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崽》 作者:川澜 文案: 林知微八岁时,在邻居家捡了个软萌漂亮的小崽崽。 此后十几年,她把他当弟弟一样带在身边,尽心疼爱。 谁知道她不过相亲一场,这乖宝宝就突然转了性,眼角发红地把她压进沙发角落里。 “我是你姐姐!” “是啊,姐姐,”他看似乖巧回应,黑眸里却烧着炙烫的火,语气执拗又可怜,“可怎么办,我只要一想到你会对别人好,就嫉妒得要疯了。” * 后来,他成了爆红流量,国民弟弟,热搜常客。 不明真相的全国姐姐粉:嗷嗷嗷!小奶狗超级萌!! 林知微扶额:腹黑,精力旺盛,嫉妒心极强,盯上了就死不放手,恨不得天天缠着不起床……他到底哪里奶了??!! —————— 造型师小姐姐X上天入地也要追到小姐姐的男团主唱 1.姐弟恋,年龄差五岁,互宠,当然还是弟宠姐更多~ 2.娱乐圈相关内容不是现实向,偏苏爽 3.这其实是篇养成文 “我的礼貌懂事进取心,都是你教的,就连爱,也是你教的”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娱乐圈 姐弟恋 主角:林知微,陆星寒 ┃ 配角:容瑞,梁忱 第1章 一只崽   寒冬腊月,外面天色灰蒙,正慢悠悠飘着棉絮似的雪。   暖气充足的酒店套房里,林知微坐在落地窗边,已经听了足足半个小时的失恋故事。   泪眼汪汪讲述的人是她工作室里的同事何晚,平常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感小姐姐,两个月前因为工作关系认识了某五六线小鲜肉,被对方的高超手段撩得热血上头,少女心爆炸,一时把持不住栽了进去。   确实甜蜜过,但热得快冷得也快,合作期一结束,小鲜肉的热情迅速转淡,态度敷衍,电话不接信息不回,直到昨天被曝光深夜牵手当红女星,她才确定自己被甩了。   何晚接过林知微递来的纸巾,压着残妆的眼角,抽噎说:“知微你记着,以后千万别信那些小弟弟的甜言蜜语!”   “好,我不信,”林知微起身,耐心帮她把垂落在脸颊的碎发别到耳后,“晚姐,马上要开工了,我给你补个妆。”   稳定轻柔的嗓音让何晚逐渐平静。   确实,现在不是伤心抱怨的时候,工作上的大挑战就要来了。   林知微化妆的手法轻巧娴熟,哪怕只是简单的补妆,她也神情认真,饱满红唇微微抿起,黑白分明的漂亮杏仁眼里满是专注。   何晚偶尔被她细滑的指尖碰到,说不出的凉和痒,不由自主盯着她瞧,越瞧越入神,带着哭过的鼻音小声感慨:“知微,我快要被你的美貌治愈了。”   林知微眉眼弯起,晕染着含蓄细闪的眼尾自然上扬,顺手把散粉盒盖里的小镜片对准她,“那你快点照镜子看看自己,马上就能满血复活。”   何晚一下子被逗笑,心情好了很多,“哎,这么会哄人,真想把你娶回家。”   林知微拍拍她,“先工作,忙完再娶也不迟。”   说到工作,何晚不禁想起工作室下周的计划,要负责一个新成军的“十八”男团,所谓“十八”,就是年龄不能大于十八岁,身高不能小于一米八,而且个个都是青葱水嫩美少年。   她回忆着刚结束的那段痛苦恋情,再看看身旁肤白貌美的林知微,莫名有些担心,搭着她肩膀再次强调,“记着姐的话,千万别被那些小鲜肉给蛊惑了,姐弟恋太不靠谱,你一定要挑个成熟稳重的。”   林知微听她语气郑重,点点头表示,“我原本也不喜欢姐弟恋。”   话音刚落,套房的门就被推开,几个人风风火火走进来,中间夹着一个紧张到僵硬的窈窕身影,正是她们今天的目标人物。   这位是最近因一部热门电影爆红的小花,年纪小,刚读大一,但五官轮廓浓艳,身材也凹凸有致。   可惜经济公司实力一般,没有专业团队,以前几次公开亮相都没给她搭对衣服,硬是往清纯学生上凹,结果适得其反,网上恶评一片,所以才把这次电影节的造型外包给了林知微所在的工作室。   小花心有余悸,在工作室的一群人里扫了一圈,觉得就林知微最合眼缘,可怜兮兮问她,“我这次不会再被骂了吧。”   林知微跟同事们默契地交换眼神,大家迅速各就各位,她把小花带到化妆镜前坐下,语气温柔笃定,“放心。”   明星们留给公众的印象,几乎就是靠一个个造型拼接起来的,尤其今天是规模盛大的电影节,对于已经饱受嘲讽的新人来说,这次能否翻身至关重要。   下午一点,林知微在小花背后俯身,牵起她的裙边,双臂力道适中地一震,深色裙摆顺势微扬,妥帖落下,在地板上铺出恰到好处的完美弧度。   小花的经纪人和助理看直了眼睛,兴奋地掏出手机连连拍照,跟来的摄影师也相当惊喜,教她摆出各种标准姿势,拍下女明星们红毯前都会发布的“酒店写真”。   到了这一步,造型师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林知微最后检查一遍小花的妆发和礼服,确认没有任何差错,暗暗松了口气,转身开始收拾现场。   何晚忙碌过后状态恢复不少,凑到林知微身边帮忙,给她竖大拇指,“厉害。”   她们工作室的好口碑,除了大家各自的专业实力过关之外,大部分都是靠林知微的审美和眼光闯出去的。   林知微摇摇头,把零散的用具整理打包,“接下来去哪儿?”   何晚说:“晚上有聚餐,现在时间还早,陪我出去散散心,上次我在微博看到附近有两家网红店。”   说着掏出手机,复习店名和地址,顺手刷新微博首页,她手指在屏幕上划几下,看到关注的娱乐博主转发了一条“新鲜出炉高颜值艺考新生”,忍不住点开图片,幽幽叹息,“小弟弟们虽然花心善变,但模样实在好看啊。”   林知微失笑。   何晚往后翻了两张,忽然顿住,倒吸一口冷气,“这个——这个才是真极品!”   接着她发现了什么异样,皱起眉,迅速把图片放大,看到角落里的几个大字,哀叫出声,“不是吧!大荧幕的脸蛋儿居然跑去学声乐?!”   图上的高挑少年相当惹眼,可他身旁不远就是校门,的的确确写的是“音乐学院”。   何晚简直太可惜了,把手机递到林知微面前,“你看看,前几天的艺考学生,长得那么标致不去学表演,好浪费。”   林知微没什么兴趣,随意地扫了一眼,然而再也没办法收回目光。   少年的身形瘦削挺拔,身穿款式简单的黑色连帽羽绒服,像是怕被偷拍似的,刻意把镶着一圈蓬松绒毛的帽子扣在头上,反倒衬得他肤白如玉,低垂的长睫乌黑,挺直俊秀的鼻梁下,淡然合紧的薄唇透着诱人血色。   林知微抬手按住额头,一阵阵发晕。   何晚没注意到,还在说:“没骗你吧,多好看,就是穿得朴素点,这外形,就算放到那些当红流量堆里也不见得差。”   好看么……当然好看!从小带到大,这孩子有多好看,没人比她更清楚!   衣服朴素么……她亲手买的,明明最适合他上学穿,哪里朴素了!   但林知微半个字都说不出。   她深吸几口气,稳住心神,快步走到化妆台边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班主任”的名字,用力清清嗓子才拨过去。   脸色凝重地沟通完,她随即点开手机上的出行软件,取消了早就定好的明日折扣机票,重新买好时间最近的航班,套上大衣随便裹紧,提起包脚步铮铮直奔门口。   何晚目瞪口呆,愕然拦住她,“你怎么了?”   “有急事,我必须先走,”林知微尽量挤出个笑容,“今晚聚餐不参加了,帮我请个假,下次再陪你去网红店。”   走出酒店大门,外面纷纷扬扬的雪很快落了满肩,林知微无暇拍打,坐上出租车直奔机场。   窗外街景飞逝而过,她搜索出今年艺考新生的所有照片,跟他相关的有两张,除了何晚看到的以外,还有张角度相似的,看神情姿势,多半没发现有人拍照,再看时间,连复试都已经过去三天了。   林知微胸膛起伏,咬牙切齿,把手机攥得死紧。   她不过就是最近忙了点,没时间回去,他竟敢偷偷搞出这么大的事来!   回江城的飞机一个小时就到了,落地后,林知微直接打车赶到三中,跟门卫大爷说:“我找高三六班陆星寒。”   大爷推推眼镜,“你以前来过,我有点印象,”他把家长来访专用的本子拿出来,“登个记吧。”   林知微低头签名时,校门旁边松枝掩映的小巷子里,隐约传出些奇怪的推搡闷哼声,正巧一辆运货的大卡车在主街上轰轰开过,盖住声音,等到再听时,已经没了动静。   她本能地抬头张望,没看到异常,于是放下笔,匆匆走进校园。   小巷其实很深,从校门口看过来的视野死角处,正有一群衣衫不整的小青年东倒西歪趴在雪地上,愤愤瞪着面前不远的那道身影。   “陆……陆星寒,别打了,”缩着肩膀的瘦弱男生脸上白一块黑一块,白的是雪,黑的是泥,他试探着劝说,“别让老师看见。”   陆星寒骨节分明的修长食指上套着串钥匙,漫不经心地晃来晃去,没理他,旁边跟着的小弟先笑出声,“瞧你那胆子,还学习委员呢,寒哥才走几天啊,你出来帮老师买个资料也能叫人堵住。”   学习委员家境不好,性格老实,是年级前列的学霸,深得班主任喜欢,有时会把办公室的备用钥匙交给他,让他帮忙整理习题试卷。   三中挨着本市的一所技工学校,里面很多都是早早放弃高考的小混混,隔三差五就晃到三中附近打家劫舍,专挑胆小离群的下手,学习委员被堵过两次,直到后来陆星寒知道,帮他出了头才算平息。   这回陆星寒出去艺考,他们趁机故技重施,不光要了钱,还抢走班主任的钥匙,准备等放学溜进去翻东西。   不巧,陆星寒已经回来了。   滚了一身脏雪的黄头发小青年不甘心,牙快咬碎了,眼睛贼溜溜瞄着,抓住陆星寒侧头的瞬间,猛地跃起,冲着他太阳穴就是一拳。   拳头挟着寒风,还没等靠近,就被他面无表情一把抓住。   小青年脸色顿变,一脚紧接着跟上,却眨眼间天旋地转,被陆星寒扣着肩膀狠狠摁倒,耳边响起冷冽的嗓音,“好玩?”   他龇牙咧嘴扭过头,就见陆星寒长腿弯曲,半蹲着,一双桃花眼里冷芒四溢,结着坚冰,薄唇间呵出淡淡白气。   凶狠不外露,格外的骇人。   小青年被肩上的剧痛吓懵,眼看着陆星寒抬起手臂,他彻底怂了,下意识缩起脖子准备挨揍,突然脚步声逼近,又一个小弟飞奔而来,气喘吁吁喊:“寒哥!来了!”   陆星寒撩起眼帘。   小弟冲到近前,扶着膝盖断断续续说:“大……大美女姐姐!就在教室门口呢!”   小青年只觉得钳制他的力量蓦地一松,陆星寒直起身,眼中的狠戾顷刻间烟消云散,“来多久了?”   “也就十分钟。”   他伸出手,有人忙把叠得整整齐齐的羽绒服递过来。   黑色的,帽子上有一圈蓬松绒毛。   陆星寒嫌自己手脏,拍打了几下才接到怀里抱稳,顺便把抢回来的钥匙和钱扔给学习委员,朝巷子深处走了两步,想起什么似的又回过头,冷厉地瞥了眼准备逃跑的小青年,淡声警告,“再敢招惹三中的学生,我让你们连技校都读不下去。”   小青年们目露惧色,接连发出憋屈的鼻音,互相拽着,跌撞跑远。   陆星寒盯着他们消失后,脚步向后错开,猛然发力,劲瘦双腿抬高,一脚蹬在学校外墙某个隐蔽的缺口处,手臂抬起按在墙沿,柔韧身体借势一跃,轻轻松松翻了进去。   双脚稳稳着地,他掸了掸校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爱惜地把羽绒服套上。   起初他还疾步走,很快就按捺不住小跑起来,等到了高三教学楼前时,已经拿出百米赛跑的速度。   六班在四楼,陆星寒长腿随随便便一迈就是三层台阶。   冲到四楼转角时,下课铃恰时响起。   安静的走廊里随之涌起各班窸窸窣窣的响动,陆星寒加快脚步,路过玻璃窗边时,浓稠夕阳漫在他的脸上,桃花眼尾处的一颗殷红小痣被浸得似血。   林知微正站在六班门口,皱眉盯着外面的操场。   学生们从教室里蜂拥而出,整条走廊很快陷进喧闹。   但陆星寒的耳朵里偏偏特别静,什么杂音都听不到,唯有自动放大无数倍的,林知微的呼吸和心跳声。   他在相隔两三米的地方停下,歪头笑了。   明明是个冷漠薄情的俊丽长相,可他唇角弯起,眼里含光时,又意外的甜糯可爱,毫无攻击性。   他手指悄悄握紧,调整呼吸,一开口,语气很是乖软,“知微,你来啦。” 第2章 两只崽   林知微听到熟悉的声音,还没等回过头,先在心里用包着棉花的小戒尺把他抽了几下。   又没大没小直呼名字!   她拍拍脸,摆出特别严肃的表情才转身,却被教室门口的情景惊呆。   六班前后有两扇门,门之间长长一道墙边站满了穿校服的学生,连朝着走廊的窗口也不例外,全部都在双眼放光地望着她。   虽说陆星寒的同班同学们都不陌生,但被这么多热情的目光洗礼,林知微实在意外,无意识睁大的眼睛比身后铺满夕阳的玻璃还要流光溢彩。   她拘束地跟大家招了下手。   得到回应,窗户后面有个胆大的男生立刻红着脸喊:“姐姐,你都好久没来学校——”   话没说完,一声轻咳淡淡扬起。   男生瞬间清醒,一把捂住嘴,火速收回脑袋,被旁边同桌大掌一拍,压低声音笑话,“敢当着陆星寒的面搭话,你小命不要了?”   嘴上说的正经,但也忍不住朝外张望明星似的漂亮姐姐。   陆星寒弯起的指节抵在下唇,余光不着痕迹从排排站的那些男生中间刮过去,六班门前一时间鸦雀无声,高高矮矮的身影们火速撤走,改为挤进教室里面,推搡着扒住门边,只露出眼睛去偷瞧。   林知微没注意到那些细节,只觉得场面越发诡异,连隔壁班级的学生都在往这边张望,赶忙走近了扯一下陆星寒的衣袖,小声说:“你跟我出来。”   已经好久没面对面听过她的声音了,陆星寒心口发紧,目光流连在她带妆的眼睛上,乖巧答应,“好。”   林知微努力维持着身为家长的威严,转身先走。   陆星寒警告地在周遭瞥过,而后像只大号宠物似的,特别听话地跟在她身后,慢悠悠往楼下走。   下课时间,走廊里熙熙攘攘,但在林知微前方五步之内的空间里,人群都是自发散开,主动留出通道。   林知微默默赞叹三中学生素质高,懂礼让,浑然不知自己是狐假虎威了一把。   真正享受着开路待遇的,是她身后那个看起来低眉顺目的乖宝宝。   到一楼时,上课铃响了,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基本看不到学生的身影。   陆星寒低低喊:“知微。”   林知微当没听见,纤瘦身子一转,直接往一楼老师办公室的方向拐进去。   “知微——”   不为所动。   “知——微——”   还是不理。   林知微走到六班班主任的门口时,后面终于传来少年混了些沙哑的声音,不情不愿的,透着那么点委屈,“……姐。”   她表情原本绷着,听到这个字后,忍了又忍,没挺住,嘴唇不由自主牵出一道小弧线。   陆星寒两步追到她跟前,高挑身形很有存在感,他低下头观察她,“你生气了?”   林知微的弧线马上收回去,瞧他这一脸无辜的,还有胆凑这么近,都能看清毛茸茸的长睫扑闪着,又可爱又气人。   她咬咬牙,提醒自己千万别心软,把他往后推开,严肃说:“在这别动,我先找你班主任谈谈。”   班主任赵老师年逾四十,戴一副细边眼镜,为人温和,很能接受新事物,她知道林知微的来意,微笑着先道歉:“艺考的事,陆星寒一直跟我保证家里都知情,我才没有特意打电话沟通,是我疏忽了。”   林知微哪还能计较,诚恳说:“赵老师,我不愿意让他走这条路。”   赵老师给她倒了杯水,“我倒觉得,以陆星寒中游的成绩,与其去挤高考的独木桥,考一个普通的二本院校,还不如另辟蹊径,况且他有天赋,长得又好,最重要的是,他心里喜欢。”   见林知微蹙着眉,赵老师叹气,继续说:“孩子已经长大了,做家长的要给他选择的权利,再说……”   她音量放低,神情比刚才更加关切,“你也不是他真正的家长,陆星寒挺苦的,以后的路,还是让他自由吧。”   林知微一震,手紧紧攥住包。   走出办公室,陆星寒姿势都没动,就老老实实待在原位上,她问:“回去上课吗?”   陆星寒摇头。   林知微没强求,在他敞开的衣襟上多看两眼,“把衣服拉好,外面冷,先跟我回家,其他事到家再说。”   陆星寒形状漂亮的桃花眼顿时一弯,“嗯,回家。”   出租车在校门口停下,林知微直接拉开副驾驶坐进去,陆星寒跟姐姐并排坐的愿望破灭,知道她心情不好,只好不吭声地待在后排,手肘垫在膝盖上,掌心撑着下巴,侧头望着她小巧白净的耳朵。   生这么大的气……   陆星寒有点愁,心里琢磨着怎么哄,要不要到家就干脆撒娇耍赖打滚抱大腿。   他认认真真设想那种画面的时候,完全不记得之前是怎么轻松又凶狠地把黄头发小青年儿摁地上收拾的。   下车后,站在久违的楼门口,陆星寒满足地深深吸了口气。   少年颀长挺秀的身姿完全舒展,满溢着放松和归属,清楚映在林知微的眼里,她心口小小拧了下,语气不禁放软些,“上楼吧。”   六层居民楼外观破旧,当年刚建时是让人艳羡的好房子,如今早被林立的高楼淘汰,楼道里虽然并不脏乱,但也掩不住陈年腐朽的颜色和气味。   林知微有时候想不通,这个家的条件都比不上陆星寒的宿舍,对他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回的。   门一落锁,四下安静。   陆星寒脑中响起警报,神经一绷,抓紧时间揉了揉脸,秒秒钟切换到无辜可怜要人疼的无敌模式,脱掉洗刷干净的白球鞋和短袜,故意光着脚贴墙站好。   林知微奇怪他怎么没了动静,扭头一看,登时血液冲头。   “穿上拖鞋!现在是冬天,不知道地上多凉么!”   陆星寒眼角下垂,声音弱弱的,“我惹你生气了,冷死也活该。”   林知微快步走到玄关,从鞋柜里找出棉拖鞋扔到他脚边,“快点穿上!”   虽然家里有暖气,但地还是冰的。   陆星寒抬眼看她,眸子里黑黑润润,汪满了水似的,好像只要她说一句重话,就能噼里啪啦流下来,“你是不是心疼我了?”   林知微板着脸不说话。   他讨好地用指尖勾勾她的袖口,央求一句回答,“是不是?”   林知微忍无可忍,“是,是行了吧!”眼看着他双脚泛白,她再次催促,“穿上。”   他这才眯眼一笑,趿拉上拖鞋,俯身抱住林知微的手臂晃晃,拖长了音,“知微我想你。”   林知微眼刀刚扫过去,他就特别自觉地迅速改口,“姐——姐我想你。”   气也气不起来,明知道他耍无赖,可就是没辙。   林知微表情还冷着,任他抱,走进厨房去烧开水,指示灯亮起,她才空出手来用力戳了下他额角,“到底瞒了我什么,老实交代!”   说完揪着衣襟把他丢开,自顾自坐到沙发上。   至此,陆星寒彻底确定,是艺考的事被她发现了。   他连忙狗腿儿地跟过去,毫不犹豫曲起长腿蹲在她脚边,双手虚虚攥成拳,不轻不重地在她裹着黑色打底袜的纤长小腿上敲敲打打。   林知微穿高跟鞋站了大半天确实累了,不自觉松弛下去,挺直的脊背也顺势向后靠。   水壶“哒”的一声轻响,陆星寒敏捷起身,往杯子里倒几粒玫瑰花茶,水一冲,枚红色花朵浮起,散出淡淡香气。   他捧着杯子摆到林知微面前的茶几上,又蹲回原位,仰起一张如描如画的脸,唇角抿了抿,说:“瞒着你参加艺考是我不对,你打我骂我都好,但我确实想读音乐学院。”   听到他坦坦荡荡承认,林知微反而哑了火,双手缓缓扣在一起。   到此刻,她终于不得不承认,其实震惊生气的根源,并不完全因为艺考本身,更多的,也许是怪他擅作主张,把她蒙在鼓里。   她想起赵老师的话,再对上陆星寒灼灼坚定的黑眸,心里有些泛酸。   从误打误撞进娱乐圈做造型师开始,她就耳提面命不要他学艺术,不要他进圈子,希望他好好上个工科大学,以后稳定工作,简单生活,现在仔细想想,其实是枉顾了他本身的意愿,把他强行束缚在翅膀下面。   赵老师说得没错,她不过是陆星寒童年时的邻家姐姐,就算多年相依为命,也不是真的家长,不该限制他的喜好。   林知微缓缓点头,惯常柔和的音色变得黯淡,“是啊,你长大了,自己做决定无可厚非,是我管得太多。”   这——什么节奏!   陆星寒敏感地听出话音不对,一时间五脏六腑都跟着打颤,果断扑上去抱住她的腿,说什么也不肯让她抽走,泫然欲泣地争辩,“是你管得太少了!”   “……嗯?”   陆星寒一本正经控诉,“你最近忙起来就两三个月不见人,打电话也说不到十句,我是实在没办法才自己做决定的,哪有跟你深谈的机会!”   林知微手指抠了下沙发坐垫,回想起近期工作室马不停蹄的行程,好像……也有一点点道理?   陆星寒见她没反驳,更来劲儿了,得寸进尺凑得越发近,生怕林知微看不清他的冤枉和可怜,“我就是没人关心的留守儿童,天天盼你回来,好不容易见着你,你还朝我发脾气!”   “我……我哪有发脾气?”   陆星寒眨巴眼睛说:“你不笑,对我来说就是发脾气。”   不给她继续冷脸的机会,他气都不喘,一连串说下去,“你这次能留多久?是不是很快又要走了,时间本来就不多,你别和我较真了好不好。”   一遍“好不好”还不够,又鼻音糯糯地再加了一遍。   鲜嫩水灵的美少年豁开面子撒起娇来简直要命,态度软语气更软,像只紧紧缠着主人腿的大猫一样,林知微就算再多情绪也被他磨蹭得一点点流泻掉。   “好了好了,别蹲着了,起来。”   她探身去拉陆星寒的手臂,手指一碰,才惊觉他上臂肌肉坚硬而略有鼓胀,已经隐隐有了成熟男人的轮廓。   陆星寒抓紧机会逗她开心,三两下就把衣袖高高卷起,侧过身露给她看。   孩子气的动作惹得林知微笑出来,最后那点残存的气也消了。   陆星寒心里一松,贪恋地盯着她看,正要说话,忽然有人敲门。 第3章 三只崽   林知微刚要起身,被陆星寒阻止,“我去开。”   外面穿制服的送货员核对单据和门牌号,确认无误后把打着缎带的纸盒递上来,“您预订的生日蛋糕。”   陆星寒接过,在门口发怔,不敢相信地在“预定客户,林知微”几个字上翻来覆去看。   林知微上前把蛋糕盒子抢下,“别傻看了。”   陆星寒总算反应过来,喉咙深处发出小动物似的闷闷呜咽声,扑上去从背后缠住她薄薄的肩膀,“你还记得我生日!”   林知微拗不过少年紧箍的力气,挣了两下纹丝不动,干脆放任他去了,“你十八岁生日,我怎么能忘。”   本来她是打算明天回来的,被他艺考的突发事件打乱了计划,但也算歪打正着,下飞机时她收到了何晚发来的微信,工作室太忙,要她明天中午之前务必赶回去。   刚想把航班时间跟陆星寒交代一下,一偏头,意外对上他水洗过似的漆黑眸子,乌润含光,深不见底,正目不转睛凝视她。   她像不经意地撞进了某处深潭里,一时溺住,说不出话。   眼神相碰,陆星寒睫毛轻扇了下,清冽声线里掺了些沙,“十二点之后,我就是成年人了,你不能再把我当小孩。”   林知微晃过神,手上乱了的动作马上恢复稳定,“那要看你够不够成熟。”   陆星寒绕到她前面,“怎么才算成熟?”   她想了想,慢慢说:“比如好好读书,既然选择了,就认真学音乐,不要被娱乐圈诱惑,更不能在大学毕业前随便签公司——”   顺着他的话,把要求都提了,算是对他艺考无声的让步。   陆星寒垂下眼,唇角轻轻勾了勾,破天荒地没有回答。   林知微只当他是默认了,把蛋糕先放进冰箱,又找出冷冻的肉块和面粉,“我给你做煎饺,蛋糕留到晚上吃。”   是晚上,不是明天。   话里的深意陆星寒立刻听懂了,他扭开头,半张脸躲进暗影里,把情绪藏起来,和往常一样的语气问:“该不会只住一晚吧?”   “有突发情况,明天上午的飞机。”   林知微拎起冻肉的包装袋放进冷水里解冻,擦干手,娴熟地拢起垂在胸前的长发,在头上轻快地扎出一个蓬松的小丸子。   有些浅黑碎发不听话地荡在她脸侧,更显得肤白若雪,滑润似凝脂。   陆星寒的眼睛不由自主追着她,喉咙轻轻动了下,“……好。”   “这次很乖啊,”林知微夸他一句,朝卧室走,“我先去换衣服。”   “哦……啊?!”   现在就要换衣服!   陆星寒略显灰暗的眼瞬间灿亮起来,刚才的失落一扫而空,他屏住呼吸,悄悄跟过去,靠着墙默默数秒。   没到三分钟,卧室房门里不出所料地传出一声提高了音调的急促责问,“陆星寒,我家居服怎么回事!”   陆星寒得逞地扬了下眉梢,不说话。   “陆星寒!”   他捂住嘴,依旧不吭声。   “陆小崽——”   很接近了!   林知微只穿着内衣,纤腰细腿在灯光下白得直发亮,她手里提着染了大片墨水的家居服,脸色涨得发红,一时激动,不经意就把从前念叨了好多年的小名给勾了出来,“陆小崽!崽崽——我衣服是不是你弄的?!”   陆星寒终于如愿以偿听到“崽崽”两个字,眯起眼,忍不住翻了个身,正面趴在墙上,爽得双手在墙面挠啊挠。   他挠够了,退开两步,装作刚刚跑过来,哒哒哒停在门口,可怜巴巴扒住门板解释:“上次你走之后,我回来拿过一次书,顺便洗衣服,想把你的一起洗了,没想到不小心……”   趁着林知微怪他前,他急忙说:“为了补救,我给你买了新的,料子特别软,就在下面的抽屉里,已经洗过了,干净的,你直接穿。”   里面暂时安静了,隐约传来抽屉拉动声和细小的衣料摩擦声。   林知微低头瞪着印了满身的小樱桃小草莓,在推门前做了半天心理暗示,不断给自己重复,她是姐姐,可靠的、让人信服的姐姐!不能因为一套衣服就崩人设!   很好,拿出气势来,严厉点,对,就这样!   抬头,绷住,推门。   其实前后不过几分钟而已,陆星寒却莫名难熬,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赶紧大步退到墙边,小媳妇儿似的低下头。   门缝渐宽,他心跳如鼓。   出来的——是穿着非常合体的深粉色萌系家居服,松松扎着丸子头,脸色嫩红的娇美女孩。   她哪里还有半点姐姐的成熟威严,尚未卸妆的柔媚双眸里含着薄薄的怒,鼻尖和额上沁出一点细汗,修长的天鹅颈下,线条饱满的胸口在不断起伏。   陆星寒脑中轰的大响。   “你哪来的钱买这个!”   林知微一开口,人设不倒,依然很严格很实际。   她给的零花钱是有限的,出去艺考一趟下来都不一定够用,哪还有闲钱。   陆星寒紧紧盯着她,极力控制着呼吸的频率,掩饰地低咳两声,“……少吃几顿饭就有了。”   林知微一听更气,踮起脚用力掐住他滚烫的耳朵,“你再敢省饭钱试试!”   陆星寒疼得嗷嗷叫,顺势攥住她的手,“不敢了不敢了——”   林知微不给面子地抽出来,又在他脸颊上狠狠揪了下,才把手里那套穿了三四年的特价中老年款家居服泡进水盆里,准备试试还能不能挽救。   晚饭过后,等陆星寒主动把衣服晾好,已经八点多了。   林知微问:“我们吃蛋糕?”   陆星寒装作很忙,趁机偷瞧她,“再等等。”   林知微上网刷了一圈今天电影节的话题和评论,小花的造型广受好评,打了个非常漂亮的翻身仗,多角度照片张张光彩照人,她彻底安心了,一看时间,九点,于是又问:“吃蛋糕吧?”   “我还不饿。”   吃完她肯定就要回房间了……   磨磨蹭蹭拖到十点,陆星寒怕再晚她太累,才插上蜡烛,挨个点了火。   盈盈烛光里,两个身影都镀满了暖色。   林知微穿过光雾去看他,从三岁到十八岁,跌跌撞撞拉扯着走到今天,竟然已经过了十五年。   “许个愿吧。”   “能实现吗?”   这一次,她笑得温柔,“当然能。”   蜡烛熄灭,打开顶灯,陆星寒知道她吃不多甜食,用勺子舀起一小块递过去,林知微犹豫两秒,张嘴含住,“就这一口哦。”   她指指玄关处的手提包,“你的礼物。”   包里有个牛皮纸包着的盒子,陆星寒没有蛮力撕,按折痕拆开,是最新上市的苹果手机。   他喃喃:“太贵了……”   林知微在他头上揉了下,“我现在能赚钱。”   能赚钱,却连一套舒适合体的家居服都舍不得换,如果不是他搞破坏,她大概还要再穿好几年。   夜深人静,陆星寒坐在书桌前,聚精会神给手机贴钢化膜,膜就在礼物盒里,林知微提前都备好了。   贴完以后,他走出房间,无声无息打开林知微的门,门没锁,而她已经熟睡。   黑暗里,陆星寒轻手蹑脚靠近床边,不敢多看被子里的人,拿起床头桌上的手机就往外撤退,把门原封不动关好。   他跟林知微的手机,从来都是互相随便看,没有任何隐瞒。   四下幽黑宁谧,唯有台灯照亮小小的范围,陆星寒把林知微旧手机里的所有资料全部备份,转到刚贴了膜的新手机里,电话卡也换进去,最后连桌面壁纸和图标排列都复原得一模一样,再抬头时,已经凌晨三点多。   陆星寒揉揉后颈,在新手机上设置好早八点的闹钟,放回到林知微的床头桌上。   他打算退出去时,楼外正巧有车匆匆开过,雪亮灯光晃在窗口,透过帘子漫过林知微的脸。   她毫无设防,呼吸匀称,饱满的嘴唇水润樱红,枕上的长发绸缎一样。   很快黑暗重临。   陆星寒却再也控制不住燥乱的心跳,他双手攥紧又松开,仍旧抵不过胸中那些恣意生长的藤蔓,越缠越紧,难以呼吸,唯一的解药,只有他心底最深处,疯狂恋慕着的人。   他闭了闭眼睛,缓缓俯下身,唇轻颤着,小心翼翼碰在她温热的脸颊上。   心蹦到了云端,又像跌进深渊。   陆星寒狠狠扣住手心才勉强冷静,不舍地抬起,过了半晌,声音极轻,极哑地说:“知微,这才是我的十八岁礼物。”   他回到自己房间的单人床上,睁着眼躺到天亮。   七点刚过,他就拨了个电话,“我生日到了,满十八,可以独立签约。”   对方非常高兴,约好时间和地点,挂断后,陆星寒起身洗脸,把家里整理好,留了张纸条,揣上林知微满是划痕的旧手机,悄悄出门。   脚步飞快地下楼时,陆星寒乱七八糟地想。   知微,对不起啊,你那些要求我做不到,为了靠近你,我又要去作死了。 第4章 四只崽   林知微被闹钟叫醒,迷迷糊糊摸过手机一看,当时就睡意全无。   八点?!   昨晚明明定的是六点,准备起来给陆星寒煮碗长寿面,结果消失了不说,还直接延后两个小时。   她赶紧从床上坐起来,随便顺顺头发就冲出卧室。   屋子不大,各处的门都安静开着,显然没人。   林知微捶了下头,把理顺的长发又揉乱,懊恼地半倒在沙发上,茶几上有片薄薄的便签纸被她的动作波及,鼓动着飘起来,颤巍巍落地。   她弯腰捡起,上面是一行龙飞凤舞的熟悉字体,“虽然擅自改了闹钟,但你肯定舍不得骂我,我去上课了,期待下次见你。”   下面还有落款,就一个字,写得分外端正,“崽”。   林知微又气又笑,最后这个字简直是精髓,直接把他贴在身边耍赖卖萌的模样活生生搬到眼前。   等等,不对——   她的笑容突然凝住,想起某些细节,忙起身冲进卧室,一把抓起枕边的手机,完美无瑕,新的,按亮屏幕,该有的资料信息一样不少。   “陆星寒,你真是……”林知微咬牙,眼眶有点泛酸,马上给他拨电话,随即想起是上课时间,又手忙脚乱挂断。   冰凉的机身在她手中逐渐变热。   林知微坐在床沿,细长手指掐着眉心,转而打给何晚,“晚姐,我想多留一天,今天非我不可吗?”   听筒里传来何晚高跟鞋清脆有力的声音,她微喘着说:“宝贝儿,我现在上下楼都是用跑的,没你真不行,老大急得一直催呢,说起来,都是昨天小花艳惊全场,咱跟着露脸了,要不然哪能这么忙。”   林知微吸吸鼻子,知道没可能等陆星寒放学了,“行吧,我现在就出发。”   “我去机场接你。”   飞机起飞前正好是下课时间,她再次打过去,陆星寒没接,空姐轻言细语在提醒,她只好先关掉手机。   陆星寒不是不想接,他正在人满为患的车厢里,身边全是中途上下车的乘客。   一旦接通,林知微肯定会听出问题,再圆的谎话都没用。   近两个小时后,高铁到达终点,他顺着喧嚣混乱的人流朝出站口移动。   走过玻璃门,出站和接站的大潮汇合,更加拥堵,但有道穿着红外套的身影格外显眼,上蹿下跳举着大牌子,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   他一双眯缝眼雷达似的,精准定位到陆星寒,矮胖身体出奇灵活,大跨步窜过去,一巴掌拍在他背上,“说了给你报销机票嘛!坐火车干什么,不嫌挤啊?”   陆星寒躲开,上午鼎盛的阳光下,少年眉眼无情,语气淡淡,“省钱。”   “哎呦,等签了约,我第一个就得改改你这小心眼的毛病,”他不计较陆星寒的态度,仍旧很热情,“走吧,上车,去公司。”   这男人叫袁孟,是星火娱乐的经纪人,从上个月就开始在各大音乐学院艺考现场蹲守,对陆星寒惊为天人,死缠烂打好不容易抢到手,现在满脑子都是打造计划。   高铁站到星火娱乐车程很短,陆星寒是第二次来了,没什么好奇心,直接跟袁孟坐电梯上去。   电梯里从上到下的大镜面一照,陆星寒身量修长,窄腰长腿,满脸丰沛的胶原蛋满,绝对肤白貌美的未来超一线,袁孟越看越满意,兴奋得摩拳擦掌。   到了老板门口,袁孟小声叮嘱陆星寒,“态度好点,笑一个我看看。”   陆星寒瞥他一眼,“我不是来卖笑的。”   “你这孩子——”袁孟叉着腰,没办法地摆摆手,“先说好啊,是三人男团一起出道,你要是不乖,得罪了老板,以后好资源全给你队友,看到时候怎么办,想不想快点红了?”   陆星寒下颌绷着,没说话,袁孟知道他听进去了,稍微放点心,这才敲门进去。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除了略微秃顶,模样看着还算周正,也有些上位者的气势,他压压手,叫陆星寒坐下,“能签了?”   袁孟帮他答:“能了能了,刚满十八。”   老板手指敲了敲桌案,饶有兴致从头到脚打量他,“合约你都看过了,除了那些之外,每个签约艺人,我都允许额外提一个条件,你说说?”   袁孟连忙拍拍陆星寒肩膀,示意他争取对自己有利的。   陆星寒毫不犹豫回答:“无论什么情况,我不接受任何CP和炒绯闻。”   老板怔住,袁孟愁得直撞墙,试图挽回,“这孩子小,圈子里的事都不懂,再让他重说一个……”   “就这个,”陆星寒还是没什么表情,“行我就签。”   片刻之后,老板靠向椅背,眼里漫上俯视的笑,“可以,只怕等以后机会来了,你会来求我反悔今天的决定。”   从办公室出来后,陆星寒被袁孟念叨得耳朵要生茧,忍无可忍说:“袁哥,只要别碰我底线,其他我都配合。”   袁孟总算听到一句舒心话,满腹愁思顿时消了大半,转身带他下楼,去财务领了个信封,“公司一律按机票价报销,既然自愿省钱坐高铁来的,差价合该归你,对面有商场,中午去吃点好的,下午跟队友们见个面。”   等电梯的人多,陆星寒不愿意挤,从步梯间下楼时,他把袁孟给的钱拿出来,跟自己偷偷打工赚的钱合在一起,都塞进信封,才笔直走出旋转玻璃门。   袁孟说的商场就在马路对面,银光熠熠的楼面上镶着数个奢侈品和珠宝广告牌,张张精修的脸都是当下身价一线的大明星们。   正中间的巨型LED屏幕上正在播放昨晚电影节台前幕后的剪辑。   陆星寒本来没留意,直到站在斑马线边等待绿灯时,忽的听到一声熟稔的嗓音,短促的,轻微的,飘散在中午喧嚣的街道和人潮里,除了他,没人注意。   他震惊抬头,屏幕上播放的正是某小花酒店换装时的情景,站在她对面的造型师只给出一道俏丽侧影,温柔且专业,笑着收紧她的腰线说:“别怕,不会弄疼你。”   身边过马路的人走了三四波,陆星寒始终仰着头,确定不会再有林知微出现,才收回目光,长腿迈开,小跑着几步穿过马路。   他揣着钱,选了附近窄街里的小饭馆,十分钟就解决掉一碗价格最低的清汤面,吃完后拎起双肩包,出门转弯,进了商场。   商场三楼有家色调软萌的饰品店,陆星寒双手插兜,沉浸在花样繁多的头饰里,表情特别认真。   店员在他身边显得格外娇小,红着脸问:“您需要什么?”   他搜寻着挂满各种发带的半面墙,伸手指指其中两个。   店员依次取下来递给他,又热情又羡慕地问:“是送女朋友的吧?这两款都是春季新款,最适合青春漂亮的小姑娘。”   看这大帅哥年纪很轻,女朋友肯定是个学生妹。   陆星寒摸摸发带的质地,对比林知微现在用的不知道要好上多少,他眸光柔了很多,“这两个都要,包起来吧。”   “您一共消费四百二十元,请问现金还是刷卡?”   陆星寒把信封拿出来,“现金。”   他心满意足提起巨款换来的轻飘飘小纸袋,准备回公司时,林知微的电话再次打过来。   “下课了吧?”   陆星寒语调轻松地“嗯”了声,“刚吃过午饭。”   她问:“吃什么了?”   “红烧排骨,炸鸡翅,”他觉得不太够,继续补充,“再加丸子汤。”   她又问:“你那边音乐声哪来的?”   是商场里的背景音,陆星寒冷静地扯谎,“食堂放的。”   来星火娱乐签约的事,他半点都不敢让林知微知情。   这次跟艺考不一样,艺考关注度高,被偷拍的照片随便一转都上万,她看到的几率大,但签公司的事,能红到让她发现怎么也要过上几个月,足够他准备好再跟她解释。   要是现在就露馅——   想到林知微盛怒加失望的脸,他后背绷紧,觉得十八岁多半就是他悲惨可怜的生命尽头了。   林知微刚下飞机,周围人声嘈杂,但听筒里音效依然清晰,一想到陆星寒多半正在用她那个有杂声的旧手机,心里就发堵,“今天跟同学去吃点好的,别省钱,我马上就把下个月生活费给你打过去,至于手机,”她不容拒绝,“下次换回来。”   反正现在离得远,陆星寒唇角扬起,直接耍赖,“不——换——”   林知微气得想笑,远远看见何晚在朝她招手,飞快跟陆星寒说:“我先忙了,等见面收拾你。”   何晚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飞,挽住林知微手臂就开始哭诉,“忙到想死!”   林知微随她走出机场,坐进副驾驶,“就因为小花翻身成功了?”   何晚手打方向盘,连连叹气,“不光这个原因,‘十八男团’今天刚敲定了成员,马上就要拍第一波宣传照,等着咱们给出造型呢,没办法,其他的工作只能部塞到这两天里了。”   接着神秘兮兮压低声音,“不过——听说团里都是特别好看的小弟弟!”   正午阳光充足,透过车窗在林知微脸上铺了层耀眼的细闪,稍一转动,瓷白皮肤上就荡漾起粼粼微光,让人想伸手去轻拂。   她笑着说:“晚姐,你贼心不死。”   何晚把她当成赏心悦目的美景似的,看得津津有味,一语双关点评,“美人儿可是人间瑰宝,养眼的谁不爱看。”   林知微不置可否,视线转向窗外。   娱乐圈里层出不穷的漂亮男孩们她见多了,可就算再好看,又怎么会有人能比得过她家那只乖乖上学的陆小崽呢。 第5章 五只崽   “乖乖上学”的陆小崽身似修竹,脚下生风,连公司门口的保安都忍不住要多看他几眼。   他表情淡淡,依旧打算从步梯走,经过电梯间时,稀稀拉拉的人群里有个身影说不出的熟悉,他余光扫到,眉心拧了拧,刚想细看,那人就一刻也闲不住似的,蹦蹦跳跳迈进电梯。   动作一加上,比刚才更熟了。   陆星寒黑漆漆的眼睛里迸出一丝冷光,大步上楼,连冲五层不带喘的,到六层时,他推门进了走廊,往出电梯的必经之路上懒洋洋一靠。   三秒之后,电梯“叮”一声响,刚才那趟正好到了。   先说话的是袁孟,“你能不能老实点?就一点!”   立刻有个男孩的声音响起,轻轻脆脆夹着天然的活跃,“袁哥你嫌弃我啊?别呀,我跟你说,我现在是兴奋期,这种反应正常,要是有人快出道了还能冷静,那绝对精神异于常人!”   袁孟捂胸口,“你别说,还真有——”   陆星寒眯了眯眼,辨认着脚步声,确定男孩在前面,他唇一勾,长腿刷的抬起,毫无预兆横空拦路。   男孩正说的兴起,想问袁孟那奇葩是谁,还没等张嘴,小腿被绊了下,直接往前一趴,差点落地时又被硬生生架住,当时就“嗷”一嗓子嚎出来了。   “谁!谁敢暗算小爷!”   陆星寒哼笑,“你大哥。”   “呸!小爷哪来的——”男孩站稳了就往罪魁祸首这边扑,伸手要抓他衣领,手指刚碰到,眼睛终于对上陆星寒的脸,瞬间傻了,怔怔续着说,“大,大哥。”   陆星寒拨开他手,“容瑞,你怎么在这?”   容瑞一张小圆脸涨成熟番茄,挠着毛乎乎的脑袋说:“我出道当明星啊。”   袁孟算是看明白了,“你们认识啊!那可太好了,总共就仨人,这样有利成员团结!”   话音刚落,隔得不远有扇门慢悠悠打开,从里面踱出个年轻的身影,似乎刚睡醒,半合着狭长的眼瞧他们,“队友?”   “梁忱,又睡了啊?”袁孟时刻不忘经纪人本职,见人齐了,一手揽住陆星寒,一手扯起容瑞就往屋里走。   里面是间面积很大的练习室,满墙大镜面,地板擦得极干净,纤尘不染直反光。   三块各据一方的瑜伽垫上,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就剩袁孟在中间口若悬河,态度难得严厉,“该说的我都说了,今晚开始集训,各自擅长的人设也要赶紧交上来,后天上午就要正式跟造型团队见面了,等出了首发曲,后续马上就要进综艺,你们抓紧时间磨合,谁敢懈怠,卷铺盖回家!”   他一走,梁忱随即往瑜伽垫上一倒,困得气若游丝挥挥手,“你们聊。”   陆星寒盯着容瑞,“签约的事,你妈知道吗?”   容瑞双手撑地,壮着胆子反问:“那签约的事,咱姐知道吗?”   陆星寒小白牙上寒芒一闪,“咱姐?”   “你姐你姐!”容瑞脸上圆鼓鼓的,“小心眼……”   两人默默对视五秒,都懂了。   容瑞是林知微小姑家的儿子,从小脸好嘴甜爱黏人,尤其爱黏林知微,陆星寒百般嫌弃他,七八岁时候就掐着他脸凶狠地说:“叫大哥!”   容瑞哇哇哭,“我比你大,我才是哥!”   陆星寒揪住他脸上的软肉,“叫不叫!”   “叫叫叫!”容瑞委屈死了,“大,大哥。”   陆星寒拎起他,“从现在开始,再敢靠近知微姐一步以内,就让你屁股开花。”   容瑞对陆星寒的怵是根深蒂固的,他趴在瑜伽垫上苦着脸,商量说:“大哥,我妈知道得要我命,姐知道你也好不了,咱俩是统一战线,互相帮着瞒呗。”   陆星寒没吭声,就觉得格外糟心,跟容瑞组队出道,总有种要一路倒霉的不好预感。   不管容瑞是不是来玩票,他是真的一心一意想红。   倒不需要太红,只要能像LED屏幕上的视频里那样,让林知微也名正言顺站在他身前,环着他的腰,轻言细语说:“别怕,不会弄疼你。”   如果真有那一天……   他一定会把持不住搂上去,贴近她的耳边哄:“别怕,我也不会弄疼你。”   容瑞亲眼看着陆星寒一张白皙俊脸突然红到要出血,目瞪口呆,“哥你没事吧?”   陆星寒双手交叉盖在脸上,咬着牙喃喃:“要死了……”   他倒是没想到,的确离死不远了。   林知微回到工作室就火速上岗,她把外套挂进更衣室,换上贴身露肩上衣,设计感极强的八分背带阔腿裤,露出一截雪白纤长的小腿,接着脱掉短靴,踩好翻毛皮的尖头高跟鞋,对镜子简单描画,很快成了细致的妆面,最后挑了管枫叶红的唇膏涂好,轻轻抿唇,搞定。   鞋跟在地面轻响,她推门而出,顺手把不小心压在背带下的微卷长发拨出,洗发水的淡淡甜香随着背后晃动的浅黑色飘散,旁边男同事手上端的热水差点洒了。   何晚正好路过,瞪他一眼,“别打我们知微的主意。”   男同事嬉皮笑脸走开,还不忘回头多瞧几眼。   林知微直接去找老大,“男团资料到手了吗?”   老大一副时尚女魔头的打扮,见她回来了,如释重负,笑得眼角细纹都深了不少,“只大概报了身高体重和尺码,人要等现场才能见,时间定在后天,你先把着急的两份做了。”   林知微没想到连详细资料都要不到,无奈问:“太神秘了吧?”   “是他们成军太急了,听说最后一个成员今天刚到位,”老大耸耸肩,“反正见面就知道了,以你的能力,临场发挥绝对没问题。”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深层意思不言而喻。   星火娱乐是在借机考验她们的实力。   林知微了然点头,打个招呼准备出去,老大却叫住她,眨眨眼,“阔腿裤很漂亮,特别衬你,哪家的货?”   林知微理了理背带,“去年买的,九十九包邮,链接发你?”   老大难以置信地瞪了瞪眼睛,拿起桌上的香水瓶作势要丢她,林知微轻轻一笑转身,纤细腰肢叫人眼红得牙痒痒。   中午工作室里人不多,有一大半分成小组奔赴各地,留守的则忙着吃午饭。   林知微在胃上按了按,没觉得不舒服,于是定下心,先处理手上的工作,某微博粉丝几十万的网红小鲜肉要去走机场,已经安排好了拍摄团队和营销通稿,就等一套能吹一波的造型。   电脑上的高清照片毫不留情地显示着他的高颧骨和窄肩膀,林知微仔细评估外形气质上的优缺点,目光落在那双略显弱气的手臂上时,莫名想起陆星寒卷起的衣袖下,那些轮廓漂亮的年轻肌理。   哎哎,真是没法比。   不光手臂,全身上下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可比性。   不过她家的陆小崽,一定不能像别人那么急,要安安稳稳上好学,长大后再挑个好公司。   “啪”一声响,何晚一巴掌拍在她桌上,“忙完没?去吃饭。”   林知微回神,把几张搭好的衣服上传邮箱,点击发送,活动了一下酸软的背,“不饿,我等晚上再吃。”   何晚不由分说把她架起来,甚至还往起提了提,“这么轻,减什么肥?走吧走吧。”   工作室楼下有家环境不错的麻辣烫,何晚本身就身材丰韵,无辣不欢,要了小半盆加高辣后,扭头看见林知微就夹了点蔬菜豆腐。   “这么少?”   “够了。”   等付款的时候,林知微分别用两个支付软件扫红包,其中一个多了零点五,她抿着的红唇一扬,又拿出三块钱代金券,最后总共只用了八块钱。   两碗先后端上来,何晚看着自己面前的大海碗,再看看林知微的小号碗,哀伤不已,莫名觉得很像一只胖橘猫和小布偶坐一桌,对比惨烈。   “你也太省了吧,”何晚压低声音说,“工作室里哪个不是满身名牌,进出酒吧茶餐厅,也就你,吃麻辣烫还得扫两种码,挑多的用。”   林知微有滋有味咽下小白菜,“那你还陪着我?”   “我乐意,”何晚下意识把一万多的手链往里收了收,“男团这单如果顺利,那可是大手笔,等钱到手了,你也添几件好东西,虽说你穿什么都美,但做这行的,不能总是九十九包邮。”   林知微嘴里含着豆腐,鼓着脸笑笑,陆星寒学音乐,以后用钱的地方更多,怎么能乱花。   不过何晚说得对,男团这单她得尽全力做好了,为工作室争取到签订长约,必定收益可观。   到时候把钱存起来,留着养活家里的小崽崽。   第三天一早,林知微精神饱满,准备带队奔赴战场。   她把长发扎成高马尾,穿一身黑蓝竖条纹针织裙,领口垂着松松打结的长丝带,胸前更显得呼之欲出,细腰下,臀线和长腿被恰到好处包裹,美而不欲。   后面以何晚为首的小分队成员个个眼睛发直。   这套也是九十九包邮?!   “咳,贵了,一百多呢,”林知微镇定地顺顺耳边碎发,“没办法,为了跟小男孩搭配,老大要求穿制服。”   她们的规定就是这么严格,只要是工作时间,必须五公分以上高跟鞋,妆面精致不浓艳,衣饰有品不流俗,而且遇到不同类型客户,还要主动响应对方的风格,给工作室整体形象加分。   何晚低头瞅瞅自己身上价高数倍的名牌,道理她都懂,可为什么同样是制服,她穿着像不良教导主任,林知微就是水嫩娇美的小老师?!   拍摄地点跟工作室在同城,开车只需要四十分钟,上车后,林知微再次清点工具,随口问:“咱们的情况已经给对方传过去了吧?”   何晚提起这个就来气,“嗨”了声,“正想跟你说,刚来的小姑娘没搞清楚,把你这个领队的资料全弄错了,没写全名,就填个vivi,照片也把我的给错贴上去了,我训了她一顿,让她赶紧去沟通。”   能错成这样,还真是神操作。   林知微啼笑皆非摆摆手,“算了,不影响,见面再澄清吧。”   工作室的车子抵达约好的地点时,陆星寒已经等在楼上的摄影棚里,正看着特意跟袁孟要来的造型师资料。   vivi?俗。   这照片?更俗。   他哼了哼,薄薄纸张随意往桌上一放。   同样是做造型的,怎么能跟知微差距那么大呢。 第6章 六只崽   两辆深灰商务车车门同时拉开,“哗”一声响动很有气势,林知微深吸口气,率先下车,衣角被风掀起,后面男男女女一行七人相继跟上,各个打扮妥帖,昂首挺胸,再加上制服加身的男同事们双手提着的大小箱包,绝对气场十足。   她们工作室,从来走的都是炫酷路线。   星火娱乐有人在楼下接应,“造型团队是吧?”   林知微点头回应,迎面看到曾经合作过的摄影师在招手,她笑着走过去,摄影师指指楼上,小声说:“这次有眼福了,小弟弟质量真高,特别好看特别灵。”   能让行内有名的摄影师连说两个特别,林知微都有点好奇了。   “评价这么高?”   摄影师拍拍她肩膀,“亲眼看看就知道了,接下来还得靠你雕琢。”   正说着,楼上忽然“砰”的大震,吓得一楼众人跟着颤抖。   袁孟这经纪人当的堪比老妈子,先跑到楼梯口跟林知微她们连连安抚抱歉,紧接着快步冲到容瑞旁边,狠狠揪了下他的耳朵,“能不能安静?能不能别惹祸?那边马上要开直播,你是不是不想出道了?”   容瑞娃娃脸通红,赶紧扶起不小心碰倒的灯架,支支吾吾说:“袁哥,我紧张。”   袁瑞戳戳他额角,“跟你寒哥学学,瞧人家一脸无所谓的。”   陆星寒吝啬地甩了个眼神过来,继续研究直播软件。   男团的初次公开亮相五分钟后就要开始,借由设计造型和拍摄宣传照的机会进行全程直播,真实记录三个成员素颜化妆换衣,顺便表现一下没动过刀的纯天然脸蛋儿,最重要的是,要通过这场直播,把三人的初始人设定下来。   不同于单独出道的演员或歌手,男团通常人数多,个人条件相似,想要快速打开局面吸引粉丝,除了脸正身材好,就是性格人设要卖得巧妙。   目前第一步,星火娱乐并没有给三人强加设定,而是按照真实性格,通过这场直播试探公众反馈。   陆星寒毫无悬念是寡言高冷的主唱。   容瑞开开心心做甜软卖萌的吉祥物。   总爱睡觉的梁忱在不困的时候还算靠谱,自告奋勇当掌控全局小队长。   陆星寒确定,这次直播并没有全网推广,只在特定几个平台上做了宣传,目前等待观看的人数虽然多,但不足以引起什么轰动。   林知微那么忙,绝对不会知道。   他放下心。   袁孟把三个人叫到一起,满意地欣赏了一下美少年们的天然美颜,示意工作人员十秒后开启直播,他最后一次强调,“好好表现,我让造型团队上来了。”   陆星寒想,资料里那个vivi么?听都没听过。   袁孟转身下楼,去接人上来。   这间摄影棚圈内知名,拍过不少一线杂志,艺术气息浓郁,一楼通往二楼是个旋转楼梯,金属板材质,在台阶边角处设计了两排镂空装饰。   林知微带人率先上楼时,后面拎着大箱子的同事动作略大,箱角撞到她的小腿,她下意识一躲,细鞋跟刚巧就塞进了某处小小的镂空里。   拎箱子的同事急忙蹲下去帮她,“没有扭到吧?”   “没有没有。”   林知微抬头看到袁孟正在等她们,轻推了身边的何晚一下,“晚姐,你先上去。”   说完稍一用力,鞋跟就□□,没坏,只不过皮面蹭破了些,她暗自心疼不已,但还是安抚地朝身后同事摇摇头,示意大家先跟上。   袁孟并没见过她们,但何晚一走近,他立刻认出了就是资料上的领队造型师“vivi”,热情地上前跟她握手。   “vivi老师您好,”袁孟引着她往里面走,朝排排站的挺拔身影们一指,“这就是我们三个小孩。”   何晚刚想说“我不是vivi”,眼睛就完全不受控制地定住,紧紧黏在陆星寒的身上。   这身形!这张脸!   没认错吧……艺考照片上让人过目不忘的那个极品?!   同一时间,直播正式开启,因为投放平台合适,瞬间涌入人数过万,还在急速攀升。   工作人员拿着直播的手机,镜头在他们脸上分别扫过,容瑞离得最近,笑得超甜,眯着月牙眼招手,还比了个心,梁忱靠谱精英范儿,干脆利落自我介绍,最后拍到陆星寒,他只是简单抬了抬眼,稍一勾唇。   屏幕瞬间被“嗷嗷嗷”刷爆。   何晚满心“靠靠靠”,这是个妖孽啊!   她一时说不出话,手胡乱往后伸,习惯性去抓林知微,激动地小声喊:“知微,知微!你上来没?这孩子你也见过——”   林知微恰好走到楼上,自然而然问:“哪个我见过?”   何晚一把搂住她,伸臂直直对准陆星寒,“这个啊!”   陆星寒漫不经心的目光落在直播屏幕上,“知微”两个字明明压得很低,但仍旧像轰鸣的炸雷一般,挤掉所有噪声,一瞬点爆了他的神经。   他豁然转头。   林知微也恰好看向他。   二楼面积很大,数不清的工作人员来往忙碌,到处都是晃动的人影,杂乱说话和移动器材的声音糅杂,满耳挠心的嗡响。   她一会儿看得清他,一会儿又被遮挡住。   袁孟有点愣了,不知道造型团队这边出了什么问题,何晚也觉得气氛怪异,她清清嗓子,先揽着林知微澄清身份,“这位才是我们领队,林知微,业内常用vivi的代称,报过来的资料被工作室刚来的同事弄错了,抱歉抱歉。”   “知微,没事吧?”何晚悄悄捅捅她,“说句话呀。”   林知微睫毛颤了颤,快速垂下,手暗暗攥紧,掌心里满满一层细汗。   袁孟惊叹林知微这么年轻貌美就能做领队,想跟她握握手,粗胖手臂刚递过去,忽然觉得屁股一疼,好像被人不轻不重踹了一脚。   他笨重身体一踉跄,回头怒视,就见三个孩子里有两个都脸色难看,尤其陆星寒,状态明显不对,而那边直播镜头在场地绕了一圈,已经转回到男团身上。   袁孟没空追究谁踹了他,赶紧躲到镜头后面拼命使眼色,用口型焦急地提醒,“说话啊!叫老师!老师听见没!”   林知微深深吸了口气,掐住手心,抬起头,冷冷直视陆星寒。   陆星寒犹如被冰锥刺到,身体的本能比意识更快,原本冷冽的一双桃花眼里顷刻漫起雾气,眼尾浅浅湿红一片,那颗小痣更像要渗出血似的,他微白的唇轻抿了下,小幅度开启,一张口,声音直弱到尘埃里,“……姐。”   袁孟的眯缝眼惊恐瞪大。   紧接着,旁边的容瑞为了假装有底气,挺直脊背,娃娃脸板起,双手背向身后,心里其实吓得鬼哭狼嚎,外表上却要用尽力气摆出让人信服的稳重模样,沉声叫:“姐。”   袁孟嘴里能塞进一个大灯泡。   最后剩下不明状况的梁忱,他也绷不住精英队长人设了,左右看看俩队友,再看看面前冷艳肃杀的漂亮造型师,茫然无辜地挠了挠头,小心翼翼跟风,也轻轻喊了声——“姐?”   直播镜头兢兢业业,把这一幕完整拍下。   屏幕上静了零点几秒。   然后,比刚才激烈百倍的评论猛地如浪潮般狂涌进来——   “卧槽?!这反差萌!” 第7章 七只崽   整个二楼陷入死寂,所有人动作都停了,好奇地望着风暴中心。   操作手机的工作人员吞吞口水,手下意识捏了捏,不小心按到音量键,直播软件里面各种狂轰滥炸的欢脱音效立刻爆出,提神醒脑。   评论呼呼往上滚动,在刷同一条,“求看小姐姐!”   工作人员顺应民意,转身要把摄像头对准林知微。   林知微不想被当成展览品,强行压下冲到喉咙口的情绪,朝身后跟随的众人一摆手,语气貌似平稳,嗓子却是哑的,“开工。”   她简单朝袁孟点点头,目不斜视从陆星寒身边经过,发梢甚至蹭过了他的手臂,揉着微凉的馨香。   陆星寒眉心拧得发疼,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她,在她距离最近时,指尖去勾她的手腕,然而只来得及贴着皮肤轻擦一下,她就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开。   冷漠的态度,足以让他整颗心重重摔进悬崖下的嶙峋冰窟里。   脑中不停凶猛乱撞的只剩两个字——完了。   林知微带人直奔二楼右侧的化妆更衣区,沉默地示意大家打开箱子,整理各种工具,支起熨烫机,把所有需要插电的设备连接电源。   这次小组里来的都是跟林知微经常配合的同事,深知她性子柔,体贴细心,对别人从来都含笑软语,没人见过她这么冷肃的模样。   大家轻手蹑脚,互相使眼色,谁也不敢乱开口,整齐划一地无声催促何晚。   何晚抚着波涛汹涌的胸口顺顺气,贴到林知微身边,“小知微,怎么回事?”   林知微摇头,却用力咬住下唇。   何晚赶紧在她纤薄的后背上拍拍,“好好,我先不问了,但是……现在大家都很不安,咱们今天的表现有多重要,你懂的。”   星火娱乐找上她们,一半因为口碑,一半则是她们工作室最擅长打造年龄偏低的小生小花,如果初次效果让人满意,后续则会有源源不断的新合作。   来之前,她们对男团能否走红还存着疑虑。   但现在一看,这质量这配置,想不红都难。   要是能顺利搭上这艘大船,她们工作室必定跟着风生水起。   林知微闭上眼睛,细长十指在桌沿两侧用力狠抓片刻,火气勉强抑住,她迅速直起身,表情恢复如常,放柔声音,井井有条布置,“开一号和四号箱,里面所有衣裤熨烫挂好,配饰拿五号箱的,都要浅色系……”   大家默契十足地听从她的安排,各自分工。   林知微跟包括何晚在内的两个发型师交代大致风格,完全无视背后那道始终追着她的灼灼视线。   看什么?!还想说什么?!   长大了,所有大事都可以瞒着她,她抵触的、排斥的,他清清楚楚,偏偏敢闷着声一件件做给她看!   林知微连余光都不给,完全不知道她一走,身后男团的状况就彻底崩了盘。   袁孟傻傻看着自己苦心打造的三个孩子,一个直接冻成冰雕,一个苦着娃娃脸泪眼朦胧,梁忱正常点,但也一脸懵逼地问他:“袁哥,到底出啥事了?”   “啥事?!”袁孟压着嗓子爆发,“人设全崩了!”   他指挥着直播手机先去拍别的,那个负责拍摄的工作人员不肯走,激动地指指屏幕,连口型带比划了半天,意思才弄明白。   三人性格反差之后的观众反馈,比一开始亮相时要好上太多。   连他们官方微博都在跟着刷刷涨粉,留言数量直线上升,绝大部分都是“要看最帅的那个冷脸小弟弟萌萌哒”……   时刻关注进程的老板也及时打来电话,“就按后来的人设,继续加码!”   袁孟摸摸下巴,脑筋转了转,意识到关键所在,不禁看向林知微的背影。   他试探着挪过去,搓着手问:“小林老师,什么时候能开始?”   林知微忙碌不停,客气回答:“现在。”   袁孟如释重负,高兴地一拍手,眼神示意直播跟上,扬手招呼男团,“星寒,容瑞,梁忱,过来做造型!”   陆星寒定住的僵硬身体这才动了动,视线终于从林知微身上挪开片刻,看到有三个化妆台都摆好了用具,而她的手,正扶着最左侧那把椅子的靠背。   他呼吸一顿,冷冷扫视旁边俩队友,迅速迈开长腿,直奔那个专属宝座。   不准抢!看谁敢抢!   陆星寒像饿了七天才看见肉星的流浪狗似的,一阵风冲到跟前稳稳坐上去,第一时间仰起头,垂着眼角,拼命讨好地凝视林知微,哪知她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拿开手,走向离他最远的那个位置。   高跟鞋远离的声音一下下扎进陆星寒心里。   林知微就当那道快烫出血的视线不存在,注意力越过容瑞,直接转向最陌生的梁忱,“梁忱对吧?过来,今天我负责你。”   梁忱顿时瞪大眼睛,受宠若惊地小跑过去,脸红红坐下,“姐姐你好。”   林知微从活动衣架上的一排上衣中选出一件递给他,“先换上,然后化妆做头发。”   梁忱一开始那是相当兴奋,领队造型师啊,最漂亮的姐姐啊,可没出几分钟就后悔了,在镜子前如坐针毡,左右摇晃待不安稳。   林知微夹起他的额发,上底妆的海绵蛋正在他眼窝处轻点,被他一折腾,差点歪到眉毛上。   “别动。”   梁忱脸色纠结,心一横,轻声告状,“姐姐,陆星寒瞪我。”   林知微弯下腰,给他打出阴影轮廓,“你不是队长吗?怕他干什么?”   梁忱吸了口气,深觉有理,强自镇定下来,逐渐放松,偶尔跟林知微聊上几句,笑容呆呆懵懵,还挺可爱。   画面尽收在陆星寒眼睛里,血丝像毒藤似的爬上来,没一会儿就交错遍布。   他低下头,手指攥着座椅把手,皮肤一阵阵泛出青白。   袁孟自始至终观察着,眯缝眼定睛一看,这状况不对啊——   陆星寒不但不卖萌,还冷得更厉害了!   他心急如焚,直播镜头只拍梁忱和容瑞,连陆星寒的边都不敢沾,生怕吓着嗷嗷待哺的新晋姐姐粉们,工作人员鼻尖冒汗,不停暗示袁孟,让他快点想办法,粉丝们都等着看陆星寒卖萌呢!   袁孟矮胖身体动了,硬着头皮凑到林知微那边,“小林老师,我看梁忱没问题了,你帮忙看看别的成员吧。”   林知微说:“别的成员我的同事们会照顾好。”   “不好啊,”袁孟五官都皱到一起,“你瞧瞧那边的,完全不配合。”   林知微终于扫了一眼,果然,陆星寒几乎毫无进展,衣服都还没换。   袁孟有理有据地争取,“你看,再这么下去,他要影响整体进度的,咱们今天可是有四组造型要拍,现在都快中午了——”   林知微闭了闭眼睛,强压住怒气,把梁忱交给助手,面无表情走向陆星寒。   其他人得救了似的赶忙让开,整个小小的区域里,就剩下一站一坐的两个人。   林知微把堆在化妆台上的衣服拾起来,丢进他怀里,“不配合?”   陆星寒长睫低垂,掩住通红的眼底,“我配合你。”   “换了。”   “好。”陆星寒答应完,抓起衣服就走,更衣室都不进,直接绕到化妆台后面的阴影里,脱掉上衣迅速套上,半分钟都没用,再回来坐好。   林知微想去拿自己惯用的化妆箱,陆星寒以为她要走,一把抓住她的裙角,声音沙沙地发抖,“我不要别人化。”   竟然还敢提要求?!   林知微也就是能忍,要不然早把桌上的吹风机砸他头上了。   稍一用力,甩开他手,她脚步铮铮回到梁忱那边,指点了一下他的发型,收拾用具回来,捏住陆星寒绷紧的下巴抬起,冷着脸说:“闭上眼睛。”   陆星寒本来都绝望了,见她还肯管他,赶紧听话,闭紧后,天然微翘的睫毛有一点点濡湿。   林知微对他的五官太熟悉了,根本不需要多加修饰,简单清透的妆容完成得相当迅速,浅黑头发稍稍做了些自然弯曲,随意抓到后面,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她凉凉的指尖不时轻碰,陆星寒心脏跟着扑通扑通。   “往左偏点。”   他老老实实照做。   “抬高下巴。”   她细滑的手穿插在他头发里,不轻不重抚着后脑。   陆星寒实在忍不住,转转头,在她手心里若有若无地来回磨蹭。   袁孟这回是真看懂了,陆星寒从野狼到小狗,只隔着一个小林老师的距离,这俩人到底什么关系啊?!   不过他暂时没空深究,指挥直播镜头调整各种角度,抓紧机会围着陆星寒打转。   “来来,让我们的三个成员跟大家笑一笑。”   轮到陆星寒时,他根本没注意什么直播,完全沉浸在林知微近在咫尺的馨香里,满腔难受被安抚,唇角不自觉上翘,桃花眼尾扬起,成了两道温柔的月牙,自然而然的清甜黏糯,不掺半点水分。   急速增长的姐姐粉们被他无意识的反应萌得倒地不起,狂刷评论表示看不够,这么一会儿功夫,微博上已经有好几个万粉博主自发贴上他的两张截图。   分别是第一个镜头的冷冷勾唇以及刚才的甜软浅笑。   等到几组造型拍完时,星火娱乐给三人分别建立的个人微博账号上,陆星寒带领两个队友一路飞升,粉丝数火速暴涨。   短短几个小时,爱刷微博的追星姐姐们基本都被普及了这个名字还没正式确定的新男团。   呆懵迷糊的小队长梁忱。   沉稳少言的娃娃脸容瑞。   以及——   甜糯乖巧,看见就想揉揉毛的超可爱主唱,陆星寒。 第8章 八只崽   直播时间不宜过长,午饭时就宣告结束了,后面的工作不再有镜头约束,效率更高。   深冬天黑得早,等到四套造型的拍摄全部完工时,窗外早就一片浓墨。   摄影师那边的成片肯定要等上几天,但袁孟可没闲着,每人每套分别用手机私拍无数,挑效果最好的给老板随时汇报,显然对林知微造型团队的能力非常认可。   长得美,实力强,还把他整个团的孩子都带的转了性,没正式出道人气就蹭蹭往上飙。   小林老师实在是个宝。   所以在定下今天参与拍摄的所有工作人员齐聚KTV时,袁孟首先找到林知微,“小林老师,大家都去,拜托您千万给个面子。”   林知微一天下来心力交瘁,半点兴致也没有。   袁孟在这圈子混,很会察言观色,知道她要拒绝,忙好言好语劝说:“您可是领队,代表着工作室呢,咱们后续的合作肯定不少,互相熟悉一下是必要的。”   把工作室搬出来,既是劝,也是无形施压。   何晚过来给她解围,“人太多不能一起走,你们先过去,我俩随后就到。”   “那好那好,”袁孟这才眉开眼笑,“等你们到了再开局。”   林知微皱着眉把最后一点东西整理进包里,抬头就见何晚双手环胸,朝不远处抬抬脸,“陆星寒一步三回头啊。”   “不用管,”林知微拢住外套的衣襟,“你跟他们去吧,我先回家了。”   何晚拦住她,“知微,你可不是为了私事影响工作的人,”她停了停,强调,“应付圈子内的正当聚会,也是工作之一,不去的话,老大至少唠叨你一周。”   这句话对林知微管用。   何晚认识的所有女孩里,无论年纪大小职业如何,她一直是最懂事最为大局着想的那个。   果然,林知微按着额头挣扎片刻,挺直的肩膀逐渐垮了下去。   □□点,城市纸醉金迷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星火娱乐订的KTV装修奢华,满眼流光璀璨,里面包含自助烧烤,连晚餐都可以一并解决。   最大包厢里的吧台上摆满各式酒瓶,旁边放着大家端回来的烤盘,都是常在圈里游走的人,有放得开的已经挥舞着肉串嚎起高音,再配上头顶色彩变幻的昏暗灯光,整个一花花绿绿的妖怪洞。   陆星寒被袁孟按着,面无表情坐在沙发最角落,连灯光都照不到他。   他刚给林知微打过电话,没接。   袁孟放大音量朝他喊:“她说了肯定来,你就安心等,别出去瞎折腾。”   陆星寒就是这么被哄来的,在摄影棚里,拍摄一结束,林知微就再也不理他了,更别说和他一起走。   袁孟硬拉他出来,一路上灌输“小林老师就在后面车上”,结果他坐在这等了十分钟也没见人影。   陆星寒的忍耐随时要耗尽,“再过十分钟,她不来我就走。”   这大庭广众的,袁孟训不得骂不得,愁得抓耳挠腮,抬头瞥见容瑞离得不远,起身把他拽到门外,揽着他脖子问:“小林老师到底跟你们什么关系?”   容瑞叹气说:“是我最亲的亲表姐。”   袁孟长长“哦”了声,指指门内,“也是他姐?”   容瑞摇头,认真澄清,“年龄上是姐,大五岁呢,但关系上不是,准确说……”林知微不在,容瑞恢复了一点活泼劲儿,一打响指,“青梅竹马,知微姐是他女神,如痴如狂的那种!”   袁孟一口冷气抽得牙疼。   包厢里气氛不断高涨,一天相处下来,都混得比较熟了,梁忱被拉着唱了好几首,但更多的目光还是集中在陆星寒身上。   他长着一张勾人脸,又满身十足剔透的少年气,哪怕不言不语,也吸引着别人前仆后继往他跟前凑。   “星寒,出来聚别光坐着啊,你可是团里主唱,听说还考音乐学院了。”   “就是啊,随便唱一首,给我们洗洗耳朵!”   “今天不唱的人绝对不许走啊,唱完才算完成任务!”   最后这句得到所有人的强烈响应。   陆星寒眼睫轻掀,看到偌大屏幕上提示下一首,《虫儿飞》。   他眸色深了几分,拿起果盘边上的话筒,“就这首吧。”   这是首人人都会哼两句的儿歌,年纪还小的时候,林知微经常唱来哄他,距离上次听到,已经过去四五年了。   前奏柔和,整个燥乱的包厢自发安静下来,陆星寒哪怕坐在最暗处,也是所有人的中心。   他嗓音低低淡淡,静室里,像初秋微雨落进了名贵的瓷盘。   林知微跟在何晚后面走出电梯,再次强调,“来了就行吧?我坐坐就回去。”   何晚拖着她,“好好好。”   到包厢门口时,袁孟和容瑞还在外面,容瑞一见她,秒秒钟变老实,稳重也装不出了,苦着脸不敢吭声。   林知微更觉得糟心,“如果不想让我告诉你妈,就找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容瑞为了转移仇恨,节操全无,“我的亲姐啊,陆星寒比我罪行严重多了,你先骂骂他。”   旁边何晚正好推开隔音很好的沉重门板。   无比熟稔的歌声顺着门缝传出,直击林知微的耳膜,“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门完全打开。   走廊里明亮的光线流入,陆星寒一眼看清了林知微,忽的站起来,歌声当时就不听使唤地拐了个大弯,好好的调子从北京一路飞到南极。   包厢里一大群沉浸歌声的听众还没反应过来。   男团主唱,初次公开献声,就这么简单直白地跑调了。   林知微的情绪经过整天磨砺,本来可以撑住,但戳心的歌词毫无预兆出现,成了压垮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什么懂事,什么大局,再也顾不上,她一秒都待不下去,转身就走。   她失态的样子,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尤其不想让陆星寒看见。   花了整整十五年养大的小孩,向来按部就班乖巧听话的小孩,连着两件大事瞒她骗她,再配上从前无数次哄他入睡的歌,讽刺得让人眼眶发酸。   林知微随手拦下出租车,没心思再计算比起地铁要浪费多少钱,跟司机报上地址,拿出响个不停的手机。   屏幕上的名字是“崽崽”,她直接关机。   回到一居室的出租房,暖气偏凉,空调舍不得开,林知微缩着肩膀冲热水澡,蜷到床上蒙头就睡,浑浑噩噩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醒过来,隐约看见卧室里有些暗光,“滴滴滴”的声音响个不停。   她裹着被子爬起来,发现是电脑没关,工作用的QQ正在跳动着。   何晚:“知微你没事吧?手机干嘛关机!收到回话!”   何晚:“回话回话!”   直到两分钟前,还是何晚:“有个客户临时出问题了,急着找你,快点联系我!”   林知微摸出枕头下的手机打开,时间跟电脑一致,显示深夜十二点五十。   她给何晚打过去,“哪个客户?”   何晚噼里啪啦追问她的状况,偏偏不说正事,过了半天才承认,“我要是不说工作,你能打给我?”   林知微半合着眼,蔫蔫靠在床头上,“我没事,明天见面再聊吧。”   何晚无奈,“好,我再多说一句,那小弟弟追着你走的,现在不知道在哪,你注意安全啊。”   挂断前她又危机感很强地重申,“别管长得多好看,我的原则不变,姐弟恋不可取,你可千万别魔障了。”   这哪跟哪啊。   林知微没当回事,按亮台灯,看到未接电话相继跳出来,鲜红数字的数量很惊人,短信和微信也在不甘寂寞争相乱响,过了两分钟才平息。   她没打算细看,手指按在电源键上,准备再次关机。   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正好打进来。   依然是那两个字,“崽崽”。   第一遍没接,第二遍不间断地跟上,林知微咬咬牙,想起何晚说不知道他去了哪,到底还是朝绿色接听键划过去。   听筒里立刻传来略重的呼吸声。   “知微。”   “知微你在听吗?”   林知微抓着被子,缓缓“嗯”了声,问:“你在什么地方?”   陆星寒沉默片刻,声音低下去,涌上闷闷的鼻音,“我在你楼下。”   林知微一惊,猛地坐直。   他嗓子哑着,慢吞吞说:“四个小时前就在了。”   手机胡乱丢在床上,林知微匆匆掀被,大步赶到窗边拉开帘子。   外面又下了雪,纷纷扬扬。   楼下昏暗的路灯旁边,立着一道孤零零的影子,肩膀堆满雪花,正仰起头,傻傻望着她的方向。 第9章 九只崽   凌晨一点,陆星寒裹着满身冷气上楼,在门外脚垫上把鞋底残留的雪跺掉才迈进屋里,本就不大的玄关被他高挑身形填充,更显得逼仄窄小。   客厅的空调温度调到最高,呼呼散着热气。   林知微等在门口,看到他一身狼狈,劈头盖脸问:“谁告诉你地址的?”   陆星寒低头咳嗽几声,抿了抿格外殷红的唇,“你的旧手机我在用,找到了租房信息,我从KTV出来没追上你,就按上面写的过来了。”   他楼上楼下跑了好几次,为了准确定位林知微窗户的位置,结果发现房间里是黑的,他没敢敲门,一直等到刚才灯亮,不抱希望地再次打电话,没想到通了。   他又问:“你怎么会这个时候醒?是不是没睡好。”   林知微不想回答,可实在没办法对他发梢上滴滴答答的雪水视而不见,进卫生间拿条干毛巾丢过去。   毛巾又白又香,软软的,陆星寒捧起来问:“我能用它擦头发吗?”   林知微懒得看他,“随便。”   陆星寒忙把毛巾盖在头上胡乱揉,没一会儿就成了只毛茸茸的小动物,他把身后的双肩包放下来,殷勤说:“你晚上没吃饭吧,饿不饿?我买了菜,给你煮面。”   他包里不光有菜,还装着新鲜的水果,是趁林知微屋里灯灭时去附近买的。   忽视掉他献宝似的动作,林知微严厉地盯着他,“陆星寒,你除了这些,没有别的要说吗?”   陆星寒手臂慢慢垂下,笑容一点点隐去。   沉默对峙了将近一分钟,林知微点点头,“既然没话说就回去,星火娱乐应该给你安排了住处,深更半夜的,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陆星寒脸色发白,唇动了动,“知微……”   见他到现在还不肯承认错误,林知微胸中堆积的失望达到顶峰,声音不由得变冷,“你走吧!”   她转身就要进卧室,陆星寒终于开口,语气里再也没了撒娇,“你觉得我不听话,浮躁,虚荣,等不及上大学就要进娱乐圈,想出名想疯了是吗?”   “我不愿意这么想,但事实难道不是?!”林知微指甲陷进手心里,忍无可忍回头质问,“这圈子里年轻男孩我见过太多了,进来就别想轻易出去,为了红,哪个不是头破血流?!我说过那么多次,选个安稳的职业,不要走这条路,你呢?”   她睁大的杏眼里终于控制不住涌上水雾,攥着拳逼近两步,“你瞒着我去艺考,可以,那是你喜欢的东西,我接受了,甚至毕业以后的路,我也有心理准备,但为什么要这么着急进娱乐圈!”   “你才十八岁,只能看见娱乐圈光鲜,什么黑暗都不了解,随随便便把自己签出去,还没高考就出道,”她极少情绪激烈,尾音在不由自主地抖,“既然那么有主见,干嘛还来在乎我的看法?你自作主张的时候,心里有想过我吗?”   陆星寒心被利刃狠狠戳着,疼到极点时,冲口而出:“如果不是想着你,我出道做什么!”   所有责怪戛然而止,林知微一下子怔在原地。   客厅并不算明亮,灯罩里有一个灯泡是坏掉的,略显黯淡的光线从陆星寒身侧投洒下来,给他勾勒出昏黄朦胧的轮廓,明明是极度熟悉的身影,却蓦地升腾起难以言明的压迫感。   他漆黑眼睛像凝着浓墨,胸膛起伏,一字字问:“知微,你把我送进寄宿学校的第一年,回来看过我五次,第二年,三次,第三年,只有一次,你数过么?”   林知微定定看着他。   陆星寒扯开一点笑,低下头,“你当然没数过……你每天都忙,没空,我说想见你,你总回答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   他白皙手背上青色脉络隆起,十指握紧又张开,“按照你理想的,我好好学习,考上工科大学,以后工作稳定,而你依旧奔波在这个圈子里,我们之间是不是就会慢慢变成陌生人,一两年见上一面,客气地问问近况,然后各自去过完全不相干的人生?!”   林知微渐渐觉得窒息,胸口堵得发疼,她……从没想过。   “你强烈反对我跟娱乐圈扯上关系,我怎么敢跟你商量?知微,我根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斩后奏,赖着你,追着你跑!”陆星寒朝她走近,直至仅剩下半臂的距离,“瞒着你艺考,签约,出道,想红,理由就一个,我想离你近一点!”   他俯下身,呼吸扑洒过来,林知微听到他嗓音里压抑的颤栗。   “你能不能……”   他体温是烫的,略弯下腰,眼睛紧紧箍着她,挣扎地说出口,一句话里挤满了哀求,“能不能,别丢下我?”   简单四个字如烧开的油锅翻倒在林知微心口,疼得手脚蜷曲,陆星寒直勾勾盯着她的目光又凉又亮,竟然跟十三岁那年如出一辙。   十三岁时,两家的变故刚刚发生,他被亲舅舅领走,分别两个月后的深冬寒夜,突然用陌生的号码打电话给她,翻来覆去只会喃喃一句话,“知微姐,我想你。”   林知微那时刚上大一,正放寒假,被他稚嫩无助的嗓音搅得心慌,连夜买车票去看他,到站时天还黑着,给那个号码拨回去,接听的是个女人,细问才知道,是诊所里的座机。   按地址找到藏在老旧居民区深处的小诊所时,已经是凌晨。   里面灯光昏黄,地上到处是鞋底带进去的污雪,又脏又冷,仅有的两个护士披着大棉袄打盹,唯一一间有床的诊室里,发黄的被单上,陆星寒穿着单衣缩在角落,烧得糊里糊涂,露出的手背上全是冻疮。   听到声音,他迷糊睁开眼,看到床前的人是她,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拼命抱住,嘴里哆哆嗦嗦说不出话,就那么死死搂着,又脱力地睡过去。   林知微以为让他跟舅舅走,是能过好日子的。   那个晚上她才知道,分开两个月来,陆星寒连一顿饱饭都没吃过,在冰冷的门廊里打地铺,她给亲手做的短大衣被舅舅家的表弟抢走,他为了这个,不要命地把人骑在身下揍,直接被赶出门外,舅舅怕他真的冻死要负责任,才把重感冒的他丢进小诊所。   林知微陪他到病好,彻底痊愈,开学时间临近,准备离开时,他站在小路口,就是用那样的眼神一瞬不错地盯着她。   “你要把我丢在这了。”小少年漂亮的脸惨白一片。   林知微腿上灌了铅,蓦地下定决心,“崽崽,跟我走吧,以后我养你。”   陆星寒愣了,眼里蓄满的泪哗的淌下来。   那时脆弱的小孩儿跟此刻呼吸交融的身影重叠,像时空交错,他的愿望依然不变,毫无保留地端到她的面前。   陆星寒想跟她走,就这么简单。   林知微后退一步,跌坐到沙发上,陆星寒紧跟着半跪在她腿边,滚烫手掌握住她的手腕,“知微,我已经来了,你不要赶我回去,以后在这圈子里的任何事,我全都听你的,行吗?”   现在说不行……来得及吗?   时钟滴滴答答,转向凌晨一点半。   林知微在确定他不是被名利场蛊惑后,心里筑起的壁垒就碎了多半,再被他赖在腿边蹭来蹭去一搅和,完全熔成一摊软腻的水,强硬不起来了。   赶不走,撇不开,扔不下,能怎么办。   虽然沉默,但气氛不再窒息,陆星寒蜷在地上,紧紧环着她的小腿,脸颊伏在她的膝盖上,双眼微合,眼角把睡裤的布料润湿一小片。   越成年,越能感受到林知微对他的严格和疏远,他从早到晚都害怕会失去,用尽力气撒娇耍赖黏着她,想寸步不离守在她的身边。   本以为出道以后要等很久才有机会跟她朝夕相处,没想到意外来得这么突然,他死也不要放弃,无论前路怎么样,能留下就好。   林知微双腿被他贴得发烫,心里叹气,小小地踢他一下,“你也没吃饭吧?”   陆星寒蓦地惊跳起来,“我去做我去做,新学的!”   说着就爬起来,跑两步发现腿麻了,抓起双肩包歪歪扭扭挪进小厨房,笑眯眯说:“我给你做番茄鸡蛋面。”   林知微不信,“你真的会?”   “我把食谱都背下来了。”陆星寒一本正经,拿刀切番茄,他忙着跟林知微说话,没注意角度,一刀戳进指腹里,疼得吸了口凉气。   “怎么了?”林知微走过去,“你放下,我做吧。”   陆星寒用后背挡住她的视线,随便扯张纸巾包住手指,“没事,很快就好。”   面是现成的,十分钟就煮好了,林知微尝了一口,味道居然真的不错,抬头看到陆星寒满脸期待,桃花眼水汪汪望着她,她有点别扭地承认,“好吃。”   陆星寒小白牙闪闪亮亮,“那你快吃。”   吃完之后,林知微抢着洗碗,找出药箱,给他手指消毒,贴上创可贴。   他往后缩了缩,“你发现了……”   “嗯。”   他低下身去观察她的脸,“你还生气吗?”   “生气,”林知微往他嘴里塞进几个药片,看他苦得脸都皱起来,又剥了块很小的糖喂进去,“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感冒。”   陆星寒明白她不气了,黏糊糊凑上去,“知微最好了。”   林知微不领情,一巴掌推开他,“你要是不走就睡沙发。”   说着起身进卧室,去找备用的被子和枕头。   她的温度撤走,莫名就冷了。   陆星寒眼里全是她纤秀的背影,喉结轻轻滑动,两步追过去,故意模仿小时候笨拙的动作,双臂一紧,从背后把她扣进怀里,看似纯洁地问:“不能一起睡床吗?”   她的甜香温软像□□似的,一边笼罩一边侵袭。   浅尝一点,都逼得人要发疯。   林知微感觉到紧贴上来的坚实胸膛,再也不是从前的小孩子,耳根乍然涌起怪异的热度,连忙用手肘撞开他,“你以为自己还是三五岁呢?”   三五岁才能一起睡,在知微心里,他只是个小弟弟。   陆星寒并不气馁,强压下震耳欲聋的心跳,挤在门边不肯走,长睫毛颤巍巍扑闪,可怜巴巴说:“可是我一个人在客厅怕黑。”   林知微以为听错了,“你说怕什么?”   陆星寒半点不害臊,瞎话扯得脸不红气不喘,坚定表示:“怕黑!”   林知微果断回身,从床上拎起一个胖乎乎的粉色兔子公仔,“啪”的一下丢他脸上,“抱它睡去!” 第10章 十只崽   陆星寒抱紧大兔子躺下,沙发稍有点短,他长腿要曲起一些。   身上忽冷忽热,嗓子里痒得厉害,他翻身缩进被子里闷咳两声,生怕吵醒林知微,捂着嘴看看墙上的钟,凌晨两点半。   六点公司集合,保证了绝不迟到,袁孟才放他来的。   五点不到,陆星寒轻手轻脚起来,先把客厅坏了的灯泡拆下来塞包里,又拿出单独放在侧兜里的精致纸袋,悄无声息摆在林知微卧室门口。   防盗门一响,林知微就惊醒了,追出来时差点踩到地上的东西,她匆匆拾起来,探身一瞧,沙发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人不见了。   “小崽子,又偷偷走……”   她低头拆开纸袋,两条包装细致的发带露出边角,花色含蓄柔和,完完全全符合她的喜好。   牌子也很熟悉,虽然不是什么国外大牌,但国内专柜遍布各大商场,很受那些少女期刊的追捧,可能很多人觉得不贵,但对陆星寒来说,是奢侈品了。   林知微把塑料纸攥得沙沙响,快步冲到窗户边,一把撩开帘子,寒冬早晨蒙蒙的黑渗进来,小区里的弯曲窄路上,他踩着雪,还没走远。   打开窗,冷气忽的灌进来,她踮起脚扒出窗沿,朝他喊:“陆星寒!”   陆星寒闻声抬头,随着动作,原本扣好的羽绒服帽子掉下去,露出干干净净的一张脸,他抬高手臂朝她挥挥手,笑意荡开,五官被夜色浸得深深浓浓,俊丽得直晃眼。   啧,长这么好看!当姐姐的太操心了!   林知微摸过手机打给他,“你骗我说九点集合!”   陆星寒无辜,“临时改的。”   信他才有鬼,林知微认真说:“别以为我放过你了,只要我是你的造型师,你就别想打耳洞染头发穿乱七八糟的衣服,还有,学校的功课和考试不能耽误,高考文化课必须过关。”   陆星寒答应特别快,反过来要求,“那你也不能再给梁忱化妆。”   那小子得意洋洋的脸实在太气人,真想摁地上狠狠暴揍一顿。   林知微当他小孩子脾气,没多在意,又嘱咐他吃饭吃药,末了才放低声音,“发带……我很喜欢,但是以后不准乱花钱。”   陆星寒无比乖巧,“好,不乱花。”   开玩笑,给她买东西,怎么能叫乱花呢。   林知微目送他走远,揉揉被风吹凉的脸,扎起头发开始精神抖擞地洗漱。   等最后一步涂完唇膏,她叉腰指着镜面,非常严肃地对自己说:“记住,从今天开始,把那小妖孽看好了!千万——千万不能让他走上歪路!”   早晨准点到工作室,林知微一进门就被小组的同事团团围住,个个不怀好意的八卦脸,好奇心都写在眼睛里了。   “从实招来,跟小弟弟什么关系!”   “知微你简直深藏不露,瞧瞧陆星寒对你的态度——”   “不止陆星寒啊,整个团的成员都差别对待!”   林知微被吵得耳朵疼,举手诚恳表示,“没那么复杂,就是弟弟。”   “三个全是弟弟?!”有人竖大拇指,“那知微你赚了,即将成为姐姐粉届的扛把子!”   何晚挤开人群拉住林知微,朝大家摆摆手,“先别闹了,星火娱乐那边来了新的工作,我已经发到你们邮箱,快做正事。”   林知微忙问:“这么快?”   “是啊,他们这个团出道特别急,”何晚说,“昨天直播反响超出预期,首发曲的计划今早就下来了,等歌录完,马上进综艺,听说幕后阵容很强大,咱们要是能把综艺拿下,那可赚大了。”   林知微以前接触过一些男团女团,前期都会准备很长时间去培养契合度,对于星火娱乐的安排有些吃惊,“这公司到底什么来头?”   何晚陪她往老大办公室走,边走边小声给她讲看来的爆料,“星火娱乐虽然不算有名,但老板以前是某领头传媒的副总,特别偏向培养男团,跟整个公司推单人流量的理念不合,干脆出来单干,憋着劲儿想大爆一把,肯定是不遗余力,说起来,那三个小孩运气真好,碰上了这种有资源效率高的团队。”   勉强说得通吧,可总觉得……   何晚推推她,“别多想了,快进去,老大等你呢。”   老大也没别的话,先夸林知微昨天表现,再强调近期星火娱乐的工作要放在第一位,把小男孩们打造好,争取跟进综艺。   不用她交代,林知微也会全力以赴照做。   当天下午,她带领原班人马再次赶赴约定地点,这次是在星火娱乐的总部楼里。   负责男团的工作人员加起来有十多个,聚在偌大会客室里有站有坐,三个男孩像珍惜动物似的被围在最中间,一个没表情,一个闲不住,一个,还是困。   会客厅外脚步响起,大门推开,林知微穿着跟昨天截然不同的轻熟职业装刚一踏入,三个男孩瞬间变脸。   腰背齐刷刷挺得笔直,堪比站军姿,没表情的陆星寒变乖软,闲不住的容瑞超老实,连困到打跌的梁忱都精神了。   袁孟在旁边观察,再次啧啧称奇,真想给小林老师鼓个掌。   厉害!   看来接下来录音室里的第二场直播,离不开她的协助。   “小林老师,借一步说话,有事需要跟你商量。”袁孟笑呵呵跟大家打完招呼,就把林知微喊到一边,他本来是想握握手的,但胳膊还没伸出去,反射性觉得有人要踹他,警惕地回头瞅一圈,安全起见,改成请的手势。   林知微配合地跟过去,“是MV的造型问题吗?我这边已经出了几套方案。”   “不是,造型我不担心,”袁孟有点不好开口,“我是想麻烦你,等会儿录音室开始直播的时候,你能不能把其他工作先放下,去现场监督一下?”   “我?”林知微惊讶,“监督?”   袁孟狂点头,“对对对,主要监督陆星寒,让他能保持住那种乖萌的状态!”   另外两个都好办,主要陆星寒这小祖宗搞不定,他可是目前的人气主力军,姐姐粉们嗷嗷待哺,全是哭着喊着要看他卖萌的。   林知微不禁好笑,“他本来就很乖萌啊。”   她说的是实话,哪怕陆星寒最近两次不听话,那也是事出有因。   袁孟差点一口咬到舌头,不是吧,搞半天这小姐姐还不知道陆星寒日常是个什么属性?!   林知微在外人面前本能地维护自家的崽,又说:“他很懂事,性格又好,爱说爱笑的,我在不在都一样。”   拜托!完全不一样好吗!   袁孟眨了眨眯缝眼,确定林知微不是在推脱,更佩服陆小祖宗深藏不露的功力,他不自在地清清嗓子,心里琢磨着,要是现在就跟林知微说了实情……   陆星寒估计得掀桌子。   袁孟倒不是怕他,只是见过的孩子太多了,除了确实对他满意欣赏之外,更深知这种性格的,想让他听话,就得顺毛哄。   “小林老师,你还是去吧,”袁孟换个方式劝,“你比我有威信,在现场,能让他们发挥更好。”   林知微猜到是容瑞交代了她的身份,不好再推脱,只能答应。   录音现场不宜做太花哨的造型,林知微给三人打扮得清新简单,帮陆星寒吹头发时,注意到他唇瓣还是红艳艳的,小声问:“吃药了吗?”   他从小就这样,只要感冒咳嗽,嘴唇就会充血。   陆星寒仰脸,刚才偷着咳嗽过,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水蒙蒙的,“……没。”   见林知微皱眉,怕她不高兴,他立刻解释说:“忘了昨晚你给我吃的是哪种,我怕买错了。”   管它对错,对症不就行了?!   怎么一根筋呢。   陆星寒不想她担心,拽了下她的袖口补充,“我没事,不影响录音。”   林知微看他可怜,摸摸他额头,还好不烫,“我去给你买药。”   “不用,只剩几分钟,就算买了也来不及吃,”陆星寒坚决不让她辛苦,何况心里还藏着小期盼,“再说,家里的药不能浪费,等今天忙完,我回去吃啊。”   他唯恐林知微反驳,迅速抓过包,从里面掏出个小纸盒摊在手心,“更重要的是,客厅灯泡坏了,我得换上。”   身后毛茸茸的尾巴快要化出实体,朝着她拼命甩啊甩,一脸求夸奖。   林知微被他堵得半天说不出话。   五秒钟内没有拒绝,他开心地眯起桃花眼,“那说定了啊。”   话音一落,三人造型做完,袁孟招呼着去录音。   陆星寒跟林知微尽情撒了娇,满足得浑身通透,神清气爽,感冒的难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挺起背大步走进录音室,顺便瞄了瞄准备开启的直播软件,暗下决心,一定要把上次脱的轨拽回来!   他的萌,是只给林知微一个人看的。   这次就让别人都瞧瞧,他真正的人设到底什么样子。   十分钟后,直播开始。   陆星寒眉眼疏淡,镜头对准他时,目光不紧不慢看过去,下巴微抬,吝啬地动动唇角,正准备随便挑个弧。   然而就在这个关卡,录音室的门突然打开,他毫无准备,林知微的身影轻巧地挤了进来。   已经出现的那道弧瞬间不受控制,跟随身体和意志的本能,高高扬起,卧蚕出现,脸颊泛粉,教科书般的清甜软糯。   屏幕上卡顿一下,紧接着,呼呼上涨的评论再次以熟悉的语气疯狂刷新——   “嗷嗷嗷!果然是反差萌!”   袁孟愿望达成,兴奋地要哭出来,握着拳跟林知微说:“小林老师,接下来为期三个月的综艺,全靠你了!” 第11章 十一只崽   陆星寒的人设就这么板上钉钉了。   三中方圆几公里之内叫人闻风丧胆的寒哥,成了微博上相当有热度的乖萌漂亮小弟弟。   两次直播,没人逼他,全是他自己做的,抗议都没地方说去。   录音中途休息时,容瑞老成地长叹一口气,拍拍他肩膀,“大哥,想开点,我这么可爱活泼的宝宝,现在被迫成了稳重担当,还不都是为了生活。”   陆星寒冷冷揭穿,“你是为了不让知微给你妈告状。”   容瑞忍不住吐槽,“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互相伤害呢?硬要这么说,你不也是为了讨知微姐欢心?”   陆星寒懒得理他。   他没有故意讨她欢心。   所有反应,所有态度,都是心底真正渴望对她那么做的。   “休息好了吗?”,录音师拍拍手吸引他们的注意,“咱们继续。”   之前只是试录,等直播结束,正式的录制才刚刚开始。   造型团队的工作结束得早,陆星寒却忙到晚上九点多才恢复自由身,马不停蹄赶回林知微的小房子,进门发现客厅靠墙的空地上多了张单人小床,床单深蓝色,枕头边摆着昨晚的大粉兔子。   “是给我的吗!”他双眼发亮,踢掉鞋大步冲上去,重重扑进床里。   林知微正在给他盛炒饭,“不然呢?还想睡沙发?”   陆星寒盯着她细细的腰,舌尖在唇角无意识扫过,心里翻江倒海,他不想睡沙发,想睡她的床,想……   不行,打住,心脏要炸了。   “过来吃饭,隔半个小时再吃药。”   他热情地连“嗯”三声,在床上翻了个身,肩膀忽然硌到某个硬邦邦的东西,从枕下摸出来一看,竟然是个新手机。   “这是干什么?”他腾地坐起来,头发乱翘着跑到林知微脚边。   林知微扬扬眉梢,“换手机你不肯,我有什么办法?只能再给你买一个。”   陆星寒眉心慢慢蹙紧,“我喜欢你用过的,干嘛花这份钱。”   平常她有多节省,他都知道的。   林知微笑笑,“陆小崽,你不是过去那个普通的高中生了,选了这条路,以后每天都要活在镜头里,怎么能连个像样的手机都没有。”   陆星寒攥住手机,眼帘低垂,长睫映出两片灰灰的暗影,整个人蔫了下去。   他默默环顾林知微的住处,不足四十平方米的小公寓,加进他的床后,再也没有多余空间,她这两年收入涨高才有这样的房子,或许在之前,条件比他想象中更加艰难。   她比他大,始终扮演姐姐的角色,在外面拼命工作存钱,都是为了养大非亲非故的他。   但以后,要由他冲在前面,不是简单的两条发带一碗面,是作为男人,真正为她遮风挡雨,用尽一切去疼爱。   “知微,综艺快要开拍了,”陆星寒转回头,“公司给我的人设,是会卖萌的主唱。”   林知微意料之中,听到他非常别扭地咬着“卖萌”两个字,问他:“你是不是不喜欢?”   毕竟是刚成年的男孩子,要把性格里的萌点无限放大给公众看,难免不自在。   陆星寒却静静说:“没,挺喜欢的。”   他想,能红,能赚很多钱给知微花,那就喜欢吧。   林知微工作室跟星火娱乐的长期合约无比顺利地拿下。   官方理由绝对冠冕堂皇,公司高层相当满意她们的风格和实力,更深层的潜在原因只有袁孟这个经纪人最懂。   小林老师根本就是发电机!起搏器!陆星寒的生命力!   至于容瑞口中的“青梅竹马”,他倒是想得开,青春期的小男生哪有不动凡心的,恋慕对象是温柔又可靠的林知微,知根知底,总比以后乱七八糟迷上哪个小明星惹麻烦要好吧。   与其让陆星寒魂不守舍,不如干脆把人留在身边,只要控制好分寸,那绝对是双赢。   首发曲录完,MV拍摄接踵而至,正好摄影团队那边宣传照的精修图出炉,三个成员也基本建立起了一些默契,而林知微率领的造型小分队彻底跟男团混熟,配合得相当和谐。   春节过后,歌和MV制作完成,等待跟综艺的先导预告片同步上线。   综艺正式拍摄前,造型工作室连续加班,晚上八点多,林知微的精力仍然集中在电脑屏幕上,滑动鼠标的右手不经意向外挪动,猛地缩回,轻呼了一声,“好烫。”   “对不起啊,”递到跟前的热咖啡差点洒了,莽撞的人小声道歉,“vivi姐,烫到了吗?”   林知微抬头,认出送咖啡的是工作室里新来不久的小姑娘,她接过杯子,笑了下说:“没事,谢谢你。”   小姑娘长得美,俏皮地吐吐舌头,给何晚也端了一杯,然后施施然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没其他人的份了。   没喝到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互相耸耸肩,都没说话。   何晚抿了一口,滑着转椅蹭到林知微身边,压低声音说:“上次把你资料弄错的就是她,不但没受罚,还越来越硬气了。”   林知微手上忙碌不停,“平常接触不多,别在意。”   何晚夸张地晃晃她,“知微小姐姐,你忙晕了是不是,怎么接触不多,这次进综艺,老大要她也加入咱们团队的!”   林知微一顿,“是她?”   前两天老大确实说过这事,要她帮忙带带新人,但说好了安排在后期,等她们彻底熟悉综艺流程之后。   不是眼前要发生的事,她就没太在意,更不记得具体是哪个人。   林知微吐了口气,“现在担心也没用,到时候多提点吧。”   “她正式加入前,要插手咱们前几期的后勤呢,希望别出差错,这种有后台的,真没办法,”何晚无奈,又想起更忧心的,“也不知道这次综艺苦不苦,别搞得满身泥浆灰头土脸的,光是换衣服补妆都能累死,不过——”   她话锋一转,眼神儿瞥着林知微,故意美滋滋,“小弟弟长得好看,聊以安慰。”   林知微斜看她一眼,拉长音咳嗽。   何晚撑起下巴瞄她,“你姐姐病发作?没事,容瑞是你亲表弟,我保证心如止水,另两个没问题啊,换衣服时候多看看,养眼。”   林知微把电脑一推,双手环胸,转动椅子跟何晚面对面,目光难得澄冷严肃,“哪个都不行。”   何晚套路成功,指尖点点她,“你心里真正想的,是不让我看陆星寒吧?”   林知微不承认也没反驳,何晚顿觉压力山大,拍拍桌沿,“反正我得看着你,别一不小心被那漂亮小孩拐走了,我总觉得他对你心怀不轨。”   “你再瞎说!”   “哎你别急呀——好好好我先不说了——”   何晚的告饶声被信息提示音打断,林知微点开一看,是星火娱乐负责跟她们接洽的联络人发来的,综艺的名字几经改动,终于最后敲定,叫作《今夜无眠》。   星火娱乐在这档全新起跑的综艺里下了血本,保证男团三个成员全部进驻,并且作为固定MC,另重金邀了其他两位综艺感极强的重量级大咖搭档,组成固定不变的五人阵容。   目前设定十期节目,每期会额外再请五位当红艺人做临时嘉宾,总共十人两两随机配对,通过白天里紧凑的挑战环节,去一步步争夺晚上各种档次房屋的居住权。   配对里表现最差的,最后就会悲惨地暴身荒野,以天为盖地为庐。   林知微曾经问过袁孟,为什么男团出道不是专攻唱跳或者拍剧,这应该是目前推新人的常用路线。   袁孟则乐呵呵跟她说:“小林老师,以现在的市场,唱跳只能作为辅助加分项,拍剧周期长,等播出要过一年半载的,只有综艺,对小男孩们要求低,发挥空间大,只需要立好人设别倒,再加上长得好看,妥妥飞升。”   “当然了,”他很骄傲地挺挺胸,“想走这条路,必须公司有资源,否则热门综艺,哪那么好进的。”   林知微知道,综艺一开拍,陆星寒就算是彻底进入公众视野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庆幸的是,最初的路,她能陪他一起走。   一周后,男团所有相关工作人员相继动身,林知微率领小分队跟随星火娱乐的大部队一起上飞机,目的地是先导片及第一期的拍摄地点,南方临海某个风景秀丽的县城。   她坐在靠里的位置,何晚刚把随身登机箱放好,打算坐她旁边,一道存在感极强的身影就慢悠悠笼罩过来。   陆星寒头上扣着黑色鸭舌帽,穿过人流走近,倚靠在前排椅背旁,对林知微弯起笑意,而后把目光转向何晚,“麻烦换一下位置好吗?我在前排。”   何晚差点撸袖子,哎呦这小家伙,仗着漂亮脸蛋儿明目张胆来挑衅她!   正要严词拒绝,陆星寒抢先表示,“我有重要的事跟知微说。”   能有多重要?!他昭然若揭的心思也就林知微看不出,怎么可能瞒得过她这样身经百战的纯熟姐姐。   “什么事?”   陆星寒诚恳回答:“生死攸关的大事。”   林知微最近跟他分头忙,好几天没碰面,以为他真遇到什么困难了,推推何晚,“让他过来吧。”   何晚还就不信了,蹭蹭两步让开通道,手臂一伸,“你坐,现在就说,我听听看是不是真那么要死要活的。”   陆星寒一点都不客气,长腿一迈,稳稳当当坐好。   林知微问:“怎么了?”   周围人声嘈杂,找座位放行李的乘客熙熙攘攘,没人注意她们这个小角落。   陆星寒把帽檐压低,脸转向林知微,桃花眼尾一垂,黏糊糊、软糯糯拖长了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何晚听清楚,“知微——我七八天没见到你了,想你——”   何晚一口老血梗在喉咙。   她气得弯下腰,压低声音质问陆星寒,“这就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陆星寒心里呵呵冷笑,当他不知道呢,这位何晚老师在背后没少说他坏话,专职破坏知微和他的关系。   他抬头,无辜地朝何晚勾起唇,特别漂亮,也特别气人,“对啊,不跟她撒娇,我会死。” 第12章 十二只崽   起飞时间临近,空姐提醒乘客坐下系好安全带。   不撒娇会死的陆星寒完全没有挪动的意思,林知微看不下去了,往外戳戳他,“别闹了,回你自己座位上。”   陆星寒抓紧摆出正当理由,“真有事,上飞机前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   话音未落,空姐来催,“女士您好,请不要站在过道里。”   何晚有苦难言。   林知微听到是学校的事,特别重视,无奈地朝何晚双手合十,眼睛弯弯,就跟网上那些可爱小动物的表情包似的。   何晚满心“靠靠靠”,联合起来一起卖萌,要命的是吧!   她凶巴巴指指陆星寒,不情愿地走去他的座位。   “说吧,赵老师她——”   “知微,你安全带没扣,”陆星寒忽然探过身,手臂越过林知微胸前,骨节分明的白净手指牵起两侧绳带,金属扣交叠,稍稍拉动,“这样紧么?”   他身上清爽的气息和烘人热度近在咫尺,声线压低,浸着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磁性,清亮夹杂微哑,施了咒似的往人耳朵深处钻。   林知微下意识抓住安全带,“……还好,我自己调。”   看来是紧了,陆星寒随即略微松开,帽檐下的双眼深黑柔亮,目不转睛望着她,“以后这种小事,我替你做。”   林知微耳廓被他的呼吸无意间拂过,莫名发痒,正好飞机开始滑行,轻微震动让她晃过神,把话题拉回正常,“赵老师到底说什么了?是不是催你回去上课?”   高三课业很紧,只有春节前后放了一周假,其余时间都在小考和补习,而且陆星寒所在的六班是正常班,并没有低空飞过万事大吉的艺考生,就他一个,总归特立独行,不合群。   她只是不知道,乖崽崽陆星寒,一直都是班里乃至全校最特立独行的那个。   陆星寒笑眯眯,“不是,赵老师很支持我,说帮我整理了考卷和重点,等忙完回去突击补课,另外,今年市里高中篮球赛要开始了,校领导都希望我回去,给三中争争光。”   林知微差点忘了,这小崽还是校篮球队头号主力。   “你有时间吗?”   陆星寒点头,“我问过袁哥,等第一期综艺录完,趁公众还不熟悉我们,可以放几天假,回学校去巩固学习,公司也担心高考会落榜。”   男团三个,清一色全是待考生。   林知微刚舒口气,陆星寒马上说:“我们一起回去吧,你看我比赛,我能打得更好。”   “我恐怕不能——”   话说一半,陆星寒下颌就绷紧了,眼里难过的光点莹莹细闪,唇抿着,失落得叫人不忍拒绝,“知微,你不在我心慌,你就当可怜可怜我。”   这小表情,直往心尖儿上戳。   林知微不由自主口一松,“那……等到时候再说。”   三小时后,飞机平稳降落。   冬末春初,北方城市还留着严寒的尾巴,南方已经有了春暖花开的味道,机舱外的空气仅剩薄薄凉意,裹着细雨过后的清润潮湿。   机场到县城有近两小时的车程,好不容易抵达时,又被告知需要继续往前开,正式拍摄的地点在县城边缘的小镇,占据一处自然风景区的外沿,据说有非常赏心悦目的景观,是节目组跟其他同类型综艺抢来的风水宝地。   路上,林知微眼帘渐沉,昏昏欲睡,直到刹车的晃动把她摇醒。   前挡玻璃外,完全是另个世界。   她们处在类似景区大门的位置,到处是赞助商提供的越野车和各团队开来的私人车辆,车海中人影穿梭,各种拍摄器材不断露头,再往远张望,山丘起伏,流水淙淙,错落着高高低低的民居。   同车的何晚当时就兴奋了,拉开车门蹦下去,“好地方啊!”   林知微也精神很多,腿刚要迈开,胃里却忽的一拧,疼得她用力按住,俯身缓了几秒才好转。   她咬咬牙,暗中心急,这是她来大姨妈的特殊前兆。   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完全忘了这事,虽说相关的生活用品带的齐全,但她每次姨妈都反应强烈,这次又到了陌生环境陌生水土,估计要受罪了。   何晚看准男团的车停得远,陆星寒那小孩儿一时半会没办法来撩,赶紧呼唤,“知微,怎么还不下车?”   她倒不是讨厌陆星寒,但自己受过姐弟恋的情伤,深知里面肝肠寸断的滋味儿,非常害怕性子柔的林知微重蹈覆辙,与其以后难受,不如她做坏人,早点拦住。   没办法,陆星寒危险系数太高,他这样的男孩,越长大,对女人的蛊惑力越强,知微哪怕现在没感觉,以后可不好说。   林知微等到疼痛过去,补了一点提气色的口红,脸色如常下车,一看表,已经下午两点多,午饭时间早过了,上一顿还是早晨吃的。   何晚也饿了,问陆续下来的同事们,“负责订餐的是谁?”   节目录制期间的住处由节目组统一安排,但餐饮方面暂时各自解决,不管是镇里或者眼前那些特色民居,都有提供批量订餐送餐的服务。   她们工作室不想麻烦星火娱乐,说好了自给自足,出发前林知微太忙,无暇一一过问,这些杂事就交给了小分队里的其他同事处理。   何晚又问了一遍,最后面下车的男生才急匆匆跑过来,攥着手机一头汗,脸色发白,“好像出错了……”   大家一听,全朝他围过去,七嘴八舌询问,林知微说:“别慌,什么情况?”   这男生是小分队里性格最活泛的,不太细心,但热情高爱跑腿儿,零零碎碎的小事都喜欢揽过去。   他急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我跟老大报预算的时候,老大说咱们前几期的后勤全交给新来的那个妹子管,让我跟她沟通,我俩明明说好的今天中午送第一餐,结果刚才我去确认,她居然说不小心搞错时间了!”   林知微秀眉拧起,“错到什么程度?”   男生生气地说:“她填错了日期,晚报一天,是从明天中午才开始订的!”   小分队全员哗然,辛辛苦苦赶过来,要挨饿一整天?!顿时丧气抱怨声此起彼伏,间杂着对那妹子的严重抗议。   何晚咬牙切齿,“我就说她要坏事!仗着有后台,进来以后作威作福,错事做了一箩筐,照样在工作室混得风生水起!”   林知微在胃上按了按,冷静打断她,“先解决问题,”紧接着问,“现在补订还来得及吗?”   男生摇头,“我刚才问了一大圈,都要至少提前十二小时预定。”   没辙了,只能想别的办法。   林知微抬手遮住午后阳光,放眼朝四周张望,忽的目光一定,指向不远处的转角,“那边好像有个便利店,我们过去看看。”   男生自觉办了错事,自告奋勇朝那跑,“我去我去!”   隔了五分钟他气喘吁吁跑回来,撑着膝盖说:“只有面包饼干牛奶是能当主食吃的。”   林知微惊讶,“连泡面都没有?”   男生愁苦地叹气,“有也没用,附近根本没开水,要进到里面找住户要。”   距离太远,地形不熟,时间紧张,根本不可能。   正说着,远处嘈杂声传来,星火娱乐的几辆车全部到齐,盒饭已经送来了,旁边有临时休息的户外遮阳棚,棚下不少类似食堂一样的简便桌椅,有人领了饭,正勾肩搭背朝那边走。   陆星寒混在人群里,好像朝她看了一眼。   林知微不想暴露自己这边的问题叫星火娱乐费心,立刻收回目光,迅速决定,“去买面包牛奶,先找地方把午饭解决。”   她们所在的位置并不是真正的景区,来这边的除了综艺摄制组就是剧组,基本上各种用品都是自带,很少临时购买,所以小便利店里进货不多,零零散散摆的干粮被大家搜刮一空。   提着袋子出来,林知微左右看看,相隔不远有几张桌子没人,正好够她们用。   她刚坐下,就被冰凉的椅子激得胃里一抽,赶紧站起来,捏着面包和一小盒牛奶,找借口说:“你们先吃,我看见有个朋友在那边,过去打个招呼。”   大家纷纷点头,谁也没留意她脸色不好。   林知微深呼吸几下,避开人群,拐进一面巨大的广告宣传板后面,弯腰忍耐片刻,才慢吞吞撕开面包的包装。   她注意力太集中,完全没发现有道视线始终在追着她跑。   陆星寒看见造型小分队进便利店买东西,随后林知微又藏起来,猜到是午饭出了问题,而她身体不舒服。   他再也没心情听容瑞闲扯,迈开大步朝她靠近。   容瑞好奇心十足地跟上,“哥你去哪?”   陆星寒很冷淡,“少管。”   容瑞委屈巴巴,“问问怎么了,你不吃饭了啊,这盒饭闻着还挺香。”   是挺香的。   陆星寒想到什么,又转回身,手指一勾,掀开容瑞的盒盖,里面米饭白净,铺着色泽诱人的一荤一素,外加红烧鸡腿。   他睫毛低垂,唇线轻抿,认真模样叫容瑞怕怕的不敢反抗。   “你……你要干嘛?”   陆星寒把自己那份也打开,抽出筷子,动作快狠准,把容瑞饭盒里的肉和鸡腿全挑过来,接着盖子一扣,转身就走。   剩下容瑞目瞪口呆,傻兮兮看看惨不忍睹的饭,再看看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汪”的一声要哭出来。 第13章 十三只崽   面包口感干涩,甜味很淡,牛奶冰凉,握在手里不敢喝。   林知微有些费力地吞咽,脑中没闲着,反复琢磨该怎么跟老大说,类似错误,初犯她能一笑而过,但再犯,并且波及整个小分队,不能原谅。   有后台又怎么样呢?   特权不是用来有恃无恐犯错的。   她又咬了一小口,口红被面包蹭掉些许,露出里面发白的本色,胃里皱缩着抽来抽去,极度渴求热的东西填充。   冷汗也不听话地沁出来,在发迹额头细细密密。   她实在咽不下了,蹲在地上,头埋进臂弯里,刚想闭上眼睛歇歇,手里紧抓着的面包忽然被人抽走,一只温热手掌搀住她往起带,她脚一软,差点跌进他的怀抱里。   “喂!你——”   林知微甩手要躲,无比熟悉的气息先一步压过来,她满身防备顿时散了。   陆星寒侧脸绷紧,让她先靠广告牌站好,回身走到栽种花草的水泥矮台边,放下盒饭,把外套脱掉,对折几下铺在上面,摸了摸觉得不够厚,还要继续脱毛衣。   林知微赶紧拦着,“不用了!”   陆星寒该不听话的时候绝不听话,三两下把带着体温的毛衣垫上,扶她坐下,把沉甸甸的盒饭放她手里,“快吃,热的。”   他细心地打开盒盖,筷子递上。   林知微低头一看,菜满得快溢出来,冒着热气,心里不禁酸酸涨涨,鼓起一串小泡泡。   “你还没吃——”   陆星寒拿起她咬了两口的面包,几口就吞下去,拍拍手,把空袋子亮给她看,“吃过了。”   “那我也吃不下这么多。”   “没关系,”陆星寒看她脸色略微好转,终于露出一点笑,弯着桃花眼,“你多吃点肉,剩下的给我。”   说完,他把牛奶攥在手里,双手合住,人工加热。   林知微知道小崽子有时候很固执,拒绝也没用,只能加快速度吞咽,剩了大半时推给他,“还没凉。”   陆星寒只穿一件白衬衫,长腿曲起,蹲在她脚边,仰头望着她,声音软腻了些,“再吃个鸡腿。”   “吃不下了。”   “知微——你听话嘛——”   林知微抿抿唇,夹起来咬住,陆星寒这才接过饭盒,把升温的牛奶插好吸管,“喝两口。”   胃里不知不觉被安抚,林知微脸颊红润不少,起身先把外套抖开给他披上,“你也不怕感冒。”   陆星寒笑,“我体质好着呢。”   “上次咳嗽的不是你?”   “……那是意外,”陆星寒垂下眼,嗓音不自觉变哑,“我以为你生气不要我了,吓出病的。”   饭盒很快就空了,林知微戳戳他额角,“吃完赶紧把衣服穿好。”   陆星寒乖乖套毛衣时,何晚绕了一大圈终于找过来,离远一看,眼珠快要蹦出来,“哎哎哎!光天化日干嘛呢!”   一万种怼她的方式里,陆星寒毫不犹豫选择最喜欢的,他歪头,眸光水水亮亮,委屈说:“知微,何晚老师总是凶我。”   何晚要吐血了,大步冲过来。   林知微本能地把陆星寒往身后挡挡,朝何晚迎过去,拉住她手臂,“走吧,时间差不多了,咱们集合。”   何晚的气焰被无情扑灭,心里嘀嘀咕咕跟林知微走,忍不住又回头看了陆星寒一眼。   陆星寒没动,仍旧站在原地,黑眸转暗,笔直迎上她探究的目光。   他唇角翘起一丝浅浅的弧度,用口型对她说了四个字。   何晚脑中莫名一炸,久久回不过神,抓紧林知微的手,把陆星寒的危险系数直线飙升到最高上限。   那四个字极其简单——“她是我的。”   补给时段结束后,节目组来接应的工作人员召集全体出发,大件行李和设备找了不少小型脚蹬车来拉,人则步行朝深处的拍摄地点迈近。   林知微胃里舒缓,不再闹腾,她终于有心思看看周围风景,唇上的血色逐渐恢复,小分队里偶尔说笑几句,大家的积极性很快重新高涨。   “晚姐,你没事吧?”林知微碰碰何晚的手臂,从集合开始她就心不在焉的。   何晚纠结死了,欲言又止。   知微是她所有女性朋友里最叫人喜欢心疼的,她总惦记着帮知微找个稳重成熟的优质好男人。   可现在横空蹦出个披着羊皮的狼崽子,跟知微又渊源匪浅,就算说什么,知微也不会相信,还以为她神经过敏。   瞧瞧!正想着,前面那个鹤立鸡群的狼崽子又回头了!   哎呦糟心,她叹口气,“反正陆星寒——”   才说一半,林知微就猜到后面内容,笑着挽住她臂弯,“晚姐,你真的想太多了,他还是个小孩儿呢,很乖的。”   小孩儿?只小五岁好吧!   何晚来不及争辩,目的地已经到了。   她们脚下踩上石板路,身边出现年代感十足的老式民居,这里近海,空气湿润,下午太阳有些偏,光线变浓稠,给眼前自然风景保存完好的边缘小镇镀上一层厚厚的暖色。   星火娱乐相关的所有人临时安排在客栈落脚,另两位MC已经到了,《今夜无眠》的五人固定MC组合正式碰面,仨小孩儿谦逊,俩前辈热情,坐在一起意外的和谐。   同一时间,五位临时嘉宾也相继亮相,林知微站窗口随意看几眼,就见着人气爆棚的一线流量和正有新剧热播的当红小生,这两位刚好在门口碰面,墨镜挡着半张脸,谁也没理谁。   剩下三位随后赶到,个个分量十足,看得出节目组和星火娱乐都铆足了力气,要一击打响招牌。   “小林老师,准备好了吗?”袁孟过来敲门,“该开工了。”   林知微点头,“走吧。”   下楼时,袁孟拍拍脑门,“差点忘了,你们晚饭准备怎么解决?”   林知微一怔,没等回答,袁孟继续说:“要是没特殊情况,一起吃吧!我们订了大餐,星寒说人多热闹,何况今天刚到,等先导片拍完大家庆祝一下,给以后开个好头。”   果然是他……   林知微抿抿唇,问:“他还说什么了?”   袁孟茫然,“别的没说啊。”   林知微低头笑了,“好,晚上一起吃。”   陆星寒知道她不愿意给人添麻烦,没把造型小分队吃不上饭的事说出去,倒用这种轻描淡写的方式,解决掉了她可能面临的问题。   客栈虽然大,但毕竟入住的人多,地方有限,同时也是为了促进嘉宾间更快熟悉,节目组把化妆室安排在统一的一间大厅里,分十个小区域,既互相见得着,也不至于拥挤。   林知微到时,已经有同事在熨烫衣服准备工具了,男团三个成员乖巧等化妆,另外几个镜面前,各路人马纷纷到场。   化妆前,袁孟郑重其事跟林知微叮嘱:“对陆星寒,没别的要求,就俩字——”   林知微自动接口,“乖萌。”   “哎呦喂小林老师,”袁孟激动得差点哭了,“你可真是太懂了!”   陆星寒就在旁边听着,嘴角都抽搐了,但一发现林知微看过来,立刻把那点抽搐扭成笑容,给她尽情的甜。   乖萌是吧?行。   寒哥真乖萌起来,看你们受不受得住!   半个多小时后,三人清一色纯黑收脚长裤,配刚过脚踝的马丁靴,上身有所不同,容瑞强撑高冷,摸着英挺的深军绿短风衣直叹气,梁忱倒是很享受奶咖色,只有陆星寒穿着樱花粉,叉腰往灯光下一站,清新纯美得堪比少女漫主角。   容瑞给他竖大拇指,“哇塞哥,美得嘞!”   陆星寒趁林知微不注意,朝他凶,“滚!”   袁孟满意得移不开眼,连连拍照舍不得放下手机,把三个成员往外面叫,“来自然光下看看,拍几张定妆。”   直到他们出去,林知微还藏不住笑,陆星寒穿粉色简直太嫩太可爱了,特别像五六岁时候,小家伙大眼睛乌溜溜,软软糯糯抱着她腿叫“知微姐姐”的样子。   她正饶有兴致回忆着,猛地“哗啦”一阵响,有什么东西翻倒在地上。   “你到底能不能行!”随即爆发的男声充满不耐烦和嫌恶,“我让你跟过来是看风景的?!”   他接着手一挥,桌边摆的各种刷具掉得到处都是,“我说怎么化你就怎么化!我到底适不适合用得着你废话吗?!”   被训斥的女人唯唯诺诺,脸色煞白。   此时化妆室里没剩几个人了,大家基本都已经收拾妥当离开,林知微她们要整理的用具太多,暂时没走,其余还有零星几个别家的助手在打扫遗留物,看到有矛盾,纷纷屏气,循着空快步往外溜。   林知微跟何晚默默对视一眼,发脾气的男人就是她在房间窗口看见的那位当红小生,楚彦南。   他出道早,沉寂好多年不得志,年龄不小了,前年终于有部剧爆红,他跟着身价倍增,势头强劲,女友粉无数。   按理说这样经历的艺人一般都会谦逊珍惜,但楚彦南可能是压抑太久,一朝翻身,反而成了圈内有名的不好伺候。   但毕竟如今咖位摆在那,只要不太过分,一般都敬着他。   何晚边加快速度收拾,边悄悄跟林知微说:“大家私下都在传,他这次是挤掉别的嘉宾强行来的,你也听说了吧?”   林知微摇头,她不爱关注八卦。   何晚还想讲,楚彦南又是一声呵斥,比刚才语气更燥,“你还哭上了?!”   他顶开椅子站起来,椅背朝后撞,化妆师本能一躲,差点摔了,旁边助理看得心惊肉跳,赶忙上去劝,“楚哥,别别别,她怀着孕呢,您千万别生气。”   楚彦南并不买账,“怀孕怎么了!拿钱不就得工作?!”   化妆师小声抽噎着辩解,“楚哥,您确实不适合画浓眉,我——”   楚彦南个子高,黑着脸冲她过去,嘴里低声咬着脏话,“废话还没完了是吧!”   林知微她们实在看不下去了,刚想过去阻拦,节目总导演急匆匆推门进来,“楚彦南在不在?就等你一个了!”   总导演定睛一看,搞半天妆还没画完呢,顿时脸色不太好看,但也不好明目张胆指责,只能耐着性子催促。   可化妆师捂住肚子掉眼泪,被楚彦南一吓,腿发软站不起来,彻底工作不下去了,总导演急得头皮要炸,扭头看见林知微,大步过去跟她讲情,“是星火娱乐的造型师吧?帮忙救救急,给他把妆化了,再等天都黑透了!”   林知微眉心微蹙,“导演,帮忙可以,但也要他配合才行。”   楚彦南多少顾忌着导演,收敛不少,低哼了声重新坐下,“别管谁,按我说的画就成!”   林知微知道这事没那么容易,扬手示意何晚别动,拎起化妆箱朝他过去。   “您什么要求?”   楚彦南翘起二郎腿,上下打量林知微一番,眼里透出些许惊艳,他扯扯嘴角,“眼妆好好化,轮廓加深。”   林知微没意见,打开眼影盘,按他说的操作。   她面无表情俯身,平常娇柔的脸显出几分凌厉的美,叫楚彦南眉梢一挑,声音压低,“眉毛太浅太窄,浓点。”   就这张清秀挂的脸,化黑乎乎的大浓眉不是找死?最近男星间确实盛行,同是本期嘉宾的一线流量也这么化的,但那是因为人家长相大气啊!   风格不符强行尝试,不听劝不说,自己想博关注,还把闲气撒到孕妇身上?   被扶到远处的化妆师难受地缩着身子,林知微看见,神色更冷,但还保持着专业素养,刷刷几下搞定,楚彦南探身看看,极度不满,“听不懂人话是吧?!我叫你化浓点!”   再修一次,仍旧恶言恶语。   林知微压着气,手上不再收敛,动作大刀阔斧。   不就是大浓眉么。   楚彦南看她长得漂亮,貌似还没脾气,嘴上更不客气了,“像你们这种野团队,以前化过的全是十八线小网红吧?”   他目光顺着林知微小巧的下巴延到雪白脖颈和锁骨,露出个练习过上万次的油腻笑容,“给我化次妆,够你出去吹一年了,运气这么好,昨晚上烧香拜佛了?”四周近处没人,他放低音量,眼睛闲闲瞟着她,“还是——沐浴焚香了?”   在他作势还要向下看时,林知微“啪”地合上眉刷,冷冷说:“好了。”   沉默几秒。   楚彦南一把按住桌沿,霍的站起来,凑近镜面,算得上精致的白净脸上,两条存在感极强的浓黑粗眉,形状标致、长短对称,技术上无可挑剔,可偏偏就像趴上去的异形毛毛虫,栩栩如生。   他旖旎心思尽散,气得要爆炸。   导演早就走了,他再没顾忌,转头对林知微狠狠开骂:“你到底会不会化妆!哪来的狗屁团队也敢随便往综艺里混?!别人画浓眉都提神,你敢把我化成这样?!我告诉你——”   话音未落,“砰”一声巨响。   楚彦南本能一抖,嘴还半张着。   所有人同时看向被大力踹开的化妆室大门。   黑长裤粉卫衣的高挑身影立在那,灯光和外面浓墨重彩的夕阳交融,在他身上切割出明明暗暗的光影。 第14章 十四只崽   刚才的骂声灌进耳朵,陆星寒衣袖下的手臂绷如钢板。   袁孟满头汗,紧紧跟在后面拽着他衣服,语速极快地安抚加警告,“星寒你听我说,楚彦南再过分,那也是大咖,伸伸手就能把你摁死在这!”   “你记住,这是娱乐圈——你连边儿还没摸着的娱乐圈!不是你过去的一亩三分地。你今天要是敢用暴力正面冲突,不但解决不了问题,咱们所有人全都得完蛋!小林老师的未来也要折在你手里!”   “既然进来这个圈子,你就得遵守规则!想护着她,想出气也行,你不能只会用拳头,要用脑子!智取!智取懂不懂?!”   感觉到陆星寒随时要蹿出去,他吓得越拽越使劲儿,嘴唇都哆嗦了,陆星寒却突然回头,刀锋似的目光雪亮逼人,“懂。”   说完,陆星寒甩开他,扔下一句,“今天晚上,我就跟他搭档。”   袁孟心脏狂颤,暗想这个咱说了不算啊,愣神的功夫,陆星寒已经迈了进去。   楚彦南以为来的是导演或者什么有分量的角色,仔细一看,竟然是星火娱乐推的新人,比他整整小十岁,当时脸上就挂不住了,“你踹的门?!”   陆星寒离他三步远,无辜地微微一笑,“门坏了,不踹打不开。”   楚彦南本来就忌讳比他小还比他好看的新人,正要发难,陆星寒抢先开口,语气谦虚有礼,“前辈,先导片里我是你搭档,导演让我来请你过去集合的。”   “我妆还没化完!”楚彦南听见“导演”俩字,下意识伸手捂了下眉毛,气不打一处来。   然后,陆星寒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先是略显激动地“哇”了声,“都这么帅了,还要怎么化?”他星星眼眨啊眨,模样特别真诚,“尤其眉形,哎别挡啊,我刚看见了,就是今年最流行的那种!”   他紧接着转向林知微,“造型师姐姐怎么不给我这么化?”   林知微呼吸发紧,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本能回答:“你……你不适合。”   陆星寒失落哀叹,“前辈,你看吧,只有你的高级脸才能配得上。”   这话并不怎么可信,但楚彦南偏偏最吃这一套,对恭维缺乏抵抗力,一时被他唬得有点怔,不禁扭头又仔细看看镜子,莫名觉得好像没那么丑了,“……是么?”   陆星寒一脸人畜无害,活脱脱一尊超纯洁的座前童子,“我几年前就是你的死忠粉,这种关系到你形象的问题,怎么可能说假话!”   这话一出,楚彦南的脸色更为缓和,清清嗓子,不自觉骄矜地挺了挺背。   “前辈,大家都在外面等你,你不去,摄像机不敢开啊,”陆星寒目的达成,唇角勾起,黑眸中光芒灿动,意义不明,“咱们走吧,今晚——要拿首胜。”   两人并肩要出去时,林知微紧张地跟上两步,陆星寒不着痕迹侧过身,在她背上轻轻一揽,低声说:“别管,交给我。”   袁孟还在门口,瞠目结舌看着楚彦南和陆星寒气氛平和地先后走出。   林知微心脏砰砰直跳,追着出去,刚晃过神的何晚匆匆抓住她,脸色发白问:“陆星寒到底要干嘛?”   谁也不知道。   人员聚齐,导演差点被楚彦南的眉毛镇住,但多少顾着他面子,主动过来问他跟谁搭档。   楚彦南没反应过来,还当是导演记性不好,顺手一指,“不是那个姓陆的小朋友么?”   陆星寒先入为主的语言陷阱再次奏效。   两两自由搭配分组完毕,二十分钟后,先导片的录制正式开启。   节目正片里,时间线从清晨开始,白天里安排五六道各类型的闯关挑战加游戏,根据每组成员的完成情况积分,到晚上时,按照积分高低分配住房,无论新人大咖,最高的享受豪华别墅,最低的只能露宿街头。   为了刺激观众眼球,调动兴趣,节目组特意在先导片里挑选了四项对抗和娱乐结合的闯关环节,并且设置普通和困难两种模式,积分系数会有不同。   各组挑选难度系数时,陆星寒长腿迈得快,果断全选了困难,还回头朝慢两步的楚彦南纯善一笑,“前辈,咱们要赢。”   他状似无意地朝不远处的当红一线流量扫了眼,意思不言而喻。   楚彦南本来挺不乐意陆星寒自作主张的,但这眼神儿一来,他顿时被打了鸡血,“对!必须赢!”   说起这一线流量,楚彦南恨不得剥他皮喝他血。   俩人原本同个组合出道的,没想到命运截然不同,人家早早飞升,他却苦苦挣扎,总觉得人家瞧不起嘲讽他。如今好不容易翻身,誓要把人家踩在脚下,就连最简单的一对眉毛,也绝不能被比下去,何况是成绩!   他特意挤走别人非要进来这个综艺,就是为了现场干翻他!   最后,五组嘉宾,只有陆星寒这一组,清一色全是困难模式,红彤彤的晃眼睛。   摄像机拍摄不到的场外,林知微站在围观的工作人员中,全程目睹。   “不是吧,楚彦南他们全选的困难模式?”   “哎我听说挺难的,他平常那么养尊处优受得了吗?而且你们发现没,他今天的妆超奇怪!”   “谁知道,说不准是为了抢镜头博关注。”   林知微双手攥得更紧,袁孟在她旁边,呼吸急促地念叨:“这不省心的孩子,还真要智取……”   “什么意思?”   袁孟左右看看,挡着嘴小声说:“刚才楚彦南对你出言不逊那些事,星寒全看见了,这孩子故意跟他组队……恐怕是想专门折腾他。”   第一关是入门级,指压板负重,各组队员光脚站在上面,背包持续跳绳一分钟。   普通模式比较简单,指压板稀疏平缓,背包不沉,但困难模式完全不同,指压板上的凸起像密集的小竹笋似的,背包重量也两倍开外。   那边一线流量顺利从普通模式通过,楚彦南不甘示弱,大步跨上去,当时就“嗷”地叫出来,陆星寒也脱掉鞋袜,咬牙站好,少年修竹似的脊背弯都不弯,面不改色飞速完成。   “前辈,都看着呢,”陆星寒抹掉汗,噙着笑,“不能输。”   楚彦南疼得龇牙咧嘴,生怕跌份儿,拼命跳绳还要控制表情,半分钟没到就撑不住跪了,膝盖扎得受不了,身子控制不住一歪,躺到了指压板上,这下面积更大,脸都白了。   陆星寒慢悠悠踱到他身边洗脑,“这关输了,下关咱们要争取。”   第二关障碍跑,到达终点后爬高摘牌,牌子里有歌名,时限内唱满五句过关,困难模式满地机关,爬得高,歌难唱,陆星寒轻轻松松扶着话筒架,第一句开嗓就引得工作人员一阵惊呼。   轮到楚彦南,最后二十秒勉强看到歌名,本来他就是圈内有名的音痴,而且又累又疼,再加上两条浓眉一跳一跳,张嘴堪比杀猪,周围人都在辛苦地强行憋笑。   第三关开始前,陆星寒蹲他对面,神情真诚关切又忧愁,“前辈,加油,我可是一直在努力为你夺冠啊。”   “我知道,”楚彦南急喘,汗如雨下,判断力逐渐丧失,“亏了你了,我,我搞不动这些。”   第三关过独木桥,困难模式只够一只脚站上去,楚彦南不干了,脾气发作非要换成普通模式,偏偏一线流量那组这次也选的困难,直线通过,楚彦南被刺激,热血上头想效仿,然而一米没到就歪歪扭扭栽下去,摔进下面松软的土堆里。   第四关妙得很,一片膝盖深的小水塘,两岸中间横着绳索,绳索上面有两个抓手,挑战者从这头滑到那头。   普通模式有腰绳,困难模式没有,但完全不危险,最多掉水塘里弄湿衣服。   楚彦南走到这,体力耗干,意志破碎,双臂打颤攥住抓手,迟迟不敢动,陆星寒排在他后面,贴心劝说:“前辈,你前面三关都失败了,应该想点办法拉回观众的好感值。”   他脑子都不好使了,顺口问:“什么……什么办法?”   “哎,我觉得,道个歉吧。”   楚彦南没明白,转念一想,跟期待他拉风表现的粉丝道歉?他脚下就是水塘,看着发晕,判断力彻底流光,被牵着走,“哪个镜头是拍我的?”   陆星寒伸臂一指。   人群里的林知微全身一绷,清楚看到陆星寒是端端正正指在她的身上。   “就那边。”   楚彦南再怎么耍大牌,还是不敢轻易得罪粉丝的,他咽咽口水,双手合十,“抱歉抱歉——”   林知微虽然听不太清,但看得一清二楚,心口不由自主紧缩。   旁边的何晚和袁孟张着嘴,齐齐惊呆。   楚彦南还要说别的,陆星寒适时打断,“前辈,轮到你了。”   这句话像指令似的,楚彦南完全出于本能地往前一蹬,刷的飞出去,快到对面时,早已脱力的手臂抖如筛糠,再也撑不住,噗通栽进下面的水塘里,加上之前满身土,直接从头到脚成了泥人。   陆星寒干脆利落从半空掠过时,低头看到他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半死不活呈大字瘫在里面,无比狼狈。   足足过了好几分钟,等摄影师拍够素材,综艺效果圆满达到,才放助理去解救他。   陆星寒睨着楚彦南被抬走,拍拍手,掸掉粉色卫衣上的小灰尘,隔着水塘,穿过人潮,笔直望向林知微。   如果可以,他最想用简单粗暴的方式把楚彦南揍到怀疑人生。   但他的知微是温柔的,绵软的,不可以被暴力导致的后果波及到一丝一毫,那就适应规则好了,即便再多条条框框架在身上,他也能保护她。   陆星寒眼眸深处狂跳的怒火终于挥散些许,凝出无比温柔的笑意,轻轻展眉,翘起唇角,恢复成干净少年。   跟拍摄影师的特写镜头推过来,陆星寒知道,到了他该卖萌的环节。   他后退两步,扶着摄像机放到自己正对面,眼睛好似对准了镜头,其实仍在看着远处的林知微。   “四关过完了,现在很累,但我眼睛里都是你,”陆星寒歪了歪头,长睫轻扇,眸光柔软,“我也只萌给你一个人看,你听到了吗?”   摄影师自然认为他是在适时跟粉丝表白,一丝不漏拍下。   陆星寒笑笑,撸起衣袖,再次握住抓手,毫不费力地滑回对岸。   林知微全身定住了似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紧紧黏在他快速掠近的修长身影上,此时圆月已经升高,清辉铺洒,给他镀满又冷又柔的银光,仿佛穿云破雾,撕裂人潮,直扑向她。   他脚尖点地时,她忽的一阵热流。   林知微一张白嫩脸蛋儿瞬间爆红,腾腾直冒热气。   巧合!绝对是巧合!   她在娱乐圈明明见过极品男人无数,绝不可能在这个夜晚,被自己亲手养大的小崽崽帅到——   大姨妈降落。 第15章 十五只崽[含入V公告]   “小知微?”借着灯光,何晚看到林知微脸上突然红得厉害,张开五指在她面前晃晃,“没事吧?”   林知微纠结地按住小腹,幸亏大姨妈还算贴心,提前打出胃疼的旗号,不至于让她手足无措。   只不过疼痛位置转移,顺延向下,丝丝缕缕的酸胀,偶尔拧一下,本来正常的鞋底突然觉得变薄,嗖嗖往上飘寒气。   “我……有点冷,”林知微揉揉脸,把呼呼上涌的少女心强行遏制,小声跟何晚说,“是不是快收工了?”   何晚放眼望望,点头,“应该只剩一段收尾和念广告词,我看容瑞梁忱的小脸儿都花了,需要补个妆,”她停顿片刻,语气不觉中多了些赞叹,“就陆星寒状态不错,还干干净净的。”   他不只不错,根本是全场MVP,困难关卡在手底下跟玩似的。   正说着,陆星寒落地站稳,径直朝林知微过来,半路却被总导演截住,他不情不愿朝她看两眼,把汗湿的黑发往后随便抓抓,露出俊丽闪光的无奈脸。   林知微大大松了口气,示意他快点去忙。   她心里清楚,陆星寒虽然看上去轻松,但经过好几道重体力考验,不可能毫发无损,他豁出自己,全是为了帮她出气。   在圈子里做造型师这几年,各种艺人都遇见过,楚彦南这样的不是没有,以往要么强忍,要么过后找没人地方默默哭一场,她身上背着工作室的整体责任,她要赚钱养家,没有可以任性发飙的余地。   今天陆星寒做的选择,她明知道应该纠正,教他宽容大度,以德服人……   可做不到啊!看到陆星寒光明正大让楚彦南自行崩溃,她就是特别解气!   虽然他表现得跟以往的乖乖顺顺有些反差,但最开始的意外过后,她不得不承认,更多的居然是被打动被帅到的稚嫩小粉丝心态……   要不……先放松一个晚上,等明天再继续做深明大义的好姐姐吧?   “走走走,”林知微清清嗓子,拉住何晚,“去给俩小孩补妆。”   容瑞累归累,明显兴奋更多,今晚成绩也不错,但梁忱就难熬多了,他四关选的全是普通模式,完成得依然不容易,汗顺着额角滴滴答答往下淌,粗气喘个不停。   组里另外的化妆师在给梁忱补妆时,怎么处理都显得斑驳,急得喊林知微,“知微帮帮忙,我搞不定啦。”   林知微把容瑞交给别人,过去帮梁忱擦拭晕开的残妆时,发现他眼睛总往陆星寒那边看,不禁问:“你怎么了?”   梁忱回过神,低落地摇摇头,哑声说:“星寒好厉害,连着四项困难也没事,我差太多了。”   十七八的男孩子胜负欲和自尊心都很强,看到队友表现出色,心里有落差是人之常情。   林知微安抚地笑笑,“他在学校运动特别多,擅长体力游戏正常,你多玩几期就会适应的。”   梁忱看着她,将要对视时,又飞快垂眸,“知微姐姐,你对他可真了解……”   语气竟然比刚才更低落。   林知微有点懵,赶紧多鼓励他几句。   她还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会安慰人的,没想到在小男孩这里滑铁卢,哭笑不得收住话头,生怕哪句再触碰到他敏感的神经。   陆星寒目光远远地追过来,定在林知微轻巧移动的右手上,顺着指尖,注意到梁忱既紧张又暗含欣喜的脸,眯了眯眼,唇角冷冷敛起。   “星寒,这个年纪的小孩儿里,你是我见过体质最好,也最懂事儿的,”总导演没注意到他走神,意味深长地乐呵呵说,“以后好好表现。”   陆星寒强行集中注意力,嗓音低淡,看似关心地问:“楚……老师那边,没问题吧?”   总导演长眉舒展,悠哉说:“能有什么问题,累得爬不起来了,哭着喊着明天不拍呢。”   真要是不拍,那才正中节目组下怀。   本来安排了其他嘉宾,配置刚好,阵容确定前,楚彦南硬要插一脚,到底为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这下好,陆星寒三两下帮他们收拾了麻烦,简直大快人心。   总导演满意地抬高手臂拍拍他肩膀,“听说晚上你们星火娱乐在客栈里聚餐?正好,我们也掺一脚,大家一起热闹,顺便多拍点素材备用。”   半小时后,星火娱乐预定的豪华烧烤陆续送货到位。   客栈的院子很大,满月当空,清风湿润,正适合户外野餐,除了楚彦南之外的九个嘉宾,不分咖位大小,全都换了节目组统一制服聚在摆好的长桌旁,其乐融融布置烤架调料和成捆的肉串。   晚上比白天降温很多,林知微多披了一件外衣还是觉得冷,小腹也越发坠痛。   何晚跟某当红|歌手要签名去了,小分队里其他同事也纷纷抓紧机会去结交同行,林知微拽住衣襟,挑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其实她没胃口,更不愿意出房间,可从小到大,她再难受也习惯性忍着,特别擅长顾全大局,忍多了,包容多了,自然成了别人眼里的温柔可亲,善解人意。   “小林老师,你怎么坐这里,”袁孟红光满面从她跟前经过,“快烤好了,一起过来吃啊!”   林知微笑笑,“好,马上去。”   实际上肚子疼死了。   她左右看看没人注意,刚趴在藤条的小茶几上费劲儿地轻喘两下,冰凉脸颊忽的被一个热腾腾的东西贴上。   “知微?”   她猛一抬头,陆星寒半蹲在她面前,手里端着冒热气的杯子,就是刚才的罪魁祸首,小茶几上摆了个托盘,堆满刚下烤架的新鲜食物,香气四溢。   他眉心拧紧,手背探探她额头,“是不是冷?”   林知微忙拉他起来,“以后人多时候别这样。”   陆星寒弯腰,抓着她手把杯子放进去,“人多怎么了,镜头前我努力表现好,镜头后,还不能做我真正想做的事么?”   “真正想做的?”   “嗯,”陆星寒认认真真,“照顾你啊。”   别闹了,小崽崽连自己都不见得能照顾好,还照顾她?林知微本来想笑,可一低头瞥到杯子里飘着两颗圆滚滚的红枣,顿时笑不出来了。   不是吧……连她大姨妈的日子都知道?!   陆星寒侧头,不着痕迹瞄了眼蠢蠢欲动想凑过来的梁忱和容瑞,把身上穿的节目组统一制服三两下扯掉,罩在林知微身上,“你先吃,凉了就放着,我再去拿。”   林知微纤纤瘦瘦裹在他的大外套里,脸色素白,瞳仁黑润,唇上沾了水,湿湿红红的招人,她指着盘子里小山似的烤串说:“我够了。”   张口说话时,她粉润舌尖偶尔露出一点,浑然不知自己的模样映在陆星寒眼底里,轻而易举就能点起暗火。   她催促:“你别离群,去跟大家玩吧。”   “星寒——陆星寒——”   正说着,远处此起彼伏有人喊他。   陆星寒双眼一眨不眨盯着她,嗓音沙哑了些,“……好,我等下再过来。”   他慢吞吞后退两步,喉结轻轻滑动,转身,一步三回头,全身上下都明晃晃写满“不想走”仨字。   林知微看得心窝发软,轻笑声一不小心就溢出唇齿。   陆星寒立刻停住,刷的转身,小狗似的一下子窜回她脚边,特别顺腿地蹲下,仰脸切切地看着她,“知微,我听到了,你是看我可爱才笑的吗?”   “没!”当姐姐的死要面子,绝不承认,“你又回来干嘛?专门撒娇的?”   “我总觉得刚才缺点什么,”陆星寒笑眼弯弯,“可不就是忘了跟你撒娇嘛。”   林知微唇角的笑又快绷不住了,点着他眉心往后推,“别闹,快回去,他们叫你呢。”   陆星寒黏黏糊糊半天才起来,回到男团小圈子里马上恢复小霸王的高大形象。   “哥,你给知微姐拿那么多,她吃得完吗?”容瑞舔着竹签上残留的酱汁,眼巴巴的,他抢到的不多,新烤的还没熟。   陆星寒反问:“这是你该操心的事么?”   容瑞一想,对啊,以陆星寒的小心眼,知微姐吃剩下的也轮不到他。   刚垂头丧气想走,又被拽住,“你带没带发热贴?”   容瑞点头,“带好多呢,你要用啊?”   陆星寒“嗯”了声,“回房间去拿,我帮你抢肉串。”   容瑞怕冷怕潮,本来挺舍不得的,但一听这话,当时就把竹签子一扔,撒腿往楼上跑,三分钟不到又扑通扑通赶回来,手里提着个黑袋子,像不良交易似的,一手交货一手要肉。   陆星寒说到做到,把洒满孜然辣椒粉的肉串塞给他,低低警告:“等你吃成球,团里就该换人了。”   容瑞呛得直咳嗽,陆星寒若无其事拎起袋子绕开他。   几乎整个节目组的人都聚在庭院中央吃喝说笑,林知微的小角落显得格外安静,她把盘子里的东西吃掉四分之一,喝完红枣茶,虚弱加困意一起涌上来。   晚上的风虽然凉,但柔软细腻,让人觉得舒适安全。   陆星寒带着他私家打造的取暖垫过来时,看到林知微已经伏在小茶几上睡着了,她半张脸藏进臂弯里,黑发有几缕贴在白嫩的脸颊上。   他眸色深深,蹲下身轻轻抬起她的腿,把铺满发热贴的硬纸板垫在她脚下。   此时烧烤到了尾声,总导演兴致高昂,呼唤几个嘉宾围坐在一起,搭一堆小篝火,唱个歌哼个曲儿,拍点素材。   提议立刻得到响应,有人抓起吉他狂拨,吼着震耳欲聋的摇滚。   林知微不安地动动,脸在手臂上难受地轻蹭。   陆星寒迅速起身,回到围坐的人群里,有意无意挨着总导演坐下。   总导演一见他,高兴地招招手,“星寒,你是团里主唱吧?来来唱一首,给你拍特写!”   特写算什么,他只想让知微安安稳稳睡个好觉。   陆星寒接过吉他,恼人的摇滚终于停了,他修长干净的手指轻划几下试弦,抬起眼帘,公众面前不忘人设,笑得很乖,“随便唱吗?”   “随便随便,你想唱什么都行!”   陆星寒随手拨出一段和弦,周围渐渐安静,所有目光集中向他。   低低柔柔的嗓音凝成最易撩乱人心的称呼,荡在微凉夜色里。   “我的宝贝,宝贝……”   他不断升温的视线远远落在林知微身上,无人打扰的小角落里,她安静蜷着,比客栈里那只打盹的小白猫更温顺。   陆星寒目不转睛,舌尖碾出的“宝贝”两个字让他胸中隐秘暗藏的巨兽几乎要破笼而出,恨不能立刻用利爪把她抢到怀里,含进嘴里。   声音不断沙哑,反而添了磁性。   “给你一点甜甜,让你整夜都好眠……”   林知微全身都是暖的,有源源不断的热度透过薄薄鞋底往上涌,腿酸被缓解,小腹的坠痛也得到安抚,她舒服得不想动,但总觉得有什么灼人的东西,一动不动勾在她的身上。   她迷迷糊糊睁眼,先是看到脚下踩脏了的发热贴。   继而——   那道裹挟着滚烫情意的视线,隐忍又凶猛地直直撞过来。   她猝不及防对上。   哪怕相隔很远,中间有纷乱人影晃动,她也毫不费力认出陆星寒的眼睛。   一时间仿佛被岩浆淋洒,林知微心口莫名地狠狠一颤。   她十指反射性攥紧,手机蓦地发出嗡嗡震动。   是一条微信。   林知微匆忙低下头,指尖虚浮不稳,连点几下屏幕才打开。   ——“知微,我回国了,能见你一面吗?”   她缓缓皱眉,凝目转向发信人的名字,尚未看清时,第二条微信紧跟着跳出来。   ——“离开这两年,我一直在想你。” 第16章 十六只崽   三十秒, 手机自动锁屏。   林知微盯着黑蒙蒙的长方块, 上面隐约映着她的虚影,长发轻垂, 眼睛睁大, 嘴唇微微张开,写满了大大的慌,外加一点茫然。   心理建设做半天,她再次抬头,陆星寒已经隐没在涌动的人堆里, 连边边角角都看不到了,刚才那一幕幻影似的, 既清晰又模糊。   睡晕了吧……   她用力掐掐眉心,捏出红印才松开手, 重新按亮手机。   发信人简简单单两个字, 秦然。   这名字曾经非常熟悉, 但毕竟两年没联络, 早变得陌生疏远, 在记忆里蒙着尘。   林知微对秦然的印象, 除了大学时他温柔有度的追求之外,就是出国前唯一一次失态, 狂风暴雨的傍晚跑到她工作室门口,大伞被风掀开吹远, 他一身质地精良的西装湿透, 短发狼狈贴在额上, 俊脸苍白,眼瞳深黑,问她:“你能不能留下我?”   跟以往他温文尔雅、清贵矜持的形象相去甚远。   她吓一跳,正好是下班时间,工作室的同事们全聚在后面兴奋地指指点点,最后还是何晚推推她,“去聊聊吧,难得又帅又深情。”   林知微就是在那时才意识到,秦然对她,竟然不是随便追追而已。   “只要你愿意留我,”秦然脸上雨水流淌,“我哪都不去。”   林知微站在廊檐边摇摇头,“……对不起。”   秦然确实出色,是好多小姑娘的男神,但林知微那时全部精力扑在工作赚钱上,对找男朋友的事半点不动心,哪怕对方是秦然也一样。   如果没心思还给人希望,那是渣。   林知微坚守这一点,拒绝得干脆彻底。   秦然最后低下头,苦笑问:“还能做朋友吧?”   她说:“当然。”   在那之后,秦然只有登机时给她发了张照片,之后再没联系,照片后来还被陆星寒给发现了,不知道小崽子抽什么风,删了不说,又用清理软件彻底粉碎掉,生怕她偷偷恢复似的。   没等她责问,他整个人像罩了层坚冰,死死攥着手机哑声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林知微否认,他紧接着咬牙说:“你才多大!再等等行不行?等我——”   “等你什么?”她暗笑小屁孩一副大人样,干脆打断,抢过手机把他赶回卧室里,“学习去!”   现在想想,陆星寒那时是用什么眼神看她的?怎么越回忆,越觉得像极了刚才无意中撞上的那样……   打住打住!什么乱七八糟的。   就算她跟陆星寒没有实质关系,那也是用心养大的弟弟。   多半是最近被何晚的杞人忧天给影响了,才会有这种奇奇怪怪的联想。   林知微拍拍额头让自己清醒,手机又震了,秦然发来第三条,“开个小玩笑吓到你了?不回我吗?”   她回复:“刚才在忙,祝贺回国啊。”   秦然说:“空口不算,吃饭祝贺好不好?”   不等她斟酌用词,他主动化解,“有工作上的事请你帮忙,拜托vivi老师赏脸。”   林知微不禁一笑,这才对嘛,两年过去,秦然早该有女朋友甚至结婚了,怎么可能还对她存着什么想法。   话说到这份儿上,她不好再拒绝,应承下来,“好,等我跟完这期综艺。”   综艺的先导片完成,隔天一早开始进入第一期正片,天还没亮,林知微就被外面嗡嗡的嘈杂声吵醒,揉着眼睛坐起来,问同屋的何晚,“晚姐,出什么事了?”   何晚最爱八卦,看完一圈热闹回来,裹着大风衣坐床上,正愁没人倾诉,忙给她解惑,“楚彦南闹着要回去,不拍了,正跟节目组协商呢,说他身上各种伤,脚疼得沾不了地!”   林知微顿时清醒,“陆星寒没被找麻烦吧?”   何晚眉梢轻挑,多看她几眼,“没,他多精啊,楚彦南气成那样,还觉得陆星寒是一心助他夺冠的好孩子呢。”   楚彦南本来是一门心思来干翻别人的,没想到反被撂倒不说,还哼哼唧唧帮人家数钱。   林知微不禁默默想,难怪他前些年一直红不起来,其实这智商情商,都略显薄弱啊……   到早饭时,事情算是初步解决,楚彦南自知昨晚丢了大脸,死活不肯再拍,原有素材也不让播出,跟节目组联合出声明说意外受伤,退出拍摄,再找别的嘉宾来,先导片的部分补拍,他宁愿负担损失。   总导演暗爽不已,痛痛快快答应,马上联系原定的那位嘉宾,当天就赶到了。   只有陆星寒辛苦些,要陪着新嘉宾补拍先导片的部分,重过一遍四大难关,但也因为这个,陆星寒妥妥成了节目组团宠,都把他当小天使。   袁孟想,谁昨天差点把楚彦南挫骨扬灰的?容瑞想,谁昨天恐吓他吃成球换人的?梁忱想,谁昨天冷冷瞪着他不让接近知微姐姐的?   仨人双臂环胸站一排,瞧着陆星寒一身乖萌,游刃有余穿梭在各个嘉宾和林知微之间,不约而同呵呵冷笑。   神TM小天使!   第一期节目前后耗时三天拍完,嘉宾相处融洽,进度很快,顺利结束后,各团队先后离开小镇,星火娱乐大部队统一出发,回到总部后,再分别给男团三个成员安排回学校的行程。   高考在即,如果文化课落榜,那可就没得玩了,除了功课,袁孟耳提面命最多的就是千万别惹事,千万别受伤。   梁忱走得最早,第二个是容瑞,林知微不放心地叮嘱他一大堆,容瑞垮着脸,用下巴指指她身后,“我的好姐姐,你别操心了,陆星寒成绩还不如我呢,只要他能考上,我绝对没问题。”   她扭头一看,陆星寒双手插兜,背后倚靠着公司走廊的米灰色墙壁,帽檐压低,只露出刀削似的鼻骨和红润薄唇。   长得一副不好好学习,随时打算去为祸人间的样子。   林知微顿觉压力倍增,叹了口气,容瑞好奇问:“姐,你和他一起回去吗?”   “不回,”她睫毛颤了颤,“工作忙。”   话是这么说,但心里明白只是借口,自从客栈烧烤聚餐后,她总记起陆星寒那时侵略性极强的眼神,哪怕更倾向是刚睡醒的错觉,她也下意识地想要暂时回避。   林知微挥挥手放容瑞走,回到陆星寒面前,她今天穿了平底鞋,看他需要抬头仰望,“你的东西收拾好了吗?”   他低声说:“不算太好。”   “还差什么?”   他没回答,唇线敛起,缓缓蹲下身,单膝点地。   林知微一惊,本能想往后退,他骨节分明的双手恰好伸出,不轻不重捏住她纤瘦的脚腕,“别动,鞋带开了。”   她脚上的平底鞋有当季流行的绑带,宽绸带长长绕在腕上,左脚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松掉了。   陆星寒十指灵活,绸带变戏法似的打出端正的结,他指尖舍不得离开,似有似无流连在她脚背和小腿,有些挠心的热和痒,属于他的温度,随时要穿透她的皮肤渗入深处。   林知微不自觉地一抖,接触过的地方陡然升腾起某种细小的颤栗,她忙错开脚步,“好,好了,快点站起来。”   陆星寒听话地直起身,她轻咳两声,把心头难以言明的不自在挥散,继续问:“你还没说,到底差什么?”   他拖长音,“差最重要的——”   “嗯?”   “你啊,”他委屈控诉,“明明答应跟我一起回去,看我打篮球赛的。”   林知微怔了怔,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我当时说的是,到时候再说,可现在工作室那边——”   话音未落,电话响了,偏偏就是老大打来的,“知微,关于放假的事,男团那边袁经纪人跟我打过招呼了,你可是大功臣,最近这么辛苦,休息是应该的,暂时给你五天,下期综艺前回来就好。”   “啪嗒”一声,挂断。   陆星寒眨眨眼,“我全听到了。”   亲手干的好事,听不听到有区别?!   林知微咬牙,把手机往包里一塞,不言不语开始活动手腕,陆星寒精神一凛,条件反射倒退,“啊啊啊,别打脸!”   想得美!这小崽子,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   细白手指避过他的遮挡,揪住他脸颊软肉狠狠一掐。   痛感传来的瞬间,陆星寒强烈怀疑自己骨子里根本是个变态,只要被她碰触,无论轻抚还是惩罚,都幸福得想上天,可表面上仍要装作很受罪的样子,手趁机环在她背上,沉沦在短短片刻的亲密里。   “知微知微,你听我说,”陆星寒揽着她,边状似艰难地躲来躲去,边喘着气求情,“我高中毕业前最后一次比赛,你真这么狠心,看都不看一眼吗?”   “看又怎么样,我去了就能赢吗?”   “能,”他呼吸靠近,唇角挑高,“只要你去,我一定能赢。”   漆黑双眼里,是少年灼灼剔透的自信和期待。   拒绝的话有千万句,可林知微尝试了半天,发现面对自己养大的崽儿,哪句也说不出口。   啧!对他狠不下心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啊。   林知微愁苦地推开他,勉力维持姐姐最后的威严,“……去就去,要是敢输,你多做十套数学练习题!”   成功把人拐上飞机,陆星寒美滋滋想,只要知微肯跟他走,随便袁孟那边多少不平等条件,全答应了也没关系。   三月初的江城终于回暖,空气里的凛冽被湿润取代,连老旧居民楼门口那几棵灰突突的树干都隐隐沁出了绿意。   陆星寒换上干净的蓝白校服,摇身一变回到青葱水嫩高中生。   去学校报到前,林知微围着他看一圈,确定把娱乐圈里所有华丽的残渣全部清除干净,才点点头,“好好补课。”   超乖巧的陆小崽答应得那叫一个好,单肩挂着书包晃出小区门,还没到公交站,就被一小群不良学生打扮的男生给堵住,个个面相凶狠,瞧着怕人。   七八个对一个。   相比之下,陆星寒纯良得简直像棵挂着水珠的小白菜。   旁边路人纷纷侧目,生怕他被欺负,正考虑要不要伸个援手,哪知下一秒,不良学生团齐刷刷低头,热泪盈眶,“寒哥!你回来了!”   陆星寒面无表情“嗯”了声,脚步不停,穿过他们直接往前走,“说吧,最近出了什么事。”   小弟们互相看看,谁也不敢吱声。   以前那些弱鸡似的手下败将们,以为寒哥近期回不来,甩着他网上超可爱的视频图片到处嘲讽,还把早几年就列成禁忌的那句“没爹没妈,野女人养大的小白脸儿”拿出来宣扬,这种事……要怎么说才能保住小命?   结果很快揭晓。   事实证明,这种事只要说出来,寒哥要收拾的人太多,根本没工夫来取他们的小命。   林知微对这些一无所知,回江城以后,陆星寒天天按时按点上学放学,包里各种练习册考试卷,班主任电话里也夸他聪明,复习进度很快,妥妥根正苗红的好少年,除了校服经常弄脏以外,别的没毛病。   晚上放学,林知微拎起他再次染土,甚至勾坏了一点小边角的校服上衣奇怪问:“你是摔跤了吗?”   陆星寒殷勤地把饭菜端上桌,气定神闲,自有一套说辞,“课间跟校队的练球,可能不小心勾到球场的铁丝网了。”   啧,多半是技校那小子拎的棍子打劈了才划坏他校服,下次再敢在他面前瞎嚷嚷,非弄死不可!   他回答得太自然,林知微顺理成章信了,“小心点,别受伤,决赛具体什么时候?”   陆星寒凑到她身边,眼巴巴说:“明天下午三点,体校篮球馆,我等你啊。”   隔天林知微特意换上一身运动打扮,长发扎起,黑色运动服显得身材更加玲珑纤瘦,妆非常淡,薄薄抿一点口红,她在包里放两瓶运动饮料,打算坐公交车慢悠悠晃过去。   家里到体校,不足一个小时的车程。   午后阳光很好,林知微沿小区里的窄路穿过生锈的大门,外面是条四车道的老街,往常经过的多数是出租车和小三轮,今天却出奇,迎头开来一辆七位数的高大越野车,漆面光泽含蓄,映着天际堆积的云朵。   不是林知微故意去看,实在是车太过扎眼,在她们这片待开发的老城区里自带吸睛效果,旁边的大爷大妈们甚至已经议论上了,怀疑是不是打算来拆迁的开发商。   林知微不关心那些,在石砖铺就的人行路上慢慢往公交站走,飞驰过来的越野车正好跟她交错而过。   下一秒,刺耳的紧急刹车声戛然响起,一时间人人侧目。   不会是出车祸了吧……林知微本能扭过头,越野车门正好推开,西裤包裹的长腿匆匆迈下,紧接着,男人整个身体露出,短发利落,五官英挺,衬衫解开两颗扣,黑眸笔直看向她。   林知微脑中一懵,直到男人大步来到她面前,她才张开口,“……秦然?”   秦然目光定定锁在她脸上,听到意外又不确定的语气,无奈笑了,“才分开两年就认不出了吗?”   不是认出或者认不出的问题,秦然跟江城根本扯不上任何关系,况且刚回国,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她家小区门口的!   清风吹过,树枝微摇,阳光洒落满身,周围不少人在朝他俩打量。   秦然看了眼临时搁在路边的车,确实突兀,担心林知微转眼就会消失,笑着跟她商量,“先别走,让我把车停好可以吗?”   林知微为难地看看表,“我赶时间,你应该也有事要忙吧,要不然晚点再约?”   她原本跟他定的是等这次假期结束,回工作室那边跟他见面的。   秦然说:“这么巧碰到,怎么能随便放你走了,说几句话就好,之后不管去哪,我送你。”   说完他笑了,嘴唇线条温雅迷人,跟从前在学校里做特聘讲师时没有两样,“知微,说好了还是朋友,对我别太见外。”   秦然坦荡的态度让林知微放松不少,也跟着笑出来,“你微信里说有工作上的事找我,是什么?”   “那劳烦vivi老师移驾,陪我一起停车好吗?”秦然再次松弛两人之间的气氛,顺便抛出能吸引这个小工作狂的关键,“想谈个跟你工作室的合作。”   秦然在车上说,他回国后,正式接手了家里大半产业,打算在江城这片老城区开发大型商业中心,没想到第一次过来看就偶遇林知微,至于合作,则是他公司重点投资的某部大IP校园剧开拍在即,造型团队多方接洽都不满意,于是想到了身为老朋友的她。   林知微从前听说过秦然家里背景不简单,不算太意外,于是直接把电话打回工作室老大那里,简单交代,老大果然兴趣十足,嘱咐她回来后细谈。   挂电话时,林知微无意扫了眼时间,手机差点掉地上。   她谈起工作就入迷,不知不觉竟然三点半了!   “不好意思,我真来不及了!”   秦然拦住她,“去哪?我送你。”   林知微攥攥手心,没时间再犹豫,“市体校,你应该不知道路,我开导航给你。”   下车时,体校门口人烟稀少,球赛巨大的宣传展板旁边空空荡荡,引路的学生早撤走了,林知微急忙推开车门,快步小跑进校门。   秦然随她下车,目送她纤秀的背影,声音微扬,“知微,还没聊完,等结束我来接你。”   林知微没听太清,挥挥手示意,按地形指示图上的路线,直奔篮球馆,刚到附近,还未进门,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尖叫声和呼声已经倾倒而出。   “陆星寒——陆星寒——”   她揉揉耳朵,把票出示给门口挂着胸牌的老师,老师验完无误,小声嘀咕:“下半场都开始了,怎么才来啊。”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狂热吼叫,林知微一脚踏上混乱涌动的观众看台,顺着大家激烈呼喊的方向看去。   场上,一身黑色球衣的陆星寒游刃有余运球,越过对方防守,年轻修长的身体高高跃起,肌理膨胀流畅的手臂带球一抛,“哐”一声,不偏不倚正中红心。   现场安静一瞬,紧接着地面被震得嗡嗡发颤。   林知微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把包抓得有多紧,看到顺利进球才舒出一口气。   陆星寒落地后,立刻拧眉望向观众席,终于捕捉到心心念念的人影,满眼急躁戾气顿时消失,唇角上扬,朝她挥挥手,继而抓起球衣下摆,随便抹掉脸上流淌的汗。   劲瘦紧实的白皙腰腹惊鸿一瞥,很快又被盖住。   林知微所在的区域视野角度最好,全是挤过来的小女生,个个面红耳赤,双眼放光,被陆星寒的动作撩得大脑缺氧,尖叫到破音。   管他是朝谁挥的手,方向总没错!   林知微看到小女生们手里抓着各型各款的毛巾和饮料,不禁抿抿唇,想来自己是白准备了。   那小妖孽,虽然平常不说,不过看这状况,明恋暗恋他的估计能绕场地一周。   她穿过拥在看台栏杆边的学生们,挤到票上对应的座位,场中陆星寒又进一个三分,姿势干净利落,球鞋与地板的摩擦声节奏十足,闪身过人的身影像武侠片里的少年侠客。   喧嚣嘶喊声不绝于耳,林知微的视线跟着他同步跃动,心脏乱跳,砰砰作响。   他的球投进篮筐时,她忍不住站起来,呐喊出声,但完全淹没在一阵阵清甜尖细的纵情告白里,她又不好意思了,老老实实坐回去,一时分不清满心燥乱涌动的究竟是骄傲,还是某种奇怪的失落感。   半小时后,随着哨声吹响,倒计时走完。   三中以大比分优势打败体校,成为这届市高中篮球赛的冠军。   林知微用力鼓掌,本来想跟人潮一起离开,但陆星寒转向她,示意她等等。   小女生们不肯走,一股脑往场上拥,被体育老师们组成的临时维|稳队拦住,快速疏散到场外。   又过十多分钟,篮球馆里只剩刚比赛结束的两支球队,还有林知微这样的亲近家属。   陆星寒短发汗湿,他来不及仔细整理,撇开队友,大步跨上观众席,“知微,你来晚了。”   林知微听他嗓音是哑的,拿出包里的饮料给他,“临时有事。”   陆星寒笑眯眯拧开盖子递向她,“渴了吧,你先喝一口。”   看着林知微抿两下,他才接过,喉结滚动,咬在她嘴唇印过的位置,直接喝掉大半瓶,他手背蹭着唇边水渍,“我刚才——”   刚说几个字,凌厉的风声和气流猛然间破空袭来。   林知微一瞬瞪大眼睛。   一颗篮球不知道被谁狠狠抛出,对准她的太阳穴直冲过来。   她呼吸抽紧,情急之下只能向后仰身。   紧接着“啪”一声大响。   她悚然睁眼,陆星寒面色冰冷,有力手臂屏障一样护在她的身前。   而那颗篮球,一动不动,正稳稳抓在他大张的五指中。 第17章 十七只崽   陆星寒吃足全力的白净手背上青筋暴起, 指尖扣住篮球, 朝扔来的方向狠狠砸出,目光利刃般斜刺过去。   体校篮球队近十个人吊儿郎当站在五六米开外, 身高一米九的队长打头, 满是戏谑的方脸上闪过错愕。   他没想到陆星寒能接住,更没想到能这么快反击回来。   要全身而退已经不可能了,球卯足了劲儿,“砰”地重创在人身上,激出一大串夹着骂声的痛哼。   体校队长闪躲不及, 被撞上肩膀,球又弹开, 在篮球队里搅了个人仰马翻。   突如其来的变故前后不超过一分钟,林知微屏息, 脸色发白, 一把攥住陆星寒手腕, “你受伤没有?!”   陆星寒掌心磨得又烫又疼, 虎口酸麻, 把她冰凉的手抓住握紧, 勉强冷静,极力压住冲到头顶的怒火, “我没事,吓到了吧?”   “他们……”   “知微, 听话, 你先回家好不好?”   听什么话!好什么好!   说话间, 三中的队员纷纷大呼小叫跳上观众席,左右把陆星寒和林知微围在中央,大声捍卫,“干嘛呢!欺负我们三中没人?!输不起是吧!”   体校一击不成,人数优势也没了。   队长的火腾腾上涨,羞愤不已,他早听说最近陆星寒不在,提前给学校打了包票,保证这次市高中联赛稳赢,还特意邀请暗恋的女神来看比赛。   结果可好,陆星寒竟然正赶在关键时候回来了,比赛被他完虐不说,连女神都在场边穿着超短裙露着细长腿给他尖叫表白!   队长烧红了眼,恨不能把陆星寒挫骨扬灰了,拎起看台边铁质的指示牌作势要抡,破口大骂,“叫你声寒哥真TM把自己当哥了!不是会唱歌会卖笑吗?当你的十八线小明星去啊,回来污染什么环境?以前别人议论时候我当笑话,现在一看名不虚传!”   他啐了一口,瞪着陆星寒唇红齿白的脸,咬牙切齿,却字字清晰,“还真是野女人养大的小白脸儿——”   陆星寒仅剩一线的理智被这句话瞬间点爆。   他再也忍不下去,一手将林知微揽到身后,一手直接把简易固定在地上的折叠椅硬拽起来,塑料碎裂的“咔嚓”声催命似的,随时能叫体校队长头破血流。   一触即发的当口,两校的裁判外加体育老师们疏散完观众回来,吓得魂儿都飞了,拼死拼活冲上去,极有经验地分工合作,一拨拽住体校的,一拨按住陆星寒。   “闹什么闹!有没有点体育精神!还体校的,平常老师怎么教的?!”   “再折腾全取消资格!成绩作废!”   “高三生是不是不想毕业了?!敢动手全给你们记大过!”   每次打完重要比赛,这些体力过剩的混小子总免不了闹一出,拉不住就是场大型群架,但以往只要陆星寒在场,基本能控制局面,至少不会在场馆里生事,今天到底抽了什么风!   体校的副校长也在现场,两边恩威并施说教一通,给老师们使眼色,强行把自己学校的一帮人拉走。   队长被推搡着转身时,满脸冷笑地朝陆星寒比了个手势,最后拇指一转,用只有他们懂得的方式隐晦地指向林知微。   三中的队员们气呼呼追着骂,被自家带队老师严厉地拖回来。   林知微自始至终盯着陆星寒。   他背挺得僵直,直到闲杂人全部走远,才转回身迎上她的眼睛,牵动嘴角,尽量自然地笑出来,修短的指甲却暗暗扣进皮肉里。   害知微无辜受惊吓,他该死。   凶狠的样子让知微亲眼看见了,他该死。   那句应该捏碎踩烂的话被知微亲耳听见了,他该死!   林知微唇颤了颤,垂眸看到满地狼藉,先问带队老师,“陆星寒弄坏的椅子,是不是需要照价赔偿?”   老师愣住,抓抓头发,“这个……”   三中出来征战的队伍里,虽然陆星寒是学生年纪小,但实际上是主心骨的存在,老师摸不清怎么回答好,偷眼去瞟他,接到暗示,清清嗓子说:“不用,体校大度,从来不在意这些细节。”   林知微拧眉点点头,“我现在能带他走吗?”   老师卡壳,再次余光征求陆星寒的意见,而后一本正经表示:“我们要回学校做赛后总结,他暂时不能走,晚点吧。”   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那个,你们——先跟我过去,”老师机智地朝其他队员挥挥手,“陆星寒,你也快点,别耽误太多时间。”   看台上被刚才一场闹腾毁得乱七八糟,林知微手上全是汗,心里七上八下难受得厉害,一会儿是陆星寒满身戾气武力值爆表的陌生模样,一会儿又是那句能把人戳死的“野女人养大的小白脸儿”。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听陆星寒讲过。   但很显然,他绝对不是第一次让人这么指点嘲笑了。   陆星寒眼睫垂落,嗓子里揉着砂砾,“对不起,本来想让你好好看场比赛,结果却这样……等晚上回家,你怎么训我都行。”   低眉顺眼的态度和一个“训”字,惹得林知微鼻子一酸,问他:“你先告诉我,刚才的矛盾算是了结了吗?”   陆星寒毫不犹豫点头,哄她,“老师说记过,谁也不敢乱来。”   “行,我信你,”林知微喉咙火辣辣的,手徒然松了又紧,不知道该抓住点什么,她按捺住满腹惊疑,“其他的不适合在这里说,你去跟老师他们汇合,结束后马上回去,我在家等你。”   “……好。”   林知微深吸口气,跟他擦肩走过。   陆星寒忽然说:“知微,我……我平常不是这样的,你别对我失望。”   林知微回头看他一眼,面对那么多彪悍男生强逼时都稳如泰山的身影在细微地轻轻打颤。   她小小“嗯”了声,离开篮球馆。   老师带着三中队员等在馆外,林知微走后,相隔足足五分钟陆星寒才出来,他眉目冷淡,朝他们随意点了下头,“我先走了。”   “哎,星寒,”老师追他两步,不放心地叮嘱,“体校那帮人可不是善茬,能忍就忍,你千万别搭理他们。”   陆星寒敷衍地挥挥手。   忍?   骂他咒他嘲笑他,可以,无所谓。   但牵扯到知微,找死。   那个手势明明白白,约他六点在外头见面,否则要寻机去找知微的麻烦,体校这群人最能呼朋引伴,身边全是社会上所谓卖义气的狐朋狗友,下手狠,他一点点险都不敢冒。   如果早知道,他今天绝不会让知微过来。   陆星寒怕碰上林知微,没走体校正门,从侧门出去,路边等客的出租车热情问他:“小哥,去哪啊?”   他没理,走出一段上了公交车。   打个架而已,收拾一窝渣滓而已,打车去?他们配么。   林知微脑中一团乱,慢吞吞往校门走,陆星寒从小到大各种状态各种神情全挤在眼前乱晃,以往的乖萌听话和今天的凶悍强势怎么也重叠不到一起。   她太入神,根本没听到有人叫她。   “知微?”   “知微——”   直到臂弯被人轻轻拉住,她才乍然回神,秦然低下身,双眼与她平视,蹙眉问:“出什么事了?”   “你……怎么在这?”   秦然说:“我没走。”   他站直,举止绅士得体,距离刚好在不越界的边缘,“我不知道你几点结束,担心会错过接你的时间。”   林知微完全不记得“接她”这档事,一心只想立刻回家去等陆星寒,“抱歉秦然,今天我有私事,工作室的合作不如等我假期结束再聊,到时候我请客。”   男人很有风度,也知分寸,再多失落仍然不动声色,“好,工作不急,以后再谈,但看在我这一个多小时的份上,给我一个做司机的机会好吗?”   他嗓音低磁和缓,“无论你要去哪儿,我保证比出租车更快。”   陆星寒在公交上坐了三分钟,看着车窗外摇晃的树影,突然觉得不对劲儿,扭头朝另一边一瞧——   啧!方向反了!   他辛苦夹在座椅间的大长腿立刻直起,走到车门准备到下一站下车,换对面的车站重新坐。   这路公交从体校侧门兜了个大弯,吱吱呀呀经过正门,再往前左转四百米才能到站停下。   体校门口有点堵车。   陆星寒满心急躁,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栏杆上不耐烦地点啊点,他眉心拧紧,心脏鼓鼓胀胀,一半为晚上面对知微揉成渣化成水,一半塞满凶戾,琢磨着怎么撒气,永绝后患。   公交再次刹车,外面日光转深,有什么东西映着光点,一瞬闪过陆星寒的眼睛。   他下意识抬头去看。   一个五官熟悉的高大男人身穿正装,拉开黑色越野车车门,贴心遮着车门上沿,邀请女人上车。   女人长发扎成马尾,巴掌脸白皙精致,肩背秀丽纤薄,正微微低头,侧脸一抹若有若无的娇柔,几乎能把他生生逼死。   “停车……停车!”陆星寒一下子就炸了,“我有急事!让我下去!”   每天能经历一百次这种事的司机完全免疫,正好前路恢复通畅,他手打方向盘轰轰转弯,一脚油门直奔车站,戛然停下,“谁要下车来着?到站了,下吧!”   陆星寒冲到体校门口,越野车早已开走。   知微不在。   他狠狠按着屏幕给她打电话,不接。   陆星寒胸口一阵火烧一阵冰冻,怔怔立在来往人潮里,整个人直往深不见底的寒渊里坠。   他用力捏住手机,反复警告自己,必须忍住,先解决掉她安全的隐患。   闭了闭眼,拼命控制急促的呼吸,他转而打给三中篮球队的队员。   几秒种后,收到信息,“寒哥,体校队长手机号发给你了!”   陆星寒把那串数字拨出去,很快接通,他声音冷得慑人,完全不给对方反驳的余地。   “六点没空,五点老地方,我只等三分钟!” 第18章 十八只崽   林知微到底没上秦然的车。   接受他送回家, 意味着路上要闲谈、沟通, 但她心里塞得太满,任何多余的精力也分不出来, 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好在秦然从来不会强人所难, 她婉言拒绝后,他笑得无可奈何,约好下次见面。   林知微到家以后才发现陆星寒打过电话,马上回拨,但几次都无人接听, 等到六点,日常他的放学时间, 她坐立难安从客厅到阳台窗口往返无数次,陆星寒仍旧没回来。   再等要疯了。   她只有班主任赵老师的电话, 冒昧打过去, 赵老师很热心, 直接把今天篮球赛带队老师的手机号告诉她, 没想到接通后, 听筒里传出的声音很青涩, “老师出去了,我是他学生, 您晚点再打。”   林知微忙问:“请问你是三中篮球队的同学吗?”   “我是,你——”男生恍然听出林知微的音色, 试探问, “是林姐姐?”   找到相关的人, 林知微松了口气,“对,赛后总结结束了吗?陆星寒有没有跟你们在一起?”   男生有些茫然,“寒哥根本没和我们回来啊,他在体校就单独走了。”   林知微怔住,脑中“嗡”的一响。   小男孩对漂亮姐姐有种天生的向往,忍不住想要表现一下,主动补充,“对了,四点多的时候寒哥好像找我们队友要过体校队长的号码——”   林知微高悬的石头因为这句话彻底坠落,不再抱有侥幸,知道肯定出事了。   她手忙脚乱挂掉,抓起手机钥匙,往钱包里塞一厚叠现金,快步冲到楼下,天已经开始变黑,天际最后一点残阳随时要彻底隐匿。   她站在楼下茫然四顾,发现根本不知道该去哪找他。   从陆星寒上高中起,她长年奔波在外面工作赚钱,对他的情况了解得越来越少,每次见面他报喜不报忧,撒娇耍赖一如往常,她竟然单纯地以为他永远是那个伏在腿边乖顺听话的小孩子,可不是,现在她终于知道了,不是!   夜风变凉,小区里到处飘着各家各户饭菜的烟火气。   林知微忘了穿厚外套,抓紧单薄的衣襟,稳住神,边往小区外面跑边翻出短信,刚才她要来体校队长的号码,打不通,她决定再打一次。   嘟嘟两声,终于接了。   比下午面对面时更加暴烈的声音顷刻传来,“你谁啊!没完没了打什么打!老子在医院——”   医院?!   林知微紧张的神经怦怦一跳,正要追问,前面刚刚亮起的昏黄路灯下,一道高挑落拓的影子慢慢出现。   离得太远,看不出有没有受伤。   她手臂慢慢垂下,听筒里的人喊了几声见没人应,气急败坏挂断。   陆星寒蹭着灰的校服长裤略微卷起,球鞋脏了,外衣完好无损搭在肩上,帽檐压得很低。   他淡淡望着脚下褪色的石砖,自嘲笑笑,比起那帮爬不起来需要送医院的弱鸡们,他根本可以算毫发无损。   只不过胸腔发闷,肩上有些小伤,额角划破一块,吐了点血沫而已。   江城的这些小圈子里,规矩还算立得好,只要是双方决定拿动手说事儿的,那输家就必须无条件认栽听话,没人敢背后再使阴招儿,丢不起那个人,也扛不住破坏规矩的群起攻之。   今晚过后,他因为暂时离开而减弱的威势重新建立,试图挑事的都会老实,没人敢嚼难听的话,更没人敢打知微的主意。   “回家回家!快点走——”左边两个放学的小孩儿跑过,追打着往前冲。   “晚上回去想吃什么?”右边搂得很紧的小情侣低头轻吻,悠闲超过他。   陆星寒喉咙里又苦又痒,咳了一声,走得越来越慢,凉风吹得人骨头疼,满腹的酸摇摇晃晃要把心脏浸化了。   别人回家了,可他没有家。   知微上了那人的车,肯定没回来,她不在,那就不是家——   “陆星寒!”   谁谁——谁?!   朦胧夜色里,林知微从小区门口直冲他跑过来。   陆星寒惊呆,对这个完全不在计划内的情况措手不及。   第一反应是看看自己灰头土脸满身狼狈,扭头想跑,但知微扑过来的画面对他来说是致命的,熬不住渴望,本能站住,张开双臂。   下一秒,拥抱破灭,他被死死拽住,扯到墙边没人的地方,林知微掀掉他帽子,目光在他脸上仔细搜寻,定在额角那块渗血的伤口上,手腕直抖,“跟我去医院!”   “我没事,就这一点伤。”   他完全没想到她会在家,否则不可能这么放飞自我,好歹会把灰弄干净血擦掉再回来。   这下彻底没救了。   打架的事暴露不说,形象都是从战场上刚下来的。   “必须去!”林知微眼睛里闪过一点斑驳的水光,“你是不是再也不想听我的了?!”   极少见的脆弱神情,直往人最疼最软的地方戳。   陆星寒心口被她无形的手捏住,体校门口的鲜活画面忽的涌上来,盖过所有慌乱,他什么都忘了,脑子里就剩下一个念头,她看那个男人的时候,也会用这样的眼神么?   冷和疼争先恐后爬上来,大网似的罩住五脏六腑,越收越紧,他低下头,“……好,去。”   路边拦车时,天色黑得更浓,凉意漫上,林知微咬唇抱住手臂,陆星寒把肩上干净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自己则默默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口罩戴好。   林知微侧头一看,好哇,原来他还记得已经出道!他还知道综艺即将上线,他快是个公众人物了!   市中心医院灯火通明,处理外伤的值班医生特别爱聊天,手上拿镊子,嘴上闲不住,“今晚上这是怎么了,打架的小孩子这么多,刚处理一批体校的,个个人高马大居然叫人揍那么难看,你这还算好,”她不客气地在陆星寒额角摁摁,“不严重,等会儿再看看其他地方。”   陆星寒一声不吭。   林知微听得心惊肉跳。   里里外外检查一通,好在陆星寒确实伤势很轻,肩上的淤伤开了药油,早晚一次,五天就好,胸腔里没大碍,全靠休养。   从医院出来,陆星寒像条尾巴似的跟在林知微身后,安静垂着眼。   林知微索性也不跟他说话。   沉默回到家里,已经晚上九点多。   她弯腰换鞋,走进客厅,身后难以忽视的热烫身躯如影随形,亦步亦趋,还是不肯出声,她忍无可忍一转身,迎头跌进少年缠着血丝的幽黑眼眸里。   “你……干嘛这样看我。”   陆星寒哑声开口,问的是不着边际的话,“……知微,你几点回家的。”   林知微蹙眉,下意识回答:“从体校出来就回来等你,怎么了?”   他睫毛鸦羽似的颤了下,“怎么回来的?”   “公交车啊。”   “没有去吃饭么?”   “……”   “到家以后,没再出去么?”   “陆星寒,你到底要问什么!”   陆星寒抬眸,门厅小壁灯的冷色光芒镀在他脸上,结着苍白锐利的冰棱,“那个人,我看见了。”   林知微不知怎么心里一紧。   陆星寒往前近了一步,“他在体校门外,请你上车,我认出来了,是上次微信里给你发照片,要你别忘记他的那个男人,”他眼睛深处翻腾着无数细小的毒刺,说这些话,每个字都像自虐,扎得酸疼难忍,“他回国来找你了?还追到家里来?”   他继续不下去,牙关咬得要渗血,逼自己问:“你喜欢他么?”   距离太近了,林知微把他往后推一下,“你应该问这些吗?难道不是先解释今天发生的事,还有过去瞒我的……”   他不肯退,目光死死箍着她,执拗地要一个回答,“知微,你喜不喜欢他。”   疯了吗?这有什么可问的!   可他一副着了魔的样子。   林知微冲口回答:“不喜欢!不喜欢!我们谈公事,跟别的没关系!”   陆星寒一顿,绷直的肩更紧,“……真的?”   “我喜欢谁讨厌谁需要编假话?!”林知微胸口起伏,“你能不能快点说正事!”   陆星寒盯着她,一遍遍确认真实性,最后眼尾彻底红了,喉咙深处发出脆弱的闷闷呜咽声,受了重伤濒死的小兽似的,不由分说往她身上一扑,贴着纱布的额角挤进她甜香的颈窝里,声音抖得厉害,“你不能骗我!”   林知微满心焦躁被他一扑,陡然灭了大半。   他有力手臂不管不顾环在她背上,铜墙铁壁似的推拒不开。   知道她的心还在,横冲直撞的折磨尽数搅成最软腻的慌,他只想一寸不剩,全部黏在她的身上。   “知微我错了,全是我的错——你别生气,我不想骗你!但学校那些事说出来,除了让你担心没有任何作用,”他越抱越紧,唯恐被她厌弃,“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听见那种混账话,你想问的,我也全都告诉你。”   他力气太大,林知微站不住,不由自主往后小步倒退。   属于男人的臂弯和胸膛,烫人的呼吸近在咫尺,她心中恍惚,总附在自己身上那套名叫“姐姐”的枷锁,有短短片刻变得摇摇欲坠。   她不由自主脸色发红,撑着他的肩,不小心按到伤口,低沉的闷哼声让她赶紧松开,推无可推,退无可退,勉力硬着声音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只在我面前装乖,出去前呼后拥做大哥的!”   陆星寒缠着她,唇边几次轻擦过她细嫩的耳侧,酥麻的电流强烈震颤着直通心底,“我没装,对你乖是真的,对别人凶也是真的。”   很多细节他不愿启齿,但为了跟知微解释,还是闷声含糊说:“以前小时候我天天黏着你,就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后来你把我从舅舅那接回来,难听的话越来越多……”   过去双方还各有父母,别人尚且开开低俗玩笑,说不出太过份的。   但陆星寒十三岁之后,两家变故发生,他和知微一夜之间成了孤儿,知微已经成年,他却正是个处在发育期的半大孩子,非亲非故到一起生活后,时间一长,无论学校里还是左邻右舍,再难听下作的话也编得出来。   为了不让知微被泼脏水,为了不让知微后悔要他,陆星寒从那时起,经常回家乖巧甜笑,出门抡砖头挥棍子,用不要命的狠劲儿成了人尽皆知的煞星。   十几岁的男孩子,想不出其他办法,用最原始最粗暴的方式,垒起一个脆弱又青涩的屋檐,把他唯一心爱的人小心翼翼遮在下面,直到今天。 第19章 十九只崽   陆星寒点到为止说了几句, 林知微不需要再多问, 配上体校队长咒骂的那句话,全明白了。   而这些, 是她从前不知道, 也没想过的。   日常生活看起来简单,但从来不是安静祥和一片净土,之所以她养大一个只小五岁的男孩不受任何非议,原来是有人一直无声无息挡在外面。   “知微,我知道你肯定看不上我的做法, ”陆星寒磨蹭着她的鬓发,嗓音暗哑, “从小你教我讲道理,宽容待人, 我全记着, 但面对随时要伤害你的人, 对不起, 我真的做不到。”   林知微被他拥在怀里, 眼帘缓缓垂下, 合住,睫毛沾上薄薄一层水。   再怎么强撑成熟, 她也不过是个二十几岁的女孩而已,远没有那么严格高深的是非观, 陆星寒是对是错她分不清了, 反而生出一种相依为命的难过, 以及——   被默默保护的安全感。   责怪他吗?训斥他吗?摆出各种大道理去严厉说教?   她都不想。   此刻在这个共同生活的小房子里,熟稔的灯光抚照下,她只知道,面前的陆星寒无论乖或不乖,都是她最不舍得伤害的人。   许久后,林知微清清嗓子,蹭掉眼睛上蒙的水雾,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把他推开,理理弄乱的头发,带着鼻音问:“体校篮球队那边,你没把人打坏吧?如果伤重了不能不管。”   陆星寒点头,“我有分寸。”   遭罪又不重的伤,他最会了,被揍的从来只能自认倒霉。   林知微想起值班医生议论体校的那些闲话,伤势应该不会离谱,她心里松了松,又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准跟人动手。”   “好。”   “会不会留下证据,以后有隐患?你别忘了身份。”   “体校那帮人没那么多脑子,而且我全程都有戴帽子和口罩,加上天色暗,不会出问题。”可惜他帽子反扣,露了额头,否则也不会伤到脸。   “还有——”   “知微,你别怕,”陆星寒撑住膝盖,低下身寻着她总是扭开的脸,“我保证不出格,不让你担心。”   林知微语塞,不想给他看见自己的软,揉揉发红的鼻尖,小小吸了口气,转身进厨房,“先吃饭吧。”   吃饭时候陆星寒坐她对面,咽一口瞧她一眼。   林知微抬头瞪他,他又老老实实缩回去,拿碗挡住脸偷偷看。   机灵可爱和以前一样,可一把就能拽坏看台椅子的武力值也那么真实,林知微简直要分裂了,突然明白过来袁孟干嘛对陆星寒那么提心吊胆,搞半天她才是傻瓜,蒙在鼓里好些年。   乖萌主唱?小天使?   呵呵他一脸。   吃完饭十点半了,陆星寒看林知微对他爱理不理,难受得厉害,攥着医院开的药酒,靠沙发上哼哼唧唧喊疼,眼巴巴望着她求涂药,极度渴望被怜爱。   林知微轻哼,“寒哥不是能耐吗?自己涂!”   被叫“寒哥”的某人脸诡异地红了,干脆耍赖躺倒,不要脸地嚷嚷:“寒哥奄奄一息,求最漂亮的知微小姐姐救命。”   林知微手里端着杯子,满满的开水差点浇在他头上。   可仔细看看,脸蛋儿长得实在是好,而且好不容易养这么大,浇了怪可惜。   她抢下他手里的药瓶,“坐好了,把上衣脱掉。”   陆星寒看似笑得甜,其实心跳快把耳膜震破,他算是看透了,他根本不能靠近林知微,一旦接触到,闻到,尝到,哪怕只是之前那个半强迫的拥抱,也久久没办法平息,迫不及待想要更多。   他三两下扯掉身上的黑卫衣,用客厅光影掩饰着眼里汹涌的欲|求,声音不自觉变得沉而沙,“疼……我坐不起来。”   林知微洗手回来,一抬头惊呆。   咖啡色布艺沙发上,陆星寒一腿膝弯搭在扶手,一腿曲起光脚踩地,宽松的运动裤勒在劲瘦的窄腰上,上身干干净净,只剩满眼紧实蓬勃的年轻肌理。   林知微一时只能想到一个词——   玉、玉|体横陈?!   陆星寒扭头看她,桃花眼里水汽升腾,“真的疼,我躺着行吗?”   谁能把这妖孽收了!   林知微攥紧药瓶,大步过去打算拎他起来,走近一看,他确实脸色不好,唇抿得发白,她下不去狠手,无奈蹲他旁边,把药酒倒在掌心焐热,铺在他淤伤的位置,轻轻按摩。   她掌心细腻绵软,十指纤纤白白,随便动动也晃他眼睛。   陆星寒拧眉,刚才脸色不好是燥的,现在确实是疼的,但这点疼跟她的温柔以待相比,又变得微不足道。   “知微,你蹲着脚会麻,坐上来,”他侧身牵她手腕,“坐着省力。”   林知微一时没懂,坐沙发上,够得着他肩膀?   没等反应过来,她已经被他带起,刚坐下,他超敏捷地蹭蹭两下贴过来,毛茸茸的脑袋舒舒服服往她腿上一垫,得逞地抬头朝她笑。   可视线漫过她饱满隆起的胸|口,从小巧下巴越到湿润红唇,他整个人被女人细腻的甜香笼罩,某根拉紧的弦毫无预兆,铮然绷断。   他……他本来是想撒娇的!   但此刻——   客厅昏暗,沙发很软。   陆星寒喉结无意识地滑动,定定凝视林知微,身体要被燥起的一把火烧成灰烬。   林知微蓦地站起身,有些无措地抓住衣服下摆,把药瓶重重磕在茶几上,“我看你根本不疼!自己涂吧,我先睡了。”   房门“砰”的关紧,两室分隔。   往后的两天,陆星寒特别老实,按时去学校上课补习,按时回家洗菜做饭,晚上乖乖呆在自己卧室不出来,但林知微每次从他房门经过,总能感觉到某种直勾勾的火热,克制又放纵地落在她身上。   一如客栈那晚。   林知微心事重重回房关门,何晚发来微信,“小知微,你再不回来我要死了。”   “明天回。”   何晚电话直接打过来,语气有点小激动,“哎哎我跟你说,靠咱们电影节造型翻身的那个小花你记得吧,特别美特别性感的那个,下期综艺她是嘉宾,据说——是陆星寒的新晋小迷姐!”   林知微怔了怔,随即笑了,“只听说过小迷妹。”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何晚说,“才大一岁不到,可不就是小迷姐嘛,我就说那小子肯定招人,这才刚刚开始,锋芒还没露呢,以后往他身上扑的姐姐妹妹不知道要有多少。”   弯弯绕绕说很多,本意藏在里面。   一次两次她不在意,可次数太多了,何晚并不是无聊的人。   林知微躺在床上盯着屋顶,停顿少许,轻声问:“晚姐,你还是担心我?”   何晚不说话了,过了会儿才继续,“说多你也不信,我就一句话,你别把他当纯良小天使,更别当弟弟。”   “他看你那眼神,不可能是弟弟。”   林知微做了一连串的梦,梦里不是被陆星寒强势地护在身后就是不由分说压进沙发,半夜惊醒时候她脸都白了,挣扎着坐起来欲哭无泪。   这什么诡异的剧情啊!   绝对是胡思乱想太多了!   她爬起来,长发揉得一团糟,觉得卧室里闷得不行,下床想去阳台透透气。   凌晨两点,万籁俱静。   所以陆星寒虚掩的门缝里传来的细微声音格外明显。   林知微看到光线透出,以为他大半夜不睡是哪里疼,走到门口轻轻推开,他的床对着门,一览无余。   台灯亮着,灰白条纹的被子半遮半掩,他修长身躯略微蜷起,侧躺在床上,大半张脸陷进松软的枕头里,沙哑地喃喃着什么。   他没有醒,显然在梦里。   林知微有种本能的预感,想转身就走,但偏偏脚定住了似的,一动不能动。   陆星寒手指无意识地抓着枕边,牢牢攥住,眉心紧蹙,脸颊发红,额上沁出汗。   身体难耐地挣动着,呓语的两个字更加清晰。   他吃力地吞咽,低沉急促的喘息难以自抑地自薄唇间溢出。   那两个字裹着男人最直白的渴|望,终于实实在在、清楚明白地轻喊出口——   “知微。”   林知微整夜没睡,躺在沙发上发呆,直到天蒙蒙亮,陆星寒的房门推开。   沙发是背对着他房间的,他太匆忙,以为她肯定还睡着,根本没注意。   他快步走进卫生间,唇抿得很紧,一脸严肃地把一小团布料放在水龙头下仔细揉洗,来回放了两遍洗衣液。   水流故意开得小,生怕响动太大吵醒她。   陆星寒聚精会神清洗换下的平|角裤时,浑然不知昨晚一场缠绵美梦的主角就靠墙站在门口,还在自顾自脸热心跳,恨不得原地爆炸。   林知微闻着洗衣液的清香,全身发僵,脑中一片空白,浑浑噩噩运转不动。   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她悄无声息回卧室,等半个小时后若无其事提着行李箱出来。   陆星寒正在厨房煮八宝粥,听到声音回头一看,脸色当时就变了,“不是晚上的航班吗?”   林知微静静说:“工作室有突发情况,我先走,晚上的机票退了一张,你不用着急,按原计划回去就好。”   陆星寒急忙关掉火,“我和你一起走。”   “没那么多票了,临时买的,”她换鞋出门,最后说,“等第二期综艺录制的时候再见吧。”   陆星寒追过去,门正好合上。   他随手拾起钥匙,穿拖鞋跑下楼,林知微已经坐进网上约好的车,头也没回。   陆星寒呆呆站在楼门口,直到早春冷风把他光裸的小腿和双脚吹得发僵,他才一步步挪回楼上。   锅里的米粒半生不熟,热气早散了。   他嘴唇干涩得厉害,颓然靠在墙上,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他以为是林知微,赶忙拿出来,发现名字是容瑞的时候,手比意识更快,已经接了。   “哥,假期过得好吗?知微姐有没有去看你篮球赛?”   “肯定被你帅翻了吧!”容瑞哈哈大笑,“我老早以前就说过,你啊,两个时候最帅,一个是打人的时候,一个是打球的时候!”   “打人算了,画面不太健康,不过打球什么的女孩最喜欢了!”   陆星寒默默闭眼。   老子就是信了你的邪!   害得知微受惊吓,还把他安安稳稳穿了好些年的乖宝宝马甲一朝扒光——   等等,不对。   他想到什么,脊背蓦地一僵,直起身大步冲进卧室,一眼看到特意悄悄晾在自己窗口,那条迎风招展的黑色平|角裤。   昨夜梦里噬心销骨的亲密旖旎和知微刚才的冷淡对冲。   某种不好的预感迅速上涌。   陆星寒心口一片冰凉。 第20章 二十只崽   林知微连续三天睡不好了, 看见《今夜无眠》的名字都太阳穴疼。   大巴车在山路上摇摇晃晃, 车窗外日光和煦,绿植成荫, 明明是补眠的好时机, 可她脑中乱七八糟的画面一帧帧闪,怎么也聚不起困意。   偏偏坐在后面几排的造型小分队成员们格外兴奋,叽叽喳喳聊个不停。   “先导片是今天晚上正式上线吧?”   “对,八点整,我觉得陆星寒肯定能红!”   “那必须的啊, 他现在微博粉丝已经比俩队友超出很多了,”女孩的声音压低, “先导片和第一期综艺里也是他最出彩梗最多,容瑞也还行, 梁忱虽然是队长, 但各方面实力都差着一截, 我看搞不好啊, 男团内部矛盾要不了多久——”   林知微看似无意地轻咳一声。   后排顿时安静下来, 隔了一会儿, 她不再出声,没边没际聊八卦的大家才放轻声音, 知趣地转到不痛不痒的娱乐话题上。   何晚摘掉眼罩,侧头看她。   阳光漫洒下, 她皮肤近乎透明的白, 松软垂在肩头的黑色长发蒙着一层柔软碎金, 长睫毛颤巍巍阖动,鼻尖天生的挺翘,唇饱满莹润,勾得人移不开眼。   红颜啊,多烦恼啊。   何晚幽幽叹口气,小声说:“再这样,你黑眼圈要出来了。”   林知微蒙住眼睛,“我包里有遮瑕膏。”   “没用,”何晚一本正经,“精气神儿不行,一看就失眠多梦。”   林知微以前没发现何晚还有神棍气质,推推她,“别闹了,还有多久到?”   “半个小时吧,”何晚看看表,“我忘了问你,这次为什么单独行动,星火娱乐那边放养咱们了?”   林知微摇头,手肘垫在窗边撑着下巴,神色复杂地微微合住眼,轻声喃喃:“……是我想放养他了。”   《今夜无眠》第二期录制的地点在西南边陲风景如画的山坳里,甫一下车,热浪夹着花草香气直冲额头,比起北方江城,这里的中午可以算是夏天了。   节目组早早提前到位安营扎寨,大家合作过一期,互相已经熟悉,见面后纷纷热情打招呼。   星火娱乐的大部队是早上到的,袁孟穿着印花大汗衫,头戴渔夫帽,离得老远就朝林知微招手,“小林老师,又见面了!”   林知微浅笑着回应,“我们没迟到吧?”   袁孟摇摇手,“没,下午才开始呢,有个嘉宾误机,还要再等等,”他胖脸上有些掩不住的愁容,左右看看没别人,凑近了低声问,“陆星寒在学校那些天没遇到什么事吧?回来之后整个人不对啊,一点笑脸也挤不出来,气压低得吓人。”   林知微笑意渐淡,袁孟正说着,熟悉的颀长身影走出临时休息棚,站门口定定看了她几眼,唇角敛起,绷着脸快步走近。   到跟前时,他黑眸里沉甸甸的光随时要坠出来似的。   俩人都不说话,袁孟来回打量几圈,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原来是闹别扭了啊,他还奇怪呢,除了林知微,谁还能惹得陆小祖宗状态低迷成这样。   他拍拍陆星寒手臂,很懂地说,“我去看看容瑞啊,你们也好几天没见了,先聊,”说完又朝林知微贴心地小声补充,“这里不比自家地盘,人多眼杂,小心点,别让他离你太近,叫人传闲话不好。”   袁孟走后,四周安静得过分。   不远处来来回回总有各组的工作人员忙碌经过,但就像自动屏蔽在外似的,林知微听不清他们交谈,也看不清那些交错的身影。   存在感全被眼前的人承包了。   她手中提着小行李箱,不知不觉攥紧把手,从前在一起朝夕相处那么长时间,怎么从来没觉得陆星寒这么占地方呢!   “你先回去准备吧,”她低头催促,“今天造型花的时间会比较多,她们很快要开始了。”   陆星寒一窒,“她们?”   林知微抿抿唇,坦白承认,“嗯,这期我安排了组里其他的同事负责你。”   陆星寒堆积了三天的燥乱心焦外加一点羞赧,被这句话顷刻冻结。   他隐约猜到,那天知微突然离开是因为发现他清晨起来悄悄……洗内裤,她肯定是吓着了,意识到他已经成年,是个男人,觉得不自在,想避嫌,一时不好面对,他全都理解,都接受。   可知微钻不进他梦里,总不可能知道他具体梦见什么,更不会那么快意识到他心底真正疯狂的念头,最多别扭一下,不会不理他。   他心神不宁苦等节目开拍,做好各种准备哄她黏她,但没想到相隔三天不见,会直接遭到这样的冷待。   林知微绕开他,语气淡淡,“快去忙吧,经纪人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吧?周围人太多,被看见不好。”   陆星寒一把抓住她行李箱的拉杆,正午阳光从背后披了他满身,五官反倒隐进暗影里,“你怕人多,那我们去没人的地方说话。”   林知微拧眉,“时间很紧,别闹了。”   “知微——”   “以后别再这么叫,”她抬头看他,水亮杏眼里淬着刻意表现出的疏离,“我是你姐姐,过去你乱叫我管得不严,是我不好,但是从今天起,不准再没大没小的。”   说完,她硬是把行李箱从他手里抢下来,径直朝不远处的何晚一行人走过去。   何晚过来迎她,朝雕像似的陆星寒张望,“小狼崽子说什么了?你脸色好差。”   林知微刚说了重话,心跳不稳,别开脸轻喘几下,哪怕不回头不侧目,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如影随形,除了更甚以往的固执火热,还搅着莫大的委屈。   委屈什么?   做奇怪的梦喊她名字,是该对姐姐有的想法么?!   男孩子长大了,有生理变化很正常,但对象不能是她啊!   陆星寒一定是从小依赖太过,最近跟她又接触太多,才会有莫名其妙的绮念。   他已经成年,应该尝试跟同龄的漂亮女孩们多接触,她这个做姐姐的,任务完成,功成身退,要快点把身边最近的位置让出来。   “到底怎么啦,”何晚摸摸她头发,“看你好像快哭了。”   “哭什么,我好着呢,”林知微吸吸鼻子,把额边碎发别到耳后,朝造型小分队的大家拍拍手,“过来分工,这期服装主题是汉服,比较花时间,两人一组——”   交代完,被分到烫手山芋的两个女孩对视一眼,兴奋又恐慌,“vivi姐,你确定陆星寒能配合我们?”   林知微难得面无表情,冷静说:“如果不配合,就让他素颜上场好了。”   何晚抚着胸口没吭声,知微这是哪根筋突然搭对,终于狠下心,肯对图谋不轨的陆星寒拿出雷霆政策了?   她想了想问:“我们六个都分工了,你去哪?”   林知微整理好自己常用的化妆箱,解释:“上次你跟我提的电影节小花,她公司昨天跟老大那边联系,想拜托咱们通融一下,在这期节目里抽时间帮她照顾一下造型,星火娱乐方面没意见,老大就答应了。”   何晚懂了,“上次电影节之后,她公司想请咱们长期合作,可星火娱乐提前占了位,说起来小花也是可怜,长那么美,造型一路崩盘,再不找回面子估计要被嘲死了。”   林知微点头,“她们团队已经到了,在隔壁,我先过去看看,这边交给你们了。”   话音未落,临时化妆间的门被推开,袁孟领着男团三个人走进来,陆星寒在最后面,头低着,显然听见了。   容瑞和梁忱乍见林知微,两张小脸儿简直春风拂面,衬得陆星寒格外不合群,整个人披霜挂雪,外面太阳再大好像也照不到他的身上。   林知微不再多留,示意何晚开工。   袁孟心里惴惴,小跑两步追上她,“小林老师,让别人过去不行吗?你不在我心里没底,怕场面不受控制。”   林知微勉强笑笑,“我的同事们都很专业,效果一定能让人满意,至于其他的——”   她不经意抬头,撞上陆星寒乌暗的眼睛,话音一顿。   明明就是他走歪了路,幸好刚露苗头被她发现,还可以及时避嫌把他纠正回去,暗地里小心思那么复杂,活该晾凉了冷静冷静,干嘛一副被欺负被抛弃的模样!   林知微咬唇,别扭地转过身,留给他一个背影。   “小林老师,你先别走啊,”袁孟攥着纸巾频频擦汗,“其他的怎么办,你还没说呢!”   林知微的声音远远飘来,“不是我工作范畴的事,爱莫能助。”   《今夜无眠》从第二期开始,每期选定一个固定的主题,场景设定、环节安排和嘉宾的妆发造型全部围绕主题展开。   汉服相关的内容以前其他真人秀做过不少,但多数选在江南水乡或者圣人故里,节目组这次另辟蹊径,几经斟酌定了这片浓墨重彩的山坳里,自然风景卓越,不远处有风格古朴的小村镇,拍摄生活一条龙都能解决。   不止如此,嘉宾阵容也跟上期截然不同,为了展现少年的青春意气,特意请来五位当红的年轻女嘉宾,跟固定MC五人组两两搭档,导演拍板定案的时候激动不已,想想那种粉红泡泡的画面就美不胜收。   小花时隔许久再见林知微,像看见亲姐姐似的,亲呢地拉住她的手来回摇晃,皱着小鼻子软声撒娇,“知微姐,你管管我吧,把我打扮漂亮点,最近我被骂惨了,网上全笑我造型黑洞。”   小姑娘刚十九岁,外形娇媚性感,骨子里又甜美可爱,撒起娇来连女人看了也心软。   林知微柔声安慰,弯下身打算先给她修整眉形。   她闲不住,有意无意关注外面的动静,频繁朝门口看好多次无果,失望地坐稳了,黏黏糯糯地唠叨,“知微姐,我今天可不可以甜一点啊,不想太性感那种。”   林知微顺口问:“你公司建议走成熟风,你不喜欢吗?”   小花吐吐舌头,娇俏地扬着唇,“男生应该更愿意亲近萌妹子吧。”   意识到不小心说了实话,她脸一红,羞窘地压低声音,“姐姐,我今天可能会跟陆星寒搭档,”她眨眨眼,“你懂的。”   林知微伸到她面前的刮眉刀下意识停住,何晚电话里说的内容清晰浮现,她当时还吐槽过的,“陆星寒的小迷姐”,本来以为开开玩笑,现在一看,竟然是真的?   只大一岁而已,年龄差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小花吐露了小秘密,更加话痨,“虽然他现在是新人,但是等综艺开播,肯定能红,我看人很准的!姐姐,你给他化过妆吧?是不是特别帅?我跟你说哦——”   她星星眼捂胸口,“他完全是我最喜欢的那种外形!”   何晚说的对,小崽子确实招人。   林知微笑着说了句“是吗”,接着默默工作,整个化妆换衣的一个多小时里,话很少,偶尔小花说得太热情,她才附和两句。   看着妆发妥当,娇柔甜美的小姑娘提起裙摆,兴致高昂冲出门口,林知微说不上什么心情,有些疲惫地靠墙坐下,等到化妆间里工作人员走光了,她才收拾工具,起身离开。   这不就是她之前设想的吗?   陆星寒长大了,跟同龄的漂亮女孩们多接触,自然会忘记对她的小插曲,回到他该走的正途里去,早点打消那些潜藏的、不该有的念头。   这个是好契机,那么娇软可爱的小姑娘,谁看了都会动心的。   嗯,肯定会的。   林知微给自己讲了很多道理,直到心静下去,她听到外面人声鼎沸,知道录制应该准备开始了,她提起化妆箱,垂着眼慢步出去,没想到刚推开门,就被一道修长的人影挡住。   入眼的是玄色暗纹的精细衣料,窄腰束紧,淡色绸带轻垂,一丝不苟的交领之上,脖颈下颚的弧度格外优越,他薄唇淡红,鼻骨高挺,桃花眼牢牢盯着她。   她微怔,差点看得入神,“你……怎么还没去?”   听声音,就要全体集合了。   陆星寒静静反问:“你不理我,我怎么去?” 第21章 二十一只崽   这说的是什么话?   长大了本来就该独立, 要是以后不理他, 他难道还不拍不工作不活了?   林知微好不容易压稳的心情被他搅乱,心里莫名有点气, 只是一点点, 但等她抬头仔细对着他的脸一看,当时要气炸了。   他竟然真是素颜的!   “你的妆怎么化的?!”   陆星寒直截了当承认:“没化。”   “那这身衣服——”   “我自己穿的。”   他略微打开手臂,大大方方亮出比例完美的身体,抚了抚袖口边缘刺绣的花纹,甚至还在她面前转了一圈, “是不是没问题?我不需要别人,一样能穿好。”   林知微脸都气红了, “那你过来干什么?!”   陆星寒蔫蔫垂下头,“找你给我化妆。”   “刚才还说不需要别人?”   “可你不是别人。”   反正不管怎么说, 他总有理由去应付。   几句问答搞得林知微头疼胸口也疼, 之前给同事分工的时候, 面对“陆星寒不配合怎么办”的问题, 她还信誓旦旦回答让他素颜, 现在可好, 小崽子居然真的敢就这么大摇大摆站在她面前。   是她傻啊,还当他是过去那个天真无邪小可爱呢, 事实证明,一个人能揍趴一群的寒哥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远处人声不断沸腾, 导演的喊话夹在风里, 隐约叫了两声陆星寒的名字。   林知微咬牙, 愤愤朝里一指,“快点坐下!”   陆星寒眸光一亮,老老实实听话,主动拿起化妆台上的黑夹子把额发掀起,露出完完整整一张俊脸,眼巴巴瞧着林知微。   总觉得被他小心机给得逞了,林知微皱眉怒视他。   门虚掩着,零零碎碎的对话含糊飘进来,袁孟好像正在帮忙找借口跟导演解释。   陆星寒生怕知微再犹豫下去会把他赶走,朝外面指了指,特意补充一句,“袁哥刚才说,正式拍摄还有十分钟。”   倒计时吗?!人形闹钟吗?!   林知微暗示自己,工作!全是为了工作!没空再跟他计较,迅速摊开工具捏起他的下巴,“闭眼睛!”   陆星寒后背挺直,长睫落下,没有完全合紧,透过错落的缝隙贪恋凝视她伸手可触的纤瘦腰肢。   他从小到大曾无数次搂过,抱过,但都是以弟弟的名义。   她的手有些凉,在他脸上柔柔扫过,每触碰到一个地方,都撩起无形的电流,穿透皮肤,涌入四肢百骸,全部抵达为她疯狂震颤的心脏。   生气也好,别扭也好,他能等,能哄,全盘接受。   只要知微别抗拒他,别看也不看一眼,就把他丢弃在角落里。   林知微简直生死时速,一边双手忙碌不停,一边计算剩余时间,平常网上那些出门五分钟快手妆,貌似步骤简略用时极少,最后出来的妆效却经得起近镜头,那多半是剪辑出来的,要从基础底妆到完成,看着精细不出错,怎么可能那么快。   好在陆星寒长得好,皮肤没有瑕疵,五官处处标致,省去了很多繁琐修饰的过程,也不像女星那样需要复杂眼妆。   八分钟,林知微保证质量的极限速度。   刷子收起,抬起他下巴左右检查两遍,她终于舒了口气,完美。   就这张脸,不是她自吹,亮出去绝对远远超过现在当红的那些浓妆厚粉们——   哎不对,怎么夸起来了!   林知微真想抽自己一巴掌,这破习惯必须改改了,她赶紧截住念头,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刚想退开,陆星寒豁然睁眼。   空气瞬间凝滞。   她还保持着端详他的姿势和距离,相隔不到二十公分,彼此的呼吸只要稍一加重,就能够轻而易举互相交融。   而他天生自带着让人迷乱的吸引力,一不小心,就会泥足深陷进去。   林知微心头猛一跳,脚步错乱,不小心绊到后面的挂烫机,惊慌地去扶桌沿时,腰先一步被坚实有力的手臂揽住,刚才试图躲开的灼热气息到底避无可避,洒在她脸颊颈侧细嫩的皮肤上,激起一阵难以自抑的颤栗。   “碰到没有?”陆星寒搂住她站稳,紧张地检查她可能磕到的手肘膝盖。   林知微脚腕刺痛,猜测可能是划破了,忍着没吭声,第一时间把他推开,“我没事,不用扶,你……你快点去集合!”   “还有,以后,以后别随便搂搂抱抱的,”她残存的颤栗怎么也消不掉,脸色发白地严肃强调,“你是大人了,别再像小时候那样!”   “弟弟对姐姐,有尊重就够了,不要太过亲密。”   “陆星寒,你听到没有?”   从见面以来,她一直在撇清关系。   称呼,动作,哪怕稍微一点点的亲呢,全要被她拒之千里。   陆星寒缓缓垂下手,心里酸涩成一团,前两天打架的事被知微发现,她也没动这么大的气。   虽然清晨洗内裤意味着什么清清楚楚,但那是男人的自然反应啊,只是代表他长大了而已,他还没有透露爱意,还没有任何表白,知微就这么嫌弃,这么避之不及么?   林知微等不及他回应了,直接把他朝门口推,“十分钟了,快走吧,别让大家等你。”   好像再多独处一秒,都让她无法忍受似的。   陆星寒心脏被反复揉掐,忍无可忍抓住她的手问:“知微,你到底——”   身体的亲密接触和同龄人的称呼,准确戳在林知微本来就格外敏感的神经上,“我说了别这样叫!”   她胸口起伏,目光顺着半开的门缝看到外面聚集涌动的人群,穿各色汉服的年轻女明星们吸引着全场,连容瑞和梁忱都在悄悄偷看,她又想起篮球赛场馆里那些不惧寒冷穿着超短裙的女生们,陆星寒似乎……从来没有多看过一眼?   林知微下意识环住手臂,说不清满心的慌到底从哪来。   姐弟的关系已经被陆星寒一脚踩在临界线,不能继续失控,可她更不想把那天晚上撞到的情景直白挑明,一旦说出口,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陆星寒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而已。   他早晚会想通的。   林知微深吸口气,控制住情绪,尽可能冷静地开口,“星寒,可能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让你习惯性依赖我,但你已经成年了,不要总黏在我的身边。”   模糊意识到她要说什么,陆星寒脸色渐白,不敢相信地嗫嚅了两声她的名字。   “等高中毕业,只要公司不反对,你是可以……可以恋爱的,以后认识同龄人的机会也有很多,你要试着……”她顿了顿,说出口,“试着去多接触小姑娘,学会跟异性相处,你迟早会遇到真正喜欢的女孩——”   如果刚才陆星寒还仅是猜测,说到这里,则再明白不过。   他的声音急速嘶哑,濒临爆发,“知微!”   过激的反应让林知微更加不安,也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似乎超过了她的想象,迎着他漫上血丝的漆黑眸子,她身上一阵阵沁出冷汗,强行硬起心。   说吧,说完吧……   如果等下次,哪怕他再过分,可能也舍不得给他这样的话了。   “你现在很好,很优秀,我是放心的,其实我没有什么再能照顾你的地方了,你完全可以独立,”她生硬开口,说得很艰涩,“以后你在娱乐圈,行程肯定越来越忙,等综艺的合约履行完,我们之间见面的机会应该也——”   “够了!”陆星寒双眼彻底红了,攥紧的双拳不住打颤,从小到大第一次,在林知微的面前用近乎凶狠的语气低吼,“别再说了!”   求求你,别再说了。   我已经喘不过气了。   胸腔里尖利刺痛,闷涨扭曲得随时会炸掉。   他朝后退了一步,青白手掌按在虚掩的门上,眼尾的一颗红色小痣仿佛从血池里捞出,鲜艳欲滴。   “你是不是要赶我走?”   “你不想要我了,对么?”   外面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袁孟小跑过来,气喘吁吁拍了拍门,“小林老师,星寒,妆好了吗?等着开拍呢!”   陆星寒挤出来的两句话让林知微牙关细细碎碎发抖,她用力咬住,不知道怎么作答。   “没事吧?”袁孟听不到回音,担心不已,又拍两下,“再不说话我进去了啊?”   陆星寒低下头,用力闭上眼,手心被粗糙门板上凸起的铁片划破,他反而握得更紧,再开口,嗓子几乎揉碎了,“……按你说的做,你能不这样对我吗?如果能,我现在就去。”   他转身拉开门,迎面对上差点冲进来的袁孟。   袁孟被他脸色吓呆,连忙揽住他,“怎么了这是?”   他伸脖子朝里面张望林知微,心里叫苦,小林老师那么温柔的人,以前都好好的,今天这是出什么事了啊!   枉费他制造机会让他俩独处,搞得还不如不见了!   陆星寒一把扯住他,“去集合。”   袁孟忐忑地跟上,比起眼前的矛盾,他更担忧接下来的综艺效果,心惊胆颤絮叨:“不管你心情好不好,做这行必须有职业精神啊,拍的每个镜头都是你的工作,就算想哭也得笑出来,再怎么想掀桌子想揍人,到了人群里也得保住你的乖萌人设!”   “上次帮小林老师跟工作室请假,你答应了以后就算她不在现场,你也会听我话的,是男人就别食言。”   “再说了,星寒,”临近集合地,袁孟眼看着他实在太难受,语气不禁又放软,哄他,“哥在这圈儿里见过的事太多了,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你才十八,还小呢,女人啊,现在爱她爱得死去活来,以后可不一定,你别太较真儿——”   陆星寒站住,看他一眼。   袁孟仿佛被尖刀捅了个对穿,不禁一哆嗦。   陆星寒说:“不对她较真,我活到这么大做什么。”   说完,他回头朝化妆室的方向看了一眼,眼里明明暗暗,最后凝成某种近乎疯狂的执拗,转而大步迈进人群里,导演喊他名字,一时间所有目光集中向他。   无论大牌新人,他却像天生的中心,吸引着无数男男女女的注意力。   林知微靠坐在墙边,听到纷乱的人声逐渐远离,他们应该已经出发去往第一段环节的录制地了。   她终于松下紧绷的肩膀,弯腰把脸埋进臂弯里。   大家全都去了现场看热闹,化妆室里仅剩她一个人,相隔一段时间,会有太过高昂的笑声和欢呼远远飘来几丝,但根本听不真切。   林知微没有看表,不知道过了多久,合紧的门板被人推开,夕阳跟着流泻进来,晃得她眼前一花。   “我到处找你,手机也不接,怎么躲在这啊?”进来的何晚定睛一看,发现林知微状况不对,凑过去摸摸她额头,“病了?”   林知微坐直,轻声说:“没,是不是找我有事?”   何晚一怔,她眼睛上还留着哭过的痕迹,这么近看着,根本藏不住。   但这种时候,不问才是对朋友最大的温柔,她拉林知微站起来,想到肯定能调动她情绪的八卦,“有事有事!我跟你说,陆星寒那小狼崽子简直了,小花是他的小迷姐你知道的,分到一组时候高兴得要蹦起来了,小姑娘娇娇柔柔往他旁边一站自我介绍,羞涩地想跟他握个手,结果他竟然——”   林知微躲了一下,本能地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题。   何晚忙着带她出去散心,没发现,喘了口气继续说:“结果他竟然平平淡淡说,今天汉服主题,要符合年代设定,男女授受不亲!”   林知微懵懵的,身上没力气,脑子也没转过来。   何晚不由分说揽着她肩膀,绘声绘色描述:“我当时就在现场,小花那失望的脸色啊别提了,我看了都心疼!本来以为陆星寒这么说肯定不行,万万没想到——导演居然夸他钢铁直男人设卖得恰到好处,可以配合以前的乖萌往国民弟弟上推!”   “小狼崽子可能天生适合走这条路,运气不错,自从楚彦南的事情之后,整个节目组都宠着他,”她感叹完,侧头看了林知微一眼,神色有些复杂,“而且我挺意外的,他对那么漂亮的小姑娘竟然也无动于衷。”   林知微人在跟她走,脑中充斥的仍然是陆星寒后来的那两句话。   是不是要赶他走,是不是不要他了。   直到吵杂声大到不能忽略,林知微终于清醒过来,抬头一看,她已经被何晚拉到了录制现场。   五组嘉宾正在分散活动,找寻各处的任务道具,各位跟拍摄影师辛苦地找着角度,应导演要求,务必拍出有爱互动和粉红泡泡来,别人还好,唯独跟拍陆星寒的摄影师,快被他折磨哭了。   有爱互动?粉红泡泡?他连个同框都很难捕捉的好吧!   哪怕隔着拍摄的屏障,林知微暂时也不想面对陆星寒,掉头打算回去时,好巧不巧的,小花正好提着裙子飞扑到隐藏道具的任务点拿到东西,高兴地举起来,转身朝陆星寒扬起,“我找到啦!”   娇憨可爱,跟拍摄影师看着都脸红。   林知微目光不由自主地向后移,看到慢步跟上的陆星寒。   陆星寒站在足足两三米开外,脸上好像在笑着,眼睛里却幽暗冰冷一片,似有似无在林知微身上轻轻扫过,看着一脸求夸奖的小花,特别不走心地应了声,“姐姐,那边还有。”   划清界限的称呼让小花眼角一垂,笑不出来了。   陆星寒把“姐姐”两个字咬得很重,像在特意说给林知微听,再次重复,“姐姐,继续找吧。”   林知微默默攥紧手,才大一岁的小女孩他也叫得出姐姐,却偏偏不肯乖乖这样叫她!   小花欲哭无泪,趁镜头拍不到的时候拿出手机照照自己,知微姐化的妆多好啊,超甜啊,可为什么从一见面陆星寒就把她直接列入高龄禁区了啊!   直到一系列游戏环节全部跟完,摄影师累得腿要断,拍到的最亲密情景,竟然仅是俩人站在同一个镜头里,一个画面最左,一个则在画面最右。   陆星寒这到底是没开窍还是女嘉宾黑洞啊!   不过陆星寒体力脑力一如既往的全场MVP,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小组轻松夺冠,只有小花委屈巴巴,设想好的勾搭计划全部泡汤,晚餐休息时候想再努努力凑上去搞张合影,结果一转身的功夫,陆星寒连影子都不见了。   游戏环节结束时已经晚上七点四十,八点先导片就会正式全网上线。   导演摩拳擦掌自信爆棚,特意安排整个节目组和相关工作人员聚在临时休息的大厅里,大家一起见证即将爆红的时刻,顺便把晚餐解决。   餐是节目组统一订的,质量不错,每人另外再分一瓶鲜榨果汁。   林知微进来的有些晚,只剩最后面还有几个空位,她随便挑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刚把桌上的果汁拿起来,头顶灯光熄灭,前面占满整面墙的大投影开启,暂时播放着小短片调试效果。   后排的光线很暗,像是在电影院里。   她用力拧动瓶盖时,手里忽的一空,果汁被一只手夺走,紧接着,又塞一瓶新的进来,盖子已经是开好的。   蒙蒙淡黑中,熟悉的体温逼近,修长轮廓弯下,坐在她身旁的位置。   林知微低下头,心口渐渐缩紧,不言不语摩挲着微微发热的瓶身。   陆星寒头靠在背后的墙上,十指把玩着同牌同款,唯有口味不一样的冰冷玻璃瓶,嗓音还掺杂沙哑,“这瓶是桃汁,你不能喝。”   林知微听完,手不禁抓得更紧。   想说的话也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刚才光线太暗,她没来得及细看瓶上的标签,她吃桃子会过敏,这事……只有陆星寒知道。   投影的小短片声音忽大忽小,影响着他的呼吸声,也在她的耳边忽远忽近。   两人坐得太近,他的温度严重侵袭着她,林知微露在外面的皮肤控制不住发热,她抿唇转开头,指尖不自觉往里收,扣着玻璃。   以前在他的面前,她要么是温柔可亲,要么是严厉有威信,但在此刻,陆星寒不知何时变质的感情似乎比预想中更加危险,她忽然觉得紧张无助。   幸好有黑暗做掩护。   正暗自安慰着,陆星寒稍稍拉开了椅子,跟她保持开一点距离。   林知微尚未分清到底是松了口气还是莫名变冷时,他已经低下身,不轻不重捏住她细瘦的脚腕。   “你——”   “别动。”   低沉两个字,让林知微被施了法似的定住。   他不撒娇,不耍赖,竟是十足的压迫感,让她不由自主抗拒不掉。   短片画面这时转到天空碧海,整个大厅的光线都跟着亮了几分。   林知微看到他线条柔韧有力的脊背,而后,他的声音再次传出,“可能会疼,忍一下。”   刚说完,她脚腕上那道早被遗忘的划伤蓦地一冰,传出丝丝缕缕刺痛。   陆星寒用消毒湿巾擦拭完,撕开创可贴的包装纸,小心翼翼覆盖住伤口,生怕遗漏,上下又多贴两道,才慢慢直起身。   这道伤,是她在录制现场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发现的,随行医务组的人很少,行踪不定,他录完立刻过去找,还是拖到现在才要来急需品,帮她处理。   林知微不自在地伸手摸了下,“我早就不疼了。”   陆星寒看着她,低声说:“可是我疼。”   林知微被简单四个字震得心口一片酸麻,脑中隐隐轰响,本能地想立刻逃开两个人之间莫名形成的这种小结界。   脚刚动一下,前方投影豁然一花,八点整,先导片正式上线。   大厅里所有人停止吃饭闲聊,聚精会神看向屏幕,陆星寒却在这时候问:“你还没有回答我,我按你说的做了,你是不是不会再那样对待我?”   “但你……你做了吗?”   纷乱光线下,陆星寒唇角翘起,但并无笑意,“你不是亲眼看见了吗?我有乖乖去接触异性,跟节目里的女嘉宾配合很好。”   ……从头到尾躲瘟疫似的离那么远,一口一个姐姐界限分明,也叫配合很好?   不给林知微辩驳的机会,他紧接着说:“你口中的小姑娘,我已经听你的话,接触完了,但我心里的小姑娘,从现在起,我是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用我真正想要的方式去对待她?”   看似轻柔的问话,却满溢某种绷到极限的汹涌感情。   仿佛下一刻,就要不顾一切全数倾泻给她。   林知微震惊转头,直直对上他黑眸里噬人却又绮丽的光。   “陆星寒,你在说什么?”   “知微,”陆星寒固执地咬着这个称呼,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不再掩饰,放纵眼底的欲求,专注而痴迷地牢牢盯着她,“以前我总觉得自己还没有钱,没有足够让你生活好的能力,所以什么也不敢说,可今天,你拿我最在乎、最害怕的来吓我,我撑不下去了。”   说到这里,先导片播放到一半,紧凑热闹,笑点密集,中间插入陆星寒解决掉楚彦南以后,站在水塘对岸,重喘着面对镜头的那段告白——“现在很累,但我眼睛里都是你,我也只萌给你一个人看,你听到了吗?”   现实和节目的场景交错,如梦似幻。   “你听到了吗?”喧嚣音效里,他靠近她的耳边,无比清晰地说,“这句话,不是对镜头,不是对粉丝,是我对你。”   林知微全身力气抽空,忘记呼吸,呆呆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   画面上的陆星寒就紧紧挨在她的身旁,字字句句里都住着魔。   他线条优越的脸锋利却也脆弱,唇似乎用力咬过,湿湿红红,靡丽而勾人心魄,“别再试着让我去看别人了,你不知道么?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小姑娘,就只有你。” 第22章 二十二只崽   心跳骤停怎么办?   林知微很没出息地撑着最后一口气, 选择落荒而逃。   先导片在播第二遍了, 大厅里充斥着议论声,没人留意她仓惶离开时不小心带翻的椅子。   外面气温降低, 湿气浓重, 圆月朦朦胧胧,四周间或响起虫鸣,比起厅里,显得格外宁静。   陆星寒追出来,林知微听到脚步声心尖直发抖, 脸色苍白地回身制止他,“停!别再往前走了!”   她急促喘息, 刚跑完几千米似的,手心里凉凉的全是汗。   “陆星寒, 刚才那些话, 你当没说过, 我当没听见, ”她颤声警告, “冲动之前, 先把你的感情理理清楚!对姐姐的孺慕根本不是——”她咬牙,无论“喜欢”还是“爱”, 都实在太重了,在唇齿间挣扎不出来, “总之, 我最后原谅你一次, 你要是再敢乱说,我们之间就真的回不到以前了!”   陆星寒站住,跟她中间隔着淡淡的雾。   死寂了片刻后,他定定望着她说:“知微,早就回不去了。”   或者说,他根本无处可回,从意识里存在了“爱慕”、“迷恋”、“渴望”这样的字眼后,年年岁岁熬过来,每天睁眼闭眼想的全是她。   林知微眼眶发热,她是怎么养出了这样的孩子?过去所有亲密依恋、相濡以沫全部涂上了另一层意味。   她撇下陆星寒,快步冲回房间收整行李,头昏脑涨,坐在床沿给工作室打电话临时请假。   “往后半年我都可以不休息,”她哑声说,“对不起,这期综艺我确实跟不下去了。”   老大虽然关心,但语气里多少有些不满意,“不是刚放完假吗?身体不舒服?”   她垂着眼,“嗯,很难受。”   老大沉默片刻,考虑到她以前的种种卖命,叹了口气,“好吧,我跟何晚交代两句,就这一次,以后可不能这样。”   挂电话后,林知微立刻订车票机票,穿上一件有帽子的外套,把帽子扣好遮住眼角的红和憔悴,拎起箱子拧开门锁。   陆星寒守在外面,她看也不看,低着头快步下楼。   箱子被他争抢,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夺回去,越走越觉得自己像电视剧里那种闹脾气的小女生似的,可管不了那么多了,再不离开这地方,她要疯了。   周围住户就有往返市里拉客的正规车辆,林知微下单后车很快到了,她刚坐进后排,陆星寒大步跟上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你干什么!”   “我送你,”陆星寒“砰”的把门关上,“开车。”   林知微真想把他推下去,“不需要,我自己可以!”   陆星寒侧头冷冷盯了司机一眼,低喝:“我说开车!”   司机脖子一缩,急忙收回不由自主朝后视镜打量的目光,不敢再乱瞟。   林知微干脆把帽子拉低,当他不存在,等车开平稳后,打电话给何晚解释,她之所以敢走,也是因为今天分工后,大家完成度很高,有没有她在,影响并不大,至少撑完这一期绝对没问题。   至于唯一不配合的陆星寒,自生自灭吧,有本事,他明天真的素颜出镜好了。   她十几年尽心疼爱就当喂了狼,再也不要管他了。   林知微看着窗外如水夜色,手指搅在一起,轻轻吸吸鼻子,下定决心,对,再也不要管他了!   下车时,陆星寒比她快,先一步拿起箱子,林知微只能跟上去,这次他有防备,任她怎么使劲儿也拽不过来。   站在安检队伍外,她手里的登机牌捏得发皱,终于成功掰开他的手,“在你想清楚,真心跟我承认错误道歉之前,不要见面了,要是想不通——”   陆星寒问:“想不通怎么样?”   林知微抬头看他,眼里水光一闪,“你知道的。”   陆星寒眼睁睁看着她转身走进安检门,很快转弯消失在视野里。   他在原地站了半天,慢慢走到候机厅的巨大落地窗前,飞机开始滑行,他贴着玻璃,努力转换角度,直到机身隐匿进黑茫夜空里,再也看不见。   手机一直在响,他调成静音。   唯一想要联系的人,不会打电话给他了。   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天,无论什么情况,知微只要明白了他的心思,等待他的必然是抗拒排斥,今天也好明天也好,都是同样的结果。   但他不后悔,这辈子,他拼了命非要对她纠缠到底,哪怕上天入地,也一定要把林知微据为己有。   陆星寒揉了下眼睛,青白手背上筋络凸起。   夜渐深浓,机场里人越来越少,边缘的顶灯随之关掉几排,他仍旧待在窗边,缓缓蹲下身,头埋进膝盖,成了一团灰扑扑的孤零影子。   林知微回到自己的出租房,第一眼看见的是客厅里新买的那张单人床,深蓝床单整整齐齐,床头还摆着粉色的大胖兔子。   她想把床丢出去,犹豫了半天到底没下得去手,干脆挪动家里各种零碎杂物全堆在上面,占满了,她才冷静一点,回房间躺倒,强行入睡。   梦里纷纷扰扰全是零碎的片段。   陆星寒三岁时跟妈妈搬到隔壁,初次见面就咿咿呀呀甜笑着跑过来抱住她。   五岁时撒娇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不跟附近的野小子们一起玩,偏要从早到晚追在她后面。   七岁时不爱学习,但只要坐在她旁边,总会乖乖装模作样看上几页,她要是夸一句,准能稀里糊涂考个高分。   九岁闹过脾气,她丢开他不管,晚上放学回来,黑灯瞎火的,他一个人蜷在她必经的小路口,眼泪汪汪接她回家。   十一岁不小了,雷雨交加的晚上,他担心她会害怕,攥着被角靠在她的床尾,守一整夜。   十三岁时他的监护权落到舅舅手里,被拖着离开时,回头看她,满眼绝望,怔怔地问:“你不要我了吗?”   林知微心口拧得酸疼不已,皱眉醒来时,眼前模糊一片。   她缓了缓,摸过手机开机,看看时间,已经是隔天的下午三点多,电话信息接连往外跳,忽略掉陆星寒的那些,她先把工作相关的简要回复。   造型小分队微信群最新的一条恰时蹦出,在通知栏显示,“一天了啊,陆星寒谁也动不了,让他素颜吧,反正不管化不化也是他最好看。”   马上有人发哭脸,“真是怕了他,我不想再碰钉子了,星火娱乐不怪咱们就行。”   终止话题的是何晚,“或许……是时候给他看两个化妆教程,让他自学成材了。”   林知微恨恨关掉微信,半坐起来,满心乱七八糟的念头,下床吃饭的心情都没有,顺手点开微博想学何晚看八卦解闷,没想到刷新出现的第一条就是《今夜无眠》先导片截图,小崽子穿着粉卫衣面对镜头告白的画面。   “这句话,是我对你。”   陆星寒亲口说的话在耳边挥之不去,林知微用力掐掐眉心,强行忽略,匆匆往后翻,结果十条里居然八条都是陆星寒相关。   这是关注了一群什么奇葩博主啊!   她脸色难看地退出微博,转而点开最近火爆的短视频软件,手指一划,占领广告位的依然是男团剪辑,陆星寒的脸帅得晃眼睛。   这日子没法过了!   林知微糟心地把手机往床角丢,正要离手时,又一声清脆提示音响起,某知名问答APP弹出一条新鲜推送。   标题相当惹眼,“突然被弟弟表白怎么破?!”   她手不自觉一顿,慢吞吞往回收,咳了咳,鬼使神差点进去。   问题简练,语气苦恼,底下的回复相当热闹,五花八门。   首先有人问:亲弟?堂弟?表弟?继弟?养弟?   题主弱弱说:都不是,没实际关系。   又有人问:那是长得太丑?身体不行?养不起你?花心?性格太差?   题主更弱了:帅,超健康,赚钱方面潜力足,感情专一,性格好……   继续有人接棒问:差了二三十岁?   题主对手指:没那么多,五六岁。   最后的压轴问题:你讨厌他?虽说按以上条件并没有讨厌的理由。   题主已经倒地不起:……其实以前作为姐弟来说,我还挺疼他的,不讨厌。   林知微看到这里,差不多是进气多出气少了,脸憋得通红,却管不住接着往下看的眼睛。   激烈讨论好几页之后,题主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大家一致认为,这种情况无外乎俩问题,一个是自身迈不过心里的坎儿,另外一个,则是某种自我保护和对弟弟感情的不信任,不过如果弟弟够深情够坚持,基本都会沦陷的。   林知微快窒息了。   题主依然抹泪挣扎:不想沦陷!求支招!   老司机老油条们纷纷表示:立刻马上谈个恋爱,也许可破。   还不忘加上一句话终结问题——“记住,只是也许。”   林知微一把扣住手机,仰躺在床上,傻傻瞪着屋顶,状态堪比刚看完超惊悚的恐怖故事。   她按住额头静了许久,好不容易稳住,挣扎着想起来时,脚不小心磕在床沿上,腕上的伤口闷闷一疼。   三道创可贴还整整齐齐贴在那里。   陆星寒在黑暗里低下身的动作,手指碰在她腕上的温热触感,那么清晰鲜活地浮现出来。   无形的大网一样,蓄势待发要把她笼罩。   林知微唇色发白,想想自己快要二十四岁,过去忙着赚钱养家一片空白,或许真的该谈个恋爱了。   趴在被子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何晚打来的。   林知微拾起来,“晚姐?是现场有什么问题吗?”   何晚说:“没有,你放心吧,除了陆星寒之外我们都搞得定。”   求别提!   何晚关心,“身体好点了吧?我刚才看到你微薄在线,就打电话来试试,果然开机了,在家干嘛?还在睡吗?”   林知微抠着被罩上的小花纹,吞吞吐吐说:“我在想……”   “嗯?”   “我在想,恋爱到底是什么感觉。”   何晚愣了,继而放松大笑,“不是吧!终于动心思了?”   林知微低头,柔软黑发垂在姣好的脸侧,她抿着唇不说话,何晚静了静,试探说,“你如果不排斥,我这边刚好有个非常适合你的优质男人,”她打包票,但语气里多少有些隐隐的遮掩,“我拿命保证啊,的确处处都好,而且单方面特别喜欢你,要不……试着见一面?”   随口一聊而已,这么快?   林知微犹豫,“我还没……”   何晚说:“你只当随便相个亲,见面喝杯茶,不喜欢转身就走,一点损失也不会有。”   “知微,总要走出第一步的,对吧?”   听筒里模糊传来拍摄现场的嘈杂,不知道哪个工作人员在大声喊着陆星寒的名字。   林知微闭上眼。   对吧,总要走出第一步。 第23章 二十三只崽   何晚的动作相当快, 十分钟后再打电话, 告诉她对方已经选好了时间地点,来征求她的意见。   后天晚上, 位置是连林知微这种很少出去吃饭的人都有耳闻的著名餐厅。   林知微目光落在床头桌的小台历上, 后天……正巧是陆星寒跟她第一次见面的日子,那时他才是个三岁小屁孩,跑回家把小挂历当天那页撕下来,发黄的一张纸叠得整整齐齐,一直保留到现在, 偶尔还会拿出来给她看,笑眯眯说是个好日子, 黄历上写了“万事皆宜”。   以往每年这天他都当纪念日来过。   现在想想,也许早已经掺了她过去没发觉的种种深意。   何晚听出她为难, 马上说:“知微, 你哪里不满意就提, 他说都可以改。”   林知微回答:“不用改了, 就后天。”   何晚如释重负。   既然已经定了, 林知微本着对自己负责任, 追问她:“见面前,我需不需要提前跟对方沟通一下?”   何晚突然卡壳, “……不用了吧?还是面对面直接聊比较好。”   “那照片之类的?总要有个让我认识的特征吧。”   “用不上,你去了肯定能认出来——”何晚嘴快, 说到这里惊觉要露馅, 赶紧转风向, “照片我没有,但是保证年龄合适,本人超级帅,出类拔萃鹤立鸡群,一眼就能发现!”   林知微虽然忐忑,但以对何晚的信任,没有继续追问。   她用力揉揉脸,明白自己心里的要求并不高,无论相亲结果如何,只要能转移注意力,让她心尽快稳下来,别影响接下来的工作就好。   相亲日的晚六点,林知微穿一条素净长裙,化淡妆按时赶到餐厅楼下,抬头仰望一下直插入云似的高耸建筑,纠结少许,呼了口气,攥紧包迈进电梯。   电梯全透明,一路直达二十六层。   餐厅主打的卖点就是观景,电梯通透度极好的玻璃门甫一打开,恬淡灯光和沁人微香首先袭来,四周全角度的大片落地窗映满城市辉煌夜景,生出一种莫名的纸醉金迷。   报上桌号时,手机震了一下,林知微低头按开,是陆星寒发来的微信,“我下飞机了,今晚能让我回家去睡吗?”   算算时间,他确实该录完节目回来了。   她想关屏幕,新的微信持续跳出来,“我有话想跟你说,别不理我。”   他又发一遍,“别不理我。”   林知微垂眼,到现在了还敢撒娇?她指尖发凉,给他回复:“今晚我有事,还有,床已经搬走了,别再想着过来睡。”   长相甜美的服务生适时柔声提醒,“小姐,您的位子在这边,先生在等您。”   先生?对方先到了?   林知微反射性抬起头,一下子愣住。   离电梯非常近的临窗一桌旁,高大挺拔的男人穿一件米色衬衣,站起身微微含笑,正温柔地望着她。   终于对上她的视线,他笑意更深,拉开椅子。   秦然?!   林知微愣了几秒,渐渐回过神,总算明白何晚干嘛一副神秘兮兮半遮半掩的态度,原来暗地里把她给套路了!   出类拔萃,鹤立鸡群,一眼就能认得出……   何晚在用词上倒是诚不欺她!   手机仍在震动,她没法再看了,扔进包里,硬着头皮朝秦然迎上去。   陆星寒手机握得发烫,许久收不到新的回复,只有那一行字,是分开以来她唯一的消息。   机场正处高峰,先导片和首发单曲相继上线后,男团逐渐被人熟知,三个成员不得已帽子口罩加身,以免麻烦。   容瑞打哈欠,梁忱没精神,俩人勾肩搭背互相靠着,陆星寒独自站在一边,面无表情。   袁孟和助理们等到行李,大手一挥,招呼他们,“走走走,去吃饭!今晚上小庆功宴,包厢订好了,贵着呢,谁也不准缺席!”   这话其实是说给陆星寒听的,三个人里,只有他难管教不听话。   “星寒,一起去吧,”袁孟拍拍他,瞄到他脸色,小声说,“换换心情,反正你也没处去,吃完再想其他的嘛。”   男团上车直奔市里时,秦然隔着暖色薄纱似的灯光,目不转睛看着对面的林知微。   不等她发问,他先主动道歉,“对不起,用了一点小手段,是我强迫何晚帮忙的,你别怪她。”   林知微抚着手中的瓷杯,“为什么?”   秦然皮肤白净,眸色淡黑,脾气向来柔和,笑起来时分外养眼舒适,“前天我出差到西南,听说你们的节目正在附近拍,刚好公司有赞助投资的计划,所以我过去看看现场,也想……看看你。”   “没想到你不在,我之前给你打过的两次电话,都没聊几句,匆匆挂掉了,”秦然露出一些苦涩,“这次不敢随便找你,只好拜托何晚去问你的情况,听到你们在电话里说的话题,我实在忍不住,想为自己再争取一次,直说你肯定会拒绝,这才瞒了你。”   林知微愕然,从江城回来后,她被陆星寒的事困扰,跟秦然的两次联系确实比较简略,说好的请客也迟迟没来得及兑现。   可他话里的意思……   秦然修长十指交扣,深呼吸,郑重凝视她,“知微,其实我们上次在江城碰面,并不是偶遇,是我特意过去找你的,回国时我给你发的那条微信,也根本不是玩笑,离开这两年,我真的一直在想你,当初你拒绝我,说没有恋爱的心思,那现在呢?”   “叮”一声,她的银匙轻轻落进杯子里。   飞驰的保姆车上,陆星寒坐在最后排,黑沉沉的眼睛掠过窗外光怪陆离的街景。   哪怕已经停留了一段时间,这城市他仍然觉得陌生。   最熟悉的那间小房子,那张给他铺了蓝色床单的单人床,他好想回去。   袁孟坐在前排,回头问:“对了,前天在拍摄现场,据说有个分量不小的新投资商过来,你们谁遇到了?”   陆星寒没反应,容瑞茫然,只有梁忱想了想,“挺年轻的男人吧?好像是……姓秦?我没亲眼看到,听化妆师闲聊说的。”   袁孟点点头,“应该就是他,下回他再去现场,咱们一起见见,现在前路打开了,资源当然多多益善嘛,留个好印象。”   陆星寒皱眉,听到秦字本能地抵触。   那个追了知微好几年的男人,也姓秦……   车停稳,袁孟领着男团加助理一行七八个人同时走进电梯,容瑞好奇地摸了摸玻璃门,“电梯全透明的哎,那边的女生在补妆都能看清楚。”   人有点多,袁孟踮脚,伸长了手努力去够楼层按键,“咱去二十七层,特意订的大包厢,哥带你们吃顿好的。”   容瑞泪目,“哥你真是天使——”   电梯一路上行,中途停顿几次,不断有人进进出出。   到达二十六层时,“叮”一声,再次停下,玻璃门打开,最后一拨客人出去,小小空间里只剩下男团的自己人。   容瑞仍然保持着新鲜劲儿,朝里面氛围恬静的餐厅打量,桌距相隔很远,互不打扰,在他视野范围内,仅能看到两三桌,貌似都是小情侣。   他羡慕地巴望着,玻璃门缓缓闭和时,视线移到临窗的最后一桌。   男人正探身,伸手拂在对面漂亮女人的耳侧。   等等,漂亮女人有点眼熟?!   容瑞努力对焦,紧接着一双圆眼睛惊恐瞪大,一巴掌拍在门上,“嗷”一嗓子嚎出来,“知——”   站旁边的袁孟脸色也变了,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嘴,“吵什么吵!”   最后面的陆星寒仿佛有所感应,蓦地抬头,大步走到门边,电梯刚好微微一震,将要继续运行。   袁孟矮胖身子故意挡住玻璃门,被陆星寒随手拨开,容瑞也心惊肉跳去遮拦,然而他敏感的目光已经穿过空隙,径直落在那一桌上。   秦然的手保持着轻抚的动作,林知微侧头,光线暧昧,在她脸颊上投射出诱人的淡红。   陆星寒一动不动。   袁孟悔得直拍大腿,心急火燎想赶紧到楼上把他关进包厢里,锁也得锁住!千万不能出去惹事!   可没过两秒他就发现糟了,仔细一感觉,原本应该继续上行的电梯,竟然变了方向,开始缓缓下行。   再抬头一看,袁孟眼泪差点飙出来,刚才人太多,他的手又太短,原来根本就没能把二十七层的按键真正按亮!   陆星寒一言不发,沉默得让人心惊肉跳,他周围一时间成了冰冻的无人区,谁也不敢轻易靠上去,只能任他狠狠拍下所有楼层按键,电梯停到最近的二十五层后,根本等不到门完全打开,他已经不要命似的挤出去。   袁孟心脏狂颤,满头冷汗去追,连他背影都快看不见了,以为无望的时候,前面忽然一阵小骚动,无比惊喜的尖叫声高高扬起,“是陆星寒!”   二十五层并不是餐厅,而是健身会所,陆星寒循着标志往步梯间冲,带起的风掀掉鸭舌帽,正赶上成群结队的一群女孩,口罩遮不住他辨识度极高的精致眉眼,新晋姐姐粉们围堵而上,男人们以为来了哪个大牌明星,也凑热闹地涌过来。   袁孟眼前一黑,只想跪下喊菩萨保佑,急忙领着助理们上前控场,还不忘紧急联系安保救急和星火娱乐的公关团队。   二十五楼乱成一团,二十六楼餐厅里仍旧安谧。   秦然的手刚伸过来的时候,林知微就下意识避开了,侧着头忍住疼,努力拯救不小心挂住头发的耳坠,终于摘下时,耳垂红得充血。   细白皮肤配上这番颜色,格外叫人心动。   秦然有些落寞地收回手,“还好吗?”   “没事了。”林知微软嫩掌心里摊着那对精巧的耳坠,或许不是什么名贵奢侈品,可偏偏特别吸引他。   秦然想,这耳坠,像她的人一样。   林知微看了眼时间,抬头浅笑,“今天很晚了,我们先到这里吧?”   秦然放下刀叉,“知微?”   林知微知道他要问什么,目光转向窗外,事实上,她高估了自己的耐性。   从坐下开始,她一直莫名的心神不宁,尤其在听到表白后,某些影子在眼前乱晃,她完全无法进入状态,每分钟差不多都是为了顾全大家脸面的强撑,“秦然,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心意,”她想了想,坦荡地对上他的眼睛,“我——”   “先别回答,”秦然呼了口气,“再认真考虑一下,下次见面,告诉我好吗?”   说完,他起身拿起外套,“我送你。”   林知微下楼时,三部电梯全卡在二十五楼,她隐约听到下面纷乱的人声,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等了许久才有一部慢吞吞上来。   秦然蹙眉,“这里环境有点乱,下次不能带你来了。”   林知微没说话,电梯经过二十五楼时,里面乱糟糟的聚了不少人,还有保安混在中间维持秩序。   “是出什么事了吗?”   林知微摇头,“看样子可能是有明星出现。”   秦然笑容温雅,顺着她的话题,“现在的小孩子太容易被迷惑了,明星,尤其是很红的一些年轻流量,值得那么追捧吗?”   林知微长睫垂落,没心情再聊下去,到楼下后,她以去附近商场买东西为由,拒绝秦然送回家,独自沿着街边慢慢走。   夜风湿凉。   她一路走到江边,站在栏杆外望着远处点点灯火。   第一次相亲?被别人眼中的极品优质男人追求多年再次表白?   看起来那么有激|情的字眼,她却全都觉得索然无味,甚至难熬。   可能是因为被迫无奈成熟太早,独立太早,小女人心态已经被消磨得所剩无几,她心里像生了片高大的野草一样,大概需要某种熄不灭的烈火,才能把她真正点燃。   林知微在江边站了近一个小时,实在太冷了,才乘地铁回家。   出租房在四楼,电梯很老,吱吱呀呀走得慢。   她迈进走廊时,闻到浓重的烟草味。   高跟鞋碰地,清脆一声,昏黄的声控灯亮起。   她转过走廊,无意中抬头,身体猛地一颤,脚步硬生生顿住。   家门口,暗色的防盗门边,有道颀长的身影坐在地上,右手搭着曲起的膝盖,干净苍白的手指间夹着只剩半截的烟,下面落满烟蒂。   火星闪动,犹如夜里通红的眼。   林知微心跳停了一瞬,继而无法自控地剧烈跳动,她快步上前一把夺下烟狠狠碾灭,揪起他的衣襟,“陆星寒!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陆星寒任她拽着,仰起一张如描如画的脸,嗓音沙哑不堪,“我没抽烟,点着玩玩而已。”   林知微牙关直颤,“你玩什么不好?!这种东西——”   “你还管吗?”他盯着她,“你还在意吗?”   死寂。   陆星寒无声笑了,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在他五官上映出深邃的阴影,他抬起手臂,缓慢却不容拒绝地牢牢攥住林知微停在他领口的手。   “知微,跟不喜欢的人见面吃饭,让不喜欢的人靠近你,你不会觉得恶心么?”他抬眼,露出里面一片赤红,蓦地用力,把她朝自己一拽,足以让他致命的馨香扑面袭来。   陆星寒紧紧扣住跌进怀里的人,任凭挣扎,死也不肯松手。   “宁可那么勉强,难以下咽,”他冰凉的唇贴着她的耳廓,一字一顿,裹满绝望,却又激出无可救药的致命引诱,勾着人直堕深渊,“你难道也不愿意试着尝一尝……自己养大的我么?” 第24章 二十四只崽   这句话犹如在林知微的心上引爆炸|药, 神经绷断, 耳中轰鸣。   陆星寒不顾一切发狠搂着,勒得人骨头酸疼, 她像孱弱小动物落入咬死的兽钳, 无论怎么努力逃脱都会弄出伤带出血。   “陆星寒!”林知微的口红蹭在他的肩上,露出惨白本色的嘴唇颤抖开合,眼眶红透,强忍着不掉泪,拿出全部力气按住他, 维持最后隔开的那一线距离,“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混账么?”他音色嘶暗, 浸着含糊的哽咽,“那我这些年对你的所有心思, 想你追着你疯了一样爱你, 每件事都要混账一千倍一万倍!听到这些, 你还会在意刚才那句话吗?!”   字字句句都像烧开的滚油, 所有刺激逼到极限, 林知微手指胡乱扯住他的领口, 拼命要脱离他的怀抱,微长圆润的指甲也因为角度而变得锋利, 在他线条明晰的锁骨下划出血痕。   “我养你长大……”她心里苦涩和怒火交织冲撞,又因为身体的紧拥磨蹭出火烧似的热和燥, “我养你长大换来的是这样?!陆星寒, 你的心呢?!你说这些——”   空旷楼道里, “吱呀”声突兀响起,林知微没说完的话戛然中断。   回到一楼的电梯开始向上运行,由远及近,人数众多的高声谈笑逐渐变得清楚,停在四楼后,门慢吞吞打开,脚步声纷杂交错,一群人马上要迈进走廊。   林知微听出其中有道熟悉的女声,是住在她对门的阿姨,还有三两个小女孩叽叽喳喳议论娱乐八卦的笑声,而且互相之间都很亲密。   看来是家里来了客人,用不了半分钟,这些人就会转过拐角,看见她和他此刻的惨状。   往左是人群,往右是死路。   趁着陆星寒被影响,力气稍松的片刻,林知微恨恨挣开他,飞快往后踉跄地退开,摸出钥匙站起,抖着手拧开防盗门。   屋里漆黑一片,只有窗口透着一点路灯暗淡的光芒。   林知微扑进去,大口喘气,声音持续逼近,走在最前面的人最多相隔三五米,下一秒就会转过来。   陆星寒似乎全然不惧被人看到。   林知微咬牙切齿,在最后一瞬,一把扯住他肩上的衣服,粗暴地把他拖进客厅,“砰”地甩上门。   等到对门的主客纷纷进去后,整个楼层终于恢复安静。   黑暗里,彼此看不真切,陆星寒呼吸沉重,像随时蓄势待发的受伤巨兽,林知微喉咙干涸,危险感针刺一般细细密密,她低喘着按开顶灯。   当初他亲手换的灯泡,亮光柔和。   林知微侧头去看,陆星寒比她想的更狼狈,短发凌乱汗湿,浅色卫衣抓得歪歪斜斜,口红在上面一路擦出长长的艳色。   她腿还是软的,勉力靠墙站稳,一连数天的昏昏涨涨一齐涌上来,她忽然觉得难过又无力,“陆星寒,我们能不能不这样?”   陆星寒目不转睛盯着属于他的小床,本以为被丢出去了,其实还摆在原位的小床,眼角酸得发疼,“我本来想求你,想和过去一样耍赖缠你,有很多话想心平气和跟你说,所以下飞机就马上发微信。”   “可你不让我回来了,不和我见面,”他拳头在身侧攥紧,指节煞白,“我和你的纪念日,你却跟口口声声说过不喜欢的人见面吃饭,让他离你那么近!”   “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当时我就在电梯里,亲眼看见的!”   受了莫大折磨的控诉轻而易举再次激怒林知微,凭什么,凭什么她简单的相亲约会吃饭在他嘴里成了十恶不赦似的罪过!   她冲口而出,“看见又怎么样?!我不能找男朋友吗?上次不喜欢,这次再见面喜欢了——”   可根本来不及说完,灼烫的体温眨眼间强逼到跟前,让她后背撞上墙,毫无退路。   “喜欢谁?”他声带像被割裂似的,字字透着不忍听的痛感,“知微,你说喜欢谁?”   林知微鬼使神差,谎话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后悔了……她就不该拉他进门,不该引狼入室,就该让他去外面自生自灭!   陆星寒整个人朝她压迫过来,灯光也被他遮挡,昏暗的影子里填满噬人的侵略感,林知微被他的气息罩住,血液涌到头顶,“陆星寒,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手腕被他按住,低黯嗓音冲撞耳膜,“知微,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林知微愣住。   陆星寒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睛逐渐溢上潮湿,贪恋描摹她的眉眼嘴唇,鼻音愈发浓重,“我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听话,乖顺,懂事,会撒娇……”他哑声笑,“我原本就是一条没人要的野狗,是你把我捡回来,我才活得像个人!让你放心的那个崽崽,是因为你的在乎,心疼,才造就出来的,也只在你的面前存在。”   “事实上?”他脊背微弯,恨不能从此把她困在自己怀里,火热吐息近在耳畔,“我特别自私,嫉妒心强,爱报复,小时候,你会把糖分给附近别的小男孩,大家全都喜欢你,缠着你叫姐姐,后来没人敢了是不是?”   林知微额角沁出汗。   陆星寒半合上眼,“每个你给糖的,都被我收拾过,我把糖抢回来,一颗也不少,存在你送我的小罐子里,哪怕不吃,看着也好。我受不了淹没在他们中间,你所有的好,只能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林知微心脏要炸开,从小到大无数类似的细节自动串联,就连从前最爱贴着她跑前跑后的容瑞,也是在某一天突然和她保持开了距离。   原来并不是无迹可寻,是她根本没有想到陆星寒的感情会在相伴长大的岁月里歪曲到这种程度!   “你走——”她终于觉得慌了,把他推到门口,“出去!以后再也别进这个门!”   呵斥着,脚步却不由自主往后退,小腿挨上沙发,脱力地跌坐下去。   陆星寒充耳不闻,两步跟到她面前,灰蒙影子把她娇柔纤瘦的身体完全覆盖,他单膝跪上沙发,紧贴在她僵硬的腿边,侵蚀性极强的热度要把人从头到脚溶掉,林知微一时间不知所措,差点伸手打他。   手尚未扬起,她忽的看清了他的脸。   满是无声淌下的眼泪,顺着下巴滴在她的颈窝,烫的,很快变凉,接连滚进她的领口里。   她不知道一个男人有多无望,被逼到什么程度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林知微怔怔凝视他,唇缓缓张开,近乎歇斯底里地最后一次对他说:“陆星寒,你看清楚,我是你姐姐!”   “是啊,姐姐——”   他低低答应的语气,一如从前乖巧纯良。   林知微眼中的水光不断蓄积。   陆星寒口中再次喃喃“姐姐”两个字,伸手把她蹭乱的长发顺到耳后,低下头,稳定光线拂上他刀刻似的五官,半明半暗,“他们让我做国民弟弟,我可以,我叫谁姐姐都没关系,唯独你不行。”   “林知微,”从小到大,他初次面对面念出她的全名,“你让我理清自己的感情,再对你道歉,好——对不起,对不起我早就爱上你了,我对你的感情清清楚楚,不是弟弟对姐姐,是男人对女人!”   “别说你会喜欢谁,爱上谁——”他颤抖的手扣住她的肩压进沙发角落,凶狠执拗,却又脆弱可怜,“你根本体会不到,我只是稍微设想你可能会对别人好的样子,就已经嫉妒得要疯了!”   他低吼的嗓音破碎,黑沉双眸里窜出火,烧得周身温度升腾,手掌压着的绵软身体是他朝思暮想,恨不能把命给她的女人。   他想她,想做一切侵占她拥有她的恶事。   想看她为他脸红心跳,娇柔妩媚,想让她再也不看不理其他任何人,眼里心里只有他。   过去不敢多看一眼的饱满双唇,正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盛放,他只要稍一俯身,就能立刻吞没,据为己有。   渴望灼烧理智,狠狠拉扯不堪诱惑的神经。   林知微隐约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狠狠推拒,但她早就被困死,腿抬不起来,手臂被拥住,心跳声无限放大,震得世界一片嗡鸣。   陆星寒的唇与她仅仅相隔寸许。   林知微到处都是僵的,想扭开头,但身体完全跟不上意识。   陆星寒胸口急促起伏,紧紧闭上眼,用力按住上次争吵时掌心刺破的那道伤口,用疼痛克制。   他伤她的已经够多了。   此时此刻,他一无所有,做尽坏事,根本没有资格,不配吻她的唇。   牙快要咬碎,喉结艰难地滑动,陆星寒强行撕起跟她接触的身体,缓缓松开钳制。   林知微终于能够作出反应,本能地跌撞站起,抬起手挡开他的靠近。   细腻手指没有章法地挥动,胡乱之下无意间按在他的唇边。   陆星寒却仿佛找到救赎的解药,控制不住地一把抓住,把她的手指稍稍抬起,轻柔地放在自己唇上。   眼睫低垂,心跳如鼓。   他不言不语,郑重其事吻上她微凉发颤的指尖。 第25章 二十五只崽   他嘴唇很软, 些许湿润, 里面沸腾着滚烫的血。   指尖像通了电,酥麻战栗瞬间蔓延到每一根细枝末节的神经。   林知微猛地抽回手, 绷直的肩止不住打颤, 脑中仿佛炸开巨大烟花,闪得眼前白茫茫一片,她再也顾不上推他斥责他,脚步虚浮,扶着沙发冲进自己卧室, 撞上门,锁死。   小客厅里柔亮依旧, 窗外寂静,时间很晚了, 行人车辆越发稀少。   陆星寒颓然站着, 低下头, 慢慢坐在沙发上, 双手蒙住眼睛, 保持同样的姿势待了很久, 才视线模糊地看向他的小床。   床上被林知微堆满杂物,连条缝隙也不剩。   他起身走过去, 轻手蹑脚一件件搬下来,按着以前的记忆纷纷规整到原处, 等到全部挪走, 床单铺平的时候, 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以后。   林知微的房里始终没有动静。   陆星寒躺在床上,把枕边的粉色大兔子珍惜地抱在怀里,一下下顺着短短的绒毛,汲取上面残留着的,她身上的香味。   手机嗡嗡震动不停,锲而不舍到他不得不拿出来看。   果然是袁孟。   陆星寒躲进洗手间,低声接听。   袁孟那边乱成一团,各种噪声此起彼伏,热闹得完全不像深夜,“小兔崽子你还敢接电话!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麻烦!你倒是好,干干脆脆一走了之,剩下半个公司的人给你收拾烂摊子——”   “袁哥,”他嗓子哑的厉害,“我会负责任。”   袁孟一愣,怒火不上不下噎住,“你……你怎么负?”   陆星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移到吻过她手指的嘴唇,“配合公司的对策渡过这次舆论危机,接下来的综艺和其他活动里,我不会再惹麻烦,维持人设,给公司多赚钱,可以么?”   袁孟彻底傻了,满肚子抱怨飞快消失,反而心惊胆颤,“我说,星寒,你没事吧?其实我夸张了一点,也不至于多严重,就是提醒你——”   陆星寒垂眸,“早上六点我准时到公司,见面细说。”   也许人总是一夜长大。   从前觉得还有很多机会去一点点渗透知微,让她尽量平缓自然地感觉到他的爱意,但现在一切崩盘,七零八落。   他没有时间再任性做孩子。   成长,赚钱,变得可靠,锲而不舍缠住她,得到她的心,成为真正值得她交出自己、有资格占有她全部的人。   每一件都刻不容缓。   陆星寒在小床上辗转反侧躺到早上五点,外面天色还黑着,他把兔子摆好,床铺得一丝褶皱也没有,用冷水洗了脸,站到林知微房门前。   五分钟过去,他还是没敲。   他再次看看墙上的钟,快要来不及了,犹豫着把手贴在门板上,再三挣扎,仍旧不舍得打扰她。   她昨晚那么难受,肯定睡着还没醒。   “知微,”陆星寒手向下落,搭在冰凉的金属扶手,额头抵在门上,声音很轻,“我伤你的心了,但是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我爱你,是我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伤害你的事。   陆星寒走后,根本没睡的林知微掀开蒙住头的被子,揉揉酸痒的眼眶,慢腾腾下床靠近窗边。   天际露出一线微弱霞光,刺破混沌黑夜,染上淡淡胭红,这样的天色里,他的身影格外晃眼,正在逐渐破开少年青涩柔韧的外壳,露出成熟男人的高大轮廓。   林知微垂在身侧的指尖开始发烫,火烧火燎的难忍。   她攥住,不能缓解,抽出纸巾狠狠磨蹭,反而变本加厉。   陆星寒正好走到她窗下,抬头仰望。   林知微险些对上他的眼睛,被刺到了似的,匆忙闪开,躲在窗帘后面,心口鼓动不安。   直到陆星寒的背影彻底消失,她开始在小卧室里一遍遍来回踱步,昨晚各种片段支离破碎在心上钝钝地来回划,她嘴唇咬得充血,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苦恼地往床上一倒,终于体会到生无可恋是个什么滋味儿。   吃肉饮血的狼崽子当成乖萌听话小狗狗,是她有眼无珠!   居然还被他给……给欺负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林知微翻身坐起,麻利地收拾自己,简单涂了个能见人的淡妆,拎包出门,破天荒没坐地铁,花大价钱打车到工作室,上班时间刚到,她径直去找老大。   老大永远妆容精致香气扑鼻,见她来了,笑容和往常一样,“休息好了吧?第三期综艺的时间定了,你提前准备准备,以后拍摄期间,不能再请假了。”   林知微把一张纸递到她的桌面上,“老大,综艺这单我放弃了,其他工作接什么都行,从下期开始,换别人替我的位置吧。”   老大以为她开玩笑,把纸打开一看,脸色顿时难看,连书面申请都递了,那就是铁了心。   “你最近是怎么了?”老大的笑一点点收起,双手环胸站起来,“以前整个团队里,属你最拼最让我省心,可现在呢?手里的工作也能随便说放弃了?”   林知微知道自己有错在先,“是我的私人原因,所有处罚我甘愿承担,而且接替我的人已经联络好了,是前天刚跟完剧组的——”   工作室里有相关的规定,只要不影响工作进度,可以在接受薪酬处罚,并且找到替班的情况下,调整客户对象。   她并没有违规。   “知微!”老大却很激动,语气变重,她回身打开柜子,抽出跟星火娱乐的合同重重放到林知微面前,“别任性了,你自己看看,合同里跟工作室相关的根本没几条,主要签的是你林知微本人!”   林知微眉心蹙紧,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翻开仔细一看,她的名字确实密集出现好多次,尤其最后一条,写得清楚明白,整整十期综艺,她必须全程跟组,不能中途调换,否则视为违约,违约金后面的一堆零数都数不过来!   老大郁闷地长出口气,在那串数字上用力点了点,“你的私人原因,能比这些零更严重吗?”   林知微捧着合同,挪不动脚,说不出话。   她忽然发现,好像从最开始,她就不知不觉掉了深坑,被彻底捆住了!   星火娱乐大楼里,袁孟挂断电话,又后怕又欣慰地拍拍胸口,朝坐在对面的陆星寒得意扬眉,手机在掌心拍得啪啪响,“不是我自夸啊,你袁哥我,防微杜渐未雨绸缪的本事那绝对是顶呱呱!瞧瞧,中了吧!”   签约的时候,他就隐约猜到小林老师和陆星寒早晚要出事儿,到时候局面不受控制,他肯定跟着遭殃,多留心眼儿改了合同,不出所料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要不是他早有准备,小林老师现在已经潇洒走人了!   那陆星寒还不得寻死觅活的。   袁孟敲敲桌子,“哎,你不给我鼓个掌啊。”   陆星寒扫他一眼,敷衍地拍两下手,心里在为知微的决定难受,五脏六腑搅在一起,缠成团打成结,呼吸都困难。   旁边容瑞听懂了,有种围观群众似的小兴奋,搓搓手问:“哥,你赤|裸|裸的少男心终于暴露了啊?”   陆星寒一把撵开他。   何止暴露,最深层,最不堪,最失控的样子,毫无保留,全给她看了。   袁孟瞪了容瑞一眼,示意他别问,清清嗓子跟陆星寒说:“昨天你在健身房跑酷引发的轰动,咱给的解释是公司在录制男团成长纪录片,通稿和营销号发了一波,这事就算过去了。”   陆星寒低声说:“嗯,谢谢袁哥。”   他突然这么懂事,棱角收敛,有了专业艺人的样子,袁孟还怪心疼的。   虽然少年的爱恋在他眼里太过傻气,但想想自己的初恋,多少也有些感同身受。   想了半天,既为了以后星途顺利工作和谐,也为了跟陆星寒的私交,袁孟斟酌再三,决定帮他一把,“昨天该吃的饭没吃成,今晚上补,哥这次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带你们几个小家伙儿尝尝酒味儿去!”   陆星寒拒绝,“我不喝酒。”   知微不允许抽烟喝酒,他从不沾染,从不破戒。   袁孟却神秘一笑,压低声音,“那如果这顿酒,可能换来跟小林老师亲近的机会,你也不去吗?”   陆星寒蓦地抬头,凝目看他,眼中光芒如刃。   “去不去?”   “去!”   林知微跟老大交涉无果,维持原判出来后,脱力地往座位上一窝,算是明白了,早上的生无可恋算什么,明知山有虎,还不得不向虎山行,这才叫真正的生无可恋。   何晚也是准时上班的,纠结心虚地不敢过来找她。   “晚姐?”   “是是是,”何晚精神一凛,踩着高跟鞋蹬蹬蹬跑过来蹲她腿边,殷勤地拿小拳头敲啊敲,“知微老师什么吩咐?”   林知微扶额,“相亲——”   何晚直接往她腿上一趴,眼泪汪汪,“我骗了你瞒了你套路了你,要杀要剐绝不眨眼!”   “不过,”她关切地追问,“没出事吧?”   营销号都发遍了,势头迅猛的新晋男团主唱陆星寒昨晚意外现身某健身中心,引发追逐围观,地址好巧不巧,就在秦然定的餐厅楼下,要说这俩事没关系,打死她也不信啊。   “没事,”林知微脸色难看地摇摇头,“但下不为例。”   何晚蔫蔫垂下头,抓着她的手,“对不起,我太草率了,看到秦然好几年了还对你念念不忘,觉得不该错过。”   林知微静静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应该提前告诉我。”   “告诉你怕你不答应啊,而且也没惊喜了,”何晚坦诚她的想法,“那么优质的男人,长情又专一,到哪去找,别人看了要羡慕死,秦然要比各个方面都不稳定的小弟弟——”   林知微开口截断,“他念念不忘,长情,我就一定要感动甚至受宠若惊吗?他条件有多好,那是他的事,经过昨晚一顿饭,我更确定了,我对他真的没感觉。”   “晚姐,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林知微认真看着她,“可是以后,别再让我措手不及了。”   林知微明白,当年刚来工作室的时候,她帮同样是新人的何晚解决过一个客户的大麻烦,从此何晚对她掏心掏肺,比亲姐还上心。   但有些事总归要有底线,否则以后难免还要旧事重演。   她想,她是冷得下心的,对谁都冷得下,陆星寒当然也不例外。   他狼子野心!不可原谅!以后有多远躲多远!   决定相当坚决。   可有时候吧,拆台的事……偏偏就是来得又快又突然。 第26章 二十六只崽   袁孟作为经纪人, 既当爹又当妈, 负责工作不说,还得操心孩子的感情生活。   晚上这顿酒, 他不惜大价钱, 精挑细选在圈内私密性最高,环境最好的会所里,绝对保证安全不受打扰,就是为了用点小计策,请林知微来怜爱怜爱难过到没眼看的陆星寒。   如意算盘打得好哇, 等陆星寒微醺,大家里应外合, 以他喝醉没人管当借口,让林知微心软照顾他, 趁机聊聊知心话。   可等到四人落座, 第一杯酒刚倒上还没有三分钟, 袁孟就发现这个事情恐怕要脱轨。   三杯倒常见, 一杯倒也不少, 可一口变脸这种事, 他真是见所未见!   陆星寒坐在最里面,骨节明晰的手指捏起杯子, 里面冰块相撞,晃得微微脆响, 画面相当养眼。   接着他略仰头, 修长脖颈线条优美, 喉咙含蓄地滚动,咽下一口。   袁孟正高高兴兴招呼容瑞和梁忱多吃菜,扭头一瞧,陆星寒居然垂着头,脊背迅速俯低,额头往手臂上重重一垫,一动不动了。   三个人目瞪口呆。   袁孟伸手过去想推推他,手指将将接触到的时候,陆星寒头也不抬,猛地爆出让人肝儿颤的慑人气场,一声冷斥:“别碰我!”   吓得袁孟一哆嗦。   “什么情况?醉了?”袁孟慌了,问容瑞,“陆星寒酒量这么差?!”   容瑞挠挠头,“他以前没喝过酒,第一次。”   袁孟不信邪,坚持要推他,这回距离还差足足十公分,陆星寒仿佛开了天眼,再次低吼:“别碰我!”   惊得袁孟一蹦三尺远。   梁忱去试,一样的反应,语气更凶。   最后剩下容瑞,大家一致认为好歹是兄弟情,说不定能态度好点。   容瑞咽咽口水,小心翼翼凑过去,手指头试探着往陆星寒肩上戳,刚摸到衣服——   “滚!”   语气低狠,能把人生吞活剖。   容瑞差点哭出来,好歹是从小认识的,对别人还客气点,怎么换成他就这么绝。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陆星寒趴在桌上,淡淡酒气蔓延,气场全开,室温骤降,他周身罩着一层黑雾,随时能起来把整个会所砸烂似的,活脱脱一尊蓄势待发的可怕凶神。   容瑞抱住袁孟大腿,哭唧唧喊:“搞不了!陆星寒这样谁也搞不了!快点找知微姐来救命!”   林知微在家刚吃过晚饭,接到袁孟电话的时候,碗筷还没来得及收拾。   “小林老师!”袁孟呼吸紧促,语气惶急,大喊,“你行行好快点来救场!”   林知微下意识把手机拿远些,皱起眉,“什么意思?”   袁孟呼呼大喘,“陆星寒喝醉之后彻底疯了——”   林知微手一紧,抿住唇,好啊,真能耐,连酒都敢喝了!   她冷声说:“陆星寒怎么样跟我没关系,没别的事我先挂了。”   “他,他要砸店!”   “要揍人!”   “拎酒瓶子出去了!”   袁孟的瞎话怎么严重怎么编,可林知微仍旧不为所动。   容瑞实在看不过去,一拍大腿,掐着嗓子尖叫出来,“知微姐!你快来!陆星寒受重伤了,满地全是血——”   喊完之后,他干脆按下挂断。   袁孟一头汗,“这就挂了?管用吗?”   容瑞瞄了眼雕塑似的陆星寒,幽幽叹气,“知微姐最心疼他,要是连受伤都不管用,那他彻底没戏了。”   把地址房间号发到林知微手机上之后,仨活人一凶神煎熬对峙,苦等了近半个小时,终于包厢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敲响。   林知微随便裹着一件长风衣,脸色素白,大步迈进来,“人呢?!”   容瑞讷讷,“里……里面。”   林知微刚要冲上去,脚忽然一顿,慢慢转头看向他,“满地血?”   “……夸张修饰。”   “受重伤?!”   “心……心伤!”   林知微眯起眼,在外人面前总是温婉的脸上少见地浮起怒意,深深盯了容瑞一眼,扭头就要出去,容瑞头皮发麻,赶紧扑到陆星寒旁边,着急喊:“哥!哥!你抬头看看啊!”   陆星寒搭在桌上的拳攥紧。   容瑞一头汗,“知微姐来找你了!”   最敏感的两个字刺得陆星寒一颤,头仍垂着,喉间发出沉哑冷厉的低声,“滚!别骗我……别骗我!”   “真是知微姐!”   “闭嘴!”陆星寒僵硬的肩蓄力,手撑住桌沿,一寸寸抬起身,因为酒精而充血的眼睛狠戾噬人,“她怎么可能来找我……”   走到门口的林知微硬生生站住。   陆星寒发出短促的气音,说不上是想哭还是想笑,声音缠满砂砾,尘埃里滚过似的,“她不要我了,你还不知道吗?”   容瑞了解他的感情,不禁心一酸。   陆星寒盯着他,自己为什么在这里,计划要做什么,全都忘得一干二净,脑中浑浑噩噩,酒气上涌,冲得到处都疼,嘶声低吼:“知微不管我了,再也不可能……不可能来找我!”   林知微猛地转身,快步走到桌边,挡开容瑞,一把扯住陆星寒的衣领,“能不能别对着无辜的人发疯!”   陆星寒瞬间呆住,任她拽着,傻傻发怔。   “听到没有!”   “知微……”   他充血的嘴唇轻颤,一双湿红的桃花眼在看清眼前人是谁后,迅速褪去戾气,染上迷蒙,精雕细琢的苍白俊脸浮起脆弱,周身弥漫的黑雾散得渣都不剩,全部变成缠绵无力的柔软。   “知微……”他魔障了似的又念一边,语气轻得要化成水。   林知微五指收紧,想要把他丢开。   然而下一秒,他眼尾垂下,长睫濡湿,闷闷地呜咽一声,双臂张开,直接狠扑到林知微身上,不管不顾地紧紧搂住。   短发在她胸口用力磨蹭,整个人恨不得埋进她香软的身体里。   “你来接我了,”他惊惶无助地抬起头,把她揽得更紧,拼命扣着她的细腰,酒精麻痹掉所有顾忌,满心满脑只有她这个人,嗓子里明明已经断断续续说不出话,还在迫切地问她,“你还要我,还要我是不是?”   旁边袁孟领着俩孩子遭了雷击似的,嘴张得一个比一个大。   早知道陆星寒会撒娇,可没想到能撒到这个程度。   刚才还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转眼成了只瑟瑟发抖的红眼小兔子。   如果想象中的画面是一颗鸡蛋。   真正在眼前发生那活脱脱就是一个地球啊!   林知微快把他的衣服抓破,拽不动扯不走,再对上他那副要没了命的样子,决心无法自控地缓缓流失。   不行,不能这样。   她狠下心,手上不再留情,故意不看他,用尽力气往后挣脱,肃声说:“容瑞,过来按住他!”   容瑞支支吾吾不敢上前。   袁孟心砰砰直跳,赶忙说:“小林老师,你,你帮帮忙,照顾他一下行吗?我们拿他真没辙。”   林知微硬是掰开他的手,“喝醉就等着醒酒!他没伤没病,哪需要照顾?!”   陆星寒模糊听懂了,忽的松开一只手,随便往桌面一划,装满酒的玻璃杯应声坠地,摔得四分五裂,他毫不犹豫低下身,一把抓起离脚边最近的锋利碎块猛力握住,血一下子顺着指缝沁出,他仰起头,哀哀看着林知微,“我受伤了。”   他慢慢张开五指,玻璃混着血摊在掌中,触目惊心,他再次依赖地把脸贴在林知微胸前,半合着眼说:“知微,我疼。”   林知微心脏剧震,几乎窒息。   袁孟他们也看傻了,冷汗直冒,谁都说不出话。   满室安静,只剩陆星寒殷红的血滴答落在地上。   “你管管我,”他蹭了蹭,声音渐低,“别扔下我。”   袁孟慌手慌脚挨过去,不忍心朝陆星寒的手看,说话直发抖,“小林老师,算我求求你,这孩子实在太难受了,你就管管他,哪怕就这一次呢。”   林知微一时没反驳,袁孟马上继续,“酒是我硬拉着他来喝的,不是他自愿,你别生他气,还有——”他朝容瑞使眼色,指指楼上,“会所上面就有套房,绝对安静安全,不会有任何麻烦,今晚上把我把他交给你,你就当救命了!”   会所楼下是私密餐厅,楼上是星级酒店。   住的大多是公众人物,人人低调行事,互相避开,基本不会碰面。   套房客厅的明亮顶灯全部打开,陆星寒被押在沙发上,林知微坐他身边,打开他蜷起的伤手,袁孟紧张地把刚买来的医药箱拿过来,惊讶看着林知微动作熟练地处理。   他问:“真的不用我找公司的私人医生过来?”   林知微摇头,“别惹麻烦了,越少人知道越好。”   袁孟深知这个道理,长出口气,心总算放下一半,瞄到林知微认真的侧脸,他把房卡放在玄关,悄悄退出去,无声无息带上门。   林知微仔细检查完,确定没有碎玻璃混在里面,上药包扎,把他左手缠结实。   以前陆星寒还小的时候,隔三差五就会带伤回来,久而久之她成了半个医生,当时以为是跟同学打闹,现在想想,恐怕全是打架的痕迹。   陆星寒喝得毕竟不多,折腾一番后酒意逐渐消失,头脑一点点恢复清醒,他侧身靠在沙发上,贪恋地望着林知微。   早上想好了做成熟稳重的男人,晚上见到她,脑中空空,只想缠在她身上尽情贴合。   露在绷带外的手指动了动,试探勾住她。   林知微不买账地甩开,收拾药箱准备起身。   陆星寒顾不上别的,忙从背后把她环到怀里,黏答答软乎乎恳求:“别走。”   林知微抓住他手臂,闭上眼,深深吸气。   心里叫嚣着凶他训他收拾他,把他丢得远远的,可那只滴血的手在眼前一刻不停地晃,晃得人飘飘浮浮,用不上力气。   “放开。”   陆星寒靠进她颈窝,睫毛阖动,挠得人微微发痒。   林知微躲开,手肘撞他,“我说放开。”   他极不情愿地退开少许,恋恋难舍。   “陆星寒,你昨晚可不是这样的,”林知微按住沙发,别开头,“又狠又凶,恨不得要吃人,既然本性都暴露了,还撒娇做什么。”   陆星寒低头,“昨晚我是在吃醋。”   “什么?”   “你跟别人约会,”他拧死眉心,“我吃醋了,才变成那样。”   陆星寒怕她走,把她的衣摆偷偷攥进手里,“你要是不赶我走,心疼我,我每时每刻都想撒娇,哄你开心,可是你不理我,吓我,我就……”   语气委屈死了,几个字里仿佛要淌出眼泪。   这么说,还成了她的错?!   没法沟通!   林知微气得撇开他,果断站起身,没想到衣摆被拉住,又跌了回去。   陆星寒稳稳接住她,眷恋地抱在胸前,下巴搭在她的肩上,轻声说:“知微,你喜欢我哪种样子?”   “如果是乖,那很简单的。”   他吐息残存淡淡酒气,炙热地扑洒在她的脸侧,“你多疼我一点啊,一点就足够了。” 第27章 二十七只崽   紧密贴在背上的坚实胸膛, 扣在腰间筋骨利落的手臂, 似有似无轻擦而过的嘴唇,以及热辣的酒精。   无一不清楚提醒林知微, 拥抱着她的, 是个极富侵略性的成年男人。   乖巧可爱小可怜?很明显是需要达到特定条件才能触发的隐藏属性。   她不能再像第一次被他吓到那样手足无措。   林知微努力调整混乱的呼吸,扯开他的禁锢,语气冷淡,“你好意思说?这些年我疼你还少吗?最后换来只狼崽子。”   陆星寒完全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好的评价,追上去搂得更紧, 软软垂眸,“那我也是你一个人的狼崽子。”   说的像是什么好宝贝似的, 谁稀罕啊。   林知微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甩开牛皮糖似的陆星寒, 扫了眼他缠满绷带的手, “以后别再做蠢事, ”她整理压皱的衣服, 朝门口走, “你早睡吧, 我回去了。”   陆星寒来不及穿鞋,光着脚跑到她身前拦着, “剩我一个人在这?”   “我晚上害怕。”   “伤口疼。”   “我喝酒了,胃也疼, 半夜说不定会发烧。”   已经纠缠着走到玄关, 她还没有留下的意思, 陆星寒鼻尖发酸,急得下意识攥起手,却忘了伤口还在,被林知微一眼看见,以为他是故意的,用力掐住他的手腕,“你在做什么?!”   陆星寒冷白肤色上漫着可怜巴巴的红,眼里雾气飘摇。   林知微看到微微润湿的绷带,心里一揪,忍无可忍警告:“以后不许再随便伤害自己!”   陆星寒睁大眼睛辩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划破的时候也不是吗?!”   “那是特殊情况,”他立刻弱气了,瞄着林知微的脸色,凑上去拉她手,“我喝醉了,你别和我一般见识。”   林知微快被他弄出心脏病,拧着眉把他拽回到沙发上,拆开绷带重新包扎狰狞的伤口,药棉点到新出的血上,他不禁缩了两下,她凶他,“现在知道疼了!”   陆星寒默默想,疼算什么,你肯理我就好。   他抓紧机会寻找能留住知微的理由,目光瞟向浴室,眼底亮了亮,小小酝酿一下,特别纯良问:“我的手是不是不能沾水?”   林知微给绷带打结,顺口“嗯”了声,陆星寒立刻说:“可是晚上洗澡怎么办?”   这要是听不出来,她就是傻瓜,林知微动作停了,慢慢抬起头,杏眼里寒光毕现,“怎么,你还想让我帮你洗澡?”   陆星寒已到嘴边的话,被求生欲驱使拐了个大弯,主动打折,“那……总得洗洗脸和头发吧,有酒味。”   “你不是还有左手么?”   “说的也是,”他看似乖顺地耷拉脑袋,老老实实站起来走去浴室,“我试试。”   水声哗哗响起,十秒不到,他手忙脚乱跑出来,头上脸上水淋淋,伤手也水淋淋,泪眼汪汪求情,“知微帮我。”   林知微真想把他直接从窗口丢出去。   还好绷带只湿了边角,伤口附近干干爽爽,陆星寒像只掉进水坑的小狗似的,顶着一头滴水的短发,狼狈又可爱,不留余地直往林知微心尖戳。   林知微故意不看他,按着他后背往下压,“再低点。”   陆星寒太高,弯着腰把头伸到水龙头下面不容易,他扶住洗手台边沿,努力俯身,感觉到热水流下,林知微的手轻柔穿插在发间,揉出甜腻的泡沫,淡香四溢,让人心猿意马。   她每碰他一下,他就多干渴一分。   林知微怕他衣领沾水,用干净的手把他身上的短袖上衣往后扯了扯,露出更多白皙的后颈和脊柱微凹的线条。   随之出现的,还有左肩上一道陈年伤疤。   她眼睫一颤,定定看着,不由自主轻轻碰触,陆星寒眼前被水迹蒙住,看不清她,扭头问:“知微?”   林知微回神,很快把他头发和脸都洗干净,用大毛巾罩住,正想把他推出去,陆星寒眼疾手快拿起吹风机,期盼看她,“吹头发。”   吹吹吹!欠了你的!   十一点多才把他打理得干净整齐,陆星寒有理有据指着表说:“公交地铁停运,这个时间打车不安全,明早再走。”   阴谋!   林知微懒得理他,但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会所为了避人,位置不算繁华,靠近城郊,况且出入的都是各款豪车,出租很少来这边找生意,近两天网上又曝光多起网约车深夜出事的,她站窗边看着窗外清冷街道,挣扎半天,低声说:“你进去睡吧,我睡沙发。”   套房再大,也只有一张床。   陆星寒反对,林知微抬手打断他,“沙发短,你太高,而且窄,你手伤容易碰到,快点进去吧,我要睡了。”   她在柜子里找出备用的枕头和被子在沙发上铺好,灭掉顶灯,只留一盏玄关的昏暗壁灯,沙发的位置大半都隐在暗影里,她松了口气,莫名觉得黑暗能藏住很多情绪,给她安全感。   林知微踢掉拖鞋,缩进被子,刚刚躺好。   一双手臂突然侵袭过来,掀开棉被,不由分说穿过她的肩膀和膝弯搂紧,轻轻松松把她打横抱起,她吓得惊叫一声,完全出于本能,抓住他的衣襟,跟他的胸口亲密贴合。   陆星寒环在她肩上的手甚至还有余地,轻轻推了下她的头,让她靠自己更紧,大步朝卧室里面走。   林知微心脏要跳出喉咙口,声音都变了调,“你放我下来!”   陆星寒答应,“很快。”   他踢开卧室门,大床上铺着酒店准备的玫瑰花瓣,林知微血气上涌,脸烫得要爆炸,说不上是惊惧还是生气,第一次觉得陆星寒的力气是完全压倒性的,她徒然挣扎,在他怀里完全是一只待宰的小鸡仔。   到了床边,陆星寒舍不得松手,单手抱住她的双腿,像对待小孩子似的,让她坐在自己小臂,几乎是把她扛在了肩上。   空出来的手抓住被角向上一扬,花瓣尽数飞起,灯光下划出一片红雾,纷扬落地,他这才安慰地顺顺她的后背,轻轻把人放在床上。   林知微快喘不过气了,好不容易落到实处,马上要爬起来,被他扯过被子一盖,又压了回去。   她眼角泛红,顾不上什么矜持冷静,朝他大喊:“陆星寒!你能不能尊重我的想法!能不能别这样随便碰我!”   陆星寒俯下身,差点跟她鼻尖相碰。   台灯在林知微脸上洒成一片细腻的碎金,睫毛上沾着闪光的碎屑,落下两片小小暗影,陆星寒移不开眼睛,直到滚烫的呼吸彼此交融,他才像被烫到似的退开些许,半掩的眸中闪过强忍的渴求。   林知微羞恼得嘴唇发抖,陆星寒声音沙沙的,很是乖顺,“对你有利的事,我当然尊重,全听你的,但睡沙发不行。”   “你管好自己就够了!”   “你比我自己重要太多了,”他笑了笑,“知微,以后不管什么环境,我不会让你受一点苦。”   林知微知道跟他讲不通任何道理,干脆躺下用被子蒙住头,怒声闷闷传出,“我睡行了吧!你出去!”   听到他的脚步慢慢离开床,转向房门时,她攥着被子,心里又焦又涩,忍不住说:“陆星寒,你别抱希望,我不会喜欢你。”   陆星寒站住,回身看着雪白被子里隆起的纤柔形状,“没事,反正我也不是喜欢,”他扬起唇,再次说,“知微,我对你不是喜欢,是爱。”   林知微把被子裹严实,“我更不可能爱你!”   陆星寒低下头,笑得有些无赖,“那也没事,你今晚不爱我,也许等到明天,后天,或者更久以后,就会爱我一点了。”   他轻声说:“我能等。”   门“哒”一声合紧。   林知微躲在被子里难受地翻滚,毫无还手之力在他怀里挣动的感觉挥之不去,异样的麻痒沿着皮肤肆虐,抵达心脏。   占着弟弟的身份,卖着弟弟的萌,做的全是摧毁姐弟关系的坏事!   到现在林知微都回忆不起,刚才陆星寒是怎么突然从奶里奶气小宝宝突然化身成狼的,根本就是麻痹她的假象,骗人的!   林知微实在憋不住气,气若游丝爬出被子,眼里水汪汪地把他暗骂一万次也不解气,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后悔心软给他洗头时,他肩上露出的旧伤忽的回到眼前。   相隔十多年了,仍然那么清晰。   当初的深可见骨,历历在目。   陆星寒搬到隔壁那年,林知微八岁,别人家这个年纪的女孩正娇惯受宠,她却会买菜会做饭,家务活一手包,说话温温柔柔,从来不哭不闹。   妈妈长得美,是画家,爸爸开间小工厂,相比之下是个不懂生活的俗人,并不被妈妈待见。   林知微八岁时候懂很多了,知道妈妈嫌弃爸爸,沉迷艺术不食人间烟火,爸爸迷恋妈妈,一心扑在讨好上,而她,刚好就是爹不管娘不爱的那个存在。   如果只是这样还好,偏偏奶奶也搬来一起住,她对高冷的儿媳妇万般鄙夷,更看不上知微这个小女娃,杀千刀的赔钱货。   不受宠,当然就要通过努力换取自己生存的空间。   林知微像家里的小保姆似的,从早到晚跑前跑后,日子总算安宁,她上学花钱,吃穿用度,除了经常被奶奶冷言冷语咒骂之外,倒没受过太多苛责。   可后来有了陆星寒。   陆星寒是有妈妈的,但门挨门住了好几年,林知微见她根本不超过五面。   奶呼呼的小家伙每天孤零零坐在门口,天冷不知道加衣服,肚子饿了吃不上饭,比同龄孩子整个瘦小一圈,除了维持着死不掉,那所谓的妈妈根本不管他,一天天游荡在外面。   陆星寒很乖,见着林知微就甜笑,从来不说自己哪里难受。   直到有一次嘴唇煞白缩在墙边,被林知微发现,才知道他两天没吃饭了。   “你妈妈呢?”   陆星寒摇摇头。   “家里没吃的吗?”   他小声说:“都吃完了,我没有钱买。”   那时陆星寒才五岁,大眼睛黑幽幽的,小脸儿巴掌大,特别漂亮,也特别惹人疼,林知微把家里剩的包子热了几个,悄悄拿出来给他吃。   从那以后,林知微站着小板凳做饭时,总会给他留一份,没多久就把他养得白白嫩嫩,可爱得要出奶。   暗中养娃养了差不多两年,陆星寒七岁那年夏天,林知微家里没人,说好了晚上回来,她兴高采烈悄悄解冻一个鸡腿,放足作料,炖给陆星寒。   陆星寒穿件纯白的小短袖,跟她在旁边跑来跑去。   门响的时候,林知微在厨房,根本没听到。   奶奶大呼小叫冲进来,一把揪住她的辫子往外扯,她慌得汤勺碗筷掉一地,陆星寒吓呆,紧接着疯了一样扑上去护住她。   奶奶年纪并不大,五十出头,正是身强体健,朝林知微大骂。   林知微听惯了,下意识去捂陆星寒的耳朵。   奶奶一见,指着陆星寒,“长得妖里妖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真是胆子不小啊,随了你那个不正经的妈!不大点的年纪就敢把男孩往家领!”   说着要打林知微。   陆星寒发狠地推开她。   奶奶暴怒,林知微死命拉着陆星寒往门外跑时,她气得掀翻锅,气急败坏顺手抓起剪刀往林知微身上丢。   陆星寒感觉到了,抢过去拦住,那把微微张开的剪刀正好伤在他左肩上,白色小上衣染红一大片。   林知微记不清当时怎么处理的后续。   只记得陆星寒白着一张脸搂住她的腰,像个大人一样抽噎着咬牙发誓:“我不知道你受这么多苦,以后我保护你,我对你好,我宠着你!”   林知微侧躺在床上,愣愣看着窗外夜空。   十几年了,妈妈早已改嫁没了音讯,爸爸过世,奶奶病弱回去乡下,由小姑照顾,很久没再见过,只有陆星寒,竟然真的一直守在她身边。   当初他哭着发的誓犹在耳畔,男童的声音渐渐变得成熟磁性,跨越漫长时光,对她说:“我不会让你受苦,也许明天,后天,你就能爱我一点。”   林知微抹掉眼角水迹,起身下床,小心翼翼打开房门。   陆星寒长腿曲起,在沙发上沉沉入睡,眉不自觉拧着,缠着绷带的手搭在沙发边,离近细看,他额头上有薄薄的汗,指尖偶尔颤一下。   林知微知道,他很疼。   四下宁谧,陆星寒并不安稳的呼吸清晰可闻。   林知微用目光静静描摹他的脸,她的崽崽,从小到大,任再多男人出现,始终都是她眼里最好看的那个,没有任何人能比。   如果永远只是姐弟多好。   她就不用辗转反侧唯恐自己为他所动。   更不用像现在,只敢在他熟睡的夜里,悄悄放肆对他的心疼。 第28章 二十八只崽   天没亮林知微就接到老大连环催促, 要她抓紧筹备第三期综艺的准备工作, 生怕她真的不听话跑了似的。   她比上班时间提早两个小时赶到工作室,造型小分队的其他人也陆续到位, 大家哈欠连天加班加点, 分头联络提供服装配饰的各个赞助商。   《今夜无眠》自从第一期正片正式上线开播后,话题讨论度直线涨高,重播的收视率都破了记录,网络点击数据也在持续刷新,以陆星寒为首的男团三人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爆炸式涨粉, 不管几点刷开微博,页面上一大半都是嗷嗷叫的姐姐粉在不厌其烦地舔屏中。   男色惑人啊。   何况是不染头发, 不打耳洞,不化浓妆, 青葱天然的漂亮小弟弟们。   话题口碑都爆了, 新一期录制的关注度自然飙升, 这次地点选在某一线城市, 游戏环境干净不脏乱, 对造型质量和数量的要求跟着水涨船高。   两天后大部队开拔, 林知微当天带人早早赶到星火娱乐,触发了跟男团合作新的支线任务——机场造型。   陆星寒目光淡淡一斜, 容瑞和梁忱自动去了其他座位,他则乖乖巧巧坐到林知微身边的椅子上, 神采奕奕, 超活泼地小声拖长音, “知微,你那天早上没叫我就走了。”   内容很失落,可是语气怎么听着这么高兴?   林知微莫名觉得不对劲儿,又抹不开面子问,冷咳一声,扭着他下巴把一头顺毛的脑袋摆正,“少说话!”   陆星寒倒是听话,的确不说了,可透过镜面笑眯眯一眨不眨盯着她瞧,眼睛漆黑,唇瓣樱红,皮肤冷冷的白,灯一照直反光。   仗着好看了不起啊!   林知微烦得想骂人,抿起唇故意无视他。   航班在上午,林知微团队和星火娱乐同行,她跟组第三次,总算见识到了人满为患的送机现场。   何晚挤在她旁边,抬头看见陆星寒被助理护着,在热情粉丝中间缓慢穿行,还不忘频频回头张望,不禁感叹,“看来真红了啊,咱们也算是全程见证了未来国民流量的诞生。”   自从跟秦然的相亲事件后,林知微和何晚之间多少有点小别扭,这回她主动亲近,林知微自然也就顺势掀过那一页,不再计较了。   千辛万苦上了飞机,机舱里仍然有潜伏的粉丝举着手机偷偷拍照,袁孟不敢出差错,押着男团三个人老老实实坐前排,不允许乱窜。   容瑞挨着陆星寒,发现他的状态格外好,跟喝酒那天晚上整个判若两人,忍不住挡着嘴悄声问:“哥,难道你已经把知微姐拿下了?”   陆星寒不理。   “那……抱了?”   还是不理。   “该不会亲……亲了吧!”   “趁早把你那些脑洞收起来,当心我揍你。”陆星寒瞥他一眼,清清嗓子,从兜里爱惜地掏出个小东西,慢条斯理套在手腕上,还状似无意地举起来,亮给他看。   容瑞定睛一瞧,惊恐瞪圆了眼,差点喷血,女生用的小草莓发绳?!什么鬼!   起飞前,林知微想把头发扎起,习惯性在包里翻找时,才想起她常用的小草莓发绳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只好跟何晚借了根一次性黑皮筋,暂时用着。   准备关机时收到信息,是节目组微信群里发的本期嘉宾名单,她随便扫过,打算简单留个印象,没想到其中并排的两个名字相当熟悉,她脸色变了变,扫了何晚一眼,皱眉关掉屏幕。   何晚注意到了,“怎么了?”   林知微一时说不出口。   何晚越发好奇,追着她问。   这个微信群,小分队所有人里只加了她,她要是不吭声,何晚必然要到现场才会知道,林知微犹豫两秒,觉得还是让何晚有个心理准备更好。   她纠结地把手机按亮,“……这期陈辞和他女朋友一起参加,情侣档嘉宾。”   陈辞,就是当初甩了何晚,转身劈腿当红女星,让何晚对姐弟恋深恶痛绝的那个小鲜肉。   从前勉强五六线,自从捆绑这位女星后,几个月来资源不断,火速飙升到准二线位置。   何晚愣住,抢过来看了好几遍,脸上血色褪净,呆呆嗫嚅:“……这期我能请假吗?”   空姐催促关机,很快飞机开始滑行,林知微叹了口气,安抚地抓住她手,“落地后问问老大的意思,如果不能也别怕,分都分了,你就当他根本不存在。”   请假的事老大想也没想,一口拒绝,她对林知微多少还有点耐心,对象换成何晚,干脆劈头盖脸训斥上了,何晚已经够难受了,这一训,直接泪眼汪汪丧到不行,完全提不起工作的力气。   “怎么偏偏碰上他了,”何晚挂断电话,靠着墙,虚弱地弯下腰,“我不想面对他……”   虽说分手后她看起来愈合很快,还和以前一样风风火火,其实背后偷偷哭过的折磨过的只有自己知道,甚至总在想,如果她再年轻点,年龄差再小点,她和陈辞一定不是这个结局。   阴影太深,才会耳提面命不要林知微吃跟她相同的亏,恋爱时甜甜蜜蜜,过后被嫌弃年龄大的苦,她亲身尝过了。   “晚姐,是他对不起你,”林知微揽着她后背,“你别被他吓住啊。”   此时她们身处这期综艺的录制地,某座最新落成的大型科技馆里,空闲休息室众多,被节目组改造成化妆间,互不干扰,各团队人马相继抵达,正在分头准备妆发造型。   林知微本以为按照这个情况,只要不特意去找,肯定全程都不会跟陈辞他们碰面,她正要再安慰何晚几句,远处隐约传来轻微说笑声,一行人簇拥着中间两个身影,从她们前方的长廊里经过。   两个身影依偎很近,明显是众星捧月的小情侣。   看清来人是谁,林知微心里一紧,赶忙拉着何晚起来,想带她进男团的化妆间,可小情侣中的女孩显然比较敏感,转头发现她们,笑着拍了下腻在身旁的男人,“有人,先别闹。”   男人顺势转头,一眼看到何晚,目光冷了冷,小声安慰女朋友两句,等她带人先走后,抬脚径直朝她们走过来。   “何大姐?”   何晚全身一震,双手握紧。   单轮长相,陈辞长得非常正,是传统意义上的英俊,否则也不会在各段恋情里屡战屡胜,他嗤笑一声,“还真是你啊。”   林知微厌恶地蹙起眉,这人无论称呼还是语气都太讨厌了,她牵住何晚的手要走。   陈辞舔了下唇,看四下没人,何晚又眼圈发红,一副对他还有留恋的样子。   他戏谑心起,略微探身,靠近何晚,声音压低,说话有些无所顾忌,“大姐,你跟我谈恋爱的时候可没老成这样啊——”   接着像品评物品似的看着她的脸,悠然说:“皮肤松弛,脸色暗黄,黑眼圈浓重,亏你还是做化妆造型的,不能好好收拾收拾?虽然咱俩分了,但是见着你这样,我也很倒胃口啊,像吃过两个月隔夜饭似的。”   何晚眼妆一花,“陈辞,你别太过分!”   陈辞“哈”了一声,目光瞟向林知微,“看看人家小姐姐多美,要是搞个姐弟恋还情有可原,你可省省吧,我那两个月就当善心扶贫了,你趁早见好就收,别这幅对我念念不忘的样子,我看了反胃,可消受不起——”   他话音未落,忽的一道清越嗓音由远至近扬起,只闻声不见人,有意用的工作人员口吻,“小林老师?何晚老师?你们在这边吗?”   林知微正处怒火爆发边缘,神经不禁一跳,陆星寒?!   他怎么找过来了!   陈辞听到有别人过来,脸上不屑迅速收起,恢复正经,假装路过似的转身离开,扭头时,还把何晚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哼笑低语:“大姐,我是有女朋友的人,你别趁机在我眼前瞎晃,要是打扰到我们,我对你可不客气,以后有点自知之明吧,离年轻人远点。”   何晚牙关打颤,终于撑不住要冲上去拽他。   陆星寒正好走近,搭住林知微的肩,“知微,拦着她,那边过来人了,她现在上去,平白给对方送人头。”   何晚气得全身发抖,痛恨自己刚才反应不够及时,蹲下身咬着手背哭不出声。   林知微心酸地去哄她,被陆星寒阻止,他把她朝化妆室轻推一下,柔声说:“知微,听话,你先回去,我跟何晚老师聊两句。”   “你能聊什么?”   陆星寒眨眨眼,“你尽管信我。”   等到林知微一步三回头消失在视野里,陆星寒眼里的柔软消失一空,慢慢踱到何晚身边,声线清冷,“你就是为了这种人受情伤,把所有年纪小的男人全当做洪水猛兽,才千方百计让知微远离我,给她安排相亲的?”   何晚哭得双肩颤抖,一言不发。   陆星寒低笑了一声,“你以为他真的只是嫌你年纪大,真爱现在那个同岁的女明星么?”   何晚呜咽,“真爱不应该吗?人家年轻貌美!我本来就年纪大!我比他大七岁!”   “七岁怎么了,十七岁又怎么了,”陆星寒眉心收拢,静静说,“你还没明白?你恋爱失败,蹲在这里哭,不是因为找了个比你小的弟弟,而是因为你识人不清,看上一个人渣。”   “人渣这种东西,是不分年龄的。”   何晚全身僵住,泪眼模糊抬头看他。   陆星寒双手插兜,眉梢扬起,“当初他不红,你做好造型对他有用,现在他红了,换别人对他有用,这种利用完就甩的渣,谈的每场恋爱都是他单方面的交易,值得你这么自卑,甚至还要破坏闺蜜的恋爱么?”   何晚流泪,她一直跨不过这道坎,觉得被劈腿全是大七岁的错,虽然陈辞花心,善变,但一定曾经爱过她。   就是这份爱过,让她太留恋,舍不得放不下。   她崩溃哭诉:“你凭什么肯定他是利用?我们恋爱时候好好的,时间一长,我各方面跟不上他,人家女明星确实哪都比我好,他踹掉我也是——”   陆星寒受不了地摆摆手,“行,是不是利用,我让你亲眼看看,从此以后,不需要你对知微说什么好话,至少,不许再破坏我跟知微的任何发展,否则——”   他薄唇合紧,冷冷勾了下唇角。   何晚呆滞瞪着他,眼泪不知不觉憋了回去。   当天节目录制开始,分组跟以往有所不同,陈辞和女明星是大热情侣,卖点所在,当然不能拆开,那就意味着固定五人MC里有两个人要组在一起。   陆星寒朝梁忱勾了下手指,“队长,你跟我。”   梁忱本能点头,答应完才默默懊恼,明明他才是队长,又被陆星寒牵着鼻子走!   由于是室内环境,当天的游戏环节设置大多是小组对抗模式,陆星寒带领梁忱,从最开始就目标明确,瞄准了陈辞那组。   陆星寒目前人气高,综艺感和实力又强,被他盯上,意味着镜头多看点多,陈辞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并不反感,倒是有种被重视的亢奋。   他压抑太久了,五六线无人问津的日子再也不想过,这段时间代言和剧看似接了不少,全是虚的,含金量高的基本没有,热度全靠买的水军维持,他千方百计挂着女朋友的关系才争来一个热门综艺的机会,任何事都没有多露脸重要。   女朋友给他带来的资源有限,说不准哪天就分手了,只有尽快红才是真格的。   想想陆星寒一个纯新人都能靠综艺风生水起,直指新任流量担当,凭什么他就不可以?   陆星寒把陈辞看得透透的,营造出棋逢对手的假象,各种针对他,脸上却笑得毫无攻击性,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两轮对抗之后,陈辞体力开始跟不上,本能地遵从内心想法,用尽一切机会表现自己,争取镜头,渐渐顾不上照顾女朋友的感受,一直标榜的男友力人设摇摇欲坠。   女明星游戏失败,出糗好几次,表情有些不好看了。   陈辞没空关心,他的注意力和野心不知不觉被陆星寒全数吊起,浑然不知自己完全掉进了他的节奏。   他频频失败,陆星寒频频又给他下次赢的希望,到最后,整个节目组都有些目瞪口呆,女明星被他彻底忽略,他甚至还犯了大忌,下意识做出一个不耐烦挥开的动作,满心满脑子就剩极强的表现欲。   女明星向来受宠,跟陈辞恋爱也是因为他百依百顺,哪受得了这个,趁着淘汰,出去发了个微博,语气委屈。   粉丝当场炸了,大家都知道女神今天去录《今夜无眠》,以为节目里受了气,纷纷炮轰官博,虽说顺便炒热度,可导演不乐意背这种黑锅,直接用小号甩出一段陈辞刚才忙于抢镜头,挥开她的小花絮。   一期节目没录完,网上已经吵得不可开交,陈辞暖男宠妻人设天崩地裂,顺便,这期《今夜无眠》的关注度又翻了几番。   面对这种发展,导演无话可说,只能悄悄拍着陆星寒汗湿的背,给他狠狠竖大拇指。   再次不动声色把节目推高热度,陆星寒简直宝贝啊。   何晚始终在角落里亲眼看着,自然也关注了网上持续发酵的舆论风波,女明星粉丝们战斗力彪悍,动了真格,扯出一串陈辞过去渣过的女人,圈里圈外都有,各种下作利用,玩玩就甩,黑历史多到九宫图摆不下,“求女神分手”的话题迅速刷到前三。   她愣愣盯着屏幕上被扒个底朝天的陈辞,再看看现场那个,不得不承认,陆星寒都是对的。   曾经帅得她神魂颠倒,分手时肝肠寸断,痛苦懊恼因为自己的大龄错失挚爱,现在再看,实在蠢得可以。   林知微给她递了瓶橙汁,“晚姐,网上那些都看了吧?别再为这种人伤心了。”   何晚呼了口气,低下头,“我之前居然还嫉妒人家女明星被他爱,现在想想真好笑,活该我伤心那么久!陆星寒真的——”   “嗯?”   她苦涩说:“陆星寒真的挺厉害的。”   林知微惊讶看她,“你也会夸他?”说着不禁警惕,“不会被他收买了吧?”   何晚揉揉眼,失笑。   晚上最后一项对抗游戏结束,陆星寒再次领着梁忱获胜,他站在高台上,把汗湿的短发随意向后一抓,宽肩长腿勾得人移不开眼,黑灿灿的双眸满场搜寻林知微的身影,在某个墙边把她找到时,扬唇一笑,朝她招手。   林知微抬头看到,怒指他,用口型说:“危险!你给我下来!”   陆星寒小白牙闪亮,纵身轻轻一跳,薄薄衣衫被风扬起,恍然一身侠骨柔肠。   晚上住所分配,陆星寒和梁忱这组高分领先,如愿住到豪华别墅。   从科技馆转移阵地时,各团队分头行动,陈辞和女明星那边乱糟糟的,闹了不小纠纷,大家不想沾边,都躲着走。   造型小分队的大越野车刚好挤进六个人,林知微安顿完,发现只有她自己剩在外面了。   何晚正想下车给她让地方,陆星寒不知从哪过来,揽着林知微就走,朝大家扬扬手,“她跟我们车。”   他说完,看似无意扫了何晚一眼,何晚脸色僵了僵,知道这小狼崽子是警告她呢。   她到底没反对,干巴巴捧着脸,恨自己这么轻易就倒戈,往他助攻发展了。   林知微挣开陆星寒的手,“你们车里不是人数刚好吗?”   陆星寒说:“袁哥领容瑞跟别人坐,这辆只有司机和梁忱,我们坐后排,是星火娱乐的车,没摄像头,放心。”   说话间,他已经拉开车门,梁忱有些紧张地回过头打招呼,“知微姐姐。”   林知微含笑回应。   陆星寒长腿一蹬踩上脚踏板,坐在林知微身边,梁忱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匆匆扭回去,手指搅在一起。   车开到一半,林知微挣扎着想谢谢他何晚的事,无意间一转头,却震惊瞄到陆星寒衣袖里若隐若现的一小块草莓边边,她扯过来一看,如假包换,果然是她丢失的小草莓发绳!   “你,你——这个——”   陆星寒被抓包,大大方方举起手,无辜澄清,声音小小的靠近她耳边,“知微,这是我捡的,在酒店那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我被子里夹着这个……”   后面的话,不说也懂了。   林知微脸上轰一下红透。   她大半夜悄悄起来看他,就是为了不被发现!   居然,居然绑头发的发绳松了都一无所知,还刚刚好被他捡了!   难怪啊,难怪这小崽子心情出奇的好,原来一根发绳彻底暴露了她的行踪,他什么都知道了!   陆星寒嗓子里含着笑,一想到知微半夜起来看他就幸福得冒泡泡,他仰靠在椅背上,整个身体倾斜向她,“这个我喜欢,送我好吗?”   “不好!还给我!”她压着嗓子咬牙切齿。   陆星寒把背包拽过来,外面侧袋上拴着个粉色胖胖的小兔子挂坠,说是挂坠,细看才知道,也是根发绳。   “知微你看,”他用手指挑起兔子,不远不近引诱林知微来摸,“我买的,是不是跟家里那只大的特别像?”   林知微本来懒得看,余光随便瞄瞄,不由得愣住,确实很像。   “你摸摸,手感很好。”   她纠结着脸,不肯动,可耐不住陆星寒一直往她手里塞,只好敷衍地抓了一把。   “啊,你摸了,”陆星寒笑得眼尾挤出细碎星光,目不转睛望着她,语气轻柔,“知微,摸了要负责的,它是你的了,小草莓归我。”   林知微甩手,不想被梁忱和司机听清,含糊说:“我不要!”   陆星寒猝不及防抓住她手腕,强行放在自己身上摸了一下,“哎,你又摸我了,也得对我负责,知微你选选,到底是要它,还是要我啊?” 第29章 二十九只崽   车里空间狭小, 前排还坐着两个竖着耳朵的围观群众。   虽然音响里放着民谣, 陆星寒说话声音也很轻,但难保不会被人听到, 林知微实在忍不下去, 在他手臂内侧用力掐了下,“哪个都不要!”   瞬间重回小时候。   陆星寒十一二那两年也皮过,闹腾多了林知微看不过眼,语言震慑力又不太够的时候,就采取这种非常手段。   他疼得一双眼水汪汪, 可怜望着林知微,“就跟你要个小草莓而已……”   话说一半, 猛地顿住。   陆星寒卷起衣袖,看到被掐红的印记, 小心地摸了摸。   还真是鲜嫩欲滴的小草莓……   再一抬头, 惊觉林知微已经被他挤到车门边, 杏眼里染着薄怒, 鼻尖莹白, 微张的唇水红, 身上甜暖淡香侵袭进他每寸感官里。   一小块红痕不知不觉变了调,陆星寒脸上控制不住泛起热, 掩唇轻咳,努力不让自己烧起来, 他别开头, 主动挪远一点, 手掌按在微凉的车窗玻璃上,试图降温。   可着火的耳廓藏不住,自顾自红成一道风景。   到目的地下车时,陆星寒摘下包上栓的小兔子发绳,不容拒绝地放进林知微手里,低声说:“这是我给你买的,收下吧。”   林知微来不及拒收,陆星寒揉着耳朵撒腿就跑,手腕上套着的小草莓一晃一晃,在路灯下惹眼得很,她再瞅瞅掌心里肥嘟嘟的小兔子,伸出手指拨了拨,毛茸茸的,其实还挺可爱。   游戏对抗环节录制完成,五组嘉宾分别抵达住处后,适应环境和各种睡衣PLAY则是晚上的重头戏。   大家住的房子看似天差地别,实际上彼此之间相隔并不远,都在同一片区域里。   陆星寒和梁忱进入别墅,拍完参观享受的阶段,马上开始转换形象,变成姐姐粉们喜闻乐见的家居状态。   睡衣是林知微团队统一准备好的,男团三个人根据人设不同,款式也相去甚远,陆星寒一身奶黄,上面还涂着一坨坨小奶油,相比之下,梁忱则稍微正经一些,米灰色印几棵小松树。   梁忱换好衣服,本能地朝陆星寒那边望,越发觉得自己又被比下去了,他情绪低落地坐一边看着摄像机围着陆星寒转,手指头不自觉收紧。   袁孟刚把容瑞安顿好,过来监督他俩,进门发现梁忱单独坐着,问他,“你怎么不过去?”   梁忱摇摇头,“我再等等。”   说完他想起什么,闲聊似的问袁孟,“袁哥,陈辞的事,星寒不会被迁怒吗?我跟他一组的,我怕……”   “迁什么怒?星寒干嘛了?不就是正当游戏正当输赢吗?”袁孟略有不满地多看他一眼,百分百维护,“咱们光明正大的,半点龌龊事没干,陈辞自己出问题被爆黑料闹分手,怪谁啊。”   袁孟在他头上拍了下,“小孩儿别瞎琢磨,好好录节目,导演关注你们这组,你抓紧机会好好表现。”   梁忱垂下眼,导演不是关注这组,是关注陆星寒而已。   他抿了抿唇,挺起背,目光定位到来回忙碌经过的林知微,下意识偷看陆星寒一眼,出声拦住她,“……知微姐姐,我想绑个苹果头,你看行吗?”   苹果头,就是把额前和头顶的头发扎成一个冲天小辫子。   以前好多男星都弄过,卖萌用的,粉丝们反响热烈。   林知微过去把他额发掀起,试了一下,笑着点点头,“可以,很清新,肯定讨人喜欢。”   梁忱眼睛一亮,脸色红润了些。   林知微找同事要来梳子和皮筋,给他扎好,四周拉松,显得自然些,左右看看,满意点头,“很好,去让导演看一下吧。”   梁忱高兴一抬头,正迎上陆星寒淡淡斜过来的眼神,好像随意掠过,实则如冰锥针刺,落在他刚被林知微摸过的头发上。   他尽量忽略,自然地凑到导演身边,亮出自己笑点萌点并存的发型,导演看了一愣,随机眉开眼笑双手一拍,大声喊林知微,“造型师过来一下!给陆星寒也扎一个!这个可爱,肯定受欢迎!”   陆星寒也跟着喊:“扎头发——”   林知微无奈走近,“你也凑热闹?”   陆星寒笑眯眯,纯良无害,余光戳着故意当他面招惹知微的梁忱,嘴里软声说:“导演要求的。”   林知微给他把额发束起,准备拿皮筋时,他速度更快,顺着她的手,抓住自己那一缕头发,“我自己绑。”   说着褪下腕上的小草莓发绳,三两下扎紧,还不忘把两颗小草莓摆正,放在小辫子的正中央。   奶黄睡衣,草莓苹果头,配一张完整露出的天价脸,含光漾水的眼睛再一眨巴,丝毫不违和,萌得要化了,林知微只有扶额哀叹的份儿。   她真的宁愿寒哥炫酷一点!   陆星寒美滋滋摸着小辫子,直到睡下都不肯摘。   摄像头拉高,对准柔软大床,他拉好被子表演出安稳入睡的画面,灯光渐黑,夜色朦胧,小草莓顶在他的头上,跟他头床共枕。   这是知微经常用的,上面有她的气息。   现在被他绑在头顶,一起睡觉,那四舍五入,就相当于——   陆星寒满脑袋绮念,闭着眼心猿意马,想起她碰他时的触感,她身上的甜,吻过的指尖,愈发不可收拾。   心跳乱成一片时。   “啪”一声,开关重新打开,灯光大亮。   摄像组哗啦啦收工,门外工作人员混乱成一团,袁孟领着同样刚拍完的容瑞过来,拍着桌子大喊:“别装睡了!才几点啊,起来!都起来给我补习!”   陆星寒把脸埋进枕头里,在胳膊内侧掐出来的草莓印上使劲儿一按。   嘶,疼。   疼了好,疼了清醒,省得乱做梦。   晚上九点四十,男团三个成员换上日常衣服,个个一脸严肃,在桌子前坐成一排,袁孟拎着根不知道从哪搞来的教鞭,来回在他们身后绕圈,对面坐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严肃说:“你们把书翻到三十页。”   从第二期综艺开始,星火娱乐就给男团找了贴身家教,利用一切零碎时间补习功课,生怕高考滑铁卢。   今天跟来这位是补语文和政治的,原本请的老师有事请假,他临时来替班,心底里很排斥这些不好好上学,出来混娱乐圈的学生,说话语气生硬,偏见地觉得他们几个肯定智商堪忧。   二十分钟不到,容瑞就趴桌了,“老师,这题你都讲好几遍了,能不能换一个啊?”   老师镜片后的眼睛睁大,霍地起身,气呼呼冲到袁孟身边,“你们这几个学生怎么回事,太不懂得尊师重道了,随随便便对老师提意见,让我怎么教?”   容瑞一脸懵逼,问陆星寒,“哥,这你受得了?”   陆星寒面无表情撑着下巴,很是高冷,“他说他的,我学我的,我复习,从来不需要人辅导。”   容瑞抱拳,佩服不已。   陆星寒哼了声,“自学不好么?这么简单的东西非要找人教?”   容瑞点头称是。   正说着,林知微从楼上下来,手臂上搭着几套他们换下来的衣服,准备叠好收整,她刚一露面,待机模式的陆星寒像突然接通了电源似的,火速直起背,把书翻得哗哗响。   知微距离他还有五米,三米,一米!   即将擦肩而过时,陆星寒捧起书,桃花眼尾一垂,惨兮兮软糯糯朝她开口,“知微,你忙吗?”   林知微甩他一眼,“干嘛?”   他把书一举,郑重其事敲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求知欲仿佛要泣血,“这些题我全都不会,你以前语文成绩好,给我讲讲啊!”   容瑞一把捂住胸口,“砰”地栽到桌面上。   自学?不需要人辅导?信他才有鬼!   林知微语文确实好,从前单科全校第一,毕业这么多年,偶尔看管陆星寒学习,看到高考模拟题也不怯场,实力不减当年。   她对认真复习这种事没法抗拒,衣服暂时放一边,仔细研究书上的短篇阅读题,三分钟不到看完有了思路,把陆星寒随便指的那道简单分析,翻过答案一看,八九不离十。   袁孟和补课老师的注意力渐渐被她吸引。   补课老师脸色越发难看,“我看你们根本不需要正规老师!”   说完包一拎,气呼呼直接走了。   林知微莫名其妙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小林老师”,坐下来按顺序逐题分析,讲了差不多一小时,陆星寒心情这个复杂啊,明明是他一个人的知微,结果被容瑞和梁忱给沾光了。   生气!   将近十一点,林知微终于放下书,让他们各自去休息,重新捡起衣服要送去地下车库,这些衣服是赞助商提供的,有使用时限,今晚会有同事统一装箱带走,不能耽误。   陆星寒不知道时间这么严格,后悔之前耽误她,站起来跟上去,“我陪你去。”   林知微果断拒绝,“现在不算晚,各团队都住附近,不少人还在外面,你别出去瞎晃。”   袁孟听见了,过来摆摆手,“星寒,你老实呆着,正好我要去车里拿东西,陪小林老师一起到车库,你袁哥我,你总该放心吧?”   陆星寒毫不犹豫说:“不放心。”   袁孟气得要锤他,“给点面子行吗?你出去只能给小林老师惹麻烦!”   说完他对林知微做个请的手势,“咱现在就走。”   陆星寒绷着脸,知道袁孟说得没错,站门口目送林知微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转角。   地下车库面积很大,是整个社区共用的,从别墅步行过去三五分钟的距离,快到时,袁孟手机响了,一看是星火娱乐老板打来的,连忙诚惶诚恐接听,示意林知微稍等他一下。   一等就是近十分钟。   眼看着要十一点半了,林知微心急,等不下去,对袁孟指指车库的方向,决定先下去。   她又走出一段,前面就是车库入口,今天为了方便节目组的大部队人马,卷帘门没关,人也可以通行。   林知微把怀里的衣服往上提了提,顺着坡道向下走时,光线渐暗,她忽然觉得身上莫名一凉,有股被人盯上的不适感,蛇一样顺着脊背向上蜿蜒。 第30章 三十只崽   车库里很静, 这个时间段,几乎不会有车辆进出来往。   今晚拍摄结束后,节目组安排了全体幕后工作人员聚餐, 林知微觉得剩余工作不多,她一个人可以完成, 而且接下来有两个同事需要连夜离开, 带走她手里这些衣饰, 总不能饿着肚子上飞机。   她干脆安排造型小分队的大家全去参加聚餐,独自留下善后, 却没想到会拖到这么晚才出来。   林知微站在车库的坡道上深吸了口气, 稳住心神,警惕地回过头, 身后空空荡荡, 并没有异常。   甚至还能隐约听到袁孟打电话的细碎声音。   她抱紧衣服, 安全感增加些许, 继续等了袁孟一会儿, 他仍旧没过来,再看看手表,吃饭的同事很快要回来了,她们出发前,她必须把手里的东西全部打包好,而包装袋和盒子, 都落在车里。   林知微自我安慰片刻, 摒除杂念, 大着胆子快步走下去,车库里面空间巨大,为了照顾不同楼号的居民停车,类似商场一样按字母顺序分了很多区,互相之间用墙壁隔断,巨型迷宫一样。   视野之内车辆几乎停满,节次鳞比,她小跑着按车位编号寻找工作室的那辆越野车,转过几个角才找准位置,出了一头汗。   打开掀背式的后备箱,里面跟预想一样,干净而且用品齐全,林知微终于松了口气,开始铺开衣服,一样样叠好分装打包,逐渐进入工作状态。   怪声是在装起最后一件衣服时发出的。   像鞋底拖拉着磨蹭地面。   林知微起初以为是包装袋的声音,很快发现不对,那种皮肤发凉的感觉再次强烈袭来,她头皮倏地一麻,心里警铃大响,没有贸然回身,而是迅速把袋子封口,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   她心跳轰轰作响,余光向后扫,隐约看到一个靠近的高大人影,没时间搜寻更好的防身武器,直接提起离手边不远的小型灭火器,飞快拽下箱门,头也不回直接抢步上前,准备拉开后座车门,钻进去锁死。   这已经是她在紧急关头能想到的,最快最安全的方式。   但手刚搭上车门,后面的人影忽然加速,带着熏人酒气朝她直扑过来,林知微咬住牙关,再次确定肯定不是善类,她抬起灭火器猛一回身,直接朝来人狠狠一砸。   这人虽然醉,但动作敏捷,似乎早料到了似的,头一躲闪开,用手臂挡住,呵呵一笑,“林,林知微,几个月没见,你又漂亮了。”   林知微神经一炸,她还当是谁!搞半天是这个变态!   陈辞那个极品渣男的经纪人,几个月前的那次合作上,早在陈辞开始套路何晚之前,这经纪人就以她长得好看,要送她出道接戏做大明星这种俗烂诱饵,三番五次背地里骚扰暗示她。   她恶心得不行,干脆放弃那一单,执行了工作室的规定,宁愿扣掉大额奖金接受处罚,也强行中途退出。   她没对任何人细说,只委婉提醒过何晚,陈辞的团队不太好,最好少接触,以为这事就此了结了,本期节目里就算再碰上也可以当作没发生。   他竟敢尾随着来堵她!   在车库门口被人窥视的不适感,肯定是他没错!   林知微拼命抽回被他制住的灭火器,举高了专朝他脸上撞,撞出一点空隙,手忙脚乱摸到兜里的手机,急忙去解锁,但手上汗太多,指纹锁密码迟迟不能识别。   这经纪人将近一米八的身高,很壮,满身肌肉,被灭火器打中下巴,剧痛消耗掉最后的耐心,他大手扇过来,一巴掌扯掉灭火器,闷声坠地滚出老远,他上前抓林知微的肩膀,她大声呼喊希望有人注意。   他打着酒嗝哼笑,“喊什么喊,我刚才检查遍了,根本没人,上次我态度好,你不干,这次本来也没打算动你,谁叫陈辞出事了,”他越说越暴躁,整个人借着酒劲歇斯底里,“老子从下午一直折腾到现在,给他到处打点求情联系公关!屁用也没有!”   林知微终于解开手机锁,拇指颤抖着摸索到拨号,经纪人却在这时候一把拽住她,往相隔不远的楼梯间里拖,他力气太大,林知微手机一下子脱手,砰的掉在地上,停在拨号界面根本还没来得及按下数字。   “你给谁打电话?!”他怒目圆睁,凶相毕现,手劲更重,“老子想玩个女人这么困难?!这圈子哪个女的不是主动扒着想红想上位,你TM倒好!瞧不起老子是吧?!”   “老子带个陈辞,好不容易熬出头,钱还没赚几个,上个节目让全网黑,今晚上就想泄泄火怎么了?!我告诉你,他名声完了,你要是老实点,明天我就雪藏他,让你出道,让你当大明星!”   林知微掰开他向后跑,两三步就被制住,她嗓子喊哑,整个车库里只有回音。   她拼命挣扎,脸白得像纸,“我同事六七个人约好在这见面,他们马上就来!跟我一起下来的人就在门口打电话,随时会来找我!你现在放开!我当这事没发生!”   “什么人,哪有人?”他面目扭曲,“凭什么要我放开?我喝酒回来从车库外面经过,正好看见你自己下来,大半夜还穿裙子露小腿,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他扯住林知微的手臂硬是往前带。   前面就是楼梯门。   整个车库,这样的门各个方向足有二十多个,有步梯有电梯,直接通往各个高层住宅的楼上,如果设施完善,应该到处有灯有监控。   但她所在的这片区域,通往的却是刚刚落成,尚未交工的二期新楼盘。   一期楼盘入住率高,社区里不能为了拍节目影响正常业主们生活,所以才把这片未经正式使用的区域专门划给节目组临时停车,没安监控,也正好保密了各位明星艺人的隐私。   楼梯门里黑漆漆一片,像能把人吞没的黑洞。   林知微用尽全力挣开一只手,再去够手机已经不可能,她不放弃地一直大喊,手在身上各个兜里胡乱摸索,希望能找到救命的东西,最后蹭过头发时,摸到脑后某个细长坚硬的物体,攥下来一看,是刚才讲题时,盘头发随手用的一根铅笔。   她害怕到最极限,生理性眼泪沁出,但手上半点不含糊,咬住牙,尽最大可能握紧笔,当刀一样往他身上狠狠捅。   这是给陆星寒画了重点的铅笔。   出来时她还信誓旦旦对他说没有危险,不需要送。   她囫囵吞下所有狂卷的恐惧怯弱,睁大眼睛,极其强硬地往后挣,拖延时间,眼前是模糊的,耳朵里也什么都听不见,到处爆炸一样乱响。   林知微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等谁。   但总有某个意识在戳刺她,不断重复,让她坚持清醒,会有人来接她走的。   脚几乎要挨到楼梯门的门槛上,里面漆黑一片,她死死按住墙沿,男人拖拽的力气越发大,她手指泛白,无论如何不肯放开。   她快挺不住了。   所有极限即将挣断时,钳制她的力气陡然间一松。   林知微站立不稳,摇摇晃晃跌靠在背后的墙上,不敢置信地抬头。   男人被一只筋络暴起的手硬生生扼住了咽喉,眼球凸出,惊恐无措地张口,紧接着一件衣服劈头盖脸罩住他,衣袖绳索似的缠过脖子,在后面狠狠扎紧,他终于发出的呼声极其沉闷,慌忙在呼吸困难的脸上胡乱撕扯。   下一秒,他整个人被一脚踹进黑黢黢的楼梯门,砰地摔进去。   林知微眼都不会眨,任蓄积的泪淌下去,终于看清楚了出现在面前的人。   “等着我。”   给她的,只有这一句嘶哑到几乎听不清的话。   楼梯门轻飘飘关上,不等她反应,让人毛骨悚然的殴打声顷刻传出,拳脚不顾一切重击在肉身上,男人恐惧的痛苦求饶尽数蒙在衣服里,直到气若游丝的声音也发不出,只剩下强势者单方面无休无止的索命。   林知微双腿打颤,恍惚的意识一缕缕回笼。   要出事……   已经没动静了,连呼吸都没有,再下去会出人命。   她惶然抓住门把,强撑着最后的气力推开,不需要光源去看,也能清楚感觉到最熟悉的温度在哪里。   两步的距离。   她几乎是跌撞过去,抓住陆星寒背上汗湿的衣服,嗓子里音调破碎,“够,够了……”   陆星寒早在看见她的那一刻起就彻底没了理智,根本停不下极端嗜血的念头,一切都烧成灰烬,只想要这个人的命,碎尸万段,死几万次也不能换来他任何一点点平静。   被罩住头的男人几乎成了一堆死肉。   林知微喘息急促,拉不住他,比之前更大的恐惧压下来,她脑中空白,一把搂住陆星寒的腰,哭喊:“够了!停下!”   陆星寒最后一脚踹在他身上,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被腰间纤瘦的手臂操控,定住了一样,一动也不能动。   漆黑空间里,一点点的哭泣也被无限放大。   轻微的,收敛的,忍耐的,却最有效地揉捻着他,让他碾成尘烧成灰,全数紧紧依附在她的身上。   “我让你停下!”   “你要打死他吗?!打死他,你去偿命吗?!”   “你的命……你的命不要了吗!”   陆星寒大口急喘,胸腔里稀里哗啦。   他灼热的手抬起,稍稍拉开她的手臂,回过身把她从头到脚用力箍进怀里,颤抖着汲取她的气息,嘴唇控制不住地落在头发上,沿着发丝一寸寸吻,喉咙深处翻滚着嘶暗的闷声,吞咽,张口,仍然说不出话。   只能一下下吻她。   林知微瘫在他怀里,再也使不上力气。   各种后怕混杂,仍在咬着牙问他,“你,你不要命了么……”   “要。”   陆星寒的唇蹭过头发,移到她满是冷汗的额头,终于挤出一丝声音。   “要的。”   他扣住她的头,吻着额头眼帘,战栗着落到眉心。   “我的命有用,要守着你。”   “从今以后,寸步不离守着你。” 第31章 三十一只崽   此时此刻, 陆星寒是她在深海里活命的浮舟。   再多亲密,贴得再紧,似乎也不足以得到彻底安心, 潜意识里需求更多,但残存的理智还在固执抵抗。   快溶在他怀里了。   这个人, 这种温度, 是她过去二十几年的生命里, 无法被取代的,最最密切的存在。   他的唇在眉心啄吻, 烫得发疼。   逐渐恢复平静的耳朵里开始清楚听到彼此的心跳, 震耳欲聋,互相交错, 但同时, 楼梯间合紧的门板外, 也传来轻快杂乱的脚步和对话声。   “哎——这怎么有个灭火器?”   “可能谁车里掉出来的吧, 别管了, 先看看知微姐把衣服弄好没。”   “全好了!哇知微真的超厉害,一个人弄这么多。”   “咱们也该出发去机场了,先走吧,登机前给知微姐发个微信。”   车门开合,打火启动,轮胎在橡胶地面压出咯吱声, 很快远离, 直至彻底消失。   林知微和陆星寒默契地谁也没有出声, 他钢铸似的双臂搂着她,唇着了迷般继续向下,沿着鼻梁一路轻吻,呼吸撩着火苗,灼得她忍不住闪躲。   她心口挤满难以言明的酸麻,低下头,向后退开。   陆星寒停下,喘息粗重,不再掠夺,而是把她拉远的距离重新贴紧,手掌在她僵硬的背上一遍遍安抚,鼻尖蹭过她的耳朵脖颈,弯下背,脸埋进她颈窝里。   林知微磕磕绊绊说:“这个人……是陈辞的经纪人。”   陆星寒哑声说:“我知道。”   当时林知微跟袁孟走后,陆星寒一直心神不宁,挨不住打算出去接她时,趴在一边玩游戏的容瑞忽然蹦起来,大呼小叫举着手机来给他看。   陆星寒以为是什么无聊八卦,懒懒瞥了一眼,却意外发现是一段偷拍的短视频。   容瑞说:“哥!微博上有个博主刚发的!转疯了已经!”   拍摄者应该是饭店服务员,暗中把手机伸到了包厢的门缝里,里面围坐五六个人,其中两个正是陈辞和经纪人,看得出来俩人都喝了,言语不和,情绪很激动,撸袖子吵了起来。   陈辞一巴掌拍桌上,“……别总拿雪藏吓唬我!我这两年听你的忍你的还少?就上次合作那造型团队,你让我随便勾上一个,开开小灶,比别人穿好点,结果呢?我看上领队,你却非说你要她,硬让我找那个年纪大的!”   经纪人脸红脖子粗,显然酒劲儿开始上头,满口脏话,“我就看上那领队怎么了?!你把漂亮的孝敬给我不应该啊?!”   陈辞冷笑,破罐子破摔,“看上有屁用?你得手了吗?你有本事真把人搞到啊!反正我现在已经这样了,也不用再怕你,这些年咱俩玩女人的数量可不相上下,捅漏了谁也别想好——”   后面还有很长,陆星寒神色坚冷,再也看不下去。   合作过的造型团队,领队,说的是谁,毋庸置疑。   他看清视频上的拍摄时间,过去差不多一个小时了,很可能这些人已经结束饭局在外面游荡。   强烈不安缠上来,林知微手机不接,袁孟占线,他一秒也等不下去,起身就要出去,被容瑞坚持拉住,“哥,你这样出门不行!”   陆星寒强耐着性子做了简单伪装,披上一件随处可见的节目组工作制服,狂奔向车库,到门口发现卷帘门十二点自动关闭,只有车辆感应才能开启,他迅速转到最近的一栋住宅,从电梯下到车库。   林知微发现陆星寒说到这里又颤抖起来,知道他想到了当时目睹的画面。   “我没事,没有受伤,”她声音低柔,安慰他,也安慰自己,但脚步挪动一下,才惊觉全身都像散了架,到处疼得抽筋剥骨一样,她坚持说,“我真没事,别怕。”   她逐渐适应黑暗,隐约能看到陆星寒的脸,以及他身后地上那摊毫无知觉的死肉。   “他不会……”   陆星寒合着眼,贪婪黏在她身上,“不会死。”   只是不会死。   话音落下时,被电话摧残许久的袁孟终于姗姗来迟,他在节目组停车区域转了一大圈,试探轻喊了两声,“小林老师?”   这么长时间过去,应该已经走了。   他呼了口气,对没能陪她下来的事抱歉,但想到电话里的内容,更觉得闹心,愁眉苦脸时,猛地注意到离得不远的一扇楼梯间门从里打开,陆星寒扶着林知微露出一些侧影,十殿阎罗似的要活活吓死人。   袁孟惊得差点喊出来,立刻意识到不对劲,大步跑过去,仔细一看俩人脸色,汗当时就下来了,“出什么事了?!”   陆星寒盯着袁孟,“你问我?”   简单三个字的语气,能把袁孟给吃了。   林知微忙拉他一下,“你别怪袁哥,他接电话没办法,我太着急才先下来的。”   袁孟一听更慌了,“到底——”   不等他问完,陆星寒把门完全推开,里面躺倒的人形轮廓暴露无遗。   “死死死死人了?!”   “快了。”   那就是还没死。   袁孟来回看着,明白大半,一双胖手禁不住簌簌发抖,声调都变了,“小林老师,你没事吧?!”   林知微摇头,但七分衣袖下,被攥出的淤痕颜色渐重,触目惊心。   陆星寒把她抱稳,低声说:“给我找个安全的地方,我带她走,里面那个短时间醒不过来,你趁早处理掉。”   只要人没生命危险,那一切都有运作的空间。   关键大事上,袁孟向来雷厉风行,何况对林知微差点出事的深深自责催动着他,十分钟就联系节目组要来一套楼上多余闲置的公寓,拿到钥匙第一时间交给陆星寒,顺便递给他两件长外套,“从B5电梯上去,出去左转第一间就是,你们多穿件衣服,别让人认出来,我先叫人来把麻烦解决掉,晚点上去,记得给我开门。”   然后他拍着额头长叹,“小林老师,对不起啊,全怪我没陪你下来。”   陆星寒脸上仍旧冻着冰,没让林知微理他,走到她面前半蹲下身,“知微,上来,我背你。”   “我自己能……”   “听话,让我背着你。”   袁孟咳了声,很懂地背过身。   林知微确实走路吃力,但不是不能走,就这么乖乖趴上去也太……   内心挣扎不超过三秒,陆星寒干脆后退少许,背直接贴上她的腿,手向后伸,在她腰上轻轻一按,她毫无防备顺势向前倾倒,正好软软跌在陆星寒肌理精实的后背上。   陆星寒勾住她膝弯,轻松站起,林知微怕摔下去,本能地抱住他脖颈。   他用下巴在她手上蹭了蹭,“再搂紧一点。”   电梯里有大片的镜面,灯光冷白。   林知微身上披着盖住全身的外套,帽子把头罩住,脸埋起来,露出一双眼睛不由自主朝身旁的镜子里打量。   她缩在衣服里小小的一团,像个大背包似的稳稳挂在陆星寒身上,陆星寒的长外衣罩住身形,口罩盖到鼻梁,鸭舌帽压到下眼脸,即使这样,也遮不住高大挺拔和满身消散不去的凛冽气势。   他头轻轻一偏,黑眸通过镜片跟她对视。   林知微触了电似的,禁不住一抖,假装若无其事转开,扒住他的后领,默默把半张脸藏过去。   好在已经深夜,一路上安静顺利,等陆星寒拧开公寓门,林知微急急忙忙从他身上下去,特别坚韧地扶着墙,“我我我先进去洗洗。”   口,口吃什么!没见过……男人啊?!   林知微暗中掐了自己一把,意志坚定地挪进里面的浴室,砰的关上门,跟那种人纠缠半天,再不打理一下,她要恶心死了。   没过多久,有人敲门,陆星寒警惕地靠近猫眼,是袁孟,就他一个人。   袁孟手里提着个小行李箱,箱外谨慎地套了个不透明的大袋子,“小林老师的行李,还有你两件衣服,都在里面,等会换上。”   他顿了顿,语气郑重,“晚上的事,起因跟网上曝光的那段视频差不多,团队内部酒后争执,他早就对小林老师有歹心,一直贼心不死,加上陈辞言语刺激,偏巧路上看到她单独去车库,就……就尾随了。”   陆星寒拳头无声攥紧,面无表情说:“对方伤残的任何后续责任,我承担,不会给公司找麻烦。”   袁孟拍了他一下,“说什么呢,咱是一家人,你不用管,这事本来就是我做得不好,你别吭声,该干嘛干嘛,我去搞定,你袁哥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再说了,”袁孟眯眯眼,哼笑,“要是换成别人可能还难搞点,但是他那种业内败类,现在自身难保,看他不顺眼的一大群,喝多了瞎闹事,谁揍他都有可能。”   陆星寒手伸进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出道以来公司划到我账上的所有钱,都在里面,密码是知微手机号后六位,你找人,把陈辞和他经纪人所有深层黑料全挖出来。”   “星寒?他们现在挺黑了。”   “不够,”他瞳仁里结着坚冰,语速缓慢,“既然不能直接弄死,就让他们永远不可能翻身。”   以前他不在这圈子里,不知道也够不着。   但是现在他来了,那些怀着龌龊心思觊觎过知微的,伤害过知微的,哪个也别想好好活。   林知微洗完澡,把门打开一条缝,一眼瞄到她的行李箱摆在门口,箱盖上整整齐齐叠着身睡衣。   她伸长手臂,火速抓进来套好,揉着湿发慢吞吞出来,一眼看到陆星寒站在窗边,劲瘦腰腿紧绷,脊背微弯,双手撑着窗台,肩膀宽阔有力。   存在感太强,整间小公寓不大的面积,好像全是他的影子。   小崽子哪来这么多荷尔蒙……   “你……要不要洗洗澡?”   抱他的时候,身上都是汗来着。   陆星寒回过身,几步走到她面前,特别自然地在她湿哒哒的长发上摸摸,轻声说:“先别睡,我给你吹干。”   说完进浴室拿出吹风机,在沙发旁接通电源,拉着她坐下,自己则半跪在她身后,指尖温柔地伸入发间,摩擦过她微凉湿润的细嫩后颈。   啧,又被他照顾了。   林知微的姐姐尊严零零落落,苦苦挣扎。   她下意识往前躲,去抢他手里的吹风机,故作镇定说:“你上次不是还娇娇地嚷着要我给你吹头发呢,今天怎么了,像个大人似的。”   “我本来就是大人,”陆星寒轻松扬起手臂,唇角也翘高一些,看着她努力够不到的模样,扣着她肩膀压回自己胸前,“但是你不一样,上次你凶我,勉强算大人,今晚……”   陆星寒眼眸低垂,声音渐沉。   他俯下身,亲亲她的头顶,“今晚,你只是个受到惊吓的小姑娘。” 第32章 三十二只崽   第二次叫她小姑娘了,过……过分!   林知微被他牢牢圈着, 身上还很酸疼, 拿不出力气挣脱, 任由绵柔热风烘干长发, 嗡嗡声扰得人心里特别乱, 偏偏他手还不老实, 不是摸摸头就是揉揉肩,一刻闲不住,躲也躲不开,无比让人生气。   气得太投入,白嫩脸颊不知不觉鼓起来一些。   陆星寒从侧面看, 像塞了个圆润的小包子似的, 他出其不意伸出指尖, 在上面轻轻一戳。   小包子迅速回落, 漏气了。   不仅这样, 还迅速地薄薄红了一层。   陆星寒满眼的爱意快要化成小桃心噼里啪啦掉出来, 知微怎么这么可爱……   可爱到他想团在手心里好好舔一舔。   如果有一天, 他能摘掉知微所有成熟严厉的面具,把藏得最深的, 那些柔软的少女心小心翼翼剥露出来,让她对他脸热心跳,撒娇依赖, 就算偶尔气鼓鼓, 他也能卖萌无赖地把她哄开心。   随便想想, 陆星寒涨满的心脏都快炸开了。   林知微要被吹风机烤熟,热得出汗,摸到头发已经□□分干,无情拍掉他的手,爬下沙发飞快转移到床上,钻进被子里盖得严丝合缝,勉为其难伸出一根手指头,朝浴室方向点点,“已经后半夜了,快点洗澡去!”   再不老老实实睡觉,总觉得有什么危险的事要发生……   陆星寒收起吹风机,无奈看着她笑,把顶灯关掉,留门厅一点光源,“好,困了就睡,不困等我。”   声线低磁,轻微沙哑,配着朦胧光线,怎么听怎么像小猫爪子似的挠耳朵。   痒死了!   林知微忍无可忍朝下一缩,只把发梢留在外面。   事发到现在,回到安稳环境,洗了热水澡躺进被窝,负面情绪消失得差不多了,她眼前闪来闪去的不是死里逃生有多惊险,而是陆星寒扼住那人咽喉的动作,血丝遍布的眼睛,还有她抱上去时,他紧绷炙热的身体。   闷热乌黑的被子里,没别人,就她一个,不怕谁知道,可以放任自己口干舌燥,让耳膜被心跳声震得发酥。   林知微攥紧床单,有些茫然无措。   她莫名开始跟自己赌气,空气稀薄呼吸不畅也不肯出去,强憋着,在棉被下拱出一团隆起的小包。   陆星寒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为了知微的面子,努力忍着才没笑出声,他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抓住被角往上轻轻一掀,蜷成一卷的纤软身体顿时僵住。   林知微快窒息了,她洗澡半个小时不止,陆星寒竟然只用几分钟?这么快的吗?!   她这才纠结到一半,不上不下的,多给点时间不行啊?   “你掀我被子干嘛,我我我要睡了!”不管怎么样,先镇定再说,林知微反应迅速,坚|挺地要继续保全姐姐形象,费了半天劲儿终于摆出个不满的眼神,可陆星寒根本不给她调整状态的时间,手已经伸过来,穿过她腋下往上一提,把她的头端端正正摆在枕头上。   林知微眼睁睁看着一滴水珠,从他肌肉流畅的手臂滚下,滑到手腕,经过手指,润湿她薄薄的睡衣。   很凉。   她咽咽口水,不由自主抬起头。   陆星寒俯着身,腰下穿着一条长到膝盖的短裤,上身裸着,白皙利落的漂亮肌理被昏黄光线一映,染上层淡淡的蜜,水珠接连向下,有些直接沿着初成轮廓的人鱼线没入深处。   林知微眼睛都快充血了,手不管用,直接抬脚轻踹在他膝盖上,“穿衣服去!”   小狼崽子,出道没几个月身材也练得有模有样了,绝对是故意秀给她看的!   脸有盆那么大!   林知微把从小到大训过他的话全搁在心里默念一遍,目光却并不受她意志指挥,拉不住地往他腰腹锁骨上瞥。   陆星寒没羞没臊地笑,随便擦擦身上的水,套上件宽大短袖,双手环胸,开始对着四十平米左右的小公寓到处打量,认真研究。   林知微警惕,“你想什么呢?”   “想该怎么睡。”   “老老实实躺下睡!”   “不行,没那么简单,我得躺你身边睡。”   林知微眼睛睁大,陆星寒说做就做,把墙边沉重的长沙发硬是拖拽出来,顶到紧挨着床边的位置,床偏矮,沙发偏高,两个贴一块儿,居然差不多平齐。   陆星寒心满意足,把枕头往上一丢,修长身体倒上去,三两下躺好,扭头朝林知微甜甜一笑。   脸对脸,相隔还不到一臂远,林知微刚想照着他脸拍回去,他睫毛抖了抖,轻声说:“知微,你别赶我,就这样睡吧,要是离你太远,我心里慌。”   他定定望着她,脸上收了笑意,“我也受惊吓了。”   夜很静。   凌晨一两点了,窗外一点声音也没有。   林知微心口被这句话揉得疼,手脚发麻,眼角也渐渐酸了。   陆星寒摩挲着她的被子边沿,撬开一点小缝隙,央求她,“知微,你把手伸出来好不好,我有个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   “你先伸出来。”   林知微抿抿唇,指尖顺着那条小缝隙露出去。   陆星寒侧过身面对她,专注盯着她葱白的指尖,手探过去牵住,继而顺着伸进被子,把她的手完全包在掌心里,牢牢攥紧。   林知微往回抽一下,没用,她带着鼻音问:“东西呢?”   他晃晃手腕,套路得逞,荡开一些笑痕,“就是我啊。”   谁……谁想要你啊!   “别走别走,让我抓一会儿,知微我害怕,真的。”   林知微瞪他,但被他包裹的强烈安全感蔓延开,舒服得全身发懒,不想动弹,她手也乖乖的,没再挣脱。   她在枕头上蹭蹭升温的耳朵,小声说:“以后,不准再那么不管不顾的拼命,别一冲动就把自己搭上。”   陆星寒不着痕迹凑得离她更近,声音也逼到耳畔,“我什么都是你的,这条命,本来就是用来给你拼的。”   “但是,”他低声,“这种不好的事不会再发生,我保证。”   “……你别忘了自己是个公众人物,说得这么任性,前途就一点也不在乎吗?你还想不想红了?”   陆星寒疼惜地磨蹭她的手背,忍不住五指穿进她的指缝,跟她十指交扣,第一次做出这样的动作,他喉结微微滚动,强忍住想把她箍进怀里的冲动,“……知微,我进娱乐圈,是为了能跟你多见面,只要能朝夕相处,红不红根本无所谓,直到我跟你……跟你坦诚的那个晚上,才开始去想变红的事,我想的简单,要多赚钱,长成有能力的大人,好有资格拥有你。”   “可今天,”他把她的手拉起来,放到唇边,合着眼,“我终于知道,只是赚钱不够的,必须要红。”   林知微怔怔看他。   他笑了一下,抬起眼,深黑眸子里亮得灼人,“要红到在这圈子里有倒不掉的地位,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无论你去哪,都要被人高高捧着,没人再敢打你任何主意。”   少年的话直白又傻气,把她纳为己有,又要做她靠山。   哪一点都不是林知微的愿望,可话里深重的感情却准确无误地刺中心底最软最脆弱的地方。   被不顾一切保护着,挚爱着,谁会不被吸引呢。   林知微转了转头,脸埋进松软的枕头里,沁出的眼泪胡乱蹭掉,又有新的冒出来。   她拼死拼活筑起的那点壁垒像纸糊的一样,在陆星寒面前,轻而易举就被他攻击得溃不成军。   “我上次说了,”她死命拽着澡泽边上最后那点干树杈,尽力挣扎,不愿意就这么掉下去,“我不会爱上你的。”   陆星寒慢吞吞“嗯”了声,“日子长着呢,我这么可爱,说不定明天一早醒来,你就爱我一点了。”   “……厚颜无耻。”   他揪揪自己的漂亮脸蛋儿,“颜不厚啊,皮肤很薄,而且有齿,”说完露齿一笑,“知微你看,超白超整齐。”   总有话来应付她!   林知微吸吸鼻子,抽出手转过身,背对着他,使劲儿在眼睛上揉。   “知微——”他声音软腻下来,“你别不理我啊,跟我说说话。”   “不说。”   陆星寒像块小膏药似的黏上去,“你要睡了吗?”   “睡!”   隔了三秒,“知微,睡着了吗?”   不吭声。   又隔五秒,“真的睡了?”   还是不吭声。   再隔十秒,语气失落死了,“……知微睡了,不疼我了。”   林知微捶床,“你到底要干嘛!”   陆星寒毛茸茸的脑袋拱着她,手臂试探着环上去,“你睡不着是不是?”他尾音黏黏软软,“那我唱歌给你听,哄你睡觉。”   “你看看几点了,不听。”   “没事,我唱轻点,”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沙发挪到了床上,隔着棉被贴近她,低低柔柔开口,“你一笑,我神魂颠倒——”   林知微捂耳朵,“不好听。”   这种撩人情歌,配上他的嗓音,大半夜听了还能睡?   陆星寒马上改,“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   好好的儿歌到他嘴里怎么总觉得污污的!   “别唱了,我困了。”   陆星寒趁机搂住她的腰,满足地喟叹,“那就这样睡。”   林知微头要晕了,除了隔着棉被,跟同床共枕有什么区别?!能不能别攻势这么紧,让她喘口气行不行!   “你——”   “知微,你记得么,我说了要寸步不离守着你,”陆星寒无赖地把她紧紧扣在胸前,闭上眼睛,“只有这么近,才算是寸步不离。” 第33章 三十三只崽   被名叫陆星寒的小膏药贴上有救么?   超黏, 巨紧, 长得还挺好看的那种。   反正林知微觉得, 至少今晚是没救了,她裹着被子看似挺有主动权, 其实像个盖着生鱼片的寿司似的,她是那坨白米饭, 陆星寒就是稳稳当当夹她的筷子。   米饭还能脱开筷子成功逃脱?   她真没力气了, 要求不高,爱夹夹吧,别真往嘴里送就行。   “我跟你说,这是最后一次。”林知微被他体温烘得太暖, 精神上的紧张感虽然强烈, 但身体上反馈的舒适也无法骗人。   所有疲乏全找上来, 催成浓浓睡意, 她很快睁不开眼睛了, 声音越来越低, “你以后要是再敢这么没大没小,我就——”   就怎么样, 没说完, 呼吸逐渐变匀称, 轻轻弱弱的,很乖很温顺。   陆星寒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弛下来, 唇小心翼翼贴上她的头发, 一路亲吻到露出些许的白嫩耳根, 她皮肤隐隐泛着热,有些甜,勾得他方寸全无,一头汗地只想压上去仔细品尝。   心里冲上天飞了几千里,实际上并没有做出过分的动作。   他这辈子所有耐心温柔,都是给知微准备的。   窗帘偏薄,不太遮光,天一亮林知微就醒了,身上盖的被子原封不动,回过身一看,陆星寒已经不见了,枕边放着她失而复得的手机。   解开锁,打开后直接是备忘录的页面。   陆星寒在上面留了言,“手机在某辆车底下找到的,我仔细消过毒了,先用着,回市里我给你买新的。”   回想当时的情况,应该是挣扎的时候踢到了,才会滑到车下去。   林知微不禁翘翘唇角,瞧他说得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往下翻,还有第二条,“知微宝宝,新的一天到了,醒来有什么新发现吗?有没有感觉爱我一点点了?”   林知微那点笑啪叽跌落。   怒摔手机!   要摔不摔的时候,手机响了,林知微以为是陆星寒那个小混球,态度相当不好,但看到来电人何晚两个字的时候,无奈地压了压情绪,心里把各种说辞过了一遍,语气平和地接听。   “知微,昨晚怎么没回来?打你电话也不接,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林知微笑答,“你们去聚餐的时候,我碰上个以前的朋友,跟她聊太晚了,手机没带充电线。”   那件事除了陆星寒和袁孟,谁都不会知道,就连经纪人本人,也迷迷糊糊就昏死了,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谁想要他的命。   “我说呢,怎么后备箱里衣服准备好人却不见了,你没事就行,不过我得多给你买几根线,随身带着,”何晚放下心,转而问,“你手机一直没电,应该也没看到微博上的热搜吧?”   “什么热搜?”   何晚语气复杂,半是气闷半是快意,“陈辞,这次彻底掉黑洞了,除非把脑袋和身份全换掉,否则别想再翻身。”   挂掉电话,林知微好奇上微博一看,简直热闹死了。   不止是热搜,各种官博营销号水军路人甲,议论的全是陈辞的事。   好歹他也是个准二线,算得上轰动性新闻了,而且桩桩件件都属于吃瓜群众们最喜闻乐见的那种类型。   早上五点,有人图文并茂证据确凿地大规模起底了陈辞团队,主要是他和经纪人两个极品渣,不往远了说,近五年内就连蒙带骗祸害无数女孩,经纪人负责用娱乐圈名利勾引,陈辞则拿自己外形和手段从女人身上换取各种大大小小的好处。   过去俩人一唱一和,龌龊事做尽,还扒出了陈辞曾经改过名,翻出过去被女性富豪包|养半年和整容的黑历史,经纪人甚至有伤人逃逸酒后滋事的案底。   经纪人直接遭到业内全体封杀,针对他似乎被揍了的传闻,舆论一片叫好,陈辞也成了随时会归进劣迹艺人的预备役。   林知微主要搜索了经纪人重伤的事,没看到任何他要追究或是报警的消息,提了半宿的心终于回到原位。   她最后才看到昨晚小饭店包厢里偷拍的那段视频,窒闷地捏捏眉心,除了反胃之外,有点担忧何晚的情绪,陈辞对经纪人吼的“我看上领队,你却非说你要她,硬让我找那个年纪大的”,根本就是往何晚的伤口上撒盐。   她们姐姐妹妹之间,她怎么做才能没嫌隙。   林知微没想到,她收拾好出门,何晚竟然等在楼下,远远瞧见她,大步冲上来抱住,“知微,我越想自己越蠢,那两个渣对你动过歹心,我还白痴一样往上送,死心塌地对那种垃圾念念不忘,想想就后怕,当时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   “我还奇怪你干嘛要中途退出,又劝我别太接近陈辞,我傻子似的根本没往心里去,反倒以为遇到真爱了!我没能护着你,还上赶着把自己往里搭!好几个月陷在里头走不出来,我就是头猪!”   “晚姐……”   “啊?”   “你不伤心了?”   “伤什么心?!老娘花的感情和钱全当喂了狗!”何晚怄得脸红脖子粗,拿手扇风,脸色纠结,“……就是蠢事做尽,特丢人,丢给你无所谓,丢到陆星寒那小狼崽子手里了!”   林知微忍不住笑,搂住她,“你能想通太好了。”   何晚摸摸她头,眼圈悄悄发红,有些哽咽,“咱们在这圈子里,什么渣滓都可能碰上,我皮糙肉厚,你没被伤害到才是太好了。”   早上人渐渐多起来。   何晚抹了下眼睛,搭住林知微肩膀,“走走,吃早餐去,今天吃好的,我请!为下次崭新的恋爱祈个福,说不定老娘命好,真能找到个慧眼识珠的小弟弟!”   林知微被她揽着走,没注意到楼边角落里,静静看着她的陆星寒。   陆星寒全副武装,继续暗地里陪她走,直到她进去餐厅,坐窗边开始吃东西,他选了个没人的墙边,老老实实靠着,不时抬头看她一眼。   袁孟电话催得没完,他懒懒回复:“我知道时间还够,再等二十分钟,我跟知微一起过去。”   这次意外烙下的心理阴影太重,除非万不得已,陆星寒的确受不了知微再离开他视线。   说好了寸步不离。   可不只是在床|上。   哪怕别人面前不能随便亲密,至少也要用眼睛跟着她才行。   陈辞事件持续发酵了两三天,深层黑料层出不穷。   刚拍完的这期《今夜无眠》是他倒台大作,满载热度,成了万众瞩目,导演考虑干脆把这期节目抓紧剪辑制作好,提前档期播出。   短预告放了无数个,负责跟陈辞对抗的陆星寒再次成为长着洁白翅膀的正义小天使。   游戏关卡里虐了陈辞那个渣,爽!   陈辞那混蛋看寒寒的眼神好凶!果然是垃圾!   嗷嗷嗷寒寒好乖,别委屈,姐姐帮你骂坏蛋——   寒寒又萌又帅,实力超强但是特别内敛不会故意攻击别人,太可爱了,想摸头!   返程的机场里,林知微心情极其纠结地刷着预告底下的众多评论,满眼全是以上这种画风,她实在受不了退回首页,可入眼的又是陆星寒相关。   娱乐八卦账号发了个显眼大标题。   强势崛起的新晋小奶狗有没有撩到你?   九张动图,包含陆星寒第一次直播时的反差萌,进录音室的甜糯一笑,站在水塘岸边对摄像机的表白,甚至还有那天虐完陈辞,他玉树临风立在高台上朝她招手,轻盈跃下。   全是对她的!   林知微心里这个乱啊,烦得使劲儿戳屏幕,打算快点往下滑,谁知一不留神拇指用力过猛,刚巧在那条上点了个赞。   红彤彤,超显眼。   不到一分钟,微博私信响了。   陆星寒用他正装大号给她发:“知微宝宝,我看见你点赞了。”   林知微真想一头撞死。   都分不清到底该凶他赶紧把“宝宝”两个字咽回去,还是该训他别没事闲的关注她微博动态。   她抬头一瞄,陆星寒正好坐她对面的长椅上,戴着口罩,眉心微蹙,特别专注地摆弄着手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做什么不得了的正经事。   他就保持着这副严谨脸,继续给她发,“知微宝宝,能请你回答一下标题上的问题吗?”   有没有被小奶狗撩到?   好意思?   呵呵,拜托诚实一点,你根本是只披皮的大狼狗好吧!   见她不回,陆星寒又发了个微博聊天框自带的小兔子图案来催促。   表情仍旧不动如山,认认真真仿佛在做高考数学模拟题。   林知微盯着粉色眯眼的小兔子,莫名想起夜里他在耳边清唱的那首儿歌。   再纯真无邪的东西经过他的手,好像都不会好了……   林知微心里默默吐槽机场温度这么高,才几月份啊已经热得不舒服了,她退出微博,关掉屏幕,愤愤看他一眼,别扭地站起身去洗手间想接捧凉水降降温。   她对着蓝色冷水方向抬起水龙头。   结果“哗”一下出来的水直冒烟,差点把她给烫了。   水管接反了?连凉水都跟她作对?   这日子没法过了!   在下一期综艺录制前的一周间隙里,整个男团正式进入高强度的工作模式,热度暴涨带来的收益初见成效,代言邀约纷至沓来,几档比较热门的棚拍综艺也有意接洽,虽然歌才发了一首,但在商演活动上格外受欢迎,另外还要兼顾复习。   袁孟把关非常严格,精挑细选之后,在代言上定了款国民度很高的饼干,外加以广告覆盖率著名的薄荷糖。   大众观感好,也符合干净少年们的路线。   公司生怕各品牌的造型师不靠谱,万一审美不在线,给仨孩子弄出锅盖头粗眼线就糟了,于是决定仍用林知微的团队全程跟妆。   饼干拍广告图的时候,摄影师研究半天,有点犹豫不决。   袁孟凑过去问:“有什么问题吗?”   摄影师点开刚拍好的一部分图,依次翻给他看,“不知道哪出了问题,整体挺好的,就是好像不够甜,毕竟是草莓馅儿,甜度要高。”   袁孟弯下腰仔细一看,最打眼的陆星寒笑那么官方,能甜才有鬼了。   摄影师摇摇头,“我再去拍一组试试。”   袁孟拦他一下,“您稍等,我们这团有点特殊,需要额外做点准备。”   说完飞奔到化妆室,敲敲门,等林知微一回身,袁孟立刻双手合十,“小林老师,求救场。”   林知微深吸气,揉揉太阳穴。   “……他又怎么了。”   “不够甜。”   “……那我也不是糖啊!”   袁孟有点羞涩地一笑,“是不是,你去就知道了。”   等林知微被连哄带捧硬拉到摄影师身后。   陆星寒的标准化模式瞬间破裂,整个人像充了电开了光抹了蜜,眼角眉梢荡起春|潮,波光盈盈里泛着跳跃的粉,恨不得隔空扑到林知微身上。   五大三粗的摄影师一下子被击中,颤抖捂胸口,“哦哦哦!就是这个感觉!果然是草莓馅儿的!”   刷刷连拍,斗志满满。   林知微无奈扶额。   袁孟想,还说不是糖?陆星寒只要被你瞧上一眼,都快甜到忧伤了! 第34章 三十四只崽   连轴转忙了一周,林知微抽空还得给男团补习语文。   没办法, 自从她上次临时教了一回之后, 任袁孟再换几个老师效果都上不来。   三个身形越发高大成熟的男生围着小圆桌,个个妆发精致, 随便拉出去就能直接开粉丝见面会, 结果却在愁眉苦脸地凑一起比赛背古文,林知微敲敲桌面, “谁先背下来, 中午加鸡腿。”   陆星寒眼巴巴抬头看她,“那能跟你一起吃吗?”   林知微一巴掌拍他头上。   不反驳, 那就是可以。   陆星寒笑眯眯捧起书, 警惕地左右扫扫容瑞和梁忱的进度,努力消化满满一大篇晦涩的文字。   林知微这样一边做贴身造型师一边做贴身家教,袁孟看了都不好意思, 悄悄跟她说:“小林老师,这个月给你额外加补习的工资。”   她笑着推辞, “不用,我是业余的, 他们听得进去才勉强讲讲, 高考快到了, 都能顺利考上就好。”   袁孟知道她不是客套, 也就不再勉强让她答应, 决定直接把钱加到下次划的账上, 不能让她白辛苦, 他转而想起另一件事,“对了,听说从下期节目开始,你们团队里要新加一个人?”   提起这事,林知微头疼。   第三期结束她们刚回来的时候,老大就专门找过她,身边还带着个人,娇娇俏俏的特别熟悉,正是工作室新来的小姑娘。   何晚口中的有背景关系户,跟星火娱乐初次见面就弄错资料,紧接着综艺第一期订错餐,连倒咖啡都会差别对待的那位。   老大不容商量地吩咐:“知微,思思下期开始跟组,她还小,是新人,你多关照关照她。”   小姑娘名字叫秦思思,等老大说完,挑眉一笑,伸出白白嫩嫩的手,“vivi姐,以后要麻烦你啦。”   虽然早在综艺开拍前,老大已经打过招呼会在中后期让她加入团队,但林知微以为,在发生订餐事件后,这事应该作罢,至少也要延缓,按规矩让她受到一些合情合理的处罚。   可不但处罚没有,进组的时间还提前了。   林知微小分队里所有人对秦思思都没好感,突兀地强加进去,只有负面效果。   但老大不听这些,简单安排两句,不给反驳的空间,过后林知微私下去找她,她有些不悦,“知微,我知道你现在自身的能力和口碑都很不错,但毕竟人在工作室里,总对我的决定有质疑,不好吧?”   “上上次你突然中途离组,好,我同意了,可上次何晚又想请假,你们小队最近是不是有点散漫?我只不过让你带个新人而已,很难吗?再说了,秦思思可是名校毕业,家里背景到底有多深连我都摸不到底,她来咱们这儿实习,那是运气,要是稳定下来,能带来多少资源你知不知道?”   “你只管带她,别的不用说了。”   林知微在工作室三年,大大小小堵心的事经过不少,但还是第一次这么窝火。   袁孟光看她神色也懂了大半,长叹一声,“看来咱们都不好做,不知道你听说没有,《今夜无眠》最大的赞助商内部出了资金问题,从下期开始,要换新赞助商了,来头不小,之前他们董事长到过拍摄现场一次,听说特别年轻,我没见到面,等这次他再去,我得领三个孩子认认脸。”   “新的赞助商?”林知微小声重复一遍,总觉得有些模糊印象,忽然想起某些细节,精神一凛,“什么时候去过现场?”   袁孟想了想,“就是你晚上请假提前走了的那次,好像是隔天来的。”   “……叫什么?”   “名字不确定,但知道姓秦。”   去过拍摄现场的新赞助商,姓秦的年轻董事长……   还能是谁,秦然啊。   林知微到这时候才把秦然想起来,上次尴尬的相亲之后,她没再跟他见过面,说好的“下次给我答案”,也始终没机会落实。   她下意识抬头,看到为了跟她一起吃鸡腿,正在努力默写古文的陆星寒,总有种即将焦头烂额的糟糕预感。   忙到将近后半夜,当天的行程才全部结束,袁孟照常安排车送容瑞和梁忱先回住处,剩下陆星寒扣着帽子坐在光线暗淡的角落里,就差在自己脖子上拴根绳,好让林知微快点过来牵走他。   林知微被他连累,也得穿戴完全,不敢随便露脸,走到他身边,踢踢他鞋子,“你先出门。”   陆星寒抬头,脸上轮廓线条锋芒毕露,声音却软乎乎,“你先,我在窗口看着你才放心。”   不想为这个多费口舌争辩,林知微挡着脸从正门出去上车,为了避免偷拍和潜伏的粉丝,车在附近绕了两小圈后返回到后门,接上陆星寒。   林知微愁得头疼,不知道陆星寒这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自从车库里出了事,不管她走去哪,他几乎都要跟着,回来以后每个晚上,不管忙到几点,最终一定会赖到她家里去睡。   袁孟这做经纪人的自知有愧,不但不拦着,还纵容他,说什么那件事太惊险,心理阴影需要彼此互相治愈。   宁可麻烦地单独安排车兜着圈来接送,也要林知微务必收留他。   林知微拒绝过,但陆星寒可怜巴巴蹭着她手臂,蔫蔫垂着头哀求:“别离开我视线,我害怕。”   “知微,我肯定乖,自己睡小床,”他眼里柔柔的,“让我能看见你就好。”   啧,说得好像睡小床是他给打了折似的!   林知微劝自己,算了算了,随他去,反正很快下期节目要开拍,到时候大部队出发,陆星寒肯定没空再来手把手地管她。   第四期的录制地定在西南苗寨,启程当天一大早,林知微跟陆星寒在家门口分开行动,她先去工作室和小分队的成员们碰头。   新加入的秦思思到的最晚,在林知微打电话催她两遍的时候,才姗姗来迟。   秦思思精心打扮过,小分队里个个都是专业的,上下一打量,看出她大到背包小到耳钉,件件大牌价值不菲,不像去工作,倒像去走秀。   何晚故意看看表,没好气,“不知道集合时间吗?”   秦思思眼线略拉长,显得比平常娇媚些,一笑,“抱歉,我忘了嘛。”   林知微皱皱眉,没工夫跟她计较,一扬手,“出发。”   她们要先到星火娱乐给男团做好今天机场的造型,随后再坐下个班次的飞机赶去苗寨。   男团越来越红,送机粉丝太多太乱,已经不适合再跟他们一起行动。   必须分头走。   到星火娱乐时天刚刚亮,趁着男团还没过来,她们需要提前布置用具,铺开衣服熨烫,林知微考虑秦思思初来乍到,只给她分了挂衣服的工作。   等到她忙完手头一转身,正巧看见秦思思攥着容瑞要穿的那件针织衫,脸色不太自然。   “怎么了?”   “没,”秦思思躲开她,“有点皱。”   林知微直觉不对,抢过来一看,针织衫左下衣摆本来故意做旧刮乱了一些线,有几根勾在秦思思精致的美甲上,直接断了。   秦思思干脆松手,“这又不贵,我照价赔行了吧。”   林知微强压着火,“那现在拿什么代替?”   她半个字也不想跟秦思思多说,把衣服丢到何晚怀里,“晚姐,看好这件衣服,别再让人随便碰!”   何晚一看,气不打一处来,追她两步,“你去哪?”   “找把剪刀。”   林知微刚出化妆室,袁孟带领男团三个成员准时出现,陆星寒进来扫了一圈,没看到知微,眉心不禁拧紧,脸色也冷了不少。   容瑞和梁忱身边迅速被人围住,大家分工明确,默契十足,熟练地夹起头发开始准备底妆,只有陆星寒身边空空荡荡,连个人影也没有。   他双眼微合,长睫投下深深浓浓的影子,五官极其俊丽惹眼。   虽然冷,但越冷越勾人。   秦思思在旁边左右看看,不禁奇怪,整个团里最红最帅的那个,居然无人问津?   她没有贸然过去,看似无意地凑到梁忱椅子边,问忙着涂乳液的小分队同事,“陆星寒那边你们不管?”   同事愣了下,随即怪异地呵呵笑,“你刚来第一天就想管?那你去试试呗?”   秦思思嘟囔,“你什么意思?”   “你想多了,我没别的意思,是真诚,真心地希望,”同事摊摊手,“你帮我们分忧。”   秦思思又看陆星寒一眼,心思活泛些。   她刷过不少照片视频,知道他好看,但以为多少是化妆或者修图效果,没想到真人能这么高配。   她坚持跟组本意是想给林知微找不痛快,如果能顺便养眼,那当然好。   秦思思不屑地瞥了下同事,顺顺鬓边碎发,直接朝陆星寒的椅子走过去。   化妆室里所有小分队成员,包括容瑞和梁忱,甚至还有刚看出不对头的袁孟,目光不约而同都落她身上。   秦思思说:“今天我负责你。”   陆星寒垂落的眼睫漫不经心掀起。   她手要伸向化妆台上铺开的工具,刚做出一点动作,陆星寒薄唇微启,“别碰。”   “啊?”   “我说,”他双瞳黑得瘆人,“别碰知微的东西。”   秦思思心里一怵,不相信自己会被男人这样对待,继续说:“她的东西又怎么了?我帮你化妆要用……”   陆星寒直接偏开头,“袁哥。”   袁孟醒过神,颠颠儿地跑过来,“啥事?”   他隐隐透出烦躁,“我这里空气不好,你再不清理,我就先走了。”   袁孟双掌一拍,“好嘞——”说着朝秦思思示意,“星寒有小林老师专门负责,你这次刚跟组,去忙点别的吧。”   话说着,林知微终于匆匆回来,拿剪刀把针织衫衣摆沿着勾坏的方向划破更多,锁好边,两角牵起松松打结,搞定。   秦思思还站在陆星寒椅子边没走。   林知微目不斜视从她旁边经过,不用看也知道她又折腾了什么。   肯定在陆星寒这碰了钉子。   不知哪来的某种小心眼儿突然冒出来作祟,林知微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已经顺手在陆星寒头上揉了一把。   陆星寒抬起脸,眸光火速放软,跟刚才比,从头到脚几乎换了个人,甜糯糯小声抱怨,“知微你去哪啦。”   “有点小意外。”   “现在能给我化妆了?”   “能。”   林知微抽出化妆棉,倒上爽肤水擦在他脸上。   陆星寒满脸享受,眨巴着眼睛笑意盎然看她,超低声地念叨着什么,林知微听不清,下意识弯下腰靠近他。   “你说什么?”   “我说——”陆星寒盯着她,“我们已经分开一早上了。”   “……所以呢?”   无聊,不听,抬起身。   但心情莫名其妙好了很多。   将分未分时,陆星寒旁若无人,笑着凑近,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音量轻轻嗫嚅,“所以,好想你。” 第35章 三十五只崽   陆星寒的表白向来有分寸, 说完一句甜的, 哄得她脸色薄怒微红,马上转移话题, 事无巨细开始讲自己跟她分开的一早上都忙了些什么,音调温温软软, 各种小事描述得绘声绘色,让人心里熨帖。   林知微不知不觉被他绕住,听了下去,虽然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顿, 看起来好像严肃认真,其实眼角早已淡淡染上笑意。   秦思思略长的美甲压进手心里, 难以置信地扫视满屋子,发现所有人竟然淡定自然习以为常, 更是羞恼得眼前发黑。   她众星捧月长大, 哪个男人不是前后围着她打转。   小小一间造型工作室, 顶头老大都要在意她的脸色,这个小队倒好, 从领队到打杂的,谁也不把她放在眼里。   男团刚红,难道不怕这种私下里乱七八糟的亲密举动被曝光吗?!   秦思思咬着唇悄悄掏出手机, 调到相机想把眼前一幕拍下来, 被警惕心很强的袁孟一把按住屏幕。   袁孟把她拉远, 原本还带笑的胖脸也阴沉下来, “你懂不懂规矩?任何合作的工作团队, 跟我们成员的接触期间都不允许私自开手机。”   秦思思脸色涨红,“那林知微怎么可以?”   她明明看到了,林知微随便摆弄,根本没人管她。   袁孟理所当然说:“你不用想着跟小林老师比,她是例外,如果你再有企图私拍的这种大忌行为,我直接跟你们工作室谈违约赔偿,你也会在整个行内臭了名声,奉劝你一句,既然来了,就好好听领队的话,再办错事,我们星火娱乐可不会姑息。”   “你知道我是谁吗?”秦思思要气炸了,妆容精致的脸略显狰狞,“我警告你——”   “打住,”袁孟摆摆手,无条件站在陆星寒和林知微的阵营里,“别跟我说这些,对我们公司而言,你只是个实习的造型助理而已,如果私拍客户的事传出去,无论你是谁,都再也别想在造型师圈里混。”   说完不再搭理她,很潇洒地回去围观陆星寒化妆。   一小时后,男团打理妥当准备启程。   造型小分队随即整理好东西,全员集合,何晚查看机票信息,提醒大家,“咱们的航班稍晚一点,等他们走后再出发就来得及。”   有同事随口问:“肯定又是特价机票吧?”   何晚拍拍她,“不然呢?你出任务还想坐个头等舱?”   大家气氛愉快地互相一笑,不等多聊什么,还在气头上的秦思思先受不了了,她本来环着胸站在人群外,听完三两步挤过来,“什么特价机票?那种小公司的小型机?经济舱?”   听语气都嫌弃得不行。   大家纷纷翻白眼,富家小姐哦真是比不了,何晚不耐烦说:“我们出来就这个待遇。”   秦思思不满,“没人提前跟我讲过,我早知道是这样,不可能和你们一起走。”   “那样的环境飞整整四个小时,开什么玩笑,”她不客气地拨开何晚,追到林知微旁边,“我身体不好,受不了吵闹,我要单独订机票,到了再汇合。”   身体不好跟什么外景组?坐什么飞机?身体不好还脸色红润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飞?   林知微按工作室的明文规定静静回答她,“所有成员,出任务必须服从领队安排,掉队可以,我没意见,但自动退出,回去领罚。”   “你——”   林知微朝门外一抬手,“请便。”   秦思思攥住自己十几万的限量款小包,强压住气焰,转了转脑筋。   她拨拨头发,挑衅地扬起红唇,故意放慢语速,提高音量,说得大家都能听清楚,“vivi姐,你不就是花不起那份钱吗?要不这次机票我全包了吧,带你们坐一次头等舱体验一下,不需要从工作室走账,我买单。”   林知微不是假清高要面子吗?诱饵抛出来,不答应的话,别的成员很可能心里会对她有怨言,埋下内斗的引子,答应的话,更是能面对面好好踩踩她的脸。   秦思思算盘打得好,这世上有钱不能解决的问题,不能收买的人心么?如果有,那一定是钱不够多。   林知微都气笑了,后面造型小分队也个个义愤填膺,大家撸袖子忍不住要群起攻之的时候,已经出去的陆星寒又从门外折了回来,目光直落在林知微身上,嗓音清清冽冽,语气一如既往带着点小撒娇,“知微,等你好半天了,怎么还不出来。”   “……你还没走?”   “我在等你啊。”   “等我干嘛?这次分头行动。”   他糯糯地“嗯”了声,“我跟袁哥早就提前打好招呼了,团队可以分开走,但你不行,天气热了,我身边需要寸步不离的跟妆。”   林知微听见“寸步不离”四个字,就知道小崽子又要作妖了。   “快来不及了,咱们走吧,”陆星寒干干脆脆搭上她的肩,“其他人有何晚老师带队负责,你乖乖的,跟我一起,去坐——”   他唇一勾,目光斜向人群,笑得肆意,慢慢咬出三个字,“头等舱。”   小分队以何晚为首,同时接到寒哥递来的信号,齐刷刷伸手表示,“去吧去吧,放心走,我们自己可以的!”   说到这里,林知微哪还听不出陆星寒是特意进来找事儿的。   要换平常,她肯定不顺着他。   可她今天很生气,正好不想反驳,一些小小的坏心眼儿也被陆星寒给勾了出来。   四下安静,全在等她的反应。   她眼神本能地跟陆星寒对上,彼此眼里璀璨着的,是极其相似的微光。   林知微慢悠悠挺起背,轻咳两下,淡定说:“客户有特殊要求,没办法,我只能听命,你们单独走吧,还有,千万别辜负了思思的好意,她初来乍到,既然这么诚恳想请大家一起坐头等舱,那就别推辞了,免得她伤心失望。”   事态发展完全超出秦思思的预想,她手心紧抓的包带快勒进肉里了。   林知微对何晚强调,“晚姐,把原来订的特价机票退掉,等思思买新的,我先去现场应付,如果你们耽误了时间,老大追究下来的话,不用怕,把实际情况原封不动复述给她听。”   何晚手速超快,扬扬手机,笑盈盈说:“退完了,虽然特价票退的少,但为了头等舱,咱认了。”   林知微满意点头,“非常好,”她看向秦思思,温温柔柔一笑,“思思,破费了,咱们现场见。”   陆星寒恰到好处把她一揽,特别顺手地摸摸她长发,转身临走时,余光有意无意在造型小分队里扫过。   大家训练有素,整齐划一对他拍拍胸口,竖大拇指,保证让老大放心!   等陆星寒领着林知微一走,何晚才恍然惊觉,妈蛋!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陆星寒竟然把全组都收编成了他麾下小弟的!   这小狼崽子简直有毒!   有毒的陆星寒刚一出门,就被林知微无情拍掉了乱搭肩的手,“别趁乱搞小动作!”   陆星寒软哒哒“嗷”了声,“知微你打我。”   “你真的跟袁孟说要我随身跟妆了?”   “早说了,怕你不同意才没敢提前透露,不过不用跟妆,是跟机,要是能和我坐一起就更好了。”   林知微瞪着他,半天说不出话,责怪渐渐褪掉,漫上一些挣扎,“……我刚才,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陆星寒微怔,看看前后没人,把她牵到离化妆室不远的小隔间里,脚一勾带上门,俯身一把搂住她,在她背上温柔稳定地轻抚,“过分什么?我家知微最好,最心善,也最喜欢委屈自己替别人着想,你这样做够宽容了,买几张机票算什么,要是换我来处理——”   他声音变森冷,很快收住,不想吓到知微。   林知微额头抵在他胸前,心里像得到了某种甜热的药,渐渐安定下来,冷静也跟着上线,发现自己又不小心偎在他怀里了,刺到了似的往后一跌,手忙脚乱挥开他,耳根通红,“快,快走!别让大部队等!”   说完用力揉揉耳朵,慌慌张张推门冲出去。   陆星寒摸摸心脏的位置,刚被她靠过,还存着温度,他默默满足,舌尖舔舔唇,愈发显得红润熟透。   很棒,这点温度,够他熬过飞机上无法施展的四个小时了。   五月的西南苗寨已经彻底入夏,下飞机一路过去,沿路茂密绿植遮天蔽日,空气闷热湿润,浸着蒸腾出的草香。   小分队其他人是在当天傍晚赶到的,何晚绷着正经脸跟林知微汇合,等一到没人的房间关起门,再也撑不住,拽住她哈哈大笑,根本直不起腰,“秦思思这一路的脸色——哈哈哈哈——你刚才也看见了吧,比外头那些树还绿!”   “今天飞过来的航班,就剩两趟了,头等舱一点折扣没有,票价一张就差不多八千,咱全组亲眼看着她刷卡,可能这些钱对人家大小姐来说不算什么,可架不住让她吃瘪的痛快啊!”   “还有还有,她啊——”   何晚话没说完,有人敲门,探头进来的是小分队里的同事,表情略显纠结,“知微姐,有个人找你。”   林知微奇怪,怎么神秘兮兮的,“谁啊?”   “那个……”她退开些,有种被迫背叛了寒哥的不自在,“不是我告诉他你在这的,我俩正好在门口碰上。”   林知微走过去,“到底是谁?”   门一推,一道高大身影站在外面,换掉以往常穿的正装,一身简单干净的短裤短袖运动鞋,随意扣着帽子,眉眼俊雅,气质干净,比起印象里,更显得年轻温润了几分,根本不像三十出头的样子。   他如释重负笑了,“知微,终于见到你了。”   “……秦然?”   作为赞助商,他来得未免也太早太勤快了吧?! 第36章 三十六只崽   何晚和小分队里有些资历的同事, 都曾经在那个表白的雨夜里见过秦然,何况上次他到拍摄现场找知微, 并没有刻意避人,大家虽然不知道他就是新的赞助商,但也清楚这人身份不简单, 而且很长情,几年过去了, 仍在锲而不舍地追求知微。   可惜很不巧, 她们这一串,都已经被洗脑,自动站了陆星寒。   又帅又嫩的男团偶像多带感!温润成熟好男人什么的也不见得有多大胜算嘛。   何晚在秦然面前比较尴尬,今非昔比啊, 想当初相亲是她促成的, 可如今小狼崽子愈发嚣张,完全惹不起,她卡中间,助攻也不是反对也不是,抓耳挠腮片刻,拽着来叫门的同事出去,跟林知微说:“知微,门不关了,我俩就在附近, 有事随时喊我。”   林知微阻拦的话到了嘴边, 转念想想, 秦然的事总要解决,独处就独处。   苗寨吊脚楼的木制走廊被踩出均匀的咯吱声,等何晚带人下去后,偌大屋内顿时安静下来,门敞开着,能看到外面月色,夜风里间或传来远处的说笑和银器敲打声。   秦然摘掉帽子,头发黑黑软软,没做任何额外的打理,“最近好吗?”   林知微点头,“很好,对了,上次在江城时谈的那部校园剧,工作室已经安排其他小队正式去跟剧组接洽了,定妆的几套造型是我帮忙做的,往后就交给她们了,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秦然无奈望着她,“知微,咱们不聊工作好不好?”   林知微笑了,轻言慢语,“你想聊的问题,哪怕上次我没说出口,答案你也是知道的,对吧?”她顿了顿,补充一个称呼,“秦老师。”   早在最开始,秦然是给林知微上过课的老师。   当年林知微大二,秦然已经是大名鼎鼎的风云人物,校方邀请他抽空回学校讲几节大型公开课,给学生们阔阔眼界,秦然耐性好,欣然应允,来讲第一次课的时候,就遇上了坐在前排,看起来温温软软特别干净的林知微。   秦然也奇怪,身份使然,他周围漂亮女人太多,但偏被林知微勾住了眼睛,辗转反侧念念不忘,于是破天荒主动,频频到学校见她。   他不是个热烈的人,喜欢也擅长细水长流,细致有度地追求她,以为早晚能得到,哪知道林知微完全不开窍似的,每天忙得像个小陀螺,学习,争取奖学金,起早贪黑给隔壁电影学院的各种小剧组们化妆赚外快,多看他一眼的时间也没有。   所有知道秦然在追林知微的人都觉得她有毛病,真需要钱,秦然这么大座金山送上门不要,非得拼死拼活赚那点零钱?   林知微想得很简单,她不愿意也没时间谈恋爱,一心扑在学习工作上,想要单单纯纯只靠自己,把家里嗷嗷待哺的小崽子好好养大。   得不到,秦然更割舍不下。   但因为喜欢,宁可慢慢等,也没去搞那些强取豪夺的手段。   直到出国前,他完全放下面子来求她,依旧无果,一等这些年,林知微对他还是毫无感觉。   秦然捏捏眉心,“知微,我早就不是你的老师了,做朋友和做恋人是不一样的,你现在对我不喜欢,但真正作为情侣相处起来,也许我刚好是最适合你的那个人呢?你一定要这么绝,就不能试着朝我走一步吗?”   英俊柔情,身价成谜。   林知微认真看着面前这个放出去要遭哄抢的男人这么低声下气,哭笑不得地发现,她心里是真的毫无波澜。   脸不红气不喘,像完全跟她无关一样。   如果这样去“试着走一步”,那绝对是糟践他,更糟践自己。   “秦然,别这样,”林知微再一次给他果断的决定,“你特别好,是我的问题,我对你真的没那种感觉,以后不要再提了。”   秦然的情绪一瞬冲高,有些话几乎脱口而出。   他闭闭眼,强忍住,不想让自己像剧本里的霸道总裁似的,他自嘲笑笑,努力维持着往常的温和,从衣兜里慢慢拿出个精致的深色丝绒盒。   林知微有点慌,这是要干嘛?   秦然低声说:“你别紧张,没其他意思,你生日快到了,我怕到时候不在国内,提前准备了份小礼物,今天过来,主要就是想把它给你。”   林知微对这盒子太熟悉,女明星们最青睐的珠宝品牌,件件天价。   她毫不犹豫拒绝,“心意我领了,但这个不能收。”   抱歉,不能,没感觉。   回答他的,永远是这些。   秦然唇动了动,还要说话,门外忽然响起有人上楼的脚步声,木板吱吱呀呀,越来越近。   这个房间是专门安顿林知微团队临时休息的,能直朝这边过来,多半是特意来找她。   林知微看看表,猜测可能是来催促她过去化妆准备拍摄的,刚迈出两步打算看看,吊脚楼下,何晚莫名紧张的声音霍地扬起:“知微——知微——那谁!上去了!”   何晚在楼下眼睛都瞪圆了,她不过打了个电话的功夫,一眼没顾上,陆星寒怎么会过来的!   眼看着他已经扶着栏杆踏上走廊,快到房门口了,即将三军对阵,何晚心口扑通乱跳,但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只能提醒知微有个准备,她大喊完,脑门一凉,陆星寒黑漆漆的眼睛狼似的盯了过来。   陆星寒到苗寨后,按惯例跟各位嘉宾见完面,处理好工作,第一时间跑过来找林知微。   他前一秒还在边走边看手机上的高清图片。   连续七八张都是同一款项链的专柜照,他前些天听到知微跟何晚闲聊时,说过这项链好看,他记住了,暗地里要来照片,上网搜索好久,才确定是只在国外专柜出售的限定款,正拧着眉想办法时,下一秒,何晚就开嗓了,语气明显不对劲。   陆星寒本就敏感的神经顿时抽紧。   他以为出了什么事,攥住手机,加快速度大步冲到敞开的房门口,正看见林知微站在厅中,准备迎出来,而她身后静立的身影,赫然是他最厌恶最忌讳的那个人。   两个男人的目光一瞬相撞。   陆星寒几乎是立刻就注意到秦然手里握着的首饰盒。   小号,椭圆形。   某种猜测完全不受控制,轰一声直窜上头顶,全身的血液快要凝结起来,空气也随之停滞,像填满了无数锋利的刀刃,每呼吸一下,都带进肺里,刮出疯狂灼烧的怒火。   剑拔弩张。   秦然一眼认出他,当然也感觉到某种要命的敌意,有些不解,“……陆星寒?”   他是《今夜无眠》的赞助商,投资前,早已把嘉宾情况了解清楚,最惹眼的陆星寒,他当然不陌生。   陆星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朝他迈近一步。   秦然完全下意识的,被他影响,顺势向后让了一步。   让完才觉得莫名其妙。   他竟然被比自己小整整一轮的孩子给震了一下?   秦然没反应过来,但林知微却比谁都清楚,尤其看到陆星寒目光落在首饰盒上时,一下子明白他误会了什么。   糟,戳他痛点上了。   小崽子一受刺激就要变身。   他要是疯起来,她可受不住。   林知微一把拉住陆星寒的手臂,手中触感像钢铸似的,隐隐发着烫,知道他是气狠了,已经透出那晚在车库里要把人挫骨扬灰的征兆。   这要是真闹起来,以后谁也不用混了,节目崩盘,男团散伙,陆星寒马上就得上头条!   秦然看出端倪,眼睛眯了眯,“知微,怎么了?”   从他嘴里念出的“知微”两个字是最后引爆的火星,陆星寒瞬间被点炸。   林知微反应极快,从抓迅速改成揽,拖住他的手直接往门外扯,“化妆时间快到了是吧?咱们赶紧过去,现在就走!”   秦然更觉蹊跷,虽然初次见面,但陆星寒跟资料中截然相反的危险性肆意外放,他忍不住向林知微走近,甚至伸出手,想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林知微简直吓坏,这要是真叫他拉过去,陆星寒还不得把吊脚楼给拆了?   她一手挡住秦然,“秦然,你别管,我们马上开工了,该说的话已经说清,我现在没时间多聊,先去忙了。”   再一手紧紧拽住陆星寒,冲他压低声音,“你老实点,不许说话,不许冲动!马上跟我出去!”   陆星寒一动也不动。   林知微拗不过他,咬咬牙,管不了秦然的脸色,踮起脚按住陆星寒湿凉的后颈,把他的头强行压下来,凑到他耳边狠狠说:“你瞎猜什么,他想送生日礼物,我没收,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要是再不跟我走,以后也别指望我再管你!”   陆星寒眼睫终于略微颤了下。   林知微抓住机会,赶忙把他往外推,以为危机解除。   陆星寒却反手把她扣进臂弯里,环住她的腰,直直对上秦然一瞬收缩的眼瞳,缓缓勾开薄唇,眉梢扬起,气势大盛。   他声线沉而沙,字字清晰,“这是最后一次,从今以后,再敢招惹她,我不会放过你。”   夜风从大开的门口灌进来,“呼”的一声,廊中装饰的风铃纷乱大响。   等林知微终于成功把陆星寒带出去,何晚也艰辛地完成了守门任务,匆匆跟着一起下楼。   秦然神情僵冷,坐到身后的木制大椅上,合上眼睛稳定呼吸,很快恢复冷静。   回想刚才,不禁有丝好笑,才刚成年的小朋友而已,再横眉冷对,再咄咄逼人又能如何?知微本身就足够魅力,哪怕是爆红的偶像也免不了被吸引,为她出头拼命不算稀奇。   只能说明他眼光好,苦追的女人受欢迎。   何必真的当回事。   秦然调节好情绪,忽略掉心里隐隐作祟的不安,手随便一抬,碰到什么东西,转眸一看,是林知微匆忙间落下的手提包。   他攥了攥掌中小巧的首饰盒,把她的包拿过来拉开些许,将首饰盒顺着缝隙放进去,原封不动拉好,起身出门,站在廊边,看到林知微和陆星寒还没有走出视线。   “知微。”   秦然音量不算太高,但成功拦住两个人的脚步。   林知微也要烦躁了,她好不容易把小崽子制住,拜托这位秦先生能不能别再挑事了?!   但抬头看到他手中提的包时,她糟心地捂住额头,只能恨恨锤自己,这么重要的东西也能落下!   她把陆星寒往后推,“站这里别动,我把包拿回来。”   陆星寒话都不说,直接越过她,上前从秦然手中接过包,“她的东西,忘记了我自然会回来拿,不用多此一举。”   林知微看到两个男人站在楼梯上的情景就头皮发麻,“陆星寒,回去化妆!”   陆星寒回过头,定定凝视她,“嗯?”   林知微秒懂。   她抿着唇。   陆星寒就待在台阶上,执拗望着她。   这附近不是没人啊,随时可能有工作人员经过的好吗!耍什么脾气啊寒哥!   林知微再怎么眼神示意,小崽子也不听话。   她无可奈何一嗓子——“星寒,星寒!过来!”   这样叫行了吧?!不是全名,够特殊够亲近了吧?!   陆星寒依旧不动。   林知微心里骂他无数遍贪得无厌,可别无办法,只能遂了他的愿,愤愤喊:“陆小崽!崽崽!你到底来不来!”   陆星寒这才勉强得到抚慰,心口掏出的洞被填进些许柔软,他垂下眼,慢慢转身,一步步迈下楼梯,把秦然甩在身后。   看他回到身边,林知微可算是松了口气,勾住他衣袖,“快走吧,去化妆。”   “不去。”   “你又要干嘛?”   “这包脏了,不能用,”他鼻音沉闷,把包握得死紧,指节泛白,声音里缠杂着莫大怨念和委屈,“我现在就去给你买个新的!” 第37章 三十七只崽   林知微差点以为听错了。   大晚上的, 苗寨里, 四周最多的就是树,说深山老林也不夸张,去买包?   陆星寒什么时候才能让她省点心?   要不是怕他闹事, 早把他扔这里不管了。   陆星寒却不是随便说说而已,紧合的唇线绷得可怜,眼睛直勾勾锁着她, 见她不为所动,手更攥狠些,往化妆间相反的方向走。   林知微呼吸一顿,小崽子还真走?忙抢上去扯住他衣服, “你能不能别任性了?”   陆星寒扭头, “买完就回来。”   “这是苗寨!去哪买?”   “前面有家手工店, 我刚到时候看见的, ”他嗓子里混混沌沌, 夹着夜风里的潮湿咸涩, “墙上挂了很多包, 编织的,有一个黑色配深粉, 下面有流苏。”   林知微怔住,拽他的力气不禁一点点放松。   他收拢的五指把手里的包抓得变形,继续撑着平静说:“还有个彩色的, 也挺好看, 我本来想趁着录节目之前偷偷去, 把两个都买了,让你挑喜欢的用。”   林知微一下子说不上什么滋味,胸口似乎被细嫩的小爪子轻抓了下似的,酸酸麻麻,“……景区里的手工店,是开给游客的,材料不好,价格又贵,”她虽然这么说,语气却放轻了不少,“我不要。”   陆星寒低下头,“贵什么,我赚钱了,再贵我也买得起,等从苗寨回去,我再给你买好的。”   他出道以来,一分也没有乱花过,存了不少钱,上次解决陈辞的事,他把卡给了袁孟,但袁孟根本没用多少,退回来的时候数字依然可观。   所有钱,都是给知微的。   林知微心像浮在了温水里,摇摇荡荡,训责的话全挤在喉咙口,对上他格外固执的模样,一句也说不出来。   陆星寒皱着眉,长睫毛盖下来,看不清眼里的情绪,脸上是略显脆弱的冷白,苗寨里悬得高高的灯在头顶亮着,光线和月色相融,尽数拂在他的身上,映得整个人青涩又高大,柔情又锋芒,很矛盾,但偏就往人心坎儿里戳。   让人扛不住……想满足他任何要求。   林知微气自己意志不坚,“……今天太晚了,等下还要录节目,就算去也等明天吧。”   然而这种时候,陆星寒只有一根筋,“不行,就现在,必须把这包换了。”   他语气憋闷,“你要是反对,我就抱你去。”   林知微本来放软的情绪一下子挑高,“你说什么?!”   他掷地有声,“抱你!”   陆星寒说着真要伸手,林知微忍无可忍打他,他顺势往前跑,林知微继续追着揍,一不小心就跟他到了手工店旁边。   他不知怎么摸到的小路,清清静静,没人打扰,不过几分钟的路程。   站在门口林知微才醒悟,她又进了小崽子的圈套!   手工店已经快关门了,这附近是苗寨主要针对游客开放的区域,节目组基本用不上,晚上没生意,开店的老人家早早准备休息,正要打烊。   陆星寒把她拉进去,指着墙上看中的两个小挎包,老人家把黑配粉摘下来,还要去够那个彩色的,林知微阻止,“您别拿了,这个就好。”   说完发现,老人家听不太懂,看她摆手的动作才明白意思,笑眯眯回到柜台前。   老人家普通话说得吃力,艰难解释着看店的儿子儿媳早睡了,剩下她来等着关店,招呼不好,别介意。   陆星寒把小包比在林知微身上,她穿着到小腿中间的长裙,素素淡淡,跟包的颜色很搭,他黑森森的眼底终于软了些,低声用当地方言问了一句,“多少钱。”   老人家惊喜看他,眉开眼笑,报了个比平常卖价低的数字,热情追问好多句,林知微完全茫然,目瞪口呆看着一老一少几乎没有障碍的交流。   “你怎么会的?”她悄悄捅捅陆星寒。   陆星寒把包带系到合适的长度,斜挂在她身上,他靠得很近,稍微俯下身,帮她调整位置,柔软的发梢蹭到她的下巴,痒痒的,“导演找了苗寨里的住户教我们日常对话,节目里会用到。”   他说完拿出钱包,林知微看着抽出的一叠红色就心疼。   反正也阻止不了他,再拉扯这小崽子说不定一激动把整墙都买了。   林知微干脆眼不见为净,却听见老人家又含笑问了句话,陆星寒沉默不语,半天也没回答。   气氛有点奇怪,她下意识一抬头,看到陆星寒的视线黏在她身上,眼里幽幽深深,有什么东西浓得要滴出来。   老人家重复追问一遍。   陆星寒点头,仍旧凝视她,声线沙哑,用林知微听得懂的话回答:“对,我是买给女朋友的,她就是我女朋友。”   手工店放下帘子,关门落锁,林知微被陆星寒带回到安静的小路上,才真正从“女朋友”三个字里回过神,瞪着他绷紧的下颚线条,觉得特别无力。   对他这种无赖行为,哪条路也行不通。   拒绝?没有一千次也有八百次了,管用?   打他?体力悬殊,真被他制住,连挣脱都是个困难事。   骂他?泛红的桃花眼不声不响望过来,一个眼神都能要死要活的,骂得出口?   赶紧扔了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她惭愧,她无能,当宝贝似的养这么大,她还真的做不到。   她跟陆星寒的无数牵绊,无论要斩哪根都伤筋动骨,上回狠着心试图做了,结果又怎样,还不是徒劳。   到底怎么才能解开跟陆星寒之间这一团缠死的乱麻……   路边有个铺着草垫的小木凳,陆星寒把林知微按着坐下,摘掉她身上的小挎包,单膝蹲跪在她腿边,把早就蹂|躏得没了形状的手提包直接丢地上,拉开,借着黯淡光线,把里面的东西慢条斯理取出来。   一件件,全亲手摸过了才算,活脱脱一只捍卫领地的小兽。   林知微几次欲言又止,最后都作罢。   距离拍摄还剩四十分钟,距离化妆只剩五分钟,只要这五分钟里,他能把心情收拾好,乖乖去录节目,任他折腾吧。   林知微刚这么想完,突然觉得贴在腿边的人没了动静。   陆星寒的脸埋在阴影里,手里似乎用尽力气捏着什么东西,她皱眉,弯下腰拉起他的手腕,他五指扣太严,掰不开,但光从指缝里也能看出个大概。   ……首饰盒。   林知微头当时就晕了。   秦然暗搓搓搞这一出,绝对不是五分钟内能解决的问题了吧?!   林知微心态要爆炸,既想把秦然踢飞,更想把陆星寒摁门外小河里冷静冷静,她当机立断,速战速决,强行抬起陆星寒的下巴,逼着他看过来,“别想扔,扔了他会以为我收下,你给我,我还给他,你去准备拍摄!”   陆星寒不撒手,“我去还。”   “幼稚不幼稚?让你去能保证和和气气出来?”林知微试了两下没抢过来,手机响了,何晚打来的。   “知微,陆星寒还跟你在一起吗?袁孟找他找疯了,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拍摄提前了,最多半小时就开始,这边等着化妆呢,你也赶紧过来啊!”   林知微深吸口气,“我马上带他回去,你先跟袁孟打个招呼。”   “好,快点快点。”   挂断电话,林知微再没时间跟他慢慢耗,硬是拖着他站起来,“听见了吧?提前了,快跟我走!”   走之前,摊手要东西。   陆星寒脸上罩着坚冰,要把小盒子捏碎,还是不给。   林知微这回是真生气了,“你要揣着它去录节目吗?!半路掉出来让所有人知道你随身带个首饰?想不想混了!给我!再不听话……再不听话我可收下了!”   她小宇宙爆发,把他手弄得通红,硬是夺过来随便扔包里,押着他匆匆赶回化妆间,袁孟看到人,一口气终于喘了上来。   晚上录制的部分不长,一段夜景的游戏环节,以及所有嘉宾出场分组的群镜头。   陆星寒化妆时就过分沉默,林知微也烦得一言不发,两个人自成小空间,旁边人互相示意,谁也没敢上去触霉头,只有余火没消的秦思思以为他俩这么快就闹掰了,肯定是林知微失了宠。   她就说嘛,怎么可能,一个两个的,全上赶着喜欢林知微?   哪来的吸引力。   以她的经验,男人别管年纪大小,一旦不想理谁,那绝对会待身边的其他女人热情很多。   只要能让林知微难受,她心里就痛快,自降点身价算什么。   秦思思翘翘嘴角,放下手头的工作,出去端了杯节目组给大家解暑准备的冰镇酸梅汤,专门从林知微身边慢腾腾经过,斜看她一眼,然后绕到陆星寒椅子的另一边。   她故意把指尖冰得发白,才怯怯递上去,声音娇娇柔柔,“刚才其他人都喝了,你来得晚,我专门留的。”   陆星寒眼都不抬,“拿走。”   林知微捏着粉扑的手停了。   秦思思咬咬唇,不信这个邪,递得更近,“味道不错,你喝完了我再去倒。”   四周群众有点窒息。   袁孟暗骂一声,矮胖身躯格外灵活,窜上去要把这惹事的抓紧领走,可他太高估了陆星寒的耐性。   在秦思思第三次把杯子拿近,人也靠过来,甚至不小心没端稳,差一点洒在陆星寒手背上时,他直接扯出四五张纸巾,像怕接触到什么病毒似的,垫在手上,把要戳到胸口的杯子朝化妆台一把打落。   “啪”一声大响。   酸梅汤扬了一地,玻璃杯四分五裂。   汤汁碎片溅得到处都是,唯独林知微脚边干干净净,半点也没有被波及。 第38章 三十八只崽   秦思思尖叫, 脸色由白到红, 气得直抖,一脚踢开落到跟前的大块玻璃,上面残留的液体飞到她的绸缎鞋面上, 凝成深色的星星点点。   袁孟捂住眼睛,脑袋里就一个念头,幸亏屋里没外人, 幸亏关了门!   林知微攥着粉扑,胸前急促起伏,他这样随便发火未免过分了!   陆星寒看她一眼,确定她没有被溅到, 紧接着转向随时要失控发飙的秦思思, 只问她一句话:“秦然是你什么人。”   秦思思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表情一下子凝固。   林知微到了嘴边的话也震惊卡住。   满室死寂。   没有回答, 只有紧张加重的呼吸声。   陆星寒唇角不屑地勾了下, “算了, 说不说无所谓, 我只想警告你,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 收起那些不干净的心思,别再试图用任何方式针对她,否则——   他站起身, 淡淡冷笑一声, “碎的可不仅仅是这个杯子。”   秦思思满腹愤怒屈辱被这两句话轰得一干二净, 就剩下被识破的慌,嘴上还硬撑着,“你,你管我和他什么关系!”   她不自觉往后退,摸到门,快步冲出去,把门板“砰”一声甩上。   这时候在化妆室里的,都是星火娱乐和造型小分队的自家人,一时间全蒙了。   大家手中掌握的信息并不完整,星火娱乐知道新来的赞助商姓秦,貌似叫秦然,造型小分队则清楚秦然是知微的忠实追求者,现在就在拍摄现场。   两方人马悄悄地小声交流几句,把秦然的双重身份一重叠,再结合陆星寒刚才那句话,加上秦思思进组以来对林知微各种莫名其妙的针对和敌意。   很快捋出大概。   秦然突然出现成为《今夜无眠》的赞助商,本意搞不好就是为了接近知微,这秦思思同姓,多半是秦然身边的近人,看不上知微,才特意进了她们工作室三番五次搞事情,肯定是故意为难她出气。   看秦思思的反应,秦然以前并不知情,但这一闹后,她要么偃旗息鼓夹起尾巴,要么干脆去找秦然告状。   陆星寒这杯子摔的,看似乱发脾气,实际上,根本就是在给林知微换清净,顺便摔给秦思思背后的秦然看。   何晚比别人更多了解情况一点,想通以后,不禁啧啧两声,小狼崽子守护意识够强的,无论是对知微本身,还是对他自己的所有权。   而且聪明啊,早早就串起了那些有关联的节点,简单一句话让秦思思措手不及。   陆星寒垂眸望着林知微,低低问:“妆化好了吗?”   林知微想得不比何晚少,心里鼓胀得厉害,喉咙滚动两下,轻声回答:“……好了。”   陆星寒点点头,走到化妆室角落里,拿起两块临时堆放在那的废弃包装硬纸板,回到座位旁,蹲下身把玻璃碎片收到一起,一点残渣也不剩,托着纸板扔进垃圾箱,又返身把四溅的酸梅汤也擦干净。   袁孟看不下去,拉他起来,“星寒,你别管了,我收拾。”   陆星寒动作快,已经整理好了,视线默默滑过林知微,“从小就有人教我,自己弄乱的东西,必须要自己收拾才行。”   他把椅子推回原位,眉眼蒙着黯沉,哑声说:“我先去现场了。”   人走出去,门没有关,林知微看着他背影逐渐变小,混进人群,偶尔露出些许边角,模模糊糊的,不太真切。   她摸着刚买的那个牛皮编织小挎包,感觉到其中凸出的首饰盒形状,这东西,是陆星寒别扭的根源,她想起他乌乌暗暗的眼睛,心口拧了起来。   先拍的是游戏环节,只有一段,夜景效果好,所以放在晚上拍。   进行游戏之前,十位嘉宾肯定要先来插科打诨笑闹一下,节目组和嘉宾组对好台本,摄像机打开,正式走起流程,拍了几分钟后,关注全场的导演发现陆星寒不大对头。   具体也说不上来,他没有任何冷脸或者不愉快,反倒挺积极配合,要换别人,根本看不出他的异样。   导演摸着下巴,很快懂了问题出在哪,今天的陆星寒,似乎有些游离。   果然,等到游戏正式开始时,更严重了。   他不在状态,导演了解他,看出这孩子明显是在憋着什么劲儿,心不在焉,却还要勉强自己专注,难以发泄的样子。   苗寨外有条河,河道宽度恰到好处,而且不深,节目组在河边搭起大型连续障碍,挑战者需要接连过关,通过各种小型滑索、攀岩、高低台间跳跃、爬不规则楼梯,最后到河边,在河中竖起的七八个木桩间跳过,抵达对岸撞响铃铛才算完成。   陆星寒一言不发,摄像机跟过来,他也只是露出一个如常软萌的微笑,转过头就立刻收得干干净净,他踏上第一道障碍,套好护腕,身上蓄足全力,脚一蹬,整个人高高跃起。   林知微在场外仰头看他,何晚站她旁边念叨,“陆星寒看样子好拼啊。”   拼得恨不得把体力都耗尽似的。   她又说:“而且心情很糟,刚才镜头一走他表情就变了。”   林知微暗暗捂胸口,戳心。   这次的游戏难度高,陆星寒精神不太能集中,全程险象环生,林知微跟着提心吊胆,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望着他身影高高低低,终于跳上河里的最后一根木桩,只要爬到岸边梯子上撞响铃铛,就胜利了。   梯子有一层楼那么高。   陆星寒敏捷上到顶,汗湿的手成功扯动铃铛,清透声音顿时响彻,其他嘉宾开始欢呼,林知微刚要缓口气,他却在下到一半时忽然脚下一滑,手上来不及抓住,直直跌进小河里。   现场瞬间惊叫。   林知微心脏骤停,脑中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的,意识恢复时,她已经抢在了所有人前面,冲进河里去拉他。   陆星寒全身湿透,自己咬着牙站起来,林知微脸色惨白地狠狠抓住他,声音完全变了调,“你怎么样?!”   身后一大群工作人员迅速迎上,把陆星寒团团围在中间。   陆星寒盯着她,喘息很重,被她遮掩不住的在乎蒸得眼眶有些热,“……没事,是我不小心。”   下梯子的时候,他余光刚好瞥到了出现在场外的秦然,秦然正在到处看,来找谁,一目了然。   导演吓坏了,赶紧指挥医务组把陆星寒送回房,苗寨里也有当地医生,全叫到一起给他检查,反复看了几个来回,确定只有几块不大的擦伤,筋骨没有问题,导演这才放下心,转头忙着去封锁消息。   房间里的人跟着离开大半,还留几个自家人。   容瑞挠挠头,觉得自己挺多余的,“那个,我也出去了啊。”   他说着拽拽梁忱,梁忱神情复杂,眉头拧着,被容瑞一碰才醒过神,随他一起走了。   何晚更不会傻兮兮做电灯泡,袁孟则忧心忡忡嘱咐一大堆,出去时还非常贴心地带上了门。   终于只剩下两个人。   等了一小会儿,林知微依然不和他主动说话,陆星寒靠在床边,慢吞吞曲起腿抱紧,默不作声把自己缩成一团。   林知微去检查门锁,一回头就看见他这个状态,满身的委屈快化成实体,恨不得填满屋子冲破天际。   一米八几的人能蜷成这样,也是不容易。   林知微本来想再帮他看看伤口的,可见着他这幅模样,反而忍住了,停在门口,就是不走过去,“陆星寒,你在跟我闹脾气是不是?”   陆星寒头埋在膝盖上,把脸转个方向,不肯说话。   林知微看他换着花样别扭,头发还半湿着,好气又好笑,渐渐还是担心占据了上风,“伤疼不疼?”   陆星寒咬牙不吭声,抿紧唇,又把脸换个方向。   好哇,来这套,气势哪去了?   想让她哄是吧?偏不。   林知微手在门锁上摆弄,故意弄出很大动静,“好,你不想跟我沟通,那我也出去了,你早睡吧。”   她假装要开锁,手刚动一下,身后猛地传来扑通扑通的乱响,他跳下床,带着潮气的身体迅速扑过来,灼热体温透过衣服不管不顾地罩下,占有欲极强地环扣住她的肩和腰,用力箍进怀里。   林知微毫无准备,被他扑得一晃,她以为他顶多撒撒娇示示弱,没想到小崽子胆越来越大,就这么拼命地往上缠!   “你松开,松开!好好说话!”   “不松!”陆星寒闷声抗拒,嗓子里压着细细黏黏的哽咽,滚烫的唇沿着她的头发滑到耳廓,一路紧贴着蹭下去,鼻息混乱,满腔难受化成渴望,浸在她的香甜里要命地往下沉沦。   想亲近,想据为己有。   他眼角发烫,酸涩横冲直撞,忍无可忍地低下头,惩罚似的小小一口咬住她的颈侧。   他力气很轻,完全不疼,反而麻麻痒痒,电击似的直达心脏。   林知微一下子手脚发软,腿撑不住,完全跌靠在他的胸膛上。   心跳震耳欲聋,在喉咙口剧烈颤动,眼前都在微微发黑。   林知微按捺着变奏的呼吸,厉声说:“你真把自己当狼了!”   “我没有……”他咬完,一寸寸放开,却用湿润的舌尖刮过自己留下的淡淡齿痕,唇流连不去,腻在那里轻轻浅浅地吮吻。   林知微神经被他挑拨得极度敏感,有那么短短一瞬,全身彻底僵住不能动弹,他每吻一下,她皮肤上都要燃起火星,又凉又烫地蔓延到身体各个隐秘的角落。   ……要疯了。 第39章 三十九只崽   被他撩起的反应绝对不能泄露。   林知微顾不上心疼他受伤, 抓着潮湿的头发把他拉开, 转过身要狠狠揍他一顿,手才抬到肩, 再次被他从正面牢牢抱紧, 接着朝后压, 她本能倒退, 背贴在门上。   身体之间密不透风。   “陆星寒!你别逼我——”   陆星寒受不了她这么凶的语气,“是你别欺负我才对……知微, 你不能这么欺负我。”   林知微推他的手一顿,还有没有天理了?他在这里体力压制为所欲为,反过来说被她欺负?!   陆星寒手掌垫在她脑后, 把她的头略微抬起,让他痴迷到入了魔的人纤纤软软就在怀里, 怎么才能忍耐住不去掠夺。   他强迫自己越过她湿湿红红的嘴唇, 吻在眼帘和眉心, 迫切想要确定她不会让人抢走。   林知微手被按住, 去踢他小腿。   力气把不住分寸,肯定会疼。   陆星寒不止腿疼,哪里都疼,心越来越脆,被她推一下都要受重伤, 吻无法继续, 他喘着抬起脸, 定定看她几秒, 眼睛黑浓得要滴出墨,还混着丝丝缕缕的红。   他扛不住了,头忽的往她颈窝里一埋,“你打我!”   “我受伤了,疼,你还踢我。”   “你不相信我,明知道秦然的意思,还要自己去找他还东西,我在你眼里,就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么?为什么不能让我去?”   “我不想让你跟他见面,你不喜欢他,你说过不喜欢他的!”   林知微努力硬成铁的心被他不间断的控诉包裹,一点点加温,烧热。   陆星寒尾音轻抖,“知微,你别再把我当不懂事的孩子,我是个男人,你遇到任何事,任何麻烦,我都能去替你解决!”   “不管你打我骂我拒绝我,什么都行,但不要让秦然靠近你,我看见你跟他在一起,想到你晚上还要去找他……”他牙齿打颤,说不下去了,掐着她的腰紧紧按在怀里,“我真的撑不住,知微,你别这么欺负我。”   他被欺负得……太难过了。   林知微合上眼,力道不由自主松懈,身体渐渐软了下去。   她能感觉到,她对陆星寒的抵抗力,每经历一次紧密接触,都会不可控地大幅度下降。   意识或许在抗拒,但身体已经被他侵染,越发容易在他的热情里缴械投降。   她被推到这片名叫陆星寒的泥沼旁,能抓的东西全试过了,没用,根本阻止不了往下陷的速度。   追她的男人其实不少,除了秦然,各种类型也都见识过,她无一例外心如止水,任谁也拨不动那根弦,她甚至以为自己要无欲无求到老了,没想到会在小崽子手里频频失态。   明知道他勾人,可躲不开,更无奈的是,尽管恪守界限做姐姐这么多年,她骨子里依然只是个普通女人而已,再怎么强装冷漠,却很难骗过自己。   “你先松开……”她放缓声音,“我跟你好好说话。”   陆星寒眷恋地在她脖子上厮磨,慢吞吞抬头。   “你去找秦然,保证不会吵架?”   “不会。”   “他如果说你不爱听的,你不会冲动动手?”   “不会。”   “他是赞助商,有生杀权,你身上不只背负自己,还有整个团的成员和星火娱乐,不要因为私事连累任何人,知不知道?”   “……嗯。”   林知微承认,她确实不愿意再面对秦然,那不如试着相信陆星寒一次,“……我跟你一起去,在外面等,你要是超过五分钟不出来,我就进去。”   陆星寒的眼睛顷刻亮起,追着她问:“你答应让我去了?”   林知微耳根有些热,不太自在地挡开他,“不然呢?”   等了等,他却一反常态没了动静,侧头一看,他唇角绷着站在原地,可怜巴巴又纠结郁闷地望她,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又怎么了?”   陆星寒别别扭扭说:“知微,我本来很生气很难受的,你知道吗?”   “然后?”   “然后我竟然被你这一句话就哄好了!”他脸上浮起一层红,表情严肃,心有不甘,“太容易了!我还打算……还打算让你好好哄我,摸摸我抱抱我亲亲我的……”   他跟自己生气,气得够呛,“我怎么这么好哄!”   傻样,林知微忍不住嘴角一弯。   她抓起椅背上搭的外套,踮脚给他披上,帽子扣下去,她才把首饰盒塞他手里,“别闹了,走吧。”   陆星寒眉眼被帽边遮住,只露出削直的鼻梁和淡红嘴唇,他耍赖,高高大大的身影往门口一挡,“知微,先别走,你再哄我一下嘛,就一下好不好。”   林知微无语,白长得一副男神样,行为全是三岁小屁孩。   “陆星寒,你就不能做点跟外形搭配的事吗?”   陆星寒沉默几秒,似乎在认真思考,继而大步走近她,不由分说抚着她的后颈,低下身,吐息拂在她的耳廓,低磁声音呢喃:“求你,可怜可怜我好么?”   林知微心尖一震,后背都麻了。   犯……犯规!   抽自己一巴掌来得及吗?!立刻把刚才那句话咽回去来得及吗?!   她捏住他的下巴扭开,快步甩下他,脚步铮铮走出好几米,费力地控制好表情,愤然扭头说:“刚摸你了!行了吧?赶紧走!”   节目组和各团队的人马绝大部分还集中在外面小河边的拍摄地,陆星寒是第一组,他通过后,后面还有四组要拍,等结束怎么也要再过一个小时。   林知微想给秦然打电话问问他住哪里,刚把通讯录里的名字找出来,手机就被陆星寒抽走,照着号码用自己的手机拨通。   他稍微走开些,连秦然从听筒里泄露出的声音也不乐意让知微听见。   趁着打电话,他顺便把周围环境检查好,一分钟不到回到她身边,“走吧,我们穿小路,不用怕被人看见。”   “怎么小路你全知道?”   陆星寒扬扬眉梢,“我在来之前就把详细地图全记住了,打算趁着夜深人静带你出去玩。”   ……总觉得玩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呢?!   星火娱乐住的吊脚楼在最边缘,本身周围就人少,节目没拍完,远处人声鼎沸,四周更显得安静空旷,陆星寒和林知微分头下楼,在吊脚楼后面的小竹林边汇合。   月朗星稀,风也停了。   虫鸣声很有节奏,配合着敲打银器的小锤,此起彼伏。   陆星寒走得慢,手指不老实地总想去勾她,屡次被躲开,“知微,我能不能拉你手?”   脸皮有城墙那么厚。   林知微斜他,“不能,我是你姐。”   陆星寒无赖笑,一本正经说:“不是,你是我女神。”   哼。   林知微扭开脸。   走到一半,竹叶有些低,蹭着头发,陆星寒把手护在她头上,又问:“我能不能搭你肩膀?这边有点黑,你会怕。”   林知微拍开他,“不怕,也不能,再说一遍,我是你姐!”   “不是——”陆星寒拖着长音,“我从三岁就把你当小仙女的。”   林知微气哼哼,“小仙女要是早知道你变成这样,那时候就把你丢外面去,自生自灭。”   很快到了秦然楼下,陆星寒把她拉到楼梯后面的阴影里,站在她面前,笑眯眯撑着膝盖,跟她平视,“你舍不得。”   说完出其不意凑近,在她鼻尖轻轻一吻,得逞地赶紧往后跳开,“等我,五分钟。”   林知微抓狂,特别想马上穿越回遇见他那年,干干脆脆把这个祸害从窗口直接扔出去。   秦然坐在厅里,看着造访的不速之客,视线掠过他手里的小盒,淡声说:“知微宁可让弟弟来送,也不愿意跟我见面吗?”   他着重咬着“弟弟”两个字,直视陆星寒。   陆星寒把盒子扔高又接住,“看来一晚上还没过完,秦先生已经调查清楚了?”   秦然一笑,“多了解,总没坏处,我倒是没想到,知微还有你这么个弟弟,我跟她认识五六年,从来没听她提起过。”   陆星寒扬起唇,“原来你跟知微认识五六年,也不值得她告诉你家里事。”   秦然眸色转冷,“她那么辛苦把你带大,你就是这样回报她的?”   “不劳你费心,”陆星寒脊背笔挺,“希望你搞清楚,你没有任何资格,任何立场,质疑我跟她之间的关系。”   “还有,”他眼中溢出寒芒,“我再替她说一遍,她不喜欢你,以前是,以后更是,类似这样的小把戏,省省吧。”   陆星寒说完,不再耽搁,手指轻轻一挑,首饰盒顺势飞出,“啪嗒”一声落在秦然身旁的茶几上,稳稳当当。   他转身就走。   秦然慢慢开口,“她不喜欢我,你可以这样做,但早晚有一天,她会遇见真正喜欢的人,到那个时候,你最可怜。”   陆星寒回头,笑得肆意,“操心我之前,先管好你身边的人吧。”   秦然听出些许深意,眯了眯眼,陆星寒不解释,也不停留,径直迈出门外。   下楼时,他表情凝住,暗暗攥紧手,在心里一遍遍重复。   知微真正喜欢的人就是他,哪怕现在不是,以后也一定是。   一定。   林知微听到声音,一时忘了刚才恨不得扔掉他的气,快步迎上去,抬头看看,秦然没追出来,那应该就是和平解决了,“还了?”   陆星寒“嗯”了声。   林知微想起工作室里的隐患,又问:“你跟他提秦思思的事了吗?”   陆星寒摇摇头,“没说透,他不是爱调查么,想知道总会知道的。”   林知微放下心,“做得对,我们没必要去做那个告密的,对了——”她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秦思思跟他有关系的?”   陆星寒低着头,“到处无缘无故针对你,甚至拿我来刺激你,说明对你有怨气,你性格那么好,从来不会得罪人,肯定有特殊原因,而且她情商不高,用钱挥霍,总想有特权,应该从小溺爱长大的,家庭环境很好,又刚好姓秦……基本没有别的可能。”   林知微跟他走回小竹林,踩着脚下斑驳的石板,“心倒挺细的,我都没注意这些。”   陆星寒有点鼻音,“跟你有关的所有事,我都很细心。”   自我评价总那么高,林知微好笑,瞥向他,却发现他似乎从出来开始情绪就低落了不少,“不高兴?秦然是不是说你什么了?”   “没,”陆星寒脚步越来越慢,“我就是……”他撩起眼帘,水汪汪瞅着她,“想让你夸夸我。”   “夸你?”   陆星寒点头,“比如,崽崽最好,你最喜欢崽崽这样的话。”   他强调,“我特别想听。”   林知微揪着他耳朵晃晃,“陆星寒,成熟点好吗?”   “等你夸完我再成熟。”   林知微拒不接受,“夸不出口,别闹了,你快点回去睡,明天还要早起录节目。”   她继续叮嘱,“说起节目,我还得提醒你,不管心情好不好,以后只要在拍摄中,就必须负起责任,不准再态度懈怠,让自己受伤。”   陆星寒辩解,“心情不好我承认,但不是懈怠,早在这次出发之前,袁哥就单独找我谈过,说公司的意思,要我别太突出,多给队长留些机会。”   林知微一怔,“梁忱?”   “嗯,公司觉得我太拼了,抢风头,团内发展不均衡,”他低声说,“要我适当收敛点,偶尔也犯犯错,我今天努力表现得迟缓疲劳,但是没想到会意外摔下来,”他干笑了声,“这下可能反倒把风头抢大了。”   林知微尽量去理解星火娱乐的做法,可还是替陆星寒窝火。   娱乐圈本来就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尤其男团,一人带飞全团的例子国内国外多得很,不是什么坏事,怎么到陆星寒这里就非要谦让了。   她不想给陆星寒雪上加霜,打算过后找袁孟仔细问问,冷静劝他,“先别想了,回去睡吧,你身上还有伤口。”   “知微,那你夸夸我呀,”他还没忘了这事,“说你喜欢我,最喜欢我,或者抱抱亲亲都行。”   林知微说不出口更下不去手,板着脸催促他,“你几岁了,别幼稚,赶紧走。”   “知微……”   “听话!”   陆星寒唇动了动,没出声,他不再要求了,默默跟在她身后。   林知微偶尔扭头看看,他身影越来越暗,快跟夜色融为一体。   至于这么失望吗?   等走到竹林边缘,陆星寒已经成了片灰扑扑的影子。   先回的是林知微的住处,她准备上楼时,又看他一眼,他帽子罩得很低,唇上血色褪了不少,干巴巴抿紧。   走两级台阶,他依旧安静站着。   走到中间,他还是定在那。   林知微一颗心翻来覆去地颠倒,止不住为他放软放柔。   可能是秦然说了什么,或者因为梁忱的事,总之,他迫切需要她的安抚。   林知微叹了口气,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什么能称作软肋,那对她来说,大概只有陆星寒一个。   她悄悄转身,无声无息往下走,回到他面前。   抬起手,伸进他宽大的帽兜,轻轻捏住之前被她揪红的耳朵,爱惜地摸了摸,揉了揉。   陆星寒一眨不眨盯着她,黑眸里罩着水光。   他略微张开手臂,露出怀抱。   林知微咬住唇,挣扎地抓住心里那副七零八落的枷锁,试探着碰触他的衣服,继而环住他的腰,靠上去,跟他体温交融。   耳中咚咚大响,分不清是谁的心跳。   她轻声说:“崽崽,乖啊。” 第40章 四十只崽   陆星寒很乖, 晕乎乎回到自己房间, 特别听话地洗澡, 躺下,盖被子。   然后一晚上没睡着。   他在硬邦邦的雕花床上睁大眼睛, 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还神经兴奋到完全没有睡意,胸口满涨, 呼吸发烫,实在忍不住翻身坐起,满屋子寻找沾染过知微气息的东西。   不小心扑腾得声音略大了些,住他隔壁的容瑞睡眼惺忪游荡过来,怒指他,“哥!你梦见啥了这么激动!”   陆星寒把他撵回去,“哥不用做梦。”   不用做梦知微就主动抱他了!虽然是他引导的……那也没关系,抱就是抱了, 不能抵赖!   他搜寻一圈, 先把珍藏的小草莓发绳套在手腕上,又看中椅背上的外套,知微帮他穿的,知微摸过的, 他拾起来,抱怀里, 放轻动作, 老老实实回床上钻进被子, 蒙住头。   汲取着那一点残留的气息,再仔细回忆知微抱他的画面,喊他“崽崽”,让他乖的声音。   嗯,很完美。   完美到早上起床,他眼睛下面淡淡发青,像做了一整宿的坏事似的。   林知微精神状态也不大好,犯困地靠在化妆室墙上要睡着,等男团三个人到位坐好,她抬头一看,陆星寒闪闪躲躲的不敢直视她,她走近了抬起他下巴,不出所料,黑眼圈傻死了。   她有点想笑,强忍住,保持着正经脸给他上妆,遮瑕膏多用了些。   最后清透散粉一扫,黑眼圈遮得干干净净,又是神采奕奕的漂亮剔透美少年。   太阳升高后,室内明显热起来,林知微长发垂在肩上不太舒服,给陆星寒打理好后,她随手捡起化妆台上的黑皮筋,想扎个丸子头凉快凉快。   何晚正巧拎着吹风机在她旁边经过,不经意一看,眼睛差点脱框,倒吸口冷气,赶忙上前一把按住她,音调诡异地连连清嗓子。   林知微莫名其妙,“晚姐,你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知微,你这进展是不是太快了点?!”她尽量压低声音,挡着别人视线,把她头发撩起,面对镜子,“你看看!”   林知微疑惑凑近,顺着何晚指的看向自己脖子。   大大小小的浅浅红印,凝在瓷白软嫩的皮肤上,说不出的靡丽暧昧。   吻……吻|痕。   林知微瞬间血液冲头,脸上爆红,连带着耳朵脖颈,甚至指尖都要灼烧起来,当时陆星寒从背后拥上,咬着她细细舔吮的感觉紧跟着涌起,身体自带的记忆无法抗拒,轻而易举燎遍全身。   看知微这反应,还真是小狼崽子弄出来的?!   何晚简直震惊了,神色复杂地回头扫了眼陆星寒,晃晃林知微,担心地提醒她,“他再缠人,你也不能轻易让他得手啊!”   “得什么手,别乱猜,”林知微匆匆把头发放下,严严实实挡住,生硬转移话题,“咱们快出去吧,今天热,要现场跟着补妆的。”   她提上便携化妆箱从陆星寒椅子边经过时,陆星寒避着人,悄悄抓住她手腕,下滑,捏住她的手,眼里又黑又亮,“知微,我,我刚才看见了……”   “你还敢说!”   林知微抽出手快步走开,他马上起身跪在椅子上,越过椅背去挽留她,可那些斑斑红痕在眼前挥之不去,像亲口留下的某种烙印,代表着知微只属于他一个人。   心里火烧火燎的,甜腻又燥乱,他舔舔唇,口干舌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晃神的功夫,林知微早就走远了。   陆星寒软绵绵趴下,整个人溺在要没顶的冲动里不能自拔,手从椅背的最上沿蹭下去,一路挠啊挠,挠到底。   容瑞出其不意溜达过来,瞄着他,摸下巴感慨,“哥,我为你的精神状况感到担忧。”   陆星寒瞥他一眼,火速恢复正常,玉树临风往起一站,跟刚才挠椅子的小狗崽绝对不是同一个人,他凉凉哼了声,“你还是先担忧今天的现场写歌吧。”   容瑞脸色一变,弱小无助地抱住他手臂,“哥,救救我!”   陆星寒无情丢开他,拍拍他头,“听哥劝,你这种的,谁也救不了。”   苗寨这期节目,请的嘉宾清一色全是歌手,主题也跟唱歌相关,环节设定里,除了昨晚那种体能挑战类的游戏,还要跟当地原住民学唱民歌,嘉宾间分组现学现唱,以完成度打分。   最后一个环节,是整场节目里最轻松,但也最难的。   节目组要求各位嘉宾现场发挥,用苗寨里现有的活物——动物或者植物都可以,作为歌词主体,十五分钟内写歌,要求轻松诙谐简单上口,无论最终成品如何,直接当场唱出来。   嘉宾里有专门的搞笑担当,当然唱得越糟越好,但男团三个人是未来男神预备役,不能太离谱。   容瑞愁苦地抱怨,“这也太难为人了,早点打招呼也好啊,昨天刚通知,我哪写得出来,让袁哥找人约歌都来不及。”   陆星寒一边往外走一边跟他说:“你别总死脑筋,满地的树啊草啊小猫小狗,哪个不能编一段。”   “哥,那是你,不是我,”容瑞纠结捂胸,“再说了,树啊草啊我还能想到歌颂一下,小猫小狗怎么编?词要唱什么?你说的也太容易了,唬人呢。”   陆星寒在他肩上拍了下,“行,既然你这么说,那今天我就唱小猫小狗。”   容瑞一脸不相信。   上午的环节进行顺利,陆星寒状态极佳,但仍然按袁孟嘱咐的,收敛锋芒,故意学得慢点,卖萌多点,不再明显出挑,同框时,不动声色把镜头中心让给梁忱。   林知微一直在摄像机后面看着,眉不自觉蹙紧,她注意到袁孟离得不远,走过去想寻机会问问,却发现袁孟的表情比她更糟,一脸憋闷。   “小林老师,你过来了,”袁孟跟她打声招呼,继续转向场内,亲眼看着陆星寒明明能顺利唱下来的一段硬生生错了几个音,让对组的梁忱取了胜,他脸色更难看,暗骂一声,“瞎搞什么。”   林知微知道他埋怨的不是陆星寒。   袁孟左右看看,没人留意他们,这才郁闷地吐口气,低声说:“小林老师,你不是外人,我跟你讲讲这事,你说气不气,还记得你在车库差点出事那个晚上吧?我临时接了个电话。”   林知微怎么可能忘。   袁孟朝上指指,“公司老板打的,把我劈头盖脸训一通,说我不会带人!”   他摊摊手,“拜托,现在男团发展势头多好,陆星寒涨粉涨得像坐火箭似的,他红了,自然带动全团,干嘛非要均衡发展,当是搞共同富裕啊?凭良心讲,他们三个的资源待遇是绝对公平的,发展好坏全靠个人水平,有强有弱是正常,强的一定要给弱的让步是个什么道理?”   林知微顺着他的话,找到其中的关键问题,“是要陆星寒给其他两个成员让步,还是……只给小队长让步?”   袁孟被她问得一顿,半眯起眼,“……只给梁忱。”   “你这么一说,我又记起来,”他补充,“节目组不希望雕琢痕迹太重,所以拖到昨天才通知今天需要现场创作,要大家尽快准备,梁忱在这方面不是强项,要换以前早慌了,可这次一点不着急,好像胸有成竹似的。”   林知微也不禁存疑,看向正在场中的梁忱,他站在陆星寒身边,稍矮小半头,但身体略前倾,镜头里会显得更扎眼一些。   节目录制到下午三点多,终于进行到现场作唱的环节。   四周山明水秀,阳光正好,嘉宾们清一色穿着改良款的民族风服饰,画面相当赏心悦目。   节目组给每人发了把吉他,担当串场引导角色的工作人员再次在镜头前说明,创作时间十五分钟,不要高深文艺,不要悲情消极,找来的五十个苗族姑娘评审团喜欢简单上口的,要争取让她们打出高分。   苗族姑娘们坐成好几排,个个笑颜如花。   容瑞很不幸,抽签第一组就轮到他,他心底里其实很听陆星寒的话,唱的是吊脚楼下的小草,虽然曲子单调重复,词也直白得过分,但刚好跟他的儿歌式唱法很搭,再配上符合他人设的严肃表情,意外的可爱,姑娘们不吝啬地给了好几个高分。   其他专业歌手们则各有风格,气氛一路推高,到达第四组梁忱时,几乎是最好的时间点。   梁忱起身来到场地正中,调整话筒架的位置,坐下按住琴弦,手指在摄像机拍不到的地方悄悄打颤,他稳住,深吸口气,对着近镜头一笑,“临时写的,有点粗糙,大家随便听听就好。”   但第一句歌刚出口,现场众人看他的眼神就隐隐变了。   如果临时写的能有这个水平,那梁忱实力绝对不简单。   虽然唱的是苗寨里随处能见的普通竹叶,可无论词曲都很成熟,完成度相当高,只可惜唱功弱了些,稍显瑕疵。   等他唱完,苗族姑娘们纷纷举手欢呼,高分送上,还有大胆地给他飞吻,梁忱有些激动,下意识看了看最后一组的陆星寒。   陆星寒不闪不躲跟他对视,还大大方方笑着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梁忱目光游移了一下,也给他回了同样的手势。   等跟梁忱同组的另一位嘉宾唱完,场地空出,陆星寒把衣袖挽了挽,提着吉他走到中间,他没坐,把话筒架拉高,吉他背在肩上,顺手划弦。   苗族姑娘们纷纷屏息,聚精会神盯着他的脸完全移不开眼,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全场无声,都在看他。   包括正在场外的林知微,她默默抓紧包带,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紧张。   陆星寒手指一扣,琴声消失,他抬头,余光留意到人群边缘不起眼的地方,由远走近的秦然,秦然戴着渔夫帽平光镜,低调得让人难以发现。   另一边,秦思思换掉满身名牌,穿着节目组的工作服,站在跟秦然相反的另一边,正在躲躲藏藏偷瞄着他。   陆星寒收回视线,唇角挑起,不再理会那些不值一提的闲杂人,专注地望向林知微的方向。   他把话筒架提起,转转角度,正对着林知微。   “这样可以么?”   导演给他连连比OK。   陆星寒骨节明晰的修长手指一拨,琴音干净清透,尽数拢进现场的收音话筒。   他桃花眼微弯,溢满细碎的光芒,“歌是认真写的,我也认真唱,词曲可能有点幼稚,要是不好听,拜托大家也给给面子。”   苗族女孩们和嘉宾组全笑了。   很快恢复宁静。   陆星寒撩动琴弦,轻叹口气,笔直凝视林知微,悠然又深情地缓缓开口唱。   “让我做只小狗好吗?   每天对你摇尾巴,   不吃不喝也好,不眠不休也好,   只要你招招手,笑一笑,   我就义无反顾朝你奔跑。”   林知微脚钉住了一样不能动,被他黏稠的目光紧紧箍着,呼吸不由自主放慢,拥堵在胸口。   他笑起来,曲调变得更轻快,声音清甜,满是爱意。   “让我做只小猫好吗?   每天紧紧缠着你呀,   小鱼干都给你,毛线球也给你,   只要你亲亲我,抱一抱,   不要留我在孤单里煎熬。”   明明很轻松可爱的词曲,可林知微说不上原因,竟然涌起难以言明的鼻酸。   整个拍摄现场密集的人潮,那么多高身价的大咖明星,旁边还有五十个如花似玉的苗族姑娘,全都像不存在了。   彼此的目光穿过各种障碍去交缠,有时对视,有时被隔开。   但隔开的那些东西,又变成透明的,不需要去躲,也能准确找到对方在哪里。   林知微手心里全是汗。   烈日再高,仿佛也没有他晃眼。   陆星寒继续对她唱——   “让我做只宠物好吗?   不用很高,不用太大,   能跟着你就好啊,   能被你爱,就够啦。” 第41章 四十一只崽   指尖仍在拨弦,琴音不停。   陆星寒歪了歪头, 把面前相隔不远的那道身影完完整整装进眼睛里, 揣进心里, 笑容逐渐收敛,化成只有她能懂的执着渴求,再唱一句,“能被你爱,就够啦。”   余韵消散。   他压住弦, 歌声停止, 摘下吉他提在手里,扶住话筒架。   导演精神一凛,以为他要说什么创作感言,挥手示意摄像机快点拉近, 拍特写,全场还没从歌里醒过神的旁观听众们也竖起耳朵。   陆星寒盯着林知微, 抿唇笑了, 清清楚楚说了两句话。   大家面面相觑, 啥?不是普通话,貌似是苗寨的本土方言?而且是苗族老师根本没教过的句子?   旁边评审团的苗族姑娘们被他唱得面红耳赤, 互相拍着问:“他说什么?你听懂没?”   “没有啊, 好像是老辈人才说的那种,我爸妈都不会, 咱们哪学过啊!”   姑娘们才十来岁, 从小苗寨就对外开放了, 接触的全是现代教育,平常根本用不到的本土老话没人听得懂,不过话说回来,连她们都不会,陆星寒怎么可能会的。   嘉宾组里不乏综艺感强的,马上举手表示:“寒寒,快翻译翻译!”   陆星寒扬扬眉,故作正经说:“唱完一抬头,不小心看见了咱们节目组导演,顺口夸他长得帅性格好,不好意思直说,就用方言表表白。”   全场哈哈大笑。   导演正探着身子听,发现话题居然转他身上了,在镜头后面闹了个大红脸,冲陆星寒挥挥拳头,摄影师很会抓笑点,赶紧把镜头甩过去,让导演的大胖脸和络腮胡也入了镜。   又有人问:“怎么学的?我们都不会!”   陆星寒往后退,弯月似的眼睛锁着林知微,笑答:“苗寨里有老奶奶看我长得可爱,非要拉着我教,我学来学去,就只学会两句。”   有人跳起来怒摔,“哇过分!寒寒你在炫耀自己老少通吃是吧!”   哪是炫耀啊,大家都眼睁睁看着呢,自打陆星寒唱完,五十个苗族姑娘全荡漾了,齐刷刷举着最高分的牌子冲他尖叫。   陆星寒垂下眼,唇角翘着,回到自己位置。   通吃?呵,他只想吃知微。   林知微就站在导演后面,听着导演自言自语笑骂,“小兔崽子,长那么好看白瞎了,满场漂亮小姑娘不去撩,跑来逗我这老头子玩儿,欠揍!”   导演一扭头,正看见林知微,跟了这么多期节目早熟悉了,知道她是负责陆星寒的,指指场中求认同,“你说是吧,那小崽子就欠揍!”   林知微松开汗湿的手,喘了两口气,压住胡乱猛跳的心,认真点头,“您说得对,欠揍。”   节目流程继续进行。   陆星寒灼热的视线总能找到机会看过来,无论林知微换哪个位置,站到多密集的人堆里,他也能毫不费力地轻易找到她。   像装了定位小雷达似的。   中途补妆时,陆星寒找了个阴凉的地方,低头看见林知微鼻尖的汗,还有肩上微微湿润的长发,忽然就特别后悔给她脖子上吮出了红痕,这么热的天,她连扎头发都不行。   陆星寒眼底暗下来,小声说:“知微……”   “嗯?”   “对不起,以后我不乱亲了。”   乱?亲?难道不应该是对不起,以后不亲了吗?   凶巴巴瞪他。   陆星寒黑眸转动,无声回答,以后……换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亲。   林知微拿粉扑狠狠戳他,“把你脑洞收起来!”   陆星寒噙着笑,怕她举高手臂太累,弯下身,望着她问:“好,收起来,那你告诉我,歌你喜欢吗?”   “……不喜欢。”   “最后那两句话,我是说给你的。”   “听不懂。”   “我可以解释给你听啊,我特意去找手工店的奶奶学来的。”   “不想听。”   “很难学的……”   林知微把他往外一推,“补完了!快点去做正事!”   跟她说的,能是什么正经话,不听都已经够受的了,再听?还不得原地炸掉他。   日渐西斜,气温终于降下来。   剩下的环节不多了,补过一次妆后,应该可以撑到结束,陆星寒存在感实在太强,林知微不胜其扰,跟何晚交代两句,准备先回去。   她临走时,刚好节目组和嘉宾团也要转移场地,陆星寒跟容瑞并排,前面一个最近很红的歌手在笑着和他说话。   梁忱走在后面,低着头,看不太清楚表情。   他随意踢着地上散落的小石头,看似百无聊赖的动作,但林知微看了片刻,觉得没那么简单。   石头都很小,梁忱的脚碰来碰去,那些被他沾过的,无一例外都在往陆星寒脚边滚。   噼噼啪啪撞在陆星寒的鞋上,有些会直接遛进脚下,好在体积小,还不足以让人有明显感觉。   林知微目送他们的背影走远,她还站在原地,心里窒闷。   她想起早在好几期节目前,造型小分队的大家背后闲聊时,就曾经议论过可能会发生的男团内部矛盾,当时她制止了话题,现在看来,恐怕快要成真了。   收敛锋芒,让出镜头,无形中从主力往花瓶推,还要被暗地里踢石子……   下一步又是什么?   她从小就教陆星寒要谦让,少计较,多宽容。   可现在大环境换成娱乐圈,以后的路越走越深,却不知道她耳提面命的这些到底是对是错。   林知微揣着心事往回走,走出不远就看到迎面过来一双笔直长腿,停在她前面一米不到,她抬头一看,秦然打扮低调,戴着帽子眼镜,温温脉脉望着她。   “秦然?你……还没走吗?”   秦然苦笑,“知微,见面这样问,太伤人了吧?”   林知微不自觉拉开一小步的距离,“你那么大的家业,肯定很忙,怎么有时间放这里浪费。”   秦然欲言又止,正了正神色,沉声说:“我马上就走,走前再过来看看你,秦思思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是我家教不严,我替她向你道歉。”   林知微一时没言语,秦然解释,“你应该也猜到了,她是我妹妹,”他停了片刻,语气放软,低声回忆,“你知道的,我很小被送到国外,在那个期间,我爸给当时发生天灾的重灾区捐款,她是受难的孤儿,刚出生不久,家人都没了,我爸妈就收养了她,等我回来后,怕我接受不了,干脆骗我说是亲生的。”   秦然叹笑了一声,“我妈特别喜欢女儿,对她溺爱得过了,才养成这样的性格,她也是学造型设计的,不知道从哪听说我在追你,小孩子心性觉得不服气,就瞒着家里进了你们工作室,处处给你添麻烦。”   林知微抬手阻拦他,“秦然,你不需要跟我说这么详细的,毕竟是你家里的事。”   秦然目光温柔,“我想让你知道,而且我确实有错,我对思思太宠了,导致她觉得谁也不能嫁进来,全家只能有她一个小公主,”他保证,“但这次的事,超过了我的底线,我不会再纵容她,你放心,我今晚就把她领回去。”   “除此之外,我还有句话想说,”秦然郑重其事,“知微,虽然你拒绝很多次了,但在你真正有男朋友之前,我不会轻易放弃。”   他眼中无意识地积出某种轻视,年轻上位者的矜贵隐约流露出来,“陆星寒背着你弟弟的身份,那么小的年纪,一无所有,只是个尚未成气候的男团偶像,小明星而已,”他好笑地摇摇头,“他都那么势在必得,我追你这么久,怎么会连他也比不过。”   林知微本来心情还算平和,听他说完这些,耐性一下子就耗尽了,脸色也彻底转冷,“小明星挺好的,我做的本来就是打造小明星的工作,秦然,我记得上次在电梯里,你也说过类似的话,你要是对娱乐圈没好感,以后这种拍摄的场合,最好别再过来看了。”   她柔婉眉眼无形中变得锋利,淡笑,“你应该赶时间要走吧?我回去也还有事要忙,那就不多聊了,再见。”   林知微绕过他,脚步飞快。   混娱乐圈的就要被瞧不起?亏她以前还一直觉得秦然这人温文尔雅,从不会摆架子秀优越,哪怕她不喜欢,也觉得他是个很不错的人,可现在居然跑她面前来居高临下。   陆星寒也是他能随便指指点点的?   小明星怎么了。   她偏就觉得小明星好得不得了!   隔天中午,这一期节目的拍摄彻底宣告结束,各团队人马分头回程,乘车到就近的省会城市再飞回大本营。   造型小分队包了个当地的小客车,位置刚好够用,司机是当地人,很热情,车也很新,车前面还装了屏幕,循环播放着苗寨的一系列宣传片。   环境好,大家心情自然也好,女孩子们凑一起叽叽喳喳,再配上手机里各种音效,热闹得不行。   何晚一如既往坐林知微旁边,刷微博刷到了《今夜无眠》节目组一分钟前刚发的一段新预告。   “哎哎,知微你看,”她捅捅林知微,把手机递过去,“陆星寒那首宠物歌,当卖点发预告了!”   她挡着嘴,“说实话,是唱给你的吧。”   林知微果断吐槽,“晚姐,你真是越来越八卦了。”   何晚心安理得,“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再说我现在又没恋爱可谈,不八卦闲着干嘛。”   林知微绝不配合她,脸扭向窗外表示拒绝回答,等到何晚放弃追问,戴上耳机开始聚精会神地看综艺,她才慢吞吞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节目组官博。   摄影师技术很好,把陆星寒唱歌时的表情,眼神,一丝不漏记录清楚。   每句词都在往她最软的地方刺。   陆星寒问她喜不喜欢这首歌。   她说不喜欢,是骗人的……   他紧接着还问她,要不要把最后那两句话的意思解释给她。   她说不要,不想听,其实也不太真诚……   有那么一点点想知道,就一点点,好奇心。   手机上的一段预告记不清循环了多少遍,陆星寒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那两句话,林知微都快能背出来了,但跟普通话的发音基本毫无关联,实在猜不出意思。   她有些烦躁地摘下耳机,不经意抬头,看到车前电视上,正在播放的那段苗寨宣传片。   播到两分半钟时,有个穿苗族服饰的老奶奶出镜,慢悠悠,颤巍巍说了很多夸奖家乡的赞美词。   下面对应着配有字幕。   林知微一下子坐直,目不转睛,老奶奶口中说的,就是跟陆星寒一样的话。   宣传片来回播,她就不厌其烦一遍遍地看。   她对照语句和字幕,一个字一个字拆分,再去回想陆星寒的声音,打乱组合,重新拼接。   等到小客车到达目的地时,何晚看完了半期综艺,意犹未尽摘下耳机,转头一看,林知微呼吸不太稳,脸色发红,中暑了似的。   “知微,没事吧?”   林知微咬牙,“没事。”   “热了?”   “嗯……太热。”   能不热么?   她费了半天力气拼出来的话,那两句在耳朵里反复回响,扰人清静的话。   第一句是——   “我属于你。”   第二句是——   “要我好吗?” 第42章 四十二只崽   陆星寒登机时已经将近晚上八点。   造型小分队这次没有秦思思捣乱, 林知微坚持跟大家统一行动,坐了同一趟航班, 比男团早出发半个小时,避过了机场粉丝拥堵的高峰。   知微不在,陆星寒生无可恋,除了走机场要保持人设乖乖甜笑之外,其他时候一直处于待机省电模式。   千辛万苦上了飞机,男团三个人的位置在最前排, 挨在一起坐,袁孟跟几个助理分别坐他们后面和右边, 紧密围住, 随时保护安全, 顺便防止混进来的粉丝偷拍。   容瑞抢着坐了靠窗的位置,陆星寒在他后面, 顺位坐在中间,梁忱则靠着过道, 神色疲惫, 一坐下就昏昏欲睡。   起飞前,容瑞悄悄跟陆星寒说:“哥,你发现没, 梁忱总是睡不醒, 不知道他每天晚上都在干嘛。”   还没到关机的时间, 陆星寒争分夺秒摆弄手机, 低声提醒他, “别总好奇别人私事。”   “哎呦这哪是别人,一个团的就是一家人嘛,”容瑞半点不见外,闲不住地到处看,一眼瞟到陆星寒遮遮掩掩的手机屏幕上,眼睛当时就放光了,兴致勃勃问,“哥,你要买首饰啊?”   他问完,掰手指头算算,恍然大悟,“知微姐生日还有六天。”   陆星寒斜他,“你安静点,别影响我。”   容瑞才不听话,死皮赖脸往上贴,看了一会儿差不多懂了,悄悄说:“这项链国外限定款啊?那国内的专柜买不到,只能找代购?”   陆星寒闷闷“嗯”了声。   这几天里,他开小号联系好几个代购了,都觉得不太靠谱,眼看着时间来不及,现在正在沟通的,是最后一个,稍微可信些,但还没准确回复。   急得抓心挠肝。   容瑞挠挠头,“你干嘛非得买它啊,这么贵的东西代购多危险,好看的首饰不是多了?回去之后我陪你去选呗。”   陆星寒没理他。   他上次亲耳听见知微跟何晚聊天,说当季新款里这个最好看的。   她首饰特别少,在自己身上花钱节省得过分,他不想退而求其次,只想买到她最喜欢的那个。   容瑞看出他不妥协,托着下巴叹气,“唉,咱俩这种普通人家长大的,哪见过什么奢侈品啊,代购回来也不知道真假。”   正说着,袁孟从后面站起来,探过身拍着男团三个人的头提醒,“我通知一下啊,从今晚飞机落地开始,全体正式进入集训状态,到下次综艺之前的一个星期里,任何人,任何理由都不允许擅自离队,听见了吧?”   别人还没反应,陆星寒脸色先变了,他马上起身换去袁孟身边,“袁哥,我只离队半天。”   袁孟宠他,不能通融的事也想通融,纠结半天小声问:“哪天啊?”   陆星寒说:“最后一天。”   他垂了垂眼,默默补充,“知微生日。”   袁孟表情一垮,“想都别想了,其他时间我还能勉强给你个假,最后一天老板过来不说,当天下午和晚上还有特别重要的两个线上采访,绝对不能走。”   陆星寒一动不动。   袁孟无可奈何,“星寒,哥跟你交的是实底,这次真不行,一点余地也没有,”他拍拍陆星寒手臂,“小林老师肯定能理解。”   陆星寒低着头回去自己座位,手机上的代购商发来回复,表示项链可以代购,但这款不好找,等买完发到国内要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   要多丧气有多丧气。   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以致于容瑞拍了他好几下他才反应过来,皱眉瞪过去,容瑞开心地指指梁忱,“哥,你别失望啊,有救了,梁忱能帮忙!”   陆星寒扭头,梁忱揉揉眼睛,掩住其中暗闪的微光,“我不是有意的,刚才不小心听见你俩聊天了,那个……要是需要在国外买东西,我有办法,我阿姨的女儿是空姐,飞巴黎的,两天往返一次,绝对信得过,我让她专门去买,速度很快的。”   容瑞吐槽,“你阿姨的女儿不就是你姐,说那么见外。”   梁忱顿了顿,温和一笑,“是我家里保姆的女儿。”   容瑞一下子不吭声了,脸色发红地摸摸鼻子,碰碰陆星寒,小声说:“以前都不知道,有钱人家的孩子哎,那肯定对那些奢侈品很熟了,你就找他帮忙吧,自己人肯定信得过。”   梁忱说:“星寒,你把具体信息发我,我现在就帮你联系。”   见陆星寒沉默,梁忱又压低声音说:“你那么喜欢知微姐姐,生日礼物送不到多不好啊,我们一个团的,你不用跟我见外。”   陆星寒神色不明地看着他,淡声问:“你不是也很喜欢找机会缠着她玩么?”   梁忱抓着安全带的手紧了紧,暗暗吸了口气,很好脾气地说:“那不一样,知微姐姐温柔又漂亮,谁都喜欢,但是,跟你的喜欢不一样的。”   他继续试探说:“星寒,你不会是因为最近镜头分配的事,对我有什么意见吧?那都是公司的意思,我也没办法的,我知道你各方面比我强,这样安排不公平,但是——”   “队长,你想多了,”陆星寒截断他,“我对你没意见。”   梁忱放松地笑了,清秀眉眼很有亲近感,“那你还犹豫什么啊,我帮你,知微姐姐生日,你本来就没办法过去,如果礼物也送不到,她肯定失望。”   容瑞也推他,“是啊,哥,就剩几天了,赶紧的吧。”   陆星寒攥住手机,“……你确定时间够用?”   “确定,我刚问过了,她正好明天飞,”梁忱打包票,“你放心。”   陆星寒缓缓点头,“除了项链,我再买个包。”   在苗寨的时候,答应好编织小挎包只是临时用,要给知微再买个好的。   等这次买完礼物,他就把卡交给知微,以后赚来的所有钱,都给她随便用。   男团封闭集训一个星期,造型小分队自然跟着解放了,但老大不可能让她们闲着,临时工作安排了好几单,林知微带人奔赴各地,从早忙到晚,一天也没休息上。   直到集训的最后一天,男团的新工作马上又要正式开展,林知微的忙碌才告一段落,下午带组员回到工作室交差,准备接下来的综艺。   何晚累得趴在桌子上直喘,迷迷糊糊想起什么,忽的坐起来扒住林知微问:“知微,今天是你生日吧?”   林知微忙着打电话,手指抵在唇上给她比了个“嘘”,挂断才轻声说:“小点声,大家都累坏了,知道的话,肯定要闹着出去聚。”   何晚晃晃她手,“行行行,不跟别人说,那咱俩吃饭去,反正集训还没结束,今天清净,没人打扰哦。”   她意有所指地眨眨眼,捂着嘴问:“陆星寒肯定回不来吧?”   “嗯,回不来,”林知微低垂的睫毛颤了下,转开脸。   “那他有给你打电话吧?”   林知微刚要点头,猛地清醒,她干嘛要回答何晚这些问题啊,搞得好像被八卦恋情似的!   小崽子一天到晚只要得了空就电话信息没完没了,还厚着脸皮给她发自拍。   谁要看啊。   何晚不甘寂寞问:“人不在,礼物呢?追你追得那么紧,总不会这种重要日子连礼物也不准备。”   林知微刚想说她不需要什么礼物,楼梯上响起高跟鞋声,老大穿一身大牌新款夏装,捏着小手包风情万种从二楼下来,走到她桌旁,指节敲了两下,“知微,刚来个急单,正好你回来了,加个班弄一下吧,今晚就要。”   何晚皱皱眉,不禁走近一些,“老大,下期综艺的准备还没……”   “那不是有你们吗?”老大扫她一眼。   何晚心里发堵,“可今天比较特殊,知微她……”   “晚姐,没事,”林知微表情收敛,不希望让她因为自己的私事出头挨训,淡淡说,“工作重要,给我吧。”   老大这才把目光转回林知微身上,“那你就辛苦了,具体的已经发你邮箱,记得晚上九点前给对方答复,对了,还有秦思思的事,”她正巧有电话进来,接完看看表,“算了,我赶时间,明天说吧。”   等她走后,何晚气得跳脚,原地绕了好几圈,“什么情况?怎么得罪她了?刚准备签男团这单的时候还把你当宝贝,这工作室要不是靠你能有今天?怎么你表现越来越好,她反倒开始处处找麻烦?”   林知微扬扬唇,开电脑查看邮件,“咱们这行,没那么严明的阶级,谁实力够了都可以自立门户单干。”   她点到为止,何晚手掌一拍,“……她是觉得压不住你,怕你揭竿起义啊?”   林知微被她逗笑,“别乱用词,今晚上——”   “知微姐?”   林知微抬头,喊她的是工作室前台的小男生,一头汗地跑过来,捧着一大一小两个封装严实的箱子,“有你快递,刚收的。”   何晚离得近,接过来一看,眉梢顿时就挑了起来,迅速忘掉刚才的不愉快,挤到她旁边指着快递单,“瞧瞧,大箱寄件人是容,小箱寄件人是陆,你这个姐姐做的超成功,两份礼物呢!”   林知微滑动鼠标的手一停,本能地先把小的抢下,抱怀里。   何晚憋着笑,“哎呦喂,小容瑞的我替他拆开好了,行吧?”   林知微知道何晚的八卦心不满足决不会罢休,递给她一把裁纸刀,打开一看,满满一箱子进口零食,的确是容瑞的风格。   何晚笑得直打跌,“这个可以的,实用!快点看陆星寒的!”   林知微纠结地不知道该不该拆,前台小男生再一次冲过来,递来第三个箱子,“知微姐,另一个快递公司送来的,也是给你。”   姓名栏仍然只有一个字,梁。   何晚意外了,“梁忱……不算太熟吧?”她想了想,自我解释,“估计是看俩队友都给你买礼物,觉得面子过不去,也凑了一份,不过干嘛不一起寄啊,这孩子怪怪的。”   她搓搓手,“总之,看看是什么再说。”   林知微也没想到会收到梁忱的礼物,默认了何晚的说法,何晚斜着刀尖一划,里面层层包裹的是精致的礼盒,拆到深处,经典LOGO显露了出来。   何晚怔了半晌才啧啧两声,“……深藏不露啊,有钱人。”   手表,经典款,众所周知的价格不菲。   林知微深深皱眉,何晚先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心里有了谱,“我这火眼金睛你知道的,真货没得说,小队长大手笔。”   她扣住盒子,放回原位,瞄向林知微怀里最值得期待的目标。   陆星寒送的东西,那才是重头戏。   连梁忱都这么拼,他肯定只高不低。   林知微却放下陆星寒的箱子,捡起梁忱的,快步走去前台,问小男生:“快递员还没走远吧?能不能让他回来?我有个急件要寄。”   小男生连连点头,“我这就打电话。”   林知微跟他要来张白纸,想了想,写下“礼物贵重不能收,谢谢心意,以后也请继续努力,踏踏实实走得更远”,叠好塞进箱子里封口。   等快递员回来后,她按照寄来的地址填单,加钱选了速度最快的当日到达。   搞定之后,她才慢慢舒了口气。   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开始嗡嗡震动,林知微走到没人的地方接听,陆星寒重喘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知微,你在工作室吗?”   “我在,”林知微手指在墙面冰凉的砖块上划来划去,觉得耳朵被他气息扰得有点麻,“你在干什么?”   “练完舞刚休息,”他似乎喝了两口水,呼吸稍微平复些许,“我要到凌晨才能结束,不能回家找你。”   林知微“嗯”了声,“这几天你已经说过快十遍了。”   陆星寒声调发软,“你嫌我啰嗦……”他拖长了音,“我给你寄了礼物,你收到了吗?还有容瑞,非要跟我一起给你寄零食,烦。”   嘴里说着烦,但随着长大和性格变化,容瑞已经彻底放弃挣扎,拜倒在他牛仔裤下,陆星寒小时候对容瑞的敌意渐消,把他划入了身边的安全范畴。   林知微轻声说:“刚收到。”   听话里的意思,陆星寒果然不知道梁忱寄手表的事。   陆星寒一听她收到了,明显紧张起来,咳了两声,一口气说:“你先拆开看看喜不喜欢我晚上再给你打视频电话!”   小狗夹了尾巴似的嗷嗷叫着挂了。   傻样。   林知微不自觉抿出笑意,回到里面自己的位置旁,何晚还守在那,眼巴巴瞅着陆星寒的箱子。   “拆呗?”何晚双手合十,“好奇死了。”   林知微摸了摸,坐下来,把箱子放腿上,拿小刀亲手划开封条。   随着包装一层层掀开,两样东西露出真容,何晚双眼蹭蹭放光,“小狼崽子可以啊!这个是包吧?另外这个——”   她探头看看LOGO,“上次影后做亚洲形象大使的那个牌子,你还夸过里面有款项链好看的,该不会就是!”   林知微摇头,“随口聊的一句话,他怎么会知道,再说国内根本——”   说着,双手摩挲盒子,轻轻打开。   链子在灯光下漾着含蓄的细闪。   林知微顿时愣住,心口一紧,鼻子微微发酸,睁大的眼睛不由自主往外溢出潮气。   还……真的是。   何晚也跟着激动了,“陆星寒真够有心的,”她还没见过这款的实物,职业病发作,想饱饱眼福,捧起来端详,从链子到项坠,再到盒子的材质和边角处刺绣的LOGO。   但随着观察,她表情渐渐变了,越来越不对,匆匆把盒子放回林知微腿上,“我再看看包可以吗?”   林知微点头,感觉到何晚的反常,“怎么了?”   何晚没说话,而是起身回自己抽屉里找出手套戴好,小心翼翼把包拿起,拆掉包装,上上下下一看,手有点僵,惊讶又茫然地望向林知微。   林知微克制住情绪,不太懂她的意思,取出项链珍惜地放在手心捧起。   离开盒盖罩下的阴影,一切细节更加无所遁形。   根本逃不开专业的眼睛。   ……仿的?   甚至还是不怎么高明的,称得上粗糙的仿品。 第43章 四十三只崽   沉默持续。   何晚大气都不敢喘, 脑袋有点发懵,不知道这种情况要怎么办,更猜不透林知微会有什么反应。   刚跟下次综艺服装赞助商联系完的小分队同事扬声朝这边喊:“知微姐,容瑞有双鞋子的款号需要你确认一下——”   林知微一震, 回过神, 态度如常应她, “稍等,这就来。”   她迅速把项链放回盒子,动作没有任何怠慢, 反而更加珍而重之按原来的位置摆好, 包也重新套上防尘袋, 两样东西一起锁进柜子, 利落起身准备去工作,走出几步, 又回过头, 朝何晚笑笑。   “晚姐,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 我来处理,”她语气笃定, “可以吧?”   何晚原本蹲着,被她影响,跟着站起来, 心里转了几个来回, 也觉得事有蹊跷, 这绝对不是陆星寒会做的事,但往后不是她该继续干涉的,忙点头,手在嘴上一蒙,作出封口的动作。   林知微头一点,眸光依然温温软软,“今晚我加班,饭就不出去吃了,咱们改天再约。”   她在工作室忙到九点多,把手里的任务一丝不苟全部处理妥当,抱着礼物回家时,已经晚上十点了。   路上经过一家快打烊的蛋糕店,想起陆星寒这几天千叮万嘱要她一定要买块蛋糕,她在门口犹豫一下,还是走了进去,按他说得做。   要不是蛋糕盒太显眼,工作室人多眼杂不合适,家里又没人签收,小崽子肯定早把蛋糕送她手里了。   透明玻璃柜里所剩无几,还有几块动物形状的小蛋糕,其中刚好有个粉粉的小兔子,林知微用深夜半价买下来,进家门后,摆在小茶几中间,在兔耳朵上插好蜡烛,等着手机响。   十分钟后,她家居服换到一半,视频邀请的提示音热切扬起,她在卧室,没来得及立刻接,一遍自动挂断后,第二遍无缝衔接。   连铃声都透着急不可耐。   林知微回到茶几旁,划开绿色的接听键,陆星寒拧着眉的脸近距离出现在屏幕上,发现知微来了,马上阴霾一扫而空,眉开眼笑,眸子里黑黑的水水的,流动的光简直要淌下来,“知微你接啦。”   “你忙完了?”   “还没有,”陆星寒手指在屏幕上蹭来蹭去,“做完一个采访,中途休息,偷溜出来的。”   他蹭得已经要看不清脸了,林知微忍不住问:“你在干嘛?”   陆星寒抿抿唇,可怜巴巴垂着眼尾,“一周没见到了,想你,摸摸你。”   想到他正偷偷缩在没人的角落里傻瓜似的摸屏幕,林知微耳根有点泛红,陆星寒还在小声说:“哎,我家知微宝宝可真好看……”   脸也要红了。   林知微正襟危坐,“你还要不要看我吃蛋糕了?”   “要要要!”他忙说,脸贴得更近,白净皮肤和高挺鼻梁上的薄汗都能看得清楚,“蛋糕在哪?”   林知微把摄像头转向茶几,陆星寒激动了,“小兔子!知微,你是不是特意买的!但是这样不行啊,我看不到你了,你把镜头转回来,蛋糕摆在面前,我就都能看见了。”   要求还挺高。   林知微这次没拒绝,满足他那点小心愿,低头看了看弯着眼睛的小兔子,轻声说:“嗯,特意买的。”   陆星寒是属兔的。   从小他就一门心思坚信,她身边出现的所有兔子图案,都代表他。   点上蜡烛,陆星寒小声给她唱生日歌,等吹灭了小火苗,他满含期待说:“太甜了我知道你吃不下,就只把兔子嘴吃了好不好?”   兔子嘴是两个鲜红欲滴的小樱桃拼的,不腻,林知微没多想,挖起来吃掉,抹掉唇边沾的奶油,一抬眼,发现陆星寒屏息凝神盯着屏幕,眼里亮得过分。   “怎么了?”   “兔子就是我啊,你把嘴吃掉了,就算是……”他别开目光,脸颊泛粉,“就算是亲我了。”   还有这阴谋!   樱桃已经咽下去了,吐也吐不出来,隔那么远想打都打不到,林知微选择最有效的方式,直接去戳挂断,陆星寒吓得赶紧阻止,“我错了我错了,知微你别挂,再让我看看,礼物,对了还有礼物!”他匆匆找话题,想起重点,不安地问,“你,你喜欢吗?”   林知微看着他,少年的爱意那么直白炽烈,完全不加遮掩。   最强韧,也最敏感脆弱。   她压了压心里翻腾的情绪,什么也问不出口,微微笑了,“喜欢,你怎么会知道那条项链的?”   陆星寒听她说“喜欢”,高兴得见牙不见眼,“前些天你跟同事翻图片闲聊,夸它好看,我听到了。”   “随口说的而已。”   “随口说也是真心的,”陆星寒很认真,“知微,你不要舍不得,我能赚钱的,以后你喜欢的,我全都给你,这次没办法,只能找人帮忙,等下次,团里有机会出国的时候,我自己去买。”   说完,远处隐约传来喊他名字的声音,催促着继续去忙下一波。   林知微心口像被羽毛来回轻轻地扫,痒痒的,又酸得厉害,她看了看玄关柜子上的那两样礼物,清清嗓子,“好了,别影响大家进度,快去忙,我也要睡了。”   “明天是不是能见面了?”   “嗯,明天集训结束,下午有个杂志封面,我负责你。”   挂断后,客厅里恢复宁静,林知微蒙着眼睛坐了片刻,站起来把礼物抱起,端端正正摆进卧室里放贵重物品的小柜子。   手机又“叮铃”响了一声。   陆星寒百忙中发来一条微信,“知微,等明天,把项链和包都用上吧。”   林知微靠在床边,给他回复两个字,“晚安。”   明天拍封面。   能出现在现场的哪个不是火眼金睛,别说真货仿货,就连戴过多久磨损程度如何都能一眼看透,她如果真的用了,必定吸引全场目光,她就算能阻止自家小分队的闲话,可别人的呢?   但凡有人在陆星寒面前提上一句,他就会知道真相。   他该有多难受,那种表情,林知微想都不愿意想。   之前遇到事,还能对他狠得下心的,但从什么时候开始,连他一点点的痛苦,都好像舍不得了。   林知微把柜子锁上,隔天按自己以往的打扮,带团队赶赴杂志封面的摄影棚。   脖颈空的,锁骨明晰,皮肤细白无暇,包用的也是旧物,陆星寒在苗寨买的编织包太小,不适合工作状态。   袁孟准时准点带男团三个人过来,风风火火一群人围着三个男孩,隐约有了大牌出动的排场。   林知微小分队早已提前把场面铺开,人一到,随时可以开始化妆。   陆星寒抢在最前面进门,第一时间把视线紧紧黏在林知微身上,先是贪恋地描摹她的脸,继而向下,目光停了停,定在她空空的脖子上,再急忙转向化妆台,搜索满场,没有他的包。   他绷紧的唇线敛了敛,长睫低垂下去,脚步放慢,默默坐到知微身边的椅子上。   脸色有些白。   把失落尽力藏起来,不想给她看见,不想让她困扰。   知微是不愿意当众用他送的东西么?   还是昨天他表现不好,做错了什么,让知微不高兴了。   陆星寒低着头,唇越抿越紧,喉咙微微滚动。   林知微盯着小分队纷纷进入工作状态,先拿起杂志方准备的一件毛线上衣,走去容瑞身边,看似帮他比量,实际俯身靠近他身边,悄声说:“容瑞,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别让人听见,也别告诉任何人,行吗?”   容瑞脊背一挺,油然生出某种神秘使命感,“行,姐你尽管问,寒哥做了啥坏事我都告诉你。”   林知微拍他一下,“他买的礼物……”   刚说五个字,容瑞悟了,倒豆子似的把过程语速飞快地全交代了一遍,全程表情不动,看着特别正经,一点也不像在说秘密,末了还加上,“姐,幸亏梁忱帮了大忙,寒哥这次很上心的,而且花好多钱,看着都肉疼,你对他好点啊。”   梁忱是吧。   林知微随着望过去,梁忱正在似有似无观察她,目光一撞,他反射性转开。   不正常。   林知微直起身,在容瑞肩上按按,“好了,删除记忆吧。”   容瑞严肃点头,“已删除,请姐放心!”   林知微回到自己这边,就看见陆星寒像坨小刺猬似的待在乌云底下,她要是再欺负两下,搞不好都能哭出来。   别扭又强撑。   刚才她在容瑞身边待久了,小崽子大概也在悄悄的不乐意。   她手跟着心,直接摸上他的后脑,胡乱揉了几下。   陆星寒抬起脸,神色黯淡地眼巴巴看她。   林知微侧头问:“你热吗?”   室温不高,空调呼呼吹着,陆星寒没明白,怔怔摇头,林知微用手扇扇风,自言自语,“可是我热哎,头发太长了,还是扎起来吧。”   说着从兜里找啊找,找出一根特别熟悉的小兔子发绳,她淡定拢起长发,松松绑了个马尾,那小兔子正好挂在侧面,圆眼睛喜滋滋盯着陆星寒。   陆星寒呆了。   这是……他亲手买的,用来跟她交换小草莓的那个啊! 第44章 四十四只崽[二更]   要不怎么说陆星寒好哄呢。   刚才心里还打雷下雨刮起龙卷风, 一个小兔子就轻松让他飞上天, 脸色红润了, 嘴唇重新染回血色,炸起的毛也被顺得服服帖帖。   他手垂到椅子边,寻着没人能看到的角度去拽林知微的衣角。   林知微破天荒没躲,任他拽着, 化妆棉浸着凉凉的爽肤水敷到他脸上, 动作轻柔, 音量很小,“老实点, 好好拍,等拍完再跟你说。”   陆星寒忍了满腹的话只好乖乖咽回去, 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先把眼瘾过了再说。   林知微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左手一盖,遮在他眼睛上。   可露出的鼻梁嘴唇却更多添了某种诱惑, 勾得人心里像长了草, 林知微故意忽视,捏着粉扑在他脸颊扫过,来回移动时, 右手的掌心正好对着他的唇。   陆星寒虽然看不见,但能感觉到。   等林知微的右手再次在唇边经过, 他心被撩得难耐, 一周以来积压的想念压制不住, 伸出一点舌尖,湿湿软软,轻舔在她的手上。   林知微浑身一抖,粉扑轻飘飘掉落,蹭了陆星寒一胸口的粉。   活……活该!   杂志封面的妆跟平常机场或综艺截然不同,相比之下要深邃浓郁很多,好在今天的主题是剔透少年,并不过分夸张,主要体现的还是干净精致,服装大多浅暖色系,配着玻璃缸里的火红金鱼、艳丽花束和孔雀翎等等色调鲜明的道具,反衬少年纯白。   摄影师是行内金字塔顶的人物,眼光犀利,一眼看中陆星寒,单人照指名先拍他,容瑞和梁忱暂时在旁边等待。   袁孟则利用一切时间,争分夺秒让他们俩做数学题。   林知微看陆星寒并不怯场,渐入佳境,快门声开始有节奏地响起,她收回注意力,转到梁忱的身上,梁忱肉眼可见的心不在焉,一会儿瞟瞟陆星寒,一会儿再朝她的方向看两眼,坐立不安似的。   她走过去,俯身跟袁孟说了两句话,袁孟点点头,招呼梁忱,“小林老师说你衣服有点小问题,快点跟她过去调整调整,等下就轮到你了。”   梁忱一惊,“我……”   “小队长,来一下,”林知微笑笑,“我帮你处理,几分钟就好。”   没人发现不对,梁忱也找不出拒绝的话,他头皮有些发紧,合上习题册,跟林知微走出拍摄的大厅,来到侧面的道具室门外。   “知微姐姐,来这干嘛?”   林知微推开半掩的门,“咱们要处理的问题,太多人在场不好。”   梁忱咽咽口水,认识林知微这么久,第一次觉得她不是真正那么温柔好说话,反倒有点可怕。   道具室里东西虽然多,但并不乱,有椅子,林知微坐门口,抬手朝里让了让,“坐。”   “到底什么事?”   “梁忱,你真的不明白?”   梁忱抓着扶手,“……是因为我送你贵重礼物,你觉得唐突了吗?可你不是已经原封不动寄回来了?还想怎么样。”   林知微静静看着他,“既然你收到了,应该也看见里面我留的纸条吧,祝愿你‘踏踏实实走得更远’,对么?”   梁忱额上隐隐沁出汗。   “娱乐圈我也待了几年,知道里面勾心斗角多,互相猜忌多,但你们才几岁啊,刚十八,而且三个人里,你是最小的,成团才半年不到,走势这么好,怎么就不能堂堂正正去良性竞争呢?”她缓缓蹙起眉,“有些手段看似很小,但会把好孩子彻底变坏的,你知道吗?”   梁忱脸色涨红,猛地站起来,声音拔高,“姐姐,你什么意思?无凭无据来指责我?我做错什么了?”   林知微波澜不惊,但语气中流露出失望,“梁忱,一定要我把话说透吗?陆星寒托你买的东西,钱是不是到了你账上?你是不是安排了保姆家的女儿去买?用原价买回低廉仿货你真的不知情吗?”   她点点头,“你如果不知情,那我向你道歉,但是麻烦你把代购人的信息告诉我,项链和包加起来近十万人|民币,属于数额巨大的诈|骗行为,也许这些钱对你来说无所谓,但陆星寒赚得很不容易,我不管会不会闹大,必须起诉,要个说法。”   林知微眼神锐利,慢悠悠起身,“既然你也是被骗的,陆星寒作为你的队友,通过你的手受到这么大的损失,你理应配合,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如果你袒护她,也没关系,”她冷静补充,“警方会协助调查的。”   梁忱被她逼视得脸色煞白,不由自主倒退一步,跌坐回椅子上。   足足几分钟,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良久,林知微移开目光,淡淡说:“如果你愿意,现在开始,刚才的话当做没说,我们可以重新聊一次这个话题。”   梁忱双手轻轻发抖,用力抓住椅子边沿,徒然张了半天嘴,才沙哑地喃喃:“……钱,钱我没动。”   他低下头,发泄地闷喊了一声,“我没动!我不缺那点!不是诈|骗!”   林知微重新坐下,放缓语速,“好,不是诈|骗,那是怎么回事?”   梁忱双眼发红,抬头狠狠瞪着林知微,“你这人真奇怪,难道昨天一点都没怀疑是陆星寒买了便宜货?你就那么相信他?尤其在我那块手表的对比下,你完全不觉得是陆星寒在糊弄你吗?”   林知微吐了口气,有些好笑,“是,我从来不怀疑他,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会。”   “你!”   “我就是这样,所以梁忱,你昨天做的那些事,在我眼里,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没有任何影响力。”   梁忱咬紧牙关。   林知微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慢声说:“我来猜猜,出道以来,陆星寒太过抢眼,小队长没有任何光环,从失落自卑到不甘心愤怒,想把他从神坛拖下来,公司出面干涉,你本来舒服了一些,但一首宠物爆红,再次抢了风头,你觉得陆星寒没有从根本上弱势,所以想找他软肋,也就是我?”   梁忱额上凸起青筋,不肯说话。   林知微叹气,“你亲眼见过他喝醉酒刺伤自己的手,知道我对他很重要,所以抓到这个机会,想让我误会他,甚至反感他,哪怕出不了大矛盾,至少能吵上一架,让陆星寒颓废几天。”   她继续梳理,“陆星寒不认得那些大牌真伪,而我却是内行,一眼能看透,以我的性格,肯定不会找他直说,所以我们两个只能闹别扭,谁也不会想到马上来找你麻烦,是吗?”   梁忱声音发颤,“所以你为什么——”   “为什么?”林知微浅笑,“因为我了解他,无条件信任他。”   梁忱嘶声喊,“你们都喜欢他!都宠他!”他眼睛泛湿,“谁又知道我每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我利用一切时间拼命努力,唱歌,写歌,跳舞,甚至就连笑一下都要练习无数遍!你知不知道我十岁就出道了,拍过电视剧拍过广告,到现在也没人认得,他才出道几个月,却红那么快!”   “所以是他的错吗?”林知微也严厉起来,“他努力的时候你看到了?他小时候饭都吃不上,怎么学的唱歌写歌你能想象吗?!”   梁忱一下子噤声。   林知微深深呼吸,压住胸腔涌起的涩痛,“梁忱,没有谁是随随便便红的,你把他打压下去,然后呢?你能带红全团,还是能直接单飞?你哪个都做不到!因为一点嫉妒心毁了大家的前程,你有什么资格?”   “我有资格!”梁忱气息粗重,冲口而出,“我告诉你,陆星寒和容瑞什么也不算,他们对我来说只是——”   “只是什么?”   梁忱被她语气震得冷静些许,牙齿发抖,闭口不言,急喘了半天才放低声音,“只是,只是没感情的同事。”   林知微直觉没那么简单,但继续追问,梁忱也不可能再多说了,她冷声警告:“梁忱,你心里有什么秘密我不管,但如果还想男团继续发展,你就听好了,到此为止,我可以不追究,买假货的事,我也不说出去,你们还能心平气和做队友,但如果再有下次——”   她抬抬下巴,红唇勾出一点笑,“大不了全捅出去,大家一起上热搜,反正陆星寒没有做错事,但你,至少骗队友钱,还有——”她有意轻声慢语,“苗寨里现场创作那首歌的原创性,是值得深入聊一聊的。”   梁忱身上一绷,难以置信瞪向她。   林知微柔声,“别紧张,看你用的这些手段,还停留在私底下,那就证明你还是珍惜男团名誉的,也想通过男团红下去。只要你不欺负他,你们就是命运共同体,我当然也不可能欺负你。”   她向后退步,靠在门边,“梁忱,以前觉得姐姐很温柔是吗?那是在陆星寒没事的情况下,可如果你让他无辜受伤了,我,可是很凶的。”   袁孟的喊声从外面扬起,“梁忱?梁忱?过来准备了!”   林知微手握上门把,回头看看梁忱,“走吧小队长,从这里出去,你还是原来那个好孩子,我也还愿意做你的知微姐姐。”   离开道具间后,林知微主动沟通摄影师,表示梁忱的妆花了,需要补,麻烦先拍容瑞,给他一点时间,摄影师没意见,还叮嘱了一下梁忱的妆容重点。   林知微面色如常,拿上化妆箱给魂不守舍的梁忱补妆。   梁忱任她摆弄,好半天后才缓上气来,复杂地看着她,拿出手机按了几下。   等忙完后,梁忱基本能控制住情绪,林知微才看向手机,上面有几条微信转账信息,加起来刚好是项链和包的原价。   她估算了两件仿品的市场价,返给他,算是买了。   拍摄现场运转一切正常,没人知道刚才的十几分钟里发生了什么。   林知微打理好手头上的工作,比往常疲惫很多,她不想再回那个道具间,避开人群,转到空旷的楼梯旁,在台阶上坐下,脸埋进手臂里。   她从来没跟人这么对峙过,这还是头一次。   要不是为了陆星寒,她以前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大的潜力,能面不改色去软硬兼施。   过后才觉得慌,手脚全没了力气。   耳朵里有点激动过后的嗡响,听不太清身边的动静,等到手腕被人拉住时,她才意识到有人来了。   敢随便拉她的,也就只有陆星寒。   陆星寒蹲在她跟前,身体前倾,满脸焦急,不断碰触她的额头脸颊,眉心拧得死紧,“知微,你怎么了?病了?哪不舒服?”   林知微望着他。   忽然有种神奇的安心感。   这世界上居然有一个人,能让她全然信任,也愿意去拼。   而且还是这么好,这么好的男孩子。   傻兮兮的,像头执拗可爱的小兽,从小看着长大的、凶猛的小兽。   “知微别怕,我带你去医院。”   林知微戳戳他额头,“傻不傻,你不比以前了,随便出去要轰动的,哪能带我去医院。”   不给他争辩的机会,林知微有气无力朝他勾勾手指,“星寒,你过来。”   陆星寒靠得更近。   “高一点。”   陆星寒听话地把腿抬起些。   这样,胸口正好对着林知微。   林知微觉得她一定是病了,头晕,思维不正常,过后肯定要顿足捶胸去后悔,可管他呢。   此时此刻,她想这么做。   “星寒。”   “我在。”   林知微不再说话,闭上眼,抬起手臂搂住他,把脸轻轻埋在他的胸前。 第45章 四十五只崽   她柔软的身体贴靠上来, 陆星寒彻底僵住, 全身血液停滞一般, 心脏也不会跳了,他不敢相信地怔愣片刻,一切静止的东西猛然加了几倍速。   他急忙俯下身把她用力抱紧,箍着肩背仍觉得不够, 迫切地想整个圈进怀里。   想了就做, 陆星寒毫不犹豫, 手直接穿过膝弯把她从台阶上打横抱起。   突然腾空,林知微清醒不少, 吓得推他,“你干嘛!”   “台阶凉, 坐我腿上。”   说着抱稳她转身上楼,走到更安全的位置坐下,他小腿向下伸长,大腿保持平直, 把林知微像小孩子似的摆到腿上, 手按着她朝自己肩上一压,香香软软抱了满怀。   快要涨破的思念终于找到纾解的出口。   心呼呼地跳,搂她的手指需要忍着才能不发抖。   “还难受吗?”   “我不难受, 就是累了!”   林知微本来就身体发虚,这下被他一困, 想跑根本不可能, 再说本来这次就是她主动的, 非要现在挣脱开的话,其实有点……下不去手。   “别动,”陆星寒声线沙哑,“让我抱抱。”   林知微蜷在他怀里,纠结得要分裂,意识在他灼人的体温里往下坠,身体还在气若游丝地坚守,脑中混沌,威慑力太强的话想不出来了,努力好一会儿才问出一句,“陆星寒,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得寸进尺?”   陆星寒低笑,“语文老师只说过厚颜无耻。”   林知微气闷,“……哪个语文老师,该跟学校反映一下了。”   陆星寒蹭着她头发,低头用唇碰碰额头,确定不发烧,又贴到她发红的耳尖,手臂收更紧,恨不能把她融进身体,或者一口吞了,“反映不了,我这辈子都要她教。”   林知微缩着避开他,皱眉问:“……到底谁啊?!”   他痴迷地向下,继续亲她耳垂,“你。”   林知微窒住,发愁地闭眼,她蠢啊,怎么就没反应过来这小崽子的套路。   就知道亲亲亲,再亲要着火了!   她受不了地使劲儿往后躲,想从他腿上下去,被摁得死死的,只能瞪他,“你冷静点!我有话跟你说!”   “我很冷静,说吧知微。”   冷静才有鬼了……   “你先让我下去。”   “不行,是你抱我的,你得对我负责任。”   “……我现在后悔了行么?”   “不行!”   林知微哪哪都是红的,岌岌可危的姐姐尊严还剩点残渣,被他气息一撩也说散就要散。   以前那么多威严,都跑哪去了?!   陆星寒死不撒手,抱住她晃晃,软声哄:“你就把我当坐垫靠枕嘛,会说话的那种。”   他偷着机会又亲亲她眼角,低声引导,“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否则你不会一个人坐这里,心情那么低落。”   林知微想起梁忱的情况,情绪渐渐回稳,琢磨着该怎么跟陆星寒说。   全说不行,礼物真假的事,不愿意让他知道。   可不说更不行,梁忱有一就可能有二,不能毫无防备。   她想了想,决定先从改变过去灌输的死板观念入手,“我以前教过你,不管遇到让你多不痛快的人,要首先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不要计较,多包容忍耐,多让步,对吧?”   陆星寒在她背上轻轻顺着,低低应了声,“我明白,也照做,但两种情况除外,涉及到你的,或者不安好心专门针对我的,我做不到。”   林知微看向他线条锋利的侧脸。   陆星寒嘴角翘翘,“尤其第一点,是我的死线,跨不过,”他转向她,眸光灿亮,“至于第二点,我有办法应对,别担心。”   林知微吃惊,“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陆星寒指腹蹭蹭她的脸,淡笑,“之前还有点模糊,但你刚才提的话题,加上你今天宁愿戴小兔子,也没有选那两样礼物,前因后果一搭,八九不离十,你不想说透,那我也不说透,你顾虑的我都懂,放心,我不会跟他撕破脸,自然有别的方式去应付。”   “这么聪明……”   “不是聪明,”他说,“是我对你太敏感,虽然刚才在拍照,但你带梁忱出去,给他补妆,我全看到了,本来一开始……还吃醋来着,后来才觉得不对。”   林知微呼吸缓慢,定定望着他,一时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   甄字酌句的话全都不需要说了,满心通透。   陆星寒揉揉她的头,叹气,“如果这点默契都没有,我怎么有资格死缠着你不放。”   “你……”   “知微,这件事你不用再挂心,交给我,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他俯身抱紧她,鼻音沉闷,“只是对不起,我太笨了,搞砸了你的生日。”   林知微眼眶有点酸。   不知道是为陆星寒的懂得。   还是为她自己,有一个能够这样心照不宣的人。   她手指紧了又松,再攥紧,把刚才挣脱开的一点缝隙主动拉回去,抚上他的背,“不用道歉,我很喜欢……很喜欢你的礼物。”   那两件东西,哪来的运气,能不被嫌弃,还得到她的喜欢。   陆星寒垂下眼,吐息渐重,林知微在他身上又热又香,快化了一样,只是亲着耳朵脸颊已经填不平心里那道渴望的深渊,难耐地想要更进一步,还想问她,有没有……有没有稍微爱他一点点。   唇张开,轻颤。   “陆星寒!星寒你去哪了!”   袁孟的大嗓门离着老远传来,“星寒!快点回来拍照——组合照马上开始了——”   林知微脑中一凉,惊觉刚才似乎险些踩到某条临界线,赶忙掰开他的手,“快点去吧!别,别让人找过来!”   陆星寒不想放,可知道不是时候,克制着松了力气,她手忙脚乱从他腿上下去,把长发拨下来挡住耳朵,“我先出去了。”   说完匆匆下楼。   陆星寒起身,“知微。”   她转头。   楼道高高的小窗透进来的一片夕阳全漫在他的身上,轮廓被镀上浓郁的光,五官隐进暗影里,只听到分外缠绵的悦耳男声,“后天又要出发去录节目了,明晚忙完,我回去睡。”   就因为这句话,林知微当晚直接失眠。   筑了二十多年的结界上不知不觉布满裂纹,好像随时要被人破壁而入。   她睁着眼躺在床上,抱住自己的小被子,思绪乱七八糟地飘,毫无睡意,艰难撑到后半夜还是睡不着,无奈拿出手机来翻。   结果,看相册是陆星寒,刷微博是陆星寒,打开微信,最上面那条也是陆星寒。   她埋进枕头哀叫一声,抱着最后的希望点开某个短视频软件想放松放松。   飞快翻了十来条,其中一半的背景BGM都是陆星寒那首《宠物》。   三分钟,听了七八遍“能被你爱,就够啦”。   崩溃边缘。   奇怪的是第二天状态还特别好,精神抖擞完全不像失眠到天亮的人,林知微涂面霜时觉得皮肤都更软了些,在工作室一整天把下期综艺的准备工作全部妥善安排好,早早下班回家去等陆星寒。   不对,不是等陆星寒!就是困了,想早回。   林知微是这么跟自己说的。   但在坚持到晚上十点陆星寒还没动静的时候,她有点急了,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打电话,微信先一步发过来,“知微,先睡,别等我。”   ……说得轻松。   林知微尽量忽略时间,靠沙发上看书看剧,有点腰酸,干脆挪到陆星寒那张小床上去倚着,抱紧大兔子,才觉得舒服点。   半夜十二点过了一刻,终于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上次被他软磨硬泡要去了备用钥匙,倒是这么快就用上了。   林知微揉揉眼睛坐直,陆星寒修长身影从逐渐敞开的门缝里挤进来,站得不太稳,手在玄关柜子上扶了一下,他一抬头看见林知微,疲惫神色当时就柔了,敞开双臂,“知微,累。”   看得出来,确实非常累。   林知微趿拉着拖鞋迎过去,“今天这么忙?”   他边脱伪装边点头,“昨晚没怎么睡,上午正式录了《宠物》单曲,还有两个单人行程,下午和晚上有点其他事,忙到现在。”   单人行程?袁孟好像提过,某两个大厂商强烈要求的,但陆星寒那时顾虑公司让他低调的态度,基本决定了乖乖回绝,怎么突然又……   陆星寒知道她要问什么,摸摸她头发笑着说:“让步没用,我想硬着往前走,我越好,有些人越气,但也越没办法,他们需要我。”   说这话时,他眼里锋芒锐利,势不可挡。   林知微眨眨眼,明白了陆星寒要对梁忱采取的方式,就是正面撞上去,硬碰硬。   她该怎么办。   劝阻吗?   提心吊胆吗?   可陆星寒要走的,原本就是一条披荆斩棘的路。   林知微心里千回百转,做好各种准备,最后只是点头,“好,我知道了,那下午和晚上的其他事又是什么?”   陆星寒却神秘兮兮不肯说了,把自己脱得只剩短袖短裤,进浴室冲了澡,全身弄得香喷喷出来,埋头在他的双肩包里扒拉半天,献宝似的捧出几件东西,踢踢踏踏跑到小床边,还拍拍床沿,“知微你来!”   这种邀请的动作谁要去啊!   “我有东西给你。”   “咳,这个套路用过了。”林知微不买账,上次让她伸手,说有东西,最后呢?还不是要把自己给她。   不能再上当。   陆星寒桃花眼水汪汪,莹然欲滴,“这次真有,重要的。”   林知微忍了忍,没忍住,朝他挪动两步,“……勉强再信你一次!”   “你坐下,闭眼睛。”   “不准做坏事!”   “不是坏事,知微你听话。”   林知微犹犹豫豫贴近床沿,眼帘落下,随时准备跑,却感觉到光裸的脖颈上微微一凉,有细细的金属贴上来,被他手指灵活牵引,在颈后扣紧。   她下意识抬手去摸。   项链。   陆星寒身上有她沐浴乳的味道,也混着他本身的清净气息,紧挨在身边,火热手掌抚着她的后脑,顺延到肩上,把她转过来,跟他面对面。   “这条是国内有的款式,我自己去选的,自己亲手买的,”他声线低柔,“戴着好吗?”   林知微指尖碰到小巧的项坠,心口发烫。   陆星寒不逼她回答,又拿起一串钥匙递给她,“还有,这里设施太老了,不安全,你一个人进出我不放心,今天下午挑了很多,给你选了套更舒服点的房子,我已经全都收拾好了,直接可以住,等这次综艺结束,搬过去。”   “另外,”他低下头,把最后剩下的银行卡拾起,“这是公司给我转账的卡,剩的钱,还有以后赚的钱,都在里面,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等到够多了,再在你喜欢的地方买套新房子。”   “到时候——”陆星寒痴痴望着她,“到时候,我们就有家了。” 第46章 四十六只崽   我们就有家了。   林知微合上眼, 睫毛悄悄湿了一层。   陆星寒出道这么长时间,走得算是顺风顺水, 娱乐圈里好的光鲜的一面见了不少,光环一个个加在身上, 可夜深人静,他的愿望依然这么简单。   像第一次直播时,那个守在她楼下的雪夜, 他抱着她的腿说“我想离你近一点”。   到现在越走越高,前路无限, 却在白天做明星, 录歌赶通告,晚上找房子,给她收拾整理, 累到站不稳回来,心里只想着未来某天, 能跟她有个家。   陆星寒的感情比她想象中更沉更稳, 他不是吃不到糖哭闹的小孩子, 而是想方设法把糖给她吃的, 真正的男人。   “知微。”   林知微想把水汽眨掉, 别开头应了声。   陆星寒音调软塌塌说:“我睁不开眼睛了……”   啊?   “我其实有很多话想说的,”他洗完澡的那点精神褪得很快,疲倦成倍覆上来, 眼帘艰难地挑着, 眼窝深陷, 声音越来越低,“……想亲你,想问你有没有爱我一点,还想……想缠着你一起睡,但是……”   他头一点点垂下,身体无力地向她靠,直到把额角抵在她肩上,蹭进颈窝里,“但是我真的太困了,坚持不住,如果万一,你给了我肯定回答,趁我不清醒,明天早上又骗我说记错了怎么办。”   林知微顺势搂住他,哭笑不得在他脸上捏捏,困成这样,脑补能力倒是一点没下降。   “星寒?”   “嗯……”他含糊咕哝。   “星寒。”   他不说话了,呼吸很快变得稳定绵长。   林知微又轻喊:“崽崽。”   依然没反应。   看来是真睡了。   林知微揉揉他的头,起身撑住他,把他放平在床上,扯过被子盖住,关了床边的地灯,留下门厅一点光线。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刚想回卧室,他有所感觉似的,迷迷糊糊伸臂揽住,“知微不走。”   他也分不清是睡是醒,全凭本能,闭眼搜寻着她的体温,牢牢抓着,语无伦次呢喃:“陪我,不走,我想你……”   林知微在床边坐了几分钟,心里七上八下折腾得厉害,但实在夜色太静,他……太诱人。   她捏捏眉心,腿不由自主往上抬,拖鞋“啪嗒”两声轻轻落地。   小床上,陆星寒身边还有容纳一个人的空间。   林知微隔着被子试探躺下,心跳太快,快到怕从喉咙直接蹦出来,她咬住手指,一声不吭蜷起身,长发铺在他的手臂上。   想就这样待一会儿,神不知鬼不觉的,她再回房间去。   可陆星寒感觉到贴近的重量,睡梦中硬是挤开被她压住的被子,不由分说把她往怀里一搂,紧密贴合。   林知微脑中炸响,昏昏沉沉掉进他烘人的热度里。   陆星寒大概以为在做梦,生怕醒了似的越抱越紧,低哑地轻念她的名字,唇没有章法地乱蹭。   林知微不敢睡,也不舍得马上走,一动不动缩在他怀里,后来实在扛不住睡过去,但心提着,很快就醒了。   窗外天际隐隐有了亮光时,她挪开陆星寒的手,小心翼翼爬起来,飞快跑回卧室里。   短短几步路,林知微来不及想别的,最直观的念头就一个。   她穿太少了,离开他身边,外面可真冷。   新一期的综艺在天亮后正式开拔。   进入夏季,节目组自然顺应热辣天气,抛开以往温馨小清新的风格,直接把地点定在今年非常热门的海岛上。   这期嘉宾组一水儿的俊男美女,阳光海岸,美不胜收。   容瑞穿着花短裤,沉醉地荡漾在海风里,扭头看见陆星寒了无兴致,心事重重,跑过去问:“哥,你又没睡好?”   陆星寒摇头,“挺好的。”   确实挺好的,都梦见抱着知微一起睡了,能不好么。   可问题是,一晚上过后,知微好像有点躲着他,见面不肯对视,化妆时候也不多说话,忙完立马就走,多看他几眼都不情愿。   他心上密密麻麻扎满了刺似的,酸酸疼疼,又找不到症结在哪。   是不是他太急进了……   又是钥匙又是银行卡的,让她有负担了吗?   容瑞撇撇嘴,“恋爱中的人呐,都怪怪的,”他摸摸下巴,“知微姐也是,早上见到就一脸害羞的感觉,”他目光一凛,指着陆星寒,“你是不是昨晚上占知微姐便宜了?!”   陆星寒一把捂住他的嘴,眉眼却蓦地亮了,“害羞?”   容瑞唔唔唔地猛点头。   陆星寒警告地指指他,他又是作揖又是敬礼才重获自由,清清嗓子,悄声说:“你没看出来?多明显啊!”   “……我只知道她不理我。”   “拜托啊哥,你那高智商哪去了?绝对是电视剧看得太少!”容瑞经验十足地给他剖析,“电视里面女主角刚开始动心的时候都那样的反应,想看不敢看啊,故意冷淡掩饰心慌啊什么的,哎呦喂——”他捧脸,“说得我都要脸红了,哥,你这就叫——对,叫当局者迷。”   陆星寒站住不走了,炽烈阳光烤得他脸上阵阵发红,双手有点不知所措,无意识地插进兜里,攥住手机,掌心全是汗。   “哥,大家都在前面呢,怎么不走了?”   “……走不动。”   所有力气,都拿来压制马上要原地爆炸的冲动了。   陆星寒给自己讲了好半天“容瑞不靠谱”、“容瑞是恋爱白痴”、“容瑞是坑哥小能手千万别信”,才勉强冷静下来,捂着脸用力揉揉,努力摆出正常的表情,追到队伍里跟大家汇合。   自从陆星寒表现低调之后,《今夜无眠》当期的口碑和讨论度直线下降,直到《宠物》这首歌爆红才重新恢复热度。   导演急得头发要白了,这么好的一手牌要是莫名其妙毁掉,他以后也不用在综艺圈混了,男团内部的事,随便猜猜也能知道个大概,他暗地里把星火娱乐这小破公司的老板骂得底朝天。   没脑子的,有钱不会赚,有宝不会捧。   想推小队长,也不看看是不是那块挑大梁的料。   导演不管那些背地里的事,录制前,直接把陆星寒和袁孟一起叫走,下通牒,“星寒,你们公司里有什么交代我不管,我就一个要求,今天,给我把状态调整好了,拿回全场MVP,听见没?”   陆星寒扬眉淡笑,只说一个字,“好。”   为了挽救上期的低迷,节目组下了狠功夫,游戏场地设置得越发高大上,不惜巨资直接在海边搭起将近二十米高的巨型框架,足足占了一个小型广场的面积,里面各种道具设计精良,全然一个自成体系的小世界。   框架上下一共分了六层,代表由低到高六个难度级数。   每层设有不同主题的关卡,挑战者可以由一层到六层往上闯关,积分累计制,直到闯不下去为止。   但如果有自信,或者想冲刺名次,也可以放弃低层,直接选择高层,成功的话积分翻倍,但一旦跨层挑战失败,所有积分将清零,晚上没床住,要去睡大街。   十位嘉宾各自的造型团队目标相当一致,这种场景下,妆容细不细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全身防好晒,别的都不成问题。   林知微手上握着高倍防晒乳,远远看见陆星寒解散,直直朝着她过来,眼前有点发黑。   何晚擦擦汗,担心问她,“还好吗?你快去休息吧,让陆星寒自己涂,别的工作交给我。”   林知微嗓子干涩地吞咽一下,笑笑,“他哪会啊,晒黑就麻烦了,我没事,能坚持。”   何晚抬头看看愈发灿烂的太阳,无望地摇摇头,“这天气,中暑不好恢复,你别逞强。”   林知微点头,抬起宽帽檐的沙滩帽,再次用湿巾沾沾额头,两三秒的功夫,潮气就蒸发干净了。   她不怕冷,就怕热,很容易中暑,以前在市里感觉不明显,夏天多避着正午就没大问题,可到了海岛烈日炎炎,没处躲没处藏,简直炼狱。   喘口气都是火。   陆星寒已经走得很近了,却忽然半路拐了个弯,消失片刻才重新出现,手里提着袋东西快步冲过来。   林知微一下子没看清,“你拿的什么?”   陆星寒先把她往遮阳棚下面带,“知微,来这边。”   林知微摆手,“太远了,等下有人叫你都听不到。”   “能听到,我耳力好,”他俯身从袋子里提起个小号保温桶,倒出一碟飘寒气的冰块,又拿起一个便携小风扇,笑眯眯喊她,“快过来。”   目标人物不肯走,她这个等着涂防晒的有什么办法,只能气若游丝跟上去。   陆星寒把风扇打开,嗡嗡嗡转得不算快,都是热风,但等到把冰块往前面一放,冷热气流一搅,吹到林知微面前时,凉丝丝正舒服。   林知微差点哭了。   救命的感觉。   陆星寒用手背探探她脸,“热坏了吧,等下我去拍,你就留这里别动,补妆的时候我过来找你。”   林知微脸红红,脖子也红红,锁骨间的小巧项坠乖巧贴着皮肤,光芒也蔫蔫的。   陆星寒心疼得要命,但想到容瑞说的那些,又忐忑得站不稳坐不下。   知微好不容易搭理他了,他不敢乱问,默默把风扇开到最高档,换着角度对她吹。   林知微把防晒乳倒手心,先把他脖子涂好,往下顺延到领口,继而换到裸|露在外的手臂,摸上去时,心口压不住突突地跳。   小崽子的肌肉线条比之前更利落好看了……   手感也超好。   林知微表面挺淡定的,反正脸本来就很红,也看不出来到底是因为什么。   陆星寒感觉着她细软手掌在身上滑滑地游移,却是有些受不住了,火从心底往外窜,手里托着冰块都感觉不到一点凉。   他吐息变重,胸前起伏,不由自主朝前近了一步。   气温明显又升高了好几度。   林知微喘不过气,往后退退,给他手上也细细涂好,抬头撞上他黑灿灿的眼睛,一下子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她假装四处看,寻找可以转移的话题,目光不经意定在声势浩大的六层游戏场地上,伸手指了指,“你是不是肯定要上到最顶层?”   陆星寒低低“嗯”了声。   林知微眯眼看看,每一层的面积都很大,正常游戏期间,挑战者不会靠近边缘,所以并没有设置多么坚固的防护栏。   可总觉得不太安全。   她蹙眉,略微正色,“陆星寒,你不准受伤。”   “好,”他呼了口气,用纸巾沾些化掉的冰水,轻轻点在她额头,给她,也给自己降温,再开口时,声线沙哑,“那等我毫发无伤赢了,你给我一点奖励,好不好?” 第47章 四十七只崽   做应该应分的事也要讨奖励, 哪来那么厚的脸皮。   都是惯的。   林知微借着扇风的动作扭开身, 唇边抿出笑意还不自觉, 但陆星寒看得清楚, 满心的燥像被她柔柔抹了一把,熨帖得就剩下透骨的甜。   容瑞说的话, 也许真的——   他抓抓汗湿的额发, 及时打住念头, 害怕想太多, 万一落空会太难过,知微肯这样对他,他已经够幸福了。   导演拿了个大喇叭召集各嘉宾就位,方圆几里魔音贯耳, 想听不见都不行, 陆星寒抬手示意一下位置,回头认真叮嘱:“你留这里别动, 外面太热了, 保温桶里还有冰, 先用着,千万不要中暑。”   林知微把帽檐压低,催促他,“知道了,快去吧。”   这么放心不下, 搞得好像他是哥哥一样……   陆星寒慢步往后退, 弯着双含情带笑的桃花眼, “说好的奖励可别忘了。”   “谁跟你说好了!”   “知——微——”   又撒娇,就会这招。   林知微的帽檐已经遮到下巴,不能更低了,朝他挥挥手,“……好了!先赢了再说。”   游戏环节正式开始录制时,正好是中午最热的时段。   偌大六层游戏场地,地面都是烫的,其中有两层还设置了水池和泥潭,水池里基本成了热水,而泥潭再不用的话,已经快干了。   六位男嘉宾们还好,能抗住,可四位女嘉宾们个个身娇体软,全凭意志在撑。   没办法,《今夜无眠》开播进度过半,哪怕上一期反响出现落差,但仍旧稳坐当前最火爆真人秀的位置,多少人抢着机会挤不进,能上就很好了,尤其还是可以大秀身材的海岛专场。   导演看人到齐了,收起大喇叭,“这期游戏环节难度比较大,给大家自由组队的权利,最好默契能高点,呈现效果好。”   本期嘉宾除了男团三个新人,其他都是圈里热门人物,互相之间熟,也没有特别不对付的,默契不存在差异,那剩下的就是谁更有女人缘和话题度了。   毕竟女嘉宾就四位,必然有一组会被剩下,成为男男组合。   梁忱从导演一发话就在偷瞄陆星寒,关注他的选择,毕竟炒CP是必修课,用好了,绝对效果逆天,他心里很想跟刚得了大奖的一线流量小花组队,但小花的视线明显在绕着陆星寒打转。   了解这节目的,都知道各路大牌嘉宾来来往往,但只有陆星寒才是不变宠儿。   四位女嘉宾地位相差不大,私下里互相看看,多少有点竞争意识,上节目这么辛苦,谁还不想牵手最养眼、镜头占比最多的那个,等节目开播,借着热度再按套路来几篇《当红小奶狗沉迷姐姐美颜》这类通稿,一举多得。   可陆星寒似乎太过不解风情了,根本跟她们毫无眼神交流。   导演等了两分钟,拍拍手,“好了吗?”   一直表情淡淡的陆星寒第一个举手,“我好了。”   一时间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向他。   陆星寒指指五位临时嘉宾里唯一的男性,“我跟哥组。”   除了被他选中的“天命之子”笑眯眯之外,全体傻眼。   四位大美女排排站,男嘉宾们都在生怕自己落空没人要,陆星寒可倒好,直接主动放弃了。   导演一愣,“确定?”   陆星寒要是能组个CP,绝对大话题大热点。   然而得到的回答就是简洁干脆的两个字,“确定。”   导演咂咂嘴,也不好做那强人所难的事,剩下四组很快组队完毕,梁忱凭着温良无害的外表和态度,成功得到一线小花的青睐。   五组先后出发登上游戏场地第一层,陆星寒迈上台阶时,梁忱得意于自己的搭档,有意走快几步,挨近他身边,“星寒,最近公司本来就对你不公平,你还不趁机赶紧炒一下CP?喜欢知微姐就连事业都不顾了吗?”   陆星寒瞥他一眼,“炒CP不是你的愿望么?好好把握。”   梁忱似笑非笑,“我可是为你好,要不然今天这期……你还是要当背景板?”   “背景板这种东西我没什么兴趣,”陆星寒唇角慢悠悠挑起,眸中光芒如刃,“但队长这个头衔,你要是只顾着那些小心思,没办法胜任的话,我倒是不介意代劳。”   梁忱顿时脸色一变。   陆星寒在他肩上拍拍,外人看来感情很好似的,“单人资源我都争取到了,你以为,我还会继续乖乖做陪衬么?”   梁忱莫名头皮发麻。   开什么玩笑,他才是队长,他才是团队里真正的主导,不管陆星寒多受欢迎,还是应该他排在首位!   梁忱双手攥住,“你别太自信!”   陆星寒收回手,漫不经心说:“那就实力说话。”   等全体到达一层,本期录制真正宣告开启,由于这次的地形特殊,节目组采用了多个超长摇臂的摄像机,架在不同楼层上,远处看像小吊车似的。   林知微站得有点近,其中一个正在调试的摇臂有些失控,突然反向转了小半圈,差点砸到她,她忙躲开,被何晚一把拉住,“不去那边避暑,你跑过来干嘛?”   “我怎么能看着你们忙,自己去歇着,”林知微擦擦汗,“我好多了,再说他们容易出汗,今天补妆的次数肯定多。”   何晚知道林知微有时候很固执,尤其工作上的事,拗不过,也就不再多劝,抬头望向台上,陆星寒率先通过第一关,满眼的宽肩窄腰大长腿,她悄声问:“看见了吧?他连女明星的边都不沾。”   林知微当然看见了,小小“嗯”了声。   何晚笑,“真加分啊,我看你也别抵抗了,这么好的恋爱,管他年纪大小以后怎么样,先谈了再说。”   林知微悠悠说:“以前是谁把他当洪水猛兽的?彻底倒戈了?”   何晚差点呛住,“你也说了,是以前嘛,人总要变的!那秦然你又不喜欢,别的追求者哪个也看不上,只有陆星寒入得了你的眼。”   “我……”   “别不承认,”何晚哼哼,“看透你了,嘴硬心软。”   林知微咬咬下唇,跟她一起仰头朝上看,说话的功夫,陆星寒已经带队友上到第二层,而且场上气氛热烈,笑声不断,他不再有所保留,气场全开,游刃有余,有梗懂笑点,人设卖得恰到好处,全场那么多人,都在不知不觉以他为中心,跟着他的节奏走。   天生带着蛊惑人心的能力。   就连她,也没办法例外。   下午的太阳没有那么毒了,但闷热感反而变本加厉,林知微内衣要湿透,全身脱了水似的,坚持站在现场。   补妆已经进行了好几轮,今天场地复杂,人员又多,她实在做不到全权交给别人,自己去阴凉地方偷懒休息。   陆星寒每次见她都把眉皱更紧,但什么也不能多说,只能趁着接触的短短片刻,给她遮住太阳。   “我速战速决。”   林知微强调,“是稳扎稳打。”   等进行到第三层时,陆星寒只是喘,容瑞已经累弯腰,梁忱说不出话,直接跪了,女明星们个个垂死挣扎,可越是跑不动,越是忍不住去看表现最抢眼的那个。   导演宣布暂时休息,拍点有爱互动的节目花絮,刚一声令下,陆星寒身边就围满了人。   梁忱汗水滴滴答答往下淌,抬眼盯着陆星寒,再看到自己争取来的一线小花也被他吸引去了,牙关渐渐咬紧,手扣着地面上的人工假草坪,硬是狠狠拽掉一簇。   十分钟后,拍摄继续进行。   陆星寒带着搭档一路开了挂似的猛冲,很快踏上六层。   梁忱仍在三层苦苦挣扎,一线小花有点小抱怨,顺便羡慕陆星寒的队友躺赢,嘀嘀咕咕的声音不大,但梁忱听到了,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心态瞬间崩盘,冲动之下,他猛地站起来朝导演示意,“我申请跨层挑战!”   满场寂静。   陆星寒的目光淡淡扫下来。   整个六层的游戏场地是个砍掉了尖顶的锥形,越往高,面积越小,但也正好能对下面一览无余。   梁忱抬头向上,跟他对视。   莫名燃起的火|药味大家都闻到了,导演搓搓手,虽然跟之前预设好的走向不同,但有波折才有高潮,目前除了陆星寒,没人能上到顶了,加上梁忱的话,哪怕上去就直接跪,也不是坏事。   结果正如导演所料,梁忱体力早到了极限,全凭着一股气,到六层的第二关,动了真格立刻承受不住了,跌进快要干涸的泥潭里爬不起来。   这段放在节目里必定是笑点,倒也不亏,导演挺满意的。   紧接着,陆星寒成功拿到顶层代表着顺利通关的标志,被镜头一丝不漏完整记录下来。   导演神清气爽,心满意足,但接下来还要继续拍摄梁忱的后续镜头,不能让他就这么灰头土脸脏着,他拿起对讲机朝下面示意,“让星火娱乐的化妆师上来补个妆。”   林知微仰头仰得脖子都酸了,听到上面传下来的指示,回身去找负责梁忱的同事,结果这小姑娘瑟瑟发抖要哭了,“知微姐,我,我恐高。”   六层露天,差不多二十米,确实有点高。   而且不能像嘉宾们那样一层层绕上去,太费时间,要从外设楼梯往上爬,更挑战了。   小分队有两个人去忙容瑞,其他的回去准备游戏结束后马上要换的衣服,她安排了何晚跟着去监督,现场只剩下她自己。   这是意料之外的情况。   林知微按按热到昏胀的头,伸手接过她的工具,“我去吧。”   “知微姐,对不起啊,”小姑娘泪眼汪汪,“要不我还是去找别人,我看你脸色也不好。”   林知微摆摆手,“不用,她们都有事在忙,”说着她绕到场地后方的台阶口,“你留下,有什么事先应付。”   上台阶倒不困难,比普通住宅的六层高些,陆星寒三层后战果飞速,没再需要补妆,她也是头一次上到这么高。   一鼓作气爬到目的地,林知微快喘不过气了。   喉咙里要着火似的,眼前看东西有点重影,她晃晃头,稳住。   导演催促她快点,梁忱还坐在地上,脸上身上沾着泥和灰,形容狼狈,发现来的人是她,有点意外。   六层面积再小,也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陆星寒正在另一边,看到林知微上来,抓紧和跟拍摄影师配合,想快点弄好最后几组镜头,过来找她。   林知微蹲下身,先把梁忱的脸抹一抹。   梁忱全身僵着,赌气似的躲,眼眶发红,“……怎么是你?你来嘲笑我的是吧!”   林知微手上用力,把泥擦掉,“姐姐很忙,没空。”   梁忱更想哭了,“我就一点也比不过他?你说什么良性竞争,怎么良性,我再怎么努力,还是哪哪都赶不上!”   林知微有点堵心,真不想给他当知心姐姐,但涉及到陆星寒,做不到不闻不问,她把梁忱脸摆正,动作加重些,“小学生都知道扬长避短的意思,你非要拿弱势去跟他强势比,比不过就抱怨不公平,能有什么出息?良性竞争,是让你找特长,闪光点,有自己的市场,很难懂吗?”   梁忱半天没说出话,嘴干巴巴动了动,“……反正你们就是偏心他!什么都是他对,什么都是他好!”   林知微眼前黑得更厉害了,彻底没力气跟他再沟通。   不远处导演监督着陆星寒拍好,指挥架在六层的大型摇臂摄像机撤下去,全景任务已经结束,剩下的用跟拍小机器就可以解决。   正说着,他忽然抬头看看天,“要下雨?”   海岛的天气说变就变,几分钟前还风和日丽空气窒闷,转眼间乌云层层地漫上来,海浪翻起,拍打声加重,气温开始下降,风也明显变得强劲。   尤其身处六层,感觉尤为明显。   导演户外经验十足,表情迅速凝重,打开喇叭大声吼:“快点先把摇臂收了!别磨蹭!”   六层的摄影师是个新手,初次用这么长的摇臂,天一变,他有点手忙脚乱,越想收越出错。   林知微也站起来,此时风劲更大了,她手上只剩小半瓶的防晒喷雾一不小心被掀飞,飞得很近落地,她舍不得放手,想抢救一下,无奈瓶子太轻,咕噜噜往前滚,等捡到时,她距离六层的边缘只剩下一步之遥。   护栏什么的只是片装饰用的矮小篱笆,聊等于无。   她有些后怕,赶忙往回退,陆星寒刚才已经喊了她两声,她都应了,但就在转身的时候,他的音调猛然间变了,爆炸式的拔高,无比惊恐,夹在风里震得人心碎。   林知微从来没听过他这样的声音。   茫然了一瞬。   可就是这一瞬,她看见距离相对比较近的梁忱从地上爬起来,苍白着脸似乎想上来拽她的衣服,头顶也有什么古怪的声音在迅速清晰,无法再忽视。   她悚然抬头,伸长的大摇臂正好转到她的上方,在狂风里剧烈颤抖,上面架着的摄像机没有卡稳,在又一个错误操作下,摇臂上“咔嚓”一声,摄像机被风撼动,彻底翻下,正要对着她直直地砸下来。   林知微呼吸停滞,身体的虚让她做不出更好的反应,本能往后错开,一脚踩上塑料做的小篱笆。   背上没有倚靠,她收不住力气,脚腕再被碎裂的篱笆绊到,整个人落叶一样往下栽。   她脑中一片空白,恐惧尚未来得及涌起。   从六层跌落的最后一刻,陆星寒的身影穿破狂风,疯了一样狂奔过来,掉下的摄像机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的肩上。   他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毫不停顿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扯进怀里,就着倾倒的姿势在虚空中转身,让自己后背朝下,紧箍住她,重重坠落下去。 第48章 四十八只崽   风声呼啸,天幕黑沉, 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 各种游戏设施被卷得纷飞四散, 到处都是震耳欲聋的怪响,梁忱惶恐无望的大吼淹没在其中。   林知微大睁着眼睛,死死揪住陆星寒的衣服, 泪水夺眶而出。   后悔,恐惧, 心疼一起轰炸,炸得心全成了碎末, 坠落的短短片刻里, 她想狠狠哭叫,恨透了自己的沉重, 无路可退地压着他,压着他的命。   她知道意味着什么。   陆星寒抢上来垫在身下, 要么一起死,要么一命换一命。   林知微用力咬住舌头,尝到血腥味, 疼痛让人镇定,不管还剩下零点几秒, 她不能这样等死!   她不能,不能让陆星寒受更多伤。   手臂从他怀抱里努力挣出, 伸高护住他的头, 下一瞬, 相拥的身体“砰”地撞上五六层中间凸出的翅膀形装饰物,撞击的板材破裂声隐匿在风里,疼痛几乎全部被他承担。   “星寒……”   林知微更紧地搂住他,舌头咬出更多血,几近崩溃。   整个世界都要爆炸了,多少噪声惊呼也进不了耳朵,只有他半合的双眼和极低极哑的一句话,“别怕,有我呢。”   林知微想朝他歇斯底里地反驳。   怎么能不怕。   她怕死了,怕他有危险,怕会失去他。   这世上根本不存在任何人任何事,能够比他更重要。   林知微面朝着下方,看到等待他们的是跳桩游戏用的一片金属棍,冰冷地林立在雨里,如果直接下去绝对不会有好结果。   她四处张望,注意到旁边有一块跟别处不太一样的地方,正铺陈在五层的最外圈,轮廓不小,被越来越大的雨搅出密集水花。   她神经蓦地一抽,想起那是其中一个关卡里用到的小型水池,当时还被嘉宾们吐槽冷水被晒成开水,进去搞不好会烫伤。   对,没错,就是在五层!   她整天一直站在下面,仰头把整个游戏场地看了无数遍,构型清晰,历历在目,她逼迫自己回忆,勾勒起他们现在身处的位置和可能存在的转机。   六层总高差不多二十米,但整个游戏场地的构架并不是直上直下,而是从低到高面积递减,每个下层都要比上层大出一个圈,这个圈相对于人的体型来说,堪称宽阔,足够让他们容身。   一到五层举架高度相同,只有五层到六层之间格外挑高,是相隔最远的,为了外观好看,中间增加了好几个大型装饰物,就包括刚才撞到的翅膀,紧接着向下,应该还有一个凸出的猫头。   虽然会受伤,但也增添了应变的时间。   只要能掉进那个水池,有水做缓冲,哪怕不够深,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   林知微想到了,陆星寒亲身在五层经历过来的,自然也反应过来,但他背对下方,看不到具体位置,坠落的过程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没有多做思考的余地。   身体再次撞上猫头,陆星寒喉咙里不可自控地发出闷哼,林知微咬紧牙关,看准角度,借着一瞬的缓冲,拼命搂住他往左下方扭转,继而调转方向,想让自己垫在下面,却被陆星寒早有准备地死死按住。   纠缠不过一呼一吸之间,水池已经近在咫尺。   深度不足,下面的人必定会撞到底板。   角度也不够好,可能会磕到水池的大理石边缘。   无论哪个,都是重创。   林知微本就护着他的头,在最危急的时刻,更是不管不顾地用身体挡住,人随着瓢泼大雨一起坠下,发出巨大响声,她来不及调整自己,避之不及,额角狠狠|碰|在坚硬的大理石上,眼前当时一片花白。   紧接着沉入水中,陆星寒在下,用尽全力把她包进怀里,极速触底,受伤的肩背在池底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又被微微弹起,借着冲击力和浮力向上颤抖着摇晃。   她额角的血散进水中。   他肩膀后背鲜血染透的衣服也被水冲开,氤氲出大片的红。   血渐渐靠近,交缠,直至融为一体。   林知微眼前越发模糊,最后感受到的是陆星寒几乎渗进她骨髓里的体温,最后看到的,是他的脸。   绝望的,彻底崩溃的脸。   她想说星寒别怕,我没事,睡一觉就好。   但到处都是水,她艰难吞咽,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直至跌进黑暗。   陆星寒的世界随着林知微渐渐合上的眼睛完全崩塌,心脏被她掏走,全身没了知觉,脑子里剩下唯一一个念头。   他拖着背后飘开的血水,机械地死死抱着她向上够。   眼睛不会眨动,也想不起要呼吸。   只想把她湿淋淋的身体碾压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浑浑噩噩地想着那个念头。   不能有事。   知微,如果有事,我死给你看。   林知微以为她只睡了几分钟,但等到吃力地睁开眼时,才发现已经躺在床上。   视线依然模糊,全身沉重,手指动了动,却抬不起来。   空气里混着消毒水的味道,到处是白的蓝的,床边有仪器滴滴的轻响,但这轻响里,似乎还夹杂些粗重混乱的吐息声。   不是她的。   那是——   随着意识逐渐清醒,警觉到声音不对的同时,她也感觉到自己的半边身体格外火热紧绷,充斥强烈的挤压感。   她猛一扭头,顿时昏得想吐,等了片刻勉强静下来,眨眨眼,就看到小小的病床上,她身边仅剩一条的空余位置,正侧躺着充斥她满心满脑的人。   陆星寒睡着了,脸色白得像纸,只有嘴唇殷红欲滴,显然在高烧。   他右臂护在她的头上,左肩受伤严重,左臂也连带着动作不灵活,艰难地抓着她的手,睡梦里依然十指紧扣。   林知微愣住,傻傻看着他。   病房门轻声一动,何晚轻手蹑脚挤进来,看到她醒了,眼睛一下子润湿,转身要出去喊医生。   林知微急忙压着声音叫她,“晚姐,先过来。”   一开口,才发觉嗓子哑透了。   何晚在门口抹抹脸,平复下情绪快步进来,小心翼翼挨到床边,多看了陆星寒一眼,摸摸林知微的头发,悄声问:“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还好,有点晕,”林知微身体不敢动,生怕吵醒了他,音量更小,着急问,“他呢?怎么会在这?伤重不重?”   何晚一肚子的话想说,但陆星寒敏感地拧起眉,下意识贴得更近,手指牢牢扣紧,破碎地喃喃什么,听不清楚,可只是语气,已经足以让林知微心要碎掉。   “你昏睡了快一天,他始终没合眼,除了医生,谁也不许接近你床边,刚才他看着你打完针才凑过去睡的,要不我也不敢进来……”   何晚说话都快成气音了,陆星寒还是有所感觉,神色不安,随时要醒过来。   林知微顾不上何晚在不在场,轻轻揽住他,在他身上一下下柔柔地拍,他总算稳定下来,睫毛有点濡湿,头使劲儿往她脸边蹭。   何晚是真的不敢吭声了,想了想,掏出手机把备忘录字体调大,开始手速飞快地打字给林知微看。   “医生说了,你撞到头,轻微脑震荡,别的指标都正常,只要醒过来就没大问题,等下我喊医生过来给你检查。”   “陆星寒命太大了,我听袁孟说,骨头没断,左肩被摄像机砸的全是血,后背上也一大片撞出来的伤,处理过了,药也用了,但是烧还没退。”   “他吓坏了,到医院以后你一直不醒,其实是正常反应,但是他抓着主治医生不停问,医生快退休的人了,不认识明星,对他也没耐心,后来实在被烦得不行,吓唬他说脑震荡醒了可能不认得人,也可能根本就醒不过来,让他自己做心理准备去。”   “然后你能想象吧,陆星寒状态完全崩了,医生再反过来说什么他也不信,就守在你旁边一动不动,谁敢靠近他都像要杀人似的,他伤得不轻,按理说应该是特别疼,但是你看看他……”   何晚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打不下去了。   林知微心里疼得窒息。   何晚叹口气,打算继续给她讲出事后现场有多混乱,还有这一天以来发生了多少事,但林知微捂住眼,水迹顺着眼角滴进枕头,她轻声说:“晚姐,先让我跟他待一会儿,我没事,你别担心,等半个小时再找医生过来吧。”   她说话时,反手握住陆星寒的手指,放在掌心里细细摩挲。   何晚理解地点头,长舒一口气出去,病房门“啪嗒”一声关上。   房间重归寂静。   耳边的呼吸更重,烫得皮肤发麻。   林知微头还是昏沉的,不敢动作太大,小心地一点点挪开跟他贴紧的身体,慢慢翻过身,面对他。   陆星寒感觉到她在抽离,低低呜咽了一声,慌张地伸手去够,牵动了肩背的伤,疼得额上一下子冒出汗,眼睛半睁开,人还没醒。   林知微赶紧靠上去,整个人缩进他怀里,手臂向下,不敢碰他的伤,环在他腰上,忍不住用了力,生怕是做梦。   她一点也不怀疑,如果她今天真的出了事,陆星寒一定毫不犹豫跟着她去死。   劫后余生的感觉直到这一刻才变得真实。   她眼泪往外涌,浸湿他胸前的衣服,想咬他一口,把他拆吞入腹,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随随便便把命搭上。   “陆星寒……”   “我真的,”她埋在他胸前,唇瓣发抖,“我真的怕了你了……我没办法了,我没办法了。”   身体悬空时,被他冲上来拥住,一起下坠的那一刻,她就再也没办法了。   抗拒不掉。   放不开。   哪怕他索取再多,也全都想给他。   陆星寒半睡半醒,恍惚又梦到她在水里闭上眼睛的样子,神经抽得剧痛,低喊着仓惶张开眼,没有第一时间在原位看到林知微,脸色立刻灰败,挣扎着要起来时,终于感觉到怀里蜷着的,纤纤软软的人。   她手臂在他腰上环着,眼里湿漉漉,正仰头望着他。   陆星寒不敢相信地愣住。   手不好用,他慌忙把头低下,用唇碰碰她的额头,她眼睛眨了眨。   他还是不信,又亲亲她的眉心,鼻尖。   她睫毛颤巍巍地扇动,“星寒。”   陆星寒呆呆看了她好几秒,眼泪忽的淌下来。   “知微,你醒了。”   “嗯,我醒了,没事了。”   “你,你认得我。”   “怎么可能不认得。”   “他们……他们吓我,说你不会醒,还说,还说如果你醒了,也不会认得我是谁,”陆星寒哭得无声无息,一字一字坚持说着,眼睛缠满血丝,喉咙里砂砾磨过似的,“知微,他们骗人的。”   “对,他们骗你,太坏了,”林知微忍不住勾着他的后颈,把他压向自己,“别听,别信,只信我就好!”   她心疼地闭起眼,贴上他的脸颊,“以后我心里想什么,就对你说什么,再也不骗你了。” 第49章 四十九只崽   对陆星寒来说, 知微就是唯一的解药。   他烧得迷迷糊糊,一时没听懂她话里的深意,只知道她在身边。   在身边就好,别的都不重要。   他像冻僵濒死的小动物终于找回自己栖身的巢,心里拼拼凑凑黏起来的可怜防线再也不用强撑了,全碎成软绵绵的呜咽声,从肿痛的喉咙里挤出来。   手脚并用, 无助地拼命贴近她, 连汗湿的发梢都在抖。   “知微,你抱抱我, ”他含糊不清说着, 不顾一切地把她往身体里压,“我害怕,我快死了, 你抱抱我。”   林知微心里被他熔成一摊流动的岩浆,心甘情愿灼烧, 她往上挣动一些,避开伤口, 揉着头把他搂到胸前,“小孩子似的。”   “我是小孩子。”他老老实实回答。   “说好的大人呢?”   “你先抱我, 我再做大人。”   陆星寒拱来拱去,把她病号服的领口蹭开些许, 他浑身滚烫, 触到她凉丝丝的皮肤, 立刻犹如尝到甘泉,唇黏上去吻了又吻,不能满足,伸出舌尖试探着舔舐,很快汲取不够,张开口轻轻地咬。   林知微动一动就头晕,好不容易调整到相对好受的姿势,就被小崽子弄到浑身发软,忙按住他,扭起他的下巴,“……我就不能疼你。”   陆星寒乖乖任她抬着脸,唇红得刺目,眼里全是水,“能疼,多疼我点。”   他难受地再次凑上去,忍住剧痛摸她脸,一下下啄吻。   林知微手抓着床单,渐渐收紧,哪怕不动也要晕了。   ……真是最嗲的女明星也没有他会撒娇!   敲门声响了两下,林知微没听见。   陆星寒不厌其烦在她脸颊上一寸寸亲吻,移到耳朵,舌尖轻勾,把她耳垂含住,他口腔里的温度几乎能把人烫伤。   林知微呼吸沉重,想推他,手腕却酥得抬不起来,要踹他更舍不得。   他变本加厉,松开耳垂,亲到脖子,又贪得无厌地落到唇角流连。   敲门声响第二次。   袁孟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小林老师,我进来可以吗?医生也过来了。”   这次林知微听见了,惊觉半个小时过得真快,赶紧躲开陆星寒的侵略,语气尽量平静,“稍,稍等——”   “陆星寒,快起来,”光听声音也知道等在门外的人不少,她可不想这种样子被别人看见,“听话!”   陆星寒没了理智,不由分说缠上去,“你要走是不是?”他鼻音浓重,“你又要丢下我!”   林知微忍无可忍,“……我头疼,头晕!你还管不管了?”   陆星寒一下子怔住,慌忙抬起身,混沌的眼睛逐渐对焦,看清楚她额角的纱布和苍白脸色,终于反应过来现在是何时何地,手脚颤抖地差点滚下床。   “哎,你慢点。”   “知微你别动,”他光脚站在地上,扶着她躺下,头昏脑涨大步往门口冲,“我去喊医生,我这就去!”   林知微再想拦他也来不及。   小崽子目前只剩下一根神经,单向传导,信号传递过去了就别想拽回来。   傻死了。   心疼死了。   但门已经被他拉开,不能说更多的,林知微只能蒙着被子做病号。   一大群人齐刷刷立在门口,目瞪口呆,全看见了这一天来煞神一样谁也搞不了的陆小祖宗,赤着脚,衣服凌乱,头毛翘着,桃花眼水淋淋,脆弱黏软得像块颤巍巍的小豆腐。   小豆腐鼻尖通红,一眼在人堆里认出主治医生,急匆匆往里拽,“她醒了!头晕!快点,快点看看!”   行了,看他这状态,也知道林知微肯定醒了,状态不错,没有大碍。   要不早翻天了。   医生仔仔细细检查一通,问了不少,林知微一一如实作答,最后医生点点头,“没事,好好休养,情绪别太激动,多躺着,等到头不晕了,没有恶心感,就能出院了。”   陆星寒在旁边屏着呼吸,医生说完他还要追问,同样的问题一遍遍重复确定,医生想起这孩子不禁吓,耐着性子给他肯定答案,在他伤口边缘按按,“你还是操心自己吧,你这情况严重多了。”   林知微一听,当时就要坐起来。   医生一瞧,得,两个都惹不起,又简要给她讲讲陆星寒的病情,说到底都没大碍,看着凶险,毕竟没伤骨头,全靠老老实实静养,男孩子年纪小身体又好,很快就能恢复。   等医生一走,关起门剩了自家人,袁孟实在憋不住了,气得叉腰,“没大碍没大碍,那是反应快运气好!差一点就两条人命搭进去!吓死我了!这回我要是不跟节目组死磕到底,以后干脆别在圈里混了!”   出事的时候,袁孟正在四层,忙着照料提前淘汰的容瑞,狂风暴雨来得太急,周围开始混乱收东西,他还没来得及领容瑞下去时,就听到上层传来梁忱嗓子都破了的惊恐嘶吼声。   他连忙探出身体一抬头,心脏直接停跳。   说魂飞魄散一点不夸张。   相拥的两个身影在半空里接连撞上障碍,直挺挺掉进五层的水池里,溅出来的池水混着雨,甚至飞下来掉在他的脸上。   袁孟根本不记得他是怎么上去的,扑通跪在水池边上,一条腿都迈了下去,就看见陆星寒拖着一身血,抱着昏迷不醒的林知微浮上来,整个人石雕的一样,彻底没了魂儿。   陆星寒意识迷离,但死活不肯撒手,一双手都快掰破皮了也掰不开,袁孟到底没辙,蒙上好几件大衣服,藏得严严实实,把俩人一起送到医院。   幸亏这海岛今年热门,开发得不错,该有的应有尽有,医疗设施完善,加上事发突然,天气恶劣,消息暂时没有扩散出去,一路顺遂,没有遭到什么阻碍。   等到初步检查结束,确定两个人都没有重大伤害,袁孟总算把一口气喘上来,知道陆星寒离不开林知微,小祖宗发起疯来谁也没办法,干脆沟通好医院方面的保密措施,任他在床边守着,找了不少人看门,安排容瑞和梁忱多照料。   但他也没闲着,前因后果了解清楚后,气势汹汹挨个联系节目组相关人员。   海岛天气突变是常态,预警做不到位。   摇臂摄像机本身就需要丰富经验,却找新人操作。   加上安全意识不到位,这么高的游戏场地,以为不会出事,理所当然不去设置坚固的防护栏。   桩桩件件都要致命。   “小林老师,你放心,这次我绝对不可能轻易放过,”袁孟喘长气,“别说出人命,就算是伤筋动骨摔坏胳膊腿,也够让他们这辈子翻不了身!什么东西!这节目我们星火娱乐出的钱和力可不少,要不是咱家星寒争气,能红?能爆?要收视率找我们,结果连安全都不能保证,开玩笑呢!”   袁孟越说越气,不禁义愤填膺找认同,“星寒,你说是吧?”   陆星寒是真没闲心想那些,坐床边抓着林知微的手,淡淡说:“知微不好,我就不拍了,如果有意见,全程拿到网上去公开,让他们看着办。”   袁孟双手一拍,“我也是这个意思!”   “但是,”陆星寒低着头,把她头发别到耳后,拧起眉,“不要曝光知微,尤其是对粉丝,她受不了那种骚扰。”   袁孟点头,“这你放心,当时现场太乱,摄像机也全关了,就算有人恰好私拍到,也都是远景,事故发生那么快,几秒钟而已,根本看不清,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而且这件事确实需要个前因,我们已经做好了对策。”   说完,袁孟矮胖身体一让,把后面的梁忱和容瑞露出来。   容瑞总算逮到机会,扑到林知微床边泪眼朦胧,哆哆嗦嗦说了不少话。   梁忱也想上前,忍了忍站住,神色复杂地看向陆星寒,低声说:“当时留在六层的,只有我和你,我会对外承认,是我不小心站在了危险区域,下雨地滑没站稳,你为了救我,才会失足掉下去的。”   陆星寒抬起眼。   袁孟摸摸鼻子没吭声,知道这俩孩子最近不对付。   容瑞不甘寂寞想开口,被林知微适时按住肩,给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沉默许久,两个人谁也不说话。   林知微打破僵局,攥了攥陆星寒的手,轻声说:“出事的时候,梁忱……是想过来拉我的。”   陆星寒冰封的长睫这才动了一下。   梁忱望了望她,到底是个十七八的孩子,想起当时的情况还心惊肉跳,他别开脸,“……是我反应太慢了。”   陆星寒摊开手掌,把林知微的手包裹进去,大大方方放在膝盖上,生怕谁看不见似的,“为什么帮我?”   梁忱吸吸鼻子,“因为我是队长。”   “队长要负起责任,而且这件事我也不无辜,要不是我闹情绪,不配合补妆,知微姐姐可能早就把喷雾用完收起来,不会弄掉了,”他梗着脖子,“你们没出事是万幸,我没救到,是我失职,但是剩下的事,你别想一个人把风头全揽了!”   成为事故的起因,免不掉要被陆星寒战斗力强劲的唯粉们骂得天翻地覆,算什么风头。   非要撑着面子,嘴硬。   林知微和袁孟不约而同放下心,知道梁忱多半算是跨过了某道心魔。   梁忱握着拳,“你,你别惦记我队长的位置,想都别想!”   陆星寒懒得看他,“那要看你表现。”   等到当晚,陆星寒节目里高空坠落身受重伤的消息开始在网上不断发酵,还真有人拍到了,就一条特别模糊的视频,再放大也仅能隐约能看到飘落的人影,姐姐粉们要急疯,数条长微博轮番轰炸节目组和星火娱乐讨说法。   节目组这边毕竟后续离不开陆星寒,态度良好,主动道歉赔偿,并发布声明,承认错误,以星火娱乐提供的官方说法,为事故作出解释。   梁忱准备好了挨骂,自我安慰说不定能上热搜上热门,也挺好的。   结果陆星寒直接拍了条视频放微博,证明伤不重,安抚粉丝情绪,顺便表示跟梁忱兄弟情深,他也是受害者,请大家千万别迁怒。   真情实感,感人至深。   姐姐粉们被寒寒的温柔体贴感动哭,暂停骂战,把矛头重新对准节目组,梁忱那边转眼平静,还有几个柔情派粉丝反过来安慰他。   梁忱的心情实在难以言明。   陆星寒活动着肩膀从他旁边经过,“不会让你挨骂的。”   梁忱别别扭扭,绝不承认还有点小感动。   其实他挺受震动的,亲眼看见陆星寒毫不犹豫抱紧林知微掉下去的时候,他那点脆弱敏感的少男心就彻底炸裂了。   三观都晃了好久才稳下来,不得不相信竟然真的有人,能爱一个人到了这个程度。   不单是喜欢,不单是迷恋,更别说什么为了红炒CP,能拿命去拼的感情,梁忱再不理解,但也挺佩服。   本想说两句软话,谁知道陆星寒紧接着冷哼,“想借我热度,做梦。”   梁忱差点背过气去。   林知微听得一清二楚,又想笑又想叹气,十八岁的小男生们,还真是种言不由心的奇怪生物。   《今夜无眠》为了接下来还能顺利拍摄,事故赔偿款到位非常及时,导演也三番两次上门,态度极好。   梁忱和容瑞继续回去把本期剩下的环节拍完,陆星寒有伤在身,全民皆知,也就作罢,下期再复工。   等到这一期节目完整收工时,距离高考只剩下九天。   男团暂停一切活动,全体进入高强度复习状态。   林知微的病情比预想中难恢复,陆星寒已经基本上行动自如,她还没办法在户外太长时间,头晕始终不退。   陆星寒说什么也不肯让她出院,更别提坐飞机回去。   袁孟无奈,先安排容瑞和梁忱返程,留下看着陆星寒,反正都是复习,在哪都差不多,避开受伤风头再露面,也不见得是坏事。   陆星寒开始常驻病房,除了老师上课之外,就往林知微床边一趴,数学题解得那叫一个飞快。   他笔杆支着下巴,欲言又止盯着林知微好半天了。   目光火热,林知微不得不放下平板电脑,“你干嘛?”   “知微,你刚醒的时候,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的,”他郑重其事问,“我虽然记不清,但知道肯定有这件事。”   林知微咳嗽一声,想否认,但转念想想,说好了不骗他的,慢吞吞承认,“……嗯。”   陆星寒眸光一亮,一把抓住她手腕,“现在说,行吗?”   林知微无奈抚了抚额,她腿边摆着厚厚的各种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要她现在怎么说?总有种诱拐纯情高中生的禁忌感啊!   做不到做不到。   但……并不打算继续逃避。   她眼帘垂下,拍拍他的头,“等你考完,分数够了,我就说。”   陆星寒一眨不眨,扔下笔站起身,腿曲在床边,倾身把她抱进怀里,“是我想听的话吗?”   林知微没有挣扎,顺势把头抵在他肩上,“……如果不是呢?”   陆星寒低笑了一下,“知微,你应该很清楚,我不可能放手,你也不可能逃得掉,如果这次不是,那我等下次,总有一次,你会说的。”   他把她搂紧,在她颈窝蹭蹭,声音渐轻,但不容反驳,“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的。” 第50章 五十只崽   陆星寒的艺考成绩排名很高,高考分数只要冲到录取线上, 就能顺利考上音乐学院。   他在校时学习还不错, 算不上多好, 但中游是有的,没有太让林知微操心过, 高三以来参加过的几次模拟考试总能够上二本线, 班主任和各个任课老师也对他很放心,横看竖看都是懂事勤奋好宝宝,否则林知微也不会被小崽子经营的乖巧假象蒙蔽那么多年。   要花时间玩音乐、领着一众小弟到处耀武扬威做大哥、还要背地里暗搓搓惦念她, 如今又身在娱乐圈, 这种情况下可以保持成绩不掉, 林知微相当满足了。   离高考还剩两天时, 林知微基本痊愈,但医生的意思,希望她继续留院观察, 确保别留下后遗症。   涉及到身体的,陆星寒态度相当坚决,不肯让她走, 可他却不得不先一步离开。   他要返回到户籍所在地待考, 从海岛到江城, 路上就要差不多辗转一天,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林知微帮他整理行李, 衣服一件件叠好, 其中两套单独放在角落, 叮嘱他,“考试两天肯定有不少媒体守着拍你,这两套搭配好的,你直接穿,别的不用在意了,放松点,好好发挥。”   陆星寒站在她跟前,目光落在行李箱里,“想放松……这样可能不够。”   林知微茫然。   他俯身,把两套里的上衣分别捡出来,都是材质柔软舒适的短袖T恤,抖开,卷起,趁林知微没防备,套在她身上。   她本来就瘦,伤了一场又清减不少,纤纤窄窄的一条裹在宽松衣服里,衬得一张脸巴掌那么大,杏眼黑润,嘴唇水红,勾得人只想侵略。   “袁孟还等你呢,”林知微着急地往下扯,“别闹了。”   “没闹,”陆星寒眸色深深,另一件也给她套上,把她往怀里一抱,亲亲头发,“沾点你的香味,我穿着才能考好。”   什么……什么歪理邪说。   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心口偏偏软塌塌。   她手臂全困在衣服里,伸不开,手只能从衣摆下面探出来,扯扯他催促,“别耽误时间了。”   陆星寒叹口气,抱着她原地转了一圈,“高考结束当天晚上,三中要办毕业典礼,学校跟公司商量好了让我到场,我唱两首歌就走,你乖乖留在这别动,我结束马上回来接你。”   回来接她?又要花上一整天。   他去哪的行程,几乎没有秘密,无故返回海岛,根本没理由对外解释。   但林知微没跟他争辩,算是默认,打算先有求必应,让他安心考完试再说。   刚想着有求必应,小崽子马上争取,“等再见的时候,你要说的话,不能再找借口拖延了。”   “……知道了!”   陆星寒把她身上的两件上衣脱下来,盖在脸上,满足地蹭了蹭,精心叠整齐放好,拉上箱子,一步三回头。   林知微趴在窗口看着他的车走远,消失在转角,星星点点失落夹杂不放心的情绪刚要漫上来,手机就响了,陆星寒拍了短视频发来,镜头里,车窗外街景飞逝,他俊脸带笑,好看得让人心律不齐。   再然后,林知微的微博首页开始热闹起来,忍耐许久的粉丝们热情出动,机场围得水泄不通,各种预览照刷刷更新,没过半个小时,各大粉丝站的高清图也跟着出了。   林知微忙到不行,看哪张都喜欢,保存了一通,相册里立马新增无数,等一大波热潮过去,陆星寒上了飞机,她才面红耳赤往床上一趴,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   像个怀|春少女似的……   她正拥着被子来回翻滚,铃声忽然大响,忙抓过手机一看,神色不禁略有转冷,坐起来正正经经接听,“陈姐。”   造型工作室的老大名字叫陈令仪,以前互相之间感情亲近,林知微跟何晚她们都是笑闹着称呼老大,但自从关系变味后,她就开始客客气气喊“陈姐”。   陈令仪开门见山问:“知微,该出院了吧?你这一病,耽误很多天了,不少工作等着你呢。”   林知微现场受伤的事没有对外透露,给工作室那边的理由是动了个小手术,住院这段时间里陈令仪打过三个电话,除了第一个表示关心之外,往后越来越没耐心。   “很快了,”林知微说,“就这两天。”   陈令仪不满,“不就是个小手术吗?怎么拖了这么久。”   林知微顿了顿,没回答,而是反问:“工作室规定的病假是十五天之内,我还没超过。”   陈令仪语塞,隔了片刻说:“非要卡着上限吗?我能催你代表你重要,否则我哪有时间,总之别休息了,三天之内,我这边给你安排一个急单。”   电话挂断,林知微攥着手机发了会呆。   重要什么,无非就是哪家艺人指名道姓要找她,陈令仪舍不得推,才在合理的病假里硬找她回去。   双方嫌隙越来越大,早晚要有崩的那天。   但在彻底无法忍受之前,林知微还想尽可能顾念入行以来的情分。   她算算时间,担心陆星寒高考结束时可能正好要分头忙碌,见不到面,于是不再犹豫,主动联系医生做了一次全方面检查,确定身体没有问题,办理出院,瞒着所有人踏上回江城的飞机。   走出江城机场时,是高考第二天的下午四点,林知微直接打车赶去陆星寒的考场,还隔着一条街时,就已经水泄不通。   除去送考的家长老师外,多半是扛着长|枪短|炮的各家媒体,耐心极好地占据绝佳角度,守住校门口随时准备冲锋陷阵,袁孟领几个助理忙着维持现场,不能让媒体打扰到别人,否则一波头条上去,全成黑料。   最后一门考试准点结束,考生们从各个教学楼涌出,林知微站在角落里踮起脚,努力朝里面张望。   陆星寒为了不引起骚乱,特意等到大家走完才出来,身影刚露出一角,立刻被镜头齐刷刷对准,他在出大门前,先拿手机按了几下,林知微这边嗡嗡一震,果然是他的微信。   “知微,我考完了,分数肯定够。”   林知微低头笑了,小崽子心心念念的,全是她答应的那件事。   她把自己藏得很好,默默看着陆星寒被媒体簇拥,简短回答了几个问题,国民弟弟的乖萌形象保持完美。   最后上车前,有个网站的记者追着问:“寒寒,我们都看到你刚一出来就在急着发信息,能不能透露一下是发给谁的?”   陆星寒唇一弯,语气温柔,“当然是给我家里啊。”   林知微离得并不远,这句话也不复杂,她听得清清楚楚,心口颤了颤,被“家里”两个字挠得酸痒又熨帖。   陆星寒低下身,准备进车里,却有感应似的,总觉得不安,他抬头四处望了望,林知微赶紧躲到墙后面,等他彻底走后,才松了口气,弯着腰笑出声。   太精了,要瞒过他还真不容易。   要是现在被他发现,万一一冲动跑过来,那可出大乱子了。   林知微离开考场,先回家里,扒着衣柜挑来拣去,选出一条青春俏皮的背带牛仔裙,配着陆星寒当初送她的发带,把长发编成松松的麻花垂肩上,化淡妆,放弃日常的哑光唇膏,涂了层浅红唇釉。   她呼出口气,照照镜子,觉得超级羞耻想捂脸撞墙。   但更多的,还是紧张变调的心跳。   三中的毕业典礼是当晚七点半开始,校方跟星火娱乐态度一致,禁止任何媒体入内,管控非常严格,只面对本校高三学生和家长开放。   林知微避开人流高峰,等典礼开始半个小时才到,看门大爷差点没认出她,推着眼镜看半天,恍然大悟,“高三六班陆星寒的家长是吧?”   “家长”这个头衔还真是纠结啊。   林知微哭笑不得点点头,签完字入内,大爷还在后头嘀咕,“怎么越长岁数越小啦。”   这句绝对是夸奖!小开心。   三中大礼堂离校门不远,林知微推门进去时,里面气氛和谐,前方舞台上是女声合唱,高中姑娘们一水儿的白裙子,底下观众席有不少男生伸着脖子巴望,还有背后藏花的,大概是等着表演结束去表白一波。   她挑最后一排坐下,正感叹还剩很多空位,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人满为患,现场气氛就骤然一变,女声合唱团退场,舞台布景彻底转换风格,中间支起话筒架,屋顶灯光刷的熄灭,只留一束追光,背后的大屏幕上跳出倒计时,从三分钟按秒递减。   林知微顷刻间换了个世界。   刚才还安宁的礼堂内,左右两侧虚掩的大门被砰一声推开,无数刚赶到的女生蜂拥进来,手里各种手幅灯牌荧光棒,头戴闪光小发卡,尖叫着往前冲,来晚的只能挤在后排,几乎瞬间把林知微给淹没。   什么情况?!   林知微被挤得往后靠,听身旁距离最近的几个小女生叽叽喳喳激动地说个不停,侧头一看,满眼的小短裙大长腿。   “校方也太能骗人了!还说陆星寒多半不来,害得咱们都没准备好!”   “是啊!说什么怕轰动,故意等到时间临近才通知,太过分了吧!我家里还有超多好看的灯牌根本来不起取!”   “还说灯牌呢,连妆都是临时化的!幸亏我穿了裙子!”   “哎呀穿裙子也没用,今晚上校花要表白呢——你再打扮能比校花还漂亮啊?”   小女生们太激动,蹦蹦跳跳的,林知微不得不让开些,给她们留出位置,心里绕着那句“今晚校花要表白”。   她低头笑笑,明知道这帮孩子多半是粉丝心态,但笑得还是有一点牵强。   屏幕上倒数一分钟。   小女生们忽然炸开,纷纷扭头望向礼堂门口,林知微也顺着看过去,肤白貌美的漂亮姑娘即使在黯淡灯光下也光彩照人,手捧大束玫瑰进来,沿路上拥挤的同学纷纷给她让道。   倒数三十秒。   “校花来了!”   “哇真的超漂亮!”   “听说家里很有钱,学习又好,这次肯定能考上名校的,虽然不是明星但是跟陆星寒很配啊,说不定这次真能——”   “算了吧,她以前公开表白好多次了,陆星寒看都没看过一眼,现在人家那么红,更不可能答应。”   林知微双手把包抓紧些,看着那姑娘的窈窕背影接近舞台。   倒计时三秒。   一束追光缓缓移到舞台边缘,高挑修长的人影拎着吉他露出侧脸。   一秒。   陆星寒出现。   礼堂里寂静一瞬,紧接着狂潮般凶猛爆发,尖叫喊声震耳欲聋。   学校的音响效果本来还算可以,但小女生们实在太过热情,要不是星火娱乐提前安排了严密安保,估计台子都要被踩塌。   林知微坐在最后面,甚至听不清陆星寒说了什么唱了什么,只能看到满眼狂热挥舞的灯牌荧光棒,耳朵里充斥各种告白,宛如个人演唱会现场。   两首歌唱完,趁着余音未消,难得安静的那一会儿,校花轻声软语哄过台边的保安,毅然抱着花爬上舞台。   全场顿时尖叫起哄声大作。   林知微抿抿唇,不难想象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不太想看这样的画面,跟身旁拥挤的学生们说了声借过,提前离场。   她起身时,陆星寒站在台上,目光越过拥挤人潮,定在她身上。   她走到门口时,校花含羞带怯跑过来,离得还有挺远,却被陆星寒莫名变冷的气场吓得不敢靠近。   她身影消失时,陆星寒直接示意保安拦住校花和其他兴奋的女同学,后退两步,朝大家和学校深深鞠一躬,退场。   校花跺着脚喊他,他连余光也没有一个,径直大步走回后台。   六月夜晚,温度适宜,林知微出来后揉了揉耳朵,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牛仔裙,觉得跟里面满满当当的高中生相比,有装嫩嫌疑。   她走得慢,情绪不高,一路踢着小石子。   看不惯?不应该啊,高中毕业正是表白季,受欢迎的男生被人围堵都是常见,大惊小怪什么。   小心眼?怎么会呢,她都多大人了,又不是爱嫉妒的小崽子。   小崽子。   她又踢踢石子,咬住唇。   到处勾人的小崽子。   林知微走着走着觉得不对,好像闷头认错了方向,没往校门去,反而绕到了礼堂后面的小树林,高一高二在放假,高三都在礼堂里,小树林安安静静,没人。   她调转方向往回走,情绪越来越低,干脆伸手拆掉了编好的辫子,长发弯着自然的弧度散开,她把发带抽出,捏在指间,想随手塞包里。   才动了一下,身后突然有热度靠近,迎风飘起的发带被人扯住另一端,抽紧,拉近,顺势把她的手攥进掌心。   林知微一惊,急忙往回拽,愤怒转身,一下子跌进无比熟悉的漆黑眼瞳里。   陆星寒穿着舞台上那身衣服,月光下静静望着她,“为什么拆掉?”   “你——”她手一松,“你怎么出来了。”   “好不容易任务完成,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却偷偷跑了,我当然要出来追。”   林知微把发带扔他手里,避开视线。   陆星寒摸摸她额头,“头还晕吗?瞒着我出院,回来也不告诉我,知微,你不乖了。”   林知微自认为不是个耍小脾气的人,可现在就是不愿意理他。   转身想走,马上被他扣住,搂着往另个方向带,“跟我去个地方。”   林知微挣脱,“这是学校!你不怕人看见?!”   他斩钉截铁回答:“不怕。”   不远处的高三教学楼里空空荡荡,从侧面楼梯上去,能直达顶层的天台,林知微被他半搂半抱带上去,脚刚踩到实地,身后就传来一群死忠小弟们憋笑的声音:“寒哥放心!尽管跟大美女姐姐说话,我们守着!绝不偷看!”   陆星寒手一扬。   林知微耳根通红,“来这里干嘛?”   陆星寒顺顺她长发,“来兑现承诺。”   是,她赶回江城,确实就是来兑现承诺的,但攒了满心的话全被一捧玫瑰压了回去,堵得哪都酸酸涨涨不舒服。   她不吭声。   陆星寒双手扶着天台的栏杆,朝远看,声音低缓,“知微,你看那边。”   林知微下意识抬头。   他们站得高,看得到江城大半的轮廓,远处楼房林立,灯火灿动,尽收眼底,顺着陆星寒指的方向,林知微眯眼看了半晌,手指一紧。   那是他们住的老旧住宅区,家的方向。   陆星寒静静说:“你不在我身边那几年,我每天上完课,都站在这里往家的方向看,想象你在忙什么,跟谁在一起,有没有对谁笑,再回忆我们一起生活的日子,才能勉强坚持下去,撑到去找你的那天。”   他苦笑,垂眼,“别人表白,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个世界上,跟我有关的就只有你一个人,我说过,你是我唯一的小姑娘,不管年龄大小,都是最可爱最稚嫩的小姑娘,虽然可能是我想多了,但我知道吃醋的滋味儿有多难受,半点也不想让你体会。”   “知微,”他抬起脸,抓着栏杆的手骨节发白,扭头望向林知微,“你对我,还有任何不确定吗?”   林知微心里被钝刀来回划,又在伤口上厚厚抹着蜜。   气自己这么轻易被他看穿。   更气她不该有那些奇怪的小脾气。   不承认也不行,她确实吃醋了,可吃醋意味着什么,她非常清楚。   她不是被感动,不是在纵容,她沦陷了,出不来了。   她喜欢他。   “我才没吃醋,”林知微喉咙滚动,涌上鼻音,声调里不知不觉添了娇软,扭开头,忍不住扬起唇,“……我对你,也没有不确定。”   楼下礼堂散场,兴奋未退的小女生们风风火火冲得满校园都是,热闹的叽喳声模模糊糊传到顶楼天台。   天气很暖,风很柔。   头顶夜空黑蓝,星星零零散散,格外清亮。   陆星寒缓缓放开一只手,侧过身,揽过她的腰,另一只手在栏杆上攥得更紧,又烫又疼。   林知微不再乱动,任由他把自己拉近。   体温侵袭,气息靠拢,扰乱着心跳和呼吸。   她没想抵赖,该说的话是要说的。   “我……”   “知微,别说,”陆星寒手臂拢得更用力,把她搂到胸前,下巴垫在她头上,“虽然我那么要求,但我们之间,你不需要主动,让我来说就好。”   “我本来想跟你讨奖励的,”他胸腔微微震动,让怀里的人头晕目眩,“可是那天,我没能做到毫发无伤,所以不作数了,那就换个方式吧。”   林知微抓住他的衣角。   陆星寒手向上移,抚上她的后颈,“既然不能单方面讨奖励,那我们来平等交换好不好?”   “交换……什么?”   陆星寒唇贴近,吻上她的眼睛,“你知不知道,今晚毕业典礼的主题其实是初恋?从你出现,我就在后台看到你了,临时换歌,全是唱给你听的。”   他唇又软又热,声线沙哑,“我拿初恋跟你交换,你要我么?”   林知微半合上眼,喘息急促。   他揉揉她的后颈,五指伸进长发,托住她的头,唇稍稍抬起,炙热气息包裹她,“你要我么?”   林知微颤声回答:“要。”   他脑中轰然一炸,理智全成尘粉,费尽力气克制自己,勉强再说一句话,“那现在……我想跟你交换的,是初吻。”   最后两个字,清晰又含糊,挤满数不尽的渴求爱意,碾碎在轻轻贴和的湿软双唇间。 第51章 五十一只崽   林知微眼睛闭紧, 其他感官同时麻木,只有嘴唇像过了电, 全身血液涌高, 呼啸着聚在那里, 跟他亲密无间地彼此交融。   她手上的汗把他衣角攥湿, 膝盖撑不住, 退了半步,他立刻呼吸凌乱地追上去, 箍紧她,拼命往怀里压。   唇酥酥烫烫,被他一下下怜爱地碰触。   并没有深入掠夺,仅仅贴着,已经让林知微抵挡不住,快化在他身上。   陆星寒没有任何技巧, 吻得纯情生涩,遵从本能在她唇上厮磨, 很快觉得不够,压抑已久的欲求打开闸门, 露出藏在背后的无底深渊,迫切地想要索取更多,想占有她所有甘甜。   她退他进,直到后背抵上天台边的石柱。   陆星寒心跳剧烈到胸口发疼, 难耐地扣住她的后脑, 略微抬高承接自己, 舌尖润湿她紧张到干涩的唇瓣,试探着破开防线。   林知微的包背在身前,夹在她跟陆星寒中间。   里面的手机震动好一会儿了,暂停几秒,响铃和震动声再次大作,重复几次,锲而不舍,渐渐唤回林知微的心神。   快要窒息了。   她重喘着睁开眼,陆星寒颤巍巍垂下的睫毛根根分明,每扑闪一下,都要命地挠心。   唇上炽热潮湿,他很快要入侵进来。   手机又响。   林知微身上一抖,低了低头,陆星寒抬起她的下巴,不依不饶地痴迷覆盖。   “星寒……我有电话……”   她的要求迅速被他哑声吞咽,“不管它。”   “打很多遍了,肯定有事。”她有气无力推了推,推完自己都觉得像是欲拒还迎,陆星寒果然耐不住,吐息更烫。   但也因为她躲来躲去,只吻到了唇角。   铃声响得让人心焦。   陆星寒修短的指甲往掌心扣了扣,把她拦腰抱起,走到天台入口的木椅边坐下,让她坐在腿上,牢牢掐着她的腰,才肯松口,“接吧,我听着。”   “……我又不会跑,你不用这样。”   “万一呢。”   她就让人这么不安?   林知微瞪着他,他目不转睛,倾身逼近,“再看我,我还亲你。”   ……好,还是赶紧接电话吧。   手机拿出来一看,林知微心就沉了,来电人是陈令仪,正好一通自动挂断,她看了下通话记录,六个未接,打算回拨过去时,第七个已经打进来。   “陈姐——”   “你在干什么?我打了这么久你怎么才接?不是工作时间就可以拒接老板电话吗?机票已经订好了,如果因为你耽误,我可——”   理直气壮说着“非工作时间”,却不给任何余地,上来就一通劈头盖脸的指责。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陈令仪对她忌讳成这样?   林知微拧眉,手指收拢,不打算继续无条件忍她,刚要打断,陆星寒蓦地伸手到她耳边,抽出手机,直接淡声接听,“你找她什么事?”   陈令仪生生卡住,惊觉这声音熟悉,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   他语气漠然,“陆星寒。”   陈令仪一惊,男团可是目前工作室里数一数二的大客户,得罪不起,尤其陆星寒这种重量级的存在,她虽然疑惑,但马上把态度放软,“知微跟你们在一起?”   陆星寒安抚地顺着林知微的背,冷冷问:“今晚学校毕业典礼,小林老师过来跟妆,你不知道么?”   “她没说过……”   “就算没说,她也是专门签到我们团里的,要给她安排额外工作,是不是应该提前问过我经纪人的意见?”陆星寒字字逼人,“不管订的什么机票,退了,我们今天结束会很晚,不方便。”   陈令仪措手不及,怎么也没想到林知微刚出院会跟男团,尤其是跟陆星寒在一起。   可陆星寒不是众所周知的乖巧可爱好说话吗?怎么初次接触下来,跟表象完全不同,竟然是个难惹的。   陈令仪心里憋闷,但清楚他说得没错,合约期间,林知微第一隶属的确是男团,男团没有需要才可以抽空做别的,她只得好言好语。   “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们在考试休假,的确不知道毕业典礼的行程,但这单是我提前跟知微打过招呼的,那边点名要她,合同都签了,没法换人,”她主动让步,“我现在就跟袁孟联系,机票可以往后推,绝对不影响你们。”   陆星寒没时间跟她多废话,转而给袁孟拨过去,袁孟惊讶,“小林老师,你怎么——”   “是我。”   “星寒?!我说你跑哪去了,原来是——”   陆星寒交代,“袁哥,造型工作室那边很快会跟你联系,不管对方提什么,你尽管刁难,别太容易答应。”   他知道袁孟会懂,不多解释,说完挂掉,顺手看了下未读信息,的确有张一个半小时以后的机票,又等五分钟后,新的信息过来,机票改了,变成明早七点。   至少不用深夜出发,他不放心。   林知微本来有气,结果被陆星寒的两通电话化得七七八八,瞧着他一脸严肃,忍不住心一松笑出来,“解决掉啦?这么厉害。”   陆星寒表情还是不好,把她搂住,“我是你男朋友,我能护着你,以后她再刁难,你就用我做借口,哪天不想留了,干脆出来自立门户。”   后面的话林知微没太注意,“男朋友”三个字简直是无形的烤炉,快把她全身烫熟了。   身份自动升级,响当当的,就差刻个牌子挂胸前。   她有点不好意思承认,努力强撑,“小狼崽子……什么男朋友……”   陆星寒垂下头,小委屈地咬住她耳垂,“嗯?不是答应了要我么?”   天台楼梯下面,守门的小弟们有些骚动,纷纷压着嗓音朝上喊:“寒哥!寒哥!巡夜的保安往这边来了!”   林知微惊跳起来,赶紧坐直,把陆星寒也摆正。   学校里还有兴奋的高三学生没有走,能听到说笑声,天台下面人应该不少,保安按时例行巡逻各个教学楼,高三楼是最后一个,接下来就要清场锁大门了。   林知微从他腿上下来,清清嗓子,“你别跟我一起走,容易被人发现,我先下楼,让袁孟过来接你,然后我就回家了,明早的飞机。”   陆星寒看着她,“我今晚走,明天公司开始训练,要趁暑假连续出几首单曲。”   林知微点头,往后退两步,“那就……下次综艺见。”   她抿唇,转身,刚迈开腿,陆星寒跟上来从背后拥住她,扭过她的脸吻在唇上,“知微,我只亲了一半,还剩一半的。”   等林知微晕乎乎出校门,发现星火娱乐的车提前在那里等,把她一直送到楼门口,她回到家,扔下钥匙倒在沙发上,怔愣好一会儿,终于后知后觉地懂了陆星寒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抓起抱枕盖住头,翻来覆去,又踢腿又嗷嗷叫,折腾许久才安静下来。   窗外月光漫在林知微的脸上,照亮染红的皮肤,她眼里含水,手指按着唇。   高考结束的晚上,被自己养大的弟弟按在学校天台上亲吻。   没人时搂着她索求无度。   出门后就是风头大盛的当红偶像。   这种事,还真是够玄幻,也够……刺激的。   隔天一早,林知微经过两个小时的飞行落地,在机场跟何晚她们汇合,这次是位歌坛小天王的新歌MV,请了爆红流量小花来做女主角,背景设定是大学校园,需要干净纯美的学生气。   打造年轻小生小花这一块,林知微的名气口碑圈内知名,所以才专门点到她,非她不可。   何晚跟林知微一见面,先上来摸她额头,“没事了吧?”   林知微笑着转一圈,“特别健康。”   昨晚陆星寒大半夜的下飞机,还给她约好某知名医院的体检,千叮万嘱要她回来马上再去做一个,简直小题大做。   想是这么想,但嘴角忍不住带了笑,何晚摸摸下巴,敏锐地发现不对,贴近她身边,小声问:“我说,这次从江城回来,你是不是有点不一样了?”   林知微故作正经,“有什么不一样的。”   何晚双手夸张地在她身边抖啊抖,打造出手动闪光效果,“满身恋爱光辉呗,一看就知道成功认领了某只小狼崽。”   林知微作势要打她,何晚哈哈笑,露出老姐姐似的欣慰笑容,她还是头一次看见知微这么活泼,终于有点二十出头小姑娘的样子了。   所以工作室里的那些糟心事,何晚就没有立刻跟她说。   让她多高兴一阵是一阵。   林知微关于这次MV拍摄,提前得到的消息比较少,上了车才知道拍摄地点竟然是陆星寒考取的音乐学院。   她心情不禁有点起飞,进校门就觉得格外不一样,明明跟外面同样品种的树,也偏心地认定校园里的更绿更茂盛些。   MV拍摄间隙,她拍了几张学校的照片发给陆星寒,可小崽子一整天下来就匆匆回复两三句,其他时间全在忙。   ……跟男团偶像相处的烦恼!   林知微有些忐忑自己无形中的转变。   她在根本没意识到的时候,似乎跟随了陆星寒的引导,从“姐姐”,走到了“女人”。   MV剪出来最多五分钟,但拍摄用了整整一天,到夜里才结束,收工时,音乐学院里除了宿舍区热闹之外,教学区早已一片宁谧。   林知微收拾好东西,和何晚的并到一起,打算跟她回今晚落脚的酒店,刚要上车时,手机叮铃一响,老实了一天的陆星寒终于发来一条微信。   “知微,我有礼物给你。”   林知微愣住。   他紧接着发第二条,“礼物放在图书馆了,今天非取不可,你不用跟别人走,过后我安排人送你。”   林知微抬头张望,她们所在的拍摄地跟图书馆临近,那边尚未闭关,灯光亮着,还有零星一些刻苦的学生在辛苦奋战。   什么礼物啊,神神秘秘往图书馆里放,不知道又是托谁帮的忙。   她唇弯起,跟何晚打声招呼,等大部队离开后,才深吸口气,压压心跳,慢慢往图书馆走,迈上台阶时,第三条微信过来,“从左侧楼梯上二楼,放在存包的储物间里了。”   图书馆的储物间很大,里面的储物柜摆了五六排。   林知微顺手关上门,问他,“号码呢?”   他迅速回复,“先往最里面一排走。”   储物间里空荡荡,林知微莫名有些紧张,越走越快,禁不住小跑起来,马上要靠近最后一排时,脚步声响起,一道熟稔刻骨的修长身影慢慢踱了出来,他摘掉帽子,嘴角含笑。   她心口猛地一震,一下子收不住往前跑的势头,直挺挺地迎头撞上去。   陆星寒早有准备,敞开自己宽松的长外套,把她正正好好往怀中一扣,严丝合缝收进衣服里,紧紧罩住,托抱着藏进储物柜后。   林知微心脏狂跳,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怎么,怎么会来?”   他埋在她颈侧,贪婪汲取她的气息,“想你。”   她思绪乱成一团,一时分不清该说什么,匆匆记起他微信里的借口,“那我的……我的礼物呢?”   陆星寒低声笑,磁性撩耳,夹杂叹息,“我等不到录综艺,提前把你男朋友带过来了,如果这份礼物不够,那还有……”他微凉的唇落下,从她泛热的脸颊辗转到唇边,“还有剩下一半的吻。” 第52章 五十二只崽   林知微被裹进他的外套里,动不了, 也不太想动, 任由吻从唇角流连, 迫不及待贴在唇上,身体里每个细枝末节的角落都被他的温度热烈侵袭, 烘得鼻尖沁出薄薄的汗。   她应该冷静问问的, 他那么忙,怎么可能出现在学校。   可顾不上了,窝在他怀里实在太容易消耗理智, 她没出息地只想沉沦, 只想更多感受他的存在。   脚步凌乱地交错。   她站不稳, 头在靠上储物柜之前, 陆星寒及时伸手垫住,疼爱地摩挲,一点点抬高, 迫使她在屋顶明晰的灯光下跟他对视。   她红唇微张着,黑润眸子里全是他的影子。   像最无声诱人的邀请。   陆星寒再次低头含住她的唇,尽情厮磨, 舌尖不由自主触到牙关, 跟她瑟缩躲在后面的软嫩轻轻相碰。   电流一瞬通遍全身, 急切地渴望深|入。   储物间关紧的门骤然一响,被人从外大大咧咧推开, 七八个坚持学习到闭馆的学生结伴走进来, 互相喊着太累太困。   林知微吓得一颤, 慌忙避开,抓着他往最角落里躲。   陆星寒胸口还在剧烈起伏,把她严严实实搂紧,附在她耳边轻喘着说:“别怕,他们不会过来。”   林知微抬头盯着他,眼神询问。   陆星寒无声亲亲她,“最后一排的柜门都开着,他们的包肯定不在这。”   否则他也不会安安心心让她来。   林知微这才有空歪过头往外看看,果然,脚步声到前一排就停住了,没人再往后走,等了几分钟,门重新开合,人都离开,陆星寒刚想俯身,看管图书馆的管理员又上到二楼,挨个门敲了敲,“马上闭馆了啊,还有没走的同学吗?赶紧走赶紧走,明天再来。”   陆星寒僵住,抿唇,委屈丧气地往她头顶一靠。   林知微虽然有点羞,但还是没忍住,轻轻笑出来。   小崽子后一半的吻够不容易的。   “好啦,先出去吧,”她攥攥他的手,“别被关在里面。”   陆星寒闷声说:“……我送你回酒店。”   “你呢?”   “我赶回去,凌晨有工作。”   林知微一惊,“时间这么紧你还过来?”   “嗯,想你想得不行,”他低着头,“能见一面,说两句话也好。”   袁孟的车做贼似的等在图书馆后门,上车后,他不等林知微发问,主动开始喋喋不休,“小林老师,你不用担心星寒耽误正事,他可厉害着呢,一样的训练强度,他用一半时间搞定三倍内容,请假出来谁也挑不出毛病,等你这边忙完回去,还得帮你搬家呢。”   林知微听完,心口拧得发酸。   是,他聪明,他厉害,看起来游刃有余地学会各种东西,但效率加倍,辛苦肯定更要加倍,哪有真的那么轻松。   还要帮她搬家?   太胡闹了。   袁孟在场,陆星寒老老实实坐在旁边,只用眼睛恋恋不舍望着她,笑着低声说:“后天搬,你把贴身东西带好,其他不用管。”   林知微不同意,“你忙你的,我自己找搬家公司。”   陆星寒摇摇头,扣住她的手,“听话。”   ……两个字,自带魔力。   二十分钟到了酒店门口,林知微准备下车,袁孟不解风情地回身跟她道别,陆星寒一只手按在袁孟头上,扭开,另一只手揽过她的肩,在红唇上啄吻,哑声喃喃:“知微,下次。”   林知微站在大堂玻璃窗里看着车开远,捂住狂震的心口,觉得自己真是要完蛋了,早晚得溺死在这小崽子手里。   十八岁半就这样了,等再长大,她哪还有活路。   袁孟开车去机场的路上,从后视镜偷看后排,陆星寒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不知道是睡是醒,他心里怪不好受的,陆星寒确实太累了,为了挤出时间,昨晚到现在几乎就没睡过。   “袁哥,有事?”   啧,没睡啊,这也能让他发现。   袁孟“啊”了声,试探问:“星寒,别嫌我八卦啊,你的情况我必须得知道实情,是不是……追到她了?”   陆星寒不自觉勾开笑,低低应了。   袁孟舒了口气,为他又高兴又担心,犹犹豫豫说:“哥跟你走过来的,都懂,但该提醒的我不能省,以你现在的身份——”   “我知道,”陆星寒截断他要说的话,目光转向窗外,“哥,我不想做那种贩卖外表,贩卖感情的空壳偶像,我会让自己有更稳定的资本,等到以后公开的那天,让她受最小的困扰。”   袁孟张张嘴,叹了口气,他想说的,是让陆星寒为自己想想,注意分寸,千万别被拍到毁了大好前途,但现在一看,还是别说了,他心里头哪有自己啊,全是林知微。   也好,少年有挚爱,才勇敢无畏。   “行吧,我也算栽你这小祖宗手里了,”袁孟心还挺稳,知道陆星寒和林知微都是有谱的人,废话不说也罢,干脆扬扬短眉毛,“以后哥尽量帮你。”   林知微按惯例跟何晚住一间房,上楼时给她打电话,何晚穿着拖鞋出来接,关起门马上八卦地问:“咱寒哥过来了?”   称呼让林知微一乐,“晚姐,干嘛这么叫他。”   何晚抚平面膜躺床上,“你还不知道吧,整个小分队都这么叫他,一个个没原则的,全是寒哥麾下小弟。”   林知微皱皱鼻子,“搞半天你们早被他攻克了。”   何晚连连点头,“你是最后一个,够能坚持的,给你点赞。”   说话时,陆星寒接连给她发微信,直到他到机场才暂停,何晚早洗完了脸,挣扎半天,舍不得打扰她脸上的小甜蜜,后来实在憋不住了才说:“知微,有两件事,我必须给你提个醒。”   林知微抬起头。   “第一件,”何晚端正神色,说出个知名超一线女刊的名字,“从这个月开始,要新开一个专栏,请圈内三位风格不同的造型师讲搭配,陈令仪以为肯定有她的,结果一周前,杂志方明确提出,想选你。”   何晚吸口气,脸色更差,“第二件,秦思思回来了,也是在一周前,你是没看见当时那派头,强势带资入驻啊,直接升级成工作室新股东,陈令仪现场给她挂了总监的牌,以后咱们整个组,恐怕要水深火热了。”   林知微总算明白陈令仪态度极速变差的原因。   女刊专栏她惦记已久了,花落别家,还是自己下属,憋也能憋死。   秦思思那边,虽然不知道秦然怎么处理的,但能这么光明正大回来,想必底气十足,在陈令仪那里大概也没说她好话。   林知微在工作室这么久,苦的累的委屈的全挺了过来,这是第一次,真的动了要走的念头。   她慎重提及,“晚姐,如果我想……”   何晚立马举手,“你想留,我陪你抗,你想走,我跟着,咱俩不拆伙。”   林知微不再多说,慢慢点头,“合约期快到了,先看看情况,她不念旧情,我还念,不想闹得太难看。”   何晚最怕她太软好欺负,这样一说,顿时放心不少,情绪也松弛了,摆摆手,“好啦,你心里有数就好,我猜暂时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先不说这个,对了,我记得你找新房子了,下期综艺之前是不是要搬家?”   “嗯,”林知微脸热了些,“后天。”   “我去帮你吧?”   三秒钟,林知微没答上来,何晚顿悟了,急忙澄清:“我就是随口说说!有寒哥在肯定不需要我的我还是等你搬好了再过去玩!”   听她一口气不间断说完,林知微笑倒在床上。   第二天上午返程,林知微病假的期限还没到,没必要去工作室找不痛快,她乐得留在家里整理东西,大件家具多半是房主的,需要搬的少,小件好收拾,很快打包完,都放在客厅里的那张小床上。   她把枕边的大兔子装进塑料袋,有点发愁,不知道这张陆星寒心爱的小床要不要搬过去。   到了约定好的搬家日,陆星寒提前告诉她下午三点开始。   林知微严肃提醒他,“找搬家公司就好,你千万别来。”   陆星寒隔了几分钟给她回复语音,听声音应该是在练舞间隙,大口喘着气还不忘撒娇,简简单单俩字,“不嘛。”   林知微愁得扶额。   三点,准时有人敲门。   她跑过去开门一看,当时欣慰不少,门口站着的的确是穿着统一制服的搬家公司,一个挨一个进门,她正想给陆星寒发个微信,夸他听话,忽然眼前有道影子一闪,同样的制服帽子,戴口罩,可是——身形太扎眼了。   手机放下,她眯起眼,盯着试图混在中间的小崽子。   “咳!”   小崽子一本正经搬东西,经过她身边时,趁左右没人,隔着口罩,在她脸上飞快亲了一下,笑弯一双桃花眼。   陆星寒选的房子在市里有名的住宅区,安保严格,环境好,住了不少公众人物,他出道不久,还买不起,挑户型最合适的,租金交了整两年。   等进了新家,林知微才发现陆星寒不光把他的小床搬过来,还差不多按原位摆在客厅里,明明是个宽敞的三居室,这小床一摆,活像个小受气包。   傍晚时,搬家公司拿钱离开,袁孟过来检查一番确定没问题,先走一步,留下穿着一身工作服的陆星寒。   林知微过去关上门,赶紧把他帽子摘下来,他头上全是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口罩把鼻梁都勒出了红痕。   她皱眉,忙把他外衣也脱掉,里面的短袖衫早就湿透了。   “快去洗澡!”林知微推着他进浴室,“大热天的非要折腾,你能不能对自己好点?”   陆星寒不在意地扯掉上衣,伸手去解腰带,侧过头亲她嘴角,“不能,要你疼。”   看着他肌理紧实的光裸脊背,林知微躲开视线,喉咙有点干。   冰箱里没来得及买别的,只有她带来的几瓶草莓牛奶,她给陆星寒拧开一瓶,自己在新家踱了两圈,听着浴室里哗哗水声,越来越渴,忍不住先喝了一口。   还没等咽下去,水声停了,陆星寒披着黑色浴袍走出来。   他皮肤本来就白,被黑色一衬,更像玉石一样脉脉含光,湿发往后抓,脸和唇在热水下蒸出微红,诱人指数十连跳。   林知微觉得不太好。   偌大房间里,不再有人打扰,只剩他们两个人。   “这小床,”她看似自然地找话题,“还搬过来干嘛?”   陆星寒慢步走向她,理所当然说:“我睡啊。”   “三个房间呢。”   “嗯,一个你的卧室,一个你的衣帽间,剩下那个小的,过几天设备搬过来,给我当工作间吧。”   “……总得先解决住的问题。”   “我就住这里挺好的,给你守门,做你的小狗,”陆星寒逼近,她顺势往后躲躲,他委屈巴巴望着她,“什么时候你承认我是你男朋友,我才不做小狗。”   和以前一样赖皮。   可他的存在感太强了,身体和心有种不断被侵蚀的灼烧感。   林知微退一小步。   陆星寒接过她手里的牛奶瓶,仰头喝完,顺手放在桌上,唇角沾了些许,粉粉白白莫名色|气。   感觉有点危险……   林知微试图开口,他的吻不由分说压下来。   轻轻的,一触即分,但漆黑幽深的眸子牢牢锁着她,唇角翘起,弧度恰到好处地勾人心神。   “陆星寒,你……”   又一个吻。   她不自觉再退一步。   她退,他就进,比她步子迈得更大,腿互相磨蹭着,升腾起看不见的暗火。   林知微耳朵烧红,白嫩耳垂漫上血色,贴得太近了,他的手臂揽过来,环在她腰上,不用力,但也不松。   她紧张吞咽,继续后退。   陆星寒跟得紧,低头再次轻吻。   她心跳愈发轰响,呼吸急促,直到退无可退,被迫撞上身后冰凉的墙壁时,被他一把揉进怀里。   “知微,你在天台躲我,在图书馆躲我,现在……还要躲哪去?”   他嗓音脱去少年的清甜,低而磁性。   话音落下,最后的忍耐用到极限,他忽然俯身,抚住她的头,不顾一切,狠狠吞没她红润的嘴唇。   舌尖抵开脆弱的牙关,掠夺其中火热颤栗的湿软,他控制不住自己,尽情地侵占,要把所有属于她的美好通通据为己有。 第53章 五十三只崽   被亲到缺氧的林知微眼角都湿了。   喘的声音自己听了也面红耳赤。   她以前还总想, 她这种清心寡欲的,大概需要一把火才能点燃, 可没想到陆星寒一个吻, 轻而易举就能让她整个瘫软掉。   唇舌又烫又麻, 身体里到处流窜着酥痒, 再亲……再亲她要撑不住了!   强行别开头, 陆星寒喉咙里滚动着低黯的喟叹,林知微把脸贴在他胸口, 被他心跳震得起起伏伏。   羞到想死,也甜到想死。   一边恨不得撞墙,怨自己这么容易缴械,以前说的那些“不可能爱上你”啪啪打着脸,一边被他蛊惑得差点踮起脚主动亲上去。   没救了。   林知微捂着眼睛,手臂不自觉搂了下他的腰, 哎——又窄又紧,肌理利落有力, 刚长成的年轻身体好摸到流泪。   等等!丢……丢死人了!   她咬咬牙,赶紧把手放下, 短短几秒里内心戏挣扎了好几场,羞耻得想冲到阳台从二十楼跳下去。   “我我我要睡了!”林知微趁着那点可怜的决心还在,迅速推开他,“袁孟说你这两天根本没怎么休息, 你也快睡!”   陆星寒磨蹭着她通红的脸, 嗓音还是沙的, 不得不提醒,“知微,才七点。”   “……早睡不好吗?”   “好是好,可是晚饭还没吃,你不饿吗?”   哎,把这个忘了。   家里什么也没有,做不成,只好叫外卖,等外卖的半个小时里,林知微根本没处逃,被他缠着挤进沙发压住亲,门铃按响时,他难舍地离开寸许,湿红唇上牵起细细银丝。   他开门不合适,知微软成水的样子更不可能叫别人看,他到门边,刻意压低声音,“放门口就好。”   等到人走了,才把门开条缝拿进来。   一转头,林知微整理好头发正义凛然,防贼似的防他,陆星寒失笑,招招手,“知微宝宝过来吃饭,再等要凉了。”   吃到一半林知微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后知后觉抬头瞪他,“你也过来一起住?”   “你要把我赶出去吗?”陆星寒不吃了,放下筷子,眼睛湿漉漉看她。   “不是啊,我……”   小崽子立马笑颜如花,“不是就好,我知道知微肯定疼我。”   林知微戳碗底,早晚让他套路死!   “最近行程越来越紧,我回来住的时候不会太多,”陆星寒不再逗她,认真说,“而且为了安全,袁哥在上面二十二楼给容瑞和梁忱也租了房子,对外好解释,进出不怕被看见,你别担心。”   林知微点了下头,郑重看着他,“你不要影响到自己。”   虽然没说透,但彼此都懂什么意思。   陆星寒不吭声,心像被攥住,把她抱到腿上,沉声保证:“我不会让你受伤害。”   下一期综艺的开启,意味着陆星寒伤愈回归,录制当天,微博上相关话题直冲到榜首,盖过了刚宣布恋情的老牌影帝,一时间不少娱乐营销号开始带节奏,暗示流量小生的组成即将重新洗牌,看陆星寒这势头,只要不崩,怕是要强势上位。   最近人气略有低迷的别家粉丝纷纷感觉受到威胁,不甘示弱跳出来嘲讽陆星寒是个没作品没实力的综艺小生,卖脸卖人设,肯定昙花一现,节目播完就蔫了。   像为了争口气似的,综艺录完三天后,男团新歌和主唱陆星寒的单曲相继上线。   团歌有他参与词曲制作,单曲直接全原创,一改之前《宠物》的萌系风格,干净缱绻,超高完成度,半点不像十八岁的青涩作品。   林知微坐在后台的男团休息室里,戴着耳机快把陆星寒的新单曲循环二十遍了,摘下来揉揉耳朵,可歌声还那么清晰,她怔愣两秒,才反应过来是整个现场的音响里都在播这首歌。   哎,真是的,不能太骄傲。   她抿唇笑笑,跟着轻轻哼,何晚从外面风风火火进来,打开休息室里的电视机,“马上到了!”   造型小分队全被吸引过去。   早在这期综艺录制前,男团就收到几大视频网站联合举办的年中盛典邀请,出道以来第一次正式的红毯加舞台,星火娱乐格外重视,今天一大早她们就跟着飞过来,先打理好红毯造型,等男团出发后,再提前赶到盛典后台,准备晚上的嘉宾席观礼和舞台。   初次舞台,新歌首演,可想而知多重要。   电视机反应几秒钟,自动切到红毯现场直播,前一组嘉宾采访结束,镜头马上转到红毯区外,场边高举手幅灯牌的粉丝们开始尖叫,媒体的镜头齐刷刷对准,加长轿车缓缓停下,车门开启,梁忱首先下车,接下来是容瑞,最后迈开长腿的是陆星寒。   盯着屏幕的造型小分队集体沸腾了。   同系列的纯黑西装,领型各有不同的浅米衬衫,妆发一丝不苟,近镜头快贴到脸,依旧毫无瑕疵。   林知微目不转睛盯着被放大到整屏的陆星寒,领口处一枚古铜色羽箭形领针,是他上车前,她亲手别上去的。   穿正装帅成这样!真是看不下去了!   何晚急忙去刷网上评论,一水儿的尖叫表白,粉丝路人对红毯造型超高好评,她高兴地正要给林知微看,休息室的门突然一动,高跟鞋声先后响起。   谁?   林知微惊讶回身,一时间空气凝滞。   陈令仪一身大牌套装,手挽小包,慢悠悠推门而入,后面紧跟许久未见的秦思思,她下巴微扬,妆容精致,但眉梢眼角透着说不上来的某种疲惫。   陈令仪拨拨卷发,嫣然一笑,“知微,后面的舞台装准备好了吗?”   “好了,”林知微明白来者不善,平静反问,“陈姐,你们怎么有空过来?”   陈令仪把秦思思揽到身边,“这位是你们秦总监,别人早见过了,知微,只有你病假之后还没跟她打过招呼,今天场面不小,我特意把她带过来,熟悉熟悉工作模式。”   林知微直视秦思思,淡定点头,“思思啊,熟,不用重新介绍。”   陈令仪摇摇手指,“身份跟以前不同了,当然需要介绍,以后她就是你们组的直属上级,包括接下来红毯结束,男团回来换装的过程,她会负责全程监督。”   “还有,我知道化妆过程有直播,你不要太抢镜头,”陈令仪点着林知微,又补充,“多给思思露脸的机会。”   说到这,林知微差不多明白了,今天盛典,全网最大直播平台会对各组嘉宾后台化妆的过程进行直播,原来秦思思是特意来的?   的确,以陈令仪和秦思思现在的打扮,满身上位者气势适合出镜,不像她们这种纯工作的,淡妆平底鞋。   在这圈里,造型师个人形象的经营也是热点,顶层小群体里,多数都有自己的人设,喜欢游走在镜头前,当半个公众人物那样处事。   林知微不爱那些,习惯幕后。   但想争取够档次的机会上镜,实属造型圈内常态,并不算奇怪。   “vivi姐,”秦思思却有些反常,看起来并没有多么跃跃欲试,似笑非笑伸出手,指甲难得干净,洗掉了花里胡哨的美甲,“多指教啊,这么多人看着,可别砸掉工作室的招牌。”   “秦总监,”林知微利落跟她一握,“只要您别添乱,绝对砸不掉。”   秦思思手指一紧,浓妆大眼瞪着她。   林知微把手一点点抽出来,没空跟她多争执,转头招呼何晚去忙。   “行,人我送到了,你们好好听秦总监安排,我去其他房间打个招呼。”陈令仪随时不忘标榜自己在圈内的人脉,临走前,扫了林知微一眼。   林知微不言不语跟她目光交汇。   对视的两三秒钟里,陈令仪电话响了,她顺手接起往外走,回眸朝林知微翘翘嘴角,风情万种挑了挑眉。   等待男团从红毯回后台的时间里,林知微带人准备服装,铺陈工具,完全拿秦思思当空气,偶尔余光掠过她时,发现她倒是安静得过份,除了眼神怪异地总在暗中瞄她之外,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咋咋呼呼到处惹麻烦。   可今天特意过来,只是为了对她说两句风凉话,顺便借机出个镜么?   不会那么简单吧。   “来了来了——”   时刻关注外面情况的同事拍着门板一喊,林知微立刻醒神,没空再想别的,大门拉开,把刚从红毯回来的大部队迎进。   六月中旬,沿海城市天气已经非常热,男团身上西装加衬衫堪比受刑。   换上开襟休闲装坐好,陆星寒朝不该出现的人斜了一眼,抬头无声询问林知微,林知微摇摇头,仔细给他把额角的汗慢慢试掉,轻声说:“别管她。”   秦思思回工作室的事,她不想让陆星寒挂心,还没跟他提过。   没想到会直面撞见。   陆星寒眉心拧起,“……秦然不是把她带走管教了么?又放回来碍眼,他什么意思。”   听听这语气,提到秦然俩字都恨不得咬碎了碾成渣。   林知微在他后颈上安抚地摸摸,“他什么意思,跟我有关系?”   陆星寒盯着她,半天才吐了口气,闷闷说:“没关系,一点也没有。”   那也心里堵,不高兴,只要扯到姓秦的兄妹俩,尤其秦然,他就特别不舒服。   林知微给他吹头发,透过镜面看着小崽子绷紧的唇线,知道他心里在意什么,无奈地捏捏他,俯下身靠近他耳边,脸上一本正经,声音却放得绵绵柔柔,温热气息直扑颈侧,“星寒,你乖点好不好?”   陆星寒呼吸不禁一重,心猿意马,闭上眼睛调整,手臂垂下,贴着墙攥住她的手指,别别扭扭小声说:“那我要是乖……能不能提个条件啊。” 第54章 五十四只崽   可惜陆星寒没来得及说出什么条件, 直播平台的工作人员已经敲门进来, 简单交流后, 得到袁孟首肯, 支起设备开始多角度直播。   男团三个人不再是当初青涩小菜鸟,身经百战,早已训练有素, 在镜头拍过来的时候, 敬业地完美呈现各自的人设。   直播不久, 盛典的几个官方视频平台也相继派人过来,趁化妆间隙取镜加采访, 林知微忙碌不停,认真给陆星寒上妆, 舞台妆不比平常, 灯光太杂太亮, 底下媒体和站姐们的长|枪短|炮等着拍,需要更深的轮廓才有最佳效果。   一直到直播结束,男团动身去前台嘉宾席, 林知微不经意一侧头,才注意到秦思思几乎没动过, 更没有在镜头上花心思, 还呆在原来的地方晦暗不明地上下打量她。   跟从前骄纵大小姐的样子相比,换了个人似的。   何晚也在留意, 掩住嘴悄悄跟林知微说:“秦思思怪怪的, 我注意她来着, 不太像是来抢着上镜的,也没多说话,不知道到底想干嘛。”   林知微犹豫片刻,干脆朝她走过去,“秦总监,这边暂时告一段落了,你还要继续留下?”   秦思思双手环胸,神色动作保留着习惯,可无端透着股憔悴,“留。”   “光是坐旁边看着我们吗?”   “不是看你们,我回来,就只是为了看你,”秦思思扯扯红艳的嘴角,开诚布公,“看看你到底有多少魅力,能让我哥那么念念不忘地喜欢,”她语速很慢,脸颊因为咬着牙而发僵,“喜欢到非你不可,把我都撇下了。”   林知微本来算得上温和的脸色顿时一冷,“那请便,不奉陪了。”   何晚怕她受欺负,跟着来的,秦思思说的话听进了大半,敏感地察觉到异样,忧心忡忡问:“这是把你臆想成未来嫂子还是情敌啊?怎么语气这么不对劲,兄妹感情再好,也没见过这么死缠着哥哥喜欢的人不放的。”   林知微没说话,想起秦然说过秦思思的身世。   还真不是亲兄妹。   但秦思思对自己真实背景了解多少,知不知道领养的真相,那就不得而知了。   “随便她吧,”林知微急着去看典礼现场的直播,检查实景下的妆容效果,如果有瑕疵,上台唱歌前还要补,“只要她不惹事,随她看。”   她以为秦思思短时间内不会再掀什么风浪,等到男团表演完,今晚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却没想到,陆星寒那边刚登台,何晚就急吼吼抓着手机冲过来,情绪激动地拉住她手臂,“知微!你快看看!”   电视屏上,陆星寒站在舞台中央,近景给出无暇侧脸,正要唱第一句,林知微好不容易才把目光转移,“怎么了?”   何晚气急败坏把手机放她眼前,“咱们工作室刚发的微博!”   林知微凝目一看,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攥紧。   造型工作室的官方微博一分钟前最新发布,九张图,配的是男团红毯加舞台的妆发造型,文字里详细解读了服装配饰的品牌和赞助商,按理说,活动进行中,借热度发这些无可厚非,应该的。   但在微博最后,却破天荒第一次,特殊标注了本场的“造型总监”。   不是林知微。   而是秦思思。   并且艾特了秦思思本人,从头到尾,没提过林知微一次。   何晚气得脸色发白,“今天所有到场嘉宾里,崩造型的一大串,网上全是嘲讽,只有咱们男团两套全程好评,营销号都要吹爆了!这么大的功劳,这么好的机会!”她咬牙切齿,“我还想呢,秦思思怎么可能真那么老老实实的,搞半天在这等咱们呢!”   她用力点屏幕,“以前工作室的所有微博,发布的全都是网页端,只有这条,来自最新款苹果手机客户端!刚上市几天啊,别人可还没换呢,就她手里有,肯定是她亲手发的!大小姐还真是大小姐,搞就搞大的!”   林知微一言不发,捏着手机的手指泛起青白。   何晚把工作室设为了特别关注,忽的提示音一响,显示又发了一条,她赶忙细看,这一看不要紧,声音都颤了,直接骂起脏话。   还是工作室的官微,带了新的九张图,以陆星寒居多,总结出道以来综艺上特别出彩的几套造型,特意发了合集,后面艾特的依然是“造型总监”秦思思。   明明白白,是要把男团出道以来所有优质造型,全部归功到秦思思的头上。   何晚撸袖子,“不行,我非得当面问问她!哪来的脸!”   说着义愤填膺要走,被林知微一把抓住,“冷静点!”   “还冷静?!”何晚受不了,“欺负到家门口了怎么冷静!”   林知微怒火攻心,迫使自己镇定,冷锐目光转向休息室内,秦思思依然待在原位上,没跑没动,手里空空,她隐约觉得不太对,掐掐眉心,脑筋清楚地反问何晚,“秦思思一直在咱们视线范围里,自从上次袁孟要求之后,她也没在工作现场再拿过手机,何况真要抢头衔抢功劳的话,那么多拍摄里她早该积极入镜了,露了脸,再配合微博,效果不是更好?”   何晚一怔,“那你的意思……有可能不是她发的?”   林知微低下头,刷新工作室的那两条微博,不出所料,今晚造型好评高,不明真相的大批热情粉丝涌入,开始排着队感谢秦思思半年来为男团的付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顺带着粉丝刷刷上涨。   陆星寒的图多,粉丝来的自然也多,一口一个“谢谢造型师小姐姐把我们寒寒打扮这么乖”,看得她额角直跳。   她强按住情绪,仔细问:“我病假期间,秦思思回到工作室任职以后,有没有为难你们?”   “那倒没有,”何晚回忆,实话实说,“她整个人都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们互不理睬,倒是陈令仪,话里话外总在强调咱们组以后归她管,不要闹矛盾,特别烦。”   如果真想息事宁人,就不会反复提及了。   不对劲。   林知微沉默几秒,问何晚:“上次你说的女刊专栏,陈令仪什么态度?”   “当然憋的要死啊,她是造型师出身,以前跟过两个影后,全因为业务能力不行被迫解约,直到开了工作室镀层金,再好命地逮到了你这个潜力股,用老板的身份飞升成了圈里数得上号的。”   何晚到工作室比林知微早,说起这些如数家珍,“但是她哪甘心啊,也不承认自己水平不行,一直想着做回本行,这次女刊专栏筹备挺久了,她势在必得的,谁想到男团火了,你是大功臣,业内都知道星火娱乐签约都是签的你本人,跟工作室关系不大,这次专栏,直接落你头上纯属正常。”   男团自出道以来,在林知微手底下一直坚持走的干净纯美路线,一反之前其他偶像团体惯例似的浓妆染发打耳洞,算是另辟蹊径的成功,原本就已经成为造型圈内的经典事例,她的名气口碑也随着男团爆红而水涨船高。   林知微继续问:“她为自己争取了吗?”   “争取了,但碰钉子,”何晚摊摊手,“人家女刊那边多大牌啊,给的答复是除非你自愿放弃,才可能会考虑她。”   自愿放弃。   怎么才能自愿放弃?感情牌已经被陈令仪撕得差不多了,那剩下的,只能是……   手机恰时响起,来电人,陈令仪。   林知微吸了口气,走出休息室,转到旁边没人的小走廊里接听。   陈令仪语气激烈,好像很生气,“知微,我刚看到那两条微博,是秦思思发的吧?!”   林知微背靠着墙,“不知道。”   “有什么不知道的,我一眼看见那个客户端,就知道肯定是她,她带资入主,我实在没办法才给了她总监的位子,刚才在休息室里,我也是为了衬她脸面才故意敲打你,没想到她这么快得寸进尺!”   陈令仪气急败坏,“男团是你的功劳,怎么能落她身上,以她的性格,现场肯定没少作妖吧?别担心,我帮你讨公道。”   林知微听在耳里,杏眼微合。   认定了秦思思会捣乱,还特意把她带来现场。   态度前后翻转又这么快。   再加上特殊强调的客户端……   陈令仪临走前,回眸对视的画面重现,当时她手机响了,拿起来接,手机壳套得很严,但底边没被遮住的位置,一晃而过的新款机身颜色……   林知微脑中一下子通透,垂眸露出笑痕,觉得真是讽刺又好笑。   事已至此,还能忍么?   她是不爱高调,脾气好,但不代表可以被人随意拿走属于自己的东西。   林知微轻叹,语气称得上温柔,“陈姐,我跟你说两件事,第一,秦思思让你失望了,她今天反常,竟然没作妖,第二,一定要追究客户端的话,很不巧,虽然你在临走接电话时专门小心,但我还是看到了,新款,新颜色,刚换的手机,对么?”   听筒那头猛地死寂。   林知微直起身,语气极少见地变得森然,“是因为女刊专栏?陈姐,以我们过去的情分,你要是开口直说,或许我就放弃了,给你也无所谓,但你这么大费周章,连秦思思都算计进去了,就为了让我吃亏,再卖我人情,等你帮了我,我欠了你的时候,主动把资源让给你?”   “林知微,你——”   “我怎么样?”林知微眼里满是失望,“我在工作室三年,没做过任何亏心事,陈姐,你这样未免过分了吧?!”   “知道我跟秦思思不和,特意把她带到现场,看似敲打我,实际是在提醒她,多抢点镜头,促进我们矛盾爆发,接着用新款手机客户端发微博,顺理成章栽到秦思思身上,让我去跟她争吵,你再从中做好人,背着得罪新股东的代价,站出来帮我,让我感激涕零?”   她语速适当,哪怕尾音有些抖,依旧说得清晰,“可出乎意料的是,秦思思没闹,我也没被怒火冲昏头,陈姐,我还有哪里遗漏么?!”   陈令仪呼吸沉重,沉默将近一分钟,紧接着听筒里传来各种东西被扫落到地上的杂乱噪声。   “给你铺了路你不走,非要撕破脸是吧?好,林知微我告诉你,微博已经发了!转评快要过万,只要我不出面澄清,别管事实怎么样,男团功劳就可以算到秦思思头上!”陈令仪再也不掩饰,“你名气大了,各团队指名要你,女刊也主动约你,不都是因为男团?现在微博挂在那,公众都认为秦思思才是正主,哪怕业内知道真相又怎么样?你有什么办法立刻澄清?!”   她冷笑,“就算等上两三天,星火娱乐大发慈悲帮你说话,那风向也早定了,到时候谁会在乎?女刊新专栏,总不会请个舆论有争议的造型师吧,除了口碑,你一无所有,拿什么和我比?到最后,你还不是要拱手让出来!”   “让出来就会到你手里吗?”林知微毫不停顿地直面迎上,“如果你坚持这么做,那就把前因后果全部公开吧!舆论争议也有你一份,反正在乎能不能上专栏的人是你,不是我!”   是,她没背景,没人脉,没有更好的办法,那又怎么样,鱼死网破也不能叫人往死里欺负。   陈令仪怒喝:“林知微!”   手机蓦地嗡嗡一震。   虽然在通话中,但无线网保持连接,各种信息还是可以正常收到。   林知微胸口堵得发疼,耳朵也被发热机身烫得难受,她喘了口气,蹭蹭眼角,放下手机,以为是微信,却意外看到了一条特别关注微博提醒。   有某种预感似的,心砰砰一跳。   小走廊入口,何晚在拼命挥手吸引她注意,使劲儿摇晃手机,让她快看。   林知微喉咙滚动一下,不管陈令仪在听筒里的大呼小叫,滑下通知栏。   这下不只是新微博,无数转发评论新粉丝极速增加,震动成一片,她点进去,看到最初的一条。   陆星寒公开转发造型工作室两条微博,保持日常口吻,第一条说:“看到官微出错,忍不住来澄清,从出道第一天至今,我的造型师只有唯一一个。”   后面简单粗暴@林知微。   第二条更扎眼,转了综艺造型九宫格,“我们共同的回忆,拜托不要搞错主角,再次抚摸全世界最漂亮的造型师小姐姐@林知微。”   林知微攥住手机,眼眶一烫。   他的舞台结束了吗?什么时候看到的……   吵嚷脚步声越来越近,男团休息室的门适时一响,有人率先推门而入,很快又出来,顺着何晚的指引匆匆找过来,在走廊墙边看到她的身影。   陆星寒黑眸深深浓浓,看得林知微心口一缩,说不尽的酸涩甜软。   他要过来。   林知微望着他,再次拿起手机,尽力保持声音平静,对仍未挂断的陈令仪一字字说:“陈女士,别光顾着威胁我,有空去刷刷微博,没有你出面,也不用等星火娱乐大发慈悲,我一样能澄清,不劳你费心了。”   “我们的合约很快期满,借今天,正式告诉你,我不会续约。”   “还有,”她涌上满腔厚实的安定感,唇角翘起,“女刊专栏,你不用再惦记,我去定了。”   陈令仪说错了,她不是一无所有。   她明明拥有这世上最可靠最坚不可摧的存在。   陆星寒脸色冰封,大步走向她。   跟他一起回来的有很多人,休息室里里外外到处是乱糟糟的杂音。   林知微眼里只能看见他,明明好多话要说,可等他真到了跟前,反而说不出了。   真奇怪,刚才还挺凶的,一面对他,满心剩的全是软弱。   她低了低头,“结束了?我去给你卸妆。”   陆星寒皱着眉,堵在她前面不让走。   附近人太多了,随时可能被发现,林知微咬咬唇,轻声问:“你晚上回家吗?”   他果断说:“回。”   她提起的心平稳落地,眨了眨眼,“那等回家再细说。”   卸妆时候,容瑞刷着微博大呼小叫,“搞什么啊,故意的吧!我也得帮姐澄清一把!”   说着刷刷转发,跟着陆星寒凑热闹,也艾特了全世界最漂亮的造型师小姐姐。   梁忱摆弄着手机,看看俩队友,再抬头看看林知微,不自在地清清嗓子,没说话也没响应,但暗地里还是戳了个转发,严肃声明,“作为团里队长,我确定最漂亮的林姐姐是我们唯一的造型总监。”   半小时后,造型工作室官微被粉丝们逼得无路,不得不出面澄清道歉,表示之前两条手误点错了人。   最莫名其妙的是秦思思,直到盛典结束,全体准备回程时,她阴沉着脸走在队伍最后面,刚上网看见这场风波,一反大小姐形象,自言自语爆了句粗口,“……躺枪?!”   男团事后还有采访,林知微带团队先一步启程,坐更早的航班回家,到家时晚上十点多,她洗完澡换了衣服,盘算着时间,做好菜摆上餐桌,把窗帘打开一条窄窄细缝,不厌其烦地朝下看。   等了十多分钟,熟悉的车开过来,她赶紧回到沙发上,装作很淡定不经意的样子,坐立难安等陆星寒上楼。   她跟自己说,冷静,撑住,不要……不要表现得太想他。   刚确定关系才几天啊,她还是姐姐呢,怪不好意思的。   可是听到门口传来钥匙声时,林知微的身体比心诚实多了,小跑着冲到门口,被陆星寒伸臂搂住,紧紧抱了个满怀,她双脚离地,完全依附在他身上。   这么不好意思的姿势,却一点也不想下来。   陆星寒踢掉鞋,把她抱得更高,几乎扛在肩上,单手搂着她的腿,扯掉帽子口罩,大步走进客厅,把她往柔软沙发里一放,俯身压进角落,急切地含住她的唇。   辗转舔吮,湿软火热。   其他都变得不再重要。   林知微不由自主抬起手,环住他的脖颈,任由他不断欺压,攻城略地,溺死在他的渴求里。   “……今天我发现得太晚,让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林知微轻喘着,在他脸颊上蹭了下,“那个微博,对你有没有不好影响?”   “没有,你重要。”   林知微庆幸在工作微博里从没发过自己照片,至少能避免很多猜测,她把经过简单讲讲,安抚他,“正好这个机会,我对陈令仪那点旧情也用尽了,跟她说了到期以后不再续约。”   陆星寒强压怒火,“不能现在就走吗?”   “跟星火娱乐的合约还没履行完,等综艺全结束才可以,就算以后继续合作,也要到期重新再签。”   他闷声,“嗯,再签,以后自立门户。”   林知微笑笑,“自立门户哪有说的那么简单,先不急,我再仔细想想,”她推推他,“快点吃饭。”   菜热了一遍,吃完以后,陆星寒随手把电视打开,遥控器递给她,在她头上揉揉,“等我一下。”   说完进浴室,接了盆热水端出来摆在沙发边,蹲下身,给她把粉嘟嘟的地板袜脱了下来。   “你干嘛?我洗过啦。”   “你从早到晚跟着站了一天,腿肯定酸了,用热水泡一下脚。”   “那我自己来——”   “你看电视,我来。”   林知微耳根发热,挣了两下,他反而抓得更紧,把她白白嫩嫩一双脚试探着放进水盆,“烫吗?”   她抿着唇摇摇头,“刚好。”   陆星寒笑,指尖往她脚背上撩了点水,还认真摸了摸,仰头星星眼看她,“知微,你怎么那么可爱,脚也好可爱,又白又滑的。”   他玩上了瘾似的,爱惜地放手里,“35码半,好小。”   林知微心尖直发麻,轻轻咬住手指,酥痒从脚底漫上来,禁不住眼角泛粉地抗拒,“你,你别闹了,赶紧松开,我自己洗!”   听她尾音都隐隐打颤了,陆星寒再舍不得也不敢乱动,乖乖放回去,老老实实帮她按摩。   蹲着累了,他干脆单膝跪地,低着头,短发黑软,骨节明晰的修长手指在水里来回游移,一下下抚摸着她敏感的皮肤。   电视还在播放,音量不高,绑定的是某个视频软件,正好调在娱乐频道,画面一转,音响里传出大片粉丝尖叫声,女主持的语气也相当兴奋,下一秒,一身正装的陆星寒迈下轿车,踏上红毯。   长身玉立,矜贵公子。   光芒万丈让人移不开眼。   林知微胸口鼓动,看看屏幕上让万千粉丝如痴如狂的大明星,再看看蹲跪在腿边,一脸幸福帮她泡脚的身影。   她的崽崽啊……   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楚的意识到,陆星寒是属于她的,完全属于她。   “星寒。”   陆星寒抬头。   跟电视上同样一张夺目的脸。   她的人。   林知微要求,“你过来一点。”   陆星寒乖乖凑近,仰着头,五官如描如画,眼瞳剔透,满满装的全是她。   “知不知道我叫你什么事?”   陆星寒摇头,却紧盯着她,“不知道,但是这么近……我想亲你。”   “是吗?”林知微语调轻软,“那刚巧,我叫你,也是这件事。”   说完,她主动探过身,闭起眼,贴上他的唇,轻轻一吻。 第55章 五十五只崽   如果诚实遵从内心是一种勇敢。   那林知微觉得自己简直超勇敢的!   姐弟的关系早已经彻底跨了过去, 枷锁什么的更不知道丢在哪,亲也亲了抱也抱了, 爱也爱了。   那些迟疑、顾虑、应该或者不应该的纠结, 都不再有必要, 反正她无论如何也抗拒不了他, 还不如彻底跳进去。   陆星寒再坚韧, 也是需要回以肯定的呀。   不过……羞涩还是存在的,林知微吻他一下, 脸上热得能蒸包子,心脏要从嗓子跳出来,故作冷静地打算往回退。   相贴的唇将分未分时,陆星寒可算是把炸掉的意识黏起来,迫不及待追着她轻咬上去。   林知微下意识往后靠,他本能地伸手抱她, 却忘了之前在干嘛,手一扬, 水声“哗啦”一响。   盆里的水溅了一地,林知微挽起的家居裤都湿了。   陆星寒的动作不得已顿住, 林知微也愣了,等两秒反应过来,哈哈笑着倒在沙发上,他耳尖有点红, 黏糊糊往她膝上一靠, 使劲儿蹭蹭, 拖着长音委屈,“知微,这水欺负我!”   林知微摸摸他头,“哎呀,欺负你,太坏了,我帮你倒了它。”   陆星寒也忍不住笑,抬起头亲亲她,“不行,我得亲手报仇。”   说完气势汹汹起身把水给倒了,拎着拖把出来擦掉地上溅的水,又正正经经说:“知微宝宝,你把裤子脱下来。”   林知微惊呆,“……啊?”   陆星寒纯洁无辜地眨巴眼睛,指指她挽起的裤脚上那些水印,“我给你洗洗,”他俯身,在她鼻尖轻轻一啄,嗓音微微的沙,“不然呢,你在想什么?”   小狼崽子。   ……绝对故意的!   林知微扭开他的脸,趿拉上拖鞋快步冲进卧室,换了条睡裙出来,攥着裤子自己去洗,刚把洗衣液抹上揉了两下,他跟进来,从背后把她抱住,俯身,下巴垫在她肩上,接过她手里的一团泡沫。   “知微,你说我今天乖不乖?”   陆星寒慢慢揉搓,手臂收拢,把她困在胸前,不时侧过头在她耳朵上亲亲舔舔。   林知微看着镜子里交叠的人影,“……刚才那句话不乖。”   陆星寒爽快地点头承认,继而说:“所以除了那句话,别的都乖是不是?”   ……套路。   “你有什么阴谋?”   “找你讨奖励啊,”陆星寒把家居裤冲水,泡沫洗掉,从镜面里看她,一脸你赖账我就哭的样子,“化妆的时候,说好了乖就答应条件的。”   林知微抿抿唇,是有这么回事来着。   她小声说:“你不能提过分条件。”   陆星寒拧干水,亦步亦趋推着她往前走,到晾衣架前搭好裤子,擦净手,低头问:“你洗漱过了吗?”   林知微小茫然地点头。   陆星寒直接把她抱起来,“好,很晚了,我们去睡觉。”   等等——什么情况!   林知微摇摇晃晃搂着他的肩,不等反对就被他一路扛进卧室放上床,被子盖好,他拖鞋“啪嗒”掉地上,紧跟着一起爬到床上,挨在她身边,把她裹着被子往怀里一搂,一气呵成。   “陆星寒!”   “我在呢,”陆星寒探手把台灯调暗,拍拍她,“我的条件一点也不过分,让我哄你睡觉就行。”   “还不过分?你就差进被子里了!”   “我可以吗?”超激动。   “不可以!”一口否决。   陆星寒委委屈屈凑到她颈边,“我就知道不可以,所以都主动退步了,你不夸夸我的自觉吗?”   厚脸皮的男人可真是让人窒息。   陆星寒叹了口气,声音沉了些,“知微,我一个月最多只能回来七八天,就这七八天里,让我哄你睡好不好?我保证不乱动,就隔着被子跟你说说话。”   他一示弱,林知微心疼了,默默咬被角,“我又不是睡不着,非要哄什么。”   “小姑娘被哄着睡才能做好梦,”他语气低低地温软,“我给你讲童话故事,或者唱歌,什么都好。”   林知微柔柔垂下眼。   真正作为小姑娘的年纪里,没人哄过她,她每天在忙着让自己快点长大,多做事,有价值,才能换取生存的空间。   从小她就懂得,想得到什么,首先要拼命付出,付出很多倍,拥有一点点,即使那样也很满足。   大家觉得她是成熟的、可靠的、沉稳温柔顾全大局的。   但只有在陆星寒的身边,她会被当作小孩子一样对待。   她半蜷在被子里,带着少许鼻音,“……你真的只有十八岁吗?”   陆星寒让她枕在手臂上,“我倒希望自己二十八,从小就做你哥哥,早点有能力照顾你哄着你。”   林知微不出声了,身上动了动,往他怀里挪近了点。   “我要讲故事了哦——讲美人鱼好不好?”灯光昏暗,枕头柔软,他的温度在身边暖暖烘着,语速很慢,“在很远很深的海底,有一座高大的城堡,里面住着人鱼公主,年纪最小的公主,长得最美,不过还是没有我家知微美——”   林知微抗议,“什么啊,哪有这样讲故事的!”   “我说实话嘛。”   “美人鱼的故事太惨了,还是换一个。”   “好好,那换白雪公主,”陆星寒有求必应,把她拥得更紧,亲亲她额角,“……国王的小女儿长大了,皮肤雪一样白,头发乌木一样黑,楚楚动人,”他一顿,话锋又转,“但还是没有我家知微动人。”   林知微无奈了,笑着抬头咬他一口,眼帘渐沉。   虽然故事讲得很糟糕,但心里太软了,软得想在他身边睡过去。   知道陆星寒很早就要走,即使没定闹钟,林知微也不到五点就醒过来,觉得身上有点紧,迷迷糊糊睁眼一看,陆星寒还保持着她睡前的姿势,搂着她一动不动。   一晚上也没盖被子。   林知微赶紧轻手蹑脚给他盖严实,起来简单做了点早餐,五点二十,袁孟准时登门。   进来一看卧室门关着,袁孟捂着嘴,“还没醒?”   林知微点头,“急吗?急我就叫他。”   袁孟看看表,“再等十分钟吧,他够累的。”   说罢眼馋地看着厨房里飘香的早餐,林知微一乐,给他逐样端上来,“别等他,先吃点。”   袁孟不客气,剥开鸡蛋就着豆浆垫了底,才清清嗓子郑重其事说:“小林老师,昨天微博的事件不知道你关注后续没有,目前的情况有点失控。”   陆星寒转发的语气过于亲密,即使后来容瑞和梁忱相继出来掩护,也还是拨到了粉丝们敏感的神经,要说明星身边存在异性工作人员实属正常,但是不能太年轻漂亮啊。   虽然林知微没在微博发过照片,但她入行以来跟过的各种活动现场多不胜数,有心的扒一扒,很容易就能知道林知微是何方神圣,到袁孟上楼前,微博上已经轮起了她的各种深层科普。   林知微刷新一看,可不是,连她大学毕业照都翻出来了,好在干干净净没有任何黑历史,但也挡不住各种猜测层出不穷。   她关上屏幕,直截了当问:“我该怎么做?”   “跟你沟通就是省心,”袁孟给她竖大拇指,“其实也简单,咱们的合作关系是事实,你实力又摆在那,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听说你要接女刊那边专栏是吧?那正好,我打算和她们配合一下,干脆别回避,联合给你炒上一波,大家都受益。”   越藏越有问题。   如果坦荡站出来,反倒好解决。   大家不是好奇么,那就以造型师的身份大大方方在微博来场访谈,本人回答粉丝问题,问什么说什么,全搞定了。   林知微点头,这种时候顾不上愿不愿意曝光,首先要解决陆星寒的危机,“先别让星寒知道。”   袁孟打包票,“那当然,这事让他选,他肯定不同意你出面。”   当天下午,趁着男团封闭训练的时间,袁孟跟女刊那边联合打出宣传,以“当红美女造型师”、“打造男团的神之双手”、“原来这么多小生小花都曾被她脱胎换骨”等等一大堆高调名头,请林知微在微博上进行一场正式的微访谈。   以粉丝提问,林知微在后台问题库里筛选作答的方式。   消息一出,正对着各种小道传闻烦躁的男团粉丝们全热血了,一股脑拥上去刷问题,几分钟,后台爆满,服务器都要卡顿。   林知微哭笑不得发现自己可能要红。   “小姐姐今年多大?”   “二十四岁。”刚过生日不久。   ——粉丝拍胸口,还好还好,寒寒采访说过理想型是温柔漂亮的小姑娘,那二十四岁的姐姐肯定不是小姑娘了。   “寒寒那么维护小姐姐?私交很好吗?”   “是他本身很好,有责任感,很懂照顾人。”实话实说……   ——粉丝继续拍胸口,那说明寒寒对工作人员都很贴心很热情啊,不愧是超萌小天使!   “那小姐姐有男朋友吗?”   这句才是最重点好吧!   林知微在问题库里发现一大半都是问这个的。   好吧,她手指按上键盘,打下一个字——   “有。”   粉丝们一下子沸腾了,有男朋友的!安全的!不过还是要问——   “和男朋友恋爱很久了吗?经常跟明星一起工作会不会被吸引呢?”   林知微认真回复。   “我和我男朋友,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深,不管跟哪位明星合作,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这句答复一出,转评急速上涨。   男团粉丝们总算放下了心,青梅竹马哎,感情超好的男朋友哎,而且小姐姐还成熟可靠业务能力过硬,合作半年了从来没在饭圈里找过存在感,这么低调高水准的造型师去哪找。   粉了粉了!   女刊那边给林知微发来消息,示意她再回答些工作相关。   最后总共二十个问题,全部呈现完美答案,袁孟和女刊方面都表示非常满意,效果超出预期,林知微舒了口气,刚准备关掉电脑,忽然又有特别关注微博“叮咚”一声蹦出来。   一扫右下角的时间,男团训练差不多到了中场休息。   陆星寒看到了?   她急忙点开,就见陆星寒正装大号上线,耀武扬威转了她关于“男朋友”的那条微博——   “知微小姐姐的男朋友啊,我认识,人特别好,跟她特别相配,最重要的是,特别爱她。”   林知微呆呆看着这行字,下一秒,私信跳出来。   陆星寒:“知微,你男朋友说的对不对?” 第56章 五十六只崽   寒哥厚脸皮的功力越发炉火纯青。   把自己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不带害臊的。   等不及林知微回复私信, 他的电话直接打过来, 认真叮嘱:“以后这类事情, 他们再私下找你出面解决, 你要跟我说,别瞒着。”   特殊情况,一次已经够紧张了, 她不会让这类事重复发生。   林知微扣上电脑, 不想他担心, 还是乖巧应了,听到肯定答复, 陆星寒马上抑制不住满腔火热,试探着糯糯问:“知微你承认我了, 给我名分了是不是?”   还名分, 说得像个受气小媳妇儿似的。   林知微按按心口, 被他小心翼翼讨“男朋友”称呼的语气戳成筛子,小声说:“嗯,承认了。”   “那我转发说的那些话, 对不对?对不对?”   得寸进尺,给点阳光就灿烂。   说得就是陆星寒本人!   林知微捂住眼, 强忍着笑意, “对对对,你人好, 跟我配, 还特别特别爱我, 满足了?”   “不满足啊,你再多夸我几句——”陆星寒靠在练习室的大镜面上,汗水淋漓地傻笑,跌在地板上直打滚,折腾够了发现知微好半天没再跟他说话,忙爬起来,“怎么了?”   林知微有些迟疑,“……我们算不算欺骗了你的粉丝?”   她在这圈里几年,比起明星艺人,粉丝们要常见多了,深知她们追星都很辛苦不容易,女星稍好些,男星们一旦公开恋情,别管唱歌的演戏的,只要够红,只要女粉多,必定是哀嚎一片,真情实感地伤着心。   陆星寒坐直,渐渐正色,“知微,你刚才回答问题的时候,说我有责任心,是吗?”   “是。”   他喘了口气,声音放稳,“那我想告诉你,我对你负的责任,是爱你保护你,把我的爱情,所有一切,全都给你,但我对粉丝们负的责任,是让我自己足够好,不叫她们因为我而丢脸难堪,”他字字郑重,“我很自私,对除了你以外的其他人,最多只能做到这样。”   林知微什么也说不出了,手指紧了又松,无处安放,忽然很想抱他一下。   她只知道,心脏在告诉她,它爱这样的陆星寒。   爱到止不住地发颤。   女刊专栏的首秀档期排在两天后,因为不是工作室行为,带人多不合适,只有何晚鞍前马后跟着林知微到场。   三位不同风格的造型师,前两位都是行内成绩显赫的前辈,一位擅长雍容华丽,一位擅长极致简单,林知微年纪最小,则更像是中间的融合,自带着纯真剔透,以及干干净净的艳丽感。   杂志方资源没得说,各自安排了口味相适应的女星。   随便哪位都是娱乐圈内的大牌熟脸,跟林知微搭档的,是连续两届捧走最佳女演员奖杯的最年轻影后谢晗。   谢晗才二十七不到,身价已经斐然,长一张显嫩娃娃脸,日常造型中规中矩走简单路线,很难出彩。   两方见面,林知微请她坐下,她笑着问:“你看我这娃娃脸还有救吗?有生之年能不能做一回大美女?”   性格好得很。   林知微眨眨眼,“必须能。”   第一组妆发衣服妥当,谢晗往镜头前一站,摄影师刚拍几张,她就迫不及待扒过去看,看得大眼睛直瞪,拽住林知微,“这不行,我得赶紧想办法把你弄到手!”   林知微以为她闹着玩的,笑笑没在意。   拍完女刊的第一期专栏,前前后后的准备善后工作加一起差不多用了三天,三天没见着陆星寒的面,林知微多少有点熬不住了。   何晚坐车上,瞧她一脸急不可待要往家跑的严肃表情,八卦地往她身边靠,悄悄问:“想他了吧?”   林知微清清嗓子。   何晚乐得不行,跟她说:“这要比起来的话,其实还是你比较好过,你想看他,随便刷刷微博就有了,他想看你,那可不容易。”   林知微看看何晚,觉得……有道理。   干想着怪难受的,刷微博是个好选择,顺便插上耳机,把陆星寒的新歌循环上,全方位立体声,超享受。   这几天里,陆星寒领着男团常驻热搜,练习室舞蹈发了两段,一洗刚开始练舞时候的生涩,乐感和节奏感的天赋发挥得淋漓尽致。   舞蹈动作不算复杂,但陆星寒卡点节拍极其精准,身体骨骼的天然优势助攻,他领舞足够抢眼,旁边容瑞和梁忱也在合格线上,这样一看,俨然打磨成熟的一组优质艺人。   “我跟你说,超级帅,就这视频我看了好几十遍了,”何晚捧脸,“等开演唱会,你给我弄张内部票,我得现场尖叫去。”   “歌也好,陆星寒唱功太刺激了,我真没想到潜力这么大,以前也优秀吧,但是近期专业一雕琢,整个质的飞跃。”   “不是偶像团的水准,脱离偶像了,你看梁忱和容瑞被他带的,一个两个全都突飞猛进。”   何晚一副阿姨粉的狂热,林知微不得已拍她肩膀,指指自己,又指指屏幕,“咳,这个,我男朋友,花痴有度啊。”   何晚哈哈大笑,“林知微你完蛋了。”   “哎呦哎呦,”她激动得拍大腿,“你也开始有占有欲了!”   林知微脸一红,镇定扭头,没忍住笑出声,弯着眼睛看向车窗外。   到家的时候,她拧开门,屋里没开灯,窗帘是拉着的,一片黑。   她回身关门时,不禁看了下手机,又十点多了,说好了今晚回来见面的,陆星寒还没忙完吗?   一点点小失落涌上来,她伸手刚摸索着去探墙上的开关,猛地感觉到熟悉的呼吸声。   心剧烈一跳。   她反射性朝着呼吸的方向转过身,脚还没等迈出去,火热的温度比她更快,先一步扑抱过来,紧紧把她搂住。   “知微,你回来了……”   只听到这一句沙哑的话,她连个语气词都来不及回应,就被紧裹着压到身后软包的门板上,头被不由分说抬起,腰上用力地掐住,她的唇不自觉微微张开,难耐滚烫的吻侵袭下来,粉粹所有冷静。   唇舌痴缠,喘息里搅动着微微水声。   他的身体不断欺压,跟她密不透风,抱着不满足,吻着也不满足,用力把她箍得更紧,恨不能挤进自己的骨血里。   三天没见,像隔了三年似的。   林知微全身瘫软,腻在他怀里快要喘不过气,他这才稍稍离开寸许,转而去舔吮她的耳垂颈侧,低下头亲到锁骨,细小电流从相贴的皮肤蔓延到深处,她最隐秘的角落也无法控制,被他勾得酸酸麻麻,酥得一碰就要化。   “星寒,别……”   再继续,要出问题了。   他似乎叹了一下,把她抱起来放在玄关的矮柜上,极力克制,俯下身回到她唇上轻轻地吻,“我回来发现你不在,什么都不想做,也不愿意动,灯都没力气开,一直坐在门口等你。”   哎,委屈死了。   林知微摸摸他的脸,“飞机晚点了。”   “嗯,我知道,那也很难受,”他不依不饶磨蹭她,张口软软地咬,“你哄哄我好不好。”   林知微不知怎么想起他跳舞时的强势气场,再揉揉黏在颈边用生命在撒娇的大男孩,侧头亲他一下,“好,哄你。”   打开灯,林知微抬起他的脸仔细看看,瘦了一小圈,再皱眉一瞧,眼睛红红的,里面全是血丝,他身上穿着黑色的短裤短袖,动作时偶尔露出手肘和膝盖,遍布新新旧旧的伤,膝上有一小块还在渗血。   林知微头皮一炸,赶紧拽着他坐下,“怎么弄的?!”   陆星寒看了眼,不在意地说:“练舞时候伤的,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林知微心疼得受不了,急忙找出药箱给他清理,小心包住伤口,陆星寒垂眼看她,“知微,不用包,你给我吹吹就不疼了。”   说完看到林知微睫毛有一点潮,吓得他心一抖,把她拉怀里,转着脑筋转移话题,“真没事,那——那你可怜可怜我,哄哄我,陪我——陪我看电影好不好。”   林知微攥着药棉,控制住情绪,闷声问:“什么电影。”   “都行都行,”他说着按开遥控器,“我找找。”   林知微推开他,“你先找,我去洗洗手。”   她进浴室关起门,给袁孟打电话,袁孟一听就明白她要问什么,可算找到宣泄出口,知无不言地往外倒,“小林老师,星寒太拼了,我跟你说,他现在在公司,不叫陆星寒,叫陆老师,容瑞和梁忱做梦估计都想联手把他给掐死。”   “没行程的时候,从早到晚魔鬼训练,跳舞唱功最基本的,他底子优越你知道,可容瑞,尤其梁忱,基础算是比较一般的孩子,被他强行带动,现在业务能力已经直逼火了三五年的那种老团,他自己有多大强度你就可想而知了。”   “总嫌弃自己能力不足,不够红,赚得不够多。”   “拜托还想怎么红啊!这才出道半年好吧,多少新人羡慕死了!而且最近有两部班底相当不错的校园剧找他演男主,配的女主都是当红小花,我觉得挺好的,他倒不同意,天天抠着自己那点老本行拼命,一副死心眼还要急赚钱的样子——”   林知微扶住洗手台,手指用力,禁不住插言,“他要钱干什么?”   袁孟一顿,有几秒没说话。   再开口,语气也平稳下来,吞吞吐吐的,“他那性格不可能主动说,我死活缠着问,差不多拼出个大概,你跟工作室那边,不是预备解约了嘛,这小兔崽子巴望着你早点自立门户,他不太懂行情,但也知道需要不少钱,怕你不够用。”   林知微闭上眼。   到这里,什么都不需要再说了。   袁孟好像还唠叨了不少,林知微耳朵里乱响成一团,没听太清,直到陆星寒见她太久没出去过来敲门,她才吸了口气,压低声音说:“我都知道了,平常带他,你辛苦了,下次见面再细说。”   她挂断,删掉跟袁孟的通话记录,朝外面喊:“稍等,我在洗澡。”   在浴室里又磨蹭了一会儿,她稳住心情,控制好表情,才推门走出去,陆星寒小狗崽似的守门口等着,一把捞起她往沙发上抱,“选好电影了!”   “什么啊,这么高兴。”   陆星寒把顶灯关掉,留一点门厅的光源,整个客厅里昏昏暗暗,只有大屏电视亮着幽光,他贴近她耳边,神秘兮兮说:“国外新上映的恐怖片。”   林知微明知故问,“你不怕吗?”   他挺挺胸,“我怎么会怕。”   她长长“哦”了声,“那我害怕怎么办?”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有我啊!”   电影播到十分钟,各种诡异晃动的镜头,惊悚音效,怪笑声尖叫声连成一片。   陆星寒总在瞄她,隔三差五问:“知微,这么恐怖,怕不怕啊?”   林知微其实一点也不怕。   但她还是努力表现得瑟瑟发抖,脸色发白,楚楚可怜,回头望着陆星寒,弱兮兮嗫嚅,“怕。”   陆星寒精神一震,连忙伸臂把她往腿上一搂,“快抱着我!”   林知微咬住唇,垂眸往他怀里一扑。   抱吧抱吧。   这么努力的你,就让我放纵地依赖吧。 第57章 五十七只崽   《今夜无眠》的录制正式进入尾声。   倒数第二期出发前, 高考成绩公布, 男团三个人学习都不错, 相比起来陆星寒算是最一般的, 袁孟紧张死了,先查容瑞和梁忱的分数,全都不高不低稳稳飞过。   等输入陆星寒的考号时, 他短粗手指挡住眼睛, 从指缝里偷偷瞄, 还是有点怯,不敢往下点。   林知微抱着陆星寒换下的衣服从他身后经过, 实在看不下去了,把刚收到的短信亮给他, “考到了一本线。”   袁孟一蹦三尺高, “真真真的?这么高?!”   林知微小骄傲地扬扬下巴。   “小林老师, 你也太淡定了!”   她意味深长,“我知道他肯定能考好。”   小崽子那时候等着她给答复呢,能考不好么。   陆星寒这分数不光是团内最高, 打听一圈之后,居然在今年所有参加高考的年轻艺人里也能排上第一名, 袁孟激动地把成绩单该打码的地方打码, 得意地发到微博上,心满意足赚了一大波好评, 陆星寒也一跃成为当季最根正面红的好宝宝。   少年明星需要起到正面榜样作用, 这份成绩单简直神作了, 比说多少冠冕堂皇的心灵鸡汤都管用。   随后男团出发去机场赶往节目录制地,闻风而动的记者追着陆星寒问:“寒寒,你行程这么忙,怎么做到保持学习成绩的?”   陆星寒一本正经回答:“辅导老师功不可没。”   记者又问:“有什么考试诀窍教给大家吗?”   陆星寒扬扬眉梢,笑得超甜,“有一个无比大的期待放在考试后面,就会超常发挥。”   林知微心情本来是特别好的,但在一眼看到这次团队里又出现了秦思思时,兴致直线荡到谷底。   大小姐不会又来紧迫盯人那一套吧!   事实证明她还真猜对了,秦思思几乎把她设置成了唯一目标人物,一张妆容精细的漂亮脸蛋儿时时刻刻跟着她转,搞得何晚浑身不舒服,悄悄说:“知微,我都怀疑这秦家兄妹俩是不是全看上你了。”   林知微撞她一下,“别瞎说。”   何晚耐不住,走过去问:“秦总监,您怎么又跟来了?”   秦思思冷哼,“想解约的人不是还没解么?那我就还是她上司,跟着来监督,违反哪条规定了?”   惹不起惹不起,何晚拱手退场,秦思思则继续不管不顾大剌剌瞧着林知微,到了录制现场也不例外。   陆星寒很快发现不对劲儿,眸光转冷,敌意和警告毫不掩饰。   秦思思看见陆星寒就想起砸杯子出丑,外加在秦然面前暴露之仇,翻个大大的白眼,无视他,继续紧盯林知微。   男团化妆现场的气氛随之变得相当诡异。   林知微把陆星寒打理好,安抚地按按他的肩,忍无可忍把秦思思抓到门外问:“秦大小姐,你到底有什么事?能不能直说?”   秦思思甩开她,抬起下巴,脸上粉有点厚,黑眼圈遮得不太好,浑然不知自己暴露无遗,趾高气昂哼,“监督你,怎么了?”   林知微摆摆手,示意她别来这些虚的,“我再跟你讲一次道理,秦然和我没关系,我更不可能喜欢他,你一点也不用担心我会影响你们兄妹的感情,好吗?”   秦思思扁扁嘴,气不过,“有你说得那么轻松?我哥为了不让我找你麻烦,把我关家里,后来我拼死拼活逼他,他宁可出国一走了之!走之前,还说他就喜欢你这样的,什么时候我能像你一点,他就考虑回来!”   “……所以你才跑来观察我?”   “不然呢?我长得又不像你!只能从别的地方学!”秦思思一冲动说出口,差点咬到舌头,“呸!谁——谁学你!我就是想看看你哪来的吸引力,让大家全围着你打转!”   这一顿叫嚣完全是熊孩子撒泼打滚,林知微真心没空哄她玩,“行行行,你尽管看,但是不准影响大家工作心情,否则,让星火娱乐把你遣送回去。”   秦思思脸色难看,踩着高跟鞋追上她,“我长这么大,哪个男人不是随便撩着玩,动动手指就上钩,自从你出现,撩个小明星陆星寒,一副恨不得要我命的样子,就连工作室里随便哪个小男生,也都维护你,最受不了的是我哥——”   她眼睛瞪大,隐隐发红,“我再作再胡闹,还不都为了让他多管管我!结果可好,他一心全在你身上,你是给他下了什么药——”   林知微刷的转回身,目光凌厉。   秦思思硬生生一噎,“干,干嘛!”   林知微的耐性用到极限时,袁孟从外面风风火火过来,离老远朝她招手,“小林老师,有急事!”   他走近,把林知微迎到一边,故意避着秦思思,小声问:“谢晗你熟悉吧?”   林知微怔了片刻,反应过来是娃娃脸小影后,随即点头,“我们前几天拍杂志合作过。”   袁孟舒口气,“我刚从导演组那边过来,这期有个女嘉宾临时有状况来不了,谢晗顶替来的,人已经到了,说是行程匆忙,没带造型师,跟你关系很好,想请你去救个场,托我来跟你说说。”   这倒始料未及,林知微顺着化妆室的门缝朝里看看,陆星寒已经换好衣服,没什么再需要她顾及的,于是答应,“只要你这边没意见,我可以。”   谢晗得到肯定答复,立马闲不住,搬个小板凳坐自己门口翘首以盼,见林知微来了,热情地来了个大大的拥抱,“知微我跟你说,这女人啊,一旦做过一回大美女,就真接受不了继续平庸了,气质实力什么的都是扯淡,还是美重要,赶紧给我打扮打扮。”   林知微被她逗笑,这小影后性格好自来熟,天生容易让人亲近,“坐吧,我给你化妆。”   谢晗捧脸,“化嫩嫩的啊,节目里全是超帅小鲜肉。”   妆面完成,长发也打理差不多了,谢晗简直迷上镜子里的自己,左右享受看半天,越来越满意,目光斜开,挥挥手让屋里的经纪人助理一群人先出去。   她收敛神色,不再笑闹,正正经经说:“其实我行程挺紧,身体素质也一般,不太适合参加户外真人秀,这次专门顶缺,是因为听说你在这,我为表诚意才专门过来的。”   林知微意外地看向她。   谢晗站起来,朝她落落大方一笑,“林小姐,咱们开门见山,下个月国际电影节,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出去走一趟?”   林知微顿时精神一凛,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每年七月的国际电影节,包括红毯以及一系列晚宴活动,谢晗有两部新片上映,受邀是板上钉钉,看她的意思,是打算请她做全程的造型师。   “为什么是我?”   谢晗摊摊手,“红了以后,公司给我找过的造型师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你见过我有一次出彩的吗?一直都是造型黑洞那一挂好吧,直到跟你真正合作过一次,我觉得我还能垂死挣扎一下。”   年轻影后的国际电影节……   解约前夕能有这样的机会,可以说求都求不来。   但面对好意,林知微更需要提前说清楚自己的情况。   “我马上要跟原工作室解约了,未来一小段时间内,可能是自由人,没有团队。”   “团队哪都能凑一支,核心最重要。”   林知微见她不介意,继续说下一个,“我从来没有跟过这种规格的大场。”   谢晗“啊”了声,想到什么,眉心收拢,“要严格说起来,你以前有机会跟,圈里来来往往就这么几拨人,我其实早听说过你了,对你挺有兴趣的,去年大概也是这个时间,我的经纪人联系过你们工作室,希望你来给我试个妆,可以就直接跟我上飞机。”   林知微呆住,她根本不知道。   谢晗了然,“结果你们陈老板说,你没信心,怕砸了招牌,不用试,现在我明白了,是怕你一下飞太高,撞碎她那个小鸟巢吧,”她说话毫不客气,“你的事这两天我打听差不多了,好不容易脱离开那间黑心小作坊,你还不用这次电影节好好敲打敲打她么?”   “至于眼前工作你不用担心,”谢晗最后加码,“只要你别失手,能让我占足风头,我会协调好,不影响男团的任何行程,怎么样,去不去?”   林知微双手攥住,目光沉静,简洁回答她一个字,“去。”   陆星寒已经扎根在这个圈子里。   她也不会离开。   他那么拼命为她的未来努力,她更要抓紧一切往前走的机会,让自己尽可能出色,并肩站在他身边,成为让他放心的那个所在。   林知微和谢晗郑重其事握了手,口头达成一致,正式合约要等跟工作室到期后,以个人身份正式签订。   节目录制前,她没来得及跟陆星寒讲,录制的间隙里,陆星寒又不知道有什么事,一到休息就跑得没影子,还死活不让她跟,每次都沾了一身草叶子回来。   林知微忙着帮他清理,顾不上说什么话,再追问,陆星寒就笑得见牙不见眼,不肯透露。   忙忙碌碌整天下来,一直拖到了晚上进入民居,拍完入睡的环节。   节目组哈欠连天收工休息,摄像机全部撤走,陆星寒才穿一身白绸睡衣从床上爬起来,揉揉一头翘起的短发,跟袁孟低声说了两句什么,袁孟点点头,手势隐秘地给他朝后门指指,做了个“嘘”的动作。   陆星寒了然,换条短裤,披上件节目组不起眼的统一大制服,扣上帽子往后门一靠,朝林知微眨眨眼,手指一勾,林知微全凭本能,乖乖跟上去。   到他面前林知微才惊觉,勾勾手就听话,她这是中了他的邪!   “知微宝宝,”他略俯着身,声音压很低,“走,带你约会去。”   ……深更半夜,深山老林,约的是个什么会?   这一期的拍摄地在山里,森林茂密,节目组驻扎的范围日常生活气息比较浓厚,没有危险,远近搭了不少树屋。   陆星寒不管到哪都是认路小能手,来这里一天不到,把能偷偷做坏事的地方早就摸了个一清二楚。   林知微脚下小路上落着蓬松树叶,踩上去沙沙轻响。   林间光影绰绰,头顶偶尔有鸟鸣,月光斑斑驳驳落下来,罩在前面紧紧牵着她的人身上。   要放在过去,陆星寒在录制中这么任性,她肯定要阻止劝诫。   但现在……莫名信任他不会离谱,无论要被他带去哪,不想问也不介意,一门心思愿意跟着他走。   过了几分钟,陆星寒停住,带她站在一棵葱郁树下,上面的木屋很小,窗棂间隐隐透着微弱暖光。   “慢点,跟我上来。”   木制台阶不太稳当,林知微紧抓着他,一节节迈近虚掩的小门。   等到了门口,陆星寒反而踟躇了,脸上有点小紧张,一只手环住她的眼睛,在她耳边低声说:“能用的东西太少了,准备的不好看,你别嫌弃……”   林知微心跳有点快,不由自主轻轻握住眼前的那只手。   门关上的声音“吱呀”一响。   四下更加安静。   他的手慢慢滑下,林知微睁开眼,看见小小一间木屋里,几乎堆满了山里肆意生长的粉蓝野花。   这花夹在草里一起活,每天都有山里的管理员清理,一捆捆割下丢在一起,要凑成这一屋子,不挑上一两个小时根本不可能。   难怪一直赶着往外跑,难怪满身碎草叶……   花簇中间有张小桌,上面放着个椭圆形的木色盒子,她屏住呼吸,蹲下身慢慢掀开,里面是古老的八音盒,音节虽然单调,但很快听得出,是陆星寒自己写的歌。   林知微把八音盒抱怀里,抬头看他,“你……你干嘛啊……”   陆星寒锁住木门,从背后搂住她,“你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慢慢摇头。   他又问,“那你记不记得,十年之前的今天,我们发生了什么事?”   她心里把各种重要的日子算了一圈,哪个也不对,依然只能摇头。   陆星寒摸摸她的长发,柔声说:“没关系,我记得。”   “十年前的今天,晚上放学,知微宝宝和我一起拿到了期末考试成绩单,我们都考全班第一,考之前说好了,成绩好有礼物,你妈妈答应给你买八音盒,我呢?我家知微答应给我做衣服。”   “我兴高采烈跑回去,却在走廊里听到你在哭。”   “八音盒砸在地上摔碎了,你拾起来装进袋子,爱惜地收到小柜子里,等到晚上,你红着眼睛还装作没事似的,把你洗得干干净净的短袖衫,裁小一圈,整齐缝好给我穿。”   “你跟我说,崽崽好乖啊,考这么棒,可是姐姐现在只有这个,等你以后高考能考个好成绩,考上大学,我再给你更好的礼物。”   当年的画面尘封已久,那些少女的失落心伤早都埋到最深处。   没人在乎,所以她也不在乎。   林知微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有一天,竟然会有谁记得,像昨天刚发生完那样清晰地重新提起。   她明明忘了的。   可在这一刻,又分明深刻得凿在记忆里,鲜活生动地记起当时陆星寒趴在床边,又静又亮看她的眼神。   她心口一阵阵皱缩,低着头,眼帘逐渐落下,合紧的睫毛间有水迹缓缓溢出。   陆星寒把她牢牢圈在怀里,亲亲她的脸颊,“你知道那时候我在想什么吗?我想啊,等我考上大学,一定给你买最贵最好看的八音盒,里面放上我给你写的歌,谁也不能乱碰,谁也不能抢走。”   “可惜时间太久了,现在八音盒已经不流行了,只有几种老式的样子,”他嗓音沙哑,“但我从来没忘过,知微,我真的考个了还不错的成绩,快要上大学了,你喜欢的小东西,哪怕相隔了十年,我也能给你。” 第58章 五十八只崽   陆星寒说完,林知微再也熬不住, 眼泪扑簌而下。   没声息, 但下意识缩起的肩膀在轻轻抖动, 藏也藏不住。   陆星寒急忙把她转过来,神色慌了, 捧起她的脸在湿凉的眼角脸颊上啄吻, “别哭啊,我最怕你哭了。”   林知微觉得自己被他惯得太脆弱,扭开不给他亲, 抽噎问:“最怕?那你还有一般怕的?”   陆星寒斜着身, 追着她闪躲的方向, “那可多了, 怕你受委屈,怕有人欺负你,怕你睡不好吃不饱穿不暖……你不高兴的事我都怕。”   林知微轻轻哼, “你哪来那么大的脑容量,怕来怕去,还得把过去那些小事全记着。”   陆星寒看她情绪稍好了一点, 赶紧抓住机会把她抱起, 往后挪两步, 背靠着木屋的墙板坐下,让她蜷自己腿上, 脸靠在胸口。   心脏被她贴着, 整个人落到了实处, 他满足地舒了口气,“容量不算太大,不过没浪费,装得很满。”   他说着,手臂收紧,在她纤瘦肩背上小心摩挲,“不怪我怕的多,你看看,这么瘦,缩起来就一小团,可怜死了。”   林知微在他胸前蹭蹭,仰头,“一小团怎么了,不是也把你这一大团的养得这么好。”   陆星寒低笑,“是啊,为知微宝宝骄傲。”   木屋里光线昏暗,虫鸣细细,野花淡香熏人,他指腹揉揉她的唇角,垂下头寻过去。   他唇上还沾着她的泪没干,湿漉漉紧贴上,怜爱地厮磨,辗转深入,舌尖痴迷纠缠,在静夜里偶尔泄露出惹人脸热的甜腻轻声。   手不由自主从肩滑下,抚在她腰间揉弄,又难耐地重新向上,火热指尖隔着夏天薄薄衣衫,擦过内衣的边沿。   林知微身上不禁一抖,攥住他的衣襟,强迫湿热嘴唇分开一点,喘得急促。   他要继续欺近时,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在小小空间里分外刺耳。   吻错开,交颈相靠。   陆星寒闷闷咬她一下,随手攥住一把野花,嗓音嘶暗,“我不乱动了,你接电话。”   林知微视线朦胧地坐起来,脸色涨红摸出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名字,神经蓦地抽紧。   陆星寒注意到她的反应,顺着望过去,背也跟着挺直。   “……小姑?”   听筒里温婉的女声带着叹息传来,“知微,在忙吗?有没有打扰你工作?”   “没有没有,我不忙。”林知微立刻回答,跟陆星寒对视了一眼。   小姑是她最亲的亲人,从小到大,只要见到面的时候,向来对她疼爱有加,说话总是温言细语,性子柔和,常把她放嘴边夸着,要不然容瑞也不会喜欢缠着她玩。   林知微第一反应是容瑞出道的事小姑可能刚刚知情,所以这么晚打电话来问,她虽然把容瑞看护得很稳,但毕竟这事隐瞒了家里,还是过意不去,试探着说:“小姑,是不是容瑞他——”   “容瑞身不由己,不可以随便出门,我都知道,”小姑的语气反而带着理解安慰,停了停,小心翼翼问,“但是你那边能不能抽出时间?”   她说得缓慢,“你奶奶快不行了,知微,你如果有空,回来看看吧。”   林知微睁大眼,茫然望向木屋里亮着的莹莹微光,“……她应该不愿意见我。”   “愿意的,”小姑马上解释,“是她要我给你打电话,说想见你一面,虽然是有点奇怪,但可能人到了这时候,都想通了,再说,你妈妈对错,跟你有什么关系,过去那些年,她让你吃的苦够多了。”   这一期综艺历时两天结束。   林知微把收尾工作打点好,收拾行装跟大部队在机场分别,男团的行程安排紧锣密鼓,造型小分队毕竟还在工作室,需要回去复命,她独自踏上回江城的飞机。   早在爸爸意外过世后,奶奶身体就越来越差,病重多年卧床不起,脾气也随之愈发暴躁,请的护工无一例外全被打跑,小姑原本是做老师的,为了照顾她,无奈辞了工作。   前两年,奶奶说什么也不肯继续在城里住,非要回乡下老房子,小姑作为唯一的女儿,只好孤身带她回去,一直待到现在。   乡下是真正偏远的那种村子,信号差,网络更是没有,小姑平常只爱看书,不上网,也很少和人联系,所以跟爸爸在城市生活的容瑞才敢那么大摇大摆出道做明星,坚信只要知微姐姐别告密,他妈妈就绝对不会知情。   可听电话里小姑的意思,似乎早就知道了。   小姑是疼爱她的,连容瑞的事都没有怪她隐瞒,那让她赶过去看奶奶,就代表真的是奶奶主动要见她……   可见她,还有什么好说呢。   林知微心里沉甸甸,思绪乱瞟,飞机降落才整理好心情。   在江城机场落地时,陆星寒的电话几乎是卡着点打过来,“知微,到地下停车场,A89车位,黑色商务车。”   “什么?”   她一懵,分别前说好了这次特殊情况,各忙各的,陆星寒那边据说有个紧急的重要行程,公司催得很勤,而她自己会照顾自己,大巴车的票都买好了,“……你安排的车?”   “是啊,还安排了陪你一起回去的人。”   林知微预感不好,匆匆赶到停车场,商务车不光车身黑,玻璃也漆黑,车门自里划开,长腿舒展坐在门边的人戴着遮住半张脸的大口罩,朝她眼睛一弯,抓住她的手腕,“来,上车。”   陆星寒!小崽子!   真跟来了不说,还跑她前面!怕她不同意,半点口风也没漏!   林知微一下子心律不齐,回手把车门关紧,“咱们不是商量好了吗?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回家里,又不是去别的地方,我不会迷路不会有麻烦,你好好去忙正事不可以吗?”   姐姐威严在他格外不听话的时候也会复苏。   陆星寒长睫毛扑闪,老老实实答:“我不放心。”   “我要见的是病入膏肓的老人,有什么不放心?”   他目光澄凉无波,不容拒绝,“无论什么情况你见她,我都不放心。”   林知微唇角颤了颤,一时说不出话。   是,陆星寒有资格说这个,他背后剪刀留下的伤疤,还有当初砸碎的八音盒,都是出自奶奶的手。   她被他握着手腕,拧眉不知所措,后排座有人小老鼠似的弱弱清了清嗓子,举起手,“姐……姐,你别怪寒哥,还有我呢。”   林知微这才想起车里还有其他人,抬头一看,后面坐着同样全副武装的容瑞,前排开车的是陆星寒的死忠助理,副驾驶回头招手的,袁孟。   这配置……   她刚才的态度……   陆星寒眸中染上笑,在她头上摸摸,“放心吧,跟公司有正当理由交代,陪容瑞回来探亲的,那也是他的外婆。”   林知微最后小声挣扎,“可不是说有需要你去的紧急行程吗?”   陆星寒神色不变,余光扫了欲言又止的袁孟一眼,无声提醒他别多嘴,避重就轻回答:“没关系,已经换梁忱去了。”   车从机场出发时是中午,到村口已经快傍晚,夕阳血红,涂遍天际。   路开始变得难走,村中蜿蜒土路被带起阵阵沙尘,有脸蛋儿黑黑红红的小孩子追在后面跑,散放的鸡鸭不甘寂寞啼着鸣。   但不远处有山有水,也算得上淳朴天然。   容瑞扒着车窗,“我有十多年没回来了……”他探头,发现陆星寒盯着外面的双瞳格外幽深,不禁好奇问,“哥,你应该没来过吧?”   陆星寒偏了偏头,“来过一次。”   他靠在椅背上,勾起一抹稍显慵懒的笑,“小时候,赖着知微来的。”   容瑞没听说过这事,感兴趣地还想追着细问,车开过坑坑洼洼的小路口,靠近一扇敞开的大铁门,助理问:“寒哥,是这家吗?”   陆星寒点头,“是,停院子里吧。”   有个盘着利落发髻的中年女人闻声掀开门帘,助理先跳下车,抓了把特意预备的糖塞给后面跟来的一堆小孩儿,把铁门关上。   女人问:“你是谁?”   车门“哗”一声响。   林知微最先跳下来,上前抱住她,“小姑。”   容瑞扣上帽子,紧接着蹿下来,泪眼汪汪叫了声妈,陆星寒最后才下车,没说话,背靠着车静静看着。   有种莫名的孤伶。   亲人相见的情景,向来与他无关。   陆星寒的失落感刚冒一点头,林知微抹了下眼睛,回身一把牵住他的手,把他拉到身边紧紧挨着,“小姑,星寒也来了。”   小姑激动得合不拢嘴,仔细看看他,欢喜地连连点头,“是星寒,我认得,比小时候更好看了,来来,快进来,先看奶奶,然后我给你们做晚饭。”   边往里面迎,她边说:“知微,奶奶应该是醒悟了,觉得以前亏欠你,这些天一直嘴里念叨微微,你进去瞧瞧吧。”   小姑她们住的房子不大,中间是厨房,左右两侧两个房间,左边的门半掩着,是奶奶住的。   林知微摸到生锈的金属把手,犹豫着不太敢推开。   不好的记忆是根深蒂固的,提起奶奶两个字,她都不由自主有些怕,但如果……如果在老人的时间所剩不多时,能够把过去的不痛快勾销。   她愿意的。   不管以前受过多少委屈,也没关系的。   她说服自己。   以前那么多年,不是都在默默渴望被奶奶温柔对待吗?   小姑倒了杯热水从厨房过来,见林知微还没推门,笑着拍拍她的背,“来,小姑陪你进去,还有星寒,瑞瑞,都来吧。”   门吱呀打开。   天气很热,虽然开着窗,小姑也勤快收拾,但里面还是弥漫着某种让人难受的气味,属于垂暮老人的腐朽。   铁床上,被褥整齐,躺在上面的人形容枯槁,眼睛浑浊。   她年纪其实并不太大,但看起来已经相当苍老。   “妈,你看谁来了,”小姑把水端到床头桌,准备晾凉了让她吃药,“微微回来了呀,你不是天天喊着要见她嘛——”小姑招招手,“微微来,让奶奶好好看看你,妈,你有什么知心话,这里没外人,慢慢说。”   林知微向前迈了一小步。   陆星寒寸步不离跟着她。   “星寒?”   林知微不禁抬头看他,陆星寒搭住她的肩,低声说:“不用管我,你们聊,我陪你过去。”   门口到床边,也就五六步的距离。   老人乌暗的眼睛定在林知微身上,最开始有丝陌生迷蒙,很快变得清楚,隐隐透出曾经习以为常的锐利,再不知不觉变得更加狠厉。   她挣扎着要坐起来。   小姑以为她是高兴的,连忙扶她,把枕头垫她身后。   “水——给我喝水——”说话磕磕绊绊,断断续续。   小姑无奈,“水还是烫的,再等等。”   “给我——”   小姑摇头,把水杯放她手里,细心叮嘱,“慢点啊,千万别洒了。”   林知微没有听懂她说什么,继续朝床边靠近,唇抿了抿,试探着轻声嗫嚅,“……奶奶。”   老人端着水杯,吃力地抬头看她,含糊说:“微微。”   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慈祥平和。   林知微“哎”了声,眼角有一些湿。   “微微,你过来。”   陆星寒皱眉,手指收拢,更紧地搂住怀里的人,但距离太短,再慢也很快就到了床前,林知微骨子里保留着习惯,留下一步,略俯下身,“奶奶,我——”   三个字刚刚落下,甚至尾音还没有消失。   老人双眼锃亮,瘦如干柴的手使尽全身力气往外一扬,大半杯滚烫的开水,不偏不倚朝着林知微猛泼过去。   陆星寒的心瞬间冻结,全凭本能,把林知微往怀里一扣,半侧过身伸臂挡住。   开水冒着白腾腾的汽,润湿他大片衣服。 第59章 五十九只崽   事发突然,小姑和容瑞当场愣住, 隔了一两秒, 容瑞先反应过来, 惊叫着大步赶到陆星寒身边。   林知微眼前一片花白,耳朵里嗡嗡响, 被紧压在陆星寒胸前, 只知道用力掐着他绷如钢板的手腕,面无血色,颤声说:“开水……是开水……”   水浸湿布料, 滴滴答答落在他脚边。   热度全给了他,流在地上时, 早变成温的。   林知微挣断的神经终于拼上,她一把拽过陆星寒, 扯下他的衣服,里面薄薄的短袖衫也湿了不少,白皙后颈和耳侧被溅到些许, 微微开始发红。   要不是为了伪装身份多穿一件外套, 这杯水会把他烫成什么样子, 可想而知。   “谁!你——你是谁!”   老人再也不掩饰了,歇斯底里挥舞着水淋淋的空杯子,五官扭曲狰狞, 嗓子里破风箱一样嗬嗬作响。   她舌头僵硬, 吐字不清, 但怨毒语气足以让人懂得她在喊什么, “谁敢挡着!谁敢护着她!”   陆星寒豁然转身,一步逼到床前,厉声低吼:“你看清楚,是我!小时候是我,长大还是我!只要我活着,你就别想再动她一下!”   她干瘦脖子勉强撑着皮包骨的脑袋,亮得怕人的眼睛钉子一样扎在陆星寒脸上,眯起来仔细辨认。   在她面前的,是脱胎换骨身材高大的成年男人,但线条棱角依稀还有小时候的影子,越看越熟悉,越看越焦心,她喉咙沙沙作响,比刚才情绪更加剧烈,踉跄着爬起来,把空杯子狠狠朝陆星寒丢,“你……你……我早就说,妖里妖气……跟你那个妈一样,狐狸精,全是狐狸精!”   “我儿子……我儿子是被你们害的!”   “一个个,全是狐狸精!我才不死,我凭什么死,”她青黑干枯的手掌拍打床边的铁栏杆,胡乱抓起各种药瓶,一股脑砸向后面的林知微,“我叫你回来,叫你回来是让你去死!我要烫死你,砸死你——”   她又回光返照般,身手敏捷地扯过铁皮做的台灯,往陆星寒身上扔,“我是要享福的!你们都应该替我死!”   别的说不清,来回重复的“死”却是明明白白。   “够了!”   林知微全身战栗,唇上牙印深得要渗血,她大步冲上前,把陆星寒护在身后,再也控制不住坍塌的情绪,声嘶力竭,“没有人对不起你!我爸的死跟谁都没有关系!硬要追究,那也是你造成的,如果没有你一直逼他,家里根本不会到今天!”   她深深吸气,忍住不哭,“过去你怎么对我无所谓,我想活下去,我要养弟弟,能熬!但是现在,别再做梦了,没人会替你死,你自己去吧,去见见我爸,看他会怎么说!”   林知微死死攥着陆星寒的手,慢慢倒退,通红双眸对视那双垂死污浊,却癫狂可怖的眼,一字字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顺便告诉你,你口中妖里妖气的孩子,现在不只是我弟弟,还是我男朋友,我这辈子都跟他在一起,我们让你失望了,过得一点也不苦,特别幸福。”   “你不是怨恨我们吗?”她挽住陆星寒的手臂,唇角冷冷翘起,“那从现在起,加倍怨恨吧。”   门“砰”一声甩上。   变调的叫骂声不绝于耳。   林知微强憋住的眼泪一下子淌下来,拉着陆星寒往厨房走,被他伸臂揽住,紧箍在怀里,石雕似的一动也不动。   她手脚都软了,咸涩水滴洒在他衣袖上。   小姑脸色灰白地跌撞追出来,一眼看到相拥的身影,不知怎么鼻子酸得不行,背过身抹泪,哽咽说:“我,我去找找有没有烫伤药。”   “不用了,”林知微睁开眼,哑声问,“有白糖吗?”   “有有有!”   她张开手指,跟陆星寒十指紧扣,小心挣开他的钳制,牵着往前走,“烫伤药的主配方,星寒用了过敏,从小他粗心烫到,我都学偏方给他涂白糖,有用。”   小姑赶忙把装白糖的玻璃罐找出来。   林知微先用白糖敷住他被溅红的几块,又卷起他的上衣,看到左侧肩背上也有些红,伴随露出来的,还有那道剪刀留下的伤疤。   她动作忽然停了,呆呆看着陆星寒为她伤痕累累的身体。   这幅身体,原本应该漂亮无暇,穿最考究的衣服,在镜头前随随便便就能让人为之疯狂尖叫,现在却站在土砖铺就的地面上,替她挡开水。   凭什么。   凭什么他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害。   林知微用力揉揉眼睛,给陆星寒肩背也敷上白糖,脱力地跌坐在他旁边,不管小姑还是容瑞在不在场,抱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身上。   陆星寒反手把她圈到怀里,亲亲她头发,低声哄:“乖啊不哭,没事了,咱们再也不回来了,再也不跟她见面。”   一门之隔,屋里的人咒骂累了,终于消停下来。   小姑坐在对面看着互相安慰的两个孩子,心酸得直掉眼泪,扭开头吸吸鼻子,轻声说:“微微,对不起啊,小姑不知道……”   她稳不下来,带了哭腔,“真不知道她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否则,否则我绝对不可能让你回来。”   林知微乖乖待在陆星寒怀里,垂着眼,小声应着,“小姑,不怪你。”   “你说她怎么就这样呢,”小姑长叹,“一辈子到头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恶毒。”   老太太在乡下嫁人早,结婚第一年就生了大胖儿子,宝贝儿似的哄着捧着养大,隔几年又生个女儿,算是儿女双全,心满意足。   但丈夫天生就是个体弱的,农活繁重,没多久生了大病,家里攒的钱用尽,也没能把命救回来。   公婆父母等她照看,两个孩子等她养活,但精力有限,钱粮更有限,她自己做了选择,其他全都随便糊弄度日,单单把儿子当作唯一希望,拼尽一切辛苦好吃好穿供着。   儿子出外上学时,家里老人相继过世,女儿也能当劳动力用,她觉得出了头见了亮,等着以后跟儿子去城里享福。   村里大伙儿笑她别指望,儿子进了城,迟早要变的,见到花花世界,谁还会管村里的老娘,她每每听了,都要疯了似的破口大骂。   大家更笑,“就算把你接走,早晚也要娶个城里媳妇儿的,你住在小两口家里,还不是讨人嫌?”   她大叫:“什么媳妇儿!什么小两口!谁能比我这个当妈的重要,我辛辛苦苦把他养大——”   又是那套多辛苦求回报的陈词滥调,大家早听得耳朵生茧,都摇头。   没想到儿子还真是个争气又有良心的,脑子聪明,上学时候就懂得做小买卖赚钱,还说服她把妹妹也接城里去读书,她不满,“你记着接妹妹,也不记着接我过去?”   儿子哭笑不得,“妈,我还没立业,妹妹念书又不用我操心,但您过去,我照顾不来,再等等。”   一等好几年,儿子学习虽然一般,没考上什么好大学,但有生意头脑,赶着好时候开工厂,钱赚得比同学们都多,如约接老太太来城里,但同时,也有了如痴如狂的迷恋对象。   他花钱赞助画展的时候,迷上了一个漂亮画家,神魂颠倒追求,但画家寄情艺术为人清高,喜欢的是高山流水,看不上他这样满身铜臭学历不高的商人。   老太太知道以后气得要死,在家里闹了无数次,死活不答应儿子追这种女人,过了半年,看着儿子无果,窃喜地以为解除危机,哪想到画家失恋伤心,一气之下答应跟他交往,而且架不住火热攻势,当晚就冲动有了身体关系,两个月之后,发现怀孕了。   这一孕,他攻势更紧,软磨硬泡求婚。   画家没抗住,加上害怕流产受苦,半推半就答应了婚事。   但等他回家一说,老太太当时就炸了,家里能摔的东西全摔了一遍,坐在地上顿足捶胸嚎啕大哭。   最心爱的儿子,她后半生唯一的依靠,要是娶了这样的女人,天天低声下气围着打转,那这家里哪还有她的位置?!   “你敢娶她?!你要是不听劝,我就从楼上跳下去!”老太太喊哑了嗓子,“让人家都看看你怎么对待亲娘的!”   看他不为所动,她不惜拿头去撞墙。   他实在被逼得无奈,想到老人都爱小孩儿,没细想那么多,拿孩子当借口,脱口而出:“她这不是怀孕了嘛!为了这个孩子,我必须得娶她!妈,你要是不爱跟我们一起过,我就把你送回乡下,再给你盖间新房子。”   尚未出生的林知微,就因为随口这一句话,成了老太太一辈子都剜不掉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管怎么作怎么闹,婚到底是结了,孩子也顺利生了。   可矛盾刚刚开始激化。   画家百般嫌弃他农村出身,学历不高,没情调不浪漫,他就想尽办法讨好挽回求真心,做小伏低轻声软语,老太太在旁边看着,天天都要气炸了肺。   她辛苦大半辈子,可在儿子心里再也没了地位,孤独怨恨不甘甚至嫉妒,一天到晚寻着机会刁难儿媳,明的暗的轮番上阵,都被儿子挡了回来,暴怒之下,只能把满心阴鹜全发泄到小孙女身上。   反正当妈的忙着追求艺术,不愿意管,当爸的忙着讨媳妇欢心,没时间管,老太太在家跟小孙女待的时间最多,生气了就在她白白软软的小身子上狠狠拧一把。   “都是因为你,”她恶狠狠咬牙切齿,“没有你,我儿子不可能娶那个女人!没有你,我儿子还是把我摆在第一位!”   林知微长大一点,会走会跑的时候。   她有时故意招手,“微微,你过来。”   小丫头摇摇晃晃朝她跑,跑到跟前,她表情一变,上去又掐又拧,“弄死你!”   听到瑟缩的哭声,她开心了,胜利似的得意洋洋。   这样的环境里,林知微很早就懂得察言观色,知道哭最没有用,没人会心疼,没人会在乎,想好好地活,就要让自己有用处,有价值。   她生活自理能力特别强,不大点的时候知道用小水盆给全家洗袜子,刷马桶,趴着一块块擦地板,只要她能够得着的家务,全都一手包办,再长高一点,开始搬小板凳站在水池边,主动学着洗菜做饭,从来不让人有任何不满意。   那个时候,夫妻关系也逐渐跌至冰点,老太太稍微顺了气,加上林知微又活成了一个任劳任怨的透明人,也就收敛了不少,不再隔三岔五对她动手,她平常上学补课,吃穿用度,只要她肯干活儿,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乐得当个小保姆随便使唤。   越使唤,越解气。   就像使唤了儿媳一样。   偶尔父母想起林知微来,看她懂事听话,从来不闹,给她手里塞点零花钱,给买两件衣服,问几句学习,就当做尽到责任了。   林知微不知道“被人疼爱”是个什么滋味儿,直到在门口意外捡回了邻居家快要饿死的陆星寒。   她把自己从没体会过的东西,毫无保留,全都给了这个注定跟她剥离不开的可怜小崽崽。 第60章 六十只崽[双更合一]   林知微自己过得不容易,但从来没把陆星寒当过累赘。   八岁时候见着他刚搬来, 就觉得是个精致好看的小宝宝, 忍不住弯下腰逗弄, 被他不认生地扑上来亲脸颊。   从那以后,总能看见他小小一个孤零零游荡在门口, 眨巴大眼睛水汪汪瞧她, 瞧得人心里软绵绵,林知微会过去把他抱起来,揉揉脑袋, 摸摸软乎乎的小肚子,问他饿不饿。   陆星寒其实总吃不饱, 可是当着仙女姐姐的面不好意思说。   后来那次,家里留的面包饼干都吃完了, 妈妈还不回来,陆星寒两天没吃饭,差点饿晕, 被林知微发现带回家喂了肉包子, 他才开始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小区里的大人们经常议论, 说陆星寒妈妈不是个正经女人,精神也不太正常,天天在外面游荡不回家, 谁提到了都要意味深长“啧啧”两声, 连带着看陆星寒的目光也怪异探究, 还有些吝啬的怜悯。   那时林知微不太明白深意, 只知道陆星寒每天饿肚子太可怜,但她家里的食物定数定量,多了少了奶奶都会过问,偶尔给他吃一两次还好,如果频繁了,肯定要被发现。   她不敢明目张胆,就偷着从自己的口粮里面省出来给陆星寒吃,怕他不要,还骗他说是多出来的。   奶奶有时候会摔筷子,大骂她,“越来越能吃!就应该把你关乡下猪圈里!”   她当没听见,把吃的悄悄藏起来,每天最轻松快乐的事,就是溜出家门照看陆星寒,看他狼吞虎咽。   这样维持了一年多,家里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过了好几天林知微才搞明白原因,妈妈又怀孕了。   本来快要走到尽头的夫妻关系随之缓和,刚平静不久的奶奶却无法接受,开始变本加厉地折腾,这回倒是没空针对林知微,开始转头瞄准了儿媳肚子里的孩子。   老太太一根筋地想,上次要不是怀孕,儿子根本不会娶她,好不容易盼着要离婚了,不能再让另个孩子成为绊脚石。   后半辈子能不能舒舒坦坦跟着儿子享清福,就看这婚离不离了。   等到怀孕四个月的时候,夫妻俩感情有了升温的趋势,眼看着儿子无微不至,心里眼里全是媳妇,成天低声下气拼命讨好,老太太阻止无效,心态越发扭曲,趁着家里没人,进主卧翻出儿媳的孕检单,看到B超显示还是个女儿,她更加无所顾忌,当即下了狠心。   一周后的中午,林知微捂着小饭盒准备出去找陆星寒时,听到走廊里传来一声惨叫。   吓得她冲出门一看,惯例这个时间下楼散步的妈妈摔倒在楼梯拐角,捂着肚子表情痛苦,奶奶正居高临下冷笑,还在说:“你长不长眼睛?下楼也能摔跤?”   四个月的孩子成了形,需要引产,等手术做完一看,是个蜷缩着的小男孩。   老太太这才脸色白了。   她老思想根深蒂固,觉得小丫头没就没了,要是个孙子的话,另当别论,可没想到B超结果也能有误。   林知微的画家妈妈出院后正式谈离婚。   爸爸死活不同意,跪地上哀求,还拽着老太太一起认错道歉,老太太哭喊得整栋楼都能听见。   离婚手续拖延到第二年。   双方谁也不肯让步,全家又作又闹没有安宁,林知微领着陆星寒在夹缝里生存,直到那个晚上,她把冰箱里冻了许久的鸡腿拿出来炖了一个,奶奶气急败坏冲进来,把剪刀丢向她,被陆星寒用小身体挡住。   后来林知微才知道,就是那天,妈妈出轨给初恋情人的事被发现了。   在老太太眼里,自己儿子好得无可挑剔,怎么能被一个她看不上的女人背叛,满心恶气全发泄给了小孙女。   离婚终于无可挽回。   爸爸一夜之间性格大变,头发白了一半,整天酗酒,老太太就坐在旁边哭嚎,骂他不孝,被个狐狸精祸害这么多年,连自己亲娘都弃之不顾。   林知微发现她竟然毫无波动,生下她,放养她,离开她,谁也没来征求过她的意见,妈妈拎着行李离开的时候,也只是摸摸她的头淡淡说:“跟你爸好好过。”   她忍不住追了两步,小声问:“妈妈,你不要我吗?”   妈妈回头笑了下,笑容很冷,“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嫁给他?”   林知微愣住,又是因为她。   好像所有人的不幸福,都是因为她。   她已经长成十来岁的大姑娘了,模样甜美,性格平和,会家务,学习好,努力变成这样,可依然被当做家里的不幸之源。   只有陆星寒几年如一日缠在她身边,仰着脸不厌其烦夸奖,“知微你真好看”、“知微你的手好软”、“知微你煮的开水都是甜的”……   他总爱蹲在她腿边,把头垫在她膝盖上,黏糊糊说:“你是全天底下,最好最漂亮的小姑娘。”   林知微被他逗笑,揉揉他的短发,“我是姐姐。”   他一本正经,“姐姐怎么了,姐姐也是小姑娘。”   陆星寒上学以后,每天不管同学笑不笑话,沿路回家绕着小道去捡垃圾桶里的塑料瓶卖,一星期攒几块钱,给知微买楼下小卖铺最好的雪糕吃,还抽着空帮小区门口的果蔬店跑腿,送一趟给五毛,他勤快又灵活,从来不多嘴,赚的还不少,一个月下来,都能给知微在夜市上买条白裙子了。   可惜他也不太懂,均码号的裙子有点大,看见知微腰上松出来的那一块,他内疚得蹲进墙角,直掉眼泪。   林知微又笑又心疼,“哭什么。”   “我给你买的礼物,”他手臂蒙着眼睛,抽抽搭搭说,“不好看。”   林知微手特别巧,把他拉到身边,拿剪刀给裙子刷刷裁掉几块,改完再一试,正正好好。   陆星寒看直了眼睛。   林知微把裁下来的布料编成简单花样,缝在他小短裤的侧兜上,他高兴得搂着短裤一晚上睡不着。   她想,别人都不重要了,被人嫌恶也没关系了,她有崽崽就好。   爸爸日渐颓靡,工厂效益一天不如一天,奶奶也心力交瘁,只要他们在家,不是争吵就是单方面的发泄,林知微总要躲出去,捂住陆星寒的耳朵。   两年后妈妈回来了一趟,来通知他们,她要随初恋情人出国了,以后再也不回来,报复似的把老太太气得面无人色,走之前,她跟林知微说:“别想着见我了,你这么懂事,这么独立,以后也肯定能好好长大,是吧?”   林知微点头,“是。”   她眉眼温柔了一点,第一次露出母亲该有的温柔,“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买给你当纪念。”   林知微低下头,“马上期末考试了,如果我考得好,给我买个八音盒好吗?”   听说班里的小姑娘,妈妈都给买了八音盒。   她考全班第一那天,妈妈如约出现在校门口,把蒙着灰尘的八音盒递给她,匆匆说:“店里最后一个,你自己擦擦凑合玩,我走了。”   说完上了车,绝尘而去。   林知微用手心把灰尘抹干净,抱在怀里跑回家想藏起来,被奶奶一眼看见,冲上来抢下,“谁给你的?!是不是你那个妈?!狐狸精——就是狐狸精!让你拿东西回来引诱我儿子记着她是不是?!”   她怒骂着举起手臂,把八音盒“啪”地往地上一摔,四分五裂,里面跳舞的塑料小人断成两截,磕磕碰碰掉在林知微脚边。   这个八音盒,连同妈妈最后的印象、少女仅存的小小期待欣喜,一起变成碎片,收进不见光的袋子,压进箱底。   林知微少有地哭出来,抹着眼泪想,她不要做谁的女儿,谁的孙女,她只做崽崽的姐姐就好了。   爸爸的抑郁情况越发严重,被医生建议停工休养,奶奶吓得要疯了,比爸爸更加神经质,铁了心要带他会乡下生活散心。   家里只剩下林知微一个,她从没活得这么自由过,按时上学放学,做饭跟陆星寒吃,教他功课辅导作业,晚上各自回家关门睡觉,直到那个周末下午,她跟着陆星寒去拿作业本,进了他家的门,看到门口放着两双陌生鞋子,卧室里传来男女的调笑声。   陆星寒那位长得美艳的妈妈衣衫凌乱走出来,倚在房门边,风情万种,“小丫头,领他走吧,阿姨把他送你了,我跟我男朋友在家,有他不太方便。”   林知微心脏剧震,拽起陆星寒夺门而出,郑重其事跟他说:“那个家不要随便回去!你以后过来跟我住!”   陆星寒看着她,眸子黑漆漆的,坚定点头。   林知微记起邻里间的闲言碎语,也亲眼见识到了美艳女人换男友堪比换衣服的速度,说什么也不肯让陆星寒再回去。   女人开始频繁带人回来,偶尔在走廊遇见她,叼着烟呵笑,递给她钱,“小丫头,不能让你白养他。”   好像身边所有人都是乌烟瘴气。   林知微把陆星寒护在怀里,用纤纤瘦瘦的小身板,撑起只有她们姐弟两个的安稳小家。   高二升高三那年暑假,爸爸从乡下回来了,黑黑瘦瘦,气质阴郁,几乎换了个人,奶奶气急败坏在身后追着,依旧喋喋不休,“你王叔家的二丫怎么了?一看就是个听话的!肯定老老实实知道孝敬老人!”   “还有村支书家的小闺女,话都不敢大声说,那娶回家还不是随便揉搓?”   “哪个也不满意,你是不是要气死妈?你到底要找个啥样的?”   啥样的,没几天,整个小区全知道了。   他为了跟老太太对着干,干脆搭上了人尽皆知的不正经女人,邻居家陆星寒的妈妈。   老太太直接背过气去,哭得惊天动地,能骂的脏话全都骂尽。   她抓不住正主,但能逮住陆星寒,死命扯着他的手臂哭嚎:“妖里妖气的狐狸精,全是狐狸精!你们要害死我儿子!都该死!怎么不去死!”   林知微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她不愿意陆星寒去接触的人,难道有朝一日,要变成她跟他共同的妈妈?   小女孩心里的别扭难受在十七岁的年纪里冲到顶峰,一下子不知道怎么面对陆星寒,也不想知道任何家里的消息,趁着暑假,背上小行李上了大巴车,去乡下找唯一能够投奔的小姑。   小姑是做老师的,每到寒暑假,都会在乡下住一段时间。   没想到到了车站,陆星寒随后就跟过来,不言不语在她身后一起上车,坐她旁边,用力搅着手指,眼里全是惊惶。   “知微,你别丢下我。”   林知微心里乱七八糟,扭向窗外不看他。   他声音更低,哑得不成句,“你别丢下我。”   她不忍心地一回头,陆星寒一张小脸儿煞白,眼睛红得像小兔子。   他才十二岁。   回到乡下,陆星寒成天寸步不离,她找容瑞和村里别的孩子玩,他就孤零零站在边上,湿着眼看她。   林知微的孩子缘一直很好,村里的小家伙全围上来缠着她,哄都哄不过来,陆星寒不吭声,默默跟着。   等到晚上,他不知道去了哪,林知微放心不下出去找时,看到他一个人蜷在草垛边上,把自己缩成灰扑扑的一小团,咬着嘴唇哭得浑身发抖。   林知微心里碎成渣。   想了想,觉得是自己不讲道理,父母怎么样是他们的事,陆星寒什么也改变不了,干嘛要被她这样冷落欺负。   她叹口气,轻声喊:“崽崽。”   陆星寒抬起头,身上直打颤。   她张开手臂,“好了,不丢下你,过来。”   他傻傻看她,眼泪往下流,呜咽了一声,跌撞爬起来冲进她怀里。   林知微把他拎回屋子,洗了脸睡觉,夜深人静看着他梦里还一抽一抽的样子,觉得无所谓了,她不能不管他。   她也舍不得不管他。   可假期结束,爸爸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选择跟陆星寒的妈妈有更多发展,好像只是为了惹奶奶生气似的,故意在她眼前晃。   某天实在气急了,老太太破口大骂许久,歇斯底里指着他们吼:“滚!有能耐你们就滚!别让我看见!”   老太太无论如何没料到,这一撵,就是永别。   两个人一起出去旅游,旅游团不够正规,满载的小巴车在山路上发生意外事故,翻下山崖,整车近三十人,无一生还。   老太太精神崩溃,一病不起。   神志不清时,看见失去父母的林知微和陆星寒,嘴里还在骂着最难听的脏话,顿足捶胸大喊:“狐狸精害死我儿子!你们这两个扫把星,这辈子也别想过得好,等着以后受苦受难,你们都该死——你们全都该死!”   好几年过去。   往事早已蒙了厚厚黄土。   她绝症缠身,生命所剩无几,仍未觉得自己做错任何事,匍匐在铁床上,干枯手掌死命拍打,把开水泼向孙女,对无辜的孩子咒骂摔打,模糊不清嘶声吼着同样的话,“狐狸精!全都去死!我儿子都是被你们害的!”   林知微蒙住眼睛,不想再回忆任何过去的画面,更紧地依偎进陆星寒怀里。   小姑揪心不已,起身把薄薄门板关得更紧,看看窗外昏暗天色,忍住哭腔,柔声说:“微微,星寒,别留这里了,我带你们去后屋。”   离这处房子不足一百米的距离,小姑另有套干净的屋子,是她以前假期过来暂住用的,当初林知微高二暑假跟陆星寒一起回来乡下,住的也是这里。   格局相同,依然左右两间,收拾得整洁清新,床上被褥一丝不苟。   小姑吸着鼻子,“待会儿我把瑞瑞和你们同行的朋友一起叫来,晚饭在这边吃,晚上住的话,微微,你睡右边这间,星寒,你跟瑞瑞一起睡左边那间,行吗?”   陆星寒开口,嗓音还是哑的,但字字清晰笃定,“小姑,我跟微微住。”   小姑怔了两秒,目光转向林知微,见她没反驳,摇摇头放松一笑,“嗨,看我,还把你们当没长大的小孩儿呢,好好好,那这房子就留给你们,我把瑞瑞和别人安排其他地方。”   “不用那么麻烦,我们不是——”林知微咬咬唇,倒有点不好意思,怎么解释好像都欲盖弥彰。   小姑眼里涌上丝丝喜色,“不麻烦,微微做得对,星寒是个好孩子,从小就知道对你好,这都什么年代了,就算年纪轻点也没什么,小姑为你们高兴。”   林知微还想解释两句,她答应陆星寒同住,真的只是想跟他在一起而已,没有——   陆星寒直接揽过林知微的腰,郑重对小姑点头,“小姑,你放心,我会疼她,把她保护好。”   小姑眼睛又湿了,拍拍陆星寒手臂,“哎,我放心。”   “还有容瑞,”他认真承诺,“你应该知道了,我们在一起工作,我会带着他好好走正路,你也不用太牵挂他。”   小姑这下是真的哭出来,连连点头。   晚饭做了六道农家菜,都是大盆大锅端上来,袁孟和小助理吃得根本停不下来,饭后,小姑另外找了就近的房子安顿他们,袁孟自然不会让小姑吃亏,软磨硬泡留下了不少钱,还特别嘴甜地把容瑞从头到脚夸了个遍。   入夜后,天色些许转凉。   院门早已锁紧,林知微把行李箱里的生活用品摆出来,一回头发现陆星寒不在屋里,她转身出去,看到高高的影子停在院里大草垛旁。   听到声音,他在月色下抬头朝她笑,“这草垛比原来堆得更高了,那时候你跟别的小孩玩,冷落我,我就蹲在这,特别绝望,哭得想去跳湖自杀。”   “还好意思说,”林知微端着小水盆,“没出息。”   “我就是没出息啊,”陆星寒扬起眉梢朝她走近,“所有出息都用你身上了。”   他到她跟前,把盆接过来打了些水,单手端着,扶着她的头转向自己,轻轻亲一小口,“回屋,洗脸,睡觉。”   林知微被他勾起的那点回忆轰的一散,不禁抿出笑意。   要不是陆星寒长得太帅,这画面活脱脱一幕乡村爱情故事。   林知微收拾好自己,铺好床,抬手摸摸他脸,“你是不是还带妆呢?”   “好像是,早上你给我化的,走完机场没动过。”   “来,我给你卸掉。”   陆星寒腻到她身边,她换了薄薄软软的家居服,带着暖香,他把下巴垫在头上,“累,躺着卸可不可以?”   他按着她坐下,自己麻利躺上床,枕在她腿上,“就这样。”   林知微捏捏他鼻尖,“真是累的?”   他弯起眼,“其实不是,就想离你再近点。”   林知微低下头,棉片敷上他脸颊,轻声问:“烫到的地方还疼吗?”   他摇头,呼了口气,在她紧致平坦的小腹上蹭蹭,“不疼,”他切切望着她,“如果你能亲亲,肯定好得更快了。”   林知微又拿两个棉片盖住他眼睛,“全是歪心思,从哪学来的?嗯?”   “不用学,”他转转头,隔着家居服在她身上吻了下,“都是本能。”   林知微被他嘴唇碰过的小腹涌起一些热,喉咙也干燥起来,抓紧给他卸好妆,起身把他往床上一丢,“别乱动,快睡吧。”   “自己怎么睡。”   陆星寒伸臂一捞,环住她,顺手把水盆抢过放床边,手上用力,干脆利落把人搂上床,被子一蒙,熄掉灯,俯身覆盖过去,捧住她的脸含住唇,舌尖顶开微合的牙齿,长驱直入,一秒也不能多等,凶猛地攻城略地。   “我今天吓到了……”林知微喘不过气时,他吮着她的唇角低喃,“你差点受伤,我要是反应再慢一点……”   他不敢多说,胸口猛烈起伏,舔吻她下巴脖颈,含着耳垂,嗓音暗哑,“以后我得把你守得更严,有危险的人,不许你再接近。”   林知微无力地躲着他的唇,太热太痒了,到处点着火,“好,不接近……”   他亲到锁骨上,磨蹭细滑的皮肤,她绵软的身体在他臂弯里逐渐化成一滩水。   唇舌和气息都是滚烫的,带着逼人发疯的甜腻香气。   夜寂静无声,素布窗帘透进浅浅月色。   林知微推他,“星寒,你别过火。”   “什么样算过火?”他重新寻到她的唇吞没,“这样算不算?”   被子摩擦声,交缠搅动的轻轻水声和不断加重的喘息,凝住满室空气。   林知微犹如跌进深海,急速下沉。   不行,不行。   她努力清醒,捏着他下巴移开些许,薄弱月光里,他眼里跳跃的火灼得人全身滚烫。   “好了——”   陆星寒唇是湿的,水光脉脉,“微微。”   林知微心口轻颤,“你干嘛——干嘛也这样叫我?”   “以前不想跟她一样叫,怕你想起来不开心,”他一眨不眨盯着她,“但是今天开始,我要把那些不开心覆盖掉,偏要这样叫你,叫到你习惯,叫到你只能想起我。”   他俯下身压得更紧,吻能把人灼伤。   炙热手掌不由自主移下去,抚在腰间,家居服的短上衣本就被蹭起不少,他指尖一动,软软滑滑的皮肤露出来,触电般让人颤栗。   “微微——”   嗓音哑得听不清。   林知微略仰起头,掐掐手心,深吸口气,不容反驳地用力抓住他的手。   “陆星寒!”   “陆星寒。”   “……星寒?”   覆在身上的人僵住,隔了好几秒,委委屈屈往她颈窝里一埋,闷得快哭了,“我……我不可以吗?”   林知微张口喘着,尽力平息躁动,半晌抓抓他头发,“当然不可以。”   他艰难地撑起身,目光烈烈看她。   “难受?不乐意?”   “……嗯。”   “那也不可以。”   他费力调整着姿势,把她摆到更舒服的位置,可怜问:“可是,为什么?”   林知微蒙住脸,咬咬牙,这种问题要怎么说?   小崽子才十八,亲亲抱抱也就好了,再要说别的……太早了吧?!   陆星寒难受得不得了,缠着她长声问:“微微,微微,为什么啊?”   林知微被他问得熬不住,推开他蹭来蹭去的头说:“还能为什么?你太小了!”   瞬间窒息。   鸦雀无声。   呼吸都没了。   怎么……怎么回事?   林知微有点懵,她,她也没说什么啊?   陆星寒半天才喘上一口气,忍无可忍抬起她的脸,逼她跟自己对视,牙齿磨得有声,“微微,这话不能乱说的!你连看都没看过,摸都没摸过!”   语气严肃激烈得堪比尊严被冲击。   林知微瞪着他。   脑子里某根弦终于后知后觉,“啪”一声轻轻搭上。   她神经蓦地一跳,狼狈地挣开他,团着被子刷刷刷躲远,伸手怒指他,“小狼崽子!我说的是你年龄!” 第61章 六十一只崽   ……哦。   说的是年龄啊。   陆星寒醒神,耳根红了个彻底, 手脚都忍不住蜷了蜷, 撑不住力气了, 不好意思地跌到林知微身边,扯过一小块被角蒙住头。   他……他太激动了, 比较敏感, 想太多情有可原嘛。   自我安慰得很好,可等悄悄露出眼睛,瞄到林知微强忍着笑的表情, 他又羞涩得要死,“啊啊啊”几声, 使劲儿一扑,把她卷进被子里用力抱住。   “咳咳, ”林知微努力保持淡定,拱了拱,“老实点哦。”   “我老实, 特别老实!”陆星寒挤到她枕头上, 燥得睫毛发潮, 扑闪着凑近她。   林知微才不信,躲开,“那你离这么近干什么?”   陆星寒心口砰砰乱震, 想着反正傻事也做了, 在知微面前, 矜持是个什么东西?干脆再不要脸点好了。   事关重大, 他抓紧机会为自己正名,还压着声音,生怕有别人听见似的,认认真真讲,“微微,我……我真的不小……”   林知微以为他要说什么要紧事,还侧着耳朵仔细听呢。   这话一出,简直一脸血。   “你——你到底睡不睡了?!”   “睡睡睡。”   “再不乖乖听话就把你赶到容瑞那去!”   “听话听话。”   胡乱扑腾一阵,夜终于重归宁静。   陆星寒在黑暗里侧着身,看林知微离他超级远,都快睡到床沿上去了,他惨兮兮揪住一小条被子,弱气地小小声叹气,“好冷啊。”   他辗转反侧,把床单抠得沙沙响,接着要哭不哭地咕哝,“十二岁来这张床上睡,你看到我难受,半夜里哄我安慰我,现在好不容易长到十八,明明都是我女朋友了,还嫌弃我,不理我……”   越说越委屈,一米八多的修长身体团起来,堪比风吹雨打下脆弱的小浮萍,他继续幽幽自语,“天又这么冷,我没有被子盖,你还跟我划清界限,不愿意看我一眼……”   林知微特别想踹他,但也特别想笑。   大夏天的,这么撒娇也不害臊。   真没办法。   她悄悄转过身,一点点挪过去,把被子分给他,手也顺势轻轻搭在他腰上,“好啦,被子给你,女朋友也给你,这样能睡了吧?”   陆星寒一下都不敢乱动,生怕她变卦,可嘴上耐不住,得寸进尺问:“那能在被子底下,抱着女朋友睡吗?”   “不能!”   “微微——”   “再闹这个待遇也没了!”   ……那好吧。   陆星寒抓住腰间的手扣紧,悄悄按捺住心里和身体狂跳的渴望,强行闭眼,尽量去想小时候跟知微跑前跑后的纯洁画面,等“真的不小”的某处逐渐平息,才迷糊睡过去。   天亮得很早,清晨空气顺着窗口透进来,满屋清新,灯红酒绿的大城市里很难呼吸得到。   林知微醒来发现又被陆星寒给压怀里了,她小心翼翼挪出去,下床时,回头多看他两眼,他黑发柔软,细密长睫盖下来,在脸颊映下两片小扇形的阴影。   这么好看,过分。   她屏住呼吸,轻手蹑脚靠过去,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轻轻亲一下,赶紧装作没事人似的飞快退走,拿手机去院子里,想拍点照片留纪念,等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回来。   她刚走陆星寒就睁眼了,一大早的心律不齐。   他没敢出声,这要是吓着知微,以后她肯定不会再偷亲了!   一边苦劝自己千万稳住,一边想插对翅膀飞上天,他揪紧被子盖住脸,在床上从头到尾翻滚好几个来回,一不小心撞在硬邦邦的床头上,才捂着头坐起来,笑眯眯眨巴眼睛,把短发揉成小鸟窝。   陆星寒简单洗漱,推门就看到林知微正拿手机对着那堆大草垛拍照。   “起来啦。”   他走过去,“在拍什么?”   林知微扬扬眉梢,“别人都是下雨天躲过的屋檐,你这是受委屈藏过的草垛,趁它还在,留个纪念。”   陆星寒双手一拍,“那我站它边上,拍个合影,或者我干脆还蹲老位置,更直观,让你记着以后可不能再那么欺负我。”   哎呦,这脸皮厚的。   他说着真要去蹲下,一俯身,目光不经意落在草垛边的旧墙上,上面隐约刻着什么东西,太过熟悉,轰的冲击眼球,勾出久远记忆。   林知微疑惑,“怎么了?”   陆星寒僵硬起身,转过来,一张白净俊脸涨得通红,推着她的肩急匆匆朝外走,“微微听话,别拍了,怪傻的,走,咱们去找小姑。”   有秘密。   林知微刚要追问,袁孟气喘吁吁从院子外跑进来,扶着膝盖大口呼吸,用力摆手,“出,出事了……前院老太太,昨儿半夜里过世了,刚才你小姑起来刚看见,喊我,喊我来告诉你们一声!”   陆星寒立刻攥住林知微的手。   她愣住,有一会儿没说话。   听小姑说过,老太太身体早就熬到极限了,不愿意在医院走,非要留在跟儿子生活过的老房子里,要不是等她回来,估计早就撑不下去。   原来命到尽头,最后的执念还是要让她受点苦。   袁孟顺过气,脸色却并没变好,继续说:“还有——容瑞被村里人给拍到了,有个城里回来的大学生认出他来,居然拿着照片直接离开村,高价卖给了网络小媒体,我这电脑已经快打爆了,估计有不少闻风的记者正往这边赶呢!”   林知微心一沉,急问:“他知不知道容瑞回来干什么?”   “应该不知道”,袁孟说,“容瑞去河边遛弯被拍的,而且是那种早早出去上学的孩子,肯定也不清楚村里的老关系。”   林知微点头,“那就好,你马上带星寒和容瑞走,联系公关写个回来省亲的通稿,先给公众一个说法,千万别曝光家里,小姑肯定受不了骚扰,这边就交给我,我处理完丧事再回去。”   陆星寒眉心拧死,“你留下处理她的丧事?”   林知微轻拥他一下,在他背上顺顺,“我不能让小姑一个人。”   陆星寒果断说:“你自己不行,袁哥,把助理留下,给他换身干农活的衣服,脸上蹭点灰,帮着把丧事处理完。”   助理常跟男团在各种场合出没,很多媒体粉丝都认得,不伪装不行,万一真有记者过来拍到,一样是麻烦。   袁孟马上答应,“就这么办!”   他们开车走后,没多久就有不少记者大张旗鼓进了村,林知微换上小姑的衣服,头发盘起戴了帽子。   老房子里丧葬用品早已准备好,灵堂很快搭起来,记者们看见白事,还算有底线,没有闯进来问,纷纷绕开走,到村子里挨家询问,袁孟和小姑提前知会打点过,大家都含糊其辞,记者们收获寥寥,也就相继失望离开。   星火娱乐及时发了通稿,表示陆星寒和容瑞趁两天假期回老家探亲,纯属私人行程,希望给予自由空间,顺带配几张回程的机场照片,两个男孩素颜干净,打扮低调,博了一大片好感。   三天后,小风波的余韵彻底平息,林知微也帮小姑料理完了各种琐事,她认真洗净手上尘土,换回自己的衣饰,对镜子把头发梳好,化了淡妆,算是跟曾经煎熬过的岁月彻底告别。   有的人带着怨恨执念去死,但她要漂漂亮亮努力地活。   小姑摸着她头发,“微微,你受过那么多罪,就当是把这辈子的苦都提前吃尽了,以后肯定都是好日子。”   林知微低头笑。   小姑拍拍她,“快走吧,再留村子里,星寒肯定要惦记,过几天我也打算回城里了,最近有两个学校联系我,我想继续去任课。”   林知微听小姑有了计划,彻底放下心,回她住的屋子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时,经过院子里的大草垛,她忽然想起当时陆星寒不肯拍照的反常。   对,好像有小秘密来着。   她好奇走近,翻翻草,没什么异常,接着学他的姿势,蹲在他蹲过的位置,想象他当时的心情,四处转头看看,蓦地眸光一定,看到了墙上用小石头刻下的稚嫩字迹。   依稀有一些陆星寒如今的笔体。   她定定看了许久,伸手摸了摸,嘴角弯着,又不禁鼻酸。   她拿出手机仔仔细细拍了好多张照片,选其中最清晰的一张,设置成桌面背景,深吸口气,提起行李大步出门。   路上辗转大半天,飞机下午才落地,林知微在机场等行李时,一抬头,注意到大厅里新增了好几个巨大的电视屏,分别播放着各种广告片和旅游宣传片,离她距离最近的那个吸引的人最多,播放的是近期娱乐热点。   她反正等着无聊,也跟大家一起看,消磨时间。   前一条是某流量小生新片上映的宣传,随后画面一转,竟然切成了男团,是一段最新曝光的短采访,快问快答,林知微看到妆发造型就知道,综艺现场录的,刚巧她当时没在,不知道具体什么内容。   主持人们有种默契,各种采访都喜欢最后才问陆星寒,拿他压阵。   陆星寒人设立得相当稳,镜头前甜得不要钱,回答问题又得体有条理,林知微看得入神,就听主持人继续问:“下面关于粉丝取的各种昵称——寒寒跟大家说一下,最喜欢粉丝叫你什么?”   陆星寒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毫不犹豫给出答案,“寒哥。”   主持人哈哈大笑,“非常好,我们寒寒不愧是远近闻名的钢铁直男,那有没有最不喜欢,或者说,最不愿意听到别人叫的称呼?”   陆星寒看着屏幕,唇一扬,“有。”   “是什么?”   “崽崽。”   主持人激动地一拍腿,“这多萌啊!我经常看见你的粉丝在微博上这样叫的,很亲切很宠啊,寒寒不喜欢?”   陆星寒似是为难地点点头,“是啊,其他都很好,只有这个,不愿意让别人叫。”   后面又问了什么,林知微没太注意。   行李到了,陆星寒的电话也恰时打过来,“知微宝宝,车到了,等你。”   林知微拖着箱子边走边问:“你没来吧?”   陆星寒慢吞吞,“我要是来了,你会不会凶我?”   “凶倒不至于,”她高跟鞋铮铮作响,心里盘踞着压不灭的甜热,故意问,“不过刚才正巧看到一条寒哥的采访,好奇想问问本人,你就那么——不喜欢‘崽崽’?”   陆星寒低低笑,“你不讲理,我说的明明是——不喜欢‘别人’叫。”   林知微拖长音,“哦?”   他声线低柔,“微微,我只做你一个人的崽崽。”   林知微清清嗓子,戴上大墨镜,遮住眼里的笑意,可嘴角也在止不住上扬,她对陆星寒说:“好,奖励你,过两分钟,刷新一下朋友圈。”   她站在机场大厅,找出手机背景桌面的那张原图。   草垛墙上的刻字。   她上传到朋友圈,选择只对陆星寒一个人可见,在上面配了字:“小崽崽当初的心意,时隔几年,我已经全部收到了。”   陆星寒坐在车里,捧着手机心急如焚,看到有提示,急忙刷开。   结果傻在当场。   图片上清清楚楚,显示着那个以为自己被知微遗弃了的夜晚,他痛哭着刻在墙上的痕迹。   “崽”和“微”两个字,中间加了个大大的心。   下面还歪歪扭扭刻上两行——   “一生一世在一起。”   “一生一世不分开。”   陆星寒一下子从额头红到锁骨,一头栽倒在车座上,嗷嗷叫着蒙住头。   这么土的表白!   没藏住,全都被知微给看到了! 第62章 六十二只崽   林知微上车前,以为会看见电视屏幕上的当红大明星。   没想到上车后, 面对的是一颗彻底熟透的小番茄。   小番茄脸上要冒烟了, 非常努力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 “我刻字时候才十二岁,班里同学还都只知道‘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如果爱请深爱’之类的!”   说完这两句, 他更羞耻了, 捂着发烫的额头,“我受不了那种,也不会更好的, 所以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往上刻, 而且当时特别害怕,以为你不要我了……现在再看, 好傻啊……”   傻透了,傻到陆星寒都担心知微嫌弃他。   林知微静静听他解释,想着他那晚哭到抽搐的小身体, 以为要失去她了, 才会走投无路用石头刻字, 笨拙地安慰自己会跟她一生一世。   一点都不傻啊。   反而心疼。   林知微把手机桌面背景图亮给他看,还晃了晃,一本正经说:“再敢说我家崽崽傻, 打你哦。”   陆星寒呆呆看看屏幕, 再望向她, 睫毛垂了垂, 盖住眼角泛上的酸涩。   虽然无比嫌自己有多土,可那也是他最赤诚的真心。   知微没有笑话他,还温柔珍惜,真是……真是太好了。   陆星寒闭上眼,抓紧她的手,不管不顾地往她颈窝里一靠,哑声说:“反正都已经土成这样了,那我再补一句。”   他贴近她耳畔,吐息火热,用只有她能听得到的音量,一字字保证:“你的崽崽,一生一世爱你。”   林知微很想亲亲他。   不过……车里还有别人,她可没陆星寒那么淡定,只能忍住,用脸颊蹭蹭他的头发。   袁孟坐最前排,从林知微上车开始头都不敢回,生怕撞见少儿不宜画面,他脖子梗得发僵,哪怕直视前方也要被后排袭来的粉红□□炸晕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把目光转向窗外,等红灯时,看到某座商场楼外巨大的男团代言宣传照,心里不禁有些窒闷。   连续三个代言了。   原本是陆星寒个人的资源,最后不是成了团队共享,就是被强行转给小队长。   虽说梁忱自从陆星寒坠楼受伤后,不再有小心思,开始真心跟大家相处,也在踏实努力地进步,但是公司主推他的态度,始终没有变过。   从之前的镜头不均,逐渐干涉到了资源分配。   车很快停在林知微楼下。   她小声问:“崽崽,你上去吗?”   陆星寒笑得无奈,“我马上要去录音,晚上尽量。”   等林知微下车后,袁孟的思绪还没缓过来,开车途中,他回过头问:“星寒,回乡下之前,公司死催着让你去试的那个镜,你没忘吧?”   陆星寒攥攥手心,里面尚存着知微的温度,他语气淡淡应,“没。”   怎么能忘。   综艺录制还没等结束,公司就火急火燎逼着陆星寒录完马上飞,说有个紧迫到不行的试镜机会,让他务必到场。   不能跟知微走,陆星寒本身就很烦躁,自然要弄清楚到底让他去干嘛。   袁孟人脉广,左右一打听,懂了。   有部经典畅销书改编的校园剧筹备拍摄,能上星,导演看中了陆星寒,想让他去试男一,跟星火娱乐联系后,高层却提要求,必须把梁忱捆绑上,给他男二的机会,否则哪个也不放。   男一痞气凶蛮,男二深情付出,再来个容易摇摆的女主,这种人设搭配下来,谁更讨喜显而易见。   星火娱乐的深意,昭然若揭。   更何况,自从影视资源频繁找上门后,陆星寒就用本该属于自己的三个单人代言跟公司交涉过,他可以让出来,但条件是,他不接言情戏。   早已说好的事,临时下套,陆星寒怎么可能听话。   他第一次明目张胆跟公司对着干,以老人病危的理由带容瑞回江城,试镜什么的,谁爱去谁去,结果不出所料,公司真把梁忱安排去了。   陆星寒知道袁孟想说什么,顺着问:“试镜出结果了?”   袁孟点头,“出了,从男一到男三全试一遍,最后导演友情给了个男四,公司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推了。”   “梁忱其实真不太适合走这条路,我看他那么累都觉得辛苦,这些事细说起来也不能怪他,而且我也知道,自从你俩缓和以后,你都在尽量让着他,”袁孟叹口气,“但现在公司这样,摆明了就是想拿你给他置换资源,吸你的血,星寒,你对以后到底怎么打算的?”   陆星寒平静说:“唱歌,写歌,上综艺,不管多大场面,我唱跳都没问题,影视就算非要接,也只接没CP的角色,其他的所谓好资源给谁我都无所谓,就是这么打算的。”   袁孟愁得抓头发,“行行行,我理解,那代言呢?找你单人的排成队,你还要任由公司随便分配?”   陆星寒靠向椅背,眼帘微合,“之前那些手机或者果汁的代言,我能用来跟公司交涉,丢了也有价值,但是目前在沟通的这个,我不会再让了。”   袁孟顿了顿,反应过来,“你说那个奢牌珠宝?”   陆星寒翘翘唇角,“是啊,他们不是一心只要我么?”   袁孟这才松了口气,“……小兔崽子,总算知道争取了!这回怎么开窍的?”   陆星寒修长手指扣在一起,朝袁孟笑,“谈的合约里有一条,新一季品牌大使会受邀出席下个月的国际电影节,一起出去的机会……我怎么能让步。”   林知微回来后,正式开始筹备谢晗出席国际电影节的四套造型。   期间《今夜无眠》最后一期的录制圆满结束,这档综艺全新试水,能爬上高峰实属不易,导演激动地抹泪,庆功时顶着啤酒肚揽住陆星寒不撒手,一边给他意外受伤再次道歉,一边强调下一季他必须继续参加。   综艺的完成,意味着林知微终于能跟工作室解除绑定。   林知微去工作室收拾东西的那天,刚好是七夕,各家艺人活动多,大家都带队出去了,留守的没几个,只有同样解约的何晚在等她。   “陈令仪不在?”   何晚撇撇嘴,“去跟行程了,她最近到处刷存在感,不知道有什么阴谋,你不用管她,解约书她签好盖章了,不在更好,省得面对面尴尬。”   她又说:“不过有件糟心事,据说秦思思为了蹭上国际电影节,居然接了个花钱走红毯的网红女,真是阴魂不散。”   林知微愕然,秦思思好歹国外名校毕业,还挂着工作室的总监名头,再怎么也不至于在电影节这样的场合带网红吧。   她心里存着疑,但地点不对,也不好细问,跟何晚抱着东西出门时,好巧不巧地迎面碰上了正主。   秦思思低头往里走,差点撞到林知微身上,抬头瞪着浓妆大眼睛怒视她。   林知微绕开,她却不由分说跟上,走几步跟几步。   又来了……   林知微让何晚先走一步,转身看她,“秦大小姐,从现在起咱们没有工作关系了,也不会再轻易见面,别跟着我了好吗?”   秦思思环着胸,扬下巴,“你得意什么,没工作关系还有竞争关系,别以为就你能去电影节,这次我也去,陈令仪专门让我去练手的,顺便度假,可不像你,单枪匹马,负担那么大。”   “那很好啊,恭喜。”林知微说完要走。   秦思思拦她,“干嘛,话都不敢多说?怕我啊?是不是担心你精心打造的影后会比不过我随手带的网红?”   林知微觉得自己像幼儿园老师似的,总被这么个熊孩子缠上,真够头疼。   她冷淡提醒,“秦总监,你闲着没事还是多努力吧,我要走了,赶时间。”   秦思思不以为然,“赶时间干嘛?过七夕吗?”她扬起眉梢,靠近林知微,小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陆星寒在一起了,和大明星谈恋爱的滋味儿不好受吧,天天忙得要死,七夕还要讨好粉丝们,他哪有空陪你过节啊。”   林知微确定,有些人吧,就不能给她好脸色。   蹬鼻子上脸。   她刚想敲打敲打这小丫头,兜里手机连续震动,她放下怀里抱的东西,拿出来一看,陆星寒打来的。   为了防止平常有人窥屏,林知微给他存的名字就是本名。   秦思思眼睛贼,自然也看见了,脸色有点难看,但还是嘴硬,“肯定是来告诉你,让你今天自己过。”   林知微不搭理她,接起来,“星寒。”   陆星寒那边人声嘈杂,显然在工作现场,他急匆匆说:“微微,晚上等我。”   话音刚落,噪声更大,不知道有人碰倒了什么东西,哗啦巨响。   陆星寒以为她没听清,提高声音重复,“晚上等我啊,一起过节!”   手机拢音效果也就一般,秦思思离那么近,每个字都听得一清二楚,脸当时气得通红,呼吸都重了。   林知微软声答应,“好,等你。”   她随即挂了电话,气定神闲朝秦思思摆摆手,“不好意思啊,你听到了,我确实赶时间。”   说完她撩开垂落的长发,对秦思思浅浅一笑,美得扎眼睛,“电影节加油哦。”   秦思思十厘米的鞋跟差点拗断,在大厅里眼睁睁看着林知微走远,郁闷得直跺脚。   真是的,她太冲动了,净做无用功!   她今天特意等在这里跟林知微巧遇,不是为了斗嘴,是有事想问的。   想问问……   能把林知微这种性格的姐姐俘获,陆星寒这做弟弟到底都用了什么花招,把她哥都比了下去。   有没有,有没有她能……咳,能借鉴套用一下,放在秦然身上的。   林知微当然猜不透秦思思想什么,也没空猜,她脚步轻了很多,抱着东西打车赶回家,分门别类放好,躺在沙发上翻菜谱,计划晚上准备几道菜。   刚记下一个,谢晗主动跟她联络,“知微,忙吗?”   “不忙,”林知微翻身坐起,“怎么?”   谢晗开心笑,“正式跟陈令仪签解约书了吧?你要是不忙,现在出来,咱们碰个头,把约签了,然后沟通一下你目前的创意。”   林知微抬头看看表,下午四点,还算早,陆星寒以往都要晚上十点左右才能回家,她站起身,“好,地点发给我吧。”   谢晗反而停了停,“哎不对,你是有男朋友的!我给忘了,真是不好意思,但明天我要进组了,”她抱歉,“不影响吧?”   林知微安抚,“不影响,他忙,晚上才回来。”   谢晗保证,“好好,那咱们尽快。”   说是尽快,但签合同需要时间,把四套造型的想法拿出来讨论更需要时间,六点的时候,林知微收到陆星寒的微信,问她几点回家。   林知微没多想,给他回复,“有事在外面,可能要到九点多,放心,比你早。”   陆星寒隔了一会儿,才回复一个眼巴巴的小表情。   谢晗这边安排了晚餐,等初步讨论出了结果,她才发现已经九点了,忙送林知微出去,让自己司机送她,还有点小担心,“你男朋友会不会不高兴?”   林知微笑笑,“没事,他比我回家还要晚。”   她到小区门口下车,在便利店买了菜和水果,往回走时,心里计划着要先做哪道更省时间,九点半出电梯到了家门外,正准备找钥匙,门忽然轻声一响,竟然从里被人推开了。   门缝里,穿黑色睡袍的陆星寒修竹似的立在那,眼睛水汪汪盯着她。   这——什么状况!   林知微怔忡过后,赶紧挤进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星寒说:“六点……”   发微信的时候?那怎么不告诉她?   而且这么准确无误给她开门,该不会一直傻傻守在门口等吧?!   林知微想问,可没等出声他已经跑掉了,趿拉着拖鞋哒哒哒冲进卧室,没两秒又背着手哒哒哒跑回她身边,一脸小紧张。   “星寒?”   陆星寒深吸口气,蓦地把藏在身后的大花束捧出来,“微微,节日快乐。”   林知微伸手要接,却被他一下挪走,放在玄关柜子上,转而把自己送上去,挤进她敞开的怀里,低声央求:“别抱它了,快抱抱我。” 第63章 六十三只崽   小可怜儿的语气。   抱抱抱, 必须抱。   林知微扑上去搂住他腰,紧贴在他胸口上, “那么早回来怎么不说?我以为你最早要十点。”   陆星寒时间有多紧她知道, 百忙里抽出空, 她却要他在家等了这么久。   她主动解释, “我临时有工作, 出去跟谢晗谈电影节的衣服,”她心里皱巴巴地难受, “要是知道你能提前回来……”   “没事,”陆星寒日常训练强度太大, 最近又把自己关进公司闭关写歌, 有两天没见到知微的面了, 贪恋地把她往身体里揉, 声线含沙, “我不想打扰你工作, 能等。”   林知微摸摸他的背,轻声问:“有没有不开心?”   陆星寒摇头,摇了几下又停住, 犹犹豫豫,慢吞吞说:“但是……我好像闻到了牛排的味道……”   嗯?谢晗安排的晚餐确实是牛排, 她吃了一小块而已, 这也能闻到。   林知微拍他, “小狗是吧?”   陆星寒鼻音糯糯, 有一点小失落, “我本来就是你的小狗……可是小狗今晚也打算煎牛排的,怎么办?”   林知微忙跟他分开些许,探过他身体朝餐桌一张望,可不是,满桌摆好的菜,杯子里酒已经倒好,只剩厨房里两份腌制好的牛排等待下锅。   他回来准备了这么多……   林知微心里又甜又软,踮脚搂住他脖颈,“能怎么办?当然吃掉啊。”   陆星寒圈紧她的腰,双眸漆黑,牢牢凝视她,“万一我煎的火候不对,没有外面的嫩,怎么办?”   “不可能。”   你最嫩啊。   他略微俯身,吐息逼近,跟她呼吸交融,“万一不好吃,不合你口味怎么办?”   林知微不躲,用鼻尖和他的鼻尖轻轻相蹭,“更不可能。”   你最好吃啊。   他唇角翘翘,声音渐低,“为什么?”   林知微眼里波光荡荡,不肯吭声。   引诱她把心里话讲出来是吧?想听夸奖的?还是想听表白的?   林知微凝视他近在咫尺的优越五官,一分一寸都好看得恰到好处,少年柔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的锋芒逼人,看得越久,越让人疯狂心动。   她早知道,一旦踏进名叫陆星寒的沼泽里,就只能为他沉沦。   不过……偶尔也得反抗一下。   林知微指尖拨拨他的发梢,移到耳朵轻轻揉捏,主动贴紧,目光在他微红的唇上摩挲过去,轻声问:“你想听什么?”   陆星寒胸口起伏加重,抱她的手禁不住更用力,再开口,嗓子彻底哑了,“微微……”   林知微抚上他的脸,“我在呢,不说了,直接用行动回答你好不好?”   陆星寒喉咙滚动,一个“好”字尚未发出。   柔软细滑的掌心按住他的后颈压下,紧接着唇上一热,她仰头吻上来,最初有些怯意瑟缩,很快变得大胆,短短厮磨后,甚至主动探出舌尖。   陆星寒全身都要被她激得炸开。   仅存那一点先跟她吃饭送她礼物的冷静理智顷刻碎成尘粉,他抬手扣住她的头,再也不堪忍耐被动承受,压下去狠狠侵占,吞没她的软嫩,寻到深处纠缠索求,仍觉得不够,把她整个托起来放在玄关柜子上。   林知微身体腾空,不禁惊呼一声,立刻全数被他咽下。   她手胡乱一抓,碰到柜上新鲜的花束,玫瑰色的淡香被搅动出来,更惹人欲醉。   来不及思考其他,她只能抱紧他,低下头迎合他不容推拒的急切火热。   力气被抽空,到处酸软黏糯,本能地依附着他。   “微微……”陆星寒低低喊她。   更多的渴求显而易见,已经绷在边缘。   林知微清醒了一些,努力抬起头,跟他错开,靠在他肩上急促喘息,觉得自己好像一不小心撩大了。   她本来只想主动一下,安慰他可怜的傻等,但现在……   小崽子可不像以前那么好满足。   他是大人了。   既成熟到不能忽视他的欲求。   又觉得他年轻到不能随随便便破戒。   林知微化成一团浆糊的脑袋费力思考该如何是好,在他还要继续吻上来时,她下定决心,耍赖地蹭蹭他的脖子,可怜巴巴说:“星寒,我饿了,想吃你煎的牛排。”   陆星寒僵住,仰起脸望她,眼里隐隐透着火热的红。   绝对无声的控诉。   没吃饭的人没喊饿,吃过的人倒先喊了。   听着就不真诚。   林知微自己都有点害臊,但想想反正已经说出口了,只能悖着良心继续撒娇装傻,“星寒——”   陆星寒哪受得住她这么娇软的语气,喉结动了动,在她背上腰上不舍地摸摸,“我去做,不过——”   “嗯?”   他盯着她,闷声,“再抱抱。”   林知微失笑,张开手臂,“好好好。”   她忘了自己坐的高,陆星寒再俯一俯身,刚好对着她的胸口。   没等她反应过来时,欲求不满的陆小崽已经拥过来,手在她身后紧扣,脸一埋,不高不低,全在她饱满隆起的上沿。   满满的干净甜香,软到足以原地爆炸。   陆星寒确定再多待一秒他都活不下去了,咬着牙狠心地把自己从她怀里一点点撕起来,嗓子几乎发不出声,艰难挤出一句,“我去煎牛排。”   他睡袍全乱,腰带几乎散开,修长脖颈泛着红,眼角也湿了。   林知微屏息看着他匆匆转过身的样子,热血从胸口一路飙到额头,身子歪倒,往墙上一撞,按住刚被他贴过的胸口,用力……揉了揉。   等好不容易冷静下去,她回卧室换了衣服,找出包里精致包装的小盒子,悄悄走到厨房靠近陆星寒身后,不敢随便抱他,把盒子往他垂下的左手里一塞。   陆星寒下意识抓紧,惊奇问:“什么?”   林知微背靠橱柜,捡了块他切好的水果,笑着说:“给崽崽的礼物啊。”   陆星寒忙把手在围裙上反复擦拭,小心翼翼捧起来,看到盒上的品牌,眼里更灿亮,迫不及待掀开,里面是一条简洁的男款手链。   他一眼认出,跟他曾送她的项链,是同一品牌的同一系列。   而这个品牌,刚好是请他做新一季形象大使,邀他出席国际电影节的,袁孟口中的“奢牌珠宝”。   这件大事,他还没来得及跟知微讲,她竟这么心有灵犀。   陆星寒看看她脖子上的项链,再摸摸手链,无比期盼地问她,“情侣款!是不是?”   林知微伸手拿过来,给他肯定,“嗯,是情侣款。”   她解开搭扣,套在陆星寒筋骨利落的手腕上,欣赏地来回看,抬头弯着眼,“好看吧?”   陆星寒开心到说不出来话,扑上去一把搂住她,语无伦次宣布:“好看好看!主人给我的小狗链!要锁住我一辈子的!”   ……小没出息的。   他小泰迪上身似的死命磨蹭,林知微被他压得直往后退,一眼瞥到锅里的牛排,慌张拍他,“快点!牛排!”   两块牛排历经艰险终于出了锅,其中一块有点糊,陆星寒果断拿给自己,把卖相特别好的那块端给林知微。   自制的烛光晚餐,该有的一样不缺。   然而来搅局的也不缺。   袁孟一通电话打过来,声音大到坐桌子对面的林知微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小祖宗,你别光顾着自己过瘾!赶紧把任务做了!”   陆星寒皱眉,“还早。”   袁孟无语,“我给你发的微信你没看啊?!”   “做饭呢,没听见。”   袁孟服气,“我知道你贤惠,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不用秀了!任务就是今晚的微博时间提前,十点必须发,梁忱和容瑞可都发完了,连团队官博都发了,就差你,况且属你这条最特殊,抓紧啊,让小林老师给你拍!”   他想想不放心,扯着嗓子喊:“小林老师——”   陆星寒无奈打开免提,林知微睁大眼睛,应了声,“我在听。”   袁孟仔细叮嘱,“七夕星寒要发微博的啊,来段萌萌甜甜的小视频,这波节日热度可不能落下,交给你了,尽快尽快。”   “好——”   电话一挂,陆星寒满脸不开心,“再耽误肯定要凉了。”   林知微换到他身边坐下,摸摸头,“那这样,先把牛排吃了,其他的不怕凉,等忙完再来慢慢吃,好不好?”   陆星寒眨了下眼,“还要喝点酒。”   想起小崽子上次一口就转性的经历,林知微有点小忧虑,真怕他喝了不知道要做什么坏事。   拍视频之前,林知微给他简单上了个妆,衣柜里翻找半天,搭好一身让他换上。   陆星寒直接扯开睡袍腰带,肩膀稍一动,丝质布料贴着白皙紧致的年轻肌理滑下,被他随手放在床角。   宽肩窄腰,肌肉有力而纤长,小腹上刀刻似的小方块已有了分明轮廓,清晰人|鱼线流畅顺延进平|角裤边缘,再往下——   再往下?!   林知微悚然回过神,她,她干嘛呢?!   他脱,她就大大方方看吗?!   “陆星寒!你能不能等我出去再换!”   “不能,”陆星寒脸皮超厚地还转了个身,把后背腰线大长腿大大方方露给她,“我整个人都是你的,哪里都给你看。”   林知微脸通红,拎起衣服粗暴套他身上,裤子丢给他,“自己穿!”   陆星寒边穿边含笑瞧她,没想到拉裤链的时候遇到严重障碍。   裤子是上松下窄的款型,设计感比较强,拉链故意做的比正常裤子长,才拉一小节就卡住了。   “微微,不怪我。”他一脸无辜。   林知微暗暗吐槽这破牌子质量真差,还好意思自称大牌,难怪普及度一直上不去,她硬着头皮过去帮他检查,发现是拉链里面的小衬布搅了进去。   她弯下身,认真把衬布一寸寸往外剔除。   陆星寒低着头,看着她细细白白的手指来回在那个位置移动,口干舌燥。   林知微弄开最后一点,松了口气,怕他再搞坏,干脆替他往上一拉,一不小心用力方向有点误差,捏着拉链头的指尖从某个危险区域端端正正擦了过去。   鼓起的……有些硬度的……隔着平|角裤都烫手的……硕大区域。   林知微彻底呆住。   陆星寒猛地回身,声音完全变调,“微微你,你先出去,出去等我一下。”   林知微游荡出卧室,靠着门,血气轰的涌上,“嗷呜”一声蹲下抱住头。   要……要死了。   拍视频的时候,陆星寒耳根还透着粉,把袁孟发来的词儿一字不漏背完,林知微看到他镜头前正经敬业的样子,总算能稳住,示意他是否按停止时,他超甜地一笑,抬起手腕上的链子炫耀地晃了晃,多加一句,“七夕,我从最挚爱的人那里,收到了最好的礼物,希望你们跟我一样幸福。”   林知微有点慌,手指一点,拍完。   “你这样明目张胆怎么能行?”   “行,”他勾着唇,“不会有问题。”   林知微不解,但看他那么胸有成竹,只好把手机给他,“自己发微博去!”   趁着陆星寒忙,她满心好奇,手机没电看不成,她抱起工作用的笔记本电脑,放在茶几上打开微博,看到陆星寒两秒前刚刚发布的七夕短视频,粉丝们的尖叫各种刷屏中,关于礼物的疑问很快有人提出。   她正担着心,忽然看到非常熟悉的珠宝品牌官微转发了陆星寒的微博。   ——“我们全新一季的品牌形象大使,最优质的少年,下个月国际电影节,期待你的红毯秀。”   一下子官宣两条重磅消息。   首页顿时炸开锅。   林知微定定看着“国际电影节”几个字,心跳飞快加速。   陆星寒的双臂从她身后拥上来,亲亲她的头顶,“微微,品牌商原本准备了十几个新款,让我今晚选一个,我哪个都不太喜欢,他们不会想得到,你把我最想要的,亲手送给我。”   “你……”   他转过她的脸,“还有电影节,我受不了和你分开那么多天,这次要赖着你一起去了,你愿意带我吗?”   林知微抿着唇,睫毛有点湿,凑过去在他下唇咬一小口,“麻烦!”   “那你愿不愿意把我这个麻烦处理掉?”   她抹掉湿意,又笑,“勉为其难。”   陆星寒跟她额头相抵,伸手拽过刚才偷着放在沙发侧面的几个大纸袋,“来吧知微宝宝,看看你的小礼物。”   他单手提起的袋子个个体积可观,加起来不下五六个,这叫小礼物?   “乖啊,去试试。”   林知微懵懵被他推进房,打开一看,各种套装连衣裙,都是当季新款里她个人青睐的风格,曾在微博上挨个点过赞,其中有两套她只看过图,还没机会摸过实物。   他暗搓搓的,都发现了。   陆星寒在外面敲敲门,“微微,试给我看看。”   林知微每穿一套,陆星寒的目光就更幽深几分,等最后一条贴身中长裙换好,她推门走出,迅速被他抱起来放到沙发上。   “怎么,不好看吗?”   “好看,太好看,”他有点堵堵的鼻音,“好看到不乐意让你出去穿了。”   话是这么说,他却单膝点地在她腿边,又抽出新的盒子,拿出里面精包细裹的中跟鞋。   “这种高度,穿久了不会累吧?”   林知微手指紧了紧,摇头。   陆星寒放心地点点头,“去电影节,你肯定很辛苦,要来回兼顾两边,必须要美,但不能太累。”   去电影节穿?   林知微咬咬唇,目不转睛望着他。   陆星寒把她的脚从拖鞋里托起来,小心把新鞋子套上,放回地面,心满意足来回欣赏,仰脸笑眯眯说:“我家微微真美。”   “我,我工作的时候……”她双脚不由自主往里收,“穿普通的就行了。”   陆星寒又推过来一小摞盒子,郑重说:“微微,你不用再省,你做这一行的,该穿好的就尽量穿,这次电影节有那么多同行,你不能光把别人打扮好。”   他眼神灼灼发亮,“重要的是你自己,你才最漂亮。”   林知微抓着沙发,想起入行这几年来,她无数的淘宝几十块钱包邮,很多人明里暗里嘲笑过,可她无所谓,她要存着钱,养大崽崽。   一转眼,崽崽真的高大到能够遮风挡雨。   从他义无反顾坚持走到她身边,到如今,一切倒转。   他把所有好的亲手捧给她。   林知微低了低头,藏住水汽,“好,我穿。”   “真乖,”陆星寒抓住她的手,莫名多了丝小扭捏,“其实我还有两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   “第一件,再过两天,我要到校军训了。”   林知微点头,她知道的,军训八天,别管明星素人,必须参加。   “第二件……”   陆星寒进而抱住她的腿,目光切切,“我马上就上大学了。”   “对啊,”林知微有点不解,“军训结束,就快开学了。”   “微微,我是大学生了。”   “所以呢?”   “所以……”他一脸坚定,很严肃地说,“我真的!真的不小了!”   还有几句,徘徊在唇边,不敢说出口——   那个不小。   年龄也不小。   你都……都亲自验证过的了。 第64章 六十四只崽   林知微果断挣开他的束缚, 把腿抽出来,挪远。   满脑不良思想的小崽子!   陆星寒没能抱住她, 可怜兮兮朝沙发上一倒, 小爪子挠得咯吱咯吱响, “你躲我——”他伸手够她, “完了你不疼我了——”   林知微斜眼看他, “把你的思想端正端正,我再考虑疼你。”   陆星寒蔫蔫趴了两三秒, 眨眨眼,眸光又重新明亮起来, 他慢条斯理站起身, 先去调暗灯光, 然后走到餐桌旁, 把水果盘和沙拉端过来, 顺带两杯红酒。   玻璃杯脚碰在茶几上“叮”的一声。   他不再撒娇卖萌, 动作恢复到沉静稳妥,侧脸线条映着暖光,勾勒出晃眼的金边。   林知微本能地坐直, 莫名有点小紧张。   这气氛……   陆星寒拿起叉子,挑块颜色最红的草莓喂给林知微, 她张口接了, 他含笑问:“甜吗?”   “……甜。”   他紧接着把自己的唇送上, 轻轻一吻, 低声继续问:“有我甜吗?”   林知微心尖一抖, 不由自主说了实话,“……没有。”   陆星寒眼里荡着让人心乱的水光,继续卷起沙拉送到她唇边,“再尝尝这个,好吃吗?”   林知微咽下,缓缓点头。   他再次吻过去,比刚才更深入,舌尖勾掉她唇上残留的酱汁,凝视她的眼睛问:“有我好吃吗?”   林知微睫毛急颤,心跳开始失控地变奏,她不想再承认了,可滋味实在太好,说不出谎,“……没有。”   陆星寒一笑,端过酒杯递给她,“那再喝一口酒,微微,你答应过今晚陪我喝点的。”   再喝要出事!   林知微知道全是小崽子的套路,现在要是不打住,她怕是很难守住防线,要被他给得逞了。   她掐掐手心冷静,义正言辞推开,“不能喝,太晚了,喝了你又要闹。”   说着站起来,想越过他的腿,赶紧躲去卧室里保命,挨近他身边时,偷眼用余光瞄了瞄他的反应。   陆星寒没有继续提要求,而是端起杯子自己喝了一小口,在她要走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继而起身拥上去,扣住她的后脑不由分说侵到唇上。   她只“唔”了一小声,被攻陷的唇舌就不由自主接收到微凉的酒液,来不及品尝,已经被他迅速辗转出刺激到每根神经的甜腻和辛辣。   腰上箍紧,全身不能动,他的手滚烫,不断失守的地方火烧一样。   沙发和茶几中间的距离,仅够一人通过。   两个成年人纠缠在一起,立刻显得狭窄,林知微下意识朝后躲,但空间实在有限,退无可退,她的膝弯顶到茶几边缘,身体随之后仰,虽然及时被陆星寒揽紧,但腿似乎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   “哗啦——”   液体洒落,杯子滚动,咕噜噜直至撞到障碍才停下。   林知微一下子僵住,陆星寒也听到了,两个人稍稍分开,一起望过去,然后一起睁大眼。   “我的电脑!”   搁在茶几边上的红酒杯翻倒,正好歪在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上,键盘湿了一大片,屏幕由于待机本身就是黑的,一时看不出坏没坏。   林知微慌忙把电脑抬起来,红酒滴滴答答淌落,她心急地抽出纸巾擦拭,力气太大波及到了电源键,屏幕很快亮起,不过三五秒功夫,刷的黑屏,彻底开不开了。   陆星寒把电脑接过来,卸掉电池,反向翻转让酒往外流,但效果不大,笔记本键盘缝隙太细,酒全存在里面了。   他拧死眉,“工作电脑是不是?里面有重要资料吗?”   林知微既后悔刚才搬过来刷微博忘了收起来,又哭笑不得觉得是自己意乱情迷坏了事,好在后果不算严重,她安抚陆星寒,“有是有,不过都存了备份,我明天找人修修。”   陆星寒摇摇头,“交给我吧,我让袁哥找专人去修,你的东西还是要小心,里面的资料万一泄露就麻烦了。”   林知微想想也对,“好吧——其实也没什么,都是以前做过的旧案子,最新的只有谢晗电影节开幕式红毯那一套的搭配方案。”   “我做错事了,我来弄好,”陆星寒丧气地垂下头,蔫巴巴贴在她脸边蹭蹭,“对不起……”   林知微抱住他拍拍,适时插播心灵鸡汤,“所以你看吧,小孩儿想做坏事,容易受惩罚。”   陆星寒“嗷呜”咬她一小口,绝不认同。   隔天一早,为了不留隐患,陆星寒先走,林知微等了半个小时才出门,到星火娱乐去签订全新的合作合同。   袁孟在门口接她,边走边聊,他想得远,细心替彼此考虑,“小林老师,团里三个成员,你自己加上何晚肯定忙不过来,我这边找人的话怕你用着不顺手,你还得组建个可靠的团队才行,开工作室的事,差不多可以提上日程了。”   他又补充,“但也没那么着急,他们马上要军训,接下来最重要的行程就是星寒的电影节,等回来再办也不迟,你先筹备着。”   林知微清楚他说的没错,趁着这段时间,必须把自己的团队拉起来,否则以后的工作会受限制。   她留在休息室里等袁孟去老板秘书手里取合同,原本应该三五分钟的事,足足等了二十多分钟袁孟才回来,合同书被他攥得发皱,脸红脖子粗,还喘着粗气。   “怎么了?”她立刻站起来。   袁孟把合同往桌上一拍,拧开瓶矿泉水使劲儿灌,一口气喝半瓶,挣扎半天还是难以启齿,“……小林老师,你可能要受点委屈了,老板的意思,跟你续签的合同,目前最多只能先签三个月。”   林知微听完这些,足够猜到完整内容,她重新坐下,等袁孟说完。   袁孟真是糟心。   公司说好的事不知道怎么就临时变了卦,给出的借口更不能服人,说什么林知微失去工作室依托会变得不够稳定,先拿这次电影节去检验一下红毯的实力再考虑续长约。   袁孟断定全是瞎扯淡,最开始签林知微本来也跟工作室没关系啊,何况她的实力还需要一个红毯去证明?那男团出道半年多零失误的造型都是吹出来的?这不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么。   可别是铺垫什么歪心思呢。   但这些猜测,只能放心里想想,他也不敢随便说出口。   “以前我还觉着星火娱乐特别好,资源优越又舍得花钱,现在再看,根本就是个瞎眼的,”袁孟想起陆星寒被吸血的事,越说越气,压低声音,“我现在也没别的指望,就等着哪天星寒翅膀足够硬了,单飞出去另起炉灶,我二话不说立马跟他走!到时候咱们是一家人,再也不怕谁弄幺蛾子。”   多的不能抱怨了,陆星寒给他下过死命令,公司任何不好的事,半句都不准对知微讲。   林知微无法安慰袁孟,能做的就是当机立断,她没犹豫,把合同逐条看过,除了期限,没有什么隐晦陷阱,笔一挥签完,她认真说:“不用担心,无论你们老板想拿什么给我当考题,我都会满分通过,还有,这事先别告诉星寒。”   她跟袁孟道别,偷溜到录音室外,隔着单向玻璃朝里看看,陆星寒正扶着耳麦,全神贯注投入,圈内有名的录音师头一点一点跟着打节拍,等一节录完,面带笑意起身给他鼓掌。   看再久也看不够的。   林知微收回目光,定了定心,拐进走廊给何晚打电话,“晚姐,我想好了,下一步打算——”   何晚显然兴奋过度,等不及听她讲完,大着嗓门打断,“知微!我刚要给你打电话,咱有人了!我跟你说——大家全辞了!”   “什么?”林知微震惊问,“你说谁?”   “咱们小分队全体啊!一个不差!”何晚激动得爆了句脏话,“你一走,陈令仪那老巫婆直接把咱们队的看成前朝欲孽似的,不是发配边疆就是打算凌迟处死,谁受她那个气啊,大家全辞了,不管往后你怎么决定,都跟你走!”   林知微捂住嘴,有好几秒没说出话来,加重语气确认,“你问过了吗?她们自愿的?真要跟着我?”   何晚哈哈笑,“来来来,都在我身边呢,让她们亲口说。”   一大片叽叽喳喳的熟悉声音一起涌过来,有的带了哭腔,年纪小的两个还大喊着“刀山油锅一起走”。   特别中二。   但也特别真心。   林知微心口直跳,吸吸发酸的鼻子,笃定保证,“虽然以后的事还需要努力,但至少三个月之内,肯定会让大家和以前一样忙起来!”   在这圈子里,不怕忙,只怕闲。   彻底脱离工作室后,未来一切都是未知,她能否在这行里真正立足下去,这一次电影节的反馈将是决定性的因素。   不仅是陆星寒的首秀,谢晗的翻身,也是她对自己的证明。   陆星寒越走越高,接触的主流资源只会多不会少,她必须要让自己的身价能力赶得上他的脚步,不能停在原地,让他去等。   去学校报道军训的前一天,林知微特意把陆星寒拎回家,目的只有一个,教他涂防晒。   小崽子平常不管涂什么都胡乱一抹,仗着老天爷赏饭吃完全不知道好好保养,这白得发亮的一张脸要是真晒黑了,还不得让那些时刻盼他出丑的对家粉丝给嘲死。   陆星寒不管在外面多忙多疲惫,到家就生龙活虎,特别积极,跃跃欲试问:“微微,需要脱衣服吗?”   “……你军训时候脱衣服吗?”   “不脱。”   “那你还问!”   陆小崽对手指,“这不是教学嘛,我想学仔细点。”   林知微挤出防晒乳糊他脸上,“先把基本的学会了再想别的,抹匀了,我看着。”   陆星寒不干,“你还没教呢。”   说着弯腰合眼仰起脸,乖巧软萌一气呵成,等着她给涂,林知微无奈了,分别点在他额头鼻尖下巴脸颊上,一点点细细匀开,“别偷懒,别嫌麻烦,你要敢黑了,等出来我收拾你啊。”   陆星寒享受不已,主动仰起头露出修长脖颈,“微微,还有脖子也要涂。”   倒是很懂。   林知微指尖轻擦过他的喉结,不经意来回拨弄两下,陆星寒眼帘微微挑开,双手紧了紧。   “会了吗?”   “不太会,”他支起身,把短袖卷到肩,“手臂也要涂。”   林知微手中触到的肌肉蓬勃紧实,鼓胀坚硬,皮肤却又凉又滑,覆上一层乳霜后,更加细腻,来回游走舍不得放开。   陆星寒静静盯着她逐渐泛起淡红的脸,出其不意俯身亲亲,靠在耳畔问:“手感好吗?”   林知微手一抖,再也不肯上他的当,选择言不由衷闭眼黑,“……不好!”   她呼吸升温,“啪”一声扣上防晒乳盖子,“我看这个根本不适合你,别涂了,直接用喷雾吧!”   喷雾的防晒效果普遍没有乳霜持久,也没有乳霜温和,应急和补妆更适合,她不太想给陆星寒用。   但现在,不管他那么多了!   她摇了摇喷雾,对准他一通袭击,“这个总该会吧?你再敢不会——”   陆星寒笑着躲,环住她的腰,“别别别,微微你手机在响!”   林知微侧头一看,本市的陌生号码,完全没印象,她手上还残留一层乳液,黏黏的没法滑屏幕,小跑着赶去浴室洗手,听到铃声响个没完,她扬声说:“星寒,你先接一下,别出声,我马上出来!”   陆星寒把手机捡起来,接通。   听筒里传出的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请问是林小姐吗?”   陆星寒这下忍不住了,压低声线问:“你是?”   年轻男人一怔,“林小姐的电脑托人送来我这里维修,里面有点特殊情况需要跟她沟通一下,”他试探问,“她本人不在吗?”   陆星寒一听是修理电脑的,肯定不认识,更加肆无忌惮,望着林知微从浴室跑过来的身影,语气绝对淡定沉稳,内心实际猛跳如雷。   他清清嗓子,在“林小姐本人”赶到之前,先宣布身份——   “跟我说也一样,我是她老公。” 第65章 六十五只崽   陆星寒一脸正经, 他可没乱说,他就是知微老公, 就算现在不承认, 早晚也得承认。   反正知微离得还远, 肯定没听到。   就算听到了……他也抗打。   电话里的年轻男人恍然大悟, “行, 那麻烦您千万转告给她,我在把电脑的硬件维修好之后, 按惯例赠送一次系统检查服务,结果发现里面——”   林知微这时候跑到跟前, 拿过手机, 口型问陆星寒是谁。   陆星寒轻声说:“修电脑的, 有点问题。”   他隐隐意识到情况没那么简单。   林知微这台电脑是工作专用, 他为了防止设计泄露, 特意让袁孟联系圈子里专门的团队去修, 不光技术过硬,安全保密方面也绝对稳妥。   能专门打电话来联系,肯定不是小问题。   陆星寒放心不下, 神情严肃起来,直接按开免提。   林知微接着开口, “你好?”   年轻男人卡壳, 很快反应过来, “林小姐是吗?情况我刚才跟您老公已经说了一些——”   ……老公?!   林知微瞪向陆星寒, 陆星寒耳朵有点红。   这么快就暴露了!   为了防止挨打, 他连忙比个“嘘”的手势,听对方继续。   年轻男人说:“我排查系统的时候,发现电脑里面安装了一个深层的远程监控程序,倒不是字面理解的那种摄像头监控,而是只要开机,程序的主控方就可以随便查看这台电脑内的任何资料。”   他尽量通俗易懂解释完,负责地询问:“这种程序,日常使用电脑的时候不会有任何察觉,林小姐,请问您是知情的吗?”   随时监控?!   怎么可能……   林知微惊呆,手下意识抓住陆星寒,用力攥紧,只觉得全身冰凉,犹如一头扎进了刺骨冷水里。   这电脑是进工作室的第二年,陈令仪作为年终奖励亲手交到她手里的!   那时她还用着大学时买的二手旧电脑,容易卡顿蓝屏,问题一大堆也舍不得花钱换,它的到来简直是雪中送炭,她一直爱惜地用到今天。   陆星寒感觉到她在轻轻打颤,把她搂到怀里裹住,肃声问:“能不能看出什么时候安装的?”   “应该是跟装机同步,在正式被使用前,已经安装好了。”   “任何资料都能窃取?”   “其实不应该叫窃取,”年轻男人大概明白了,无奈叹气,“这根本就是人家后花园,只要你开机,那你电脑里所有东西,都是随便看随便拿。”   陆星寒立刻想到最重要的,“你这次检查系统,对方会不会察觉?”   “说起来也巧,我这两天熬夜加班,凌晨三四点钟开始检查的,发现问题之后就没再动,过后我也用其他方式验证过,那个时间点没有入侵痕迹,”他保证,“可以确定没被察觉。”   陆星寒眸光冷厉,简单交代几句后,挂断电话,差点把手机也碾碎了扔出去。   冷静下来想起知微的手机是他亲手买的,绝对安全,这才关了机丢开,把林知微扶到沙发坐下。   林知微死按着眉心,脑中乱成一团,领到这台电脑后发生过的种种大事小事相继在眼前浮现。   难怪啊。   难怪以前好几次陈令仪布置给她任务,她做好设计后,又被临时通知改派给别人,而最后出来的成果,却跟她的想法相差无几。   还有她偶尔闲暇,为了锻炼自己,会挑选圈内造型容易出错的艺人作目标,有针对性地用每季大牌新款练习搭配,随手做了,随手也就忘掉,但过后不久,总能看到陈令仪接触了这位艺人,并且成功合作。   甚至她曾收藏过自己欣赏的一些款式,也会三不五时出现在陈令仪本人的身上,大摇大摆穿去各种场合,得到不少好评。   任凭林知微心思再细,也不可能往“偷窃”上联想,一直以为是她们品味相似,志趣相投,还把陈令仪当作入行恩人,真心好友。   现在想想,最庆幸的是她足够公私分明,为了不分心,从来没在这台电脑上存过任何私人资料,否则哪怕有一张跟陆星寒过去的合影,后果都会严重到不能想象。   她额上密密地出着冷汗,想弯下身伏在膝盖上缓缓,才动了一下,就被陆星寒抱到腿上。   汗被擦掉,眼角由于震怒激出的一点生理性眼泪也被他吻干,背上的温热手掌一下下温柔顺着。   整个人好像从刀尖回到了软床,她满腔激烈的情绪被安抚,逐渐重归平稳。   陆星寒的怒火随时能燃爆,但危机临头,他必须比知微更冷静,沉默少许后,稳定声音低低响起,“以前她通过这个程序做过的事咱们先不考虑,当务之急,是她接下来会做什么,微微,你仔细想好,电脑里有什么是她之后能利用的。”   林知微的神经蓦地抽紧,想起最重要的东西,“……谢晗,谢晗的开幕式红毯!”   唯一一套已经跟谢晗团队正式沟通过,连各个涉及的品牌商都已联系好,完全拍板定案的造型。   陆星寒把她身子摆正,“能推翻重来么?”   “……能,”林知微握拳,“不能也得能!”   陆星寒点头,眯了眯眼,“想让她受惩罚,咱们现在只有监控程序这一项证据,还不够把她怎么样,也没办法确定红毯造型她到底会不会、或者说以什么方式窃取,所以——”   林知微在他的引导下,一双眼很快明亮。   目光相撞,她读懂陆星寒的意思,抿住唇,理清思路,缓缓说:“所以,我要跟谢晗交代好实情,改掉设计,咱们提前做好准备,但表面上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这台电脑照常使用,让陈令仪继续按计划往下走。”   按兵不动,等她亲自把更多证据交上来。   陆星寒按时到学校报到军训,容瑞和梁忱也在三天内相继动身。   男团三个成员,陆星寒考上音乐学院,容瑞进了电影学院,梁忱艺考挂着最后一名挤入传媒大学,走起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林知微要在电影节里兼顾陆星寒和谢晗两方,责任压力都相当重大,从往返机场到红毯晚宴发布会,分别五到八套完整造型全部在等她挑选定夺。   袁孟临时安排了一间小型的工作间给她,把造型小分队全员都拉到一起,从陆星寒军训开始,开启了整整八天废寝忘食的忙碌。   与此同时,小分队里还有两台从工作室带出的电脑,林知微全部找借口送出去检修了一遍,并没有发现问题,看来在她们这组里,陈令仪关注的对象仅她一个。   而受监控的那台电脑继续使用了一小段时间,在陆星寒的授意下,被技术人员自然地做出系统老化,频繁死机弃用的假象,彻底作废。   为了不引起没必要的愤慨,陈令仪的所作所为林知微并没有对大家讲,等到前期工作基本结束,准备出发前,只私下里告诉了何晚,让她心里有数。   何晚气到要昏倒,把陈令仪破口大骂十几分钟,林知微都听笑了,推推她,“好了,你也不嫌累。”   “我以前虽然烦她,可没想到她能这么可怕!”何晚呼呼直喘,“哎,你说她这么毒,那以前别的团队还盛传过她强迫旗下设计师出去潜规则换资源,不会也是真的吧?”   林知微摇摇头,莫名想起当初跟陈辞的团队打交道时,陈令仪暗示她尽量配合客户的各种需求,别得罪人,不禁一阵恶寒,“别想这个了,这一次出去——”   话音未落,小分队里年龄最小的女孩蹬蹬蹬挥舞着手机跑上楼,大声问:“微微姐,晚姐,你们看到营销号刚爆料的新闻没?”   林知微跟何晚面面相觑,何晚拍她,“你不工作,看什么八卦。”   “不是普通八卦,跟咱有关系的!”女孩把手机给她们看,“这蛇精脸网红,眼熟吧?就是电影节上秦思思要带的那个!出事了——插足别人家庭,被人原配在大街上开车追着骂,听说这次能去蹭红毯,都是靠这男的花高价买来的。”   一条网红的花边按理说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可偏偏这网红背后的男人不简单,有钱有势还花心,风云人物,一下子闹得全网皆知,这网红不但不藏着,反而高调发声,声称做小三又没伤天害理,理直气壮表示红毯非去不可,一定要艳压全场。   一时间各大娱乐新闻全被盖过了风头,网上随便刷刷就是骂声一片。   何晚嫌弃地“啧啧啧”了好几声,“秦思思也够倒霉的,陈令仪千挑万选,给她弄了这么个主顾。”   林知微思绪一顿,眸光闪了闪。   是啊,这网红,秦思思也提过,的确是陈令仪特意给她选的。   那么临行前曝丑闻,到底是出乎陈令仪预料,还是根本就……在她计划之内呢。   九月初,距离电影节开幕只剩两天,各团队相继开拔,微博上充斥着五花八门的机场穿搭,各大网站记者差不多全天候守在国际机场门口,按手里掌握的行程表掰手指数着还剩几个没走,数到陆星寒的时候,群情激奋了。   就是今天。   全网瞩目,粉丝激动地凌晨就跑来占位置拉横幅,生怕乖巧软萌的寒寒第一次国际行程排场不够盛大。   上车前,更衣室里,林知微拎起一黑一白两件同款宽松薄开衫,在陆星寒眼前晃晃,“寒哥选选,喜欢哪个颜色?”   陆星寒军训时防晒涂得相当努力,一点没黑,倒是几天下来又长高一点点,身形轮廓更显硬朗,往林知微面前一站,压迫感相当强。   强得都要叫寒哥了。   陆星寒轻笑,在她鼻尖亲亲,“寒哥全听你的。”   林知微挑眉,“那身为我男朋友,寒哥基本的穿搭审美能力必须达标啊。”   “好——”他尾音绵长,握住她右手,“我选这边黑色。”   林知微满意点头,“结果对了,理由呢?”   她指望着小崽子能说说跟裤子内搭的配色,可小崽子简简单单就一个理由,抬起手腕,得意地亮出她七夕送的手链,有理有据说:“因为黑色跟它配啊。”   好吧。   她就知道。   满脑子都是谈情说爱的事。   林知微忍着笑给他把全套穿好,收整东西紧跟他的车一起出发。   谢晗到那边有个访谈,早走一天,她安排了小分队里三个人跟她,自己则带剩下的人留下陪陆星寒同行。   该准备的全都妥当,就等战役打响。   车一到机场外,袁孟带的保镖马上自动形成包围圈,林知微随其他工作人员一起走在后面。   陆星寒站定,回头,朝她望。   林知微勾着唇,对他娇娇俏俏眨了下眼。   粉丝们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争先恐后涌上来,隔着保镖的包围圈,拥着陆星寒缓慢向前移动。   粉丝和媒体们的快门声响成一片。   无数人为他一个侧目一个招手激动到面红耳赤。   林知微看着陆星寒频繁抬起的右手,金属手链闪着含蓄银光,被数不尽的镜头捕捉。   她低头,按住自己盖在衣领之下的情侣款项链,忍不住弯起眼睛。   正在被大家热情似火簇拥着追逐着的那个身影——   是她的人呐。 第66章 六十六只崽   飞行历经近十六个小时, 于傍晚抵达。   降落前, 林知微被名正言顺换去陆星寒身边补妆,他皮肤天生冷感少汗少油,肤色白得干净, 妆本身又淡,跟登机时几乎没有变化。   林知微仅是薄薄扫些散粉,再把他睡到翘起的几根头发顺下来,轻轻松松搞定。   陆星寒眼帘一直垂着, 等她补好才睁开, 他背着人, 悄悄越过座椅扶手,勾住她的手指, 轻声说:“我刚才睡着了。”   长途飞行后的嗓音夹着沙哑疲惫, 敲击她的耳膜。   林知微这才发现他眼里不少血丝,“怎么看起来好像更累?”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把她的手抓紧,团进掌心里一寸寸摩挲,靠向椅背,勉强扯出一点笑容,“做了个梦。”   林知微忙着给他滴去血丝的眼药水, 没来及问清到底是什么梦,飞机已经停稳, 大家纷纷起身, 准备下机。   战役从踏出舱门的一刻就打响了。   这里是位于欧洲国家的世界名城, 过去从未涉足过的陌生土地,机舱与航站楼的通道直接连通,没有机会去看外面风景。   林知微随团队经过二楼廊道,透过玻璃墙壁,足以看清下面如潮人群,跟来时一样,挤满媒体和迎接的粉丝。   陆星寒迅速调整状态,对拥上来的镜头露出标准甜笑,国内的通稿随之铺天盖地,陆星寒的名字前加上了各种耀眼头衔,“国内团体第一人”、“最年轻的奢牌大使”、“零失误造型神话延续”等等。   林知微粗粗翻了一遍,最喜欢的是“实力原创歌手”。   那是陆星寒真正热爱和擅长的东西,也是剥离开所有外表人设的光环后,他最本质最不可动摇的资本。   出机场时天色渐暗,几辆车从异国城市浪漫奢靡的夜景里匆匆穿过,乘船继续赶往举办电影节的小岛,跟谢晗入住同一家酒店。   一进大堂,满目熟面孔,国内艺人有大半都聚在这里,明天上午电影节正式开幕,今晚,各团队则各有忙碌,哪怕没行程的,也得出去找个高大上的地方拍拍照,拿出去吹上一波。   袁孟和助理先陪陆星寒上楼,林知微带自己的人等下一轮电梯。   电梯门缓缓开启,尚未全部打开时,里面就传出嗲嗲的女声,“哎呦那算什么丑闻,你情我愿的事而已,再说了,黑红也是红嘛,这圈子里谁能比谁干净——”   下一秒,电梯内外两拨人正面相对。   林知微抬头,正撞上秦思思皱眉不耐烦的表情。   何晚意外地“呵”了一声,低低跟她说:“冤家路窄,这不是秦大小姐和那位人人喊打的网红么?”   网红比照片上下巴还尖,整容痕迹明显,低领口的裹身裙衬得胸前呼之欲出。   她还在嗲声嗲气喋喋不休,跟秦思思讲她的辉煌史,炫耀财力,显然不知道秦思思背景,林知微倒是意外,这大小姐肯微服出巡啊,甘愿做个普通造型师,都没亮身份。   眼神一碰即分,当不认识擦肩而过。   马上错开时,秦思思忍不住瞥了她一眼,小声说:“林知微,你最好小心点。”   电梯门随之关上,何晚反应过来,顿时炸了,“什么意思?!碰个面还不忘说句狠话,威胁谁呢!?她算什么东西,瞧瞧她身边那个——”   林知微想起秦思思刚才的眼神,虽然满是不耐烦,但并没有恶意,她示意何晚别冲动,“也有可能不是威胁,只是最简单的字面意思。”   秦思思在提醒她小心。   当晚,陆星寒和谢晗分别有活动,陆星寒这边受珠宝品牌商邀请,有个小型见面会,谢晗那边则是要跟几位大导共进晚餐。   还好住得近,林知微两头忙碌,女明星的妆要花更多时间,但小分队里的化妆师熟知她风格,细节上可以替代,她还是把更多精力放在了陆星寒身上。   陆星寒略微仰头,让林知微给自己扣好领针,目光在她穿着新款套装的身上掠过,带了笑意,“知微宝宝真好看。”   林知微低头看看他送的衣服,戳戳他肩膀,“给你三分钟让你尽情得意。”   再过三分钟,他就要出发了。   陆星寒俯身问:“那要是不小心得意忘形了怎么办?”   嗯?忘什么形——   紧接着,他靠近了重重一吻,翘起唇角,不等林知微怪他不正经,先一步在她头发上摸摸,低声问:“陈令仪有什么动静吗?”   “还没有,”林知微轻易被顺了毛,凝重说,“一切都看明天了。”   如果陈令仪盗走谢晗原定的开幕式红毯造型,想以此来打击她,具体能怎么做文章?   林知微设想过各种可能。   陈令仪无法阻止品牌商提供衣饰,更无法从根本上破坏她的设计,那么只能来暗的,让谢晗因为这套造型吃闷亏,被群嘲,不但翻不了身,还必须栽得更惨,促使谢晗跟她决裂,再把舆论麻烦全推给她。   一个造型师,一旦在大型场合背上这样的污点,以后也别想继续混了。   可是在造型本身没有任何问题的前提下,谢晗这闷亏到底要怎么吃,才能吃得又狠又恶心?   隔天清晨,开幕式红毯的最终出场名单正式对外公布。   谢晗排在前半场,她身上背着两个重量级代言,这次既是随剧组出席,也是接到品牌商邀请,双重身份,让她可以脱离剧组,独立走红毯。   而陆星寒排在稍后,比谢晗晚大概十五分钟。   红毯正式开始前,林知微给谢晗精心上好妆,换上跟初始设计截然不同的另一套全新造型,裙摆一荡,铺在楼梯上,示意摄影师拍照。   谢晗的红毯障碍症彻底被治好,各种POSE根本停不下来,激动地恨不得抱住林知微亲一口,“我简直太美了吧!比之前定好的那套更美!”   门被人有节奏地敲响,得到回应后,陆星寒推门进来。   谢晗瞧见他正装加身,从头到脚自带背景光,当时眼睛就直了,大叫,“弟弟你帅过分了!”她提着裙摆跑下楼梯,转了个大圈,“快点看看姐姐美不美!”   陆星寒礼貌笑一笑,客气点了下头。   这么冷淡的反应。   谢晗蔫了,丧丧的。   林知微看不过眼,拉过谢晗小声安慰:“他就那样,看谁都无感,你超美的。”   谢晗悄悄跟她咬耳朵,说话向来口无遮拦,“以前听过弟弟是圈里有名钢铁直男,跟大美女搭综艺都说男女授受不亲,这一接触,哇,果然冷的啊!没开窍吗?总不会性|冷淡吧!”   林知微被她最后一个词呛得直咳嗽,脸色涨红,陆星寒蹙眉过来,在她背上轻拍,“怎么了?我去倒水。”   水端来,林知微喝一口稳住,陆星寒习惯性用指尖抹了下她唇边的水迹。   谢晗有点小窒息,眼睛更直了。   陆星寒确定林知微没事,才说:“袁哥已经跟组委会沟通过了,我和谢晗姐换位,我先走。”   林知微恢复严肃,缓缓点头。   红毯现场临时换位,是他们三个早在制订计划的时候就打算好的。   按照惯例,红毯的名单和出场顺序会在今早公示给所有媒体公众,此时此刻,谢晗和陆星寒的顺位肯定已经大大方方贴在了国内各大娱乐板块上,正被热烈关注中。   而临场调换位置属于突发状况,一般不会另行对外更改。   所有人都会知道谢晗的原定出场时间。   包括陈令仪。   她如果有动作,想让效果最大化,一定会卡在谢晗马上出场的时间点上,好让林知微措手不及。   谢晗心很宽地说:“知微,你别担心了,咱们不是都定好了,弟弟先走,让你们那陈老板以为我真的中了招,能折腾多少是多少,全留成证据,等十五分钟后我闪亮登场,绝地反击啪啪打脸,一下搞掉她!”   林知微皱眉,“我知道……”   没错,陆星寒先走,是为了故意拖长十五分钟,让陈令仪的黑手暴露越多越好。   她需要证据,才能彻底让陈令仪倒台。   但唯一负面的,就是占了谢晗位置提前出场的陆星寒,可能会在短时间内,遭到媒体和网友的强烈非议。   林知微心口发紧,谢晗在场,她也不好跟陆星寒多说什么,以帮他整理鬓发作掩饰,踮起脚,手在他耳朵上轻揉了一下。   陆星寒知道她的担心,拍拍她手臂,声音很低,“什么都别想,我参加电影节,本来就是为了你。”   一小时后,国际电影节开幕式红毯正式开启。   场地入口处除了留出通道以供各豪华车辆通行外,几乎水泄不通,各国媒体匆忙入场,外面台阶上挤了不少来蹭红毯的十八线小明星,个个长裙拽地袒|胸露|乳,生怕不够抢风头。   当地时间上午九点四十。   距离谢晗的原定出场时间还有五分钟。   林知微提前赶到红毯入口,心跳如鼓等待陆星寒的车抵达。   何晚一刻不停地刷着手机,紧张得满头全是汗,又过一分钟,她呼吸猛地一顿,用力抓住林知微的手腕,“知微!来了——真的来了!”   近期丑闻缠身的网红刚刚发布一条新微博,下面配九张图,是她今天红毯造型的酒店定妆照。   林知微连忙接过手机,手腕有些抖,点开大图一看。   不出所料。   这蛇精脸网红,从裙子到配饰,无一例外,跟她旧电脑里的原始设计完全吻合,半点也不差!   她在电梯遇到秦思思的那一刻起,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但等到真正发生的一刻,还是气得全身发颤,死死攥住手机,心脏砰砰跳到喉咙口。   如果不是那晚在家碰倒了红酒。   如果不是修电脑发现问题。   如果不是陆星寒足够冷静,安抚她及时想好了对策。   那么即将登场的影后谢晗,会跟这位名声恶臭人人喊打的蛇精脸网红,在同一场电影节的同一条红毯上,完完全全撞上造型,而且相比起来,还是网红亮相更早!   谢晗必定被嘲讽到抬不起头。   而曾经身处同一间工作室的她跟秦思思,恐怕这辈子也洗脱不清谁剽窃谁的污名,从此直接被所有艺人列入禁区。   头顶太阳很大,林知微身上却一阵阵发冷。   还剩三分钟。   何晚知道这才刚刚开始,她刷新的更勤,果然,第二波随之来了。   微博上叫得出名字的一系列娱乐营销号,不约而同发出相似通稿,大张旗鼓爆料,声称影后谢晗红毯造型遭遇滑铁卢,竟然和丑闻网红撞同款。   详情描述得绘声绘色,仿佛亲眼所见,各种“我朋友说”、“我家亲戚说”纷纷上阵,铁证如山拍板谢晗肯定要遭遇出道以来最大造型危机。   往后必定还有第三波第四波甚至更多,从谢晗一路黑到林知微的身上。   何晚咬牙切齿,“这是把你往死路里推!”   林知微站得脊背笔挺,她面无表情,关掉手机,“我死不掉,”她望着陆星寒即将到来的方向,“我不是自己一个人。”   一句话说完,门口的镜头刷刷对准刚刚驶来,逐渐停稳的名贵跑车。   林知微目不转睛。   车门被恭敬开启。   在大家都以为会落下谢晗的长裙高跟鞋时,暗蓝色西装裤包裹着的长腿稳稳踏出,修长俊挺的年轻男人直起身体,单手扣上西装,一眼在人群里找到她。   他双眸含光,浅浅一笑。 第67章 六十七只崽   陆星寒的面孔在国外媒体眼中既陌生又新鲜。   哪怕并不熟知, 出场顺位也显然有误, 但美对于人的吸引,不会因为任何外界因素而改变。   大大小小的镜头不由自主为他定格。   冷白剔透的东方男孩,高大却也俊秀, 从头到脚每处细节都恰到好处,没有任何累赘修饰,年少柔韧和成年锋芒巧妙糅杂,年轻男性一切美好的特质全部集中在他的身上。   红毯新人, 应该紧张拘束, 他偏偏出人意料, 哪怕站在争议位置上,依然镇定得体, 气场十足。   林知微清楚听到了媒体圈里的吸气声。   其中也有不少相熟的国内记者, 猛拍一通总算反应过来,抓住陆星寒慢步经过的机会, 急忙喊:“寒寒今天无敌帅!不过是跟谢晗换位了吗?”   陆星寒笑笑,没有回答。   记者无暇继续追问,被旁边的国外同行抓住七嘴八舌问这男孩究竟是谁,多大年纪,演过哪部电影, 记者满肚子新闻点被堵回去,扬扬下巴, 还挺骄傲, “我国特别红的歌手, 不是演员,今年才十八,品牌商特邀来的。”   陆星寒身形舒展,脚步不疾不徐,走得极稳。   林知微站在入口,眼睛被他填满,满脑的愤怒难过全都没了,定定望着他越来越近。   他的身影挡住太阳,在她面前走过,准备踏入真正的红毯中心。   林知微以为就要这样分开时,他在万众瞩目中忽然侧过头,不着痕迹对她轻轻眨了下眼。   她骄傲又忐忑的心立刻像被他一把捧起,爱惜抚摸。   何晚同样近距离感受,差点没喘过气来,捂着嘴小小声跟林知微感慨:“妖孽!妈蛋这就是个妖孽!我见他第一面就知道,他如果想得到谁,能跑才怪了。”   林知微目光黏在陆星寒挺拔的背影上,看着他迅速被更多镜头淹没。   ……可不是么,能跑才怪了。   陆星寒的红毯情况第一时间传回国内,各路媒体的现场照片火速全网蔓延,在自家粉丝热血冲头、路人频频惊艳的同时,一直把陆星寒视作眼中钉的对家粉丝们更不甘寂寞,快狠准地指出他时间顺位不对,肯定是抢了谢晗的位置。   这些人平常没事还要鸡蛋里挑骨头黑上陆星寒一波,现在这么大一块话题,管他真相如何,先骂了再说。   口水战随之激烈掀起。   早有预料的结果。   短时间内,陆星寒难免要承担骂名。   林知微尽量去忽略,收整心情,把何晚拽离人群,陆星寒争取来的黄金十五分钟已经开始倒计时。   天气炎热,四处又混乱喧闹,林知微不敢走远,拉着何晚躲到角落阴凉处,何晚手机握得发烫,不得已来回换手,“很好,第三波来了!”   她飞快滚动页面,“刚才爆料谢晗跟网红撞造型的那些营销号,肯定收了陈令仪不少黑钱,现在全打了鸡血,正在拼命渲染谢晗躲起来不敢出现,断定她今天红毯要泡汤,还有的已经把火引到了你身上——”   何晚说着,切到林知微的主页上,果然,不明真相的谢晗粉丝一拥而上,质疑责问铺天盖地。   林知微数着时间,“继续等,闹得越大越好。”   何晚胸口堵得疼,“知微,你也够淡定的,陈令仪这么狠毒,一着不慎就得被她给玩死。”   “既然我不死,”林知微十指扣紧,“就是她死。”   她想了想,觉得还需要给陈令仪再添把火,“晚姐,用你的微博账号,发个哭脸的表情,其他什么都别说。”   何晚不多问,照做。   小分队全员跟随出国的事,陈令仪肯定知道,暗地里必然会关注她们的动向,其中又数何晚的关系最亲近,这时候发哭脸,足以说明困境。   何晚的表情发完不到一分钟,如林知微所愿,营销号们带起了下一波节奏。   谢晗出道以来所有失败造型被总结成长图拉嘲讽,林知微之前做过的访谈也被翻出来狂喷咒骂,蛇精脸网红雇佣的造型师秦思思随之浮出水面,迅速被证实跟林知微同属一间工作室。   一切都在按林知微的猜想发展,陈令仪就是要把她跟秦思思一起置于死地。   如果有机会,她真想当面问问秦思思,怎么搞的,说好的大小姐呢?怎么带资入主后,陈令仪反而有胆算计她了?   何晚呼吸越来越快,“网络暴力亲身经历才知道多可怕,谢晗到现在根本面都没露,网上居然就把这事板上钉钉了!”   热门微博、热搜榜,甚至各娱乐APP的推送,要么是网传谢晗红毯撞衫网红,要么是陆星寒膨胀抢占前辈位置。   林知微再次看时间,直起身体,“快了!”   刚说完,谢晗的电话打进来,“知微,我要到了。”   林知微扬起唇角,“准备好了吗?”   “那必须的,”谢晗朗声,“看我怎么闪瞎她们!”   何晚眼观六路,瞄到什么,急忙扯住林知微,“看那边!有人主动送上门来了!”   网上的舆论此时正好发酵到极致,话题中心的网红翩翩出现,特意选好了时间点,准备来好好搏一把关注,她是买来的红毯,没资格坐车到正门,只能老远下车,提着裙子走过来。   林知微眯眼,看着原属于自己的整套造型穿在她的身上,变得不伦不类恶俗透顶。   恶心感刚刚涌上,黑色轿车转弯,露出暗芒闪动的车标,网红挤到红毯入口时,车刚巧停下。   何晚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手机页面还停在满屏毫无下限的讽刺谩骂上。   原定陆星寒的时间已到。   车门打开。   一袭烟粉薄纱的裙角坠地,纤瘦窈窕的人影优雅显露真容。   网红化着大浓妆的眼睛一下子难以置信地瞪大,脸上表情精彩纷呈。   现场所有国内记者都已获知网上如火如荼的传闻,一看到中心人物蓦然出现,差点没反应过来,国外记者们也对她熟得很,有人忍不住用生涩的汉语呼喊,“谢晗——”   谢晗迈下车,裙摆一放,耀眼日光全要集中到她的身上,她双眼顾盼神飞,找到不远处的林知微,大大方方给她飞个吻,俏皮地比了个OK,林知微一笑,扬起下巴,同样的手势回给她。   有外国记者捕捉到女孩间的美好互动,拍下照片随后发到个人社交软件上,很快有火眼金睛的网友发现,随着谢晗大杀四方的仙女造型一起顶到热门第一。   同时引起轰动的,还有谢晗娉娉婷婷踏入红毯时,在目瞪口呆的网红面前经过,被准确拍下的同框合影。   一个精灵出尘、矜贵优雅,一个艳俗油腻、表情失控。   撞衫?撞造型?当红影后不如小三网红?   一分钟不到,全网认知被天翻地覆地彻底颠倒。   林知微指骨攥得发白,等待手机响起,没过多久,苦盼的震动终于传来,她接起,袁孟的声音自听筒利落传出,“放心吧,星寒交代的事都搞定了,截止刚才,陈令仪布置的所有黑幕,全在掌握。”   她身上脱了力,背靠着墙弯了弯腰。   有一点鼻酸,但更多的是从心底通到指尖的畅快。   何晚扶着她的肩,用力拍拍,“知微,咱们成功一半了!”   是啊,只有一半,还剩一半呢。   林知微站直,看到谢晗的红毯短采访新鲜同步出炉,她笑颜如花,远拍镜头下,跟身边一众女明星相比,又仙又美,抢夺全场眼球,状态几乎是出道以来最佳。   她也凭借这套造型,一跃成为当日红毯女星中的最大惊喜,比起普普通通亮相,话题度爆炸数倍。   记者问:“今天的红毯顺位临时变动了对吗?”   谢晗甜笑,“对,非常感谢星寒弟弟伸出援手。”   记者惊讶,“原来是帮忙吗?”   “是呀,”谢晗点头,“我们碰巧在同一楼层,红毯前,我因为一点小状况,低血糖差点晕倒,幸亏星寒弟弟超善良,同意跟我换位,让我多休息十五分钟,帮了我大忙。”   记者继续追问是出了什么状况。   谢晗眼波流转,“说来话长,稍后再给大家细讲。”   这段亲自澄清分分钟被粉丝截图,拿出去血洗跳脚的黑子,陆星寒遭到的污蔑洗刷干净,顺带挂上超善良乖宝宝的大牌子,这波委屈受的可不小,营销号们为了保命,纷纷开始疯狂安利陆星寒,试图掩饰之前的丑事。   红毯表现本身就足够惊艳抢眼,再配上图频刷屏,陆星寒肉眼可见地涨了一大波新粉。   另一边,陆星寒走完红毯,到电影节主展厅内签名留手印,流程结束,被苦苦等待的一众媒体一拥而上。   “寒寒,网上的风波你听说了吗?”   “被无辜黑有没有很委屈?”   “能讲讲跟谢晗换位的具体过程吗?她临时出了什么状况?”   “初次国际亮相好评如潮,听说还有好几个知名大牌都公开表示对你兴趣浓厚,红毯走完到现在,寒寒最想说的话是什么?”   陆星寒听了一圈,觉得就这个问题能答,他站姿笔挺,笑容标致,纤长睫毛随便一扑闪,就叫围堵的记者们眼花缭乱。   他自谦几句,冠冕堂皇的话讲完,然后淡定表示,“至于最想说的话,当然是要感谢我的造型师,没她,就没我现在。”   红毯外,林知微戳戳屏幕上陆星寒的脸,被他的回答逗笑。   何晚在一旁扇风,扯着嗓子,“哎呦喂——公然虐狗,简直活不下去!”   林知微端正神色,矜持地咳了两声,把手机反手一扣,“来吧晚姐,该打响咱们的反击战了。” 第68章 六十八只崽   到了当地时间中午, 网上的言论风向全面扭转。   陆星寒洗脱冤情, 人气势不可挡,谢晗也完美翻身, 营销号总结出来的过去失败造型反而成了强烈对比,更衬得她红毯美到要上天。   整个开幕式的国内艺人里,两人各自在同性别中出类拔萃,背后默默努力无故被骂的造型师自然跟着备受关注。   之前被舆论影响跑去责怪林知微的谢晗粉主动澄清道歉,刷出一波表白, 陆星寒的粉更不用说,老熟人老合作了,持续出彩, 长足脸面,必须点赞。   事实面前,谩骂质疑销声匿迹,营销号试图用更多新闻掩盖荒唐, 粉丝们的讨伐也显得疲软无力,足能把几个人一起推进绝路的阴狠计划似乎要被轻轻揭过。   看似风波平息的时刻, 最适合引爆默默暗藏的炸|药。   林知微对袁孟说:“可以了。”   袁孟肃然点头,一通电话打出去,一个新注册的小号随之浮出水面, 先扔出第一个重磅炸|弹——影后谢晗电影节红毯险遭暗算。   长微博以身边工作人员的身份,条理清晰讲述谢晗遭遇的险情。   由于青睐某造型师, 谢晗曾多次沟通所属工作室, 却屡次被推拒并试图强行换人, 谢晗不愿妥协,等到该造型师与工作室解约后终于达成合作,结果竟惨遭工作室记恨,并企图利用红毯造型进行抹黑。   谢晗提早知情,早做防范,但仍为其恶劣行为不齿,红毯前看到该工作室在网上恶意散步谣言,气到头晕,幸有陆星寒愿意换位,才恢复状态,勉强支撑。   微博一出,全网爆炸。   十分钟,发酵到铺天盖地。   袁孟打出第二通电话。   小号紧接着图文并茂继续爆料——   该工作室陈姓老板从前是造型师出身,水平低劣多次被合作艺人拒之门外,开始改变身份单起炉灶,招揽多个年轻有灵气,长相又漂亮的新人为自己卖命。   陈姓老板为抢夺资源无所不用其极,几年来,在她手下工作的造型师,无不经历各种潜规则暗示,如果拒不配合,她就要把人搞坏名声再扫地出门,仅有少数能力特别强的才得以继续留下,但也要相应付出几倍的辛苦去超额工作。   这一轮的揭底林知微事先并不知情,她震惊看完,凉透的心拼命往下坠,“这个……怎么查到的?!”   她根本没想到能挖这么深,也没想到何晚讲过的传言竟全是真相。   袁孟叹了口气,“星寒让我不计代价狠查,不管多深的都要挖干净,这个是刚证实的,全放进去了,其实还有更过分的,但目前咱们手里掌握的证据不够充足,暂时不爆。”   他难受地看了林知微一眼,“小林老师,越查越吓人,这女人毒透了,幸亏你够厉害,让她放不开,对你一直有所收敛,否则——”他摇摇头,“可能等不到星寒入圈,你很早就被她坑了。”   林知微呼吸缓慢,一阵阵后怕,手指死死扣住椅子扶手。   她想起当初的陈辞,她受到骚扰,跟陈令仪要求退出时,陈令仪那副司空见惯,嫌她小题大做的样子,原来真的不是错觉。   随后堆积如山彻夜不眠的工作,原来是她不肯配合的代价!   她笑出来。   几年来自以为拼命刻骨地工作,居然从来不知道头顶罩着这么大一块随时能落下霹雷的乌云,还掏心掏肺,对陈令仪无数次退让。   太蠢了,太可笑了。   袁孟看她眼圈发红,起身打算倒杯水,走到玄关时,酒店房门轻声一动,刚从活动里脱身的陆星寒进来,顺手脱掉西装搭上衣架,接过袁孟手里的杯子,示意他跟何晚都不要出声。   林知微坐在窗边椅子上,俯着身,头垂得很低。   陆星寒放下杯子,解开袖扣,上前直接把她抱起。   林知微毫无防备,惊惶一抬眸,正撞进他的眼睛里,鼻子突然就酸到不行,脆弱得一碰要碎。   陆星寒转身坐下,把她搂到腿上,抚着她的头压在自己胸口,在眉心吻了又吻,低声说:“微微,我回来了,想哭就哭吧。”   一句话,眼泪倾泻而下。   林知微死咬着唇,还惦记着陆星寒身上的衬衫是赞助商的,特别贵,弄脏了他还得受损失,努力躲着不肯往上蹭。   陆星寒把她揉得更紧,贴在耳边哄,“我都脱了让你靠好不好?”   不好!   他不管房间里有没有别人,侧过头亲亲她冰凉的唇,“没事,衣服随便蹭,不用还,他们马上出新系列,我是代言人,今天整套给你,想怎么蹂|躏都行。”   林知微忍不住睁大眼,“代言?我怎么不知道?”   “刚谈的,”他笑笑,“还不都是你的功劳,把我打扮这么好。”   林知微这下哭不出来了。   真是的……得意死了好吗!哭什么哭!陈令仪才该哭!   她抹抹脸,“不哭了。”   陆星寒眉头一松,倾身把她抱个满怀,“真乖。”   被当做透明人的何晚和袁孟对视了一眼,同时长叹,很好,你不想哭,可是我们受到刺激,特别想哭了!   网上一时间沸沸扬扬,一半在怒骂,一半在质疑,吵到不可开交时,谢晗正装大号出现,转发了爆料小号的第一条微博,亲自下场证实真实性。   全网轰动。   谢晗走红以来始终是敢说敢做的形象,这次依然坦坦荡荡,“亲证属实,心疼特别优秀的造型师@林知微,如果不是她及时发现问题,提前辛苦准备,今天的负面头条就是我们。”   小号抓住时机,迅速发布第三条爆料。   谢晗口中的优秀造型师林知微,入行以来一直在陈姓老板工作室旗下,从第一单至今超高口碑,正是因为个人实力足够,才得以陈姓老板宽容对待,所谓宽容,即是不用讨好客户,无限加班就够了。   三年多来,林知微每年接单量超过工作室其他所有人总和,酬劳却因各种“特殊因素”被频频大幅扣减,并阻止一切个人上升空间。   如此环境下,林知微依然凭能力声名鹊起,陈姓老板由压榨到嫉恨不甘,卑劣手段层出不穷。   爆料里洋洋洒洒,仔细客观把当初的女刊争夺、微博故意圈错人侵吞功劳、在电脑植入监控程序,数次窃取设计成果并盗走谢晗红毯造型的事件一一讲清。   网友们被一个个确凿事实砸的合不拢嘴,这年头极品不少,但极品到这个程度的还是难得一见!   随后,很快有人发现之前造谣谢晗撞衫的一系列营销号全部被封,小号这边相继曝光这些人被陈令仪收买,拿钱办事的详细证据,并公开以谢晗名义发布的正规律师函,追责到底。   脉络理清,任谁都看得明白。   如果不是事先被巧合发现,今天这桩阴谋,很难洗刷干净,无论谢晗、林知微或者涉及到的其他人,现在已经被害得翻不过身,而网上随手转发的每个网友,都会成为人渣的帮凶。   以谢晗庞大粉丝团为首,数万被利用的吃瓜群众紧跟,拥进陈令仪工作室主页痛骂,逼她出面道歉赔偿并承担法律责任。   谢晗在圈内的大咖小团体,曾与陈令仪接触过的一些艺人,还有造型圈的其他同行相继转发表明态度,强烈抵制业界毒瘤。   这次不用小号再多爆料,网友开始自发起底这位让人叹为观止的陈老板。   陆星寒问袁孟,“剩下两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袁孟摇头,“还没拿到关键性证据,暂时不能说,但网红那边的应该快了,再等——”   门铃声突兀响起。   袁孟端正神色,快步过去贴近猫眼,脸色怪异地回过头,“……秦思思?”   林知微跟陆星寒对视一眼,站起身,“让她进来。”   秦思思无论什么情况高跟鞋都不离脚,地板踩的铿铿响,手里捏着个U盘,朝林知微一抛,“扒皮起底陈令仪是吧?这是涉及到那蛇精脸网红的所有内幕,我收集整理的,拿去,一起曝!”   林知微抬手接住,递给袁孟,袁孟迅速连接电脑一一检查,眼睛发亮,对她连连点头。   “你早发现了?”   秦思思脸色难看,哼了声,“是发现不对劲了,但是到刚才看完你们爆的料,才知道来龙去脉怎么回事,”她骂了两句脏话,“老巫婆连续两次拿我当枪子儿?!想让我替她抗刀身败名裂?!做梦呢!”   所以那天电梯相遇,秦思思确实是善意提醒。   林知微缓和很多,奇怪问她,“陈令仪不是把你当上宾对待?她哪来的胆子?”   秦思思环视房间里的几个人,冷着脸不开口。   林知微说:“全是我自己人。”   秦思思纠结半天,吐了口气,目光刮过林知微和陆星寒,别开眼,“拜你家这位爱记仇的好弟弟所赐,苗寨那期综艺录完,我哥就把我逮了回去,我跟他大吵,才知道……”   她顿了顿,低声,“才知道我的身世他早知情了,我俩就是傻子,那天之前,互相都以为对方蒙在鼓里……我说了很多他忌讳的话,他不想看见我,后来又知道你被弟弟给迷住,他没戏了,干脆出国一走了之,我气不过,拿钱回你们那破工作室,想在你跟前长长面子。”   “陈令仪最开始是恨不得把我供起来,以为我能提供多少资源,后来发现我就一空壳,我哥走了,我哪来的资源给她?”秦思思摊摊手,“直到有一次,我在工作室走廊里跟我哥打电话,又吵起来,我冲动说了句‘咱俩没血缘,我也不姓秦,以后跟你断绝关系’,被人给听见了,当时我不知道是谁,现在看来——”   她一脸寒意抿住唇。   林知微顺着接下去,“就是陈令仪,所以在她眼里,你从高高在上大小姐,变成假身份没背景的竞争者,毕竟你入股那么多,相当于分走她对工作室的掌控。”   秦思思冷笑,“是,跟你一样,成了她的眼中钉绊脚石。”   所以要把她们一网打尽。   袁孟这时候站直,比了个OK,林知微忙刷新页面,看到最新一轮热门。   蛇精脸网红傍上那位有妇之夫后,总想进军娱乐圈,梦想一夜爆红,不惜花钱买红毯,又不想泯然众人,到处高价求能博出位的红毯造型,被陈令仪注意到,她正缺个执行计划的目标人物。   两人一拍即合,连小三丑闻也是特意挑在红毯前挑衅原配,专门闹大的。   以秦思思的性格,这还是第一次在发现问题时学会按兵不动。   她沉默忍耐,收集到陈令仪和网红之间多次通话和文字记录,网红没那么精明的脑子,暗中交易的实证多到数不完。   一朝公开,再也别想抬起头。   哪怕人肉的手段不可取,但网友惊怒之下,怎么可能放过,陈令仪和网红的真实情况很快亮出,没过几分钟,有网友拍到照片,声称她的公司就在陈令仪工作室隔壁楼,在窗口亲眼看到救护车来把她接走。   照片没有打码,能看到女人的侧脸,袁孟把照片放到最大拿给林知微,她扫了一眼确定,“是陈令仪。”   图上的人头发散乱,脸色死白,被人抬上救护车。   气疯了?急出病?或者装的?   管她呢,反正她就算住了院,也逃不掉侵犯隐私散播谣言的罪责。   袁孟“啪”的一拍键盘,“成了!”   何晚飞速刷页面,再次确定,心满意足地捂胸口,“真的成了!”   林知微闭上眼,手刚攥紧就被陆星寒握住,“没事了。”   她用力点头,松开手跟他十指交扣。   秦思思瞪着那双亲密无间的手,心里直往上冒酸气,撑了半天实在忍无可忍,管不了合不合时宜,没好气地问:“陆星寒,你不是弟弟么?以你姐这种油盐不进的,你到底是怎么把她搞到手的?!”   教教她行吗?!   满室寂静。   袁孟和何晚窒息,刚才还同盟,刚搞定就要崩?   不等林知微开口,陆星寒已经懂了,“羡慕?”   秦思思被两个字噎得一怔。   陆星寒唇角冰凉地勾起,“无可奉告,也别把我跟你放在一起比,你连给人做妹妹都不合格。”   秦思思快气死,尤其在看到陆星寒炫耀地把林知微揽怀里时,她七窍生烟,跺跺脚,“我走了!”   林知微挣开,示意陆星寒别闹,追了一步,“你去哪?”   “回国啊,”秦思思板着脸,“你们还一堆活动行程,我可没有了,我这就回去,陈令仪那个老妖婆别以为就这么算了,我姓不姓秦,也轮不到她来踩!”   林知微叮嘱,“别轻举妄动。”   秦思思回头怒视她,“我又不是小孩!做好你自己的事吧,好不容易红一把,可别砸招牌!”   林知微知道她不像刚认识时候那么冲动幼稚了,况且这件事她毕竟牵涉其中,有用自己方式解决的自由,不该多管。   她也没精力多管。   在岛上剩下的几天,就让她单纯享受。   当晚九点以后,陆星寒和谢晗刚巧都没有活动,谢晗那边提出海滩烧烤,两个团队经此一役,实打实是自己人了,必须在一起聚聚,庆祝大获全胜。   林知微欣然答应。   谢晗行事爽朗,铺场面向来大手笔,沙滩布置得堪比偶像剧拍摄现场,外人全部清走,站烧烤架旁边洒孜然的都是自家助理。   夜风徐徐,撩动裙摆。   谢晗靠在沙滩椅上端起果汁,“知微,来碰个杯,”她想了想,略正色,“不过庆祝归庆祝,我也必须提醒,陈令仪那种人,恐怕不会这么轻易死透,你别太掉以轻心。”   “我明白,”林知微跟她相碰,轻声说,“今天谢谢你。”   整个事件严格说起来,谢晗是被连累的受害者,位置这么高的影后,不但没挑剔,反而处处相帮。   “谢什么,我又不亏,”谢晗惬意躺倒,给她掰手指头算,“我其实就发条微博作证这么简单,收获你,全世界最适合我的造型师,收获今天无比漂亮的翻身仗,同样一套造型,这可比简简单单走上去抢眼太多了,还收获——”   她感受到不太友好的视线,故意不回头,“你瞧,还收获来自星寒弟弟的冷漠。”   林知微笑出声,她早就看到游荡在沙滩上,不能过来一脸怨气的陆星寒。   谢晗幽幽叹气,“哎,我就说嘛,星寒弟弟那种极品,什么不开窍啊,性|冷淡啊,纯属扯淡,他开的窍,有专属对象。”   林知微默默喝果汁。   “别藏,藏不住,”谢晗大笑着逗她,“搞半天你男朋友就是他,难怪你总说他忙啊回家晚啊,是够忙的!怎么样,看着镜头前那么炫酷的大明星,回到身边就使劲儿朝你摇尾巴,是不是甜死了?”   林知微脸被海风吹红,“这位影后你太八卦了。”   “不八卦的人生多无趣,”谢晗洋洋得意,“这么一说,我想到好事,在星寒弟弟那边拉点好感,别让他敌视我。”   谢晗想到的好事,就是找摄影师来拍照。   双方团队聚一起,人数加起来将近二十,合影拍了一大堆,谢晗特意选出几张发微博。   其中一张,是陆星寒跟林知微单独的合影。   海边星光,灯火璀璨,两个人并没有挨得非常近,但弯起的眼里相似的光,却仿佛融为一体。   陆星寒要来照片,另外挑出八张,都是好几个工作人员参加的大乱炖,唯独把跟林知微的合影放在中间发布。   只写一句话,“今晚,跟最甜的人在一起。”   十点多时,陆星寒临时加了场线上访谈,袁孟陪他提前回去,林知微被谢晗拉住不放,闹到十一点多才散场。   她折腾一天,身上有些酸了,出电梯往房间走时,松开扎起的长发,懒洋洋刷开房门。   “滴”一声。   她迈入,顺手关门,还没回过神,苦等已久的火热身体压上来,她惊呼着脚步一错,背靠在门上,腰被死死箍紧,灼烫气息笼罩,唇舌不再属于自己,任由他凶猛入侵,急切纠缠。   手脚的力气迅速抽空,瘫软成水化在他怀里。   他轻咬着她的唇角,一路滑到耳朵脖颈,在喉咙细嫩的皮肤上厮磨。   林知微本能地仰起头,有气无力推他,“你……你怎么进来的?不是有访谈吗……”   陆星寒嗓音沙哑,“我来提供客房服务,专门给今晚最甜的人。” 第69章 六十九只崽   客房服务。   什么意思, 小崽子已经用行动表示得很清楚。   他连说话的几秒都不愿等,俯身抱住她的腿,把人整个抬起搂到肩上,大步穿过玄关的小走廊,靠近床边。   林知微心口轰轰直跳, 刚一挣扎, 直接落进背后大床, 深陷进蓬松软被里。   屋内仅亮着床头一盏灯, 光线融暖低暗, 空气里浮动沁人的浅浅花香, 似乎是酒店特调的某种香料。   不愧是浪漫著称的国家, 房间气氛可真是……暧昧至极。   陆星寒不由分说覆上去,把她完全笼罩,一秒拒绝的机会也不给,灼烫手掌稍稍抬起她的后颈,再次侵占她的唇, 长驱直入,舌尖迫切地跟她交缠, 身上越压越紧, 体温透过皮肤,攻占进她的血肉里。   另一只手从腰向上, 揉捏的力气加重, 她身上穿着吊带长裙, 绳带早已滑落, 完整露着细嫩的肩膀。   他喘息粗重,恨不能把她拆吞入腹。   林知微的意识几乎全变成棉花,但仅存那一点理智,也意识到陆星寒不太对劲。   她强行别开头,手腕抖着撑住他,勉强拉开一线距离。   借着灯光,陆星寒半合的眼睛近在咫尺。   眼角红的。   林知微怔住,“星寒?”   陆星寒不肯跟她对视,甚至抬手盖住她的眼睛,为了确定什么似的压下去重重地吻,唇上烫得要起火。   林知微满心疑惑,但她只要随便一动,稍微流露出拒绝的意思,陆星寒就箍得更紧,呼吸更沉。   她不再挣脱,而是勾住他的脖子,主动仰起头亲他,他果然得到慰藉,一点点放松下来。   “怎么了?”林知微急喘着,拨拨他的发梢,软声问,“说我今晚最甜,尝到了还不高兴吗?”   他哑声低喃:“尝不够,想吞下去。”   林知微抱住他,“你不是回来做访谈吗?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   “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回来,你不肯,访谈半个小时就结束了,”他低下头埋进她颈窝里,牙齿轻轻咬着她耳侧,“我在房间等你,等到睡着,做了不好的梦吓醒,醒来你还没回来,我不能随便出去,就坐在门口一直等。”   他不敢留下痕迹,转而去舔吮她的耳垂,“你不知道你今晚有多甜,从酒店过去的路上多少人在看你,我不愿意你一个人在外面……”   林知微茫茫然听明白了。   这该不会是……吃醋了?   “谢晗安排的局,你先走是不得已,可我得留下啊,”她轻声解释,“她爱闹,要不是我说太累,估计再晚都不会结束。”   陆星寒不吭声。   小孩儿一样。   林知微转头亲亲他。   他更委屈了,“沙滩上你一直跟她在一起,看也不看我,还有下午在酒店,就因为秦思思送来一点证据,你对她那么关心,还挣开我,就算不用她,我也能查到!”   林知微睁大眼睛,“星寒,你是在吃女人的醋吗?”   陆星寒闷声说:“谢晗知道我们的关系,你不管我,她会觉得我对你不够重要,秦思思背后有秦然,不管有没有血缘也是兄妹关系,你对她态度变好,秦然可能会误解,以为他在你这里还有希望!”   非常好。   有理有据,条理清晰。   陆小崽,吃醋吃得也是高水平。   林知微听完长篇大论,又好笑又心疼,“崽崽,你想太多了。”   “就当我想太多,那你告诉我——”陆星寒抬起身,双手撑在她脸侧,一眨不眨盯进她的眼睛里,“我是不是比谢晗更重要?”   什么蠢问题,傻死了。   林知微心里软得塌陷,“是。”   “也比秦思思重要?”   这怎么可能放在一起比,纯粹无理取闹故意让她心疼。   “当然啊。”   他不依不饶问:“比工作重要吗?那么多新的预约快排到年底,你还能顾得上我吗?”   林知微的心彻底融掉,叹了口气,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朝旁边推倒,趁他反应不及时,软软趴到他胸口上,手指点点他的唇,凑过去咬一小口,“任何工作,任何人,都不能跟你相提并论。”   她浑然不知自己此刻有多甜美可口,认真对他说:“不管什么情况,在我眼里,只有陆星寒最重要。”   静静对视。   陆星寒胸口剧烈起伏,猛地翻身把她扑倒,困在怀里不顾一切狠狠吞没。   他再也抑制不住狂涌没顶的渴|望,滚烫指尖扣着她的背,碰到裙子的拉链,太心急反而扯不开,但滑下的一点足够让长裙的抹胸松掉,饱满高|耸的雪腻露出沟壑边缘,灯光下如奶油一般。   勾得人理智尽失。   林知微没想到两句抚慰能让他反应这么激烈,再推已经推不开,他撩着火星的吻从唇到脖颈,滑到锁骨,直至酥软的隆|起。   他唇舌蹭过的地方都仿佛过了电,直通到心底和最隐秘的角落,让她一阵阵难忍的颤栗。   “星寒!”   陆星寒不肯放,“微微,你要拒绝我到什么时候?”   “至少,至少不是现在!”   她的腿跟他紧贴,能清楚感觉到硕|大轮廓,烫得她无处躲,尽力推他,“你才刚上大学,等你再长大——”   说过不止一次的话,却正好戳到了陆星寒整个晚上最疼最怕,原本不想启齿的地方。   他眼底迅速变红,捏着她的下巴有些粗暴地狠狠吻上去,嗓子完全哑透,“别说等我长大!我不想听见这句话!”   林知微唇上发疼,揪住他的衣服,喉咙里发出模糊的气音。   陆星寒压着她,脱口低喊:“……我在飞机上就做了那个梦,等你只睡十分钟也做同样的梦!梦里……梦里你对我说,我长大了,你该走了!你说等我长大你就要离开我了!”   林知微呆住。   她记得,来的飞机上,他说做了梦,当时眼里全是血丝,还专门滴了眼药水。   刚才进门时他红着眼角,也说做了不好的梦惊醒。   原来吃醋不是重点。   真正的根源在这个梦上?   如果放在以前,他这样患得患失还情有可原,但现在天下太平,凡事都顺利平稳,她对他也坦诚疼爱,他哪来的恐慌,把自己吓成这样?   “星寒,梦是反的……”   反的么?   可梦里无比逼真的情景重回眼前,哭着醒来时的恐慌好不容易压下去,又被她全数挑起,陆星寒完全失控,一把扯下松松散散遮挡她的布料,低下头含吻。   林知微一下子咬住手背,背绷得笔直,死死按住他的肩,颤声说:“回家好吗?”   陆星寒重喘着舔吮,手掌覆上去。   林知微闭上眼,掐着他的指尖深陷,语气加重,“我不想在这里,等回家。”   “星寒,我说等回家!”   陆星寒全身僵硬,一点点停住,把头深深埋到她的胸口。   最近太过甜蜜,以至于林知微差点忘了,陆星寒从小到大到底有多执拗,又有多脆弱。   看似无坚不摧,但只要事关她,不管真假大小,都能轻易被刺伤。   陆星寒艰涩迟缓地开口,“没有骗我?真的……真的等回家吗?”   “……嗯。”   林知微看着他凶兽一样伏在自己身前,深埋在半露的雪团里,心脏跳得要冲出皮肉。   先答应他,让他稳下来。   “微微……”陆星寒烫得厉害,吃力地喃喃,“我好疼。”   林知微脸上要滴血,知道他哪里疼。   某处正存在感极强地抵着她,滚烫坚|硬。   “你别看我,”陆星寒不敢看她,艰难地把身体往起抬,头垂得很低,一句话碎得零零落落,勉强说着,“我去洗手间……”   他力气那么大,随随便便就能为所欲为,但只要她严词拒绝,他逼死了自己也在拼命克制。   林知微心里纠结得乱撞。   这不是普通的十八岁。   是她亲手带着长大,时时都亲身参与的十八岁。   顾虑他的年纪,可又为他疯狂沦陷,无论身心。   陆星寒缓缓退开,虽然阴影里看不到表情,满身可怜无措却一下下狠戳林知微的心。   怎么办,爱他啊,爱得舍不得他那么难受。   陆星寒青筋暴起的手刚要离开,忽然被温温软软的手指拉住,他不敢相信地抬起头,看到林知微拽过被子裹住自己,只露出一双水光莹然的眼,蹙眉望着他。   她呼了口气,似乎下定什么决心,拽着领口让他回来,睫毛低垂急颤,手没有停,继续向下,紧张地轻轻碰到了他喊疼的那个位置。   “你……你要是保证乖乖不乱动……”林知微默默咬住被角,把充血的脸挡得更严,声如蚊蚋,“我就……我就帮你……”   陆星寒几乎以为听错,愣愣问:“帮……帮我?”   林知微羞耻得要撞墙,手上试探握住,控制不住用了些力。   陆星寒只觉得脑中轰隆一声,彻底炸了。 第70章 七十只崽   一早醒来, 林知微手还是酸的。   感觉到腰上钢铸似的手臂,她迷迷糊糊记起昨晚的破戒, 心里无声哀叫,扭头把脸藏进枕头里。   得寸进尺说的完全是陆星寒本人!   不害臊的小狼崽子, 也就最开始羞涩了那么一下, 马上紧紧缠上来, 一次不够, 夜里还敢死缠着她要第二次……   难道不知道多费力么?!她手本来就小,他又尺寸可观,很辛苦的好吧!   林知微揪着被子,瞄到丢在枕边的长裙, 拉链被陆星寒扯坏,原本滑润的丝绸揉满褶皱, 彻底没法要了。   光看这条裙子, 也知道昨晚小狼崽子有多失控……   等等, 打住, 不能想了。   她深吸气, 稳住呼吸,小心翼翼把陆星寒的手臂拿开,打算悄悄钻出去,以为要成功时,被他从背后揽住, 重新扣回胸前。   “微微, 你去哪。”暗哑磁性的嗓音残存睡意, 有些不同以往,带着莫名色|气。   林知微立刻回忆起他那个时候……随着她的动作,附在耳边的急促喘息和动情闷哼。   她脸上顿时熟透,用力撇开他,急匆匆跳下床,“我我我去洗脸!”   再不快走,说不定还要作什么妖!   惯的,全是让她惯的!   林知微冲了澡,把自己打理干净化好淡妆,齐齐整整从洗手间出来时,陆星寒还趴在床上,上身光|裸,被子盖到腰间,一副活|色生香。   “还不起床,赖着干嘛?”她假装视而不见,把他要穿的衣服丢上床,顺带充当起助理的角色,“寒哥,你中午有个专访,下午杂志街拍,晚上还有场跟品牌商的晚宴,再不动,袁孟要来敲门了。”   陆星寒眼睛定定黏在她身上,慵懒勾唇,“等他敲。”   袁孟来得正是时候,陆星寒话音刚落,他就按了门铃,在门外连咳三声当暗号。   陆星寒泄气地想拿枕头丢门。   林知微失笑,给袁孟打电话,“马上好了。”   她转身好整以暇看着陆星寒,“这下没理由了吧?”   “有——”陆星寒桃花眼里汪着水,黏黏糯糯朝她伸出手,“要知微宝宝亲亲抱抱才能起来。”   林知微走过去捏他脸,“美死你了。”   陆星寒逮住机会,扑过去搂住她的腰,乖巧仰头,眼巴巴求她,“那让我再美点好不好。”   小崽子特别知道自己卖点在哪,最会拿美色引诱她。   她照单全收,把他一头短发弄乱,低头在他唇上亲亲,“满足了?”   陆星寒还是不放,把她的手团进掌心里仔细按摩,头在她胸前拱了拱,低声问:“还酸么?”   林知微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心火腾地窜高,红着脸怒指他,“限你一分钟之内起床!”   “亲是亲了,你还没抱呢——”   “快点!”   “哦——”   等陆星寒换上衣服,又变成根正苗红好孩子,金光闪闪大明星,中午的访谈愉快结束,还被搭档惊喜夸奖口语很好,消息分分钟传回国内,这个年纪的艺人,凡是学习相关的正面新闻,必定粉丝夸暴路人好感。   林知微的惊喜不比粉丝少,悄声问他:“什么时候练的口语?”   陆星寒淡笑,“趁军训那几天练的,来之前肯定要做好准备,不能给你丢人。”   她眨眨眼,分不清是骄傲多些,还是心疼多些,陆星寒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始终拼命努力着。   那些天里,他要军训,写歌录歌,练舞,各种从早排到晚的紧密行程,更要帮她应对陈令仪,还抽了空在学英语,压榨了几乎所有私人时间。   林知微以前见过的年轻艺人很多,尤其当红的,没人像他这么拼。   从访谈现场出来,回到休息室,林知微忍不住牵了牵他的手,“不觉得辛苦吗?”   陆星寒摇头,慢慢说:“只有我足够好,以后公开的时候,我才有底气说,我不是贩卖感情的空壳偶像,我有资格恋爱。”   他摸了下她的头,“那样对你的影响才能最小。”   林知微眼圈一红,差点要抱他,门“砰”一声被何晚推开,她呆呆看两秒,赶紧又原封不动关上,“当我没出现过!”   “晚姐——回来!”   何晚这回矜持地敲了敲门,探进头笑嘻嘻问:“小林老师,喊我干嘛?我坏了气氛,怕被寒哥打。”   寒哥低哼着别开头,坐到椅子上。   林知微扶额,朝何晚招手,“好啦,别闹了,让大家进来准备吧,杂志那边约好的街拍不是两点吗?快来不及了。”   杂志方选了三个场景,桥头、古堡和老街,前两个场景拍完已经傍晚,老街上正好最热闹,满是当地特色店铺,吃喝衣饰应有尽有,看得人眼花。   整个团队到达岛上后一直在奔忙,根本没空出来放松闲逛,现在看什么都新鲜。   何晚跟小分队里两个女孩趁着拍摄中,激动地在附近到处跑,何晚买了两个小胸针,回来献宝似的塞给林知微,“来一趟总得留个纪念。”   林知微惊喜摸了摸,对她笑,“好看。”   何晚拿起一个给她别上,满意点头,“正配,”她目光放远,看着远处肤色各异的人潮,想到回国后的发展,“知微,这次事件过后,陈令仪倒台,没人再能限制你了,现在预约都快堆成山,咱们回去是不是就可以把门户立起来了?”   林知微点头,“是,大家跟我出来,我不能让你们无家可归。”   何晚鼻子一酸,长长舒了口气,“等一落地我就去找房子,先落了户再说,对了,你别忘了给工作室取个名字啊,这回不是给别人打工,是真正属于你自己的。”   属于自己的。   林知微下意识望了望工作状态中的陆星寒,他穿衬衫背带裤,自然流畅地在街上停顿回眸,吸引周遭无数目光。   “好,我记得了。”   何晚也顺着林知微看过去,陆星寒正好扬眉浅笑,一身倜傥,她摸摸下巴,放低声音,“哎,你觉没觉得寒哥今天有点不一样啊?”   林知微一怔,“哪不一样?”   何晚神秘兮兮沉吟片刻,一打响指,“状态格外好,眼睛特别亮,还有点……”她挡住嘴,“突然长大了似的,说不出的荷尔蒙爆棚。”   说着她恍然大悟,双手一拍,“说白了,就是大男孩明显变成男人的那种感觉。”   林知微喉咙痒,连连咳嗽。   何晚自己总结完,觉得有点不对味,仔细一琢磨,倒吸一口冷气,拽住林知微死命压着嗓子,“我说,该不是你……你让他变男人了吧?!”   林知微一把捂住她的嘴,义正言辞,“……还没!”   还,还没变完全!   等到街拍结束,林知微被何晚逗得耳根还在隐隐发热,想给陆星寒换衣服时,他却跟袁孟消失了一会儿才重新出现,手里提着好几个精致纸盒。   林知微好奇接过来,“什么?”   陆星寒走近,伸手把她衣服上的胸针摘下,随手收起,这才说:“打开看看。”   林知微听话照做。   里面满满的,全是老街上卖的衣饰和小手工品。   林知微惊讶发现每个都很熟悉,傍晚拍摄时,她一走一过途径那些店,从玻璃窗里看过它们来着——   都是吸引过她,动过心思的。   陆星寒轻声问:“喜欢吗?”   林知微捧起来,用力点头,“你怎么会……”   “这里面差不多每一个你都看了五秒以上,”陆星寒曲起手指蹭蹭她的脸,“全买了,至于何晚老师送那个胸针,收起来吧,戴我的。”   他捡出一个设计相似的,亲手别在她胸前。   林知微心里甜得全是小海浪,笑着伸出手指捅捅他,“你这小心眼儿的毛病还能不能好了?”   陆星寒手撑着膝盖弯下身,贴上去亲亲她,理直气壮耍赖皮,“没办法,这辈子也好不了。”   国际电影节总共要持续十二天之久,陆星寒的行程在开幕四天后正式宣告结束,谢晗几乎同时,她回去赶着进组拍戏,比他们早半天离开。   谢晗出发的机场造型依然要靠林知微,她带人过去时,谢晗正在接电话,示意她稍等,继续对话筒恭恭敬敬说:“好,我这就联系她,等她回国后,我尽快安排见面。”   边说边瞧着林知微笑。   林知微意外地指指自己。   谢晗兴奋点头。   电话一挂,谢晗立刻飞奔过来,“好事!许黛你肯定知道吧?”   造型圈金字塔顶的大师级人物,获过大奖无数,近期在两部名导电影里做造型顾问,身价都成谜了,行内哪有人会不知道她的大名。   谢晗美滋滋,“我获奖那部电影,是她做的造型,还有我去年唯二不丑的红毯装,也是她做的,刚才,她主动给我打电话,问我能不能联系到你。”   林知微觉得这事玄幻了,“联系我?”   谢晗拍拍她,“看上你了呗!我这个人的造型有多难搞,她比谁都清楚,说实话,别看她大牌,我在她手里的效果也就是一般,我俩气场不太搭,这回红毯她看你竟然有本事把我打造成仙女,估计震惊了,想见你一面沟通沟通。”   林知微首先想到的,不会是大师不高兴了吧。   大师都搞不定的女演员,被她搞定了?   谢晗哈哈笑,“放宽心,许老师人好,我听说她有意想收两个徒弟,多半是对你有兴趣了,等回去咱约个时间,我安排你们见见面,知微,把握好机会!”   她态度渐渐认真,“我混影视圈,星寒弟弟混的是歌手流量圈,我们不容易,你在造型圈里也不容易,咱们都得努力往上爬啊。”   “爬到了顶,”谢晗张扬一笑,颇有深意,“这世界才自由。”   林知微不是外放的人,纵使再多情绪也安静咽下,抿着唇用力跟她握手,“谢就不说了,我一定尽力表现好。”   回国,把工作室开张,撑起门户,再和许黛见面,如果顺利,跟她继续学习。   陆星寒的位置越来越高。   她不能落下,要紧紧跟上他才行。   谢晗走后,当天下午,陆星寒带团队启程。   从岛上离开时,袁孟单独包了一艘船,没外人,陆星寒跟林知微坐在最后一排,目送被夕阳染红的水面渐远。   “微微,等以后人少的季节,我们再来吧。”   “喜欢这里?”   陆星寒手肘支在窗口,撑着额角看她,难得有点小羞涩,悄悄抓住她的手揉揉,“意义特殊。”   好的,秒懂。   林知微真想把他丢出去。   干脆不搭理他,要是再给点颜色,他都能开起水上小火车!   火车怎么叫?   污污污!   她扭开脸,打开手机摄像头,想给美好夕阳拍个照,陆星寒不甘寂寞缠着她,“微微,拍我拍我,我比夕阳好看。”   脸皮超厚。   林知微故意不理他,等他不注意时,再把手机转过去对准。   没准备的样子也那么好看。   林知微嘴角忍着笑,想把照片递给他看,手机却蓦地一震,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林知微,别以为你赢了。” 第71章 七十一只崽   她伸出一半的手僵在半空, 动作太过明显,陆星寒皱眉问:“怎么了?”   他去接手机, 林知微反应过来,忙往回一缩, 关掉屏幕反扣, 脸上笑意消退, 低下头, 尽量缓和骤变的情绪。   几天的安宁轻松,让她以为陈令仪真的已经销声匿迹了。   险些忽略了谢晗的提醒,她那样的人,恐怕不会轻易死透。   可面对陆星寒, 她真不想说,不想破坏他的好心情。   陆星寒隐约猜到, 坚持把手机抢下来, 飞快扫完, 目光转冷, 扬声喊:“袁哥。”   袁孟“哎”了声, 小跑过来。   他肃声问:“之前陈令仪证据不全的那两件事,进展怎么样了?”   袁孟信心十足回答,“差不多了,只剩最后一点,”说完他又疑惑问, “不过, 不是暂时用不上了吗?”   陈令仪名声扫地, 一群人等着追究她责任,人还住在医院里,根本不可能翻身。   如果她从此夹起尾巴做人,这事就算告一段落了。   怎么突然?   陆星寒冷笑,“恐怕她是想死得更彻底一点。”   袁孟也看了一遍信息,用词简单,不像是故意来虚张声势的。   他神情变凝重,叉着腰踱了两步,声音放低,“她还能有什么后招?那么大的阴谋都被咱识破搞定了,其他能曝的……也就你俩的关系?但没道理啊!”   说着他依次数过,“身边所有知情的人我都管控非常严,保证不会内部出问题,谢晗更不可能给陈令仪泄露,狗仔的话,如果拍到什么早有风声了,不可能她比咱们更早知情,除非——还有别的事。”   林知微按按眉心,努力想也想不到有什么是能让陈令仪利用的,她摇头,低声说:“别的事,我实在不知道。”   陆星寒揽住她,“别想了,你不用管,交给我。”   林知微笑笑,“说得好像我多脆弱似的,怎么能什么都交给你。”   “我说能就能,”他攥住她的手,眼里暗芒浮动,蓦地眯了眯眼,抬头问袁孟,“红毯事件之后到今天,网上舆论什么风向?”   袁孟一直在按陆星寒交代的关注着,这两天满满好评,也就没仔细跟他汇报,这一提起,才说:“走势非常好啊,不光你和谢晗,小林老师尤其好,目前关注度很高,以前合作过的一些小生小花都出来夸她,很多营销号为了蹭热度,也在各种卖安利,发了很多正面通稿。”   “里面都写什么?”   袁孟有些不解,但还是翻了翻,如实说:“说小林老师年轻,灵气足,眼光独到,工作态度严谨,科班出身实力过硬之类的……”   陆星寒准确抓到问题,打断他,“科班出身?”   袁孟发懵,“对啊,是这么说的,这句没歧义,有问题吗?”   或许别人不清楚,但陆星寒明明白白知道,林知微当初上的是全国重点综合大学,学的专业是汉语言文学,她报考时原本打算在校期间能做家教赚外快,毕业后去做老师,收入稳定,这样就可以安心养他长大。   后来进了造型圈,是纯属巧合之下的临时改行,不管怎么夸,也不应该用到“科班出身”四个字。   林知微马上懂得陆星寒在担心什么,“我进工作室的时候,所有情况都跟陈令仪说的实情,她知道我是半路出家的。”   当初她大一下学期,刚把陆星寒从舅舅家接回来不久,通过小姑帮忙,安排他在江城上学,用手里最后一点钱给他办了入学和住宿。   双方父母意外过世的赔偿金被陆星寒舅舅和她奶奶分别吞占,两个孩子算得上身无分文,林知微急用钱,家教那一点收入太过微薄,连自己的学杂费都勉强,何况要养活家里的崽崽。   小姑赚钱也不容易,她不想拖累,于是想方设法打各种零工,直到隔壁电影学院迎来毕业季,导演和表演系的同学忙着拍各种短片,化妆师不够,她试着去跟了一次,没想到效果出彩,一单就赚到不少钱,还渐渐有了主动找上门的。   林知微遗传了妈妈的艺术和审美天分,而且更优越很多,越长大越明显。   在同龄女生还只穿棉T恤牛仔裤时,她已经自动学会用最便宜的衣服做最好的搭配,大学期间开了个穿搭微博,迅速在网上火爆,手法也在有意练习下越发风格独到,炉火纯青。   她入行的原因就这么简单,赚钱多。   接着她一路从汉语言文学拐到了完全不相关的化妆和造型设计,同学之间联系变少,接的单则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接触到的圈内人,咖位也在明显递增。   这时候,开始有工作室跟她联络,开出各种优渥条件,陈令仪是其中唯一的女性,也是唯一告诉她只要肯花辛苦,薪酬可以按月上涨的人。   林知微知道圈子乱,再往高处发展,离不开团队支撑,于是为了安全,更为了钱多,毫不犹豫选择了她。   虽然现在事实证明以她付出的辛苦来算,陈令仪给的酬劳恰恰是行内最低,但在当初,林知微相当满足了。   签合同时她说得很清楚,“我是半路转行的,没有接受过专业学习。”   陈令仪笑得很温柔,安慰她,“没关系,虽说圈子里很看重履历,但只要你别自己往外说,我也不说,以你目前这个阶段,没人会在意的,能力够就好了。”   回想起那副画面,林知微心里七上八下。   科班出身?履历?   可最多就是先捧高她,再反过来公开她没有过专业学习经历,她现在有成绩在手,根本不算多大问题,除此之外还能玩什么花样?   林知微望向窗外,眉心拧起。   陆星寒把她往怀里压了压,搂得更紧。   不等多说,船已靠岸。   码头离机场不算近,路上要花近半个小时,而距离登机也只剩下仅仅一个小时的时间。   没有空闲细想太多,也不能因为一条信息和猜想改变行程。   毕竟身在异国不方便,想操作应对什么,还是尽快回到国内更稳妥。   陆星寒起身,沉声交代袁孟,“登机之前,随时关注网上新的风向,飞的十几个小时里,把那两件事缺的证据最快速度补齐,慢就加钱,加到能做到为止,很可能落地就要用到。”   袁孟被他说得心惊肉跳,连连点头,转身去打电话。   林知微回头看了眼橙红靡丽的水面,在对岸时明明还开心得不行,被陆星寒缠着撒娇,转眼下船,气氛完全变了。   她握住拳。   不管陈令仪要做什么,她绝不能输。   由于时间有限,登机的途中一直很忙碌,整个团队都感觉到陆星寒的沉默寡言,谁也不敢大声说话,默默跟在他身后做好分内的事。   袁孟捏着一沓登机牌挨个发,按来时的配置,仍然打算坐在陆星寒身边。   陆星寒却抬手一挡,“知微坐这里。”   林知微本来已经往后排走了,又被袁孟请回来,他小声说:“星寒有点吓人,我不敢惹他,我坐你们后面啊,这趟航班还好,初步观察没粉丝,你们坐的又靠前,安全,别有太大动作就行。”   陆星寒牵着林知微的衣角,让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探身过去给她拉过安全带。   “微微,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坐飞机吗?”   林知微轻声说:“记得,去录《今夜无眠》的先导片,你把何晚气走,非要和我坐在一起。”   陆星寒的眉眼终于柔下来,“那时候我说,以后像系安全带这样的小事,都有我替你做。”   他长睫低垂,修长十指慢慢把搭扣按紧,语气轻缓却认真,“陈令仪,也只是一件安全带这样的小事而已,别担心,我能解决。”   林知微靠向椅背,望着他脸上冰封的线条,再多不安也不愿说出口,笑着点头,“好,我相信。”   她当然相信。   但这次要面临的危机并不明确,且措手不及。   跟来时准备充分的感觉完全不同。   飞机上的十六个小时,陆星寒只要闭上眼,那个让他无法忍受的噩梦就会重现。   他几乎没睡,机舱灯光调暗时,他盖着薄被,抓住林知微的手指爱惜地摩挲,趁周围别人戴着眼罩纷纷入睡时,靠过去亲她的脸颊。   她呼吸匀称,合着眼,他以为她睡了。   没想到她轻快睁开眼,含笑抓住他偷亲的瞬间。   她声音轻轻,“崽崽,你做坏事。”   陆星寒低笑,把随手翻的杂志打开竖起,挡住脸,头挨得更近,舔舔她的唇,小口咬上去,无声无息辗转纠缠。   亲不够,怎么也亲不够。   空姐提醒飞机已平稳落地,请各位乘客准备下机时,林知微把手机拿出来,按住电源键,信号刚刚满格,铃声立刻响起,看这效率,肯定打过不止一次,而且显示的竟然是秦思思的名字。   林知微跟陆星寒稍一对视,意识到有正事,抓紧时间接听。   秦思思没有废话,开门见山,“总算开机了,我记得我哥说过你是学汉语言的,他还给你们整个学院讲过公开课,你也没辍过学,上完四年顺利毕业,是吧?”   林知微的神经一点点抽紧,“是。”   “那就不对了,”她语速飞快,“既然这样,你怎么可能是我的校友?!”   林知微愕然,“你的校友?”   秦思思不自觉带了一点小优越,“对啊,全球排名前三的设计院。”   林知微一下子坐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秦思思似乎在翻着什么东西,“我刚刚知道,陈令仪工作室这边给你保留的履历表,可没有什么汉语言,是你高中毕业,直接留学国外,著名设计院毕业的精英,连毕业证书都复印得清清楚楚,跟我的一样!”   林知微提起的心一僵,重重直坠下去。   机舱里人声走动声响成一片,她的耳朵里却只剩嗡鸣。   几秒后逐渐恢复,听筒里秦思思还在不停地说着话,身后袁孟拼命压抑的声音也惊疑传来,“怎么回事?十六个小时变天了?怎么都在说小林老师学历造假?!”   他手机上的消息后知后觉地终于开始频频跳出,各方联络全都在指向同一个事实。   起飞前,网上尚且走势大好,一片夸赞表白。   落地后,全网质疑骂声。   “国际电影节爆红的美女造型设计师,被曝光学历作假,以国内学校汉语言专业的学生,冒充全球著名设计院毕业,并向工作室提供虚假学|历证|书,满口谎言。”   “就算工作室老板丑闻缠身,这设计师又能好到哪去?”   “互相指责,说到底还不都是一丘之貉!”   “学历都敢作假的人,成绩怎么可能真啊?!”   “陆星寒和谢晗该不会都被骗了吧!”   陆星寒团队回程的时间不是秘密。   机场到达大厅里早已人满为患,除去粉丝,媒体来得比出发时更多,全都在等着第一时间抓到林知微的现场,逼她亲口回答网上的质疑。   或者说,愈演愈烈的新闻才是媒体真正想看的,比起回答,大家更希望拍到她惶然无措的样子。   机场的VIP通道正巧有特殊情况关闭,不允许使用。   必须走外面的普通通道。   陆星寒一言不发,脸沉得骇人,死死攥紧林知微的手,大步朝外走。   袁孟面无血色,拼尽全力拉住他,“你要害死小林老师是不是?!”   林知微咬紧牙关,控制好呼吸的频率,浅浅笑出来,温柔反握住陆星寒的手,软声哄慰:“别这样,没那么严重,我露脸又不多,他们不一定能认出来,再说他们主要还是来拍你的,你越反常,他们越乱猜。”   她晃了晃,“星寒,听话啊。”   说完眼神示意袁孟赶紧推他出去,别再耽误。   袁孟接到信号,急忙点头,出其不意把陆星寒用力往外一推,他确信,只要推到镜头里,陆星寒就绝对身不由已!   果然,陆星寒刚一出现,人潮立即海浪般狂涌过来,开道的助理被挤得东倒西歪,勉强控制着场面。   但等到随后,林知微镇定走出来时,场面几乎立刻失控。   大家对陆星寒尚有忌惮,不敢乱来,但对林知微,一个小小造型师,又是个纤纤瘦瘦的女孩子,根本无所顾忌,镜头话筒一股脑往她面前伸,一两秒就把她围住。   噪声乱响。   每个问题都针锋相对。   “没有作假”、“全是恶意陷害”这样的回答没人去听。   她的身影就要彻底淹没在包围圈里,何晚和几个女孩子勉力护着她,跌跌撞撞。   林知微一直强迫自己站稳,唇抿得发白,但表情自始至终没有露出一丝慌。   她大睁着眼睛,用力重复自己的清白。   没人听她也要说!   原本越逼越紧的人潮却蓦地一乱。   有道鹤立鸡群的高大身影穿过重重障碍,毫不犹豫快步折返,拽着最外层那个记者的后领一把扯开,有力手臂继续撕开围堵的圈子,足以让人骨碎筋断的力量落在人身上,哀叫痛呼声此起彼伏响起。   水泄不通的堡垒,被他三两下挥开。   林知微全身僵硬,定定盯着他,眼圈隐隐发红,本能地想往后退。   陆星寒不容拒绝地伸臂把她揽过,按着她的肩膀,完完全全护在胸前,他扯下脸上的口罩攥在手里,不惧被任何人看到表情,冰锥似的目光左右缓缓扫视,“她说了,没有作假,全是恶意陷害,请问,还有哪位没听懂?” 第72章 七十二只崽   偌大机场大厅, 包围着的层层人群, 刚才还恨不得掀破屋顶, 但在陆星寒开口后,一时间竟是鸦雀无声。   不是软萌无害的寒寒吗?   不是永远乖巧甜笑的国民弟弟小奶狗吗?   怎么突然之间, 抬抬手就能把人骨头掰断,随便一个眼神一句话,让打了鸡血的众多媒体连声都不敢出。   “好, ”陆星寒的手按在林知微肩上, 轻轻护着她朝前走, “看来都听懂了。”   人群目瞪口呆, 下意识往两侧躲,给他让出通道。   看他走远, 终于有记者反应过来, 激动地脸红脖子粗指着他怒喊:“陆星寒!你要跟媒体作对是不是?你还没红到那个程度!我告诉你, 你人身攻击我们, 我们可全都受伤了!你等着——”   “受伤?”陆星寒淡淡回眸, “哪里?”   记者愤怒地撸起袖子, 露出疼到要死的上臂,他怀疑骨头已经碎了, 但一掀起,四周哗然,哪来的伤, 连块泛红破皮都没有。   他不敢相信, 按了一下, 疼得当场跌到地上,偏偏表皮完好,看不出任何异常。   但经此一闹,越来越多的记者动起来,敏感察觉到更爆炸的新闻点,两个人关系不简单!陆星寒的人设可能会崩!   他们怎么肯放过绝佳机会,狂奔着试图再次堵上去,林知微眼看前方好不容易敞开的路渐渐狭窄,高声叫嚣的问题已经从学历彻底转移到个人感情。   她指甲深深按进手心。   她绝对不能在这种时候,这种关头,连累陆星寒。   如果现在被迫曝光恋情,她骂名缠身,火会全部烧到陆星寒的身上,他所有努力和未来付诸流水,再没翻身可能。   林知微忽然快走两步,陆星寒按在她肩上的手没准备地松开。   等到所有镜头齐刷刷对准她,她转过身朝陆星寒客气地浅浅鞠一躬,抬起头疏离地微笑,“谢谢星寒帮我解围,大家都知道你热心,但现在不是时候,你也不值得为一个工作人员动怒。”   她在“不是时候”和“工作人员”上加重语气。   陆星寒周身的温度一瞬跌至冰点,死死凝视她,指骨绷得青白嶙峋。   林知微又退一步,离他更远些,准备扬头独自面对记者时,陆星寒却猛地跨上前,把她揽得更紧,再不收敛,一秒都不停,煞神般挡开所有挤上来的人,直接突破重围走出大厅。   等在门口的保姆车拉开车门,他把林知微先朝上一推,随后上车,袁孟死命追过来才没被落下。   追逐乱晃的镜头几乎伸进车门。   陆星寒手一甩,车门“哗”一声大力关上,顷刻隔绝所有噪声。   “走!”   司机吓得脸发白,急忙开车。   后面两辆车载着团队其他人紧随而上。   后视镜里,记者和粉丝追着跑,很快被甩开,只剩星星点点的影子。   林知微贴在车门边急促呼吸,陆星寒石雕似的一动不动,袁孟一身冷汗,气都来不及喘,掏出三个手机,争分夺秒换着打,“容瑞!容瑞!快点!马上发!”   容瑞大声答应,“好!梁忱在我旁边,我们一起!”   同一时间,容瑞的微博及时发出,“刚得知消息,跪谢寒哥仗义保护我姐!抱歉我姐不爱高调,所以一直没有公开说,林知微是我最亲最亲的亲表姐!这次出国,我千叮万嘱寒哥帮忙照顾,没想到回国期间我姐会被泼这么黑的脏水,再次跪谢寒哥愿意援手!”   梁忱不甘落后,“惊闻知微姐被无辜泼脏水,下飞机遭到过激围堵,事情没有明朗前,恳请媒体朋友不要尽信谣言,为自己也为别人留些余地,以及,知微姐的能力和品性毋庸置疑,她是我们全团的姐姐,今天在机场的无论是星寒还是我,都会做同样选择。”   两条微博一出,袁孟早准备好的通稿和水军分秒不差顶上。   “逼到圈内脾气最好的小奶狗发飙,有些媒体过分了吧?”   “国内媒体的打脸事件还嫌少吗?”   “小奶狗也有脾气!身边人含冤受辱,仗义出手!”   “陆星寒容瑞兄弟情深!”   至于传说中的动手伤人,更是没影儿的事,不信问问,哪个身上带伤了?   这个时候,谢晗也高调出现,态度相同,“我刚拜了天地的干妹妹受这么大委屈,我要是在机场,估计会气到动手,废话不多说,拜谢星寒弟弟硬气相帮,不枉咱们电影节同行一场,过后姐请你吃饭!”   话题风向分分钟扭转,全部引向别处,加上林知微现场主动划清界限和粉丝们的极力撇清,无限淡化了陆星寒在机场的反应,一层层套上合情合理甚至人品加分的外衣。   看到这一波险情被成功按住,袁孟像死过一回似的,泥一样瘫倒在座椅上。   幸亏他早有预感!幸亏他提前备了一手!就怕变故太快,场面失控陆星寒暴走,还好应对及时,否则一旦闹大,对谁都没有好结果。   陆星寒才十八,林知微又身处风口浪尖,还是大五岁的姐姐。   贸然公开,两个人前途都要完。   但凭什么完,他们明明应该走更好更远的路,应该站到最高去接受祝福!   袁孟攥拳,他拼死也不能让这两人憋屈地栽到这一步上!   陆星寒终于抬起猩红的眼,“什么时候出的事。”   袁孟深吸气,“你的担心是对的,‘科班出身’就是个套,但当时咱们哪可能仅凭四个字想到这么多?!”   他瞪着眼,“只差五分钟,关手机后的五分钟,网上出现第一条引子,从科班出身跳到名校毕业,留学归来,拿科班出身预热两天,专门等到咱们上飞机才发重点!”   如果看到了“名校”、“留学”,他们自然能有针对性去应对。   可简单的“科班出身”,如果不是真实发生,他都不敢相信背后暗示的是学历造假这样的巨型炸|弹。   “够了,”陆星寒哑声打断,侧脸刀刃似的锋利,“我要你准备的两件事呢?”   袁孟敲打电脑,“马上!正在传输!百分之六十多了!”   发来的,是打包的几段视频文件。   陆星寒仰头靠上椅背,闭起眼,手指松了又紧,腕上不明显地打着颤。   林知微眼睫垂落,怔怔望着他的手。   上车后,他没再跟她说过话。   她知道要冷静,要一步步解决问题,也知道虽然吃了亏,但他早已有另外的准备,不会完全被动。   但看着他的样子,她还是难受得想哭。   在机场应急说的话,伤害到陆星寒了。   他那时候必定无所畏惧,不怕公开,不怕崩人设,不怕没未来,就怕她受伤。   林知微别开头,红着眼看向飞逝街景,摒除杂念去想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尽力忽略陆星寒的冷。   搅住的双手却突然被他一起抓紧。   她回过头。   陆星寒一眨不眨盯着她,眼里的光割肉蚀骨,嗓子里全是沙,“微微,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无论什么情况,全有我担着,你不许再推开我,不许像看陌生人一样看我。”   “我……”   “我知道你为我好,怕我被牵连,”他看似平静,“但我受不了。”   他把她拉近,牢牢扣进臂弯里,把袁孟当透明人,俯身亲掉她眼角的潮湿,“遇到任何麻烦,你只管保全自己,别的都交给我。”   袁孟埋头在电脑上,恰时惊叫一声,“好了!”   传过来的压缩文件里一共三段视频。   袁孟依次点开播放。   第一段,偷拍到的地下车库,一身大牌新款的陈令仪水蛇似的缠在某个中年男人身上,虽然听不到声音,但画面够清楚。   那男人,是以爱妻著称的一线大导演,陈令仪早年曾跟他合作过。   第二段,依然是偷拍,半开的门缝里,陈令仪看上去年轻不少,时间上明显更早,她正环胸冷斥着什么人。   “谁叫你没本事还不听话”、“这圈里那么好混?你想从我手里跳槽去别家?别做梦了!”、“到哪不要名声?你再折腾,别怪我对你不客气”等等尖声威胁。   第三段,是一段女孩的自拍。   袁孟指着屏幕,“小林老师,你记得她吗?”   林知微仔细辨认,悚然一惊,“如果我没认错,她不是……不是自杀了?”   “对,是她,”袁孟点头,“三年前,正好你进入工作室前期不久,这女孩抑郁症自杀的事件在网上闹得很大,后来莫名不了了之。”   他看了陆星寒一眼,“星寒在最开始着手起底陈令仪的时候,就不惜代价大力度深挖,那时候我还觉得他小题大做,现在看,做的太对了,当时陈令仪没防范,我们才有机会查到大事,这女孩,死前可是你们工作室的助理造型师。”   林知微急忙扳过电脑,陆星寒搂住她,在她背上一下下顺着。   视频里,女孩状态极差,走动了很久才坐下,对着镜头慢慢说话,声音虽然低弱,但和第二段视频中被威胁的对象一致。   她精神有些恍惚,手边摆着安眠药,断断续续讲述了自己在陈令仪工作室一年里经历的事。   因为新人毕业,经验少,能力不够,签约后很快被陈令仪要求无休止加班,后因她长相漂亮,被明里暗里要求工作结束后陪同客户出游。   她拒绝多次,直到当面让一位投资商下不来台,被陈令仪雪藏,她想跳槽,陈令仪担心她出去乱说,于是败坏她的名声,并伪造虚假学历,对行内声称她是骗子。   离开工作室,她在行内处处遭冷,男友听信她被潜规则的谣言分手,她从此严重抑郁。   最后她说,如果未来有人能够通过她的视频曝光陈令仪恶行,她千恩万谢。   至于她,撼不动陈令仪和她背后的大树,只能去地狱里等。   林知微按着电脑,视频重播第二遍,还没有回过神。   袁孟唏嘘不已,“她父母和网上舆论早被陈令仪和那位大导高价摆平了,我们暗中找证据,千辛万苦才从她姐姐手里挖出来这段视频。”   他眼睛有点湿,又有点后怕和胆战心惊,“小林老师,你在悬崖边上,整整站了三年。”   就连何晚和整个小分队,恐怕也是因为跟了她,才能平平稳稳到今天。   林知微心脏乱跳,脸色白得像纸。   车内沉默片刻,陆星寒开口,“袁哥,听到重点了吗?”   袁孟立即正色,“她说,陈令仪伪造学历,败坏她名声,看来是惯用手段。”   陆星寒略一点头,“马上把两件事整合好,发出去,这次,让陈令仪必须死透。”   他满脸坚冰,把林知微压在胸前,如珍似宝般拥着。   在机场里被她刺激的情绪终于缓过些许。   满腔鼓噪着的变成了自责。   如果他能更早点想透陈令仪的手段该多好。   如果他能更早点拿到这几段视频,在出机场前先一步发出去该多好。   都只差几分钟而已。   但就是这几分钟,已经让她受尽了伤害,而且他根本不知道,他做的这些,到底足不足够来弥补。 第73章 七十三只崽   袁孟担心有媒体追车, 不敢把陆星寒和林知微往其他地方送,让司机径直开回星火娱乐。   负责调查的各方团队拿出最快速度,把视频里的信息和其他可用细节糅合, 确保逻辑缜密, 图频文字客观明了, 不留任何漏洞。   与此同时,陈令仪也没闲着。   她当初全面崩盘,受刺激过大,突发性晕厥住的院, 这些天一直没敢出去, 她知道林知微背后有人帮忙, 即使恨到想挫骨扬灰也没敢轻举妄动,苦熬到飞机起飞。   林知微消息闭塞的十六个小时里, 陈令仪孤注一掷,誓要通过假学历让她一黑到底。   为了加码, 她掀起大波后,一反之前避不见人, 主动声称有林知微的料要曝, 吸引媒体来拍她。   医院病房里热闹非凡, 里里外外挤了不少记者,医生护士过来管了多次也不起作用,“病人精神状况不稳定”这些警告全被淹没, 长|枪短|炮对准陈令仪, 大大小小的话筒往她嘴边伸。   陈令仪一张嘴把林知微贬低得一无是处。   娱乐记者们当然爱听, 只要是爆点,只要有关注,都一字不漏拍下来。   陈令仪过街老鼠似的躲躲藏藏多日,早就处在崩溃边缘,所有希望都寄托了在了这一刻。   她过去总端着的高姿态没得彻底,急切地想要翻身,越说情绪越激烈,精神亢奋到有些异常。   病房门外又有人过来,“让一下让一下,我们直播平台的——”   陈令仪两眼发光,“快点让直播的进来!”   她已经黑到了那种程度,如果不借着唯一的机会爆成黑红,那就再也没指望了。   直播平台为了吸睛,把陆星寒和谢晗的名头也挂出去,凡是能贴上边的明星全蹭上,风风火火开始,网友又骂又好奇地涌入,分分钟在线人数破万,迅速攀升。   “真不知道现在的人都怎么想的,”陈令仪一身熨烫平整的病号服,化了个精致的妆,庆祝什么似的涂着大红唇,语气尖酸,“林知微也值得捧?我的问题你们挑了不少,她的呢?”   “造型师,你们知不知道什么最重要?眼界啊!”陈令仪用力拍着床,“一年不出国跟几场秀,不能第一时间参加各大奢牌发布会,衣柜里不塞满限量款,哪来的底气往明星们身上穿衣服?!”   “还有脸去参加国际电影节,那可都是大牌,奢侈品聚集的地方!她能懂多少?!”陈令仪讽刺冷笑,“我告诉你们,林知微从进工作室那天起,身上穿的,脚下踩的,没有一件单价超过一百块人民币!”   记者们互相看看,不太敢相信。   陈令仪看到别人震惊,开心极了,“一双淘宝几十块包邮的高跟鞋,刮坏了还要补起来继续穿,你们要说勤俭是美德,我没意见,但也得分什么职业什么圈子吧,当红明星的贴身造型师!她够资格吗?!”   直播评论哗哗刷新,“她在电影节穿的可全是大牌新款。”   “穿一次能改变穷酸?”陈令仪马上激烈地大声反驳,“常年淘宝货,进造型圈三四年第一次出国,骨子里就没见过市面!我用她是我可怜她!她凭着一点小聪明混到今天,学历造假,从来没接受过专业学习,这样的造型师,以后哪家的艺人敢用?!”   她情绪愈发激动,怨恨和嫉妒一起涨高,歇斯底里,“谢晗这次成了又怎么样,那都是运气!以后她还敢带这样的人到处走?男团也不敢!男团刚出道用用她还行,现在这么红,以陆星寒的发展,以后可少不了高奢代言,我就不信公司能让个淘宝货继续跟!”   “以前我还奇怪,现在总算懂了,”她呼呼喘气,空口造谣,“林知微当初根本就是借了容瑞的光,走后门才能签上男团的约——”   尖利嗓音戛然而止。   直播突然之间被疯狂刷屏。   现场所有记者和飞速滚动的评论同时被最新公开的爆炸性消息轰得头晕眼花。   陈令仪做小三?!跟一线名导婚外情?!   三年前还曾用下作手段逼死年轻女孩,花钱堵嘴,逃脱法律责任?!   用的套路无比熟悉,居然也是学历作假!   超负荷工作、为潜规则牵绳拉线、遭到拒绝就毁人名声,三年前因为自杀被网友熟知的女孩再被记起,字字句句全部对应上了之前陈令仪被曝光的那些恶行。   一石入水,惊涛骇浪。   最后一条证据处理完成,袁孟匆忙切到人仰马翻的直播画面上。   直播并没有因为骤变的情势而停止,反而无比真实地记录着陈令仪此时此刻几乎呆傻的状态。   音响略有失真,她声音太刺耳,沙沙作响,“不可能——不可能!”   她从病床上跪坐起来,鞋也不穿,试图推开记者往外跑,“林知微你出来!你给我滚出来!”   林知微盯着屏幕,明暗光影映在素白脸上。   陆星寒握住她的腰,问袁孟,“报警了吗?”   因诽谤导致别人自杀,要接受调查,只要罪行确认,必须要负刑事责任。   “报了!”   画面里,记者们水泄不通堵在病床前,话筒纷纷戳在陈令仪的脸上,尖刻问题层层堆上,比起林知微在机场里遭受的更要严重数倍。   陈令仪自己招来的记者,现在全成了索她命的阎王,还被直播镜头兢兢业业全部记录,一丝不漏地播放给所有观众看。   陆星寒抬眸,“那个导演还没有出面?”   袁孟一脸肃然,“放心,第一时间就找渠道让他知情了,估计正慌,再过几分钟肯定有动静。”   说完他深深吸气,陆星寒这根本就是在玩命。   如果陈令仪是根树杈,那这位跟她保持情人关系的大导,可就是圈子里真正根基深厚的大树。   陆星寒真敢招惹,一旦被追根溯源反查回来……   袁孟摇头叹气,他也疯了,帮着陆星寒捅破天,他能做的,就是把痕迹打扫彻底,绝不让危险发生。   不出所料,十分钟还没到,那位声名远播的赵姓大导愤怒出面,狠斥报道不实,坚称跟陈令仪只是合作关系,视频里偷拍到的画面,是陈令仪无耻纠缠,他从未跟她有过任何越界关系。   为了自证青白,他借着当前热点,把陈令仪的业务能力和人品狠狠贬斥,形容得不堪入目。   实力强劲的公关团队很快把他从丑闻里摘出来。   直播仍没有断。   赵导的反应早被记者反馈给陈令仪。   屏幕上的陈令仪妆容全花,披头散发,愣愣瞪着记者们,仿佛在听什么笑话,几秒后,她蓦地痛哭,发出变调的尖叫,不知哪来的力气拼命扯开人群往外冲,“……说等我工作室做大,等我红了就娶我!他保证过!保证等我红了就离婚娶我!”   “我做那些事!全是——”   镜头晃得人想吐。   陈令仪说话断续,疯疯癫癫往外冲,折腾得人仰马翻,谁也制不住她时,她一头撞在赶到的警察身上。   “找她主治医生过来,身体没有严重问题马上带走!”   身体的确没有,精神却恍惚失常。   警察挥手,“带回去调查。”   直播追到警察扣着人走进电梯,宣告结束。   网上腥风血雨,不需要去看也能猜到盛况。   电脑屏幕变黑。   车里只剩呼吸声。   林知微保持着一样的姿势坐了许久,扣紧的十指缓缓松开,合起眼,向身后倒,依靠进陆星寒的怀里。   身体马上被他揽住,罩起的结界一样,毫无保留地把她保护在其中。   这么多准备,背后的复杂陆星寒从没跟她详细提起。   怕她担心,怕她被影响,怕她阻止。   事关她,他总有很多怕。   她最开始涉足进这个圈子,陆星寒还只是个上学的孩子,可到今天,短短几年,他竟然成长到足以扭转局面。   林知微抬头,却看到陆星寒眉心拧着,表情丝毫没有放松,她很快明白过来,“不是你预期的结果?”   陆星寒眼眸漆黑,喃喃说:“她疯了。”   屏幕上的陈令仪,从头至尾的反应都有记录,不像是预谋。   医生虽然存在感极低,但也喊过好几句“她精神状况不稳定”。   袁孟问:“会不会是装的?”   陆星寒沉默片刻,交代袁孟,“随时盯着,如果是装疯,务必不能让她得逞,如果是真疯……”   如果是真疯,那么一切罪证,就将无法从她嘴里亲口说出。   他竭尽所能查到的所有证据,已经全部公开。   但并没有任何一条,能清楚直白地撕破“学历造假”这句污蔑。   自杀的女孩早已过世,就算父母能证明陈令仪有过封口行为,但“学历造假”的问题,仅有遗言,并无铁证。   他原计划等陈令仪落网,经过审讯一定能交代罪行,那位赵导脱不了干系,无论是遗言里“陈令仪和她背后的大树”,或者是陈令仪刚才最后喊的几句话里,足能判断出整个工作室坑害女孩的行为必定全都和他有关。   全球前三的知名设计院,能让秦思思都分辨不出真假的学|历证|书,不可能是随便哪个小作坊能完成的。   三番五次的惯用手段,让人查不出来往痕迹,那位赵导绝对出力不少。   可如果陈令仪受不了刺激真的疯了,赵导趁机撇得一干二净。   整条线将在收尾时断掉。   陆星寒脊背莫名有些发冷。   林知微感觉到了,也想通他在担心什么,温热手掌垫在他冰凉的后颈上轻轻抚摸,“星寒,你做的够多了,剩下的,我去做。”   两天后,陈令仪整个事件发酵到极致。   所有她过去恶行的细节全被扒出公之于众,林知微的学历问题也随之不断炒热,包括十六个小时里的营销过程,都找到了陈令仪操作的痕迹,开始有比例相当可观的网友选择相信林知微是被恶意陷害。   但余下其他人,仍在跳脚咒骂,唯恐天下不乱地坚称没实证就不能洗白。   警方也随后公布了案情进展,女孩父母承认陈令仪高价封口,但转账记录指向不够明确,女孩遗言中的部分问题也无法查证,最重要的是,陈令仪经过各项检查,确诊为强刺激后的精神分裂症,不能进行正常沟通。   陆星寒着人多次验证,结果也是一样。   陈令仪不是装的,是真疯了,而且据权威诊断,恢复可能极低,目前生活已经无法自理。   一切陷入僵局。   等所有风浪过了热度时效,渐渐遇冷,不再有重大变化刺激眼球时,留在中心的,只剩林知微。   追究不出结果的事很快被冷待,但林知微身上牵涉的全是当红明星和敏感问题,她又是一系列事件的当事人,正好成了所有媒体宣泄的出口。   太多问题等她回答。   所有的关注都对焦在她的身上。   只要还在这个圈子里,只要还继续工作,就别想逃脱。   即使陆星寒强烈反对,林知微还是决定独自接受媒体采访,她心里坦荡,不怕被任何人刨根问底。   陆星寒连续几天气压低到让人不敢靠近。   袁孟在他旁边呼吸都费力,林知微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更是紧张得赶紧躲远了才敢小声接,“小林老师,你确定没问题?”   林知微还在笑,“没问题,我这边开始了。”   袁孟咬牙,“好,我随时关注,有情况咱马上解决。”   “媒体直播……别让星寒看。”   “我尽量。”   刚挂断,袁孟就感觉到噬人视线,陆星寒面无表情低声说:“时间到了,把直播打开。”   袁孟欲哭无泪。   小林老师,陆星寒这个状态,只有你能搞,别怪我胆小。   电影节之前,林知微突击准备工作时,袁孟给她临时找了房子做工作室,她就把地点选在这里,认认真真打扮漂亮。   何晚眼睛通红,“知微,我能做点什么?那些人肯定不怀好意,等着拿你挖新闻呢!”   林知微拍拍她,“什么都不需要,我能应付。”   准点,她推门出去,一楼已人满为患,她平平稳稳从旋转楼梯下来,无所谓各路镜头。   记者们对她不陌生了,知道是个温温婉婉的女孩子,来硬的肯定吃不消,说不准能逼出干货。   所以从一开始,所有问题都是尖酸刻薄。   “林小姐,你学历造假的丑闻至今没有找到过硬实证,无法彻底澄清,你有什么话说?”   林知微勾唇,声音明朗,“事实就是事实,无论你什么时候提问,我还是那两句话,没有造假,全是恶意陷害,害我的人就算疯了,我也不会替她的恶行背锅。”   她字字铿锵,“更何况,我是国内重点大学毕业,在校四年从没有任何不良记录,所有课程和毕业答辩全部高分通过,我以母校骄傲,也不认为半路改行有什么丢人,更不可能弄虚作假侮辱我自己。”   “但你从事这个行业,没有过专业学习经历是事实。”   林知微点头,“我从不否认,但工作的过程就是学习,我的成绩证明一切。”   “成绩?可据陈令仪说,你连签约男团都是借了容瑞的关系。”   林知微目光冷冷刺过去,“请你去翻翻男团出道以来零失误造型的好评,再来问我这个问题。”   记者被噎得一愣,立刻有人不甘示弱接上,“你工作以来,全身淘宝包邮,穿的全是便宜货,这件事总该是真的吧?”   林知微毫无惧色,扬下巴,“是真的。”   记者满意地冷笑,上下打量她的衣服,“那现在怎么穿起大牌了?”   “现在?”林知微平静跟她对视,“你说的是我身上这套?”   记者刚觉得不对劲,林知微已然回答,“上衣九十,裙子八十五,包邮,要不要把链接发你?”   现场止不住地发出惊呼。   大家天天见明星,自认为看衣服值不值钱都是火眼金睛,愣是没看出林知微这套的问题。   ……造型师就是造型师。   等等,不是这个节奏!   林知微眼神扫过全场,“继续。”   “……穿着好又能证明什么?”有人针锋相对,“你为艺人服务,哪个明星需要你这些看起来很值钱的淘宝货?奢牌你认得清吗?每年巴黎米兰的时装周你去过吗?”   林知微吸了口气,“我不穿,不代表我不懂,国际电影节我负责的两位,全程加起来十二套造型,无一出错,不够证明?”   她双眼清亮,剔透灼人,“我是没去过时装周,没跟过出国的大场,并不是我能力不够,是我在陈令仪的手里,被她阻拦了所有机会,作为媒体——不去追责真正做错事的人,却来向受害者咄咄逼人吗?!”   全场死寂。   直播画面前,袁孟心里堵得难受,小心翼翼去瞄陆星寒的反应。   从开始到现在,他动都没动过。   媒体被林知微柔柔软软下的凌厉震慑,也看透了她并不好惹,类似的问题问下去,恐怕没什么好效果。   有人转移风向,问她,“男团里抛开容瑞不谈,林小姐跟陆星寒也很亲密,他已经两次公开维护你了,你们之间真的没有特殊关系吗?”   林知微睫毛颤了颤,笑了,“陆星寒对每个人都一样好,大家不知道么?”   “他善良,热心,看不惯周围有人被污蔑,我只是他身边一个最普通的工作人员,无论出事的是我,或是任何其他人。”   她定定说:“他都会做一样的选择。”   陆星寒再也撑不住,抬手扣住电脑,站起身出去,袁孟急忙跟上他,看着他进了公司专给他们准备的健身房。   袁孟不敢走,扒着门缝悄悄观察。   陆星寒捡起手套戴上,一言不发,沉默地一下下狠撞房间中央垂下的沙袋。   沉闷声音让人心惊肉跳。   袁孟看得发慌,忍不住推门,“星寒,你别……”   “出去。”   低哑,吓人。   袁孟闭嘴,回到门口盯着他,一直到他白色上衣完全被汗浸透,他一把扯下手套丢开,直接用手更狠地发泄。   这样下去得见血!   袁孟不小心把门弄出一点动静,陆星寒稍稍斜过来的眼神都让他差点没了半条命。   更别提进去拦着他。   袁孟气喘吁吁跑进楼道,正好林知微打来电话,声音在尽力保持稳定,“我这边结束了,很顺利,星寒没看吧?”   “星寒……”袁孟要哭了,“星寒不太好。”   林知微全副武装,坐上袁孟派来接她的车直奔星火娱乐,避着人飞奔到楼上时,袁孟满头是汗朝她招手,“小林老师,你快点管管他,我,我看门,你放心啊没人打扰。”   敞开的门缝里,陆星寒全身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指骨隐隐见了红,机械地重复着动作。   林知微反手关上门,面对那么多逼问都平静自若的眼睛,看到陆星寒的时候终于湿了。   “星寒。”   陆星寒听不到。   林知微大步跑过去,从背后紧紧抱住他,“星寒!”   沙袋猛烈摇晃。   陆星寒几乎没站稳,全身肌肉坚硬膨胀,滚下的汗水蜿蜒出层层叠叠的痕迹,他强忍着抖,粗重喘息割得人剧痛。   他低头,看着林知微紧箍在腰间的手。   那么小,那么白,应该得到最好的,最好的疼爱和呵护。   他喉咙里辛辣刺痛,张口只能咳出来。   许久才勉强发出声音,“对不起。”   林知微的眼泪和他的汗混在一起,“你胡说什么!”   “如果不是我……”   他牙关紧咬,“如果不是我,你不会那么需要钱,不会那么累,也不会一直苦着自己,被人拿穿的衣服指指点点。”   林知微心如刀绞,“别说了。”   “陈令仪的事,我没有做好,留了这么多后患让你去面对。”   “星寒……”   “甚至在关系上,你也只能把自己说成,最普通的,跟我最无关的人。”   “陆星寒!”   他嗓音完全破碎,“我什么都没做到。”   “微微……”他眼前一片模糊,手背上大片血迹,“我什么都没做到……我还有没有……有没有被你爱的资格。”   林知微五指一下子深陷进他的手臂里,硬是把他转过身,扣紧他湿透的后颈用力压下,踮起脚,狠狠吻上去。 第74章 七十四只崽   他唇是冰的, 刚一相贴, 刺得她轻颤。   进而惩罚似的咬住, 主动去勾动他的舌尖。   陆星寒只僵了一瞬,马上将人一把揉进怀里,恨不能挤压到每一滴流动着的血液中,让她跟自己彻底融为一体。   他受不了被动承受, 捧住她的脸深深缠吻,攻占她的唇舌,一遍遍去确定紧抱着的人是属于他的。   林知微脚步交错, 不小心绊到陆星寒丢在地上的拳击手套,她膝盖一弯,被他紧张地扣住腰, 两个人一起跌下去。   唇被迫分开, 林知微干脆跪坐在地板上, 掐着他的下巴, 盯住他红透的眼睛,“陆星寒, 你要是再敢说一次那种话, 我就不亲你了。”   陆星寒痴痴望她, 嘶声说:“不行。”   “哪里不行?”   “不亲我……不行。”   林知微掐得更用力, “以后还说不说了?你没资格?”她咬牙,故意气他, “那别人有资格?”   “什么别人!”他一下子被激到, 疯了似的按倒她用力吻, “没有别人!”   林知微顺势躺在地板上,搂住他汗湿的背,“知道就好,我也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不许再这么想,不许再说,记住没有?”   陆星寒埋在她颈窝里舔咬,鼻音闷闷应着,“记住了……微微,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把你受的委屈全讨回来。”   林知微胸口起伏,亲亲他的额角,“别做傻事,现在的局面已经是我们能做到的极限了。”   地板太硬,陆星寒平躺,把她搂到身上,不去辩驳是否到了极限。   他还能继续做更多。   林知微失笑,拍拍他胸前腰腹的肌肉,“你比地板硬多了好吗?”   她为了趴得更稳,腿不自觉磨蹭了他好几下,扭来扭去找寻更舒服的位置,好不容易趴稳了,意外看到他状态不大好,好像在抿唇强忍着什么。   再一轻动,意外又合情合理地碰到了比肌肉更硬许多的……某个地方。   林知微僵住,下意识攥紧他的衣服。   陆星寒压下她的头一下下亲,吐息浑浊,“乖啊,别乱动。”   不……不敢乱动!   林知微脸色涨红,身上定着,眼睛着急地四处乱看,一眼瞥到他手背上的血迹,顿时清醒,急匆匆爬下去,偏开头指指他高高撑起的轮廓,“快点……让它听话!跟我……跟我去处理伤口!”   陆星寒眼巴巴,无助地蹭到她腿上,苦笑,“微微,它不听我的话。”   它只听你的话。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林知微撇开他,站起来跑到门口,悄悄把门打开一条缝,袁孟正蹲在不远处,一脸愁苦地抽烟。   “小林老师?星寒怎么样?”   林知微摇了下头,“没事,袁哥,可不可以帮我找个药箱?他手……”   “好好好,稍等。”   林知微捧着药箱回去,陆星寒还躺在原地,眸光莹然看着她。   偷眼瞄了一下某处,好像消掉一点。   她清清嗓子,全身暗暗发着烫,想起在酒店那个晚上,还曾答应他某件事来着。   林知微咬咬唇,蹲下身小心翼翼给他处理手上的伤,血迹抹掉,猩红擦伤露出,她心疼地直抽气,小心翼翼涂上药,刚把药箱合上,何晚打来电话。   她不确定是什么事,但直觉不太好,走远些接听,“晚姐。”   何晚有些慌,“知微,第五份撤单了。”   “嗯,”林知微垂下眼,“我知道了。”   意料之中的结果。   本已排到年底的预约,正在锐减,但态度都算客气,碰到愿意多说的经纪人,还会为难地给她解释,“不是否定你的能力,但大家都在圈子里,你应该能理解我们,谁家的艺人也不愿意接触太有争议的造型师,何况你争议的点,确实有些敏感。”   是啊,敏感。   假学历无法完全澄清,不是科班出身的事又被大庭广众下肆意渲染,如果正常曝光履历,或许能成为自学成材的励志美谈,但可惜,跟丑闻捆绑在了一起。   全变了味道,成绩和努力都被淡化,她的标签,成了“品性成谜”、“艰苦出身”、“没见过大场面”、“封闭在井底”等等。   何晚叹气,“采访时候媒体太过分了,陈令仪也真够恶心,临死临死,还要胡言乱语给你留麻烦!知微,记者问的那些,如果不承认会不会好一点?”   林知微说:“我承认的几点,都不是秘密,否认的话更糟,晚姐,没事,会有出路的。”   陆星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出什么事了?”   林知微挂断,调整呼吸,淡笑着转回身,“之前预约的几分订单撤掉了,正常。”   陆星寒半晌没说话,慢慢上前攥住她的手,“有我,你专门待在我身边,凡是撤过单的人,以后跪地上求也不接。”   林知微笑着摇了摇他的手臂,“好,不接,专门负责把你打扮好,天天闪瞎别人的眼。”   她低头,藏住眼底的忧虑。   陈令仪有句话说得没错,以陆星寒的发展,以后高奢代言只多不少,而她跟星火娱乐的续约只有三个月。   况且,以她目前满身争议,能不能继续留在陆星寒身边,都不敢去想。   娱乐圈里经常互相跟风。   她红了,一下子全来排队,等她站在刀刃上,又一下子全都远离,生怕谁比谁晚了,被竞争对手拿去议论嚼舌根。   一周后,林知微接到最后一个撤单的电话。   她静静坐在临时的工作室里,这套袁孟租的房子,本来就是当初应急使用,很快也要到期了。   小分队的大家都聚在楼下,没人敢上来打扰她,生怕她受到更多伤害。   林知微满心歉疚。   她们投奔她而来,她却让她们无家可归。   袁孟的声音隐约在外面响起,林知微回过神,起身迎出去,“袁哥,你怎么有空过来?”   男团今天录新歌,她早上刚过去化过妆,这个时间,袁孟应该在忙。   袁孟脸色凝重,“小林老师……”   林知微怔忡片刻,了然,“公司高层要换人,对吗?”   袁孟握住拳。   林知微一瞬冲动,很想说她要去找星火娱乐的老板理论,别人可以不信任她,但唯独星火娱乐不应该!   袁孟脸颊肌肉绷得直抖,“我吵过了,但他们……根本油盐不进,说什么,争议太大,关系又复杂,粉丝会有意见,对男团后续发展不利。”   “全是废话!全是借口!”袁孟情绪激动,“我看他们就是故意雪上加霜!”   林知微忍耐着闭了闭眼,“星寒还不知道吧?”   包括只续约三个月的事,陆星寒都不知道,否则早炸了。   袁孟默然,“暂时不敢让他知道,但时间快到了,瞒不了多久。”   林知微目光转向窗外鼎盛的日光。   在国外时,想着回来撑起门户,挂起工作室的牌子,领着小分队的大家努力打拼,守在陆星寒身边,跟他一起走到更高更远。   忽然之间,所有计划,似乎都变得奢侈,遥远到难以企及。   因为采访时她不服软的应对,网上针对她的质疑声大多已经偃旗息鼓,被新的话题取代,但真正受到影响的核心——圈内人的态度,才正要开始压在她的身上。   “袁哥,你先回去吧,”林知微脸上平静坚定,“能瞒几天是几天,我会尽快联系新的工作,这个困境,我必须走出去。”   她站得笔挺,“我也一定能走出去。”   直到傍晚,林知微把能找的团队全部找过一遍,咖位够的顾虑多,婉拒,甚至还有不少风凉话,咖位不够的,则想要她借着话题配合炒作赚一波关注。   夜幕降临时,变凉的手机乍然大响。   林知微从手臂间抬起头,重振精神,拿起来一看,居然是谢晗。   谢晗依然直来直去,“我杀青了,你这几天有空没?”   她笑声扬起,“有空的话,准备过来赴约!”   林知微茫然,“赴什么约?”   “不是吧,宝贝儿你忘啦?”谢晗大叫,“从岛上离开前,说好了等忙完,安排你和许黛老师见面啊!”   林知微惊讶,“以我目前的情况,许黛老师还要跟我见面?”   谢晗认真,“见是必须要见的,但是情况可能比当初复杂一点,如果有考核过程的话,知微,你有没有自信通过?”   林知微毫不犹豫,“有。”   谢晗笑,“真好,这样才对,准备一下吧,许黛老师的意思,见面跟考核放在一起,下周她带团队去时装周,算你一个。”   “知微,你一定要全力以赴,”她郑重叮嘱,“如果能凭实力进许黛的门下,整个造型圈,再也没人敢看低你。”   时装周,她被拉出去明嘲暗讽无数次的,没去过的时装周。   事情刚一敲定,许黛的助手效率极高,立刻和她取得联系,目标人物和基本情况全部发到邮箱。   国内大公司新推出的五人女团,公司拼命力捧,出道不久就往时装周送,还托人情出重金请到许黛。   许黛正好要收徒,借着机会带五个她有意的年轻造型师同行,女团一人分一个,她来把关,放在同一环境里,完全拿实力说话。   分给林知微的,是女团里最不符合主流审美的一位。   皮肤黑,不够瘦,个子高,五官大气,在甜妹子中特立独行。   林知微迅速投入工作状态,深夜时,陆星寒收工打来电话,声音疲惫,“微微,今晚能回家吗?我想你。”   她心口一抽,手上忽然没了力气,独自待在小台灯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谢晗帮忙联系的许黛老师你记得吗?我要跟她去时装周,大概四五天回来,这两天……恐怕都要加班,回不去了。”   听筒里只剩呼吸声。   林知微靠上椅背,夜深人静,想他想得难受。   本来没觉得委屈,但一听到他的声音,所有情绪都涌上来,抱着手机差点软弱地哭了。   陆星寒低声说:“好,你别动,我来找你。”   “别,你千万别过来,”林知微吸吸鼻子,环视一下周围的凌乱,连忙阻止,“等我忙完回来,马上回家见你好不好,加起来就一个多星期,很快的。”   临时工作室租期要到了,东西正在打包收拾,乱七八糟堆得满地都是。   她不想让陆星寒看见,他那么聪明,很快就会想到她的困境。   能瞒一天是一天,也许时装周回来就会有转机呢。   “而且小队里的女孩子们都在,你这么晚过来也不方便,”她强行找借口,“崽崽,你乖啊,等我回来就去找你。”   她又补充,“这些天里,男团的造型我联系了以前同行的朋友帮忙,人品信得过,跟我风格有点类似,圈里少见的直男造型师。”   想逗他笑的,可他笑不出来。   陆星寒隔了好半天才应了一声,“我等你回来。”   林知微舒了口气,挂电话后,窝在椅子里点开相册,把陆星寒的照片翻了几张,爱惜摸了摸他的脸,重新投入工作。   她离窗口很远,自然没看到楼下停着辆黑色越野车。   车窗半开着,陆星寒双眸低垂,摩挲着手机屏幕上林知微娇软的笑脸。   助理试探问:“寒哥,走吗?”   陆星寒声音很轻,“再等等,我多陪陪她。” 第75章 七十五只崽   机场出发时, 林知微正式和许黛见到面。   雷厉风行的优雅女人,虽然上了年纪,但气质风度反比年轻女孩更加迷人, 对林知微的态度温雅客气, 没有因为她最近的麻烦多问半句,完全一视同仁。   不算往返, 时装周前后经历三天, 秀场、品牌发布会外加采访和代言活动, 女团每人四套造型,衣饰全由许黛提供,包括林知微在内的五个年轻造型师只负责搭配设计。   第一场对决,林知微就感觉到浓郁的火|药味。   造型圈这个在乎出身在乎资历的地方, 能入许黛的门下,多少人梦寐以求。   大家互相都把对方看成挤独木桥的仇人, 尤其对林知微, 她最近的窘境大家全都知情, 明里暗里针对她, 同时也觉得她毫无竞争力,根本就是来自取其辱。   林知微从来不言语, 只管做好分内事。   跟她搭档的女团成员照着镜子无奈说:“小姐姐, 分到我你倒霉了,那群萌妹子怎么打扮都美, 我的话……”   林知微朝她一笑, “你比她们更美。”   事实证明, 的确如此。   第一天全团公开亮相,平常比起来黑黑壮壮的姑娘,摇身一变帅气妩媚到让粉丝路人分分钟喊着要变弯,一跃成为当天时装周票选出来的最佳搭配第一位。   往后三套,林知微场场让人惊喜,无一失手。   四个竞争者气到头昏眼花。   结束当天,许黛单独把林知微留下。   意思已然明了。   幽香浮动的茶室里,许黛笑得很随和,“知微,你比我想象的更优秀,天赋让我惊讶。”   林知微坐她对面,帮她斟了杯茶。   许黛柔声,“最近你的新闻很多,好的坏的我都了解过,亲身接触了几天后,也大概摸透了你的性格品质,我对你本人没有意见,但是有几句话,我必须要说。”   林知微点头。   “陈令仪再愚蠢恶毒,但不可否认,她有些观点是正确的,做造型这一行,游走的是娱乐圈和时尚圈,眼界很重要,尤其在天赋灵气勤奋全都具备的情况下,如果你停在原地,不吸收,只消耗,那就太可惜了。”   许黛抿了口茶,“我以前收过三个徒弟,你应该很熟悉,现在她们各个都是自己擅长领域里的首位,如果我们有缘做师徒,我希望你也是。”   有缘?那么就是还有其他条件。   这是她眼前唯一的机会,无论多难,她一定要抓紧。   林知微眼睛水亮,“许老师,需要我做什么?”   许黛说:“我年纪也不小了,退休前,只能再带最后一个,你各方面都很好,但自学成材虽然能应付现在,却不够应付以后更高的位置,而我许黛的徒弟,也绝不能允许被人戳着脊梁,嘲讽成不懂专业。”   林知微有些紧张。   许黛静静望着她,“知微,谢晗跟我强烈推荐,而我也的确很喜欢你,无论人,还是能力。所以,不管那个什么全球前三是真是假,我牵线,给你引荐到全球排名第一的设计院,跟我曾经的老师去学习。”   “课程非常复杂,如果有任何一门不通过,你会成为圈内笑柄,但如果,你能全部合格,结束那天,你就是我唯一的关门弟子。”   林知微心里重重一震,搭在腿上的双手倏地攥起。   “我……”   “我就问你一件事,你想往更高的位置走吗?”许黛字字戳心,“除非你准备转行,彻底离开,否则,你要突破眼前的困境,就必须迈出去,把所有短板全部补齐,到时候,能被人指摘的弱势消失,把优势坚固到不能撼动,你才无坚不摧。”   她慢慢说:“我给你考虑的余地,你自己决定,但我也很忙,最多只能等你三天,如果迟了,我会另找其他人选。”   林知微唇舌是麻的,过了好一会儿才问:“许老师,去设计院学习,要多长时间?”   许黛说:“这要看你的水平和努力程度,我送过去的人,最多的三年,最少的一年,只要成绩通过就可以,但在这个期间,我参加的一些大型活动,随时可能会叫你来做助手,落下的课程,也需要你自己消化。”   临别前,许黛淡淡笑了,拍拍她肩膀,“知微,不要埋没你自己,以前没机会才艰苦自学,但现在,机会来了,全看你要不要,我很期待你能留在这个圈子里。”   许黛走后,林知微在茶室里坐了很久。   谢晗风风火火来问消息,“谈妥了吗?”   林知微简单复述,听筒里的谢晗提高音调,“你还犹豫?!多少人求不来的机会你居然还犹豫?!看来许黛是真的满意你,直接给你开这么优渥的条件,她当年的老师现在还是神话级人物好不好!”   谢晗连连感慨,“你那几个竞争对手肯定要羡慕死了,哎——”她美滋滋,“果然是我慧眼识英才。”   半天没听到回音,谢晗觉得不对头,“知微,你该不会不想去吧?这破圈子对你这样,你还有什么留恋舍不得走?钱不够吗,我给你拿啊,回来给我当御用造型师就行。”   林知微不跟她拐弯抹角,轻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舍不得走。”   谢晗一顿,片刻后恍然,“看我这脑子,忘了你拖家带口,不过星寒弟弟这么乖,又不会出轨,你怕什么啊。”   林知微无奈,跟单身狗的思路简直没法正常对接。   最少一年,最多三年,陆星寒他……   “许老师给我三天,三天后我答复她。”   谢晗强调,“知微,你别犯傻,”她语气变严肃,“作为朋友,我说句刺耳的,星寒弟弟走的可是上坡路,如果你停留不前甚至倒退,他放不下你,就只会被你拖累,你一时舍不得,以后要受的罪,可远不止这一点点。”   林知微精神一凛,犹如冰水迎头泼下,所有缠绵旖旎冻结,只剩满心彻骨的凉。   是,陆星寒刚上大学,前途无限,顺着走下去,要不了几年就足够登顶。   可现在,他每天过的是什么日子。   担惊受怕,为她无限付出却自我怀疑,睡不下吃不下,十八岁的男孩子,应该肆意骄纵,他身上却背着两个人的负担。   她是女友,是爱人。   但被疼爱的时候,她更要为他着想。   只惦念着离开舍不下,难道就要一直萎靡在角落里,让陆星寒日夜为她担忧拼命,自毁前程才好么?   林知微匆匆收拾行李,踏上回国的飞机。   一个多星期没有见到陆星寒了,她一刻都不愿意多等,迫不及待想要抱住他。   飞机刚停稳,袁孟就心急火燎找她,“小林老师,你回国了吗?!”   “马上下飞机,”林知微边顺着人流往外走边问,“出什么事了?”   袁孟嗓子冒烟,“公司不肯续约的事,星寒刚知道了,”他语速飞快,呼呼大喘,“小兔崽子直接踹了老板的门!这下我总算明白了,这破公司,全TM是阴谋!我就说找那些借口有问题吧,你猜怎么着——”   他大骂,“搞了半天,是想拿你当把柄,强迫星寒去接那些拒了八百回的狗血玛丽苏剧!”   “公司知道我们关系?!”   “肯定知道的不全,我估计,就是拿这事刺探呢!”袁孟怒道,“星寒这么激烈的反应,至少能证明单方面对你有心思,这一点就够了,公司的目的,就是让他拍剧多赚钱,再把梁忱带起来!”   他似乎在跑,喘气声刺得听筒里嘶嘶直响,忽的大声喝止,“星寒你给我回来!”   林知微抓紧手机。   “为什么天价片酬请你你心里没谱?!那什么垃圾剧本垃圾人设,第一个影视你敢接它,这大半年的底蕴白攒了是吧?你接它你就毁了!跟外面那些没底线只会捞钱的没有任何区别!”   林知微胸口被心脏撞得生疼,听到袁孟继续急喊,“拍一个,换她一年合约,她知道了能接受吗?!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陆星寒忍无可忍的低吼模糊传来,“那就不让她知道!至少解决眼前的问题!”   林知微越过人潮,飞快往机场外跑,对着话筒喊了好几声,袁孟怒火冲头,完全忘记还在打电话,根本听不到。   她用力挂掉,手指抖着拨通陆星寒的电话。   打到第二遍快要自动挂断,陆星寒才接起来。   “微微,你回来了吗?”他的声音平和,除了有些哑,听不出任何异常。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根本无法相信他刚才那么激动过。   想到为了瞒着她,刚才他怎么极力克制情绪,才能在一串铃声的时间里装作天下太平,林知微只有死死咬着唇才能勉强平静。   “你在哪?”   “公司。”   “已经晚上九点了,你还没忙完?”   “马上,还有一点事,我安排车去接你了,晚点我就回家。”   林知微一字字说:“不行,你现在,马上,必须回家,什么都不许做!”   她深吸气,“星寒,听我的,不许做,我要见你。”   “微微……”   “我有解决的办法,”她笃定说,“你不要签任何东西,我这边,已经有办法了!”   够了。   真的够了。   再优柔寡断,她要把她爱的人,全搭进去了。   她能想到陆星寒的反应。   也能想到自己的煎熬。   为了不留反悔的余地,她借着这时的决心,立刻找出许黛留给她的号码拨过去,“许老师。”   “知微,有决定了?”   林知微冲出机场,外面天幕漆黑,隐隐滚着闷雷,震得人眼眶发红,她的心一点点下沉,沉到无底的幽暗深渊里。   “决定了,我愿意去。”   城市太大,机场到家里的距离,和星火娱乐到家里的距离相差不多,市郊不堵车的情况下,林知微还要更快。   她一路催着司机快开,赶到家时,陆星寒果然还没回来。   背靠着门在黑暗里站了几秒,林知微按住额头让自己冷静,她打开灯,简单准备两个不花时间的小菜,倒了红酒分摆两边,看上去一如七夕那晚。   她把头发别到耳后,进卧室换衣服。   衣柜里睡裙就有好几套,都是陆星寒买的,有的标签还没来得及拆。   她挑出一条黑色吊带短裙穿上,外面裹着长到膝弯的睡袍,坐在梳妆台前,定定看向镜子里映着的人。   很年轻,温婉,没有攻击性的,哪里看起来都柔柔软软,是陆星寒深深迷恋的模样。   眼里有水汽,要擦干。   脸颊是红的,有点可爱。   二十四岁了,她懂得自己要做什么。   她心甘情愿。   她想完全拥有他,也想彻底属于他。 第76章 七十六只崽   林知微看看时间, 再看看陆星寒从公司回家的路况,堵车严重, 整条线都显示严重拥堵的红色,猜测他还要再过十多分钟。   她散开头发,准备先去洗个澡,长途飞机坐太久,全身不舒服。   从卧室出来到浴室, 七八米的距离,她朝里走时, 顺手把外面披的睡袍脱掉搭在手臂上。   一只脚刚迈进浴室时, 门突然响了。   林知微一惊,在原地怔了两秒,就在两秒的功夫里, 陆星寒已经进门, 高大身影被玄关灯光罩住, 漆黑眼睛一下子找到她,定定落在她的身上。   安全的家里, 暖光薄薄, 她纤秀手臂和双腿光裸, 只穿一条细带睡裙,长发垂肩延至胸口, 一张脸白白小小, 杏眼里流着水和光, 要命地勾缠住他。   前前后后, 九天没有见面了。   陆星寒踢掉鞋,摘下所有伪装自己的障碍,一言不发大步走向她。   “星寒……”   尾音消失,被他全部吞咽,她手臂不由自主抬起,踮脚搂住他的脖颈,搭着的睡袍掉在地上,悄无声息。   睡裙的绸缎光滑,陆星寒握着她的腰,扣住她的后脑肆意侵占,压抑住满腔怒火煎熬,只把沸腾的思念尽数传递给她。   林知微手滑下落到他的背上,意外触到微湿的布料,再感受着他格外急促的呼吸,才觉得不对,略微挣开些,离近看,他脸上发红,额头一层汗。   再想到明明应该堵车十多分钟的人这么快出现……   “你怎么回来的?”   陆星寒指腹在她唇角摩挲,“堵车严重,我等不下去,剩下一点从小路跑回来的。”   “你就不怕被人拍到!”   “该戴的都戴了,”陆星寒把她搂起来,整个团进自己怀里,“而且我跑得快,没人能发现。”   他像抱小孩儿似的托着林知微,手和她滑腻的腿紧紧相贴。   林知微真担心这样下去会连好好沟通的机会都没有,忙推推他的肩,“吃饭了吗?我做了两个小菜,要不要吃点?”   陆星寒这才看见餐桌上有酒有菜,精心布置过,他笑,仰头亲亲她小巧的下巴,“好,你饿了吧?”   林知微以为能心平气和开始说话了,没想到陆星寒根本不打算放下她,单手拉开椅子,坐下后把她放在腿上,抱稳了,夹起一点菜喂进她嘴里。   她觉得应该严词拒绝,先好好把正事说完,但在他的目光下,再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心里拧得疼,还是乖顺地张口接过。   “星寒,我有话跟你说。”   “嗯,我也有话说。”   林知微点头,“你先。”   陆星寒又喂她一口菜,露出笑容,“我看到新闻了,知微宝宝特别厉害,时装周大获全胜。”   林知微在时装周的表现,跟电影节一样迅速传回国内,但她之前负面影响太大,且她负责的女团成员在团队中本身人气略低,哪怕一朝好评如潮,也不足以扭转什么,甚至还有竞争对手恶意散步的负|面评价。   陆星寒疼爱地蹭蹭她的鼻尖,语气看似平和,却固执坚硬,“你这么好,这么优秀,怎么能被埋没掉。”   林知微窝在他怀里,吸了口气,轻声问:“所以,为了不埋没我,你就要搭上自己吗?”   陆星寒的动作顿住,放下筷子,“袁孟告诉你的?”   她默默攥起手,坦诚承认,“你和袁孟争执的时候,他正在给我打电话,我全都听见了,”她抬了抬头,靠在他肩上,静静凝视他的侧脸,“星寒,你不能这样。”   “拍个剧而已。”   “而已?”袁孟怒喊的话全在耳边,对他多大影响,不用细想也知道,林知微明白说别的没有作用,干脆拿出小女孩的姿态,故意找侧面的借口,揪住他的衣服咬牙说,“狗血玛丽苏言情剧,你要跟哪个小姑娘去拍!”   陆星寒惊讶地看她,眼里升腾起柔光,把她用力一搂,接连亲了好几下,“傻不傻啊,可能吗?我说过,我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无论哪里,全都是属于你一个人的,跟哪个拍戏也不行,拍广告也不行,什么都不行!”   林知微愣住,被他的反应弄得失笑,一时忘了刚才的质问,反而言不由衷,支支吾吾辩解:“……陆星寒,时代早开放了,我可没有锁着你。”   “不用锁,”陆星寒小口咬她的唇,“以后也不用担心这种傻事,别说去想,稍微提一下我都受不了。”   他心满意足地揉揉她,“我只有一个小姑娘,所有的都只给你,你就当我是心理迂腐好了。”   十八岁的迂腐老先生。   林知微心脏酸软到不能言说,“那袁孟说的剧?”   陆星寒神色淡然,“不是非要让我拍么?不是想让我带梁忱么?那男一让梁忱去演多好,我宁愿给他做配,为了衬托他,我接没人爱演的全剧大反派,无脑无逻辑就是狠,跟女一最近的接触是派人把她扔河里淹死。”   “借我炒CP,做梦,”他说着,低低冷哼,眉目森森,“反正他们只想用我赚钱,想带红梁忱,不管公司还是片方,我做的选择对他们的好处会更多。”   林知微心口哗啦一塌,抱住他,靠进他的颈窝里。   以陆星寒的地位人气,怎么能在一个本就配不上他的剧里给梁忱做配,怎么能接这种堪称下三滥的角色。   比她之前想的更加不如。   能让整个娱乐圈哗然的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却这么简单无所谓。   他不知道他有多珍贵。   他什么也不知道,只会为了她无条件消耗自己。   林知微睫毛潮湿,原本就难以启齿的话,变得更加沉重,闷闷堵在胸口。   陆星寒侧头吻她,“真的不想告诉你,可又没瞒住……你不喜欢听,我们不说这个了,许黛对你的表现一定满意吧?我家知微宝宝这么厉害。”   她艰难张了张口,“满意的。”   陆星寒顺顺她的背,“你说有办法了,是许黛那边的进展吗?最近我找袁哥打听过,许黛收徒门槛很高,她是不是还有什么要求?难不难?”   她闭上眼,“……难。”   陆星寒拧眉,把她扶起来摆正,“到底做什么?太难我们就不要了,我至少能给你换来一年合约,一年里,你会有更多机会。”   林知微喉咙艰涩地滚动,试了两次都无法说出口。   他的眼睛太柔太亮,刺到血肉里,搅得无比疼,分开九天,他尚且难熬,以后的日子,怎么才能好好过去。   陆星寒抓着她的手渐渐收紧。   他能感觉到。   “微微,到底什么事。”   家里很静,林知微耳朵里偏偏很多杂音,她环着手臂,指甲压进肉里,望着他一字字说:“星寒,我要出国一段时间。”   陆星寒眼都不眨,“这次是几天?”他眉心沟壑越来越深,有些预感撞上来,他尽力忽视,平静问,“还是几个星期?”   林知微五脏六腑都像被凶兽啃咬,身体却定住般不能动,凝视他一点点漫上血色的眼,唇舌发僵,慢慢说:“最多三年,最少一年,我会……我会尽最大努力,提早结束。”   陆星寒没有出声,仍旧那样望着她。   世界好像突然空了。   到处白蒙蒙一片。   家没有了,餐桌没有了,她准备的酒菜,全都没有了。   只剩下腿上的重量,提醒着她还在自己怀里,并不是梦一场。   看着他一瞬惨白的脸,林知微心疼得全身绷紧,脚尖都蜷曲起来,揪住他的衣角,“许黛给我推荐到设计院,等我学成合格,她会正式收我到门下,是曾经教过她的老师,是全球最好的学校,我……”   那么多优渥条件,可她说不下去了,额头抵在他肩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   陆星寒再开口,满耳嘶暗,“你想去吗?”   林知微抬起脸。   他的目光终于转过来,直勾勾看她,“微微,你想去吗?”   不想去,不想跟你分开,不想留你一个人,想时时都在你的身边同进同退。   可必须去。   我想要站得更高,站到跟你并肩的位置,不做那个让你折损自己的负累。   林知微努力弯起眼睛,里面细细碎碎的光凝成水,含着不肯掉落,“我想去,我确实没有接受过专业学习,去了,通过了,才能走出现在的桎梏,才能更好。”   许久后,陆星寒点了下头,把她小心抱起,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按着桌沿站起身,“微微乖,先吃,我出了很多汗,去洗个脸。”   他绕开餐桌,朝着浴室走过去,林知微急忙跟上。   但他走得快,林知微追上时,他已经反手拧了门。   到了嘴边的话发不出声,她按着门板,紧握住把手,听到里面放大的哗哗水流,不是洗手台的水龙头,是花洒开到最大,冲击地面的声音。   巨大噪声里,偶尔泄露出他极其压抑忍耐的低喘和哭声。   林知微的眼泪一下子流下来。   比起预想中的抗拒争吵,她更害怕他这个样子。   她压下把手,门是锁住的,她用力拍门,颤声说:“陆星寒,你出来!有什么话我们当面说!”   再听到他哭,她就要崩溃了。   林知微咬住牙关锤门,他不吭声,她干脆抬脚去踢,抽噎着大喊:“陆星寒,我手疼!脚也疼!你还管不管!”   水声停了。   她僵直地立在门外,拖鞋掉到一边,赤着双脚站在地板上。   几秒后,门锁轻动,从里拉开,浴室里的白亮灯光被他的身影遮挡,他全身湿透,五官埋在暗影里,什么也看不清楚。   林知微瞪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胸前剧烈起伏,拽住他紧贴在身上的上衣扯下丢在地上,触手冰冷,他冲的是冷水,她更忍不住要哭,“你想生病是不是?!”   陆星寒低着头,一言不发蹲下身,攥着手把自己指尖焐热,捡起拖鞋给她穿上。   林知微撑起的那一点强硬,被这个简单的动作击溃,她捂住眼,“你别这样。”   陆星寒慢慢直起身,“……微微,我能怎么样?”   他终于抬头,通红的眼睛再也无处躲藏。 第77章 七十七只崽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   陆星寒不知道他怎么还有力气站得稳。   他什么都明白,很清楚在知微说出口的一刻起, 这件事就已经没有转圜。   “……我能怎么样?”他头发上的水顺着脸颊淌下, “我能不能说, 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做得更好,我可以保护你。”   “我会想到办法, 洗脱你受的委屈冤枉,虽然我现在, ”他喉结滚动, 拼命吞咽, “我现在能力不够, 很没有用,做的都是你眼里的傻事。”   林知微不忍听, “星寒……”   陆星寒湿淋淋的脚向她迈近一步, “这些话,我能说吗?是真的对你好吗?明明是我自私,我没能力护着你,却还想把你留在我身边。”   “如果拿你的感情当软肋,我求你,我不让你走,”他唇瓣颤抖,“你能可怜我吗?”   他眼里缠满血丝, 身上透着冰冷水汽, 刺骨眼神死死箍着她, “微微,你知道我这九天怎么过的吗?我没有一天能正常睡得着,睁眼闭眼全是你辛苦的样子,后来,我太难受了,心里想,说不定睡了就能梦见你,能抱抱你。”   他一点点扯开笑,“想得多好,好不容易睡了,也梦见你了——”他眼眶蓄积的水迹瞬间涌出,“做的却还是那个梦!你说我长大了,你要离开我!我现在知道了,根本不是梦,是我对你的感应吧,早就意识到会有这么一天,却还天真地直到现在才敢相信!”   林知微用力闭上眼,几乎窒息。   陆星寒的心脏像被扯裂,再掉进泥里反复被鞭笞碾压,越知道无能为力,越要被掏空,空得全是横窜的冷风,整个身体都只剩下空壳。   “可就算这样,我也不能求你可怜,我甚至连说一句让你别走的底气都没有!我把你困住,只能让你压抑受苦,我必须听话,懂事,放你走出去,你才能有想要的生活!”   林知微冲口而出,“我想要的生活就是跟你在一起!我想和你一样好,不要成为累赘!没错,你当初进圈是为了我,但已经走到现在了!没有回头路!”   “怎么没有!”陆星寒失控低吼,“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退出,我做幕后,我做普通学生,不让你有负担,只要你别丢下我!”   “丢下”这个词对陆星寒来说太疼了,林知微扑上去抱住他,“我没有丢下你,星寒,我不会丢下你,可我更不能让你输。”   不能让你这么好的未来断送。   不能让你为了我灰头土脸被人嘲讽。   她流着泪大声说:“我不愿意让你为我放弃任何东西!所有的,都是你通过努力换来的,凭什么要扔掉,凭什么退出放弃!”   “星寒,你多信任我一点好不好,”她仰起头,抓紧他的手臂,“你为我做的已经太多了,我们的关系是平等的,你让我做一点行吗?”   “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相爱,但我不止需要你的保护,我也能保护你!”她眼里全是水,光芒灼灼,“我能自己站起来,我不想拖住你!”   陆星寒不堪忍受地要反驳她。   林知微抬手捂住他的嘴,烈烈凝视他,“别说不是拖累,对我来说,那就是!我不想因为从前为你付出过,就当成资本,心安理得把自己的期望完全压在你的身上!这样的女人我们太熟悉了不是吗?!”   她大睁的眼里又哀又亮,挖出心底最深的执念,不容拒绝地告诉他,“我不要有朝一日变成奶奶那样,你是我的骄傲,我也有能力成为你的骄傲!如果让我拽着你一起下沉,陆星寒,我做不到!”   嗓音破了,声嘶力竭。   她那么纤纤瘦瘦,但在此刻,强势到让人心颤。   陆星寒按着她的后颈,胸腔里疯狂叫嚣,震得耳膜嗡响。   要大吼着告诉她,不需要,不管这个世界给她多少伤害,他永远疼爱她。   没有什么奶奶那样的女人。   她也绝不会被当做负累。   什么也不需要做,她一直是他的骄傲。   可他无法再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林知微的所有心情,他全部懂得。   因为他也是同样。   不能出声的嘴唇,只能用来亲吻。   眼泪交融到一起,碾压在紧紧交缠的唇齿间。   林知微僵硬的身体一寸寸被他亲软,包着的泪再次掉下来,哭着搂住他,哽咽说:“星寒,我舍不得你,所以我必须,必须变成更好的人,和你一起往上走,我能做到。”   “你当然能,”他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扣紧她的腰,“你那么好……你那么好。”   她柔滑睡裙贴在他光裸的上身,绸缎沾湿,凝出星星点点深色。   体温把湿意烘干,逐渐燃得更烫。   手掌下,他的身体火热紧实,存在感无法忽视。   林知微有些口干舌燥,勾住他的脖子按下,盯着他的眼睛,切切望进漆黑潭水的最深处,“现在换我来说,给我一点时间,我不可能花三年那么久,会尽早回到你身边,好不好?”   陆星寒合住眼。   每一次的“好不好”,他都没有说“不好”的余地。   再多难受,自己来咽。   知微承受的够重了。   他牙关打颤,把她揉在胸前,难过到极限也还是说出,“……好。”   拥抱紧密无间,相贴的身体磨蹭出愈烧愈烈的暗火。   直到陆星寒身上的冷水干透,他才动了动,把她打横抱起,哑声问:“什么时候走?”   林知微扶着他的肩,眼睛还略有红肿,有点紧张地关注着他的去向,小声说:“怎么也要一个月,等签证,许黛老师那边还有些准备工作。”   “中间,我能去看你吗?”   她咬咬唇,想说她出去后可能行踪不定,学习期间也会被许黛叫走满世界跑,参加各种活动,况且陆星寒的行程那么紧,抽出的空档,跟她能对上的机会必定少之又少。   但她不忍心再让他失望,点点头,“当然能。”   陆星寒走到沙发边,把她放在上面平躺,看着她发愣。   夜已深,到处都安谧。   林知微长发有些凌乱,哭过的脸透着红,唇略张着,舌尖若隐若现,身上的吊带裙蹭起些许,无论是细长双腿还是领口露出的锁骨前胸,都白白软软,柔柔发着亮。   被他看得呼吸发热,她忍不住牵住他的手。   早有准备的小心思再次疯长。   陆星寒探身亲亲她的唇,低低问:“……微微,你为什么倒酒?”   林知微手指收紧。   “这条睡裙,买来后你嫌短,标签一直没拆,为什么今天穿了?”   林知微脸色更红,连着耳根也隐隐热烫。   因为她……心怀不轨。   从踏上回国的飞机起,她就控制不住自己,在念着某件事。   果然瞒不过他。   陆星寒顺顺她的头发,眼底滚着深黑暗潮,他勉强忍耐住,不再问了,转身朝厨房走。   男人的背影高大挺拔,肌理流畅坚实,浅白涂着蜜。   林知微一下子坐起来,追上去抱住他的腰,“你去哪?”   “给你做点东西吃,”他握握环过来的手,“刚才你就吃两口。”   他明明知道,明明想得不得了。   竟然还避开!   可这时候的回避反而让林知微更加心潮泛滥,抱紧他不让走,磕磕绊绊说:“我倒酒,穿这条裙子,你明知故问!而且我,我那次,承诺你等回家的,现在已经回来了,再多的,你一定要问吗?”   陆星寒脊背发僵,沉声说:“我答应让你走,就不要你怜悯我。”   林知微怔住。   他嗓音晦涩,“我爱你,想要你,但绝对不能……在你冲动的情况下。”   林知微懵懵的心思一下子明了。   当她是冲动?甚至当她因为出国的事在补偿他?   她绕到他面前,认真瞪着他,“陆星寒,你看清楚,我还没喝酒,我没醉也不冲动!”   他目光幽暗,“但之前,你都说要等我长大,哪怕在酒店里,你的答应也是拿我当孩子在哄。”   林知微眼眶顿时一酸,慢慢说:“是啊,可你没发现吗?从今晚起,我的崽崽,已经长大了。”   她要走。   “离开”这件事,对于从小最害怕她“丢下他”、“抛弃他”的陆星寒来说是致命的。   但除去爆发的短短几分钟,所有情绪他都用最快的速度藏了起来,独自吞咽,没有再把半分难过波及给她。   陆星寒在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时候,成熟到足以让她放下所有顾虑迟疑。   难道感情亲密时,只他一个有欲吗?   她是个正常人,她同样也有。   或许回来的路上,她坚定念头是借了离别的不舍和勇气,但走到现在,心里透彻得一眼望得到底,只剩下最单纯的渴望,爱他,想要离得更近,想把一切都交付给他。   深爱,已成年,渴求彼此。   如果再等,就是一两年后甚至更久。   她不想等了。   她也想放下包袱,简简单单遵从内心。   林知微垂下眼,倾身靠在他身上,“我跟你之间,不存在那些复杂的东西。”   她唇舌红润,仰头轻吻,开始主动卸掉心上的负担,“我想和我男朋友,和我爱的男人在一起,为了气氛更好,倒酒不对吗?我也爱漂亮,穿好看的裙子给你看,不对吗?”   陆星寒呼吸渐重。   她软软蹭着他,放下羞赧,对他坦诚,“你以为,你撩拨我那么多次,我就真的毫无感觉?我不是石头,没那么大的定力,以前忍着,因为顾虑多,现在不打算再顾虑了。”   他握住她的腰,“微微……”   林知微第一次,彻底解除心里所有残余的枷锁,把最真实的愿望轻声讲给他,“我爱你,我也想要你,你不答应么?”   她的唇滑到他的耳侧,在此时此刻,才真正抛掉了长久以来束缚着她的,所有姐姐责任和年龄大小的障碍。   她把陆星寒的身份一层层剥除掉,只当他是深爱的男人,吻着他的耳垂问:“你总说我是小姑娘,那今晚,你让我做女人,好吗?”   陆星寒绷到极致的理智铮然断裂。   所有顾虑忍耐碎成尘粉。   想要她,无时无刻,都在发了疯地想要她。   陆星寒捧起她的脸,暗哑不成句,“微微,我让你再考虑最后一秒。”   林知微闭上眼,心在他的热度里烘得要飘起来,又被他紧缚住。   慎重稳妥的外壳撑得实在太久,她不要了,只想做个最普通的女人。   她小声说:“要先洗澡,回来之后,我还没来得及洗。”   陆星寒掌心顿时沁出汗,把她狠狠揉紧又咬牙放开,“等我,我去买。”   林知微怔忡片刻才明白过来他要买什么,眼睛弯起,傻死了,当红大明星深夜出门购买计|生用品吗?   她赶紧拉住他的手指,踮脚贴到他耳边,轻声说几句话。   不用他担心这个……   在回家的路上,她存着小心思,已经偷偷提前准备好了。   陆星寒手背上筋络暴起,一把抱起她,直接抗肩上,修长手指搭上腰带,一边解开扯掉,一边大步走向浴室,踢开门,“我们一起洗。”   林知微等到被他放下才后知后觉红透耳根,刚刚还一脸克制禁欲,这成狼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她往外推他,“我,我自己洗啊!”   “不行,我一秒也不想和你分开,”陆星寒苦苦抑住的渴求彻底被她搅起,打开浴室里的暖风,把被他放凉的水温调到合适,他转头望她,“微微,我给了你考虑时间的,你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室温很快升高,镜面上浮起淡淡雾气。   陆星寒赤脚走到她跟前,低头吻她,攥住滑润的睡裙,一寸寸往上提。   他的唇舌早已熟练,知道怎样能让她溃不成军,睡裙不断拉高,在稍稍分开的空隙里,经过她的长发脱下,被他随手搭在一边。   再无阻碍,赤|诚相贴。   花洒打开,水线柔和,落地的哗哗声盖住情|动难耐的轻喘,沿着拥在一起的身体蜿蜒而下。   镜面盖满雾,只能映出模糊的轮廓。   陆星寒撩开她的湿发,隔着水流舔吻她的颈侧,“别怕,我不会弄疼你。”   林知微心脏跳得要撞出胸口,身体里陌生的酥麻被他挑起,紧张地攥住他的手腕,迷迷糊糊低喃:“怎么可能……我听,听她们说,都会很疼……”   他咬住她的耳垂,“不要听别人的,人能学会那么多东西,为什么就不能花时间,学着怎么让爱人不痛苦。”   “你什么时候……”   他跟她紧紧贴合,声音越来越碎,“军训那几天去图书馆,里面有本快被人翻坏的教科书,我认真学过了。”   林知微的意识有些迷离,“怎么会有教科书教这个……”   “这个怎么了,”他滚烫手掌撩着水滑至她的腰线,“爱一个人,就会想这件事,没什么不能启齿的,微微,你别害怕,相信我。”   花洒关掉,水流停止。   她的湿发被揉到七八分干,随后大块的浴巾裹在身上。   她双脚离地,任他抱起,小小颠簸几步的距离,跌至熟悉的软床上。   他的身影覆盖下来。   林知微咬住手背,不想让自己发出太大声音,开始还能熬得住,但等到身体最隐秘的所在被他的唇舌温柔相待时,她再也抗拒不了,任由自己为他失去理智。   足够疼惜,足够耐心,足够湿滑。   所以疼痛在刚刚袭来时,立刻就被身体里炸开的甜腻浪潮取代。   她的意识完全支离破碎。   只能强烈感知着他的入侵。   意乱情迷,彻底沉沦在陆星寒给予的炙热深海里。 第78章 七十八只崽   为了安全, 家里的窗帘终日拉紧, 日光扬在上面, 仅能透进浅薄一层绒雾。   干扰睡眠的不是光, 是很低很轻的说话声。   但声音太熟稔撩耳了,即使听不清,只凭音色语调, 也能让她心里绵软地蠢动起来, 再也睡不下去。   林知微睁开眼,卧室里一片昏暗。   她被裹在被子里,盖得严严实实,生怕露出哪里着了凉。   腰腿仍然泛着酸,稍微转了转身,全身都脱力地像要散架一样,她喉咙里下意识轻哼两声,声音太腻, 她自己都惊了一下,赶紧抿住唇。   但紧闭的房门还是立刻被推开。   陆星寒扔下电话, 三两步赶到床边,把她连着被子拥住,低头亲亲她的眉心, “微微。”   林知微脸颊红润, 眸光水亮。   他掀被躺下, 把她不着|寸缕的身体拥到怀里, 手掌在细窄腰背上轻轻按摩, 含住她的唇轻吻,低声问:“累不累?难受吗?”   他的手又移到她的小腹上,热烫体温毫无阻隔地传导,让林知微舒服得眯起眼,摇摇头,小小声回应,“有一点酸。”   她抬头亲亲他的下巴,“几点了?”   “还不到十点,”他说,“再睡一会儿。”   林知微立刻清醒,“十点?!你今天没行程吗?”   太阳高照了还能跟她挤在床上不走?男团,尤其陆星寒,哪来的这么多时间。   陆星寒搂得更紧,“刚给袁哥打过电话了,下午再走,”他声音渐低,“往后一个月,我都尽量回来。”   再过一个月,她就要离开了。   林知微眼睫垂下,想催他去忙的话咽了下去,蹭蹭他的胸口,默默合眼。   不管了,放纵一次吧,陆星寒会有分寸的,她也想尽可能多黏一点,黏得扯不开才好。   但林知微睡不着了,精神也恢复很快,她试图坐起来,“我去洗洗……”   陆星寒先一步下床,把她轻轻松松往起一抱,“乖,我帮你洗。”   林知微不禁瞪向他。   ……能不乖吗?   显然不能。   不只冲了澡,洗漱都被他不容拒绝地一手包揽,林知微像小朋友似的被他搂着攥着挪来挪去,最后他在洗手台上铺了两层绵软浴巾,扶她坐在上面,挤出洗面奶揉在她脸上,一点点细心化开。   林知微被他蹭得痒,笑着往后躲,飘出一串香喷喷的小泡泡,“就不能让我自己来吗?”   “你说呢?”   陆星寒扬着唇,怕她后背撞到镜子,伸臂护住,海绵沾了水,把她脸上的泡沫认真擦净,在两边脸颊分别亲过,继而痴迷地咬到唇上,细细舔吮她的舌尖。   怎么才能满足一点。   怎么才能让时间再过慢一点。   陆星寒提前熬了糯糯的红糖小米粥,等把林知微照顾得香香软软,小锅正好响了提示音。   盛粥那么十几秒他也舍不得放下,牢牢抱着她,单手端碗,晾温了一口口喂到她嘴里,偶尔唇角沾一点,立刻被他轻轻舔掉。   林知微从最开始的享受亲密、放任他照顾到现在,终于察觉到了他埋在最深处的情绪。   又幸福又怕,也正是因为幸福,所以才更害怕近在眼前的分别。   “星寒……”   心里为他疼,疼的地方刚刚切割出来,随即被深爱填满。   林知微接过粥碗,舀起来喂给他。   陆星寒笑,“我不饿。”   林知微歪歪头,又喂一口,直到碗见了底,才目光柔柔地软声说:“那也得补充体力啊,可能有件事,还要你辛苦。”   不等陆星寒回应,她主动抬臂搂上去,身上缠的浴巾随之松掉,大片瓷白皮肤露出,绵绵贴在他的胸前。   之后一周,林知微把申请签证的资料递交上去,而许黛布置的工作还没开始,时间基本可以自由支配。   陆星寒几乎用尽一切可能压缩工作时间,经常一天中间临时回来三五次,随便得到一点空闲,也要跑回家跟她待在一起,哪怕只是看两眼也愿意。   晚上就更不用说了。   林知微想想就捂脸,家里凡是能让她躺让她靠的地方,基本都被他折腾过,开始时,她还心思萌动地去撩拨他,要不了两次,这种机会彻底没了,主动权完全被他掌控。   她觉得自己像块会移动的蛋糕,在陆星寒眼里好看香甜吃不腻,只要出现在他视野里,就要被他狼似的盯上。   “陆星寒我告诉你——”夜深人静,林知微满身是汗腻在他身上,脸色醉红,身上软得一丝力气也没有,“你这叫纵|欲过度。”   陆星寒眸子漆黑,里面炽热浪潮翻腾得要溢出来,一下下啄吻她的唇角,“没过度。”   她委屈巴巴蹭蹭,“我累了。”   陆星寒强行平复呼吸,起身把她抱去浴室冲澡,“好,不做了,我哄你睡,咱们还有明天。”   还有明天。   要不了几个明天,一个月就要到头。   到了下半个月时,许黛布置的几项前期准备陆续发到林知微手里,而同时,林知微通过时装周的表现赢得许黛青睐,在其引荐下即将出国深造学习的新闻也开始频频登上各大娱乐版面。   当初四个竞争对手的气还没消,看林知微有了热度,暗地里想带节奏,引导公众去翻旧账,拿那些本已平息的负|面新闻去做文章。   陆星寒早有准备,这些苗头还在萌芽里,就被他直接连根掐断。   林知微经过之前的大风波洗礼,基本可以做到不受外界影响,专心准备许黛交代的任务。   白天做不完,夜里也要对着电脑忙碌,可她不管什么时候偶然抬头,总能对上陆星寒无声无息凝视她的眼睛。   陆星寒太怕跟她分开了。   双方父母意外过世那年,林知微还勉强有奶奶,小姑也能照顾一二,但陆星寒彻头彻尾成了孤儿,年纪又太小,监护权眼看着只能暂时落到居民委员会。   没想到等旅游公司的赔偿金下来时,他那位只见过两面的舅舅突然出现,一副善人面孔要带走他抚养。   陆星寒没有别的亲人了,舅舅理所应当成了最合适的监护人,还信誓旦旦瞧着林知微说:“我可是他亲舅舅,还能比你一个邻居都不如吗?”   林知微马上要上大学,距离江城三四个小时的车程,不算远,可也不算近,想要像过去那样朝夕照顾他根本不可能。   她以为让陆星寒跟舅舅走是对他好,所以狠着心放了手。   但直到现在,她都忘不掉陆星寒知情时的眼神。   他最开始没哭,就那么怔怔呆呆地望着她,煞白的嘴唇颤抖半天也说不出话。   林知微看他的小模样,心里搅得疼,蹲下身抱他,“崽崽,你听话。”   这句话一说,陆星寒就知道,没有希望了。   知微不要他了。   从此以后,就剩下他一个人,知微再也不会管他了。   他使出全身力气,哭着挣开她的怀抱,隔天就被舅舅带走,收拾东西时,他什么也没拿,他也什么都没有,只把知微这些年送给他的小东西,知微做给他的几件衣服装进小包,紧紧抱在胸前。   车在楼下等,陆星寒一步步慢慢挪。   林知微在楼道口站着,不太敢出去看,但陆星寒还是一眼找到她的位置。   那天阳光很好,陆星寒却像个逐渐融化的小雪人。   舅舅不耐烦地下车来拽他时,他终于受不住了,大哭着返身朝林知微跑,跑到一半被舅舅扯走,“闹什么闹,回去还有事忙呢!”   到最后,就剩几句话留在林知微耳朵里。   你不要我了吗?   我怎么样才能不跟你分开?   后来在那个深冬雪夜,接到陆星寒重病时打来的电话,得知他在舅舅家受那么多苦,林知微心要扭成渣,再也顾不上合适不合适,难不难,坚持把他接回身边。   可寒假就那么一两个月。   托小姑在学校的关系把陆星寒上学的事宜安顿好,林知微也差不多要返校了。   陆星寒重回她身边的安全感刚刚建立一点,再次面对分别,哪怕她承诺多回来看他,但学业繁忙,次数毕竟有限。   他日日夜夜渴望能跟她长久在一起,过最简单的日子就满足。   但偏偏生活总在漂浮,从寒假盼到暑假,再盼到第二年,从早到晚念着知微回来的日子,渴望能待在她的身边。   千辛万苦走到今天。   终于跟知微进了同一个圈子,霸占了她唯一深爱的那个位置,却还是逃不掉他最不能忍受的事。   林知微望着沙发上的陆星寒,他早就褪去了脆弱小孩儿的影子,如今满身强势的侵略性,可本质一点没变,甚至变本加厉,眼里什么也没有,只想跟她无限靠近,把她当做全世界中心。   她眼底暗暗泛起潮湿,手机响了好几声她都没听到。   “微微?”   陆星寒开口问,她才恍然回神,匆忙拿起来一看,何晚打来的,她清清嗓子,“晚姐,是不是安顿好了?”   何晚长舒口气,“差不多了,这边环境很好,你放心吧,许黛老师的安排,肯定没错。”   林知微心里定下一块,不管陈令仪工作室多少黑幕,但小分队的大家是为了她才集体辞职的,现在她要走了,怎么能把她们弃之不顾。   跟星火娱乐的合约已经正式到期了,她本想联系从前关系比较好的几位同行,给大家安顿个好去处,意外的是许黛得知后,没要她多说,就给何晚她们各自提供了机会,小分队成员个个争气,全都稳妥过关。   许黛还答应,等林知微回国,只要默契还在,等正式开展新工作时,小分队的成员仍旧可以跟她在一起。   何晚叹了口气,“知微,我们都好说,你的挑战才最大,对了,你家小狼崽还好吧?挺久没见了,你这一走,以他对你那样子,估计打击不小。”   林知微垂下眼,“还好,别担心。”   何晚应了声,“机票买了吗?几号走?我们去送你。”   林知微下意识朝陆星寒看了一眼,到嘴边的数字临时转了个弯,“……九号,别送了,你们一个比一个感性,到时候都惹哭了怎么办,放心,我没问题的,到了马上跟你联系。”   电话挂断,客厅里安静了几秒,陆星寒定定盯着她问:“我呢?你不会也不让我去送吧?”   林知微叹了口气,“星寒,你别忘了身份。”   陆星寒固执说:“我不露面。”   林知微反驳不出口,不露面?默默待在角落里,目送她背影消失,亲眼看着飞机起飞再独自离开吗?   陆星寒执拗起来,几辆车也拉不回来。   但她无论如何,不想那样的场面在陆星寒身上发生。   距离出发剩下不到一周,星火娱乐那边在袁孟的极力争取下,男团新签的造型团队定下林知微参加时装周时,临时借来的那位直男造型师,风格跟她有相似,人也守规矩,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正式签了约后,袁孟第一时间跟林知微联系,“小林老师,都交代好了,你放心去,等回来以后咱赶紧单起炉灶。”   林知微正在收拾行李,跟他叮嘱了些琐事,然后问:“星寒工作状态还好吧?”   袁孟提起这个就无奈,“何止好,简直玩儿命,之前把那破烂剧大反派推掉,公司对他不满着呢,但没办法,架不住咱星寒一路往上红啊。”   说着他不禁骄傲,“自从电影节回来,星寒时尚资源的路通了不少,杂志也变多了,好几个封面等他拍,代言的水准刷刷往上涨,你放心,我会好好看着他的,谁也挡不住。”   林知微看看摊开的大行李箱,又问:“他今天应该一直忙吧?”   “忙,等这套图拍完怎么也得九点以后了。”   林知微稍稍放下心,收拾行李的场面,她不愿意陆星寒看见,最好等他回来时,她能弄好藏起来,免得他见了不好受。   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要带的必需品不少。   林知微列了清单,逐样收整起来,很快箱子装满大半,她走进客厅,想把最常用的那个马克杯带上,手刚碰到杯壁,还没来得及抓稳时,门突然被钥匙拧开,临时挤时间回家的陆星寒迈进来,正对上大大摊开的箱子,和家里明显变空的边边角角。   “你怎么——唔——”   陆星寒疯了似的冲上来把她按在怀里,压进沙发不要命地吻,咬得她胸前软红一片,扯掉衣服把她扛进浴室,洗到一半就撑不住摇摇欲坠的心,把她困在洗手台边亲成一滩水,搂着她深深进入。   激烈冲撞时,林知微神魂不稳,迷迷糊糊想,她不能……不能让陆星寒看见她走的样子。   以年计算的时间。   如果让他目送她走,他可怎么熬。   九号的机票买了,给陆星寒看,八号的机票也买了,是她真正要走的日子。   七号晚上,陆星寒缠着她到深夜,释放时,吻着她汗湿的脸,嗓子低哑磨人,“微微,我去送你,我想去机场,不管多少人,让我送你……”   林知微心里酸软成泥,抱紧他,“明天,你拍广告是吗?”   陆星寒闷闷“嗯”了声,“回来可能会晚。”   “没事,晚点没事,”林知微眼角无声湿着,摸摸他的头,“我给你打电话。”   八号当天,陆星寒新代言的全球知名连锁餐厅要拍广告片,一大早离开,袁孟在楼下等。   他走到门口,林知微忍不住扑上去箍紧他的腰。   陆星寒低头亲她,“乖啊,等我。”   林知微望着他,“你也要等我。”   陆星寒一条广告拍到下午,中途尝遍了所有新推出的秋季甜点,提拉米苏味道恰好,不甜不苦,造型好看,是知微会喜欢的口味。   他紧赶慢赶,比预期提早两个多小时结束,私下里单独买了一大盒没切块的提拉米苏,小心翼翼提着上车,要拿回去给知微吃。   到家门口时,下午五点多了。   他之前告诉知微,五点刚能拍完,到家要等七八点。   这么早,她一定——   打开门,家里空空荡荡。   安静得过分,有些黑,窗帘都合着,蒙蒙看不清楚。   陆星寒站了两秒,知微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出来抱他。   他换了鞋,轻声喊:“微微?”   没有回应。   他把蛋糕顺手放上茶几,各个房间找了一圈,不知道知微去了哪,等到想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时,某个画面后知后觉,猛地冲进脑中,闷雷一样,轰隆炸开。   行李箱不见了。   一瞬捏紧的手机蓦地嗡响起来,来电人是微微。   林知微的声音从听筒里清晰传来,还伴随人潮吵嚷和机械冰冷的电子提示音,“星寒,你还没回家吧?”   陆星寒愣愣站着,发不出声音。   林知微走到机场里安静的地方,抬头望向巨大落地窗外渐黑的天空,眼泪涌上来,“星寒,你不要回家了。”   陆星寒许久才张开口,“你在哪。”   “……我在机场,马上登机,”林知微咬着唇,“我宁愿你生我的气,也不想让你眼睁睁看我走,你刚拍完广告是不是?别回家了,以后一段时间,也都别回家了,我跟袁孟打过招呼,他会给你安排住处,跟容瑞他们一起。”   听筒里一点回音也没有,连呼吸都没有。   林知微指甲压进手心,眼睛红透。   广播在提示登机。   她哑声,“星寒……”   “是啊,我刚拍完广告,还没上车,”陆星寒的声音终于传来,没有埋怨,没有怪她,反而极尽温柔,“微微,我知道你是替我着想,我全听你的,不回家了,跟容瑞他们去住,你别担心我,路上把自己照顾好,到了以后,马上给我打电话。”   林知微刚才尚且能忍。   但听到他这样说,眼泪哗的流下来,一颗为他跳动的心裹紧酸甜,碾成细沙。   她的崽崽,怎么能这样好。   飞机准时起飞。   陆星寒仍旧一动不动呆立在客厅里。   不记得过去多久,天早已黑透。   他挪动僵直的腿,一步一步,缓缓踱到沙发边,打开知微最喜欢的那盏落地灯,手指发着抖,拆开提拉米苏的盒子。   圆圆一整块,想给她尝尝的。   他拿起盒里的小勺,舀了一点放进嘴里。   过了几秒,他低头笑了。   这么苦,怎么能给微微吃呢。   太苦了。   苦到有水迹从眼眶里不断涌出,一滴滴掉在蛋糕上,冲开上面的图案。   他亲手,用巧克力画成的心形。 第79章 七十九只崽   浅灰烟雾荡过脚腕, 在偌大场地内静静铺开升高,林知微坐在前排位置, 习惯性准备好相机和平板电脑, 等待灯光转暗的一刻。   这种各大品牌主线副线发布会的秀场,大大小小算起来每个月都有十来次,她从最开始的紧张, 已经变成如今的游刃有余。   “知微——这位置给我留的吧?”   林知微侧头,看到弯腰跑来的身影,笑着把包往身边收了收, “如果不留, 你只能去坐最后排了。”   女人连忙坐下, 双手合十朝她亲呢地拜拜, 中文说得有些生涩, 但词汇量相当丰富,“你知道我颜控的啊, 那么多极品男模,不去后台近距离饱饱眼福简直太亏了吧。”   她兴致勃勃描述了几个, 看林知微丝毫没有兴趣,清清嗓子小声说:“好吧我承认,其实也就一般般, 没有特别出彩的,毕竟我眼光超高, 你知道的。”   林知微选择不接这种话题。   她知道, 太知道了, 自从和这位蓝龄姐姐做了同学,她总算明白真正的狂热阿姨粉是什么样子。   在她捂住耳朵之前,蓝龄果然开始她的套路,“跟咱们寒寒差太远了,脸好看的身材不行,身材好气质又不够——”   林知微愁苦地闭眼,蓝龄迷谁不好,偏偏迷的就是陆星寒。   自从她跟蓝龄相熟以来,每天过的都是这种堪称折磨的日子。   导师身边带的这批学生里,同期只有林知微和蓝龄是亚洲人,同为女人,自然很快变得亲近,尤其在确定林知微曾是陆星寒的造型师后,蓝龄更是兴奋得要哭,直接把她划到亲人范畴。   追星女人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热情。   场内灯光刷的转暗,气氛随之变化,迷幻音乐淡淡插入,开场模特已经露出长腿,林知微迅速进入状态,对重点关注的对象一丝不苟记录,直到整场秀走完。   华丽盛宴散场,林知微收整东西起身,蓝龄跟上她,“直接去机场?”   林知微点头,“走吧,再晚来不及了,明早回设计院还有任务。”   蓝龄哀叹,“太累了,老头子简直伏地魔转世,明天是你们的除夕吧?这么大的节日也不说给你放个假。”   不但不放假,还加班加点。   按她们那位全球造型圈内的神话级导师所言,放假是浪费生命,可耻。   去机场的路上,蓝龄瞧着林知微婉丽的侧脸,轻声问:“你出来到现在也没机会回国,连除夕都不能走,你男朋友没对你有意见吗?”   林知微低头靠向椅背。   意见?   这个词的程度,再无限累加几次方,也许能描述她男朋友的千万分之一?   她当时飞抵目的地,隔天到设计院报道,跟那位神级导师沟通之后,立刻就发现被许黛给“骗”了。   还说最快的一年结束,按导师的说法,许黛推荐来的学生,的确有过一个一年离开的,不过是熬不住临阵脱逃,根本不算合格,真正能得到他首肯的,最快也要两年以上。   林知微跟许黛汇报进展时忍不住问了,许黛轻声笑,“我在圈里这些年,察言观色还是懂的,你一副不想走的样子,肯定有牵挂,不把时间说短点,你能乖乖去吗?你要不去,我可没徒弟了。”   专心学习尚需两年,而她隔三差五还要随许黛的行程满世界打转。   面对视频电话里陆星寒明显消瘦的样子,林知微根本不忍心说出口。   真要是远隔万里,面对屏幕,对他说“我回去的时间要推迟,比原计划长”,她真的害怕他关了视频就会偷偷哭,不管不顾追过来。   别管陆星寒看上去多强悍,可从小到大,在她面前一直是个小哭包。   随便戳戳都要使劲儿掉眼泪。   林知微手肘撑在车窗边,蒙住眼睛。   不能想了。   蓝龄觉得自己问错话,惹知微伤心了,心里过意不去,纠结地想了半天,别无他法,把她手机里珍藏的视频拿出来,捅捅她,“来来来,跟我一起看寒寒,寒寒这么帅,多看看就不难过了啊。”   林知微更想哭了。   每一次,在她想陆星寒想到快崩溃的时候,蓝龄都会适时拿出视频放给她!   戳心也不带这么准的!   蓝龄还在自说自话,“寒寒这小半年不知道怎么,整个荷尔蒙大爆发,人也越来越盐了,可是不笑的时候更帅啊,真担心让哪个小丫头给拐去,”她把手机捂在胸口,“哎,现在的小丫头都太坏了,我这做阿姨的真不放心。”   视频里陆星寒的声音近在耳畔,扰得人心要软弱死,林知微忍无可忍打开微信,手指飞快,“在做什么?”   他的回复秒到,“彩排休息,等你结束。”   马上就是除夕,他今年有春晚,彩排已经过了好几轮,林知微抿唇,新的一条没等发出,他又急急问:“我能看看你吗?”   车停了,机场已到,蓝龄拉她下车。   林知微只能说:“准备上飞机,等我回公寓。”   分开后的小半年,林知微无数次在各个节目的后台视频或照片里,看见陆星寒独自窝在角落,垂着眼睛对手机怔怔发呆的模样。   太清晰深刻,以至于这条一发,马上就能想到他此刻的表情。   蓝龄提起箱子,还在跟林知微继续刚刚的话题,“现在娱乐圈的小丫头心思太重,寒寒多好啊,我可不放心她们,以后他要是能找个你这样的小姐姐就好了,”她捧心感慨,“像你这么温柔可爱的,我才能圆满啊——”   林知微幽幽叹气。   是,蓝龄不只是陆星寒的狂热阿姨粉,还对她相当满意,要不是知道她有“男朋友”,大概早就脑补无数小剧场了。   林知微托运好行李,拿着登机牌朝安检走时,蓝龄拽拽她,“知微,有个男人好像在看你。”   没兴趣。   林知微目不斜视,“当不存在就好。”   至少在设计院里,肤白黑发娇小的东方女孩非常受欢迎,出来这么长时间,她差不多习惯频繁被搭讪再拒绝了,自有一套办法。   “这个不一样哎,”蓝龄小声,眼睛发直,“无敌帅好吗!就比寒寒差一点!知微知微,他朝你过来了!”   这下林知微不得不抬头,目光转过去,当场愣住。   逆着人流由远及近的男人身材高大,西装革履,虽然许久不见,但太熟悉了,不可能认错,“……秦然?!”   秦然大步走到她面前,双眸灼灼,“知微,真是你!”   蓝龄超有自觉,欣赏一下男人的外表后,自动飘远。   自从当初苗寨那期综艺之后,林知微再也没见过秦然,秦然也很懂分寸地没再联系她,她完全没想到,居然会在异国机场直面撞上。   秦然定定看了她好几秒,低头笑了,“更漂亮了。”   林知微客气道了句谢,一时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好。   秦然主动解释,“集团在这里有个重要项目,我刚忙完,准备回国……”他目光闪了闪,“回国跟思思过个年,毕竟是我妹妹。”   林知微了然点头,“她还好吗?”   陈令仪疯了后,她还没关注过秦思思的消息。   秦然低声说:“比以前成熟不少,彻底接手了陈令仪的工作室,已经重新改头换面开始工作了。”   林知微想起秦思思最开始的幼稚,不禁有些欣慰。   秦然面对她,移不开视线,冷静片刻后,沉声道歉:“我家里的情况你大概知道了,对不起,为了躲思思我一直刻意回避国内的消息,中间你出了那么多事,我都没能及时帮到你。”   林知微一笑,“你没有义务要帮我,而且所有事我们都能自己解决,现在不是都很好吗?”   我们。   秦然眼底黯淡,“真的跟他在一起了?”   林知微扬眉,“我以为秦思思早就告诉你了。”   “不太敢相信而已,”广播在催促秦然的航班登机,他无奈,“我要先走了,有没有什么需要我捎回国内的?给他。”   林知微真心觉得秦然是故意的。   让秦然给陆星寒捎东西。   要谁的命呢。   秦然失笑,摇摇头,“好了,不开玩笑,我知道他没那么好惹,”他退了一步,“下次见。”   林知微来不及说并不需要下次见,秦然已经快速通过安检,消失在回国航班的登机口。   她看了一会儿外面等待起飞的大型客机,垂下头,转身去找蓝龄。   回国。   做梦都想回国。   分开小半年了,她跟陆星寒一次都没有见过。   前两个月,陆星寒熬不过去,一门心思要来找她,但她的课程刚刚开始,被称作伏地魔的导师把她们所有人集中起来封闭训练,摸清每个人的真实能力,再重新分层。   两个月后,又到另一个极端,导师要求她们这些上层的到处跟现场,有时一天之内要辗转好几个地方。   就算陆星寒能来,她也没法确定自己身在哪里。   况且她走后,陆星寒完全用工作麻痹神经,有时行程紧张到睡眠都无法保证,想连续消失几天,基本不可能。   见面的事,他提了太多次,她反对了太多次,每次面对他的眼神心都要揉烂,他开始会哑声说,“微微你骗我,你说我能经常去看你的”,到最近,他已经不再拿这个难为她。   飞机落地是当地时间深夜,林知微和蓝龄一起回到在设计院附近租的小公寓,为了有私人空间,两个人分租两套住隔壁,既能互相照应,也不至于打扰对方。   半夜一点,蓝龄打着哈欠掏钥匙开门,“寒寒晚点好像有个直播节目,我等不了了,明天再看,你呢?要看吗?”   林知微表面超淡定,“不看。”   结果锁上门第一件事,先打开直播软件。   现在已经是除夕当天了,她在夜里,国内的陆星寒则是上午九点,他和好几个参加春晚的当红小鲜肉一起,在央视有场拜年类的直播节目,各家粉丝们生怕被人比下去,早早就拉开宣传阵势。   林知微把手机屏幕投映到电视上,捏捏酸软的腿,聚精会神盯着看。   很晚了,她奔波了好几天,其实早已累到昏昏欲睡。   但只要能见他一面,怎么都能坚持住。   过了二十分钟,节目准时开播,陆星寒长身玉立,纯黑长裤暗红西装,一张脸白玉一样,五官越发深浓立体,无论跟谁站在一起都过份惹眼。   林知微忍不住走到电视旁,在他特写镜头时,就好像面对面一样。   传统的拜年访谈类节目,流程大多无趣,主持人跟别人聊时,他就安安静静站一旁,点到他,他又会立刻切到极佳状态。   要不是唇色太红是他生病的症状,可能连林知微都看不出他正在感冒。   凌晨两点,节目流程进行到最后一项,煽情环节,播放嘉宾们各自的特别VCR,外加现场给家人打电话。   VCR里,拍的是几位嘉宾的和美家庭,老人小孩齐聚一堂,对着家里的骄傲花式夸奖,开心说起祝福的话,之后再由嘉宾现场往家里打通视频电话,互相拜年。   林知微心口渐渐揪起。   果然,整个环节,陆星寒都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语保持着标准微笑,后来主持人问到他,他面对镜头,黑沉眼睛幽幽深深,淡笑着回答:“我家里人距离太远,不方便。”   别人都有家,可陆星寒没有,他的家,全在她身上。   林知微关掉电视,马上洗澡洗脸,用最快速度重新化了个妆,换上他买给她的裙子,打开手机的摄像头对准自己,认认真真坐好,开始录制。   陆星寒结束直播,跟大家礼貌道别,袁孟陪着他回去单独的休息室。   “快点再吃一遍药,”袁孟心急火燎张罗倒热水,“看你难受的,搞严重晚上唱不出来怎么办!”   他脸色发黑地骂脏话,“这节目什么意思,我都打好招呼说最后的环节不要问你不要问你,故意的是吧!大过年的专找不痛快!”   陆星寒一言不发,吞了一把药片,闭眼靠在椅子上,手里还紧紧攥着手机。   外面天光大亮,可微微那边早就深夜。   太晚了,太累了,微微该睡了。   他等不到电话了。   意识逐渐昏沉时,已经放弃的震动蓦地传来。   陆星寒急忙坐直,意外发现竟然是她发来的一段视频。   “耳机,”他咳嗽两声,匆匆问袁孟,“快给我个耳机!”   袁孟摸摸兜,又到处找一圈,“手头没有啊,我出去借一个。”   陆星寒等不了,摆了下手,起身挤进整个休息室最角落的位置,为了不让别人听见知微单独跟他讲的悄悄话,他面朝墙角蹲下身,扣上外套的帽子,迫不及待点开,调小音量捧到面前。   知微出现在屏幕中间,对他甜笑。   房间里灯光很温柔,映着她弯弯的眼睛。   “崽崽,新年快乐呀。”   “十九岁的你,虽然我还没有亲眼见过,但是我能想象。”   “今天突然想起重要的事,我是不是没有当面夸奖过——你的脸有多好看,你的身材有多标致,就连眼睫毛的长度,手背上的筋络,还有随便一个眼神,都让我,”她抿唇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指指自己,“都让我疯狂心动。”   她捂了捂脸,“啊说了这么直白的话。”   陆星寒连呼吸一下都舍不得,扣着手机一动不动。   她害羞劲儿过去,继续郑重其事讲,“还有,我家崽崽超级聪明,天分高又懂得努力,从小就对我特别好,能让我依赖,给我安全感——”   陆星寒眼角赤红,贪恋地死死盯着手机。   “别人都能被夸奖,我家崽崽这么棒,当然更要夸,”她脸颊红润,凑近一点,“那新的一年里,希望英俊炫酷的陆星寒同学,身体要更好,不准再生病,喜欢的事业,要走得更高,你深爱的人,当然也一样地深爱着你。”   “别人有家,你也有。”   “别人被爱,你也是。”   “别人被赞美被祝福,你更不能少了。”   她杏眼剔透,脉脉闪起流动的水光,“但我最大的希望,是新的一年,能早一点见到面,让我亲口对你说,我有多想你。” 第80章 八十只崽   休息室的门轻轻一动, 助理挤进来,看到陆星寒蜷在墙角吓了一大跳, 心惊胆颤问袁孟,“寒哥没事吧?!”   袁孟抹抹泪, “好得不能再好了。”   助理震惊,“刚才明明还病得很重!”   袁孟斜他一眼,“药到病除懂不懂?”   不管陆星寒病多重, 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林知微更管用的药了。   袁孟交代助理别吭声, 把可能会打扰到陆星寒的工作人员全部支出去,留给他自己消化的时间。   等了半个多小时, 视频反复播放将近十遍,信息来往无数,他终于直起身, 抬头时, 除了眼里的血丝外,其他情绪隐藏得一干二净。   袁孟默默叹口气, 小林老师走了以后, 星寒真是长大不少。   休息室就剩他们两个,袁孟没什么避讳,斟酌半天, 咬咬牙小声说:“这一转眼四五个月了,要不等晚上唱完, 趁着过年放假没人注意, 我给你挤三天, 你去一趟吧。”   看陆星寒这一天天煎熬的,他也一样不好受。   陆星寒坐在化妆椅上,双手用力扣在一起,指骨泛白,手背上输液留下的几个针孔凝成一片暗红。   死寂半晌,他低声问:“试镜日期定了吗?”   袁孟点头,“大年初七。”   陆星寒双手扣得更紧,压下肩把头低垂,重喘了两口气,保持平静说:“我还有几套动作没练熟,时间不多了。”   袁孟心里憋了挺久的话正好趁这个机会说出来,“星寒,咱们能不能想点别的办法?你真要拿自己去试吗?”   陆星寒面无表情,“没有别的办法,我也不放心别人。”   “就那赵导,”袁孟发愁,“不管人多垃圾,这些年根基是稳的,你看陈令仪现在多惨,对人家有一点影响吗?还不是旧片热映新片筹拍?整个电影圈,敢夸下海口不要流量明星的导演,不说光他一个也差不多吧?”   袁孟继续口苦婆心,“小林老师目前走向很好,等回国以后,以前的旧新闻早过去了,有许黛加持,没人敢乱嚼舌根,你就一定要把赵导身上的事翻出来?”   陆星寒抬起头,直直盯着他,“是,一定,不管她回国后什么风向,我必须把她身上学历的冤枉彻底洗脱。”   否则,永远是扎在知微身上的刺。   无论以后多努力多优秀,总会有人跳出来,拿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对她指指点点。   更何况学历的问题,本身就是导致她离开的最初因素。   袁孟掐掐眉心,“……我拿你没办法,不过这次新电影的试镜,姓赵的可说了,不要流量,你看上的还是那么个高难度的角色,真没问题?”   陆星寒眉眼森冷,“没问题。”   两个月前,赵导新电影开始筹拍,除了主角团早已敲定几位影帝影后级别的人物外,剩下的重要配角,接受各公司的推荐。   陆星寒挑出其中一个戏份不多的年轻将军,残忍嗜血,阴森冷酷,大半都是真刀真枪的打斗戏,却要求演员长相漂亮,他深知这种角色很难挑人,只要他能把打戏过关,又有本身地位加成,姓赵的必定动摇。   这两个月来,除了正常的行程学习写歌之外,他所有时间都用来磨练演技,袁孟暗地里请两个武指给他加课,他身上添了不少新伤,但成果突飞猛进。   “然后呢?”袁孟心里堵得慌,“角色拿下,你预备怎么办?”   陆星寒淡声说:“好好拍,总能接近他,一部不够,就再拍下一部。”   不亲身走到姓赵的身边,根本不可能有翻出真相的机会。   袁孟本身不想由着他乱来,但也曾仔细测评过,如果早晚要涉足影视圈,那么赵导电影里的出彩配角,可以说是高起点,就算挖不出什么,陆星寒也能凭演技站住脚,如果挖得出,更是一举两得。   “行吧行吧,听你的,只要你能保证安全就行,那小林老师那边……我可给你机会了,你真能忍住不去?”   陆星寒攥住椅子扶手,“等拍完正好四月,她生日,到时候我要一周。”   袁孟算算日子,默认,“那今晚呢?春晚结束你去哪过年?”   陆星寒静静说:“回家。”   晚上的节目排在十点半,直播顺利结束后,陆星寒还要在台下嘉宾席继续露露脸,等到全部任务完成,早已过了午夜十二点。   新的一年。   大雪纷扬,地面压出深深车辙,车停在楼下,袁孟从前排回身,想劝陆星寒跟他走,陆星寒摆了下手,干脆地下车。   知微离开后,他一直不敢回来。   满屋全是她的身影味道,他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但今天过年,他不想去其他地方,只想回家。   屋里漆黑,陆星寒背靠门站了几分钟,外面有人在放烟花,映亮了紧闭的窗帘。   他这里深夜,知微那里又是白天。   电话也没办法打,她一定在忙。   陆星寒开灯,把家里角角落落打扫干净,知微发给他的视频,投映到电视屏幕上不厌其烦地看,他抱着知微最喜欢的小靠枕,在沙发上呆坐到凌晨三点,好不容易有了困意,起身走进浴室里洗澡。   浴室里有太多细节不敢回忆。   他拿过知微用的那条浴巾,搂怀里上了床。   黑暗里,哪怕只是拥着她一点点残留的气息也觉得安慰,入睡前,他枕在浴巾上,哑声发了条说过千万次的语音,“微微,我想你。”   林知微和蓝龄到处跟秀场的生活终于在四月中旬时有了改变。   伏地魔导师给了阶段性高分,让她们有资格跳到下一环节,留在设计院攻克为期三个月的庞大理论知识库。   上课第一天,蓝龄吓呆,中文的音调更怪异,“三个月,学这么多?!电脑录入都录不完!”   林知微揉揉后颈,心不在焉想的是请假失败的事。   太想回国了。   导师却是有理有据,“如果你留下,请假一周都没问题,但回国,不可能,一旦回去,你的意志力就溃败了。”   林知微想说,她现在已经溃败到不行了。   思念能把人逼疯。   蓝龄怜爱地拍拍她,“为你男朋友心痛,哎,还是我安慰你吧,”她依然老套路,去找陆星寒的视频给林知微看,却在微博上意外看到一张最新出炉的路透图,当即惊叫出来,“寒寒接戏了?!”   林知微精神一凛,忙接过来看。   图片明显远景偷拍,修长挺拔的男人身穿铠甲,半身染血,侧着头,扑出屏幕的阴寒肃杀。   蓝龄抓着她问:“是寒寒没错吧!”   林知微怔愣,“……没错。”   他接戏了?为什么从来没跟她提过?   网上也在持续消息爆炸中,陆星寒接戏的事,之前一点风声都没走漏过。   林知微快步走到避人的地方,打通袁孟的电话,不等她问,袁孟主动跪求原谅,一把鼻涕一把泪,生怕她误解陆星寒,“特别出彩的反派将军,星寒做了不少努力,只要拍好了绝对加分,而且全程没女角,搭戏的全是男的!”   谁要问这个了!   林知微一听,更觉得有问题,“那何必瞒着我?要不是有人拍到路透,还要把消息封锁到什么时候?”   袁孟支支吾吾。   林知微深吸气,“袁哥。”   袁孟放弃抵抗,“……是赵导的电影,星寒这两天就要杀青了。”   林知微脑中顿时一空,心像被人狠狠攥了一把,激出满额冷汗。   跟陈令仪有染的那个赵导?!陆星寒到底要干什么!   她坐立不安等到中午,期间在网上看到电影官博顺势官宣了陆星寒的出演,第一次古装,又是将军造型,可以想象的锐利锋芒,包括蓝龄在内的粉丝们都要原地爆炸了。   林知微唇角却越绷越紧。   眼眶发酸,强行忍耐。   又过半个小时,陆星寒的电话终于打过来,带着刚刚剧烈动作后的喘息,“微微。”   林知微一听他声音,心里更难受,咬着唇说不出话。   无数要问的都堵在喉咙口。   陆星寒低声,“……微微,别担心我。”   林知微一下子受不住,“那你能不能也不要担心我?不要再为我搭上你自己了行吗?!别告诉我你只是单纯拍戏,你要接近赵导,揭他背后黑幕,找假学历的证据是不是?!”   听筒里一片沉默。   林知微眼眶发红,“星寒,你现在发展这么好,别再涉险了,一旦目的暴露被发现,你怎么保全自己!我不去洗脱也没关系,我可以用以后去证明!”   “不可以,”陆星寒蓦地沉声说,“对我来说,不可以,泼给你的脏水,不管要花多长时间,我必须把它洗干净。”   林知微捂住眼睛。   到今天,分开七个月零九天了。   第一次争吵。   林知微挂断电话,难过地靠在墙边。   她不是生陆星寒的气,正好相反,她真的害怕他去冒险折损自己。   但陆星寒的决定根本扭转不了,为了瞒她,参演的消息一直压到现在,他的表现向来不会让人失望,中间付出多少辛苦想想也知道,现在必定已经得到赵导赞赏,走近了他身边。   蓝龄探头探脑出来找她,“跟男朋友吵架了?眼圈都红了。”   林知微摇头。   蓝龄拍拍她,掰手指算算,兴致高昂地转移话题,“再有五天你就过生日了,想想咱们怎么庆祝。”   庆祝?   没有他,什么也不值得庆祝。   陆星寒正在赶最后的戏份,在片场不分昼夜,他忙,林知微也就干脆不给他发微信,心里七上八下漂浮着。   杀青当天,陆星寒脱了戏服马上找助理要手机。   没有她的消息。   他手指收紧,心往下沉。   袁孟张罗着收拾东西,扭头一看陆星寒脸色发白,吓得赶紧去问:“怎么了?伤到的地方疼?”   陆星寒不说话,默默换衣服。   袁孟再一瞧他手机不离手,悟了,知道林知微这两天不怎么理他,他估计受不了了。   要不怎么说呢,感情这事就是磨人。   袁孟清清嗓子,倒不担心,美滋滋靠近他,压低声音,“行啦小祖宗,机票搞定,行程保密,按你说的,给你一周,有什么话,尽管去当面跟她说吧。”   陆星寒豁然抬头。   林知微早上睁眼,想着昨晚梦里摸到了陆星寒的手,她抱着被子悄悄难受一小会儿,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   这两天因为拍电影的事闹了点小情绪,好像冷落他了。   林知微拨通他电话,没想到竟然关机。   心情更是落到谷底。   去设计院的路上,蓝龄挽着她问:“明天你过生日,按你们的习惯,是不是要煮长寿面?我能吃吗?”   林知微笑笑,“能,明早一起吃吧。”   上课前,她又给陆星寒打了一遍,还是关机,坚持熬到晚上课程结束,手机上依然没有任何他的消息。   林知微忍不住去问袁孟,袁孟言简意赅,不肯直说,“星寒有特别重要的事。”   是么,多重要,重要到联系不上。   外面天色已暗,蓝龄课上成绩不合格,被留下补课,林知微跟她道了别,独自先回公寓。   四月的晚风很温柔,设计院门口成片的甜樱桃树上刚有了白花,被拂动着小小摇晃。   林知微穿一件长至膝盖的薄风衣,腰带扎紧,细腰不盈一握,她略低头,目不斜视,路上不少人对她侧目,她也浑然不在意。   她刚踏出大门准备往公寓的方向转弯,背后忽然响起带笑的男声,“知微。”   林知微一惊,回头看到同样身穿风衣,匀步朝她走来的秦然。   她不得不站住,“秦然,你怎么会在这?”   秦然弯着眼,“在机场时说好了下次见面细聊,我过来这边开会,距离不远,正好看看你。”   林知微半点交谈的兴致也没有。   可异国他乡,总算朋友一场,也不能当不认识。   秦然和她保持着适当距离,朝远处望望,“走吧,我送你回住处,边走边聊。”   林知微垂眸,“秦然,其实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聊的。”   “我有,”秦然先往前走了一步,侧身等她,月色下,足够玉树临风,“就这一次,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设计院到公寓,步行只有十五分钟。   路上车流不多,整洁安静,偶有经过的同学。   林知微很少说话,手机始终攥在手里,秦然不时低头看她,心里闷闷涨涨,更多的是无奈,叹笑着说:“其实我早就输了。”   他目光落在林知微的耳垂上,“骗你去相亲的那个晚上,你的头发勾住耳坠,当时我在想,你的人,就像那枚耳坠一样,或许不是什么名贵奢侈品,但偏偏特别吸引我。”   林知微不禁看向他。   秦然苦笑,“现在想想,从这样衡量你开始,我就是输的,骨子里还带着俯视的骄傲,如果换成陆星寒,他一定觉得你是连城至宝,不能跟任何东西相比。”   话音落下时,路也差不多走到了尽头,离公寓只剩下一二百米。   林知微不想让他确切知道自己住哪一栋,于是停住脚步,不再往前走了。   她认真说:“他和你本来就完全不一样。”   秦然不得不承认,呼了口气,面对面站在她跟前,略微敞开怀抱,“知微,最后一次了,我不会再来,能不能像个普通朋友一样,给我个拥抱?”   林知微红唇扬起,淡笑着后退一小步,“你搞错了,我不会给任何异性朋友拥抱。”   秦然表情更苦,手臂还保持着张开的姿势不肯放下,定定望着林知微。   他正要说话,余光猛地注意到有道存在感极强的高大身影,穿破夜色冲他直奔而来。   让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感一瞬间铺天盖地,疾冲到头顶。   秦然本能一抖,往后错开,一步尚未成功迈出,耳朵里就嗡的一震,脸被钢铸似的拳头狠狠砸中。   满嘴浓重血腥味一下子涌到鼻腔。   他身体一踉跄。   下一秒,领口被索命似的拼命揪紧,卡在脖子上的冰冷手指随时能掐断他的喉管,肚子上紧接着重重挨了一下,五脏六腑剧烈翻涌,他的平光镜“啪”一声掉在脚边,被来人一脚碾成碎渣。   秦然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只看到一双噬人可怖的黑瞳。   下一拳冲着他的太阳穴落下,他拼尽力气抬手去挡。   但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   要他命的身影已经被林知微扑上去死死箍住,哽咽着颤声大喊出两个字——   “星寒!” 第81章 八十一只崽   林知微不敢相信眼前看见的, 抱住了也怀疑自己还在梦里。   直到他热烫的体温穿透衣料,像以前一样紧密包裹住她, 她才确定怀里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比十八岁时更加坚实鼓胀的肌肉蓄满力量,随时能把对面的人挫骨扬灰。   “星寒……星寒!”   陆星寒被她困死, 打着颤的双手青筋暴起,眼底缠上的血丝大网一样,罩住他绷到极限的神经不断收紧。   但林知微的怀抱, 是他最无力抵抗的所在。   日思夜想渴望了大半年的触感从背后拥着, 他满心狠戾无形中被打散磨平。   秦然脸颊迅速肿起,吐出一口血沫, 终于意识到来的人是谁。   他向来能做到冷静自持,但痛感激起了压在心底的不甘,用力扯下身上束缚的风衣丢在地上, 大步抢上去攥住陆星寒肩上的衣服, 想把他从林知微怀里拽出来。   陆星寒掐住他的手腕一把甩开。   秦然自认为体能不差,但跟小他一轮的陆星寒相比, 竟然成了坐办公室的文弱书生, 他三十多年的养尊处优被打得七零八落,失控低吼:“你疯了么!是不是知微随便跟男人讲几句话你都要闹出人命?!”   陆星寒的嘶暗嗓音直接跟他撞上,“讲几句话?你要做什么你不清楚?需不需要我一件件说给你听?!”   秦然眼神一闪。   陆星寒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厉声逼问:“敢拿她去遮掩你们兄妹之间的问题,你有什么资格反过来质问我!”   一句话让秦然脸色顿变。   所有动作停住, 一张温雅俊脸迅速发白转冷。   他胸口剧烈起伏, 陆星寒的拳头太重, 他舌头和口腔都被牙齿刮破,喉口甜腥,腹腔里翻搅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平稳。   他眯起眼,盯着陆星寒捍卫的样子,盯着林知微像抱着什么珍宝一样抱着他的样子。   想豁出去跟陆星寒不要命打一架的念头忽的破裂,和手臂一起无力地垂下。   陆星寒说的没错。   春节里,他回国跟秦思思过年,相处的几天里,抵不住她痴缠,冲动接受了她的亲吻,后悔到无以复加,再次逃出国门想找回正轨。   他能想到的正轨,只有林知微。   又因为机场偶遇过一次,再来找她,顺理成章。   他迫不及待想跟林知微有更多接触,以此抹掉跟秦思思脱轨的关系。   他并没有打算横刀夺爱,更深知林知微对他无感,认输的话也说得坦诚,但哪怕就一次……   一次也好,抱住她,借着对她的心动喜爱,把自己的感情扭回正途。   林知微稍稍松开陆星寒的腰,额头抵在他背上平复呼吸,轻声问:“什么意思?”   不等陆星寒回答,秦然先卸了力气,低下头,“……是,我承认我目的不纯,说什么像朋友那样,都是为了哄你同情我而已,我其实就是想抱你,如果你真的一时心软答应了,我很可能……”他再次露出苦笑,神色复杂,对自己嫌恶至极,“很可能不止是拥抱,还会得寸进尺。”   他望向陆星寒,“男人的确了解男人,我趁你不在她身边,动了歪心,我不冤枉,活该被你打。”   陆星寒没动,但森冷目光尖刀似的一下下捅在他身上。   秦然狼狈地退开一步,“知微如果是我的女人,换别人对她有企图,我要是亲眼看见,也会恨不得杀人。”   “别说了!”   秦然抹抹嘴角的血迹,“我设想一下你都受不了吗?”他最后的恶劣心涌起,慢慢说,“异地这么久,好不容易过来就看见我要抱她,能让你这么难受,我也算没白来。”   陆星寒全身再次绷紧,要冲上去揍他,被林知微拉住,把他冰凉的手覆在掌心里,跟他手指交扣。   秦然越过陆星寒,望向林知微,眼睛黯淡,“知微,对不起,差一点伤害到你,你一直对我不留余地是对的,我根本不值得。”   “闭嘴!”陆星寒打断,一字字警告,“秦然,你再敢打她任何主意,我不管你什么位置,以后你都别想好过。”   “不用你说,我知道我该做什么,感情问题,我回去面对,再也不会来打扰她,”秦然点点头,“我保证,这次说的是实话。”   他吃力俯身,拾起地上的风衣,自嘲低笑,“本来还窃喜,以为今天恰好和你穿了情侣款,”他身体略微晃了晃,“结果被你男朋友撞见,是我自己找打的,挺好,打醒我了。”   秦然在月色里又退两步,从前大家族继承人、集团董事长的气场零零落落,颓唐地打电话叫人来接他,他多看林知微两眼,转过身,提着衣服停停走走,直至消失在路口转角。   夜渐深。   这里夜生活丰富,公寓区在十二点前都很少有人走动,到处安宁,只有风吹。   但不能保证一定没人经过,陆星寒只戴了鸭舌帽,难保会不会有人认出他。   林知微忍耐住,放开他,低声说:“跟我上楼。”   公寓门口放着行李箱,显然是陆星寒在这里等她回来,却见到秦然要抱她的场面,才不管不顾冲了出去。   陆星寒一声不吭跟在她身后。   走廊里灯光暖黄,林知微手臂有些抖,把钥匙攥得发烫,拧开门进去,陆星寒跟她隔着一步的距离,反手锁上门。   四十平米的小公寓里,家具摆得满满当当,狭小玄关里站了两个成年人,再也没有多余的空间。   七个多月了。   近在咫尺。   林知微心跳震得头晕,满腔的话鼓噪耳膜,可对他的担心更占上风,趁着没开灯,看不清他的脸,她咬牙说,“你太冲动了,”她声线不稳,“他重伤报警怎么办?他记恨报复你怎么办?明知道自己是个公众人物,不在国内就能随便用武力吗?”   陆星寒呼吸声很重,黑暗里,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林知微指甲按进手心,深知随时可能说不下去,借着这一时短暂的严肃,一股脑把这些天的忧虑全倒给他,“还有赵导的电影,拍完这一部,不管你计划的事有没有进展,到此为止,不要再和他接触,也不准再以身涉险!”   空气凝滞。   陆星寒沙哑开口,“还有吗?”   他抬起手臂,找到顶灯的开关,“微微,还有别的话和我说吗?”   灯光亮起,汹涌思念再也无所遁形。   陆星寒靠在门上,帽子摘掉扔在一边,一双眼黑不见底,脸颊有滑下的水印,定定凝视着她。   林知微一瞬溃不成军。   相隔不足两米,她仍然用跑的,一头扑进陆星寒怀里,紧拽住他背上的衣服,“想你,星寒我想你……”   她忍不住喊出声,越抱越用力,想整个埋进他的身体里。   陆星寒把她狠狠压在胸前,喉咙深处不堪忍受地哽出低低的呜咽声,扣住她的后脑抬起,咬在她唇上,一刻也不能多等,撬开牙关,缠住她的舌尖掠夺,再多也不够,再紧也不满足,恨不能把她拆吞入腹,一口口吃下去。   林知微风衣的腰带松了,扣子也被他解开,扯下来团住远远丢掉。   情侣款。   什么情侣款。   她里面穿着分体的套装,他滚烫手掌撩开短上衣,触到柔滑肌肤,他眼里的红漫上,血似的要滴出来。   “微微,微微……”   缠绵不断的吻,研磨到嘴唇热烫微肿,再移到下巴和耳垂,沿着脖颈一路向下,他吮过锁骨,拉开拉链扔掉上衣,把她抱起来抵在墙上,贪婪地含住樱红白软。   林知微止不住颤栗,仰起头,脸颊潮红。   浴室的门被撞开,狭小空间很快被水汽填满。   陆星寒不顾一切索取,力道不断加重,林知微全身软腻,止不住软声哭叫,最意乱情迷的时刻后,喘息着把他搂到胸前,含泪说:“星寒,你别怕。”   “别怕,”林知微捧住他汗湿的脸,抬头连连吻他,“我是你的啊。”   陆星寒愣住,呆呆望进她的眼睛里,几个字,足以让再多恐慌不安轰然消失。   他抿紧的唇角微颤,再也支撑不住,一头埋进她的颈窝里死命磨蹭,委屈到死地嘶声控诉,“你好几天没有理我。”   “我收不到你信息,一口饭都吃不下去。”   “每天想你,梦里你还能亲亲我,醒过来你就凶我!”   “还有秦然,”他咬牙切齿,“他想抱你……想抱你!上周我在综艺后台见到秦思思,她说秦然为了避她出去找安慰!他把心思动在你身上,我亲眼看见,难道我能平心静气去讲道理吗?!”   “姓赵的我也有分寸,我不是去自杀的,我要等你回来,跟你结婚过一辈子,还有下辈子,我怎么可能把自己随便栽到他手里!”   陆星寒抬起头,痴痴凝视她,狠厉凶悍、肆意掠夺全被最深处的脆弱挤开,眼睛通红,随时要哭出来。   “微微,七个月,我熬不住了,你对我好点行吗,你多疼我一点,”他无助地央求,迷恋舔吻她的唇角,“你再抱抱我,亲亲我。”   林知微觉得心不见了,彻底融化在身体里,涌成泛滥的炙热潮水。   她翻身把他推倒,覆上去吞没他的嘴唇。 第82章 八十二只崽   夜色早已深沉。   不算大的双人床上, 陆星寒压着她不厌其烦地缠绵轻吻,每一寸珍爱的地方都细细用唇碰过。   林知微被他折腾得全身酥软,无力地小声说着“不要了”, 他才恋恋不舍动了动, 从她甜腻的身体里慢慢抽出。   床头亮着一盏灯, 光线笼在他愈发棱角分明的脸上, 再清晰的照片和视频也不能相比。   放纵欲望的妖孽。   让人神魂颠倒。   林知微身上累得发酸, 但还是被他撩拨得心头火起, 顺着他撑起身体的动作, 目光不由自主向下,猝不及防看清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一下子旖旎全没了, 她心一揪,急忙坐起来, “怎么弄的?!”   他以前练舞最狠的时候也没伤成这样过。   她刚问完就反应过来,将军的角色一大半都是打斗戏,他没有演戏基础,一切从零开始, 还要破除赵导本身对流量明星的轻视,片场拍摄的时候更要卖力, 这几个月有多拼,不用说也能猜到。   陆星寒低头看看, 不在意地说:“都快好了。”   他膝盖手臂的外伤最多, 还有棍棒误伤的淤青, 有的已经凝成紫红色, 林知微把他摁倒,翻来覆去细看,心疼得直抽气。   陆星寒眨眨眼睛,牵住她的手   可怜巴巴说:“疼死了,没有人心疼我。”   林知微瞪他。   陆星寒小无赖地笑,望着她重复,“没人心疼我。”   还要怎么心疼啊。   林知微在最重的几块伤上摸了摸,低下头软绵绵地吻,伸出舌尖,轻轻舔过。   陆星寒顿时全身一僵,一把扯住她的手腕把人带到怀里,压过去咬她。   再纠缠又要起不来床,林知微意志坚定把他撇开,“还说不说没人疼?”   “不说了,”他心满意足,尾音黏糊糊拖老长,“微微疼我。”   傻样。   “赵导那边……”   陆星寒半睁开眼,老实交代,“这次的角色,他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人选,我的表现也让他意外,到杀青的时候,他对我的苛刻已经没了,反倒挺热情,各种采访都在夸我,应该很快就有下次机会,而且咱们不亏,等电影上映,我能凭这个角色在电影圈站住脚。”   林知微拧眉,但叮嘱和反对的话说过太多了,反复强调根本没有意义,如果继续抗拒,只会增加陆星寒的失落感。   她不再争辩,揉揉他的头发,轻声说:“我相信你能把握好。”   陆星寒的眼睛立刻明亮,拥着她笑眯眯说:“这才对,你放心,在你回国前,我一定把隐患铲除干净。”   林知微掐他脸,“但是以后不准瞒着我,无论什么事,你要去做,必须让我知情,听到没有?”   陆星寒把她使劲儿往怀里揉,“听到了听到了。”   他趴在床上守着时间,等十二点一到,飞扑到林知微身上,抬起一张杀伤力满分的脸,眸光闪闪,“知微宝宝生日快乐。”   林知微忍不住笑,贴过去亲一口,“有你这么大一件礼物,不快乐都不行。”   陆星寒连忙爬起来,“不光这一件,还有呢。”   他下床,把带来的行李箱摊开,林知微震惊看着他变魔术似的往外掏东西,打包好的各种做蛋糕用品模具和原材料摆成一大排。   “你要干嘛?”   陆星寒理所当然说:“给你做提拉米苏吃。”   林知微不敢相信,“……你还有时间学做提拉米苏?”   他双眼弯弯,“只要是为你做的,我都有时间。”   箱子里的蛋糕用品拿的差不多了,陆星寒瞥到特意放在侧袋里的一个精致小盒,背过身挡住林知微的视线,努力往深处塞了塞,收拾好后,他起身去浴室洗手,洗手台边,交叠搭着情动时脱下的两条……   黑色平角和深蓝蕾丝。   陆星寒耳根有点热,嗓子也干燥起来,他打开水龙头,把两条分别洗干净,整整齐齐晾在衣架上。   林知微正好披着睡衣下床,迎头看见这个场景。   莫名觉得诡异的熟悉。   目光相撞,她脸一红,想起某个关键场景。   当初知道这小狼崽子的心意,可不就是深夜撞见他做梦,隔天一大早悄悄起来洗内裤,挂窗口水淋淋的迎风招展。   结果——   那时候有多抗拒,现在就有多深爱。   真是啪啪打着脸。   林知微故作镇定清清嗓子,转身想跑,被陆星寒眼明手快搂住,“微微,你表情不对,想到什么了?”   “你呢,”她磕磕绊绊,“你表情也不对,想什么呢?”   陆星寒幽幽说:“想到因为洗内裤被撞见,你突然开始不理我,三番两次要把我扔下,吓得我那段时间差点活不下去。”   他咬住她耳尖,“为什么?因为看见它,就断定我居心不良吗?”   原来他还不知道呢。   林知微扬眉反问:“还问我为什么?你干嘛要早上洗它,不记得了?”   陆星寒一怔,气血上涌,“我梦到……”   “嗯?”   他低声,吐息洒下,“梦到跟你做刚才床上发生的事。”   林知微耳朵一麻,手肘撞他,“还好意思说,刚成年就想那种事!”   陆星寒这才明白,原来是春梦一场被正主当场抓包,难怪知微反应会那么大,现在想想都后怕,那种没有缓冲的情况下,要是知微真对他深恶痛绝,狠心跟他老死不相往来,他真的只能绝望地去跳海了。   假想让他眼眶禁不住发热,把下巴垫在她头顶上,闷闷说:“……其实没成年就想过,第一次想,才十六。”   林知微睁大眼,“十六?!”   陆星寒扣着她的腰,低低继续,“第一次想吻你,年纪更小一点。”   林知微受到了冲击。   陆星寒声音柔缓,“再往远回忆,第一次想永远黏着你,跟你不分开,大概从初次见面起,就根深蒂固了。”   他闭上眼,“小时候不懂爱情,一门心思想霸占你,待在你身边,长大懂了爱情以后,心里眼里全是你,总觉得自己不够好,配不上你,但还是控制不住,连做梦都想做你的男人。”   低沉郑重的字句,热浪一样裹住林知微的心。   怎么可能不为他心动。   她笑了笑,拉开他紧拥的手臂,转身抱住他,轻声说:“不需要做梦了,是我的男人。” 第83章 八十三只崽   陆星寒得到了“知微的男人”这个最至高无上的头衔, 而且是被她语气温软地亲口冠名,他满足到连入睡都不舍得, 大半夜滚在被子里,拥着她翻来覆去。   没有再入侵, 单纯贴紧她亲亲咬咬。   林知微一头汗, 捏着他的下巴抬起来,“你不需要倒时差吗?还想折腾到什么时候!”   “微微, 宝宝——我七个多月没睡过一个好觉,”他声线里裹着砂砾,低沉撩耳, 磨得人又涩又甜, “但是今晚肯定能,你就让我多醒一会儿, 多缠你一会儿。”   他滚烫的唇厮磨她的头发, 迫不及待想要得到回应, “你睡得好吗?夜里会不会想我?”   林知微循着热源,仰头亲亲他, 乖乖承认,“不好,想你……”她静了静, 温柔补充,“每天都想。”   黑暗里, 陆星寒眼底一热, 忍住急涌上来的哭腔, 黏糊糊把她挤到墙边,手臂一揽,困住,“睡吧,明早我要赖床——”   嘴里说着赖床,实际起得最早。   陆星寒对知微的作息时间倒背如流,提前一个半小时起来,按在家里的习惯轻手蹑脚给她准备长寿面。   厨房虽然很小,但有道玻璃门,多少能隔绝声音。   他一个月之前开始抽晚上下戏以后的时间学做面食,虽然最终成果已经相当成熟,但第一次当面做给知微吃,还是慌到频频发生小事故。   空间窄,他又高大,一转身就碰到了打鸡蛋的碗,差点摔了。   陆星寒敏捷地赶紧扶住,手肘又险些撞翻油壶,惊得他心口直跳。   千辛万苦把面切好准备下锅,他打算出去喊知微起床,扭头看到娇娇俏俏的小女人长发垂胸,正靠着门笑眯眯看他。   “星寒,你的一天是不是至少有四十八个小时?”   当红大明星,原本那么多工作就不说了,这两个月拼死拼活拍戏,居然还能有空学会做提拉米苏和手擀面。   陆星寒站到她面前,手撑膝盖俯下身,亲亲她鼻尖,跟她平视,“那我大概活不到现在了。”   林知微拍他,“说什么呢!”   “时间乘以二,四舍五入我跟你分开十五个月,怎么活?”   林知微点点他眉心,“好——那在一起的时间乘以二,分开的时间除以二。”   陆星寒垂垂眼,明知道不可能,也笑着点点头,“乖啊,等我煮面。”   吃饭时候,陆星寒默默掰手指头算日子,状似无意问:“微微,等下是不是要去设计院?”   “是啊。”她喝一小口面汤,也假装不在意地回答。   “上课吗?”   “上。”   “几点回来?”   “应该是晚上七点。”   陆星寒吃不下去,“……我能一起去吗?”   林知微绷不住了,笑弯眼睛,“跟我去干嘛?”   陆星寒筷子捅着碗底,低下头,“跟你去请一天假,如果有两天就更好了。”   “哦——”林知微逗他,“理由呢?设计院的请销假制度特别严格,没有正当理由通不过。”   陆星寒可怜兮兮拧着眉,“我来了,这个理由还不正当么?”   要说不正当,小崽能委屈哭。   林知微舍不得逗了,“星寒,你能留几天?”   陆星寒马上说:“一个星期。”   她点头,“那咱们就请一个星期的假。”   伏地魔导师上次说的,回国不行,但只要留在本国,一星期也能请,管他是不是随口敷衍,说了就得算数。   陆星寒一下愣了。   林知微收拾面碗,拉他起来,“寒哥,不走吗?”   陆星寒睫毛颤颤,一把箍住她的腰,“走走走!”   说走也没那么容易,陆星寒自从电影节首战告捷后,短短半年多里,时尚资源连跳几个大台阶,如今在国际上的存在感渐渐攀高。   虽说设计院同期里东方人极少,且绝大多数同学混的是国际时尚圈,日常接触的是设计师名模等等,除了脸熟的影帝影后,对国内明星称得上陌生,被认出几率极低,可还是小心为上。   好久没打扮他了,林知微手痒,拉开衣柜,陆星寒惊呆,整个半面都是崭新男装,甚至鞋子配饰也一样不少,面面俱到。   “微微?”   林知微有点脸热,咳嗽一声,淡定表示,“天天混迹各种秀场里,看见特别适合你的,肯定忍不住。”   不知不觉就……攒了好多。   都是给陆星寒准备的私服,多数是小众品牌,没有是否新旧款受人质疑的顾虑,随时可以穿。   陆星寒扑上去把衣服全搂怀里,注意到其中有几件跟旁边挂的女装色调风格类似,他余光瞥到昨晚丢在墙角的风衣,想到秦然说的那句让他心绞痛的“情侣装”,水亮眸色转为黑沉,固执地看她,“我想穿情侣装。”   林知微失笑,“哪来的情侣装。”   陆星寒敛起唇角,“我想穿。”   林知微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墙角,恍然,搞半天醋劲儿还没过呢,她的反对绵绵塌了下去,情侣装嘛,有什么难的,搭搭就有了。   这么点小要求而已。   她才不要让他难过。   半小时后,全副武装,准备出门。   幸亏是春天,还比较冷,可穿的衣服多,再加上陆星寒从头到脚的风格焕然一新,就算是袁孟容瑞他们面对面站跟前,估计也得辨认个三秒钟。   他捂胸口,小粉丝一样摇旗呐喊,“小林老师超棒!”   林知微笑着牵住他的手。   陆星寒拉着她在穿衣镜前连拍十多张照片,哪怕墨镜口罩一样不少,开心也能从头顶腾起来。   林知微拧开锁,准备开门前,再次认真叮嘱他,“你要乖啊,少说话,绝对不准暴露。”   陆星寒乖巧保证,“你把我牵好就行。”   说的像小狗似的。   林知微正正他的衣领,有种即将携带严重危险品出街的紧张感,她深吸气,攥住把手。   然而就在拉开的那零点零一秒里,敲门声豁然响起。   门里门外的人全吓了一跳。   走廊昏暗,室内明亮。   蓝龄跟林知微面面相觑。   陆星寒在林知微身后,站得比较隐蔽,蓝龄一时没看到,愕然把林知微上上下下打量两遍,夸张大叫:“知微你这要是干嘛!你是有男朋友的人好不好!平常那么低调已经快把设计院男人的魂儿都勾去了,今天突然打扮这么美,你知不知道后果?!”   林知微试图打断。   但蓝龄说中文虽然语调生涩,速度和词汇量那是相当可以,“我跟你说啊,你生日可不是秘密,我昨晚下课就听见咱们组那位超帅的意大利小哥哥给你订了花,还有上次追着你花式表白的——”   “别说啦!”   蓝龄刹不住车,“——以及那个比你小的瑞士美少年。”   林知微头皮发麻,不得已去捂她的嘴。   没等捂紧,陆星寒温度骤降的沉冷嗓音已经在身侧响起,人也随之从遮挡的墙壁后走出,“还有谁。”   蓝龄呆滞片刻,蓦地瞪大眼睛。   林知微真心要哭了,小声咬牙,“……你一大早的不去上课,突然跑来干嘛啊?”   蓝龄完全移不开眼睛,颤巍巍开口,“说好了跟你吃长寿面。”   林知微扶额,可不是,她答应了蓝龄一起吃长寿面,可陆星寒一来,她忘得死死的。   陆星寒立在门口,把背后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五官没有一处露出,偏就无比慑人,“追她的,还有谁。”   蓝龄不由自主立正站好,如实禀报:“那可多了,整个院具体没数过,反正我们组里的直男,明确表示过的就三个,暗恋的不计其数。”   她可没说谎,院里各国美女的确不少,但林知微这一款格外受欢迎。   蓝龄话音落下,身上就被莫名的寒意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等等——你是——”   陆星寒再不收敛,带上门,揽住林知微的腰绕开她径直往外走,冷冷扔下一句,“她老公。”   蓝龄目瞪口呆目送。   结果越看心跳越急,知微老公,头一眼看只是觉得身形气场帅破天际,可这回再一细瞧背影,怎么就眼熟得过分呢。   像谁来着!   出了公寓楼,林知微先是自我安慰伪装成功,蓝龄这种狂热粉都没马上认出陆星寒,但很快,她顾不上想这个了,隐隐觉得要完。   腰上的手烫人,绕在身后的手臂简直雕塑,再抬头看看下颚线,很好,绷得像刀刻出来的。   她主动澄清,“不管明恋暗恋,只要有打扰到我的,我都在第一时间拒绝了,平常他们的聚会我也从来不参加,说话都非常少,你不用担心啊。”   路程不长,很快接近设计院门口。   陆星寒再生气也清楚,在学校范围里太过亲密的举止可能会让知微不自在,他把手从腰移到肩膀,不容抗拒地搂住,低声说:“你可以去聚会,可以跟任何人说话,那是你在外面的正常权利,至于别人的歪心,不是你该费心的事,应该由我来处理。”   “星寒?”   林知微有些惊讶,她还以为……他会给她提要求的。   “怪我来得太少了,”他说,“没人见过我,才会那么多人有胆子纠缠。”   他把她揽更近,眉心拧死,“不用你一个一个辛苦去拒绝,有我在,今天过后,看谁还敢。”   设计院占地面积相当大,林知微小组的上课地点在西南小楼,从大门进去需要步行十来分钟。   林知微特意选了条隐蔽的小路,毕竟设计院整体人数众多,哪怕她那位伏地魔导师的学生里,除了蓝龄之外没有人熟知陆星寒,但不代表整院都是安全的。   等顺利到达楼前时,蓝龄口中的超帅意大利小哥果然出现,他特意打扮亮眼,捧一大束花从罗马柱后面窜出来,直奔林知微过去,没想到被一根手指顶住肩膀,扛不住连退三步。   比他高上小半头的黑头发东方男人煞神一样,惊得他呼吸一窒,用英语问:“你跟她什么关系?!”   陆星寒摘掉口罩,只留着大墨镜,唇角冷勾,回以他更加字正腔圆的一句,“她是我的。”   意大利小哥难以置信地看向林知微,林知微笑着歪歪头,往陆星寒怀里超乖巧地一靠,“我说过,我有男朋友。”   谁叫他们都不信。   上课的地点在二楼展厅,伏地魔导师向来到的比学生早。   现在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里面已经熙熙攘攘聚了不少人。   设计院吸纳的基本是各国时尚圈上层的精英,圈子决定风气,日常相处里,大家的画风都相当开放,不拘什么小节。   不过带着男人来请假这事,林知微还是小小的不好意思。   陆星寒把她一牵,十指紧扣,大大方方走进去。   一时间满厅惊诧,情侣装的两道身影实在太过吸睛,有人禁不住发出抽气声,直接跳上桌子去看。   陆星寒背对学生,面对导师,礼貌地摘下墨镜,流利提出给林知微请假一周的要求。   导师诧异地眯了下眼,想再仔细辨认时,陆星寒已经把墨镜重新戴好,遮住半张脸,淡笑说:“我和她快一年没见了。”   林知微帮忙加码,“您说只要在本国,能请假一周的。”   导师胡子要气歪,指着陆星寒,朝林知微叉腰,“这就是你意志溃败的根源!”   林知微眨眨眼,“但也是我坚持的根源啊。”   导师“哼”了声,板着脸摆摆手,“……一周就一周,从现在算,多一小时都不行。”   大事搞定,陆星寒搂着自己的女人转回身,朝一众国籍不同的男男女女扫视,随随便便就捕捉到好几道灼热目光,他手指不觉收紧,开口的音量并不高,但无形中让全场寂静。   “初次见面,”他略一点头,“这位非常漂亮的林小姐,是我的女朋友。”   他说的不是my girlfriend,而是简洁明了的,my girl。 第84章 八十四只崽   上课的展厅里设计巧妙, 日光打斜透进来,跟室内灯光融为一体, 参差光影集中在陆星寒和林知微身上,像精修杂志封面一样刺激着这群专业人士的眼球。   在有人下意识拿出手机想要拍照之前, 陆星寒先一步对导师示意告别, 众人面前,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 抱紧林知微,自然亲呢地在她头上摸摸,护着她稳步离开。   刚踏出展厅大门, 就听到里面扑通乱响, 似乎有几个人要追出来,被伏地魔导师凶巴巴咳嗽一声, “都给我坐好!少见多怪, 没谈过恋爱是吧!”   噪声渐渐消失, 导师换了个语调,开始按部就班授课。   林知微脸颊发烫, 用手扇扇风,整幢小楼里里外外都是属于导师的个人地盘,除了展厅外, 此刻其他地方空无一人,她干脆拉着陆星寒到处逛逛。   “我们经常来这间临时开会, ”她推开一扇造型复古艳丽的高大木门, “导师什么都喜欢华丽的, 装饰是,人也是,要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轻易答应你。”   她不自觉笑得小骄傲,“因为你长相就是符合他审美的华丽。”   夸他的,陆星寒知道,但还是笑不出。   胸口要闷死了。   林知微挽住他臂弯,楼上楼下转过一圈,从小楼后门出去,绕过一个小弯后别有洞天,满眼葱郁绿叶,挤满的各色蔷薇花苞刚露出星点色彩,还没到正式开放的季节。   头顶阳光被高大花架遮盖,垂下的粉白小花倒是开得早,风里都是淡香。   林知微回头倒退着走,微翘长睫轻轻扑闪,“小花园也是导师所有的,我们作为他的学生可以共享,现在别人不在——”   别人不在,可以放肆。   陆星寒自动解读,他摘下眼镜,随手收起,大步追上去把她拽进怀里,握住窄窄腰身,不让她继续说,俯身含吻她的唇。   心脏酸胀得要炸掉。   眼前充斥的全是各种热切恋慕的眼神,贪婪落在他的女人身上。   道理他全都懂得,也深知知微不会因此有危险,他更不会真的受到威胁,但就是控制不住,像一头掉进翻腾岩浆里,被融得骨头都不剩。   吻愈发急躁,林知微呼吸不畅,勉强错开,踮脚搂住他的脖颈,“刚才不是特别嚣张地宣示主权吗?怎么又不开心。”   陆星寒揉着她的腰背往怀里拼命压,鼻音闷重地哼着,像生气又像撒娇。   林知微被他逗笑,亲亲他脸颊,“那意大利小哥是个传声筒,很快全院都会知道我男朋友又高又帅武力值爆表,保证没人再敢惦记我了。”   那也不乐意。   眉头快挤出印子了。   林知微已经非常知足,捧住他的脸,“你也就是仗着他们现在不认识你,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等以后更红,红到院里随便哪个国籍,混哪个圈的,见了你都能一眼认出的时候……”   就不能这么随心所欲了。   陆星寒却立刻说:“等到那个时候,我们公开。”   林知微停住,双眼柔润地望着他。   他字字笃定,“等把你的委屈洗脱,等你回国,到时候我一定足够好,公开也能护住你。”   林知微哑然,面对这样的陆星寒,还说什么啊。   不说了,亲他就够了。   花瓣落到陆星寒肩上,随着拥吻她的动作滑落,悄悄躲在花园入口偷瞄的蓝龄简直快死过去,捂着心口无声嚎叫,恨不得原地打滚以发泄满腔狼血。   知微老公眼熟?能不眼熟么!   她天天扒着照片视频疯狂看,认识知微后就默默脑补造型师和大明星的二三事,姐弟恋小段子层出不穷把自己萌得嗷嗷大叫,又碍于知微有主了不敢瞎说。   这下可好,瞒她骗她,被她逮到了吧!   自以为的拉郎配冷CP居然是实际情侣的暴爽感觉谁能理解!   蓝龄抹抹眼角,强忍住不出声,悄悄担当守门角色,实在心潮澎湃到不行,想拍个模糊身影当作私藏,不小心动作太大,瞬间接收到属于偶像本人的锋利杀气。   林知微本能地把陆星寒挡身后,急忙走过来一看,发现蓝龄正失态地抱着柱子,气若游丝瞧她,“知微你藏太深了!”   所有同学里,只有蓝龄这个韩日混血是跟林知微一样主攻娱乐圈的,又因为陆星寒而建立起了坚固关系,林知微了解她为人,不担心有麻烦,笑眯眯把陆星寒拉到跟前,“好啦,以前他不在身边才没说的,现在人来了,给你看。”   陆星寒被打扰,没什么好表情,眉宇里全是凶。   蓝龄怯怯瞄两眼,泪眼汪汪扒住林知微,“帅到不敢看!可是说好的小奶狗呢!盐也不能盐成这样啊!”   林知微失笑,粉丝见偶像都这么高要求的吗?   行吧行吧掺点糖。   她扶住陆星寒的腰,仰头轻声介绍:“这是我的同学,你的死忠粉,好像还是……我们的CP粉,这大半年里,拜她所赐,你的所有行程我不用看都了如指掌,只要想你,她必定给我循环你的各种视频。”   陆星寒凌厉气势收敛不少,点点头,把林知微一搂,低声说:“微微第一次自己走这么远,生活上我照顾不到的地方,多谢你费心。”   蓝龄捂嘴,片刻后涌出眼泪,“我萌的CP!当着我的面!专门给我发糖了!”   大圆满的蓝龄自动肩负起掩护重任,不惜旷课,坚持把他们送回公寓,林知微晃晃她的手,“他能留一周,过两天我们一起吃饭吧。”   蓝龄瞬间打鸡血,“不用做饭!拜托用狗粮撑死我!尺度不限!”   林知微耳根通红,推她回去上课。   午后下了大雨,天色黑沉,世界一片水迹。   陆星寒连轴转的疲惫终于漫上来,拥着林知微昏沉入睡。   雨声太大,她睡不着,支起身撑着下巴,静静在黯淡光线里描摹他的五官,太好看,精致深浓,就连这么灰的天色,也被他染得靡丽缱绻。   他搁在床头的手机轻震,林知微拾起来一看,是袁孟发来的信息,“国内不用担心,行程绝对保密,我也安排了容瑞今晚发你们聚会的微博,让公众都知道你人在国内,好好享受吧,随时可能暂停。”   暂停。   林知微调成静音,给他回复,“暂停?”   袁孟飞速回,“你怎么有空理我,稀奇啊,公司对你什么样你心里有数,我这边得到消息,好像又额外接了个指名要你的破烂综艺,户外拼体力的那种,价码非常高,让你去挑大梁,这几天就开拍,恐怕你一周的假期要泡汤了。”   林知微把手机握到发热,慢慢发,“袁哥,是我。”   袁孟秒懂,“小林老师?!”他有点无措,忙把话题往回收,“星寒怎么样?我照顾得不错吧?”   林知微皱眉,直截了当,“星火娱乐还在压榨他?”   袁孟斟酌半天,决定实话实说,自己人,多的不用解释,只回四个字,“变本加厉。”   林知微看向身边安稳沉睡的男人,心里扯着疼。   袁孟又说:“小林老师,星寒身上背的太多了,没办法解约,咱承担不起,他跟你一样,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三年合约到期,你也能回来了,到时候咱们自立门户,至于这两天,你就多让他幸福点吧。”   最后他叮嘱,“我尽量不打扰你们,但记得听电话,下次我打过来,应该就是要走了。”   陆星寒醒过来时,窗外的雨还在下,他迷迷糊糊伸臂去搂,扑了空,身边的床单都是凉的。   神经蓦地抽紧,人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手忙脚乱下床,嗓子都变了调,“微微!微微!”   林知微正在厨房小心翼翼切菜,生怕吵醒他,听到喊声吓一跳,急忙冲出来,刚一露面,就被猛扑过来的男人一把按住,几乎窒息。   “星寒?”   他大口急喘,低头一口咬住她的耳垂,身上一层冷汗。   林知微温柔拍他的背,“星寒,我在呢。”   他许久才应了声,不成句,“我以为,做梦……”   太多次梦醒,怀里的她都不见了。   林知微亲亲他,软声说:“不是梦,是真的,我在你身边。”   舍不得让他继续多想,她转移话题,“不是说好给我做提拉米苏吗?还要不要做啦?”   陆星寒缓缓抬起身,“当然要。”   他的工具带的非常齐全,迅速上手,林知微小尾巴似的跟他身后,抱着他的腰,探身过去好奇看他纯熟的手法,连连惊叹,“你这是演习过多少次了?”   “不记得了,”陆星寒回头吻她额头,“我吃过一次特别苦的,难吃,想给你做个甜的。”   放冰箱前,陆星寒化好巧克力,包着林知微的手一起握住容器把手,在表层画出一个大大的心形。   跟她离开那天,他亲手画的一模一样。   提拉米苏需要冷藏五个小时,正好等到晚上吃,林知微先做了菜把他喂到半饱,又腻上去厮磨,主动解开他的衣扣,勾得他理智全无,她咬着手背,全身酥烫地喂饱他剩下一半。   到晚上,雨终于停了。   小公寓里打开融暖光源。   陆星寒给林知微穿上睡裙,把她抱到小沙发上,“宝宝,该吃蛋糕了。”   他开冰箱,端出成品完美的提拉米苏,蜡烛插两排,前排两根,后排五根。   知微的二十五岁。   他的十九岁半。   林知微盯着数量,勾勾他的手指,小声说:“我真的比你大很多……”   “如果年龄颠倒,你也会觉得我比你大很多吗?”陆星寒燃起火柴,把蜡烛一一点亮,“男女没有区别,五六岁怎么了,刚刚好。”   他蹲下身,烛光里,抬头深深凝视她,一首生日歌唱得轻轻缓缓,无限温柔。   “宝宝,你该许愿了。”   林知微闭上眼,唇抿着,睫毛间有水痕无声溢出。   再睁开眼时,陆星寒已经单膝点地,郑重跪在她的面前。   林知微不禁坐直,怔怔跟他对视。   陆星寒在灿动的烛火里笑了,摊开紧握的右手,藏在行李箱里的精巧丝绒小盒在他掌心。   “星寒,你——”   “我还没资格求婚,我知道的,”陆星寒低下头,掀开盒盖,设计精心的细细戒指光泽一闪,含蓄的钻石光芒粼粼,“离二十二岁还有两年半,但是我等不及了,我要把你先套牢。”   他把戒指从盒里取出,手腕有些抖,仰起脸,双眼一眨不眨望向她,“这枚戒指是戴在中指的,如果你接受了,就代表愿意等我,等我足够成熟,给你戴上无名指的戒指。”   林知微眼眶湿透,双手无意识扣得发白。   陆星寒把手伸向她,“蜡烛燃尽之前,告诉我,你愿不愿意。”   燃什么尽,这辈子都燃不尽了。   林知微右手捂眼睛,用力抹,左手稳稳当当递给他,“不准等,快点给我戴上!”   话还没说完,手就被他紧紧包住,唇先贴上来吻了又吻,继而有凉凉的金属套着手指滑下,无比契合地圈住指根。   陆星寒双膝都落地,挪到跟前环抱她的腿,像以前一样把头垫在她膝上,眼尾濡湿她滑润的睡裙,他很快不满足,起身把她搂起,疼爱地团在胸前。   “宝宝,吹蜡烛。”   七根蜡烛只剩一小节,林知微在他怀里,探身用力,一口气吹灭。   陆星寒摩挲着她手上的戒指,拿小勺舀起一块蛋糕喂进她嘴里,“甜吗?”   林知微点头,“甜。”   他再舀一勺,送进自己嘴里,马上去吻她,味道交融,化在唇齿里,他舔吮她的唇角,哑声问:“这样呢?”   她笑着回答:“更甜。”   吻迫不及待加深,舌尖互相勾缠,心和眼睛都湿湿热热,牵连着心底最柔软澎湃的珍爱疼惜。   陆星寒的手机已经震动很久了。   林知微猜到多半是袁孟,陆星寒也早就看到了那几条聊天记录。   想忽略它,可越来越频繁,再也忽略不掉。   林知微躲开他的唇,把手机摸过来直接点开免提,袁孟的声音急吼吼传来,“星寒,信息里的事小林老师跟你说了吧?你应该有心理准备,准确消息下来了,最迟后天一早你必须启程,我安排人去接你!”   等了几秒,他问:“星寒?在听吗?”   陆星寒靠在林知微颈窝里,喉结滚动,咬着牙不肯说话。   “袁哥,他听到了,”林知微尽量让语气正常,“我会准时送他走的。”   袁孟一窒,长叹一声,觉得自己残忍,“身不由己,再坚持坚持吧。”   小公寓里恢复安宁。   陆星寒关掉手机丢开,沉默地托起她去浴室,亲手照顾她洗漱,再一言不发把她抱到床上裹住被子,起身要走。   林知微忙抓住他,“你去哪?”   他断断续续说:“没收拾,桌子上乱,我——”   “不用收拾,明早再说,”林知微掀开被子,不由分说把他拽过来,“别想跑,你得哄我睡觉。”   她眸子含水,“你很久没哄我睡了。”   陆星寒一下子溃不成军,把她死死困在臂弯里,深呼吸几下,轻声问:“唱歌好不好?”   林知微笑着说:“小兔子乖乖吗?”   他抚着她的头垫在自己胸口,“唱你以前哄我的那首。”   小时候他不好好睡,知微唱过很多歌哄他,他最喜欢这首,总缠着她唱,那时他还听不太懂意思,只是单纯喜欢里面的“繁星”和“星星”,觉得唱的就是他。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在舅舅家的冬月,他蜷在门廊里打地铺,深夜冻得发抖,想着知微的声音,轻声哼唱给自己听。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好不容易跟知微回了家,惊惧不安的夜里,她坐在床头,一下下拍他,唱的也是这一首。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   熬到长大,心心念念渴求她爱慕她,苦等到她假期回来的日子,他撒娇卖萌,求她再唱这首歌。   “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他签约星火娱乐,被知微撞见的那天,晚上KTV里,她推开门,他嘴里的歌彻底跑了调。   “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   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好好给她唱过一次。   夜深人静。   陆星寒的声音低柔缱绻。   才刚见面,又要跟她分开。   他侧着身,靠在她耳边,艰难克制着满心疯狂叫嚣的深爱眷恋,抚慰给她听。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第85章 八十五只崽   一个昼夜眨眼过去。   林知微整天没有离开公寓, 甚至床都没怎么下,哪怕下了也脚不沾地, 需要用水的被他抱到浴室, 吃东西也全喂到嘴边。   无论醒着睡着,他寸步不离。   她嗓子哑了,脸上的红就没褪过, 身上留着大大小小的纵情痕迹。   林知微不去纠结这样好不好,对不对, 只知道陆星寒马上就要走了,下次见面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   想用尽力气和他在一起。   天蒙蒙亮时, 林知微在他怀里睁开眼,虽然身上酸涩, 但睡眠格外充足, 竟然是分开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晚。   袁孟再次发来信息,提醒来接陆星寒的人十分钟就到。   行李箱立在门边。   陆星寒背靠门站着,眼睛黏住她打转。   林知微找出搭配的帽子, 踮起脚在他额头亲一下,戴好,然后打开墨镜,吻又移到眉心, 再戴好。   只有口罩剩在手里。   她压下陆星寒的后颈, 仰头亲亲他的唇, 流连片刻放开, 蒙住他的脸。   十分钟过得像一秒, 陆星寒手机响了,来电人的号码跟袁孟交代的一致,林知微跑到窗口往下看,车已经来了。   “星寒,人到了,”林知微回过头,努力朝他笑,“你去吧,我在楼上看着。”   陆星寒不动,抬起手臂,“宝宝过来。”   林知微咬唇,小怨念地瞪着他,干嘛用这样的语气惹她哭。   他扯掉口罩,固执地喊她,“宝宝。”   林知微眼眶酸到不行,双手攥攥,忍不住飞奔过去,狠扑到他身上,被他一把搂起,狠狠碾在唇上。   铃声接连不停地响。   陆星寒最后亲亲她的脸,压低帽檐,把表情全部遮住,提起行李箱出门,一门之隔,林知微弯腰缓了两秒,赶到窗边,陆星寒上车前,抬头望向她的位置。   车影消失在路口后,收到他发来的两个字,“等我。”   袁孟的保密工作确实到位,陆星寒从出发到落地,一点风声也没有,风平浪静得像是从来没离开过。   相聚太短,又要开始异地了。   反正假期还有好几天,林知微干脆放任自己躺在床上,拥着他盖过的被子生无可恋。   手机连震好几下,她才有气无力翻过来看,目光渐渐凝住,翻身坐起,刚要回复,电话随之打来,“知微。”   “许老师。”   许黛的语气一如既往温和,“有没有到打扰你跟男朋友的甜蜜?”   “没……”林知微不知道许黛怎么知情的,但也没什么可避讳,乖乖回答,“他突发状况,今天回国了。”   许黛一顿,宽慰她两句,不想多谈引人伤心,立即转移话题,“说起来,你学习大半年了,该跟我出去实战实战了吧?”   林知微意外,“您是说?”   许黛解释:“我跟你们那位伏地魔老顽固打过招呼了,他对你评价很高,你抓紧把理论课赶一赶,接下来一段时间,先用助理造型师的身份跟我到处走走,让我看看你的进步。”   不等林知微应下,她继续补充,话音里添了丝年轻人的小俏皮,“还有,老顽固特意说,对你男朋友的印象很不错,我猜你当初不愿意出国,肯定也是为他吧?那今天我给你交个底,往后跟我出去的日子,如果是在邻国,效率又足够高的话,我可以给你争取回国的机会。”   林知微顿时脊背挺直。   许黛不禁含笑,“有动力了吗?”   林知微默默揪紧床单,不需要问啊,超有的!现在马上,随时可以开始精神饱满地投入工作!   许黛继续跟林知微交代当月的出行计划时,国内首都机场外正暴雨瓢泼。   一辆黑色商务车驶出停车场,穿过雨帘,汇入拥堵的车海中。   袁孟坐在副驾驶,频频透过后视镜朝最后一排打量,角度问题,只能看到某人冰冷合紧的唇。   他朝容瑞使眼色,容瑞声都不敢吭,瞪大眼睛摊手,求助梁忱,梁忱咳嗽一声,假装没看见,一副“谁爱惹谁惹,反正我不敢惹”的样子。   指望不上!   袁孟没辙,咽咽口水,试探说:“那个,星寒……”   最后一排的人墨镜还没摘,听他点名,低低“嗯”了声。   袁孟叹气,“没有时间给你倒时差了,节目组那边铺开场面在等着,马上过去拍宣传照。”   陆星寒没意见,“好,”他终于把注意力转给容瑞和梁忱一些,“你们什么事?”   容瑞得到寒哥关爱,急忙转身面对他,支支吾吾说:“我明天就进组了,听说你今天回来,想跟袁哥过来看看,知微姐还好吗?”   陆星寒半晌才点了下头,转而面向梁忱。   梁忱脸色有些尴尬,手指搅了搅,斟酌着说:“……我是想跟你说,这档综艺,我知道配不上你,是公司为了捞一笔,但真不是我的想法,我也改变不了的。”   近半年来,男团的地位稳固,成员逐步开始各自发展,所谓的单飞不解散。   陆星寒坚守的领域一直没变,原创曲一首接一首,无一例外都大爆了,各大权威排行榜前几名几乎全被他的单曲稳固霸占,综艺代言和时尚资源接到手软,影视也借由赵导的电影开始涉足。   而容瑞考上电影学院后,顺理成章接触电视剧,接了大热IP的男二,梁忱则略显尴尬,各方面都卡在不上不下的位置,经常被公司强行挂靠给陆星寒。   只要不是偶像剧,陆星寒基本不反对,能带梁忱的都带了。   陆星寒很清楚,在合约期内,他跟星火娱乐想和平共处,唯有在底线不可动摇的情况下,互相让步。   尽管他靠自身吸纳来的高端资源很多,但高端,不代表高价。   星火娱乐对他的态度一直很明确,并不珍惜他的羽毛,要的只是足够大的回报和收益,以及对梁忱的带动作用。   而且吃相越来越难看。   陆星寒摘下墨镜丢一边,眼廓的微红还未完全消退,面无表情盯向梁忱,“无所谓,一档综艺而已,你在中间扮演什么角色我也不在乎,我想知道的很简单,”他目光锐利,“梁忱,你跟星火娱乐,到底什么关系。”   车内空气瞬时凝滞。   陆星寒不是第一次问了。   袁孟和容瑞也明里暗里问过很多次。   梁忱从不正面回答。   这一次,他依然神色复杂,欲言又止好半天,最终还是把头扭向车窗外,“我不想说,也说不出口,但是我保证,我个人绝对没有利用你压榨你的意思。”   他说完,节目组拍宣传照的摄影棚已经到了,大雨中模糊不清。   袁孟明白问不出结果,适时打断,“星寒,先做正事吧。”   公司没有给陆星寒留任何调整的空档,宣传照拍完,定好第一期录制的档期,马不停蹄给他在中间插入两档棚内综艺做嘉宾,外加好几个直播连轴转,后续还有赵导电影的系列宣传以及新歌录制。   整整一个月,陆星寒整块的睡眠可以忽略不计,多数只能蜷在车里或者窝在椅子上。   袁孟头发要愁白了,没事就苦着脸小声嘀咕,“她要知道得心疼死。”   陆星寒在录节目间隙,回车上睡了不到二十分钟就醒过来,正好听到袁孟自言自语的话,哑声提醒他,“别跟她多嘴。”   袁孟一张胖脸满是纠结,“她那么疼你,你以为不说她就感觉不到啊。”   陆星寒淡淡瞥他,“那也不准说。”   袁孟看看他消瘦的样子,对着手机屏幕上林知微发来的信息挣扎半天,慢吞吞回复了一句,“星寒吃得饱睡得好,状态超棒,没问题。”   唉,满口谎话,遭天谴。   袁孟以为等这一段忙完,陆星寒肯定能闲下一点把身体好好养养,没想到赵导倒成了业界劳模,新片拍完还没等上,迫不及待开始筹备起了下部电影。   他一看到角色表就知道完蛋了,热门的悬疑探险类,主角团里有个年轻考古队员的角色,没感情戏,冷静睿智,身手了得,人设讨喜。   陆星寒能放过才有鬼了。   试镜消息放出的时候,陆星寒已经连续工作三个月没歇过,可袁孟再担心也不敢瞒,老老实实把情况告诉他。   陆星寒惯常疏淡的眼睛难得亮起来,“把我资料递上去。”   通过将军的角色,赵导对他印象很好,但想真正走近还有距离,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试镜前一天,陆星寒在综艺里泡了一个多小时的冰水,晚上又给一部即将上映的爱情片赶插曲直到深夜,勉强睡了两个小时,起来时头晕了片刻,呼吸也隐隐发烫,他掐掐眉心没当回事,照常出发。   上车时,袁孟皱眉瞧他,“星寒,你是不是发烧了?”   唇色那么红,明显标志。   陆星寒眼都不抬,反复背台词,淡淡说:“没有,是造型师不行,妆化得不好。”   袁孟无言以对,心却提起来,惴惴不安跟他身后,尽量不让他离开自己视线。   这次的角色戏份比重很大,竞争自然也大,试镜现场不乏一线小鲜肉,陆星寒是合作过的,有意被排在最后一个,等其他团队撤走,他才起身去试镜大厅。   再站起来时,头晕更明显,口干舌燥,手心里烫得厉害。   他闭眼调整状态,面色如常跟赵导点头示意,站上试镜特意准备的一截假山上,投入进角色情绪里。   袁孟坐立难安,把试镜大厅的门推开缝隙,扒着门聚精会神看,不觉满脸骄傲,连连赞叹星寒多厉害,一小段表演就能跟角色契合,动作戏也干脆利落,赵导坐那里看得眼睛都绿了。   最后一幕完美收尾,袁孟忍不住要鼓掌,手还没等拍到一起,就见陆星寒明显摇晃了一下,险些从假山上栽下去。   他脸色顿变,惶急冲进去,叫救护车的电话都拨了出去,被陆星寒一把按住,脸色煞白还不忘冷冷瞪他,“别打,我自己去医院。”   叫救护车,一定满城风雨。   知微看到了会急死。   VIP病房里,陆星寒手背插着针头,昏沉入睡,眉皱得死紧,手徒然抓着什么,扑空了又松开,蔫蔫落在雪白被子上。   袁孟看得揪心不已,退出去,点开林知微的通话界面,犹豫不决,迟迟不忍拨。   与此同时,林知微刚跟许黛结束一场全球规模的发布会,正站在东京国际机场的出发大厅里,再次向她确认,“我真的可以?”   许黛扬扬登机牌,“离登机就剩半个小时了,还不敢相信?”   林知微呼出一口气,苦笑。   虽然当初许黛说得很好,但实现起来太难,三个月随她走了七八个国家,直到今天,才轮到亚洲范围内的,眼看着距离回国只有四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她心痒难耐,超水平发挥,把工作目标提前达成。   许黛笑着拍拍她肩,“去吧,不过只能留两天,再多的话,我在你导师那里可没那么大面子。”   林知微重重点头,转身朝登机口疾跑。   陆星寒输完液,天色早黑透了,他身上忽冷忽热,一阵阵汗往上涌,咳嗽了好几声才嘶声说:“我要回家。”   袁孟气得想拍他,“知不知道你病多重!还回家?!”   陆星寒静静看他,“在医院住下去,这点毛病就闹大了,媒体一渲染,后续很多行程受影响,你确定公司会同意?”   袁孟哑口无言,心急火燎在病房踱了好几圈,不得不承认陆星寒是对的,医院是公共场合,再保密也不是长久之计,他万般无奈,只能气急败坏去约靠谱的医生每天上门打针。   陆星寒一门心思想回家。   用忙碌麻痹自己的时候尚且能坚持不去多想,可一旦撑不住,思念和渴求只会无限疯长,回到家里,才能找到知微的味道和影子。   哪怕一点点,也可以安慰。   袁孟送陆星寒到家门口,想跟进去照顾他,结果被他挡回去,“你别进。”   “你病这样,自己怎么行?!”   “行,”他低着头,五官埋进暗影,“别人进去,会把她的影子冲淡。”   又是三个多月。   加在一起快满一年。   如果连这点都没有了,他不知道要怎么往下熬。   袁孟眼睁睁看着他独自进门,不用想也能猜到他这夜要过得多可怜。   他又把林知微的号码点出来,下定决心要按下去时,屏幕豁然一变,恰好有新来电进来,正正好好,就是林知微。   袁孟大喜过望,捂着嘴压低嗓音,“小林老师!”   林知微拖着行李箱在机场一路小跑,“星寒在忙吗?”   袁孟快哭了,“不忙不忙,他——”   林知微等不及他细讲,微喘着问:“我回国了,刚落地,我能不能,能不能见见他?”   袁孟愣住,这下真是热泪盈眶,坐台阶上抹了把眼睛,“太能了,你快点直接回家来,星寒有救了!”   林知微坐的出租车堵在距离小区一条街外的路口,她再也等不下去,放下整数车钱,拎起箱子一路往家里跑。   箱子很重,拖着也不算轻松,鞋跟还有些高度,可都忽略不计了。   她一秒都等不下去,恨不能立刻赶到他面前。   跑到家门口时,她按住熟悉的门板,俯下身大口呼吸,眼睛热腾腾的,心要砰砰跳到喉咙口。   手腕抖着找出钥匙,轻轻拧开锁。   门无声打开,渐宽的缝隙里,一丝光也没有,漆黑一片。   她轻手蹑脚进去,站在阔别一年的玄关,看到卧室透出一点微弱亮度。   星寒。   她默念。   偌大家里,安静无声。   林知微赤脚走向卧室,搭上门把手,心跳如鼓推开。   灯是灭的。   光源是亮着的手机屏,停在她的照片上。   陆星寒的被子盖到腰,半张脸陷进枕头,呼吸沉重吃力,睡得极不安稳,而他的怀里,正紧紧抱着她曾贴身围过的那条浴巾。 第86章 八十六只崽   林知微害怕自己忍不住出声吵到他, 捂住嘴定了定神才靠近床边。   手机屏苍白的冷光晃着陆星寒的侧脸,他眉心紧拧, 汗把额发湿透, 唇色殷红,却干涸裂着细细小口。   林知微心被碾成泥,弯腰想把揉得皱巴巴的浴巾从他怀里抽出来, 刚扯动一点,他就难受地闷哼, 抱得更用力,怎么也不肯放。   嘴里还模糊地喃喃:“微微不走……”   半句呓语, 足能听出嗓子哑透,估计肿得厉害, 发声都不容易。   林知微松开手, 眼泪打转,摸摸他的脸,再摸摸额头, 温度烫人,她把被子拉高,左右压紧,一直盖到他的下巴, 转身蹭蹭眼睛, 去浴室里接冷水。   毛巾浸凉拧干, 小心翼翼压在陆星寒额头上。   他好像在做什么噩梦, 裹在被子里躺不住, 来回翻身,毛巾总是歪。   林知微爬上床,半靠在他枕边,把他的头温柔搂住,“崽崽乖,我回来了,是我,别乱动。”   最贪恋的声音和味道让他逐渐平静,下意识往她身上使劲儿贴,手臂也抬起来,本能地用力箍在她的腰间,还是重复,“微微不走……”   “不走,”林知微心口疼得要炸掉,俯身亲他滚烫的脸,“我不走。”   陆星寒仰起头,梦里还在努力朝她够,喉结滚动着想要亲亲。   林知微把他抱更紧,从眼帘亲到嘴唇,舌尖舔舔,给他干裂的地方润湿,软软厮磨。   陆星寒彻底安稳,似乎从噩梦里解脱了出来,眉头舒展开,呼吸也不再那么艰难,老老实实靠在她怀里。   到了后半夜,他的体温终于开始下降,不再烫得吓人。   林知微小小松了口气,小心地把浴巾拽出来叠在床角,下床去换水,端着水盆要走时,他长睫颤动,眼睛略微睁开一点,茫然望了望她,没有焦距,很快又闭上。   她安抚地拍他两下,顺便把手机也揣上,进浴室关上门。   袁孟五分钟前刚发过微信,问陆星寒的情况。   林知微给他回复了一句,确定他没睡,直接把电话打过去,“袁哥,他好转了。”   袁孟声音里透着浓浓疲惫,听林知微这么一说,活泛过来,连声叹气,“幸亏有你在,要不然他今晚可怎么熬,想想我都不忍心。”   林知微额角直跳,严声问:“到底怎么回事?他身体那么好!”   袁孟语气发苦,“再好也禁不住折腾,从你那回来以后,他三个多月连轴转,一个完整的觉都没睡过,每天都是高强度工作,撑到现在才倒已经算是奇迹了。”   他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但转念想到林知微一样不容易,一个女孩子只身在国外,各种艰难辛苦不说也能猜到七七八八,他蔫了,低声问:“你是不是很快又要走?”   林知微反问:“星寒能休息几天?他休几天,我留几天。”   至于许黛说的两天,是在没有特殊情况的前提下。   现在陆星寒病成这样,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撇下他走。   不用许黛费心,她自己去跟导师讲条件。   提起这个,袁孟火气腾地窜上来,按捺半天才忍着气开口,“我刚跟公司交涉完,最多争取到三天。”   “三天?!”林知微失声,“他嗓子快说不出话了,不说痊愈,恢复八成也要一周吧?他这个月日程表我看过,综艺刚录完,应该没有紧急行程了!”   “现在是没有,可随时能加啊,”袁孟咬牙切齿,“星火娱乐完全疯了,一点下限都没有,你知道刚才我汇报病情的时候,老板跟我说什么吗?”   他深吸口气,尽量挑温和的词语复述,“老板说,小感冒,至于么?嗓子肿,咳嗽又怎么了,能露脸就行,还能顺便虐虐粉,要是干脆把嗓子毁了更好,以后就不用老想着唱歌,专心演戏,多赚钱。”   林知微差点把水盆打翻。   她扶住洗手台,手臂直抖。   袁孟吸吸鼻子,“公司知道他不打算续约,剩下这一年出头,肯定要往死里消耗他,除了挺住没别的办法,好在星寒争气,自己足够强,身上价值够大,有跟公司周旋的本钱,再说我会护着他,你不用太担心,把他感情上照料好就行,他实在太想你了。”   他认真说:“而且咱们也要相信星寒,哪怕他没背景,普通学生,跟那些后台硬的比吃着大亏,但是用不了多久,他肯定有能力把这破公司踩到脚底下。”   跟袁孟说完,林知微又在浴室里靠了一会儿,重新接好冷水准备出去时,隐约听到卧室里传出一点闷闷的声音,她刚要跑出去看,微信提示音随之一响。   她余光扫了下,惊呆,居然是陆星寒发来的。   一段不长的语音,她赶忙点开放到耳边,听筒里,陆星寒不太清醒的嘶哑嗓音轻咳了一下,染上丝丝哭腔,慢慢说:“微微,我又梦见你回来了……梦见你抱着我……醒来就没有了。”   林知微马上把手机一扔,快步冲进卧室。   门“砰”地推开,陆星寒正拥着那条浴巾,通红着脸,泪眼婆娑埋在枕头里。   听到声音,他蓦地僵住,匆匆抬起头。   目光相撞。   陆星寒一动不动,彻底呆了。   林知微脚步不停,踢掉拖鞋爬上床,扑到他身上,把他连着被子一起抱紧,“星寒,没做梦,我回来了。”   陆星寒眼睛都不会眨,傻了片刻,身上的重量还没消失。   他有点信了,急得要搂,可双手都裹在被子里伸不出来,他话也说不完整,喉咙里滚着暗哑的气音,费了好大力气扯开被,捧住她的脸仔细看,凑上去用炙热的唇亲亲舔舔。   再看看,她还在,脸颊粉粉的,双眼红得像小兔子,真的是他的宝宝。   陆星寒眼尾垂下,扛不住呜咽了一声,翻身把她压住,拼命挤进她颈窝里又咬又蹭,“你怎么会在,我烧出幻觉了是不是?”   他掀开被子,把她纳入里面,身体无缝紧贴,舔着她耳垂含糊不清说:“发烧原来这么好,能看见你。”   林知微心疼死了,搂住他脖子,“好什么好,不发烧我也回来看你,”她抬起他的下巴,揉揉头,“星寒,看清楚,不是幻觉,不是梦,是我。”   隔着勉强拉开的一点距离,陆星寒痴痴盯着她,把各处都摸了亲了,又狠掐自己几下,他眼里终于迸出狂喜,却忽然扭开头,鼻音闷重地说:“不行,我病了,不能传染给你。”   他急忙侧躺下,把林知微转过身,让她背对自己,死死往胸前一扣,抱得密不可分,埋在她后颈,不断啄吻她头发,“这样不传染,宝宝你回来了——”   陆星寒烧得迷迷糊糊,小狗崽本性再也兜不住,放纵得彻彻底底,他暗哑嗓音拖得软黏黏,手臂不断往里收,勒住她的腰,“宝宝我想你,我刚才,刚才是不是给你发微信了?我不是故意的,没想让你知道,可是我忍不住。”   他委屈极了地咬她,怕她跑了,别住她的腿,“我昨天在节目里泡冰水,特别冷,难受的时候想你,晚上回来写歌也想你,这一年,所有歌都是给你写的,我做什么都想你——”   林知微实在忍无可忍,要在他怀里回身。   陆星寒偏偏力气特别大,困着她不让动,继续死命地缠着撒娇,胸腔起伏一下下震动她的后背,语无伦次说:“姓赵的拍新电影了,我试镜表现很好,肯定能过,要是最后不晕就更好了,没关系,我能——能找到他把柄,我也能摆脱星火娱乐,你信我。”   “我信我信,”林知微强行掰开他的手臂,艰难翻过去面对他,在他背上轻拍,“乖,你还病着,明天再说,先睡好不好?”   陆星寒双眸灼灼,“不好,趁我睡着你要走了。”   “我不走。”   他意识不清,奶声奶气的,“骗崽崽的宝宝不是好宝宝。”   自从做了她男朋友,陆星寒日渐成熟,撒娇的次数明显减少,很久没这么软糯过了。   林知微快要被他的甜给腻死,耐不住把他的头按过来用力亲亲,“那宝宝怎么说,崽崽才肯听话?”   他眨眨眼,“说你再也不离开我。”   林知微把手伸到枕头下,摸到她提前塞进去的小盒子,掀开,拿出里面她精挑细选很久的戒指,郑重套在他左手的中指上,轻声保证:“星寒,等学习结束,我再也不离开你。”   陆星寒感觉到手指一凉,伸到眼前看,金属光泽含蓄温暖,“戒指……”   “嗯,戒指,”林知微埋到他胸口,“套牢你。”   从他在公寓里跪地给她戴上戒指开始,她就在惦念这件事。   被套牢的陆小崽像被扣上了紧箍咒,一下子乖得不像样,全身力气卸掉,软绵绵窝在被子里,右手严严实实盖在左手上捂着,黑眸水汪汪望着她,“我听话,我睡,你别反悔,不能要回去。”   林知微戳戳他脸,“那就闭眼睛。”   他照做。   “睡觉。”   他假装呼吸绵长。   可睫毛颤巍巍,总试图偷看她。   还以为她没发现呢。   林知微又心酸又好笑,亲亲他还有余热的额头,靠在他肩上,“睡吧,明早醒来,我一定在。” 第87章 八十七只崽   早上林知微是被亲醒的, 脸上唇上到处麻麻痒痒,被小狗舌头轻舔似的。   她睡意朦胧睁开眼, 就看到陆星寒贴近的优越脸蛋儿, 高烧的红消退不少,又变回白白净净一块糯米糕。   糯米糕鼻尖蹭着她,满足享受地小声喟叹, 哼哼唧唧黏人得不行。   林知微被他缠得要化,本来就不多的意志力溃散一空, 搂住他亲一口,对上他水洗过似的柔亮眼睛, 手贴上额头摸摸,还有点烫, 不严重了。   “你没走。”他整个人压下来, 阴影超大一块。   “说了不走的,”林知微眼明手快撑住他,阻止下一步行为, 警惕问,“你要干嘛。”   陆星寒耳根红通通的,抓住她的手移开,成功覆上去抱住, 喉咙虽然出声困难, 依然坚持说:“要你。”   他怕林知微拒绝, 还朝她炫耀地晃晃左手, 把戒指亮给她看, “我家宝宝亲手给我戴的,我要争取身为老公的合理权利。”   病这么难受不好好养着,一早起来竟然满脑子坏事。   林知微要被他气笑,又觉得他生病时候简直无比可爱,忍不住拽过来用力亲亲,稍微满足之后狠心地把他推回床上,“不准闹,身体没好呢,专心养病,你嗓子肿那么严重,不疼吗?”   陆星寒可怜死了,泪汪汪看她,“亲完就把我丢一边不管,嗓子是肿了,可是别的地方肿得更厉害,更疼。”   不用讲这么详细!她感觉到了!   真是不害臊。   林知微被他控诉得脸热,贴过去安抚地哄哄,音调软腻喊他,“星寒——”   陆星寒对她的娇软毫无抵抗力,默默放弃高要求,把她拥到怀里锁住,低声说:“你能回来,能在我身边,比什么都好。”   林知微不禁眼角一湿,乖巧偎在他胸前。   等躁动勉强平息下去,陆星寒下了床才觉得全身酸痛,到处被汗浸透,他揽着她央求,“微微给我洗澡。”   退而求其次了,再不同意陆小崽要哭。   林知微把浴室温度调高,浴缸里放好热水,确保他不会二次感冒,某大明星完全不扭捏,淡定脱光,露出比例愈发完美的成熟身体,每一处铺陈的紧实肌肉都恰到好处,蓬勃而流畅,满满侵蚀感强烈的荷尔蒙,勾得她舍不得眨眼。   故意的,小心思坏着呢。   林知微努力忽略,“快点过来。”   陆星寒听话躺进浴缸,黑瞳直勾勾瞧她,某个位置怎么可能甘于寂寞,存在感极强地朝她耀武扬威。   林知微把他一推,咬牙说:“背对我,不许转过来。”   陆星寒无辜抿唇,湿淋淋的手指牵着她,泫然欲泣,“宝宝,不怪我。”   “好,怪我——”林知微不留余地,强行让他转身,热水撩上他的脊背,在好几处留下的伤疤上轻柔抚摸,“洗完澡再睡一会儿,快点好起来。”   “你陪我吗?”   “陪。”   陆星寒乖了,小声问:“……你急着走吗?”   “不急,”林知微把他头发沾湿,“你休三天,等你忙了我再走。”   陆星寒不说话了,头低下去,手按着浴缸边沿,隐隐绷紧。   林知微揉上奶香的洗发乳,给他细细按摩,声音放轻,“目前的阶段,我跟许黛每个月都会出来两三次,近期安排里,周边国家有好几场,就像这次一样,只要有一点可能,我都会回来看你。”   陆星寒闷闷问:“你要回来,就会加倍辛苦是不是?”   林知微一时没回答出来,他懂了,生硬说:“那我宁愿……宁愿……”   宁愿什么,又哽着说不出口。   林知微把他头上的奶香泡沫冲掉,“辛苦才会有更好的成绩,我应该的,回来是因为我想你,都是我心甘情愿,”她顺着他的湿发,探身在他耳廓吻一下,“你要做的比我更不容易,星火娱乐的态度,袁哥都跟我说了,你以后只会越来越难。”   说起星火娱乐,陆星寒沉默少许,平躺过来看她,神色转为凝重,“微微,有件事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成团快两年,各方面早就稳定了,公司却一个新人都没签过。”   按理说,星火娱乐这样的新公司,在男团爆红后必然会借势广招新人,现在他们的师弟师妹应该已经一箩筐,等着他们去带动。   然而一个都没有,不止出道的没有,连练习预备役都是零。   陆星寒语速缓慢,“梁忱的资源倾向太明显,但凡公司能争取到的都在往他身上堆,但他本人带不动,适得其反,即使是这样,公司也从来没有过公平分配的打算,就像是——”   就像是,整个公司,包括他和容瑞在内,都只为梁忱一人奔忙。   容瑞的路线不同,未来走的是演技派正剧小生,影响不算大。   但他跟梁忱的重叠领域多,几乎成了梁忱专门挂靠的工具。   最初的团体活动时,公司希望陆星寒大红,所以从他的人气稳固、遥遥领先开始,真正的意图便不再掩饰,几乎就是在直白告诉他,他的存在,完全是梁忱的垫脚石。   林知微蹙眉,莫名想起当初在陈令仪的工作室,刚跟男团签约时,她向何晚随口打听过,星火娱乐到底什么来头。   当时何晚把听来的爆料讲给她,说星火娱乐的老板曾是某家领头传媒的副总,擅长打造男团,跟原公司理念不合才出来单干,所以自带人脉资源。   但现在看来,目的性这么明确,出道又快又急,《今夜无眠》的阵容也绝不是一个解约副总能够负担得起的,步入正轨后,又放着最大的摇钱树置之不理,硬要一门心思捧红梁忱,肯定不是爆料里那么简单。   再加上梁忱故意给陆星寒代购假货时,怒极了冲口而出的那半句“陆星寒和容瑞什么也不是,他们对我来说只是——”   林知微垂下眼,把沐浴乳微微焐热,手抚在陆星寒的腰腹,“梁忱的背景,高于星火娱乐。”   陆星寒点头,随着她的动作眸色转暗,“恐怕星火娱乐根本是个幌子,背后还有藏得更深的人在掌舵。”   梁忱不肯多说,再多痕迹暂时也捕捉不到。   能做的就是守住自己。   他如今拥有的全是靠自身努力得来,只要位置够高,影响够大,不管星火娱乐是被谁操控,也不敢随便动他。   绝对实力,是以后直面冲撞的唯一底气。   浴室里温度很高,水也是暖的,林知微手中触摸到的身体更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属于她的热源。   明知道外面很多风雨在等着,可她心里格外安宁。   陆星寒抓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亲,仰脸凝视她,“别担心,我有你,什么都能解决,什么都不怕。”   林知微浅笑,“我也是。”   男人的眼里别无其他,全是她的影子。   她实在忍不住,扶着浴缸俯下身,轻柔咬在他唇上,舌尖润湿深入,辗转纠缠,额上不觉漫出薄汗,被他温热手掌扣住后脑拉近,她撑不住倒在他沾水的胸前,被握着腰抱进浴缸里。   三天时间,林知微整理了各种养护嗓子的方法,给陆星寒炖了好几种温补无害的小偏方,挑拣出口味效果最好的交给袁孟,要他坚持给陆星寒准备。   唱歌是他喜欢的事业,也是他立足的根本,怎么可能用到“毁掉”这种词。   第三天晚上,陆星寒和林知微从家里同时出发。   一个航程两小时,去参加品牌活动,一个航程十四个小时,回学校去继续课程。   袁孟先接上陆星寒,谨慎地去公司地下换一辆不常开的新车,再返回家里接上林知微,中间隔了半个小时,陆星寒就像半年没见似的,马上把她扯到怀里。   家里到机场,不堵车一个小时。   袁孟笑着说:“我是空气,当我不存在。”   一个小时里,陆星寒拥着她低声说话,偶尔笑笑,笑声磁性悦耳,撩拨鼓震着耳膜。   窗外无数霓虹流光闪过,是这繁华都市最奢靡的夜景。   但再多,也不及他手臂圈出的小小一隅。   林知微最开始有些不好意思,很快抛到脑后,她放松地靠向他,讲讲这三个月来学校的事,跟许黛出去的见闻,哪怕随便一件在秀场看到的配饰,也能描述出有多么适合他。   机场临近,车速减慢。   袁孟把车开到地下车库,国际出发和国内出发是两个不同的入口,他熟练转弯,先停在国际出发附近。   林知微从陆星寒身上一点点抬起,坐直,戴上口罩,杏眼弯弯,“我走啦。”   陆星寒不言不语。   她牵起他的手晃晃,“星寒。”   他缓缓点头。   林知微呼了口气,手指搭上车门,刚要推开时,他猛地搂过她,隔着口罩重重吻上去。   袁孟趴在方向盘上不敢看,悄悄叹息。   林知微心潮涌到头顶,下意识想去摘口罩,被他压住手,贴在耳畔哑声说:“别摘,摘了我更没办法让你走。”   厮磨到袁孟不得不轻敲方向盘提醒时间。   林知微按着陆星寒的肩把他摆正,转过身不再看他。   车门将推未推。   他再次侵袭过来,从背后把人扣紧,声音轻不可闻,偏就字字敲在心里,“微微,我爱你。”   林知微口罩戴严,帽子压低,拖着行李箱走出很远,回头时,车还停在那里,就算隔着漆黑玻璃,隔着节次鳞比的车海,她也能感觉到落在身上的炙热目光。   热到距离再远,也无所畏惧。   又要分别,可心却像被柔软手掌怜惜地托起。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这样深爱一个人,也被人这样深爱着。 第88章 八十八只崽   林知微回去后, 许黛的行程临时变动,原计划近期亚洲范围内的活动全换成了欧洲国家。   想多看两次陆星寒的愿望随之搁浅。   她忍下失落,除了跟许黛出去的时间,都留在设计院里不分昼夜地突击课程,她的进度本来就比同学快很多,天赋又突出, 这样加班加点刻苦, 自然出类拔萃。   伏地魔导师本来总把她偷跑回国的事挂嘴边,等两个多月过去,看她仍然不知疲倦地努力,彻底偃旗息鼓, 别别扭扭承认, “你很好, 一定能刷新记录, 成为最快毕业的学生。”   夸完还私下里问她, “你男朋友什么时候再来?”   林知微意外, “您有事?”   导师顺顺胡子,一脸傲娇,“长得好,看见他有灵感而已。”   言下之意,迫不及待想再见见。   林知微举手保证,“等他来, 一定带来见您。”   话是这么说, 心里忍不住笑, 小妖孽到处让人念念不忘还不自知,导师这么难搞的老顽固都被他一张脸收服了。   等导师走后,她习惯性点开相册,翻到分开那天陆星寒在机场的照片,帽子墨镜口罩全副武装,把情绪藏得一丝不漏,一如往常的高大淡然,却在登机时悄悄打电话给她,声音低软,脆弱得一碰要碎。   她看得入神时,蓝龄端杯奶茶递给她,探头瞧瞧,连声啧啧,“又看,又看,你小心哦,现在设计院可不安全,寒寒的粉丝越来越多了,当心她们以为你是同类,真情实感跑过来分享对你男朋友深深的爱。”   林知微被她逗得一乐,“这种行为你不是早做过了?”   蓝龄连连摆手,“我可是死忠CP粉,跟她们不一样,”她坐在林知微身边,悠然舒了口气,“说起来寒寒真是争气啊,才多长时间,已经接到一线奢牌的全球代言了,官网和门店的大图全线替换,设计院这群人,这下想不认识他都难。”   半个月前,某如雷贯耳的一线奢牌高调官宣新一季全球代言人,也是到目前为止最年轻的一位,以前高高在上鼻孔看人的品牌负责人,多次公开把陆星寒夸到天上有地下无,看得出对他是真心满意。   陆星寒的表现也从不会让人失望,只是目前贴出的两套宣传图就吸粉无数,连设计院里这些专业人士都抵挡不住沦陷了不少。   蓝龄感慨:“我看寒寒粉丝团最近总在讨伐公司,说待遇不公,这种档次的高奢代言,肯定是靠他自身赢来的,真不容易,咱们都知道,这牌子眼光高毛病多,不合适的再红也不用,合适的就死缠烂打,等这次之后,寒寒的路是彻底通了,谁也挡不住。”   林知微摩挲着中指的戒指,低头笑,“是啊,他那么好,谁也挡不住。”   她想起那个雪夜,陆星寒伏在腿边,流着泪说要留在这个圈子里,和她近一点。   谁也不会想到,当时穿着朴素羽绒服的少年,用两年时间,靠自身的优越条件和拼命付出,在以原创歌手为主业的情况下,跻身国内娱乐圈顶端,隐隐有超过一众当红流量小生的势头。   就连袁孟口中的那档垃圾综艺,也在他的出色表现里起死回生,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成为当季度播放量讨论度首位。   陆星寒为期两年的事业线里,不管被星火娱乐塞给什么,他都没有过丝毫敷衍懈怠,反而带着一起翻盘,回头再看,他交给公众和粉丝的无一例外全是满分答卷。   蓝龄一脸老阿姨似的欣慰,“最有本钱靠脸吃饭的男人拼成这样,做他的粉丝真是太幸福太省心了——”   她手攥成拳伸到林知微面前,“采访一下,身为寒寒的女人,最大的感想?”   林知微喝了口奶茶,幽幽叹口气,眨巴水淋淋的杏仁眼,“……想他。”   “哎呦可怜死了,”蓝龄拉她起来,“走吧,很晚了,回去咱们煮个意大利面,吃饱就不难受了。”   又到了秋天,回公寓的路上满地落叶。   蓝龄边走边安慰她,“想的话好办,你跟寒寒视频嘛,撒个娇让他哄你啊。”   林知微清嗓子,“我很成熟的好吗?”   撒娇是陆小崽专利。   公寓区近在眼前,蓝龄哈哈笑,倒退着走,“恋爱中的小女人有多成熟?”   林知微一本正经,“大多数时候要冷静,情绪不能太外放,如果我软弱,他一定会——”   话音戛然而止。   林知微生生停在原地。   蓝龄看她骤变的表情吓一大跳,“怎么啦?!”   她下意识回过身,顺着林知微的目光朝公寓楼门口望过去,惊得一把捂住嘴。   水亮月色里,身形修长的男人穿一身黑色,缓缓抬高帽檐,摘掉遮脸的大墨镜,露出足以让周遭风景全部失色的熟悉五官。   他双眼笔直望过来,热切目光里燃着暗火,张开双臂。   目瞪口呆的蓝龄只感觉到一阵风从身边掠过。   刚才还口口声声说着要成熟,要冷静的知微小姐姐,正疾扑向男人怀里,被紧紧搂住,双脚离地抱起,甚至还原地转了个圈!   等会儿——等会儿!照顾一下CP粉被当面发糖的冲击好吗!拥吻的角度可以更好一点!   她就说嘛,恋爱中的小女人说什么成熟,全是骗人的!   林知微顾不上蓝龄,身体意志全被陆星寒的温度气息裹住,勉强记起环境不安全,恋恋不舍退开寸许,轻声问:“你怎么会突然过来?”   陆星寒抚摸她的头发,“在邻国有活动,我怕出不来,没敢提前和你说。”   他低低问:“想我么?”   林知微点头,攥紧他的手,“想。”   “先上楼,”她余光瞥到身后有个怨念的人影,这才把蓝龄想起来,耳根不禁红透,“我们还欠蓝龄一顿饭呢。”   上次说好一起吃饭,没等兑现陆星寒就提前走了。   陆星寒朝蓝龄简单点头示意,一手提起行李箱,一手抱紧朝思暮想的女人亲亲,“这次请。”   “还有导师也想见你。”   “好,明天去见,”他又亲亲,“还有什么?”   “还有——”林知微心里翻涌得停不下来,干脆放飞自我,捂脸说,“想你想得要哭了。”   微微今天终于不用想到要哭,倒是因为其他原因流了不少汗和眼泪,又被他一寸寸吻掉。   陆星寒留了两天,前一天赖床到中午,如约请蓝龄吃饭,被狂热阿姨全程盯互动,听了快两个小时的隐忍尖叫怪笑声。   下午到设计院见导师,被伏地魔双眼放光地扒住当模特,边欣赏边朝林知微竖大拇指,“不愧是我学生,眼光好。”   林知微跟他混熟了,不再那么拘束,托下巴直说:“……我们难得一见的,拜托快点好吗?”   导师吹胡子瞪眼睛,“给你放假!”   他不满眼神转回陆星寒身上时,又变得发亮,随手拍了几组照片后连连点头自语,“好人选。”   林知微不禁坐直,“什么好人选?”   导师扬扬眉毛,哼了声,“不告诉你。”   当晚陆星寒就接到袁孟电话,问他跑出来见老婆顺便干了啥,好几个当红小生抢破头的某手表大牌居然主动找上门,盛情请他面谈,说是有大师级人物强烈推荐。   林知微消化完,默默给导师发了个谢谢。   导师矜持半天,回了句不知道从哪学来的中文,“好好学习,天天恋爱。”   陆星寒丢开手机把她压住,贴在耳边说:“宝宝,遵师命,快点怜爱怜爱我。”   ……自动解读,脸皮超厚。   不过很乐意就是了。   隔天足不出户,抵死缠绵。   到陆星寒再次启程,他们分开已经一年有余。   许黛的亚洲区域活动终于启动,在林知微第三次超额完成工作任务,抓紧机会回国时,许黛在机场神秘兮兮捂着嘴,悄声问她,“经过我多方验证,让你这么心心念念的男朋友……”   林知微屏息。   许黛咳嗽一声,扬起下巴指指国际机场墙壁上巨大的奢牌手表宣传照,“他?”   照片上,二十岁的陆星寒俊丽晃眼。   林知微扶额,“您……”   “谢晗说的,伏地魔老顽固也说了,”许黛笑得温柔体贴,“是他的话,以前很多事我都懂了,这种极品,不惦记才怪,去吧去吧,多见见面,以他的走势,未来合作的机会只多不少。”   亚洲活动的小半年里,林知微回去见了陆星寒十多次。   直接导致陆小崽幸福指数飙升,粉丝抱头痛哭惊叹曾经的甜糯小奶狗又回来了,这一年多简直盐到冒汗。   亚洲区结束前,林知微最后一次以这种方式回家,含笑钻进早在等她的车里,被陆星寒一把抱住。   不管见得多勤,他永远迫不及待。   陆星寒黏黏靠她肩上,搂着腰,“先不回家,有个地方要去。”   林知微无条件跟他走,到了才发现,他包了个位置偏僻的小电影院,灯光转暗,偌大屏幕上播放的,是他参演的第一部电影。   年轻将军。   陆星寒跟她坐在最后一排,端着爆米花果汁,还有准备的各种小零食,穿插着喂进她嘴里。   电影上映有段时间了,林知微都数不清看过多少遍。   正如陆星寒所说,他当初的血汗没有白流,凭借这个角色,在这部口碑并不太好的大片巨制里,得到盖过主角的超高好评,挽回了不少评分。   放映厅不大,屏幕很近。   他一身带血戎装,长发高束,眉目深浓昳丽,如出鞘的上古宝刃,锐利噬人,又勾魂摄魄。   林知微心砰砰直跳,侧头看他。   黑暗里,他侧脸的线条如描似画。   “星寒,过来。”   陆星寒笑着看她,听话凑近,自动闭上眼睛。   乖巧等亲亲。   林知微心软又心动到不行,勾着他的下巴深深吻上去。   但她没想到,这次一别,很久都没能再相见。   许黛的亚洲区活动正式告一段落,走的国家越来越远,而林知微在设计院的理论学习课程也提前高分完成,进入到随导师深入现场的最终阶段。   林知微几乎没在同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三天。   不是跟许黛,就是跟导师,各大品牌秀场发布会、各大片场都成了熟脸,她也从最初的“助理造型师”,成为两位大人物的左膀右臂。   不管走去哪,都有人用敬称恭敬喊她。   何晚隔三差五就给她打电话,每次语气都很激动,“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小林老师好吧!圈内谁不知道你啊,完全标杆楷模,我超骄傲的!”   林知微刚跟完一场秀,累得靠在秀场外的长廊上,低头笑,“你们都好吗?”   “特别好,放心,”何晚热情说,“昨天刚刚结伴去看寒哥新电影,这次又要口碑爆炸一波了,啧啧,真是没办法。”   说完她压低声音,转为郑重,“我看到新闻,他参演赵导第三部片子了,而且这次是赵导主动盛情邀请的,小狼崽子翻盘也太快了,第一部赵导还吵着不要流量,你看现在,快拿他当票房保证了。”   “演技突飞猛进大家都看得见,要说娱乐圈如日中天,除了他目前压根没别人了,不过这么好的势头下,他一根筋执着于赵导,”何晚认真,“是不是有目的?你不担心吗?”   陈令仪的事,别人或许忘了,何晚可没忘。   就连如今知微在圈里名声大噪,还会有人三不五时拿出当初假学历的问题明里暗里嘲讽。   林知微望向长廊里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   目的?   他从没放弃,已经在无限接近了。   担心?   太多太重,反而不能表露。   林知微千言万语徘徊半天,都咽了回去,轻声说:“不能改变他的时候,我要做的,就是完全相信。”   片场。   陆星寒换上皱巴巴的衬衣,头发略微揉乱,闭眼再睁开,清亮眸光自然变得迟钝无助,怯怯不敢看人。   赵导笑逐颜开,上前拍拍他肩膀,“就是这个感觉,小陆不错,越来越扎实了。”   陆星寒勾唇,“您别夸我。”   赵导更高兴,“该夸该夸。”   新片拍的是现实向,反应社会黑暗面,双男主,陆星寒的角色算是二番,在学校遭到霸凌,半路辍学精神失常的大学生,一番男主是老牌影帝,演他父亲,带着儿子一路艰难讨公道的故事。   第一场顺利拍完,赵导更满意了,招呼陆星寒过去说戏,三言两语说完,瞧着周围没人,赵导有些百无聊赖,瞄着陆星寒低声说:“这次的片子连年轻女演员都没几个,无聊吧?”   陆星寒神色不动,“不无聊,跟前辈们合作很好。”   赵导呵呵笑,三部电影下来,这么红的陆星寒态度一直努力恭敬,他很满意,自认为推心置腹了,“你可不小了,该开窍了吧。”   陆星寒纯良无害,“我才二十。”   “现在十来岁的小孩儿什么都懂,二十可是大人了,”赵导摸下巴,“就算你不无聊,有人可无聊着呢,瞧见那边的没,大投资商,等着上菜呢。”   “上菜?”   赵导一脸暧昧,离他更近,压低声音,“就那档子事嘛,他们挑剔多,不爱找圈里演戏的,怕麻烦,专门喜欢边缘人。”   陆星寒顺着他问:“什么是边缘人?”   赵导“嗨”了声,“你还真什么都不懂,”他勾勾手指,目光朝片场一扫,“化妆的,做造型的,服装道具的,不少涉世不深的小姑娘,跟娱乐圈瓜葛少,好善后,懂了吧?”   陆星寒身侧的手暗暗抓紧座椅边沿,肌肉绷到僵直。   赵导毫无察觉,“尤其做造型的,漂亮的多,小姑娘水水灵灵,随便搭搭线,大家都高兴嘛。”   陆星寒心口像被巨石压住,一时呼吸缓慢。   远处过来个妆容精致的中年女人,满身大牌,搭配考究,熟稔地跟赵导打招呼,手势非常含蓄地朝那投资商指指,陆星寒低头看剧本,装作不知道。   这女人,态度模样,在中间扮演的角色,跟当初的陈令仪何其相似。   赵导简单两句跟她聊完,兴致还没散,瞧着陆星寒干干净净的样子想笑,重新坐下,问他,“小陆,你也别太格格不入,想走得高,总得跟大家融合,你再开窍点,下部电影一番给你。”   陆星寒慢慢抬头,表情如常,还有些遗憾失落,“下部估计不行了,我得回学校去上课。”   赵导完全超乎预料。   合作已久,他不知不觉对陆星寒的表现力和高口碑有了某种依赖,但凡年轻男性角色,几乎非他莫属。   这回准备量身打造的一番,居然被拒了?!   “上什么课,”赵导皱眉,“我知道你那音乐学院,就一国内学校,至于么?有上学那时间,你都赚多少了!”   陆星寒叹气,无形引导,“没办法,毕业证要拿的。”   赵导嗤笑出声,满不在乎说:“就那破毕业证,值得?你要哪个学校,我给你弄来一筐。”   陆星寒惊诧,“您开玩笑吧?”   “玩笑?”赵导最享受小年轻被镇住的表情,在他肩上一拍,小声说,“要我说,你那学也别上了,抽空让你公司发个声明,说出去进个修,全球音乐学院从高往低数,哪个证都是我一句话的事,遮掩好了,没人深究。”   陆星寒盯着他,嘴上说着“不敢不敢”,眸中却光芒灼人。   这根引线,他终于攥住了。   电影接近尾声时,陆星寒跟林知微足有八个月没能见面。   但八个月,也意味着他跟星火娱乐的合约即将到期,而林知微的学习,同时到了最后的冲刺。   深夜,袁孟开车送他回家,不敢出声打扰,知道他各方面都已经绷到了极限。   现在的陆星寒,可不是跟小林老师刚分开时候的样子。   身上背着十余个个人代言,国内的不说,光是全球高奢品牌就占一半,理所当然成了时尚圈新宠,一年下来男刊封面大满贯,90往后的所有男星他是唯一一个。   歌写满了两张专辑,最近到了年终盘点,陆星寒光是颁奖礼就去了五六场,但凡原创相关,唱歌相关,数据相关,全是他。   综艺但凡他上的,都能火爆整个播出期。   电影剧本也多得要爆炸,陆星寒只接无CP的条件圈内无人不知,精挑细选的角色等他一个个筛过,两场电影节最佳年度新人的提名都发来了邀请函,等着他去现场。   袁孟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   身为经纪人,当初在音乐学院门口捡到他,糊里糊涂就带出了巨星。   然而巨星本人对这些似乎毫无感觉,随时都要崩溃。   “袁哥,今天几号了。”   袁孟回神,忙说:“八号。”   陆星寒半合着眼,沙哑说:“她走两年零两个月了。”   袁孟心要酸死,刚想安慰他几句,熟悉的手机铃声蓦地大响。   陆星寒明明筋疲力尽,听到声音一下子坐直,捧着手机,“微微。”   林知微深吸口气,一字字清晰地说:“星寒,我这边定了,只剩最后一个月。”   陆星寒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身体的反应更直接,眼睛一下子红了。   被她哄着迷迷糊糊挂了电话,陆星寒后知后觉往座椅上一倒,“袁哥!她要回来了!你听见了吗!”   袁孟嘴角要扯到耳朵,“听见了听见了!”   陆星寒坐立不安,又爬起来,“不行,我还得努力,对了,巡演,巡演要开始了,明天不休了,去排练。”   “星寒——”   他完全不听,孩子气的拍着袁孟的靠背,“排练排练!我有力气!”   十二场个人全国巡演,是他在星火娱乐合约期内,最后的工作。   微微要回来了。   他还需要更好,让自己更加无可挑剔,去迎接往后要给她的——   洗脱冤屈,公开关系。   袁孟无奈,“好好好,你说了算,不过十二场的巡演分成,你真要全捐了?”   陆星寒点头,“星火娱乐想再拿我捞一大笔,才把票价定那么高,能花钱参加巡演的都是真正的粉丝,大家够辛苦了,这份钱本来就花的冤枉,我没法退回去,至少要用到值得的地方。”   袁孟哭唧唧,“星寒你真好,超爱你!”   陆星寒冷脸,“……免了。”   袁孟受伤,“行吧行吧,你二十一岁生日要到了,正好当天是首都场,结束了咱们庆祝,想要什么礼物,哥给你买。”   陆星寒垂下眼,又蔫了。   他什么都不要。   只要她。   陆星寒生日前一天,林知微赶去设计院。   导师难得柔和,“要走了?”   林知微深深鞠一躬,“谢谢您。”   导师胡子颤巍巍,傲娇扭头,“别以为完事了,还有最后一项实践分数呢,这个不达标,别想拿证书。”   林知微乖巧,“知道啦,我和许黛老师说好了,过几天跟她去一次加拿大,正好是符合您要求的极限自然环境,一定让您满意。”   导师“哼”了声,“别太自信,卡在这一关落马的学生可多着呢。”   他又叹了口气,“还是先回国谈恋爱去吧,帮我问候你男朋友,告诉他,歌很好听,等你加拿大的毕业任务结束,叫上他,我们一起喝个茶。”   跟陆星寒约好的一个月,她又成功提前了。   林知微办理完相关手续,一刻不停赶去机场。   在路上时就飘了大雪,她不禁忐忑,办理登机牌时果然被告知航班延误,需要等待。   这个时候又接到何晚电话,她叽叽喳喳喊:“票拿到啦!知微你简直小天使!当初说好了寒哥演唱会给我们弄票,一张不差,位置超好!”   林知微看着窗外天色,欲哭无泪,“你们是很好,我要延误了。”   何晚看看时间,安慰,“还有余地,先别急,你只要十二点能回来就行,陪他过生日嘛,我们可都没透露哦。”   林知微只有干着急。   生日当天的演唱会晚八点正式开场。   容纳近两万人的体育馆座无虚席。   何晚跟造型小分队的大家坐在内场,齐刷刷穿着陆星寒应援色的上衣,手举灯牌荧光棒,跟旁边无数小姑娘排山倒海地尖叫欢呼。   她不停戳手机,“知微你加油啊!你男人太受欢迎了啊啊啊挤死我了!”她转头大吼,“别挤我!我可是家属!”   个人演唱会上,陆星寒遵从个人喜好,原创慢歌为主,快歌和几段纯舞蹈则更显珍贵。   体育馆里疯狂声浪冲天,屋顶要被掀翻。   何晚和小分队成员们紧紧抱团,越看越想哭,当初摄影棚里的青涩美少年,好像一下子就成了站在娱乐圈顶端的睥睨王者。   背后多少苦,只有他和知微最清楚。   林知微落地时,晚上九点四十。   航班足足延误了十个小时。   她把行李寄存,飞奔出机场打车赶往体育馆,一路急得催促,司机忍不住笑,“也是陆星寒的粉丝啊?我今天载了好多,你这刚下飞机就去,不会是特意赶来的吧?”   林知微承认,“是啊,特意赶来的。”   司机担忧,“照这速度,等你到了也快结束了。”   “没关系,”林知微深吸气,“看一眼也行。”   司机惊叹,“真是死忠粉。”   林知微望向车窗外辉煌夜景,莞尔一笑,“没错,他最死忠的粉丝,就是我。”   十点二十。   离演唱会结束还有十分钟。   林知微匆忙下车,拿着票好说歹说被放入场,才一踏入,就被层层叠叠的人潮震得呼吸困难。   舞台上空的。   震耳欲聋的安可声。   她不可能找到座位了,挑了个能看清楚全景的位置,扶着栏杆站稳,被热情粉丝塞来亮着“寒寒”两个字的发卡。   林知微把口罩调整好,遮住脸,戴上发卡。   此时此刻,她不是别人,只是陆星寒的粉丝。   从小时候第一次听他唱歌,到如今,他站在万人体院馆里。   灯光再次亮起,色调温柔,融软细腻的米粉色。   陆星寒坐在钢琴前,从升降台缓缓出现在舞台中间。   一瞬间全场尖叫,林知微咬住唇,目不转睛。   陆星寒拨过话筒,浅笑着说:“还有最后三分钟。”   大家狂喊着不舍得。   陆星寒“嘘”了一声,顿时安静。   他穿米色毛衣,黑发简单抓向额后,褪去满身锋芒,眉眼分外温柔。   “今天是我生日,我对大家,有一个小请求,”他骨节明晰的手指滑出轻缓音节,在笑着,“最后三分钟,留给我自己。”   他目光转向人潮,“留给那个不在这里的人。”   林知微隔着涌动的声浪望着他,轻声说:“我在这里。”   他再次说:“留给她。”   粉丝们大喊:“她是谁——”   陆星寒弯着唇角,语气坚定,“下次,介绍你们认识。”   他按下琴键,嗓音一如曾经的剔透。   为她写下的无数情歌,字字句句都是每个深夜里磨骨噬心的思念。   现场督导指挥摄像机转向观众席,投映到陆星寒对面的大屏幕上。   陆星寒看着一一闪过的脸。   万千人海,没有她。   林知微站在最高,屋顶垂下的摄像机转到她的方向,她不闪不躲,直视镜头,眼睛通红。   钢琴流畅。   陆星寒唱到“你一笑,我神魂颠倒”,猛然间断了音。   他面前的屏幕上,有个纤纤瘦瘦的人影,手扶栏杆,蒙着大口罩,头上戴着小发卡,眼里含满水光,却弯成两道月牙。   在哭,也在笑。   陆星寒双手发抖。   全场寂静。   他知道,微微在等他唱。   琴键重新按响,他哽咽开口,把刚才那一句重唱。   无论你在哪里,做多少伪装,哪怕只出现一秒,我也能准确无误,找到你,认出你。   浅浅一笑,就让我为你神魂颠倒。 第89章 八十九只崽   最后一点琴音的余韵消失, 陆星寒自钢琴前站起,目光克制又急切地在四周观众席寻找。   摄像机拍到的范围有限,根本看不出她站在哪里。   人太多太密,他离得太远站得太低。   明知道找不到,可胸中的热意剧烈灼烧骨骼皮肉,恨不能马上对着话筒大喊, 让她走过来, 出现在眼前。   林知微被身边粉丝们挤得摇摇晃晃,看见直到升降台落下,陆星寒仍在到处张望的样子,心被浸得甜甜软软, 她抹抹眼角, 匆忙回身往馆外走。   馆内现在人满为患, 想从里面去后台基本不可能。   这时候顶灯依次亮起, 整个体育馆灯光通明, 宣告演唱会正式落幕, 粉丝们大喊着不舍得,迟迟不愿离开原位,各层保安开始行动,有序疏散人群。   林知微也混在其中,前后左右的几个姑娘应该是同一个应援站的成员,怀抱着巨型横幅和软灯牌, 穿着同款定制上衣, 情绪还没平息, 说话都带着抽噎。   “你们看到没,寒寒刚才好像哭了!他说的什么意思?‘她’到底是谁?”   “总不可能是谈恋爱了吧?!千万不要啊!”   “别闹了,谁不知道寒寒一心只有工作,都快成劳模了,哪有空恋爱!”   “怎么可能有女人配得上寒寒!”   林知微被夹在中间,眼帘垂下,提包的手指不觉收紧些许。   突然有道声音从斜后方插进来,“别这么说,寒寒二十一岁了,就算谈恋爱也正常。”   大家顿时哀嚎,林知微下意识扭头,看到说话的女孩,比其他人略成熟些,口气也笃定,很有威信,应该是站长之类的管理层。   她很淡定地朝几个成员扬眉,“粉上寒寒这三年轻松死了,没黑料,人上进,零绯闻,颜粉事业粉全都躺赢,咱们除了应援拍图,花痴舔屏,还干了啥?他是靠自己走到今天的,连个恋爱自由都没有吗?”   “话是这么说,可是——”   “没可是,”她打断,“寒寒长得好,但也别忘了咱们粉的可是个绝对实力派,他不欠粉丝的,有资格做选择,幸福就好,再说寒寒那么拎得清,喜欢的人肯定不会差,行了不说了,快点出去,要赶不上飞机了!”   到了出口,人群各自散开。   林知微站了几秒,不知怎么有些鼻酸。   那句“幸福就好”始终盘在耳边,柔软戳着心口。   她跟陆星寒,想要的就是最简单的幸福而已。   手机开始不间断地嗡响,比平常的频率都要更紧迫一些,她跑到避人的地方接起,不等说话,陆星寒的声音急促传来,“微微你在哪!”   林知微心跳不觉加速,“体育馆外面……”   “等着,别动。”   过了不到两分钟,熟悉的矮胖身影狂奔而来,刹在她面前,喘得口罩来回起伏,“小林老师,快快,跟我走!要不是我反应快,那小祖宗差点自己冲出来,再见不着你他要原地爆炸了。”   林知微一路跟着袁孟绕到体育馆后面,从工作通道进入,拐了几个弯站到一扇门前。   不远处人声鼎沸,说话声搬运器械声混杂,这里却格外清静。   袁孟笑着示意,“这是星寒专用的休息室,他在里面,我去周围看着,放心。”   林知微手贴上门板,呼吸难以自控地发烫。   九个月没有见到面了,分开以来,相隔最久的一次。   就在停顿的半秒钟里,里面脚步声骤然接近,门被“哗”地拉开,忍无可忍的陆星寒拧眉要往外跑,一下子看到想疯了的人近在眼前,反而呆怔在原地。   袁孟赶紧捂眼睛。   陆星寒的眼眶迅速红了,一把搂住林知微往里一带,门“砰”一声甩上。   林知微彻底晕了。   他的怀抱紧得要把人勒断,胸口起伏,如鼓心跳,全都严密贴着她,震得她头昏目眩。   腰随之被滚烫手掌掐住,头也被迫不及待地抬起。   他连口罩都来不及去摘,吐息炙热地压下。   先吻她,先确定她的存在。   林知微踮脚抱住他,不满足于中间的障碍。   “星寒……”   口罩下传出的软声也是闷闷的。   陆星寒喉结滚动,勉强离开少许,指腹摩挲过她的耳廓,扯掉口罩扔开。   魂牵梦萦的脸终于露出来,他再也熬不住,把她压向背后门板,低头狠狠吻上红润欲滴的唇,破开屏障,吮住舌尖,贪婪掠夺最美好的所在。   林知微腻在他怀里,几乎化成水,力气流空也不愿完全被动承受,她仰起脸,主动去纠缠他吞没他。   爱|欲渴求,切骨思念。   她和他一样。   “微微,微微……”台上无比清透干净的嗓音变得暗哑,揉着隐约哭音,堆满爱意,磨着耳朵。   林知微说不出话,只能以吻回应。   外面的喧嚣更甚,一墙之隔,无数工作人员在说笑走动。   她跨山越海赶回来,在这间小屋里,被他们眼中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大明星不顾一切缠着拥吻。   直到杂音渐渐远离减弱,陆星寒才略微收敛,转为轻柔啄吻,蹭过去咬她的耳垂,“你提前回来都没有告诉我。”   林知微睫毛颤抖,喘得厉害。   “九个月……我九个月没见到你。”   “我说了,不管你在什么地方,哪怕见一面就要走,我也想去找你,你就是不让我去。”   无比可怜,无比委屈。   跟刚才的强势简直不是一个人。   林知微亲亲他颈侧,在头上使劲儿揉揉,“我心疼你。”   陆星寒有多累,没人比她更清楚。   “那也不高兴。”   “看你比什么都重要。”   “九个月不让见面,你知不知道我要难受死了——”   林知微拥住他。   侵略性满分,甜糯度也满分,还自由切换半点不矛盾,全世界也就只有一个陆星寒。   袁孟在外面咳嗽两声,试探敲门,“星寒,媒体都到了。”   演唱会结束,按惯例有段群访。   林知微努力端正神色,抬起陆星寒的脸看看,头发被她弄乱了一点,眼尾有一点晕开,血丝也多。   休息室里有化妆台,必需品齐全,她推他坐下,像以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给他仔细打理妆容。   陆星寒目不转睛望她,不满分开的距离,手臂一揽把她抱到腿上,双手松松环着腰,正好能空出让她动作的余地。   “喂——哪有这样化妆的。”   陆星寒无赖得很,“现在就有了啊。”   林知微戳他脸,“闭眼睛。”   他声音拖老长,“舍不得,要看你。”   她有办法让他听话,忍着笑贴近他,故意放轻语气,音调甜软,“星寒乖啊,晚上回家让你随便看。”   陆星寒身上顿时一僵,咬牙合上眼,“……我让袁哥送你回去,在家等我,我很快的。”   林知微想起自己带回来的几个大箱子,跟他说:“你别急,行李还寄存在机场,我先取了再回家。”   袁孟第二次敲门时,陆星寒牵着她到门口,要开门时,他又停住,紧张问:“是不是完全结束了?不用再走了吧?”   林知微如实说:“课程结束了,证书还没拿到,剩下最后一项实践分,过几天我跟许黛老师再去一次加拿大,大概为期一周,通过以后就真正毕业了。”   陆星寒神情迅速转暗,林知微忙抱抱他,举手保证,“真的是最后一项了,你就当我临时出去看场秀,一眨眼就回来。”   他抿唇,“我的一眨眼可没有那么快。”   别说一周,再分开一天都不愿意。   可是能怎么办,他就是个没有反驳机会的小可怜,微微说的话,他只能听。   林知微目送陆星寒委屈巴巴的高大背影消失在拐角,小小叹口气,按按乱撞的心口,跟袁孟从另一条通道离开,抓紧时间去取行李。   今天是他二十一岁生日呢。   她还有个……不太好启齿的礼物。   林知微到家时,陆星寒还没回来,她刚换了鞋就收到他百忙中发的信息,“宝宝多等我一下,记者问题太多了,中场休息。”   她笑着回复,“宝宝超乖的!”   发送完不禁脸热,想她今年已经二十六岁半,眼看着要二十七了,结果在他面前,越来越像小女生。   林知微把路上买的食材收拾好,准备等他回来时下锅,忙完一阵后,眼睛总忍不住往行李箱上瞟。   她的礼物……   墙上时钟滴滴答答。   真是的,买都买了,想都想好了,干嘛临阵羞涩啊。   林知微呼了口气,揉揉脸,果断起身洗了个澡,摊开箱子,从侧袋里拿出个包装精致的纸袋,撕开封口,把里面几件分体的东西一一拎起来。   粉嫩垂下的兔耳朵,同色抹胸和小短裤,全都毛茸茸软乎乎,小短裤后面还带着个圆嘟嘟的小尾巴,一颤一颤的。   既甜萌可爱,又让人血脉膨胀。   林知微脸要滴血,抱着趴在箱子上。   这是两个月前在某场知名内衣大秀上看见的,专门的情趣类支线副牌,其他款式都太露骨,唯独这一款,出场就击中她的心。   小兔子。   星寒肯定喜欢。   那场秀结束,别人都在拼命挑内衣,就她,一眼瞄准了它。   藏着掖着放这么久,今晚是它最该出场的时候。   林知微握拳,她可以的!   趁着陆星寒没回来,她一鼓作气回卧室把全套换上,光着脚跑到穿衣镜前,看着里面映出的人影。   脸白白小小,唇很红,眼睛黑润汪水,拨到身后的长发上卡着手感极好的兔耳朵,一只竖起,一只垂下,抹胸只有一截,露着窄窄肩膀和细腰,稍一转身,小短裤后面的尾巴就跟着一晃。   要死了……   林知微不止穿成小兔子,心里也揣进小兔子,横冲直撞,让她坐立不安。   反正还有时间,为了平心静气,她干脆开始整理箱子,把各种东西分门别类放好,虽然还要跟许黛去趟加拿大,但短程,不需要再带太多行李。   她耳朵里砰砰响,灵光一现,打开播放器,把陆星寒的新歌循环上。   果然有效,不那么紧张了。   林知微整理大半以后,剩下的一些过季衣物需要叠好放到衣柜顶层。   身高有限,她搬来折叠梯子立好,来回爬上爬下往返,一件件往上送。   音乐不小心开得太大声了,忙起来又入神,她完全没听到开门的声音,还在努力俯着身子往衣柜深处够。   陆星寒进门,没有预想中冲上来抱他的宝宝。   他马上发现行李箱空掉,衣帽间的门虚掩,熟悉歌声响个不停。   “宝宝?”   没回应。   陆星寒一秒都不要等,快步走过去,径直推开门,第二声“宝宝”刚要出口,毫无准备地硬生生哽在喉咙口。   他呆呆盯着梯子上的粉白小兔子。   她正翘着毛茸茸的小尾巴,随着忙碌动作一下下摇晃,晃得他心脏骤停。   “宝宝……”   林知微一惊,差点以为听错,猛一回头,直直对上男人狼似的黑瞳。   她急忙顺着梯子往下爬,太紧张一脚踏空,以为要摔到地上,本能闭紧眼睛,下一秒,稳稳落入他炙热的怀抱里。   小兔子软玉温香,全在手中。   陆星寒全身血液急涌到头顶,理智轰的炸成烟尘。   林知微捂住脸,欲哭无泪,小小声挤出几个字,“生日……生日礼物……” 第90章 九十只崽   从梯子上下来, 林知微的脚就没能沾到地。   她开始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 更没意识到“生日礼物”是拿来“拆”的,“小兔子”被上下里外仔细爱|抚过, 紧接着就是用来“吃”的。   准备这份礼物的时候,的确是想久别相见刺激他一下。   可是她很快就发现,刺激严重了……   二十一岁的陆星寒,她好像有点抵挡不住。   在浴室里已经被他折腾得手脚酥软, 回到床上继续, 中途被他抱着换去窗边软塌, 等到她嗓子喊哑,抽抽搭搭发不出声, 他眼底还暗红着, 一边吻着轻哄, 搂起她进厨房喂几口温水, 等她乖巧软在怀里, 一边不容拒绝地再次把她压进沙发,不知餍足地深入索取。   到后来, 林知微的意识逐渐恍惚。   身体里被他搅出的甜腻热浪再次激烈翻涌时,她绷紧了仰起头,迷糊着想,这套衣服, 必须收起来, 藏好了, 再也不能让他看见!   但这次, 自己作的死,只能自己负责。   林知微闭眼时不知道是几点,等再睁开,中午已经过了。   陆星寒还没醒,手臂搂得死紧,她被困着不太能动,试探转了下身,腰腿酸得差点哭出来。   她停下来缓了缓,扭头看到床头一小坨圆润可爱的东西。   眨眨眼认真一瞧,红晕立刻从耳根漫到锁骨。   兔子尾巴……   纵|欲过度的罪魁祸首!   她揪着那根尾巴往枕头底下塞,塞到一半,陆星寒带着睡意的沙哑低笑在身后传来,搂过她亲亲,“别藏了。”   林知微小动作被当场抓包,懊恼地轻轻踢他,“你过分!”   陆星寒任她踢,蹭蹭她的脸,把她团到胸前,捧起脸鼻尖相碰,“宝宝,是你先要我命的。”   林知微瞪他,凑上去用力咬他一口,咬完看着红红牙印又后悔了,摸两下,纠结问:“……疼吗?”   “疼,疼死了,”陆星寒眼里含笑,秒变黏人无害小狗崽,“快给我吹吹。”   表情特别纯良无辜。   林知微信他才有鬼,抱紧小被子,“……阴谋。”   陆星寒彻底笑开,起身强行掀开被子给她按摩腰腿,她身上还敏感,到处躲,被他抓回来,“听话,揉揉就不酸了。”   等林知微舒筋活血了七八成,享受地眯起眼,陆星寒才下床,把她裹紧被子抱住,放到沙发上,“我去做饭,小兔子乖乖待在这,你离远了我难受。”   林知微抗议,“我不是小兔子!”   陆星寒长长“哦”了声,摸摸她头发,“好——小兔子不在,那美少女在这里好不好?”   林知微缩了缩,躲进被子里。   这么撩人,超过分!   昨晚备好的食材没来得及做,全在冰箱,陆星寒端出来依次下锅,很快有香味飘出,明显厨艺又上涨不少。   林知微爬起来穿好衣服,挨近他身边,已经出锅的两道菜色泽浓郁,勾得人食指大动,还在锅里翻炒的正噼里啪啦爆香,看着就饿。   她惊奇,“你还有空练厨艺。”   陆星寒添了半勺醋,侧身亲她,“老公的必备技能,比你做的好吃才行。”   她笑,“这有什么好比的。”   陆星寒扬眉,“这样你才能放心把做饭的事交给我,”他凝目看着锅里,不觉认真,“从小到大,你做饭的次数太多了,以后我来。”   小时候被当做小保姆一样照顾全家人,长大一点后又捡回了他。   这些年过来,她的辛苦根本数不清。   林知微忍不住环紧他的腰,怀里抱着二十一岁第二天的他,不禁想起三年前,他十八岁的第二天,心脏猛一跳,正色说:“星寒,你跟星火娱乐的合约到今天期满了。”   陆星寒点头,“是期满了,但巡演还剩两场没结束,真正斩断关系要等半个月后。”   他语气转冷,“故意安排的,就想多拖延半个月,越临近到期,公司态度变得越离谱,现在居然开始挽留我,拿着他们所谓的好资源来卖人情,可惜,我想要什么都能靠自己拿到,早就不需要了。”   需要的时候,被踢在一边。   以为他没背景没后台,肯定走投无路,只能乖乖被踩进尘埃里做垫脚石。   等到发现他的前路无法阻挡,出乎意料地踏破层层阻碍直接跃到了金字塔顶,转眼间解约在即,公司又换了嘴脸,不愿意放人,妄图拿点甜头将过去的行为一笔勾销。   陆星寒把最后一盘菜盛出,回身揽着林知微去餐桌,“公司一直以为,三年时间足够让我带红梁忱,再把我变成炮灰销声匿迹,没想到梁忱扶不起来,而我能赢到最后,到了期满他们才真正觉得慌神。”   “更重要的是,”他把筷子递到她手里,“星火娱乐背后的主公司近期好像出了问题,袁哥打听到的情况,是他们的两个顶梁柱相继曝丑闻,不是私生活混乱就是毒驾撞人,损失巨大,所以这个时候,我突然变得重要了。”   林知微拧眉,“如果他们打定主意不想放你,软的没用,恐怕下一步——”   陆星寒抬头一笑,“来硬的吗?我走的路他们伸不上手,其他能威胁人的无非就是黑料,我没有见不得人的事,不怕他们。”   见不得人的……   林知微垂眸,戳了戳碗里的饭。   陆星寒尽收眼里,把两把椅子拉到无缝对接,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夹了菜喂给她,目光温柔,“还有件事要告诉你,赵导那边进展很大,只差一点了,等我需要的全部到手,我会马上让袁哥安排正式曝光,把你受的委屈彻底洗脱干净。”   他看得痴迷,探身吮掉她唇角的酱汁,“到时候,我们公开,没人再能拿任何借口质疑你伤害你。”   林知微睁大眼,她懂他的心,但仍旧盯着他强调:“星寒,现在是你的事业高峰期。”   甚至是个小顶峰,能走到这一步的,谁不是力求稳妥,生怕出错。   她不急的。   “你想护着我,可我更想光明正大护着你,”陆星寒笑着,“我坚持熬到今天,要的就是现在的事业高峰,拿来配你。”   “所以不用担心,我们的关系不会变成星火娱乐利用的工具,还有其他可能被歪曲的细节,我都会提前做好防备,你什么也不需要担心,承认我就好。”   他眼尾可怜垂下,攥紧她的手,“你要是不答应,明天我就罢工了。”   林知微满腹的话被他最后两个字挡住,“……罢工?”   “嗯!”他重重点头,“老婆不给公开,生无可恋!”   陆星寒才是软硬兼施,生怕她迟疑。   林知微失笑,心里蓦地松开,到了这个关头还迟疑什么,坦坦荡荡在一起,是她和他唯一想要的。   忍耐过的煎熬过的,够多了。   她不再犹豫,捏捏他的脸,“好好好,公开,但稳住,必须一步步来。”   陆星寒眼眸瞬时灿亮,扑上去一把抱紧她,激动地喊:“我叫老婆你没有反对!”   ……等等!这个是重点吗?!   陆星寒巡演的倒数第二场是六天后,地点在飞行三个半小时的沿海城市,林知微避开大部队,暗中跟随。   原本的那位直男造型师被临时放假,林知微没露脸,戴着帽子口罩,叫来何晚和小分队全员顶替。   大家默契十足分工,一切贴身工作都由林知微完成。   陆星寒饶有兴致看着熨烫好挂在活动衣架上的某件上衣,满含期待问:“微微,那件衣服真是你亲手做的?”   林知微正给他系扣子,顺着看过去,点点头,“课程中途接触了一部分服装设计,当时做好的成品里,其他都很一般,就这件完成度最高,很适合你。”   陆星寒不满她对自己的评价,“哪有一般的,你就算不学也做得很好,小时候给我做的那些衣服,我根本舍不得穿。”   “你这是自带滤镜。”   “是真的好,我到现在还小心收着,和新的一样,除了——”   他说得忘情,忽然顿住,唇抿成线,睫毛落下。   除了……被扯坏的那件。   知微给他做的所有衣服里,有件冬天的短大衣他最为爱不释手。   当初在舅舅家时,他夜里抱着它,汲取着知微残留在上面的气息才能勉强入睡,每天起来叠得板板正正压在枕头底下,没想到被堂弟注意,故意偷走去穿。   他发现时,堂弟套着他珍爱无比的衣服,随便滚在雪地里打雪仗,旁边小孩儿问他,“你这外衣好看,你妈给你新买的?”   堂弟满不在乎嗤笑,“什么啊,我妈能买这破衣服吗,我家那个拖油瓶的,天天宝贝儿似的搂着,我偏要给他弄脏。”   说着往灰突突的脏雪里一靠,衣服立马脏污大片。   他眼睛充了血,不要命地冲上去把堂弟摁倒,骑在身子底下发了疯地狠狠揍,边狠戾,边流泪,哭着要把衣服抢回来,可拉扯的时候太用力太着急,传来了缝线破裂的可怕声音。   舅舅听说打架了,领着好几个大人赶过来,一脚把他踢到旁边,抱起自己儿子心疼哄慰。   他搂着坏掉的衣服,身上挨了好几下,小兽似的见谁打谁,后来被拳打脚踢脱了力,颤抖着窝在雪里蜷成一团,还不忘把衣服紧紧护在怀中。   从那天起他就病了,高烧得神志不清,舅舅怕他死了要负责,把他丢到不正规的小诊所里,他梦里总看见知微在他旁边,醒来就什么也没有,熬了两天实在想得受不住,鼓起勇气打电话给她。   他不奢望见到她,更不敢设想跟她走。   只要能听她说一句“我也想你”就满足了。   但他太怕了,如果电话里,知微说“别找我,我一点也不想你”。   他一定会马上死掉。   可是电话接通后,知微说的是,“崽崽别怕,我现在就去找你。”   浑浑噩噩撑到深夜,看到知微披霜挂雪进来的身影,他连滚带爬冲上去死死抱住,哭都哭不出声音。   想她,喜欢她,爱她,全身心都完整属于她。   他那时虽然一无所有,但他也想用尽未来所有的一切,去换跟知微再也不分离。   林知微看看左右没人,担心摸摸他的脸,“星寒?想什么呢?”   陆星寒回神,眼睫动了动,上前一步,俯身抱紧她,“……这次跟许黛走,早点回来。”   林知微神色一松,“你在想这个啊,好——”她拍拍他,“肯定早回。”   一周而已,跟两年多比起来,短到可以忽略不计。   陆星寒软下嗓音,指着衣架,“我要先穿你亲手做的那件。”   林知微给他理好配饰,笑着答应,“可以,等开场结束,第一轮就给你穿。”   演唱会中间,林知微偷溜到前方舞台边,小粉丝一样捧心看他唱歌,跟别人一起尖叫大喊,等一段快结束,她再跑回去准备下段的换装,多次往返也不觉得累,反而精力充沛,乐在其中。   最后一场演唱会间隔的时间和之前相同,也是六天。   但演出当天,是林知微跟随许黛启程去往加拿大的日子。   陆星寒没办法去送,开场前的准备阶段里,一直坐在角落抱着手机给她打电话,“微微,你要去的地方我了解过了,这个季节能看极光。”   “我们落地就要开始忙,”林知微刚托运完行李,边走边说,稍有些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看到。”   她笑着补充,“如果看到了,一定拍照片给你。”   想到她现在跟自己远隔千里,陆星寒胸口窒闷,喃喃说:“照片怎么够……”   照片不够,视频不够。   所有美好的,他都想和她一起看。   林知微要过安检,不能继续打电话,轻声说:“星寒,我挂啦。”   陆星寒正要说话,休息室门板一动,袁孟神色复杂走进来,让开一点,露出踟躇在门口的,一张熟悉的脸。   梁忱。   今天是巡演收尾,男团毕竟还没正式解散,容瑞和梁忱仍是他的队友,合情合理来给他做嘉宾。   袁孟斟酌说:“梁忱说有急事找你。”   梁忱眉心紧锁,配合袁孟的话郑重点头。   这么一来一往间,林知微的电话已经挂了。   陆星寒看了梁忱一眼,慢慢起身,“什么事?”   门口总有人来回经过,梁忱欲言又止,虽然怵他,还是咬咬牙走进来。   “星寒,你跟我出来一下,”梁忱想拽他又不太敢,压低声音,“我真有重要的事,不耽误你多少时间,就几句话!”   陆星寒跟袁孟稍一对视,抬手示意一下。   袁孟明了,快步退出休息室,把门关紧,顺便支开附近的工作人员,留给他绝对安静的空间。   陆星寒淡声说:“不用出去,这里就可以。”   真剩他们俩,梁忱反而更紧张,额上直冒汗,心里头七上八下,一时想不起该从哪说起。   陆星寒也不催促,低头解开手机锁,点出林知微的微信对话框,给她发了一条,“宝宝,等我结束过去接你,我想和你一起看极光。” 第91章 九十一只崽   一分半过去, 陆星寒的手机自动锁屏。   梁忱双手握住, 试了好几次,盘旋在嘴边的话仍然没能说出来。   陆星寒扫了眼墙上的钟, 耐心耗尽,“离开场还剩十五分钟。”   梁忱又抹了下汗,“我……”   “队长,你已经说过七八个‘我’了, ”陆星寒打断, “如果真的这么难以启齿, 你可以不说。”   梁忱面对他本来就没底气,现下听出“送客”的意思, 更慌几分, 措好的词一下子忘干净, 急急忙忙冲口而出:“你跟公司续约吧!”   休息室里霎时安静。   梁忱觉得温度都跟着骤降了不少, 他吞吞口水, 硬着头皮重复,“星寒, 你听我劝,续约吧。”   陆星寒仿佛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低低冷笑了一声。   梁忱蹭蹭手臂上连片的鸡皮疙瘩,坚持说:“我承认以前有段时间嫉妒你, 不服气, 但是后来我都想通了, 是真心拿你当队友、当朋友的, 现在找你说这些是为你好,你和公司对着干只能吃亏,星火娱乐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   “队友?朋友?”陆星寒目光澄冷无波,凉凉望着他,“我在星火娱乐做了三年踏脚石、挡箭牌,最后能换你这两个词也算值了,至于其他的,免了吧,你所谓的为我好,我消受不起。”   梁忱脸色一白,对敏感问题避而不谈,执着地追着问:“……公司不是挽留你了吗,还答应以后给你好资源,肯定不会压榨你了,大家就各退一步,你顺水推舟续约留下不好吗?”   陆星寒眼中寒霜堆积,争辩都懒得,直截了当,“那我问你,续约多久?”   梁忱噎住,吞吞吐吐说:“八……八年。”   陆星寒上前一步,“八年?这八年打算让我过什么日子?”   梁忱不自觉往后退,“就和……和现在一样,接戏,唱歌,上综艺……”   “是么?”   “是……是。”   “是继续垫在你脚下吧!”陆星寒蓦地肃声,“接戏给你做配,唱歌分你半首,上综艺替你做脏的苦的,给你推人设,对吗!”   梁忱的汗顺着脸颊淌下,徒然张着嘴,牙关直打颤。   陆星寒紧盯着他,“队长,要你承认我们真正走过的路,有那么困难么?这种情况下,你跑来劝我续约八年,还口口声声是把我当朋友,你怎么说得出口。”   梁忱呼呼大喘,喉咙里犹如拉着风箱,“……是,我承认我一直踩着你,消耗你吸你的血,要不是你自己争气,早被公司榨得骨头都不剩!”   他眼睛通红,双拳颤抖,“但现在不一样了!你这么红,风头正盛,公司需要你,而你也输不起!你要是配合,公司能改正态度优待你,你要是不配合,公司一样能想阴招毁了你!”   “什么阴招?说出来!”   “你跟知微姐的事,你以为公司完全不知道吗!”梁忱瞪圆眼睛,“先说好,我可从来没透露过,但是他们总能找到蛛丝马迹,就算没实证,放出去说你们关系暧昧就够你受的!以你现在的地位,你不怕曝光?!”   陆星寒看着他歇斯底里自认为有理的样子,怒火逐渐变成淡淡怜悯。   “曝光?你用错词了,”他唇角冷勾,“那叫公开。”   梁忱愣住。   陆星寒再也不想跟他对话,绕过他朝门口走。   梁忱终于反应过来陆星寒是什么意思,神经一抽,“……你要公开?”   “你疯了吧!”他激动大喊,“你不是当初了,现在多红你自己不知道吗?!公开恋情可是大忌!尤其她还比你大好几岁,粉丝会怎么想!”   陆星寒站住。   “梁忱,对你来说,为了红可以没下限,炒CP,心安理得依附队友,把前途摆得比天高,但对我来说不是,”他眸光锋如冰刃,“有些东西,远比红不红重要太多,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梁忱愕然粗喘,当初陆星寒毫不犹豫抱着林知微从六层坠下的画面再次回到眼前。   他以为人总会变的,毕竟过去两年多了,林知微身在异地,陆星寒如今又风头无两,怎么可能再把一段感情放在首位。   可看陆星寒的样子,根本就是有增无减,比以前更执着。   “……好,就算这个你不在乎,别的呢?”梁忱转而追问,“你确定没有任何黑料能叫人利用?!”   “没有。”   “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   “我听见了!”梁忱激动地声音沙哑,“我亲耳听见他说的,你要是坚持走,他不止抓着你一件事,绝对能让你混不下去!”   陆星寒紧跟逼问:“‘他’是谁!”   “他——”梁忱瞬间哽住,面如白纸。   “到现在你还不敢明说吗!星火娱乐是个幌子,背后有主公司在操控,我跟容瑞从最开始就是工具,全是为了抬高你,我已经替你说到这里,你连继续下去的胆子都没有?!”   “我爸!”梁忱被他激得额上青筋暴起,忍无可忍低吼,“是我爸!全国数一数二的传媒公司是我爸开的,整个星火娱乐就是他给我专门打造的后花园,你们两个只是被选中的陪跑、书童,这下你懂了吧!”   梁忱吼完,陆星寒一个字都没说,他却崩溃地捂住眼,呜呜哭起来。   “我也不想这样,我不想天天在不擅长的领域里垂死挣扎,让你的粉丝嘲讽,让别人评价是吊车尾、累赘!”梁忱手臂挡着脸,“我十岁开始做童星,通过我爸安排,拍过那么多广告电视剧,可就是不受欢迎,我有什么办法!”   陆星寒面无表情,等他发泄。   梁忱哭得更委屈,“我起早贪黑学声乐、学舞蹈、练演技,要怎么笑,露几颗牙都有标准,我拼命了,但我学不好能怎么办!我五音不全,肢体不协调,容易怯场,我很努力了,有今天的普通水平已经是我最好的成绩,结果还是连你的脚印都踩不上!”   他抬起通红的眼睛,“我就是我爸摆布的木偶,替他圆梦,我哪有说不的余地!”   梁忱长到二十一岁,每天过得都是固定节奏的生活,学、练、少休息、被批评。   他是家里第三个儿子,最小的,原本应该含着金汤匙受宠,无奈成了被梁父寄托可笑梦想的容器。   梁父天生有明星梦,无奈外貌不好,受过不少嘲笑,屈辱愤怒反而成了斗志,加上商业头脑优越,在最好的时代涉足娱乐圈,成了手握一众明星命脉的传媒公司掌权者。   地位超然,欲望增大,让人辗转反侧的执念则日夜挠心。   既然自己不能做明星享受簇拥追捧,那就让孩子替他完成。   为了生出个好看的孩子,梁父先后离婚三次,跟第四任漂亮妻子才有了梁忱,对比哥哥姐姐,已经是天人之貌。   梁忱成了梁父塑造的目标,像装进模具的水果,只能按着固定形状生长。   然而梁忱骨子里温吞,不喜欢也不擅长娱乐圈那些事,从小资源堆上去没有半点水花,眼看着成年,再不红就彻底过了“美少年”的阶段,以后要红更难,梁父安排手下一个忠心副总出去单立门户,顶起了星火娱乐的门楣。   为了防止梁忱背上大少爷这种不讨喜的人设,连经纪人袁孟都是特意雇来的生人,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安排他去物色有潜力好控制的优秀男孩,组成当下热门的男团,以供梁忱吸收受益。   陆星寒原本就是一块临时的踏板,不管他付出多少,成绩多大,在公司眼里,永远做不成主角,只是赚钱工具、少爷陪读。   但梁父怎么也想不到,巧合选中的踏板,竟然冲破所有屏障,成了如今站在圈内最顶端的那个人。   到此时此刻解约关头,位置颠倒,他公司的艺人频频出事,遭遇危机,陆星寒却反过来高高在上。   这份出色和骄傲,既让他迫切需要,又让他咬牙切齿。   “所以我爸,我爸肯定不会放过你,”梁忱抽噎,“我也没办法的……”   陆星寒看了他许久,移开目光,寒意逐渐收敛,“队长,你很喜欢说这句话。”   梁忱迷茫。   “不想的,没办法……你天天挂在嘴边,”陆星寒静静说,“你一辈子就打算这么过了吗?”   “我……我也不……”梁忱刚习惯性想说“不想的”,赶紧闭上嘴,脸色纠结。   陆星寒笔直望他,“做别人的儿子之前,你首先是个人,想要什么,喜欢什么,总该心里有数,反抗真有那么恐怖么?小时候的模具是你父亲放的,现在的模具,是你自己放的,你不是想红,你是想要肯定。”   梁忱的眼妆花成一片。   “把你那些努力刻苦放到真正合适的地方,你早就不是现在这幅弱势的可怜相了,”陆星寒扯扯唇角,“到此为止,我不想给你讲什么大道理,我知道你是来提醒我的,不管有没有用,谢了。”   “星寒……”   陆星寒转身,手搭上门把时,回头扫了他一眼,“快点补妆,别耽误演出,还有,被你当成洪水猛兽的父亲,在我眼里,连威胁都算不上。”   他走出休息室,顺手带上门。   袁孟正在外面绕圈圈,看他出来赶紧迎上来,“没事吧?”   陆星寒摇头,“走吧,最后一场。”   袁孟亦步亦趋跟着他,忍不住摩拳擦掌,“这场结束,跟星火娱乐就彻底断了,星寒你别担心,不管公司作什么妖,哥全力护着你,你想到任何需要我准备的尽快说。”   陆星寒眸中染上一点暖意,低声说:“确实有几件,过后再告诉你,先帮我订三天后去加拿大的行程,我把微微接回来。” 第92章 九十二只崽   当天晚八点整, 演唱会引爆寒冬夜晚时, 飞往加拿大的航班在轰鸣声中起飞。   林知微关门弟子的身份很快就要坐实,理所当然跟许黛同坐, 团队其他人分散在后排,时间不算晚,机舱里的交谈声还透着热闹。   她接过空姐送来的薄毯,帮许黛盖在腿上, 许黛正翻着机上提供的电影杂志, 没几页就看到了陆星寒的特写, 旁边配一篇知名影评人写的短文,把陆星寒作为演员出道以来的表现全方位夸奖, 但在末尾一段, 对陆星寒成为赵导专业户有些可惜。   赵导虽然位置高, 可近年的片子早已没了从前的诚意。   价值和潜力巨大的年轻演员被他捆绑, 行内人不免觉得浪费。   许黛碰一下林知微的手臂, 指给她看。   林知微看完,把杂志合起, 等许黛下一步要说的话。   大家都是明白人,许黛既然特意这么强调,自然有她的用意。   许黛放轻声音,“陆星寒不是真的欣赏赵导吧?”   林知微淡笑, 一时没回答。   许黛知道赵导曾经跟陈令仪相关的绯闻, 想到某种敏感的可能, 安抚地拍拍她的手, “我多少明白一点,没有别的意思,如果可以,想帮忙给他牵条线而已。”   “您说。”   许黛难得有些俏皮地把手肘垫在扶手上,托着下巴,慢悠悠说了个如雷贯耳的大人物名字。   国内导演第一人。   被他看中过的演员,无一例外都在影视圈飞升了。   “他呀,”许黛弯着眼睛,“新筹备的悬疑片里有个角色,很看好陆星寒,要我有空替他问问,我跟陆星寒本人不熟,只好先来问家属。”   林知微震惊,“这种机会当然好,可是您——”   许黛知道她奇怪什么,靠近她耳边,挡着嘴小声说:“他是我老公。”   这种大新闻随随便便就说给她真的好吗!   “是我不愿意公开的,不想被他的名气影响我工作,”许黛笑得甜甜蜜蜜,“但你是自己人,等正式到我门下,以后跟我家里人免不了经常见面,早晚都要说。”   林知微屏息,心口砰砰,“星寒可以的,他能胜任。”   许黛愉快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让他们俩单线联系,咱们不用多参与。”   林知微眸光明亮,“好,等下飞机我马上告诉星寒,让他跟您先生沟通。”   她落地后第一时间换上手机卡,拨电话前及时忍住了,飞机延误了一些,算算时间刚好是国内的晚上,陆星寒跟她说过,演唱会结束隔天,他会参加赵导新片的庆功宴,现在应该正在现场。   犹豫片刻,她按捺住满心忐忑,发了条信息,“安全第一。”   陆星寒感觉到衣兜里的震动,没办法拿出来看,他正被赵导按着肩膀,听他有些大舌头的吹嘘。   所谓庆功宴,这是第二场了,第一场在两小时前,给媒体和公众看的,冠冕堂皇一结束,赵导小圈子内部的人全部转移到他的这处私人别墅里,酒精调笑混在一起,随着越来越多眼熟面孔的出现,渐渐露出一张张人皮下的真实面目,堪称群魔乱舞。   “小陆,我跟你说,以后你就好好跟我拍电影,前途无限你懂吧,”赵导招呼了一圈,早就醉眼朦胧,“听说你跟原来那小公司合约到期了?梁先生——梁先生你肯定知道,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公司,想签你,说你不大愿意,找我搭个桥,我的面子管不管用!”   陆星寒回答痛快,“当然管用。”   赵导满意,嘿嘿笑了两声,“梁先生跟我私交很好,你签他没错。”   他语气暧昧,“今天这是个小场,算是我特地给你办的,把你给咱小圈儿里的人正式引荐引荐,改天带你去个大场见见世面,瞧见厅里那帮小丫头没,都是新入行的化妆师和服装师,够嫩吧。”   陆星寒眼都不抬。   赵导以为他不好意思,推他一把,“也不看看混的是哪圈,别总那么纯,今天放开了玩玩,自家地盘,在场随便哪个丫头,都有把柄在我手里,敢纠缠你就让她活不下去,不用怕麻烦。”   说着端酒给他。   陆星寒自然地拢过手边那杯,“我这杯还是满的,不过我酒量非常差。”   “能有多差?”赵导虽然醉,但也特意看了他杯里的颜色,确定跟别人一样,才哈哈笑,“干了干了!喝完带你过去。”   陆星寒面露难色,赵导见状更高兴,连声催促。   非喝不可。   陆星寒的唇碰到杯沿,微合眼,慢慢咽下。   几秒钟里,他余光掠过别墅里分散在各处的几个人,看似随意不起眼,但都在微不可查地朝他点头示意。   陆星寒的眼帘放心落下。   热辣酒精强烈刺激喉咙和胃,但心是安的,整晚,他没碰过这别墅里任何吃喝,这杯里的酒是自带的,趁着开场没人留意,他偷偷换上,一直等着派上用场。   赵导看他听话,眉开眼笑,揽着他要走,但陆星寒明显站不住了,扶着桌沿摇摇晃晃。   “不是吧,这就醉了?蒙我呢吧!”   陆星寒脸色煞白,捂住嘴。   赵导还是不信,皱眉,“小陆,你可别跟我玩演技啊。”   陆星寒晃了下头,状态更糟,艰难退了一步,吃力问:“洗手间……”   赵导“啧”了声,扬手想叫人带他去,话到嘴边又改了,“我跟你去!别想骗我!”   洗手间里,陆星寒吐得昏天黑地,酒气熏人,赵导将信将疑凑近了瞧,看到他嘴边竟隐约挂了血丝,这下是不得不当真了,再看他极差的表情状态,有点怕搞出大事,皱眉挥挥手,“扫兴,行了行了,我叫你的人过来接你,下次啊,别想再跑!”   袁孟扶着陆星寒从别墅后门先行离开,赵导要玩要闹的还多,没太当回事,交代两句就醉醺醺转身回去了。   进到车里,袁孟立刻猛踩油门,开到绝对安全的区域才刹车,急急忙忙钻到后排。   “星寒!星寒!”   陆星寒睁开眼,眸中虽然充血,但光芒清明,“没事,我要的东西呢?”   袁孟鼻酸,“全到手了!咱们的人都安全,没暴露。”   陆星寒肩膀松下,扯掉外衣给他,“扔了,被姓赵的勾肩搭背,恶心。”   袁孟拼命点头,“以后再也不用跟他接触了,星寒,咱成了!星火娱乐,姓赵的,谁也妨碍不到你们俩!”   陆星寒花了两年一寸寸看似无害地逼近赵导,到今天,被赵导正式拉到小团体,打算用脏东西进一步套住他的日子,他也终于成功收网。   袁孟瞧着陆星寒的样子心口直抽,从前一口就倒,为了应付最后的脱身,不知道逼自己练了多久,才能到现在吞下满杯再强行吐净,还能保持神志清醒。   “咱快去医院吧,你那血……”   陆星寒蹭了下嘴唇,指腹染红,“去是必须去,小范围编个胃出血的通稿给姓赵的看,但我身体好着呢,没吐血,故意咬的,不吓人怎么出得来。”   袁孟终于好过了一点。   陆星寒不想聊这个,立刻说:“梁忱父亲跟他有关,这条线也盯上,先收集着备用。”   他紧接着问:“东西基本全了,什么时候能正式抛出去?”   “给我几天时间,”袁孟语气凝重,“星寒,这次跟陈令仪不同,是件要地震的大事,我的底线是绝对不能把你们俩牵扯进去,必须准备万全。”   陆星寒跟他对视片刻,眼一闭,“……行行听你的。”   袁孟让他放心,又不禁低叹着自言自语嘀咕,“有时候做梦想想,这种地动山摇的事,要是能有个圈内大佬牵头该多好,就不信搞不死那群渣滓……”   “袁哥。”陆星寒眼瞳漆黑。   简单两个字,口气不复温和,冰得袁孟直哆嗦。   ……不做梦了,不做梦了还不行嘛!自力更生,丰衣足食!他只是唠叨唠叨,干嘛这么凶啦!   袁孟正打算抱紧自己时,陆星寒手机响了,摸出来一看,国外号码,他秒秒钟变了脸,浑身冷厉消失一空,直接化成一滩甜软小果酱。   “微——微——”   两个字恨不得揉尽了爱意。   林知微总算舒了口气,“该结束了吧?你一直没有给我回信息。”   陆星寒哪敢回啊,就怕微微打过来发现他异常。   只要微微打来,他是一定要接的。   “结束了,刚出来在车里——”   一句没说完,果然声音里的暗哑被她听出,“怎么了?喝酒了是不是?!”   陆星寒扒着座椅,冷静凛然半点撑不住了,满腔软腻无处安放,只能可怜靠着冰凉车窗,“喝完都吐出去了,”他手指蹭着窗上融出的水雾,柔柔拖着尾音,“难受,吐的时候不小心把舌头咬破了,特别疼。”   袁孟在旁边有点窒息。   几句话既坦诚了实情,又淡化了艰难危险。   还能顺便拿伤口讨疼爱。   星寒厉害的!   陆星寒旁若无人,低低糯糯撒着娇,“我想做的事都达成了,保证安全,别担心,现在没有其他要求,就想麻烦微微辛苦点,好好哄我一下。”   袁孟忍不住捂脸,受到的伤害成吨计算。   刚才那么凶,那么冷,谁来着?!   差别待遇真是太戳心了吧!   袁孟听不清林知微具体说了什么,只能看到陆星寒脸上的血色飞快恢复,长睫颤巍巍,笑意深得晃眼睛,连指尖都快闪出恋爱光辉。   药到病除,分分钟满血复活。   “好——你把导演联系方式给我,我去沟通,”陆星寒额头抵着车窗勉强降温,慢慢说,“不过具体哄我的事,不用等回来那么久,我后天就出发去接你。”   “我是自由身了,没人管得了我的行程,”他心里甜痒得厉害,“我要亲手把老婆接回家。”   出发之前,陆星寒跟许黛的爱人成功取得联系,聊得不多,但意外投缘,地位超然的大导丝毫没架子,气氛相当融洽。   但一个在片场忙碌,一个即将出国,约好等忙完这几天后,带许黛和林知微一起,四个人坐下来吃饭面谈。   这边敲定,陆星寒转而去跟进袁孟的进度,袁孟给他打包票,“交给我,比起陈令仪时期,咱们的人马可是质的飞跃,等你们回来保证搞定。”   陆星寒强调,“还有江城和——”   不用他说完,袁孟都懂,“两个地方已经安排人过去了,星火娱乐可能钻的空子,一个一个全给他堵上。”   陆星寒顺手递给他一瓶橙汁,“辛苦了,随时联系。”   袁孟泪汪汪,“老大,不给橙汁我也为你肝脑涂地!”   陆星寒手一伸,把橙汁拿走,“那省了。”   “我就是客气一下……”   陆星寒扬眉,“往后自己开工作室了,省点没坏处。”   他选在深夜,按袁孟的安排走特殊通道,神不知鬼不觉上了飞机,十几个小时里完全不困,聚精会神把知微在的地方研究了底朝天。   加拿大西北部的城市,冬天里以雪景和极光著名,陆星寒的资料收集齐全,把地形气候,风土人情,在哪看极光,有什么好的约会去处尽在掌握。   等到飞机降落时,他精力充沛去换了全套防寒装备,清晨继续转机赶往,他迫不及待给林知微打电话,“微微,我八点左右就能到了!”   林知微刚从酒店房间出来,怀里抱着大围巾护目镜,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脚步放缓,有点小低落,“我们七点半出发……”   她顿了顿,重振精神,“下午五点前肯定回来,你等我。”   陆星寒看看表,“我尽量快点,赶在你走前先见一面。”   “别急,这边气温很低,你刚到不适应,”林知微忙说,“乖乖把状态调整好,不要受寒。”   陆星寒蔫蔫,“不乖行不行啊——”   林知微轻笑,软声说:“乖的话,有小礼物给你。”   她说完,正好经过走廊窗边,朝酒店后院打量一眼,她的小礼物还完好无损待在那。   许黛全副武装在楼下喊她,“知微,好了吗?”   “好了,这就下来!”   林知微戴好围巾,快步下楼,她一出现,自然又吸引了一楼大堂里不少目光。   东方女孩黑发雪肤,小小一张脸藏进围巾里不少,露出白玉似的鼻尖和明媚杏眼,身上穿了几层厚重防寒服,反而衬得格外纤瘦漂亮。   这次的任务是许黛参与的一个奢牌冬装宣传大片拍摄,需要进入到雪地深处。   正好符合了导师对她毕业实践考核的要求,极限自然环境下的着装和妆容。   抵达以后,林知微已经随大队人马去过两次,都是半天返回,今天是第三次,需要走得更远,耗时更长。   除了许黛团队的华人之外,在场全是品牌方、拍摄方和模特们,男人居多,打量林知微的目光更是大胆直白。   林知微在设计院两年早习惯了,淡定地视而不见,直奔许黛。   许黛简单检查了一下她的装备,叮嘱,“这几天气温低得不正常,千万注意保暖,不要病倒。”   出行方式依然是载人的雪地摩托。   林知微出酒店后,寒风扑脸,她不知道具体温度,但总觉得比前两天更冷了一点,不禁担心陆星寒穿得够不够多,可惜手机在室外的低温里基本等于报废,打电话是难题。   她跟许黛坐好出发时,轮胎压过厚雪的噪声里,她隐约看见远处公路有车过来,多半是陆星寒赶到了。   心要飞了。   可是还得落回来。   想哭。   陆星寒到达酒店门口,视野里细雪轻扬,童话似的小楼林立,再往前是杂乱交缠的车辙,更远处松林成片,白雪无垠。   极目远眺的尽头,还能看见一点移动的小黑点。   小黑点里有他的微微!   就差几分钟。   陆星寒也想哭了。   直到小黑点彻底消失,他才转身走进酒店,递交证件时,前台的小哥核对身份,负责地问:“先生,请问林小姐您认识吗?”   说着他拿出一张林知微留下当信物的名片,交给陆星寒。   陆星寒差点冲口而出这是我老婆,压了压鼓噪的心情,矜持点头,“认识。”   小哥笑出一口白牙,“她给您留了礼物,在酒店后院花园,让您收到后好好休息,等她回来。”   陆星寒哪还忍得住,办完入住直接拖着行李去后院。   说是花园,花早没了,完全被雪覆盖。   更显得角落里某个存在格外扎眼。   陆星寒定定看着。   淡灰天空下,圆润可爱朝他傻笑的,是个雪人?   他快步走近,雪人到他腰际那么高,头顶扣着顶带毛球的毛线帽,眼睛弯弯,身子上端端正正写了一个字,“崽。”   是他哎!   陆星寒忙蹲下细看,想碰碰又舍不得,生怕弄坏,他前后左右观察半天,想象知微在这里忙碌的样子,心口热气烘得手心都暖起来。   不行,怎么能放崽崽一个在这里。   他学着知微的手法,紧挨在旁边堆起一个稍小些的,仔仔细细塑形画五官,把自己头上的帽子给它戴好。   他摘下手套,用指尖在同样的位置,写下一个超好看的“微”。   陆星寒越看越满意,舍不得走了,干脆蹲跪在雪人旁边,没一会儿睫毛就凝成了一层雪雾。   雪人成对了。   可他只能等啊。   陆星寒垂下头,呼出一口弱弱的白气。   真是……   孤独,可怜,想微微。 第93章 九十三只崽   陆星寒找来不少五颜六色的小零件装饰在雪人身上, “微”用不上的才给“崽”用,他还特别注重颜色搭配, 不能丢了微微造型师的脸面。   不知不觉间,细雪逐渐变密, 结成碎小冰片,落在防寒服上沙沙作响。   他没觉得时间过多久, 可再抬头时,天空颜色深了不少,像浅灰里泼了薄墨, 混混沌沌还没来得及搅匀。   风也开始隐隐刮脸。   气温在持续降低。   不太对。   陆星寒本能地拿出手机想给林知微打电话, 按了几下没反应,才想起来天气太冷, 手机自带的低温保护启动, 开不开机。   他有些不安,虽然来之前把这里的气候了解了不少,但毕竟没亲身经历过,况且目前的体感温度已经远远低于资料上给出的往年平均气温, 他心里没底。   陆星寒起身回到酒店大堂, 想找当地人问问情况, 前台小哥看到他身上的落雪,主动提醒,“先生, 建议暂时减少室外活动。”   “是不是要变天了?”   小哥安抚笑笑, “最近确实不太稳定, 经常有些突发的小风雪,不过都属于正常范围,很快会过去的,不用担心。”   陆星寒拧眉,“确定?”   小哥毫不迟疑,“放心吧,不出半个小时太阳肯定出来。”   陆星寒回头望向窗外,雪没有继续变大,他点了下头,注意到墙边置物架上有两种小手册,一种是低温生活常识,一种是雪地遇险的自救和救援。   他一样拿一本,回楼上房间,先把手机暖过来充充电,准备再下楼冲去花园里,在手机失灵前快点把两个雪人拍下来。   万一被风损坏多可惜。   堆好的情侣款,等微微回来的时候,至少要有照片给她看。   等待充电的时间里,陆星寒把两本手册仔细通读,他聚精会神,一时没注意到外面的雪势忽然猛增,大团棉絮般扬下,被风吹得狂舞。   大雪劈头盖脸,迅速在林知微身上覆了一层。   许黛在她旁边,没太系紧的围巾被风呼啦带起,差点掀飞,林知微急忙按住,飞快给她扎好,蒙着口鼻大声说:“老师,天气太不正常了!”   喊出来的话一大半淹没在呼啸声里。   话音刚落,拍摄团队那边两台架设稳固的摄像机一起被吹翻,砰砰栽进雪堆,惊呼咒骂全被噪音淹没。   前两天也有短时风雪,但程度轻微、持续很短,稍微坚持一下就过去了,目前的势头明显不对。   许黛抬头看看越来越黑的天色,摇摇晃晃拽住林知微的手臂,“跟紧我!”   今天的拍摄任务刚启动不久,模特们衣服才换到第二套,此时大家都意识到不安全,纷纷往身上套棉衣,猛挥手朝宣传片的总导演示意。   “先回去吧——”   “风雪太大了没办法拍!避一下不可以吗?”   “再等下去恐怕有危险!”   总导演有点不甘心中途刹车,每天的工作量是固定的,今天耽误了,意味着整个进度都要拖延,他掏出全组唯一一台极地环境专用的电话,想打给酒店里留守的同事问问情况。   没等接通,又一阵更强劲的烈风袭来,导演二百多斤的彪悍身体被刮得一踉跄,电话脱手甩出老远,顷刻就被雪盖住。   他脸色彻底变了,连滚带爬去找,然而雪地飞速被风抹平,连痕迹都没留下。   下一秒,组里携带的几个GPS定位器先后闪起刺眼红灯,这种定位器雪地专用,能感知温度和雪量压感,在突破限度时会警报提醒。   导演惊慌大吼:“走——快走!去乘车点!”   一声令下,全组各团队尽可能收整还没被刮跑的东西,用最快速度往四五百米外的乘车点赶。   林知微努力控制着呼吸频率,不让自己体力消耗太大,同时还不忘护着许黛。   许黛今年四十过半,健康状况一般,本身又不耐寒,没有风雪都不太好过,何况在这种恶劣天气下。   “你顾好自己!”许黛喘着朝她喊。   林知微说不出话,拉住她加快脚步,凭记忆直奔她和许黛来时坐的那辆雪地摩托的停放位置。   这个时候,她们隔着护目镜已经看不清天地的分界。   狂风卷着刀片似的雪遮天蔽日,整个世界罩入昏沉,末日一般的场景震得所有人头晕目眩。   酒店周边的情况没有旷野里严重,但所有窗户和门都开始咯吱作响。   陆星寒疾冲下楼,经过楼梯转角时,一眼瞥到后院花园里并排的两个雪人,眼瞳当即一缩。   七零八落,两顶帽子交叠着埋在斑驳雪地里,只有大红的毛球露在外面。   酒店大堂里乱作一团,各种肤色的住客聚在门边张望,电话铃起此彼伏,人人言语里都透着焦躁。   前台小哥被指使着来回跑,险些迎头撞到陆星寒身上,他转身想溜,被陆星寒一把抓住肩,“现在什么情况!”   小哥面无血色,支支吾吾说:“恐怕是暴……暴风雪……”   陆星寒五指钢铸似的扣紧,“刚才不是说正常范围?!”   “我也是今年才来这边工作的,以前没经历过不清楚,可是最近几天确实是很快就好了!”小哥解释,“连电视台的天气预报也是五分钟前刚发布明确预警的,这次暴风雪是突然袭击,谁也没想到会这么急这么可怕。”   陆星寒甩开他,“进雪地的团队是不是有留下的人?在哪!”   小哥迅速给他指了指,“听他们说GPS信号往回移动了,应该没事。”   留在酒店的以品牌方的人居多,造型团队剩一个年轻男孩留守,他正在紧张地来回踱圈,一眼看到陆星寒,完全惊呆,“陆……陆星寒?!”   陆星寒看到华人面孔,直冲他过去,“她们返程了吗!”   男孩抬起定位监控器,愣愣回答,“分给咱们造型组的信号在动了,肯定——”   陆星寒抢过来看,心跳轰然一空,“没动!停住了!”   男孩不相信地凑过去一看,“哎,怎么停了!”   陆星寒一秒都不等,攥紧监控器,戴上护具直接大步往门口走,顺手在门边悬挂的摩托车钥匙里摘下一把。   旁边掌握其他定位信号的品牌方负责人也认出陆星寒,他们曾经建立过服装赞助关系,有过一面之缘,他立刻跟上去阻止,“陆,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要干什么?”   陆星寒侧头冷瞥,“救人。”   负责人不解,扯他手臂,“我们的拍摄组有你认识的人?现在外面能死人的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陆星寒一把挡开,眼底血色狂涌,厉声低吼,“我爱人在里面!”   整个嘈杂大堂顷刻死寂。   “等等——等等,”有人举起同样的监控器高喊,“不止一个,所有人身上带的信号都停了!说不定是他们太匆忙携带不方便,或者落在了雪地里,不一定是出事!摩托车自带的信号是在往回移动的,而且其中还有几辆更快,已经要到了!”   “先别冲动,至少等车回来!很可能都安全!”   负责人忙说:“是啊,我不清楚你爱人是哪位,但等她平安回来,你却跟她错开,到时候怎么办?”   陆星寒五脏六腑火烧一样。   燃成灰烬,滚在泥里,再被狠狠碾压踩烂,掉进万丈深渊也不够此刻折磨的万分之一。   紧握的摩托车钥匙深深硌进皮肉里,他一动不动盯着窗外肆虐的风雪,守着微微会回来的方向,用尽力气才能站得稳。   他不能失控,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陆星寒勉强保持冷静,“有没有救援队?”   负责人面露难色,“有是有,不过官方的距离远,这里是私人救援队,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候,而且大家是否遇险也不确定,不适合马上去,他们也在观望中。”   “好,不救援,”陆星寒牙关咬紧,“教学总能做吧?”   “你……”   “所有需要做的事,现在教给我,需要用的东西,卖给我,”陆星寒一字一字,带血双瞳扫过大堂内所有人,“如果她有任何危险,你们做什么决定与我无关,我去找她!”   人身上带的信号都停了。   林知微弓着身,把GPS定位器吃力地塞进贴身衣兜,稳妥放好。   开远的摩托车队伍很快消失在前方昏天暗地的风雪中。   几分钟前,她们到达乘车点,发现来时的摩托车居然少了三辆,问过才知道,是有些下步拍摄的必需品落在酒店,安排了人返回去取。   没想到危机瞬息即来。   等车回来根本不可能,目前只能带尽可能多的人先走。   摩托车是专门载人用的,算上驾驶员,一辆最多能挤四个人。   生死关头,没人再谦让收敛,不要命地往车边爬,生怕被落下。   许黛喘得太厉害,林知微拉着她走得略些慢,等赶到车边时,位置几乎全被占满,男人们避开视线,半点没有帮她们的意思。   林知微理解,这时候谁都要保命,她也没把希望寄托给任何人,拽紧许黛挨个车摸过去,终于找到一辆只坐两个人的,但这两人体型偏胖,生怕重量超标,谁都没吭声叫她们。   她先把许黛推上去,车上已经很满了,驾驶员在风雪中大吼:“快点快点!要走了!”   许黛怕她掉队,赶紧把她拉到前面。   车队缓慢开拔。   天地融成一片。   然而开出一百米,摩托车就纷纷罢工,寸步难行,驾驶员急得死命喊:“太重了!雪深开不动!先来后到,最晚上车的下去!要不然都得完蛋!”   尖叫声顿时炸起,驾驶员马上补充,“GPS留给你们,我们把人送到就回来接应,直着往前不远有个避难屋,你们去那等!”   许黛只迟疑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里,林知微按住她,护目镜后的双眼柔亮依旧,她的声音本该吹散在风里,但却字字扎进许黛耳朵,“老师,你坐着,我下去。”   许黛一下子受不住了,用力攥住她的手,“不行!你才多大年纪!我……我半百的人,比你见过的多,比你经验足,我留下没问题。”   林知微望了望回程的方向,心口缩成一团,果断跳下车,“老师,就是因为您年纪比我大,我不能把您留在这。”   “快走吧,你们安全到了,他们才能返回接应,”林知微语气坚定,嗓子却忽的哽住,顿了顿才大喊,“星寒……星寒来了!他在酒店里!”   许黛愣住。   说话的功夫,GPS抛下,摩托车重新启动。   林知微不敢流泪,朝许黛嘶声吼:“告诉他!我不会有事!我一定平安回到他身边!”   除了林知微,剩下的几个人都是被强行踢下来的。   大家抱团凑在一起,漫天风雪里犹如最渺小的沙尘。   雪深盖过小腿,林知微揣好GPS,努力把身上的护具整理扣紧,俯下身迎上暴雪,回头招呼绝望的同伴,“快点去避难屋,我们谁都不会出事!”   绝对不会。   她跟星寒的生活才刚刚开始,怎么可能结束在雪地里。   还有很多话没跟他说。   他辛苦赶来,她还没来得及给他拥抱,吻他的唇。   说好的哄慰,一点都没有实现。   她必须毫发无损,赶回他的面前。 第94章 九十四只崽   避难屋的距离不算远, 林知微在来的路上留意过,基本的自救常识她也在酒店的科普小册子上学了不少, 情绪很快稳住。   千万不能慌。   但另外几个人都是被强行留下的,还处在绝望里, 不乏崩溃大骂。   林知微不希望同伴把体力浪费在没用的地方,连喊了好几声提醒, 这些人才相继平静,撑着口气互相拉扯着,千辛万苦往避难屋赶。   然而所有努力聚起的希望, 在看到避难屋的全貌时彻底崩塌。   本就年头有些久远的老式小屋, 材质不够结实,又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场风雪, 早已不堪重负, 经过这一役,只剩下残垣断壁。   不愿意接受现实的几个人蹚着雪冲过去,屋门刮飞了,屋顶掀翻大半, 仅有一个墙角算是比较完整, 勉强能够遮挡一二。   林知微到处看看, 当机立断,“这里不行,我们继续往前走。”   有人马上大叫着反对。   “走去哪!他们说好来这儿接应的!”   林知微反驳, “约定之前谁也不知道这里的现状, 他们往返最少需要一个半小时, 我们如果不能保温又不走动,有生命危险!”   “反正我没力气了,你问问谁还有力气!出去也是死,我宁愿待在这!”   剩下的一点屋顶也发出了松动的异响,随时要被吹走,林知微拿出GPS查看,“往前还有另外一个避难屋,酒店手册上标注是新建的,肯定坚固,定位器上有定点显示,不会迷路,而且信号跟着人走,他们能找到,快出发吧!”   几个人略有动摇,“……要走多长时间?”   林知微简单算算距离,“如果风雪保持这个强度不变,大概四五十分钟。”   一听这么远,大家全部死心,说什么也不肯动了。   说话间十分钟过去了,林知微明显觉得四肢开始僵硬,远没有走动时的灵活,精神也逐渐倦怠,有了困意。   这里几乎露天,除了墙角一无所有,再一动不动躲下去,如果救援不及时,很大可能会冻死。   但她不是专业的,只能凭着少量学到的知识,以及直觉和本能,去决定自己生存的走向。   不能强迫别人必须听她的。   因为她也无法确定每一个抉择到底是对是错,最终会指向哪里。   林知微站起来,挨着墙走动两圈让血液流动,抬头看看天色,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她下定决心,“我最后问一次,你们走不走?以我的判断,离开这里的生存几率更大。”   这句话反倒换来不领情的埋怨,说她什么也不懂,随便出去要害死人。   林知微点点头,把GPS紧紧绑在手腕上,整理衣物每处接口防止进雪,“好,那我走了,不管谁的决定更对,我们都不需要为对方负责,保重。”   说完,她放慢呼吸频率,绕过墙壁,再次扎进遮天蔽日的混沌里。   酒店的大门即使关紧,也挡不住缝隙里透进的寒风碎雪,咯吱咯吱的响动搅得人头皮发麻。   门口聚了不少人,不约而同看着唯一站在外面的陆星寒,谁也不敢喊他进来。   从之前阴差阳错先行回来取东西的几辆空摩托车抵达起,他就变得跟外面的暴风雪一样可怕。   忽的有叫声响起,“快到了!”   摩托车队的信号显示只剩不到两百米。   模糊大雪里,很快有车灯闪烁,轰隆靠近。   等不及车停稳,陆星寒狂奔过去,变了调的嗓音不断大吼着“微微”,挨个车检查。   不是,不是,哪个也不是!   直到有个相对瘦小的身影从后面的车上颤巍巍下来,几步赶到他面前,扯下挡脸的围巾,许黛。   陆星寒看到她,绷死的神经当即炸开,不好的预感直冲眼前。   许黛气喘吁吁,“车不够,知微……知微为了让我先走,留在雪地里,快点让人去找她!”   等在大堂里的众人纷纷出来,许黛跑过去大喊:“还有人在里面,马上安排救援队跟着驾驶员去救!他们知道路,能最快到!”   却一片死寂,空剩呼啸风声。   不止救援队不说话,连拉他们回来的驾驶员也没吭声。   许黛呆了,“你们……你们什么意思!多待一分钟都有危险,快——”   她话音未落,陆星寒攥烫的摩托车钥匙拧开打火,一言不发启动,飞快掉头要往前方能见度极低的雪原里开。   许黛大惊失色,她拽不到陆星寒,勉强扯住摩托车的后座护栏拦他,眼里见了泪,朝无动于衷的人群质问:“你们把人留下的时候答应好的!”   “是答应好的,可也得考虑实际吧,说得轻松,你看看这天,万一人没救到,我们也搭进去怎么办?”   “是啊,再说不是有避难屋吗?一小时也是躲,两小时也是躲,为了安全,等风雪小点再进去更好。”   “谁的命不是命呢,我们也怕出事,遇上自然灾害,先保住自己总没错吧?”   “都闭嘴!”陆星寒蓦地出声,略微侧过头,“你们的决定是你们的事,谁也不用多说,其他我不管,我去里面找我的人。”   救援队的脸上挂不住,“现在去死路一条,别到时候拖累我们再多背一个——”   用的不是“救”,是“背”。   意思不言而喻。   陆星寒怒吼声暴起,雪崩一样劈头盖脸狠砸向他,“她活我带她出来!她死我和她死在一起!我跟她的命,不需要任何人负责!”   所有人噤声。   他和微微一无所有,有的只是彼此。   如果出不来,他就抱着她,不让她冷,不让她害怕,永远留在雪地里。   风势稍减,但雪比之前更大,气温还在持续降低。   摩托车受到阻力太大,车速受限,朝着迷蒙深处一点点靠近。   陆星寒一手控制方向,一手攥紧信号监视器,他心脏堵在喉咙口,身体里全是空的,到处是轰轰的回声。   他的眼睛在前路和屏幕上来回转换,近乎痴狂地盯着监视器上那个代表着微微的小小红点。   虽然极其缓慢,但确实在动着,一点一点,拼命努力地朝他靠近。   陆星寒的情绪早已到了极限,强忍着保持理智。   但小红点每前进一下,他都面临崩溃。   避难屋肯定出了问题。   此时此刻,微微正徒步在雪地里穿行,随时可能遇到危险。   陆星寒牙关磨得生疼,想在无垠旷野里嘶喊她的名字,让她听见他来了。   林知微的体力飞快流失,但头脑始终保持清醒。   太冷了。   她贴身穿了两层保温衣,外面还有非常保暖的防寒服,各种护具也齐全,但在极端气候里,全像纸糊的一样脆弱。   前半段路程,她一直直立行走,但到后半段时,力气不够,反应不及,容易被风刮偏方向,她几乎完全俯下身,半趴在雪里前行。   慢,却稳定。   她始终没有偏离GPS上的路线,第二间避难屋已经肉眼可见。   又吃力地前进了一小段,林知微抬起头,看到她的目的地近在咫尺。   果然跟她猜想的一样,新建的房子坚固很多,虽然屋顶也被损坏了一部分,正在风里摇摇晃晃,但四周墙壁和门板都完整,比之前那间好上太多。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稍微直起身,重喘着扑过去,一头扎进扇动的门里,直接跌跪到地面上。   是地面,不是雪。   即使也被盖了一层,但比起外面,简直浅到可以忽略不计。   脚踏实地的感觉让林知微恍如隔世。   她摘掉护目镜,扯开围巾露出口鼻,伏在地上大口呼吸,就算屋顶损坏了不能保温,但至少能遮风挡雪,给她喘一口气的时间。   GPS信号正常,她的小红点,一定正在某个屏幕上显示着,会有人找到她的。   她不能让星寒白等。   陆星寒眼睁睁看着监控器上的小红点停住不动了。   他的心脏也跟着同时停跳。   距离已经非常接近。   苍茫暴雪里,他猛一抬头,看到立在不远处的小屋,还算完好地提供着屏障。   陆星寒反复确认微微停下的位置,确定跟小屋落在同处,他立即跳下摩托车,踉跄着蹚过深深积雪,全身战栗着疾跑向那扇关住的门。   林知微不知道在屋里趴了多久。   她只想喘一口气歇歇的,但沉重困顿猛烈侵袭,她极限使用过的四肢彻底僵住,连起身都变得困难。   不行啊,不能睡。   心里这么想,可行动不受控制。   林知微费尽气力才撑着地坐起,想挪去门边,扶着把手起来走动走动,再下去要冻僵了。   每动一下,骨节都钻心地疼。   她咬紧唇,艰难挨到门边,刚站起一些,膝盖承受不住,眼看着要栽到地上。   紧闭的门却被人从外面猛地拉开。   林知微站不住,马上要跌跪下去,被来人扑上来一把搂住,她跪倒,他也跪,死命地把她扣紧,喉咙出不来声,不断发出模糊沉暗的气音。   她完全呆住,根本不敢相信。   气音终于变成快要揉碎的“微微”两个字,一遍遍横冲直撞,闯进她的耳朵里。   林知微的声音比他还不如,哑到听不清,“星寒……”   她想拽着他仔细看看,可使不上一点力,虚虚攥住他的衣袖微弱问:“你怎么,怎么……”   陆星寒艰难吞咽两下,深知林知微状态很不好。   他把满腔爆炸的情绪勉力压下,抱住她从冰冷地上起来,把门重新关紧。   带来的救援包里有简单几样必需品,他单手紧搂着人,挑一块离破裂屋顶最远的位置扫开积雪,铺上防潮垫,找出小型取暖器,打开后发现温度太低,它也失灵,只是温的。   温的也比凉的好。   陆星寒靠墙坐下,把林知微团在自己胸前,取暖器塞进她手里。   他脱下带着一点体温的外衣裹在她身上,把里面的衣服尽可能敞开,让她紧贴着,手臂收拢,把她完全圈在怀里。   “微微,好一点吗?”   林知微感觉到最贪恋的温度,本能地使劲儿往他胸口蹭,醒过一些的头脑又迷糊了,小声喃喃:“冷……星寒我冷……”   陆星寒忙抱得更紧,冰块似的嘴唇不敢多碰,浅浅亲一下她更凉的眉心,“不怕不怕,再休息一下,我们回去。”   外面的暴风雪到达极致。   破掉的屋顶一角往里猛灌着花白。   现在不能走,微微明显有些冻僵了,要先给她恢复一点体温,何况风雪太大,这里还算安全,要避一避。   他已经找到她了,只要在一起,哪都无所谓。   取暖器和陆星寒的身体都在发挥作用,林知微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一点噩梦都没有,舒服安稳得如同在家。   再睁眼时,理智逐渐找回些许,她总算想起自己身在哪里。   陆星寒含笑的低哑嗓音在头顶传来,“宝宝醒了?”   林知微费力地仰起脸,一眼看到他苍白脸色和发青的嘴唇。   陆星寒团住她抱稳,低头用唇碰碰,“风雪小了,咱们可以走了。”   “我……睡了多久?”   “才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他就一直这样动都不动。   林知微傻傻看他,反应有点跟不上,想说的话说不出来,急得眼圈要红,越着急越脱力,精神随之萎靡,眼帘也跟着变沉。   陆星寒揉揉她的脸,“别急,回去说。”   他动了动,吃力起身,托着她走到门边,稍打开一条小缝,“宝宝你看,没那么可怕了。”   林知微挑了挑眼睛,确实平息了很多,不再疯狂肆虐。   终于过去了。   陆星寒看她困顿,放心不下,出去还有好一段路要走,要逗她多说话,让她多恢复些精神才行。   否则之前缓解的冻伤很可能变本加厉找回来。   “宝宝——”   “嗯。”   “你今天特别勇敢,特别厉害。”   “我知道你在等我——”   “真乖,”陆星寒抱着她在屋里走,“有没有害怕?”   林知微趴在他肩上小小点头,“有,害怕见不到你了。”   陆星寒手指收紧,忍下哽咽,“现在还怕吗?”   她乖巧摇头,“不怕了,找到你了。”   陆星寒隔着几层衣服慢慢顺她的背,蹭蹭她,故意问:“想不想回家?”   小脑袋用力点点。   依然蔫蔫的。   还得强力刺激一下才行。   陆星寒抿抿唇,忍了几下没忍住,贴在她耳边轻声说:“乖宝宝,叫声老公,老公带你回家啊。” 第95章 九十五只崽   林知微还懵着, 完全听陆星寒的话,顺着就弱弱地嗫嚅了一声,“老公……”   两个字让陆星寒胸中鼓胀得厉害,轻轻摇晃她, 亲亲她鼻尖, “宝宝精神点, 老公没听清, 再叫一声。”   好的,超乖巧。   她张开口, 老老实实正要再喊, 突然觉得不太对, 脑筋迟缓地转了转, 努力仰起头看他,一双眼水洗过似的清澈。   不光清澈, 还有可怜巴巴的控诉。   陆星寒低叹着贴上她的脸蹭蹭,心软到不行,舍不得趁她虚弱欺负她,柔声哄慰,“要是不叫,就坚持打起精神,回到酒店前不能再睡了,好不好?”   林知微鼻音闷闷, “好。”   其实不是不愿意叫, 就是还没准备好……   外面风雪的势头继续平稳, 但气温仍旧没有回升,陆星寒把她放到防潮垫上,整理好各种护具,要背她起来。   林知微舍不得,推了一下想站起身,“我自己走。”   她咬牙撑着他的肩,双腿打颤,刚试探着站直一点,冻僵的膝盖就传来剧痛,再被他反手一揽,无力地软倒在他背上。   陆星寒扣紧她膝弯,“有我在,不用走,乖乖趴着。”   门推开,厚雪夹着冰凌扑面,天色略亮了少许,灰蒙里包着微光。   眼前白茫无垠。   摩托车原本停在几十米外,可等出来再一看,早被之前那阵最激烈的暴风雪推出百米,侧翻在雪窝里,要不是露出一片鲜亮的颜色,很难被发现。   陆星寒攥攥林知微的手,“宝宝,搂好了。”   说完这句,感觉到她的手臂在尽可能用力,他深吸口气,踩进深雪里,修长小腿不停歇地破开略有硬度的浩瀚雪海,径直朝摩托车跑过去。   林知微很想睁眼,但颠簸加上越来越强烈的疲倦蚕食意志,只能迷迷糊糊趴在他身上,耳边是他粗重的喘息声,她忧心地挑开眼帘,看到他单手护她,保持背着的姿势不变,另一只手正在雪里吃力地拽起摩托车。   她精神一凛,“星寒!你放我下来。”   陆星寒不听,猛一蓄力,摩托车冲开积雪,重新立住,他马上去打火,前两次没反应,第三次时终于传出声音,响了十来秒后成功启动。   突突突的噪声,这时犹如天籁。   他拂掉座位上的雪,把林知微抱到后座,认真叮嘱:“宝宝,这车不太稳,一定要抱紧我。”   林知微双手扣牢,低头埋在他宽阔后背,“稳不稳我也会抱紧的。”   雪色旷野仿佛没有边际,连远处松林都被纯白压满。   风虽然小了很多,但凛冽不减,割着每一寸露在外面的皮肤,除了风声,还有车轮下轧空的积雪,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裂响。   陆星寒视线有些受阻时,才想起之前跳下车太心急,又怕武装太严微微一下会认不出他,顺手把挡脸的护目镜扯下丢在了摩托车上,但被大雪一埋,早不知丢到哪里。   好在现在只是飘雪,还不至于影响视物。   他怕微微会睡着,抓着她的手一直说话,她都在尽可能给他回应。   GPS上的路线显示还剩下一半时,风势更弱了,雪差不多完全停下,天际隐隐透出亮光,是要出太阳的征兆。   陆星寒计算着距离和车速,刚以为二十分钟内肯定到达时,始终气若游丝的摩托车蓦地卡顿,他忙拧到最大速度,但也只是往前疾冲两下,陷进雪里再也不动了。   林知微不安地动了动,“……星寒?”   陆星寒安抚地拍拍她,反复尝试多次,确定这车被刮翻掩埋之后,确实受了某种表面看不出来的损坏,彻底罢工了。   他迅速定住神。   GPS和监视器是一对一的,出发前每个小组分一个专用,造型组的这一对现在全在他的手里。   而且这里和之前拍摄地点临近的第一个避难屋是两个方向,即使后续有人进来救援,也不可能中途遇见他们。   别人要想知道他们的位置,只能通过摩托车的信号去定位。   陆星寒握紧林知微的手,结着雪雾的睫毛颤了颤。   没有办法联系外界,要么守在车边死等,等着有人发现他们停住不动过来营救,要么完全靠自己,徒步走回去。   显而易见,他不可能坐以待毙,把微微的命寄托给其他任何人。   她已经接近极限了。   陆星寒果断迈下摩托车,简单活动四肢,小心翼翼把林知微再次背起来,“宝宝,不能睡,跟我说说话。”   林知微所有关节僵硬疼痛,简单起身的动作都让她难受得闷哼了一声,她努力睁眼,“去……哪?”   陆星寒怕她乍然改变姿势会不适应,脚步放缓,承担着她的手臂腰背稳如泰山,语气自然,甚至还带点笑,“骑车太累了,咱们找个地方中途歇歇,晚点再走。”   “还有……休息的地方吗?”   “有啊,”陆星寒哄她,“而且能保温,有热水,住一晚都没问题。”   “远不远?”林知微没有精力去分辨他话里的真假,本能关心最直接的问题,“你背着我太累了。”   陆星寒核对好方向,靴子一下下深深扎进雪里,稳定朝前迈进,“不远,特别近,”他温柔说,“但是我一个人走会很可怜,你要陪我聊天啊。”   微微绝对不能睡。   这样的速度回程,到达酒店要一个多小时,一旦中途睡着很难叫醒,冻僵程度必然加剧。   “星寒,”林知微伏在他背上,吐字有些含糊,“我害你担心了,我让老师先回去,你有没有……生我的气?”   她甚至不敢设想暴风雪发生以来,等在酒店的陆星寒会是什么反应。   “我对你不存在生气这个词,”陆星寒摇头,“不管你救了谁,把自己留在哪,我都能找到你。”   他一双桃花眼弯了弯,笑得很甜,“然后把我的小媳妇背回家,洗白白,一口吃下去。”   林知微环着他的脖子,轻轻笑,笑得胸腔后背都疼,小委屈地说:“我真的困了,睁不开眼睛。”   陆星寒身后已经留下长长一串踩出的坑洞。   有一线阳光破开厚重云层,撕出璀璨的细细裂口。   天要晴了。   陆星寒小腿长时间埋在雪里,隐约传来针刺似的麻木酸痛,但声音依旧保持轻快,小小摇她一下,“眼睛不能闭,乖乖睁开,给你讲故事。”   “……还是以前那些睡前童话故事吗?”   “不是,今天给你讲崽崽暗恋的故事。”   林知微长睫掀动,还真的清醒不少。   陆星寒低头,脚下的积雪持续被他的双腿荡开,“从再也不愿意叫你知微姐开始吧——分不清是从哪天起,心里把姐姐这个词拉进了禁区,在我眼里,你不是姐姐,单纯只是林知微,”他顿了顿,叹笑,“你肯定不知道,我只是完整念念你的名字,心都会颤一下。”   她嗫嚅,“崽崽……”   眼前的雪原漫无边际。   陆星寒勾紧她的腿,“每天看你看不够,不敢当面说,偷偷把你夸上几千几万遍,怎么会有知微那么漂亮,那么可爱的小姑娘——那时候同学都喜欢女明星,我看都不看,只是想,不管谁,连知微一根头发丝也及不上。”   林知微轻声喘气,脸贴在他肩上。   “确定自己喜欢你的时候,先是很自卑,”他略仰起头,望着天色,“你那么好,我怎么才能配得上,又难过又害怕,可是也很甜,看见你心就涨得要爆炸,最担心的就是你不等我,不等我长大,你就选择别人。”   说到“别人”,根本不存在的假想敌,他也忍不住咬咬牙,“你上大学的时候,我有次回家整理东西,在你某本不常用的习题册里,发现一封没拆的情书,看见的时候简直要疯了,你那年暑假比我放得晚,我心慌,想你想得受不了,就买了车票去你的学校,想接你回来。”   林知微抓着他的衣服,“我不知道……”   陆星寒抿唇,“想给你惊喜,赶到你的校门口,却正好看到你在参加学校活动,穿很美的裙子,阳光底下好看得发光,很多男生围在你身边献殷勤……”他低声,“不怕你笑话,我那天是哭着回家的,除了嫉妒,更怕自己永远也够不上你,永远只被你当弟弟。”   她艰难地转过头,隔着厚厚围巾亲吻他颈侧。   陆星寒的脚完全麻了,近乎机械地往前移动,头顶的太阳钻出更多,光芒还不算暴烈,反在雪面上折出微光,“从那天起,我拼命地想要变好,想离你更近,有资格并肩站在你的身边……盼着有朝一日能拥有你,所以你发现我的心思,疏远我,不要我的时候,我的世界完全塌了。”   明明体力大幅流失,接近精疲力竭,腿也早就没多少知觉,可他依然保持着速度,不允许一点拖拉。   “那时候……”她眼眶酸得厉害,尽最大力气抱着他,“你是小狼崽子。”   陆星寒无声笑,“小狼崽子还是把你叼回窝里了,你想跑都跑不掉。”   “不想跑……”   “不想也跑了,”陆星寒眯起眼,阳光越来越烈,气温虽然略有回升,但没有风吹的广袤雪面俨然成了一面白花花的镜子,反出强光,他的声音平稳不变,“跑去学习两年多,又跑来雪地,现在你该知道了,不管跑去哪,我都能把你安安稳稳叼回来。”   “狼一样。”   “狼多好,”他甩了下头,尽力回避光照直射,可还是被四面八方小刀子似的白亮晃进眼睛,“能保护你,驮着你到处跑,还能给你暖被窝,你去哪,我去哪,从今以后,你再也别想把我丢下。”   膝盖要扛不住了,连续发抖。   视线越来越模糊,眼眶酸痛,控制不住要流泪。   陆星寒提着一口气,一步不停,“宝宝,怎么不理我?不能睡啊,我们快到了,睁开眼,你看,太阳都出来了。”   林知微隔着护目镜,看不太清阳光有多强,只知道风雪停止,天地安静得只剩他沉重的呼吸声。   她意识涣散,喃喃:“你骗我……你走了好久……根本不是去休息……”   最后几个字,低弱到听不出。   陆星寒哑声喊:“微微,微微!”   快了!很快就到了!   他急得拼命往前冲,双腿不听使唤差点摔倒,勉力站住,继续忍着疼迈开,大片反光直刺进他没有任何保护屏障的眼里,眼前像瞬间蒙上一只大手,视野完全遮挡住。   看不到了。   不远处似乎有车声和喊叫声大吼着传来。   陆星寒完全失去视力前,最后看到的是几块逼近的模糊车影,首当其冲扑过来的,好像是许黛。   不行,谁也不行。   他不能把微微交出去。   陆星寒用尽剩余的力气把林知微从背上放下,搂在怀中护住,膝盖弯折,重重跪倒在雪地里。   许黛吓得魂飞魄散,身后跟着的众人手忙脚乱聚上来,试图把两个人分开赶紧带上车去治疗。   陆星寒手臂却钢铸的一样纹丝不动。   人都半昏迷了,还丝毫不放松。   林知微也紧扣着他的腰,一寸也不肯让。   许黛哭得满脸是泪,心急火燎大喊:“知微!快放开!星寒受伤了,我们要救他!”   林知微手指颤了颤。   许黛趁机试着把她往出拖,继续嘶声,“知微冻僵了,再不快点暖过来会有危险,陆星寒你到底放不放!”   陆星寒眼睛看不见,喉咙滚动着说不出句子,但听得到许黛的话。   彻底昏迷前,他感觉到手臂被很多人掰开。   他们回来了。   微微得救了。   壁炉里的火噼啪轻响,房间里温暖宜人,空气里浮动着淡淡木料清香。   林知微脸色红润,长发披散,身上穿着卡通毛绒的睡衣,半蜷着窝在陆星寒怀里,呼吸匀称。   陆星寒眉心紧蹙,忽然动了两下,哑声呢喃什么,慌得转身,险些从床上掉下去,被惊醒的林知微一把揽住。   “星寒?”   他还没醒,沉在梦里。   林知微撑起身扳过他的肩,把他放平,蹭过去靠上他胸口,伸手在他眼睛的纱布上试探摸摸,轻声念:“星寒。”   他昏睡一天了。   她恢复意识时,跟陆星寒是分开两个房间的,许黛当时正在她床边,耐心给她解释,“你们两个伤都不轻,担心躺在一起互相碰到会误伤,所以——”   林知微根本听不下去,跌撞着爬下床。   许黛无奈,扶她到隔壁。   他的伤已经被处理好,就那么孤零零躺在床上。   看见他眼前缠着纱布时,林知微一下子吓哭,被许黛告知只是雪盲症,恢复三四天就会痊愈,她才手脚并用爬上床,紧紧贴在他身边再也不肯走了。   可到现在星寒都不醒。   再睡下去她要害怕了。   林知微的冻伤不算太严重,做过复温处理后就没有大碍,余下的是慢慢恢复,她的手脚还不太灵活,但在舒适床上撑起身,凑上去做坏事还是足够的。   她往上蹭了蹭,温软嘴唇先碰碰他的下巴。   没反应。   她继续进攻,伸出湿润舌尖舔舔他的唇,贴合覆盖,轻轻咬住。   他的手似乎动了动。   她得到鼓励,进而去欺压他的牙关,温柔顶开,辗转深入,亲得自己面红耳赤。   他的呼吸节奏变了。   林知微搂过他的头在额上亲亲,“崽崽,该起床了,你再不起来我要哭了哦。”   陆星寒不安地转了转,似乎猛地从噩梦里挣脱出来,上身起伏一下,手臂本能去揽,温软身体立刻全在怀里。   “微微!微微!”   嗓子沙得变调。   “我在。”林知微够到床头桌的水杯,想喂他喝几口水,但他完全不配合,一门心思困着她,她干脆吞下一口,俯身贴上他的唇,一点点渗透进去。   看到他唇瓣湿红,她总算放心,超乖巧地趴到他胸前。   陆星寒摸到被子,把她裹紧,翻身按到身下压着,用力抱住,过了半晌才不太相信地摸到仍在刺痛的眼睛,“我……看不见你。”   林知微摸摸他的头,“是雪盲症,你在户外直视雪面太久,伤到眼睛了,”提到这个她心口疼得直抽,“护目镜丢了为什么不说,我戴着那个有什么用!如果给你,你就不会……”   “我怕你昏睡,不让你闭眼睛,你必须戴着,”他俯身,追着温度埋进她颈窝里,“我没事,宝宝不疼就好。” 第96章 九十六只崽   敲门声轻响。   林知微喊了声“稍等”, 揉揉眼角爬起来,理顺长发,扶陆星寒靠在床头,把被子盖到他腰间, 才说:“请进。”   许黛端着煮沸凉透的牛奶进来, 惊喜问:“星寒醒了?”   陆星寒循声转过头, 略微颔首。   林知微轻声说:“星寒, 你先躺下,我给你眼睛上药。”   雪盲症治疗期间, 常用牛奶滴入, 再配合当地医生的药水, 注意避光, 三五天就可以恢复。   纱布一层层拆开,他紧闭的眼廓通红, 不自觉渗出的药和泪把睫毛黏在一起,疼得睁不开。   他唇线敛着,手攥了攥床单。   林知微注意到他下意识的小动作,揪心不已,他没经历过看不见的情况,是在悄悄的紧张害怕。   她不在乎许黛在不在场,低头亲亲他,温柔哄:“乖啊, 没事, 很快就好了。”   纱布重新缠好, 这一天里她做过好多次了,动作快而熟练。   许黛接过用剩下的牛奶,没有马上走,反而在床边椅子上坐下来,正色说:“知微,星寒,虽然这个时候不该打扰你们休息,但有件事似乎迫在眉睫,我想跟你们谈谈。”   林知微点头,“老师您说。”   “我先道个歉,”许黛叹了口气,“知微,我不小心偷听到了你跟星寒经纪人的电话。”   林知微惊讶。   她醒来后,看到陆星寒的电话快被袁孟打爆,又有新的进来时,她赶紧接了。   把这边遇险的情况避重就轻简要说了说,她主要问袁孟是不是有急事。   袁孟毫无保留,把陆星寒临走前交代的种种大事一一给她汇报一遍,“星火娱乐能抓到的漏洞都堵好了,到时候但凡他们敢动歪心,绝对反杀,姓赵的那些证据也整理齐全,随时能揭了他老底,我现在唯一担心的……”   “你说。”   袁孟迟疑,“虽然可能杞人忧天,但我还是不能完全放心,怕姓赵的那边查出是星寒在背后操作。”   林知微当机立断,“千万别急,等我们这边情况稳定再商量下一步。”   后续还说了很多,她具体记不清了,却没想到被许黛听了去。   许黛不再避讳,“从上次飞机上聊起星寒变成赵导专业户,我就隐约猜到了你们要做什么,”她目光透彻,挺了挺脊背,坦白直挑重点,“星寒,我知道你已经准备足够了,现在唯一缺少的,大概就是一道能护着你放手一搏的屏障。”   她字字清晰,“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还有我的丈夫,能有幸担起这个身份。”   林知微睁大眼,“老师?!”   许黛眼眶不禁含泪,“知微,我们连正式的师徒都还不算,生死关头你却能把活路留给我,我明白,你的性格就是这样的,但并不影响我对你的感激,咱们组里那么多人,整个团队那么多人,哪个不是只顾自己,生怕被连累,唯独你……”   “我承认,以前我只是觉得你专业过硬,能力够强,跟我秉性相和,哪怕知道你冤屈没有洗脱,也不曾多上过心,”许黛认真看她,“但现在,我跟星寒是一条战线的,我想帮你们一起打赢这场仗。”   陆星寒蒙着眼,沉声开口:“许老师,多谢你的好意,但我手里的证据已经足够了,至于屏障,”他唇角微扬,“我既然敢做,就想好了一切后果,我跟微微都是这圈子里没背景的小人物,只想凭自己,不敢贪图什么保护。”   许黛看他的目光更为赞赏,苦笑着摇摇头,“我都懂,但我跟知微的关系不可能斩得断了,我是她的老师,对她有这份责任,”她按了按心口,声线微颤,“尤其在看到你冒死把她从雪地背回来的时候,我更扛不住了,我是真心想要帮你们,不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更何况——”她郑重,“我丈夫要我带话给你,作为国内影视圈的所谓领军,揭开圈内恶臭黑幕这样的事他本身责无旁贷,现下却把危险全压在一个优秀的年轻后辈身上,他良心不安。”   许黛站起身,终于显露出多年上位者不容拒绝的气场,“不该插手的,我们保证绝不插手,星寒,你努力了两年,接下来也尽管放手去做,无论捅破多大的天,我们夫妻俩都要让你们这对小情侣平安落地。”   三秒钟,没人说话。   许黛迫不及待双手一击,“这事定了!”   过后,许黛要求陆星寒再给她两天时间,她想到一些可能会有用处的证据,会尽快拿到实证。   既然达成一条战线,林知微也不扭捏,点头答应。   正好陆星寒的眼睛和冻伤疲劳也要再过三天左右恢复,等他身体全部正常,再正式推进刚刚好。   “星寒,我刚才看见跟我一起留在雪地的那几个人——”   林知微的体力不知不觉好了很多,第二天开始就能正常下床走动,一日三餐她都端到房间,照顾陆星寒吃。   没想到这才端了晚饭进来,想给他讲讲见闻,竟正撞见他紧抿着唇,扶着墙边柜子慢慢走。   听到她的声音,他反射性地想快点过来,腿却狠狠撞到柜边上,脸色当时白了几分。   林知微急忙把托盘放下,冲过去一把抱住他,“你乱动什么!”   他唇动了动,没说话。   林知微搂着他扶到床边坐下,不舍地揉他的腿,“撞青了,你乖乖等我啊,别随便下床,想走我陪你。”   好半天没听见他说话,她抬头,看到他低垂着脸,纱布竟在一点点润湿。   林知微心脏差点停跳。   手刚伸上去,被他抓住,哑声说:“……是药水流出来了。”   他声音小小的,“微微,你抱抱我。”   抱抱抱。   林知微坐到他腿上,环住他的脖颈,在他脸颊轻吻一下,“崽崽听话,很快就好了。”   可林知微发现陆星寒太不对劲儿了。   强悍头狼分分钟成了超敏感的小兔子,能对劲儿么。   撞了腿以后,他一步都不能离开她,连去端饭也要像小朋友似的牵着一起。   开始时她不答应,怕他磕磕碰碰伤到,他蔫蔫靠在墙角,唇都白了,失落地要命,“别把我一个人留房间里。”   小模样能把林知微的心戳烂。   能怎么办,牵着,领着,走哪带哪。   托盘由他端,她只负责时刻抱他,给他指指方向。   吃饭也要她一口口喂,有时候明明边吃边笑,他却突然不吭声,桌子底下的手攥在一起,“宝宝……”   多少次欲言又止的。   晚上睡觉更是黏黏糯糯赖着她,紧紧圈怀里,有时深夜醒来发现怀抱松开,她不小心睡远了,他一定会满头汗地把她捞过来,仔仔细细亲过一遍才能安稳。   林知微不记得说了多少次“我们安全了”,“眼睛很快会好的”,“别怕,我在你身边”。   可他的状况并没有明显好转。   直到三天后,他的眼睛可以拆掉纱布,逐步适应光线了。   林知微得到医生首肯,兴高采烈跑回房间准备动手。   她这一去最多十分钟,陆星寒一动不动守在门口,等她一进门马上拉住,把她的手团进掌心揉了几下才定下心。   林知微推他到床上,手按在他纱布的接口,不等解释,陆星寒先说:“宝宝,我要跟你说件事。”   “什么?”她柔声问着,打算解开。   陆星寒用力按着床沿,手背筋络凸起,“我就算……就算眼睛一直不好,以后都看不见,我也能学着自理,不牵绊你太多精力。”   林知微的手不禁停住,“星寒?”   陆星寒喉结滚动,唇角绷着,小小发颤,“我保证很快就能学好,尽早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就算可能会拖累你,我也……”   他抬起头,明明看不见,还是努力朝林知微望着,咬着字句,“我也绝对不能跟你分开,一小时,一分钟都不行。”   林知微怔怔看到他的纱布又润湿了,顺着脸颊迷蒙地淌下来。   他身上僵得厉害。   她也终于知道,原来心脏可以为了一个人,瞬间火热翻滚,疼痛怜惜,到这种程度。   陆星寒并不了解雪盲症,不确定会有多严重的后果,他看不到,又没办法上网去查,原来他潜意识里一直以为“很快会好”是哄他安慰他的。   他在害怕自己失明,以后会拖累她。   难怪走哪都跟着,唯独她去医生那里,他肯乖乖留在房间,说什么也不愿意亲耳去听。   林知微蒙住眼,涌出的湿热顺着指缝溢出。   她觉得这个男人——   什么都敢乱想!居然胆敢把“拖累”这种词往自己身上套!   必须,必须接受一点惩罚!   林知微咬着唇,纱布不拆了,哽着嗓子说:“你的冻伤已经好了。”   陆星寒茫然点一下头。   她转身去锁门,拉窗帘,回床边把他往里推推,踢掉鞋上床,点着肩膀直接把人推倒。   “身体机能全都正常了。”   她抹掉脸上的水,细白长腿抬起,跨坐在他身上,俯下身,胸前的饱满起伏故意跟他轻轻相碰。   好多天未曾旖旎接触的身体顷刻撩起火苗。   陆星寒的呼吸顿时加重,按住她的腿,“宝宝……”   “叫我也没用,”林知微垂下的发梢蹭着他的脸,她温软手指捏住他的下巴,慢慢低头,唇印上去,“你想这种傻事,要接受惩罚。”   她轻吻一下,细细舔吮,但在他张开口时,她马上离开寸许,偏不让他如愿。   陆星寒手指不禁收紧,胸口快速起伏,难耐地压着她搂向自己。   林知微反手扣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动,转而主动贴近她,甜热气息软软拨过他的耳畔,声音低柔,“说了是惩罚,你得听我的话。”   她想想陆星寒暗自担心的那些就心酸心疼得要命,不能轻易原谅他,她扯下腰间的丝缎腰带,绕了两圈把他手腕绑住,压在头顶。   目光再描摹下来,俊美无俦的男人,眼睛被雪白遮挡,露出的额头饱满,鼻骨高挺削直,嘴唇刚被她润湿过,正泛着柔软潮红,隐约露出渴望着她的舌尖,任她予取予求,让人看一眼都丧失理智。   陆星寒一定不知道他有多诱人。   他也一定还不清楚,她到底有多爱他。   林知微合上眼,唇沿着他扯开的衣领若有若无厮磨,一寸寸滑过修长脖颈,停在喉结上以吻撩拨,再到他敏感的耳侧。   “今晚,你要听我的话啊,”她贴在他的耳边,红润唇舌勾缠,听到他愈发急促的喘息,继而主动地、绵软地开口,轻柔裹着热浪,叫了他最想听的那两个字,“老公——” 第97章 九十七只崽   黑色绸带不松不紧绑着陆星寒的手腕, 系在床头的罗马柱上, 他的唇被吻封着,所有狂涌叫嚣的滚烫爱意和欲求, 她全盘接纳。   他爱听的那两个字不时在她口中重复, 开始时有意,后来则变成本能。   从蓄意招惹, 再到最后酥软无力的低吟。   在她实在抵不住,撑着他胸口腰软得抬不来时,陆星寒轻而易举挣脱绸带的束缚,急切地翻身把她压下。   林知微咬着手背晕乎乎想,所以……体力不够搞不定全程,中途被强势反扑, 这到底算谁惩罚谁啊!   等到偃旗息鼓, 呼吸平稳,天早黑透了,林知微披着陆星寒的衣服坐起来,把他的头垫在腿上,调暗室内光线, 一圈圈拆掉他的纱布。   他眼廓的红肿完全消了, 小扇子似的睫毛不安地轻抖, 林知微用指尖拨了拨, 含笑逗他, “睁开看看, 你家宝宝是不是还那么可爱。”   陆星寒屏息, 慢慢抬起眼帘,柔和浅淡的光透入,没有刺激,只是照亮视野,勾勒出她的轮廓。   他一眨不眨望着她,半晌说:“有点变了。”   “变了?”   陆星寒一本正经点头,“变得更可爱了。”   林知微捏他鼻尖,“别以为嘴甜就会放过你,我跟你说了那么多次,三五天会好,没有后遗症,不影响视力,你还敢自己瞎想!”   “我告诉你,就算这次你真看不见了,受伤不能动了,出再大的事,我都不会骗你,更不会离开你半步,”她用了力,把他冷白的皮肤捏红,“瞒着我偷偷胡思乱想,你说你该不该受罚?知不知道错了?”   陆星寒眨巴眼睛,贪婪地盯住她看,默默恐慌好几天的小心思彻底消散,眼睛恢复的事实终于在心里扎了根,他忍不住转身搂紧她的腰,“我错了——那我还想受罚行不行?”   他仰起脸,一双明澈剔透的眼汪着水,叠着音央求她,“还想还想。”   林知微红着脸拍他头,“想什么想,袁孟等你回电话呢!”   她的衣服只是披着,没系紧,陆星寒三两下蹭开亲亲,顺势扑倒,含糊说:“我心里有数,别担心,你先心疼心疼我,再叫我两声——”   “叫……叫什么!”   陆星寒理所当然,“叫老公——”   她咬牙,“……不要。”   室温不够高,陆星寒扯过被子围住她,仔细包好了才沉下身温柔顶|入,低低地哑声哄:“宝宝乖啊,我想听。”   陆星寒说了心里有数,那就是已经面面俱到,连各种时间点和细节都妥善安排好了。   当天深夜,是国内的中午,他拥着林知微轻轻拍,电话给袁孟拨过去,语气稳定,“后天星期五,是姓赵的结婚纪念日,他一直标榜爱妻,按惯例肯定会发微博,还会买热搜总结他们夫妻的多年情深。”   袁孟听了就生气,“这人太恶心了,谁能想到这副脸面背后,动不动就家暴,他老婆根本没有人身自由。”   陆星寒冷声说:“所以就选在这一天,把引线点了,让他不用花钱动水军,真正因为个人感情上一次热门头条。”   上次和陈令仪的私情被姓赵的给压了,这次,看谁还有本事压得下去。   星期五凌晨十二点半,国内的午休时间。   酒店房间里,三台电脑同时开启,陆星寒和林知微紧挨着坐在沙发上,许黛靠在窗边严阵以待,不断刷新页面,忽的轻呼,“好了!最后一段,我马上给袁孟传过去,锦上添个花。”   凌晨一点,国内大部分人午饭结束,短暂的休闲空档。   赵导不出陆星寒预料,和前几年一样,选在这个流量较好的间隙,发了条真情实感的微博,配上妻子结婚到如今的照片,口吻相当恩爱甜蜜。   早买好的营销号们兢兢业业跟上,图文并茂总结赵导多么深情厚意,在娱乐圈里多么珍贵难得,底下粉丝路人一片感动,纷纷表示“又相信爱情了”。   十五分钟后,赵导的名字跳上热搜,热门里也全是他的爱妻事迹,连带着新电影宣传,整个中午时段被他霸屏。   陆星寒拾起手机,“袁哥,五分钟。”   袁孟秒回一个OK。   五分钟后,一个不知根底的空白小号横空出现,发布了一段类似恐怖片一样的短视频,几个有影响力的大V咋咋呼呼转发,立刻引起广泛关注。   视频中剪辑了几个片段,场景都在同一间病房里,一个过份消瘦的中年女人坐在床边,垂着头神经质地喃喃自语,哭哭笑笑,多次猝不及防抬起头,对着空气嘶喊:“赵显宁!你说了娶我的!”   “说好等我红了,等我工作室大了……你离婚!娶我!”   “你要是敢骗我,”她狰狞地咬牙切齿,“我要你不得好死!”   网友们震惊过后,迅速有人指出,“如果没认错,是两年多前疯了的那个……陈什么仪么?”   对,陈令仪。   这一提醒,用不着袁孟动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有人在,当初陈令仪闹大的种种事件哗啦掀起,直播中她被警察带走神经错乱,大吼着赵导名字的画面再被揪出。   如果真的如赵导当时所说,全是空口污蔑的抹黑,何至于一个疯子时隔两年多,还一口咬定地念念不忘?   陆星寒对着话筒说:“继续。”   小号随之抛出真材实料的炸|弹。   新的短视频,分三段发布,画面清晰音质合格,拍的全是赵导和陈令仪私下幽会的场景。   其中两段是陆星寒潜心挖掘到的,另一段让人观感不适的拥吻,则是靠许黛的关系找来。   车库、KTV后门、甚至片场树林里,两人五官录得清清楚楚,氛围堪比某种劣质小电影。   实锤砸脸,话题瞬时引爆。   林知微有些紧张地攥着手,被陆星寒包住,拉到腿上轻抚,“这才刚开始。”   她深呼吸,点头,“比预想的程度更激烈。”   要放平常,或许不至于群情激动,但偏就卡在赵导每年一次猛秀恩爱的点子上,热门里跟妻子的照片还没凉,这边和陈令仪的婚外情已然烧出大火,两方对照,无比讽刺。   林知微时刻关注赵导的动向,“他还没反应。”   许黛笑眯眯把手机屏给她看,“座谈会的下半场刚开始,这可是绝对官方的,他再大胆子也不敢动。”   许黛丈夫身兼电影协会主席,特意挑在今天,响应号召,集合同行开了场整|风肃|纪的大会,无数媒体在场外等待采访这些圈内大咖。   赵导人就在会场内,时刻受着管控。   与此同时,在袁孟了无痕迹的推波助澜下,陈令仪当时犯下的恶事被一件件拎出来铺在公众面前,包括赵导那些宛如亲自打脸的撇清声明,到现在再看,俨然某种急于斩断关系的恐慌狼狈。   有心人都看出,这不光是单单一段婚外情。   陈令仪身上可还背着悬而未决的命案,以及她造型工作室旗下数个女孩的安危清白。   陆星寒扫了眼时间,再次通知,“下一步。”   袁孟时刻待命。   小号的粉丝数正在持续暴涨,一旦有新的发布,秒秒钟被推上高潮。   这次发布的内容,更叫人跌破眼镜。   不止陈令仪,连续四段视频,男主角不变,暧昧情|事不变,女主角却是四个不同的女人。   吃瓜网友们打了鸡血似的群情澎湃,其中自然有火眼金睛,没用多久,纷纷扒出四个女人的身份背景,无一例外,居然全是游走在各大剧组的造型服化道具负责人,陈令仪,只能算其中一个。   这下是彻底炸了锅。   各大APP紧急推送最火爆新闻,标题怎么惊悚怎么来,赵导维持多年的爱妻人设,一下子塌得满地狼藉。   林知微手心都是汗,问陆星寒,“还有是吗?”   陆星寒顺顺她的背,“还有一段,把这第一波暂时收尾。”   赵导的微博完全沦陷,铺天盖地的骂声要让服务器瘫痪。   陆星寒勾勾唇角。   这才哪到哪。   又过十分钟,舆论发酵到新的顶峰时,小号适时送上热辣新料。   这次图频齐全,热门上那个还在被赵导拉着卖人设的女人,他所谓的深爱妻子,脸色晦暗,长发披散,在半遮半掩的窗帘后,被丈夫拽着头发甩开。   远景镜头拍摄,虽然没有声音,但画面足够鲜活。   证据确凿的家暴。   窗帘开口里,赵导的脸偶尔闪过,似能把人生吞活剥。   如果之前还只是八卦范畴,部分人不感兴趣,那么到现在,则是引起真正广泛的滔天公愤。   陆星寒通知袁孟,“这一波先到这里,下线,控制好舆论,后天继续。”   说着他朝许黛略扬手,许黛收到信号,马上给自家老公发信息。   代表首战收尾时间已到。   三台电脑同时切换到座谈会会场之外的直播页面。   这是首次正式会议接受媒体群访和允许同步直播,记者来的非常多,和镜头一起等着大门开启的一刻。   之前大家准备了不少关于各位大导新作品的提问,现下全被爆炸新闻冲花了眼,一股脑聚在门前,蓄势待发等着困住当事人。   时间到,座谈会准点结束。   外面的噪声已经大到不能忽视。   赵导的座位安排得离门最近,按惯例和礼仪,都该他先走,各位导演个个消息灵通,会议刚一落幕,纷纷知晓,更不可能出去替他挡枪,默契地留在原位不动。   大门缓缓开启,长|枪短|炮齐刷刷对准。   赵导无路可退。   直播画面里,他刚面无人色地一露头,立刻被如狼似虎的记者们包围淹没。   画面乱成一锅粥,不用看也知道他的惨状。   陆星寒盯了两秒,扣上电脑,淡笑着搂住林知微,“乖,咱不看了,没意思,后天那场更好玩。”   他耐心接近姓赵的两年多,温和无声地渗透进他的生活。   秉性、恶习、交际圈、做的无数龌|龊事……   在姓赵的以为他纯良无害、懵然无知时,他已经一点点将把柄尽在掌握。   这才只是一小半,他还要等后天那个更重要的时间点。   人做过的恶事,欺辱过的无辜,总要付出应有的代价,不论早晚。   许黛长舒口气,莫名小兴奋,有种参与打了胜仗的激动,她小声把赵导骂了一遍,优雅起身,一看不知不觉天快亮了,于是问:“大家的伤都稳定了,今天宣传片正式复拍,知微,你能去吗?”   不止林知微和陆星寒,那天跟林知微一起留在雪地的几个人也算在内,暴风雪时,陆星寒怒而离开,留下的救援队遭到群起攻之,加上被陆星寒的选择震动,良心发现,在半小时后进去第一个避难屋救援。   留下的几个人生死一线,回来时最轻的也是重度冻伤,好在没出人命。   “能去,”林知微举手,“说实际的,成绩还挂钩呢,我要是再不毕业——”   “你再不毕业,我真熬不住了,”陆星寒揉揉她的头发,朝许黛笑笑,“我眼睛没事了,陪她一起去。”   小睡了两个小时,天亮后,陆星寒扫了眼袁孟的实时汇报,一切都比预期中更好。   他把手机关机收好,换了台低温专用的电话以备联系,又带上这次进雪地专门配备的对讲机。   出发时,陆星寒想骑车带她,被严词拒绝,“你眼睛刚好,闹什么,不准。”   “微——微——”   “不——准。”   好吧,听老婆的才有好日子过。   天很晴,温度比前些天回升不少,趋于每年同季节的稳定温度,雪原里的大片松林恢复原貌,苍翠点缀,不再那么白茫单调。   摩托车轧雪飞驰,陆星寒乖乖做乘客,林知微从背后搂住他的腰,双手被他紧攥住,半点不敢放松。   深入雪地以后,各团队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经历过生死危机,当时暴露的本性都成了大家的不愿启齿,林知微她们也没有再提,合作而已,拿出成绩就够了。   林知微挑了块最安全,视野最好的地方给陆星寒,“崽崽听话在这儿自己玩,我先去忙。”   陆星寒失笑,“……我八岁之前,你总这么跟我说。”   林知微踮起脚戳戳他额头,“那怎么啦,八十岁你也是我崽崽。”   忙是去忙了,可是某道目光越过杂乱人潮紧迫盯她,即使隔着镜片也不影响存在感。   林知微努力不去关注他,跟许黛全心投入工作,她找到状态后效率极高,寻着空才远远地偷偷看一看。   结果发现,现场不少人都在偷看他。   不乐意。   而且仔细瞧瞧,陆星寒正蹲地上,不知道在干嘛。   林知微心里痒,趁着打理好一个模特的短暂两分钟,一路小跑到陆星寒身边,俯身一看,他居然堆了一圈小雪人。   一个长头发小姑娘配一个小兔子,动作表情还都不一样,娇憨可爱得不行。   陆星寒仰脸笑,“小兔子像不像我。”   林知微蹲他身边,小心翼翼碰了下兔子耳朵,“像。”   陆星寒认真点头,委屈巴巴,“宝宝你看,人家小姑娘都把自己的小兔子带身边的……”   ……好的,懂了。   林知微安慰地蹭蹭他脸,拍拍雪站起,张望一下进度,“等把这几个模特的衣服配完,那边清净了就喊你过去。”   她说到做到,手上的忙碌刚停,马上要朝陆星寒招手。   但揣在怀中的对讲机却先一步响了。   耳机里沙沙轻响过后,陆星寒的声音清晰传来,干净低柔的声线,字字带着笑意拂过耳朵,“准备好了吗?属于你的小兔子,马上要朝你——飞奔过去了。” 第98章 九十八只崽   林知微敞开怀抱, 接住飞奔扑来的巨型小兔子, 当随身挂件带身边。   小兔子不甘只做吉祥物, 没一会儿就把她的工作套路摸清, 眼明手快地直接顶替了助手, 配合战打得相当到位。   许黛都忍不住抽空给他竖大拇指,逗林知微,“你这贴身助理身价可太高了。”   陆星寒像小尾巴似的黏在林知微后面, 纯良表示, “我很便宜的。”   许黛故意说:“哦——大明星,既然便宜, 那边品牌商可垂涎着跟你合作呢。”   “那可贵了,”陆星寒面不改色,眉梢微扬, “他们请不起。”   林知微捂嘴笑,朝他勾手指, “走吧大明星,咱们要换场地了。”   陆星寒勤快地背起工具箱, 亦步亦趋贴着她,有点什么沟沟壑壑雪深雪浅,都轻松把她拦腰抱起, 看得全组女生眼热得嗷嗷叫。   宣传片的剩余内容用一天半拍完, 到隔天午后, 导演宣布任务圆满完成, 许黛当时就以第三方的身份, 整理了几天来的工作日志报给林知微的伏地魔导师,导师那边更快,分分钟回来一个超高分。   林知微盯着分数看两秒,“……这个意思是,我毕业了对吗?”   许黛笑着抱她一下,“老顽固说证书会快递给你,要你有空领着星寒多去看他,恭喜,我真正的关门弟子。”   好不容易,总算是跨过了这道坎。   分隔两地的酸楚想念,以后再也不要沾染。   林知微心里涨满,说不上想哭还是想笑,自然地想拉陆星寒的手,扑了空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她转头四处找时,陆星寒踩着酒店的木质楼梯上来,下午的阳光和煦融软,越过窗棂拂在他平直有力的肩上。   那么高大,也那么温柔。   他拿出藏在背后的一束假花,“祝贺我家宝宝毕业。”   她惊讶,“花哪来的?”   陆星寒有点小羞涩,“楼下大堂的花瓶里借的……”   他低头瞧瞧,“确实有点丑,临时买不到别的。”   林知微笑着退了一小步,“你好看就够了,”她又继续退,歪歪头,“星寒,你撑住啊,我可要过去了——”   哎?   陆星寒本能地张开手臂,林知微已经开始加速,飞着眼泪跳到他怀里,被他一把搂住托起。   许黛赶紧捂眼睛。   她埋进他颈窝里,眼角潮热沾湿他的衣领,哽咽说:“星寒,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陆星寒双臂收紧,侧头连连吻她,喉咙里堵了好半天,最后只鼻音闷重地挤出一个字,“好。”   晚饭的时候,酒店的服务生通知大家晚上八点以后有极光,应该是近段时间以来观赏效果最好的一晚,如果想看,可以去距离酒店不远的露营区里等,有保暖的小帐篷,透明顶,可以躺着看。   陆星寒双眼亮闪闪,在桌子底下勾林知微的手指。   七点刚到,陆星寒要提前去占位,许黛惦念着明天赵导的后续,有些不安地来问:“后面到底是什么安排,让我定定心好不好?”   陆星寒和林知微相视,酒店里的住客在走廊里来往频繁,门板也挡不住嘈杂,林知微突发奇想,“我们不如去帐篷里说吧。”   露营区人还不多,每个帐篷里都亮着暖黄小灯,衬得夜幕更深,星辰遥远。   拉紧帐篷门后,陆星寒干脆把袁孟的电话也拨通,来个全体座谈。   袁孟训练有素地先行汇报目前进展,“姓赵的完全焦头烂额,一起捅出来的问题太多,实锤太硬,而且事发时他身不由己,所有可能挽回的时机都错过了,到现在他的公关团队也没琢磨出什么应对办法,倒是他老婆这次挺勇敢的,站出来添了不少火。”   他说完不禁忧心,“星寒,以他的现状,你确定他明晚还能弄局?”   陆星寒冷笑,“越是风口浪尖,他越需要保持核心小圈子的关系,别人也就越想拿他寻寻乐子,局不但不会散,还会更准时,铺得更大。”   “说到底,是第一波对他的威胁只卡在了男女关系上,我们故意空了一两天没动作,他会断定要曝的是私生活而已,”陆星寒眉目森森,“他精神放了松,反而容易放纵。”   许黛听得着急,实在忍不住问:“到底什么局?”   陆星寒抓着林知微的手扣紧,回忆着两年来的所见所知,沉默片刻,拧眉说:“姓赵的有一个近身小圈子,左边是陈令仪那群跟他关系亲密的幕后团队领导者,右边是大投资商和某些圈内人,他像个皮条客一样在中间,拿造型服化那些新入行、容易摆平的新人女孩做交换,换取关系和大额投资。”   许黛目瞪口呆。   林知微虽然大致清楚,但陆星寒一直不忍和她细说,到现在才算彻底明白。   要不是陈令仪怀着“工作室做大,以后能红”的梦,需要她的工作能力去打拼,她或许也难逃厄运。   陆星寒不敢深想,后怕得心口颤栗,艰涩说:“听话配合的都想要名利,不听话的更容不下,姓赵的一一掌握她们弱点,没有弱点的,就去制造,假学历、毁名声、被逐出圈混不下去,是最常用的办法。”   他闭了闭眼,把林知微揽得更近,“他造学历轻车熟路,还怕忘记分别留了底,有次他喝得太醉,怕我不相信,忘乎所以跟我炫耀,亮出来一部分,随手翻的时候,我看到知微的就在里面,当时真的——”   想杀人。   想把那个渣滓挫骨扬灰。   手心硬生生硌出血口才勉强忍住。   林知微连忙环住他的腰,安抚地反复轻揉,心里酸得软烂。   星寒这条路走得多艰难,她知道的或许连万分之一都不到。   许黛脸色苍白地喃喃,“你太不容易了,如果我能早点帮你们,唉,”她叹气,“时间有限,我找到的那段赵导和陈令仪私下传递学|历证书的照片,只拍到封皮,远没有真正带有知微名字的底版内页效果好。”   陆星寒调整呼吸,摇了下头,“非常有用,他们经手的过程我一直没找到,现在能补足,万无一失。”   他抬头望了望透明棚顶外的夜空,“他们小圈子每个月初一十五大聚,人齐全,群魔乱舞,明天正好是十五,铺垫全部做完了,等聚会开场,证据一起抛出去,警方会及时去敲门。”   袁孟在电话里沉声保证,“放心,我这边都妥当,后顾之忧也没了,许老师的先生跟我联系过,警方那边的行动绝对迅速,一视同仁,不会出纰漏,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牵连。”   八点到了。   露营区的人逐渐多起来。   跟袁孟的通话结束。   许黛深吸口气,“你们小情侣再聊聊悄悄话,我心里有谱了,换个帐篷去看。”   陆星寒却搂着林知微先行站起,“许老师,您在这吧,我带微微去个特别的地方。”   这一望无际大雪原,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林知微不在意,去哪都好,反正跟着他。   露营区斜前方有间管理员用的斜顶小屋,外形像童话故事里的一样,不算太高,侧面还有梯子,以便平常上屋顶除雪用的。   陆星寒给她把围巾裹好,拉链拉到最高,指指上面,“宝宝,怕不怕冷?”   林知微眼睛闪闪,“不怕,我们上去。”   她穿得圆滚滚,慢腾腾顺着梯子爬高,就看到深红屋顶坡度不大,有一小块平台,上面连超厚的棉垫子都摆好了。   陆星寒骄傲地指指自己,“我准备的,这地方是不是比帐篷好多了?”   林知微踮脚亲亲他冻红的鼻尖,“你最厉害了。”   两个人在垫子上紧挨着坐下,忽然又不说话,偷眼瞧着对方,各自有点小心思。   夜幕依然是黑的。   三秒还没到,陆星寒先受不了了,拽拽她,“宝宝,你想什么呢。”   林知微把手伸进宽大衣兜里,攥住一个玻璃盒,轻声说:“有个小东西想送你。”   陆星寒睁大眼,“我也有个小东西想送你!”   怔怔对视一下,一起傻笑。   林知微摩挲着焐热的东西,朝他眨眼,“我的在兜里。”   “我的也是!”   她笑弯了眼,“那我数三二一啊,同时拿出来。”   三个数字数完,两只手分别捧出来的东西在半空中小小一碰,同样质地的玻璃罩发出悦耳轻响。   林知微和陆星寒的目光黏住。   玻璃罩里是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小雪人,一个高大些,一个娇小些,圆圆肚子上分别刻着“崽”和“微”,连表情和头上戴的帽子都如出一辙。   就是酒店后院里,被暴风雪吹坏的那一对。   可明明是特殊定制的东西,居然相像得如同复刻。   陆星寒好一会儿没眨眼,“宝宝……你没见过我堆的那个。”   林知微笑出声,“可是听都听了几百次,不看也知道长什么样子。”   她脸颊上洒着星光,眼瞳如水,“怎么办,撞礼物了。”   “我做主了,”他低笑,“让它们俩赶紧成婚。”   说话时,后方的露营区里蓦地传来连续的大声惊呼。   天地在不知不觉时全然变色。   软绸般轻扬的巨大光缎铺满天幕,碎钻似的繁星随之黯然,世界停止呼吸,仅为此刻的昳丽夺目。   从前存在于传说里的景致,近得仿佛伸手可触。   陆星寒转过头,目光回到林知微的侧脸。   怎么办,连极光也吸引不了他,什么都及不上微微任何一点的好看。   他动作轻柔地把她围巾拨开一些,露出血色充盈的唇。   真乖。   真可口。   陆星寒胸中火苗跳动,倾身过去软软地吻上。   她下意识发出的气音被他吞没。   林知微搂住他,扬了扬头,加深。   唇舌紧密贴合,陆星寒的声音糅杂着苦等许久的沙哑,“宝宝,我们公开吧。” 第99章 九十九只崽   许黛站在帐篷门口, 含笑张望着不远处屋顶上相拥的两个身影。   漫天极光下, 画面美好得让她捂胸口。   少女心这东西, 哪个年龄的女人都有嘛。   她拿出相机,镜头拉近, 取最好的角度连拍数张,心满意足提前离开,按约好的时间去找整个片区监控摄像的负责人,调取陆星寒背着林知微从雪地回来时拍到的录像。   那时陆星寒骑走的摩托车信号突然消失, 无法取得任何联系, 救援队又全体去营救其他人,她急得要死。   等到人马回来,天也晴了,决定沿路去找时,负责盯监控的人传来消息,说在架设最远的那台预防兽袭的监控探头下, 出现了他们的身影。   许黛立刻带人带车冲过去。   事后才清楚摩托车坏在中途,而陆星寒并不知道信号消失,如果傻等在原位,必定损伤惨重, 还好他当机立断,又足够坚韧。   许黛想要的就是陆星寒背着林知微, 刚刚蹒跚出现时的片段。   要是她预料的没错, 等赵导落网, 小情侣眼看着要公开了, 到时候肯定全网爆炸,她这个做老师的帮不上大忙,但有些能够推波助澜的细节工作,她一定要提前准备好。   赵导惯例开局的深夜,是加拿大当地时间上午八点。   拍摄结束后,团队里各组成员先后离开,这个时段正好是出行高峰,酒店里楼上楼下声音纷杂,谁也不知道匆匆经过的某间普通客房里,有人正手攥着即将扭转无数人命运的引线。   一门之隔,房中气氛凝固,三个人的位置和上次相同,各守一台电脑。   扩音器里,袁孟语气严肃,“别墅大门关了。”   关门,意味着开局。   初一十五的核心小圈大场,陆星寒从没有亲眼去见过,但凭赵导平常骄傲透露出的种种,足以知道多么不堪入目。   他握住林知微发凉的手,问袁孟,“人数多吗?”   袁孟小惊叹,“和你预料的一样,比上次的多,可惜梁忱父亲露个脸就匆匆走了。”   陆星寒唇角冷勾,“露脸就能拍到照片,不亏,他早晚跑不掉,”他扫了眼时间,“等别墅里灯光调暗,马上把第二波爆出去,发酵到里面的人知情时——”   等他们知情时,前门后门全被警方守住,一个也别想跑。   三十分钟后,北京时间深夜十一点半,新的炸|弹毫无预警地引燃抛出,瞬间爆开了国内娱乐圈近年来最为地动山摇的不眠夜晚。   警方的行动风驰电掣。   据说还有提前嗅到内部消息的媒体埋伏在附近,冒险拍到别墅内荒淫一角,甚至还有遗落在地上的多支注射器,随后被押解出大门送上警车的一个个身影,哪个都是平常呼风唤雨的圈内大人物,俱是神色迷离瘾性发作的丑态。   许黛的丈夫作为电影协会主席,以官方名义第一时间出面高度关注,把舆论推向顶峰。   他暗中帮忙把控走向,借着连夜搜查赵导各处私宅,寻找藏匿非法品的机会,按陆星寒提供的地点,将赵导留底的所有伪造学历尽数翻出,配合着袁孟提前公开的种种实锤,将他暗箱操作多年的整条钱色交易线,完完整整公之于众。   林知微禁不住肩膀绷直,紧盯着屏幕上的一叠叠证书,特殊拍到了写着她名字的那一张,以及曝光视频里,赵导跟陈令仪私下传递的“全球排名前三设计院”的学历封皮,还有陈令仪亲口说,“这女孩能力特别强,我要留着用,别动她”。   从电影节回国的飞机上起,重压在她身上的委屈脏水,在此刻终于彻底洗清。   她反手攥住陆星寒的手指,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星寒,你做到了……”   她低头揉揉眼睛,皱眉看他,“我到现在也不敢相信。”   当初觉得天方夜谭一样的计划,对他们而言参天大树似的存在,竟然真的被他连根锯断。   陆星寒托着下巴,乖巧地侧头朝她眨眨眼,“快亲我一下奖励。”   林知微被逗得一下子破涕为笑,捏着他鼻尖晃晃,凑近了轻吻,小声说:“老师还在呢。”   许黛忙挡脸,“咳,你们继续,我可没看见啊——”   警方连夜审讯,到国内凌晨天亮时,当年赵导和陈令仪联手逼死的女孩,多年来坑害过的无数行内新人,以及跟他有过交易的圈内人士们再也遮掩不住,真相相继浮出水面。   牵连最大的影视圈几乎一夜洗牌,连塌几座大山,还有不少在持续震出裂痕。   陆星寒揽着眼圈红红的小媳妇站起身,帮她舒展筋骨,“剩下的戏让他们继续唱,咱们该准备回家办大事了。”   “昨晚上你说公开……”林知微戳戳他,“真的?”   陆星寒开心地扬眉,撑着膝盖低下身,贴近瞧她,“是不是迫不及待?”   林知微原意是想说等这波过去,稳妥啊循序渐进啊什么的,被他这么一闹,干脆不顾忌了,眸光流转,背着手倾身,把距离拉更近,音调婉转,“是啊,迫不及待——赶紧把你据为己有。”   陆星寒耳根一热,忍不住要亲她,被她敏捷躲开,闪去许黛身边。   许黛大叫着拿电脑挡,“秀恩爱的千万不要误伤我——我正忙着给我乖徒弟正名呢!”   黄金时段,风口浪尖。   许黛正装大号出场,正式宣布林知微成为自己的关门弟子,多图晒出她这两年多以来极其漂亮的优异成绩,并装作刚刚知情,怒斥赵导和陈令仪给她带来的污蔑和误解委屈。   袁孟配合完美,把当初林知微遭受的种种逼迫不公,以及临危时的镇定果敢全盘翻出。   容瑞如今算是当红小生了,第一个跳出来给姐姐抱不平,接下来谢晗也不甘寂寞出场,有他们带动,加上如今林知微的身份咖位截然不同,一大群合作过的纷纷出现帮忙发声。   许黛美滋滋看半天,忽然指着屏幕说:“星寒,我发现知微粉丝对你的要求很严格啊。”   林知微吃惊,“我还有粉丝?!”   “当然有啊。”陆星寒摸摸她头,好奇过去看内容。   许黛微博底下有条评论被分分钟顶到挺高——   “一直都坚信知微清清白白,不过当初最维护知微的陆星寒哪去了?现在地位高了,人红到飞升了,真是连心也变了,容瑞那么快站出来,他连句话都不说,还不知道在哪逍遥自在呢。”   下面回复刷刷新增。   不少骂他乱带节奏乱攀关系的,也有几个在默默加一,纷纷摇头叹息,“唉,人家陆星寒多红啊,早忘了最开始陪他出道的小姐姐了。”   陆星寒看得一脸幸福。   林知微不解,“……你这表情也太得意了吧?”   陆星寒变脸超快,转过头秒变可怜巴巴,眼睛水盈盈望着她,“虽然很高兴他们承认我‘最维护知微’,但还是委屈——微微,他们冤枉我,你快哄哄我——”   林知微忍笑,揽住他拍拍,“乖啦,等回家再哄。”   到当天晚上,林知微的声名完全正向,粉丝激增,赵导小团体则接连有人落马。   赵导大厦崩塌的惨状陆星寒毫无兴趣,他关注的只剩下梁忱父亲。   由于被“恰好”拍到了他在赵导别墅露面又匆匆离开,虽然没被现场抓包,可也受了不小波及,他本来就饱受丑闻困扰的偌大公司更是岌岌可危。   袁孟打来电话提醒,“星寒,他情况越惨,越急着想跟你续约翻盘,可能会加快针对你的动作。”   陆星寒笑笑,“随他,早点更好,况且他惦念着签我,暂时不敢动真格。”   袁孟想想也是,准备完全担心个什么,也跟着笑,“公开的事,你怎么打算的?”   陆星寒打算来波大的。   发个微博?太简单了。   来场新闻发布会?太死板了。   直接人前求婚领证一条龙?他倒是做梦都想,可无奈法定年龄还没到,现在求婚,那是空话,只会给知微带来不好影响。   陆星寒摩挲着中指上的戒指,低声说:“在国外应对不方便,先回国,看时机和麻烦哪个先来。”   许黛走得早些,等她离开后,酒店里剩下的除了陆星寒和林知微,仅剩这次宣传片拍摄的品牌方。   临行前,品牌方负责人主动来找,他还深刻记着林知微生死未卜时,陆星寒濒临疯狂的样子,每次见面都要激动地跟林知微绘声绘色描述一遍,来回戳她的心窝。   陆星寒受不了地挡挡,“我们也要走了。”   负责人动情地抹眼泪,“陆,我们这次是条副线,肯定跟你不相配,但今早刚接到上面电话,要我当面跟你沟通,主线品牌那边新一年的全系代言人,请你务必要考虑。”   林知微敏感竖起耳朵,主线可是如雷贯耳,过去的代言是两任百亿影帝,含金量相当高。   陆星寒神色不动,跟他淡然握手,“我会考虑,还要谢谢你帮我封锁消息。”   之前的险情当地官方和媒体是脱险后才介入的,上新闻的也是冻得住院重伤那几位。   陆星寒和林知微单线行走,被救起后没有露面,而全组所有人的行为都在品牌方的主控下,这位负责人相当殷勤地主动担起保密工作,才让小情侣关系半点没走漏。   负责人安排车,一路随行把他们送到机场。   气温还是很低,行人大多武装严实,谁也看不出谁的五官发色。   陆星寒格外轻松,搂着小媳妇一路在人群中大方穿行,登机前还给她买了块当地特色的小奶糕。   头等舱最前排,林知微坐在靠窗位置,陆星寒习惯性给她系紧安全带。   飞机上温度适宜,她扒下围巾,脱掉厚外衣,挖起奶糕刚吃一口。   收整好衣服重新坐下的陆星寒就眼馋地凑上来,不声不响眨着桃花眼看她。   “想尝尝?”   “想。”   林知微把勺子递到他嘴边。   他不接,盯着她说:“你先吃一点,我要你剩下的。”   林知微听话地含住,舌尖沾过,嘴角留了一些,正想再喂给他时,他手臂一揽,压过去在她唇上轻舔,嗓音低沉,意犹未尽,“好吃。”   十一个小时的飞行。   期间陆星寒完全不困,在林知微睡着时,光是指尖绕着她长发玩也津津有味。   落地时,林知微醒来,望着窗外熟悉的场景心跳莫名有些加速,她本能找出化妆包,“稳妥起见,我要补个妆。”   陆星寒笑弯眼,给她端着小镜子。   她简单几下整理好自己,飞机正好停稳,手机随之开机。   下一秒,一切都好像时光倒流,无数信息和来电提醒一股脑喷薄出来,昭示着有事发生。   袁孟的电话抢先第一个打进来,背景杂乱吵嚷,他嗓子变了调,“星寒!这次航班号没瞒住,现在机场里全是记者和粉丝!我安排了保安暂时把局面控制住了,你有个心理准备!”   “出什么事了?”   袁孟低喊:“中午星火娱乐放出消息,说你跟小林老师关系暧昧!现在知道你俩同机回来更疯了,都是专程来堵你们的!”   陆星寒乐了,“只是暧昧?”   袁孟一愣,“……对。”   陆星寒淡淡嗤笑,“我说了他想签我,不敢太强硬,所以才搞这一出来吓我,我要是害怕服软,他再澄清说是误会,多好的算盘。”   袁孟从焦头烂额里清醒,迅速平复呼吸,郑重说:“目前接机大厅的情况,比上次电影节返回时候再要严重三四倍,你们有两条路,要么走VIP,绕过他们,我去出口等,绝对能护着你们安全上车。”   陆星寒替他继续,“要么直接迎上去,把想说的话全说了。”   袁孟卡壳,“是……不过,星寒,这应该算是‘麻烦’先来了吧?”   陆星寒心里无比踏实安定,他目光落在林知微脸上,轻声问:“宝宝,人多你怕吗?”   林知微知道他要做什么,跟他对视两秒,摇头,“不怕。”   该来的总要来。   有些事既然注定发生,与其平淡退让,不如直面冲撞。   陆星寒安抚地摸摸她头发,对袁孟说:“‘麻烦’就是‘时机’,我选第二条路。”   “不是暧昧么?不是觉得我怕么?”他笑得倜傥,“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亲手打打梁先生的脸。”   等到机上乘客基本走完,陆星寒搂着林知微停在出口。   外面的吵嚷声清晰可闻。   林知微抬头看他,“这场面太熟悉了。”   上次被记者以学历的问题围堵,包围中她为了不牵连,故意撇清跟陆星寒的关系,让他受伤难过。   这次——   陆星寒在她额角上亲一下,“所以我喜欢,一样的地方,把上次不好的记忆覆盖掉。”   他握着她的肩,帮她把长发顺到耳后,“宝宝,准备好了吗?从这门出去,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了。”   林知微含笑瞧着他一脸期待的样子,“好——我的男人,请吧。”   绕过转角,两道身影同时踏出。   高大男人紧拥着怀里的女人,口罩墨镜什么也没戴,坦坦荡荡直面一瞬间狂拥上来的人潮和长|枪短|炮。   袁孟安排的安保非常得力,最快速度捕捉到目标人物,筑成保护圈把陆星寒和林知微护在其中。   粉丝们还在外围,看不太真切,最内圈的记者们全要疯了,个个通红着眼睛扑上来嘶喊发问。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会跟林知微同时回国?巡回演唱会结束后,你是去专程找她的吗?”   “你们是不是一直没有断过联系?”   “寒寒!有消息称你跟林知微关系暧昧,是不是真的!”   七嘴八舌,震耳欲聋,但“暧昧”两个字出现的几率最高。   陆星寒揽着林知微停住脚步。   他目光平静扫视,人群里不自觉安静,全部死守着他的回答。   “暧昧?”   记者们无不屏息。   “错了,”陆星寒扬唇,一笑颠倒众生,“不是暧昧,是我爱她。”   死寂。   窒息。   即将掀起狂浪时。   林知微略显不满地看看他,到这时候了他还要把可能的麻烦都揽给自己,她直视镜头,柔声更正,“准确的说,是我们相爱。” 第100章 一百只崽   不是单方面的谁爱谁, 而是相爱。   林知微清清甜甜一句话镇住了四周所有媒体, 也把陆星寒的心揉满了蜜,他双手抱紧她, 眸光灿似流霞,认真地点头重复,“对,我们相爱。”   五个字, 字字掏心, 掷地有声。   最善口舌的记者们全体呆住。   等等——什么情况?!   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根本不是他们事先以为的抓包现场慌乱否认, 从业这么久, 拍过的真假情侣不计其数, 可就没见过比这俩人更镇定大方的!   一个如日中天的顶级流量,一个备受关注的造型圈新贵,严格算算俩人还差着五岁半的年纪, 居然就……柔情蜜意地公开了?!   袁孟领着几个忠心小助理灵活地挤到近前,个个表情激动,站成两排,凛然挺着脊背侧身开道。   陆星寒把林知微往身前一护,轻轻推着走。   他可没空陪着记者们慢慢消化。   袁孟快步引路,低声说:“车在门口呢,咱们先离开机场, 后续的事情再另找别的渠道细说。”   媒体们受到冲击太大, 适当解释就好, 说多了容易断章取义, 不能给他们可乘之机。   目前的位置到大门还有五十米,趁他们反应不及,先走为上。   成功移动十米,震惊过去之后,人潮随之急涌,更混乱的提问和尖叫声充斥整个大厅,无数话筒镜头越过被挤到摇晃的安保,直愣愣往里伸,凡是可能触碰到林知微的,全被陆星寒提前挡掉。   “林小姐以前的访谈里不是承认有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吗?”   “是分手才跟寒寒在一起?还是中途劈腿?”   “当时不是说过跟再帅的男明星合作都不会被动摇?是不是没有做到?”   林知微正要澄清,陆星寒已然朝声音最大的记者清晰回答,“不好意思,她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就是我本人。”   再次全场愕然,继续顺利移动十米。   记者们心脏病要犯了,“寒寒,那你还说过跟她男朋友认识,觉得优秀相配什么的——”   陆星寒甜甜承认,“啊,没错,我说的是我自己。”   记者差点倒地。   再移动五米。   “寒寒,你亲口说过你的理想型是温柔漂亮的小姑娘,不论性格外貌,林小姐首先年龄就不符合吧?”   “还是说你曾经另有所爱?只是没有公开?”   “那么为什么会改变口味,喜欢比自己大很多的姐姐?是林小姐主动追求你的吗?”   陆星寒凉凉瞥一眼,无比清晰地回答:“跟年龄无关,从始至终,她是我唯一一个小姑娘,我没有理想型,没有口味,所有喜爱全是她。”   “还有,”他唇一勾,露出一点冷森森的小白牙,“她可是我辛辛苦苦追来的,您别太大声,当心吓着她。”   这什么超出大纲的剧情!   要不要句句回答都让人心脏病发作!   陆星寒扬扬眉,好得很,又一波惊吓,成功移动十米。   还剩十五米。   袁孟在前,已经破开最外圈防线,迎面等着他们的,不再是狂热记者,而是无数难以置信的粉丝们。   陆星寒脚步不停,护着怀里人紧跟袁孟,粉丝们看到他接近,冲击画面直轰眼前,有些承受不住尖叫出声,本能喊着她们私下对陆星寒的称呼:“哥哥——”   一声发出,千万响应,一时间声浪如潮,震得人耳中嗡鸣。   林知微反射性攥住陆星寒的手。   陆星寒安抚地握紧她,非常平和地笑笑,他左右看过,朝大家招了下手,食指竖起,抵在唇边。   粉丝们本能地全体噤声,紧盯着他。   陆星寒揉揉林知微的头发,笑容甜蜜,自然流露的深爱让人感同身受,不忍打扰。   他声线温缓,对她们说:“我在巡演时说过,会介绍你们认识的,那现在——”   “来,叫嫂子。”   最后十五米,安然通过。   袁孟和助理们筑好人墙护着小情侣上车,后面媒体和粉丝紧跟,声势排山倒海似的,袁孟眼明手快,闪身窜进车门,“哗啦”一声迅速关上,“开车!去新家!”   司机斗志昂扬应了声,方向盘一打,刷的冲出,分分钟过关斩将飙到机场高速,把尾随的车辆甩干净,在提前准备好的地点先后换了两辆车,世界彻底清净。   自从林知微出国后,陆星寒简直全能刻苦小劳模,袁孟省心得不像样,好久没经历过这种生死时速的现场冲击,好半天了还在喘,但他莫名兴奋,热血澎湃想跟两位主角感慨一下,一回头——   得了,少儿不宜。   后排座上,陆星寒身子一歪,依赖地靠到林知微肩上,牵起她的手十指紧扣,中指上的戒指轻碰出微响,他眼尾红了一片,糯糯拖着音,“我有名分了——”   他蹭了蹭,回想刚才情景兀自心跳,仰起脸痴痴望她,“微微,我有名分了!”   “什么名分,小古董,”林知微戳戳他脸,却也忍不住眼底潮湿,收拢五指跟他扣得更用力,轻喃,“我们再也不用躲任何人了。”   陆星寒软腻了好一会儿,稍稍过了做崽崽的瘾,又忍不住反手把她压怀里,转换角度做老公,“不用躲,以后无论工作还是休息,我们都在一起,管别人爱看不爱看,闪花他们的眼。”   林知微看他由软到强毫无违和,好笑地点头,但心口还是压着,公开后真正的风波还没到来,现在网上估计早炸了,而且星火娱乐一招不成,必然马上就有后手。   正想着,陆星寒快被打爆的手机又响,他扫了一眼,眸中浮出些许冷然,“微微,你猜这次是谁?”   林知微脑筋转了转,从他的反应里试探猜测:“……梁忱?”   陆星寒扬眉,亲她一下,“真聪明。”   第一通他没接,转而问袁孟,“这段时间梁忱来找过你吗?”   袁孟憋了半天,总算有机会开话匣子,赶紧说:“联系过我好几次问你的情况,我都没见他,找借口含糊过去了。”   说话间第二通紧接着打来,陆星寒按开免提,梁忱喘着气的声音急吼吼传来,“星寒,你就这么直接公开,是不是太冲动了?我爸放出的消息只是说暧昧,有挽回余地的。”   陆星寒一言不发。   梁忱窒了窒,主动转移话题,“我打电话是想提醒你,我爸手里捏着你的把柄,既然恋情的事捅大了,他没如愿,你就要有个心理准——”   “还有事么?”   梁忱卡住,支吾两秒。   陆星寒跟林知微对视,都听到了听筒里响起的某些杂声,似乎梁忱身边还有其他人。   梁忱吞吞吐吐说:“我看袁哥最近很忙……他是不是在帮你筹谋什么事?赵导宴会的晚上,是我觉得不安心,临时劝我爸离场的,我爸是无辜的,他也不清楚赵导是那样的人!结果没想到,当晚出那么大的事,我……该不会不小心撞上了你的计划吧?”   陆星寒目光凌厉。   袁孟一捶腿,无声喊:“妈的!果然是这小子!要不然直接一网打尽了!”   居然说他爸无辜,还有脸跑来刺探,听这动静,搞不好他爸就在旁边守着,等着抓陆星寒字里行间的把柄。   陆星寒调整语气,疑惑反问:“你说什么呢,我的计划?我筹备着自立门户,忙都忙不过来,不过说起来,真感谢让赵导落网的人,否则我还不知道他就是害了知微的罪魁祸首。”   他不再给梁忱机会,“至于你爸,”他淡声冷笑,只有轻蔑,“我等着他。”   话音落下,有瓷器怒而砸地的声响传出。   正主果然在场。   陆星寒懒得听,直接挂断,林知微满腹的话要问,可一眼瞥到窗外陌生风景,惊讶问:“我们要去哪?”   “新家呀——”   车转眼停下,林知微有点小迷糊,照陆星寒说,新家不止一个,这里只是第一站。   车门拉开,林知微左右辨认一下,认出这里是圈内各位明星大咖们的个人工作室聚集地,包括顶尖的造型服化工作室都在周边不远,整个片区算得上寸土寸金。   而在她眼前,是幢造型复古的米咖色三层小楼,大门敞开,里面隐约站着不少人影。   陆星寒先一步下车,夕阳披了他满身华彩,他眉目含光,朝她伸出手,“我的老板,跟我进去吧。”   他的……老板?!   林知微抓住他手晃晃,“什么情况?”   陆星寒手臂一揽把她抱下车,舍不得撒手了,干脆把人抱进去,边走边说:“小林老师的工作室一切准备就绪,就等老板回国正式入主,我又是个没人要的自由身,当然想求收留啊。”   他低头亲亲她,“再也不要跟你分家了,以后我就是你的艺人,你让我容身,我给你打拼。”   林知微要是再不懂他的意思就是傻子。   她一下子鼻酸得不行,泪湿着搂住他脖颈。   直到咳嗽声连响,她才惊觉已经进了门,再扭头一看,一楼大厅里满当当的人,何晚为首的造型小分队是一波,袁孟为首的星火娱乐旧部又一波。   两方人马分离许久,再次凑齐,竟然一个都不少。   何晚哽咽地扯着嗓子,“哎呦喂伤眼睛——我看到了啥!瞎了我的单身狗眼!”   林知微从额头红到锁骨,连忙推着陆星寒放下她,扑上去跟小分队的姑娘们一一拥抱,姑娘们一个赛一个的情绪失控,哭得凶猛。   陆星寒怕知微被惹难过,清清嗓子,“叫老板。”   “好的寒哥!”大家整齐划一,抹抹泪超听话,“小林老板——”   林知微脸更红,抬头环视四周,处处是她喜欢的设计风格。   陆星寒眼神示意大家散开去忙,走过去圈住她的腰,“都是我弄的,喜欢么?”   他低声,“一二楼是工作区,三楼跟下面隔离开,可以休息,是我们专用的,上去看看?”   工作区走的是明快简洁风,但一到三楼,入眼的全是暖粉奶黄,简直清新小蛋糕,生活所需应有尽有。   林知微心里的潮涌始终没能落下,眼里热辣一阵一阵高涨。   陆星寒的体温从身后笼罩下来,把她包进怀里,唇碰着她的耳尖,轻舔着滑下,嗓音沉而暖,“这里是临时休息用的,我们还有真正的新家,是你亲手挑的那套,晚点带你回去。”   他闭上眼,手臂用力,“从小到大,十几年了,我一直做梦能有那么一个地方,靠自己得来,里面没有其他任何人,只属于你和我。”   林知微想起在国外时,有次陆星寒曾让她选户型,发来好多小别墅的设计图。   那时他说着开玩笑,提前看看,原来根本不是。   他给她看的,承诺做的,希望有的,没有一件是空话。   林知微睫毛湿透,回身搂住他的腰。   脚步声从一楼径直往上传来,频率急促,林知微意识到短暂的温软结束,公开恋情后的诸多问题就在路上。   她抓紧时间踮起脚亲了陆星寒一下,积攒的疑虑重回主题,“星寒,梁忱说了好几次抓住你的把柄,你到底有什么可抓的?”   这圈里哪有比陆星寒更干净的人。   陆星寒拍拍她,想起一直没来及和她细说,笑着提醒,“你想想我以前的缺点。”   林知微茫然,“缺点?”   这个词离陆星寒未免太远。   陆星寒一下子美得不行,无形的大尾巴拼命甩,扑过去黏住她乱蹭,“宝宝你是不是特别爱我——我在你眼里没有缺点——”   “是是是,”林知微捏他脸,“快说正事。”   陆星寒低头笑,“我第一次在你面前崩形象,你还记得吗?”   不等林知微回答,袁孟正好敲门,“星寒,知微,来了!”他神色凝重,“跟你想的一样,那次回江城时和体校篮球队打架的视频,刚刚曝光了。”   林知微精神一凛。   陆星寒安慰地环着她往楼下走,“带你去看十八岁的寒哥打架,比现在上映的那些青春电影可好看多了。”   林知微急死了,“哪还有闲心看?”   陆星寒凑近她耳边,“别担心,这段视频,是我专门给星火娱乐准备的。” 第101章 一百零一只崽   林知微心里接连猛跳几下,渐渐想透关窍。   工作室一楼, 大门紧闭, 全员聚集。   墙面偌大的电视屏幕上, 定格着一段时长三分半的视频, 等陆星寒牵着林知微坐下后,袁孟按下播放。   最开始的画面有些摇晃, 拍的是傍晚街角残破的墙壁,拍摄者喘气声很重, 不停咽口水, 显然高度紧张,很快镜头转移, 一一拍过八|九个人高马大的体校男生, 然后定格在站到对立面的,那道修长身影上。   十八岁的陆星寒, 身穿江城三中校服, 扣着黑色鸭舌帽, 眉眼遮在阴影里, 唇角冷凝, 缓缓挑起一道不屑的弧线。   工作室屏息凝神的大家禁不住惊呼出声。   这什么热血少年漫男主角的出场方式!帅过分了吧!   轻晃的画面上,陆星寒森冷声线里还有些许青涩,“我只给你们三分钟。”   体校篮球队人人手里拎着棍棒,被这么一激当即炸了, 大步冲向他。   陆星寒不疾不徐把鸭舌帽反扣, 露出一双泛红结冰的桃花眼, 扯开校服外衣看似随便一扬,正好搭在不远的墙头上,他拿出口罩戴好,简单活动腕骨,正好体校队长逼到眼前,锋利的铁棍顶端朝着他太阳穴重重挥下来。   林知微脊背僵直,她记得太清楚了,那天晚上她苦等不到陆星寒,担心地出去找时,他一身狼狈游荡回来,孤伶得像只脏兮兮的小流浪猫,额角还流着血。   是这个时候受伤的吗?   她牙关咬紧,目不转睛。   陆星寒忙把她搂住轻抚,屏幕中情势瞬息万变,挥下的铁棍被他一把抓住,反手一拽抽走,猛地抬高,另一端直直捅在体校队长胸口,再携着气流横向扫过,一排壮硕男生竟无一幸免,全被撂倒。   赤手空拳的陆星寒,第一时间完成首波反杀。   工作室里惊呼声此起彼伏,大家几乎忘了这是麻烦,比看电影还入神,中途有人阴招偷袭致使陆星寒受了几处轻伤时,满屋全是哀叫。   从动手算起,三分钟一到,体校篮球队九个人全部趴地,没一个站得起来。   陆星寒拾起校服搭在肩头,目光噬人地盯着他们,暗哑语句砸得人头都不敢抬,“从今以后,要是再有人敢打林知微的主意,”他逆光而立,气势无比压人,唇间狠狠碾出两个字,“等死。”   视频至此结束。   林知微呼吸不畅,心口轰轰乱跳,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原来那场架,是为她打的。   何晚也迟迟回不过神,想起当时她还极力反对知微跟他在一起,现在再看这深情,她简直蠢哭了,不禁问:“这算很大黑点吗?男生年少气盛,打架打这么帅,又没什么血腥,不至于挨骂吧?”   袁孟严肃地切换页面,调出另一段刚被发布的视频,“如果只是这些当然不至于,但要看跟什么连在一起。”   他转头看向陆星寒,陆星寒攥着林知微的手,略一点头,示意他播放。   这段画质明显好了不少,是一长段分节的采访,出现的人数众多,大部分林知微都眼熟,除了体校篮球队外,还有三中和旁边技校的学生,看着比当年长大不少,是最近拍的。   星火娱乐就怕别人质疑,功课做得相当足,每个出现的人都严格证实了身份,以表明绝无作假,确实都曾是陆星寒身边的同学。   所有人众口一词——   “陆星寒最喜欢用暴力!上学时我们都挨过他的打!”   “整个江城的高中谁提起陆星寒不害怕,他就是校园霸凌!欺负同学!他做明星那么好的性格全是假的!”   “对,校园暴力,校园霸凌!专门欺负弱小!”   当年的技校小混混也出了镜,详细描述他在校门口的小巷子里怎么被陆星寒摁在地上揍,体校队长如今更高更壮,但控诉起陆星寒来义愤填膺,直言当年那场架是陆星寒赛后故意挑事,他身上现在还留着疤,幸亏当年有人看不惯,悄悄拍摄视频,留了证据。   “校园霸凌”是个让人谈之色变的词,别说当红巨星,就算是个素人,被曝光到网上也免不掉被骂死。   一时间气氛凝滞。   陆星寒正要开口,林知微比他更快,按着他的肩膀站起身,环视所有人,“正式应对之前,我有几句话想说,今天算是工作室运营的第一天,在场的你们也都是自己人,星火娱乐的挑衅已经逼到家门口了,大家应该清楚该怎么做。”   她声音明朗,字字清晰,“既然我是老板,那就趁现在先把原则讲清,从今以后,陆星寒的事高于一切,无论你们曾经隶属于哪里,既然决定留下,那就请大家不遗余力维护他,如果谁有二心,我绝不姑息。”   林知微清楚,这几天必定风波不断,是应对的关键时期。   而陆星寒一直在推高她,她更不能容许工作室里任何人有对他心存懈怠或不敬的可能。   工作室加起来二十余人,俱是神色端正,腰背挺得笔直,郑重点头回应。   陆星寒张了张口,仰头怔怔望她,眼里禁不住发热,幸福地一把圈住她的腰搂紧,喃喃喊她:“微微——”   林知微揉了他一下。   被温柔顺毛,陆星寒心口绵软地一碰就要化,他忍不住轻声叠音,“宝宝——”   能保护她真好。   能被她保护也真好。   林知微拍拍他,跟袁孟略一对视,袁孟了然颔首,招呼大家迅速各司其职。   网上早就翻天了,只有尚未曝光的工作室这一隅还算安静。   林知微蹙眉刷新了一下页面,冲到眼前的所有内容都不堪入目,越看身上绷得越紧,陆星寒接过她的手机放到一边。   她难受地望向陆星寒,“我能做什么?”   陆星寒把她拉到身边,看她脸色发白,哄着轻轻亲一下,“什么都不需要,该准备的我已经提前做好了,现在时机不到,先让某些人高兴高兴,等骂声再大点,让全网陪他一起看真相。”   真相?   林知微眨眨眼,吸了口气,“你是说,视频里那些同学……”   陆星寒笑得甜糯,眸光却灼人,“最开始有苗头的时候,我刚派人过去,他们就主动联系了我,说公司花钱黑我,要我有所提防,既然星火娱乐非要抓到把柄不可,那不如将计就计。”   他扬着唇,“他们刚才说的所有话,可都是我亲手写的台本。”   林知微知道他有准备,但没想到能这么彻底,再看他尽在掌握的样子,原本的忧虑跟着消失一空。   陆星寒还要给她详细解释,林知微手一挡,心潮澎湃,“不要剧透——我也要等着看真相!”   恋情刚刚公开,粉丝们本就备受冲击,战斗力微乎其微。   选在这个时候爆出校园霸凌的黑料,一直嫉妒陆星寒的别家粉丝简直狂欢,配合星火娱乐大价钱买的水军,不到一个小时,出道以来零负面的陆星寒遭到全网唾弃。   无数跟风黑如火如荼,在很多人以为他这次必然崩盘无可挽回的时候——   国内某领军媒体紧抓热门,即刻派出各地驻扎的外景小分队,分别探访视频中接受采访的那些陆星寒同学们,并特意采取全程直播,现场采访。   直播一开,涌入人数过多,系统瘫痪三次才勉强维持稳定。   群情激动的网友粉丝以为会是陆星寒人设崩塌的灾难性场面。   谁也没想到,绝大多数人看到的第一帧画面,就是挨揍的体校队长站在国内有名的体育大学操场上,纠结地问来采访的记者,“……如果我说实话,你能保证我的安全吗?”   记者似是一愣,敏感抓到重点,“你的安全有威胁?”   体校队长拧着浓眉,左右看看,欲言又止。   记者连忙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你的安全我们负责!”   体校队长咬咬牙,面对镜头,一抹脸,粗嗓门扯开,“妈的,全是星火娱乐那孙子强迫老子说的!老子是寒哥死忠歌迷好吗!上个月刚领全宿舍去看巡演,你瞧瞧——”   他一掏兜,拽出一叠皱巴巴的票根,真是陆星寒演唱会的门票,“到现在都没舍得扔!就因为跟寒哥是旧交,追我的女生都比别人多多了!”   记者彻底惊呆,“你说视频里的采访是假的?”   “全他妈是假的!”体校队长喘粗气,“当年打架怪我,我比赛输不起,故意挑衅寒哥那位心肝宝贝儿,挨揍还不活该?打完就没事了,我心服口服把寒哥当老大,星火娱乐硬是找上门拿我家人威胁,让我黑他,我没办法才昧着良心。”   他一抱拳,“寒哥,林姐姐,你们看着吗?我被迫的,要不你再揍我一顿吧!”   评论刷刷滚过——“满地男粉陆星寒,心肝宝贝儿林知微。”   直播切到技校小混混,小混混如今可是江城美发届首屈一指,他站在灯火通明的理发店门口,手一伸,指着三中的方向,泪眼汪汪,“星火娱乐恐吓我,我胆子小,不得已黑了寒哥,后悔死了!”   他真情实感,声泪俱下,“以前我上学不懂事,总想截三中的好学生抢劫,次次都叫寒哥给拦住,要不是他,我估计早进局子了,哪还能开这么大的店!我知道你跟美女姐姐在一起了,祝你幸福啊——”   评论再次点题,“人生导师陆星寒,美女姐姐林知微。”   网上舆论一时陷入无比尴尬的境地。   等等,刚才还全网黑呢?   天翻地覆要不要来的这么快?!   袁孟领团队不着痕迹介入,一点点拉回失控的风向,缜密谨慎地逐渐扭转局势。   林知微守着电脑看得跌宕起伏,心跳就没稳过,陆星寒在旁边喂果汁喂蛋糕,时刻注意她是不是会吃到脸上。   一经发现,立刻舔掉。   “星寒,记者也是咱们的人?”林知微紧张地回头问他。   陆星寒应着,“这家媒体是站在咱们这边的,采访也是我安排好的,”他说着,看到奶油蹭到她的嘴角,粉粉白白沾了一小片,他心头蠢动得不行,按住她的腰用舌尖勾掉,嗓音低沉,“放心看戏吧,所有你担心害怕的事,以后再也不会发生。”   直播绕了一大圈,视频里每个露脸的同学都出了场,所有人态度一致,给陆星寒道歉,强烈控诉星火娱乐,希望媒体能保证大家安全,并真正为真相撑腰。   全网哗然。   最后采访到的是如今小有名气的清华学神,国家奖项无数,他在镜头前推推眼镜,亮出一张毕业合照,指着上面的他自己和陆星寒,“我是寒哥班上的学习委员,以前软弱,总被人欺负,是寒哥一次次帮我解围,我才能专心学习考上大学。”   “校园霸凌?”他目光澄正,“恰恰相反,三中可能存在的校园霸凌,全被寒哥亲手遏制了,寒哥的厉害是用在正途上的,他在校期间,全校都安全。”   末了,学神微微一笑,“还有,林姐姐特别漂亮哦,寒哥超迷她,不管在外面多强,只要她一来,他就会变很乖,我们全班都知道。”   评论再次有气无力飞过,“嗷——寒哥迷姐姐,强势变奶狗。”   这下不止全班知道,全网都知道了。   直播结束。   舆论彻底爆炸。   公开的风波被星火娱乐的龌龊行为压过,粉丝们怒火滔天,被恶意引导的吃瓜群众们也挂不住面子,群情愤慨,一举攻陷星火娱乐,霸气声讨。   陆星寒本身路人缘就很好,这一下过后,被原公司陷害冤枉的心疼铺天盖地,加上以一对九这场架实在太帅,全化成粉丝数和热门安利哗哗上涨。   工作室还处在高强度集中的状态里,要压好后续的阵,再为下一波做准备。   陆星寒把吃喝给林知微喂完,接到体校队长的电话,比直播里嗓门更大,“寒哥,我表现还行吧?”   林知微凑过来听。   “挺好,”陆星寒低笑,“下次请你看演唱会。”   体校队长哈哈大笑,有点不好意思,“当年我找人藏起来拍那段打架的视频,还以为我能赢呢,想留着嘲讽你,没想到输那么惨,幸亏没删,这回用上了,多少帮到你一点。”   “谢谢你。”   体校队长更难为情了,“谢啥,我对你服气的,星火娱乐那孙子还想拿钱收买,也不看看咱老关系多牢靠,好了我知道你时间珍贵,不耽误了,那什么,”他补充,“你跟林姐姐好好的啊,她养大你不容易,当年我说过的混账话,我给你们道歉。”   “野女人养大的小白脸儿。”   这句话,被陆星寒用拳头和时间,彻彻底底击碎。   晚上十点以后,风向完全稳定,不但“校园霸凌”的风波彻底扭转,连恋情的接受度都歪打正着,跟着推进不少,越来越多人对陆星寒和林知微过去的羁绊好奇,何晚刷着页面,砸砸嘴点评,“我跟你们说,现在好奇的,全是未来CP粉预备役。”   这一波结束,下一波还没来。   陆星寒让袁孟安排全体出去吃个夜宵,转头问林知微,“微微,我们今晚住这里好吗?”   太晚了,风口浪尖,随便转移阵地多少有风险。   林知微连连点头,“当然好。”   楼上她才看了几眼,还没看够,况且真有突发状况,在工作室里好解决。   袁孟带人离开,今晚如果太平,他们各自回住处,明早上班时间再过来。   陆星寒先把林知微送上楼,下来仔细落了锁,检查好各处后迫不及待往上面跑。   刚踏上二楼拐角时,手机响起,显示固定电话,陌生号。   但一看到号码所在地,他立刻猜到是谁。   陆星寒背靠墙壁,面无表情滑向接听,沉默以对,一言不发。   对方的粗哑声音透过听筒,变了调似的传进他的耳朵,“我再问你一次,你给不给钱?”   “不给。”   “陆星寒!我告诉你,星火娱乐可早就找上我了,我出去随便说几句话就能叫你身败名裂!”   “随便。”   “你——你只要价码比他们高一点,我保证不吭声,我好歹是你亲舅舅——”   陆星寒按下挂断。   他攥着手机低下头,楼梯上暖色灯光薄薄扑洒在他身上,凝成黯淡的影子,他静了静,再一抬头,看到林知微正站在几级台阶以上。   她换了灰蓝色的睡衣,长发垂下,眼里柔润温存,深深望着他。   陆星寒抵挡不住,快步冲上去把她打横抱起,“等急了是不是?”   林知微乖乖待在他怀里,摸了摸他的脸,轻声,“……是你舅舅吗?”   陆星寒长睫低垂,把她放到沙发上,挤过去拥住,靠进她馨甜颈窝里深深吸气,汲取着深爱的温度,他心满意足,低低“嗯”了声,“还是那些陈词滥调,不过这回有星火娱乐撑腰,底气足了不少,胆子也大了。”   他抬了抬头,吻吻她颈侧,笑着说:“你看吧,星火娱乐有这种猪队友,主动上门留证据,能斗得过我才怪了。”   语气轻松,浑然不当回事。   林知微却心疼地搂住他。   当年为了赔偿金,以抚养的名义带走陆星寒极尽苛待,让他深冬重病,差点命都没了,她带他走后多年音讯全无,可等到他红了名气大了,又跳出来想图谋好处。   所谓舅舅,所谓亲人。   陆星寒这么好的孩子,却连一点点温存也不愿给,自始至终,眼里看到的全是利益。   林知微手脚并用爬到他身上,贴在他胸口,“星寒,他不会再伤害到你了。”   “当然,”陆星寒爱惜地亲亲她头发,“我有的是办法应对他,更何况,只要你爱我,任何人都不可能伤害到我。”   林知微心里酸软甜腻,搅成一团。   她绵软手掌搭上他的腰轻轻按摩,“折腾了一整天,累了吗?”   “不累,”陆星寒眼睛亮亮地看她,“我还有个睡前小节目要给你看。”   林知微好奇抬起身,“睡前节目?”   陆星寒神秘兮兮,“等我去换个衣服啊。”   什么节目还得专门换衣服。   林知微跟着他跑进卧室,看他抱起一个纸袋进了浴室,听到里面细细索索,她心痒难耐等在外面直绕圈。   直到门“啪嗒”一声响,她急忙转头,愣住。   陆星寒长身玉立,穿一身熟悉的三中校服站在灯光底下,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微弯,眼尾一颗红色小痣浸了血似的艳。   他赤脚,噙着笑朝她慢步走近。   时光仿佛倒流。   当年学校走廊里,她也是这样回头,看到他笑着呼唤“知微”。   林知微忘记呼吸,“你……你怎么……”   陆星寒走到她面前,气息逼近,大网一样将她笼罩,“看到视频里十八岁穿校服的我,心动了么?”   他嗓音里揉着细沙,吻从眉心落到唇角,“我特意买了身新的,穿给你看。”   林知微呼吸急促,忍不住攥紧他的衣襟。   陆星寒睫毛扑闪,轻蹭她的脸颊,湿润嘴唇覆上,哑声说:“宝宝,这也算制服诱惑的,当年的我,想尝尝么?” 第102章 一百零二只崽   他用的字眼自带诱惑, 林知微指尖都忍不住颤了一下,被他轻而易举撩起喧嚣浪潮。   她口干舌燥, 仰头迎承他的亲吻。   陆星寒上次说“尝尝”,她恨不能立刻把他打醒,让他规规矩矩做弟弟。   但现在……   她完了,她血液快要烧起来,沸腾地在身体里乱撞。   厮磨的唇舌间牵起细细银丝, 陆星寒喘息渐重, 抓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校服拉链上,“要不要脱掉?”   要。   要尝,要脱掉。   林知微轻轻吞咽,用行动代替回答, 葱白手指牵住金属拉链头,缓缓滑下,里面……流畅起伏的肌理蓬勃有力,灯光下泛着浅白蜜色。   空的!   她脸红怔忡的片刻,陆星寒的低笑声欺近耳边, “别管上衣了,这个不是重点。”   手再次被握住,放在校服长裤的腰间。   林知微脚一软,跌进他深不见底的漩涡里, 被扛起时, 天地倒转, 满眼是他身上蓝白色的干净校服, 纯洁无瑕,偏就在做着最狼最欲的事。   她以为会被带进卧室,结果却是他写歌的工作间。   写字台上摆了不少音乐学院里发放的教材,他手臂一扫挥开,扯过椅背上的毯子铺在桌面,放下她痴缠上去。   她止不住向后软倒,陆星寒的校服上衣扯开,掠夺侵占时也始终松松挂在身上,微凉的拉链随着他的激烈动作若有若无在她身上反复蹭过,轻轻拍打。   “宝宝……”他沉哑呢喃,“我学习的时候都在想你,想在书桌上这样对你……”   “现在是,以前也是。”   林知微头晕目眩,一时间分不清时光停在哪个节点,似乎真的被高中时候的他压在学习桌上,这样不知满足地为所欲为。   睡下时已经深夜。   一天里经历的起伏太大,林知微格外困倦,不知道过了多久,迷糊中感觉到手机振动,陆星寒起床,用被子把她裹紧轻吻了几下,她眼都睁不开,在他的安抚里随即又睡过去。   再睁眼天早就亮了,窗帘缝隙里透进一线鼎盛日光。   林知微酥软地转了转身,床上没人,她摸过手机,发现调成了静音,通知栏的消息堆积如山,划了好几下还没到底。   最新一条微信是何晚发的,“小祖宗,醒了记得下楼,你不在,寒哥气压太低我们好怕怕。”   林知微顿时清醒,坐起穿衣服时,抓紧时间刷了一下微博,最新的话题彻底翻了新,冲入眼帘的是一大堆大同小异的截图,图上表情过份悲戚的是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底下配着一行行关键性字幕——   “陆星寒的妈可不是个正经女人,跟好几个人厮混生了他,看她怀孕人全跑了,正主是哪个都不知道,等他长大点,他妈更不正常,三天两头换男人。”   “说好听是个交际花,说难听就是卖的。”   “陆星寒这种身世,谁愿意要他,他妈妈死后,是我看他可怜,好心收留他的,给他吃穿,供他上学,精心照顾他,尽到了做舅舅的责任。”   他还特意拍了老房子的照片,把最大的房间装修成豪华男孩卧室的样子,口口声声说:“这就是我给陆星寒住的地方,让我自己的儿子打地铺。”   “我对他这么大的恩情,谁知道他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男人的模样变得有些狰狞,“我今年得了重病,想问他凑一点零头救命,说好了我儿子三个月内一定还给他,他却冷血地说我死了才好。”   “他还对我儿子、他的亲表弟拳打脚踢,现在身上还带着伤,我跪地求他也不留情面。”   “你们追捧的大明星,出身低劣,为人狠毒,我要是不公开出来,死都不能瞑目——”   林知微脸色素白,狠狠关掉屏幕。   心脏紧紧皱缩,疼得战栗。   她用最快速度换衣洗漱,飞奔下楼,刚跑下两三级台阶,熟悉的脚步声迎面而来。   楼梯上,阳光斜洒,四目相对。   林知微松开扶手,冲下去扑进他怀里,“星寒,别难过。”   陆星寒一把抱住她,“他算什么,没资格让我难过,但我不能忍受颠倒黑白,我是你养大的,我从三岁起就在你的身边,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楼下,工作室全员处在战斗状态。   陆星寒的舅舅是早八点时发声的,现在是上午九点多,星火娱乐经过昨天的全面溃败,把赌注全压在这一波上,卯足了力气雇水军带节奏,拼了命也要把陆星寒一黑到底。   星火娱乐既然扣不下他,公司名声也毁了,那就一定要同归于尽,断了他的前程。   林知微手指攥得青白,“大众习惯性同情弱者,再任他这么说下去,别管合理不合理,你都要伤元气,可是快过去十年的事要怎么澄清?”   “别急,我说过他是猪队友,成不了气候,”陆星寒把她牵到墙边的小茶几,保温盒里盛着温度适宜的粥和面点,“安心吃东西,看老公怎么反击。”   “老公”两个字成功让林知微憋红脸。   陆星寒弯下腰,摸摸她的头,“乖乖看着老公,好不好?”   她脸颊不觉微鼓,“好——”   陆星寒满足笑开,筷子递到她手里,再转身,满眼温柔藏起,全身披霜挂雪,走向蓄势待发的袁孟。   上午十点整,舅舅再次得到星火娱乐暗中许诺的金钱鼓励,黑陆星寒黑得越来越顺手时,他和儿子因赌博欠下巨额高利贷的证据毫无预兆地砸下,让他措手不及。   紧接着医院证明亮出,清楚表示这位“被陆星寒打伤的亲表弟”是身背债务酒后滋事,被人用啤酒瓶打中了头,进看守所刚出来不久,毫无生活来源,更别提“三个月还钱。”   时间再往前递进,所谓重病也是子虚乌有,他根本身体健康四体健全,整日沉迷大小赌场,多次给陆星寒打过电话索要钱财,虽然号码各不相同,但声音语调与视频里别无二致。   最近的一次,就在昨晚,这位舅舅亲口说:“星火娱乐可早就找上我了,你只要价码比他们高一点,我保证不吭声——”   袁孟用力敲着键盘,“呸”了一声,“星寒,亏了你想得周到,准备得够早,否则这些证据全被星火娱乐收拾干净了,再想找门儿都没有!只能吃哑巴亏!”   陆星寒冷笑,“我能抓的把柄就这么两个。”   他冷冷盯着在记者中间夸夸其谈的男人彻底六神无主的狼狈,周身温度持续降低,站他附近的人都忍不住退开,不敢招惹他。   陆星寒生气起来很可怕。   他冰凉的手忽然被温柔握住,腰也被纤细手臂揽过,冷戾不禁一消,扭头看到林知微的脸。   “微微,”陆星寒拧眉,“再往下,会涉及到你了。”   林知微点头,“尽管做。”   网上争论得不可开交时,一个摄影师账号发布了几段录像,被一举推送到热门,配的文字是,“多年前,竟然无意中拍到了惊人画面。”   镜头角度平视,拍的是对面的楼房四层。   显然摄影师住得很近,无意中发现异常,遂拍摄记录。   录像里的主角是同一个人,或者说,同一个孩子。   十岁出头的小男孩,瘦胳膊瘦腿,五官分外精致,寒冬腊月里,被关在老式的阳台上,除了一圈围墙和防盗网,连窗户都没有,四处敞开透风。   阳台地上铺着一层单薄被子,大概就是他的住所,录像里,阳台的铁门偶尔被推开,递进来半碗剩饭,菜少得可怜,毫无热气。   很快那位满口谎言的舅舅露了脸,进阳台凶狠训斥什么,一脚踢翻饭碗,拽着男孩揉打几下,男孩攥着拳不吭声。   等人走后,男孩总蜷在墙角,抱住他枕头下叠得整整齐齐的一件衣服,如珍似宝地搂在怀里,轻轻抽动肩膀。   整个工作室鸦雀无声。   林知微犹如被冰水从头泼下,一层层冷汗漫成钻心刺骨的疼,她手指抠紧桌沿,指腹由白变红,陆星寒心疼地掰不开,低声喊她,“微微!”   她胸口猛烈起伏,死死凝视屏幕,眼泪顺着脸颊汩汩涌出。   那是她的崽崽。   她心爱的,疼惜的,以为跟着舅舅能去过好日子的崽崽。   却只能在角落里抱着她做的衣服取暖。   知道他受了苦,可从没有这样直接地面对过。   录像还在更新,日期一直在变动,天气越来越冷,男孩始终没有被让进屋里,总住在阳台上,残羹剩饭结了冰,他靠着小书包默默翻课本,上学的机会也没有,冷得狠了,就再把衣服抱起来,舍不得穿。   到这个时候,网上终于炸了。   最近一段视频里,拍到了男孩清晰端正的近脸,哪怕冻得青紫,哪怕瘦骨嶙峋,但五官那么扎眼,绝不可能被认错。   陆星寒。   所谓“住着最大的卧室”,“供他吃穿,让他上学”,“得到精心照顾”的陆星寒。   所有看客惊呆。   再往后,摄影师拍他成了每天的习惯,录像里开始出现画外音,“现在是三九第二天,到了最冷的时候,我很担心那个孩子能不能撑得住。”   “通过他们家人声音够大的咒骂,我知道他是寄养的,带他回来,全是为了什么赔偿金,这孩子最心爱的衣服被表弟抢走了,还遭了舅舅和一群大人的打,好几天没回来了。”   “会死吗?”   粉丝们已经完全崩溃。   林知微撑着桌面俯下身,眼泪大滴落下,死咬着唇。   陆星寒急得慌神,搂着她手忙脚乱安抚,“宝宝,我没事。”   林知微揪紧他的衣服,脑中全是那个雪夜,她冲进小诊所里,看到他满手冻疮,病得昏沉,对她怔怔流泪的样子。   摄影师的声音温和稳定,最后一段录像跳到了几天后。   “我今天很开心,看到那个孩子被接走了,就是现在——”   画面里,阳台是空的,镜头转到楼下,小男孩身上穿了厚厚的新衣,年纪大些的女孩站在他身边。   女孩不经意扬起脸,柔婉秀美,那么熟悉。   她一手提着属于他的那个小包,一手紧紧牵着他的手,寒冬清晨很静,没有杂音,隐约听得到她说:“崽崽,我们回家。”   “回家!”小男孩跳着去搂她,小狗崽似的绕前绕后缠着,“我们回家!”   他又黏黏问:“以后不分开好不好?”   女孩拍着他的头,搂住,“不分开。”   两道稚嫩身影在镜头里渐远,直至消失在转角,再也看不到。   摄影师沉默许久,对着空茫风景叹笑,“真好啊,希望以后还能看见他们俩,希望孩子的愿望能满足,跟她不分开。”   所有录像发布完毕。   摄影师在微博里留了一段话,“没想到当年无意拍到的孩子,会以这种方式重新认识,他寄养期间所有经历我亲眼所见,作为全程目击者,不能允许事实歪曲,我能做的很少,仅以这些,送给当年的小孩,和接他离开的姐姐。”   铁证如山,粉丝们疯狂痛哭,路人震惊心疼,水军和跟风黑们彻底冻结。   袁孟抹了抹眼角,偷眼瞧瞧无声相拥的两个人,沉默地以工作室名义公开最后的部分。   林知微和陆星寒过去在江城的邻居们,叽叽喳喳凑在镜头前,你一言我一语互相补充——   “陆星寒是林家的小闺女养大的!他那个妈一年回不来两次,根本不管他,要不是林家小闺女住隔壁,多半饿死了!”   “他妈作孽呦,林家那个奶奶也作孽,两个孩子都苦得不行,以前我们还看不惯,看他俩在一块儿传过不少闲话,回头再想想后悔啊。”   “可不是,那时候就知道茶余饭后乱嚼舌头,林家闺女多不容易,把陆星寒从那么大一点点,拉扯到现在这么有出息。”   “这俩孩子跟没爹没妈一样,抱在一起长大的,最可怜,”大妈想了想,叹着气补了一句,“最单纯,最干净。”   这场烟花炸到最大最亮,相伴随的,是尘埃落定。   工作室里充斥忙碌的电话声键盘声,搅成乱麻的舆论风向被一条条顺回正轨。   两次能把人黑到底的蓄谋,都在最合适的时机中顶风逆转,条理清晰,不多言语,直白透彻地直指核心,快狠准地粉碎所有谎言污蔑。   泼过来的脏水在陆星寒身上滚下,落满一地,点滴不沾。   陆星寒闭了闭眼,怀里的人终于逐渐平稳,靠在他腰间小小声的软软抽泣。   他心碾成渣,又掺了蜜聚起,团成只为她甜软黏腻的所在。   “宝宝,眼睛要肿了,”陆星寒捧着她的脸仔细看,“肿成小桃子。”   林知微瞪着他,“肿就肿,我为我崽崽哭的。”   陆星寒蹲在她面前,“那不就是我。”   林知微抿唇,“是那个时候的小崽崽,你——你是大崽崽。”   陆星寒一把抱住她的腿,“不行,这么说我要吃醋了!”   他皱眉控诉,“就我一个。”   何晚正好端咖啡在旁边悠然闪过,事情解决她心里畅快,又为他俩酸楚得不行,听到这话,忍不住嘴欠小声说:“等我们微微给你生了儿子咋办,更小的崽——”   陆星寒和林知微同时一愣,同时抬头瞪过去。   何晚一身冷汗,缩着脖子赶紧溜走。   陆星寒唇动了动,要说些什么,工作室里忽的有人惊叫:“许黛?许黛老师刚发了条微博!”   袁孟直接把界面切到墙上的大屏幕。   一分钟前,许黛发了一条配视频的长微博,冷静客观地讲述了她在加拿大遇险的详细经过。   “我以为一场暴风雪,让我见到了爱情最好的样子。”   “刚刚才知道,原来比我看到的那些更要不易和珍贵,如果是石缝里辛苦开出的花,那么我希望,不要再有人去狠心打击。”   “毕竟——她带他长大,他要疼她一生,不会被任何困难改变。”   视频里,监控探头拍到的情景强烈冲击眼球。   陆星寒背着林知微跪倒在雪地里,昏迷时还紧紧相拥不放。   很快有人把两张照片分别从视频里截出。   一张是舅舅家楼下,纤瘦的林知微牵着陆星寒离开。   一张是无垠雪海里,高大的陆星寒背着林知微回来。   只配一句话,化用了许黛的——   “她带他长大,他疼她一生。”   这场从公开恋情引起的浩瀚风波,在此刻达到顶峰。   陆星寒起身,“该收尾了,我唯一需要给出回应的,是粉丝们。”   他回头一笑,伸出手,“微微,帮我掌镜。”   林知微选了光线很好的窗边,认真给陆星寒上了淡妆,精心搭配衣服,越看越好看,低头亲一口,拍拍他,“开始吧。”   镜头灯亮起。   陆星寒的表情丝毫没有改变,还保持着和刚才一样的放松,望着她笑,“把我打扮这么好。”   林知微轻声,“不是给粉丝录视频吗?要郑重点。”   陆星寒双手搭在膝上,缓缓相扣,直视镜头,“出道三年,谢谢大家的喜爱,我的幸福,我有过的痛苦,你们都已经知道了。”   “出道到今天,这应该是第一次给你们添这么大的麻烦,但我保证是最后一次。”   “我对我自己的要求始终不变,不想成为什么幻想的对象,而是能带给你们变好的希望。”   他眼神柔亮,望着站在镜头后的人,“连我这样的人,不被期待的出生,不受待见的生存,都能得到全世界最好的女人,能被她爱。”   “你们更应该幸福。”   林知微一眨不眨和他对视。   陆星寒弯起唇,伸手,“微微,过来。”   林知微睁大眼,不禁踟躇。   他笃定,“来我身边。”   林知微攥攥手,慢慢走入镜头,被他迎上牵住,紧挨着坐下。   工作室所有人停住手中的忙碌,齐刷刷朝这边看过来。   陆星寒把她的长发拨到耳后,痴痴盯着看两眼,重新面对镜头,“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家的小公主。”   “无论接受或是不接受,你们不要伤害她,也不要伤害自己,”他眸光明澈坦荡,“有任何不满,全都冲我来。” 第103章 一百零三只崽   袁孟把拍好的视频调光调色简单处理, 准备发布, 被陆星寒拦下,他翻出手机上的老黄历查查, “现在时辰不够好, 十分钟以后是吉时, 到时候发。”   林知微心里酸酸甜甜翻滚着,“说你是小古董,你还真是。”   陆星寒倾身贴贴她的脸。   他就是小古董怎么了,跟知微有关的事都要考虑周全,这条视频相当于书面公开关系, 当然要黄道吉日,良辰吉时。   袁孟应承, 设置了发布时间。   工作室数台电脑同时运转,林知微放眼看过去, 负责引导舆论的几个屏幕上有的还在循环播放陆星寒在舅舅家的那些录像,截取重点片段以备需要,画面上的小家伙捅着她的心, 让她移不开目光, 又不忍再看。   陆星寒注意到,马上遮住她的视线, 推着她走远, “乖啊, 咱不看了。”   林知微被按在沙发上, 眼前总闪着他抱着衣服取暖的小模样, 她蒙着眼睛镇定片刻,抬头看到陆星寒紧拧着眉,蹲跪在她面前。   她眼眶酸得厉害,“对不起。”   如果当时不让陆星寒被带走,如果当时更自信能照顾好他,就不会……   她摸摸他的脸,指腹轻柔摩挲,“当时是不是联系不上我?你走前我给你买的手机,你说丢了,其实也被他们拿走了吧?”   陆星寒垂眸,伏在她的膝盖上闷闷“嗯”了声,“不想你太生气才一直没说,他们家人那时候谨慎,不会对我动狠手,伤痕很少,刚去的时候天气又不算太冷,冻疮也是后来才有的。”   “那个摄影师住在对面楼里,楼距很近,他无意中发现我,趁没人偶尔跟我喊话,帮忙找过居委会反应,居委会来过一次,舅舅把我拉回屋里,等人走了再关进阳台。”   他双眼半合,看着虚空,“他还去找派出所,过程差不多,就算拿出照片,别人也不爱管家长里短,后来还说,多少人家把年迈父母都丢到外面,我一个寄养来的,有口饭吃不错了。”   世态炎凉。   没有明显虐待重伤,没闹出人命,没扔大街,谁会在意这种全天下枚举不清的渺小苦难,连上个当地新闻都不够资格。   林知微一下下摸他的头发,手腕发抖。   陆星寒在她腿上依恋地蹭蹭,低声说:“找的多了,更会惹人烦,我唯一一次回应他的喊话,是告诉他别管了,以后他想拍就拍,想看就看,但不要再为我白费力气。”   “本来走后再没联系,等红了一点,星火娱乐那边露了苗头,舅舅开始找我要钱,我猜到早晚会被当成把柄,”他静静说,“提前很久就让袁孟关注他们,能用的证据随时收集,期间想找这个摄影师的时候,他也入了圈,先和我取得了联系,一直到今天才派上用场。”   “每个为我们说话的人,我都给了足够合适的回报,”他轻声,“我明白,谁也没义务来为我们冒险。”   陆星寒箍住她的腰,“微微,那时你人在国外,这些小事我没有和你说,你别生我的气。”   “不生气,”林知微喉咙里堵得苦涩,俯身亲他,“怎么会生气。”   爱都来不及。   怎么哄着疼着也觉得不够。   为了此时此刻的顺利,陆星寒做的实在太多了。   “星寒,知微!”袁孟盯着电脑上传输的进度条,等完毕第一时间双手一击,“剩下的全搞定了,姓赵的那边等着宣判,姓梁的也别想跑,他俩交往过密,几条罪状他全有参与,还有这两天的事件,加上拿星火娱乐压榨星寒三年,这辈子也别想翻身!”   陆星寒神色平稳,“无论曝光还是给警方提供,记得藏好身份,别暴露。”   “放心吧,”袁孟斗志昂扬拍胸脯,“跟咱们有关的,只有爱情——”他捧起大脸,“那些龌龊事绝不会沾边。”   他手指一动,正要操作时,陆星寒的手机骤然大响,来电人显示梁忱。   陆星寒没有马上接,梁忱却是等不及,转而打给林知微,得不到回应,继续打给袁孟。   袁孟得到陆星寒首肯,接通后开了免提。   “袁哥,袁哥,星寒在你身边吗?你帮忙传传话!”梁忱带着哭腔,“我错了,上次是我蠢,没搞懂我爸的用意,还帮着他打电话胡乱试探星寒,是我的错!”   陆星寒敛眸,“然后呢?”   梁忱听到他的声音犹如抓到救命稻草,连声喊:“我全知道了!我爸和那个姓赵的是一起的!我,我在家翻到了有用的东西,能证明他们——”   “不用了,”陆星寒淡声,“我不需要。”   梁忱愣住,讷讷说:“我知道你厉害,很多人在帮你,大家都为你说话,我爸那些手段没有一个难得住你,你要扳倒他了是吗?可是我……”   他咬咬牙,“我没替他做过坏事,还好几次来提醒过你,何况我本来也是受害者,你不要迁怒我,星寒,你……你不要让我以后在圈里待不下去。”   陆星寒扯开一点无声的笑。   袁孟有些难过地别开头,梁忱是他带过的孩子,从前男团站在一起,也曾有过并肩作战的时光。   他不清楚梁忱是怎么看待陆星寒的,但他知道,从头到尾,无论陆星寒再怎么筹谋,从来没有打算把梁忱推出去。   陆星寒截断他的话,“队长,别说了,以后好自为之,希望你星途坦荡。”   紧接着,袁孟继续之前停顿的工作。   所谓的圈内顶层大人物梁先生,架设星火娱乐这个目的不纯的公司,压榨陆星寒三年尚不满足,合约期满,扣留不成污蔑陷害,企图把他毁掉,同时自身品性卑劣,身后丑事恶臭,条条肮脏线索逐一暴露,摊开在公众面前。   随着星火娱乐的坍塌,红极一时的男团,也在这个时候真正解散。   陆星寒自立门户。   容瑞作为新晋小生签约圈内知名的成意影视,前途大好。   队长梁忱走向不明,但借着三年来捆绑陆星寒的余热,总能有个不错的去处。   各家媒体简直要忙断腿,一边背地里埋怨陆星寒话题实在太多,一边紧赶慢赶生怕被同行落下,分头派出小分队盯紧各方进展。   之前舅舅的线也没被遗忘,证实了他们一家欠巨额贷款被追责后,一大群记者继而找上了录像的摄影师,问题铺天盖地,好奇质疑求证都有。   摄影师毫无保留,把亲身经历的事实和盘托出。   他对着镜头面有愧色,“我承认,当年我不够努力,尝试几次帮他失败后就放弃了,只能以拍摄的方式留下影像资料,虽然最终起到了作用,但心里还是歉疚。”   “他红了以后,我更不敢随便出声,直到这个让我忍无可忍的契机——”   “如果能回到当初,”他眼睛湿润,“我一定不遗余力。”   工作室里,陆星寒揽着林知微站起,环视忙碌初歇的大家,“下面是不是该进行更重要的事了?”   大家累得要死,但一听这话还是打了鸡血一样个个精神抖擞等着寒哥指示。   寒哥点点头,朝袁孟说:“吃饭,订外卖。”   大家呆怔,随即哈哈大笑,瘫倒在各自的位置。   寒哥出手就是大手笔,外卖铺了整个会议桌,吃饭时舆论风向也在时时掌控,何晚喝着奶茶指指屏幕,“瞧瞧,这帮跳脚的对家粉还不消停,趁机开嘲讽呢。”   “不管怎么说,陆星寒这回人设彻底崩了吧?什么软萌小奶狗,凶的一批!肯定掉粉掉得他媳妇都不认!”   陆星寒他媳妇刷刷微博,哦,昨天到现在,她家崽涨粉十多万了。   “公开恋情是流量明星大忌,别管感情深不深,等着丢代言吧!”   林知微托着下巴,“星寒,上次在加拿大那品牌商……”   陆星寒把酱汁亲到她唇上,“刚联系过,马上官宣。”   五分钟后,著名奢牌主线官博高调公开新一季的全球代言人,字眼用得华丽又美好,真情实意把陆星寒夸上天。   其他正在合作期的品牌商也纷纷出面,或明或暗维护。   “……行,代言有了,电影这次滑铁卢了吧?赵导倒台,看他接下来——”   这个话题还没等骂起来,国内导演第一人正装出马,公开陆星寒加盟新片,再看二番的位置,重视程度直逼一番影帝。   许黛及时发来微信,“我老公动作够快吧!”   林知微笑眯眯挨个去点赞,当天下午,《今夜无眠》第二季也宣布启动,强势阵容首发第一个还是陆星寒,随着热度爆炸,他去年写的几首老歌相继爬上各大榜单前列,新歌始终稳居榜首。   对家粉和黑子们累得够呛,最后发现这事情实在难搞。   陆星寒根本哪个也没丢,还潜移默化把有媳妇儿这事给名正言顺了。   地下恋情,姐弟恋,女方比他大五岁半,怎么看都是满满的黑点,可偏就一边倒的斩获支持,连粉丝们都倒戈了。   怎么黑,全网忙着心疼他俩,怎么黑!   舆论风向稳如泰山,窜出来的几缕歪风全被飞速镇压,该受惩罚的受惩罚,该岁月静好的正……   忙着秀恩爱。   “宝宝回头——”   大局已定,陆星寒迫不及待要回新家,林知微收拾东西刚到门口就被他喊住,反射性转身,“咔嚓”轻响,被拍了。   陆星寒美滋滋看着拍好的照片,她发梢微扬,笑眼弯弯。   又美又可爱,简直要命。   他编辑微博,把照片配上,写了句“终于能带我宝回家了”,不去管这些内容能引起什么喧嚣,手机一收,跑过去搂起林知微上车。   新的住所在城南别墅区,离工作室不到半小时的车程,住的多数是圈内人,私密度高,安保够好。   车直接开进车库,袁孟临走前想起大事,忙降下车窗朝腻歪到不行的一对身影喊:“别忘了把咱工作室大名定下!”   林知微倒是忘了这个,想问问陆星寒的意见,还没说出口,进户大门推开,她的所有注意力全被崭新的家吸引住。   她亲手挑选的户型。   她最喜欢的色调。   明明是第一次看见,没有参与任何设计,但因为涂满了陆星寒的心,各处都亲切熟悉得一如居住许久。   天黑了,门关上了,窗帘都紧紧合着,灯光软如纱绸。   这里不是暂时的,不是租来的,是真正属于她和陆星寒的家。   “微微,你喜欢吗?”   陆星寒领着她到处转,沿着楼梯跑上跑下,明明好到不能再好了,他还是有点小忐忑,绕着她打转,到每个房间都要问一遍。   “喜欢——超喜欢——”   陆星寒扣着她的腰认真问:“最喜欢哪个?”   林知微抬头轻吻,“最喜欢你。”   陆星寒喉结滑动,把她往起一抱直接进了主卧的浴室,神秘兮兮说:“还有个小秘密要告诉你。”   胸前被他若有若无亲着,她红着耳根笑,“什么秘密?”   “床——”   他附在耳边,声线低磁,“特别软。”   她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秘密!   热气氤氲,浴缸里的水溅得到处都是,林知微全身热烫地被他从水中捞起,浴巾随之裹上来,触感格外熟悉。   她呼吸不稳地睁眼看看,不禁怔住,这不是……以前家里的那一条?   陆星寒什么都换了新的,怎么偏偏——   “星寒,这浴巾……”   陆星寒搂着她朝大床走,低低笑,“舍不得换,这条浴巾上,你的香味最浓。”   到了床边,林知微向后仰躺,被他压着陷进去,他剥开浴巾,沙哑呢喃,“你走的那两年,我抱着它才能梦到你。”   “梦……”   “嗯,”他凝视她,一双眼湿润靡丽,“春|梦。” 第104章 一百零四只崽   床那么软,浴巾那么香, 春|梦的主角就在现场。   更重要的是, 新家里的第一次, 明天又不用早起……   林知微没机会再多说话, 覆上来的男人彻底化身成狼,不知收敛地放纵无底的渴求,到她瘫成水,嗓子哑透,也还是索取不够。   后来她不自觉沁出的泪黏湿睫毛,心里还在迷糊想,床确实不错, 要是放以前他这么折腾, 腰肯定酸到不行了。   她眼睛湿哒哒的, 可怜又勾人,逼得人只想狠狠欺负。   陆星寒却又舍不得欺负,被她泪蒙蒙看着, 心都融成了岩浆, 抱住她轻哄,“不哭啊,咱们睡觉。”   林知微眨巴两下,那什么,她没哭, 这是生理性眼泪!   其实她……她很喜欢的……   不过还是明智地忍住了没说, 要是说了, 整个晚上都别想安稳。   趴在他怀里半睡半醒时,林知微忽然想起袁孟临走前喊的那句话,瞬间精神不少,略撑起身去观察陆星寒。   唔……长睫浓密,小扇子似的垂着,呼吸轻缓,唇淡红,合成形状优美的弓。   应该睡着了吧?   痴迷地看了一小会儿,她决定明早再问,刚想老实趴回去,他的手臂就揽上来,挑开眼,难受得不行,一脸委屈,“等好半天了,怎么还不偷亲我。”   哦——装睡,等她偷亲。   林知微笑出声,点点他鼻尖,贴过去在唇上亲两下,“工作室的名字还没定吗?”   “等你定。”   “不行,我困了,想不出来——”她软乎乎撒娇,“我想让你定。”   陆星寒可受不住她这样,压过去咬了几口,含住耳垂时,缓缓说了四个字——   “微微寒星。”   三天后是陆星寒精挑细选的好日子,微微寒星工作室正式挂牌运营,新注册的官博挂上显眼大V,袁孟跑前跑后给陆星寒和林知微抓拍合照,在上百张里挑出一张相视而笑的,满意挂上去,宣告开张大吉。   微博上立马掀起一大波祝福潮,横跨娱乐圈造型圈,还混着多国语言,有的袁孟也不认识,他摸着下巴感慨,“这怎么跟宣布结婚了似的,就差恭祝百年好合了。”   何晚刷着转评悠然说:“这边工作室刚出场,那边CP粉直接把话题都建起来了,据说是‘圈内分手率趋近于零的顶配CP’,买一股稳赚不赔。”   不但分手率等于零,简直甜度超高有挖不完的宝藏。   从陆星寒出道的直播视频开始,让他第一次高冷转软萌的那位没露脸的小姐姐,被证实就是林知微本人。   往后朝夕相处的合作更不用说了,随便看看过去的经历就能翻出一堆明明暗暗的酒心糖。   为啥酒心?   又甜又醉啊!   除了陆星寒数量磅礴的女友粉们扎心得要死要活以外,大多数人都沉浸在挖掘新糖的乐趣里。   巨星配上造型师,从小到大的深爱,专一热情死心塌地,简直神作好吧。   粉丝也省心,再不用担心陆星寒以后有绯闻有黑料,小姐姐又温柔优秀招人疼,姐弟恋不畏险阻激流勇进什么的多刺激啊。   女友粉们一开始纷纷狂吼着脱粉再见一生黑,刷一堆墙头表明决心,没几天就抓心挠肝被陆星寒对媳妇儿的腻歪给勾回来,毫无底线地抹泪喊着“嗷嗷好甜”!   说到底,粉丝们最开始的刺激过后,冷静了都清醒。   陆星寒自身的出色和几年来给予大家的东西,早已远远超过所谓偶像,就算抛开外表和幻想,圈里也没有人能够替代他的存在。   他想要的仅仅是光明正大的幸福,而最不该阻挠的,就是曾被他照亮过的粉丝。   工作室开张后,排着队的行程纷至沓来。   林知微接单到手软,但连容瑞和谢晗都要往后排,何况别人,她工作中的第一身份永恒不变,是陆星寒的专属造型师。   每次出行,袁孟带一拨,何晚带一拨,中间拥着陆星寒和林知微,看着似乎少言内敛不张扬,实际比谁都打眼。   《今夜无眠》第二季开拍后,主创团队全是老熟人,导演提起当年害得小情侣掉下六层的事还连连道歉,顺便凭着过去的关系死皮赖脸给他俩拍甜蜜小段子放花絮,话题度和播放率连连破纪录。   综艺的间隙里,新的时装周如期到来。   “星寒——”林知微琢磨着怎么跟陆星寒说,某崽的异地阴影还非常深厚,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扭回来的,只要她出门,他虽然不反对,但总是难过低落眼巴巴,小模样可怜得要命,“我算过了,就一周!”   后台化妆间,陆星寒坐在镜子前,听到这话,汪水的眸子盈盈望向她。   里面沉甸甸的光快要坠下来。   林知微嘴软心也软,无奈扶额,“五……五天。”   陆星寒抿唇,头低下去,手指搅在一起。   头顶小乌云聚成团,随时要打雷闪电下起雨,淋成落汤小狗崽。   林知微抬起他下巴,弯下身瞧他,“好,我不去了。”   陆星寒眸光闪了闪,闷声闷气说:“不行,不能耽误你工作,可是五天不太好,要不——”   他的笑意快要藏不住了,“十天吧。”   林知微惊讶。   他终于明媚笑开,张开手臂把她拦腰一楼,“我跟你一起去!多出的时间我们去约会!”   林知微揉揉他,“电影不是开拍了吗?你怎么能出得去?”   陆星寒的桃花眼弯成桥,“导演也要陪许黛老师去,开机推迟,正好两个代言都是这次时装周的主要赞助,专程请我去走秀。”   走秀当天,国内国外通稿满天飞,陆星寒被一众金发碧眼的品牌商和设计师团团围着,淡定自若,林知微却紧张得不行。   时间临近,陆星寒作为开场,盛装等在薄烟缥缈的入口,林知微要从后台跑去下面坐席看他,刚走出几步,他的声音响起,“微微。”   林知微回眸。   雾气里,他修长身影和昳丽五官若隐若现,眸光仿佛揉碎的繁星,直勾勾晃进人心底。   他唇角翘着,专注看她,“别紧张,相信老公。”   林知微心口砰砰乱跳。   她回到坐席,灯光随之转暗,T台边窜起细小火苗,氛围烘托如画,陆星寒稳步踏出,身后迤逦披风荡起波纹,满身锋芒。   全场为他屏息。   无数媒体镜头对准,直接把林知微小粉丝捧心似的瞬间一起定格。   开场秀结束,陆星寒第一时间赶到坐席,坐在林知微身边留好的位置。   林知微心脏还不太好,小声问:“你忙完了?”   陆星寒点头,凑过去跟她耳语,“老婆的工作排首位,我可是你贴身小助理。”   接下来的整场秀,陆星寒当着对焦过来的众多长|枪短|炮,自然地给林知微捧电脑递相机,默契十足帮她记录,偶尔还插上吸管喂点水,看她长发垂落,再细心撩起顺到背后。   坐对面的一群国内记者纷纷心律不齐。   “这跟刚才走秀是一个人吗?!台上帅炸天,台下小妻奴啊!”   “陆星寒能不能对自己的身价有点认知!”   “单人图都拍不到,哭了。”   “妈的好虐!老子单身!”   秀结束,媒体们一拥而上,艰难要求给陆星寒拍几张单人。   林知微给陆星寒检查衣妆,自动退开,在旁边笑眯眯看着,陆星寒往镜头前一站秒秒钟切换模式,宽肩长腿完美比例,没表情随便侧个身就是精修男刊封面,等镜头一撤,他马上伸手把林知微牵过,十指紧扣,软糯成一块小糖糕。   又甜,又黏。   媒体们赶紧抓拍,这反差对比,话题妥妥的。   时装周的几天里,陆星寒除了自己的活动行程外,以家属身份陪着林知微看了七八场秀,最后一场时迎面撞上了许久不见的蓝龄。   蓝龄激动得差点跳到林知微身上,“宝贝儿我可想死你了!”   中文标准不少。   陆星寒抵唇轻咳。   蓝龄弱弱退开,“看在我是‘微微寒星’CP粉领军人物的面子上,给点宽限呗。”   “你?”林知微以为她闹着玩。   蓝龄骄傲挺胸,“就是我,粉头知道吧?引领风向怒刷话题!有我在,保你们大旗永不倒!”   平稳顺遂下,有那么多人在默默为他们努力。   林知微抱住她拍拍。   蓝龄矜持表示,“那个,我是CP粉,你俩抱给我看一下,我会更开心。”   林知微笑着推她,约好晚上吃饭,蓝龄刚被叫走,身后高跟鞋声铮铮响起,熟悉的女声微扬,“幸福着呐?”   一回头,妆容精致的脸带着习惯性的别扭傲倨,眼神却清澈不少。   秦思思。   陆星寒手臂护在林知微肩上,冷眼,“有事?”   秦思思气死了,一下子破功,“能别总把我当仇人吗?”   林知微可不想剑拔弩张被谁给拍到,忙缓和气氛,“你最近还好吧?”   “还行,”秦思思目光转向林知微,声音轻了些,“自己打拼,挺充实的,”她抬起手上的大钻戒晃晃,“而且我快结婚了。”   看似炫耀,却更像证明什么。   林知微斟酌着问:“跟……”   “不是跟我哥,别瞎想,”秦思思淡笑,“他不乐意要我,我还看不上他呢,我男朋友比他好一万倍。”   她幽幽扫了眼陆星寒紧扣的手,“我没你弟弟厉害,两情相悦,得偿所愿。”   本来也是。   这世上能有几段爱情是两情相悦,得偿所愿。   秦思思害怕扎眼睛,特意坐得离他俩老远,林知微目送她身影消失,也就多看两秒钟,身旁人明显气场不对起来。   “星寒?”   陆星寒敛眸不吭声。   林知微攥攥他的手,有点凉,“怎么了?”   他盯着她,“不准想别人。”   “别人?”   陆星寒牙关咬住,碾出某个名字,“秦然……不管什么原因,不准想。”   林知微要被他气笑,可看他死死拧眉的样子又格外戳心,踮脚靠近他,轻声说:“我想的是,我老公就是那么厉害,让我抵挡不住,跟你两情相悦啊。”   陆星寒愣住,林知微悠然走开。   他赶忙追上,握住她的手,“再说一遍——”   “不要。”   “宝宝你再说一遍,”他急得撒娇,“再叫我一声。”   “谁让你瞎想的,不要——”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   时装周的行程结束,留在当地过了几天没羞没臊的小假期,回国后,陆星寒真正忙碌起来,电影进组,新歌待录,一堆新季度广告片排着档期,偶尔穿插着综艺和杂志。   但陆星寒就是淡定。   老婆经常在身边,看得见摸得着,疲惫受伤的时候还能得到爱的抚慰,再忙也是享受。   至于老婆不在的时候,只能孤独可怜默默舔伤口。   林知微正在跟谢晗出席活动,手机叮铃一响,她点开图片差点心律不齐,仔细一看,半厘米的小口子被他拍得超近,显得又长又深。   “好疼。”   “宝宝,我疼。”   谢晗一眼瞄到,险些喷血,“星寒弟弟这小题大做的。”   林知微本能护着,“小伤也疼。”   她赶紧回复,哄他一长串,“乖啦,伤口快点处理好,回去给你吹吹。”   谢晗默默以头碰墙。   不好意思,单身狗打扰了。 第105章 一百零五只崽   到年底的时候, 娱乐圈的盛宴拉开帷幕, 各大颁奖礼红毯相继排上日程。   别管地位多高的大明星,在这种场合, 穿错衣服照样会遭嘲讽,几个知名的造型团队自然而然被抢破头,尤其林知微, 再高的价码也有人心甘情愿加钱请。   工作室里负责接洽的电话几天来快被打爆, 给出的回应无一例外都是林知微没档期, 有些渠道多的辗转打听到她的私人号码,得到的依然是相同答案。   “一套红毯造型的时间也没有吗?”来问的经纪人不死心, 自家艺人可是多少人趋之若鹜的年轻影帝。   林知微温和反问:“您是不是还没看官宣?那场红毯,陆星寒也参加。”   一众颁奖礼,无论唱歌的影视的还是纯拼人气流量的, 都把陆星寒摆在宣发图最显眼的那一块, 明明白白横扫奖项的气势。   管他什么影帝不影帝, 只要陆星寒出席,林知微哪来的档期去接别人的单。   红毯结束的后台休息室里,陆星寒顺手刷刷微博上的造型盘点, 他毫无意外收获超高好评,被摆在“神仙哥哥”那一栏,不禁骄傲地扬扬眉,“最近我挨的骂估计不少。”   林知微正给他补妆, “哪有啊, 都是夸你的。”   “网上是夸的, 圈里是骂的,”他亲亲林知微忙碌的手背,“骂我霸占你,他们一点机会也没有。”   说着他眸光皎洁,甜声问:“宝宝,我更气人一点好不好?”   林知微戳他脸,想着还能怎么更气人,转头陆星寒去了前面颁奖礼现场,登台领奖时,冠冕堂皇的感谢词说完,他大大方方加了一句,“最要感谢的,当然是我的造型师。”   底下粉丝们尖叫,嘉宾席上造型水平参差不齐的大明星们却恨不能死命嘘他。   拿奖就算了,秀恩爱就算了,还扎心!   从这场以后,陆星寒但凡拿奖,这句话成了标配。   无论感谢多少人,最要感谢的,永远是他的造型师。   妈蛋,大家都知道造型师是你亲媳妇儿!别人多少钱也请不动行了吧!   亲媳妇儿林知微最近有点小发愁,颁奖礼这一大波热潮眼看着接近尾声,天气也越来越冷,意味着陆星寒的生日快要到了。   想当初他十八,能送个手机做礼物。   现在……二十二岁生日,他想要的都有了,礼物就成了难题。   春节前最后一场盛典参加完,返程的车上,林知微手肘垫在车窗边,还在专心地苦思冥想,陆星寒勾住她的手指,轻声说:“宝宝,有两件事跟你申请。”   这么郑重?   林知微坐直。   陆星寒把她揽近,“我需要用点钱。”   林知微怔了怔,忍不住失笑,“这也要申请?钱不都是给你花的。”   陆星寒别管是曾经的男团阶段,还是如今天文数字的身价,所有账户全部交给林知微。   近年他又涉及了不少圈外投资,无一失败,都在持续稳定地大额进账,再加上林知微自身的高收入,钱对于她来说快要成了个不断添零的虚拟数字。   陆星寒声调软软,“你不问我做什么用吗?”   “干嘛要问,”她包住他的手,“想说的你肯定就说了,更何况,你做什么我都支持。”   陆星寒小小咬她一口,“不问不行啊,你不关心我。”   林知微捏他鼻尖,“要闹是吧?那你说呀——”   “不说,”他开心了,腻着她蹭蹭,“现在不能说,等下周回江城再告诉你。”   下周回江城?   林知微提醒他,“星寒,下周是你生日。”   “这是第二件要跟你申请的事,”他兴致昂扬,“我想回江城过生日。”   陆星寒和林知微分头把手上的工作处理完,赶在生日前一天排出三天的闲暇,到江城机场时天已经黑了,有不少消息灵通的粉丝守在外面,看到亲密的身影出现,没有随便喊叫拍照,安安静静陪他们出去上车。   关车门前,林知微回身和她们挥手,粉丝们热情回应,“提前祝寒哥生日快乐,小寒嫂跟寒哥一起好好享受假期!”   等等!小寒嫂?!   林知微有点窒息。   粉丝们笑着哄慰她,“多可爱啊,我们超喜欢,现在大家都这么叫!”   林知微坐车里默默念了几遍,居然真的觉出可爱来,她耳根止不住有点泛红,跟陆星寒说:“都是你当时那句‘叫嫂子’闹的。”   陆星寒无辜眨眨眼,“那我发个微博,澄清一下她们嫂子不喜欢这个称呼。”   “别呀,”林知微瞪着他,脸也热了,“我,我挺喜欢的!”   小寒嫂就……小寒嫂嘛。   谁让他是寒哥呢。   江城的冬天要更冷些,一月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雪,回到老房子附近时,林知微透过车窗看到外面积雪皑皑,斑驳的小区围墙挂上了巨大醒目的规划图。   看样子要拆迁了。   这片旧城区位处边缘,设施老化,房屋破旧,早已和时代格格不入。   两个人武装严实,天又飘着雪,来往邻居没多注意,陆星寒给她裹紧围巾,搂着往楼上走。   楼道里比上次回来时更杂乱,林知微心里却漫上说不出的伤感。   好生活过得再多,这里也是她带着崽崽一步步长大的地方,每层楼梯都有他跑过跳过的痕迹,就连门口昏暗的小墙角,也曾被他无数次可怜兮兮蹲过,在数不清的日日夜夜里,傻乎乎蜷在这等她。   她眼帘垂下,情绪低落时,听到陆星寒说:“等冬天过去,整片老城区要重新开发了。”   哦……   应该的。   她咬着唇,慢吞吞掏钥匙。   陆星寒环住她的腰,声调冷了些,继续说:“原本打主意的开发商是个我连名字都不想提的人。”   林知微警觉抬头,一下子记起那年篮球赛,在小区外遇见秦然时,他好像的确说过,有意向在江城这片老城区开发什么大型商业中心,难道不是随口说说?!   如果承载了过去那么多时光的家是被秦然铲平,那真的……   门打开,里面陈设依旧,陆星寒拥着她进去,后背一靠,关紧,四下安宁。   “星寒……”   陆星寒把她搂在胸前,抚开她拧住的眉心,“我知道你也不愿意。”   理智告诉林知微不应该意气用事,情感又喧嚣个没完,喊着不愿意不愿意,她犹豫问:“我怎么才能拒绝?”   陆星寒笑着把她往起一抱,“宝宝真可爱。”   林知微更纠结,沉浸在难题里,“要是不配合拆迁,会给别人添麻烦,影响江城发展,心里过意不去。”   而且也不见得有作用。   陆星寒瞧着她左右为难的模样,杏眼雾蒙蒙,小巧鼻子也皱着,饱满的唇咬红一片,爱得心口直烧,只想把所有能让她开心的全部捧给她。   他揉揉她的背,低声诱哄:“这么大的事,老公可能让你失望吗?”   林知微惊讶看他。   陆星寒捧起她的脸,认真说:“再远的地方我不管,但这个小区,包括周边我们长大的范围,我从秦然手里抢来了。”   林知微僵住,下意识抓紧他的手臂,心跳一瞬加速。   他凝视她,“我一直在关注江城这边的消息,就是不想错过,按照新的规划,这一块刚好是商用的娱乐区域,我已经争取到,手续很快就能办好,等拆迁结束,建座游乐场。”   游乐场。   从前他天天好奇的,向往的,盼望有朝一日能带知微去玩的游乐场。   小时候,江城南边唯一一座游乐场在孩子的眼里无限神秘,有谁要是去玩过,足够炫耀一个星期。   陆星寒的小学离知微的中学不远,放学时他总会提前跑到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等,牵着知微的手一起走,他还记得那天傍晚,知微身旁同行的女孩大声说:“游乐场你都没去过?”   知微很乖巧地摇头。   女孩咯咯笑,“那你也太没见识了。”   知微性格温柔,从不会跟人在小事上争辩,静静听着她去玩得如何开心,里面多么光怪陆离让人眼花缭乱。   女孩又说:“让你爸妈带你去啊。”   知微声音软软,“不了。”   她攥着手,轻声说:“我不想去。”   哪有小孩不想去。   他默默在后面跟着,小小的手握成拳,等知微跟那女孩在路口分开,他冲上去拉住她,大声说:“以后,以后我一定让你有自己的游乐场!”   知微笑着拍他的头,“崽崽别闹了。”   “我说真的!”   “好——真的真的,”她眉眼特别柔,搭着他的肩,“我们一起玩,在哪都很开心,不用去那么贵的地方。”   陆星寒想起知微当时乖顺懂事的表情,胸口疼起来,俯身亲亲她的额头,再亲亲嘴唇,“宝宝,这是我们的家,以后是你的游乐场。”   林知微当然记得他那个傍晚的童言无忌。   却没想到,这么多年还刻在他的心里,让它成了真。   “明明是你的生日……”她睫毛湿透,踮脚埋进他颈窝里。   陆星寒把她托起走进客厅,“钱是跟你申请来的,就算是你满足我的生日愿望啊。”   “这个不算,”林知微抽噎,扒开他的衣领咬一口,“还有没有别的愿望?我能实现的。”   陆星寒眸色深深,“当然有。”   被他压在小沙发里亲了一阵,林知微手机振动,才想起订的蛋糕该送了,接起来却得到意外消息,“不好意思林小姐,我们的员工出了点差错,记错了您的订单,预定时间不能配送了,您多等我们两个小时,或者给您双倍退款可以吗?”   电话里连连道歉,听声音要哭了。   林知微也不好计较,看看时间,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再等两个小时十二点都过了,怎么可以。   挂了电话,她捡起大衣,“再订来不及了,我出去买个蛋糕。”   陆星寒赶紧拉住她,“一起去。”   林知微点点他肩膀,“这点伪装根本不够用,马上又是你生日,出去要上头条啦。”   “那就不买了,”陆星寒当机立断,“我们在家做一个。”   “材料太少了!”   “少有少的做法,”陆星寒把她抱到橱柜的台板上,底下铺个小垫子,“乖乖坐着。”   “那我做什么?”   “做啦啦队啊,”陆星寒挑眉笑,眉目生光,“给老公喊加油。”   ……幼稚!   林知微做菜拿手,做蛋糕却是一窍不通,可也不甘心坐着不动,趁他忙的时候挤进他怀里添乱,沾了满手面蹭在他脸上。   陆星寒任她蹭,舔舔她的耳垂,满足问:“宝宝你发现了吗?”   林知微仰脸看他。   “在我面前,你再也不会硬撑着成熟,”他目光灼灼,爱意要溢出来,“真正是小女孩,小可爱——”   林知微不好意思了一下子,很快没羞没臊地放开,盯着他拖长了音,“还有小什么?”   他双臂收紧,压低声音,缓缓说:“小娇妻啊。”   这个……这个过分了哎!   家里材料确实少,陆星寒烤好蛋糕胚,林知微翻箱倒柜才找出一管炼乳,还好没过期。   她卷起衣袖,聚精会神在蛋糕上画了个巨大的心,觉得还应该写点什么,灵机一动,想到乡下老房子那面被他刻了字的墙,笑眯眯说:“写个一生一世在一起,一生一世不分开。”   陆星寒笑着捂眼,“又笑话我。”   “不是,我认真的。”   放在过去的年代,这句简直是最真心的告白。   只不过现在看着傻了点而已。   林知微丈量尺寸,动手开始写,无奈蛋糕不够大,只能写得下一生一世,她不满意,在下面加了两个小小的“爱你”。   完工。   她把蛋糕摆到茶几,拉开抽屉,里面还保存着陆星寒十八岁生日那天剩下的蜡烛,按数量插好,抬头看看墙上的钟,晚上十一点五十九。   还剩一分钟。   陆星寒摆弄了一下手机,点开微博把草稿箱里的内容发送,然后摸出长裤兜里的东西,手心隐隐出汗。   林知微想拉他到身边坐下,他却退了半步,在她面前缓缓弯折双腿,单膝点地。   客厅的灯关了,烛光静静闪烁,把她的脸映得一片融暖。   陆星寒深深看她,张了张口,喉咙里干涩得厉害,他更用力地收拢五指,“十八岁生日的晚上,我许了一个愿,你说一定能实现。”   林知微双眸琉璃似的。   他甜笑,“我那时想,能进娱乐圈,靠近你,每天跟你在一起,让你知道我的心意,接受我。”   林知微眼角发酸,“这哪是一个愿啊。”   “是一个,”他目不转睛,“我想,你能爱我。”   她一下子流泪,“我没骗你吧,实现了。”   墙上的钟轻响一下,十二点到了。   陆星寒把手中的东西攥得滚烫,“十八岁的愿望成真了,我现在二十二岁,新的愿望也能实现吗?”   林知微胸腔里控制不住地猛烈震颤,“当然能。”   “不准反悔。”   “不反悔。”   蜡烛燃得还剩一半,火苗柔软跳动。   这世上安静空荡,也紧致拥挤。   挤满他呼啸流淌的渴望。   陆星寒手指发抖,捧出握得快要变形的小盒打开,钻石映着烛光,一瞬闪出璀璨的光彩。   林知微的视线彻底模糊。   他双膝全部落地,往前靠得更近,用力抓住她的手,“微微,这是我二十二岁的第一分钟,到了合法的年龄,我终于有资格跟你说这句话了。”   “嫁给我。”   “嫁给我,”他目光痴缠,定定凝望她,“我们结婚。”   陆星寒的泪流下来,“林知微,求你把自己交给我,做我的妻子,”他指骨绷得发白,颤声问,“你愿意吗?” 第106章 一百零六只崽   林知微给他擦泪, 自己却哭得止不住,“这句话不需要问。”   陆星寒固执说:“我想听你亲口回答。”   他把戒指从盒子里取出, 不容拒绝地扣住她的手,偏又哀哀问:“宝宝, 你愿意吗?”   沙哑缠绵,非要她一个确定的答案。   盈盈烛火下, 他湿红火热的眼睛是天底下最无价的宝石。   林知微哽咽着扑上去抱住他,“我愿意啊。”   “我早就……早就在等着这一天,”她把泛滥的眼泪蹭到他的颈侧, 想吻又想咬他,抽噎说,“等你长大, 娶我。”   等长大,接受你的爱意。   等长大,心甘情愿躺上你的床。   等长大,我嫁给你。   经过那么多长大的时刻,到今天,他足能担起一切,让她做个待嫁的小妻子。   陆星寒呼吸急促, 抬起她的下巴狠狠吻一下, 双手颤栗着取下她中指上原本那枚戒指, 放在茶几, 把沾满热烫体温的钻戒套牢, 摩挲着啄吻, 嗓音暗哑,“宝宝,男朋友的时间结束了,从现在起,我是你的未婚夫。”   他说完,手臂穿过她的膝弯,直接把她打横抱起。   林知微轻呼一下,揪住他的毛衣,“蜡烛……”   陆星寒勉强停下,“对,我的愿望成真了,要把蜡烛吹掉。”   所有光源熄灭。   陆星寒撞开他那间小卧室的门,从前在这里,多少次想她想得魂不守舍,如今深爱痴迷到骨子里的人就在怀里。   想要她,发了疯的想。   他全身血液翻涌,沸腾得炙硬疼痛,犹如干涸在沙漠里濒死的鱼,只有她的温软潮湿才能拯救。   “蛋糕……还没吃……”她仰头轻喘。   “不急,”他握着细窄软腻的腰肢,勾住她的舌尖,“先救救我。”   林知微迷迷糊糊睡到深夜,梦到她站在五光十色的游乐场里奔向陆星寒,被他搂住转了个圈,她笑着醒过来,感觉到他的手臂确实紧紧缠在腰上。   明明呼吸平稳,人在沉睡,还本能地生怕她跑了似的。   她抬头亲亲他的下巴,睡不着了,看见床头桌上备着保温杯,手机就摆在旁边,她伸手摸过,调低亮度,发现通知栏再一次爆炸。   点进去一看,十一点五十九分,陆星寒发了一条微博。   “二十二岁的第一件事,跟我的小公主求婚。”   直到现在凌晨四点,首页还是没有平息下来,不少人瞪着眼睛怒等后续。   林知微窝在他胸前,身上软心里更软,热热化成水,她藏进被子里,按下转发,写一行字,“晚安,我的未婚夫。”   刚一发出,直线暴增的消息蜂拥而至。   她关掉手机,转身埋进他怀中,蹭蹭锁骨胸膛,跟他无缝贴紧。   陆星寒下意识抱住,含糊喃喃:“微微……亲亲我……”   梦里也要亲亲。   林知微果断满足他,被他气息笼罩,很快又睡过去。   再醒来天早亮了,林知微揉揉眼,刚发出一点气音,她就被一双迫不及待的有力手臂抱进洗手间。   “你起床好早……”她还懵懵的。   陆星寒帮她洗脸,揉着细腻的小泡沫,“今天有大事。”   她没反应过来,“大事?”   陆星寒捏捏她的脸,“一辈子的大事。”   林知微的神经成功对接,猛地从困意里醒过来,不禁挺直脊背,杏眼睁得圆圆。   陆星寒笑得无比荡漾,身体前倾,把她困在洗手台边,“未婚夫的时间也该结束了,我要做你名正言顺的老公。”   未婚夫才做了几个小时好吧!   陆星寒眼巴巴看着她,“我最盼望的生日礼物只要九块钱。”   “九块钱啊——”他早已洗漱妥当,一张脸玉似的含光,逼近了绵绵央求,“宝宝给我,求求你。”   林知微全身都酥了,秒秒钟败阵。   给给给!   要什么都给!   林知微这才知道陆星寒准备完全,该用的证件偷偷带得一样不少,坐车上时他还说:“我的户籍一直保留在江城,就是想跟你在这领证,江城的意义特殊,别的地方不能取代。”   在这里相识相伴长大。   也要在这里许诺彼此一生。   到民政局门口时,林知微手机响起特殊关注微博的提示音。   她的特殊关注就一个啊——   拿出来一看,陆星寒转了她凌晨发的那条,“二十二岁的第二件事,带我的小未婚妻去领证。”   林知微耳根通红,“你就不怕被围堵!”   陆星寒拉住她,一本正经说:“怕,所以我们快点跑,越早领了越好。”   冬天穿戴得多,刚进民政局还没太引起注意,等拍照时候帽子口罩一摘,工作人员先惊了,正愣着,有年轻的同事路过,凑进来激动地八卦,“哎你看微博没!陆星寒要带媳妇儿领证,不知道是不是回江城领啊!”   “那个……你看眼前是谁……”   同事顺着指的方向一看,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陆星寒搂着媳妇儿,微微一笑,“请问,可以拍了吗?我急。”   外头排队的小情侣全炸了,纷纷簇拥过来看,不敢明目张胆,拿手机遮遮掩掩地拍照,“咔嚓”声此起彼伏时,陆星寒忽然转过头,小情侣们有点紧张,怕他不悦,哪知他眼含春光,主动朝大家招了下手。   他可有妇之夫了,超得意的好吧!   陆星寒攥着林知微的手,在办理的柜台前像小学生一样站得笔直,眼睛黏在扣了钢印的照片上放不开,等新鲜出炉的小红本递到跟前时,他呼吸都要停了,小心翼翼捧起来一遍遍看。   “微微你笑得好甜——”   “真好看,”他摸摸照片,再看看真人,“我老婆真好看。”   等宣誓完,陆星寒眼底完全红透,外面开始有喧闹声响起,怕是闻讯的记者赶到了,林知微蹭蹭眼角,不想他痴痴的傻样被别人看去,给他把墨镜戴上,挽住他的手臂,“回家啦——”   她抬头朝他一笑,小小声叫:“老公。”   三天假期一到,新鲜出炉的小夫妻马不停蹄赶回,在机场遭到大面积围堵,有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追着问:“寒寒你才刚到年龄,现在就领证不觉得太早吗?”   陆星寒语气平稳,目光凉凉,“我做梦都盼着快点到二十二,早就等不及了。”   大部分媒体都知情识趣,话筒挤上来热切问:“婚礼今年会办吗?时间有没有确定?”   林知微杏眼弯弯,跟陆星寒手指紧扣。   陆星寒的笑意这下达了眼底,郑重点头,“在筹备了,在她生日当天。”   记者们激动地连声惊呼。   陆星寒生日领证,林知微生日婚礼,小两口太有心了吧。   结婚话题挂在热搜好几天,更多细节逐渐露出水面,不但婚礼日子定了,连地点也选好了,在陆星寒初次亮相国际电影节的那座小岛上。   林知微的生日是春天,岛上没有大型活动,正是悠闲清静,风景如画的好时节。   随后陆星寒上节目时接受采访,不断有人问起偏爱小岛的原因,他唇角轻扬,“那座岛,对我来说很特殊。”   林知微不禁捂脸。   小狼崽子……   特殊在哪,还不是因为——因为第一次摸了他,他才念念不忘要再回去的。   春节过后,春天来得很快,工作室的日程不断调整,进入四月时,陆星寒和林知微的行程完全暂停。   婚礼前夕,袁孟早早带大队人马去岛上筹备,到了小两口要来的日子,他提前订好了船过去码头接。   袁孟远远看到亲亲密密的两道身影,使劲儿挥手,“星寒!知微!”   他也说不上为什么特别感慨,老父亲似的快哭了。   依然是个夕阳如画的傍晚,船破开染成橙红的水面,艳丽得仿佛泼了油彩,袁孟开心说:“这就是上回咱们坐的那艘船,我特意找到它的!以前有过的所有坎坷,全都用幸福填上!”   随着婚礼临近,岛上越发热闹。   陆星寒几乎什么都要亲自过手,林知微看他实在太辛苦,拽着他撒个小娇,“出去逛逛吧——”   “宝宝乖啊,等我扎完这个捧花。”   林知微瞧着他修长身体蜷着蹲在地上,一丝不苟在数捧花束里挑拣最好的几朵,还献宝似的给她,“好看吗?”   “好看,”她捧起他的脸亲亲,“那比花还好看的陆先生,能不能跟我去休息休息?”   白天事事亲力亲为,晚上……又在住过的那个房间里缠着她索求无度。   她都替他累!   岛上面积不算太大,骑着单车慢悠悠转着,要不了多久就能逛完一圈,陆星寒却不太满意,长腿搭在路边,“没有双人单车,这个不好,跟你离得太远了。”   林知微笑趴在车把上,“好,那不骑了,”她张望一下,正好到了岛上有名的一座拱桥边,“我们去桥上坐坐。”   桥很长,中间有造型别致的座椅,迎面吹来微暖的风,棉花似的云朵染上了淡淡粉色。   林知微靠在他肩上,享受得眯起眼,“就这样静静坐着真好——”   陆星寒侧头吻着她的额头,“跟你一起,做什么都好。”   他的唇向下,贴近鼻尖,“静静坐着好。”   他声音渐低,抬起她的脸印在唇上,“静静做着也好。”   林知微后知后觉听出深意,但被他含着唇舌说不出话,心里很是不平,他……他什么时候“静静”做过了!   难舍难分时,何晚不合时宜地打来电话,“容瑞陪着小姑,还有许黛老师她们都过来了,浓情蜜意的小两口是不是要给大家亮亮相啊?”   林知微满口答应,拉起陆星寒,“走吧?”   陆星寒仰脸望她,勾着她的后颈压下,再覆上去,“没亲够。”   “那……什么时候能亲够?”   “没有那一天。”   婚礼半公开,除了身边近人,合作密切的圈内人和相熟的媒体也都收到了请柬,陆星寒和林知微的原则统一,与其神秘地叫人编排猜测,不如大方亮出来。   婚礼前一天,宾客相继到位,袁孟找专人负责接待和统计礼物,晚上他过目时,看到其中某个名字不禁顿了顿,梁忱。   袁孟找出梁忱送的东西,是一对限量手表,配着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小卡片。   他把卡片拿给陆星寒,陆星寒展开,林知微一起贴近了细看。   “我决定转行做幕后了,上个月还开了两家烤肉店,生意很好,你说的没错,我该把时间和努力用在更适合的地方。”   “没了我爸的桎梏,我过得非常轻松。”   “当年故意给你代购仿品,送知微姐姐手表的事一直没有和你道歉,我又赖着你压榨你那么长时间,今天想说,对不起。”   “这对手表,是我对过去的歉意,也是祝福。”   陆星寒合上卡片,“收了吧。”   连他所有想表达的情绪,一并收了。   等晚上十二点一到,婚礼近在眼前,林知微原本若有若无的紧张感不由自主放大,何晚劝她,“听话啊快点睡,要起很早的。”   “我尽量……”   正说着,虚掩的房门推开,陆星寒进来,何晚吓一跳,“不是听说结婚前晚不能同房吗?”   “那是别人,”陆星寒说,“我跟微微分不开,没那么多规矩。”   何晚稀里糊涂出了房间,陆星寒关上门,上床拥住她,“我不在睡不着是不是?”   林知微蹭进他怀里点点头,吸了口气,“紧张。”   “我在呢,”他低声笑,一下下轻拍着哄,“宝宝,生日快乐。”   林知微搂住他的腰。   他声音沉暖,“新婚快乐。”   林知微果然很快睡着,天没亮就被叫醒化妆,许黛不放心别人,自己上手,太阳升起时妆面才完成,许黛越看越喜欢,笑着拍照,“我们新娘子真美。”   何晚和工作室的小姑娘们精心抱过婚纱,林知微换好站在镜前,看得有些发怔。   身后叽叽喳喳的声音不断,在互相提醒着还有什么首饰没有给她戴,可她听不清了,满耳是剧烈的心跳声。   她要嫁给陆星寒了。   今天,她是他的新娘。   说话声什么时候消失的她没有注意,回过神时,偌大房间里只剩下微重的呼吸声。   她提着裙摆转身,轻软头纱随之荡出涟漪。   盛装的陆星寒站在几步之外,映着窗口斜洒进的朝阳,英俊耀眼宛若她的神祗。   他一动不动,傻傻望着她。   林知微低头笑,“你都看过好几次了啊……”   试妆,婚纱照,明明应该习惯了。   陆星寒摇头,“今天不一样。”   他喉咙滚动着,把她牵到化妆镜前,“耳坠还没戴,我来。”   她耳垂瓷白绵软,细细的金属穿过,染出一点红晕,他盯着,忍耐不住,倾身过去在上面用唇轻碰,珍爱地连连落下浅吻。   婚礼主持人敲门进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简直罪过,画报似的美好画面给打扰了。   他闹了个红脸,再次跟陆星寒确认,“按一般流程,应该是新郎跟我一起等在前面,新娘由男性长辈牵出,没长辈也无所谓,可以让新娘单独走过花道。”   主持人是综艺名嘴,经常给圈内好友张罗婚礼,熟练又负责任,就怕哪里弄得不好。   陆星寒毫不犹豫,“我们家特殊,我和她一起走。”   “她不需要长辈,我牵着她。”   没有长辈,没有什么通俗的流程。   什么也没有。   他和微微只有彼此。   上午阳光烂漫,对开大门敞开,经过明亮长廊,通到外面人声鼎沸的婚礼现场。   小岛的气候和美景最适合户外婚礼。   时间已到。   陆星寒笑着朝她伸出手,婚纱的裙摆迤逦蜿蜒,轻扫过长廊台阶,带起花道上松软鲜嫩的无数花瓣。   两侧的尖叫声一直没有断过。   “交换戒指——”   “快快拥吻拥吻!”   “寒寒有没有真情告白说给我们听一下!”   陆星寒抚着林知微的背,朝大家笑着说:“告白只给我的新娘听。”   林知微眼尾漫上潮湿的红,在喧嚣声浪里被他拥住。   她轻声说:“星寒,你算过没有,二十年了。”   陆星寒蹭掉她的泪,“你遇见我的时候,生日已经过了,到现在,是十九年七个月零十天。”   他轻捧着她的脸,“八岁,你第一次抱起我,让我成了最幸福的小孩。”   林知微一双眼弯得极美,含笑蓄起水光。   他的唇靠近,“二十八岁,你嫁给我,让我做最幸福的男人。”   吻落下,压着热烫的湿,辗转出最难舍的缠绵。   我的所有第一次是你。   所有最后一次,也是你。   别无所求。   只愿中间这数十年的时光,能过得慢点再慢点,让我和你厮守,长长久久,永无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