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一颗小心心
作者：持尘


　　文案：
　　「所有的深情都付与了时光，唯独你深埋在我心底」——《许我一颗小心心》

　　文案一：
　　全院都知道，清冷寡言的禁欲系男神林教授不喜欢女人，直到某一天有人无意间撞到他在办公室搂着新来的那个肤白貌美的女医生亲的忘乎所以，所有人都震惊了。

　　文案二：
　　办公室里，林若白修长的手指一颗一颗解开白大褂的扣子，许昕战战兢兢：“林、林教授，临床教学，不不不用脱衣服……”
　　“哦？”男人脱掉白大褂，胸口紧绷的肌肉透过烟灰色衬衫若隐若现，一步一步走近她。
　　许昕扑通一下跌坐在床上，仰头望着他。
　　男人两手撑在她两侧，挑起她下巴：“林教授？心心，那天晚上你可不是这么叫我的。”
　　——心心，我的心肝。

　　只管撩不负责的厚脸皮逗比女主x撩了就要对我负全责的腹黑闷骚男主
　　久别重逢/高中回忆杀/大学回忆杀/女主逗比脸比墙厚皮很痒/男主芝麻汤圆表里不一衣冠禽兽

　　食用指南：
　　1、人物地名均无原型。
　　2、专业知识涉及较少，专业人士请勿细究，一切以谈恋爱为主！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励志人生
　　主角：许昕、林若白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许我第一颗心
许我第一颗心
　　五月才刚开始，天气闷热的不像话，整个人仿佛躺在油锅里煎。
　　偌大一个客运中心候车厅，连空调都不给开。
　　许昕站在小卖部门口唯一一个散发着滋滋滋冷气的冰柜前。
　　手里拿着一个刚买的冰激凌舔啊舔，哼着自个儿瞎编的小曲子嗯啊哈啊的，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盯着冰柜里透明的玻璃门，恨不得把自己扔进冰柜里。
　　对面那个穿着蓝白色条纹的年轻人朝许昕看了好几眼，终于忍不住走过来，开口说：“美女，我请你吃冰激凌。”
　　许昕抬起脑袋，一脸不可思议看着面前这张拥有几分姿色的年轻男人的脸，舔过冰激凌的舌尖轻扫嘴唇一圈，留下一嘴奶渍：“为什么要你请，我有钱。”
　　男人好脾气的笑了笑：“我看你一直站在这里不走，以为你还想买。”
　　许昕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偷偷朝透明玻璃柜门溜了一眼，她这个样子确实……
　　一脸垂涎的表情，啧啧啧，许昕自己都没眼看了。
　　莫名想到街边乞讨的可怜小孩凄惨兮兮委屈巴巴望着满冰柜好吃的，满眼都在说“行行好叔叔，给我一口吃的吧”。
　　她现在就是这幅德行。想到这里，许昕闭了闭眼又睁开，三两口吃掉冰激凌，对年轻男人手一摊，开启胡言乱语模式：“好啊，你请客我付钱。”
　　“……”毕竟还是太年轻，完全没料到对方不是萌妹，而是许昕这种脑回路氢气，根本不顺着人家套路下套的。
　　他低头看着许昕数秒，眼神里包含着疑惑不解看不透她等等等等各种奇怪复杂的情绪，还没等把这些情绪成功传递到达许昕眼里，许昕已经打开冰柜门，拿出一个香草味冰激凌转过头。
　　人不见了。
　　“……”
　　上哪去了？
　　不是说好了请客的吗？
　　撩了人毫不自知的许心心小姐姐摇头晃脑，用一种无奈又伤感的语气叹气道：“人类啊，真是一种不守信用的生物。”
　　嘀嘀咕咕那几秒间，顺利买下那支香草冰激凌，许昕拉起行李箱拖杆，心满意足边走边吃，朝检票口走去。
　　在检票口处，许昕一口咬着冰激凌，腾出手从包里翻找出一张皱皱巴巴的车票来看，仔细辨认了一遍之后，跟着人流汇进上车点。
　　她此次的目的城市是A城。
　　许昕对A城那简直太熟悉了，她大学在A城医科大上的，本科五年毕业后来到现在这座城市，离A城两小时车程的W城，在W大附属医院工作。
　　毕业以后，许昕在前年回过一次A城。这是她第二次回去，说起来这次行程也是因为一些个人私事，特地和单位请了假前往A大。
　　A大。
　　无端端就想起某个人。
　　*
　　许昕坐在窗口的位置，举起手机放在耳边，听筒里播放着吴教授发来的语音：【我下午参加一个研讨大会，你先把行李放在酒店，四点以后再来学校找我，办公室还记得吗？】
　　许昕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两点了，加上两个小时车程，到A城刚好四点差不多，再坐个车绕几个弯到A大时间刚刚好，用不着回酒店。吴教授的时间宝贵，许昕不可能再跑一趟酒店让人家白白浪费时间等她。
　　她还是习惯手打字，指速飞快给吴教授发信息：【收到。我到A大联系您。】
　　吴教授是全国胸外科权威，许昕在前年联系上他老人家之后，这两年来一直保持着联系。
　　就在上个月，吴教授一定让她无论如何都抽出时间去A城，信息上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这次回来的这个被称为“胸外科之光”，是全球著名胸外科医生杰森的得意弟子，也是我曾经的学生，你一定不能错过，一定要来，如果能请到他为你做这台手术，成功率可以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吴教授不轻易夸人，能让吴教授这么夸的人一定非常了不得。
　　作为同行，杰森的大名许昕早早在上大学那会儿就听过几十遍上百遍。
　　几乎每一个教过他们的教授和老师都会在上课的时候像入门级知识普及那样给他们介绍杰森这个人如何牛逼如何超凡脱俗。
　　杰森素有“千台不倒”的称号，一个月做手术的数量至今没人能破，不仅临床经验丰富，在医学研究上也堪称里程碑式人物。
　　这样的人，是她等无名小卒拉长脖子也可望不可及的人物，是每个医学生梦寐以求的灵魂式人物，堪比偶像还要偶像。
　　如今，大偶像的徒弟，而且是最得意的弟子，就要回国了，而且她可能还能有幸在吴教授的帮助下认识对方，甚至可能还能请到杰森的徒弟给自己做手术。
　　仿佛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忽然之间闯入现实生活之中，简单通俗一点就是，一颗星星掉入凡尘，随便一伸手就能捞到。
　　不敢想象。
　　无法想象。
　　许昕激动起来，有点坐不住了。
　　这样导致的后果就是心跳加快，脸上很快升起红潮，她大口喘着气，后背冷汗直淌，是心悸。
　　她从很小就知道，她和别人不一样，不能过于激动，否则生命随时可能发生意外。
　　揪住心口，命令自己镇定，从包里掏出水瓶和药盒，药片就着水，大口灌了几口，静静靠在座位里，等着心跳慢慢恢复平静。
　　耳鸣和杂乱的心脏杂音渐渐消失，车里的声音再次回到她的世界。
　　世界终于恢复安详和真实。
　　许昕侧了侧头，半掀开的车帘子外，阳光肆无忌惮洒进来，照在她白皙几近透明的脸上，扶在扶手上的五根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着白惨，连焯烫的阳光也熨烫不了的冰凉。
　　车里没有人发现她的不对劲。
　　许昕也很习惯如此了。
　　她总是这样，人前嘻嘻哈哈不正经，人后又是另一副脸孔，心里藏着秘密的人，总是会用伪装的面具保护自己。
　　这么多年来，在她完美伪装下，除了家人之外，就连最亲近的朋友都不知道她和别人不同的地方。
　　*
　　两个小时以后，许昕拖着行李箱，撑着一把遮阳伞，一头汗的走在阔别已久的A大校园里。
　　五月，还是学校正常上课时间，许昕夹杂在这些大学生中间丝毫没有违和感。
　　她低头看着经过太阳光合作用的那一截手臂，出门前她细心地抹了防晒霜，喷了防晒喷雾，根本没卵用，胳膊黑成煤球，许昕心痛不已心如刀割，早知道就穿长袖出来，可是长袖那可是要热死的。
　　许昕胡思乱想着，脚步也跟着胡乱走走走，一抬头，这是哪儿？
　　四顾左右看看，好像是最近才建的楼，以前没有的。
　　许昕蒙圈了。
　　迷路了。
　　脑袋里不合时宜地晃过曾经有一次，是大二还是大一，被林若白骗来A大吃饭，走在A大校园里大言不惭道：“这么小的地方，我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摸到。”
　　当时林若白说什么来着？许昕想不起来了，倒是觉得今天的自己很奇怪，老是无端端想起林若白来是什么情况？
　　拖着行李箱立着发呆的漂亮女生很快引起周围两个路过的男生的注意。
　　两个男生很兴奋，你搡我一下，我推你一把，最后其中一个剃板寸头的男生率先开口问：“同学，你是我们学校哪个专业的？”
　　二十八岁的许昕，穿一件白T，下面一条过膝牛仔裙，脚上一双小白鞋。
　　面容姣好，皮肤白皙水嫩，栗色长发披在两肩，笑容甜美治愈，如果她自己不说年龄根本没有人会怀疑她是大学生。
　　许昕微微抬了抬下巴，随口胡说：“我是这个学期从台湾过来你们学校的交流生，我想请问一下，胸外科的吴教授的办公室在哪幢楼？”
　　两个小男生热情似火，争着抢着做领路人。板寸头在前面领路，另一个矮胖的男生帮许昕拖行李，许昕乐得其所。
　　把她带到那幢楼前，许昕抬起头，还是记忆当中的样子。
　　许昕道了谢，小男生踌躇着不走，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想问许昕讨要号码，许昕笑笑，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诓道：“我刚到这里还没有办过号码诶，这样吧，你们可以留个号码给我。”
　　也是出于礼貌，不好意思拒绝，只好编了这么一个理由。许昕心想，到时候会不会联系都另说。
　　三个人站在电梯前面，这栋大楼是给教授级别的办公和休息用的，平常都没有什么人，所以说话都是正常音量。
　　那两个小男生听到许昕这么说，心下一喜，以为有戏。许昕从包里拿出笔记本撕了一张，递过纸笔给他们。
　　写完以后，许昕接过，非常认真地拿着纸低头看了一遍上面的号码，然后点点头，意思是她记住了，小心仔细地折叠成四方放进包里，对两个男生微笑道：“谢谢你们，晚一点联系。”
　　小男生们开开心心地对她告别，有说有笑地离去了。
　　他们一离开，许昕收起笑容，转身步向电梯，按下按钮。
　　光亮的电梯门倒映出她的身影，许昕满意地对镜子里的自己吹一声口哨，嘴角一勾：老娘真他妈盛世美颜老少通吃，天生丽质难自弃。
　　电梯到了，喜滋滋步入电梯门内。
　　电梯快要闭合，许昕想起来给吴教授打个电话告知她已经到了，低头一瞥，刚准备掏手机，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在即将闭合的两扇电梯门之间挡了一下。
　　许昕指尖一顿，拉开拉链的动作僵在当场，紧随而来的是，心脏猛烈而又吃惊地一跳。许昕压着心口颤抖的危险，抬起头，连掏手机要干嘛都忘记了，仰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张了张嘴巴，却是一个字音都发不出来。
　　许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拼命眨了好几下。
　　依然是那张熟悉到不能熟悉的俊脸，白透的脸上，眼角下那颗小泪痣颜色浅淡，修长的手指随意整理着衬衫袖口，桃花眼微微抬起，半分没带情绪看着她。
　　怔愣好几秒，许昕捏紧身侧的拳头，宕机的大脑终于重新工作了，她捻了捻汗湿的手指，想着要如何对他微笑，嘴唇的弧度扬高到什么角度比较适合，开口第一句话声音不能抖，必须不卑不亢，目光笔直……
　　与此同时。
　　相比于许昕的震惊，林若白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之色，依旧是他惯有的云淡风轻之色，不露声色地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而后从容迈进电梯。
　　他不说话，她也不敢开口，琢磨着怎么样的开场白才比较不那么严肃，随和中透着几分俏皮，最后将两人的风月往事一并带过。
　　被林若白这么盯着看，许昕头皮一阵发麻，这感觉又回到过去，急需找点话说，电光火石一刹那，许昕抬着下巴，嘴角微勾起一点弧度，嘴角笑窝轻浅，脱口而出问道：“班、班长，您吃了吗？”
　　说完以后，许昕明显感觉到空气里静了至少有两秒。
　　白炽灯光清晰地描绘出他脸上那一瞬间的表情，嘴角抽了一下，低着头，无言望着她。
　　这目光让她窒息，心跳加快。
　　许昕按住胸口。
　　刚要抬头看他，一道清润的男声降下：
　　“吃了。”
　　“……”
　　“五年前，需要我提醒你么？”
　　许昕耳尖发红，不想接他的话。
　　“心心，”指腹微凉，抬起她的下巴。
　　随着他的动作，因逼近而窒息的空间，许昕心一抖，被迫扬高脑袋注视林若白的视线。
　　这目光可怜委屈，让人不舍，不过——
　　他再也不会上当受骗了。
　　林若白嘴角一勾，露出一个讥诮自嘲的笑容。
　　他一步一步，逼近许昕。
　　他每走前一步，许昕倒退一步，最后许昕被逼退到电梯角落。
　　一手撑在她后面的电梯壁上，压低身，和许昕的视线平齐，逼近她，声线压得极低：“你眼里的我，只值五百块？”
第2章 许我第二颗心
许我第二颗心
　　“你眼里的我，只值五百块？”
　　挂在嘴角的笑容慢慢僵硬，许昕心下叫苦不迭。
　　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出不来，只好干瞪着眼睛和林若白大眼对大眼。
　　但是被林若白这侵略味满满的目光注视着，许昕浑身不对劲，情急之下蹦出一句：“要不现在我支付宝再转你两千？”
　　“……”
　　见林若白不说话，许昕继续：“三千？”
　　“……”
　　“三千还不够啊，五千，再多没有了，我这个月工资全给你了。”
　　“……”林若白看着她，“五千？”
　　许昕张了张嘴，还没出声，林若白嘴角一翘，一个诡异的笑，“成交。”
　　许昕瞪着一双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重复他的话：“成、交？五、千？”
　　“你嫌太少？”林若白似乎心情大好，“行，再加一个零，五万。”
　　叮——
　　电梯刚巧到了，林若白直起身子，看也不看许昕一眼，走了出去。
　　许昕：“？？？”
　　打死许昕都想不到，五年后，和林若白再次见面，竟然是这种情况！
　　五年前，他不遗余力坑她；五年后，他变本加厉坑她。
　　五万？
　　开玩笑！
　　许昕拉着行李箱，小快步跟上林若白，边走边说：“我没同意呢！坚决不同意，你一个晚上能值五万，你以为你是某某鸭店头牌烤鸭吗……”
　　林若白忽然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许昕：“许小姐确定想在这里和我讨论那一晚的事情？”
　　他故意念重“这里”和“那一晚”几个字眼，低头瞥向许昕的那两道视线刹那间变得晦暗难测，定了一瞬，只是轻轻一掠，如惊鸿一瞥，又恢复清明，转首向前迈步。
　　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许昕拖着箱子，轮滑在长长的走廊上发出一串流畅的滚动声。
　　抬头朝门口的牌子看去，这里是四楼，所以林若白……
　　思绪一个打岔，许昕侧过目光，林若白不知什么时候停下脚步，距离她五六步的地方，一手插着口袋，侧身等着她。
　　许昕心里一喜，疾步上去，笑容再次挂在嘴角，是真情实感发自内心流露出来的那种笑，眼睛快眯缝成一条线，眨巴眨巴看着林若白，狗腿十足：“班长，您这是改变主意了？”
　　林若白不语，眼皮微微低垂，对许昕摊开手掌。
　　许昕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林若白：“你不是吧，现在我去哪里弄……”
　　“号码。”林若白轻淡打断她。
　　号码？
　　许昕使劲眨眼睛，一脸我听不懂你讲什么的表情。
　　林若白眼皮轻微掀了掀，目光定在许昕脸上：“刚才那两个同学。”
　　许昕大彻大悟，拉着拖箱杆向后退了一大步，“我不要！”
　　林若白轻哼了声，没逼她，要笑不笑的表情，“二十八岁还装嫩，许昕，你挺可以啊。”
　　许昕气不打一处来，五年不见，一见面就各种怼她，林若白是要活活气死她吗！？
　　她追着林若白的背影小跑上去，想也没想地抓住他的手臂，“你把话说清楚，我二十八岁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勾起的嘴角努力压下，林若白被许昕拽的收回脚步，低眼瞧了瞧那纤白的五指紧紧攥着他裸在外面的皮肤。
　　许昕一愣，意识到了什么。
　　不过她和林若白关注的点完全不一样。
　　她自诩皮肤挺白的，可是！当她的手抓着林若白的手臂时，她那只爪子在林若白透亮的皮肤映衬下，简直黑的不能看。
　　许昕丧气地收回手，虽然心里很丧，但在气势上必须压他一头，昂着下巴，瞪着林若白：“你说谁老？”
　　林若白笑笑：“还可以更大声点，全楼都知道你二十八了。”
　　“……”许昕干瞪着眼，气的说不出话来。
　　最毒妇男心！
　　简称——毒男心。
　　不等许昕腹诽完，林若白眼神一变，“这位小姐，我一点都不介意你的年龄。”
　　许昕眨眨眼睛，不敢轻易接话，怕林若白又给她设圈套。
　　她暗下决定，以后看见这位大佬，能躲多远躲多远，免得说不过还被坑。
　　林若白却不等她反应过来，转身就走。
　　转身的同时，嘴角不可遏制地往上扬。
　　五年了。
　　看见她，真好。
　　*
　　吴教授办公室的门开着，还没进门就听到吴教授的大嗓门。
　　许昕在门外站了站，整了整衣服，拿出一面小镜子，补了个口红。
　　嘴角弧度拉出一个适宜的取值范围，仪容仪表满分，这才拖着行李箱敲了敲门，笑容可掬，嗓音甜美：“吴教授。”
　　目光一扫靠在最里面办公桌前的林若白，许昕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睛，半个招呼没打。
　　林若白抬头看去，和许昕视线在空气中一撞，只是一瞥便别开了眼。
　　许昕也当作没看见他似的，视线重新降在吴教授身上，浅笑盈盈：“吴教授有客人啊。”
　　吴教授招手叫许昕过去坐：“这就是我说的杰森教授的徒弟，林教授。”
　　许昕眨眨眼睛，不是吧，林若白原来就是她大偶像的弟子，糟糕糟糕！
　　“小白，”吴教授换了一个亲昵的称呼，可见私下里和林若白关系亲密，“这是许昕，这次她来呢是……”
　　许昕忽然咳嗽起来，拉过吴教授到一旁，在他耳边嘀嘀咕咕碎碎念叨。
　　一老一少两人神秘兮兮耳语一番，最后意见达成一致。
　　吴教授清了清嗓子，重新调整说辞：“许昕这次来呢，主要是学习为主，说起来，心心还是医科大的校友，也是S市本地人，”
　　话到这里、吴教授灵光一闪，“你俩……是不是认识，小白，老师记得……你本科那时候谈过一个对象，也叫心什么的……”
　　突如其来，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
　　许昕尴尬笑着：“哈哈哈哈哈哈哈……”
　　对面的男人低头看向笑到僵硬的许心心，嘴角不易察觉地浅勾了下，平淡道：“不认识。”
　　许昕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不认识？
　　装的挺像。
　　刚在电梯里和她讲话的人是鬼。
　　吴教授没注意这两人的小动作，乐呵呵道：“现在不就认识了，心心同学，小白可是咱们胸外科之光，机会难得，跟着林教授好好学习学习，小白，这一个月时间，心心交给你了，没有意见吧？”
　　林若白看不出情绪的脸，微微颔首，还是那把清缄的嗓音：“老师的安排，学生没有异议。”
　　说完，淡淡扫过许昕，她垂着脑袋，不知道盘算些什么。
　　吴教授看看时间不早了，大手一挥，“走，吃饭去。”
　　许昕跟走在最后，拖着一个碍事的行李箱，低着脑袋在高中闺蜜群里发信息。
　　群成员一共四个人。
　　寝室长钟瑾如今已嫁为人妇，是群里的潜水党。
　　沈园园去年跟着老公去外地开店，小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陈梦呢去年也订婚了，新郎是陈梦的大学同学，今年十月份举行婚礼。
　　如今闺蜜圈里只剩下许昕这条万年大光棍，吃这仨的狗粮吃到吐，朋友圈看到这三人的状态自动略过，太虐太惨太悲伤，想哭哭不出来。
　　许昕：【@陈梦普华寺大师说我过了清明一切能顺利起来，花了我两百块大洋买的那个玉佩卵用没有】
　　今年从年头开始，许昕各种不顺利，用她的话说这几年的倒霉事加在一块儿都没有这几个月倒霉。
　　于是和陈梦相约去了S市最最最灵光的普华寺去霉运，还花了两百块老人头买了一个转运灵物，还没戴上两天就就就就碰上了林若白。
　　沈园园先冒头：【迷信】
　　许昕：【我这是死马当活马医】
　　沈园园：【你发生什么事了？】
　　许昕：【大师说的对，我今年遇小人，流年不利，少出门为妙】
　　陈梦：【？？？】
　　许昕感叹完之后，消失在群里。
　　因为——
　　不知什么时候，林若白竟走在许昕旁边。
　　而吴教授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另一个教授，两人正有说有笑，步入电梯门，吴教授不忘对身后两个年轻人道：“小白，心心，你们年轻人走楼梯，我们先下去，地下停车场等你们。”
　　“……”
　　许昕抬头看向林若白波澜不惊的眼睛。
　　这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连空气里都透露出了一丝微妙。
　　看着他，许昕条件反射，打脚底蹿起一丝不妙的感觉，对着林若白傻笑：”嘿嘿嘿，林教授……”
　　“小人？”林若白视线落在许昕的手机屏幕上，齿尖微微用力，下颔线条紧绷，一瞬不瞬看着许昕。
　　转瞬，忽然自嘲一笑，走近一步，“我更小人的样子，你怕是没见过。”
　　眼睛微眯，眸光幽暗，手按在许昕压在箱杆上的手，微凉触感，凝视她，牢牢的。
　　许昕感觉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她最怕林若白这个样子，总也忍不住想起那个晚上。
　　按住心口，胸口起伏，拼命将心悸压下。
　　不能在林若白面前，原形毕露。
　　许昕没什么力气，又热又闷，心跳过疾，脸上红潮一片，大汗淋漓。
　　林若白目光一敛，抓住她的手腕：“你怎么了？”
　　许昕按着胸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两年，这病越来越严重了，严重到无法自制，以前犯病时，压一下就过去了，而现在……
　　恐怕……
　　她连推开林若白的力气都没有。
　　林若白扣住她后背，按进怀里，紧紧抱住，语气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焦急：“药呢？”
　　许昕靠在林若白怀里，不停捶着胸口，呼吸不过来，要猝死了。
　　林若白手忙脚乱打开她随身的背包，手一摸，找到药瓶，倒出药丸，“张嘴。”
　　他的手心带着一股淡淡消毒水的味道，在闷热的天气里，仿佛一块上好的玉石，一丝凉爽贴在许昕唇边。
　　她乖乖张嘴，林若白把药丸放进她嘴里，把已经开了瓶盖的矿泉水瓶递给她，许昕仰起脑袋，像汲取养分的花草，清凉流淌进喉口，淌进心里。
　　许昕额头靠在林若白肩膀上，等待着心跳恢复平静。
　　最近发病的频率越来越高，但是许昕现在没有太考虑这个问题，这对她来说已然习惯，只是……
　　刚刚林若白的反应，像是早就知道她得病了。
　　她不知道林若白到底知不知道，知道多少，或者也是她多想，他毕竟是医生，学医多年，临床经验丰富，单看症状也知晓一二。
　　她低着头，脑袋靠着林若白。
　　已经恢复了，却还是不敢抬头看他。
　　他已经知道了。
　　接下去该怎么办？
第3章 许我第三颗心
许我第三颗心
　　该怎么办。
　　阳光像不要钱似的，到了傍晚依旧热度不减，穿过透明玻璃窗，在走廊地砖上打下片片斑驳。
　　许昕低着脑袋，盯着地上明暗交替的斑块，眼睛晃花了。
　　一串清悦歌声打破静寂。
　　唱歌的姑娘是许昕，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调调：
　　“我们去大草原的湖边，等候鸟飞回来，等我们长大了就生一个娃娃，他会自己长大远去我们也各自远去。”
　　是林若白的手机响了。
　　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他的手机铃声还是这首。
　　许昕心头一痛。
　　林若白说过，他不删是为了让她长记性。
　　这方法还真不错，反正她一听到这首歌配上她轻盈悦耳的歌喉，心里难免一痛，脑海中立马浮现出当年从高中到大学种种跪舔林若白的耻辱事迹。
　　许昕和林若白是高中同学，16岁进高中，今年28岁，掐指一算，妈妈呀，她跟林若白竟然都认识了12年！除去这中间5年没见，许昕真心不想回忆那剩下的7年光景。
　　其实刚开始林若白给她印象还不错，林若白是班长，成绩好，人缘好，服务态度好，长得又有那么一点好看，得老师盛宠，简直就是人见人夸花见花开。
　　刚开始林若白因为身高坐后排，许昕坐在中间的位置，她天生不是个安分的主，上课吃点零食，和同学传个纸条都是常有的事，被林若白记下了名字。
　　许昕就去求林若白开恩，并保证下次绝对不会再犯。因为班长好说话，只要不是太过分，一般不会难为，只要去求情，名字就会划掉。
　　林若白好说话的很，转着手里的笔，笑道：“行。”
　　许昕心下松出一口大气，喜滋滋回去了。
　　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到这个学期第五次，许昕再度跑去林若白那里求情的时候，林若白从一堆复习资料中抬起头来，轻轻说：”第六次了，许昕。”
　　许昕纳闷，“才五次啊。”
　　“才？”
　　许昕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托着下巴楚楚可怜看着林若白，眼睛眨巴眨巴扑闪扑闪。
　　林若白沉默：“……”
　　“班长，您看到了我的眼睛吗？”
　　“嗯，看见了，眼睛很大。”
　　“……”
　　坐林若白前面的学委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拍了一下许昕的背：“哟呵，许心心同学，跟咱班长抛媚眼呐。”
　　“你走开，别打扰我和班长谈人生。”许昕毫不客气拍开按在她肩膀上的爪子，继续把注意力放在林若白身上。
　　林若白却是一脸我懒得理你，手上的笔刷刷刷，写不完的习题。
　　许昕讨了个没趣，正要起来离开，林若白忽然抬头，说：“还有四次。”
　　许昕一怔，“什么四次？”
　　“四次机会。”林若白说完，低下头继续刷题，不再理会许昕。
　　四次，加上他刚才说的六次，那就是十次。
　　虽然许昕搞不太明白，明明才五次，何以变成六次了，四次就四次，总比没有好，许昕开开心心走了。
　　许昕以为林若白一视同仁，班上每个同学都有十次机会，用完就没有了。
　　直到有一次陈梦上课和许昕传纸条，再次被林若白盯上，那时候正好用完了十次机会，许昕决定用奶茶贿赂林若白。
　　陈梦说：“你傻啊，直接跟班长说一声就好了，买什么奶茶。”
　　许昕为难道：“我十次机会都用完了。”
　　陈梦疑惑：“什么十次机会？”
　　许昕：“不是每个人都十次机会吗？”
　　陈梦：“有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后来她俩带着这个疑虑在寝室里讨论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根本没有十次机会这种说法！
　　那时候许昕已经隐隐感觉到不对劲了，但是善良的她还是决定相信林若白的人品，并且坚信，班长是大好人！
　　她真的是那么认为的。
　　直到！高三换座位，和林若白成了同桌，许昕才知道，当初的自己是多么多么稚嫩多么多么天真多么多么年幼多么多么无知！
　　而且更要命的是，她说林若白坑，说出去这话根本没有几个人信！
　　林若白掩盖得太好了。
　　这个祸害，什么时候才能摆脱。
　　想到这里，许昕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
　　许昕唱歌的声音很动听，但是听在她自己的耳朵，扎心的很。
　　林若白单手扣着她的后背不放，另一手划开手机。
　　靠很近，能听到手机对面传来吴教授的嗓门：“小白，你们下来没有？”
　　林若白嗓音恢复如常，眉眼里前一刻的情绪消散干净，淡声对那边道：“老师，你们先去，我们晚点到。”
　　吴教授倒是没有多问，“好好好，你们快点，酒店等你们，不要让老师们久等。”
　　林若白垂下眼，看向低垂着脑袋的许昕，手上的力道无意识收紧，轻轻”嗯”了声，“好的。”
　　电话挂了，空气里又恢复安静。
　　走廊外面，蝉鸣鸟叫，晴空万里，也仿佛离他们很远很远。
　　林若白低眼看着许昕，嗓音里添了些许温度：“好些么？”
　　暑气正浓。
　　不知道怎么了，这么靠着林若白，焦躁和暑气一点一点散去。
　　他像一块冰块，熨贴着她被骄阳烧灼的滚烫透不过气的心。
　　许昕抬起头，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勇气迎上林若白的视线，眉心轻轻皱巴着，用她一贯可怜巴巴的语气乞求：“林教授，您的手机铃声太难听了，没有人提过吗？”
　　林若白静默看着她，几秒以后才出声：“哦。”
　　哦？
　　许昕眨巴眨巴眼睛，抬头看着林若白。
　　忽然道：“你承认是小人了？”
　　林若白抬手揉了揉眉心，无奈的语气：”心心……”
　　“刚才把你吓坏了吧，”许昕挠了挠头，迟早都要提的，还不如她自己先提了，免得他问起来不知道怎么回答，“其实没什么的，我就是最近工作太忙……”
　　“这样的情况有多久了？”林若白打断她，认真看着她。
　　许昕不自在地别开眼睛，扭了扭肩膀：“你先放开我，你这么抱着我，没办法呼吸了。”
　　明显感觉到贴在后背的手掌僵持了一下，而后缓缓撤走了力道。
　　林若白收回手，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许昕：“你老实告诉我，这不是开玩笑。”
　　许昕不知道怎么说，大脑转动着，随口胡诌道：“就是很平常的心绞痛嘛。”
　　说完，她抬起头，冲林若白一笑，推了一下他，“搞什么呀，这么严肃，你这职业病还能不能好，别看到一个病人就满面愁容，吓死一个人，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我得了不治之症，我自己也是医生，我要是真的病重，还会在这里。”
　　她啰啰嗦嗦一堆废话，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想方设法平息他的紧张。
　　想告诉他，她一点事都没有，是他多虑了。
　　可是这些话说在嘴边，她自己不知道，这正是心慌的表现。
　　林若白没笑。
　　他怎么笑的出来。
　　她以为他不知道。
　　他早就知道。
　　早就知道了。
　　高中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别人看到的只有许昕的笑容，而林若白，看到的是她的痛苦，她独自一个人蜷缩在教室角落里孤单的身影。
　　林若白就那么看着她，喉结轻微的，上下滑动。
　　在走廊上，在阳光下，静静地看着许昕。
　　许昕止住了笑，仰着脑袋看着面前的男人。
　　有些怔然。
　　林若白为什么不笑？
　　为什么不笑呢？
　　他那么严肃，沉肃着一张脸，看着她，眼里的信息告诉她，一点都不好笑。
　　林若白不笑，许昕失去了安全感。
　　她最怕冷场，一堆人里面，总需要那么一个开心果，许昕总是扮演那个小丑的角色，惹得大家欢颜。
　　她也不笑了，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看着林若白，眼里藏着疑惑。
　　”林教授，我给你讲个笑话吧还是……”
　　“许昕，”林若白打住她，轻微摇摇头，“我不想听。”
　　“我现在只关心你的健康，你必须马上动手术。”林若白一手握住许昕的行李箱，知道她会乖乖跟上，转身走。
　　许昕怔在原地。
　　马上动手术。
　　谈何容易。
　　吴教授说过，她这种情况，想要活下去，只有一种情况，就是换心脏。
　　先不说能不能找到适配的心脏，哪怕找到了，手术成功率也不高。
　　也就是说风险很大，意味着她会死在手术台上。
　　她不想死。
　　至少现在。
　　许昕看向走在前面的林若白。
　　还不想死。
　　走了几步，林若白发现许昕并未跟上，停下，转身过来。
　　她仍旧站在原地。
　　还是当初的模样，一点儿都没变。
　　那个高一开学，站在高一十二班门口，抓着他的手碰瓷的小女生。
　　林若白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抬脚迈步向她走去。红彤的落日在男人白皙修长的手上镀了一层淡金色，打开在许昕眼前，“走吧，老师还在等我们。”
第4章 许我第四颗心
许我第四颗心
　　林若白单手拎起许昕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按下车盖遥控。
　　与此同时，视线自然平滑过去，搜寻着许昕的身影。
　　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
　　无论那是她的背影还是远影，无论她身处在人群之中亦或者躲在哪个角落中，林若白都能第一时间第一眼找到许昕，本能似的。
　　直到看到她，仿佛心里一颗大石头卸了一半，莫名松了一口气。
　　还是很难相信，许昕离他这么近。
　　咫尺距离，一伸手就能触碰到。
　　如林若白所料，许昕不会像别的女孩那样乖乖坐在车上。
　　只见她背着手在车边走来走去，不时间发出啧啧啧不错不错的声音，那模样跟下访的领导差不多。
　　最后来到林若白身边，又露出她一贯灿烂的笑容，只不过这笑容一股脑儿的奸臣献媚既视感。
　　“林教授，想不到您这么有钱，嘿嘿嘿，国外回来的就是不一样，哪像我这种品行端正清正廉洁不收红包不阿谀奉承不巴结讨好为人正直刚正不阿……”
　　许昕说不下去了。
　　因为林若白的目光，用一种“你再编，你继续编，我就静静看你编，能编出什么花样来”的神情，勾着嘴角，歪着头，好整以暇看着她。
　　那模样就像逗弄小猫小狗差不多。
　　眼角下的那颗泪痣，简直要命了。
　　许昕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下巴随着动作一缩，嘴角一抿，冒着被呛到的生命危险，硬生生憋出来一堆废话。
　　“你这颗痣长的真好看，就是太阴柔了，会让人觉得你不是一个好医生，我们医院有个点痣非常优秀的医生，不痛不痒不留疤，要不要我介绍你们认识，你去的话，人家小姑娘说不定免费给你做嘿嘿嘿嘿嘿。”
　　林若白看了她一眼，伸手过去，许昕想躲已经来不及了，脑袋只是稍稍一偏，那一抹淡淡的消毒水味的微凉触感再次袭来。
　　从她两片喋喋不休的嘴唇，如一道强劲的电流激遍全身。
　　林若白两指捏住许昕的嘴巴，平淡而毫无温情的：“闭嘴。”
　　许昕委屈兮兮，干瞪着眼睛看着林若白，喉咙里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
　　林若白收回手插进裤兜里，转身向驾驶位的方向走。
　　许昕在他身后翻了个大白眼，朝林若白对面的方向走去。
　　手指刚按在后车座的门把上，抬头便看见林若白站在斜对面，隔着一个车身看着她：“到前面来。”
　　许昕故意扯高嗓子，两手拢成喇叭形状放在耳边，一脸茫然对林若白喊道：“什么什么？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到！”
　　喊完以后，机警打开车门。
　　然而——
　　发生了一件超恐怖的事！
　　她以为自己反应已经超脱于天地之间，谁知林若白反应更快！
　　只听滴滴两声，直接把车门锁死了！
　　锁、死、了！
　　许昕悲痛欲绝凄凄惨惨戚戚。
　　她不信邪，还想负隅顽抗。
　　本来是单手，现在改成两只手一起上，一边疯狂扒拉车门，一边偷眼看对面。
　　不好！林若白走过来了！
　　林若白、他！
　　走过来了！
　　鉴于此类黑历史事迹太多，许昕早已练就一身刀枪不入的好本领，用以前好友们送给她名言是“脸皮厚的直接可以开坦克”。
　　许昕能有什么办法，心理素质太强大怪得了她？
　　可偏偏。
　　在平常人面前一倍的厚脸皮，碰上林若白之后就能增长两倍还不止。
　　本能似的。
　　许昕直起身子，车门也不扒拉了，对林若白干笑两声：“林教授，车门锁了。”
　　林若白低眼看着她，顺着目光，许昕瞥向自己的手腕，仰起脑袋，还来不及发出一个字音。
　　林若白视线从她的手腕上，淡漠扫向许昕那张自诩盛世美颜的脸上，毫无波动的说：“给你两个选择。”
　　许昕看懂他的意思，连连点头：“行行行，好好好，您是大爷，您说了算，坐前面就坐前面，哼哼哼，小心我吵的你没法开车。”
　　林若白脚步一顿，刚要转身离开的身形转了回来，低头看着许昕，眸底掬着一丝淡淡嘲意的哂笑，“风不大了？”
　　许昕腆着脸，一昂下巴，睁眼说瞎话不带结巴的：“那还不说明我聪明。”
　　林若白自下而上打量完她，嘴角浮起一个散漫的笑意：“论自恋，没人比得过你。”
　　“哦，谢谢夸赞。”许昕接口，“礼尚往来，我也夸你一下。”
　　林若白低头看着她，等着她夸。
　　许昕笑了笑，是那种典型的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夸他道：
　　——“论小人，没人比得过你。”
　　林若白眼睛微眯，是一道既危险又深远的目光，看得许昕不寒而栗。
　　许昕动了动僵硬的手指，看着林若白因眯起眼睛而轻轻皱着的眉心，视线却被他眼角下的泪痣吸引着，凭空来了一句：“林教授，你这颗泪痣，真的没考虑上我们医院咔擦掉吗？”
　　沈园园以前说过，许昕这人神经病犯起来只有林若白能治，就连叶淮生都受不了，每次许昕在群里胡言乱语，叶淮生都会手动@林若白，把这个影响市容的人带走。
　　这一点儿都不假。
　　就比如此时此刻。
　　林若白不打算走了，就那么静静地、要笑不笑地轻哼了声。
　　隔了一两秒，他说道：“你这是在逼我开口，存心找虐？”
　　许昕：“虐字咋写？”
　　“……”林若白无语看了她几秒，轻轻从嘴里吐出两个字，“五万。”
　　许昕嘴角不受控制抽了抽，给林若白拱了个手。
　　好汉不吃眼前亏。
　　壮士，这一轮是在下输了。
　　*
　　林若白一个人开车的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他会在开车的时候放舒缓的音乐，或者打开电台听交通路况。就算是有别人搭乘他的车，也达不到许昕这个人工点歌台的效果。
　　但凡教过许昕的老师，都对她有深刻的印象。
　　这小姑娘不露怯，胆子大，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可是真遇到事情却也绝不慌乱。
　　许昕真的很能闹，好像一个永动机，拥有无穷无尽的力气不停歇，眼睛一眨就是一个鬼点子，她是一颗小太阳，源源不断输出光热和能量，又像一块磁铁，牢牢吸引着周围的人。
　　林若白最一开始被许昕这小妞吸引住的也正是这点。
　　从高一开学那天的初见，这个古灵精怪满脑子坏点子好动贪玩贪吃的女生就那么无意中不知不觉间渗透进林若白的心里。
　　他自认为不是一个容易一见钟情的人，喜欢上许昕再到深爱上她，是一个漫长又漫长的过程。
　　十二年前那个夏末秋初的季节，林若白第一次见许昕，对她的印象并不是太好。
　　林若白活了十六年，第一次被碰瓷。
　　碰瓷的那位姑娘就是许昕。
　　更让人吐血的是，碰瓷就算了，碰完瓷她还厚着脸皮说：“同学，你把我撞地上，是不是应该请我喝奶茶？没关系，我大人有大量，你电话号码抄给我，这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但是如果你执意要请我喝奶茶呢，我勉为其难考虑一下。”
　　林若白当场无话可说。
　　哪里冒出来的神经病。
　　她装腔作势的样子现在回忆起来，依旧清晰如昨。
　　那年九月，秋老虎的势头正猛。
　　林若白背着书包朝高一十二班教室走去。
　　十二班是全年段最好的班级，林若白中考成绩全校排名第二的优异成绩进入弘毅国际高中部，压在他前头的是一个女生，叫钟瑾，后来被安排到许昕同寝室，成了好朋友。
　　高一十二班教室在拐角口第三个，林若白转过拐角径自向教室方向走去。
　　弘毅国际高中部是一个贵族学校，也是本市师资力量最雄厚的学校，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进来，林若白就那么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考进最好的班级，要放在普通人家肯定放鞭炮庆祝了，然而林家不一样。
　　林若白承袭了林家的世代良好基因，他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伯父伯母们都毕业于重点大学，去国外深造的比比皆是，父母双亲更是大学教授，出自于这样一个优秀家庭，他的压力不可说不大。
　　即便考上了弘毅国际高中部最好的班级，也没什么惊喜的。
　　那是必然的。
　　他的人生波澜不惊，从出生开始便被赋予厚望，一路上头顶罩着光环走到如今，以后他的人生也必定会和父母一样。
　　这一条早已被拟好的人生之路，仿佛复制粘贴一般。
　　一点意思都没有。
　　那时候的他，十六岁，正处于人生转折的十字路口。
　　向左走，向右走，朝前走，往后退，随便一个决定都会改变人生。
　　他往后的人生，在高一十二班教室门口，初初遇见许昕的那一刻起，就被改变了。
第5章 许我第五颗心
许我第五颗心
　　十六岁的那个夏末。
　　九月开学的第一天，高一十二班教室，许昕半靠后窗，隔着一扇窗户和站在走廊上的几个初中同学聊天，眼睛却也没闲着，不停打量着走廊上走来走去的人。
　　许昕打赌输了，要管一个不认识的男生拿到号码。
　　“这个行不？”
　　“这不行。”
　　“那个呢？”
　　“那也不行，你什么品味啊。”
　　“心心，你再这么挑下去，天都黑了。”
　　许昕滋吧滋吧吮着棒棒糖，懒慢说：“我正愁天不黑呢。”
　　“……真受不了你。”她的同学吐槽。
　　“喂喂喂，你们快看。”其中一个压低着声音，克制不住的激动。
　　许昕舌尖轻一顶，棒棒糖抵到颊边，含糊不清说了句“我看看”。
　　半跪在椅子上的她探出半个身子到窗外，半张着嘴巴，脖子伸得老长，顺着同学指示的方向看去。
　　她的小腿跪的时间久，不动还好，这一大动干戈才知道麻了，全身所有的力气都承载在撑着窗沿的两只手肘上，尖锐的铝合金框子在柔嫩的皮肤上磕出一条深痕，小腿上的麻疼钻入骨髓，许昕龇牙咧嘴。
　　啪唧。
　　棒棒糖从许昕嘴里顺势而落，连带着从嘴角淌下一串晶莹哈喇子。
　　许昕保持着垂头的姿势，静默望着被沾染上一层灰尘的棒棒糖，舔了舔齿尖上前一秒还留存在她口里的美味。
　　她的棒棒糖，最喜欢的可乐味，盛夏汽水味儿，就这么没了。
　　真难受，心如刀绞的悲伤。
　　一个同学眼睛一亮：“许昕流口水了。”
　　剩下几个也发现了。
　　“什么出息，矜持点行不行？”
　　许昕抬手抹了抹嘴巴，打断她们的群嘲：“你们懂什么，我流的是眼泪。”
　　“眼泪从嘴巴里流出来，厉害啊许心心。”
　　许昕切了一声，再次忍不住低垂视线望向地上棒棒糖的尸首，默哀三秒，忽然听耳边一个声音说：“心心，你要他的号码。”
　　许昕沉浸在悲伤中不可自拔，眼皮也没抬：“谁的？”
　　“就那个啊。”
　　许昕从悲伤中抽出来，第一次认认真真目不转睛真真切切看到了林若白。
　　弘毅国际高中部夏季校服统一上白下黑，刺目灼热的阳光从走廊外肆无忌惮洒进来，知了生生不息鸣叫着，许昕仿佛看到了一个自由行走的某未知名移动白色光源体。
　　除了头发，裤子，书包是黑的之外，整个人很白很白，还不是惨白的那种，而是那种健康的白皙，白的透亮，会发光似的。
　　白的让人忽略了他本身的颜值。
　　许昕托着下巴，眉心打出一小片褶皱阴影，喃喃自语：“这个家伙，怎么比我还白？”
　　“比你白的人海了天去，你到底上不上？”
　　许昕痛彻心扉看了眼地上的棒棒糖，一咬牙：“不能让棒棒糖白死了，都给我让开，老子要上了。”
　　“……”
　　许昕本想帅气地一跃而起，从窗户跳出去，然鹅她意识到这里是教室，而且小腿还是一阵一阵要命麻疼。
　　还是老老实实从正门出去。
　　同学好心问她：“你想好怎么要吗？”
　　许昕忍着疼痛，从椅子上跳下去，金鸡独立站在地上，回答她：“没有，我硬上。”
　　“……”
　　硬上的意思就是……
　　许昕在原地跑跳两下，腿已经能正常走路了，跑出教室前门。
　　说是在十二班教室前门，确切说来应该是十一班教室后门。
　　那时候许昕根本不知道林若白将来会和她成为同窗，更料不到后来发生的种种。
　　不然打死她都不会像一头没带脑子蒙住双眼的骡子，那么大一条路不走，偏偏选择小跑向林若白，然后在擦过他的一瞬间，脚骨一软，像突然被人击中膝弯，软绵绵倒在地上，顺便拉住林若白的手，大有一副我也要把你一起拉下水的意思。
　　不远处靠在十二班教室后窗的同学看见此幕，快要笑尿了。
　　许昕这个戏精，碰上她的那个男同学可真倒霉。
　　林若白低着头看着她，眼底一片费解。
　　许昕的咸猪手紧紧拉住林若白的手不松，跌坐在地上，仰着一颗脑袋，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模样又可怜又无辜，苦拉的一张小脸皱皱巴巴，嗓音带着一丢丢哭味，好像即可就要刮起一道龙卷风大哭不止，“同学，你撞倒我了。”
　　林若白垂眼看着许昕，试图抽出自己的手，一字一句问：“我撞到你哪了？”
　　许昕那双大眼睛一眨，过了半秒，又是一眨，“你撞到我的心口上了。”
　　林若白向后退开一步，朝十二班教室门口看了一眼，视线再度回到许昕身上，从校服裤袋里摸出一张二十块钱，打发叫花子的语气：“这是我的早饭钱。”
　　许昕呆住了，平生第一次被人拿钱羞辱：“……”
　　碰上大佬了。
　　林若白擦身离开的一瞬，许昕呼出一口浊气，把二十块钱塞进口袋里，对着他的背影道：“我要叫了哦，同学。”
　　果然不出所料，林若白停下脚步，背对许昕。
　　一秒。
　　两秒。
　　三秒。
　　许昕在心里数着拍子。
　　第四秒，林若白侧身斜视过来，对上许昕笑眯的眼睛里转瞬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然后一双白嫩纤长的手臂抬起，直勾勾对着林若白的方向：“同学，你不扶我一把？”
　　见林若白丝毫没有动作的意思，许昕自己手撑地面站起来了，笑道：“同学，你把我撞地上，是不是应该请我喝奶茶？没关系，我大人有大量，你电话号码抄给我，这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但是如果你执意要请我喝奶茶呢，我勉为其难考虑一下。”
　　“我没有手机号，二十块钱能买两杯奶茶。”林若白扔下这么一句，转身离开。
　　所以，电话号码没要成功。
　　许昕抬头看向林若白进去的教室。
　　高一十二班。
　　*
　　一串手机铃声把林若白拉回现实。
　　许昕停下正哼哼的曲子，从包里摸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脸色变了变，视线朝林若白一瞥。
　　虽然极轻微的，连脸都没有撇向他，林若白敏锐觉察到了。
　　他没说什么，目不斜视开着车，一颗心却早已驻在她身上了。
　　许昕对电话那边说了两句，语气一改往常，很平淡，情绪也不浓烈。
　　有那么一瞬，如果身边不是坐着林若白，而是坐着另一个人，真的会以为说话的不是许昕，而是别人。
　　她总共说了两句。
　　第一句：“我在外地。”
　　第二句：“好的，知道了，回去说。”
　　像是刻意不想让车里的另一个人听到电话内容，言简意赅挂断。
　　车里没有放音乐，也没有开电台，只有轻微的机器运行声，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嗓门有点儿大，带着斥责，林若白听的一清二楚。
　　他没说，也没问，有两三分钟，车里的空气是凝固的，安静的，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出声，想着各自心事。
　　*
　　A大这次研讨会业内大佬齐聚一堂。
　　这顿晚饭就更不用说，在座全部都是什么院长主任教授级别的，像许昕这种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辈，真是吃的战战兢兢哆哆嗦嗦。
　　最可怕的是，万万没想到这其中还不乏她在母校医科大教过她的老师如今成了林若白前辈和同事的几个教授。
　　许昕和林若白一起进来，来的虽然也不算晚，但是俊男靓女的搭配，加上林若白青年才俊又是杰森教授门下最得意的学生又是A大毕业的，种种光环加持，想要不引起注意都难。
　　两人今天黑白搭：许昕的白T配上林若白的黑色衬衣，乍一看都莫名的登对。
　　这两人的出现，夹在一群上了年纪的前辈之中，马上就让人从学术的探讨中引到了年轻人的八卦上。
　　许昕以前在学校活跃分子一枚，几个教授对她颇有点印象，说起过去在医科大生活的种种，许昕很是怀念。
　　问了老师们的好之后，不知谁突然话锋一折，乐呵呵说道：“小白，异地恋不容易，之前一直说专心学业没时间回国，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谈了这么多年也该结婚了，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
　　此话震惊了在座的一干人，包括吴教授在内，也包括许昕自己。
　　默默地转头看向那个说话的某科院院士，此前辈面容慈祥和颜悦色甚为眼熟，许昕缓缓想起来，他姓杨。
　　杨教授是A大的院长，也是林若白的恩师，也是唯一一个确切从林若白口里得知他在本科期间谈恋爱，并且也知道那个女生是医科大的学生，叫许昕。
　　只不过杨教授不知道的是，林若白出国前一个月，他就已经和许昕分手了。
第6章 许我第六颗心
　　许昕后背发毛。
　　脸上表情不变，还是那张灿烂笑颜，余光却不由自主，扫向林若白。
　　林若白坐她斜对面，位置是一开始就定好的，许昕靠最里边角落，本来没有她的位置，是临时安排进去的。
　　这样也好，让她在一帮大人物中四面楚歌左右夹击，反而更加不知道怎么应付琬。
　　林若白的样子也不像是要解释的意思。
　　他在老师们面前永远都是谦逊得体温文尔雅的正人君子模样，和私下里完全两副面孔。
　　只见他微微颔首，嘴角挂着笑意，眸光明亮，似笑非笑，随着稍稍侧低头的动作，眼角下那颗小小的泪痣堪堪正对着许昕琬。
　　他分明没有看向她，可是许昕却觉得，他明明就是在撩她。
　　因为这颗泪痣，冷和媚两种气质完美融合在林若白身上琬。
　　许昕眨了眨眼睛。
　　心跳骤然加快。
　　深深深呼吸一口。
　　她听到林若白轻淡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她对林若白的声音很敏感，可能是因为认识的时间太久，有种扎驻心里很久远，莫名的熟悉莫名的亲切之感。
　　毕竟都认识十二年了，从小的感情，哪怕有过矛盾，哪怕交往过又分手，还是舍不下这份如亲情一般的感情。
　　分手之后，林若白就出国了，之后大概也是同她置气，两人再也没有联络，直到一年以后在好友的婚礼上，他是男方的伴郎，她则是女方的伴娘。
　　那次说起来挺幼稚的，两人全程都没有什么交流，之后婚礼结束，许昕喝了不少酒，头昏脑胀回房间，恰好撞见了同样头昏脑胀喝多了的林若白。
　　到现在，五年过去了，许昕早就放下了，她不知道林若白有没有放下。
　　至于之前一直纠结的，那天晚上林若白是刻意等在她房门口还是正好路过，许昕也懒得去想了。
　　不管刻意也好，恰巧也罢，事情发生也就发生了，没什么好纠结。
　　用她以前的话说，就当作不小心被咬了一口，恰巧那个人是林若白，想想也不亏。
　　许昕夹起一块鱼肉放在盘里，用筷子细致挑出鱼刺，低着头，手上动作着，心思却全然没在上面，脑子里思忖着林若白说的那句话：
　　——会有那么一天的。
　　——来日方长。
　　猛然间想起那日他堵她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门口，低眼看她，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来日方长，许昕。”
　　仿佛被蜇了一下，挑刺的动作一顿，忽感到口干舌燥。
　　许昕抬起头，面前的杯里酒液空了，目光在酒桌上不露痕迹地逡巡一圈，一打眼扫到林若白，四目相对。
　　周围都是聊天声，他们之间仿佛包裹着一层屏障，阻断了外界，显得静谧深远。
　　还未等许昕率先别开眼，林若白抬手打了个响指，立在一旁的服务生凑近过来：“先生，有什么需要？”
　　林若白朝许昕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低声说了句什么，许昕没听清。
　　当服务生拿着一瓶椰子汁走过来的时候，许昕恍然大悟，对服务生说：“我要酒。”
　　年轻小伙子看了眼许昕，又朝林若白看了一眼，为难道：“那位先生说您只能喝椰子汁。”
　　许昕不语，目光轻轻瞥向林若白，他已经不再看她，侧着头和杨教授说着话，一派正人君子风度翩翩。
　　许昕收回视线，对服务生施施然一笑，掩住杯口：“麻烦你去告诉那位先生，不是酒，我不喝。”
　　无辜可怜的服务生无功而返，抱着椰子汁再度走到林若白身侧，低身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林若白对服务生点了点头，说完以后，看都没看许昕一眼，继续侧过头和恩师聊天去了。
　　服务生再次走到许昕身旁。
　　许昕仰起头，对视他的眼睛：“嗯？他说什么？”
　　服务生似乎憋笑憋的很艰忍，努力克制着嘴角的弧度：“那位先生说，那你就渴死吧。”
　　“……”
　　许昕盯着服务生的眼睛，半晌，点点头，然后把酒杯主动递给服务生，笑道：“麻烦您帮我倒杯水。”
　　水倒回来了，透明，无色无味，远远看去，像一杯白酒。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许昕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放下，继续挑鱼刺，看上去又专注又认真。
　　在座的几个教授似乎早已认定许昕和林若白的关系。
　　马教授是许昕医科大的老师，也是林若白现今就职于医大附属医院的前辈及同事，很是看好这个青年才俊，多次想把自己的孙女介绍给他认识，却被林若白屡屡推却。
　　马教授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如果林若白有女朋友，他完全可以直接说有女朋友了，那为什么只字不提，那既然没有女朋友，为什么又不愿意认识一下呢。
　　至于说许昕和林若白是男女朋友，马教授更觉得奇怪了，许昕在医科大五年时间，没听说交了男朋友，如果对象是林若白，怎么会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呢。
　　所以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实在让人很费解。
　　马教授起了个头，说到之前把孙女介绍给林若白认识，林若白推诿，原来是已经有女朋友了，虽然是一句玩笑话，也不会傻到真的只是一句玩笑话。
　　如果这个时候，许昕再说出撇清之类的话，无异于就是在拆林若白的台，想到这里，许昕选择闭嘴，表示默认了这段关系，心里却腹诽，林若白，你看看我，再看看你，让我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女子保护你，还好意思跟我提五万块，什么出息，略略略略略略！
　　吴教授看清局势，给许昕一个“你必须给我好好解释”的眼神，接过马教授的话：“心心来医院学习一个月，我安排她在林若白手下，马教授以后也要多多关照才是，心心，在男朋友手底下可不能偷懒啊。”
　　许昕露出一个毫无破绽的微笑，站起来，举起杯子，挨个给在座的教授们敬酒，最后到林若白这里，动作顿了顿，倾了倾手里的空杯，耸了耸肩膀，对他调皮一眨眼：“对不起啊，林教授，酒喝完了。”
　　意思就是，你的酒我不想敬了。
　　小年轻之间的小情趣，逗的在座的德高望重的老人们哈哈哈笑不止，视线汇聚在林若白身上看他的反应。
　　林若白向前倾了倾身，手指按在桌子上，一瞬不瞬注视着许昕，那只握惯了手术刀的修长手指捏住杯身，将里面的酒液如数倒掉，换成了椰子汁，递给许昕。
　　整个过程，浅棕色瞳仁看着她，似乎眼底有一束光，折射出迷人的光彩，剔透玲珑，许昕联想到了猫眼石。
　　众目睽睽之下，林若白微笑看着她，赌她不敢拒绝。
　　看在你这么好看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了，许昕陪着一脸假笑，恶狠狠从林若白手里抽过酒杯，在一片热热闹闹的笑声当中仰头灌下。
　　林若白笑看着许昕，心情非常愉悦。
　　这杯椰子汁，她到底喝下了。
　　*
　　中途，许昕去了一趟卫生间。
　　洗完手，哼着小曲从镜子底下抽出一张纸巾，边擦着手边去翻包里的手机，整个晚上跟打仗似的，精神高度集中，唯恐林若白给她设什么圈套又要害她……
　　等等！
　　许昕一个激灵。
　　她刚才用林若白的酒杯，他该不会在饮料里掺了药毒她吧？？？
　　许昕戏精上脑，忽然觉得肚子一阵疼痛，该不会是林若白下的药起作用了？？？？
　　许昕蹲在马桶上，气哼哼想，一定是林若白下的药！！！！
　　陈梦之前给她打了电话，许昕上完厕所给她回过去。
　　她洗完手，靠在洗手池侧边的墙壁上，对那边的陈梦诉苦：”我要回去把那个玉佩扔掉！”
　　陈梦十分不解她的行为，苦口婆心劝道：“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两百块也是钱，干什么都不能和钱过不去啊，你说的小人是谁？”
　　许昕哀叹了一声，放低声：“班长。”
　　陈梦愣住好几秒：“他什么时候回国了？”
　　很快又问道：“他来找你了？”
　　没等许昕说话，陈梦比许昕还激动，劈劈啪啪子弹似的飞过来：“你可千万给我们寝室争口气啊，不争口气争一口馒头也行，你说你这几年也没找男朋友，你不就是在等他回来，现在人回来了，你可别再作死作活的啦。他没交女朋友吧，有没有前女友之类，你可都给问清楚了，他要是不肯说，我们去帮你问，你跟林若白要是能成，沈园园说她马上在家里放鞭炮庆祝，我和小瑾的鞭炮也准备好了……”
　　“梦梦，梦梦，”许昕打断自我高潮的陈梦，“你们的鞭炮给自个儿留着吧，那个烂人刚才在我酒杯里下毒，想害死朕……”
　　许昕感到身后有人走近，以为是用厕所的客人，没当回事，脚步自然往旁边一挪，想给人让个道，后边的人却全然没有要过去的意思，似乎还在她身后立住了。
　　徐徐抬起视线，向斜方向的镜子里瞥去，她的身后，是一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凉凉怎么唱来着？
　　所以，刚刚她说了什么？
　　谁是烂人？
　　一定不是林若白！
　　在林若白还没开口之前，许昕假装没看见他，顾不上挂断电话，手抚额头，脚底打滑，软绵绵地快要倒下去了，用一种娇滴滴让人倒胃口的语气说：“梦梦，我酒多了，现在脑袋好晕哦，我要昏了。”
　　电话对面的陈梦：“……”
第7章 许我第七颗心
　　我要昏了。
　　许昕默数节拍，眼睛慢慢闭起来，膝盖软下去，还没等到把整套戏做足，手心里空了。
　　是谁抢她手机？！好大的胆子！
　　许昕扭头，满脸的杀气在看见林若白的瞬间，登时萎了。
　　林若白站在她面前，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捏着她的手机，低头看着她，全身气质寡淡，唯有双眼眸光漆亮，如同灰烬里灼烫一点。
　　许昕秒怂，似一根可怜的小白菜，耷拉着眼皮，皱巴着小脸，嗓音细声细气，扶着墙一副欲倒不倒的悲惨模样。
　　“我要昏过去了，”她孱弱无力道，“手机还我。”
　　“烂人？”林若白笔直挺拔的身形在墙壁上打下一道，原本宽敞的空间因他的存在而变得狭窄逼仄。
　　许昕伸出舌尖，沿着嘴唇润了一圈，忽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她这么一舔是不是把才补上没多久的口红舔没了？？？？
　　“林教授，”虽然许昕觉得在这种气氛下问林若白这个听上去很弱智脑残的问题可能不是很好，但是她还是很想问，于是小心翼翼看着林若白，“我问你一个问题，绝对没有侮辱你智商的意思。”
　　怕林若白毫不留情拒绝，许昕先下手为强，语速飞快道：“不管你想不想回答我都要问——”
　　“我嘴唇红不红？”
　　问出这句话后，许昕咬住舌头，四十五度角盯着林若白，然后疯狂摇头：“你不要误会，我没那个意思，就是单纯想问……”
　　“想问什么？”林若白脸上似有不耐，转着她的手机把玩，落在她手机上低垂的视线随着说话的同时散漫抬起，移至许昕脸上，似真似假，似认真似玩味看着她。
　　肌肤在光下发出细腻健康的光泽，皓齿明眸，眼尾弯起，仿佛藏着闪闪发亮的星星，别样动人。
　　林若白眸光一黯，有些不受控制地弯下腰去。
　　许昕似知道他接下去的动作，脑海中浮现出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一幕。
　　高中毕业好友聚餐就是这家伙喝醉酒在洗手间抢走了她的初吻，她一直没有找林若白算账，也不敢找他算账。
　　这一次不会还来吧，许昕下意识抬手按在他胸口，表情快要哭了：“林教授，我劝你善良，手机还给我。”
　　许昕的这一推，林若白理智归位，静默地看着她几秒。许昕被他的眼神弄的心神不宁，轻轻叫了一声，“林若白，你没事吧？”
　　林若白低沉“嗯”了声，有些懒得说话的样子，视线一错不错地凝在她脸上，渐渐恢复清明。
　　还是保持一手插兜的姿势，手里捏着许昕的手机。
　　有一秒两秒的时间，谁都没有开口。
　　许昕被气氛弄的压抑，右手搭在自己左肩膀上揉了揉，擦过他抬脚走：“你不想还，送你了。”
　　林若白垂着视线，没接话。
　　手腕纤细，皮肤细腻，手指指甲修剪圆润饱满。
　　许昕不喜欢留指甲，嫌那脏，一般女生都会养个指甲什么的，她的性格急躁，没什么耐性，一点都忍受不了长指甲带来的不方便。
　　林若白视线不动声色离开她随意搭在肩膀上的手，喉结动了动，视线重新追着她的身影去：“行啊。”
　　男人倚靠着光洁的墙面，低头划开许昕的手机，目光一敛，手机拿到耳边，对电话对面的人说：”陈梦，听的很开心？”
　　陈梦完全没有料到林若白会接电话。
　　此刻的她正咬着被角暗戳戳喜滋滋偷听。
　　简直太精彩了。
　　和当年读书的时候窝在被窝里偷偷看小黄书一样刺激。
　　中间有一段两人呼吸都挺急促的，从手机听筒里出来的音效加上陈梦的脑补画面，非常火辣辣，没想到才没几分钟就被抓现形了。
　　怕是林若白早就发现了，陈梦咬着牙齿不说话，就当这是一个意外。
　　陈梦默默想：你们继续，别管我，把我当空气。
　　陈梦？？？？
　　许昕转过头，看见林若白对着电话里叫陈梦，大惊失色，马上退回去。
　　牛仔裙很长，不方便快走，许昕干脆顾不及形象了，提起裙子到膝盖上面，一道龙卷风似的刮到林若白面前。
　　林若白比她高出一个头，许昕提起裙子，踮起脚伸长手够手机，嘴里叫：“林若白，你这小人烂人，还我手机，手机还我，陈梦，你赶紧给我挂了！”
　　电话那头的陈梦咬着被角吃吃发笑，这出戏还没看完，她才不挂呢。
　　林若白手稍稍一抬，眼睛微微眯起，“小人？烂人？”
　　许昕压根够不着，抬高手也够不着，裙子掉下去，妨碍她的动作，真碍事。
　　许昕灵机一动，两脚踩在林若白的鞋子上，脚底下足力道，不怕死道：“对，小人、烂人、就知道欺负我，就是你——”
　　话还没说完，许昕被拦腰抱起。
　　“啊啊啊啊杀人啦！有人要谋财害命啦！！！！”许昕惊恐大叫。
　　“闭嘴。”鬼哭狼嚎被男人冷淡打断。
　　与此同时，许昕被他紧扣着双肩，一个翻身，后背重重撞在墙壁上，伴随着林若白话音落下，一记强制霸道的吻封住了许昕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不远处，吴教授一行人用完餐回去，到处找林若白和许昕遍寻不着，杨教授乐呵呵道：“年轻人有他们自己的事，我们回我们自己的。”
　　路过洗手间，吴教授说：“你们先下去，我去放个水。”
　　于是吴教授就进去了。
　　恰巧撞见了如此香艳的一幕。
　　*
　　许昕垫着脚，腿线紧绷，两手抓着林若白的衬衣，将他往下拉，衣服被她揪的皱皱巴巴。
　　林若白握住她的手腕抬高挂住脖子，将她全身的重心往自己怀里压。
　　呼吸不分彼此，舌尖描摹柔软唇瓣，难以压抑的嗓音带着某种禁欲：“喝酒了？”
　　他的问句一般不是问句。她喝没喝酒，他亲都亲了，嘴里有没有酒气怎么不知道，还用得着问，所以答案是她根本没喝酒，刚才所谓的喝多了头晕要昏倒全都是演戏。
　　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许昕睁开眼睛，舌尖从微微张开的唇瓣中调皮一探，勾住林若白的舌尖往里拽，好像在说你快进来瞅瞅我，就在林若白上勾之际，忽然地轻轻一触他的舌尖，脱跳回，紧紧闭上嘴巴，挑眼看他。
　　勾引。
　　撩完就跑。
　　一点儿都不意外，这是许昕的作派。
　　林若白气极反笑，不缓不慢探身捏住她的裙角，手掌往上一推，至腿根。
　　许昕之前打算和林若白大战三百回合拼个你死我活，裙子太碍事了，被她自己提到膝盖上面，结果反而被林若白这小人利用了。
　　她心里一惊，有点意识到林若白想干嘛，不知道他真的假的，这可是在酒店的洗手间，公共场所，他都敢乱来吗？？？？
　　想也没想地抓住他的手。
　　手指刚触碰上林若白的手背，被林若白反握进手掌里，挣扎，他力道更紧，低下头咬住她的唇，许昕吃痛闷哼一声，林若白趁虚而入。
　　直到真正接吻，许昕才有一种渐入佳境的安心感，也不再闹腾了，和他一起沉溺其中。
　　他口里淡淡的酒气包裹着许昕，说不上为什么，很熟悉。上一次和他接吻，像是在上个世纪那么遥远，她一直想问，但没有问出口的话，找不到机会问，也知道他不会说真话。
　　紧紧揪着林若白的衣服，他的膝盖顶进她的两腿之间，喘息不止，凌乱不堪。
　　这个吻很漫长，漫长到许昕以为，这辈子都要和他在这里度过了，这辈子他都不打算放开她了。
　　直到身后响起一串脚步声，两个沉醉在爱河中的年轻人并不知晓，他们的吴教授被眼前的这幕震惊了。
　　一张老脸涨的通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愣在当场。
　　林若白背对着恩师，将许昕抵在墙上，那架势哪里像不认识，分明就是老相好，不不不，看这情景更像是，n多年没开荤。
　　到底感觉到不对，林若白放开许昕转过身来，同时整了整衣服，面不改色，微微颔首，若不是那把急喘呼吸，吴教授真的以为是自己看走眼了。
　　“老师。”他下意识挡了挡身后的许昕，是一个不动声色保护的姿态。
　　吴教授红着脸，摆摆手，仓皇失措，尴尬满脸：“我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我去楼下的洗手间……”
　　掩面狂奔，好像被人撞见这羞耻一幕的人是他。
　　林若白回头，对上许昕湿漉的眸光。
　　她拉下裙角，出其不意问道：
　　——“班长，你是不是又喝多了？”
第8章 许我第八颗心
　　十多分钟以后，许昕坐在林若白的车上。
　　霓灯闪烁，城市的夜晚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转过一道弯，林若白侧头瞥向许昕，流光明灭间，她安静低着头，咬着一边下嘴唇，指尖在手机上点点点，长发全部拨向另一边，路灯倾泻，发顶在光下毛茸茸的，林若白侧回头，继续将注意力放在前面路况。
　　夜晚静谧柔和，车厢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她也没有来时叽叽喳喳吵的他开不好车。前面的道路宽阔蜿蜒，林若白手掌着方向盘，嘴角忍不住越扬越高。
　　又拐一道弯，林若白视线再次朝许昕看去。
　　她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的，这一段路灯比较暗，手机荧光一点，林若白看清她的侧脸轮廓，眉心轻微皱着，隔了几秒，手指放在嘴唇上点了点，似乎正为某事愁烦不已。
　　许昕注意到林若白的侧目，手指按在嘴唇上没放下，头转向他：“我要怎么和吴教授解释？”
　　林若白没看她了，手伸去控制台上取过手机递给她。许昕略一迟疑接过，指腹触到他的指尖，快速从他手里抽过手机去，林若白侧头看了眼她，许昕假装没看见，低着头按了下手机，“密码？”握着手机抬起头看林若白。
　　临江，风从窗外灌进，携着一点两点零星微光，勾勒出林若白的侧脸，从额头到下颌，线条流畅，刀刻般醒目，像镌刻在黑白壁纸上的剪影。
　　感受到许昕一动不动的视线，林若白没有看她，一点表情都没有，似乎那是想都用不着想的问题，吐出三个字：”你生日。”
　　许昕一怔，反应过来，平息情绪，在数字键盘上按下1015，锁解开。许昕盯着主屏幕上的壁纸出神。
　　这张照片是高中毕业旅行去西北在茶卡盐湖在好友们撺掇下，不情不愿和林若白拍的，为此林若白还给了她五十块拍照费。
　　照片里天很蓝云很洁白天地广袤无边，她一袭大红色长裙，坐在一头白牦牛背上，林若白站在她身侧，牵着绳子，像守护公主的骑士。
　　许昕划了两下，他的手机不似她那般，下载的软件非常少，随手点开微信，第一条就是没几分钟前吴教授发来的语音，许昕没听内容。
　　不用听也知道内容，因为下面是林若白的回复，文字：【她是我女朋友。】
　　吴教授又是一段语音，林若白的回复是：【高中同学。】
　　后边吴教授又发来一段信息，林若白说：【老师，开车了，晚点回复您。】
　　根本用不着她解释，林若白已经帮她“完美”解决了。
　　许昕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往头上冲，心跳止不住。
　　她捏紧林若白的手机，按住胸口，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保持理智保持理智保持理智。许昕平息心情，她觉得再和林若白呆下去，自己很有可能会心脏病突发而亡。
　　神特么刺激。
　　手架在窗框上，歪着头看着他：“林教授，什么时候我成你女朋友了？”
　　听闻，林若白侧了侧头，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难道不是么？”
　　许昕想吐血，差点叫出来：“林若白，你有没有搞错，我？！”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莫名其妙，“是你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我没同意好伐啦！”一急恼，家乡话都飙出来了。
　　林若白笑了声。他笑的很轻，但因为车内空气很静谧，许昕听的清清楚楚，这声音简直了，许昕断定林若白是魔鬼，他肯定有办法反驳她。
　　果然，那男人笑完之后，慢慢收起表情：“我只知道现在老师们都认定我们的关系，你认为呢？”
　　“我那是在帮你，如果我当众拆你的台，得罪了马教授你以后还怎么混？”许昕胸口起伏。
　　林若白把车停到路边，黑暗里，他注视着许昕的眼睛，什么都是黑的暗的，只有眼睛，明亮如子夜的星星。
　　他侧对着许昕，握着方向盘的力道松开又收紧，收紧又松开，近似压低的嗓音：“你还是关心我的。”
　　许昕看着他，叹口气，脸别向另一边，不去看林若白的眼睛。
　　太哀伤，太难过。
　　压抑的，呼吸不过来。
　　隔了几秒，许昕把手机重新放回控制台，林若白重新启车，“如果你不开心，我会和老师解释。”他说道。
　　许昕扭过脸看窗外，临江的风吹在脸上，没有半分凉爽，反而刺的全身麻疼。
　　她没有回答林若白，好或者不好，一个字都没说。
　　关系好像又变回去了。
　　*
　　把许昕送到下榻的酒店，林若白下车帮她拿行李。
　　他执意送她进去，帮她在大厅办好手续，一路护送上楼。
　　到了门口，许昕说：“我到了。”抬头看着林若白，“开车小心。”
　　林若白看着她，没有要走的意思：“你进去我再走。”
　　今天确实太累了，一点防范心理也没有，也懒得再生出心思去想着他万一发神经病硬闯进去怎么办。
　　许昕点点头，刷房卡进去之际，忽然被林若白扣住手腕。
　　许昕停下脚步，目光低垂，看向男人白透的皮肤紧紧握着她纤瘦的腕子上。
　　她的目光抬起，落在林若白脸上，勉力对他一笑：“还有事吗，林教授？”
　　林教授。
　　自始至终都和他保持着疏远的距离。
　　话到嘴边，林若白止住了，今天确实喝多了。
　　缓缓松开她，林若白退开，摇头：“没事，记得把门锁好，早点休息，晚安。”
　　他似乎看到许昕松了一口气，两肩微微下垮。是终于摆脱了他，一定是的。
　　再也没有看她一眼，林若白转身离开。
　　*
　　许昕关上门，背靠在门板上，发了一阵呆。
　　努力回想林若白离开前看她的那记眼神，让人心痛，却又无可奈何。
　　似乎有话对她说，但没说出口，是什么呢？
　　许昕揉着脖子，蹲在地上打开行李箱，一边整理一边出神。
　　这样的结果就是整理了快二十分钟，啥也没整理好。许昕拎着几件换洗的衣服去浴室洗澡，洗完澡精神反而好了，打开电视机，然后拨号给陈梦，准备好好跟这个偷窥狂魔算算账。
　　手指一顿，有一个未接来电，看着号码归属地是本市，可能是骚扰电话，许昕没放心上，打给陈梦电话。
　　陈梦秒接，一接起就嘿嘿嘿笑：“今天晚上过瘾嘛心心。”
　　“过瘾你个大头鬼，你个偷窥狂魔，揍扁你！”许昕凶巴巴的。
　　“大家都知道了。”陈梦喜滋滋的说，“你没看群消息？”
　　许昕脑壳疼，“你你你你……哎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陈梦：”你快给我讲讲你俩究竟咋啦，我听小瑾说，你俩中间谈过，后来咋又分了，我说班长怎么可能舍得抛下你去国外，你俩到底搞什么，真搞不懂你们。”
　　许昕惊了个大惊：“小瑾怎么知道的？”
　　陈梦：“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俩到底谈过没？”
　　许昕沉默。
　　陈梦叹口气：“看来叶淮生没猜错，你俩确实在一起过。”
　　许昕想想也只可能是叶淮生发现的，钟瑾想不到那些。
　　当年她和林若白虽说交往不到半年，就是怕万一分手尴尬，没有对外提过一个字，尤其是他们共同的这些朋友，许昕百思不得其解，叶淮生到底靠什么猜到的。
　　陈梦想象力爆棚，贼笑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透过手机话筒传过来，许昕被她惊悚的笑声搞的后背一凛，“梦梦，大晚上你不要讲鬼故事好不好，我一个人睡。”
　　陈梦嘻嘻嘻嘻笑：“叫班长陪你睡啊，多简单，又不是没睡过。”
　　许昕心头一颤，预感不好，果然。
　　陈梦说：“小瑾和叶淮生婚礼那天，你和班长是不是早已经那个那个了？”
　　许昕感觉喉咙干燥，捞过一瓶矿泉水润了润嗓子，装傻：“哪个哪个？”
　　陈梦：“就是那个那个，你别装傻！班长已经说了！”
　　“！”许昕脑袋炸开了花，不假思索道：“他他他！我塞了他五百块的事他也说了？！”
　　名侦探陈梦闻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味道，不怀好意笑道：“我就说是嘛，随便套个话就出来了。心心，姜还是老的辣，你不得不服。”
　　许昕悟了，所以林若白根本没可能会说，陈梦只是试探她而已，许昕感觉自己今天智商没在线。
　　“陈梦！”许昕叫，“你是魔鬼吗？”
　　陈梦哈哈哈哈哈笑：“你不是吧！你还给班长塞分手费啦！哈哈哈哈哈你要笑死我嘛，要塞也是他塞给你，快说快说，五百块究竟什么故事，圆圆也很好奇。”
　　许昕：“……你什么时候告诉圆圆的？”
　　“就在刚刚啊，哦，小瑾也知道了。”
　　许昕决定装死。
　　陈梦穷追不舍：“你就从了吧，林教授条件那么好，对你也是全心全意。”
　　“我和林若白……”许昕叹口气，“我们……”
　　陈梦打断她：“你该不会到现在还跟我扯什么你们关系纯洁，心心，面对现实吧，你和他都是第一次给了对方，他对你的占有欲肯定超强，更何况是喜欢了这么多年，你要是不喜欢他你能和他上床，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绝对不是那种随便的人，难不成你真的要和他不明不白暧昧不清……”
　　“陈梦，”许昕仰头望着天花板，两腿挂在沙发外面，难得一见的语气认真说：“我可以和他接吻、上床，做一切亲密的事，但是唯一不能给他一段正常的关系，我不想对他负责。”
　　陈梦震惊：“心心，你真的打算和林若白发展成炮、友关系？毛.主席老人家说过，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搞对象都是耍流氓，许心心，你个大流氓！！！”
　　许昕：“我本来就是臭流氓，这还用得着你说。”
　　陈梦无言以对：“……”
　　许昕笑笑，语气无奈：“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如果不喜欢，就不会忍不住接近他讨好他，像小狗狗一样摇着尾巴努力卖萌。
　　许昕声音低了几个度，几乎用了全部的气力：“梦梦，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生病了。”
　　顿了顿。
　　“我有先天性心脏病。”
第9章 许我第九颗心
　　林若白一进门，方佑觉得师兄今天不对劲，嗯，是很不对劲。
　　方佑今年研究生即将毕业，同为吴教授手下的学生，在医大附属医院实习，是林若白的同门小师弟。
　　研究生宿舍六月份退房，室友搬走了，剩下方佑孤家寡人一个，适逢林若白回国，方佑被安排在林若白手下学习。
　　方佑发现师兄简直就是一个宝藏男孩，浑身都是宝，啥啥都有啥啥都会，于是小师弟开启了蹭吃蹭喝模式。
　　林若白独自一个人在阳台抽烟，方佑不敢吵他，给冯曼琪打电话。
　　冯曼琪比方佑高两届，此人极其爱好八卦，医院里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方佑神秘兮兮的，“曼姐，我师兄今天不对劲啊。”
　　“怎么不对劲哇？”冯曼琪正敷着面膜看电视，口齿含混不清。
　　“他进门都没看我一眼话都没跟我说上一句就去阳台抽烟，看上去很郁闷的样子，我从来没见师兄这个样子，他连声招呼都没跟我打，是不是出了啥我不知道的新闻？”
　　冯曼琪开了免提，懒懒的：”能出啥事，你整天在人家家里蹭吃蹭喝，看都看烦你了，还跟你打招呼，做梦呢你。”
　　方佑不认同她的话：“我和师兄相看两不厌。”
　　冯曼琪：“呕。”
　　冯曼琪扯下面膜，“说起新闻，我听研究所的教授说院里来了一个漂亮的小姐姐，和咱们林教授颇有点渊源，今天A大的研讨会餐聚那小姐姐也去了，那种大佬级别的聚餐你我等小辈轮都轮不到，我猜那位肯定大有来头。”
　　方佑越听越兴奋：“我师兄和那小姐姐什么关系？”
　　冯曼琪：“好像说是同乡又说是男女朋友，搞不太清楚。”
　　“男女朋友？”方佑朝阳台看去，阳台没有开灯，只瞥的一抹暗色影子，“我不相信，我师兄不可能有女朋友。”
　　冯曼琪也感到困惑不解，“据我观察，按理说咱们林教授确实不会，要不然他的保密工作做的也太好了叭，我都很难想象他那种人谈恋爱会是什么样子，但是吧，既然说是同乡，肯定以前认识，说不定是老相好，不是没这可能。”
　　八卦小天后冯曼琪想到这里，神经莫名兴奋，“小姐姐明天到医院报道，好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美人儿。”
　　方佑还是认为他师兄是不可能谈恋爱的，“曼姐，你说像我师兄这种神仙，他会喜欢啥样子的女生？”
　　这个问题还真把曼姐难住了，歪着脑袋思忖了几秒，得出结论：“你放心，肯定不是你那样的。”
　　方佑急了：“你少污蔑我，我只是崇拜师兄，又没说要嫁给他！”说完又喃喃自语，“不知道哪个人那么幸福，能得到我师兄的爱。”
　　冯曼琪受不了这个人：“还有事没有，没事我挂了。”
　　阳台的身影一晃，玻璃门拉开了，方佑捂着手机小小声说：“曼姐，师兄出来了，我挂了。”没等冯曼琪先挂，方佑那边急吼吼挂断，赶着投胎似的。
　　林若白一身烟酒气走进来，看了坐在沙发上的方佑一眼，在旁边坐下了。方佑问：“师兄，今晚喝酒去了？”
　　林若白嗯了声，情绪不高，方佑说：“我买了酸奶，要不要解解酒？”
　　林若白却看着方佑不说话，方佑被他看着浑身不自在，感觉今天他师兄真的不太正常，该不会是……想借着酒劲对他怎么样怎么样吧？
　　有一段时间，不对，一直以来，方佑都很怀疑他师兄的性取向，毕竟像林若白这种条件的，上哪儿找不到女朋友？
　　可是林若白偏不找，他今年二十八岁，身旁的人看着也急了，相亲的事情说过好几个，林若白都是能推就推能拒就拒，到最后一个都没去。
　　一个单身年轻男人，长得那么好看，工作条件家境统统不赖，独自住在那么大一所房子里，也不交女朋友，成天不是泡在图书馆就是泡在实验室，要么就是手术台，真的很让人怀疑啊，他师兄莫不是……
　　喜欢的是男人，不是女人。
　　方佑不敢想下去了。
　　林若白当然不知道他师弟脑子里都是这些玩意儿，他摇了摇头，“我没醉。”
　　今晚也有一个人问他是否醉了，他没有醉，脑子清醒的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包括在酒店洗手间强吻她也是一样，那一刻真的控制不住。
　　真的无法控制。
　　感情积压太久。
　　太久了，久到发酵在心底，久到成为习惯，久到以为可以做到不再爱她，可是当看到她的那一刻，汹涌湍急洪水巨浪，是理智都无法控制的冲动。
　　林若白轻轻往后一靠，注视着方佑年轻的脸，到嘴边的话止住了，长指揉了揉眉心，扔下一句“早点睡”，挺拔颀长的身影遮住方佑头顶的光线，走进房间去了。
　　*
　　这一个月时间每天都住酒店不是权宜之计，医院有安排宿舍，申请要打申请报告，而且许昕只住一个月，未免占用资源，取消了这个计划。
　　在网上看了一些短租房，也没有满意的，本来是可以住去A城同学家里的，她也不是喜欢特别麻烦别人的人，好在同学人都不错，答应周末陪她出去看房子。
　　第二天许昕去医院报道。
　　她倒是没有特别操心，顶着林若白女朋友的头衔，领导们对她也挺客气和蔼，要说唯独过不去的一个，恐怕就是林若白本人了。
　　许昕一路上都是忐忑的，昨晚的事，只当是他酒多了。
　　闭了闭眼，脑海中画面清晰浮现，他一手撑在墙上，光洁的墙壁倒映出两条几近相贴的影子，男人压着背，在她耳边轻语：“我醉没醉，你不知道？”
　　许昕按了按太阳穴，她一直都知道，只不过一直不敢把那层纸捅破。
　　还是吴教授亲自给她带的路，一路上老人家喋喋不休，控诉他俩昨天的行径。
　　许昕把笑咽回肚子里，拉着吴教授的手又是撒娇又是讨饶：“昨天是我的错是我不对，不该瞒您，要怪就怪林若白，是他不要我说的，让他给你赔礼道歉！”
　　吴教授老伴去世多年，两个儿子都在外地，孙子孙女也在国外深造，常年不在身边，早把许昕当成自己的孙女看待，这丫头是个机灵鬼，会讨人喜欢，总是变着法子让他老人家乐呵，他当然不会真的生许昕的气。
　　吴教授说：“我想吃他做的粉蒸肉。”
　　“教授您是他老师，您想吃啥就吃啥，他敢不做给您吃？”
　　吴教授哼了一声，说起这个老人家那个气啊，“我还真没吃到过几次，每次都带我去饭店吃。”
　　吴教授话里的暗示，许昕如何听不出来。
　　作为小辈作为学生，林若白太过分了，连老师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满足，比了个OK的手势：“教授，我做粉蒸肉也很好吃，要不哪天我借你家的厨房一用，做个给你吃。”
　　吴教授这回没有马上接口，看了许昕几秒，目光中带着几分觉察：“小心心，你不老实。”
　　“？？？？”许昕脑袋上盘旋着巨多问号，“我我我我怎么了？”
　　吴教授笑呵呵：“别以为我老头子看不出来，你在躲着小白对不对？”
　　许昕愣住，反应两秒，大声：“我才没有！”
　　“你昨天为什么让我帮你撒谎，你来我这里的目的要是真的学习就好了，我说过好几次，你的病耽搁不得，先前我还担心小白不肯接你这手术，现在好了，既然你们……”
　　说到这里，吴教授看牢许昕，“你和小白不是男女朋友对吧？”
　　“你不肯让他知道你的病情，还骗他说来这里是为学习，我本来不应该帮你撒这个谎，但是匹配的心脏还找不到，一个月之内不动手术，心心，你的病情会恶化的更快，你要有心理准备，这事务必让小白知道，他那里也好安排。”
　　许昕不语，低着头绞着两手。
　　话题到了林若白办公室门口打住了，吴教授转头递给许昕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今天林若白坐班，早上还不到八点，病人还没来，他穿着白大褂坐在办公桌后面，手里翻着病历，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抬起头，视线错过吴教授，落在身后的许昕身上。
　　林若白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走向他们。
　　师徒俩说着话，许昕的视线在办公室里打转。
　　房间就是一般的办公室面积大小，给人的感觉就是整洁有次序，外面是他办公的区域，有书柜有桌子，后面有一块蓝色的帘子，帘子后面放着一张单人轮滑床，再旁边是一个胡杏色衣柜，柜门关着。
　　许昕悄无声息地将目光再次放在师徒二人身上，表现出一副我很认真听你们说话的样子。
　　吴教授拍拍林若白的肩膀，笑道：“今天第一天，心心主要以学习了解为主，一会儿小白做手术，心心跟着进去学习一下。”
　　许昕不敢多言，乖巧点头，笑容甜美：“好的，我一定不会辜负吴教授和林教授的期望。”
　　林若白幽幽的目光看过来，许昕假装没看见。
　　吴教授还有别的事情忙，匆匆交代了几句就把许昕留在林若白这里。
　　一时间，办公室里又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林若白没说话，只是拿眼睛看着她。
　　许昕低着头，百无聊赖地盯着地面上窗帘微微拂动的影子，昨晚的事情不知不觉在脑海中浮现出来，暗暗深呼吸一口气，抬起脑袋，看到林若白走过去关上了门。
　　许昕：“？？？？”
　　然后看到林若白转过身来，手放在下颔下面领口上第一颗纽扣的位置，修长的手指一颗一颗解开白大褂的扣子。
　　许昕被他的操作搞懵了，一丝害怕涌上来，战战兢兢看着他：“林、林教授，临床教学，用、用不着脱衣服。”
　　“哦？”林若白嘴角勾起一道浅弧，是她最熟悉的笑容，仿佛一朵含苞水泽待开，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内陷微勾，连带着眼角下的那颗小小的泪痣透着一股子欲说还休的迷离多情。
　　男人脱掉白大褂，随手搭在椅背上。胸口紧绷的肌肉透过烟灰色衬衫若隐若现，一步一步走近许昕。
　　许昕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脑袋有点转不过来，搞不懂林若白打算演一出什么戏，但不得不说，他确实是她见过的唯一能把黑衬衫穿出如此禁欲感满满的男人。许昕扑通一下坐在床上，仰头望着面前的男人，说不出话来。
　　林若白弯身下来，双手撑在她两侧，单手挑起她下巴。
　　“林教授？”
　　“心心，那天晚上你可不是这么叫我的。”
第10章 许我第十颗心
　　那一晚，许昕清晰记得。
　　五年前，和林若白分手以后的第二年，他出国的第二年，她毕业的头一年。
　　在叶淮生和钟瑾的婚礼当晚，借着陪酒的由头喝了不少酒，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在酒店婚房里睡了一觉爬起来，连路都走不好的一个人说要去泡温泉。
　　钟瑾实在放心不下，叫叶淮生叫人送许昕去温泉房，结果叶淮生直接找了林若白。
　　他们那群朋友们私底下都习惯了，默认许昕和林若白是一对，但凡许昕有什么事就叫林若白出面，大概叶淮生自己也没料到后面两人竟会擦枪走火。
　　那晚林若白到底醉没醉，许昕并不是很清楚，潜意识里有一种感觉，他可能没醉，就是借着酒精上脑疯狂了一把，而她自己确实真的喝多了，半推半就里促成了两人的第一次。
　　那一夜的疯狂，到后来到底凭借着几分酒意几分真心，谁都说不清。
　　第二天醒过来，发现身边躺着林若白，许昕内心其实是淡定的，但到底是怂的。
　　因为两人毕竟是已经分手的前任关系，该怎么面对林若白，怎么面对好友们，许昕来不及考虑，翻遍了包里每个角落只找出五百块现金，留下五百块之后溜之大吉。
　　自那以后就和林若白失去了联系，他再也没有找过她，她也断不可能回头去找他。许昕哪里还敢再找林若白，那五百块钱已经说明了一切。
　　然而此时此刻，旧事重提。
　　许昕心想，那么久远的事情我怎么记得住，况且那时候两个人都喝醉酒了，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做不得数。
　　不管醉没醉，她只当是醉了，人醉了，喝断片了，什么都忘记了，许昕滴溜着眼珠子，又准备开始说瞎话。
　　眼珠子还没转过一圈，许昕感觉到不太妙。
　　林若白低下头来，嘴唇凑近许昕的嘴唇，到快要碰到时稍稍一偏，止住了，温热呼吸喷洒在脸上。
　　许昕有点痒，想笑，到底忍住了，下意识偏侧了下脸，根本没想到嘴唇会擦过林若白的嘴唇，只是一瞬，被电流激到的感觉。
　　许昕怔住，完全不在掌控范围内的意外，空气沉默，透露出尴尬。
　　关键是林若白也没说话，一双眼睛却那样看着她，挨的近，他的眸光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逼仄感。
　　像深不见底的潭水，纵然潭底隐藏着波涛汹涌的情绪也不曾爆发，酝酿，等待一个合适的时间，冲破这一切。
　　这深邃深情的目光，迫得许昕有一种强烈的窒息感，不敢直视无法直视。
　　他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始终不放，她的视线只能胶酌在他脸上，哪里都去不了，手指紧紧攥着床沿，泛白的指骨透露着紧张，紧张到身体上每一个毛孔不敢放松。
　　当年的五百块更像是一个带着玩笑性质的侮辱，要是换一个人早就生气了。
　　林若白不会，他从来不曾真正生过许昕的气。深谙她的性格，看上去没心没肺，实际上却细腻入微，比任何人都通透，只不过他不明白，为什么偏偏对他总是抱着一种似有若无的疏离感。
　　摸不透她的心，走不进她的心，有时候他觉得许昕是喜欢他的，有时候又觉得她不喜欢他。
　　他像是她养的宠物，心情好的时候逗弄一下，心情不好的时候连看都懒的看一眼。
　　都说先爱上的人吃亏，他的爱注定卑微。
　　林若白承认，这十几年来诸事顺利，唯独只有许昕是他捉摸不透的谜，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情愿先爱上的人是他，这样她就不用经历那些他的痛苦，这样他才能比她爱的更久更深。
　　嘴唇擦过去的一瞬间，很难说彼此没有感觉，但是谁都没有下一步动作，似乎都在等着对方给出反应自己才能有所回应，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许昕觉得此时此刻咽一口口水都是极其困难的，尤其是在林若白如此忽视不得的强大气场之下。
　　但是，许昕还是控制不住，艰难吞咽了一下。
　　要放在平时没有多大声响，但是现在眼前空气里安静紧张，哪怕是一根掉针也能听到响动，许昕心虚看了眼林若白。
　　林若白垂着视线，凉凉扫过她。
　　目光降至身上，如有实质。
　　脑子不知怎么想的，问他道：“我知道你很亏，我那天身上只有五百块全都给你了，你要是嫌弃……”
　　话还没说完，林若白猛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许昕吃疼闷哼，刚想骂你属狗的吗，对上他越发幽暗深沉的眸光，许昕呆住了。【公众号:夏日常推文】
　　“我不亏，心心。”沙哑的嗓音如同砂纸打磨过，破碎的让人揪心。
　　许昕只是看着他。
　　有一秒两秒的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呼吸交缠。
　　林若白咬了她一口，很快放开，连带着捏着她下巴的手指也松开了。
　　直起身，留许昕一个人保持着仰着下巴，双手用力压着身体两侧床沿，怔然看着林若白。
　　他抽离太快，短短几秒间，来不及反应，重新捞过搭在椅背上的白大褂，穿上，一颗纽扣一颗纽扣耐心扣好，仿佛刚才的一切没有发生过一样，又恢复成了那个清冷的林教授。
　　许昕瞥了眼墙上的钟，快八点，上班的时间到了，难怪……心里暗戳戳吐槽，脸翻的比书还快，佩服佩服。
　　尴尬一扫而光，许昕觉得自己也差不多可以撤了，站起来拉了拉衣服上的褶皱，看也没看林若白一眼，朝门口走去，手指刚触碰到门把手，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上哪儿去？”
　　许昕站住了，转身过去的时候，林若白已经走近，许昕猝不及防，心猛一跳，抬起头迎上林若白的视线。
　　林若白垂眼看了她一会儿，不徐不疾说：“知道办公室在哪儿？”
　　许昕低下脑袋，声细如蚊呐：“不知道。”
　　林若白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一番，继续怼：“衣服也没领，更衣室也不知道在哪儿吧。”
　　许昕依然低垂着头颅，心里早把这人骂的狗血淋头，脸上却笑嘻嘻的，仰起脑袋，一脸软萌：“所以林教授要不要带我去认识一下新环境？”
　　林若白笑了笑，许昕以为他会同意，没想到这男人冷冰冰吐出仨字：”我没空。”
　　“……”
　　恰这时，门敲响了。
　　林若白看了眼许昕，转身朝办公桌走去，对门外的人说道：“请进。”
　　一改之前冰冷腔调，许昕在心里轻哼一声，打算门开了之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去，然后随便找一个小护士认一认路，医院嘛都长的差不多，只不过这办公室的安排还得听林若白调遣。
　　林若白已经在办公桌后面坐下，看向许昕道：“一会儿我叫人再搬一张桌子进来，”他手里拿着的笔指了指对面，“你，坐这儿，学习。”故意加重学习两个字的音调。
　　许昕如临大敌般的后退一步，疯狂摇头：“我不要！我拒绝！”
　　门开了，许昕转头看到门口站着一对年轻男女，两人皆是一身白大褂，看上去和林若白很熟的样子，一个叫他师兄，另一个叫他林教授。
　　来人是方佑和冯曼琪。目的嘛就是来看看传说中那个新进医院的小姐姐长什么样子，顺便打探一番这小姐姐和他们林教授究竟什么关系。
　　两人进来，林若白正低头忙着，许昕面对林若白站着。
　　林教授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清冷范。
　　小姐姐是真的很漂亮，长长的栗色波浪卷发在脑后松松绑了个马尾，看他们进去扭过脸去的时候，正露着甜甜的微笑，仿佛一束阳光照进心间，让人心情大好，又亲切又甜美又可人。
　　林若白随意朝许昕点了点下巴，简单介绍过之后，对方佑说：“你们办公室是不是有一张桌子空着？”
　　方佑点点头：“是的，师兄。”看了眼许昕，“安排她去我们办公室？”
　　林若白不悦地皱了皱眉心，抬起头，目光在方佑身上停留数秒，不露声色看向许昕，紧接着目光又重新落回方佑身上，嗓音却毫无起落波动：“她有名字，叫许昕。”
　　方佑吐了吐舌头，解释：“我是觉得这个小姐姐年纪比我大，直接叫名字不太好。”
　　许昕说：“你们可以叫我心心，一颗心的心，是我的小名，这样显得亲切一点，是吧，林教授？”
　　林若白没有回应她。
　　旁边的冯曼琪憋不住噗嗤笑出声，医院上下都知道林教授高冷不好靠近，没人敢这么和林教授说话的，今天真的大开眼界。
　　这个许心心小姐姐，让人十分好奇啊。 
　　时间差不多了，林若白打发他们出去，叫冯曼琪带许昕去后勤领衣服和一些其他必需品，顺便领她了解一下各个科室。
　　许昕最后一个走出门，刚要离开，身后林若白叫住她。
　　许昕顿了顿脚步，侧头，笑眯眯：”林教授还有别的吩咐？”
　　他抬起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半晌，摇了摇头：“没事。”
　　哪有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是想再多看你一眼。
第11章 许我第十一颗心
　　和许昕一样，这个冯曼琪也是个话唠加自来熟。她对许昕很好奇，话题自然而然围绕着许昕打转，“心心，你是S市人，好巧哦，林教授也是S市人，你俩以前认识？”
　　“不认识哦，”许昕笑眯眯的，睁着眼睛说大瞎话，“你们林教授真的好高冷，你看他刚才对我那态度，像是认识的样子？”
　　许昕语气诚恳，眯眼笑的模样十分讨人好感，冯曼琪不知不觉就被她套路了，本来还有一丝丝的存疑，瞬刻间烟消云散。
　　冯曼琪点头赞同许昕的话：“看上去也不像。”两个女生相识一眼，继而开怀大笑，冯曼琪说：“他确实是这样，我就没见过他对谁比较低热。”
　　“低热。”许昕被这个词逗笑了。
　　“偷偷告诉你哦心心，”冯曼琪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附在许昕耳边悄咪咪小小声说：“我们医院小姑娘都在说林教授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
　　许昕被这个传言震惊了，微微睁大眼睛，憋着笑：“他自己不知道吧？”
　　“哪敢让他知道。”
　　许昕眯起眼睛，笑的贼坏贼坏：“他在你们这里是不是还挺受欢迎的？”
　　“那是当然。”冯曼琪语气里隐隐透着骄傲，“林教授可是我们科室的一枝花。”
　　“什么花？”许昕接口问。
　　“水仙花。”
　　许昕想象着林若白要是知道自己被别人这么议论还被人说成是水仙花，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光想想都好玩死了。
　　许昕再也忍不住了，扶着墙快笑抽过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若白，你也有今天。
　　……
　　许昕想起高中，那时候林若白凭借优异的学习成绩以及一张好看的脸，加之高海拔，很受欢迎，在学校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只不过林若白行事低调，知道他的人虽然不少，对他印象也都很不错，风评和他的成绩一样优秀。
　　隔壁班的学委很喜欢林若白，总是变着花样找他问题目，许昕靠窗坐，每次那个女生过来都会拿一本厚厚的黑色硬壳封面摘记本，拉开她侧的窗户，“同学你好，能帮我叫一声你们班长吗？”
　　许昕就懒懒看一眼旁边的林若白，一般下课他很少会出去玩，除非大课间或者中午有很长一段休息时间会和叶淮生他们打一会儿篮球。
　　“班长是好学生，争分夺秒学习呢，而且他脾气非常差，谁在学习的时候打断他，他要发火的。”许昕支着脑袋转着笔，笑容让人拒绝不了，趁女生愣神的当儿，笑说道：“外面太冷了，我关窗户了哦。”说着飞快关上窗户，根本不给对方反应时间。
　　冬天，教室里暖融融的，许昕关上窗户心满意足，继续戴上耳机听音乐，一边咔嚓咔嚓吃薯片，十分惬意，林若白抬起头来，目光带着询问，许昕摘下耳机：“班长，你说啥？”
　　林若白幽幽看着她：“你又说我坏话了。”
　　许昕当作没听见，不由分说把那只摘下的耳机塞进林若白耳朵里：“你快听，这首歌超级好听。”
　　耳机里唱着什么林若白听不清了，那只带着她体温的耳机焯烫进他心里，他知道她不过是借机岔开话题，并不一定出自真心邀请他一起听歌。
　　可那又怎么样呢？
　　她只是给了他一簇星火，便照亮了他整个世界。
　　*
　　许昕前脚刚走没多久，林若白后脚就离开了，去了吴教授办公室。
　　前年许昕来A城，吴教授亲自为她做的手术，包括术后观察调养一系列过程，全都有非常详尽的记录。
　　许昕的情况很特殊，先天性心脏病一般来说是可治愈的，但是她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治疗黄金期，而且长期服用药物对其他器脏也有影响，吴教授的建议是必须赶紧手术，优先治疗，绝对不能再拖延下去，要不然后期恶化下去连命都没有了。
　　手术治疗用光了许昕这几年来的全部积蓄，但是她要保命，只能选择继续治疗下去。她又是一个极为要面子的人，断不可能将家里的情况，自己的情况全部告诉吴教授。
　　吴教授说：“心心这个孩子，虽然和她认识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听她提过一句家里的事，给人的感觉很独立，很注重隐私。她的病变成如今这个情形，她的父母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小白，她家里的情况你应该很了解吧。”
　　林若白只知道读书的时候许昕家住在老城区，一直到他俩在一起之后，她还是住在那一片，现在那里都成了拆迁户，她家里的具体情况林若白并不是很清楚，就连朋友们都不知道，许昕不爱提，确切来说，从来没听她提过。
　　只知道她姑姑家开超市，是她自己唯一主动提到过的亲戚，高三做同桌，她时不时会从家里带回来一大袋子零食，分给周围的同学吃，林若白分的最多，但是林若白不爱吃零食，那些东西到最后还是回到了许昕自己肚子里。
　　她是一个很慷慨又好客的人，骨子里的乐天派，散发着无穷魅力，以她的性格会很喜欢带朋友去家里玩的那种，恰恰相反，她从来不喜欢把同学带去自己家里玩，就连她家住的地方也是林若白晚自修下课跟着她才知道她家住在那里。
　　林若白细细回忆，真的很奇怪，这么多年来，没有听她提到过自己的父母兄弟。
　　许昕给人感觉并不像是出身于家境不好的人家，她很爱吃零食，抽屉里总少不了各种各样的零食，高中毕业后一群朋友组团到处旅行游玩，许昕全都不落下。
　　总以为对她的了解已经够彻底，林若白第一次发现，对许昕还不是真正的完全的了解。
　　吴教授见他不说话，继续说：“像这样的大手术，一般都有家人亲戚陪同，她家里人一个都没来，还是朋友过来陪的，你要是当时在，肯定会心疼，”说着，吴教授转身从书柜取出一个文件夹，戴上老花镜翻开，絮絮叨叨的，“她那个朋友人也挺好的，好像叫什么瑾的。”
　　“钟瑾？”
　　“对对对，”吴教授道，“就是钟瑾，手术之后心心也没回家，在那个钟瑾家里住了一段时间。”
　　林若白半垂下眼皮，掩盖眼底心绪，走过去看老师铺在桌上的病历，从前年那场手术之后，吴教授极其严谨地记录了每一个细节，林若白视线顿在“出现休克现象”几个字上面不动了，缓了缓，再度开口的时候，嗓音有些哑：“老师，能借我看两天吗？”
　　吴教授点点头：“你拿回去看，”顿了顿，语气沉重道，“小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回去的路上，林若白一路上都在想，如果不能把她救回来，那他八年的苦读究竟有什么意义？
　　一个人死扛着到底要扛到什么时候？
　　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不肯让人走进她的心，拒绝他的一切好意，她是不是想把他折磨疯才肯罢休？
　　越想越觉得胸中郁结，给许昕打电话。
　　电话接通，没等许昕说话，只听到他冷淡说道：“来我办公室一趟。”
　　对方似乎愣了一下。
　　林若白加重语气：“立刻、马上，限你在五分钟之内赶到。”
　　不等许昕回应，挂断了电话。
第12章 许我第十二颗心
　　接通之前，许昕不知道是林若白，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现的那一串陌生的手机号码直发愣。
　　旁边的冯曼琪瞥了眼，发出了“咦”的一声，“这是林教授的号码，你没有备注吗？”
　　别说备注了，许昕连他什么时候有她的号码都不知道。
　　不过这也没得好奇怪，搞到她的号码又不难，吴教授那里问一句便有了，但是许昕不认为林若白会主动问吴教授讨要她号码。
　　这号码真有点眼熟啊。
　　许昕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的那个未接来电正是这个号码！
　　昨晚林若白在酒店洗手间里抢走了她的手机，然后往他自己手机里打了一个电话，就把她的号码保存下来了。
　　许昕想明白了这个问题以后，慢吞吞划开接通键。
　　迟疑的那几秒间，林若白好像有的是时间和耐心跟她耗费，并不挂断，一直等到她接通为止。
　　手机刚拿到耳边就听到林若白清冷的嗓音：“来我办公室一趟。“
　　许昕张了张嘴，刚想说她都还没领衣服。
　　林若白等不了她开口，语气加重了几分，说：“立刻、马上，限你五分钟之内赶到。”
　　手机挂断。
　　许昕保持着接听的僵硬姿势：“……”
　　肯定是生气了，要不然怎么可能一言不合挂她电话，连一句说话的机会都不留给她。
　　刚刚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呢，男人啊，永远摸不透他的脾气。
　　许昕太了解林若白了的个性了。
　　他绝对不是不给人留余地的人，尤其是对她。
　　有时候做再过分的事情，他也只当她顽皮，不会太多计较。
　　虽然嘴巴很毒，老是怼她，老是挖坑给她跳，她也被他弄怕了，和他相处的大部分时间里都在提防着他，时刻处于警戒状态。
　　这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这么多年来也早已习惯，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改变。
　　但是像刚刚那样的情况，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就是林若白哄她去他那里。
　　许昕这个人是典型的“吃硬不吃软，不作死不会死”，非常时期林若白会采用非常手段。
　　在电话里给她的讯息就是他很生气，她必须赶紧过去一趟他才能消气。
　　这种情形，也就哄她玩，林若白不会真正生什么气，简而言之就是两人相处之间的一丢小情趣。
　　第二种情况，也是许昕真正怕的，林若白是真的生气了。
　　一般会让他生气的原因肯定是很严重的事情，可能还会触及到原则问题。
　　冯曼琪见许昕傻站在原地片刻没动，不禁好奇：“心心，林教授说了什么？”
　　许昕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对冯曼琪的话置若罔闻。
　　所有的思考和顾虑统统在几秒钟之内解决，得出的结论是……
　　不管是哪种情况，许昕都必须在五分钟之内赶到林若白面前，要不然她会死的很难看。
　　“小曼，”许昕紧张起来，拍了拍冯曼琪的手，诚挚看着对方，“林教授让我五分钟之内赶到他那里，衣服能不能你先帮我领一下，回头我再去找你。”
　　可能因为眼黑很多，眼珠黑而圆，清澈透亮。
　　许昕的眼睛给人一种很甜的感觉，不笑的时候眼尾自然弯起，笑起来的时候更是甜的教人移不开眼。
　　加上她天生爱笑的性格，人缘一向非常好，很难有人舍得拒绝这样的女生。
　　冯曼琪马上点头答应下来：“你快去，林教授一向很准时，不要迟到了，对了，先告诉我尺码多少。”
　　“身高一六三，谢谢你啦小曼。”扔下这句，许昕没等冯曼琪说完“不客气”三个字，跑没了影。
　　许昕往回折，去住院部大楼。
　　医科大附属医院非常大，四通八达。
　　许昕以前上学的时候来过这里几次，虽说记忆久远，但是凭感觉也能摸到，再不济还有路标指示，所以也就没几下子到了住院部大楼。
　　医院里的电梯普遍很拥挤，等一部电梯下来，楼梯都爬了好几层，医生的专门电梯通道许昕没穿工作服上不去，只好老老实实爬楼梯。
　　林若白办公室在六楼，许昕像一只小蜗牛那样，从三楼开始一层一层往上走，她没看时间，五分钟肯定超过了，林若白也没再打过来电话，可能开始忙了。
　　许昕到的时候，林若白正耐心地和病人及家属讲解，许昕不吵他，乖乖坐到一旁去，边听着他们说话边发呆。
　　许昕第一次见到工作状态中的林若白。
　　和平时很不一样的感觉。
　　耐心专业亲切温和。
　　也和平时一样的感觉。
　　理智决断慎思仁和。
　　他把那些专业知识深入浅出，以通俗易懂的方式讲解给病患和家属听，不禁让许昕联想到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样，把那些她看不懂的内容一点一点掰碎了，用很平常的例子解释给她听，就好像把食物咬碎了一点点喂进她的口里。
　　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能做好每一件事，他不是一个拥有张扬个性的人。
　　可正因为这种低调到内敛的性格，仿佛一块石头磨砺成玉石，散发着让人忽视不得的那种光芒，让人信赖的品质感。
　　以前他是班里大家都信任的班长，后来他在大学里担任学生处干部一如既往的工作，是老师喜欢同学爱戴的楷模。
　　而现在，眼前这个人，是一个优秀的医者。
　　他的每一步都看似轻松，实则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成功对于他来说从来不是什么难事，而他似乎从来不觉得那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那边。
　　在家属再三再四感谢中，林若白谦逊一笑，淡淡道：“我也只是做了本份之内的工作。”
　　许昕抬起头看向他，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虽然有时候她时常当着他的面或者背地里骂他坏骂他坑骂他小人烂人，也只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
　　她的心里，最最温暖的地方留存着林若白的位置，一直以来都是。
　　旁边还有两个人坐着，看上去像是病人的家属，那个大妈听口音是A城本地人，见许昕一个人来，甚是好奇：“小姑娘，你也来看病？”
　　许昕含糊其辞应了一声，岔开话题：“这个林医生挺好的，我帮我妈妈来问问。”
　　大妈兴致勃勃的，“我家老头子现在只相信林医生，半年前就是林医生做的手术，跑了几个大医院都说没治了，听人介绍到他这里来，二话不说就把手术给我们做下来了，现在恢复的很好，我们这次就是过来定期做一下检查的，诶，小姑娘，你妈妈是什么病？”
　　许昕愣了愣神，还没说话，大妈站起来，急急忙忙说：“先不说了，到我们了，小姑娘，你选林医生那是选对了，他很靠谱的。”
　　许昕笑笑，心里涌动起一股莫名其妙的自豪骄傲感，对大妈点点头道：“谢谢。”
　　没想过林若白会选心胸外科，也没想到他会成为一个医生，而且竟然做的这么好。
　　生物化学一直是他的强项，高二全国化学竞赛拿了二等奖，省级的生物竞赛也拿了奖。
　　到了高三后期他的爆发力惊人，超过了年段第一的钟瑾成为了北大清华的香饽饽，然而在面对保送的时候，林若白毅然决然放弃了，选择和大家一起参加高考，在当时也一度在校园里引起热议的话题。
　　之后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家伙高考直接拿了个省状元，名校纷纷伸出橄榄枝，他再一次放弃了北大清华等一众国内名校的邀请，选择了A大。
　　这个操作实在是窒息到不能窒息，学霸的世界真的让人捉摸不透。
　　而当时就有人猜测林若白做这样的决定都是和许昕有关，甚至几个好友间都承认这种说法，当事人许昕一脸懵逼，这和她有几毛钱关系？
　　也不是不好奇，有一次许昕私底下问过林若白。
　　当时几个朋友回母校看望老师，晚上在天台看星星看月亮喝啤酒，喝的有点多了，醉意惺忪，那个一直盘桓在心里的问题不经大脑问了出来。
　　头顶夜色浓郁，月亮挂上树梢，陈梦沈园园她们也喝多了，拉着钟瑾手舞足蹈唱歌跳舞，许昕和林若白面对面坐在另一个角落里，远离了那群人。
　　她歪着脑袋抱着啤酒瓶，坐在地上，踢踢林若白的小腿，“嗳，你为什么不去北大清华，跑去和我一个城市，你知道……嗝……我终于摆脱你了……再也不用受你欺负……你为什么啊班长？！”
　　说到最后一句，她已经有点意识不清口齿含糊，一双被月光照的一片皎洁的眸子却出奇明亮，一眨不眨看着林若白，等他给她一个解释。
　　林若白单手撑在水泥地面上，利落转了个身，挪过去坐近许昕身旁，喝醉酒的人胆子莫名大，瞅着他笑的毫无忌惮：“你干嘛？”
　　林若白没有立马开口，凝着她黑亮透彻如琉璃的眼珠沉默，蕴在眼底的深意让女孩困惑不解，稍带醉意的含糊语调：“你怎么不说话……嗯……班长？”
　　林若白视线落在女生嫣红的嘴唇上，继而缓缓移至那颗性感的唇珠上，舔了舔不知为何突然干涩起来的嘴唇，低声道：“A大的胸外科全国有名，北大清华虽然很好，专业不如A大有名，我选的是专业，不是学校。”
　　许昕愣了愣，没想到得到的是这样一个解释，她低垂下头，手指攥紧啤酒瓶，连同着眼里的光芒暗淡下去。
　　“哦。”她说道。
　　那边的歌声还在继续唱着，他们这里却安静的可怕，连风在耳畔呜呜呜声都那么清晰，还有，她的心跳。
　　“林若白，”她说，她想说，我想借你的肩膀靠一靠，但是侧头触碰到他的目光时，许昕止住了话头。
　　月光下美好的少年，从来不会属于她的。
　　许昕咽了咽喉咙，改口问道：“为什么选择从医？”
　　林若白捞过她怀里的啤酒瓶，一点儿都不忌讳，对着嘴仰头猛灌了一口，锋利喉结微凸，月光下美好动人。
　　许昕看迷了眼，无意识眯起眼睛，目光定在他的喉结上，林若白喝完放下瓶子，她也没有意识到别开眼睛，一瞬不瞬看着他。
　　林若白长屈着腿，单手撑在身后，抹了一下嘴角，冲许昕一笑：
　　——“你又为了什么呢？”
　　她为什么想做医生？
　　原因很简单，不过就是希望能帮助更多的像她这样的被疾病困扰的人罢了。
　　她没有告诉林若白。
　　含着泪，拼命仰起头，向天空一指：“你看，流星！”
　　林若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天空黑沉悄然，除了月亮和星星，什么都没有。
　　回忆打住，许昕走向林若白。
　　病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林若白整理着桌上的病患资料，没有打算理许昕的意思。
　　不经意间一个抬头，对上女人弯弯的眼睛，林若白缓缓停下手里的动作。
　　许昕手托下巴，微笑看着他：“林教授，看一次病多少钱？”
第13章 许我第十三颗心
　　“林教授，看一次病多少钱？”
　　许昕手托下巴，笑的一脸娇俏，嗓音放低柔，好像讲两人之间共有的小秘密，“嗳，你找我什么事儿？”
　　“心心，”林若白目光抬了抬，许昕很认真看着他，反倒让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索性将手边东西一推，两手交叉放在桌上，“最近身体状况怎么样？”
　　许昕眨了眨眼睛，林若白怪怪的，像是知道了什么，又为了维护她的自尊心或者这一类的情绪问的很小心。
　　终于要问她这个问题了吗，笑容在脸上渐渐僵硬，许昕眼珠子乱转，就是不看林若白：“挺、挺好呀。”
　　“挺好？”林若白微微一哂，“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许昕心头一颤，视线下意识一垂，“我……”嘴巴一瘪，模样看似要哭，她太知道他的软肋，她一服软，他就没招，屡试不爽。
　　果然，林若白怔了怔，没料到许昕是这个反应，不自禁抬起手碰了碰她的脸，声音软和下来，柔声说：“我就问你一句，哭什么？”
　　许昕眸光一闪，咧开嘴巴朝他笑：“林教授，不得了，想象力爆棚，我可没说要哭。”看她那样子也不像是要哭的，林若白无奈一笑，揉了揉眉心，深知又钻进她的圈套，拿着她无法。
　　正要说话，门被敲响，方佑和两个护士走进来，看到屋里两人面对面坐着，一个笑，另一个瞅着对方，也跟着笑。
　　方佑不自觉顿了顿脚步，稀奇事啊，师兄什么时候这么平易近人，而且还是对着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姑娘家笑的这么一脸宠溺是什么情况。
　　方佑余光瞟了眼身后跟着的两个小护士，视线也都在许昕和林若白身上打转，目光里带着纳罕之色，震惊程度不亚于方佑。
　　方佑清了清嗓子，对里面的人说：“师兄，查房去了。”他之前还在奇怪呢，师兄到点就很准时查房，今天都过了五六分钟了，连个人影子都没出来，又想起昨晚曼姐的话，方佑咂摸着不对劲。
　　难不成，师兄真的喜欢女人？
　　方佑不肯相信。
　　还没等想明白怎么回事，林若白拿起东西站起身来，低头对许昕说了一声：“你也一起去。”
　　许昕“哦”了一声，正要站起，林若白擦过她身，手伸过来，攥了攥她的手，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揉了揉，许昕心一跳，和刚才他触碰她脸的时候一样，她没有躲开也没有挣开，只是略微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林若白松开她，深深看了她一眼，轻轻说：“跟上。”提步走出门去。
　　整个过程自然流畅滴水不漏。
　　许昕看向他的背影，摸了摸脖子，又用手指揉了揉耳垂，又烫又痒，紧跟着林若白身后走出办公室。
　　方佑手里拿着小曼交给他的衣服，递给许昕，“心姐，这是曼姐让我拿给你的。”
　　许昕利落套上白大褂，把那头披散的长发用套在手腕处的发圈在脑后随意一扎，整个过程用时没花几秒。
　　方佑仍旧走在她旁边，好像还有话对她说的样子，停了一会儿，方佑问：“心姐，你哪个医院过来的？”
　　许昕老老实实回答：“W大附属医院。”
　　方佑本科期间实习开始就呆在这里，别的医院都没去过，很是好奇，“那跟咱医院相比呢，有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许昕想了想，正要说话，前面林若白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两人一眼，那目光只是冷淡一扫，吓的方佑缩起脖子伸了伸舌头，悄声在许昕耳边说：”我师兄工作的时候可凶了，心姐，你可要悠着点儿。”
　　许昕却有点想笑，问方佑：“怎么个凶法？”
　　方佑不敢放大声讲话，只在许昕耳边嘟嘟囔囔的：“你被他教训一次就知道了。”
　　许昕还真没有试过被林若白教训的滋味，有点想尝试。
　　最后一间进去的病房总共住了一个病人，另外两个床位都空着，一个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女孩给躺在病床上的爷爷按摩腿。
　　见一群医生护士走进来，女孩从凳子上站起来让到一边，目光却时不时驻留在林若白身上。
　　小姑娘以为自己掩饰很好，却不知全被许昕看在眼里，她站在一旁听着林若白询问病人，看着两个小护士忙东忙西，两手始终插在白大褂口袋里，保持着微笑，把病人的情况症状一一记在心里。
　　一个妇人从卫生间出来，看模样像是病人的媳妇，但要比女孩妈妈的年纪稍微再老一点，保养的不算太好，六十岁上下。
　　她家老人是医院的常客，那妇人也已和林若白熟了，对林医生甚是喜欢，几次三番从小护士们口里询问林医生的私人感情问题，小护士们不敢嚼舌根，只说林医生至今单身，那妇人欣喜不已，欲将自己婆家最小的姑娘介绍给林医生。
　　这姑娘就是眼前这个女孩，妇人推着那早已面红耳赤的小姑娘，像寻常唠家常那样亲切的语气：“林医生，这就是我对你提过的蒋露，我家里最小的妹妹。”
　　女孩娇娇羞羞的，红着脸低着头，妇人恨铁不成钢，把自家那小姑娘往林若白的方向推了一小把：“你爷爷得亏有林医生，还不赶快谢谢人家。”
　　妇人又说：”我们这妹妹年纪小，没处过对象，性格比较羞，老实的很，林医生要是不嫌弃……”
　　女孩子清秀的一张脸红到脖子，含羞草似的抬眼瞥了下面前俊逸的男人，埋怨似的娇嗔了一声“二婶”，男人清冷嗓音即刻降下：“救死扶伤是我们医生的本职工作，至于私人感情，”林若白停了停，视线似有若无朝许昕略略一扫，礼貌回应，“我已经有对象了。”
　　那妇人这才罢休，兴趣乏陈地哦哦两声，心里方觉奇怪，医院里都说林医生单身，哪里来了一个女朋友，也许可能最近才交，哎，应该早点介绍，真是可惜。
　　许昕瞥了眼那女孩，后者眼里的落寞和失望随着她垂下的眼睫清清楚楚落进许昕眼底，她若无其事扫扫林若白，又扫扫这屋里所有人，然后就在要收回视线的时候被林若白忽然回头看过来的目光截断在半空中。
　　许昕心里甜甜的，眯起眼睛，嘴角咧到耳根，对着林若白傻笑，活脱脱一个二百五。
　　林若白面无表情看着她半秒有余，冷漠地转回头去。
　　“……”许昕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她安慰自己，就当是对着空气自嗨傻乐。
　　对！林若白就是空气！！
　　对！以后就把林若白当空气！！！
　　竟敢漠视她甜美的笑容，把他当空气都是抬举了！！！
　　许昕气哼哼的想。
　　出了病房，许昕悄悄问方佑：“小佑佑，你们老大桃花运这么旺的嘛？”
　　方佑颇有点自豪，笑嘿嘿挠了挠头：“那是当然，刚才你见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许昕脸上呈现出疑惑的表情：“他不是说已经有女朋友了？是真有还是假有？”其实许昕很怀疑是真有，谁知道这家伙在国外有没有呢，毕竟长长的五年呢。咦，空气里怎么弥漫着一股酸酸的味道，是谁家的醋坛子打翻了？
　　方佑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没有！”
　　许昕不相信，觑了眼方佑，”真的？”
　　方佑左右看看，确定林若白听不到，在许昕耳边悄咪咪说道：“心姐，我告你一个秘密——我师兄是断背，只喜欢男人，他对女人没兴趣……”
　　许昕眯起眼睛，掩住嘴巴乐了：“所以他的对象是个男人？”
　　方佑摸摸鼻子：“这个嘛，我也不确定，但是按照一般情况来说，师兄有可能在国外养了一个男人没告诉我们，”方佑开始发挥他的想象力，“因为每次病人家属给他介绍，他都说有对象，你说他又不喜欢女人，那对象就有可能是男人，据我观察，师兄国内确实是一个人，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的对象在国外！”
　　许昕看着方佑，憋不住想笑。
　　方佑被她看的悚悚的，“心姐，你干啥这么看着我？”
　　许昕抬高手拍拍方佑肩膀，笑道：“小佑佑，你不应该做医生，编剧或者小说家这两个工作更适合你。”
　　说罢，走上前去追上林若白。
　　方佑挠挠头，被许昕的话整的懵懵的，自言自语：“编剧？小说家？”反应两秒，方佑顿悟，他心姐一定以为他讲天方夜谭。
　　哎哟喂，我的心姐，我师兄确确实实是个断背，你要不信，你要不信，你就勾引他一个试试，看他上不上钩！
　　看到许昕和林若白并肩走在一起，方佑把这些话咽进肚子，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寻找机会把这个想法和心姐好好探讨探讨，用实践证明，他没有骗人！！！！
　　*
　　许昕走到林若白身旁之前，硬生生把笑咽回去。
　　方佑这人，太好玩了。
　　林若白似乎早知道她会走上去，刻意缓下脚步，直到许昕走到身边。
　　“你干嘛要撒谎，”许昕背着手，马尾松松打在脑后，拖曳到后腰，手指一圈一圈绕着发尾玩，脑袋仰着，认真看着林若白的眼睛。
　　林若白偏头看向她，目露疑惑，看得出他刚刚正在想事情，只用一个字音回她，“嗯？”
　　方佑没有跟上来，进了自己办公室。林若白独立办公室，和方佑他们不在一处，许昕也不知怎么搞的，跟着林若白进了他的办公室。
　　“我是说，”许昕这才意识到跟着林若白进了他的办公室，顿了顿，一下子脑袋就空了，呆呆看着林若白，想了一下，许昕摆摆手，”哎，那个问题先过了，问出来也没多大意思，还是不问吧。”
　　林若白并不说话，许昕觉得他看着她的目光怪怪的，转身就要走，“我先回办公室了，再见。”
　　见字没落音，手腕被扣住，身体被林若白拧了过去，力道没有掌控好，许昕的后背重重的磕在桌沿上，疼的她泪花直冒，手掌按在桌子上半天缓不过来，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
　　林若白靠近过来，连同气息滚烫洒在她周身，弯下腰，手掌贴在她的后腰上，挡在那块硬质的桌角前，另一只手扣上她的背，将人圈进怀里，下巴搁在她肩膀上，低声在耳边说：
　　“……对不起，心心。”
　　“是我没有能力保护你。”
　　许昕感觉到脖子一烫，有什么东西滴落下来，微颤了一下，她似乎知道是什么，却不敢抬起头去看他，抬手一摸，指腹上沾染了一滴温热的液体。
　　是林若白的眼泪。
　　心猛颤，像是被彻头彻尾击中要害，许昕抬起头看向他。
第14章 许我第十四颗心
　　林若白抱着许昕，很紧很紧，许昕抬了抬头，看不到他的脸，不知道该怎么办，第一次见他哭，手绕到他身后，轻轻拍了一下，他没动，又拍了一下，还是没动。
　　“林若白？”连同着嗓音也低柔下去，脑袋从他怀里仰起来一点，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许昕蓦地怔住了。
　　林若白垂着头，睫毛像刷子，挨很近，阳光从窗帘后面洒进来，睫毛在光下根根分明，他的眼眶是红的，特意低着头不让她看到自己的失态，泪水又一滴，砸在许昕手背上。
　　许昕被狠狠烫到似的，倏然缩了一下手。
　　他这副样子，又让许昕想到分手那晚。
　　和林若白怎么就稀里糊涂在一起了呢，时至今日，许昕还是没有想明白。
　　只记得是大三第二学期，那会儿忙着实习，许昕没有和绝大部分同学那样直接进医院，她想反正以后大半辈子都要待在医院里，不如趁这个时候体验一下企业里的氛围。
　　于是在朋友的介绍下去了一家上市公司，进入一个项目组，加之学校的课业，两头并进，就这么没白天没黑夜忙了一阵子，终于等项目结束轻松了，那天周日，她从白天睡到天黑，迷迷糊糊中接到一个电话。
　　开头那几秒没有人声，她以为打错了，困的不得了，闭着眼睛把手机扔去旁边，忽然那头传来林若白低沉的嗓音：“许昕。”
　　许昕震醒了。
　　不等说话，林若白淡声道：“我在你楼下。”
　　楼下？哪个楼下？许昕陡然间想起之前约了陈梦林若白以及另外几个高中同学吃饭的事情，结果她忙忘了，这会儿才想起来。
　　后背发凉，头大。
　　班长亲自追到她学校来，这么吓人的吗！
　　剩下的那一点点瞌睡跑的干干净净，她随便扯谎：“我在外面逛街，不在宿舍……我看还是……”
　　林若白懒得同她废话，打断：“下来。”
　　五分钟以后，许昕出现在女生宿舍楼门口，果然看到林若白站在树荫下，侧漏的光影打在他身上，影影绰绰的。
　　路灯照的他的影子又斜又长，林若白站那里，静静看着她，等着她走近。
　　许昕穿着一双人字拖踢踢踏踏走到林若白面前，那张素面朝天的小脸对着他傻笑，“班长，吃过晚饭没有，我请客啊。”
　　林若白低头看着她，说出了那句让许昕惊恐万分的话。
　　“心心，做我女朋友。”
　　“班班班长，”许昕难以置信看着林若白，吓的连连倒退，打死她都不相信这话是从林若白嘴里说出来的，她怕又是他捉弄她的圈套，你你你我我我了半天，许昕仔细瞅着暮色中他的双眼。
　　正静幽看着她。
　　林若白的眼睛是典型的桃花眼，内眼角深邃迷人，眼尾微翘，仿佛一把打开的扇弧，平常时候看人时便有一种把人溺死的沉醉感，更遑论此刻带着情绪看她，深情、迷离、摄人心魄，加上好死不死长在眼角下的那颗泪痣，他若稍稍带几分深情凝望，很少有几个女孩子能招架得住。
　　而此刻，林若白就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许昕。
　　许昕只觉得心跳砰砰砰，都说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许昕心想，可能她今晚就得死在林若白这风情流转的眼波之下。
　　其实那时候她根本搞不懂自己对林若白存的什么样的感情，好感有一点，但绝没有可能上升到男女朋友那种关系，许昕还没做好准备接受。
　　偏偏林若白一点余地都不留，语气认真对她说：”我没开玩笑。”她那句“班长你是不是发烧了”就此打住，没再说下去，两人就那么尴尬的面对面站了几秒，最终许昕受不了这迫人的气氛，丢下一句“我回去认真考虑考虑”，扔下林若白落荒而逃。
　　许昕说回去认真考虑就真的很认真的考虑起来，晚饭也没心情吃，坐寝室里托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也没能想出一个所以然来。
　　她觉得，十之八、九是林若白寂寞空虚冷导致的，周围很多男生到了大学都是这样，好像不交个女朋友就愧对这四年的大学生涯，不足以说上过大学，但是呢不答应他又好像不行，她不是不知道林若白的性格，如果不答应他，下回说不定变本加厉欺负她。
　　许昕左思右想，还是答应了吧，可是又觉得哪里怪怪的，和这么熟的人谈恋爱一定很奇怪，非常奇怪。
　　于是那天晚上深夜，许昕边吃着泡面边给林若白发信息，发过去就后悔了，想撤回来不及，手机铃声响起，寝室里其他几个都上床了，虽然都还没睡也不能吵到人家休息，许昕捧着泡面躲进厕所和林若白打电话。
　　她蹲在门后面吸溜吸溜着面条，手机没地方放，只好用肩膀和耳朵夹着，话都说不清，林若白问：”在干嘛？”
　　“我在厕所吃泡面啊。”她听到他轻轻笑了声，皱眉，“还不因为你给我出了这么大难题，晚饭都没胃口吃，你得补偿我。”
　　林若白接口问：“补偿什么？”
　　许昕停下来，仔细想了想：“这个先不说，等我想到再问你要，嗳，班长，”许昕抬头望着上面亮着的灯光，“我还是不太相信，我这人没什么安全感，但是你说什么我都会信，就是那种不过脑的信任，所以我要再确认一遍……你没骗我吧？”
　　她听到林若白语含笑意，声音从那一头穿过来，穿透她的耳膜，直击中心脏：“我说过的所有话当中，这句最真。”
　　“那、要是分手怎么办？”她还是有点不放心，追着他问。
　　尤记得那时候他信誓旦旦的语气：“不会分手。”
　　不知什么时候，那桶泡面碗被许昕搁在膝盖上，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扶着底端，在林若白看不见的地方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隙，语声却勉勉强强的：“那、行吧。”
　　于是就这么和林若白在一起了。
　　对于喜欢林若白这件事，是那几个月的短暂相处，是往后漫长五年的时间，让她确定。其实那个晚上，许昕想，在她说出“那行吧”三个字的当下，她一定也是喜欢着林若白的，只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喜欢已经钻进骨子里的习惯和肆意。
　　至于后来的放手，后来的分手，又是一个长长的故事。许昕不愿意回忆。
　　就像此刻，再次看到林若白这个样子。
　　许昕不知道林若白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一定是有理由的，就像五年前分手的那个雨夜里。他是一个情绪埋的极为深沉的人，即便那时候许昕和他在一起，也很难看出他情绪外露的样子，越是像他这样冷静克制的人，在面对那个让他沦陷的人，越难以理智。
　　那个文件夹就躺在林若白的办公桌上，里面记载着许昕自前年的那场手术以来所有的治疗情况，林若白花了没多长时间阅览完毕，甚至打电话询问过钟瑾，关于前年那场手术的详细情况。
　　一年前，林若白还没回国，许昕却等不了了，只身前来A城做了那场大手术，之后一连串的并发症险些要了她的命，几度休克从鬼门关捡回来一条小命。
　　而那次手术只是庞大的治疗方案中的第一轮，要做完整套，许昕根本没有那么多的钱，所以她只做了一次就不做了，选择了保守治疗，一直以药物压制，吴教授几次三番劝告她，可她哪里能把真正的情况告诉他呢。
　　那次手术，只有钟瑾陪着她，沈园园在外地，陈梦也有自己的事要忙不好打扰，许昕想来想去身边也只有钟瑾靠得住，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对她道出实情，钟瑾二话不说就过去陪她。期间叶淮生也来过医院几次，帮着处理了不少事，那时候她刚花了不少积蓄动手术，手头颇紧，那两夫妻雪中送炭帮她渡过难关。
　　这些细节许昕当然不会告诉林若白，都是钟瑾在电话里一点一点对他讲述的。
　　钟瑾说：“班长，你是医生，心心的情况你比我们谁都清楚，她那个人总是为了不让我们担心装作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我也是这几年才知道她过的一点儿也不开心，她家里的情况也不怎么样，在医院我给她妈妈打电话也没几句好话，后来心心和我说，早就和家里闹僵了，好像和她弟弟有关系，具体我也不好意思多问，她自尊心强不愿意多讲，我们做朋友的，看着都心疼，我想你……应该比我们更心疼吧。”
　　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想到她独自一个人遭受的那些，那时候她的心情是怎么样的？绝望？无助？痛苦？林若白不能想，一想到这些，心就痛，很痛很痛，为什么不早一点回来？为什么回来了也不去找她？
　　想到很多年前，高中的时候，许昕一个人躲在教室的角落里，趁着大家都去跑操的时候，把那些装在瓶子里的药丸倒出来，小心翼翼的、偷偷摸摸的塞进嘴巴里。
　　林若白全都知道。
　　知道她每天都要吃那些药，会趁没人的时候吃。他偷看过她的药瓶，然后上网查了，知道那是专门治疗心脏病的。
　　许昕有心脏病，所以她从来不参加跑操，从来不参加那些剧烈活动，她喜欢大口喝水，喜欢按着自己的胸口笑眯眯的，“班长，你吓死我了，小心脏吓坏了。”
　　她身体不好，时常感冒，一到来姨妈就痛的死去活来，一来姨妈每回都和他请假，导致他闭着眼睛也能算出她的生理期。
　　因为身体弱，所以没有抵御能力，她的笑容却那么治愈，是他的开心果，他的太阳。
　　他落泪，是因为内疚，是因为自责，是因为错过了她的五年，明明可以好好陪在她身边照顾她。
　　“心，”林若白抓住许昕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口，心脏的位置，“我后悔出国。”
　　许昕睁大着双眼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一直以为做医生是他的梦想，出国也是他的愿望，为什么要这么说？
　　“留在国内也能成为一流的医生，”林若白抓着她的手不放，更紧地摁在胸口的位置，“以前没有想明白的问题，现在全都明白了，你骗了我，许昕。”
　　许昕心一颤，仰着头看着林若白，睫毛颤动，下意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低到未闻：“你……说什么？”
　　“我说，你撒谎。”他注视着她的双眼，漆黑的眉眼，比那年的少年多了几分成熟。
　　林若白一字一顿：““你说你没有忘记你的初恋，是骗我的。”
　　许昕彻底被惊得说不出话来，林若白抓着她手的力度收紧，许昕想挣脱，被他更紧地按住，逼得她的掌心紧紧贴在他心脏的位置，目光牢牢注视着许昕，“我的心脏要是能救你的命，我早就那么做了，”他垂下视线，低声说：“十年前我就想那么做了。”
　　继而他抬起头，目光里多了几分沉淀和坚毅，刻不容缓的语气说道：“你的手术我亲自动。”
　　许昕的嘴唇只是动了动，林若白无情冷硬打断她道：“没有你拒绝的余地。”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却放轻柔下来，一字一顿重复：“我亲自动。”
　　“可是林若白，”许昕颤巍巍的看了一眼他，“我没有钱，一个子儿都没有的那种。”
第15章 许我第十五颗心
　　第二天许昕起了大早，和大学同学余洁琼约好看房。余洁琼是A城本地人，老公找的也是A城人，去年刚结的婚，和许昕也是许久未见，不过平常私下里有事没事都会联系，关系很铁。
　　中介公司离许昕住的酒店很远，余洁琼特地开了车来接她看房。
　　许昕在酒店一楼用完早餐，坐了一会儿，接到余洁琼的电话：”许小妞，快出来，我在大门口，红色大奔最后三位785.”
　　因为要出门，许昕穿了一双运动鞋，头发高高扎起，显得特别干净利落精神气十足，坐进车里，许昕寄上安全带的同时顺眼打量了一下车内：“琼姐，你这是新车哇？”
　　“什么新车，还不是嫁妆，”余洁琼侧头看了眼许昕，“我今天约的那个中介小哥是我朋友之前介绍的，贼靠谱，他手里那房子，就是我跟你说的四海花园那处，九成新，房主没怎么住，一家人去国外发展了，那房子一直空着，大是大了点，你一个人住宽敞些，价位很亲民，关键是四海花园高级住宅区啊，治安好，你自己觉得怎么样？”
　　许昕用叉子叉起一块猕猴桃片放嘴里，听着余洁琼说这些，说了那么多许昕提取出了一个信息：在四海花园那种高档住宅区里能租到这么一个诚心如意的房子，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事。
　　许昕又往嘴里塞进一块猕猴桃片，边吃边说道：“你觉得好肯定好，我相信你的眼光。”
　　余洁琼问：”吃过早饭没有？”许昕往余洁琼嘴里塞了一块猕猴桃片，不答反问：“你没吃过？”
　　“我当然吃过，我以为你没吃过，想去路边帮你买个肉包子，既然你吃过那就算了，直接去中介那里。”
　　许昕嘻嘻嘻笑：“琼姐，你对我可真好。”
　　余洁琼白了眼她：“这算哪门子好，不是挺正常的，你就是身边少了那么一个嘘寒问暖的人，别人对你一点点好，你就觉得人家很好了，小妞，你这样很容易被男人骗的。”说到这里，余洁琼想起另一件事，快速看了一眼许昕。
　　许昕默默吃着猕猴桃片，没说话，若有所思的样子。余洁琼状似无意一提：“那个……你那位好像回国了……我前些天帮我公公挂的专家号还是走的他的关系。”
　　说罢，又看了一眼许昕，想看看她的反应。
　　许昕并没有什么意外的“嗯”了声。
　　余洁琼又试探性问：“他联系过你没？”
　　许昕见瞒不住，只好实话实说：“我现在就在他们医院，一个科室，他是我老大。”
　　余洁琼兴奋道：“哟，可以搞个办公室恋情哦。”
　　许昕幽幽看了眼余洁琼：“琼姐，你这样我很惶恐啊。”
　　“他现在对你还有意思没？”余洁琼进一步打探。
　　许昕撕开一袋乐事薯片，无意识地往嘴里塞了好几片：“不知道，不清楚。”
　　余洁琼方向盘一转，拐了个弯，趁机又扫向许昕一眼，”你这女人嘴巴怎么这么紧，什么都问不出来，嗨，气死我。”
　　许昕被她逗乐了，笑了两声之后，忽然连最喜欢的垃圾食品也没胃口吃了，正色看向余洁琼：“小琼琼，你说，我要是选择重新和他在一起，你说是不是对他很不公平？我都想了一个晚上，特别烦恼。”
　　余洁琼搞不太懂许昕的脑回路：”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许昕点点头：“你问。”
　　“你还喜欢着他吗？”
　　许昕迟疑了一下，余洁琼叹口气，直接道：“给你一道情景交融题。”
　　许昕睁大眼睛：“啥叫情景交融？”余洁琼目视前方：“先坐好，老司机开车了。”
　　“……”
　　余洁琼：“我再问你，撇开所有客观问题不看，让你在你的初恋和林若白之间选，你愿意和谁上床？”
　　……确实挺情景交融的。许昕开始回忆初恋莫栩的脸，想不起来，很模糊的一张脸，甚至连感觉也是模模糊糊的，剩下的就只有那些不太美妙的回忆。“林若白。”许昕不假思索道。
　　余洁琼：“这不就结了，原始的欲望最能体现你对这个男人爱的程度。”
　　许昕：“……所以咧？”
　　“我说许小妞，你分析起别人的感情问题头头是道，碰上自己就智商捉急，人家林教授要车有车要房有房，有钱有颜值，对你忠贞不二，你到底挑啥毛病啊？”
　　许昕叹口气，“不是他有毛病，是我有毛病。”
　　许昕想到昨天后来，林若白问她要不要回到他身边的时候，许昕犹豫了。
　　二十八岁的年纪，再也不是十七八岁的时候还能肆意挥洒青春。分分合合中一次又一次确认真心。
　　她知道林若白是认真的，他这人不擅长说花言巧语，不轻易允诺，一旦说出口就表示他决心已定。
　　他说会给她时间考虑，还说会尊重她的选择。后来因为有人进来，许昕才找了个借口离开，之后一整天都缩在办公室里不敢面对林若白，直到现在。
　　林若白说话算话，说给她时间考虑就真的没有再拿这事逼她，他也很忙，两人都没有再联系，许昕更是硬挺着，没有找林若白说话。
　　一个不找，另一个也不找，一如那过去的五年时光，干耗着，就看谁最后憋不住。
　　*
　　中介带着她们去看房。
　　房子是真的不错，户型也满意，南北通透，一百五十多平。
　　把各处的开关家具电器之类里里外外全都检查一遍，中介小哥问许昕中不中意。
　　电器家具以及装修全都是新的，大问题没有，细节也很棒，也就住一个月的时间，不是长期租住，可以说挑不出一点毛病。
　　酒店住一晚上几百块，她是真的吃不消了，今天就想弄好手续搬过来，许昕还是有点不放心：“我就只住一个月，房东真的会同意吗？”
　　中介小哥打包票说没问题，还说这房子抢手，让许昕赶快决定下来，要不然下午过来没准就没了，余洁琼也在旁边帮腔，两人一唱一和，跟唱双簧似的，许昕一咬牙，签了。
　　跟着中介小哥回到房屋中介公司。
　　中介小哥告诉许昕，房东在国外，一切合同上的事项全权交由中介代理，并且给了许昕房东的微信号。
　　许昕看了合同，没什么问题，签下盖章，办完手续交了押金拿了钥匙和合同，从中介公司走出来，许昕对余洁琼说：“感觉怪怪的。”
　　余洁琼：“哪里怪了？”
　　“太顺利了，”许昕开了车门坐进车里，“那么好的房子，租金那么便宜不说，一个月他也租给我，像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我怎么就这么不相信呢。”
　　余洁琼发动车子，打消她的顾虑：“那房子的主人打算卖掉，我朋友原本计划买的，但是她先生买下了另一个小区的，这套就不考虑了，后来我说你要租一个月，她就说帮我问问房东，也不知道怎么说的房东就答应了，她介绍了刚才那个中介给我，你以为这天底下有掉馅饼这种事，还不是别人铺好了路让你走的，别想这种有的没的了，想想中午上哪儿吃饭比较现实。”
　　吃完饭以后，许昕发现给房东发过去的好友验证通过了。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礼貌起见，她发了一张可爱的笑脸过去，附加一段中规中矩的自我介绍：
　　【您好，我是您四海花园702房子的租客，我叫许昕，现在在医科大附一院工作，租金和押金我已经交齐给中介/可爱笑】
　　发过去几秒，对方没有回复。
　　许昕从相册里找出合同的照片发过去，依旧没有回应。
　　可能在忙吧。该说的都说清楚了，许昕把手机收回包里，买完单之后，和余洁琼步出餐馆去商场逛街消食。
　　路过一楼星巴克咖啡，许昕止住脚步：”进去看看。”
　　余洁琼：“你想买咖啡？”
　　许昕推开门，转头回答她：“看看有没有漂亮的杯子。”
　　“……”
　　站在那一排货柜前，各式各样的星巴克杯子排列着，许昕指着其中一只吸管杯，“你还记不记得，我大学的时候有一只差不多款式的吸管杯。”
　　“嗯。”余洁琼拿起另一只杯子看，“后来弄丢了的那只？”
　　“对啊，丢了的那只我好心疼，早就想再买一只，但是一只没有看到喜欢的，刚才我就被门口的牌子吸引进来的。”许昕拿起那两只杯子去付款，余洁琼跟在她后面，边走边回忆门口那张广告牌上是最新的这款吸管杯子，“还有一只你准备送给我？”
　　扫完码付完钱，许昕拎起那个包装精致的盒子，转头对好友一笑：“不啊，我送给林若白。”
　　“哦，”余洁忽然停下脚步，靠在吧台旁，“所以你这是打算答应他了？”
　　许昕眨了眨眼睛，笑眯眯道：“送个杯子而已，谁说答应他了，想象力不要太丰富。”
　　余洁琼切了一声，冷冷呵呵：“女人。”
　　这已经不是许昕第一次送林若白杯子，早在高中的时候就送过他一只，攒了好几个星期的零花钱买的第一只星巴克杯子，结果被林若白的室友，那个叫张昊的家伙打碎了。
　　说起来，张昊那家伙那时候还暗恋过许昕呢。
　　抓在手心里的手机一震，许昕拿起一看，是房东回复过来的信息。
　　“嘘，”许昕把手指按在嘴唇上，小声说，“我现在要和房东聊天了。”
第16章 许我第十六颗心
　　既然已经到星巴克, 那就坐下来休息一下。
　　两人各点了一杯饮料, 选了一个角落坐下。
　　许昕一坐下就开始低头玩手机。
　　就在刚刚房东回复了她。一个字【好】。
　　看上去挺高冷的样子。
　　对于新认识的小伙伴，许昕有无穷的好奇心，反正现在闲下来了，她有的是时间琢磨房主的性别爱好年龄习性。
　　房东的微信昵称叫小猫钓鱼, 头像是一张肥嘟嘟的猫脸。
　　叫小猫钓鱼就已经够搞笑了，这头像……许昕放大胖乎乎的猫脸图。
　　猫脸是典型的一字眉，浓密如同蜡笔小新, 一脸“我有小情绪”的表情, 笑的许昕肚子疼，顺手就把猫脸保存下来，嘴里念念叨叨：“好脸好脸，正好供我做表情包。”
　　余洁琼好奇凑过头来看：“看什么东西，笑成这个鬼样？”
　　许昕顺手把做好的表情图发给余洁琼：“搞不搞siao？”
　　余洁琼低头看了几秒, 干笑两声：“呵呵, 真搞死袄。”
　　“……”
　　这人不懂她的幽默。
　　许昕又随手用这猫脸图做了两张表情图发在高中闺蜜群里。
　　高中闺蜜群名叫【少女雍容华贵蓬蓬裙】，此群号从高中开始沿用至今，群名是许昕这个天才取的，剩下那几个都懒得很，许昕不改也没人去改, 就一直用到现在。
　　发完以后许昕就闪了，留下群里圆圆同学和梦梦同学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钟瑾长年潜水党，这个群里没有许昕就不太热闹。
　　沈园园和陈梦先是笑了一通：【哪里来的丑猫？】
　　许昕进去房东的朋友圈, 发现对方设置了三天可见，于是又回来群里胡侃：【这叫有特色，跟你们讲真是对鸭谈情】
　　陈梦：【对牛弹琴，什么对鸭谈情，没文化真可怕】
　　沈园园：【心心整天想着情情爱爱的，当然是对鸭子谈情】
　　好端端的又被这两人调侃了一顿，从高中以来就是这种相处模式，早就习惯了。
　　一直没冒头的钟瑾也出来了：【心心是不是回A城了？】
　　陈梦：【嗯，她前几天刚回。】
　　钟瑾：【圆圆是不是这个月也在苏市，好久没聚了，而且这次班长也回来了，我们几个都聚聚吧。】
　　算起来，自从五年前钟瑾和叶淮生的婚礼上那么聚了一次，之后大家都各忙着自己的生活，每年都说要聚会，每年都因为这个事情那个事情耽搁，其他几个都说好，钟瑾说：【就下个星期六，都没问题吧？】
　　许昕退出群聊天，看到钟瑾给她发了一条私人信息：【心心，昨天班长给我打过电话问你前年手术的事，我没瞒他，都说了。】
　　许昕想到昨天在办公室里林若白在她面前突然掉眼泪，想必也是因为钟瑾对他说了些什么话才导致他情绪突然失控，心里一时间五味交杂，想了想，给钟瑾回了条：【你肯定把我说的超惨，他昨天在我面前哭了都。】
　　钟瑾发了个大吃一惊的表情。
　　许昕本来想在群里跟姐妹们说的，但是私底下既然和钟瑾在聊聊，就懒得再跑去群里说，直接对钟瑾说了昨天在办公室和林若白发生的种种：【他问我要不要和他重归于好，你说我咋办，在线等，好急好急好急】
　　钟瑾：【我先问你，你们为什么要分手，在一起也没告诉我们，是不是之前就想好会分手的？】
　　许昕看到这个问题，手指点在键盘上，写了一段又删掉，删删减减到最后，改成她问钟瑾：【陈梦说你和叶淮生早知道我们的事，他靠什么猜的？】
　　钟瑾：【大三的时候你和班长是不是一起去参加草莓音乐节，叶淮生就靠这个推断出来的】
　　许昕隐隐约约想起来，确实是。
　　大三那年和林若白在一起的第二个月A市刚好有草莓音乐节，于是两人一起去的，那时候她对钟瑾提过一嘴这个事情，具体没说和谁一块儿去。
　　林若白那天心情挺好，在微博上发过一条状态，照片就是草莓音乐的现场，虽然没有出现许昕，但是那句话是这样写的：【love for u/红心红心红心】。
　　有心人稍稍推断一下不难发现其中的猫腻。
　　他们以为掩饰得很好，那些恋爱的甜蜜哪那么容易藏得起来。
　　钟瑾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分手了吧？】
　　许昕想了一会儿，把长长的一个故事精简成短短一句话：【还不是为了能让他出国。】又想到一件事，紧接着后面一句：【他昨天跟我说后悔出国】
　　许昕说的有道理，如果她不主动提出分手，以林若白的性格肯定连出国深造的机会也放弃了。他做的出来，不是没做过，当初高考就是一个铁铮铮的例子。
　　钟瑾：【你用了什么理由骗他分手的？】
　　许昕：【我对他说，我没有喜欢他，和他在一起纯属玩玩，没有很认真，心里还惦念着我的初恋】
　　得知真相的钟瑾表示很emmmm：【……】无力吐槽，八点档狗血泡沫剧差不多就是这么演的。
　　许昕：【你还别说，真的很灵，他被我气走了】
　　钟瑾：【你幸好没告诉圆圆她们，要不然她俩准吐槽你】
　　许昕发了张摊手的表情图：【有什么法子，我总不能老是拖他后腿！】
　　钟瑾拉回主题：【你想好没有，二十八岁了姐姐，你都老大不小，刚刚叶淮生还在说你和林若白再不搞定下来，我们家花生都要上小学了】
　　许昕：【……小瑾姐姐，求求你别老是刺激我】
　　钟瑾：【所以说你抓紧呀】
　　许昕：【我买了只杯子送给他】
　　在相册里找出刚刚在货柜那里拍下的杯子的照片给钟瑾：【好看吗？】
　　钟瑾：【情侣款？】
　　许昕：【不是啊，颜色不一样的】
　　钟瑾：【……】
　　许昕解释：【我刚想买这款吸管杯，然后就想也送他一个，他现在不是我老大嘛，我不得贿赂贿赂他，你还记得我高中那时候送过一只杯子被那谁摔破了，他挺难过，就当是弥补一下，反正别的款式我都不喜欢，感觉他也不会喜欢，那就买个和我一样的好了，不是情侣的意思哦你别误会】
　　钟瑾：【……心心，你不用解释这么多的，我都知道】
　　许昕看到钟瑾这句，一下子没忍住咬了一下子自己的舌头，越描越黑。
　　钟瑾：【你知道送杯子的寓意吗？】
　　许昕：【？？？我只是单纯想送个杯子，没有那么复杂】
　　钟瑾：【一只杯子=一辈子，我觉得班长肯定也会这么理解的】
　　许昕：【……】
　　所以这杯子到底是送呢还是送呢还是送呢？
　　许昕万分头疼，抱着头眉头不展。
　　要是班长误会了怎么办？
　　余洁琼从游戏里抬起头，看到许昕这幅模样：“你怎么了？”
　　许昕烦恼地拍了拍脑袋：“头疼。”她猛然抬起头，“小琼琼，我的杯子送给你。”
　　“……你又发什么毛病？”
　　许昕一张小脸垂丧着：“刚刚我发现，杯子等于一辈子的意思，万一他误会我想跟他好一辈子怎么办？”
　　“……”余洁琼一脸我懒得理你的表情，拿起桌上的饮料小啜一口，喝完以后缓缓放下，“林若白怎么会喜欢你这种脑回路氧气的主。”
　　”……”整个过程许昕都满眼期待看着余洁琼，还以为会帮她出精囊妙计，结果来了这么一句神吐槽，许昕郁闷地喝了一口饮料放下，“我还是和林若白好一辈子吧。”
　　“噗——”余洁琼嘴里的饮料没来得及咽下去，喷了许昕一脸。
　　“……”身边没一个靠得住，全都是一帮狐朋狗友！许昕愤愤想。
　　回去的路上，许昕坐在车上百无聊赖的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冷不防突然来了一句：“琼琼，你说我房东这样的好人，一定是一个超级漂酿超级年轻超级无敌大美女吧。”
　　“……”
　　身后没有声音回应她，许昕转过头，“琼琼，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
　　余洁琼：“我不知道说什么。”
　　许昕点开房东的头像看了一会儿，“你不需要说什么，只要赞同我的话就可以了。”
　　“……”
　　这个头像她怎么越看越喜欢呢？
　　许昕决定偷走这个头像，把它私藏起来。忽然想起林若白，他很喜欢猫，相册里收藏了很多各种各样的萌猫照片，许昕相信他肯定没有这种。
　　但是——
　　许昕发现林若白在她微信通讯录名单里消失掉了！
　　怎么都不肯相信。
　　她记得没删过他。
　　试着在搜索框里输入“林若白”三个字，查无此人。
　　许昕仔细回想，好像从来没有给过林若白备注，他从来不换昵称和头像，一看就知道是他，而且许昕相信无论他改成什么样的昵称和头像她都能在茫茫通讯录中找出他来，也就凭着这份自信，从来不写他的备注名。
　　结果……
　　事实证明……
　　让她在数百名联系人中找出一个连昵称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林若白，许昕有点绝望。
　　之前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从来没有发现过这个问题，根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和林若白连微信好友都不是了。
　　没发现倒也还好不纠结，但是一旦发现了，许昕心里堵的跟什么一样难受，今天不把林若白挖出来她恐怕都要睡不着觉。 
　　许昕把林若白的手机号输入到查找框内，然而得到的结果是无法找到相关联系人，也就是说林若白的微信号要么就是没绑定他的手机号，要么就是设置了无法用他的手机号寻找到他的微信号，许昕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毕竟像他那么闷骚的人，这种事情绝壁做的出来。
　　许昕随手给钟瑾发了条信息过去：【把班长的微信名片分享我下】
　　很快，许昕收到来自钟瑾的推荐：林若白的微信名片。
　　钟瑾附言了一句：【你俩的微信昵称咋一看还以为是情侣款】
　　许昕：【？？？？？】
　　许昕点开名片，果然，林若白的微信昵称改了，改成了“一颗小白菜”。
　　一颗小白菜。
　　一颗小心心。
　　还真的是莫名押韵且对仗。
　　许昕发现林若白微信账号已经不在她的通讯录里了，朋友圈设置了三天消息仅见。许昕点开绿色按钮“发消息”，随手把那张肥猫脸发过去，对话旁边跳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一颗小白菜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的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通过后才能聊天。
　　许昕：？？？？？
　　钟瑾刚好发过来信息：【你没发现？】
　　许昕内心划过一丝莫名的复杂：【他把我删除好友了】
　　钟瑾：【……】
　　许昕：【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钟瑾：【……】
　　许昕：【还说爱我，转头把我删好友，爱我个屁，爱他个鬼！休想得到我的杯子，大猪蹄子！】
　　钟瑾：【……】
　　钟瑾：【心心，你冷静点】
　　许昕：【我打电话问问他】
　　许昕简直气死了，包着一肚子火拨打林若白电话。
　　没接。
　　许昕挂了电话，抱着手，小脸鼓鼓囊囊的，活像房东的头像。
　　余洁琼发现了不对劲，问：“怎么了小妞？”
　　许昕没接话，隔了一秒两秒突然说：“小琼琼，我忽然想明白一个问题。”
　　余洁琼开着车，嗯了声，语调微微上扬，“什么问题？”
　　“男人都口是心非。”
　　“……”余洁琼把她的话过了下脑子，侧了侧头，“小白怎么你了？”
　　“他休想得到我的杯子。”许昕语气超认真。
　　“……”余洁琼懒得理她，估计这丫的脑子又抽了。
　　到了四海花园，进电梯上到七楼，余洁琼帮着许昕把房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差不多快傍晚了，她老公打电话来催她回家，余洁琼说：“要不心心和我们一块儿吃个饭吧。”
　　许昕说：“不了，晚上医院同事有聚会，改天再约。”
　　余洁琼走后，许昕这才有时间看了眼手机，林若白有两个未接来电，房东有一条未读消息。
　　许昕气消了不少，先给林若白打电话，才响一声就接起了，“我快到你楼下了。”
　　许昕愣了愣，想起来他说的楼下应该是酒店里，于是说道：“我现在不在那里，今天刚搬家，在四海花园，你别来接我了，打车过去很方便。”
　　林若白丝毫没有给她多余的选择空间：“两分钟到你楼下。”
　　许昕震惊：“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四海……”
　　话音还没落下，手机那边没声，许昕拿开一看——
　　林若白挂电话了。
　　没等她把话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先是删除通讯好友，演变到现在直接挂电话，听都不想听她说一个字。
　　这还是她认识的林若白吗？？？？？
　　以前再怎么坑她怎么捉弄她都不会做出这种让友谊的小舟翻船的事情，昨天还信誓旦旦说爱她的男人，许昕现在的心情比失恋复杂的多，磨着后槽牙恶狠狠自言自语：“林若白你是魔鬼吗？？？？”
第17章 许我第十七颗心
　　许昕很快想起来, 林若白还有两分钟到达她楼下, 加上进电梯上楼的时间，最多五分钟。
　　在这五分钟里，能干些什么事呢。
　　许昕哼着歌走进里面衣帽间，这个房子装修特别洋气高端, 家具一应俱全，就连全身镜这种都有。
　　只在A城呆一个月，许昕就带了十套衣服过来, 鞋子三双, 现在她真的发现带少了。
　　鞋子怎么能只带了三双呢，呜呜呜呜生活太简朴了，许昕把自己感动哭了，痛下决心，明天逛商场去, 买一堆鞋子还有衣服！
　　她在全身镜前来来回回走了几步, 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阳光、健康、活泼，带着朝阳雨露的青春活力，怎么看都非常美腻！
　　就是这个妆容……
　　太油腻，厚重, 不自然。
　　许昕凑近在镜子前仔细检查，任何一个毛孔都不放过。
　　下一刻，她快速跳起来，跑到客厅, 把行李箱翻得乱七八糟，拿出全部身家，抱着美妆包跑进卫生间，以极快的速度卸妆，完成护肤之后，细致上妆，精心修饰，花了一点时间化了一个清新自然的透明裸妆。
　　配上她今天这身可人小清新，绝对绝对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
　　许昕拉开窗帘，让傍晚的大片阳光洒进来，客厅里光洁透彻的琉璃砖倒映出她的影子。
　　许昕从桌几上捞过手机顺势倒进沙发里，坐姿毫无形象可言，懒懒散散地拿着手机看通话记录，除了刚刚那个电话，手机里静悄悄。
　　林若白没有反应。
　　怎么可能？
　　两分钟？
　　这他妈都过去二十分钟了！
　　所以说知道她住在四海花园是哄人的，其实根本就不知道她搬家，也根本就不知道她住在四海花园，全部都是套！她！的！话！！！！
　　就许昕你这种无知、呆蠢、天真的人，才会被他骗！！！！
　　许昕决定揭穿林若白的谎言。
　　随手编辑一条短信发过去：【两分钟？】
　　没过一分钟，接到林若白的电话。
　　许昕接起，听到对方淡淡的口吻：“几楼？”
　　许昕灵机一动，信口胡来：“二十楼。”
　　嘿嘿嘿嘿嘿，许昕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林若白没有马上接话，停顿数秒，还是那把不咸不淡的嗓音，“四海花园最高十二楼。”
　　许昕眼珠子一转，从沙发上坐直起身子，不慌不忙道：“哦，我记错了，是八楼，嘿嘿嘿，八楼。”
　　对方又沉默了。
　　许昕心虚：“你快点，我802等你。”
　　“……”
　　许昕发现林若白还不挂电话，也没舍得放开手机，轻轻问了句：“怎么还不挂，我先挂了？”
　　“许昕，”林若白突然这么一叫，许昕小胆都破了，战战兢兢问：“林教授有何吩咐？”
　　林若白轻笑一声：“没骗我？”
　　“怎么可能骗您呢嘿嘿嘿，我活腻了吗嘿嘿嘿嘿……你为什么会觉得我骗人，我这么善良纯白可人美丽可爱……”
　　林若白听不下去，打断：“你每次那么爽快告诉我答案的时候，我都觉得你在骗我。”
　　“……”许昕闭了闭眼睛，用一种沉痛而又悲伤的语气说，“在你心里，我原来是这样的人，好了，林若白，我们的友谊到此为止，再见！”
　　“……”
　　对方没有动静，也没挂电话。许昕本来想听听他说什么的，结果一个字没说，而且她僵持停顿了这么一秒两秒没说话，突然挂断电话好像有一种掩耳盗铃的欺瞒行为，许昕干脆脸皮厚到底，语气也变得蔫蔫的：“你怎么不挂电话？”
　　“……我在你门口。”
　　对方云淡风轻的语气下，许昕从沙发上跳起来，对着手机大叫一声：“林若白，你是魔鬼吗！！！！你怎么知道我住在702！”
　　“好，”林若白打断许昕义愤填膺激昂情绪，与她的语气形成强烈的差别，“702，我知道了。”
　　许昕握着再次被挂掉的手机，盯着黑了的屏幕，一脸难以置信：……
　　今天第二次挂她电话！
　　所以也就是说，他根本没在她门口，又套她的话！
　　许昕恨的牙痒痒，要不是穿的这么淑女不能破坏形象，她真的会倒在沙发里打滚儿。
　　没过几分钟，门铃响。
　　许昕穿着拖鞋慢吞吞走出去开门。
　　门口果然站着林若白。
　　在电话里气的要死，恨不得一口吞了他，见到真人许昕顿时怂进龟壳，连看他的眼神也带着飘儿，僵持在门口，一时忘记了要说什么。
　　林若白低头看着她，嘴角噙起一丝微不易察觉的笑。
　　她穿着一字露肩连衣裙，象牙白的健康肤色，白皙透彻，精致的锁骨线条，圆润的两肩肩线，纤瘦露骨的手腕。
　　阳光从落地窗逆光打过来，林若白微微眯起眼睛，视线落在那两只莹润的耳朵上，上面有一点绯红，仿佛雪山顶峰一枝梅。
　　她的手很瘦很长，微微用力握着门把，手背上指骨嶙峋。微妙的性感。
　　短短几秒钟时间，林若白重新将视线落回许昕脸上，“不请我进去坐坐？”
　　许昕下意识往后面退开半步，还没说话，脸上已经露出了拒绝的神色，“不是说去聚餐吗，坐一会儿恐怕会来不及。”
　　林若白抽出那只藏在口袋里的右手，看了眼腕表，“还早。”
　　“……不会堵车吗？”
　　“就在附近，”说话的时候，林若白全程低头注视着许昕的眼睛，神色自若，“走过去十分钟不到。”
　　许昕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往里让了让，请林若白进去坐。
　　余洁琼走前怕许昕渴死，把车上那箱矿泉水留给她，许昕从箱子里挖出两瓶，一瓶递给林若白，另一瓶自己喝。
　　今天不知怎么的，手上特别没力气，拧了两下瓶盖拧不开，还没等到她开口，林若白把手里那瓶拧开瓶盖还没来得及喝一口的矿泉水瓶递给许昕。
　　许昕很满意，对林若白娇媚一笑。
　　林若白顺势坐在许昕身边，侧头看着她。
　　欧式沙发，扶手很宽大的那种，许昕毫无坐姿的侧坐着喝水，一低眼，看到林若白的目光轻轻悠悠落在她身上。
　　她当作没看见，视线延伸到落地窗外的风景，侧对着林若白，皓白的手腕抬高着举着矿泉水瓶，贴近嘴巴，舌尖轻轻刮擦着瓶口，像小猫舔水那样，一点点蹭着清凉的泉水。
　　她喝水一直这样，跟玩似的。确切来说，许昕做任何事都跟玩似的，边玩边做，有趣的很。从高中那时候，林若白就观察过许昕喝水的样子，有时候下课，托着下巴光看她喝水都能看上半天，而许昕也确确实实能把喝水这件事当成游戏，自娱自乐，能喝上半天。
　　手不动，脑袋微微往后仰，伸出粉红色舌尖，勾着瓶口，随着脑袋向后仰倒的动作，瓶内的水一荡一荡，把水液送到舌尖上，然后真的跟小猫小狗那样，舌头一卷，把水送到嘴里。尤其是炎炎夏日，清凉的冰液激荡在舌尖最敏感柔嫩的肌肤上，百试不爽。
　　许昕忽然想起一个事，侧头看向林若白，同时放下杯子，把瓶盖拧上，放到一边，“你把我拉黑了。”
　　林若白默然看着许昕，斜侧着身子，后背舒服地靠在沙发后靠上，手弯自然架在扶手上，手背托着下巴，此刻这人满眼迷离多情，眼底仿佛还闪过了一丝费解，否定许昕的说法：“我没有。”
　　许昕也不说话，和林若白的目光厮杀在半空，最后许昕败下阵来，但她坚决不肯服输，嘴上念念有词：“你就有。”
　　林若白笑了笑，深邃眼眸透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宠溺感，激荡的许昕的心柔波四起。
　　许昕心想，不好不好，对方使出美男计，她该怎么对付，用美人计吗？
　　美人计怕是行不通，林若白什么美女没见过，这招对他没用，万一用的不好把自己害了怎么办，林若白什么干不出来……
　　正胡思乱想间，忽闻林若白说：“你忘记自己做过的事了。”
　　许昕抬眼去看，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坐直了身子，微微向着她倾斜过来，说话的声音越到后面尾音越轻，一双淡棕色瞳仁认真看着她，有一种催眠的效果。
　　许昕一时间被他蛊惑着，喉咙干涩，半个字眼都发不出来，只能干瞪着眼，嘴唇启合一下。
　　林若白嘴角勾着笑，弧括往两边伸展，一手压上许昕侧边，倾身上来，将许昕逼到身后的沙发背。
　　许昕警惕瞪着林若白，全身缩进一个角落，嗓音都抖了：“你你你你想干嘛？”
　　“我想干嘛？”尾音若无可闻，林若白低垂下的视线，落在许昕裸.露的双肩上，温热的气息似乎也洒在了上面，火烧般灼人，许昕后背发毛，”我告告告诉你你你，不要乱来，要不然我我我我我……”
　　“要不然你怎么？”林若白笑问。
　　“我会叫！”许昕大吼一声。
　　“那你叫一个试试。”
　　“我叫了。”
　　“嗯。”
　　“我真叫了。”
　　“嗯。”
　　“你别被我吓哭。”
　　林若白看着她，语气淡然：“我等你叫，这房子隔音效果好，大声叫，越大声越好。”
　　毫无前奏和铺垫，只闻一声惊怖女声，以震裂耳膜之音，惊天地泣鬼神之势，如同鸭子般尖叫：
　　“啊——林教授杀人……”
　　尖叫声高高抛向天花板上，还未落及地面上，某女人的嘴唇被男人以吻封锁，后面还没说出口的话死死堵在喉咙口出不来。
第18章 许我第十八颗心
　　许昕尚存着一丝理智, 玩命抵抗, 揪着林若白的衣服，使劲推推推，满脑子都一个念头：啊啊啊啊头发要被弄乱啦，妆容要被亲花掉啦……哪里感受得到接吻的快乐。
　　林若白手掌控住她不听话乱乱晃的脑袋, 低道：“乖。”
　　许昕更加不听话了，摇晃得更加厉害，小小声, 咬牙切齿：“你个死变态林若白, 又偷亲我！我不要面子的嘛！！！”
　　“……不是偷亲，”林若白低眼看她，纠正她的错误说法，“是强吻。”
　　真有人把强吻说的这么理直气壮，许昕快被气死了, 拿小拳头大力锤他后背：“你别玩了, 我头发给你弄乱了，妆也白化了呜呜呜呜呜呜你赔我……”
　　林若白勾起她下巴，左右看看，“化妆了？”
　　许昕翻了个大白眼给他，心说直男就是直男, 根本看不出她用辣那么多心血化的妆容，所以女生化妆永远都不是为了取悦这些没有发现美的眼睛的男人们的，因为他们永远都不懂欣赏！
　　还是最喜欢小姐姐们，又漂亮又可爱又亲切又懂得礼貌又会照顾人, 又软又萌又好推还会有永远聊不完的话题。
　　这忽然让许昕想到今天的房东小姐姐。
　　因为忙着和林若白搞不清楚的搞，忘记回复房东微信。
　　许昕推开林若白捞过手机，看到房东半小时给她的回复：【不好意思，刚才在忙，如果有任何需要或者问题，随时联系我/可爱笑脸】
　　有涵养又有礼貌，许昕确认房东一定是小姐姐无疑，手速飞快在手机键盘上敲字：【好哒，谢谢辣。你可以叫我心心，小姐姐要怎么称呼？】
　　发过去，对方没反应，应该还在忙。
　　对啦，小姐姐应该在国外吧，国外应该会有时差，不知道在哪个国家，她现在发信息不知会不会打扰人家休息。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林若白手机响了，许昕朝他看一眼，他站起来朝落地窗方向走去，边走边打电话，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插进口袋里。
　　许昕看着他的背影发呆，脑海中浮现出四个字：衣冠禽兽。
　　林若白打完电话回来，目光扫向她：“准备一下走了。”
　　许昕点点头，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去卫生间补了个妆回来，在玄关换上鞋子，和林若白一起走出门。
　　到电梯门口，林若白忽然对她摊开手：”手机给我。”
　　许昕马上做出防备的姿态，仰着头一脸你要抢我孩子的表情，“你想干嘛？”
　　林若白目光幽淡，轻扯嘴角，带着一丝微讽：“你脑子在想什么？”
　　许昕一脸警觉：“你要我手机干嘛？”
　　林若白未置一语，低头划几下手机，操作结束，对许昕说：“看一下微信通讯录。”
　　许昕连忙点开，看到上面有一条新的好友添加请求：一颗小白菜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许昕刹不住车，噗嗤一声笑：“嗳，你干嘛模仿我，还一颗小白菜咧，是一颗小毒菜吧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真的笑死我了班长。”
　　林若白目视前方，没看许昕一眼，侧脸线条冷硬，许昕瞧着他这幅模样，快笑晕过去。正好电梯叮一声到达，林若白一脚跨进，扔下一句“我乐意”，留给许昕一抹高冷的背影。
　　许昕快被他逗死，赶紧跟上，打算开启继续冷讽挖苦打击林若白的模式，哼哼哼，没想到林若白你也有今天，心里正小得逞之际，目光忽被电梯里的楼层按钮吸引住了。
　　许昕看到林若白修长的手指揿在“负2楼”的按钮上，然后按下电梯闭合键，许昕视线在整列按钮上一扫，顿住，视线徐徐向上移，如慢镜头回放般的速度，在林若白脸上凝住。
　　因为许昕震惊地发现——
　　这栋楼最高楼层是二十楼，不是林若白说的十二楼！
　　又双叒叕骗骗骗骗她！！！
　　许昕笑眯眯看着林若白，“十二楼？”目光暗示他看最顶层的按钮，明明标注的是“20”！
　　林若白面不改色，对许昕笑道：“哦，我忘了。”
　　拿她的话怼她，许昕气咻咻瞪着林若白，最后憋出了一句：“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不是好人不安好心。”
　　谁知道林若白点点头，虚心承认：”是的，我不是什么好人，不过——”
　　话锋一转，看着许昕道，“比起某个让我敲别人家门引起误会的人，我这只能算小儿科。”
　　许昕一口老血哽在喉口，上不来下不去，“谁说的，”她梗着脖子，“你懂不懂什么叫善意的谎言。”
　　林若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半真半假道：“唔，真善解人意。”
　　暗讽意满满。
　　许昕觉得不怼回来，脸上无光，说道：“你刚刚还问我拿手机，就是想借我手机存心使坏。”
　　林若白看着她，然后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慢悠悠道：“从刚才到现在过去了两分钟，我发给你的好友申请还没通过，以我对你的了解，如果不主动用你的手机点通过，可能到明天早上起来，你就把我忽略了。”
　　他的声音逐渐低下去了，看着许昕说道：“心心，你就是这样，有时候我不得不采取强硬的手段。”
　　许昕仰着脑袋怔怔看着他，就快要被他这个样子这个语气迷惑的时候，幡然醒悟过来：“所以你就把我删除好友了对不对！”
　　“……”
　　电梯到达地下二楼。
　　他们走出电梯，外面漆黑一片，林若白下意识拉过许昕，紧紧抓着她的手，嗓音也低低的，映衬着此刻的环境：“别乱跑。”
　　他的手心干燥温暖，不像许昕，手都不会热的，哪怕夏天，也像冷血动物那样，手凉凉的。她的手在女生中不算小，手指很长很瘦，但在林若白手里，到底还是一双女生的手。肌肤熨贴着肌肤，许昕没敢动，贴着他的手心，蜷缩着手指。
　　声控灯随着两人的脚步声亮了起来，傍晚这个点，私家车一辆紧跟着一辆回来了，点了灯的狭窄空间终于有了一点人气。
　　对面走进来一家四口，一个男娃一个女娃，三四岁的样子，奶声奶气的，许昕不由多看了几眼，嘴角不自禁扬起笑容。
　　她很喜欢小孩，钟瑾家那两个，小花生和他妹妹小朵儿，只要心心姨姨去家里做客，连妈妈都可以不要，整天黏着许昕玩。叶淮生有时候爱和她开玩笑，时常调侃她，这么喜欢孩子不如自己生去。
　　许昕想，她这辈子都不会生孩子吧。要不起的。
　　她自己已经这么痛苦了，万一以后的孩子携带了她的毛病，岂不是也跟着一起受罪？
　　她和林若白宛如寻常年轻的小夫妻那样，亲密默契，从那一家四口身边经过，那两个还不及膝盖高度的小奶娃露着甜甜的笑容，奶声奶气叫“姐姐”“哥哥”。
　　许昕低头看他们，心都化软了。
　　好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呀。
　　从电梯到出口，两人只是默默拉着手，一路安静无声。
　　林若白还是敏感的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侧头看向她。
　　许昕低着头，外面的阳光依然灿烂热烈，从透明的玻璃罩外照进来，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默默无语。
　　那句一直想问的话，卡在喉咙口，出不来了。
　　林若白想，再等一等，再多给她一点时间和空间。
　　其实现在这样的状态也挺好的。
　　可是却还是像少了什么一样，不清楚她的态度，不清楚她的真心，她是否也喜欢他，不知道，模棱两可，像云雾环绕下的月光，看不透彻，他没有安全感。
　　手牢牢握着许昕，感受到他微微用力的力度，许昕侧过头看他：“你想说什么？”
　　在西门，地下停车场路口，往上，是一片阳光明媚晴空万里；往下，是黝黑宛如沉入无底深渊。
　　林若白那双眸色浅淡的瞳仁，此刻却仿佛吸了光似的，沉沉看着许昕的眼睛：“我从来没有同意，和你分手。”
　　“删除好友，更不可能。”
第19章 许我第十九颗心
　　许昕仰着脑袋, 微张着嘴巴, 露出满脸吃惊之色。
　　听不懂林若白说些什么。
　　手里都是汗，她轻轻从林若白手里挣脱出自己的手来。
　　他们面对面站着，仿佛一场时间的浩劫，在此刻消沉。
　　有车从上面冲下来, 开着大灯，嘟嘟嘟鸣着喇叭。
　　慢镜头回放般，两人同时拧过头去。
　　许昕脸色惨白, 额角沁出细密汗珠, 惊恐的看着从上面冲下来的车子，腿脚不听使唤。
　　林若白反应迅速地半搂住她，拉到一旁。
　　许昕跌坐在墙角，浑身绵软。
　　车子从他们身边飞速经过。
　　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
　　耳边的嗡嗡声渐渐恢复平静，许昕镇定下自己, 灵魂重新归回身体, 视线开始变得清晰。
　　林若白一手撑在墙壁上，半圈着她，胸口起伏，低头看着她，他们的身体紧挨着, 能清楚感觉到彼此的心跳，伴随着紧张的气息传来。
　　“病又犯了？”他的嗓音低低的，眼睛认真注视着她。
　　“我……”许昕词穷，不敢看他, 垂下视线。
　　有那么一瞬间，心绞痛，视物模糊。她不敢告诉林若白。
　　林若白没说什么，手从墙上放下，膝盖一弯，就地坐在许昕旁边，手绕到她身后，打开她的包，拿出矿泉水，拧开，递给她。
　　许昕说了声谢谢，声音还没从刚刚那一瞬间恢复过来，干哑。接过林若白手里的水瓶，仰头喝了几口，清水浸润嗓子，好多了，把瓶子递还给他。
　　林若白把水瓶放进许昕的包里，拉上拉链，没有再还给她，而是背在自己背上。
　　那么小小一只包，里面有她的全部家当，救命玩意儿。 
　　许昕微微仰高脑袋，后脑抵在身后的墙壁上，转过脸，看向出口处阳光洒进来的地方，刺目的光明，让人向往。
　　她抬手放在额头上，眯起眼睛，眼泪从眼角淌下。
　　放在身后的手，被林若白紧紧抓着，挣也挣不开。
　　“心，”林若白抬起手，拧过她的脸。
　　许昕转过头，就那么看着他。
　　眼泪在下巴凝成一颗小水珠。
　　泪光里，她弯起唇角，对林若白笑。
　　这笑容看在他眼里，心酸，却又勉力强撑，一点也不甜美，一点也不好看，只让他感受无边无际的心疼。
　　再也难以控制自己的感情，林若白毫不顾忌的抱住面前这个看似坚强实则脆弱柔软到让人不忍伤害的姑娘，对她说：“想哭就哭出来，我不会笑话你。”
　　可是她却说：“林若白，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哭了。”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说：“以后，我不会结婚，也不会有孩子，我会孤独终老，可是，我真不想这样。”
　　搂在她腰上的力道紧了又紧，紧了又紧，将她摁进怀里揉进血肉里的力道，他说：“我娶你。”
　　许昕蹭了蹭他肩膀，把眼泪擦在他的衣服上，“我是先天性心脏病，会遗传给下一代的。”
　　这一回林若白没说话了，许昕一颗心沉甸甸的，心想，他还是嫌弃我的啊，还说爱，爱个屁，知道我是先天性心脏病就吓尿了退缩了，爱你个大头鬼。
　　许昕抹了抹眼泪，刚要推开林若白，听到他正色叫她：“许昕。”语气还带着一点无奈和好笑。
　　”嗯？”许昕抹了抹眼睛，没等林若白开口，可怜兮兮的语气：”你是不是准备说，你以前说什么帮我做手术，说什么爱我之类全都是放狗屁，你知道我是先天性心脏病有可能会遗传到下一代，你想退缩了，没关系啊，我没有强迫你……”
　　”就你这样的也能毕业？医科大都这么水的？”林若白轻轻放开她，身体往后一靠，靠在墙壁上，带着笑的眼睛满含宠溺，就那么看着她。
　　许昕摸不着脑袋：“我为什么不能毕业？你怼我好好怼，不带这种上升到人格侮辱的，你把话说清楚。”
　　林若白依旧还是那样的笑看她：“先天性心脏病和遗传性心脏病是两个不同概念。先天性心脏病可能会受遗传因素影响，但这个比例很小。之所以会导致先天性，是因为你早期第五周到第八周这个时间段，在你妈妈的肚子里心脏没有发育好，有可能因为药物或者病毒感染影响，导致先天性有两个因素：遗传和环境。而遗传的比例占的份额其实很小。”
　　林若白摇摇头，带着调侃的语气：“我建议你别做医生了，随便找份工作都比干这强。”
　　这已经不是林若白第一次这么调侃她了。
　　记得以前上大学，许昕是典型的平常不用功考试抱佛脚，每次考试前她都要跑去A大抱林若白这尊神佛的脚。
　　当然，以此被他揪着小辫子捉弄过好几回，她也没怎么在意，反正只要林若白保佑她不挂科，随便他怎么捉弄戏耍，许昕都不会往心里面去。
　　自修室里，他一点一点帮她讲解那些难懂的知识点，许昕就撑着脑袋，眼皮直打架，还要表现出一副求知欲满满的样子来。
　　林若白笔头敲在她脑袋上，叹气道：“许昕，你这个样子真辛苦，又要演又要装，还要被我数落打击，我看你还是转专业吧，或者现在辍学也来得及，随便找份工作都比你干这个强，比如外面收废品的，人家一年也能赚十几万。”
　　那时候真的觉得……这男人嘴巴真毒，以后哪个女人会要他。
　　要不是有求于他，许昕真的想扑上去海扁他一顿。
　　偏偏许昕就是这么个怂蛋。
　　怂到骨子里去的那种。
　　如果换做是钟瑾，肯定会说“你讨厌死了”，许昕不会。
　　她看着林若白，细细琢磨完他的话，被虐惯了的人，一点不觉得人家这是在调侃她，一脸认真的说：“你的意思是说，我不会孤独终老了。”
　　林若白也认真且严肃的回答她：“是的。”
　　许昕露出放轻松的表情，站起来拍拍屁股，开心的说道：“太好啦，昨天在路上碰到一个帅哥，问了他的联系方式，正在考虑要不要继续发展，晚上去给他打电话！”
　　林若白：“……”
　　她转身看向还坐在原地的林若白，“你怎么还不走，吃饭要迟到了呀。”
　　林若白看向她，刚才还蔫蔫的一个人，现在跟打了鸡血似的，真后悔把事实的真相告诉她，但是不告诉她呢，后果更加严重。
　　许昕走回来，弯下腰，双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小心翼翼问：“你不会……要坐在这里一晚上吧？”
　　林若白抬头看她：“……”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两人彼此注视对方。
　　许昕拉住他的手，拉了拉，没怎么用力，林若白自己站起来，背上勾着她的包。
　　他们朝上走着，迎向阳光。
　　走着走着，林若白忽然侧头，问她：“到底我能相信你说的哪句话？”
　　许昕抬手撩过几根吃进嘴巴里的散发，“我说我有心脏病是真的呀，”她声音低了几个度，“我也真的想过孤独终老这件事，不骗你。”
　　“林若白，”她看到他嘴巴动了动，知道他想说话，许昕比他更快开口，“你早就知道我的病了吧。”
　　回想第一天他们在A大见面，她突然发病，他的反应一点也不惊讶，事后也不曾问过她，很明显了，林若白很有可能早就知道了，一直瞒着她，就像她瞒着他那样。
　　“嗯。我知道。”他说完，侧头看向她，风吹起他的衬衣下摆，许昕抬手又撩了一把头发，想问他什么时候知道的，又觉得没有必要知道答案了。
　　她站停，林若白也缓缓停下脚步，看着她。
　　“林若白，手术一定要成功，我还想多活几年。”
　　说完，她朝前面快走几步，双手张开，做了一个拥抱阳光的动作，转身冲林若白娇俏一笑，大声叫他：“林若白——”
　　林若白站在离她两三米距离，等着她的下一句。
　　等来的却是：
　　”你这头猪——”
　　骂完拔腿跑，边跑边朝后面偷眼看，看见林若白果然追上来了，哇哇叫：“猪追我，追我的是猪……啊啊啊啊你追我了，你承认你是猪……”
　　许昕跑不快，就一张小嘴喋喋不休，没几步就被林若白抓住。
　　“谁是猪？”林若白一把抓住她的后颈，语声危险。
　　某个怕死鬼缩起脖子，连忙改口：“我我我我……我是猪……好汉饶命，别揍我……”
　　“……”
　　林若白没动作，松开许昕：“让你考虑的问题考虑的怎么样了？”
　　许昕睁着一双大眼睛，和林若白大眼对大眼数秒，装傻：“啊？”掏了掏耳朵，“说啥，没听清。”
　　“……”林若白抬起手，许昕下意识就缩起脖子，她的痒痒肉在后颈，林若白是知道的，那个啥啥啥那天晚上发现的，反正林若白一碰她那里，她就跟上了发条笑得满床打滚，林若白也是很无奈了。
　　林若白手落在许昕肩膀上拍了拍，看着她的眼睛，要笑不笑的，“你以为我想干嘛？”
　　“我没以为你想干嘛啊，只不过就是脖子有点痒，挠一挠，你以为我在怕什么？”许昕脸不红心不跳瞎编道。 
　　“所以你在怕什么？”林若白认真注视着她的眼睛。
　　许昕被他看的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卡带了，话也说不利落，“你别想下套，我不会上你的当。”
　　“我刚刚知道了一个你的秘密。”林若白暗含深意的短暂一瞥，很快直起身子，朝前面走去。
　　“什么什么什么秘密？！”许昕超级紧张，跟在他身后，很快和林若白并肩走，踮着脚，伸长脖子，一脸求知欲极强的表情，“我那么多秘密，你到底说的是哪个？”
　　林若白看向她，微笑：“你心里那个。”
　　“啊？”许昕一脸吃惊的吃手手，“你知道我喜欢女人？”
　　“……”
　　这次没套出来。
第20章 许我第二十颗心
　　到了酒店门口, 许昕绕到林若白身后拽了拽她的包, ”给我。“
　　林若白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她，目光带着询问，许昕双手拉着包不放, 眼睛认真瞅着他：“我们待会上去怎么和他们解释？”
　　“解释什么？”
　　“他们肯定会问，我们怎么一起来的，我们不是讲好的, 要当作不认识, 我们一起进去不就穿帮了嘛，要不这样，”许昕眼珠子转一圈，“你先进去，然后等过五分钟我再进去, 耶, 就这么办，快夸我睿智。”
　　“……”林若白视线朝酒店门口轻轻一瞥，许昕顺过目光去，看见了方佑。
　　被发现了。
　　方佑走出酒店大门，看到师兄和那个新来的小姐姐站在那里。
　　他师兄背上背着一个女士用包, 小姐姐站在身侧拉着包带，似乎正打算把包从他肩膀上扒拉下来，师兄正侧着头对她说着话。
　　看见这一幕，方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异感划过, 他师兄看上去和小姐姐早就认识了。
　　之前师兄说去接个人，倒是没说是谁，这么看来是这个小姐姐无疑，看来他俩关系真的如曼姐所说的，男女朋友？可是既然是男女朋友为什么不大方公开，难道此事另有蹊跷？
　　方佑脑洞大开。
　　方佑朝林若白和许昕走过去，边走边打招呼：“师兄，你们怎么才来啊。” 看了眼许昕，“心姐，你和我师兄一块儿来的呀，师兄说去接人，原来是接你去的啊。”
　　林若白轻淡扫了眼方佑：“就你话多，”转头看向许昕，“走吧。”手很自然地伸过去拉她，到了半途突然意识到什么收回。
　　一起进了酒店上楼，楼层不高，三楼的包厢里，一群人已经坐着聊天等他们了。都是年轻人，气氛很快活，见林若白他们进去，纷纷说道：“林教授，快上座，服务员，上菜上菜。”
　　冯曼琪旁边还有个空座，许昕被拉过去坐她旁边。
　　林若白拦了她一下，把包递给她，声量只有她听得到，“别喝酒。”
　　许昕轻轻抬起眼皮，看他一眼，没答应也没不答应，抱着包快乐地走去冯曼琪身旁去了。
　　林若白看着她的背影，头疼，怕她又玩新花样，今天必须管着这个人。
　　许昕刚一坐下，冯曼琪就凑过脑袋问：“心心，林教授对你说了什么？”又朝她的包看了几眼。许昕接受到暗示，脑子还没怎么想，嘴巴已经管不住开始瞎编了：“他觉得我的包很漂亮，让我借他背一下。”
　　冯曼琪满脸吃惊：“这是女生的包啊，林教授还有这种癖好？”
　　许昕开开心心地吃了一粒花生米，”就是说呀，人不可貌相嘛。他还问我这个包在哪里买的，让我给他发链接。”
　　冯曼琪震惊到说不出话来，隔了几秒，冯曼琪终于消化了一点，问许昕：“喝酒还是饮料？”
　　许昕想起之前林若白让她不要喝酒，还是不喝了吧，听话一次。
　　许昕环顾桌子，椰子汁好巧不巧就放在林若白右手边，“林教授，”她甜甜叫道，林若白闻声看来，许昕指了指椰子汁，“我想喝那个，麻烦拿一下哦。”
　　林若白目光落回右手边，拧开饮料瓶盖，又松松的拧回去，放到转盘上，修长的手指按在盘上，转到许昕面前。
　　许昕开开心心拿起椰子汁，白色液体倒了半个杯子，倒完以后又问其他人喝不喝，大家都喝酒，许昕就把饮料让服务员撤走了。
　　她从包里摸出手机，微信里林若白的验证请求还躺在那里，许昕手指一点，按通过，马上跳出聊天框，打字：【服务不错，五星好评。】
　　发送。
　　把手机放在屁股后面，托着下巴看那边林若白的反应。
　　反应是……
　　没有反应。
　　他和旁边的方佑聊着天，压根没有看到她的信息。
　　许昕叹了口气，有点无聊。好在菜一样一样上来了，许昕刚来，很多人都不认识，简单介绍几句，聊几句，就小曼和她说说话，更多的时候，她只管埋头吃就好了。
　　倒是林若白……看样子忙得很，到现在都没有时间看手机。
　　酒到最后，吃的差不多了，有人提出来点个饭或者面条垫垫肚子，到底点面还是点饭一时拿不定主意，有人问：“心心新来的，听心心吃什么。”
　　许昕一下子变成拿主意的人了，这种场合如果她真的凭自己的口味点那才是蠢，于是许昕忠厚一笑，把这个烂摊子扔给林若白：“还是听林教授的吧。”
　　最后林若白点了A市的名菜小笼包和面条，这事就这么完美解决。
　　酒足饭饱，都是一帮未婚男女，反正回家也没事做，都不想这么快撤走。
　　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出了校园以后就好久没玩这种了，没有人反对。
　　他们玩的时候，许昕低着头剥虾吃，一边吃一边听他们哈哈哈笑，吃喝玩乐都不耽误，这些人虽然都不是很熟，但就听听闲话，也蛮开心的，打死她也想不到瓶口竟然会转到她这里。
　　她那手因为剥过虾子脏兮兮的，连忙用湿巾布擦了擦手，一脸懵逼抬起头：“到我了？”
　　“心心刚刚梦游回来哈哈哈哈哈，”有人笑道，“到你了，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许昕想大冒险还是算了吧，万一让她做什么离谱的事情，老脸都丢在这里了，“真心话。”她说。
　　“看你刚来，不为难你，来个简单点的，”那几个爱玩的派了个代表问问题，“初恋在什么时候？”
　　没想到是这个问题，许昕一怔，余光无意识朝林若白的方向看去，不经意间撞到了他看过来的视线，慌忙错开。
　　“在大学，大三的时候。”许昕轻声说。
　　“那现在呢，分手了吗？”其中一个男医生问，被坐在他身边的另两个年轻小姑娘推了几下，“问人家有没有分手你图什么心呐。”
　　许昕没说话，只是微微笑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饮料。
　　她也不知道他们这样算是分过手，还是算没有。
　　刚刚林若白在地下停车库里对她说的话尤在耳边：
　　——“我从来没有同意，和你分手。”
　　——“删除好友，更不可能。”
　　既然他不可能删除好友，难道是她删的？可是为什么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说起来，把林若白拉黑名单这种事，许昕也不是没干过。
　　她从来没有备注林若白的习惯，无论手机号还是微信号，她觉得不用备注，看一眼就知道是他了。
　　大一的时候，因为有一次中午急着赶下午第一堂就要交的作业，许昕在接到一个推销电话之后，当林若白打来电话的时候还以为还是推销电话，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把他的电话拉黑了。
　　等到发现已经晚了，那时候正值期末，一群好友商量着寒假出去北欧玩，为了撮合许昕和林若白，特意叫许昕叫上林若白一起，才发现把林若白给拉黑了。
　　许昕为了挽回和林若白之间脆弱的友谊，当然最重要的是让这家伙帮她复习，连夜抱着厚厚的复习资料书打车到A大，结果到了那里林若白才告诉她，他点名要吃的那家咖喱饭打烊了，林若白不仅逼着她把号码备注了，还额外馈赠了她三包猫粮，并且对她说，以前他养过一只加菲猫。
　　那时候他的头像还是那只可爱的加菲猫，不过那又怎么样，许昕到现在都没明白过来，为什么林若白要送她猫粮。
　　真是一道百思不得其解的世界难题。
　　至于那几袋猫粮，许昕怕过期，全都喂给了学校的流浪猫吃。
　　就在她发呆回忆的这点时间里，听到大家热闹叫着：“终于到林教授了！”
　　“等这一刻都等一晚上了！”
　　“大冒险还是真心话？”
　　到林若白了吗？
　　许昕抽出神思，朝林若白看过去，恰好撞到他沉静的眼眸，脑袋一时间变成空白，只听得到他的声音传来：“我和心心一样，选真心话。”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她心心……
　　虽然很正常，科室里的同事都这么叫，可是林若白叫她和别人叫她很不一样，他倾注了更多的感情，不像别人，单单只是一个名字。
　　而这个差别，只有许昕自己清楚。
　　一桌子人都在起哄，作为医院里这朵顶顶出名的高岭之花，大家对林若白的八卦小道好奇死了。
　　问题是“初吻在什么时候没有的？”
　　问完以后，女生们正襟危坐，凝神细听。
　　林若白身体往后靠了靠，视线朝某个方向看过去。
　　“高中毕业，”他的嗓音清淡，目光始终注视着许昕，好像那话是对她说的一样，低声道：“那晚酒多了，还没有到达醉的程度，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
第21章 许我第二十一颗心
　　许昕当然记得。
　　怎么可能忘得了。
　　那是林若白的初吻, 也是她的初吻。
　　林若白话说的好听, 在座的大家都不知道的是，那次并非她自愿，而是被林若白按在洗手台强吻的。
　　那年十八岁，林若白的十八岁, 许昕的十八岁，也是他们那群人的十八岁，在他们最好的年华, 挥斥方遒, 意气风发，高调飞扬。
　　高中毕业最后一次好友聚会上，那天的热闹场景还在眼前晃荡，年轻的男孩和女孩们对自由的向往，对美好大学生活的展望, 对未来他们有无穷无尽的希望和构想, 那天晚上是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天地，他们知道，以后就要各奔东西，再也没有这样的团聚。
　　那天餐桌上，许昕林若白, 钟瑾叶淮生，沈园园陈梦还有钟瑾的孪生妹妹钟瑜，以及没有考上大学的即将远行的蒋小明和蚊子，加上叶淮生在别班的一些同学, 热热闹闹一大桌子人，喝酒聊天划拳唱歌，花样玩了一堆又一堆，很多人喝高了，包括林若白也是。
　　到了快散场的时候，大家发现林若白和许昕不见了。
　　许昕那天没喝多少酒，她的身体原因，喝酒向来很自制，吃到半途去卫生间，心情还是挺愉悦的，哼着小曲儿对着镜子洗手，一抬头，差点没吓死，林若白就那么一声不响的站在她身后。
　　跟个幽灵差不多，关键是，他看她的眼神真的很不对劲，一看就是酒精上脑，和平时太不一样了。
　　平时他绝对不会用这样的目光注视她，赤.裸.裸，毫不遮掩的感情，浓郁的像夹心巧克力汁。
　　仿佛一口幽深漆黑的井，要将许昕锁死在里面。
　　许昕只感觉后背心发毛，跟家里一个人看鬼故事的感觉差不多，不敢转头，嗓音颤抖，笑容僵硬，隔着镜子对林若白打招呼：“嗨，班长。”
　　林若白没说话，还是用那样的目光看着她。
　　许昕一个头两个大，想走，在他的目光里，迈不开脚步。
　　她干脆不去理会也不再去看林若白，低下头心不在焉洗着手，双手在水里搓洗了一遍又一遍，林若白还没走，又打了一次肥皂泡，还来不及冲掉浮在手背上泡沫，感觉身后的人靠近。
　　挨很近，他的胸口贴着她的背，能感觉到呼吸洒下来，温热的，混合着酒气，淡淡的，属于男生清爽的味道，夹杂着强烈荷尔蒙，蹭上她的后颈，最敏感的部位，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许昕全身绷的僵硬，洗手的动作缓慢起来，她想说话，嗓眼仿佛卡住了一样，心狂跳，大口喘气。
　　视线才刚一抬起，林若白毫无预兆地从身后抱住她。许昕不知道林若白到底吃错了什么药，满脑子都是无数只草泥马在狂奔，她被林若白窒息的操作搞得六神无主，脑袋也像一坨浆糊一样搅不开，要是放在平时换个男生，她肯定狠狠一肘子招呼上去了，可是对方是林若白，许昕怂，许昕不敢，许昕舍不得。
　　出水开关被林若白拧上，许昕维持着冲水的姿势，林若白一手扶住她的腰，另一手抬高虚扣上她的脸颊，将人扳过去，面朝他，许昕就像他手里的木偶娃娃，被他操控着。
　　许昕被拧过去，手扶着身后的洗手台，还没看清人影，林若白已经压下来，直接贴上她的嘴唇。许昕登时如梦初醒，眼睛睁得大大的，在这之前，她真的不知道林若白竟然会对她怀着这样的心思。
　　可是他抱的她那样紧，他全身的气息占据着她，让她慢慢放弃反抗，那紧紧攥在洗手台上的手慢慢移向他的后背，慢慢也像他抱着她那样，紧紧抱着他。在这之前，许昕从来不知道接吻是这样一件甜蜜美妙的事，当下什么也不想，怀抱着这个人就好像抱住了全世界，虽然那时候她还是搞不太清楚到底对林若白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但是既然是这样一件美妙的事情，为什么要错过这份美好呢。
　　但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给不了林若白未来，可是面对美好的时候，又忍不住去接近去靠近，希望自己也成为那美好的一部分。
　　仿佛是感情和理智的撕拉，在这长达十二年的时光里，每一次她接近林若白一厘米，就会有一个声音对她说，许昕，你不配；可是她忍不住，真的忍不住。喜欢和他说话，喜欢闹他，喜欢看他被她搞得头疼不已一筹莫展方寸大乱，最后只能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她以前不知道这其实都是喜欢一个人的特征。
　　而这份感情，林若白深埋了十二年，许昕又如何不是呢？
　　只不过她掩盖的比他好，以为不去想就不会痛，以为表现的大大咧咧开开心心，就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
　　*
　　回去是和林若白一道走的，方佑本来要和他们一块，被林若白支开了。
　　许昕说：“你不用送我特意跑一趟，我就在附近，走过去十分钟不到。”
　　林若白刚要说话，身后有人走上来：“林教授，我听方佑说心心和你们住一个小区，一起过去很方便啊，方佑哪去了，怎么没见他人，不跟你们一块儿走？”
　　林若白淡淡回了一句，许昕心里奇怪，接口就说：“林教授不和我一个小区吧，我在四海花园，他……”
　　那人说：“林教授没住在四海花园吗？难道我记错了？”
　　林若白扫了一眼那人，语气比刚才更淡了：“最近搬家了。”
　　“哦哦，原来如此。”那边同行的人叫了，那人匆忙道了声别走了。
　　那人走了之后，两人之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晚上风大，许昕把包抱在前面挡着裙子，侧头看向林若白，笑道：“我发现你撒谎的本事越来越高超了。”
　　林若白勾了勾唇角：“彼此彼此。”
　　又陷入了沉默。
　　他们之间，太熟了，可以做到心照不宣，很多话不必说的透彻，心里都是明白人，只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在装傻充愣。
　　还是没办法做到坦诚。
　　又走了一段路，避开了热闹的夜景，选了一条稍显僻静的路走，许昕突然开口说：“那次我不知道你没醉。”
　　说完，她看向林若白。
　　林若白没有看她，似乎想着心事，只是很轻的说了一句：“没醉。”
　　醉没醉，现在讨论这个问题有点好笑，许昕歪着脑袋，脚上一颗小石子被她沿路踢着，林若白看过去，她的神色有点淡，和平时嘻嘻哈哈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还没问过你，”许昕把那颗石子一脚踢老远，抬起头，“我不问，你也不准备告诉我了对不对？”
　　许昕看着他的眼睛：“叶淮生说你去年就回来了。”
　　林若白没否认，点头，“是的。”
　　许昕本来想说，为什么不找我，说不出口，太矫情，又怕他想太多什么的，而且她也想过了，他不找她很有可能生她气，那次酒店一夜情之后她扔了五百块逃之夭夭，以林若白的性格怕是深受打击，之后，虽然她还不确定是不是她自己删的好友，但估计可能性百分之八、九十。
　　这么多事情加起来，要是换做是她，肯定很生气。
　　之前沈园园陈梦她们都说林若白脾气好，许昕还没觉得，可是这样的事情反反复复次数多了，许昕有时候也在想是不是太过头了，总觉得下一回要是再出这样的事情林若白如果甩脸给她看都不过分，他偏偏一次都没有。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胡思乱想，没注意林若白在一家超市停了脚步，二话不说拉着她走进去。许昕以为他买东西，也没多问，很自然地跟着他走进去。
　　社区超市，人不多。许昕以为林若白买个什么东西就走了，没想到他推了一辆购物车，看样子是准备大采购一番。许昕正好也有一些东西要买，走走停停，把东西放进车里，买完日用品，又去零食区走了一圈，许昕秉持着把买吃的钱全部花在衣服和化妆品上面，决定革面洗心重新做人，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贪吃零食的许昕。
　　谁知道林若白专挑她最喜欢的零食往车里放，许昕简直受不了，心里开始盘算着小九九怎么从林若白手里弄点吃的。
　　买的一堆东西全都是林若白付的钱，装好袋子，刚好整整两个袋子，东西都混在一起装的，许昕不知道林若白要怎么搞，想了一路，然后发现他竟然跟着她进了同一幢楼，许昕也默不作声，一直等把她送到家门口，许昕看了眼他手里提着的两个袋子，指了指屋里：”要进去分赃吗？”
　　林若白把两个袋子扔在脚边，低眼看她：“开门。”
第22章 许我第二十二颗心
　　林若白说, 开门。
　　许昕满脑子都是他袋子里的零食, 开开心心把门打开。
　　玄关装着感应灯，门一开，灯就亮了。
　　许昕换上拖鞋，蹲下身打开鞋柜门, 刚才在里面看到过没拆封的男士拖鞋，她自己脚上这双也是鞋柜里找到的，这更加让她肯定原来的房子主人一定是个小姐姐, 只有女孩子才会这么细心。
　　许昕把鞋子拿出来, 拆掉外面的塑料袋子，递给林若白，然后自己走到里面去把客厅的灯打开，没过会儿，林若白走进来, 随手把一堆东西放在桌上。许昕凑过去, 这个袋子翻几下，那个袋子翻几下，抬起头对林若白嘿嘿笑：“咱们来分赃吧。”
　　没等林若白开口，许昕动起手来，袋子里的东西全都倒出来, 把零嘴儿一样一样翻出来放进那个空了的购物袋里，“这个我的，这个也我的，这个还是我的, ”放到最后林若白面前所剩无几，许昕心虚地抬起头对他嘿嘿嘿笑了三声，伸出爪子，小心翼翼拿走了他面前最后一包膨化食品：“这个……”
　　林若白按住了她的爪子，许昕抬起头，“干嘛”两个字还没说出来，他的视线淡淡地从她脸上扫到她面前的袋子，再从她面前的袋子落在另一只购物袋子，“这个和那个你只能选一样。”
　　林若白让她选择的两个袋子，一个是许昕刚刚分配好的零食，另一个袋子大部分装的都是她买的日用品，牙刷牙膏沐浴乳洗发水棉柔巾女生用品等等一大堆东西，这种日常用品出远门她向来不会随身携带，都是到了一个地方就在当地买的，节省行李箱空间，现在林若白让她二选一，真把她难住了。
　　许昕咬着下嘴唇，眨巴着一双水润的大眼睛，满眼都是可怜无辜，不说话，望着林若白，试图以楚楚动人的目光打动林若白。
　　林若白抬手，伸过来，手掌遮住她的眼睛，“别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没用。”
　　温热的触感贴近肌肤，她的眼睛随着他覆盖上来的手掌，下意识闭上。能清晰感觉到她的眼睛在薄薄的眼皮下轻眨，林若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莫名被一种冲动驱动着，正打算收回手，许昕已经笑着掰开他的手：“骗人，没用你还遮我眼睛，就有用。”边说着边拼命朝他眨眼睛，偷眼看向放在他面前的那堆日用品，”我能不能从里面拿几样东西？”
　　林若白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许昕撅起嘴巴低下头，一脸我受伤了的小表情，气呼呼的小小声说他坏话：”小气，小气鬼，祝你喝凉水塞牙缝！”
　　林若白哭笑不得，终于松口，”拿你的一样东西换。”
　　许昕眼睛一亮，讨价还价：“我的一样东西换你所有东西吗？”
　　林若白没有马上接口，静默看着她。
　　“好不好？”许昕不放弃。
　　“你说呢？”
　　“我说好。”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耶，”许昕开开心心站起来，“你在这儿别动，等我回来。”
　　林若白侧头看向她小跑进卧室的身影，不知道准备什么东西，他以为许昕会拿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来捉弄她，谁知道她怀里抱着一个星巴克袋子，自带背景音乐出场：“登登登登登登～”
　　许昕把袋子放在林若白面前，“你自己打开看，挑个喜欢的颜色。”
　　林若白几下子拆开了包装，令他没想到，是两只杯子，一只银白色，一只蓝紫色，图案是星空。
　　“喜欢吗？”许昕托着下巴，观察他脸上的表情。
　　只见他轻轻挑了一下眉毛，只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修长的手指捏住那只银白色的杯子，许昕嘴角一勾笑，十分了然的表情：“哼哼，我就知道你会选这只，我呢，就喜欢……”
　　她发现不对劲，林若白换了个方向，银白色放到她面前，对她笑笑：“不好意思，我喜欢另一只。”
　　“不行！那只是我的！”许昕扑过去抢，来不及了，林若白轻轻松松捞起那只蓝紫色，不给她，语气不容置喙，“就这么决定，一只杯子换这么多东西，你赚了。”
　　许昕抢不过，只能假装抹眼泪，控诉他：“你就是欺负我，我这么柔弱可怜美丽动人迷人……”
　　林若白掐了掐眉心，打住她：“你说的下去吗，我都听不下去了。”
　　许昕抬起头，点点头：“说的下去啊，我这么……”
　　“……”林若白把那只蓝紫色杯子送到她面前，“别说了，我知道。”
　　许昕收起了浮夸的表演，发自真心的笑：“其实我也就是陪你玩玩，你要是喜欢我这只，没问题，我可以送给你，不过有个前提……”
　　林若白比了个手势：”停，一点也不想知道你那个前提，你能送我杯子已经很不错了，我很高兴，真的高兴。”
　　“真的吗？”许昕笑眯眯，“可是你的表情一点也看不出你高兴呀。”
　　“高兴，真的。”林若白真诚回答。
　　“哦，”隔了几秒，许昕说，“你真的不想知道我那个前提？”
　　“……”
　　这是许昕第二次送他杯子。
　　第一次是在高二的时候，也是一只星巴克杯子，这种杯子对于那时候还是学生的他们来说是奢侈品。她在他那里受到的小恩小惠太多，多到数也数不清，请假迟到上课说小话等等不守纪律的事全都被林若白包庇下来，更别说抄作业这样的事情，作为班长的他占尽优势，所有的特权都给了她一个人，次数多了，许昕不好意思，虽然平常也在贿赂他，买奶茶买零食帮他跑个腿什么的，她不喜欢欠着别人，宁可她付出多一点，也不能要帮助她的人吃了亏，一门一门都要跟林若白计算的清清楚楚。
　　许昕发现林若白几乎不怎么喝教室里的矿泉水，都是外面小店里买的矿泉水，更没有杯子这种东西，有一次提到这个事，林若白说那样比较方便，许昕不知道哪里方便了，每天都买矿泉水真的好浪费钱，而且夏天的话，算下来就是一笔巨款，于是她就说，我送你一只杯子吧。林若白只以为她随便说说，说过就忘，没想到隔了一段时间许昕果真捧着一只杯子给他，对他说，班长，杯子，送你的，以后不要再买矿泉水了，怪浪费钱了，用杯子装水喝吧。
　　她没说那杯子如何如何，不消说，林若白也知道许昕肯定省吃俭用才买下的这只杯子。所以他很爱护那只杯子，自从有了许昕送的杯子，就真的很听话的用杯子装水喝了，可惜的是，那只杯子后来被同寝室另一个男生摔坏了。
　　后来许昕看他那么难过，还安慰他说，不就是一只杯子嘛，没事儿，坏了就坏了，我再送你一只不就好了。
　　可能在别人眼里，那只是一只普通的杯子，在林若白心里，那不仅仅只是一只杯子。
　　而这次，她干脆买了两只款式相同的杯子，不知道什么用意。
　　许昕当然不知道林若白在想什么，开开心心收起他的杯子，又用包装把杯子一层一层包起来，装回原来的样子。她蹲在茶几前面，嫌拖鞋太热，扔在一旁，光着脚丫子，后脚跟离地，脚尖踩在地毯上，哼着歌儿，耐心十足地把忙着手里的活儿。
　　她的手天生很巧，杯子外面的包装包扎的很好看，客厅的灯光淡淡打在那一段露出的肌肤上，从脖子到肩膀，一水的柔嫩肌肤，透彻光洁，光泽细腻，仿佛一件上好的瓷器。
　　及腰的栗色长发随手在脑后扎了个花苞，她似乎很喜欢这个颜色，从高中开始就染发，也烫染过其他颜色，印象很深的是，烟灰色挑染，弄的和非主流似的，不过最多的还是浅栗色。
　　林若白在她身后蹲下身，从后面环住她，下巴搁在她光裸的肩膀上，脸埋下去，她的肌肤贴着他的脸，轻啃她的肩膀，沿着肩线往上，一路细密的吻落下。许昕动作停下了，歌也不唱了，“林若白？”她叫，嗓音不由自主颤。
　　他没停下啃咬的动作，嗓音含糊不清，似乎深陷在某种情感中：“为什么送我杯子，嗯？”
　　许昕张了张口，现在回答什么已经不重要，他要的从来不是答案。
　　让他进来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会发生什么。
　　林若白从来没有克制过对她的感情，就像此刻。
　　许昕身体被扳过去面朝他，后腰触在桌沿上，他的手扶住她的后腰那里，替她抵挡了那份锐疼，林若白低下头，嘴唇凑过去挨近她的，但没有贴上来，只是轻轻擦了擦，像蜻蜓点水那样滑了过去，他的嗓音很低很哑，看着她，仿佛幽暗子夜里唯一星辰：“该拿你怎么办？”
　　林若白闭上眼睛，深深吻下来。
　　这个吻没有持续多久，他放开她，站起来：“我妈想见见你，明天我过来接你。”
　　许昕愣住了，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林若白，嗓音也是哑哑的：“你对你妈说了什么？”
　　林若白笑了笑，他已经完全站直了身子，头上的灯光挡在身后，将许昕笼罩在一片暗淡中，她仰着头，就那么仰望着他。林若白再度蹲下身来，“我对她说，我交了女朋友，叫许昕。”
　　许昕心里一动，说不出话来，听到了林若白的下一句：“哪怕你不愿意，只当是帮我一个忙，我找不到比你更适合做我女朋友的人选了。”
　　他抬手，揉了揉已经完全呆住的女生毛茸茸的脑袋，笑的苦涩：“我都准备好了一切，就等你说一句我愿意，有那么难吗？”
　　“本来想把你留在身边照顾的，想对你说，不论发生什么事，只要你叫林若白这三个字，不管多远，我都会回到你身边。”
　　“今天一整天都在等你的回复，哪怕是一句拒绝也好，拒绝的话，或许我能死了这条心，你什么也没说，我想我还是有机会的，”林若白收回手，站起来，“时间不早了，晚安吧，明天见。”
　　林若白走向门口，走了没几步，许昕叫住他：“林若白。”
　　林若白停下脚步，还没转身，后背被人紧紧抱住，许昕额头贴着他的背，流着眼泪低声对他说：”我知道，我都知道，那天、那天晚上，小瑾婚礼那天晚上，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现在回答你——”
　　“一直都是你。”
　　眼泪静静流淌，她轻声重复：“一直都是你，从以前到现在，从来没有变过。”
　　“也请你不要放弃我，好吗，林若白？”
　　仿佛在浩瀚的时光长河里，终于听到回响。
　　五年前他问：
　　“心心，你到底爱不爱我？”
　　“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算了，别说了，我不想知道答案。”
　　一直都是你啊。
第23章 许我第二十三颗心
　　许昕等了几秒。
　　林若白站着没动, 也没有转身, 也没有说话。
　　突然这么说好像挺尴尬的，得不到回应，才鼓起的勇气像泄气的球，一点点瘪了。
　　慢慢松开了林若白, 轻轻叹了声气：“你走吧，明天再说。”
　　抽走的手被林若白一把握住，他蓦地转身, 许昕完全没来得及反应, 后腰被握住，整个身体扑进他怀里，林若白弯身紧紧抱住她。
　　什么话也不说，就只是抱着她，很紧很紧的抱着。
　　许昕喘不过气。双手穿过他的手臂下面, 搂住他的腰, 在他后背轻轻捶两下，“林若白……”小声叫他。
　　他的下巴搁在她光裸的肩膀上，细嫩皮肤很敏感感觉到来自他下巴胡渣轻微的刮擦感，扎扎的却不排斥，林若白不松手, 呼吸缓慢急促，蹭着她的皮肤，“让我抱一会儿，很久没有这么抱着你了。”
　　许昕眼眶一热, 才止住的泪意又被逼出来，从嗓眼里发出低低的一声“嗯”。
　　他弯着腰，她垫着脚，一个阔别已久的拥抱。
　　隔了一会儿，林若白放开她，看到她眼睛红肿，眼角的泪意还未来得及收，妆也晕开了，抽了桌上的纸巾帮她一点点擦干。
　　许昕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接过他手里的纸巾，自己按了按眼角。缓过来一点，刚才鼓足的勇气不翼而飞，和林若白之间变得这么正经起来，许昕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说话又觉得有点尴尬，于是吸了吸鼻子，抬起眼皮看他：“不是说要走了吗？”
　　“嗯，走了。”林若白嘴上这么说着，脚步却不动，眼睛看着她。
　　两人就那么面对面站着，空气也凝固住似的，大概都心知肚明，只不过就差说出那句话捅破这层纸，但是就是没有一个人先开口，许昕等的有点不耐烦，转身往卧室方向进去，“我卸妆去了，走之前把门关上。”
　　不再看林若白，径自进去。
　　没走几步，听到身后跟上一阵脚步，许昕停下，一个转身，撞进身后人怀里，几乎没有预兆的，身体被抵到墙上，心跳加速，下意识闭上眼睛，吻细细密密洒落下来，衣服裤子内衣走一路扯一路掉一路，许昕感觉像跳华尔兹，完全被他带着走，进了卧室，灯也来不及开，像一条解禁的饿狼，扑住她又咬又啃，许昕从来不知道这样表面温润沉静的男人，骨子里竟然如此兽性的一面，和五年前的初夜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忘记了被林若白翻来覆去倒腾了多少次，每次结束间隔没几分钟，伏在她胸口，像欲求不满的孩子，“心心，我还想要。”她一边抚摸着他的湿发，一边勾着他的脖子，“我想洗澡……妆也没卸……”
　　林若白打横抱起她，“那就去浴室……”
　　后来怎么睡下的许昕已经不记得了，迷迷糊糊中想起一件事来。
　　似乎很多年前接到过一个电话。那天很晚，她睡的模模糊糊，被放在床头的电话震醒了，接起来听，对方却什么话也没说，她“喂你好”，没有听到回应，又问了一句“你好”，还是听不到只字片语，就把电话挂了。第二天想起来去查号码，ip显示在海外，她并不真的以为那是一个来自海外的电话，这样的骚扰电话太多，许昕没有当回事，隔段时间就忘记了。
　　今晚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来了琬。
　　模模糊糊中，她用手肘推了推身后抱着她的林若白，问：“你是不是很早之前给我打过电话？”
　　问完她就睡着了，自己也不记得问了什么。
　　她睡着了，林若白却睡不着，收紧了手上的力道，脸埋下去，埋进她的肩窝，呼吸里全是她身上的馨香，抱着她，拥有她，紧贴她，拿全部生命去爱她，还是觉得不够。
　　担心明天醒来会突然失去她，失去他的整个世界。
　　*
　　林若白一宿未回，方佑那个急啊，打电话手机关机，第二天早上打通的时候，林若白已经衣冠楚楚出现在办公室里。
　　方佑跑到林若白办公室，发现师兄今天看上去貌似心情很不错，“师兄，昨晚一夜没回家，你上哪儿去了？”
　　林若白不理他，收拾东西站起来，“通知查房。”
　　方佑出去了，碰到许昕，“心姐，今天气色不错嘛。”
　　许昕摸了把脸，心虚干笑两声：“是吗，可能昨晚睡的比较……”林若白从办公室门口走出来，许昕连忙闭上嘴巴，走到方佑另一边去，挡着自己，方佑不明所以，一脸疑惑：“心姐，你见我师兄怎么像老鼠见着猫，我师兄没那么可怕啊。”
　　这回许昕笑不出来，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全部都是昨天晚上的画面，再看到他现在正经冷清的神色，没眼看，顺口回答方佑的问题：“昨天被林教授骂了。”
　　方佑连不迭点头：“原来如此，心姐，你别怕，多被我师兄骂几回你就变老油条了……”
　　还有这么安慰人的。
　　“方佑。”
　　方佑冷不防转头，“师兄，有啥吩咐？”
　　林若白视线扫过去，落在许昕身上，又淡淡移开：“你和小曼带着护士去查房，许昕，你过来。”林若白说完，走回办公室去，敢情他特意出来一次就是为了叫许昕进去。
　　方佑比了OK的手势，领命走了，走之前递给许昕一个同情的目光。
　　许昕只好老老实实走进林若白的办公室。
　　“把门关上。”林若白坐在办公桌后面，手里在看病历，头也没抬道。
　　许昕不知道他想干嘛，只好听他说的，乖乖把门关上。
　　”门关上了，林教授。”许昕站在门口，离得他远远的。
　　林若白把手里的东西丢开，抬起头来，后背往后面轻轻一靠，笑了：“站那么远干嘛，会吃了你？”
　　“过来，这里坐。”下巴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病人咨询问题都会坐在那里。
　　许昕还是不动，林若白也不说话了，看着她。隔了几秒，许昕把持不住了，艰难吞咽了一下，“林教授，我还是把门打开吧，男女共处一室，不太安全。”
　　“……”
　　林若白眯起眼睛，站起来，慢慢走向许昕。
　　“你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第24章 许我第二十四颗心
　　冯曼琪胳膊下夹着一个本子步履匆匆朝方佑这边走过来, “曼姐, ”方佑叫她，“我正要找你去。”冯曼琪朝方佑身后那几个护士和护士长张了一眼，”怎么没看见心心人？”
　　方佑：“让我师兄叫走了。”
　　冯曼琪眯起眼睛，似乎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放低声音在方佑耳边问：“昨晚林教授去了哪里？”
　　方佑耸耸肩膀，”我问了，他没说, 早上来的比我还早, 心情看上去很不错，曼姐，你说我师兄是不是真的在外面养男人，要不然他不会一夜不回家，我昨晚想了一夜, 只有这一种可能。”
　　冯曼琪：”你想太多了, 林教授还能上哪儿，不是在实验室就是在医院值班，现在的年轻人哟，想象力一个赛一个。”
　　方佑：“关键是昨天他根本不在实验室，也不在医院里, 师兄知道我晚上会等他，有事不回家都会通知我，像昨晚手机关机到处找不到人的情况还是头一次。”
　　冯曼琪：“以前没发生过？”
　　“以前要是发生过，我还能急成那样。”
　　冯曼琪点点头：“确实不会, 现在医院里都应该传开了吧，林教授夜不归宿，去向不明，如果你师兄知道他的清誉拜你所赐，你觉得他会怎么对你，”说到这里，冯曼琪压低声音，“你不知道天蝎座最记仇的吗？”
　　方佑吓的不轻，嗓音都跟着抖了好几抖：“曼姐，您别吓我行吗，我胆儿小。”
　　冯曼琪拍拍他的肩膀：“怕啥，不还有你曼姐嘛，不过——”她想到一件事，“我听小赵说，林教授昨晚和心心一块儿回的，心心不是也住你们那小区吗，你昨晚没给心心那去过电话？”
　　方佑摇头，“没有啊，”把冯曼琪的话过了一下脑子，“不可能的。”
　　冯曼琪抬了抬眼皮，“什么不可能？”
　　方佑揣摩着冯曼琪话里的意思：”曼姐，你的意思是我师兄和心姐……我绝对不相信，我师兄他喜欢男人……怎么可能和心姐……”说到这里，方佑想到昨天在酒店门口见到许昕和林若白的那一幕，那时候，他心里分明划过一丝微妙的感觉，方佑住了嘴，看着冯曼琪。
　　冯曼琪笑了笑：“小朋友，医院里的传闻你也信，男人和女人的事情你到底懂多少？就拿你师兄看心心的眼神，我就敢笃定，他俩绝对有猫腻，你要不要和我赌一赌？”
　　方佑咬了咬牙：“好，赌就赌！你说赌什么？”
　　“要是我赢了，清空我的购物车。”
　　“……”这玩儿有点大，方佑后悔了。
　　“停停停停……别走过来了……”许昕靠在墙壁角落里，望了望后面，没有路可以退了。
　　林若白为什么每次都要和她玩这套，真的很好玩吗？
　　林若白离她一米的距离停下，逗小猫似的语气：“你不过来，那只有我过去，你自己选一个。”
　　每次都让她选，其实没啥好选的，反正选来选去结果都是一样。
　　“好好好，”许昕一脸好说话的语气，“我过去我过去，您——”她比了一个请的姿势，“林教授，站着怪累的，要不要回去坐一会儿。”
　　林若白不同她废话，大跨两步，倾身上来，直接一个壁咚将许昕按在墙上，许昕膝盖一弯，眼睛看着林若白，慢慢蹲下去，试图从底下钻出去。
　　林若白注视着她，跟着许昕蹲下去，撑在墙壁上的手掌一路下滑，两人面对面蹲在地上望着彼此，许昕嘿嘿嘿，林若白要笑不笑看着她，“还玩么？”
　　许昕摇摇头，笑得一脸童叟无欺：“不敢了，林教授。”
　　林若白手伸过来，许昕下意识缩起脖子，闭紧眼睛。林若白发现许昕一直都有这个习惯，从高中开始就这样，每当有人把手抬起，或者手里拿一个本子抬高了伸向她时，她都会下意识的去做这个动作，好像身体本能反应一样，更像是一种自我保护。
　　抬高的手绕过她的脑后，扣住，手指娴熟揉搓着她的耳珠，许昕一双眼水润光泽，抬起看着林若白，认真的说道：“林教授，这里是医院，你想和我在这里上演激情play吗？”
　　才酝酿的情绪，被她一句话破功。
　　她总是有这个本事。
　　林若白想到五年前的第一次，当时真没醉，也不过是借酒壮胆，本以为她会反抗，没成想顺利的出乎意料，只不过中间有一段小插曲，他的手总是无意识地摸到她的后颈，想把她托抱起来，许昕就像被点了笑穴一样，在床上抱着肚子又滚又笑，他趴在她身上，起来也不是，进去也不是，只好把人抱起来，换了位置，又是一番逗弄诱哄，她那晚确实喝多了，像个孩子一样，对着林若白又抱又啃又抓又哭又咬，那几年苦到发涩的感情宣泄，他以为他们还能从头来过，甚至想好了醒来以后和她言归于好，没料到她不仅人跑的没了踪影，床头扔下的五百块大洋宣告了一切。
　　林若白笑了笑，接下她的话：“你要愿意配合，我也不是不可以。”
　　许昕睁大眼睛，一脸吃惊：“天呐，林教授，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话音刚落地，嘴巴被林若白捏住，“现在听我说话。”
　　许昕使劲点头，眼睛向下看，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真的一刻都不肯消停，林若白头疼，看着她的眼睛：“是不是要我用强的？”
　　许昕连忙紧紧闭上眼睛和嘴巴，乖巧地摇头。
　　林若白松开捏着她嘴巴的手，同时扣住她的腰，许昕被他抱起来，她真的很轻很瘦，摸上去肉没有几块，都是一把骨头，小小的一只。林若白大步走向办公桌旁的椅子，把许昕放在上面，仍旧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右手手肘靠在桌沿上，低头看她，与她的视线平齐：“饭吃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瘦。”
　　许昕顺势捏了捏他的手臂，又看看自己的手臂，“难道让我的胳膊像你的胳膊那样粗吗？”
　　林若白拍了一下她的头，站起身来，从桌上的一堆文件夹里抽出来一个，转身，又轻轻打了一下许昕的脑袋，许昕随着他的动作，缩了缩脖子，脑袋一点，超级配合，林若白忍不住弯起唇角，但很快，他收起了笑容，看着许昕。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支持你换心脏。”
　　许昕怔了怔。
　　林若白把手里的文件夹打开，里面全都是往年的案例，“我必须先对你进行全身检查，你的心脏如果还没有衰竭到需要换的地步，没有必要换，因为，”说到这里，林若白顿了顿，他有点说不下去了，许昕安静看着他。
　　她似乎有点听懂林若白的意思。
　　“你是不是想说，首先适配的心脏很难获得，哪怕换了心脏，也不一定能保证我能活很久，与其需要承受手术的风险，还不如……”
　　“用我自己的心脏，维持一段时间。”
　　“那如果，做了手术，手术成功的话，我能活多久？”
　　“心心……”
　　许昕站起来，走向窗户，背对着林若白，看窗外的景致。
　　天气很好，下面是一片草坪，护士推着病人坐的轮椅在散步，有四五个孩子在奔跑，还有很多陌生人，行色匆匆的路过。
　　许昕平复下心情，转过身，不知什么时候，林若白站在身后，她对他微笑，“别怕，林若白，活一年和活五年没有区别，活十年还是活二十年也没有区别，如果我明天就会死，那我今天也要好好活着……”
　　后面的话被林若白手捂住，对她摇头：“我不许你说死这个字。”
　　“我会治好你的。”
　　“一定会的。”
　　许昕踮起脚，抱住林若白，“我知道，所以我一点也不怕，我还有很多事想做，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我想等病好了再告诉你，好吗？”
　　“好。”
第25章 许我第二十五颗心
　　林若白一天的日程被安排的满满当当, 今天算下来大大小小一共要做六台手术, 和许昕才说了没几句话就要赶去做手术。
　　这次手术是个小男孩，叫小铃铛，五六岁的年纪，却是医院的老主顾。
　　和许昕一样, 小铃铛也是复杂先心，最难治的那种。
　　小铃铛去年开始在林若白这里治疗，前前后后手术做了三次, 因为治疗时期早, 不像许昕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黄金期，等待她的就是心脏衰竭这条路，小铃铛恢复情况不错，做完这次手术后期没有不良反应就可以出院了。
　　许昕匆匆跟在林若白身边，听他介绍患者的情况。
　　时间不等人, 多年的从医经历使他们养成了走路飞快的习惯。
　　“先心病最好的治疗时间是婴儿期, 这种病拖下去只会越来越严重。”林若白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许昕，“我不知道你爸妈怎么想的，从一开始确诊先心，他们就应该为你寻找治疗的机会，哪怕放在三十年前, 先心病也不是那么难治的疑难杂症，而现在，它已经成为威胁你生命最大的隐患。”
　　许昕抿着嘴唇没说话，她知道林若白心里大概在怨她的父母, 只不过他没把话说的更直接明了而已：明明是一个很简单的手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非到换心脏不可的地步？这样的父母不配称之为父母！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岂是她一句话两句话能讲清楚？
　　她下意识就去拉林若白的手，想要安抚他的情绪，轻声说道：“不是所有的家庭都是和睦的，也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爱孩子的，我恰好撞上了这两种不幸，但是幸好，我还有你，对不对？”
　　他的黑眼睛看着许昕，反手握住她的手，在医院里，在公共场合，林若白就这么，毫无顾忌紧紧握住许昕的手。
　　她低了低头，将手从他手里缓慢抽出来，小声说：“别再想我的事了，会影响手术的。”
　　林若白点点头，“嗯。”走了几步，又说，“今天手术安排不多，六点结束，跟我回趟家。”
　　许昕知道，林若白口里的家是指S市，许昕已经一年多没回去过了。
　　换好衣服，洗手消毒，戴手套和消毒口罩，然后走进手术室。
　　许昕并不参与手术，只是在一旁学习，拿着一个本子做些记录。
　　大大小小的手术她参加过无数台，可是亲眼目睹林若白做手术却是第一次。
　　如果非要用几个词语概括就是：认真、专注、冷静、从容。 
　　许昕渐渐停下了笔，看着林若白，一时间有些走神。
　　手术灯下，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锐利有神，手上的动作有条不紊，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像变了一个人。
　　修补心脏是一件细致耐心的活儿，手术灯光很热，他的额头沁出薄汗，护士用纸巾帮他擦去，许昕没有走过去，不能影响他工作，只是站在不远处，一边做着笔记，一边凝神看着他。
　　不由的，想起和林若白第二次接吻那天。
　　大三那年，同意林若白做他女朋友的第一个星期，他们第一次的约会。
　　那天的天气比现在还要闷热，学院举办了某个教授级别的讲座，通知到每个班级学生都要签到，许昕去了半场，途中借上厕所偷溜出来，然后就去了A大找林若白。
　　从医科大到A大，去掉等车的时间，公交车半小时，地铁二十分钟，许昕选择地铁，因为那样能更快见到林若白，而且不堵车。
　　林若白自然不知道许昕过去，晚上他一般都会在实验室或者图书馆要么就是自习室，有时候也会在学校健身房，或者在体育馆打乒乓，许昕不知道林若白在哪里，但是她有他室友的电话，于是就给他室友打电话探问林若白行踪。
　　为了不让他室友起疑，许昕撒了个小谎，谎称林若白和他们这群高中同学一块儿玩，但是他现在手机充电器落在寝室里，手机没电，打不了电话，让他帮忙找一下充电器在不在桌子上，骗他说林若白一会儿回寝室里拿。
　　这个借口实在拙劣到无话可吐槽，偏他室友也信了，真帮忙找了，而后还奇怪的很，问了一句，“小白不是打篮球去了么，怎么没去吗？”
　　问到林若白去向，许昕目的完成，含糊应了几句，挂掉电话。
　　篮球场，嘿嘿嘿嘿。许昕开开心心跑到A大篮球场。
　　A大篮球场很大，许昕不确定林若白在室外篮球场还是室内篮球场，所以只能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找。
　　篮球场地全都是打着赤膊的男生们，个头都比许昕高，散发着雄性荷尔蒙的地方。
　　大晚上没有几个女生在观场，只有极少数有男朋友的女生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等，只有许昕一个人背着书包，在篮球场地上伸长着脖子垫着脚左顾右盼东张西望，就像一个小矮人走进摩天大楼，时不时有几个男生对着她吹口哨，一颗篮球猝不及防朝她这里飞过来。
　　许昕反应倒是蛮快，缩起脑袋，侧身向旁边跳了几跳，看见此幕的男生群里发出哈哈哈的笑声，显然也是没想到这女生的反应如此可爱，“小白！”有人叫道，“那妹子是不是你手机屏幕照片里的那个？！”
　　篮球场灯光晃的许昕眼睛难受，随着那嘻嘻哈哈的笑声看过去，一打眼就看见林若白朝这里小跑过来，也不知道他对那些男生们说了句什么，就听那边笑成一团“小白急的”“那妹子是不是他手机里那个”“怎么不是，我都撞上好几回了”，这些话零零碎碎，场地空旷，除了篮球的声音，还有他们的笑声，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到这里。
　　林若白穿了一件白色运动T，很宽大，松松垮垮的，头发湿漉漉的，满头大汗，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到她跟前，”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白色的衣服，白色的光，衬托着眼角下的那颗小小的泪痣，格外的醒目。
　　许昕笑眯眯的：“给你一个惊喜呀，我今天逃课来的。”
　　“怎么找到这儿的？”他们边说着边走出篮球场。
　　空气里有风，吹拂着额头的发，许昕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回答他的话：“我多聪明啊，动动手指就猜到你在这儿。”
　　远处的光零星散落在这里，林若白唇角在暗色中抿起一点。
　　走了一会儿，林若白主动拉起她的手，心里很紧张，怕她挣扎，也怕她躲开，但是动作却流水般顺其自然一蹴而就，几乎没有犹豫的紧紧包住，手指无意识揉搓着她的拇指，好在许昕没有挣扎，也没有逃开。
　　当然也没有看他，盯着地上他们两人的影子。
　　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逛，也没有说特别多的话，路过一家奶茶店，看到好多情侣勾肩搭背站在门口排队，许昕看看林若白，他们两个还真的是最不像情侣的情侣。
　　说真的，那时候和林若白谈恋爱，还是觉得有点奇奇怪怪的，太熟了，十六岁认识，三年同学，一年同桌，朋友的圈子全都在一块儿，大学也在同座城市，时不时约个面吃顿饭，拿之前蒋小明说的话是，要是早看对眼，还能迟迟不动手。
　　所以许昕那时候就怀疑，林若白并不是出于真的很喜欢她才同她交往的，可是那又怎么样，人活一世，难得糊涂，为什么非要把什么事情都计较的那么清楚，许昕并非陷进去出不来的那种人，也没有非要和谁来一段轰轰烈烈的感情，身陷爱情的角斗场里，不死不休。
　　种种感情和感受，都是经历过了以后才知晓。
　　但既然谈恋爱，就好好谈，这样如若以后分手，才能无所遗憾，才能做到心中无愧。她当时是这么想的。
　　好像情侣之间都会喝个奶茶什么的，许昕拉着林若白朝店门口走去，”班长，我请你喝奶茶。”
　　林若白笑：“这种事情哪有女生主动的。”
　　请个奶茶而已呀，许昕想，还管谁主动不主动的，她连忙说：“班长，别看我穷，一杯奶茶我还是请的起你的。”
　　“心心，”林若白拉回她，“你听我说，你现在是我女朋友。”
　　许昕点点头：“对啊，我知道。”
　　她还是没有懂他的意思，林若白看着她，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请你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
　　许昕眨眨眼睛，忽然就明白过来，乐了：“班长，不好意思哦，我第一次谈恋爱，不太懂这种弯弯绕绕，以后如果做了什么蠢事，请你一定要指出来。”
　　林若白笑道：“不瞒你说，我也第一次谈恋爱，请多多指教。”
　　两个人都被对方的话逗乐了，在大街上旁若无人笑傻了。
　　奶茶最后是林若白请的，刚好在做买一送一的活动，人手一杯，嘴里啜着吸管，手牵着手继续晃悠。
　　A大出去是一条马路，对面校区是研究生院，许昕以前没去过，林若白带她过去逛逛。
　　那里比本科校区幽静一点，晚上都没有什么人，不知不觉间，林若白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然后又在不知不觉间搂上了她的腰。
　　许昕全身都僵硬了，第一次让异性这么触碰自己，不不不，是除了林若白之外的异性都没有触碰过她，许昕的性格和她的外形有很大的差别，并非软萌一类，她的软是在喜欢的人面前才会表现出来的，换成任何一个别的男生敢这么大胆，她早就一拳头招呼过去了。
　　路灯昏暗，树荫遮蔽，气氛前所未有好。
　　林若白忽然站住不动了，转过身面对她。
　　“我现在想做一件事。”
　　他低声说。
　　“你先把眼睛闭上。”
　　嗓音沉醉，这样的夜晚，月色朦胧，清风徐徐，把许昕迷住了，乖乖照做。
　　月亮躲进轻纱似的云雾中，林若白弯身轻抚她的脸庞，吻轻轻落在她的唇瓣上，像羽毛般温柔。
第26章 许我第二十六颗心
　　手术已近尾声, 林若白从手术台下来, 后面收尾的工作交给了方佑。。
　　他摘下手套和口罩，走出手术室的时候看了一眼许昕。
　　许昕会意，跟着他一道出去。
　　刚一走出去，就被孩子的家属围住, 林若白简单安抚了几句，后面的工作交给助手处理，换下衣服之后, 带着许昕脚步匆匆往办公室赶。
　　路上接了一个电话, 有一个不久前预约的病患今天下午要过来，还要和同事商议另外一个病患的治疗方案，以及中午和吴教授约好一起讨论许昕的情况。
　　他要争取在两天时间内为她量身打造一套适合她的医治方案。
　　除此之外，后面还有四五台手术等着他。
　　林若白每天几乎忙的停不下来，仿佛一个不停旋转的陀螺, 但是让他最牵挂的仍旧是许昕的病情。
　　许昕跟着他看了两场手术, 午饭也是急急匆匆在手术室旁边的休息间吃的，许昕陪着他一起用餐。
　　下午的手术，林若白不让许昕一块儿跟着了，因为下午有一场很复杂的手术，一站就是几个小时, 太累了，舍不得她这么累。
　　为防她无聊，林若白借给她一本书，让她拿回去自己琢磨着看, 完了就把她赶出办公室，和吴教授两个人关在办公室里讨论她的医治情况。
　　书厚厚一本，全是英文，许昕这种学渣怎么看得懂，好在林若白都在旁边写有注释，密密麻麻的工整小楷，一本全是，虽然多，却一点也不凌乱。
　　他的字迹向来都是这样，干净清晰，稳重沉静，辨识度很高，和他病历上的字完全不一样，
　　许昕想起高三那会儿，作业多到数不清，做都做不完，但是林若白和钟瑾这两个神仙就有本事把作业全部做完，还能剩出时间刷课外的题。
　　许昕是完全不要好的那种类型，后排坐的钟瑾，同桌是林若白，后来叶淮生成绩也飞升上去之后，许昕简直开心到爆，放飞自我。
　　为了防止被老师看出是抄的，拿着他们三个人的作业东抄一点西抄一点。
　　选择题填空题这种答案都差不多，抄谁都一样，但是那种步骤解析题，每个人风格都不一样。
　　叶淮生属于很省字的，就放几个关键步骤上去，几下子就推出来，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抄他的答案就只能一模一样抄上去，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钟瑾完全不一样，非常耐心，每一步都写的很细致详细，至于方法什么的，她会和叶淮生讨论用什么，但是两个人的思路模式不一样，最后演算步骤不尽相同。
　　林若白会为了让许昕抄的舒服点，尽量都会采用简单一点的一目了然的方法解题，而且都会不厌其烦的把每个解题步骤写的详细易懂，所以许昕最喜欢抄林若白和钟瑾的作业，不仅因为字迹干净，而且非常的人性化。
　　而林若白和钟瑾的作业也是十分的抢手炙热，一般都是许昕第一个抄，然后许昕抄完了，再给陈梦沈园园，然后再一轮一轮阶梯下去。
　　一般来说，他们都是高级抄，不过有时候也会出现时间紧迫不带脑子乱抄。
　　有一次许昕因为时间来不及犯过错误。
　　那次老师只给了一节课时间让他们做，林若白和钟瑾都还在做，他们几个只有叶淮生早早做好了，许昕就直接拿了叶淮生的过来抄。
　　结果那位大哥的字迹太过潦草洒脱，许昕抄错了好几处，导致后边的几轮全都跟着抄错，最后交上去之前林若白拿她的卷子检查，一眼发现了那几处错的离谱的答案。
　　她当时抄完作业就跑出去玩的没了踪影，林若白无奈，只好按着她的字迹把那几处错误的地方改过去了。
　　后来那几处答案让老师改到一度以为是自己答案错了，一组一组改下去答案都是一模一样的，全都是很简单的填空题，这就很奇怪了，一看就是连环抄。
　　还好的是改到许昕林若白叶淮生钟瑾他们这个角落全都是正确答案，于是第二天数学老师抱着改完的试卷兴师问罪。
　　许昕想完了完了肯定会查到她头上，最后试卷一发下来，许昕傻了，她竟然是对的，而抄她作业的陈梦沈园园那几个角落无一幸免，真的是世界未解之谜，让她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许昕刚拿到书还挺新鲜的，她的英语还算可以，以前上大学也有全英文版的课程，加上林若白的注释，看起来不是那么困难，但是吧，专业知识如此枯燥，许昕看着看着就打起哈欠来了，她决定起来去旁边转一转，找个人聊聊天什么的，挥霍一下时间。
　　在医院没几天，许昕差不多都混开了，跟小护士们都能聊的来。护士都是几个年轻小姑娘，年轻小姑娘能聊的话题她都能聊，聊着聊着，话题不知不觉转到林若白身上了。
　　一说到林教授，那几个小姑娘各个脸上露出红晕，激动兴奋。这也实属正常，林若白走的是高冷路线，他这人话是真的不多，也不爱讲，给人若即若离的感觉，不像方佑那种年轻医生，和小姑娘们打成火热一片，一点神秘感都没有。
　　其中一个护士说：“我听方医生说，昨晚林教授一夜未归，不知道去了哪里。”
　　另一个接话：“没在实验室吗？”
　　“根本没有好不好，今天上午我听曼姐和小方医生聊天，小方医生说林教授在外面养男人。”
　　“啊？！”另几个夸张轻叫，“林教授真的在外面……”
　　说到这里大家把目光一起聚在许昕身上，许昕是新来的，大家怕她吃不消。许昕嘿嘿嘿笑道：“没啥没啥，我能理解，能理解。”
　　既然能理解，大家都在一条阵线上了，那几个继续八卦。
　　“哎，太可惜了，长得好看的都喜欢男人去了，呜呜呜呜我的男朋友你在哪里？”今年二十三岁的莉莉哭唧唧。
　　许昕眼尖，看到莉莉手机下面压着一本小说，然后就向莉莉借走了。
　　她拿着书，赶紧离开这个八卦阵营。
　　长得好看的小哥哥都去喜欢男孩子辣。
　　林若白这么好看，一定也有男盆友叭。
　　不知道林若白他自己知不知道。
　　虽然很惨，许昕还是很不厚道的想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行不行，她和林若白的事情应该保密保密再保密。
　　许昕觉得，以林若白现在深深扎根在医院同事们心里的形象，一旦她和林若白关系公开，一定是这样一幅场面：
　　“这个死基佬。”
　　“心心，你太可怜了。”
　　“林教授怎么可以这么对你！”
　　“现在出柜的人很多了，我们都能理解，不会嘲笑他排斥他，为什么要这么伤害一个无辜女孩的心。”
　　“哼，他竟然可以为了名节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再也不喜欢林教授了！”
　　“对！他在我心里out！”
　　“林教授，out！”
　　……
　　那么多人围过来安慰她，鼓励她振作，她要怎么解释呢？
　　哎，真是让人伤透脑筋啊。
　　许昕咬着手指，沉浸在幻想之中，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传来。
　　当她听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心里涌上来莫名的紧张感，慌慌张张把摊在桌上的小说书收起来，压在林若白借给她的那本厚书下面。
　　“嗨！心心，你在干什么？”肩膀被人一拍，传来冯曼琪的声音。
　　许昕转头一看是冯曼琪，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暗自舒出一口气，“你吓死我，我以为……”虽然觉得不可能……
　　差不多都成了应激反应，以前高中的时候，自修课上林若白都会坐在讲台上管纪律，每次许昕偷玩手机都会被林若白抓包，然后逼她交出手机，所以她真的一听到林若白的声音或者脚步声就莫名紧张害怕，直到现在都有阴影。
　　“你以为谁？”冯曼琪抓住她话头里的字眼，抓着不放，拉开许昕旁边的椅子坐下，似乎打算和她好好讨论讨论这个“谁”。
　　许昕眼珠子一转，岔开话题：“你咋这么空找我啊，我可忙着呢。”
　　“你忙啥点啥呢？”冯曼琪学许昕口音说话。
　　“我看书呢。” 
　　冯曼琪毫不客气翻开许昕桌上那本厚厚的英文书，把下面的小说拉出来时，眼睛一亮，来了句“我靠”。
　　许昕见她表情语气皆夸张，很是不解：“你靠什么？”
　　小曼把资料书翻了个面，翻到封面，确定无疑，看着许昕：“这本书是林教授借给你的吧？”
　　许昕愣了愣神，刚想说是，脑袋一抽，脱口而出：“我捡的。”
　　小曼压根不信：“你少诓我，这本资料用书，全院只有林教授有，绝版了，国内买不到，是他在国外上学的时候在二手市场淘回来的，我上次想问他借来着，话都没说一句，就眼睛瞟了一下，他就给我拒绝了，尼玛，凭什么对你这么慷慨，偏心，大大的偏心！！！”
　　许昕不忍心告诉小曼，这书不是她问林教授借的，是人家硬塞给她的，怕被小曼揍，没说。
　　小曼把宝书哗啦啦翻动着，消减心中的愤懑，许昕不不以为意的莞尔一笑，淡淡道：“可能我长得漂亮，他沉迷我的美色。”
　　“我呕。”
　　许昕笑嘻嘻的，也不解释，重新把小说翻出来看，小曼抬起眼皮，幽幽地上下打量着许昕，忽然出声，声音压低不少：“心心，你告诉我实话，你和林教授以前是不是……认识？”
　　许昕视线一顿，静默半秒，从书里抬起头，皮笑肉不笑道：“不……认识……”
　　“咿，这就奇怪了，”小曼匪夷所思，“我认为，林教授很有可能，百分之九十以上，对你有意思。”
　　这一次，许昕沉默的时间久了一点，看着小曼的神色，有些发呆。
　　小曼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自顾自说：“我刚才去他办公室，然后谈到了你。”
　　许昕掀了掀眼皮：“谈我做什么？”
　　“你新来的嘛，院里八卦早就传开了，说你和林教授以前就认识。”
　　许昕想说“我怎么没听说”，想了想，忍住了，换了说辞，“什么依据？我和他怎么可能认识。”
　　小曼问：“你大学在医科大上的对吧？”
　　许昕点头承认，档案上一清二楚，真瞒不了人。
　　小曼继续分析：“林教授本科在A大，你俩还是同乡，你说咋就那么巧……”
　　许昕淡淡撇开视线，没接话。
　　小曼还在说：“而且啊，我刚刚在办公室问林教授，认不认识你的时候，你猜他什么反应？”
　　许昕心莫名一跳，虽然从来没有说过要重新回到他身边这样的话，但是两人已经心照不宣顺其自然在一起了，只不过，或许对这份感情还有那么一点点患得患失的因素在里面，还没有打算要公开的意思，即便是两人在一起的相处细节也是那么的小心谨慎，就是因为太过得之不易，才小心小心更小心，珍惜珍惜更珍惜。
　　许昕从来没有想过要林若白给她一个好的结局，因为她连自己的明天在哪里都不知道，又怎么给得了他未来，只不过分离太苦，压抑太苦，还不如张开手臂相互拥抱。
　　第一次从别人口里听到他对她的评价这样的话很奇怪，感觉很新奇，心脏不受控制骤然加快起来，这样都速度在可控范围，她尽力使得自己声音平静，问：“什么反应？”
　　小曼眼睛都笑没了：“和林教授做了一年同事，真的没见过他那个样子。”
　　“什么样子？”许昕抬起眼皮，目光直视小曼。
　　“他说不认识，但是一直笑一直笑，感觉就像，听到某个人的名字，心里装着很多甜蜜，不受理智控制，盖也盖不住的往外溢。”
　　“已经够明显了，”小曼一脸奸笑，“林教授肯定喜欢你，说不定……”
　　”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他早就，偷偷暗恋了你许多年呢。”
第27章 许我第二十七颗心
　　晚上六点半, 林若白结束最后一场手术, 从手术台上下来，摘掉手套，换下衣服，助手把手机递给他, 林若白划开微信看了一眼，径自走出手术室，到休息间, 许昕在那里等他。
　　半个小时前, 她坐在这里边看书边等他，等着等着睡着了，脑袋枕在手臂上，难得安静的样子，长睫毛翘翘的垂着, 鼻梁挺直秀美, 嘴唇红润饱满，不知梦到了什么，眉心微微蹙着，灯影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晃动。
　　林若白弯下身，轻轻抬起她的手臂, 将压在下面的书本移到一边，许昕睡的很沉，浅皱的眉心略略舒展了一点，舔了舔嘴唇, 跟小猫似的咂巴了两下嘴巴，继续睡。
　　林若白哭笑不得。
　　他坐下来，托着下巴，静静看着她的睡颜。
　　长长的睫毛微颤，在如白瓷的肌肤上落下淡淡的，仿佛羽毛般轻盈的影子，睡梦中的姑娘又舔了舔嘴唇，粉色的舌尖只露出一点点，在饱满红唇上轻扫一圈，继而嘤咛一声，在臂弯里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酣然入梦。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爱，多迷人，在睡梦中还知道勾引他。
　　林若白重新站起身，两手撑在桌沿上，一个拥抱的姿态，然后弯下腰，嘴唇贴上她脸颊的一瞬间，休息间的门被打开，助理的声音传来：“林教授……”
　　助理被眼前的情景震的说不出话，林教授竟然……亲吻……他没看错吧！
　　林若白直起身子，转过身，食指置于唇中的位置，对助理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他快步而又轻声地走向门口，“什么事？”
　　助理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朝趴在桌上睡觉的女人看了一眼，确定是新来的许医生，还好助理心理素质过硬，很快恢复过来，装作没看见一样把情况汇报给林若白听，林若白一边听一边点头，助理汇报完之后离开，林若白转回身走进门，许昕已经醒了。
　　揉着惺忪的眼睛，一脸迷糊茫然，“我睡着了。”
　　说好要等他回来，结果自己却在这里睡着了，许昕很是惭愧，脑袋清醒一点，连忙转移话题：“今天都挺顺利的吧？”
　　“挺好。”林若白回答她。
　　说着他们一起走出休息间，去林若白办公室，收拾完东西一起回S市。
　　明天林若白休息，可以在S市里待一天。
　　从A市开车回去，走高速最多一个半小时。
　　林若白中午吃的很匆忙，下午几乎都在忙，连水都顾不得喝一口，更别说吃东西了，许昕在包里备了水和面包饼干一些小零食，林若白开车，她投喂。
　　吃完了饼干，许昕开始拆薯片，“薯片吃吗？”
　　“不吃。”
　　许昕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薯片这么好吃的东西你竟然不吃。”
　　“你多吃点。”
　　“一个人吃多没意思，”许昕找了一块小的，“张嘴。”
　　林若白不张嘴，目视前方看着路况。
　　许昕用薯片轻轻触了触他的嘴角，边说边笑道：“小白白，快张嘴。”
　　林若白侧头看了眼她，“你叫我什么？”
　　许昕嘻嘻嘻笑着：“你有没有看过一个漫画，蜡笔小新。”
　　林若白心里划过一丝不妙的感觉，他选择当作什么也没听见。
　　许昕哪有那么容易被打败，没有林若白配合，也能一个人把独角戏唱完，“这个漫画里有条小狗狗，叫小白。”
　　“许昕……”林若白嗓音微沉，侧头看了眼她，“你大概还没搞清楚，这车是谁在开。”
　　“你啊。”许昕咔擦咔擦吃着薯片，“我要开，你不许我开嘛，我也想帮你分担一点咯，你又舍不得人家分担，好像搞得我会把你的车开坏掉一样，我的技术没有那么烂好不好。”
　　“……”又把话题转移跑了，林若白无奈好笑，轻声说了句：“你这张嘴巴啊……”言语中宠溺漫溢。
　　到S市快九点，林若白直接把车开进小区地下停车库，许昕这才感觉到一丝紧张，在车上补口红，看她这么紧张的样子，林若白调侃，“丑媳妇迟早都要见公婆。”
　　许昕朝他做鬼脸，“你才丑媳妇。”说完以后她觉得自己的话不对劲，才知上了林若白的套，气得她抓住他的手一口咬下去。
　　林若白停好车，熄火，手就这么让许昕抓着也不收，许昕也就装装样子，见他竟然不抽手，怔了一下，反应极快的拍掉他的手，“哼。”
　　抱手不理他。林若白笑了笑，“现在不紧张了吧？”
　　哪里还紧张，被他气都气死了。
　　林家的房子是独门独户的别墅，加一个阁楼和地下室，中间三层住人。
　　他们从地下层上去，林若白走在前面，侧着身子，牵着许昕的手，“小心台阶。”林若白给林女士发微信语音：【妈，我们到了。】
　　很快，林女士回复信息：【菜都烧好了，就等你和心心回来了。】
　　声音听上去年轻，也很和气，许昕心里莫名产生一种安定感，好像有一种家人的感觉，她许久不曾体验到的感觉。
　　记得小时候，很小的时候，爷爷还在的时候，许昕也有过这种安定踏实的亲密感，只可惜，爷爷去世的早，后来就没有人对她那么好了。
　　每次一想到爷爷，她就忍不住掉眼泪，平常她都忍着不让自己去想，想多了就觉得很难受，就觉得自己对不起爷爷，还没来得及报答他，爷爷就永远走了。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爷爷。
　　可能是因为林若白家里浓浓的家的氛围，勾起了她的情绪。
　　眼眶有点湿润，她低下头用手抹了抹眼睛，原本以为林若白不会发现，没想到还是被他敏锐的觉察到了，“怎么了？”他嗓音轻柔，问。
　　“没事，”许昕用手捂住眼睛，“好像眼睛进沙子了，闭一下就好了。”
　　林若白轻轻把她手拿开，捏着下巴，仔细看她眼睛，许昕眯着眼睛，歪着头，他的动作太突然，让她不知如何是好，有一种被灯光照出原形的感觉。
　　看得出他知道她撒谎了，但林若白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是低下头，嘴唇轻轻贴了贴她的嘴唇，低不可闻的声音，只有她听得到，“有我在。”
　　许昕头一低，安静将脑袋靠向他怀里。
　　身后响起一声咳嗽，林若白转头，叫了一声，“爸。”
　　他将她的脑袋按在怀里，没有要让她出来见人的意思，许昕只是安静地靠着他，没动。
　　林爸对儿子点了点头，又朝儿子抱在怀里的女人看了一眼。林若白背对着父亲，许昕隐在阴影里，林爸没看真切，“上来吧。”浑厚的中年男音。
　　“嗯。”林若白回应了一声，却没动。
　　林爸也没等他俩，顾自己上去了。
　　他本来是来看看儿子是不是上来了，结果却撞上了这么一幕，有点小尴尬，自然不会多逗留。
　　许昕在楼梯口简单补了个妆，随着林若白一前一后上去。
　　她第一次来林若白家里，以前都没来过，只是隐约知道林若白家里很富足，根据是他家住的这个小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住的地方，但是因为林若白比较低调，不彰显，知道他家里情况的人很少。
　　虽说和林若白认识这么久，他的父母许昕也是第一次见，以前只知道他爸妈是S大的教授，都比较忙，所以养成了林若白从小很独立的性格，至于父母也很少会出现在学校。
　　林女士早就等在门口，把拖鞋拿给许昕穿，许昕看了一眼，是一双新的拖鞋，她轻声道了声谢：“谢谢林妈妈。”
　　林家的气氛很好，一走进去就有一种书香门第的感觉，很融洽很温馨，林若白的父母对许昕都很客气热情，家里还养了一只蓝白英短猫，两腿交叠，懒洋洋坐在猫爬架上，一副高贵冷艳的表情。
　　林妈妈做了一桌子好菜，等了他俩一晚上了，林爸这么说的时候，许昕鼻子酸酸的，林若白真幸福啊，有疼爱他的爸爸妈妈，竟然还有猫，简直人生大赢家。
　　饭桌上，许昕第一次被当成贵宾的感觉，不仅林爸给她夹菜，林妈给她夹菜，林若白也给她夹菜。“心心太瘦了，多吃点，养胖一点。”说着林女士又往她碗里夹了块大肥肉，许昕的碗上堆的像小山一样。
　　她苦巴巴看了眼林若白。
　　林若白抿着唇笑，从她碗里夹走了那块肥肉，许昕舒出一口气。别的她都能硬着头皮吃，就这肥肉，她一点儿也吃不了，她不喜欢太油的膘很多的食物，是真的一点点都不碰的，林若白是知道的。
　　好不容易吃完了这顿饭，许昕大满足，上秤一站，体重直飙九十五斤，难过的想哭。转头一看，林若白靠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猫。
　　和林若白一样，许昕也很喜欢猫，什么样的猫都喜欢。
　　她走过去，在林若白旁边坐下，试图摸一把猫毛，只见那傲娇猫本来舒服地靠着林若白怀里忽然地猛然间睁大眼睛，对着许昕喵呜了一声。气势逼人。
　　英短猫脸大，眼睛圆，平常萌萌哒，生气时候瞪着人的时候确实有点威慑力，许昕不甘示弱，鼓起腮帮子，瞪圆眼睛，和猫咪大眼对大眼，凶狠地朝它叫了一声“喵呜～你再瞪我，再瞪我，我吃了你！”
　　猫咪更加凶狠地喵了一声，许昕转头问旁边但笑不语看着戏的林若白：”它叫什么名字？”
　　“星星。”
　　“啥？”许昕震惊，“你说啥，它叫心心？它是我？”
　　林若白忍着笑道：“天上的那个星，不是你的心。”
　　“干嘛给它起这个名字，以后你叫心心的时候，是我还是叫猫啊？”
　　林若白再也忍不下，低声笑了下，”都一样。”
　　他抬手，绕过许昕脑后，像摸猫一样的手法，揉着她的耳朵，轻柔缓慢。
　　“你们都是我养的猫。”
第28章 许我第二十八颗心
　　你们都是我养的猫。
　　林若白修长的手指从许昕的耳垂上, 沿着脸颊往下滑, 落在下巴上。
　　她的下巴不同于别人，中间有一条浅浅的美人沟，手指探进去两寸，下巴连着喉咙处有一道只有指尖灵敏的神经末梢才能感知到的浅浅凹槽。
　　林若白拇指抵在许昕的下巴上, 随着他的动作，许昕下巴被迫微微抬起一点，便看他食指和中指指法熟练的轻轻挠了挠她的下巴上的那道浅沟, 嗓音透露着一种说不上来的轻松和慵懒：“你说是不是, 嗯？”
　　林若白靠着沙发，猫咪窝在他怀里，舒服地眯着眼睛，不时用脑袋蹭蹭他，发出低低的带着撒娇音色的喵喵叫, 而男人的全部注意力却全在许昕身上, 嘴角噙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那双微微眯起的漂亮桃花眼自带迷离沉醉的效果，白透的皮肤衬着眼角下那颗小小的泪痣愈发勾人。
　　美色当前，许昕不安地眨了眨眼睛，满脑子都是林若白竟然把她当成一只猫, 往林若白怀里那只懒猫看了一眼：大饼脸、小短腿……联想到林若白以前养过一只加菲猫，也是……大饼脸小短腿，一脸又傻又蠢萌……
　　所以也就是说，林若白的审美就是：大饼脸小短腿, 傻萌……
　　就等于说她也是……大饼脸小短腿……这无异于一个沉重的打击。
　　怎么这么想哭呢呜呜呜呜呜呜呜。
　　许昕被自己脑内小剧场吓的不轻，再看林若白这一脸的表情，越来越确定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小短腿大饼脸这几个字眼配上此刻正在林若白怀里北京瘫的某猫，形象具体深刻到无法忽视，许昕闭了闭眼睛，站起来，捏紧拳头，“我去上个厕所……”平复一下心情。
　　说完站起来，低着头，不看林若白，小快步走向某个方向。
　　“……”林若白直起身子，把猫放在一边，星星不满的喵呜了一声，林若白没管它的情绪，快步走到许昕身边，“你知道厕所在哪里？”
　　许昕茫然地仰起头看着他：“……”
　　被他猜中了。
　　林若白指了一个方向。
　　许昕点点头，“哦。”
　　她心情有点沮丧，只有一个字眼应他，低着脑袋朝林若白指的方向走了。
　　许昕哪里想上厕所，不过是找个借口冷静一下。她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看啊看瞅啊瞅，怎么看都是一张瓜子脸。
　　大饼脸？不存在的！
　　至于小短腿？
　　许昕展开两条手臂，不短啊，又低头盯着自己的腿，又细又直。
　　所以林若白到底是什么审美？
　　就在她在厕所的镜子前对自己的美貌和身材产生强烈质疑的时候，听到了从客厅传来的对话声。
　　林女士从楼梯走下来：“小白，客房我铺好床了，心心是睡你房间还是睡客房？”
　　楼梯离厕所很近，林女士的声音很清晰，话音刚落，从客厅里传来林若白慵懒的声线，不很清楚，是他独有的音调，所以即便是那么模糊不清，还是一个字一个字掉进许昕的耳朵里：
　　“她跟我睡。”
　　空气好想都静止了，许昕屏住呼吸，轻手轻脚走到门口，手掌压在门把上，紧紧握着，耳朵贴着门板听外面的动静。
　　许昕一紧张就会在心里默数秒，外面静悄悄的，林妈妈没有动静，连走路的声音都没有，许昕觉得自己快要不会呼吸了。
　　虽然她和林若白不是第一次，这种事情和家常便饭一样寻常，但是从他嘴里轻描淡写的说出来，估计林妈妈会吃不消，因为很明显，林若白说完以后，楼梯上没有一丝动静。
　　许昕在心里默念到四，终于听到林妈妈开口说了声“好”，接着就是下楼的脚步声，许昕吁出一口气。
　　妈呀，吓死她了，她的小心脏可不经吓的啊。许昕继续回到镜子前，由于这一段小插曲，让她逐渐从大饼脸小短腿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开始纠结等会儿出去怎么面对林妈妈。
　　许昕手抚光溜溜的下巴，在镜子前来回踱步，脑内小剧场又收不住了，想着一会儿她要怎么出去，走位怎么走，说话怎么说，目光朝哪里看，然后林若白要是说话，她要怎么接，如果林妈妈说话，她要怎么接，全都在脑子里过一遍。
　　林若白家的厕所空间很大，许昕才踱了一个来回都没有，厕所门被扣响了。
　　许昕心里一紧，闪身躲到门后面，耳朵贴着门板，屏住呼吸，慢慢调整了一下呼吸，她笑眯眯打开门。
　　门开启一条缝，许昕就觉得不对劲了。
　　门外站着的人个子很高，外面的灯光被挡住了，在白墙上投下一道影子，许昕几乎可以肯定，是林若白了。
　　她连忙反应迅速，将全身的力气压在门上，试图重重关上门。
　　许昕使出吃奶的力气，被林若白轻轻松松一手掌撑开了门。
　　“……”许昕脑袋从门口探出去，“你干嘛？”
　　林若白低头看着她：“我来看看你是不是掉进去了。”
　　许昕眨眨眼，“我上厕所呀，大号，手还没洗。”
　　林若白默默地把双手插进裤兜，自动自发退开一步，“你离我远点，别碰我。”
　　许昕咯咯咯笑不止，伸出爪子去摸林若白的衬衣，林若白闪了一下身，一脸嫌弃，转身朝楼上走。
　　许昕追着他跑上楼，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弯下腰手撑在膝盖上喘气，林若白停下来，走回她身边，刚要开口说话，许昕忽然扑上去抱住他脖子，把一双沾过水冰凉的手塞进他的后脖里，边笑边叫：“抓住了抓住了，是不是很冷，是不是很酸爽？让你嫌弃我，你敢嫌弃我，你要是嫌弃我，我就变成鼻涕虫黏死你。”
　　鼻涕虫，得亏她想出来。
　　“……”林若白嘴角抽了抽，低垂下视线，看了眼许昕，“我妈刚才路过。”
　　许昕光速般准备跳下去，却被林若白死死按在怀里，一脸坏笑，“现在怕了？”
　　“什么时候？”她觉得林若白一定在骗她。
　　“就在刚才你跳上来的时候。”林若白反手一勾，握住许昕塞在他衣领里的手，捞出来，“手怎么这么凉？”
　　许昕这下终于知道害臊了，拍开林若白的手，嘟囔道：“你别骗我啊。”
　　林若白意味深长地一笑，眸光闪过一丝狡黠，紧扣许昕的腰身，死也不放手，站直起身子，大步向楼上迈，故意冲楼下放大声说：“走咯，抱个南瓜睡觉去。”
　　许昕真想咬死林若白算了，扭了扭身子，咬牙切齿，“你放我下去。”
　　“陪我睡觉，小南瓜。”林若白拍了拍许昕的屁股，“啧，怎么一点儿手感都没有。”
　　许昕一口咬住林若白的耳朵，”林若白，你个非人类物种，你个大变态死变态臭流氓，吃我豆腐还要嫌弃我肉少，我祝你幸福，不不不，我祝你吃菜不放盐，上厕所不带纸巾，出门找不到钥匙。”许昕被气的骂人的话不过脑子飙出来，乱七八糟讲了一通。
　　“嗯，”林若白抱着她，几步走进房间，抬眼看向她，笑道，“还好你没咒我娶不到老婆这种话，先放你一马。”说着他把许昕放在沙发上。
　　许昕脚一落地，比猴子蹿的还快，蹭蹭蹭几下跳到对面的大床上，抱起林若白的枕头砸过去，对他扮鬼脸：“略略略略略略，我才不会诅咒我自己呢！”
　　林教授把掉在地上的枕头扔回床上，随着直起身的动作，眼睛微微眯起，向床边走来，拉近和许昕的位置，“你说什么？”
　　许昕把刚刚和林若白的对话过了一遍脑子：
　　——“还好你没咒我娶不到老婆这种话。”
　　——“我才不会诅咒我自己呢！”
　　再看现在林若白的表情，很显然，她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自己把自己推下坑。
　　“……”
　　许昕忍不住咬住自己的舌头，又口不择言乱说话。情急之下，许昕左右四顾一张，看到旁边有一张桌子，桌上收拾的很齐整，许昕用目光丈量了一下自己这里与桌子的距离，如果她能飞，可能她就能飞到桌子上去了，问题是她不会飞，所以她去不了桌子上。
　　眼看着林若白踢掉脚上的拖鞋，一只脚踩上床，许昕几乎想都不想的，抱起床上的枕头在怀里，“你你你你别过来了大哥，我忏悔，我悔过，我再也不骂你变态了。”许昕心里想，顶多就骂你态变。
　　林若白嘴角勾了勾，“行。”
　　许昕大喜过望，又觉得不可思议，林若白这人最记仇了，不能掉以轻心，她保持着抱枕头的僵硬姿势，准备林若白过来随时把武器扔过去。
　　林若白却不动了，舒服地靠在床头，歪着头看她，“过来。”
　　温婉的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他眸中满是迷人的色泽，带着一点点儿温柔，笑容却散发着危险的信号。
　　许昕摇摇头：“我不要。”
　　林若白动了动身子，许昕紧张起来，手里的枕头随时待命。
　　”悔过了？忏悔了？”林若白只是侧了侧身子，找了个舒服的靠姿，面对许昕侧卧，手肘撑在床面上，托着下巴，幽静看着她。
　　许昕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以后再也不敢骂您老人家了。”
　　她怕死了他这种样子。
　　迷人，而又危险的。
　　“老人家？”眸光一潋，带点慵懒的音色。
　　“不不不，老太爷。”
　　“……”林若白不语，托着下巴，静静看着许昕，光这样的眼神，不需要任何语言，也足以让她吓破小胆，就怕这男人做什么坏事，让她哭都哭不出来。
　　许昕慌不择言，“不不不不不，您是老大爷，不不不不，不是老大爷，是大爷大爷大爷，大爷您别生气……”
　　许昕小心翼翼看了眼林若白，艰难吞咽了一口唾沫，手上一个没留神，枕头飞了出去，砸中林若白的鼻梁。
　　“……”
　　许昕眨眨眼，对林若白傻笑，试图蒙混过关。
　　林若白拎起枕头扔到旁边，手指指了一下那边的桌子：“看到没有。”
　　“什么？”许昕转头朝那边看过去，不明白林若白想干什么。
　　“上面有笔有本子，写一千字检讨书，写完睡觉。”
　　许昕可怜巴巴望着林若白，咽了咽喉咙，做了一个拜托拜托的动作。
　　林若白舔了舔唇角，笑了：“不想写也行。”
　　说着，他长手一捞，捉住许昕纤瘦的脚骨。
　　许昕惊呼一声，整个人撞进男人怀里。
　　男人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难忍的笑意，自头顶传来：
　　“不想写，今晚你就乖一点。”
第29章 许我第二十九颗心
　　许昕完全没设防, 被林若白握住脚踝摔进床里, 不等她爬起来，林若白翻身摁住她的双手，将人压在身下，目光灼灼。
　　许昕脑袋轰的一下炸开, 抬脚就往他命门踢，林若白动作比她更快，膝盖顶住许昕的双腿, 彻底钳制住她, 动弹不得。
　　手脚被控，许昕还有一张嘴巴，睁着一双根本流不出半滴眼泪的眼睛，呜呜呜呜呜呜干哭，像一条鱼一样在林若白身下扑腾扑腾, 边哭边叫：“你再不放开我要唱歌了！”
　　“你唱。”林若白完全不为所动。
　　“我要用世界上最难听的公鸭嗓, 唱到你哭为止。”许昕狠狠吸了吸鼻子，撅了撅嘴唇，甩了甩下巴，面部表情非常丰富，仿佛在做脸部扩胸运动。
　　林若白低头看着她：“……”
　　就在林若白分神看她的时候, 许昕突然猛的仰起上半身，脑袋重重的朝林若白额头一顶，她准备等林若白吃疼放开她的时候，火速跳下床跑出房间门逃出去。
　　计划是很完美的, 事实上林若白也真的放开了她，捂着额头，手半撑在身后坐在床上，许昕几乎是在瞬间连滚带爬跳下床，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在地板上跑，还不忘转身对林若白做鬼脸：“略略略略略略略略，就骂你就骂你，老大爷老太爷老爷爷，检讨书我绝对不会写的，打死我也不写，就不乖，气死你气死你，来抓我啊，你要是抓到我，我跪下来给你唱征服。”
　　许昕一边放狠话一边脚底生风，跟脚踩了一对飞火轮似的，带着一串银铃般笑声跑出去，但是没过两分钟她就蔫了，被同样光着脚丫子的林若白一手提了回来。
　　许昕缩着脖子，被林若白拎着后衣领，跟条咸鱼似的不停挣扎，妄想再次逃离魔爪。
　　林若白干脆弯腰轻松揽住她的腰，然后将人举起扛在肩上，信步走进房内，踢上门，任由许昕悲戚哀恸鬼哭狼嚎，不为所动。
　　许昕被扔在床上，在大床上跳了两下，还没等稳住身子，林若白欺身上来，膝盖顶住她的双腿，一手压在她身侧，另一手将她双手举过头顶，许昕整个人被他牢牢压实在床上，侧着身子，林若白俯下身，轻轻松松堵住许昕喋喋不休的小嘴，许昕彻底变成一条咸鱼，连扑腾一下都不能。
　　他嗓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戏虐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掉进许昕的耳朵里：
　　——“用全世界最难听的公鸭嗓，跪着唱一个征服我听听。”
　　许昕头一歪，双目紧紧闭上，选择装死。
　　林若白手摸到她后颈，轻轻挠了挠，许昕忽的睁开眼睛，大笑起来，根本刹不住车无法控制：“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哒……”
　　这笑声太魔性，林若白强忍住笑意，低头，强行咬住她的上嘴唇，舌尖一顶，轻松滑进她的唇齿之中，许昕笑的喘不上气，忽然嘴巴一撅，呈一个O型状，“呕。”
　　仿佛在风波荡漾中穿行的舟，林若白稳住许昕，嘴下力道，狠狠卷住她的舌，低声警告：“再呕一个试试。”
　　许昕见这个骚操作都没把林若白吓得屁滚尿流，不由心生佩服，强忍着笑意，将笑吞进肚子里，笑声变成了“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
　　听话是挺听话的，不呕了，改成了鹅。
　　这个吻是彻底接不下去了，林若白撑手在许昕身上，看着她。
　　许昕毫无畏惧，直视着林若白。
　　两人对视的那几秒间，许昕先绷不住，又要笑，被林若白一掌捂住，盯着她浅色的瞳仁，语气无奈：“我想亲你一下怎么都这么难？”
　　许昕扭了扭脖子，指了指林若白压在她脑后的手，然后掰开林若白捂住她嘴巴的手，大喘了口气：“班长，你的手挠的我后面痒。”
　　林若白眸色暗了暗，声线沉了一个度，将手从她后脖慢慢往前移，一边移动一边轻柔抚摸，“哪里痒？”
　　许昕嘿嘿嘿笑了几声，动了动身子，略微弓起身子，将下半身往林若白身上贴了贴，笑道：“你说哪里痒？”
　　完全猝不及防，许昕整个儿被林若白翻了个面，背对着他，身上的束缚几下被扯离了，掀开她的裙摆，许昕闷哼一声，完全没有前戏，身体被狠狠贯穿的感觉，她听到林若白伏在她背上，抚摸着她光裸的背脊，低声的，带着浓浓压抑感释放的酣畅：“你就是欠……”
　　最后一个字他没说，低下头亲吻她的美背，那在光下如玉色的肌肤，仿佛一件上好的瓷器，让他着迷，沉醉。
　　许昕手掌紧紧压在床上，躬起一点身，林若白俯下身，将手压在她的手背上，稳住她纤瘦的身板，一边喘着粗气，“舒不舒服？”
　　许昕只是一个劲嘤咛摇头，他把住她的腰，加快动作。
　　敲门声传来，两人皆是一怔，紧随着是林女士的温柔的嗓音：“小白，刚才听到心心在哭，她怎么了，没事吧？”
　　林若白低头看了眼许昕，她的背上有细腻的汗珠渗出，仿佛夏天荷叶上的露珠，压抑了一下呼吸，并且加快了动作，冲门外说道：“妈……没事……我跟她闹着玩呢……”
　　“没事就好，这么晚了，你们早点休息。”
　　屋里的人没再应声了。
　　突然之间，许昕瞳孔放大，呼吸声急促，雪白的背脊上泛起一层潮红，心跳过快，到了她所不能承受的范围，病发的很突然。
　　由于她背对着林若白，林若白看不到她的表情，她痛苦的捂住胸口，小脸扭曲挤成一团，另一只按在床上的手指指骨蜷曲泛白，整个人紧缩成一团，屁股撅起，膝盖往回收，像一只躬着身子的猫咪。
　　林若白顿时感觉到不对劲，浑身一怔，将欲未欲之际，他也管不了那么多，抽身出来，抱起许昕一看，情况不容乐观，林若白根本来不及去想别的，多年的临床经验让他在碰到这种事情之前比任何人都要冷静。
　　他迅速将许昕放平在床上，扶住头部向后仰，拍了几下她的脸颊叫她名字，同时俯下身听她的呼吸，另一只手放在她的下巴下确保脉搏还在。
　　“许昕，心心心心……”叫了几声，许昕没什么反应。
　　一张小脸已经开始抽搐，全身的皮肤都泛红了，面目狰狞不忍直视，模样十分痛苦。
　　林若白不忍再看，一秒钟都不敢拖延，对许昕进行心肺复苏，一边做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同时对她的心前区进行捶打和心脏按摩，几个操作一并进行，时不时间观察她的动静。
　　那一个瞬间，林若白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要不是凭着多年从医经验，他肯定会崩溃。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冷静，一遍一遍做着那些对他来说熟练到不能再熟练的操作，以前他给很多病人做过，也给很多学生演习过，他治愈过很多人，也给很多病人和家属带去了希望，从来没有哪一次，觉得这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直到此刻，他自己的女人躺在这里，心脏病突发，生命垂危。
　　手掌不停的按在她胸口起起伏伏，低下头一次又一次贴近她的嘴唇做人工呼吸，在左前胸口用力拳击，一次又一次看她的反应，额头的汗顺着发丝往下滑落，落在她黏稠光洁的皮肤上。
　　他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她活蹦乱跳的。
　　他只要心心健康快乐，哪怕拿他的命换，林若白心甘情愿。
　　他甚至祈求老天爷，只要她能好起来，让他以后不碰她，他也可以。
　　他后悔自己的冲动，自己的欲望，带给了她这么大的痛苦。
　　这一刻，林若白脑子里像喝醉了酒，有一种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的错觉，手上机械的操作，心却是麻木茫然的，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这么恐惧，他甚至不敢去想象，如果以后，没有这个女人吵吵闹闹的日子，他要怎么度过？
　　在林若白的不懈努力下，许昕再次从鬼门关口溜了一圈回来，林若白迅速打了120急救电话，救护车把许昕抬上了车，林爸林妈也被惊动了，林若白安抚好他们，跟着护士一块儿上了车。
第30章 许我第三十颗心
　　S市人民医院。
　　林爸林妈最终还是不放心, 一同赶来医院。
　　林若白从来没有向两位长辈透露过许昕的病况, 今晚突然发病，而且情况还特别不妙，怕是想瞒也瞒不住。
　　在父母的一再询问下，林若白只好坦承, 许昕是先天性心脏病，这两年病情越来越严重，今晚的事是突发事件, 谁也没有预料。
　　林爸和林妈面面相觑, 一时间都沉默了。
　　深夜的医院，热闹非凡却又寂静如海。他们不约而同朝手术室望去。
　　做父母的似乎终于明白过来，当初儿子婉拒了一众名牌大学，一意孤行学医的真正原因。
　　虽然A大也是百年名校，但到底比不了北大清华那种学校, 很多亲戚朋友都闹不明白林若白怎么想的, 放着大好前景不要，宁愿去做一个医生，林爸林妈也不明白，但是这孩子从小便是这样，意志坚定, 自己决定的事情旁人再劝也无用，更别说强迫他逼他就范，林家一向民主开明，也只好随他去了。
　　父母都是一样, 年轻时候望子成龙，更何况林爸林妈就这么一个独子，林若白从来不曾让他们失望过，亦是他们嘴角扬起的笑容，口边的骄傲，心头的宝贝；年纪越往上爬，那些过往的骄傲事业的有成全不如他娶妻生子子孙环绕膝间家庭圆满来的幸福。
　　正应了那句话：上帝为你关上了一台门，必定会为你开启另一扇门。而林若白恰巧相反，与他学业事业上的顺遂完全相背，在感情路上总不是那么一路平坦。
　　早年间还在外求学的时候，家里打电话过去，林爸林妈每每拐着弯问他身边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子，或者交没交女朋友，他都会说学业繁忙顾不上别的或者不想在外面找，文化和风俗有差异，想回家找。
　　父母想着也有道理，洋妞怎么比得上本地的女孩子亲切，便也随着他去了，总想着他可能已经自己处好了。
　　他一直都是个优秀理智又忍耐的孩子，这短短三十年光景，除了高考填志愿那件事之外，他的人生没有差池过一步，哪怕身处国外也能把自己照料的很好，林爸林妈对这个儿子很是放心。
　　直到回国之后才发现不太对劲。
　　毕业回国之后，林若白一直没有找对象，他沉默少言，整天不是泡在实验室就是开不完的会做不完的手术，剩下无几的时间全拿来呆图书馆看书，私生活干净的纤尘不染。
　　是真的忙，忙到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再加上他本就没有闲心去找别的人，这事就这么搁着搁着，家里人急的要命，怕是这孩子读书读傻了，也给安排了好几次相亲，他总能以各种各样的完美借口推却。
　　直到后来有一次被林妈骗回家，见到了那个女孩，林若白有一瞬的惊愕，那一瞬间也只是短暂的一秒，最多两秒。是因为女孩弯着眼睛，阳光明媚的笑容和记忆里的某人很像。
　　可能因为这份相似，让他对那次相亲安排松动了几分，和女孩聊了几句 
　　看得出来女孩很喜欢他，看着他的眼睛里闪着无数的小星星，她说一早就看过他的照片了，没想到真人比照片还要好看还要有气质。
　　他全然听不到她在说什么，看着面前的女孩，脑海中发了疯的全部都是许昕的模样。
　　后来女孩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他能想到的全部都是许昕。
　　他的心心。
　　林若白喜欢了一整个青春的姑娘。
　　她叫许心心。
　　她的厚脸皮，她耍无赖耍小心机，狡黠的笑，明媚的笑，眼睛一眨就是一个鬼主意，柔声叫他班长的时候，每一个每一个的她，林若白全部都记得。
　　他甚至知道，她在什么时候准备说谎了，不说话的时候脑袋里打什么坏主意，眼睛扑闪扑闪，笑容甜美可爱，又八卦又聪明又心机又淘气，他知道她的每一面，了解她比她自己更甚，而那时候，唯一的唯一，林若白还不能完全确定的事是，她是否也爱着他。
　　好在现在已经完全确定了。
　　从她那天从后面抱住他，用又迫切又小心的语气对他说出“一直都是你”这几个字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
　　从高一那年对她动心，多久了。
　　从十六岁到二十八岁，她陪伴了他整个青春。
　　十二年了。
　　他们竟然已经认识了十二年这么久。
　　人生又有几个十二年呢？
　　那天晚上，犹记得他暗自攥紧放在桌上的手。
　　对自己说：
　　你疯了，林若白。
　　是早就疯了。
　　*
　　思绪抽出来，抢救室门口的灯还在亮着。
　　林若白站起身，攥紧在身侧的拳头慢慢松开，直起身子，对父母说：“我去打个电话。”
　　就在他站起来的那个瞬间，举头的灯光晃了一下眼睛，微微闪了一下身形，不等坐在一旁的父亲扶住，他转头给了一脸担忧的父亲一个笑，轻轻说了句：“没事儿，爸。”
　　笑容牵强而苍白，但好歹也是一个笑。
　　他今天做了五六台手术，连续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晚上又是这样一番惊心动魄伤筋动骨，再刚强的人也有撑不住的时候，更何况，现在躺在里面的人还没有完全脱离险境，每个人的心都是吊着的，可是却又无能为力，能做的只有等待陪伴和祈祷。
　　身体再苦再累，都比不了这种折磨。
　　看着林若白走远的身影和拖在地上被拉长的影子，忽然就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落寞，又像是孤单，彷徨。
　　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他。
　　林爸叹了口气：“这孩子也不知道这几年是怎么挨过来的，什么都不肯跟我们说，肯定也是怕我们担心。”
　　林妈拍了拍老伴的手：“你一直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向来都不怎么管他的事，想着他一定能处理好，形成了他这种独立的性格，什么事都是自己扛着挨着，想来他学医也是为了心心吧。”
　　“他要是早点把事情告诉我们不就好了，我们也不会因为心心是这个病嫌弃她什么，你说这么好一姑娘，这是遭了什么罪，吃这种苦，希望能安然无恙，千万别出什么事。”
　　想到刚刚儿子眼含痛苦，做父母的都很心痛，他是那样隐忍的一个人，就连那时候和他感情深厚的外公去世，他都没有在人前掉过一滴泪，只是沉默不语独自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夜景。
　　如果不是心痛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他绝对不会这样无法控制情绪，用那种低低的声音，用那种哀痛的让人听了都心碎的语气，说：“妈，我不能没有她。”
　　*
　　走在夜深人静的医院走廊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环境。
　　月光从走廊尽头的一扇小窗户里打进来，在地上铺了一层银白，雪一样轻盈洁白，纱一样透彻柔美。
　　月辉洒在男人脸上、身上，他斜靠在墙上，从兜里摸出烟和火机。
　　打火机噗一下，升起一小簇火苗，照亮了他英俊的脸。火苗乱乱舞动着，他偏侧头，将咬在嘴里的烟点燃。
　　袅袅的烟雾缭绕中，第无数次想起那件事。
　　就在吴教授向林若白透露许昕病情的那天，同时也向他透露了另一个事。
　　前年许昕做的那个手术，是许昕先找到的吴教授，她开心的说，终于攒足了钱可以做手术了，当她躺上手术台，打完麻醉药前几分钟清醒的时候还拉着吴教授的手说，“手术一定要成功，吴教授，我会很听话，会很努力配合，还有想见的人没见到，我要活下去，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见到他。”
　　我还有想见的人没见到。
　　我要活下去。
　　健健康康开开心心，见到他。
　　那个人是谁？
　　是你林若白啊！
　　尼古丁在胸腔里来回滚过一圈，剩下了满心的苦涩，林若白扯松领口的两颗扣子，摸出手机给钟瑾去了一个电话。
　　响了两声，那边接起，不等对方说话，林若白张口问，嗓音沙哑：“心心家里的电话能给我一个吗？”
　　钟瑾顿了两秒，反应过来：“稍等一下。”然后她开了免提，报了一串号码过去，吵醒了身旁的叶淮生，带着刚睡醒的嗓音问：“怎么了？”
　　“是不是心心出什么事了？”钟瑾问林若白。
　　林若白熄灭烟，抬头看向外面的月色，将烟蒂扔进垃圾桶里，低声，似乎有些哽咽了：“她发病了，情况不太好。”
　　钟瑾心里一急，开着免提，叶淮生也听到了，动了动，两人对视一眼，钟瑾：“我们现在过去，哪个医院？”
第31章 许我第三十一颗心
　　夜色如水。
　　明明是炎热的五月, 医院的走廊上却无端端凉意阵阵, 阴冷的很。
　　林若白抽完了第二支烟，在手机拨号页面上输入了两三分钟以前钟瑾报过来的那串数字。那一声又一声绵长的嘟嘟声在寂静的夜里无限拉长，林若白的眉心始终拧着，像一个打不开的结。
　　过了好久, 电话才被接起，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被吵醒很不耐烦：“喂, 大半夜什么事, 不知道人家都在睡觉，吵不吵啊，有事明天再说。”
　　啪，毫不犹豫挂了电话，根本不给林若白开口的机会。
　　夜色里, 他的眉心锁得更深, 抽出今晚第三支烟咬上，他从来没有一支接一支这么频繁抽烟的时候，压力最大的时候也不过如此。
　　他咬着烟，第二次拨出了那个号码。
　　这一次还是那个男人接的电话，语气比刚才还要暴怒：“我说你这个人有完没完……”
　　被林若白冷静的嗓音打断：“你是许昕的父亲吧？”
　　男人很明显怔了下：“谁？”
　　“许昕。”
　　“我告诉你, 我不认识什么许昕，我也没有那个女儿，我只有一个儿子……”
　　林若白再次以出奇平静的声音打断他，而实则却是压抑着即刻要爆发的火气, 说：“她现在人就躺在人民医院，”说到这里，顿了顿，深呼吸一口气，紧紧咬着的滤嘴快要被咬烂了，嗓音沉到谷底，“心脏病突发，你应该知道……随时能要了她的命，你们既然作为她的父母，连女儿病危都不来看一眼，是不是有违做父母的道德。”
　　许是林若白说话的气势太过慑人，许父的语气一下子弱了下去：“你是谁？”
　　林若白冷呵一声，“不用管我是谁，我只是一个医生。”
　　许父一下子明白过来，对他说了声好，挂了电话。
　　“谁的电话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旁边的女人翻了个身，嘴里叽叽咕咕埋怨着。
　　男人推了把她，“别睡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女人一下子被这句话震醒了，“是不是儿子……”
　　“不是你儿子，是那个讨债鬼。”说着许父长长叹了口气，坐在床头沉默。
　　“那个讨债鬼怎么了？”女人一骨碌爬起来。
　　“医院打来电话，说心脏病突发，快死了。”
　　“死了……”
　　男人想完了事情，侧过头来问妻子：“老头子临终前是不是说过给她买了份保险？”
　　女人眼睛一亮，徐徐说道：“你的意思是……”
　　男人点点头，然后说：“我得去医院一趟，死了也得死在家里，你在家里照顾好儿子。”
　　钟瑾和叶淮生到的时候，手术刚做完，医生摘下口罩一脸疲倦的从手术室里走出来，一群人围上去问情况，得到的回复是脱险了，但是还要观察几天看看。
　　同个行业工作，又是名校毕业，医院里大多都是熟人，医生姓蒋，林若白的校友，按辈分算还要叫林若白一声师兄，先前还没搞清楚林若白和病人的关系，直到林若白说那是他女朋友，蒋医生才恍然大悟，刚才病人送进来的时候情况危急，但是好在有专业人士紧急抢救，要不然情况更糟糕，这一看林若白就知道肯定是他自己处理的。
　　许昕被推出来抢救室送到重症病房，家属暂时不能进去探望，只能隔着窗户远远望一眼。
　　钟瑾一听许昕出事，连包都来不及收拾就匆匆赶过来了，踮着脚趴在窗户上伸长着脖子看里面躺在病床上全身插满管子的许昕，眼睛都哭肿了。
　　许是她的情绪感染了周围的人，林若白扭过身走到另一边，不忍心看。叶淮生沉默地站在钟瑾身边，拉过她的手，手指一点一点耐心地擦掉她的眼泪，钟瑾抬起头满眼泪光看着他，和他的目光一起看向林若白。
　　现在，他们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叶淮生走过去，拍了拍林若白的肩膀：“乐观点，不会有事的。”
　　林若白看了眼他，牵强地勾了勾唇角：“谢谢你们。”
　　“说什么谢，都是应该的，接下去什么打算？”
　　“等过两天观察看看，情况好转就转院回A市。”
　　“你自己动手术？”
　　“我自己。”
　　叶淮生点点头。
　　人还没醒来，一群人陪着也不是个事，不能耽误了正常休息时间，林若白父母明天还有课，他让两人先回去，毕竟年纪大了身体也吃不消。
　　林妈还是不放心，但看儿子态度坚定，只能说那我回家给你拿两套换洗的衣服回来，林若白说明天我自己回家拿，你和爸先回去。把他们送上车，林妈叹气道，晚上回去了也睡不着，还不如在这里陪着呢，你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要强。
　　林若白想让叶淮生和钟瑾也先走，叶淮生没得说，明天还要回队里搞训练，钟瑾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白天都各有各的事情要忙。
　　叶淮生倒是没什么所谓，“小瑾想多陪一会儿，由着她去，她这人念旧，朋友都看的很重，和许昕和你都很久没见了，就让我们陪着吧，何况你一个人在这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有我们也能说说话。”
　　结了婚做了爸爸的男人，到底和以前那个叛逆嚣张的少年完全判若两人。
　　林若白弯唇笑了笑，谢谢说的多了就有点虚假了，但是这份情谊，他会一直放在心里。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不时朝病房里看几眼，虽然尽量不去碰触那些沉重的话题，可是气氛始终欢快不起来。钟瑾略微有些惋惜道：“本来还说你们在S市，我们还准备约大伙聚个餐。”说着她习惯性看了眼叶淮生，叶淮生也侧头接住了她的目光，林若白看在眼里，并不说什么。
　　看着叶淮生和钟瑾，有时候也会想，他和心心怎么会这么坎坷。
　　每一次以为快要触碰到幸福的边缘，就差一点点，便是兜头兜脑的一棒子，一切的努力都化为乌有，甚至带来绝望。
　　林若白抬起手看腕表，还没来。
　　钟瑾问，谁还没来？
　　林若白，她爸爸。
　　钟瑾想起来刚才林若白问她要走了心心家里的电话，不由的，又想到了上次那件不愉快的事情。
　　许昕的母亲在电话那头言语恶劣的声音还在耳边：“让她死在外面算了。”
　　从小出生在和睦的家庭中，钟瑾很难理解，这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坏心肠的父母，竟然会说出让自己的孩子死在外面的话。
　　虽然叶淮生家里也不是和睦，她的公公婆婆也在早年间离了婚，他被判给父亲，和父亲的关系也一度水火不容，可是她公公也不是这样，也会为了儿子的前途默默做很多事情，所以钟瑾始终相信“虎毒不食子”这句话。
　　许昕的父母让她大开眼界。
　　林若白电话进来，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医生，我到医院了……”
　　几分钟以后，两个高大的男人从医院大楼出来，向夜色中迎面走来的中年男人走去。
　　中年男人见气氛不妙，“你们、你们是谁，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林若白大步向前一迈，扯住对方的衣领，目光阴鸷，“许昌明？”
　　男人比林若白矮半个头，被他提着衣领就像拎一个破布袋一样，完全不是对手，只能憋红着脸叫道：“你们干嘛？你们骗我来这里到底想干嘛？”
　　“骗你？”林若白轻哼一声，眼睛发红，怒意席卷而来，唬得男人一动不敢再动。
　　“我问你，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从来不给她医治？为什么对她不闻不问，眼睁睁看着她这么痛苦？一年前，她差点死掉，你们竟然说出那种话伤她的心！你们为什么这么狠心，配得上做生养父母吗？”
　　他步步紧逼，质问面前的男人，这个他最心爱的女人的父亲。
　　男人扭着身体嘴里不断重复着：“你放开我，你到底是谁？”
　　“你问我是谁，”林若白红着眼睛看着他，“我现在就是一个快要发疯的人，我的女朋友，我这辈子最心爱的女人，现在躺在重症室里生死不明，拜她的父母所赐，她能有今天。”
　　句句讽刺狠毒，也将林若白自己逼到了绝境。
　　一旁的叶淮生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黑夜笼罩着他高大的影子，他只不过怕林若白搞不定，来帮一把，现在看来，完全不需要他插上手。
　　许父终于弄明白了，“原来你不是医生，原来你是骗我的，你他妈……我们家的事情关你一个外人什么事，她要是死了，收尸的也是我这个做爸爸的，不是……”
　　话音还没落下，叶淮生动作飞快，对着那个满嘴口臭的男人飞起一脚，下狠劲的力道，一般人受不住被他这么踢。
　　许父闷哼一声，倒在地上，额头上因为疼痛渗出汗珠。
　　“你他妈怎么了？”这种话他一个旁人都听不下去，叶淮生那一股子狠子劲，在夜色下狰狞恐怖，放狠话道，“你要是再敢出口不逊，我在这里办了你也没人敢给你收尸！”
　　男人完全被这两个男人的气场震慑住了，倒在地上瑟瑟发抖，抱头求饶，叶淮生不解气，又朝男人踢了一脚，看了眼林若白，“走吧。”
第32章 许我第三十二颗心
　　情况并没有好转, 心率起伏反反复复, 麻醉药效没过，深度昏迷，无法自主呼吸，依靠呼吸机。
　　如果长时间处于这个状态, 会导致大脑缺氧，瞳孔扩散而最终结果就是脑死亡。
　　林若白在蒋医生办公室，手里拿着片子, 听着蒋医生的助理医生汇报情况, 眉心一整晚都没有打开过。
　　片子上很明显，二尖瓣比之前都要增厚，左房左室增大，前瓣和后瓣均裂，关闭不全, 回流严重, 心内分流消失。
　　这些都能通过手术痊愈，但最可怕的是，心脏衰竭。
　　许昕的种种迹象都表明心力衰竭的事实。
　　林若白忽然就觉得呼吸不过来，其实他早就应该发现了，近段时间频繁的发病, 总是看见她大口喘气，全都是征兆，只不过心里还存在着侥幸，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到了。
　　A城是省城, 医科大直属医院是全省乃至全国都是最好的医院，而现在，胸外科专家林若白本人就坐在这里。
　　蒋医生见林若白一直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现在病人情况危急，心脏病手术之后一个礼拜之内如果不清醒过来那是很危险的，像许昕这种无法自主呼吸心率过快的情况，可以说一旦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后果是不可逆的。
　　他在这方面自然比不过林若白权威，更何况林若白还是病人的家属，一切都看他自己的定夺。
　　“师兄，你看现在这个情况……”蒋医生开口问道。
　　林若白视线徐徐从片子上移到蒋医生脸上，很慢，仿佛正在做一个重大决策。
　　许是他皮肤白，而头上的灯光一打，竟比以往任何时候看都要苍白，脸上的表情却始终没有任何变化，看不到任何情绪，仿佛深不见底的海洋，平静的海面上窥探不到海底的暗流涌动。
　　“明天早上，我会联系姚院士过来帮忙，我要在你们医院给她动手术。”林若白嗓音微沙。
　　蒋医生愣了愣：“师兄……你决定好了？”
　　林若白点点头：“再这样下去，她只能死路一条，我不得不赌一赌。”赌上他所有的运气，赌上他的名声，赌上他为了她选择走上从医的这条路。赌上他的所有。
　　蒋医生看着林若白，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如果手术成功，那必然皆大欢喜；如若手术不成功呢，必定会被世人嘲笑，全国有名的心胸外科医生竟然连自己女朋友都救不了，所有的质疑和猜测的声音会一并将他踩进事业低谷，而这些还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他从此将失去他一生所爱之人。
　　“是不是觉得很讽刺？”林若白笑了笑，问。
　　这笑看在蒋医生眼里，苦涩的，无奈的，众多情绪夹杂在一起，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酸苦，蒋医生摇摇头，“以前从来没听师兄提起过，也不知道你有女朋友，我还以为像师兄这样的人，六根清净，很难动凡心。”
　　最后一句话听着更像是一句玩笑话，林若白：“六根清净，那不是和尚吗？我看着像和尚？”
　　“那倒没有。”蒋医生摸了摸鼻子，表现出一脸羞涩的模样。不管怎么样，林若白在他们这些学弟学妹们的心目中一直都是学习的榜样，堪比男神偶像的存在，A大人才济济的地方，他照样凭借自己的实力脱颖而出，听说当时还是大一到时候就收到了国外名校的众多邀约，一概拒绝，继续留在国内苦心专研一心向学，没想到却在大三的时候，直接递交了申请出了国，速度之快让人咂舌。
　　那时候喜欢他的女生各个学院都有，奈何此人太过高冷，从不主动和女生走的过近，当然也有倒追过他的姑娘，最长的追了整整一年连男神的一片衣角都没抓到，最后得出结论是，男神很有可能不喜欢女人。
　　唯独也就陈梦和许昕和他走的比较近，尤其是许昕，好几次来学校找林若白被一堆人看到，两人更是旁若无人在校园里闲逛，知道他的都知道，他手机屏幕的照片就是许昕，问及是不是女朋友的时候却始终不肯承认。
　　所以校园里一直有流传林若白有个别的学校的女朋友，只不过人家从来没有亲口承认过。
　　蒋医生比林若白小两届，真正接触的机会也就那么几次，一次是大三那会儿林若白带他们这些新生去学习，还有几次是吴教授生病请假，他以助教的身份给小学弟小学妹上过几堂课，蒋医生对林若白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知道那是一个很厉害的师兄，关于林若白的那些传闻也只是听说。
　　林若白和蒋医生一起进了重症病房，根据许昕现在的情况，连同其他几个值班医生连夜研究建立治疗方案。
　　第二天一大早，林若白见到了姚院士。姚院士和吴教授是铁友，几十年的革命感情，一接到老友的电话就匆匆赶来了，情况紧急，姚院士联系省内的几所大医院，看能不能找到适配的心脏源，运气很好，有一个意外车祸死亡的女人，家属同意捐赠。
　　现在的问题是，许昕适不适合做这场大手术。
　　她刚做完一场手术，昏迷不醒的状态，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再进行一场更大的换心手术，很有可能……
　　很有可能永远睡在手术台上，醒不过来。
　　林若白很清楚。
　　非常清楚。
　　可是如果不做换心手术，以她如今这衰竭的微弱的心脏，也是死路一条。
　　用他的话说，赌一赌。
　　吴教授也从A城赶过来，助他一臂之力。
　　第三天，许昕还没有醒过来。
　　第四天，一切准备就绪。
　　许昕再次被推进手术室。
　　林若白换上衣服，戴上手套和口罩，像完成一件庄严的仪式。
　　走进手术室之前，吴教授叫住了他，“小白，还是我来吧。”
　　亲自为许昕做这场手术，对林若白来说得多煎熬，吴教授知道。
　　当年吴教授的爱妻，也是这样死在自己的手术台上，他至此以后无法从阴影中走出来，整整两年多没有走上手术台。
　　而让他重新操刀是因为那一年接到了一个以前治愈好的病人的电话。
　　那个病人得知吴教授因为妻子的死深受打击一蹶不振，发动了很多吴教授过去医治过的病人，鼓励他，并且告诉他，是他带给了他们第二次生命，永远感谢他。
　　那些出自肺腑的言语重新给了他希望，吴教授忽然明白，他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他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有很多很多人在等着他。那些病人的背后是一个一个的家庭，妻子丈夫儿子女儿，他要为他死去的妻子延续生命。
　　后来他救活了很多人，唯一觉得亏欠的是妻子。
　　“小白，”吴教授抓住林若白的手臂，“让老师替你完成。”如果手术不成功，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你在往后余生活在浓浓的自责、亏欠和遗憾中。如果是我替你完成，也许你就不会感到那样难过。
　　林若白把手放在吴教授的手上，他如何不懂恩师的意思，对他摇摇头，一双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透露着坚决，“会成功的，她会没事的。”
　　吴教授慢慢松开了他的手，点点头。
　　林若白头也不回地走进手术室。
　　看着他的背影，吴教授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眼眶湿润了。
第33章 许我第三十三颗心
　　当林若白的脚跨进手术室那一刹, 看见躺在手术台上的许昕时, 猛然间想起那天傍晚他们一同走出小区地下停车场，他问她：“到底我能相信你说的哪句话？”
　　林若白永远记得她当时说话的神态，低着头，语调微微降下, 看着地面上阳光的影子回答他：“我真的想过孤独终老这件事，不骗你。”
　　他难以描述听到这句话后的心情，直到现在才慢慢顿悟过来。
　　隐隐的钝痛, 和无法缓解的压抑。
　　而后来, 她又说：“林若白，手术一定要成功，我还想多活几年。”
　　那天，她从背后抱住他，“也请你不要放弃我, 好吗, 林若白？”
　　“我还有很多事想做，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等病好了再告诉你，好吗？”
　　她是那样渴望活下去，父母放弃了她, 她却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
　　乐观、活泼、开朗、大方、可爱、美丽……用尽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字眼形容她，还是觉得不够表达对她的爱。
　　他们作为她的父母，怎么舍得这么伤害她？
　　林若白舍不得。
　　真舍不得。
　　许昕安静躺在床上，脸孔刷白如同糊在墙壁上的白泥浆。呼吸机戴在脸上, 一阵雾气弥漫，还不及淡去，又是一阵雾气弥漫，她连呼吸一下都那么艰难，如果痛苦可以转嫁，林若白愿意为她承受。
　　静静看了她几秒，旁边的蒋医生问：“师兄，可以开始了吗？”
　　林若白点点头。
　　整个过程，林若白命令自己不去想，他需要极致的冷静，躺在手术台上的不是他的心心，只是一个普通病人，他不能想，一点都不能想，一想到就会心痛不已，打乱所有节奏，最终以失败告终。
　　换心手术他在国外的时候跟着老师杰森做过不下十台，而他的刀法也以干净利落快速著称，可是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他面对的不仅仅只是压力，病人处于失去意识的状态动手术本身就有风险和难度，手术过程中只要有一丝一毫的闪失，就有可能……
　　就有可能永远，永远失去她。
　　这是一项非常复杂的大型手术。
　　几十名医护人员，上百件器械，包括体外循环机在内的几十件精密仪器。
　　上完麻醉之后，切开肋骨，取出两个大肺，之后把心脏的大血管切开，心脏和肺都停止跳动，之后将血管连至体外循环机上，代为心脏活动，必须在六小时之内换上新的心脏，并保证换上的新心脏跳动，且没有排斥，手术才算初步成功。之后便是转入ICU观察。
　　林若白和姚院士一边一个，低着头，一根一根血管，一个一个位置像排列组合一样，像裁缝一样，专注地盯着她左胸腔的地方，满手的血，手术刀灵活的动着，神经高度紧张，额头沁出汗水，一旁的护士不停帮他们擦汗。
　　手术室很安静，只有仪器运行的声音，偶尔和护士医生们的一两句简短对话，眼神交流。
　　整整二十个小时，从早上九点到凌晨五点。
　　所有人都接近疲倦，可是却没有人停下来，除了中途大出血一次，其他都还算顺利。换上新心脏，将所有脏器一一归位，缝合。
　　所有医护人员目光紧紧盯着心电监护仪上，直到屏幕上面开始有了指数，都舒出一口气。
　　“血压？”
　　“收缩压110，舒张压70.”
　　“血氧饱和度？”
　　“85.”
　　“心率？”
　　“65.”
　　“呼吸频率？”
　　“10次。”
　　“体温？”
　　“38度。”
　　“血氧饱和度和心率略低，体温略高，总体正常。”
　　话音刚落，手术室里爆发出一声欢呼。
　　这应该是迄今为止，全省首例换心手术，在姚院士和林教授以及S市人民医院所有医护人员的共同努力下，创造的奇迹。
　　许昕被推进ICU进行观察。
　　这个晚上注定是难熬的。
　　好友能来的全都来了，在手术室门口候着等着，直到林若白出来，朝大家微微颔首。比想象中还要顺利，出乎意料的顺利，接下去就看剩下的一周时间能不能安全渡过。
　　好歹过了最惊险的一关，当大家舒出一口气的时候，林若白心情依旧很沉重。
　　他太知道了，后面的观察期才是最关键危险的，如果她能挺过去就万事大吉，如果……
　　如果……
　　如果挺不过去，功亏一篑。
　　林妈心疼儿子，一整夜没睡，手术二十个小时没有休息，身体怎么受得了，劝他回家睡一觉再回来。大家都劝他歇一下，这里有医护人员还有他们这些朋友，让他放心。
　　林若白怎么睡得下，没看见许昕安然无恙，他整颗心都是焦灼不安的。
　　就像刚刚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战争，神经仍旧高度紧张，半点不敢松懈。
　　*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仪器运行的声音，头上开着一盏昏暗的灯，护士走进来，看见坐在床边的男人，握着躺在病床上的女人的手，另一只手撑着头闭着眼睛休息，极微的一点儿响动，男人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护士，视线顺过去，看了眼心电仪，一切正常。
　　“林教授，您还是去休息一下吧，这儿有我们。”护士语气里满是疼惜，林教授和他女朋友的故事早就传遍医院里各个角落了，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实在让旁人看着都很动容，期盼着他女朋友能早日康复。
　　林若白摇摇头，谢过护士的好意，“我在这里陪陪她。”
　　护士没再说什么，轻轻走了出去。
　　ICU宛如人间地狱，住进来的病人等于一条腿跨进棺材。
　　看着全身插满管子，头顶上挂着和电脑差不多大的大分子输液袋，那根粗长的管子，一端连着输液袋口，另一端连着许昕的瘦弱的手臂。
　　才一个星期的时间，她瘦了很多，昏迷不醒，只能靠着体外注射维持营养，整个人看上去比以前更小更瘦，蜡黄蜡黄的，灯光一打，毫无生气。
　　林若白抓着她的手，在脸上摩挲着，亲吻她的手背她的手心。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还是爱着你。
　　拼尽全力，用尽方法，拯救你。
　　林若白甚至想，只要她能健康快乐地活下去，活在这个世界上，哪怕他们的结局不是那么好，他也可以做到远远看着她，不去打扰她。
　　只要活着。
　　他只要许昕活着。 
　　*
　　第五天，情况好转，能自主呼吸了，呼吸机撤除，心率体温等趋于正常，继续观察和治疗。
　　许昕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以为会睡在梦里永远都醒不过来。
　　早上，明媚的阳光穿透纱帘，打在薄薄的眼皮上，眼珠在眼皮下动了动。
　　意识逐渐回笼，许昕从梦里醒了过来，感受到了真实的世界。
　　她的手被谁握着，好紧好紧，她不太舒服，动了动手指，趴在她床边睡觉的人醒了，轻轻叫了一声：“心心？”
　　这个声音很熟悉，还是记忆中温润的样子，只不过听上去好沙哑，像是历经了种种磨难跋山涉水走了好多好多路才走到她面前。
　　心心。
　　好像是她的名字。
　　林若白！
　　是林若白在叫她！
　　许昕用尽所有力气，冲破桎梏，她努力地睁开眼睛。
　　阳光从窗帘后面洒进来，到处都是白色温柔，闪闪发亮，眼睛受不了那种光亮直射，下意识又闭回了去。
　　但是很快，她又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面前的男人。
　　是林若白。
　　但是他看上去好疲倦，好累啊。
　　许昕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印象里，他永远气质干净卓然仪姿，而眼前的男人，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渣，眼睛透着疲色，下眼睑一圈淡青色。
　　只需要看一眼他，许昕就明白了：她生病的这些天，他一定没有休息好。
　　她看着他，目光温柔，对他笑：“林若白，我回来了。”
　　“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啊，我一直在黑暗里走啊走啊走啊，走了好久好久，走不到头，我看到了爷爷，我以为爷爷来接我回家了，可是爷爷却让我快走，我不舍得离开他，抱着他又哭又喊，不想放他走，后来我听到你叫我，我想你一定找不到我，可是我又舍不得爷爷走……”她看着林若白，思维却很清楚，“后来爷爷把我一推，我就醒过来了。”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林若白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又亲。
　　许昕摇摇头。
　　”一下子说这么多话你也不累？”
　　“不累啊，”她弯起眼睛对他笑，“看见你好高兴。”
　　林若白给她检查了一下，经过这段时间精心照料，确实恢复得很好。
　　只要人能醒过来，克服心脏排斥现象，之后长期服药，定时检查，问题不大。
　　而许昕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特别明显激烈的排斥现象，只要不排斥，一切都好说。2到10周内还需要进一步观察，也就是说还要在医院里呆上一阵子。
　　“你是不是好久没休息了，”刚才听一个换药的护士透露，林教授从她昏迷那天每天都睡没几个小时，日以继夜陪护着她，小护士还特别羡慕的说，林教授对你真好，你们俩感情肯定特别深厚。 
　　许昕很心疼，摸摸林若白的头发，沿着脸颊下滑，额头、鼻梁最后到下巴，叹气：“怎么这么沧桑哟，林教授？”
　　林若白捉住她的手塞回被子里，抬起眼皮淡淡扫了眼她：“你也好意思说我沧桑，你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许昕刚要说话，被林若白捏住嘴巴，“病人应该多休息，没见过哪个病人像你这么吵的，先闭嘴，让我好好看看你……有多丑。”
第34章 许我第三十四颗心
　　丑？谁丑谁丑谁丑谁丑？！
　　许昕抬起一双纤瘦的手臂, 捧起林若白的脸, “林教授，你是眼瞎吗，如此漂亮可人端庄优秀闪闪惹人爱的大宝贝在你面前，你竟然说丑, 难过死我了，你们这里的医生怎么回事，挖苦讽刺打击病人, 还让病人怎么好好养伤, 这个医生我不要了，我申请换一个，不要这么沧桑这么毒舌这么不优秀的医生！”
　　林若白再次捉住她的手塞回被子，笑道：“你换个角度想想就不难过了。”
　　“怎么换？你都说我丑，我能不难过。”许昕虽然话是这么说的, 嘴角的笑容却始终对着林若白敞开着。
　　“你想啊, 沧桑不就是老吗，你丑我老，不是绝配是什么？”林若白耐心解释。
　　许昕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半圈，心想，丑就丑一点吧, 反正比老好多了，丑人还能靠化妆呢，老了就真的太难过了，顿时连看林若白的目光也透露出几分可怜。
　　林若白支着下巴, 手指点点许昕的额头，“你这小脑瓜子里又在想什么？”
　　“哎，”许昕叹了口气，“我觉得你老了也很好看。”她手指从被子里探出来，摸到林若白的一根手指，轻轻握住，摇了摇，她有些累了，闭了闭眼睛，不想在林若白面前展现出疲态，强打着精神，拼命睁大眼睛看着他。
　　林若白紧紧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盖过来，覆在她眼睛上，柔声说：“睡一会儿。”
　　他的手掌温暖，带着一股熟悉的消毒水的气味，许昕睁着的眼睛缓缓闭上，等了几秒，林若白的手没有移开，许昕从被子里伸出手打开他的手掌，阳光再一次倾泻而来，她再一次看到了林若白。
　　许昕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感觉他一定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可是他看上去太累太累了，眼睛都红红的，她抓了抓他的手，“回去睡一会儿，我就在这里，不走的。”
　　林若白靠过来，脸凑近许昕的脸，呼吸突然挨很近，她太知道他想干什么了，下意识就嘟起嘴巴闭上眼睛，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动静，睁开眼睛，林若白已经回归原位，支着头半眯起眼睛，眼神一半儿困倦一半儿迷离，就那么看着她笑：“这么想我亲你？”
　　“谁想啊，还不是你自己……”她嗓音虽然很虚弱，但是那股子娇媚又害羞的样子抓的林若白心里发紧，她很少会有害羞的样子，更别说脸红了，大病初愈，整个人都还是懵懵的不在状态，精神也不是很好，脸皮似乎也比平常薄多了。
　　林若白微微笑着看她。
　　还能看到她这个样子，真好，真好。 
　　许昕自己也意识到今天有点不对劲，侧过头去看窗外，大把阳光里她眯起眼睛，忽然很想出去走走，感受阳光的洗礼，但是她知道现在不可能，她太虚弱了。
　　钟瑾打开门进来的时候，被眼前的温馨的一幕怔住了脚，正打算轻轻退出病房的时候，林若白扭过头看见了她。
　　“听说心心醒了，我过来看看她。”钟瑾边微笑着，边把餐盒放在桌上，“班长还没吃过饭，我做了几个菜给你带过来。”
　　餐盒打开，一层一层的菜拿出来，香味四溢，许昕眼馋，直勾勾盯着桌上，舔着嘴巴，明晃晃的诱惑，欺负她不能吃饭。
　　“想吃吗？”林若白故意夹起一个狮子头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许昕故意把头扭过去，心里骂他小人，骂了十个小人方才解气。
　　她的脏器还没有完全恢复，吃不了东西，只能靠着输液过日子，可是食欲已经完全复苏，满屋子的香味勾的她没魂。
　　许昕眼巴巴看着林若白把一盒饭扒拉完，舔着嘴巴咽口水，“好吃吗？真的不准备给我留点儿口粮吗？真的好饿好想吃肉。”
　　林若白吃完，站起来麻利收拾好餐盒，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诉求。
　　许昕磨着牙，侧过头脸埋在被子里呜呜呜呜，钟瑾走过去轻轻拍拍她的背，哄着：“心心，你别难过了，不是不给你吃，是你不能吃，过两天等你再好一点，我熬粥给你喝，好不好？”
　　她的声音在被子里，闷闷的：“我要喝肉粥。”
　　“好好好，肉粥肉粥。”
　　“不要皮蛋瘦肉粥，要大块肉，很多很多肉，像碗口那么大的肉。”
　　钟瑾转头看了眼林若白，满眼同情的目光，突然觉得班长好可怜。
　　却听林若白云淡风轻，淡漠道：“碗口那么大的肉，还能叫粥？”
　　许昕明显被这话噎住了，在被子里闷了会儿，然后说道：“那就比碗口小一点的吧。”
　　“……”
　　看许昕这样子，思维清晰，脑回路依然氢气，还知道和他怼，林若白放心了，下午就回家睡觉去了，留着钟瑾陪着许昕。
　　林若白一走，许昕像脱了力，也不说话，闭上眼睛休息。
　　钟瑾不吵她，坐在旁边削苹果，一个削完又削一个，一桌子的水果，削整个下午也未必全部削完。
　　苹果的馨香钻进许昕鼻子，她现在对食物异常敏锐，睁开眼睛看到桌子上摆放着三个光溜溜去了果皮的苹果，圆滚滚胖乎乎，越瞅越可爱，不吃掉它们都对不起自己许昕眨巴眨巴眼睛，“小瑾？”
　　钟瑾缓缓停下手里操控的水果刀，抬起目光：“你醒了？”
　　“嗯，香醒了。”
　　“……”
　　许昕目光直勾勾：“那么多苹果，你打算一个人吃？”
　　“一会儿陈梦要过来，她吃一个，我吃一个。”
　　“那还有两个呢？”许昕抓住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舔着嘴巴，暗示钟瑾。
　　钟瑾当作没看见：“还有两个……我再吃一个，陈梦再吃一个。”
　　许昕瞪着眼睛，泪流满面。
　　“心心，你再忍一忍，叶淮生说晚上庆祝你手术成功，搞个庆祝宴。”
　　许昕看着钟瑾：“今天晚上？”
　　“是啊。”
　　“哪些人去？”
　　“我们大家啊，圆圆今天下午的飞机到。”
　　许昕继续看着钟瑾的眼睛：“小瑾乖乖，你不是在开玩笑，你们去搞庆祝宴了，我怎么办？”
　　“你在医院休养啊。”
　　所以？
　　这个庆祝宴和她许昕有半毛钱关系？
　　吃又吃不到，看也看不到。
　　她到底交了一帮什么样的狐朋狗友？！
　　许昕声泪俱下：“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残忍的消息？”
　　钟瑾低头继续削苹果，长长的一条皮垂下来，“我不说，一会儿圆圆和陈梦过来肯定会告诉你。”
　　许昕闭上眼睛闷哼两声，“告诉我，这是谁的主意？”
　　“叶淮生啊。”
　　她就知道，那个狗人。
　　“哦，不过，”钟瑾想起来，“我们征求过班长的意见，他也说很好。”
　　加上这个小人。
　　许昕继续哼哼唧唧：“为什么要征求他的意见，他算老几？”
　　一个狗人，一个小人，绝配，怪不得能成为好朋友。许昕嘀嘀咕咕。
　　“心心你别这么说，班长为你付出了很多，他没对你说吧，换心手术是他操刀给你做的，做了二十多个小时，早上九点到凌晨五六点，眼睛都没有合一下，更不用说你昏迷的这么多天来一直都是他在照料，旁边的人都插不上手，他对你是真的好，从高中到现在，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是不是，这话要是被他听到了该有多伤心。”
　　许昕当然都知道，她也就嘴上说说，林若白也不是没损她，感情是真的，她也知道，而且一直都把这个人放在心上。
　　只不过她和林若白的相处方式就是这样，不像钟瑾和叶淮生那样，如果真是那种肉麻兮兮的话，许昕反而说不出口了，她不怎么懂的去表达感情，也不像别的女孩能把话说的漂漂亮亮柔声细语，钻进男朋友的心窝子里去，从小就没有在太多爱的氛围里成长，许昕比钟瑾粗糙多了，但是未必她就不细腻，她只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回应林若白对她的付出和爱。
　　这话题太过沉重和严肃，许昕一点儿也不想谈，心里有太多苦的人，反而喜欢用一种轻松乐观开怀的态度去看待一切，用自己的快乐去感染别人，她不喜欢苦大仇深的话题，也一点儿都不喜欢和别人聊严肃的话题，太痛了，一戳就疼，钻心疼。
　　“小瑾，”许昕说，“你和我凑合过吧。”
　　“？？？？什么？”钟瑾很不解，许昕这跳跃的思维，完全跟不上节奏。
　　许昕略带严肃的神色看着她：“狗人和小人很适合在一起，爱妃你呢每天削苹果给朕吃，陪朕晒晒太阳，带着小花生小草莓一起玩，多好的生活，为什么要把这么快乐时间浪费在狗人和小人身上？”
　　钟瑾咬了一口苹果，水润的大眼睛瞅着好友，含混不清问：“狗人？小人？”
　　“对啊，”许昕煞有介事点点头，“你男人是狗人，我男人是小人，凑一份，天生一对地下无双，我俩真倒霉。”
　　“……”钟瑾探手摸摸许昕的额头，“心心，你还在发烧吧？”
　　这话要是被另两个听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第35章 许我第三十五颗心
　　林若白回到家洗完澡, 从浴室走出来路过沙发, 看见许昕的小书包靠在扶手边，大概是林妈把它从楼下客厅拿上来的，林若白一边擦着湿发坐下来，抓起书包放在膝盖上拉开拉链。
　　东西杂七杂八的, 手机钥匙化妆品药瓶矿泉水等等，还有……
　　一支派克钢笔。
　　林若白目光顿在上面几秒，探手取出来。
　　黑色的笔管, 只有笔头和旋管那一圈是金色, 笔帽上烫金的三个小字：许心心。
　　笔是高考结束以后，林若白送给许昕留作纪念用的。许昕保管的很好，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有握笔的部分有一点磨损之外，总体看来和新的一样, 可见她非常爱护。
　　高考结束第二天, 他在城区最大的几个礼品店里逛了一整天也不知道买些什么礼物送给她。
　　她平常的爱好并不多，除了吃就是看小说听歌，前面两样都是林若白不擅长的，更何况吃这种东西逞一时口舌之瘾，吃完就没了, 而许昕看的小说都是言情一类的，俗称快餐文学，不像经典的东西可以用来收藏和保存。
　　也想过弹唱一首自己写的歌录给她，又怕她太蠢, 参不透他想表达的意思，最后思来想去考虑来考虑去，还是送她笔，寓意就是希望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么简单，她应该能领会。
　　笔是托林爸的学生从国外带进来的，比国内直接买便宜点，但也要好几百，林爸不免好奇，儿子向来节俭，花几百块买支钢笔显然不是林若白的风格，问他只说是送同学，至于送哪个同学女同学还是男同学没有具体说，林爸本着不探究个人隐私的原则也就没有深扒。
　　送笔当天，林若白一共给许昕打了三个电话。前面两个她都没接，过了半个多小时她才打回来，声音是难得一见的平淡，林若白问她在干嘛，她说刚刚在睡觉。
　　林若白看了眼时间，“快十一点了，还在睡觉？”
　　许昕却避而不谈这个问题，问他什么事情，她妈妈在旁边。
　　林若白急于把笔送出去，没有辨别她说话内容的真实性，说，“武德路开了一家新店，我朋友去吃过味道还不错，中午你有空没，要不一起？”
　　许昕似乎迟疑了一下，在那几秒迟疑的时间里，林若白的心一直忽上忽下的，怕她拒绝，刚要说中午没时间的话，晚上也行，明天也行，等你有空了，就想请你吃个饭，谁知许昕似与他心灵默契般的，淡淡回了句好，小路包子店门口等你。
　　小路包子店是武德路上的一家早餐店，武德路是去往学校的必经之路，小路包子店是弘毅高中部学子们心目中的网红早餐店，没有在小路包子店里吃过早餐的不能称之为正宗的弘毅人。
　　许昕家就在那一片，比林若白早到五六分钟，她坐在早餐店门口树荫下的塑料椅子上，张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肩膀被人轻轻一拍，扭头看，逆光里，许昕微微眯起眼睛，看清是林若白，仰着头对他微微一笑。
　　她还是老样子，浅栗色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丸子，对他笑脸相迎，好像前一秒对着宽阔马路发呆满脸忧郁的女孩不是她，林若白目光往下移，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许昕穿着长袖。
　　注意到他的眼神，许昕瞅着他嘿嘿一笑：“班长，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物理防晒，我宁可热死也不要晒黑！”
　　他们一同前往那家新店，离包子店没几步路就到了。新店刚开张，搞活动，人满为患，好在有空调，倒也不热，很幸运，进去没等多久就有座位了，点完菜，林若白把装着笔的礼盒拿出来：“送你。”
　　许昕伸手去接，带着一点儿疑惑：“是什么？”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他保持神秘感。
　　许昕抬起手接过的一瞬，袖子随着动作幅度撩起一点，林若白看见那被掀起的衣帘下面那一段瘦弱的手臂上蜿蜒着一道青紫，几乎想也没想的，林若白捉住她的手臂，“你的手怎么了？”
　　许昕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奋力挣扎，“没什么，摔了一跤。”她说这话的时候，避开他的注视。
　　吃饭的地方，人多，林若白松了手，许昕快速收回右手藏在桌子底下，再也不敢拿出来，自然连拆礼物的心情也跑的精光，连目光都不敢和林若白触碰。
　　对于她摔了一跤的说辞，林若白始终不信，可她避而不谈，也只能作罢。
　　后来气氛缓和了一些，许昕才想起来没对他道谢，她把礼盒放在桌上，拆开，是一支钢笔，看上去很高档，那笔一摸，绝对质感上佳的好笔。
　　许昕抬起头，触到他的眼，浅色瞳仁，清澈明亮，她对他弯唇笑，真诚的说：“谢谢。”
　　她低下头把笔重新归回原位，把礼盒包成原来的样子，林若白看着她，问：“喜欢吗？”
　　她点点头：“喜欢，”她觉得这么简短的话不足以表达心情，抬起头又对他甜甜一笑，“这几天好倒霉的，收到这个礼物预示着我可能要转运了。”
　　她说话的语气感染了林若白，也就没问她为什么倒霉了，可能和她摔了一跤有关系。
　　吃完饭以后哪里都没去，沿着原路返回，在武德路路口分别的时候，林若白忽然顿下脚步，朝那一排老式居民房望过去，说道：“我送你回去。”
　　许昕抱着礼盒，对他摇摇头：“不用了，我妈妈看到会误会的。”她说完，冲林若白挥手说再见，快跑向对面马路，跑到一半突然又转过头来，看到林若白仍旧站在原地。
　　林若白永远记得那天阳光明媚，许昕转过头来对他甜甜的笑，似乎还对他说了一句话，汹涌的人潮将她的身影吞没了，他站在那里一直看着她消失的背影。
　　收起回忆，林若白把笔放回书包口袋里，摸到一个硬壳小本子，那是许昕随身携带的便签本，比手掌大不了多少，厚厚一本，走哪儿带哪儿，总看见她在上面写写画画，林若白是正人君子，一次都没想过要去偷看一下，这会儿手里掂着这个厚厚的本子，生出无穷好奇心。
　　打开第一页，中间写着：
　　记录心情随手涂鸦的地方，
　　这是唯一一个，
　　碎碎念也不会被人嫌弃的地方，
　　送给即将上高中的许心心，
　　把过去小学、初中所有不愉快的事情全部遗忘，
　　从这里开始崭新美好的旅程。
　　我希望许心心同学，
　　快乐一点，
　　积极一点，
　　阳光一点。
　　最下面是独具许昕特色的简笔画，一棵树，几颗小草，一只小鸭子。
　　林若白往后翻，几乎每一页她都会在最下面画简笔画。
　　至于文字内容不尽相同，有时候是讲故事的形式，有时候是自言自语，有时候像写信的格式，倾诉自己的心情，比如今天在路上走看到一只麻雀被冻坏死在路上，把麻雀埋了，然后她就希望自己能爬树能变成超人，给每棵树上都搭上鸟窝，这样冬天小鸟就不会冻坏了，很简单的一些小事，在她的描写和叙述下特别有趣动人，让人不觉会心一笑。
　　从高一开始记录一直到现在，字迹从幼稚慢慢走向成熟，画画水平也逐步提高了。
　　她很少在上面吐露自己感情一方面，都是讲生活中发生的美好事物，简笔画从只会画景物到画一些简单的人像，然后慢慢变得越来越精致。
　　有一页，她只写了一句话：“今天又被班长坑了。”下面配了一个大便，一个箭头指着大便，箭头上写着”林若白=小人=屎尿屁”。
　　再往后翻，林若白手指一顿，注意力被吸住了。
　　林若白林若白林若白，
　　林若白林若白林若白林若白
　　林若白林若白林若白林若白林若白林若白林若白
　　好想你啊，千纸鹤折了一千只，你还没回来。
　　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学会做红烧狮子头啦，不会再跟你抢了。
　　这辈子如果只能爱一个人的话，应该就是你了。
　　你这个小人。
　　可是，我还是好喜欢你呀。
　　“可是，我还是好喜欢你呀，林若白。”
　　这是她说过的，最肉麻的话。
　　林若白撕下那一页纸，藏进了皮夹里，和许昕的大头贴放在一起。
第36章 许我第三十六颗心
　　从医院出来已经凌晨, 林若白驱车回S市。上车系安全带顺便瞥了眼副驾驶位上许昕的包, 她现在在S市人民医院，本来想顺便带给她，谁知道半路接到医院的电话让他回去，一直忙到现在。
　　车速很快, 风从窗户吹进，林若白单手掌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肘架在车窗上。凌晨的街道上, 寂静空旷仿佛另一个时空, 车载音乐反复唱着同一首歌，许昕最喜欢的那首《如果有来生》。
　　车速越来越快，这种感觉很熟悉，非常熟悉，在国外的那些日子, 每次晚上想她, 都会在空无一人的街上开快车，用速度消减心中那份压抑和郁闷，后来回国，还是难以改变这个习惯。
　　记得有一年实在想的厉害，拨出那个在心里念烂了的号码, 那时候正是国内时间凌晨三点，电话久久没有被人接起，他焦灼地在实验室外面的走廊上踱步，那种心情仿佛在审讯室外面等待最终结果。
　　电话终于通了, 许昕刚睡醒，迷迷糊糊的嗓音里带着一点儿嘤咛和娇嗔，听的他喉口发紧，可是林若白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忽然很想念，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而已。
　　电话最终被挂了，他保持着握着手机的姿势在走廊上长久伫立。
　　关于她的记忆，太多太多了，每一件每一个细节，包括她说话时候的神态，那些最细微的小细节，全部都被林若白完好保存在心底，想她的时候拿出来品尝，像一壶珍藏很久的美酒。
　　这五年来，没有许昕的日子，全靠回忆度日。
　　他的皮夹里永远放着那张她十八岁那年拍的大头贴，青涩却青春飞扬，是林若白从她的同学录第一页上面偷偷撕下来的，想她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想到那些快乐的时光，嘴角会忍不住勾起。
　　下了高速，东方透出一点鱼肚白，整座城市还在酣睡当中。一夜的手术，开车一个小时，精神却出奇好，可能因为马上又能看见她了吧。
　　医院还没开始工作，顺利滑进车库。
　　清晨的空气清新干净透彻，阵阵凉爽，林若白拎着她的包快步走进住院部大楼。
　　包里传来手机铃声，持续不断的响着，静悄悄的空气里异常刺耳。
　　林若白拉开包链一摸，取出手机，来电显示”姑姑”，怕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林若白划开接听。
　　“你好。”
　　低沉悦耳的男声，对方明显怔了怔，略带犹豫的语气，“你是谁，心心呢？”
　　“她男朋友。”林若白走进电梯。
　　“那她人呢？我听她爸爸说她、她发病了，现在、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这孩子我打了她十多个电话也不接，以为她工作忙，怎么会突然发病，都动过手术了，她上个月还跟我说已经好了，怎么会这样……”对方紧张的语无伦次，至于许昕的这个男朋友什么时候交的怎么交的都没空考虑了。
　　林若白对许昕家里的情况一无所知，不知道这个姑姑是不是许昕那个开超市的姑姑，听她的语气看样子满关心许昕，林若白坦白说：“在人民医院，不用担心，只是一个小手术。”
　　对方舒出一口气：“麻烦你了，帮我好好照顾我家心心，别因为她有心脏病嫌弃她，我是她姑姑，她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是真心疼这孩子，别瞅她平常皮的，跟没事人一样，她有事也不一定会对你说，尤其是生病这个事，她很能忍疼，”
　　“她那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她亲爹亲妈不要她，把她扔在我阿爸，也就是她爷爷家门口，哭了整整一夜，我阿爸早上起来看着她实在太可怜，抱回家自己养，她刚来家里那会儿每天就是哭，没命哭，再就是发烧，体质弱，呼吸困难，奶嘴也没力气吸，小孩子不会说话只会哭，我阿爸带她上医院一查，发现是先天性心脏病，治疗起来好大一笔费用，我阿爸没办法只好接回家，我哥我嫂都叫他把心心扔掉，他硬是不肯，那时候家里也不是那么富裕，我阿爸腿脚不便，平常给人家补补鞋子赚点，我那时候还没有出嫁，家里的开销都是我哥家出的，家里来了心心，还得的那种费钱病，我哥更不愿意……”
　　“那时候是真苦，心心很懂事，从小就知道看人眼色，人精人精的，我阿爸所有积蓄都拿来给心心看病了，那点钱还是不够给她治疗用，后来他怕自己去了没人照顾心心，用剩下的积蓄给她买了份保险，临走前逼着我哥答应收养心心，”
　　“我哥嫂结婚头几年生不出孩子，又看中心心的保险，就等着哪一天心心也不在了，他们以监护人的身份吞掉那笔钱，我那时候实在没有经济能力，也还没有出嫁，没有能力照顾心心，只好让我哥嫂带走了她。后来我挣了点钱想给心心做手术，私下里带着心心去了几次医院，被我哥发现骂了我一通，”
　　“后来我才知道，以前我偷偷给心心的钱大部分都让我哥和我嫂子搜刮走了，心心的病也就一直那么拖着拖着，我那姑娘性格也是很倔，上大学以后没问家里要过钱，有一次她对我说，姑姑，要不如我还是死了算了，死了我爸妈还能拿到那笔保险金，也算对得起这么多年来对我的养育之恩。我当时听了眼泪没忍住，一直到前年，心心和家里闹掰，我哥我嫂彻底不管她之后，她从我这里借了一点自己攒了一点，拼拼凑凑做了手术，她不喜欢欠别人太多，总是跟我说，姑姑，我这辈子要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你，你对我太好了，跟爷爷一样……”
　　说到这里，姑姑说不下去了，声音有点哽咽了。
　　电梯已经到了，她的病房转过一个弯道就是了。林若白站在病房门口，认真听着姑姑的话，喉口酸涩，满满的心疼往外漫。
　　姑姑缓了一缓，继续说：“她以前跟我说，特别喜欢一个男孩子，是她的同桌，她又很怕他知道她有心脏病，怕他知道以后就不喜欢她了，也像别人那样离的她远远的，我很感激你没有嫌弃她，你要是喜欢她，请你不要伤害她，务必帮我好好照顾她。”
　　思绪汹涌，林若白低头看着面前的门，忽然很想进去给她一个拥抱，但他忍住了。握在门把上的力道紧了几分，他低声问：“她以前……谁……伤害过她？”
　　“好像是初中……有一个叫莫什么栩栩的……”
　　林若白眯了眯眼睛。
　　“莫栩？”
　　”对对对，好像就叫这个名字，你认识他？”
　　何止是认识。
第37章 许我第三十七颗心
　　许昕和莫栩是初中同班同学。
　　莫栩是五中的风云人物, 成绩优异外貌出众, 光凭这两点足够让女生们为之倾倒，偏偏这人能歌善舞，活跃分子一枚，堪称十佳全能。
　　和许多女生一样, 许昕也喜欢着莫栩。年少时喜欢一个人有两种形式，暗恋或者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我喜欢他，许昕介于两者之间。
　　那时候莫栩坐在她后面两排, 似乎对她也有那么一点意思, 下了课总能看见莫栩靠在许昕旁边过道口的那个位置，和她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许昕笑起来特别甜，那时候也是真心喜欢这个男生，连看他的眼睛里都盛满了亮晶晶的小星星。
　　直到有一天晚上, 和莫栩用在企鹅号上聊到很晚很晚, 窗外透漏进来一丝丝亮光，许昕却一点点睡意都无，莫栩突然说：【我一直挺喜欢我们班上的一个女生】，许昕心猛然一跳，想也没想打字发送：【我也是。】
　　在没有受到伤害之前, 人都是单纯的，许昕也是如此，那时候她不过只是热烈的喜欢着这个男孩，以为他和自己心目中的样子相契合, 正直善良，阳光明媚。
　　相互表白就是那一天晚上开始的，噩梦也是从那天晚上开始的。
　　那时候她还没有学会隐藏，对每一个人都真诚相待，既然知道莫栩也喜欢她，应该相互坦诚，她觉得不能对莫栩有所隐瞒，这样是不真诚的，于是把自己有心脏病的事情也告诉了他。一直把莫栩当成好朋友当成男神的她什么事情都不曾对莫栩隐瞒过，却不曾想到第二天醒来收到了莫栩的一条信息：【昨天晚上我说过的话忘记吧，就是一句玩笑话，和朋友打赌输了，让我跟你表白，玩玩而已，别当真。】
　　很快，班级里开始流传许昕有心脏病的传言，各种各样的谣传都有，还有说她是捡来的，不是父母亲生的等等，那些平常和她玩的不错的同学渐渐疏离她，莫栩更是对她避之不及，看她的眼光像看怪物，唯恐她的病传染给他们。
　　是谁传播出去的，其实根本不用去想，她只对一个人说过这些，那就是莫栩。
　　我把你当成朋友，你却在我背后捅刀。
　　她以前和莫栩玩的好的时候就有很多女生看她不爽，这会儿墙倒众人推，落进下石的更是不少，本班的根本没人和她做朋友，庆幸的是她的室友都在别的班级，并没有受到影响，别的班级也有几个同学一起玩，然而每次回到班级就像进了地狱。
　　这样的状态一直维持到初中毕业，长达三年初中生涯，许昕一直活在被人嘲笑攻击和辱骂之中，没有任何温暖可言，冷冰冰的如同住满魔鬼的地狱。
　　莫栩也是其中之一。
　　冷眼旁观，并以此为乐。
　　如何被人欺负辱骂攻击的具体细节就不说了，像上厕所被人关在厕所里的太常见了，文具课本试卷不翼而飞最后在垃圾桶里找到，更有男生肆意扔掉她的药瓶，下课她不敢轻易出门，因为随时可能被别人扔东西，也有可能出了一趟门回来的时候被人关在门外，任凭怎么敲门怎么呼喊都没人搭理，这三年来，她除了学习学习努力学习考出去远离他们之外，别无寄托滢。
　　中考结束，她在志愿上填了弘毅高中部，没别的原因，弘毅高中部不是随随便便的人都能考进去的，而他们班级并非实验班，能考进去的人除了前三名有一点希望之外，其他基本不可能。
　　成绩出来之前，许昕许了一个愿：她希望能考上弘毅高中部，不论什么代价。
　　高中以后，一切从头开始。 
　　再也不要随便轻易地喜欢上任何人。
　　再也不要对任何一个人掏心掏肺。
　　要用乐观、笑容、幽默、搞笑逗比包装自己，保护自己。
　　和过往的一切决裂。
　　再也不要见到那些人，那些讨厌的人。
　　许昕初中的同学基本上都不再联系了，除了少数几个和她一同考上弘毅的关系不错的别班同学，朋友面前她依旧还是那个搞怪可爱的许心心。
　　而莫栩和林若白的梁子是在高二结下的。
　　高二，林若白和另外一个同学代表弘毅高中参加省里的生物竞赛，而莫栩代表的是另一个重点高中S市七中参加那次比赛，一轮一轮筛选，到了最后就是弘毅和七中以及另外两所中学的对决。
　　林若白强，莫栩也不弱，两人就是在那次比赛上认识对方，最后的结果，弘毅拿了一等奖，七中堪堪三等奖。
　　莫栩何等骄傲自负，哪里肯服气，千方百计弄到林若白的联系方式，主动搭讪，刻意讨好。而林若白，何等高冷的人，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撩的动。他和莫栩在那次竞赛上只是泛泛之交，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莫栩的行为让他感觉怪异不舒服，连应付都懒的。
　　后来在莫栩的坚持不懈下终于顺利勾搭上林若白，但林若白始终与他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状态，让莫栩无从下手，本来这段虚假的友谊也就这么维持着算了，真正让林若白看不起莫栩并和他断了联系的事情是有一次一块儿吃饭他对女生出言不逊，让林若白对这个人好感败尽。
　　一起的还有另外几个同学，邻座有几个漂亮的小女生看见这桌上这几个帅哥，一直在那儿吃吃吃发笑，不时间往这里抛几个媚眼。
　　本来像他们这样的男生，走在街上这种事情时有发生，当怪不怪了。
　　可是莫栩当着人家小姑娘的面来者不拒，还吹起一个流气口哨，背地里却带着不屑的口气对这些女生大评特评一番，还说她们骨子里都是骚，女人都一个样子，然后开始炫耀起来自己的光辉历史，玩过几个女生，倒是让他记忆最深的一个是初一那会儿有个纯情到不能再纯情的妹子给他表白。
　　他的评语是：那妹子漂亮是漂亮，人也挺甜，就是没脑子，要是上床什么的他还会考虑考虑，但是怕她死缠烂打，他不可能被一个傻逼牵着鼻子走，现在想想真有点可惜，早知道应该搞了她再踢。不过那女的后来挺惨的，被全班当公敌，谁叫她喜欢我，喜欢我就要付出代价，老子是什么人都能喜欢的吗。
　　那时候林若白并没有把这件事的女主角和许昕联系在一起，要不然一准一拳招呼上去了，但是即使他不知道那是许昕，这样的言辞也叫人恶心透了，莫栩竟然是这种人，人设彻底崩塌，什么好学生，什么十佳少年，全都是骗人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林若白当天就和莫栩摊牌，不再来往。
　　现在想起来，不仅仅是恶心，还有一肚子窝火。
　　他从来不知道许昕的过往，直到今天。
　　“我知道，姑姑，我会照顾好她，您放心把她交给我，我一定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
　　*
　　林若白走进病房，许昕睡得正香。睡觉的时候总喜欢皱着眉，林若白伸手按在她眉心上，帮她抚平。
　　以前只以为她天真烂漫，最多不过就是被病魔缠身，而今再看，不止如此，远不止如此。
　　她的过去黑暗压抑，好在现在终于触碰到了一点点光明的影子。
　　林若白坐下来，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也亲不够似的。
　　心心，不要怕，以后都有我陪着你了。
　　不会再抛弃你，不会再不要你，想给你一个家，一个温暖的家，想和你做最亲密的亲人。
　　快点好起来吧，想带你去看这个世界有多大，有多美，有多好。
　　过去，我们把它抛在身后，再也不要回头去看，再也不要想起。
　　我会陪着你，一直到老。
第38章 许我第三十八颗心
　　许昕在医院里闷了一个多月, 好不容易终于出院, 开心的孩子似的，拉着林若白的手蹦蹦跳跳：“我自由咯自由咯。”
　　林若白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牵着她小心摔跤，全程宠溺脸。
　　许昕一路碎碎念：“医院这个鬼地方, 以后打死我都不来了。”
　　林若白把行李箱放上车，转头看她，一脸不信：“复查呢？”
　　“不是还有你吗, 林教授？”许昕一把抱住他的手臂, 娇憨十足，撅起嘴巴。
　　林若白手臂收紧，圈住她，低下头，呼吸压下来, 不由自主的, 气息热烈沉缓，两张嘴唇咫尺间距离，许昕忽然放开他，跳出老远，哈哈哈哈哈笑的直不起身子：“小白白, 和姐姐玩你还太嫩。”
　　小白白？林若白眸光一敛，大跨步上去，许昕慌要跑路，被林若白扣住手腕拽进怀里, 滚烫呼吸贴着她耳畔，“你先说清楚，小白白是谁？”
　　许昕缩着脖子往外挣，不知死活道：“是一条小狗狗的名字呀，贼好听了，和你百分之一百配，小狗狗，小白白，嘿嘿嘿嘿。”
　　林若白眯起眼睛，嗓音濒临危险边缘：“和狗谈恋爱的你是什么？”
　　“我是你主人呀，小白白。”
　　“我主人？”林若白磨了磨后槽牙，二话不说拎起许昕连同她的包一起扔进副驾驶位上，砰一声关上门，锁上。
　　我主人？等会儿叫你哭着叫爸爸。
　　林若白站在门外，隔着玻璃看着许昕。
　　许昕把脸贴在玻璃上，玻璃把她的脸压的扁平，用手敲敲玻璃，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又无辜又可怜，活像一只小萌宠，频频对林若白抛媚眼。
　　林若白好整以暇悠然自得看着她，就像看动物园里耍宝的小动物，摸出手机一个字一个字打。
　　许昕看到林若白拿出手机低头打字，没几秒自己包里的手机响了，打开一看——
　　一颗小白菜：【谁是狗？】
　　没过几秒，林若白收到许昕的回复：【汪～】
　　极力压制住嘴角勾起的弧度，他抬起头朝车里面看去，许昕拍着窗户，满眼楚楚巴巴动人兮兮。
　　车里面，许昕发完那条信息之后，随手给林若白加了一个备注，截了个图给他发过去。
　　手心一震，林若白低头看到发来的是一张图，点开，对话框最顶上，许昕用加粗的红色画了个大大的圈圈，屁股后面跟着一个感叹号，表示强调说明，而圈圈里是她给他的备注名——
　　【林汪汪～】
　　林若白长腿迈开，绕过车头，朝着驾驶位走去，许昕顿时感觉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使劲掰门把手，打算趁他开门之际逃出去。
　　当林若白打开车门的一刹那，许昕知道自己肯定逃不出去，因为他只开了驾驶座的门！许昕往车门的方向缩去，整个人挤成一个团子，满脸写着讨好和狗腿，双手合十：“大哥，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林若白轻轻瞥过她：“还敢有下次？”
　　“不不不……”口水都来不及咽下去，林若白突然欺身过来，一手撑在她的椅背上，半圈住她，呼吸靠近，压迫感十足，眼见着他的手伸过来，许昕话都说不清楚了，结结巴巴：“林林林教授，车上咱们就不要这么刺激的来了……”
　　林若白凑近过来，笑声压很低，另一只手探去她脑后，许昕死命闭上眼睛，纤长的睫毛颤颤巍巍，“你你你快一点……”
　　等了会儿，没动静，有点不对劲，脑后动了动，像是在摸什么东西，许昕睁开眼睛，一下子撞进林若白沉静的眼眸，弯着唇笑看着她，轰的一下，许昕忽然意识到什么，还不及转头去看，便见林若白抽出了她身后的安全带扣上，抬起头轻扫过她，带着戏虐的语气：“以为我想干什么，扣个安全带，用不着这么紧张。”
　　许昕真恨不得扑上去把面前这张俊脸挠成阿花，不甘示弱道：“我哪有紧张，就怕你被我的美色俘虏。”
　　林若白笑了笑，看着她。
　　靠很近，许昕只觉得压迫感完全没有因为她调侃的语气减弱，反而有一种羊如虎口的感觉，林若白捏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反复碾转，低声的，用气息不很稳的声音说：“你这张嘴啊，该给你一点教训。”
　　说着，便是一记深吻。
　　许昕被他亲的喘不上气，手指在他后背上轻轻挠着。
　　“嗯？”林若白停下来，眼睛低垂下，看着她涨红的脸。
　　大病初愈，不敢太过猴急，林若白放开了她。
　　许昕抹了抹脸，控诉：“口水沾了我满脸，妆都白化了。”
　　她出门之前为了让自己美美哒，特意在卫生间里花了半小时化了一个超精致的妆。
　　林若白坐直身子，启动车子，顺手捞过纸巾盒递给她。许昕拍开他的手：“你烦死了林若白。”她也就信口胡说，谁想他真的把纸巾递过来了。
　　林若白低声笑了笑，把盒子放到一旁，“好玩么？”
　　“好玩呀。”许昕脱掉鞋子，把腿盘起来坐在椅子上，随手拉开储物箱找吃的，林若白知道她馋嘴猫，都会在车上放零食，许昕拆开一袋她最喜欢的薯片咔擦咔擦吃起来，然后用油滋滋的手摸了摸林若白的袖口。
　　林若白侧了侧头：“……你的手在干嘛？”
　　许昕：“嘻嘻嘻嘻没啥，帮你撸一下袖子。”
　　“……”
　　林若白单手掌着方向盘，靠近许昕方向的那只手握住她的手，十指交缠，许昕顺势歪过去靠他肩上，吃着薯片怡然自得：“我姑姑说想见见你。”
　　本来今天姑姑是想来接许昕，许昕怕太麻烦她，就说林若白会帮她打点好的，让姑姑放心，姑姑觉得有道理，怕打扰到他们小年轻也就没来了，只不过许昕的男朋友没见着，有点遗憾，许昕想着什么时候带林若白去姑姑店里坐一坐，顺便就把人介绍一下。
　　林若白比她想的周到，想了想说：“明天中午我请姑姑吃个饭，要是没空，你就问下她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凑她的时间。”
　　既然他都安排好了，许昕也就不废脑子想了，“行，我跟姑姑说一声，问问明天有没有空。”末了，觉得应该表扬一下，拍了拍他的手背，“有心了，小汪汪。”
　　从小白白到小汪汪，越来越离谱了。
　　林若白斜了她一眼，懒得理。
　　隔了几秒，林若白把和许昕十指相缠的手也收了回去。
　　许昕靠着他，歪着头观察他的侧脸。
　　没什么表情，和平常一样，看不出喜怒哀乐。许昕决定讨好讨好他。
　　”小白白？”许昕柔声叫他，侧着脑袋囧囧有神注视着林若白的侧脸，似乎想从这张高颜值的脸上用她的两只会放电的电眼凿出一个窟窿来。
　　林若白还是没理她。
　　许昕继续叫：“小白白？”
　　林若白当没听见。
　　“小白白小白白小白白小白白小白白白白白白……”后面的白在林若白一记凉飕飕的眼刀下扼杀在摇篮里，许昕闭住了嘴巴，林若白继续开车。
　　没过几秒。
　　“小白白小白白小白白小白白白白白白白小白白白白白白白白白……”如魔音穿耳。
　　林若白的车是没办法好好开了，才转了头，噪音戛然而止。
　　许昕吞咽了一口唾沫，接着上面：“痴。”
　　“……”
　　“林教授，你是不是耳聋啦？”
　　街道岔路口，红灯亮起，车子停了下来，林若白伸手过去捏住她的嘴巴：“吵死。”
　　许昕嘴巴被堵住，从喉咙口发出咕噜咕噜类似这样的音调：“你不理我我就叫叫叫叫到你理我为止。”
　　奇怪的是林若白竟然听懂了，眯起眼睛：“这不是理你了吗。”他松开手，说，“你叫这个我觉得像叫一条狗，手机给我。”
　　许昕连忙藏起手机，两手放在背后，一脸警戒，“不给，打死我都不给。”
　　林若白笑了笑，“有的是办法。”
　　“什么？”许昕把手机放在屁股后面，这个位置，林若白开着车，绝对捞不到，她就不相信……这个红灯时间怎么这么长。
　　“给你两个选择，是让我自己动手还是你自己把备注改了。”
　　许昕：“我不改，死也不改。”
　　她以为林若白会来抢，谁知道他却没有动手，只是默默拿起了自己的手机，然后看到他对着手机操作了几下，滴滴两声，许昕屁股后头一震，狐疑拿出来一看。
　　是一张图片。
　　林若白和她的微信对话框，头顶上本该写着【一颗小心心】现在却被【屎尿屁】代替。
　　她曾经骂林若白是屎尿屁。
　　“……”
　　“你好无聊哦。”
　　车子开动了，许昕实力吐槽，“你的行为说明你心里很不满，但是苦于打压不了我，只能用这种弱智的行为图一个心里舒坦，我觉得我应该把你的备注名改成小人林汪汪。”
　　许昕开始操作起来。
　　改完以后，发了个截图给林若白，“喜欢不喜欢你的新昵称，我相信你一定很喜欢，因为我也好喜欢呢。”
　　林若白瞥了眼控制台上的手机，无语。
　　隔了不到两秒钟，旁边座位上某人自言自语：“还是改成林喵喵，喵喵喵，多可爱。”
　　林若白真想一掌拍死她算了，欠教训这人。
第39章 许我第三十九颗心
　　林若白在酒店设下宴席, 请了一众好友聚餐。林若白在群里说了这个事, 陈梦很快冒出来：【我以为你俩订婚】
　　许昕连忙解释：【不是不是，就是简单的请客吃饭，感谢大家这一个多月来的帮助和陪伴/鞠躬】
　　沈园园：【我擦，心你要不要这样, 搞的这么正式】
　　陈梦：【看把我们小心心紧张的，人家都还没做好准备呢】
　　许久没见的蒋小明也出来了，嗅到一丝猫腻的他问：【啥, 又有喜酒喝了, 谁和谁？】
　　蒋小明一直在深圳发展，前不久也结了婚，今年老婆生了一个大胖儿子，小日子过的有滋有味，年初的时候回来过一次, 特意去了他生哥家里, 之后把父母接去了深圳。林若白和许昕那点儿事他也是知道的，一直也是搞不懂这两人，还以为随着林若白出国，他们两个应该也无发展的可能了，谁知道时隔五年这两丫的竟然又搞到一起去了。
　　群里正聊的热火朝天的时候, 许昕正品尝着钟瑾店里今天刚出炉的新品。
　　出院以后一直住在林若白家里休养，林爸林妈对她很好，林妈这几天特地跟学校请了假专职照顾她的一日三餐，许昕怪不好意思的, 身体稍微好一点就想着回去工作的事，跟林若白商量着要回W城上班去了。
　　林若白的意思是让她在家先呆一阵子，换心手术做完之后观察期长达数年，而且要长期服药，悉心照顾，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回W城，而且医生这个职业林若白很清楚，真正忙起来的时候哪有时间记得要吃药，更别说通宵熬夜更是常事，对她的病情只能是弊大于利，林若白让她再考虑考虑，如果她非回去不可也只能依得她，但是他希望许昕能考虑清楚，希望她能以自己的身体为重，因为她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一个人的时候，她可以义无反顾不顾一切，而现在，她的身后还有他，有他的家人，有许许多多关心着她爱护着她的人，她的身体不仅仅只是她自己的，活着也不仅仅只为自己活着。
　　关于这个问题，就在昨天，许昕突然想到钟瑾和叶淮生，五六年前，钟瑾刚毕业那会儿，因为叶淮生被分配到偏远地区部队里，钟瑾放弃了大城市优渥的条件和前景，义无反顾就跟着他去了。
　　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永远感受不到在做决定时的痛苦和难以抉择，那时候只是佩服小瑾的勇气，她们四个人当中只有小瑾看上去最柔弱最文静，想不到她有那么大的勇气和魄力，这回轮到许昕自己身上，其实她和林若白现在的情况比钟瑾和叶淮生那时候好太多了，可是让她放弃在W城四年的努力，许昕真有点不舍得。
　　“我觉得这不是牺牲不牺牲，班长也是为了你好，而且他考虑也很周全，我也觉得你这个病真的不太适合做这份工作，强度太大，要么换到行政，相对轻松点儿，就是有点浪费你这个医科大高材生了。”
　　钟瑾坐在许昕对面，柔声细语的，阳光懒洋洋打在她们身上，真舒服，许昕伸了一个懒腰，这个状态好像又回到以前读书那会儿，许昕托着腮帮子，眯眼看着钟瑾，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钟瑾被她看的发毛，笑：“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许昕感叹：“好羡慕你啊。”
　　钟瑾失笑：“我有什么可羡慕的。”
　　许昕这八卦婆开始八卦人家夫妻之间的私生活：“你和叶淮生和谐不和谐？”
　　“……”已婚妇女钟瑾同学不太想理她。
　　许昕继续说：“林若白也是你那个意思，让我去他医院做行政。”
　　“那不是挺好。”钟瑾低头喝了一口茶。
　　许昕两手捧着脸：“所以我说羡慕你啊，叶淮生不会老是管着你，白天他在部队，你在店里忙，谁都见不到谁，这种状态我最喜欢了。”
　　钟瑾不忍心揭穿她，想了想还是毒舌一回吧，“好像每次都是你先去招惹班长的吧心心。”
　　“……”许昕正捧着杯子低头喝水，听闻，咳嗽连连，掀起眼皮看对面的女人，“小瑾瑾，这天没法聊下去了。”
　　钟瑾抿着嘴唇笑不停。
　　隔了会儿，许昕又问，声音低低的，用一种神秘兮兮的腔调，对钟瑾招招手，”小瑾瑾，姐姐问你一个事儿。”
　　钟瑾瞧她这个样子，估计不是什么好事，但还是配合度极高的凑过耳朵去。
　　许昕在钟瑾耳边悄声问：“你家那位一般都是一星期几次？”
　　钟瑾眨眨眼，不太明白许昕在说什么，触碰到许昕的眼神，忽然顿悟，脸红了一红，认真想了一想，钟瑾特别老实的回答：“我也没有仔细算过。”
　　“……不用特别精确，就大致，我对这方面没概念，不知道成年男性的需求量。”许昕语气微微有点严肃。
　　钟瑾鼓着嘴巴，差点没笑喷。
　　许昕问：“有四五次那么多吗？”
　　钟瑾点点头：”有的吧。”
　　说完，钟瑾发现许昕表情不太对劲，手抚着光溜溜的下巴，一脸凝重，眉心轻拧，嘀嘀咕咕的：“小瑾瑾，我觉得林若白可能出问题了。”
　　钟瑾没听明白，确切来说不知道她这话从何说起，看着许昕：”啥？”
　　“哎，”许昕叹了口气，小叉子叉起一片猕猴片放进嘴里，老神在在道：“我很担心wuli班长的身体啊，为我下半生的幸福担忧哇。”
　　“……”
第40章 许我第四十颗心
　　钟瑾一阵无语。
　　和许昕在一起必须定力非常强, 这人放飞起来足以让人喷饭, 尽管钟瑾和她认识这么十多年，还是时不时被她搞的一头黑线。 
　　偏偏这人一点也不觉得她自己在开玩笑，十分认真万分严肃，像对待一道推论题的语气：“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可能他不爱我了，我对他失去了魅力；第二种可能……”
　　说到这里的时候，许昕语调微微压低语速放慢, 咽口水, 缓缓抬起眼皮看向钟瑾。
　　钟瑾被她看的毛骨悚然，青天白日下寒毛直竖，钟瑾搓了搓手臂，感觉背后阴森森的，不由余光向后边偷瞄了眼, “心心, 你别讲鬼故事吓人啊，我后背都起毛了。”
　　许昕喝了口茶，慢慢悠悠的说：“比鬼故事还要吓人，我怀疑林若白可能有隐疾。”
　　钟瑾：“……心、心……”
　　许昕头头是道分析起来：“第一种可能我还能想点法子，要是第二种情况的话, 你说我要怎么办才能在不伤害他自尊的前提下让他乖乖去医院看病……还有，吃西药管用还是中药管用……”
　　钟瑾不知道说些什么，低头吃着蛋糕，吃了几口, 钟瑾放下勺子，“心心，你有没有想过这两种可能外的情况？”
　　许昕微微张大眼睛：“还有第三种可能，我刚刚也想到了，”钟瑾以为她和自己想的一样，结果听到后半句，“他受了某种刺激，突然喜欢男人了。”
　　钟瑾哭笑不得：“……”这话真没法接。
　　说到这个，许昕先笑了一会儿，边笑边说：“你知道他们医院传他什么，说他喜欢男人。”
　　钟瑾也跟着一块儿笑，“真假？”
　　许昕拼命才忍住不笑了，“每个人都这么说，那如果他们知道他和我那个啥了，我岂不是成了全院女同胞的公敌，他们医院我死都不要去。”许昕托着下巴，一秒钟变忧伤脸，“小瑾瑾，下午陪我去买内衣呗。”
　　钟瑾轻轻”啊？”了声，许昕的思维跳跃简直叫人摸不着头脑，打断她，把话题扭转回来：“你有没有想过，班长是因为你的病才不和你……”
　　许昕眉心间一道浅浅的褶皱，“那他也太能忍了，一个星期一次都没有，难道他都一点想法都没有的吗，我可是有很多想法的，人都是有欲望的啊，难不成他真的是柳下惠，哇哇哇，那我岂不是太惨了，要过一辈子的无性生活。”
　　很快许昕否定了钟瑾的说法，“我觉得他要么就是突然性冷淡，要么就是我对他失去了魅力，你知道吗，这一个星期过来他每天都在客房睡的。”
　　钟瑾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班长每天晚上都回来？”林若白在A市上班钟瑾是知道的。
　　“是啊。”许昕摇了摇玻璃杯，里面的液体晃荡晃荡。
　　“自己开车回来？”
　　“嗯。”
　　“早上再开车回A市？”
　　“对啊。”
　　“班长可真不容易。”
　　许昕点点头：“确实不容易，他每晚回来我都睡下了。”她每晚吃的药有安眠成分，每次都等不到林若白回来就睡着了，早上林若白很早就走了，等她醒来都见不到人。
　　一个星期都没有见到他了，连抱抱都没有，只能在梦里缠绵悱恻，看不到也吃不到，许昕简直要哭死。
　　钟瑾突然有点明白过来了，微微吃惊：“你都睡着了，你要班长再把你弄醒……怎么可能，要是我，我肯定也在客房睡了。”
　　许昕托着脑袋看着窗外的街景，轻轻叹气：“所以我很苦恼啊。”
　　“所以这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班长的问题。”钟瑾开导她。
　　许昕想想觉得钟瑾说的有道理，认真看着好友，忽然眼睛一亮，”小瑾，今天下午我们去内衣店逛逛呗，买几件小性感回家好不好，你家狗人肯定喜欢看你穿。”
　　钟瑾想到自己确实要买几件贴身衣物，一直抽不出时间去，妹妹钟瑜倒是三五不时给她寄一些性感的内衣回来，只不过钟瑜那种风格钟瑾实在吃不消穿，全都拿来当压箱底了，要说骚许昕也很骚气，也是个尺度很大的妞，相对而言，跟钟瑜一比起来，钟瑾还是比较接受得了许昕这种程度的。
　　两人一拍即合，说走就走。钟瑾店里运营的相当成熟，所以她时常出门也没关系，自己带了几个学徒，每天把新品研究出来，然后让学徒去做，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店里其他人。
　　某品牌内衣店里，导购员热情似火介绍着最新爆款，钟瑾看到那薄薄的几片布，摇了摇头，走到另一边去。
　　太暴露了，穿跟没穿一样。
　　许昕也走开了，理由是，不够诱惑暴露。
　　钟瑾听到这个理由时，汗都流下来了，心心和班长到底有多重口味啊，她都觉得叶淮生已经够够的了，没想到……他俩也太阔怕啦吧。
　　无法想象那个画面。
　　许昕带着钟瑾走进一条巷子里，拐出来，抬头一看，街角口，一个不易察觉的小门面，一家情趣内衣店。
　　许昕停下脚步。
　　钟瑾真担心她会走进去。
　　果真，许昕转过头来，笑眯眯道：“小瑾，姐姐送你一套。”
　　“不不不用了，”钟瑾脸都红了，也不知道是被太阳晒红的还是因为害羞红的，长这么大，钟瑾第一次跟人来这种地方，怪怪的。
　　许昕拉着钟瑾走进去，“怕什么，又不是卖鸭子的地方，今天姐姐带你开开眼界。”
　　“……”卖鸭子的……许心心你真的是……口不择言。
　　门口坐着一个女人，年纪看上去三十五六岁，可能还要再大点，皮肤不是太好，脸上坑坑洼洼的痘印，瞧见许昕，笑着对她打招呼。许昕笑盈盈，“张姐，这个月新货给我留着吗？”
　　“留着留着，”张姐站起来，带她们走进店里。
　　店里比外面暗，小小的一片，货柜挨着货柜，很挤，许昕和钟瑾没进去，站在外面边聊天边等。
　　“你跟老板娘很熟？”钟瑾问。
　　“我叫她张姐，我姑姑以前的学生。”
　　“你姑姑是老师？”
　　“以前是，我很小的时候，后来没做了。”
　　“好好的为什么不做了，做老师多好，好可惜啊。”
　　许昕笑笑：“小村子里能有几块钱，我姑姑为了能给我治病才辞职的。”
　　钟瑾听着，心里塞塞的，许昕看上去没事人似的，语气也淡淡的，跟说别人家的故事一样，钟瑾后悔问她这么多了。
　　……
　　两人正说着话，张姐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盒子放在小桌子上，张姐看了眼钟瑾，“小妹结婚了吗？”
　　许昕笑：“张姐你猜猜看。”
　　钟瑾生的小巧，比许昕还要矮一点，乍一眼还真看不出来年龄。
　　张姐笑笑，不露痕迹打量一眼钟瑾，“我猜结婚了。”
　　“她可没有，您这啥眼神。”许昕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一流，脸不红心不跳的，边说边打开了盒子看里面的货。
　　钟瑾发现张姐笑起来的样子还是蛮好看的，就连脸上的坑洼不平也显得可爱动人起来，其实她长得还算过得去，就是皮肤太差了，遮盖住了原本矫好的面容，第一眼有点触目惊心，但是聊过天之后发现人还挺亲切的，久而久之的便也忽视了外观的不完美。
　　张姐拍了下许昕的手，两人看上去关系很熟恁：“你少诓我，这结过婚的女人和没结婚的女人，气味就不一样了，我一嗅就嗅出来，这肯定结过婚了，是吧小妹？”
　　钟瑾保持礼貌微笑着。
　　”吹牛逼，”许昕眯起眼睛，手指捻着轻薄的布料，说，“您猜猜我呢？”
　　“你吗，”张姐眼底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不好说。”
　　“不好说”三个字足以概括一切，涵义丰富，许昕低下眼眨了眨，不说话了。
　　张姐问：”小妹要不要来一套，让男人高兴高兴。”
　　许昕笑的眉眼弯弯，“张姐，您这生意都做到小朋友头上来了，她小纯情一个，不玩我们这套，但是我今天要买两套，您看着给我便宜点呗。”
　　张姐看着那盒子几秒，在心里算了一笔，报出一个价位，许昕直接砍掉三分之二，张姐咬咬牙：“小人精，你比你姑妈还精。”
　　许昕笑：“卖不卖，不卖我可就走了，以后再不来了。”
　　张姐狠狠道：“卖卖卖，不做你的生意，以后谁还给我介绍人过来。”
　　许昕得寸进尺：“您知道就好。”
　　付完钱，和钟瑾人手一个盒子抱走了。
　　经过一家保健品药店，许昕忽然顿步。
　　钟瑾心里划过一丝不妙的感觉。
　　许昕已经朝里面走了，钟瑾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走进去。
　　老板很热情的架势迎上来，问她们有什么需要的，许昕叽叽咕咕跟老板说了几句，依稀能听到“壮”什么“阳”什么“补肾”什么的”增大”什么的……
　　她真的给班长买……十全大补药……
　　钟瑾脸都红了，真想离许昕远远的。
　　偏许昕一脸正经，根本看不出半丝害臊，老板从后面的小门进去，不会儿出来，手里拿着好几个盒子，问许昕要哪种。
　　许昕问：“哪种最厉害？”
　　老板指了指其中一款。
　　许昕又询问了几个问题，拍下：“全部给我包起来。”
　　全部……
　　包起来……
　　这么猛的吗？
　　是要吃死班长吧。
　　走出药店，许昕说：“现在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钟瑾：“？？？”
　　许昕用一种微微苦恼的语气说：“我要清醒的等到林若白回来，这是一个大难题。”
　　药是不可能不吃的。
　　钟瑾想了想说：“有没有办法让他提前回来。”
　　许昕看向钟瑾。
　　钟瑾说：“我有一个办法，你给班长发一条信息，说你怀孕了。”
　　“……”什么馊主意，“不行的，病人要紧，万一耽误了治疗可不好了，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走了一会儿，许昕突然说：“要不我今天晚一点吃药好了，吃下药差不多半小时左右才会起药效，我晚一点吃等到他回来应该差不多了。”
　　在许昕说话的时候，钟瑾已经默默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给林若白：
　　——【今晚回家有惊喜，心心给你准备了大礼包。】
　　大礼包的意思就是：
　　把她自己打包了，送给你。
第41章 许我第四十一颗心
　　林若白看到信息的时候快要下班。
　　大礼包这几个字让林若白不由自主弯起唇角。
　　她向来鬼主意多, 不知道这回又打算玩什么。林若白把手机收进口袋, 脚步飞快走进办公室，“林教授，”路过的小护士叫他，竟意外看到林教授嘴角勾起的笑容, 看上去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也跟着好心情起来，不觉多问了一句, “今天也回A市吗？”
　　林若白对她点了点头：“嗯。”
　　“林教授最近每天都回家啊。”
　　林若白没有再接话, 嘴边的笑容却还没来得及收回，走进办公室。
　　吃过晚饭以后，许昕陪林妈在厨房边洗碗边聊天，忙完之后又逗了一会儿星星，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 许昕终于赢得喵星人的欢心, 也可能是因为她身上沾染了林若白的味道，星星现在都会眯起眼睛趴在她怀里，任由许昕抚摸着它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中途许昕收到林若白的信息：【下班了。】
　　许昕看了眼时间，八点半了，回家最晚也要十点了。许昕：【我今天要等到你回家, 有好东西给你】
　　林若白：【大礼包？】
　　许昕看到大礼包三个字，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想都想不到的好东西，保准你超级兴奋超级激动，快点回家, 想你想你超级无敌想你。】
　　林若白坐在驾驶位上，看到这条信息，嘴角不自觉噙出一丝笑容。指尖在拨号键上停留了几秒，轻轻一按，电话打了出去。
　　许昕发完信息之后莫名兴奋，放下星星登登登火速上楼进房间，恰巧林若白电话进来，许昕接起，还没说话却先听到那头语气紧张：“怎么喘这么急？”
　　“跑的急，”许昕一边喘匀一边问，“你要回来了吗？”
　　“嗯。”
　　“在开车吗？”
　　林若白看了眼插在孔眼里的车钥匙，“没有。”
　　“哦。”许昕坐在床上，床上放着一个盒子，盒子打开，里面装着情趣内衣，开了免提的手机放在一边，展开衣服，“啧啧啧，真性感。”
　　“什么？”林若白问。
　　许昕连忙改口：“没什么，你快点回来。”
　　林若白：“别忘了吃药。”
　　许昕：“今天晚一点吃，等你回来再吃。”
　　林若白瞥了眼显示器上的时间，不觉皱了皱眉心，“我到家十点，你的药九点就该吃了。”
　　“可是，”许昕语气顷刻间变得委委屈屈，“你每天睡在客房，白天都看不到你，给你发信息也没时间回复，电话我也不敢随便打给你呀，怕你在工作打扰到你。”
　　许昕软软呼呼的语气，林若白心马上软下来，跟着嗓音也哑了几分，柔声哄道：“今晚我睡房间，乖，把药吃了。”
　　许昕心想我才不吃药才不听你呢，嘴上却应承着好，“先挂了，你开车小心点，快点快点快点回家。”
　　刚要挂掉电话，忽听林若白叫住她，“心心。”
　　“嗯？”
　　“我也想你。 ”
　　许昕愣了愣，心猛跳，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听着挺高兴的，发自内心哈哈哈哈笑了几声。
　　林若白笑：“好了，我开车。”
　　许昕丢下手机，卷住被子滚进床。
　　林若白只花了一个小时多一点到家，刚到家东西都来不及放下，直奔楼上房间。
　　卧室里开着一盏幽暗，人却不在，跑去哪儿了？
　　林若白卧室很大，转了一圈，连隔壁衣帽间都进去看过了，连影子都没有一个。林若白拉开移门，听见里面传来水流声，心终于安定下来，许昕在里面洗澡。
　　扯松领口，随手就抽出皮带扔在沙发上，忽然视线被放在地上的几个药盒吸引住了，林若白弯下腰捞起最上面那个药盒。
　　林若白在确确切切看到盒子上面的字以及功效后，瞳孔一缩。
　　慢慢慢慢的，嘴角勾起一个晦深的笑意。
　　然后，他又低身拿起剩下几个盒子，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就连呼吸也有些紧.窒起来。
　　大礼包。
　　确实很大。 
　　正这时，浴室门打开，许昕走出来。
　　林若白循声抬头看去，视线凝在她身上移不开。
　　许昕慵懒靠着门框，眼神迷离多情，身上更是暴露无疑，两点式黑色内衣，一层薄纱罩在身上，翘臀长腿，肌肤白皙如凝脂，胸前紧致更是呼之欲出若隐若现。许昕双手环胸，笑意盈盈，咬着嘴唇，波浪长发散落在前胸，眼底尽显魅惑。
　　林若白起先只是一愣，表情亦是淡漠，就像看菜场上白花花的猪肉一样，哪里有半点有欲望的样子。
　　学医的男人真冷血，在他眼里她一定也和那些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没有区别。许昕不免想起那次换心手术是由林若白亲自操刀，她的身上哪一个地方是他没有看过没有摸过的，还有屁的神秘感。
　　想到这里难免升起一丝失落和沮丧感，但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总不能半途而废吧，许昕咬咬牙，就算干唱也要把这台戏唱完，哪怕林若白不肯配合，她也只能惨兮兮的把这出独角戏演完。
　　长发一甩，许昕歪着头，拿眼角余光挑逗林若白，继而纤长白皙的腿迈开，扭着水蛇腰，一路摇曳生姿，直走到林若白面前。
　　从许昕从浴室步向这里的过程中，林若白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唯一的动作只是半眯起眼睛，静静等着她走近。
　　许昕正考虑要不要坐下去时，林若白忽然前倾身子，长手一捞，许昕完全没设防，整个人被拉了下去，跌坐在林若白大腿上，下半身只着一条丁字裤，几乎是光着的，肌肤无意识地刮擦着他的腿。
　　待到这是，许昕才感受到林若白的不同于往常，不知是灯光的作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男人眸底幽暗，手掌贴着她的后背一路往上游移。
　　许昕还没玩够，屁股蹭了蹭他的腿心，手掌贴着他的胸口，往敞开的衣领里放肆摸进去，揉了揉他的胸肌，低笑问：“先生，需要特殊服务吗？”
　　42、许我第四十二颗心 ...
　　许我第四十二颗心
　　“先生, 需要提供特殊服务吗？”
　　许昕勾着林若白脖子, 主动凑近他嘴唇，却并不急着亲下去，伸出一点点舌尖沿着他嘴唇描摹，然后捧起林若白的脸, 低低笑着，嗓音又低又哑：“本上仙渡你一口仙气。”说着，和面前这个男人嘴对嘴吹了一口气。
　　林若白一直忍着她到现在, 想看看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手上的动作却无意识间背叛了他自己，从女人光溜溜的后背滑到臀部，另一只手揉着许昕的耳垂。如果她只是站在那里，不走近过来，林若白或许还能理智压着, 而现在她一旦靠近过来, 坐在他腿上，他的手触碰到她刚沐浴过的肌肤，宛如抚摸柔软光滑的锦缎，不舍得收手。
　　她是毒，明知道不可以不行不能那么做, 林若白不知道要是许昕还有深一步动作，理智是否还能压下那把火。
　　记得以前他思考过一个问题，如果许昕主动勾引他，成功率能有多高。最后的答案是, 百分之一百。
　　想到这里，林若白半阖眼帘，眼不见，或者会好一点，手指从她耳垂上撤下，另一只手也从她身上撤下，捉住她的小臂，哑声：“你离我远点。”
　　许昕原以为自己就快要成功了，至少在刚才林若白虽然脸上一点情绪也无，可是手上的动作以及幽暗的眸光，带给了她那么一丢丢的希望，可是现在，他用这样了无情绪，甚至可以说是淡漠的语气让她离得远远的，说明他不喜欢她这么做，许昕的心情不止一丢丢的低落，看来是勾引失败了。
　　林若白，你丫是爬行动物吗，血没有温度，没有爱，没有欲，看谁都是冷冰冰的尸体。不不不，她才不是尸体，是冷冰冰的肉体！不不不，面对她这么美好的肉体，竟然一丢丢感觉都没有，林若白肯定不是人，连小人都算不上！
　　但是！
　　许昕不是这么容易放弃服输的女人！
　　如果恶心一点，她完全可以占优先主动权，许昕也不是做不出来，只是怕那样有可能真的吓坏林若白，带她去精神科检查，惊喜变惊吓可就不好玩了，许昕觉得自己还是要循序渐进，悠着点来。
　　许昕挪了挪身体，往里面更进去一点儿，故意刮擦着他的腿根，撅着嘴巴，一脸不开心：“我不要，”凑去他耳边，嗓音娇喘，“要不要加热了给你吃？”
　　挨很近，清晰感觉到炙热的眼神停留在她身上，喉结滚了滚，林若白还在挣扎，声音哑的不像话：“乖一点，去吃药。”
　　许昕伏在他身上，像黏在林若白身上的鼻涕虫，赶也赶不跑，嗓音娇柔的能掐出水，“我还不够乖啊，你要找多乖的？”
　　林若白凝着她。
　　许昕拉着他的手包住自己的左胸，同时不停刮擦着他的腿心。薄薄一层布，手心里一团柔软如获实质，林若白顿时像是被电流击中，抽手，许昕按住他，带着他的手使劲揉了一把，伴随着娇喘声从嘴唇溢出，卸了妆的眉眼浅淡，柔情似水，娇态倩丽。
　　薄纱轻盈，通透肌肤在轻纱下毫无遮盖，完全展露在男人眼前。
　　眸底漆黑，林若白呼吸一窒，欲望像一只困兽，一触即发。掌心仿佛点了一簇火焰，干燥火热，不停揉搓着那一团粉软，另一只手勾住她的后腰挤进怀里。
　　多久没有要她了？
　　从她发病到动手术至今，快有两个月，林若白一次都不敢触碰。她像一件脆弱的瓷娃娃，他怕碰一下就坏掉，像饥渴已久的沙漠旅者，需要补充的水分是无穷的，宛如滔天欲望，阀门一旦开启，深陷下去，林若白不知道还能不能控制住自己。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很理智的人，只是没想到许昕会这样做。
　　所有的不理智都是她，而她也正是那个最不好把控的人。
　　后槽牙快要磨碎了。
　　许昕能感觉到他的挣扎，眼里的浓郁骗不了人，她低头看，男人的咬肌线条紧绷，脸颊线条锋利，目光又黑又暗，顺着往下看，她能感觉到。
　　她只开了一盏幽淡的床头灯，光打到他们这里只剩下淡淡的影子，许昕视线往下面一扫，看到他双腿间那一团鼓起的阴影。
　　光洁无瑕的皮肤上，左胸口一道狰狞的刀疤，长长的横亘着，刺眼，触目惊心。
　　是林若白亲手切开，亲手缝补。
　　仿佛也有人拿着一把刀在他心口切开一刀。 
　　许昕怎么也意想不到林若白竟会低下头亲吻她胸口上的那道疤痕，她抱住他的头，指尖缠绕发丝。他从胸口一路往上，锁骨、脖子、下巴，最后到嘴唇，反复辗转吸吮，许昕被弄的气息不稳，身体在他腿上扭动。
　　林若白抱起许昕放到床上，双手撑在她两侧，低头俯视她，目光深邃漆黑，一绺头发掉在额前，极致性感，许昕微仰脑袋，睁大眼睛直视着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她什么妆都没化，一张素净小脸，笑看着林若白，明晃晃的勾引。
　　林若白一勾笑，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个保健品的药盒：“大礼包？”
　　许昕看着盒子上面看了让人羞耻不迭的字，没脸没皮干笑两声：“林教授，你没发现更大的礼包在你面前吗？”
　　说着，纤细长腿勾过去，脚趾蜷起，大拇指若有似无地轻轻触碰男人腿根处最灼热的地方。
　　林若白眼眸眯起，整个身体覆压而下，罩住她。原以为她会乖乖就范，没想到，许昕手脚并用扒拉着被单朝相反的方向逃窜。
　　脚踝骨被男人一把握住，拖回来，许昕徒劳地抱住枕头，呜呜呜呜叫：“杀人啦救命啊……”
　　话音还没落下，喋喋不休的小嘴被堵住，正亲的起劲，许昕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推推林若白，“要不要先吃点药补一补，我怕你不行……”
　　后面的话在男人越来越危险的眼神中戛然而止，林若白掐住她的腰，使劲揉了一把，恶狠狠道：“我不行？待会儿你别哭着求我就行了。”
　　……
第43章 许我第四十三颗心
　　半途, 林若白忽然停下来, 理智又重回体内，不发一语拉过一旁的被子包住许昕，下床穿上拖鞋，拉开移门, 走进卫生间。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兜脑浇下，许昕懵懵地坐直起身子，光着脚跳下床,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嘛, 很困惑林若白为什么忽然停下。
　　完全出乎她的预料，许昕无法接受。
　　林若白把门反锁死了，她不停扒拉着门。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流响声和急喘声，许昕拍门，里面岿然不动, 于是她开始假哭, 许是哭的太起劲，感情投入过多，尺度没把控好，假哭成了真哭。
　　里面终究不忍，隔了好大会儿, 门才被林若白打开。
　　他站在她面前，身上只穿一条内裤，许昕余光一扫，看到两腿间鼓鼓囊囊一包。她自己比林若白更浪, 身上半缕未着，两腮挂着还未干涸的泪珠，就那么直勾勾看着他。 
　　林若白眉心浅皱：“怎么不穿衣服？”声音是哑的。
　　许昕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跳上去抱住林若白的脖子，林若白没设防，被她的冲力迫得向后倒退两步稳住身体，许昕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在他倒退的过程中嘴唇贴在他的脸上胡乱七八亲着，林若白方才好了一点，又被她搞得气息不稳。
　　“你刚才在干什么？”许昕贴着他耳朵低低问。
　　林若白不答。
　　她的腿根擦着鼓起的那一团，许昕眯起眼睛，起了坏心思，狠狠蹭了几下，林若白低声的，倒抽一口气，“心心……”抬起眼皮，眼底有片刻挣扎。
　　许昕得寸进尺，揽住他的背，使劲拼命挤进林若白怀里，俯低身，在他耳边用更加低哑的声音挑逗：“你不说我也知道，为什么不让我帮你呢，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她低着头，认真看着林若白，紧跟着调整身体，只用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松开另一只手，往下捞去，林若白似有预料般的，他想阻止，可是那一瞬间自己脑子也是混沌不堪忍着难受，欲望和理智相互拉扯间，许昕的手已经探到下面，握住那一把，笑眯眯，眉眼弯如月牙，温热的气息全数喷在他脖子上，嗓音软软腻腻：“我帮你呀……”
　　手上很来劲，狠狠揉了一把。
　　林若白额角青筋突突跳不停，全身的血管要爆了。
　　掐紧女人纤细腰肢，林若白强忍着把她按在墙上的冲动，大步迈向门口，几乎是用丢的，把许昕摔进柔软的大床里，没等她反应过来，转身走进卫浴间，如遇豺狼虎豹似的，再次反锁死门。
　　许昕在床上懵懵坐了片刻，折腾了那么久，林若白无动于衷，确切来说，完全不为她所动。失落、沮丧、挫败感一股脑儿侵袭而来，许昕呆呆坐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倒没有觉得特别委屈，只是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林若白好像……
　　真的不太喜欢这样。
　　她一下子安静下来了，也有点累了，看到床头柜上林若白刚刚给她放好的药和水，心里跟堵着什么似的，这件事没弄成功，药都没心思吃。 
　　许昕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突然想通了一个问题：
　　所以林若白宁愿用自己的手解决，也不要她帮忙，也就是等于说，她还不如他的两只手？
　　行啊，以后跟你的手过日子吧。
　　但是这么一想吧，忽然觉得林若白好可怜，下半生孤苦伶仃，为什么这么想笑哈哈哈哈哈哈哈，许昕决定最后再给林若白一次机会。
　　许心心你真是一个大好人。
　　夸完自己，许昕跳下床敲卫浴室的门，没有人开门，许昕耳朵贴在门上，能听到熟悉的流水声以及压抑的急促呼吸声，许昕又敲了敲门，林若白还是没有开门，她枯站在门口数秒，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
　　一直到十二，里面仍旧一丝反应都没有。
　　许昕彻底挫败感上来了，背靠着墙缓缓蹲下身去，膝盖顶着胸部，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睛里扑闪的光芒渐渐暗淡，回想起来今天做的所有事情，买衣服买药计划里一整个下午加晚上，一直在期盼着他回来，想给他一个惊喜，如火热情在他一盆一盆冷水浇下来仍旧生生不息，是因为她相信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相信他不可能不爱她了，相信自己的魅力对他来说是无穷的，从来没有怀疑过，直到此时此刻。许昕真的感到有点累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明白过去那些年林若白的心情。
　　一味的付出，一味的等待，迟迟得不到回应，再有耐心的人，再多的爱，总有一天都是会倦怠会耗费光所有的耐心。
　　这世上没有永开不败的花，就像春开冬枯四季更替那样寻常。
　　许昕蹲着蹲着，腿脚蹲麻了，视野间变得模糊一片，拿手背擦了擦眼睛，身后门打开，一道阴影降下，许昕仰头看去，林若白站在面前，背光而立，颀长身形罩住身后灯光。许昕抬起眼皮看着他，约摸对视不到三秒，许昕站起来，脸上亦情绪淡淡，再也不看林若白一眼，想走到床边去拿药吃了。
　　没想到腿蹲的发麻，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林若白紧张了一下，几步上前，揽住她的腰身，几乎是身体贴着身体，垂眼看着许昕，抬起手想帮她擦眼泪，许昕无情地撇开了脸，拿一种戒备的眼神看他。
　　许昕很少用这样的目光看人，林若白心头一怔，他第一次看到她用这种眼神看人是上次在医院里见到她爸爸的时候。
　　那个男人，许昕的养父，在她醒来的头一个礼拜来医院看过她，当然不会是出自好意，只不过就是想确认许昕是不是死了，那笔保险金是否能拿到手。那天林若白去外面给她买粥喝，回来的时候看到那男人凶神恶煞对着病床上他养育了十几载的养女威胁警告，许昕当时的目光林若白一辈子都忘不掉，满眼倔强和警备，就像一只全身炸毛的小猫咪，虽然柔软无助，却还是竖起全身的毛保护自己。
　　林若白扔下手里的东西，大步上前拎起男人的衣领将他扔出门外，要不是念在他对许昕有养育之恩，林若白真的差点一拳揍上去，最后警告他不许在出现在他们面前，他说：“你们欠心心，我会一样一样讨回来，心心的后半生和你们再无瓜葛，你们要是还想纠缠，那就试试看。”
　　而现在，许昕也是这样充满戒备看着他，这眼神中还夹在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凄凉感，比起上次那只炸毛的小猫咪，现在更像是一只柔软无助的小奶猫。
　　她的目光清澈明晰，对上他漆黑一团的眼底，林若白呼吸一窒，复又一窒，喉口干涩，脖子中央那颗锋利微凸的结不自觉上下滑动两下，不等下一步动作，许昕推开他，与此同时，脚骨一软，差点摔倒，许昕干脆手脚并用扶住墙面撑到床边，吞下了药丸，然后爬上床，背对着林若白躺下。
　　整个过程，一句话都没对林若白说。
　　依旧光溜溜的身体，像光滑的锦缎一块，一.丝.不.挂，侧卧在床上。
　　林若白在里面洗了一个冷水澡，才刚下去的那股劲儿又被许昕挑了起来。
　　他关上灯，房间里彻底漆黑一片。
　　在这片漆黑之中，眼睛慢慢适应光线，能看见她的轮廓，是黑夜里最白的一团，白的反光的那种。
　　林若白靠过去，贴近许昕，热热的呼吸洒在她后背，吻一路从后背到颈子攀爬，在修长光洁的脖子上吸吮，种下一颗颗小草莓。
　　许昕纹丝不动。
　　林若白手绕到前面，贴着平坦小腹向下，慢慢滑进那一汪温暖沼泽地。
　　许昕不受控制闷哼一声，林若白深受刺激，另一只包着她的前胸轻抚。
　　湿漉漉一片，澡都白洗了。林若白将她按紧进怀里，后背贴着他，密不透风。林若白低声在她耳边解释，低低的剧烈的喘息声撞在她心口上：“怕你又像上次那样，我心理素质再好也经不起了。”
　　林若白解释很简单，许昕脑袋里一片白茫茫。
　　原来他并没有嫌弃她。
　　不是因为胸口狰狞的刀疤，也不是因为不喜欢她了，是怕她再次犯病，他宁可委屈自己，也不能让她再受伤害。 
　　许昕背贴着林若白胸口，后腰上细腻的肌肤刮擦着肿胀一团，带来一阵阵战栗感。林若白搓揉着她的手指，将人扳过身去完全面朝他，攫住她的嘴唇。
　　呼吸被掠夺，许昕感觉药劲要上来了，呼吸混乱，“咬我一口，好困啊，我现在还不能睡觉，”嘴里乱乱的含糊不清的，“我们小心一点不就好了……”
　　林若白吮着她口里的蜜汁，在舌尖上不轻不重咬上一口，低笑：“这种事情怎么小心？”
　　许昕胡乱摇着头，将脑袋往后仰了仰，被林若白按住后脑压下来，继续含着。
　　大脑已经控制不住语言系统，意乱情迷，许昕咬着林若白的耳朵，用只有他们自己能听到的音调，“想做你的猫……喵～”
　　林若白心一动，不管不顾冲了进去。
　　……
　　后来许昕意识昏沉，被林若白抱着去洗了个澡，怕她辛苦，后面没有大的动作，回来睡觉迷迷糊糊中和他有几句对话。
　　林若白搂着她，问：“满足了吗？”
　　她点点头：“满足啊。”
　　林若白笑了笑，更搂紧了她几分，下巴缓慢摩挲着她的发顶，手指揉搓着她的后背，低低道：“我没有。”
　　就像毒瘾，一旦沾染，永难戒除。
　　许昕今天真的很累，眼皮沉重，脑袋往林若白怀里钻进去，意识混沌中忽然想起一个事，拼命挣扎着从沉沉睡去的梦境中爬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能不能听到，凭着意识说：“明天起床叫醒我……”
　　顿了顿，闷在他怀里的声音软绵绵的，“想和你一起吃早饭，送你出门……”
　　说完，许昕没等林若白回应，睡着了，呼吸绵长均匀。
　　林若白亲了亲她的额发，轻轻回答她：“好。”
第44章 许我第四十四颗心
　　许昕醒过来的时候不知道几点, 遮光窗帘严丝合缝, 整个房间沉浸在黑暗之中。
　　习惯性伸手摸了摸旁边，空的。
　　许昕一个激灵坐起来，光脚走到窗前刷啦一下拉开窗帘，大片阳光顷刻间填了整室。
　　身后传来轻微响动, 许昕第一反应是猫。
　　平时林若白出门不会把门扣死，星星会自己开门，迈着优雅的猫步走进来, 跳到床上靠着许昕的脑袋咩咩叫打扰她睡觉。
　　要不是因为林若白的猫, 许昕忍着没拎起它扔下床。
　　许昕慢悠悠转过身，手上甩着睡裙前面的两根带子，卫浴间外面的移门不知什么时候拉开了，林若白隔着一张大床，遥遥站着望着许昕。
　　日光充沛, 白透的肌肤, 细微到脸上的绒毛都是那么可爱，林若白嘴角浅勾了勾，走过去拉住许昕的手，低头看到她光着的脚，不自觉皱起眉心, 许昕顺着他的视线移下去，笑着抬起脚，莹润雪白的脚趾勾住他的裤管扯了扯，还没等玩够, 林若白弯身抱起她放到床上。
　　“嗳，”许昕拉住他的一片衣角，仰头望着林若白，笑盈盈的，“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梦到我了？”
　　林若白低头看着她。
　　许昕继续说：“你昨天半夜一直叫我名字。”
　　林若白点点头，轻描淡写一句带过，“做了个噩梦。”
　　许昕歪着脑袋看着他。林若白眼底情绪很淡，和昨晚判若两人。两手撑在床上，许昕注视着他，目光相接短短几秒，林若白倾身下来，覆住她的嘴唇，浅啄一口，低声道：“别多想。”
　　困惑眨眨眼睛，许昕觉得，林若白才应该是那个别多想的人。
　　从发病到手术以及术后恢复到这几个月以来，她虽然承受了很多疼痛，但是相比较而言，林若白才是最煎熬的那个，比她这个当事人更加煎熬。
　　从头到尾，林若白始终挂心她的病情，用上了手上所有人脉资源，联系远在国外的老师杰森教授，更由杰森教授亲自指导，制定治疗方案。
　　动完手术后一直照顾她到渡过危险期苏醒过来，每天奔波在两个城市之间。
　　有一个人替她操心，许昕没有那么多费神去想有的没的，只要每天按时吃药保持好心情，其余的全部交给林若白，他会全部搞定。
　　林若白比她自己更紧张，这段时间一直处于谨慎小心患得患失的状态，生命在病魔面前太过脆弱，太害怕失去她。
　　昨天晚上他确实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他给许昕做手术，手术出了意外，血流不止，眼睁睁看着她的生命在面前流逝却无能为力。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噩梦了，有一阵子在国外的时候，林若白一直梦到许昕躺在手术台上，他握着手术刀，看到如注的鲜血喷涌而出。
　　同样的梦反复的做，醒来以后庆幸那只是一个噩梦，庆幸她还活着，庆幸老天对他还算善良。
　　林若白记得第一年实习的时候，他负责的那几个病床有个七十多岁的德国老人，膝下无子女，心衰，肺部感染，已到晚期。
　　生命最后的那一个星期，老人放弃治疗，签了一份捐赠协议，把自己全身上下所有健康的器官全部捐出来提供给医院搞研究，还把遗产捐给慈善机构。
　　那时候林若白还很年轻，虽然在医院里生老病死常见的很，但是毕竟是发生在身边活生生的人，更何况和老人相处几个月下来，彼此间都有了感情和信任，老人总说林若白像极了他那个出事故去世的儿子。
　　老人只有一个儿子，在一次出国旅游不幸遭遇航空事故，去世那年也和林若白年纪一般大小，老人拿出存放多年儿子的照片给林若白看，一个德国帅小伙，高鼻深目，浅灰色的眼睛尤其深邃。
　　直到老人去世几年以后，林若白的心在医院这样的环境打磨下冷静异常，却依然时不时想起那个老人，或许是因为他给林若白的感觉很像他早年去世的外公。
　　老人很洒脱也很豁达，虽然病重，仍旧乐观的面对生活，隔两天洗个澡，每天下午让护士推着他去楼下散步，养了一棵盆栽放在窗口，每天都要浇水，直到病情加重爬不起床。有一次和老人交谈的时候，他说，幸好儿子走的比他早。
　　其实早一步离开这个世界的人要比晚一步离开的人更幸运，他的生命停留在我们共同走过的那些快乐时光，而我的往后余生只能靠这些回忆聊以慰藉，幸运的是，他不用经历我的悲伤我的痛苦。
　　可是林若白却希望，他能陪伴许昕的日子能长一点更长一点，即使分别在所难免，还是不想早早分别。就像那天他在医院对母亲说的话，他不能没有她。
　　吴教授和他夫人；德国老人和他儿子……这世间还有许许多多分离，每天都在分离告别，医生的任务就是让这些分离来的晚一点再晚一点。
　　在这个行业久了，越久越觉得肩上的责任大，胆子重。活着，不只是为自己活着，是为了信念，为了责任，为了更好更美的生活，和希望，活着。
　　林若白记得，那个德国老人走后的第三天还是第四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许昕坐在医院走廊尽头，阳光从窗外泄进，她的小脸惨白的，一半浸在光里。他穿着白大褂，从走廊另一头走过去，遥遥看到她，慢慢停下脚步，许昕抬起头，看见了他，视线在空气中触到，谁都没有打招呼，更没有开口说话。只短短一个瞬间，他心口抽痛，紧接而来，漫天漫地的心痛侵袭而来。
　　林若白到现在都没法忘记那种情绪，和昨天晚上那个噩梦里自己的心情一模一样，惊醒以后发现许昕睡在身旁。
　　他的手摸到她的腰上，确保人躺在身边，这才逐渐安下心，许昕被他弄醒了，困的很，不知道为什么大半夜忽然叫她名字，那一声一声听在耳朵里，心跳加速，猛然从梦里惊醒过来，问他怎么了，林若白不答，只是揽过她用力抱紧。
　　许昕伏在他胸口，听到猛烈跳动的心声，渐渐的，空气中又恢复静谧，她听到林若白在头顶轻声说道：“睡觉吧。”
　　慢慢合上眼睛，一整个晚上睡的很踏实。
　　*
　　林若白早上洗过澡，身上的衣服也换了干净的。
　　他喜欢穿衬衫，衣橱里最多的也是衬衫，什么颜色款式都有。他穿衬衫很好看，许昕喜欢，尤其是白衣黑裤，配上他那比女生还要白的皮肤，往阳光下一站，简直会反光，许昕作为女生跟他站一道都自卑。
　　许昕穿着睡裙拖鞋，去卫浴间洗漱，对着镜子刷牙，看见林若白走进来，许昕微微侧了侧脑袋，没当回事，以为他进来拿东西，没想到他站在她身后不动，许昕弯下身把一口白色牙膏沫吐干净，林若白从背后抱住她，束缚了她的动作。
　　许昕拍拍他的手，调侃，“林教授，你这样可不行啊。”
　　他的脸埋进她颈子里，将她脸扭过来，含住她满口牙膏清香的嘴唇，“哪里不行？”
　　林若白将她滑落到脸侧的头发往后一撩，轻轻说了句“碍事”。
　　许昕愣好久才反应过来林若白口里“不行” 的意思，舌尖调皮的在他口里打转，就是不让林若白捉住她，然后脑袋往后一仰，舌头灵活的像一尾蛇，飞快撤离出来。
　　不知何时，身体被扳了过去面向林若白，许昕后腰抵在洗手台上，被迫垫着脚尖，她嫌这样实在太累，干脆脚踩在林若白鞋子上，然后手指在他腰上按了按，笑道：“我昨天可没哭哦林教授，吹牛不打草稿。”
　　听着语气分明是……
　　林若白掐住她的腰往怀里挤进，放低声：“昨晚还没让你满意？”
　　“没有啊……”
　　话音刚落，许昕轻呼一声，被林若白打横抱了起来，拖鞋从脚上自动滑落。
　　“恰好我也没有，还有一点时间，我们快点。”林教授诚实说道。
　　“……”
　　抱着她翻来覆去折腾了几次，心里到底把握着尺度，又顾忌着上班时间，不敢来的太狠，在这紧迫中又刺激又紧张，竟比时间充裕时配合的更好，许昕汗水涔涔，不停催促他快点，她怕林妈进来敲门，因为平常她起的晚林妈都会把早餐端上来让她吃，林若白今天出门比往常晚，林妈应该不知道……
　　她闭着眼睛抱着他，沉浸在一波一波的震荡中……
　　结束之后，余震还在胸腔徘徊不去，林若白搂着她，许昕抚摸着他的湿濡的黑发，窝在他臂弯，懒声问：“你妈问起来你今天这么晚出门，你怎么说？”
　　“她不会问，”林若白亲了亲她的额头，“她知道。”
　　“……”
　　又躺了会儿，许昕推了推他，“几点了？”
　　林若白看了眼时间，答她：“快八点。”
　　“你今天得迟到。”许昕挣扎爬起来，催他快去洗澡，她连脸都没洗。
　　洗完澡，收拾完之后两人一起下楼。楼下空荡荡的，林妈应该买菜去了，林爸晨练回来正在看报纸，看到两人一同下来，朝墙上的钟看了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早餐都摆好放在桌上了，许昕和林若白面对面坐着吃，笑眯眯看着对方，眼里蕴藏着数不清的欢喜和光亮，爱真的可以从眼睛里透出来。
　　吃完以后，许昕送林若白走去地下车库。
　　在门口换了鞋子，两人一前一后走下去，林若白走在前面，微微侧着身子同她讲话，通向地下车库的楼梯比较暗，灯光不是很明朗，一个不注意很容易忽视下面的台阶，林若白牵着她的手慢慢往下走。
　　许昕家里有点呆腻了，想去上班，医科大附属医院最近有一个内部人员的招聘考试，有一个职位是行政，女孩子做这个很轻松，林若白帮许昕弄了个考试名额回来，让她在家里看看书，下个月初去考试。
　　许昕虽然以前学习不行，但是毕竟是重点大学走出来的，脑子很聪明，底子也很好，再不济还有林若白帮她巩固巩固，所以也不是很怕，平常该玩还是玩，每天抽点时间看看书刷刷题，再研究研究应试技巧，几套题下来感觉也就差不多了，看了半个月书，月初的时候去考试，轻松过关。
　　之后就是体检审核最后入职。她比较困难的是体检这方面，好在林若白都帮她打点好了，医院里都是认识的人，走了个流程就算过关了。
　　离入职还有一个星期时间，许昕对林若白说，想见见捐赠心脏那家人，她想当面感谢。
　　其实在手术成功之后，林若白曾经代表许昕亲自登门拜访过，按理说，许昕也不必亲自去了，但是不去的话，许昕心里不.太.安.心，她一定想好好感谢一下人家，林若白只好依得她，跟单位请了假，开车陪许昕走了一趟。
第45章 许我第四十五颗心
　　许昕接到电话的时候正打算回屋里, 林妈做好了饭菜等她回去吃, 她怀里抱着星星刚从外面散完步回去，在看到来电显示前一秒心情依旧还如今天的阳光一样灿烂明媚。
　　那个号码在许昕心里已经熟悉到不需要任何备注，她只是草草扫了一眼，眉心就皱起来了。一想到父亲那凶神恶煞的嘴脸, 许昕心口堵的慌，想直接挂掉，可是手指偏偏不听使唤划开接听键。
　　电话里许昌明一改往日里硬巴巴的口气, 让许昕回去看看弟弟。
　　一听到弟弟, 许昕心就软下来了。
　　许昌明和邱雪的亲儿子，也就是许昕的弟弟，今年十五岁，患有少儿自闭症。这个孩子是许昕到许昌明家第三年降临的，要不是图着爷爷留下的那笔保险金, 许昕差点在弟弟出生的那一年被许氏夫妇送走了。
　　许昕心眼不坏, 对弟弟很好。弟弟是早产儿，羊水提早破了，生出来的时候小小软软的一团，许昕一天天盼着他好，那时候她上初中, 在学校里受人排挤遭人非议，家里养父养母对她更是不冷不热，无人依傍，孤苦伶仃, 弟弟的一颦一笑紧紧抓着她的心，他是她唯一的寄挂。
　　小家伙生长速度似乎比平常的婴儿都要晚，做什么事情都是慢慢的，慢慢的爬，慢慢的走，慢慢的转头，慢慢的看，就连说话也是两三岁才会叫爸爸妈妈，带去医院检查，说是幼儿自闭症。
　　一个晴天霹雳降临在这个普通家庭，许昕也因此受到迁怒，这对夫妻无处发泄郁闷，将矛头指向许昕，她是家里最没有地位的人，那年许昕十六岁，恰逢中考，夫妻俩急吼吼赶到学校，将她课桌里的书本铅笔盒全部塞进书包，当着全班的面扯着她走出教室，叫她不用读书了，留在家里照顾弟弟。
　　许昕永远忘不了同班同学看她的那些目光化作羞辱的小刀刷刷刷飞向她来，直到现在回想起来仍旧如坐针毡般难受，想把那些回忆从脑海中去除，可是那无形中对她造成的伤害怎么可能是一两句话轻易消除得了？
　　最后在老师和校长的劝解下，那两夫妻怏怏不乐离开，这事至此在许昕心上扎根，再也无法原谅，宛如一把刀深深刻印下痕迹，永远无法消弭。
　　一码事归一码事，弟弟是无辜的，许昕不会迁怒于他，相反的，要不是因为弟弟，那几年最黑暗的日子，她怎么可能熬的过去？她永远记得，那小小的一团粉肉似的小家伙窝在她怀里，搂着她的脖子，蹭的她开心的笑，只有那个当下才会令她忘记所有的不快，他带来的快乐是无穷的。
　　说来也奇怪，至今弟弟连见到许昌明和邱雪都没什么反应，只有对许昕他还是认得到，每回见许昕回家嘴里都会含混不清的念着“姐姐”的字音，这是许昕花了很多年无数次训练的成果，小时候，许昕陪他玩陪他做游戏教他识字念拼音，一遍不会就两遍，两遍不会就三遍四遍无数遍，弟弟有时候烦了，注意力老是不集中，许昕就逼他练习，直到他能通顺把一句话念完才肯放过他。
　　许昌明和邱雪没什么文化，大字也不认识几个，许昌明是一个木匠，一年也能赚个十几万到二十几万不等，邱雪在大学城附近租了一个店面卖女孩子喜欢的玩意，一年下来去掉租金赚的也不少，所有的钱都砸在儿子的治疗上，可是这分明是一个无底洞，他们便开始打爷爷留给许昕的保险金的主意。 
　　两夫妻在儿子身上花下的心血比在许昕身上的更多，为了让儿子有更好的学习环境，给他换了一所又一所学校，最后在校长的建议下送去了专门的特殊机构教育，那是一家私人机构，专门针对残障儿童，私人机构就意味着价格高昂，说到底还是钱的问题。
　　他们甚至想过让许昕辍学不要读了，奈何那女娃志气高，自己偷偷的攒钱，加上中考考的不错，学校免除了一部分费用，以及许昌明的妹妹暗中时常偷偷给她生活费，气的许昌明和妹妹大吵一架。 
　　到了大学，邱雪还开口向许昕借过几次钱，说是给弟弟看病的钱周转不出来，许昕心软，更何况是给弟弟看病的，于是缩衣节食了几个月，前前后后总共拿出了七八千，好在A市大学生兼职很容易找，小时工给的费用更是高，去西餐厅那种地方端盘子还有老外会给小费，再加上学校时不时也会有一些赚钱的活动，价格不菲，许昕没有难熬多久又把钱攒上了。
　　*
　　七月的阳光，即使到了傍晚仍旧热烈，刺的皮肤生疼，许昕站在树荫下，只觉得脑袋晕晕的，怀里的星星仰着脑袋，不满的咩咩叫。
　　她低头，下巴安抚性蹭了蹭猫咪的脑袋，对那边回道一个简洁的好。
　　然后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挂断。
　　根本不想跟许昌明有任何言语交流。
　　许昕在树荫下出神许久，直到林妈打电话过来，她才恍然想起自己要回家吃晚饭。
　　林若白晚上值班，很晚才回家，上午提前发信息告诉她不用等他。
　　晚饭只有她和林妈两个人，还有星星。
　　安静的吃着饭，许昕没把心情表露出来，时不时夸赞林妈手艺好，笑眯眯的样子，似乎在她眼里天底下就没有不开心三个字。
　　林妈很喜欢许昕，女孩子性格好，脾气好，说话幽默自带笑点，讨人喜欢，长相虽然漂亮，也不似那些娇滴滴的姑娘，时常会帮着她做些家务，不过林妈都不让许昕打扫，可能是那场手术给她留下的印象，这个女孩身子骨差，经不起这些折腾，虽然许昕好几次强调自己能干耐操，林妈还是不肯。
　　林爸林妈一次都没有过问过许昕家里的情况，林若白怕两人跟许昕提，惹她不快，私下里早就提点过，并且把许昕家里的情况都跟爸妈如实说开了，林爸林妈都受高等教育熏陶过的人，只要儿子喜欢就好，他们不在乎那些外在的东西，更不会干涉小年轻的生活。 
　　吃完饭，许昕主动帮林妈刷碗，殷勤地拉林妈坐下，帮她捶背按腿，“林阿姨，您都忙一整天了，应该好好休息休息，这些粗活儿都交给小的干，我刷碗您放心，健康安全无毒无害。”
　　林妈被她逗乐了，“你这孩子，小嘴怎么这么能说，小白哪儿找来你这么个活宝儿的。”
　　许昕开心欢快的语气说道：“那是因为我眼光好，动作快，赶在别人动手之前，迅速拿下了他。”
　　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把她儿子捧上了天，做母亲的哪个能不欢喜，林妈笑眯了眼。
　　许昕来到厨房刷碗，嘴角的笑容也渐收了回去。
　　刷碗她很熟练，从十岁到许昌明家里，刷碗洗衣做饭这些事情，全部都交给许昕，根本不用邱雪说，许昕会乖乖走到厨房干完这些事情，练就了现在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把池子里的碗洗的干干净净。
　　手上机械操作着，心神却早就飞到老远。
　　放在牛仔裤兜里的手机发出嗡嗡震响，许昕擦净手捞起一看，是姑姑。
　　明天正好周六，姑姑寻思着约许昕林若白吃个饭，许昕说好，晚上和林若白说一声。姑姑听出许昕话里有话要说，问她怎么了，许昕迟疑开口，“磊磊最近怎么样？”
　　许昕已经好久没有回家看望弟弟了，也一直很想念他的，但是因为和养父母那样的关系，当初离开的时候更是咬紧牙关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她怎么可能会回去，只有弟弟磊磊是她独独放不下的，工作以后她托姑姑往家里送过钱，都被姑姑拒绝了，骂她傻，磊磊的病能要人命吗，你的病是真正拖不起的，这些钱无论如何都让许昕自己留着做手术用。
　　许昕一直觉得对磊磊是有亏欠的，那无关养父养母对她再怎么坏，磊磊和姑姑是她最黑暗的初中三年的光，她怎么可能丢下磊磊不管不问。
　　听到姑姑犹豫，许昕就知道磊磊这段时间情况确实不好，要不然以许昌明的性格断不可能委曲求全，姑姑叹了口气，说：“磊磊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我们都习惯了，心心，你别自责，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许昕很清楚，磊磊的病确实不是她的过错，磊磊也不可能成为她的责任。
　　可是一想到磊磊的余生都要这样度过，许昕于心不忍，磊磊是爷爷唯一的孙子啊，如果爷爷还在世，该有多难过。
　　那个她最爱最好的爷爷，那个救了她命的爷爷，那个她来不及报答的爷爷，一想起来，许昕心都痛了。
　　林若白值大夜班，许昕没有拿这件事烦他。
　　第二天早上林若白回家，许昕已经离开去姑姑店里玩了。
　　她姑姑现在不开超市了，改行服装业，在市中心最热闹的地段开了一家女士精品店，许昕一下出租车就直奔而去。
　　店里有两三个顾客，姑姑正忙着招待，许昕也不吵她，调戏坐在收银台后面的妹子，小姑娘叫软软，人如其名，又软又糯，被许昕几句浑话笑的花枝乱颤。
　　姑姑招待完客人走回来，左右望望，问：”小白呢？”
　　妹子好奇，问许昕：“姐姐，小白是谁？”
　　“小白白啊，”许昕大姐姐大眼睛扑闪扑闪，“汪汪汪，懂了莫？”
　　姑姑看不下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许昕缩起脑袋躲开，姑姑笑骂：“油头滑脑，走，陪我买早饭吃去。”
　　小妹子不解：“老板娘，你不是刚吃过……”
　　许昕摸着小姑娘白嫩嫩的小手，笑的如抠脚大汉般猥琐：“你家老板娘现在能吞下一头猪你信么？”
　　坑完男友坑姑妈，头上再次挨了一记打，许昕抱住脑袋喔喔喔直叫，逗得小妹子又笑的花枝乱颤。
　　姑姑哪里是真的要去买早饭，不过是找个借口带许昕出去散散心，聊聊天。
　　许昕挽着姑姑的手，这才恢复正经脸，跟姑姑解释说林若白昨晚值夜班，让他白天休息一下，晚上再吃饭，所以就没叫上他一块儿了。
　　姑姑点点头，赞同许昕的话，和许昕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问她的病情和近况，许昕也都是报喜不报忧，说一切都好，药是一直有在吃的，只要不出现排异现象，没有大碍。
　　许昕说一会儿话停下来发几条信息，可想而知对方一定是林若白了。
　　他回家没见到她就给她打电话，刚才手机放包里她没接到，林若白一连打了两个电话来，自从手术之后，只要许昕一刻不在林若白眼前晃悠他会很担心，生怕她出点什么意外，总是会担心她突然病发，担心她养父母找上门来对她不利，担心她这个，担心她那个，什么都包涵，什么都原谅，老觉得她长不大，可爱，稚气，什么都是可怜的委屈的，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许昕看到以后连忙给林若白回信息，并如实禀报了今天的行程安排，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条：【我爸昨天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家一趟。】
　　很快，林若白回：【那你回去？】
　　许昕看到这条信息，愣住了神。
　　满以为林若白会充满敌意，让她拒绝许昌明。没想到他的话语中丝毫没有这样的信息给她，反而是把主动权和选择权交到她手上，让许昕自己决定。
　　许昕：【我以为你会让我拒绝】
　　家里，林若白洗完澡，身上只裹着一条浴巾，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盯着手机屏幕，一个字一个字敲着：【你这么问我，肯定考虑过了，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
　　晨曦里，许昕微微眯起眼睛，站在大街上，像被风沙迷了眼睛，眼眶重重的，可是空气里分明什么都没有，更别说风的影子。
　　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
　　看着这几个字，许昕深深呼吸一口，对着手机打出一行字：【好好睡一觉，晚一点给你打电话解释，关于我弟弟的事情。】
　　发送。 
　　许昕盯着手机，直到屏幕暗了。
　　过了几秒，屏幕重新亮了。
　　林若白：【好。】
　　仿佛能看到他浅勾起的唇角，带着一丝包容和宠溺：好。
　　许昕心底漾起甜蜜，笑容自然而然流露，带着骄傲和欣然的语气，扭头对姑姑说：“姑姑，我没有看错人。”
第46章 许我第四十六颗心
　　和姑姑逛了一圈回店里, 又有几个客人进来, 姑姑掏出钱夹摸出一张粉色老人头和一张绿色老人头递给许昕，打发她自己出门遛弯：“出门左拐马路尽头有一家便利超市，逛两个小时，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去吧。”
　　许昕低头瞅着手里的钱币，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暗示许洪芳，“姑姑, 我的时间很宝贵, 一百五十块两个小时……”
　　她一脸嫌弃，摇着头发出啧啧啧的声音：“你这么做会让我看上去很廉价。”
　　姑姑急着招待客人，没空瞎几把跟她啰嗦个没完没了，“廉价你个头，一个小时七十五块钱, 你怎么不去抢？”
　　然后接到许昕睁着一双汪溜溜的黑眼睛小狗狗似的无辜可怜, 一脸我的心受到了严重创伤的小表情，这个宝贝真的时刻不在给她出难题，做姑姑的心不自禁软下来了，自己都觉得自己语气太不好了，伤害了一个小姑娘脆弱善良的心, 瞬间就产生了一种愧疚感，放缓了语调，顺着许昕的意思问：“你一个小时多少钱？”
　　许昕睁大眼睛，往后退开半步, 惶恐道：“不不不，姑姑，我不卖身……”
　　“……”许洪芳真的想打她。
　　再次摸出钱夹，许昕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偷眼瞧皮夹里的钱，嘴里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七……”，许洪芳手上抽钱的动作倏忽停下，幽幽抬起眼皮，许昕连忙站立端正，看上去乖乖巧巧的样子，对许洪芳露出甜美的微笑。
　　许洪芳不同她废话：“要多少？”
　　许昕嘿嘿一笑，比出两根手指在脸侧，许洪芳拍开她的手，“耶你个头，我问你要多少钱，你跟我耶。”
　　许昕非常不可思议，竖着两根手指在许洪芳的眼前唰唰唰挥舞着，嘴上一个劲暗示：“姑姑，您看清楚了看清楚了，这不是耶不是耶，这是阿拉伯数字阿拉伯数字！你说它是耶它会哭的，嘤嘤嘤嘤嘤嘤……”
　　许洪芳终于懂了，从钱夹里掏出两块硬币塞进许昕手心里：“我看你比它委屈多了，姑姑要去忙了，你乖乖的。”说完扬起一张笑容可掬的脸转身招呼店里的客人去了。
　　许昕低头看着摊开的手心里静静躺着的两元钱，很绝望。
　　她比两根手指，正常人第一反应不应该就是两百块吗，两块钱？？？？再不济二十块钱她也能接受啊，差两个零呢！
　　但是呢许昕觉得自己一定不是那么肤浅的人，怎么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证明姑姑不爱她呢，两块钱就两块钱吧，两块钱还能买一瓶矿泉水呢，水是生命之源，就像空气那样，是不可或缺的，是人间的宝贝，是无价的，姑姑肯定是这个用意。
　　才不是为了省钱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呢。
　　这么一想许昕心情又莫名其妙好转了，捏着一百五十二块钱，笑意盈盈走出许洪芳的店门。出门没走几步，许昕又被自己的思路绕进去了，站在路边望着来往的车流人流，她觉得有必要找一个正常人问一问。
　　但是就这么随便在马路上拉过一个人问，如果有人给你比两根手指，你的第一反应是两块钱还是二十块钱还是两百块钱，或者，两千块两万块，或者更多？
　　这样做的她，肯定会被人当成是神经病。
　　许昕吁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还是算了。
　　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无聊了。
　　无聊到竟然开始纠结这么神经病的问题。
　　又走了一会儿，神经病许心心在大马路上再次停下来，强迫症真的忍不了，今天闹不明白这个问题，她大概晚上都睡不好觉了。
　　要不找个正常人问问吧。
　　许昕打开微信寻觅目标人物，本来想在闺蜜群里试个水，怕被其余三个吐槽。她都能想象到沈园园的话了“你换了颗心是不是把脑子也换掉了”，虽然许昕倒是很习惯她们这种吐槽模式了，还是算了，她现在是最闲散的一个，一堆的时间不知道怎么挥霍，万一惹来众怒怎么办。
　　指尖点点点，不巧就点到林若白的头像，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睡觉，许昕看了眼，离刚才他们结束对话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还是不打扰他休息了。
　　这个时候想找个人聊聊天都没有，许昕抬头望了望头顶湛蓝的天空，吁了一口气，把手机塞回包里，继续朝前面走。
　　过一条十字口到街道尽头，看到了姑姑说的那家便利店。许昕抬手掀开门口厚厚的塑料帘子走进店里，便被插在收银台上大大的波板彩虹棒棒糖吸引了目光，舔了舔嘴唇，许昕走过去买了一根，撕开包装纸，有一下没一下舔着，忽然许昕舔不动了，歪头凝神看着不远处走来的一对儿男女。
　　眨了眨眼睛，再次辨认。
　　他、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错，确实是莫栩。
　　这么多年来，他一丁点儿变化都没有，一身休闲打扮，搂着女生的腰，嘴角勾起一点漫不经心的笑，似乎朝这里看了一眼。
　　几乎是下意识的，许昕连忙转过身，背对而立。
　　人倒霉起来，连喝口水都塞牙缝。许昕是真信了。
　　买零食吃的好心情瞬间消散的一干二净，连波板糖都不想吃了，许昕小快步夺门而出，跑出老长一段路，气喘吁吁停下来站在路中央，许昕搞不清楚为什么要跑。
　　她没做错事情，为什么要跑？
　　羞愧的不该是莫栩吗？跑的人不该也是他吗？
　　而且这么多年来过去了，莫栩也不一定能认出她来。
　　许昕冷静下来。
　　她意识到自己为什么想跑。
　　从来没想过会再次面对莫栩，他当年给她的阴影太大，一点儿也不想见到这个人，宁可让他永远淡出自己的生活，也不想面对他再次勾起那些恶心人的回忆。
　　所以她选择逃跑。
　　可是这样真的解气吗？
　　也许到现在为止，莫栩都不一定觉得，他当年带给她的痛苦有多大，他都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
　　那一股子气聚集在胸口徘徊不去，许昕意识到，她从来没有意识过的问题，那一段回忆，那一段回忆里的人，她以为已经忘记了，可以做到放下，他们带给她的影响有多大，带给她的阴影面积有多大，是她从年少至今无法弥补的疮疤，她无法和过去的生活一笔勾销，无法和解，永远无法和解。
　　即便理智让她放下，可是她知道，做不到，潜意识里，也做不到。不止一次两次，梦到莫栩，梦到那些嘲笑她打压她捉弄她的同学，他们变成狰狞的怪兽掐着她的脖子让她去死，被一整个晚上关在厕所呼救都没人帮忙开门，直到晚上检查巡逻的老师发现了她。
　　这些都是她不曾告诉过任何人的，藏在心底最阴暗最阴暗的角落。
　　那时候，她甚至想过要报复，报复莫栩，报复那些欺负她的同学，可是到最后她都没有跨出那一步，她选择离开，远远离开那些人。
　　而今又见故人，连同那些不愿回忆的过往悉数涌出。
　　许昕在大太阳底下站了一会儿，选择再次回到便利超市。
　　如果只是一味的逃避，那她这辈子就永远做一只缩在龟壳里的逃兵好了，如果去面对去解决，将困难一个一个突破，将她的心结也一并打开。
　　她不要再逃了。
　　现在的许昕再也不是十几年前任人欺凌，她的身后有了倚仗的人，她可以挺直腰板去面对过往。
　　“你没有做错什么，不必躲藏。”她轻轻的对自己说，挺直了腰板走进便利店。
　　*
　　罗蔓蔓挽着莫栩的手，目光从他身后徐徐收回，用一种犹疑又带着惊讶的语气说：“咦，我刚刚看到了那个谁。”
　　莫栩朝她看了眼。
　　罗蔓蔓在大脑中搜索那个谁的名字，“就是初中那会儿，跟你告白那个女的，你还有印象吗，最后高中考到弘毅去了。”
　　语气里满满的不屑。
　　莫栩眯了眯眼，发出一声嗤笑。
　　罗蔓蔓对他这个反应很满意，说：“我问问宋彤，她兴许还有印象。”
　　宋彤初中时是罗蔓蔓的同桌。
　　隔了一会儿，宋彤回信息：【许心？】
　　罗蔓蔓把信息给莫栩看，莫栩只回了一个嗯。
　　见莫栩态度冷淡，罗蔓蔓怕惹得莫栩不高兴，从以前就看得出来莫栩对许心多讨厌，罗蔓蔓连忙改口说：”可能是我看错了。”
　　莫栩抽回自己的手，走向收银台，罗蔓蔓跟在他后面推着购物车，一边继续给宋彤回信息。因为莫栩在身边，罗蔓蔓不方便和宋彤语音对话，宋彤那边语音过来，她拿出耳机听完之后，打字给她。
　　说起许心，宋彤可就有一堆八卦了：【咱们初中要开同学会，就差许心联系不上，谁都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罗蔓蔓：【我听说她大学去医科大了，后边就不太清楚了，我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学校的校友录也没有她的名字，这人不是神秘消失了吧】
　　宋彤：【盒盒，谁知道呢，之前在我们医院听说她好像做了一场大手术，换心脏什么的】
　　罗蔓蔓发了一个惊讶的表情：【换心脏？？？？？】
　　宋彤：【你忘了啊，她有心脏病啊】
　　宋彤不说，罗蔓蔓都快记不起来了，宋彤是护士专业，毕业之后在S市人民医院工作，医院里的八卦多多少少都听了一点：【我之前还不信是她，后来去查了一下病人资料，她现在改名叫许昕了，曾用名许心，照片也是她，和以前没什么大变化，给她做手术的那个医生很牛逼，留洋博士青年才俊心胸外科权威，不过我是没见过，反正我们医院都传开了，那些年轻女同事们各个疯狂跟脑残粉似的】
　　罗蔓蔓咂巴了一下嘴巴，虽然她不懂那些专业知识，外行人也知道换心手术是一项大手术，国内成功案例也没有几例，敢做这种手术的医生可见是多牛掰了，听宋彤说的一板一眼的，罗蔓蔓半信半疑：【我听说这种换心之后要长期吃药的，就是我们以前生物课上学的排斥反应，那些药都是国外进口的，贵的要死，许心她家哪那么多钱供她吃这些药】
　　宋彤切了一声：【我也是听我同事说的，那位留洋博士顶有钱，A市好几套房，许心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傍上他的。】
　　罗蔓蔓一半不屑一半嫉妒，但仍旧对宋的话将信将疑，找了个理由暂时打断了和宋的交流。
　　购物车里一堆东西，大部分都是罗蔓蔓的，莫栩在前面付钱，罗蔓蔓站在外面心不在焉等着他，心里却还在想着宋彤的那些话。
　　不经意间一个抬头，看见一个扎着马尾的漂亮女人掀开帘子走进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
　　罗蔓蔓认出来。
　　正是刚刚才跟宋彤八卦得起劲的女主角。 
　　许心。
第47章 许我第四十七颗心
　　许昕没有认出罗蔓蔓, 但是她认出来这是刚刚走在莫栩身边的那个女人。
　　要不是罗蔓蔓先叫她, 许昕真的不会把眼前这个女人和罗蔓蔓联系到一块儿去。
　　罗蔓蔓一脸前程往事一笔勾销的客气道：“你不记得我了？我们初中还是同宿舍的，我是罗蔓蔓啊。”
　　蛤？
　　罗蔓蔓。
　　许昕尴尬一笑，毫不给面子道：“您和以前真……变化好大，像换了个人。”
　　罗蔓蔓和以前初中的时候确实大不一样了。
　　穿着一双高跟鞋, 打扮时髦靓丽，脖子上一条闪瞎钛合金狗眼的明晃晃铂金项链，时不时撩一下头发, 露出手上那两只大金镯子。印象中黝黑的皮肤变得通透白皙, 挺拔的山根，尖峭的下巴，红唇艳艳，妆容明丽，一抓一大把的网红脸。
　　罗蔓蔓一脸骄傲, 故意仰高了下巴, 抬起手撩了一下头发，右手上那两只大金镯子晃在许昕眼前，指了指自己的山根和下巴，“这些都是我花了好多钱做的，很好看对不对, 她们都说我看起来像老外，鼻子高就是不一样，眼睛都深邃多了，倒是你, ”
　　罗蔓蔓用一种打量审视参杂着不屑的眼神自下而上，用那又高又窄的鼻孔睨她，“一点儿变化都没有，我们初中那会儿，你可是和顾舒媛并称我们五班两朵金花，现在顾舒媛都整容了，你就没想过倒饬一下。”
　　罗蔓蔓之所以会这么说完全也是出于嫉妒，以前许昕和她一个宿舍，两人睡在对床铺，打一开始就没有眼缘，互看不顺眼，许昕长得漂亮，罗蔓蔓那时候个头矮皮肤黑，要不是因为脾气横不肯吃亏成绩又有那么一点好，才在班级里站稳脚跟。
　　其实罗蔓蔓是很嫉妒许昕的，许昕初中的时候就开始学化妆了，她姑姑舍得给她花钱打扮，手又很巧，很会编头发，每天一个发型的换，便有不怀好意的女生在背后传播许昕每天打扮这么漂亮就是想勾引某某班级谁谁谁，刚一开始许昕确实很惹眼，不仅因为成绩好长相漂亮，更因为她和莫栩关系还不错，很多人都以为莫栩肯定喜欢许昕，导致那些喜欢莫栩的女生心里很不爽。
　　可能因为先天条件比较好，青春期少女少不了爆痘，许昕皮肤却好的出奇，只偶尔上火长几颗痘痘，脸上连一个斑点都没有，实在叫人很羡慕，而如今，罗蔓蔓的浓妆映衬下，许昕只是薄薄一层淡妆，皮肤状态更是直接秒杀罗蔓蔓几百条街不止。
　　这让罗蔓蔓心里更不舒服了。
　　面对罗蔓蔓的言语挑衅，许昕不甘示弱，脸上多余表情都收了，只留下淡淡一抹笑：“需要整容一般两种人，有些人呢天生短板对自己形象没有自信，还有些人呢越长越残，我呢刚好两种都不是，”
　　说到这里，许昕耸耸肩膀，笑的人畜无害，“没办法咯，天生丽质，从小一路美到大，和那些后天加工的美女自然不一样，动任何一个部位哪怕是小小一点都会破坏我的整体美感呢。”
　　语气词“呢”长长拖曳，加上她说话的调调，怎么欠扁怎么来。
　　罗蔓蔓脸都气白了，许昕见她脸色不愉，连忙说：“你别误会别误会蔓蔓，我可没说你，我是说有些人，你一直这么美，有些人怎么可能和您比？”
　　这个“您”字用的可真讽刺。
　　罗蔓蔓的脸色更差了，一语不发。
　　这时候，莫栩提着购物袋走过来，也看到了许昕，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也没有跟许昕打招呼，只是淡漠地扫了她一眼。
　　许昕也假装不认识他的表情，罗蔓蔓当着许昕的面，颇有点炫的挽起莫栩的手臂，撒娇的语气说道：“你累不累啊阿栩，这么重的袋子叫司机过来拿好了。”
　　莫栩嗯了一声，给司机打电话。
　　趁等司机的空档，罗蔓蔓又接着炫耀般的语气给许昕介绍：“这是我男票莫栩，你认识他的吧，那时候……”
　　她边说着，边别具深意地看着许昕，嘴角勾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语调微微的拉长着，撩了撩头发，露出大金手镯子，唯恐许昕不懂她的含义。
　　你以前暗恋的男神成为了我的男朋友。
　　虐死你呢吧！
　　罗蔓蔓想表达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许昕扯了扯唇角，心想你俩可真绝配。
　　郁闷起来了，她跟这智障傻逼搁这儿浪费时间干嘛。
　　可心里就是憋着一口气咽不下，不好好挥发挥发，她就是心里头刺刺的不舒坦。
　　许昕颇具风度的笑了笑，故意撩了撩头发，“哦？”
　　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淡淡说，“我不记得了呢，我这人是颜控，以前班级里那些长的很一般的男生吧，我都没有印象的，更别说……”许昕目光自然滑过莫栩身上，笑意一点点漾在嘴角，抱歉的语气，“对不起哦这位朋友，我真的不太记事，比我男朋友长得丑的男人，我都不记得。”
　　罗蔓蔓的脸已经有点挂不住了，莫栩脸直接黑掉。
　　许昕暗爽，她就喜欢看人家被自己活活气死又说不出话来吃瘪样子，现在已经不同于以前初中的时候了，她许昕也不再是任人宰割，终于可以光明正大虐人。
　　为了缓和气氛，罗蔓蔓岔开话题，假意关心道：“我记得你以前有心脏病，现在好了吗？”
　　许昕也不作隐瞒，大大方方说道：“是啊，做了换心手术，现在可好了。”
　　这句话说的相当有水平了，更是在不动声色炫耀，不是有钱都能做成换心那种大手术的，医生技术、心脏配源、运气、人品等等等等，占据天时地利人和。
　　初中那时他们都因为心脏病嫌弃她嘲笑她，说她活不过成年的都有，你看现在一个个的都打脸了吧，人家现在活的不要太好。
　　许昕说完，余光瞥过去，看到莫栩微微侧头过来，似有若无朝她这里看了一眼。
　　罗蔓蔓何等识眼色的人，马上看懂莫栩暗示，其实她心里头也疑惑，宋彤刚才的话又重复盘旋在头顶上方绕来绕去，像弹幕一样挥之不去：
　　——“那位留洋博士顶有钱，A市好几套房子，许心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傍上了。”
　　A市寸土寸金的大城市，在那种地方随随便便一套房子都够人赚好几十年了，好几套房是什么概念，那位的身家怕是比莫栩更了不得。罗蔓蔓有点心猿意马了。
　　她倒是希望宋彤只是道听途说，不过听宋彤说话那语气，这事儿百分之七八十是假不了的，剩下还有百分之二十三十有可能是假的。
　　但不管真真假假，罗蔓蔓现在只想从许昕嘴里套出点有用的信息，顺便打打许昕的脸，才十几年不见这丫头嘴巴拧巴拧巴，真恨不得扑上去撕烂她的一张臭嘴，罗蔓蔓心里很不解气。
　　而莫栩也真是的，这种时候竟然一句话都不帮她说，由着这贱丫头挑衅。
　　罗蔓蔓的性格是不属于会和别人撕破脸皮的，属于喜欢阴阴的搞，暗戳戳的弄，以前在初中的时候她暗地里搞过无数次许昕，还有一次很过分，她知道许昕很怕蟑螂，在许昕被子里塞死蟑螂，吓的许昕一整个晚上都不敢睡。但是表面却是一副我好你好大家好盛世安宁一派祥和的模样。
　　许昕最讨厌她这种人了。
　　也不是没有打过架。
　　许昕并不喜欢打架，尤其是在学校里，打架特别麻烦，别说她那时候跟人打架孤军作战没有人帮忙，这事儿传到学校上面一个警告处分就足够让她卷铺盖滚人了。
　　许昌明夫妇巴不得她在学校出点事情，好寻找一个完美借口让她辍学回家照顾弟弟，所以许昕一直忍忍忍，明明知道是谁弄她，她也不能跟人明着来。
　　当然她也不是省油的灯，暗戳戳的事情做过好几次，人家把她的课本扔垃圾桶里，她转身暗地里把人家的课本书卖给楼下收废品的老爷爷。
　　反正她的原则就是，别人暗戳戳搞她，她这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们阴暗，她比他们更阴暗。她不是好惹的。
　　有一次当众和宋彤打起来了。
　　从初二开始，班级里的干事会协助楼层老师检查晚上就寝时的纪律，宋彤也当了个小官，寝室长差不多那种职位，每回趁着管纪律在楼里溜达的机会跑来许昕她们寝室找罗蔓蔓聊天，当时六人寝，其他几个都不敢吱声，本来管许昕没啥事。
　　那天傍晚宋彤气咻咻进来，抓起坐在床上梳头发的许昕一顿质问，硬说是许昕告密，害她被班主任骂，许昕一头雾水，这种事情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许昕吃了空才去管。
　　其实私底下都知道，另外除许昕的几个人她们都看宋彤晚上过来扰民很烦，影响她们睡眠质量，但是她们都怕宋彤横，不好当面指出，肯定是她们当中的其中一个人去打小报告了，然后把锅丢给和宋彤最不对付的许昕背。
　　宋彤火爆脾气上来，根本不听许昕说话，进了卫生间接了一盆冷水泼到许昕被褥上，许昕整个人被炸毛了，抓起脸盆劈头盖脑砸宋彤脑袋上，那个脸盆是学校统一的金属材质做的，那一下子狠了，宋彤被砸的蒙圈过去，脸盆里剩下的水一滴不剩浇的宋彤全身上下湿淋淋，顿时像一只落汤鸡立在那里。
　　当时身边那几个女生都干站着，没有一个敢上前劝阻的，也没有敢拉架的，到最后，宋彤一点好处没捞到，反而得了感冒，两人也因此每个人写了三千字书面检查，这件事才算过去。
　　自那以后，宋彤倒是不敢再和许昕正面冲突了，只是为此在背后暗戳戳搞的次数更多罢了。
　　*
　　罗蔓蔓故意佯装吃惊，语调高高的，“啊？换心手术？这可是大手术啊，全国都没有几个医生敢接，给你做手术的医生是谁啊，这么厉害，对了，你刚才说男朋友，原来你交了男朋友啊，这么低调，老朋友都不联络一下，你男朋友是谁，我们认识吗？”
　　老朋友？
　　谁跟你老朋友？
　　罗蔓蔓强调“我们”，说着特意朝旁边的莫栩看了眼，“比我男票都还要好看的男人，我估计五根手指都不会有吧。”言语中满满骄傲。
　　莫栩的脸色也好看多了。
　　司机来了，带走了罗蔓蔓和莫栩买的一大堆东西。罗蔓蔓在一旁娇嗔：“哎，东西买太多了，不好意思哦，祥叔，让你麻烦了。”
　　那个叫祥叔的中年男人忙不迭说：“罗小姐客气了，应该的。”
　　“哦对了，”罗蔓蔓用一种夸张的语调，再次撩了撩秀发，手镯在腕子上晃荡晃荡，“我忘记介绍了，许心，这是阿栩的司机祥叔，本来阿栩想给我再配个司机的，但是我想啊，我每天都有阿栩陪着嘛，他的司机不就是我的司机嘛。”
　　那个叫祥叔的男人脸上划过一丝尴尬的笑容。
　　许昕呵呵一声笑，附和道：“确实啊，莫夫人。”
　　罗蔓蔓脸一阵白一阵红，略带羞怯的看了眼莫栩，莫栩脸上无动于衷，没有接过罗蔓蔓的视线，倒是时不时扫一眼许昕，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许昕也没往心里去，有钱人的心理真搞不懂他们，罗蔓蔓打了一下许昕，“哎呀，心心，你好讨厌，不要这么叫，我和阿栩虽然马上就要……但是也没那么快啦，你别乱叫哦。”
　　嘴上说着不要，心里想的很。许昕笑了笑，没接口。
　　许昕手机响了，说了声抱歉，接起来一听，是林若白。
　　很自然的，她脸上流露出甜美的笑容，和刚刚那个一脸假笑的女人判若两人。
　　在她接电话的时候，莫栩几次看向她。
　　确实和读书那会儿不一样了。
　　更自信，笑容也更有感染力，完全不同于罗蔓蔓的矫揉造作，举手投足间都是魅力。
　　看她笑容张扬的样子，不难猜也知道对方一定是她口里什么都好的男朋友。
　　莫栩心里有点不爽。
　　倒不是因为有多喜欢这个女人，只不过是男人的占有欲控制欲在作祟，这女人明明以前说的多好听，说喜欢他。
　　呵。
　　转眼才几年啊，就把他忘得干干净净。
　　真虚伪。
　　不知什么时候，莫栩抽手，抬脚朝门口走去。
　　罗蔓蔓急忙跟着他后面。
　　许昕打完电话走回来，语含抱歉说：“不好意思啊，我男朋友一会儿过来接我，我先走了。”
　　罗蔓蔓眼睛亮了一亮。
　　撩了撩头发别在耳后，大金手镯闪瞎人眼。
　　“敢情好呀。”
　　许昕愣了一下，不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就连莫栩也奇怪地看了一眼罗蔓蔓。
　　罗蔓蔓笑意盈盈道：“同学们一直说联系不到你，既然我们今天有缘分碰到一次，要不叫上你男朋友和我们吃个饭去吧，还有别的几个同学，她们好久都没见你了。”
　　许昕的心沉了几分，并不想去。
　　半秒不到，她再次露出明媚干净的笑容，亮晶晶的眼眸在阳光下清澈透亮。
　　“好呀。”她轻轻说。
　　避开了莫栩再次投射过来的目光，去旁边给林若白打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心心：“跟我比不要脸，就问你是不是存心给自己找不痛快。”
你们不用心疼心心，她有自己生存的一套方式和准则。
钟瑾钟瑜和许昕三个人，钟瑜属于跟人家明着来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主，比如你打我一下，我他妈打得你怀疑人生，非让你叫我爸爸不可，就是大姐大的性格。
许昕更有种投机取巧，打不过人家，或者知道不方便明着搞，但她绝对不会让自己心里不痛快，绝对会让你也得到相应的惩罚，她会实行报复，暗戳戳报复的那种，或者等待一个时机去搞你，绝对不会让自己不爽到，之前会吃亏或者没有动作都是因为时机不到，没让她遇到那些欺负她的人就算了，遇到了她就要搞起来，弄的大家都不愉快，她就爽到了。她这个人是有仇必报十年不晚的伪君子真小人。
钟瑾就比较弱一点，因为从头到尾吧她身边强悍的人不要太多。根本不需要自己出力，别人都会帮她搞定，所以之前有人说钟瑾太糯，但你试想，你身边的人都能帮你搞定，还劳费你什么事，自然而然战斗力就不强了。
这三个人得性格都是不一样的，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没发现我就说一下嘿嘿嘿嘿嘿嘿。
第48章 许我第四十八颗心
　　许昕走到一边去, 给林若白打电话。
　　她躲在一家店铺外的雨棚下, 避开热烈的太阳光直射。
　　眯眼看着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的树叶，风一吹，无数叶片动起来，听到林若白的声音, 许昕心情好了很多。
　　背对莫栩和罗蔓蔓，握着手机，嘴角不由自主飞扬起甜美笑容, 嗓音柔柔软软的：“一会儿你过来, 我同学请你吃个饭。”
　　“吃饭？为什么吃饭？”似乎可以看见他微微皱起的眉心。
　　许昕噗嗤一声笑，知道他不习惯跟陌生人一起吃饭的，用快活的语调说道：”对！就是简单吃个饭，记得打扮帅一点，你要给我挣面子的！”
　　林若白轻轻笑了一声：“哪种程度的帅, 把握不好, 帅过分了怎么办？”
　　许昕仔细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那就比平常帅一丢丢就可以辣，太帅了别人会自卑，我们不能抢风头对吧, 打击到人家自信心就太不人道了。”
　　林若白再次低笑出声，“好，”他说，“我会全力配合你。”
　　许昕笑眯了眼, 对林若白高度配合的态度十分满意，“那就先这样，你好好打扮打扮，我等你哦，林教授！”
　　电话挂了，许昕走回两人面前，莫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开了，许昕没有问，倒是罗蔓蔓很主动说莫栩有事忙先走了，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他会过去。
　　罗蔓蔓热情挽起许昕的手，“你男朋友什么时候到？”
　　许昕看了看时间，“最少也要半个小时，他家住的远。”
　　罗蔓蔓说：“我们趁现在去逛商场吧，我想买衣服，正好你也买几件衣服，我们初中那几个同学现在混的都不错。”
　　说着罗蔓蔓上下打量了许昕几眼。 
　　许昕料不到会偶遇他们这些人，要不然肯定好好打扮打扮的，本来计划就是来看姑姑的，穿的很休闲风，一条牛仔裤和T恤衫马尾辫一扎搞定了，不过这样的她看起来比罗蔓蔓更健康青春，罗蔓蔓心里头不舒服，想借买衣服的机会搞一下许昕。
　　许昕听着罗蔓蔓这话也蛮有道理的，毕竟如果林若白那么的帅，她也不能逊色呀，要不然怎么艳压群芳，欣然和罗蔓蔓前往商场逛衣服店去了。
　　某家品牌店里，许昕和罗蔓蔓开启了互虐模式。
　　罗蔓蔓拿过一条绿色连衣裙往身上比划了一下，转头问许昕怎么样。
　　许昕抚摸着光溜溜的下巴，一脸纠结和迟疑：“你确定要买这条颜色……绿色的诶，你要是不介意也可以……”说着眨巴着一双漂亮的眼睛，长睫毛扑闪扑闪，一脸人畜无害纯洁无暇。
　　罗蔓蔓本来还满高兴的脸上，晴转阴云，气恨恨把衣服扔回去，狠狠白了一眼把这件衣服夸赞的天上有地下无好像就是为她纯天然打造版的导购员，“你才配它呢！这衣服我不买了！”
　　罗蔓蔓转身走出了这家店，罪魁祸首许昕一脸笑意跟着她出了店门。
　　没走几步，罗蔓蔓走进一家高档手工店，这家店一看就贵上天去了。
　　许昕眼睛都没眨一下，跟着走进去。
　　罗蔓蔓直接走向店招旁边穿在模特身上的新款，低低轻叹：“工艺可真棒，这些应该都是真的水晶吧，真精致。”
　　许昕也注意到了，这是一件看上去很普通的衣服，仔细去看却会发现别有洞天，领口和袖子以及下摆上的设计非常用心，水晶都是极小粒的，乍一眼看不出来，在光下才会闪出低调内敛的光泽，而传统的刺绣纹路更是从领口延伸到下摆，淡淡的并不张扬，真正的低调奢华。
　　许昕一打眼就被这件衣服吸引住了，罗蔓蔓在旁边说：“哎，可惜了，这款不是我的风格，心心，你可以穿啊，太适合你了。”
　　许昕的穿衣风格比较多样化，休闲的淑女的小香风，甚至混搭风她都能驾驭。
　　眨眨眼，许昕瞟了眼价码牌，五位数，呵呵了。
　　怪不得这么殷勤让她买这件衣服呢，就是想看看她买不买得起，可是许昕这人就是这个脾气，你越让我干的事情，我越不会让你如愿，为什么你说买我就偏要买，偏不让你如愿，气死你，难受死你，憋死你！
　　脸上不露声色，许昕笑了笑：“可是蔓蔓，这件衣服我不喜欢啊。”
　　一般正常人听到别人说好看好看适合你这样的话都会心动一下，许昕脸上一点喜欢的表情都没有流露出来，看的出来是真的不喜欢，罗蔓蔓似乎不高兴了，扯了扯嘴角，“随便你。”
　　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吃瘪，罗蔓蔓心里大概很不痛快吧。许昕心里开心的想着，快快落落地拿起另外一件看中的衣服拿去换穿，也丝毫没有问罗蔓蔓好看不好看这样的问题。
　　问才傻。
　　许昕换好衣服，在镜子前照了照，秀发一撩，不错不错，很漂亮。说实在，这家店的衣服挺合许昕心意，也是她最喜欢的款。
　　然后又挑了几套试穿了一下，每一套都在镜子前拍照片给林若白发过去，标好标签：1、2、3、4，问他哪一套最好看。
　　结果林若白回复：【1、2、3、4都好看。】
　　许昕靠着墙，嘴角勾起了笑。
　　林若白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许昕接起。
　　“我到了。”他说。
　　许昕把店名告诉他，他知道几楼。
　　“你先别买。”
　　许昕愣了愣。
　　听他后面紧接着一句话说道：“等我给你撑腰。”
　　许昕听懂了他的意思，嘴角的笑容渐渐加深。
　　“好。”她甜蜜道，“我等你给我撑腰，林老板。”
第49章 许我第四十九颗心
　　“心心。”
　　门口突然传来一道醇厚磁性的嗓音。
　　很快, 这道声音的主人伴随着店内众人惊艳的视线里, 走向许昕。
　　许昕手里拎着刚换下的衣服，倏忽间停下脚步，抬起头，所有注意力凝聚在自不远处走来的那个闪闪发光的男人身上。
　　许昕脸上笑容舒展。
　　仿佛时间静止, 所有人都在看他们。
　　只是一件休闲黑色衬衣，一条休闲紧身长裤，一双某品牌男士运动休闲鞋, 简单的搭配, 在他挺拔身姿映衬下，硬生生被他穿出一种杂志封面模特的既视感。
　　就连罗蔓蔓，眼珠子都要黏在林若白身上了。
　　然而林若白目不斜视，笔直走向许昕，仿佛他的世界只此她一人, 再容不得任何一粒风沙。
　　走到许昕面前, 林若白弯身下来，搂住她的腰。
　　许昕踮起脚尖，双手自然勾住林若白的脖子，姿势亲密，旁若无人, 眼睛里仿佛藏了满天繁星。
　　林若白低下头，在她嘴唇上浅酌一口，继而扫过许昕手上的衣服，对一旁营业员说：“帮我把我女朋友看中的衣服全部包起来。”
　　营业员欣然领命：“好的, 先生，请稍等。”
　　两人眼里只有彼此，罗蔓蔓完全一句话都插不进去，气的要死，嫉妒的要死，牙齿磨的霍霍霍。
　　隔了片刻，营业员再次走过来，对林若白说：“先生，请跟我去那边付一下款。”
　　林若白点点头，跟着过去收银台付钱。
　　许昕没有一起跟着去，罗蔓蔓说：“心心，我们也一起去吧，反正也没啥事。”
　　许昕可去可不去，百无聊赖地在店里看来看去，听到罗蔓蔓这么说，领会到她的意思，笑了笑，目光随着林若白的身影看过去。
　　林若白跟着营业员走出店门的脚步忽然一顿，视线似乎被门口模特身上的新款勾住，罗蔓蔓也注意到了，眉毛挑了挑。
　　林若白彻底停下来，站在那个模特面前，不到几秒，忽然转过身来，望向许昕。
　　罗蔓蔓完全没预料林若白竟然转过头来看向这边，一时间没有防备，被那道忽然即至的目光电了一下。 
　　侧头去看旁边许昕的反应，罗蔓蔓发现即使只是视线交流，只字片语都无，也是甜蜜暴击，身侧的拳头攥的紧紧，气死她了。
　　那边，林若白与许昕短短几秒视线交接，很快转身回去叫住营业员，“你好，劳烦帮我把这件也包起来。”
　　店内放着和缓的音乐，男人的声音在音乐声中平和随意，好像说着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听在旁人耳朵里却全然不是这样，根本没有让许昕试穿就那么笃定她穿着一定好看一定合身，连价格都没看一眼，就让店员包起来，这是何等的宠爱。
　　平常和莫栩在一起，逛街也好，买东西也好，出手再大方也断不回如此阔绰。莫栩也会说她买一堆没用的东西，虽然到最后都会帮她埋单，但到底还是不同些，人家男朋友可是一句废话都没有，二话不说爽快地掏出钱夹结账，哪像莫栩那种人啊，哔哔哔一堆话，烦都烦死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罗蔓蔓本来还觉得莫栩不错，现在这么一比较，郁闷极了，好像一口气堵在出气孔，出不去，要被憋死了。
　　再看旁边的许昕，丝毫没有表现出那种小女生欣喜若狂或者炫耀的表情，她还是一如即往的淡淡微笑，一点点受宠若惊的神色都没有，好像看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这才是最气人的地方。
　　罗蔓蔓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宋彤的话：“那位留洋博士顶有钱，A市好几套房子，许心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傍上了。”
　　像魔咒一样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看来宋彤说的的确不假。
　　罗蔓蔓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第一个聊天头像就是宋彤，她快速找到宋彤八卦许昕的那些话，全部重新听了一遍。
　　看了眼许昕，正在低头玩手机，没有注意到她这边。罗蔓蔓做贼心虚的心理，开始打字给宋彤：【你猜我今天碰到谁了？】
　　不过会儿，宋彤问：【谁？】
　　罗蔓蔓：【说曹操曹操到】
　　宋彤：【许心？】
　　罗蔓蔓：【还有她男朋友，就是你说的那个留洋博士】
　　宋彤发了一个吃惊的表情：【你这什么运气？】
　　罗蔓蔓简单说了一下和许昕偶遇的过程：【她现在可牛逼的不行，傍上大款，走路都趾高气扬，】罗蔓蔓开始讲在店里发生的事情，着重强调【那男的眼睛眨都不眨全给她包起来了】
　　没等宋彤发过来，罗蔓蔓紧跟着一条：【那件水晶打造的新款，我本来想看看她买不买得起，结果她真的不买，其实那件衣服我也蛮喜欢的，她要是不买，我等莫栩过来给我买，借机刺激刺激她，穷逼来买什么衣服呀，谁知道那个留洋博士动作那么快，给她买下了，现在要我怎么下台嘛。】
　　宋彤：【你这是嫉妒吧小姐】
　　罗蔓蔓被嫉妒两个字刺的眼睛一花，急吼吼打字：【丑八怪嫉妒她，我就是心里不爽，这家每季度新款限量版的，她把我看上的衣服买走了，我能不气嘛！而且我又有什么好嫉妒她的，她男朋友有莫栩一半好嘛？】
　　宋彤对罗蔓蔓的话表示迟疑态度：【这可不一定，刚才是谁把人家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我眼睛可不瞎】
　　面对宋彤的调侃，罗蔓蔓气的想砸手机。
　　*
　　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林若白回来了。
　　店员把包好的装着衣服的购物袋细致交进林若白手里，林若白礼貌道了声谢。
　　”还有要买的吗，蔓蔓？”许昕转头问罗蔓蔓。
　　罗蔓蔓听闻，连忙收起手机，脸上闪过一丝局促，刚刚她正在微信和朋友说许昕坏话，许昕清清脆脆的嗓音映衬下，显得罗蔓蔓底气不足。
　　想买的衣服被人捷足先登了，罗蔓蔓一点买衣服的心情都没有了，语气硬邦邦说：“我问下莫栩什么时候过来接我，我们直接去吃饭好了。”
　　然后走到一旁去打电话。
　　隔了会儿，罗蔓蔓走回来说莫栩马上回来，林若白说：“去楼下星巴克，边等边喝点，我请客。”
　　说着搂着许昕朝门口走去，罗蔓蔓顿时有一种单身狗被落单的凄凉感，却没有办法，只好跟着两人一起出店门，先前那股子骄傲嚣张荡然无存。
　　罗蔓蔓一改之前力压许昕的气势，主动搭讪林若白。
　　“心心，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字，你怎么都不跟我介绍一下？”罗蔓蔓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哦，”许昕学着罗蔓蔓之前的样子，撩了撩头发，笑道：“不好意思哦蔓蔓，我男朋友过来我一高兴起来差点忘了你，他姓林。”才不要告诉罗蔓蔓，人家叫小白白呢，小白白是她的专属。
　　罗蔓蔓脸色又不太好看了，什么叫一高兴起来就忘了她，她的存在感就那么低？
　　罗蔓蔓心理素质真不是一般的强，马上压下去那点小情绪，对林若白微笑着伸手打算和他握手的意思，然后故意抬起右手撩了撩头发，亮出闪瞎狗眼的大金镯子：“你好，林先生，我叫罗蔓蔓，许心的初中同学。”
　　“初中同学？”林若白侧目，齿尖微微用力，加重了语气，只是清浅扫了那个主动献殷勤的女人一眼，并没有要和她握手的意思。【公众号:夏日常推文】
　　罗蔓蔓讨不到好，讪讪放下的手改换方向摸了摸挺翘的鼻尖，化解一时的尴尬。
　　许昕对林若白的反应很满意，勾着唇角笑。
　　在星巴克等了没多久，一个颀长的男人推门进来，再看清桌前坐着的男人之时，忽然愣了一愣。
　　林若白缓缓抬了抬眼皮，看向对面的男人，嘴角浅淡勾了勾，“莫栩。”
　　莫栩眼皮一跳，没想到林若白率先认出他来，只好打招呼，那张平常完全没有情绪的淡漠脸容有一丝丝的不自然的表情展露，虽然只有短短半秒，还是让人精准捕捉到了。
　　莫栩脸色不好看，一部分是因为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林若白，没想到许昕口里啥啥啥都好的男朋友竟然是林若白；还有另外一个部分是——
　　罗蔓蔓背对着大门方向坐，所以没看到莫栩进来，在他进来的时候罗蔓蔓正在殷勤的问林若白各种问题，而对面的林若白呢，一脸高冷，有一搭没一搭的，爱搭不理，丝毫没把罗蔓蔓放在眼里，和旁边的许昕却是互动不停，眼神流露出来爱意满满的都要溢出来了。
　　身为罗蔓蔓的男朋友莫栩，能不气吗？
　　一个是曾经暗恋他的女生。
　　一个是他的现任女友。
　　一个说他长得丑，把他忘的精光。
　　一个现在正在跪舔。
　　骄傲自大如莫栩，对他来说就是一种侮辱，让他的脸往哪搁。
　　*
　　罗蔓蔓这才发现莫栩回来了，侧过头，往旁边挪了挪，平淡道：“你来了。”
　　莫栩更平淡的嗯了声，没有要坐下的意思，高高大大的身形挡着门口的光，说道：“走吧。”
　　林若白站起来，很顺手地搀了一把许昕。许昕抬起头，对他微微一笑，在林若白弯身她起身的时候，许昕在林若白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今天超帅的，林先生。”
　　林若白回以一笑：“还能更帅。”
　　许昕点点头，继续在他耳边悄声说：“那就请林老板继续努力。”
　　两人耳语的姿态在外人看来要多甜蜜有多甜蜜，要多亲昵有多亲昵。同样都是情侣，罗蔓蔓看了一眼前面双手插着兜，冷酷无情的莫栩，嘴角撇下，没有对比没有伤害，以前并没有太多的感受今天特别浓重，罗蔓蔓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落。
　　她快走两步上前，紧紧挽住莫栩的手臂。
　　莫栩低头奇怪看了一眼她，没说什么话，不动声色把手臂从她怀里抽出来。
　　快到地下车库，罗蔓蔓热情道：“林先生，你的车停在哪儿，要是不方便取，一起坐我们的车去吧，祥叔的车技非常好。”
　　林若白谢过罗小姐的好意，“我的车停在电梯旁边，很方便。”
　　“哦。”罗蔓蔓怏怏不乐。
　　莫栩看了一眼她，微微参杂着一些不满和恼怒的情绪，说道：“就你话多。”
　　林若白淡淡一笑，看破不说破，“罗小姐也是好心，对女朋友应该多包容一点。”轻而易举化解尴尬，莫栩只觉得脸上更无光了。
　　林若白说完，搂着许昕的小腰率先走出电梯。
　　到了停车的地方，许昕找来找去找不到车，“咦，你的车停哪儿了？”
　　“那。”林若白下巴微一扬，只听一道解锁声，某辆车车灯闪了几下。
　　许昕走过去一看，惊呆了。
　　“哇，林老板，不得了，你竟然换车了！”还换了这么骚包这么大牌这么炫酷的车！
　　林若白搂着她的腰，拉开副驾驶车门，手掌放在车顶上以免她撞到头，“不是为了配合你挣面子嘛。”
　　许昕坐在车里，仰起头冲他一个笑，真心实意的说：“谢谢你，林若白。”
　　什么话都不必说了，千言万语都包含在这三个简单的字眼里。
　　谢谢你林若白，为我做的这一切。
　　林若白关上车门，弯身靠在车窗上，低头看着许昕：“接下去，什么话都不用说，什么事都不用做，静静看着我就行了。”
　　说完，他手探进窗户里，拉下许昕座位后的安全带，帮她扣上。
第50章 许我第五十颗心
　　吃饭的地方是S市最高档的酒店。
　　四人同时出现在包厢门口, 吸引了众人的眼球。
　　一起吃饭的除了莫栩和罗蔓蔓之外, 还有另外三个同学，两女一男，时隔多年，面容都有些模糊了, 经过罗蔓蔓介绍，许昕才想起来，两个女生, 一个叫俞娜乔, 以前坐在许昕后面一排，另一个叫沈晶兰，也是班里比较闹腾的一个，男生是莫栩的哥儿们冯迪。
　　冯迪和俞娜乔是同桌，冯迪那时候的性格事事都爱斤斤计较, 很小气, 有一次，宋彤搞许昕，把冯迪的笔放在许昕课桌里，冯迪认定是许昕偷了他的笔，为了这个事冯迪用圆珠笔在许昕衣服背后涂涂画画, 甚至给她贴“我是小偷”这样的字条。
　　俞娜乔相对比较安静，只管自己的学习，和许昕的互动倒是不多，许昕对她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情是有一次冯迪在她背后贴字条, 俞娜乔看到后提醒了她。
　　没想到多年后还是没法避开这些人。
　　人都到齐了，大家纷纷落座。
　　罗蔓蔓介绍林若白时加了许多标签：留洋博士，高材生，某大医院教授级别，胸外科权威，年轻有为，青年才俊。
　　说的好像跟她自己男朋友似的熟练。
　　医生是何等吃香的行业，先不说现在看病难看病贵，胸外科权威啊，业界精英，行业翘楚啊，光是这人脉就够人眼馋了，其余等人顿时对林若白产生浓浓兴趣，每个人都想牢牢抓住这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俞娜乔问：“林先生是哪家医院的？”
　　林若白礼貌回答她的提问：“医大附院。”
　　“哇，”旁边的罗蔓蔓轻叹，“那可是省里最好的医院了……林医生真厉害。”说着她捏起精致的酒杯举起来，“林医生，我敬你一杯。”
　　林若白还是那种淡淡的微笑，没有举杯的意思，罗蔓蔓只好讪讪放下杯子。
　　坐在许昕左手边的沈晶兰对林若白和许昕的恋爱史产生莫大兴趣，“许心，你怎么找到林先生这么优质的男友，有没有经验，教我几招呗。”
　　许昕轻启唇角，笑了笑，没答。
　　罗蔓蔓趁机说：“肯定是心心倒追的你，对不对，林医生？”
　　她完全无视一旁脸已经冷掉的男友莫栩，侧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托着下巴朝林若白示好，就等着林若白点头说是的，坐等许昕啪啪啪啪打脸，嘴角已经渐渐浮起笑影。
　　林若白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酒液，同时目光微微转向了许昕，放下酒杯，笑道：“是我追她的。”
　　罗蔓蔓嘴角的笑容完全僵掉了。
　　“哇，”沈晶兰兴奋异常地拉着许昕的手说，“你快说快说你们之间的故事，我好想听。”
　　“呵。”另一边忽然传来这样一声轻嗤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全程一言不发的莫栩身上。
　　就连罗蔓蔓也跟着一块儿转过头去，“你怎么了？”罗蔓蔓轻轻问，语气夹杂着一点不满。
　　莫栩看也不看罗蔓蔓，带着不屑的语气，“也只有你会去追这种人，”他扯了扯嘴角，唇边勾起一个讽刺的笑意，“我不要的女人，你还当成宝了。”
　　此话一出，气氛一下子冻住了。
　　这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当年初中的时候，许昕跟莫栩表白，结果莫栩根本不接受，还羞辱了她一番，今天这两人带着各自男女朋友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大家还以为他们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了，没想到莫栩突然旧事重提，让许昕和林若白脸面往哪放。
　　罗蔓蔓心里本就对许昕一上午的怒气无处发泄，借此机会必须好好揭露她的丑态绝对不能放弃这么大好的机会，顺便让她心仪的医生知道知道这位许心心小姐的丑陋面目和难看的过往，实在太爽了。罗蔓蔓马上趁机说道：“阿栩说的对，心心，你那时候不是暗恋阿栩嘛，全班都知道的事情，对不对冯迪，我们因为什么事情全班开始讨厌心心的？哎，我们那时候太小了，都不太成熟。”
　　冯迪露出思考的样子，回答的很谨慎：”我也记不太清楚，是有一阵子班级里突然传开了。”
　　罗蔓蔓紧接着话说：“你还记不记得，心心，你那时候真偷了冯迪的笔？还有人说你是没人要的小孩，你怎么从来不解释一下的，让我们大家这么误会你？”
　　话头一下子抛到许昕面前，她攥紧放在桌子上的手。
　　别人怎么看她不要紧，她也不在乎。
　　从来没有对林若白提过这些事……
　　虽然相信他不一定会放在心上。
　　可是那毕竟是一些不太明亮的一面，她从来没有把这些不好的东西拿出来跟林若白分享过，希望在他心里，她永远都是乐观明媚的像太阳的人，不断带给他快乐和那些闪闪发亮的美好回忆，而不是这些不好的，阴暗的。
　　被人戳到痛处，所有鼓足的勇气，强自镇定，伪装的坚强外衣，一点一点，在这些人嘲笑的看好戏的目光下，一点一点分崩瓦解。
　　那些话还在继续说着，像弹幕一样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我记得还有传你勾引莫栩的呢，也太夸张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初中的时候真的好会化妆，又是我们班里最漂亮的女生，会有这种传言也很正常……”
　　“许心，你到底是不是你爸妈亲生的？”
　　……
　　莫栩一脸看戏的表情，勾了勾唇角，什么也不说。
　　默认。
　　许昕曾经勾引过他。
　　而他莫栩从头到尾，高高在上，根本看都看不上许昕。
　　许昕下意识垂下目光，喉咙口涨的难受。
　　气到一个顶点。
　　要不是林若白说过，她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要不然她真的想掀桌子。
　　许昕知道自己要忍住，一定要忍住，那些人就是想看她暴怒的样子，正好中了他们的圈套。正在这时，从旁边伸过来一只大手，很自然的，轻轻的握住她的手，给了她无穷的力量。
　　许昕抬起头，对上林若白的眼睛。
　　他眼含笑意，根本没把这些放在眼里，丝毫没有当回事。而他的目光，似乎在说：“不要怕，有我在。”
　　许昕渐渐平静下来，手指在他手里动了动，轻轻捏了捏林若白的手掌，告诉他，她很好，不要担心。
　　林若白收回放在许昕身上的视线，转回去看向众人，还是那把清缄的嗓音，语气很淡，像说一件根本不需要质疑的事情，却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宠溺感和宽容：
　　“女孩子嘛，小时候眼光不行，很容易相信别人，什么阿狗阿猫都往心里放，不碰到几个差劲，怎么知道谁是最好的。我家心心以前眼光确实不行，现在长大了，自然知道什么样的男人能给她依靠。”
　　他在说“我家心心”的时候，下意识侧头看向许昕，那种语气那种神态，从细节中都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对许昕满满的疼爱感，在座的都是女孩子，无异于暴击。
　　林若白视线徐徐转向罗蔓蔓，逗留不到两秒，眼里盛满了耐人寻味的笑意，继而目光直视莫栩，本来他不想说的。
　　林医生自己也是这个行业的从业者一名，对个人整容这件事抱持着客观自由的看待，很多事情都是出于个人的爱好自由，而男人更不应该对一个女人的外貌品头论足，但是既然他们这么说他家心心，在他的女人面前，一切原则都要靠后。
　　林若白喝下一口酒液之后，抿了抿唇，不疾不徐道：“心心现在明白了，有些人品味就是与众不同，纯天然美女不喜欢，喜欢那些后天加工的。”
　　此话一出，全体静默。
　　刚刚针对许昕的那些言词，全都熄灭了，齐齐看向莫栩和罗蔓蔓。
　　那两个脸上彻底挂不住了。
　　莫栩要不是为了保持风度，早就扔筷走人了。
　　林若白看了一眼脸已经完全僵掉了的罗蔓蔓，笑道：“可惜罗小姐的鼻子还是没有做成功，我这里有一个朋友，可以介绍给罗小姐认识，相信他可以给你一点建议。”
　　罗蔓蔓最满意的就是这个鼻子，到处炫耀，被林若白这么一说，那些全都靠这个鼻子积聚起来的自信瞬间垮掉，脸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怼完人，神清气爽。
　　这餐饭吃的也差不多了，林若白拿起湿布擦了擦手，拉起许昕站起来，“我和心心下午还有事，你们慢吃，我们先走。”
　　“对了，”林若白顿了顿，微笑着说道，“这家酒店是我朋友家开的，这一顿记我账上。”
　　到了门口，许昕想起来一个事，停下脚步，转头对一干傻掉的同学们说道：“蔓蔓，同学会我会去哦，再见。”
　　罗蔓蔓和莫栩脸都气白了。
　　求你们别来参加了行吗？
第51章 许我第五十一颗心
　　出了包厢门, 许昕拉着林若白的手跑向电梯, 到了电梯门口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腰都笑的直不起来，“爽爆了，他们脸都气绿了。”
　　林若白任许昕拉着手, 看着她眉眼弯弯的样子，心情也特别好，“今天开心吗？”
　　许昕拼命点头：“开心开心, 全身的骨头都在嗷嗷嗷叫。”
　　林若白被她的比喻逗乐了, 低着头一脸宠溺看着。
　　许昕轻轻打了一下林若白的肩膀：“林教授，你刚刚真的肉麻死了，我家心心什么的……”
　　林若白低低笑了声，抓着她的手在指间揉搓着，轻声问：“难道不是我家的？”
　　许昕害臊死了, 脑袋往他怀里轻轻拱了一下, “以前还觉得你挺不会说话的，一下子肉麻起来真的让人无法接受，但是，”许昕抬起头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我很喜欢啊！小白白, 你知道你刚刚多帅吗！你肯定不知道！来，我给你模仿一遍，你会爱上你自己！”
　　电梯已经到了，他们一边走进去, 许昕一边表演给林若白看，学着他刚刚在餐桌上的样子说话，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放下，扫了一圈在座的人，不疾不徐的说：“心心现在明白了，有些人品味就是与众不同，纯天然美女不喜欢，喜欢那些后天加工的。”说完许昕哈哈哈哈笑，“有没有被自己的帅气震惊到？”
　　“小白白，”许昕踮着脚尖，双手交叉搁在林若白肩膀上，下巴靠在上面，说，“我要给你今天的表现打分。”
　　“如果满分是一白昏的话，林教授的表现……嗯，两百分！”
　　林若白侧头朝她看了看，“两百？”
　　“对啊，”许昕点点头，“多出来的一百分是我在向你表白呀，你没发现吗？”
　　林若白低头掩饰嘴角的笑容，“嗯，”他低声说，“你表白的方式都这么独特。”
　　他侧头看着许昕，含笑道：“你的一百分我放在心里了。”
　　正在这时候，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库，两人一同走出去，林若白紧紧抓着许昕的手，怕她会跑丢似的。
　　“心心。”
　　“林若白。”
　　两人一同出声，又同时止住话音。
　　林若白笑笑，“你先说。”
　　许昕晃了晃林若白的手，语气也不像平常那么活泼了，“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初中的时候……”
　　却听到林若白打断她，“我知道。”
　　还不等许昕惊诧，林若白停下脚步，目光深深看着她，再次重复刚才的话：“心心，我都知道，姑姑都告诉我了。”
　　“姑姑……”许昕还没整理明白，被力道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林若白俯身牢牢抱住许昕，什么也不说，只是一个这样简单的拥抱，许昕就读懂了他藏在心里全部的话。
　　眼眶沉重，许昕双手牢牢环着林若白的后背，从来没有哪一刻，既温暖又心酸，好像一颗被裹了浓糖浆的山楂果子，又甜又涩。
　　她想到那个夜晚在学校天台，她抱着满怀的啤酒罐头，望着挂在树梢上的月亮傻傻的想，如果、如果有一天能借班长的肩膀靠一下，只要靠一小下，一小下就好了。
　　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了。
　　林若白，请抱我紧一点，再紧一点。
　　不要松开手了。
　　“接下去你想去哪里玩？”林若白问她。
　　许昕眨眨眼，“啊？”
　　“好不容易放假一次，把这些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无聊的人身上，”林若白抬手看了看表，“许小姐，抓紧时间，我们只剩下一个下午都不到的时间约会。”
　　许昕抓过他的手伸到自己眼皮底下，现在还不到一点，想了想，说：“我们先去姑姑店里，她特别想见到你，因为我给她说我男朋友特别特别帅，全世界最帅，她说我吹牛，不肯相信，你今天过去就可以帮我作证了，证明我没有吹牛！”
　　林若白笑出声：”你是不是到处帮我打广告？”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手拉着手走到车边坐上车，在路上，许昕想起来之前要对林若白说的事情，于是把自己养父养母以及弟弟的事情全都对林若白坦白了，林若白先前并不知道许昕还有一个弟弟，也不知道弟弟的病情，这是第一次听她亲口说。
　　“其实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我的初中同学有一点说的很对，我确实不是一个明媚的人，我的初中生活不堪回首，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件事，我也应该感谢他们，要不是他们，我说不定还不一定能考去弘毅，也不会遇到你了。”
　　“我发奋学习，发誓和那段过往割除关系，想让它从我的生命中永远消失，可是好像还是失败了，他们如影随形跟着我，那些黑暗的回忆，我不去找他们，他们自己找上门来，我描述不了那种感觉。”
　　“林若白，其实我真实的性格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子，努力变得乐观一点，开心一点，想把正能量带给身边每个人，想让你们都开心起来，不敢不开心，不敢这个不敢那个，怕你们不喜欢我冷落我，怕又变成以前那样……”
　　“今天我把这些话全部告诉你，我是想告诉你，”说到这里，许昕哽咽了，不敢看林若白，低着头，嗓音也低低的，“我不想再对你隐瞒了，你喜欢的许昕只是我伪装出来，可能我并不是、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并不是每时每刻都那么快乐的，但是为了她喜欢的人，一直在努力变好……”
　　“林若白，”她顿了顿，鼓起了巨大的勇气说，“你如果决定现在开始不再喜欢我了，我也不会、不会……”许昕都要把自己说哭了，喘着气，难过死了，伤心死了，也绝望死了，感觉这句话说完，林若白就会停下车把她赶跑了，所以她停下来，不想那么快说完，谁知道旁边伸过来一个纸巾盒。
　　许昕充满泪水的大眼睛眨了眨，迟疑地看过去。
　　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许昕心里咯噔一下，是要赶她下车了吗？
　　林若白的声音在耳侧响了：“眼泪擦一擦。”
　　许昕摇摇头，倔强表示：“我不擦。”
　　“……”
　　林若白抽出两张纸巾，解开自己和许昕动安全带，亲自帮她擦，许昕脑袋往后一仰，躲开他的手掌，嗫嚅：“等我说完你再让我下车好不好？”
　　林若白按住她的后脑勺，压下自己，直接以吻拭泪。
　　许昕被他的操作搞懵逼了，喘着气，在他掌控下动都不敢动一下：“你、你干嘛？”
　　“我干嘛？”林若白被她气笑了，“你觉得我会因此讨厌你，不要你？”
　　他低头看着许昕，目光深沉中许昕难以呼吸，林若白轻声叹气：“我这十二年到底暗恋了一个什么样的女生，我自己难道不知道？”
　　没等许昕想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林若白的吻再次盖上来，浅浅啄着她，一口一口，似惩罚似的。
　　低声说：“凡事不能活在别人的评价里，我自己有眼睛自己会看，我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漂亮也好丑陋也好，是我自己喜欢的，和别人无关，不可能因为别人的一句话改变自己的立场，容易改变的，说明我对你的了解还不够深，对你的爱还不够浓。”
　　“你知道吗心心，我对你的感情有十二年，不是仅凭一两个人的攻击，仅凭一件事就改变你在我心里的地位，那样的我，连我自己都会唾弃，更不许你跟着我一辈子。”
　　“我唯一遗憾的是，为什么当初没有早一点认识你，也许早一点遇到你，你就不会这么痛苦。”
　　*
　　酒店里。
　　许昕和林若白走后，餐桌上有几分钟的沉默和尴尬。
　　莫栩显然没什么心情，全程黑着脸，罗蔓蔓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张浓妆艳丽的脸气鼓鼓的。
　　沈晶兰率先开声，吐了吐舌头，放低声音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们是不是说太过了，她男朋友看起来不太好惹的样子。”
　　俞娜乔也赞同道：“是啊，我也觉得我们有点过头了，仔细想想看，许心人其实挺好的，她那时候坐我前排，每次去问她题目都会很耐心的讲解，我对她印象其实不坏，而且她男朋友看上去那么正派，学历又高，可以说是金字塔尖上的人都不过分，这种人的眼光怎么可能会差，可能都是我们误会她了。”
　　冯迪见这两位朋友都这么说，其实在见到许昕之后也早就对许昕有了改观，尤其是有罗蔓蔓和许昕那么一比照，这种对比更加凸显出来。
　　刚才进门的时候，罗蔓蔓和莫栩先进来，同样都是情侣，许昕和她男朋友甜蜜的连眼里都是浓浓的爱意，举手投足间都是默契，反观罗蔓蔓和莫栩，大有同床异梦之感。
　　莫栩是他的好朋友好哥儿们，冯迪在这里不方便帮衬别人说太多话，可是大家都有眼睛的，事实是怎么样改变不了，也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够遮掩扭曲的。
　　在读书的时候，冯迪也和大家一样对许昕存有偏见，可是这十几年在社会上经历历练，在回过头去看当年的事情，产生了深深的愧疚之感，自己当年的无知对许昕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冯迪刚才离许昕坐的近，当大家在说的时候，他看到许昕眼里有晶莹的泪花，但还是在强自镇定着，突然就想到了以前的很多事情，这个女生其实她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么的坚强，心里突然就莫名的翻涌起一股子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是愧疚也好，是想弥补也罢，冯迪轻声说了句：“也许我们以前对许心真的存在太多偏见，这件事上，她是受害者。”
　　冯迪都这么说了，莫栩本来还在压制着火气，忽然扑哧一下像导火、索被点燃了，只听见啪一下，莫栩手里的筷子被折断，大家正在说的话被打断，全被莫栩的气势震住了。
　　莫栩站起来，大步上前，揪住冯迪的衣服领子，把人从座位上扯起来，盛怒道：“她是受害者，你到底站在谁一边的？”
　　莫栩咬着牙，一字一顿道：“现在，她，和，林若白，一起耻笑我，你，”他不客气点点冯迪的胸口，“看好戏呢吧？”
　　当年不管市里还是省里的大小竞赛，只要林若白参加，铁定摘得头筹，和他的团队可谓抢尽风头，弘毅高中部更是以此为荣，不论莫栩怎么努力都无法超越他，而林若白只是随随便便一下子就能力压他一头，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嫉妒的火焰在心里越烧越旺，无法熄灭。
　　冯迪是知道他和林若白的恩怨的，偏还这么帮别人说话，莫栩简直气炸了。
　　在场的人都不敢动，连罗蔓蔓都不敢说话，还是沈晶兰反应最快，打圆场说：“莫栩你消消气哈，冯迪也不是那个意思，老同学见个面不容易，不要把气氛搞得那么尴尬嘛。现在社会上谁还不是都要给别人一个台阶下，哪能还像以前读书的时候，拳头硬称老大对不？”
　　这话里有话，道理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莫栩恨恨瞪了眼在座的几个，唯独不看罗蔓蔓，甩开冯迪的领子，摔门就要走。
　　却在门口撞到一个穿着酒店制服的工作人员，莫栩停下脚步低头拍了拍衣服前襟，刚要发飙，对上那人一脸笑盈盈，仿佛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使不出力来。
　　酒店制服说：“您好，请问您是莫栩莫先生吗？”
　　莫栩点了点头，“嗯。”
　　“莫先生您好，我是这里的经理，刚刚我们老板接到林先生的电话说他的朋友在这里吃饭，莫先生是林先生和许小姐的朋友，也是我们老板的座上宾，你们这一单消费的全部记在我们老板账上。我们老板还说，以后只要是林先生和许小姐的朋友过来消费，我们酒店一律打折，欢迎你们时常光临。”
　　这些话里面在座的几个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他们面面相觑的脸上看不出惊喜，而是带着一丝尴尬的神色。
　　时常光临，大可不必，脸都丢尽了，以后还有脸来吗？
　　人家都说给你免单了，总不可能自己再提出来要付钱吧，莫栩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断不可能做出这种有损颜面的事情。
　　莫栩一改臭脸，淡淡一笑，客气道：“谢谢。”
　　“不过——”经理话锋一折，朝莫栩的位置上看了一眼。
　　“刚才莫先生损坏了我们店里的公共用品，这不在免单服务一项中，莫先生实在抱歉，这是本酒店的规矩，我们全部公共用品都是出自最好的质量和品牌，用了上好的工艺，拿到市场上去也都是有收藏价值的，损坏了都要照价赔付，因为您是林先生的朋友，我们可以给您八折优惠，莫先生，请跟我到这里来付一下款。”
第52章 许我第五十二颗心
　　很快到了许洪芳店里, 林若白今天开的那车实在太拉风, 两人下车的时候吸引了一波街坊邻居惊羡的注目礼。
　　许洪芳正结束了一笔生意，把客人迎出门，便注意到门口动静不小，仔细一瞅, 看见自家姑娘携着一个高个儿帅气小伙子走向这里，那两位女客人也停下了脚步目光在男人身上打量，隔壁店的老板娘拍了下许洪芳的肩膀：“阿芳, 这是你家姑娘给你带女婿回来了, 啧啧，你瞧那车子，大牌啊。”
　　许洪芳在这这块开店好几年了，街坊邻居都很熟悉，也知道她有一个姑娘叫心心, 虽然口里叫着姑妈, 但其实比亲闺女还亲。那姑娘许心心呢活泼开朗，跟这片的叔叔阿姨都混的很开，倒是身旁这个小伙子第一次见她带回来，街坊邻居都跑来看热闹。
　　许昕熟练的和周围的叔叔阿姨们打了一圈招呼之后，向大家介绍：“小白, 我男朋友。”
　　“小白小白，哈哈哈哈，你好，我是隔壁香烟店的王贵伯, 你要买香烟可以来我家。”
　　“小白，我是那家茶叶店的，你们以后要买茶叶来我家，我给你们打折。”
　　“小白，我是干洗店的王阿姨，你们以后……”
　　……
　　这条街道那么长，每一家一个个介绍起来能说到明年去了，许昕连忙找了个借口拉着林若白溜进姑妈店里。
　　小姑娘软软本来还在店里玩手机呢，听到门口的动静，伸长脖子探头看着，矮人国里站着的那个高个帅哥分外惹眼，软软人都看傻了，天呐，电视里的明星也不过如此吧！没想到心心小姐姐这么厉害，这么牛逼！软软佩服的五体投地。
　　小姑娘刚来店里没多久，对许昕还不是太了解，只是单纯觉得这个姐姐很皮很好玩，特别喜欢和她说话，每次都能把软软逗得笑出眼泪来，听完许心心小姐姐介绍完以后，软软终于明白了：“哦，原来小哥哥就是小白啊，我还以为真的是一条小狗狗呢。”
　　许洪芳看了眼一旁抱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的许昕，莫名有点心疼软软这个傻孩子。而林若白则是什么表情也没有，只在许昕抬起头来笑着看他的时候，嘴角不露痕迹的抽了抽。
　　已经很习惯这样的她了，但还是很容易被她的无厘头搞的很无奈。
　　这些落在软软小姑娘的眼里觉得好甜好甜好甜啊，小白哥哥对心心姐姐好宠好宠好宠啊，连笑都这么宠溺，软软以后也要找一个这么宠自己的男朋友。
　　一整天小姑娘都在想这个问题，终于憋不住了，傻乎乎问许昕：”姐姐，我要怎么做才能像你这样找到这么优质的男朋友？”
　　许昕第一次被当成精神导师人生楷模，有点受宠若惊，所以她非常认真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眉心微微锁了起来，要怎么才能找到像小白白这样的男朋友呢？
　　许昕觉得她也没有做什么事情呀，可能是初中的时候太倒霉了吧，就好像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我花光了我所有的运气就是为了遇见你。
　　嘻嘻嘻嘻嘻嘻嘻许昕快要被自己满腹学识跪了的时候，瞥见林若白正和姑姑在讲话，咦，他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刚刚许洪芳正忙着给林若白泡茶，被林若白神神秘秘拉到了旁边去，“姑姑，我有事同你商量。”
　　许洪芳放下手里忙着的活儿，带着狐疑跟着林若白走到里面僻静的角落里，林若白朝门口和软软聊天正嗨的许昕看了一眼，收回目光，这才慎重开口说道：“姑姑，等我向心心求婚成功，我家这边准备再好一点，晚一点请媒人上门提亲，心心和父母缘浅，姑姑是心心最亲的亲人，提亲就不去她家里提了，会上姑姑家里。这件事我在家同父母商量过，按规矩来说……”
　　许洪芳也是明白人，知道林若白有心，要不然也不会特意来问此一句，打断他说：“我能明白你的意思，我的那个哥嫂从来没把心心当成自己女儿看待，没有什么合不合规矩一说，”说着许洪芳叹气摇头，手背擦了擦眼睛，似乎欲落泪，“我们心心总算熬出来了，碰到你这么一个知道疼惜她的，不是我这做姑姑的夸张，她实在太苦太可怜了，还好还好，现在你们都挺好的，希望你们以后都好好的生活。”
　　林若白垂眼，长睫掩盖心绪，隔了一瞬，复又抬起，轻轻说：“也幸好心心一直都有姑姑的疼爱，让她还不至于孤立无援。”
　　又安慰了几句，这件事就这么悄悄定下来，瞒着许昕，求婚什么的其实都筹备的差不多了，林若白打算等这阵子忙完，把他和许昕的婚事定下来，心里一时间既兴奋激动又不安忐忑，复杂心绪交织着，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了。
　　*
　　许洪芳今天家里有喜事，下午店里休息，带着许昕和林若白在附近转了转，然后到她家里小坐。路上，林若白开着车，许昕陪着许洪芳坐在后车座，偷偷问她：“姑姑，我家小白白是不是特别特别帅，我没骗你吧。”
　　许洪芳笑笑：”这是你今天第三遍问我了。”
　　许昕抱着许洪芳的手，闹她：“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夸他，天天夸他，我家小白白大好人大帅比，宇宙霹雳无敌帅，你快说你快说，心心眼光真不错。”
　　许洪芳被她闹的无法，只好说：“好吧好吧，你眼光真不错。”
　　许昕乐的跟什么似的，趴到前面去对开车的某人说：“小白白，你听到了吗，姑姑在夸你呢。”
　　林若白目不斜视，只唇角勾了下，淡淡道：“不是你逼姑姑说的？”
　　“没有啊，”许昕死不承认，歪着脑袋，”小白白，你不开心吗，姑姑夸你。”
　　转弯的地方，林若白侧头看向她，轻轻说道：”我很开心。”
　　许昕不理他了，转回身去，对许洪芳说道：“姑姑，小白白说，他！一点也不开心！你夸他，他竟然不开心，岂有此理！”
　　林若白：“……”
　　晚饭是在姑姑家吃的，吃饭的时候，姑姑提及了一件事，问许昕：“老城区的房子要拆了你知道吗？”
　　许昕没回过神来，她许久没回来，对这类消息不是很灵通，吃着饭含糊不清问：”是我们之前住的那片吗？”
　　姑姑说是的。
　　许昕摇摇头，“我不知道，”又侧头问林若白，“你知道吗？”
　　林若白点头，“知道，我上次跟你提过，你可能忘了。”
　　“哦，”许昕没什么想法，以为姑姑只是告诉她一下而已没别的意思，继续低头吃饭，许洪芳见许昕没多大反应，继续提点：“你还记得爷爷留了两套房产吗？”
　　许昕点点头，“就是我小时候住的那套房子，还有就是隔壁那套，我爸妈把它当成店面出租出去了，两套都拆了？”
　　许洪芳眉头锁着，点头，“钱也到了，按道理应该给户主，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两套房子的钱全都扣在你爸妈手上了，到现在都没拿过给我们。”
　　“我们”这个词让许昕大惑不解，愣了一下，她还是没明白过来姑姑的意思。
　　“心心，”许洪芳解释说，“你爷爷的那套房子，也就是你小时候住的那个房子，户头上是我和你的名字，你爸妈没有份的，他们只有一套，你和我分到一套，你那时候小没有告诉你，想等你长大以后告诉你，后来事情多也就忘了告诉你，”
　　许洪芳看着许昕，“所以说，那笔拆迁款有你的份。你懂姑姑的意思吗？”
　　*
　　许洪芳拆迁的事情她会找许昕父母谈的，许昕也就没放在心上了。
　　其实她也不是缺那几个钱，就是一口气咽不下去。
　　之后两天，林若白去母校A大做讲座。全省首例换心手术获得了史无前例的成功，林若白更因此声名大噪，而林教授和他女朋友的故事一时之间经过媒体的渲染，在社会上广为流传。
　　本来校方的意思是想让许昕也一起出席，更何况林若白作为A大校友，也借机炒作一把，然而林若白却婉拒了，原因是心心大病初愈，不方便参加这类场合，而且她一向低调，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他一人出席便可。
　　在A大大礼堂里，人满为患，记者和媒体来了很多，许昕好不容易挤到了前面，一溜烟望过去密密匝匝乌漆麻黑的脑袋，哪里还有空位置，许昕只好站在一个角落边边里。
　　阶梯式的分布，许昕几乎是站在最高处望下去了，但是因为前面太多人了，分去了很多视线和遮挡，其实并不能很清楚的看到坐在主席台上的那个男人。
　　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么正式的场合看到他发言讲话。
　　但是奇怪的是，虽然人那么多，但是林若白讲话的时候，下面静悄悄的，几乎没有太多杂碎的声音，所以旁边几个女生小声激动的讲话声许昕很容易就听到了。
　　许昕侧头看过去，应该是A大的在校生，几张青春飞扬的脸上全部都挂着对林学长无限崇拜的敬仰表情，不知为什么，许昕的心砰砰跳个不停，有点激动吧，毕竟自己也是第一次在这种场面看到林若白这么……衣冠禽兽的一面。
　　脑海中怎么就跑出来这么一个词语，许昕正打算强烈谴责一下自己龌龊思想的时候，肩膀被后面的人拍了一下，然后一个熟悉的女声激动的叫道：”心心，你怎么来了！林教授还说你不会来，原来是骗我们的！”
　　许昕本来想解释一下，其实林若白也不知道她会来，她是偷偷来的，但是眼下……
　　很显然……
　　她想解释也解释不了。
　　因为，本来还有一些细碎的杂音，这会儿一点声音都没有，整个会场万籁俱寂。
　　所有人的目光，连记者的摄像机镜头都对准了她这边。
　　天呐，暴露了！
　　许昕闭了闭眼睛，如果她能钻地洞该有多好。
第53章 许我第五十三颗心
　　就在几分钟以前, 讲座进行到了后半部分的时候校方特地安排了一个提问环节。在座有很多医学专业的学生提问了很多学术相关和职业前景的问题之后, 话筒轮到一个女生手里。
　　女生长相可爱，脸颊红红的，有点小激动，“学长您好, 我的问题和大家都不一样，比起学术探讨，我对您和您女朋友的故事更加感兴趣, 相信在座的很多同学和我一样, 您方便和我们讲讲你们的爱情故事吗？”
　　此话一出，本来还稍显安静的会场哗然一片，不知何时，下面有人带动鼓起掌来，场内掌声一片。
　　待掌声稀落, 主持人笑着接话道：“看来大家对学长的私人问题比学术研究热情高涨, 为了给大家谋福利，今天我们几个学弟学妹私下里征询了学长，学长很友好，他说难得来回来母校一趟，很乐意和大家分享自己的故事。你们趁此机会, 有什么问题都赶紧问吧！”
　　话筒很快传到另一个女生手里，“我和刚才那位同学想问的问题一样，学长能和我们聊聊你和你女朋友的故事吗，校园里流传了好多版本, 有说你们是在国外认识的，也有说你们是大学同学，还有说你们认识好多年了，我就是想确认一下真正的版本是怎么样的。”
　　耐心听完学妹的问题，林若白拿起话筒，向前倾了倾了身子，还是他一贯的清淡嗓音，却因为听到提及某人而言语里夹带了一丝笑意，“其中有一个版本是真的，我和我女朋友是高中同学，从我和她的十六岁到现在二十八岁，我们从认识到现在走过了十二年。”
　　他的讲述很平静，在他讲话的时候，整个会场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在屏气凝神的听着。
　　“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演变成了心衰竭，”
　　说到这里，林若白语气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整个会场，嗓音低下去不少，“换心手术风险很高，我一开始不赞成，和吴教授采用了保守治疗方式，谁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发病，万般无奈下不得不做换心手术。”
　　这时候一个男生站起来，问：“学长，我也有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手术失败，在做手术的过程当中你有没有感到害怕恐惧？”
　　谁能体会到这个男人看似云淡风轻的表面，那天上手术台，进去的前两分钟，手都是抖的，根本没办法握住手术刀。
　　“当然有，害怕和恐惧，”林若白笑了笑，“现在想起来仍心有余悸，但是没有办法，我不能输，输了这次，我就输了全世界。”
　　输了你，我就输了全世界。
　　话音刚落，下面响起如雷动般掌声，经久不息。台下有心软的女孩子偷偷的抹眼泪，都被这样痴情的美好的人和故事感动着。
　　主持人拿起话筒，问：“还有人想问问题吗？”
　　又有一个女生站起来，问：“听说学长高考成绩非常优秀，作为本省理科状元的你为什么不选择更好的名校，有人说学长是为了你的女朋友才选择我们学校的医学专业，我想问这是真的吗？”
　　林若白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高考结束我女朋友也问过这个问题，”主席台上的男人似乎微微陷入了回忆当中，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容，“那时候我们还没有确立关系，整个高中时期一直到大三，一直都是我在暗恋她。”
　　下面传出一片不可思议的唏嘘声，怎么可能呢？被学长这么优秀的男生暗恋的女生到底有多优秀多女神哇，大家都好好奇。
　　林若白继续说：“高中毕业回母校那天晚上，我们和几个朋友在高中母校天台喝酒，她喝醉了，拉着我问为什么到大学都不肯放过她，她那时候……我觉得她应该特别讨厌我，那其实是一个特别好的表白机会，但我放弃了，我对她说，A大胸外科全国有名。我期待她能听懂我的弦外之音，但她显然没有我想的那么聪明，”
　　下面爆发一阵笑声，学霸就是学霸，连表白方式都这么与众不同。
　　下面有几个年轻学生的声音叫：“学长，你应该直接强吻，简单粗暴点告白，你这个太含蓄了！”
　　林若白笑笑，很快，嘴角的笑容敛的干干净净：“初中的一些不太快乐的经历带给她很大的心理阴影，她一直没对任何人说过她有心脏病，尤其是对我，她怕我们知道她的病情也会像当年她的初中同学那样冷落她疏离她，她不知道，我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她的病情，也在那时候暗暗下定决心，为了她学医。”
　　这一席发自肺腑的真情告白深深感动着在座的每一个人，有些人甚至抹起了眼泪，实在是太感人了，在如此浮躁的现今社会竟然还有如此痴情的人，竟然还有如此美好的爱情。
　　*
　　许昕是在后半场快要结束的时候挤进来的，也就完美错过了如此精彩绝伦的一幕。
　　本来许昕还挺快乐的，偷偷的暗地里观察着林教授的精彩表现，顺便感受一下身旁迷妹们高涨激动的情绪，结果肩膀被人一拍，冯曼琪大声叫她，在稍显安静的会场里尤为突兀，简直就是平地一声惊天巨雷的效果。
　　碰上猪队友了。
　　怕是瞒不住了。
　　全场所有的注意力都聚集到了会场最后一排，连记者手里的摄像机镜头都对准了过来，就连主席台上正在说话的主持人也停了下来，而许昕第一时间看到的是林若白朝她直射而来的目光。
　　四目交接，仿佛屏蔽了周围的一切。
　　他是真的没有预料到她会过来。
　　在场的人都发现了，男人那张全程都保持着淡笑的脸上在看到最后一排的女人时，再也保持不了疏离礼貌的笑容，从开始到现在第一次真正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开心笑容。
　　许昕也跟着笑。
　　两人隔着整个会场，一个在头，一个在尾，旁若无人的笑望着对方。
　　全场骚动，再一次爆发出一阵如雷动的掌声。
　　不少人拿出了手机拍视频的拍视频，拍照片的拍照片，细细碎碎的声音都在说：“这就是学长的女朋友。”
　　“好漂亮。”
　　“好般配。”
　　“哇，简直就是童话故事的版本，好羡慕。”
　　林若白对主持人说了几句话，主持人不断点着头，两人简短说完以后，主持人拿起话筒说道：“今天既然我们的女主角到场了，我们绝对不能放过这次机会对不对？”
　　下面起哄着说对对对，主持人手掌向下压了压示意安静，继续说：“接下去我要把这个舞台交给学长，他说他有几句话想对小姐姐说。”
　　而这一边，小曼一直暗暗激动的催着许昕让她走到前面去，而之前被拥堵的水泄不通的过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动自发让出来一条可以走的路来琬。
　　许昕正在纠结要不要就这么下去，是不是有点太过碍眼了？搞的跟大型相亲现场似的，虽然她也挺小激动的，但是她也紧张啊，毕竟人生中第一次，林若白这小人有什么话想对她说的不能私底下说嘛，搞的肉麻兮兮的弄的她怪不好意思。
　　她跨下一只脚，就在这时候，在大家期待中，林若白拿起话筒，嘴角含笑，远远凝望着她，带着无限柔情，说，”心心，站在那里不要动。”
　　许昕一怔，乖乖收住脚。
　　会场一片安静，连呼吸都变得轻微，都在等待着。
　　林若白从高脚凳上站起来，走到主席台前面，用一种无比深情的低低的嗓音说：“还记不记得那年在A市酒吧里我弹的那首<如果有来生>，那首歌是弹给你听的，那时候你没有听懂，今天我在这里再弹一次给你。你喜欢浪漫，也总是说我不懂浪漫，今天，我就把这份浪漫，送给你。”
　　说完，林若白把话筒交给旁边的工作人员，而助理不知什么时候拿上来一把吉他。
　　“天呐，在酒吧弹唱献给女朋友听这还不叫浪漫，那到底什么叫做浪漫啊？”
　　“学长还会弹吉他，好棒！”
　　“长的帅就算了，还会弹吉他，还给不给我们活路了。”
　　下面男生女生们都在议论纷纷。
　　小曼也好奇，在许昕耳边轻轻说：“心心，林教授还会弹吉他呢，也太多才多艺了吧，这种男人……太完美啦！你之前干嘛不要？”
　　许昕望着台上低眉垂目调试琴弦的男人，心里忽然涌动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那一年是大一的第一个国庆节，一群朋友相约到A市玩，那整一趟旅程下来她发现林若白始终闷闷不快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印象最深的那次就是在酒吧里，他在台上弹了两首曲子。
　　第一首是张艺兴的《独角戏》，不知为什么，自那以后，这首歌的歌词深深的刻印进脑海里赶也赶不走。
　　“静静地，我聆听着。我写的歌略带些灰色，把爱悄悄放进口袋，让所有人都看不出来……”
　　后来许昕才知道，这首歌的创作者把自己失恋的情绪放进了歌里面，所以听上去让人特别感伤难过又无奈，而林若白当时弹这首歌的目的，或许也只是为了借此表达情绪。
　　第二首是许昕最喜欢的《如果有来生》，曾无数次在林若白耳边哼哼唧唧，周围的人都听腻烦了，连陈梦也说她是制造噪音，只有林若白。
　　只有他。
　　他说我不会腻。
　　那时候啊，还是不太有信心，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也喜欢她呢。
　　那天晚上在酒吧，气氛被点燃，台上弹着吉他唱着情歌的男人实在太过惹眼，下面的姑娘们早就躁动不已，冲着台上坐在高脚凳上低首抚琴的男人叫：“帅哥，再来一首呗！缺个伴唱啊，你们谁去？”
　　有胆大的姑娘自告奋勇走上去，沈园园陈梦几个急死人了，连忙推许昕：“心心，你还愣着这儿干啥，快上啊！”
　　其实那时候她内心也挺急吼吼的，但硬是还要装逼装一下，装的一脸淡定，本来那么吵的一个人反而安静如鸡，实在让人更加怀疑了，但是情况紧急啊，另外几个都没有多加考虑，甚至是快被她气死了，陈梦和沈园园激动举手大叫：“有请我们歌坛小天后上场！”
　　歌台小天后抬头一看那边那个妹子已经快上去了，终于知道急了，甩开陈梦和沈园园他们一路小跑上去，从后边推开那位妹子，妹子瞪着许昕，一脸莫名其妙和恼怒：“你干嘛？！”
　　许昕很不要脸的笑嘻嘻着：“不好意思哈，上面那个是我男朋友，你让让，让我过去。”
　　那姑娘简直气呆了，恨恨瞪了眼许昕，气呼呼扭身走了。
　　许昕自认为救了林若白一场，因为让别的不认识的陌生女孩给林若白伴唱，那还不如她许昕来好呢，开开心心跳上台，“班长，我来救场啦！”然后还要解释一句怕林若白误会什么的，“和不熟的人唱歌很奇怪吧，我怕你尴尬啊，咱俩怎么说都认识这么久了，这点小忙我必须帮你啊。”
　　结果林若白根本没给她好脸色看，淡漠看了眼她，很快移开目光，气压很低，许昕明显感觉到他的不悦，也是很郁闷啊，就好心凑上去问他是不是心情不好。
　　林若白抬起头，视线与她相触，“你刚才和那个女生说了什么？”
　　他声音很淡，许昕没听清，一脸懵逼。林若白鸟都不鸟她了，低头弹奏，许昕在旁边耐心极好地等着他，弹了一小会儿，林若白方抬头，还是那把低哑温柔地嗓音：“下去吧。”
　　许昕不可思议眨眨眼睛，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站在他旁边看着他，“不用我伴唱吗？”
　　“不用。”他语气很简洁。
　　许昕什么也没说，转身跳下台。
　　转身的一刹那，她听到身后林若白对着话筒弹唱那首《如果有来生》，是她过去最喜欢哼的那几句：“我们去大草原的湖边，等待候鸟飞回来，等我们长大了就生一个娃娃，他会自己长大远去我们也各自远去……”
　　那时候的她仿佛明白了，又仿佛什么也不明白。
　　不明白，是不敢明白啊。
　　林若白，你能明白吗？
　　伴随着主席台上那把让她熟悉的掉泪的歌嗓，在这片安静的会场气氛中，许昕眼眶沉重。
　　歌曲弹毕，林若白拿开吉他，接过旁边的话筒，认真深情注视着许昕，轻轻说，“有一句话藏在心里很久了，今天送给你。”
　　“心心，我的心肝，所有的深情都付与了时光，唯独你深埋在我心底。”
　　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扑簌往下砸。
　　他的爱如此深沉，她终于明白。
第54章 许我第五十四颗心
　　林若白下了主席台走向观众席, 拥堵的人群自行自发让开一条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他们身上。
　　而他的眼里, 自始至终，从头到尾，只有那个站在最后一排默默擦着眼泪的女人。
　　他的女人。
　　一步一步，走向她。
　　整个会场安静的不可思议, 小曼拉着许昕的手，比她还要激动，”天呐天呐, 林教授几个意思, 是准备求婚了吗？！我擦我擦，心心，你眼泪收一收，给我一会儿再哭！”
　　求婚？
　　许昕被小曼的话吓的不轻，抬起头, 睁着一双泪眼婆娑的大眼睛看向正一步一步走近她来的男人。
　　求婚？
　　可能吗？
　　其实今天这么高调的秀恩爱, 对林若白来说已经是一种突破。他不是那么高调的人，他对爱的表达一如他的性格，低调内敛深沉。所以许昕非常震惊他今天所做的这些。
　　感动和惊讶交织着，直到他此刻站在她面前，微笑望着她时, 许昕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林若白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笑着看着她，然后拉起她的手。
　　这样美好, 这样简单。
　　小曼这个最爱看热闹的八卦爱好者叫道：“抱一个！抱一个！抱一个！”
　　有个男生立刻接话：”什么抱一个，应该亲一个才对！”
　　人群登时热闹起来，都起哄起来：“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几百号人异口齐声，一时之间声如波涛。
　　林若白轻轻一使力，将许昕揽入怀中。
　　许昕几乎是下意识地踮起脚尖，抱住他的后背。他低下头，嘴唇轻轻贴上她的额头。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掌声和欢呼声。
　　主持人都忍不住擦眼泪：“真是幸福的一对，在场的男生们好好学着点，祝福小姐姐身体健康，祝福我们学长和小姐姐永远幸福快乐！”
　　许昕趴在林若白怀里，小小声附在他耳边说：“怎么这么不对劲？”
　　“嗯？”
　　“怎么听着都觉得怪怪地，这么像结婚祝福语。”然后许昕好像终于get到了不对劲的那个点，从他怀里仰起头来，“这真的是你的讲座？”
　　林若白轻轻笑了笑：“是啊。”
　　许昕认真看着他的眼睛，”林教授，你确定不是假公济私吗？”
　　林若白又是一声轻笑：“你也可以这么想……一直找不到机会向你好好表白。”
　　找不到机会……
　　所以找了一个这么高调的场合，当着全场几百号他曾经的老师、学弟学妹以及同事们，还有所有媒体朋友的面……当众向她表白……
　　还没来的及等许昕捋清楚，林若白俯身在她耳边问：“我猜你会很喜欢。”
　　“喜欢呀，”许昕仰着脑袋，眸光湛亮，眉眼弯弯笑，“特别喜欢，做梦都想。”
　　原来他一直知道，注意她的每一个细节，记着她说的每一句话，她的性格她的爱好，了如指掌，比她自己还要了解自己。
　　在一片祝福声潮中，讲座圆满结束。
　　结束之后，林若白带着许昕还有小曼以及一起的方佑几个跟吴教授还有A大的几个同事和老师一道去酒店吃饭。
　　一行人上了商务车，前面让给教授们坐，小曼和许昕以及方佑三个级别最低的坐在最后一排。一上车坐定，小曼打开手机逛微博，没多久，许昕听见她轻呼一声“哇”，扯扯许昕，激动道：“上热搜了，上热搜了！”
　　小曼朝许昕斜过身体去，把手机伸到她面前，许昕低眼一瞥，是一条本地的新闻热搜，标题很醒目【医科大附院和S市人民医院完成全省首例换心手术】。
　　报道称，于北京时间X年X月，由医科大附院全国心胸外科权威吴教授、林教授、姚院士以及国外著名心胸外科医生杰森教授指导，经过多次讨论和研究，由林教授主刀，姚院士以及十多位医护人员共同进行，成功完成了这项复杂心病的换心手术，此项手术风险系数和难度系数极高，在全国范围内也是个例……该手术无论技术还是设备都采用国际顶尖高端水准，据姚院士介绍说，“该项手术目前于全国范围内也是首创。”……
　　后面一条紧跟着的是一个采访视频，视频中的男人一身白大褂，气质卓然，谦逊有礼。仅仅不到五分钟的一个短视频，下面评论超千。
　　小曼饶有兴致地一条一条点开看：
　　唧唧复唧唧：现在连医生都这么帅的嘛！！（105回复）
　　白日梦：大家让让，这我对象。（103回复）
　　c初夏半凉：我恋爱了。（116回复）
　　无声无叶：哇哇哇，笑起来整个世界都亮了。（98回复）
　　关关关ya：小哥哥有没有对象？！（100回复）
　　今天也要好好做手帐：舔屏。（88回复）
　　鹤鸣于酒糕：手玩年。（156回复）
　　F晓清：明明可以靠脸次饭的。。。（101回复）
　　……
　　小曼啧啧啧了几声：“这个看脸的时代哦真阔怕，一水儿舔屏，咱们林教授这么高超精湛的医术都没有人注意到嘛！”说着说着，手上开始啪啪啪打起字来，许昕预感不太妙，问：“你在干嘛？”
　　小曼嘴里嘻嘻嘻嘻笑，手上啪啪啪打着字：“我就告诉他们一下，人家林教授有正牌女朋友的。”
　　许昕瞥了眼小曼的手机，她正手速飞快敲到——人家正牌女朋友就是林教授换心手术的病患。
　　小曼发完还是觉得不够，又把该条微博直接转发走了，配上文字评论：大家不要激动，林教授有一个认识了十二年的正牌女友。
　　发完以后小曼回到原微博底下去一看，傻眼了，她那条评论被顶成了热门评，下面一水儿的鬼哭狼嚎，还有开玩笑说要组团去医科大附院挂号去，私信更是炸了，小曼快笑哭了。
　　差不多也到了酒店，一车人下车，市长领导都在，小曼也不好再刷手机了，乖乖把手机放进包里，等正餐饭吃完回来的路上，小曼重新拿出手机看微博，“妈呀！”
　　许昕被她吓了一大跳，小曼比刚刚更加激动，几乎用叫的：“心心，你和林教授一起上热搜了，今天你们在A大讲座的视频在网上都传疯了。天呐，你们要火了，不对不对，已经火了。”小曼激动的语无伦次。
　　许昕也打开了微博，热搜第一个就是【林教授】，第二个是【林教授女朋友】，下面是【A大】，【A大讲座】，许昕傻眼了，所有和此事相关的话题都被顶上了热搜，而她的微博也不知什么时候被网友们扒了出来，冲到了热搜首页，私信更是炸开了锅。
　　很多都是暖心的祝福：
　　“小姐姐和林教授都是医生啊，好羡慕你们的爱情，希望你们快快乐乐的。”
　　“小姐姐私照都好美哦，和林教授一定要幸福啊！”
　　“祝你健健康康，按时吃药按时体检，一定要幸福啊！”
　　……
　　随便点开了一个话题，第一条热门微博就是刚刚林若白在讲座上弹唱吉他真情告白的那一幕，评论以万计数，看上去大家都讨论的很热闹。
　　璐璐姐姐：小姐姐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找到这么好的蓝朋友。
　　带冰渣的冰阔落：嗷嗷嗷小改改好漂亮！！！
　　染雪梦霏：希望小姐姐保重身体，和林教授好好在一起！
　　网友们一水儿的都是祝福，但也有一些恶语中伤的，比如有个叫小沫沫的说：这女的一看就是短命鬼，祝你早日归天。
　　下面有好几百条回复骂她的：
　　“你是吃毒奶粉长大的嘛，戾气这么重。”
　　“说的话和你嘴巴一样让人倒胃口。”
　　“别一天到晚只会喷脏字，积点德行不行？”
　　“我就进来看看有没有人骂你，看到这么多人骂你我就放心了。”
　　……
　　小曼动作飞快，在评论下回复：这溢出屏幕的嫉妒哟，告诉你哦，人家现在很健康，马上就要和林教授结婚了，气死你吧！
　　发完以后，小曼十分解气，凑过脑袋去叫方佑也赶紧切换小号怼那些恶意评论。
　　方佑：“曼姐，你这么回复是在给它炒热度，还不如让它沉下去。”
　　小曼心想想也对，可是不diss一下心里实在不舒服。
　　相比于旁边那两个的激动，许昕倒是挺平静的，网上再怎么样吹破天花板不影响她的正常生活，对她来说都没啥，也不至于放进心里去。
　　她随手点开微信，看到被顶上来的初中同学群有一条@全体成员。
　　这个群许昕才不久前新加进去的，平常许昕嫌它老是有事没事滴滴滴叫不停随手给屏蔽了群消息，眼不见心不烦。看到这条@全体成员的消息，许昕点了进去，看到罗蔓蔓发了同学会的定位地址以及时间，底下似乎还在有人聊着天，许昕就随手划了一下，然后就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大家的聊天记录里。
　　现在不仅微博私信炸了，初中同学群也炸了，都在说她和林若白的事情。有说“许心到底交了什么好运”，也有些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的说她手段好，加上有那么几分姿色，也有不少的觉得她也蛮可怜的，之前和她见过面的俞娜乔和沈晶兰几个人对许昕印象都还不差，一直都在帮着她说话，在加上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对许昕的偏见也没那么深了，大多数同学都还算友好，只不过宋彤和罗蔓蔓语气相当讽刺挖苦，她们那个阵营里的还有两个女生，整个聊天都被她们霸屏了。
　　罗蔓蔓说这次和许昕吃过饭，说她傍上金主连走路都趾高气扬了，甚至还嘲笑她整容脸什么的，还胡编乱造给许昕制造谣言说她那个男朋友也不是什么高中同学，就是她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勾引到的，“你们都知道她的呀，初中的时候就知道勾引男人，狗改不了吃屎，她家里又那么穷，得了病没钱医治不找个冤大头做靠山，她拿什么活路？”
　　言之凿凿，好像她罗蔓蔓亲眼所见似的。
　　许昕懒得在这种场合和她撕，样子实在太难看了，反而叫别人看去笑话，跌份儿。
　　于是她关掉了消息，退出微信。
　　两天以后才是同学会，她要积蓄一点力气留到那个时候用。
　　*
　　车子到了医科大附院停车场，一行人下车。
　　许昕下午得回S市去，林若白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请了半天假亲自送她回家。
　　车子经过高中母校门口，许昕叫他停车，趴在窗户口往外面张望，对林若白招手道：“那家糖炒栗子还开着呢！”
　　学校门口这家糖炒栗子店可谓是S市的网红店差不多了，许昕林若白他们以前上学的时候都会来这里买糖炒栗子，高三那年冬天许昕嘴馋特别想吃他家的糖炒栗子，然后这个人自己想吃就算了还要诱惑钟瑾也想吃，因为她知道如果钟瑾说想吃，叶淮生肯定会跑出去帮她买，哪怕那时候高三晚自修门禁森严，那狗人也有的是法子混出去，最后叶淮生当然去了，结果没想到林若白也站了起来，那时候正在上第一节晚自修，督课的正是班主任宋婆子本人，那两个大男生一前一后齐身站起来，对宋婆子说去上厕所。
　　宋婆子看了他俩一眼，眼神非常奇怪，然后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你们是不是去厕所吸烟？”
　　许昕快在座位底下笑翻了，但是只能把笑强行塞进肚子里去，肚子都抽疼了，虽然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林若白也要跟着一块儿去，她甚至想，班长不会以为叶淮生是去厕所抽烟的吧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那时候叶淮生成绩突飞猛进，性子也收敛了不少，宋婆子对他更是放宽了心，林若白更不用说，老师眼前的大红人，宋婆子当然最后还是放了他们两个走，然后坐在后面的钟瑾递给许昕一个纸团，上面写着一行字：班长和叶淮生买糖炒栗子去了。
　　许昕大吃一惊，她当然不会自恋到以为林若白是为了她去买的，开始还不相信，直到快下课那两个才回来，而且是空着手回来的。
　　叶淮生走回座位上，神秘兮兮拉开羽绒服拉链，许昕眼睛都瞪大了，然后看到他手伸进去，从里面掏出一个袋子，是糖炒栗子。钟瑾和许昕两个直接笑翻了，太骚了。再看旁边林若白，一样的，从棉衣里拿出了那包糖炒栗子。
　　他们两个骑车出去买回来的，叶淮生的机车，风很大，怕把糖炒栗子吹凉了，塞在怀里捂热着带回来。
　　许昕眼巴巴望着林若白手里的糖炒栗子，林若白问：“想吃？”
　　许昕拼命点头，又马上摇头：“不不不，”边说边咽口水，“我一点也不想吃。”
　　“行。”林若白开始剥栗子，顺便分给周围同学吃，许昕实在眼馋，偷偷摸摸的趁林若白不注意，猪爪子往装栗子的口袋里伸进去，林若白一侧头发现了，许昕立马眼疾手快抓起一大把，双手捧着呸呸呸往上面吐口水，一边贼不要脸的说：“它们现在全都留着我的口水，都是我的，你抢不走，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气死你气死你气死你逼疯你逼疯你逼疯你！”
　　林若白无语的看了她数秒，然后说：“我刚刚趁你没看见，早就吐过口水了，看来你是很喜欢吃我的口水。”
　　“……”比狠，她真的狠不过林若白。
　　回忆打住，许昕嘴角露着淡淡的微笑，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在糖炒栗子店门口排队，面对面站着，这家店生意真的十年如一日的兴隆，许昕想起那件事，问他：”你真的事先吐过口水了？”
　　林若白笑笑：“骗你的。”
　　许昕眨眨眼睛：“你老是骗我，就我傻子一样，老是上你的当。”
　　林若白低头看着她，眉眼都是柔色：“你吐了口水也没用，我要真抢，你没办法。”
　　许昕大惑不解。
　　林若白眸眼含笑：“我要真想拿回去，就是你吐了口水的东西，我也不嫌弃。”
　　许昕老脸一红，脑子里划过一片绯色场景，脑袋往他肩膀上一靠，感觉没眼看这个男人了，低声叫道：“啊啊啊啊，林教授你好污，那时候咱们才多小啊，你竟然对我产生这种有颜色的想法了！”
　　“……”林若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这人脑子不知道又想到什么东西去了。
　　“小妹子你好，”许昕听到身后有人说话，转过身去，看到一个和她妈妈年纪差不多大的中年妇人，出于礼貌，许昕友好朝对方笑了笑。
　　对方问：“这家炒栗子多少钱一斤？”
　　许昕被她问的愣头青，眼睛一瞟，指了指前面的一块小黑板：“那儿写着呢。”
　　妇人不好意思道：“不认字儿，你文化人，帮我念念。”
　　许昕顿时有一种觉得自己说话太过分的惭愧感，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一旁的林若白帮许昕说了小黑板上的字。
　　那妇人抬起脑袋，用一种打量的非常仔细认真的目光看了会儿林若白，然后轻声道了句谢谢，朝反方向离开了。
　　许昕和林若白面面相视。
　　觉得有点奇怪，既然问了价钱，为什么不买？
　　也有可能是嫌太贵了吧。
　　许昕不觉转头多看了妇人的背影几眼，没想到走出不远的妇人也转过头来看她，这让许昕更加奇怪。
　　“刚才那个女人，”许昕转回头对林若白说，“感觉很眼熟，总是能看到她，好像她家就住在这附近，有时候看她那个眼神像是认识我，总是会很奇怪盯着我看。”
　　林若白侧了侧头，瞥向身后。
　　女人已经走远了，在一个灯牌下站着，她旁边有一个男人，两人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前，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看上去并不惹眼。
　　林若白瞳仁一紧，跟着眼眸眯起，觉得那个男人有点眼熟，像是哪里见到过。
　　前面排队的人走了，轮到他们了。
　　许昕拉了拉他的手，”怎么了？”
　　林若白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什么。”
　　可能看错了。
　　他不再想这件事了，和许昕买糖炒栗子。
第55章 许我第五十五颗心
　　两天后的同学会, 地点位于市内某家高级酒店顶楼。
　　游泳池、长桌、蜡烛、香槟、鲜花、精致的餐点。夜幕低垂, 燥热的天气里夹杂着丝丝凉意的风，恰到好处的气氛。
　　“啧啧，”许昕边走边看边吃边点头，“开同学会就开同学会, 搞这么大排场，铺张浪费，不过东西真的好好吃啊。”
　　吐槽归吐槽, 许心心同学对吃的一点也不嘴下留情。
　　拿着盘子和叉子横扫长桌上的美味食物。这个人刚才一整个下午都没吃多少东西, 说是要留着肚子到晚上过来把他们吃到亏本。
　　许昕吃东西的样子实在好看，穿着一身漂亮的礼服，两腮鼓鼓囊囊，手捏着一个叉子，叉子头上插着一个漂亮巨大的冰激凌球, 手掌垫在下巴下面, 吃的很满足，眼眸眯起像弯弯的月亮又甜又亮，吃一口，然后微扬脑袋看林若白，嘴角留着奶油渍对着他一脸傻笑。
　　林若白早已习惯如此, 站在她旁边拿着盘子，不时间往吃空了的盘子里装她爱吃的食物。
　　许昕正吃的开心，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兴奋不已的声音：“请问你是网上那个做换心手术的林教授吗？”
　　面前站着两个穿着酒店制服的年轻女孩，又兴奋又激动的样子, 手握紧拳头，看上去还有一点小紧张，俨然一副迷妹见到爱豆的心情。
　　林若白侧过头，礼貌地向对方微微颔首。
　　“真的是你们啊，”其中一个女孩说着向许昕看了眼，“这是你女朋友吧，长的好漂亮，我和我朋友都好喜欢你们，就是想对你们说，祝你们永远幸福快乐，然后女朋友也一定要健健康康的，白头偕老！”
　　林若白轻轻道了声谢，两个女孩羞涩地跑走了。
　　没过多久，陆陆续续又有几个许昕的初中同学过来搭讪闲聊，其中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同学挽着她老公的手说：“这是许心，我同学，这位就是许昕男朋友，林教授。心心，我老公不相信你是我同学，还说我吹牛乱攀关系，你现在可是网络名人了，可别看不起我们这些同学啊。”
　　另外一些同学也附和着说道：“是啊是啊，心心，你现在是我们班里混的最好的，尤其是男朋友啊，业界精英年轻有为，眼光真好，可比那个谁优秀多了。”
　　含沙射影。那个谁，大家都心知肚明，当年许昕和莫栩那档子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全班都知道。
　　许昕没有说什么，只是保持着微微的笑意，感觉很讽刺，好像当初骂她羞辱她的人和现在讨好她力捧她的不是同一群人了。
　　不远处的罗蔓蔓和莫栩也早就注意到了这里，罗蔓蔓今天穿了一件黑色晚礼服，裙摆分叉到腰上的设计十分亮眼。
　　她提着裙子走向这里，故意露出了腿，只不过因为穿着高跟鞋小腿上凸出的那块肌肉也十分亮眼。
　　相比之下，许昕身上那条粉色收腰露背裙更引人注目，清新亮丽中带着一丝俏皮可爱，非常贴合许昕的气质。
　　随着罗蔓蔓和莫栩的到来，其余同学的目光都降落在他们四人身上，等待着一场好戏上演。
　　罗蔓蔓放开莫栩，举着杯子走到林若白面前，灯光落在她高挺的鼻骨上，自带阴影效果，显得眼睛深邃又迷离，连笑容也妖媚极了：“林教授，不介意我敬你一杯？”
　　林若白低头睥睨她，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公然给罗蔓蔓难堪。
　　罗蔓蔓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笑了笑，一点也没觉得丢面子，回到莫栩身边，却发现莫栩的目光在许昕身上打转。
　　作为女朋友，罗蔓蔓早就感觉到了莫栩的不对劲，从上次见到许昕以后，莫栩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好几次视线有意无意朝许昕身上瞟，他以为罗蔓蔓是眼瞎的，她只是不想讲他，本身对莫栩也不是出于太多的爱，只不过成年男女之间利益所需而已，现在有更好的了，当然是攀更高的高枝。
　　但是莫栩毕竟是罗蔓蔓的现任男友，莫栩这样的行为让罗蔓蔓觉得很没面子，本来就对许昕怀着敌意和嫉妒的她，便把这口恶气全都推到许昕身上。趁许昕中途去上厕所的时候，罗蔓蔓丢开莫栩，晃悠悠到林若白身边，“林教授怎么一个人呢？”
　　林若白低头往盘子里夹着许昕最爱吃的食物，头都不抬一下，好像罗蔓蔓是空气。
　　罗蔓蔓看了眼放在桌上的酒杯，拿起一旁的酒瓶往杯子里倒了半杯，捏着杯子举起到林若白面前，另一只手搭上林若白肩膀，绕到他身后，踮起脚在男人耳边轻轻吹一口气，公然挑逗，低声在林若白耳边说道：
　　“林教授，我跟你说真心话，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对你产生了好感，你对许心的感情让我很感动，但是，你那么爱她，她是怎么回报你的？”
　　“初中的时候，她不仅勾搭过莫栩，还勾搭过别班的男生，我们学校有知名度的男生差不多都被许心勾引过，她的名声很差，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讨厌她，她对你用了什么手段我不知道，我只是过来好心告诉你一声，这个女人不简单，别被她纯善的外表骗了，而且，”罗蔓蔓语气一折。
　　“林教授你是正常男人，有生理需求，像许心这种身体不行的女人，怎么满足得了你？不如，我这样身体健康的女人更适合你，也更能满足你，你觉得呢？”
　　这个平常看上去谦逊有礼的男人在听到这席话之后，原本保持在脸上疏离淡淡的微笑顷刻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林若白毫不留情面地甩开了罗蔓蔓的爪子，那双锐利的眼睛严肃的看着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警告的语气让人听了心里都难免一抖，这样看上去沉稳内敛的男人竟然也有如此锋芒的一面。
　　林若白低沉着嗓音说道：“心心身体很健康，我们的私生活很和谐，这些都用不着你操心，我们的感情也不容你置喙！”
　　男人低眼，第一次，上下打量着罗蔓蔓，唇角讥诮一扯，“我对女人的外貌品性都是有要求的，不是什么样的女人只要身体健康我都看得上，我请罗小姐自重，你要是再欺负心心，别怪我不客气。”
　　林若白说完，看也不看罗蔓蔓一眼，离开了。
　　旁边有几个同学和酒店工作人员都看见了这一幕，捂着嘴巴偷偷笑着，窃窃私语。
　　罗蔓蔓本想趁许昕不在好好勾搭人家男朋友，结果这回倒好，对方男人根本不吃她这一套，还隐晦的嘲笑她整容脸，脸彻底丢的干干净净，还怎么让她在朋友圈子里混，罗蔓蔓恨的牙痒痒，紧紧攥着手里的酒杯，就差再一个跺脚来发泄内心的不快。
　　好啊你个许心，我就不信搞不死你！
　　罗蔓蔓去上了个厕所，才刚关上门，听到外面洗手间走进来几个人，一听声音相当耳熟，是她的同学们。
　　一个说：“没想到我们班混的最好的还是许心啊。”
　　另一个说：“是啊，今天接触了一下，她人真的挺不错的，还有她男朋友，真人比网上照片还好看，我都有点羡慕她了。”
　　“早知道我那时候也好好读书考到弘毅去了，真的是人往高处走越走越好，反而是莫栩，和林教授一对比，天差地别。”
　　“你没看见莫栩看许心的眼神，估计是后悔死了吧，许心长的那么漂亮，现在身体也好了，又有学历，人医科大高材生，能不牛逼，要我我也后悔啊，自己找了个整容脸，什么眼神啊。”
　　“你刚才没看见罗蔓蔓去勾引人家医生了，人家医生根本理都懒的理她，罗蔓蔓那脸黑的什么呀，笑死我了。”
　　“医生怎么说的？”另一个好奇问。
　　然后其中一个模仿了一遍林教授的语气神态。
　　“哈哈哈哈人家医生那是什么人，那种社会精英怎么可能看得上她那种整容脸，人家眼光很高的好不好，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你刚才还夸她整容整的好呢。”
　　“那我还不是同学一场，不想打击她，就她那人品，能有什么好朋友。”
　　“说起来，那张脸真的整残了好吗，那脸僵的，要我都没脸出门了，她还以为自己多美呢。”
　　“再残也比以前好看呀。是不？以前那是真丑，现在人倒是真的白，一白遮百丑。”
　　“说的也是。”
　　……
　　罗蔓蔓在里面听的一清二楚，气的牙齿都咬碎。
　　这帮贱人，在她面前一个比一个嘴巴甜，背后却一个个的这么说她，这口恶气实在难出。
　　等外面那几个同学走了，罗蔓蔓才出来。
　　她又回到会场，转头看到许昕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和林若白两个可谓风光无限，很多以前讨好她的那些同学们现在都在围着他俩搭话，就连莫栩也……
　　啪一下。
　　罗蔓蔓把酒杯发泄似的恨恨摔在地上。
　　酒杯摔的稀巴烂，她内心的火焰非但没有浇灭，反而越烧越旺。
　　你不仁我不义！
　　罗蔓蔓朝他们走过去。
　　“蔓蔓。”身后有一道声音叫她。
　　罗蔓蔓停下脚步，一看，是宋彤。
　　罗蔓蔓脸色不好看了，“你也来嘲笑我？”
　　“你把我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是这种人。”宋彤及时拉住罗蔓蔓，“你就这么去给人家看笑话？”
　　罗蔓蔓皱了皱眉头：”你是来阻止我的？”
　　宋彤不疾不徐的，把手里的酒杯放到旁边桌子上，把罗蔓蔓拉到一个角落里，“我是来帮你的。”
第56章 许我第五十六颗心
　　宋彤亮了亮手里一包白色粉末。
　　罗蔓蔓一愣：“这什么？”
　　宋彤压低声音在罗蔓蔓耳边说：“这里面有安眠药成分……你不是想另攀高枝吗？你想办法把这个倒进许心酒杯, 让她喝下……一会儿把她衣服弄脏带去楼下房间……”
　　“我找个男人搞了她, 那个男人会说是许心主动勾引……再带她男朋友抓奸……出了这种事哪个男人咽得下这口气，不分手都不可能……”
　　“到时候我们把这个事曝光，网上吹他们的爱情多感人，网友知道他们分手肯定一边倒骂许心, 咱们就坐收渔翁之利。”
　　罗蔓蔓虽然心里恨透了许昕，但是这么坏的都念头还真没有起过，她犹豫：“这样不好吧。”
　　“你怎么回事, 胆子变这么小了, 你要做大事，管它好不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看现在莫栩……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气吗，真要等到人财两空前功尽弃哭都没地儿给你哭！”
　　宋彤目光似有若无朝许昕他们站的那块儿看去, 莫栩也在那里, “你错过了这个机会，一定会后悔的！”
　　罗蔓蔓想了几秒，一咬牙：“好！”
　　宋彤把一杯掺了药的酒和一杯没有药的酒交给罗蔓蔓，“记得左手这杯交给她，去吧, 一会儿我想办法弄脏她衣服。”
　　罗蔓蔓举着两杯酒走到许昕面前，巧笑倩兮，当着众人的面说道：“心心，以前是我做的不对, 今天我当着同学们的面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希望你能不计前嫌，以后我们还是好同学、好朋友，”说着她举了举手里的酒杯，示意许昕。
　　许昕心里感觉怪怪的，当着所有同学的面像她示弱道歉，这不像罗蔓蔓的作风，可毕竟这么多人面前，许昕不可能不接这杯酒，要不然同学们肯定会说，罗蔓蔓都这么低声下气了，许昕还不给人家面子太不客气了。
　　她罗蔓蔓就是仗着人多许昕不能拂了她的面子，所以她到底想干嘛呢。不是许昕把罗蔓蔓想的坏，而是她压根不相信罗蔓蔓前一秒还在跟她针锋相对勾引林若白，后一秒就低声下气求取原谅。
　　见许昕犹豫，罗蔓蔓故意把左手往前推了推，用一种更加委屈的目光看了眼莫栩。后者马上领悟到她的意思，也端起了酒杯，对许昕说：“蔓蔓的意思正是我的意思，以前有做的不对不好的事情，全因为我们那时候年纪小，如果你心里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这杯酒以后所有的恩怨都一笔勾销，我们继续做好同学好朋友。”
　　莫栩语气恳切，加上在场的其他同学一片应和下，许昕看了眼林若白，两人交换了眼神，然后许昕伸手去接罗蔓蔓手上的酒杯。
　　眼看着许昕的手离杯子越来越近，罗蔓蔓心都要跳出来，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的手，而一旁一直在观察她的林若白就在许昕的手快要触到杯子的时候，突然说道：“等一等。”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到了林若白身上。罗蔓蔓和宋彤更是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眼看着许昕的手就要触碰到又收回去，恨的咬牙齿。
　　许昕转头看向林若白：“怎么了？”
　　林若白却不语，伸手握住罗蔓蔓右手上的那只杯子，微笑注视着对方：“我想要罗小姐这杯酒。”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罗蔓蔓心脏狂跳，但还是装作一脸镇定的模样，“这是我的杯子。”
　　”难说，”林若白瞥向罗蔓蔓右手上的杯子，“罗小姐今天涂了口红，杯口上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是一只新杯子，更不可能是你喝过的杯子。你为什么说谎？”
　　罗蔓蔓脸登时刷白。
　　在场的其他人都看向罗蔓蔓。
　　罗蔓蔓狡辩：“你到底什么意思！我诚心道歉，你们还要质疑我。”
　　林若白笑了笑：“我们一点都没有质疑罗小姐的诚意，只不过，”林若白用了点力道，抽过罗蔓蔓右手的酒杯，“心心身体不适不宜喝酒，这杯我代她喝，罗小姐，要是你手上的酒没有问题，请尽量干了这杯……以表达你的诚意。”
　　说完，林若白一仰头，锋利微凸的喉结微微滚动，酒液尽数喝下，喝完倾倒杯身，比了个手势：“罗小姐，到你了。”
　　罗蔓蔓被彻底激怒了：“你这是在质疑我的人品？给你们灌毒？”
　　林若白还是保持着绅士的笑容：“我没有这个意思，罗小姐，废话少说，喝酒。”
　　“喝就喝！我今天就证明给你看！”罗蔓蔓被林若白激的管不了那么许多了，而身后的宋彤也没有要帮她说话的意思，莫栩更是，插着口袋一脸看戏的神情，罗蔓蔓心一横，脑袋一仰，当着众人的面把酒喝下去。
　　喝完以后，罗蔓蔓拉着宋彤小声说：“一会儿药效发作之前……不能让大家发现……你帮我在楼下开个房间，等明天……找个合适的时间我会给阿栩解释。”
　　宋彤拍着胸脯打包票说没问题，一定不会让大家发现溜的神不知鬼不觉，宋彤又说：“这次不能就这么算了。”
　　罗蔓蔓感觉脑袋开始晕了，坐在一张椅子上歇息：“后面交给你了，帮我报仇，好好治治那个小贱人。”
　　罗蔓蔓又坐了会儿，感觉到全身绵软，宋彤安排了一个节目，把大家的视线都引去了别的地方，罗蔓蔓打算趁机悄悄溜走了。
　　而这里，许昕准备和林若白撤了。
　　”罗蔓蔓？”许昕看了眼林若白，大家正围在另一个地方喝酒聊天的时候，只有罗蔓蔓一个人拐进角落，看上去准备下楼了。
　　看她的背影很仓皇匆忙，不时间左右看看，唯恐有人发现了她。许昕和林若白没有这个闲情逸致管这种闲事，许昕放下手里的叉子和盘子，问：“你怎么看出来她在酒杯里动手脚？”
　　“感觉。”林若白很简短的说道，“她左手杯子里酒水浑浊，正常人的逻辑判断一下就知道。”
　　“厉害厉害。”许昕佩服不已，“我们打声招呼再走，还是直接走人？”
　　林若白将酒杯往桌上一搁，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抽出拉起许昕往门口走：“你觉得……有打招呼的必要？”
　　许昕想想也是。”那我们走吧。”
　　“许心。”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许昕和林若白同时侧身，是宋彤，身旁还有莫栩和其他几个同学。
　　心里划过一丝异样感，许昕眯了眯眼睛。
　　宋彤和莫栩走了上来，宋彤说：“都不和老同学打声招呼就这么走了？”
　　许昕笑了笑：“本来想和你们打招呼，看你们都在忙，免得打扰你们的雅兴。”舌尖轻轻抵着上颚，许昕语气故意加重了“雅兴”两个字。
　　宋彤走到许昕面前，边走边说：“好歹老同学一场，既然要走，我们不得好好送送你们，要不然真说不过去了……”
　　游泳池水涟漪，灯光碎影如碎金般洒在上面，漾在眼里，亮晶晶。宋彤收回目光，玩味的瞥了眼脚下，高跟鞋鞋跟擦着泳池边沿，又湿又滑，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宋彤微微一笑，没有人知道她想做什么，就在林若白判断不好的时候，宋彤忽然向后一仰，伸手拉住了许昕。
　　许昕万万都想不到……宋彤会做出这种事。
　　压根没有任何防备意识，她被宋彤拽拉下去。
　　短短几秒，根本不及反应，只听到泳池发出扑通几声，水花溅起老高。
　　有人落水了。
　　宋彤和许昕一起掉进了水里。
　　两三米深的泳池，许昕不会游泳。
第57章 许我第五十七颗心
　　掉下去的那一瞬间, 许昕大脑一片空白。
　　连恐惧都忘了。
　　她不会游泳, 也没有想过要学游泳。确切来说，她学不来。
　　她恐水。有一次母亲按着她的脑袋浸在水盆里，她吓得连屏气都忘了，水呛进鼻子里, 流到肺叶，发烧，差点要了她半条命。
　　沉入池里, 两三米深的泳池, 直接没过头顶，水铺天盖地无孔不入，从鼻孔、嘴巴里涌入进来，灌进肺里。
　　关于那天的记忆，她被邱雪揪着脑袋一下又一下摁进水盆里, 挣扎哭喊, 非但没有让邱雪停手，反而更增加了她的暴戾，水从口里鼻腔灌入，好难受，就和现在的感觉一模一样。
　　那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 回忆像开了阀门似的，随着那些水流灌进许昕脑海。
　　和宋彤的恩怨什么时候结下的？
　　很早很早以前。
　　久到记忆都模糊了，仿佛一本发黄卷边的书册。
　　初一的时候，刚进去谁都不认识谁, 座位也是乱坐。许昕背着书包找了前排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进来一个女生，直冲冲朝她走来，二话不说扔她的书包，说那是她的座位。
　　那座位上什么也没有，干干净净的，只有一本漫画书放在窗口，许昕确定课桌里什么都没有才坐下的。
　　原来放在窗口的漫画书是宋彤的，那是宋彤从窗口经过先看中了这个座位，来不及把书包放上去，随手把手里刚买的漫画书放在窗口占座，然后上厕所去了。
　　后来许昕才想起来，她和宋彤打架的那个座位旁边是莫栩。
　　宋彤经过窗口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个高个儿男生随手把书包扔在桌子上，那个高个帅气的男生就是莫栩。
　　她和宋彤一开始就不对盘。
　　因为座位，也因为莫栩。
　　口腔里充满了水池里漂白剂的味道，伴随着一股子血腥味冲上头顶。意识越来越模糊。
　　好难受啊。
　　许昕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
　　*
　　岸上哗然一片，不知所措。谁都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又是哗的一声，从水里冒出一颗头，是宋彤，她游了过来。
　　大家发现许昕没有上来，几乎与此同时，宋彤冒出来的那一瞬间，水里又是扑通一声，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林若白跳进了游泳池，刚才许昕落水的地方。
　　她完全不会水，身上的衣服吸足了水分，发沉，拖着她往下沉，越恐惧越挣扎，水喝饱了，意识也涣散了，越发往池子深处沉落。
　　水池里视线不好，水压高，挤压着眼球，在下面寻人不简单。林若白游到许昕身边，探了探她的呼吸，然后托着她浮出水面。
　　酒店工作人员也匆忙赶了过来，几个人合力将许昕捞到岸上。
　　身上的衣服全湿了，人也失去了意识，静静躺在水池边。林若白顾不得太多了，两手撑在地上跪下来，微微抬高她的下巴，弯下身听她的呼吸，然后做心肺复苏。
　　衬衫贴着胸肌，湿发一绺垂在额前，裤子、衣服全湿透了，林若白仿佛感受不到似的，沉肃着脸，眼角发红，一言不发，只手上不停按压着，水滴从他发上落下，不知是水还是汗。 
　　空气里一下子变得沉闷不堪，所有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想到会是这个后果。
　　许昕刚动过手术不久，心肺全都拿出来过又装回去，她很脆弱，像一件易碎的瓷器，林若白对她小心又小心的呵护，唯恐稍稍一个不慎，这件瓷器就碎裂了。
　　直到许昕一口水从嘴里吐出来，人才有了点动静，空气里才稍稍松懈了些。林若白身体往后一倒，一口气终于松了大半。
　　半托起她，让她靠在自己胸口，林若白低哑着嗓音：“有没有哪里难受？”
　　许昕全身都难受，靠在他怀里，颓然摇摇头，揪着胸口：“好难受，呼吸不过来，林若白，我好难受，心跳好快、好快……”
　　话还没说完，她手一松，昏迷过去。
　　林若白眼眶都红了，乱了神智，冲着那一堆不知所措的人叫道：“还愣着干嘛，救护车！叫救护车！”
　　那些人这才从一团乱糟中回过神来，掏出手机叫急救车。
　　林若白拎起宋彤的前襟。
　　宋彤被他拎离了地面，身旁没人敢上去劝的，就连莫栩也是，站在一旁看热闹。
　　“你、你想干什么？！”宋彤大惊失色。
　　林若白视线锁着宋彤，额角青筋暴跳，颌骨绷成一线，“心心要是有什么闪失，我会让你……”
　　宋彤心跳骤然加快，她害怕，这男人真的会一手掐上来，她能看出他的暴怒，隐隐到了发作边缘，因为自身修养压抑着。
　　林若白磨了磨牙齿，缓缓出声：
　　“一命抵一命。”
　　宋彤脚都软了。
　　*
　　没过多久，救护车来了，把许昕抬上了车。
　　宋彤趁这个当口打算悄悄溜走，林若白揪住她，一改刚才的口气，但那目光还是极具杀伤力，要把宋彤一口吃了似的：“宋护士，你去哪里？”
　　宋彤倒抽一口冷气，心想这回真摊上大事了，要怪也怪她自己太过于冲动，怎么可以这么蠢，跟许昕明面对上了呢，这下可好，林若白怎么可能放过她。宋彤也是怕的，一边心想着这个男人怎么知道她在医院上班，又想到他知道也很正常，得想办法稳住他才行，于是说：“我没有要跑，你看我衣服都湿了，想换件衣服就跟你们上医院去。”
　　一路上宋彤都在解释，刚才她不是故意的，她差点掉到水里，那么急迫的当下，手边没有东西让她抓，她出于害怕才会下意识去抓许昕的手，她不知道许昕不会游泳，而且当时情况紧急，根本想不到那么多。
　　林若白毫不客气拆穿她的谎言：“你会游泳。”
　　一个会游泳的人掉入水池，怎么可能会害怕？
　　救护车上还坐着一个医生和两个护士，是宋彤的同事。听到宋彤和林若白的对话，那三个同事差不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和宋彤比较熟的护士小声问宋彤：“林医生说的是不是真的？”
　　宋彤咬着嘴唇，嘴上还在死辩：“我怎么可能会去害人，我可是一个护士！”
　　林若白哼了声，直视宋彤：“你配么？”
　　宋彤强装镇定，攥紧膝盖上的拳头：“林教授，你不能说没有证据的话，这是污蔑！”
　　“证据？”林若白轻扯唇角，露出一个颇淡的讽笑，“酒店的摄像头就是最好的证据。”
　　宋彤脸煞白。
　　旁边的女护士不敢置信：“小彤，你真的……”
　　这事要是在医院里流传出去，她的名声可怎么办，只怕是这只饭碗也保不住了，万一林若白要告她……
　　而且就林教授在S院的人脉，想弄她不比弄死一只蚂蚁难多少。
　　宋彤彻底清醒了。
　　“林教授，”她抓住林若白的手跪过去，求道，“不是我，我和许昕没有多大过节，我怎么可能会想害她，都是罗蔓蔓，我是被她指派的，怪就怪我听信了她的鬼话……”
　　林若白嗤笑一声，甩开她的手，像碰到了一件很脏的东西那样嫌恶，再也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理她了。
　　许昕被送到抢救室，林若白一路跟着，身上的衣服在这一路上被风吹的差不多干了。
　　宋彤匆匆往更衣室换衣服，被同行的医生拦住了，“小宋，你今天回去休息，这里有我们。”宋彤愣了愣，看了眼林若白冷硬的侧脸线条，就全部明白了，她无奈笑了笑，“你们都以为是我干的吗？”
　　护士长也来了，客气的跟林若白打招呼，把宋彤叫到一旁问：“你怎么回事，院长刚刚打电话过来询问。”
　　宋彤开始抹眼泪，胡编乱造起来：“林教授的女朋友掉水里了，我去救，没救上来了，你看我衣服全都湿了，林教授心里不痛快骂了我一顿，他女朋友心脏病关我什么事，掉进水里也能怪我吗？”
　　护士长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安慰了宋彤几句，又说：”不管怎么样，这头你是小的，不管谁占理，你都跟林教授道歉，咱把态度放低放软，明天院长找你我才能帮你说话啊。”
　　宋彤十万个不愿意：“我车上都说了多少声对不起了，林教授根本不听。”
　　护士长拉着宋彤到林若白身边，使劲给宋彤使眼色，宋彤再次跟林若白表达歉意。
　　林若白低眼，视线扫过她俩身上，淡淡别开，看向手术室门口的灯，毫无表情道：“你的道歉我不想听，你最好祈祷她安然无恙，否则你也别想混了。”
第58章 许我第五十八颗心
　　晚上十一点, 走廊里传来一串手机铃声, 林若白快步走出门外接听。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小白，你要我帮你查的资料查到了……”
　　……
　　而与此同时，正在赶往酒店的宋彤坐在出租车上也拨出去了一串号码，隔了好久对方才接听, 带着一丝儿醉意的男声，背景音很杂乱：“什么事儿啊？”
　　宋彤捂着嘴巴，带着哭味的嗓音：“我出事儿了……”
　　对方声音清醒了许多, 语调扬高：“什么？”
　　要不是在出租车上, 宋彤真的要哭出来了，她简短把今晚发生的事情告诉对方：“怎么办？林若白肯定不会放过我……你要帮帮我啊……”
　　男人听的直皱眉：“你没事招惹他干什么……你晚上在家等我……”
　　宋彤愣了下，便知是什么事，心里骂着老男人，嘴上却撒娇的语气：“才两天不见就想我了……”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 正是S院的王副院长, 他口里说的家是在凤山路为宋彤置下的一处房产，也是他和宋彤时常密会的居所。
　　他们两个早在宋彤毕业进入S院实习那段期间就好上了，医院的同事也都是心知肚明，只不过惮于那位副院长位高权重加之宋彤的好手段，一直没有人告发。
　　王副院长挂完电话, 越想越不好，忙匆匆从会所告辞，在车上给院长通电话。
　　林若白虽然表面上斯文谦逊，和他共过事的人都知道, 他并非好惹的主，不说手握圈内人脉资源，就是在商圈里也吃的很开，他这个人，如果不是因为学医被耽误了，生意场上绝对也是一等一的老练好手。
　　林若白洁身自好，从来不参与那些暗中的勾当，清醒又自持，私人生活和工作两块区域分划的非常清楚，就连女朋友也是因为那次手术以后大家才知晓，克制冷静智慧到达极致的这个男人，实在没有缺口让人击破。而他最狠的招就是，抓住别人的死穴，一命击中。
　　林若白并非称得上十足十的好人，也并非满腔的正义感，如果没有人触碰他的底线，即便行业黑暗勾当恶心，他也能做到全身而退不同流合污，但也绝对没有那个闲心去揭发检举。
　　能让王副院长这么慌乱的从来不是怕和宋彤的那档子事曝光，家里那口子也管不了他。
　　他怕的是，这件事牵扯出来的后边的大麻烦——几年前的一起医疗事故，他和宋彤的勾当也是从那件事开始的。
　　院长对当初王副院长压下去的事故毫不知情，在电话里安慰道：“你也不用担心，宋彤那小姑娘平常看着挺机灵，怎么会这么糊涂，小白生气也是正常，怎么处理这个事情晚上我想想，你也说她几句，要她这个闹法，你再给她撑下去迟早自己都被拖下水去，我劝你一句，差不多该断就断了，人小姑娘年纪轻轻的，难不成你真要吊着她一辈子？”
　　王副院长叹气：“现在不是我吊着她，是我根本甩不开。”
　　这好几年下来，帐本就够乱的了，哪里还整理的清楚，王副院长深知宋彤的性格，快刀斩乱麻只怕她对自己不利，说不定把他的老底都揭露出来。
　　王副院长决定打个电话去林若白那里探探口风。
　　那边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打这通电话，语气一点儿不惊讶，“副院长，这么晚还不睡觉？”
　　王副院长心里火急火燎的，心想你就别假意调侃我了，我还不是因为你烦的，直接切入话题：“咳咳……我听说你女朋友又被送进咱们医院了……”
　　林若白笑了笑，听不出是真笑还是假笑：“王副院长大忙人，有空关心我女朋友的事，拜你们医院那个叫宋彤的护士所赐，肺部进水，命悬一线。”
　　“小白，刚才我和院长打过电话，也问过宋彤，她说那是一个误会……”
　　“误会？”林若白语调扬起，呵笑一声，“人证物证都在，她说是误会你们就信了？要不要我把监控录像调出来甩到她眼皮子底下，她再告诉我那是一个误会！”
　　“小白，你别生气，你看今天也晚了……”
　　林若白打住他，声线沉到让人后背发凉：“王副院长是否还记得脏源排号的事情？王副院长贵人多忘事，我不介意提醒你一句。”
　　林若白几乎是咬着牙说道：“你和宋彤暗箱操控脏器移植，那么多病人和家属等待着救治，而你们，从中牟取暴利。两年前心心筹到做手术的钱却等不到脏源，并不是没有合适的脏源，我查过，早在两年以前她来医院做过检查，档案记载那时就有适配脏源提供，要不是你们暗地里龌龊勾当，她用得着等上两年？”
　　两年以前，许昕正是因为苦等不到脏源移植，才会去A大找林若白的老师吴教授，请他帮忙治疗，而那时候情况已经很紧急，A市医院也没有合适的心脏配型，吴教授只得采用保守治疗维持她的生命。
　　而后来许昕做换心手术的医院恰好是S院，林若白在那时便已嗅察到其中的蹊跷，只不过当时心里眼里都是许昕的安危，无暇顾及其他，待到冷静下来一查之下，挖出来王副院长和宋彤这些年来的暗里勾当。
　　再往底下深掘，一连串的事情都出来了，包括几年前因宋彤而起的那场医疗事故。
　　王副院长哑然失色：“小白，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别这样……我那时候真的不知道许昕是你女朋友，要不然我肯定第一个给她安排了……”
　　林若白却一点也不想听他的这堆屁话：“王副院长，这只是一个开端，如果你还想包庇纵容，我就是倾其所有也会跟你死磕到底。”
　　“明天、明天我让她写辞职信……再不行，你要是心里不舒坦，你找人打她一顿……”
　　林若白声音冷硬：“你以为我要的只是这个结果？”
　　王副院长嗓音都抖了：“你到底……到底想怎么样？”
　　“我让宋彤……”
　　林若白顿了顿，一字一句说：
　　“身败名裂。”
　　*
　　林若白一宿未睡，直到快天亮，手术室门口的灯才暗。
　　人被拉出来，双眸紧闭，脸色惨白，小小瘦弱一只，轻轻一折就碎了。水进入肺部，加上本身免疫力低下，感染了，高烧不退。
　　身边的护士和医生于心不忍，都让林若白回去休息，林若白不肯。这一整个晚上他不知道自己靠着什么熬过来的，坐在她的病床前，一遍又一遍摩挲着她的脸，昨天还神气活现的，拉着他的手说，小白白，开完同学会以后我们先去看看弟弟，然后我就去上班，整天呆在家里快闷死我了。
　　林若白后悔了，无比的后悔。早知道就不应该去参加什么同学会，他宁可将她好好保护在羽翼下，切断她和那些同学的联系。
　　他的愿望那么简单。
　　他只想要一个健康活泼的许心心，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一个愿望都难以实现？为什么耗费心力想要保护和珍惜一个人如此困难？
　　走到这一步，林若白感到心力交瘁。
　　早上八点一刻，院长办公室。
　　林若白、院长、王副院长、宋彤，以及医院的领导齐聚一堂。
　　林若白一大早让助理前去酒店调昨晚的监控录像，许昕的同学俞娜乔带着另外两个同学一起过来为林若白作证，人证物证之前，宋彤百口莫辩，本来想为宋彤说几句好话的护士长这会儿也哑声了。
　　林若白微微一笑：“潘院长，我一点也不在意把事情闹大，但是顾及到你和我恩师吴教授多年情分，以及S院的名声，怎么处置这件事儿您可真得好好想想。”
　　院长连连点头：“那肯定那肯定。”冲宋彤狠狠白了一个眼睛，净给他惹是生非。
　　林若白不说什么话，擦过宋彤身边停下，抬手撩起她胸口的牌子看了一眼，讥诮声：“宋护士的医德真让人担心。”
　　宋彤脸都白了，却什么也不敢说。
　　王副院长自身难保，只求着院长赶紧把宋彤这尊佛请走。
　　从院长办公室回去，宋彤直接去了副院长办公室。
　　王副院长急得在办公室里踱步，指着宋彤的鼻子：“你啊你啊，什么人得罪不好，你给我寻林若白的麻烦！你下午就递交辞呈，趁这件事还没有发散出去，保护名声要紧，你主动辞职，之后我再想办法，给你安排到下面的小诊所上班。”
　　“小诊所上班？”宋彤睁大眼睛，不可思议。
　　“难道你还想在这里混？能给你安排到诊所上班都不错了！”
　　见王副院长翻脸不认人，宋彤气的两眼冒火：“姓王的，你别过河拆桥，我告诉你，你要是不保我，我跟你鱼死网破！”
　　“我不想保你？”王副院长停下脚步，气的直喘气，“我怕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林若白刚才的口气你没听出来，你以为怎么的，院长都不敢惹他，你以为你跟他斗？我可告诉你，你别被他的表面骗了，他那个人，要是跟你玩阴的，怕你连骨头都不剩！”
　　“脏器供体排号的事他已经发现了，他说手里还有我们别的把柄，我的姑奶奶，你别任性了，这个节骨眼里我们不能出事。”王副院长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升职了，就怕林若白在这个关口搞他，心里越想越烦躁不安。
　　听到林若白手里还有别的把柄，大夏天的，宋彤从脚底心窜上来一团冷气，终于软了口气，“那、那怎么办？”
　　王副院长摇摇头，叹气：“你下午递辞呈，先离开这里躲几天，往后我再想办法。”
　　下午，宋彤主动写了书面致歉信和辞职，离开了S院。
　　宋彤离开的时候，许昕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第59章 许我五十九颗心
　　未免父母和朋友担心, 许昕出事, 林若白瞒着他们，一边忙着照顾许昕，一边着手整理证据给相关公安单位。宋彤辞职，被调派到下面乡里的小诊所上班, 林若白不会就此放过她，等待时机成熟起诉她。
　　无论是当年的医疗事故案还是如今的故意伤害罪，任何一项罪名都能掐住宋彤的命脉, 搞的她身败名裂。宋彤现在已是林若白手里的一只蚂蚁, 死活全凭他处置。
　　满腔怒火中烧，随着许昕的病势越演越烈。如果当初的医疗事故案随着这件事一并捅出，只怕王副院长这个位置不仅坐不安稳，可能下半辈子也要在牢里渡过。
　　林若白要动宋彤，王副院长自然不会放过, 为了避免后顾之忧, 林若白马上把许昕转回A市，还是不放心，请人二十四小时看护，连换药的护士都换成了自己信的过的人。
　　转回A市第三天下午，许昕有了转好的迹象, 烧退下来，意识也在逐渐恢复当中，到晚上，林若白下了手术台换下衣服就过来看她了。
　　吊瓶还是那么挂着, 人也还是那么躺着，安静的，呼吸绵长，给他一种好像永远永远都醒不过来的错觉。
　　林若白坐下来，握着她的手包在手掌间放在嘴边，低头亲吻，在脸上反复摩挲。
　　她的手，指骨长，骨架比一般女生大，瘦硬。在他手里，再怎么还是一双女孩子的手。
　　每天晚上来这里坐一坐，看看她，陪她说几句话，每次看见她，想象着她笑起来的模样：眉眼弯弯，眼里仿佛掬着满捧的光。一整天工作的疲劳全部得到抒解。
　　“心心，”林若白低喃，“还记不记得我们分手那天。”
　　说到这里，他咽了咽，喉头滚动，“很大的雨，我在你宿舍楼下等，我赌你不会那么狠心，后来你真的跑下来给我打伞，你凶巴巴对我说，班长，你这人怎么这么混蛋，人家都说了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你怎么还死缠着不走，我真是服了你。”
　　“你扔下伞冲进雨里跑走了，我那时候真傻，以为你一定很讨厌我，不喜欢我，心里对你还有点怨恨，这么多年全是我一个人付出，得不到你的回应，既然你不喜欢我，不想看见我，那我如你的愿出国。”
　　“我是真的喜欢你啊心心，就连你生气骂我打我，我也觉得那是你在对我撒娇，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好像不需要理由，出于身体的本能，一看到你就开心，一见到你就想亲亲你抱抱你，想把你抱在怀里，哪儿都去不了。”
　　“心心，你心这么软的一个女孩子，连麻雀冻死在路上也要找地方埋了，还要给它们搭个窝……你怎么舍得让我一个人这么痛苦难受……”林若白哽咽了，握着许昕的手，克制不住的闭上眼睛，一个大男人哭的泣不成声。
　　这一路走的太艰辛太艰辛，再苦再难他都能受着，唯独……
　　唯独他的心心，舍不得她受到哪怕一点点的伤害。
　　握在手里许昕的手指动了下，一丝惊喜爬上林若白心头，情绪复杂交织在一起，抬起头看向许昕。
　　她仍旧闭着眼睛，只不过从眼角处滚下一串清泪。
　　“心心，”林若白柔声叫。
　　眼睛在薄薄的眼皮下动了动，许昕醒过来，头顶的灯光迫的她再次闭上眼睛，林若白伸手遮在她眼前，挡住了那片光芒。
　　缓了一下，许昕觉得好多了，抬手握住林若白的手，移开。
　　对上她眼睛，林若白觉得新鲜的血液注入体内，重新焕发光彩和活力。
　　“你又哭了。”许昕笑。还没有恢复神气，笑容很苍白，插着针的手吃力抬起来，林若白顺势压下背，许昕手指在他脸上擦了几下，声音听上去很虚弱：“你啊，真是一只哭猫猫，”她想到一首歌，轻轻哼起来，“门前有群哭猫猫，我手拿着鱼儿把猫数……”
　　林若白看着她数秒，嘴角的笑容不自禁勾起来：“又乱改歌词。”
　　许昕眨眨眼，保持着笑容，是发自内心的那种笑：“你笑了……别哭了，哭起来多丑，我下次要告诉他们，林教授其实是一只爱哭的小花猫，他们都会大吃一惊，林教授，你的人设就彻底崩塌了，想想都好可怜哟。”
　　一醒过来就开始喋喋不休破坏他人设，林若白忍俊不禁。突然地弯下身，把脸埋在她肩窝，低声说：“只在你面前哭。”
　　许昕抚摸着他头顶松软的头发：“你刚才对我的真情表白我全都听到了。”
　　林若白抱着她，没起来，亲着她，从脖子上一路往上，嗓音闷闷的：“嗯。”
　　是久违的感情抒发，是久别重逢的喜悦，除了抱着她抚摸她亲吻她，他不知道还能通过什么更加直接的方式表达内心的情感。
　　“林若白，”许昕被他弄的痒痒，小心缩了缩脖子，突然很严肃的说：“我答应你，不会舍下你先离开。”
　　林若白停下动作，仰起身，撑在她两侧，低头看着她。
　　目光很深很深，前额有一缕发落下，无意间添加了几抹性感。
　　他看着她，一动不动地看着。
　　许昕打破沉寂，认真说道：“你在这里啊，我能去哪儿呢……”她揪住林若白的袖口，“我们先说好，如果以后……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哪一天我真的发生了意外，先一步你离开，你要答应我……”
　　林若白捂住她的嘴巴，目光冷了下来，“我不要听。”
　　他站直身子，被许昕拉住手，“好吧，”她说，“我们不聊这个话题了，”
　　她像忽然身体里注入一股勇气，把刚才突然生出来的悲观想法驱散走了，他不喜欢听，她就不说了。
　　“林若白，我答应你，一定会活到一百岁，等到白发苍苍牙齿都掉光了，怕你嫌弃我都来不及，我每天要在你耳边唱歌烦死你，早上唱晚上唱，你上班的时候还要用语音骚扰你。”
　　林若白嘴角浅勾了勾，就像当初许昕屁颠颠跑过去问他“班长，我美妙的歌声会不会打扰到你”那样，他回答：“不会腻。”
第60章 许我第六十颗心
　　许昕托着下巴, 手里握着一支笔, 在日记本上写字。
　　写下“许昕”，空一格，再写一个“林若白”，中间画一个爱心, 盯着傻笑。
　　林若白昨天坐在她床边的桌子前练字。写完以后，练字本被他随手扔进抽屉里，看都不给她看一眼。
　　许昕记着这个事儿, 趁林若白不在, 拉开抽屉找出那本练字本。
　　就是那种很普通的草稿本子，整页都是白的。林若白拿这种本子练字也是贼厉害。许昕感叹连连，哗啦啦翻动起来。
　　写了大半本，充斥了大半本的“心”字。各种字体，正楷, 行楷还有草书, 都写的挺好看。
　　比许昕自己写的都好看。
　　林若白不仅成绩好，字也写的很好看。林爸林妈很注重儿子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别的小朋友还在玩泥巴的时候，林若白早就不玩这些了，个儿才够到桌子就跟着老师拿毛笔练书法, 每天回家还要写满一整张大字才能睡觉。
　　用许昕的话说，他是真的没有什么童年可言。
　　还在读书的时候，许昕印象最深的是，每次大小比赛, 不管什么类型，书法也好国画也好还是各种学科，只要林若白参加，没有不得奖的。在大家艳羡的目光下，他总是那么淡然，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
　　刚一开始吧，许昕觉得这人怎么这么装，要是换做她，肯定喜形于色，这人怎么可以这么无动于衷。等到次数多了，许昕终于明白了，不是人家装，实在是人家太牛逼冲天，对这种事都麻木了。
　　许昕翻到写满正楷“心”的那一页，压在本子下面描摹林若白的笔迹。
　　她以前也干过这种事，还不止干过一回。很喜欢描摹他的笔迹，描完以后觉得自己贼儿棒，嘚瑟的跟个什么似的在林若白面前炫。
　　和那时候比起来，林若白现在的字带上了洒脱和随意，间架结构很漂亮。
　　许昕总是描不好他的字，明明都是一样的汉字结构，林若白随随便便一笔一画都是那么好看，她的呢，又丑又僵硬。
　　没有对比之前，她还觉得自己的字非常好看。
　　许昕不泄气，继续描摹，这个过程，让她想起很多过去的事情，边写边笑。
　　正低着脑袋心无旁骛写着，头顶传来一道声音：“许昕。”
　　许昕一怔，放下笔，抬起头，莫栩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许昕不动声色收起本子，换了冷淡的表情。
　　莫栩把带来的水果鲜花放在桌上，许昕不领情：“你回去吧，东西拿回去。”
　　莫栩踌躇着不走，似乎有话要说。
　　许昕躺下去，双手放在胸口，闭上眼睛：“你快走吧，我要休息了。”
　　静了片刻，许昕睁开眼睛，莫栩竟然还没走，许昕坐起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语气很无奈。
　　莫栩看上去挺局促，“我和罗蔓蔓分手了……”
　　“哦，”许昕语气很淡，抬头看向对面的莫栩，表情更冷淡，“有告诉我的必要吗？”
　　“你应该知道我什么意思。”
　　许昕被他这话逗笑了，看着莫栩，一个字一个字说道：“你什么意思，我一点兴趣都没有。莫先生，请你现在，离开！”
　　“许昕，我是真心诚意来求你原谅的。”
　　“可我不想原谅你，”她盯着莫栩的眼睛，认真说道，“我一点也不想见到你们，你知道你们对我的伤害有多大吗？”
　　“你们不会知道，你们怎么可能知道？你们一口一个好同学好朋友，一个下药害我，一个害我掉进水里，还有你，莫栩，我拿你当真朋友看，你却这么羞辱我折磨我，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别再说什么求我原谅这种话，我不会原谅，而且，我还会怀疑你的真正用意，不是我把人心想的有多坏，是你们真的坏透了，收起你的假好心，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你怎么能够想象，曾经的我有多压抑多痛苦，每当夜晚来临，不敢睡去，害怕一个梦魇又一个梦魇将我击垮，死在这排山倒海的苦难之中。我能做的，只有咬紧牙关奋力往前爬，而你们呢，砍掉我的羽翼，砍掉我的手足，扔我进臭水沟里，在岸上发出癫狂的取笑声。
　　时隔多年，我用我的努力，我的顽强，向你们证明，向过去证明，而你们呢，非但不扪心自问，却还在用这样卑鄙的手段逼我就范。曾无数次，我想象着今天相逢的情景，想象着如何让自己扬眉吐气，将你们踩在脚底下，然而现在，看到你们的时候，我发现，无需再多做什么多说什么证明我自己。
　　你的卑劣逞一时之快，在这条路上，你却未必走的长。而我，更不齿与这样的你们为伍。
　　*
　　莫栩牙齿咬的嘎嘣响，转身出去的时候撞上了一个人。
　　林若白一身白大褂还没来及换，步履匆匆，和出来的莫栩差点撞上，两人皆向后一退，看清了面前的人。林若白下意识就拧起了眉，“你来干嘛？”
　　莫栩插着口袋，笑的不怎么好看，“林若白，你就别跟我打官腔了，远安集团跟我公司的合作案告吹，你满意了吧？”
　　林若白抬起手腕，低头慢条斯理整理袖口，淡声：“我可没这么大的能耐。”
　　“你放屁！”莫栩火了，“要不是你从中作梗，我好好的合作项目说终止就终止，你知道我得损失多少吗，林若白，做人不要太狠。”
　　好不容易中标的这个项目，花了莫栩不少心血和精力。他想靠这个项目翻身，博取父亲的好感，结果远安集团就在前两天突然撤资。
　　莫栩亲自洽谈，对方说是董事长的意思，至于原因，对方只说了一句话，我们不和品行不端的人谈生意。
　　莫栩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了这个项目可谓百密无一疏漏，怎么会被人抓着把柄呢，不甘心，再一次去询问。
　　对方负责人提到了莫栩在前段时间于远安集团旗下的某酒店用餐时，故意毁坏酒店公共用品，还与朋友发生争端，有监控录像为证。
　　莫栩恍然大悟。林若白和酒店老板是朋友，酒店是远安集团旗下，也就是说酒店老板就是大名鼎鼎的叶远安，后来他又去查了，发现这家酒店老板是叶远安的独子叶淮生。
　　林若白和叶淮生年龄相仿，同所高中毕业，私交甚笃。叶淮生的大名，莫栩不会不知道，终于明白，自己惹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而莫栩也因为失去了和远安集团的合作被父亲撤职，并命令他在一个星期内挽回损失，否则他所面临的就是不被父亲重视，父亲肯定会培养他的弟弟。
　　莫栩这次之所以和许昕低声下气求得原谅，正是想从许昕这个突破口下手，然而没想到许昕油盐不进，气的莫栩一肚子火，心想要不如先缓一缓，慢慢攻陷，女人嘛，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还真就没有他莫栩拿不下的女人，谁知道运气非常不好，门口碰到林若白。
　　*
　　林若白扯开莫栩，朝病房进去，被莫栩拉住，低声，语气里掺杂恳求，“我劝你善良一点。”
　　林若白斜睨向他，极尽讽刺说：“你也知道善良？”
　　甩开莫栩，拎起他领子，目光已经完全冷了，“我让你从心心面前消失，你做得到吗？”
　　莫栩点点头，狠狠道：“好，只要你帮我这把……”
　　“做梦。”林若白无情打断他。
　　莫栩的目光也冷了下来，甩开了林若白的手，指着他鼻子说：“林若白，你算什么，老子不要的女人你当块宝，你想不想知道我当时怎么搞她的，你问问她，被老子搞爽还是被你……”
　　话还没说完，林若白冲过去一拳把莫栩打在地上。
　　还不够，林若白拎起莫栩，又是一拳，下手非常重，莫栩嘴角漾了红。
　　莫栩也不甘示弱，两人扭打在一起。
　　走廊里医生和护士们都冲了过来，还以为是哪个医闹，仔细一看都大吃一惊：竟然是林教授……
　　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最斯文高冷，对患者家属温和亲切的林教授会动手打人？要说如果出事，全院最不可能的就是林教授了，他的智慧和口才在去年一次医闹上发挥的淋漓尽致，让全院医护人员以及患者家属佩服的五体投地。
　　所以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震惊了。
　　两人被拉开。
　　别看林教授平常斯斯文文的，打起架来一点都不含糊，气质还是那么的好，旁边的小护士看的心花怒放，竟然还有人开玩笑说刚才应该拍下来，林教授简直太帅了，一看就是练过的。
　　相比而言，莫栩就狼狈很多了，他抹着嘴角的一丝红，拱了拱嘴巴，放狠话道：“别以为老子拿不住你们了，你们等着，总有一天我叫你林若白跪着叫爷爷！”
　　这人怎么回事，神经病吧。小护士们跑过来安慰林若白，“林教授，您没事吧？”
　　林若白整了整衣服，对她们说了声谢，抬脚朝许昕的病房进去。
　　*
　　他们打架的地方离病房不远，许昕听到了动静，早就躺不住了，要不是怕疼，差点拔掉手上的针管冲出去看热闹。
　　这会儿看见林若白进来，仔仔细细看他脸上，好像没受伤，许昕安心多了。
　　“过来，小白白。”许昕拍拍床边，像招呼小朋友那种表情，对林若白招招手。
　　林若白很配合，走到她身旁坐下。
　　许昕摸摸他的头发，然后手移下来，沿着高挺的鼻梁，一直到下巴，挠了挠，林若白捉住她的手，心情慢慢变好了点儿。
　　“我看看有没有受伤。”许昕把手从他手里抽出，然后靠过去，脑袋搁在林若白肩膀上，在他脸上身上到处乱摸。
　　隔壁床的阿姨正笑眯眯看着他们这边，林若白脸一红，垂下头轻咳一声，提醒她：“心心，这是医院。”
　　许昕点头，手不停，从他白大褂衣领里摸进去，在胸肌上到处摸，手感太好了，舍不得松手，边摸边笑：“小白白，你是不是最近又趁我没注意偷偷去健身了。哇～我都不舍得放手了。”
　　当众被女朋友调戏，林若白按住她的手腕，往怀里更深更重的揉了一把，低声说：“今天下午我们出院。”
　　许昕假装听不懂，“林教授，人家还在生病呢。”
　　“不，你已经好了，今天下午出院。”
　　“可是你昨天才说……”许昕抬起脑袋，手也不乱摸了，想要抽出来。
　　被林若白按的更紧，他低头直视她，“我昨天说了什么？”
　　“你说……”
　　话还没说完，嘴唇被他轻轻咬了一口。
　　林若白贴着她的嘴唇，缓缓气息淌进她微微张开的唇瓣，低声的，暧昧道：“我昨天说的话，到了今天就不作数了，心心，你这颗定.时.炸.弹，不是自燃就是我陪着你一起燃。”
　　林若白放缓语速：
　　“在医院里燃不安全。”
　　许昕悄咪咪把脸埋进林若白怀里，假装害羞，其实心里美的不行：
　　”哎哟喂，林教授，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第61章 许我第六十一颗心
　　许昕出院, 终于想起来一个月前自己在A市租的那套房子。
　　林若白让她搬去他那里, 许昕把房东的名字从某个旮旯角落里扒拉出来，准备和对方谈谈退租的事情。
　　在看到房东的昵称【小猫钓鱼】的时候，许昕沉默了几秒，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按理说, 租期一个月，这眼看都快过去两个月了，房东都不来找她问下是否续约, 也没问她要下个月租费, 心竟然有这么大，都不怕她把房子卖掉吗？这实在太不对劲了。
　　也有可能是人家在国外，根本没时间管房子的事情。不管是哪种情况，许昕现在没心思考虑这个，还是来想想怎么跟房东小姐姐交流比较实际。
　　一个消失了快两个月的人突然找来联系, 正常人都会吓一跳吧。
　　以她平常亢奋的社交聊天风格, 怕是会吓到人家小姐姐。寻思了好半天，许昕决定用一种稍微不那么吓人的开场白，
　　一颗小心心：【小姐姐，好久不见啊，最近好忙啊/可爱笑】
　　对方没有马上回过来, 许昕抬了抬头，看向正背对着她整理东西的林若白。
　　阳光透过白色松软的棉纱窗帘打进来，地板干净，泛着光亮, 林若白今天也穿了一件白色衬衫，小脚裤卷起一截，露出好看的踝骨，脚上的拖鞋也是白色的。
　　整洁干净，一尘不染。
　　白透的皮肤在阳光底下，反着光。
　　勾的许昕心里痒痒。扔了手机，抓过一旁的相机，咔嚓拍了一张。
　　林若白听到声音，侧过头来，随意捏着一本书，桃花眼带着点儿倦，微微抬起一点儿，尽显媚态。
　　白透的皮肤下眼角的那颗小泪痣愈加明显。
　　透过相机镜头，看向许昕。
　　许昕一晃神，差点没聚焦好，咔嚓一下，抓拍到了。她耶了一声，扔掉相机，赤脚跑向男人，从他背后跳上去，双腿紧紧勾住他的腰，整个人挂在男人身上，低下头，贴着男人的耳朵说：“小白白，爸爸更爱你了，你什么时候嫁给爸爸？”
　　以为林若白会怼她，再不济刺激她也行，结果林若白什么也不说，就只笑了笑，然后扔掉手里的书，托住她的屁股走向床边，把许昕放下来。
　　许昕顺势滑到床上坐好，准备手脚并用滚到最里面去，还准备一边滚一边跟他做鬼脸，连台词都想好了，谁知道林若白理都没理她，转身，走向桌前，拿过一张纸给她。
　　许昕抬头看着林若白，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不接，还把手缩到身后：“是支票吗，不是支票爸爸不看。”
　　还真当上瘾了。
　　林若白哼了下，拍了拍她的头，许昕缩起脑袋，动作敏捷迅速滚到一边，抱住脑袋，“大胆！你怎么可以打爸爸？”
　　林若白甩了甩手上的纸，“不看？”
　　“不看。”
　　林若白又问了一遍：“真不看？”
　　许昕脚蹭着地面准备随时开溜，不怕死道：“不看不看不看！”撒蹄往门外跑。
　　每次把林若白惹火，许昕很暗爽，但结果也是……
　　非常可怕的。
　　比如现在。
　　没跑两步就被林若白拎了回来，许昕哇哇哇乱叫，林若白摁她在床上，膝盖顶住乱蹬的双腿，俯视许昕，一个字一个字说道：“我读给你听。”
　　手被林若白强行摁在床上，许昕闭上眼睛，疯狂摇头：“不不不不，我不听我不要，我不卖身……”
　　喋喋不休的小嘴被男人一口堵住，暗含警告的语气：“再说一个字，马上让你哭。”
　　许昕不敢惹这个男人了，紧紧闭上嘴巴，死死盯着他眼角下的那颗小泪痣。越看越好看怎么办？好想一口亲上去，口水涂满他整脸。
　　林若白从她身上起来，整了整衣服，慢条斯理捡起掉在地上的纸张，声线干净清晰：“从今天开始，戒零食，不穿背心吊带，喝热水，少玩手机，一周至少两次运动……”
　　许昕眨眨眼睛，打断林若白：“林教授，爸爸不理解这个运动是哪种运动？”
　　林若白幽幽瞥了眼她：“你认为呢？”
　　“我觉得啊，”她从床上站起来，抱住林若白脖子，“一周两次是不是有点太少了。”
　　林若白深刻思考了一下，“行，那就改成……”
　　吧唧一口，许昕在林若白脸上重重亲了一下，嘿嘿笑道：“一周十次怎么样？”
　　林若白努力平息了一下心情，平静开口：“要是你身体没问题，一周五十次我也满足你。”
　　许昕夸张捂住嘴巴，退开几步，抱住枕头，惊恐看着林若白：“小白白，没想到你需求量这么大，好欲啊，我今天才彻底了解你了……你这个禽……”
　　林若白打断她，把笔和纸交给她：“你再看看，做的到就签字。”
　　许昕接过那张纸，把条例都过目了一遍。
　　问：“做不到呢？”
　　林若白看着她，没接话。
　　但那眼神告诉她：做不到也得签。
　　许昕咽了咽喉咙，又低头看了几秒，忽然一下子仰头望着林若白：“丧权辱国不平等条约，我才不画押。”
　　“……”
　　最后在林若白的逼迫下，许昕哭唧唧，不情不愿签下了不平等条约。为了表达不满，当天许昕就跑到外面买了一大堆零食，还没吃几下被林若白收走了，说是帮她保管，等她病好了再还给她。
　　保管？？许昕：？？？
　　等她病好了，零食不会过期的吗林教授？
　　一听就知道是敷衍她。
　　到了那天下午空的时候，许昕收到房东小姐姐的信息，许昕把退租的事情说了一下，对方很客气，说全权交给房屋中介，让许昕直接跟中介交涉就可以了。退租的事情许昕就交给林若白去弄了。
　　刚好林若白那几天要出国参加一个交流会，去一个礼拜。
　　许昕办了入职手续，正式上班以后没办法陪他一起走。晚上林若白整理行装，许昕蹲在他旁边，托着下巴，歪着脑袋看了半天，“小白白，要是我能变身就好了。”
　　林若白干脆停下了整理，捏捏她的脸：“你想变成什么？”
　　“变成一只猫，钻进你行李箱里。”许昕特别认真的说道。
　　林若白被逗笑了，“猫没办法通过安检。”
　　“哦，对哦，”许昕继续歪着脑袋想，“那我要变成什么？要不然我就变成你的皮带，到了晚上再变回来。”
　　林若白看着她，女人歪着脑袋，一脸困惑，想留住他的话却说不出口，只能用这种间接的话语委婉表达她的不舍。林若白心里莫名一暖，很奇异的感觉，突然就想马上就和她结婚，想把她牢牢拴在身边，这次出差回来以后就和她求婚吧，等不了了，一刻都等不了了，再等下去那枚放在首饰盒里的钻戒都要积灰了。
　　笑容在灯光下漾开来，林若白拉过许昕，把娇小的人圈进怀里，下巴搁在她肩膀上：“什么都不用变，你乖乖呆在这里，哪儿都不许去，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做我的新娘。
　　*
　　林若白走了，许昕开心坏了。
　　终于可以找她的零食吃了。
　　再不找出来吃掉要过期啦。
　　这个寻找的过程很有意思，跟寻宝游戏差不多，许昕给自己设定了一上午的时间，一定要把零食找出来，找不出来她就、她就……
　　大不了再去买一袋呗，反正林若白不在，尽情开吃。
　　结果，许昕还是太高估自己的能力。
　　找了整整一天，都找不到零食到底被林若白藏到哪里去了，她都怀疑是不是被林若白吃了。肯定偷偷背着她吃掉了。气的她赶紧拎起包下楼买了两大袋零食，吃不完的怎么办，跟小松鼠藏粮似的，东塞一点西塞一点，塞到最后，自己都忘了塞在哪儿了。
　　然后到了某天晚上，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和林若白视频通话的时候，问她是不是趁他不在偷偷吃零食。许昕死不承认，打死不招，哭诉林若白这么不相信她，装可怜装哭卖萌使尽浑身解数这才躲过一关。
　　那次通话许昕完全没心思，严重怀疑林若白在房子里装了摄像头监视她，结束之后，把房子翻了个底朝天，连摄像头的影子都没找着。
　　这就奇怪了，林若白难道是神仙？
　　经过这一次，许昕学乖了，不敢在家里偷吃零食了，改在办公室里吃。
　　那几天许昕许是太闲，林若白也不在家，难免心生寂寞，想养一只猫。给林若白发信息：【我想养只猫，你说好不好？】
　　等了会儿，林若白没回复，许昕忙着干活，两小时后林若白回复：【你确定？】
　　许昕：【我经过深思熟虑，你可以。】
　　林若白：【……】
　　许昕：【以后我负责逗猫，你负责养猫，给猫铲屎，喂猫吃饭，给我和猫拍照片，是不是很不错，快夸我！】
　　林若白发了一张文字表情图：【对方已下线并拒绝了您这条消息】
　　许昕：【班长？】
　　没反应。
　　【林教授？】
　　还是没反应。
　　【林若白？】
　　……
　　【小白白？】
　　又对她实行冷暴力，许昕深深呼吸一口气，拿出杀手锏：【亲爱哒，卡机嘛～】
　　大约过了两秒钟，林若白终于出现：【求你饶过那只猫。】
　　许昕：【不要！】
　　林若白：【我要忙了。】
　　【哦。】
　　许昕悻悻放下手机，想了想，转手把和林若白的对话截屏给钟瑾看，【你家男人会不会对你施行这种冷暴力？】
　　钟瑾：【不会啊。】
　　许昕心情低落：【他果然不爱我了。】
　　钟瑾安慰她：【班长肯定是太忙了，你别多想。】
　　许昕觉得肯定不是钟瑾说的那样：【他到现在都还没跟我求过婚。】
　　钟瑾快笑喷：【你是有多恨嫁啊心心】
　　许昕：【我很急的，急死我了，死林若白臭林若白，他准备什么时候娶我，再不行我就！】
　　钟瑾：【你就怎么样？】
　　许昕：【我就主动跟他求婚！】
　　钟瑾：【心心，你冷静一下。】
　　许昕：【我冷静不了，那小人跟我签订不平等条约我都忍了，还把我零食藏起来，还有他是怎么知道我趁他不在家吃零食的，肯定在家里装了摄像头偷窥我！】
　　钟瑾快笑死过去了，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打字：【不平等条约？】
　　许昕就把条约上的几款告诉了钟瑾，钟瑾：【班长是为了你好】
　　又说：【你吃零食这个事不装摄像头他也知道】
　　许昕震惊：【他是神仙吗？】
　　钟瑾：【不是神仙也知道啊，你肯定会偷吃的，我都知道。】
　　许昕：【……】
　　默了几秒，许昕：【我决定了！】
　　钟瑾：【啥？】
　　许昕：【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钟瑾：【？】
　　许昕：【等小人回来，我要立刻马上跟他下跪求婚！】
　　钟瑾：【……这就是先下手为强？】
　　许昕：【对！绝对不给他反悔的机会！】
　　钟瑾无言以对，默默在心里说，祝班长好运，不被你吓死。
　　*
　　当天晚上，许昕在朋友圈发了一条状态：
　　【林班长，你的猫正在打包行李，浪迹天涯去了，后会无期。】
　　配上林若白家的小星星一脸猫生生无可恋.jpg
第62章 许我第六十二颗心
　　朋友圈失踪人口许昕, 离上一条状态发布时间三个月的今天, 更新了一条最新动态：
　　林班长，你的猫正在打包行李，浪迹天涯去了，后会无期。
　　朋友们起先都不知道许昕这话的意思, 直到林若白在底下留言：【今晚回来】。
　　一群看戏恍然大悟，原来是人家小情侣公然调情，难得林若白主动现身, 肯定不会就此放过, 许昕的最新动态底下成了大型聊天室。
　　大部分人都在调侃她和林若白公然撒狗粮，还有一些高中同学不看新闻的也不知道他俩在一起，看到下面一长串留言也都悟了。
　　高考那年，林若白放弃保送传的沸沸扬扬，第一次放弃大家还想, 可能是因为对于林若白这个大学霸来说, 成功太过轻松，不经过高考洗礼的人生是不完满的。
　　让人大跌眼镜的永远还在后面。到了高考填报志愿，他再一次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国内一流大学的邀请。在以升学率为第一的校长和老师们眼里，林若白简直就是把前途当成儿戏。
　　弘毅高中看中名声，也早把林若白默许为学校的一块品牌, 而如今这块品牌这个全省理科状元自己放弃，校长和班主任找他谈话，做思想工作，可是林若白态度坚决。
　　当时就有传言说林若白是因为一个叫许昕的女生才这么做的。许昕填志愿在A市医科大, 林若白好巧不巧也去了A市，虽然那时候班级很多人都去了A市上大学，但是以林若白当时的成绩，谁想得到他能看上A大？
　　事实证明，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多年以后，这两人竟然真的在一起了。有一点意外，又合乎情理之内。
　　不知道的都很惊讶，从另一方面也证明了多年以前的流言是真的，这两个早就看对了眼。而知道内情的都知道，这两个一路坎坷才走到今天。
　　*
　　本来许昕和朋友们互动的挺开心，看到林若白的回复，慌了。没心情再和底下的朋友们贫嘴，心情悠悠荡荡，她觉得应该问问林若白什么时候的飞机票，几点到。
　　但是吧……
　　她发这条状态的意思就是向林若白挑衅，要是她这么快沉不住气去问他，不就是向他表明低头服软，以后还怎么在他面前立威信。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这么投降。林若白说不定就是在等着她屁颠颠跑去问他呢，以后这个小人就能拿这件事做把柄一辈子，许心心你还怎么翻身农奴把家当了。
　　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她也很懂，但是许昕心里还是慌的一批。林若白今晚就回来，而且也没有提前跟她打招呼，要不是她发了这条状态他才说出行程，林若白很有可能原来并不打算告诉她，准备搞突袭，抓到她在家里偷偷吃零食或者穿着背心吊带裙跳健身操，再或者边吃冷饮边追剧，最后拿出那张她被逼画押的不平等条约，像地主包租公那样剥削她。
　　林若白肯定想这么干，他那个小人，从读书那会儿开始就喜欢这么折磨她，现在虽然比那个时候好很多了，但是小人的本质不会变，热衷以折磨她为乐，许昕越想越觉得林若白可恶加可怕，他回来了，意味着她逍遥快活的日子到头了。
　　一下班，许昕连平时最喜欢和同事的聚餐也不去了，十万火急跑回家，把之前藏在家里的零食全部拿出来摆在客厅的桌子上，打开电视，她要趁林若白回来之前把这些零食统统吃掉。
　　但是吧，所谓做贼心虚，许昕今天却一改往常，以前吃零食，她越吃越开心，今天吃零食看电视，越吃越想哭，越吃越心酸，不停看手机，林若白那个死人，一句话都没留给她，就连高中同学在她朋友圈消息下面聊的热火朝天的时候，这家伙就留了一条【今晚回来】就消失了。
　　许昕一下午的心情比坐过山车还要难过，坐过山车吧这车子还会下来，还会停，她现在的心情如果非要形容就是这样的：一列飞到最顶端忽然出了故障下不来的云霄飞车，又刺激又惊险，还要时刻担心着自己会不会死在这里玉。
　　电视还没看完一集，最爱吃的薯片也食之无味，许昕再也受不了这种内心的煎熬，敲开林若白的微信，抱大腿的架势非常显而易见：【林教授，我刚才跟你开玩笑，别当真。】
　　对方没有回应。
　　许昕拿着手机，猜测，难道上飞机了？不会这么快吧？一片一片往嘴里扔薯片，扔到第六片，许昕给林若白发第二条信息：【你的猫在家里乖乖的吃晚饭，她不希望你这么早回家。】
　　还是没反应。
　　这个等待的过程非常非常煎熬，许昕干脆连薯片也不想吃了，她把电视机关掉，火速爬下沙发找鞋子穿好，收拾案发现场。
　　林若白不在家的这一个礼拜里，许昕简直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客厅桌子上到处都是垃圾食品，什么辣条薯片膨化食品话梅蜜饯罐头烧烤泡面棒棒糖可乐饮料，尽是一些平常林若白禁止她吃的东西。
　　她拿了一个垃圾袋，动作飞快，往垃圾袋里装垃圾食品，满满一整袋，桌上只留下了绿色食品，坚果水果茶叶红枣枸杞黑芝麻。
　　看着整理干净的桌子，许昕顿时没了吃的心情，又朝垃圾袋里看一眼，心如刀绞，要把这些宝贝都扔掉，一千个不舍得，一万个不情愿。
　　许昕把垃圾袋里的垃圾食品扔到楼下垃圾桶里，回来之后许昕火速赶到房间，把什么背心吊带裙全部收起来不能让林若白看见，又跑到厨房打开冰箱，满满一柜子的冰激凌啊，她的心头爱，许昕真舍不得扔，吃又吃不完。
　　怎么办怎么办？
　　许昕一边咬着冰激凌一边盘腿坐在沙发上想对策，沙发上放着的手机一震，趴过去划开一看。
　　林若白：【我也开玩笑。】
　　许昕：【？？】
　　林若白：【今晚不回来。】
　　许昕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描述现在的心情。
　　就在刚刚，几分钟以前，她以为林若白会回来，把她最喜欢的薯片面包罐头蜜饯瓜子可乐扔进垃圾桶里，忙活了大半小时，现在这家伙突然说，不回来了。
　　许昕觉得，她应该会很开心才对，零食没有了，再去买一堆回来就好了，吊带背心也可以从衣柜重新拿出来，林若白不在，就没人管着她了。
　　还是可以继续吃零食，继续吃冰激凌，喝冷饮，继续不吃晚饭跳健身操。可是为什么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她现在的心情，就像那辆突然修好的过山车，飞速往下冲，但是奇怪的是，一点刺激可言都没有。
　　怎么回事呢？
　　她咬下最后一口冰激凌，然后扔进垃圾箱里，指尖在纸巾上擦了擦，一个字一个字给林若白回复过去：【好的。】
　　想了想，又加了一个【吧】。
　　【好的。】
　　【吧。】
　　*
　　和想象中他以为许昕回复的反应不一样，林若白在看到这个“好的”的时候，有些意外。
　　后边又跟了一个“吧”。林若白嘴角轻微一扬。
　　助理走过来，看见他拿着手机扬了扬眉，脸上挂着罕见的淡笑。
　　助理说：“白哥，猫舍我联系好了，等回国，您和心姐过去挑，我都打好招呼了，让留了几只最好的。”
　　林若白点了点头：“辛苦你了。”她好像有点不太高兴，林若白下意识想到，叫住准备离开的助理，“晚上的应酬帮我推了。”
　　助理愣了愣，用一种迟疑的语气开口：“白哥，那是杰森教授……”
　　林若白会意的点了下头：“不用担心，我会和老师说的。再帮我订张返程的机票。”
　　助理又是一愣，说道：“白哥，后边还有几场聚会，都是国际上顶尖级别的会晤，咱就这么说走就走，会不会太不客气了。”
　　林若白淡淡瞥了眼小年轻，笑了下，“要不然你留下替我挡这些应酬？”
　　助理吐了吐舌头，比了个OK的手势：“好好，我现在就去办。”
　　助理走后，林若白低头看向手机屏幕。
　　就在几秒前，许昕给回了一条信息：【烂人小人丑八怪骗子大坏蛋大灰狼，你敢耍我，今天就把家里的锁换掉，让你回不来睡大街上啦啦啦啦啦啦，得罪你心姐你就哭吧啦啦啦啦啦啦，林小白小狗狗啦啦啦啦啦，哭哭哭死你，我哈哈哈哈哈哈】
　　林若白眉心微蹙，读完了这段没有标点语句不通的报复性语言，轻扯了一下唇角，抽出烟盒里一支香烟咬在嘴里，却并不急着点，半眯起眼睛，给许昕回信息：【敢这么骂我，胆子肥了？】
　　指尖一点，发送。
　　发出去的信息左边多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底下弹出一排灰色的小字：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林若白慢慢敛起眸光，拔下嘴里没有点燃的香烟扔进垃圾桶。
　　把他拉黑了。
　　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冷笑，林若白拨打助理的手机。
　　几秒以后，助理接起电话：“白哥，还有啥吩咐吗？”
　　“飞机票订好没？”
　　“还在订。”
　　“订最近那班走。”
　　“哦，好，最近的一趟六小时以后起飞，落地时间……国内不用到夜里就能到了。”助理笑嘻嘻说，“白哥，你这么急着赶回去是想心姐了吧。”
　　“嗯，想她了，回去帮她松一松皮。”
　　“……”
第63章 许我第六十三颗心
　　许昕发完那条骂林若白的信息, 神清气爽全身舒畅。
　　但好像还少了什么东西, 她想了一下，快速点开林若白微信界面个人主页右上角那三个小点点，拉到最下面，加入黑名单。
　　看到加入黑名单旁边绿色的按钮亮起来, 许昕重新找到了那种刺激惊险的感觉。她把手机扔到一旁，去厨房取了第二支冰激凌，终于有心情大吃特吃。
　　但是问题又来了。
　　她要怎么向林若白解释, 买了这么多冰激凌？
　　总不能说是她自己想吃才买的吧, 许昕想起刚刚把林若白拉黑了，她一定是活的不耐烦了才这么说。
　　那就说是为了慰劳林若白买给他吃的，可是他又不爱吃这种。
　　许昕转眼一想，管他喜不喜欢吃，就说他有一次说梦话想吃冰激凌, 她就记下来了, 趁这次他不在囤了很多，就是想给他一个惊喜。
　　虽然这么说，林若白百分之九十以上不会相信，但总比说她自己想吃强吧。
　　许昕在沙发上盘腿坐着，剥花生吃, 一边吃大脑一边一刻不停地转动。
　　她有一种预感，林若白很有可能会提前回来，再次看向手机，要不要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很快许昕打消了这个念头, 要是把他拉回来，不就说明她认怂了吗？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要是这次低头屈服，以后还怎么玩，肯定被他拿着这件事笑话。
　　许昕心里的那辆过山车刷的一下朝着最高的顶点冲去，那种刺激惊险的感觉再次回到身体里，她再次找到了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实在是太美妙啦，乐的她在沙发上打滚。
　　许昕又想到，不能在这个房子里呆下去了，万一林若白提前回来呢？她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躲哪儿去呢？在这个房子里肯定不安全，林若白肯定能找到她。
　　但是完全让他找不到那也没意思。
　　所以那个地方一定是林若白找的到，但是没办法进去，只能干看着着急，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地方。
　　同事家里肯定不行，人家会误会以为他俩吵架了；酒店也不行，林若白没有房卡，连电梯都上不去。那还有哪里呢？
　　许昕突然想起来，之前她租的那个房子，因为林若白要出国，原打算回来办退租手续，所以钥匙还留在她手里没有交给林若白。
　　许昕跳下沙发，冰激凌也不想吃了，扔进垃圾箱里，跑去房间里打包好几件衣服，再从抽屉里翻找出租房的钥匙，开开心心出门去了。
　　走到门口，想到应该给林若白留点什么，以他那个智商，许昕真怕他找不到自己那就太不好玩了。
　　于是赶紧找出纸笔，写下：林小人，你来的太晚了，你的猫已经背着行囊离家出走了，归期不定。她就在四海花园哪儿都不去，别问我在哪里，休想贿赂我，我就算知道也不告诉你。
　　写完以后，许昕挠了挠头，还要添点什么吗？
　　想了下，在底下画了一只小狗，然后一个箭头指向：林汪汪等于林小白。
　　写完以后，许昕把纸贴在进门处最显眼的地方，心满意足出门去了。
　　*
　　A市靠海，夏天不像内陆地区那样闷热，尤其到了傍晚，风很大。
　　许昕穿着一条白色百褶裙，踢踏一双人字拖，走在傍晚的风里。
　　肩上挎着小包，手上随意拎着的行李袋子压着随时被吹起的裙摆，哼着小曲儿慢悠悠向房东的15号楼走去。
　　上次和林若白一起回他的住处，一路上他拖着她的行李箱，她背着手走在他身边，一会儿拉拉他的手，一会儿扯扯他的袖口，嘴上喋喋不休的说着话：“小白白，你看你是有多好运才有这种福气找到我这么好的女朋友，你应该珍惜。”
　　“不能老是怼我，坑我，欺负我，你要爱我，供着我，敬仰我。”
　　“供着你，敬仰你？”
　　“对啊，”许昕一脸认真说，“你的坏毛病应该改改，比如老是冷着一张脸，比如老是捉弄我，比如一言不合就侮辱我的智商。”
　　林若白顿了顿脚步，不敢相信她的脸这么大，顺着她的意思往下说，“侮辱你智商？”
　　“嗯啊。”许昕继续点头，模样还很认真。
　　她还真嗯的出来，还好林若白已经习惯，为了不侮辱她的智商，于是挑了重点说：“所以我要敬仰你，顺便再拜拜你对吧？”
　　许昕小脸皱了一圈，一脸不高兴了：“你看你又侮辱我了，也就我脾气好能包容你，换一个人早就离你远远的了。”
　　林若白长长笑了一声：“原来你能听懂我的意思。”
　　“……”许昕感觉自己又被侮辱了，脑袋却被林若白轻轻一扣，整个人被他扣进怀里，脑袋紧紧抵在他胸口，许昕下意识挣扎了一下，以为林若白又要对她不利，却听他的气息忽然挨近下来，脚步也在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
　　好像时间变静止了，风也变静止了。有轻微的呼呼声在耳边，林若白的气息靠的很近，虽然过去了这么久，和他经历了这么多，如此的亲密还是让许昕很不适应，很紧张，她努力调整，希望让胸腔中那颗砰砰跳着的心脏，趋于平和。
　　林若白单手扣着她的后脑勺，而后，修长手指慢慢移向她的脸侧，这个过程很小心，似乎怀里躺着一只受惊的小猫，剧烈的动作会让她仓皇而逃，他必须小心耐心。
　　手指揉着她柔软的耳垂，林若白低下头，贴着她的耳朵。许昕只感觉那道温热的气息在耳边的肌肤上漾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刚想推开他，忽然听到他低哑的嗓音。
　　好像知道她会推开他一样，说道：“不要推开我。”
　　许昕怔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这里是楼道口，随时都会有人进来或者从电梯里出来，许昕干脆把脸埋进林若白怀里。
　　不知抱了多久，林若白才松开了她。还好这个过程没有人路过，抬起头看到林若白低垂的视线，楼道光线不足，他的目光里有些和平常不太一样的情绪，眼角下的泪痣衬的这情绪更浓烈，好像汩汩涌动着。
　　许昕眨了眨眼睛，她觉得林若白想对她说一些话，因为碍于什么原因而没有说出来，就这么看着她的眼神，许昕能知道他心里藏着的话。
　　“小白白，”许昕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耳朵，和他皮肤颜色一样，他的耳朵特别白，耳形很好，而且很软，许昕想到了狐狸的耳朵，毛茸茸的，一摸耳朵就变得乖乖的，特别温顺。她把自己想象成驯兽师，咧开嘴角乐开怀。
　　感觉有些不太对劲，顺着视线看向林若白，他正低垂着视线，面无表情看着她。许昕想起自己要对他说的话，继续用一种温柔的声音说道：“小白白你要乖，要健康，要好好的，你以后要照顾我，必须有一个强健的体魄。”
　　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这些话，林若白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握住她的手包在掌心里，垂下目光，第一次顺着她的话，轻轻接道：“我知道。”
　　许昕意外地抬起头看向林若白，他竟然没怼她，“小白白，”许昕摇了摇他的手，很不安，“你为什么不怼我了？”
　　林若白抬了抬眼皮，接上她的视线，嘴角跟着抽了一下：“……”
　　默了几秒，林若白开口说：“你不是让我珍惜你，我想供着你不可以？”
　　许昕顺杆子爬，抬手在林若白胸口拍了拍，笑道：“那你等下多买点零食放在供台上孝敬我。”
　　林若白看着她几秒，此时电梯已经到达他的住处楼层，他拖起行李箱抬脚走出去，许昕在后边屁颠颠跟着，“不用很多很多零食，就只要两袋薯片，两包鱿鱼卷，旺仔牛奶，AD钙奶，百事可乐，浪味仙，玉米棒，棒棒糖……”
　　林若白忽然转过身看着许昕。
　　许昕硬生生截住后面变本加厉的请求，就那么抬着头，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她的眼睛生的极为好看，浅色瞳仁里映着他的影子，眼尾狭长，睫毛很长，又密又浓，不化妆的时候也是自带眼线效果，皮肤透白，鼻尖上沁出一层薄汗，脸上细白的绒毛都是那么可爱充满元气。
　　林若白舔了舔嘴唇，受不了她一脸期待又认真的模样看着他，有一种要命的窒息感，就在那一瞬刻改变了主意，“好。”
　　“耶！”许昕开心的快要跳起来，抱住林若白的手臂，踮起脚尖蹭上去亲他的脸颊，还没亲到，林若白从她怀里抽出手臂，对她伸出两根长指。
　　许昕困惑不解。
　　林若白：“知道什么意思吗？”
　　许昕摇摇头。
　　“只有两颗苹果。”林若白说。
　　许昕一脸被骗了的表情，简直气炸了，跟他讲道理：“你刚才明明已经答应了。”
　　“我答应什么了？”
　　许昕脑袋一转，对啊，他答应什么了，他只说了一个“好”。许昕咬咬牙，林若白闷闷笑了声，“今天吃一个苹果，明天吃一个苹果，我等会儿给你买去，放在你供台上。”
　　许昕快要被气哭了，林若白一定是故意的。
　　许昕又想起一个事。
　　还是她回来A市上班那段日子，做换心手术之前，在医大附院呆上过一阵子。有一天林若白突然给她发信息，问：【奶茶喝不喝？】
　　鉴于此人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属性，他主动来问她喝不喝奶茶，许昕大喜过望，立刻马上半秒不带犹豫的回复过去：【喝喝喝喝喝喝喝！】
　　发过去之后，等了好久好久，许昕都怀疑他把这件事忘记了，又不好意思再发他提醒，毕竟那时候他们之间还没有确定关系，都处于相互试探的阶段，许昕心里跟什么似的又抓又挠，痒痒的不行，表面上却又淡定如飘渺云烟，坚决不在林若白第二次发过来之前主动回复过去。
　　直到许昕以为林若白只是逗小狗那样逗她玩，林若白终于有反应了，发了一条回复给她：【……那你想吧。】
　　收到这条信息，许昕左思右想研究了半天，实在搞不明白，喝个奶茶还要想的？他来问她喝不喝奶茶，肯定就是有请客的意思，那她说喝，而且发了那么多个喝，又加了一个感叹号，不就是说明想喝的愿望很强烈吗？
　　许昕是直肠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尤其是在关于吃这方面，想到就要去吃，半点不能委屈自己。林若白深谙她这一点，紧抓着她的弱点给她下套，许昕即便知道这是套，也会不顾一切冲进去，拉都拉不住的那种。
　　这话简直让她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她就索性也不端着了，直接问：【想什么？】
　　这次回复很快，几乎是发出去马上就得到了回应。
　　林若白回答她：【做梦想吧。】
　　许昕简直气绝了。更加确定林若白就是当她是小狗，闲着无聊遛她玩的，于是她发了三个问号过去，礼貌又不失尴尬的表达了她的心情。
　　又怕以他的智商没法明白年轻人鲜活的想法，又在后面补充了一句：【不是你问我要不要喝的吗？】
　　林若白：【嗯，我就看看你在不在。】
　　许昕快气晕过去了，克制住把他拉黑的手，心想着，忍忍他忍忍他，这么多年你都这么过来了，应该要习惯，要习惯。
　　最后把手机一扔，干脆不理林若白了。
　　许昕很快忙别的事情去了，隔了半小时不到，一个身穿骑手服装的外卖小哥来敲门，“请问谁是许心心小姐？”
　　许昕转头：“我是。”
　　“这是您的奶茶。”
　　*
　　想到这些事情，许昕嘴角微扬，心情变得更好了，脚步轻快地想着一会儿去哪里吃晚饭。
　　“心心。”身后传来一道陌生的女人声音。
　　许昕愣了下，转过头。
　　身后站着一对夫妻，有点眼熟，许昕下意识皱起眉心，出于礼貌，她朝对方两个点了点下巴，“你们找我？”
第64章 许我第六十四颗心
　　一道陌生的声音叫住了许昕。
　　许昕回过身, 看到一对穿着质朴的中年夫妻站在她眼前。
　　女人比许昕矮很多, 看上去才一米五几，一脸慈和看着她，又叫了一声，“心心。”
　　缓了缓, 她嗫嚅着双唇，紧张中带着一丝期待，说：“我是妈妈。”
　　旁边的男人也附和着点头, 眼中期待的神情和女人一模一样。
　　许昕脑袋一时空了, 她木然地看着面前这对夫妻，隔了大概一秒两秒，许昕脸色变冷了：“我不认识你们。”
　　她转过身快步离去。
　　女人急了，上前拉住许昕，嘴上反复说：“你真是我小女儿, 心心这名字还是我取的, 你一出生就查出有心脏病，我跟你爸说，这孩子命苦，就不如顺着她的心病取名叫心心……”
　　女人边说着边手忙脚乱从包里翻出一叠东西，什么照片出生证明等等, 还有一条小红绳，红绳上寄着一颗核桃。
　　“这个手串是你姐姐的，你们俩姐妹各有一个，你看这个雯, 你姐姐叫于雯，你那颗核桃上面是一个心字，还有这是你的出生证明，还有还有，这是刚出生时候的照片……”女人喋喋解释着，唯恐许昕不信。
　　有一千种理由让许昕相信眼前这对夫妻就是她朝思暮想的亲生父母。许昕对他俩不陌生，从小到大，时常在家附近学校附近看到他俩，找各种机会和她搭话。记得有一次下大雨，是这个女人匆匆忙忙赶过来把伞送给她，她说来接女儿多带了一把伞，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
　　她的女儿许昕知道，是一个对她非常好的小姐姐，她和小姐姐读同一所小学，她刚进小学一年级，学校有结对的活动，一个四年级学长或者学姐带一个一年级小学妹或者小学弟，和许昕结对的那个女孩叫于雯。
　　于雯对许昕非常非常好，就像亲姐姐那样照顾她，会给她买零食吃，会带她到处玩，会去班级里给她包书皮，会辅导她写作业，后来于雯上了初中，两人的联系才渐渐减少，偶尔在社交软件上聊天，于雯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关心着许昕的生活和学习。直到许昕上了初中，就再也没见过于雯了。
　　许昕从来没有想到过，于雯是她的亲姐姐，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和自己的亲生父母会相见，却是这样的真相。
　　他们无时无刻都在她身边，他们知道她在哪里，从小到大，暗中观察，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要认她，为什么现在突然出现？许昕的心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那天在S市母校高中附近那家栗子店门口，前来搭讪的就是这个女人，那时候她就觉得奇怪了。
　　“对不起，我的心是日字旁那个昕，我不认识你们。”许昕甩开女人的手，快步走，就像使劲丢开那些挥之不去的阴影一样。
　　那对夫妻不依不挠紧跟上来，“我们不会认错的，真的是你，当年扔了你，你妈舍不得，哭了好几天，眼睛都哭肿了，可是我们也没办法啊，你那个病一大笔钱，我们实在掏不出来，去借，借来了给你救治，也不一定治的好，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你妈生了你以后，落下了一身毛病，也没法再生育了，心心，你怨我们，我们也知道，可是你要想想，你的心脏是谁的？”
　　许昕脚步一顿，有一丝不妙的预感划过。
　　那女人已经哭了起来，男人也抹起了眼泪，哽咽着嗓音说：“雯雯临终前的遗愿，把她的心脏留给你，她说，这是她亏欠你的，我们于家亏欠你的。”
　　许昕蓦地怔住了，全身被电流击中了一样，看着他们：“……我的心脏是……姐姐的？”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凑巧？
　　那天具体的情况男人也说不清楚，在外地工作的大女儿那几天回家看望父母，从医院回来以后突发车祸，车毁人亡，临终前的遗愿是把心脏捐给妹妹。这对夫妻才知道小女儿如今也是生死未卜，悲痛欲绝之下签了字，能留住一个是一个。
　　后来听说小女儿手术很成功，更有媒体报纸大肆宣传小女儿身边的那位帅气多金年轻有为的医生，仿佛一道光明照了进来，虽然大女儿不在了，他们还有小女儿可以赡养他们。
　　但由于捐赠者的信息保密，小女儿肯定不知道是谁捐赠了心脏，这对夫妻通过种种途径打听到了许昕的住处，拉下脸来亲自跑到A市找人。
　　许昕心很乱很乱，她不想听那么多的解释。原本，她可以在一个多么和睦温馨的家庭成长，有疼爱她的姐姐，有宠爱她的父母，哪怕她患有心脏病那又怎么样，哪怕活不过几年那又怎么样，至少、至少她不用在那黑暗见不到太阳的地方苦苦挨着，冰冷的冬天里也只能自己抱着自己取暖。
　　她真的不想要太多，想要有一个温馨的家，想过一个普通正常的人的生活，可是，为什么连这么小小一个愿望都这么难以实现？
　　这二十八年来，她的亲生父母，什么也没做，只是在一旁默默看着观察着她，就连让她知道真相的权利都不给她。
　　这对她公平吗？
　　而现在，她的病好了，她的生活看上去也好了，他们失去了他们的大女儿，失去了生活的保障，他们才想起来，他们那个可怜的小女儿。
　　那个曾经苦苦挣扎，想得到哪怕一点点父母疼爱的，小女儿。他们这时才想起她来。
　　这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对于他们的忏悔，许昕不领情，她的脸彻底冷了下来，冷冷打断女人的啜泣，男人的哽咽：“你们什么也没有做，凭什么让我理解你们？你们有没有想过，要是没有姐姐的心脏，可能死的就是我，如果活下来的是姐姐，死的是我，你们会悔悟吗，会觉得对不起我吗？心脏是姐姐的，不是你们的，我许昕姓的是许，不姓于，在法律上更没有赡养你们的义务。”
　　“请你们走吧，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那女人死死拉着许昕的手，“心心，你不能这么狠心，我和你爸现在就只剩下你了，你姐姐是为了你死掉的，你还不明白吗？！”说着，女人从包里挖出一个灰扑扑的本子交给许昕，“这是我从她房间里翻出来的日记本，她早就想把心脏给你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许昕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耳朵里近乎听不到任何的声音，迟缓着从女人手里抓过那个本子。
　　她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本子，是于雯送给她的。
　　*
　　那对夫妻是怎么离开的，许昕彻底忘记了。 
　　她是怎么往回走的，自己也不记得了。
　　腿脚像灌了铅，沉重地拎不起来。她坐在楼下的长椅子上，从太阳快要落山坐到月亮升起来。
　　翻着那个本子，一个字一个字看，眼泪一颗一颗掉，日记本上的字都花了。
　　本子里记录了很多于雯内心独白，很多都和许昕有关。和父母一样，于雯也一直处于暗处观察，处于一种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的心态，想告诉她真相又怕她接受不了真相，她的挣扎彷徨，对许昕的抱歉，充盈在字里行间之中。
　　今天周三，晴朗无云。
　　带着心心去儿童乐园玩，买票，买冰激凌吃，小丫头最爱吃冰激凌还有薯片，她一撒娇，我就忍不住掏钱给她买。一共吃了两个甜筒，三包小薯片，一串热狗和棉花糖。吃的小嘴上到处都是，笑起来真好看。
　　不敢带她玩刺激项目，她就坐在那里乖乖吃东西，帮我们拿衣服，回去的路上她偷偷对我说，雯雯姐姐，今天我好开心，这是我第一次来儿童乐园，说完这句话，她踮起脚在我耳边说，雯雯姐姐，你要是我亲姐姐就好了。
　　我听了很想哭，傻丫头，你不知道，我真是你姐，但是我不敢告诉你。我对你说，如果以后有机会，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坐一次云霄飞车。你开心的说，好呀。
　　好喜欢你啊，心心，我最可爱的妹妹，愿你这辈子平安喜乐，有一个疼爱你的人照顾你。
　　……
　　她的心脏是姐姐的。
　　她的心脏是姐姐的。
　　她的心脏是姐姐的。
　　姐姐拿她的命跟她赎罪。
　　许昕捂着胸口，急喘着气，再也忍不出，用手捂着嘴巴哭出声来。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哭了，可是这一刻忍不了，好像胸间积蓄着排山倒海的悲伤，充盈到了一个点，山川崩溃。
　　甚至想过要这么放弃生命，可是一想到林若白，想到他那么不遗余力保全她的生命，她也只能咬着牙努力地活着。
　　一想到他，就心痛。
　　可是她不能够说，林若白，我好心痛，我不想活了。不能把这些负能量带给他，因为，他是那么那么努力地，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好好的，活着。
　　她怎敢辜负，怎敢让他失望。
　　*
　　晚上九点，林若白下了飞机马不停蹄回到家。
　　进门就看见墙上贴着的字条上面熟悉的字迹：林小人，你来的太晚了，你的猫已经背着行囊离家出走了，归期不定……
　　林若白莞尔一笑，顾不得进屋了，手上的包和行李一扔，出门找他的猫了。
第65章 许我第六十五颗心
　　许昕坐在长椅上哭着, 牙齿咬着嘴唇, 哭声压抑克制，两肩微微塌陷，肩头颤动。
　　风还是很大，树叶沙沙沙响, 头发被吹的乱乱，空气中裹挟的风沙迷了眼睛，把眼泪吹干了, 许昕哭了一会儿, 发现发型被风吹乱了，揉了揉眼睛，去翻放在旁边的袋子，掏出一顶黑色的鸭舌帽，理了理头发, 把帽子戴在头上。
　　被这个动作打断以后, 许昕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哭了，好像哭不出来了，于是她坐在长椅子上开始发呆。
　　有孩子欢笑着迈着小短腿从面前踢着小足球经过，身后跟着爸爸妈妈柔声叫着“跑慢点”，有咿咿呀呀学步的孩子, 拉着爷爷奶奶的手，走几步，啪嗒摔在地上了，爷爷走过去, 抱起孩子，一边揉着摔疼的小腿一边轻声哄着。
　　好幸福，也好羡慕。
　　许昕想到小时候和爷爷一起相处的情景，冬天她很怕冷，一到天冷了，就往爷爷被窝里钻，爷爷就抱着她，给她讲故事，窗外风声呜呜呜呜的，她窝在爷爷怀里，被爷爷的故事逗的咯咯咯咯咯笑，好暖和，也好幸福。
　　想到这里，许昕眼眶又潮了。低下头揉了揉眼睛，哭了这么久，眼睛酸涩，被风吹的干干的，许昕打开包，找出化妆镜，借着微弱的路灯和月光照了照，脸上乱七八糟。许昕坐了一会儿，慢慢回忆刚才想干什么。
　　傍晚下班，她兴高采烈给林若白发了一段报复性极强的话之后把他拉黑，收拾了几件衣服和日常用品打算跑去房东那里避避风头，还给他留了一张侮辱性极强的字条，方便他去找她。本来现在她应该吃过晚饭，洗过澡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敷面膜或者边看电视剧边吃零食，为什么在这里哭，还哭的这么伤心？
　　那些悲伤的情绪，像潮水一样，被她逼走了。合上放在膝盖上的本子，许昕慢吞吞收拾东西，打算回去了。
　　她背起包，拿起行李袋子，因为刚刚哭过，思绪也变得很缓慢，接下去她要回到林若白那里，还是去出租房，她想了一下，找来找去摸手机，鸭舌帽的帽檐侧了下，漏出几缕光落进她眼里，许昕怔了下，发现了不远处那道颀长的身影。
　　好像站了许久许久，看着她。
　　许昕坐在椅子上，抬起脑袋，看向林若白。
　　*
　　林若白折叠好许昕留下的字条，捏在手心里，从家出来进电梯，直奔一楼。
　　晚上的小区里还算挺热闹，楼下有一条花园小路直通15号楼，小路两旁种着竹子，灯光幽淡，竹子发出清脆的颜色，很安静，还能听到虫鸣的声音。
　　林若白站在小道的路口处，双手插兜，看到路边长椅上缩着的那一团黑影，看上去可怜兮兮的，戴着一顶鸭舌帽，低着脑袋，手指擦着眼睛，好像哭了。
　　完全没有纸条上跳脱欢快的样子，也没有骂他的神气活现的神色，也完全没有了平时耍宝的猴子皮样，有的只是暗淡小小的一团，有一点孤单，有一点可怜，在暮色的衬托下，在热闹人群的对比下，无助又心酸。
　　很多时候，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她就是这个样子。
　　林若白心里泛起涟漪般细微的心疼。
　　不远处那团影子动了起来，低着脑袋，鸭舌帽垂的低低的，遮挡着她的脸，摸来摸去，翻来翻去，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终于，她抬起头来，注意到了他。
　　林若白站在一片竹林前面，幽淡的灯光里，身后的竹林青翠欲滴，他手插着裤兜，白色衬衫外面，套着一件淡蓝色休闲西装，袖口挽起，扣子也解开着，脚上穿着羊皮皮鞋，看得出来一回来连衣服都没换就急匆匆出来找她了，身上似乎还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味道。
　　许昕轻轻眨了眨眼睛，抬手揉了揉，有点不敢相信似的。去包里摸镜子已经来不及了，林若白抬脚朝她走过来。许昕脑袋里划过一百个不可以，她这个样子一定会露馅，林若白一定会发现她刚才躲在这个地方偷偷哭了一场。
　　要是他问她为什么哭，她要怎么说？
　　短短几秒内，许昕大脑飞速转动着，要是随随便便找个理由，她能找出一万个不带脑子的借口，她也可以卖萌无厘头搞笑蒙混过关，只要她不想说，林若白不会逼她说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林若白，看到他风姿卓越，看到他气质卓然，朝她走过来的时候，许昕眼里的泪意越聚越多，鼻子一酸，扑簌扑簌刷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怎么搞的，变得这么脆弱。她又开始揉眼睛，把脑袋别过去，也不管脸上已经乱七八糟的妆容了，带着鼻音，嗓子哑哑的：“你先等我一分钟好不好？”
　　林若白说好。
　　许昕低下头，用鸭舌帽挡住视线和光，抽了一张纸巾擦眼泪。她仔仔细细把脸上花掉的妆一点点弄干净，一分钟过去了，林若白蹲下来，在她面前，抬起头看着她，视线相触，许昕下意识拿手挡脸。
　　她的手大，脸小，这么一挡，加上有鸭舌帽当屏障，整张脸都看不到。林若白抓住的她的手，拿开，嗓音低低的：“在我面前，你躲什么？”
　　许是他说话的声音太过温柔，眼神太过温柔，在月光下，仿佛铺着一层浓郁的蜜糖，流进她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林若白，”她小声叫他的名字，低下头，主动靠过去，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像一个寻求安慰的孩子，对他张开手臂，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什么都不要问我，抱抱我好不好？”
　　“嗯。”林若白什么也不问，抱紧她，揉进怀里的那种紧。
　　她从来不曾这样过，就算生病，躺在病床上，也都是一个人默默承受，咬着牙挺着，哪怕很疼很疼也要笑着，不敢流露出一丝不坚强的样子，哪怕是眼泪，认识这么多年，林若白都没见过她掉眼泪，这个人总是这么坚强，这么搞怪，让人以为她从来不会有柔弱的样子，让人忘记她也是一个脆弱的需要照顾和疼惜的女孩子。
　　林若白宁可希望她不要这么坚强，也能像别的女孩子那样，把脆弱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他愿意保护她，愿意当成公主宠。
　　她的头发很香，柔软的，林若白脸颊轻轻蹭着，鼻息里全部包裹着淡淡的果香味道，钻进肺腑的清冽，一时舍不得松开手，这么久没见了，很想很想她。
　　他们抱了很久，月光在他们身上铺下一层蜜色。林若白拍拍她的背，“好了吗？”
　　许昕点点头，“嗯。”
　　林若白松开她，直起身子的时候扫了眼椅子上的行李，笑了：“真以为我找不到你了？”又说，“离家出走，归期不定，你以为你逃的出我的手掌心？”
　　许昕干巴巴站在旁边，看着他弯着身子收拾长椅上的东西，说：“我以为你会说，下次再逃，打断你的狗腿。”
　　闻言，林若白抬眼看向她，伸手过来，许昕下意识缩起脑袋闭起眼睛，林若白轻轻捏住她的鸭舌帽帽檐往下一压，低笑：“嘚瑟死你，我能舍得打你？”
　　她头小，鸭舌帽一压，整个脑袋都被罩住了，视线黑掉了。
　　许昕把帽子移正，看着他，光线勾勒着男人的侧影，心里泛起甜蜜的涟漪。刚刚她的心情乱糟糟的一片，林若白一出现，三言两语就带走了她的坏心情。她从身后抱住林若白的后背，把脸紧紧贴上去蹭了蹭：“小白白，爸爸越来越爱你了……”
　　话还没说完，圈在男人腰上的手被他轻揉了一下，然后听到男人的声音透过后背的震感传进许昕的耳朵里：“你回去告诉我的猫，要是下次再敢离家出走，我不会打断她的腿，我会……”
　　“你会怎么样？”许昕心里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林若白冷笑了下：“把她吊起来打。”
　　许昕心抖了几下，缓缓松开林若白，想跑了，却被林若白捉住，将人圈进怀里，在她耳边吹了口气，笑：“下次还敢不敢跑了？”
　　许昕胆寒，心想，我现在人就在你手里，你是老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绝望地闭了闭眼，一副砧板上的死鱼任人宰割的样子，颤声：“不不不敢了，林老大。”
　　“谁是小人？”
　　“我。”
　　“小狗是谁？”
　　“也是我。”
　　“让我睡大街？”
　　“我没说过。”
　　“没说过？”
　　“我忘了。”
　　“……”林若白沉默看着她，“拉黑名单？”
　　许昕心想，你个小人你真记仇，心里mmp脸上笑嘻嘻：“我马上给您拉回来。”
　　林若白点了点下巴，意思是现在就拉。
　　许昕慢吞吞摸出来手机，慢吞吞打开那个置顶聊天，再慢吞吞点开林若白个人主页，最后把林若白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拉出来以后，许昕觉得自己这么做实在太没有骨气了，偷偷瞥了眼林若白，然后发现他竟然还在盯着她看，为了不留把柄在他手上，许昕放弃了把他的备注名改成【林小人】的念头。
　　反正不管改多少遍，都会被逼着改回去的。
　　林若白满意了，拿起许昕的东西，把她的手握进掌心，低头深深看着她：“跟我走了？”
　　许昕收起手机，乖乖点点头，“嗯。”
　　走着走着，林若白想到另外一个事，嘴角挂起了笑。
　　许昕抬起头，恰好看见他一个人兀自偷乐，还真难得，问：“你笑什么？”
　　林若白侧头看向她，嘴角的弧度丝毫不减，月光下他的眼睛亮亮的，看着她，笑着说：“下次再离家出走，我也一样能把你找回来。”
　　许昕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疑问号，这位哥，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林若白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他才不告诉她为什么，就让她晚上睡不着瞎猜去。晃了晃她的手，心情愉悦道：“别猜了，就你这个智商，给你一年时间也猜不到。”
　　许昕：？？？
　　现在是什么情况，上升到智商侮辱了吗？
第66章 许我第六十六颗心
　　许昕坐在沙发上, 思考一个问题：
　　她现在不可能坐在这里, 怎么都不可能坐在这里。
　　本来她应该在哪里呢？
　　本来现在应该在房东的房子里，舒舒服服吃着零食看着电视，林若白找过来她也不开门。
　　先让林若白学三声狗叫，叫完以后再学三声猫叫, 叫满意了，再让他说“林若白是小人，许昕是我爸爸”, 最后她要很傲慢的来一句“时间不早了, 你先回去，明天早上八点再继续过来叫爸爸起床”。
　　许昕笑嘻嘻的，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但是很快残忍的现实把她拉了回来。
　　几分钟以前，她被林若白逼着说“她是狗是小人”, 还把他从黑名单中拉出来, 跟着他回家，最后坐在这里郁闷地剥花生吃。
　　这和原先的计划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许昕觉得有必要捋一下事情的起因经过。
　　她恶狠狠剥着花生壳，两眼无光的盯着地面，想起刚才在楼下长椅上，林若白蹲在她面前, 灯光迷离，满眼温柔，嗓音低柔，加上又有那么一点小帅, 气氛恰到好处，瞬间俘虏了她的心，完全忘记原计划，一头扎进温柔陷阱里，毫无原则底线，匍匐在他西装裤下。
　　归根到底还是她内心不够坚定，沉迷男色。
　　许昕痛心地把花生粒塞进嘴里，边吃边想，这也怪不得她，谁叫林若白这小人对她放电，她一时被爱情冲昏了理智，头脑发胀也情有可原。
　　为自己寻到了这么一个完美开脱理由，许昕心情更加愉悦，打开装有碧根果的罐子，开心的边剥边吃边哼小曲，心想，一会儿林若白出来得好好跟他显摆一下，他不在的这几天里她可乖了，没有吃垃圾食品，一日三餐，早睡早起。
　　想着想着，自己都信以为真了。
　　林若白从房间出来，换了身上那件休闲西装，穿着和许昕配对的情侣拖鞋。
　　这对拖鞋是许昕有一次上钟瑾家看到的，男款是黑白猫耳朵，女款是粉白兔耳朵，实在太可爱了，许昕第一眼就爱上了。
　　之后，钟瑾把网址给了许昕，许昕在网上挑了另一款，她给林若白挑了橘色.猫耳朵，她自己挑了黑白猫耳朵。
　　林若白一开始不想穿，被许昕逼着穿了，而她这个心机girl自己给自己买黑白色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穿上黑色衬得她脚上的皮肤比林若白白很多，本来以为在橘色的衬托下，林若白至少会黑一点，结果两人穿着拖鞋一比，许昕还是白不过他。
　　许昕蹲下来，戳着林若白雪白修长的脚趾，感叹他一个男生竟然比女生还要白，实在太让人嫉妒了。她突然想到一个事，抬起脑袋看着他：“小白白，你的人生有没有特别失败的经历？”
　　林若白想了好久，然后坐下在旁边的沙发上，拉过蹲在地上的许昕抱在腿上，说：“我人生最失败的事情就是，暗恋一个女生好几年却始终不敢表白。”
　　许昕没想到是这个回答，愣住了。
　　他一直说是他在暗恋着她，但是给许昕的感觉却并不是这样。
　　从来，林若白给她的感觉，并不是那么真实。
　　这个人明明和她关系很好，和班级里每个人关系都很好，可是给人的感觉却还是那么遥远，也许是因为他太过完美无暇，即便他微笑着看着你，但你还是找不到他眼里你的影子。
　　他一直给人的感觉是，平和，疏离，礼貌和好教养。
　　许昕试图走近他，但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走进他。
　　就像高高在上的神祇，许昕从来都是仰望的姿态。所以他说他暗恋她多年，许昕没有那么深的感觉，在她的心里，暗恋一个人的话，会把自己变得很卑微，就像她对林若白那样，一直以来都怀揣着小心翼翼，甚至抱大腿的姿态，而林若白对她呢，不是坑就是骗，要不然就是挖苦打击嘲笑，给她的身心留下了浓浓的阴影。
　　哪有人这么暗恋别人的？
　　虽然说，她也确实感觉到了，林若白对她和对别人的区别。对别人就是一脸微笑的礼貌，对她呢，挖一个天坑，等着她跳。而许昕呢，就有那么傻，乖乖跳进去。
　　记得印象最深的一次，高三第一次月考，许昕运气非常好，分到和林若白同一个考场，林若白更是坐在她旁边的座位，许昕简直开心坏了。
　　数学考试，前面选择题填空题凭借优秀的视力刷刷刷全部抄林若白的，后面大题就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做，到了最后一道大题目把许昕难住了，咬着笔杆给林若白使眼色。
　　林若白提前交卷走人之前故意掉了一个纸团给她，许昕展开，看都不看，把上面的解题过程全部抄下来，抄了半天，手指都抄酸了，心想怎么会这么长，抄完以后开心的跑出去，跟等在外面的钟瑾几人炫耀，结果才知道林若白写了两种解题步骤给她，说是考完试无聊，换换脑子写着玩的，其余人都知道了，拿这事笑了许昕整整一天。
　　这样的事数不胜数。
　　所以，林若白说暗恋她多年，她真没感觉出来。
　　这么一想许昕越发觉得自己简直太善良了，“小白白，”她勾着林若白的脖子，摸着他的头发，就像摸小狗狗一样，说，“以你那种追女生的手段，十有八九把人吓跑，也只有我这么善良的女孩子，为了不让你孤独终老，好心和你在一起，你不感激涕零以身相许，还每天坑我嘲笑我，良心不会不安吗？”
　　林若白笑了一下：“我那时候真的以为你会追我。”
　　许昕：“大哥，谁给你这种自信的？”
　　林若白收紧力道，将人往怀里摁了摁，下巴搁在许昕肩膀上，轻笑了声：“难道不是吗？一开始在教室门口碰瓷我，管我要号码，后来又故意撞我课桌，再然后……”
　　许昕双手捂住他的嘴巴，羞的无地自容：“求你别说了，我那时候真的……”
　　她抿了抿唇，心想，我才不会说是为了看你含在嘴里的棒棒糖掉在了地上，也不会说为了讨到你的手机号码故意撞你课桌引起你的注意，想想那时候可真够蠢的，她岔开话题，“你一开始很讨厌我吧？”
　　这个话题许昕还真是第一次和林若白展开，以前从来没有这么主动问他，也不是没有好奇，只不过今天特别想知道。
　　林若白又是一声轻笑，圈着她的力道又紧了几分，下巴仍旧搁在她肩上，闭了闭眼睛，沉溺在她的芬芳中，“……那时候就觉得，你和别的女生很不一样。”
　　许昕更来劲了，“哪儿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呢？
　　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房间，暖洋洋的，对，是这种感觉。
　　那时候他便觉得，这个女生笑起来很甜，很美好。
　　像夏日下，阳光洒在绿叶上的影子，青翠欲滴，金光闪闪，给人带来希望的感觉。
　　林若白闭上眼睛，闻着空气中阳光的味道。
　　好像十六岁那年的秋日，第一天见到她的早上，阳光明媚，充满生机。
　　*
　　收起遐思，许昕目不斜视继续剥坚果吃，看那样子是打算和罐子里这一堆碧根果不死不休战斗到天明。
　　她以为林若白会走过来，余光瞄过去，发现他朝厨房方向走去。许昕心里大叫一声不好，丢下手里的坚果，连鞋子都顾不得上穿，冲过去抱住林若白的腰使出吃奶的劲给他拽回来，“大虾，有话好好说，不要激动。”
　　林若白停下脚步，侧头看向她：“厨房藏了什么东西？”
　　许昕见林若白不动了，放下心来，眼珠子乱转开启编谎言模式，不待开口，林若白松开她的手，提步进去：“好，我知道了。”
　　“？？？”我可什么都没说，所以你知道什么了？许昕不是很明白他什么意思，她觉得这种时候还是坦诚一点比较好，问：“想不想吃冰激凌？”
　　林若白不答她，她跟在他屁股后面喋喋不休，“上次你不说想吃冰激凌吗，我就特意买了各种口味，等你回来……”
　　话音到这里戛然而止，林若白拉开了冰箱，然后看到了里面满柜的冰激凌，转头看向许昕。
　　“哪一次？”
　　“……”
　　许昕舔了舔嘴唇，她知道骗不了林若白的，干脆说道：“我就只买了冰激凌，是因为你想吃我才去买了辣么多囤起来，你之前说我在家里吃零食，纯属污蔑，要是我没吃，你得向我道歉，并且学三声狗叫。”
　　林若白垂眼看着她，“没吃？”
　　许昕心虚，不敢与他对视，干脆心一横，闭上眼睛，踮起脚，亲了上去。
　　其实许昕没有想太多的意思，就只是单纯的想用这种方式堵住林若白的嘴，这是她之前在哪本恋爱大全里看到的。
　　书上说，遇到男朋友生气怎么办，答案是，能用嘴巴的千万别用手，能用身体的千万别哔哔。以身试险，屡试不爽。
　　她就只是，单纯的，想检验一下，书上说的是不是真的。
　　温热柔软的嘴唇贴上来，紧随而来的呼吸缱绻带着软香，诱惑着神经，她踮着脚尖，身体微微有些重心不稳，并不打算深吻，只是贴一下，蜻蜓点水般的，触碰一下，让他尝到一点甜头，立马撤走跑路。
　　突如其来，林若白完全没有设防，微微睁大了眼睛，垂下视线，看到她紧闭的双眼，因为挨的很近，长密的睫毛像刷子一样，微微颤动着，在他脸上的肌肤煽动着，仿佛蝴蝶振翅。眼皮很薄，皮肤透白，灯光下白净的绒毛一清二楚，女人身上特有的沁香在鼻尖萦绕。
　　林若白下意识就圈住了许昕的腰肢，改被动为主动。
　　许昕完全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快，睁开眼睛，扭了扭身子，林若白箍住她，舌尖扫进去，卷着她口里的香甜。
　　许昕很快就溃不成军，瘫软在林若白怀里，手指紧紧揪着他的衬衣，好像一把火在两人之间燃烧，才一个星期没见却好像隔了大半年没见，身体里仿佛潜伏着一只野兽，叫嚣着，冲破桎梏。
　　她被林若白抱起来，双腿紧紧勾着他的劲腰，后背被抵在冰箱门上，衣服凌乱，呼吸急促，面对男人的汹涌澎湃，许昕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只能迎合，紧紧抱着他轻喘，就在许昕以为，这把火要把这片原野烧成灰烬时，林若白停了下来，轻啃着她。
　　许昕全身战栗，忍不住娇喘出声，林若白抬眼，欲望如火，烧灼着她，隔了好几秒才放开她，帮她整理好衣服，舔了舔唇角，低下头，额头抵靠着怀里涨红着一张小脸的女人，低笑，嗓音却是哑的。
　　“没吃？”
　　“……没吃。”许昕没有他抽离那么快，脑袋发晕，嘴上仍旧不服输，下意识道。
　　“我们来数数，你一下午，吃了多少东西，”林若白又是一声轻笑，舌尖描摹她的嘴唇，低哑嗓音带着蛊惑，捉住她的手，报一个握住她的一根手指抓在掌心里，摁进怀里，“碧根果，花生，薯片，可乐，辣条，酸奶……”
　　“还有什么？”男人轻笑，在她耳边低声说：“还有我的口水。”
　　“……”
　　许昕被这话激的浑身一震，清醒过来。
　　这个魔鬼。
　　刚才应该在接吻之前吃十个大蒜。
　　臭晕他。
第67章 许我第六十七颗心
　　林若白抱着许昕舍不得松手。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离不开她了。
　　和许昕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从来不会觉得生活枯燥, 她总是变着花样把看似平淡的生活过的有趣。
　　她身上那些独特之处，在越来越长的岁月里，闪闪发光，想留住, 想保护，想让她始终色彩明丽。
　　她善良可爱单纯古灵精怪，世界上一切美好的词汇加在她身上都觉得不够。
　　他对许昕永远不会腻, 一天, 两天，一年，两年，五年十年，亦或者往后长长久久, 这份爱只会更深更浓, 不会淡了。
　　把她抱在怀里，揉进骨子里都道不尽的爱意，都无法表达的缠绵。
　　十二年了，不曾一刻放下过，这辈子, 都放不下了。
　　*
　　许昕被林若白抱进卧室，空调开着，冷气浇不灭热烈浓郁的感情，亲着她的嘴唇, 额发，衣服被松松扯下，挂在腰上，耳鬓厮磨也抵消不了这些日子的离别之苦，一遍又一遍问她“想我吗？”
　　想的，当然想。收到他的消息说今晚不回来了，她心里的失落都要满出来了。知道他工作忙，不能打扰到他的情绪，也不会像别的女人那样娇滴滴撒娇，因为她知道，如果她说想他，哪怕那里日程再忙，他也会推开一切赶回来。
　　但那毕竟是他的工作，私底下和他闹归闹，许昕分得清楚场合，知道他在外面，不能给他添麻烦。但是心里还是无比期待他回来，今晚不回来，明晚回来也很好。
　　一紧张，就会做一些无厘头的事情给自己减压，收拾东西“离家出走”，给林若白留字条，喜欢用这种做游戏的方式和他互动，故意气他，心里却万分笃定，他回来一定会找到她。
　　她这个人没什么耐心，如果他明晚还不回来，她就主动跑回家里呆着，等到他回来为止。
　　没想到他今晚就回来了。坐在楼下的长椅上，看到他站在月光下看着她的时候，她有一点不敢相信，但更多的却是内心被喜悦充盈着。她就知道他会回来，他说过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不会骗她。 
　　正如火如荼进行着，肚子里忽然发出咕噜一声，林若白停下动作，把人从怀里拉出来：”没吃晚饭？”
　　许昕当然不敢说，她为了减肥不吃晚饭，林若白要是知道，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肯定会每天逼着她监督她一日三餐按时吃。
　　“我不饿。”她撒了个小谎。
　　林若白听了，气笑：“不饿？刚才谁的肚子在叫？”
　　许昕：“你。”还特意补充说，“肯定是你飞机上没吃晚饭，小白白，你身材已经很棒了，减肥要不得。”
　　林若白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脸皮厚的可以开坦克的女人，真想吊起来打一顿，让她长记性。
　　林若白笑了笑，眼里却丝毫没有笑意。许昕知道错了，连忙蹭进他怀里，抱住他的腰，闷闷说：“我想吃阳春面。”
　　林若白把她从怀里扯出来，“等着。”
　　许昕开开心心从床上滚下去，跟着林若白身后走出房门进厨房。
　　林若白把围裙对折，随意扎在腰上，衬衫的袖口撩起一截，露出肌理流畅的小臂线条，背对着许昕，站在灶台前，熟练下面。
　　许昕从身后抱着他，跟狗皮膏药似的撕都撕不开，林若白不管她，早就习惯了。
　　只不过想到她不吃晚饭减肥的事情，还是忍不住嘲弄一番：“先不说你这减肥方法可不可行，不吃晚饭，吃了一堆零食，膨化食品，垃圾食品，比晚饭的热量更高，你这不是减肥，是增肥。”
　　“说难听点，也叫慢性自杀。”林若白夹了一筷子面条，吹凉，伸到许昕嘴前，看着她吸溜完，眸光亮亮的，带着一丝笑意，“怎么样？”
　　许昕拼命点头，脸在他后背使劲蹭着，男人宽厚温热的肩背给了她无比的安全感和舒适感，“我要吃两碗！”
　　没隔几秒，许昕催林若白：“好了吗？”
　　“好了，去外面等我。”林若白微微俯身，一手掌锅柄，把面装盘，淋汁。
　　许昕放开林若白，乖乖去外面等着他。
　　没会儿，林若白出来，双手各端一个碗，放在许昕面前，然后坐下。
　　许昕伸手摸摸林若白的头，“小白白辛苦了。”拿起筷子吃起来，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色，一边吃一边发出美味的声音，木嘛木嘛，像一只好几天没吃过东西的小猫咪，又可怜又可爱。
　　许昕吃东西时很吵的，这么多年来，林若白都已经习惯了，有时候看见她忽然安静下来反倒很不习惯。
　　她开心的时候话特别多，吵吵闹闹喋喋不休，一个人能演三个人的戏，很容易满足，一点点好吃的就能把她俘虏，大大咧咧毫不计较，却很细心，一群人里面永远都是那个活跃气氛的角色，怕尴尬怕冷场怕你心情不好，她愿意做那个丑化自己只为博你一笑的人。
　　此刻，林若白看着她，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开心的吃着，毫无顾忌的傻乐，看着她如同四月阳春里最动人的一抹风景，如此鲜活的，活着，这是上天给他的最大的眷顾。
　　许昕发现林若白在发呆，“小白白，你想什么呢，面超好吃，再不吃要糊了。”
　　林若白抽回神，对她笑：“这就吃。”
　　许昕露出老母亲慈祥的笑容，盯着林若白碗里的面看。
　　林若白会意，拨出半碗给她，许昕得意满满，把面条吃的干干净净。
　　看来是真饿了。
　　*
　　吃过之后，休息一会儿，林若白去浴室放水，许昕走进来，趁林若白没注意泼了他一身水，勾着他的脖子不怕死道：“哎哟喂，湿.身.诱.惑，小白白，你居心不良，想色.诱我。”
　　不知道谁色.诱谁。
　　林若白抱着许昕，轻而易举就把人弄到了浴缸里，满池的水，两人的衣服都湿透了。许昕扑腾扑腾拍着水，水花溅起来，林若白抓着她，根本动弹不了。
　　“心心，我认为，今天咱们可以来点不一样的。”林若白开始解开她的扣子。
　　许昕眨眨眼睛，好像有点明白林若白的意思，脑袋一转，按住他的手，说：“林教授，你让我帮你搓澡吗？我不免费的，我这边有三个档位。”
　　林若白来了兴趣，停下了动作，“说来听听。”
　　许昕满脑子想，说不定可以靠此发财致富奔小康，不趁现在敲一笔林若白更待何时，于是她说：“我身体不好，你知道的。”
　　林若白轻“嗯”道。
　　“超过十点半我吃完药就要睡觉了，”许昕说，“这个第一档就是最普通的，一千元。”
　　自从许昕做过换心手术之后，在某方面，林若白确实很节制了，她晚上吃的药到了九点多就要睡觉，睡觉之前也不敢闹的太狠，但好在许昕也十分体谅他，变着花样搞情趣，私生活一直很健康融洽。
　　“一千元？这个不普通啊。”林若白低笑一声，手探到下面，掀开她的裙子，许昕浑身一颤，在他怀里缩成一团，条件反射并拢双腿。
　　“普通档就是，你得提前跟我预约了，比方说你预约了我两个小时，按照一千块一小时计算，你得给我两千块，但这两千块里不包含其他特殊服务。”
　　“什么特殊服务？”林若白牙齿咬开她胸前的扣子，嗓音发生了变化，变得低哑。
　　“特殊服务就是……”许昕嘶了一声，气息不稳，“我会配合你的投入程度，有五个程度，越往上走价钱越贵……”
　　林若白笑了一声：“要是我让你舒服了，是不是你还得退我钱？”
　　“……”不知是被热水热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许昕觉得全身又热又燥，脸都红了，扒着林若白的肩膀，小声的恶狠狠骂道：“你个死小人……”
　　林若白又是一声轻笑，扯掉了她身上的障碍。
　　“还有呢？”他呼吸急促问。
　　“……”许昕觉得脑袋发胀，努力整理思绪，“第二档……没有预约……一小时三千……投入程度……按照比上面的每项程度，增加两百元……”
　　林若白轻咬她的肩膀：“我们这样算哪一档？”
　　许昕两腿打开坐在他身上，随着动作幅度上下波动，声音也是一震一荡的：“第三档……五千五……”
　　林若白摁下她的脑袋用力一吮，嗓音暗哑道：“我今天为你服务一回……免费……”
　　完蛋，许昕的奔小康致富大道被人拦腰截断。
　　*
　　回到床上躺下，许昕全身的骨头像被打散了重新组合上去，手指脚趾肌肉，泛酸，连翻身一下都觉得好辛苦。
　　但她还是翻了一个身，伴随着一丝呻.吟，滚进林若白怀里，林若白顺势搂紧她，下巴摩挲着她的发顶。
　　大脑运行比往常缓慢好多，许昕伏在他胸口，沐浴液的香味混合着男性荷尔蒙，散发着无穷魅力。
　　今天的她比往常都要黏人，像一只寻求安慰的小猫咪，使劲往他怀里钻，拼命往他怀里拱，双手紧紧抱着他，让林若白生出无比的宠爱和疼惜。
　　亲吻着她，怀里温热香软的女人，男人满足坏了。
　　许昕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的，好像累坏了，睡着了，林若白小心调整睡姿，想让她靠的舒服点儿，许昕忽然动了一下，然后扬起脑袋，满眼泪光。
　　林若白怔住了，脑袋一下子空了，伸手摸她的脸，帮她擦眼泪。
　　许昕抓住他的手，贴在脸上，满眼的泪光对他笑：“吓到你了吗？”
　　林若白摇摇头，他知道为什么，但他现在还不能说。
　　刚才进屋以后，在房间里放她的袋子的时候，有一个本子落出来，出于好奇，林若白翻了几页。
　　看完以后，一下子明白了，她为什么会一个人躲在那里哭。
　　对于她的身世，那是注定好了，谁都无力改变。他能做的，是许昕的下半辈子，他要保护她，做她的羽翼，把她宠在手里，呵护在掌心。
　　林若白低下头，额头紧挨着许昕，轻声说，“在我面前，你不必坚强，我要你脆弱一点，我想走进你的心，成为你的铠甲。”
　　许昕再也忍不住，再难过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一个人扛着扛着也就过去了，直到这个男人出现，对她张开手臂，用他所有的柔情对待她，谁能扛得住这样的温柔。许昕觉得自己矫情死了，但是她的矫情也只在他面前，只给他一个人看。
　　“你早就走进我的心里了，”许昕吸了吸鼻子，“我这个人不太懂得怎么表达，但是你对我的好，我全都放在心上了，我也要回报你，但是，总觉得我还不够完美，我的身世是这样的，我的家庭也是这样的，那时候我很怕你会嫌弃我，也像他们那样，用怪异的眼光看我，这些都是负能量的东西，我不希望带给你，我希望，”
　　许昕顿了顿，抬起头直视林若白的眼睛，“我希望你能幸福，比我自己能幸福，更加希望，但是，我好像一直在给你添麻烦，给你带来压力。”
　　这个过程中，林若白没有插话，沉默着听她把话说完，能听到她的心里话这样的机会不多，他很珍惜。
　　“既然你已经选择和我在一起，我也要变得更好，不能老是给你添麻烦，拖你的后腿，你在我心里一直很好很好，有时候骂你也不是出于真心的，你别放在心上，我这个人有时候嘴巴就是这么欠的，我真的好喜欢你，就是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知道。”
　　“圆圆陈梦包括小瑾她们一直说我太作了，放着你这么好的人不要，我不是不要，我是不敢要。如果我也像他们那么健康，如果我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班长，我可能那时候真的会追你，我那天在医院编的故事，真这么想过，好奇怪啊，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奇怪，既怕你，又喜欢着你，这样矛盾的心情。”
　　“你说我那时候讨厌你，如果我不喜欢你，不会主动招惹你，但是招惹了，又觉得好像给不了你承诺……”许昕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么多，解释这么多，可能是因为，这么长久以来，林若白对她一直产生的误会，她要解释清楚。
　　林若白自始至终没有说话，许昕以为自己说的哪个地方不对了，暂时停下来，困惑看着他。
　　“五年前你丢给我五百块逃之夭夭也是出于这个原因？”过了几秒，林若白开口问。
　　很平淡的问句，许昕感到头皮发麻，这人还真记仇，对当年那五百块念念不忘。
　　“我那个时候……吓呆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谈起年幼黑历史，许昕真想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林若白轻轻叹了声气，重新将她摁进怀里。
　　“五年前，和你发生关系之后，我都已经把一切计划好了，不管你心里有没有我，不管你还对谁念念不忘，你都是我林若白的女人了，我要对你负责，把你拴在裤腰带上哪儿都别想去，谁知道，还是让你跑了。”
　　“本来，我想跟那边办退学手续回国了，因为我想，如果如愿和重新你在一起，一年我都不想耗费。”
　　许昕在他怀里默了许久，对自己当年做的事情感到深深忏悔。她的五百块，给林若白巨大的阴影。
　　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都还没进入社会，性子也没有磨练的很好，好在，错失了这么多年，依旧没有放弃那份执念，就算死也要等到心中的答案，大概就是心里住着一个舍不得也放不下的人。
　　林若白低下头轻吻女人粉白的耳尖，低声说，“你从来不是我的压力，你是我动力的来源。”
　　从年少开始，所有的努力，那些优秀的，耍帅的，锋芒毕露的，全部都是为了你，为了你的青睐，为了你多看我一眼，为了你嘴角扬起的赞赏。
　　就连学吉他学手风琴，都是因为你无意间的一句提及，你说你喜欢手风琴悠扬古老的乐声，你说你喜欢少年修长的手指轻抚琴弦，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当成座右铭，人生奋斗的方向。
　　许昕眼眶湿润，她觉得不能再对林若白隐瞒了，揉了揉眼睛，从他怀里仰起头来，说：“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小白白，你知道我原来姓什么吗？”
　　“你猜也猜不到，我姓于，我原来的名字，叫于心。”
　　“今天我亲生爸妈来找我，他们说，我的心脏是我姐姐给的，她出车祸事故去世，把心脏给了我。”
　　“他们说，姐姐去世了，他们只有我了，想认回我。”
　　“我看了姐姐的日记。”
　　“姐姐对我很好我知道，可是这还是不足以消减我对他们的恨，这么多年来，他们知道我在哪里，知道我的生活境况，可是他们从来没想过要认我，怕我的病带给他们不幸，他们把我丢掉，他们不肯认我。”
　　“小时候，我盼望着和家人团聚的那天，我相信他们有苦衷，我恨我的病，也恨命运，如果他们早一点出现，或许我会选择原谅他们，现在，我没有办法原谅。小白白，你说我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林若白只感到无尽的心疼，这个傻女人，全身伤痕累累，还在想着自己的做法会不会违背常理，虽然嘴上义正严辞的拒绝了，心里还是有千万把刀刺着她。
　　“你心里是什么感受？”林若白问。
　　“我心里……”许昕说，“我不想原谅他们。”
　　“好，我们不原谅。”林若白浅浅啄着她颈上的嫩肉。
　　许昕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心情放松了许多。
　　“但是，”她转念一想，说道，“他们说姐姐一直想把心脏捐给我，那次车祸是她从医院回家的路上遇到的，我心里有点难过，姐姐会不会是为了我去自杀什么的？”
　　林若白摇摇头：“百分之九十以上不是。”
　　许昕愣了下，不知道他何以如此确定。
　　“于雯的日记我看过，如果她真的就他们所说一直想把心脏捐给你的话，为什么从来没在日记里提及，我从日记里得到的信息，于雯对你有愧疚，她知道真相却不能告诉你，只能通过另外一种方式弥补你，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来，她并不会主动把心脏捐出来，更不可能去自杀。”
　　许昕全然没有这么深的去想过，继续听林若白分析：“她有这么多和你接触的机会，为什么从来没有说，你知道真相心里会难过，你的亲生父母仍旧不会认你，而她也会因此事被父母骂，所以她只能默默将心情写在日记本里发泄，这么多年积压，你是她的一块心病，也有可能是知道你出事，心思恍惚在开车的时候出了意外，她为了你去开车自杀，如果要做早就做了，如何等到现在才来做，所以我估计车祸是意外。”
　　许昕听他这么一通分析下来，感叹他的心思深沉，观察敏锐，但，她又想到一个事，“他们为什么要说姐姐一直想把心脏给我，明明没有的事，干嘛要胡编乱造。”
　　林若白轻轻一笑，“这就更简单了，如果不这么说，怎么加重你的亏欠感？”
　　许昕被他一语点醒。心里五味交杂，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林若白，”许昕重新钻进他怀里，抱紧他，视线漆黑里，闭上眼睛，闻着他身上让她熟悉的味道，吸了吸鼻子，用一种可怜巴巴的语气说：“以后，我只有你了，要对我好一点啊。”
　　林若白揉了揉她的脑袋：“好。”
　　68、许我第六十八颗心 ...
　　许我第六十八颗心
　　隔两天放假, 林若白习惯性早起, 躺在身边的女人还在沉睡当中。
　　许昕睡眠很浅，一个人睡的时候总是心神不宁，多梦，夜里很容易醒, 早上四五点天蒙蒙亮她就醒了，不管晚上睡的多早，雷打不动的作息。只不过现在吃药的原因, 早上不是那么容易醒的过来, 睡眠时间比以往长了不少。
　　不过说来也奇怪，每次林若白睡在身侧，她的睡眠质量都非常好，哪怕在做换心手术之前，没有吃药那段时间里, 但凡和林若白一起睡觉, 许昕整个晚上极其安稳踏实，一觉醒来大天亮，连呼吸都是敞亮的，非常舒畅。
　　可能是因为有他在身边，许昕就不会想太多, 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林若白顶着，对他有着无比的安全感和依赖。
　　这一个星期以来，许昕头一次睡的这么香喷喷的, 连睡着都在笑。看着女人嘴角挂着的浅笑，林若白也禁不住心情愉悦，浅勾起唇角，重新把她拢进怀里，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嘴角。
　　肌肤贴着她的肌肤，林若白有点舍不得就这么轻易放开她了，舌尖沿着她的唇瓣描摹，温热的呼吸缠绵，刺激着一大早的荷尔蒙，贪恋地亲吻着她，指尖缠绕着她的长发，探进她微微敞开的睡衣领口，轻揉着她的胸口。
　　许昕还在昏沉的睡梦中，只觉得一阵酥麻感像电流般激荡着全身，浅皱眉心，软软哼唧一声，翻了个身从林若白怀里脱开，这个过程里，还不忘一脚把盖在身上的被子踢开，像一只小虾米似的，弓着腰背对着林若白。
　　林若白从后边贴上，圈住她的腰，紧贴进怀里，许昕头发很长，又密，松软，铺洒在床上，他光裸的手臂上，痒痒的。他拨开她的头发，浅吻她的后颈，耳朵，隔着薄薄的衣料，亲她的后背，许昕被又酥又麻的痒意弄醒了，半睡半醒间，翻身钻进林若白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比小猫还要黏人。
　　许昕醒来以后，身边床位空着。她肚子有点饿了，睡得迷迷糊糊醒来，摸到林若白不在身边，就想去找他，爬起来赤着脚走到门口。她畏热怕冷，夏天大多数时候都喜欢光着脚在家里跑。地板很干净，定时都有阿姨打扫，赤着脚在地板上走凉凉的很舒服。
　　许昕在门口顿住脚步，想起林若白不让她光着脚在家里乱跑，她免疫力弱，容易着凉，生病就很麻烦，她重新折回去套上拖鞋走出房门。
　　厨房里传来香味，食物在锅里滋滋冒着热气，微风里布帘晃动，熟练快速的刀切声，料理台前，男人身穿白色棉布T，裤脚挽起一截，露出精致脚踝，背对着许昕，微微躬着腰，认真又专注，处理着食材。
　　窗外虫鸣鸟叫，一天当中最清新动人的阳光洒进来。黑发、白衣、黑裤，最清新动人的一抹光影，色调和谐，白的晃眼，美好的晃眼。
　　画面实在太过唯美，许昕靠在门框边，连呼吸也不由自主缓慢渐渐起来。站了片刻，她轻手轻脚走过去，从林若白背后，踮起脚，沾过水微潮冰凉的手心蒙住他的眼睛。
　　他弓着腰，她踮着脚，伸长双手，轻而易举就触及他的眼睛，她不说话，一说话就露馅，她才不说呢，让他猜。
　　早晨的阳光还不是那么浓烈，白色的布帘挂下一半，窗外是一片湛蓝清澈的天空。男人放下手里的刀，轻轻覆在女人的手背上，握住，打开她的手，笑：“起床了？”
　　他的笑声很轻，低低的，宠溺感满满，漾在锅盖咕噜咕噜冒气的声音里，在细微的风声里，别样好听诱人。
　　“饿了吗？”林若白问。
　　许昕手从他眼睛上拿开，从后面抱住林若白，贴着他的后背，使劲地踮起脚，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嗯，做什么好吃的？”
　　林若白下巴扬了扬，让她自己看。然后抓过一个圣女果送进她嘴里，许昕张开嘴巴咬住，饱满浓郁的汁液随着咬破的果皮在齿间逗留。
　　上面抹了浆，酸酸甜甜的，是许昕最喜欢的味道。
　　“好吃吗？”他侧头，继续着手上的活儿。
　　“好吃。”许昕满足的砸吧着嘴，顺便东瞅一眼西看一眼，感觉他一个人忙来忙去的，她也不能只吃不干活吧。
　　“我能做什么吗？”许昕问。
　　“快好了，”他把做好的蛋糕放进烤箱，设定好时间，转头对她说，“出去等我。”
　　许昕不舍得走，想了想说：“你一个人在这里会很无聊的。”
　　林若白继续忙别的，接口说：“不无聊。”
　　本来她以为他会赞同她的意思，那她就可以说“我陪聊天啊，反正我也没事干啊”，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许昕就给自己找台阶下，“小白白，你知道什么是送命题吗？”
　　“送命？”林若白当然不知道，侧了侧头，眼神问许昕。
　　看来真的不知道，许昕露出一副“哈哈，你终于也有不懂的时候了”。
　　轻咳一声，许昕拍拍林若白肩膀，“小同学，不懂没关系，让许老师好好教导你一番，我一定会挑最简单通俗易懂的语言在两秒内教会你。”
　　“……”她难得在他面前得逞一次，林若白不打击她了，由着她尾巴翘到天上去，继续把下面的食料放进锅里，小心调节火力。
　　他微躬着腰，低头看火势大小，手指骨节分明，白皙修长，随意按在旋转按钮上，密长的睫毛如羽毛般在透白的皮肤上打下一小片阴影，喉结微凸，微微滑动，性感到爆炸。
　　许昕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从脚底蹿上来，呼吸窒了好几秒，连自己接下去要说的话都忘记了，怔然在原地。
　　隔了好几秒，林若白听不到许昕的声音，抬起头，视线寻向她。随着抬头的动作，眼皮稍抬，唇角微敛，脖颈线条绷直，那颗微凸的喉结上下滑动，锋利性感。
　　许昕也跟着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哇塞，她男人也太好看了一点吧，什么以前一直以为他是小帅，绝对是盛世美颜，许昕在心里默默对自己之前的审美观鄙视了一小下之后，慢慢抽回神来，发现林若白正也看着她。 
　　这个脸皮比墙厚的女人，生平第一次，感到了害羞，并且脸滚烫起来，以光速蔓延开去。
　　她好像……get到了她男人的帅点了……真的让人喷鼻血……
　　之前，他们都说林若白好看云云的，班级里女生在私下里都喜欢八卦谁谁谁长得帅，谁谁谁逆天颜值，高一那会儿，叶淮生还没转到弘毅高中的时候，学校论坛就有女生匿名给林若白表白的，还有一个什么校草评比的，林若白位居榜首。
　　许昕这个人八卦爱好者，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那时候给林若白投票她也有份，倒不是她觉得林若白真的那么帅，而是因为林若白是他们十二班，又是班长，说什么都要有面子，林若白要是选上了，那可就是他们十二班的面子，反正那时候许昕很单纯的这么想，私下里却跟沈园园陈梦钟瑾几个吐槽说：我真没get到班长的帅。此话一出，马上遭到另外几个有力的抨击。
　　沈园园说：“许昕，你的眼睛被屎糊住了吧，班长不帅？那就是我们的眼睛被屎糊住了。”
　　陈梦马上接口说：“说我的眼睛被屎糊住了，我不承认啊，就许昕那个诡异的审美观，你指望她能服从大众？”
　　钟瑾一般都比较温和，不像那两个那样直接粗暴打击许昕，所以在这种场合都不会说什么。
　　后来直到高三来了叶淮生，一举拿下弘毅高中部校草头衔，许昕的审美也总算大众了一回，刚开学那会儿，还跟寝室几个说，我也觉得叶淮生挺帅的，他那种型是我喜欢的。
　　当然，这不是意味着，在许昕眼里，林若白就不好看，就是……没有叶淮生好看而已……直到今天，不不不，直到现在，此时此刻，许昕才终于像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被自己男人帅到了。
　　所以，沈园园和陈梦当年的话说的没错，她的眼睛真的被屎糊了十二年。但是，她绝对不会对林若白坦白的，要不然，也太伤林若白的心了。
　　许昕按了按发烫的脸颊，对林若白嘿嘿一笑，“今天你有点好看。”
　　林若白直起身子，看着她，脸上表情很淡：“昨天不好看？”
　　许昕条件反射，求生欲极强的脱口而出：“昨天也好看，天天都好看，嘿嘿嘿。”
　　林若白笑了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展颜笑：“哄你玩，紧张成这样。”
　　笑的真好看，嘤嘤嘤怎么办，沦陷了。
　　*
　　林若白把餐点弄的很精致，跟去西餐厅吃的料理差不多，许昕吃的津津有味，冷不丁听林若白问：“好吃吗？”
　　她理所当然答：“好吃呀。”一脸笑眯眯。
　　男人继续问：“和王记比呢？”
　　王记是许昕最喜欢的餐点店，在S市也是小有名气。
　　许昕愣了下。
　　在她怔愣的那几秒，林若白放下筷子，站起来，面无表情说道：“好，我知道了。”
　　许昕：？？？你又知道啥了？
　　忽然间她明白过来，抬起头，不可思议看着林若白，脑袋高速转动，嘴巴已经蹦出来下一句话：“你在我心里NO.1，王记只能排老三。”
　　林若白低头凝视着她：“老二是谁？”
　　许昕眼巴巴瞅着林若白，一时间脑袋空了。谁是老二，她知道个屁，不就是为了哄你高兴，随口一说，你还当起真来了。
　　许昕眨眨眼睛，有点反应过来，忽然觉得好笑：“小白白，你是在吃什么天外飞醋？”
　　林若白目光降落在她身上，慢慢变得温柔，笑问：“这就是送命题吗？”
第69章 许我第六十九颗心
　　下午, 林若白跟那边猫舍取得了联系, 约好时间去看猫。
　　许昕其实一直想养猫，和林若白一样，她也很喜欢猫，小时候在家, 她没有话语权，许昌明夫妇很忙，仅有的那点精力时间和金钱全都花在儿子身上了, 有一次, 许昕在路边看见一只流浪猫，饿惨了，瘦骨嶙峋，却很漂亮，全身花色的皮毛。
　　她去小卖部买了香肠给它吃, 吃完以后砸吧着嘴巴, 跟着许昕一路，许昕看它可怜兮兮的，忍不住偷偷把它带回了家里，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花，邱雪很不喜欢猫, 最后那只小可怜被邱雪扔出门外，并警告许昕，以后再带这些东西回家，会连许昕一起扔出去。一整个晚上, 许昕仿佛都能听到小花在门外凄惨的叫声，她好几次鼓起勇气偷摸走到门口想打开门，可是一想到邱雪的警告就瑟缩了。
　　后来好不容易有独立能力离开家，还是没能如愿养猫，医院的工作太过繁忙，她没有时间再去照顾另一个生命。
　　其实那天许昕也不过临时起意，随口跟林若白提了一句，他态度冷淡，之后许昕也没再想这个事，也不是非让林若白答应不可，他不肯就算了，没想到这么多天过去了，他非但没有忘记，还一直把她的话挂在心上。
　　之前还因为他态度冷淡，引申到他不爱她的问题上，还想离家出走，躲起来，不让他找到她，给他出难题，想让他学狗叫，虽然这一切最后都没有成行。许昕深深地为自己的小人做法感到惭愧，越想越觉得自己才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痛下决心一定要好好报答林若白。
　　到了猫舍，许昕马上就被各种品种的可爱小猫咪迷的七荤八素，连林若白也不要了，隔着笼子逗弄那些小奶猫，听它们喵呜喵呜叫，跟着逗猫棒摇晃着小脑袋，粉粉的嫩爪，粉粉的小舌头小嘴巴，许昕心都软化了。
　　林若白和猫舍老板在一旁交谈着，许昕蹲在笼子前拿逗猫棒逗猫，铃铛发出清脆响声，那只大脸猫扑着前爪抓那根棒子，同笼的就属它最胖最灵活，是个灵活的小胖子。
　　“看中哪只没？”林若白不知什么时候蹲在许昕身边，自然地帮她把滑落到肩膀下来的一段长发撩到身后。
　　他蹲过来，凑的有些近，声音放低，几近贴着她的耳朵，呼吸热热地喷洒在她脸侧的肌肤。
　　店里还有别的一些顾客也在看猫，大多都是女孩子，转眼朝他们这边看过来，传来细碎的笑声和窃语声。
　　“嗳，你看那男的，好好看。”
　　“衣品好好哦。”
　　“旁边那个女生是他女朋友吗？”
　　“是吧，要不然这么亲密。”
　　“你发现那女生的妆了吗，好精致啊。”
　　“包也好好看。”
　　“发色看上去也很漂亮，不知道什么颜色，我也想烫染成她那种效果。”
　　……
　　这些话传到了他们耳朵里，许昕侧过头，发现林若白正凝着她，对那些女生的话语充耳不闻。
　　许昕一脸笑嘻嘻凑近到林若白耳边，悄声说：“她们在夸你诶。”
　　那肥猫儿骨碌碌硕大漂亮的眼睛盯着许昕手里的逗猫棒，张着爪子随时准备扑住，这会儿发现小姐姐的注意力完全没在它身上，那逗猫棒也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铃铛声不响了，正玩的兴致勃勃的时候突然被叫停，小肥猫不满的喵呜两声。
　　林若白散漫的“嗯”了声，眼睛却一瞬不瞬看着许昕，他的手搂上来，松松扶着许昕的腰，“问你话呢，别发散。”
　　因为他的手搭上来，本来两人就挨的近，这会儿几乎整人贴进他怀里，许昕人瘦，虽然有一六三的个头，骨架小，看上去就一丁点，被林若白一搂，脸就贴紧了他的胸口，随着他说话，震颤感从男人的胸口穿进许昕的耳朵。
　　许昕抬了抬头，后知后觉哦了一声，然后无聊地甩了一下手上的逗猫棒，那只等候多时的肥猫啪嗒一下跳起来，前爪朝天，伴随着一声颇有气势的喵呜，肥胖的身躯轻盈跳起，然而再敏捷再轻盈也没有许昕动作快，没等它抓住，许昕快速抽离棒子，看着它垂丧着一张大饼脸，蹲在那里对许昕手里的棒子虎视眈眈，许昕陡然间升起了好玩的心。
　　挑猫看眼缘，进来的时候，许昕一眼就看中了这只，她喜欢脸大腿短，蠢萌蠢萌，就像狗她喜欢小短腿柯基，猫她比较中意英短加菲波斯，脑袋又圆又大，两颊丰满，毛多毛少倒是不怎么在意。
　　许昕又甩了一下棒子，点了点肥猫圆圆的脑袋：“就它吧。”她就喜欢这种肥肥胖胖圆滚滚，瘦不啦叽摸起来都没有手感。
　　那猫脑袋一抬，圆溜溜的眼睛冒着傻气，前爪举起来，许昕快速挪开棒子，傻猫没扑到反而摔了个大跟斗，许昕扶着林若白的肩膀咯咯咯笑不止。
　　林若白圈着许昕的腰，将人从地上拉起，许昕依依不舍，还想拿着棒子蹲下去逗会儿猫，林若白止住她：“蹲太久晕地上，我是抱你好还是抱猫好？”
　　她这个病，方方面面都要注意，儿戏不得，其实虽然现在吃着药，生活也如往常，但很多方面都需万分小心，排斥反应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可以说这整一个观察期都是漫长无期的，少则一年，多则五年甚至十年，全看保养是否得当，以免下一次再度复发。
　　虽然他说的有道理，许昕还是被逗笑了，尤其是看他这一脸严肃说出来，他自己可能觉得不好笑，可是许昕就像被莫名戳中笑点一样，想笑的不行，还不忘嘀嘀咕咕反驳他的话：“我才没有脆弱到晕过……”
　　对视上林若白的目光，许昕讪讪闭上嘴巴，一脸乖乖道：“好吧。”脑海中无端端又冒出，林若白一手抱着她，一手提着猫笼子的画面，配上肥猫脸上不管什么表情都是那张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刚好再配上林若白一脸面无表情，这两个整一块儿，光想想都觉得巨搞笑。
　　当许昕还沉浸在浮想联翩当中时，林若白已经完成交易回来了，”这么快？”许昕目瞪口呆，被他的高效率深深折服。
　　“喜欢就买，犹豫什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这也太豪气了吧，而且这小家伙看似不便宜啊，许昕瞅了眼笼子上的小名片：异国短毛猫，市价在万以上。这么贵，一般不都应该货比三家看看吗？喜欢虽然喜欢，但她比较心疼钱。
　　许昕晃了晃林若白的手，小小声问：”会不会太破费了？其实我也没有太喜欢，我们还可以看看别个。”
　　林若白抓她的手进手心里，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虎口，动作轻柔带着耐心，嘴角含着一丝儿笑意，看着许昕：“你蹲那儿逗了半天，还说不喜欢？”
　　许昕沉默下去，被他一语中的，不知道拿什么话辩驳了，心里暗暗吃惊他的洞察力。
　　林若白见她不说话，缓下语气：“你难得有件喜欢的东西，我投其所好，花点钱就能让你开心，我何乐而不为呢？”
　　许昕心里听着极度舒适，快快乐乐把猫带回家里。
　　这只小肥猫白色和花色花纹，粗长的尾巴橘色花纹，四肢和背部是白色的，头顶也是橘黄色花纹，才两个多月大点，体重和身长却远远超过了同龄猫，而且超级能吃，一路上许昕都抱着它，它也不怕生，窝在许昕怀里，舔她手里的猫粮，小嗓音动听软糯。
　　许昕突发奇想，问林若白：“小星星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这之前她都没有想过林若白家的小星星的性别问题，今天突然就很有兴致知道了，正开车的林若白回答她：“公的。”
　　“咦，那就刚刚好了，我家小花是女孩子。”许昕笑眯眯的从袋子里摸出第二把猫粮，温柔小姐姐的语气说道：”小花真的好能吃哦，和我一样，嘿嘿嘿嘿嘿。”
　　“小花？”林若白侧了侧头，对这个突然的名字感到很陌生。
　　“对啊，”许昕虎摸着小花的毛毛，又软又顺，好舒服，“刚取的，好听吗？”
　　“嗯。”林若白不想发表什么意见，反正她喜欢就行了。
　　偏这女人还不依不挠起来了，浅浅皱起眉心，”嗯是什么意思？”
　　林若白开着车，目不斜视，听闻她语气不太对劲，想了一想，说道：“好听。”
　　许昕勾起唇角，笑眯眯的：“这才差不多，”低下头哄怀里的肥猫，“咦，小花，你怎么不吃了呢，吃饱了吗？吃饱了要不要睡一觉啊？”
　　不知为什么，瞧着她此刻的神态和模样，林若白想到，如果万一以后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也会这么温柔对待他们的孩子。但很快，林若白嘴角的笑意收敛了起来，现在想这个是不是还太远，她的身体情况不适合要孩子。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无声无息地攥紧。
　　还好，他的父母还算开明，并不会干涉他和许昕的感情生活，只不过……
　　等红灯的时候，林若白侧头看向许昕。
　　她低着头，抚弄着怀里的小花，耳边碎发落下，遮挡在脸侧，阳光肆意耀眼，她的侧脸温柔甜美，脖颈细长，肌肤光洁透白，真美。
　　林若白有些恍神，恍惚时间又回到了十年前，她和几个女生在操场的单双杠上坐着，晃荡着腿儿，校服群摆下，那一双白皙修长的小腿很不安分。
　　她侧着头，和一旁的女生聊着天，笑声飘到好远，篮球场上，他捞起放在球架下的矿泉水瓶，拧开瓶盖刚要仰起头灌下，目光一掠，扫到了许昕。
　　那时候她也像现在这样，侧脸对着他，披散的黄栗色长发随风轻轻飘着，散在脸侧，扬在风里。校服群摆随着悠悠荡荡闲荡的腿轻轻拂动，一双眼睛笑意盈盈，一个不经意转视，也朝他这边看过来。
　　红灯转换绿灯，林若白收回遐思，启动车子。
　　后来连那天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唯一忘不了的是她侧转头过来，那一抹比夏日还要明艳的笑容。
　　*
　　自从有了猫之后，许昕一门心思都扑在上面，连上班时间也在逛猫吧科普知识，尽早做一个称职的铲屎官。
　　虽然说养猫经验林若白比较丰富，她也说平时林若白照料猫，她只负责拍美美的照片和逗猫玩，话是这么说的没错，但是吧，林若白平时也够忙的了，她得帮他减轻负担才对，这么一想，许昕顿时觉得自己真是太善良了。
　　一般在上班的时候，许昕不怎么吵林若白，哪怕吵他他也不会理会她，因为根本连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相对而言，许昕坐办公室就没他那么忙了，基本上把份内的事情处理完就闲下来。
　　小花虽然才两个多月，许昕开始计划它的人生大事，其实她私底下有跟林若白商量，把小星星接过来，跟小花培养感情，然后生一窝小小花和小小星星，结果林若白告诉了她一个残忍的事情：小星星今年七岁，而且，在它小时候林若白就给小东西做了绝育。
　　许昕知道这个事情之后，一蹶不振了两天，到了第三天，奇迹般复原，跑回来告诉林若白，同办公室的同事小李家也有一只短毛猫，跟小花差不多年龄。
　　许昕的办公室是两人办，小李比许昕还要小三岁，今年刚考进医院工作，许昕生性活泼，过去上班没几天就和小李混熟了，两人平时聊天八卦，许昕虽说比小李大了几岁，倒也没什么代沟，而且更妙的是，小李也很喜欢猫，自己在家养了三只，两人一空下来就交流养猫心得，偶尔小曼也会过来，然后八卦三人组能聊半天不带歇。
　　不过那两个对林教授还是比较感兴趣的，毕竟林教授平时在医院里太太太高冷，只有和许昕在一起才会表现出比较不同的一面，所以大家还蛮喜欢看他俩秀恩爱的。
　　一边羡慕的不行，一边又觉得这狗粮吃的酣畅淋漓。小李就比较幸运，因为只要林若白不加班都会来办公室接许昕，然后光看这两个聊天，哪怕毫无肢体接触，光只是视线交流都能让人觉得，哇，好甜，好想谈恋爱，林教授竟然还有这么一面，啊啊啊啊好想找一个这样的男朋友，又高又帅魅力四射。
　　而且小李也发现了，林教授的视线，真的就是一刻不离许昕，比如许昕低头整理桌子，他就站在旁边等着她，一边嘴角挂着笑意，柔情似水地看着她，直到她抬起头来，两人四目交接的那一刹那，小李在旁边看的，心跳都快来好几个节拍。
　　真正齁死一个人。
　　偏这两人还撒狗粮不自知。
　　真气死一个人。
　　*
　　从医院出来，许昕挽着林若白的手，今天显的特别安静，一路上都没有说什么话，看上去很纠结的样子，林若白低下头看她脸色，担心问道：”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
　　许昕正在沉思当中，在纠结到底跟林若白在哪儿求婚比较好，而且如果要求婚的话，得有戒指啊鲜花啊什么的，鲜花简单，去花店买就是了，但是戒指吧，稍微弄点碎钻的就老贵了，或者那种素圈的也行，主要是她太穷了，之前去金饰店里看，起价就是上万的，她兜里几千块钱根本无处安放，只好灰溜溜回家了。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林若白的手指指围大小，这个倒是不难，大不了她晚上趁他睡觉的时候量一下，再然后就是，要在什么场合求婚比较好，而且还要在他不经意的时候，不能被发现，这个人太鸡贼了，不被他发现，太难了。
　　顾自深陷在纠结之中的某人被吓了一跳，温温吞吞地抬起眼来瞅着林若白：“啊？”
　　“想什么这么出神？”林若白好耐心地重新问道。
　　许昕心想，可不能让他知道她的计划，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对林若白说：“这周六我们回高中母校看看呗，好久没回去了，我想去看看老师们。”
　　林若白想了一下周六的安排，那天也没什么事，毕业这么多年，确实也没有怎么回去过，好多老师在五年前叶淮生和钟瑾的婚礼上见过面之后，都不曾回去看他们，想想也是该回去一趟的。
　　“好。”林若白答应道。
第70章 许我第七十颗心
　　吃完晚饭回家, 许昕屈着腿半躺在沙发上, 小花窝在她怀里，舒服打着呼，两只前爪缩在肚子下，一脸怔怔看着许昕, 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只见许昕一手托着一个硬壳小本子，另一只手握着一杆笔，嘴里念念有词, 专心致志盯着本子, 时不时写两笔，看上去在筹划些什么。
　　本子上写着：周六，求婚大作战。地点：高中母校。戒指，鲜花，香吻。家里事先录好一段VCR：台词, 舞蹈。
　　要是林若白不答应怎么办？许昕歪着脑袋想, 那就狂亲，亲他一脸口水，亲到他答应为止。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怀里的小花喵呜了一声，许昕扔了笔和本子, 抱起小花，脸埋在一堆软乎乎的猫毛里，嘴里碎碎念着：“你敢不答应，不答应我亲死你, 亲死你，亲死你，喵喵喵喵……”
　　小花一脸痛苦地扭着身体：这个神经病哪儿来的，快把她挪开，离朕远点儿。
　　许昕紧紧抱着小花不撒手，揉着它软乎乎的猫毛，从脑袋摸到尾巴，对小花说：“要不要来个马杀鸡，姐姐做起来超级舒服的。”
　　小花喵呜喵呜：……愚蠢的人类，快放开我！
　　林若白洗完澡从房间出来，看见小花被迫趴在许昕肚子上，许昕两只手贴在小花的背上搓啊搓啊，小花喵呜着小奶音，前爪微微向前，是一个挣脱的姿势，但是它根本挣不开许昕，只能一边享受一边抗拒，徒劳的发出软软嗲嗲的喵呜声。
　　许昕心情很美妙，上下其手吃着小花的豆腐，一边嘿嘿嘿笑，“舒服吧，享受吧，销魂吧，姐姐的技术不是盖的。”
　　“……”林若白不知道该不该走过去打扰她们。
　　小花抬起眼皮，看到林若白来了，喵呜声更加起劲，将求救的信号发给林若白，许昕以为它很舒服，深受鼓舞，更加卖力了。
　　林若白走过去，看见她扔在沙发上的本子，纯粹出于好奇心，随手捞起打开看。许昕虽然手上撸猫，从林若白走出来，注意力就转移到他身上，这会儿看见他拿起了她的本子翻开，许昕一紧张起来，啥也顾不上了，这要是被林若白看见了后边还怎么进行下去，扔下猫跳起来，从林若白手里抢过本子。
　　小花终于解脱得到自由，轻盈一跳，快乐地从许昕膝盖上跳到地板上，叫声也变得愉悦起来。
　　许昕从来没想到自己的动作会如此敏捷，思维会如此清晰，以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林若白手里夺过本子的时候，明显看到林若白动作一顿，至少有足足一秒的时间，他先是愣了愣神，然后逐渐的，看着她，脸上露出了一点困惑的表情，而这个同时，许昕自己也愣在当场。
　　但是她愣住的原因和林若白愣住的原因不一样，林若白愣住是因为没想到许昕的反应这么激烈，他不过是想看看这个本子，她的反应却像是，做贼心虚，强行试图掩饰，而后林若白像是知道了什么，那一点点困惑的表情转变成了微笑，是一种“我已经将你看透，但我就是不说，憋死你”的笑容。
　　许昕愣住是因为她竟没想到自己如此优秀，动作如此迅速，竟然能从林若白手里成功抢过来，这难度不亚于在老虎口里抢食，所以她愣住完全是出于对自己的佩服转化而成的震惊。
　　但是，很快的，她感到不对劲了。在林若白的这个笑容里，慢慢回过神来，好像刚刚短短几秒时间里，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林若白的笑意怎么这么诡异？
　　她不管了，先抱紧本子再说，然后身体顺势往后退开，和林若白拉开一段安全距离，眼睛却牢牢看着他，可能因为有点紧张，惯常挂在嘴角的笑容此刻也收敛多了，抱着本子，抬着脑袋，一脸警惕，却不忘解释：“这个你不能看。”
　　林若白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好像大人看小孩的把戏，笑问：“为什么不能看？”
　　“这是日记啊。”许昕紧紧抱着本子不松手，为了让自己也相信这个真是她的日记本，不禁昂高脑袋，说话声比平常提高了很多，“这是我的日记，里面都是隐私和秘密，不能随便看的。”
　　林若白保持着良好的绅士风度，双手插进口袋，站姿松垮，垂着视线，闲闲看着许昕，点了点头，似乎认同她的意思，语速比往常慢了许多，“这是你的日记本，我上次看到的那本不是日记，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所以你又明白了？你到底明白了什么？许昕内心升起一股恐惧感，最怕他这种笑容看着她了，他越笑，许昕越想哭。
　　求求你别笑了，大哥，算我输好吗？
　　许昕彻底被林若白唬住了，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瞅着他：“你……你看过我的日记？”
　　问出这句话的许昕还抱着一种半信半疑侥幸的态度。
　　林若白轻松笑了笑，眼神指了指许昕当宝一样牢牢护在怀里的本子，“这不是你的日记本？”
　　“这、这是啊……”
　　“那不是好了。”林若白弯腰轻松坐在沙发上，手从口袋里抽出，习惯性伸手揽许昕过去，许昕这回没那么依顺，爬起来穿鞋子。
　　由于她是盘腿的姿势坐的，一只腿抽出来挂在沙发沿上套鞋子，另一条腿还藏在屁股底下坐着，身体向林若白相反侧倾斜，加上怀里抱着个本子，行动多有不便。
　　林若白轻轻笑了声，左手搭过来，扶住许昕的肩膀，然后自然无比的沿着她的肩膀往下，最后把手搭在她大腿上揉了一把。
　　这个揉的力道也是很有手法，不轻不重刚刚好，还能带起一阵电流激过的战栗感，许昕下意识就想去拍开林若白的手，谁知他一个海底捞月直捣黄龙，顺势就探手抓她怀里的本子，许昕这时才反应过来，林若白此番一连串动作后面真正的目的。
　　这个小人，还不忘设计假动作。
　　好在许昕动作也很快，牢牢抱住本子，顺着力道往旁边一滚，腿也不闲着，踢了一脚林若白的大腿，接着这股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砰的闷闷一声，脑袋一磕，撞在皮质沙发扶手上，本子也应声掉落在地板上，书页向下，书脊朝上的销魂姿态。
　　许昕抱住脑袋，从沙发上爬起来，第一时间不是骂林若白，而是赶紧捡起本子，像宝贝一样藏在身后，这才瞪着林若白，想骂他，却又一时之间找不到有力的语言，脱口而出：“林小人，你这魔鬼，你是不是偷看过我的日记！”
　　此时，林若白已经收回了手，双手重新插回口袋，两条长腿交叠坐着，闲散潇洒的姿态，侧头看着许昕，好像看她一个人演杂耍，脸上露出好心情的微微笑意，点头承认：“我看过，但不知道是哪一本。”
　　呜呜呜呜果然看过那么幼稚的东西，许昕心里万马奔腾的情景，回想起那个本子，从高中以来一直保持记录，虽然不是每天都写，但是基本上自己只要写在上面的话，全部都是她发自内心的东西，就是她留给自己的一个小世界，所以风格比较二，比较神经病，没想到林若白竟然看得下去。
　　竟然看过……
　　难以想象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看完那个日记本的，真想采访采访。
　　许昕没脸见人了。虽然心里是这种“啊啊啊啊好丢脸”，但是表面上许昕还是非常淡然，一定不会把这种心情表现出来，不能留把柄给林若白，她“哼”了一声，“大骗子，死小人，前面还说没看过，现在又说看过了，再也不会相信你的话了，一个字都不相信。”
　　林若白艰难压制着嘴角越漾越大的弧度，手虚握成拳抵住嘴巴，这才把笑容收敛起来，轻轻咳嗽了声，一副磊落坦荡的模样，直视许昕说道：“我前面没说没看过，你再仔细回忆一下我们的对话，我有没有骗你一个字？”
　　许昕仔细回想了一下，一开始他拿她本子，她过去抢说这是日记本，然后他问，他之前看的那本不是日记本，也就是说他从头到尾就承认了看过她的本子，只是没确认那是不是她的日记本，但是为什么后边她问他是不是看过日记，他说看过了，绕来绕去的，许昕感觉脑细胞不够用。
　　反应过来看到林若白闲闲的笑着，许昕终于明白了，自己又双叒叕被林若白骗了。瞪着他：“你到底看了些啥？啥时候看的？为什么不早说？”
　　林若白强忍笑意，指着她藏身后的本子，不答反问：“这本不是日记？”
　　“是的！”许昕语气强烈，口齿清晰，嗓音很响，好像只有这样林若白会深信不疑。
　　“嗯。”林若白轻点下巴，“我知道了。”
　　所以你到底知道什么了？每次他说他知道了，许昕心里都有一种没来由的心虚感，总觉得他又要对她不利，老有一种“这个贱人又要害朕”的被害妄想症浮出心头。
　　许昕心里想着，眼珠子就骨碌骨碌转个不停，一时间也没有马上接上林若白的话，于是她决定暂时不理他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先跑路再说，再这么跟这小人待下去，许昕保不准计划瞒不住他，赶紧跑，赶紧跑。
　　虽然心里紧张的要命，但是表面上她必须表现出云淡风轻，不动声色，这样才不会被林若白发现端倪，于是许昕慢慢吞吞地坐起来，脚在地板上划来划去找拖鞋，找到一只拖鞋脚尖刚触及要套上时，听闻身后林若白说：“你有那么多日记本，心里秘密一定不少，不过我刚才翻到这本，前面都是空白的，只写了两页，有一页画了一幅肖像。”
　　不知道为什么，从林若白口里说出肖像两个字，许昕那么想笑，但是她现在没心情笑了，停下套鞋子的动作，扭头看着他：“你看清是谁的肖像了吗？”
　　林若白极微摇了摇头，许昕放下心来，可不能把那种丑化他的画像给他看，要不然……许昕缩了缩脖子，不敢想。
　　然后又慢慢的，后知后觉想起他前半句话，丢下一句：“要你管，我乐意我喜欢，你管得着？我就是买一百个本子，只写两三页，每一页上都写三个字：林小人。啦啦啦啦啦啦略略略略略，气死你，拜拜拜拜！”
　　说这个话之前，许昕是掐好时机的。她把两只脚都穿进鞋子里，屁股离开沙发，站直起身子，离林若白稍微远一点，走到林若白的手够不到她的地方，猛然转身，丢下这句话，一边还做着拉眼皮的丑鬼脸，一边身体往后退，在一声惨叫和大笑中，飞毛腿般跑进房间。
　　——你有那么多日记本，心里秘密一定不少。
　　——要你管，我乐意我喜欢，你管得着？我就是买一百个本子，只写两三页，每一页上都写三个字：林小人。啦啦啦啦啦啦啦啦略略略略略，气死你，拜拜拜拜！
　　她真的在自己找死。
　　林若白眯起眼睛，从沙发上站起来，长腿几步跨过去。
第71章 许我第七十一颗心
　　许昕就怕林若白不追上来, 但是一看见他动身过来, 她秒怂了。
　　一路叫声嘹亮，“啊啊啊啊啊啊啊小花救我！”
　　不远处，抓着猫抓板玩的许小花懒懒转过脑袋来，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这里正上演的一出好戏, 嫌弃的喵呜了一声，继续着转回去快乐地玩耍起来。
　　猫是靠不住的，许昕只能靠自己的两条飞毛腿了。她叫完之后, 扭头观测与林若白的目前距离, 因为这次她是掐好的了时机的，等林若白站起来的时候，她已经跑到楼梯口。
　　这会儿林许昕站在两级台阶的位置上转过身，右脚向后踏上一个阶梯，身体微微往后倾, 随时随地做好了逃命的准备。
　　许昕发现林若白离她还有点距离, 估算了下中间的距离和她的时速，许昕觉得，要想逃上去，并且在林若白抓到她之前完美锁上门，这是一件相当轻松的事情, 想到这里，许昕心情放松下来，遏制不住洋溢的心情，大拇指摁在鼻尖上, 四指打开，吐舌头做鬼脸，笑声豪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来追我呀，追不到气死你，啦啦啦啦啦。”
　　许昕笑的肚子疼，林若白几步跨上来，她笑到一半，感觉不对劲了，林若白啥时候那么快，剩下的笑硬生生吞进肚子里，忍着憋成内伤的代价，撒丫子欢快跑，可是吧，刚才笑的太猛烈了，这会儿跑起来没劲，许昕感觉自己要玩完了，但还是忍不住想笑。
　　她真是给自己跪了，这种关键时刻，竟然控制不住地想笑。
　　她想，反正要被林若白抓住的，还不如让她先笑完，于是她趴在扶手栏杆上，弓着腰笑的喘不上气，小臂被林若白轻轻抓住，很快身体被他扳转过去。
　　许昕脑袋仍旧处于放飞懵逼状态，人就这么被林若白压在了扶手上，此时她才停下了笑，一脸意犹未尽附带着迷茫的眼神看着林若白。
　　林若白压着她，手臂绕过她的腰，从后面圈住她，许昕被迫和他拉近距离，呼吸温热萦绕在她周身，林若白贴了贴她的额头，压低的嗓音，近似诱惑般：“还跑吗？”
　　挨好近，连他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也放大在许昕眼里，她渐渐收起嘴角的笑容，歪着脑袋，将注意力专心致志放在林若白的眼睛上，确切来说，是睫毛上，一层铺叠着一层，之前她都没注意，林若白的睫毛这么浓密，毛茸茸的，好想摸一摸。
　　而且他的眼型也好看，典型的桃花眼，像一把扇子一样缓缓打开，不经意抬头看人的时候，带着一种微微迷离的感觉，就好像酒醉三分，带着一丝醉态朦胧的。但如果他认真看人的时候，却又是深邃多情，满目柔情，时不时电一下，让人心神荡漾，遐思连绵。
　　就比如现在。
　　所以许昕尽量不去看他的眼睛，要不然……后面就不好说了，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说不定又会来点什么骚操作，逼林若白就范。
　　于是她就想，我专心致志数睫毛好了，一根、两根、三根、四根……越数心里越痒，非摸一摸不可，不摸一下，她今天晚上睡不着觉。
　　许昕像是没听见林若白的话一样，动了动手指，狗腿的笑容重新浮现，一脸羡慕敬仰崇拜，两眼亮晶晶大绽光芒：“哇，你的睫毛好长好密。”
　　林若白视线垂着她，听到她浮夸的语气，扬了扬眉梢，并不怎么想接这句话，许昕不管那么多，抬起手，“我能摸一下吗？”
　　怕林若白拒绝，连忙又补充一句：“就摸一小下，看到你这个睫毛精，我就想到动物世界里斑马的眼睛，超级漂亮，双眼皮，大眼睛，睫毛又密又长。”
　　动物世界……
　　林若白眉心忍不住抽了下，亏她想的出来。
　　“好不好嘛？拜托拜托！”许昕伸手抱住林若白，紧紧的抱住，然后脑袋拱进他怀里，像喵咪一样摆着脑袋蹭进去，还说这个女人不会撒娇，撒起娇简直抵抗不了。
　　隔了几秒，头顶落下一道语气明显放软的声音：“只能摸一下。”
　　许昕从他怀里仰起脑袋，眼睛都亮了一圈，刚才那点楚楚可怜的撒娇模样瞬间消失，开心的笑起来，同时抬高了手，另一只手依旧在林若白背后揪着他的衬衫，垫着脚尖，小脸因为开心和兴奋，染上了一层淡粉，和接吻时候的样子一模一样。
　　林若白配合着她的动作，放低下身子，把脑袋挨近她，不耐催促着：“快点儿。”
　　心愿达成，许昕嘻嘻嘻笑的好不欢心，她故意温温吞吞地抬高手臂，指尖触碰到林若白的眼皮上，那一层又一层铺叠的浓密纤长的睫毛，感叹连连：“啊，啊，啊，啊，啊，终于摸到了，不枉我此生……”
　　“……”林若白弓着腰，一手环着许昕，头低着，脸颊几乎蹭到了她的胸口，而这个女人全身心投入在他的睫毛上，对此毫无感觉。
　　因为挨的近，她身上的软香味环绕在鼻息间，胸口饱胀绵软，刺激着神经，圈着她腰上的力道收紧好几分，用力咬了咬牙，嗓音压下好几度，忍着耐心，打断她：“好了吗？”
　　许昕指腹轻抚着他的睫毛，毛茸茸的，她对毛茸茸软乎乎的东西最没有抵抗力，丝毫没有意识到林若白锢紧的力道，摸了一下就得寸进尺上瘾了，突发奇想：“我能拔两根吗？”
　　“……”
　　林若白狠狠压下蹿起来的火，抬起眼，黑眼深邃明亮，似乎还夹带着某种未可知的情绪，咬肌线条紧绷，紧紧看着许昕，一字一顿说：“你要敢拔一根试试？”
　　许昕手缩回去，看了林若白几秒，突然说：“我要拔下来，会怎么样？”
　　“……”
　　一片安静中，他们彼此互望着对方，许昕动了一下，抬高手，林若白随着她的动作侧了侧头，跟着她的手的动作转移目光，想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
　　只见许昕高高抬起，轻轻落下，手指沿着林若白的耳朵外轮廓描摹。
　　在耳垂的地方，揉了两下，舔了舔嘴唇，看着林若白：“会怎么样？”
　　话音刚落，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许昕被打横抱起，林若白大步走向楼上，回答她：“会这样。”
　　许昕这回是真的胆寒了，乱乱扑腾着，鬼哭狼嚎：“我还没洗澡，臭烘烘熏死你，今天流了好多汗，这么臭你也吃得下去？”
　　林若白低头轻咬一口她的嘴巴，封住这女人呱呱呱乱叫的嘴巴：“我不嫌弃。”
　　“……”
　　*
　　晚上睡觉之前，趁林若白下楼泡牛奶，许昕重新把作战计划翻出来，刚刚她又想到了一条，在周六下面添了几笔：
　　周六，起床，闹铃六点，做一顿可口的早餐。
　　早餐这个难不倒她，虽说做不来林若白那种精致美味的，但是马马虎虎将就着吃还行，等等，怎么可以马马虎虎将就着吃呢，许昕在心里强烈谴责了一下自己这种懒惰的思想，继续低下头，在早餐下面慎重加了一句话：一定让小白白拍手叫绝。
　　拍手叫绝……
　　许昕咬着下嘴唇，这个有点太难为她了。
　　划去，改成，心情愉悦。
　　——让小白白心情愉悦。
　　这个她最拿手了。
　　许昕看着本子，笑眯眯的，就差点笑出声来，瞅了眼门口，幸好林若白没回来，她连忙把本子和笔收起来，拍了拍脸，对自己说：“许昕同志，请你不要笑的这么灿烂，像二傻子一样，鄙视你。”
　　她赶紧把本子藏起来，藏到哪里呢，想来想去，爬下床，悄无声息地摸到衣柜前，拉开门，把本子放进去，有点不放心，这么厚实一个本子，万一被林若白看见怎么办，许昕又想，放一个晚上应该没关系，他晚上的习惯是把前一天要穿的衣服挂出来，刚刚他下去之前已经拿出来了，所以，应该不会再去翻衣柜了吧。
　　许昕怀着这样的自信心，把本子掩藏在一堆衣服里，重新关上门，开开心心地上床睡觉。没片刻的时间，林若白回来，端着一杯牛奶递给许昕。
　　许昕接过，喝了一口，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好喝。”
　　林若白坐在她旁边，抓过她的一段头发拿在手里把玩，许昕靠在林若白腿上，喝着牛奶，边喝边沉思，一时之间两人都没说话，气氛很温馨很安谧。
　　喝了大半杯，许昕撑着了，打了个饱嗝，林若白从她手里接过杯子，放到一边，把人搂进怀里，许昕猫咪似的，光着腿，群摆掀起一角，里面没穿打底裤，露出内里粉白的一片，整个儿团子一样窝进林若白怀里。
　　林若白下巴摩挲着她的光裸的肩头，闭着眼睛，享受此刻。
　　许昕抓过他的手，把早就准备好的工具拿出来，一条红线，一支黑色签字笔，和一把尺子。
　　“小白白，”她风情万种地在男人耳边吹气，嗓音低迷，“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好吗？”
　　林若白咬着她耳后的嫩肉，只淡淡的一声嗯回应她。
　　许昕不管他，抓着红线的一头，另一手抓着他的手，用红线在他的无名指上缠上一圈，林若白沉浸在女人的香软中，随她弄，但是她绕圈的时候，手很不乖，一点儿也不配合她的动作，将那红绳连同她的手包在手心里。
　　“……”
　　太难了。
　　许昕决定诱哄一下。
　　她十分艰难的从林若白的手里钻出来，心里虚的很，唯恐被他发现了，毕竟他这么聪明。
　　“小白白，”许昕小心地咽了咽口水，“你现在怎么这么禽兽？”
　　林若白浅浅皱了皱眉心，手从她衣领口探进去，显然很不满意她的不专心，但还是很耐心地解释说：“男人对自己的女人禽兽，人之常情。”
　　什么男人女人的，许昕这张厚厚的脸皮没来由的红了一红，这短短几秒之间，手再次被林若白抓进在手心里。
　　“……”
　　很快，许昕没守住阵地，被他搞的气喘连连。
　　过了几秒，林若白像是忽然醒过来了，咬着她的耳垂，含糊不清问：“什么游戏？”
　　“……”
　　他低头看了眼缠在无名指上的红绳，像忽然悟了一样，笑了一下。
　　许昕也不知道他为啥笑，就是感觉，这笑的有点老谋深算的感觉，不太妙的预感。许昕闭着嘴巴坚决不说话。
　　至少在他开口之前，她绝对不能先说话。
　　许昕攥紧拳头，看着林若白，漾在灯光里的女人，奶白色的肌肤，柔长的头发，小鹿一样的眼神，戳的他心越发痒起来。
　　林若白眸光一敛，扯松领口，几乎在许昕抬起眼看着他的时候，根本不给她反抗的机会，瞬刻将人压在身下。
　　两手撑在床上，林若白俯低下身，睡衣领口豁开一个大口子，低低垂落着，荡在许昕眼前，蜜色胸肌一览无余，气息与许昕混合交缠，贴着她的耳朵，压着嗓音，用一种暧昧至极的语声说道：
　　“不用量，我亲口告诉你……”
　　许昕闭上眼睛，这个禽兽……这么诱惑她，算了，美色当前，啥事都等天亮以后说吧。
　　……
　　一番大动干戈，迷迷瞪瞪中，许昕被林若白抱着去浴室洗了个澡，回来之后，又困又累的人，直接躺在床上卷着被子睡死过去。
　　衣服都汗湿了，林若白想帮她换掉身上那件睡衣，打开衣柜找衣服的时候，手指触碰到一个硬壳的东西，拿出来一看。
　　是许昕今天晚上当作宝贝一样护在怀里的本子。
　　借着柔和不刺眼的床头灯光，林若白随手翻了几下，轻而易举就翻到了那被她翻看过无数遍的，折痕最深的一页。
　　她密密麻麻写了一大堆，字迹潦草随意，但林若白还是看清了，最顶上的那几个字：
　　求婚大作战。
　　光影下，女人睡的酣甜，全然不知道此刻正发生着什么。
　　林若白收起本子放回原处，弯起的唇角再也再也收不住。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睡姿全无的女人。
　　脸上全是宠溺。
　　她啊。
第72章 许我第七十二颗心
　　许昕一直心心念念着她要在周六之前, 事先录好一段求婚录影, 所以趁着周四，林若白晚上有两台手术要做，许昕赶紧回家录像。
　　鲜花是提前预定的，那家花店就在上班路上, 许昕拿了花之后，快马加鞭赶回家。
　　打开设备，找好角度, 一切准备就绪。
　　她为此还跟着网上学了一段舞蹈, 加了一些自己的设计在里面，对着镜子先练习了几遍。
　　舞蹈总体风格俏皮浪漫，许昕举着花束对着镜头，一边唱歌一边舞蹈，随着舞步慢慢挪到镜头前面, 最后单膝跪下, 把鲜花高高举到前面，带着微笑对镜头说：“林若白，嫁给我。”
　　录完以后，许昕看了一遍成品效果，自己都被自己感动到了。
　　录像有了, 鲜花有了，戒指也有了，全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周六的到来, 送给林若白一个大大大的惊喜。
　　林若白忙了一整夜，凌晨四五点才回家，许昕听到响动，爬起来，窗帘很厚，挡着外面的光亮，她坐在床沿上，看见林若白背对着她把门关上，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怎么才回来，几点了？”
　　“嗯。”林若白一身疲倦，随手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在旁边坐下，搂过许昕脸埋在她肩窝里慢慢蹭着摩挲着，嗓音低低的，“昨天晚上来了一台加急手术，还早，再睡会儿。”
　　许昕摸了摸他的头发，有点心疼，“你也睡会儿。”
　　“嗯。”嘴里这么应着，却丝毫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夏天的睡衣本就松松垮垮的，林若白带喘的气息里，衣领从肩膀上扯下，吻从她脖子上一路绵延到胸口，直到被林若白压在床上。
　　许昕实在搞不懂，都这么累了，还有这精力，亲了没多久，林若白似乎恢复了点元气，从她身上爬起来，对她说：“我去洗一洗。”
　　林若白什么时候回来的，许昕不记得了，实在太困了，他走没多久就抱着被子睡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林若白紧紧抱着。
　　她睡觉习惯侧卧，弓着腰，像一只小虾米一样缩在一起，林若白从后面抱着她，紧紧贴着她的后腰，脸贴着她的后颈，怀抱紧的她呼吸不过来。
　　身后的男人呼吸匀长，睡的很安稳，许昕稍稍动了动身子，他像是有预感一样，手上的力道紧了几分，许昕只好放弃。
　　但是她已经睡不着觉了，抓着林若白的手玩了起来。这人的手怎么这么白这么好看，许昕瞅着自认为也蛮白净的手，跟他一比，明显黑了一个度，太气人了，而且他的手指也太修长了，天生就是一双为拿手术刀而生的手，她的手就是一双小丑丑。
　　正暗自叹气，手被林若白包住，他似乎醒了，又似乎没醒，半梦半醒中，脸往她肩窝深处埋进，闷声而有含糊不清叫了声”心心”。
　　许昕“嗯？”了声，以为他醒了，抬了抬肩膀，“怎么了？”
　　林若白只是更加抱紧她，回答她的是绵长的呼吸，睡熟了。
　　“……”
　　*
　　很快到了周六，许昕起了大早，准备慰劳慰劳林若白，做个早饭给他吃，做什么好呢，许昕昨晚夜里反复想了很久，最终决定，做她最拿手的——
　　摊个大饼吧。
　　她摊的饼，林若白没吃过，上次摊来吃也忘了猴年马月的事了，好像半年前吧，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许昕是个行动派，想到就要立马去做，一想到林若白吃着她做的大饼一脸满足的样子，许昕像被打了鸡血浑身来劲，说干就干。
　　林若白连着两天夜班倒，这会儿正呼呼大睡着，许昕蹑手蹑脚起床，尽量不惊动他，洗漱完毕之后就下楼进厨房搞事了。
　　时隔太久，许昕已经不记得具体细节，拿出手机百度了一下，大致分七八个过程，简单浏览一下，许昕找回了当年的感觉，感觉自己马上就能成为一级大厨。
　　先准备好材料，鸡蛋，面粉，葱花，榨菜，盐和油，然后鸡蛋打匀加入面粉，加水搅匀。这个过程看似简单易操作，但是吧，实际弄起来真有点麻烦。
　　加多少水，她心里没底，就凭感觉倒呗，结果一不留神，水加太多了，整个就是一碗汤水，，往里面多加了一点面粉，划溜几下，鸡蛋汤水这才浓稠了点儿。
　　许昕心想做个鸡蛋饼咋就这么麻烦，她明明是有经验的，之前的鸡蛋饼都怎么做的，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上次做鸡蛋饼的时候是在同事家里，她只不过是帮人打打下手而已。
　　好在这个面粉和的还算可以看，再往里面加葱花和剁好的榨菜，正忙活着，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小花喵呜喵呜的叫着，许昕没回头看，特别正经的说了一句：“小花，你别吵，这个饼不是做给你吃的，再叫也没用。”
　　小花又轻轻叫了一声，小嗓音特别委屈，许昕搅拌着碗里的面粉，头也不回，继续说：“跟我撒娇也没用，我就是这么没有感情的铲屎官。”说着心情特别愉悦，跟着扭着屁股，荡漾的哼着自编的小曲儿，嗯嗯啊啊的。
　　谁从身后搂紧了她，肩膀一重，来人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紧紧抱着她，蹭着她，温热气息贴着耳朵，带笑声轻轻说：“做给谁吃？”
　　许昕吓的差点掉落了手里的碗和搅拌器，惊惧回头：“你、你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的？”
　　“嗯，”林若白勾着唇角笑，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做鸡蛋饼？”
　　“嗯啊。”许昕特意把碗拿起来，给他看，炫耀得瑟劲十足，“怎么样，还不赖吧？”
　　林若白点了点头，”还行。”
　　“啥还行，”许昕轻哼一声，“你这是嫉妒，赤果果的嫉妒。”
　　林若白轻轻笑了声，抱她更紧，“做给我吃？”
　　“嗯啊，”许昕扭了扭屁股，“你顶到我了，大早上别发情了。”
　　林若白笑了声，无声无息地挪开了一点，又说：“你做能吃？”
　　许昕真想一个白眼翻死他，为自己辩护：“我是受过专业培训的！”
　　林若白又笑了一声，视线指了指放在旁边的手机，“专业培训还要查手机。”
　　许昕一肘子往后顶他，“死开。”
　　林若白吃吃笑了两声，被骂了也一脸开心，“要我帮忙吗？”
　　“不用。”许昕推了推他，“我要摊大饼啦，你离我远一点，油溅你一身。”
　　林若白嗯了声，松开了她，站许昕身后看她忙活，心里说不出来的甜蜜。
　　许昕往锅里倒油，林若白：“动作满熟练嘛。”
　　贱兮兮的，许昕恨不得一掌拍死他，男人不能宠，一宠尾巴就上天去了。
　　她故意不扭头，也不说话，神情漠然地操作着，选择无视他，心里却想，倒个油谁不会，真把我当白痴，老娘只是没出手，一出手分分钟吓呆你。
　　许昕可是专门查过的，热锅是什么意思，热油又是什么意思，为了不让油溅到身上，她全副武装，特意穿了长袖，戴了橡胶手套，围裙挂在身上，就差在脸上戴个防毒面具，林若白这小人烂人贱人，站着说话不腰疼，嘲笑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去采蜜呢”，许昕在心里暗自深呼吸一口气，心想，今天我是要好好表现的，我是要跟他求婚的，不能生气不能生气绝对不能生气，他是我男朋友，我要爱他要爱他爱他爱他”，靠着这样终于成功麻痹了自己。
　　油热好之后，就是倒入搅匀的鸡蛋面粉糊，这个倒下去是很有讲究的，要把整个锅底都倒满，铺成薄薄一层，许昕拿着碗，目测了一下自己应该怎么倒才能把锅底铺满，找好角度和高度，又在脑海中演练了一遍，最后开始付诸行动。
　　倒下去那一刻，只听到身后拍起掌来，传来林若白慵懒的嗓音：“好，好，好，不错不错，手法专业，大师级别。”
　　这话……
　　怎么都不像夸她的。
　　许昕听了怎么就这么想打他呢，恨不得操起手上的锅铲揍一顿。
　　真是气死她了。
　　许昕没拿捏到位，完全没有预想的简单，好在平底锅还不至于很费劲，虽然没有铺成薄薄一层，也没有太丑。
　　第一个蛋饼煎好了，虽然没有图片上那种金黄的样子，丑是丑了点，不过也没有焦面，能吃就好，许昕把第一个饼盛放在盘子里，开始煎第二个，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后面几个越来越不错。
　　“味道怎么样？”许昕边煎着饼，边侧头问一旁拿着筷子试吃的林若白，眼睛亮亮的，一脸希望得到期许的表情。
　　林若白吃了一小块，又切了一小块，吹凉，放进许昕嘴里，“你尝尝。”
　　许昕咬了几口，蛋饼香味很浓郁，就是……
　　她吐了吐舌头，“忘记放盐了。”
　　林若白笑笑，夹起那块剩下的饼边吃边说：“第一次做成这样，很不错了，我口味淡，你这个咸度刚刚好。”
　　蛋饼里有榨菜，有点淡淡的咸味。
　　他又说道：”你要是嫌不够咸，等下咱们加生菜和培根，我弄成三明治。”
　　许昕心里忽然而然生出暖意，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为了不打击她的自信心，用一种特别温柔善意而又聪明的方式保护她的自信心和自尊心。
　　“嗯，”许昕点点头，对他笑，“弄成三明治一定很好吃。”
　　虽然他时不时会打击她嘲笑她，甚至也会坑她捉弄她，但是，从始至终，他都是一种保护者的姿态，用一种巨大的温柔，包容她，爱惜她，随时随地设身处地，为她着想。
　　还记得，那次商场里，她和罗蔓蔓同时看上那件制作精良价格昂贵的衣服，是林若白的出现，让她掰回一局，让她在那些初中同学面前赢回了面子，让他们对自己曾经的言行给她带来巨大的阴影发自内心的忏悔。
　　为了帮她挣面子，特地精心打扮，特地换了一辆豪车，气质不凡，卓越成就，只是为了帮她赢这一回。
　　酒席上，面对罗蔓蔓等人的污蔑，面对莫栩的嘲笑暗讽，林若白一改往日的做派，丢开了他平日的好教养，他说，在女朋友面前，任何原则和人事，都要丢开一边，他说，我家心心年小的时候不懂事，难免看走眼。驳的莫栩哑口无言，气的罗蔓蔓脸色铁青。
　　这样的他，这么努力的他，为了她甚至不惜对抗全世界，他说过，就算全世界与你为敌，我也会不顾一切站在你身旁，保护你，支持你。
　　这样的男人，她如何不爱，她怎么能不感谢他，她不是铁石心肠毫无感情的人。就如许昕说的，她不怎么懂得去表达对一个人的爱，但是他对她的好，她全都放在心里，一点一点积攒着，等到有一天，积攒够了，她会回馈他，报答他。
　　爱是相互的，是一个相互付出相互牺牲的过程。我之于你，你之于我，我们的感情不需要言语表达，单看眼神就懂了。
　　感谢林若白，感恩他出现在她生命里，感恩他那么努力那么努力的帮助她，这么温柔的善待她。

第73章 许我第七十三颗心
　　弘毅高中还是老样子。
　　正好下课时间, 校园里一片热闹。
　　林若白拉着许昕的手从大厅楼梯上去, 穿过走廊，收了一路注目礼，最后拐进老师办公室。
　　宋老师是高三班主任，以严厉出名, 学生们私底下叫她“宋婆子”“灭绝师太”。
　　“宋老师。”
　　宋老师停下正在批改作业的笔，抬起头，看到林若白和许昕, 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站起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早上，许昕想来学校看看，就过来了。”林若白习惯性看向许昕，两人相视一笑。
　　许昕连忙把礼物拿出来给宋老师，“这是林若白从国外带回来的, 这一份给您的宋老师, 另外的是给蒋老师他们的。”
　　蒋老师是高一和高二的班主任。
　　宋老师嗔怪他们来就来，还带礼物干啥，不过，宋老师说，“你们蒋老师人事调动调到了五中。”
　　三个人寒暄了一会儿, 宋老师带他们去看望以前的老师。有几个调离了，留在学校的还有两三个，一个是数学老师，另一个是物理老师。
　　宋老师抓过许昕的手, 又拉过林若白的手搭在许昕手上，轻轻拍了拍，“你们两个磨磨蹭蹭这么多年，总算现在都挺好，叶淮生和钟瑾也蛮好，都蛮好的，你们几个啊，我印象最深。”
　　学生时代，给老师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往往是那批最出格的。
　　宋老师又提到了当年的种种：“许昕以前在我们班级也是活跃分子，叶淮生其实上课不吵的，他就是态度不认真，许昕是真的纪律差，花样百出，我本来以为让林若白坐在你旁边能压住，没想到你把林若白拐跑了。”
　　物理马老师笑呵呵的：“那次许昕在我课上吃瓜子，埋着个头我以为她怎么了，让林若白看她在干嘛，林若白帮着撒谎，说什么来着？说她生病还是怎么了，我都信以为真了，叶淮生给他揭了老底，许昕林若白你俩还记不记得？”
　　许昕吐了吐舌头，当年的糗事一大堆，偏还有一个保护伞帮着她瞒天过海。
　　说起马老师的这个事，还真是这么回事。
　　那次是高三第一学期，快期末那段时间，备考的气氛很浓烈，记得那节课上，马老师正在讲台上激动的讲着课，忽然停了下来，朝许昕这边看过来。
　　许昕的课桌上试卷啊课本啊练习册啊一大堆，摞的又高又整齐，她整颗头埋在课桌下面，卡擦卡擦嗑着瓜子，动作熟练飞快，一看就是老手。
　　十二班是年段最好的班级，马老师本着为创新高，稳抓升学率的原则，班级任何一个开小差不认真的学生都逃不出他的火眼金睛。
　　于是他停下了讲课。
　　“许昕。”
　　全班的目光都朝许昕看过去了，许昕如芒在背，像被人点了定身穴，一动不动，额头抵在课桌桌沿上，也不抬头，瓜子也不敢嗑了。
　　就是装死。
　　见许昕没动，马老师让同桌林若白看她在干什么。
　　林若白怎么会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下课的时候，别人都在埋头复习的时候，许昕兴冲冲去小卖部里买了一堆零食，回来一坐下就引诱他，“班长，补点脑子，吃起来吃起来，哇，薯片出了新口味，超级好吃超级美味，世界第一美味。”
　　林若白头都没抬，理理她功夫都没有。
　　许昕又去勾引后桌的钟瑾，“小瑾瑾，姐姐请客，别写了，再写下去脑子写坏掉了，还不如吃呢，吃起来吃起来。”
　　钟瑾正在解一道难题，也不是很想理许昕，叶淮生实在看的许昕烦了，长腿伸过来，踢了脚许昕的椅子腿：“膨化食品吃多了，智商负增长，像你这样的。”
　　“……”
　　许昕抱着零食，去角落里啃零食，一整节课间都没有理过那几个没情趣的家伙。当然也包括林若白在内。
　　林若白朝许昕瞥了眼。
　　而许昕心里慌的一批，一动不敢动的，希望林若白大人有大量不要揭发她。又转念一想，他向来对她很严厉很苛刻很公正，怎么可能会帮她？而且整节课间活动课她都没理过林若白，当然林若白也没有理她，明显就是打冷战的架势，以这个小人的性格，能帮她才怪。
　　许昕越想越慌，还不如自己主动站起来承认错误，态度端正说不定马老师还放过一马，就在她正打算抬起头站起来的时候，听到身旁传来林若白清清淡淡的嗓音：“许昕感冒了，头晕。”
　　说完以后，也不管周围响起的细碎的声音，旁若无人地继续刷题，只是余光还是忍不住朝旁边的女生扫过去。
　　好在马老师信任林若白，没有任何怀疑，“许昕同学好样的，带病继续上课……”
　　话还没说完，班上同学再也忍不住了，笑了起来，但因为是林若白，大家也不好意思揭穿。
　　马老师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渐渐安静下来的气氛中，叶淮生懒懒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轻笑：“林若白，你带她上医务室看看，别是嗑瓜子嗑晕的。”
　　大家再也忍不住了，有的同学甚至拍着桌子狂笑。
　　谁都没想到，林若白放下笔，站了起来，对马老师说：“老师，我带许昕去医务室，这节课的内容我会帮她复习，您放心。”
　　这戏要么不演，演起来就要演足一整套。教室里是真的呆不下去了，林若白都已经站起来了，许昕顺着他的台阶下去，林若白弯下身，抓住她的手腕，将人背了起来，许昕继续演戏，装身娇体弱，垂着头，靠在林若白肩膀上，长发顺下来，埋着脸，闭着眼睛，长睫毛覆盖下来，微微颤动。
　　教室里彻底沸腾了，哇啦啦叫的，唏嘘的，林若白面不改色，在所有人震惊的视线里，淡定地背着许昕走出教室门。
　　*
　　这段回忆现在回想起来，很美好。许昕一直觉得自己的高中生活过的很平淡，倒并不觉得苦也不觉得枯燥。经年以后回忆起来，更多的是甜蜜和浪漫。
　　老师们开他俩玩笑，问到什么时候能喝到他们的喜酒。
　　林若白笑笑，看了眼许昕，满目柔情，连眼睛都泛起了星子，回答说：“争取今年年底之前。”
　　许昕心想，您大哥可别吹牛逼了吧，到现在我都没等到你求婚，今年年底？你在逗我吗？
　　这么一想吧，她心里就猴急猴急的，为了不让林若白自己打自己的脸，许昕觉得很有必要在今天把这件人生大事解决掉，她不主动一点，以林若白那种龟速爬的缓慢性子，等到明年可能都等不到他下聘礼。
　　要是以后说起来，她也有理由：你看，我这是保护你的面子，我要是不主动点求婚，你林若白在老师们面前岂不是变成言而无信了吗？像我这么贤惠的女人，你上哪儿找去？
　　许昕越想越觉得有理，越想越觉得刻不容缓。
　　可是要怎么搞起来呢？
　　道具她都已经托钟瑾搞定了，过会儿叶淮生他们一块儿把东西给她送过来，但是要怎么偷偷溜出去，真的很难。
　　许昕左思右想，最后想出一个招。
　　她借口上厕所溜走了，走之前买通了几个老师，让他们拖住林若白，然后趁好时机打开她录制好的vcr。
　　然后再找一个同学，带林若白到指定的地方。
　　全都筹划好。
　　许昕顺利跑路，一路狂奔。
　　一边跑着，一边心里忍不住想像人猿泰山那样嗷嗷嗷嗷大喊。
　　妈呀，头一遭给男生求婚，神他妈刺激！林若白不要感动哭哦，那可太丢脸了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办公室里，林若白和老师们聊着天，一边等许昕回来。
　　数学老师坐在电脑前，打开一个视频，故意惊讶了一声：“是谁把这个视频放我电脑里的？”
　　宋老师配合无比地凑过脑袋去看：“这不是许昕嘛！”
　　马老师看了眼林若白，也站了起来走过去看视频：“许昕这是在干嘛？”
　　林若白坐的位置正好侧对着数学老师的电脑，一转头就捕捉到了屏幕里许昕的脸。
　　镜头摇晃，她正在调整拍摄角度，整张脸完全映在视野里。
　　她特意编了头发，分成两股，左边一股，右边一股，每一边辫子用橡皮筋一段一段扎好固定，扎好之后拉松每个分段形成蓬松圆润的泡泡形状，既甜美清新又活泼可爱。
　　更搞笑的是，她摆好镜头角度之后，从后边摸出几管口红，对着镜头，一层一层上妆，又认真又专注，涂完口红之后，抿了一下嘴巴。
　　嘴唇上的效果就像牙齿咬过嘴唇的红色，似有若无，欲说还休。然后她在镜头前撅了撅嘴唇，似乎不太满意这个妆容，两手捧着脸往下压，皱着眉头，轻声说了一句：“脸好大，歪，也太丑了吧。”
　　紧接着镜头又是一阵摇晃，镜头里的人一番捣鼓，嘴里自言自语着，林若白隐约听到一句：”美颜怎么开啊？”
　　他微不可察地抿了抿唇，继续看屏幕里。
　　许昕似乎调整好了角度，美颜功能也打开了，向后退了几步，露出全身，脚上穿着猫耳朵拖鞋。
　　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站定之后竟然莫名其妙对着镜头先鞠了一个躬，鞠完之后自己也被这个神操作愣住了，懵懵地抓了抓头发，摆了摆手，傻笑道：“什么鬼，整段垮掉，不要看不要看，一会儿掐掉！”
　　“……”林若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她以为自己在录制节目？表演说相声？
　　林若白还好，已经习惯了许昕这种无厘头耍宝模式，另外几个老师早就笑的前仰后合，连连说着“许昕太可爱了”，宋老师甚至笑的眼泪水都流出来了，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笑说“许昕真是一点儿都没变，这孩子怎么这么有趣”。
　　折腾了两三分钟之后，林若白这才看到许昕正正经经站在镜头中央，怀里抱着一把花束，说：“接下去有请许心心小姐表演一段solo，林小白同学，睁大眼睛看好咯，别哭鼻子求我娶你哦。”
　　话音落下，全场笑喷。
　　林若白继续静静看着屏幕里的女人。
　　人影晃动，许昕捧着花簇，配合着音乐《我的滑板鞋》，跳起自创的魔幻舞步。
　　我的滑板鞋时尚时尚最时尚
　　回家的路上我情不自禁
　　摩擦摩擦
　　在这光滑的地上摩擦
　　……
　　有了滑板鞋天黑都不怕
　　一步两步
　　一步两步
　　一步一步似爪牙
　　似魔鬼的步伐
　　摩擦摩擦
　　……
　　许昕跟着节拍，一步两步，越走越近。
　　在镜头前单膝跪下，音乐切换成深情款款模式。
　　许昕举起花簇，抹了抹眼睛，发现好像没有流眼泪，自言自语说了一句：“这种关键时刻，不流点眼泪怎么好意思呢。”
　　可是她真的流不出来怎么办？
　　说着，这女人从兜里摸出一小支眼药水，仰起头，对着眼睛点了几点。
　　林若白：“……”
　　点完之后，扔掉了眼药水，或许是一条腿老是跪着跪麻了，换了一只脚跪下，重新调整好姿态，滴过眼药水的眼睛泪光闪闪，长长的睫毛上也沾染了水气，满目含情。
　　花簇从胸口举向镜头，许昕对着镜头抹眼泪，像骗糖吃的心机萝莉，一边哭一边上气不接下气说：“我知道舞跳的很难看，人家也不是舞蹈学院毕业的，能跳成这样已经不错了，这首歌你觉得咋样，是不是很美妙，我也这么觉得嘿嘿嘿……哎你别走啊，求你给人家一点面子么，不要拒绝人家嘛，要拒绝你也不要当着别人的面拒绝，先陪我走一趟民政局好不好？”
　　最后，镜头还给了许昕一张面部特写。
　　屏幕里，她可怜楚楚满目含情看着林若白。
　　老师们转过头看林若白的反应。
　　这个在他们一贯印象里，脸上永远淡淡表情的男生，此刻，嘴角微微上扬，盖也盖不住的宠溺笑容，看着屏幕里的女人。
　　这时候，门口一声清脆的“报告”声。
　　一个高二女生站在门口：“老师，有一个姐姐让我来这里找一个很帅很帅的大哥哥。”

第74章 终章

　　许昕在闺蜜群里发消息宣称主动求婚林若白, 其他三个纷纷表示很吃惊, 但由于主角是许昕，她们又觉得再离奇也能理解了。
　　仔细想想，不就是主动求个婚嘛，也没多了不起, 反正其他三个干不出来。
　　许昕在群里发语音说：【姐妹们，体现我们友谊的时刻到了！】
　　陈梦沉默了几秒，默默的想, 班长, 为了你的计划顺利进行我只好先对不住你了，谁叫你看上谁不行，看上心心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好同学好朋友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到底结果怎么样, 还看你的造化。
　　于是, 陈梦告诉许昕真相：【其实……你再等两天，班长选了一个黄道吉日跟你求婚，酒店都包好了……你也不用这么心急……】
　　许昕当然知道林若白会求婚，只是时间早晚问题而已，但是问题不是他会不会求, 问题是她等不等得了，许昕自个儿想着都觉得很难过很伤心，掰着手指一天一天的算，这等待着的时间就像无底洞, 总等不到尽头，那些许期盼也在一点点消亡，再这么等下去，等到林若白真正求婚的那一天，万一她不想嫁了怎么办，许昕自觉这个想法非常可怕，她又是非常执拗的人，计划好的事情不轻易改变。
　　最后她对群里小姐妹们说：【要是所有事情都在计划之内就不好玩了，难道你们不想看林若白又吃惊又掉眼泪？】
　　……实力坑男友。
　　另外几个表示非常有兴趣。
　　这天一大早，那个从高一起就没有换过的群名破天荒地被陈梦更改成【快去围观许昕求婚现场】
　　“……”
　　只可惜沈园园在外地，陈梦在群里现场直播。
　　*
　　许昕狂奔下楼，气喘吁吁接起钟瑾电话，“小瑾，你们到了？”
　　钟瑾：“早就到了，一号多媒体教室，别忘了，我们现在在布置现场，你到哪儿了？”
　　许昕：“我马上到。”
　　没过多久，许昕走进多媒体教室。
　　这个教室是一早叶淮生过来跟学校申请借用的。
　　还叫了几个高一的学弟学妹一起帮忙布置。
　　“陈梦，小瑾。”
　　陈梦和钟瑾转过头，看见是许昕，走过来。
　　陈梦拿手机看了眼时间，说：“你快去把道具穿上。”
　　“道具服呢？”许昕问。
　　钟瑾：“刚才是叶淮生拿进来的。”
　　陈梦：“他人呢？”
　　许昕想起来：“他在门口打电话。”
　　钟瑾朝门口走去：”我问问他。”
　　隔了不多时，一高一矮两个人一起走进来，叶淮生单手拎着一个可妮兔的玩偶服，像拎一个蛇皮袋子一样轻松。
　　叶淮生把可妮兔的脑袋和身体的衣服分开搁在最近的一张桌子上，走到一边，抱着手歪着身子斜靠在窗边，闲闲看着她们忙碌。
　　钟瑾和陈梦的帮忙下，许昕很快套好了道具服。
　　“热不热啊？”陈梦屈指敲了敲可妮兔大大的脑袋。
　　许昕双手扶住大脑袋，声音从里面闷闷传出来：“不要动我的头，它很脆弱。”
　　哈哈哈哈哈陈梦和钟瑾都笑了，叶淮生歪着头轻笑了一声，转身走出门去。
　　钟瑾随着他出去的身影看了眼，看到叶淮生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掏出手机打电话。他今天挺忙的，硬是被钟瑾拉过来帮忙。
　　陈梦也发现了，朝叶淮生的背影看了眼，问：“没事吧？”
　　钟瑾摇头：“他都安排好了，不打紧，下午赶回去就好了。”
　　陈梦点点头，也没说什么了。
　　隔没多久，叶淮生打完电话回来。
　　径自朝前面多媒体电脑走去，调试音响和扬声器效果。
　　许昕没来由地开始紧张起来，她把兔子脑袋摘下来放在边上，里面闷的很厉害，满头的汗，钟瑾掏纸巾给她擦汗，陈梦拿化妆工具给她补妆，许昕拿着摘抄的小纸条对词，想走位，顺便再练练自己的女高音。
　　“啊～～～～”
　　陈梦被她吓的小心脏一抖，说：“心心，一会儿你可别介。”
　　“干啥？不好听？”许昕一脸“你竟敢对我美丽歌喉发出质疑”的表情。
　　钟瑾笑道：“不是不好听，是太好听了。”
　　陈梦补了一句：“等会儿你没把班长吓到，把我们其他人先吓死。”
　　许昕想了想，“林若白说这首歌必须用假高音。”
　　陈梦：“你别吓我，你那不是高音，你那是鬼叫。”
　　“……”
　　许昕觉得把人吓到也不是那么回事，于是说：“要不我换首歌，换成活泼可爱的？”
　　陈梦：“也行。”
　　总比鬼叫好吧。
　　于是许昕继续练歌。 
　　场地布置好了。
　　服装穿戴整齐了。
　　试音结束。
　　音响设备全部OK。
　　一切准备就绪。
　　就等某人推开门，惊艳一瞬间。
　　许昕偷偷说，千万别是惊吓呀。
　　陈梦补刀，很有可能。
　　钟瑾接话，想看班长丰富的面部表情。
　　就连沈园园也在群里发声，怎么办，我有点期待了。
　　*
　　高二小女生根据之前大姐姐提示的话，一路将林若白带到一号多媒体教室门口，然后转身对林若白挥挥手说：“大哥哥，就是这里了，我先走了，还要上课去，再见。”
　　林若白也对她挥了挥手：“再见。”
　　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门没有上锁，开了一条细缝。
　　推门之前，林若白顿了顿步，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
　　没有任何异常。
　　伸手一推，门开了。
　　空荡荡，场地被精心布置过，彩带、气球、花簇、红心。
　　教室最后空白的墙面上，垂挂下来的条幅上面几个亮晶晶的金字，左边一条：林若白，右边一条：嫁给我。
　　合起来就是：林若白，嫁给我。
　　阳光一照，条幅上的大字泛着光，闪瞎眼。
　　林若白手伸进裤兜里，摩挲着那个锦绒的盒子，嘴角抿起一点。
　　音乐伴奏声毫无征兆响起，活泼轻快的节奏，熟悉的旋律，林若白下意识转首，看见门口拿着话筒和玫瑰花的小兔子，迈着轻快的步伐向他走来，嘴里唱着：
　　“单车铃声响起/吹不走的回忆/有多少爱在青春里悄悄萌芽。”
　　“懵懂昨日初恋/放肆洒脱青春。”
　　“在怦然心动间/在眼光交汇中/爱上你。”
　　林若白保持着转首的姿势，看着那只可爱活泼的小兔子一蹦一跳向他走来，僵愣在当场，向来冷静自持的这个人，此刻，脸上的神情微微有了变化。
　　没想到她会唱这首歌。
　　这首歌歌名叫《好想为你》，十年前林若白亲自作词作曲主唱，在学校举行的十佳歌手大赛中摘得桂冠。
　　是他写给许昕的歌。
　　却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这么多年来，藏在林若白心里的这个秘密。
　　等待着有一天，某个人拿着钥匙将它打开。
　　而现在，这个人，真的拿着那枚钥匙向他走来。
　　他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
　　第一次有了一种紧张感，背线绷的笔直，捻了捻手指，林若白缓慢深呼吸一口气，转过身去，整个身子僵硬着紧张着，然后他迈开长腿，向许昕走去。
　　不得不说，许昕的声线很适合这样青春欢快的歌，好像为她量身打造一般。但是，当她看到林若白走过来的时候，心下一怔，这和预想的不一样哇，大兄弟你走过来干嘛，不应该我走过去的嘛，你一个被求婚的人那么积极搞什么！
　　刚想叫：“你站住，站那儿别动，等我过去！”忽然想到刚刚在门口，陈梦和钟瑾三番五次提醒她，唱歌过程中，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说，一心一意把歌唱完。她们就怕许昕一开口，什么气氛都能被她自己搞砸。
　　可是这会儿，这个人脑子里一团混乱，看着林若白迈步向自己走来，有点傻了，有一种好像他要走过来跟她求婚的错觉，许昕连忙摇晃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驱散掉，决定还是听梦梦和小瑾的话，专心把歌唱完就好了。
　　可是……
　　许昕张了张嘴巴，刚才她唱哪儿了？
　　忘词了……
　　躲在门口看戏的陈梦恨铁不成钢的叹息一声：“我的妈呀，心心在搞毛线球球！”
　　钟瑾也跟着叹了口气：“班长能应付的来吗？”
　　叶淮生歪靠在墙上，朝里面看了一眼，轻笑声，没说什么。
　　里面——
　　可妮兔手持玫瑰和话筒，傻呆呆站在教室中央，如果摘了那个巨大的兔子脑袋，林若白一定能看见许昕歪着头，眨着眼睛，冲他一脸傻笑。
　　他能不知道她忘词了嘛？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走到她的面前，顺手取过讲台上另一只话筒，帮她把后面的歌唱完：
　　“好想为你/整理你散乱的碎发/好想为你拨动吉他弦。”
　　“在你熟悉笑颜中/亲吻你脸颊/好想为你/与你浪迹天涯。”
　　“好想为你/写一首情歌/在跳动的音符中/看着你。”
　　“因为你/一切不满和忧愁/即可烟消云散。”
　　林若白侧头，深情款款看着许昕，握住她的手，眼睛一直，一直看着她。
　　继续唱：“好想为你/戴上戒指。”
　　“好想与你/耗费余生。”
　　许昕眼眶潮了，幸好林若白看不到。
　　就在这时，亲友团拍着手走进来。
　　陈梦起哄：“男才女貌天作之合，浪漫浪漫，亲一个亲一个。”
　　钟瑾把沈园园的视频拿给许昕看。
　　视频里，沈园园说：“心心，姐姐今天不能陪你过去了，只能远程观摩，你跟班长的婚宴我肯定会出席的，你给我争气点。我们都是你娘家人，班长，你要是敢欺负心心，小心我们打洗你。”
　　最后沈园园对许昕振臂：“心心，加油！终于要看你嫁出去了，比我自己出嫁还激动。”
　　许昕眨巴眨巴眼睛，现在是什么情况，她还没求婚呢。
　　“圆圆，”许昕很认真的说，“我还没求婚呀，也不知道班长会不会答应，你们话不要说的那么早，等我求完婚再祝福我好不好？”
　　全场笑哭，陈梦拉着钟瑾跑到后面座位上去坐好，把场地交给许昕，“你求婚你求婚，我们看热闹。”
　　许昕套着这个头套实在太闷了，林若白要帮她把脑袋摘下来，许昕连忙捧住头不肯让他摘，嘴上说：“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再摘我的头好不好，这样搞的一点神秘感都没有。”
　　主要是怕等会儿哭的稀里哗啦不好收场，有个头套还能遮丑。
　　后边几个人忍着不笑，对自己说，要严肃要严肃。
　　林若白只好依得她。
　　许昕握着话筒和那支玫瑰花，站姿像一个小学生那样笔直，开始酝酿情绪。
　　然后她转身面对林若白，不再是刚才欢脱玩笑的样子，而是认认真真的说话：
　　“林若白，我们之间用不着说那么多肉麻的话，但今天这个场合，我还是想对你说一些话，想要让你知道，你在我心里很重要很重要。”
　　“以前，我觉得，像我这样的人不配拥有幸福。你那么美好的男孩子，什么都好，什么都完美，为什么单单看上了我？我承受不起你的好，你的完美，你的优秀，我是一个连未来在哪里都不知道的人，可能过了今天，明天就没了的人，我不能害了你，不想看着美好的东西在我面前一点一点催婚，更不想，在你接触过我之后，了解到我背后那么不堪的一面，我想把最好的一面留给你，留给你们大家。”
　　“在遇到你，遇到你们大家之前，我是一个对这个世界充满戒备的人，林若白，是你，一点点化解了我的心里的冰川，让我觉得，我还没有那么糟糕，原来我也可以那么可爱，可以受到别人喜欢，我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你，可又害怕接近你，矛盾又苦恼。”
　　“还好，你从来没有放弃过我。”
　　曾经，我在黑暗无光的深渊里苦苦摸索，直到遇见你，我重遇了光明。
　　许昕吸了吸鼻子，努力克制着哭味走音的声音：“我怕你拒绝，连戒指都买好了，这个戒指不能退，用了我全部的家当，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你要是想拒绝，或者觉得不妥，先接受我的戒指，给我在朋友面前留点面子……”
　　她一紧张就开始乱说话，摸来摸去找戒指盒，忽然脑壳上一亮，许昕抬起头一瞅——
　　林若白把她的兔子脑袋摘掉了。
　　许昕眨着一双泪眼婆娑的大眼睛，怔住了。林若白缓缓的，单膝跪下，在她面前，从兜里掏出一个戒指盒：
　　“求婚这种事情，哪有女生比男生更积极的。”
　　林若白微微笑意看着她，满目柔色。
　　打开戒指盒，里面一枚鸽子蛋，亮瞎了许昕的狗眼，心想，我擦，幸好没把我那枚戒指拿出来，简直丢人现眼啊！
　　胡思乱想之间，听到男人问：“心心，嫁给我，好吗？”
　　所以——
　　最后是谁又吃惊？
　　又是谁又掉眼泪的？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