。   白琼怕他觉得自己不识抬举,连忙开口解释:“是、是这样的,我有自己的学习习惯……”   虽然目前在九中她的成绩还不够看,但白琼从小到大在自己的生活圈里都名列前茅,换句话说,她是有实力的。   再说了,他们两个又不是一个年级,要说单独的某道题目他或许能讲,但整体学科之间的提升,那要费很大的功夫。这样的补课效果,她并不看好。   “……所以、所以还是算了吧。”她看了他一眼,咚的一声,又低下头。   原修没想到他会拒绝,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白琼一急,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原修回过身。   她有些心虚地把手放开了,细声细气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呀?”   为什么?   原修冷眼斜觑。   他这个人外表温和,看起来很好说话,但其实对谁都一样,用彬彬有礼来保持距离。   可是……   他转身回来,淡淡地问:“你这次考试,年级207对吗?”   “你……你怎么知道的呀?”她吓了一跳,不明白他怎么知道得这样准确,“九中要给家里发通知吗?”   原修不答反问:“不想让人知道?”   白琼咬了咬下唇。   在班上连前十名都不是,这种成绩当然不想被人知道。   ……她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不想让家里知道成绩的感觉。   见她一脸颓然,原修的心情却好了起来。   他慢条斯理地分析:“不想被人知道,是因为这个成绩对你来说并不够,甚至,太差了,对吗?”   白琼没说话。   原修继续道:“要是高考也是这个水平,读个一般的985倒是没问题,但更好的学校基本就不可能了。”   白琼抿住嘴角,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   爸爸对她的期待,可不是一般的985。   原修看见她嘴角微微下沉,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很欣慰。   “不过不要紧,你还有几年时间,”他收回手,冲小姑娘扬了下下巴,“你知道这几年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吗?”   白琼不自觉被他的思路带走了:“是什么?”   抓数学?还是拉副科?   她抬头看原修,少年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是身体健康。”   白琼微呆:“啊?”   原修却不管,怡然继续: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知道吗?”   一直到原修走了,白琼都还不是很明白这里面的逻辑关系。   她回到书桌前,伸手摸了摸自己胳膊,觉得……她挺健康的呀。   白琼摸不着头脑,干脆不管了,自己继续看书。   第二天上学,高子恒把作业往白琼桌子上一扔:“好同学,商量了事儿呗。”   白琼停下笔,抬头看他。   “你语文这么好,帮我把今天的作文写了呗。”高子恒笑得一脸痞气。   白琼知道他是找茬,没硬怼,只是摇了摇头:“对不起。”   高子恒哟了一声:“怎么,同学都不肯帮啊?瞧不起老子是不是?”   “不是的……”白琼觉得这人幼稚死了,自己根本就没有招惹过他。   “白琼白琼,”杨廷从教室后门窜出来,“老班叫你去办公室分析卷子。”   一些成绩好的学生习惯在考试之后找老师分析试卷,白琼没这个习惯,她善于自我分析。   可现在被叫去,白琼顿时松了口气,低头找出自己的答题卷,马上走了。   高子恒眯了眯眼:“我跟她说话,你老冒出来干什么?”   “老师叫她啊。”杨廷一脸无辜。   高子恒瞪着他,冷哼一声。   白琼一叠答题卡,小跑着进了老师办公室。   “报告。”   “进来。”   办公室里的老师不少,门口一个中年地中海的男老师听见白琼和班主任说话,笑着问了句:“这就是你们班新来的白琼啊?”   班主任笑,颇为自傲:“是啊。”   班主任主动叫她来,主要是想问问她文理分科的意愿,知道她想选文科之后,对于这次比较拉总分的物理化学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但是数学不能掉以轻心,”班主任叮嘱,“文科里面数学很抓分的。”   白琼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老师问:“你还有其他什么问题吗?”   白琼摇摇头,起身跟老师告别,忽然又想起来。   她重新坐下。   “怎么了?”班主任扶了扶眼镜,看了她一眼,“有什么问题就马上搞清楚。”   “老师,我能不能换位置?”   “换位置?”班主任说,“不是才换了位置吗?”   白琼听出她细微的不满意,主动说:“没什么没什么,我随便问问的。”   她不想再坐高子恒前面了。   他腿长脚长,精力旺盛,报复心又特别重,老是影响她上课。   白琼心里默默想,下次月考赶紧来吧,她要换位置。   唯一的好处就是,高子恒是体育生,下午上了一节课就要去训练。   白琼身下的凳子终于清静了。   成果把记到一半的物理笔记本往桌子里一扔,悄悄冲着高子恒的背影翻了个白眼,问白琼:“一会儿奥赛你跟我一起吧,我选的信息,还可以玩会儿电脑。”   “什么奥赛?”白琼笔下停住,一脸懵然。   “哦,忘了跟你说。”成果胖乎乎的手拍了下额头,“每周三下午最后两节课都是奥赛课。”她扳着手数,“数学、物理、化学、信息……还有个什么来着。”   过道那边的杨廷扭过头来,扔下句:“还有生物。”   成果哦哦两声:“对,还有生物。”   “一定要去吗?”白琼脸色有点苦。   “嗯呢。”成果把笔记本拿了出来,“这是高一的选修课,不过最后不参加比赛也没关系啦。”   那不参加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呢?   白琼对学校的安排不太满意。   都高中了,怎么还有那么多课外活动呢?之前是球赛,今天又是奥赛,多耽误功夫呀。   可是周围的同学习以为常,说说笑笑的收拾好东西出发了,白琼只好跟着慢吞吞地也找了一个新的笔记本出来。   白琼隐隐觉察出,她心里的那点不耐烦里,其实还藏着点自卑。   这样全国闻名的名校,升学率不是她们小县城中学可以比的。她原以为同侪的勤奋刻苦,会比她更甚,却没想到人家不仅学习好,课外的活动更为丰富,大家都过得轻松快乐,完全没有想象中的仇大苦深。   她不得不承认,沈敏说得没错,学校与学校之间的差距是很大的。   白琼从笔袋里拿了一支笔别在笔记本上,跟着成果一起往机房走。   开春的江南真是化雪的时候,两个小姑娘走在校园里哆哆嗦嗦的,不由地加快了步伐。   呼吸之间,逸出缕缕白气。   白琼心里装着事,看着成果蹦蹦跳跳的样子,不由细声抱怨:“你都不担心摸底考试吗?”   “不担心呀,反正我成绩不好。”成果一脸天真,“我爸爸说啦,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读书,只要我以后过得快乐就好了。”   爸爸……   白琼心尖一跳,脸沉了下去。   成果没注意她的表情不对,亲热地挽着她进了机房大楼。   白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教室,怎么脱的外套,等她回过神来,已经打了预备铃。   她环视一圈,发现成果拉着她坐在了角落里,整个机房乌泱泱的都坐满了人。   “这么多人呢。”白琼咋舌。   成果小声回她:“就是人好多,我上次来差点没找到位置。”   一般学校里都是选择奥数的人最多,但因为出了个原修,信息学奥赛就成了九中这两年参加人数最多的奥赛班。   很快,正式上课铃响了。   一个瘦高的身影步入教室,前排同学忽然骚动起来。   成果伸长了脖子:“怎么了怎么了?”   旁边一排的男生站起来看了一眼,低声叫道:“卧槽,是原修!”   白琼茫然地私下环顾,果然发现周围的人都很兴奋。   “真的假的,我今天运气这么好?”“原来原修真的要来代课啊?!”“卧槽,早知道我就抢坐第一排了!”   原修走进教室,从容地坐上了讲台前的位置,对着麦克风解释:“大家好,我是高二的原修,今天徐老师出差,由我给大家代一次课。”   他不管台下的学生兴奋的小声议论,打开电脑,直接控制了全班的电脑屏幕。   “希望大家能够认真听,放学之前完成作业。”   白琼坐在后排,听见话筒里传来他温和的声音。她听了会儿,又看了一会儿电脑屏幕,发现自己实在不懂什么信息奥赛,也不太想听。   白琼拿出笔记本,自己默写起了课文,先是语文的古文,再是英文的范文。   她自觉天资普通,能拿到好成绩靠得都是苦功夫。   不知写了多久,右手胳膊被人碰了碰。   她有些茫然地抬头,发现周围同学都一副又同情又羡慕的样子,连身边的成果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白琼眨了眨眼,细声问:“怎么了?”   成果不敢说话,胖乎乎的手指往她身后指。   白琼莫名,扭头一看。   原修单手插兜,歪头点了点白琼的电脑屏幕:“你的作业呢?”   白琼根本就没注意听讲,结巴着问:“什、什么作业?”   原修凝视着她,勾了勾嘴角,笑容里多了些意味不明。   “你,放学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很喜欢放学留下来/下课到我办公室这个梗哈哈哈哈哈哈~~   今天来了很多新宝宝哟,迫切地需要大家收藏评论撒花花哟,来,让福英英我眼熟下~~ 第13章 车上等我   周围的学生骚动起来,看向白琼的眼神都充满了羡慕。   谁不想被原修学长单独留下来啊!   另一排马上有个女生举手站了起来:“原修学长!我、我也不会,可以放学留下来听你单独讲吗?”   其他的同学暗恨自己反应没那么快,都眼巴巴地望着原修,就像要是他说一个可以,马上就有会一群人举手说自己也不会。   原修倒是很好说话,笑着问:“哪里不会?”   “就、就从一开始就没怎么听懂。”那个女生红着脸说。   原修哦了一声,慢条斯理道:“今天讲的是最最基础的逻辑问题,要是这种难度都不会,那么就不用再来浪费时间了。你……”   女生马上打断他:“哎呀,我知道了,我刚才记错笔记了,这道题我会做的。”说完立马坐下,企图用电脑屏幕挡住自己的脸。   原修笑笑,环视教室,问:“现在,还有谁不明白吗?”   同学们连连摇头:“原修学长,我马上写完了,您帮我看看吧。”   “行。”原修回头看了盯了白琼一眼,迈步向第一个交作业的同学走去。   一时间,教室里噼里啪啦地响起了键盘声,大家都热热闹闹地开始写代码了。   白琼这才发现,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在状况外。   原修只是临时代课,讲的内容并不复杂,甚至很基础,奥赛班的学生陆陆续续地提交了今天的作业。   连成果都在隔壁同学的帮助下,拼拼凑凑地写了一页代码出来。   只有白琼,低头红着脸,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   到了下课铃响,同学们基本上都提交完收拾东西放学,教室里的人渐渐少了。   成果也交完了,陪着白琼等了一会儿,才收拾好东西凑过来小声说:“别怕别怕,你就说你今天第一次来就行。我在外面等你啊。”   白琼硬着头皮点点头。   终于,教室里面最后一个男生磨磨蹭蹭地站了起来:“学长再见。”   “再见。”原修走在他身后,把教室门带上了。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他回过头,走向讲台,看向白琼的眼神挺无奈的:“还不过来?”   白琼捏着自己的笔记本,只好慢吞吞地走到了他面前,心里惴惴不安,暗想这两天好像没有得罪他吧,应该不会被找茬?   她垂着头,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   被讲台上的人带了个正着。   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原修坐在椅子上,隔着讲台冲她伸手。   “什么?”   原修摆出学长的派头:“刚才的笔记本。”   上课开小差,虽然每个人都有,可被逮了个正着,是白琼的不是。   她老老实实地把笔记本双手奉上。   原修接了过来,随手翻开,这一看,却看出点意思来。   她看起来纤细柔弱,字却很大气,中文的行楷流畅,英文的花体漂亮。   原修有些意外。   放下笔记本,他的手压了上去,没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   “你想参加奥赛?”   白琼摇摇头。   他微讶:“那你来干什么?”   白琼心想,我不想来的呀。她小声解释:“跟我同桌一起来的……”   原修哦了一声,没注意到刚才哪个是她同桌。   他淡淡道:“既然来了,就好好学,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白琼摇头:“其实……我觉得我不太适合。”   原修一顿,反问:“为什么?”   “我刚才听了一会儿……”白琼看了他一眼,认真解释,“我开始的时候真的好好听了,我发现这里面有很多逻辑思维的训练。”   白琼之前没有接触过奥赛,但有能力举一反三。   “其实奥赛更多的是一种思维的训练,但要在全国拿奖,尤其是那种对高考有帮助的名次,就必须做大量的题目,争取把每一种考点都复习到。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她自我分析,“相比之下,我还是觉得单纯的高考比较适合我。”   一番话说下来,出乎原修意料。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一直以为白琼是个略微有些胆小的女孩子。可接连两次有关学习的事情,她表现得都很有主见。   原修略有改观,沉默片刻才问:“那你知不知道就算不参加,奥赛也算是高一的选修课,期末的时候都要交作业的?”   这下轮到白琼傻眼了。   “啊?真的吗?”她瞪大眼睛问原修,“可是、可是不是说只是来上课就行了吗?可以不参加的呀。”   原修靠向椅子,微微笑道:“比赛是可以不用强制参加的,可作业不交的话……”   他顿了下,成功地看到小姑娘紧张起来:“不交会怎么样?”   “没有学分。”原修沉声。   白琼有些懊恼:“这么严重吗?”   看见她这副模样,原修满意了,笑着说:“没关系,到时候我可以帮你。”   白琼想问,这要怎么帮,可又觉得奇怪,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关心自己的成绩。   原修没理会她这些小意思,把笔记本交换给她:“行了,你先去车上等我,我马上来。”   白琼哦了一声,听话地拿上自己的本子走了。   机房外,一群迷弟迷妹都还等着。   白琼一出来,正对上一双双饥渴难耐的眼。   她吓了一跳,拿笔记本挡在胸口:“你们……”   成果已经被挤到了外围,在人群后冲他招招手:“白琼我在这里……”   白琼想往外走,被人拦住了。   “同学,原修学长跟你说什么了?”   “是单独给你补课了吗?”   “原修学长生气了吗?他是不是生气都很温柔啊?”   白琼被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头昏,声音微扬:“没有没有……麻烦,让我一下。”   她身边的高挑美女撇了下嘴,小声嘀咕:“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引起原修学长注意的。”   白琼听见了有些无语,她为什么要引起他注意啊?   她没理会这些话,低着头挤出人群跟成果汇合。   两个人挽着手,快步走出了机房。   白琼要回教室拿书包,成果陪着她一起。   成果蹦蹦跳跳的:“要是我刚才也没有做作业就好啦,还可以跟原修学长单独谈话呢。”   “……”白琼默默无言。   两个人走在校园广场上,成果的小圆脸红扑扑的,天真道:“我原本对九中都没有归属感的,可是原修学长让我觉得,哇,我们九中真棒,居然有这样优秀的前辈!”   顿了下她惋惜地叹气:“要是像原修学长那样的男生多一些就好了。”   白琼不解,偏过头看她:“为什么?”   “原修学长温柔大气,斯文讲理,聪明博学!”成果一下子来了精神,连珠炮似的说,“还长得那么帅!不愧是我们九中之光!”   白琼:“……”   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你都不认识他。”   “我听杨廷说的呀。”成果不以为意,“杨廷老九中了,什么都知道,他说之前原修学长拿奖那次,车都被人堵了,最后还是保卫科出动,才能回家。”   成果双手握拳很兴奋:“听说好多人跟他表白呢。”   表白……   白琼的心忽然跳了一下。   她舔了舔发干的唇:“我觉得早恋不好,我们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好好读书,考上一个好大学。”   “嗯嗯,也是嘛。”成果有些敷衍。   白琼抿了抿唇,似叹非叹:“我最羡慕的是他保送清华了。”   看着路边仍然翠盖如云的大树,白琼想起了老家九云镇。   她没忘记,自己之所以来江南,就是为了考上一个好大学,圆了爸爸的心愿。   “说的也是!”成果猛地一击掌,“要是我也保送就好啦,再也不用考试了!”   “……是啊。”   “不过很难吧,”成果说,“你记不记得上次那个大有哥?听说他是原修学长的表弟呢,结果成绩比我还差,哈哈!”   她兴奋得手舞足蹈,没留神脚下,一下子摔下了广场边缘的台阶。   白琼的小心还没喊出口,就看见成果摔进了一个高大的怀抱里。   “哎呀!”成果叫了声,瞬间被勃发的荷尔蒙包围。   白琼吓得捂住嘴。那不是……那不是周洧吗?   周洧刚训练完,身上穿着篮球服,外面只罩了一件薄款外套,额上汗津津的冒着热气。   跟他通行的大男生看着两个小姑娘在旁边起哄:“哦——哦——妹子很主动嘛!”   成果脸都红成了绛紫色。   周洧冷着眼看了白琼一眼,低头瞪着怀里的少女,冷声推了一把。   “你还要在我身上赖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会加更的啦,最近正在努力存稿,想要过段时间准备V的时候加更   现在不能加是因为没存稿,而且字数多了就必须要V了,但是我还不想那么早入V哇~   又是拼命想章回名的一天,我明天可以不写题目了吗…… 第14章 围观表白   成果脑子都懵了,脸颊贴在他汗湿的胸口,粘乎乎的。   下一秒整个人都被推向另一边。   男孩子力气大,下手没轻重,她被推得一个踉跄,右脚磕着台阶,崴了一下。   疼得又是一声叫唤。   白琼连忙上前扶住她,帮她稳住重心站好:“没摔着吧?”   周洧瞪了白琼一眼,觉得这话貌似是在指责自己。   可惜白琼忙着照看成果,压根没注意他的眼光,只留了个后脑勺给他。   倒是成果看到了。   她平时不像白琼那样一心奔学习,经常跟杨廷八卦,早就知道周洧不好惹。   小姑娘刚才的活泼咋呼全没了,哆哆嗦嗦地跟人道歉:“对、对不起……我没注意到台阶,不是有意撞到你的……”   越说声音越小。   “不是有意的?”周洧仰着脸,睥睨着她反问。   大冷天的,他只披了一件外套,露着一双结实有力的小腿,整个人热气腾腾的,偏偏脸如墨色,像极了漫画书里的大反派。   成果抱着白琼直抖,听见他问话,小脑袋点得跟捣蒜似的。   周洧呵了一声:“那是有意说我坏话?”   成果:“……”   白琼:“……”   周洧的两个队友在背后忍不住笑,大有哥最烦别人说他成绩差了。   成绩好了不起吗,还不都是死读书。   他俩有心看笑话,站在旁边没出声。   成果直往白琼身后躲,嘴里一个劲儿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白琼被她扯着外套,逃避不开,只能直面周洧。   她暗自叹息,木木地帮成果道歉,避重就轻道:“对不起,成果她真的不是有意撞到你的。”   她心里也害怕,心说连赵叔叔都暗示周洧不好惹,这下自己算是得罪他了。   高大的少年冷眉冷眼地觑着这对儿同桌小姐妹,忽的嗤笑一声。   “你还有功夫管别人呢?”周洧白了白琼一眼,不再搭理两人,自己转身就走。   “喂,大有……”两个队友懵了下,连忙跟上他的步伐,回过头来看白琼的眼神很诧异。   见三个人走了,白琼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还有些脚软。   成果更是喜极而泣,抱着白琼直亲:“琼琼你真好!我刚刚都快吓死了!”   “你……你先放开我。”白琼拍拍她的胳膊,她不太适应这样的亲密。   “我以后再也不随便说话了!”成果懊恼。   白琼心有戚戚:“……就算要说,声音也要小一点……”   周洧气质外露,压迫感太强了。   还是原修好,温和有礼,让人愿意亲近。   白琼一惊,忽然想起了原修还在等她,连忙拉着成果往教室跑。   还好原修走出机房耽误了一会儿,白琼跑到后门时,他刚上车不久。   原修见她气息不匀,像是一路飞奔而来,目光不由地柔和起来:“不用这么急。”   “我怕你们等太久。”白琼解释,“刚刚路上耽误了一会儿。”   “没关系。”原修让老赵开车。   他听见白琼深深地呼吸,扭头一看,小姑娘脸上的神情比平时松弛不少,眼睛亮亮的。   “喜欢跑步?”他问。   白琼摇头。   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不喜欢跑步,不喜欢打球,不喜欢任何要出汗的运动。   可白琼突然想起来,原修头天说身体健康的事情,她看向他,勉强补充:“……也谈不上喜不喜欢。”   原修随口问:“那你喜欢什么?”   “学习。”白琼想都没想,“我喜欢学习。”   原修顿了顿,笑意从嘴角荡漾开。   开车的老赵也笑起来:“真喜欢学习啊?”他逗白琼,“学习有什么啊?又枯燥又乏味,还要做那么多题。”   “学习都是痛苦的。”白琼小声说,“可是学会了就很快乐了。”   老赵问:“学会了为什么快乐啊?”   “学会了知识难道不快乐吗?”白琼神情认真,“知识能够改变命运呀。”   老赵哈哈大笑,连连称是。   原修手撑在窗边,支着脸颊,听着两个人你来我往。   他身边的小姑娘对这个话题很上心,身体向前,两只小手攀在副驾的椅背上。她一贯胆怯的脸上难得露出一种理直气壮,连说话的时候都情不自禁地带着点急。   尾音轻飘飘地上扬,像是带着点儿撒娇的意思。   原修想,她是真的很爱学习。   挺好的。   他收回目光,看向窗外,晚高峰的主干道上车水马龙,路边的街灯渐渐亮起。   人生在世,总得有些爱好,有些在意,才会生活得更加快乐。   更何况,有了执着的事,才会露出软肋。   原修的嘴角上扬,觉得抓住了她的小把柄。   两个人回到家,白琼吃了饭就上楼做作业去了。九中的学习氛围很自由,虽然不搞题海战术,但作业并不少。通常都是一周布置一次,让学生们自己把握时间完成。   白琼的化学不太好,尤其是上了高中之后。   她做题有些吃力,睡得晚了一些,第二天早上的精神就不太好。   结果早上一来就是物理连堂,教室里睡到了一大片。成果趴在桌子上,嘴角亮晶晶的。   白琼没抗住诱惑,第二接课也倒了下去,想要趴着眯一会儿。   物理老师是个刚毕业的小伙子,长得细皮嫩肉的,十三班的同学私底下悄悄叫他馒头哥哥。   馒头哥哥看着班上倒了一片,痛心疾首:“同学们,大家都快醒醒!同桌之间相互提醒一下啊。”   班上同学睡眼惺忪,杨廷小声抱怨:“物理有什么好学的,反正就是个小车拉来拉去,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有病。”   他吐槽声有点大,好多人都听见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觉得这总结得还挺经典。   连馒头哥哥都忍不住笑:“我马上给你讲出花儿来!”   白琼和成果也稍微清醒了一些,终于打起精神来听课。   两节连堂过了就是课间操,成果发懒不想去,马上跟值日生换了做清洁,连同白琼的一起换了。   他们做清洁倒不麻烦,就把黑板擦干净,再把班上的垃圾桶倒掉就行。   成果飞快地把垃圾桶清干净了,等着白琼擦完黑板一起去洗手。   江南的春天悄然走近,但九中还没停止供暖,水龙头里的水尚有余温,不太冷。   白琼掬起一捧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些。接下来是数学课,她可不能再打瞌睡了。   “我们去买点吃的吧,我好饿。”成果从兜里拿了一张餐巾纸,撕成两半,给了白琼一半。   “我吃过早饭了。”白琼拿纸擦了擦脸,“陪你去吧。”   “琼琼你真好!”成果嬉笑着挽住她,“我们走小树林,穿过去就是小卖部了。”   她拉着白琼飞快下楼,往小树林里面跑。   远处飘来操场的广播体操的音乐,成果说:“我最不喜欢做操啦,好傻。”   白琼也说:“还浪费时间。”   两个小姑娘手拉着手,抄近路进了小树林,刚走到一半,忽然听见有个微高的女声:“我喜欢你呀!”   同桌小姐妹脚下顿住,对视一眼。   这是有人表白?   成果顺着声音来的方向看去,看到树林中间的石凳边站着一对男女。   男生背对着他们,只能看见女孩子红着脸仰望着他。   成果激动,用口型对白琼喊:“表白!有人跟表白啦!”   她拉住白琼往旁边躲,难掩兴奋:“我第一次围观表白。”   白琼只觉得尴尬,扯了扯她的袖子:“我们在这偷听不太好吧?”   当事人都选在全校学生做操的时候在小树林表白,很明显是不想被人看到嘛。   “嘘。”成果用气声说,“小声一点,别被发现了。”   表白的女生声音温柔,充满情义:“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你了。那天下着雨,有人开车溅起水,你伸手拉了我一把……”   大树后面,卧槽偷听成果咋舌:“小姐姐的声音好像是播音主持呀。”   白琼红着脸:“你要听就别说话。”   不远处,小姐姐继续:“……原修,你可不可以不要拒绝我?”   “卧槽!”成果没想到是原修,没控制好声音。   身后的人听见了动静,男生回过头:“谁?”   果然是原修。   被现场抓包的同桌小姐妹瞬间双脸通红,磨磨蹭蹭地从树后面走出来。   原修看见白琼,眉头微皱:“你们怎么在这儿?”   表白的女生红着眼,诧异又依恋地看向原修:“你们认识?”   白琼脸都红透了,懊恼到了极点。   早知道刚才就硬拉成果走了,这下好了,被人家逮个正着。   她见原修脸色不好,心里更是发虚。   她可没忘记,上学第一天就被原修警告的事。   白琼拼命摇头:“我、我不认识他。”说完拉住成果转身就跑。   成果摸不着头脑:“是原修学长啊,白琼你怎么了,昨天才见过的呀。”   白琼一颗心怦怦直跳,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不认识他……”   身后,清隽的少年下意识跟了一步。   那撇清的话语一字不落地落进了原修的耳里。   看着两个飞奔的背影,原修脸上浅淡如远山的眉皱了起来。   哦,不认识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我图的手榴弹和33902266小可爱的地雷~~   营养液名单明天再整理啦   PS:我今天的题目很贴切哇?   大噶周末愉快~~ 第15章 谁欺负你   白琼拉着她,一溜烟儿跑出小树林。   两个小姑娘慌不择路,成果没注意脚下,刚出小树林就撞到了路上的人。   被撞的短发女生连退两步,成果慌慌张张去扶人家。   她捂着胸口,眯眼打量成果:“高一?”   成果马上道歉:“学姐对不起……”   九中不穿校服,看年级全凭气质。   高一个年级,成熟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对不起?”短发学姐没好气地凶她,“跑什么啊?!眉毛下面是出气筒啊?”   “对不起对不起。”成果哭丧着脸。   短发学姐是个小平胸,没了脂肪做缓冲,肋骨被成果这圆圆脸撞得生疼。   “小树林里有鬼啊,”她打量两人,“瞧把你们吓成什么样儿了。”   “没有……”成果嗫嚅。   “那是什么啊?”短发学姐不依不饶,“你给我说清楚。”   成果苦着脸说:“有人表白……”   “哟?”短发学姐眼睛一亮,来了兴趣, “表白你们跑什么跑,男的跟男的啊?”   “不是。”成果摆手。   白琼拉她,想让她不要乱说,结果迟了一步,就听成果老实回答:“是有个女生跟原修学长表白——”   “——游若蔷,你怎么还在这儿?”三个人身后传来一声爽朗的女声。   白琼和成果回头,一眼就认出陈思佳了。   陈思佳裹了件薄薄的防寒服,整个人高挑健美,嘴巴红红的,一副刚吃饱喝足的样子:“你小卖部去了没啊,我要回教室了。”   游若蔷卧槽了一声,完全没理会人家的问话,激动地抓住陈思佳的手:“你知不知道谁在小树林?”不等人家答马上公布答案,“原修!有人在小树林跟原修表白!”   “啊?哦。”陈思佳不以为意,“三天两头都有人跟他表白啊。”   “这次不一样!”游若蔷像打了鸡血,“这次是顾晓涵!”   陈思佳:“你怎么知道?你看见了?”   “我刚刚听见顾晓涵找原修了。”游若蔷伸手一指,“她们俩看见了!”   陈思佳扫了两人一眼,觉得白琼有点眼熟,但她脸盲没认出来:“你们看见顾晓涵跟原修表白了?”   同桌小姐妹对视一眼,茫然地摇头。   她们不认识那个女生啊。   “是不是瘦瘦白白的?一副病歪歪的样子?”游若蔷马上问。   “是挺瘦挺白的……可是没有病歪歪……”   游若蔷一击掌:“肯定是顾晓涵那个绿茶婊,暗戳戳地把原修骗到小树林来表白,成功就放话说是原修追她。”   “你不要这么说人家,”陈思佳不喜欢女生说什么婊不婊的,皱眉反驳,“我觉得顾晓涵挺好的。”   游若蔷翻了她一个大白眼:“你是直男吧?外加斜眼的那种。”她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下,掷地有声,“反正原修才不会那么没品的看上顾晓涵!”   “你去给原修说好了。”陈思佳哭笑不得,“行啦,不要在学妹面前乱说。”   “喂!”游若蔷突然回头,凶狠狠地盯住同桌小姐妹,“你们不要出去乱说话,知不知道?”   她柳眉倒竖,一副奶凶奶凶的大姐头模样。   白琼和成果抓着彼此的衣服,瑟瑟发抖:“不会不会,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陈思佳翻了个白眼,率先走开:“游若蔷你无不无聊。”   “喂!”游若蔷跺了下脚,追上去,“陈思佳,那是原修啊!”   看着两人渐远的背影,成果拍拍胸口:“吓死我了。”她回头看了看小树林,“还好他们没追上来。”   白琼跟着看了一眼,后知后觉:“人家为什么要追上来……”   课间操结束了,大部队从操场上蔓延开来。这么一打岔,成果也不想去小卖部了,挽着白琼跟上了人潮往教室走。   “陈思佳学姐也太大度了吧,听见有人跟原修学长表白都不吃醋的啊?”成果点着下巴,一副很羡慕的样子,“他们感情也太好了吧,情……这种叫情什么来着?”   白琼刚想接“情比金坚”,前面同学猛然回头,盯着她俩问:“有人跟原修学长表白啊?”   成果:“……”   白琼这回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马上否认:“没有,你们听错了。”   前排的女生流露出明显的失望。   白琼低着头,拉上成果赶紧走了。   初春的风,还带着料峭寒意,刮在脸颊上乍暖还寒。   白琼拉着成果在人群里穿梭,看见薄薄的阳光透过枝丫照在同学们的脸上。   她忽然觉得很新奇,这就是九中之光吗?   原修就像是一颗探雷器,只要轻轻叫一声他的名字,就能从地上噼里啪啦炸出一串儿为他澎湃的少女心。   她抿着嘴,对此无法理解,大家是来上学又不是来追星的,至于这样吗?   可她现在开始觉得,可能原修真的是好心。   就像赵叔叔说的那样,不能表明跟他认识,否则会被广大迷妹误伤。   两个人回到教室,没一会儿就打起了上课铃。刚活动完,大家的精神还算不错,数学课上没再睡觉。   上午最后一节课原本是体育,临时换成了英语。   马上要到午饭时间了,学生老师都想着放学,漂亮的英语老师干脆让大家讨论起最喜欢的食物。   她打出PPT,示意大家:“现在我们前后四个同学一起讨论,一会儿每一组都要派代表起来。”   白琼咬住下唇,不想跟后桌一起讨论。   可没有办法。   白琼暗叹一口气,拿上草稿纸和笔,转了过去。   高子恒的桌面上乱七八糟的,见她转过来也没有丝毫要收拾的样子。   白琼没说什么,把草稿纸搭在自己的椅子背上,用英文问:“你最喜欢吃的食物是什么?”   “听不懂。”高子恒见她垂着脸,眼睛盯在草稿纸上,讥笑道,“你这什么口语啊,说得没一个字能听。”   白琼的口语是不好,被说得双颊涨红。   高子恒变本加厉,跟自己同桌挤眉弄眼地学白琼的口语,两个人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成果看不下去,小声替白琼说话:“徐飞,你们俩还讨不讨论了,不讨论我们就回去了。”   徐飞打个圆场:“讨论啊,我最喜欢吃dolphin。”   “dolphin是海豚!你说的是dumpling吧?”成果捂着嘴笑。   高子恒没理他们俩,从抽屉里找了个英语作业本出来,推给白琼:“好学生,今天英文作业给我做了呗。”   白琼摇摇头,心里很烦他老实让自己写作业的行为。   高子恒拇指在鼻子下一划,痞子似的笑起来:“行啊,不写也行,你叫我声爸爸。”   白琼一怔,只觉眼前嬉皮笑脸的男生面目狰狞。   高子恒笑嘻嘻的,指着白琼冲同桌笑:“这就哭了?好不好笑啊。”   徐飞也是个小混混,但看白琼气得双眼通红,实在是笑不出来,碰了碰高子恒:“行了行了,别跟女生一般见识。”   白琼双肩发抖,眼泪簌簌流下,羞愤交加的情绪堵在嗓子眼儿,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高子恒还在笑:“你这么厉害,可千万别哭啊。”   白琼终于崩溃,猛然站起来,摔了高子恒一记耳光:   “你没资格提我爸爸!”   她哭喊着转身就跑。   教室里热闹的讨论上戛然而止。   一贯笑脸迎人的英语老师快步走下讲台:“怎么回事?”   成果气不过,指着高子恒结巴道:“他、高子恒他欺负白琼,让白琼管他叫爸爸。”   高子恒本来就眼高于顶,这下当中被甩了巴掌,已经是恼怒不已。白琼一走,他把没发出去的怒气全发在了成果身上,猛地站起来,大吼:“要你他妈多事!你再说、你再说信不信老子连你一起打?!”   成果被他吼得一缩脖子,眼看着就要哭了。   英语老师见高子恒一米九的个子,身材壮硕魁梧,也不愿意跟他硬碰硬,挥了挥手:“高子恒你先坐下!”   午休结束,白琼还没有回来。   班主任在教室门口看见了空位,问成果:“白琼人呢?”   成果摇摇头。   班主任还以为只是简单的迟到,并没有放在心上。可下午都上了两节课白琼还没有回来,班主任这才觉得不太对劲。   白琼不是本地人,平时又乖巧,怎么会突然逃课?又问了成果,才知道上午的事情。   一直到放学,白琼才回到教室。   “你去哪儿?”成果都快急死了,“怎么不叫我呀。”   白琼摇摇头,不太想说话,谢绝了成果陪自己放学的好心,背着书包去了后门。   原家的车已经等了一会儿了,连原修也到了好一阵子。   白琼上了车,低声道歉:“对不起,我来晚了。”   “老师拖堂了吧?”老赵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   白琼低头嗯了一声。   原修见她一直低着头,还以为她介意上午的事情,主动问:“你怎么了?”   白琼摇摇头。   原修探过身,觉得她神情不对,单手抬起她的下巴,一下子看见少女红肿的双眼。   “你……”原修怔住。   白琼拨开他的手,偏头缩回角落。   老赵觉得两个人气氛不对,主动问:“白琼不舒服?”   “没有。”原修挡住他的视线,语气沉下来,“赵叔,麻烦你开快点。”   老赵被原修冷淡的语气震了下,也不再多言。   到了楼下,车还没停稳,原修已经推门而出。他绕过车尾,拉开白琼的门,弯腰握住了她的手。   “原修?你们回来了?”李奶奶听见开门声,在厨房里问了一声。   原修一言不发,拉着白琼的手腕,把她带回自己的房间。   他把白琼安置在小沙发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为什么哭?”   他脸色平静,语调平静,目光却不似往常的柔和。   “告诉我,是谁欺负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闲庭街的夏天扔的1个火箭炮   也谢谢“镇魂女孩”“天蓝玉”“桃子!”“miss敏”“蓝凌”“大丝”贡献的1瓶和“也许”的79瓶营养液(是个大户!)   爱宝宝们!   PS:   给大家推荐篇娱乐圈甜文,实名催更那种!   《她的甜》BY桐荣   整个练习生大厦里,乔玥最害怕她的带教贺霖。   不是因为贺霖是WES男团的队长,最具人气的少年偶像,而是贺霖对她没日没夜的训练折磨。   这天,乔玥被贺霖手把手教了一天的舞,终于鼓起勇气反驳,声音细细:“你故意使坏。”   贺霖挑眉:“嗯?”   乔玥红着脸,艰难开口:“哪有跳舞,一直摸人腰的。”   贺霖开口,一副专业语气:“我要确保你身上的其他地方像你腰这么软。”   乔玥眼角气的通红,却不敢反驳。总不能让他不摸腰,摸其他地方吧!。 第16章 是她家长   白琼怔怔地望着那双眼睛。   他没开灯,家里暗暗的,只有那双清澈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她。   能告诉他吗?   可是……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也只会给人家添麻烦。   白琼想起电话里妈妈的声音:“白琼你要懂事一点,男孩子不懂事,开开玩笑,你不要当真。要忍着点儿,要团结同学,别给原阿姨家添麻烦……”   眼前的少年,一瞬不眨地望住她,眉眼之间暗含期待。   她的手紧了紧,可最终仍是颓然松开。   白琼垂着头,头顶露出一个发旋儿,白白的,小小的。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许久不曾开口后的沙哑:“没有……没人欺负我。”   原修抿了抿嘴角,脸色严肃了一些。   “白琼,不管学校里发生什么,你都可以告诉我。”   他蹲下身,平视着沙发上的小姑娘,放缓了声音。   “我会保护你的。”   白琼震了下,慌乱地回避他的视线。   半晌,她仍轻轻摇头。   能保护她的爸爸已经走了,妈妈没有办法,她只能忍。   原修脸色愈加难看,他伸舌抵了抵后槽牙,压抑住了脾气。   “行,”他笑笑,“那你去洗把脸,我们吃饭。”   白琼木然地点点头,然后跟着他下楼。   李奶奶已经被原修打了招呼,强行克制住好奇的心,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招呼:“吃菜吃菜。”   白琼嗯了一声,乖顺地夹菜吃,但她实在没有胃口,咀嚼的动作慢了很多。   原修见状,淡淡道:“不想吃不用勉强。”   李奶奶有点尴尬,还是没忍住,低头问白琼:“是不是身上不舒服?”   白琼摇摇头,努力勾起嘴角露了个笑:“没有的。”   她看了原修一眼,对上少年沉静的眼眸,也努力弯了弯嘴角。   原修看见她比哭还难看的笑,不由地捏紧了筷子。   他没了胃口,放下碗筷,坐在位置上等着白琼。   李奶奶还以为两个孩子又闹不愉快了,不再开口,自己收拾碗筷进了厨房。   原修也不开口催,静静地等她吃完,打发了小姑娘去洗澡。   他下楼热牛奶,想要给她安神,李奶奶瞧见了说他:“原修啊,白琼挺可怜的,你就别跟她置气了。”   “我知道。”他声调平平。   李奶奶叹了口气。   原修看着炉子上幽蓝的火,只觉气闷。   他冷着脸热了奶端上楼,小姑娘刚从卫生间出来。   原修先进了房,没开大灯,扭开了床头的台灯:“把牛奶喝了,早点休息。”   白琼小小地挣扎了一下:“我、我还没写作业。”   “明天要交吗?”他回头问。   她摇摇头。   “那先不急。”原修让她坐在床边。   他看着她泛白的眼眶,声音温柔:“今天先别做了,不然眼睛会坏掉的。”   白琼抿了抿嘴,神情略有不安。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听话,嗯?”   大约是洗完澡,她紧张局促的神情已经缓和,耐不住他柔声的哄,脸上的表情终于松弛下来。   原修看着她乖巧地上床,自己出了房间。   屋里,小姑娘伸手关上了灯,他跟着带上房门。   屋外,原修的脸重新板起来。   她以为她不说就没事了吗?   在九中,还没有谁能欺负他的人。   第二天一早,原修仍是在校门口提前下车。   下了车,他没去教学楼,反而直接去了高一的教学楼。   高一的小红楼顶,一面是教室,另一面是一方天台。天台视野极佳,正望学校广场,上面还有个小房间挡风,周洧和一帮兄弟最喜欢翻到天台抽烟。   原修知道他这习惯,直接上了顶楼。   五层高的教学楼,饶是步履平缓,也让他心跳加快。   原修站定,缓了缓神,迈出天台找人。   校队的一帮小伙子刚早训完,正躲在天台上抽烟,看到原修很意外。   “修哥?您怎么来了?”旁人碰了碰周洧的胳膊,“大有哥。”   周洧懒洋洋地回过头,看见原修也是一愣。   他坐在矮矮的女墙上,双手往后撑在地板上,嘴上还叼着一根未燃的烟。   “你怎么来了?”周洧取下烟。   “找你有事。”   周洧哦了一声,翻身起来。   原修正想开口,忽然闻到一阵烟味儿,本能地轻咳一声。   周洧嗅了嗅,扭头扫视一圈,看见个兄弟刚点了烟正在抽,脸色立马掉了下来。   “你怎么回事儿,”他伸手取下嘴角的烟,沉声道,“没看见我哥在呢?抽什么烟?”   那男生被骂了也无意反驳,立马把烟了扔地上踩灭,嬉皮笑脸道:“早起一支烟提提神。”他点头哈腰地冲原修行了个礼,“修哥对不住,我马上走马上走。”   旁边的人撩起外套散了散风,帮忙把那烟味儿散去。   七八个大小伙子纷纷起身,把位置让给两个人。   周洧等人走干净了,这才问:“什么事这么急?”   原修被他一问,忽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周洧扬了扬眉,哼笑道:“什么表情,仇大苦深的。”   “……”原修抿了抿唇,低声道,“是关于白琼。”   周洧顿了下,重新含住烟屁股,口齿不清:“她怎么了。”   她怎么了?   他就是不知道她怎么了,才这样不安。   原修深吸一口气,越过周洧,走到矮墙边。   他淡淡道:“你帮我打听下,她昨天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怎么了?”周洧问,“小丫头被欺负了?”   原修嗯了一声:“问她也不肯说。”他叹了口气,“她胆子小,遇到事情又不肯说,我怕她吃亏。”   周洧侧脸端详原修的表情,总觉得他眉宇之间的神色怪怪的。   他提醒:“哥,你别忘了她是来干嘛的。”   原修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回避道:“以后你帮我看着点儿,就说是你妹妹,别让人动她。”   “妹妹?”周洧觉得他哥真有意思,不由笑道,“我姓周她姓白,这是什么妹妹?”   “表妹。”原修扔下这句,转身往外走,“有事情马上通知我。”   身后传来周洧懒洋洋的一声“行啦”。   原修下了楼,一路上碰见不少人跟他问好,他淡淡地应。远远地,他看见白琼和成果一起上楼,成果叽叽喳喳地在逗她,小姑娘脸上的神情终于松弛了些。   他舒了口气,略微放心。   白琼跟着成果一起进教室,碰上同学好奇的目光,尽量不去看。她俩走回位置,高子恒的位置上是空着的。   白琼神情不变,她想好了,等一会儿下课就去找老师换位置。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没想到第一节下课,班主任主动来叫白琼。   办公室里,一个矮胖矮胖的妇人满脸怒气,身边站在面无表情的高子恒。   高妈妈不依不饶地拍桌子:“我儿子不能白白挨打,你把这个女生的家长叫来!”   班主任早就知道了来龙去脉,心说事情都是你儿子挑起来的,还好意思横,简直不要脸。可高子恒只是言语挑衅,并没有动手,只有白琼动手了。一旦动手,这事儿就不占理了。   班主任有些头痛地看着这对母子,余光里,白琼叫着报告进了办公室。   她冲着她招了招手:“白琼你过来。”   白琼看见高子恒,又看见他身边衣着华贵的妇女,心里已经明白了。   班主任说:“高子恒说你打了他,是怎么回事?”   白琼嘴角微抿。   班主任说:“你不要怕,把事情仔细说说。”   “道歉,写检讨,都可以。”白琼很平静。   班主任有心帮她说话,没想到白琼却自己承认错误,语气也不大好了:“白琼你这是什么话?”   高妈妈指着白琼骂:“小小年纪动手打同学,你这是什么德行?家里爹妈没教过你吗?”   “高妈妈你先不要激动。”班主任不悦地制止她,叫人去把成果和徐飞叫来,“你们俩说说,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成果刚才被周洧找去说了一遍,这下看见这架势心里还发虚,但她为了朋友,还是勇敢地把昨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班主任转头问徐飞:“是这样的吗?”   徐飞看了一看高子恒,不太情愿地说:“差不多吧。”   班主任还没开口,高妈妈马上强词夺理,指着白琼骂:“我儿子一没骂你二没打你,你凭什么打人?还打脸。这男孩子的脸是可以随便打的吗?打到眼睛怎么办?”   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都看着她撒泼,班主任觉得面子上很过不去:“高妈妈,你冷静点。”   她回头,看白琼低头站着,小小的身影,可怜到了极点。   “这叫人怎么冷静?太不像话了!”高妈妈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你把她家长叫来,今天要是不给我说个清楚,我非要开除她!九中副校长可是我们家熟人。”   班主任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报告。”办公室门口响起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有老师诧异:“原修?你怎么来了?”   原修充耳不闻,只看见白琼站在人群中央,脸垂得低低的。   他走过去,伸手拉过白琼。小姑娘仰起脸,脸上划过一片茫然,看见他时眼里涌出难堪。   原修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把白琼拉倒自己身后,低声安慰:“没事了。”   办公室里的人都吃了一惊。   九中里谁不认识原修,低年级的老师更是常常拿他当例子激励班上学生,可这两人八竿子打不着,原修怎么会突然过来?   班主任诧异道:“原修?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原修摸了摸白琼的头,把她严严实实地藏在身后。   他环视一圈,目光落在高子恒母子脸上。   “九中哪个副校长是你们家熟人?”   高妈妈哈了一声:“关你什么事?你谁呀你?”   原修凝视高子恒一眼,收回目光,沉声道:“我是白琼的家长。”   办公室里的众人都一脸雷劈了的表情,高子恒瞪大了眼睛,在两个人之间看了个来回。   原修一脸平静地问:“是陈副校长还是李副校长?还是主管国际部的曾副校长?”   高妈妈支吾了一下,点着原修说:“你、你算什么家长?”   身后的小姑娘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角,原修安抚地摸了摸她的手背。   他迎着高妈妈的目光,从容继续:“都不是?要不这样吧,我请沈校长亲自过来评评理?”   班主任知道原修连忙打圆场:“原修,这事儿就不用惊动沈校长了。”   高妈妈听班主任这样说,才发现原修不是说笑,气焰马上矮了下来:“那倒不用……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让你们家女生跟我儿子道个歉,这事儿就算了。”   “算了?你说算了就算了?”   原修笑笑,温柔的声音沉了下去。   “你儿子惹哭我们家小姑娘,这笔账又怎么算呢?” 第17章 你的名字 ...   周洧匆匆赶来, 刚到门口就听见他哥的话,面露意外,很是吃惊。   原修的修养极好, 要是在平时, 他一定会客客气气地尊称一句“令郎”, 绝对绝对不会对着长辈说出“你儿子”这种话。   这真是气急了。   周洧目光一偏,落在了他身后。   原修侧身站着,身后跟了一个小姑娘。因为瘦,她显得整个人都小小的,头低着还不到原修的肩膀。   看着这架势, 周洧暗骂了一声操。   他跨进门, 让同来的队友在走廊上堵着, 不准不相关的的人过来。   办公室里, 高家妈妈被原修的气场震了下,可听见他的话又清醒过来。   “什么什么?这有什么值得算账的?”她垫着脚尖儿往原修身后指,“我儿子可是挨了打呢!”   班主任见识了原修对白琼的维护,也很诧异。   当时确实是有人跟她打过招呼, 让帮忙照顾照顾白琼。   可九中这样的名校里面, 关系户实在太多。她是老资格的班主任了,向来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对学生一碗水端平。   没想到白琼竟然是原家的人——这也太低调了。   班主任只能居中调停:“高妈妈, 你不要激动,有话好好说。”转向原修,“高子恒是不对, 可白琼打了他一巴掌,也算是扯平了。算了吧,原修。”   “不行。”原修很平静。   班主任面露难色:“原修啊……”   高子恒的玩笑,乍听之下确实不算太严重,可原修知道白琼的境遇。   她平时这样局促胆怯,在他身边,甚至连靠椅背坐都不敢,会被刺激得打人,那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可是……个中缘由他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周洧一看原修的表情就知道他在顾虑什么。   有些话不能不说,可也不能让原修说。   他周洧不怕当恶人,要是白琼要记恨迁怒,那就冲着他来好了。   周洧大步迈进办公室,站到了高家母子面前。   高子恒见了周洧有点怕,但又不想在队友面前认怂,硬撑着没让开。   周洧哪儿是给他面子的人,直接伸手把人推到了一边儿。   “大有……”高子恒很难堪。   “别,”周洧抬手,“跟你不熟。”   班主任当然认识这小霸王,何况人家还是原修的表弟。   这一个已经是惹不起了,怎么又来一个难缠的?   班主任头疼:“你来干什么?”   周洧昂着下巴,主动揽过来:“白琼是我表妹,你说我来干什么?”   众人恍然,原来白琼跟原家是这层关系。   周洧也不管这些老师的表情,他可没原修脾气那么好。周洧当着高妈妈的面,冲高子恒招了招手:“来来,你过来。”   高子恒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身,被周洧一把揪住领子。   “你干什么!”高妈妈浓妆艳抹的脸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花容失色,“别碰我儿子!”   周洧一手揪住高子恒的领子,一手隔开了高妈妈。   他伸出食指,点了点高妈妈:“离我远点儿。”   他长得高大漂亮,浑身的肌肉,抓人的动作很是迅猛,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周洧!”班主任把他把事情闹大了,连忙叫住他,“你别乱来。”   周洧顿了一秒,没听见原修的声音。   他哥没开口,那就没问题。   周洧没领班主任的情,揪着高子恒的领子拖到面前:“觉得自己特冤是吧?”   “大有哥……”高子恒高子恒梗着脖子:“我就是开个玩笑。”   “玩笑?”周洧冷哼,“你他妈谁啊,就跟我妹妹开玩笑?”   他抬起脸,狠狠地盯住高妈妈,“你儿子放的屁你没听见吗?让我妹妹管他叫爸爸,你给他喂屎了让他嘴这么臭?”   高妈妈柳眉倒竖:“你胡说什么呢!”   周洧理都不理,冷着脸回头看高子恒:“你说玩笑就玩笑?我妹妹家里新丧,你跟她开哪门子玩笑?”   “周洧。”听到这句话,原修终于开口阻止弟弟。   身后的人明显因为新丧两个颤了颤,原修心里难过,反手握住衣角上的那双手。   他张开大掌,用力的握了握,试图给她力量。   周洧悻悻地住了口。   无所谓,反正把事情的严重点给这群人点名了,他挨骂就挨骂了。   办公室里的几位老师没想到事情还有这一层,看向高子恒的目光全都露出明显的指责。   叫爸爸这种玩笑男孩子之间开开也就算了,放到人家女孩子身上本就不合适,何况人家家里刚刚办了丧事,事情的性质就更加恶劣了。   这是往人家小姑娘心上插刀呀。   高子恒反应了一下,才明白新丧是什么意思:“不是,我不知道啊,她又没说她爸爸死了,我哪儿知道啊……”   “你他妈找死呢?”周洧瞪着高子恒吼,“你再给我多说一个字试试?”   班主任怕几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打起来,连忙喝止:“高子恒,你给我把嘴巴闭上!”   教物理的馒头哥哥连忙站过来,勉强挡住了周洧:“大有大有,冷静点。”   高子恒皱着脸,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   办公室里乱糟糟一团,班主任觉得这高子恒把十三班的脸都丢尽了。   “好了!”她扬起声音,板起脸,“都不要吵了!”   她胸口起伏,眉间的川字很深,当机立断给这件事定了调:“这件事情,都是高子恒挑起来的。”   “我……”高子恒很不甘心。   “你闭嘴。”班主任看向原修,“原修,让高子恒给白琼道歉。”   原修看着高子恒:“道歉?刚才不是有人要开除白琼?”   “不是……”高子恒觉得自己真是到了血霉,“那不是我说的。”他转身拉了拉妈妈:“妈,你给……给白琼道个歉。”   高妈妈都惊了:“儿子……”   “……这事儿确实是我不好。”高子恒彻底怂了。   办公室里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高妈妈身上,刚才还上蹿下跳的人这会儿被自家儿子的骚操作气得差点吐血:“我凭什么道歉?你做的不好就该你道歉!”   高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高子恒从小都是家里的宝贝,骄纵惯了,哪里拉得下这个脸道歉?   可他要是不道歉,这就算是把人给得罪死了。   原修等着母子二人一唱一和,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不道歉不重要。”   高妈妈一喜,脸上还没来得及笑出来,又被他下句话打了个半死。   原修偏头看向班主任:“麻烦您跟教导处章处长商量下,看是给个警告处分还是记小过。”   “不行!”高妈妈慌忙阻止,“凭什么这么处理?”   原修已经没有耐心了。   “凭什么?”他静静地看着她,“不如您说说,到底跟哪位副校长是熟人,我帮您把他叫来,看看这个处理方案合不合理。”   高妈妈听他底气十足,彻底心虚起来,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原修不再理会她,直视着白琼的班主任。   “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希望在高一年级有人议论白琼的事。”   “我知道。”班主任神情慎重,这件事确实不应该外传。   他嗯了声,脸色总算是温和下来:“麻烦您了。”   说完,牵住白琼往外走。   成果见他们走了,赶紧跟了上去。   出了办公室,成果往白琼身边凑,想去安慰人,脑后的辫子被人拽住了。   她小声叫了句疼,伸手捂住头发往后看,正对上周洧一张冷脸。   “你干什么?”周洧漂亮的眉眼半垂,“一边儿去。”   成果委屈巴巴地,可真心怕他,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先回了教室。   办公室里的争执闹得太大声,走廊上原本就围了好多看热闹的人,只是都被挡住了,这下周洧和原修先后出来,议论声就更大了。   尤其是原修的手还牵着白琼。   “什、什么情况!”围观同学夸张地指着两人。   周洧一个眼刀扫过去:“我哥牵我妹,有问题?”   一句看似不相干的话,算是把白琼的身份给坐实了,顺便把八卦彻底拦住了。   看热闹的同学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这怎么就哥哥妹妹上了?这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啊?   原修牵着白琼穿过人群,回头吩咐周洧:“我跟她说两句话。”   周洧嗯了一声,让人站在走廊中间,不准过去打扰。   原修拉着白琼走远了一些。   白琼任由他牵着。   从她进了办公室被指着鼻子骂那一刻开始,她就觉得好像有一个玻璃罩子把自己给罩了起来,把那些难听的话都阻挡在罩外。   走廊上的打起了上课铃,原修冲周洧挥了挥手,让他们先走。   他陪着白琼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等她缓过劲儿来。   白琼听见尖锐的铃声,才觉得罩住她的玻璃被人拿开了。   她鼻子酸酸的,很想哭。   “对不起。”她忍住了泪意,低低地跟原修道歉。   到最后,还是给人家添麻烦了。   原修因为这句道歉,原本舒缓的脸色又凝重起来。   “你跟我道什么歉?”他抿了抿唇,看她一副抱歉的样子,心里冒出许多无名火,可又不知道怎么发,最后长叹一声,“说你傻你还真的这么傻。”   白琼闷闷地没说话。   “行了,”原修摸了摸她的头顶,“没有怪你的意思。”   掌心里,女孩子的头发丝滑柔顺。   原修愣了下,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动作似乎太亲密了。   他收回手,叮嘱白琼:“现在不方便,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女孩子仰起脸,秀气的眼里湿漉漉的,看他的目光充满了信任与依赖。   “今天……谢谢原修哥哥。”   原修嗯了一声:“先去上课。”说完他又迟疑,“今天还想上课吗?”   白琼心里虽然还有些别扭,但并不想逃课:“要上的。”   原修顿了下,再次见识到她那颗爱学习的心。   “那去吧。”   白琼点点头,冲他挥了挥手:“那我回教室了。”   她一路小跑,教室里老师已经开始上课了,她轻轻地叫了声报告。   看见白琼出现在教室门口,班上同学瞬间不想上课了。   “卧槽,大佬的妹妹!”   “还是原修学长的妹妹,怪不得语文145。”   “平时真的看不出来。”   化学老师是个瘦高的中年男人,刚才在办公室里围观了半天,看白琼的目光带着怜惜。他挥了挥手:“进来吧。”   白琼低着头,快速走进了教室。   一路上,过道两遍的同学都对着她行注目礼,她的小同桌也眼巴巴的等着她。   “好了。”化学老师拍拍手,不再让同学们看,“都看黑板,我们来看一下这个公式……”   白琼落了座,提笔在草稿纸上写:谢谢你。   成果伸长了脖子,没等她写完,一把抓起自己的草稿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这一句不足以表达她的心情,胖乎乎的小手又捏着笔重重地画下三个感叹号。   白琼觉得她真好,能在这种关键时刻帮自己说话。   很快,成果的草稿纸又推了过来:原来周洧是你哥哥,我再也不说他坏话了,他好凶!!o(╥﹏╥)o   白琼下意识要否认,可刚一提笔,又反应过来,周洧都开口了,再被她否认的话……好像不太好?   她避重就轻地写:反正别惹他   成果又写道:那你怎么不认识原修学长?不是亲戚吗?   白琼不想骗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表示自己要听课了。   一下课,班主任进来,安排人跟高子恒换了位置。   班上同学等她一走,马上围了过来:“白琼,大有哥是你哥哥啊?真的亲戚那种吗?”“那你也是原修的妹妹吗?”“白琼,我……我有封信可不可以请你带给原修学长啊?”   白琼不太适应这种众星捧月的待遇,被同学叽叽喳喳的话闹得头晕,胡乱应了两句才算完。   好不容易挨到了放学,白琼收拾好书包准备去后门。   “周末好好休息一下,”成果也收好了东西,安慰她,“你要是不开心了就叫我出来玩。”   白琼摇摇头:“没事的,我还要看书。”   成果噎了一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要看书吗?   要是她的话,她能玩一个星期!   成果无力地挥挥手,做最后的挣扎:“反正,你想出来玩就叫我。”   白琼答应下来,跟她告别,背着书包去了后门。   车上,原修看她表情还好,松了口气。   两个人回到家,原修带她上楼,让李奶奶榨了杯果汁送上来,这才开始教育人。   “知道错了吗?”   白琼双手捧着玻璃杯喝果汁,听见原修沉声问话,原本放松的心揪了下。   她慢吞吞地放下杯子,望着他眨了眨眼,明亮的眸子带着点无辜。   嘴角还有点果汁颗粒,他见了,自然地抽了张纸巾帮她擦。   原修拉了椅子过来,坐到小姑娘面前。   “昨天问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实话?”   白琼抿住唇瓣,脸上露出难为情的神色,“你别问了。”   原修见了心发软,又觉得不能就这么翻篇儿:“我不问,那你自己说。”   白琼看了他一眼,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这不都一样吗。   原修靠向椅背,修长的腿优雅地翘起,提醒她。   “你要在我们家住三年,我觉得有些好习惯一开始就养起来比较好。”   比如遇事向他报备。尤其是这样吃亏的事。   他们家的人,哪里能让别人欺负?   可他这话,在白琼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她觉得原修这是在给她立规矩。   白琼咬了咬唇,想这也属于应该的。   她把昨天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只是跳过逃课出去跟妈妈打电话的事情,可原修已经知道了她一整个下午都不在,他问:“你下午去哪儿了?”   白琼诧异了一秒,才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没、没去哪儿,就在学校钟楼。”   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出了教学楼只能在校园里乱转悠。九中校园很大,前门附近有小树林,中间有大广场,后门还有荷花池和体育馆。   白琼没头没脑地走了半天,最后走到了一座钟楼下。   原修问:“是操场边的钟?”   白琼点点头。   “那个钟真的能敲,”原修笑了,“每年跨年的时候都有好多人排队敲钟。”   “真的吗?”白琼还以为那只是装饰。   原修点头:“都说九中的钟很灵,敲了能保佑新年心想事成。”   “真的呀?”白琼还第一次知道这种事。   她不太相信:“那要是人人都去敲钟了,不是人人都考第一名了吗?”   原修失笑,怎么会人人都像她一样满心只有成绩呢。   白琼被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小手捏着玻璃杯,讪讪道:“是这个道理嘛。”   原修只觉得她今天的一颦一笑都鲜活了起来,比从前局促企怯懦的样子可爱一百倍。   竟然有人要针对她……   原修问:“高子恒为什么要欺负你?”   白琼不太想说。   可他的目光澄净,透着坚持。   白琼只好解释:“其实……最开始是我得罪他,他才针对我。”她讲了报道那天的事情,秀气的眉眼微微往下垂,“我当时不顶回去可能就没这么多事了。”   她心善,觉得要不是牵涉到爸爸,平时高子恒也不太算欺负她。   “抬起脸看我。”原修淡淡开口。   白琼听话地抬起脸,望着他眨了眨眼。   他柔和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做得对。”   “可是……”   原修倾身,伸手在她额上轻轻敲了下。   她缩了缩脖子,没来及叫痛,只听耳边响起来他温和清越的嗓音。   “白琼,你的名字很好听。” 第18章 忽然情动 ...   白琼一怔, 没先到他会这样讲。   她的小耳朵都红了起来,垂下摸额头的手,难为情地撇开眼, 眼睫轻颤。   这是第一次, 有人这样直白地夸赞她的名字。   甚至, 这个人竟然是原修……   原修见她沉默,还以为她不相信自己的话,又重重地肯定道:“我是认真的。”   少年得身体前倾,离她很近,白琼的感官像是在瞬间复苏, 甚至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服的味道, 清新而温暖。   她的脸更红了, 心里多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赧。   那双明亮的眼水汪汪的, 眼角泛着红,像是桃花浮水。   白琼不自在地往后往后靠了靠,抓起沙发上的抱枕挡在前胸,她抱住软绵绵的抱枕, 感觉多了份安全感。   “你……”白琼舔舔嘴唇, “我是说,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是吗?”原修歪了歪头, 目光在她小脸上扫了一圈。   他假装没看到她脸上的紧张, 状似无意的好奇道:“那你说说,哪里好听?”   “我……”白琼双颊涨红,没想到他会这样问。   她就是听见他夸自己名字好听, 跟着客气客气的呀。   白琼吞吞吐吐的,眼看着原修笑了起来,硬着头皮说:“这个修字好,古人讲格物致知,诚意正心,而后才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个人要不断地修炼自己,才能有一番成就。”   这话说得出乎原修意料。   他的名字是原老爷子亲自选定的,这个修字正是从《大学》里挑出来的。原家在江南虽算显赫,但原修先天不足,家里能帮衬的无非身外之事。   人生一世,于他,正是一场漫长的修行。   原修没想到老爷子的这番心思,会被一个纤细瘦弱的小姑娘娓娓道来。   他低头摇了摇头,笑道:“你知道的还不少,算了说的对吧。”   白琼松了口气,心里暗想她说得确实挺好的。   “为了表扬你,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嗯?   白琼摆摆手:“不用了,我就是……随便说说的。”   原修不理她的拒绝:“周末作业多不多?你一会儿多写点,把明天空出来。”   白琼看他一副已经决定了的样子,只好点点头:“那我先去写作业了。”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书包把几本练习册都翻了出来。其实……高一的作业挺多的。   可是原修哥哥今天对她这么好,他明天想要出去玩,她牺牲下作业好像也是应该的?   白琼坐在椅子上,手掌支着下巴,还觉得今天过得好不真实。   她长叹一口气,觉得心里的某个角落像是被充盈了起来。   原本她已经决定听从妈妈的话,把一切都忍下来,甚至为了息事宁人,连给高子恒道歉也可以。   走进办公室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像是被人捂住了耳朵,甚至连高妈妈指着她鼻子骂,也被她本能地摒除在外。   忍,只要忍过去就好了。   可白琼没想到,原修会突然出现,甚至,当着这么老师和同学的面,为她撑腰,替她出头。   他的大手握住她的手,温暖的掌心给予她莫大的安慰。   白琼摸了摸被他握过的右手。   她觉得,原修哥哥好像有点儿不一样了。   她原本一直以为,原修是一个挺温柔的人,可今天他在办公室的,当着那么多老师,一点都不胆怯,一字一句都直指要害,让人不由地依赖臣服。   白琼抿了抿嘴唇,趴在桌子上,眼睛望着窗外黄昏的天,心里跟着有点茫然。   除了爸爸,还是第一次有这样一个人挡在她面前,如此维护她……   可到底是给他添麻烦了吧……   白琼猛然坐了起来,精神抖擞地翻开了练习册,她得乖一点听话一点,这样才能够补偿人家。   白琼决定今晚上就把作业做完,明天心无旁骛地陪原修哥哥玩一天。   原修根本没领会到她的那些小心思,第二天只觉得她比平时还要犯困。   “先把早饭吃了。”见她打哈欠,原修抽纸擦了擦嘴角,“都八点了,还没睡醒?”   白琼摇摇头,喝了一口牛奶:“睡醒了。”   她舔了舔嘴唇,其实不太喜欢喝牛奶。   李奶奶看着两个人安静地吃早饭,问原修:“今天要带白琼出去?”   “嗯。”   “就你们俩吗?”   “嗯。”   李奶奶不放心:“要不我给老赵打电话,让他来接你们。”   原修拒绝:“不用了。”他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   白琼见他等自己,也赶快吃完了早饭,然后跟他下楼。   原修带着白琼进了电梯,直接下到了车库。   靠着电梯门口,是原家的两个车位,原静安出差了,车子停在了公司。原修越过她的车,走到了一边。   白琼看着他驾轻就熟地上了驾驶座,睁大了眼睛,原修哥哥会开车?   “上车啊。”原修见她不动,冲她一偏头。   白琼小跑两步,钻进了副驾驶。她插上安全带,看着原修点火,很紧张:“你、你会开车吗?你有驾照吗?不能无照驾驶呀!”   原修偏头看了她一眼,笑道:“谁跟你说我没有了?”   这车是原修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原修低调,平时基本不碰,都是老赵定时给他溜车做保养,他只有偶尔出门的时候才会开。   见她一脸不敢置信,双手紧紧抓住安全带的紧张样儿,原修觉得小丫头还挺好玩的。   “我上初中就会开车了,”他注视着路况,在车库里盘旋上楼,把车开上了地面,随口跟她解释,“放心,教我开车的师傅很厉害,以前在川藏公路的跑运输的。”   在部队开车的人,最要紧的就是一个稳。   原修开车也很稳,倒是符合他的性子。   可是……初中?   白琼咽了咽口水,觉得小命儿很危险了。   “那……”她也不好说不相信人家,只能默默地叮嘱,“那你开慢点。”   原修嗯了一声,开车出了大院儿,往商场走。   来江南半个月了,这还是白琼第一次出门。过了一会儿,觉得坐他的车没什么不适感,她渐渐放心下来,被车窗外的景色吸引。   九云是个小镇,虽然不缺衣少穿,但总归是个小镇,比不得江南这样的大都市。白琼伏在车窗边,看着宽阔的街道两遍都种满了粗大的梧桐树,比巴掌还大的树叶在初春的阳光里随风翻飞。   余光里,小姑娘乖乖地望着窗外。   原修偏过头去看她,见她眯了眯眼,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城市。   他没出声,只是伸手摁开了副驾的车窗,微凉的风灌进来,带进了清新的空气,让人精神一振。   也,撩起了她耳边的碎发,细软的发丝陡然飞舞,发尖带着阳光的碎金。   “怎么了?”她像是不明白窗户为何突然打开,还以为是自己错摁了什么机关,偏过头来问他,“窗户……”   原修单手扶住方向盘,左手敲了敲中控。他淡淡地开口:“不要一直看着窗外,会晕车的。”   白琼哦了一声,听话地往后靠。   两个人驱车去了一家商场,原修停好车,带她去了一家电话手表的专卖店,要给她买表。   柜台里的销售人员还是第一次碰到他们这个年龄的人来买电话手表,尝试着问:“是要送人的吗?”   原修点点头,伸手指了指白琼:“送她。”   销售小姐有些诧异,但还是尽责道:“请到这边来。”   白琼的意外不比人家销售小姐少,她知道这种手表,可这是给小孩子带的呀,连她弟弟都不需要了,怎么原修会给她买这种东西。   “原修哥哥,这是给小朋友戴的。”她提醒。   原修说:“九中不许学生带手机,你知道吧。”   白琼点头:“我知道啊,我不带的,我本来也没有手机。”   “那你要是有事找我怎么办?”   她呆了下,老实说:“我不找你呀。”   原修顿了顿,觉得自己没把话说明白:“要是再碰见有人欺负你,你得第一时间告诉我,你又没手机,拿这个联系我不是很方便吗?”   白琼直觉他说的不对,可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原修的手指在玻璃台面上点了点:“过来选一个。”   白琼跟着过去,看了一眼价格,又马上退开一步。   这手表得好几百呢,她没有钱买的,而且妈妈说了,原阿姨已经给她付出很多了,平时的生活上就不能再收人家的东西了。   白琼双手背在身后,一个劲儿的摇头:“不用不用的。”   “要是有人欺负我,我就直接来找你。”她睁大眼睛跟他保证。   “哦?”原修反问,“你怎么找我?我在哪个班?”   白琼:“……”   他是哪个班……她怎么会知道呢……   “我可以问同学的,”白琼说,“你在高二那栋楼嘛,我去了一问原修在哪个班,肯定大家都知道。”   原修面无表情:“错了。”   “啊?”白琼不解,“哪儿错了?”   “我在高三那栋楼。”   白琼:“……”   忘了他是高二尖子班的了。   白琼还是不肯收:“我问大……我是说我问周洧就可以了。”说完她觉得不对,“对了,他跟我一个年级,我要是真的需要帮助,我就直接去找他。”   原修深深看了她一眼,不想在商场跟她多争执,转身对销售员说:“麻烦您,帮我包起来。”   “我都说了不要的呀。”白琼急了,“真的不用的。”   原修没看她:“你觉得白色好看还是粉色好看。”   “白色。不是,真的不用买了!”   原修充耳不闻:“嗯,就要白色那一只。”   售货员还以为两人是小情侣,忍着笑应了声好,把手表包装起来,给原修开了票,请他移步买单。   白琼见大势已去,跟在他背后不由抱怨:“哎呀,你怎么说了都不听的呀。”   原修回过头,见她皱着眉头,一副跟他说不通的懊恼模样儿。   原修只有个弟弟,从小一起长大的陈思佳也是个直爽的性格,还是第一次遇到白琼这样的女孩子。   见她这样娇嗔,他心里觉得好笑,多看两眼,又觉得她可爱。   原修伸手摸住她的后脑勺,轻轻地把人带到跟前,他的拇指在她头发上摩挲两次,像是哄宠物似的。   “这就生气了?”原修笑着买单签字,横过来看了她一眼,“我自己买东西还不行吗?”   白琼吃不准他说的是真是假,别别扭扭地嘟囔了一句:“反正,反正我不要。”   周末的商场,人来人往。原修假装没听见她的话,直接买了单回到柜台领表。   销售拉开包装好的袋子,把里面的东西和发票一一向原修展示。她见两个人还是在闹脾气,笑着劝了一句:“小妹妹,你男朋友对你这么好,还要不高兴的呀?”   白琼呆了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什么就男朋友了!   她的脸唰一下全红了,连耳朵尖儿都在发烫。   “不是不是……”白琼惊恐地连连挥手,“他不是……”   话来没说完,原修已经扶住她的肩膀转身往外走了。   他脸色如常:“紧张什么。”   白琼心都跳了起来。   这些人怎么都这么开放啊,才十几岁就谈恋爱了,都不用学习的吗?   况且这是原修呀,怎么会是她的男朋友?   “人家随便说说的。”原修拍了拍她的头。   白琼哦了一声,连忙收敛住心神,主动岔开话题:“我们去哪里?”   原修卖关子:“到了就知道了。”   他拎着那个小小粉粉的包装袋,跟着她回到车库。   白琼看他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忍了下还是没克制住好奇心:“原修哥哥。”   “嗯?”   “你不用做作业吗?”她拿捏着语气,生怕原修误会她是在嫌弃,“就是、就是我们高一作业就挺多的了,你们高二了不是应该更多吗?”   “还行。”原修的长指敲了敲方向盘。   他略一思索,才说:“题量确实不少,但很多题没必要做,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原修先天不足,小时候的抵抗能力也不太好,三天两头就会感冒去医院,加上他心脏的问题,一旦稍微睡得晚一点儿,心脏就会很不舒服,所以每天的能够用来学习的时间一直都很有限。   但正是因为这样有限度的时间,才让他静下心来思考,不断地提升做事效率。   白琼听他这么说,觉得挺服气的,确实学习方法比搞题海战术有效果,可她转念又想,那也得老师配合,要是那些基础的题都不做,交不上作业,老师才不会答应呢。   原修问:“成绩对你很重要,对吗?”   白琼重重点头:“嗯!”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的,搞好成绩最重要的是什么?”   白琼当然记得:“是身体健康。”   听她给出了想要的答案,原修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乖。”   白琼抿抿嘴,其实……她觉得这两个问题在逻辑上缺了好几环……   原修跟着导航带她去了市中心的一个花园。   虽说江南四季的景色各有风韵,但最美的无疑还是百花盛放的春天。江南市区里有很多这样小而美的花园,全都免费对市民开放,原修小的时候,经常跟着原老爷子来花园赏花,如今大了倒是很少来了。   他们在公园外停好了车,原修在门口找到了一块木板,上面画着院内的简易地图。   白琼没想到原修会带自己来公园,还是一进门碰见许多散步的老年人的公园。   连他们镇上的人都不会来逛公园的,这活动……有点太老土了吧……   可她不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白琼回头,看见原修微微弯腰,伸手点着地图。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派克大衣,襞襟上是一圈丰盈的狼毛,天然的皮草颜色衬得他的皮肤格外润白。   “你找什么?”她走过去,轻声问,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他的侧脸上。   原修没有马上回答,又看了一下才直起身:“走吧。”   两个人往公园深处走。周末的公园以老年人居多,剩下的就是小夫妻带着孩子来踏青,像他们这个年龄的人很少。   原修的外形有很出色,一路上都引得路人频频回首看他。   他像是早就习惯了,目不斜视地看着路。   白琼跟在他身边反倒不是很习惯,她真的不太适应这样引人注目。   两个人顺着大路走到了深处的人工湖边,遇上了岔路,白琼仰头看向他:“我们走那边?”   “我记得是右边。”原修回忆地图,“走,去右边。”   白琼问:“你是在找什么吗?”   “嗯,找到指给你看。”   又卖关子……   她们又走了一会儿,到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凉亭附近,不远处有退休老人正放着音乐练太极。   原修看着周围一片绿色的矮树,觉得不太像,在附近又找了一圈,才找到今天的目标。   是一颗繁盛的树,不高,但一身绿色,枝丫修建的很整齐,看上去绒绒的很可爱。   原修有些不甘心,嘟囔着:“都春天了,怎么还没开花?”   白琼好奇:“这是什么?”   “你不认识?这是琼花啊。”他语带惋惜,“可惜还没开花。”   白琼左看看右看看,回头问他:“你带我来公园就是为了看琼花?”   原修嗯了一声,也不管开没开花了,还是开口把想说的话说给她听。   他垂眸凝视着她,声音温和:   “白琼,你的名字很好听。”   “琼是琼浆玉液的琼,也是琼花的琼,琼花是一种很美的花,你也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   他郑重道:   “所以,你一定要爱惜自己,知道吗?”   白琼傻站那里,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说出这种话。   原修看着她一脸呆滞,追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白琼本能地点点头,又觉得不对。   她看了看原修,又扭头看了看那棵树。   “可是……”小姑娘扑哧一笑,“这个不是琼花呀!”   原修一怔:“不是?”   “不是的呀,”白琼拉住他的衣角,往跟前凑了凑,伸手指着叶片,回头对他笑道,“这是绣球花!”   她笑得很开心:“还是第一次有人带我来看花,谢谢原修哥哥!”   原修愣愣地看着她,像是被她的笑颜紧紧吸引住。   这是她头一次开怀大笑,清秀的眉眼完全舒展开来,一双眼睛弯弯地眯在了一起。   她说:“谢谢原修哥哥……”   左胸下,那颗残缺的心,砰砰、砰砰——而后忽然加速,剧烈地跳动起来。   原修抬手抚上胸口,掌心震动。   初春的清风里,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情动的滋味。 第19章 面红耳赤 ...   女孩子的声音带着笑意, 轻轻柔柔的,透着甜。   她伸手把碎发往耳朵后面勾了勾,倾身仔细端详那从未开花的树。   原修咽了咽口水, 别开眼, 忽然不敢再看她。   身边的小姑娘压根没注意到他的不自然, 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啊,我说错了,这个好像是木绣球,木绣球的树才跟琼花像,那种绣球花的树要矮一些。”   她松开原修的衣角, 回头跟他比划:“木绣球跟绣球花的花还挺像的, 开花的时候都是这样圆乎乎的一团。琼花不是, 琼花是……”   像是被自己难住了, 白琼咬了咬嘴唇才说:“反正跟他们不一样。”   她歪着头,一脸天真:“没开花也不要紧呀,下个月就能开花了,到时候我们再来看好不好?”   白琼说完, 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太活泼了, 回头看了一眼原修的脸色,小心地补充了一句:“我是说, 如果你想开琼花开花的样子, 那我们可以下次再来。”   原修垂眸,目光所及,是女孩子带着点儿怯又带着点儿讨好的脸。   胸口传来咚咚声响, 让他呼吸困难。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了。   原修以为是自己犯病了,可等了一会儿,心脏出了跳得快一点之外,并没有难受的感觉。   他深深吸气,试图缓解那种不适感。   “你怎么了?”白琼见他脸色不好,主动问,“是不是不舒服?”   她想到他身体不好,还是心脏病,瞬间有些紧张,像是扶老大爷似的扶起他的小臂:“要不要坐一下?要吃药吗?”   原修:“……”有些一言难尽。   他转转手腕,不想看她做出这样一幅小丫鬟的举动:“没事。”他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不是琼花?以前看过?”   他随口问了两句,有些心不在焉。   小姑娘果然老老实实地回答起来。   “我爸爸教我的呀!”白琼没心机地说,“我爸爸给我起名字叫白琼,给我弟弟起名字叫白琮,琮是古时候的一种玉器——别人都说他取得很好呢。”   “嗯,是很好。”原修声音微哑,还有些心不在焉。   果然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高兴起来都是这样,叽叽喳喳地说这话,像是一只快乐的小喜鹊。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心里还在纳闷刚才那阵心律不齐是怎么回事。   白琼听见原修的肯定,更是高兴,兴奋道:“我爸爸他懂好多呢,除了语文他还教过历史和地理,我爸爸说了,文史不分家,学文就是学史,我们要从历史中吸取教训。他还说等我考上大学,就带我去国家博物馆,里面有好多文物。我爸爸说他……说他……”   想起当时的场景,白琼怔了下,脸上的笑意还来不及收,眼里已经涌上了泪花。   她猛然低下头,再想开口的时候,嗓子眼里全是辛辣酸涩。   她的爸爸,没有了啊……   白琼像是被打了一巴掌,突然回过神来。   她爸爸已经去世了……   初到异乡的惶恐冲淡了那样撕心裂肺的痛苦,白琼甚至恍惚,觉得临走之前家里的寒冷只是臆想——她早已适应了原家的暖气——连同那些让人发冷发抖的记忆也一并被她忽略。   这感觉就好像她只是换了个城市读书,等到了放假回家,还是能看见爸爸妈妈和弟弟。家里还是跟从前一样。   可有时候就是这样奇怪。   面对至亲之人的骤然离世,当时或许感受不到那样强烈的伤痛,但在平淡的日常中,却可能因为一点小事溃不成军。   就像是一只换壳的小螃蟹,一粒细沙就能让它四分五裂。   白琼忽然泣不成声,像是到了这一刻才意识到——   爸爸没有了呀。   眼泪大颗大颗地涌上来,眼眶被辣得发疼,泪水砸到地板上,溅出深色的小圆点儿。   原修还想着自己的心事,等她蹲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了?”他弯腰看她。   低下头却看见她咬着食指指背,痛苦地呜咽。   她一张小脸发红,五官全都皱在了一起,眼角不断地涌出热泪,牙齿深深地陷在指背上。   原修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拿出餐巾纸要帮她擦。   “你……你别哭呀。”他有点着急,笨手笨脚地捏着纸巾在她脸上抹,“怎么了?好好地怎么哭了?是不舒服吗?”   白琼说不出话来,像是被剧烈的情感击倒。   原修看见她指背被咬的发白,伸手去拉,竟一下子没拉动。   “白琼?白琼?”原修急了,手上用力,一手捏住她的手腕一手捏住她的脸颊,强迫她松了口。   手指上已经被咬出了很深的两行齿印,隐隐渗出了红丝,他吓了一跳,连忙帮她揉开。   “到底怎么了?”   他脑子里迅速回想她刚才的话:名字……博物馆……她爸爸……她爸爸!   原修懊丧不已,怪自己不该胡乱说话让她想起了爸爸,平白伤心一场。   他沉默了一下,叹息道:“想哭就哭吧。”   旁边有人经过,看见两个人蹲在地上痛苦,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一对抱着孩子来的青年夫妇路过,以为是小情侣闹别扭,还笑了起来。   原修被看得不好意思,耳朵微微泛起了红。   他挡在白琼面前,不愿让别人看见她伤心的模样。   他静静地让她发泄,到了后来,她眼里已经没有了泪水,只剩下肩膀偶尔耸动。   这种时候,言语的安慰都是多余。   过了一会儿,他低头看见她一双眼睛通红,里面布满了血丝,自己的一颗心也跟着抽痛起来。   原修扶着她站起来,伸手握住她的肩膀,沉默地带她穿过凉亭,走到了人工湖边。   湖面柔和沉静,不远处隐隐有欢笑声,有人踩着脚踏船来回滑动。   原修让她坐在湖边的秋千上,揉了揉膝盖:“腿麻吗?”   白琼恍然未闻。   他也不在意,自己坐到了旁边的秋千上,面对着她。   原修陪着她坐了一会儿,才沉声开口:“我从来都没见过我爸爸。”   白琼一呆,转头看向他。   身旁的少年,跟她反向而坐,他微微仰头,望着天空,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   原修回头看向她,神情淡漠,像是在陈诉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我一生下来就有心脏病,我爸爸他……他不能接受,很快就提出了离婚。”他笑笑,“我从来没见过他。”   白琼一怔。   从第一次见到原修起,她一直暗暗地羡慕他。   他长相清俊,性格温和,生来就住在这样温馨漂亮的房间里,连成绩都那么好。学校连人人都钦佩他,爱慕他,认为他是九中的荣耀……   面对这样的人,说她没有一丝自卑是假的。   可白琼没想到,他温柔笑意的背后,藏着如此残缺的过往。   她这才恍然,为什么他会跟原静安同姓,为什么家里没有原叔叔。   白琼懊恼,她早该想到的。   “对不起……”小姑娘的声音沙哑。   她很抱歉,因为自己的缘故,让他跟着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   原修伸手摸摸她的头,笑了笑:“你有什么对不起的?”   他扶着秋千的拉绳,语气很平静:“你很幸运了,起码还拥有很多快乐的回忆。”   白琼心里茫然,迟疑片刻重重点了下头。   原修说:“别哭了,嗯?”   她反手擦了擦眼泪,脸上的泪水已经干了,只剩下斑斑泪痕。   刚刚哭得太久,眼睛红肿着,隐隐作痛,白琼用力眨了眨,觉得有些睁不开眼。   “不哭了。”她缓了过来,不好意思看他。   原修笑了笑,问她:“饿不饿?”见她摇头,于是说,“那正好。”   他一蹬长腿,从秋千上站起来,冲她伸手:“带你去了个地方。”   白琼扶着他的手臂站起来:“去哪里?”   “去个开心点儿的地方。”   白琼没想到他会带自己来游乐场。   周末的游乐场里人声鼎沸,穿着玩偶服装的工作人员在公园大路上蹦蹦跳跳,尽责地提供欢乐。   她刚才哭了一场,原本有些疲倦,可到了游乐场里,不免被大家感染,心里轻松了不少。   原修从游览车里买了一大朵棉花糖,柔软蓬松的棉花糖一圈圈缠着,每圈颜色各异,看上去像是一团绵软的彩虹。   “给你。”   “谢谢哥哥!”   白琼有些惊喜,伸长脖子尝了一口,一大团棉花糖入口,迅速化开,她皱着眉笑:“好甜呀。”   “你不喜欢呀?”原修问。   她努了努鼻子,笑起来,“喜欢!”   她又张大嘴,吃进一大团,那样子有点滑稽。   可原修见她并不扭捏作态,反而很开心。她的嘴角闪闪,是刚才粘上的糖粒,在阳光下格外明显。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粘到了。”   “什么?”白琼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左边吗?”   她伸舌舔了舔嘴角,果然尝到了明显的糖味儿。   原修一愣。   眼看着她伸出粉嫩的小舌,柔柔软软地在嘴边勾了一下。   糖末被她舔到了,小姑娘又开开心心地笑了起来。   原修的目光却落在她的唇瓣上。   粉嫩的唇上亮亮的。   他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那种心跳的感觉又来了,更糟糕的是,浑身的血液竟然急急往下,全都汇聚到了身下最为敏感的那处!   原修慌忙仰头闭眼,背过身去不敢再多看一眼。   她还这么小,可他竟然……竟然……   原修面红耳赤,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他如遭雷击,忽然意识到,刚才根本不是什么心律不齐。   那是……他的情窦初开。 第20章 你喜欢吗 ...   “原修哥哥?”他突然转身带起一阵风, 白琼手上没拿稳,被棉花糖沾了一脸,她连忙拿开, 绕到他面前, “你怎么了?”   原修又转了90度, 就是不敢看她。   他侧对着她,匆匆丢下一句:“我去趟洗手间,你在这里不要乱跑。”   原修慌不择路,只是庆幸外套足够长,让他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卫生间里, 洗手池前。   穿着皮夹克的中年男子拧开水龙头洗手, 古怪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男孩子。   大冷天里, 男生挽着袖子, 双手捧着水不断地往脸上浇。   中年男子不以为然地呵了一声:毛病。   他关掉手龙头,自己走了。   原修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   冰冷的水接二连三泼在脸上,刺激得他呼吸急促,但人总算慢慢冷静下来。   他双手撑在圆形的洗手池边,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颊不断滑下水珠,心里有一个声音森然质问:   原修, 你疯了吗?   他抿住嘴唇, 唇瓣绷成了一条不近人情的线,柔和的脸上多了份少见的凛然。   长这么大,原修遇到过很多优秀的女孩子, 甚至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有人对他吐露爱意。   小孩子的喜恶都很直接,他听过太多的“我喜欢你”,到了青春期,男生和女生之间有了隔膜,可天然的吸引还是让很多人对他表白。   面容姣好的女孩子,含羞带怯地望着他,甚至不用开口,就已经将满心的欢喜表露无遗。   可原修从来不曾心动了。   面对着这花花世界,他的内心深处,却始终萦绕着一股厌倦。   他这样的一副身体,或许随时都会烟消云散,又何必沾惹太多情?   周洧说他太消极,太悲观。   他不否认。   可平静的日子,对他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原修呼出一口浊气,终于镇定下来。   他安慰自己,这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是荷尔蒙,并不代表任何意思。   她还是个小孩子,虽然为了钱来到他家,可总归还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还可怜兮兮的。   原修想,是的,她已经够可怜了,他只要保护她、让她平安地读完高中就行了。   就当她是个妹妹吧。   对,当她是妹妹。   回来的时候,小姑娘还站在原地,手里已经没有了棉花糖。   白琼站在路中间左顾右盼,大多数随意地浏览,直到遇上一对情侣,女孩子手上抱着一个半人高的泰迪熊。   男孩子说:“……你拿着不累吗?我又不要你的。”   “不累呀。”女孩子喜滋滋的,“我这样抱着刚刚好。”   白琼的目光落在那个泰迪熊上,眼里流露出羡慕,直到人家走了,她才恋恋不舍地转回头。   原修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他确定自己没有异常,迈步上前,叫了一声:“白琼。”   听见声音,小姑娘转过头,见到他的时候,她眼神亮了亮,马上迎过来。   “久等了。”他抱歉,“你想玩什么?”   白琼摇摇头:“都可以,你呢?”   其实原修也没有特别想玩的,但他喜欢来游乐场。   从小到大,原修都喜欢这样的场合,小时候去公园,长大了就来主题乐园,这里的每个人都开开心心的,就算碰到小孩子哭,也让人感觉鲜活。   可因为心脏的关系,他很少亲自上场玩。   “我也没什么能玩的。”他说。   白琼哦了一声,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   原修想,来都来了……那还是玩玩吧,于是问:“想坐过山车吗?”   白琼面露难色:“有点怕。”   “那跳楼机也不去了?”   “不去不去。”   “空中飞船怎么样?”   “……我小时候的邻居就是坐这个死的。”   原修:“……”   “真的,”白琼敬而远之,“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门没关好,到了半空他就被甩出来了,大概……我六年级的时候吧。”   原修只好问:“那你想玩什么?”   “我都可以。”她说。   原修挠了挠头,第一次遇到这种都可以。   “要不,我们去坐摩天轮?”他尝试着又提了一个项目。   这次白琼点头同意了:“好啊。”   原修松了一口气,带着她去摩天轮排队。下午来坐摩天轮的人不算多,他们跟在队尾,不到十分钟就坐了上去。   箱门两侧的工作人员打开门,叮嘱两人:“注意台阶。”   原修让她先上,自己跟在后面。   白琼坐在椅子上,伸着脖子确定车厢外的锁确实关上了才放心。   车厢缓慢上移,她问:“不加速吗?”   “不加。”   她讪讪:“我以为是倒了上面就会很快,然后下面就慢下来。”   “不是。”原修说,“应该是匀速的。”   白琼哦了一声,觉得摩天轮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快到最高点时,原修伸手指着左边的车窗:“你往外边看,看到长江了没?”   “在哪儿?”白琼扶着坐垫,小心地往那边移了移,脸贴近窗户,“没有啊?”   “看到那栋高楼了没,高楼的左边,泛着光的就是。”   白琼呀了一声。   窗外天空蔚蓝,浮动着薄薄的云层,像是被笔墨轻柔晕染开似的。在目光所及的远方,有一小段白亮,像一面小镜子,反射着太阳的光。   她这才反应过来,那就是长江呀!   “好神奇。”白琼趴在窗户上,想要看得更仔细些,“长江怎么变成这样儿了?在我们那儿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扭过头,正要说九云的长江是何等模样,眼光不经意地瞥撇过脚下,顿时花容失色:“啊!”   这、这也太高了!   摩天轮外排着的队伍变成了黑黑小小的一段线条,外边大路上的人也跟小黑点儿似的走来走去。   白琼有点恐高,平时还不觉得,现在一看,顿时被刺激了。   她仰着下巴,紧闭双眼:“好高啊……”   “怕啊?”原修看着她有点好笑,“那你往里边坐一点。”   白琼连连摇头,坐在原处动都不敢动。   原修见了好笑,忍不住说:“你皱纹都挤出来了。”   “一会儿就好了。”她小声反驳。   一说完,嘴巴也紧紧地抿了起来。   原修笑意淡了些,转过头不去看她的唇,可过了一会儿,他又小心翼翼地顿住,用余光去看她。   只有趁着她闭眼,他才敢放任自己悄悄地打量她。   其实……她不是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大美人,最多,只能算是清秀。现在整张脸皱得紧紧的,连那种小家碧玉的秀气都没了。   那双紧闭的双眼还有些泡,是刚才久泣之后的结果。   原修回想方才,意外自己会主动提起那个未曾蒙面的爸爸。   被亲生父亲遗弃,是他心底的隐秘,可刚才,为了安慰她,他平静地与她分享身世。   失去的滋味,他们感同身受。   “——亲爱的乘客,”车厢里忽然响起广播声,“本次旅程即将结束,为了给大家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我们的工作人员将会为您拍摄照片,请大家面对车窗,露出最美的微笑。”   原修收敛住情绪,轻声提醒她:“好了,快落地了。”   “是吗?”白琼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眨了眨,聚焦看清确实快到上车的地方了。她问,“在哪里照相?我们也要照吗?”   “这边儿。”原修指了指窗外,“看见闪光灯了吗?”   “哪里?”   白琼还没找到镜头,就听见车厢广播里,一阵夸张的快门声。   她看向原修:“这就照完了?”   原修见她诧异,勾了勾嘴角:“是啊。”   很快,她们的车厢回到底部,身穿黄色马甲的工作人员从外部拉开了车厢门:“请依次下车,注意台阶。”   原修示意她先走,自己跟着。两个人下了车,被地面的工作人员指引到了旁边的小店铺:“照片在这里取哦。”   柜台前有三四组人在去选照片,白琼听见他们低声吐槽:“好丑!”   她跟上去,在大屏幕上看见自己跟原修的合照。   原修看向镜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他五官出众,照相根本不需要表情就很能打了。   他旁边,是眼神乱飘还一脸呆滞的自己……   白琼脸红,果然好丑啊!   “哇,很难遇到照得这么好看的,”工作人员问,“要打7寸还是做成钥匙扣?”   白琼马上摇头,浑身都写着抗拒:“不用了,谢谢!”   工作人员劝道:“这么好看都不要啊?”他看向原修,“小帅哥你看你照得多好看。”   原修看了一眼,抬手掏钱包:“打7寸吧。”   “行。”   白琼扭头看他,眼神略带幽怨,他怎么只顾自己好不好看呢……   “50块。”   原修抽了零钱递过去,接过照片,放进衣服口袋。   白琼梗了一下,就这么一张照片居然要50块,也太贵了吧,何况她还那么丑……   她闭了闭眼,假装没有这回事。   原修抬手看表,时间还早,于是又带她去坐旋转木马。这边排队的人就要多一些了,都是些年轻的小姑娘。   他们前面一个穿着lo裙的小姐妹回头看见了两人,马上拍了拍同伴的肩膀。   两个人一边悄悄偷看他,一边娇羞地小声讨论。   白琼跟着回头看了一眼,脸上也有些泛红。   队伍静止等待着,那个LO娘跑过来,伸手递出手机,甜甜地问:“小哥哥,可不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呀?”   原修见怪不怪,婉拒:“抱歉。”   LO娘没放弃,软绵绵地撒娇:“相逢是缘分嘛,大家就当做个朋友呀。”   原修笑了笑,沉默地摇头。   LO娘讪讪,看了一眼白琼,眼神充满了羡慕。   白琼没领会那个眼神,只顾着看人家小姐姐的裙子。   很快,上一轮的客人陆续出来,工作人员放人进场。白琼问:“原修哥哥你想坐哪一个?”   原修拒绝:“这是你们女孩子玩的。”   白琼往旁边指:“没有呀,那也是男生。”   “不了,我在这里等你。”少年推了推她的背心,让她自己进去,一张俊脸上写满了抗拒。   白琼只好自己进去,可她也没什么少女心,又是一个人,还觉得这个木马太硬了,硌得屁股疼。   她坐了两圈,很快出来,去出口找原修。   原修接上她,带她去了卖纪念品的区域。   逛了一群,他们来到射击场。原修一眼就看到了礼品区的棕色泰迪熊,很大,胖乎乎地坐在第一排柜子上。他抽了一百块钱给摊主,让白琼站在射击区。   “是不是喜欢那个泰迪?”他问。   白琼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你也喜欢吗?”   原修笑笑,问老板:“那个得多少环才能换?”   “泰迪吗?”摊主说,“同时间段第一名就行,不限制环数。”   白琼快人快语:“那要是没人呢?”   “只要是第一名就行。”摊主笑呵呵的,反正他这个店几乎不存在没有客人的情况,刚才有个小伙子打了快1000块钱才换走呢。   白琼看了看旁边,除了他们之外只有一组,是两个女生,看上了一个独角兽的水晶盒。   她放下心,迫不及待:“那我们快开始。”   只要没人的话,他们就赢了。   原修嗯了一声,伸手垫了垫那把电子枪。他托平枪杆,让白琼双手握枪,示意她看准星:“你用单眼瞄,三点一线就可以扣扳机了。”   白琼眯着眼,努力瞄了瞄。   “没关系,先试试。”   她嗯了一声,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扣动扳机。   砰地一声响。   脱靶了。   机械的女声响起:“0环。”   尴尬。   白琼看向原修,眉毛往下坠,苦哈哈的脸上很是无助。   “第一次不要紧,再来。”   白琼又试了一次。   机械的女声再度响起:“0环。”   “算了算了,我不打了。”她对运动不在行,完全就是浪费钱,“你来吧。”   “没事,”原修安慰她,“趁着现在没人跟你抢。”   话音刚落,身边就来了一对小情侣,看上去比他们成熟一些。留着齐刘海的女孩子挽着男朋友的手,看向后面的一墙玩偶:“这些玩偶好大啊!”   年轻的男人语气亲昵:“宝宝想要哪个?”   “那个海豚抱枕吧……”女孩子伸手点着下巴,忽然注意到了第一排,“啊,不不,要那个泰迪!”   摊主眼见着生意来了,马上说:“哇,美女好眼光,这是今天最后一个泰迪熊啦!”他指了指原修两人,“他们也想要呢,这下就要看两位小伙子谁的枪法好了。”   他快速把比赛规则说了一遍:“要是双方环数差距小于5环,就要继续了,直到一方放弃为止。”   “那我们要重新开始吗?”白琼想把刚才自己失误的两枪抹去。   “当然不是啦。”店主才没那么傻,“都是以十环的总成绩计数的。”   白琼拉了拉原修的衣角,小声说:“别跟他们争了。”   “担心我输?”他扬扬眉。   “不是。”白琼解释,“我们只有8枪了,他们才刚来——这店家就是想多挣钱,我们不上他的当。”   原修笑笑,那还是担心他会输。   身边年轻男人看了看原修,胸有成竹地笑了笑,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双手握住手枪,对准电子屏幕,果断扣动扳机。   “8环。”系统自动报数。   齐刘海的妹子很开心:“老公好厉害啊!”   年轻男人嘴上谦虚:“第一枪不太适应,有点飘。”   白琼小心地看了一眼原修,心里快速计算着要是那人每一枪都是这个成绩,那总分就是80环了。   原修也想看看他的水平,并不着急开枪。   年轻男人很快再次举枪,这次是9环。   白琼很懊恼,觉得自己刚才就不该听他的。   原修还是没动。   见成绩比上一次还好,年轻男子信心更甚,接连又开了三枪。但这几次的成绩并不如人意,分别是8环、6环和5环。   “没关系没关系,”他女朋友安慰,“刚才我觉得有点风。”   年轻男子转了转手腕:“没事儿。”他干脆脱掉羽绒服,重新拿枪,“再来。”   这一次效果稍微好点儿了,又是一个8环。   原修觉得差不多了,他冲对方笑了笑,右手持枪,单眼微眯,儿戏一般地扣动了扳机。   他动作太快,小情侣和老板还以为他只是试试准星,都没看清楚动作,就听见一声清脆的铃响。   “Amazing!”系统的女声自动报数,“十环。”   “十环!”白琼激动地跺脚,“原修哥哥你好厉害啊!”   旁边的年轻男人脸色不太好看了。   见他看向自己,原修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面对他而战,侧头又立马放了一枪。   “Amazing!”系统再次报数,“十环。”   他竟然随手一枪就是十环!   这种无所谓地态度一下子镇住了年轻男人,同时又激起了男人的胜负心。   他语气有点酸:“哟,小伙子挺厉害啊。”   “运气。”原修淡淡回道。   年轻男子玩味地打量他,没说什么,转身又举起了枪。   但他的心跳明显受影响了,这次竟然打出了一个4环。   男人面露尴尬:“是不是机器出问题了啊。”   “那肯定不会的!”店主马上否认。   像是要证明机器没问题似的,原修单手持枪,又打出一个漂亮的十环。   这下两个小情侣的心态彻底坏掉了。   齐刘海的女孩子勉强安慰男友:“要是没有我就要海豚吧。”   这时候说这种话让男人太没面子了,她男朋友的脸色更不好看。   白琼不懂,听见人家的安慰马上也跟着说:“没关系,你打到哪个我就喜欢哪个。”   原修看了她一眼,心说这小丫头也太懂事了。他嗯了一声,淡淡道:“我就要那个泰迪熊。”   旁边的年轻人听了,回头看了原修一眼,有些无语。   他也没吭声,端起枪又开了两次,分别是8环和9环。   总分65环,还剩下最后一枪。   原修跟着开了一枪,又不动了。   男人算是看出来了,这次真是遇到了对手。他看了一眼两边的剩余枪数,稳住心神,打出最后一枪。   9环。   总分74环,男人放了心,安慰女友:“稳了,他不可能环环满分吧?”   只要原修打出一个9环,那他就马上加钱继续,他还不信了,毛都没长齐的学生还能跟人民币玩家抗衡?   原修的枪法吸引了好多人围观。   旁边那一对小姐妹,换完了礼物也被他们吸引驻,站在原地没有走,听见了年轻男人的话,小声给原修打气:“加油!”   原修确认了隔壁的成绩,这才转过身,正面对向电子屏幕。   他慎重了一些,改为双手持枪。   白琼看他神情认真,不由抓紧了自己双手,心里跟着紧张起来。   身边的少年长身玉立,双手平举。   右手握枪,左手托底,原修单眼瞄准,接连扣动扳机。   白琼睁大眼睛,马上看见电子靶标的中心出现了一个破洞,然后几乎在同一位置又出现一次。   系统响起一声amazing,还没念完,马上又叠加出一声amazing。   四个满分!   连续 8环,环环满分!   年轻男人的脸都绿了。   原修充耳不闻,放下枪指向第一排,对老板说:“麻烦您,我要那个泰迪。”   围观群众也骚动起来:“完了吗?她们没枪了吗?”“他只有8枪啊,居然枪枪满分!”“卧槽,太厉害了吧,还好我没参加!”   店主的笑容很勉强,他开店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80环就换走了泰迪熊。这么大一个玩偶至少要卖800的呀!   可这么多人看着……他叹了口气,不太情愿地抱起玩偶给白琼。   白琼接过那个半人高的泰迪熊,像是做梦似的。   周围有胆大的人出声:“小帅哥你是当兵的吗?”   原修摇摇头:“不是。”   他带着白琼穿出人群,见她双手抱着熊,不方便看路,又伸手接了过来:“我先帮你拿。”   毛茸茸的熊脸被移开,露出白琼瞪得圆滚滚的眼。   她觉得不可思议:“你是神枪手吗?怎么可以每一枪都正中红心呀?”   “当然不是。”可小姑娘脸上的惊喜,让他很受用。原修笑道:“这个距离很近的。”   “你好厉害!”白琼彻底服了,第一次见识这种学得好又玩得好的人。   再怎么成熟稳重,原修也不过刚18岁,少女不加掩饰的崇拜彻彻底底地满足了他那点点虚荣心。   “你要是喜欢,下次我教你。”他说。   白琼摇头笑起来,有些腼腆:“还是不用了。”   他们没走两步,被年轻男子追上:“等等等等。”年轻人有些尴尬,“两位请留步……这个熊,能不能让给我啊?”   原修把泰迪熊往身侧一抱,直接拒绝:“不行的。”   “兄弟,帮个忙吧。”男人伸手挡住嘴角,凑过来小声说,“我今天准备跟女朋友求婚的。”   他冲原修作了个揖,又掏出钱包:“不会亏你的,五百卖给我行不?这可是我的终生幸福呀。”   “抱歉,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原修没松口。   “我知道我知道。”男人又是赔笑又是哄,“刚才我态度有点不好,你们就当是帮我个忙行嘛?拜托了!”   白琼看着他额头上汗都急出来,有些不忍心。   她仰头望向原修,往踮着脚尖儿往他耳边凑,小声道:“要不就给他们吧?”   “你不是很想要吗?”原修提醒她。   “其实也还好,”白琼跟他解释,“我刚才看见有人抱了个白色的,比这个好看。我们就把这个让给他们吧。”   原修回望着她,神情复杂。   等于说,他枪枪满分赢来的礼物,小姑娘还不领情呢。 第21章 求婚戒指 ...   白琼也仰头看着他, 等着他的决定。   那个男人也眼巴巴地等着原修表态。   两个人都是一脸期待。   ——倒显得他像是坏人了。   原修简直哭笑不得。   “你想好了?”他再次确认,“别回家又后悔。”   “想好了想好了。”白琼连忙说。   原修暗叹一口气,把泰迪递给她:“喏, 你给吧。”   白琼连忙双手抱住, 还没接稳又被原修拿了回去。   他半抱着泰迪熊, 看向那个男人。   “戒指呢?”原修面无表情地开口。   年轻男子愣了下。   原修观察着他的表情,补充道:“既然要求婚,总不会没有戒指吧?”   白琼微讶,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有可能这人是骗他们的呀,就是为了要他们的熊。   她看向人家的眼神不太友善了。   哪晓得那男人环顾四周, 确认女朋友不再附近, 又把她们往旁边带了带, 小心翼翼地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红丝绒的小盒子。   白琼和原修对视一眼。   年轻男人打开小盒子, 献宝似的给他们看:“就看一眼啊,我女朋友还没看过呢。”   原来真的是准备求婚的。   这下白琼放心了,主动伸手从原修手上接过泰迪熊,递给了他:“给你, 祝你求婚成功!”   说完她的脸微微有些发红, 还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喜事。   “谢谢谢谢!”轻男人的态度倒是真的好了起来,千恩万谢又非要给钱。   但两个人都没接受。   白琼倒是没什么心里负担, 还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儿, 跟人家告了别,还回头看那个人的身影,直到见他找到女朋友才回头。   她没有玩玩具的习惯, 更不像一般女孩子那样有很多娃娃。白家有两个孩子,家务比一般家庭多了一倍,沈敏很不喜欢这些玩意,总说懒得洗。   白琼虽说挺喜欢这个玩偶的,但心里并没有什么执念。   现在她寄居在原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搬到学校去,既然如此,还是尽量不要麻烦别人的好。   况且人家是求婚,关系到一生的幸福呢。   白琼觉得把玩偶让给人家,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   原修斜眼垂睇,看着她一脸恋恋不舍。他别开眼,觉得刚才自己是魔怔了。   很显然,这小丫头是一点儿没把自己当回事!   他难得有几分不高兴,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兴趣缺缺地带她去吃了晚饭。   原修心里很矛盾,一方面觉得自己应该对她没什么,另一方面又觉得小丫头不领情,再一转念人家不知道怎么想他的呢,怎么会领情?   一顿晚饭吃下来,原修全程心不在焉,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面对青春期的无所适从。   晚饭后,他开车回了家。   刚进大院不久,他就看到路边有一个熟悉的背影。原修没按喇叭,伸手闪了闪车灯,趁着人回头,他把车停在路边。   陈思佳认出了原修的车,高高兴兴地来拉副驾驶的门,一开才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人。   她说了声不好意思,关上门上了后座。   “去训练了?”原修问扭头问她。   陈思佳没理,兴奋地问:“这是谁呀?”   原修咳了一声,介绍说:“我妹妹。”   “哈?”陈思佳双手攀上副驾的椅背,“你哪儿来的妹妹?”   显然这问题不太好回答。原修停顿片刻,才照着学校里的说法继续:“周洧的表妹。”   说完他又自我厌弃,果然说一个谎言,就要牵扯出更多的谎言。   白琼看了他一眼。   陈思佳当然认识周洧,很热情地跟白琼攀谈起来:“周洧居然有妹妹哈哈哈哈!哎哎,怎么样,他讨不讨厌?”   白琼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嗯了一声,礼貌道:“学姐好。”   陈思佳咦了一声:“你也是九中的啊?哪个年级的?”她整个人都探到前排来,借着外面的路灯打量白琼。   可她真的脸盲,看了半天才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个妹妹好眼熟啊。”   白琼正想说之前见过两次了,一旁的原修笑起来:“演什么《红楼梦》。”他打着灯把车停到了路边,“到了。”   陈思佳看了下窗外,很高兴地来开车门下车:“谢啦。”她走到前面冲白琼挥挥手,“下次一起玩呀!”   “嗯!”白琼冲她挥挥手。   原修看着她进了楼,才掉头往家开,他淡淡地说:“佳佳性格跟男孩子似的。”   白琼嗯了一声,能感觉出来两个人关系十分亲昵。   原修看了她一眼:“平时有事情就来找我或者周洧,要是觉得不方便,找佳佳也可以。”   白琼有种错觉,他这是专门介绍陈思佳给她认识的吗?   她咬了下唇,低头迟疑:“你之前不是说……”   原修没等到她的下文,“我之前说什么了?”   白琼不太好意思提,支吾了一阵才小声提醒:“就是之前,你说在学校最好不要说认识你。”   他哦了一声,脸上倒是很坦然:“那是怕你被我影响。”   原修年纪轻轻的,就已然体会过为声名所累的滋味。   尤其是去年他刚高一就得了NOI一等奖,学校里面着实热闹了一番。那时候,跟原修表白,成了九中的一道风景线。   其实他知道,很多时候人家也没有恶意,并不是非要做他女朋友或者是要他回应,而只是想争取一番、不让青春留有遗憾而已。   原修不是不理解,所以拒绝的时候都尽量委婉,不让别人难堪,也不伤同学之间的和气。但他没想到,他的这份苦心完全不被理解。   高二年级有人跟他表白,认定他说的暂时不想谈恋爱是在不好意思,而不是不喜欢自己,转头就以原修女朋友自居,还有人在女厕所里霸凌其他女生,仅仅因为人家也跟原修表过白。   事情闹得挺大的,   陈思佳成绩好家境好,又是女排队长,其他人不敢对她怎么样。   这才算是消停了。   但白琼……   余光里,小姑娘低着头,   何况她现在住在家里,要是被人看见了,对女孩子的名声始终不好。   他那会儿没有想到周洧,这下多了这一层关系,倒也不怕其他人乱传一些对她不好的闲话了。   原修把车开回车库。   虽说已经开春,可太阳下山之后,整个城市降温非常快,地下车里更是带着一种阴冷。   一跨出车门,白琼被冷得抖了一下。   “冷吗?”原修看了她一眼。   白琼嗯了一声:“没事,马上就到了。”   原修点头,伸手摁开了电梯。   两个人很快回了家,门一打开,迎面就是一股温暖。   白琼长舒一口气,觉得有暖气的家里真好。   李奶奶在家看电视,看见两个孩子回来,关切道:“在外面吃过了?还要不要再吃点儿?”   “吃过了。”原修说,“您看电视吧,不用麻烦了。”   两个人各自上楼回了房,白琼想了想,从书包里撕了一张便利贴,提笔写下一行字。   她把小纸条放进一副口袋,下楼想帮原修热了牛奶。   厨房里,李奶奶正好在关火,见她进来,回头笑着说:“今天累了吧?江南好不好玩?”   “好玩。”白琼答,“原修哥哥带我去了好多地方。”   “那就好。”李奶奶说着关了火,把鲜牛奶倒进两个杯子,回身递了一杯给白琼:“趁热喝。”   白琼接过来,又伸出手:“我端给原修哥哥吧。”   “行啊。”李奶奶很欣慰,觉得让白琼亲近原修是一件好事——除了大人之间的约定,两个孩子之间感情好到时候也多一份优势。   白琼仰头两三口喝完奶,把杯子还给李奶奶,又道了谢,才端着原修的一杯上楼。   他的房门半开,白琼敲了敲门,推开了一些,里面没有人,只听水声隐约哗啦作响。   他在洗澡。   白琼意识到了这一点,脑子里浮现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身穿白色浴袍的样子。   她脸颊有点儿烫,瞬间尴尬起来,不知道要不要进去。   可是……她看着手里的牛奶和纸条儿,觉得不进不行。   没关系,就把他当成白琮,白琮在家洗澡她也不紧张的呀。   白琼在心里安慰自己。   她镇定下来,端着牛奶进了他房间,目不斜视地走到床边,把纸条儿放在床头柜上,再把杯子压了上去。   她刚放下杯子,卧室里的水声突然停了。   白琼吓了一跳,脑子都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跟个小兔子似的被惊得跳了起来,连忙跑回自己的房间。   半分钟后,浴室的门被拉开。   刚洗完澡的少年裹着浴袍热气腾腾地出来了,家里的暖气还有点热,他连腰带都只是随意系着,胸口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肤。   原修单手拿毛巾擦了擦头发,看见床头柜上的牛奶也没当回事儿,还以为是李奶奶送上来的。   他穿上内裤,把浴袍放回卫生间,走回来喝奶,端起杯子才看到下面还有一张纸条。   暖色的灯光下,他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白琼的字迹,还是跟之前见过的一样洒脱。   原修顿了下,伸手拿起字条。   是一张粉色的便签纸,随着他的动作,背后的粘纸发出一记轻微的声响。   她草草写下:   原修哥哥:谢谢你今天帮我赢了泰迪熊,晚安   后面跟着画了一个笑脸,只有三笔,是最简单的那种。   原修看着那个笑脸,忽然想起白天在公园时,她仰着头冲他笑的样子。   那时,她也说谢谢原修哥哥……   握着玻璃杯的手指一僵,原修只觉头皮发紧。   他咽了咽口水,猛地端起牛奶,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第22章 都听你的 ...   周末短暂的放松之后, 白琼压在心里的郁结之情缓解了不少。她慢慢说服自己面对爸爸的事情,努力去适应江南的生活。   大概是痛哭一场又累了,原本轻微失眠的她连着两个晚上都睡得很好, 周一一大早神清气爽地去上学了。   学校周一早上有朝会, 全校师生在操场上集中, 到校时间要比平时早一些。   原修提前下了车,让老赵把白琼送到离操场最近的位置再走。他们到的时间算早,路上只有稀稀拉拉的人,白琼背着书包下了车,直接去了操场集合。   初中和高中分别在主席台的两边, 白琼顺着跑到往操场深处走去, 一路上都在找班上同学。   他们班的位置在高一年级中间, 白琼找了一会儿才看见班长站在最前面。她松了口气, 背着书包走了过去。   班上的同学基本都还没到,班长一眼看到了白琼,可他态度不像是之前那样亲近了,反倒多了几分欲言又止的神情。   白琼没注意, 自己站在队伍后面, 把书包背到前面来,拿出了英语笔记开始背短语。   陆陆续续的, 操场上的人开始多了起来。   杨廷跟着朋友一起走过来, 看见白琼顿了下,目光多了些敬畏。他冲白琼一拱手,耍宝地说:“大姐大您好。”   白琼:“……”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 有些不好意思,一边收起笔记本一边小声说:“你别开玩笑了。”   杨廷嬉皮笑脸的:“你背后有大佛干嘛不说啊?”   白琼皱眉:“别说了。”   “不说就不说,反正已经张贴出来了。”杨廷也不走了,就站在她身后的位子上,“哎,你帮成果占位置了吗?”   白琼摇摇头,追问:“什么张贴出来了?”   “处分通知啊。”杨廷奇怪,“哦,你还没去教室呢?”   “没有。”白琼隐约猜到了,但不敢确认,“什么处分通知?”   “还有谁的,就是高子恒啊,上周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他还是很同情白琼,“这下没事儿了,他不敢再来惹你了。”   白琼心里讶异,没想到真的会给高子恒一个处分。她有些着急:“严不严重啊?会不会影响人家?”   杨挺像看怪物似的,倒是老实说:“反正他虱子多了不怕痒。”   他边说边挠头,动作挺滑稽的。   可白琼笑不出来。   他们正说着,高子恒也到了操场,伸着脖子张望了几下,看见白琼跟杨廷,就朝两人走过来。   杨廷看见他,脸上嬉笑的表情收敛了些。   “让让。”高子恒没把他放在眼里,“我跟白琼有话说。”   杨廷怕他打击报复,劝道:“这可人多啊,你别胡来。”   “不会!”高子恒不太耐烦,把他拨开,对上白琼。   白琼见了他还是有些紧张,没主动说话。   谁知高子恒过来,开口就是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不知道……”他识相的没往下说,“反正是我不好,我给你道歉。”   他说完,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躬。   高子恒一米九的大个子,像山一样倒下来。白琼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哎哎……不用这样的!”   他们这边闹出了动静,附近路过的学生都看上两眼,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   高子恒身材高大,性格又跋扈,还是体育生,在高一年级算是比较出名的人物了。尤其是附近几个班的男生,大多知道他不太好惹,这下见他在一个小姑娘面前做小伏低,都兴奋地围观了过来。   “这妞儿谁呀,高子恒追人家吗?”   “你眼瘸吗?那就是白琼啊!”   “卧槽,就大有哥那个表妹吗?”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这可是九中之光亲自来撑腰的人物啊!”   看热闹的男声议论纷纷,说话声一次比一次大。   高子恒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主动问白琼:“那个……你能不能原谅我呀?”   这哪儿是什么原不原谅的问题。   其他事情都好说,就是他胡乱开玩笑这一件,就已经让白琼反感到了极点。可现在原修已经替她出了气,外人看来自己也没什么损失,学校也已经处分了他,再计较下去,白琼怕事情越闹越大。   可她实在开不了口说没关系。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连高二高三路过的人也频频回望,白琼不想被原修看见更不想因此给他添麻烦。   她抿着唇,伸手去扶高子恒的肩膀,想直接把他扶起来。   谁知她刚一碰上,高子恒就哎哟了一声,条件反射似的猛然往后弹开,脸上龇牙咧嘴的。   白琼连忙缩回手,仰头看着他。   周围同学也看着他,不明白这是闹得哪一出。   高子恒倒抽几口凉气,缓了疼,才稍微恢复点。他一手揉着肩膀,看向白琼的眼神很复杂:“白琼,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朝会时间临近,到操场的同学越来越多。   当着这么多人,白琼实在怕他纠缠,只好沉默着点了下头。   高子恒见她态度软化,马上就坡下驴:“行了行了,那我们就算一笔勾销了啊。”说完,他也不管别人是什么反应,转身就往队伍后面走,碰上围观的人,不耐烦地挥手,“看什么看,没见过道歉啊?”   被他一凶,好事的同学散开了些,看白琼的眼神都带着仰慕。   ——竟然能让高子恒这种人道歉,实在是佩服。   围观的人群后,成果见高子恒走了,快步走到了白琼身边,她看着别人的背影,松了一口气:“没想到高子恒是这种人。”   “哪种人?”白琼问。   成果回过头来,正想告诫白琼别心软相信了他,又想起周洧凶神恶煞的警告,连忙住了嘴。   她摇摇头,一把挽住白琼的胳膊:“反正以后他不敢招惹你了。”   白琼想,但愿如此吧。   朝会结束之后,全体学生解散回教室。   走到高一的教学楼,白琼果然看见了白底黑色的大字报,上面写着对高子恒的处分。   她没敢细看,挽着成果上了楼。   其实白琼的心里隐约有些不安。以往在九云一中,就算是学生之间打架了或者闹出大矛盾了,老师也多是居中调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甚至很不安,怀疑原修这么做算不算另一种霸凌?   但她不敢说出来,怕人家觉得她不知好歹。   到晚上放学见了原修,她心里还怪怪的。   原修的表情也不太好,因为原静安回来了。   回到家里,原静安果然已经到了。她穿着轻便的家居服,正坐在客厅打电话,见两个孩子回来,便三言两语结束了通话。   “儿子,累不累?”她冲两个人招招手,“白琼,饿了没有?”   白琼看见原静安很高兴,又带着些许久未见的腼腆。她背着书包越过原修,走到沙发边:“原阿姨你回来啦?”   原修跟在她身后,也没叫人,慢条斯理地靠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着两人谈话。   原静安拉住白琼的手,让她坐在身边,主动关心:“这段时间在家里还习惯吗?”   “习惯的。”白琼答得很乖巧。   “那就好,”原静安笑笑,“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就告诉李奶奶,千万别拘束,知道吗?”   白琼点点头。   原静安越看她越觉得这女孩清秀文静,伸手拍拍她的脸颊,说:“好孩子,先上去把书包放放,一会儿咱们一起吃饭。”   “嗯!”白琼听话地上了楼。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上,原静安看向儿子,见他神情淡漠,不由地笑起来:“还跟你妈置气呢?”   “没。”原修顿了下,还是关心了一句,“什么时候到的?”   “四点多,直接从机场回来了。”原静安揉了揉后颈,流露出些许疲乏,“回来睡了一觉。”原静安做的进出口贸易,这次去的中非,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太磨人了,饶是她再能干,眉宇之间也多了几分倦意。   看着母亲这样,原修心软:“一会儿我送你去做个SPA?”   “不用你。”原静安体会到了儿子的软化和关心,嘴角的弯度大了些,“周末再说吧,我还有事要忙。”她指挥,“你也去洗手,等白琼下来一起吃饭。”   听她提起白琼,原修嗯了一声。   他转身上楼,想起那晚上的争执,心里沉了沉。   白琼到原家的那天晚上,原静安将来龙去脉基本都告诉了原修,母子俩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主要是原修激动,原静安倒是很淡定。   原修一脸震惊地质问她:“妈妈你怎么能这样?人家才16岁,还没成年!”   “这个你不用担心。”原静安避重就轻,“到时候就说是血友互助,我会找人安排的。”   “这根本不是安不安排的事情!”原修忍着气,试图说服母亲,“您为我好我知道,我是您的儿子,可是人家也是父母养大的……”   “是她妈妈同意的。”原静安打断儿子,“她爸爸车祸去世,留下个儿子比她小几岁,撞断了腿,可能要高位截肢。”   原修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显然没想到背后有这样的隐情。   少年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原静安怕他太激动,拍了拍他的肩膀,平静继续道:“他们家要钱,我们家有钱——我不是拿着钱去替你买命,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不这么做,她弟弟的下半生会是什么样子?”   “不是……”原修拧着眉否认,“不是这样的。就算是他们家很困难,还有其他方法,不应该为了一个孩子去牺牲另一个。”   原静安叹了一口气:“你是独生子,体会不到这种心情很正常,但我作为母亲,我能理解。”   如果她有两个孩子,自然是希望两个人都好,可要是其中一个出了问题,难免不会顾此失彼。   原静安为人强势,但了解自己的儿子,原修性格温和,不愿与人起冲突,也不愿伤害别人,自然不会同意她的行事。   可这并不能够左右原静安的决定。   为了她儿子,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原静安主动结束谈话,往门外走,到了门口又回头叮嘱:“原修,这件事情木已成舟,你不要再插手了。”   原修觉得很愤怒,甚至于迁怒白琼。   从小到大,他是多么渴望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而她呢,明明拥有,却如此不珍惜。   何况他们这种血型,一生都要小心不能遭遇重大出血,以为很可能面对血站供血不足的问题。他不相信,她们那个小地方的血站会有RHAB型的储备——他们家人难道没有告诉她千万要保护自己吗?   可想到了她的家人,原修稍微冷静了些。   或许她也不是自愿的。   她才16岁,还什么都不懂,面对那样的家庭,要是知道自己能够救弟弟,或许根本不会反抗吧。   原修心里勉强接受这件事。   对白琼多了份怒其不争的心。   原静安走后,他有意疏远白琼,试图等她长大一点,多爱惜自己一点,这样就不会答应这样荒谬的交换。   原修甚至都想好了,要是他们家实在需要钱,他会努力说服原静安无偿资助他们。   可他瞧着白琼那态度,像是对这份交易甘之如饴。   这段时间原静安不在家,原修对这件事原本有些淡忘,但今天他妈妈一回来,他无法避免地又跟着紧张了起来。   晚上,四个人一起吃饭,原静安坐在主位上,让两个孩子坐在她手边,她倒是打从心底怜惜白琼,主动问她的生活和学习。   她气质干练,虽已尽量温柔,还是不免带上一板一眼的语气。白琼坐在她身边,有一句答一句,像是跟老师谈话的三好学生。   原修在一旁冷眼旁观,心想这样下去怎么行。   照白琼对原静安的态度,她妈妈说什么她都听,到时候肯定不敢拒绝为他献血的要求。   说不定明天叫她去献血,她袖子一撩就去了。   原修心里莫名地多了一分躁,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匆匆扒了两口就上楼。   “这孩子,急什么?”原静安对他的突然离席有些不解,“又不舒服了?”   李奶奶说:“一会儿我弄点水果端上去。”   原静安嗯了一声。   旁边的白琼垂着脸吃饭,心里倒是想,他果然不喜欢自己的到来,怕她抢走了妈妈的关注。   自从知道了原修没见过爸爸,白琼心里其实很理解那这种对母亲独占欲,可知道归知道,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   她还以为,这段时间下来,他没那么讨厌自己了……   白琼默默陪着两位长辈吃完了饭,上楼准备回房看书。   她低头走在楼梯上,琢磨着要不要主动去跟原修哥哥解释,她不会抢走原阿姨,又觉得这样好像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小姑娘想着心事,没注意身边。   她刚上到二楼,就被人拉住了手腕,整个人被带向旁边。   白琼下意识地要叫,嘴上就是一软。   她抬眸,发现是原修捂住了自己的嘴。   “嘘。”原修低头,往她身后的楼梯瞟了一眼,确定没人,再看向她,“我有事跟你说。”   白琼贴着墙站,不太明白他怎么了:“什么事?”   “你老实说,”他语气严肃,“我对你好不好?”   白琼怔了下,马上点头:“很好。”   “那我说的话你听不听?”   “什么话?”   原修想了想,要她直接拒绝原静安估计是不可能了,只能尽量减少两个人的接触。   “你不准跟我妈单独出门。”他补充,“如果她要求,你就来跟我说。”   白琼没想到他会提这种要求,看他的目光柔软下来——他果然怕原阿姨被抢走了。   “好的。”她乖乖答。   见她答得如此爽快,原修反倒不太确定了。   “当真?”他扬扬眉,再次确认。   比起平时温和淡然的样子,他此时怀疑的神色显得有些孩子气。   这段时间以来,白琼听到了太多关于他的事迹,他是九中之光,是学校里的大众情人,他学习好,还会玩游戏打枪。   他这么厉害,可此刻却只是一个想要妈妈的男孩子。   白琼觉得他这样的表情,有点像弟弟白琮,尤其是写不完作业要她帮忙时的样子。   乖乖的,像是在撒娇。   白琼不由地笑起来,伸手摸摸他的头发,甜声道:“嗯,都听你的。”   感受她掌心的柔软,他的头顶一暖。   原修愣了愣,耳朵尖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烫,心跳跟着快了起来。   他慌忙退开,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懊恼。   她能不能不要再对他笑了啊!   还……还摸他! 第23章 被发现了 ...   他的反应太大, 白琼脸上的笑意僵在嘴角,讪讪地收回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修也反应过来了, 小姑娘垂下脸, 脸上泛起了尴尬, 又努力地压制住,勉强维持着笑脸。   他站直了身子,难得有些结巴:“发、发型不能乱。”   白琼听到他这么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抿嘴笑了起来。   其实他哪里是会注意外表的人,常年在小区门口的理发店里剪头发。   原修脸颊发红, 不太好意思看她的眼睛, 只好别开脸, 再次强调:“你要记得我刚才的话。”   “嗯。”她软软地点头。   他回过头, 小声嘟囔了一句:“那我先回房了。”   白琼哦了一声,看着他转身往走廊右边走,自己扭头往左。她刚路过楼梯,碰上了原静安端着牛奶上楼。   原静安看到白琼奇怪道:“怎么站在这儿?”   “原修哥哥跟我说话……”她声音减小, 反应过来刚才和原修的对话应该不能让原阿姨知道吧?   原静安倒是没有注意到她的不自在, 嗯了一声让人回房,自己进了原修的房间, 见他正站着开电脑。   “要编程呢?”她进了门, “牛奶现在喝还是等会儿?”   原修回头看了一眼,拉开键盘,嗯了一声。   原静安知道他写代码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断思路, 走到床边,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原本干净的柜子台面上贴着一张粉色的标签纸。   是白琼写的那张。   “这是什么?”原静安放下杯子,把那张纸拿了起来,看清了上面的话,还以为是谁写给儿子的情书。她见怪不怪,反倒笑着打趣:“这次的情书很简单啊。”   原修顿了下,回过头,看见原静安饶有兴致地审视那张纸条:“字写得不错,颇有风范。”   他瞬间紧张起来,语气着急:“你、你别乱动我的东西。”   “没乱动啊,你自己放床头的。”原静安难得看见四平八稳的儿子露出窘态,笑着说,“谁呀?一张便利贴也这么宝贝吗?我怎么不知道你会帮人赢泰迪?”   原修暗自懊恼,他根本没想到有人会发现这张便利贴。   他勉强稳住神,走过去从原静安手里抽出,放进床头柜的抽屉里:“没谁。”   原静安扬了扬眉。   原修长得像他爸爸,斯文清俊,性格也温和,不像一般男孩子那样毛躁,从小到大都很受女孩儿欢迎,可她还是头一次在他房间看到这样的纸条。   她难得有几分八卦:“也是九中的同学?我见过没有?”   原修无奈:“妈——”他双手扶上原静安的肩膀,“您回来不累吗?这种小事就不用追问了吧?”   “我是关心你呀——是你们班的吗?”   “妈——”   “行行,我不问了。”原静安知道原修有分寸,也尊重他,说不问就不问了,“那你早点休息。”   原修把他妈妈送出房,这才松了口气。   他关上门,走到床边,从抽屉里拿出了那张便利贴,端详两眼又放了回去,重新关上抽屉。   还好吧,没有特别宝贝吧……   他小声嘀咕,默默在心里说服自己。   另一边,白琼回了房间,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自己写完作业就上床睡觉。   第二天的课间,班主任叫住了班长:“陈飞,白琼,魏梦怡,你们三个跟我到办公室一下。”   白琼停下写笔记的笔,听话地起身,还分神想,总算是记住班长叫什么名字了。   三个人一起去了班主任的办公室,没一会儿又来了三个,是班主任担任语文老师的8班的三个学生,都是语文成绩比较好的。   班主任见人到齐了,宣布事情:“这次叫你们来,主要是想问问你们有没有意愿参加新希望作文比赛,如果有的话,学校这边会组织大家一起做特训。”   几个同学认为这是对自己的肯定,答得都很爽快。白琼站在旁边,却有些不知如何拒绝。   上次考试的那篇文章是半命题作文,题目是《妈妈的__》,白琼写的《妈妈的手》,用手部特写侧面描绘出沈敏的勤劳艰辛。   这种作文很适合上考场,白琼写起来也得心应手,但中规中矩,根本不适合参加比赛。尤其是新希望这种全国性质的作文大赛,想发掘的人才显然不是写应试作文的普通人。   白琼以前根本没有接触过这种级别的比赛,对其重要性也一知半解,甚至还觉得是额外的事情,会耽误本身的学习。   等同学们一一确认要参赛,出了办公室,白琼才磨蹭地走到班主任身边,犹豫道:“张老师,我……我以前都没有参加过。”   “没关系的,除了魏梦怡他们也都没参加过。”班主任不以为意,“才说了,你今年才高一,没参加过就当练练手,高二还有机会呢。”   白琼抿了抿嘴唇,班主任见她这样心里有些不高兴:“白琼,你是不是没弄清楚新希望的重要性?”   这个作文比赛可不是一般的赛事,要是能在全国拿了一二等奖,那可是能够参加高校保送的,堪称是语文学科的奥赛了。   虽然比赛人人可以参加,但学校方面为了荣誉,会挑选出一部分有希望获奖的种子选手,并且请老教师进行小班辅导。   除了白琼之外,其他的五名同学都是经过了一学期的考试,语文单科排名很高的学生。要不是白琼这次一来就考了单科第一,还不一定能够有机会进入小班学习呢。   白琼看着老师的神色多了些不耐烦,没敢轻易开口说话,生怕被误会自己是在抬杠。   可她之前确实没接触过这个比赛,甚至都没有听过。   班主任端起办公桌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大口茶,缓了口气说:“以前没参加不要紧,这个比赛很重要的,要是拿了名次可以直接保送大学的。”   白琼一听,连忙确认:“真的吗?像奥赛那种直接报送吗?”   她说话的时候身体前倾,连目光都专注很多。   班主任放下水杯,看出她是真的在意成绩,脸色也多了笑意。   她放下水杯:“是的呀。你们以前学校没说过?”   白琼这才敢摇头。   班主任点点头,怪不得刚才她不感兴趣:“那现在知道了吧?行了,也不要太有负担,自己好好准备就行。”   白琼站起来冲她鞠了一躬:“谢谢老师!”   班主任笑着冲她挥挥手:“去吧。”   她看着白琼的背影,有些感慨。   九中的学生大多非富即贵,再不济也多是出身小康之家,很多家庭都注重培养孩子的情商,因此许多学生都很会和老师打交道,起码根本不会害怕。   但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发现白琼在班上挺安静内向的,下课也不会出去玩,也不是会讨好老师主动和老师搞好关系的那种学生。   说句不好听的,有点像是死读书出来的。   但这并不让人反感,反而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   单纯而青涩。   顿了下班主任又纳闷,既然是周洧的表妹,以前怎么会在九云那种偏远小镇读书?再一想便释怀了,谁家还没有两个穷亲戚呢。   连新希望都没听过,可见教育质量十分一般。有的地方信息落后,真是平白耽误了孩子们的前程。   作为教师,班主任最惋惜这样的事情,她决定这次要好好带他们几个,尤其是白琼,争取一次拿下一等奖。   白琼回到教室,成果正悄悄在吃巧克力威化,还给她放了两根在桌面上。   “给我的吗?”白琼问。   “是啊。”成果一手捏着威化,一手小心地接着碎渣,“老班叫你干什么?”   白琼道了谢,撕开威化,说:“去参加作文比赛。”   成果一听,圆圆脸马上就皱了起来:“我最讨厌写作文了,手都酸了。”   “那你喜欢什么?”白琼咬了一口威化,笑着说,“反正语数外你都不喜欢。”   成果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讪讪地辩解:“本来嘛,我又不出国,学英语干嘛啊,我也不当科学家,学方程几何干嘛啦?现在买菜也都扫码付款了,也不需要我算数了。”   化学课代表刚好走下来收作业,听见成果的话,插话道:“那你是个中国人,也没见你语文学多好啊。”   “关、关你屁事!”成果恼羞成怒,气咻咻地反驳。   白琼见了抿嘴直笑。   成果脸色发红,伸手拍了她一下:“你别笑了——我、我语文虽然没那么好,可也不差吧?我就是不喜欢写作文而已。”   她往桌子上一倒,趴在一堆参考书上,叹息道:“人为什么要学习啊,为什么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呢?”   白琼斯文地吃完威化,把零食包装放进自己的垃圾袋,然后拿出下一堂课的笔记本。   她想了想,说:“可能在做喜欢做的事情之前,人总要做很多不喜欢的事。”   成果哦了一声,显然没听进去,反而多了份懊恼:“那做人好辛苦啊……”   白琼看了一眼她,心里挺羡慕这份无忧无虑,可又替她担心未来。   她也不知道怎么办,索性不再多想。   作文比赛分为初赛和复赛,初赛的时间就在一个月之后,因此学校这边的特训班很快就正式开始了。   历年的新希望征文大赛中,九中学子都收获颇丰,上一届里江南市仅有的三名全国一等奖,一名在对面二中,另外两名都出自九中。   这一次,两位一等奖得主也来特训班分享经验。   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叫徐登,女的叫顾晓涵,两个人都是高二。   特训班的老师,向大家介绍两人,又请他们上台讲话。   “大家好,我是高二七班的顾晓涵,今天很荣幸跟各位学妹学弟一起分享……”   顾晓涵落落大方地上台,柔和的目光扫视全班,看见白琼时,她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两秒,而后又才若无其事地转开。   讲台下,白琼一眼就认出她了。   这就是在小树林跟原修表白的那个女生呀。   她想起那天和成果从小树林出来,碰到了陈思佳和另一位学姐,成果当时把看见的事情说了,她想阻止也没成功。   当时这件事没往她心里去,可这回看见顾晓涵本人了,她忽然有些不安。   也不知道她跟原修后来怎么样了。   顾晓涵简短地结束了发言,换了徐登上台。比起顾晓涵,徐登是典型的理科男生,笔头表达或许不错,但并不擅长言辞,何况外表也不修边幅,他在讲台上一板一眼地讲着自己的作文,台下的学生很快就没耐心听了。   魏梦怡碰了碰白琼,小声说:“学长不行啊,我开始还以为真的是那种大才子呢。”   陈飞坐在他们旁边,伸手比了嘘:“你就是颜控。”   “颜控怎么了?”魏梦怡说,“我初赛就准备写颜控对人类进步的重大影响。”   “肤浅。”陈飞撇了下嘴,转问白琼,“你准备写什么?”   白琼摇摇头:“还没想好。”   陈飞也没想好。   第一次课,带课老师并没有讲太多的,只给了一个议论文的题目,让这些学生现场作文。   白琼写得很快,交了作业就背着书包放学了。   没想到在转角处碰到了顾晓涵,她脚下顿:“学姐好。”   顾晓涵身上穿了一件藕粉色的羊绒大衣,笔直的一双腿上是灰色的连裤袜,整个人看上去亭亭玉立,文静淑女。   她冲白琼笑笑:“学妹好。”   顿了下,她轻声继续:“我找了你好久呢。” 第24章 她喝醉了 ...   白琼诧异了下:“找我?”她眨了眨眼, “学姐有什么事情吗?”   “也没什么大事。”顾晓涵抿嘴一笑,伸手偏头挽了下耳边碎发。   顾晓涵不仅长得美,更是有名的才女, 十六岁就写得一手漂亮工整的律诗。   不要说学校了, 就高二一个年级明恋暗恋他的男生就能凑好几个连。   小才女好是好, 就是有才女身上惯有的通病——清高。   何况又是这么漂亮的小才女。   顾晓涵对这些追求者一个也看不上,一心一意暗恋原修,只是两年下来,这暗恋也变成了众所周知的明恋。   今年她凭借新希望作文大赛拿到了保送的资格,接到通知到那天, 她没克制住, 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原修, 跟他分享这个消息, 同时也跟他表白。   但被拒绝了。   被拒绝也就算了,没过多久,整个年级的人都知道她跟原修表白了。   顾晓涵的面子里子都丢完了,气得在家大哭一场。   在她心里, 原修是唯一配得上自己的人, 他斯文俊朗,为人宽和绅士, 很会照顾别人的感受, 是绝对不会主动把这件事说出来。所以,一定是当天的两个小女生把这件事捅了出去。   顾晓涵笑了笑:“只是听老实说你摸底考试语文考了145,我想来看看这么厉害的小学妹长什么样子。”   白琼不太好意思, 看着她没有说话。   顾晓涵没着急,温声问道:“对了,你想进学校广播站吗?”   “广播站?”白琼摇摇头,“不想。”   顾晓涵笑意一僵,学校的广播站,是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进的啊,她竟然拒绝了?   “可能我没有说清楚,”顾晓涵解释,“不是做采编,是做主持人呢。”   白琼还是拒绝:“不好意思,我没有时间参加。”   顾晓涵拿不准她什么意思,给自己了一个台阶:“这样啊,那也没关系,你再考虑考虑。”   她说完,施施然地离去。   白琼回头看了一眼,心里觉得怪怪的,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背着书包走出了教学楼。   学校中间的广场上,一群高大的小伙子勾肩搭背地路过。   篮球队的人刚训练完,正要去外面吃饭,远远看见了白琼:“大有,那不是咱妹妹吗?”“哎哎,叫她叫她!”   周洧眯了眯眼,果然看见了白琼。   他冲对友翻了个白眼,冷声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篮球队的人知道他就是外冷内热的臭德行,也没往心里去,勾着他的肩膀说:“叫妹妹一起吃个饭呗。”   篮球队的人都知道,为了这个表妹,周洧把高子恒给爆捶了一顿。   还不让往外说。   虽然他们从没听过周洧还有个妹妹,但显然人家是护犊子的,刘义龙跟周洧讲道理:“你让我们认认人啊,免得下次有人不开眼又招惹人家。”   这么一说,周洧倒觉得又几分道理。他哪儿是会留心小姑娘的人啊,有他们看着倒也不是坏事。   他往白琼那边小跑了两步,又回过身,边退边拿手指点着这帮人,警告:“别打她的注意。”   “知道知道!”   “你快去吧!”   周洧转过身,扬声叫了声:“白琼。”   不远处,小姑娘马上站定,像是被这声给吓住了。   周洧走过去问:“你晚上有事儿没?”   “啊?”白琼愣了下,“回……回家写作业。”   哦,那就是没事儿。周洧点了下头,伸手从外套包里摸手机:“那跟我一起吃个饭,我就介绍几个朋友给你。”   白琼又是一声:“啊?”   “啊什么啊。”周洧说,“你是我表妹,记得吗?”   白琼想回家,看向他的小脸有点苦:“……其实、其实也可以不用是的。”   周洧摁手机的手一顿,漂亮的眸子扫向她:“你说什么?”   白琼立马噤声。   她看着他大模大样的掏出了手机,拨了出去。   这……学校不是不让带电话的吗?   很快,那边被人接了起来,周洧开口就叫哥。   白琼惊了下,原来原修也带手机上学的吗?   “我带白琼吃个饭……”   他话尚未说完,被对方截断。   “……没事儿,完了之后我送她回家。”周洧顿了下,哼笑道,“我带我妹妹出去吃个饭怎么了,凭什么不行?”   白琼在旁边暗暗祈祷,原修哥哥一定要帮她拒绝啊,她不想耽误学习时间。   哪知道周洧笑着说了声“行”,收了手机,看向她:“走吧,一会儿送你回家。”   另一边,原修挂了电话,吩咐老赵直接开车。   “不等白琼了?”老赵问。   原修嗯了一声,淡淡道:“周洧带她吃饭。”   老赵看了一眼他的表情,还以为是嫌人家小姑娘麻烦,发动了车子帮白琼说话:“他们一个年级的,多认识些朋友是好事。要不这样,一会儿我去接。”   “不用了。”原修觉得老赵的话不无道理,脸色少缓,“周洧一会儿送她回来。”   等到了家,李奶奶已经做好了饭:“原修你回来了?我家里有点事儿得回去一趟。”她说着解开了围裙,又想起来,“对了,你妈晚上有应酬,你自己吃就行。”   原修问:“我送您吧。”   “不用不用,我让老赵送我,刚给他挂了电话。”   原修应了一声,自己去了餐厅准备吃饭。   饭桌上已经摆好了四菜一汤,他一一解开盖子,坐下来慢条斯理地动筷子。   可他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房子里似乎太安静了?   ——他不是应该早就习惯这样的安静了吗。   吃到一半,原修想起周洧应该骑的摩托,大晚上载人回来不大安全,于是拨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接起来,周洧问:“怎么了?”电话里声音嘈杂。   十几岁的大小伙子,正是荷尔蒙旺盛的时候,不是去网吧就是蹦迪,都是平时不闹到半夜不回家主儿,今天倒是乖觉,老老实实带着妹妹去吃铁板烧。   他们七八个大男生,一去就要了店里最大的桌子,让白琼坐在中间,方便她夹菜。   周洧靠坐在椅子上,指着白琼懒洋洋地说:“这我妹妹,白琼……”他转过去问,“你哪个班的来着?”   白琼答:“十三。”   周洧嗯了一声:“十三班的,以后要是哪个不开眼的敢惹我妹妹,那就是跟我周洧过不去。”   “你行不行了,自己妹妹哪个班的都不知道?”   “男人!不可以说自己不行!”   周洧一个眼刀扔了过去,那人缩了缩脖子,露出个憨笑。   “哎哎,注意点形象啊——大有你放心,跟咱妹妹过不去就是跟我们过不去!”   “就是!”   周洧这才勾唇笑了笑。   七八个大小伙子目露精光,一副嗷嗷待哺的饥渴样儿:“给咱妹妹介绍介绍我们呗。”   白琼不管往左右哪儿看,都能对上一双眼,她被看得不好意思,只好扭头看周洧。   周洧抬手,从这一帮人身上滑过:“他们几个,你都不用认识,都不是什么好人。”   “我去!”   “周洧你这话不能乱说啊!”   几个小伙子当场不干了,摔筷敲碗地跟白琼介绍自己:“我是九班的,我叫程文斌。”“妹妹,我二十六班的,你看咱们有缘吧……”“有缘你个几把,乱叫什么妹妹。白琼你好我是邓峰。”“……滚!”   几个人轮番跟白琼握手说话,白琼有些被吓到了,又觉得尴尬,讪笑着跟人说您好,一圈下来,半个名字也没记上。   周洧正要说什么,兜里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原修,自己起身出去接,不忘嘱咐:“给我老实点儿啊!”   “走走,赶紧走!”   “放心,我们照顾妹妹。”   这群人白琼都不认识,周洧一走,她的紧张更甚,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几个人也没为难她,都让她吃菜。   白琼身边坐着刘义龙,是个中锋,长得特别壮,但人却很心细,主动帮白琼倒饮料,又给她倒酒:“这是梅子酒,挺好喝的,你尝尝。”   白琼道了谢,抿了一口只觉得甜,还怪好喝的。   没一会儿,周洧打完了电话回来。   男生的话题大多无聊,翻来覆去不是游戏篮球就是女生,碍于白琼在场,他们倒是没怎么说女生,只是一个劲儿地聊NBA。   白琼听着无聊,也不知道他们要吃到什么时候,她还要回家看书呢。她吃饭本来就快,干等着也不好玩儿,就坐在周围旁边喝梅子酒。   等周洧吃了个半饱,一扭头才发现白琼慢慢趴到了桌子上。   他吓了一跳,连忙点了点白琼的肩膀:“怎么了?”   白琼嘤咛一声,整个人外旁边倒去。   “操。”周洧连忙拦住她,把人扶起来一看,只见她双颊酡红,显然是喝大了。   周洧的脸马上就拉了下来,他眼皮直跳:“谁给她喝酒了?”   “不是吧。”刘义龙摇了摇梅子酒的瓶子,“没剩多少了啊。”   周洧一看头都大了,这梅子酒初初尝甘甜,但后劲儿大呀。   他气得,站起来就往刘义龙后脑勺很扒了一把:“你有病啊,人家女生喝什么酒?”   “我就给到了一杯,没了留神……”刘义龙见他动了气,连忙下矮桩,“你酒量那么好,我以为妹妹也是女中豪杰啊!”   他话还没说话,周洧已经没心思听了。他弯下腰看拍了拍她的脸:“白琼?醉了?还能走吗?”   小姑娘双眼紧闭,一看就是喝多了。脸上被他打得疼了,皱着鼻子叫唤:“好疼……”   周洧踢了刘义龙一脚:“愣着干嘛,给我叫车啊!”   “哎哎,我马上去。”   ……   原家。   房间里没开灯。   电脑屏幕上正运行着程序,一行行代码飞快地往上滑动,幽幽的光洒在原修的脸上。   他带着防蓝光眼镜,靠坐在椅子背上,目光留在电脑屏幕上,但没聚焦,直到系统提示检测完毕,他才如梦方醒。   他抬手敲击键盘,修长的手指在纯黑的机械键盘上跳远,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   过了几分钟,原修把源文件保存,抬手摘掉眼镜,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   周洧他们几个没什么顾忌,玩起来也很疯,这个点属于夜店还没开场的时间。   可今天带了白琼出去,那就不一样了。原修觉得,九点,已经很晚了。   他又等了十分钟,还不见人回来,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第一个电话没接。   原修的脸色不太好看了。   他掐断了电话,皱眉看了一眼屏幕,继续打。   第二个电话仍是没接。   这下原修心里觉得不太对了,他快速关闭电脑,站起来拿外套。   等进了电梯,那边才回了电话过来,原修问:“你们在哪儿?”   “哥,你到门口来接下啊,”电话里周洧的声音还是一贯的不耐烦,“我没带身份证,警卫不让进。”   “回来了?”   “啊,在大门口呢。”周洧说,“刚才手机放兜里了没听见。”   原修不知该说他什么,顿了下嘱咐:“就在原地等着,我马上出来。”   他穿上外套,很快出门下楼,在大院里快走了一段才忽然反应过来,觉得傻了,开车不是更快吗。但现在倒回去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好继续向前。   夜风凉,吹在他的脸上,像是带着细细的冰针。   他却觉得热,走到门口是手心已经出汗了。   大院门口着出租车,正闪着应急灯,周洧含了根烟站在车边,远远见了原修的身影,把烟灭了,迎上去:“你怎么没开车?”   原修没说话,往旁边看:“她人呢?”   “那什么……”周洧轻咳了一声。   他难得有点怂,原本他想着把人往他哥车上一放,自己就赶快溜,谁知这人没开车出来。   这下就麻烦了。   原修皱眉,声音沉了两分:“怎么回事?”   周洧挠了下头,这才老实交代:“也没什么,就是喝了点儿酒。”   “你让她喝酒了?”原修温和的声音也像是被冷风灌注了凛冽,“你刚才怎么跟我说的?”   周洧暗骂了一声操,觉得自己巨冤,可这锅又不能不背。   “你别生气,我这不是一发现就把人给送回来了吗?”他拉开出租车的后门,“没别的事儿,就是困。”   原修撑住车门俯身。   小姑娘靠在椅背上,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呼吸声比平时重了许多。   周洧觉得这事儿确实冤枉,可他的个性哪里会辩解这些细枝末节,只挑了重点说:“喝了大半瓶梅子酒,度数不高,就是后劲儿大。”   原修没理周洧。   “白琼?”他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脸颊,指腹下触碰到细嫩的肌肤,原修愣了下,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手感,又似乎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抽回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小姑娘的脸颊发烫。   “白琼?醒醒。”原修不放心,又伸手再次伸手确认,“有没有不舒服?”   车门打开,冷风吹了进来,白琼被他闹醒了,蹙眉睁眼,原本澄净的眸子里一片迷离。   见她醒过来,原修抬手摁开了顶灯,凑近打量她:“还好吗?”   听见他的声音,白琼看了过来,歪着头瞧他,也不开口,粉嫩嘴唇嘟在一起,像是不满被吵醒。   原修见小姑娘像是不认识他似的,急了起来,担心她是酒精中毒,正要让司机上医院,身边的人忽然软绵绵地倒了下来。   她像是困乏到了极点,头歪在他的肩窝,蹭着他的大衣领子当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叹了声:“好困……”   原修背脊一僵,她呼出的热气轻轻扫过他的脖颈。   几乎是瞬间,他的半边身子都泛起了酥麻。 第25章 独处一室 ...   原修哪里遇到过这种事情, 一时间浑身发热,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伸手扶住人的双肩,让她向后靠好, 别开眼口不对心地哄:“马上就到家。”   后面周洧凑上来问:“怎么样?”   原修退开一步, 伸手关了车门, 挡住人不让旁人看。   他难得有些冒火,转过头冷声质问:“你带她喝什么酒?万一酒精过敏怎么办?”   周洧抿了抿唇,做错事,就得站稳挨打:“我错了,这事确实怪我。”   “行了, ”原修也不想多跟他啰嗦, 不耐烦地催, “你自己早点回家去。”   他拉开副驾的门, 弯腰坐进去,到了门口再跟门卫打招呼。   看着出租车进了大院,周洧扒了一把头发。   操,这原本就是他打的车啊, 还以为送了人就可以走了, 哪晓得他哥车都不让他坐。   大院门口这鬼地方,哪儿打得到车啊?   周洧心里把刘义龙骂个底朝天, 在寒风中又等了半天, 最终等到那辆出租车原路返回。   他赶紧招手,拉开副驾钻进去,冷冰冰地报地址。   司机没想到人还在门口等着, 主动说:“放心吧,给送到楼下了。”见周洧一张脸拉着,他好心劝道,“你也别不高兴,把人家女朋友灌醉了是要挨骂的啊,就是亲兄弟也不行。”   周洧心里咯噔一下,转过头去看司机。   他目光炯炯有神,瞪得人家出租车师傅莫名其妙:“怎么了?我说错了?”   “你……”周洧漂亮的眼里满是讶异,“你说他们是男女朋友?”   “不是吗?”出租车司机啊了一声,反问道,“我看人家小伙子对小姑娘很好的呀。”   周洧示意他说下去。   “就挺好的呀……”司机纳了闷了,“刚小姑娘不是醉了吗,下车走不动路,人家小伙子二话没说就背起来了——这还不是男女朋友?”他从后视镜里看着呢。   周洧收回目光,放松身子往下滑。   司机见他不说话,伸手摁开了电台,晚上的电台放着老旧的情歌,张学友唱着:“……如果这都不算爱,我有什么好悲哀……”   周洧伸手一拍额头,无语地闭上了眼。   什么狗屁妹妹……   完了,他哥完了。   小区里,原修扶着白琼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连站也站不稳,一落地就双脚发软。   白琼伸手揉眼睛,睡眼惺忪像是困乏倒了极点,嘴里小声的念着:“困……”   原修实在没办法,只好勉强让她靠着路灯,自己马上转身蹲下’身,用整个背去接住她软绵绵倒下来的身体。   “白琼,两只手抓紧。”他扶住小姑娘的双手,让她在他脖子前交握,自己用力将她背起来。   偏偏这人一点防备意识都没有,趴伏在他背上也不老实,还嫌弃他外套上的帽子硌着自己,不停地用脸去拨弄,整个人东倒西歪,很不规矩。   “你别闹了。”他蹲下脚步,把人往上托了托。   白琼抓了抓脸,咚地一声把头搭在了他的肩窝,呼出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扫在脖颈上。   原修暗自叫糟,心说怎么又来了。   女孩子带着酒气的呼吸拂过他的肌肤,像是拿羽毛在搔痒,让人躲也不是,恼也不是。   原修本就努力克制,这下额上的汗水密密渗出,呼吸也变得粗重,在夜里变成缕缕白气。   喝醉的人浑身上下一点着力点都没有,两人的冬季外套又都很厚重,他背着白琼从路上走进一楼大厅,不过短短几十步路,也让他累得微喘。   电梯里也不敢把她放下来,好不容易进了家门,原修一鼓作气将人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他站起来,深深吸气,缓了一会儿又弯下腰帮她脱鞋。   可原修从小都是被人照顾,平时哪里是会做这些事情的人,手上不得要领,费了半天功夫才把给她脱下来。   白琼喝醉了倒是会享受,一脱了鞋,马上翻身屈膝,眼见着就要睡着了。   原修叫她:“白琼?回房再睡。”   回应他的是阵阵呼吸声。   原修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他反手擦了擦汗,缓了口气,准备把她抱上楼。   他先把厚重的大衣脱了,下意识地伸手去又脱她的外套,手指碰上羽绒服的拉链,才猛然清醒。   ……女孩子的衣服怎么能随便脱呢,更何况她还喝醉了。   原修一时犯了难,只好将她扶坐起来,将就着连衣服一起抱进怀里。他半蹲扶起她,一手搂住她的后腰,一手穿过她的膝下,咬紧牙关,一鼓作气站了起来。   可没走两步,怀里的人又不答应了,半梦半醒地嘤咛起来,扭着身子推他,皱眉小声嚷:“不要起来……爸爸我好困,不要起来……”   小姑娘在他怀里挣扎起来,一双腿胡乱地蹬,原修没防备,重重跌坐在沙发上,还记得护着她不让人掉到地上。   可她浑然不觉,趴在他胸口又安静下来。   原修瞪着怀里的人,怀疑她是不是根本没醉。   从他的角度俯瞰下去,看见她一排睫毛,又长又黑。他抿着唇,有些好奇地伸手摸了摸,又摸了摸自己的睫毛,也不知怎么,心里的脾气就消散了些。   原修坐了一会儿,侧身起来,把她平放在沙发上,上楼去拿了一床毯子,怕她晚上睡久了会发冷。   他还没把人安置好,听见家里大门被打开,扭头一看是高秘书扶着原静安进来。   “原修?”高秘书双手从原静安地腋下穿过,扶着她进门,吃力地跟原修打招呼,“你还没睡呢?”   原修一怔,放下毯子迈步上前,从他手里接过原静安:“怎么喝了这么多?”   原静安时常有应酬,她酒量好,喝一斤白酒不在话下,但到了这个位置,需要自己亲自陪喝的场合并不多,原修很久没看到她喝醉了。   高秘书也是一身酒气,喘息着说:“今天陪领导吃饭,不喝不行,原总刚回来没休息好,其实没喝多少。”   原静安刚出差回来,喝到这会儿,已是强弩之末。她半睁眼看原修,哑声吩咐:“扶我回房间。”   原修和高秘书两个人把她送回房间,扶着她上了床,原静安倒在床上终于放松下来,不多时已然入睡。   高秘书给她脱了鞋,拧了湿毛巾擦脸,怕她半夜起来会吐,又替她找了将垃圾桶放在床边,伺候完老板他松了口气准备告辞,路过客厅,这才看见沙发上还躺着一个人。   他喝了酒,反应比不上平时机敏,大着舌头问:“白琼怎么睡这儿?”说完才觉得逾越了,正要补救,听原修无奈道:“也喝醉了。”   高秘书略惊:“她还喝酒呢?”   原修嗯了一声,高秘书自告奋勇:“那我先帮你把她抱回房。”   “不用了。”原修拒绝。   高秘书知道他身体不好:“要的要的,喝醉了的人特别沉,你怎么把她弄上楼?”   那也不能让别人抱。他下意识地想。   原修伸手送客:“没关系,我来就行。”   高秘书没再坚持,出了门不忘说:“要是不行就给我打电话。”   原修道了谢,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摁了摁太阳穴,先拿毯子给人盖住了脚,又去卫生间拧了一条温热的毛巾,过来给她擦脸,完了再擦擦手心。   忙完这一大阵子,已经十点过了,早过了他的休息时间。心脏隐隐有些累,但没什么大碍。   他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目光落在白琼的脸上。小姑娘侧躺着,脸压在沙发上,微微嘟起,跟平时清秀的模样大相径庭。   原修静静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捏住她的鼻子。小姑娘原本呼吸平缓,已经熟睡,被他一闹,本能地摇了摇头。   见她没醒,他玩心大起,没了放手的意思。睡梦中的人被阻断了呼吸,很快就闭眼闹了起来,偏头想躲开。   没躲过。   原修觉得她这模样比起平时更显娇憨,一时竟舍不得放手。   小姑娘还没醒过来,皱眉轻启红唇,呼出的热气规律地喷洒在他手腕上。原修不自觉地被她的嘴唇吸引。   大概是喝了酒,粉嫩的唇瓣变成了浅浅的红豆沙,离得这样近,他才看清她有个小小的唇珠,肉呼呼的。   原修觉得不太自在,这才慢慢放了手。   重新呼吸新鲜空气,白琼皱起的眉瞬间放松下来,翻了身过去平躺,又呼呼大睡。   看着她的背影,原修摇头一笑,不觉低声骂了一句:“小酒鬼。”   一个家里两个醉鬼,原修怕晚上有事,上楼沐浴之后抱了一床毯子下楼来。他放下毯子,进房照看了下原静安,见她也沉沉睡着,放心下来。   长沙发被白琼占着,原修只好在旁边的双人沙发上将就。   他关了一楼的灯,静静躺上沙发。他一个大男生,手长脚长的,缩在短沙发上着实有几分难受。   原修眯了一会儿睡不着,又起来去热牛奶,喝完才觉得安神。   一会儿走回客厅,他看到沙发上的人站了起来,正在脱外套。   “热了?”原修问。   白琼站不稳,扶着沙发背滑坐下来,她撩开毯子,偏头地看了他一眼,这会儿看起来倒是醒了。   原修松了口气,又觉得不对,板起脸问她:“酒醒了?”要是醒了就得好好教育教育,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喝得不省人事,这是多危险的事情。   白琼抿唇摇了摇头,忽然笑起来:“我要唱歌!”   “……”原修心想这什么毛病,怎么清醒了就要唱歌。   小姑娘猛地站起来,扯着嗓子就开始唱。   “笑你我枉花光心计   爱竞逐镜花那美丽   ……”   原修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夸步过去拉她:“白琼,嘘,小声点。”   白琼挣开他,很陶醉地继续。   “责你我太贪功恋势   怪大地众生太美丽   ……”   原修这才听出她唱的粤语,是一首很老旧的经典曲。他诧异她会唱这样的歌,连粤语发音都很到位。   可这不是唱歌的时候。   原修按住那张牙舞爪的胳膊,让她坐下来:“白琼!”   小姑娘拨开他的手,不顾他拉扯,在沙发上半跪半站,扯着嗓子继续:   “啊——哈——   舍不得,璀璨俗世——”   “乖了好不好?”原修不让她继续,伸手要去捂她的嘴。   被她躲开,换来一句更大声的:“啊——哈——”她神情痴迷陶醉,自己往下接,“躲不开,痴恋的欣慰……”   原修都被她弄得没脾气了,只好微微用力,把人拉下来,伸手捂住她嘴。   掌心里传来她嘴唇蠕动的触感。   “嘘——乖了。”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低声哄,“唱得这么好听,我们明天再唱好不好?”   白琼歪头看着他,小眼神有点委屈,闷声说了一句。她嘴唇被捂住,说话瓮声瓮气的,原修听不出来。   他跟她确认:“呐,我现在放开,你不可以再唱了?”   白琼反应了一阵,才懵懂地点了下头。   原修松了一口气,松开手掌。   她脸上浮着微红的印子,是他刚才没注意控制力道。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下:“疼不疼?”   白琼摇头,习惯性地舔了舔嘴唇。   少年的眼眸一垂,目光幽暗,落在她的唇瓣上。   他的手指,像是不受控制,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去,落在她的唇边。   白琼奇怪地看他:“你是不是饿了?”   “什么?”他眼眸一颤。   女孩子笑起来,指着他的眼睛:“你看起来好饿呀。”   原修一窘,喉结滚动,耳朵却飞快地烫了起来。 第26章 护她周全 ...   “没、没有。”原修拉下她的手, “我不饿。”   白琼静了一下,仰起头又说:“我歌还没唱完呢。”   原修:“明天再唱。”   小姑娘还想说什么,原修板起脸, 沉声堵了回去:“不许乱说话了, 睡觉。”   白琼嘴巴一扁, 秀气的眉头也皱起来了,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原修想,看他也没用,他不会动摇的。   哪知道下一秒,小姑娘哇地一下哭了起来, 边哭边嚎:“我歌还没唱完呢!”   原修猝不及防, 又去捂她的嘴, 掌心里传来湿乎乎的黏腻感。这次他不敢太用力, 只能挡住她的哭喊声。   “好了好了,让你唱,咱们上楼唱好不好?”   惊天动地的哭声戛然而止,她乖觉地点头:“好。”   原修:“……”   这人到底醒没醒了?!   原修太阳穴突突直跳, 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让她下地上楼,白琼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冲着他踢腿, 娇声道:“拖鞋。”   他只好又起身去玄关给她拿拖鞋。   她大大咧咧地让人伺候,穿上鞋落地,却站也站不稳, 整个人往旁边倒,原修连忙扶住她,只觉迎面一股酒气,又带着若有若无的甜香。   怀里的人像是闹不清状况,小声地哎哟了一下。原修回神,皱眉问:“能不能走?”   “能!”她推开他自己站好,迈开步子又不知往哪里走,扭回头来看他。   原修见她一脸茫然,不觉好笑,伸手指了指楼梯:“能上楼吗?”   她答得气势万钧:“能!”说完扭头就往楼梯边走。   原修怕她摔倒,伸手去抓,没抓到。他捡起沙发上的毯子,赶紧跟了上去。   白琼这会儿看上去清醒了一些,伸手抓住扶手,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到了二楼,站住没动,回头看原修。   “知道怎么走吗?”原修微喘。   白琼伸手指了指自己的房间。   “去吧。”   “唱歌。”她提醒。   “……”原修顿了顿,迈上最后一级台阶,“去吧。”   白琼看着他跟了上来,才放心地往房间走,卧室里没有开灯,房门推开,泄进走廊上柔和的光。   重新回到黑暗的环境中,她打了个哈欠,又像被睡意包围。   白琼揉了揉眼睛,坐到了床沿上。   原修把门推开了些,抱着两床毯子站在门口。他身形高大,将外面的灯光又遮住了些,白琼再次打了个哈欠。   白琼说:“好困。”   “那就快睡吧。”   她歪了歪头,提醒他:“歌还没唱完呢。”   “唱吧唱吧。”   “可是……好困了。”   原修一梗。   小姑娘仰脸看着他,憨笑:“你唱。”   “我不会。”他隐隐头疼,“困了就明天唱。”   “不行,不行!”白琼脸一皱,扭着肩膀就开始耍赖。   原修又好气又好笑,这才知道这小姑娘喝醉酒了会如此磨人。   他只好说:“我真的不会,要不我现在去学,明天给你唱?”   白琼歪头,没松口。   原修耐着性子跟她保证:“明天一定唱,好吗?”   小姑娘终于答应:“好。”   “那你快睡觉。”   她这次没再作妖,蹬掉拖鞋,翻过身手脚并用的往床头爬。   他看着她躺下,静静等了片刻,听见平缓的呼吸声才转身出了房间,给她带上门。   回到房间,他看了一眼表,已经快午夜了。   对一般人来说这时间不算晚,但原修习惯早睡,十二点已经算是熬夜了。倒也没什么特别严重的后果,只是会加重心脏负担,整个人劳累疲乏。   他随手放下两床毯子,平躺上了床,左胸口的心脏跳得很快,原修翻了个身,皱着眉小声抽气。   闭眼等了片刻,难受的感觉稍缓,他终于渐渐入睡。   第二天,白琼醒得很早。   第一次醉酒,她整个人都是懵的。醒来的时候窗外还是一片漆黑,不知今夕何夕。她艰难地翻了个身,摸到床头柜上的小钟,一看还不到五点。   白琼确认了闹钟时间,这次发现身上还穿着外衣外裤。   她也没多想,蹬着腿脱了衣服,重新闭眼入睡。   宿醉的滋味不好受,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着,她熬了好一会儿又才入眠。这一觉睡得很沉,闹钟响了也没听见,还是被李奶奶上楼来敲门她才醒来。   “今天是怎么了,一家三口都没起来,”李奶奶开玩笑,“不知道的还以为煤气中毒呢。”   白琼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出门去洗漱,看见李奶奶又进了原修的房间,她整理完自己回房拿书包,一看,房间里根本没有书包。   找了一圈,她突然想起来昨晚上跟着周洧去吃饭了,然后,然后她就不记得了……   这一想,她的头又痛了起来。   屋外传来李奶奶的声音:“白琼?再不吃早饭上学要迟到啦!”   “来了来了。”她扬声答,一开口才发现嗓子也有点哑。   白琼下了楼,看见书包放在餐厅的椅子上,李奶奶从厨房里短出一碗阳春面:“今天没来得及,吃碗面将就下。哦对了,你书包怎么在门口?我给你拿过来了。”   白琼道了谢,没顾得上吃饭,先去检查书包,她翻开昨天带回来的练习册,里面的习题干干净净,一点儿没做。   她不死心,又换了英语报纸,还是一片空白。   小姑娘的脸色跟着一片白。   “别看书了,先吃饭。”李奶奶催道。   白琼木木地把报纸放进包里,心想完了,今天要交不上作业了。   她拿筷子挑了两口面条,懊恼着昨晚上就不该去吃饭,可如今于事无补,只好一会让去教室补作业了。   她大概猜到了昨晚上自己喝醉,所以才一点印象都没有。   吃饭了早饭,白琼拎起书包:“原修哥哥已经出门了吗?”   “没有,他有些不舒服,还在睡觉。”   白琼怔了下:“他怎么了?”   “老毛病,心脏不舒服,多睡儿就好了。”李奶奶挥挥手,让她先去上学。   白琼见她说得寻常,以为真的没有大碍,“哦”了一声,独自出门。   她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去到学校在路上碰见了周洧刚早训完。   周洧叫住她,让队友先走,又打量她一番。   白琼本来气恼他,可被他这冷冰冰的眼神看得不敢造次,只好小声提醒:“要、要迟到了。”   旁边的同学都开始小跑起来了。   周洧偏了偏头,示意她跟着一起上楼,白琼只好硬着头皮走在他身后。身边不断有人跟周洧打招呼,又看向白琼。   他把她带到了楼梯转角,等人没那么多了,才开口:“你昨晚上……”   白琼心想你还好意思提昨晚,我作业都没写呢。   她等了下,才听周洧把话说完:“我是说,你昨晚上还好吗?”   白琼没想到他是主动关心自己,傻愣愣地反问:“我、我昨晚上是不是喝醉了?是你送我回家的吗?”   他“嗯”了一声。   白琼叹了口气:“我都不记得了。”她小声跟他打商量,“那个……以后可以不去吃饭吗?”   周洧的注意力都被那句不记得了吸引住,想问的话全都憋了回去。他盯着白琼看了半天,只好泄气地一挥手:“去上课吧。”   白琼如蒙大赦,飞快地跑上了楼,踩着上课铃进了教室。   成果小声说:“好难得你也会踩点儿。”她自己就是老迟到的人。   白琼嗯了一声,打开课本,问她:“今天要交什么?”   “交的吗?数学和物理。”成果看了看自己的书立,“英语报纸说是要点评。”   白琼点点头,掏出了数学练习册开始做。   “不是吧。”成果凑过来,“你居然也会没做作业呀?”   白琼被她说得脸红,含糊地应了声:“昨晚上睡着了。”   这一天的时间,白琼都觉得过得很混乱,上课节奏完全本打断了,等放学回到车上,她没看到原修,这才知道他一整天都没来上课,她伏在副驾椅子上问:“赵叔叔,原修哥哥好些了吗?”   老赵脸上没了笑:“上午去医院了,今晚上估计要住院观察了。”   “真的呀?”白琼一惊,没想到他的不舒服会这样严重,“那我们可以去医院看看他吗?”   “你想去?”老赵问。   白琼赶紧点头。   还没到江南,她就知道了原修身体不好,来的第一天就被告知他有心脏病。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原修除了早睡之外,跟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他还会打枪呢,她不知道他一个不舒服,竟然就需要去医院。   一路上,白琼都在担心他,这会儿她倒是突然想起了那个电话手表,早知道就带着了,还能随时跟他联系,再一想,现在他估计并不方便接电话。   晚高峰时间,路上很堵,好在医院不算远,不到一个钟头,两个人已经到了医院。到了下班时间,车位并不难找,老赵停好车,打电话询问是几号病房。   两个人上楼找到了病房,是个单间,医生拿着检查报告跟原静安说话,病床上,原修正在输液。   是李奶奶最先看见她,叫了一声:“白琼来了?”   老赵说:“这孩子担心原修,要过来看看。”   白琼一一跟人问好,原静安回头看了一眼儿子,对她说:“没什么大事,老毛病了。”   倒是原修见了她一脸肃然,:“你来干什么?”   他看上去倒是没有病容,只是嘴唇有些泛青色。   白琼看了他两眼,放下心来,老实说:“我来看看你呀。”   原修一拳打在棉花上,干脆闭了嘴。   在这种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地方看见她,又让他陷入了那种纠结自责和自我厌弃,尤其是那颗不争气的心正在接受治疗。   原静安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跟人家说话呢?”   “没事没事。”白琼知道生病的人情绪不好,连忙说,“我就看看,没事就先回去了。”   她冲原修挥了下手:“原修哥哥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原修面色不善,勉强嗯了一声。   “等等。”原静安见她要走,忽然想起了什么,“白琼你既然来了,那查个血再走。”   她一开口,病房里几道视线全都看了过来。   “不行!”   “可不可以不要呀?”   同时间响起了两道声音,生硬的是原修,小声商量的是白琼。   她伸手揪住了衣袖口,眉心蹙得紧紧的,整张脸都写着拒绝:“我不想查。”   李奶奶没想到她会拒绝,看向原静安。原静安也有些意外,正要解释说不是真的抽血,又想起了答应了沈敏,不让白琼知道真相。   一时之间,向来果敢的原静安有一丝迟疑。   她想了想才说:“别害怕,只是验个血,常规体检而已。”   白琼听她这样说,略微放下心,还以为人家是在关心自己,于是主动解释:“阿姨,不用的,我没有不舒服。”   她的眼睛飘向一旁的医生,表情和肢体语言都是不加掩饰的排斥。   “而且,我是稀有血型,最好不要抽血的。”   从小到大,家里人就告诉过她要注意保护自己,不要受伤,尤其不要出血,因为在九云血站,并没有能供她使用的血。   李奶奶诧异地看向原静安,病床上的原修也看了过来。   原静安顿了顿,问:“你是稀有血型?什么稀有血型?”   “RH阴性AB型。”白琼怕大家不懂,小声解释了一句,“RH阴性是一个大类,AB型就像是一般的AB血型一样。”   “你确定吗?”原静安问。   “确定呀,”白琼点点头,对自己的身体很了解,“我爸爸就是,但是我弟弟就不是。”   原静安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一时也不再勉强,让老赵先带她回去吃饭。   李奶奶送两人出来。   出了病房,白琼还有些不放心原修,主动说:“李奶奶,不用送了,我们回去没关系的。”   李奶奶看着她,欲言又止。   她毕竟是原家的老人,这些年看着原静安一路走来,多少了解她的为人处世,刚才病房里的三言两语,已经足够让她猜了个大概。   但她不敢轻下结论,听见白琼的话,就坡下驴:“那我送你们去电梯。”   “不用啦。”白琼冲她挥挥手,往走廊另一端指,“电梯下去就是了。”   “那你去吧,”她又吩咐,“老赵,你带她吃了饭再回家。”   “好。”   李奶奶冲她挥了挥手,站在原处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走廊上来往的医患不多,她看着两个人进了电梯才返神身回病房。   病房里原静安继续跟医生交流病情,原修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交谈声不绝于耳,原修却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他看上去神色平静,心里却已经泛起了滔天巨浪,脑子一片混乱,似不敢相信刚才的话。   原修根本没有想到,白琼会毫不知情。   她家庭不好,突遭变故,完全有可能听信家里的话用自己来换取经济上的帮助。   原修一直以为这是她自愿的!   可人家根本就不知道!   难怪,难怪!   他想起来第一次跟她谈这件事情的时候,她一脸茫然,当时他心底恼她,还以为她是故意装傻。现在看来,傻的人是他才对,人家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当然听不懂他的意思。   胸口的位置忽地被填满。   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像是踌躇满志,又像是意气风发——可这两样明明与此明明全然无关。   原修望着天花板,想做些什么,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不免摇头一笑,这才打定主意。   如果她不知道,那他就永远不会让她面对这种事。   只要她在他身边,他一定会护她周全。 第27章 哪来的糖 ...   “你笑什么?”   原静安送走医生, 回过头看见儿子垂眸低笑。   她走过去检查吊瓶的滴漏,又问:“这瓶完了还有一瓶,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原修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不用了。”   他的病除了做手术, 没办法根治。可他又是稀有血型, 手术风险非常大, 所以一直采取保守治疗。   平时原修也并不吃药,一来是因为没什么特效药,而来也是怕他年纪轻轻把肾吃坏了。再加上原家老爷子行伍出身,很相信事在人为四个字,更加鼓励原修锻炼身心, 战胜困难。   现在输的也不过是一定增强免疫的药。   连治本都算不上。   原静安盯了他一眼, 转身打发李奶奶:“李姨你去食堂选两个菜, 一会儿咱们就在病房吃。”   李奶奶知道她有话要单独对原修说, 知趣地出去了。   原静安去洗了个苹果,坐到陪护的椅子上,一边削皮一边说:“你说你这个人,心软也就算了还嘴硬, 这样是要吃亏的知不知道?”她切了一个苹果喂到儿子嘴边, “来,吃点水果。”   原修没说话, 领情地咬下了苹果。   看他这个样子, 原静安也没跟人家硬碰硬,只是表明自己的立场:“其实这件事情,我大可以不跟你说, 反正到时候你也不知道血液来源,我跟你说,是尊重你,相信你……”   “既然尊重相信我,”原修打断,“为什么不尊重我的决定呢?”   “你还小呢,这种事情轮不到你做决定。”原静安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还吃不吃。”   原修听她这样的语气就反感,开口跟着生硬起来:“放那儿吧。”   原静安不以为忤,把苹果放进了床头柜的小瓷碟里,自己拿纸巾擦了擦手。她语气很平静:“原修,你要跟妈妈置气,这些年来我找了多少人,才找到一个符合条件的。你说我狠心也好,说我可怕也好,我都不会放弃的。”   这样生死攸关的大事,越是平静就越是坚定。   原修听得难过。   他知道,原静安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这些年,她承受的痛苦比他更多。   原修看向他的妈妈,态度软化:“妈妈,人家也是父母的宝贝,要是今天需要输血的人是她,你会允许我给她献吗?”   原静安顿了下,说:“你对我有多重要,你心里知道。同样的,白琼的弟弟对她妈妈也很重要。就算你想反悔,人家也不会答应。”   原修喉咙干涩:“妈,就不能当是做好事吗?就算真的需要人献血,我们再找别的人行不行?”   “你当你妈是做慈善的呢?”原静安好笑道,“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少功夫?别的不说,她一没户口二没学籍,光是把她弄进九中这一条就够我费心的了,还不要说他们那一家子。”   原修还想再阻止,但原静安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行了,医生说了你要静养,别老想着这些事情。”   她站起身,精心修饰过的眉眼流露出倦怠:“我这两天很忙,你就别再让我分神了。”   原修沉默,心里的无力感弥漫开去。过了片刻,他语气暂缓:“那你把苹果吃了,平时少喝点酒。”   这下原静安总算露了个笑脸。她一边吃苹果一边观察吊瓶的情况,看着快见底了,伸手去按护士铃。   “算了,输不输都一样。”原修淡淡道,“也就是个心理安慰。”   原静安白了他一眼:“胡说。”   原修心想,而且这安慰还不是安慰自己,是安慰他妈妈的。   很快,护士小姐进房来给原修换吊瓶。   原修的皮肤白,血管也细,每次扎针都要受一番折腾,幸好换水不用再吃苦。小护士看了看他的记录,关切道:“手冷了吧?我刚找了热水袋,你握着暖暖吧。”   旁边的原静安看了一眼小护士,脸蛋圆圆的,人显得很年轻。   她暗自好笑,觉得原修跟他爸一个样,都招小姑娘喜欢,转念又想到儿子也到了这个年龄,却全然无意于儿女之事,也不是是好是坏。   病房门口被推开,李奶奶买好套餐回来,看将护士在,正好将原静安拉出了病房。   她怕被原修听见,和原静安一起走得远了些。   “静安啊,刚才我听白琼的意思,好像不太对?”白琼这孩子虽然乖巧懂事,但毕竟比不上原修在她心里的重要性。李奶奶也不知道原静安到底是怎么跟人家谈的,只能委婉地提醒,“要真的做手术,白琼那边是不是还得再做做工作?”   原静安也没想到白琼会晕针,但这种小事她没放在心上,到时候总归是有办法的。   “白琼那边倒是好办,反而是原修这边意见很大。”原静安说,“你看他刚才,我叫人去查个血也那么反对。”   李奶奶叹了口气:“他这孩子就是心善。”   原静安摇摇头:“太心慈手软。”   “心软是好事,”李奶奶叹了口气,“原修是个好孩子。”   “是,他是好孩子,我反倒是坏人。”原静安自嘲。   李奶奶连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原静安挥挥手:“没关系。”顿了下她又说,“怪我自己,都是我的报应,就是让孩子受苦了。”   她家世好,相貌好,事业好,唯独就是感情,一路坎坷。   李奶奶知道她的不容易,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没关系。”原静安自己倒是想得开,“我进去看看原修。”   原修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第二天就出院了,原静安问要不要请假再休息一天。   进入高二,很多学生准备出国,于是都选在了回家进行一对一备考,而原修已经拿到了保送资格,照理说也可以不必再到学校了。   但他还是选择了拒绝,下午又去学校上了半天课。   放学的时候,是原修先上的车,老赵说:“白琼这两天在参加培训,要比平时稍微晚十分钟。”   “培训?”他怎么不知道?   “对,就是这周才开始的。”老赵跟他解释。   原修嗯了一声,耐心地等着,他看了看手表,果然过了平时放学的时间她还没来。   两个人又等了一会儿,白琼姗姗来迟。   拉开车门,她先是一愣,马上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原修哥哥,你好啦?”   原修没想到她这么热情,有些害羞地撇开了头,轻咳一声才说:“你参加了什么培训?”   白琼上了车,扭头看着他说:“新希望,就是那个作文比赛。”   这个比赛原修当然知道,他问:“你参加了学校组织的培训?”   “嗯。”白琼点点头。   他略一回想,记起了上次摸底考试她考了207名,说实在话,这个成绩虽然不错但也不算特别有竞争力。   能够凭一次考试就进特训班,那说明她的作文很亮眼,起码语文成绩很好。   “上次考试你语文考了多少?”原修问。   “上次吗?”白琼说,“145。”   原修面露讶异:“这么厉害吗?”   “其实没有,刚好选择题我都会。”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她读书很努力,这原修早就看出来了,当初也正是因为这份努力,他才会去关心她的成绩,想用成绩规劝她。   “不会,”他微微笑道,认真地肯定她,“语文能上140真的很厉害,我还没有见到过。”   她低下头,笑容有些腼腆。   原修看向她的侧脸,发觉比起之前,她脸上的笑意要多一些了。   “怪不得。”他喃喃自语。   白琼问:“什么怪不得?”   “怪不得你会唱那首歌。”   原修想起她唱得那首《难念的经》,后来他专门查过,这是TVB《天龙八部》的主题曲,一首很经典的粤语歌。   但太过经典了,并不是他们这个年龄阶段会接触的。   哪晓得白琼一脸茫然:“我什么时候唱歌了?”   原修一顿:“你不记得了?”   她摇摇头:“要记得什么?”   端详她片刻,见她脸上的表情不想作假,原修简直啼笑皆非。原来她折腾了他一晚上也就算了,事后还不认账?   “就是那天……”他话说半截没了声音。   但转念一想,他又不愿再提,怕她会联想到他这次生病。   “没什么。”他转开话题,“什么时候比赛?”   “月考之后交初稿,要是进了复赛就要去上海参加。”   白琼怕话说得太满了,补充了一句:“不过复赛很难的,不一定能进。”   “事在人为。”原修鼓励她,“我们班有个同学就是参加了比赛拿到的保送资格。”   “我知道,”白琼说,“是不是顾晓涵学姐?她还邀请我加入广播站。”   原修顿了下,反问:“是吗?”   白琼点点头。   大概是一直偏头看他,没过多一会儿,她有些晕车。   “原修哥哥,我先不跟你说话了。”她靠向椅背,不敢再偏头,“我有点晕车。”   前面的老赵听见了,赶紧问:“怎么晕车了?是不是空调太热了?”   “不是,”白琼咽了咽口水,“就是一直偏头有点晕。”   老赵哦了一声,嘱咐她尽量别看窗外。   白琼干脆闭上眼。   身边传来一阵窸窣声。   她手背一暖,被原修拉了过去。   “给你。”   白琼睁开眼,抬手一看,是一颗水果软糖。   “橙子味的,”原修说,“含一会儿换个口感。”   白琼拆开包装,送进嘴里,舌头一吮,果然尝到了非常纯正的橙子味,口腔里感受顿时清新了不少。   “这个也给你。”原修又递给她一颗,“这是西柚味的。”   都是清醒提神的味道。   白琼好奇:“你上学还要带糖啊?”   “是哪个女同学送的吧?”老赵瞟了一眼后视镜,调侃道,“原修你这可不太好,人家小姑娘给的糖你转手就给白琼了?”   他了解原修,知道他从来不会收女孩子送的礼物。要是收了,那说明真的是有意思。   白琼也看向他:“又有人给你表白吗?”   “又?”老赵很会抓重点,呵呵一笑,“连白琼都知道有人跟我们原修表白了啊?”   提及这种话题,少女本来就有几分羞涩,白琼小声地嗯了一声。   “那这糖是哪儿来的?”老赵问,“你又不喜欢吃糖。”   “随便买的。”他不大自然地解释,耳朵尖儿有点泛红。   原修怎么好意思说这是因为白琼上次晕车所以才特意准备的。   从前他坦坦荡荡,自然不需避讳,说了也就说了。   可如今……   他悄悄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姑娘,却没来由地心虚起来。 第28章 小媳妇儿 ...   周末。   原修一大早就接到了电话, 他发小朱昱杰放假回江南,刚下飞机,让人出去玩。   “行啊。”原修声音微哑, 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九点, “你回大院?”   “回。”电话里的声音很爽朗, “你给佳佳打个电话,她怎么回事,电话一直打不通。”   原修应了声,挂了电话,逐渐清醒。   他从小就住在军区家属大院, 同龄的孩子不少, 男孩子都野, 尤其是大院里出来的, 更是自带一股傲气。一帮臭小子不管多大岁数,打架闹事胡作非为那是常有的事情,但也不会没分寸。   原修也跟他们玩,只是不勤。通常情况下都是一大帮子人寒暑假聚聚, 平时单独联系的不多。   这是一群不差钱的主儿, 乱七八糟玩得也多,抽烟喝酒玩枪飙车泡妞都是稀松平常的事, 尤其是这几年大家接着成年, 玩起来更是没边儿了。   原修在这一批孩子里面,算是异类,不碰烟酒不飙车, 对女孩子也没多大兴趣。但他长得好性格好成绩好枪法好,男生女生都喜欢跟他一起。   只是十有八九,会被婉拒。   对于群体,他身上总有一种微妙的游离感。   偶尔玩玩可以,太靠近就不行了。   有的人看似好说话,但其实充满距离感。温柔只是他们拒绝旁人的一种方式。原修差不多算是这样的性格。   在一帮大小伙子里,朱昱杰算是跟他走得近的了。   原修起床洗漱,看时间还早,给陈思佳打了个电话,那边果然没接。他又打了家里座机,响铃半天才被人接起。   大周末的,陈思佳还没起床,接电话的语气很不耐:“谁呀?”   “是我。”原修问,“吵醒你了?”   那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原修笑笑:“朱昱杰到机场了,一会儿一起吃个饭吧。”   陈思佳问:“不是明天吗?”说完她又自言自语,“哦,好像是今天,我给睡糊涂了。”   他嗯了一声,看着手表估算时间:“到时候我来接你。”   “行。”   原修换了衣服,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步出房间,看见走廊另一边的客房大门紧闭。   这个时间,她应该起来了吧?   他到白琼房前,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他觉得奇怪,正要下楼去找人,忽然脚步一转,去了走廊尽头。   二楼的走廊底部是一间露台。   外面的天气很好,阳光照在栏杆上的那一排绿植上,白琼拿着课本站在旁边,嘴里念念有词。   室外仍然很冷,她身上还穿着羽绒服,捏着书本的小手被冻得微微发红。   隔着落地玻璃门,原修双手抱胸,靠在墙边静静地注视着她。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暗自猜测她是在背英文单词。   是白琼先发现的他。   她看书的时候全神贯注,压根没注意到玻璃门外还站了一个人。等她神清气爽地背完单词准备回房,看见原修正靠在墙边。   白琼本能地吓得一抖,拍了下胸口,小跑着去拉门。   “你怎么在这里?”她的声音跟着冷风一起吹进了屋子。   原修帮忙拉上门:“早上风大,你怎么不在家里看?”   “家里太暖和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容易犯困。”   原修嗯了一声。   就学习而言,他大概属于天赋型,一路重点班读下来,班上的许多同学也大多宁愿说自己笨也不愿意表现出努力,因为害怕努力之后却没有好结果。   而白琼,她从不掩饰自己的努力。   原修很想伸手揉揉她的头发,但他克制住了。   “看完书了,今天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出去玩?”白琼一顿,“上周不是才玩过了吗……”   她心里想,他怎么一到周末就在玩,白琮都比他刻苦些。   原修看见她的小眼神,大概猜出人家的心思,笑起来说:“劳逸结合,才是长久之计。”   白琼小声反驳:“可是玩的时间有很多呀,认真读书的时间就这么两年。”   她的表情带着点怯意,像是怕顶撞了他,可眼神亮亮的,坚守着自己的信念。   这次原修没忍住,伸手轻捏她的脸颊,笑道:“你怎么这么喜欢讲道理?”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是开心又是说不过她的小无奈。比起平时温和淡定的微笑,要生动许多。   可小姑娘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做,红唇微启,脸上闪过惊愕。   白琼只觉得轰地一下脑子都快炸了。   他他他怎么能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   她慌忙低下头,眼神乱飘,不知道往哪里看才好。   他的指腹带着凉意,可脸上被他碰过的地方却不由自主地发起了烫。原本妥帖高领毛衣围在脖子上,却像是突然长出了毛刺,扎在她的皮肤上,又热又难受。   见她尴尬,原修也跟着有些不自在。   两个人沉默片刻。   他清了清嗓子,转开话题:“要是没事就一起出去玩吧,我一个人出去我妈不放心。”   白琼还沉浸在羞涩的情绪了,过了几秒才哦了两声,胡乱点了下头。   她努力冷静,想这倒也是,他刚生了病,万一出去玩有什么不舒服的就麻烦了。   小姑娘把课本收起来,还是没敢看他:“那好吧,我们一起去吧。”她镇定下来,又问,“你们玩什么?我可以带着书一起去吗?”   “中午先吃饭,下午玩玩枪看个电影吧。”原修也不太确定,“要是他们去网吧,我们就早点回来。”   那不就是一整天了吗?   况且这些活动白琼都不是很感兴趣,于是自己背了个斜挎包,装了一本英语短语速记手册。   等她收拾得差不多,原修发信息让陈思佳准备出门。   两个搭电梯下了车库,白琼看着他低头单手摆弄手机,白皙修长的拇指在屏幕飞快地跳跃。她情不自禁又想到了刚才。   少女的心里多了份不自在。   “原修哥哥。”   “嗯?”他侧眸,看向她,“怎么了?”   她慢吞吞地说:“你朋友我都不认识……”   “认识。”原修收起手机,“佳佳也在。”   白琼心想,她认识陈思佳,陈思佳不认识她呀。   两个人等到了车库,原修没让她坐副驾:“你们女孩子坐一起好说话。”   他伸手打开中控区的置物盒,拿个透明小盒子出来,反手递给她:“要是晕车就吃点糖。”   白琼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是之前的水果糖。   原来他这么喜欢吃糖啊,她想。   她道了谢,打开拆了一颗出来,含进嘴里,说:“要是不转过头说话,应该不会晕车的。”   白琼见他原修拧着身子回头看自己,连忙乖巧地补充:“我要不舒服了,一定先给你说。”绝对不会再发生之前的事情了。   车库的灯光晦暗不明,他的脸半明半暗,似乎是笑了下,白琼听见他说:“要是不想说话,就给别人吃糖。”   白琼记下来。   两个人出发,先去接陈思佳。陈思佳是个耐不住等待的人,已经站到了路边等他们。车子一停,她习惯性地来拉副驾驶。   原修说:“你坐后面,让朱昱杰坐前面。”   “行。”陈思佳甩上车门,又去拉后排,看见里面已经坐了个小姑娘,“哎?这是……?”   “学姐好。”白琼看她愣了,主动给人家打招呼。   这声音倒是有些熟悉,陈思佳问:“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呀?”   一开口,陈思佳觉得这对话好像也很熟悉。   白琼发现陈思佳……是真的不太能认人。   陈思佳觉察到她的目光,粲然一笑:“不好意思,我对人脸不怎么敏感。”   原修适时补充:“就是脸盲。”   陈思佳白了他一眼:“快介绍下呀。”   “白琼。”原修无奈,“上次不是专门给你介绍过吗?”   陈思佳哦哦了两声:“一说名字我就想起来了,周洧的妹妹嘛!”她纳闷,“不是,人家周洧的妹妹怎么老跟着你?”   原修语气平常:“周洧的妹妹不就是我的妹妹?”   陈思佳觉得也是:“是周洧的表妹吗?那不就是你的表妹?那为什么不直接说是你的表妹呀?”   陈思佳只是无心一问,旁边白琼却听得有些心虚。   “佳佳。”原修扫了她一眼,淡淡道,“我觉得传统的亲戚关系你有必要好好了解下。”   陈思佳哈哈一笑:“你等会儿去问朱昱杰,他肯定更不懂。”   原修也笑,开车去了小区另一边接人。   朱昱杰刚打了个车回家,小伙子行李往家里一丢,衣服都没换,直接就过来上车了。他笑容灿烂,身上穿了件白T,隐约露出结实胸肌,外面罩了件短款羽绒服,打扮颇具港风。   一上车,朱昱杰就说:“小爷运气也太好了吧,机场回来一路没堵,40分钟就给我送到家门了。”   他声音轻快,让人听了也不由地雀跃起来。   “这次玩几天?”原修问。   “玩不了两天,在江南就三天,完了要去北京参加比赛。”   “你们春假这么短?”陈思佳问。   “没,主要是我有其他事儿。”   白琼听着他们说话,心里却在想,春假是个什么假,国外也要放春节吗。   但她不好意思问。   原修问他:“中午吃什么?”   “随便,”朱昱杰说,“要不去靶场随便吃吧,咱们晚上再好好吃饭。”   他今天是主角,他说了算。   原修打车方向盘,往大院外面驶去。   朱昱杰系上安全带,转过身来看陈思佳,一回头先看见了白琼:“哟,佳佳这是你妹妹呀?”   “周洧的表妹。”陈思佳趁机把原修的说辞拿出来,朱昱杰果然一脸懵逼,“不都是表妹吗?”他看向原修,“周洧还有妹妹呢?我怎么不知道。”   原修没解释,“嗯”了一声。   白琼却觉得心虚。   朱昱杰转过来跟白琼:“妹妹好,我叫朱昱杰,你叫什么?”   “我叫白琼。”她乖巧答,眼神一瞥,不经意看见他耳朵上带着一枚耳钉,像是黑钻,非常别致。   朱昱杰笑了:“周洧的妹妹怎么这么乖?”   这句话倒是跟陈思佳英雄所见略同,她兴致勃勃地说起第一次见面的事情。   “你这脸盲可怎么办呀?”朱昱杰却笑说,“上了大学你就完蛋了,老师现在都自主出卷,第一题就是让学生选老师长什么样子——看你们有没有逃课。”   “……”陈思佳不以为然,“那两分我不要了不行吗?”   朱昱杰哈哈大笑。   他翻下副驾驶的遮光板,啪地一下打开镜子,端详自己地脸:“我说呢,对着我这张帅脸你这么多年怎么能把持住,原来全是因为脸盲。”   “……”陈思佳啐声道,“我脸盲不代表我瞎好吗?我不知道要原修吗?”   原修单手握拳,支在车窗上,笑着说:“你们说就说,别带我。”   朱昱杰笑着说:“偏带你。”他扭过头,“白琼白琼,你凭良心讲,我跟原修谁好看?你放心大胆地讲实话,哥哥我保护你。”   白琼拿不准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下意识地看向原修。后视镜里,有他一双好看的眉眼,正注视着路况。   ……好看还是原修哥哥好看的。   但她又不想得罪人。   白琼打开糖盒,生硬地转开话题:“那……你想吃糖吗?西柚味的好不好?黑加仑的也有。”   陈思佳在旁边大笑:“这是无声地拒绝!”   “不是,”朱昱杰也笑,桃花眼微扬,很是勾人,“那毕竟不好打击原修。”   白琼怕原修误会,又抬眼看向后视镜,没想到这次,恰好对上他含笑的眼眸。   她有些心虚地撇开了眼。   原修看着她坐在后排,手上抱着他给的糖罐子,小模样有些窘迫。   不想说话,就给糖吃。   自己的话,她显然是听进去了。   他心里莫名地发痒,想把她拉到面前来,揉揉她的头发,再捏捏她的脸颊。   原修不敢再看,咳了一声,制止两人:“别逗人家行不行?”   车子很快到了射击馆,他们随便吃了点东西。   白琼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这才感叹,怪不得上次在游乐场原修那么厉害。   靶场都是用的仿真’枪。   他们的教练就是老板,以前也是部队当兵的,后来出任务受了伤,这才退伍转业,开了一家射击馆。   这店儿开了好多年,最开始之后一些战友知道,后来一传十十传百,在江南也慢慢有了名气。尤其是像原修他们这种懂行一看,店里从枪、靶标到教练都是一流水准,自然回头客也多。   几个人都是熟客,老板看了也不多问,直接按以往地套餐给他们配子弹,看见两个女生才商量着问了句:“佳佳今天玩不玩?”   陈思佳说:“我昨天刚训练完……算了,来都来了,给我30发吧。”   老板又看向白琼:“这个小美女呢?”   “给她来了20发吧。”原修说。   白琼连忙拒绝:“不用了不用了,我在旁边等你们就是了。”   “没事儿,打着玩。”朱昱杰突发奇想,“要不咱们2对2?算平均环。”   陈思佳说:“你这就过分了,人家都没玩过呢。”   “原修什么枪法,配谁不行啊?”朱昱杰倒很有自知之明。   白琼怕原修答应,望着他又是一迭声:“不用了不用了。”上次在游乐场她已经体会过什么叫丢人了。   再说了,这场合明显就是不是上次那种随便玩玩的地方,说不定价格更贵,她还是不要浪费好了。   原修垂眸,小姑娘脸上的表情倒不像推辞。他伸手摸了下她的头:“那不跟他们玩,一会儿我教你?”   这个还可以接受,白琼点头:“好。”   于是几个人一起进了射击区,周末的人不少。   朱昱杰一边装弹一边跟原修说:“要不暑假你来加州玩吧,咱俩出去打枪。我认识一朋友,家里就是开射击场的,好多中国人都去他那儿玩。”   陈思佳问:“是不是射飞盘那个?”   “有那种移动靶的,也有一般的。”   “听起来还可以。”陈思佳还没玩过那种移动靶。   朱昱杰兴致勃勃扳着手跟他们数:“都是真枪,格’洛克、M14、AK47都有。”   原修脱了外套,想要递给工作人员帮忙挂起来,白琼看见了主动接了过来,抱着他的衣服站在旁边。   像个乖巧的小媳妇儿。   朱昱杰从她身上收回目光,顿了下才说:“原修怎么样?”   “到时候再看吧。”原修没把话说死。   他站定,从褐色的盘子里取出子弹,有条不紊地装进弹夹。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从盘子里一颗一颗捡子弹的时候,动作流畅优雅。   白琼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为什么一个男孩子的手能比她还好看呢?   工作人员帮她带上了耳罩和眼罩,她站在原修旁边的空位上,看着他装好了子弹,她看了一眼射击道,这样的标准靶场比上次游乐园那种要长很多。   原修装填完子弹,带上耳罩,试着瞄准,准备打出第一枪。   朱昱杰和陈思佳没走开,都等着看他的成绩。   “砰——”   电子屏幕上很快显现出标靶的影像,是8.5环。   白琼顿时肃然起敬。   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打出8.5,怪不得当时能够枪枪十环满分。   朱昱杰像是早就习惯了被按在地上摩擦的滋味,只感叹了一句:“靠,原修就是原修。”   陈思佳哈哈笑:“还玩2对2不?”   “不玩,”朱昱杰说,“我跟你玩。”   两个人去了旁边的射击道。陈思佳就是闹着玩的,成绩一般她也不在乎,等着朱昱杰的子弹打完,直接去了休息区。   二楼的休息区装着防弹落地玻璃,可以直接看见一楼射击场的动向。   两个人要了饮料,坐在靠窗边的位置上说话。   “佳佳。”朱昱杰捏着可乐靠了过来,“你觉不觉得,原修对白琼……”   “对白琼怎么了?”陈思佳问。   “有点……”朱昱杰斟酌了下用词,“暧昧?”   陈思佳“靠”了一声:“你行不行了,思想怎么这种龌龊呢?”   “不是,”朱昱杰压了压手,让她别那么大声。他放下可乐瓶,跟陈思佳分析,“咱们认识这么多年,除了你自己,你见过原修跟哪个女孩子走得近啊?”他超玻璃窗扬了扬下巴,“还是这么近。”   陈思佳谈起身子望下去。   射击区边,白琼带着眼罩,双手握枪。   而原修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托起她的手腕,脸贴在她耳边说些什么。   陈思佳觉得他有毛病:“教练教你的时候也这么近啊。”   朱昱杰胸口一滞,白了她一眼:“你行不行了,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这么不敏感呢?”   “谁像你?整天就是情情爱爱。”陈思佳哼笑,“不是都跟你说了吗,那是周洧的表妹,相当于就是原修的表妹了啊,表哥表妹现在属于乱论了好不好。”   朱昱杰被她堵得话都说不出来,自己靠在椅子上喝可乐,在心里勉强安慰自己,还好她不是只对他傻,是整个人都傻了吧唧的没开窍。   陈思佳见他左耳上的耳钉,拉着凳子凑了过去:“哎哎,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朱昱杰没理她。   “那是女朋友?金发碧眼的洋妞儿有没有搞过?”   “噗——”朱昱杰被她大胆的话吓得一口可乐全喷了出来,“你胡说什么呢?!”   “至于吗?”陈思佳嫌弃地躲开,随手撩了撩自己的短发,“我好喜欢penny呀。你说我染个金发怎么样?”   朱昱杰一脸狼狈,哇靠,什么叫奈何明月照沟渠!沟渠!   另一边,白琼正学着填弹。   他们玩的是仿真‘’枪,但细节做得非常逼真,无论是枪还是子弹都属于市面上能见到的最接近真’枪的。   只是重量稍轻。   原修给她选的是格’洛克17,重量在□□里面已经算是很轻的了,不到0.7千克。   她托着她的手腕,轻声教她看准星:“你主视力眼是哪一只就用哪一只瞄。”   “什么叫主视力眼?”白琼眯了左眼又眯右眼:“哪儿啊?还是看不见呀?”   “怎么会看不见?”原修从她手上接过枪,自己瞄了瞄标靶,准星非常清楚。   他觉得是白琼没找对方法。   他单手举枪,让白琼站到自己面前,双手握住枪托:“从这看,先看右眼,跟平时看得一样吗?”   她点点头:“嗯。”   “不要点头。”他单手扶住她的脑袋,“那右眼就是你的主视力眼,用它瞄。”   白琼小声说,“……没有呀?”   原修固定住她手的位置,自己弯下身顺着她的胳膊去看准星:“怎么会?”   他把人拉进自己怀里,一手托着她的胳膊,一手扶正她的脸颊,温声道:“这不是有个小点儿吗?你看。”   他说话的气息扫过她的耳畔,有点热又有点痒,白琼缩了缩脖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整个人被他抱进了怀里。   “原修哥哥……”   “嘘,瞄准的时候要静心。”   不是呀,白琼急了,瞄不瞄准他们这种姿势都不太好吧?   “不是……”她扭过头去要提醒他,可两个人靠得太近,她的嘴唇直接擦过他的脸颊。   白琼愣了下,而后猛然退出他的怀抱,惊愕地道歉:“对不起……”   原修只觉得脸颊上擦过一道温热柔暖的触感。   还没反应过来,怀里的人就像小兔子一样推开他跳了出去。   他下意思地摸了摸脸,扭头看向她,见她满脸通红,整个人又羞又急。   原修傻在原地。   所以……   她她她刚才是亲了他吗?! 第29章 一起喝酒 ...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又慌乱瞥开视线,傻站在原地不敢轻易开口。   原修心里一跳一跳的,头重脚轻, 像是瞬间被扔到了口气稀薄的高原, 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射击区里, 不是传来枪击和报读成绩的机械声,只有他们两个面对面站着,气氛诡异尴尬。   他喉头干涩,想开口说话,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来, 整个人像是被火燎过, 烫得令人心惊。   见他脸上一阵一阵地发红, 白琼还以为是被自己气得, 她都要哭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原修忙答:“我知道。”   他努力镇定。   “是我不好。”原修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深吸着气:“是我没注意分寸,站得太近了。”   白琼低下头,没说话。   他做了两个深呼吸, 让自己不要多想, 更不要乱想。   稍微平复些,原修说:“你不要放在心上, 就是……就是不小心碰到了而已。”   白琼也很乱, 心里想着怎么老在他面前做傻事,又是吐人家一手,又是、又是亲……不是, 又是碰到他……   原修看她窘迫,觉得这也不是办法。   他轻咳一声,冲她招手:“你再试试。”说得是枪。   白琼抬头,碰上他平静的目光,又飞快地低下头。   原修暗自松了口气。   要是再多一秒,只要多一秒,可能他就要狼狈地别开眼了。   她脚底磨蹭,才走回他身边。   原修见她垂着头不说话,也不再多说,只是把枪交给她,让她自己瞄准。   “就是这个凸起的小点,”他示意她伸手摸枪口上的准星,却不再主动碰触她。   刚才全然没有那份心思,即使脸贴着脸,他也心如止水,没有丝毫多余的念头。可经过这个小插曲,两人的心境已全然不同。   白琼慢吞吞地接过枪,冰冷的外壳上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她带上耳罩和眼罩,这次终于看清楚了那个凸起的小点儿,试着举枪瞄准。她本来就有些心不在焉,又确实没天赋,最开始几发几乎枪枪脱靶。   原修见状,这才把思绪拉回来一些:“你先放放,手放松一些。”   要是一直不停地放枪,可能会形成错误的肌肉记忆。   他帮她拿着枪,让人甩甩手放松。   格’洛克在□□里算是最受欢迎的型号了,自重轻,枪身段,子弹多,无论是军用还是民用的,市场占有份额都很高。   这种枪也非常便于瞄准,白琼开始不会看,等换了心情再试,渐渐摸出些门道。   慢慢的,她不再脱靶,最好的时候打个了6环,虽然是瞄偏了之后误打误撞的结果。   这下,她总算来了点兴致,半眯着眼瞄准星:“你们怎么都喜欢玩枪呀?”白琼心里想着,要是白琮在他可能也是喜欢的。   “嗯。”原修应,“小时候可玩的也不多。”   以前原老爷子身体还硬朗着,没去外地疗养,就住在大院里,原修和周洧都跟着。小男孩都淘气,到了七八’九的年纪,更是狗也嫌的。大院里又是男孩子居多,一帮人整天打打杀杀。   原老爷子见了,觉得与其在外面胡闹,不如学点真本事,就把两个孙子都捉了回来,交给了警卫员。   能在这个院子里住的,家里都是有一定军衔的,天然地对军事有好感,连陈思佳那些女孩子也是不爱红妆爱武装。   后来见了原家这两兄弟学得有模有样,其他的孩子都眼红,回家吵着闹着要学。   人人会玩枪,在他们这一辈儿里,算是一道风景线了。   那时候他们都偷着去部队的专用靶场,用的都是真’枪真子弹。现在再用起仿真’枪来,难度大大降低。   原修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让她放完最后几枪。   最后一颗子弹打完,电子屏报出成绩,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进步。   白琼相信,要达到原修那样的水平,肯定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力。   她摘掉耳罩,长舒一口气。   白琼隐约感觉到了,这种运动看起来没什么消耗,但因为要全神贯注,屏气凝神,反而很费心力,过程又刺激,到最后已是一身汗。   很放松。   怪不得他们会喜欢。   她神情轻松,原修跟着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再继续尴尬。   他看了时间,叫上那两人,去了大院附近的一家私房菜。   说是私房菜,这几年已经慢慢又开了好几家连锁店,里面的菜肴小巧精致,又时常推陈出新,很得年轻人的喜欢。   原修把车停在了外面,几个人下车进了餐厅。   他们就住在附近,是店里的常客,朱昱杰熟门熟路地带头进了店。白琼跟着原修走在后面,过了前台,服务员带他们穿过走廊。   餐厅里是原木色的装修,吊着暖黄色的宫灯,白琼看着走廊两边墙上饰以油纸伞、大团扇、长流苏等,颇有古风特色。   进了包厢,里面同样是原木色的桌椅,四个人落座,男生和女生两两对坐。   他们三个是熟人,彼此口味都了解,朱昱杰特意问白琼:“有没有什么不吃的?”   “没有。”白琼摇头,“我都可以。”   原修看了她一眼,想起之前出去玩,她也说都可以。   他换了个具体点的方式又问:“喜欢吃辣点的还是清淡点的?”   白琼想了想:“辣的。”   原修嗯了一声,叫服务员换了两个菜。   朱昱杰又看了他一眼,趁着两人没注意,跟陈思佳飞了一眼,偏偏这人不解风情,咬着水杯问:“你眼睛抽什么筋?”   她一说,原修和白琼也看了过来。   朱昱杰骑虎难下,只好再抽了两下,嘴上很烦陈思佳:“我自然反应不行吗?”   “自然反应?”陈思佳说,“你年纪轻轻帕金森啊?”一说完,她自己哈哈笑起来:“在美帝要注意养生知道吧。”   见她笑得开心,朱昱杰也气不下去了,笑着一摇头。   白琼在旁边看着,跟着抿嘴笑,觉得他们性格真好。   很快,包厢门被推开,服务员先上了凉菜,又上了酒。   这酒而是特制的酿酒,度数不高,味道偏甜,很适合朋友聚餐小酌两杯。   朱昱杰在移动车里挑了挑,先选了一瓶高丽米酒又选了一瓶桂花酒。   两瓶酒各有半斤,装在陶土色大肚小口的瓷罐里。朱昱杰主动给大家服务,两种口味各自倒两杯。   “你尝尝哪个好喝。”他两手端着小杯子,放在了邻座的白琼身前。   “谢……”白琼正要接,被人空中截胡。   原修伸手握住小酒杯,看向她:“你上次喝酒之后什么样子?忘了?”   “……”白琼心里想着确实忘了,上次不都喝醉了吗。   这话说出来又像是顶嘴,她抿了抿嘴唇,缩回了手。   朱昱杰扬了扬眉:“上次怎么了?”   原修趁机把两杯酒都端过来,放在了陈思佳面前,淡淡开口:“你叫她自己说。”   他这话说得颇有兄长威严,白琼挠了下头,在心里反省,是不是上次喝醉了她干了什么蠢事儿被他看到了?还是给他添麻烦了?   大概是惹麻烦了吧,白琼想,毕竟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连怎么进门上楼也不记得了。   “上次……上次喝梅子酒,”她挤了个假笑,“我喝酒醉了。”   “梅子酒后劲儿大,这个不怕的,这米酒就像是醪糟,吃汤圆的时候还要吃呢。”朱昱杰说,“再说今天跟我们在一起没关系的,一会儿就回家了。”   原修不想让白琼沾酒,没松口:“朱昱杰,别劝女孩子喝酒。”   听他这么说,朱昱杰倒是没再劝了:“那行。”   陈思佳看着自己面前的两只酒杯,这会儿也觉察出原修好像是有点不一样。   “那我呢?”她指了指桌上的杯子,“我不是女孩子吗?”她看向原修,“你怎么不让我喝?”   说完她又觉得好像不太对,于是来了一遍:“不是,你怎么不让我不喝?”   本来大家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一补充反而听出了问题。   原修笑笑,很好说话:“要不你今天也别喝了?”   “佳佳,”朱昱杰单手撑着额头,乐不可支,“你这还没开始就醉了吗?到底是我出国了还是你出国啊,语文水平也太次了吧。”   陈思佳呸了一声,也笑起来:“我哪儿说错了?双重否定表肯定嘛。”   她说着说着,猛地一拍手,跟朱昱杰吹嘘:“你不知道,说是我们今年有个学妹摸底语文考了145。”   朱昱杰是念完高中才出国的,当然知道国内考试的情况:“真的假的?语文还有人考上140啊?”   “真的。”陈思佳也觉得不可思议,她看向白琼,“就是你们高一的,你认识吗?”   白琼没想到话题这么快就转到她这里来了,支支吾吾:“算、算认识吧。”   原修看着她面露窘色,在暖黄色的灯光下,脸上像是被揉上一层薄薄的胭脂。   他不由地好笑,倾身过去问她:“原来只是算认识呢?”   白琼抿唇看向他,原修平时说话一向是温和有礼,很少有这种调侃的语气。   她眨了眨眼,有点不适应。   “原修你什么意思?”朱昱杰问,“是白琼班上的?”   原修笑笑,手执酒杯,冲身边人一偏头:“喏,145。”   陈思佳瞪大眼睛看向对桌,靠了一声:“真的假的,你这么厉害?”   “是白琼?”朱昱杰立马朝她拱手,“失敬失敬!”   “没有啦没有啦。”白琼有些害羞,没想到一次摸底考试而已,竟然传得这么远。   陈思佳看她的眼神立马不一样了:“把你们的学霸运气穿点给我啊,我好怕会考语文不及格啊。”   白琼想笑又不敢,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担心会考。   陈思佳豪气地举了一杯酒要跟她干杯:“这么厉害必须得喝一杯了。”   白琼没有贸然接,只是仰头看向原修。   上次喝醉,除了第二天起来有些头疼,白琼并没有糟糕的回忆。可她还记得青梅酒的味道……还挺好喝的。   她其实,还挺想再尝尝的。   陈思佳才不给原修面子呢,抓住白琼的手让她自己接住杯子:“没事啦,这个不会醉的。”她瞪原修,“你今天不需扫兴啊。”   白琼也赶紧保证:“我不会喝醉的。”   她眼里好似含着水光,在暖灯的照耀下,多了一分柔媚。   两个小姑娘都看向他,他倒像是棒打鸳鸯的坏人了。   原修简直惹不起,拱了拱手:“你们高兴就好。”   两个妹子瞬间开心了起来,碰了杯子,各自饮尽。   朱昱杰得寸进尺:“我不管,我一会儿也要跟白琼喝一杯,白琼你说行不行?”   “行的。”她老老实实地说。   原修心想,你们倒是喝痛快了,一会儿要是又醉了,回家还不是得我来伺候。   那一晚的记忆若有若无地骚扰着他,醉醺醺的小姑娘指着他的眼睛娇声道:“你看起来好饿呀。”   原修垂下眼眸,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一晚她带来的酒香。   服务员适时进门上热菜,每道菜的分量不大,但摆盘精致,看上去让人很有胃口。   几个人边吃边聊,彼此之间更加熟稔。   朱昱杰喝酒上脸,一张俊脸渐渐发红。他进门就脱了外套,只穿了白T和牛仔裤,这会儿仍冒出些汗珠,点在额角。   他嘴边噙着笑,讲起这大半年在异乡的生活,专挑狗血的事说,逗得人哈哈大笑,连白琼都觉得很有意思,不时问上两句。   “对了,你大学定了没?”朱昱杰问原修,“要不跟我一起去加州吧。”   他俩同岁,但原修小时候身体不好,休学过一年,所以才和陈思佳一级。   白琼嘴角笑意凝固,侧手看向原修。   他不是保送了吗,这还要出国吗?   对白琼来说,出国是一件昂贵而遥远的事情,或许这辈子也没有机会。   余光里,原修瞥见小姑娘咬着筷子看他。   他没太明白那个眼神的意思。   “不了吧。”原修想了想,说,“我出国太麻烦了。”   朱昱杰嗨了一声,说:“哪儿麻烦啊?你要是不愿意DIY就找个中介,一条龙服务,你这履历直接拿全奖也没问题啊。”   原修笑笑,也不争辩:“到时候再看看吧。”   莫名的,白琼松了一口气,她也没多说话,自顾自地夹菜吃。   吃完饭,他们又天南海北地多聊了片刻,白琼大多数时候在听,在柔和舒适地灯光里听人谈天,带着一种熏熏然的惬意。   她心想,说起来,人家只比自己大一两岁,可这一两年的阅历却像是隔了十几年。   白琼想到了爸爸,从前她爸爸也会跟她聊新闻聊历史聊小说杂文。   要是爸爸还在……   她慌忙打断自己的联想,伸手举杯,多抿了一口桂花酿。   朱昱杰看了看时间,觉得差不多该往回走了。   因为喝了酒,原修没开车,四个人慢慢走回了大院。   朱昱杰非让人先去他家,说是带了礼物回来。   几个人顶着夜风一路走去,身上的酒气也就散得差不多了。   朱家大人不在,朱昱杰自己开了门,27寸的行李箱就放在门口,连托运条都没来得及撕掉。   他招呼人坐:“你们要不要喝水?”   几个人刚吃了饭出来,也不跟他客套,直接坐上了沙发。   朱昱杰拉过箱子在客厅边打开,里面的私人衣物很少,半边箱子都是带的各种各样的礼物,他先找出原修那份递了过去。   只是没有提前准备白琼的。   但朱昱杰心细,多备了几分礼物,他选了一对耳钉出来,递给白琼:“初次见面,一个小礼物希望你喜欢。”   见她想推辞,他落落大方道:“毕竟咱们是一起玩过枪又一起喝过酒的交情,这个一定得收下。”   白琼下意识地看向原修,想征求他的态度。   陈思佳大大咧咧地说:“给你的,你看原修干嘛。”她嫌弃原修,“你行啊,在人家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我看周洧都没你可怕。”   原修有些犯困了,懒洋洋地靠在单人沙发上,望着小姑娘笑了笑:“给你你就收着。”   白琼这才收下来:“谢谢。”   “看看喜不喜欢。”朱昱杰说。   是一个小巧的盒子,包装完整,上面用藏青色丝带系成蝴蝶结,白琼看了有几分舍不得拆。   她打商量:“这个包得好好的,我回去再拆好不好?”   “行。”朱昱杰说,“对了,我给周洧带了件球衣,你帮我带给他吧。”   白琼顿了下,又看向原修。   这次连朱昱杰都笑起来了:“这你也要看他啊?周洧不是你表哥吗?”   白琼只好接下:“……那我替他谢谢你。”   “没事儿。”朱昱杰又猫着身子去翻箱子,找了半天没找到,扭头回来说,“时间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佳佳的礼物我怎么找不到了呢。”   陈思佳不依起来:“什么啊,你是不是没给我带?”   原修笑了下,从沙发上起身:“那你一会儿把人送回去。”   “知道知道。”朱昱杰说,“放心吧。”   两个人出了门,夜里的风一吹,仍然冷得让人打哆嗦。   热闹了一整天,这会儿突然安静下来,倒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他们顺着院子里的小路往回走,两边亮着路灯,隔着一栋一栋的小楼,几乎家家户户都亮着灯。   白琼单手捏着那个小盒子,看着眼前的光,觉得就这么个小院子,比她们镇上的灯还要多。   她捏住领口,不让冷风吹进去。   原修见了问:“冷吗?”   “冷。”她声音带着哆嗦。   他哼笑:“冷了好,醒酒。”   白琼被他噎住,小声争辩:“我没有醉呀。”   今天的酒度数没有那么高,她又只喝了两……最多四杯,虽然有点晕晕的,但绝对没醉。   大概是真的很放松,原修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女孩子在外面不要喝酒。”   她“哦”了一声叫痛,伸手捂着额头:“那不是有你在吗?”   原修在心里回味这这句话,明明知道她只是无意,却忍不住因为这种潜意识的信任而雀跃。   “那以后,只能我在的时候才喝酒。”他说。   白琼想了想,要不是跟他一块儿,她周末都不会出门的,当然也不会去喝酒啦。再说了,自从知道自己喝酒会断片儿之后,她心里也觉得这东西不能碰。这点安全意识她还是有的。   她答应得很痛快:“好。”   原修笑了笑,算是满意。   两个人回到家,李奶奶在看电视,原修问:“我妈出去了?”   “是,下午接了个电话,说是出去吃晚饭了。”李奶奶站起来,“对了,白琼,你妈妈刚才打过电话来了,叫你给她回一个。”   原修没说话,回头看了一眼白琼。   自从知道事情原委,他隐约猜测出两人母女关系堪忧。   白琼没注意他的眼神,神情很自然:“谢谢奶奶,我知道了。”   两个人上了楼,分别回房间。   白琼回房间拿了衣服,先去卫生间洗澡。   细密的热水喷洒而出,落在脸上,她双手捂脸用力的搓了搓,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浴室里热了起来,玻璃镜子上起了一层水雾。   二十分钟后,白琼关了热水,擦干身体,一件一件穿戴整齐。   顺手拿毛巾擦拭镜子,她打开吹风,对着镜子吹头发。   自从上次悄悄给沈敏打电话说高子恒的事情后,白琼的心里就就有一根刺。她不敢相信事关爸爸,妈妈也能叫她忍耐。甚至周末的电话里,沈敏也没有再提,只是又一次叮嘱她要团结同学,不要给原阿姨添麻烦。   其实白琼听了挺受伤的,她努力消化这样的负面情绪,说服自己,妈妈也是没有办法。   如果不忍耐的话,那又能怎么办呢?难道要专门为此跑一趟江南吗?或者请原阿姨去学校吗?   都不现实。   白琼想通了这点,就在心里原谅了妈妈。   她吹干头发,回到房间,用分机给家里打去电话。沈敏很快接通,她的声音比之前好了许多,说起白琮的病情也乐观了许多。   白琼听了很高兴,连连感叹太好了。   沈敏顿了下,问:“你呢?最近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还适应吗?”   “适应啊。”白琼无伤大雅地抱怨了句,“就是太干了。”   沉默片刻,沈敏说:“水土不服是很正常的,要是身体不舒服,你要听原阿姨的安排,知道吗?”   “知道的。”她乖乖答应。   挂了电话,白琼心想,怎么会不舒服呢,她最近都胖了点儿。 第30章 又护着她 ...   不知是玩得太累还是因为喝了酒, 这一晚白琼一觉至天明。刚到江南时,她有些不习惯原家的软床,总是要辗转反侧才能入眠, 这段时间倒是慢慢好了。   白琼眨了眨眼, 慌忙坐起来穿衣, 毛衣套进了头里,她才想进来今天仍然是周末。   对高中生来说,周末也是要学习的。   白琼很自觉,看时间尚早也没有倒头再睡,仍然起来洗漱看书, 这周他们要期中考试了。   在家里看了一天的书, 白琼觉得心里非常踏实, 第二天上学也充满了元气。周一的朝会上, 副校长讲话的时候特意提及了这周的期中考试,鼓励大家好好复习。   回到教室,成果有气无力地趴上课桌,叹了口气:“怎么这么快就要半期考试了啊, 我感觉才开学没多久呢。”   白琼原本也觉得是, 后来一想她本就比同学本晚来半个月,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半期了。   成果揪着自己的自然卷, 又在焦虑地抱怨考试。   白琼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默写完一段英文才说:“没关系的,你平时做作业的时候当做是在考试,考试的时候把她当成做作业就好了。这样就不用紧张了。”   “你说得这么轻松……”成果超她那边挪了挪, 伸手把玩着她的长马尾,“你们学霸都不怕考试的,我不一样,我怕。”   她说得理直气壮,白琼笑了一下:“你要是努力,一定会考得很好的。”   “那倒是。”成果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就是吧,努力好困难哦。”   她趴回自己的桌子,决定小睡片刻再起来好好听讲。   结果因为朝会走回来热了,趴着睡觉又着了凉,成果同学第二天就感冒了,一直到期中考试也没有好转。   白琼很担心她这样怎么考试,哪晓得人家一点没放在心上,吸着鼻涕嘿嘿直笑:“我爸爸说了,感冒了发挥不好,情有可原。”   “……”白琼有些怒其不争,可看她傻乎乎的样子又气不起来。   她想起白琮,也是这样,说不听话吧,也是老老实实来上学,可要是让他好好努力吧,他又确实吃不了这份苦。   白琼摇了摇头,顺着成果说下去:“考完了这周就没作业了,你可以在家好好休息了。”   这一周过得特别快,因为九门科目都要考,一共要考三天。   第一科还是语文。   自从知道自己的成绩引起轰动之后,白琼心里略有压力。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多少都有些好面子,尤其是像她这样格外看中成绩的人,要是这一次的成绩不如之前,说不定会被人看笑话。她想,还是得好好发挥。   这次考试比摸底的卷子要难,中午午休的时候,有同学在教室里对答案,在古文选择上争执不下,正巧看见白琼和成果吃了饭回来,连忙招呼:“白琼白琼。”   她看过去,叫不出人家的名字,只好直接问:“怎么了?”   “古文选择那你选的什么?”那个男生把卷子递过来给她看。   是一道文言文断句的题目。   白琼说:“我选的A。”   另一个男生跳出来:“不可能,教参上说选B。”   “真的吗?”白琼有点不确定。   那个叫住她的男生问:“你为什么选A?”   白琼愣了下,心想这还有为什么。她看了眼卷子,说:“就……语感吧。”   “文言文还有语感啊?!”   白琼连忙说:“就是觉得读得通顺就随便选了一个。”   “不科学啊,”那个男生说,“不都说遇到不会的就选C吗,凭什么随便选要选A啊!”他拿着卷子问,“那选A的话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坚持选B的男生也俯身过来。   白琼沉吟片刻,指着选项说:“要不咱们用排除法吧,首先就把D排除了,”两个男生点头,她又继续分析了剩下三个选项。   听上去确实应该选A,但白琼说:“不过这只是我的思路,不一定是对的。”   “我还是觉得该选B。”   “算了算了,语文能及格行了。”   白琼嗯了一声,自己回到位置上准备休息一会儿。   旁边的成果看了一眼她,神情有些悲壮。   “怎么了?”白琼问,“你难受了?”   成果往桌子上一趴,长叹一声:“我……我选的D……凭什么一来就要排除啊!”连那两个男生都不如,哭泣。   白琼抿嘴笑,安慰她:“考完就不想了,复习下午的吧。”   因为考试,新希望的培训班暂停了一周。白琼放学很早,还可以看完书再搭车回家。   难得的是,原静安也在家吃饭。   原静安人到中年,为了保持身材,晚饭一般都吃得很少。她吃了些凉拌西蓝花就放下了筷子,只是不下桌,陪着两个孩子吃饭。   白琼秀气地夹菜,只是大多都吃的素菜,原静安见了让李奶奶去拿双公筷,亲自给她夹了些西芹炒牛肉:“多吃点肉,你太瘦了。”她又给儿子夹,“你也多吃点。”   放下筷子,原静安端详起白琼,觉得她起色比初见的时候好了太多,脸上的神情也安宁许多,不再凄惶无助。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白琼。”   白琼赶紧咽下口里的食物:“嗯?”   “不是说要给你剪头发吗?”原静安说,“之前我没空,咱们这个周末去吧。”   剪头发?   白琼眨了眨眼,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接话。   她不想剪头发的。   原修本来没说话,听见他妈妈开口,舔了舔嘴唇,淡声问:“好端端的,剪什么头发。”   原静安的意思,他自然明白。   他看了一眼白琼,收回目光自己夹菜:“人家现在这样挺好的。”   白琼赶紧跟着说:“我、我也觉得现在这样就可以了,原阿姨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原静安说,“那家店我是VIP,打个电话就预约了。”   原静安记得上次摸过白琼的头发,发质很好,如上等丝缎,她见了都很羡慕。只是头发长了吸收营养是一方面,白琼这头长发没什么发型是另一方面。原静安虽然气场强大,为人坚韧干练,但哪个女人不爱打扮?尤其是身边多了这么一个小女娃娃,她沉寂的爱美之心被激了起来。   “那个发型师还不错,挺会设计的。”原静安兴致勃勃地说,“周末叫她给你设计一个最流行的发型。”   白琼不想剪头发,也不想要什么流行发型。   她就喜欢黑长直这种天然状态,平时也不需要格外的打理,随手一扎就可以去上学了。   可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原阿姨。   “她还小呢,要什么流行发型。”原修语气很淡。   “你懂什么。”原静安说,“你这头发就5块钱,你以为女孩子也是这样吗?”   原修也没生气,问:“那你想剪个什么?”   “短的,”原静安伸手在肩膀比划,“韩式的那种。”   原修放下筷子认真端详他妈妈,来了一句:“我觉得她长头发挺好看的,短头发挑人,像你这样才行。”   原静安没想到儿子会这么说,诧异地笑了起来:“臭小子,拿你老妈开玩笑呢。”   白琼在旁边想的却是,原修哥哥果然很喜欢原阿姨。   原修吃完饭,放下筷子:“行了,别干涉人家了。”   “行了行了。”原静安算是看出来,他哪是夸她呢,是有意维护白琼。她也不强求:“不剪就不剪吧。”   吃了饭,原静安打发了两个孩子回房,自己切了盘水果去找原修。   房间里,原修正靠在沙发上,手里翻着一本国家地理杂志。   听见动静,他抬眼看了一眼母亲,他妈递了盘子过来:“喏。”   他伸手接过来,跟原静安商量:“妈,你能不能别老针对白琼?人家留个头发你也要管。”   原静安就知道刚才饭桌上他的反应有问题。   她觉得奇怪,原修明明很反感白琼的到来,电话里李奶奶还说之前故意为难过人家,可她怎么感觉这次回来之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糟糕呢?   虽然她并不想看到两个孩子之间闹得很僵,但对于原修的转变仍然感到好奇。   “你知不知道我剪次头多少钱?”原静安好笑道,“别人想去我还不愿意呢。”   她一屁股坐到儿子身边:“你怎么这么护着她?”   原修没说话,假装没听见母亲的质问,可耳朵尖却一点点的红了起来。   神情上那细腻的变化,怎么逃得过当妈的眼?   原静安有些纳闷,往深处一想,又哑然失笑。她不动声色地笑道:“我说原修,你该不会是……”   话说到半截,又停了下来,她观察着儿子的神情。   原修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是什么?”   “对白琼有意思。”原静安一瞬不眨地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的一丝变化。   原修一怔,简直没想到原静安会如此直言不讳。   少年瞬间涨红了脸,立马反驳:“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原静安反问,慢条斯理地从果盘里挑了个草莓出来,“我觉得白琼挺好的。”   原修很镇定,重新打开杂志。   原静安见他不说话,果然又问:“你不觉得吗?”   他暗自深吸气,没理会他妈妈的试探。   原静安声音高了些:“我跟你说话呢。”   “妈——”原修放下杂志,看向他妈的目光很无奈。   是不是拿他当三岁小孩呢?还用这样的激将法。   他收回目光,重新翻开杂志。   “既然觉得好,不如收她当干女儿吧。” 第31章 期中考试 ...   “干女儿了?”原静安不可思议地重复。   原修伸手翻过一页杂志, 气定神闲。   “你说你一天到晚想什么呢?”原静安一下子站起来,觉得跟儿子聊不下去了。   原修也不强求,自己拿小叉子叉水果吃。   走到门口, 原静安又返身回来, 不太高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见原修没太大反应, 她把那果盘从他手里抽走,哼道,“你别吃了,我给你干妹妹吃去。”   原修张开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笑着投降:“行行行。”   原静安踩着拖鞋咔哒咔哒地出了房间。   看着她的背影, 原修嘴角的笑意淡了些。   他想过了, 反正……反正他也拿她当妹妹, 与其如此, 不如让他妈妈直接把白琼收了当干女儿,要是真的成功了,他也就不用严防死守她会被抽血了。   少年收回视线,目光落在手里的杂志上。   他眼眸微垂, 嘴角的笑意已然消散, 露出一截柔和的下颌线。   目光所及,是一张照片。精美的铜版纸上印刷着绝美星空, 夜色如丝绒, 星罗密布,银河迢迢。   那是大西北的夜色。   修长的手指落在画卷中,轻轻一点。   偶尔他会想, 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是像古人那样建功立业或者兼济天下吗?可那么多丰功伟业都消失在了历史深处,在这样一片星空之下,人类何其渺小。   何其渺小。   渺小到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做主。   像他这样的人,连明天和意外谁先来临都不知道,又哪里敢去想……去想其他事呢?   原修叹了口气,再次说服自己,维持现状,就是最好的。   周末两天一过,高一期中考试的成绩就发了下来。   白琼的语文没上次那么剽悍,错了道选择题,但总分依然有140,连续两次上140,是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   卷子发下来,成果把她的二卷抓了过去,扫过她的阅读答案,把卷子往桌子上一拍,声音很严肃:“白琼。”   她见惯了成果笑嘻嘻的样子,被这冷不丁的一下弄得有些紧张:“怎么了?”   “你看新闻了吗?”   “什么新闻?”   成果深吸口气:“你知道吗,阅读文章的作者来做题,只得了6分。”她顿了下,受不了地抓住白琼的肩膀,“6分啊!!!而你呢?你是怎么做到不扣分的???”   白琼被她晃得头昏,连忙讨饶。   “我不管,我要亲一口吸吸你的欧气!”成果耍赖地抱住她要亲,白琼偏头要躲开,两个小姑娘闹作一团。   接下来几堂课,各科的成绩都陆续发了出来,总排名也出来了。   同学们都去班长陈飞那里,围着他看成绩,成果不太想去,白琼……白琼也不太想去。说实在话,白琼心里有些紧张,怕这次的成绩反而还没有上次好。   “上课了啊。”陈飞把成绩单收起来,“下节课再来。”   白琼松了口气,又觉得躲也不是办法,等这节课的下课铃一打,她就去找陈飞。没想到有人比她动作还快,白琼站在人身后等着。   “白琼,你这次考得可以啊。”陈飞扭头看到她,主动让她过来,把她的成绩指了出来,“年级103。”   白琼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总成绩在年级是103名,除了这个,后面还跟了两个数字,一个写的27,一个写的390。   “这是什么?”她问。   “哦,这个啊,”陈飞看了一眼说,“分科排名,27是文科,390是理科。”   因为高二完了就分科了,所以期中考试的成绩还按照文理科又分别拍了一次。   意思就是说,要是按文科所有科目排名的话,白琼在整个年级是27名。   这个成绩让她长长舒了口气。   “你文科真好,”陈飞说,“对了,这周有特训,记得吗?”   白琼嗯了一声:“记得呀。”   “那……”陈飞清了下嗓子,“放学我们一起走吧。”   “好的。”白琼抿嘴笑,“到时候你们叫我吧。”   “我们?”陈飞问。   “魏梦怡啊,”白琼说,“她今天不去吗?”   陈飞这才哦了两声:“要去吧,没事儿,到时候我叫你俩一块儿。”   白琼应了声好。   没一会儿成果也看了成绩灰溜溜地回来了,比上次退步了多了,但她心态很好:“我这次感冒了,下次就好了。”   考试成绩一出来,就又到了换位置的时间。   白琼觉得现在这位置挺好的,选座的时候没有变动,后面有人想坐她旁边,她不太好意思地小声拒绝了,说给成果占了位置。   那个女生也没在意,顺势坐到了她后面。不一会儿,杨廷进来了,选到了成果的后桌,最后成果才蹦蹦跳跳地进来,一屁股又坐回了自己的宝座。   杨廷见她落座,拿笔戳了戳白琼的后背:“你们俩感情要不要这么好?”他冲成果扬了扬下巴,“你就不怕成果影响你学习啊?”   成果恼羞成怒,自然卷随着身体一抖一抖:“杨廷!你讨不讨厌!”   “别动手呀!”杨廷敏捷地往后一缩,躲过了成果想要拍打他的手,笑嘻嘻地说,“谁让你自己不努力?”   “我……我是感冒了!”成果振振有词,“我下次月考肯定进步很大!”   “行行行,那你还赚了,”杨廷说,“机智,还能骗个进步奖回来。”   “什么进步奖?”成果问。   杨廷拧开雪碧灌了一口,打了个嗝说:“就每次考试都有进步奖啊,进步超过100名就发一百块。”   “还有这种好事呀?”成果捂着嘴笑,“那我爸爸肯定也会奖励我!”   白琼想,学校也太大方了,万一都像成果这样,那不是倒贴钱吗?她想到自己这次也算进步了,于是问:“那我这次也可以的奖励吗?”   “可以吧。”杨廷说,“估计换完位置老班要来说。”   果然,没一会儿班主任就进了教室,但说的不是奖励的事,而是召开家长会。   白琼一听,雀跃的心情低落下来,周围的同学也响起一片唉声叹气。   “干什么干什么?”班主任好笑道,“又不是第一次开家长会了,你们什么德行爹妈心里清楚着呢。”   第一排有个小个子男生嘀咕了句:“知道归知道,平时也没让他们直面惨淡的人生啊。”   同学们哈哈大笑起来,班主任也笑,指着他说:“就你话多。”   她等大家放松了一会儿,开始宣布具体的开会时间,又特意强调:“这次家长会非常重要,涉及到高二分科的各项事宜,一定一定要通知到位,请家长配合参加。听到没有?要引起重视啊!”   白琼听着老师的安排,垂眸抿住了嘴角,心里有些苦恼。   谁能来给她开家长会呢?   回到家里,白琼想着这次估计只能硬着头皮跟原阿姨打商量了,但一直到他们开始吃晚饭,原静安都没有回来。   白琼小声问李奶奶:“奶奶,原阿姨今天不回来吃饭了吗?”   “又出差了。”李奶奶应了一声,“临时走的,下午直接去了机场。”   白琼小脸一垮:“……那、那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呀?”   “这没有。”李奶奶问,“找你原阿姨有事儿啊?”   白琼想着,原阿姨都这么忙了,要是再请她给自己开家长会会不会耽误她工作呢?再说,再说她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白琼无意识地拿筷子戳了戳饭。   对座的原修看了她一眼,主动提示:“要是急事的话,吃了饭给她打电话吧。”   白琼摇头:“也不是很急。”顿了下,她又问李奶奶,“那出差一周够吗?”今天才周一,要是周五回来就好了。   “那不清楚了。”李奶奶说,“你哪天要找她?要不还是像原修说的,直接给她打电话吧。”   白琼觉得不太好。   “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小小地夹了一团米饭送进口里,咽下去之后才说,“就是我们这周要开家长会。”   “就这事儿?”原修问。   对座的小姑娘点点头:“老师说家长都要到。”   原修笑了笑,他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呢。   白琼还在纠结,又考虑到要是原静安刚出差回来,那一定需要休息,自己已经够麻烦她了,再叫她去参加家长会这种琐事,说不定要惹阿姨不高兴了。   原修轻咳一声,看向她。   这种事情,哪里需要等他妈妈回来,他去就可以了。   白琼对上他的目光,眼眸一亮。   原修正要开口答应。   谁知小姑娘扭头就冲李奶奶笑道:“李奶奶,能不能请你帮我开下家长会呀?”   那句“好”瞬间卡在了原修的喉咙里。   “我?”李奶奶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什么都不懂,别耽误了你的事情。”   原修松了口气,这下她该想到自己了。   “没关系的。”白琼忙说,“就是坐一下就行了,其他的我自己听就行。”   李奶奶面露难色。   见白琼一脸期待地看着李奶奶,对座的原修有些食不知味。刚刚明明看着他,怎么就不知道开口问他呢?   他默默地夹菜吃。   李奶奶还是觉得不行,她给白琼建议:“要不叫老赵去吧,他给他孩子开过家长会的。”   “赵叔叔么?”白琼想,“那我明天问问他。”   见她还真准备去问,原修暗自叹气。   他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别问了。”   “为什么?”白琼声音小了些。   “我去。”   “啊?”   原修看着她,淡淡道。   “我说,我去帮你开家长会。” 第32章 心怀不轨 ...   他这一开口, 桌上的一老一少都被他震了一下。   李奶奶觉得意外,原修虽然温和好说话,但并不是一个热心的人, 要是白琼求到他面前, 他勉为其难的答应并不奇怪。   可要是他主动……   她精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了个来回。   白琼挠了挠头, 小心开口:“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原修轻描淡写,“只是开个会而已。”   李奶奶默默地夹菜,耳朵却竖了起来。   被人婉拒,还不放弃?   她沉得住气,白琼可不行, 又想拒绝, 又怕拒绝。见识过了他在学校的人气, 白琼有点怕他去给自己开家长会。   至于怕什么, 她也说不好。   大概是不想引人注意吧。她想。   “什么时候开会?”原修问她。   “不……”白琼还是想拒绝,可面对他平静的目光又说不出口,“周五下午。”   原修略一点头:“行,到时候我过来。”他神情自然, 像是无意, “正好有事情跟你们老师谈。”   李奶奶听到他的理由,倒是释然。   原修从小学习就好, 他跟学校里的老师也熟悉, 再说他当然比她和老赵了解情况,也更会听讲。   “白琼啊,”李奶奶觉得刚才自己是想多了, 认同原修的看法,“我觉得原修说的有道理,让他去比较合适。”   白琼还在迟疑,她现在知道了原修在学校里的地位,反倒认同他一开始说的,在学校里跟他保持距离比较好。   小姑娘低眉顺眼的,又忍不住抬眸看他,似乎拿不定注意。   原修没给她反悔的机会,推开椅子站起来:“别想了,吃完饭快点去看书。”   说完,他先上楼了。   看见他态度平静又笃定,白琼的心稍稍安慰下来。   行吧,反正……反正大家都知道他是她哥哥了。   第二天上学,班主任来找白琼和其他几名同学,意思是让这些总分或者单科排名靠前的准备一下,到时候再家长会上做个学习经验分享。   没有意外,白琼被指派分享语文。   回到教室,她有些苦恼,因为她真的没什么特别的方法啊。一卷选择题的拼音病句古诗文什么的都是死东西,背了就会了,不背就是不会。这有什么好分享的?   可她初来乍到,第一次遇到这种场合,怕大家以为是她藏私,   白琼只好求助成果:“你觉得语文要怎么学啊?”   “啊?”成果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我们俩是不是弄反了?”   白琼叹了口气,把老师布置的任务说了:“我不知道怎么讲。”   成果也很为难:“我……也不知道要知道什么。”   后门碰的一声响,几个男生陆续进了教室,杨廷拎着外套回来,看见她俩对坐叹气,随口问了句:“干嘛呢?”   “没什么。”白琼看看他,心想他估计也跟成果一样吧。   杨廷拉开椅子坐下来,倾身抱住书桌往前移了移:“说呗说呗。”   白琼只好又说了一遍。   “那还不简单。”杨廷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马上掰着手指头跟她数,“一卷不行你讲二卷呗,阅读怎么做,答题有没有套路模板?课外文言文怎么弄,是积累还是靠蒙?还有作文,哎,你作文没有套路的啊?每次都现场写吗?”   他说一点,白琼就拿着草稿纸马上记一点,等他说,她觉得很有道理:“不会,都有大概的模板,就像英文作文一样。”   这么一梳理,白琼觉得马上就有了思路。   她腼腆地冲杨廷笑笑:“谢谢。”   “这有什么。”杨廷挠了挠脑袋,小声说。   这两天都有作文特训,她理了思路也没时间写,好不容易等到周四的奥赛课能准时放学,她才回家把总结写完了。   “呀。”白琼突然想起朱昱杰要托她给周洧球衣的事情——她还没给呢,这两天一上学就全忘了。   收完作业,她连忙把那件湖人的篮球衫一起给塞进了书包,准备第二天上学的时候给他。   周五下午,原修给老师请了假。   他身体不好,又参加NOI请假是家常便饭,老师没为难,只是随口问了句:“干什么去?”   原修不想撒谎,顿了下老实说:“给我妹妹开家长会。”   “你妹妹?”带着黑框眼镜的班主任哦了一声,“就高一那个?不是说是周洧的妹妹吗?”   原修没想到连老师都知道了,嗯了一声。   “也是,总不能让周洧去给她会吧。”他的班主任自以为幽默地笑了两声,挥手准了假,“去吧去吧,督促妹妹学习也很重要!”   原修道了谢,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出了高三的小红楼,走下半山坡往高一走去。   高中部几个年级的中期考试全都错开了,这周是高一的其中家中会,到了下午校门开放,原修走到校园中央的广场时,路上已经陆陆续续多了好多中年人的身影。   他前面走着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身边跟着一个身材类似的小伙子,这一看就是父子俩。   两个人同样是往高一那栋楼走。   原修不是故意要去听人家的对话,可父子俩说得手舞足蹈的,对话不断地传进他的耳朵。   “你说的那个小姑娘漂不漂亮?”当爹的很兴奋。   “挺漂亮的,清水出芙蓉。”儿子说。   “哟,可以啊,你小子也会背诗啦?”   “那人家语文很好的,一来就是年级第一!我不得好好努力啊?”   听到年级第一,原修留心了些。   当爹的呵了一声,喜笑颜开:“你可以啊,现在醒过来呀,还知道为爱读书了。”   “什么爱不爱的……”小伙子有些害羞,“没到那一步呢,就觉得她挺好的。”   “走走,领你爹去瞧瞧,说不定提前就是双方家长见面呢。”   “哎爸,你一会儿可别乱说话啊,我们就是一般同学,别让人家尴尬。”   “知道知道,你爸有分寸!”   ……   两个人勾肩搭背地拐了弯,要进教学楼了,原修终于看到了那个小伙子的长相。   侧脸很让人眼熟。   他回想了片刻,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九中这么大,偶尔路上遇到过也不奇怪。   没想起来他也没在意,只是隐约猜到了女方是谁。   心里无端生出些莫名的情绪,觉得诧异,又觉得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被人觊觎的不适感。原修没弄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心理。   他脚步放缓,在原处站了片刻,才重新迈步向前。   反正不管什么理由,这人都配不上她!   来开会的家长陆陆续续涌向教学楼,有的孩子来接了,有的没有,整个高一教学楼充满了人语声,比平时还要热闹许多。   原修跟人保持了一些距离,正要进门上楼,身后忽然传来一记熟悉的女声——   “原修?”   他回头,寻声望去,看见一个身材苗条,精神干练的长发女人。   原修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小姨。”   原老爷子就俩闺女,一个叫原静安,一个叫原静宁,寓意祖国兴盛,百姓安宁。   原静安是大姐,为人强势,原静宁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厉害角色,只是性格更加活泼。   “还真是你呢。”原静宁伸手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眸,“这么多人我一眼就瞧见你了,干什么,来高一找周洧呀?”   “没。”原修顿了下,忽然想起原静宁也是来给周洧开家长会的。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要不要把让白琼做周洧表妹的事情说给她听,又不知道她对白琼的事情知道多少,索性闭口不谈。   原修把原静宁护在身边,自己替她阻挡开人潮:“我先把你送到周洧班上再去办点事。”   “行。”原静宁没推辞,之前都是周洧他爸出马,她是第一次来学校,根本搞不清楚儿子在哪间教室。   周洧在四楼,他们一层层往上走,楼梯间的人渐渐少了。路上碰见篮球队的人,刘义龙一眼瞧见原修,主动打招呼:“修哥!”   原修笑了下,问:“周洧呢?还在训练?”   “没呢,”那人说,“大有哥刚上了天台。”   “知道了,谢谢。”   当妈的不放心:“他去天台干什么?是不是抽烟?个臭小子,走,抓他去!”   原修只好带着她上了天台。   刚出楼梯间,两人就看见周洧和一个女生在说话。   原静宁一下子看见了两个人的身影:“哟。”她有些兴奋,“是不是上天台来表白了?还有人看上我那傻儿子呢?”   她眼尖,认出了女生手上拿着的紫金球衣:“小姑娘蛮会送东西的嘛。”   原修也有些发愣,没想到会碰到周洧跟白琼在一起,正要解释,身后的人已经拦不住了。   “周洧!”原静宁扬起声音,“你干什么呢!”   天台上,正说话的男女一起回头,周洧手上还拿着那件球衣。   只一眼,原修就认出来那是朱昱杰的礼物,他松了口气,跟上原静宁的步伐。   “你们好。”原静宁脸上挂着笑,像是偷了腥的猫儿,“在干什么呀?”   这小姑娘是什么样的勇气呀,竟然能给她的臭儿子送礼物,她是不是要做婆婆啦!?   周洧单手勾着球衣,痞笑了下:“好看吧?”   “好看!”原静宁说,“你最喜欢湖人了!”   周洧眼眸半垂,高挺的鼻梁充满了傲气。   他觑着他一脸八卦的妈妈,冷冷地戳破人家的幻想:“朱昱杰送的。”   原静宁脸上的光芒凝固了。   “啊,哦……”很明显的失望,她翻了儿子一眼,目光转到了白琼脸上,“那这是……”   “阿姨好。”白琼听出几人的关系,连忙礼貌问候。   “你好你好。”原静宁亦惊亦喜地打量着她,像是怕把她吓跑了,“你是周洧的同学呀?”   “白琼,”原修冲她招招手,“过来。”   白琼很听话地小跑两步,向他走去。   原修跟周洧打招呼:“我先下去了,你也快带小姨去开家长会。”   “原修你……”原静宁诧异地看着两个人。   这人不是跟周洧表白吗?怎、怎么又跟原修走了?   原修假装没看见:“小姨我先去办事了,再见。”说完就带着念着“阿姨再见”的白琼下楼。   “周洧?”原静宁看向自己的儿子。   周洧抿了下唇,心说他这摊上的叫什么事。他长臂一展,揽住原静宁的肩膀:“原主任,开会。”   “那谁?”   “你说呢?”   “我哪儿知道?”   “问你姐去。”   原静宁正要骂他没大没小,忽然顿住了,   她脸色不太好看了,还有些怀疑:“不能吧?你大姨一点没说这件事啊。”   周洧冷哼一声,别开头:“谁知道你们大人怎么想的。 ”   “那原修他……”原静宁还有些惊诧,要是是这种关系,那两人这是要干什么去?   “原修怎么了?”周洧猜测到原修的心思,可吃不准现阶段他的态度,更不知道大姨是个什么心态,除了要人家供血之外,是不是还存了些别的什么心思。可原静安这个人好面子,既然她连原静宁都没有细说,那自然不想让人知道。   偏偏原静宁又是个藏不住话的人。   周洧觉得头疼,只好勉强挺身而出,舍己为人:“你别管人家了,一会儿我们老师要单独找你谈话。”   原静宁的注意力终于被拉了回来:“什么?”她一脸苦色,“能不能不要单独谈话呀?平时都是我找别人谈话,你这样我很没有面子的。”   ……   楼梯间,原修跟白琼并肩而行。   一路上都有人看向他们,那好奇的眼神根本不加掩饰。   “这就是原修的妹妹啊?”   “是啊,大有的表妹。”   “卧槽,两大男神的妹妹,这是什么神仙配置?”   “……是语文140的配置。”   “我们语文不及格就没人权吗?”   “有的,但是没有原修当哥哥。”   “妈哒,原修学长也太帅了吧,真实流泪了。”   走廊里吵吵闹闹的,白琼被他们说得害羞,脸上不争气地有些发红。   她悄悄瞥了一眼身边的少年,他很高,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刚好看到柔和的下颌,微微凸起的喉结藏在白色的衬衫领口。   他目不斜视地看着路,似乎对这些仰慕的目光习以为常。   忽然,领口的喉结上下滚动。   白琼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在对自己说话:“什么?”   原修垂眸看了她一眼:“你这次语文也是第一名?”   “啊?嗯。”她点头,“怎么了?”   “没事。”他淡淡道。   心里却冷哼,他就知道,有些人年纪轻轻心怀不轨,竟然觊觎他的、他的……妹妹。   原修想问白琼,在学校有没有人对她表白或者做些奇奇怪怪地事情引起她的注意。但转念一想,她这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性格,就算有只怕也全然没有察觉。   白琼觉得他表情有些冷淡,又不知道为什么,干脆当没看到。   两个人下了两层楼,白琼带他去了十三班的教室:“一会儿我也在,我就坐在你旁边,应该没什么的问题的。”   “嗯。”原修说,“你不要紧张。”   她点点头:“就是不知道要不要提前跟老师打个招呼,说是你帮我来开家长会。”   原修想想觉得有道理,跟她说:“那我先去吧。”他去教师办公室打了个招呼,说明情况,很快就回来了。   白琼带着她进了教室,里面已经坐了好些家长,看到两个人进来还以为是班上的学生。   她快走两步,拉开椅子:“你坐这儿。”   原修停下脚步,在她身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第33章 请你克制 ...   那人看见他, 目露惊喜,继而竟略带羞涩地叫声:“原修学长好。”   原修也没想到,刚才路上的那对父子居然是白琼的斜后桌。   ——这是不是也太近了?   他有些冷淡地点了点头。   白琼没看出他不高兴, 还主动为两人介绍:“这是我同学杨廷。这是原修。”   “知道知道。”杨廷笑嘻嘻地冲白琼打了个眼色, “没想到是原修学长来开家长会呀。”那他可得表现好点。   白琼嗯了一声, 也不多解释。   她转身招呼原修坐自己的位置:“你先坐,我马上回来。”   “你去哪儿?”   白琼转身要往外跑:“我去搬张椅子。”   “回来。”他站起来阻止,“你坐,我去。”   “你不知道……”   “我知道。”原修伸手把人拉了回来,“我读过高一。”   他让她好好坐下, 自己出门去搬椅子。   与他迎面而行的, 是许多孩子拉着自己的父母进教室。   家长会就是不管这些中年人平时在外面如何风光, 进了教室, 全都得老老实实地缩在这小桌子小板凳里。   白琼前桌的爸爸是个大胖子,看着这位置实在做不进去,挺着大肚子跟白琼打商量:“嘿嘿,同学不好意思, 麻烦你往后面让让啊。”   “好的。”白琼伸手搬自己的桌子。   可人家还是坐不进去。   于是他们这一列都在往后退, 大肚子叔叔很不好意思,对着后排三个同学和家长道歉:“对不住了对不住了。”   白琼刚挪好桌子, 成果拉着爸爸进来, 看到白琼时脸上还很诧异,她弯腰趴在椅子上,指着教室门问:“原原原修不是来给你开家长会的吧?”   白琼难为情:“……是的。”   成果比她还难为情:“那那那不是我爸爸要挨着他坐了吗?”   “不会的。”白琼说, “他坐我旁边。”   成果哦了一声,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很遗憾:“这是不是我离九中之光最近的距离了啊。”   白琼抿嘴笑了下,好奇道:“你什么时候被他收服了?”   “我觉得原修学长很好啊,温文尔雅,不像有些人……”她撇了下嘴。   白琼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认同道:“他脾气真的蛮好的。”   成果嗯了一声,给白琼介绍:“对了,这是我爸爸。爸爸,这就是白琼。”   “成叔叔好。”白琼冲人家笑了下。   成果跟她爸爸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成爸爸也是一张圆圆脸,顶着自然卷的短发,他看上去很和气,主动跟白琼握手,笑呵呵地说:“老是听成果说起你,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白琼连忙站起来,回握住他的手:“是的,她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快坐快坐,别客气。”成爸爸也坐下来,“下次来我们家玩啊,对了,今年是你爸爸还是妈妈来?”   白琼心里顿了下,说:“都不是,是我哥哥来。”   另一边的成果探过来说:“她哥哥可厉害了,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学霸,号称是九中之光!”   “哟,这么厉害啊?”成爸爸兴致勃勃地问。   “真的呀,不信你问杨廷。”成果指了指她身后那桌,天真又稚气地说,“杨廷是老九中了,他说的。”   杨廷他爸爸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自己儿子。   “叔叔好。”杨廷冲着成爸爸点头哈腰打了个招呼。   两个爸爸也相互打了个招呼,还挺有话聊的:“你们家也是当爹的管学习啊?”   “可不是吗。”杨廷爸爸说,“他妈是医生,太忙了,我们家杨廷从来都是跟我。”   “是是,我们家成果也是,一直都是我负责她学习。”成爸爸嗨了一声,“我也不指望她学成什么样儿,就开开心心的就行。”   “那我儿子可不错,”杨廷他爸爸说,“每天都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   “爸!”刚说着,杨廷就制止自己爸爸。   他爸爸也想起了,这还有人看着呢,笑嘻嘻地转开了话题:“哎,孩子们合得来,那正好咱们留个联系方式……”   没一会儿,杨廷同桌的妈妈也来了,很快三个大人就交流起来育儿心得。   白琼在旁边,说不好自己心里是不是在羡慕。   只是……她想,要是她爸爸也在的话,可能并不会像他们这样健谈,只会默默聆听。   “想什么呢?”   原修搬着椅子回来,看见她一个人看着桌上的草稿纸发呆。   他把椅子放在她身边,落座:“怎么了?”   白琼眼眸微抬,摇了摇头。   见他落座,其余地家长很自然地打起了招呼:“这是白琼的……?”   “哦。”白琼主动给长辈们介绍,“这是我哥哥,来帮我开家长会。”   说完,她心里跳了一下,还挺奇怪自己如此顺畅地说他是自己哥哥。   成爸爸看见原修,语气很亲切:“兄妹俩都这么优秀呀。你们父母真厉害!”   “不是的……”白琼摆摆手,小声解释,“是……表兄妹。”   原修伸手摸了下她的头发,微微笑道:“嗯,我妹妹成绩很好,人也很好。”   “是是。”杨廷爸爸很懂得在小姑娘面前给儿子刷存在感,“我听我们家杨廷说了,白琼每次语文都考年级第一呢。”   原修看向白琼,语气很自豪:“她很棒。”   他目光澄净温和,白琼被他看得害羞,还是第一次面对他这样直白的称赞。   原修见她撇看眼,话锋一转:“不知道令郎成绩如何呢?”   杨廷爸爸笑呵呵地:“不行,年级中等。”   “哦,”原修点点头,语气很成熟,“那要抓紧了,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杨廷脸上的笑意有点僵硬,他爸还浑然不觉,点头称是:“是该抓紧,不过男孩子后劲足,问题也不大。”   原修笑笑,没有再多说。   很快,班主任拿着一叠成绩单走进教室:“各位家长,我们家长会马上就要开始了,现在先请同学们暂时出去等一下啊,除了要分享经验的同学。”   教室里的学生陆陆续续地出去了,又不走远,围在教室后门,透过小窗户看自己的父母。   班主任过去把前门关上,并不受外面学生的影响:“接下来,我们首先分析一下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看一下整个年纪的平均水平,各位家长可以在看一下孩子们的成绩单……”   白琼捏着属于自己的那一截细长的成绩单,犹豫地看向原修,她在草稿本上快速地写下一句:“你要看吗?”   原修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笔。他单手撑在课桌上,写出来的字却很规范:“想给我看吗?”   白琼想了下,觉得这个年级排名不是很拿得出手,于是摇了摇头。   原修笑了下,凑过去又写:“为什么?”   白琼有些为难眨眨眼,接过笔胡乱写道:“数字太多了看不清楚。”   原修扫了一眼,笑笑,伸手拿过笔,在下面继续写:“我刚刚是不是说过,我读过高一?”   他的胳膊贴着白琼的胳膊,眼底隐约带着笑意,白琼不太敢看他,敷衍地小声道:“好了好了,快听老师讲话。”   原修并不勉强,但对她的小心思猜了个八’九分。   他又写道:“不好意思?”   白琼扫了一眼,不太好意思地挠了下额角,回头看向他,带着羞怯:“考得不好。”   原修凑过去,也小声说:“不会,是你对自己要求高。”   白琼想说,不是的,反正肯定比不上你的成绩。   但她没开口。   没过多久,几个同学陆续上台分享心得,白琼也被语文老师叫上去分享。   下台的时候,原修侧过身子让她,然后又在她的草稿纸上写:“考得不好?”   白琼看出他的调侃,直接把草稿本收了起来。   “最后,”班主任抓住时机,“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我们很难得地邀请到了高二年级的优秀学长,也来做一个简短地分享。”她冲原修招招手,“原修,来。”   白琼看向原修,有些紧张地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不知道还有这个环节。   他倒是一脸自然,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起身上了讲台。   高瘦清俊的少年走上讲台,像是从少女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角。   “这是高二年级的学长,已经报送了清华。”班主任笑着给各位家长介绍,如愿地听到台下一串抽气声,“下面就让原修给我们分享一下他的学习心得。”   “谢谢您。”原修礼貌地跟老师道谢,向大家问了个好,“我今天没有特别准备,可能有所缺失,如果有什么问题,欢迎大家一会儿再提问。”   他神情自若,礼貌地环视全场,看上去一本正经,倒真有几分家长风范。   “每个人的方法都不太一样,但有些办法是相通的。”   原修没有藏私,快速把自己的学习习惯做了一个梳理,深入浅出地分享出来。   在座的家长好多都埋头奋笔疾书,白琼瞥了一眼,连成果的爸爸都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记录一下。   白琼仔细听了一下,觉得他说得是有道理,但显然适合那种成绩本来就不错,人又聪明的学生。   谁不想提高学习效率呢,但是每个人的理解力和记忆力都有差异,不能一概而论。   像白琼,她就是典型的下苦功夫的学生,信奉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白琼撑着下巴,眼神追随着讲台上侃侃而谈的少年。   他认真思索的时候,眼神会本能地下撇,然后很快再用一个准确地词表达内心感受。   像他这样的人,大概就是所谓地天之骄子吧。   白琼想,跟她这样考勤勉换取好成绩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风格。   “最后,我还有一点想特别强调下。”原修的目光扫过全场,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   在场的家长都抬头看向他,连班主任也在讲台旁偏头看他。   原修抬手虚握成拳,掩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他看向白琼。   白琼也很好奇地望着他,想听听学神的宝贵秘籍。   原修放下手,镇定道:   “高中学习的时间很短很宝贵,最重要的是不要出现让他们分心的人和事。”   “尤其是对女孩子而言,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简而言之,我妹妹高中不会谈恋爱。”   他的目光后移,落到那个杨廷爸爸身上。   “如果有人心怀爱慕,也请千万克制,不要影响我妹妹学习。”   白琼傻兮兮地坐在位置上,万万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   她瞠大双眸,双颊通红,第一次生出想让他闭嘴的心! 第34章 别躲我了 ...   一连周末两天, 原修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好像不理他了。   跟她说话,她不看他, 只嗯嗯啊啊地应两声。   实在避不开了, 就抬起头说自己想要回房看书。   原修吃不准她的心思, 忍不住琢磨自己是不是得罪她了。   白琼确实不想理他。   那天他从讲台上下来,她窘迫得头也不敢抬,耳朵红得发烫,连瞪他一眼都没有勇气。   哪有人这么说话的啊!   白琼现在多看他一眼,都能回想起当时在教室里如坐针毡的感觉。   可她又不能说人家说的不对, 确实她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一心都在学习上。但是、但是他这么一说, 那人家还以为有多少人在追她呢——这也太让人尴尬了!   白琼都怀疑原修是不是在整她, 之前对她礼遇对她好都是骗人的,否则按他的性格,怎么会做出这样么让人难为情的事情呀?   她简直不敢回想当时候的情况,老师该怎么看她呀!   白琼连书都没心思看了, 趴上床把脸埋在枕头里, 闷声尖叫:“啊啊啊啊啊!”   没一会儿,卧室响起了敲门声:“白琼?”   床上的人猛然僵住。   “白琼?”外面又叫了一声, 是原修。   白琼躲不过去了, 只好问:“怎么了?”   “我可以开门吗?”   “不行!”她马上说,顿了下又觉得太不近人情了,“有什么事情吗?”   外面沉默了一下才开口:“刚刚路过, 听到你好像在叫?”   房间门的隔音其实很好,他的说话声都小了很多,白琼都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凑巧,她只好扬起声音随口说:“没有没有,我看书看累了而已,没什么事情。”   屋外的人略感迟疑,最终还是说:“好吧。”   白琼静了一会儿,没听见屋外的动静,松了口气。   房间外,原修的手选在半空,犹豫片刻才抽回。他转身靠在墙边,心里很不是滋味。   想来想去,只可能是当时他在家长会上说的话惹到她的了……可他觉得自己没有说错呀。她现在的成绩是不错,但并不能保证两年后考上一流的大学,这种时候,确实不应该分心的嘛。   原修觉得自己没做错,可是却忍不住心虚。   顿了下他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性,难不成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还是、还是说杨廷给她表白了?她也想答应?   原修被这个念头一刺,心里顿时乱了分寸。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原修很果断地敲门:“白琼?我有话跟你说。”   里面静默片刻,才问:“什么?”   “你开开门。”   屋子里的人没说话,他没有催促,很有耐心地等。   过了会儿,白琼才磨磨蹭蹭来开门。   她拉开一条缝儿,也没有开门邀请他进去坐坐的意思:“怎么了?”   “白琼。”他喉头干涩,却不得不说,“这个事情是这样的……”   她望着他,不明白是什么事。   原修泄了气,老实问:“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因为我说你不交男朋友?”   一提到男朋友,白琼多少有些羞涩:“你、你说什么呢。”   少女娇嗔的模样落在原修眼里就变了味:“你……你不会真的准备谈恋爱吧?”   “不是!”白琼惊讶极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没有。你不要乱讲!”   他抿着唇不说话,她面红耳赤地望着他,还带小责怪。   互相静默,只有彼此呼吸可闻。   “……所以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没……”   “别说你没有。”   他冷静地截断她的话。   “……”白琼看着他,目光闪烁,哪里好意思说自己心里的那些小别扭,只好安抚他,“没有不理你嘛……你能不能不问了?”   原修还想再问两句,可看着她又问不出口,直觉告诉他她不会有什么花心思的,问了反而不好。   “好,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他舒了口气,“那你去看书吧……别躲我了。”   白琼小声嘀咕:“没有躲嘛。”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能躲哪儿去?   原修应了一声,略一犹豫,还是先离开。   白琼探出身,看着他的背影走开,自己也慢吞吞地带上门。   应该……不是整她的吧,她想,应该是真心为她好的吧?   白琼叹了口气,努力把那种难为情的情绪排除心外,重新冷静下来看书。这次考试虽然成绩不错,但还是暴露了一些问题。   周末两天一晃而过,白琼心想还好隔了两天,希望那天的事情大家都已经忘了吧。   周一轮到她和成果做值日,两个人提着教室里的蓝色大垃圾桶去走廊底倒垃圾。   远处操场上放着课间操的音乐,成果还在窃喜又逃过一次做操,回来的时候在楼梯转折处碰到一个女生。   她们俩避开了些,怕垃圾桶蹭到人家身上。   那人看了他们一眼,忽然开口叫住了白琼:“你好,请问你是白琼吗?”   白琼停下脚步,点了下头:“是我。”   成果看看她,再看看白琼。   “你好,我是十班的范涵涵。”范涵涵有些害羞,双手勾在身前,不安地绞着,“我知道很冒昧,但是有件事情真的很想请你帮忙。”   面前的女生比白琼稍微矮一些,身材娇小,一张瓜子脸,五官甜美,看上去娇娇软软的,让人很有保护欲。   白琼问:“什么事情?”   范涵涵垂着头,害羞地看了一眼成果,没有着急开口。   成果神经大条,完全没看出人家在不好意思,白琼倒是看出来了,但丝毫没有让成果回避的意思。   “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说的。”她轻声道。   范涵涵没办法,只好红着脸说:“我……我知道你是原修学长的妹妹,可不可以麻烦你……”她从背后背的小书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双手递到白琼面前,“可不可以麻烦你转交给原修学长?”   白琼的目光落在那个信封上,白色封面四周围着一圈蓝红相间的小短条纹,看上去倒是很素雅。但白琼又不傻,她这么一脸娇羞地递过来一封信,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情书呀。   “不、不行。”白琼想也没想直接拒绝,“这个我不能帮忙的。”   她最近都躲着原修呢,怎么还可能去做这种事情呀。   白琼拉上成果匆匆要走:“不好意思,你找别人吧。”   “白琼白琼,”范涵涵连忙堵住两个人的去路,伸手拉着白琼的手腕,苦着脸求她:“你先别走,你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你,要不你找周洧吧。”白琼被她拉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胡乱甩锅。   旁边成果猛然回头,瞪着眼珠子,一副看傻子似的表情看她。   交给周洧?   周洧能连人带信一起撕八百回!   范涵涵愁眉苦脸地说:“我……我不敢。”   成果点点头,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可是……可是……”白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我就算帮你他也不一定会看的,真的。”   “没关系的,”范涵涵连忙说,“只要交给他就好,要是他实在不想看,就算了。”   白琼叹了口气,看着她:“那你又是何必呢?”   范涵涵抿唇,勉强笑了一下:“我们家要移民了,我可能以后都不回江南了……”   原来是这样。   “所以只是为了了结一个心愿?”白琼试着体会她的心情。   范涵涵舒了口气,点头:“是的。”她握住白琼的手腕,“可以请你帮帮我吗?”   白琼心软,又见她楚楚可怜,只好答应下来:“那……你交给我吧。”   “真的吗?”范涵涵转忧为喜,“你真好!”   “不过,”白琼先给他打预防针,“不过我只能保证亲手交到他手上,不能保证他会看。”   范涵涵点头:“这样已经够了。”算是给她的少女心事一个圆满的结局了。   白琼这才收下信。   跟范涵涵告别后,白琼和成果一起回了教室。成果好奇地看着那封信:“你真的准备交给原修学长吗?”   “都答应人家了。”白琼说,“那肯定要交给他的。”   成果觉得有些奇怪,又说不上来,想了一会儿才说:“我怎么觉得你跟他比跟周洧还要亲呢?周洧不才是你表哥吗?”   白琼没想到会被成果这么问,支吾了下反问:“你觉得周洧能跟谁亲?”   这么一想也是,成果心有戚戚:“是我我也跟原修学长亲。”   白琼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觉得始终是瞒了她,可这事情是原修的好意,她不能在背后拆他的台。   她没在这个话题上打转,跟成果一起回了教室。下午放学,白琼一上车就把那封信交给了原修。   原修长指一夹,偏头看她:“哪儿来的航空信?”   “航空信?”白琼不懂,“你怎么知道是航空的?”   “这种信封的就是。”长指重叠,轻轻地弹了一下,“以前是专门寄国际邮件的,但在国内好像也可以用吧。”   白琼哦了一声,又长见识了:“原来是这样啊。”   他笑笑:“不生气了?”   白琼愣了下,没想到自己的小情绪会被他看出来。她低头扭过脸,小声嘟囔:“不知道你说什么。”   他往前凑了凑,仔细地打量她。   他脸上带着笑意,白琼被他看得更难为情,自己往旁边侧了侧身,假意看窗外的风景。   身边的压力慢慢退开,她暗自松了口气,小心回头,却被某人的视线逮个正着。   原修好脾气地笑了笑,长指慢条斯理地把信封翻转过来。   他的余光瞥向身边的人,心里升起个坏念头。 第35章 帮我一下 ...   回到家, 原修考虑再三,还是拆开了信。   不是他好奇,仅仅是表达尊重。   信很长, 从相识一直写到如今。   女孩子的文笔很好, 简练清新, 把自己的心路历程娓娓道来。   说实话,他从小到大收到的情书并不多。   大概是现在人并不习惯书写,这还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看完一封写给自己的信。   说无动于衷是假的。   但那无关情爱。   原修靠在椅背上,长指夹住薄薄的几张纸。   上面载满了花季少女的情思,哀而不伤, 带着一种放手的释然。   从前他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心情, 如今……   原修想到自己, 进而想到内心深处隐秘的那个念头。   长到十八岁, 他好像忽然迎来了初开情窦。   可这个世界上,求而不得才是人之常情。   他垂下眼眸,一颗心跟着往下沉。   沉思片刻,他拉开抽屉, 找出一本信纸, 认认真真地提笔回复。信很短,仅仅是以一个学长的身份感谢对方的喜欢, 祝福她在异乡一切顺利。   原修拿起那个信封, 翻来覆去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只是普通的航空信封,就把自己的回信连带着对方的信都装了进去, 重新封好。   他拖周洧找人把信带回给了范涵涵。   九中前门有一间很漂亮的文具店,里面有很多可爱的韩式笔记本啦签字笔啦什么的,原修趁着中午放学的时间去了文具店,在一排小姑娘里面显得鹤立鸡群,格外突兀。   “请问,这里有航空信封吗?”他找到老板。   老板忙着指挥学生排队,回过头来问:“哪种航空信封?”   “一般白底的那种。”   老板指了指收银台旁边的玻璃柜台:“你寄信是不是?这些都可以的。”   原修扫了一眼,摆着的都是些花花绿绿的信封,他礼貌地道谢,出了门。   在文具店里没找到,他干脆打车去了附近的邮局,邮局里倒是有信封,工作人员抽了一叠出来:“是不是这种?”   原修看了看,确定跟范涵涵给他的一样,点头:“对,多少钱?”   “你寄不寄?”工作人员补充,“光买信封还是走一般平邮的啊,不是航空的。”   “嗯,好的。”原修点头,很慎重地把接过信封,夹进一本五三里,再放进书包。   回到学校,他在接下来是自己动手还是另找他人。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不能自己写,怕万一白琼认出了他的字迹。   江南是教育大省的省会,高校众多。原修想到其中中文系最好的江南师范大学,学校离九中也不远。   晚上回家,原修上网找了江师大的论坛,看了一眼论坛活跃度还挺高,于是发了张帖子,写清了自己的要求,没几分钟,就有人回复。   他跟人约了周末在咖啡馆见面。   到了江师大一看,对方是一个矮瘦但看上去很机灵的小伙子。   两个人一碰面,都有些迟疑。小伙子问:“真是你发的帖子?”   原修也有些不好意思:“你是男生啊……”   两个人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都是一阵尴尬。   小伙子说:“要不这样吧,我叫我朋友来写,她是女生,可能更符合你的要求。”   “行。”原修答应。   于是两个人尴尬地对坐,等了二十多分钟,终于等到了一个女生风风火火地赶来。   小伙子松了口气,站起来招手:“在这里。”他对原修说,“这是我们年级学霸,情书写得一流,你们慢慢谈吧。”   “好的,谢谢。”原修微笑,转头看见了一个同样娇小的女生。   女孩子头发很蓬松,显然是刚睡醒来不及打扮就匆匆赶来。   见到原修,她有些羞涩地扒了扒头发,捏着嗓子问:“就是你要写情书?”   “对。”原修请她落座,招来服务生,“想喝什么?”   “随、随便。”顿了下她又说,“橙汁吧。”   服务生领命而去。   原修从书包里拿出准备好的一本便签纸,放到桌上,推到女孩子面前。   “你有什么要求?”女生从上衣兜里掏出笔,问,“字数有没有要求?”   “字数没有。”原修顿了下,淡淡开口,“要求就是,你把我当做接受对象来写。”   “嗯?”女生有点不明白,抬起头来,“什么意思?不是你写给别人吗?”   原修的耳朵有些热,他镇定地点头:“对,假装是别人写给我的。”   女生一脸懵逼,她代写的情书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还是头一次看到这种骚操作。   她微微坐正,克制住自己的羞赧,认认真真地打量起对座的原修。   他皮肤白皙,五官柔和,气质沉静,有一股书卷气质,看人的时候,眼神温柔,未语先带三分笑。   她又看他身上穿一件浅灰的卫衣,领口露出一小节白色的衬衫衣领,领口带着精细的暗纹。   家境也是一看便知的好。   女生放下笔,暗自估计,这样的人不要说是在女生众多的江师大了,就是在隔壁一个班全是男生的江南理工大学,也绝对是男神级的风云人物。   怎么会需要花钱找人给他写情书呢?   “那个……”女生有些小尴尬,“我可不可以冒昧问一下,对方……就是你希望给你写心的是什么样的人?”   她八卦之心顿起,那种绝世男神是不是都有男朋友了啊!!!   听人开口这样问,原修脸上多了两分不自在。   他沉默着抿了口咖啡,放下小杯子才说:“她是一个特别好的人,有些害羞内向,学习很努力刻苦。”   想起心里的那个人,他有些失神,眉眼越发温柔。   “才认识的时候她很伤心,过了很久才会对我笑……我带她去坐摩天轮,结果她恐高,一路都闭着眼。”   原修顿了下,抬眸看向对座:“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   所以,他忍不住奢望,要是她也喜欢自己,会是怎样的情景。   女生第一次见到男神级别的人也会为情所困,一腔母爱顿起,她点点头,已经脑补出了一出缠绵悱恻的暗恋。   她提笔,忍了下没忍住。   “那个……不好意思啊,”女生挠挠头,“你的这个TA……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   一个小时后,原修拿到了一封不长的情书。他小心地装进信封了。   出了咖啡厅,原修心里松了口气,隐隐多了份期待。   他没等太久,就碰到一个绝佳的机会。   白琼选的奥赛班临近结课,决定参加竞赛的同学继续准备,不参加的同学则需要提交一份编程作业,以完成学分。   这奥赛课白琼基本没有听过,尤其是参加了新概念的培训班之后,已经有两周都没去上课了,虽说她已经跟老师请过假,但最后的作业还是得交。   可她哪里会呀……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白琼从成果口中听到了这个消息,又忍不住吐槽学校,为什么一定要开这么多跟高考无关的课外班啊啊啊。   成果一脸歉意:“我上课的时候抄了一份就交了……”她说,“我抄的孙昊的,要不你问问他还记不记得。”   白琼茫然地问:“孙昊是谁?”   “也是我们班的呀,”成果说,“当时他坐我旁边,正好我就抄上了,他写一行我就照着写一行。”   成果很不好意思:“我当时想给你也抄一份的,但是、但是他交完就跑了,我实在不会。”   这哪能怪她,白琼连忙说:“没关系,我再想想办法。”   成果给她出主意:“要不你请原修学长帮你做?”   白琼啊了一声:“不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本来他也当过我们代课老师呀。”成果叮嘱她,“就是你让他别用他的水平做,要简单简单再简单的,不然就穿帮了。”   白琼:“……有道理。”   她想了半天,好像确实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于是只好去找原修帮忙。   趁着周末午饭,她把事情跟原修说了:“你可不可以教我怎么做呀?”   白琼想得挺简单的,他在这方面是行家,要是他能给她单独讲解,她学起来肯定事半功倍。   “只是做期末作业吗?”原修跟她确认,“那一会儿吃了饭去我房间。”   午饭之后两个人去了原修的房间。   白琼不太习惯麻烦人家做事,跟他还客气的:“你教教我就行了,我自己来操作。”   原修搬了张凳子给她坐,站在旁边单手输入开机密码。   他的长指轻快地跳动,黑色的机械键盘随之发出清脆的哒哒声,伴着一串幽蓝色的背光。   白琼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他的手指。   “教你?教你还不如我自己做开得快。”头顶响起他带着笑意的声音。   白琼回神,心里嘀咕,这是在嫌弃她笨吗?   原修拉过自己的椅子坐下,又说:“既然不打算走这条路就不要浪费时间了——你们要交什么作业?”   “啊?”白琼支吾了下。   他侧头回来看她,“嗯?”   她只好老实说:“我……我不知道。”   原修笑了下,嘴角弯弯,似乎想起她上次不听讲的样子。   白琼被他笑得不好意思,别开眼小声嘟囔:“笑什么……”   她羞赧时总是习惯垂下眼,那排黑黑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像是展开小小扇面。   原修咽了咽口水,收回目光:“没事,我问问。”   他在网上直接问了老师,很快就收到了期末作业的要求。   原修扫了一眼,真的是非常基础的题目。   “别担心,很快就好了。”他说。   白琼看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副眼镜。她问:“你要戴眼镜吗?”   他嗯了一声:“防蓝光的。”   白琼想问什么是防蓝光,可见他对着电脑,脸上神情认真,便不敢出声打扰。   一时间,只听键盘脆声作响。   春日午后,阳光柔和清亮,从卧室外面的阳台上照进来。春风撩起落地窗边的白色纱帘,带进室外若有若无的花香。   香气被阳光一曛,沾染到他的身上。   两个人靠得这样近,白琼只觉得他身上隐隐有一股干燥温暖的味道,吸引着她靠近。   是他身上的香气么?他一个男孩子怎么会这么好闻?   白琼还没想清楚,就听见一声回车,他说:“好了。”   “嗯?”白琼回神,有些震惊,“好了?”   他点了下头,登陆邮箱,问她:“你学号是多少?”   她还不信:“这么快就做完了?”   他摘掉眼镜:“嗯。你学号多少?”   她机械地报出学号,心想这有两分钟没有呀,怎么就好了呢,忍不住追问:“真的好了?”   他笑着摸了下她的头:“不相信我?”   “那当然不是。”她马上说,“我是觉得好厉害呀。”   作业有了着落,她心情放松不少,喜滋滋地说:“谢谢原修哥哥。”   “真谢谢的话……”他伸手摘掉眼镜,目光坦荡地看着她,“帮我个忙。”   白琼乖巧地答应:“好的。”   原修勾了下唇角,拉开另一边的抽屉,从中取出一个白色信封。   “帮我念一下这封信。”   “哦。”白琼伸手接过来,看清信封式样的时候愣了一下。   这……这不是范涵涵写给原修的情书吗?!   她抬眸,目露惊诧:“这个……”   原修一脸平静:“怎么了?”   “这不是别人写给你的么……”她越说声音越小。   原修淡定道:“是你送给我的。”   “我只是帮别人一个忙……”   “既然要帮就帮到底。”   他单手撑在书桌上支着太阳穴,脸上的笑容期待又玩味。   “现在,帮忙把信念给我听吧。” 第36章 我喜欢你 ...   白琼踟蹰, 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信是别人写给你的,我拆开来看会不会不太好啊?”   原修看了她一笑,笑意不减。   “也对。”他赞同道。   白琼正要松口气, 手里忽然轻轻一松。   白色的信封在她眼前一晃而过, 重新落到了原修手上。少年的长指捏住两角, “唰”的一声,轻松地把信封撕开,从中取出一张信纸。   “喏,是我拆开的。”原修把信纸塞回到她手中,“但是我不想看, 你念给我听。”   白琼红唇微启, 被他这不走寻常路的操作弄得一愣一愣的:“不是……这个……”   就很奇怪呀, 哪有别人写给他的情书, 要让她来念的道理呢。   “没多长的,”原修催促,“快点念,听完我要睡午觉了。”   “……”白琼只好展开信纸。   内容确实不多, 连一页纸都不到。   可是这里面的话……也太让人尴尬了。白琼粗略地扫了一眼, 只觉得内容太过热情,跟范涵涵文静柔弱的样子截然相反。   “原修哥哥……”她鼓足勇气, 磕磕巴巴地开始, “自从第一次见到你,我……我就……”   白琼抬眸,视线越过信纸与他对望, 他坐在那里,神色如常。   她脸颊微粉,只好老实地收回目光,声如蚊蚋地继续道:“我就喜欢上了你。我觉得你……”   “你说什么?”原修打断她,“你声音稍微大点。”   白琼呼吸一滞,实在害羞得不行,她站起来把信胡乱往他手里一塞:“我、我不念了,你快睡觉吧。”   原修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顺势站起来。   他本来就高,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去路,白琼对着他的胸口,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本能地挣扎着,要抽回自己的手腕。   “你去哪儿?”原修垂眸凝视着她。   白琼转着自己的手腕,小声说:“我不要念了。”   “不行。”原修难得强势,“你刚刚答应我了。”   她垂着脸不说话,只是去拨弄他的手掌,无声地反抗着。   原修心知男女授受不亲,让她重新坐好,放开了她的手。   他态度缓和下来,拉着过椅子靠近她。   “生气了?”他弯腰去端详她的表情,被她避开。   原修静默片刻,讨好地哄她:“不要生气好不好?”   其实他知道不该逼迫她做这种事情,可刚刚听到她说那句喜欢,他就克制不了地想多听一点,再多听一点。   明知那是假的,他的一颗心亦是止不住地发颤。   这十几年来,他淡然生死,从不强求,可如今遇到她,却偏偏想要强求一回。   他蹲下’身,微微仰望着她:“真的生气啦?”   他的神情温和,看上去倒像是她不讲道理,乱发脾气了。   “没有……”她抿了抿唇,低头捏住自己的手指。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她一眼都不敢乱看,生怕对上他的视线。   白琼心里似恼似怨,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很吸引人吗?为什么偏偏要靠她这么近,就像是故意来勾引她一样。   “为什么要我念这个啊?”她声音带着气弱,“这是别人写给你的。”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硬撑着说:“你普通话说得好听。”   白琼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哪有人非要外人来写给自己的情书的?   他看她低垂着脸,不安地眨眼睛,那排浓密似半扇的睫毛跟着忽闪忽闪的,就像是搔过他的心尖。   “嗯?”原修轻声询问,“我帮你做了作业,你也就当是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听他这样说,她犹豫再三,只好答应下来。   原修也不再催促,等她终于轻微一点头,他心里方才像是落了块大石头。   “你坐好,我给你念。”她指了指他的椅子。   他抿住嘴角,不让笑意露出来,起身坐回位置:“好。”   等他退开,她顿觉周遭的空气都凉了几度,没那么灼人。白琼悄悄松了口气,默默告诫自己不许多想,更不许乱想。   就把当成是上课起来念课文好了。   白琼默默坐着心理建设。   她重新拿起那张信纸,深吸口气,念了下去。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了你……”   “尤其是当你笑起来的时候,我在心里想,怎么会有笑得这么好看的男孩子。”   “就像一阵春风,轻轻柔柔吹入我心中。”   白琼停顿片刻,心里暗自惊诧,原来范涵涵跟她的感受是一样的吗,也喜欢他笑起来的样子。   她也觉得原修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白琼稳住心神,继续下去。   “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特别开心,特别安心,觉得好像一切都不用担心,因为有你在身边。”   “原修哥哥,你记不记得我们一起坐摩天轮……”   念到这里,她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原修。   原来范涵涵也跟他一起坐过摩天轮?   少年有些走神,眼神虚落在她眼前。   她咬了咬唇,心里忽然涌出一些莫名的感受,像是酸又像是涩,不禁怀疑他是不是老带别人去坐摩天轮。   白琼清了下嗓子:“跟你坐摩天轮是我最开心的回忆,不知道那一天在你心里是不是也同样美妙?”   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回想起当时他们一起出游的情景,他给她买彩色的棉花糖,带她坐摩天轮,还为了她一枪一枪地赢了一个大大的泰迪熊。   那是不是……他也为范涵涵做过这些事情?   白琼握了握拳,指甲陷进掌心,带来些许痛意,她强迫自己忽略那些稀奇古怪的念头,又才往下念。   信纸遮住了她的唇,只留出一双眉眼和秀气的鼻头。   大概实在是害羞,双颊上的粉意悄悄爬上了她的眼尾,在白净的皮肤上留下一抹浅浅分绯色,像是三月含苞待放的桃花朵。   原修支着下巴单手撑在扶手上,静静地听着她的声音。   春日的午后,清风吹进屋子里来,带起纱幔发出规律的响动,就像是配合着她的话语做出标点。   少女的声音柔媚温婉,她努力地摆正心态,做出字正腔圆的样子,可那微微发颤的尾音,却泄露出主人此刻的不平静。   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脸上细细的绒毛分毫毕现,带出一股专属于二八少女的纯真与娇憨。   原修的目光静静落在她的脸上,心里百转千回,只能竭力克制,才勉强坐在原处。   “……没有想到命运如此厚待我,让我可以遇见你,就像马儿遇见草原,就像鱼儿遇见深渊。”   “原修哥哥,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   白琼念完这句,像是虚脱了一般,口干舌燥,面颊发烫,连耳朵尖都红得像是滴血。   她没敢抬头,一时之间七情六欲皆涌上心头,整个人顿时慌乱如麻。   这样面对面地帮他念情书,总让她有一种是自己在给他表白的错觉。   她强迫自己去挑剔,这么酸溜溜地一封信,绝对不是她的性格,她根本不会写这种情书。   平复片刻,白琼才意识到不对,又像是烫了手一般赶紧把信纸扔回给对坐的那人。   信纸轻飘飘地被抛进原修的怀里,落在他的手上。   静默的少年仿佛如梦初醒。   他深吸着气,对上她的眼神。   两个人的眸子都像是含着水光,尤其她,眼波盈盈,平添几许媚意。   原修明明知道那只是女孩子的羞赧之意,却忍不住为之心神荡漾。   “我……我念完了。”白琼的声音小了下去,像是再也没有力气。   他的声音微微沙哑,低了下去:“我知道。”   白琼看了他一眼,纠结着说:“那、那我先回去了。”这一次她不给他机会阻拦,自己飞快地跳起来,跑出了他的房间。   像是生怕被他追出来似的,白琼跑得飞快,一下子钻回自己房间里,嘭地一声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喘息。   “这是别人写给他的。”她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不是、不是我写的。”   白琼捂住胸口,平复着那股缺氧的感觉,试图把窘迫之情逐出心房。   可是……   心里面有个声音小声的说,可是那封信,真的好像是她的心声呀。   她的思绪迅速回溯,直到初次见面那一天。   第一眼看到他,他穿着松松款款的白色浴袍,露出胸口一大片白皙的肌肤,还有漂亮的锁骨。   他站在二楼栏杆边,单手擦着头发,声音温和,带着笑意,对她说:“你回来了?”   白琼知道那是他误会了,可却忍不住为此心颤。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哥哥,在这个冬天,他是真的就像是一阵春风,吹进了她冰冷破碎的心。   白琼的心越跳越快,整个人都像是烧了起来。   她步伐凌乱地走到书桌前,拿起水杯,大口大口地喝水。   杯子里的凉水入口入肺,又冰又刺激。   可她却觉得远远解不了心里的那股火气。   一杯水下了肚子,她的心肺喉咙又迅速地烧起来。   白琼放下水杯,呼吸不平,手微微颤抖。   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自己是不是早就喜欢上了原修?   脑海中突然回响起刚才的情形,她的声音轻软地说:   “原修哥哥,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原修哥哥,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   “不!我没有!”白琼紧张地反驳,打断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强迫自己不准再去想这句话。   她逃避地趴在桌上,把头埋在双臂之间,可一颗心扑通扑通就快要跳了出来。   白琼欲哭无泪,意识到自己好像也不能免俗地——   喜欢上了他。 第37章 她逃走了 ...   房间里, 原修站在原处。   屋外传来她凌乱的脚步,然后是砰地一声关门。   那声音一震,让他清醒许多。   她逃走了。   像是午夜梦醒的仙度瑞拉, 拎着裙摆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只是没有一下一只可以让他拾起的水晶鞋。   心脏发出不太规律的跳动, 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膛。   原修伸手摁住左胸, 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那样的激越的情绪根本没有办法平复,他想尖叫,想奔跑,更想用力的抱住她,在她耳边说:   我更喜欢你。   可他不能……   明明知道是假的, 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可他忍不住当真。   原修忍着心跳, 把那张信纸照着原样折起来, 重新放进信封,再收回存放重要证件的抽屉。   他动作小心,珍而重之。   做完这一切,他平躺上了床, 望着天花板发呆。心发烫, 脚发软,身体深处蠢蠢欲动。   他翻了个身, 把脸埋进枕头。闭上眼, 脑海里浮现出她捏着信纸给她念情书的样子。   说什么把她当妹妹,斩钉截铁的,到头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原修以为自己能克制住, 可现在看来根本就不可能,他想对她好,想拥有她,想把那些平常隐形的坏念头统统都用在她身上……   他双手捧住头,带着压抑的痛苦。   不行不行,他不可以这样做。   屏气凝神片刻,原修翻过身,重重喘息。   他看着天花板,无奈勾唇,笑容泛苦。   这次好像真的……没办法再回避了。   但白琼是真的躲着原修,甚至连话都不主动跟他说一句。   她觉得自己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这个问题。   理智告诉她,早恋是不对的,尤其是对她来说,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资本早恋。她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学习,考上一个好大学。   连原修自己都说了,这段时间不能有让她分神的人事。   白琼撇了撇嘴,也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就是那个会让人分神的人……   她心里的激越渐渐冷淡下来。   他这么优秀,喜欢他的人犹如过江之鲫,自己才来江南多久啊,就碰上了那么多人给他表白。   白琼趴在课桌上,拿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在小树林的时候,顾晓涵给他表白,这次又有范涵涵给他写情书。   可他通通都拒绝了。   白琼又想到了陈思佳,九中的女排队长,身材高挑健美,性格磊落大方,连她都忍不住地心生亲近,而原修仅仅把她当成朋友。   是不是说,真的要很优秀很优秀的人才能入得了他的眼呢?   可再一转念,白琼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范涵涵都跟他一起坐过摩天轮了,是不是代表他对人家也有好感?起码是不讨厌吧。   白琼咬住下唇,有些怪自己一时心软,要不是帮了这个忙,她也不会被要求帮他念情书,也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再说了,既然他们都一起坐过摩天轮了,那为什么还要自己帮忙转交呢。   白琼无意识地在草稿本上涂鸦,心里默默吐槽,一个顾晓涵,一个范涵涵,是不是名字里面带“涵”的都喜欢他呀。   少女第一次遭遇爱情,脑子里冒出千百个稀奇古怪的想法,整个人像是失重似的,每一秒都不踏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可种子一旦在心里落地,便不可遏制地生根发芽,迅速开出一丛一丛红豆。   轻轻叩响了她的心门。   “你写什么呢?”耳边多了一道软绵绵的声音,白琼猛然捂住草稿本,回头一看,是成果正撅住嘴,圆圆脸看上去特别萌。   “没、没什么。”白琼把草稿本翻过来,“就是有点累了。”   早上一来就上数学连堂,听得整个人头昏脑涨,她肚子都饿了。   “你这两天是不是没休息好啊,老是发呆。”成果从书包里掏了一个薄荷奶糖出来,“喏,吃一个醒醒瞌睡。”   “谢谢。”白琼没客气。   成果倒是精神十足,一边把练习册插进书立,一边说:“下周又要月考啦,哎,怎么这么快呀。”   “加油。”白琼秀气地咬了一口奶糖,“争取这次拿个进步奖回来。”   成果嘿嘿一笑:“我当然会啦,我爸爸还说这次要是能拿进步奖也会奖励我呢。”她皱了皱鼻子,得意道,“不过他不知道是上次考差了我才能进步一百多——我这次一定可以进步一百多的!”   白琼看着她无忧无虑的样子,心里实在羡慕,同时心里有个地方隐隐作痛。   想到爸爸,她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只觉得羞愧。   自己为什么离开家来江南呢?她有什么资格去想早恋的事情?   要是不能考个好大学,她怎么对得起爸爸,又有什么脸面去见他?   白琼像是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脸颊上顿时火辣辣地发疼,连眼眶都跟着热了起来。   她连忙别过头,假装找书,拿练习册挡住自己的侧脸,不敢让人看出自己的心碎。   成果大大咧咧的,完全没发现她的异常。   白琼翻开书本,一面羞愧,一面告诫自己,不,不是这样的。   她不喜欢原修……   就算有一点好感,那也只是因为他太优秀了,而她不过是见贤思齐。   在这个年纪,她根本没有资格去想什么情爱,唯一需要全力以赴去做的,只是学习,是学习!   白琼不断地给自己洗脑,把那股陌生的情绪强硬地压抑到了心底。   天天反复提醒之下,她甚至已经能够乐观地面对这样的心境——喜不喜欢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向原修学习,成为跟他一样优秀的人。   吃了这剂洗脑包,白琼忽然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刷起题比之前更加努力刻苦。   在这种强大的压力之下,他们很快迎来了第三次月考。   半期考试白琼的成绩考前,这次的考室也在前面,而成果就分到了最后几间教室。   月考第一天,考试铃响。   成果才风风火火地冲进教室前门:“报、报告。”   监考老师已经开始发卷子了,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快进来快进来,马上就要开考了。”   教室里大多数都是男生,而且是那种一看就不是好学生的男生。   “还有人比我们还晚啊。”刘义龙看着成果冲进来,笑着调侃了一声,再一看不禁小声吹了个口哨,冲过道隔壁挥了挥手,“大有大有,你看看这是谁。”   周洧转着签字笔,闻言掀了下眼皮,果然看见一个傻里傻气的小姑娘。   成果莽撞地跑进来,喘着气四顾茫然,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   这考室属于倒数,里面的考生也是倒数,迟到缺考的人不少,教室里空着好几个位置。成果找了一个不是找了另一个还不是,最后从教室后排绕了半圈,终于看到了最后一个空位。   成果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舒了口气,走了过来。   都怪她今天犯懒,早上一直起不来,出门晚了正好碰到堵车,所以才迟到了。   课桌上贴着成果的名字,她松了口气,拉开凳子,一回头,正对上一双漂亮的眼眸。   成果单抽一口气,喝地一声收回手。   “迟到的同学快坐下呀,”监考老师把最后一叠试卷交到第一排,让人分发,“干什么呢?马上就要开考了。”   成果只好重新拉开椅子,她红着脸冲后座点了点头,像是初来乍到的小娃娃遇到了山大王:“不、不好意思,可不可以请你……”她不敢说出来,小心翼翼地往下指了指。   一双长腿正嚣张自在地伸着,根本没办法让她拉开凳子。   周洧脸色冷淡,歪着头看她:“请我什么?”   他的眼睛很漂亮,可眼神太过明亮,带着煞气,让人不敢直视。   成果回避着他的目光,结结巴巴地说:“请你……请你收一下。”   “要是……”周洧岿然不动,“我说不呢?”   成果抿着嘴角,心想为什么呀。   她久久不落座,周围同学都好奇地看了过来,不知道两个人在打什么官司。   监考老师清点完试卷,催促:“迟到的同学,你怎么还不坐下?这是不是你的位置?”   负责监考的是一个年轻的男老师,走过来了解情况,看见成果身后是年级赫赫有名的小霸王,也不愿节外生枝,于是息事宁人地又催了一下:“先坐下,马上就要开始考试了。”   成果又急切又窘迫,背心都冒出汗水了。   她心一横,准备把椅子稍微拉出来一点点,整个人挤进去,先坐下再说。   谁知她刚一动作,身后的人忽然良心发现,慢条斯理地收回了自己的大长腿。   成果不明所以,看了他一眼。   周洧也盯着她,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霸道样子,手里的笔一圈一圈地飞转。   “谢谢。”她红着脸小声说,终于坐进了自己的位置。   前排同学已经把试卷发了下来,放在她的课桌上。成果还有些急躁,手发抖,弄了两次才把几张卷子分开,她拿了一张留下,其他的都一股脑地往后一放。   周洧接过试卷,语气懒洋洋的:“呵,果然比我成绩好多了啊。”   充满了浓浓的嘲讽。   坐在他前面,也就是比他高一名嘛。   成果很怕他,回头解释:“我……我上次考差了。”   闻言,周洧轻笑了一下。   “意思是考差了才跟我一个考试呗,”他拉长声音道,“这么瞧不起人呐。”   成果背脊一僵,懊恼地恨不得咬舌头,她怎么又得罪他了呀! 第38章 好好学习 ...   “我不是这个意思。”成果又飞快地转过去跟他道歉, 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眼眸黑亮,带着点冒失傻气, 偏又格外认真, 只是声音发颤, 显然很心虚,“真的真的。”   周洧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目光被她额头上的汗珠吸引。   他正要开口,监考的男老师走了过来,小声问:“怎么了?”他敲了敲手表提醒两人, “已经开始考试了。”   成果哦哦两声, 连忙转过身去开始做题。   周洧看了老师一眼, 没多说什么。   教室里很快安静下来, 尽管再不情愿,但在开始的半个小时里面,这间考室里面的学生还是勉为其难地都在做卷子。   成果做完第一页的选择题,把试卷翻了一面。   她趴在桌子上, 悄悄咪咪地环顾一圈, 突然发现在这间考室里,她这种学渣竟然成了答题最认真的一个。   她心里窃喜, 因为迟到而产生的慌乱总算慢慢平复。喝了口热水, 她捏着铅笔,一边做选择题一边涂机读卡。   她脸圆,手指也是肉肉的, 握笔的姿势特别用力,涂机读卡的动作也很慢,卡片上一落一个疤,改也不好改。   所以每次考试,成果都觉得时间不够用。   一个小时过后,教室里陆陆续续有人交卷离开。   成果听着他们稀里哗啦的一阵响动,有些慌张,心说不是吧,这么快就写完了吗,她还没开始做阅读呢。   那几个人把答题卷放在桌上,勾肩搭背地出了教室,又不走远,时不时探个头进来张望片刻。   监考的男老师站在讲台上:“交完卷子就可以走了。”   男生们没说什么,走开了些。   她扫视一圈,勉强安慰自己,不怕不怕,都是学渣。   深吸一口气,她重新趴上桌子,捏着笔一字一字地写起来。   过了一会儿,又换了个人进来看情况。   “你们看什么呢?”监考老师不太高兴,“不要影响大家考试。”   那高个子一脸无奈:“我也不想的啊。”他身子往外缩了缩,冲着教室里喊了一声,“大有你快点儿啊!”   教室里的其他考生闻言,都扭头往靠窗的角落看,果不其然看见周洧仍坐在原处。   监考男老师也觉得奇怪,他不是第一次监考时遇到周洧了,但平时这小霸王早走了,今天不知道怎么竟然还坐着。他看了看表,都已经快到考试结束的时间了。   对这种异样的目光,周洧熟视无睹,整个人舒适地靠上椅背,手搭在桌子上,长指灵巧地转动着签字笔。   监考老师眼角挑了挑,主动走过来。   他的目光落在周洧的答题卷上,机读卡上一溜C一溜B,整整齐齐,一目了然。二卷也没写怎么写,作文勉强给了个面子,写了半页纸。   这态度,对周洧来说,已经是难得端正的了。   监考老师问:“周洧,你要提前交卷子吗?”   “不交。”周洧说。   “你们朋友都在外面等着你呢。”   “等呗。”   监考老师稀奇道:“今天什么情况?”   周洧转笔的手停了下来,侧首轻飘飘地丢下句:“我坐着晒会太阳,不行吗?”   他坐在位置上,看人的时候微微仰头,可脸上的神情却冷淡倨傲,仿佛睥睨。   监考老师被他噎了一下,勉强道:“现在不交,那就等考试完了再交卷了啊。”   “老师,”周洧淡淡看着他,“能请您别在这儿影响我做题吗?”   监考老师知道这人混,也不想惹事:“行行行,那你快做吧。”   他走回讲台,自己把教室前门关了,不让走廊上拿去小子再进来看。   成果一边笨拙地奋笔疾书,一边默默吐槽,这人怎么这么嚣张啊,跟原修学长一点也不像——跟白琼也不像。   她叹了口气,觉得他们家真可怜,一家子都这么优秀,偏偏出了周洧这个异类。   不久,铃声骤响,考试结束。   教室广播里立刻传来录制好的提示声音:“请各位同学坐在原处,等待监考教师的收好试卷之后,再离开。”   成果老老实实地放下笔,收拾起文具,等着老师来收卷子。   她作文还有最后两句话没写完,但她自己读了一遍,又觉得这样结束好像也不算奇怪,心里默默祈祷着不会被阅卷老师发现。   老师挨着挨着收好试卷,教室里的学生陆续离开,身后的那人懒懒散散地把笔装进外套口袋,两手空空地往外走。   成果磨磨蹭蹭地背起自己的书包,见他没再找自己麻烦,才暗自松了口气,跟着站了起来。   教室外面,三四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都在等周洧。   “大有你搞什么呢?”一个男生嬉皮笑脸的嘲讽他,“你他妈又不会做,傻坐着干嘛啊?”   周洧站在细细的门槛上,从裤兜里摸了包烟出来,长长的睫毛微垂,语气冷淡:“关你屁事。”   他神情很淡漠,长指敲敲烟盒,抽了一根出来含进嘴里,并不点燃。   “说说呗。”那人还在笑,“你搞笑呢,还他妈晒太阳。”   旁边有人说:“你不懂,大有哥缺钙。”   “是缺钙还是缺爱啊。”   “哈哈哈哈,你傻逼啊……”   几个人聚在门口,成果被他们堵在教室里面,她很想说麻烦借过,可是几个男孩子都长得那么高,又是篮球队的,身材健硕,一个个都像是山一样,堵在她面前。   成果虽然不愿意承认,可她这样的五短身材,在这些人勉强就像是哈比人似的。   她着急去找白琼一起吃饭,可又不敢开口催促这些人快走,只能捏着书包带子干着急。   还是走廊的人先看见她。   “大有,”刘义龙提醒,“你挡着别人了。”   周洧回过头,漂亮的眼眸半掀,眼尾微微上扬,带着说不出的傲气。   成果被他看得紧张,不自觉地皱着脸,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哟。”周洧侧了侧身,薄薄的唇上还含着烟屁股。他往后靠在门框上,语气不太好,“现在的女生,还喜欢偷听别人讲话呢?”   成果被他一吓,连忙说:“没有没有没有!”   哥几个看了一眼周洧,他虽然脾气不大好,没什么所谓的绅士风度,但还是第一次针对一个女生。   几个男生对视一眼,不知道周洧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周洧偏头看成果,语气很危险:“没有?”   她表情很怯懦,忍不住猛地点头:“我、我刚走到门口……看你们说话,就没打扰。”   旁边的几个男生嬉笑起来,被周洧扫了一眼:“很好笑吗?再笑个我听听呗。”   他们闭了嘴。   周洧回过头,催成果:“走啊。”   成果不敢看他,可教室的门多窄啊,他跟门神似的堵在在哪里,她、她怎么走嘛!   可她又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只好捏住书包带子,硬着头皮从他身边走过。   周洧往后靠了靠,懒洋洋地举起双手。   他眼神往上,不知道看向何处,长烟被薄唇含住,欲坠不坠。   带着点儿吊儿郎当的散漫。   成果迈步从他身边路过,靠得近了,不免被他身上的热气网住。她不敢抬头,视线里只看见几个人巨大的双脚,然后走廊上的那几个人走开了些,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她脑子乱糟糟的,也不敢想这人怎么不让她呢,只能自己侧身往外。   可她刚迈出教室,忽然身后多了一股阻力,他再往前,那股阻力仍在。   卡、卡住了!   “哈哈哈哈!”周围突然发出一阵爆笑。   “同学,你这个书包有点别致啊!”看热闹的男生大笑道,“我大有哥八块腹肌都吸起来了,你这书包居然卡住了!”   成果人长得小,性格也还是一团孩子气,完全没长醒,她的书包是那种横着的长方形,特别宽。   原本她特别喜欢这个书包,因为可以显得她人瘦,可现在她简直要窘死了。   成果满脸通红,往后退开,埋着头根本不敢看周洧:“对不起!”   她侧过身子贴住门框,飞快地跑出了教室。   几个男生看着她笨拙地跑步姿势,又是一阵笑。   刘义龙耸着肩膀,表情蔫儿坏:“我说大有,你是晒太阳,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我擦,刘义龙你这么有文化,还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滚你妈的。”刘义龙笑骂了句。   周洧嘴角隐约勾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刘义龙,你少扯淡。”余光里,那个小短腿已经跑远了,周洧揉了揉被她书包撞得生疼的胸口,伸手取下烟,神情自若随口问,“中午吃什么?”   成果一路小跑着去找白琼。   被他们耽误了时间,教学楼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她飞奔着去三号考室,一下楼就看见白琼站在教室门口,正捧着一本笔记复习。   成果都快哭了,一把冲进人家怀里。   白琼被她撞得发懵,厚厚的笔记本在胸口硌得生疼。   “琼琼你不知道!你哥哥好可怕啊啊啊!”成果马上跟她告状,“我居然跟他一个考室,我、我还在坐在他前面!是真的前面!”   白琼只觉得耳朵边嗡嗡直响,根本没听清楚她在抱怨什么。   成果也不管人家有没有回应,自己咦拉哇啦地一通吐槽,而后才后怕地抚了抚胸口,给自己顺气:“我这次一定要好好考试,学习好真的太重要了,我再也不要去后面的考室了!”   白琼还在状况外:“……好,好好考试。”   “嗯!”成果胖胖的小手握成拳。   为了她的心脏,她要离周洧远远的才行! 第39章 快关心我 ...   说是这么说, 但这才是考试的第一天,成果还有两天半的时间都要面对周洧。   在食堂吃午饭的时候,成果也心不在焉的。   其实周洧并没有把她怎么样, 可她就是很怕他。   总有一些人, 自身的锋芒太过强大耀眼, 即便不特意做什么,也让周围人不得不瞩目。   白琼吃完了饭,见成果面前的餐盘里还有好多菜。   她从包里抽了一张餐巾纸,撕了一半递给成果,小声催她:“快吃呀。”   向来乐天派的圆圆脸这会儿愁眉不展, 白琼知道她心里还在想周洧的事情, 只好劝她说:“你别想太多啦, ”顿了下, 白琼吓她,“要是这么容易就受他影响了,这次考不好的话,下次还要跟他坐一间考室的。”   成果:“……”   她努力咽下白米饭, 点头称是:“你这么说有道理。”   她坐直身体, 深吸一口气,一边扒饭一边给自己鼓劲儿:“我不想啦, 我还是好好背化学方程式吧!”   白琼点头:“那你快吃, 吃完了我们一起回去复习。”   下午的考试一文一理两门副科,先考化学再考历史。两门考试的时间都不长,中间的休息时间也不多, 成果的化学压根没做完题目,她也不管,自己在位置上继续背历史。   身后的那个人倒是很安分,一下午都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历史开考半个小时后,他就拎着笔潇潇洒洒地交卷走人了。   成果松了口气,心里很高兴,连原本背不住的名词解释都灵光乍现,蒙了两个出来。   考完试,她心情很愉悦,觉得今天开张大吉,成绩一定会比上次的好,那就再也不用碰到大魔王啦。   因为考试,高一的放学比其他年级早了很多,白琼回教室看书等原修,成果才没那么自觉,一考完就背着书包放学回家了。   她心情好,出了学校也没着急走,反而去大门口的文具店选笔。   还不到放学时间,文具店的人不算多,她跳了两支卡哇伊的签字笔正在草稿纸上图图画画地试用,忽然听到货架对面两个女生提到了周洧的名字。   她愣了下,悄悄看了两人一眼。   两个女生身上别着校牌,是对面二中的人。   一个也在试笔,跟朋友说:“……好像博哥放话了,说周五要去堵周洧。”   另一个说:“我不喜欢那个周洧,仗着自己长得帅就这么拽——拽什么啊?”   “嘻嘻,不就是你姐给人家表白失败了吗,你至于这么记仇吗?”   “不是!我就是看不惯他而已。”   那人笑笑,看破不说破地转开话题:“不过他打架很厉害啊,我觉得博哥这次悬了。”   “也不知道这些男的都在想什么,动不动就打架斗殴的。”   “那没办法呀,话都放出去了,博哥不来真的以后怎么在高三混啊?”   两个人边说边走去结账,对面的成果像个小间谍似的,终于把偷听的耳朵收了回来。   她撇撇嘴,心里吐槽说,男生都是没进化完的大猩猩,所以才动不动打架斗殴。   可说是这么说,她心里忍不住猜,周洧知不知道自己要被打了啊?   第二天上午考数学,身后的位置一直是空的。   成果原本不想理,可又想到周洧毕竟是白琼的表哥,而她的好琼琼对她这么好……成果觉得自己看在白琼的面子上还是得提醒他一下。   中午吃饭,她把事情给白琼说了,白琼觉得奇怪,这两个人不是就在同一个考室吗,她可以直接提醒周洧的呀。白琼问:“他是不是欺负过你呀?我总觉得你好像特别怕他。”   “也不是……”成果垂下头,两只手指扭捏在一起,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顿了下,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白琼,“那我说了,你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可以吗?”   白琼点头:“好。”   成果知道她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这才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就是上次,高子恒欺负你之后,我那天放学走得有点晚,路过小树林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声音,你知道我的嘛,好奇心重,我就想进去看看。”   九中是老学校了,前身是江南革命师范中学,解放前就建立了。那片小树林,虽然名字里带了个小字,可里面的树木都是上了年纪的大树。   成果胆子虽小,可耐不住好奇。当时听见里面发出惨叫,她仗着是在学校里面不会出什么大事,就悄悄咪咪地溜了进去,躲在一人宽的大树后面,想要看看热闹。   可她笨手笨脚的,等从小路走进去,里面的人早就结束了战斗。   周洧很讲道理,愣是不要别人插手,一个人解决高子恒。单论身材,高子恒比他还壮一些,况且人被逼到了绝处就算再害怕也会拼力反抗。   但这些反抗在周洧眼里,连花拳绣腿也谈不上。   把人撂倒在地,他轻轻松松地扭了下肩膀。   高子恒已经被摔懵了,捂着胸口痛苦地□□。   周洧冷眼斜觑,态度跋扈:“离白琼远点儿。”   成果远远地躲在树后,仍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那股杀伐之气。这个热闹不太好看,她捂着嘴,小心地往后撤。   结果没留神脚下,一下子摔倒在地。   这边的响动自然惊动了那群人。   成果连忙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裤子,再抬头,已经被人拦住了。   篮球队的人两步跨过来,截断了她的去路。   周洧单手插兜,拎着自己的外套踱步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成果觉得他的眼神冷冰冰的,相当恐怖。她连忙说:“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周洧呵了一声,一眼认出这是白琼身边那个贪生怕死还说他成绩稀烂的小同桌。   他故意说:“死人才看不见。”   成果果然被他吓住了,一张圆圆脸呆了下马上皱起来,声音里带着强压的哭腔:“我、我真的没有。”   “不许哭。”周洧冷声说。   她马上闭了嘴。   见她不经逗,周洧也没什么心情继续,叮嘱:“管好你的嘴巴,听见了吗?”   她马上捂住嘴,睁大双眼冲他点头。   ……   “所以我都不敢告诉你。”成果看着她小声说。   白琼恍然,忽然想起那次朝会上,高子恒好像被碰了一下,整个人都痛苦了起来。   那时候她不理解,正是因为不太理解,所以记住了这个小细节。   现在想来,原来高子恒是被周洧教育过了,所以才乖乖地主动跟她道歉。   白琼看了一眼成果,总算明白她为什么那么怕周洧了。   “嗯,他……他就是脾气不大好。”白琼挠了挠头,觉得不能再背后说周洧的坏话,毕竟人家是为了自己,于是避重就轻地说,“不过你放心,他不会欺负你的,要是实在不行,你下次就说我的名字,让他给个面子。”   这话说得白琼很心虚,她都不知道她自己在周洧那里有没有面子。   但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白琼想了下,还是觉得应该把事情告诉原修一声。   她能看得出来,两兄弟的关系很好,否则以周洧那种冷硬的个性,也不会帮她出头了。   可是……她最近实在不太想去找原修。   一想到他,白琼的心里又开始混乱。   两个人减少交集,她尚且可以哄骗自己,压制住对他的异样之情,可要是面对面……她很怕自己会越来越迷恋他。   太阳穴隐隐作痛,白琼屈指揉了揉,有些鸵鸟地自我安慰,算了,她去就事论事就好,其他的都不管,这样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打定了主意,下午回家的时候,白琼主动跟原修打招呼:“原修哥哥。”   驾驶座的老赵瞟了眼后视镜,这两人终于不闹矛盾了?   原修听见她的声音,心里暗自惊诧,这快一个礼拜的时间她都躲着自己,就跟避猫鼠儿似的,今天怎么肯理他了?   他不动声色地拉上车门,应了一声:“怎么了?”   白琼面对着他,眼眸却垂下来,并不看他。   “就是我听朋友说,好像是对面二中的人周五放学要找周洧麻烦。”   她顿了下,继续:“我们这两天在考试,我找不到他,你给他打个电话提醒下吧。”   原修哦了一声,不太在意:“周洧的师傅是全国散打冠军,一般人近不了他的身。”   白琼张了张嘴,显然没料到原修会是这种反应。   他平时待人温和有礼,除了上次在办公室里为她撑腰,她就没见过他发脾气。   这种性格的人现在也觉得打架没问题吗?   白琼有点理解不了男生的想法。   她哦了一声,没再多话。   原修等了一会儿,见她已经没了交谈的意思,心里不免失望。   两个人一阵沉默,下了车,白琼也跟他保持着安全距离。   原修被她这态度弄得气闷,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一股强大的惯性拉扯住白琼,她整个人往旁边倒去,被始作俑者扶住双肩。   她懵了下,对上他面无表情的脸,下意识问:“怎么了?”   “你没有其他话要跟我说了?”他问。   白琼茫然:“没有呀。”   原修气结。   “你这几天为什么躲着我?”他的视线在她脸上扫了下,表情很淡,看不出特别的情绪。   可白琼瑟缩了下,她想抽回手,但原修不放。   手腕贴着他的掌心,温热的触感扰乱了她的心。   “我没有……”白琼嘟了嘟嘴,豁出去了,“那你也没跟我说话呀,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呢。”   她不情不愿地撇了他一眼,脸色泛红,也不知是气是羞。   原修被这一眼看得心发软,语气不由地缓了下来:“我倒是想跟你说话,你听吗?”   他的表情带着点委屈。   “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呢?” 第40章 暗恋我啊 ...   他的眼眸垂下来, 眉心之间隐约带起波澜。   白琼张了张嘴,本能地想要为自己辩解,又觉得无从开口。   她心思细腻敏感, 可第一次听不懂别人的言外之意。   “我……”白琼看着他问, “我为什么要关心你?”   手腕上的大掌瞬间一紧, 少年的脸色诧异而阴沉。   他一瞬不眨地凝视着她的眉眼,似乎想从中辨别出她的真心。   白琼被他看得心虚——可她为什么要心虚?   她咽了咽口水,压住心里的紧张,继而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你又不打架,别人也不打你呀……”   所以、所以为什么要关心你呢?   原修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一颗心像是被狠狠捏住又松开。   他不由地追问:“只是这样?”   “什么?”她还有些茫然。   手腕还被他捏住, 白琼不太自在, 伸手抵住他的虎口往外推了推:“你、你别捏住我。”   他的眼眸落下, 看见小姑娘纤细的手腕上被自己捏得发白。   “对不起。”原修连忙松开手,“疼不疼?”   白琼自己伸手揉了揉,垂着脸摇了摇头。   原修看着她这样,心里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旁边的小路上有车辆经过, 路过之后忽然刹车, 轮胎接触水泥路面,发出难听的摩擦声。   两个人还在闹别扭, 没有注意到那辆车。   停了一分钟, 车子重新起步,缓缓离去。   沉默片刻,原修开口:“白琼。”   她等了一会儿, 没等到下文,抬起脸看他,又别开眼看向自己的脚尖儿。她的声音小小的:“你想说什么?”   少年的嘴唇被用力抿住,崩成一条硬邦邦的直线。   半晌,他泄气道:“对不起,我上次不该强迫你读那封信……”他顿了下,鼓足勇气继续,“你能不能不要躲着我了?”   他的嗓音是一贯的清和温柔,只是若有若无地透出些许无奈,像是四月的雨,闷闷的,泛着苦味。   白琼低着头,因为他的道歉脸色渐红。   女孩子内心深处对他的丝丝缕缕的小怨怼,都被他这样的低姿态一一抚平。   她双手下意识地背在身后,咬了咬下唇,像是鼓足勇气,才慢吞吞地回了句:“我、我没有怪你。”   她只是怪她自己,怪她心志不坚,怪她被美色所误。   甚至那种名叫自卑的坏情绪也趁虚而入,在她的心底接连冒出,像是红肿的脓包,又痛又难看——他这样优秀的人,她有什么资格喜欢别人呢?   听她还肯开口跟他说话,原修稍微放松,可等了半天,眼前的小姑娘又低着头沉默了。   原修拿她没办法,也不敢逼急了,只好退一步说:“没有怪我就好。”   他弯腰,去找寻她的眼眸,故作轻快地哄骗她:“我以后再也不乱开玩笑了,好不好?”   白琼眸光一闪,看着他欲言又止。   原来,这仅仅只是他的玩笑而已……   不然呢?心里有个声音反问。这当然只是玩笑。   白琼眨了眨眼,并不开口,只是乖顺地点头。   原修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动,贪心地多看了两眼,又说:“那以后不躲我了,嗯?”   她又抿着嘴点头。   原修见她的神情,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答应了自己。   可这种事情,逼得太紧了,只怕会让她更加厌烦。他叹了口气,直起身子,伸手在她头顶轻拍了一下,姿态很像一个合格的兄长:“说话算数。走吧,回家。”   原修犹豫片刻,自己迈开了脚步。   两个人回到家,李奶奶正在厨房忙着做饭,倒是原静安今天难得这么早回家。   她穿着家居服,正靠坐在沙发一角,单手抱胸,手里拿着遥控器胡乱选着电视频道。等着两个孩子进了客厅,她笑了笑:“回来了?”   原修点了下头,问她怎么这么早回家,原静安随口答了,目光落在他身后:“白琼怎么了?脸色不大好呢?是不是不高兴?”   原修回头去端详她的脸。   白琼有些茫然,叫着原阿姨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说:“没有呀。”   “是吗?”原静安锐利的目光在她眉眼之间逡巡。   原修替人解围:“可能是累了吧,她最近在月考。”   “哦,那先上楼休息会儿吧。”原静安说,“还有一阵才开饭呢。”   “好的。”   白琼背着书包,听话地先上了楼。   原修跟在她身后,正准备也上楼,被原静安叫住了:“原修,你过来坐。”   他回身,走到原静安身边的单人沙发上:“怎么了?”   “白琼这两天在月考?那你呢?最近什么时候考试?”原静安放下遥控器,探过身想去端茶机上的茶杯,被儿子端过送到了手边。   原修从小自立,学习上的事情都是自己做主,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也是直接提需求,很少让原静安操心。   难得听妈妈这样问,他虽然有些奇怪,仍答道:“她们月考,我们上周考过了。”   原静安一手端着骨瓷杯垫,一手摸索着茶杯边缘。她的目光落在骨瓷杯的手工描花儿上,笑着说:“考过了就行了。反正拿到高中毕业证就行。”她看向儿子,“你读书的事情我不担心,你自己做主吧。”   原修顿了下,歪头看向他妈妈,说:“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知母莫若子。   原静安的个性向来直来直去,什么时候这样吞吞吐吐过。   果然,当妈的一笑,声音又爽朗起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听你小姨说了件八卦。”   “小姨?”原修问,“她说什么了?”   “就是上次期中考试,她去给周洧开家长会,说是看见白琼给周洧送球衣?”   原修隐约觉得不太对,期中考试的家长会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小姨怎么会现在才提?   他没多想,帮两人解释:“那不是白琼要送的,是朱昱杰给周洧带的。”   “哦,朱昱杰啊。”原静安问,“他怎么会认识白琼?”   原修于是把上次带白琼一起出去玩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通,顿了下,他又把在学校认白琼当妹妹的事情也一并告诉了原静安。   “我平时跟她离得远,就说她是周洧的表妹,让周洧照顾着点,别被人欺负了。”   原静安不动声色,只是夸他:“你倒是想得周到啊。”   “也不是。”原修说,“她们班男生不懂事,开她爸爸的玩笑。”   原静安倒没想到还有这一层缘故,又多问了两句,叹了口气:“这孩子身世倒是很可怜。”   原修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我就说呢,怎么白琼还跟周洧有接触,你小姨说得也不清不楚的。”原静安又笑道,“你倒是替人想得周到,怎么,是真的把人家当妹妹了呀?”   原修怔了下。   从前他是告诉自己,要把她当做妹妹的,也仅仅是这样的关系而已。可听过她的“表白”,他好像跟着变得贪心起来……   沉默片刻,原修才说:“当妹妹也没什么不好。”他看向原静安,“省得您老是打人家主意。”   原静安还要说什么,李奶奶端着晚餐出来叫开饭了。   她闭了嘴,心里的疑惑更深。   趁着还没开饭,原修上楼放下书包,顺便给周洧打了个电话,三言两语提醒了他一番。   周洧问:“博哥?二中那个傻逼?”他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原修端起水杯喝水,把手机换了一边:“听说。”   “听说?”周洧声音懒懒的,“难得你也有听人说八卦的时候。”   原修笑了下,放下水杯,想替白琼说点好话。   “是白琼听她同桌说的,我倒是不担心你,她还怕你吃亏。”   周洧哦了一声,多了份调笑:“行,这个表妹没白认。”   原修顿了下,叮嘱道:“要是真碰上麻烦,你别下死手,冤家宜解不宜结。”   这个年纪的男生最是热血上头的时候,旁人不知道周洧的厉害也就算了,原修从小跟他一起长大,自然晓得他的手上功夫。   “知道了。”周洧还算领情,“谢啦。”   挂了电话,原修若有所思地看了手机——难得听他道句谢。   另一边,网吧里,周洧退了游戏,也盯着手机。   白琼的小同桌是吧?   呵,一面躲着他,一面又这样关注他?   这小东西有点意思。   第二天早上,周洧难得提前进了考室,没一会儿,教室广播里开始播放英语听力的试音。   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差十分到九点,而前面的位置还空着。   这是,又要迟到了?   果然,几分钟之后,成果又踩着考试铃声跑进教室,一路慌慌张张地取下书包,开始读听力。   周洧笑,这人多大的脸啊,考试迟到,考号就比他高一名,也好意思大言不惭地说他成绩差。   等考试散了场,他把人堵在位置里。   “二中的事是你跟白琼说的?”   成果没想到他会来问,下意识要否认,又觉得不能让白琼为难,只好小声说:“我、我听二中的女生说的。”   周洧双手抱胸,俯身凑近她。   “你怎么那么关心我啊?”   他的眼眸黑亮,盯住她的时候一瞬不眨,像是想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成果想要别开眼,可整个人像是被他吸住了似的。   她呐呐张嘴,明明想大声否认,可一句话说不出来,一张圆圆脸瞬间通红。   像是存心不要她好过,周洧越靠越近,咚的一声,双手撑住前后两张课桌,把她围困在自己怀里。   成果抱紧书包,被吓得浑身一抖。   他勾唇一笑,声音像是过了电,带着点儿坏。   “你这么关心我,是不是暗恋我啊?” 第41章 终于得逞 ...   教室里还有在整理试卷的监考老师和还没离场的学生, 周洧原本就受人注目,听他这么大咧咧地开口,其余的人不免惊讶地望向两人。   成果更是被他吓得胆颤, 一叠声地否认:“没有没有没有……都是误会!”她像是生怕周洧觉得她心怀不轨, 马上解释道, “我真的真的没有暗恋你!”   周洧嘴角的笑意淡去。   见他脸上没了笑意,成果更害怕,抱着书包重重强调:“真的!我、我以后也不会暗恋你!”   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目光炯炯地跟他对视。   旁边刘义龙抱着肚子大笑:“卧槽,小同学你这就不对了, 让我们大有哥很没面子的啊。”   周围的同学也都看向两人。   周洧咬了咬后槽牙, 伸手虚点着成果:“行, 把你的话记住了。”   说完, 霍然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大有哥等等啊。”刘义龙叫了一声,一边往教室外退一边冲成果嚷嚷,“小同学你真的很有意思啊。”   成果都快被他吓死, 咽了咽口水, 拍着胸口自我安慰:你、你才有有意思,你们全家都很有意思……   周五考完试, 白琼仍然拒绝了成果找她一起看电影的邀请, 自己在家里看书,只是没想到原静安会一大早来敲她的房门,说要带她去逛街。   原静安虽然不是一般的女人, 但同样极其爱美,又好打扮。甚至压力大的时候,买衣服也成了她解压的方式。   之前她不常在家,也没注意,最近稍加留心在白琼身上,其他事尚且还没发现,可这孩子的衣服太少了却被她看在眼里。   她略一回想,依稀记得当时她来的时候,全部的东西也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行李箱。   除开冬天的衣服,那确实不剩什么了。   别的不说,原静安在这点上非常大方,于是就主动要带白琼去买衣服。可小姑娘不愿意让她破费。   原静安虽然强势,但情商高,并没有表露出丝毫嫌弃她衣着的意思,反而是笑眯眯地说:“难得你在家里,我一直就想生个女儿,可惜只有你原修哥哥一个臭小子。”她亲切地揽住白琼的胳膊,“这下好了,你就陪我去逛逛吧。”   她这样说,白琼自然不能拒绝,只好收起了练习册,换了身外出的衣服跟她一起上了车。   想着是逛街,原静安就没叫司机,自己开车出了门。她看着副驾上的女孩子乖乖巧巧地端坐,心里倒确实有几分好感。   “我听说你学习挺好的?有时候也不要一心学习,周末可以跟小伙伴们一起出去玩玩嘛。”   白琼点点头:“好的。”   原静安又说:“原阿姨上班太忙了,平时没时间带你出门,你要是想去哪儿玩就让原修哥哥带你去,他会开车的。”   “好。”白琼说,“原修哥哥很好,还带我去过游乐场。”   “是吗?”原静安笑笑,“他这个人,说好点儿是自律,说难听了就是孤僻。”她侧首凝视白琼,语气颇为感慨,“你倒是挺和他的缘。”   白琼一派天真:“可是原修哥哥很受欢迎的呀,我们学校好多人都喜欢他。”   话已经送到了原静安的嘴边,她想借势挑明,问一句,那你呢,你喜不喜欢原修哥哥。   可转念一想,她并没有贸然行事。   青春期的孩子,心里的想法多,又叛逆,她怕白琼原本没那个心思,反倒被自己的问话勾起春思。   情爱对于成年人原本就不单纯,何况是原静安这样在人堆里打滚的。   她笑了笑,若无其事地感叹一句:“他这小子像他爹,从小桃花运就旺。”   白琼这里,在她看来是没有意思,虽然原修表现出来的也不像是有什么男女之情,可他又偏偏事事替她着想……   原静安注视着路上的车流,还是头次觉得除了生病之外,原来儿子也会有让人头疼的时候。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姑娘,心里也说不出能不能接受两个人身份的转变。   原静安屈指摁了摁太阳穴,把这念头暂时搁置。   她又看了一眼白琼,发觉这丫头身材纤细,手长脚长,这段时间在原家住得好吃得好,虽然胖了一些,但身上仍然没多少肉。   跟同龄的女孩子比起来,她的身体仍像是小孩子,缺了点少女发育之后的韵味儿。   冬天的衣服穿得多,还看不怎么出来,如今已经到了春末,就遮挡不住了。   年轻人总是以瘦为美,可上了点年纪就觉得太瘦的人不够有福气。原静安也不能免俗,到了停车场,还在念叨让白琼多吃一点。   “学习很花精力的,不多吃点营养就跟不上——跟不上脑子也要不够用啦。”原静安说,“不许节食,听到没有?”   “没有的,”白琼小声解释,“阿姨我吃得挺多的,就是不怎么长肉。”   原静安顿了下,不由笑着叹气:“也是。我年轻那会儿也不长肉,生了原修还是一尺九的腰呢。”   白琼搞不清楚尺寸单位,但听起来就很好,于是本能地说:“那一定很美。”   原静安眉开眼笑:“年轻那会儿是不错,现在不行了。”她让白琼挽住自己的胳膊,很亲切地带她进了商场,“你现在年轻,买衣服就只看喜不喜欢,等到了我这个年纪才要看合不合适。”   “怎么会不合适?”白琼仰望着她,“原阿姨,我觉得你的衣服都很好看。”   知道她性格老实,不会说好话来哄人开心,原静安更加高兴:“走,今天也给你买两件好看的,我以前就想跟闺女儿买母女装呢。”   她想得细,先带着白琼去了内衣店。   谁知第一站就卡住了,白琼别别扭扭地捂住衣角不肯脱。   她平时的内衣型号固定,都是沈敏在超市买的,从来没有试穿过。   少女面对自己的身体尚且觉得有种难以名状的羞耻,更何况在陌生人面前暴露——就算专业导购也不行。   白琼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拒绝:“阿姨阿姨,我不、不用买的,我有……”她甚至不好意思当众说出胸罩两个字。   “有也要换的,这都快半年了,穿太久就变形了。”原静安挥挥手,“你进去,让这位阿姨给你试试。”   导购也从旁鼓励,白琼见逃不过,只好认命地进去了,不一会儿换了试穿了一件出来。   原静安左右端详,点头:“这个看上去塑性效果还不错。”   导购说:“她之前穿得尺寸太小了,胸部都不能包完,这可不行,要影响发育的。”   “开票吧,再挑两件其他花色的。”原静安吩咐。   买完胸罩,原静安又让人给她配了几条小裤,都是一些很少女的款式,诸如红白条纹啦,粉色波点啦,蓝色蝴蝶结啦。   白琼没穿过这样的内裤,见了也忍不住喜欢。   “喜欢就好。”原静安说,“等夏天来了再过来买泳衣,他们应该有同花色的。”   说着,她从包里抽出卡,让导购买单。   “一共是……”   “不用说了。”原静安打断导购的报价,不想让孩子听见,“直接刷卡吧。”   白琼不知道这小小的3套内衣就要两千多块钱,很乖地坚持要付钱:“阿姨,我自己来就可以,我带了钱出来的。”   原静安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你说什么呢,跟阿姨出来怎么会要你买单。”她把白琼的手往里推了推,“你的钱自己收好,平时多请同学吃吃饭吧。”   白琼拗不过她,只好再三道谢。   从内衣店出来,原静安又带她去选了几条夏天的裙子,还说:“你人瘦,腿又长,穿裙子肯定好看。”   原静安很少逛少女的衣服,自觉眼光不好,于是又让导购给推荐了几套,一起买了单。   买完衣服,她接到美容院的信息,问她这个周末有没有时间去做保养。原静安拒绝了,挂了电话才想起,这次该带白琼去剪头。   她这个人,想做的事情一定会想尽办法去做到。   其实她也知道,头发跟吸血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因果关系,可这临时起意的事情在她脑海里一支没有翻篇儿。   原静安挂了美容院的电话,马上预约了自己的发型师。   白琼听她旧事重提,原本还想拒绝,可今天说是陪原静安逛街,但两人光顾着给自己买衣服了。   她实在不好意思对原静安说不。   幸好发型师知道她还是学生,并没有做出特别夸张的造型,只是剪短了一些,又给她修了一个斜刘海儿。   白琼刚开始看着穿着皮裤的发型师手起刀落,自己巴掌长的头发应声落地,心里就说不出的心疼。   可最后吹干一看,镜子里的小姑娘清秀温婉,倒像是变了一个人。   白琼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长得也挺好看的。   原静安也很满意:“好看。”   正说着,她的电话响了。   是原修。   电话里原修的语气不大好:“白琼跟您在一起吗?”   原静安笑眯眯地端详着白琼的新发型:“是啊,我们逛街呢。”   “您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   原静安奇道:“我带白琼出去逛街,还要跟你汇报?”   那边一时语塞,顿了下才说:“你们现在在哪儿呢?”   “剪头呢。”原静安说,“就是你拦着不让,人家白琼剪了新发型好看得很。”   那边有说了什么,原静安报了个名字,挂上电话说:“原修非要过来,那我们等一会儿吧。”   白琼哦了一声,忽然想起来。   完了,原修哥哥好像说过,跟原阿姨单独出门一定要先跟他说呀。 第42章 你不理我 ...   白琼下意识地抓紧了旋转椅的扶手, 心里后怕,不知道原修会不会生气。   应该……不会吧?   也不是她故意瞒着他的嘛。   白琼仔细回忆,隐约记得今天出门的时候原修好像并不在家。   她鸵鸟地自我安慰, 觉得这事情可不能怪她。   原静安不知道两个小私下还有约定, 心满意足地端详白琼的新发型。   “她这个会不会挡眼睛?”她拨了拨白琼的刘海, 问造型师,“能别到耳朵后面吗?”   造型师走过来,扶着白琼的肩膀让她坐正,然后伸出手指勾住刘海尾,把那一缕青丝往后挽去, 露出她白白嫩嫩的耳朵:“喏, 这样完全不会影响生活的。”   原静安点了下头, 对这个造型很满意。   她靠近白琼, 让她面对着镜子,自己伸手把另一边的头发也帮她挽在耳后。   “你看,多好看。”原静安说,“你头发质量好, 稍微修个造型就很好看了。”   “是, 她发质真的很好的。”造型师刚才一直夸赞不已,这会儿听原静安提起, 又追加着说, “安姐你看,你们家小姑娘的头发吹完了就像是刚焗过油的,真好。”   原静安很高兴, 当场给白琼办了张会员卡塞进她手里:“要是我没空,你就自己来。”   白琼对大城市的消费全然没有概念,可看这沙龙装修气派豪华,店里人多客少,心里也知道这绝不会是九云那种小城镇的理发店可以比的。   她不敢收这会员卡,可原静安整跟造型师说话,无暇顾及她,她只好接过工作人员送来的卡,暂时装进了自己的钱包里。   原静安说完话,看了眼手机,时间尚早,于是说:“走,咱们去吃点东西。”   白琼踟蹰:“不等原修哥哥了吗?”   “等他。”原静安拎起自己的包,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发型,“周末堵车,他过来还不知道要多久呢,咱们边吃边等。”   两个人于是又回到了商场,白琼领着几袋子衣服,跟着原静安去喝下午茶。   江南自古以来就是繁华富庶之地,如今亦是商场林立的国际化大都市。   原静安常光临的这家商场楼上,有一家正宗的英式餐厅,下午茶做得滋味地道。她点了一壶茶,替白琼要了一分烟熏三文鱼三明治,又要了两样小点和草莓酱。   原静安说:“这家的三文鱼做得很好,待会儿你尝尝。”   她随意地瞥了一眼,笑着说:“今天的花倒是漂亮。”   白琼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餐桌上摆放着小巧的白色瓷瓶,里面插着一支新鲜的粉色玫瑰花。   桌子旁边的落地玻璃透着午后的阳光,天空中白云大朵大朵地飘浮着,让白琼想到原修给她买过的棉花糖。   这氛围,温暖而惬意。   可白琼坐在雕花的椅子上,不禁挺直了脊背。她以前总觉得喝下午茶都是电视剧里才会有的情节,心里好奇,又怕露怯给原静安丢人。   虽然来了小半年,但这孩子还是容易紧张。   原静安瞧在眼里,让她放松说:“心思细腻是好事,可未免活得比旁人累一些。”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气泡水,又说,“有时候,也会让身边的人跟着一起累。”   白琼垂下眼眸,知道她是在点拨自己。   她其实觉得自己的性格挺不好的,不够活泼也不够开朗,要不是成绩好,可能放在班级里就属于那种丝毫不起眼的角色。   白琼有些沮丧。说实在的,来到江南之后,她最庆幸的除了遇到原家和好老师之外,更多的是她发现九中的学生都活的很开心很自信很阳光,比如杨廷和成果。   他们的成绩在白琼来看一点也不好,但这并不妨碍人家过得开心。   虽然她做不到不为成绩焦虑,但也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些朋友。   白琼想了想说:“我知道了。”会努力调整自己的。   服务员适时送上茶点。   银色的三层点心架看上去非常精致,每一层都摆放着造型别致的点心。   原静安点到即止,主动换了话题,指了指最下面的三明治说:“来,先尝尝喜不喜欢。”   他们中午吃过了,白琼其实不太饿,但这会儿看着精致小点忍不住食指大动。   “先吃下面的,慢慢到最上面,由咸到甜。”原静安自己却并不动手,只是捏着调羹搅拌着茶。   白琼听话地品尝起来。   没一会儿,白色镂空桌布上的电话震动起来。   原静安接起,侧耳低声道:“我们在喝下午茶……对……你直接上来吧。”她挂了电话,“原修上来了。”   白琼瞬间有些紧张,可她也说不好自己紧张些什么。   放下吃了大半的三明治,她擦了擦嘴角,心里忐忑着,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不喜欢自己的新发型。   “我,我想去趟洗手间。”白琼小声说。   原静安说:“去吧,”她招来服务员,让人带着白琼前去。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原修就进了餐厅。   原静安趁着等人正在浏览公司的信息,餐桌边很快出现了一个高瘦的身影。   她抬头看见儿子,又吩咐:“麻烦,加张椅子。”   服务员很周到,几乎立刻就搬了一张空椅子来,原修气息不稳地道谢。   “你跑过来的?”原静安收起手机,嗔怪,“你急什么,不是说了我们在喝茶么。”   “只是喝茶?”原修反问。   “还剪头了。”原静安不太高兴,“你这是什么语气。”   原修深吸着气说:“没什么。”   原静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原修别开眼,看着餐桌上的两幅餐具,他手边的红茶还冒着热气,但位置上却不见人影。   他很想问白琼呢,可又怕他妈妈多心。   “你们出来玩也不跟我带上,我一回家一个人都没有。”原修笑了笑,很殷勤地替原静安拿砂糖,“怎么没要方糖?”   “砂糖也行。”原静安被他转移了注意力,“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不了。跟老师一起吃的。”   原修今天早上去找老师了,下午才回来。结果家里空无一人,他当时吓坏了,生怕原静安趁着他不注意,把白琼拉去抽血。   缓了气氛,原修这才状似无意地开口:“不是和白琼出来逛街吗?怎么没看见她?”   原静安抬头看了一眼,说:“喏,这不回来了。”   原修回头一看,怔楞在原地。   少女迎面朝他走来。   她仍穿着长袖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可乌黑亮丽的长发被剪短,柔柔的披散在胸前,右侧额前留出一截斜斜的刘海,整个人多了一丝妩媚。   “怎么样,新发型好看吧?”原静安笑着说。   原修有些尴尬地回神,嗯了一声。   白琼已经走到了跟前,小声地跟他问好。   原修没看她,安静地等两人吃完下午茶,准备一起回家。   三个人出了餐厅,直升电梯里的人很多,原修扶住电梯门:“你们先下吧,我等下一班。”   里面的人往里走了走,空出一小块位置,原静安带着白琼站了上去。   但不知是不是不平衡,白琼一站上去,电梯就发出超重的提示。   她很尴尬,道着歉退了出去:“阿姨,我等下一班吧。”   原静安也没反应过来,应了一声,自己先下车库开车。   电梯门合上,白琼和原修并肩而立。   原修没有说话,白琼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生自己的气。她总觉得看不透原修,有时候觉得他很温柔,可有时候又觉得他拒人千里之外。   可是,上次确实是自己答应他了……   白琼小心地偷瞄了一眼。   身边的少年微微仰头,神情专注地注视着电梯屏幕,白皙的项间喉结微微凸起。   她收回目光,叹了口气:“原修哥哥。”   身边的人沉默片刻才回应道:“嗯?”   白琼抿了抿唇:“我、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你能不能别生气了呀?”   原修怔了下,反问她:“我为什么要生气。”   “就是……你不是说不能单独跟原阿姨出门吗?”白琼抬头看他,一脸认真,“我不是故意的,你不在我就忘了。”   在她心里,还当原修是吃醋,不愿意她抢走原静安的母爱。   白琼之前觉得自己还算避嫌,可今天下来,原静安又给她买衣服又带她吃好吃的,还总是说想要个闺女一起穿母女装——弄得她现在也有些心虚了。   原修没想到她记得的是这件事,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自从发现白琼不知道要给他献血的事情,原修就下意识地隐瞒这件事。他不想让她知道真相,不想让她觉得,他是一个要用钱去强买她的血液的可怕的人。   他并不点破,顺着她说:“念你初犯,这次就算了。”   白琼揪了揪手指,又问:“那你可以不生气了吗?”   “生气?”原修说,“没有。”   “那你怎么都不说话?”   原修正要开口,电梯门再次打开,里面的人仍然很多,两个人上去后被挤到了角落。   原修让她站在电梯角里,自己站在外面替她挡开人群。   两个人面对面紧贴着,白琼害羞得不敢看他,呼吸之间都是少年温柔的味道。   原修本来心无杂念,可面对着她回避的眼神,心里反倒生出许多旖旎来。   他想起刚才上电梯之前她的问题,一时之间心尖发痒。   白琼低着头,只敢看他的衬衫纽扣,头顶隐隐感觉得他呼出的热气。   她耳朵有些发烫,忽然一阵暖风偎近,听见那人的嗓音温柔,吹拂在她的耳边。   他说:   “因为……你今天真好看。” 第43章 电梯壁咚 ...   其实白琼五官长相并不十分出色, 充其量只能算是清秀,她又瘦,再给这清秀里添上了三分羸弱。   之前她总是把长发扎成简单的马尾, 一束全都垂在脑后, 虽然好看, 但不免单调。今天剪短了一大截,披散在胸前,再用刘海盖住半边额头,线条上就多了些变化。   这点变化,让她的清秀多了一分妩媚。   原修被这一分妩媚勾住眼神, 就像是给把她的质朴撕开了一角, 让人忍不住期待她还有何种风情。   听他开口, 白琼怔了下, 脑子里还没理出个头绪,脸已经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她把脸埋得更低,支吾片刻,已经过了回话的时间, 索性装作没有听见, 心里却默默回味。   他说话一贯平和有礼,就算是夸人也是恰如其分, 坦坦荡荡, 从来不会这样引人遐思。白琼忍不住多想,到底是他这话说得暧昧,还是自己多想了呢, 或许人家原本就只是客观夸夸她?   再一转念,她又迟疑,好看就好看,为什么要加个“因为”呢?   电梯走走停停,几乎每一层楼都有人上下,下了两层路过女士服装,进来的人更多。原修不得已往里移步。   进来的几个都是小姑娘,体重倒是不重,可占位置。人群一层一层地往里走,原修后腰被人推了一记,挤得他差点贴上白琼。   原修连忙伸手撑住电梯壁,勉强在两人之间拉出一条缝隙。   白琼只觉得脸都要贴上他的胸口里,心里的热意又多了几分,背心甚至微微冒出了汗水。   她想躲,可方寸之间能够立足已经不错了,哪儿有空间给她躲藏青涩的少女心。   见她一直没开口,原修的目光反倒大胆了一些,落在她的头发上,又顺着刘海向下,落在她小小的耳朵上。   比起脸上的皮肤,她的耳朵更加白皙,在黑丝之间若隐若现,让人止不住地心痒,想去拨开那些碎发,一探究竟。   “麻烦让让。”身后有中年大叔下电梯,用力超旁边拨开。   原修望着白琼走神,手上没用力,被那人挤得扑上了她。   “呀。”怀里的人小声惊呼。   他胸口贴在她的侧脸上,她开口时的气息似有似无地钻进他的衣服。   原修心尖一颤,强力撑起自己,连忙道歉:“抱歉抱歉。”   白琼抬眸,红着脸凝视了他一眼,又垂下脸摇了摇头。   都是青春年盛的时候,两个人都被短暂的肢体接触拨动了心弦,无端端生出许多不该有的念头,又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些什么。   幸好到了一楼大厅,电梯空了一半,原修终于得了空间推到一边。   白琼深深呼出一口气,心跳砰砰,这才发现刚才自己紧张得一直屏着气。   到了车库,电梯里的人陆续而出。   他们走在最后,互相看了一眼,又别开眼神,故作镇定,对刚才的话题绝口不提。   原静安已经把车开到了电梯间外,见两人出来,摁了下喇叭示意。   原修过去,绅士地帮白琼拉开了后座门。   后排座上倒着四五个购物袋,全是给白琼买的衣服。她见了很不好意思,手忙脚乱地往地下放。   “没关系。”原修拦住了她,“坐得下。”   他绕过车尾,从另一边上车,把那些购物袋一一理好,大的放进了后备箱,小的就放在后排座上。   后座位置宽大,两个人坐着也不影响。但白琼怕他挤,把两个小的袋子放在了腿上。   那两个袋子外面花花绿绿的,跟别的都不大一样,原修随口问:“买的什么?”   谁知身边的小丫头看了他一眼,脸色倒比刚才在电梯里更加红润,一双眼眸亦是盈盈泛光。   他看得懵了下。   原静安瞥了一眼后视镜,笑着嗔怪原修:“女孩子买东西,你管人家买什么。”   原修一脸无辜:“行,我不问了。”   当妈的笑着睨了他一眼。   别人家的儿子早早情窦初开,就他们家这两个,快二十岁了还是不懂情也不懂爱。   她也纳闷,心说这两兄弟也不差什么啊,论相貌论身材,都相当拿的出手,走出去也是人群里最亮眼的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安分。   原静安打着方向盘除了底下车库,心说安分点也好,十八’九岁正是情浓的时候,万一要是出点问题也是个麻烦事。   后座上,白琼没有说话,抱着袋子还很尴尬。   这袋子里是刚才买的胸罩和内裤,被原修这么一问,她顿时觉得烫手,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   原修本来真是随口闲聊,可这一大一小的反应太不寻常,他就是再迟钝,也有所了然。   原修扭头看向窗外,耳朵不自觉地开始发烫,心里怪自己多嘴,也不知道她听了会是什么感受……   车子上了主路,刚在十字路口停下等红绿灯,原静安包里的电话就响了,她伸手去取,看了来电人是高秘书。   那边的语气颇为着急,原静安听了两句,语气不大好:“怎么回事,说清楚。”   后座上的两个孩子原本以为是原静安公司的事情,并没有多听,两个人都还沉浸在刚才暧昧又羞涩的小情绪里。   直到信号灯由红跳绿,原静安仍没有动作,原修轻声提醒:“妈,绿灯了。”   原静安侧眸,听见后侧鸣笛催促,立刻打断对方:“你一分钟之后再打。”挂了电话,她驾车通过十字路口,开口道:“周洧出事了。”   “谁的电话?”原修问,“是他本人出事了?”   “高秘书的。”原静安冷哼一声,“他能出事?还不是在外面惹是生非。”   说是昨天晚上跟人外校的人打架,把人家搞了重伤,对方家长都等不到周一,已经闹到九中去了。   原静宁出门开会去了,一时半会联系不上人,学校的电话就打到了高秘书那里,试图联系原静安。   孩子打架这种事算不上稀奇,何况是发生在周洧身上,高秘书先安抚住了校方,又联系了受害人,弄清楚了状况才给原静安打电话。   这事儿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原静安索性把车停到了路边。   “对方有什么要求?”   “……有没有证据?”   “你先去接触下,不要谈钱——一谈钱倒像是我们理亏了。”   “——原修?”原静安挂了电话,回头叫人,语气不太好,“你给周洧打个电话。人家家里报了警,你问问他本人什么情况。”   她一边吩咐,一边给周洧父母打电话。   原静宁最近下基层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个山沟沟,手机一直无法接通。原静安只好又找周洧他爸。   其实周洧的脾气坏,更多的反倒是像原静宁。他爸倒是个兢兢业业的老实人,在地质部门工作,时常去野外考察。   电话响了很久才通,原静安有些不耐烦,但知道这个妹夫耐心好,跟他着急也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于是克制住了脾气:“你在哪儿呢?怎么一家人都找不见人?”   那边说了什么,原静安勉强笑道:“我找小宁,她不知道去哪儿,手机一直没人接,我担心出事。”她随口敷衍妹夫,“我以为你最近休假在家呢。”   那边解释,说之前是在休假,周五刚出国,现在在堪察加半岛公干。   人在外地也帮不上忙,原静安又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免得人着急上火。   这边原修也挂了电话——周洧手机关机。   “不像话。”原静安恼火起来。   原修问:“对方情况怎么样?”   “住院了,说是刚刚才出ICU。”原静安气不打一出来,“你说周洧怎么想的,他那个拳头有几个人能接住啊?”   她把手机扔在副驾,重新发动了车子,嘴上不由迁怒原修:“你当哥哥的也是,知道他那个坏脾气,平时怎么也不知道劝着点儿?”   原家姐妹的感情十分亲厚,对于两个儿子都视如己出,这会儿妹妹又找不到人,原静安心里不免更加上火。   原修知道他妈妈性急,被骂了也受着,没往心里去:“您别急,现在是去市府大院吗?”他劝道,“咱们现在去,小姨家里肯定没有人。不如您先回家,我去找他,到时候也好说话。”   原修顿了下,又替周洧说好话:“再说,周洧虽然脾气不好,但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要真的情况危急,那一定不会只有他的责任。”   听他有理有据的分析,原静安也稍微冷静,车子慢了下来。   白琼听着母子俩对话,刚才心里的羞怯悉数散去。   她趁人不备,悄悄凝了原修一眼。   车里没开灯,车外的夕阳渐晚,日头缓缓西去,余晖愈加浓艳,泛着带金的橘色。   他的侧脸隐在半明半暗的黄昏里,侧脸线条更加柔和,白皙的皮肤也像是多了俗世烟火。   白琼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心里默默替他委屈。   要是不知道事情原委也就罢了,可她恰恰什么都知道,看他被原静安一通责难却全然不曾翻脸,心里只觉得他不单单只是脾气好,而是一种容人的气度,是涵养问题。   时间临近晚饭,路上的车流渐渐加大,原静安心里着急,路怒症更甚。   原修叹了口气:“妈,你靠边儿停,我来开。”   原静安沉默片刻,这才收敛起脾气,一路把车开回了家。   进了车库,周洧的手机还是打不通,原修干脆让他们先回家:“我去看看。”   幸好他的车装的指纹锁,不用上楼拿钥匙,原修一边往旁边的车位走,一边安慰原静安:“您别担心了,周洧不是那么犯浑的人,里面可能有误会。”   原静安看了眼时间:“你饿不饿,吃了饭再去吧。”那边人已经钻进了车里。   白琼看着他们着急,情不自禁地主动说:“要不我陪原修哥哥一起去吧。”她迎上原静安诧异的目光,忍着心跳说,“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人看着他们。”   原静安顿了下,觉得这话说得也不无道理,女孩子总归要心细一下。她赶紧挥了挥手:“去吧,路上吃点东西。”   得了首肯,白琼点头应了声,连忙往原修那边跑,车子刚刚起步,原修见她追上来,又停下让她上车。   白琼手忙脚乱地低头插安全带,微喘:“我、我跟你一起去。”   原修怔了下,偏头看向她:“你去干什么?”   “我陪你啊。”白琼来不及多想,本能地说,“我怕你太着急了会出事。”   车库里的灯光幽暗不明,他的眼眸里亦闪过莫名情绪。   半晌,原修右手打着方向盘,起步出库。   他左手撑在车门上掩在唇边,挡住了嘴角那抹勾人的笑意。 第44章 事有蹊跷 ...   副驾上, 小姑娘的神情却比他更为凝重。   白琼一心扑在学习上,对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不感冒,可不代表不了解。   要说混, 九云一中的那些人比起周洧来更混——因为既没有目标, 也没有掣肘。她刚上初中那会儿就听人提起过, 高中部的两帮人打架,手腕粗的木棍子敲上脊柱,那人最后高位截瘫,两个家庭都被毁了。   可她不敢把这话说出来,只能默默地坐在一边。   原修开车先回了学校, 白琼看见校门, 有些诧异, 心里想着今天周六, 周洧肯定不会在学校呀。   车子路过了他们平时进出的后门,原修继续向前,绕着主干道走走停停开了大半圈,到了学校前门。   正是车多的时候, 校门外已经没了停车位, 他们等了几分钟,好不容易看见前面一辆车亮灯, 准备离开, 白琼赶紧解开安全带,说:“我先下去占位置。”   她伸手拉开车门,原修咔一下把车锁了。   “不用你去。”   “一会儿没位置了。”   他坚持:“没位置再找, 不用你去。”   等人家空出位置,原修开车上前,单手扶着方向盘,侧身搭在副驾上,扭头注视着后车位置。   停好车,他保持着那个姿势,目光落在白琼身上。   视线存在感过强,白琼不得不抬头看他:“怎么了?”   原修抿了下唇,不知道这种话要怎么说才不会伤害她的自尊心。   思索片刻,他只好克制地平铺直叙道:“以后不用这样做,没有位置可再找,但是你人下去有可能出现在司机的盲区,会很危险。”   白琼恍然,原来如此:“好,我知道了。”   抬头见他仍没有下车的意思,她迟疑:“嗯?”   原修叹了口气,伸手摸了她的头:“还有,女孩子不要做这些事,尤其是如果有男人要求你这样做,尽早离开他。”   这话出口,倒真是原修站在兄长的角度了。   白琼怔了一下,心中情绪莫名。   家里从来没有人这样教育她,更没有人告诉她男女相处之道,尤其是在这样细微的小地方。   她琢磨了一会儿,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原修嗯了一声,这才带她下车。   校门开了一个侧门,偶尔有学生进出,是高三上补习班的学生。白琼以为他们要回学校,小跑了两步走到原修身边:“他会在学校吗?还是我们先去找老师?”   “不是。”原修带她走出临时停车场,绕过学校大门去了旁边一条商业步行街。   两个人从电器商场的扶梯上楼,路过两家西餐厅,进了一间看起来很有科幻意味的大门。白琼仰头,看见招牌上用蓝白色的光源写着:时光网咖。   她还在想网咖是什么,原修已经让前台叫来了老板。   老板是个留着寸头的中年男人,见原修面生,很客气地问他有什么事情,原修报出了周洧的大名,问人是否在店里。那人看了两人一眼,面露警惕,并不直接回答。   原修从钱包里掏出身份证递给他看:“我是他哥哥,找他有急事,他电话打不通。”   显然老板跟周洧很熟,听过原修的名字,警惕尽散,和颜悦色道:“嗨,你当然打不通啊,那小子中午吃饭把手机扔火锅里了,跟刘义龙的一起——我们中午一起吃饭来着。”   白琼见原修皱眉,心里着急之余不免好笑,觉得是头一次在他脸上看见这种无语的表情。   “那吃了饭之后呢?”原修顿了下又问。   “回来打了两局,”老板伸手指了指身后,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刚吃饭去了,要么去江边吃鱼了要么就直接去酒吧了。”   “好,谢谢你。”原修把钱包收好。   白琼跟在他身边,边走边仰头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吃饭。”   “啊?”   白琼意外:“不找周洧了吗?”   “谁知道他去哪儿吃饭。”原修叹了口气,似乎也很头疼,“一会儿吃了饭我们直接去酒吧捉人。”   小姑娘哦了一声,老实地跟着他进了刚才路过的一家西餐厅。   周末时间,商场里的人不少,但这家餐厅门口排队的人却不多。白琼开始以为是味道不好不吸引人,等进了店才发现里面装潢低调优雅,别有洞天。   ——这只能说明,人少是因为价格贵。   领位的前台看见两个人像是学生,还有些诧异,但原修已经熟门熟路地进了门。   因为没有订位,他们的位置一般,原修看着时间,这次没有询问白琼的意见,直接替两人点了几样不用等太久的主食。   服务员好心建议:“两位是这样的,您刚才点的跟我们的周末情侣套餐有很大的重合,换成套餐的话还可以送一份甜品跟果盘,您看需不需要我帮您换呢?”   原修就事论事地问:“什么甜品?”   “马卡龙或者拿破仑酥。”   原修抬眸,冲对坐的人扬了扬眉:“你想要哪个?”   “……”白琼迟疑,这人是没听见吗,是情侣套餐呀!他们两个吃什么情侣套餐!   她咬了下嘴唇,摇头拒绝:“不、不用还了,我刚刚才和原阿姨吃了马卡龙。”   “行。”原修把菜单还给服务员,“那就不用换了。”   餐厅里很安静,灯光昏暗柔和,确实很适合情侣喁喁私语。   原修看了白琼低头盯着白色的桌布,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好像是有些不对。他轻咳一声,没话找话:“这家味道还可以,你要是喜欢,下次我们专门挑时间来。”   白琼眼睫微掀,凝了他一眼,轻声问:“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呀?”   他顿了下,嘴角露出一个细小的弧度,在顶光照耀下显得很深。   “不着急,我妈是关心则乱。”原修把叠好的餐补拆开,“周洧平时是嚣张跋扈了些,但他不是莽撞的人,估计里面是有误会。”   白琼不太相信:“上次在校门口他就要和二中的人打起来了,当时他把人家手都快拧断了。”   “你怎么知道?”原修也想起那次,当时他还专门赶了过去,他淡声为弟弟解释,“那不一样。”当时是为了女排出头,算得上是为了母校荣誉了。   白琼却觉得两次都差不多,原修不过是站在哥哥的角度才为他辩解。   可这话她只敢放在心里。   原修见她眉间忧思未散,仍为周洧担心,心里的好感更甚,觉得她心善,又觉得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周洧没白认这个“表妹”。   两个人吃了饭,原修看着时间,驾车去了江南有名的酒吧一条街。   这条街上的酒吧大多都是迪吧,属于越野越热闹的那种,街上来往的男女都穿着前卫时髦,原修看着手机导航,带着她去了其中最大的一间。   这种地方,他鲜少涉足,倒不是不贪玩,纯粹因为心脏负荷不了。   幸好此刻虽已夜幕降临,但时间尚早,好多酒吧刚刚营业,尚未暖场,并不显吵闹。   两个人在门口等了片刻,里面的有人出来询问是否要进场,被原修拒绝。到了九点过,各家音响争先嘶吼,鼓点密集,震耳欲聋。   客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路过他们时大多上下打量。尤其是原修双手插兜,气质清淡,跟周遭格格不入,出淤泥而不染。   路过的女客大胆搭讪:“小弟弟在等人呢?姐姐请你喝酒好不好?给个面子嘛。”   原修礼貌地摆了摆手,并不开口。   在他这里碰了钉子,人家也不生气,仍是笑嘻嘻的看着他:“别害羞嘛,只是聊聊天呀。”   只是这种事情多来两次之后,就算原修脾气再好,也有些不耐烦,拉着白琼往旁边躲了躲。   平时这儿已经到他休息的时间了,现在又碰上如此吵闹的环境,原修不自觉地伸手摁住胸口,缓缓吐纳。   白琼见了很担心原修的身体:“你是不是不舒服了?要不我们先回去?”   “没事。”原修放下手,“再等半个小时。”   刚才原静安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来了,估计事态确实严重,白琼也不敢多催,只能频频望向路口,心急周洧到底来不来这里。   又过了几波人,终于出现了一群高高大大的小伙子,个个吊儿郎当喜笑颜开的。   原修心里一松,扬声:“周洧。”   那群人停下脚步,周洧脸上还挂着笑,看见两人有些意外:“你们怎么在这儿?找我啊?”   跟他一起的人见了原修也纷纷懂事地打招呼:“修哥。”“修哥好。”   原修嗯了声,看向周洧:“家里有事跟你商量。”   提到家事,周洧脸色微正,跟同伴打了招呼:“你们先去。”他走近,看了一眼白琼,问原修,“怎么了?”   “你昨晚上跟人打架了?”原修问。   周洧嗤笑了声:“你说二中那个傻逼啊?是啊,在学校门口堵我呢。”   白琼暗自叫糟,不由出声确定:“你把他打得很厉害吗?”   “没有啊。那家伙,怂逼一个,挨了一拳头就求饶了。我赶着去看比赛也没跟他纠缠。”   “就这样吗?”白琼不相信,“他当时受伤了吗?有其他人在场吗?”   周洧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原修,觉得事情不太对劲:“怎么这是?”   原修沉吟片刻,也问:“当时有其他人在场吗?”   “有啊。”周洧一脸坦然,“那傻逼叫了五六个人来堵我。”   见他们表情不大对,他追问:“到底怎么了?”   原修和白琼对视一眼,都觉得事有蹊跷。 第45章 跟着我走 ...   原修当机立断, 冲外面抬了下下巴:“那人出事了,你跟我回家。”   “出事了?”周洧反问了句,脸上倒没有惧色, 但看见原修深呼吸, 却怕他不舒服:“你等我一会儿, 我去打个招呼。”   他进了酒吧很快又出来,“走吧,我送你回家。”   “先别回我家。”原修说,“今晚上住你那儿。”   “什么情况?”周洧总算觉得不太对了。   原修有些疲乏,把车让给周洧开, 自己上了副驾。   看着周洧上了驾驶座, 白琼有些担心, 他才高一呀, 肯定没有驾照,怎么能开车呢!   可前面两人的氛围不太好,她还没开口就被原修打断了。   “说是人被你打进了ICU,下午刚出来, 对方家长报了警, 闹到学校了。”原修靠着椅背,三言两语说明事态严重。   周洧很意外, 咒骂了两声, 要亲自去医院找人对质。他强调自己没下死手,不可能把人打进ICU:“他们也太瞧得起我了吧。”   原修嗯了一声,倒不怀疑他会撒谎, 又给原静安挂了个电话,说人已经找到了。   原静安气坏了:“你把他给我带回来!”   车上安静,周洧隔那么远都听见原静安的暴脾气——他还觉得冤呢,沉着脸没说话,一脚油门踩到底。   原修看了知道两人的脾气,今晚上要是让人见了面,周洧少不了被一顿臭骂。他不想看见弟弟受委屈。   “跟我这犯浑呢,”原修伸手摁了摁太阳穴,故意说,“我明天得压着他一起去医院,今天就在小姨家睡了。”顿了下,他又拿自己当挡箭牌:“我不太舒服,先回他家休息,明天早上咱们直接医院见。”   听见他身体不适,原静安总算理智了些,“你要不要紧?”   “没事,有点累。”安抚完原静安,原修长舒一口气,扭头看向驾驶座上的人,叮嘱,“你好好开车,白琼容易晕。”   周洧冷着脸瞄了眼后视镜,白琼已经紧张得伸手抓紧了扶手,他伸舌抵了抵脸颊,把车速降了下来。   后排座上,白琼倒忘了晕不晕车,只是默默祈祷他们不要碰到警察……   好在一路顺利,三个人回了市府大院。   周洧把他们放在楼下,自己去停车。   两个人下了车,几乎是异口同声。   “你晕吗?”   “你怎么样?”   顿了下,又同时答道。   “没事。”   “我没事。”   白琼点点头,略微放心:“那一会儿你早点睡。”   原修嗯了一声,这会儿也没有休息的心思。他又单独给高秘书打了个电话,问清了学校和警方的进展,听完了周洧正好停好车回来。   手机废了周洧也不知道时间,端详着原修得脸色,一边走一边说:“回家你先睡吧。”   “没事。”原修淡淡道,“我没那么娇气。”   “还说没有,”周洧哼笑,“不知道是谁上次才进了医院。”   想起之前的事情,原修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白琼,忽然想起来她那晚的醉态。   偏偏身边的人浑然不觉。   家里没有人,周洧摸了把指纹锁开门,招呼两人进门。他看时间不早了,于是说:“哥你今晚上跟我睡,客房给白琼。”   原修嗯了一声,“你跟她说浴室和房间怎么走。”   周洧没他那么心细,随手往走廊里一指,就算是介绍了。没一会儿,他从衣帽间里面出来,手上拿着两套衣服,分别递给两人:“将就一下。”   白琼道了声谢,准备去洗澡,被身边的人点了下肩膀。   她回过头,原修直接伸手抖开她怀里的睡衣,是一套男士的T恤。   他皱了皱眉,冷淡地勾起那件衣服扔在周洧身上,语气颇为隐忍:“你干什么呢?”   周洧接过自己的衣服,一脸无辜:“我特意找的新的,还没穿过。要不就只有球衣了。”见原修神情愈加冷淡,他忍住笑意,一边后退一边说,“行行,我去找一件我妈的。”   白琼站在一旁跟着有些尴尬,懊恼自己刚才看都没看就要走。   让她穿周洧的衣服,还是贴身的,这么暧昧的事情周洧怎么做得出来呀?   她小心地看了一眼原修,谁知那人也垂眸看着她。   被人捉了个正着,她脸色发红,巴巴地望着他也说不出话来。   原修还算平静,跟她指了指卫生间:“别理他,你先去吧。”   很快,周洧去而复返,看见原修从浴室出来。   他双手抱胸,斜倚在墙边,吹了个口哨。   原修回身,面色不悦。   “妹妹?”周洧嘴角微勾,笑里透着坏,“既然是我妹妹,穿我的衣服怎么了?”   原修懒得理他,从旁路过,去厨房找水喝。   周洧慢条斯理地跟了上来,拉开饭厅的椅子,大咧咧地坐进去,扬声:“给我也拿瓶水。”   他看着原修的背影,故意说:“哥,其实球衣挺好看的。”   “什么球衣?”原修拎着两瓶矿泉水出来。   周洧略一扬眉,原修顿悟,不大自在地把水扔进他怀里:“别胡说八道。”   一瓶水正中周洧胸口,他吃痛地捂着胸膛,一边抽气一边笑:“你不喜欢啊?”   “你还说。”原修的耳朵烫了起来,脸色却沉下去,“别在女孩子面乱说。”   周洧伸舌在下唇上划过,模样有点无赖:“哪儿来的女孩子?这不就是我俩吗?”   原修拧开盖子喝水,没把这话听进去。水里的凉意抚平心里的燥,他顿了下:“我去睡了。”   周洧忍笑抬抬手,摆出一个让他随意的姿态。   看着他上楼,周洧啧了一声。   也不知道这人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第二天一早,原修带着他去了医院。   原静安带着秘书、律师和两个保安早就在车库等着了,经过一晚上的冷静,她看见周洧时的态度还算好,没打没骂,只让高秘书把事情给他说了一通。   趁着他们谈话,原修悄悄扯了下白琼的衣袖。   小姑娘仰头看他,见把手机递了过来。   白琼有些诧异,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原修把手机塞进她手里,她接过一看,屏幕上写着:“今年人多,一会儿跟紧我。”   大约是太过匆忙,他还打了一个错别字。   可白琼心里一暖,冲他点了下头。她嘴角有一丝笑意,被她小心翼翼地抿掉了。   原修抽回手机,带着人一起上了电梯去病房。   二中那人名叫李文博,今天真是高三的关键时期,可本人成绩差,又仗着家庭条件很好,没打算走高考的路子,一贯在学校里横行惯了。   这回算是栽了。   李文博家也是个大家族,看见原家一行人进门,开始还以为是同学来探病,再一接触才发现不对。李家的两个舅舅,当时就要把人赶了出来,指着两个少年,问到底谁是周洧。   周洧单手插兜,站在原修身前。   他半仰着脸,面无惧色:“我是。”   李家奶奶哭天喊地扑过来:“你这些杀千刀的刽子手,把我孙子打成这样!我要跟你们一命换一命!”这老人虽然一头白发,可力量惊人,拼尽全力朝周洧冲来,被他闪身避开。   保安立刻上前,把老人架住,挡在两家人中间。   屋里的动静惊动了外面护士站的护士,医院的安保人员匆匆而来,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原静安是人堆里的打滚儿的主,一见这家人的阵势就知道不好惹,不说是泼皮无赖,至少也不是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话的家庭。   “好了。”等场面稍微控制下来,她面色不悦地开口,“今天我们来只想确认下令公子的病情。”顿了下,她说,“既然你们已经报警了,那么我们一切以警察同志的调查为准。”   她站在那里像一尊佛,面上却凛然不可侵犯。   李家众人又哭又气又怒,可见这家人并不是好欺负的样子,暂时也不敢妄动。   原静安又说:“虽然报了警,可我听见的真相跟你们说得不太一样。”她环视一圈,问,“如果你们愿意,不妨跟我到外面详谈。”   “凭什么跟你出去?”李家舅舅喘着粗气,“要说就在这里说。”   “如果不怕惊扰了孩子休息,在这里说也可以。”原静安顿了下,方才继续,“其余细节不提,事发路段就在九中大门附近,我已经查过了,路口有两个监控摄像可以拍摄到那里,马路对面商场的监控也可以拍到一个角落,我们这边已经申请去调取监控录像了。”   白琼听见原静安这样说,不解地看向原修,原修也没想到他妈妈会从这里下手,瞬间了然,于是冲白琼摇了摇头,让她不要担心。   李家的人也没想到原静安的开场白会是监控,几个大人面面相觑,李妈妈抹着眼泪站出来问:“你、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原静安略一低头,笑容有点讽刺,“我们家孩子说人不是他打成这样的,那我就相信人确实不是他打的。”对方正要争辩,她抬手压了压,“但光我相信没用,得你们、学校、警方都相信才行,眼见为实,到时候调出监控一切明了。”   原静安接到消息,对周洧是气不打一处来,可在外人面前,却不折不扣是个护短的人。   既然周洧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是被他打的,那就一定不会是他动的手。   周洧这人,平时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可换个角度,他绝对不会说一个敢做不敢当的人。   李家人没想到她一来就这样强势,几个闹腾叫嚣的人,也没有话。   原静安回头招来律师,给众人介绍他的身份。   她面色一整:“这件事情你们确实是受害人,毕竟孩子躺在这里。但是,要是冤枉了我家孩子,那我们不也成了受害人?”   她拍了拍男律师的肩膀:“你跟他们说说诽谤和作伪证是个什么罪名。”   西装革履的男律师很专业,立马朗声诵读相关法律条文。   李家人的脸色越听越难看。   病房里的情景完全逆转。   白琼站在原修身后,觉得原阿姨真的好厉害,说话的时候声音沉静有力,身上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原修见场面算是控制住了,回头正要安抚白琼,见她低头不语,他低声问:“是不是害怕了?”   白琼摇摇头,凑近他身边,小声说:“原阿姨真厉害!”   原修垂眸看她,见她眼眸闪亮,里面满满的都是崇拜之情。   他忽然一时语塞,心里不太确定。   所以……她们这个年龄的小姑娘都喜欢这种强势霸道的性格? 第46章 你怎么了 ...   一行人从病房里退出来, 李家的人惊诧不定,没拦也没送。   原静安去找李文博的主治医生,虽然没看到病例, 但已经确定了这孩子的伤是钝器所致。她放下心来, 知道这次是真是错怪了周洧。   高秘书低声询问要不要找人打点, 被原静安骂了回去。   “不要节外生枝,一切按程序办。”   她怕高秘书好心办坏事,横了他一眼,直接挑明:“对方什么背景你查过没有?现在又是什么时候?不要给周洧他妈妈惹事。”   高秘书点头称是,直叹自己思虑不周。   原静安问:“监控什么时候能够调出来?”   “已经联系警方了, 他们才能调取录像。”高秘书说, “估计最快今天, 最迟明天。”   “催着点儿, 明天学校就上课了,到时候流言满天飞就不好了。”原静安叫来律师,“拿到监控之后,你跟小高一起去一趟二中, 让学校给他们家长施压, 必须当众给我们周洧道歉。”   男律师知道原静安的脾气,她这话不是气头上的说笑, 于是很仔细地询问了几个要点, 回复说今晚先拟一份草稿给她过目。   原静安这才顺了顺气。   医院这边告一段落,原静安又要去警察局,既然对方已经报了警, 警方也立了案,那他们这边势必需要走这个程序。   医院人多,他们七八个人分两批乘电梯下了车库。   几个小的原本等在后面,原静安让保安出来,换了周洧进去:“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周洧老实地进了电梯。   他双手插兜,懒散地转过身,冲原修眨了下眼。   两兄弟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宽大的电梯门缓缓合上,原修这才松了一口气。   “是不是没事了?”白琼仰头问他,神色也轻松不少,“看来人真的不是我们打的,对不对?”   “应该是。”原修略一颔首,“不过他们家态度倒不像是讹人,估计有误会在。”   白琼抿着嘴角笑起来,语气颇为自豪:“也可能是她们原本确实想讹人,可原阿姨厉害,他们不敢了!”   听她再次不加掩饰地表达对原静安的喜爱之情,原修心里有些意外的吃味。   “你喜欢这样的吗?”原修不太情愿地开口。   说完他又后悔,凭他的观察,白琼要是喜欢强势霸道的人,那应该很喜欢周洧才对,可每次见到人她都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谁知小姑娘脆生生地嗯了一声,重重点头:“喜欢啊,原阿姨好厉害。”   她再三强调原静安很厉害,原修顿悟,她或许不是喜欢强势霸道,而是希望成为原静安这样的人?   原修很迟疑,没想到她柔弱外表下还有一个向往御姐的心。   白琼却觉得,今天原静安的背影在她心里隐隐投下一束光。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女人还能这样活。   从前在他们九云镇,不是没有厉害的女人,好比他们学校的体育老师,那也是全校有名的人物,曾经因为分房子的事情天天在家属院里兴风作浪,是个人人提起来就避之不及的厉害女人。   可沈敏当时教育白琼,绝对不能变成她那样的小市民。   在小白琼看来,成为一个厉害的女人并不是一件好事情,何况这样的厉害,不过是靠着嗓门,靠着膀大腰圆,靠着泼辣作风。   但是,原静安跟她们截然不同。   她虽然不太高兴,但语气里并不带情绪,只是客观地摆事实讲道理。   有理有据,一针见血。   在一众男人里,她的身形并不算高大,却充满了让人信服的力量。   白琼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是不是有朝一日,她也可以成为这样的女人,一个不用撒泼耍狠也能让人无法无视的人。   周末一整天,他们都为了周洧的事情跑上跑下,白琼觉得原静安真的考虑问题非常周到,她算准了会有好事之人在学校里散布谣言,催着警察跟校方接触。果然,周一一上学,年级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甚至白琼也被围着追问。   开完朝会回来,班上的同学都围着白琼问周洧是不是打人了,本来她不想多说,可耐不住高子恒在旁边阴阳怪气:“那肯定的呀,大有哥多厉害的人啊,把人送进ICU算什么。”   班上的同学都知道上次的事情让他没了面子,之前一直很低调,这次算是被他抓住机会了。   没想到白琼马上替周洧辩解。   “不是的,不是他打的,这件事情已经报警了,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   她声音不高,态度却很坚定。   高子恒坐在隔壁那一大组,嗤笑了声,也不看白琼,大着嗓门自言自语:“周洧他们家很有背景的啊,谁知道学校会不会偏袒他。”   说起来九中的学生大多非富即贵,几乎家家户户都是在社会上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对于这种关系网络比一般孩子更为敏感。   白琼不知道里面的深浅,干脆避而不谈,反问道:“周洧那样的人,如果是他做的,他会不承认吗?”   她鼓足勇气面对高子恒:“因为打架这种事情他被处分了好几次了,多一次不多,真要是他做的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做了不承认,那才是打他的脸。”   高子恒看了她一眼,觉得这丫头胆子变大了,没说什么就闭了嘴。   班上同学听她这么说,也觉得有些道理。   “卧槽,李文博可以啊,碰瓷碰到大有哥身上了啊。”   “照大有哥那个脾气,你们说他会不会等人好了再依葫芦画瓢把人再揍一次?”   “哎,你这么说有道理。”   白琼看着他们兴致勃勃地讨论,忽然醒悟,原来大声地表达出自己的观点,并不会招来是非。   “行了,别说了。”班长陈飞过来让人都散了,想安慰安慰白琼,可见她一双眼睛亮晶晶,倒不像是需要安慰的样子,咳了一声说,“你换发型了?”   因为是上学,白琼还是把头发都扎了起来,只是斜刘海挡住了半边脑门儿,早上来就只有成果和杨廷看出来了。   这会儿被陈飞提起,刚才还一脸正义的小姑娘有些不太好意思地伸手顺了顺头发,嗯了一声。   陈飞说:“还挺好看的。”   白琼眼神游弋,转开话题:“班长有什么事情吗?”   “哦,就是新希望的初赛作文,我一会儿要去高二交纸质档,要是你写完了可以给我,我帮你交。”   白琼冲他笑了下,道谢说:“我已经写完啦。”她马上在抽屉里翻找,找出早就备好的作文交给陈飞,“谢谢班长。”   陈飞帮忙检查了下姓名,“行,那我帮你一起交了。”   他们上了快半学期的特训班,要说有什么特别的提高,白琼觉得好像也没有。   她不是那种很会使巧劲儿的人,作文得分高大多也是因为过去十几年的积累,名人警句和诗词歌赋都信手拈来,用得还特别妥帖。   但这对新希望作文大赛来说,并不算是特别突出的优势,这种比赛更多的是偏向作者又新奇的观点或者叙事角度。   白琼在特训班的成绩并不算特别显眼,但她挺乐观的,只是写篇作文嘛,要是比赛实在不行……实在不行也不能强求。   但白琼没想到,她压根就把作文交错了!   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周三晚上了,她做完作业收拾桌子,在两本练习册之间看到了一篇打印好的文章。   浏览一遍后,白琼突然想起来,初赛的那篇作文,她在学校里写了一篇,回来之后又修改了一次,两篇都打印了出来。   结果上周末过得兵荒马乱,她完全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第二天白琼慌慌张张地带着定稿去找陈飞,陈飞一脸难色:“错了?可我已经交给顾晓涵学姐了。”   顾晓涵是他们助教学姐,负责最后收齐所有参赛人员的作品。   白琼心里慌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飞说:“要不你给我吧,我一会儿再去次高二。”   “不用了。”白琼不好意思再麻烦他,“她在哪个班,你告诉我,我自己去吧。”   “高二3班,”陈飞说,“不过他们是尖子班,在高三那栋楼。”   白琼跟他道谢,回到自己位置上,心里还在懊恼自己不小心。   成果开导她:“没关系没关系,换回来就行了,一会儿我陪你一起去。”   “算了,”白琼说,“等下我要是来不及回来,你帮我跟老师说一声。”   白琼看了一眼课表,下一节食馒头哥哥的物理课。她有些小羞愧,仗着人家好说话也开始见人下菜碟了。   一到下课时间,白琼拿着自己的作文就冲出了教室。他们高中部三栋楼离得不远,但高三是在半山上,她跑着进了教学楼,气喘吁吁地跑到人家教室门口、   她不好意思进门,只能拜托门口的女生叫一下顾晓涵。   过了会儿,顾晓涵姗姗来迟。她出门看见白琼,脸上神情很诧异:“有什么事吗?”   “学姐好,”白琼冲她笑笑,不太好意思地把来龙去脉解释一遍,表示自己想换一份稿件,“我已经带过来了。”   顾晓涵没有收她的稿子,一脸无辜地说:“可我已经交了,估计快递都发出去了吧。”   白琼一呆,忽然有人叫起她的名字:“白琼?你怎么在这里?”   她回过头,看见原修。   走廊上,原修拿一份卷子向他们走来,他看了眼顾晓涵,注意力落在白琼失魂落魄的脸上。   他不由地担心:“你怎么了?” 第47章 我牵你走 ...   白琼没想到会碰到原修, 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原修笑了下:“这么说,你不是来找我的?”   白琼啊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也是高二三班?   她垂下眼眸, 心里不自觉地有些怅然, 意思是……他跟顾晓涵还是同班同学呢。   旁边顾晓涵听两个人说话,虽然是很普通的对话,可她敏锐地觉察到原修笑语中的亲昵。   她偏头,伸手把头发勾在耳后,轻声问:“你们认识呢?”   明明那天在小树林里面, 两个女生都说不认识原修的呀, 怎么现在又突然这么熟悉了?   听见她开口, 原修这才看了她一眼, 淡淡道:“嗯,是我妹妹。”   顾晓涵脸上的笑意僵住:“妹妹?”她眨了眨眼,“怎么之前都没听说过?”   其实白琼是原修妹妹的事情在九中已经不算是小新闻了,只是顾晓涵为人清高, 平时独来独往惯了, 很少跟人八卦,所以才不知道这件事。   原修没跟她解释, 反而替白琼问道:“怎么了, 她是找你的?有事?”   “哦,”顾晓涵应了一声,“是来说新希望初赛的事情。”   这事原修当然知道, 他看白琼脸上表情不大好,于是猜测:“比赛有问题?”   白琼看着他,丧气地点了下头:“我把初稿交错了。”   “能换吗?”原修问。   白琼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可听顾晓涵刚才的意思,显然是不能换了。   顾晓涵怕原修追责,软着声音说:“稿件应该已经发出了,要是快的话可能都到了吧。”   白琼的神情更为沮丧。   原修安慰了她一声,说没事,又问顾晓涵:“这边可以单独补发一个快递吗?”   “不行吧……”顾晓涵听他说补发,眼神跟着慌张起来,脸色微微发红,“原修你没参加可能不知道,他们这边是走得校园组,所以得由校方这边统一寄送,要是自己单独寄的话就是社会组了。”   她顿了下,又说:“不过社会组的话,白琼的年龄应该不够,而且之前她们已经统一报过名了。”   白琼听她说得有理有据,心里更为丧气。原修还想问什么,被她拉住了:“算了算了,不能就算了,没关系的。”   她倒反过来安慰起了原修:“我已经交过一份了,只不过觉得那份不太好而已。”   “呀,你已经交过了吗?”顾晓涵略微诧异,“可是,我好像记得收到的作品里没有你的,当时陈老师还在问呢。”   听她轻飘飘地来这么一句,白琼整个人都僵住了。   浑身的血液都像是涌上了脑海,她急忙忙地辩解:“不会呀,我交了的呀,是我们班长一起交过来的。”   顾晓涵很无辜:“可是我没有收到哎,”她看向原修,“我还以为她退赛了呢。因为也不止她一个人退赛。”   “可是、可是……”白琼张口结舌,却不知道怎么证明自己,“学姐,我真的交了的呀!”   走廊上响起了上课铃,原修当机立断给白琼作出安排:“你先回教室,下节课在教学楼底下等我。”   白琼茫然无措地看着他,原修伸手安慰地捏了下她的肩膀,语气温和:“快去吧。”   他没理顾晓涵,自己揽住白琼的肩膀,把她往教学楼外面带去。   原修俯下身,低声哄着她:“你别着急,我一会儿去问问老师,下节课来找你。”   白琼的眉眼都搭了下来,侧过脸看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没关系的。”原修摸了摸她的头顶,低声安慰,“不要担心,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这种时候,她比谁都着急,就算要教育,也不急在这一时。   原修的语气甚至比之前更好:“不要着急,等我来找你,好不好?”   白琼的视线终于聚焦,看见他,她的慌乱好像被镇压住了:“好。”   看着她一路小跑下了半山,原修没耽误,转身就上楼去找负责特训的语文老师。   幸好陈老师这节没课,正坐在三楼的大办公室里改卷子。原修跑了两层楼,总算是看见了人。   他敲了敲门:“报告。”   “请进。”办公室里还有其他老师在,看见原修还问,“怎么没去上课?”   原修说了声抱歉,说找陈老师有事。   陈老师边改卷子边抬头看了他一眼:“原修怎么了?”   原修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一通,只是他存了死心,略去了白琼自己交错稿件的事情,只是问现在能不能补发。   陈老师停下笔,不太满意:“胡闹,怎么一点不把正事放在心上?现在学校这边都已经发送完了又想着要参加了,早干嘛去了?”   原修替人受过,可态度谦逊:“实在是麻烦老师了。”   他成绩好,性格也好,平时就是这些老师爱护的对象。嘴上说了两句,陈老师也没有再继续为难,只是问:“白琼是你什么人?”   “是我妹妹。”原修回答。   陈老师哦了一声,还有心情开玩笑:“你们家成绩都挺好的啊。”   原修跟着笑了笑,不着痕迹道:“她语文是很好,所以不想放弃这个机会,特意来麻烦您。”顿了下,他又问,“我听说这次还有人退赛?”   陈老师确实是肯定了顾晓涵的说法:“是有两个人都退赛了,我当时还奇怪呢,就交一下初稿就行了呀,又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她在抽屉里翻来翻去的,把快递的底单找了出来,递给原修:“昨天晚上快递没收,我今天早上才寄出去了,喏,你看看现在到哪儿了。”   她看在原修的面子上,才肯松口道:“她要是真的想参加,你们去把快递找回来,我重新封装。”   陈老师叮嘱:“但是必须在明天之内发出去,知道吗?”   “好,我知道了。”原修正色,“我今天之内一定把快递拿回来。”   原修扫了一眼底单,把快递单号记下,出了办公室立刻给快递公司的客服打电话,请人帮忙查询现在东西在哪里。   客服人员很快回复:“目前已经江南九中分部,下一站是江南中转站。”   “能拦截下来吗?”原修问。   “按照目前显示的进展,应该是九中分部到江南中转站的路途中,可能暂时没有办法拦截呢。”温柔的女生好心提醒,“我这边已经帮您标准了,等到了江南中转站应该可以帮您截留。”   原修应了声好,问清楚了中转站的地址。 第二节课他先去找了安抚白琼,让她不要担心,事情还有转机。   中午放学,原修带着人打车去了中转站,找到现场的负责人,说明情况。   快递公司的人是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大老粗,见两个人都是学生,压根没放在眼里,粗声粗气地说:“你给客服打电话啊,不打怎么知道哪个要拦下来啊?”   原修解释已经打过了,又随□□出单号,问是否已经扫过码。   “九中分部送来的?”络腮胡子说,“那应该没有吧,他们的车中午才到。”   原修松了口气,问:“可以直接从还没扫码的快递里找吗?”   络腮胡子很不耐烦,随手往后一指:“那些都是还没扫码的呢,这么多怎么给你找啊?”   白琼放眼望去,只见一叠叠的快递包裹堆积如山……   她偏头看向原修,原修目光坦然:“不要紧,我们慢慢找,总会找到的。”   两个人说着就要进场找,又被那人拦了下来:“哎哎,这里面不让人进。”原修把学生证掏出来给他看。   他微微侧身,挡住白琼的视线,在证件下面同时贴过去一百块钱,交到那个工作人员手上:“叔叔不好意思,这个快递对我们学校来说特别重要,麻烦您行个方便。”   络腮胡子很意外,借着学生证看见粉色的纸币一角。他很快收进了口袋,脸上多云转晴:“既然是学校要的,那你们就进去找吧,好好找,没关系的。”   原修道了谢,带着白琼进了中转仓库。   他们目标明确,陈老师说了那个快递是用文件夹装的,收到作品有几十份,文件夹也有一定的厚度,这就比起一般的快递盒子醒目多了。   现场有许多工作人员把站在传送带两侧分拣快递,原修带着白琼从后方开始找起,两个人站在传送带两遍,看见文件夹就拿起来检查一番。   密密麻麻看了半个小时,那一堆快递都快扫完了,终于出现了九中的文件袋。   白琼连忙伸长脖子去看,上面正好写着陈老师的名字和电话。   “找到了!”她一把将文件夹从传送带上拿下来。   白琼太高兴了,没住脚下,被路上的快递绊了一跤,还没反应过来就摔倒在地。   “没事吧?”原修连忙过来将她扶起。   “没事没事。”小姑娘笑得很开心,“你看!”   原修接过检查,看清了寄件人信息,终于放心:“走,回学校。”   两个人跟人家道了谢,很快从中转站出来。白琼开始没留神,走了两步才发现脚踝抽痛,应该是刚才摔跤的时候扭到了。   她走不动,站在原处尝试着活动关节。   原修见人没跟上来,回头发现她不太对,连忙退回去,扶着她的胳膊:“崴到了?”   白琼皱着眉点头:“没关系,我慢慢走。”   他们午休时间快结束了,得赶快回学校。   原修看了眼表,伸手牵住她:“我牵你走吧,上车再休息。”   他原本没有多想,可女孩子手心柔软温暖,肌肤相贴,让他不觉想起初见那天,两人指尖碰触,收回时带来的一阵酥麻。   原修撇开眼,竭力压制住心跳,他的耳朵又开始发烫,白皙的肌肤上浮起一层薄薄的粉意。   白琼也没有好到那里去,脚腕过了最初的那一阵之后,痛感并不是特别刺激。可手上的触感却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   掌心贴合,他手上的温度渡了过来,白琼只觉得紧张。脚下路的像是夏天晒化了的柏油马路,深一脚浅一脚,也不知道是往里去。   她的手心渐渐渗出汗水。   她悄悄抬头,心想实在太让人害羞了,原修不可能没感觉到。   “我、我……”她鼓起勇气想要说可以自己走了,可双颊发烫,像是把喉咙也烫坏了,开口亦是语不成句。   谁知恰好对上他的眼。   原修脚步停下,眼眸半垂。   视线相接,两个人俱是一怔。   她眸含水光,透着羞涩,他眼角发红,带着难耐。   可目光缠绕着彼此,谁也不愿意移开眼。 第48章 两情相悦 ...   “哎, 小伙子,麻烦让让。”   “哎,跟你们俩说话呢。”   身后传来招呼的声音, 白琼回过神, 看见身穿制服的快递小哥正骑着三轮车停在路中央——他们挡着人家了。   白琼羞红了脸, 连忙摇了摇交握的手:“原修哥哥。”   原修看了一眼,道了句不好意思,牵着她往旁边避开。   快递小哥重新点火,三轮车突突突地从他们身边开过。春日的阳光明晃晃的照着,小路上跟着引擎发动的声音扬起细细的浮尘。   这么一打岔, 他的理智暂时归位, 不太自然地放开她的手。   她的手心紧张得出了汗, 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原修不着痕迹地把手藏在身后握了握, 像是不敢确认手是不是还在自己身上。他咽了下口水,没话找话地问:“你……脚还疼吗?”   话问出了口,原修才彻底清醒过来。   明明刚刚问过这样的问题,可他却感觉过了很久, 仿佛被那一眼的对视耗尽了心力。   白琼反倒比他镇定, 试着扭动脚踝,摇头说:“还好, 不疼了。”   她抬起脸, 眼角还有未散开的红晕,但声音已经清明许多:“我们快回去吧,一会儿就要上课了。”   原修嗯了一声, 这次没有再牵她的手,改为握住她的手腕,带着人走出支路去打车。   幸好午后路况良好,司机很顺利地开车回到了九中。两个人在学校前门下车,正赶上学生回校的高峰。   大群学生像是海水逆流涌入淡水河,纷纷挤进校门。原修和白琼跟在人群后面,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扭头一看是陈思佳和闺蜜游若蔷。   原修笑着打了个招呼:“又出去逛街了?”   陈思佳嘿嘿一笑,不是很走心地掩饰:“主要是吃饭。”她这次总算是认出了白琼,很阳光地跟她嗨了一声。   白琼小声叫着学姐好,四个人一起进了校门。   原修跟白琼约好一会儿再见,便和她分开,跟着陈思佳、游若蔷一起往高三走。   “你们俩一起出去吃饭啊?”陈思佳当然听到了周洧的事情,于是笑着挤兑原修,“怎么回事,不带我们大有哥一起玩啊?你们好学生哟,哼。”   原修知道她不是认真的,笑着回:“你想什么呢。”她们俩也不是外人,原修把白琼的事大概说了下,就是中午是帮白琼找快递去了。   陈思佳没听出问题,还夸原修比周洧那个亲表哥还靠谱。   “卧槽,”游若蔷看了一眼陈思佳,大大咧咧地插话,“陈思佳直男你也直男啊?”   两个人都转向她,表情颇为无语。   陈思佳:“……”   原修:“……嗯?”   游若蔷是陈思佳的铁闺蜜,一个小学一直读到一个高中,自然跟原修也很熟悉。原修知道她就是这样心直口快的性格,并没有计较,和善地笑了笑。   “修哥,”游若蔷拉开陈思佳,走到原修身边晓以大义,“你好歹也号称是我们九中之光,把罩子放亮点好不好?”   她双手在身前交叠一拍:“怎么就那么刚好是白琼的作品没有了啊?其他人也就算了,负责收作业的人还是顾晓涵,你不觉得这事儿很蹊跷吗?”   原修顿了下,瞬间明了她的意思:“嗯。”   游若蔷目光炯炯地瞪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三个人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阳光灿烂,周围是一张张青春而略带涩意的脸庞,原修不愿意把人往坏处想。   “行啦。”陈思佳自然了解原修的为人,揽住游若蔷的肩膀,递了个台阶过来,“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陈思佳从小到大有一帆风顺,平时根本想不到这么多花花肠子,她也不喜欢把人往坏处想。甚至在她的印象里,顾晓涵跟白琼挺像的,都是那种安静文艺内向纤细的女孩子。   既然白琼不是坏人,那为什么就要把顾晓涵当成坏人呢?   游若蔷对她的这种逻辑简直无力吐槽,强行把人家划为直男思维:“怎么没有证据了?”她声音微扬,转头对原修说,“就算没有物证没有监控,难道也没有人证吗?”   她振振有词:“再说了,就算是咱们妹妹要退赛,顾晓涵身为负责人为什么不跟人家当面确认呢?这是新希望哎,她自己刚得了奖,会不知道这个比赛的重要性吗?”   因为看不惯顾晓涵,游若蔷倒比当事人还要激动,一串连珠炮说下来,成功在原修心里头下一片疑云。   但毕竟修养在那里摆着,原修不愿意背后议论同学,更何况还是个女孩子。他点了下头,算是松口:“我知道了,我会再去落实一下事情原委。”   另一边,白琼紧赶慢赶地回了教室,踩着预备铃进了教室,回到座位上喘着气喝水。   陈飞见她回来,趁着老师还没来跑下位置,主动关心事情进展:“白琼,你作文交了吗?”   “还没有。”白琼抿了下唇,才慢吞吞地补充,“而且……顾晓涵学姐说没有收到我的。”   “怎么可能?”陈飞很诧异,“我当时一起交给她的呀,那我的呢?也没有了?”   白琼想了下,隐约记得顾晓涵提过退赛的那人,不是陈飞的名字。她摇摇头:“你的应该在的。”   他的在而白琼的不在了,陈飞比自己没交上作品还着急:“白琼,你相信我,我真的是一起交给她的!”   少年青涩的脸庞上满满都是急切,让白琼不由自主地反过来安慰他:“我知道我知道。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可能就是他们不小心弄丢了,没关系的,我不也是不小心弄错了吗?”   听她这样说,陈飞倒想起一个细节来:“我去的时候学姐不在,我是请坐在门口的那个女生帮忙转交。”   “是不是那个戴眼镜的学姐,看着很显小?”白琼赶紧跟他确认,她今天也是请这个学姐帮忙叫人的。   陈飞连忙说:“对对,就是她。”   教室前门,数学老师拎着笔记本走进来,白琼跟陈飞道了谢,催着他赶紧回座位,她还安慰人家:“放心放心,没事的。”   “大家怎么都没精打采的?”地中海的数学老师不太满意,拿着教具里的大型三角尺敲了敲讲台,“我们喊个起立,清醒一下。”   陈飞本来猫着腰小碎步跑动,听老师这么说忽然冒出头,站直了身体喊:“上课!”   数学老师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同学们稀稀拉拉地笑了起来,老师也笑,站直了微微弯腰:“同学们好。”   “老——师——好——”   成果皱了皱鼻子,趁大家不注意凑过来悄声问:“陈飞是不是喜欢你呀?”   白琼被她吓了一跳,那句“老师好”还含在喉间,马上反驳:“你胡说什么呢。”   “没有吗?”成果眼神疑惑,“我觉得他对你特别好。”   白琼才不想听她胡说:“那是班长人好。”   两个人落座,成果不情不愿地打开笔记本,又为自己的少女心做垂死挣扎:“你觉得班长怎么样?”她把笔记本立起来给自己做掩护,“那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啊?”   白琼都惊了,没想到数学课上成果居然还有心情想这些问题。她伸手把人挡了回去,凉凉地说:“我喜欢数学!”   “……你变态吗喜欢数学!”成果看了一眼讲台,正好对上老师油光锃亮的地中海,她忍住笑,“喜欢谁也不能喜欢数学呀!”她口没遮拦,“哎,你是不是跟原修学长待久了,审美被他拔高了啊?”   她本意是想说被学霸影响得只爱学习了,可白琼原本就心虚,听见这话简直像被人戳破了心事。   她心跳漏了一拍,勉强稳住,假意醉心抄笔记,不往旁边看一眼,只是嘴里威胁:“……你、你还想不想抄我作业了?”   成果被她噎住了,觉得她的好琼琼变坏了。她很上道,伸手在嘴边划了一下,保证不再影响她听课。   耳边嗡嗡嗡的声音终于停了,可白琼的心里的涟漪仍然余波未平。   手里的签字笔不知道胡乱写出了些什么,她单手支在课桌上,撑在下巴,脑子里自然浮现出那人的身影。   是不是跟他待久了,审美就被他拔高了?   白琼觉得这话问得真有意思,心里有个声音小小地问:“难道还有人不会被原修哥哥吸引吗?要是喜欢过他这样的人,怎么还能喜欢别人呢?”   是不是有句老套的话说过,年少时不能遇见太过惊艳的人?   刚才那样柔软温暖的触感还停留在她的掌心,似乎仍余酥麻。   白琼叹了口气,侧眸看向窗外。   中午在快递中转站,他站在她身前跟工作人员交涉,白琼觉得那人的态度很轻慢,可原修不卑不亢,很顺利地解决了问题。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难不倒他。   好像她遇到的问题都有他帮忙。   白琼想起两个人对视的那一眼。   春日午后的暖阳里,他眸色比平时显得淡些,迎着阳光像是变成了琥珀色。而他皮肤原本就偏白皙,眼尾的那一点粉红就格外明显,看上去像是因为深情而羞赧。   她的内心深处,甚至生出一种错觉,觉得原修也是喜欢她的。   至少,在那一眼的凝望当中,他们两情相悦,心意互通。   窗外的树影婆娑,将阳光摇成细碎的金子。白琼看着斑驳的光影,跟着摇了摇头,像是要摇走脑子里的痴心妄想。   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吧,长得好看,性格又好,所以才会显得深情。   原修……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呢?   “别再乱想了。”   白琼默默地告诫自己,暗自长叹一口气,把注意力重新放到笔记本上。   下了第一节课,她没敢耽误,气喘吁吁地跑进了高三的教学楼,原修已经站在门口等她了:“不用急,陈老师还没下课。”   白琼点点头,手里捏着自己的作品,一路跑来,薄薄的一张纸被她保护得很好,一点折痕都没有。   缓了一会儿,两个人见面时的神情都很平静。   原修带着白琼上楼,边走边问:“对了,你的作品当时是谁帮你交的?”   “是我们班长。”白琼明白他的意思,主动帮陈飞撇清,“我们班长人很好的。”   原修凝了她一眼,这次白琼没领悟他的深意,仍就事论事地解释状况,强调了下陈飞托人转交的细节。她没怀疑别人反倒替人开解:“可能就是转交的时候掉了,转了两次手,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既然事已至此,她也没办法追究,唯一庆幸的就是还能挽救。   然而游若蔷的话多少在原修心里落下点阴影,但事情查清楚之前,他没有告诉白琼。   两个人进了办公室,没一会儿陈老师风风火火地回来了:“来了啊?快件找回来了吗?”   “找回来了。”原修把文件袋双手奉上,“快递我也联系好了,一会儿五点之前来取件,要是您不方便,我来发就好。”   他本就讨人喜欢,做事又细致妥帖,几句话说得陈老师眉开眼笑,连对白琼的不满都淡了许多:“那行。”   陈老师点了下白琼:“你呀,还好这次是有原修在,不然绝对不可能单独为你重发的。”   白琼呐呐地张嘴,想了好一会儿也只能憋出来一句:“谢谢老师,给您添麻烦了。”   陈老师嗯了一声,把文件袋拆开,从里面取出厚厚的一叠A4稿纸。   原修接过来,把所有的稿纸过了一遍,果然没有白琼的,但陈飞和他们班魏梦怡的赫然在列。他把白琼的作品挨着放了进去,看着老师将所有的参赛稿件重新封存,装进新的文件袋里。   出了一次问题,陈老师也比之前慎重,没把文件袋交给原修,选择了自己下班等快递。   事情算是圆满解决了,白琼的心为之一松。   参加了没得奖,那是她技不如人,没什么可抱怨的。可要是因为这样阴差阳错的失误错过了比赛,那白琼就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了。   两个人出了办公室,并肩下楼,原修故意逗她:“这下放心了?”见小姑娘笑眯眯地点点头,他说,“那我就等你得大奖了?”   课间的走廊上到处都是人,他们在一起,多少有些引人注目。   白琼面子薄,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还、还不一定呢。”   他笑笑,忍不住得寸进尺:“要是真得奖了,你的军功章上是不是有我的一半?”   “那当然啦!”白琼听不出这种略带调笑的言外之意,她垂下眼看台阶,很乖地回答,“要不是有你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原修看着她低头看路,知道她不是故意说好话,而是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依恋,他心里更是受用,嘴角不自觉地挂起笑意。   把她送到楼外,原修说:“对了,放学你在车上等我一会儿,我可能稍微有点晚。”   “好呀。”白琼没多问,“那我先回去啦。”   “去吧。”他站在门口,目送她小跑着离开。   阳光透过林荫道照在小姑娘身上,她短了一大截的马尾一甩一甩的,像是跟着阳光跳跃。   原修收回视线,转身回教室找人。事情原本并不复杂,何况当事人根本没想过掩盖。他略加询问便猜出了大概。   下午放学,原修主动找到顾晓涵:“能谈谈吗?”   被原修叫住的时候,顾晓涵心惊不已,婉拒:“我今天有事,有什么问题以后再说吧。”   刚刚放学,班上同学大半没走。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原修会主动找上顾晓涵,更没想到顾晓涵居然还拒绝了原修。   明里暗里的目光地盯着两人,都想看八卦。   原修自然知道。   “不会耽误你太久。”他看了一眼周围,语气很淡,“还是你想在教室里谈?”   顾晓涵知道他想谈什么。她做贼心虚,脸色发白:“……好,我们出去谈。”   原修点了下头:“我在外面等你。”   顾晓涵心慌意乱地收拾东西,周围同学打趣道:“原修被你打动啦?”顾晓涵勉强笑笑:“你别乱说。”   只有顾晓涵的同桌想起刚才原修来找自己,若有所思地看了顾晓涵一眼。   在同学们的注目礼中,顾晓涵拎着自己的背包慢吞吞地走出了教室,原修回过头看她,还记得给女生面子,带着她走出教学楼。   两个人去了教学楼前的一片空地。   原修站定,转身面对顾晓涵。   女孩子低着下巴,抬眸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手指不安绞着自己的背包带子。   “同学两年,在我心里面,你一直是个很优秀的女生。”原修淡淡开口。   顾晓涵听他这么说心里反倒没底,上次表白被拒的时候,原修也是这样说的。   果然,原修马上话锋一转:“但是,我没想到你会做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顾晓涵抬起脸,眼神倔强,“我做什么事情了?”   原修不想跟她兜圈子,白琼还在等他回家。   他直截了当地问:“是不是你故意把白琼的稿子弄丢的?”   顾晓涵吃了一惊,眼里立马起雾,秀气的鼻头泛着红,显然是受了委屈的模样:“原修你……你真的太过分了。”   原修冷淡地直视着她,反问道:“原来是我过分了吗?”   “不是吗?”顾晓涵的声音里带起了哭腔,“你不能因为白琼是你妹妹,就把她的错误强行算在我头上。”   她胸口上下起伏,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这次参加比赛的有59个人,怎么别人的都没有问题?除了自动退赛的,57个人的作品我都收齐了,为什么要故意漏掉你妹妹的?甚至、甚至我都不知道她是你妹妹。”   原修眉峰微聚,浅粉的嘴唇微抿,克制着自己对女生说出刻薄的话来。   见他不语,顾晓涵还以为他听了进去。   “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才敢来这样问我。”她激动得直哭,眼泪速速落下,好不可怜。   原修没想到这个时候她竟然选择倒打一耙,甚至把事情扯到喜不喜欢上面去。   顾晓涵上前一步,伸手牵住原修的衣角,轻软开口:“是不是白琼误会了什么?”   听她提到白琼,他像是忍无可忍,终于厉声喝止。   “你还敢撒谎!”   顾晓涵从没听过原修的声音如此生硬,她抬起头,吓得忘了哭。   女孩子五官小巧秀气,一张瓜子脸很漂亮,下巴尖尖的,看上去格外惹人怜爱。   可原修的脸色很难看,少年柔和的面部线条变得硬直,觉得那点对于顾晓涵的才情的欣赏已然被消磨殆尽。   “你真的以为没有人知道吗?”   他拂开她的手,盯住顾晓涵。   “白琼的文章是让由他们班长一送来的,你不在教室,徐芸放到了你的桌子上。当时就有两张纸,我问过了,你同桌也证实了确实是有两张纸。”   其实证据链在原修看来不算完整,很有可能是他人不小心弄丢了。但这是在学校,又不是拍电视剧,他不相信有人会故意做出这种事来栽赃顾晓涵。   最关键的是,要不是白琼自己交错了稿件,那这件事情可能根本就不会被发现。   想到这里,原修神情严肃,双眸一瞬不眨盯住顾晓涵,似乎能将她看穿。   “我原本,”他深吸着气说,“我原本一直以为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没想到……”   后面的话,他像是无法启齿,皱着眉又咽了回去。   然而这却更让顾晓涵难受,她张口结舌,心跳如雷,想要替自己辩解,却一句话说不出口。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心思原本就细腻敏感,她为人又清高,眼下被心上人毫不留情地拆穿谎言,面子上根本过不去,整个人濒临崩溃。   顾晓涵泪如泉涌,抽噎着哭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她为人清高,原本确实不屑背后害人,可当她拿到白琼的投稿时,不知道怎么就出做了这样可怕的决定。   “原修……我不是故意的……”顾晓涵终于开口认错,伸手要去抓原修的衣角,试图最后挽回自己的形象,“我是一时……一时想不开。”   但原修退后一步,避开了,明明白白表达自己的疏离。   原修忍住气,不明白顾晓涵为什么做出这种事。他把错误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以为是顾晓涵因为自己的拒绝而迁怒白琼。   他面色冷漠,声音更冷。   “要是你以后再针对白琼,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第49章 害羞了啊 ...   原修认为是自己连累了她。   他甚至觉得, 就该坚持让她在学校里假装不认识自己。但转念一想,要是果真如此,那之前她被人欺负, 后来开家长会, 他都没有办法名正言顺地站在她身边了。   或许有得必有失。   但白琼完全没想过去怪谁。她老实地坐在车上, 等着原修一起回家。   那天晚上,原修难得失眠。辗转反侧,他干脆起来下楼喝水。   楼梯下,客厅的灯早早关了,他觉得奇怪, 下了楼听见饭厅传来人语。原修本想开口叫人, 对方的话让他停下脚步。   “……白琼这孩子我观察过了, 不是没主见的人。”是李奶奶的声音。   原静安的声音透着疲乏:“你说的也有道理。”   李奶奶给原静安出主意:“他们马上要考试了, 那孩子一心扑在学习上,这个时候咱们不要去节外生枝,让她安安心心地考试,考完回家。”   原静安沉默。   李奶奶替她分析:“你想想, 咱们这半年对她怎么样?不说其他的, 你养个亲生女儿差不多也就这样了吧?物质上情感上有一点亏待她没有?你别看白琼平时话不多,但她心里能明白。”李奶奶叹了口气, “我看得出来, 她是个好孩子。”   白琼心思细腻敏感,原静安也是有所体会的。   李奶奶继续道:“你放人家回去,看看妈妈弟弟, 开开心心过了暑假,回来咱们再作打算。你要是挤在这一时半会儿,万一她回到家里东想西想想不明白,下学期不来了怎么办?”   “虽然咱们是资助了白家,可人家小姑娘一点不知情,是有权利说不的。”李奶奶说,“要是她真不同意,这事在法律上站不住脚,咱们总不能违反法律,对不对?”   李奶奶一辈子在原家做事,被原老爷子耳濡目染,没有一点特权思想,反而明辨事理、尊重法律。她知道原静安为了儿子全然不顾了,只能明里暗里把人往回拉一点,不让她做得太过。   原静安磊落惯了,本也不想做坏人。她沉默片刻,似叹非叹:“我再想想吧。”   李奶奶不忘提醒:“要再找个像白琼这样的人,不容易。咱们得慢慢来。”   这一次,原静安没有再开口。   饭厅外,阴影里的少年久久站立,默默退开,上楼回房。   他平躺上床,窗外的灯光在天花板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内心深处的自我厌弃在这个夜晚突然涌出,像是劈开栅栏的猛兽,只用了一秒就将他吞噬。   那颗病了的心像被猛然撕成两半,汩汩流血。   ——流干了也好!就这样死了也好!   总好过他这样拖累身边的人……年年岁岁,永无休止。   原修无法理直气壮地责怪原静安,那是他的母亲,是为了他铤而走险的母亲。每一次生病住院的时候,天天守护在病床前的人是她,无数次深夜自责没有给他一副健康体魄的人也是她。   原修伸手搭在额前,整个人陷入疲惫,   是不是太过美好的事情,他总是无法拥有?   第二天课间,白琼悄悄找到班主任,询问如何才能分进尖子班。   经过昨天的事情,她的一颗心好像突然被砸出一个小小的豁口,而那个豁口只能被原修哥哥填满。   回家之后,她想过了,就算原修不会喜欢她,也无法动摇他在她心中的位置,更无法抹杀他对自己的种种善意。   他对她太好了,好到白琼认为,不论未来如何,她都要努力向他靠近。   这不是为了原修,她想清楚了,只有如此才不枉费她的满心欢喜。   曾经白琼想过要见贤思齐,现在这个思想有了更为明确的目标——她要靠进高二尖子班,以后跟原修一栋楼上学。   “我们九中不兴尖子班,大家都是一样的。”班主任老师听说她的来意,打了个哈哈,“不过有些实验班。”   白琼心说何必欲盖弥彰,但嘴上已经从善如流:“是的,我的意思也是实验班。”   高二一共6个实验班,一文五理,从升上高二开始,他们就会搬进高三的教学楼,提前进入备战状态。   按照白琼的成绩,进文科实验班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她晚来一学期,这就吃了大亏。   “整个高一的期中期末,四次成绩的总分按文理分科排名,排进了就是实验班。”班主任喝了口茶,“文科只有一个实验班,竞争很大啊。”   她没说,除了成绩之外,班上多少有一些关系户。以白琼跟原家的关系,跟学校打声招呼,进实验班并不是问题。   他们班主任性格挺保守的,心里也喜欢白琼这样埋头苦学的孩子,宁愿给她些压力,几发她的斗志。   她没看错白琼,自从知道了实验班分班规则之后,白琼上课做题更为刻苦,课间除了自己上厕所和陪成果上厕所,几乎从来不出教室,全都用来复习和刷题。   成果把她的刻苦看在眼里,非问人家是受了什么刺激:“你上次月考成绩挺好的呀,怎么又又又这么刻苦啊?”   上次月考,白琼的排名比期中考试还要好,尤其是文科几门副科都有进步。   但有什么用,又不计入排名成绩。   女孩子爱面子,没做成的事情还不想说,甚至对好朋友也有所隐瞒。白琼没有暴露自己想进实验班的野心,更不会流露出是为了原修才如此拼命。   她只说:“马上要期末啦,考完就放假,到时候再休息好了。”   说到放假,成果眼睛都亮了:“今年暑假没有作业哎!可以好好玩了!”她趴着桌上问,“你暑假有什么安排呀?要去哪儿玩吗?”不等人家答,她又小声抱怨:“天啦,居然都快一学期了,我们都还没有一起过过周末!”   白琼抿嘴笑:“那考完期末考试我们一起出去玩一天?不过我考完了应该很快就要回家。”   成果哦哦两声,想起她家在外地。   有了这个约定,连带着成果也努力看起书来。托期中考试感冒了的福,成果上次月考趁机果然进步神速,不仅得了一百块的进步奖,还上了月考光荣榜。   “对了,”她暗戳戳地想打听周洧的成绩,“周洧上次考得好吗?”   白琼哪儿会关心周洧的成绩呀,理所当然地摇头:“怎么问他?”   成果怕自己的小肚鸡肠被嘲笑,找了个借口:“随便问问,他这两天不是挺厉害的吗?”   周洧这两天出去参加比赛了,据说成绩还不错,成功地盖住了李文博的事情。   其实,那件事情确实不是他的问题。   警方调出附近监控,现场立刻还原,果然如同周洧所言,双方肢体接触的时间不过一分钟。李文博先行挑衅,被周洧一拳掀翻在地。周洧出声警告,转身走人。   李文博跟朋友分手后,独自离开,但之前的同伴并不知道后续,听说他被打进医院,都以为是周洧那一拳的后果。于是李家报警。   另外,原静安提供了另一条线索,医院的病历显示李文博的伤是钝器所致,而监控里周洧是赤手空拳,自然也排除了嫌疑。   李文博一天后才从ICU转出,中途短暂清醒,但还不能说话,等他知晓来龙去脉时,警方的调查差不多已经完成。   原静安当然不肯罢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把事情闹到了二中校长办公室,要求李文博当众赔礼道歉,否则就要追究他的法律责任。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李文博现在还躺在医院,无法满足她的要求。二中校方也只能居中调停。   令大家意外的是,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周洧竟没有动作,像是老实地认下了。   白琼猜他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估计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还是听了学校的通知,才知道人家带队出去比赛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见高子恒竟然在教室里坐着,还觉得奇怪,这人不也是校队的吗?   但白琼对这些事情不好奇,只替周洧说话:“还好这次不关他的事情,”   成果撇了撇嘴,心里颇不以为然。   白琼说完也不再开口,自己对完英语答案,拿了本历史书出来换换脑子。   她知道自己的差距,心理压力很大,甚至因此冒出一个又红又大的痘痘。   就在脑门儿正中央。   她以前从来不长痘痘的呀,更何况是这种红肿的脓包。尽管衣着打扮再朴素,也没有青春期的女孩子会对自己的容貌不在意。   这下好了,除了成绩,这颗痘痘也成为了白琼的心腹大患。   她难为情,每天早上都要把刘海往中间拨弄,试图挡住脑门。   原修开始没发现,只是觉得她的斜刘海像是变成了半边齐刘海,还有些长,都快挡住眼睛了。   “你刘海要不要去修一下?”早上上学的路上,他见她一直跟刘海过不去,主动开口。   白琼眼神朝上,盯着自己的头发:“不用了,我还等着刘海长出来呢。”   原修哦了一声,以为她不喜欢斜刘海。过了一会儿,车子快到学校,她还在固定那一小撮头发。   “那你老弄它干什么?”他看不下去了,把人转过来,“都挡着眼睛了。”   长指随意地拨开她的门帘子,吓得小姑娘花容失色。   白琼一把抢过自己的刘海,尖声道:“你干嘛!”   可惜晚了。   原修眼里透着笑意,恍然:“长痘痘?害羞了啊?”   少女被人当面戳穿心事,第一次恼羞成怒地赶人:“不是!你你你快下车!” 第50章 我陪你去 ...   额头上的痘痘久久不消, 成了白琼的心腹大患。   尤其是面对原修的时候。   顶着一颗又红又肿的痘痘面对心上人,白琼只差羞愤而亡。内心深处的自卑又重新浮出水面,让她不禁哀叹, 为什么他长得好看也就算了, 身为男生还从来不长痘痘呢?   白琼不想在原修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几乎每天除了坐车都躲着他。   以前她不理人的时候,原修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哪儿得罪人家了,可这次他很心虚,知道上次不该掀开她的刘海。   但可小姑娘气性也太大了, 一周多都不肯正面瞧他, 回家吃了晚饭就回房间把自己锁起来。   原修哪里懂这些, 只好去问陈思佳, 被她敲了一记竹杠,中午请她去学校外面吃必胜客。   陈思佳运动量大,毫不客气地咵咵跨一通点,高兴得很。   两个人边吃边聊, 陈思佳还挺八卦, 问他是不是看上谁了,不然怎么护突然关心起这种事情。   “别乱想, ”原修抿了口水, 放下杯子,“是白琼长痘痘,小姑娘很介意, 你知不知道怎么消掉?”   陈思佳很有经验:“青春期嘛,长痘痘有什么奇怪的。”   “……”原修没好意思提醒她这句话并没有什么用,“那不用管了?”   “多喝热水多运动。”陈思佳说,“你看我们队上的妹子就从来不长痘痘的。”   原修回想,白琼是个很坐得住的人,往往一坐就是一天,一直看书也不会觉得无聊——好像确实从没有见过她运动。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除了运动呢?”原修不想让人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心烦,“能不能补救一下?有没有什么护肤品推荐?”   陈思佳那叉子卷起一大团意面送进嘴里,嘴巴上沾上了点红色的酱汁,含混道:“我哪儿知道啊,我也不长啊,平时就洗洗脸擦点水。”   原修看着她双颊鼓鼓的,像是小馋猫,没好气地笑道:“刚才不知道是谁,说自己一定帮得上忙。”   “嘿嘿。”陈思佳憨然一笑。   她怕原修一会儿反悔不请客,于是马上自我补救:“你一个直男选什么护肤品?有病看病,不如直接去咱们医务室开药,保证药到病除。”   原修哭笑不得,玩笑道:“还好游若蔷不在,不然还不知道谁直男呢。”   陈思佳翻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不过这建议原修倒是听进去了,晚上吃了饭,他跟家里打招呼说出去散步,就去了家属院里医务室。   说是医务室,其实就是一间小型医院,各个科室齐备。大晚上的,皮肤科没人值班,他只好挂了个急诊。   值班医生是个中年阿姨,一眼认出了原修:“哟,孩子,又不舒服了?”她扶了扶眼睛,超原修身后看去,“怎么你一个人来的,你妈妈呢?”   他身体不好,小时候老跑医院,几乎是里面的小熟客了。这医生就住在原家隔壁的隔壁那栋楼。原修也没想到会遇上她,心虚了一秒才礼貌地叫阿姨好。   “不是我不舒服。”他解释,说皮肤科没人,自己只是想来开治青春痘的药。   “你?”值班医生诧异,忍着笑左右端详他,少年的脸庞润白细腻,比她的皮肤都要好,哪用得上那种药?   原修没想到会遇上熟人,含糊片刻,急中生智:“啊,是周洧。他过来不方便,我帮他开了带过去。”   周洧的名字这医生也听过,想到他那一身腱子肉,简直就是行走的荷尔蒙,觉得他长痘倒是不奇怪。   “是哪种?”值班医生询问特征,一听觉得问题不大,直接给原修开了一管特效药,叮嘱,“晚上擦,别见光,三天就好。去吧。”   原修道了谢,拿着单子出门去拿药,又倒回来,面不改色:“阿姨,要是你碰上我妈别跟她说啊。”   “怎么,害羞啊?”值班医生笑道,“你们年轻轻轻的,思想包袱还挺重。行了,去吧,我不说。”   原修这才放心地开药回家。   上了楼,白琼的房门果然关着,他敲了敲门,推开,人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口。书桌前的小姑娘回过头,见着是他也没个好脸,不情不愿地问了声:“有事吗?”   他轻笑,这是还生气呢。   见他笑了,白琼的脸色更不好看,嘴角被她咬住,眉毛也微微下垂。   原修脸色一正,严肃道:“给你送药。”   送药?白琼有些迷惑地看着他。   原修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语气仍然很严肃:“不是肿了吗?”他进了房间,走到白琼身边把那一小管药膏放在桌上,俯身要去检查她的痘痘,“我看看。”   白琼本能地往后一仰,五官都因为惊恐变得扭曲:“不行!”   “不要不要。”白琼不领情,自己伸手顺了顺刘海,小声嘀咕,“过段时间它自己就好了。”   他手指悬在半空中,有点无奈:“你这个人,怎么讳疾忌医的。”   白琼低着头,奋力地捍卫着自己的刘海,嘟囔:“反正就是不要。”   原修直起身子,语气持续严肃:“白琼。”   难得听到他这种语气,她心里紧张,“嗯”了一下,不太情愿:“干什么呀。”   “你不擦药,这痘痘是不会好的,你看看到现在都多少天了?”原修把问题说得很严重,“要是一直不好,等以后就很难彻底好了。就算好了也会在额头上留下一个疤。”   他顿了下,成功渲染出恐怖气氛:“你想要这样吗?”   “真的啊?”白琼迟疑,手还挡在额头前,眼神看向他带来的药膏,“那这个擦了能好吗?”   她不想留疤呀,还是在脑门正中央。   “你先放开,我看看。”原修说。   白琼僵持几秒,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顿了下,她又重新挡住:“还是不要了,你别看了,我、我自己会擦药的。”   她一手挡住头发,一把抓起药膏往对门的卫生间跑:“我现在就去,你快回去。”   原修愣了下,见她像兔子似的蹦起来就往外跑,钻进卫生间嘭地一下关上门。   他心里忍不住觉得好笑。   这样慌慌张张带着点小冒失的她,在他眼里,倒比起平时乖巧懂事的样子更加可爱。   白琼躲进卫生间,看着那管药膏,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作用,心想死马当活马医吧。她卷子袖子洗了把脸,擦干净之后,挤出白色药膏涂在红肿患处。   药膏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味道不太好闻,涂上去很凉,像是拿冰块在敷额头。   她勉勉强强把药涂完,拿夹子把刘海往旁边别去,不让发丝沾到药膏。   看着脑门正中央又红变白,还是觉得好丑。   白琼叹了口气,心里安慰自己万一有效果呢。   她拉开门,准备回房继续看书。   谁知卫生间的门一打开,那人还站在门外。   白琼吓得马上推门回去,整个人贴到门板上,大气不敢出。   下一秒,门板被人从外敲响。   “好了?”   “……”   “白琼?”   “你、你别看了,”她皱着脸,“快回去!”   门外沉默了下,才说:“行,那你快看书吧。”   白琼侧耳贴上门,也不知道人走了没有。   她很哀怨,觉得从原修最后那句话里听出了带着笑意。   少女脸色通红,难为情死了。   可第二天起来,额头那一片白色药膏尽数化开,只留有一层薄薄的油光,而她的痘痘果然好了很多。   踮起脚尖,她都快把脸贴进镜子里了,之前长痘痘的地方果然不再疼痛,伸手摸上去里面的脓好像渐渐消退,看上去也不再肿胀。   白琼心里又开始冒粉色泡泡。   她觉得这也太没有道理了,好像不管什么问题到了原修手上都不是问题。   又过了两天,果然药到病除。   白琼大大松了一口气,没想到痘痘一走,另一件好事也来了。   新希望比赛,她成功通过了初赛,期末考试后就要去现场参加复赛。   白琼给家里打去电话,把要外出参加比赛的事情大致跟沈敏说了。她不想最后让妈妈空欢喜,于是没有提得奖跟保送的事情,只表示可能要晚一周才能回家。   沈敏不懂这些,还以为她是代表学校去参赛,很是高兴:“好好好,你去吧,晚点回就晚点回。”她叮嘱女儿要听话,要服从老师安排,“语文是你的强项,既然现在能代表九中出去,说明你是有这个实力的,一定要沉着应战,争取得奖。”   白琼一一应下,问白琮这两天怎么样,要不要从南兴给他们带特产回来。   “不用不用。”沈敏反而是问,“你的钱够用吗?跟着学校出去需不需要交什么费用?不够的话妈妈再转一些。”   “不用不用。”白琼也连忙拒绝,“我平时没怎么花钱,每个月的生活费都有剩余呢。”   沈敏还是心疼孩子,又说让她不要太省钱。   “穷家富路,既然到了外面该花的钱就不要省。”她叮嘱女儿,“也别让老师同学瞧不起咱们。”   “好。”白琼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她不知怎么,幽幽长叹。   “好好的,叹什么气?”身后忽然响起原修的声音。   白琼听出是原修的声音,转头看了他一眼,说:“没什么啦。你找我?”   “叫你下楼吃水果。”原修顿了下,问,“你暑假要去参加比赛?”   白琼嗯了一声,脸上带着笑意。   原修哦了一声,意识到期末考试一完,她就要走了。   他抿了抿唇,小心地问:“那……我陪你去?” 第51章 意外之喜 ...   露台上阳光灿烂, 照在栏杆边的一排绿植上。   “啊,”艳阳里少女脆生生地拒绝,“不用呀。”   白琼捏着分机电话, 耿直道:“我跟学校一起去, 我们好多人呢。”   “……”门口的少年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沉吟片刻才说,“这样啊。”   他看着白琼,似乎觉得无从开口。   白琼刚才打电话尚不热,这会儿见原修站在门口沉默不语,她就觉得有点晒了。她走近原修, 问了句:“怎么了吗?”   大约是因为晒, 她的脸颊比平时要红一些, 看上去粉扑扑的。原修别开眼, 低声道:“没事。”他退开一步,让出房门的空间,“走吧,下楼吃水果。”   白琼应了一声, 把电话放回房间, 小跑着出来跟他一起下楼。   饭厅里,李奶奶正在坐着位置上, 一边看电视一边给给两个孩子削番石榴, 她手边的果盘里已经有一堆成品。   “白琼,来尝尝。”李奶奶看见她下楼,笑眯眯地招呼人, “这是今年的呢,一摘下来就空运过来了,特别新鲜。”   白琼道了谢,拿叉子叉了一块,看上去有点像苹果又有点像梨。她送入口中,酸中带甜,口感别致。   “好吃吗?”   好吃倒谈不上,但白琼还是嗯了一声。   李奶奶让原修又递给了原修一把叉子:“你也多吃点儿。”   原修淡淡拒绝:“不用了。”   李奶奶觉察出这段时间原修变得有些冷淡,他在家里一贯温和,就算是不太信也大多藏在心里。但这次她很明显地发现,这孩子,跟自己有些生分了。   “那行,”李奶奶没往心里去,以为是他在外面遇到烦心事了,还笑呵呵地说,“你不吃拉到,都给我们白琼。”   白琼笑得很甜:“谢谢李奶奶。”   原修眼眸半垂,不去看两个人之间的互动。自从上次无意中听到李奶奶和原静安的对话,他就没办法再用平常心看待他们对白琼的好,更不想看见白琼因此对两人产生亲近。   “这个叫什么呀?”白琼老实道,“我以前都没吃过。”   原修介绍:“番石榴,是热带水果。”   “怪不得我们那里没有。”白琼咽下一小块果肉,又说,“我们这次比赛去南兴,那边就是热带吧。”   “新希望不是去上海吗?”   白琼点头:“这次有港澳的同学参加,所以改了地方。”   原修淡淡应下,心里还想着她要走的事情。   期末考试周的周一,班主任在班上收集文理科分班志愿,班上的大多数人都选择的是理科,包括成果。   成果说:“我爸说了,文科要成绩很好才能上好大学,理科招生的人多一些,我上个一般的就可以啦。”   她知道白琼选择了文科,又马上鼓励人家:“琼琼你就不一样了,你一定可以考上很好的大学的!”   她说自己的时候神情自然,可说到白琼时却一脸骄傲,圆乎乎的眼睛里像是闪着光。   白琼体会到了,心里不由一暖。   她说:“没关系,我们可以考到一个城市,到时候还是能在一起的呀。”   “那你想考哪里?”成果问,“清华还是北大?”说完她又掩住嘴笑起来,“我的妈,我身边终于有人要烦恼这个问题了吗!”   白琼也笑,因为她这句话而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可以面对这样的烦恼。   她觉得自己真幸运,孤身来到江南,遇到了原修,也遇到了成果。是他们,让这个阴冷的冬天格外温暖。   “我们出去玩吧。”白琼第一次主动邀约成果,“之前都一直没敢答应你,这下考完试了,咱们一起出去玩吧。”   “好呀好呀好呀。”成果一叠声地答应,“什么时候?大后天?一考完就去好不好?”   白琼想了下:“大后天?”   “不行吗?”   白琼忍着笑说:“大后天早上出成绩,你确定当天有心情出去玩吗?”   “这么快吗?”成果震惊,“不再缓缓吗?”   她往桌上一趴,泄气道:“我的天啦,我们老师也太辛苦了,改卷子不用这么着急的呀!   临近期末,江南的天气一日热过一热。整天都是明晃晃的大太阳,高高地悬挂在蔚蓝的天空上。   考试周结束后,白琼就要随队去往南兴。九中资本雄厚,一力承担了参会师生的差旅费,只让学生象征性地交了三百块钱。   课间操的时候,陈飞让白琼帮自己代缴一下:“我要去守课间操,你们俩可以不去了。”他把自己写好的身份信息给交给白琼,“你照着填就行了,谢谢啊。”   白琼自然答应了下来。   陈飞和魏梦怡也都进了复赛,两个人的初赛成绩都比白琼靠前。   她带着陈飞的钱和小纸条去找魏梦怡,准备两个人一起高三。   魏梦怡拿出一管防晒霜,从抽屉里拿出一面小镜子挂在梳理上,仔细地补擦起来。   白琼不太懂:“你这是在擦什么呀?”她扫了一眼魏梦怡的脸,并没有长痘痘呀。   “我补一下防晒。”魏梦怡翘着小拇指很细致地拍开脸上的防晒霜。   白琼很疑惑:“上学也要擦吗?”   “这么大太阳。”魏梦怡也很吃惊,“你上学不擦防晒的吗?”   白琼摇摇头。   “要擦的,”魏梦怡转过去继续对着镜子拍拍拍,“我妈说了,别的都可以不做,但一定要从年轻的时候就开始擦防晒,紫外线很伤皮肤的。”   她擦完左边擦右边:“再说了,中午上下学的时候就很晒呀,不擦不行的。”   白琼看着她的侧脸,羡慕地说:“你皮肤真的好白。”她看向那管防晒霜,好奇,“就是因为擦防晒吗?”   “差不多吧,我皮肤敏感很容易晒伤,去年暑假去意大利就晒得脱皮了,所以我现在都坚持擦了。”魏梦怡收拾好自己,对着镜子左右看了两眼,才满意地收好东西。她把自己的防晒往前一递,“你要不要擦擦?”   白琼不太好意思,腼腆地摇头拒绝:“我都没洗脸。”   魏梦怡也没有勉强,挽着白琼的胳膊跟她一起往高三走。   远处飘来操场上课间操的声音,魏梦怡跟她科普着防晒的重要性,说了班上好几个同学的名字,说大家每天都要擦的。   来了九中一学期了,白琼对班上同学还是很陌生,听来听去,只模模糊糊想起来几个人的脸,还不太确定。   平时她只跟成果一起玩,显然,成果跟魏梦怡是两种女孩儿,成果还小呢,从长相到性格都是一团孩子气,而魏梦怡则是已经长开了的少女。   白琼很喜欢魏梦怡说话的神情,就跟大多数九中学生一样,阳光而自信。   她在想,也不知道两年后高中毕业,自己会不会也变得像九中人一点儿?   一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她心里竟忍不住地雀跃儿期待。   两个人顺着树阴小跑着上了半山,高三的学生已经不用去做课间操了,教学楼的走廊上嬉嬉闹闹都是人。   白琼下意识地望向大门对面的高二三班,不知道会不会碰上原修。   教室门口确实有人进出,还有人嬉闹着在谈话,但都不是她想看见的那个人。   白琼收回目光,和魏梦怡一起上了楼梯去找陈老师。   办公室里有学生在问题,她们等了一会儿才把费用教给陈老师,白琼拿出陈飞给自己的纸条儿,帮忙把他的信息一并填写完毕。   陈老师看见白琼还提醒:“这会儿可要好好写哦,不能再犯上次的错了。”   “好的。”白琼知道她说的是上次交错稿件的事情,脸上一热,下笔的时候更为小心,最后把两个人的信息又都检查了一遍才松了口气。   办完正事,白琼主动挽住了魏梦怡:“走吧。”   魏梦怡说:“还是我挽你吧,别人挽我我有点别扭。”   “那也行。”白琼笑着回了一句。   两个人出了办公室,魏梦怡还挺好奇:“你上次犯什么错了?”   白琼单纯,没想过要隐瞒她,就把交错稿件的事情说了一遍。魏梦怡听完,追问:“那到底是怎么不见的呀?”不等白琼回答,她又说:“肯定不是陈飞,班长要是说帮你交了就一定帮你交了。”   “我知道我知道。”白琼连忙说,“肯定不是班长,可能是在高二班上弄掉的。”   “还好你发现了。”魏梦怡问,“那后来怎么办呀?”   于是白琼又把原修带自己一起去快递中转站拦截文件的事情说了,听得魏梦怡一脸羡慕:“真的呀?原修学长也太好了吧!”她很羡慕,“我听说他是你亲戚呀?可是我觉得他比大有哥还要好哎。”   在外人面前说起心上人,白琼有些腼腆,侧脸看着她,甜声道:“原修哥哥真的对我特别好,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魏梦怡抿嘴一笑,正要开口,忽然拽了下白琼的手腕。   白琼不解:“嗯?”   魏梦怡给她使了个眼色。   白琼回过头,几步台阶之下,有人正含笑望着她。   “你怎么在这儿?”白琼脱口而出,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惊喜。   他站在台阶底部,可却跟她们差不多高。原修笑笑:“老师找我。”   白琼哦了一声,忽然羞涩,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他听见了多少。她拉着魏梦怡往旁边让了让:“那你快去吧,我们回去了。”   原修应下,从她身边经过。   错身而过的那一下,他忽然俯身在她耳边说:“原来在你心里,我这么好啊?” 第52章 从天而降 ...   期末考试那几天, 白琼实在太紧张了,每天晚上都轻微失眠,她干脆温习到半夜才睡。   她把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复习文科, 弱势的化学这次直接被她放弃了, 只在考前临时抱佛脚地背了两个方程式。   以她的成绩, 要是高一一开始就在九中,进实验班是很自然的事情。可现在缺了两次考试成绩再谈这个问题,无异于天方夜谭。   白琼没有退路,只能背水一战,拼死向前。   考完的那天, 大家都很兴奋, 这兴奋中又带着伤感。同班一年的同学们好不容易熟悉起来, 又要分开了, 高二又要迎来新的班级和新的老师。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同学们都回到了班上。   白琼终于稍微松懈,整个人都很倦怠,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班主任老师点了点人到齐了, 开始讲解分班安排:“明天下午之前, 大家家长的手机上就会收到这次期末考试的成绩……”   班上同学照例唉声叹气。   “要不要这么快啊……”   “完了,我真是只有一晚上的安稳觉可以睡了。”   班主任抬手压了压, 好笑道:“干什么干什么?”   有同学举手:“成绩一出来就分班了吗?”   班主任示意他放下手, 继续:“我知道很多同学都很关心分班的情况,是这样的——”   今年实验班还是六个,除了这几个班是按成绩分配之外, 其余的平行班都是全年级打乱分配。期末考试之后并不会直接出分班情况,而是要等下学期开学,才会在教学楼前公布。   就像中考结束之后,高一开学时,大家也是报道那天才知道自己被分在了哪个班,跟哪些人做同学。   如今班上要好的朋友,也不知道下学期来了还能不能继续在一起。   多了这样的一份未知,大家脸上也多了一分伤感。陈飞带头说着感谢老师,还代表全班送上一份纪念品。   班主任也挺感动的,表示希望未来两年仍跟大家一起,更祝愿大家都有个好成绩。   刚才轻松快乐的氛围稍微低沉了些,只有成果暗戳戳地兴奋着,用气声跟白琼说:“琼琼琼琼,这个暑假没有作业哎,嘻嘻嘻嘻。”   白琼用脑过度,反应有点慢,跟着她嗯了一声。   等班上散了,两个人收拾好自己的课本练习册。原本说好了第二天一起出去玩,可成果爸爸临时出差,准备明天带上成果一起去。   白琼有些遗憾,哪知成果抿嘴一笑,圆溜溜的黑眼睛里尽是得意:“猜猜我去哪儿?”   这哪儿猜得到。   “南兴!”成果兴奋地宣布答案,“我爸爸去南兴出差,要呆一周!你是不是也要去南兴比赛?”   她这么一提,白琼倒想起来后天就要出发去参加复赛了。两个人一算,刚好能在南兴回合。   成果特别开心:“老话怎么说来着,人生四大喜,他乡遇故知!”   白琼也很开心,约定好了到时候在南兴见面。   全国的高中放假时间不一,江南九中算是晚的。这边的期末考试一结束,那边就到了新希望的复赛时间。   根据学校的日程安排,他们提前一天乘高铁南下,第二天休整、参观比赛场地南兴大学,第三天正式比赛,第四天给了大家大半天的自由活动时间,傍晚返程。   当初特训班一共收录了五十多个同学,最终没有通过初赛的不过十个。九中对这次的比赛成果十分看好,希望最后结果超越往年。   带队的除了陈老师、一个姓邓的年轻男老师,还有一个生活老师。三个人不仅负责带同学们顺利参加复赛,还得保证大家平安返回南兴。   毕竟是快成年的学生,即便是四十几个学生一起出发,一路上也安安分分,没有出岔子。一行人顺利抵达酒店。   白琼跟魏梦怡分在了一间房。   因为还要回江南,白琼的随身行李并不多,只背了平时背的书包,带了两套换洗的连衣裙。   她的精简跟魏梦怡的形成了鲜明对比。明明只有三四天的时间,魏梦怡装了满满一个登机箱,里面还带了一个睡袋,说是怕酒店床单不干净。   白琼觉得自己又开了眼界。   收拾完东西,她把明天要穿的衣服挂出来,魏梦怡瞧见咦了一声:“你这条裙子好漂亮啊。”   是一件POLO领的针织短袖条纹连衣裙,白色的领子看上去很英伦风范。   魏梦怡走过来伸手摸了一把:“我当时也看见了,觉得有点贵就没舍得买。”   这是后来原静安自己逛街的时候顺手给买的,白琼还没穿过。她有些不安地问:“这条裙子很贵吗?”   “我记得当时不打折的时候得1800吧,”魏梦怡说,“也不是很贵,就是觉得高中生穿有点贵吧,要是上了大学我妈肯定就买了。”   白琼咋舌,觉得这价格像是天文数字。   她一个月生活费才只有600块呀!   魏梦怡拿着裙子在她身上比划了下,夸赞道:“不过你穿着肯定好看,这风格挺适合你的。”   白琼勉强笑了笑,接过裙子,也不知道明天要不要穿。   魏梦怡没看出她情绪不对,转头拿着衣服去洗漱。进了浴室她才回过味来,心想白琼看上去家境并不是很好,怎么会买那么贵的裙子?她又回想刚才她的表情,觉得应该是这边的亲戚送的。   第二天,老师带队前往南兴大学,先参观校园再找比赛场地。   南兴大学是百年老校,前身是清末开埠通商后的教会学校,历史悠久,气质斐然。校园里各处都是参天大树,尤以榕树为盛,长长的气根垂下入土,枝蔓也好似一颗新树大小。   带队的邓老师带领学生们沿着校园主干道参观,一路向大家介绍造型各异的校园建筑,以及他们分属哪个学院。   十三班的三个同学走在队伍中间,陈飞看来看去,扭头对后面两个女生小声说:“这么一看,我们九中还真的挺像大学的。”   “是啊,”魏梦怡也跟白琼科普,“以前我们老师总说我们学校比好多大学还大,我当时还不信,后来出去一看,还确实是这样。”   这段时间下来,白琼渐渐对九中也有了归属感,小声认同道:“我也觉得咱们学校好漂亮。”   “那毕竟是全国园林单位。”   白琼远远看着红砖黛瓦的中式小楼后面立着高大的实验楼,中西合璧,倒很是融洽。   不过她还是更喜欢那栋小红楼,觉得跟九中的小红楼异曲同工。   没想到复赛就是在小红楼里举行。   白琼这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南兴大学的中文系。   真到了这天,大家反倒放松下来,一个个很顺利地完成了现场命题作文。   陈老师很紧张:“都写完了吗?”   全都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她放下心:“那就没问题了。”   下午回到酒店,成果已经在大堂等着白琼了,看见人回来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恭喜恭喜,祝你们都拿一等奖!”   三个小姑娘叫上陈飞,就在酒店附近吃了一顿烧烤。   几个人原本没什么私下联系,这次特殊的相聚却让大家亲近不少。   成果说起当时刚开学那会儿,除了杨廷,就只有陈飞记住了她跟白琼的名字。她端起饮料要敬陈飞:“班长你真好!”   陈飞笑眯眯地跟她碰了下杯。   吃过烧烤,白琼担心成果晚上回去不安全,让她跟自己挤着睡一晚。   成果没客气:“我原本就是这么想的。”她把斜挎包往白琼面前一推,“我睡衣都带好了。”   几个人散着步往酒店走,到了门口,魏梦怡忽然想起来自己要去超市买点东西。大家说陪她一块儿,魏梦怡拒绝:“不用不用,我马上就回去了。”   陈飞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要陪着她,让白琼和成果先回去。   两个人进了酒店,成果笑嘻嘻地问:“班长是不是喜欢魏梦怡呀?”   白琼看了她一眼,心说你前几天还说班长喜欢我呢。她摇头:“班长就是人很好。”   成果哦了一声,觉得也是。   回了房间,成果先去洗澡,没一会儿,屋外响起了门铃。   白琼以为是魏梦怡回来了,飞快地跑去开门。   褐色的木门拉开,后面出现一张意料之外的俊脸。   白琼一呆。   那人带着笑,垂眸看着她,嗓音轻柔温和:“不认识我了?”   竟然是原修!   “你怎么来了啊?”白琼觉得不可思议,还以为是做梦,脸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怎么回事呀?”   原修还来不及说话,旁边歪了个脑袋:“嗨,表妹。”   是周洧。   他把头搭在原修肩上,冲着白琼勾了勾嘴角。   白琼没想到两人会突然出现,仿佛从天而降,大门拉开了些:“你怎么也来了?”   这一次原修倒是没有隐瞒:“不用管,他非要跟着来。”   旁边的周洧起身,略无语地白了他哥一眼——倒成了他非要跟?也不知道是谁强行拖他出来打掩护。   白琼看见了他的眼神,心说这看起来也不太像啊……   周洧觉得他哥是越来越坏了。   原修的小算盘打得很响,借口陪周洧去香港买球鞋,绕到来南兴找白琼,想给她一个惊喜。   既瞒住了原静安,又是个很完美的借口。   学校这次的行程安排,他也早就摸清楚了,知道他们比赛完了有一天的自由活动时间。他准备今晚上给白琼打个招呼,再跟老师请假,明天直接带她出去玩一天。   原修把安排简单告诉白琼,问她老师的房间号是多少,准备一会儿过去说明情况。   白琼说:“那明天我可以再带一个人一块儿吗?。”   她指了指屋子里:“我同桌也来啦。”怕他们不认识,她哦了一声,“就是成果。”   门外的两个男生表情微变。   周洧明显比刚刚多了份兴趣,歪头问他的乖表妹:“就是你那个贪生怕死胆小如鼠长得圆不溜秋的同桌?”   白琼:“……”   小脸略微尴尬,说对也不是,说不对也不是。   原修觉得周洧没礼貌,刺了他一句:“就你会成语是不是?”   周洧知道他的心思,原本很有风度地想成全两人过个二人世界,这会儿却突然改变主意了。   他似笑非笑,话对着白琼说,眼神却很挑衅地回是原修:“来都来了,那明天就一起玩吧。”   原修胸口一滞。   意思是,明天不仅他要当电灯泡,那有一个圆滚滚的电灯泡?   他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他们这一对儿电灯泡? 第53章 碰上熟人 ...   两个男生先回了房间。   平时还好, 到了外面原修的少爷习性就有点发作——跟魏梦怡一样,嫌弃酒店床单不干净。   也不单单是床单,从毛巾到马桶, 从床单到拖鞋, 他通通觉得不、太、干、净。   两个人从江南直飞的香港, 上午原修陪着周洧去买鞋,下午直接坐高铁到了南兴。折腾一通还是挺累的,可原修坚持要把私人用品一一摆出来,才肯去洗澡。   周洧就没他那么讲究了,校队外出参加比赛不可能给学生定很好的酒店, 他都习惯了。再说, 他们几个男生偶尔开房看个球也是有的。   他支着个脑袋, 横躺在床上, 看着他哥抖落开睡袋,笑得有点欠揍:“我说原修你行不行了,这么爱干净以后怎么去开房啊?人家五星级酒店……”后面的话被迎面砸来的枕头都堵了回去。   “你给我闭嘴。”原修冷淡地横了他一眼。   周洧抱住枕头,嘎嘎直笑。   他半撑起自己, 冷硬的五官难得流露出无辜的表情:“你不能这样, ”他坐起来,“不能因为那个小胖墩儿迁怒老子吧?”   他还劳心劳力陪她跑这一趟呢。   就算明天他不在, 白琼还能为了他抛弃她那个小同桌?   “什么小胖墩儿?”原修下意识地问, 又反应过来,手上动作一停,“你别这么说人家女孩子。”   周洧嗤了一声, 一副你看看我形容多么精准的表情看着他哥。   原修:“……”   行吧。   那边白琼还没把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变告诉成果。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地就有点不想告诉成果,生怕她今晚上都睡不好。   可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不是,可真的英雄总要面对现实。第二天一早,白琼带着成果去大堂找原修,在电梯里才磨磨唧唧地把事情说了:“今天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可以呀可以呀。”成果很高兴,还挺害羞,扭头看电梯里的镜子,怕自己的新发型不好看,“原修学长怎么来了?专门来看你的吗?”   “不是,他陪周洧去香港买东西,顺便过来玩一天。”   “哦。”成果反应了一秒,忽然身体僵硬,缓缓扭头,“谁?”   白琼还来不及说话,电梯已经到了大堂。门缓缓打开,客人依次步出。白琼拉着她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安慰她:“没关系……其实,其实他人挺好的。”   成果脸一皱,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   白琼看她的表情很想笑,又不太敢,只好推着她的背哄道:“真的,我不骗你。”   前台边的沙发上坐了两个大小伙子,两个人一温文一冷淡,颇为引人侧目。   成果不情不愿地被白琼推着向前,让白琼还没出门就隐隐有些发热,好不容易看见了原修,她松了口气:“原修哥哥,我们在这里!”   周洧先回过头,一眼捉住两人。   成果原本整个人都靠在白琼胳膊上做抵抗,被他冷淡的眼光一扫,忽然噌的一下站直了身体,灵巧地躲在了白琼身后。   周洧眯了下眼。   猛一看,他觉得这小丫头今天有点不一样。   成果穿了一条牛仔背带裙,里面搭了一件淡粉色的圆领T恤。只是她的一头自然卷长发今天没扎辫子,披在肩上,扎了个半丸子头。   比起平时的小学生打扮,倒有了几分豆蔻少女的气质——可还是很显小。   白琼还护着她,转开话题:“你们今天准备去哪儿?”   “你们行李呢?”原修站起来,见两人都两手空空,“昨天我没说让你带行李吗?”   白琼摇摇头。   “啊,大概我忘了。”被郁闷的。   原修看了下手表,时间尚早,他说:“走,上去拿行李,一会儿下午直接去高铁站集合。”   “可是我们说了要回酒店点名的。”白琼觉得得服从老师安排。   “没关系,”原修解释,“一会儿回到酒店比较绕路,我们直接去高铁站就行。我昨天已经跟陈老师说好了。”   成果小声地问了句:“那你们下午就直接回江南了呀?”   周洧冷声:“怎么滴,你有意见啊?”   成果连忙摇头:“没有没有,那我把我的大包包也带上好了。”   “那你们再坐一会儿吧,”白琼挽住成果,“我们上去拿了东西就下来。”   “怎么能让女生去拿东西?”原修不太赞同,“还是我陪你去吧。”   说完,他的大掌落在白琼的肩上,轻轻一转,把人跟成果分开,带往电梯间。   成果被原修的绅士风度折服,心里小小地哇了一声。她扭过头,对上周洧半扬起的脸,突然意识到,这样不是要跟他独处了吗?   她被吓得一个机灵,连忙追了两步,冲着两人背影小声嚷嚷:“没、没关系,女生也可以去!”   周洧啧了一声。   长臂一展,勾住了成果的背带。   成果跑了两步没跑动,扭头一看,发现身后的肩带上多了只骨节分明的大掌,长指微屈,松松地挂在她的肩带上。   她心想坏了,却不敢抬头,而是跟个鸵鸟似的,小幅度地往旁边移动,想让衣服自己脱离桎梏。   周洧嗤笑,整只手握住那根牛仔带子,逼她看清现实。   成果:“……”   她只好小心翼翼地掀起眼皮,发现大魔王半仰着脸,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她脸圆圆的,这样低着头从下看他,眉眼带怯,显得很是哀怨。   “……”周洧别开眼,冷声道,“看什么看,你眼睛大?”   成果被他一怼,心里更是发毛,也不敢看他,垂着脸没吭气,一双胖乎乎的手不安地捏在一起。   她不出声,周洧又不习惯,不耐地催:“说话。”   成果嘟了嘟嘴,嗫嚅:“你……能不能放开我的带子?”   两个人拧来拧去的,她的肩带都垮下来啦!   周洧没立刻放手,反而是问:“那你还跑不跑了?”   他这样她哪儿还敢啊。成果连忙摇头,一头蓬松的天然卷长发跟着在空中飘荡起来。   周洧咬了下嘴角,觉得这圆圆脸换了个发型换了件衣服,好像也没那么难看了……还挺眼熟的。   他嘶地一声抽气,想了半天没想起来。   可这并不妨碍他像是捉小鸡似的,把人往旁边沙发一拎,下达指令:“坐下。”   感觉就像是指挥家里的小狗似的。   成果心里默默吐槽,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条件放射,马上听话地坐下,双腿并拢,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她也不敢抬头看人,只能目光炯炯地直视前方。   对面沙发上坐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人家原本在看手机,被成果强大的视线骚扰得不得不看起来脸,过了一会儿直接被少女的视线瞪得起身走人。   周洧站在旁边,从裤兜里摸了盒烟出来,撕开包装,敲出一支烟,含在嘴里过过干瘾。   从他的角度,看不太清成果的表情,看着对坐的那个中年男人离开,周洧觉得她的脸色一定很精彩。   他无声地笑了下,弯腰去端详人家的圆圆脸。   小姑娘下意识地往旁边移动了几厘米,又后知后觉地移了回来,但全程不敢跟他对视。   “小同学,你很怕我嘛。”他拉长声音,有些阴阳怪气,“看了不敢看一眼,啊?”   成果马上瞪着眼睛看向他:“没、没有啊。”   她脸圆乎乎的,眼睛也圆圆的,瞳仁很黑,像颗洗干净了的黑葡萄。   周洧口中忽然分泌唾液,似乎尝到了葡萄酸酸甜甜的味道。   他忽然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阿拉蕾吗!   啧,还怪他妈可爱的。   另一边白琼跟着原修上了电梯。   原修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衫,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白琼站在他旁边小心看了一眼,发觉他胳膊上的皮肤都很细腻。   她不自觉地看向电梯壁。   白琼不太想穿那条昂贵的连衣裙,总觉得一穿上就如同芒刺在背。她还是穿着自己自己的短袖白T恤和牛仔裤。   平时不觉得,可跟他站在一起,就很普通了。   少女的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刚好碰上早餐时间,电梯里的人有点多,两个人只能靠着电梯门。   原修低声问她:“好不好站?”   白琼点了下头,想起之前在商场,他护着自己站在角落的事情。   那个时候,两个人面对面,她的视线里被他的衬衫占据,眼神都不知道往哪儿看才好。   当时的亲昵让白琼一想起来,就有点脸红。   “叮——”   电梯门打开,有人下,白琼站在门中央,有些走神,被人推着出了电梯。   她手上一暖,又被人拉了回去。   那人回头跟她道歉,她摇摇头:“没关系。”   原修拉着她的手,把人往角落带了带:“小心一点儿。”   电梯门重新关上,里面的人还是很多,白琼跟原修之间还站了卡着一位女士。   可是……   白琼隔着人望向原修。   少年脸色淡漠,仰头望着电梯数字,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喉结微微凸起。   他像是没事人一样。   白琼怀疑是不是其他人拉错了,试图收回自己的手。   原本还盯着数字显示器的少年回眸,嗯了一声,无声询问。   白琼有些发僵。   随便牵手,这是不是不太好啊……   又一声“叮——”,电梯到了她的房间楼层。   原修晃了晃握住的手,低声道:“走了。”   白琼被他牵着走出电梯:“等等等等——”   她话还没说话,就以被他牵住的姿势碰上了熟人。   魏梦怡和陈飞看着手牵手的“两兄妹”,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 第54章 美好回忆 ...   两个人毫不掩饰地把目光集中在两个人紧握在一起的双手上, 脸上的神情又像是激动又像是发现了惊诧,看上去颇为好笑。   白琼双颊绯红,血色又像潮水般迅速退去。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呆站在原地, 张了张嘴,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看见白琼的同学在,原修也愣了下。他很自然地放开白琼的手 超前随手一指,侧头问她:“是不是你们同学?”   白琼还有种被人抓包的羞耻,眼眶都吓红了,顿了下才颤声应道:“嗯。”   “原修学长好。”陈飞先反应过来, 拉着魏梦怡给原修打招呼。   原修笑笑, 一副好学长亲切慰问地样子:“你们好, 准备出去玩吗?”   “啊, ”陈飞点了下头,“我们准备去逛下南兴博物馆。”   他不由地看向白琼,觉得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想要问问是不是病了, 就听原修淡声回应:“嗯, 逛博物馆挺好的,快去吧, 我们就不耽误你们了。”   原修轻点白琼的肩膀, 把人往自己怀里一带:“走了,来不及了。”   白琼轻啊了一声,回过神来, 给同学打了个招呼,跟上原修的步伐。   她不敢回头,不知道魏梦怡和陈飞刚刚瞧出什么没有。   悄悄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年,她又莫名地有些吃味,想起以前在九云的时候,老师为了防止他们早恋,总说这回的爱情是不成熟的没有结果的。   她隐约记得有一条是,要是被别人发现,男生突然放开手,那一定不是真心的,这是非常没有责任没有担当的行为。   从前白琼无心于此,自然不以为意,如今她心里被人撬开一个小小的豁口,里面澎湃着连她也无法确定的情谊,就像一座火山,不到喷发那一刻,永远不知道有多激烈。   虽然明知道原修跟她并不是那种关系,可是他刚刚看见人就放手的行为,还是像一个针,深深地在白琼心里扎了一下。   魏梦怡回头看去,见两人背影并肩而行,有种让人说不出的……   她咬了下唇,第一次觉得自己词汇量有限,竟然一时找不到一个契合的词语形容那种感觉。   “你怎么了?”陈飞按住电梯,“走啊。”   魏梦怡摇了摇头,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人家只是兄妹而已啊,牵个手很正常。   原修拎着两个小姑娘的包下了楼,周洧已经叫好车在外面等着了。   白琼勉强把自己心里乱七八糟的小情绪压了下去,跟着人上了后排座,问原修:“我们去哪儿?”   “主题公园。”原修说,“听说还挺好玩的。”   南兴靠近港澳,以前很多当地人家里都能搜到港澳的电视节目。近两年当地便在城郊修建了一座特色主题公园,专门布置成了TVB经典剧目的场景,有点类似于环球影城,是新兴的一个网红打卡点。   他们到的时间尚早,里面排队的人不多。   周洧拿了份DM单,看着上面花花绿绿的画着各种游乐设施:“这有什么好特别的啊?游乐场不都是这样吗?”   旁边的三个人没理他。   原修看了眼大门口的电子屏,上面显示着排队信息,他问两个女生:“你们想先玩什么?”   “过山车!”成果脱口而出,小胖手高高举起,“那个最大的那个!”   原修看了眼白琼:“你呢?”他记得她怕高。   白琼没直接回答,问成果:“你不害怕吗?”   “不怕不怕!”成果抓住她的手臂给她安利,“是那种翻斗的,还要求要脱鞋,特特特别刺激!”   “好吧,那我们就去这个吧。”   原修的身体不能玩太刺激的游戏,由着周洧陪他们去。   周洧多好面子的人啊,陪小姑娘玩游乐场,说出去都没人信。   他开始不乐意,可耐不住两个小姑娘眼巴巴地望着他,只好降尊纡贵勉为其难道:“就这一次啊。”   于是三个人很快去排队进场。   过山车一排三个人,周洧坐在中间,两个小姑娘一左一右。   工作人员来检查安全带后,车子缓缓启动。   刚刚爬坡的时候,两个小姑娘已经不避嫌地抓紧了他的手,周洧心说这有什么好怕的,女生就是胆小。   可等到从第一个山头自由落地后,一车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两个小姑娘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捏得死死的,耳膜都快被人吼破了。   原修在地面上,都能听见周洧狂放的一串国骂:“啊啊啊啊啊啊卧槽!!!快放我下去!!!!!”   周围排队的人听见上面传来的震天吼,无情嘲笑:“是谁呀叫那么大声,有这么可怕吗?”   原修站在一旁乐不可支,他万万没想到周洧竟然怕坐过山车,这要是说出去,大有哥可真的就颜面扫地了。   周洧也没想到他妈的这个过山车这么吓人,失重感特别强烈,车身翻转过来的时候,他有种要从安全扣里掉下来的错觉。   到了终点,周洧下车的时候脚还有些发颤。   成果很兴奋:“哇,这个真的好刺激啊,果然名不虚传!”   “嗯!”白琼脸色红扑扑的,也是一脸激动。   只有周洧的脸色很难看,简直想把两个女生的嘴给缝上!   原修怕他炸毛,提议先去看TVB的场景还原,拍拍照休息一下。   她们去了古装区,发现现场布置比当年电视剧里的豪华许多,还原度也非常高。原修耐心好,给两个小姑娘照了好多照片。   现场的人很多,他们拍了一会儿的队,才能进场。   场景是十六年之约的断崖,上面还有一只萌萌哒的玩偶,是由工作人员扮演的大雕,原型就是古天乐那版《神雕侠侣》里面的雕兄。   成果连声叫着说好可爱,等前面的人一走就迫不及待地冲上去抱住人家的胳膊,白琼也跟着扶住了另一边的胳膊。   大雕配合地比了个耶。   围栏外,周洧啧了一声,心说这小胖墩儿怎么见谁都拉手?   原修帮两个女生拍了张合影,可觉得白琼好像并没有特殊的反应。   经过上午的刺激,下午周洧说什么也不陪了,两个人小姑娘自告奋勇,手牵手去玩了高空升降机。   两个人还得顾着大有哥的面子,不能说不让他陪,而是要说这些太小儿科了。   四个人在游乐场里玩了一下午,最后还照了一张合影。   两个女生站在中间,笑得一脸灿烂。原修不知道怎么站在了成果身后,嘴角微扬,笑容温和。只有周洧拉着脸,横眉冷对千夫指。   快到集合时间了,原修先让司机送成果回她爸爸那里,再送白琼去高铁站。   两个小姑娘还挺舍不得彼此的,下了车又说了好一会儿话,引得周洧不耐烦:“快点儿,一会儿高铁来不及了。”   白琼只好跟成果挥挥手,约了开学再见。   碰上晚高峰,车子出城的时候有些堵车,踩着集合时间才到目的地。   白琼下车就要往候车大厅跑,原修把书包递给她。   “你们不走吗?”   “买不到高铁,我们坐飞机。”   暑假车票紧张,原修又是临时起意,没能买上他们那班车。两个人买的机票,最后还要早一些到江南。   “放心。”原修叮嘱她,“一会儿咱们在江南高铁站见。”   白琼原本也不是很担心,但听他说了放心两个字,好像心里更踏实了一些。她点头:“好,一会儿见。”   目送九中一行人进了候车厅,两兄弟从高铁站直接打车去了机场。   机场里人头攒动,连VIP休息厅人都人满为患。   两兄弟找了个角落,周洧大大咧咧地伸长腿:“你可真行,折腾这么一天就算完啦?我还以为你要表白呢。”   “嗯,然后呢?”原修听到这两个字,愣了下,转过脸去,目光下垂,直直地落在地面,漠然重复,“表白了,在一起,然后呢?”   周洧被噎住,不太跟得上他的小心思:“然后就谈个恋爱?美好的初恋?那不然呢?”   初恋……   原修在心里品味这个词。   在很多人看来初恋是一生中最为美好的感情,可或许是他生性悲观,总觉得大多数人的初恋都早早结束、不甚美好。   从高中到大学,再到社会,十几岁的年纪懂什么是爱?如果在一起了,发现彼此根本不是想象中的美好,那要怎么办?还能退回到现在这样的位置吗?   不,不可能的。   感情一旦有了裂痕,就永远没办法修复。   爱情的永恒,在于它是刹那芳华。   原修靠向椅背,微微仰头,语气怅然:“我不想这样。”   周洧等着他的下文,等了半天:“没啦?不想这样?”他翻了原修一个大白眼,“你又开始了,别那么悲观行不行?谈个恋爱而已嘛,又不是要马上签订终生。快乐啊,快乐就好了。”   原修勾了勾嘴唇,笑容有点苦涩。   周洧看不下去:“那你今天来干什么了啊?专程跑这么一大趟,结果又说不想这样,不想这样你来干什么?”   原修的眼帘半垂,他沉默了很久,像是快睡着了。   候机大厅里不时响起机场的提示广播,周洧的耐心所剩无几。   过了片刻,他看着原修转过脸来,眼睛里有种他说不出的亮光。   在人声嘈杂里,原修说:“因为我想创造一点回忆。”   “什么?”周洧下意识地反问。   原修笑了笑,双手撑住椅子坐起来些,他的语气比之前轻快了很多:“其实未来如何我们都不知道,对吧?我能做的就是在当下多创造一些美好的回忆吧。”   周洧隐约明白过来,他眼里的光叫温柔。   原修说:“如果以后我们分开,她脑海里与我有关的记忆都是快乐美好,那多少对我也会是很正面的态度吧?”   周洧一噎,觉得这种脑回路有点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   “……要这么,”他努了努嘴,尝试总结,“这么默默无闻地付出吗?这种套路好像有点过时了。”   “可能吧。”原修微微勾唇,并不在意,反倒兴致勃勃地说起白琼上次喝醉的事情,“就是你非要带她出去吃饭那次,她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只会兴奋地唱《难念的经》。你别看她平时不声不响的,唱起歌来倒挺好听的。”   周洧恍然,怪不得今天影视城专门带她去看TVB的场景。   可是……   他凝了原修一眼,忽地轻笑。   “哥。”   “嗯?”   “你说的是《神雕侠侣》,可那首歌唱的是《天龙八部》哈哈哈哈哈哈!” 第55章 暑假回家 ...   回到江南的第二天, 白琼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这一次,是原静安准备亲自陪她回九云。   白琼起先一直委婉推辞,认为太麻烦, 说她可以自己回去。原静安决定了的事情, 原本不会更改, 但她合作的客户最近出现问题,也就顺水推舟同意了。   高秘书定了中午的机票,他们在江南把人送上了飞机,正好方便那边沈敏到市里接机。   出发那天,原修开车送她。   白琼的行李不多, 除了书本只带了几件换洗衣服。   中午的机场人多, 原修带着白琼在自助机器上换登机牌, 白琼听他安排, 下意识地把自己的身份证交给了他。   原修接过一看,身份’证上的照片里,小姑娘看上去朴素老实得过了分,眉眼透着点儿傻气, 呆愣愣地望着镜头。   白琼这才反应过来, 一把捂住了身份证:“你、你别看!”   小姑娘脸都红了,简直没想到人生中最丑的一张照片会被人看到, 尤其这人还是……   她飞快地瞪了一眼原修, 目光含怨带嗔,有些鲁莽地伸手从他手掌里抓过证件。   柔软的指腹滑过他的掌心,原修一把握住她的手。   白琼抽了下, 被他握得更紧。   原修好笑道:“生气了?”   小姑娘鼓了鼓脸颊,气闷地说:“没有。”   女生说没有,那就是有。   “那要不,我们交换?”原修捏了捏她的手,逗她,“我给你看我的,你别生气,嗯?”   说完也不等人家回答,放开她的手大大方方地从皮夹里抽出自己的证件。   白琼接过一看:“……”   照片上,少年眉眼稍显稚嫩,但目光澄净,笑容温和。   她更加气恼地把身份‘证塞进他怀里:“长得帅了不起吗!”   原修闷声大笑。   白琼不理他,自己转身在机器上捣鼓了一阵换好登机牌。   他只好哄人:“好了好了,我们扯平了好不好?”   白琼心想谁跟你扯平了,我照得那么丑!   原修抬眸看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就要起飞了。   他舍不得,可又不得不说再见。   把人送到了安检口,小姑娘仍低着头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羞,原修伸手摸了一把:“到家了跟我说一声。”   白琼这才抬头看他:“知道了。”   “去吧。”他笑着挥了挥手。   两个小时候。   沈敏身上穿着一件素色T恤,腰身纤细,从背后看跟小姑娘似的。她站在人群前面,一瞬不眨地盯着抵达口,第一时间看见了女儿。   “白琼!妈妈在这里!”沈敏脸上带起笑意,冲着人群挥手。   原本茫然跟着队伍前行的白琼听见了声音,目光立刻有了聚焦。她背着自己的书包越过前面的人,从达到门口出来,跑到了沈敏面前:“妈妈!”   白琼觉得妈妈又瘦了许多,双颊凹陷,颧骨都凸了出来。   沈敏看着女儿,觉得她跟走的时候比似乎换了一个人,她朝女儿伸手:“把包给我吧。”   “不用不用。”白琼说,“妈妈你不用来接我的呀,我自己能回九云。”   “我们今天先不回九云。”沈敏带着她往外走。   白琼诧异:“来得及呀,晚上还有车可以回九云。”   “没关系,”沈敏说,“咱们今天先住下,明天早上办完事情再回去。”   原来是有事要办。   白琼哦了一声,仍然很担忧:“那白琮呢?他一个人在家里怎么办?”   白琮的腿高位截肢,目前根本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   “没关系,我都安排好了。”沈敏叹了口气,走在白琼身前,比她快半个身位。   白琼看不见她的表情,心里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再提出异议。   之前轻盈的心情从落地的那一刻起,似乎都烟消云散了。她一直回避着的那个问题,虽然仍然没有被提及,可妈妈的叹息,家中的弟弟,无一不提醒着她,她的爸爸……没有了……   白琼觉得眼眶辣辣的,连忙抬起头,深吸着气,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到达大厅外,旅客在旁边排起了长队等出租车。沈敏带着女儿去了另一边的停车场,买了两张机场大巴的车票。   从机场出发,有直接到长途客运站的大巴,两个人回到市里,就在客运站附近找了一间小旅馆。   沈敏看见旅店门口有超市,原本打算去买两袋方便面凑合,她顿了下,又改了主意,问白琼:“你想吃什么?吃饭还是吃面条?”   白琼不挑食,于是母女俩去了不远处的一家小餐馆。店里面的客人不少,一掀开塑料帘子就看见门口摆着一大车做好的菜品,沈敏一问,价格也很实惠。   她要了一碗红烧肉又买了一个炸鸡腿,两个小碟子都放到了白琼面前,自己只点了一个素菜。   “妈妈,你也吃。”白琼把红烧肉往中间放。   沈敏擦了擦筷子,催道:“你赶紧吃吧,我不想吃肉。”   白琼其实不太饿,但还是细嚼慢咽地把菜一一吃完。   吃晚饭两个人去旅店开了房,扫描身份‘证件的时候,白琼想起今天在江南的事情。   她有些恍惚。   明明才过去几个小时,原修和江南却遥远的像是昨日旧梦。   旅店的房间很小,床单像是用了十几年,中间微微泛黄。   白琼晚上有些睡不着,翻来覆去好一阵子。快要入眠的时候,她听见沈敏叫自己的名字,轻声问:“白琼,原家人对你好吗?”   白琼翻了个身,嘟囔:“很好啊。”   她等了一下,没有等到沈敏的下文,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沈敏带着白琼去了医院,还是市里最好的三甲大医院。   两个人进了医院大门,白琼不由地担心:“妈妈,你不舒服吗?”   “不是。”沈敏摇了摇头,脸色灰白,眉宇之间的神情焦急而隐忍。   这段时间都是沈敏一个人在家,又要上班又要照顾重伤的儿子,白琼想到几次周末电话里,她都听见妈妈压抑的抽泣和咳嗽声。   “真的吗?”她不太放心,“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做个检查?”   沈敏听见女儿的关心,脚步一停,她回头看向白琼,看见女儿眉心微皱,脸上满是关切。   她犹豫片刻,飞快地拂过白琼的脸颊:“我没事的。”   白琼看她的样子不像是没事,可再追问,沈敏却不再开口。   周末的医院大厅,人头攒动,排队挂号的人很多,现场的志愿者维持着排队秩序,大声冲后面的人吼:“专家号没有了!今天的专家号没有了!”   沈敏等了一会儿,听她喊完了才凑过去问:“请问……”   “专家号没有了!所有的都没有了!”   沈敏找到那人,低声说了两句,那人看了白琼一眼,很快带母女俩上楼找人。   从医院办完事,母女俩才回到九云。   白琼很疲倦,进门见到弟弟也打不起精神。   卧室里,白琮靠坐在床上,白琼见了人吓了一大跳,白琮比白琼小两岁,人挺老实的,也听话,长得虎头虎脑的。可他如今像是换了一个人,圆脸瘦成了长脸,脸上再也不见憨厚神情,眉眼都变得锐利,像是藏着锋芒。   平时沈敏会在周末给白琼打电话,白琼每次都会问弟弟的情况,可白琮不肯跟她说话。这次白琼回家,他的表现更是冷漠,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就把头扭向一边。   白琼的心像是被揪起来了。   她勉强勾起笑容,放下书包,走到了床边:“白琮?”   薄薄的空调被下,只有一条长腿隆起,右边的位置空空的,被子轻飘飘地搭在凉席上。   白琼不敢去看,转头看见床头柜上放着吃过的碗筷。她走过去要收拾,却被白琮一把抓住。   “走!”   白琼愣了下:“什么?”   白琮的声音像是从石墨中挤出来的,带着无尽的痛楚,他抓住白琼的手臂,压抑着低吼:“走!你走!不要回来!”   他眼神赤红,额角爆出青筋,白琼只觉得手臂上肉要被他抓掉了似的,非常痛。她反手扶住白琮,急切地问:“白琮你怎么了?我是姐姐啊!”   房间外,家里的电话响起,没一会儿沈敏叫道:“白琼,找你的。”   白琮放开白琼,转过身去。   白琼有些懵,交了身来了转身出去接电话。隐约听到沈敏责怪白琮:“你怎么不接电话呢?你知道是谁打来的吗……”   “喂?”白琼深吸口气,接起电话,脑子还有些发懵,“你好?”   那边的人似乎还没收拾好心情,语气有点冲:“白琼?你怎么回事儿,什么时候到家的?”   白琼愣了下,不太确定:“原修哥哥?”   电话里,他的声音跟平时不太一样,要冷一些,带着磁性。   那边的人被这句问话弄得更不高兴,反问了句:“不然呢?”   白琼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还因为刚才白琮得剧烈反应怦怦直跳。   沉默片刻,那边的人低声问:“你怎么不说话?”   白琼嗯了一声,深吸着气说:“嗯?”她眨了眨眼,握着电话道歉,“对不起,我忘记给你打电话了。”   “你怎么了?”原修听出她的声音不太对。   白琼摇摇头,下意识地不想让他知道家里的事情,呐呐地低声重复:“没事,没事的。”   原修觉得她怪怪的,故意作出一副轻松的语气抱怨:“我还以为你下了飞机迷路了呢。”   “没有。”白琼拉回自己的注意力,“昨天我和妈妈住在市里,我就忘了要给你打电话。”   原修哦了一声,问:“去市里干什么?”   白琼语气疲惫:“没什么,去献血。” 第56章 我很想你 ...   全身的血液急速上涌, 原修沙哑着桑子问:“你说什么?”   “就是献血呀。”小姑娘重复。   电话里的声音带着点倦怠,敲击着原修的耳膜。   他张了张嘴,想再说什么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了。   手掌急切地揪住T恤领口往左右拉扯, 就像是原本宽松的领子扼制住了他的咽喉, 让他快要喘不上起来。   原修瘫坐在椅子里, 额角渗出密密的汗珠,脑子里一片懵然。   电话里传来忙音,白琼握着听筒追问两声:“喂?喂?”   再打过去那边已经没有人接听了。   白琼就觉得奇怪,又给原家座机拨了个电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被李奶奶接起, 那边说:“原修出去了, 刚刚才走。”   白琼哦了一声, 还以为电话是他故意挂断的。   她没有在意, 放下听筒,回到卧室。   刚才被白琮一闹,床头柜上的碗筷跌落在地,幸好用的是摔不烂的不锈钢碗, 这会儿已经被沈敏收拾起来。   白琮歪坐在床头, 连朝着屋里,胸口仍然剧烈起伏着。   见白琼挂了电话, 沈敏端着碗筷出门, 朝女儿做了个出去说的手势。她走出卧室,把门带上,随口问:“电话打完了?”   “嗯。”白琼很担心弟弟, “白琮怎么了?”怎么整个人都变了。   “一直这样。”沈敏神情木然,拿着脏碗进了厨房,“你还晕不晕车,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白琼跟着妈妈身后,摇了摇头。   厨房里水声哗啦,她听见沈敏安排:“你去外面吃点枣子,妈给你煮两个鸡蛋吃吃。”   白琼摇了摇头:“我不饿,就是有点困。”   听她说困,沈敏关上水龙头,擦了擦手来摸她的脸:“是困还是晕?只是想睡觉吗?”   白琼摇头:“就是想睡觉。”   见她没有不舒服,沈敏放下心来,毕竟上午一口气抽了200CC,她实在怕女儿会不舒服。   今天去医院,沈敏告诉白琼,有人遭遇车祸,也是稀有血型,医院号召全市市民去献爱心。   白琼原本很怕打针,也跟注重保护自己,可大约是车祸让她触景生情,她很勇敢地配合献完了血。   结束之后,白琼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休息,还问沈敏那人现在抢救回来了没有。   沈敏看着女儿的倦容,去客厅把沙发床收拾了出来,让她好好休息。   另一边,挂了电话的原修直接驾车去了原静安的公司。   他心慌意乱,连火都没熄,把车丢在大厦门口,直接上楼找人。   电梯的墙面上,男孩子的脸色惨白,唇色发青。   “原修?你怎么来了?”电梯门打开,高秘书眼尖看见了他,笑着迎上来,“找原总?”   原修充耳不闻,径自往原静安的办公室里冲。   高秘书见他脸色不对,连忙上前亲切地揽住他:“怎么了这是?”一碰到他的胳膊才发现原修肌肉绷紧,隐隐发颤。   他愣了下,手被原修挣扎着挥开:“别碰我。”   “你怎么了?”高秘书举起双手,给他留出安全范围。   原修拧开原静安的办公室,里面果然没人,他强忍着脾气,生硬道:“麻烦你,叫我妈来。”   高秘书一脸为难:“客户那边出问题了,原总正在跟人家开视频会议,这个时候恐怕不好打扰她。”他见原修的脸色不对,改口,“你不要着急,我现在去跟原总汇报。”   五分钟后,原静安快步冲进了办公室:“原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原修看着她,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的愤怒:“我有话要问你。”   “有什么事情非要现在说?”原静安关上门,打量着儿子,“我正跟客户开视频会议呢。”   原修只觉得荒谬,开会还比不上人命吗?!   “你为什么……”他神情痛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原静安莫名:“我做什么了?”   “你为什么要让人逼白琼献血!”原修猛然大喝,“为什么!”   原静安被他吓了一跳:“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还不承认吗?”原修额角的青筋愤怒地凸起,“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你?!”原静安气不打一处来,“原修,你冷静一点!”   “你是不是让人去逼白琼献血?我就说之前你为什么非要送她回去,就是为了这件事,对不对?”   “我没有!”原静安指着儿子,“你看看你现在,莽莽撞撞,像什么样子!这是你对妈妈该有的态度吗?啊?”   原修用力抿住嘴唇,胸膛起伏。   原静安气得拍了一把桌子,厉声教育儿子:“原修我告诉你,你妈我敢作敢当,是我做的我凭什么不敢认,我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钱你知道吗?”   “但是!不是我做的,你别想胡乱载到我头上!”她恨声道,“你发什么神经病?你的身体能这样激动吗?”   顿了下,原静安疑心:“是不是白琼跟你说什么了?我倒没看出来她还会告状。”她转身要出门让高秘书彻查此事。   手腕被人拉住。   原静安回头,看见原修的眼泪突如其来地落下。   她一怔。   原修眼眶发红,眉宇之间满是绝望。   “妈妈,我真的很难过。”他说。   一整个暑假,白琼都在家里看书。   从前白琼爸爸在的时候,一家人也是这样安安静静地过夏天。   沈敏现在在学校后勤上班,假期的工资不多,但她还是尽量给一双儿女做好伙食。   为了让女儿能够静下心来看书,她去跟保卫科的同事求了个情,接了一把教室的钥匙,让白琼每天去做题。   这次期末考试,白琼发挥稳定,文科排名年级19,比半期又进步了几名。   但她不知道这个成绩能不能进实验班。   有点悬吧?白琼心想。   沈敏非常关心她的成绩,甚至远超于之前。   白琼刚回家的时候,还想着放松两天再看书,这让沈敏非常不满。   从前她不太过问孩子们的学习,这些都是白琼爸爸的工作,但如今他没了,沈敏自然承担起了丈夫的责任,母女俩促膝长谈一个下午。   “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你要记得你爸爸对你的希望。”   “你以前都是年级第一年级第二,现在都落到20名了,怎么还这么乐观呢?”   “我把一中的卷子给你留下来,一会你掐着时间做,看看能不能做到全对。”   “琼琼,你一定要争气啊,你爸爸对你寄予了多大的希望你知道吗?”   白琼对这样的妈妈有些陌生,又因为她的话语而产生愧疚之情。   她甚至不敢想起爸爸。   回到九云的第三天,白琼开始去教室上自习,她挨着挨着把一中的卷子全部做完,然后拿给沈敏,如果都做对了,沈敏就会很高兴,否则又是一顿唉声叹息。   白琼更加沉默,然后第二天更加努力地刷题。在九中时忙碌但轻松的状态似乎像个肥皂泡,脸回忆都觉得不真实。   更让她难受的是,白琮的漠然。   白琼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在家里,弟弟不再跟她说话。   他比白琼小三岁,原本正在读初一,还是九年义务教育阶段,这可身体没办法支撑他继续上学。沈敏给他办了一年休学,准备秋天开学重新念初一。   一个夏天快要过去了,白琮的情况并没有好转。   白琼很担心弟弟,闲暇之余,总会陪着他说话,但每当说到江南时,白琮总是很激动,甚至会莫名地发脾气。   白琼以为他是怪命运不公,明明是一母同胞,她可以去江南念书,他却只能在家养伤。渐渐的,白琼也不再提起外面的事情。   日复一日,她早上去教室里做题,晚上回家在沙发床上跟沈敏挤着入睡。   暑假的学校空荡荡的,穿堂风吹过,带来树上的蝉鸣。   白琼独自坐在那间教室里,看着窗外灿烂的太阳从东边渐渐爬到西边的高楼后。   她第一次觉得寂寞,觉得学习的确很苦。   她想起成果,甚至想起了杨廷,想起之前家长会上,他们爸爸谈笑的样子。   生平第一次,白琼觉得,要是自己也可以像她们那样不用学习就好了。   压力大得快要喘不上气来时,白琼会趴在桌子上小声地唱首歌。只有这种时候,她才会在内心深处的角落里,偷偷地思念着原修。   自从开始的那一个电话之后,原修再没有跟她联系过。   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会不会偶尔也想起她。   甚至,她会怀疑原修是不是也只是一个梦。在经历了爸爸离开这样的噩梦之后,老天又补偿给她了一个甜甜的梦。   一直到暑假结束,飞机重新降落在江南国际机场,她在人群中一眼看见那个高大清俊的少年,白琼才忽然意识到。   不是的。他不是梦。   她拎着自己的行李,欢乐地朝他跑过来:“原修哥哥!”   少年似乎瘦了很多,看见她时,眼神怔楞。   白琼又想哭又想笑,好不容易克制住了,站在他面前轻声问:“你不认识我了吗?”   “不是……”少年的温和的嗓音带着不确定,沉默片刻,他又叫她,“白琼?”   她点头:“是我呀。”   白琼以为原修真的忘了自己,正想努力忍不住难过,忽然被他一把拉过。   她整个人落入少年的怀抱,隔着薄薄的衣服,彻底被他的体温包围。   “原修哥哥?”白琼傻眼,吓得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   耳边是他炙热的呼吸,伴随着低声呢喃。   “我好想你。” 第57章 越发外露 ...   回到江南不久, 九中开学。   上学的路上,白琼很担心分班结果,怕自己进不了实验班。   原修笑着睨了她一眼:“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   白琼跟他解释分班要看整个高一的成绩, 说完了心里又有些别扭, 心想除了学习, 更是为了他才那么想进实验班的呀,这人什么都不知道。   原修看她嘟了嘟嘴,只是笑,也没有多说。   高二的教学楼前,摆放着一排大字报, 上面按照期末考试排名写明了分班结果。   陆续报道的学生们都挤在前面查看自己的名字, 她看到好多原来十三班的人, 脸熟却叫不出名字。   倒是跟原修打招呼的人很多。   他带着人看成绩, 文科实验班的学生名单果然不出意外写着白琼的名字。   白琼的综合排名并没能够挤进实验班。但是她的单科成绩着实漂亮,连续四次考试,语文都在140分以上,稳稳把持住了年级第一的位置, 因此仍然被分进了实验班。   原修没说, 这个结果自己早就知道了。   “恭喜。”原修指了指名单上的她,带人往半山上走。   白琼还挺激动的:“哇, 这个名单是按总成绩拍的吗?我名次这么靠前?”   原修没说话, 看着她笑眯眯的样子。   两个人一起进了教学楼,门口写着高二实验班今年全分在了四楼。   白琼跟他告别,自己上楼去报道, 签完名字之后又下来找他一起去开学典礼。   “以后我每天都要爬四楼了!”小姑娘微喘。   她嘴上抱怨,心里却无比快乐,想到以后都可以跟他在一栋教学楼里了,那是不是说随时都可以见面呢?   原修笑着安慰:“挺好的呀,以前我们在一楼,平时都不敢在中间玩。”   高三教学楼是封闭型的,中间留着一片空地,四面都是教室。   “为什么不敢玩?”白琼仰头问他。   “高三压力大,”原修说,“学长们都快变态了。”   特别是快到一百天倒数的时候,只要楼下空地上出现了高二的小学弟小学妹,楼上走廊上的人就会极度有默契的发出一串“哦哦哦”的噪音,不知道还以为进了动物园看人猿表演。   没什么意义,但就跟传染病似的,只要有一个人开始“哦哦哦”,马上就会吸引一群人跟着“哦哦哦”。   俗称“喊楼”。   白琼恍然:“怪不得今年把我们都弄到了顶楼。”   原修笑:“是吗?原来被看热闹的还是我们?”   小姑娘捂嘴偷笑了下,眼睛弯弯的。   他忽然觉得,好像一个暑假干瘪下去的女孩子又在这一笑当中滋润饱满了起来。   早上十点,九中准时召开开学典礼。   原修作为高三代表,上台讲话。   诺大的操场站满了几千师生,原修在众人瞩目之下,走上主席台。   副校长把话筒让给他,他对着全校师生鞠躬致敬。   少年穿着整洁的白衬衫,脸上笑意温暖:“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上午好。”   场下一片抽气和尖叫声。   白琼听见好多人说这气质不愧是九中之光。   她站在人群里,远远地望着他,心里像是被他撒下一片火种。   可原修这个人讲话真的平,就是拿着稿子念,说一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场面话:“我们高三全体同学都会拼尽全力,争取今天我以九中为荣,明天九中以我为荣……”   但尽管如此,同学们还是很给面子,掌声震天,叫着:“学长加油!”“高三加油!”   白琼被周围的热情感染,望着台上的人,也大声喊了一句:“原修加油!”   对面二中同样是今天开学。   早上开学典礼后,教务主任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点名批评李文博,给予他警告处分,并且让他上台念检查书。   李文博刚出院没两天,错过了高考,降级到了高二再读一年。   原本他在二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次算是丢人丢到家了。但没办法,上次的事情确实是李家理亏,又耐不住当初原静安这边的施压,李文博只能硬着头皮上。   因为这个事情,周洧在九中点了个到就走了,带着一帮弟兄大摇大摆地进了人家学校,还请了一个摄影团队,搞了一堆专业设备,多方位全角度记录下这一盛况。   整个操场的师生的注目礼下,无人机嗡嗡嗡地开道,周洧无比嚣张地站上二中主席台,接受李文博的赔礼道歉。   这事当场就被人直播上了二中的贴吧,不到半天时间已经成了学校贴吧第一高楼。   里面除了说明两个人的恩怨情仇,还外带科普周洧的一系列个人经历,带上了他打球时候的照片,被一众迷弟迷妹瞬间超热,开了好几个舔颜的衍生帖,后来因为其他男生把楼歪到了学校名誉受损上面又撕了好几百楼,最终被吧主删除了。   总是算是开学季的一件热闹事。   白琼对这种新闻向来后知后觉,这次却几乎是同一时间就知道了。   高二上午报完到之后,下午就开始自愿上自习,白琼自然很老实地参加了。   新班级里大多都是生面孔,以前十三班的同学,只有她跟魏梦怡。   因为新希望比赛,两个人也算熟悉,中午她和魏梦怡一起去食堂吃饭。   排队时身后的几个男生大声讨论着什么,提到了周洧的名字,白琼听见便多留了一份心。   “我就说嘛,按大有哥那个脾气,怎么可能这么隐忍。”   “真的,这一次真是打脸啪啪响,李文博的脸都被打烂了。”   “可不是么,李文博搞得像是日本甲级战犯一样,以后还怎么混啊。”   “他还能干出栽赃陷害的事情本来就没脸混下去了!”   魏梦怡赶紧小声问她:“周洧怎么了?”   白琼自己都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跟周洧感情……不是,我是说联系有点少啊。”魏梦怡讪笑。   白琼心虚地点点头:“他的事情我听你们说的比较多。”   魏梦怡觉得这家人还挺奇怪的,不过看白琼文静内向,跟周洧合不来也是可能的。她自己摸出手机悄悄给二中的同学发信息问是怎么回事。   “学校不是不让带手机吗?”白琼问。   魏梦怡嘘了一声:“这会儿没人来没收吧。”她嘟囔,“我们学校真变态,人家二中都让带手机的。”   白琼心想也是,他们初中都不怎么管这个问题,没想到九中其他方面开放,这方面还挺死板的。不过她也知道有好多同学悄悄带。   两个人快拍到窗口了,魏梦怡捧着手机啊了一声:“白琼白琼,帮我端下餐盘。”   “怎么了?”白琼一手端着自己的盘子,一手帮忙拿她的,方便阿姨给打菜。   “等会儿等会儿。”魏梦怡拇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你表哥真是个人才。”   打完菜,两个人从窗口出来。   饭点的人很多,白琼一眼扫去都是人,好不容易看见有空位置,赶紧叫:“别看手机了,快去占位置。”   魏梦怡抬头一看,不远处刚好走了三个女生空出一张桌子,她连忙跳过去,用自己的包占位置。   白琼端着两个盘子跟在她身后,身边的学生人不少,她手腕发软,正担心拿不稳,两个盘子被人稳稳接住。   “我来啦。”魏梦怡来晚一步,从原修手里接过自己的盘子,“抱歉抱歉,谢谢学长。”   原修收回一只手,“没事。”他接过白琼的盘子,“你们坐哪里?”   魏梦怡说:“后面后面。”   白琼甩了甩手腕:“你怎么在?”   在这么多人群里突然碰到他,她心里还有点惊喜。   “刚进来就看见你们了。”原修把盘子放在桌上,“我先走了。”   他指了指不远处,有同学在等。   两个小女生道了谢,自己落座吃饭,魏梦怡小声抱怨:“我还以为高三独占一个食堂人会少呢,结果还是这么多!”   “不过看起来菜要好吃一些。”白琼最喜欢食堂的玉米豌豆炒午餐肉丁,以前在高一那边的食堂老是买不到,“你刚刚看什么呢。”   “周洧真牛逼。”魏梦怡抱怨归抱怨,吃起东西来还是很欢快,一边拿筷子戳着炸丸子一边跟白琼说刚才听来的八卦,“他还带了台无人机去,就嗡嗡嗡地飞在半空,正面拍人家道歉的样子。”   “好像是有点过分。”白琼小声嘟囔了一句。   “那是有点过分吗?”魏梦怡眼睛一瞪,“人家二中换校长的时候也没拿无人机去啊。”   白琼捉摸了一下,觉得这重点好像有点偏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桌边忽然过来一道身影,餐旁边多了两瓶酸奶。   白琼抬头。   是原修去而复返,“你们慢慢吃。”   “你呢?”白琼出声留人,“你这么快就吃完了?”   原修脚步停下,“没,今天人太多了,我们出去吃。”   他挥了下手,自己去找朋友出门。   “这是给我的?”魏梦怡受宠若惊。   白琼咬着筷子,不由自主地望了一眼他的背影。   魏梦怡看着她的神情,想起了之前在南兴看见他们俩手牵手的样子。   那种怪怪的感觉又来了。   这两个人……是不是感情太好了点啊?   白琼不知道魏梦怡的心理活动,可她看着原修走出食堂,忽然心里也有些异样的情绪。   自从回到江南那天,他给了自己一个拥抱之后,似乎就有什么东西变得不太对劲。   白琼抿了抿唇,总觉得这次回来,原修对她的好就越来越外露了。 第58章 接她放学 ...   午饭后, 两个女生挽着手在学校里散步。   九月的江南暑气未消,秋老虎的威力强大,日头悬在头顶, 晒得天空湛蓝, 连一朵云都没有。   白琼知道魏梦怡怕晒, 挑了学校广场边的林荫道和她一起走。   从拥挤热闹的食堂出来,午后的校园更显安静。   魏梦怡忍了又忍,实在是快压抑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了。   她咬着吸管喝酸奶,自我说服:人家原修学长都不认识她,还给她买酸奶——当然不会是看上她啦, 只可能是爱屋及乌。   魏梦怡想起自己的表哥堂哥, 几个人年龄相差也不大, 可她的哥哥就幼稚得要死, 除了打游戏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哪里会如此细心?   况且,据她所知,原修只是周洧的表哥, 而白琼是周洧的表妹, 这两个人说不一定都没有血缘关系呢。   这么一想,她更觉得自己直觉正确。   吃人嘴软, 魏梦怡打定主意要悄悄咪咪地探下白琼的口风。   “这酸奶还挺好喝的。”魏梦怡笑眯眯地问, “原修学长怎么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啊?”   白琼有些茫然:“不知道。”顿了下她又补充,“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喜欢喝哪种口味的。”   她嘬了两口吸管,含混道:“不过我自己也不知道, 这个草莓的还可以。”   “原修学长对你真好,”魏梦怡也不管开场白失败了,强行继续道,“不吃饭了也要给你送酸奶。”   这话倒是不假,白琼很认真地点头赞同:“嗯!”   魏梦怡等了下没等到她的下文,只好主动问:“怎么个好法啊?”   两个人从广场尽头沿着路上了半山,午后的阳光照在道路两边的梧桐树上,树叶随风翻飞,撒下一片金色的光影。   “哪里好啊……”白琼仰头望着树叶之间的小圆点,忽然不知从何说起,她想了想,觉得除了爸爸,原修大概是她见过的最温柔优秀的人了,对她也好,甚至比白琮对她都还好。   白琼一时之间也举不出例子,只好说:“感觉哪里都挺好的。”   魏梦怡当然不满意这种答案。两个人走进教学楼,她忽然想起什么,小跑两步上楼梯,翻身站定,一脸严肃:“白琼同学。”   “……”台阶下的白琼被她弄得呆了下,“干什么?”   “你记不记得这里?”魏梦怡抬脚躲了躲,“这个楼梯上发生过什么你忘了吗?”   白琼一脸茫然。   魏梦怡下了一步台阶,站在她面前,双手重重扶住她的肩膀:“上次我们来交报名费,在这里碰到原修学长了你记得不?”   她说的是上学期期末来找陈老师交新希望报名费那次,回去的时候,她们下楼刚好碰到上楼的原修。   白琼恍然,下意识地答:“记得啊。”   话音刚落,她眼眸微闪,想起那时跟原修错身而过时,他忽然俯身,贴在自己耳边说话。   当时正值课间,走廊上人生吵闹,他声音又小,低低地在耳畔问:“原来在你心里面,我这么好啊?”   他呼吸之间的热气拂过耳畔的滋味,白琼仍记忆犹新。她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耳朵,像是还带着当时的酥痒。   魏梦怡把她的反应一一看在眼里。   这种闪躲的眼神,突如其来的娇羞,这不是少女怀春是什么!   凭借从小学开始看言情小说培养起来的强大雷达,魏梦怡敏锐地觉察出了,白琼对原修绝对不一般。   “嘿嘿嘿嘿。”魏梦怡挤眉弄眼,浮起怪笑。   白琼被她笑得更加羞赧,咬了咬嘴唇才说:“你、你笑什么?”   魏梦怡摇头,先跟她卖关子,反而是问:“原修学长是你的亲哥哥吗?”   “不是呀。”   “我的意思是,你们有血缘关系吗?”   白琼又摇头。   魏梦怡再次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老首长慰问小同志,张口就问: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原修学长?”   “啊?”白琼小声叫了下,双瞠大双目,俨然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没、没、没有!我没有!”   她没想到魏梦怡会直言不讳地问她这种问题,一张脸唰地通红。   魏梦怡邪邪一笑,正要说你这欲盖弥彰的样子还想瞒我,突然被一记响亮的声音打断——   “谁呀?!”   台阶上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魏梦怡脚下一崴,直接歪到进了白琼怀里,白琼下意识地扶住她,可她身子单薄力气小,一下子没接住,抱着人一起往后倒下。   幸好身后那人下盘很稳,把两人双双接住。   魏梦怡这才看见原来是成果。   她自己八卦归八卦,可没想到把白琼的事情到处乱说,尤其是感情上的事情。   “没有……”魏梦怡开口要解释,被成果大大咧咧地打断,“你们怎么一开学就对我这么热情呀?”   她扶着两人站好,左右各看一眼:“今天又有人给原修学长表白了啊?”   “没没没,”这次轮到魏梦怡结巴着否认,连忙转移话题,“你怎么来了,找白琼吗?”   白琼也问她:“早上开学怎么没看到你?”   成果摇摇头,解释道:“我早上去输液了,是我爸爸来学校给我报道的。”   “你怎么了?”白琼关心她。   “没事,前两天吃坏了肚子。”成果挥了挥手,像是想把这个不愉快的话题挥开,回答刚才魏梦怡的提问,“我才知道,我被分到实验班了。”   一般人进了九中实验班都恨不得放鞭炮庆祝一番,可成果作为一个兢兢业业的学渣,听见自己被扔进了实验班,心里很苦。   “学校是不是搞错了啊?”她表情纠结,“你们实验班的作业是不是很多呀?”   成果成绩在年级中流,根本不可能排进实验班。就算是学校排班有一定的随机性,可这几率也太小了。   魏梦怡意外,平时看成果跟个小孩子似的,在班上并不起眼,跟老师也不亲近,没想到家里背景还挺硬的。她看了一眼白琼,白琼倒是很高兴:“那太好了,我们又可以在一起啦!”   “这倒也是。”成果说,“我在25班。”是理科实验班的最后一个。   “我们在26。”白琼又惊又喜,“那你就在我们隔壁呀。”   “真的呀?”成果哈哈大笑,挽住她的胳膊,“那我们以后还是可以一起吃饭啦!”   这么一打岔,魏梦怡不好意思再继续刚才的话题。白琼也被她吓得不敢说话,跟成果在教室外面聊了好久,听她唧唧喳喳地说着暑假在南兴的事情,一直等到下午开始上自习才回教室。   尽管是实验班,开学第一天没收回心的学生仍占大多数,主动留在教室上自习的学生不到一半。 26班的班主任是个教数学的男老师,外表干瘦,神情严肃。上课后不久,他背着手悄无声新地进了教室,巡视一圈,发现在教室里的人也有好多尚未开始复习。   走到白琼旁边时,看见她正在做英语阅读,他高傲地瞥了白琼一眼,从鼻孔里丢出一个轻哼。   可惜白琼太过投入,一点没发现。   整个暑假她都在自习当中度过,很快便进入状态,一下午收获颇为多,做完了两张英语报纸,还把文综五三也做了一套选择题。   下午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白琼还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等她整理完错题,突然意识到,从高二开始就要上晚自习了,可原修放学就要回家。   她赶紧收拾好书包,跟魏梦怡打个了招呼,准备下楼去找人。   一出教室后门,楼梯边已经多了一个她熟悉的背影。   “原修哥哥?”她试探地叫人。   原修带着一只耳机,听见她叫,回过头来,伸手摘下耳机:“你们一会儿上晚自习吗?”   “嗯。”白琼补充,“老师说今天是自愿的,但是明天就要开始了。”   她正想跟原修说这件事情呢。   “没关系的,”白琼以为他为难,马上继续,“以后我可以自己回家。”   周围有同学陆续走出教室,看见两人站在楼梯口说话不免多看了一眼。   原修把耳机放进裤兜,朝她伸手。   “嗯?”白琼不解。   他冲她抬了下下巴,很自然地伸手接过她的书包,说:“我帮你拿。”   白琼有些不好意思,何况还有同学在,她小声拒绝:“我自己拿就可以了。”   “没关系。”他很坚持。   顿了下,原修又说:“要上晚自习,你背书包干什么?”   哦,对哦……   白琼愣了下。   原修收回手:“先出去吃饭吧,边走边说。”   “现在吗?”白琼略感意外,“你不回家吗?”   原修笑了下,“不回,以后我也要上晚自习。”   “可是,”白琼愣了一下,想起他要早睡,正要问,忽然听见两人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白琼回头一看,是自己的新班主任。   班主任看向白琼,神情很不悦。   “教室门口拉拉扯扯像什么话?不用学习吗?”   他看向原修,语气也没好转:   “原修你怎么回事,身为高三的学长这会儿该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吃饭?”   白琼没想到新老师不开口便罢了,一开口连原修也一块儿骂。   她心里有些害怕,正要解释说两个人马上去吃饭。   原修先一步开口,还带着笑:“这不是马上就要去么。”   他把白琼往身边一带,拍了下小姑娘的脑袋,语气很亲昵:“顺便接我妹妹一起。”   他看向老师,笑意越发明显:“张老师给个面子,一起吃吧?”   白琼仰头看他,没想到这是什么操作。 第59章 两个惊喜 ...   面对邀约, 张海峰不置可否,反而冲白琼抬了下下巴,问原修:“这是你妹妹?”   “是啊, ”原修心情挺好的, 微微弯腰贴近白琼的脸颊, 玩笑道,“跟我长得像不像?”   白琼:“……”   他的脸颊近在咫尺,白琼不太好意思地扭了下肩膀。   附近的同学陆续从他们身边路过,见两人亲密都忍不住多看一眼。魏梦怡走出教室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他这句话。   “你哪儿来的妹妹?”张海峰嘀咕了一句, 沉声问白琼, “你叫什么名字?”   她回神, 轻声答:“白琼。”   “哦, 是你。”张海峰的脸色稍霁,“就是语文考140那个对吧?”   他冲原修点了下头:“就在食堂吃吧,你等我下。”说完,转身回到进了办公室。   白琼一脸懵然, 原修盯着办公室门口, 弯腰贴近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飞快解释:“我初中数学老师, 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潜心研究数学。”   白琼还没明白这一长句话的深意, 已经被人推了推背心:“先去放书包。”   刚开学,上晚自习的学生还不多,但旁边专属高三的食堂差不多已经满座。三个人等了一会儿, 去小炒窗口吃点菜。   落了座,原修很细心地拿出纸巾擦筷子擦桌子,甚至还想擦椅子。白琼有点羞赧,觉得人家男孩子比她还讲卫生。   原修把擦干净的筷子递到白琼手里,很自然地给她介绍:“张老师是我初一的班主任,数学教得特别好。”   这话算是夸到张海峰的心尖尖上了。   只要原修愿意,他总是可以轻易地走进任何人的心里。   张海峰抿住笑意,白了原修一眼,跟白琼说:“你哥哥这人,我让他参加奥数,他偏偏不,非要去搞什么信息技术,真的是浪费!”   原修好脾气地笑笑:“张老师,我数学真的没那么好。”   “胡说八道!”张海峰翻了一眼,语气肯定,“数学是一切科学的基础,虽然确实很难,但很有魅力呀,你不能又畏难情绪。”   几年前张海峰刚刚博士毕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没有留在高校,而是进了九中做数学老师。   张海峰虽然身材矮小干瘪,但精神世界异常丰富,他的理想就是激发学生们对数学的热爱,为祖国再培养一个陈景润、华罗庚。   原修是他带的第一届学生。   当初张海峰觉得原修是个搞数学的好苗子,一直鼓励他参加奥数班。但原修志不在此,跑去学了信息技术。   为了这事儿,张海峰见原修一次就要苦口婆心地劝他一次,到后来就变成一种混杂遗憾的执念。   甚至原修得了NOI一等奖,也没等稍稍缓解张海峰的不甘心。   张海峰在初中部只带过原修他们班,第二年就被学校调到了高中部。学校觉得,他这种对于学科和学生的热情,很适合来教文科数学嘛,文科的孩子们就需要这种抱着一个都不能少的态度来教数学的老师。   张海峰展开分班考试的成绩单,他找到白琼的名字,脸色瞬间严肃:“你下午还在做英语,你看看你这数学。两次考试,均分考得还没有你语文高,你这是不是太偏科了?”   原修看了一看白琼的成绩:语文140,数学138。   嗯,确实有些偏科。   张海峰滔滔不绝:“你这个数学不行,拖后腿了。文科数学非常重要,可以说是一门定乾坤。你说,历史地理政治你得背多少知识点,刷多少题,写多少字才能挣点分儿回来啊?可数学不一样,我们数学只要简简单单地把题解出来就可以得分了。”他倾身凑近白琼,“多划算啊,你说是不是?”   “我会好好加油的。”白琼小声保证。   张海峰板着脸:“这次月考要是没考好,我可是要打人的。”   “行了,”原修笑着打断,“我妹妹会当真的。”   他反手摸了下白琼的头发:“我相信你可以的,嗯?”   嘈杂的食堂里,他头顶着巨大的白炽灯,态度亲昵,眼神带笑,白琼不争气地心跳快了一拍,认真保证:“嗯!”   虽然小姑娘看着原修,但她这态度让张海峰满意地呷了一口茶。   他放下茶杯,做总结陈词:“白琼,你一定要把数学抓起来,这点你得像你哥哥学习。”   幸好窗口很快喊到他们的号码,白琼赶紧跟着原修一起去端菜。   她算是看出来,张老师虽然性格略加阴沉古怪,可对数学是发自真心的热爱……   三个人吃晚饭,原修抢先一步把白琼拉走,张海峰抿着嘴叮嘱:“一会儿晚自习不要迟到了。”   “我就说一句话。”原修跟张海峰解释,随后低头嘱咐白琼,“晚自习下了我在楼梯门口等你,以后车子停大门了。”   “哪个楼梯口?”白琼问。   他们教学楼两个楼梯间。   原修指了最近的那个:“一会儿估计人多,我就站这儿。”   白琼应下,这才想起来问:“你上了晚自习会不会不舒服啊?”下课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他平时休息的时间。   “应该还行。”   她觉得奇怪:“你不是可以不上晚自习的吗?”   不要说晚自习了,他都已经拿了保送名额,只要考完会考就可以拿毕业证,甚至都可以不用再来学校上课。   她目露好奇,原修沉默了一下,忽然微微勾唇,像是无奈。   “因为我想陪你一起啊。”   白琼呆了一下:“啊?”   他身后,教学楼后的天空漂浮着淡淡地暖色晚霞,像是漫画里的夏末。   白琼眨了眨眼,看着他凝视自己的眼眸,怀疑是她听错了,又或者,他根本没有开口。   可他仍然望着她。   心脏似乎一瞬间猛然跳动起来,砰砰砰地敲击着胸腔,白琼浑身一热,脸腾地一下红起来。   “叮叮叮——”   教学楼里忽然响起晚自习的预备铃。   白琼浑身一抖,像是被吓到了。   “哦哦哦,那好吧。”她作势跟他再见,“一会再见。”   说完飞快地转身钻进楼梯间里,生怕被他抓住。   身后的少年愣在原地,本能地伸手,可小姑娘溜得比兔子还快,两三步跳上了楼梯。   周围陆续有跑步进来的学生,看见原修催道:“原修你站这儿发什么呆啊?”   他收回手,转手往教室走。   是没有听明白吗?还是吓到她了吗?   一直屏住的呼吸这才松开,原修摁了摁心脏,感受到了突突直跳的节奏。   他长舒一口气,觉得刚才已经紧张得没救了。   第二天,高二正式开学。   白琼还在想头天的事,上课都恍恍惚惚的,没想到中午吃饭碰上了比她更恍惚的成果。   魏梦怡看着两人不对:“干嘛呢你们俩?”   成果沮丧:“你们知道我同桌是谁吗?”   “谁呀。”魏梦怡问,“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成果鼓起一口气,似乎有满腔怨愤要倾诉,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终长叹一声,悄悄咪咪地跟两人分享,“是周洧……”   白琼:“……”这是什么缘分?   “大有哥啊?”魏梦怡不知道这两人之前的过节,还安慰她,“其实大有挺好的,对女生也不怎么搭理,不会欺负你的。”   说完她觉得不对,人家妹妹都没开口,哪里轮得到她来出头啊。   魏梦怡不好意思地挽了下头发。   白琼知道成果一直怕周洧,只好宽她的心:“没事没事,说不定过两天你们班就重新拍座位了。”   这倒也是。   成果总算觉得有了些慰藉。   三个人一起去食堂吃饭,她边走边猜:“学校分班是不是有问题呀?我进了实验班就算了,怎么周……他也进了?他成绩不是比我还差吗?”   成果圆乎乎的小脸上写满了对九中教学质量的担忧:“这届实验班是不是不行啊,会不会被我们拉后腿啊?”   魏梦怡有些无语,戳了下她的胖胳膊:“停一停你的脑洞行不行?人家周洧是校队队长啊,进实验班有什么奇怪的,以前也有这个传统的。倒是你,你真的是个BUG。”   她心直口快:“你是家里找了关系吗?”   “没有啊。”成果茫然,“我疯了吗?我找关系进实验班找打击啊?”   她脸色发苦,忍不住抱怨连连:“你们不知道我们同学都是什么人。今天我们上数学,老师一来就说这题这么简单你们会了吧?大家就嗯——过了一会儿又说这种题初中都会做,就不用讲了吧。大家又嗯——”   小姑娘哭丧着脸,很怀疑人生:“嗯什么嗯啊,明明就都没有讲过嘛,怎么就我一个人不会啊。”   白琼还是第一次听见她这样喋喋不休地抱怨学习。以前白琼觉得成果万事不着急,心里一边羡慕又有些怒其不争,可这会儿见她刚开学就如此苦恼,她倒怀念起以前坦然的那个成果了。   “没关系。”白琼也不会安慰人,只好说,“你看跟周洧一个班还是有好处的,起码他成绩肯定比你还差,他也什么都不懂。”   成果一想觉得也是,脸上晴转多云,挽着两人往食堂蹦跶。   过了会儿她又觉得不对,仰天长叹:“可我同桌怎么成绩那么烂啊,以后我想问题都问不了了!”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几声忍笑和咳嗽。   三个人觉察到动静,扭头一看,只见一排发达的胸肌。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三人心中升起。   她们缓缓抬头——   对上周洧的冷脸。   他的目光落在立马变怂的成果脸上。   高大的少年伸舌抵了抵脸颊,神情颇为隐忍。   “小同桌,听起来你对我很不满意嘛。” 第60章 求求你了 ...   中午放学时, 刚打铃周洧就旁若无人地站起来出了教室。   最后一节是化学课,老师是个中年人,知道他们这些小年轻的脾气, 见他走了并没有多说。   对于这些分进实验班的体育生, 老师的要求特别简单:不影响课堂秩序、不影响其他同学就行。其他的他们都当看不见。   可其他的体育生哪有周洧嚣张, 好不容易等老师下课才敢出教室。   “慢死了。”周洧冷声,“想饿死爸爸吗?”   “不敢不敢,”刘义龙嬉皮笑脸地上来勾着他的肩膀,“不过爸爸您今天过分帅气了。”   周洧今天穿了件燕麦色的POLO衫,浅淡的色泽柔和了他冷硬的五官。   听见刘义龙的马屁, 他抬了抬眼皮, 懒散道:“也就随便帅一下。”   刘义龙骂了声靠, 笑着跟他一起下楼。   徐文浩和王曦已经在楼下等了, 四个男生一合计,准备去学校外新开的馆子吃点菜,出教学楼的时候正好看见三个女生走在前面。   徐文浩眼尖,一眼看见了白琼, 伸手捅了捅周洧:“哎, 那不是咱们表妹吗?”   周洧懒洋洋地掀了下眼皮,目光一扫, 准确地盯住了最胖的那个小姑娘身上。   他面无表情, 想起早上这人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就想笑,笑完了又觉得不高兴。   什么意思,能坐他旁边是莫大的恩赐行吗?   周洧没打算理, 蔑了一眼徐文浩:“很稀奇吗?”   “叫表妹一起吃饭呀?”徐文浩毫不掩饰地盯住白琼旁边的妹子,“咱妹妹旁边的那个是谁?这腿,卧槽,真他妈带劲。”   刘义龙凑上来:“魏梦怡嘛,初中我隔壁班的。”   从半山下来,三个男生一路猥琐地讨论着男人之间的话题,周洧厌恶地往旁边站了站。他的眼神扫过魏梦怡的背影,心说这也就是个一般吧。   顿了下,他又不由自主地看向旁边那个小胖墩。   小胖墩穿了条短裤,露出两条白嫩嫩的腿,看上去比那个一般还不如。   周洧觉得她丑,可脑子里却想起在南兴时她穿牛仔裙的样子。   他不自觉地皱眉,心说真他妈邪了门了,当时竟然觉得她可爱,甚至还做梦梦到她……   他这边还没想完,忽然看见小胖墩停下脚步,仰天长叹一声:可我同桌怎么成绩那么烂啊,以后我想问题都问不了了!”   周洧:“……???”   他最烦人家说他成绩差了!   三人自然知道这是我们大有哥身上的不可说,听见成果叫得这么大声,几个人爆笑出声。   周洧脸色难看,这人还他妈能不能好了?整个上午怂得要死,一句话不敢跟他说,就是为了等到现在到处吐槽他成绩差??   当面说人家坏话,白琼耳朵都红了,支支吾吾地想解释,又解释不出个所以然。   成果更甚,苦着脸看着周洧,圆乎乎地苹果肌上皱出两道小折子,整个人欲哭无泪。   她怎么那么倒霉啊,一共就说过两次他成绩不好,两次都被本尊听见了。   徐文浩没忍住,哈哈大笑:“怎么又是你啊?你怎么老说大有哥坏话?”他扭头就问刘义龙,“上次对大有投怀送抱的是不是就是她?就是那个说我们大有成绩稀烂的妹子。”   他说完哈哈直笑,嗓门又大,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成果眼睁睁地看着周洧的脸色又难看了两分。   她心里懊恼,很想把徐文浩的嘴给堵上。   “那个……”白琼想把成果说话,“她她不是这个意思。”   成果悄悄期待地看向白琼,白琼收到好友的求救信号,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她、她的意思就是班上同学太魔鬼了,以后你们俩就要相依为命了……不是,要成难兄难弟了……”   白琼也不是机敏的人,勉强解释了半天也说不通,只好放弃了。   徐文浩上来打了个圆场:“大有先吃饭吧。”   见她们俩垂丧着头,周洧算是没那么烦躁了,沉默片刻才高抬贵手:“算了。”   “快去食堂吧。”徐文浩跟女生打了个眼色,揽住周洧的肩膀要往校门走,“我们也走吧。”   成果如蒙大赦,立马笑了出来:“好!”   她扭头就要跑,那迫不及待地样子看得周洧又是一阵不满。   “回来。”大魔王又吩咐。   成果还以为自己逃过了,没想到又被抓回去。   “快、点。”周洧沉声催促。   她苦着脸往回蹭了一步,还没站稳,脸颊就是一痛。   周洧精准地掐住她的脸颊,还拽了拽,小丫头的圆圆脸上立马显出一道白色的指纹。   他轻哼:“下午再收拾你。”   几个男生这才走人,留下一抹嚣张的背影。   成果可怜兮兮地捂着自己的脸蛋,不知道该怎么办。   魏梦怡揉了揉她的肩膀:“算啦算啦,下次别说他坏话了。”她说,“要不一会儿给人家买瓶水吧,算是道歉了。”   成果撇了撇嘴,心里一阵哀嚎,她才不要向恶势力低头!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的抱怨,不远处高大的声音回头,阴测测地瞥了她一眼。   成果吓死了,立马认怂:“好嘛好嘛,我下午给他买水……不,给他买酸奶!”   白琼抿嘴笑,觉得这两人真是一对小冤家。   开学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是运动会,运动会结束后,马上就要放国庆节。   不过高三的学生们已经被排除在了运动会之外,连带着连高二实验班的学生也被迫冲淡了对运动会和放假的心情。   运动会的前两天,整个高三提前一周进行月考。   四楼高二学生的被弄得连课间也不敢出门放松,生怕影响了学长学姐们考试。   白琼以为原修也会很紧张,谁知那两天他跟没事人似的,甚至第一天他们考试结束得早,他没事还和周洧跑去玩了两个小时的射击才回来接她放学。   白琼背着书包跟在他旁边。   晚自习放学,学校的小路上都是背着书包的学生。   原修一身轻松,升上高三之后,他上下学连书包都不背了,所有的事情都在学校做完才回家。   他伸手要帮白琼背书包,被白琼好说歹说才拒绝。   夜色里,他鬓角的短发中晶晶闪亮,白琼多看了两眼,才认出那是汗水。   他一贯文质彬彬,像是古时候的贵公子,又很洁癖,一出汗马上洗澡,很少有这样鲜活的时候。   白琼看着校园里的路灯闪过他柔和的眉眼,不知怎么心弦一动,像是又认识了一点不一样的他。   更像一个十八岁少年的他。   考试结束那天的晚自习,全年级的成绩就出来了。第二天,教学楼一楼的布告栏里,张贴出了这次月考的成绩。   楼上高二的学生跟着解放了,起码下课时候也敢跑到走廊上大嚎两嗓子了。   白琼撑着下巴,心里惦记着头天那个汗津津的少年。   中午午休时,很多学生围在布告栏看排名。   “畜生啊,这次理综这么难还能考290。”   “你也不看看是谁。”   ……   白琼也想看,可人实在太多,她不好以及挤进去,只好先去了食堂。   等中午吃完饭回教室,白琼看见没人,终于忍不住放慢了脚步,去那里看人家的成绩。   魏梦怡和成果在说话,说着说着才发现旁边少了人,两人回头看见她站在布告栏前,仰头看着。   “白琼,你看什么呢?”   “来啦。”   白琼扭头叫了一声,目光却仍然依然盯着那张纸。   她看见了原修的名字,是理科年级第三,只差几分就上700分了。   白琼心里一面有种果然原修哥哥很厉害的自豪感,一面又觉得是不是这次没发挥好啊,竟然不是第一名。   她没发现,她甚至在乎原修的年级排名更甚于自己。   毕竟,到现在她还没靠进过年级前15。   晚上放学的时候,白琼一路都想问问他,又怕他不高兴,一直等到下了车快上楼她才赶紧问:“原修哥哥你是不是没发挥好呀?”   原修愣了下,明白过来她说的月考成绩,勾唇笑笑:“我什么时候给了你这样的错觉?”   “我感觉你成绩很好的呀。”白琼补充,“现在也很好,但是……”   原修了然,很谦虚地打断:“没有,我比较偏科。”   白琼一愣。   他理综和数学都接近满分,英语130多,可语文很一般,只有120多——对比起白琼的成绩,的确算得上偏科。   可不知道为什么,白琼就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调侃之意。   她咬了咬下唇,觉得原修变了。   “这叫什么偏科。”她低头看着电梯地板,小声说,“就是语文有点点低。”   他们前三名的成绩咬得非常紧,一共还差不到十分。   原修笑道:“那你之前差两分都被说呢。”   白琼茫然,略加回忆才想起来是张海峰当时评价她的分班成绩。   这下她算是确定了,原修就是在调侃自己。   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秀气的鼻子里轻轻地呼出一个哼。   少年的脸上笑意更深。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他放纵地打量着她的侧脸。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胆怯内向的小姑娘在他面前会笑会哭了,现在,还会小小地发个脾气呢。   他心里痒酥酥的,像是被她那声轻哼拂过。   “要不你给我补课吧?”原修歪头看她,“教教我,行吗?”   白琼微微偏头,看见他嘴角的笑意,她脸上阴晴不定的,觉得他的表情好坏。   原修注视着她的眼睛,笑容变得更坏了些。   “求求你了,好不好?” 第61章 粉色唇瓣 ...   白琼愣了下, 想要别开眼,可他的目光却像是磁石一样,紧紧地吸引着她。   她抿了抿唇, 犹豫着不着该如何开口。   “呐, ”原修微微扬眉, 嗓音在封闭的电梯里显得略低沉,“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白琼望着他,在他的双眸中看见了自己。   “你……”她小声开口。   少年没听清,侧耳往她嘴边靠近, “你说什么?”   她看见他白润的耳郭, 不知为何忽然觉得饿, 很想上去咬一口。   等不到她出声, 原修回眸看她,四目相对,白琼心虚地别开了眼。   小姑娘鼓了股腮帮子,低头小声说:“你现在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哪……”   “叮——”   原修真要开口, 被电梯提示音打断。   白琼抬头看了一眼楼层, 到家里,她暗自放松就要往外跑。   梯门上忽然出现一只手臂拦住她的去路。   原修把人挡住不准走, 轻轻松松地重新按下电梯。梯门合上, 提示牌上的数字开始往下。   白琼略带无语地看向他,心中所感更加明显。   他好整以暇地回望她,嘴角仍带着笑。   “哪里不一样了?”他问。   对她随口一说的答案, 他似乎更外在意,有种刨根问底的架势。   白琼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抱怨:“哪里都不一样了,你已经不是曾经的原修哥哥了!”   她这话明明是赌气,说得原修一愣,回过味来却像是格外受用。   少年低头,咬了咬唇角,却压不下那一点笑意。   白琼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这笑容也带着不怀好意。   她有点炸毛,觉得自从夏天过去,他就真的不一样了。   电梯到了一楼大厅,外面有人在等,一开门没想到里面还有人,原修扶住梯门,很客气地跟人问好,帮人按下楼层。   没两分钟,那人先下,电梯继续上行。   原修抬头望着红色的数字,若无其事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找个时间给我补课吧。”   “……”白琼心说什么时候就说定了?   原修小声的啊了一下,做了最后决定:“就明后天吧,正好你们运动会。”   白琼听到运动会三个字,内心又是一阵抱怨,啊啊啊,九中的素质教育水平是不是太高了些啊,怎么有这么多课外活动!   运动会的前几天,他们每天下午都要抽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排练队形。   白琼对于这种活动真的打心眼里不喜欢,每天都没精打采地跟在队伍里躲懒。   她可以躲,魏梦怡就不行。   文科班的女生多,26班的比例虽然在整个文科班里面已经算均衡的了,但仍逃不过女多男少的命运。可魏梦怡硬是从一帮花枝招展的少女中脱颖而出,被选为26班的举牌手,站在整个队伍前面。   这种角色四舍五入就是官方盖章的班花啊。   别人巴不得被选上,但魏梦怡觉得自己才不是一般的高中女生,对这种出风头的行为,她一点也不感冒。   她只想躲在队伍里,安安静静地做一个美少女。   幸好除了他们不喜欢,张海峰也不非常非常不喜欢这种活动。   每次26班的彩排都要迟到,总要等别的老师来催,张海峰才讪讪地结束拖堂:“来了来了。”   等人一走他还要开个简短地思想批评大会。   “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想着运动会?明天要不要再一起去秋游哇?”   “搞清楚你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不要这样浮躁!浮躁干不成大事!”   他说话带了一点口音,总会把“浮躁”念成“佛躁”,引得班上同学一片嘻嘻哈哈。   除了数学,张海峰把其他事情统称为繁文缛节。   白琼其实想说这成语好像不是这么用的,但心里却很赞同他,对,就是繁文缛节,好好学习不行吗!   三天的运动会要耽误多少事情呀。   可尽管再不情愿,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场运动会仍然如期而至。   第二天一早,整个校园里都洋溢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音乐声,从高二一直到初一,每个班都在操场边列队等待,依次入场。   白琼跟在队伍里,让齐步走就齐步走,让喊口号就喊口号。   他们班在高二的尾巴上了,等全校的队伍都快走完才进场,在规划好的位置站定不久,学校篮球的护旗手护送国旗入场。   旁边的女生在议论周洧的名字,又有人让她小声一点,说人家妹妹就在班上。   白琼只当做没听见。   开幕式的时间不长,各个班级很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白琼身上没有项目,回到位置上就把五三拿了出来。26班毕竟是实验班,大多数没项目学生都陆续拿了书本出来。   张海峰见了非常欣慰,满意地在前排落座。   趁着没人注意,魏梦怡的八卦小雷达又暗戳戳地开启。   她伸手在白琼的练习册上挥了挥手,“别看书了,太阳这么大,很伤眼睛的。”   白琼应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盯着题目,回了一句:“我把这道题做完。”   怕晒的美少女撑起阳伞挡在两人头顶,老老实实地等她做完最后一题。   做完题,白琼把书收起来,看了一眼场下,随口问:“现在什么项目啊?”   “那边是女子铅球吧。”魏梦怡也不太清楚,“没什么意思,我们来聊天嘛。”   “聊什么?”   她左右扫视,发现张海峰正坐在第一排,离他们远得很。   魏梦怡放下心,伸手戳了戳白琼的胳膊:“你老实说哦,觉得原修学长怎么样?”   白琼拧矿泉水瓶的手一顿,“什么怎么样?”   小姑娘脸颊上粉扑扑的,也不知是晒得还是什么。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好多人都喜欢他,但是很少有人敢追?”魏梦怡把伞举低了一些。   “不呀。”白琼否认,“好多人都追他,就我才来一学期都撞见好几个了。”   魏梦怡顿了下,笑着问:“那你看见了心里就没点想法?”   “什么想法?”   “那种不太高兴的想法。”   白琼眼神微闪,举起水瓶抿了口水,才说:“没有。”   魏梦怡轻哼一声,给她下了一剂重药:“既然你不喜欢他,那我就要追他啦。”   “谁说我……你说什么?”白琼吓了一跳,“你怎么会喜欢他?”   魏梦怡心里暗暗好笑,刻意忽略她本能的反应,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我们九中之光哎。”她转头看向操场,语气颇为怅然,“再说他都高三了,我再不下手可就来不及了。”   “可是、可是……”   白琼说不出个所以然,呐呐开口:“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害羞嘛。”魏梦怡说。   白琼第一次看见有人把害羞说得这样大言不惭。   “你帮我问问呀,看看他喜欢什么样的。”魏梦怡挽着白琼的胳膊撒娇,“是不是陈思佳学姐那种?”   “不是吧。”   说完白琼又有些心虚,原修只说过陈思佳不是他的女朋友,可并没有说不喜欢那种类型。   魏梦怡见她神情古怪,捂着嘴笑起来。   白琼被她笑得莫名,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   看了下表,快到跟原修约定好的时间,她把东西收起来,让魏梦怡帮忙打掩护:“我有点事,一会儿吃饭前回来找你。”   “你干嘛去?”   白琼迟疑了下,没有明说,一路小跑着绕着操场回到了教学楼。   高三每个实验班都配有一个自习室,方便同学之间讲题。白琼找到了高三三班的自习室,探头一看,里面零散地坐着七八位同学。   听见动静,有同学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   原修就在坐门边第一个位置,早就看见她一路跑来。   他起身带人进了教室,拉开窗边的椅子方便她坐,压低了声音问:“跑什么。”   白琼也小声说:“我怕你等嘛。”   原修笑笑,把窗台上那罐雀巢咖啡递给她:“还是你想喝果汁?”   “这个就好。”白琼撕开吸管,“怎么想到给我买咖啡?”   “早上看你打哈欠。”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买了才想起来你今天不上课。”   “没关系,我不是要给你讲题吗?”白琼插进习惯,小小地抿了一口。   原修从桌肚子里拿了两份月考试卷出来,白琼也不知道怎么会放在这里,再一看,上面的确写着他的名字。   一次是上次期末一次是这次月考,两次总分都不到130。   白琼压低了声音:“发挥还是很稳定。”   原修没忍住,浅笑出声:“你还挺适合当老师的。”   白琼没理他,自己把两份卷子认认真真地分析了一遍。   阳光照在窗台的白色瓷砖上,窗外隐隐传来操场热闹的欢呼声。原修单手撑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笔。   他望着身边的小姑娘,目光坦然。   一旦进入学习状态,白琼的注意力就很集中,连他逐渐放肆的注视也不会所动。   原修忽然想起不久前的那个周末,也是这样的艳阳天里,她捏着信纸,小声地说——   我喜欢你。   少年的眸色转深,心里把她说这句话时的神情细细品味一番。   眼前忽然一白,原修回神,看见她把试卷放在了自己桌前,眉宇之间有些小怨怼。   她凑过来,手里捏了一支铅笔,小声地跟他分析题目:“前面的选择题你两次都错在病句上……还有诗词填空,你这个都错,这简直就是态度问题……”   原修听她念念有词,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那张小嘴上。   粉色的唇瓣一开一合……   他忽地伸手,勾住她的下巴。   白琼脑子一空,被迫转向他。   他身后是亮得发白的日光,树影婆娑,翻飞着秋日艳阳。   少年的侧脸像被人用笔勾上了一条细细的金线,好看得如此炫目。   眼前是少年逐渐放大的眉眼,白琼猛然瞠大双眸。   正要伸手推开他,他却停住了。   原修抬手,拇指拂过她的嘴角,把那一点点褐色的咖啡渍擦掉。   手背上感受到的温度瞬间高涨,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只见少女双颊通红,双眸含着水光。   “沾到一点咖啡。”他低声解释。   白琼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覆上他的手腕,手软着想要推开他。   原修没有动,维持着这个姿势,目光一寸寸滑过女孩子的脸,最后落在那双翦水秋瞳上。   他凝视着她,嘴角浮起笑意,深吸着气问: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他温和的嗓音低下去,像是若有若无地带着气声。   “还是说……你想要我做点什么,嗯?” 第62章 劈腿风波 ...   白琼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   少年毫无瑕疵的一张脸近在咫尺, 浅淡的眼眸在阳光里变成了琥珀一般,倒映着她张皇无措的眉眼。   白琼回过神,一面后仰一面推开他, 脱口而出:“你根本就不是来学习的。”   那话语里有种呼之欲出的轻佻, 她觉察到了, 却不知如何面对。   她脸色发沉,嘴角微微下坠,心里混杂着羞耻和莫名的悲愤。   原修哥哥果然变了,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人!   两个人相识不算太久,可朝夕相处, 她自认了解原修。他就是很好很好的那种人, 跟别的那些会欺负调侃小姑娘的男生不一样。   但现在他变了!   白琼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委屈, 像是被他欺负了似的。   见她眼角瞬间发红, 原修连忙申明:“我没说什么嘛。”   ……就是声音不稳,明显很心虚。   小姑娘忍着气,沉默地把笔装进笔袋。   原修看出她想要走,只好一手拉着她的衣角, 一手把自己的试卷拎过来, 马上安抚人家:“是真的有咖啡渍,”他把拇指翻给她看, 上面果然有一块浅浅的褐色。   白琼瞥了一眼, 收东西的势头缓了下来。   原修一本正经地问:“你刚刚说到哪儿了?我还没记下来,你再说一次好不好?”见她嘴角动了动,他再接再厉, “是不是诗词?”   白琼终于不情不愿地开口:“嗯。”   他放开了她的手腕,抽了一支红色签字笔出来,装模作样地在那道题目上画了一个圈。   白琼见他认真,顺了顺气,疑心自己小题大做。   她看了一会儿,见他把心思放在试卷上,这才凑过去说:“这个就跟英语单词一样,背了就有分,丢掉划不来的。”   她又指了指后面的古文阅读,继续说:“古文一般都选自《二十四史》或者《世说新语》,你把书本上的古文多背背还可以建立语感,一般做后面的断句和通假字就不会错了。”   原修嗯了一声,听到她很小声地说:“这个分属于态度问题。”她顿了下,“你们老师都不说你吗?”   “你不觉得这几分背起来很不合算吗?”原修给出自己的理由,“十个空就十篇,还要写那么多字。”   这种偷懒的话竟然从他嘴里出来,白琼都惊了,一时找不到理由反驳。   等把卷子翻到第二页,她终于醒悟:“其实,你就是故意的。”   小姑娘嘟了嘟嘴,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别的人或许是真的偏科,可他才不是呢,他压根就没想过要把这一科拉上来,完全就是得过且过的心态。   这哪里还需要补课?   白琼小声抱怨:“你态度不端正怎么也补不上来。”   “行,那我端正下。”说完,他似乎有些无从下手,偏头看向她,“怎么样的态度你觉得比较好?”   白琼还以为他说笑呢。   她夹带着刚刚的私仇,故意试探:“以前我们这道题错了都要罚抄的,”她抬眸望向他,一脸真诚,“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你也不用抄很多,就把错的抄十遍吧。”   原修深深凝了她一眼,笑笑:“行。”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草稿纸,偏头扫了一眼错题,认认真真地开始抄错题。   白琼以为他就是装装样子,谁知原修一行行有条不紊地默写下来。   他写字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抿住左边的嘴角,嘴唇比平时显得要嘟一些。   白琼又观察了片刻,才发现他是真的静下心来抄诗词。   这倒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讪讪地坐直身体,把他的卷子看来继续往后分析。   白琼刚进来就有人瞄上了她,期间看见了原修贴心地给人家准备饮料也就算了,毕竟他平时对女生也很周到。   可捏人家下巴?   被罚抄??   这他妈不是小情趣是什么???   高三很枯燥,学霸很八卦!   教室里上自习的学霸很快把事情发到了九中的贴吧上。   标题隐晦又耸动:我光劈腿小学妹!   楼主详细介绍了在这个秋高气爽艳阳高照的上午,远处运动会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个文静秀气的小姑娘悄悄留到高三三班的自习室来给我校之光补——语——文!   帖子刚发出去,就有人认出主角,还问劈腿对象是不是女排队长。   赶上了运动会,几乎全校学生都没事干,不到五分钟,帖子被加精。   楼主兴奋地直播进展:现在我光正在被妹子罚抄古文。   后面的跟帖分成两派,一派哈哈哈哈说没想到他也有今天,以前老师让罚抄都自动略过他,另一派则声嘶力竭地表示不相信他会是劈腿的人。   这帖子一直在首页飘着,很快就被当事人看见。   中午一放学,陈思佳就来三班门口堵原修。   三班的同学这会儿见了陈思佳全都一副看热闹不肯走的表情。   有认识的人跟她打招呼,被她哄走:“别闹别闹,我找原修有事。”   “知道,你肯定找他啊。”那人笑道。   陈思佳不耐烦:“快点去吃饭好吧。”   顾晓涵看了一眼两人,抱着书包目不斜视地走了。   好不容易等教室里的人走干净,陈思佳终于遏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一巴掌拍在原修的书桌上:“你到哪儿去捉了妹子来调戏?”   原修顺从地坐在原位,听她用词大胆,不觉皱眉:“什么调戏?”   “早上啊,”陈思佳还把手机给他看,“喏,人赃并获!”   原修懵了一下,接过她的手机一看,越看越觉得不对。   说话间再一刷新,最新的爆料已经变成了队长前来质问男主了……   原修把手机还给陈思佳,这下陈思佳也笑不出来了,气鼓鼓地准备亲自回复:“我这么质问的表情吗?这些人是什么眼神啊!”   原修摇摇头,很快联系贴吧管理员,请他帮忙删帖。   陈思佳还愤愤不平:“什么眼光,我明明是来看热闹的!”   等再一刷新,帖子已经被删除。   她发难:“干嘛呀,我这正回帖呢。”   “别闹。”原修单手打字,感谢删帖的管理员。   陈思佳放下手机,问他:“小学妹是不是白琼?”   他看向她,目光清凉。   “哈!”陈思佳一击掌,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果然是她!”   原修收回目光,继续摆弄着手机。   陈思佳双手撑在他的桌面上,倾身靠近他,大大咧咧地问:“原修,你是不是喜欢白琼啊?”   位子里的少年手指一顿,一瞬不眨地盯住自己的手机屏幕,直到黑屏。   陈思佳以为是自己出其不意把他吓住了,心里还很得意,滔滔不绝道:“你肯定喜欢她!不然你抄什么古诗词啊?你还真抄了?哎,你快老实交代是不是真的?组织上的政策你是清楚地,坦白从宽!”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她知道原修心思深,还下了一剂重药:“我跟你说,上次朱昱杰回来的时候就看出来了,我们都看出来了,你快点招了吧!”   原修锁上屏幕,对上陈思佳炯炯有神的目光。   他叹了口气,笑容有些无奈。   “有这么明显吗?”   “你招……”陈思佳满腔证据一下子堵在嗓子眼,“卧槽。”   居然被她蒙对了!   她这才慌张起来:“等等等等,你们表哥表妹啊,谈恋爱犯法……的吧?”   原修注视着她,不觉摇头一笑。   陈思佳被他这风轻云淡的笑容弄得……第一次感觉自己好像脑子不太够用……   热帖当天就被删除,但事情余波不断。   十七八岁的学生对于谁喜欢谁这种事情本来就感兴趣,又碰上主角是风云人物,自然闹得沸沸扬扬,甚至把运动会的风头都压了下去。   一连三天,所有人都在传原修劈腿喜欢上了别人,连成果都来打听消息。白琼本来对事情真相心知肚明,知道是以讹传讹,可听久了,心里难免不被动摇。   她想起那一天在自习室,阳光里,他与她四目相对,他的目光太过专注,仿佛含着无限情深。   望住他的眼,甚至让她产生一种错觉,会不会,他也有一点喜欢她呢?   在他的目光里,白琼甚至觉得平凡如她,也变得如此耀眼。   这错觉愈演愈烈,像是一壶水到了沸点,不得不澎湃。   当放假那天她在操场边碰到来自己一起回家的原修时,心里的感情猛然达到了顶峰。   在无数好奇的目光中,她走到他的身边,两人并肩而行。   白琼悄悄望了一眼身边高大的少年,看见夕阳的光从树梢中撒下。   她忽然开口:“原修哥哥。”   “嗯?”他回头瞥向她。   少年的眉眼被阳光一照,更显清透。   林荫道上,小姑娘的脸上出现一丝茫然。   她站定,望着他认真问:“你会喜欢别人吗?”   原修一愣。   白琼也反应过来,略带慌张地解释:“我是说……我是说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为什么这样问?”他眨了眨眼,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很平静。   “就是,最近大家都在说……”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说什么?”他仍是那副表情。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白琼一击不成,已经没有心力再继续追问了,结结巴巴:“没、没事,我随便问问。”   原修哦了一声,跟她继续朝着校门走去。   没走两步,他停下脚步,白琼下意识地跟着停下来。   “那你呢,”原修垂眸凝视着她,“你有喜欢的人吗?”   明明只是问句,白琼却像被戳穿了心事。   见少女瞬间脸红,原修大惊,阻止的话脱口而出——   “我不准!” 第63章 情侣卫衣 ...   大概是他的语气太过生硬, 白琼被吓得缩了下肩膀,迟疑道:“嗯?”   原修抿住嘴角,撇开眼不敢看她的眼睛。   人来人往的林荫道上, 两个人默然相对。   “我的意思……”原修的耳朵有些发烫, 他不太自然地随手揪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还小呢。”   两个人都想起上次家长会上他说的那番话。   白琼以为他是怕影响自己学习,才不让谈恋爱。见他如此严肃,她只能昧着良心说:“没有没有,我没有喜欢的人。”   说完她又觉得心虚, 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所以才故意这样敲打自己, 免得她真的把话说出口, 只会让两个人难堪。   可再一想,白琼又觉得不太可能,这件事情她谁都没说,怎么可能会被他知道呢。   小姑娘这边正纠结着, 原修心里也怦怦直跳。   刚才的他反应实在是太过欲盖弥彰。   他原本还想着该如何解释, 但听人家斩钉截铁地说没有喜欢的人,心里又难免不是滋味, 很是失落。   两个人各怀心事, 重新往校门走。   ……   两个人的背影走远。   身后不远处的大树旁跳出一个高大的身影。周洧随后松开成果的嘴,觉得掌心略有湿热。   一定是刚才捂她的嘴时沾到了口水。   他很嫌弃地在人肩膀上揩了一把。   “……”成果拧着肩膀往旁边躲,敢怒不敢言。   “你躲什么, 还不是你的口水?”周洧轻哼。   成果很想说,谁知道你是不是污蔑呢!   她很怄!   他们班和25班明明连载一起,却被分到了操场两边,隔山隔海那么远,害她一整个运动会都没办法去找她的小琼琼玩。   更惨的是,她还要帮某个小霸王看着衣服。   她就不明白了,谁会要他的破衣服啊,有什么好看的!   可她敢说吗?   当然不敢。   成果在心里默默地鄙视自己。   好不容易运动会结束,他们解散回家,她远远看见白琼正要追上去问人家国庆节去哪儿玩,就被人抓住拖进了树后。   拖进来也就算了!   更过分的是还捂住她的嘴,害她都快要传不上气了!   成果瞪了一眼身边的人。   “哟,”周洧觑着身前的小胖墩,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语气嚣张,“还敢瞪我?”   “没有没有。”成果敢怒不敢言地缩了下肩膀。   周洧松开手,伸了个懒腰,嘴上继续数落人家:“你怎么老喜欢偷听别人说话?”   “不是我要听的。”成果这次终于小声地替自己抱屈。   也不知道是谁,一言不合就拉住她,人家本来是要正大光明去叫人的!   “没眼力见。”周洧总有一万种理由埋汰她,“没看见我哥跟人家说话呢么,没看见人家两人表情不对?瞎凑什么热闹。”   成果闷头不开口,顿了下小声请示:“……那我先回去了?”   “回来。”周洧叫住她。   成果心说我还没走呢。   周洧垂眸在她脸上盯了两眼,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想国庆找我表妹玩?”   他故意强调了一下我表妹三个字,果然看到成果脸上露出诧异。   小姑娘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她咬了下唇,不太情愿地问:“你怎么知道?”   周洧心里好笑,面上还绷出一脸冷清。   他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语气悠然惬意:“就你这个脑子,还能想什么啊。”   成果吃痛,捂住自己的额头。   “后天我们要去江边烧烤,你要是想来玩也行。”   周洧的语气很淡,一副你要是求我我可以考虑的样子。   她没开口。   周洧把运动包甩到肩上,丢下句:“行吧,到时候再联系你。”   说完,施施然地走了。   成果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有些茫然。   她答应了吗……而且她不可以改天再约琼琼吗,为什么要跟他一起?!   另一边,周洧打完电话,一路小跑到校门外追上了原修。   “哥。”人群中高大的少年微喘,在校门口站定。   “上车说吧,”原修微偏了下头,“不让久停。”   三个人一起上车,白琼很自觉地去做副驾,原修见了也没拦着,刚才的话题太敏感,两个人一路上都有些小尴尬。   老赵见了周洧倒是乐呵呵地打招呼,还说原静安之前还念叨着他,问今天要不要一起回家吃饭。   “今天就不了。”周洧说,“要吃饭的机会很多。”   他扭头跟他哥商量:“放假你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吧?”   “没有,要提前返校。”   一般成绩中游的学生很多拿到了保送名额之后就放飞自我了,但原修不行,他原本成绩就好,保送只不过是锦上添花,学校还指望着他去冲状元,自然百般劝说他继续到校。   原修也想看看,寒窗十年能考出个什么样子。   “那就是没安排。”周洧打了个响指,愉快道,“正好,我们后天去江边烧烤吧。”   江边烧烤?   原修笑道:“这么有情趣吗?”   周洧面不改色:“也就这两天天气好,明天我叫人把东西准备好。”   “既然要玩不如自己动手吧。”原修很自然地问,“你喜欢吃什么?”   副驾上白琼压根没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顿了下听后面没人接话才回头:“嗯?”   他好脾气地又重复了一边:“烧烤的话你想吃什么?”   白琼诧异。   她没说要去吧?   白琼拧着身子伏在椅背上,小脸上带着犹豫。   “我可以……”不去吗……   “不可以!”一道冷硬的声音打断她。   是周洧。   老赵笑呵呵地哟了一声,从后视镜里瞟向他。   原修和白琼也看向他。   周洧回视白琼,淡淡道:“不可以不去,这是家庭活动。”他扭动看向原修,“对吧,哥?”   原修淡淡地啊了一声,转头看白琼,脸上带着笑:“对,不可以不去。”   白琼哦了一声,只好说:“我都可以的。”   又是都可以?原修换了个方式细问:“素菜还是荤菜?”   “荤菜。”   “翅膀要吃吗?”   “嗯。”   周洧瞥了他哥一眼,对这种行为颇为不齿。   送了周洧,两人回到大院。   自从白琼回江南后,几乎很少见到原静安。运动会之后就是国庆长假,家里仍然没有她的影子,白琼不禁问原修:“怎么原阿姨国庆节都不放假吗?”   “出差了。”   提到这个,原修不欲多谈。   当初他到公司去和原静安大对峙,原静安气急,赌咒发誓不肯承认,母子俩大闹一场。   事实上,白琼回家献血的事情确实不是她安排的。   错怪了母亲,原修很愧疚,于是一整个暑假,都陪着原静安在异国处理公事。   这件事后,原静安对白琼的态度骤然生变,认为这个小姑娘很可能离间他们母子的感情,可看见儿子内疚自责而落泪,心知肚明问题不在人家身上。   在她看来,是原修心善。   心善则容易懦弱。   可儿子是她生养教育出来的,他天性如此,不肯认同她的行事,也让她挑不出错来。   况且这件事情,她说不出问心无愧四个字。   原静安很矛盾,只好向原修承诺,继续寻找其他血源。   白琼听到他这样说并不奇怪,已经习惯了一年200天都在出差的原阿姨。   国庆节七天,原静安不在,李奶奶仍在家照顾两个孩子。   李奶奶怕孩子们闷着,还问要不要去附近散散心。   “不用了,”原修说,“周洧那边安排了点活动。”   “周洧家里有人吗,没人就过来吃饭。”李奶奶问,“你们要不要我准备什么?”   “不用。”原修宽她的心,“您好好休息两天吧。”   说是这样说,李奶奶到底还是不放心,原修也就算了,周洧那小子是彻底的大少爷,哪里会安排?她打电话去问,被人家挡了回来才勉强放心。   谁知原本秋高气爽的天气,到了国庆节竟然忽然下起了大雨。   他们约好那天,虽然放晴,但天空阴沉,气温骤降。   白琼换上了长袖的卫衣,出了停车场望着天空还有些担心:“要是在下雨了怎么办?”   “没关系,我们在船上,下雨不影响。”   原修单手给周洧打电话,问那边出发没有。   白琼见了有些担心,小声提醒:“开车不要打电话呀。”   驾驶座上的少年睨了她一眼,笑了下:“行,听你的。”他把手机递过去,“问周洧人在那里没出门就等我去接,不要骑车了。”   白琼听了那句“听你的”心里还觉得怪怪的,又想周洧骑什么车,手机已经接通了,她连忙把话复述一遍,听那边打了个哈欠说:“不用了,直接码头见,挂了。”   车子里很安静,原修已经听到了那边的话。他嗯了一声,专心开车。   从大院去江边不远,只是假期人多,江南市里又多是平面交通,他们停停走走,花了一些时间才到。   来江南大半年,白琼还是第一次来长江边上。   从停车场边望下去,已经能看到宽广无边的江岸。   白琼攀在窗户上小声地哇了一声:“长江到了江南好宽啊。”   原修偏头看了一眼:“在九云很窄吗?”   小姑娘嗯了一声点点头,“江边都是悬崖,”她用两只手比划,“从我们镇政府门口的广场看下去就只有这么窄一点。”   她仰起脸冲他笑:“比鱼排还细。”   原修觉得她笑起来真好看,不由地也跟着微笑:“那一会儿多吃两串鱼排。”   “好呀。”   两个人出了停车场,直接从近路上了停在江岸边的客船。   上了三楼加班,才发现已经有三个人先到了,正和工作人员一起料理食材。   白琼认得他们,都是周洧的好朋友,她只记得其中长相憨厚的那人叫刘义龙。   几个人抬眼见他们俩到了,倒不奇怪,很自然地跟原修打招呼,徐文浩还管白琼叫表妹。   原修不自觉地皱下眉头。   刘义龙没等他开口,就虚踹了徐文浩一脚,“闭嘴,瞎叫什么呢。”   他这个人外粗内细,比另外两个靠谱多了,徐文浩果然不服:“我叫叫怎么了,我跟大有情同手足,不分彼此,他的表妹就是我的表妹……”   王曦添油加醋地打断:“你怎么不说大有的同桌就是你的同桌呢?”   别人不懂这个梗,他们几个天天跟周洧朝夕相处,还能看不出来他的小心思吗?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徐文浩又不傻,马上把手里的串儿一扔,义正言辞,“大有的表妹是我表妹,大有的同桌那得是我嫂子了。”   刘义龙又想踹他了,说周洧就说周洧,带人家白琼干什么。他心想,只怕周洧的表妹才是以后正儿八经的大嫂。   白琼没听懂几个人打得什么嘴仗,正说着忽然听见夹板上响起了重重的脚步。   是周洧拎着成果上了楼。   白琼没想到会看到成果,意外又惊喜:“你怎么来啦!”   “琼琼!”成果看见白琼也很高兴,拧着身子从周洧手里逃脱,激动地朝她跑过来。   只听铁皮加班上霹雳跨啦地响起一连串沉重的脚步。   身后,周洧脸色黑了两分。   白琼还奇怪呢:“你们俩怎么一起来了?”   “他说他顺路接我。”成果老实回答。   “哦哦哦,顺路!”   “我就住你隔壁你怎么不顺路来接我啊?”   “小同桌你住哪儿?我看看是不是真的顺路。”   三个男生嬉皮笑脸地起哄,连原修都忍不住笑起来。   周洧冷着脸走过来,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闭嘴。”   “行行行。”王曦耍宝地把嘴巴缝上。   白琼觉得奇怪,再一联想刚才几个人的哑谜,隐约觉察出了什么,但那念头一闪而过,容不得她抓住。   人到齐了,船上的服务员来问要不要生碳火。几个人平时吃铁板烧自己动手也就算了,这回真的生火还是不行,于是叫人来处理。   船上生意很好,没一会儿另一端也来了一桌人,看上去跟他们年龄相仿。   这群人平时在学校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可到了这种时候,倒都颇有绅士风度,并不要两个小姑娘动手。   成果和白琼坐着喝果汁,成果其实有一肚子牢骚要发,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跟白琼说说新班级的事情。   天气微凉,成果穿了一件连帽衫,说着说着发现白琼穿了一件浅粉色的卫衣,她笑嘻嘻的:“琼琼我们算不算是情侣装?”   她嗓门大,说得又是这样敏感的字眼,几个男生都回过头来。   “谁?谁穿情侣装?”徐文浩从烧烤架后面歪头探了个脖子出来八卦。   成果被这么多人看着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指了指好友,“我和琼琼。”   王曦打量两人一眼,快人快语:“瞎说,你还不如说白琼跟原修穿的情侣装。”   白琼身上的卫衣是粉色的,原修穿的是一件浅灰色的,只是胸口印有品牌的LOGO,一眼望去非常醒目,因此刚开始一众人都没有往哪个方向想,这回被王曦点出来,才有那么点意思。   周洧在两人之间扫了一眼,倒没发表意见,只轻笑了一声。   成果看了看原修,又看了看白琼,心里觉得似乎确实是人家两人更像。   白琼有些慌乱,红着脸小声说了句:“不是的。”   女孩子脸皮薄,几个人笑两句也就算了,没有再多说什么。   成果反倒把这句玩笑听了进去,之前的贴吧上的八卦她也看到了,还一眼看出主楼说的是白琼。她心里面挺得意的,觉得贴吧里的人都不了解真相,就会以讹传讹。   这会儿见白琼双颊发红,带几分害羞,倒是越看越像那么回事。   成果若有所思地望着白琼,再一看,又觉得她比刚认识那会儿漂亮了许多,从以往的愁眉不展已经慢慢变得平和起来。   白琼被这一闹弄得不太好意思,拉了拉成果:“卫生间你去吗?”   成果正要摇头,又心领神会,放下饮料跟着她一起去了。两个人走到船尾,碰上另一桌同龄人,被人家看了几眼,她俩也没在意,先后去了卫生间。   没一会儿,成果一脸崩溃地把小铁门打开一条缝隙:“琼琼……我完蛋了……”   “怎么了?”白琼不解。   成果的圆圆脸通红,急切又小声:“我、我来大姨妈了!”   “糟了,我没有那个。”白琼不太好意思,“我现在去给你买吧。”   成果嗯嗯两声,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白琼很快走回船头,可一帮男生在,打死她也说不出要买卫生巾。她悄悄走到原修身边,拉了下他的衣角,低声道:“我想去买点东西。”   原修见她红着脸期期艾艾半天,隐约猜到了大概。他也不太好意思,伸手拉了下耳朵:“是成果……?”   提到成果的名字,周洧抬眸,又看了一眼白琼,停顿片刻竟也多了份羞意。   “什么什么?”徐文浩一脸懵逼,“为什么你们都懂了,就我不懂?”   周洧伸手拍了他一下:“就你话多。”   “靠,我发型!”徐文浩惨叫。   “我骑车带你去。”周洧抓起钥匙要走,原修看了白琼一眼,安慰她,“去吧,他骑车快。”   周洧挥了下手,带着白琼下船。   见他们单独下车,船尾那桌也有人离席,跟下楼去。   没一会儿那人重新上来,同桌有人低声问:“是他吗?”   那人笑笑,同样压低声音:“九中扛把子,我会认错?”   另外有男生听到这句话,不屑地嗤笑一声。   几个人低声交谈,目光却不时瞥向船头—— 第64章 不懂规矩 ...   白琼跟着周洧下船, 看见停在浮船尽头的黑色重型机车。   周洧很自然地跨上车,犹豫片刻,回头招呼她:“上来。”   白琼看着这庞然大物, 花了些功夫才坐上后座。   她就知道, 这人哪里会骑什么自行车……   江边宽敞, 要走出码头区才有便利店,骑车确实方便很多。周洧载着人很快走到附近的商业街。   他在路口暂停,单脚落地,斜斜地撑在地面。   “里面步行街不能进,我去旁边绕一圈, 你买完东西就在这里等我。”   “好。”白琼听话地点头。   周洧丢下一句走了, 她转身进入商业街, 不远处有一间便利店, 白琼推门进店。   她不太好意思,结账的时候特意请人拿了一个不透明的纸袋子。   出了便利店,正面碰上一高一矮两个男生,其中一个伸手拦下白琼:“你不认识我了吗?”   那人很矮小, 看上去跟猴子一样又黑又精瘦。   他冲白琼笑笑, 一副很亲切的样子。   白琼是觉得他看上去很眼熟的,可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她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 ”那人打断她, “我跟你哥哥是好兄弟,他车子被交警扣了,叫先过来接你。”   见她脸上出现迷茫之情, 瘦小男又说:“大有啊,刚才他不是送你过来的吗?”   白琼听他提到大有,心中的警惕略微放松,着急地问:“他车怎么会被扣?”   “这一片步行街啊,不让骑车的。”瘦小男一脸自然。   白琼咬了咬嘴唇,低头哦了一声。   她不想麻烦别人,于是往街口走去:“那没关系,我先回去就行了。”成果还等着她呢。   那两人不肯,笑嘻嘻地凑上来:“那不行啊,我都答应大有了。”   白琼心里的不安更明显,她回头看那人的侧脸,越看越眼熟。   电光火石之间,她脚下一顿,忽然想了起来。   上学期排球赛以后,二中的人来找麻烦,当时周洧在校门口收拾了一个人。   那人分明就是今天这个瘦小的男人!   这种人怎么会跟周洧是兄弟!   白琼心里一慌,根本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迈开步子就往前跑。   那人脸色陡变,一把蹿上来,抓住她的后衣领:“你跑什么?”   “啊啊啊!”白琼也不管,吓得马上放声大叫,“救命啊!!!”   他们身在热闹的商业街上,又是国庆黄金周,附近人来人往,都被白琼这一嗓子吓得够呛。   瘦小男没想到她会突然大叫,顿时慌乱,最后所以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扶住她的肩膀,把人往商业街外面拖。   “救命……呜呜!”白琼挣扎着大叫。   “喂!”有好心的小姑娘看不下去,上前阻止,“你们干什么呢?”   瘦小男的同伴虚张声势地吼回去:“关你屁事!情侣闹别扭不行吗?”   “你凭什么说是情侣?”小姑娘不甘示弱。   附近更多的人停下脚步。   两个小伙子第一次做这种事,一见人多就慌了神。   路过的游客正义感爆棚,你一言我一语:   “你还说是情侣,人家都跑了,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看你年纪轻轻的也不像是人贩子啊。”   白琼趁着他们不注意,用力咬在那人手腕上,钻进人群飞快地往前跑。   她第一次来江边,完全找不到方向,跌跌撞撞地跑了一路,见人群渐渐稀少,隐约觉察到是跑出了步行街,却不知道闯进了哪一条岔路。   手上还紧紧捏着那个购物纸袋,白琼又急又怕,背心早就被汗水浸湿。   这附近是早年的水陆码头,周围仍有不少当地居民。她实在找不到方向,只好向周围店家求助,询问怎么回码头上船,她比划着:“就是那个可以吃烧烤的船。”   “你从这边往东上大路,上了大路就往北走到底。”好心的店家指着方向跟她介绍。   白琼道了谢,顺着人家的指示绕出居民区,远远看见不断有人流从步行街的方向而来,她暗自松了口气,小跑着往里面走。   快要到门口的时候,谁知又碰上之前的那两人。   双方迎面相对。   那两人显然同样吃惊,对视一眼,立马向白琼而来。   这次两个人一左一右牵制住小姑娘,飞快地将人带上了路边的一辆小车。   另一边,周洧绕了一圈回来。   他在路口等了几分钟,始终不见人来,还以为白琼是等不及了自己已经往回走去。   周洧的耐心原本就不多,单手扶着把手,放慢了车速往码头开,一路上左右观察并没有见到人。   直到进了码头区,一路仍然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   出发之前,他们才调侃过白琼的衣着,他特意看了一眼,绝对不会看错。   一种莫名的念头升上脑海。   周洧停下车,小跑两步去问旁边的工作人员:“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粉色卫衣的女生,大概这么高。”   工作人员摇摇头,见他人长得俊朗帅气,又多说了一句:“不过有可能是人多我没注意到。”   周洧脸色森然。   他正要拿手机给原修打电话,忽然听到有人叫:“大有!你干嘛呢!”   仰头一看,是王曦。   周洧抬手拢在口边,扬起声音:“白琼回去了吗?”   “白琼不是跟你一起的吗?”王曦莫名。   坏了。   周洧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一边往后退,一边喊:“你们在这等着,要是她回来就给我打电话。”   船舷边迅速多出一个身影。   原修看见周洧重新翻身上车,连忙叫住人:“周洧!”   那人已经加大油门冲了出去。   原修一边掏出电话,一边问王曦:“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就问白琼回来没,是不是两个人错过了?”   原修一听,心想就去买个东西怎么会错过。   他回到位置上拿车钥匙,一边吩咐王曦他们守在原地,一边给周洧打电话,下楼的时候忽然想起成果还在卫生间。   “成果。”他顾不上其他,直接去船尾敲门。   里面的人有些惊慌,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声:“啊,是我。”   “白琼好像迷路了,你能先等一会儿吗?”   铁门迅速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张红红的圆圆脸:“白琼怎么迷路了?”话一说完,她看到原修眉宇之间的急迫,连忙挥手,“不用管我我没事,你快去找她。”   原修这才松口气,盯住她在船上不要乱跑,这才飞快下楼去找人。   那边周洧已经开出去一阵,接到原修电话又折返回来接他。   “怎么回事?”原修跨上后座。   周洧把事情说了一通。   两兄弟的感觉都比旁人更加敏锐些,直觉事有蹊跷,否则按照白琼的性子一定会在路口死等。   到了商业街口,果然没有熟悉的身影。   原修没等车听闻,直接跳下去,一边走一边说:“我去便利店问下。”   商业街上仍然人潮如织,他快速跑进街中央的便利店,找到店员问:“不好意思,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粉色卫衣的高中女生,大概20分钟前,来买卫生巾的。”   节假日的便利店生意很好,收银员对客人原本没有太大印象,听见原修说是来买卫生巾的女生倒是想了起来:“有的,只买了一包卫生巾。”   “她买完出去了吗?”   “出去了。”   直到这时,原修心里才暗自叫糟。   从便利店到步行街口是一条直路,不存在迷路的情况。白琼要是从店里出去了,怎么会不去路口等周洧?   除非,有突发时间阻拦了她。   很快,周洧也追了进来。   原修神情严肃,请求店长帮忙:“抱歉,能调看一下店外监控吗?”   长这么大,白琼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整个人都吓蒙了。   她也不知道被人带到了哪里,只觉得似乎路过了之前去过的酒吧街。然后车子又开了很远,最后停下,她被人拉进地下室。   白琼咬着下唇,一颗心怦怦直跳。   地下室里有人守着,那个黄毛流里流气地过来,调笑着在白琼脸上摸了一把。   “妹子还挺好看的。”   白琼缩着肩膀避开他,把脸埋在胸口。   身后,瘦小男见状上前,从后一脚踹上那人的膝盖窝。   “你干什么?”他瞪着眼,“打个架你还想耍流氓?”   那个黄毛向前踉跄两步,回头嘟囔:“我就这么一说。”   “说个屁。”瘦小男啐了他一口,“一点规矩都不懂。”   黄毛不服气:“你懂规矩?你懂规矩冲人家妹妹动手?”   瘦小男被他激怒,恨声道:“老子现在就给周洧打电话!”   “别别,”同伴拦住他,“先等博哥来了再说,咱别冲动。” 第65章 紧紧拥吻 ...   李文博听说周洧落单还挺高兴, 心想你小子也有今天。   伤愈出院之后,他降了一级,仍在二中念高三。   之前的事情, 他原本是找周洧麻烦, 但一见面就□□趴下了。那么多人看着, 他脸上挂不住,于是借口要去找人回来报仇,独自去了酒吧街找靠山,谁知又跟人起了冲突。   一天之内连遭两次打击,气得他当场跟人动起手, 被揍得进了医院。   李文博在二中也是有头有脸有地位的人, 这次丢脸丢大发了。尤其是李家人又闹了个乌龙, 报警赖上了周洧。原本他尚觉理亏, 还想着找个机会跟周洧化干戈为玉帛。   谁知道原静安向学校施压,逼着他在开学典礼上当众道歉。道歉也就算了,周洧还带了一帮人来看热闹。现场看也就算了,他还把请人录下视频, 到处散发。   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 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谁能忍下这种奇耻大辱?   李文博在二中颜面扫地, 一心想要报复。   而那个身材精瘦矮小的男生叫刘茂, 之前就跟周洧不对付,上次又被他大众打脸,更是怀恨在心。他高三毕业勉强考上了专科, 认识一帮本地的小流氓,胆子比高中更大。   两人一拍即合,准备搞周洧。   李文博带着一帮兄弟赶到刘茂发的地址,没见着周洧,只看见白琼。   “什么意思?”李文博懵了下,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刘茂说:“那逼崽子骑着车呢,没弄上,我先把他妹妹弄来。”   李文博带了六七个人,一听都愣了。   “你他妈是不是傻啊?”李文博气不打一处来,“你打架就打架,弄人家妹妹干什么?”   刘茂刚刚才骂了黄毛,还觉得自己冤枉,连忙解释:“我没干嘛啊,我又不打她。”   “那她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说在码头吗?”李文博越想越不对,“你直接从码头把人拉来了?”   刘茂在电话里语焉不详的,只说看见了周洧落了单,还带着个女生。李文博心想单挑我又搞不过你,这时候不下手什么时候下手啊。   哪晓得刘茂这么牛逼,直接把人给绑了过来。   李文博跟刘茂虽然同龄,但不像他无法无天,他拨开刘茂和黄毛,冲到里面,果然看见了白琼坐在椅子上,手脚还被人拿绳子绑着。   跟他一起的兄弟面面相觑,都觉得这操作过分骚气了。   李文博头都炸了,回头就骂:“我草你麻痹,你是不是傻啊,你这是绑架啊!”   他原本以为就是以多欺少,打一架出出气,胜之不武也就算了,可并没想过要犯法。   李文博赶紧过去给白琼解绳子:“妹妹妹妹,对不住啊,这可不关我的事情,我这就帮你把绳子解开。”   这是那种扯不断的玻璃绳,又绑得没有章法,死结套套死结,一时根本解不开。   李文博骂骂咧咧的,急得汗如雨下。   白琼原本见了李文博心里更慌,谁知他倒还明白是非,她心里升起一丝希望。   “不至于吧?”刘茂不以为然,“我又没动她。”   他看李文博东窜西窜地想找刀,还劝他:“你不把她妹妹搞来,周洧会一个人来吗?”   “傻逼!”李文博气得出除了傻逼都找不出第二个词了,一把推开他,“滚你妈的,他妈的文盲。”   “你什么意思?”刘茂被推开也急了,“我要是被抓了,你他妈也是共犯!”   他还觉得李文博怂,扭头指着白琼,凶神恶煞地恐吓:“你,我告诉你,我没想对你做什么的,你要怪就怪你哥,听见没有?”   李文博听他还敢威胁人家,都他妈快哭了,这台词不是绑架是什么!   白琼一直低头不语,到了这会儿已经冷静大半,也大致听出事情来由。她努力压制住心里的恐惧,张了两次口才勉强出声:“李……李文博。”   蹲在地上找工具的李文博僵了一下,回头见小姑娘红着眼睛,却强忍着不敢哭。   “你先把我放开,好不好?你现在把我送回码头,我不会告诉周洧的,我就说是我自己迷路的。”白琼可怜兮兮地哀求他,“你……你上次住院我还来看望过你的。”   李文博原本就没想问难人家,见她要哭不哭的更是心软。   “行。”他答应,“本来就不关你的事。”   刘茂上来要阻止他,李文博仰头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还帮他求情。   他找了个美工刀蹲到白琼面前,一边割绳子,一边商量:   “这样,我现在把你放了,你自己打车回码头,也不要告诉周洧,算我欠你一次,行吗?”   白琼听他这样说,心里松了一大口气,猛地点头,两行热泪再也克制不住。   “博哥,”一个三角眼的男生叫住李文博,招手示意他到旁边说话。   跟他一起来的人都是他以前高三的同学,如今刚上大学,正是张狂的时候,觉得周洧一高中生,实在太嚣张,就应该教训。   三角眼把李文博拉过来,低声骂道:“你是不是被打傻了?她说不告诉就不告诉?周洧又不是傻逼。”   几个人听见三角眼的话,倒反过来劝李文博:“博哥,不管怎么说,你这是个机会啊。先把人骗来的搞一顿再说其他。”   “周洧有什么了不起的,”其中一个给大家壮胆,“我大舅就是市公安局的,出不了事!”   三角眼推搡李文博的肩:“她还来看望你,她是来看望你的吗?周洧那是去医院找你们家人麻烦,你忘了?我跟你说,这种女人的话信不得。”   旁边的白琼听见他们的话,刚放松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原本还以为自己马上就得救了,谁知又出意外,她生怕李文博改变心意,哭得涨红了脸,抽噎着表白:“是真的,我不骗你们……”   李文博正要开口,地下室的铁门猛然发出激烈的一声撞击。   屋子里的九个男生都被吓了一跳,呆站在原地,接着又是一声巨响。   “谁呀?”黄毛这回装着胆子喊了一声。   回应他的是更大声的撞击。   一指粗的锁被撞得飞起,铁片“砰——”地回弹到门板上。   李文博慌了神,连忙问刘茂:“你给周洧打电话了?”   “还没有啊。”刘茂一脸懵然。   铁门又被撞得发颤,眼见着就要门锁就要被冲力撞弯,几个人终于觉得不对。   “这绝对是周洧啊!还有没有别的出口啊?”   “我草你麻痹,选什么地下室啊!”   “怂个屁,我们这么多人还打不赢他一个吗?”   “今天就干死他了!”   这撞击声带来的是压迫性的恐慌。   三角眼直接拨开人群,一把揪住白琼的衣领。   “怕个屁啊,不行就弄他妹妹!”   李文博回头看了一眼,明显地迟疑了。   门口仍是一阵剧烈的冲撞,外面传来木头散架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又是是砸门声。   这一声来得毫无预兆,李文博缩了下肩膀,大吼:“弄她弄她!把她拦起来!”   白琼绝望,甚至忘了哭,眼睛死死地盯在大门上。   那锤门声像是锤在她的心尖。   “哐——”   终于,最后一声暴击,墙上的锁片被被撞飞,大门嘭地一下弹开。   眼泪瞬间模糊了白琼的视线,她哇地一声大哭出来,声嘶力竭:   “原修哥哥!!!”   门口的少年面无表情,黑色上衣衬得他脸色愈加阴沉。   他一脚踹开飞弹回来的铁门,把手上的木椅子砸进屋子,转身拎起一旁的棒球棍。   见来人不是周洧而是原修,屋子里的人都很诧异,又暗自松了口气。   有人上前试图解释:“原修原修怎么是你?误会误会——啊!”   他话还没说完,被原修一棍子砍在腰侧,猛地扑倒在地。   这一下太过突然,剩下几人原本还以为躲过一劫,谁知眼下情况更为糟糕。   有人抓起一旁的铁棍自保,有人见他身材偏瘦,准备合力制伏。   白琼被人揪住了衣领,一面努力双脚蹬地摆脱绳子,一面挣扎着偏头去咬那人的手,试图逃脱桎梏。   三角眼吃痛,二话不说直接扇了她一巴掌。   白琼只觉眼前白光一闪,脸上火辣辣的一片,整个人都被打得向旁歪去。   另一边,原修拎着棒球棍一棍子劈在一人大腿上,那人往旁边栽去,他恰好看到白琼挨打。   少年为了心爱的姑娘,连命都不要了,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   “我□□大爷!”原修猛然爆粗。   他径直向三角眼冲去,有人前来阻拦,被他闪身避过。   那三角眼又想去抓白琼,白琼不管不顾地往旁边摔去,滚在地上躲了过去。   原修见状,一棍子劈在他想要抓人的胳膊上。   “啊——”三角眼痛得大喊,右手当场被打断。   原修仍不解气,双手握棍,半蹲弯腰,又一棍敲打在他的大腿上,把人掀翻在地。   对方都是二中的人,多少听过原修,知道他跟周洧是两个极端,从未听说过他打架斗殴,谁知动起手来比周洧还不要命,一时之间全都心生惧意。   李文博见他进门招招下死手,更是胆寒,趁人不备一直往旁边躲。   其余几人,原本没想到战况会如此激烈,此刻更被他慑人的气质镇住。   “上啊!”那三角眼见兄弟几个傻愣着,龇牙咧嘴地骂,“傻逼啊,动手啊!”   原修全部注意都在那人身上,背后失守,被刘茂从后一把遏制住咽喉。   他个子比刘茂高一大截,背着刘茂又朝三角眼狠踹了一脚,才被刘茂制住。   刘茂下手没轻重,又见他以命相搏更是用尽全力。   原修脖子被勒住,白润的一张脸憋得涨红,额角爆出青筋。   他伸手去搬刘茂的胳膊,两次都失败。   窒息感向他袭来,心脏已然是超负荷运转。   原修觉得喘不上气,可他不敢倒下。   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要是他倒下了,白琼怎么办?   刘茂的胳膊越来越紧,原修的脸色变成酱红色,他松开挣扎的手,本能地用手肘向后捅去。   一下正中刘茂的胸口。   刘茂闷哼一声,本能地退开一步。   原修趁机喘上一口气,将手中的棒球棍往后一撸,死命摆手,向身后人捅去。   刘茂的口腔里出现铁锈的味道,最终被打得捂着胸口向后退去开。   原修被反力弄得向前一踉跄,单手撑住膝盖,拼命喘息。   原修眼前一花,只觉肺要炸了似的,心脏飞快跳动,浑身的血液在体内横冲直撞。   剩下那几人见他不要命,下手又全然没有分寸,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敢再上前阻拦。   白琼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被绑住的双手一把握住原修的手腕,抽噎着拉着他往大门口跑去——   两个人奋力跑回地面,白琼这才发现他们到了一个废旧的工地附近。   她完全没有方向,只是凭借本能一直向前,直到手腕被反握住,她向前的攻势才被遏制住。   原修双唇微启,喘得很厉害。   他把人拉回身前,要帮她解开手腕间的绳索。   白琼看见他的双手发颤,那玻璃绳越挣扎越紧,她手腕间已经被勒得发白发青。   “没、没关系……”她哭着喘,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跑,我们快跑……”   原修充耳不闻,脸色渐渐由红转白。   双手越来越抖,他半天解不开,最后竟然俯下’身用牙齿去咬那个死结,然后双臂用力,孤注一掷地往外扯去。   白琼只听见撕裂的声音,那玻璃绳被他生生用蛮力撕断。   她来不及反应,下一秒双臂被他用力打开,整个人向前一冲,跌进他的怀抱。   他的大掌按在她的脑后,白琼贴上他的胸膛,感到脸颊贴合的地方微微发颤。   头顶传来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全然没有平时的温润。   “别哭。”   他喘息着,笨拙地安慰她。   “没事了……都没事了……”   所有的恐惧都在这一句当中尽数瓦解。   白琼哆嗦着,抓住他的衣角。   原修立马紧紧地抱住她。   他像是终于向自己投降。   他颤抖着双手,捧住她的脸,劈头盖脸地吻下去——   那些死命压抑的情思,那些拼命叫嚣的欲望,终于在生死关头冲破桎梏,彻底将他没顶。   白琼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双唇被贴住,烫得惊人。   少年紧紧拥住她,笨拙地在她唇上研磨。   他粗重地喘气,身上勃发的热气和未退去的煞气,一瞬间将她整个包围。   就像是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   白琼隔着衣物也感觉到他的心跳震动如雷。   他的吻毫无章法,全凭本能,白琼的唇瓣被亲得火辣辣的痛。   她本能地挣扎,环在他腰间的手因为疼痛抵在他的胸口,在两人之间拉出一点距离。   原修没有防备,被推得退开半步。   “原、原修哥哥……”   他重重喘息,像是再不能承受,双眸一瞬不眨地凝望着她。   白琼从来没有在原修身上看见过那样的眼神。   陌生的,蛮横的,狂乱的,是一种纯粹的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她茫然无措,却被看得心惊肉跳。   下一秒,她挡在两人之间的双臂被他拉着重新环上他的腰,   白琼被他更加用力地抱住,又更加用力地亲吻住。   她被紧紧按在他的怀抱里,就像是要将她用力按进他的胸口,再用力按进他的心脏。   白琼彻底慌神,嗓音破碎叫他的名字。   换来的是他更激烈的热吻。   唇齿缠绵之间,她听见他声声呢喃:“白琼……”   她脑中的混沌隐约被人揭开。   可下一秒,眼前的人却浑然一僵,轰然倒地—— 第66章 大难不死 ...   附近是停工已久的烂尾楼, 尘沙遍地,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   白琼支撑不住,两个人双双滑到在地。   她吓得哇哇大哭, 涕泗横流, 视线模糊, 胡乱揩了一把,拼命摇着原修:“你怎么样了?你醒醒啊!”   这一连串的变化让人措手不及,白琼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去掐原修的人中。   他鼻下很快出现深深的指甲印记。   可躺在地上的人毫无反应。   “原修哥哥……求求你了!求你快醒醒……”   白琼哭嚎着,忽然被人一把拉开, 坐倒在地。   “不要动他!”   周洧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猛然推开白琼, 把原修平躺在地上。   白琼爬了两下才翻身坐起来, 赶紧过去帮忙。   “他打架了?受伤没有?”周洧脸色冷峻。   “打、打了。”白琼抽泣着话都说不完整,只能拼命点头又摇头。   周洧爆发出一串脏话,迅速帮人放平。   他扯开原修的卫衣领子,伸手去探颈动脉的脉搏。   第一次没探到, 周洧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他猛然抽了自己一记耳光。   白琼被那响亮的打脸声吓得本能地尖叫。   周洧冷静下来, 重新再探,仍然没有感受到他的心跳。   他直起身从牛仔裤里抽出手机, 扔给白琼, 颤声命令:“打、打120,快点快点!”   地上躺着的人脸色已然发白,额上全是汗水。   周洧一把撸起袖子, 跪在地上为原修坐心肺复苏。   从小学习的急救术,没想到第一次派上用场,却是用在哥哥身上。   周洧强迫自己冷静,双手叠握,覆在他的胸口用力摁压。   开始两次,地上的人毫无反应。   周洧不敢慌乱,咬牙加大力度。 120的电话一直占线,白琼伏在地上,只觉满天遍地都是绝望。   “原修?”周洧重重摁压他的胸口,片刻之间,额上已经满是汗水,可地上的人依然无知无觉。   他捏住原修的鼻子,打开他的口鼻,开始为他为他渡气。   白琼话都说不出来,死命拨打电话。   直到话筒里传来接通的声音——   突然,地上的人猛地抽搐一下。   “哥?!”   “原修哥哥!”   周洧重新探向他的颈侧,终于感受到了脉搏跳动。   他颓然坐地,总算感受到了自己也早已撞直极限的心跳。   ……   市区三院。   120的急救车以最快地速度把人送进了医院。   周洧顾不上白琼,跳下车直接跟着病床一直前进,直到被人拦下。   不等医生开口,他马上介绍情况:“他先天性心脏病,刚刚休克过。”   医生马上叫护士准备手术室。   周洧一听,犹豫了一秒,又说:“他是稀有血型,RHAB的。”   “确定吗?”急诊医生口罩外的眉峰皱起,转头叫人,“确认一下血库还有没有。”   旁边的医生一脸难色,马上回道:“全市的血库都没有这号,早上联系过。”   “——抽我的抽我的!我是这个血!”   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周洧回头,看见白琼追上来,边跑边撩起自己的袖子。   ……   原修立刻被送进了手术室。   白琼年龄小,情绪剧烈起伏,很不适合献血,周洧怕她又出事,一步不离地守着她。   等抽完血,白琼不肯去休息,执意要去手术室,周洧请人帮忙找来临时病床,将人推去手术室。   走廊上,高秘书已经守在外面。   周洧看见人,这才敢松口气,精疲力竭地一屁股坐进墙边的椅子里。   很快,原静安张皇无措地冲进来,看见手术室外亮着灯。   “是原修吗?”她双脚发软,颤声问,“是原修在里面吗?”   高秘书赶紧上前,原静安抓住他:“白琼呢?白琼人在哪里?”   “在在,她就在这里。”高秘书指向门口的临时病床。   有护士闻声疾步赶来:“干什么呢?手术室外不能大声喧哗!”   “医生!”原静安一把抓住护士,指着白琼崩溃地喊,“抽她的,她跟我儿子一个血型!”   临时病床上,白琼轻微颤动了一下。   “抽什么血,你先冷静下!”护士挣扎。   高秘书连忙从背后拉开原静安,双手穿过她的腋下,强力地支撑着把人扶到旁边的椅子上。   他略带尴尬地安抚:“已经抽过了!是白琼自愿的。”   “抽过了?”原静安懵了下。   这个时候她完全顾不上曾经的约定,一心只有原修。   她瘫倒在高秘书怀里,胡乱翻出包里的手机,一边问一边打电话:“够吗?血够吗?谁在做手术?做多久了?”   电话接通,她马上喊:“把我的血拿来,送到市三院,要最快的速度!”   高秘书抱住原静安,顺着她的背心:“没事的,原修会没事的。”   原静安紧紧抓住手机,像是抓紧了儿子的命。   额头抵在高秘书的肩膀上,她再也坚持不住,痛哭出声。   几步之外,临时病床上,白琼望着天花板,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无声滑落。   ……   手术之后,原修在观察室昏睡了一夜,转入普通病房。   原静安寸步不离地守着他,见儿子终于醒来,忍着眼泪轻声问:“觉得怎么样?”   原修直直地看着她。   “是不是要喝水?”原静安揩去眼泪,拿着棉签要给擦拭嘴唇,原修的眼睛依然执着地望着她。   原静安不解,最后是周洧猜到了。   他声音沙哑,低声安慰:“她……她没事。”   病床上的人看向他。   周洧看了一眼原静安。   他的下颌绷紧,硬着头皮解释:“她给你献完血,一直在手术室外等到结束,昏睡过去还没醒。”   床上的目光似乎有片刻呆滞。   而后,渐渐熄灭。   周洧不忍再看,转身走出病房。   “儿子……”   原静安放下棉签,手掌微微发颤。   那个让她不敢直面的问题,终于选择了最意外的一种方式,给与她迎头痛击。   当天夜里,白琼找到原静安:“原阿姨,国庆节还有几天,我想回一趟家可以吗?”   小姑娘的神情很平静,甚至还带着些许木然。   原静安想起手术室外的一切,避开眼不去看面前的少女。   但她没有心力再去顾忌白琼的情绪。   原静安疲倦地挥了挥手,让高秘书送人回去,叮嘱他务必把人好好地带回来。   白琼跟着高秘书回到九云。一路都在回忆,却一路茫然。   沈敏没想到白琼会突然回家,看见陌生的高秘书时,心里顿时明白。   她送走了高秘书,让女儿先去休息。   舟车劳顿,白琼的脸色青白混杂。   “你不要多想。”沈敏拉开沙发,要给她铺床,“有什么事情等休息好了再说。”   铺完床,她站起来看见白琼呆呆地站在一旁。   到底还是心疼女儿,沈敏转身去厨房去给倒了杯热水,又要了一勺白糖放进去。   “喝点水,”沈敏把杯子递给她,“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晕车了?妈一会儿给你点买卤鸡腿吧。”   卤鸡腿……   暑假回家那次,沈敏带她在市里住了一晚上,当时她也专门买了一个鸡腿……   白琼浑身发颤,双眼通红,热泪一滴滴滴落。   “根本不是车祸,对不对?”   之前她毫无觉察,可现在一联想全是破绽。   白琼胸口剧烈起伏,猛地抬高声音质问:“根本就没有车祸,对不对!”   “什么车祸?”见她突然崩溃,沈敏慌神,“原家那儿子出车祸了?”   白琼一听,一颗心被瞬间撕裂。   她捂住眼睛,颤抖着指着沈敏。   “你知道、你知道我给他献血,所以你才给我冲糖水买鸡腿,是不是?”她一把挥开沈敏手上的水杯,“是不是!”   “你这是什么态度?”沈敏被她逼急了,把杯子往餐桌上重重一放,索性坦白,“对,根本没有车祸!那个血也是给原家的!”   她拨开白琼的手,理气直壮:“是你说他们家对你好,我才主动带你去的。”   白琼瞪大眼睛,死死地盯住母亲。   一腔委屈卡在喉间,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没做错!”沈敏冲她吼。   隔壁房间忽然炸裂出一声巨响,是玻璃杯子砸在墙上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阵愤怒的干嚎。   可母女俩对峙着,谁都没有动。   沈敏喘着气,反而平静下来:“你记得彭娟吗?”   不等白琼回答,她又继续。   “就是你那个同学,你走了之后她一直是第一名。可她家里太穷了,他爸只能让她退学去嫁人,就为了换点彩礼钱。”   “我上个礼拜在街上看到她,她肚子都很大了。”沈敏深吸着气,反问,“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没有原家,那个辍学大肚子的人就是你。”   白琼无声痛哭着。   沈敏红了眼眶,把那些现实一点一点掰碎了给她看。   “你爸死了,那个司机是被判了刑,可他家里没钱,赔不出钱来。我把家里翻了个遍,加上你爸的慰问金一共就8万块钱……你要上学,我们要吃饭,你弟弟那个时候就在医院躺着,每一天都在烧钱,你叫我怎么办?啊?你叫我怎么办啊……”   提起当时的艰辛,她再也承受不住,呜咽出声。   沈敏觉得自己不是坏人,她只是没办法。   如果有条件,谁不想对自己的孩子好?   可家里的条件摆在这里,她没办法。   沈敏鼻酸,这一年来她实在太压抑了。   她死命咬下唇,红着眼睛去拉白琼的手。   “琼琼,妈妈不是要卖你换钱,你的生活费都是我掏的钱,没要原家一分。可你弟弟那里我真的没办法了,我不能让你弟弟去死吧?他才15岁啊,他成了残废以后要怎么活?以后还怎么结婚……”   “那我呢?”白琼嚎啕着挣开她,双手死死揪住自己的衣领,“妈妈,那我呢?”   沈敏慌了下,更用力地抓住她。   “起码、起码你可以去江南,你可以去好学校读书,”她用手背揩了一把鼻涕,“你知道的,你爸爸一心想让你考上好大学,我当时想着,把你送去,不也是一条路吗?”   沈敏抱住她,伸手胡乱抹去她的眼泪:“现在、现在好了。”   她把白琼的两个袖子往上撸开,果不其然看到了新鲜的针眼。   沈敏擦了擦自己的眼泪,镇定下来:“那儿子没事了,对吧?以后你就是他们家的贵人了。琼琼,你听妈妈说,你不是喜欢读书吗?这下好了,原静安说过的,要是你愿意,她可以供你读大学甚至还可以送你出国……”   白琼再也听不下去,用力挣开她的怀抱,转身冲出家门。   “白琼!白琼!”身后的声音原来越远。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只凭着本能向前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筋疲力尽,跌倒在地。   她爬起来,又继续向前,最后走到了市镇广场前。   天色将晚,广场栏杆外,长江像一条碧绿的大蛇,在两山之间蜿蜒而过。   就在几天前。   她说九云的长江窄得还没鱼排宽。   他笑着回,那一会儿多吃两块烤鱼排。   恍如隔世。   脸颊痒酥酥的,她伸手拂开。   是湿的。   白琼笑起来,想说原修哥哥,我都没来得及吃烤鱼排呢。   可原来,都是假的。   白琼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无声地恸哭。   泪水早就已流干,眼里只剩下针扎似的刺痛。   她上气不接下气,瘫坐在路边,很久抽噎一下。   路人不放心地回头看她一眼,又匆匆远去。   白琼怔怔地望向栏杆外,山雨欲来,青山隐隐水迢迢。   她浑身发抖,渐渐觉得冷。   就像爸爸离开那天那么冷。   想起爸爸,她心里委屈到了极点。要是爸爸还在……要是爸爸还在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是,爸爸不在了啊。   脑子里,有人低声安慰:“……起码,你还拥有很多快乐的回忆。”   白琼瘫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耳朵,只觉头痛欲裂。   那个声音渐渐模糊,不断地说着话,语句破碎,回忆重叠,终于,她分辨出那个温柔的嗓音——   他说:你怎么傻乎乎的?   他说:身体健康最重要。   他说:白琼,你的名字很好听。   他说:我妹妹高中不会谈恋爱。   他说:你怎么就不知道关心我呢?   他说:我好想你。   他说:别哭。没事了……   劫后余生,他拼尽全力拥抱住她,安慰她说没事了。   她以为他也是喜欢她的。   她以为除了爸爸,这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人也是真心爱护她的。   眼泪又从眼眶里涌出,白琼立刻伸手拂去。   可原来,那些都不是真的。   原来太美好的东西,她总是不配拥有。 第67章 我遇见谁 ...   “小姐您好, 航班准备降落,请系好安全带。”   双眼微睁,瞧见空少俯身提示。   白琼从梦中醒来。   她应了一声, 木然扣上安全带, 舷窗外, 已经能看到上海密布的高楼。   太阳穴突突直跳,意识还未彻底苏醒。   白琼没想到,短短两个小时的飞行,会再次梦到江南的一切。   她已经很久不被梦境困扰了,这次或许是因为特意来参加婚礼吧。   二十分钟后, 飞机平稳降落, 白琼打车到酒店, 开完房倒头就睡, 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观礼。   浦东最好的酒店,摩天大厦在蔚蓝的天空下勾勒出最为璀璨奢华的背景。屋顶巨型露台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整个婚礼过程如梦似幻, 像是某部青春片的大结局现场。   白琼远远地看向红毯尽头,娇俏甜美的女孩子噙着泪笑说我愿意, 高大挺拔的新郎跟着红了眼眶, 紧紧拥吻住她。   观礼嘉宾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从头到尾,白琼都很平静,完全没有事先预想的激动。等到仪式结束, 她多住了一天,单独和新娘子共进晚餐。   正大广场附近,一家装修别致的德国餐厅,落地窗外正对灯火璀璨的外滩。   “——这个经典猪蹄你要吃吗?白琼?白琼?”   白琼听见询问,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怎么了?”   “你发什么呆?”对座的许贝贝倾身靠近餐桌,撒娇道,“我再点个经典猪蹄好不好?”   白琼看了一眼菜单,低声阻止,“菜够多了。”   “尝尝味道嘛。”许贝贝愉快地加上菜,“难为你专程飞过来参加我婚礼。”   白琼笑笑:“最近不太忙。”   “怎么会呢。”许贝贝嗲声娇嗔,她供职的盛丰猎头深耕金融行业,身为HR自然很清楚这个行业旺季时有多繁忙。   说实话,许贝贝没想到白琼会专程从南兴飞来。   大学时,两个人都曾代表学校参加国际大学群英辩论会,在比赛场上结为好友,但毕竟相隔两地,这么多年一直仅靠网络保持友谊。   但转念一想,她隐约觉察出了白琼的心意。   当初两个人一见如故,多少因为曾经相似的情感经历。   许贝贝迟疑了下,带着几分小心:“你又想起小尤啦?”   很久没有人提到这两个字了,白琼有一瞬间的失神,而后镇定地笑笑:“没有。”   她转开话题,关心起新手妈妈的婚姻生活。   许贝贝的新婚丈夫是分开五年的初恋男友,两个人一年前意外重逢,迅速重燃爱火,如今女儿都已经出生了。   兜兜转转,最后仍是那个人。   对这样的故事,白琼说不出心里是羡慕还是绝望。   或许还是羡慕更多吧。   无论如今是否还有联系,她都真切地感谢上苍,曾经让那个人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我们下周去度蜜月,本来成哥之前还说要去南极,我脑子瓦特了才跟他去南极。不过现在好啦,还是听我的去马尔大夫了。”许贝贝偶尔抱怨两句老公的直男思维,但大多数时候还是一脸小女人的幸福表情。   白琼微笑倾听,过了片刻问道:“贝贝,这么多年,你是一直在等他吗?”   “啊?”许贝贝老实说,“我没想过。”   她手背撑住下巴,甜中带嗲的声音有点走样:“当时分开是我不对嘛,他那个时候是校霸,脾气很坏的,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这辈子不会再见面……   白琼笑意微收,原来这种念头,不止是她一个人有。   说起旧事,许贝贝抿了一小口酒:“那时候我高三呀,家里又不知道我谈恋爱,分开了就好好学习嘛,学习的时候就不会想那么多了——你懂的。”   白琼笑笑,说起来许贝贝看起来软弱娇气,可却是F大毕业的高材生,成绩比她要好。   其实后来的事情,白琼已经不太记得清了。   或许是因为太过痛苦,或许只是因为学业繁杂,她只记得那年国庆之后,没多久她就搬出原家,去学校念住读。   高二上学期结束时,她拿到了新希望的比赛结果。   南兴大学给了她保送资格,专业任选。白琼独自思考许久,决定接受。   最后,她在江南拿到了高中毕业证之后,就直接去了南兴。   那个时候,原修已经出国很久了。   青春太过潦草,她来不及写到句点就已结束。   记忆中的那个人,和她的高中时代一起,在那一年戛然而止。   晚饭之后,许贝贝的老公打电话来接人。两个人走出餐厅,在滨江公园里散步,许贝贝挽着她的手,借着浅浅的酒意壮起胆子:“我其实一直很想问,你们后来再也没有见过面吗?”   “没有。”白琼摇头,“后来我回到江南,他出院,最后一面是在他家里。”   “说什么了?你后来找过他吗?”   “找过。”白琼顿了下,神情泛着难过,“他不想见我。”   许贝贝沉默片刻,小声嘟囔:“不应该啊,我觉得小尤是真心对你的。”   曾经白琼怀疑过,但她很快否认。   或许他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可过去他待她的好却是实实在在的。   白琼很迷茫,怀疑自己是否错过了什么。   年复一年,这样的心事一直折磨着她。   然而很多年过去,那些以为过不去的坎、放不下的人,似乎一点一点消散开去。   就是没有缘分吧。   白琼勉强找到答案。   其实,她对此还算坦然,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唯一遗憾的是,两个人相识一场,最后却没能好好道别。   见她垂眸不语,许贝贝娇声哄她:“也没什么啦。”她挽着白琼的胳膊,认真道,“要是当初我跟成哥没有分手,那一定是走不到现在的,因为那不是一个对的时间。”   白琼笑笑,明白她说时机的重要:“你们现在幸福就好。”   她把许贝贝送到街边,一辆车开着双闪停靠在人行道边。见她们走近,驾驶座上的男人推门而下。   他五官深邃,神情冷傲,看到白琼也只是略略一点头。   许贝贝见了不满意,伸手掐了男人后腰一把,娇声叫他:“成哥。”   男人眉峰一跳,却勾起嘴角,礼貌地重新问候。   白琼想起几年前刚认识许贝贝时,她口中提及的那个人。   曾经眼高于顶的桀骜少年,如今开着百万名车,踩着点来接老婆回家。   她实在很难将二者联系到一起,也很难把这两者和婚礼上红了眼圈的男人联系到一起,但心里仍充满钦羡。   “上车。”许贝贝替她打开后座的鹰翼门,“送你回酒店。”   白琼笑着婉拒:“我散散步就到了。”她挥手与两人告别。   夜色里,车子闪着尾灯飞驰而过,她在路边默然独立,直到他们的尾灯融入车流。   白琼忍不住想,如果当初她和原修的相识没有那么复杂,他们会不会也能重新邂逅彼此?   许多年过去,这个假设不时浮上她的心间。如今,似乎终于有了答案。   转开身,她朝着酒店方向走去。   终究还是不一样吧,许贝贝跟她的先生,年少时毕竟真切地交往过。   而她只拥有一场单恋。   就这样吧。   她潦草的青春,在他人的圆满中结束。   白琼心里的缺憾早已定格,然而直到如今,那样隐秘的疼痛才悄然褪去。   第二天一早,她搭乘最早一班飞机回到南兴,从机场直奔公司。   进办公室时,助理已经将行程准备好,提醒她:“陈总介绍的朋友约了今天午餐。”   “什么事?”   “想咨询私人投资。”   “知道了。”白琼请她带上办公室的门。   办公桌上,两台电脑屏幕正跳动着红绿相间的数字。   A股开盘,白琼静下心,开始工作。   十一点半,上午收市,五分钟后她锁上电脑,向助理确认餐厅地址。   餐厅就在金融界附近,很适合商务简餐。   白琼跟前台报上助理名字,被侍者带路到预定位置,已经有人在等。   那人穿着白色T恤,像是刚从健身房出来,看见白琼略感迟疑:“白琼?”   白琼礼貌地伸手与他短暂交握,淡声道:“Alfred你好。”   “你不认识我了吗?”那人笑着一摇头,像是不可思议,“白琼?你竟然真的是白琼。”   白琼有一丝茫然。   “是我啊,”那人笑笑,重新自我介绍,“我是朱昱杰啊,原修的发小,有一年我回国我们还一起玩过,记得吗?”   以为再也不会听到的名字,忽然在耳边炸开,那些年的记忆像是潮水般涌上心头。   白琼目光一偏,看见他耳垂上的黑曜石耳钉,猛然从脑海深处搜寻出关于他的片段。   她张了张嘴,勉强微笑:“哦,是你。”   朱昱杰比她激动多了,一边拿手机一边问:“这些年你都跑哪儿去了啊?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微信电话很快接通,朱昱杰对着手机说:“你猜我碰见谁了?”他掉转手机,面向白琼,“你看!”   白琼脑子一片空白。   身体更快一步做出反应,她立刻起身,伸手死死摁住他的手机。   她的力道很大,朱昱杰一时不防,手跟着被摁倒了桌面。   “哎?”他不解。   手背上贴合着的女人掌心,明显发抖。   朱昱杰意外,抬眼看她。   白琼颤声拒绝:“不……”   手机信号不好,画面里的男人动作略微卡顿,正坐在工作台前侧眸看向镜头。   听筒里传来细微的响动。   接着,她听见曾经无比熟悉的嗓音轻声响起—— 第68章 久别重逢 ...   白琼脑子发懵, 根本听清手机里的声音在说什么。   朱昱杰双手投降,给她安全:“我先关掉,好吗?”   她连尴尬的情绪都没能觉察出, 只是机械地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匆匆挂断电话, 朱昱杰笑着缓和气氛, “你还是很怕周洧吗?”   白琼一怔。   刚刚,是周洧?   可她明明听到了……   白琼略带慌乱地端起水杯,冰凉的液体滑入咽喉,让她暂时冷静。   服务员适时前来上菜,朱昱杰默默地收起手机, 颇有绅士风度地为她添水。   白琼压制住内心悸动, 随口缓和气氛:“周洧还好吗?”她看见朱昱杰的表情有点怪异, 于是连忙找补, “离开江南之后我们很久没有联系了。”   大概这样的亲戚关系实在太过奇怪,白琼索性不再解释。   “挺好的啊,”朱昱杰笑出一口白牙,“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 搞得我们还以为他是奉子成婚。”   白琼很诧异, 周洧居然这么早结婚了   “对了,他老婆也是九中的同学, 叫成果, 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成果?是不是跟他一个班的?”   “好像是他高中同桌吧。”   白琼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认识的。”她浅浅笑,“以前高一的时候成果是我的同桌。”   “是吗?”朱昱杰显然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这种缘分。   明明那个时候,成果很害怕周洧的, 没想到二人日后会生出如此缘分。   白琼眼眶发热,只能不停地说挺好的恭喜他们。朱昱杰也表示羡慕,主动说起自己追了陈思佳两年还处于革命尚未成功的阶段。   她又是一怔,想起当初四个人一起吃饭,他笑着说陈思佳脸盲,才对他无动于衷。   原来,原来。   餐桌下,白琼的手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但她没有感觉痛,只是紧张地犹豫着,想要问出那一个人的名字。   但朱昱杰没有再谈往事,反倒把话题转到工作上。   白琼婉拒:“抱歉,海外投资不是我的专长,恐怕帮不上忙。”毕竟是陈总的朋友,她委婉补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介绍同事过来。”   朱昱杰凝视她片刻,最终只笑说:“行。”   白琼看不懂他欲言又止的眼神究竟代表着什么含义,也不太清楚他的同意是否代表换人。   一顿饭吃得白琼七零八落,她借口股市一点开盘,很快离开餐厅。   直到最后,白琼也没有问出口。   步出餐厅的那一刻,她很疑惑,不明白为什么朱昱杰也没有提到原修。是不是说明,在别人眼里,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如此?   短短几分钟的路程,走得脑子混胀难忍,她匆匆回到办公室,让助理另外介绍同事过去。   关上门,白琼却只看着电脑发呆,上证指数一片飘红,她的心却像是回到了惨绿的青春期。   浑浑噩噩地等到下班,白琼直接打车回家。   来到南兴的那一天,白琼就没有打算回九云。南兴房价很高,但因为早有准备,总算赶在限购政策出台之前购入一所小小的容身之地。   泡过澡后很饿,身体总算有清醒的迹象。   点完餐,她一边等外卖一边护肤,镜子里的女人熟悉而陌生。她怔看片刻,听见外间的手机震动。   是沈敏。白琼接通电话,听见那边隐约传来小孩子的哭闹声,她无力关心侄儿,只听沈敏询问周末去上海的事情,她提起一口气回答:“挺好的。”   沈敏听出她的倦意,低声提示了一句:“你不要太累了,要多注意休息,有时间还是要多考虑个人问题。”   白琼对这样的关心不痛不痒:“知道了。”   这些年下来,母女俩算是和解。   但也仅仅如此。   白琼无法解释那种被遗弃的感觉,她就是很介意,很介意很介意。   沈敏还想说什么,她配合地敷衍两句,借口外卖来了便果断地挂断电话。   她草草吃完晚餐,上床却辗转反侧,于是又起来吃了两粒褪黑素。接下来几天她的状态并不好,幸好最近股市萎靡,并没有大行情。   白琼暗嘲,这么多年她是越活越回去了。   那时候即便情窦初开,仍然能心无旁骛地读书,现在却久久无法平息。   大概是不甘心吧,不甘心初恋如此潦草结束。   白琼一面安慰自己已经过去了,一面又控制不住地蠢蠢欲动。   又过了两天,她问助理要了朱昱杰电话,打过去那边却已经离开南兴。   一时之间,白琼握着电话,浑身冒汗,竟说不出是失望还是释然。   朱昱杰的声音带着歉意:“我假期结束了。”因为工作原因,他不得不返回香港。   好在两地相距很近。   “不过,你要是有空的话,我下周末回去南兴。”朱昱杰对她的态度很亲切,“或者要是很急的话,方便在电话里说吗?”   白琼沉默片刻,谢绝他的好意:“没关系。”   挂了电话,她靠近椅子里。   落地窗外,对着金融街的主干道,路上车流不息,对面全钢化玻璃结构的招行大厦倒映着天空,蔚蓝的天空里,大朵白云飘浮。   如此现代化的一切,都在提醒白琼:要是真心想见一个人,怎么会找不到呢?   她伸手搓了一把脸,把心尖升起的一点点的期待按了回去。   她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听听他的近况。   不打扰,只是想知道他好不好。   两周之后,朱昱杰主动与她联系。两人约好时间一起吃晚餐,谁知周末那天白琼突然加班,到了九点才匆匆结束。   朱昱杰并不介意,主动报上地址:“你公司在哪儿呢?我给你叫车来接你。”   “不用了。”白琼听过那家酒吧,“我离得很近。”   她来不及换衣,穿着一身通勤装打车直奔酒吧,到了卡座才发现陈思佳也在,几年不见,她比高中时更加明艳漂亮,看见她的时候仍然一脸茫然:“你是白琼?我走在大街上一定认不出来!”   “你本来也认不出来。”朱昱杰吐槽她,“我觉得白琼没怎么变。”   白琼笑笑,抱歉道:“临时加班,让你们久等了。”   “没关系,”陈思佳从酒托上取出一杯鸡尾酒递给她,“原修也刚到,正在停车。”   白琼疑心听错,呆坐几秒,忽然见她站起来热情地招手:“原修,这里!”   曾经在梦里,在幻想里,她千百次地猜,不知道久别重逢是怎样的场合。   可原来竟然如此平常,在全城知名的热闹酒吧里,他侧身穿过人群,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   白琼震动地注视着他,柔和的顶灯扫过,忽明忽暗掠过他的眉眼。   时光仿佛格外厚待他,年少时浅浅的的青涩不知何时褪去,只留下年轻男人充满魅力的眉眼。   温柔,清俊,一如初见时,那个靠在墙上对她浅笑的少年。   陈思佳哇哇大叫:“原修原修,你说白琼是不是变得认不出来啦?”   “不会。”他低声回应,目光却落在她脸上,须臾不曾转移。   两个人之间有一瞬间的沉默,只能听见DJ放着轻柔的音乐。   原修很平静,甚至自然地冲她微笑:“好久不见。”   白琼的笑容非常勉强:“……好久不见。”   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荒谬,整个世界陷入一种令人晕眩的假象之中。   她甚至分不清,独自度过的这些年是否真实存在,亦或者此时此刻她仍在梦中?   否则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若无其事地跟她寒暄,就像面对一个陌生人?!   原修安静地、近乎贪婪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她长大了。   身上穿着白色衬衫和藏青色的铅笔裙,还是很瘦,窄窄的裙子掐出她纤细的腰身。   心底深藏的那个小姑娘渐渐长成了如今的模样,可原修并不觉得意外,他甚至觉得,她就该是今天这模样。   可是左胸下,为什么会牵扯出一丝一丝的钝痛,甚至连呼吸都是痛。   “来坐啊,”陈思佳拉了把原修,又揽住白琼的肩膀,“傻站着干什么?”   两个人落座,陈思佳很兴奋地又点了一打洋酒,等服务生走了,主动问白琼的近况。   白琼心里慌乱,走神地与她一问一答。   “你做证券?”陈思佳觉得不可思议,“我记得你语文很好啊,我还以为你会做记者啊老师啊什么的。”   白琼说:“南大的金融最好。”   “哦,对,你当时直接走保送了。”陈思佳想起来,“那你跟我一年毕业啊?”   闲聊一阵,酒吧里换了DJ,舞池里顿时人影起伏,沸反盈天。   原修仍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起身打招呼:“我出去抽根烟。”目光平静地滑过她,他礼貌而克制,“你们先坐。”   白琼目送他的背影混入人群,像一滴水融入海洋,瞬间消失。   他抽烟?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   他现在在做什么?怎么会在南兴?   他看到她一点都不意外吗?   白琼不敢相信竟然又见到他,不敢相信两人重逢竟如此平静。   坐了片刻,不见他回来,白琼忽然心慌起来。   “我去趟洗手间。”她匆匆往外走。   酒吧里到处都是人,白琼左右闪避,心里却越发肯定,他是不是悄悄走了?   她推开后门,跳出去,在逼仄的小巷里,看见熟悉的侧影。   男人穿着浅灰色的POLO衫,在昏暗的小巷里,显得格外瞩目。   他侧身站在墙边,白皙的长指夹住香烟,熟练流畅地往旁边掸下烟灰。   “原修哥哥!”   熟悉的称呼脱口出,瞬间将她拉回曾经。   男人夹烟的手指轻颤,他没有转过身,仍然侧对着她。   白琼眼里已经蓄满泪意,泪水模糊街角的霓虹,光影像是打翻了的彩墨,浅浅溅湿他的肩膀。   她轻轻走向他,不敢眨眼,不敢加快脚步,生怕这只是她的一场幻觉。   然后,在一臂之遥处停下脚步。   原修看向指间猩红一点,淡声回应:“我抽根烟,马上回来。”   “我不是催你。”白琼连忙说。   双手紧握成拳,她拼命忍耐,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可无论如何不能做到。   不远处的霓虹灯牌闪烁,两厢长久沉默,后门隐约溢出酒吧内的热闹歌声。   又有人推门而出,一身酒气地从旁路过。   手上的烟空燃了半截,原修伸手摁灭在垃圾桶,终于转身面对她。   “走吧。”他单手插兜,礼貌地与她保持距离。   白琼不敢抬头,视线里只能看见他胸前的衬衫纽扣。   “等一下!”她忽然伸手挡在他的胸口,“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没有礼貌克制的开场白,没有成年人的寒暄。   经年累月,理智让她拼命克制,到如今全然成空。   她抬起头,勉强一笑:“当时你出国,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呢?”   原修眼神回避,扶上她的肩膀,手上微微用力,把人往身边带,却只说:“走吧,不然他们该等急了。”   “不。”白琼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执拗地在原地站定不肯动。   男人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无奈。   她已经无法再支撑脸上的笑意,嘴角垮下来。   “是不是……是不是我错做什么了?”她胡乱猜测,“是原阿姨怪我吗?怪我……”   “不是。”原修扶住她的双肩,坚定地打断她的猜测,“不是你的错。”   她泪眼婆娑地望住他。   男人的眉心微蹙,看向她的眼神充满自责。   他的声音很轻,混在酒吧热闹的鼓点中,一字一句敲进她的心上。   “做错事的人,是我。” 第69章 尾随回家 ...   白琼一怔, 下意识地追问:“你做错什么了?”   语气里隐隐带着哭腔,她用力咬住下唇,不愿意在他面前失态。   “那个时候, 我不太懂事, ”原修注视着她, 语气低沉,“当时不应该……”   白琼望住他。   原修放开她的肩膀。   “对不起。”他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觉得欠你一句对不起。”   白琼急急道:“没有,是我自愿的,你没有对不起我。”   原修回避开她的眼神, 看向身旁斑驳的墙衣, 停顿少许才转头回来, 似鼓起勇气开口:“我很抱歉, 当时不该一时冲动吻你。”   白琼傻愣。   全身血液从那一秒开始逆流。   曾经她一心一意学习,对男女之情懵然不懂,让少女情动的那个人,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她如同一粒小小地尘埃, 躲在暗处,偷偷地眷恋着他。   从来没有想过, 这份感情能够在某天得到回应。   ——直到他拎着棍子破门而入。   平和温柔如他, 那天却疯了一样地砸门,单枪匹马闯进来,浑身戾气, 下手无情。   他为她做过那么多事,吻她的时候那么动情,她不相信他会对她没有感觉。   白琼仰头看着他,即便被他闪避开,仍然固执地不肯放弃。   她不相信。   她想过一万种可能,却独独没想到他会因为吻她而抱歉。   眼泪似乎再也无法抑制,她狼狈地低下头。   肩上多了一双大掌。   原修轻叹,迟疑着重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哭,好不好?”   她胡乱摸了一把眼角,抬起脸却含着笑意:“没有啊。”   不是明明已经决定要放下他了吗?为什么又要因为迟到的拒绝而流泪?   白琼强迫自己冷静,望着他笑说:“我、我都忘了。”她似不忍心欺瞒自己,又故作轻松地补充,“再说,亲就亲了嘛,亲完了再说抱歉,反而有点过分吧?”   原修抿了抿唇,深深望着她,又为自己的道歉而道歉:“抱歉。”   两人又陷入僵局。   酒吧后门再度被人推开,有人喝醉跑出来大叫,被朋友哄着拖着拉远。   白琼平复着心情,转开话题:“对了,我听说周洧和成果结婚了?真是没想到。”   原修沉默了下,语气稍微轻松:“是。果果很想你,前两年一直念叨。”   听他提起成果语气如此亲昵,白琼心里面不知作何感想。   她只能说:“是我不好,高中毕业之后就跟大家断了联系。”   成果,周洧,魏梦怡,曾经帮助过她的人,都一一断了联系。   她其实很想念那一段时光,可却不敢在轻易碰触与他相关的所有。   白琼浅笑着说:“我读大学的时候认识一个朋友,也很注重防晒,只要出门就要擦防晒霜。我一见她就想起了魏梦怡。”   原修停顿片刻,猜测:“是当初跟你一起参加比赛的那个女生吗?”   白琼点点头。   在这种难得的时刻。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谈起这种琐事,可不说这些又能说什么呢?   两个人再度沉默。   直到原修的电话响起,是朱昱杰来催,白琼听见他说:“放心,她跟我在一起。”   挂了电话,她看见他收起手机,“回去吧。”   她再次失望。   白琼转身,不知道以何种心情面对。   两个人回到卡座,朱昱杰和陈思佳竟然没有提出异议,四个人又聊了片刻,白琼终于坚持不下去,选择起身告辞。   灯光昏暗,陈思佳没看出她哭过,大大咧咧地挽留:“这么早就要走吗?明天不上班咱们多坐一会儿呀?”   “不了。”白琼勉强笑道,“明天还要开会。”   朱昱杰拉住陈思佳,反说:“白琼今天才加了班,早点回去休息也对。”他很自然地叫原修,“原修,你当哥哥的不送送人啊?”   白琼想要拒绝。   这样的相聚,并不是他想要的。   原修站起来,望着她低声道:“走吧。”   时光太过无情,带走了曾经的亲密无间。   白琼仍在坐在他的副驾,除了报出地址外,却不想再开口多说一句。   她没有力气再在他面前伪装自己。   原修也没有开口,平稳地驶出停车场,跟着导航很快开到她家的小区。   他缓缓停下车,没有关掉引擎也没有提醒。   片刻之后,白琼才反应过来,仰头看向窗外:“到了啊。”   “嗯。”他低声应。   白琼伸手拉开车门,身旁的人安静地等待着。   那一刹那,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脑子很空,心也很空。   可空空荡荡之间,却有一个声音质问着:就这样算了吗?   白琼的手在车门把手上停留片刻,又猛地将门拉回来。   太过用力,车身隔着问问一晃,发出一记闷响。   原修仍然淡淡的,并不意外。   白琼转身问:“你……什么时候走?”怕他误会,她又略带慌乱地解释,“我的意思是,如果还有时间的话,不如再一起吃个饭?今天、今天实在太匆忙了。”   原修看她的目光很温柔。   “只要你有空,我随时可以。”   白琼怔了下,疑惑地看向他。   原修侧过脸看前路,解释:“我最近在南兴做项目。”   “最近?”   “嗯,嗯有段时间了。”   白琼心中一阵失望。   有段时间……那他知道她也在这座城市吗?   是因为早就知道,所以今天见面他才毫不意外?可他要是知道,竟然完全不想见她吗?   难堪涌上心头,她无法释怀。   原修不再开口,静静地等待。   白琼低声道别,推门下车。心里生出怨怼,让她一路头也不回地跑回家。   车里的男人在身后远远望着,直到再也看不见。   他将车停到一边。   心脏快速跳动着,像是努力制造血液,让他重新温暖。   男人的长指挑开置物盒,从中翻出烟盒。   混杂着引擎声,原修坐在车里抽完一支烟,终于勉强从重逢的震动中平静下来。   经历了如此激荡的一夜,白琼几乎睁眼到天明。   这几年里,失眠越来越频繁地困扰她,有时她甚至怀念大学那一段忙于打工的苦日子,虽然很累,但劳累有助于睡眠。   天快亮时,她迷迷糊糊地进入浅眠,没多久就被手机震醒,是一个陌生号码。   白琼瞬间清醒,接通却发现是成果,对方很激动,又是笑又是哭一直怪她没良心。   她也跟着流泪,笑着约好放假一定见面。   挂了电话,她在床上躺了半天,可除此之外,手机风平浪静。   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无声陷入被褥。   骗子,还说随时可以,可到最后他甚至没有索要她的联系方式。   这个骗子!   又勉强眯了半天,白琼打了个车去公司开会。   临近年中,公司各项任务面临对标,部门之间明争暗斗,各个派系唇枪舌剑,听得白琼头昏脑涨。   出了会议室,手机上已经有7个未接。一看,全是沈敏的来电,她看得头疼,一边抬手摁太阳穴,一边回拨过去。   电话立刻被接通,沈敏的态度非常不好:“白琼,你怎么不接电话啊,你要急死妈妈吗?”   “刚才在开会。”难得沈敏如此担忧她,白琼不由放缓语气,“怎么这会儿急着找我?”   “周六还开什么会?让不让人休息!”沈敏不高兴。   白琼略觉受宠若惊,顺着解释:“最近比较忙。”   她原以为沈敏多少会关心两句,谁知电话里的话锋一转,直接道:“白琼,鸿鸿的感冒一直不好,我听人说香港那边有特效药,你赶紧去买了给我们寄回来。”   白琼微顿,问:“去医院看过了吗?医生怎么说的?”   “去了,还去了市三院,医生就说是感冒,开了药也不见好,一直咳一直咳。”沈敏急道,“小孩子的身体那么娇弱,再咳下去转成肺炎了可怎么办呀。”   “是什么药?”白琼不太放心,“药房里能买的都是非处方药,这种能救急治病吗?”   “当然能了!是隔壁徐阿姨推荐的,她就给她的孙女买的这个!”沈敏很不满意,“白琼你怎么回事,鸿鸿生病你怎么一点不着急?还是一直问问问,你是不是不愿意花钱买药?”   像是一盆冷水兜头而下,白琼愣住,握着手机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   她沉默片刻,反问道:“从白琮上学到结婚生子,我哪一次没出钱?你一定要说这种话来伤我心吗?”   电话里的人一时语塞,半天没有回话,白琼直接掐断。   手机又响,在掌心里震动。   白琼深吸一口气,接起来,沉默以对。   那边的已经委顿下去:“琼琼,妈妈不是这个意思……”沈敏的语气里带着哭腔,“你是没看到,鸿鸿一直咳嗽,小脸咳得通红,他还那么小,话都不会说,难受得直哭,你看了你也不忍心的。”   白琼站在走廊尽头,伸手撑在落地窗边的栏杆上。   “琼琼?”沈敏等不及,生怕女儿不听,“你听见妈妈说话了吗?”   白琼疲倦地应:“你把药发到我手机上,我找人买。”   “哎,哎,我马上就发给你。”   她收了线,站在原处没有动,只觉得头痛难耐。   缓了片刻,白琼走回办公室。手机提示她收到几张微信图片,她看了一眼,转发给相熟的代购,请人帮买。   那边很委婉地表明最近人工涨价,不准备单独帮她代买药品,白琼二话没说,直接多转了一倍的代购费。   那边收了钱爽快改口,第二天就人肉给她带回来,发了快递。   周末白琼还有应酬,她画了一个淡妆,打车去郊区接人。   白琼毕业的那一年是难得的牛市,连宿管大妈都把棺材本投入股市,没两年市场萎靡,证券公司的生意不好做,跟她同一届进来的人被裁的被裁,辞职的辞职。   那时她刚买了房子,生怕被裁,断了经济来源,终日惶惶,上班格外勤勉。   这份刻苦被顶头的陈经理看在眼里。后来,陈经理变成了陈总,白琼也跟着一路高升。   她到了陈总的别墅,主动上了驾驶座,两个人一起去参加一个饭局。   车上,陈总提起之前有朋友询问个人理财的事情,白琼想起是朱昱杰,见她说话神情之间不像知道朱昱杰与自己的渊源,也不主动提及,只是说:“Alfred他……”   “哎,中国人说什么英文名字,”陈总打断她,“是那小子让你这么叫的?”   白琼摇摇头,顺从地改口:“朱先生主要是想咨询海外投资,这一块不是我的专长,怕耽误他的事情,所以推荐了海外部的易姐跟他联系。”   白琼还算谨慎,知道这是上司再给自己开小灶,她自认能力有限,又不敢拂了好意,于是推荐陈总的另一位心腹接手。   陈总笑呵呵地,却说:“你这个人呐,就是太胆小了。不是专长怎么了,哪有人一来就是专家的?万事开头难,多做坐几次不就顺了?”   白琼点头受教。   陈总又说:“你别看他年轻,这小子很有两把刷子,家里也很有背景。”提到家庭背景,陈总像是打卡了话匣子,先说跟朱昱杰的妈妈是大学同学,一直看着这孩子长大,算得上是知根知底,又一一介绍人家父母的工作。   白琼听了半天,总算是回过神来,小心地反问:“您不会是想把朱先生介绍给我吧?”   “诶,年轻人,交个朋友嘛。”陈总模棱两可,“你一个女孩子在外地打拼,我知道是什么滋味,看到你我就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白琼觉得荒谬,心里却划过一片暖流。   一路到了饭店,这种场合免不了要喝酒,白琼趁着停车的功夫,从包里找出护肝片赶紧咽下。   进包厢的时候,客人还没有到齐,白琼之前听到陈总的提过,这次的主客大有来头,拿下了今年的业绩指标就不用发愁。   过了约定时间,对方姗姗来迟。   白琼站起来招呼,谁知却看见原修跟在那人身后,她吃了一惊,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原修看到她也很意外。   两人心照不宣,各自落座。   应酬场上的各种规则早已熟悉,白琼刻意忽略席上那人的影响,只顾替上司挡酒。一顿饭下来,她饭没吃两口,人已经喝得满脸通红。   散席之后,陈总先送她回家。白琼谢绝了陈总送她上楼的好意,陈总并不客气,吩咐代驾离开。   白琼在原处站了一会,让夜里的风吹散酒气。   身后停下一辆车,驾驶座上下来一个高大的男人,径自走过来架住她,沉声命令:“上车。”   她头疼得厉害,被他半扶半搂进门。她脑子还算清醒,指着一旁说:“解酒丸,在那边抽屉里。”   原修抱她躺上沙发,沉默着转身去找药。   过了一会儿,他没出声,白琼半撑起自己,看见他正端详那盒保婴宁,鼻音很浓:“是给我侄儿的。”   原修回过身:“你侄儿?”   “我弟弟的孩子,刚两岁。”白琼问,“是不是没找到?”   “找到了。”他把保婴宁放下,转身去厨房给她倒水。   这间房子虽然面积不大,但是最早的一批精装修房,用材用工都过硬,厨房里装有一套直饮水。原修弯腰在橱柜里找出一个马克杯,接了先接了半杯水出去,连同药片一起递给她。   白琼伸手接过杯子愣了下,抬眸看他。   那个杯子,是当年她从原家带走的,他帮她挑的那一只。从江南到南兴。从大学到如今,一直陪在她手边。   白琼捧着水杯,笑容有些虚浮:“这个杯子还是你选的,还好是陶瓷的,这么多年用下来桃心的图案都没什么磨损。”   他点一点头,却说:“我去帮你烧点热水。”   白琼顿住,手垂放在膝头,轻声回应:“好。”   他转身重新进了厨房。   白琼拥着抱枕,一片无语。   厨房里,原修弯腰从柜子里找出一只小锅。   水龙头哗啦作声,原修双手撑在流理台边。   白琼平时一定没有在家开火,厨房设施崭新而干净。她甚至不怎么喝热水,因为原修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热水壶。   胸口闷闷的,他不知道,她就是这样在过日子。   池里,水流漫出,原修回神,伸手关掉龙头,把小锅放上炉盘。   他转身出去,看见她歪坐着发呆,一腔火气终是被压抑住。   “难受?”他走到她面前,弯下腰端详她的神情,“要不要吐出来?”   白琼摇摇头,这点酒量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你怎么会在?”她声音困顿,“这就是你的项目吗?”   “今天只是私人帮忙,我的事有点复杂。”他坐在悬坐在沙发边,平静地问,“这种场合很多吗?”   “以前多,现在还好。”   “都需要喝这么多酒?”   大约是他脸上的怜悯太明显,白琼笑了下:“赚钱嘛,难免有应酬。”   话一出口,她又觉得钱这个字眼在两人之间太过敏感,她不知道当年的事情他是否知情,又是否知道自己毫不知情。   可要是认真计较起来,她宁愿原修认为她是为了钱,而不是被妈妈出卖。   自尊心让她回避这个问题,潜意识地不愿提及自家的不好之处。   白琼打起精神,胡乱换了个话题:“对了,我都有侄儿了,周洧他们生孩子了吗?我侄儿看起来挺秀气的,大家都说他不像我弟弟,比较像我。”   “怎么会像你。”原修笑了下。   “不是说外甥像舅吗?可能侄儿也比较像姑姑吧。”   原修又笑,可笑容忽然僵在嘴角。   白琼见他神情错愕,主动问:“怎么了?”   沉默半晌,原修语气迟疑着开口:“抱歉,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白琼点头。   “你弟弟……你弟弟比你小几岁?”   白琼没想到他会关心白琮,诧异了下:“3岁。”   “他……我是说你们长得像吗?”   “不太像。”白琼说。   原修顿了下,“是不是一个像爸爸一个像妈妈?”   “嗯。”白琼笑笑,她歪了下头,“我长得像我妈,性格像我爸爸,他跟我是反过来的。”   原修的脸色更加古怪,“反过来?”   “也不是完全反过来。”她解释,“我弟弟长得跟我爸爸几乎一模一样,但是性格跟两个人都不太像。他挺内向的。”   白琼叹了口气,想起车祸之前,白琮其实也有过开朗的一面,但之后却彻底沉默下去。   姐弟俩的关系说不上亲密,但总归是亲人。   最终原谅沈敏,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白琮。   她始终记得那年暑假,白琮悄悄让她赶紧走,不要再回来。那个当下白琼很受伤,以为弟弟是迁怒自己,可事后才明白,那是他的一片好意。   他很善良,不愿意因为自己去伤害姐姐。   白琼想起小时候撒娇让她帮忙写作业的白琮,再想起车祸后他躺在床上痛苦而绝望的少年。   她不得不承认,在那种时候,沈敏没有办法,没有办法看着儿子就这样被毁了一辈子。   后来无数次,白琼问自己,要是当初她对一切知情,她会不会同意去江南。   答案很明显。   要真的靠献血就能换回白琮的平稳生活,她为什么不愿意?   白琼渐渐释然。   身边的男人呆坐不语。   她深呼吸,不再愿被家庭旧事影响情绪。正想开玩笑换个话题,厨房里发出开水扑锅的声音,她奇怪,哑声问:“你在煮东西吗?”   原修如梦初醒,起身去厨房关火。   片刻后,他回来。   原修终于克制不住,质问脱口而出——   “他怎么会是你亲弟弟?” 第70章 德国骨科 ...   白琼不解, 望着他眨了眨眼:“怎么会这么问?”   原修的胸口起伏,很想将一切和盘托出,却又产生深深地怀疑。   他走到沙发前, 蹲下’身, 略微仰头望着她。   沙发上的女孩子面容清瘦, 双颊酡红,渐渐跟记忆中那张脸重叠。   但眉宇之间是掩藏不住的疲乏。   原修想起方才席上,她一杯一杯地替人挡酒,笑语嫣然,姿态娴熟, 跟过去害羞内向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忽然意识到, 这些年, 她过得一点都不好。   “你今天喝太多了, ”原修努力镇定,声音稍显平复,“现在还清醒吗?”   “清醒啊。”她垂下头,抿住嘴唇, “很清醒, 所以才可以跟你讲这些话。”   要是真的喝醉了,哪怕再多喝那么一点, 她都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及肩一缕碎发垂在她脸旁, 侧面看去更显清瘦。   原修只觉压抑,更加深刻地怀念当年。   那时候她有次也是喝醉,回到家里又唱又闹, 折腾他到了后半夜,醒来却全然无知。   原修声音微哑:“你以前不会喝酒。”   “多喝几次就好了。”白琼淡然。   她听着面前的人重重呼吸,他沉声:“我不懂证券,但如果你有任何需要不妨告诉我,或许能帮得上忙。”   白琼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才迟缓地点头。   酒劲上来,她只觉得头疼,笨拙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双脚落地,原修很自然地弯腰帮她穿拖鞋。   她不太好意思地缩脚,落地一时腿软,不小心磕到了茶几角。   “小心。”原修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小臂,待她站稳又收回手。   白琼心里迷惑,低声说一句要睡了,便脚步虚浮地进了房间。   原修不放心,扶着她的胳膊,陪人回了房间。小巧的卧室里有一股淡淡的甜,是属于女孩子的馨香。   喝得半醉,又说了好一会儿话,白琼已然困倦到了极点,躺上床半拥住杯子就入眠,随口说:“你出去的时候带上门就行。”   她迷糊着想,他刚才可以强势地将她带上楼,进了房间却不敢连扶她一把都要避嫌?   他们之间已经如此陌生?   似乎从去上海那天开始,生活就变成了一个笑话。白琼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暂时丢开,沉沉睡去。   “睡吧。”耳边是他轻柔嗓音。   床上的女孩子酣然入睡,呼吸平缓。   原修静默片刻,转身帮她带上门。   夜已深,他调低了客厅的光,重新进了厨房,勉强在橱柜角落里找到一袋米,洗净之后放进电饭煲里,预定好时间,方便她明早起来直接喝。   原修在客厅找了一圈,在茶几上找到一叠便签纸,他从尾上撕下一张,写下一句:“厨房有粥,记得喝。”   怕她早上匆忙来不及看,他把纸条带进卫生间,放在触目可及处。   镜中人与他对视,他垂下眼眸沉思片刻,又轻声推开卧室门。   原修站在门口,借由客厅的光,静看片刻,放缓脚步来到床边。   床上的人无知无觉。   原修见她对异性如此坦然,一时不免恼怒。   可他心知肚明,是因为对象是自己,她才如此信任。   心里的毛躁被这点认知抚平。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粉色的唇瓣比平时颜色深一些,变成浅浅的豆沙,叫他瞬间忆起那种柔软嫩滑的滋味。   原修浑身一震,只觉一颗心猛然直跳,羞耻混杂愧疚席卷至上,瞬间笼罩心神。   身侧的手握了又握,他终于下定决心,俯身靠近,动作轻柔快速,在她头顶拔出两根头发,缠绕指尖。   而后,悄然退出卧室。   原修一路下楼,顾不得时间已晚,马上请人帮忙,那边听见要求,略有诧异:“当然可以,做亲缘鉴定就行。”   “麻烦你了。”他低声道谢。   电梯门开合又渐渐封闭,原修伸手挡住,捏着电话步出大厅。   第二天白琼醒得很早,宿醉之后,她总是醒得很早。   卫生间里,那张四方形的白色纸条位置醒目。   她伸手拾起,看见他的字迹。   她怔怔地望住,像是不认识中国字。   这算什么呢?   白琼放下字条,逐渐清醒,太阳穴仍然突突直跳。   她沐浴更衣化妆,出门还记得带上那两盒保婴宁,打车上班,顺手约了快递到公司上门取件。   陈总还没到,白琼稍有喘息,在自己办公室里盯盘,算是休息。   这个周末,南兴新港投入使用。南兴清末开埠通商,一直是南中国的重要门户,又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原本的码头逐渐被淘汰,政府提前规划处一个全自动的现代化新港。此次新港正式投入使用,利好消息带动了地方和船舶板块,尚未开盘已有三支概念股涨停板。   办公桌上的电话一直响,是陈总打来问之前提交的分析报告是否包含这三支股票。   “有的。”白琼一边查看资金流向,一边汇报,“不过6008XX只有5万手,估计封不住,开盘后涨板应该会打开。”   那边应了一声,说一会到公司。   白琼挂断电话,脑子仍然很疼,她索性靠进椅背,闭眼揉按片刻。   陈总身体不好,昨晚上喝了酒今天应该不会太早进公司。   转念之间,白琼忽然想起,原修昨天怎么会出现在陈总的饭局上?看样子两人素不相识,应该不是朱昱杰的关系。   但她又想,外人看来,自己与他也是全然陌生的状态。   一直到午后,陈总姗姗来迟,打电话通知她进办公室,白琼才知道昨天的主客张总背景比她想象的更深厚。   她独自回忆,想起昨晚张总并没有特别介绍原修的,但席间却对他多有照顾,主动替他声明不能饮酒。   白琼觉得奇怪,下意识想问他本人却发现仍没有联系方式。她准备询问成果,想起成果的性格,又怕自己言多必失,于是舍近求远去问朱昱杰。   “原修没留联系方式给你吗?”朱昱杰小声嘟喃,“这都什么操作啊。”   白琼默然。   拿到电话,她不知道要不要打,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是为了公事……   白琼鼓起勇气,拨通电话。   她很紧张:“是我。”   那边只嗯了一声,显然认出了她的声音。   白琼努力让自己专业:“原修,我有事想……”   “哥哥。”他打断。   “什么?”   “你以前一直叫原修哥哥的。”   白琼停了一会儿,低声回:“你以前一直对我很温柔。”   原修听懂她的弦外之音,只能沉默以对。   白琼继续道:“我有事想问你,晚上方便吃了个饭吗?”   “抱歉,”他拒绝,“改天可以吗?”   改天?   改天不过是成年人的托词。   白琼没想到他会如此,心里哀伤,嘴上免不了多了一份尖锐:“我今天找你是公事,你大可不必这样紧张,原先生。”   挂上电话,白琼又不可控制地自我厌弃。   他的态度早已明晰,要跟她划清界限,她敢如此赌气无非是仗着他脾气好,不会真的给她难堪。   白琼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可她更不喜欢这样生分的原修。   她趴在办公桌上,头一次觉得长大好艰难啊。独自到南兴时,她没觉得;熬夜读书时,她没觉得;拼命兼职赚钱时,她也没觉得。可就因为他的一丝冷淡,她忽然觉得,长大真的好残忍。   另一边,原修呆站片刻,沉默地收起手机。   “原修?”身后有人叫他,他回身,看穿白大褂戴口罩的男人,“东西带来了?”   原修递给他一个密封口袋。   那人两指夹起对灯照光,看见长短不一的几根头发。   原修问:“最快什么时候出结果?”   “不好说,我先给你做,尽量三天给你回复。”   原修点了下头:“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好谢的,”那人是原修在美国的室友,他还以为是项目上的事情,“你们做军方项目,这种鉴定要不要走司法流程?”   原修顿了下,解释:“这是我私人想做的。”   口罩上露出的眉眼顿时睁大,那人看上去很惊悚:“你不是吧,在美国一直当和尚是因为一回来就可以当爹?”说完他又提醒,“你这种该做亲子鉴定,不是亲缘鉴定。”   原修无心玩笑,疲惫道:“别想太多。”   从鉴定机构出来,原修驾车上路。   他在路上漫无目的行驶,眼看着两边街景飞速倒退。江南市貌变化很大,高耸的摩天大厦一栋接连一栋,多年未归,这城市已经不是他熟悉的模样。   手机不停震动,他没理会,伸手打开音响,里面单曲循环着她曾唱过的那首歌。   胸口像被一把巨锤死死压住,压得他快喘不上气。   原修不知道自己在城里绕了多久,最后他把车停到长江边。   傍晚时分,半江瑟瑟半江红。   他坐在车里静静望着远处,江面辽阔,对岸隐约不见。   那天江边同游仿佛就在昨日。   “——RHAB血有多难的你自己知道,为什么她刚好就是?”他的脑海里响起原静安平静的声音,“你以为,世界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原修找出烟含进嘴里,手指微颤,火机久打不燃。   他气急,将那金属打火机用力一掼,抬手猛然锤击方向盘,车子瞬间发出一声尖锐的鸣笛。   他仰头闭眼,胸口重重起伏。   脑中浮起少女醉酒的模样,她笑嘻嘻地指着他的眼睛,说:“你看起来好饿呀。”   这半生,他曾躲避逃离,隔着大半个地球,却仍然躲不开痴恋的欣慰。 第71章 鞋柜壁咚 ...   白琼得了重感冒, 连日来的头痛总算找到病因。   她请了两天病假,独自在家休息。   窗外淅沥沥地下着雨。   南兴到了梅雨季,空气潮湿难耐, 她连饭也不想吃, 心里有点后悔把人家留下的一小锅白米粥倒掉。   在家昏睡一天, 盖着厚被子闷出一身汗,感冒症状总算缓解,又养了一天,她才销假回去上班。   陈总原本要带她继续跟张总吃饭,见她大病初愈只吩咐她好好休息, 另外找人去了。   白琼吃着感冒药也不能喝酒, 算是躲了个懒。   下午她正分析行情, 许贝贝发来微信:我刚刚听到说南兴那边丰泰证券在招副总, 我把消息转给发给你?   白琼婉拒:暂时没有跳槽的打算。   对方知道她是感念上司的知遇之恩,也不强求。白琼捏着手机,却忍不住想跟她聊聊情感话题。许贝贝最近还在休产假,对这种话题非常感兴趣。   许贝贝:来来来, 聊聊聊, 你是不是遇到新对象了?   白琼抿了下唇,不太好意思地打字回复:可能是老对象。   许贝贝:!   许贝贝:什么情况, 他不是在国外吗?   白琼把重逢的事情简单告诉她, 犹豫着要不要说原修的态度不如人意。   谁知那边的动作很快,许贝贝直接打了语音过来,甜甜地鼓励她:“那你怕什么, 行动起来,不要再错过了呀。”   白琼只好实话实说:“他不太想跟我有联系。”   “不要怕!”许贝贝压低了声音跟白琼分享小秘密,“成哥跟我重逢的时候我都没认出他来,把他气得半死,那也不耽误他后来追我呀。”   对于爱情,白琼实在有些陌生。   这些年下来,她一直没谈过恋爱。身边的追求者是不少,但她心有所属,甚至那个所属还有着万里挑一的皮相和内在,叫她曾经沧海难为水。   白琼迟疑,略带羞涩地问:“可我现在约他吃饭他都不答应,这种情况下要怎么办呢?”   “真的吗?”许贝贝替她委屈,“小尤怎么这么绝情啊?”顿了下她又小声惊呼:“他是不是在国外结婚了?还是有女朋友了?”   白琼压根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听许贝贝如此一说,不免心惊肉跳。   她仔细回想两人这几次见面,旁人的言语里没有半分涉及他的私人问题,他双手十指空空,也没有任何戒指,可他的态度着实冷淡。   听她不开口,许贝贝更觉得有问题:“要不你找朋友问问?现在好多人都不习惯戴婚戒了,尤其是男人。”   白琼在男女之事上懵然不懂,回想公司已婚领导确实很少戴戒指,可内心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这个可能,结巴着替原修开脱:“不会的,要是他结婚了就不会送我回家了。”   “那女朋友呢?”   “女朋友也一样,他不是那种人。”   “好,那我们这么来说,”电话里许贝贝娇声问道:“他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但还是不想跟你在一起,你准备怎么办?”   白琼一怔,似乎已经被这个假设打败,神色黯然。   她原本以为,原修去国离家再不会回来,就算心里再放不下,她也只能装作遗忘。   可他竟然又回来了。   沉默片刻,她低声回道:“我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许贝贝觉得自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就问问你自己,要是这一次再错过了你甘心吗?要是以后他跟别人结婚生子,你觉得他还会记得你吗?就这样放弃你以后都不会后悔吗?”   “会啊。”白琼声音透着委屈。   他在她的生命里投下一束光,然后决然而去。只留着她一个人小心地守护着那丁点温暖。   “会就对了!”许贝贝嗲兮兮的嗓音里透着一点阴谋的味道,暗戳戳地给她出主意:“先确定小尤是不是单身,是就把他约出来,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他吃掉!就算咱们努力了也没有好结果,但至少不遗憾了呀。”   白琼被她的理论惊了一下,迟疑着问:“你是说……一夜’情吗?”   “先一夜,然后弄成很多夜!”许贝贝振振有词,“按照小尤的人品和性格,要是他真的不喜欢你肯定会坚守原则,你一试就出来了。”   白琼:“……”   许贝贝娇嗔:“还有啊,什么一夜‘情,你这个说法好老土哦。”   “我不仅说法老土,我人也很老土。”白琼说。   “南兴好歹是国际化大都市哎,金融圈那么乱都没污染污染你吗?”   白琼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挂了她的语音。   她打开电脑,准备分析数据,KDJ的线条起起伏伏,在她眼里变成了一团涂鸦。   许贝贝的话一直缠绕在脑中,她完全无法静心。   原修哥哥真的会喜欢上别人吗?   如果没有,那她……   白琼很想知道他的现状,又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只好曲线救国去问成果。   她悄悄翻阅人家的朋友圈,成果还是跟高中时候一样活泼,几乎每天都有新状态。   内容大多是纪录一些生活琐事,昨天吃到很好吃的菜啦、被路人叫同学啦、看到小众景点约人一起玩啦,间或偷拍一两张周洧的丑照。   琐碎平凡却可爱温馨,这样的生活状态让白琼很羡慕。   她一直向下,甚至翻到了一张春节期间的大合影。   是周洧那边的亲戚。   白琼点开图片,不由微笑起来。   周洧还是那副谁都欠他钱的跩样子,长臂霸道地横在老婆胸前,揽住她的肩膀。他怀里成果笑得很甜,圆圆的眼睛眯成两只弯弯的月牙。   中间的主位是一名鹤发童颜的老人,脸上虽不带笑,神情却透着慈悲,并不像白琼想象中征战沙场的大将军。   老爷子的左右站着两个女儿,姐妹俩五官神情颇为相似,原静安仍留着早年间的短发,但眉眼却不复以往威严。   她身前站在原修。   白琼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原修,但却舍不得细看,直到把所有人都看完了,她的目光方才落在那人脸上。   照片里,他双手撑在原老爷子的太师椅上,俯身看向镜头,嘴角勾起一点弧度,笑容温和。   这样欢乐祥和的大团圆里,他身边并没有可疑的年轻女性。   白琼松了口气。   可她又忍不住怀疑,会不会真的像许贝贝所言,他是在国外结的婚?   然后这念头再被她用蛛丝马迹否认。   白琼丢开手机,暗嘲,当年考从业资格证时都没这么细心。   到了下班时间,她实在无心加班,出办公室的时候小助理很惊讶,似乎没想到她今天这么早就走。   平时一个人独来独往,家中无人等候,她都是忙完才会离开。   今天按时下班,她反倒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正是下班高峰,电梯人满为患,白琼等了两班才顺利下楼。走出公司大厦,似乎听到车子鸣笛。她没有在意,独自走到街边准备打车。   几分钟后,眼前缓缓停下一辆黑色轿车,副驾的窗户落下来,露出一张白皙的俊脸。   白琼微怔,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   原修催:“先上来再说,这里不上停车。”   白琼只好拉开车门。之前语气不佳地挂断电话,她心里还有些尴尬:“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说要吃饭?”他看着路况,留给她一个侧脸,“你之前说有公事?”   白琼心里很乱,下意识地答:“哦,就是上次吃饭,你怎么会在?”   他却反问:“张总跟你们签约了吗?”   “还没。”他应了一声,不再开口。   白琼也不知道说什么,刚才还跟人讨论他,这会儿就被抓了个正着,她心虚得很。   到了餐厅,两人对面而坐。   她看他仰头跟服务员点单,微突的喉结随之起伏。   “……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他吃掉!”脑子里响起许贝贝嗲兮兮的声音。   他点完单,看向她:“你还想吃点什么?”   白琼瞬间脸红,连忙低头摆弄手机,简直不知道眼神该往何处放,索性要了一壶酒壮胆。   两个人不言不语地吃完一顿饭,他开车送她回家。从餐厅出来,才发现晚上又下起了雨,雨丝细密,晕开城市的霓虹。   原修跨出台阶,回头嘱咐:“你在这里等我,我开车过来接你。”   “不用了。”白琼小跑着跟他一起走进雨幕。   上了车,他抽出纸巾替她擦头发:“小心着凉。”   白琼看向他,见他发丝发亮,眼神关切。   她颤抖着接过纸盒,自己抽纸出来。   “很冷?”原修见她发抖,打开暖气,“很快就到了。”   她没有开口。   原修倒车出库,目光滑过副驾,只见她抱着纸巾盒,一张脸沉静得可怕。   他心里微叹。   车到小区门口,他不放心于是送她上楼,却避嫌地不再进门。   白琼见他一分要划清界限的样子,猛然拉住他的手腕,声音有些走样,“原修。”   他侧身看向她:“嗯?”   白琼心乱如麻,紧张得手指发凉。   如果……如果再也不能见面……如果以后他们再无相干……   她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巨大的勇气,她不要就这样跟他分开。   白琼将他拉向自己,踮起脚尖去亲吻他。   她双眼紧闭,只碰到了他的嘴角。   原修微讶:“你……”   她赶紧辩解。“我、我喝醉了。”   他平静地注视着她,淡声道:“喝醉的人从来不会承认自己喝醉。”   勇气所剩无几。   白琼撇开眼不敢看他,慌乱得想转身就跑,被人一把拉了回去。   她双腿发软,踉跄着跌到一旁。   原修打量着她,若有所思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我……”她嘴硬,“反正我不会道歉的。”   他一愣,旋即明白她是介意他为亲吻过她而抱歉的事。   “没关系,”原修浅笑,“因为这次,我也不打算道歉。”   白琼不明白这意思。   下一秒,那柔软的唇瓣已经重新贴上来。   她的双唇被他细细吻住。   白琼僵直身体,傻愣着看向他,整个视线几乎都被他的眉眼占据,甚至有些失焦,她模糊地看见他的眼睫轻颤。   半晌,原修直起身,单手撑在墙上,将她困在鞋柜与自己之间。   男人贴得很近,眼神幽暗,专注地凝视着她。   白琼地一颗心控制不住地跟着颤抖起来。   他捏住她的下颌,又轻啄了下那柔软的唇瓣。   “原修哥哥……”她快要哭了,依赖的昵称脱口而出。   他唇角微勾,嗓音低哑,隐约带笑。   “傻瓜,接吻要闭眼。” 第72章 短兵相接 ...   他不说还好, 一说白琼害羞得不行,揪着他衣角紧又重重强调:“我、我喝醉了。”   原修贴近她的耳侧:“喝醉了?喝醉了为什么要亲我?”   男人勃发的热气拂过她的耳垂,白琼敏感得缩了下肩膀, 清醒了一些。   “不是……”她不止是想亲他而已。   他垂眸看向她, 伸手摸上她的发, 克制住自己的情动:“好了。”   头顶被他亲昵地拂了拂,掌心温热,带着安抚。   重感冒的状态像是重新将她笼罩,身上又是淋雨后的凉又是热。   白琼微喘,手仍拽着他的衣角。   眼前的人收回自己的手, 身体略微退开。   他忍了下, 握住她的双手, 将她的手拉开:“早点休息。”   原修放下她的手, 转身想要离开,身形甚至带着些许落荒而逃的意味。   白琼见他要走,心跳加速,索性心一横, 装着胆子又去拦他。   原修额角已经渗出汗珠, 拼命压抑着,嗓音沙哑:“嗯?”   白琼不开口, 只是踮着脚尖儿又去亲他, 双手从他的衣摆处钻进去。   指腹下的肌肤温热,被她略带凉意的手指一碰,男人的小’腹敏感得瞬间绷紧。   原修闷哼一声, 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白琼的手心贴上去,只觉得比自己的皮肤还要细腻光滑,诱得她反手用手背去碰触,双手流连期间,一时动情不已。   他微喘,仰头躲开,语带警告:“白琼。”   她不理,颤着手用指尖滑过他微微隆起的腹肌。   他手上用力,捉紧她的手腕又叫她的名字,眉心微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白琼飞快地抬眸,怯怯地望了他一眼,自以为读出他神情里的不耐烦。   她看着他的眉眼,只记得初见时靠在墙上对她微笑的少年。   如果再也不见……   二十余年来的勇气在这一刻达到巅峰。   白琼声音发颤,色厉内荏地嚷嚷:“你不要说话。”   她莽莽撞撞地倾身,一下子咬住他的喉结。   原修的喉间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   男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他猛然捏住她两只手腕,单手定在她身后,一手捧着她的脸侧,主动吻下去。   白琼被他力量的冲击,整个人弓身向前,贴在他的胸口。   男人含住她的唇,长驱直入,霸道地卷住她的舌。   跟这样的深吻比起来,刚才那些她主导的连浅尝即止也算不上。   白琼一直以为他温柔如风,直到这一刻,感官被他唤醒,她才知道原来那外表下的他竟然充满力量。   短兵相接,她才知道男人与女人如此不同。   她忍不住“嗯”了一声。   那声音钻进耳朵,原修震了震,退出来咬下了她的下唇,带着力道,带起一股疼。   他不给她反应时间,松了手弯腰将她打横抱起,两三步跨进卧室,长腿一勾,摔上卧室的门。   房门发出不重不轻一声响,打在白琼心上。   她被人放在床边,头晕目眩,跌落在被褥之间。   床边,原修双手交叉,向上撸起T恤,自己动手去解皮带。   白琼爬坐起来,借着窗外幽暗的风光,看他衣衫褪去。她不知道怎么想的,双手扶在他的腰侧,歪头对着人家白皙的腹肌重重亲了一口。   女人的唇瓣带着热吻后的濡湿,他伸手扶住她的后脑,受不了地闷哼一声,仰头重重喘息。   他的拇指捏捏她的耳垂,又将人拉起,让她半跪在床沿上,伸手坚定解开她衬衫的扣子。   两人都只着单衣,很快赤诚相见。   他的长指顺着她的耳侧一路顺滑向下,掠过她纤细的锁骨,悬停在她的绵软前。   指尖轻点,隔着薄薄的胸衣碰上那翘立的一点。   白琼只觉得时间仿佛静止,像是狂风暴雨前的宁静,她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快不能呼吸。   下一秒,他的大掌猛然探进,将她整个握住。   炙热的掌心温暖了她微凉的肌肤,满足的喟叹逸出她的喉间。   原修的喘息声更重。   他放肆地揉弄,将她从最后的束缚中解放。   长臂揽住她的后腰,他俯身将她压在床上。   原修伸手拂开她脸颊边的发丝,俯身舌恭弄她的脖颈,声音喑哑:“白琼?”   湿滑的触感一路逶迤而过,她不知道自己的脖子竟会那么敏感,被人一碰就有了反应。   初次面对情’潮,她有些害怕地直缩肩膀,伸手贴住他的肩膀,似推似拢,颤声拒绝:“不要……不要这里……”   原修根本不听,又含又舌恭地弄她,听她一声一声呜咽,心脏跟着一锤一锤撞上肋骨。   他的手往下探去,略带笨拙地讨好她。   白琼受不住地叫,纤细的身体像一尾灵动的小鱼,在他身下似渴水般的拼命扭动。   他更加卖力,找准她的命门,手腕飞快地抖动,终于听得她尖叫出声。   男人浑身冒汗,汗珠一滴滴落在她身上,烫的。   他直起上半身,抓住她的手臂拉开,用力钉在她的脸侧。   “白琼?”   膝盖顶开她的腿。   “原修哥哥……”她眼角含泪,浑身因他而战栗。   他紧紧抵住她的潮湿。   男人的嗓音带着火。   是说给她听,更是说给自己听,说给那些愧疚寂寞的岁月听。   他挺腰,进入她,同时交出全部的自己——   “我不是你哥哥。”   天空一点点亮起,由青转白,逐渐朝阳绚丽。   身边的人一动,白琼几乎立刻就醒了。   她侧身别开眼,把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地反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她声音沙哑,自有一股欢愉餍足之后的慵懒。   共度亲密一夜之后,她一开口竟然是这样嫌弃的一句。   原修简直哭笑不得。   男人浅淡的眉眼一扬,难得有几分调侃:“你说呢?”他俯身贴上她半裸的背,咬着她的耳朵,“昨晚上谁一直叫原修哥哥?”   白琼耳朵都红透了,受不住地伸手拨开他的下巴,急急喘息争辩:“我没有我没有。”   他收紧双臂,连被子一起把人抱进怀里,笑了:“没有?”   怀里的人不说话,整个人瞬间热起来,隔着空调被也能被感觉到。   原修又抱着人亲了两口,见她一颗脑袋深深往枕头里埋,才笑着放开:“行了,要憋坏了。”   他半撑起自己,在她耳边低声长叹:“别再叫我原修哥哥了。”   这两个字让他心颤。   是他半生梦魇的来源。   白琼顿住,隐约记起昨晚上他也说过类似话语。   手机响,是时常的闹钟。   原修长臂一展,伸手帮她摁掉,他翻身下床,要抱人去洗漱。   “不、不用了!”白琼摁着胸口的被单,说什么也不放手,干脆把人推出卧室。   门外,原修不觉摇头一笑,好像一晚上不经花光了她的力气,还花光了她的勇气。   卧室里,白琼长舒一口气。   她抱住被子,只觉得被子上似乎多了一丝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原修的味道。   她用力嗅了嗅,忍不住咬着嘴唇笑起来。   身上还残留着他冲撞之后的余震,白琼记得他的汗水滴落到她身上的感觉。   她软绵绵地往床上倒,看见窗外阳光一点点照进来,轻飘飘的幸福中生出一种浮生若梦的虚幻感。   让她心生叹息。   可惜工作日的早上容不下她的多情,白琼很快收拾好自己,跟着原修一起出门。   “晚上几点下班?”原修打着方向盘,目光扫过她,“我来接你,我们谈谈。”   他很平静,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白琼报上时间,方才的好心情淡去。   20分钟后,车子停在公司楼下。   原修侧过头看她,停顿半天,似乎不确定如何开口。   白琼心往下沉。   几乎是本能,她瞬间认定:原修后悔了。   她想哭又努力克制,手拉开车门,偏偏要赶在他前面开口:“你不用多想,我、我就是喝醉了,并不代表什么。”   “你……”   她跳下车,用力摔上车门,把车里人的话截断。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白琼——”   她跑得更快,混入上班人群,匆匆逃离。   要是他真的后悔了,那她至少要先开口,让记忆保存到最好的那一刻。   白琼打定主意,打卡进公司上班。   不知是姿势不对还是被他摁狠了,她的腿疼得厉害,勉强维持正常走路。   白琼很心虚,生怕被人瞧出异样。   想起昨晚上的放纵,饶是办公室里中央空调开得很低,强劲的冷气照样无法熄灭白琼身上的火。   好在她在办公室里缓了大半天,并没有被发现。   下午有机构过来签约,陈总让助理来叫人,白琼不解,机构投资签约跟她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专门叫她干什么。   门推开,她一眼认出张总,转眸见陈总春风得意,心下顿时了然,这生意只怕已经成了。   “白琼,”陈总冲她招手,“张总刚才还念叨你呢。”   白琼赶紧跟人问好。   “好好好。”张总看见她笑得很和蔼,“有白经理这种人才在,我很放心呀。”   陈总看了白琼一眼,不动声色地接了下去。   两个人又寒暄片刻,白琼亲自送张总出门。   她心里纳闷,回到公司又去了陈总办公室。   宽大的办公桌后,陈总正在看大盘资金流向,见她进门抬头笑了一下:“你倒是能干。”   白琼跟上司关系再好,也不敢贪功,只是不解:“陈总,这次我没做什么的。”   陈总挥挥手,“第二次我又约他,他推了,这两天一直没动静我还以为拿不下来了,结果早上张总亲自给我打电话,说签约就签约。”   陈总喜形于色:“估计是你上次陪他喝高兴了。”   白琼退出办公室,心里暗自回忆,周末饭局上张总姿态高傲,对公事只字不谈。   她想不出自己什么地方能入了他的眼。   转念又感叹这些上位者城府颇深,言行神色滴水不漏。   白琼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复盘当时的情形,觉得除了替原修挡酒之外,张总甚至没怎么主动说话。   她一顿,想到的原修。   这一想,腿间的痛感似乎跟着深刻起来。   白琼不敢再继续。   可晚上下班还要面对他,她心里隐隐期待,又怕见面会闹不愉快。   患得患失,终于等到约定的时间。   办公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刷卡下班,白琼等人走了一些才搭电梯下楼。   大厦外,有人已经到了。   金融街上工作的男人个个西装笔挺,无形中添了时代精英感。   可人流之中,白琼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打扮休闲的原修。   原修没在车上等,半靠着副驾,单手插兜,正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他换了身衣服,仍是浅色系,站在黑色轿车旁边,举重若轻,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气度。   白琼脚步顿住,什么股票代码,什么资金流量通通被抛出脑海。   偷得浮生百日闲。   烦躁的一切在看到他时都得到纾解。   “哎,快看路口那个男人。”   “哪儿来的富二代啊还是明星?”   “是不是隔壁空降的那个合伙人啊?”   “这身段,这气质,你觉得能是金融民工吗?看发量年龄也知道不是了。”   白琼被路过的讨论声拉回思绪。   她微笑感叹,无论过多少年,他似乎永远是人群中的焦点。   不远处,那个引发热议的男人收起手机,抬眼看向大厦门口。   几乎是瞬间,他的目光已经锁定了她。   隔着众人,两人视线交缠。   她笑意微收,硬着头皮向他走去。   周围不时有同事路过,笑着跟白琼打招呼。   她强装镇定,跟同事们告别,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他身边。   “你……怎么不在车上等?”   原修的目光掠过她的头顶,看了一眼刚才跟她打招呼的几人,他收回视线,平静注视她:“人多,怕你看不到。”   白琼咽了咽口水,有些心虚。   下楼之前,她真的想过要不要找借口溜掉。   他侧身替她拉开车门。   白琼拎着包坐进副驾,看着他绕过车头。   上了车,他并不急着走,而是直接落了锁。   “你早上跑什么?”他语气不悦,“嗯?”   白琼没想到他一来就兴师问罪,低下头不知如何开口。   原修更想问她说的都是什么话,见她低眉顺眼的又气不起来。   “说话。”   “……可以等会儿吗?”她抿了抿唇,求他,“公司门口有好多人。”   他语气稍缓。   “那你还好吗?”   “嗯?”   原修的耳朵红了一些。   他撑住副驾椅背,倾身贴近她,轻声关切:   “我看你走路不自然……是不是下面还疼?”   白琼一愣,整个人腾地一下热起来。 第73章 重新开始 ...   她简直不能想象这种话从原修嘴里说出来, 一时哑口无言。   原修误会更深,沉默片刻,不太自在地问:“要不要去医院?”   “不要!”白琼忍无可忍, 瞠目瞪他, “你、你能不能不要再问了?!”   她的目光似怨含嗔, 原修这才看出小姑娘已然恼羞成怒。   他跟着不好意思起来,白嫩的双耳通红一片。   “对不起。”   他低声道歉,默默退开,把空调调低两度,发动车子。   短短几分钟, 她被他说得直冒汗, 偏偏这人一本正经, 像是跟她讨论脚崴了一下疼不疼。   伸手拨弄送风口, 让冷气吹拂,白琼渐渐冷静下来。   她悄悄看他,见他耳朵还透着绯色。   其实……他只是关心吧?   白琼忍不住想。   过了一会儿,她轻咳一声, 打破沉默:“要去哪里?”   “先吃饭。”原修的声音清明起来, “我听人有几家馆子还不错。不过你现在算是地主,有什么常去的地方吗?”   白琼平时很少在外面吃饭, 偶尔与同事聚餐也是去那种酒楼, 并不适合两个人。   她回想大学时喜欢店又觉得拿不出手,不太适合请他去。   其实原修不太讲究吃穿,他出身优渥, 但对物质并不挑剔,只要干净就行。   白琼想了想,说:“就去你朋友推荐的吧。”   提到他朋友,她忍不住问:“你跟张总也是朋友吗?”   “张总?不是。”   “他今天主动来公司签约了。”白琼直觉是原修从中帮忙,“是因为你吗?”   “已经签约了?”得到答复,原修淡声解释,“那天陪张总吃饭,算是帮朋友一个忙,遇到你倒是意外之喜。”   白琼不解,又想起他说在南兴做项目,但几次见他都是一副从容姿态,连时间都很自由,她不禁问:“对了,你上次说做项目,是跟张总?”   “抱歉,”原修顿了下,“项目涉及部队,签了保密条例我不能说。”   白琼惊讶。   对于张总的饭局,他倒没有隐瞒:“我听说张总早年做电子加工出身,很辛苦才打出一片天下,08年金融危机的时候他公司倒了一次,又一点一点东山再起。”   白琼只知道张总是做电子加工,资本雄厚,倒不知道后面还有隐情。   “那他找你是做什么?”   原修换了个姿势,打着方向盘,平稳地掉头。   “当年他公司倒闭是因为相信老部下吃了亏,现在疑心很重,不太放心你们陈总。”   白琼越听越糊涂:“你认识陈总?还是也做金融?”   “不是,我做人类微表情研究。”   他把车子开进车库,熟练地倒车入库。   停稳之后,原修不着急下车,熄了火,认真给她解释:“微表情是一种人类的应激反应,最短只有1/25秒,往往能反应出一个最真实的感受。”   白琼停顿片刻,啊了一声:“《LIE TO ME》?”   大概每个初次听到他工作的人都会提到这部美剧,原修笑了下,点头算是认同:“差不多。”   这出乎白琼意料:“你帮张总观察我们有没有说谎?”   “张总盛情难却,我只好陪他跑一趟。”他说得很委婉。   白琼靠在椅背上,深深呼吸。   离开江南之后,她跟过去的同学断了联系,但还记得原家的地址。逢年过节她会给原静安寄点东西,起初是贺卡,后来是礼品。   原静安虽然从一开始就目的不纯,但对她的付出却是实打实的,这让白琼心怀感念。   然而除此之外,两人并没有其他联系,更没有谈论过原修。   除了知道原修身在美国,白琼对他的近况全然无知。   前几年,哈佛图书馆通宵的图片和NBA球星看过凌晨四点洛杉矶的言论曾在网上风靡一时,那个时候,白琼忍不住猜测他是否同样如此刻苦,继而担心他的心脏能承受吗?   她无数次地想,不知他在异乡过着怎样的生活。   听到如此陌生的工作,白琼真切地在两个人之间看见了岁月的痕迹。   她消化他的新身份:“所以,你是测谎专家?”   原修解释:“不算是。”   她侧眸。   “现在很多微表情的判断和研究都是基于大量案例分析之后得到的个人经验,我在做的事情是将案例转化为具体的数字标准——这次是跟你母校的研发小组合作。”   “南大还有做这种研究的?”   “高研院有国家级的科研项目。”   白琼对此一无所知,她尝试着理解:“用编程?”   “对。”   她这才舒了一口气,总结道:“所以你现在是程序员?”   原修笑起来:“算是吧。”   他的笑容很包容,白琼讪讪道:“没想到你最后做了程序员,跟想象的不太一样。”   她想到刚才公司楼下路人评价说,这身段气质年龄发量一看就不是金融民工。   白琼好想说,就这身段气质年龄发量也不像是程序员啊!   她咬住嘴唇,心想在自己的认知范围里,就没有这么帅的程序员。   原修解开安全带,侧过身面对她,却问:   “你也曾想起我,是吗?”   白琼一怔。   他嘴角带笑,眉眼澄净温和。   白琼望着,心跳不由加快。   她下意识地要否认。   和他朝夕相伴的那些天,她从不敢吐露心声。   反倒是分开之后,朝朝暮暮都沉浸在回忆中。   脸颊浮上粉色,她却低头不语。   原修眨眨眼,不再给她压力。他淡淡开口:“我想过。”   她抬起眼。   原修注视着她。   她在他眼里看见笑意背后的认真。   他想过……   白琼抿住嘴角,他也曾像自己思念他一样思念过她吗?   她很想问,却没有勇气面对否定的结果。   沉默片刻,原修推开车门,带她去吃饭。   吃的是江南菜,餐厅装修别致,让白琼感觉似曾相识,落座后她才想起这以前大院附近的那家小餐厅很相像。   暖色灯光下,墙上挂着一支支姿态妖娆的桃花枝。   白琼看着餐单,想尝尝招牌的桃花酿酒,可经过昨晚的事情,她暂时不敢再放肆。   两个人慢条斯理地进餐,偶尔交谈一句,并不热络。   吃过饭,原修买单,掏出钱包的时候,白琼看见皮夹里夹着一张照片,却没看清具体内容。   她心里猛然一跳。   两个各怀心事,都没提出要回家。   走出餐厅,原修调出手机地图:“这里离南大不远,要不要去散散步?”   白琼环顾四周,发现确实走到了南大的老校区。   天色已晚,但学校附近永远热闹。   两个人散步走进校园。   骑着自行车的瘦高少年从他们身后飞快地掠过,路上三三两两学生结伴而行。   回到象牙塔里,白琼跟着放松了很多。   “有什么想逛逛的吗?”她问,又抢着回答,“不过我也不太熟。”   “不熟?”   “我们那一届已经全都搬到了新校区。”   “随便走走吧。”走进校园深处,他犹豫着,最终还是问出口,“南大确实是国内顶尖学府……但是,当时以你的成绩上清北也不是问题。”   白琼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是想问她为什么要放弃高考。其实工作之后已经很少有人再追问学历,她笑了下:“不是问题,但也不太容易。”   她对这些事情早就释然:“那个时候心态不太好,没力气再坚持一年了。”   当初她来南兴比赛,后来南大给她保送。   在小白琼看来,或许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吧。   更何况,她曾在这里度过了非常美好的一天。   听她平淡地讲起当年,原修心里的愧疚更深。   ——尤其,是在得知真相之后。   但他不能说。   那些痛苦的记忆不该打扰她的生活,即使如今阴云散尽也不能。   原修微微仰头,回想起18岁的那个秋天。   第一次喜欢的女孩,第一次想要守护的女孩,第一次亲吻的女孩……   就在他试图表明心迹之后,竟然发现她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生妹妹。   震惊,震惊,震惊。   就在他以为可以拥抱希望时,命运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绝望自此笼罩在他心尖。   那颗因她而修复完整的心,仍然没能得到救赎。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惨痛的真相,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更不知道,要如何放弃她。   乱’伦两个字狠狠地被甩在了原修的脸上。   禁忌带来的不是快感,而是深深的折磨,在每一个午夜,让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眼睁睁看着天空一点点亮起。   可他生命里的天空,却再也不会大亮。   白琼见他沉默,忍了又忍,最终仍低低开口:“你当时为什么要走?”   因为已经得到她的血了?   每当这个念头跃上心头,都会被白琼立马驳斥。   她停下脚步,微微仰望着他,目含期待:“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原修被这样的眼神灼伤,转开话题:“我可以抽支烟吗?”   他伸手掏烟盒被人拉住。   她追问:“很难回答吗?”   他狼狈地别开眼:“对不起。”   白琼眸光一黯,涌上无限鼻酸。   “又是对不起?”她喃喃,猛然爆发,“你能不能不要再给我说对不起?!”   路过的同学因她的声音侧目。   白琼只觉得难过,逞强地别开眼,转身就走。   “白琼。”他上前拉她,被人重重甩开。   她不管不顾地跑起来。   原修急得拔腿直追,一把将人拉回怀里。   她已是满脸泪痕。   “不要哭好不好?”他紧紧拥住她,脸颊贴在她的发边,叹息,“你一哭我心都乱了。”   她不说话,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可眼泪还是渐渐打湿了他的胸口。   原修又想道歉,克制住,只哄着她。   怀里的人却觉得无限悲凉。   亲她,他说对不起;离开,他说对不起;接下来,他是不是也要为昨夜道歉?   可明明他对她并不是全然无情!   白琼这才发现,在彻底交缠之后,她根本没有办法潇洒地说自己放下过去。   “我不要你道歉!”她用力撑开他,激动万分,“我也不想知道真相了!”   “我……唔!”她被人结实吻住。   原修很怕她接下来说她不要道歉不要真相也不要过去更不要他,他慌乱地俯身,吻上那张从18岁开始一直诱惑他的唇。   他含住她的唇瓣,用自己的唇去摩挲,细腻温柔,带着深深深深的安慰。   怀里的人渐渐平静下来。   原修顿住,慢慢放开。   青春年少时,他们面对感情甚至不敢试探,时隔多年,这感情早已明了。   四目相接,解释太过多余。   “白琼,我很喜欢你。”   他低声开口,明显感受怀里的人一僵。   原修抱住她,声音低哑。   “这份喜欢诞生的那一天起,就再没有停止。”   “从高中,大学,到你工作,因为我的问题,没能陪你一起走过,我很抱歉,也很遗憾。”   “但请你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好不好?”   他深深呼吸,眼眸异常光亮。   白琼认出,那是泪水折射的光芒。   原修又吻住她的额头,无比动情。   “白琼,我想跟你重新开始。”   这一次,他想从表白走到结婚,再也不跟她分开。   白琼震动地望着他,“可是、可是……”   手掌抵在他的胸膛,里面心跳怦然。   一下一下碰撞着她的手心。   “没有可是。”他说。   他伸手覆上她的手背,让她感受自己的心。   曾经这里只有一颗残破的心脏,是她救了它。   原修如今才醒悟。   血脉相融,哪怕他逃到天涯海角,命运依然将指引他回到她身边。   原修静静地注视她,声音低哑,饱含深情:   “这颗心……只为你跳。” 第74章 开诚布公 ...   白琼眼含热泪, 泪水之后的那人依稀是旧时模样。   她忍了忍,克制住情绪,深深呼吸。   太多的情绪氤氲在胸中, 让她一时之间难以消化。   双肩遏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仿佛昨夜那种乍暖还寒的刺激仍将她紧紧包裹。、   原修感觉到了, 双手握住她的肩头,又将人拥回怀抱。   白琼顿住,不肯接受他亲近的讨好。   她仰起脸,终于镇定。   “你喜欢了我很多年?”她喃喃。   原修凝望着她。   路灯的光照在他的头顶,暖黄的光芒晕染开他的轮廓。   她在他的眼里看见了自己。   是很多年前, 怯懦内向的自己, 亦是很多年后, 孤独彷徨的自己。   “很了不起吗?”白琼反手揩去脸颊上的泪水, 倔强道,“我还不是喜欢了你很多年。”   他微怔,似乎没想到她讲出这种话。   原修望着她,眉宇之间透着无奈, 像是看十六岁那年偷偷喝醉的少女。   可他的反应太过平静, 白琼胸口起伏,顿住, 恍然:“你知道?”   她颤声质问:“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她喜欢他, 所以当年才会一言不发地离开?   原修摇摇头,他捧住她的脸颊,拇指轻柔地拂去她的泪水。   “如果早就知道, 我不会走。”   他低叹一声。   “那你到底为什么要走啊?”她反手捂住眼睛,激动地抽泣,“你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你、你把我当什么?”   原修被她哭得心酸,他俯身抱住她,白琼也不挣。   “对不起。”他侧脸亲吻她的发顶,“不要哭了,好不好?”   周围路过的学生见怪不怪,只将两人当做闹别扭的小情侣,是校园里最最寻常的一对儿。   白琼忍了忍,努力平静,她放下手揪住他胸口的衣衫,泪眼婆娑地望住他。   不说话,坚持着自己的诉求。   那眼神让他想起曾经。   十几岁的少女,总是用同样的姿态仰望他。   眼里充满信赖和依恋。   那眼神渐渐让他沦陷,在他冷淡疏离的心间落下一粒小小的种子,经年累月,最终长成一棵无法撼动的参天巨木。   原修最终妥协,松口道:“那你不能再哭了,嗯?”   他伸手替她擦干净眼泪,牵住她的手去校园外走去。   “要去哪里?”她闷声问。   原修不语,带她上车,细心地替她系上安全带。   车子绕着南兴大学开了半圈,最终到了另一个贴近商业中心的校门,他把车开进学校的附属酒店。   地下车库里有车驶出,车灯交汇而过。   原修的情绪已经缓和,淡声解释:“这两个月我都住在这里。”   白琼消化着这句话,想起那一天在酒吧见面的情景。   “所以……那天你一点都不意外。”她垂着头,轻声猜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在南兴?”   “知道。”他熄了火,握住她的手,静静地坐在原处,“你大一那年的暑假,我听佳佳说起就知道了。”   “那个时候你在哪里?”   “加州。”他伸手捏了捏眉心,并不愿意回忆那段时光,“出国之后我休养了半年,一边养身体一边申请学校。当时我跟朱昱杰合住,他邀请佳佳来玩,我才知道你没有参加高考。”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内心深处是怎样的感觉,原修已然记不清楚。   他垂下脸,眼神落在掌中的手上。   “我以为……”仅仅是描述,已经让人难以释怀,他吸着气说,“我那时候以为你很讨厌我,所以才迫不及待地离开。”   从病床上醒来时,他在想什么呢?   听闻她跑回九云时,他又在想什么呢?   他一直努力避免的事情,最终依然走向命定的结局。   想瞒的瞒不住,想留的是不是也留不住?   原修不敢面对她,内心的悲观绝望让他溃不成军。   “我怎么会讨厌你……”白琼委屈地喃喃,眼泪又涌上来。   他伸手解开她的安全带,将人揽进怀里,哑声道歉:“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那个时候我真的很不成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她追问:“你要解释什么?为什么亲我?”   原修摇头,唇瓣贴在她的发侧,他低低道:“不是……”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反倒听上去像是狡辩。   与其如此,他宁愿不说。   “我那个时候很怕你讨厌我,不想让你知道我妈妈之所以资助你们家,是心怀不轨。”   心怀不轨……白琼意外他会如此定义原静安的行为:“你是指……献血吗?”   “嗯。”   白琼懵了一下。   当年的事情早已被她翻来覆去,回想无数。   几乎是立刻,白琼就发现了不对。   她眨了眨眼,攀在原修的胳膊上。   “所以,你根本不知道,对不对?”   回忆迅速在她脑海中倒带。   初次见面时,他对她的到来没有任何意义,可在之后却明显的表现出了排斥。   对她,他并不需要表里不一。   从前白琼不懂,还以为那是对母爱的独占欲作祟,但如今回想,她才发现还有另一种可能。   原修并不知道她是去献血的——就如同一开始,她也对此毫不知情。   白琼很震惊,她猜了无数可能,唯独没想过这一种。   但很快她又觉得不对。   李奶奶拿给她的枣子后变了脸,第一次要帮她补课,阻止原静安带她去剪头发……桩桩件件不寻常的事情都显示着他知道原静安的意图。   白琼有些糊涂,下意识地向他求助:“原修哥哥,到底怎么回事?”   原修并不想说。   那是他的妈妈,他不想在两人之间制造嫌隙。   “可以不问了吗?”他低声叹气,“总之,是我对不起你。”   白琼盯住他。   车库里的,间或有车灯闪烁,滑过他的眉眼。   她了悟,换了一种方式问:“或者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到你家的那天晚上?”   她想起第一次上学时,他警告自己不要在学校里表现出认识他,现在想来,那真的就是单纯的划清界限。   一开始他的态度很排斥,对她好,不过是教养。   白琼低头,再次陷入回忆,像是一头扎进水里。   “好了。”原修心里苦笑,怕了她的聪慧。   他手上用力,将她整个提起,直接越过中控把她抱到驾驶座,放在自己腿上。   白琼只觉得浑身一空,回过神吓得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你、你干什么。”她不争气地脸红。   逼仄地空间,白琼束手束脚,不安地撑住他的大腿要起来。   原修一把将人按住。   这个姿势太过暧昧,他的动作却只有温情。   “别再想了好不好?”他亲了亲她的眉心,注视着她的双眸认真道,“都过去了。”   白琼回视着他,平静下来。   他根本不会撒谎。   她明白自己是猜对了。   白琼沉默,没想到原来在那些记忆背后还有隐情。   她视线向下,落在他胸前,米白色的衣服上有着浅浅的水迹。   她咬住嘴唇,消化着这个事实。   泛白的唇瓣被人用拇指轻轻分开,他低声哄:“别咬。”   白琼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拉下他的手掌,闷声问:“既然你可以消失这么多年,那为什么那天你又要出现?”   他不能接受过去,自觉无颜面对,那为什么还可以若无其事地再走到她面前?   原修顺势握住她的掌心,与她十字相扣。   “因为我很想你。”   她一怔,下意识地反驳:“骗人。”   原修苦笑了下,望着她并不争辩。   异国他乡的深夜,他曾经无数次地搜索过她的名字。   在浩瀚的网络上,从只言片语之间窥视着她的生活。   他知道她得了新生奖学金,成为了学院的新闻记者,每一年都是国奖的获得者,四年之后,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结束了大学生活。   手边的烟灰缸,烟蒂一截一截堆积。   那些触碰不到生活,像是烟灰,徐徐燃尽他所有的痴心妄想。   原修很坦陈:“我怕被你讨厌,你回来找我我也不不敢见你,连当面说再见的勇气也没有。”   他顿了下,继续道:“我也以为可以忘记你。其实那一段时间并不长,我以为迟早有一天我可以坦然面对。”   但他实在高估了自己。   失去彼此的时间早已远远超过相伴的岁月,可她的身影仍然在他心底,深深深深。   白琼敛眉不语,半晌才说:“要是你忘记我了,也就不会再出现了,也不会再管我了,对不对?”   “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他沉声道。   她抬眸,静静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原修顿了下,收紧放在她腰后的手臂,倾身靠近。   相隔咫尺,他微停。   四目相对,他轻柔地吻上她的唇。   白琼明知道这种时候,应该毫不犹豫地拒绝。   可她做不到,她永远都没有办法拒绝他。   柔软的唇瓣相贴,像是两颗心贴合在一起,过去种种被一一抚过。   原修松开她,拇指轻轻揉弄她的下唇,他声音低哑:“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白琼被他迷惑了,可心里还有好多好多的难过。   她轻声开口,故意赌气:“你身体里留着我的血,你当然不会忘记我。”   相同的血脉,曾是他的隐痛。   如今再听到这句话,感觉却截然不同。   原修笑了一下,顺势摸了摸她的脸颊。   “是啊,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他拉开车门:“下车,我有东西给你看。”   白琼双腿还搭在置物盒上,她撑了下自己,像是不知道怎么下车,动作有些狼狈。   “我来吧。”   原修伸手从她的膝盖下穿过,双手横抱起她的身体,长腿迈出车外,稳稳落地。   白琼小声惊呼,下意识揪住他的衣领。   两个人落了地,原修笑着说:“怕什么?”   “放我下来,”她急急地问,“你身体可以抱重物吗?”   “昨天晚上,不足以证明吗?”他反问。   白琼:“……”   她简直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双腿在半空虚踢了一下,“你放我下来。”   “不放。”他说,“我抱你去坐电梯。”   “我不要!”她几乎是大叫了。   他笑起来,胸腔震动,传到她的身上:“你怕什么?”   “原修!”   他不理,双手往上一抛,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她这才发现,他们的车位正对着车库的摄像头,红色的小灯亮得非常醒目。   白琼哑然。   脑子里飞快地冒出一个念头:还好他们车子没有摇,否则好容易引起误会……   她立马又唾弃自己,怎么会想到这种事情。   像是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这样的人,白琼泄气地把脸埋在原修的肩膀前,不敢再去看。   原修不懂她的小心思,还以为她在害羞。   流露依恋的她,让他很享受。   “乖了,很快就到。”   到了电梯间,原修把人放下,高跟鞋落地,咔哒两声响。   白琼不想抬头,还抓着他的胳膊。   幸好车库电梯间没有其他人,两个人上了楼,很快到了原修的房间。   白琼松了口气,脸上热意稍退。   房间不小,也很整洁,里面并不像是已经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样子。   白琼想起来,他在外面有点小洁癖。   原修走到床边打开窗帘,回头问她:“你要喝什么?蒸馏水可以吗?”   “好。”   白琼看见他去冰箱里拿了一瓶水,另一手却拿着一盒牛奶。   她抬眸看他:“你紧张什么?”   原修脚步一顿,解释:“没有,我只是想喝。”   她有些新奇,似乎是第一次看到逞强的他。   原修把水递给她,让她在沙发上落座,自己转身去书房,然后很快回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白琼接过那份厚厚的材料,看见他打开了牛奶。   她心里奇怪,但翻开文件,很快被上面的内容震惊。   这是一份亲缘鉴定的报告书。   里面详细列出了有许多表格,里面含有大量对比数据,白琼对数字敏感,但仍然看不懂这份报告。   她很快翻到最后一页,结论部分清晰地显示出百分比,表明被检测的两个人没有丝毫血缘关系。   “这是……?”她抬眸看他。   原修抿了一口牛奶,吐出一句,“是我们两个人的。”   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想起昨夜耳鬓厮磨时,他喘息着强调:“我不是你哥哥。”   我不是你哥哥……我不是你哥哥……   白琼顿悟,脑海里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原因。   因为怕她知道真相后讨厌他,同时误以为两个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所以当年的原修完全不敢面对她。   白琼觉得不可思议,拎着文件问:“你怎么、你怎么会以为我们是兄妹啊?就因为同样的血型吗?”   原修不想让她再对原静安产生敌意,把所有原因都揽在自己身上,默认了她的假设。   “你记不记得,我说我从来没有见过爸爸?”他低声开口,“我也从来没有把这件事对旁人说过,但是那天带你看琼花,你哭得很伤心,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告诉了你。”   原静安的话,像一颗□□,把他炸得面目全非,一颗心寸草不生。   在她的描述中,那是一个很悲剧的家庭。   白琼是他爸爸的女儿,后来他又跟带着孩子的沈敏再婚。   所以出事后,沈敏才会毫不犹豫地将白琼送到原家。   这样天方夜谭的情节,原修不是没有怀疑过。   出国之前,他甚至一个人悄悄跑去了九云,在镇一中的教师介绍栏上,看到了白琼的爸爸。   可他竟真的觉得照片上的男人很亲切。   原修彻底绝望,终于决定听从家里安排出国。   白琼没有想到自己多年的痛苦,竟然源于一个误会。   “如果不是那天你提到你弟弟,我或许不会想到去做鉴定。”原修低声诉说。   她想起来,那天晚上他担忧喝醉的自己,但动作带着疏离。   原来,都是因为他以为两人是兄妹。   重逢之后的种种疑惑,白琼总算想通。   她又好笑又难过:“你……你真是……你怎么就不知道问我呢?”   原修放下手里的牛奶,倾身握住她的手,感受到手里微凉的温度。   “我知道,你不想听我说对不起,但我真的感觉很抱歉。”   他看着她,捧住她的双手,低头印上一吻。   “白琼,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白琼哭哭笑笑,仿佛重入多年旧梦。   他们把过去所有彻底摊开,于是,原修得到了他想要的一次机会。   两个人并没有因为已分享亲密而直接进入情侣状态——原修想要补偿她,想要表达自己的诚意。   这样的决定在白琼看来,有点可笑和多余。   既然两人心意相通,又浪费了这么多年,不应该直接在一起吗?   可原修不愿意。   接送她上下班,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都是最为稀松平常的相处。可即便是这样的小细节,原修也想尽力弥补。   白琼只好随他去了。   反正,只要人在她身边就好。   没两天上班,白琼跟上司汇报工作,结束之后,陈总偏头笑:“你这两天的妆好像有点不一样?”   “怎么了?”白琼见领导一直审慎地打量自己,不由伸手摸了把脸,“我脸上有东西?”   “你最近是不是换化妆品了?”   “没有啊。”她很紧张,“我妆太浓了?”   证券这一行对职业着装要求虽然不像其他金融公司那么严苛,但也是有要求的。   陈总坐进椅背里,笑着挥了挥手:“你紧张什么?我是觉得你变漂亮了。”   白琼没有想到,腼腆笑了笑:“是吗。”   “怎么,”陈总问,“有好事?”   白琼不知道该怎么说,陈总招招手,示意她坐,“坐下说坐下说,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算是吧。”白琼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什么叫算是?”老领导很爱护部下,“确认关系了吗?对方是干什么的?多大了?”   白琼想起陈总见过原修,但这样的关系颇为敏感,她暂时不打算表明,于是只说:“我也不太知道,因为他说他以前没有好好追我,现在想补偿。”   陈总来了兴趣:“哟,还有这种觉悟?”   她又多问了两句,能答的白琼一一说明。   “挺好的,”陈总很欣慰,“女孩子就是要多谈谈恋爱,你看你,一下子气色都好了。”   白琼跟着笑,从办公室里出来,正好收到原修微信,问她今天要不要加班。   她飞快地回复,说不忙,一会儿就可以走了。   到了下班时间,熟悉的车子果然已经在路口等待。   原修现在很听话,老实地坐在车里,并有出来招蜂引蝶。   白琼拎着包,快步上车,两个人一起去吃饭。   正要开车,置物盒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原修看了一眼来电,摁掉不解。   “怎么了?”白琼觉得他脸色不太好,“骚扰电话?”   他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白琼正想说现在骚扰电话怎么这么猖獗,她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原修顺手调小了音响音量。   白琼看见是许贝贝来电,接起电话,那边说是度完蜜月回来上班了,公司春招指标没招满,问她有没有推荐的学弟学妹。   这种校友的内部推荐是一般学生入行的重要通道,白琼立刻答应:“我学妹留校当辅导员了,我一会儿联系下她,把你的名片推给她。”   两个人聊完公事,许贝贝关心起好友的近况:“对了,我之前一直很想问你,最近太忙就忘掉了。”   “怎么了?”白琼还想着她刚才列出的招聘要求。   “就是小尤啊,”许贝贝大大咧咧地问,“怎么样,你有没有睡到他?”   白琼脑子空了一下。   身边的男人顿住,缓缓转过脸,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白琼瞬间脸红,都快窘死了。   手机里的声音还在继续:“我旁敲侧击地问了成哥,他说……”   “贝贝!”白琼慌忙打断,“我还有事,等我跟人联系了再回复你,好吗?”   许贝贝毫无心机:“没事呀,那个不用急。”   身边男人的长指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上轻轻一敲。   白琼面红耳赤,顾不得人家还在说话,直接掐断电话。   车子安静,她有种欲哭无泪的窘迫。   悄悄抬眼,那人正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原修想了想,控制着语气尽量平静:“我知道,你也长大了,这个年纪有追求者很正常。但是……但是现在我们在一起,你可以暂时不要考虑其他人吗?”   白琼呆了一下,瞬间明白他误会了。   “我可以解释……”   “那……小尤是?”   她脸上红晕不退,像是少女时心事突然被暗恋对象撞破。   她羞得很想哭,到底该怎么解释给他取这种代号的事情…… 第75章 我很爱她 ...   “没有其它人……总之,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白琼强装镇定,“我朋友开玩笑的,你不要管。”   原修不语。   他很想表示理解, 可他是个男人, 再大度也盖不住内心深处的独占欲。   白琼看出来了, 解开安全带,倾身去抱住他的肩膀。   “原修哥哥?”   “嗯。”   她鼓起勇气,在他脸侧亲了一口。   下颌轻点在他的胳膊上,她柔中带怯,有些懊恼:“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可以解释的,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的睫毛长而黑, 微微颤动, 轻轻扫过他的脸颊。   原修跟着有些心颤。   他握了握她的小手。   “可以是可以……”他浅笑, “有个条件。”   她眨眨眼:“你说。”   他注视着他,笑道:“你再亲我一下,我就不问了。”   白琼哪里能想到这种条件。   刚才亲他是本能地撒娇示好,这回儿听他主动提起, 倒有些羞涩。   她抿住笑意, 倾身凑上他的脸颊,她本能地闭上双眼。   原修略微偏头, 一下含住她的唇瓣。   身体中最柔软之处相碰触, 两人俱是一震。   白琼愣了下,微微睁眼,视线模糊, 对上他的含情的双眸。   心里像是被他渡过一口蜂蜜水似的发甜。   原修不由地松开她的手,改为轻捏她的下巴。   车里安静,只听见细细缠绵声。   一吻毕,白琼微喘,含笑问:“这下就可以了吗?”   “感觉不是很明显,”他声音低哑,“要不我再感受一下?”   她笑起来,偏头靠上他的肩膀:“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什么?”他的手臂折回来,温柔地抚摸她的脸侧。   “我可能以前都还不是很了解你。”她故意说,“我们确实需要时间再了解一下。”   原修跟着笑,似叹非叹:“好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她把脸埋在他的胳膊上,忍着笑并不开口。   原修反手摸摸她的脸颊,说:“没关系,我会好好表现的。”   白琼终于绷不住了,噗嗤一下笑出声。   置物盒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白琼坐直身体,想要帮他接。   原修先她一步拿起,看也不看地掐断,顺势放到了另一边:“走吧,我们去吃饭,晚一点看电影吗?”   白琼没觉得不对,嗯了一声,欢快地答应:“好啊。”   两个人温存片刻,动身去吃饭。   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开车很稳,车速稳,车技也很稳。   刚才耽误片刻,这会出了金融街刚好碰上南兴的晚高峰,红路灯前堵死一大片车,期间有一辆白色轿车连跨两根道来加塞,白琼还以为原修要发脾气,谁知他只是淡淡说:“没关系,或许有急事。”   她有些意外,却觉得很心安。   白琼嗯了一声,指着窗外:“晚霞好漂亮。”   原修扫了一眼,之间幽蓝的玻璃建筑之间,一轮橘色的夕阳缓缓染红了西边天际。   美则美矣,但并不特别。   在西海岸的时候,他常常看到如此美丽的夕阳。   原修看着白琼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她安静地坐在他身边,低头摆弄着手机,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点点摸摸。   他的心底,忽然生出一股温馨。   夕阳并不难得,难得的是有人陪他寻常度日。   原修笑笑,嘴角勾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是很漂亮。”   车流缓缓向前移动。   白琼拍完照片,闲来无事尝试着修图。可修饰出来的色彩还比不上原图真实,她越看越喜欢,破天荒的发了一次朋友圈。   配的文字是:夕阳无限好。   发完照片,她满足地锁上手机,靠在椅子上注视着窗外流动的景色。   在这个城市生活多年,白琼早已习惯南兴的一切。   但这习惯非常单调。   这几年无论是主流媒体还是网络,所有的人都在鼓吹要做一个有趣的人。   一个年轻人除了要有本职工作,还要会烹饪,会瑜伽,会插画,又或者是热爱电影,沉迷文字,常年旅游。   总之,要用多姿多彩的兴趣爱好填满一个人的业余生活,以此显示自己是一个有趣的人。   白琼对自己的认识很清晰,她不是这样的人。   她很庆幸,社会对她们这样的宅女非常宽容。   上大学前,日夜苦读,上大学后,读书之余她要拼命打工挣生活费,毕业之后更是两点一线。   尤其是刚刚上班那两年,周末加班的总是她,别说业余生活了,就连基本生活都要不保。   她在南兴许多年,天天生活在最繁华CBD,可要是出了这个圈儿,她简直像是到了另一个地方,一问三不知。   这几天跟着原修,两个人一起去过的新地方比以前一年去过的都要多。   白琼开始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想找一个伴侣。   并不只是单单多了一个人,而是因为这个人,生活一下子多了好多滋味。   “今天吃什么?”白琼问身边的人,原修提了个名字,她也没听过,干脆不管,手指滑开手机,看见朋友圈一瞬间多了好几十个点赞,有些受宠若惊。   助理很夸张地评论说好难得看见她发朋友圈,又狗腿地夸她照片好看。   白琼笑了笑,再一看,又看见成果的留言。   成果问:琼琼你是盗图吗,也太漂亮了吧。   白琼笑:“成果现在怎么这么会讲话啊?”   原修注视着路况,问她怎么了,她把人家的留言念出来,又给他看刚才的配图。   原修笑了笑:“毕竟人家现在是人民教师。”   白琼之前听到成果提起过,说是研究生期间留校当了辅导员。   她想起以前成果一点都不喜欢学习的事情就好笑,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不爱学习的她现在竟然为人师表了。   可转念一想,大家不也没有料到她会念金融做证券吗?   白琼觉得有时候人生的选择真有意思。   “她跟周洧怎么会在一起呀?”她之前问成果,那家伙竟然还害羞,非要当面才肯跟她分享。   “具体我不知道,”那时候原修已经出国了,两兄弟偶有联络,但并不会聊起这样私密的细节。原修笑了笑,把自己知道跟她分享,“不过周洧很宠果果是真的,这么多年下来也没什么变化。”   白琼觉得很新奇,还想再问,看见原修停好车,回头捏了下她的脸,含笑问:“你倒有心情关心别人。”   她跟着笑笑,故作不解:“那我该关心谁?”   原修也笑,并不答话。   两个人对看着傻笑一阵,眼看气氛又暧昧起来,才推门下车吃饭。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周多,白琼觉得自己被原修都养胖了,上班时间给原修发微信抱怨。   原修还觉得她真是容易满足:最近太忙了,过段时间有空,我再来做饭养你。   白琼压根不信。   原家虽然行伍出身,对后辈要求严格,但原修从小身体不好,是真真正正被捧在掌心里长大的。   就连他在美国那两年,原静安也在当地专门请了保姆照顾他的一日三餐——这可便宜了朱昱杰。   “算了,我觉得在外面吃挺好的。”白琼笑着拒绝。   原修很坚持:“那不行,以后结婚了总要自己做饭的。”   白琼盯着他的回复怔了下,还没想好该怎么回复,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她回神,看着来电人,接通了电话。   “琼琼?”是沈敏。   白琼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妈。”   “在忙吗?”沈敏的声音听上去很平和,“妈妈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有。”白琼顿了下,主动问,“怎么了?是不是鸿鸿又要买药?”   “不是不是。”沈敏连忙澄清,“鸿鸿已经好了,你别再给他花钱了。”   上次为了鸿鸿买药的事情,白琼挂了她的电话,沈敏知道自己又伤了女儿的心,这段时间一直想办法缓和。   当年的事情,是沈敏对不起孩子,这几年下来她都耿耿于怀。   有时候沈敏也会埋怨,要是自己自己真的愚昧至极倒也好了,起码不会如此自责。可她偏偏不是。   从前白琼虽然跟她爸爸更加亲近,但对母亲总是有孺慕之情。   可自从她知道真相之后,这份感情明显淡了下来。   沈敏心里也不好受,有意修复母女之情,但总归是回不到从前了。   但毕竟是亲生女儿,沈敏心里一直挂念着她。   “琼琼,是这样的。”沈敏说,“就是隔壁孙阿姨,她孙女儿的老师,有个弟弟,在香港上班——就是上次给咱们推荐药品的。”   白琼略一回想,隐约记得这么一件事情。   沈敏说:“你最近有空吗?要不要跟人家吃个饭?我给你说,人家态度挺好的,说要是你愿意的话,他可以专门到南兴来见面。”   “谁?”白琼有点没跟上节奏,不知道怎么就说到见面的事情了。   “就是孙阿姨孙女儿老师的弟弟呀,叫小周,我看过照片了,人长得很精神的,个字也高,就是年龄大了点,不过男孩子嘛,年龄大点也没关系的。”   白琼总算是听明白了,妈妈这是要给她相亲?   这几年虽然沈敏偶尔会催她考虑个人问题,可毕竟鞭长莫及,白琼敷衍敷衍也就过去了。   没想到这次她有备而来,连时间定点候选人都准备好了。   白琼没当回事,还有心情暗想:之前的“小尤”她还没解释清楚呢,这会又来一个小周,就算原修脾气再好估计也要生气了。   ——她竟然想象不出来原修吃醋是什么样子呢。   “妈,我的事情你就不要担心了,”想归想,白琼仍直接拒绝,“帮我回了吧。”   “哎呀琼琼,你见见呀,也不是勉强,妈妈就想着这知根知底的,实在不行好歹可以做个朋友。”   “不用了,大家都挺忙的,不要浪费彼此时间了。”   沈敏顿了下,仍是苦口婆心地劝女儿:“妈妈知道你工作忙,可是这个问题也总要考虑的。”她的声音透着疲惫,却仍然好言好语,“你一个女孩子一直在外地,到底让人不放心的,咱们隔得那么远,你弟弟腿脚又不方便,要是我走了,你但凡有个好歹,你还能指望白琮赶过来给你撑腰吗?琼琼,妈妈不放心你呀。”   白琼耐着性子听完,要说完全不动容那是假的。   “妈……”她沉默片刻,决定把和原修的事情告诉她。   尽管两个人现在才刚刚开始,但她心底早已认定。   白琼斟酌着,把两个人的重逢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通:“所以你放心吧。”她还想着,要是果断时间两个人都有空了,就回一次九云。   谁知一直催她的沈敏,听清对方身份之后,竟然沉默了。   这沉默,让白琼很快从自己的小雀跃里清醒过来:“怎么了?”   “哦,没事。”沈敏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奇怪,说完竟匆匆挂断,“你先忙吧,鸿鸿在哭,我先不跟你说了。”   白琼不以为意,挂断电话。   她没想到,沈敏挂断电话之后,左想右想想不通,第二天竟然直接买了一张火车票赶到了南兴。   白琼接到她的电话时,刚跟原修吃完晚餐。   她暂时不想让原修知道,找了个借口匆匆赶回家里。   幸好房子是密码锁,白琼回家时,沈敏已经入了屋子。   母女俩上一次见面还是春节,短短数月,沈敏脸上的法令纹又深了些。   “妈?”白琼放下包,进厨房洗手给她倒水,“你怎么突然来了?”   “你坐,你坐。”沈敏不要喝水,拉着女儿到沙发上落座,“昨天你跟我说的事情,我想过了。”   白琼没想到沈敏竟然因为一通电话,抛下家里的种种琐事,亲自到了南兴。她大感意外,难得有一种被人担心被人关切的感觉。   可沈敏一开口,白琼一腔暖意都被熄灭。   “琼琼,你听妈妈跟你说,你可不能跟原家那孩子在一起。”沈敏急急道,“谁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有可能又是来找你要血的。”   白琼怔了下,无奈道:“你想到哪儿去了?”   想起往事,沈敏忍不住抹眼泪:“那个时候是妈妈做错了事,没考虑你的感受,你心里一直怪我,要不然也不会一个人悄悄跑到南兴……我知道,我都知道……但现在不一样了,咱们家条件不像以前那么难过了,你一个人在大城市打拼也不容易,我不能再错一次,这一次我要好好保护你。”   “妈妈,你冷静一点。”白琼静静地看着她涕泗横流,去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沈敏捂着眼睛仍然呜呜直哭。   白琼心底叹气,反问:“你只是那个时候没有考虑我的感受吗?”   她一针见血:“你这一次依然没有考虑我的感受。”   沈敏急了:“白琼,我是为了你好!那孩子……那孩子目的不纯呀!”   她没有见过原修,更没有从白琼口中听到过一丁点关于原修的事情。   在沈敏看来,时隔多年,原修再次接近白琼的动机十分可疑,甚至还是想要她充当私人血库。   “你想想看,要是他真的喜欢你,怎么会这么多年都不来找你,现在才突然冒出来?”沈敏质问,“你有没有看过他的体检报告,是不是他又生病了?”   “不是。”白琼马上维护原修,“我们之前有些误会。”   “你这孩子!”沈敏气急,一双眼睛通红,“你怎么这么倔啊!万一……”   “好了。”白琼不想跟妈妈吵架。   她抬手看了表,时间不早了,白琼主动缓和语气:“妈你也累了,先去洗个澡吧,今天就早点休息。我明天还要上班。”   沈敏脸上还挂着泪,可看女儿一副不容置喙的态度,又不敢再争辩。   当初的事情让沈敏一直在女儿面前无法挺直腰板说话,如今白琼又早就经济独立,家里事事都要仰仗女儿,母女关系倒像是颠了个个儿。   “擦擦眼泪。”白琼又递了纸巾过去,“别哭了。”   沈敏半捂着脸,欲言又止,耐不过女儿催促,只好先进了浴室。   浴室里面渐渐有了水声,白琼松了口气,认命地去给妈妈准备睡衣,又套了一床新的空调被。   等人出来,白琼伺候她上床,自己去洗澡,又故意磨蹭半天,想等她睡着了再回房。   可发生了这种事,沈敏哪里还睡得着。   她硬是等着女儿关灯上床:“明天你还要上班,妈妈不多说了。但是琼琼,这个人你真的要再多观察观察,你这个孩子心思单纯,妈妈真的很怕你因为当时受了他们家一点恩惠,就被他骗了。”   黑暗里,白琼轻笑一声,叹息说:“妈妈,你知道那一年他的心脏病为什么突然发作吗?”   她转过头,轻声道:“是因为救我。”   沈敏一愣。   白琼闭了闭眼,喃喃重复:“都是因为救我。”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的恐惧与绝望,更忘不了他拎着棍子破门而入的身影。   他豁出一条命去,只为了救她。   今生今世,她怎么还会爱上别人?   第二天母女俩都粉饰太平,白琼照常上班,只在出门之前留了个准信:“晚上我回来接你,一起见面吃个饭吧。”   听见要那人,沈敏心里发怵,但又不能不答应,于是老老实实在家做了一天的心理建设。   晚上,原修先接了白琼又回家接上沈敏,三人才一同去餐厅。   沈敏震惊于原修的外形条件,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偏偏原修也不是长袖善舞的性格,一顿饭吃得不温不火。   吃完饭,原修送母女俩回家。   “进家喝杯茶吧。”沈敏主动留人。   原修自然知道,这才是要切入主题。   沈敏见他气度不凡,心里原本露了怯,可为了女儿不得不出头做恶人。   她在沙发上落座,直接问道:“你……你为什么要回来找我们白琼?”   “阿姨,我知道,过去家母的一些做法让人无法谅解。”原修态度诚恳。   这些话放在他心里很久了,尚且还没有对白琼说过,但今天,他要对白琼的母亲说起。   原修平静地直视沈敏:“但是您放心,正是因为有这些过往,我会加倍对琼琼好的。”   听到他做出这样的保证,白琼不知是早就笃定彼此的心意还是为何,竟然没有丝毫意外。   她站在一旁,甚至分心嘲笑了下他,觉得这人当众讲话的水平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符合他的学霸人设。   原修看了她一眼。   白琼见他的耳朵渐渐红了起来,正觉得奇怪,下一秒却听见他说:   “阿姨,我很爱她,”原修对着沈敏认真做出保证,“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她。”   大约是他说“任何人”三个字的神色太过肃穆,沈敏心里一震。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迟疑片刻,开口问道:“你是这个态度,那你妈妈呢?”   沈敏观察着他的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她知道这件事情吗?”   当年沈敏跟原静安打过交道,作为母亲,她佩服这个女人。   正因为佩服,她才知道一旦双方站到对立角度,自己加上白琼都不会是原静安的对手。   原修垂眸,抿了抿唇。   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   问的是原静安是否知道,但背后隐藏的却是原静安是否同意。   白琼看着他低头不语的神情,忽然想起之前那两通被他掐掉的骚扰电话。   果然,原修抬头看向沈敏:“知道。”   “那她就是不同意了?”沈敏笃定,要等他给个明确回复。   原修说:“不会的,家母当年就很喜欢白琼。”   沈敏盯着他片刻,忽然笑了。   “你别骗我了。”她摇头叹气道,“你这么优秀,只怕你妈妈觉得仙女都配不上你,怎么会看上我女儿?”   原修沉默片刻,反问道:“白琮是您的命根子,要是他喜欢上您不喜欢的人,难道您会拼着失去他的风险反对吗?”   他说:“不错,我妈妈或许因为当年的时候还有些心结解不开,但她同样不愿意失去我。”   白琼诧异地看向他,没想到母子两人会因为自己爆发冲突。   沈敏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沉默半晌,她问:“白琼对你有这么重要吗?”   “是的。”原修毫不犹豫地答。   曾经他不得不放手,彻底地失去过她。   午夜梦回,他曾无数次地绝望,以为今生注定无法拥有。   可万幸老天垂怜,他尚有一次机会。   她重要吗?   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因为答案呼之欲出。   “阿姨,白琼当年救了我一条命。”   原修凝视沈敏,语气轻描淡写,却字字重若千金——   “她就是我的命。” 第76章 我的尤物 ...   夜深人静, 电梯发出清脆的一声提示音。   白琼一看,到一楼了。   “回去吧。”原修捏捏她的手,自己跨出电梯。   身后的人反握住他的手, 跟着贴了上来。   白琼从侧面抱住他的腰身, 把脸埋在他的胸口, 小声嘟囔:“不要。”   他脚步顿住,把人带出电梯,抱着她亲了亲,低声说:“回去吧,别让阿姨担心。”   怀里的人摇了摇头, 手臂收紧, 反倒将他抱得更近一些。   其实两个人都不是感情外放的性格, 白琼工作几年更是沉稳内敛。   可没有女人不喜欢听见心上人的表白。   尤其这个人还是并不会花言巧语的原修。   白琼仰起头, 下巴搁在他的胸口,望着他眨了下眼:“你刚刚说得是不是真的呀?”   她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流露依恋,尾音上扬, 带着一点难得的嗲。   “你指哪一句?”原修不太好意思, 故意装傻。   白琼不说话,只是眼巴巴地望着他。   他的耳朵又开始红, 原修笑着俯身, 抱住她亲昵地晃了晃身体,而后低声道:“你说呢?”   她笑,故作不解:“我不知道。”   原修迟疑, 不知道要不要重复。   脱离特定环境,这样的话说出口实在带着几分傻气。   白琼环抱住他的腰身,享受着这样的亲近,过了一会儿,她又抬头问:“那是因为我们血型一样,你才会觉得我特别的吗?”   “当然不是。”原修立马否认。   怀里的人拉上语调哦了一声,模样有些少见的俏皮。   原修职业病犯了,一眼看出她口是心非。   他略一回想,瞬间明白她介意的之处。   原修勾唇笑,耳朵更加泛红。他想了想,沉声问:“要真的想报答,我是不是该以身相许?”   白琼愣了下,抿嘴笑起来。   她抬眸看了人一眼,飞快地低下头,双颊染上绯色,细声细气地回:“那……你已经报答过了。”   见她这样娇羞,原修不由地跟着心猿意马起来。   他抬手抓了抓耳朵,勉强镇定。   除开那一夜,这段时间两个人都发乎情止乎礼,再没有过那样的亲密。   他百般克制,生怕在她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原修俯身贴住她,拨开她耳边的碎发,亲上她的耳垂,声音低哑:“还不够,改天我再多报答两次。”   第二天,白琼请了半天假,带着沈敏去商场买了些礼品,才送她上高铁。   临走之前,沈敏还是不放心,在候车厅里一直叮嘱:“你再考虑考虑……不说别的,咱们两家相差太大了,妈妈怕以后你会受委屈的。”   “我知道。”白琼答应。   送走沈敏,白琼没有着急离开。她在候车大厅后楼的咖啡馆买了杯咖啡,坐在栏杆边,看着底下来来往往的人群。   最最寻常的工作日,车站里依然人潮涌动。   许多人背着大包小包,也有人西装革履,无论哪种,大家都步履匆匆,为了生活奔波。   沈敏说的道理白琼不是不懂。   甚至,她是太过清楚明白。   这些年她拼命工作,努力扎根在这个大都市,为的,不过就是有一天不再让物质影响自己的选择。   当年她被送去江南,是因为家里经济出现问题,原静安如果不同意,也离不开这方面的因素。   还有沈敏没有想到的一点。   ——爱上资助家庭的小少爷,无论说给谁听,都会将他们之间的往事蒙上一层暧昧的面纱。   白琼不要这样。   无论旁人如何看待,当面对自己的时候,她要问心无愧。   楼下的人群熙熙攘攘,桌上的咖啡尚有余温。   白琼深深呼吸,起身离开。   沈敏走后,原修很委婉地问过家里是否需要帮助,被白琼拒绝后便没有再提起。   白琼喜欢他的这种分寸感。   曾经追求她的人中不乏家境优渥的,有人甚至强势地要在经济方面照顾她。   着实让白琼很反感。   这些年下来,她的内向怯懦都慢慢被锻炼成了冷静理智。   她相信她可以安排好自己生活。   显然,原修也相信。   他们之间的相处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唯一变动的,是两人之间越来越多的亲昵。   一起上下班,一起吃饭,如同相恋多年的伴侣,像是从来没有过岁月的空白。   除了,再次上床。   她能感觉到原修对她的眷恋,可每次到了最后关头,他总能克制住。   白琼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别人是如何相处,但她也隐约觉得不太对。   周末时,白琼接到许贝贝的消息,说是为了春招的事情要专门来一次南兴,约她晚上一起吃饭。   她自然答应,要看时间尚早,提前打车去了南兴大学。   白琼想给原修一个惊喜,到了高研院门口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他的办公室在哪里。   南兴大学是百年名校,老校区里的主要建筑都是清末所建,充满旧式风情。当年她来参加比赛的场所就是一座古朴的小红楼。   但高研院很特殊,是一栋方正高大的现代化建筑,算是南大的新地标,里面是高精尖的实验室和大数据处理中心。   白琼走进高研院的大厅,正仰头对着楼层指示研究,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哪个更像,只好给某人发微信。   “——你好?”旁边有人轻声招呼,白琼回头一看,是个穿格子衬衫的年轻学生,“你找人吗?”   “啊,是的。”白琼点点头。   “你去哪儿?我可以带你,这楼不太好找……”年轻学生挠了下头,支吾着问,“可以加个微信吗?”   白琼楞了一下,笑笑:“那我问下我男朋友在哪个办公室。”   那人脸色涨红,连忙向她道歉,飞快地转身跑了。   白琼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地笑了下,一颗心跟着青涩起来。手机震动掌心,她垂眸一看,是曾经见证过她青涩年华的那人回复:“我下来接你。”   在大厅等了几分钟,原修匆匆赶到,很自然地牵过她的手:“怎么突然想到要过来?”   白琼却答非所问:“原修哥哥,你刚刚跑下来的样子好像大学生哦。”她趁着没人,踮着脚尖凑上去,“你怎么那么好看呀?”   “不要拍马屁。”原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带她去坐电梯。   到了楼层,原修牵着她往走廊尽头走去,办公室里仍有学生在值班,键盘声不绝于耳。   两个人刚一进门,已有女生迎上来找原修答疑,见到白琼不由惊了:“原老师,这是……?”   原修极为自然地介绍:“是我女朋友。”   办公室里敲击键盘的声音骤停,大家纷纷回头看向门口,一双双眼睛盯在白琼身上。   白琼对这种震惊的眼神太过熟悉。   她暗叹,这人还是跟从前一样。   简直是行走的少女心检测器。   原修在这方面不太敏感,把白琼带进隔间,转头一板一眼地跟人讲事情。   他们项目临近尾声,大家都在加班,没一会儿原修回来,白琼悄声说:“你忙,不用管我。”   原修点点头,带起防蓝光眼睛,盯着屏幕,不时敲打键盘。   白琼撑着下巴悄悄看他的侧脸,只见他微微抿唇,下颌线条柔和。   不知不觉,一下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   眼见快到约定时间,白琼总算从养眼活动中抽身:“你先忙,我要去找朋友了。”   原修偏头看了她一眼,锁上电脑,拿着车钥匙起身:“走过去太远,我送你。”   “要不我们一起吃饭?吃了饭你再回来好不好?”白琼担心他不好好吃饭。   原修揉揉她的头顶,又帮她把头发顺了顺,说:“不用了,你去吧,我在你们不好说话。”   “那我走回来就好。”白琼不想他来回折腾。   他抬手看表,跟她商量时间,“我晚点来接你们?”   “真的不用啦。”   原修也不跟她争辩,帮着人家拎上包,两个人一起下楼。   “等会儿你朋友怎么安排?”原修发动车子,“今晚上是住南兴吗?”   “应该是的,”白琼给许贝贝发信息,她看了下时间,他们出发得比较早,于是干脆去那边等她,“估计是吧。”   原修嗯了一声,开车送她去校友会堂。   白琼分神想了下,一会儿还得提醒贝贝,下次不要再说小尤了……   车子顺着校园主路很快到了校友会堂附近,参加宣讲会的同学差不多都已离开,台阶上走过零星几个身穿正装的年轻学生。   白琼远远看着许贝贝和同事一起下楼,单手抱着资料跟人家挥手告别。   “我走啦。”白琼解开安全带。   “看到你朋友了?”   白琼嗯了一声,拉车门的手一顿,回头说:“原修哥哥你跟我一起去打个招呼吧。”   原修笑了笑,很乐意被她介绍给朋友。   他熄火停车,跟着白琼一起过去。   不远处,那个身着西装短裙的女生四处张望,正要从包里找出手机。   “贝贝!”白琼微扬声音,高高举手示意。   许贝贝回头,一眼看见清瘦的白琼。   ……和身边高大的男人。   两个人虽然没有牵手,但相同的步调却是显而易见的亲密。   她眯了眯眼,心里的八卦之情陡然升起。   许贝贝笑着迎上前,等看清了那男人的长相,不由捂住嘴小小地惊呼一声。   “贝贝。”白琼张开双臂跟她拥抱,听见她嗲兮兮地撒娇,“你又变漂亮了!”   白琼笑着放开她:“你嘴怎么这么甜?”她回头挽住原修要介绍,“这是……”   “我知道!”许贝贝看了一眼白琼,主动跟原修问好,“你就是小尤吧?果然名不虚传。”   她用的问句,可语气非常笃定。   白琼:“……”   她还是晚了一步。   原修:“……”   小尤?   原修琢磨着这个让他过耳不忘的名字。   他看向白琼,成功在她白净的脸颊上看见两团红晕。   见两个人都不说话,许贝贝甜美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角,怯生生地问:“嗯?我认错了?”不可能呀,光看脸她就知道这人肯定是小尤。   “嗯……没……”白琼手足无措,红着脸推了推原修的背心,话却是对着许贝贝说的:“他还有事,我们先走吧。”   两个人就近去了学校附近商圈的餐厅,许贝贝啧啧称奇:“果然对这种尤物就要快准狠!”   白琼扶额,脸红道:“你别这么说。”   “这有什么呀,”许贝贝甜声道,“恭喜你呀,有情人终成眷属!”   提到这个,白琼心里的旖旎淡了一些。   自家的问题她并不看重,可原家的态度……许贝贝比她擅长处理这些人情世故,何况两个人平时不在一起,更让白琼多了一丝安全感。   “就是……”白琼不太想说原静安的坏话,尽量客观地说出自己的担忧,“我不想到时候让原修哥哥为难。”   虽然原修并没有特殊表现,可在白琼心里,他仍是那个眷恋母亲,甚至试图独占母亲所有关注的少年。   许贝贝想了想,抿嘴一笑:“你不要说,这个世界有时候真的很神奇。我有时候会觉得你是世界上另一个我——虽然我们性格不太像,但经历的事情真的好像。”她拉拉扯扯一大堆,末了才说,“成哥的父母也很早离婚,结婚之前有人跟我提醒我,孤儿寡母这种家庭是很难融入的。”   许贝贝抿了口茶。从小被家里捧在手心,学习工作乃至恋爱结婚都可以说是一帆风顺,曾经的她不太懂这种顾忌,但如今她也做了妈妈,心里自然有了些许变化。   “这么说吧。”许贝贝拿自己举例子,“我以前都是把自己排在第一位的呀,但是生了囡囡就不一样了,会本能地事事以她为先,甚至牺牲我自己的喜好……要是有一天我女儿长大了,跟我说喜欢上了别人,甚至把那个臭小子看得比我还重要,我也接受不来的。”   白琼瞬间明白。   原修之于原静安,就像白琮之于沈敏。   不仅仅是儿子,更是寄托和希望。   甚至,原静安对于原修还有深深的愧疚之情。否则以她磊落的性格,也做不出当初的事情。   白琼长叹一声:“我明白了。”   见她担忧,许贝贝伸手覆上她的手背,安慰地笑笑:“不过你别想太多啦,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太一样的。我老公虽然单亲家庭,可是他妈妈很忙的,根本没空管他,现在对我们也很尊重,不会干涉小家庭。”   许贝贝说:“其实很多时候问题都是因为太闲啦,像小尤他妈妈那么能干,可能跟我们这些凡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呢。”   白琼沉思着点点头。   她想起当年周洧被人诬告那件事,那时候,原静安强势的身影在她心里投下过一束光。   她不愿意把这样精彩的女人当作假想敌。   白琼收拾好心情,回神,随口提了一句:“你下次别叫小尤了,都被他听到了。”   “他还不知道?”许贝贝意外,还以为人家早就知道她的心意呢。   白琼想,以前是不知道,今天回去可就不一定了。   她们一起吃了晚饭,白琼把人送回酒店,正要给原修打电话,他的消息就进来了,说是刚到酒店门口,问她需不需要停进车库。   白琼连忙说不用,从大厅出去,果然看见熟悉的车和人。   她过去上车,见原修对着她笑,有些莫名:“怎么了?”   原修摇了下头,单手打着方向盘送她回家。进了小区,两个人像往常一样在花园里散步。   夜晚的风吹拂而过,带着一股慵懒惬意。   白琼被他牵着手,想关心下他明天还要不要加班:“原修哥哥,你……”   刚一开口,就被原修打断:“我不是小尤么?”   “……”白琼没想到他还记着。   “不解释?”他微微偏头,贴在她耳边低笑,“我什么时候姓尤了?”   白琼认命地把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下面,声如蚊蚋:“不是那样的……”   她哪好意思说自己对他充满遐想,支吾着不肯开口。   他伸手揉揉她的后腰,回想起之前听到的话,忍笑:“原来你一直很想睡我,嗯?”   “不是的!”白琼乱带慌乱地反驳,“我、我以为你不理我,就想……就当是给青春画个句点。”越说声音越小。   原修一怔,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打算。   “傻瓜,”他有些心疼地环抱住她的肩膀,“万一我早就变坏了,只想占你便宜怎么办?”   “你怎么呢?你要是愿意想要谁不行?要是你真的不想理我,那天晚上肯定不会……”跟她上床的。   原修顿住,笑容带着无奈。   “你怎么会把我想得这么好?”   他不免担心她涉世未深,还不了解人心险恶。   原修将怀里的人拉出来些许,垂眸凝视着她。   “我只是一个普通男人。”   当然会受不了那样的诱惑,何况这诱惑,是来自他满心满怀渴望的女人。   白琼双眸微瞠,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   她低头想了想,笃定反驳:“你才不是呢。”   当年的小姑娘早已长大,可望着他的眼眸里,依然闪烁着星光。   她想起初遇的那一天,他穿着睡袍站在二楼栏杆上,宽松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他白皙漂亮的锁骨。   白琼的视线落在他的脖颈上。   从前她不懂情爱,不懂为何目光总被他吸引,后来她渐渐明白,抛开他身上那些耀眼的光环不谈,他的存在本身,就足以霸占她的心神。   白琼又将人抱了个满怀。   “你是原修哥哥呀!”   她顾不得羞,咬上他的喉结,软声道——   “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小尤物。” 第77章 嫁给我吧 ...   没有男人能够抵挡住这样的诱惑, 原修微仰头,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   怀里的人还依恋地抱住他的腰身。   原修的呼吸重了两分,舔了舔她的耳朵, 低声说:“那我今晚上报答一下, 嗯?”   白琼反应过来, 双手捂住耳朵,害羞地把脸埋在他胸口。   比起第一次时的绝望和孤注一掷,今晚的感觉更为真切,时而似春风拂面,时而又好似烈火焚烧。   激\'情缓缓褪去, 白琼被人抱进了浴室温柔清理, 再次回到床上, 她已然累得快要睡着。   她趴进某人的怀抱, 把大腿塞进他的两腿之间,心满意足地享受着被他温暖怀抱住的亲密。   他的胸口微微震动,撞击着她的耳膜,白琼后知后觉地听见他说:   “我搬过来住, 好不好?”   她笑起来, 往上拱了拱身子,伸手揽住他的脖颈, 哑声道:“这么便宜我吗?”   他顿了下, 闷闷地笑起来,老实道:“便宜我。”   要是以前有人跟白琼说她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跟人从谈恋爱到同居,打死她她都不会相信。   可当真的有这么一天来临, 当这个人是原修时,白琼忽然觉得,一切都是刚刚好。   夏天结束之前,周洧和成果一起来了一次南兴看她们。   成果放了暑假,可周洧一时走不开,两个拖到夏天快要过去才有机会一起来。   成果一点没有变化,乍看之下还是学生打扮,抱着她又蹦又跳。周洧理了个圆寸,露出立体分明的五官,倒比从前多了分正气。   白琼见到两人很高兴,又觉得跟成果像是昨天放学才分开,一点没有生疏感。她请了年假,和原修一起陪着两口子到处游山玩水,最后那天,四个人还跑到城外的观景台,去看南兴新港。   夏风烈烈,艳阳高悬。   成果踩在栏杆上,指着远处海边不由伸手感叹:“祖国形势果真是一片大好!”   其他游客听了掩嘴直笑,周洧单手将老婆抱下栏杆,哼声调侃:“成老师,您今天的学习强国做了吗?”   “……我回去就做,回去就做。”成果心虚道。   几个人又笑起来,想起当年她天天抄作业的事情。   晚上他们没急着回城,就在当地著名的餐厅用餐。   好友多年不见,难得的是没有丝毫生疏芥蒂。四个人用餐,一时话题不断,一顿饭吃到餐厅打烊。   趁着原修去挪车,周洧忽然说:“原修这几年过得挺不容易的——他那个性格,有事都喜欢放心里——你别怪他。”   周洧生性张扬跋扈,这几年被成果磨得多了几分耐心,对感情也多了几分同理心。   别人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的往来故事,周洧可算是半个见证人。青春时代的恋情,早已在旁人眼中落下帷幕,谁也没想到还能峰回路转。   白琼听了他的话,有些回不了神,身边的成果不答应了,嘟囔一句:“琼琼也很不容易的呀。”   白琼愣了下,偏头望着她笑。   周洧伸手在老婆脸上揉了一把,很不满意:“我跟我表妹说话,你插什么嘴?”   “谁是你表妹了。”成果白了他一眼,脆生生地嫌弃,“还想跟我琼琼乱攀关系,也不知道是谁以前老那琼琼来威胁我。”   老婆都骗到手,周洧哪还会把这种指控放在眼里?   他偏要挑衅成果,冲白琼勾了勾手指:“一日为哥终身为哥,白琼你说是不是?”   白琼看着两个人拌嘴的样子,忽然有些感叹,像是忽然回到高中,看着他们一点一点走向彼此。   她忍不住猜测,要是当时没有那么多的意外,他们会不会一路见证着彼此由青涩走向成熟?   成果看着周洧这样嚣张,一上车还没坐好就冲原修告状:“大哥!周洧刚才非要让琼琼叫他表哥!”   他们一个学校出来的,平时都互相叫名字,现在成果专门用上尊称,原修很快会意,淡声问周洧:“你该叫人家什么?”   他语气如常,可周洧又不傻,立马端正态度,响亮地来了一句:“大嫂!”   两个女生都捂着嘴笑起来。   原修也笑。   后座上,周洧一把抓过老婆,狠狠亲了一口:“老子晚上再收拾你。”   送走了他们,原修的项目也进入收尾。   白琼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聊未来。   按照之前的计划,项目结束后,原修是要回美国继续深造。   但如今他显然不愿意跟白琼分开,凭借这次的项目经验,原修跟高研院谈了合作,破格成为外聘专家。   元旦时,两人回了一次江南。   老赵在机场接他们,一眼认出了白琼:“没变!还是以前那个样子!”又笑着说,“变漂亮了倒是真的!”   白琼腼腆一笑:“赵叔叔,好久不见。”   回到大院,白琼却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高秘书。   听见门铃声,是高秘书来开的门,穿着居家的短袖,态度非常亲切,主动接过原修手上的行李:“快进来快进来。”   白琼还以为是家里的亲戚,又觉得眼熟,直到听人笑语:“白琼,不认识我了?”   原修倾身介绍:“高秘书。”   白琼顿了顿,忽然想起曾在成果朋友圈看到的那张合影,当时似乎也有高秘书,可她一心在原修,压根没有反应不对。   如今看这样子,显然是事出有因。   见她面露迟疑,高秘书和善道:“还是叫高秘书吧。”   白琼暗自松了口气,主动打招呼。   厨房里有人在做饭,白琼还以为是李奶奶,原修说:“李奶奶年纪大了,前几年就回去休息了,我们改天再去看她。”   他牵住白琼上楼,“要不要看看你的房间?”   “还在?”白琼诧异。   原修解释:“后来一直没人住。”   两个人路过客厅,白琼忽然想起他站在二楼栏杆边的模样。   她有些矫情地感叹:“那时候见到你呀,我才懂什么叫做‘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是吗?”原修笑着把人往怀里揽,“原来你那么早就觊觎我了。”   白琼红了红脸,却不想辩白,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一天他带来的电流。   原修的房间没什么变化,原修怕她累,把她脱了厚重的外套:“要不要睡一会儿?”   白琼摇摇头,她哪里睡得下去?果然没过多一会儿,高秘书上来叫人:“原修,你妈回来了。”   原静安看上去跟从前并没有太多变化,仍一丝不苟地化着妆。   见了白琼,她笑容和善:“白琼来了?”仿佛白琼仍住在家里,而她刚刚出差回来。   白琼主动问好,心里惴惴,真以这样的身份见了面,她不知道该怒该气还是该握手求和。   高秘书笑着插话:“白琼多有心,给你带了好多滋补品。”他招呼几个人,“来来来,先吃饭。”   原修握了握白琼的肩,带着人去餐桌。   原静安在主位上落座,高秘书正想让原修坐在她手边,却见原修把白琼安排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原修淡声说:“挨着儿媳妇坐更好。”   三个人都愣了下,白琼仰头看他。   “你看他干什么?”原静安发了话,顿了顿轻哼,“难得他讲句中听的,你就挨着我坐。”   高秘书这才笑道:“来来来,走坐下吧,我帮阿姨上菜。”   一顿饭吃得总算是相安无事。   饭后原静安又问了问白琼的现状,其实她早就听说了,无非借此拉近关系。   几个人闲聊片刻,原修上楼拿上外套,带白琼出了门。   “你刚才胡说什么呢!”   刚出家门,白琼就小声嚷嚷,被人结实地吻住。   原修把不中听的话都堵了回去,开车带她去九中凑热闹。   “这个时间不让人进了吧?”她想了想,忍不住玩笑道,“不知道九中之光还有没有继任者,报你的大名能不能特别通融。”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原修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新年最后一天,不到半夜一点学校肯定不会关门。”   每一年的这一天,九中都会组织学生在班级内举办迎新晚会。   白琼对此毫无印象,“是吗?”   两个人都想起什么,一时有些沉默。   到了学校大门,果然见门户大开,不时有学生进出。原修停好车,和她一起在保安那里做完访客登记。   九中靠近商圈,商圈中央的广场跨年时都有倒计时的活动。学生们好热闹,等班上的活动一结束,便三两成成群往外赶。   原修牵住白琼,两个人逆着人群往学校里面走。   校园里张灯结彩,远远看见教学楼的玻璃窗户上透着各色灯光。   白琼觉得自己跟着年轻了许多,一切都像是当年模样,只是林荫道上的树被人修剪成了新模样。   路过小树林,白琼忽然笑起来,想起当初在这里遇到人跟他表白,她仰头八卦:“以前是不是很多人给你表白过啊?光我知道的都三四个。”   不知为何,提起从前他的绯闻,白琼竟然一点都不吃醋。   大概她早就被他的魅力遮蔽双眸,对这一切都觉得是理所应当的。   原修装糊涂:“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我还记得那个女生叫顾晓涵。”白琼提醒,“人家还是你同班同学呢。”   他笑:“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不知道是谁一看见我转身就跑。”原修低头问,“你那个时候为什么怕我?”   从前他以为是因为献血的关系,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那个时候……我妈妈一直强调说不能得罪你们家,你开始又警告我,我就很怕惹你不高兴。”白琼不太好意思,“我一直以为是你太喜欢原阿姨了——毕竟你们相依为命嘛——所以我就想通了,你不喜欢我也很正常,就不怕了。”   她含羞的笑容里带着暖意,“而且,那个时候你真的对我很好啊。”   尤其是她晕车吐到他手上,他还没有发脾气。   原修点一点头,总算释怀。   校园里不时回荡古朴的钟声。   “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九中的钟?”   “说过吗?”   两个人边说边往大钟边走:“九中在建国前就建校了,以前条件也不好,上下课打铃都是敲钟。”   “就是操场边的那口?”白琼隐约记得他是提过,“你是不是说每年都会有很多人敲钟许愿?”   走到操场边,果然又不少人都围着等敲钟。   原修拍了拍身前的学生,礼貌地问:“是在这边排队么?”   “对啊。”   现在的学生比她们当年更为直接,立马转头跟同伴说:“卧槽,有个大帅比!好几把帅!”   很快,身前的一队人纷纷回过头。   白琼听到前面两个女生说:“好可惜,都有女朋友了。”   她莞尔一笑,居然也有了点幽默:“没关系,我不介意多两个。”   那两个说话的女生反倒被吓住了,连连摆手。   原修好笑地在人脸上捏了一把,凉凉道:“我介意。”   身边有人大着胆子来问:“你们也是九中的学生吗?”   “是。”原修主动介绍自己是哪一级的。   “原来是老学长啊!”   前面的学生纷纷为他们让路:“学长你先来吧。”   两个人耐不住大家的热情,不太好意思地插了个队。   “你先来。”白琼把绳子递给他。   原修摇头,把绳索在手心缠绕一圈:“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白琼心里一甜,仰头望着他笑。   远处主席台上的灯光柔和了她的面庞,原修伸手把她的碎发挽在耳后:“我敲了?”   “嗯!”她点头。   原修往旁边站了站,挥动胳膊拉开绳索。   近百年的大钟发出沉沉的一声响,而后又一声。   白琼双手合十,闭眼认真道:   “但愿人长久,但愿人长久,但愿人长久……”   钟声暂歇,她话音跟着落下。   白琼睁眼,偏头看向身边的人,忽觉指间一凉,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原修从后拥住她,把那枚早就准备好的戒指从她指端套入。   “白琼,”他贴在她耳边,嗓音沉沉,“嫁给我吧。”   白琼怔楞,看见寒夜里丝丝白气逸出,才敢相信他刚刚真的开过口。   身后排队的学生却早已发出惊呼,稚嫩的嗓音兴奋地嚷嚷。   “卧槽,学长求婚啦!”   “哪里哪里?”   “那那那!大帅比学长!”   “我也听到了,学长说嫁给他!”   白琼只觉得年轻的热情都扑在了她的双颊上,此生此世还没有如此脸红过。   原修没比她好到那里去,双耳通红,紧张得十指发凉。见她捂着嘴不说话,他忽然想起来:“是不是少了鲜花?”   “不是……”她猛然摇头,转身扑进他怀里。   “那就是答应了。”原修马上接道。   白琼笑中带泪,一时说不出话来。   “嫁给他!嫁给他!”学生们马上助阵。   原修紧张地注视着她的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你答应了,对吗?”   对上他小心翼翼的眼眸,她终于重重点头:“嗯!”   那些起哄的声音最后都化成一声声整齐的音浪——   “接吻!接吻!”   “接吻!接吻!”   “哦哦哦!接吻啦!接吻啦!”   身边的大钟又被人激动地撞响,拥吻的人不得不分开,原修伸手捂住她的耳朵,两个人一起笑着跑开。   身边充满的好奇的目光,人人嘴里都冲他们说恭喜恭喜。   人声喧嚣,他捧着她的脸,拇指温柔拂过,“新年快乐。”   白琼含笑凝望着他,却说:“心想事成。”   原修想起她刚才的愿望,脸上笑意更深。   他倾身抱住眼前人,心底跟着默念——   但愿人长久。   岁月年年除旧布新,万幸他们仍有彼此,心心相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