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一点喜欢》
作者：扁平竹


文案：
苏荷眼中的蒋方年，温柔体贴，
谦逊有礼。
无论做什么都很克制。
在一起后，他像是得到了某种释放。
“我必须和你坦白。”
“我特别粘人。”
“占有欲还强。”
“还喜欢乱吃醋。
“你一天不说爱我我就会难过。
……

感情迟钝小荷花×纯情少女（男）蒋方年

内容标签：甜文
主角： ┃ 配角： ┃ 其它：



第一章 
　　初初见你，遥不可及。
　　“苏荷，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迟缘突然加大音量，把正在放空的苏荷睡意全吓跑了。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脑袋上一根呆毛竖着，含糊的应道:“在听在听。”
　　……毫无说服力。
　　迟缘看在她是病人的份上，只能默默忍了。
　　继续讲着她的过往:“你是一中毕业，大学考到……”
　　苏荷一脸惊奇的打断她:“我居然考上一中了？”
　　迟缘翻了个白眼:“你复读了一年，而且还是踩着分数线进的。”
　　苏荷的兴致又降下去了，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哦。”
　　迟缘又简单把她十五岁之后的人生讲了一遍，苏荷坐的端正，勉强算听的认真。
　　迟缘说的累了，中场休息了一会，她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问她:“有没有想起点什么？”
　　苏荷摇了摇头。
　　她现在的脑子一片空白。
　　两个小时前她在医院醒过来，入目看见的，先是雪白雪白的天花板，再是围着她的那群人。
　　除了她爸和迟缘，其他的她一个也不认识。
　　医生说她这是撞到了脑袋，所以暂时性失忆了，记忆也停在了她第一次中考那年。
　　迟缘咕咚咕咚狂灌水，苏荷犹豫了一会，还是撅着屁股从病床的一侧爬过去。
　　“小缘。”
　　迟缘垂眸:“恩？”
　　苏荷抿了抿唇，手指不停的缴着身上的条纹病号服，脸有点红，还带着点期待:“那个……我有男朋友了吗？”
　　……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酸甜苦辣的人生中，总是会伴随着很多意外。
　　苏荷觉得此刻的自己就经历着这样的意外。
　　她是下午出的院，本来就没什么大碍，医生确认不存在脑震荡以后，就给她开了出院证明。
　　苏荷看着变化巨大的A市，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世界抛弃了一样。
　　一觉醒来，从十五岁变成了二十三岁。
　　从初中生变成了已经毕业的大学生。
　　并且还是母胎单身……
　　她一脸哀怨，双目放空。
　　十五岁以后的她怎么还是这么不争气啊！
　　迟缘把车开过来，停在她旁边，见后者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于是降下车窗，狂按喇叭，操着一口熟练的A城口音喊道:“妹子，黑的坐不坐，实中五块。”
　　苏荷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坐！”
　　迟缘取下墨镜，咯咯咯的笑个不停:“看来你的记忆还真是停在初中那会。”
　　苏荷叹了口气，知道她在调侃自己，绕过去，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医生说她的毛病没什么大碍，会慢慢恢复的。
　　多和朋友去一下以前经常去的地方，或者看看自己以前的日记本。
　　迟缘把苏荷送回家以后就开车走了。
　　苏荷还不太适应已经搬家的事。
　　她从小就和迟缘是邻居，十六岁那年他爸的生意做大，店面开了一家又一家，她家的别墅也越换越大。
　　两家人也不得不分开了。
　　刘妈看她回来了，连忙从厨房出来:“呦呦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荷把包放在沙发上，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刘妈，我爸呢？”
　　“你爸在公司呢，他今天晚点回来。”
　　“哦，好。”
　　她爸一直都很忙，苏荷早就习惯了。
　　她从小就听话，家里的生意刚起步的时候，她爸比现在还要忙。
　　苏荷就自己做饭，吃完饭以后顺便给她爸热点，再回房写作业。
　　她太听话了，就连迟缘也经常说她，没有一点自己的灵魂。
　　苏荷没有反驳。
　　毕竟事实如此。
　　她爸已经给她的人生画上了一条直线，她要做的，就是沿着这条线往下走。
　　苏荷上楼回房。
　　书桌最旁边的柜子上贴了个百变小樱的卡贴。
　　她从小就有这个习惯，在最重要的那个抽屉上贴个卡贴。
　　她拖出椅子走过去，把抽屉拉开。
　　最里面放着一本日记本。
　　卡通硬壳的。
　　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是从苏荷上了高中以后才开始写的。
　　她一直都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听话懂事，努力上进，家里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越是听话的人，她的内心就越渴望叛逆。
　　苏荷把自己所有的叛逆都记录在了这本日记本里。
　　【不想当乖乖女。】
　　【爸爸让我去相亲，我应该拒绝的。】
　　【对方说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真好，松了一口气。】
　　【想染头发，想去夜店，想谈恋爱。】
　　【真羡慕迟缘的勇敢，能做自己。】
　　【我什么时候才能从这个壳里出去啊。】
　　越往下翻苏荷就越沉默，她其实没有那些大人口中说的那么好。
　　只不过她太胆小了。
　　很多事情，她只敢放在心里，不敢去实践。
　　日记本的最后一页。
　　【如果人生能重来的话，我一定要顺从自己的内心来，做一次自己！】
　　-----------------
　　蒋方年今天像是上了发条一样，打了一下午了，对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躺在地上喘着气。就差没开口求饶了。
　　赵毅扔了一瓶水上去:“行了年哥，别打了，歇会。”
　　蒋方年接过他扔过来的水，拧开喝了一口，然后直接将剩下的水沿着头顶浇了下去。
　　上衣被淋湿，甚至还能看见腰腹处肌肉的线条。
　　他低头解开缠在手上的绑带，脸色阴沉的可怕。
　　瞿娅穿着白色小吊带过来，半截细腰露在外面。
　　她问赵毅:“方年怎么了？”
　　赵毅把自己手里的牌理好:“生气了呗。”
　　瞿娅皱眉，拍了他一下:“是个人都看的出来他生气了，我是问你他为什么会生气？”
　　牌臭的不行，赵毅没了玩的兴致，把牌扔回去:“他今天终于鼓起勇气给小荷花打电话了。”
　　瞿娅听到小荷花三个字，凤眼一眯，危机感油然而生。
　　即使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朵小荷花，可从他们描绘的看来，是个很有竞争力的对手。
　　光是蒋方年暗恋了她七年这点，就足够碾压她了。
　　“然后呢？”
　　赵毅叹了口气:“要是有然后的话，我们年哥就不是这幅模样了。”
　　赵毅和蒋方年从初中起就是同学，在他的印象里，蒋方年就是属于那种被捧上天的富二代。
　　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IQ高，学什么都快，再加上长的好看。
　　他的人生可以说是如同开了外挂一般，最不缺的就是追求者，走到哪里都是焦点的所在。
　　除了脾气不太好以外。
　　叛逆又纨绔。
　　而且这人还倔。
　　认准了一个人就死活不放手。
　　高二那年，蒋方年在侧门打架，正好被小荷花看到了，从此以后，她看到他就躲。
　　赵毅语重心长的劝他:“年哥，七年了，你换个人祸害吧。”
　　蒋方年眉头紧皱。
　　赵毅看着他手上因为用力而被捏到扭曲变形的矿泉水瓶子，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我是说，你暗恋人家七年了，连话都没能说上一句，不如放弃吧。”
　　蒋方年起身下了拳台，赵毅急忙追过去:“年哥别冲动，qj罪名太重，到时候……”
　　蒋方年将手中的矿泉水瓶子砸过去:“你他妈乱说什么！”
　　赵毅躲了一下没躲开:“那你要去哪？”
　　他没好气的回道:“洗澡。”
　　赵毅松了一口气。
　　茶几上的手机响了，瞿娅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喊道:“赵毅，你的电话。”
　　赵毅转身过去拿手机。
　　接通以后，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赵毅瞳孔放大，匆忙跑到浴室门口:“年哥，小荷花出车祸了！”
　　流水声停下，几乎是一瞬间的事，里面传来门被狠狠带上的声音。
　　蒋方年上衣都没来得及穿，直接冲了出来，神色焦急的问赵毅:“哪个医院？”
　　赵毅没想到他反应这么激烈，安抚他道:“别紧张，她没事，现在已经出院了。”
　　“不过……”赵毅眯了眯眼睛，“小荷花好像撞到脑袋，失忆了。”
　　“操，这他妈还叫没事。”
　　蒋方年穿上衣服准备过去，赵毅拉住他:“除了失忆，啥事没有。”
　　“那要不要我把你揍到失忆啊？”
　　蒋方年听到他的话就心里有火，就苏荷那小身板，手破块皮都能哭一下午。
　　都撞失忆了这得多疼啊。
　　想到她哭到眼睛肿的样子他就莫名烦躁。
　　心疼又懊恼。
　　这种时候自己居然没能陪在她身边。
　　赵毅拉住他:“年哥，你去了也没用啊。”
　　他这话，成功的让蒋方年停下。
　　是啊，她讨厌自己。
　　就算他过去了，她估计只会更难过。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心脏像被谁攥在掌心，反复的拉扯。
　　他失落的坐到沙发上，头压的很低。
　　赵毅在他旁边坐下:“年哥，小荷花失忆是好事啊，她现在忘了你，也就不害怕你了，你的机会来了啊。”
　　蒋方年抬头，眼里带着疑惑:“我的机会？”


第二章 
　　迟缘为了帮苏荷恢复记忆，一早就开车过来，说要带她去孤儿院看看。
　　她以前经常在那儿当义工，平时和那群小孩子玩的很好，所以迟缘觉得可能去了那里她会想起点什么来。
　　苏荷穿了条白色的吊带连衣裙，她捂着胸口出来，神色有些震撼。
　　“小缘。”
　　迟缘一愣:“怎么了？”
　　苏荷关上房门，小心翼翼的把捂着胸口的手拿开:“我……我的胸……”
　　“恩？”
　　她脸上带着窃喜:“怎么这么大了？”
　　……
　　苏荷十六岁之前就是个发育不良的小豆芽，上了高中以后，个子虽然依旧长的缓慢，但胸前那两坨肉倒是发育的不错。
　　迟缘对她的反应见怪不怪，替她把东西整理好:“我带你去外面转转。”
　　苏荷一脸为难:“小缘，我今天可能不能去了。”
　　迟缘疑惑:“为什么？”
　　她支支吾吾:“我爸让我去相亲。”
　　迟缘答应的爽快:“那就明天。”
　　苏荷她爸近几年为了她的终身大事可谓是操碎了心。
　　苏荷太乖了，那些富家公子偏偏就对她这型不感兴趣。
　　苏荷她爸一心想给她找个好人家，所以眼光一直放在上流社会里。
　　迟缘想劝来着，可又不知道咋开口。
　　反正苏荷自己也不急，索性就随她了。
　　迟缘看了眼手表:“几点结束你给我打个电话就行，到时候我去接你。”
　　苏荷抱着她，柔声撒娇:“小缘，你真好。”
　　迟缘摸摸她的头:“行了啊，我可不吃你这套。”
　　约好的地址在附近的西餐厅。
　　迟缘开车把苏荷送到以后就走了。
　　她反复的叮嘱苏荷，不要别人说什么你都答应，知道吗？
　　苏荷性子软，逆来顺受惯了，对于这点，迟缘很不放心。
　　苏荷点点头，关上车门:“知道了，你路上小心一点。”
　　苏荷还是有点紧张的，虽然之前的她也相过亲，不过那些记忆现在已经不属于她了。
　　现在的苏荷，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小白。
　　她不安的抓着手包，那个人父亲提前见过，听说是个性格温柔的人。
　　服务员带苏荷过去，餐已经点好了，旁边燃了根蜡烛，气氛暧昧。
　　昏暗的灯光之下，男人的侧脸被烛光映亮。
　　他的眉骨硬冷，鼻梁挺直，头发修的很短。
　　嘴角挂着温润的笑，有一股遗世独立的气质。
　　他站起身，替苏荷拖出椅子，柔声问道:“苏小姐？”
　　苏荷道过谢以后点头:“你好，我叫苏荷。”
　　男人垂了眉眼，眼角笑容更甚:“蒋方年。”
　　他笑容温柔，可苏荷总觉得，他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就好像，被什么拘束着，一旦那个拘束没有了，他就会冲过来不顾一切的将自己揉进他的怀里。
　　苏荷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荒谬的想法。
　　自己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自恋了。
　　“我觉得苏小姐可能会喜欢这些，就自作主张帮你点了。”他轻笑着开口，分寸把握的恰到好处。
　　苏荷扫了一眼，都是她喜欢吃的:“谢谢。”
　　出来时，苏粤特地嘱咐过苏荷，看一个人的习惯就得从一个小细节来看。
　　让她多观察一下。
　　苏荷想，蒋方年的确和他爸说的一样，温润如玉，谦和温柔。
　　一顿饭吃完以后，迟缘过来接她。
　　苏荷和他道别以后出去。
　　蒋方年顿时松了一口气。
　　大少爷自小被娇惯着长大，向来活的随性自在，哪里像今天这样过。
　　生生把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赵毅的电话跟掐着秒表一样，苏荷前脚走他后脚就打了过来。
　　“怎么着啊，没把本性露出来吧？小荷花胆子小，你要是再吓着她，这辈子都别想和她搭上话了。”
　　蒋方年骂道:“滚蛋！”
　　赵毅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他没听。
　　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嘴角往上扬。
　　刚刚他不小心碰到了苏荷的手，原来女孩子的手这么软。
　　他靠在椅背上，仰头，手捂住眼睛。
　　笑意逐渐漾开，从嘴角到眼底。
　　而且还这么香。
　　他低声开口，喃喃自语一般:“我的小荷花呀，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
　　苏荷坐上副驾驶，系上安全带。
　　迟缘问她:“怎么样？”
　　苏荷想了想:“很温柔，长的也很帅，身材也好。”
　　迟缘顿时放心了，这次相亲的对象终于不是之前那些目中无人的富二代了。
　　她打了方向盘转弯:“那可以交往试试。”
　　苏荷抿了抿唇:“可是我喜欢的不是这种类型的。”
　　迟缘诧异:“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苏荷从小就很少主动和迟缘提及异性，在她的世界里，只有爸爸和画画最重要。
　　苏荷脸有点红，没说话。
　　她喜欢的，正好是和蒋方年完全相反的类型。
　　“对了。”苏荷扯了扯自己柔顺的长发，从未染烫过的头发，发质很好，“我想把头发换个色。”
　　她觉得，这次失忆就等同于重生，她想把自己一直想做可是没做的事通通做一遍。
　　迟缘踩停了刹车，伸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你脑袋还疼吗？”
　　苏荷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摇了摇头:“我就是觉得我之前活的太循规蹈矩了，所以想换一种活法，最起码不让自己后悔。”
　　迟缘沉默了一会，表示赞同:“你早该这么想了。”
　　她直接开车去了自己常去的理发店。
　　在苏荷极力要求染个红色的时候，迟缘不顾她的反对让理发师给她调了个亚麻灰。
　　她不光记忆停留在了七年前，审美也停留在了七年前。
　　苏荷长的白白软软的，一看就是很温柔乖巧的长相，染了头发以后就有一种，叛逆又乖巧的感觉。
　　像是偷穿妈妈高跟鞋的乖乖女。
　　不过好在她皮肤白，长的好看，什么发型和颜色都驾驭的住。
　　“行了，我先送你回家吧。”
　　苏荷摇头:“我不回家。”
　　迟缘问:“那你要去哪？”
　　-----------------
　　酒吧音乐嘈杂，灯光闪的人眼睛疼。
　　周围一片起哄声，赵毅抬手，把手上的杯子轻轻一推，余下的酒杯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受到碰撞往下跌，掉到下面的酒杯里。
　　各种酒混在一起。
　　赵毅一杯一杯的放到他们面前:“尝尝啊，我的独创，人间炸弹，炸死你们。”
　　蒋方年坐在卡座里，模样慵懒，灯光不时照过来，他的侧脸被映亮，很快又暗下去。
　　来这半小时了，他全程都盯着手机看，一句话也不说。
　　赵毅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小荷花还没联系你呢？”
　　从餐厅回来的时候，蒋方年兴奋的看着手机里的那个号码，就差没直接亲上去了。
　　听说还是小荷花亲手存上去的。
　　兴奋维持了没多久，他发了个消息过去，直到现在，那边还没回复。
　　有衣着性感的女人过来搭讪，赵毅连忙拦住她:“你现在过去小心他把你扔出去。”
　　蒋方年那脾气，臭的很。
　　谁的面子也不给。
　　那女人一瘪嘴，说了句扫兴就走了。
　　过了一会，蒋方年显然失了耐心，把手机往桌上一扔，拿着烟盒出去了。
　　赵毅突然惊呼:“年哥，来短信了。”
　　面前扬过一阵风，赵毅还没反应过来，蒋方年就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膝盖撞到沙发边角也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他拿着手机解锁。
　　聊天栏只有他发过去的两条短信。
　　意识到自己被骗了，蒋方年整张脸都黑完了。
　　“操！”
　　他把手机放到上衣口袋里出去。
　　才走了两步就停下了。
　　这还是苏荷第一次来酒吧。
　　以前迟缘经常来，所以她总觉得酒吧是个很好玩的地方。
　　看来也不怎么样啊。
　　又吵人又多。
　　她四处看了一遍，视线和蒋方年的对上。
　　苏荷愣了一会:“你……”
　　似乎不太相信会在这里遇见他。
　　赵毅刚好过来，他攀上蒋方年的肩膀:“行了，别郁闷了，酒一喝就啥事都没有了。”
　　蒋方年唇角微挑，他拿开赵毅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不好意思，我真的喝不了酒。”
　　赵毅一愣。
　　这个客客气气，斯斯文文的……蒋方年是真实存在的吗？
　　确定自己没认错人以后，苏荷过来和他打招呼:“真的是你呀。”
　　蒋方年笑了笑:“好巧。”
　　苏荷点头:“是很巧。”
　　赵毅看到小荷花以后，顿时明白了蒋方年的惊天改变。
　　酒吧生意好，卡座早就没了。
　　赵毅带着苏荷和迟缘去了他们那:“你们要喝什么，我去帮你们调。”
　　迟缘:“一杯玛格丽特。”
　　苏荷刚要开口，迟缘抢在她前面替她说了:“一杯热可乐。”
　　……
　　苏荷趁迟缘不注意，凑到赵毅跟前:“可以帮我偷偷换成酒吗？”
　　来酒吧当然是要喝酒啊，她不喜欢总是被当成孩子照顾的感觉。
　　赵毅眯着眼睛，看了眼坐在边上的蒋方年:“我们老板在那，你去和他说。”
　　别说这间酒吧了，这栋楼都是他家的。
　　苏荷不太理解，自己花钱喝酒为什么还要经过酒吧老板的同意。
　　却还是照做了。
　　她坐过去的那一瞬间，明显感到蒋方年的身子变的僵硬。
　　苏荷怕被迟缘听到，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可以把我的热可乐换成酒吗？”
　　热气入耳，蒋方年低头。
　　可能是因为灯光太闪，她的眼里像含着一层水汽。
　　奶油的甜味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蒋方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勉强忍住把她按在自己怀里的冲动。
　　他站起身，慢条斯理的解开袖扣，把袖子往上卷了一截，露出白皙精瘦的手腕，和那一小块微凸的腕骨:“你想喝什么，我帮你调。”
　　他低垂眉眼看她，声音低柔，含着一丝抹不开的宠溺。
　　就连赵毅也看呆了。
　　老哥牛逼啊。
　　这个表情一看就不是装的。
　　果然动情的男人最可怕，他认识蒋方年这么久，什么时候看过他亲自调酒啊。
　　苏荷眨了眨眼:“雪花啤酒一打，谢谢。”
　　蒋方年:……
　　赵毅从冰箱里拿了一打雪花啤酒出来:“不够还有。”
　　迟缘好歹也没多说什么。
　　拿了两罐放在苏荷面前:“只许喝两罐。”
　　赵毅连忙开口:“雪花度数不高。”
　　“她酒量不好。”
　　赵毅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蒋方年一个冷眼扫过来，他也只有老实闭嘴了。
　　……
　　迟缘坐了一会就出去跳舞了。
　　赵毅自然不会继续留下来当这个电灯泡，随便说了几句就找借口溜了。
　　苏荷看着蒋方年:“你不喝吗？”
　　他摇头:“我酒量不好。”
　　“那……”
　　那你喝什么？
　　她话还没说出口，有酒保过来，拿了个茶杯给他。
　　苏荷看着里面漂浮着的枸杞。
　　……
　　“看来蒋先生的作息很好。”
　　来酒吧喝养生枸杞茶。
　　他微挑唇角，笑容温润，十分做作的开口:“习惯了而已。”


第三章 
　　苏荷酒量虽然算不上好，可两罐雪花啤酒还是不在话下的。
　　她看了一眼，蒋方年面前的茶杯一点也没动。
　　她诧异:“你怎么不喝？”
　　蒋方年神色不太自然:“我等它凉点了再喝。”
　　苏荷提醒他:“已经凉了。”
　　都不冒热气了。
　　蒋方年笑容有些僵，他点头:“是吗。”
　　然后一闭眼，皱着眉一口喝光了。
　　苏荷的手在酒杯一侧轻轻摩挲着，怎么觉得他的样子像在喝毒/药一样。
　　舞池中突然变的不平静了起来，两拨人推推搡搡的挤在一起，喧闹的音乐都无法将争吵声压下去。
　　苏荷隐约听到不识好歹，老子是故意摸的吗，甚至更不堪入耳的字眼。
　　她抬头，迟缘站在人群中间，眉头皱的很深，面前站着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
　　苏荷害怕迟缘被欺负，抿了唇，起身过去。
　　她伸手扯了扯迟缘的袖子，轻声问她:“怎么了？”
　　迟缘轻嗤一声:“被一条狗占便宜了。”
　　那人听到她的话顿时火了:“操/你/妈，小女表子，你骂谁狗？”
　　他周围站着几个男男女女，似乎和他是一伙的。
　　迟缘一点也不怵:“当然是骂你这条狗啊，怎么，还想动手揍你妈我啊？”
　　他作势要冲过来，苏荷挡在迟缘面前，怕的手在抖，却还是强装镇定:“我已经报警了，你……”
　　他话还没说完，那人哼笑出声:“哟，还来帮手了啊，那老子两个一起揍。”
　　他举着拳头揍过来，拳风擦过脸颊，在她面前停下。
　　苏荷没有感受到预计的疼痛，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
　　入目看见的，是宽厚的肩膀，蒋方年应该是和她相完亲以后直接过来的，身上的西装还是下午见面的那套。
　　苏荷家里是做服装生意的，她从小耳濡目染，像这种手工高定的西装，价格都高的吓人。
　　林乔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穿西装打领带来夜店的。
　　嘴角笑意更浓，他偏头，故意大声的问周边的人:“今天是什么儿童节吗，怎么这些乖乖女乖乖仔都往夜店跑了，儿童节联欢？”
　　蒋方年嘴角泛着清冷的笑容，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他松开了握住林乔拳头的手。
　　富家公子和那些混混二流子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就像是穿着同样的衣服，周身的气质也轻而易举的将他们划分开来。
　　蒋方年站在他面前，青竹一般挺立着，高贵而优雅。
　　他轻笑着开口，声音低柔:“就当给我个面子，今天的事算了。”
　　呵，又是个软包子。
　　林乔刚准备开口，腰腹处似乎被什么东西抵住。
　　他一惊，抬眸看过去。
　　面前的男人脸上仍旧挂着温润的笑，他将那半截酒瓶子往前抵了抵，压低了声音问:“可以吗？”
　　虽然是在询问的语气，可里面的威胁意味太明显了。
　　林乔分明看见的他眼底的寒意。
　　仿佛他多说一个不字，抵在自己腰腹的碎瓶子就会狠狠穿透自己的肚子一样。
　　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很快就认怂了:“那就算……算了吧。”
　　蒋方年不动声色的把瓶子扔了，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上下将手给擦了个干净:“既然没事，那就散了吧。”
　　见没热闹看了，人群四散离去。
　　蒋方年转身，唇角含笑的看着苏荷，声音很轻:“怎么这么冲动。”
　　苏荷眨了眨眼，视线一瞥，正好看到他流血的左手:“你受伤了？”
　　听到她的话，蒋方年低头看了眼，应该是刚刚摔瓶子过来的时候，不小心被弹开的碎片划到了。
　　不过蹭破了点皮，药都不用擦，过会就自己愈合了。
　　他笑了笑，刚准备开口。
　　苏荷从包里拿出医药包，给他的伤口消毒后贴上创口贴。
　　她的样子很认真。
　　蒋方年默默咽下了那句没事。
　　她染了头发，亚麻灰，不太适合她，可还是很好看。
　　她长的白白软软，又甜又乖。
　　每次看到她了，蒋方年有一种看到兔子的感觉。
　　兔子胆子小，她比兔子胆子还小。
　　酒吧光线不好，她看的不太清楚，脑袋一低再低，蒋方年看着她的发顶，有一个小小的漩涡。
　　听说有一个漩的人，脾气都很好。
　　可他有两个。
　　“好了。”
　　苏荷把东西一一收好，放回包里，“洗澡的时候记得不要碰到水。”
　　蒋方年看着自己手背上的粉色小猪的创可贴:“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这个？”
　　苏荷:“预防万一。”
　　蒋方年点了点头，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
　　迟缘在旁边喊她:“呦呦，走了。”
　　她连忙应声:“来了。”
　　继而和蒋方年告辞，“蒋先生，今天的事谢谢你了，我先回去了，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再请您吃饭道谢。”
　　话说完，她就拿着包走了。
　　蒋方年怔怔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长马尾随着她走动的频率一甩一甩的，直到她转了弯，离开酒吧，蒋方年的视线还没有收回来。
　　赵毅看他像傻了一样，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你没事吧？”
　　蒋方年机械般的眨了眨眼:“她说……”
　　赵毅问:“说什么？”
　　“说要……”
　　赵毅有些不耐烦，以前那个急性子的蒋方年怎么现在说话跟挤屎一样，一截一截的往外拉。
　　“要什么？”
　　蒋方年低着头，闪光灯球转过来，红绿交替的灯光落在他脸上，眉眼到唇角都被照亮，往日桀骜不驯的男人，这会竟然红了脸。
　　娇羞的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说要请我吃饭。”
　　赵毅叹气。
　　这还是那个蒋方年吗？
　　他实在不忍心打击她，一般女孩子在请吃饭前面加个“改天有空再”的前缀时，往往永远都没空。
　　“行了，回去吧。”
　　听到他的话，蒋方年顷刻间便换了一副神情，微眯了眸子，眼中带着阴蛰。
　　他长腿交叠，搭在茶几上，舌尖轻舔了下后槽牙。
　　抬手解开领带，模样带着一丝漫不经心:“急什么，有笔账我还没算呢。”
　　刚刚苏荷在，他不敢动手，怕吓着她。
　　不过她现在已经走了，他也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他的小荷花，只能被他弄的全身发抖。
　　----------------------------------------------------------
　　直到编辑打电话过来催稿，苏荷才突然记起自己现在的工作。
　　画漫画的。
　　而且还是灵异漫。
　　因为有大纲，所以苏荷只需要大概熟悉一遍人设图就能开始了。
　　她深呼一口气，有些欲哭无泪。
　　她一个女孩子，画什么灵异漫啊。
　　当天夜晚，苏粤凌晨三点回来，看到二楼还亮着灯的房间，叹了口气。
　　苏荷经常熬夜赶稿，他实在是担心她的身体。
　　而房间里，某个被自己的大纲剧情吓成筛子的小荷花，一边念着金刚经一边快速勾着线。
　　紧赶慢赶，还是在第二天天亮之前把稿子发过去了。
　　苏荷的责编一点也不温柔。
　　她顶着一对黑眼圈，鸵鸟一般，把头埋进被子里。
　　刘妈做好了早饭，刚准备上楼喊她下来吃饭，收拾好准备出门的苏粤拦住她:“呦呦今天早上才睡，中午吃饭也别喊她了，让她好好睡一会。”
　　刘妈点头，声音也下意识的放轻了很多:“我帮她把饭菜放在锅里温着。”
　　苏荷睡的并不安稳。
　　反反复复的做着噩梦。
　　然后突然惊醒了。
　　她揉了揉睡成鸡窝一样的头发，打了个哈欠从床上挣扎着起来。
　　看了眼时间。
　　下午三点了。
　　手机屏幕里挤着一堆没有点开的信息。
　　【迟缘:还在睡？】八点半发过来的，那时候她刚上床。
　　【蒋先生:早上好。】
　　【蒋先生:还没起床吗？】
　　【蒋先生: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第一条是九点，最后一条就在一个小时前。
　　【陈编辑:漫画快完结了，想好下本的大纲了吗？】
　　苏荷依次回复着。
　　【苏荷:昨天通宵赶了一夜的稿，早上才睡( T ^ T)要一个抱抱和亲亲才行。】
　　她刚按下发送键，刘妈在门外听到房里传来的动静，敲了敲门:“呦呦，醒了就下去吃饭，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苏荷早就饿的意识混乱了，她穿上鞋子下床:“谢谢刘妈。”
　　她从小体质就不好，刘妈做菜非常讲究营养均衡，有荤有素。
　　她喜欢吃肉，不爱吃青菜，每次吃饭的时候刘妈都会在旁边盯着。
　　“别光吃肉。”
　　“多吃青菜。”
　　苏荷如同嚼蜡，欲哭无泪的吃着青菜。
　　突然想到消息还没回完。
　　“刘妈，我上去拿下手机，马上就下来。”
　　说完，她蹬蹬蹬的跑上了楼。
　　刘妈在后面急声喊道:“慢点跑，别摔着。”
　　苏荷拿了手机解锁，界面刚好停留在她刚刚回复的那句话上。
　　沉默了一秒。
　　她揉了揉眼睛。
　　……
　　又揉了揉眼睛。
　　上面的名字写的不是迟缘，而是蒋先生。
　　手机震了一下，一个抱抱的动态表情发过来。
　　又震了一下，一个亲亲的动态表情接着发了过来。
　　苏荷刚准备和他解释，自己刚刚是不小心发错人了。
　　她才刚打下一个字。
　　手机又震了一下。
　　【蒋先生:我刚刚很严肃的想了一下，通宵熬夜实在太严重了，发表情没用，你把你的地址发给我，我过去给你一个真实的亲亲和抱抱。】


第四章 
　　苏荷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和对方解释道:“对不起，我刚刚发错人了。”
　　她是发语音过去的。
　　片刻后。
　　【蒋先生:那你是发给谁的？】
　　不知道谁把音乐开了，蒋方年一个抱枕砸过去:“大清早的放音乐，烦不烦？”
　　那人吓的屏住呼吸，蒋方年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臭的很，谁的面子都不给，关键这人还巨他妈记仇，睚眦必报。
　　赵毅拍拍那人的肩膀:“行了行了，他最近跌入情网了，情绪起伏大，很正常。”
　　话说完，赵毅在他身旁坐下:“怎么回事？”
　　刚刚还看着手机笑的像个花痴，怎么分分钟就变脸了。
　　“没事。”
　　蒋方年黑着一张脸，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片刻，手机震了一下。
　　一条语音弹出来。
　　赵毅想偷看，蒋方年拿着手机往一旁挪:“滚蛋！”
　　他深呼了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
　　点开语音。
　　绵软的嗓音从手机听筒里泄出来，像是春风一样，轻而易举的就抚平了他所有的嫉妒和燥意。
　　“我是要发给迟缘的，不好意思啊蒋先生，我昨天睡的晚，刚刚才看到消息。”
　　是女的。
　　不存在有男朋友。
　　蒋方年松了一口气。
　　【蒋先生:叫我方年就行。】
　　【小荷花:好的，方年。】
　　蒋方年皱眉，有点不满，怎么这个时候不发语音了。
　　不过，至少在称呼上更亲近了一点。
　　如果是以前的话，他甚至连和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蒋方年抱着手机看了好久，他开口问赵毅:“我怎么觉得小荷花打的方年两个字和你们打的不同。”
　　赵毅诧异看过去:“哪里不同？”
　　不都是同一种字体吗？
　　“你看这个年字的小方框，像不像一个爱心？”
　　……
　　……
　　神经病！
　　------------------------------------------------------------
　　陈编辑一点也不温柔，并且还很凶。
　　这是苏荷失忆以后对他的第一个印象。
　　“所以你下本不想画灵异漫了？”
　　苏荷弱弱的点头:“现在少女漫的市场其实比灵异漫的……”
　　她话还没说完，那边就传来拍桌子的声音:“大错特错！你知道现在专注走剧情的漫画有多难得吗？你是靠灵异漫画大火的，现在突然改画少女漫，这意味着你必须要损失一大半的直男读者。”
　　苏荷想再争取一下:“可是……”
　　陈编辑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没有可是，明天之前把新漫画的构思和人物大纲发给我。”
　　话说完，那边就传来嘟嘟的忙音。
　　苏荷无力的把头靠在桌上，她实在不想继续在边念金刚经边画漫画了。
　　蒋方年把苏荷发过来的方年两个字研究了一个多小时，赵毅从外面过来，神色有些为难:“方年，你爷爷的电话。”
　　每次蒋唯打不通蒋方年的电话，都会给赵毅打。
　　蒋方年脸色一冷:“不接。”
　　“可是……”
　　赵毅实图说服他，“方年，他毕竟是你爷爷。”
　　蒋方年眉头紧皱，打断他:“行了。”
　　赵毅叹了口气，他知道，就蒋方年的脾气，他说干了嘴皮子也没用。
　　蒋方年看着已经黑了屏的手机，半晌没有收回视线，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毅扔了个拳套下来，下巴一挑:“练练？”
　　蒋方年放下手机:“恩。”
　　过了一会。
　　赵毅气喘吁吁的躺在拳台上，全身酸痛的不行。
　　蒋方年这人，就是一个怪物。
　　自己一个专业的都打不过他一个业余的。
　　赵毅勉强坐起身:“说实在的，你真的不想打职业？”
　　蒋方年低头解绑带:“不想。”
　　赵毅不解:“为什么？”
　　蒋方年站起身，看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让一群人围观我打架的样子？”
　　话说完，他拉开围绳下去。
　　只留给赵毅一个背影。
　　赵毅愣了好一会，突然笑出了声。
　　可能是蒋方年暗恋小荷花太久的缘故，他差点忘了，蒋方年那个人，孤傲的不行。
　　赵毅实在想不通，他这样的人，怎么会甘愿放低身段，这么卑微的去喜欢一个人。
　　他看着蒋方年的背影喊道:“嘛儿去啊，脸上的伤不用上点药吗？”
　　蒋方年头也没回的挥了挥手:“正好可以装下可怜。”
　　.
　　苏荷有时候头会隐隐发痛，她觉得这可能是车祸留下的后遗症。
　　凌晨两点，她还在画人设图。
　　这周围的人都睡的早，越是有钱的人，越是热爱养生。
　　放眼望去，只有她的房间还亮着灯。
　　夜晚总会把所有的负面情绪巨大化。
　　苏荷放下笔，叹了口气。
　　她拿出手机，拉开窗户，拍下外面的景色，从这里，正好可以看见电视塔。
　　【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很不开心。】
　　很快，朋友圈的回复一条接着一条的增加。
　　都是些安慰她的话，或者让她早点睡，别多想。
　　苏荷认真的，一条一条回复。
　　片刻后，手机上方弹出一条信息。
　　【蒋先生:出来。】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苏荷愣了愣。
　　【苏荷:出去干嘛？】
　　【蒋先生:看月亮啊，你不是心情不好吗，今天的月亮很好看，你出来看一眼，心情立刻就好了。】
　　苏荷探头看了眼窗外，天空黑漆漆的，哪里来的月亮啊。
　　不过她还是出去了。
　　外面风有点大，她披着薄毯，拉拢了一点，靠着栏杆看天空。
　　不说月亮了，连个星星都没有。
　　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她一瘪嘴，刚准备进去，视线一瞥，看到了站在楼下的蒋方年。
　　斜靠在身后那辆法拉利上，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飞行员夹克，脸上好像青了一块。
　　笑容恣意张扬。
　　和平时那个温润如玉的蒋方年，很不一样。
　　一个低头，一个仰头，四目相对，苏荷的手机震了一下。
　　【蒋先生:月亮好看吗？】
　　苏荷不解。
　　【小荷花:哪里来的月亮？】
　　蒋方年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歪头看着她。
　　夜色太浓，他的笑容也很浓。
　　苏荷听到他说:“可是我看到了。”
　　苏荷诧异的又将视线移到天上，四处看了一遍，什么也没有啊，
　　她轻声问，带着疑惑:“看到什么了？”
　　“让人心情变好的月亮。”路灯昏暗，橘色的光亮落进他的眼里，像极了大好天气前一晚的星空，他的语调又轻又柔，“很美的月亮。”
　　苏荷皱着眉头，又踮脚看了看，她怎么什么也没看到，难道是被屋顶挡住了？
　　不过……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呀？”
　　蒋方年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你带了定位。”
　　“哦。”
　　苏荷想到自己还有稿子要赶，有点想回房了。
　　“那个……”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总不能直接赶人吧。
　　“这么晚了，你早点回去吧，晚睡对身体不好。”
　　蒋方年怎么可能听不出她在赶自己。
　　他的声音突然变的有些低沉:“其实昨天是我爷爷的生日。”
　　苏荷愣了愣。
　　“他们现在应该还在家里庆祝。”
　　苏荷问他:“那你怎么出来了？”
　　他摇头:“他根本就不希望我回去。”
　　苏荷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失落。
　　她之前听苏粤讲，蒋方年的家境好，祖辈在这A城的根基很深，他家的产业覆盖面广的很，他自己本身又很优秀，长的还好看。
　　和她之间可以说是隔了无数个距离。
　　其实见面之前，苏荷觉得他应该属于那种被宠的桀骜不驯的纨绔富二代。
　　可是并不是。
　　他教养很好，温柔体贴，性格温和，对谁都是一副笑脸。
　　看到他此时的模样，苏荷突然有点心疼。
　　果然啊，谁的人生都不是平淡顺遂的。
　　她转身，顺手把她刚泡好的奶茶拿下楼。
　　“你喝吧，暖暖。”
　　苏荷把还冒着热气的奶茶递给他。
　　蒋方年垂眸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想到她会出来。
　　苏荷以为他在嫌弃自己，连忙开口解释:“我一口也没喝，杯子也是干净的。”
　　蒋方年点了点头，伸手接过:“谢谢。”
　　苏荷叹了口气，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别太难过了，这种事情，不是你能决定的。”
　　肌肤之亲！！！！！！！
　　握着杯子的手瞬然收紧，蒋方年忍的手臂青筋都露出来了，方才没有冲动到一把搂住苏荷。
　　风又大了点，时间流逝，苏荷裹紧了薄毯，想着自己的稿子还没画完，要是编辑上班之前没能发给他，自己可能会死。
　　苏荷斟酌着用句:“天气预报说晚上会有雨，你要不要……”
　　蒋方年喝了口奶茶，苏荷放的糖有点多，很甜，他喝不太惯。
　　听到苏荷的话，他垂了眉眼，声音比刚才更低沉:“我很小的时候，我爷爷就把我的人生规划好了，什么年纪读什么学校，毕业以后接手哪家公司，我做的一切都是他们安排好的。”
　　苏荷心里一颤，越发觉得蒋方年可怜了。
　　她默默咽下了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你慢点喝，别烫着，我不急的。”
　　他低着头，光线被阻隔，眉眼唇角都覆盖着一层浅薄的阴影。
　　像是自带忧郁气质的黑白老照片一样。
　　“没关系的。”蒋方年轻笑出声，模样却有些苦涩，“反正我这样的人，在哪里都不会受欢迎，今天打扰到你了，不好意思。”
　　“那我就先走了。”
　　他的肩膀塌下去一点，脊背也不似平日里的那般挺拔。
　　似乎空中的风都带着斤两一般，压在他的身上。
　　蒋方年按下车钥匙开关，车灯亮了亮。
　　手刚拉开车门，苏荷出声叫住他:“那个……”
　　他停下动作，手却没有松开，似乎在等待她的下半句。
　　苏荷抿了抿唇，总觉得他现在这样真的太可怜了。
　　想到自己刚刚一直间接催他离开，她就觉得愧疚。
　　可是安慰人这种事她最不拿手了，为难的挠了挠头。
　　“你肚子饿不饿？我做饭还挺好吃的。”
　　车门被利落带上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响起。
　　“饿。”
　　他回应的很快。
　　苏荷甚至有一种，他就在等着自己这句话的错觉。
　　……


第五章 
　　苏荷带蒋方年进去。
　　她爸和刘妈已经睡了，她小心的开了灶，给他煮了一碗面。
　　她从小就独立，不用她爸操心，那些家务活她都会做。
　　尤其是做饭。
　　苏荷是个很没有上进心的人，小的时候，苏粤问她的梦想是什么。
　　她摇头，说不知道。
　　后来苏粤又换了种表达方式，问她长大以后想成为怎样的人。
　　她想了想，老实的回答了:“想做一个好妈妈。”
　　那个时候她才五岁。
　　她爸早年间做生意亏了，欠下一笔很大的债务，她妈不愿和他一起承担，提出离婚远走它国。
　　苏荷觉得，她不是一个好妈妈。
　　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她都没有回来看过她一次呢。
　　因为害怕苏粤听到动静，苏荷小心翼翼的端着碗，让蒋方年跟着她一起上了楼。
　　米杏色的门推开以后，熟悉的草莓牛奶香溢了出来。
　　淡淡的，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样。
　　她把面碗搁在自己的书桌上:“你就在这里吃吧。”
　　蒋方年点头，轻笑着道谢。
　　他又四处看了一眼，小女生的房间果然和他的不同。
　　是他不喜欢的粉色。
　　以前他总觉得这种颜色娘们唧唧的。
　　蒋方年的指尖轻扫过那排粉色的书架。
　　分明是他讨厌的颜色，怎么打上小荷花的标签以后就这么可爱啊。
　　可爱到他想打电话让搬家公司把东西全都搬到他家去。
　　苏荷一回头，看到他站在自己的书架前，笑容怪怪的。
　　“你怎么了？”
　　蒋方年回过神来:“没事。”
　　书架上除了被挤在最边上的文学名著外，都是一本叫梦魇学院的灵异漫画。
　　他问苏荷:“想不到你还喜欢看这种漫画啊。”
　　他还以为她胆子很小呢。
　　苏荷耷拉着肩膀，无力的摇了摇头:“不喜欢。”末了，又补充了一句，“还讨厌的要命。”
　　都是因为这些东西，她已经连续熬了好几天的夜了，头都快秃了。
　　蒋方年随手抽了一本下来。
　　他虽然不懂画画，但看的出来，不论是分镜还是线条，或者是内容，都很不错了。
　　不过他还是坚定不移的站在了苏荷这边，一脸嫌弃的把书合上，放回去:“我也讨厌。”
　　苏荷看着他，眼神有些哀怨:“你不喜欢吗？”
　　蒋方年点头:“不喜欢！”
　　她的声音低沉:“那是我画的。”
　　蒋方年:……
　　“作者是我。”
　　蒋方年:……
　　马屁拍到马蹄上了。
　　“我果然很没用。”苏荷抱头坐下来，额头抵在冰凉的桌面上。
　　夜晚将所有负面情绪都放大，再加上她的思维又跳跃，早就不止是难过蒋方年不喜欢自己漫画的事了。
　　后者显的有些慌乱无措:“我不是那个意思。”
　　本来是想顺从她的意思讨好她的，结果反而让她更加沮丧了起来。
　　大少爷从来都是被讨好奉承的那个人，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的去哄过人。
　　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蒋方年平时接触的都是赵毅那种糙汉子，别说是苏荷这种白白软软的女孩子了，就连女孩子他都很少接触。
　　因为嫌麻烦。
　　苏荷半晌不说话，蒋方年怕她因为这件事而讨厌自己，又变回之前那样，看见他就跑。
　　思索了一会，他给赵毅发了一条微信。
　　【蒋方年:怎样哄女孩子高兴？】
　　【赵毅:哟，把小荷花弄生气了？】
　　【蒋方年:……】
　　【赵毅:你该不会强吻人家了吧！？】
　　蒋方年有些不耐。
　　【蒋方年:我他妈是这种人吗？】
　　【赵毅:你自己觉得呢？】
　　……
　　沉默了一会。
　　【蒋方年:我也就在心里想想。】
　　赵毅见他终于松口，也就不打算逗他了。
　　【赵毅:女孩子生气了还能怎样，当然是买买买啊。】
　　远在自己家里的赵毅觉得十分可惜，蒋方年那个祖宗难得哄一次人，他居然不在现场，目睹不了那种盛况。
　　苏荷还趴在桌上，蒋方年犹豫了一会，不知道赵毅的方法可不可行。
　　可现在也只有试试了。
　　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苏荷。”
　　他轻声喊她。
　　后者没动静。
　　他又喊了一声，苏荷嘤咛应道，小脑袋从臂弯探出来。
　　眼睛却还是闭着的，脸上带着压出的红痕。
　　……原来是睡着了。
　　怎么有人连睡觉都这么可爱啊。
　　蒋方年轻手轻脚的拖了一张椅子过来，在她身旁坐下。
　　视线依次从她的眉角往下滑。
　　睫毛很长，柔软的往上翘着，鼻子不算很高，但是很可爱，嘴巴……
　　又粉又软。
　　蒋方年眼神一暗，单手撑着桌沿，直起上身。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唇上，动作却没有再继续，手臂肌肉因为用力而变的明显。
　　他微垂了视线，缓缓松开手。
　　她不喜欢这样的，她讨厌曾经的他，他得改变，变成她喜欢的模样。
　　蒋方年在心里反复的告诉自己。
　　他把外套脱下，盖在她身上，动作轻柔的出了房间。
　　没关系，他不急的，七年的时间他都等了，他不介意，她重新去了解他七年。
　　……
　　“不介意个屁！”
　　“别说七年了，七天老子都等不了！”
　　“你说那种电视剧里喝了就会爱上对方的药真的有吗？”
　　蒋方年拎着个酒瓶子跌跌撞撞的站起身。
　　赵毅连忙拉住他:“你喝成这样了还要去哪？”
　　蒋方年甩开他，从钱包里抽出卡，一张一张的往外甩:“买药啊。”
　　他站上桌子，举着钱包喊道:“谁有药，多少钱我他妈都买！”
　　酒吧音乐嘈杂，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并没有几个人注意到这边。
　　赵毅把他拉下来:“你他妈疯了吧，在这儿买药，你要的药没有，别的估计大把。”
　　酒瓶子撞的到处都是。
　　片刻后，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过来，他神神秘秘的递给蒋方年一个纸包，压低了声音说:“我这有。”
　　蒋方年微眯了眸子，看着他。
　　他靠近了蒋方年，小声开口:“不管是男是女，是什么物种，只要吃了它都会欲/火焚身，任你征服。”
　　……
　　蒋方年黑着脸，提了个酒瓶过去。
　　赵毅拦在蒋方年的面前:“别冲动。”他回头，恶狠狠的瞪着那个人，“还不滚？”
　　那人怕的缩了缩脖子，连忙走了。
　　蒋方年从小荷花的家里出来意志就一直消沉到了现在。
　　他不明白，曾经的自己为什么会被苏荷讨厌，他只是高中那会稍微叛逆了一点而已。
　　他是喜欢打架，可都是那些人主动招惹的他，甚至还有几次，他打架是为了帮苏荷赶走那些骚扰她的流氓。
　　结果他顶着一身伤过来找她的时候，她看着他，模样惊恐，比看到那些流氓更甚。
　　她的记忆会恢复，他的伪装也会败露。
　　总有一天，她又会重新害怕自己的，可能，会在这层害怕上加一个厌恶。
　　赵毅帮他把散落一地的各种银行卡捡起来，放回他的钱包里。
　　刚准备和他说话，结果后者一米八七的大高个委屈巴巴的缩在沙发上，手机贴放在耳边，声音还带着醉意。
　　“我睡不着，你哄哄我好不好？”
　　已经七点了，苏荷也是刚醒，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她愣了一会，又重新看了一遍屏幕上显示的名字。
　　蒋先生。
　　她疑惑:“你喝醉了吗？”
　　蒋方年点头:“恩。”
　　想到他之前和自己说的遭遇，苏荷的心又软了:“是心情不好吗？”
　　蒋方年又点头:“恩。”
　　模样温顺乖巧的跟只大金毛一样。
　　苏荷以为他是因为爷爷的事而伤心，叹了口气。
　　“我以前睡不着的时候，我爸就唱摇篮曲给我听，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好。”
　　苏荷清了清喉咙，开始唱了。
　　赵毅看到蒋方年挑着唇，不知道在傻笑什么。
　　过一会儿，他阖眼睡着了，嘴角笑意却未消退。
　　赵毅过去，小心的把手机从他手里抽出来，上面显示正在通话中。
　　名字是小荷花，后面还特别骚气的加了个爱心。
　　赵毅摇头，将手机贴放在耳边，刚准备和她说一声，结果那边正在唱歌。
　　听了一会，他陷入良久的沉默，怎么还有人唱歌像在念诗朗诵。
　　“小荷花。”
　　苏荷停下，有些诧异:“你是？”
　　“我赵毅，方年睡了。”
　　苏荷点头:“哦哦，那我就先挂了。”
　　赵毅刚准备开口，苏荷已经挂了电话。
　　嘟嘟嘟的忙音从里面传出来。
　　……挂的真快。
　　赵毅叹了口气，趁着蒋方年睡着的时候鄙视他:“还是你他妈太怂了，告白都不会。”
　　刚刚还是睡眠状态的蒋方年突然睁开了眼睛，一脸不爽的瞪着他:“谁说我没有告白的。”
　　只是结果不太好而已。
　　……
　　他懊恼的把头重新埋进抱枕里。
　　……非常不好。
　　高二那年，蒋方年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写了一份情书想给苏荷。
　　他等在她每天回家的必经之路，忐忑的捏着那份他憋了整整一周才写出来的土味满满的情书。
　　手心甚至紧张的沁出了冷汗。
　　街道左侧，苏荷背着书包走过来。
　　心跳突然加速。
　　就连手也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了起来。
　　旁边发传单的阿姨挡住他的视线，递给他一张传单，蒋方年也没看，顺手接了。
　　像有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他深呼吸了好几次。
　　生平第一次这么紧张，蒋方年觉得自己太失败了，居然连告白都不敢。
　　索性把心一横，不管了！
　　径直走向苏荷，不由分说的把自己手里的东西塞给她。
　　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根本不敢回头。
　　怕她当场拒绝，怕她直接把情书还给他。
　　直到走了很远以后蒋方年才发现，传单没了，情书还在……
　　落日西垂，两人的身影仿佛都被余晖度上了一层金色。
　　苏荷一脸不解的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
　　有些凌乱。
　　……为什么……他要塞给自己一张……妇科医院……无痛人流的传单。


第六章 
　　除了挂电话雷厉风行一样，苏荷在其他方面大概是树懒成精。
　　迟缘已经在她家客厅坐了一个小时了，她还在盥洗室里磨蹭。
　　茶几上的水喝完了又倒，倒完了又喝，迟缘甚至觉得自己现在站起来晃一晃，肚子里应该能听见大海的声音。
　　忍不住出声催促道:“苏荷，你好了没啊。”
　　盥洗室里传来的声音有些模糊，像是含着满嘴的牙膏泡沫:“马上了，我刷牙呢。”
　　迟缘叹气，这么久了，居然还在刷牙。
　　等苏荷洗漱完出来，迟缘已经无聊到玩手机游戏打发时间了。
　　听到开门的动静，迟缘抬头。
　　苏荷是个典型的宅女，她的工作不需要出门，平时也很少化妆。
　　不过因为她的皮肤白，气色好，就算是素颜也很好看，给人一种邻家妹妹的感觉。
　　可是失忆以后……
　　浅橘色的眼影，烫卷的亚麻灰长发，还有掺杂其中不易察觉的小辫子。
　　荷叶边的白色吊带长裙。
　　迟缘的视线落在她深邃的锁骨上，沉默半晌。
　　苏荷有些忐忑，问她:“不好看吗？”
　　这是她第一次尝试这种风格，丢失了那几年的记忆后，苏荷的叛逆似乎来的有些迟。
　　不想再当活的一板一眼的乖乖女了。
　　“好看。”
　　迟缘说，今天是苏荷大学的同学聚会，她们大学不在一个学校读的，苏荷读的美院。
　　迟缘替她把东西一一收好放进包里里:“医生说了，多见见以前的同学朋友，回忆一下从前的事，对恢复记忆有帮助。”
　　苏荷乖巧的点头。
　　迟缘停下动作，问她:“你这几天有想起什么吗？”
　　苏荷模样有些懵，摇了摇头。
　　迟缘叹了口气:“没事，慢慢来，这事急不得。”
　　她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把包挂在苏荷的脖子上:“好了，七点了，走吧。”
　　苏荷把包背好，乖乖的跟在她身后。
　　聚会地点离她家不远，开车二十分钟就到了，服务员带她上了二楼。
　　最边上的烟云阁。
　　迟缘和她一块进去的，因为苏荷现在的状况，迟缘怕她应付不了那些同学七嘴八舌的追问。
　　苏荷跟在服务员身后进去，装修古风的套房，边上有屏风隔着。
　　听到动静，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
　　一齐将视线移了过来。
　　这次宴会过来的大概有二三十个人，苏荷性格本来就有点偏内向，突然一下子接触到这么多人，难免会有些不适应。
　　即使他们曾经是同学，可对于现在的苏荷来说，他们都是一群陌生人。
　　有人推了推徐杨，笑容带着调侃:“这不是你以前追过的乖乖女吗。”
　　即使现在的苏荷着装打扮和他们印象中的乖乖女有些区别，可一个人的神情和动作是骗不了人的。
　　该是什么样就还是什么样，
　　徐杨上半身往后靠，长腿交叠，嘴角带着玩味的笑，视线落在她身上。
　　他追过的女生多了去了，早就忘了这个乖乖女叫什么名字，不过就长相和身材来看。
　　徐杨放下腿，微侧了身子。
　　倒是挺像他的下一任女朋友的。
　　苏荷以前就长的好看，再加上性格又乖，脾气好，所以人缘还是蛮好的。
　　不时有女生过来和她打招呼，还有人亲昵的挽着她的胳膊:“小荷花还记得我吧，读书的时候你偷偷看漫画书，还是我帮你打的掩护。”
　　苏荷看着面前这张模糊的面孔，迟疑的点了点头:“你……你好。”
　　宋羡有片刻愣住。
　　迟缘在旁边解释道:“她前段时间出了车祸，中考以后的事都忘了。”
　　宋羡一脸担忧:“那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苏荷笑道:“没事，医生说我只是记不起以前的事了，不过多接触一下以前的朋友慢慢会恢复的。”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惊叹声。
　　“哇，失忆啊，这是在拍电视剧吗？”
　　“你们还别说，苏荷现在长的和那个日本明星还挺像的。”
　　“那个长头发的，笑起来很好看的那个。”
　　……
　　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苏荷暗暗放下了心，还好，他们看上去比她想的要好相处。
　　徐杨身边的那几个男生提着酒瓶子过来，轮番围着苏荷敬酒。
　　迟缘出去接电话了，好像是律所的事。
　　也没人帮她。
　　苏荷想要拒绝，他们哪里肯放过她。
　　“老同学不容易见一次，这个面子都不给？”
　　“是啊。”
　　“干了干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苏荷根本没有反驳的机会。
　　面露难色的接过酒杯:“我就……喝一点。”
　　-------------------
　　蒋方年坐在灰色的布艺沙发上，留声机里正放着贝多芬的G大调小步舞曲。
　　抒情的钢琴曲和充斥着男性荷尔蒙的搏斗俱乐部很是不搭。
　　这里刚打完一场比赛，清洁人员在清扫拳台，血迹被擦去，只留下清水的痕迹，呈半干的状态。
　　赵毅换完衣服出来，眼角还有点肿。
　　那场比赛，以他胜利为终点。
　　他微挑下巴，问:“今天怎么穿的这么正经，要去见小荷花的家人了？你这进度挺快啊。”
　　蒋方年神色不耐的松开领带，没有理会他的调侃。
　　这身衣服让他浑身不自在。
　　赵毅在他身旁坐下，拧开瓶盖喝了几口:“我拼了命的打一场比赛，得的奖金还不够你身上这身的零头，资本主义果然要命。”
　　茶几上的手机一直震个不停，蒋方年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
　　他抬手，勾着易拉罐的环，略一使劲，有轻微的汽声冒出来。
　　仰头，随着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滚动，
　　瓶身上的水珠顺着他的唇角往下，勾勒出脖颈的弧度，流入微敞的领口。
　　手用力，空掉的易拉罐被捏瘪，蒋方年的嘴角带着嘲讽的笑:“那要不咱俩换换啊，我替你去打一万一场的比赛，你替我去应付我家那个□□□□的太上皇。”
　　想到蒋方年的爷爷，赵毅就觉得害怕。
　　他还不如老老实实打拳呢。
　　瞿娅衣服没换，身上穿着举牌宝贝的衣服，热辣性感。
　　她的领口也不知道是改了还是故意拉低的，雪白的胸脯露了大半在外面。
　　在蒋方年旁边坐下:“方年，你刚刚怎么不去看比赛啊，我可是特地把VIP的座位给你留着的。”
　　说话的声音嗲声嗲气的。
　　蒋方年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眉头皱的很深。
　　他站起身，把外套穿上。
　　赵毅问他:“咋了，终于妥协了？”
　　蒋方年冷哼一声:“我这次要是再不回去，老爷子估计就该为难我妈了。”
　　.
　　绫南楼是A市有名的饭店，这里的服务和菜色都可以称的上特A级。
　　当然，费用也是成正比的。
　　一般来这儿的，除了谈客户，都是一些上流社会或是有钱人的聚会场所。
　　服务员拿着托盘从其中一个套房出来，走到转角处时不慎撞到来人身上。
　　她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
　　男人的声音带着天然的沉，和几分疏离的冷感。
　　莫名的，让她有些好奇这人的长相，抬头看了一眼。
　　那人个子比她要高上许多，身高腿长，香槟色的领带质感很好。
　　额前的头发一丝不苟的往后梳，精致的五官一览无余，眉峰硬冷，棱角分明，眼中带着一丝桀骜。
　　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虽然长的好看，但一看就知道，是个脾气不好的主。
　　她在这绫南楼当了好几年的服务员了，眼力价比一般人要好很多。
　　那些被宠坏的富二代大少爷也见过不少。
　　一般都是不怕事，敢惹事的。
　　惹不起惹不起。
　　她低着头想要离开。
　　不料那人开口叫住她。
　　“清月阁怎么走？”
　　她应声带他过去。
　　古色古香的木门被推开，暖黄色的灯光映照出来。
　　套房大厅里面，梨花木的圆餐桌旁坐满了人。
　　夏离急忙跑过来，想要他抱可是又不敢，呆呆的站在旁边，手缴着衣角，小声喊他:“方年哥哥。”
　　蒋方年应了一声:“恩。”
　　然后径直上了座。
　　夏离站在原地，小脸上带着一抹失落。
　　他今天知道方年哥哥会回来，专门求着妈妈带他过来的。
　　蒋方年脾气不好，他有点怕他，可是更多的，是喜欢和崇拜。
　　他太厉害了，从小家里就奖杯一大堆，各种各样的，听妈妈说，他小的时候学什么都快。
　　不过他这人三分钟热度，什么都练不长。
　　所以即使家里奖杯奖牌一大堆，却没有一样是他坚持下来的。
　　在那些大人眼中看来可能是不务正业，半途而废，在他看来，却酷的不行。
　　喜欢就学，不喜欢就放弃，多帅啊！
　　蒋雅过来，把被蒋方年忽略的蒋离抱在怀里:“我们离离饿不饿啊？”
　　蒋离摇头，眼巴巴的看着蒋方年。
　　老爷子脸色不太好看，即使年老，可那
　　双眼睛还是带着十足的威慑力，他厉声问道:“玩够了？”
　　蒋方年刚准备开口，一旁的林月拉着他的胳膊示意他闭嘴。
　　她挑唇，笑着替蒋方年回答:“方年前段时间就是和您闹了下别扭，现在别扭劲过去了，他知道分寸的。”
　　“我什……”
　　他才说了两个字，林月掐了掐他的腰，腰腹处的肌肉都是硬的，她没找到一块软肉，于是改掐胳膊，压低声音威胁他:“你要是敢多说一句，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蒋方年疼的皱眉，虽然满脸不情愿，但还是听话的没再开口了。
　　老爷子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些:“想通了就好。”


第七章 
　　吃饭中途，蒋方年随便找了个借口出去抽烟。
　　他刚过去，拐角走来一个晃晃悠悠的身影。
　　蒋方年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脚步顿住。
　　苏荷觉得自己的头晕乎乎的，她刚刚被他们轮流敬酒，好不容易找了个去洗手间的借口才得以逃脱。
　　她按着额头，轻摇了下。
　　难受。
　　天旋地转一般。
　　双腿一软，她往前踉跄了几下，险些摔倒。
　　蒋方年急忙扶着她，眉梢轻锁:“怎么醉成这样？”
　　苏荷现在看什么都是重影的，眨了眨眼，好久才看清楚他的脸:“蒋先生也在这里吃饭吗？”
　　蒋方年轻声纠正她:“还叫蒋先生呢？”
　　昨天不是刚把称呼改过来吗。
　　苏荷本来就有点喝醉了，大脑卡机了一瞬，迟疑的开口:“难道叫蒋小姐？”
　　蒋方年惩罚般的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喝醉了。”
　　苏荷的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在他的手上，和她的肉手不同，蒋方年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很好看。
　　她本来就已经站不太稳了，即使蒋方年没出什么力气，她还是向后晃了几下，险些摔倒。
　　有人揽住她的腰背，似乎怕她摔倒，力道有些大，她整个人都贴靠在他的怀里。
　　蒋方年平时不喷香水，身上干干净净的，什么味道也没有。
　　他的怀抱一点也不软，硬硬的，热热的。
　　即使她现在已经站稳了，可是蒋方年仍旧没有松开手。
　　她就像是一团棉花糖一样，又白又软，又香又甜，他根本就不舍得松开。
　　想将她拆骨入腹的吃掉。
　　那酒后劲很足，苏荷觉得脑袋像要炸开了一样。
　　她在蒋方年的怀里蹭了蹭，柔声撒着娇:“我头疼。”
　　蒋方年眉头微皱:“头疼？”
　　他闻到苏荷身上浓烈的酒味，想起之前在酒吧，她的朋友说的话。
　　她酒量不好。
　　“怎么喝了这么多？”
　　苏荷低声回道:“他们一直敬酒。”
　　蒋方年脸有些发沉，她从小到大，似乎一直不会拒绝人。
　　就连拒绝自己，也是用看见他就跑的方式。
　　“既然喝不了就别喝。”
　　“今天是同学聚会，不喝不行的。”苏荷从他怀里离开，堪堪站稳了身子，“谢谢你，改天有空的话，我请你吃饭。”
　　她的样子懵懵的，眼睛都像睁不开一样。
　　蒋方年轻叹一口气，松开她:“不舒服就早点回去。”
　　苏荷点点头，绕开他进了洗手间。
　　用冷水洗了一遍脸，整个人才算稍微清醒了一点。
　　她开门出去，蒋方年斜倚在大理石墙面上，单手揣兜，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荷走过去，叫了一声:“蒋先生。”
　　蒋方年微抿了唇，不太满意她对自己的称呼。
　　站直了身子:“你在哪个房间，我送你过去。”
　　苏荷摇头拒绝:“不用了，我就在前面，刚刚谢谢你了。”
　　说罢，她转身离开。
　　出来这么久，她怕迟缘担心。
　　蒋方年看着她还有些摇晃的背影，沉声跟在她身后。
　　一直到她开了某个套房的门，又进去以后，蒋方年方才转身离开。
　　门关上之前，里面有起哄声传出来。
　　“小荷花快过来，我们杨哥可是一直盼着你回来呢。”
　　“行了啊，你他妈坐我们小荷花旁边干嘛，还不赶紧把位置给我们杨哥空出来。”
　　徐杨纵横情场多年，一朵小荷花而已，对于摘取她，他势在必得。
　　反正女人在他这里的保质期都很短，也只有追求的那段时间才有点热情，追到手了，睡一觉就可以踹了。
　　不过苏荷嘛，这种类型的在他这儿比较新鲜，可以多睡几次。
　　迟缘被那群苏荷的女生朋友夹在中间，问东问西的，视线不时往苏荷那边瞟。
　　还好她的酒醒了很多。
　　徐杨在她旁边坐下，手晃了晃骰盅:“一起吗？”
　　苏荷摇头:“你们玩吧。”
　　徐杨轻笑着把骰盅放在她手上:“一起吧，人多点热闹。”
　　苏荷将求助的眼神移向迟缘，她正好被人挡住了，视线被切断，苏荷认命的轻叹一声。
　　“我来讲讲规则啊。”一个穿着牛仔外套的男生站起来，“比大小，谁的最小谁就受罚，必须得在真心话和大冒险中选一个。”
　　玩游戏的有男有女，苏荷实在不喜欢玩这种一大群人聚在一起的游戏，可是今天的日子，又不好拒绝。
　　套房门被推开，身高腿长的男人斜倚在门框上，嘴角笑容恣意，桃花眼微挑，周身气质浑然天成。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
　　苏荷愣了愣，蒋先生？
　　蒋方年站直了身子，轻启薄唇，问道:“介意多我一个吗？”
　　套房里的那些女生最先开口:“不介意不介意！”
　　长的好看的谁都喜欢，更何况是这么帅的。
　　宋羡靠近了苏荷，声音带着难掩的激动:“这个小哥哥看上去又坏又痞，正好是你喜欢的类型啊！”
　　宋羡大学和她是同个宿舍的，也是为数不多知道她秘密的人。
　　看似乖巧的外表下，却对那种叛逆的人生格外向往。
　　苏荷小声纠正她:“蒋先生不痞也不坏的。”
　　他人很温柔，谦和有礼貌。
　　宋羡一愣:“你们认识啊？”
　　可能是因为之前就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就算失忆了，也能很快的就亲切起来。
　　苏荷用筷子戳开碗碟上的布丁:“我和他相过亲。”
　　……
　　良久的静默，宋羡揽过她的肩膀:“进度可以啊，改天给我也介绍一个，就他这样的，长的坏坏痞痞，其实温柔又有礼貌的极品。”
　　不等苏荷开口，面前覆过来一道阴影，她抬头。
　　蒋方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她面前的，他看着坐在苏荷旁边的徐杨，嘴角笑容温润:“麻烦让一下可以吗？”
　　徐杨看着他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乖乖的往旁边挪了挪。
　　蒋方年轻声道过谢，在苏荷身旁坐下。
　　“蒋先生。”苏荷和他打招呼。
　　他偏过头，笑了笑，视线却落在她白皙的双腿上。
　　她今天穿的裙子，不算长，坐下以后就更短了。
　　长腿笔直修长，皮肤白皙细腻。
　　他眼神暗了暗，脱下外套搭在她的腿上:“不冷吗？”
　　现在是夏天，哪里会冷。
　　“还好。”
　　即使中间隔着蒋方年，徐杨还是探着头和苏荷说话。
　　“刚才不过才让你喝了几杯，就醉了？”
　　苏荷抿了抿唇，摇头，没开口。
　　蒋方年微垂眼睫，放在腿上的手紧握成拳，他低声问:“刚刚是你劝的酒？”
　　徐杨挑唇一笑:“也是小荷花愿意给我这个面子。”
　　那边的几个男生已经开始了，因为蒋方年刚过来，所以他们又讲了一遍规则，蒋方年听的很认真。
　　他点了点头:“大概懂了，开始吧。”
　　蒋方年拿着骰盅，轻摇了下。
　　别过头，在苏荷耳边轻语道:“我是第一次玩，你可得罩着我点啊。”
　　苏荷顿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好！”
　　她虽然也不精，但好歹也玩过几次。
　　骰盅是一起开的，苏荷看了眼自己的点数，一个一两个三一个五一个六，一共十八点，不算最小。
　　她又去看蒋方年的。
　　五个六！
　　“哇，你好厉害啊！”她一脸崇拜的看着蒋方年。
　　他轻声笑笑:“运气好而已。”
　　抬手抚上领结，稍微松了松，视线落在点数最小的徐杨身上，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微眯:“徐先生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徐杨想也没想:“大冒险。”
　　蒋方年轻挑一侧唇角，他指着面前那一打啤酒，语气平淡:“那就喝光它吧。”
　　徐杨脸色微变:“喝光？”
　　“是我普通话不太好，徐先生没听清，还是徐先生连这一打啤酒也喝不了？”蒋方年的手抚上骰盅，“如果喝不了的话，那就算了，我也不是那种喜欢为难人的人，娱乐而已，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徐杨的脸色变的难看至极，这人的话说的宽宏大度，其实把他往绝路上逼，刚刚他还可以用酒量不好推拒，现在要是不喝的话，估计别人就会以为他耍赖了。
　　“我喝！”
　　宋羡在一旁小声的和苏荷说道:“蒋先生的人好好哦。”
　　苏荷表示赞同的点头:“对，很会照顾人！”
　　接下来的游戏里，蒋方年这个“一次也没玩过的菜鸟”总是凭借着各种运气摇出五个六，以至于后来他们都说要换骰盅，觉得他的骰子肯定有问题。
　　结果不管怎么换，他都能摇出最大的点数来。
　　一圈下来，除了他和苏荷，还有其他几个一起玩的女生以外，所有人都喝趴了。
　　身旁有胆子大点的女生过来问他要联系方式，蒋方年都礼貌的婉拒了。
　　他站起身看着苏荷:“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苏荷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了，我和我朋友一起来的，你路上小心点。”
　　蒋方年也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你也是，早点回去。”
　　临走前，他看了眼东倒西歪趴在沙发上的徐杨，关切的问道:“很难受吗？”
　　徐杨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醉意，舌头像打结了一样:“难……难受。”
　　苏荷正好看过来，蒋方年嘴角笑意漾开，带着缕缕歉意。
　　他略微俯身，声音极轻，恰好只够徐杨听到。
　　“那就好。
　　那就好。
　　话说完。
　　蒋方年直起上身，冲徐杨笑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徐杨看着他的笑脸，莫名背后一阵凉意。
　　这人……
　　真是假的可以。


第八章 
　　次日一大早，蒋方年就开车去了后静山的别墅。
　　蒋方年的奶奶平时住在这里。
　　因为远离市中心，不光清净，空气也好。
　　大铁门挡住他的去路，蒋方年按响喇叭等了一会。
　　有佣人过来开门，狐疑的看着他。
　　蒋方年把车窗降下:“是我。”
　　小宣看到他的脸后，立刻把门打开，脸上带着深笑:“少爷。”
　　小宣年纪不大，比蒋方年还要小一岁，平时负责照顾蒋城的饮食起居，每次蒋方年过来，她都会偷偷看他好久。
　　少爷长的好看，虽然看上去凶凶的，但人很好的。
　　蒋方年打开车门下去，问她:“奶奶呢？”
　　“夫人带着老夫人在前院散步。”小宣走在前面，带他过去。
　　园艺师正修剪着旁边的绿植，今天的太阳不算太烈，温度适宜，照到人身上，感觉不出什么。
　　微风缕缕，林月挽着楚静的手在散步。
　　她的背影有些佝偻，看上去很憔悴。
　　树叶被风吹动，楚静别开视线，看过来。
　　四目相对，那双眼里带着沉静。
　　蒋方年和她的眼睛很像，都是略微上扬的桃花眼。
　　林月也注意到他了，把楚静搀扶坐下以后喊他过去:“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别傻站了，过来坐。”
　　蒋方年犹豫片刻，还是过去了。
　　三个人坐着，蒋方年很安静，一言不发。
　　林月把水果切好，递给蒋方年一块:“奶奶的病情已经好很多了，最近这一个月来都没发病。”
　　蒋方年点点头:“那就好。”
　　有护士拿着药和热水过来:“老夫人，该吃药了。”
　　林月点头，伸手接过，拧开瓶盖倒了两粒在掌心，就着水杯一起递给楚静:“吃药啦。”
　　语气像是在哄小孩。
　　楚静眨了眨眼，推开她伸过来的手，至始至终视线都落在蒋方年身上。
　　良久，她轻声叹息:“我们家方年要是还活着，估计也这么大了。”
　　蒋方年喉咙一哽，像有什么堵在那里，不上不下的。
　　沉默片刻，楚静的情绪突然变的很激动，她死命捶打着自己的胸口:“都是我，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疏忽，方年怎么可能会出事，我们方年啊，还那么小。”
　　林月急忙拉住他的手，冲护士喊道:“快去把周医生和刘医生叫过来！”
　　楚静拼了命的挣扎。
　　蒋方年上前拉住她:“奶奶，我是方年，我没事，你看看我！”
　　楚静突然抬头，情绪变的更加激动。
　　她随手抓了一个茶杯狠狠砸向蒋方年。
　　额角一热，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几个医生很快就过来了，护士按着她，给她打了镇定剂。
　　楚静被抬上担架，林月和蒋方年说道:“我让刘护士给你处理下伤口，你在这等一下。”
　　话说完，她便快步跟了过去。
　　蒋方年点点头，沉默的看着他们进了电梯。
　　伤口包扎完以后，小宣送他出去，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几次想开口，最后还是默默闭上了嘴。
　　蒋方年打开车门坐上去，他双手扶着方向盘，额头无力的抵靠在上面。
　　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一样，额角的伤口不算深，简单处理后也没什么大碍了。
　　胸口像是被什么堵着，有些喘不过来气，他松开领带随手扔在副驾，又解开了衬衣领扣，仍旧没有得到一丝缓解。
　　头垂的更低，他狠狠捶了方向盘一下。
　　手机在中控台上震了震，蒋方年勉强抬眼，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
　　赵毅。
　　良久，他抬手按下车载显示屏的接通键。
　　赵毅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醉意:“出来喝酒啊，我请客，哥哥今儿个赢了，奖金三万。”
　　沉默片刻。
　　他哑着声音:“地址。”
　　-------------------
　　那天以后，徐杨不知道找谁要了苏荷的联系方式，时不时给她发一条问候的消息。
　　新漫画已经开始连载了，她最近忙着赶稿，可以说是日夜完全颠倒了。
　　白天没灵感，只有晚上才画的出来。
　　她现在闭着眼睛都是金刚经。
　　手机轻响了一声，她扶正眼镜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
　　【徐杨:还没睡吗？】
　　最近他的消息发的有些频繁，总是各种关心她的身体，劝她早睡。
　　【苏荷:没呢，在画画。】
　　回完消息后，她把手机扔在一边，准备继续奋战，结果手机又震了一下。
　　【徐杨:听话，快去睡。】
　　【徐杨:身体要紧。】
　　【徐杨:乖。】
　　下面还配了一个摸头的表情包。
　　他已经连续好几天让苏荷早睡了，对于自己的生物钟，苏荷也有点无奈。
　　可是没办法，她白天什么也画不出来，只有晚上，才会灵感乍现，下笔如有神助。
　　他一直发，苏荷画一个分镜就被打断了好几次。
　　她从小就有礼貌，有人发消息一定会回。
　　也有可能转变成了强迫症。
　　不回她就觉得不舒服。
　　她一直和他解释，这是自己的工作，交完这期的画稿就好了。
　　徐杨还在一个劲的哄她去睡觉。
　　甚至还发起语音唱摇篮曲给她听。
　　苏荷觉得头有些疼。
　　犹豫片刻，她给他回了一条。
　　【苏荷:对不起，我现在真的有点忙＞∧＜】
　　然后点开他的头像，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先和他道歉，等她忙完了再把他拉出来，虽然有点不礼貌，可苏荷实在没办法了。
　　画稿明天就要交，她还有好几个分镜没画。
　　喧闹的夜店里，衣着性感的金发妞躺在徐杨的怀里，饱满的胸脯在他的胸膛蹭来蹭去。
　　他抬手撩起她的一缕长发，放在鼻间闻了闻，低头去吻她的唇:“小家伙，今天吃什么了，怎么这么香。”
　　玛丽是日法混血，不过从小在中国长大，所以中文说的很溜。
　　“就吃了一小块玉米，人家怕长胖。”
　　他低声笑:“长胖点好啊，摸起来舒服。”
　　她故作生气的捶了他一下:“人家还不是怕长胖了你不要我。”
　　徐杨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今天带你去吃个好吃的，肯定不会长胖，说不定还能瘦脸呢。”
　　她娇滴滴的撒娇:“你好坏。”
　　徐杨的手机轻响了一声，他解锁点开。
　　【苏荷:对不起，我现在真的有点忙＞∧＜】
　　唇角挑起一抹笑，和自己这个情场高手玩欲情故纵？
　　还太嫩了吧。
　　他屈起手指，敲下几个字发过去。
　　两秒后，前面显示出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徐杨皱眉，居然拉黑他？
　　呵，还是个挺有野心的女孩，想靠这招抓住他的心？
　　看来她也没看上去那么单纯啊。
　　徐杨点了一根烟，在卡座里吞云吐雾。
　　旋转楼梯上，有人从楼上下来，灯影暗绰，他的眉眼隐于黑暗之中，看的不太清晰。
　　楼梯到了最后一阶，大厅里昏暗的灯光晕亮了他的五官。
　　徐杨歪头，确定面前这个一脸桀骜，脸上带伤的男人就是那天那个灌醉他的虚伪男。
　　果然是装的啊。
　　他挑唇，这下有好戏看了。
　　起身走过去，他点开手机里自带的相机。
　　赵毅从楼上追下来，拉住蒋方年:“你他妈喝了这么多，能开车吗？我送你回去。”
　　蒋方年甩开他的手，声音低沉:“不用。”
　　赵毅沉默一瞬，也没有继续去拉他，放慢脚步跟在他后面。
　　他和蒋方年认识这么久了，对他的德行摸的一清二楚。
　　平时看起来日天日地，真遇到什么难以接受的事了，就王八缩壳，自己躲起来舔伤口。
　　身旁有喝的神志不清的醉汉撞过来，抓着他的外套下摆。
　　“哟，小白脸？高消费的地方果然极品多啊，这小肌肉，摸起来肯定爽。”他说着，伸手就要去摸蒋方年的腰。
　　蒋方年黑着一张脸，抓着他的手往后扭:“你刚刚叫老子什么？”
　　那人连声求饶:“痛痛痛，我不敢了不敢了。”
　　蒋方年加大力度，那双桃花眼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出了几分阴蛰:“我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那人疼的整张脸都扭曲了，颤抖着声音重复道:“小……小白脸。”
　　蒋方年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醉汉受力撞向吧台，连带着上面刚调好的酒也一起摔了下来。
　　液体混杂，顺着他的脑袋滴落。那醉汉已经吓的酒醒了，战战兢兢的缩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蒋方年掏出一张卡拍在吧台上，脸上带着戾气:“什么酒的瓶子硬就给我上什么。”
　　酒保看着那张黑卡，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赵毅过来拉他:“方年，你别冲动！”
　　他刚刚一顿猛灌，这会酒劲上来了，赵毅怕他把握不好分寸胡来。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那个醉汉趁乱捂着脑袋跑了。
　　.
　　徐杨拍摄完这一幕以后，按下保存。
　　这么有纪念意义的场景，怎么能不被小荷花知道呢。
　　等明天她把自己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就有好戏看了。
　　昨天被灌酒的事，他可一直记着呢。
　　徐杨把手机放回上衣口袋，刚刚那个被打的人趁乱逃了以后，周围的人见没热闹看了，就都各玩各的去了。
　　徐杨拍手过去:“可以嘛，今年的奥斯卡大奖非你莫属啊，蒋影帝。”
　　经过刚才的事，蒋方年的酒也醒的差不多了。
　　他直起上身，衬衣扣子上面两颗是解开的。
　　手还撑在吧台上，袖口往上卷了一截，腕骨微凸。
　　半截锁骨微露在外，覆着一层浅薄的阴影，他脸上的情绪寡淡，眼神冷冽。
　　徐杨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演技实在是好，那天如果不是他最后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话，他都要以为他真的是那种谦和温柔的人设了。
　　现在又是另外一副景象了，别说模样和神情了，就连他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好像在说，别惹我。
　　徐杨偏偏就是那种喜欢迎难而上的人。
　　他家里是做房地产的，算是个富二代，从小就听尽了周围人的奉承，什么时候像昨天那么狼狈过。
　　“之前装的不是挺像吗，怎么今天不继续装了？”徐杨嘴角压着笑意，嘲讽味儿十足，“看小荷花不在了，所以就觉得没装的必要了是吧？”
　　蒋方年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他的话也没有任何回应，直到小荷花三个字从徐杨嘴里说出来，才稍微来了点反应。
　　蒋方年微抬眼睫，冷声开口:“小荷花这三个字也是你这条狗能叫的？”
　　徐杨轻呵一声，赵毅刚刚出去了，这会就他一个人，还喝多了。
　　而他们这边，算上他一共六个。
　　六打一，他不怵，底气也足。
　　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到蒋方年面前，挑衅般的说道:“我不光要现在叫，以后我在床上压着她的时候……”
　　他话还没说完，腹部传来剧痛。
　　蒋方年收回脚，慢条斯理的脱了外套，扔在一旁。
　　下颚微抬，垂眸看他。
　　“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
　　徐杨痛的面部扭曲，恶狠狠的骂道:“操，干死他！出了人命我兜着！”
　　.
　　苏荷画完稿子已经是四点了，她将东西保存以后备份，才安心的关了电脑。
　　天色擦黑，甚至还有人这个点起来跑步。
　　苏荷打了个哈欠去洗漱。
　　等她忙完这一切回来后，已经半小时过去了。
　　她困的眼睛都睁不太开。
　　穿上拖鞋去拉窗帘，视线往下，不经意的一瞥。
　　他们这是高级别墅区，有钱人才会住的地方，物业费也贵的吓死人。
　　路灯一晚上都是开着的。
　　橘黄的灯光之下，苏荷隐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低着头，整个人蹲在旁边。
　　看上去心酸又可怜。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那人抬起头，五官被路灯映亮，脸上一片青紫，要多惨就有多惨。
　　苏荷还是认出了他。
　　蒋方年？
　　迟疑了一会。
　　她转身下楼，开门出去。这个时间点寒气最重，蒋方年还只穿了这么一点，还好苏荷下楼时带了件外套。
　　她走过去给他搭上，低声问他:“怎么回事？”
　　蒋方年看着她，也不说话，那双桃花眼略微往下垂，像一只受伤的小鹿正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苏荷被他看的心一软，语气也下意识的放轻了很多:“到底怎么了，这是谁打的？”
　　蒋方年摇了摇头，仍旧沉默。
　　苏荷微抿了唇，他这幅样子看上去实在太可怜了。
　　他的手机就放在花坛边上，震了几下。
　　苏荷下意识的看过去。
　　【赵毅:我刚问过了，闹事的那个人叫徐杨。】
　　徐杨……
　　苏荷眼色一暗，问他:“是徐杨动的手？”
　　苏荷的视线错开的及时，所以也没看到赵毅后面发来的那句。
　　【赵毅:你他妈行啊，一个人把人家六个揍成那样。】
　　安静良久，蒋方年点了点头。
　　好脾气的苏荷难得生气:“太过分了！他……”
　　她想爆一句粗口，可是从小连说话都轻言慢语的她哪里会说脏话。
　　这会卡了壳，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他这个坏蛋！”
　　恶狠狠的语气，配上她软绵的声音，毫无攻击性。
　　苏荷骂完以后也不忘继续安慰蒋方年:“你也别太难过了。”
　　蒋方年刚才的确很难过。
　　应该说，他今天一整天都很难过。
　　可看到苏荷了，他突然觉得这份难过淡了一些。
　　“小荷花。”
　　他终于开口，轻声喊她。
　　苏荷应道:“我在呢。”
　　他抬了头，即使脸上有伤，仍旧不能将他的好看折损一分一毫。
　　苏荷看着他的眼睛，他是典型的桃花眼，双眼皮在眼尾岔开，略微上挑，像有光坠在里面，如星辰一般。
　　他拉住她的手，指腹落在她的掌心，而后缓缓收紧。
　　微风带着凉意，安静的夜里，他说话的声音很轻。
　　“以后，你能不能只让我一个人喊你小荷花？”
　　语气像在撒娇，又带点儿委屈。
　　苏荷沉默片刻。
　　好……好可爱TUT


第九章 
　　蒋方年的样子让苏荷的心一软再软。
　　根本就不忍心拒绝。
　　“好。”
　　他看见了她眼底的乌青，知道她肯定又工作到了现在。
　　其实他过来，也不是抱着一定要见到她的心态，就是太难过了，哪怕是在离她近点的地方站着，他都觉得能稍微好受一些。
　　仿佛风里都是她身上的奶香味，轻而易举的就抚平了他身上的燥意。
　　蒋方年站起身，把衣服还给她:“进去吧。”
　　苏荷不是很放心:“可是你……”
　　“我没事。”蒋方年按了按嘴角的伤口，他也就脸上伤多了一点，因为最直观，苏荷一眼就能看见。
　　不然凭那几个健身房都不去的弱鸡，怎么可能伤到他。
　　苏荷把衣服给他:“这个你穿着吧，以后再还给我也行。”
　　是一件迷彩的外套，也是苏荷唯一一件中性的衣服了，还是迟缘帮她选的。
　　蒋方年看了她一眼，也没有继续拒绝，伸手接过:“谢谢。”
　　苏荷和他挥手:“那我先上去了，你早点回去休息，记得上药。”
　　天空露出了一抹鱼肚白，蒋方年看着完全关上的大门，握着外套的手一收再收。
　　从大宅搬出来以后，蒋方年单独住在外面，依次把家里的灯打开，他脱掉一身酒气的衣服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他上床躺下，翻来覆去了一会，怎么也睡不着。
　　他坐起身，把沙发上的那件外套拿过来。
　　衣服有点大，他穿着都正合适，不难想象苏荷那样的个子穿上以后会到哪里。
　　蒋方年回忆了一下苏荷的和自己的身高差距，手在腿上比划了一下，她要是穿上的话，估计就在这里了。
　　蒋方年手一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红着一张脸倒在床上。
　　他抓着衣服凑近鼻间闻了闻。
　　可能因为洗过，再加上穿的次数少，那股苏荷身上惯有的奶香被稀释的很淡。
　　像是一根细线，轻轻缠着他的心脏，每牵动一下都能让他的内心悸动好久。
　　卧室旁的落地窗外，是整夜开着灯的私人泳池，水光照进来，映在天花板上。
　　像是有一片海洋悬在头顶，微风吹过，波光晃动。
　　灰色的被子下，叠成豆腐块的迷彩服被小心的放在下面，露了小半截出来。
　　好像怕它会着凉一样。
　　男人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上面，嘴角笑意清浅柔和。
　　他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他和苏荷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她留着长头发，站在学校后门，一中的夏季校服是裙子，刚过膝盖，她小小的一只，抱着书站在那里，不知道在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不时扬眉轻笑。
　　他看见她又白又小的牙齿，突然觉得今天天气真好。
　　很适合用来一见钟情。
　　——
　　苏荷按时把稿子上交了，编辑就差没穿过电脑屏幕亲她一口了。
　　“最近速度不错。”
　　苏荷难得从她嘴里听到一两句赞美的话，有些诚惶诚恐:“我会继续努力的。”
　　忙完工作以后，她看着那个被她关在黑名单里的账号，思索了一会。
　　手机轻轻震动，是宋羡打过来的电话，那天以后，几个女生之间都互相留了号码，说要多联系，顺便带苏荷重温学生时代，帮助她恢复记忆。
　　她按下接通键。
　　宋羡的声音传来:“小荷花，你今天有时间吗？”
　　想到昨天蒋方年的话，苏荷沉默了一会:“你以后叫我呦呦吧，我的小名。”
　　她换了称呼又问了一遍:“好，呦呦你今天有时间吗？”
　　“今天啊。”苏荷的视线移到手边的日历上，“有的。”
　　“那我们一起去一趟医院。”
　　她诧异:“去医院干嘛？”
　　“徐杨受伤住院了，问他怎么了也不肯说，还说让你去见他，他有东西要给你看。”
　　苏荷刚刚还在犹豫要不要把他从黑名单里面拉出来骂一顿替蒋方年出气，听到他住院了，也算是间接出气了。
　　她摇头:“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呀。”
　　苏荷回答的很直接:“有点讨厌他。”
　　宋羡愣了愣，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苏荷还是一点也没变，她脾气很好，轻易不会对人有坏印象。可一旦她讨厌谁了，甚至连假装都不情愿。
　　“那好吧，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出来聚一聚。”
　　“好的。”
　　挂断电话后。
　　迟缘的微信后脚就跟过来了。
　　【迟缘:姐姐我休假三天，今儿个想去外面浪一天，呦呦儿去不去！】
　　【苏荷:去！】
　　迟缘开车过来接她。
　　“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
　　苏荷系上安全带，问:“什么好地方？”
　　迟缘保持神秘不愿意告诉她:“去了就知道了。”
　　迟缘开车带着苏荷七拐八拐，开进了一个巷子，这里的风格显然和外面的现代风不同，有些抽象，故意做旧的门，和有些诡异的字体。
　　都是英文的，苏荷读了一遍，疑惑的看向迟缘:“搏击俱乐部？”
　　迟缘点头:“我也是前几天朋友告诉我的，今天有一场比赛，正好来带你过过瘾。”
　　苏荷其实有点不太敢看，小的时候顾凌带她看过一次地下格斗比赛，说是能够解压。
　　他那个人很怪，看着斯文儒雅，喜欢的东西却和他的长相一点也不相符。
　　当时输的那个人被打的全身是血，无力的瘫倒在地上。
　　她觉得特别残忍，那次看了以后，她就再也不肯去了。
　　“缘缘，我们还是去看别的吧。”
　　迟缘已经将门票递给看门的工作人员:“不急，我们先把比赛看完。”
　　她一脸期待，苏荷也不好再说什么，乖乖的和她一起进去。
　　她买的票是VIP座，在最前面，里面人很多，迟缘牵着苏荷找到位置坐下。
　　主持人讲完开场白后，举牌宝贝引拳手入场。
　　旁边的迟缘忙着下注，苏荷看着台上的人，有些惊住。
　　赵毅？
　　下完注的迟缘也注意到了:“这个人怎么长的这么熟悉？”
　　周围起哄声很大，苏荷凑近她的耳边:“这好像是蒋先生的朋友。”
　　迟缘听后一惊:“那天穿着衣服，我怎么没有发现他的身材原来这么棒！”
　　苏荷一个劲的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学美术的对线条最敏感了，尤其是这种比例恰好的。
　　她颇为感叹:“这种身材就是艺术啊。”
　　然后拿出手机拍了几张。
　　以后画肌肉线条卡壳了，可以拿出来参考一下。
　　不过她忘了开闪光灯，刺眼的光闪过。
　　好在周围人的情绪很很高，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们。
　　一旁的蒋方年顿了片刻，抬眼看过来，从他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苏荷。
　　她眼角微弯，看上去有些兴奋。
　　平时那个安安静静的小荷花好像消失了一样。
　　她周围的人都站了起来，她不明所以的也一起被拉起来。
　　模样有些懵，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接过别人递过来的横幅，高举着。
　　距离不算近，周围又太吵，蒋方年听不清她在喊什么。
　　只是从嘴型来看……
　　赵毅加油？
　　蒋方年脸一黑。
　　加油？加什么油？为什么要给他加油？


第十章 
　　那场比赛赵毅算是险胜，对手太强。
　　虽然赢了，可他受的伤也不轻。
　　休息室里，医生正在给他上药去肿。
　　看比赛的人已经离开了，清洁阿姨在扫地，迟缘想要借着苏荷是赵毅朋友的相亲对象这层身份去见见他，顺便要个签名合个影。
　　刚刚他简直太帅了！
　　她到现在都有点热血沸腾。
　　瞿娅洗了把脸出来，看她们跃跃欲试的看着休息室方向，就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每次比赛结束，像她们这种等着和赵毅合影的女生一抓一大把。
　　“他在里面，进去吧。”
　　瞿娅挪开身子，把低胸领口往上提了提，视线看到苏荷身后的男人时，又不动声色的把衣领往下拉，娇滴滴的走过去。
　　苏荷一脸紧张的握着手机缩在门口看。
　　像是偷看偶像的小迷妹一样。
　　迟缘大方开朗，进去没一会就和赵毅说上话了，他本身就是那种话痨的性格，也没什么架子。
　　苏荷暗自松了一口气，刚准备进去，后领一紧，动作被牵制。
　　诧异回头，蒋方年低垂着眉眼，松开她的卫衣帽子。唇角带笑，轻声问她:“怎么站在这里？”
　　苏荷先是疑惑了一下，他怎么也在这？后来想到他是赵毅的朋友，会在这里也很正常。
　　她刚想开口，蒋方年的视线落在她刚刚一直看着的地方。
　　开着门的休息室里，赵毅光着身子坐在那上药。
　　眼底微沉，蒋方年手往前伸了伸，在苏荷手边停下。
　　犹豫了一会，伸手捏着她的袖口:“站着不累吗，去里面坐着吧。”
　　然后牵着她往反方向走。
　　苏荷频频回头，看着越离越远的休息室:“不是，我刚刚是要……”
　　蒋方年带她去了走廊最里面的那间休息室，关上门。
　　视线被隔绝，苏荷什么也看不到了，耷拉着肩膀，有些扫兴。
　　蒋方年打开冰箱，回头问她喝什么。
　　苏荷轻声道:“柠檬水，谢谢。”
　　蒋方年的视线在冰箱里扫过，除了各种酒以外，就只有可乐了。
　　“可乐行吗？”
　　苏荷点头:“可以的。”
　　蒋方年替她打开，插上吸管，放在她面前，问:“喜欢格斗？”
　　她咬着吸管，摇了摇头:“不喜欢。”
　　蒋方年眼底的不高兴这才逐渐消退，唇角微不可察的往上勾了勾。
　　说话语气也轻松了很多。
　　他给自己开了一罐可乐:“格斗的确很少有女孩子喜欢。”
　　苏荷歪头，一脸正经的问他:“不过练格斗的人身材都那么好吗？”
　　吞咽的动作停下，蒋方年神色微变:“不一定，也有不好的。”
　　“练成赵毅那样需要多久？他的肌肉线条太完美了。对了，你们是朋友，你可不可以和他说一下，让他当我的模特？我别的都好，就是肌肉线条这块总是画不太好。”
　　蒋方年勉强挤出一个笑:“可以啊。”
　　苏荷听他答应，有些难掩的兴奋，她站起身:“那我们过去吧，不然待会他就把衣服穿上了。”
　　手下用力，蒋方年点头:“好。”
　　苏荷总觉得蒋方年有些怪怪的，她也没多想，跟在他身后出去，视线落在茶几上。
　　可乐罐怎么被捏成这样了？
　　他们过去的时候，赵毅的药还没上完。
　　上半身是裸着的，因为涂了精油的缘故，那身腱子肉看上去比平时还要明显。
　　八块腹肌，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苏荷完全是从一个画手的角度来欣赏的，在她的眼里，这只是一堆线条，而不是一个男人赤\裸的上身。
　　“哟，我们养尊处优的年哥不是嫌这药味大，一直不愿意来我这儿的吗，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赵毅一抬头，就看见了旁边站着的苏荷。
　　神色一僵，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年哥对这药的味道过敏，虽然担心我，可是有心无力。”
　　苏荷似乎并不在意他刚才的话，小心翼翼的和他套着近乎:“刚刚比赛我押了你赢。”
　　赵毅一乐:“这么捧场啊。”
　　苏荷挑唇笑，没再说话。
　　一旁的蒋方年全程一言不发，脸色阴沉的可怕。
　　赵毅的看到面前这幅景象，顿时门儿清。
　　这位哥哥一看就是吃醋了。
　　而且还是老陈醋。
　　估计自己再和小荷花多说一句话，他就能徒手活撕了自己。
　　赵毅面露难色的看着苏荷:“我打完比赛以后有睡觉的习惯。”
　　苏荷知道他这是在赶自己，也不多留了:“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迟缘看上去很兴奋，一出去就拉着苏荷说和不停:“他说以后把VIP的座位给我们留着。”
　　大厅里，有好几个打沙袋的人。
　　那些举牌宝贝聚在一起说话，没多久，迟缘也加入进去了。
　　蒋方年全程坐在沙发里，一言不发，头低垂着。
　　苏荷小心翼翼的过去，问他:“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蒋方年没抬头，只是沉闷的应了一声:“恩。”
　　苏荷最不拿手的就是安慰人了。
　　想了想，她又问:“你为什么心情不好啊？”
　　知道原因了才能对症下药。
　　蒋方年身子微动，没说话。
　　他的头发应该刚洗过，吹干了没多久，柔顺的搭在额前，刚好覆过了眉骨。最凌冽的地方被挡住，他的整张脸都柔和了不少。
　　不知怎的，苏荷总觉得他这幅样子有些可怜，委屈巴巴的。
　　沉默良久，他看着苏荷，伸手撩开了衣角:“我也有八块腹肌的。”
　　声音闷闷的，像在争宠一样。
　　他没有撩太高，从苏荷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腰腹肌肉，线条流畅性感。
　　苏荷抬头，一脸真诚的提醒他:“你拉的太低了，我看不到腹肌。”
　　……
　　蒋方年没说话，别过视线，脸有点红。
　　苏荷没注意到不对，甚至觉得有些失落。
　　看他腰腹肌肉的线条，腹肌肯定比赵毅差不到哪里去。
　　迟缘不知道听她们说了些什么，一脸兴奋的喊苏荷过去。
　　苏荷和蒋方年说了一声就起身离开了。
　　蒋方年收回了视线，抬手遮住眼睛。
　　良久，他轻声叹息。
　　耳根微微发着烫。
　　------------------------------------------------
　　那些举牌宝贝里，有几个是在这里工作很长时间的，对于这里的人和事，摸的门儿清。
　　迟缘从小就叛逆，读书期间是典型的不良少女，对格斗这种冲击强的比赛感兴趣。
　　对那些拳手就更感兴趣了。
　　其中一个叫雯雯的应该是工作时间最长的，其他几个人都喊她雯雯姐。
　　“这间俱乐部算半个地下，别看地方不如其他俱乐部大，名气还是有的，光是今天这场比赛，就有不少格斗爱好者从各个地方赶过来。”她抓了把瓜子，高跟鞋半挂在脚上，一晃一晃的，“就说俱乐部里的顶梁柱吧，赵毅，他的粉丝不光男性多，女的也不少。”
　　苏荷惊讶:“女生也有这么多看这个的吗？”
　　雯雯挑唇，轻嗤一声，脸上带着不屑:“那些人能看懂什么，还不是冲着赵毅那张脸来的，之前有一场比赛赵毅输了，结果那群小迷妹找到对方的社交账号，把人一顿骂。”
　　她把瓜子壳扔进脚边的垃圾桶，又抓了一把出来磕。
　　迟缘问她:“那蒋方年呢？他经常来这里吗？”
　　毕竟是苏荷的相亲对象，她怎么说也得先了解了解。
　　刚才还情绪寡淡的雯雯略微侧头，视线落在蒋方年身上，他今天穿着清新舒适。
　　白色T恤，外面穿了件浅蓝色的条纹衬衣，扣子没扣，袖口往上卷了一截，正好露出白皙精瘦的手腕。
　　看上去就是个阳光干净的大男孩。
　　“蒋方年可就有趣多了。”她略微抬颚，伸出舌尖轻舔了下嘴唇，“他可是个嫩雏，别看他平时总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其实纯情的很。长的帅身材好，而且又有钱，听说他家还是个什么财阀，光是跺一下脚，这A城的地都得震上一个来回，俱乐部里的举牌宝贝可都盯着他呢。”
　　苏荷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然后问她:“那他多大？”
　　雯雯一惊，没想过她会问的这么直白:“他的应该……挺大的吧。”她颇为遗憾，“虽然我挺想看的，可是这辈子估计也看不着。”
　　苏荷沉默了一会:“……我问的是年龄。”
　　……


第十一章 
　　雯雯干笑两声:“我还以为你问的是……”
　　“他好像21了吧。”
　　21啊。
　　苏荷想了想，比她小一岁。
　　她抬手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已经下午了。
　　凑到迟缘耳边，轻声问她:“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要不要先回去？”
　　反正比赛也结束了，迟缘点头:“好。”
　　她拿了包起身，苏荷过去和赵毅还有蒋方年说了一声:“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
　　赵毅急忙开口:“待会有个聚餐，一起啊。”
　　苏荷笑着拒绝道:“你们的聚会我就不打扰了。”
　　“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吃顿饭而已，允许带家属。”
　　苏荷一愣，家属？什么家属？
　　她条件反射的去看站在他旁边的蒋方年，后者也正看着她，唇角微挑:“没关系，一起去吧。”
　　迟缘拿好东西过来，见苏荷还杵在这里，喊她的同时也想和他们说一声。
　　结果她才刚过去，赵毅就让她们一起去聚餐。
　　迟缘当即点头:“好啊。”
　　苏荷有些无奈，迟缘去了，她不想去也必须得去了。
　　其实她不是很喜欢这种人多的聚会。
　　会觉得有些不自在，可能是平时宅太久了。
　　吃饭地点是一家韩料店，他们人多，就要了个大包间。
　　苏荷是个肉食动物，尤其喜欢吃烤肉了，只不过因为最近工作忙，她都没什么机会出来吃饭。
　　五花肉放在烤肉锅上，没一会就冒出滋滋的煎烤声，肉香四溢。
　　苏荷夹了一块塞进嘴里，嚼了两口就四处找纸巾。
　　她虽然爱吃肉，可是特别讨厌肥肉，正好这块五花肉的肥肉多，包间灯光是偏暖色调的，再加上有细烟挡住视线，苏荷刚刚也没看清。
　　她的样子有些急切，肥肉腻滑的口感让她胃里难受。
　　蒋方年看到她的样子，低声问她怎么了？
　　她摇头，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眼睛都憋红了一圈，伸手指了指嘴巴:“肥肉，有纸巾吗？”
　　蒋方年抬眼看了一遍，没有看到纸巾，他伸出手，递到苏荷嘴边:“你吐出来。”
　　苏荷往后退了退:“脏。”
　　蒋方年柔声哄道:“不脏，快吐出来。”
　　苏荷迟疑片刻，还是听话的吐了出来。
　　真的太难受了，都有点反胃了。
　　蒋方年合拢掌心，站起身:“过来。”
　　苏荷一愣:“什么？”
　　“脸粘上酱料了，去洗洗。”
　　苏荷轻哦一声，乖乖跟在他身后出去。
　　男女洗手间挨着的。
　　苏荷对着镜子照了照，也不知道她刚刚是怎么吃的，居然把酱料粘到了脸上。
　　她把手伸到感应水龙头下，接了一捧水轻轻擦拭着。
　　等她出来的时候，蒋方年已经站在外面等着了，他应该洗过手，还带着湿意。
　　想到刚才的窘态，苏荷有些不好意思。
　　她低着头走过去:“刚刚谢谢你了。”
　　蒋方年眉眼微垂，看着她，低声问道:“好点了吗？”
　　苏荷一愣:“什么？”
　　他抬手，指腹轻扫过她的眼睛下方:“刚刚看你都快哭了。”
　　苏荷刚想和他解释，那个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对一种东西达到足够的厌恶以后，身体会最直接的表达出来。
　　不等她开口，包里的手机响了。
　　她和蒋方年说了声抱歉以后，拿出手机。
　　她个子比蒋方年要矮上不少，他只是一垂眼，就看到了手机屏幕里的来电显示。
　　【顾凌】
　　看到名字以后，苏荷也愣了一下。
　　顾凌这些年一直在国外，号也早就换了，突然用回这个号，也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她过去接电话，蒋方年站在原地等她，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起了一层燥意。
　　他的手刚摸到烟盒，又松开。
　　小荷花不喜欢男生抽烟，要忍耐，要忍耐！
　　燥意和烟瘾一样，起了就很难压下去。
　　刚刚那个名字一看就是男的。
　　蒋方年把手伸进裤袋，摸到了烟盒，手指微屈，他犹豫了一会，又松开。
　　视线看着苏荷的背影，瞳孔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间过的有点慢，蒋方年皱眉，怎么说了这么久。
　　低头看时间，才过了三十秒。
　　度日如年一般。
　　又过了十秒，苏荷收好手机过来，看着他，轻声道:“走吧。”
　　蒋方年点点头，垂眸看了她一眼。
　　想问的话在喉咙口缠绕，又默默的吞咽下去。
　　赵毅敏锐的发现，回到包间的蒋方年兴致不是很高。
　　莫非两人刚刚的独处弄的不是很愉快？
　　他暗道不好，这哥哥该不会真的没忍住，强吻人家了吧？
　　毕竟这事他也不是做不出来。
　　苏荷高中毕业那年，蒋方年也才高二，听说她考去了隔壁市。
　　这一走，以后见面的机会更是寥寥。
　　蒋方年最终还是决定和她道一句别。
　　结果真见到人了，他又怂的不敢出去。
　　蹲在那抠墙皮。
　　赵毅劝他:“人家这一走，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见上面，你真不打算去和人家好好道个别？”
　　赵毅看着背对着他蹲着的蒋方年，这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校霸兼资本家继承人吗？
　　白T衣摆因为他此刻的动作压出了一道道柔软的折痕。
　　他摇头，声音低沉，带了丝隐忍:“我怕吓着她。”
　　“没事儿，就说句话的事，她胆子没这么小的。”
　　蒋方年站起身:“可我不光只想和她说几句话。”
　　赵毅:？？？
　　“我还想抱她。”
　　赵毅:？？？
　　“想强吻她。”
　　赵毅:……
　　“还想……”
　　赵毅已经预想到他的下半句了，怕他真的付诸行动，善意的提醒他:“三年。”
　　蒋方年眉头微皱:“你他妈想什么呢。”
　　那天的蒋方年仍旧没有和苏荷说上一句话，反倒是被校方抓住，赔了一笔重新粉刷墙皮的钱。
　　所以看到这幅景象，赵毅很是担忧。
　　不过小荷花似乎没什么不对劲，照常吃吃喝喝。
　　喧闹的包间因为迟缘的惊喝声而安静了一瞬。
　　“什么，顾凌回国了？”
　　听到这个名字，蒋方年将视线移过去，苏荷夹了块肉包进苏子叶里，塞进嘴巴:“他刚刚给我打了个电话。”
　　苏荷还没搬家的时候，顾凌还有迟缘和她是邻居，三个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不过顾凌比她们要大六岁，所以接触其实不算很多。
　　见周围的人都被她的声音吸引了，迟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压低声音在苏荷耳边道:“那你可得小心点啊。”
　　苏荷喝了口海带汤，头也没抬:“没事。”
　　反正她现在也长大了，拥有反抗顾凌的力气了。
　　顾凌家是书香门第，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他从小耳濡目染，身上都带着一股书香气，再加上长的好看，所以很受女孩子的追捧。
　　不过他除了读书以外，唯一的爱好就是养生了，对情情爱爱之事似乎并不在乎。
　　枸杞茶人参茶等等等等，他不光自己喝，还要苏荷也喝。
　　苏荷觉得味道怪怪的，不愿意喝，他就扬着个笑脸站在她旁边，一直看着她，也不说话，直到她乖乖喝光以后才拿着杯子离开。
　　苏荷初中的时候他出国留学，后来的记忆就彻底中断了。
　　迟缘替她简单讲解了一遍:“他在美国读完博，现在已经是名检察官了。”
　　苏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他结婚了吗？”
　　按年龄算的话，他马上就三十了。
　　迟缘叹了口气，摇头:“别说结婚了，他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苏荷也没有太惊讶，毕竟顾凌这个人，怎么说呢，怪怪的，看上去很乖，其实……
　　苏荷又想起之前在他书包里发现的那本十八禁漫画了。
　　那顿饭足足吃了两个小时，苏荷全程都在和迟缘说话，几乎忘了另外一边蒋方年的存在。


第十二章 
　　吃完饭回家。
　　苏荷身上一股子烤肉味，到家以后她洗了个澡，回房吹头发，手机在桌上震了几下，吹风机的声音有点大，以至于她完全忽略了那微乎其微的声响。
　　新漫画人气不怎么样，编辑说杂志社那边想让她砍大纲尽快完结。
　　俗称腰斩。
　　苏荷顶着吹了个半干的头发打开电脑。
　　她的微博粉丝已经有十几万了，每条微博下的赞评也有一两千。
　　原先都是催稿的，现在全变成了吐槽漫画质量下降的。
　　她深呼一口气，点开评论。
　　【什么情况，最新话分镜也太糟了吧，和之前完全不在一个水准。】
　　【之前听到一个爆料，说是一个马甲是好几个人共用，该不会这个马甲换人了吧？】
　　【求求把马甲还回去吧，我们实在不想看这种小儿科的漫画了。】
　　【抱歉，取关了。】
　　苏荷有些无力，双手抱头，手指插入发间，低叹一声。
　　她拿着笔看着电脑屏幕发了半小时呆，最后什么也没画出来，索性扔了笔上床。
　　那些评论像是有声音一样，她一闭上眼睛就复读机一样在她耳边反复播放。
　　她侧过身子，将头埋进枕头。
　　难受。
　　第一次最直观的感受到失忆带来的无措，医生说记忆会慢慢恢复的，可是她现在还什么都没想起来。
　　翻来覆去了好久，就是睡不着。
　　她坐起身，又重新打开电脑。
　　等待电脑开启的时候，苏荷发了一条朋友圈。
　　【希望明天一觉醒来，什么都回来了】
　　另一边，泡在泳池里去燥意的蒋方年看到这句话后，联想到今天的事，轻而易举就想歪了。
　　谁回来？
　　那个顾凌吗？
　　聚餐回来以后，蒋方年气压低了一路，烦躁的不行，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的名字。
　　他皱着眉头，把手机扔在一旁，一头扎进泳池又游了一个来回。
　　越游越燥，他从水里出来，穿上浴袍，边系腰带边往里走。
　　泳池旁只开了几盏壁灯，光线昏暗。
　　他拧开一瓶水，仰头一口喝完，喉结轻滚。
　　才进屋，他又马上出来了。
　　手机安静的躺在泳池旁边，他皱着眉头，伸手，又收回。
　　犹豫很久，他终于拿起手机解锁。
　　鼓起勇气在那条朋友圈上……
　　点了一个赞。
　　……
　　然后他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等了大概十分钟。
　　苏荷的消息还是没发过来。
　　他又点进她的朋友圈，把她的每一条朋友圈都赞了个遍，甚至连背景图片也赞了。
　　一分钟后。
　　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消息。
　　【小荷花:你还没睡吗？】
　　蒋方年的呼吸滞留了一刻，他几乎是秒回。
　　【蒋方年:还没有。】
　　【小荷花:也是心情不好吗？】
　　蒋方年从她这句话里读出了点别的。
　　【蒋方年:你心情不好？】
　　【小荷花:有一点点。】
　　【蒋方年:因为什么？】
　　【小荷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蒋先生你呢，因为什么心情不好？】
　　她轻而易举的就将问题给踢了回来。
　　蒋方年屈着手指，停在屏幕上方。
　　良久，他在泳池边坐下，轻轻敲下几个字。
　　点了发送。
　　【蒋方年:你今天一晚上都没和我说话。】
　　从洗手间里出来后，一句话也没说。
　　虽然只是几个普通的汉字，可是拼凑在一起，却有种莫名委屈的感觉。
　　苏荷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钟，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平时怎么没看出来，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小荷花:对不起呀，我和你道歉。】
　　【蒋方年:打字道歉太没诚意了。】
　　苏荷按下录音键，发了条语音过去。
　　“对不起。”
　　两秒后。
　　她收到一条蒋方年回过来的语音。
　　伸手点开。
　　苏荷将手机凑到耳边:“我原谅你了。”
　　他的声音低低柔柔的，感觉像有微风吹进了耳朵，痒痒的。
　　苏荷觉得他的声音像有魔力一样，她失眠了这么久，听到他的声音以后竟然又起了困意，才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次日，她是被苏粤喊醒的。
　　苏荷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花了一分钟的时间思考了会人生，然后才穿上拖鞋出去。
　　她扶着二楼栏杆往下看，客厅里，除了苏粤还有一个人。
　　那人是背对着苏荷坐着的，所以她也看不清是谁。
　　苏粤看上去似乎很高兴，冲她招了招手:“呦呦快下来，你看谁回来了。”
　　苏荷应声下来，男人正好对着楼梯坐着。
　　看到那张脸后，苏荷停下脚步。
　　香槟色的领带，白衬衣，西装外套被他脱了，搭在一边，他手上端着咖啡杯，银质袖扣在灯光的映照下，略微反光。
　　斯文儒雅，大概就是他给人的第一印象了。
　　顾凌放下杯子，抬眸看着她，唇角微挑:“长高了。”
　　苏荷愣了一瞬，没开口。
　　苏粤皱眉:“没礼貌，还不快叫人。”
　　苏荷反应过来，乖巧的喊了一声顾凌哥哥。
　　顾凌点头，嘴角笑意更深:“也变乖了。”
　　苏荷:……
　　苏粤很喜欢顾凌，觉得他听话又懂事，从小到大就没让他父母操过心。
　　时隔几年他终于回国，苏粤是发自肺腑的高兴:“这次回来，还会走吗？”
　　他摇头:“不走了。”
　　苏粤点头:“那这次回国是因为工作吗？”
　　顾凌勾着咖啡杯的杯柄，视线落在苏荷身上:“不光全是。”
　　“那是？”
　　他轻声开口:“我妈说，如果我三十五岁之前没能让她抱上孙子的话，就把我的头发剃光送到寺庙去。”
　　苏粤笑了笑:“你这个年纪还没女朋友，不怪你妈操心。”
　　苏粤还想说些什么，手机铃声打断了他。
　　他起身去接电话。
　　苏粤走后，客厅里只剩下苏荷和顾凌，她抿了抿唇，觉得如坐针毡一样。
　　和顾凌在一起，她就浑身不自在。
　　顾凌开口打断了沉默，他问她苏荷:“苏伯父说你失忆了？”
　　苏荷点点头，没开口。
　　顾凌坐近了些，问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别说告诉他了，这些年，这个小没良心的连电话都不给他打一个。
　　苏荷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声音有点低:“也不是什么大事。”
　　顾凌点了点头，又问:“你都忘记了些什么？”
　　她老实回答:“中考以后的事都忘了。”
　　“中考以后啊。”顾凌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随后站起身，慢条斯理的穿上外套，向她伸出左手。
　　“重新介绍一下，我叫顾凌，是你的未婚夫。”
　　“你中考以后才定下的。”
　　“你忘了没事，我替你记得就行。”
　　……
　　……


第十三章 
　　苏荷转身坐在沙发里，声音带着小小的埋怨:“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啊。”
　　她声音压低，吐槽道:“明明都快三十了。”
　　还这么幼稚。
　　顾凌微挑唇角:“因为我家呦呦也和以前一样啊。”
　　苏粤讲完电话过来，他不好意思的看着顾凌:“公司有点事等着我过去处理，本来今天还打算给你接风洗尘的。”
　　顾凌站起身:“没事的苏伯父，工作要紧。”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苏荷身上:“而且还有呦呦啊。”
　　苏荷眼神有些闪躲:“我应该不……”
　　“那行，呦呦啊，你待会记得带小凌到处逛逛，他几年没回国了，肯定对周围有些陌生。”
　　……不想。
　　想拒绝。
　　苏荷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说。
　　点头应了一声。
　　她换完衣服出去，顾凌的车就停在外面。
　　他非常贴心的给苏荷拉开车门:“你今天想去哪？”
　　苏荷一愣:“什么？”
　　顾凌胳膊搭在车门上，歪头看她:“不是要带我逛逛吗。”
　　苏荷轻抿了唇，不情不愿的坐进副驾驶。
　　--------------------------------------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什么话。
　　顾凌打开了电台，轻缓低柔的女声倾泻出来。
　　苏荷拿出手机给迟缘发消息。
　　【苏荷:我爸让我带顾凌到处转转，我现在在他的车上。】
　　【苏荷:怎么办？】
　　顾凌开车很稳，和他这个人一样。
　　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中，他做事都是滴水不漏的，很让人放心。
　　红灯亮了，顾凌踩停了刹车，手指轻点着方向盘:“怎么，又在和迟缘发消息求助吗？”
　　小心思被发现，苏荷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按下锁屏键。
　　“没……没有。”
　　顾凌将头侧抵在方向盘上，看着她:“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说谎都会结巴。”
　　苏荷从小到大都防着顾凌，因为这人在她刚升上初中的时候就问她……
　　愿不愿意当他的童养媳。
　　那个时候他读高中，个子早就窜过了一米八，身高腿长的，站在年幼的她面前就像一堵墙。
　　然后苏荷被他吓哭了。
　　从此以后，他在苏荷心里的定位就是变态。
　　不过他也真不负变态这个称呼。
　　人前人后总是两幅面孔。
　　她深呼一口气，努力把一句话说的顺畅:“小缘生病了让我陪她去医院要不我们改天再逛吧。”
　　顾凌半晌不说话，垂眸看着她。
　　这个路口的的绿灯时间有点长。
　　顾凌突然凑近了她，低声开口:“你知不知道……”
　　苏荷心里一沉，难道又被他发现了？
　　他的声音带着轻软的笑意，语调慵懒缱绻:“你这个样子超级可爱呀。”
　　……
　　顾凌最后也没有追究那句话的真假，不过以他敏锐的观察力，苏荷觉得他应该是看出来了。
　　不然为什么任凭她百般拒绝也要亲自开车去接迟缘送她去医院。
　　身体健康到可以做后空翻的迟缘:……
　　苏荷挂完号过来，连声和她道歉:“对不起啊小缘，我明天请你吃饭。”
　　迟缘低声叹气，抬手搭上她的肩膀，安慰般的拍了拍:“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顾凌那个怪物回来以后，苏荷肯定没有好日子过了。
　　苏荷无力的耷拉着肩膀。
　　顾凌这个人，怎么说呢，他的确拥有超乎年龄的成熟和懂事，从小到大，他无论是读书还是工作，都不需要顾叔叔给他操心。
　　他家是书香世家，周围人对他的要求也更严苛一点，他就像是暴露在很多双眼睛之下，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
　　紧张压抑的生活过久了，人就会想找到一个宣泄点。
　　而苏荷，好像就成了他的宣泄点。
　　迟缘看着自己的验血单，叹了口气:“现在到我辛苦了。”
　　她深呼一口气，去了抽血窗口。
　　顾凌走过来，站在苏荷身旁:“迟缘哪里不舒服？”
　　苏荷闭眼胡诌:“有点发烧。”
　　“发烧还要验血？”
　　……
　　“同时有点别的原因。”她强行补了一句。
　　和顾凌在一起，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手机震了一下，她解锁点开。
　　【蒋先生:吃饭了吗？】
　　苏荷屈了手指，敲下几个字发过去。
　　【苏荷:还没有。】
　　想了想，她觉得自己这种一问一答的聊天模式有点不太礼貌，于是又补了一句。
　　【苏荷:你吃了吗？】
　　【蒋先生:也还没有。】
　　苏荷看着这四个字，思索着该怎么回复。
　　犹豫很久，她刚按下一个字，大厅里，男人的声音有些大。
　　“不就是五个字吗，你他妈怎么磨磨唧唧的像个娘们一样。”
　　苏荷闻声抬眼，挂号窗口旁，身高腿长的男人倚靠在旁边的墙上，头微低，看着手机。
　　下巴隐入毛衣的高领里。
　　他的睫毛很长，不算翘，眼睑垂着，长睫挡住眼睛。
　　连带着眼中的情绪也一块掩了去。
　　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样，按了某个键。
　　与此同时，苏荷的手机震了一下。
　　【蒋先生:要不要一起？】
　　蒋方年发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很快就按了撤回键。
　　【蒋方年:不好意思，刚刚发错了。】
　　怕她会拒绝。
　　苏荷看到他这条消息的时候，手指还来不及收回，那个好呀刚发出去，她也按了撤回。
　　【苏荷:没事。】
　　蒋方年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个字从自己的对话栏里消失，变成一句系统生冷的提示。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蒋方年狠狠掐了一把旁边正在排队挂号的赵毅。
　　然后一脸真诚的问他:“疼吗？”
　　赵毅黑着一张脸看他:“我掐你试试？”
　　蒋方年又将视线移到手机屏幕上，脸有点红，他扯过毛衣高领，干脆把鼻梁也遮住了。
　　赵毅看他一副小媳妇的娇羞样，有些好奇苏荷和他说了什么。
　　将视线移到屏幕上。
　　【蒋方年:吃饭了吗？】
　　【小荷花:还没有。】
　　【小荷花:你吃了吗？】
　　【蒋方年:也还没有。】
　　您撤回了一条消息。
　　【蒋方年:不好意思，刚刚发错了。】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小荷花:没事。】
　　赵毅有些困惑，这对话很正常啊，有什么好害羞的。难道蒋方年这闷骚把自己的裸/照发过去了？
　　一脸震惊的看着蒋方年，后者脸越来越红，笑意掩都掩不住，桃花眼都弯成了月牙。
　　赵毅嘴角抽了抽，不是吧，还真他妈是？
　　苏荷把手机放回包里，过来和他们打招呼:“好巧啊，在这里都能碰上。”
　　赵毅听到声音一愣，他身旁的男人显然也愣住了。
　　看到苏荷的白白嫩嫩的脸后，蒋方年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刚才的样子肯定被她看见了。
　　他刚刚……
　　好像的确有点娘们唧唧。
　　蒋方年别过脸，把领子默默拉高，直到整张脸都被挡住。
　　苏荷有些疑惑:“蒋先生不舒服吗？”
　　蒋方年配合的轻咳了一声:“有点感冒。”
　　苏荷刚准备开口，顾凌走过来，亲昵的摸了摸她的头:“他们是你的朋友吗，怎么不介绍一下？”
　　苏荷不动声色的往旁边走了一步，逃离他的魔掌。
　　听到声音的蒋方年终于将脸从领子里露出来。
　　他看了眼苏荷有些凌乱的发顶，和顾凌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眼底一暗。


第十四章 
　　苏荷低声做着介绍:“赵毅。”
　　顾凌伸出手:“你好，顾凌。”
　　听到这个名字，蒋方年眉眼微垂，看着苏荷，拿着医疗卡的手略微使劲，像要生生把它给扭断一样。
　　苏荷将视线移向蒋方年:“蒋方年……”
　　她沉默了一会，不知道自己要不要介绍的更加仔细一点。
　　譬如加一句，我的相亲对象？
　　想了想，她还是放弃了。
　　顾凌和赵毅轻握了一下，手没收回，微侧了个方向，伸到蒋方年面前:“你好。”
　　唇角笑意淡淡，不过分亲昵，也不会太疏离。
　　蒋方年沉默了一会，伸手和他的轻碰了一下。
　　迟缘屈着手臂过来，棉棒的木签露了出来:“疼死了疼死了。”
　　顾凌轻笑:“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抽个血都喊疼。”
　　按压的时间够了，迟缘把止血棉棒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论怕疼还是呦呦更胜一筹啊。”
　　苏荷正处于神游的状态，听到她把皮球踢到自己这，愣了一会，下意识的开口反驳:“我什么时候怕疼了。”
　　顾凌点了点头:“那可能是你记错了，以前那个打疫苗哭了一下午的只是和我家呦呦长的很像的人。”
　　咔嚓一声。
　　众人的注意力被这难以忽视的声响给吸引，蒋方年把那个断成两截的医疗卡递还给赵毅:“你的卡质量也太差了，我轻轻碰了一下就断了。”
　　赵毅欲哭无泪，我的卡！！
　　蒋方年面带歉意的冲苏荷笑了笑:“你们先聊，我去趟洗手间。”
　　他不动声色的把手伸入大衣口袋里，苏荷看到了他掌心里的红痕。
　　应该是被卡压出来的。
　　进了洗手间以后。
　　蒋方年嘴里叼着烟，摸出打火机，指腹才碰上开关。
　　他又无力的垂下手，连带着打火机和烟一起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的伪装，总有一天会被撕破。
　　到时候，苏荷会知道，斯文儒雅的蒋方年根本就不存在。
　　他一点也不优秀，总是喜欢胡乱吃醋，心眼小，占有欲还强。
　　在那个男人面前，他一刻也不敢多待，生怕自己的伪装会被揭穿。
　　他才是苏荷会喜欢的模样。
　　身边有人进来，走过去，又默默的退回来。
　　那人看着蒋方年，一脸讨好和谄媚:“您是蒋董的儿子？”
　　他之前在宴会上曾经见过蒋方年一次，听说蒋董就这么一个儿子，等蒋董退休以后，公司自然就落到蒋方年手上了。
　　他可得拍好这个马屁才行。
　　听到蒋董两个字，蒋方年眉心一皱，洗了手准备出去。
　　那人急急忙忙的凑过来拉近乎:“您亲自来上厕所啊？”
　　蒋方年擦干手，将纸巾扔进垃圾桶里，强压怒意:“不然呢，你抱着我上吗？”
　　话说完，他开门出去。
　　才走了一步，他顿住脚步。
　　苏荷站在洗手间外的走廊里，手上还拿着一管药膏。
　　看蒋方年似乎有些愣住，苏荷连忙解释道:“我看你的手好像受伤了，所以……”
　　她说着说着自己也有些慌乱了，生硬的转了话题。
　　“你刚刚在干嘛？”
　　话说完，她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来洗手间还能干嘛。
　　蒋方年反应过来，回头看了眼紧闭着的门:“我刚刚……”
　　“亲自上了厕所。”
　　苏荷一愣:“这……这么厉害啊。”
　　……
　　……
　　两个人都沉默了很久。
　　苏荷突然往前走了一步:“手伸出来一下。”
　　蒋方年乖乖的把左手伸出来，红痕很深，能直接把医疗卡都给扭断，不难想象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苏荷小心翼翼的把药膏涂抹上去，轻轻吹着气，不时抬头问他疼不疼。
　　蒋方年摇头:“不疼。”
　　苏荷的动作很轻，生怕会弄疼他。
　　两人身高差异本就悬殊，这会她还低着头。
　　蒋方年看着她柔软的发顶。
　　轻声开口:“我很好哄的。”
　　苏荷有些愣住，抬头看他:“什么？”
　　“你叫我一声。”
　　她有些不解:“叫什么？”
　　“叫我的名字。”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让自己叫他的名字，可是苏荷还是听话的开了口:“蒋方年。”
　　他直起上身，嘴角笑意逐渐漾开:“好了。”
　　哄好了。
　　叫了他的名字，那就是他的人了。
　　原本顾凌说要和她的朋友们一起吃顿饭的，不过因为赵毅要做个小手术，所以就没办法一起了。
　　苏荷有些担心，毕竟手术这种事，可大可小。
　　她问蒋方年:“赵毅他怎么了？”
　　后者握拳抵住唇，轻咳了咳，神色有些闪躲:“不是什么大病。”
　　“那是什么病？”
　　“对啊。”一旁的迟缘看起来更着急，因为紧张，音量也不知觉的放大，“会影响他打拳吗？”
　　蒋方年的视线落在苏荷身上，嘴唇微张，看上去就有些为难:“就是……”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缓解了他的处境，蒋方年按下接听键。
　　对面的人声音很大，几乎是吼出来的，即使蒋方年没开免提，站在旁边的迟缘和苏荷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我刚听老板说毅哥去割包\皮了，在哪个医院啊？……喂，方年哥？你还在吗？怎么不说话了？”


第十五章 
　　蒋方年沉默的挂断了电话，迟缘和苏荷的脸色变的有些怪异。
　　……死一般的寂静。
　　迟缘勉强挤出一个笑:“那我们就先走了。”
　　离开了尴尬的氛围，苏荷长舒一口气。
　　顾凌已经把车开过来了，他开了副驾驶的车窗:“呦呦，坐这里。”
　　苏荷想也没想，拉开后车门坐上去。
　　迟缘也跟着进来，坐在她旁边。
　　一路上，三个人都很安静。
　　因为唯一一个话多的此刻正专注的看着手机。
　　苏荷视线不经意的瞥过，看到屏幕上面最显眼的一行字。
　　【割完包/皮以后的注意事项】
　　……
　　回到家以后，苏荷洗了个澡就睡了。
　　好不容易把这周的连载画完，她终于能在十二点之前睡觉了。
　　苏粤回来的时候，二楼灯是关着的。
　　刘妈比了嘘的手势，声音压低:“睡了。”
　　苏粤点头，松了一口气，自从苏荷开始画漫画以后，她的房间几乎是整宿整的亮着灯。
　　日夜完全颠倒了。
　　次日，她睡到十点才醒，看了眼时间，又揉着头发缩回被子里。
　　眼睛一闭一睁，下午三点了。
　　难得睡了一个好觉，苏荷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下床洗漱完，换了衣服出门。
　　她决定出门买点素材，为下本漫画做准备。
　　三点起床，五点才磨蹭完。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亚麻灰这个颜色会掉色，现在已经有点偏黄了。
　　改天约迟缘再去换一个发色好了。
　　她抬手，把头发扎在脑后。
　　苏荷随便套了件外套，最近降温，她又围了一条围巾，挡住半截下巴。
　　她一米六三，虽然不高，却也不算太矮。
　　胜在腿长，身材比例好。
　　外面那家便利店关门休息了，苏荷只能去附近学校里的超市买。
　　是一家小学，和她家的距离不算很近，苏荷只有顺路回家的时候去过一两次。
　　这会正好是放学期间，无数的大人孩子从学校里出来，校门口停着几辆车，应该是来接孩子的。
　　苏荷随便扫了一眼，停在最边上的法拉利有些夺人眼球。
　　她将围巾往上拉，推开便利店的玻璃门进去。
　　车内的蒋方年有些不耐烦，频频抬手看时间。
　　蒋雅出差了，夏离没人接，于是蒋方年他妈强行把这个担子放在了他的肩上。
　　他很不爽，非常不爽。
　　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孩子了，又闹又吵。
　　人流湍急的校门口，夏离背着个小书包兴奋的跑出来。
　　他今天听舅妈说了，是方年哥哥来接他。
　　他高兴的最后一节课都没听。
　　夏离读书以来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蒋方年能来学校接他一次。
　　同班的那个徐庆成天炫耀自己的哥哥有多牛，周围还尽是些跟着起哄的女生。
　　夏离有些看不起他们，他的哥哥才是真的牛。
　　又帅又厉害。
　　蒋方年看到他了，皱着眉打开车门下去。
　　夏离仍旧在四处找他。
　　眉头皱的更深，蒋方年伸手揉乱他的头发:“再扭两下头都要掉了。”
　　夏离看到他了，有些小窃喜的低下头:“方年哥哥。”
　　蒋方年收回手，语气有些不耐烦:“行了，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夏离急忙拦住他:“我不想回去。”
　　蒋方年已经拉开了车门，听到他的话停下动作，胳膊搭在车门上方，低声问他:“那你想不想挨揍呢？”
　　夏离吓的脖子一缩。
　　“不想。”
　　“不想就上车。”
　　蒋方年让开身子，走过去开驾驶座的车门。
　　这会已经过了人流高峰期了，校门口只剩下几个没有等到自己父母的学生。
　　苏荷推开便利店的门出来，手上提着一个塑料袋，她里面穿了件针织的贴身连衣裙，外面是用来御寒的外套，又大又宽松，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
　　围巾几乎挡住了大半张脸，她伸手往下扯，露出嘴巴，小口的咬着手里的冰激凌。
　　蒋方年略微颔首。
　　今天的她，好像比昨天更可爱了一点。
　　他关上车门，问夏离:“看到那个姐姐了吗？”
　　夏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点头:“看到了。”
　　“过去找她，说你饿了，让她请你吃饭。”
　　“可是我不饿。”
　　蒋方年低头替他解开安全带:“不饿也得饿。”
　　夏离抿了抿唇:“我听话的话，周末你会答应带我去看比赛吗？”
　　蒋方年的视线停在远处低着头边走边玩手机的苏荷身上。
　　也不知道看看路，被撞到了怎么办。
　　夏离的话他也没怎么听，含糊的答应着:“会。”
　　夏离脸上带着喜意:“那你以后也会每天来接我吗？”
　　“我每天揍你行不行啊？”
　　……
　　夏离被他吓到了，听话的下车。
　　苏荷站在路边，想等手里的冰激凌吃完了再拦车。
　　外套下摆好像被人扯住。
　　她低头，一个背着书包的小男孩仰头看着她:“姐姐，我肚子好饿，你能不能请我吃饭？”
　　苏荷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小男孩，愣了一会。
　　“什……什么？”
　　夏离嘴一瘪，声音也弱了下去:“饿。”
　　苏荷看到他快哭了，连忙蹲下身去哄他:“你的爸爸妈妈呢？”
　　夏离老实回答:“爸爸在国外，妈妈出差了。”
　　他的外套拉链开了，苏荷怕他着凉，替他重新拉好:“那今天没人来接你吗？”
　　他还来不及开口，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缓且轻柔。
　　“夏离，过来。”
　　她站起身，回头。
　　脸上划过一丝诧异:“蒋先生？”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蒋方年伸手摸了摸夏离的脑袋:“我姑姑的儿子。”
　　苏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么一说，两个人的眼睛还是有点像的。
　　不过夏离毕竟还小，眉骨没有蒋方年的那种凌冽感。
　　苏荷也说上为什么，她总觉得蒋方年自带着一股生人莫近的距离感。
　　夏离用带哭腔的声音喊她:“姐姐，我饿。”
　　苏荷心顿时软的一塌糊涂，太可爱啦。
　　真想捏捏他的小肥脸。
　　不过他的哥哥在这，苏荷还是忍住了。
　　蒋方年蹲下身，拿出纸巾替他把硬挤出来的眼泪擦掉，声音温柔:“姐姐很忙的，你怎么可以随便麻烦人家。”
　　夏离:……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苏荷急忙开口:“没事的，我正好也要去吃饭，一起吧。”
　　蒋方年故作为难:“还是不了，太麻烦你了。”
　　“没事，不麻烦的。”话说完，苏荷过去牵着夏离的手，柔声问他，“你想吃什么？”
　　蒋方年看了看自己空着的左手，虚握了一下。
　　请他吃饭永远都是改天，请夏离就立马有空了。
　　……
　　“我想吃拉面！”
　　“好，那就吃拉面。”
　　一路上，苏荷都牵着夏离的手走在前面，蒋方年像是被抛弃的那个，默默跟在后面。
　　他掏出手机，给赵毅发了条微信。
　　【蒋方年:三人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赵毅回的很快，他刚做完手术，估计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只能玩手机打发时间。
　　【赵毅:三人行，必有一GAY。】
　　【蒋方年:滚。】


第十六章 
　　蒋方年沉默了一会。
　　眼神复杂的看着夏离的背影。
　　苏荷停在一家日料店门口，回头问蒋方年:“就这里吧？”
　　他点头应道:“好。”
　　现在正好是饭点，店里面人多，服务员带他们去了最里面那桌。
　　她看了眼坐在苏荷旁边的夏离，笑道:“一家三口的颜值都高。”
　　苏荷愣了一瞬，然后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脸顿时红了。
　　她开口想要解释，一旁的蒋方年指尖捏着筷子，一晃一晃的，唇角带笑的看着她:“你害羞了？”
　　苏荷脸更红了:“没……没有，我……我就是……”
　　一旁的服务员看到她这幅模样也笑了:“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我也是十九岁生的我家大宝。”
　　蒋方年知道她脸皮薄，要是她再多说一句，苏荷估计能躲到桌子下面去了。
　　于是开口替她解释道:“不是十九岁生的。”
　　服务员似乎理解错了，神色变的暧昧，眼神意味深长的在两人身上来回，也没再多说，拿着点好的单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蒋方年看到她因为自己而羞红的脸，心情特别好。
　　一旁的夏离对这些大人之间的微表情根本看不懂。
　　视线反倒被苏荷随手放在座椅旁的塑料袋吸引了。
　　马克笔，铅笔，还有画纸。
　　他惊道:“姐姐你还会画画啊？”
　　苏荷笑着点了点头:“姐姐的工作就是画漫画。”
　　“哇，姐姐好厉害啊，可以帮我画一副吗？”
　　“当然可以啊。”
　　铅笔没削，苏荷直接用黑色的马克笔画的。
　　画了一个卡通版的夏离，想了想，她又在旁边补了一个蒋方年。
　　她从小就开始学画画，很有自己的风格。
　　属于那种熟悉她的人看一眼就能认出来哪幅是她画的。
　　苏荷合上马克笔，把那副画递给夏离:“送给你。”
　　夏离一脸惊喜的接过:“姐姐你画的真好看！”
　　她歪头，唇角笑意温柔:“是你长的好看，所以姐姐才画的好看呀。”
　　不得不说，蒋方年他家的基因真好。
　　大的小的都好看。
　　没有收到画的蒋方年觉得有些委屈。
　　他明明也在画里。
　　……
　　上菜以后，蒋方年把自己碗里的羊肉夹给夏离:“多吃点。”
　　夏离瘪着嘴，轻声埋怨:“又夹给我。”
　　蒋方年从小就挑食，很多东西都不吃。
　　苏荷吃了一小口面，抬头时，看到蒋方年把自己碗里的菜叶荷包蛋还有羊肉全都夹给了夏离。
　　她疑惑的开口问道:“你不喜欢吃拉面吗？”
　　蒋方年的筷子一顿:“没……没有，就是今天不太饿。”
　　苏荷点了点头:“这样啊。”
　　她低头安静的吃面，蒋方年又补了一句:“我平时什么都吃的。”
　　……
　　“很好养活。”
　　苏荷有些愣住，半晌才又点头:“是吗。”
　　她不太理解蒋方年为什么要特别和自己强调这个。
　　蒋方年松了一口气。
　　赵毅每次和他一起出去吃饭都骂他龟毛难伺候，还说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挑食挑成这样的。
　　别的女人怎么想他当然不在意。
　　可是苏荷不行。
　　他已经被她讨厌一回了，不能再被讨厌第二次。
　　吃完饭后，蒋方年本来是打算开车送苏荷回去的。结果她一直拒绝:“没关系的，我家很近，走路十分钟就到了。”
　　她冲夏离挥了挥手:“那就再见啦。”
　　夏离拿着那副画站在蒋方年身边，模样乖巧的和她说再见:“姐姐再见。”
　　苏荷走后，像是面具被摘下，蒋方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他俯身看着夏离，唇角微挑，柔声哄道:“把画送给表哥好不好？”
　　夏离把画藏在自己身后:“不给。”
　　蒋方年直起上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你今天走回去。”
　　夏离瘪着嘴:“走回去就走回去！坏表哥！”
　　话说完，他转身就走。
　　慵懒随意的男声从身后传来:“走反了。”
　　夏离又沉默的走回来，把那副画递给他。
　　再气鼓鼓的往前走。
　　坏表哥！以后再也不喜欢方年表哥了！
　　一路上夏离难得安静，一句话也没说。
　　心里却把蒋方年骂了一百八十遍。
　　“地藏王菩萨，求求您今天晚上把我的臭表哥带走。”
　　……
　　又开了一段路。
　　蒋方年踩停了刹车，解开安全带:“先下车，回家了再骂。”
　　夏离一愣，他刚刚……难道不知不觉中骂出声了？
　　怎么办，要挨打了。
　　他害怕的往座椅里缩了缩，虽然蒋方年每次都只是吓唬吓唬他，也没真动手。
　　可他看上去凶凶的。
　　他听话的解开安全带下车，发现旁边是一家玩具店，看到里面的变形金刚和蜘蛛侠，夏离一脸欣喜的回头问蒋方年:“臭表哥要给我买吗？”
　　蒋方年脸一黑:“你叫我什么？”
　　夏离急忙捂住嘴:“表……表哥。”
　　好在蒋方年似乎心情很好，并没有过多的追究。
　　夏离一进玩具店就像匹撒欢的野马，看到什么都往怀里抱。
　　这个店的档次很高，价格自然也不便宜，店员看他一个小孩子什么都往篮子里放，委婉的问他:“小朋友，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她大概的看了一下，篮子里的玩具都是些价位偏高的，零零散散加起来也有好几万了。
　　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熊孩子乱拿乱选，最后付款的时候父母觉得价格太高让放回去的事。
　　一来东西容易弄坏，涉及到赔偿问题的时候，处理起来总是很棘手。
　　二来，有些玩具是拆卸型的，不买的话到时候他们重新拼装也很费时。
　　夏离摇头:“我表哥陪我一起来的。”
　　女店员柔声开口:“那要不这样，你东西先放在这里，然后把你表哥喊过来和他一起选。”
　　夏离点点头，踮脚四处扫了一遍，最后在某个粉粉的地方看到了蒋方年的背影。
　　身高腿长的他站在那排粉色的货架旁，头微低，正专注的看着手里的……
　　芭比娃娃。
　　……
　　夏离沉默的别过头，表哥怎么这么丢脸。
　　为什么表哥会突然喜欢这种小女生才会喜欢的东西。
　　店员问他:“看到表哥了吗？”
　　夏离自立自强的提着篮子:“我一个人也能选的。”
　　说着，他伸手拿了一辆军舰的模型。
　　店员急忙阻止他:“小朋友，这个价格可能比较……贵一点。”
　　“没事的。”他财大气粗的把旁边那辆坦克的模型也一起装进了篮子里，“我表哥很有钱的。”


第十七章 
　　可能是担心苏荷会因为新漫画腰斩的事情而难过，陈编辑下班以后特地用私人时间和她来了一次亲密的谈心。
　　主要是从各方面开导她。
　　她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她出了车祸失忆的事。
　　“没关系，你就当放了个假，这几天好好整理思绪。”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什么事情都不是能急来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你们学校那个学长你还记得吗？”
　　苏荷想了想，诚实的摇头:“不记得了。”
　　陈编辑沉默了一会:“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你现在放松放松，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苏荷谢过她，两人又简单的说了一句，才挂电话。
　　这个时间还很早，苏荷也睡不着，索性打开电脑。
　　刚打完草稿，电脑旁的手机震了一下。
　　她取下眼镜把手机拿过来。
　　是蒋方年发过来的图片。
　　伸手点开。
　　一个圆脸的娃娃，大眼睛小嘴巴，头发梳成两条小辫，缠在一起。
　　【蒋先生:有点像你。】
　　苏荷双击了两下屏幕，把图片放大。
　　像吗？
　　【苏荷:哪里像了？】
　　【蒋先生:都很可爱。】
　　苏荷眨了眨眼，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好久，脸有些发热。
　　夏离过来扯蒋方年的衣摆:“我选好了。”
　　蒋方年回头看了一眼，眉头微皱:“你在搬家吗？”
　　结账的时候，收银员清点完夏离的玩具以后，蒋方年才慢悠悠的把自己刚选的那个娃娃放上去。
　　在一堆变形金刚和战舰模型中，这个粉粉嫩嫩，少女心十足的娃娃看上去很突兀。
　　周围有几个过来偷看他的女店员看到这一幕，都捂嘴低笑了起来。
　　蒋方年视若无睹，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递给收银员。
　　她在POS机输入金额后，多嘴问了一句:“是送女朋友的吗？”
　　蒋方年唇角微挑:“差不多了。”
　　他开车把夏离送回家以后，看着副驾驶上浅粉色的包装袋。
　　犹豫了一会，他还是打了方向盘转弯。
　　下次再给吧，可以多见她一次。
　　等红绿灯的时候，他打电话给赵毅:“你不是有个开画廊的朋友吗？”
　　赵毅正躺在床上看电视:“你说徐燃？”
　　“对。”
　　“你找他干嘛。”赵毅起身把瓜子壳倒进床边的垃圾桶里。
　　这两都龟毛的不行，碰一起肯定合不来。
　　蒋方年摇下车窗，胳膊搭在上面，指尖轻点着方向盘:“我有一幅画，想找人裱起来。”
　　“很贵吗？”
　　“很贵。”
　　简直是无价之宝。
　　赵毅略一思索:“徐燃那个人比你还龟毛难伺候，而且他老婆最近生孩子了，他在医院照顾她，估计也没空。我还认识一个人，待会把他的地址发给你。”
　　挂断电话后，赵毅很快就把定位发过来了，蒋方年点开导航，开车过去。
　　----------------------------------------
　　李守已经等在门口了，手上还戴着白手套。
　　刚刚赵毅特地打电话叮嘱过他，他一个朋友要过来裱画，那画价格很高，保守估计七位数。
　　七位数的画已经不便宜了，更何况这还只是保守估计，所以李守觉得自己必须小心对待。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门口，蒋方年解开安全带下车。
　　李守将手套往上扯了扯，走下台阶:“蒋先生？”
　　蒋方年点点头:“你就是赵毅说的那个朋友？”
　　李守笑道:“是的，他说您有一幅画需要装裱。”
　　蒋方年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从里面拿出苏荷画的那副画。
　　递给他:“这幅。”
　　李守小心的接过，看了一眼，神色微变:“请问这是……出自哪位大师之手？”
　　蒋方年说出她的笔名:“青禾。”
　　李守一脸疑惑:“青禾？请问他擅长的是哪个画种？”
　　他在画廊工作这么多年，什么大师没听过，怎么这个青禾……
　　未曾耳闻。
　　难道是哪个冷门画家？
　　哪种画种？
　　蒋方年想了想:“漫画吧。”
　　……
　　……
　　李守沉默的脱了手套，拿着画上楼。
　　装裱画的工序多且细。
　　废了些时间。
　　蒋方年到家后，已经很晚了。
　　他把画像挂在正对着床的地方，一睁眼就能看见。
　　想了想，他又撕了张纸下来，用透明胶带把夏离那半粘起来。
　　他满意的点头:“顺眼多了。”
　　云层缓慢散开，月亮终于出现在了A城的天空。
　　苏荷把窗帘拉开，手撑着下巴，歪头想道，明天肯定是个好天气。
　　胶布不知道放在哪里了，她拉开抽屉翻找了一遍，手伸到角落里，触到了一个硬壳的角。
　　诧异了一瞬，她把它拿出来。
　　是一个粉色的硬壳笔记本。
　　和她之前的日记本不同，这个是上了锁了。
　　苏荷看着数字被打乱的密码锁。
　　想了想，输入她妈妈离开的日子。
　　然后开了。
　　她所有的密码都是这个。
　　日记本的第一页，是一副速写。
　　身高腿长的少年，笑容恣意且桀骜，就连眉眼都是凌厉的。
　　他不知道在和旁边的人说什么，唇角上扬，眼里也像盛满了阳光一样。
　　最下面，写了一句话。
　　【喜欢的人】


第十八章 
　　后面就是一片空白了，没有写名字也没有其他的称呼。
　　苏荷不记得他是谁。
　　也想不起来。
　　她的指腹摩挲着书页，她喜欢的人？
　　微风吹过，树枝微压，苏荷抬头看着窗外。
　　原来她有喜欢的人了。
　　莫名的，她觉得这种情绪怪怪的。
　　那个夜晚，她睡的一点也不好。
　　次日又很早被刘妈喊起来了。
　　顾叔叔生日，下午的时候苏粤开车带她过去。
　　他看着苏荷的头发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这头发要不要去染回来？”
　　苏粤是个特别保守封建的人，这也是为什么苏荷从小都活的循规蹈矩，听话是一部分。
　　另外一部分，是很多事情苏粤都不许她去做。
　　所以她乖乖的把自己叛逆的一面藏在了心里。
　　因为她刚出事，苏粤就对她的行为打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都多久，她还顶着这一头说不出什么颜色的头发。
　　苏荷抓着胸前的安全带，头低了低：“知道了。”
　　顾叔叔和林阿姨早年离婚了，两人又各自重组了家庭，算是难得离婚了还能好好相处的例子。
　　苏荷今天穿的裙子有点长，都快盖过脚踝了。
　　她提着裙摆下车，防止脚会踩到。
　　宴会在酒店六楼，苏荷和她爸上去的时候，人几乎都到了。
　　大厅灯光璀璨，不时有服务员端着盘子经过。
　　成年人的圈子和小孩子的不一样。
　　不是你喜欢谁就和谁玩，而是谁和你一样，谁能帮到你，就和谁玩。
　　今天来的，大多也都是上流社会的人。
　　或有钱，或有权。
　　苏荷不太喜欢这种氛围。
　　苏粤嘱咐她别喝酒以后，就和那些朋友们叙旧去了。
　　她百无聊赖的站在角落吃点心，迟缘今天有点事，没过来。
　　她刚咬下手里的糕点，面前暗下去一块。
　　抬眸。
　　西装革履的顾凌站在她面前，手上轻晃着红酒杯，嘴角笑意一如往常：“很无聊？”
　　苏荷老实的点头：“无聊。”
　　“我也无聊。”
　　他把酒杯放下，顺势站在苏荷身旁，没了遮挡的视线瞬间明亮了起来。
　　他低叹一声：“老头子过个生日还叫这么多人来，随便吃个饭不行吗。”
　　苏荷又吃了一块糕，没开口。
　　顾凌偏头，往她这边凑过来一点：“你是用鼻子吃的吗？”
　　苏荷一愣：“什么？”
　　顾凌轻笑着摇了摇头，抬手在她鼻间扫过：“还真是兔子啊。”
　　苏荷有些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等他直起上身以后，苏荷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视线微抬，不经意的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那人身形颀长，模样带着一丝浑然天成的慵懒和桀骜。
　　头发往后梳，没了遮挡的眉骨将他的凌厉发挥的淋漓尽致。
　　四目相对，蒋方年垂下眉眼。
　　走开了。
　　苏荷心下疑惑，蒋方年怎么也在这里。
　　不过这个圈子说大也不大，他们认识也不是奇怪的事。
　　顾凌问她：“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
　　苏荷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事。”
　　蒋方年是被他爸弄来的，目的是什么他不用想也知道。
　　周围偶有窃窃私语。
　　“我听说，蒋老夫人这疯病好像是因为她这孙子才得的。”
　　“作孽哦，那么厉害的一个建筑学家，现在连自己的孙子都认不出了。”
　　苏荷刚过去，听到他们的议论声。
　　有些愣住，蒋方年的奶奶发生了什么事？
　　她侧目看了一眼，站在暗处的蒋方年低着头，脊背依旧挺直。
　　看上去却有些萧条凄凉。
　　苏荷抿了抿唇，走过去：“蒋先生？”
　　蒋方年的肩膀动了一下，却没回头，也没回应她。
　　苏荷又叫了一声：“蒋先生？”
　　还是没有回应。
　　苏荷以为他是想一个人静静，刚准备离开。
　　手腕一紧，她被蒋方年拉住。
　　低沉暗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别走。”
　　苏荷回头，蒋方年仍旧是背对着她站着的，往日坚实宽厚的肩膀似乎塌下去了一点。
　　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气一样。
　　苏荷问他：“你不高兴吗？”
　　沉默良久，他点头。
　　苏荷一脸认真的开口：“难过的话，是会变丑的。”
　　蒋方年看着她，喉结轻滚。
　　声音很低：“是吗。”
　　苏荷点了点头：“是的。”
　　蒋方年看见她的样子，手指微屈，坏情绪像阴霾一样，此时都被她的笑容给吹散了。
　　怎么会有人连睁眼说瞎话的时候也这么可爱啊。
　　苏荷一直歪头盯着他看。
　　逐渐上翘的嘴角出卖了蒋方年的内心。
　　苏荷松了一口气：“心情终于好了吗？”
　　蒋方年有些愣住：“你刚刚，是在哄我高兴？”
　　苏荷点头，丝毫没有遮掩：“对啊。”
　　低柔的钢琴声倾泻过来，就连大厅刺眼的灯光都变的柔和。
　　蒋方年比苏荷要高上不少。
　　一个低头，一个抬头，蒋方年深邃的眼里似乎透进了光。
　　好像星辰都被装进了他的眼睛里一样。
　　“我说过啊。”
　　“我很好哄的。”
　　“你叫一声我的名字，我就不难过了。”
　　苏荷笑了笑：“真的吗？”
　　“蒋方年，蒋方年，蒋方年，蒋方年，蒋方年……”
　　她一下叫了十几次他的名字，“那你现在是不是超级高兴了？”
　　蒋方年垂了眉眼，四目相对，他微挑了唇，甚至能看见白色整齐的牙齿。
　　“恩。”
　　.
　　顾凌是和苏粤一起过来的。
　　苏粤兴致勃勃的给顾凌做介绍：“这是蒋方年，景岳蒋董的孙子，也是呦呦的相亲对象。”
　　顾凌听到相亲对象四个字的时候，嘴角笑意僵了片刻，很快便恢复常态。
　　他伸出左手：“前几天见过。”
　　蒋方年挑唇，同样伸出左手回握了一下。
　　“你好，顾先生。”
　　苏粤看着二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两个人他都很欣赏，顾凌从小就懂事，性子又好，不烟不酒。
　　只是苏荷似乎很怕他，从小就对他退避三舍的。
　　不能把他变成自己的女婿，苏粤也很遗憾。
　　不过蒋方年也不错，家世背景好，家教也好，为人有礼貌，是个不错的后辈。
　　只是……
　　苏粤略一沉吟，问蒋方年：“你喜欢喝酒吗？”
　　蒋方年一愣。
　　也不能说喜不喜欢，就是朋友一起出去吃饭多少是要喝一点的。
　　不过既然他问出了这个问题，蒋方年觉得自己还是得慎重点对待。
　　“伯父喜欢喝酒吗？”
　　苏粤当即摇头：“不瞒你说，我们呦呦的爷爷，就是因为酗酒过多出的事，我是她奶奶独自一人抚养长大的，所以我……”
　　他低叹一声：“我不希望我们呦呦也受这样的苦。”
　　蒋方年放下手中的酒杯，一脸严肃：“我也非常讨厌喝酒！”
　　苏粤满意的点头，脸上带着欣赏，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现在不喝酒的年轻人少啊。”
　　苏荷回头看了蒋方年一眼，有些疑惑。
　　他不喜欢喝酒吗。
　　不过她好像，的确没怎么看过他喝酒。
　　过了一会，蒋方年和顾凌被苏粤拉去介绍给他的那些老朋友了。
　　看的出来，她爸的确很喜欢蒋方年。
　　苏荷手里拿着糕点，眨了眨眼。
　　总觉得……
　　蒋方年很多时候和顾凌有点像。
　　说不出是哪里像，就是表现出来的那种气质。
　　像是压抑着天性，把自己缩在壳里。
　　宴会时间有点长，苏荷困的不行，一双眼睛都睁不太开。
　　旁边的窗户不知道被谁开了一条缝，有冷风泄进来，她斜倚在墙边，胳膊受了冷风生出细密的鸡皮疙瘩。
　　灯光被阻隔，面前暗下去一块。
　　苏荷还来不及抬头去看，肩上一沉。
　　她斜靠着墙面，高跟鞋穿太久，脚踝有点累，所以想找个支撑点偷会懒。
　　苏荷抬眸，蒋方年站直了身体，低声问他：“不冷吗，站在这里？”
　　她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多出了的西装外套，深灰色的格子。
　　他的外套对苏荷来说，有点长，都到大腿了。
　　“我爸话有点多，你别介意啊。”
　　苏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忍住困意，捂嘴打了个哈欠。
　　“人之常情。”蒋方年顺势站在她旁边，“如果是我的女儿要找老公，我的话应该比伯父的还要多。”
　　找老公……
　　苏荷愣了一会，理解过他的话后，脸有点红。
　　蒋方年挑唇：“你脸怎么红了？”
　　苏荷看着他问道：“是吗？红了吗？”
　　蒋方年点头，伸手在自己的左右脸颊指了指：“这儿，还有这儿，都红了。”
　　他略微低头，靠近了她，少年干净透彻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你是不是害羞了呀？”
　　苏荷轻恩了一声，下颚微抬，看着他，丝毫不隐藏自己内心的情绪：“你刚刚的话，让我有一点点害羞。”
　　没想到她会抬头，猝不及防的就对上了视线。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大厅里的喧闹声仿佛都被自动过滤掉了一样。
　　距离实在太近，他甚至……
　　能看见她的睫毛，浓密卷翘，还有眼尾那一条细细的黑线。
　　只要一低头，他就能亲到她了。
　　只要一低头……
　　喉结上下滚动，那股奶香味仿佛更浓了，燥意莫名被勾起。
　　左手紧握成拳，胳膊上的青筋微显，蒋方年好歹才暂时忍住把她按在墙上猛亲一顿的冲动。
　　见蒋方年一直盯着自己看，苏荷有些疑惑的开口：“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蒋方年愣怔片刻，脸上少有的带着慌乱。
　　“你……你的脸上，有脏东西。”
　　“脏东西？”苏荷伸手在脸上胡乱擦了一通，“在哪里？”
　　蒋方年指腹扫过她的眼尾：“好了。”
　　话说完就匆忙转身离开。
　　苏荷呆在原地，整个人有些懵。
　　……擦她眼线干嘛。
　　时间渐晚，已经陆续有人离开了。
　　苏荷手上还拿着蒋方年的外套，她四处找了一下他的人。
　　想把外套还给他。
　　结果找了一圈都没找到。
　　最后还是随便拉了一个似乎认识他的人，问过之后才知道他已经走了。
　　“他刚刚红着一张脸走了，也不知道是被哪家的小姐姐给调戏了。”那人笑着打趣道。
　　苏荷也就放弃了。
　　反正以后又不是没有机会见面了，到时候再还给他也行。
　　回到家以后，苏荷洗了个澡就坐在电脑前，对着文档发起了呆。
　　按照编辑给出的节奏，漫画还有两周就要完结了。
　　她得赶紧着手准备下一部连载的漫画了。
　　最近她恶补了一些恐怖片。
　　大概懂得了一些精髓。
　　剧情是第一，气氛是第二。
　　漫画给电视剧不同，电视剧的配乐能增色不少，可漫画，你只能依靠你的画工和情节来展现。
　　她打出几个字，又删掉，又打又删。
　　最后除了一个标题什么也没写出来。
　　无力的趴在桌子上：“好绝望啊。”
　　与此同时，手机响了一声。
　　是迟缘发过来的。
　　【小缘：呦呦，顾叔叔的生日宴结束了吗？】
　　【苏荷：结束了。】
　　【小缘：那你回家了吗？】
　　【苏荷：怎么了？】
　　【小缘：你能不能出来一趟。】
　　【小缘：我现在在赵毅家里。】
　　苏荷垂死病中惊坐起，她一脸震惊的看着对话栏里的最后一句话。
　　总觉得……
　　心情有点复杂。
　　自家的白菜好像快成别人家的了。
　　迟缘说赵毅好像感染了，所以她特地过来照顾他。
　　谁知道他家怪怪的。
　　具体哪里怪迟缘说自己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还说她已经让赵毅打电话给蒋方年，让他去接苏荷了。
　　这句话刚发过来，有人在下面按喇叭。
　　按了一声就停了。
　　苏荷穿上拖鞋走到窗口，手上还拿着手机。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她家楼下。
　　好像是蒋方年的车。
　　过了一会，车门被打开，蒋方年从车上下来，低着头看手机。
　　片刻后，他把手机贴放在耳边，然后抬头。
　　视线正好和楼上的苏荷对上。
　　手里的手机在响，来电显示写的蒋先生。
　　苏荷按了挂断，和他挥手：“等我换个衣服。”
　　她随便套了件卫衣，下面穿了一条紧身的牛仔裤。
　　因为怕蒋方年等太久，她很快就穿完了，一路跑下去的。
　　气都没喘顺。
　　蒋方年替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怎么跑这么急。”
　　苏荷伸手把刘海理顺：“我怕你等太久了。”
　　“没事，我不着急。”
　　苏荷坐上车后，低头系安全带：“赵毅他怎么了？”
　　蒋方年看着后视镜倒车：“好像是说他家楼道夜晚总是有什么怪声音。”
　　想到苏荷之前对着赵毅肌肉犯花痴的样子，蒋方年又补了一句，“你别看他打架猛，其实胆子很小的。”
　　苏荷有些惊讶：“胆子小？”
　　“恩，高三的时候，他家隔壁的姐姐出车祸去世了，那几天他疑神疑鬼的，一会说窗户外面像有人，一会又说床底下像有人，最后还非拉着我去他家陪他。”
　　“你们睡一个床吗？”
　　……
　　蒋方年脸黑了黑：“我睡沙发，他睡床。”
　　苏荷轻哦一声，没再开口。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苏荷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末了，等红绿灯的时候，蒋方年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凌乱无序的敲打了几下。
　　“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睡的。”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破了安静，苏荷愣了片刻，然后点头：“这样啊。”
　　“不管住在哪里，我都是一个人睡的。”
　　“打地铺也好，睡沙发也好。”
　　“都是一个人睡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她解释这些。
　　就像赵毅说的那样，他长的就像感情史很丰富的人。
　　可是他不是。
　　从始至终，他只对一个人动过心。
　　从高一到现在。
　　他害怕她也会和别人一样误会他。
　　车内的空间不算太大，车窗关着，苏荷甚至能听见蒋方年逐渐变沉重的呼吸声。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的这句话，脑子一抽：“你以后结婚了也要一人睡吗？”
　　蒋方年一愣，显然想不到她会突然问他这个。
　　摸了摸鼻子，又挠了挠头：“就……”
　　他的脸突然红了。
　　额头抵在方向盘上：“就……”
　　……然后不小心按到了车喇叭。
　　嘀的一声长响。
　　苏荷被这猝不及防的响声吓了一跳。
　　也就忘了刚才的问题。
　　蒋方年暗自松了一口气。
　　绿灯亮了，他踩下油门开出去。
　　怎么可能会一个人睡。
　　还没结婚他就很想……T^T
　　赵毅家就在一个很破旧的小区里，蒋方年把车停好以后，和苏荷一起进了电梯。
　　电梯里还有别人，一大一小，应该是刚买完菜回来。
　　手里提满了东西。
　　蒋方年按亮了赵毅家所在的楼层以后，垂眸问那个阿姨：“您几楼？”
　　她笑着开口：“十一楼。”
　　蒋方年低恩了一声，抬手替她按亮。
　　这个电梯很旧了，连灯都一闪一闪的。
　　苏荷莫名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电梯上到八楼以后，突然颠了一下，然后停住了。
　　苏荷画了这么多年的灵异漫，关于电梯灵异事件也画过。
　　为了更加真实，她甚至还看了不少电梯失事的视频。
　　这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她的心猛的一沉。
　　下意识的往蒋方年那边靠了靠，她紧紧抓着他的卫衣袖子，头偏向他站着，眼睛紧闭。
　　甚至还有点抖。
　　看出了她的害怕，蒋方年抬手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别怕，我在呢。”
　　这里的电梯之前也出过几次故障。
　　旁边那一大一小显然都习惯了，相比苏荷来说，都很镇定。
　　蒋方年将电梯下面的楼层依次按亮。然后按了应急按钮：“B栋电梯坏了，麻烦让人过来修一下。”
　　很快，那边就给回应了。
　　因为苏荷站在电梯按钮的那边，所以蒋方年必须靠近她才能按到。
　　苏荷本来被他揽着肩膀，这会整个人都进了他怀里。
　　他身上干干净净的，什么味道都没有。
　　卫衣面料柔软，她的脸靠在上面，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蒋方年说完以后，收回手，低头准备安抚苏荷，却发现两人此时的动作格外亲密。
　　他看着她的发顶，黑头发长出来了一点。
　　她应该是真的很害怕，非但没有推开他，反倒还靠的更紧了一些。
　　轻声问他：“修理的人快来了吗？”
　　他挑唇：“快了。”
　　苏荷心里有些没底，又问了一句：“真的快了吗？”
　　蒋方年低声安抚她：“你闭上眼睛，从一数到一百，数完他们就来了。”
　　苏荷点了点头，听话的闭上眼睛，以一秒十个的速度数着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十……”
　　蒋方年无声的笑了笑：“哪有你这么数的。”
　　苏荷的小脑袋在他怀里动了动，然后仰头看着他。
　　下巴正好抵在他的胸口：“你又没说不能用这个速度。”
　　语气里还带着点埋怨。
　　她的脸又白又嫩，还带着点未退的婴儿肥。
　　蒋方年实在没忍住，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捏：“我来数，好不好？”
　　苏荷想了一会，还是答应了。
　　蒋方年抱着她，缓慢的数着数。
　　他的声音干净而清澈，听起来，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还不等他数到一百，电梯就恢复了正常。
　　苏荷和蒋方年在十楼出去。
　　电梯门关上以后，小男孩问他妈妈：“那个哥哥是那个姐姐的爸爸吗？”
　　他妈妈笑了笑：“不是，哥哥看上去和姐姐差不多大，怎么可能会是她的爸爸。”
　　小男孩不解：“那怎么他刚刚和姐姐说话的语气和爸爸哄我睡觉的一样？”
　　他妈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因为他是姐姐的男朋友啊，他和爸爸很爱你一样，也很爱那个姐姐，不过两种爱是不同的，但是你要知道，爸爸很爱你，所以你今天要听爸爸的话知道吗，爸爸平时在外面工作那么累，晚上回家还给你讲故事，哄你睡觉。”
　　小男孩点头：“我一定会对爸爸好的！”
　　“真乖，我的小宝贝。”
　　从电梯里出来后，就是一条很长的走廊。
　　有点黑，只有应急灯是亮着的。
　　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蒋方年打开手机里自带的手电筒：“他们这的房子有点老，设备什么的都很旧，灯是声控的，不过前几天坏了。”
　　他伸出手：“牵着我，小心点。”
　　苏荷点点头，听话的牵着他的手。
　　掌心相抵，一冷一热，蒋方年的心跳莫名加快了一点。
　　喉结轻滚，牵着她的那只手稍微用力了一些。
　　走廊有点长，墙上还贴着小广告。
　　有的住户门甚至还被人用红色的笔写满了无耻小三，坏人家庭的字眼。
　　走到最尽头的那家，蒋方年停下，关了手电筒：“到了。”
　　他敲了敲门，片刻后，里面传来轻微的响动声。
　　门刚打开，赵毅十分做作的假哭一通：“你他妈可算来了，呜呜呜，吓死人家了。”
　　蒋方年黑着一张脸：“你恶不恶心。”
　　赵毅看见站在一旁的苏荷以后，双眼一亮：“小荷花来了呀。”
　　他把门打开：“进来坐进来坐。”
　　苏荷下意识的看了蒋方年一眼，才进去。
　　看到里面的景象后，苏荷愣了片刻。
　　实在是……
　　太诡异了。
　　没有开灯的客厅，茶几上燃着几根蜡烛。
　　迟缘坐在旁边，脸被烛光映亮。
　　有点像在举行某种奇怪仪式。
　　……
　　“你们这是……”
　　赵毅一脸委屈的躲在蒋方年身后：“我就说我家闹鬼吧，刚刚所有的灯突然一起暗了，按开关也没用，明明其他住户都是好好的。”他做作的扯了别蒋方年的衣袖，“方年哥哥，你可得保护人家啊。”
　　蒋方年深呼了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苏荷在这里，他不能动手，要冷静。
　　然后拿了手电筒出去检查他家的电能表。
　　“保险丝断了，把电笔给我。”
　　赵毅翻找一通，拿了电笔出去递给他：“你还会修这个啊？”
　　蒋方年站在椅子上，袖口往上卷了一截，手里拿着手电筒。
　　看上去还有那么些专业的。
　　赵毅觉得蒋方年这么帅的样子必须得让苏荷看到，于是把她喊过来。
　　“小荷花，你帮我们年哥扶一下椅子。”
　　苏荷应了一声，过来给他扶椅子。
　　蒋方年突然有点紧张。
　　……
　　手心微微出了点汗，这么被苏荷看着，说不紧张那肯定是假的。
　　苏荷以为他是在害怕，又不想让他下不来台。
　　于是轻声开口：“你下来，让我试试吧。”
　　“这么危险，怎么能让你来。”
　　“你先进去，我马上就弄好了。”
　　这么被她直勾勾的看着，蒋方年自己都不知道得弄到什么时候去。
　　苏荷以为他是觉得没面子，在死撑，于是换了个语气，柔声撒着娇：“没事的，你会保护我的啊。”
　　“你让我试试好不好。”她轻轻捏着他的衣角，“好不好嘛？”
　　温言软语，像是棉花做的拳头捶在了他的胸口。
　　心脏顿时软的一塌糊涂。
　　还能说不好吗。
　　命给她都行。
　　蒋方年从椅子上下来。
　　伸手按了按，挺牢固的，不会摔。
　　苏荷在他的小心搀扶下爬上去。
　　有点高，但她一点也不害怕。
　　因为蒋方年在下面扶着。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为什么每次和蒋方年在一起，她就莫名的很安心，会想依赖他，想靠近他。
　　就连刚才也是，知道他不会让自己摔倒，所以即使是站在这么高的椅子上，她也一点都不害怕。
　　摇了摇头，打消了脑海里这个诡异的念头。
　　她把新的保险丝换上去。
　　赵毅不过是想出来看看苏荷有没有被他们无所不能的年哥迷倒时。
　　结果看到苏荷在换保险丝？
　　蒋方年在下面扶凳子？
　　怎么这角色……换的有点快啊。
　　苏荷很快就换完了，她关上电能表，小心翼翼的从椅子上下来。
　　蒋方年扶着她：“小心点。”
　　下来以后，她拍了拍手，电能表有点脏，才碰了那么一会，她就满手的灰：“修好了，你打开试试。”
　　赵毅随手把靠近门口的开关打开。
　　果然亮了。
　　一脸惊奇的看着她：“小荷花你居然连这个也会。”
　　苏荷笑了笑：“小的时候我爸工作忙，经常不回家，这些事都是我自己做的。”
　　赵毅一个劲的称赞她：“不错不错，女强人，以后谁娶了你那简直是祖坟冒青烟啊。”
　　苏荷被他说的都不好意思了：“也……也没有你说的这么好啦。”
　　蒋方年听到她刚才的话，眼里却暗了一瞬。
　　他不希望她什么都会，因为这意味着，这些事她都做过。
　　修电表，做饭，甚至还有更多的事。
　　这些东西，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都不一定全会，而她那么小就不得不自己亲力亲为。
　　独自一人面对突然暗掉的房间，她会不会害怕。
　　第一次踩在椅子上换保险丝，她会不会害怕。
　　他低头，嘴唇紧抿着。
　　看出了他的不高兴，苏荷小心翼翼的走到他旁边：“你不高兴吗？”
　　蒋方年看着她，摇了摇头：“没有。”
　　她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
　　蒋方年垂眸：“担心我？”
　　“不，我是在担心我自己。”她说的一本正经，“你要是不高兴的话，我又得费尽心思来哄你了。”
　　蒋方年呼吸微滞：“我不用哄的。”
　　苏荷歪头：“真的不用哄吗，那你以后不高兴的时候，我就不哄你了。”
　　蒋方年急忙改口：“用的，用！”
　　苏荷笑了笑：“那就不要不高兴了，赵毅说作为帮他修保险丝的酬劳，要请我们吃饭。”
　　她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撩人而不自知。
　　蒋方年红着脸，匆忙别开视线：“那……那进去吧。”
　　进去以后，他看着面前的泡面发起了呆，十分费解的问赵毅：“这就是你说的请我们吃饭？”
　　赵毅挑了一筷子面，嗦进嘴里：“趁热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蒋方年看着自己面前那碗辣到汤的颜色都变红的泡面，迟迟不肯动筷子。
　　苏荷才吃了一小口，赵毅喊她：“小荷花，要不你跟我们年哥换一碗，他吃不了辣。”
　　苏荷点点头，听话的把自己的面碗推到他面前，然后咬着叉子，眼巴巴的看着他。
　　蒋方年脸黑了黑，又把她的碗推了回去：“女孩子吃什么辣，对身体不好。”
　　然后皱着眉头吃了一小口。
　　……立马呛着了。
　　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水，这才稍微缓了点。
　　苏荷趁他不注意把两碗面换了过来。
　　“没事的，我家的阿姨是北方人，平时做菜味很大，我早就习惯了。”
　　而且，她这碗实在不怎么好吃，一股香菇味，清汤寡水的。
　　蒋方年看了她一眼，也没再说什么，默默的拿了一瓶水放在她手边。
　　吃完面以后，赵毅一脸后怕的给苏荷讲他刚才的恐怖遭遇。
　　睡觉睡到一半水管和门板一块儿响。
　　咯吱咯吱的，吓死人。
　　蒋方年挽了袖口过去检查。
　　“水管堵住了，明天让物业来修一下，还有这个门，你明天拆了拿去古董街，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
　　赵毅被他的话吓的一抖：“方年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这门真的……有千年老鬼附体吗？”
　　蒋方年皱眉踹了门板低部一下：“这里都被老鼠啃烂了，旁边的螺丝也坏了，你就不能去换一个？”
　　赵毅瘪着嘴，委屈巴巴的点了点头：“哦。”
　　然后他又小声的补了一句，“还不是因为穷。”
　　蒋方年压着怒意：“我找人给你换。”
　　“哇，今天也是超想嫁给方年哥哥的一天！”
　　“滚。”
　　闹腾一阵后，天色也不早了。
　　苏粤给苏荷打了个电话，问她怎么还没回家。
　　她看了一眼四周，小声撒着谎：“朋友生日，我马上就回去。”
　　“恩，好，您早点休息。”
　　因为不顺路，所以蒋方年把苏荷送回去，迟缘自己开车回去的。
　　一路上，苏荷都困的不行，靠在车窗上打盹。
　　她的睡颜和她的人一样，安静又温柔。
　　就连呼吸声都很轻。
　　眼睫微垂，他伸手拂开垂落下来，挡住她眼睛的头发。
　　她应该做了个梦，轻喃出声，眉头皱着。
　　片刻后，突然睁开了眼睛，大口喘着气。
　　蒋方年担忧的问她：“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苏荷点了点头，唇色有些发白：“梦到出车祸的那天了。”
　　她坐的的士和前面的车追了尾，严重倒不至于，只是那一瞬间的恐惧，再次回忆起来，还是让人觉得手脚发凉。
　　蒋方年握着她的手，柔声安慰道：“别怕，都过去了。”
　　话说完，他顿了片刻，“不过你既然能梦到出车祸那天的事情，记忆是不是也恢复了？”
　　苏荷失落的摇头：“只是零零散散的一部分。”
　　“没事，慢慢来，会想起来的。”
　　苏荷怕他担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你，蒋先生。”
　　蒋方年沉默了一会：“你其实不用叫我蒋先生的，显得很生分。”
　　苏荷一愣：“那应该叫你什么呢？和赵毅一样叫你方年？”
　　蒋方年的神情变的有些扭捏不自在：“我家里那些长辈才这么叫我……赵毅跟着乱喊的。”
　　“那我以后就叫你……”苏荷认真的想了想：“小方？”
　　……
　　……
　　苏荷刚喊完，就立刻摇头否决了：“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她又想了想。
　　“那我就叫你年年吧。”苏荷似乎很满意这个称呼，特地叫了他一遍，“年年。”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称呼，从苏荷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奶糖外面裹了一层草莓果酱。
　　唇齿到舌尖都是甜的。
　　蒋方年微侧了头，抬手搭在额前，嘴角笑意逐渐漾开。
　　片刻后，他又不动声色的敛了笑意，将视线重新移回来。
　　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可以。”
　　苏荷打开车门，冲他挥了挥手：“那我先进去啦，年年再见。”
　　一直到她转身进屋。
　　蒋方年才缓慢的收回视线，额头抵在方向盘上。
　　真要命。
　　怎么会这么想抱她。


第十九章 
　　蒋方年这几天回了趟学校，还有半年就毕业了，需要处理的事也有点多。
　　苏荷的大纲终于通过了，不再是单纯的灵异漫，而是在恐怖的程度上加了一点恋爱的少女心。
　　“这次准备的不错，要是画的好的话，不光男粉留住了，说不定还能趁机吸一波女粉，加油啊！”
　　难得从编辑口中听到几句夸她的话，苏荷莫名被激励起来：“好的！”
　　在她活动了一下筋骨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迟缘的电话打过来了。
　　“顾叔叔让我们下午去他家吃饭，我待会开车去你家接你。”
　　苏荷一愣：“顾叔叔吗？”
　　“对，顾凌的接风宴，你今天别出去啊，我下班就过去找你。”
　　“哦，好。”
　　迟缘工作的地方和苏荷家很近，开车半个小时就到了。
　　去了顾家以后，苏荷礼貌的和客厅里的众人打过招呼。
　　最后视线落在何程程身上。
　　她是顾凌的表妹，比苏荷小两岁，小时候被家里宠坏了，脾气非常不好。
　　苏荷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她了，每次何程程看到她了，不是吹胡子就是瞪眼睛的。
　　“哼！”她白眼一翻，别开视线。
　　苏荷：……
　　顾凌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位，温柔的看着苏荷说道：“呦呦，来凌哥哥这里坐。”
　　笑容温润，十足十的暖心大哥哥形象。
　　苏荷抿了抿唇，挨着迟缘坐下了。
　　因为是顾凌的接风宴，所以也没叫多少人。
　　除了苏荷和迟缘以外，就是顾叔叔家里的人。
　　顾凌的后妈是个很温柔的女人，说起话来也是温言软语的。
　　看的出来，顾叔叔和她之间的关系很好。
　　顾凌的伪装做的很全面，在别人面前，他永远都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谦逊有礼。
　　哪怕是他的家人。
　　吃完饭以后，苏荷和他们告辞。
　　顾凌拿了外套起身：“我送你。”
　　苏荷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不用，我让小缘送我就行。”
　　顾凌沉默了一会，将视线移到那个一喝酒就上头的迟缘身上。
　　“你想让迟缘酒驾进局子？”
　　……
　　他穿上外套径直走过去，拉开车门，把迟缘塞到后座。
　　刚刚顾叔叔拿出了他珍藏多年的好酒，迟缘没忍住馋，多喝了点。
　　这会整个人连路都走不稳。
　　苏荷也只有听话的上车。
　　因为不顺路，所以顾凌先把迟缘送回家，又开车绕道把苏荷送回去。
　　车在路口转弯，苏荷摇下车窗：“就在这里下吧，我走进去。”
　　“不下。”
　　他拒绝的很果断。
　　“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
　　苏荷：……
　　她都能看到自己家客厅里的光了，怎么不安全了。
　　顾凌还是执意把她送到了家门口。
　　苏荷打开车门下车，和他道过谢以后准备进屋。
　　顾凌叫住她：“不让我进去坐坐？”
　　苏荷连忙招手：“不了不了，已经麻烦你送我回来了，就不继续麻烦你了。”
　　话说完，她逃命一样的打开门进去，好像生怕他会跟进来一样。
　　客厅的光亮渗透出来，在她关门的那一瞬间，又收拢。
　　顾凌胳膊搭在半开的车门上，眼角微弯，视线落在二楼某个开了灯的房间。
　　他的小姑娘啊，怎么连拒绝人都这么可爱。
　　顾凌收回视线，刚准备上车。
　　路灯之下，男人挺拔颀长的身影被光映亮。
　　他歪头看过来，舌尖轻抵着腮帮，眉眼间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桀骜。
　　顾凌嘴角带笑，看着他：“好巧啊，蒋先生。”
　　蒋方年扯出一个笑：“是挺巧的。”
　　顾凌又将视线移向二楼苏荷的房间：“呦呦今天喝了点酒，现在应该有点困了，蒋先生如果有事的话，希望能等到第二天她醒了再说。”
　　话说完，他轻声叹息，话里却带着一丝难以忽视的宠溺，“她睡不好的话，头会疼。”
　　片刻后，又轻声补了一句：“从小就这样。”
　　语气亲昵。
　　然后上了车。
　　坐进驾驶座的那一瞬间，顾凌嘴角一侧上扬，饶有兴趣的看着蒋方年僵愣在原地的身影。
　　年轻人，还是没经验，几句话就打击到了。
　　一点威胁都没有。
　　车轮带过风沙，蒋方年眼睫轻颤了一下，手上用力，装着芭比娃娃的纸袋被捏皱。
　　他看了一眼二楼没拉拢的窗帘，浅粉色的。
　　偶有人影晃过，她应该在扎头发，手举在头顶，胡乱的抓了几下。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喉结微动，眼里的光也跟着暗了下去。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自欺欺人，就算他真的伪装成了苏荷喜欢的样子，可那终究不是他。
　　她喜欢的，应该是顾凌那样的。
　　不管是哪一条，他都符合。
　　所以自己才会在见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就莫名的感到害怕。
　　那是一种本能的危机感。
　　苏荷洗完澡后出来，身上穿着刚换的吊带睡裙。
　　脚上趿拉了一双拖鞋，头发随意的挽了一个丸子在脑后。
　　一周后得把第一章发给编辑。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有得她忙了。
　　她煮了杯咖啡，打开电脑。
　　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以后，没关拢的窗户被风吹的轻响了几下。
　　窗帘也被撩开。
　　她看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想不到今天就下了。
　　雨点拍打在窗户上，有点清闲的嘈杂。
　　苏荷起身去关窗户，视线一瞥。
　　蒋方年？
　　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闭上，又睁开，发现他还站在那里。
　　路灯太暗，她不太确定那个人是不是蒋方年，于是拿了手机拨通他的号码。
　　雨夜里，男人的手伸向裤袋，片刻后，他低头，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久久没有按下。
　　苏荷放着手机冲他喊道：“年年，你等我一下。”
　　话说完，她关上窗户拿了伞下楼。
　　她撑伞走向蒋方年：“你怎么来了？”
　　雨不算太大，蒋方年的身上还是湿了大半。碎短的头发被雨淋湿，柔顺的搭在额前。
　　看上去可怜又乖巧。
　　蒋方年垂眸看着她，半晌不说话。
　　苏荷莫名觉得……他这个样子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小狗狗。
　　“你有事找我吗？”
　　沉默片刻，蒋方年点了点头。
　　他把那个被雨打湿的纸袋递给她，声音很低：“想把这个给你。”
　　苏荷伸手接过纸袋，打开，是一个芭比娃娃。
　　和他那天发给自己的图片应该是同一个。
　　做工很精致。
　　她挑唇看着蒋方年：“谢谢，很可爱。”
　　蒋方年的神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一些。
　　不过仍旧很沉默。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可苏荷总觉得他今天怪怪的。
　　好像心情不太好。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安静很久，周围只有雨水滴落在伞面的滴答声。
　　蒋方年垂了眼睫，无声的把自己的胳膊伸到苏荷面前：“等你的时候，蚊子咬的。”
　　苏荷看了一眼。
　　沾了湿意的手上，蚊子叮了个小红点，要是再晚点估计就该……
　　消下去了。
　　……
　　……
　　苏荷故意问他：“这么严重啊，一定很疼吧。”
　　蒋方年点头。
　　……
　　苏荷突然有点想笑。
　　“我教你一个很有用的方法，你先闭上眼睛。”
　　蒋方年看着她，没动。苏荷忍不住再次催促道：“你先闭眼睛。”
　　然后他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你在心里从十数到一。”
　　数完以后，他睁开眼睛。
　　苏荷握着他被蚊子咬伤的手递到他面前：“是不是感觉红点变小了？我小的时候被蚊子咬了，我爸就让我用这个方法，从一数到十，再从十数到一百，慢慢的就不痛了。”
　　“所以呀。”苏荷歪头冲他笑，“不要不高兴了，你笑起来的样子超级好看的。”
　　蒋方年一愣，然后脸红了：“是……是吗。”
　　苏荷点头：“不笑的时候也超级好看。”
　　……脸更红了。
　　苏荷看到他的样子，这才放心了，把伞递给他：“待会估计就下大了，你早点回去吧。”
　　蒋方年轻恩一声，接过伞：“我先把你送到门口。”
　　苏荷怕吵醒她爸，轻手轻脚的开门：“那我先进去了。”
　　蒋方年乖巧的点头。
　　“到家以后记得给我发条信息报平安。”
　　蒋方年还是乖巧的点头。
　　“那晚安。”
　　话说完，苏荷把门关上。
　　蒋方年撑着那把粉色的小碎花伞，站在楼下愣了很久。
　　直到屋内彻底没有动静传来，他才缓缓迈开步子离开。
　　心跳的有点快，脸也有点发热。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病了。
　　不然怎么才和小荷花分开一分钟就这么想她。
　　滂沱的雨夜里，路上行人不多，只有车辆堵塞在路上。
　　夏离坐在副驾驶扭头看来看去，目光落在路边撑着碎花雨伞的男人身上。
　　身高腿长的男人穿着白色的卫衣，外面套了件军绿色的外套，脸被伞沿挡住了，不过夏离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这不就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方年表哥吗。
　　再一细看，他眉头紧皱。
　　方年表哥最近怎么变的娘们唧唧的了。
　　又是芭比娃娃又是碎花雨伞的。
　　明天该不会直接穿公主裙出门吧？


第二十章 
　　第二天一大早，苏荷就被隔壁的装修声给吵醒了。
　　她最近的作息很混乱，因为灵感全在晚上，可以说是日夜完全颠倒了。
　　刘妈在楼下做饭，看到她起了，忙将手在围裙上擦干净：“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我去给你盛碗汤。”
　　苏荷揉了揉眼睛：“不用了刘妈，我不饿。”
　　她走到客厅，倒了杯水。
　　刘妈将猪骨上的肉剔干净：“隔壁这一大早就开始吵，你也没睡好吧。”
　　苏荷瞌睡还在，头一歪，杯子里的水险些洒出来。
　　她把杯子放好：“没事，我戴耳塞就行。”
　　刘妈叹气：“耳塞能顶住什么事儿啊。”
　　隔壁是新搬来的，这几天正好在装修。
　　苏荷实在困的不行，她六点才睡，现在八点，一共就睡了两三个小时。
　　整个人头重脚轻的。
　　“那我先上楼了。”
　　她打了个哈欠，上楼回房。
　　才安静了一会，装修的嘈杂声又起了，苏荷无奈，只能从抽屉里取了两个耳塞出来。
　　效果微乎其微。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可就是睡不着。
　　像有一个人拿着电锯在她耳边锯木头。
　　根本睡不着。
　　蒋方年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正好在神游太虚。
　　因为睡不着，所以思绪也变的混乱，东想西想的。
　　随意按下接通：“恩？”
　　蒋方年低声问她：“你在家吗？”
　　那边安静了一瞬，才有含糊的应答声传来：“恩。”
　　“那……”喉结微动，蒋方年试探的开口，“你要是不忙的话我就……”
　　把伞给你送回去。
　　“你说宇宙这么大，肯定什么物种都是存在的，路飞会不会是外星人，恶魔果实其实是宇宙之树结的果子，吃了以后能够屏蔽周围的一切杂音，  这样一来，世界会不会就乱套了，如果我趁乱拿着网球拍跑到隔壁把吵我睡觉的人打一顿的话，他会不会还手？”
　　苏荷突然说了一大通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蒋方年怔了怔：“什么？”
　　装修声越来越大，苏荷忍无可忍的把头埋进枕头里：“我好困啊。”
　　蒋方年问她：“失眠了吗？”
　　“算是吧。”
　　轻软的声线因为着急而带了一丝哭腔。
　　她身体不好，没有休息够的话，内分泌失调，又会引发一堆毛病了。
　　蒋方年紧皱着眉，他知道苏荷经常熬夜画漫画，现在估计也才刚画完。
　　他刚准备开口。
　　苏荷打断了他：“你能不能陪陪我？”
　　声音委屈巴巴的，尾音拖的很长。
　　蒋方年愣了一瞬，然后整颗心都化了。
　　“你想我怎么陪你？”
　　……
　　清闲的晌午，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苏荷的手臂伸出来，搭落在床沿，睡颜安静。
　　耳机里，低柔的清唱声传到她的耳中。
　　男人的嗓音干净清冽，可能是怕吵到她，故意压低了一些。
　　窗外，装修声不断。
　　可是她睡的很沉。
　　苏荷也不知道蒋方年到底唱了多久，只是她下午醒的时候，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
　　她下床把充电器插上，然后开机。
　　苏粤已经回来了，刘妈家里出了点事，现在应该已经上了回老家的汽车。
　　苏荷走下楼：“爸。”
　　苏粤听到声音了，把手上的报纸合上：“醒啦。”
　　苏荷点了点头：“您肚子饿不饿，我去做饭。”
　　苏粤站起身：“我待会还有个应酬，这几天刘妈回老家了，家里没人照顾，我又经常不回家，所以我想让你去奶奶那住几天。”
　　苏荷愣了一瞬：“奶奶回来了？”
　　“恩，今天上午到的，你还在睡觉，我怕吵着你就没说。”
　　奶奶平时一直住在南方老家，听到她回来了，苏荷自然很高兴。
　　她连忙应声：“好。”
　　她把东西收拾好，晚上就打车过去了。
　　手机开机以后，她才看到她和蒋方年打的那通电话居然时长四个小时。
　　难道他一直唱到手机关机了？
　　她刚想回个电话过去，司机踩了刹车，停在路口，回头看她：“姑娘，到了。”
　　苏荷收了手机，给钱后下车。
　　房子是偏老式的公寓，老人家念旧，不肯搬。
　　这次从老家回来，也不愿意回去和他们一起去。
　　电梯坏了，苏荷费力的提着行李箱爬楼梯，还好她奶奶住的楼层不算太高。
　　在六楼。
　　好不容易上去，她早就累的双腿发软了，靠在行李箱上喘气。
　　门内的人听到动静过来开门。
　　屋子里的光倾泻出来，晕亮了黝黑的楼道。
　　熟悉的眉眼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一如以往的慈祥，苏荷上去抱着她撒娇：“奶奶，我好想你呀。”
　　徐苑看着自己的这个小孙女，心里也是喜欢的不行：“先进屋，让奶奶好好看看你。”
　　徐苑身体不好，平时都住在南方老家，苏粤特地给她请了一个看护，平时和左邻右舍打打麻将，喝喝茶，晚年生活过的也还惬意。
　　这次回来，也是她自己的打算。
　　苏荷把那些膏药拿出来：“这是刘妈特地让我带来的，说是对治风湿很有效。”
　　徐苑笑着点头：“奶奶的风湿好多了，现在腿也不疼了。”
　　“不疼就好。”苏荷把行李放好以后，打开冰箱看了一遍，“奶奶，我去给您煮碗粥。”
　　----
　　蒋方年喉咙有点疼，今天给苏荷唱了几个小时的歌，现在说话声音都是哑的。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眉头微皱。
　　不是让他五点之前一定要过来的吗。
　　怎么自己还迟到了。
　　蒋方年喝了口水，又拿出手机解锁。
　　也不知道小荷花醒了没有。
　　日式的推拉门被打开。
　　蒋方年抬眸，视线在和顾凌对上的那一刻，神情微变。
　　顾凌也愣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程程说那个人姓蒋的时候，我早该想到是你了。”
　　他让开了身子：“还不进来？”
　　身后的何程程红着一张脸进来，站在他身旁。
　　不时抬头看一眼蒋方年，然后再低下头，脸更红了。
　　看到面前的景象，蒋方年大概也猜到了几分他妈为什么态度那么强硬的要他过来了。
　　眉头微皱。
　　他拿了外套起身。
　　顾凌以身挡住他：“客人刚来，你就要走，不留下来招待一下？”
　　“有什么好招待的，我对相亲没兴趣。”
　　顾凌轻笑一声：“那你和呦呦呢，你们不算相亲吗？”
　　“什么呦呦？”何程程脸色一变，声音也提高了好几个度，“苏荷和他相过亲？”
　　何程程她爸妈和蒋方年家有过生意上的往来，她很小的时候就见过蒋方年了。
　　也偷偷喜欢了他很多年。
　　不过他的脾气算不上好，所以她一直不敢接近他。
　　这次正好也是听姑妈提了一嘴，蒋方年的妈妈希望他尽快成家，有个人能好好管管他。
　　于是她软磨硬泡的求她姑妈把自己介绍给蒋方年的妈妈，所以才有了今天的相亲。
　　顾凌沉默片刻，差点忘了她也在这。
　　见顾凌不说话，何程程更气恼了：“她不是和你不清不楚的吗，怎么还到处乱勾搭人啊？”
　　蒋方年眉头紧皱，怒目看着何程程：“你他妈再说一遍？”
　　他的眉骨本就凌厉，再加上此刻戾气尽显。
　　何程程被他的样子吓到了：“我……我……”
　　蒋方年冷睨了她一眼，然后开门走了。
　　顾凌的脸色也说不上好看。
　　“下次再乱说话，我让你妈明天就把你送出国。”
　　何程程使劲一跺脚：“表哥！”
　　.
　　出了饭店，蒋方年不知道去哪里，在市区里漫无目的开着车。
　　然后就开到了苏荷家的楼下。
　　他看了眼她家亮着灯的客厅，想给她打电话，但还是忍住了。
　　说什么呢。
　　说他想她了？
　　他怕吓着她，她太小了，白白软软的一团。
　　说话也轻言软语的。
　　好像风稍微大一点都能把她吓到。
　　他想的入神，车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张人脸，贴在上面，挺翘的小鼻子都被压平了。
　　苏荷的双手合拢，挡住阳光，看清楚车内的人以后，唇角微弯：“真的是你呀。”
　　蒋方年愣了一瞬，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降下车窗。
　　没了遮挡的五官越发清晰。
　　苏荷的鼻尖有点红：“你怎么过来了。”
　　蒋方年愣了半晌：“导……导航导错了。”
　　苏荷点头：“这样啊。”
　　蒋方年松了一口气。
　　“那我就先进屋了，你重新导吧。”
　　她走了两步，蒋方年叫住她：“小荷花。”
　　苏荷没理他。
　　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蒋方年打开车门下车。他腿长，两步就走到她身旁了。
　　语气小心而忐忑：“你是不是生气了？”
　　每次面对苏荷，他都会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她在他的面前，从来都不会掩藏自己的内心。
　　这么一对比，蒋方年觉得自己简直从头虚伪到了脚。
　　连性格都是在骗她。
　　苏荷看着他，一脸认真：“我对年年坦诚，所以我也希望年年能对我坦诚。”
　　她停顿片刻，“我希望年年能把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告诉我，而不是随便找个理由来搪塞我。”
　　对啊，她从来都没有骗过自己，自己却……
　　蒋方年指尖微勾，指腹轻轻摩挲着食指第二节关节。
　　他深呼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样。
　　怕就怕吧，他真的——
　　不想再骗她了——
　　“你问吧，你问什么我都回答你赵。”
　　苏荷愣了一瞬。
　　总觉得他现在一副英勇赴死的感觉梦。
　　片刻后，她补齐刚才的问题：“你怎么过来了？”
　　蒋方年老实回答：“想你日 尧。”
　　……
　　……
　　苏荷眨了眨眼，有些懵：“我不是站在你面前吗，有什么好想的。”
　　空气安静了几分钟。
　　“刚才是你问我，现在轮到我问你了吧？”
　　苏荷点头：“你问吧。”
　　蒋方年问的小心翼翼：“你喜欢年纪大的还是年纪小的？”
　　苏荷显然被他问住了，沉思了好久：“我觉得喜欢和年龄没关系吧。”
　　“那和什么有关系？”
　　她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苏荷想到自己的那个日记本。
　　“有的。”
　　蒋方年心猛的一沉：“谁？”
　　“我也不记得了，应该是我们学校的。”
　　苏荷回想了一下那副画像，少年微露在外的手臂精壮结实，她的脸一下就红了，“身材应该不错。”
　　“万一他长的很丑呢。”
　　“赵毅身材也挺好啊，脸长的像藏狐。”
　　蒋方年自己都没发现，他这句话说的酸溜溜的。
　　苏荷忍了忍，还是没忍不住，开口指责他：“你这是在物种歧视。”
　　蒋方年沉默了一会，眼睫微垂，不动声色的遮挡住眼底的情绪。
　　说话的声音也有些低沉。
　　带着一丝莫名的失落：“我刚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看到他的样子，苏荷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你去哪？”
　　他停下脚步：“去给藏狐道歉。”
　　……
　　……
　　一直到他的车开离了视野，苏荷才将视线移回来。
　　她刚刚的话会不会说的太重了。
　　想到蒋方年离开时的背影，她就有些不忍。
　　她拿出手机，犹豫的点开通讯录，要不要和他道个歉。
　　正想着，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刘妈看到她回来了，连忙出来帮她提手里的东西：“今天回来住吗？”
　　自从奶奶回A市以后，她就搬去了那边。
　　“这是奶奶从老家带回来的特产，都是我爸爱吃的。”
　　刘妈点点头：“那你还要回那边吗？”
　　苏荷笑着点了点头：“奶奶年纪大了，得有人陪着，请保姆我又不放心。”
　　刘妈知道她是个孝顺的孩子，也没多说了：“那你记得按时吃饭，少熬夜，知道吗？”
　　“谢谢刘妈，我知道了。”
　　把东西送到以后，苏荷打车回去。
　　她看了眼暗着屏幕的手机，轻声叹了口气。
　　.
　　手术完以后，医生特地嘱咐赵毅，不能喝酒。
　　忍了一个多月，他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差点渴死在沙漠里的人。
　　好不容易解禁。
　　他是下了决心要来个不醉不归。
　　不过蒋方年看上去没什么兴致，从刚才开始，就坐在卡座里，一言不发的喝闷酒。
　　甚至连旁人的搭讪他也像没听到一样。
　　要是搁平时，他早就让别人哪来的滚哪去了。
　　赵毅看那女人的手都快摸到他身上去了，后者仍旧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连忙挤入二人中间，冲那女人挑眉，笑容轻浮：“美女多大啊。”
　　她一撩长发：“问这个干嘛。”
　　“给你台阶下啊，我们年哥只喜欢比他大一岁的妹子，还得是姓苏的，你要不把你户口本上的年纪填小个五六岁，顺便改个名，改成苏荷怎么样？”
　　那女人瞪了他一眼：“有病！”
　　然后拿着包走了。
　　赵毅冲她的背影吹了个口哨：“美女，你名片忘拿了。”
　　那个女人显然并不想理她，头也不回的进了舞池。
　　赵毅用胳膊肘撞了蒋方年一下：“怎么回事，灵魂出窍了？”
　　蒋方年没动。
　　赵毅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该不会真的出窍了吧，跑去偷看小荷花洗澡？”
　　蒋方年眉头紧皱，推开他的手：“别烦我。”
　　“怎么回事啊。”
　　蒋方年拿了酒杯，倒满，一口喝光了。
　　人头马是烈酒，他这么猛灌，酒量再好也没用。
　　赵毅把他面前的酒全都拿开了：“到底怎么了？”
　　蒋方年的眼神已经变的有些迷离了，他抬眸看着赵毅。
　　沉默良久。
　　态度诚恳的低头和他道歉：“对不起。”
　　赵毅一愣：“为什么突然和我道歉？”
　　“我不该物种歧视。”
　　赵毅：……
　　“更加不该歧视你。”
　　话说完，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身旁的小吴问赵毅：“方年哥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小吴是俱乐部里刚来的新人，打拳不行，体能也不行，只有肺活量还行，讲话的声音大的吓人。
　　赵毅揉着被他震疼的耳朵往一边退：“我怎么知道。”
　　夜店灯光闪烁。
　　蒋方年突然停下了脚步。
　　不远处，西装革履的男人静站在那里，他的身旁还站着几个男男女女，是经常在夜店看见的熟面孔。
　　旁边的人不知道在和他说了些什么，他微微偏头，唇角挂着笑，掸落指尖的烟灰，左手微抬，薄唇轻含着烟嘴。
　　抬眸间，视线和蒋方年的对上。
　　喧闹而嘈杂的音乐仿佛被自动过滤。
　　像是有什么被撕破了一样。
　　顾凌看着他带着醉意的双眸。
　　唇角微挑。
　　他摁灭烟头，扔进垃圾桶里。
　　抬手松了松领带。
　　很快就恢复了常态，重新和旁边的人说说笑笑。
　　经过蒋方年身旁时，他停下脚步。
　　“蒋先生演技挺不错的。”
　　蒋方年嗤笑一声：“你的也不差啊。”
　　赵毅看着面前的这一幕，低声问小吴：“你知道这个画面应该用哪三个字来形容吗？”
　　小吴想了想，认真的开口说道：“CP感？”
　　……
　　赵毅默默的咽下了修罗场三个字，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吃顿好的。”
　　—
　　赵毅敏感的发现，蒋方年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
　　至少没有刚才那么失落了。
　　他看了眼时间，站起身：“去楼上吧，这里太吵了。”
　　赵毅起身跟过去：“发现那个男人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优秀，所以安心了？”
　　“不是。”蒋方年脱了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他优不优秀关我什么事。”
　　只是突然知道，他不是小荷花喜欢的类型，而突然放心了而已。
　　赵毅这一个月来难得喝一次酒，自然不愿意错过狂欢的机会。
　　呼朋引伴的叫了一堆人过来。
　　包房也要的最大的。
　　他让服务员送了几个骰盅过来，硬塞给蒋方年一个：“来来来，猜大小啊，输了的自罚一杯。”
　　蒋方年没心情玩，手里的骰盅还没来得及放下。
　　包房门被推开。
　　苏粤低头用纸巾擦着自己被打湿的衣摆：“不好意思，刚刚不小心把酒洒到衣服上了，就去洗手间擦洗了一下，你们……”
　　他话说了一半，看到面前的景象后，才发现走错包房了。
　　他今天是被他的几个老朋友喊出来聚一聚的，也是第一次来夜店。
　　原本是不准备来的，耐不住他们一直劝。
　　眼下包房里全是些年轻人，一看就是进错了。
　　他笑着道了歉：“不好意思，走错了。”
　　蒋方年看着他，手一抖，骰盅摔到地上。
　　动静有些大。
　　视线猝不及防的就和苏粤的对上了。
　　沉默了那么两秒，苏粤眉头紧皱。
　　蒋方年不动声色的换了脸色。
　　义正言辞的看着赵毅：“我都说了，我不爱来这种地方，你下次别再把我骗过来了。”
　　他拿了外套就要走。
　　同时冲赵毅使了个眼色。
　　赵毅在心里把蒋方年这个作逼骂了一百遍，然后忏悔的走到苏粤面前自首：“对不起伯父，是我的错，我不该拿刀架在方年的脖子上，逼他来夜店的。”
　　……
　　……
　　苏粤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
　　他对蒋方年的印象很好，觉得他是苏荷值得托付终生的对象。
　　所以不希望他染上酗酒的陋习。
　　“年轻人嘛，喝个酒应酬一下也是正常的。”
　　赵毅连忙招呼他坐下：“伯父要不要也来一杯？”
　　苏粤平时工作久了，也爱喝个一两杯，不过他自持力好，从来没有喝醉过。
　　“喝一杯吧。”
　　蒋方年有点不自在。
　　毕竟对方是苏荷的父亲，怎么说都会有点拘谨。
　　苏粤周身自带严肃气场，他坐在那没几分钟，周围的人就都散开，各玩各的去了。
　　只有蒋方年，坐姿乖巧的像个小学生。
　　小吴摇头感慨，毅哥说的果然没错，现在的方年哥简直就是一个大作逼。
　　.
　　时间一点点流逝，酒过三巡后，人也走的差不多了。
　　赵毅看着醉倒在沙发上的蒋方年，犹豫片刻。
　　给苏荷打了个电话。
　　“小荷花，你现在有空吗？”
　　“有的，怎么了吗？”
　　“也没啥事，就是方年被你爸灌醉了。”
　　电话那端的苏荷显然有些惊住：“我爸？严重吗？”
　　“也没多严重，叔叔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只不过他和他那几个朋友轮番和方年喝，毕竟是长辈，方年虽然不爱喝酒，但也不好拒绝，就……”
　　“在哪里？我现在过去。”
　　“啊行，我把地址发给你，你慢点，不着急，这儿有我看着呢。”
　　挂断电话后，赵毅给蒋方年要了一杯温水。
　　苏荷她爸倒没多少套路，就是之后过来的那几个朋友，听说蒋方年是苏荷的相亲对象，一个个都过来灌他。
　　还说什么，男人就得能喝。
　　蒋方年本来就喝了不少，他们来了以后，又开了好几瓶。
　　想不倒也难。
　　苏荷来的很快，奶奶家离这边近，坐车来半个小时就到了。
　　赵毅也不愿意留下来当这个电灯泡了。
　　“你会开车吗？”
　　苏荷点了点头：“会的。”
　　赵毅递给她一串钥匙：“这是方年的车钥匙，还有他家里的钥匙，密码锁是000000。”
　　……
　　苏荷沉默了一秒。
　　密码这么简单也不怕家里进贼。
　　“那我就先走了，家里水管坏了，得回去给物业开门。”
　　赵毅看了眼醉倒在沙发上的蒋方年，“我们年哥就拜托你了。”
　　想到蒋方年是因为她爸才成这样的，苏荷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
　　“你回去吧，我会把他平安送回家的。”
　　赵毅放心的点点头：“小荷花再见。”
　　他走后，厚重的包房门自动关上。
　　苏荷蹲下身，去推蒋方年：“年年。”
　　没动静。
　　她又推了推：“年年，你还能站起来吗，我送你回家。”
　　他稍微有了点动静，侧目看了她一眼。
　　因为喝太多的缘故，眼角有些发红。
　　“你长的好熟悉啊。”
　　说话的声音也带着醉意，“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苏荷一愣：“谁？”
　　他低着头，突然咧嘴笑出了声：“你猜。”
　　……
　　苏荷想了想：“猜不出来。”
　　话说完，她伸手去扶他：“你能走吗，我送你回去。”
　　蒋方年甩开她的手：“不用。”
　　“你只是长的和她像，又不是她。”
　　“我不能让别的女人随便乱碰的。”
　　“万一她吃醋了怎么办。”
　　顿了片刻，他失落的低着头，“真希望她会吃醋。”
　　蒋方年按着身侧，费力的站起来，连路都走不稳。
　　才走了两步就往下跌。
　　苏荷急忙扶住他：“你小心点。”
　　蒋方年突然停下了，他顺势握住她的手，放在鼻间闻了闻。
　　然后笑了起来。
　　笑容灿烂的像个大男孩：“你是她啊。”
　　他凑近了苏荷：“怎么一下午没见，好像又变了一点。”
　　苏荷摸了摸自己的脸，诧异道：“哪变了？”
　　“变好看了。”
　　“你怎么这么好看啊。”
　　“又可爱。”
　　苏荷脸有点红：“你……你幼不幼稚啊。”
　　蒋方年一脸坦荡：“我本来就比你小啊。”
　　苏荷：……
　　“尊老爱幼你听说过吗？”
　　苏荷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自己这个，却还是点了点头：“听说过。”
　　蒋方年早就醉的神志不清了，就连眼神都透着一股醉酒后的迷离感。
　　“所以啊。”他握着苏荷的手，在自己胸口轻轻点了一下，“你要爱我，知道吗？”


第二十一章 
　　苏荷愣了一下。
　　脸更红了。
　　总觉得……
　　他好像有精神分裂症一样。
　　不然为什么性格总是变来变去的。
　　喝醉了以后又像另外一个人了。
　　苏荷扶他出去，蒋方年虽然喝醉了，但是走路的力气还是有的。
　　他扶着墙，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苏荷怕他摔了，几次都要过去扶他。
　　都被他拒绝了：“我不能累着你。”
　　……
　　“没事，我力气很大的。”
　　她把蒋方年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手揽住他的腰，进了电梯，按了负一楼。
　　“你车停在哪。”
　　“B1”
　　因为苏荷此时的动作，蒋方年的头靠在她的肩上。
　　说话时，气息微吐，落在她的脖颈处。
　　热热的，还有点痒。
　　苏荷想要挠一下，可是又空不出手。
　　蒋方年握住她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你以后多吃点。”他捏了捏她纤细的手腕，“太瘦了。”
　　“瘦不好看吗？”
　　蒋方年摇头：“你胖点更好看。”
　　苏荷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我还以为怎样都好看呢。”
　　话说完，她自己都被恶心到了。
　　偏头冲蒋方年笑了笑：“我开玩笑的。”
　　蒋方年看着她，桃花眼带着醉意。
　　万种柔情都像是泛成了一汪春水。
　　眼睫微垂，轻轻眨一眼，都好像全流进她的心里了一样。
　　“怎样都好看。”
　　苏荷挑唇，一点儿也没掩饰心里的高兴：“真的吗。”
　　虽然他的性格总是变来变去的。
　　但她好像——
　　都挺喜欢的。
　　电梯到了负一楼，苏荷扶着他出去。
　　顾凌刚发动车子，透过车窗看到了外面的人，眸色一暗。
　　副驾驶的人问他：“怎么了？”
　　顾凌解开安全带下车：“你送他们回去吧，明天我去你家把车开回来。”
　　苏荷低着头，走着走着就看到了一双黑色的男款皮鞋停在她面前。
　　有些诧异的抬头。
　　顾凌外套脱了，搭在臂间：“送他回家？”
　　苏荷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点了点头：“他喝醉了。”
　　“那正好，我也喝醉了，你顺便把我也送回家吧。”
　　他耍无赖到理所当然。
　　苏荷不想送他。
　　这人身上根本没有一点酒气，怎么可能会到需要人送的地步。
　　她绕开他准备走。
　　身后传来拍照的喀嚓声。
　　顾凌慢条斯理的在手机上敲下几个字：“2018年，5月22日，呦呦和陌生男人在地下停车场卿卿我我。”
　　苏荷有些生气：“你干嘛。”
　　“不干嘛啊，给苏伯父汇报一下他女儿的行程而已。”
　　他说的坦荡。
　　苏荷竟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她爸为人封建，思想也比较传统。
　　正好她刚才扶着蒋方年，两个人的动作亲密的不是一星半点，要是他真把视频发过去了。
　　她爸肯定又会不高兴了。
　　她一咬牙。
　　很没骨气的认怂了。
　　顾凌满意的勾了勾唇角。
　　动作自然的开了副驾驶，就要坐上去。
　　苏荷拦住他：“你坐后面去。”
　　顾凌歪头：“为什么？”
　　她张口胡诌：“我紧张。”
　　顾凌笑容淡淡的：“好啊，那我坐后面，呦呦别紧张。”
　　苏荷莫名松了一口气。
　　蒋方年家的地址是赵毅发过来的，这也是她第一次来他家。
　　因为和顾凌家完全不顺路，所以她先把蒋方年送回来了。
　　他家的装修不是苏荷喜欢的风格。
　　色调偏冷，可能因为是独居的缘故，东西不多，再加上房子很大，所以看上去给人一种很空旷的感觉。
　　苏荷进厨房给他煮了一碗解酒汤，想到顾凌说他自己也喝多了。
　　虽然她不太信，但还是顺手也给他煮了一碗。
　　蒋方年的酒也差不多醒了。
　　他按着头从床上坐起来，打开房门想去客厅冰箱里拿水。
　　看到客厅沙发里坐着的男人时，愣了一瞬。
　　片刻后，黑着一张脸报警。
　　“警察局吗，我家进贼了。”
　　“地址是……”
　　他话还没说完，苏荷冲过来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电话，放回原位：“不是贼，他是和我一块过来的。”
　　蒋方年看到她了，同样有些没反应过来：“你……”
　　想到他是喝断片了，记不得刚才的事也很正常。苏荷和他把事情经过解释了一遍。
　　蒋方年努力回想了一下。
　　他应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苏荷回厨房把解酒汤端出来，一人一碗放在他们面前：“喝完之后会好受一点。”
　　两个人都听话的一口喝完。
　　苏荷满意的拿着碗回厨房。
　　里面传来水流的声音，应该是在洗碗。
　　蒋方年起身想过去，顾凌不动声色的拦在他面前。
　　“你和呦呦认识多久了？”
　　他轻嗤一声：“和你有关系？”
　　顾凌笑了笑：“当然有关系，我从小和她一起长大，我有资格替她筛选朋友的优劣。”
　　蒋方年歪头，舌尖轻抵着后槽牙：“和她一起长大就有资格了？”
　　顾凌双手紧握成拳，而后又松开。
　　他第一次感到这种危机感。
　　从小到大，苏荷都是最安静的那个，她听话，她做事循规蹈矩。
　　她爸不高兴的事她碰也不会碰。
　　虽然她有点怕自己，可他不急。
　　来日方长，等她长大了，自然会发现自己的好。
　　可现在——
　　“如果我说我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没有苏荷就会死，你会自动放弃，退出这段感情吗？”
　　蒋方年想也没想：“不会。”
　　顾凌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行吧，这种鬼话我自己也不信。”
　　“我不是不信。”蒋方年嘴角挂着挑衅的笑，“只是你死不死和我好像没关系吧。”
　　顾凌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左手，这么想揍人是怎么回事。
　　蒋方年平时应该从来不在家里做饭，厨房干干净净的，一点油烟气都没有，就像刚装修完的那样。
　　苏荷擦干净手出来，蒋方年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
　　视线对上。
　　他不动声色的别开了脸，轻咳一声。
　　敛了笑意。
　　苏荷倒没察觉到不对，把东西收好，背着包过去：“你早点休息，我们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出去。
　　蒋方年叫住她：“等等。”
　　他穿上外套：“我送你。”
　　“不用了，你今天喝多了，还是在家里休息吧。”
　　“对啊。”一旁的顾凌唇角带笑的接过话茬，“更何况还有我送她啊。”
　　蒋方年看了他一眼。
　　脸色不太好看。
　　“还是我送你吧。”
　　“真的不用了。”似乎是怕他执意要送，苏荷说完话以后就开门出去了，临走前还特地叮嘱他，“你早点休息。”
　　这个点已经有点晚了。
　　蒋方年住的地方外来车辆进不了，更别提拦的士了。
　　只有先走出去才行。
　　顾凌站在苏荷的身旁，他个子比她要高上不少。
　　眼睫微垂，他轻笑着开口：“和他是什么关系？”
　　苏荷也没打算隐瞒：“朋友。”
　　顾凌似乎不信，略一挑眉：“真的？”
　　“不信算了。”
　　苏荷困的不行。
　　她不想和顾凌多说，拉上卫衣的帽子盖在脑袋上，低着头往前面走。
　　顾凌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顶，低笑道：“像个汤圆。”
　　苏荷往一旁躲，有些不悦：“你好好走路。”
　　她不怎么喜欢别人碰她的头。
　　路灯明亮，两人的身影被拉的很长。
　　蒋方年斜倚在二楼阳台上，视线落在远处二人的身上。
　　眼眸微眯。
　　指间的烟被揉皱。
　　连带着那一抹燃着的橘黄，烟雾腾升，逐渐融于夜色。
　　——
　　那天回去以后，苏荷忙的天昏地暗。
　　一来她手速慢，漫画又是周刊。
　　她以前在家里除了画画，其他的时间都可以用来休息，不过搬来和奶奶一起住以后，还得做家务和做饭。
　　奶奶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做不了。
　　奶奶的身体也恢复的很好，平时在家里，有了闲暇的时间她就会看看养生食谱，给奶奶煲汤煮粥。
　　她从小就独立，家务活都会做。
　　奶奶心疼她，怕她累着了，就劝她先回家住一段时间，自己找个看护或者去养老院住也行。
　　苏荷不愿意，也不放心。
　　“没关系的奶奶，这些我都拿手的很，不会累的。”
　　她把碗筷收拾好：“奶奶，小缘约了我今天出去逛街，我先走了。”
　　“早点回来，路上小心点啊。”
　　“知道了奶奶。”
　　最近气温瞬降，看天气预报，好像今天晚上还有雪。
　　苏荷已经好几天没和迟缘见面了，律所最近事多，她手上刚接了一个案子。
　　棘手的很，好不容易打完，所以才有空出来。
　　她咬着吸管在那排书架上翻翻找找着：“说真的，顾凌那人，其实挺靠谱的，你是没见过他在法庭上的样子，和在你面前完全不一样，既稳重又严肃。”
　　她瘪了瘪嘴，又补充一句，“还有点可怕。”
　　苏荷看着手里的书，含糊的点了点头：“是吗。”
　　这家书店位置很偏，里面的书大多都很旧，种类也多。
　　该有的不该有的也都有。
　　迟缘选了几本过去结账。
　　苏荷看了一眼。
　　都是些市面上不容易买到的书。
　　而且也不是迟缘喜欢的类型。
　　“你买这些书干嘛？”
　　迟缘低头拿钱：“赵毅今天生日，这是我给他选的礼物。”
　　苏荷一惊：“今天吗？”
　　“对啊，他让我们晚上过去。”
　　苏荷为难的咬了咬下唇：“今天可能不行。”
　　迟缘疑惑：“为什么不行？”
　　苏荷把手上的那本书合上，放回书架：“今天要陪奶奶去医院复诊。”
　　迟缘知道苏荷奶奶身体不好，也就没多说了。
　　“那行，你要是回家以后时间还早的话，记得过来找我们。”
　　“好。”
　　晚上，苏荷带奶奶去医院，这个点人不算多，拍完片以后，医生建议她留下来住个几天，观察一下。
　　苏粤接到电话以后，和刘妈一起过来了。
　　他知道苏荷最近忙着画画，奶奶在医院肯定是有人照顾的。
　　“我让刘妈留下来，这几天你就不用管了，安心工作。”
　　刘妈心细，又有照顾人的经验，肯定比她要好。
　　苏荷点了点头，又去给奶奶倒了杯水：“您先好好睡一觉，我明天再来看您。”
　　这个时间点还不算太晚，苏荷从病房出来。
　　进了电梯，按下一楼。
　　才刚出去，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顾凌应该是一路跑过来的，轻喘着气，脸上带着一丝急切：“奶奶住院了？”
　　苏荷愣怔片刻，想到可能是苏粤跟他说的。
　　“没有，只是医生说要观察几天，所以让她暂时住在医院的。”
　　顾凌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他抬手松开领结，“奶奶在哪个病房，带我过去。”
　　苏荷也没多说，轻恩一声。
　　她按亮电梯，低头看了眼手机。
　　消息是迟缘发来的。
　　【迟缘：你今天能过来吗？】
　　【苏荷：应该能，不过可能会晚点。】
　　电梯门开了。
　　苏荷抬头，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同时也错过了迟缘发过来的那句。
　　——蒋方年也在医院，你让他顺路带你一起过来啊。
　　电梯里人有点多，苏荷和顾凌站在一旁，安静的等里面的人出来。
　　干净清澈的男声传到她的耳中。
　　带着一丝不耐烦。
　　“我都说了没事。”
　　“普通的感冒而已。”
　　旁边有人出来的时候轮椅不小心磕到苏荷了，她没站稳，往旁边踉跄了一下。
　　有点疼。
　　顾凌及时扶住她：“没事吧？”
　　她摇头，刚准备开口。
　　视线一抬，电梯里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只有站在最里面的蒋方年还没动静。
　　他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视线却落在苏荷的身上。
　　电话那边的男声有点大，苏荷站在这里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你昨天都快倒那儿了，真的没事？”
　　沉默片刻，他垂了眼睫，声音有些低沉：“没事。”
　　话说完，他挂了电话，电梯门正好合拢，他用手挡住。
　　苏荷看了眼他手上的药，是退烧和止咳的。
　　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感冒了吗？”
　　医院现在讲究环保，已经不用塑料袋了。
　　蒋方年把药放进大衣口袋里：“没事，吃点药就行。”
　　话音刚落，他就捂着嘴咳了起来。
　　越咳越厉害。
　　身形都有些不稳了。
　　苏荷连忙过去扶他，眉头轻拧：“你都这样了还叫没事？”
　　蒋方年还在咳，她抬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很难受吗？”
　　顾凌看着一下子空了的左手，虚握了一下。
　　抬眸间，视线正好和蒋方年的对上。
　　后者也正看着他，那双略微上扬的桃花眼此刻微微眯着，挑衅一般。
　　顾凌皱眉。
　　原来是装的。
　　旁边已经有人陆陆续续的进了电梯，顾凌把苏荷拉过来：“走吧。”
　　苏荷担忧的看了眼蒋方年，有些放心不下：“要不我把病房号告诉你，你自己上去吧。”
　　顾凌唇角微挑：“你不怕我顺便和奶奶告个状？”
　　苏荷：“……”
　　告什么状。
　　她没底气的张了张嘴。
　　还没说话。
　　顾凌举着手机在她面前挥了挥：“苏伯父应该还没走吧。”
　　……
　　苏荷深呼一口气。
　　这人怎么还是这么讨厌。
　　“没事。”蒋方年善解人意的开口，“你上去吧，我没事的。”
　　话说完，又是一阵咳。
　　苏荷咬了咬下唇，看了一眼顾凌，还是进了电梯。
　　她给蒋方年发了一条微信，让他在医院等她一下。
　　不过她也不确定他看到了没有，顾凌在这里，她也不敢直接给他打电话。
　　毕竟这人太讨厌了，抓到点把柄就不肯撒手。
　　她把顾凌带到奶奶病房，顾凌很早以前就出国了，中途虽然回来过几次，不过那会徐苑正好回了南方老家。
　　算算时间，也有一些时间没有见过了。
　　这会看到了，徐苑脸上挂着笑，疼爱掩都掩不住：“凌凌都长这么大了啊，快过来让奶奶看看。”
　　苏荷趁他们说话的空挡，不动声色的出去。
　　电梯下到一楼。
　　苏荷看了一遍，大厅里不见蒋方年的人。
　　应该是先走了吧。
　　她拿出手机给迟缘打电话。
　　迟缘很快就接了。
　　那边有点吵：“呦呦，你要过来了吗？”
　　“恩，你把地址发给我。”
　　她低头看了眼包里的礼物盒，是一款男士手表。
　　她也不知道应该给男生买什么礼物，索性就直接买了手表。
　　每年苏粤生日，她都是买手表。
　　这个时间天已经黑透了，隔壁商场的灯光映照过来，苏荷把手机放回包里，刚准备出去。
　　医院门口的花坛旁边似乎站了一个人，头微低，脸陷入阴影中，看的不算清楚。
　　只能看见高挺的鼻梁。
　　苏荷走近了些。
　　又看见他微垂着的睫毛，又黑又长。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愣愣的看着地面发呆。
　　“你还没走啊。”
　　苏荷莫名有点高兴，走过去和他打招呼。
　　蒋方年闻声抬眸，苏荷比他矮上不少。
　　再加上今天又是穿的平底鞋，才到他肩膀。
　　“你没回我消息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蒋方年拿出手机开机，屏幕刚亮又自动关机了：“没电了。”
　　苏荷的消息发过来的时候，他甚至还来不及看清楚内容是什么，手机就关机了。
　　他一直开机，甚至连微信都没办法点开，很快就自动关机。
　　所以他只能站在这里等她出来了。
　　话音刚落，喉咙里的不适感又来了。
　　他捂着嘴别过脸，忍不住咳了几下。
　　他身体一直很好，不过那天醉酒以后，可能是夜晚睡觉着凉了，感冒以后一直不见好。
　　“你先走吧，别被我传染了。”
　　话说完，又是一阵咳。
　　苏荷从包里拿出矿泉水，递给他：“你先把药吃了吧。”
　　这是她来的路上买的，一口都没喝，甚至还没开封。
　　蒋方年道了声谢，接过水瓶。
　　苏荷替他把药拆开，递给他。
　　蒋方年吃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似乎一点也不苦。
　　苏荷看的叹为观止。
　　她长这么大，最讨厌的就是吃药了。
　　实在是太苦了。
　　她诧异的问道：“不苦吗？”
　　蒋方年把瓶盖拧上：“还好。”
　　苏荷脸上露出艳羡之色：“我从小最怕的就是吃药了，我喉咙比较细，小的时候吃药很难咽下去，我爸就用筷子捣碎了冲水让我喝下去。”
　　蒋方年动作一顿：“捣碎？”
　　苏荷点头：“特别苦，所以小时候最怕的就是感冒了。”
　　她难得露出这种崇拜的神情，蒋方年莫名觉得虚荣心被填满。
　　连带着刚才的阴霾也一扫而光。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居然这么好哄。
　　她还没哄，他就好了。
　　他挑唇轻笑道：“那要不要我表演一个生嚼药片你看？”
　　苏荷：……
　　“药不能多吃的。”
　　她替他把东西收拾，放回他的大衣口袋里，“走吧。”
　　蒋方年有些疑惑：“去哪？”
　　“给赵毅过生日啊。”
　　他沉默片刻。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哦，我差点忘了。”
　　苏荷：……
　　“走吧，公交车站就在前面，那边离医院不远，六个站就到了。”
　　蒋方年刚想说他开了车过来的，想了想，还是应了一声：“好。”
　　第一次和苏荷一起坐公交车。
　　四舍五入也算是第一次了。
　　嘴唇微弯，他走到苏荷身旁。
　　这个点人不多，公交车也很空，只不过没有挨在一起的位置了。
　　苏荷随便坐了个靠边的，蒋方年上车以后，苏荷后面的那几个女生一直看着他窃窃私语。
　　她们的声音有点大，苏荷听了个大概。
　　“好帅啊，腿还长。”
　　“衣品真好。”
　　“不，是帅哥穿什么都帅，更何况帅哥还一身名牌。”
　　“帅哥是一个人，快去要微信。”
　　“我……我不敢，你去。”
　　苏荷有点困了，本来想趁在车上补个觉的，结果她们一直吵个不停。
　　困意全都被赶跑了。
　　蒋方年坐在苏荷的斜前方，中间还隔了条走廊。
　　车在下一个站停了，上来一个穿着条纹卫衣的女生。
　　看年龄应该二十左右。
　　蒋方年握着矿泉水瓶，站起身，把位置让给她了。
　　他个高，扶手搭子就在他面前。
　　往旁边挪了挪，又挪了挪。
　　正好站在苏荷的旁边。
　　苏荷的视野正好将刚才的事看了个一清二楚。
　　她困惑的开口问他：“你怎么不坐了？”
　　不是还病着吗。
　　蒋方年下巴微抬，看着车厢里的宣传横幅：“尊老爱幼。”
　　苏荷沉默了一会：“可是她看上去只比你小一两岁的样子啊。”
　　“小一两岁也是小啊。”
　　更何况——
　　坐在那里根本没办法光明正大的偷看苏荷。
　　苏荷听到他的话，顿时觉得如坐针毡。
　　小一两岁也是小的话……
　　她站起身：“要不……你坐吧。”
　　蒋方年笑弯了眉眼，凑近她：“心疼我啊？”
　　苏荷脸一红，又抱着包坐下。
　　这人怎么能这样，突然盯着她笑。
　　还……
　　笑的这么好看。
　　身后那几个原本跃跃欲试的女生顿时互相对视几眼。
　　原来有女朋友了，还好没去要微信。
　　——
　　迟缘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苏荷才刚睡着。
　　她睡的很安稳。
　　不像之前，每次差点睡觉的时候，头都会磕到车窗旁边的扶手上。
　　她睁开眼睛，入目看见的，是精瘦的手腕，和握着扶手的手。
　　骨节分明，筋脉微显。
　　她眨了眨眼。
　　难怪她一点都不觉得硌人。
　　她坐起身，把睡乱的头发理顺。
　　手机听筒里迟缘一直在问她到哪了。
　　苏荷看了眼车窗外面的公交车站：“到了。”
　　与此同时，车停靠在路边。
　　苏荷和蒋方年一起下车。
　　她走在前面，挂了电话以后她站在原地，回头等蒋方年，正好看到他在揉手腕。
　　自己睡了那么久竟然都没察觉，他的手一定很酸吧。
　　“刚刚谢谢你了。”
　　蒋方年停下动作：“没事。”
　　苏荷点点头，两个人并肩走着。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轻笑出声。
　　蒋方年疑惑，问她在笑什么。
　　苏荷老实的回答他：“有时候总觉得怪怪的。”
　　“哪里怪？”
　　“就觉得，有的时候我们的性别好像互换了，我是男人，你是女人。”
　　总得哄着他。
　　蒋方年沉默片刻。
　　……
　　“你嫌我娘？”


第二十二章 
　　苏荷一时语塞，不知道他怎么联想到这上面去的。
　　“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无论做什么都是慢条斯理的，就连说话也是。
　　蒋方年低着头，从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她的睫毛。
　　又长又翘，像扇子一样，随着她眨眼的幅度，一上一下。
　　手机正好响了。
　　是迟缘打过来的。
　　巷子有点绕，她怕他们找不到地方，于是专门出来接他们。
　　这条街几乎清一色的夜店，也不怎么太平，周围都是些醉酒的男男女女，有的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天为被地为床的睡着了。
　　有的则扶着墙狂吐不止。
　　蒋方年紧皱着眉：“赵毅怎么找了这么个地方。”
　　迟缘替他回答：“他说他一个朋友在这里开了家店，给他打五折。”
　　蒋方年：……
　　迟缘看上去很兴奋，一路上拉着她说个不停。
　　一直到进了酒吧，赵毅招手喊他们过去。
　　那里已经坐了好些个人，很多都是生面孔，苏荷一个也没见过，应该是赵毅的朋友。
　　苏荷挑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着。
　　她性子安静，尤其是面对陌生人的时候，会不知道说什么。
　　更怕的，是别人主动和她说话。
　　不好不说，又不知道说什么。
　　迟缘知道她的毛病，给她要了杯果汁：“没事儿，都是赵毅的朋友。”
　　苏荷点点头：“我知道。”
　　那边赵毅用胳膊拐了蒋方年一下：“行啊，去一趟医院就get了一朵小荷花，你要是去一趟太平间不就俘获了整个荷塘吗。”
　　蒋方年面露不耐：“晦气。”
　　赵毅放下酒杯：“对了，看到最左边那个妹子了吗，她说想认识你。”
　　酒吧里面开了暖气，有点热，蒋方年把外套脱了：“想认识我？”
　　赵毅点头。
　　蒋方年嗤笑道：“是想泡我吧。”
　　赵毅一脸震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然呢，认识我以后问我外套在哪买的？”
　　赵毅当然知道，蒋方年现在有了小荷花，眼里肯定没有别的异性。
　　所以他当时就替蒋方年拒绝了。
　　他会做人，情商高，和蒋方年这个作逼不同。
　　从小就是被娇惯着长大的富二代，脾气和性格都不怎么好，傲上天了。
　　估计所有温柔都给小荷花了。
　　赵毅轻叹一声，很为蒋方年感到担忧。
　　装能装一时，也装不了一辈子啊。
　　万一哪天小荷花真和他在一起了，两人结婚了，难道他还得顶着一张面具和她过日子？
　　想都不敢想。
　　他问蒋方年：“你打算啥时候和小荷花摊牌？”
　　蒋方年自然懂他话里的意思，沉默片刻：“再等等吧。”
　　等她有那么一丁点喜欢他的时候。
　　再告诉她。
　　哪有什么温文尔雅，内敛沉稳。
　　都是装的。
　　想到这里，他莫名觉得心里有点堵，他不想骗她的，一丁点也不想。
　　他也想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在她面前。
　　可是——
　　怕她不喜欢。
　　他第一次知道苏荷怕他，是在高一那年。
　　学校旁边的巷子里总有混混在那里收保护费，蒋方年平时回家都不经过那里，那天也是因为赵毅家出了点事，他过去找他。
　　第一次往那走。
　　巷子与巷子之间都是连通的，他听到里面传来粗狂男声索要保护费的声音。
　　苏荷因为害怕，身子轻轻颤抖着，把所有的钱全都拿出来递给他：“我只有这些了。”
　　“这才多少啊，包给我。”
　　抖的更厉害了：“包里……都是些不重要的东西。”
　　那人显然不耐烦了，怒喝一声：“给我！”
　　直接从她手里抢了过来。
　　苏荷还来不及开口。
　　面前飞过来一个篮球，狠砸在那人的面门上。
　　那个时候的蒋方年不过十几岁，个子却已经高了那些混混一截。
　　笑容桀骜：“哟，收保护费呢？”
　　被篮球砸到的那个人捂着脸堪堪站稳：“你他妈谁啊，和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
　　他嘴角轻挑，下颚微抬，看着苏荷：“她——”
　　“老子罩的。”
　　后来蒋方年回想了一下，可能是因为他那天打架打的有点狠，所以苏荷才会那么怕他。
　　低头抱着书包往回走。
　　他想喊她，看着她的背影，嘴唇张了张，还是闭上了。
　　手背不小心蹭到了，起了点皮，疼倒不怎么疼，就是流了点血。
　　他低身把外套和篮球捡起来。
　　刚准备离开，少女的身影又出现在巷子口里。
　　她看着他，似乎想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忍下去了。
　　抬手砸了个什么过来。
　　是一盒创可贴。
　　又粉又花。
　　他也没舍得用，一直留着。
　　回忆被喧闹的音乐声打断。
　　赵毅摇着骰子问他：“来吗？”
　　蒋方年兴致缺缺：“不来。”
　　“真不来？”
　　“不来。”
　　“那行。”赵毅乐呵一笑，“小荷花，那咱们开始吧。”
　　蒋方年敏锐的捕捉到小荷花这三个字，垂眸看着她。
　　后者拿着骰盅，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蒋方年眉头微皱，酒量不好瞎凑什么热闹。
　　他走过去，礼貌的询问苏荷身旁的人能不能换个位置。
　　那人点头说好。
　　换了位置以后，他伸手抚上骰盅：“来吧。”
　　赵毅早就想到结果了。
　　丝毫不觉得意外。
　　他起身给众人面前的酒杯都倒满了酒，轮到苏荷了，蒋方年拦住他。
　　“她酒量不好。”
　　话说完，他给苏荷倒了一杯果汁。
　　赵毅直呼不公平：“就小荷花一个人喝果汁怎么行呢。”他又开了一瓶度数低的啤酒，“总得加点什么吧。”
　　蒋方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给她加了两块冰块进去：“这样口感会好一点。”
　　“……”
　　蒋方年可以说是一次也没输过。
　　想到之前他说过自己只是运气好，苏荷甚至都有些不相信了。
　　谁的运气会一直这么好啊。
　　赵毅喝的面红耳赤，路都走不稳。
　　不过意识还是清醒的，就是有点想吐。
　　苏荷站起身：“你们先玩，我去一趟洗手间。”
　　她喝了不少果汁，肚子都有点涨涨的。
　　赵毅头也没抬，低头去看骰子：“行。”
　　苏荷推开安全通道的门。
　　灯有点暗，楼道那里站着几个抽烟的，看上去流里流气的。洗手台在外面，她洗手的时候，总觉得那几个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心猛的一悬。
　　她关了水龙头低头进去。
　　手刚触到门把，就被人拦住。
　　拦住她的是一个看上去二十五六的黄毛，露在外面的皮肉纹满了纹身。
　　看上去有些凶神恶煞的。
　　他挑唇，笑容轻浮：“第一次来啊？”
　　苏荷有点害怕，心也跳的更快了，面上却还是强装着镇定：“不是。”
　　“那就是常客咯，怎么我第一次见到你啊，这么好看一妹子，我之前怎么就瞎了眼没瞧见呢。”
　　他说着话，手也一起伸了过去，苏荷吓的往后退，生怕他碰到自己。
　　黄毛的兴致起来了：“怕什么，咱们认识认识啊。”
　　“可是我不想和你认识。”
　　苏荷拉开门准备进去，那人挡在她的面前：“玩玩嘛，急什么。”
　　话音刚落，他腹部受力，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蹲在那：“操，谁他妈踢老子！”
　　苏荷抬眸，蒋方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他看着苏荷，柔声问她有没有事。
　　苏荷摇头：“你怎么来了？”
　　他边脱外套边回答她：“看你出来这么久，有点不放心，所以出来看看。”
　　他问她：“害怕吗？”
　　苏荷老实回答：“有点。”
　　那个黄毛被忽视了，更加怒火中烧：“你他妈谁啊？”
　　苏荷被他突然的一嗓子吓到了，手攥着蒋方年的袖子。
　　“别怕。”蒋方年把外套盖在苏荷身上，“你先进去，别冻着了。”
　　他说话的语气低柔轻缓，和平时有点区别，像是在安抚她一样。
　　苏荷有些不解：“那你呢。”
　　蒋方年笑了笑：“他们想玩，我就陪他们玩会。”
　　苏荷没太懂他话里的意思：“玩？”
　　“别担心，我没事的。”他打开门，“进去吧。”
　　苏荷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蒋方年推了进去。
　　她不太放心，毕竟对方人多。
　　可自己留下来又只会给他找麻烦，于是她急忙回到卡座去找赵毅。
　　“赵毅，你过来一下。”
　　赵毅愣了愣：“怎么了？”
　　苏荷有些急，语言组织也不行了：“就是……反正你过来一下。”
　　赵毅放下酒杯起身出去：“年哥出事了？”
　　看苏荷的模样，八九不离十了。
　　这地方本来就不太平，刚刚苏荷去洗手间的时候蒋方年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看她没在，就问赵毅她人去哪了。
　　赵毅说去厕所了，蒋方年也急忙过去了。
　　他本来还觉得蒋方年大惊小怪，那些人顶多只敢在外面闹事，能在这里开店的，一般后面都有人。
　　所以也不会有人敢在这里闹事。
　　赵毅打开安全通道的门，看到面前的景象，沉默片刻。
　　又默默关上门。
　　苏荷有些着急：“你怎么停了。”
　　赵毅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打架跟疯狗似的，让你看见不好。”
　　“没事，我连尸块都画过。”
　　“你那是漫画，不同。”
　　“你以为我是凭空想象画出来的？”
　　“……”
　　赵毅坚持：“反正你要是不回去，我就站在这不动！”
　　苏荷沉默片刻，还是妥协了：“那我走了，你记得别让年年受伤。”
　　“知道了。”
　　苏荷这才不放心的转身走了。
　　这个门很厚重，几乎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听不到动静，所以苏荷才更担心。
　　看到苏荷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赵毅松了一口气。
　　-------------------
　　苏荷坐立不安的等在那里，过了十来分钟，蒋方年才和赵毅一起过来。
　　他的衣服上有水渍，像是专门洗过。
　　走过来时，苏荷闻到了很重的洗手液味道。
　　“你没事吧？”苏荷担忧的问道，“有没有受伤？”
　　蒋方年诚实的点头：“有。”
　　“哪里？”
　　蒋方年左右看了一遍，而后牵着她的手。
　　带她去了一个隐蔽的角落。
　　苏荷诧异：“来这里做什么？”
　　蒋方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你确定要看？”
　　苏荷点头：“我得给你擦药啊。”
　　这里灯光暗淡，蒋方年深邃的眼眸却微微透着光。
　　像有点点星光掉落其中。
　　“那好吧。”
　　黑暗中，嗒的一声轻响，是金属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苏荷有些疑惑：“你解皮带干嘛？”
　　他一脸无辜：“不是你说要看的吗。”
　　话说完，他开始拉裤链。
　　苏荷脸有点红：“我……我又不知道伤的是那里。”
　　蒋方年安静几秒，突然笑出了声：“伤的是哪儿？”
　　“就……就那。”
　　他不依不饶：“哪？”
　　苏荷不想说了：“你别问了，我给你上药。”
　　蒋方年似乎不准备放过她：“你还没说是哪里呢。”
　　苏荷深呼一口气：“年年。”
　　“恩？”
　　“我是断掌。”
　　“哦？”
　　“打人很疼的。”
　　她又恶狠狠的补了一句，“所以你别惹我生气。”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想吓吓蒋方年，让他别继续说那些让她不好意思的话了。
　　他是因为她才受的伤，苏荷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想快点给他上药，至少能让他不那么疼也行。
　　结果他一直不依不饶的，非得问个结果来。
　　蒋方年个子高，那个灯是斜照下来的，昏暗的不行。
　　也仅仅只能苏荷照出一个大致轮廓来。
　　她看不见蒋方年此刻的表情。
　　不过应该是被吓到了。
　　他安静了几秒，听话的点了点头：“好。”
　　苏荷总觉得，他刚刚的声音像是在强忍笑意。
　　……
　　蒋方年最后又问了她一句：“真的想好了，要看？”
　　“你好烦啊。”
　　……
　　“我还受着伤呢。”
　　“你就凶我。”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好像的确不太好，苏荷态度诚恳的和他道歉，“对不起。”
　　“还说要用断掌打我。”
　　“……”
　　突如其来的罪恶感压在苏荷身上，像一堵山一样。
　　她觉得自己一下子抬不起头了。
　　“我刚刚也是一时着急，对不起，要是惹你不开心的话。”她想了想，“我让你打回来。”
　　蒋方年丝毫不客气：“好啊，脑袋伸过来。”
　　苏荷深呼一口气，哆哆嗦嗦的将头伸过去。
　　等了很久，苏荷都没感受到那股想象之中的疼痛。
　　蒋方年屈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离我那么远，怎么给我上药，还想像上次那样用创口贴砸我吗？”
　　苏荷一愣，她什么时候……
　　用创可贴砸他了？
　　蒋方年将裤腰往下扯了一点，伤口在盆骨附近。
　　青了一块。
　　苏荷打开药包，从里面拿出一瓶活血化瘀的药。
　　她有随身带药包的习惯，甚至连针线包也带。
　　倒了一点在掌心，然后轻轻按在他受伤的地方。
　　他和她不一样。
　　皮肤又硬又烫。
　　烙铁一样。
　　苏荷的手软软的，小小的，又透着一点凉。
　　就这么碰上去，蒋方年神色微变，呼吸变的有些急促。
　　苏荷以为自己弄疼他了，放轻了动作：“很疼吗？”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在极力抑制着什么：“不疼，你继续。”
　　苏荷点头：“那我轻点。”
　　因为怕弄疼他，所以她的动作更加轻柔，整个人也靠近了一些，呼吸时，温热香甜的气息喷洒在上面。
　　急促的呼吸更加沉闷，蒋方年眉头紧拧，额头甚至冒出了细汗。
　　苏荷敏锐的察觉到，她掌心下的肌肤似乎更热了。
　　肌肉都像是紧绷在了一起。
　　于是她将动作放的更轻。
　　因为身高差的缘故，每次抬手时，指尖都会不可避免的蹭过他的腰腹。
　　就像一个钩子一样，将他浑身上下的火都勾了起来。
　　燥意从四面八方汇聚过去，流向小腹。
　　蒋方年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怕她看到，急忙穿好裤子。
　　“我自己来吧。”
　　苏荷怔怔的把手里的药递给他，看见他慌不择路的去了洗手间。
　　还是疼吗？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她有些懊恼和愧疚。
　　该死的断掌！
　　蒋方年在洗手间待了很长时间，他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苏荷担忧的问他：“很疼吧？”
　　不然怎么擦了这么久。
　　蒋方年神色有些闪躲：“还……还好。”
　　苏荷似乎还想问些什么，蒋方年急忙扶着喝大的赵毅出去：“我先扶他出去吐会。”
　　出去以后，蒋方年松了一口气。
　　赵毅靠在树干上，吐的不行。
　　蒋方年递给他一瓶水：“还好吧？”
　　赵毅头还低着，接过他手里的水，猛灌了几口，然后又吐出来。
　　可算把嘴里那股味道给整没了。
　　他直起身子，看到蒋方年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欣慰的叹了口气。
　　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兄弟情啊！
　　他拍了拍了蒋方年的肩膀，刚准备说我没事，你别担心了。
　　结果后者眉头紧皱，担忧之色更浓了：“你说小荷花刚才喝了那么多冰的，会不会肚子疼啊。”
　　说完，他面露懊恼：“都怪我，没事往她的杯子里加冰块干嘛。”
　　赵毅努力忍住那句问候他家人的话。
　　“行了，今天我就好人做到底。”
　　蒋方年看着他，有些懵：“什么？”
　　赵毅靠着树干，勉强站稳，从裤袋里拿出手机，解锁点开相册。
　　然后递给蒋方年：“这里面可全部都是小吴用来泡妞的情话宝典，他可是拍着胸脯和我做了保证的，他就是靠这个追的妹子，百分百成功。”
　　蒋方年似乎不信：“他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网恋。”
　　“哦。”
　　蒋方年网瘾不大，平时除了打游戏，很少上网。
　　关于怎么撩妹，他也不懂。
　　粗略的扫了一遍。
　　质疑的问道：“这个真的行？”
　　“行，保证行。”他知道蒋方年平时虽然傲上天了，可面对苏荷，怂的跟条狗一样，更别谈让他直接告白了，“你先用个小号试试她的反应。”
　　“一个陌生人突然过来和你告白，还能有什么反应？”
　　“你加她的时候写个验证信息，就说我认识你，但先别说名字，她肯定会好奇你是谁，就会通过了，接下来的事不就水到渠成了吗。”
　　蒋方年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你把这几张图片发给我，我回去挑一个。”
　　“行。”
　　---------------------
　　回到家后，蒋方年先洗了个澡。
　　他有点洁癖，不太能够忍受自己身上这么大的酒味。
　　换上卫衣，坐在沙发上。
　　犹豫了很久，还是申请了一个小号。
　　加了苏荷。
　　过了半个小时，那边才通过。
　　他盯着苏荷的头像看了十来分钟。
　　她的头像是一只小兔子，应该是她画的，很萌，很可爱。
　　还有点……
　　像她。
　　他终于鼓起勇气，手指轻触屏幕，敲下几个字发过去。
　　---------------
　　赵毅今天电话不断，都是些祝他生日快乐的。
　　他刚挂断电话，想到蒋方年今天要告白了。
　　于是给他发了条微信询问战况。
　　【赵毅：脱单了吗？】
　　【蒋方年：……】
　　【赵毅：几个意思？】
　　【蒋方年：……她把我拉黑了。】
　　【赵毅：拉黑你？你说什么了？】
　　那边安静了一会。
　　蒋方年发了张截图过来。
　　【。：我对你的爱，就像拖拉机上山。】
　　【。：轰轰烈烈。】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


第二十三章 
　　赵毅恨铁不成钢。
　　【赵毅：你这破拖拉机上个啥山？】
　　【赵毅：是我我也拉黑你。】
　　【蒋方年：……】
　　【蒋方年：不是你给我的吗。】
　　【蒋方年：还说什么保证能行。】
　　【赵毅：哥哥，那么多管用的，你非得选一个拖拉机，你咋不选个三蹦子？】
　　【赵毅：你这脑子，能追到妹子算我服。】
　　【赵毅：打一辈子光棍吧。】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赵毅看着系统的提示，揉了揉眼，确定没看错以后，他顿时乐了。
　　这哥哥的玻璃心咋还没好呢。
　　-
　　苏荷把手机放在一旁。
　　莫名其妙。
　　她拿了笔，重新画稿子。
　　后天就要交了，她还有几页没画。
　　最近事有点多，她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用来画画。
　　奶奶睡了，她轻手轻脚的厨房泡了一杯咖啡。
　　这几天她已经开始零散的记起一些片段了。
　　就是头会有点疼。
　　医生说这是正常反应，时间久了，所有的记忆都会恢复的。
　　她脑子有点乱，所有事像一团乱麻一样，在她脑子里绕来绕去。
　　灵感什么的也都被挤出去了，笔也不知道怎么动。
　　她喝了口咖啡。
　　更困了。
　　实在困的不行，她扔下笔，掀开被子上床。
　　先睡吧，天大的事也留到明天再处理。
　　那天夜晚，苏荷睡的不算好。
　　一直断断续续的做着梦，走马观花一样。
　　-
　　次日，她难得起了个大早。
　　最近气温一降再降，昨天天气预报已经发布了低温预警，苏荷从小就怕冷。
　　裹的跟个熊似的，才敢出门。
　　家里冰箱空了，她得出门去买点新鲜的蔬菜和水果。
　　才刚出去，寒气就扑面似的往里涌，她缩了缩脖子。
　　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在今天只是下了点小雪，并不影响走路。
　　菜市场人不多。
　　苏荷要买什么心里都走数，所以也留省去了那些四处挑拣的时间。
　　出去的时候，风雪好像大了一点。
　　苏荷把围巾往上扯了扯，刚准备出去。
　　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苏荷？”
　　声音有点熟悉。
　　苏荷停下脚步，转身。
　　看向朝她走来的女人，先是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她是赵毅他们俱乐部的。
　　之前见过几面。
　　“你好。”她笑了笑，和她打招呼。
　　即使是大冬天，瞿娅还是穿的很少，她们两个站在一起，仿佛在过两个季节一样。
　　“最近怎么不去我们那玩了？”
　　“这几天工作有点忙，等忙完了会过去的。”
　　瞿娅的视线落在她的胸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时欢迎哦。”
　　她一挑唇，问苏荷：“你多大？”
　　苏荷老实回答：“下个月生日一过，就二十三了。”
　　“不是。”瞿娅低笑道，“我是问你罩杯多大。”
　　苏荷愣怔片刻，然后僵住了：“什……什么？”
　　“是这样，我们俱乐部最近走了几个模特，兼职的又不好找，我看你身材合适，就想让你去帮个忙。”
　　苏荷面露难色：“对不起啊，我可能……”
　　她话还没说完，瞿娅递了张名片给她：“没事，加个微信总行吧。”
　　她点了点头：“可以的。”
　　瞿娅的性格虽然不是苏荷经常接触的类型，可她莫名对她有点好感。
　　所以也很乐意交她这个朋友。
　　通过微信以后，瞿娅和她说了拜拜，就拦了一辆的士走了。
　　苏荷随手点开她的朋友圈。
　　看着看着，手就顿住了。
　　照片里，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指间夹着一根烟，头歪着，似乎在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眉眼唇角都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陌生气息。
　　这样的他，好像自带着某种光环。
　　刺眼又夺目，轻而易举的就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仿佛只需要一个抬眸，就能把所有人的目光都给吸引过去一样。
　　苏荷放大照片去看他的脸，虽然只有一个侧脸，不过鼻梁和微挑的唇角分明就是属于蒋方年的。
　　照片是偷拍的，光线不太好，有点暗。
　　应该……应该不是他吧。
　　可能只是长的像。
　　毕竟两个人的性格相差十万八千里。
　　她将手机锁屏，总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些怪怪的。
　　-
　　蒋方年的感冒本来就没好，经过昨天的事以后，更严重了。
　　他向来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吃了点退烧药就算完事了。
　　林月早上给他打了通电话，说他爸回来了，让他今天回家一趟。
　　上大学以后，他就以家里离学校太远为由，搬了出来。
　　然后找了一个离学校更远的地方。
　　他知道蒋城不待见自己。
　　同样的，他也不怎么喜欢他。
　　不过林月的话他还是得听的。
　　再不愿意还是答应了。
　　随便收拾了一下，他穿上外套出门。
　　病的头晕眼花的，他也懒的开车。
　　拦了辆的士报出地名。
　　两个地方，一个天南，一个地北。
　　从他那儿过去起码得一个小时。
　　当初蒋方年就是专门挑的离家远的地。
　　他刚到家，就感受到了那股能在炎夏日里直接将人给冰封住的寒意。
　　蒋方年眼睫微垂，脸色不太好看。
　　蒋城将视线移向他，冷哼道：“还舍得回来？”
　　蒋方年话里的□□味太重：“我也没想过要回来。”
　　蒋城眉头紧皱，猛一拍桌：“你就是这么和你爸说话的？”
　　蒋方年嘴角泛着冷笑：“您也没有拿我当过儿子啊。”
　　“你……”
　　林月看他们父子两剑拔弩张的模样，生怕他们吵起来。
　　这两人都一个德行，又倔又傲。
　　她连忙起身，把蒋方年往书房里拉：“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蒋方年乖乖的进去了，只是明显经过刚才的事以后，心情不怎么好。
　　林月拍了拍旁边的椅子：“坐。”
　　蒋方年没动。
　　林月低声叹了口气：“你爸半年没回来，你就不能跟他服个软？”
　　听到她的话，蒋方年笑了笑。
　　气笑的。
　　“我和他服软？”
　　——那谁和我服软啊。
　　后面那句话他到底是没说出口，开了门出去。
　　胸口里像是堵着一股气。
　　刚一出门他就咳个不停，肺都快咳出来了，嗓子也咳的有点疼。
　　雪下的有点大，环卫工人应该还没扫到这里，路上覆满了白雪。
　　脚上的AJ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突然有那么一丁点的难过，摸出手机。
　　他点开苏荷的微信头像，就这么安静的盯着那只兔子看了一会。
　　紧绷着的嘴角逐渐放松。
　　好像——
　　突然不是那么难过了。
　　真神奇啊。
　　她怎么就这么厉害，什么也不用做，就已经能让他高兴起来了。
　　她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厉害到，他想现在就去找她。
　　告诉她自己的心意，然后让她……
　　抱抱他，顺便哄哄他。
　　-
　　苏荷把蔬菜瓜果买回来以后放进冰箱，又重新穿上外套去了一趟书店。
　　漫画画多了，她就想看点别的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迟缘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正好在付款，空不出手，含糊的应了一声：“在书店呢。”
　　迟缘应了一声：“这样，你待会来我家一趟。”
　　苏荷疑惑：“去你家干嘛？”
　　“吃饭啊，我妈说你这么久没来了，所以想请你吃顿饭，你不许不来啊，晚上带你去个好地方。”
　　苏荷皱了皱眉：“又是夜店吗？”
　　自从经历过上次的事以后，她就不太喜欢去那种地方了。
　　“不是夜店，总之你来了就知道了。”
　　“那好吧。”
　　奶奶身体不好，不能轻易走动，苏荷给她做完饭后才出门。
　　迟缘家离她家有点远。
　　迟母在厨房帮家政阿姨的忙，看到苏荷了，身上的围裙都忘了解开，急忙迎出来。
　　“呦呦来啦。”她牵着苏荷的手，埋怨道，“这么久都不来看看阿姨，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苏荷笑了笑：“最近有点忙，所以忘了，我以后一定经常来看阿姨。”
　　迟母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这次就先放过你，今天的菜都是阿姨做的，快来尝尝。”
　　苏迟两家关系很好，迟缘的父母和苏荷的父母更是青年时期就认识。
　　吃饭中途，迟母简直是什么都问到了，包括她失忆的事，还有她的终生大事。
　　迟缘打断她：“行了妈，你再问下去，呦呦以后就真的不敢来了。”
　　话说完，她拿了包出去：“我和呦呦出去逛会，今天晚点回来。”
　　迟母在后面大声叮嘱她们：“注意安全啊。”
　　-
　　迟缘说的那个有趣的地方就是鬼屋。
　　不过看上去应该比游乐园里的鬼屋要更恐怖一点。
　　售票厅都带着一股阴气森森的冷风。
　　人还不少。
　　迟缘告诉她：“我还约了赵毅。”
　　赵毅？
　　“约他干嘛？”
　　“壮胆啊。”
　　她去售票口买了四张票，“我很久以前就想来玩了，可是不敢，听说里面的工作人员还会掐你的脖子，虽然力道不大，可配上那副打扮还是很可怕的，有赵毅这个打拳击的在，我这整个人的胆量都蹭蹭蹭的往上涨啊。”
　　苏荷很想提醒她，赵毅可能会比她更害怕，
　　可看到她这么期待，怕打击到她的热情，也就没有多说了。
　　“不过你怎么买了四张票？”
　　“因为……”
　　她话还没说完，大厅的门被推开，冷风呼呼的往里灌。
　　身高腿长的男人站在门口，脸色有些惨白，口罩一端挂在耳边，眼睫微垂。
　　有种病态的美感。
　　总觉得——
　　好想蹂/躏。
　　苏荷摇了摇头，打消了自己这个突然兴起的邪恶想法。


第二十四章 
　　蒋方年生病以后和平时很不一样。
　　他本来就白，这会因为发烧脸颊略微有些泛红，薄唇却是毫无血色。
　　眼眸略微垂着，不知道在看哪里，也有可能什么都没看。
　　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苏荷有点近视，今天出来的急，也没戴眼镜。
　　在她眼中，蒋方年也只有个大致轮廓。
　　售票厅里除了他们几个以外，还有别人。
　　不过都是女生，看上去应该是些高中生。
　　从蒋方年进来开始，议论声便没停过。
　　那边工作人员在通知进场，并让他们为了游戏体验，不要用手机照亮，更不要殴打工作人员。
　　蒋方年站在苏荷身旁，轻声问她：“还有真人啊。”
　　苏荷点头，看着他：“你不知道吗？”
　　一般这种大型的鬼屋体验都会有工作人员扮鬼吓人的。
　　“不知道。”
　　苏荷有点不相信，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墙上这么大一张海报这着呢。
　　真人扮鬼，全新体验，惊险刺激。
　　蒋方年慢条斯理的将口罩的另一侧也挂上：“那多可怕啊，你保护我好不好？”
　　他感冒了，鼻音很重，再加上隔着一层口罩。
　　说出来的声音沉闷的有些不像他的。
　　他个子比苏荷要高上不少，看她的时候得低着头。
　　碎短的刘海柔顺的搭在额前，苏荷看着他的眼睛。
　　睫毛真长啊。
　　眼睛还那么好看。
　　眼尾像是自带眼影一样，浅浅淡淡的晕开。
　　苏荷点了点头：“好。”
　　灯光太暗，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口罩下面的薄唇无声挑起，拉住她衣袖的手顺势往下滑了滑。
　　而后又停住。
　　似乎在思考。
　　指尖轻扫过自己的第二节指腹。
　　蒋方年还是趁着黑暗握住了她的手。
　　黑夜，本来就是应该肆无忌惮，跟随心意的时候。
　　苏荷似乎没有注意到不对，一直跟着他们往前走。
　　鬼屋不算大，就是路全部都是绕来绕去的，所有走起来，有点费时间。
　　脚下和旁边不时有工作人员的手从里面伸出来。
　　迟缘和其他几个一起进来的女生被吓的尖叫不断。
　　整个鬼屋里面像铺满了尖叫鸡一样。
　　蒋方年不动声色的将苏荷护在自己的怀里，怕她被吓到。
　　被护了一路的苏荷无惊无险的走到出口。
　　刚出去，迟缘就拉着她讲个不停：“太可怕了，我再也不来这儿了，我宁愿打一辈子官司也不来这儿了。”
　　“你知道吗，那个鬼居然还拽我的头发！”
　　“天呐吓死我了。”
　　苏荷有些扫兴：“我怎么什么都没碰到啊。”
　　话音刚落，她的手机震了一下。
　　她按亮屏幕。
　　是漫画编辑发过来的一条消息。
　　【陈编辑：今天晚上有聚餐，八点，闲庭花苑】
　　苏荷和他们合作挺久了，第一本出道作就是发在他们公司。
　　一来二去，也差不多混熟了。
　　最近她的记忆也在缓慢的恢复，对他们的印象，也逐渐起来了。
　　【苏荷：好的。】
　　将手机锁屏以后，她面露歉意的看着迟缘：“小缘，今天晚上我可能陪不了你了。”
　　迟缘愣了愣：“怎么了？”
　　“有一个聚餐。”
　　“那行，我今天正好也得早点回去。”
　　送走迟缘后，苏荷出去打车，面前开过来一辆黑色的suv。
　　那车一直对着她狂按喇叭。
　　她以为是自己挡路了，往后退了退。
　　结果那车直接开到她旁边。
　　车窗降下来以后，赵毅的头从车窗里面探出来：“小荷花，上车啊，我送你。”
　　“不用麻烦了，我直接打车就行。”
　　“不麻烦，你不上车我们就不走了。”
　　我们……
　　苏荷往里面看了看，蒋方年似乎也在。
　　赵毅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意思再拒绝，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准备上去。
　　赵毅连忙开口：“我这刚拿驾照，有人看着我不好意思开，你去后面坐。”
　　刚拿驾照啊。
　　苏荷犹豫的开口：“要不……”
　　“我还是打车吧。”
　　“别啊。”赵毅连声催促她，“快上车，我开车稳的一批。”
　　苏荷默默咽下到喉咙口的话，关上副驾驶的车门。
　　走到后面去。
　　蒋方年已经把口罩摘了，头靠在座椅背上，看上去应该睡着了。
　　赵毅把车窗关上，看着车内镜问她：“小荷花，你几点聚完餐啊。”
　　苏荷想了想，现在过去的话，应该八点就能吃完了。
　　“八点左右吧。”
　　“那行。”赵毅打了方向盘转弯，“我们年哥待会去医院挂水，我正好有个比赛要打，你聚完餐以后能不能去陪陪他。”
　　似乎是怕苏荷误会，他急忙解释道：“他这次实在病的太严重了，脑子都是懵的，刚刚居然把油门当成刹车踩了，还好他反应快，不然你现在就是在医院的太平间看我们了。”
　　“这么严重吗？”
　　蒋方年睡的似乎并不好，眉头皱着，喉结微动，他极轻的吞咽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他，让苏荷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车子开到路口，红灯亮了。
　　突然停下来。
　　赵毅果然是刚拿驾照的，急刹了好几次。
　　苏荷觉得自己都被颠的有些反胃了，刚准备让他开慢点。
　　肩头一沉。
　　她垂眸。
　　蒋方年靠在她的肩膀上，车内有暖气，上车没多久苏荷就把围巾给摘了。
　　她甚至能感受到，蒋方年的头发轻轻蹭拂着她的脖颈。
　　有点痒。
　　苏荷不敢动，怕惊醒他。
　　蒋方年喉间发出一阵轻喃，眼睛却是闭着的。
　　应该还没醒。
　　“赵毅，你别在我车里面喷香水。”
　　赵毅立马辩解：“我他妈什么时候时候喷过香水了。”
　　然后蒋方年就没动静了。
　　安静很久，头动了一下，在苏荷的脖颈上蹭了蹭。
　　“那怎么这么香。”
　　苏荷有些纳闷。
　　她也没喷香水啊。
　　“想咬一口。”
　　最后四个字说的很轻，几乎是气音。
　　苏荷没听见。
　　赵毅把她送到闲庭花苑以后，苏荷小心翼翼的扶着蒋方年的脑袋。
　　他的脸很烫，一看就是发了高烧。
　　眉头微皱，她拿了自己的围巾给他围上。
　　这才关了车门，和赵毅道谢以后，她转身进去。
　　闲庭花苑是个日料店，装修很日式，就连服务员都是穿着和服的。
　　编辑部的那几个前辈她都认识。
　　陈茵看到她来了，连忙招手让她过来：“这儿这儿。”
　　陈茵是陈编辑的全名，她最近怀孕了，已经六个月了，
　　苏荷过去以后，一一和他们打过招呼。
　　今天来的除了她还有别的画手。
　　圈子一共就这么大，或多或少都是有过接触的。
　　之前也一起出来聚过餐。
　　不过今天好像多了一个生面孔。
　　陈茵起身介绍道：“这是我们最近亲签的画手，叫齐辽，和你同岁。”
　　他长的斯斯文文的，戴着一副金边眼镜。
　　看到苏荷了，站起身伸出左手：“你好。”
　　苏荷同样的，礼貌的伸手和他回握了一下。
　　蜻蜓点水般，指尖触到后就松开了。
　　那顿饭，吃的并不久，甚至比她预想的时间还要短。
　　赵毅的电话打过来时，她刚从洗手间里出来。
　　他应该是中场休息，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
　　“小荷花，刚刚忘了告诉你，你钥匙落在方年的车上了。”
　　苏荷在包里摸了摸，的确不见了钥匙：“没事，待会我去他那里拿。”
　　“他现在病成这样，开不了车，车在我那，要不这样，我明天给你送过去，你看行吗？”
　　苏荷还来不及开口，就听到那边裁判说下半场开始。
　　苏荷想到他刚才说话的声音，像是在忍耐着疼痛。
　　赵毅打的比赛带点地下的性质，比正统的格斗还要狠一点。
　　苏荷轻应了一声：“谢谢。”
　　顿了片刻，“比赛加油。”
　　他扬声笑道：“小荷花都开口了，那我肯定得加油啊。”
　　挂断电话后，苏荷打车去了医院。
　　这个时间医院人不多。
　　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最角落的蒋方年。
　　他眉头皱着，似乎很不耐烦。
　　周围站着两三个举着手机拍他的女生。
　　有人甚至忘了关闪光灯。
　　眉头皱的更深，他应该很长时间没有喝过水了，声音又低又哑，像是压着怒意：“你们能不能离我远点？”
　　其他两个女生都自觉的散开了，她们是陪家人来看病的，枯燥乏味的夜晚，四周还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
　　本来是想偷拍几张发朋友圈的。
　　毕竟长的帅的小哥哥谁都喜欢，饱饱眼福也好。
　　其中一个有点虚胖的妹子不以为意，又对着他拍了好几张，甚至还厚着脸皮问他：“可不可以拍张合影？”
　　“拍一张我就走。”
　　他微挑了唇，没有输液的那只手落在一旁的扶手上，轻叩了几下。
　　“当然可以。”
　　那个女生面露喜意，刚要上前。
　　蒋方年语气慵懒的开口：“你把你的手机砸了让我出出气，我就和你拍，怎么样？。”
　　那个女生脸一下就涨红了：“你……”
　　他饶有兴趣的问她：“我怎么？”
　　她一跺脚，恶狠狠的骂了句：“没风度！”
　　就转身走了。
　　经过苏荷身旁时，还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终于清净了，蒋方年抬手去调节滚轮，想让速度快一点。
　　抬眸间，视线和苏荷的对上……
　　愣怔片刻，他轻声问她：“你怎么来了？”
　　苏荷把她刚买来的热饮递给他：“赵毅说让我来看看你。”
　　蒋方年点点头，不知道刚才……
　　她看到了没有。
　　苏荷看了下他的输液袋，已经见底了。
　　“我去叫护士来给你拔针。”
　　蒋方年叫住她：“你给我拔吧。”
　　苏荷显然有些没反应过来。
　　拔针虽然很简单，但这毕竟是在医院，找护士拔肯定更好一点。
　　“我还是去找护士吧。”
　　“她老占我便宜。”
　　一个坐一个站，这会轮到蒋方年抬头看她了。
　　“给我绑止血带的时候，故意绑不紧，一直抓着我的手腕。”
　　“抓了一分三十二秒。”
　　蒋方年说话的声音和平常区别很大，低沉且暗哑。
　　带着一丝莫名的撩。
　　苏荷一怔：“你怎么记的这么清楚？”
　　“专门掐着秒表看的。”
　　他微挑了唇，“等你来了好告状。”


第二十五章 
　　苏荷脑子一懵。
　　“我……帮你去打她？”
　　蒋方年轻声笑笑，抬手撕开手背上的胶布：“你打的过吗。”
　　他把手伸过去：“拔吧。”
　　苏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说出那句话，就是总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她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握住他的手。
　　默默在心里感叹一番，男人的手和女人的手果然是有区别的。
　　握在手里有些烫，和苏荷的肉手不同。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此时微微屈着。
　　苏荷动作利落的把针头□□，用拇指按着胶布：“按一会。”
　　蒋方年听话的按住：“吃饭了吗？”
　　她点头，把刚刚撕下来的多余的胶布扔进垃圾桶里：“吃过了。”
　　蒋方年看着她：“可是我还没吃。”
　　“嘴巴好苦。”
　　按压的时间够了，确定不会出血以后，苏荷背上包：“那去附近吃了再回去吧，我刚刚来的时候看到隔壁有一家粥铺。”
　　蒋方年站起来，慢吞吞的往前走。
　　苏荷问他：“你怎么了？”
　　“腿麻了。”
　　……
　　……
　　旁边是一家粥铺。
　　苏荷点了一锅海鲜粥，又要来了一壶热可乐。
　　她给蒋方年倒了一杯：“感冒的时候喝这个最好了。”
　　比起冰的来，她更喜欢喝热可乐。
　　蒋方年脖子上还围着她的围巾，浅灰色的，不过一看就是女孩子的东西。
　　苏荷以为他是忘了摘下来，想提醒他。
　　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难道直接说你戴这条围巾看上去娘娘的？qwq
　　算了，还是等他自己醒悟吧。
　　她低头默默的吃粥。
　　这家的海鲜粥很正宗，味道很浓。
　　“我觉得这家的海鲜粥很好……”
　　她抬头，蒋方年正把自己碗里的虾夹到旁边的空碗里。
　　“……吃。”
　　她疑惑：“你不爱吃吗？”
　　蒋方年摸了摸后颈，有些为难：“我对海鲜过敏。”
　　苏荷惊呼：“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过敏可大可小，严重者甚至能危害性命。
　　他想说来着，可看到她一脸期待的拉着他走进这家粥店，他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苏荷又去和服务员要来了菜单，将它转了个方向递给蒋方年：“你要吃什么，随便点。”
　　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今天我请客。”
　　蒋方年轻笑道：“这么棒啊。”
　　苏荷的虚荣心莫名得到满足。
　　“点贵的也行。”
　　蒋方年垂眼，视线落在菜单上，随便点了一碗炒饭。
　　苏荷提醒他：“你还生着病，得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蒋方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对那服务员说：“那就再给我加个煎蛋。”
　　……
　　这个店的生意似乎不多，整个店里除了他们，就只有靠窗的那桌客人。
　　苏荷小口的喝着粥。
　　门口响起欢迎光临的机械女声。
　　冷风透着被打开的玻璃门呼呼灌了进来，苏荷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蒋方年看见了，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给她围上：“还冷吗？”
　　她摇头：“你穿的比我还少。”
　　“我没事。”
　　围巾上还带着蒋方年的余温，可能是在医院待久了，围巾上都染上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服务员走过去，问他们几位。
　　“五位。”
　　“好的，这边请。”
　　然后服务员就把他们带到了苏荷旁边的那个大桌上。
　　苏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颗心都埋在面前那碗美味可口的海鲜粥里。
　　仿佛那个刚从医院打针出来，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的人是她。
　　她吃着吃着，嘴巴就不小心被虾壳扎到了。
　　眉头一皱，她捂着嘴找纸巾。
　　蒋方年急忙起身：“怎么了？”
　　“好像扎了一下。”
　　她还捂着嘴，蒋方年微低了身体，柔声说道：“先把手松开，我看伤口大不大。”
　　苏荷把手移开。
　　蒋方年松了一口气：“还好，没事。”
　　他直起身子，刚准备坐回去。
　　“年哥？”
　　身后传来惊呼声。
　　是刚才进来的那桌人。
　　蒋方年看到来人了，语调平平的应了一声：“是你啊。”
　　相比他的平静，那个人简直热情的不行：“我说最近怎么都见不着你人了，原来跑来泡妹子了啊。”
　　蒋方年见苏荷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我同学。”
　　苏荷反应过来，礼貌的和他们打招呼。
　　“你们好，我叫苏荷。”
　　楚临一挑眉：“苏荷？哪个荷？”
　　“荷花的荷。”
　　荷花啊……
　　他之前听赵毅提起过，蒋方年有个喜欢了很久的女生，好像就叫小荷花。
　　看来就是面前这位了。
　　想到他刚才小心翼翼的模样，估计也八九不离十了。
　　就这人的脾气，楚临和他认识这么久，就没见过他对哪个女生这么有耐心过。
　　平时篮球赛也经常有妹子顶着大太阳站在观众席旁边等着给他递水，热的满头大汗，脸都晒红了，结果这人一句我有水就给打发过去了。
　　楚临顿时来了兴致，拖出椅子在她旁边坐下：“你是哪个学校的？”
　　“美院的。”
　　美院啊。
　　他上下打量了苏荷一眼。
　　她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就连五官也是。
　　鼻子小小的，嘴巴小小的，眼睛倒是挺大。
　　还有……
　　也挺大的。
　　想不到方年喜欢这种类型的，眼光还不错啊。
　　他和苏荷套近乎：“我妹妹也在美院，按理说，你是我的学妹了。”
　　“那个……我已经毕业了。”
　　楚临一愣，眼神复杂的看了蒋方年一眼，姐弟恋啊还是。
　　蒋方年面露不耐的问楚临：“你不吃饭了？”
　　“吃饭哪有和妹子聊天重要。”蒋方年平时总是一副对什么都提不上去兴趣的样子，做什么都只是玩票兴致。
　　打发打发时间。
　　所以看到蒋方年这幅模样，他还是挺开心的。
　　“留个电话。”
　　楚临把手机解锁以后递给苏荷，“我叫楚临。”
　　他看上去也不像是坏人，而且还是蒋方年的朋友。
　　苏荷也没多想，接过他的手机，才刚按下一个键，蒋方年就把手机给抢过来了。
　　“你别理他。”
　　“他转头就能把你的手机号卖给卖房和贷款的。”
　　话说完，他把手机扔还给楚临。
　　看着苏荷：“我去和我同学说几句话，马上就过来。”
　　苏荷点点头：“好的。”
　　蒋方年果然很快就回来了。
　　只是苏荷总觉得旁边那桌的人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她突然有种……
　　落入狼窝的感觉。
　　__
　　她加快速度吃完，起身去结账的时候，服务员告诉她：“和您一起来的那位先生已经把账给结了。”
　　苏荷怔怔的转身，看着蒋方年。
　　不是说好她请客的吗。
　　__
　　冬夜的街道，带着一股透骨的凉意。
　　这里不算繁华地段，人不多，旁边就是学校，也难怪他们会来这边吃饭。
　　“我差点忘了，你是A大的。”
　　蒋方年笑了笑：“嫌我小？”
　　“没有，就是觉得……”苏荷整理了一下措辞，“你很聪明，也很厉害。”
　　她是发自内心的称赞他的。
　　毕竟A大的分数线实在太高了，想当初她也是立下了一定要考上A大的豪言，
　　后来理想被现实打败。
　　她才彻底醒悟过来，自己根本就不是那块料。
　　“是吗。”他压低了声音，“可是我觉得你更聪明啊。”
　　她更聪明？
　　苏荷总觉得他是在调侃自己。
　　嘴唇微抿，她抬脚，把自己面前的小石块踢开。
　　无边的夜里。
　　只能听到车鸣声。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她当然厉害啊。
　　厉害到让聪明的蒋方年，喜欢了她这么多年。
　　.
　　苏荷走着走着突然想起自己钥匙落在蒋方年的车上了，而蒋方年的车又在赵毅那。
　　虽然奶奶在家，可是这个点她肯定已经睡了。
　　老人家睡眠浅，不容易入睡。
　　夜里又容易惊醒。
　　苏荷不敢直接喊她开门。
　　犹豫片刻后，她问蒋方年：“赵毅现在应该在家吧？”
　　蒋方年抬手看了眼时间：“这个点他应该在医院。”
　　……
　　打完拳直接去医院。
　　太拼了。
　　“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他？”
　　顺便拿钥匙。
　　“不用。”
　　“我说的医院就是俱乐部旁边的那个小诊所，他应该已经睡了。”
　　“那他没事吧，我刚刚给他打电话听他说话都有些不清不楚的。”
　　“没事，你别担心。”
　　蒋方年拦了一辆的士，和的士司机报出一个地名以后，他又用手机拍了车牌号。
　　“你上去吧，到了以后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
　　他本来是想亲自送她回去的，可想到家里还有个小的，他就头疼。
　　苏荷扶着车门，面露难色。
　　“可是……我家的钥匙在赵毅那里。”
　　.
　　然后苏荷就被蒋方年带回了他家。
　　……
　　她本来想去附近的酒店开个房的，等明天天亮了再去找赵毅拿钥匙，结果蒋方年说他不放心。
　　坚持把她带了回来。
　　“反正我家也挺大的。”
　　他输了密码开门。
　　之前来过一次，所以苏荷并不觉得陌生，周遭都充斥着一股干净的气息。
　　没有多余的味道。
　　譬如香水和空气清新剂，蒋方年似乎很不喜欢香水。
　　他打开冰箱，从里面拿了一瓶牛奶出来，放在苏荷面前。
　　“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拿衣服。”
　　走了两步，他又停下，“对了，我家没来过女人，所以只有我的衣服。”
　　似乎是怕苏荷介意，他又急忙补了一句，“我只穿过一两次。”
　　苏荷握着牛奶瓶：“可以的，谢谢你。”
　　蒋方年这才放心的上楼去拿衣服。
　　里面传来小猫的叫声，苏荷疑惑的看了一眼。
　　蒋方年还养了猫吗？
　　半开的房间里面，没有开灯，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苏荷才刚收回视线，里面就跑出来一只身形肥硕的橘猫。
　　它跑到苏荷脚边停下，用头蹭了蹭她的脚。
　　舒服的喵呜一声。
　　苏荷也很喜欢猫，不过因为苏粤对猫毛过敏，所以她也不敢养。
　　蒋方年从楼上下来，发现她正在逗猫玩。
　　笑容灿烂的不行。
　　眼眸微垂。
　　她从来没对自己这么笑过。
　　蒋方年把衣服递给她：“可能有点大。”
　　苏荷听到声音，将视线从橘猫身上挪开。
　　她接过衣服，礼貌的和他道谢：“谢谢。”
　　“不用。”
　　脚边的橘猫还在喵呜喵呜叫个不停。
　　苏荷摸了摸它的脑袋，问蒋方年：“它多大。”
　　“两岁。”
　　“真可爱。”
　　然后她专心的去逗猫了。
　　被忽视的蒋方年站在旁边，酸溜溜的开口：“还有一个六岁的。”
　　苏荷诧异：“六岁的？”
　　想不到他居然养了这么多橘猫。
　　话音刚落。
　　夏离拿着他的模型兴冲冲的跑出来：“表哥可以把这个送给我吗？”
　　蒋方年微抬下颚：“喏，六岁的来了。”
　　夏离看到苏荷了，礼貌的和她问好。
　　苏荷摸了摸他的头：“真可爱。”
　　蒋方年犹豫片刻，把头伸过去：“我二十一。”


第二十六章 
　　苏荷有些愣住：“什……什么？”
　　不等蒋方年开口，夏离举着自己手里的模型跑过来，一个劲的问他：“可以吗可以吗，表哥可以把它送给我吗？”
　　……
　　蒋方年皱着眉，面露不虞，似乎有些不满被他中途打断。
　　“作业还没写完玩什么模型。”
　　夏离瘪着嘴：“我可不可以明天再写啊。”
　　“不行！”
　　夏离试图和蒋方年讨价还价：“我可以少抄几遍吗？”
　　“十遍，一遍也不能少。”
　　夏离低着头，不说话。
　　一脸委屈。
　　都快哭了。
　　苏荷有些不忍：“十遍有点太多吧，而且明天时周末。”
　　蒋方年神色稍微缓和了一点：“那就五遍。”
　　夏离还是一脸委屈，并不时用水光泛滥的眼睛去瞥苏荷。
　　他虽然年纪小，但还是很会察言观色的。
　　自己的坏表哥看来好像很听这个姐姐的话。
　　苏荷本来就容易心软，再加上夏离又这么可爱。
　　被他这么看着，整颗心都化了。
　　她试探的问蒋方年：“要不……再减点？”
　　询问的眼神配上讨好的笑。
　　眼睛都笑弯成了月牙。
　　蒋方年看着她，喉结轻轻吞咽了一下。
　　十一月的寒冬，他却像是着了火一样。
　　然后很没原则的松口了。
　　“那就一遍吧。”
　　_
　　夏离的作息时间和他们不一样，八点半一到就睡了。
　　小孩子就是这样，玩累了闭眼就能睡着。
　　苏荷有时候还挺羡慕的，她经常熬夜画画，甚至通宵，大多数她躺在床上以后，即使很困，都没办法很快的入睡。
　　时间也不算早了，苏荷拿了衣服后准备去洗澡，走了两步又停下，她问蒋方年：“你家有卸妆水吗？”
　　蒋方年愣了愣：“卸妆水？”
　　苏荷看到他的反应，就知道应该是没有了。
　　她拿了包起身：“我去买一瓶，你家附近应该有专柜吧。”
　　“这么晚了，我去吧。”
　　“不用了，你不知道我要买什么的。”
　　苏荷怕太麻烦他，毕竟他已经好心收留自己住一晚了，再让他顶着寒风去买卸妆水。
　　也不怎么好。
　　蒋方年把外套穿上：“商场离我们这有点远，我去就行了，你把要买的东西写下来。”
　　见他坚持，苏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道过谢以后，写下卸妆水的名字。
　　蒋方年很快就回来了。
　　苏荷看着他手上的大袋小袋，有些惊住。
　　实在没忍住，吐槽了一句：“你是把店里的卸妆水都买回来了吗？”
　　她过去简单翻了翻，种类还挺齐全，什么都有。
　　洗面奶，去角质的，面膜，还有隔离霜，甚至连卫生棉都有……
　　蒋方年迟疑的开了口：“她说你应该需要这些。”
　　……
　　苏荷无奈的按了下眉心，低叹一声，抬眸问他：“你是怎么和店员说的？”
　　蒋方年沉默片刻，眼睫轻颤：“我是不是买错了？”
　　“没买错，就是……”苏荷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目前来说只缺卸妆水。”
　　蒋方年轻哦一声，跳回她刚才的问题：“她一直和我推销护肤品，我也不懂，后来她说买了这些以后会让你高兴，我就都买了。”
　　听到他的话，苏荷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心突然热了一下。
　　外面应该很冷，他的手都冻红了，头发上还沾着几片没消融的雪花。
　　她伸手轻轻戳了他一下：“谢谢你呀。”
　　蒋方年身形微动，抬眸看她。
　　客厅的光还是挺亮的，苏荷的瞳色比蒋方年的要淡上不少，清亮透彻的像平静的湖面一样。
　　她歪头冲他笑，露出整齐白皙的牙齿。
　　手指微屈，空气中像有什么在悄然滋生着。
　　蒋方年就这么看着她，像是突然跌入了她眼中的那片湖里。
　　不想出来，溺死也甘愿。
　　苏荷把那些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放在桌上。
　　那些店员可能是看蒋方年对这些护肤品一窍不通，看上去又挺有钱的，所以推荐的都是些又贵又不怎么好用的东西。
　　发/票应该是店员随手放进袋子里的，苏荷拿出来看了一眼。
　　……
　　……
　　那个给蒋方年推销的店员这个月的提成一定很高吧。
　　她本来想把钱转给他。
　　毕竟这些东西是蒋方年给她买的，费用理应该她出。
　　可是好贵QWQ，她的小金库直接被搬空了。
　　为了避免当面给钱的尴尬，苏荷决定待会回房了再直接转给他。
　　里面还有几样小件，苏荷简单看了一眼。
　　手一顿。
　　耳尖有些发烫。
　　确定这东西应该不是蒋方年给她买的以后，苏荷红着脸把那盒四四方方的东西递给他：“这个，你好像忘了拿出来。”
　　蒋方年面带疑惑的去看她手中的东西。
　　他都是给苏荷买的啊。
　　怎么会有他的东西。
　　……
　　看清楚是什么以后，他沉默了片刻。
　　“可能是装错了吧。”
　　怕苏荷误会，他又补了一句，“而且我也用不着这个。”
　　难怪那个店员当时会和他说那种话。
　　“你给你女朋友买了这么多东西，她肯定很开心，这样吧，我给你送个小赠品，你们今晚肯定用的到。”
　　……
　　当时他正好在接电话，也没多听。
　　没想到——
　　__________________
　　好在苏荷并没多想。
　　她把东西收拾好了以后，就拿着蒋方年给她的衣服去了浴室。
　　他家的隔音效果不算很好，坐在客厅里甚至能听到浴室里的水声。
　　中途停了一下，应该是在抹沐浴露。
　　电视里正在重播动物世界。
　　极富磁性的男声用一种很正经的语气说道：“春天来了，又到了小动物们交/配的季节……”
　　蒋方年捏着遥控器，目光游移了一会，落在方几上的那盒安全套上面。
　　脸一红，他压下突然涌上来的燥意，换了台。
　　是一部宫斗剧，正好放着女二和侍卫偷情的片段，这部剧出了名的尺度大，听说当初差点没过审。
　　两人纠缠在一起，吻的难舍难分。
　　甚至连水渍声都能听见。
　　他黑着一张脸，换到另一个台。
　　……
　　苏荷洗完澡出来，蒋方年的卫衣很大，她穿着都到大腿了，领口对她来说也有点大，总是不小心就被她穿成露肩装。
　　她用毛巾擦拭着发尾，轻声问他：“吹风机在哪里啊？”
　　蒋方年身上就像是着了火一样，这会突然被苏荷的声音吸引过去。
　　似乎是怕头发上的水打湿衣服，她歪着头，肩膀露出来一截，白皙瘦削，甚至还能看见锁骨。
　　火势突然加大。
　　蒋方年错开视线，声音暗哑：“我去给你拿。”
　　_
　　他家有两个浴室，一个在二楼。
　　蒋方年洗完澡出来，苏荷正在看深夜节目，恐怖片，客厅里的灯关了，只有电视屏幕还发着微弱的光。
　　蒋方年走过去，低声问她：“喜欢看鬼片？”
　　苏荷咬了口薯片，看到他了，莫名有种偷食被发现的羞愧感：“我刚刚有点饿，就在你家的冰箱里拿了一袋薯片。”
　　蒋方年笑了笑：“怕我打你？”
　　他走到她旁边坐下，“我在你眼里原来这么小气啊。”
　　“不是。”苏荷重新窝回沙发里，把薯片袋子往他面前递了递，“你吃吗？”
　　蒋方年摇头：“你吃吧。”
　　“多吃点。”
　　苏荷轻恩一声：“那好吧。”
　　然后专心的看起了电视。
　　她没灵感了就喜欢看恐怖片，尤其是在这种关了灯以后的氛围下。
　　蒋方年家很大，再加上他是一个人住，家具都是极简风，所有整体看上去空荡荡的。
　　配上电视里诡异的配乐，越发恐怖了。
　　苏荷胆子其实比一般女生要大，可看到从井里爬出来的那个人时，还是吓的往后缩了一下。
　　她别开视线，又忍不住移回来。
　　眼神闪躲了一会。
　　她往蒋方年那边靠了靠，问他：“你是不是害怕了？”
　　这片子很老了，蒋方年初中的时候就看过，当时也没觉得害怕，更别谈现在了。
　　“还好。”
　　“没事的。”苏荷一脸正经的看着他，“你要是害怕了，可以离我近点的。”
　　画面里，传出一阵惨叫，再配上诡异又恐怖的音乐。
　　苏荷吓的直接钻进了蒋方年的怀里。


第二十七章 
　　蒋方年明显身子一僵。
　　他的手本来就搭放在沙发靠背上，没了任何阻拦，苏荷靠在他的胸口，眼睛闭着。
　　手还轻轻攥着他的衣角。
　　质地精良的布料在她手下略微有些变形。
　　她之前没看过这部片子，还是在群里看到有人强推这部才决定找出来看看的。
　　还好，不是她一个人。
　　以前在家里，她看恐怖片害怕了，也只能一个人缩在被子里，靠听轻音乐来缓解恐惧。
　　她紧闭着双眼，根本没有注意到缓缓放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
　　有点烫。
　　似安抚般的轻轻拍了拍，他低声问：“害怕？”
　　苏荷点头：“有一点。”
　　“如果这幕过去了，你就告诉我一下。”
　　苏荷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行为有点奇怪。
　　像在投怀送抱一样。
　　蒋方年柔声应道：“好。”话尾似乎还带着笑意。
　　他抬手，轻轻捂住了她的耳朵：“这样会不会好点？”
　　虽然效果甚微，但好歹也将那种恐怖的配乐的音效遮挡了几分。
　　恐惧被削弱，她点点头。
　　位置实在算不上好，她的头就抵在他的腰腹处，硬硬的，甚至连他每一次呼吸时的起伏都能感受到。
　　随着时间的流逝，起伏的频率似乎加快了一些。
　　她从未和哪个男人如此亲密过，也觉得有些不自在。
　　轻轻将脸从他身上离开，抬头问他：“好了吗？”
　　客厅里的灯被她关了，只余电视里散发着微弱的光。
　　因为场景是在黑夜，所以光亮不算强烈。
　　蒋方年轮廓隐在黑暗中，不太明显：“还没有。”
　　话说完，他用手遮住她的眼睛：“别看，会害怕的。”
　　“可是……”
　　苏荷欲言又止。
　　她既害怕又有点想看。
　　蒋方年自动忽略了她的这句可是。
　　“要是实在害怕就睡会，完了我再叫你。”
　　他伸手把沙发旁边的薄毯拿过来，盖在苏荷身上，手臂微屈，将她圈在自己怀里。
　　毫无困意的苏荷：……
　　“我不困。”
　　“不困的话就玩会手机。”
　　蒋方年把自己的手机解锁递给她，“玩我的。”
　　苏荷有点不太理解他为什么就是不肯让她看电视。
　　蒋方年说了这么多，她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了，接过他的手机道了声谢，然后就撑着旁边的沙发准备从他的怀里离开。
　　“又从井里出来了啊。”
　　他极轻的惊呼一声，甚至还做起了现场讲解，“关节居然还能旋转。”
　　“哇，从柜子下面爬出来了。”
　　“手伸到女主脚边了。”
　　“小荷花，你要不要看一眼，这个女鬼脸色发青，有点像——”
　　苏荷被他说的又好奇又害怕，实在没忍住：“我容易做噩梦的。”
　　“一做噩梦就睡不好。”
　　“第二天做什么都没精神。”
　　“上个月，我看了一部恐怖片，做了整整一周的噩梦，走路差点掉到河里去。”
　　“而且我不会游泳。”
　　蒋方年听到她的话，沉默很久。
　　默默的用薄毯盖住她的脑袋，拿了遥控器换台。
　　“那个女鬼长的像赵毅，没什么好看的，我们看点别的吧。”
　　……
　　……
　　他换到一个午夜的喜剧节目。
　　苏荷平时很少看这种，慢慢的，也被吸引了过去。
　　她熬夜熬习惯了，抱着薯片坐在沙发上看的很认真。
　　不知不觉中时间一点点流逝，电视右上角跳出整点报时的数标。
　　四点了。
　　难怪她有点困。
　　她把空了的包装袋扔进垃圾桶里，打了个哈欠。
　　刚准备和蒋方年说她要回房休息了，结果后者歪头睡着了，手上还拿着遥控器。
　　他的睡颜很安静，睫毛柔软的垂下来。
　　皮肤也很好，没有毛孔也没有痘印。
　　他毕竟感冒了，虽然挂水以后已经退烧了，可如果再到沙发上躺一晚上的话，明天估计又得去医院了。
　　苏荷轻轻推了他一下：“年年，去房里睡，小心着凉了。”
　　他皱了下眉，喉间发出一阵低喃，伸手抱着她：“别闹，让我睡会。”
　　苏荷僵愣片刻：“年年？”
　　没动静。
　　她又推了推他：“年年，你醒醒。”
　　结果她越推，那只手就抱的越紧。
　　……
　　苏荷想从他的怀里离开。
　　可是他抱的紧，女人的力气根本没办法跟男人相提并论。
　　苏荷无奈，太困了。
　　睡意逐渐侵袭，他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沐浴露清香。
　　是青柠的味道。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失眠的自己，那天怎么入睡的那么快，而且什么梦都没做。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了。
　　她睁开眼，打了个哈欠。
　　睡觉的地方已经从客厅里的沙发变成了卧房里的床上。
　　她穿上拖鞋下床。
　　今天的天气不错，落地窗外，阳光洒在还未消融的白雪上，泛着刺眼的光。
　　夏离见她醒了，屁颠屁颠的抱着自己怀里的模型去给她看：“姐姐姐姐，给你看我的新玩具，好看吗？”
　　苏荷看着他炫耀的小脸，笑着点了点头：“好看。”
　　这是他从蒋方年的杂物间里翻出来了，说是杂物间，其实就是个普通的房间，不过他把没用准备扔掉的东西都放在里面。
　　在夏离眼中却成了发掘宝藏的地方。
　　这个飞机模型就是从里面找出来的。
　　方几上还放着一个倒扣着的相框，应该也是夏离找模型的时候顺手拿出来的。
　　有点旧，看上去应该有些时日了。
　　苏荷过去把相框竖放好。
　　看到照片的时候，她微愣了片刻。
　　这是一张合影，蒋方年看上去也才十六七岁的模样。
　　少年的眉眼唇角都带着几分没有经过时光打磨的凌厉感。
　　身上穿的是学校的校服，蓝色的领结。
　　下颚微抬，仿佛透过相框和苏荷的视线对上了一般。
　　不可一世，又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桀骜。
　　旁边站着的男人，应该是他的父亲。
　　和他有些相同的眉眼，不苟言笑的看着镜头。
　　两人中间空出了一些距离，似乎并不亲近。
　　苏荷迟疑，一中的校服？
　　那他们应该是校友了？
　　她放下相框，为什么看到蒋方年这样的神情，她会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就好像，她已经见过无数次一样。
　　_
　　蒋方年回来的时候，她正好在洗漱，里面放着干净的毛巾和水杯，还有一次性的牙刷。
　　甚至连洗面奶都放好了。
　　听到开门声，她咬着牙刷出去，嘴巴上还沾着一点泡沫。
　　她刚刚就感到好奇，蒋方年去哪里了。
　　问夏离，他也是摇头：“表哥只让我安静点，不要吵到姐姐睡觉。”
　　蒋方年打开门进来，手上提着各种LOGO的打包袋。
　　都是些苏荷熟悉的饭店。
　　她平时经常和迟缘去这几家店里吃饭。
　　感觉到泡沫已经出来了，苏荷又急忙退回盥洗室，漱了口出来。
　　蒋方年已经用家里的碗替代了打包盒。
　　他把筷子递给她：“尝一口。”
　　苏荷道了声谢，接过筷子吃了一口。
　　他又给她盛了一碗汤：“本来我是打算自己做的。”
　　结果家里什么也没有。
　　而且他也不会做。
　　苏荷诧异：“你还会做饭？”
　　蒋方年摸了摸后颈：“煮……煮泡面挺拿手的。”
　　苏荷敷衍的笑了笑：“那也挺厉害的。”
　　蒋方年买了很多，不过苏荷饭量不大，所以也没吃多少就饱了。
　　她回房把东西收拾好，换上自己的衣服。
　　“今天打扰到你了，实在不好意思。”
　　想了想，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电影票递给他，“这个，给你。”
　　蒋方年看了眼她递过来的电影票，低声笑道：“请我看电影啊？”
　　苏荷点头：“谢谢你昨天让我留宿在你家，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种题材。”
　　电影名一看就是爱情片。
　　蒋方年对这种无病呻吟的爱情片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伸手接过：“喜欢，很喜欢。”
　　苏荷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那我先走了。”
　　蒋方年跟过去：“我送你。”
　　苏荷摇头：“不用了，再麻烦你的话，我真的会很不好意思的。”
　　“那我送你出去。”
　　蒋方年已经拿了外套穿上。
　　苏荷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早上下过雪，太阳是刚刚才出来的，环卫应该还没扫到这里来。
　　路面上铺满了雪，脚踩上去，发出轻响的咯吱声。
　　苏荷裹紧了外套，想到刚才那张照片，问他：“你也是一中毕业的吗？”
　　蒋方年没打算隐瞒她：“恩。”
　　“那我们就是校友了。”她喊他，“学弟。”
　　脚步顿住。
　　蒋方年极轻的应了一声。
　　他不确定苏荷的爱情观，所以很害怕她会在意年龄这件事。
　　毕竟就像赵毅说的那样，很多女生都喜欢找比自己大的男朋友。
　　苏荷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
　　蒋方年点点头：“路上小心点。”
　　“恩。”
　　苏荷打开车门坐上去，和他挥了挥手。
　　又降下车窗，嘱咐他：“记得吃药。”
　　“好。”
　　_
　　赵毅最近闲的很，老板放了他几天长假。
　　接到蒋方年的电话，立马开车跑过来了，他手上还拿着苏荷家的钥匙：“小荷花没和你在一起吗？”
　　蒋方年越想越烦躁。
　　把球杆递给赵毅：“你说女孩子是喜欢年龄比她大的，还是喜欢年龄比她小的？”
　　赵毅胳膊撑在球杆上，看到蒋方年的模样，有些想笑。
　　难怪会突然约他出来打斯诺克，原来还是因为小荷花啊。
　　他把球杆放在一旁，倒了杯水：“你知道现在的女孩子都怎么称呼那些比自己年龄小的男人吗？”
　　蒋方年问他：“怎么称呼？”
　　赵毅告诉他：“小奶狗和小狼狗。”
　　蒋方年皱眉，怎么都是狗。
　　赵毅接着问他：“那你知道他们是怎么称呼比自己年龄大的男人吗？”
　　“不知道。”
　　“老狗逼。”
　　……
　　“当然这也只是个例，只存在于那些话多又不会说话，情商低，并且长的不怎么样的男人身上。”
　　蒋方年似乎对他口中的称呼并不感兴趣，喝了口水，他又问他：“小狼狗是什么意思？”
　　虽然听着也不怎么好听，但至少比小奶狗要好点。
　　赵毅沉默良久，然后拿出手机百度。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些都是俱乐部里那些小妹妹告诉他的。
　　搜索出来以后，他一字一句的念出来。
　　“该词多用来形容那些长相帅气，年纪较小，虽然是年下但是却给女生很大安全感男友力爆棚的深受女生喜爱的男生类型。”
　　蒋方年眉眼微动。
　　听上去比老狗逼要好。
　　“行了。”他穿上外套起身，“我先回去了。”
　　赵毅叫他：“不再打一会？”
　　蒋方年头也没回：“你玩吧，小荷花约了我看电影。”
　　赵毅冲他的背影吹了声口哨：“速度挺快啊，要不要我给你们定个情侣主题的酒店。”
　　他不耐烦的开口：“你可以闭嘴吗。”
　　……
　　就算要定也是他来定。
　　电影开场时间是晚上八点。
　　蒋方年换好衣服以后，看了眼自己的领带。
　　小荷花好像不喜欢这个颜色。
　　他抬手解开。
　　女孩子的话……
　　一般都喜欢粉色吧。
　　视线扫过叠放整齐的领带。
　　最角落那条粉色的看上去和周围的有些格格不入。
　　那是林月给他买。
　　他一次也没戴过。
　　因为嫌颜色太娘们。
　　深呼一口气，苏荷喜欢的话，其实……看久了也没那么丑。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
　　害怕苏荷等太久，他提早到了。
　　等了很久她都没来。
　　今天周末，路上多少会有点堵车，他没给她打电话，怕她会着急。
　　一直到电影开始。
　　他的左右都坐满了人，苏荷还是没来。
　　……
　　蒋方年实在没忍住，给苏荷发了一条微信。
　　【蒋方年：今天是不是很堵？】
　　很快，那边就回复了。
　　【苏荷：应该有点堵吧，我也不太确定。】
　　【苏荷：电影好看吗，这个是最近票房最高的了，几乎场场爆满，我也是好不容易才买到的这一张。】
　　【苏荷：你看完了以后可不可以和我说说感想，今天没有看成，我以后可能就没时间去看了T^T】
　　【蒋方年：好……好啊。】
　　是他想不到的结果。
　　原本以为是约会……
　　蒋方年在那些情侣的包围下，硬着头皮看完了一整场为时两个小时半的电影。
　　男女主为了指甲盖大的事分分合合。
　　到了结尾的时候，周围的那些情侣都低头擦起了眼泪。
　　不明所以甚至困的不行的蒋方年拿出手机，给苏荷发了一条感想过去。
　　【蒋方年：很感动。】
　　【蒋方年：差点哭了。】


第二十八章 
　　A大的文艺晚会把隔壁舞蹈学校也给请来了。
　　学校里的男生几乎都跑去礼堂占座去了。
　　楚临心也有点痒，拖着椅子凑到蒋方年跟前：“听说今天来的那几个妹妹，都是学芭蕾的，一个个长的跟林黛玉似的。”
　　后者连头也没抬，兴致寥寥的轻哦一声。
　　楚临叹了口气，这祖宗大一刚搬进宿舍那年就嫌男生宿舍味道太大，住了一天就搬出去了。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结果就坐在那查资料。
　　半天不吭声。
　　“你小子今天该不会是专程过来蹭网的吧？”
　　楚临在蒋方年旁边坐下，企图说动他：“听说领舞的那个小姐姐特别好看，天仙下凡一样。”
　　没动静。
　　“你不去我去啦？”
　　还是没动静。
　　……
　　楚临怒了：“万恶的资本家，凭啥不理人！”
　　蒋方年这才慢悠悠的把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他是真的没听清。
　　……
　　“行吧。”他拍了拍蒋方年的肩膀，终于放弃，“篮球场去不去？”
　　蒋方年东西也查的差不多了，合上笔记本：“可以。”
　　正好他也挺长时间没有活动活动筋骨了。
　　A大有两个室外球场，楚临他们去的是靠近角落的那个，偏僻一点，平时没什么人经过。
　　毕竟蒋方年这个人，怎么说呢，虽然脾气不怎么好，但还是挺招女孩子喜欢的。
　　每次只要有他在，球场外面必定围满了女生。
　　楚临叹了口气，人与人之间的区别怎么就这么大。
　　_
　　下了这么多天的雪，今天好不容易停了。
　　苏荷今天去医院看望了一下陈茵，她前几天肚子突然不舒服，家里人不放心，就让她提前住进了医院。
　　病房里，齐辽也在。
　　因为之前见过一面，所以苏荷不觉得陌生。
　　两人简单的打过招呼。
　　陈茵看着二人，心思微动。
　　这两个人都是她手下的画手，齐辽虽然是她最近新签的，不过很久之前就认识。
　　性格好，为人踏实。
　　是个适合过日子的。
　　陈茵笑了笑：“我这也没什么好看的，不是说未婚的女孩子不能进产妇住的病房吗，齐辽，这儿离你们学校近，你带苏荷去逛逛。”
　　苏荷急忙摆手拒绝：“不了不了，我还有事，就……”
　　“能有什么事啊。”陈茵打断她，“齐辽啊，你带她去逛逛，顺便给我买几箱你母校的鲜花饼过来，上次吃过一次我就一直忘不了这个味道。”
　　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买四箱，东西重不好拿，苏荷，你帮着齐辽提一下。”
　　苏荷有些为难，却还是答应了。
　　陈茵的心思，她自然是知道的。
　　她对齐辽没有一分一毫其他方面的想法。
　　可是眼下也不好直接拒绝。
　　两个人都不是话多的，一路上都很安静，除了有时候齐辽会问她一两个问题以外。
　　苏荷都是老实回答，不多一个字不少一个字。
　　“听学妹们说，今天A大有晚会，你要去看吗？”
　　苏荷现在只想快点把东西买了然后走人，哪里有心思去看什么晚会。
　　她的稿子还没画完呢。
　　“不了。”
　　齐辽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_
　　暮色渐沉，楚临终于摆手求饶：“不来了不来了。”
　　他坐到台阶上，拿了一瓶水拧开，咕隆咕隆的往里灌。
　　累死他了。
　　蒋方年随手把球扔进篮筐，撩起衣角擦汗，走动间，微露在外的腹部肌肉线条起伏明显。
　　楚临捏瘪了矿泉水瓶，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那天那个小姐姐和你到底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
　　“就是……”楚临整理了一下措辞，尽量挑了一个最含蓄的，“你们运动了吗？”
　　蒋方年不解：“运动？”
　　苏荷那个小身板，估计参加个踢毽子比赛都能把脚给扭了。
　　楚临贱兮兮的开口：“我说的是床上运动。”
　　……
　　他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女生的呼叫声，穿透夜色传来，被削减了不少。
　　微弱的仿佛风一吹就跑了。
　　“同学，能不能帮个忙啊。”
　　楚临循声看去。
　　橘黄色的路灯之下，穿着白色外套的女生头低着，似乎有些站不稳。
　　身旁那个扶着她的女生此刻正在向他们寻求帮助：“我朋友她脚扭了，我现在又有点事，你们能不能帮我把她送去医院？”
　　楚临对漂亮妹妹简直是有求必应。
　　这会更是迫不及待。
　　“来来来，学长带你去医院啊。”
　　那个女生终于抬起了头，可能是因为实在疼的不行，那双好看的杏眼里水波流转，菱唇紧咬：“谢谢学长。”
　　好看的人果然连声音都是好听的。
　　楚临被这声学长给击中心脏，整个人都酥麻了：“不用谢不用谢。”
　　蒋方年接了个电话出来：“我先走了。”
　　楚临叫住他：“你干嘛去。”
　　他边打电话边往外走：“有点事。”
　　“人舞蹈学院的小学妹脚扭了，你就这么走了啊？”
　　蒋方年沉默片刻：“那我给她磕个头了再走？”
　　……
　　楚临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旁边那个小学妹面露绯色，有些尴尬。
　　楚临宽慰她：“没事，他这人就这样，一点情趣都没有，你是哪只脚扭了？能走不，不能的话学长背你。”
　　“不用了，谢谢学长。”她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一步，“不用太麻烦学长的。”
　　说话间，她的视线一直往蒋方年那边移。
　　他已经接完了电话，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眉头微拧。
　　身上带着一股运动后的清爽气息。
　　她轻声做着自我介绍：“学长好，我叫苏桃。”
　　苏桃……
　　蒋方年顿了顿，垂眸问她：“你认识苏荷吗？”
　　她有些愣住：“苏荷？”
　　“没什么。”蒋方年将手机锁屏，和楚临说了一声，“我先走了。”
　　苏桃看着他的背影，微抿了唇。
　　蒋方年才走了没几步就停下了，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小路上，眼底微沉。
　　_
　　苏荷呼吸变的有些沉重。
　　难怪陈茵会让她也一起过来帮忙的，这鲜花饼的分量实在太多了。
　　沉的很。
　　齐辽冲她笑了笑：“给我吧。”
　　苏荷摇头：“不用，我还能抱动。”
　　更何况他已经抱了三盒了，苏荷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太麻烦别人。
　　他们都是成年人了，对于陈茵那显而易见的心思不可能看不明白。
　　所以一路上，两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尴尬。
　　聊天也处于一问一答，极其精简的程度。
　　“我看过你的漫画，画风和构思都很好。”
　　“谢谢。”
　　齐辽顿了顿：“不过我当初看的时候，还以为你最起码也应该是个——”
　　“怎么说呢，就是性格偏男孩子一点的吧，没想到和我想象中的差别这么大。”
　　苏荷今天绑了马尾，不知道是不是太松了，有一缕掉下来，随着她走路的步伐在她鼻尖扫来扫去。
　　痒痒的。
　　她吹了几下，试图把它吹开。
　　也没听清楚齐辽说了什么。
　　那缕头发非常顽强，一直松软的垂着。
　　手上一轻，苏荷停下动作，视线平视看见的，是黑色的球衣。
　　略微抬眸。
　　视线正好和蒋方年的对上，额间的运动发带还没摘下，发梢微湿。
　　她诧异了一瞬，想到蒋方年是A大的学生，出现在这里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轻声道了谢：“谢谢。”
　　蒋方年视线落在她身旁的齐辽身上，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又移回苏荷身上：“去哪？”
　　齐辽立马接过话茬：“附近那个医院。”
　　蒋方年冷声回道：“没问你。”
　　□□味重的很。
　　……
　　他垂眸看着苏荷，似乎在等她回答。
　　苏荷犹豫了一会，他今天好像心情不好。
　　“就在你上次挂水的那个医院。”
　　他喉间轻恩一声，然后搬着那箱东西走了。
　　楚临看到苏荷了，顿时有种看到亲人的感觉。
　　虽然她和蒋方年不知道成没成，但看他刚才的样子，估计成不成就需要面前这位小姐姐一个点头了。
　　那可不就是亲人了吗。
　　“我们上次见过的，我叫楚临。”
　　苏荷笑了笑：“你好，我叫苏荷。”
　　楚临还扶着一个女生，看上去应该是脚扭伤了。
　　苏荷也和她打了一声招呼：“你好。”
　　苏桃点了下头，也算是回应了。
　　难怪蒋方年刚刚会那么问自己，毕竟她们两个名字的确有点像。
　　到了医院以后，他们把东西放下。
　　楚临带着苏桃去隔壁外科看脚了。
　　陈茵看着蒋方年，怎么买着买着就多出了一个人？
　　苏荷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简单做了下自我介绍：“他叫蒋方年，是我的朋友，也是A大的学生，刚刚回来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
　　“这位是我的编辑，陈茵。”
　　陈茵上下把蒋方年看了一遍。
　　果然有了比较才知道好坏。
　　真帅啊这个小伙子。
　　“我这儿也没事了，你们去忙自己的吧。”
　　陈茵这会也不好继续麻烦苏荷了，毕竟她刚刚也只是想撮合苏荷和齐辽。
　　她前段时间问过苏荷，确定她是单身以后才有了这个想法。
　　不过眼下看来，她可能已经不需要了。
　　出去以后，齐辽和他打招呼：“蒋先生也是一中毕业的吧？”
　　两个人身高有着很明显的差异，齐辽个子不高，一米七左右。
　　蒋方年略微垂眸，看着他，模样慵懒且清冷：“恩。”
　　“我比你大两届，你高一的时候我高三，虽然教学楼离的远，不过你的名字，我还是见过很多次的。”
　　苏荷疑惑：“见过很多次？”
　　齐辽点头。
　　“学校的公布栏上，打架斗殴被通报处分。”
　　……
　　……
　　蒋方年冷笑出声：“记的这么清楚呢？”
　　齐辽面不改色：“次数多了，也就记住了。”
　　其实次数也不多，就那么几次，只不过因为学校的红白榜是挨着的，正好那年他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挤进了学校前十，登上红榜，每天去食堂都会绕远路去那里看一遍，一来二去就记住了旁边那个名字。
　　上面的照片不知道被谁撕走了，只有蒋方年三个字还孤零零的留着。
　　听说是那些喜欢他的女生偷偷撕的。
　　后来蒋方年的名头更盛。
　　次次考试全校第一，红白榜全占了。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齐辽才会记的这么清楚。
　　他其实打心眼里瞧不起蒋方年这些富二代，不就是靠着家里那点钱保驾护航吗，说不定当年考第一的试卷都是提前拿钱买了答案。
　　蒋方年嘴角挂着笑，眼神却冷的仿佛能淬出冰渣子来，语气轻佻：“怎么，这么关注我，暗恋我啊？”
　　齐辽的脸色变的有些难看。
　　□□味一下子加重。
　　莫名的，苏荷总觉得蒋方年现在的状态不太对，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摆：“我们走吧。”
　　蒋方年垂眸看了她一眼。
　　良久。
　　才轻恩一声。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什么话。
　　刚才齐辽说的话她都听见了，看蒋方年的反应，那些应该是真的。
　　她很久以前就有些疑惑了。
　　蒋方年好像有什么瞒着自己。
　　一个人就算掩饰的再好，他本身的性格还是会在不知不觉中露出破绽。
　　她的反应一直比别人慢半拍，可是还没有慢到那种程度去。
　　连最显而易见的变化都看不见。
　　她张了张嘴。
　　犹豫片刻，还是把到喉咙口的话给咽了下去。
　　_
　　他们过去的时候，苏桃的脚已经上完药了，医生让她这几天最好在家休息。
　　离的这么远，楚临都能感受到蒋方年身上的低气压。
　　于是他断定，刚才肯定发生了点什么。
　　为了缓和气氛，他拿出手机定位置：“今天哥哥大方一点，请你们吃小龙虾。”
　　苏荷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今天苏粤过来，她得早点回去。
　　“不好意思，你们吃吧，我还有点事，要早点回家。”
　　听到她的话，蒋方年身形微动，手抬了抬，又放下。
　　他别开脸，没说话。
　　苏荷离开以后，蒋方年站在原地，好半天没动静。
　　喉结轻滚，他的声音有些低哑：“我先走了。”
　　楚临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这种状态，三魂丢了七魄似的。
　　苏桃疑惑两人的关系，问楚临：“他们是男女朋友吗？”
　　楚临摇头：“不是。”
　　苏桃松了一口气。
　　楚临接着开口说道：“我们家方年单恋而已。”
　　……
　　这样啊。
　　苏桃没再说话。


第二十九章 
　　苏粤这几天工作不忙，也在这边住了一段日子。
　　苏荷挺喜欢这种感觉的，爸爸和奶奶都在身边。
　　她一向就对家庭充满了依赖，也带着向往。
　　可能是因为母亲的缘故，她极度渴望那种一家三口的日子。
　　苏粤喝了口汤，抬眼看她：“李雪你还记得吧，就是我们隔壁的那个小姑娘，和你同岁。”
　　苏荷小口吃着饭，点了点头：“知道。”
　　“前段时间她爸给我递喜帖了，下个月四号。”
　　苏荷没说话。
　　苏粤叹了口气。
　　他本身还挺满意那个蒋方年的，不过看现在，估计两个孩子也是有缘无分。
　　“爸爸对你要求不高，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是想让你尽快成家，有个人能够照顾你，保护你。”
　　苏荷从小就听话，脾气好，是大人口中的乖乖女。
　　小的时候被欺负了，也忍着不说。
　　所以苏粤对她很不放心，一直都想给她找个老实温柔的，能照顾她保护她的。
　　“先吃饭吧，什么时候有空回家一趟。”
　　苏荷点点头，没再说话。
　　苏粤是当天晚上走的，因为加工厂那边有点事情要处理。
　　她趴在床上，只觉得莫名的感到烦躁。
　　说不清为什么，就是突然心情不好。
　　迟缘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差点睡着。
　　最近迟缘工作很忙，苏荷已经好久没有看到她了。
　　迟缘那边传来A4纸翻动的清脆声响：“吃饭了吗？”
　　苏荷说话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刚吃完。”
　　听出了她话里的不对劲，迟缘停下手中的工作，问她：“怎么了？”
　　苏荷摇了摇头：“我爸又想给我安排相亲了。”
　　迟缘有些不以为意：“相就相啊，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又不是没相过。”
　　她欲言又止：“可是……”
　　她真的不喜欢相亲。
　　那种和陌生人以组建家庭为前提的见面，让她很不喜欢。
　　说到底，再乖巧的人，也是有反骨存在的。
　　又简单的聊了几句。
　　苏荷实在困的不行，连稿子也没画，挂掉电话以后就直接睡了。
　　---------------------------
　　临近年关，到处都热闹的不行。
　　苏荷不爱往人堆里扎，索性就待在家里画稿子。
　　她握着压感笔勾线，客厅里传来奶奶的叫声：“呦呦，你看谁来了。”
　　她愣了愣，打开门出去。
　　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奶奶面前，正一样一样把她从国外带回来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这个啊，是给您的，吃了对身体好。”
　　奶奶眼神不太好了，又没戴老花镜，看的不大清楚，只能用手去摸：“哎哟，回来一趟带这么多东西干嘛。”
　　苏荷诧异：“姑姑？”
　　苏微看到她了，嘴角笑意更盛，她是不婚主义，这些年一个人住在国外，如今也四十好几了。
　　在她眼中，苏荷就像她的亲生女儿一样。
　　“呦呦，过来，看姑姑给你带了什么。”
　　苏荷乖乖的过去，一样一样的接过苏微递过来的东西。
　　G家的包包，小香家的香水，还有Z家的鞋子……
　　她把东西装好：“姑姑，您不用每次回来都给我买这么多东西的。”
　　苏微笑了笑，红唇牵动，刚做了微调的脸有些不太自然：“姑姑还能给你买几年啊，我们呦呦啊，马上就要嫁人了。”
　　苏荷脸有点红：“还……还早。”
　　苏微平时生活在国外，每年过年都会回来。
　　苏荷把东西整理好，视线不经意的瞥过，她看着安静躺放在桌上的手机。
　　自从那天以后，她和蒋方年就没有过联系了。
　　她其实很好奇，很疑惑，也有很多问题很想问他。
　　可莫名的，她觉得有些事情他是故意瞒着她的，不想让她知道。
　　苏荷不是那种喜欢让人难堪的人，也就一直没有开口。
　　------------------------------
　　这几天雪一直没停过，扫的还没有下的快。
　　蒋方年脚踩着篮球坐在观众席上发呆。
　　楚临和李杰交换了一下眼神，耸耸肩。
　　纷纷表示没辙。
　　他这幅样子已经维持了一周了，
　　不是看着手机发呆，就是不知道看着哪里发呆。
　　一整天可以一句话都不说。
　　哑了一样。
　　蒋方年刚打完球，身上还带着湿意，原本清亮透彻的双眸这会暗淡了不少。
　　苏桃走进来，手上提着一个塑料袋，上面的logo是蒋方年他们学校便利店的，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饮料和水。
　　“你们先别打了，喝点水吧。”
　　球场上的那几个听到她的声音了，纷纷扔下篮球过来。
　　楚临拿了一瓶水拧开，笑眯眯的问她：“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不用练舞吗？”
　　苏桃的脚伤已经好了。
　　那天也是演出之前突然出了个意外，不但没能上场，反倒还把脚给扭了。
　　她笑了笑：“今天老师提早下课了。”
　　她看着蒋方年，小心翼翼的把自己提前拿出来的那瓶水递给他：“之前听楚临说，你喜欢喝这个牌子的。”
　　蒋方年皱了下眉，没什么耐心的站起身，和楚临他们说了一声：“我先走了。”
　　拿了外套穿上。
　　苏桃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微咬下唇。
　　楚临安慰她：“他这人就这样，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惯了，没碰过什么钉子，所以脾气不怎么好。”
　　苏桃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视线微垂，她看到蒋方年刚刚坐过的椅子上还放着一部手机。
　　好像是他的。
　　苏桃低身把它拿起来：“他的手机好像忘了拿，我给他送过去。”
　　说罢，急匆匆的跑出去。
　　蒋方年刚从学校便利店出来，手上拿着一瓶水，边喝边往走。
　　吞咽间，喉结上下滚动。
　　想到自己刚才没有送出去的那瓶水，苏桃有些委屈。
　　脚步停下，又重新跟了过去。
　　“蒋方年。”
　　面前的男人停下脚步，视线慵懒的扫过，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有事？”
　　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清清淡淡的。
　　苏桃把手机递给他：“你的手机忘拿了。”
　　他垂眸，伸手接过来：“谢谢。”
　　苏桃一直跟在他身后。
　　她长的好看，就算在美女如云的舞蹈学校也是很出挑的那种，追她的男生更是数不胜数，她也谈过恋爱，却只是无聊的一种消遣。
　　唯独对蒋方年，她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心情。
　　想跟在他身边，哪怕一句话也不说，她就已经很高兴了。
　　她看了看他的黑色外套，暗自庆幸自己今天也穿了黑色的衣服。
　　蒋方年全程都很安静。
　　身边偶有小学妹的窃窃私语。
　　俊男美女的搭配，总是能引起不小的波澜。
　　蒋方年终于停下脚步，把空了的水瓶扔进垃圾桶的同时，也看见了一直跟在他身旁的苏桃。
　　眉头微皱：“还有什么事吗？”
　　原来他刚刚一直都没看到自己啊……
　　想到这里，苏桃莫名觉得胸口像积堵着一口气。
　　“我专门给你把手机送过来，你就没有一点表示吗？”
　　蒋方年的语气透着那么一点凉意：“我好像说过谢谢了。”
　　苏桃被他这句话给堵住了。
　　与此同时，他的手机震了一下。
　　蒋方年解锁点开，垂眸去看。
　　神色微变。
　　然后苏桃听到他说。
　　“我这边网不好，不能确认收款，你当面给我。”
　　话说完，他脚步加快的往前走。
　　紧绷着的唇角似乎也松了松。
　　她纳闷的拿出手机。
　　满格信号，哪里不好了。
　　--------------------
　　苏荷也是突然想起来，之前让蒋方年给自己买卸妆水的钱还没转给他。
　　谁知道他说他那边的网不好。
　　她拿出钱包，数了数现金，还差一点。
　　正好蒋方年约的那个地方有ATM机，她过去的时候，顺便又取了一千。
　　加在一起才正好凑够。
　　等到她过去的时候，蒋方年已经等在那里了。
　　因为接近年关的缘故，在外上学以及工作的人都回来了。
　　各个店里几乎都是爆满。
　　这家店同样也不例外，外面坐满了等位吃饭的人。
　　蒋方年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几天没见，苏荷突然觉得，有种陌生感在他身上萦绕着。
　　她走过去坐下。
　　听到动静，蒋方年抬眸。
　　紧皱着眉头逐渐松展开来。
　　片刻，又轻轻拧在了一起。
　　苏荷注意到他的变化，在心里小小嘀咕了一声，我有这么可怕吗。
　　喝的他已经提前点好了，是苏荷喜欢喝的金桔柠檬。
　　她把钱递给他：“之前，谢谢你了。”
　　蒋方年也没接，就这么看着她。
　　苏荷又往前递了递，他还是没动。
　　手举的有点麻了，她把钱放在他的面前：“我先走了。”
　　她是脾气好，可是不代表她没有脾气。
　　莫名其妙的不理人，又莫名其妙的骗她出来，出来以后还不说话。
　　苏荷实在不知道蒋方年到底在想什么。
　　她才走了两步，稍显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你今天有空吗？”


第三十章 
　　这附近酒吧很多。
　　蒋方年去的是稍微偏僻一点的，在最里面，人不算很多。
　　舞池里的小圆台上。
　　蓄着长发的男人抱着贝斯站在上面，唱着黑豹乐队的歌。
　　人来人往，不少喝醉的人连走路都是虚浮的。
　　好几次差点撞到苏荷身上。
　　胳膊被人揽住，她抬眸，蒋方年伸手将她带入自己怀里，轻轻护着。
　　昏暗的灯光之下，他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苏荷看了一眼他放在自己臂膀上的手。
　　又收回视线，也没多说什么。
　　他走到最里面，那里坐着六七个人，卡座也是最大的。
　　面前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酒，空瓶子也不少。
　　其中几个看到蒋方年了，纷纷让出位置来：“哟，年哥来了啊。”
　　蒋方年没理他们，让苏荷坐下。
　　苏荷有些不自在，都是些陌生的面孔，除了……
　　瞿娅以外。
　　此刻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吊带裙坐在她对面，长腿交叠，指间夹着一根女士香烟。
　　她看了眼一言不发的蒋方年，又看了看苏荷。
　　唇角挑起一抹玩味的笑：“没事，都是朋友，不用紧张的。”
　　蒋方年从来都没有带过女人来这里，今天可以说是头一遭，那些人满肚子的好奇，甚至都几个想过来和她套个近乎。
　　不过被蒋方年的眼神给吓回去了。
　　得。
　　那人认输。
　　这祖宗今天看上去心情不好，还是别得罪他了。
　　蒋方年脱了自己的外套，放在苏荷旁边，像是画分地界一样，谁都不能逾越过去。
　　过了一会。
　　他起身去吧台要了一杯热饮给苏荷：“想回去的时候和我说。”
　　她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带自己来这里。
　　旁边那个戴着百达翡丽的男人手摇着骰盅，下颚微抬，问蒋方年：“老规矩？”
　　蒋方年的手抚上去，轻恩了一声。
　　那人使了个眼色，他旁边的女伴立刻给开了一瓶酒，给蒋方年倒满。
　　“这可是烈酒啊，小哥哥受得了吗？”
　　她虽然是作为封凯的女朋友过来的，可这不妨碍她撩小哥哥啊。
　　更何况这群人，非富即贵的，看刚才封凯对他的态度，就知道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再加上长的还这么帅。
　　撩撩也不犯法啊。
　　“麻烦让让。”他连头也没抬，声音带着寒意，“挡到光了。”
　　吃了瘪，她气红了脸坐回去。
　　封凯笑了笑：“说真的，年哥，你这头一次带女孩来，不怕冷落了人家吗？”
　　蒋方年开骰盅的手停下。
　　他不动声色将视线移过去，苏荷低着头，不知道再回谁的消息。
　　眼底微沉，他收回视线。
　　今天喊她过来，本来就是因为不想再骗她了。
　　上次见过齐辽以后，苏荷不可能没有察觉。
　　就像赵毅说的那样，纸终究包不住火。
　　他是真的怕。
　　苏荷知道真相以后，一方面继续讨厌他，另一方面，觉得自己骗了她，而更加厌恶他。
　　这几天他一直不敢和她联系，就是害怕听到她的质问。
　　他想了很久。
　　与其被她发现真相，还不如他亲自告诉她。
　　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
　　“五个三。”
　　“四个六。”
　　……
　　蒋方年手掩着火，指节微屈，将嘴里叼着的烟点燃。
　　烟雾腾升，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将打火机扔还给封凯，慢条斯理的开了口。
　　“八个六。”
　　开骰盅，他输了。
　　一群人高喊着喝喝喝！
　　蒋方年夹着烟，指尖轻掸。
　　透明的烟灰缸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烟灰。
　　他拿着酒杯一饮而尽。
　　连眉头都没眨一下。
　　音乐到了高潮，他的视线错开，看了过来。
　　隔着昏暗的灯光。
　　猝不及防的和苏荷的对上。
　　瞿娅怕她无聊，问酒保要了一副牌过来。
　　她晃了晃，问苏荷：“玩玩？”
　　苏荷犹豫片刻，还是点了头：“好。”
　　瞿娅嫌人少，又去把另外两个女生拉来了，一个是封凯的女伴，叫丽娜，是个混血。
　　另外一个看上去很冷艳，话不多，叫徐桑。
　　瞿娅洗牌的同时和她们讲规则。
　　“按顺序摸牌，摸到A和K的都要喝。”
　　按逆时针方向摸的，苏荷在最后。
　　丽娜全程视线都在苏荷身上。
　　刚刚那个男人一看就不怎么好惹，面对自己的搭讪都不为所动。
　　居然带了个女伴来了。
　　长的倒是挺好看的。
　　清纯挂。
　　看不出来，他还好这一口啊。
　　丽娜摸牌的时候，指尖故意在苏荷手背上滑过。
　　真嫩啊，也难怪会把他给迷倒了。
　　她要是男的，也想尝尝鲜。
　　苏荷眉头微皱，看了她一眼，收回手。
　　丽娜冲她抛了个媚眼：“嗨。”
　　苏荷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她的潜意识里就对这个女人没什么好感，从刚才她就一直用这种打量的眼神看自己。
　　轮到她摸牌了，她低头看了一眼。
　　红桃A。
　　瞿娅微挑了唇，开了一瓶酒。可能考虑到苏荷酒量不行，她开的是度数不太高的。
　　可这群人点的酒，度数再低也低不到哪里去。
　　苏荷甚至能闻到那股辛辣味。
　　她的手刚碰上酒杯，面前伸过来一只手，将酒杯拿起，再放下时，已经空了。
　　苏荷看着他的手，袖口往上卷了一截，手臂线条流畅，指节屈了屈，轻叩了几下桌面。
　　“她的，我替她喝。”
　　蒋方年站在她身后，离的近，苏荷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幅。
　　瞿娅将烟屁股摁在烟灰缸上：“哟，还找帮手了啊。”
　　蒋方年在苏荷旁边坐下，抬手搭在沙发靠背上。
　　苏荷看了他一眼。
　　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她运气不怎么好，摸到了好几次A和K。
　　蒋方年全程一言不发，她输了他就喝。
　　酒吧暖气开的有点足，很热。
　　苏荷又裹的跟头熊一样。
　　她摘了围巾，又把外套脱了。
　　里面只穿的一件米杏色的针织裙。
　　那边封凯见蒋方年过来以后就不回去了，也跟着凑了过来。
　　抬手搭在丽娜的肩上：“年哥，不介绍一下？”
　　他挑眉看着苏荷，试探的叫了一声：“嫂子？”
　　洗牌的手停下，蒋方年的视线也落在苏荷身上，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
　　苏荷出声撇清这层关系：“我叫苏荷。”
　　片刻，补了一句，“是他的朋友。”
　　洗牌声继续，甚至比刚才还要大，泄愤一样。
　　封凯看到这幅景象，心下了然。
　　这祖宗虽然脾气不好，可平时也不像今天这样，话少还简洁。
　　看来是心情不好啊。
　　苏荷手气实在太差，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让蒋方年替她喝了那么多。
　　“你们玩吧，我就不来了。”
　　瞿娅也没勉强：“那让蒋方年代你。”
　　蒋方年低恩一声，伸手摸牌。
　　苏荷看着他，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的侧脸，鼻梁挺直，眼睫微垂。
　　眉眼处的凌厉感尽显，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懒散的情绪。
　　没有半分之前的样子。
　　可莫名的，苏荷却觉得这样的蒋方年更加熟悉。
　　就好像，她见过很多次一样。
　　一些突然冒出来的景象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头有点疼，她摇了摇，还是疼的不行。
　　以为是酒吧里面太吵的缘故，她起身想出去透会气。
　　出去以后，冷风迎面吹过来，那股疼痛被拂轻了一些。
　　酒吧后门打开时，上面那个铃铛晃动的声音和开门的幅度保持着同一频率。
　　很急促。
　　蒋方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扶着她的胳膊，轻声问她：“哪里不舒服吗？”
　　脸上神情满是担忧。
　　苏荷摇了摇头：“可能是里面太憋闷了，现在好多了。”
　　蒋方年松开手，站在她面前，没再说话。
　　苏荷看了眼他身上的穿着，只有薄薄的一件，外套刚刚被他放在里面了。
　　“外面这么大的风，你要不要先进去？”
　　蒋方年还是没动。
　　酒吧后门和前门简直是天壤之别，像是两个世界一样。
　　人少的可怜，只有写着酒吧名字的霓虹灯牌发着微弱的光亮。
　　他是背对着光站着的，苏荷看不清他此刻是什么模样。
　　他不说话，苏荷也不知道说什么，就这么站着。
　　冷风一阵接着一阵的刮过来，苏荷好几次想开口让他进去。到最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沉默良久，他终于开了口。
　　声音暗沉低哑，像是很长时间没有喝过水一样，喉咙都干涸了。
　　“讨厌我吗？”
　　苏荷一愣：“什么？”
　　他的声音有点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其他原因：“我刚刚的样子，是不是很讨厌。”
　　苏荷的沉默被他视为默认。
　　染了醉意的眸子越发深邃了。
　　“我之前说我不会摇骰子，不爱喝酒，不抽烟，其实我熟练到你随便报个数，我都能给你摇出来，那桌子上面的酒我一个人能喝完……”
　　“齐辽说的没错，我高中因为打架被通报了无数次。”
　　苏荷眨了眨眼，虽然之前大致猜到了一点，可这会听到他亲口说出来，还是有些震惊。
　　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蒋方年自嘲般的笑了笑：“走吧，我送你回去。”
　　苏荷提醒他：“你今天喝了酒，不能开车。”
　　他停下，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之下显出了几分凄凉。
　　苏荷脑海莫名浮现出了他委屈巴巴的声音。
　　……
　　“我开吧。”
　　--
　　蒋方年刚才输的有点狠，他报的都是一些完全不可能摇出来的点。
　　好像是故意的一样。
　　全程都是他一个人在喝。
　　再加上后来替苏荷喝了那么多，酒量再好这会应该也抗不住了。
　　苏荷开了导航，蒋方年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
　　安全带压在他的脖子上，卡出了一道红痕。
　　等红灯的时候，苏荷靠过去，替他把安全带的位置调整了一下。
　　视线微抬。
　　蒋方年的睡颜很安静，睫毛鸦羽一般，柔软的垂着，眼底浮现出一小块阴影。
　　他的皮肤很好，没有痘印也看不见毛孔。
　　车窗外的灯光投射进来，轮廓被加深。
　　他轻拧着眉，似乎有些难受。
　　突的抬起了头，对上苏荷的视线。
　　两人之间的距离仅有三四厘米。
　　他身上有一股薄荷味的烟草香，混着车内安静的味道。
　　苏荷脸一红，急忙坐好。
　　“我是看你安全带没系好所以想帮你一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脸红。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旁边半天没动静，等她再去看时，蒋方年已经睡着了。
　　……原来没醒。
　　苏荷把蒋方年送回家以后，给他煮了解酒汤，顺便下了一碗面，放在锅里温着。
　　还留了一张纸条。
　　然后才走。
　　---
　　回到家后，她在床上闭眼躺了一个小时，依旧入睡失败。
　　最后不得不起床开了电脑。
　　等待中途，她给迟缘打了个电话，将事情从头讲了一遍。
　　她实在是忍不住，想找个人述说一下。
　　不然她今天可能一晚上都睡不着了。
　　迟缘沉默良久，理顺好她的意思以后，问她：“也就是说，他之前都是装出来的，今天的他才是他本身的性格？”
　　苏荷点头：“他和我说的。”
　　“那你讨厌吗？”
　　苏荷一愣：“什么？”
　　迟缘又重复了一遍：“我问你讨厌吗，他真实的那一面，会让你觉得反感，甚至于因为他骗了你，而生气。”
　　外面黑压压的一片。
　　连一颗星星都看不到。
　　手里的压感笔在数位板上胡乱的画来画去。
　　苏荷轻声开口：“很奇怪啊小缘。”
　　“我一点也不生气。”
　　“而且……”
　　“而且什么？”
　　她收回视线：“你说，我会不会早就认识他，可是忘记了？”
　　不然为什么会这么熟悉呢。
　　---
　　蒋方年醒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了。
　　头有点疼。
　　他穿上鞋子下床，忘了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口有点渴，他走到厨房，手刚碰到冰箱门。
　　突然回想起，好像是苏荷送他回来的。
　　动作一顿。
　　他好像……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了。
　　心猛的一空，又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他真的不想再骗她了。
　　哪怕她会讨厌自己一辈子，他也不想继续骗她了。
　　拿了一瓶水以后换上冰箱门。
　　拧开瓶盖，边喝边往客厅走。
　　灯是开着的，他拿了手机解锁点开，视线却被下面的那张纸条给吸引住。
　　【我给你煮了醒酒汤和粥，放在锅里温着，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如果凉了你就热一下吧。
　　苏荷】
　　迟疑片刻，他将纸条折好，放进上衣口袋里。
　　又进了厨房。
　　他用手碰了碰，醒酒汤和粥都是热的。
　　他突然很难过。
　　再迟一天告诉她多好。


第三十一章 
　　世界上最难过的事是什么？
　　是你不吃不喝不睡觉疯狂赶稿直到最后一刻，结果整片小区突然停电。
　　而你还没有保存的时候。
　　……
　　苏荷打开手机照亮，往楼下走。
　　刘妈点燃了几根蜡烛：“已经通知物业了，应该等不了多久就会来电的。”
　　苏荷点点头。
　　想到自己的画，她就觉得痛心。
　　一个人躺在房间里也睡不着，她索性就坐在客厅里和刘妈说了会话。
　　听刘妈讲她的女儿和儿子。
　　很聪明，听说大的考上了本地最好的大学，小的那个也拿了奖学金。
　　说到他们，刘妈脸上满是自豪：“小的时候，我在外地打工，就把他们放在老家，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也管不了他们，以前皮的很，小的那个总爱打架，那会儿，我就怕啊，怕他长大以后和镇上那些混混一样，整天无所事事，到处闲逛，可现在孩子长大了，也懂事了。”
　　苏荷也很替她高兴。
　　刘妈人很好，这些年一直在她家帮忙，苏荷早就拿她当家人一样对待了。
　　夜里气温更低，停电以后，屋内的暖气逐渐消散，苏荷穿的少。
　　这会冷的直哆嗦。
　　刘妈连忙拿了一张薄毯给她盖上：“你要不上楼躺着去？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电呢。”
　　她哆嗦着点头，上下牙齿打架：“刘妈您也早点睡。”
　　被窝里面是暖和的，苏荷躺在上面没有立刻睡着，而是胡乱想了一堆的事。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就像被强行塞了进了一个乱糟糟的毛线团，怎么理都理不顺。
　　因为忙着准备过年的事情，所以她和奶奶也搬回来住了。
　　那段时间苏荷忙的想把自己劈成两半。
　　一半来赶自己因为停电丢失的画稿，另一半，则陪着他爸去招待那些说不出名字的亲戚。
　　苏荷坐在沙发上，脊背挺着，嘴角带着笑，乖巧的喊完人。
　　那几个叔叔辈的人连连点头：“这女娃娃就是变化大，一年一个样，上次我来还跟个小毛球一样呢，圆乎乎的。”
　　他们聊开了，基本就没苏荷什么事了。
　　在苏粤的示意下，她回了房。
　　一直到下午四点，苏粤让她下来。
　　一起去附近的酒店吃个饭。
　　她有点不想去，却也没多说什么。
　　换上衣服过去。
　　同行的还有那几个叔叔的孩子。
　　和苏荷的年龄比过来，他们都还太小了，个子刚到她的腰，皮的很。
　　是司机专门开车送过来的，听说之前在附近的游乐园里玩。
　　看到苏荷了，一个个都围着她闹，不是扯她的包就是拽她的围巾。
　　苏荷皱着眉，把围巾又围了一圈。
　　加快脚步和他们拉开距离。
　　结果他们一直跟在她身后。
　　“听我爸爸说，姐姐是画漫画的，那姐姐能给我画个奥特曼吗？”
　　其他几个熊孩子听到了，纷纷也凑上来。
　　“我要迪迦奥特曼！”
　　“我要赛文奥特曼！”
　　“我要泰罗奥特曼！”
　　……
　　苏荷怔了怔，被他们夹在中间有些不知所措。
　　“奥特曼……还有这么多区分吗。”
　　她一直以为是同一个。
　　苏粤他们在早就进去了，在他们眼里，这就是小孩的玩性太大。
　　闹腾点也正常。
　　苏荷却不这么认为。
　　他们实在太能闹了，她的手背都不知道被谁给挠伤了，破了块皮，血丝沁出来。
　　她疼的抿唇。
　　“我回去再给你们画。”
　　他们不依不饶：“我现在就要！”
　　还没有经历过变声期的嗓音普遍偏细一点，混在一起就有些刺耳了。
　　苏荷实在是被吵的难受，抓着包往旁边挪了挪。
　　结果她越挪他们就靠的越近。
　　“就要就要！”
　　孩子玩性大，一个人起了头剩下的就都跟撒泼饿猴儿一样。
　　苏荷觉得有些头疼。
　　------------
　　高跟鞋跟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的声响有些刺耳。
　　林月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嘱咐蒋方年：“别和你爸吵了，他现在身体本来就不如从前了，你也长大了，该懂事了。”
　　蒋方年扯了扯领带，没说话。
　　也懒的说。
　　服务员在前面开门，手扶着门把，侧着身子让他们进去。
　　蒋方年脚刚抬起来，又停下。
　　走廊尽头，一群熊孩子围在那里，吵个不停。
　　他皱了下眉头，林月在里面催他：“还不快进来？”
　　他收回视线，进去。
　　楚静今天也来了，往日混浊的双眼难得清亮了些。
　　面色也比以往红润，甚至能认出蒋方年了。
　　她看着他，嘴角笑意渐深：“来奶奶这里坐。”
　　蒋方年微怔片刻，似乎没想到奶奶会认出自己。
　　自从她得病以后，清醒的时候还能认出别人来，唯独他。
　　甚至到了看见他就发病的地步。
　　所以很多时候，蒋方年是不敢出现在她面前的。
　　喉咙发紧，他看了眼旁边的赵医生。
　　每次楚静出门，他都会跟着，主要是预防她突然发病。
　　赵医生点了点头，示意现在没事，可以过去。
　　蒋方年这才艰难的移动脚步。
　　楚静握着他的手，上下看了看：“瘦了，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啊？”
　　蒋方年眼睛有点红：“有好好吃饭。”
　　楚静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椅子：“坐奶奶这，陪奶奶说会话。”
　　蒋方年能感受到，自己的手在抖。
　　有多久了，自从发生那件事以后，奶奶就一直认不出他。
　　每次看到蒋方年了，不是情绪激动到砸椅子就是拼命的捶打自己。
　　后来他去看她，也只敢偷偷躲着。
　　或在外面，或在楼下。
　　这是唯一一次，这么平和的对话了。
　　蒋城看了他一眼，沉默的别开脸，喉间发出一阵极轻的叹息。
　　楚静全程都没怎么吃饭，一直拉着蒋方年问个不停。
　　“有女朋友了吗？”
　　“什么时候让奶奶抱曾孙啊？”
　　“我们方年这么帅，肯定很遭女孩子喜欢吧。”
　　……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很晚了。
　　楚静平时八点就要睡了，今天还是破天荒到了十点。
　　赵医生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老太太，该回家了。”
　　她依依不舍的看着蒋方年：“下次记得来看奶奶，顺便带个女朋友回来。”
　　蒋方年神色微动，低恩一声：“好。”
　　楚静走后，蒋城欲言又止，看着蒋方年：“你……”
　　蒋方年拿了打火机起身：“我出去抽根烟。”
　　林月皱了皱眉：“你这孩子。”
　　抽烟区在走廊尽头的那个拐角里，经过旁边的包间时，他放停了脚步。
　　隔音效果太好，他什么也没听出来。
　　刚才她的手好像被那些熊孩子用什么划到了，不知道有没有事。
　　他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看着最上面那三个字。
　　手指悬在上空，沉默良久，他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
　　眼底微沉，又把手机锁屏放回去。
　　才走了两步，身后传来吵闹的嬉笑声。
　　是刚刚那群围着苏荷的熊孩子。
　　他们手上拿着一个女款背包，是苏荷的。
　　他认识上面那个周边卡贴。
　　“不给我们画我们就自己画。”
　　说着，汤明就拉开了拉链，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都是些女孩子的东西。
　　小镜子，口红，气垫，钥匙，还有一些零碎的东西。
　　他用脚踢了踢，一脸失望：“什么都没有。”
　　脖子一紧，汤明的后领被人提着。
　　他抬头看了一眼，男人的眉头紧皱，那双眼里怒意太过明显，他一个不懂察言观色的小孩子都能看出来。
　　平时都是被家里宠坏的孩子，做什么都无法无天，因为知道怎样都不会受到责罚。
　　这还是第一次感到害怕。
　　他瘪了瘪嘴，不等对方开口就自己吓红了眼睛。
　　蒋方年略微垂眸，手腕使劲，生生将他提了起来。
　　周身气压很低。
　　“再欺负那个姐姐一次，我把你们的头给拧下来。”


第三十二章 
　　那几个熊孩子被他吓到，一个个话都不敢说了。
　　任凭他把背包抢过去。
　　蒋方年弯腰，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一样一样的装进去。
　　那几个熊孩子趁他不注意，瘪着嘴跑进去告状。
　　苏荷从洗手间出来，烘的半干的手还带着湿意。
　　她走了几步，脚步停下。
　　蒋方年？
　　迟疑片刻，还是过去了。
　　蒋方年刚把背包拉链拉上，抬头时，视线和她的对上。
　　神色微怔，眼神有片刻的闪躲，他把背包递给她：“刚刚从几个小孩子手里拿过来的。”
　　苏荷愣了愣：“谢……谢。”
　　她说她的包怎么不见了。
　　自从上次蒋方年和她坦白以后，这可以说是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
　　苏荷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怪怪的。
　　可一时半会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怪。
　　她好几次都想给他发消息的，可每次都写了删，删了又写。
　　一条也没有发出去过。
　　她不知道他在逃避什么，也不知道他在介意什么。
　　苏荷接过包以后，蒋方年的那双手便空了下来。
　　一时不知该怎么放了。
　　苏荷甚至看出了一丝慌乱来。
　　她轻咬了下唇：“你最近很忙吗？”
　　他一怔，然后摇头：“不忙。”
　　苏荷轻哦了一声。
　　相顾无言。
　　……
　　“那我先进去了。”
　　蒋方年点点头，过后又叫住她：“你手没事吧？”
　　苏荷停住，看了眼自己的手背，应该是刚才被抓红的。
　　这会还能感受到痛意。
　　“还好。”
　　她又等了一会，见蒋方年的确没话和自己说了，才推门进去。
　　包房里面，刚刚那个被蒋方年提过后领的小孩正窝在他爸的怀里撒泼耍赖。
　　“那个人现在就在外面，他掐我的脖子还说要把我的头给拧下来。”
　　“爸你快出去啊，出去帮我揍他！报警抓他！”
　　“我不管我不管。”
　　然后他就大哭不止了。
　　他爸本来还以为是小孩子之间闹着玩玩的，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火了，还敢掐孩子脖子！
　　牵着他的手就要往外走：“是谁，你告诉我！”
　　蒋方年就算再凶也不至于到不懂分寸的地方。
　　掐脖子这种事一听就是那个小孩子自己编的。
　　至于后面那句话……
　　想到之前在酒吧的时候，苏荷觉得他也不是说不出这种话来。
　　她走过去叫住他。
　　“赵叔叔，我本来是不想说的，可那个笔记本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
　　被称为赵叔叔的人一愣：“什么笔记本？”
　　苏荷看着他牵着的人：“我放在背包里的笔记本，如果是其他不重要的东西，拿了就拿了，可那个笔记本里有我写的大纲和人设图，是我熬了好多个通宵才做出来的。”
　　赵叔叔看了眼赵河，眉头皱着：“你还拿你苏荷姐姐的东西了？”
　　赵河缩了缩脖子：“我……我没有。”
　　苏荷深呼了一口气：“我知道赵叔叔平时工作忙，但还是希望您能抽空管一管您的孩子。”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这么生气。
　　之前被他们围着闹的时候，虽然也不是很高兴，可想到他们是爸爸朋友的儿子，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不想让她爸难堪。
　　可莫名的，听到他随意污蔑蒋方年，她就很生气。
　　像是有一团火堵在胸口，不发不行。
　　那场饭局以赵河被他爸打哭为结尾。
　　-
　　春节前后，苏荷整天都窝在家里，不是补画稿就是和刘妈一起包饺子。
　　她从小就会做饭，捏出来的饺子不比刘妈的差。
　　苏微坐在客厅里看时尚杂志，研究最近新出的包包，不时把苏荷拉过去看一眼。
　　她指着红色的那款：“这个好看吗？”
　　苏荷把手里刚做好的藕荷放进苏微的嘴巴里：“好看。”
　　她翻到下一页：“这个呢？”
　　是一款男士的手表。
　　挺好看的。
　　不过……
　　“姑姑你要给谁买吗？”
　　她嘴里吃着藕荷，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给你爸买的春节礼物。”她把杂志推过来，“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春节礼物啊。
　　苏荷不知道在想什么，想的有些入神了。
　　苏微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苏荷反应过来：“没……没什么，我刚想起来我还有个商稿没画。”
　　走了两步又停下，她折返回来，看着苏微请求道：“姑姑可以把这本书暂时借给我一下吗？”
　　“拿去吧，想好要什么了记得和我说。”
　　“谢谢姑姑。”
　　苏荷很少看那些时尚杂志，她甚至连杂志都很少看。
　　平时除了打打游戏，就是追剧。
　　宅女两个字安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她甚至可以做到半个月不出门。
　　迟缘总说羡慕她，待在家里只吃不运动还不长胖。
　　其实苏荷吃饭也吃不了多少，尤其是在家里待久了以后。
　　上次半个月没出门是因为一下子接了好几单商稿，甲方那边还一直要求修改。
　　那次以后她就很少再接商稿了，除非是熟人，不好意思拒绝。
　　时间有点晚了，她用手机把那款手表拍下来，合上封面。
　　才上床休息。
　　-
　　次日她醒的早，穿上衣服下床，窗外已经是白皑皑的一片。
　　下了一晚上的大雪，就没停过。
　　刘妈跺脚去开门，不时伸手哈气：“最近这鬼天气太冷了。”
　　门打开的那一刹那，苏荷甚至能感受到冷风刮在脸上的生疼感。
　　刘妈看到她了：“今天这么冷，出门做什么。”
　　“有点事。”
　　她把围巾围上，“刘妈，你们不用等我吃饭了，我应该会晚点回来。”
　　刘妈嘱咐她：“大雪天的能去哪儿，小心别冻着了。”
　　苏荷轻应了一声，踏着雪出门。
　　雪还没停，才刚扫完就又覆盖住了。
　　脚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风有点大，苏荷把毛巾拉开，遮住下巴。
　　手上的东西仔细包装过，从外面看不出是什么。
　　苏荷小小的心疼了一下。
　　这个牌子的手表虽然好看，可就是太贵了qwq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到给蒋方年买新年礼物，就是觉得，他前前后后帮了自己那么多次，她总得表示一下。
　　可能……
　　还多了一些什么。
　　她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有点复杂，像一团乱麻突然缩进了她的心里，她找了很久都找不到那个线头。
　　-
　　车到站了，她将手机解锁，刚准备给蒋方年打电话，迟缘的电话就来了。
　　很简洁的几个字。
　　“现在，赵毅家，速来。”
　　苏荷有些没反应过来：“去赵毅家干嘛？”
　　“你来了就知道了。”
　　苏荷轻应一声，抬手拦了一辆的士。
　　这里离赵毅家很近，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
　　他住的那个小区实在太破了，物业也不好，里面的雪堆积的有点厚，经过无数人的踩踏后变的很滑。
　　苏荷才刚进去就摔了一跤。
　　脸着地，下巴都青了一大块，她疼的眼睛都红了，使劲忍了忍，手撑着地站起身，拍干净身上的雪。
　　还好身上穿的厚。
　　有了上次的经历后，她对赵毅那栋楼里的电梯有些阴影了，再加上那次有蒋方年在，而这次只有她一个。
　　万一电梯又在上升中途坏了怎么办。
　　思至此，她一咬牙，决定爬楼梯。
　　爬到一半实在没体力了，整个累的只剩出的气就没有进的气。
　　她体力本来就不好，而且经常熬夜，身体弱的很。
　　风一吹就感冒了。
　　所以她每次出门都裹的跟头熊一样。
　　歇了一会以后，她还是决定坐电梯……
　　好在这次并没有坏，只是中途灯闪了几下。
　　这里的住户都是门对着门，之前那家门上被写字的住户应该已经搬走了，木门也换成了新的防盗门。
　　苏荷走到走廊尽头，敲了敲门。
　　片刻后，里面传来脚步声。
　　赵毅把门打开，看到苏荷了，连忙侧了身子让她进去：“好久不见啊小荷花。”
　　苏荷笑了笑：“是有点久。”
　　算一算日子，快一个月了吧。
　　桌子是两张拼在一起的，上面摆满了各种蔬菜和肉类，最中间是一个鸳鸯锅，迟缘把刚做好的毛豆端出来。
　　腰间还围着一个哆啦A梦的围裙。
　　“快过来尝尝我的手艺。”
　　迟缘用筷子夹了一个递到她嘴边，一脸期待的看着她，“怎么样？”
　　苏荷将毛豆壳扔到垃圾桶里：“好吃，要是醋再稍微少那么一点点就更好了。”
　　迟缘笑的眼睛都快没了：“我这可是第一次做，有天赋吧。”
　　苏荷刚准备说话，洗手间的门开了，蒋方年从里面出来。
　　四目相对，喉结轻滚。
　　苏荷刚想和他打招呼，他就别开了视线。
　　赵毅关了门过来，叹息道：“再不搬家我迟早有一天会被气死。”
　　一个破门居然关了十分钟才关好。
　　他看到苏荷还站着，忙拖出一张椅子：“坐啊，站着干嘛。”
　　他乐呵呵的看着苏荷：“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喊你们过来吃饭吗？”
　　苏荷一愣，脑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生日？”
　　“我生日早过了。”
　　“那……”苏荷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来了。
　　她摇头，问赵毅：“是什么？”
　　赵毅刚准备开口，迟缘洗了手出来：“他今天比赛打第一了，打赢的还是之前那个把他打进医院的什么拳王。”
　　赵毅有些嘚瑟的看着苏荷，似乎在等她的夸奖。
　　苏荷笑了笑：“这么厉害啊。”
　　赵毅就是那种不经夸的人，一夸就原地起飞。
　　“小荷花我跟你讲，我其实还让了他两招，要不然他早就被我打趴了。”
　　赵毅吹起牛逼就停不下来了。
　　迟缘中途打断他，抬眸问苏荷：“穿这么多你不热吗？”
　　家里有暖气，她这一提醒苏荷才觉得有点热。
　　后背都开始冒汗了。
　　“有点。”
　　她摘了围巾，又把外套脱了。
　　迟缘看到她的下巴了，眉头皱着：“这里怎么青了？”
　　她伸手碰了碰：“还有点肿。”
　　苏荷疼的皱了皱眉：“刚刚进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全程一言不发的蒋方年听到她的话动了动身子。
　　还是什么也没说。
　　赵毅看了他一眼。
　　这人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这几天话少的可怜。
　　今天要不是他拿苏荷当借口，说她也会过来，估计蒋方年不等他说完就能直接挂了电话。
　　结果人来了他倒高冷起来了。
　　……
　　赵毅因为打拳经常受伤缘故，家里备了些药。
　　迟缘给苏荷抹上，她疼的轻呼出声。
　　“轻……轻一点。”
　　赵毅坐在旁边看，视线不时移到蒋方年身上。
　　片刻后，他突然加大了音量：“小荷花，你手怎么流血了啊！”
　　椅子被撞到的声音有点大。
　　三个人的视线都移过去。
　　蒋方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旁边的椅子也倒了，他微微屈着腿，应该是撞到了。
　　他看着苏荷的下巴，眼底微沉。
　　却又在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很快就挪开了。
　　苏荷深呼了一口气。
　　突然觉得有点委屈。
　　那顿饭苏荷没什么话，蒋方年更是安静。
　　全程只听到赵毅和迟缘的声音。
　　有点吵。
　　吃完饭以后，迟缘说待会和苏荷一起回去。
　　正好她今天开了车。
　　赵毅冲她使了个眼色：“你不是要去哪里来着的吗？”
　　迟缘一愣：“哪里？”
　　“就是那里啊。”
　　他挤眉弄眼的，迟缘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我突然想起来，我今天还要回一趟律所，蒋方年，你帮我送送呦呦行吗？”
　　沉默片刻，蒋方年低恩一声：“恩。”
　　苏荷把围巾往上拉，跟在蒋方年身后进了电梯。
　　两个人都不说话。
　　空旷窄小的电梯，越发安静了。
　　电梯轻晃了一下，停在七楼。
　　苏荷吓的往角落站了站。
　　那边蒋方年已经打了紧急电话让维修人员过来修了。
　　想到苏荷之前的样子，他挂了电话以后刚想去安抚她，
　　衣摆被人扯住，苏荷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
　　声音很轻，还带着一丝哭腔。
　　“年年，我有点害怕。”


第三十三章 
　　蒋方年站在原地，神色微变。
　　窄小的空间里，他甚至能感受到苏荷身上的香味。
　　一如既往的奶香，甜甜软软的。
　　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她的脾气也没那么软，看上去温柔乖巧，其实骨子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倔强和腹黑的。
　　只是她掩藏的好。
　　甚至很多时候，她也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这面。
　　灯又闪了闪。
　　那股积堵在心里的委屈和恐惧一瞬间都爆发出来了。
　　她不知道蒋方年突然疏远自己的理由。
　　手轻轻的松开，无声的垂落，她吸了吸鼻子。
　　忍住眼泪。
　　忍不住了。
　　眼睛酸酸的。
　　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下巴还是肿的，苏荷怕被看到，偏了身子，将头抵在电梯壁上。
　　“不冷？”
　　略带无奈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蒋方年的手挡在她的额前。
　　苏荷的额头没来得及碰到冰冷的电梯壁。
　　他的手和她的不一样，一点也不软，甚至连骨节都有点明显。
　　她今天扎了马尾，没有刘海，额前皮肤有点凉。
　　蒋方年眉头微皱，电梯里好像是有点冷。
　　他脱了自己的外套搭在她身上。
　　“这样有没有好点？”
　　苏荷不说话，还是面对着墙站着。
　　“还冷吗？”
　　蒋方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只剩下一件毛衣了。
　　在他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也脱下来的时候。
　　苏荷已经转过身来，他的手刚好捏着毛衣下摆。
　　脱了一点。
　　劲瘦的腰线露出一截来。
　　苏荷眨了眨眼，视线却落在他裸露在外的肌肉上。
　　“你干嘛？”
　　蒋方年松开手，脸有点红。
　　“我……我怕你冷。”
　　苏荷无奈，她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递还给蒋方年：“我不冷。”
　　他低着头，不肯接。
　　苏荷以为他没听到，又往前递了递：“你穿上吧。”
　　还是没接。
　　苏荷吸了吸鼻子。
　　“你要是讨厌我你就直接和我说。”
　　“我不喜欢这种没有缘由的疏远。”
　　……
　　“会让我觉得很委屈。”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眶红了。
　　她只是觉得有点热，蒋方年终于有了反应，看着她，神色怔住。
　　似乎一瞬间手忙脚乱了一般。
　　“你……你别哭。”
　　苏荷没有真的哭出来，就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想找纸巾，摸遍了全身都没有，只有一盒烟和打火机。
　　他伸出手：“擦一下吧，别哭了。”
　　他想，幸好今天穿的毛衣面料很柔软，不会弄疼她。
　　苏荷也没客气，真的擦了。
　　“我不讨厌你。”
　　沉默很久，他终于开了口。
　　怎么会讨厌。
　　他有多喜欢她，喜欢到命给她都行。
　　又怎么舍得讨厌。
　　可人都不是无私的，一旦付出了就会想要回报。
　　蒋方年希望苏荷也能喜欢自己，就算没有自己喜欢她的那么浓烈，至少是喜欢，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最起码，她别讨厌自己。
　　他觉得自己就是在自欺欺人，以为一直躲着她就能避开那句我讨厌你。
　　只要她一天不说出来，他至少还能活在幻想里。
　　他低声开口，声音暗沉而沙哑。
　　“我是……”
　　“怕你讨厌我。”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性格，所以我想改变的……”
　　可是太难了。
　　苏荷抿了抿唇，似乎一下子理解了他这段时间的突然疏远。
　　把真实的自己展现在她的面前以后，又没有缘由的疏远。
　　她看着他，深呼了一口气，神色认真而坚定。
　　“人的性格如果是为了迎合别人的喜好而改变的话，那是不快乐的。”
　　“我不希望年年不快乐。”
　　垂放的手指微微屈起，深灰色的毛衣袖口甚至还带着一点湿意。
　　窄小的空间，安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蒋方年甚至听到了自己心跳逐渐加快的声音。
　　他别开脸，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怎么会有人连认真的样子都这么可爱。
　　他真的要疯了。
　　越来越喜欢她了啊。
　　喜欢到现在就想把她按在墙上，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
　　维修工很快就来了，电梯门开了以后，围巾有些挡住呼吸了，苏荷把它往下扯了扯。
　　蒋方年停下：“要不要去医院？”
　　苏荷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的下巴，摇了摇头：“不用，我回去以后用鸡蛋滚一下就行了。”
　　转头时，不小心擦碰到了围巾，她疼的吸了口凉气。
　　蒋方年皱眉：“还是去医院吧。”
　　经过刚才的事，两个人也算是把话说开了，蒋方年终于不再继续闹别扭了。
　　苏荷在里面上药，蒋方年去收费窗□□完钱以后就坐在外面等。
　　旁边都是几个挂水的阿姨，一直盯着他看。
　　蒋方年不自在的咳了咳，站起身，
　　其中一个阿姨笑着问他：“刚才那个是你女朋友吧？”
　　他脸有点红，没承认也没否认。
　　那个阿姨似乎把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现在的娃娃们哦，长的是真俊，不过你女朋友一看身体就不怎么好，感觉风一吹就能吹跑的。”
　　旁边的阿姨也跟着笑道：“那你可得把她栓紧点了，今天风大，这么好看的女娃娃，吹到别人的怀里可是不舍的还了。”
　　话说完，几个人一起笑了。
　　……
　　苏荷上完药出来，手上还拿着几盒药。
　　她身上穿着蒋方年的外套，很大，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烟草味。
　　今天还在下雪，外面很冷，蒋方年又只穿了一件毛衣，苏荷把衣服脱下来给他：“你穿吧。”
　　他没接：“我不冷。”
　　“你穿着。”
　　这次语气强硬了很多。
　　蒋方年看了她几秒，没说话，听话的拿了衣服穿上。
　　样子却有点委屈。
　　雪下的小了，苏荷看了眼时间，还不算晚，再往前面走两个站可以坐八号线，直达她那边。
　　苏荷不知道说什么，全程都很安静。
　　八号线来的很快，苏荷投币上车，蒋方年叫住她。
　　“明天是我生日……”
　　苏荷一惊：“明天是你生日？”
　　他顿了一会，又补全整句话，“……前的一百零三天，我可以……”
　　约你吗。
　　他话还没说完，苏荷点头：“可以的。”
　　蒋方年眼睛一亮：“什么都可以吗？”
　　那当他的女朋友……
　　司机大叔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上不上车，不上车我就关门了啊。”
　　苏荷冲他招手：“那我先走了，拜拜。”
　　他往后退了一步，和公交车拉开距离。
　　“拜拜。”


第三十四章 
　　洗完澡以后，苏荷给自己上好药，她看了眼手边的日历。
　　还有一百零三天生日的话，那就是三月了。
　　她用记号笔圈了一个数字。
　　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礼物还没给他！
　　她在包里翻了翻，没有。
　　去哪里了！
　　她四处找了一遍。
　　还是没有。
　　手机在桌上微微震动。
　　是赵毅发过来的微信。
　　【赵毅：哇，小荷花你实在是太客气了，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
　　下面是一张他戴着手表的照片。
　　【赵毅：好看吗。】
　　苏荷能感觉到，自己打字的手在抖。
　　【苏荷：好看。】
　　……她抱头轻叹了一声。
　　------
　　夜里她醒了好几次。
　　疼醒的，头像是被人重击过一样，疼的不行。
　　她做了一个梦，断断续续的，主角好像都是同一个人。
　　她想不起来是谁，也看不清脸。
　　反正也睡不着，索性起来开了电脑。
　　她拿着压感笔发呆。回过神来的时候，笔下的人物有些熟悉。
　　像蒋方年。
　　她一愣，然后整张脸都涨红了。
　　匆忙按了删除。
　　她为什么……
　　要画他，莫名其妙。
　　昨天回来以后，蒋方年给她发了时间和地址。
　　在电影院。
　　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电影吗？
　　苏荷在手机上翻了翻，都是动作片和悬疑片。
　　她看了就想睡觉的类型。
　　她也没多想，换了身衣服就下楼了。
　　刘妈和奶奶坐在客厅里织毛衣，苏荷围上围巾，把下巴挡住。
　　如果让奶奶知道她的下巴肿了，估计又得担心地整宿整宿的睡不着了。
　　“奶奶，刘妈，我今天可能会晚点回来，晚饭就不用等我了。”
　　刘妈放下手中织了一半的毛衣站起身：“今天这么冷，你要去哪啊，小心感冒。”
　　苏荷笑了笑：“和朋友约好了，我会注意的。”
　　雪下的不大，苏荷就没撑伞，拦了一辆的士过去。
　　电影院离她家近，很快就到了。
　　她刚过去，就看到坐在大厅里翻看杂志的蒋方年，他面前放了一杯温水，只剩一点了，想来他来了又一会了。
　　他不知道在看什么，眉头轻轻的皱着。
　　周围不时有女生偷偷转过头来看他。
　　又快速的转回去。
　　脸上挂着青涩的微笑。
　　应该是附近高中的。
　　苏荷总觉得这一幕很熟悉，就好像在梦里重温过了很多遍一样。
　　头有点疼，脸上开始冒冷汗，双腿也在哆嗦，几乎站不稳了。
　　工作人员关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姐，你没事吧？”
　　蒋方听到声音抬头，神色微变，他放下书起身。
　　“怎么了，不舒服吗？”
　　苏荷摇了摇头。
　　头疼，站不稳。
　　她也说不出具体是哪里不舒服。
　　蒋方年眉间褶皱逐渐加深，索性直接将她抱了起来，问旁边的工作人员：“休息室在哪？”
　　工作人员愣了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带他过去。
　　蒋方年把苏荷放到床上，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很难受吗？”
　　苏荷一直在冒冷汗，蒋方年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她紧咬下唇，摇了摇头：“还好，医生说这是正常的。”
　　“疼成这样还正常？”
　　苏荷点点头：“其实也没多疼，只是我身体比较不好，容易冒冷汗。”
　　她说的是实话。
　　她是早产儿，本来小的时候医生说是留不住的，结果她还是活下来了。
　　只不过从小到大她的身体就不是很好。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苏荷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把什么都告诉他。
　　她不清楚这是怎样的一种心理，可能是信任吧。
　　就连她自己也没察觉，自己对蒋方年的感觉，已经在潜移默化中发生着改变。
　　“其实我小的时候很自卑的。”
　　“我一点也不坦荡，什么话都喜欢放在心里，十几分的试卷我会藏起来，每次学校组织的户外活动我也会找借口拒绝。”
　　“我甚至说话都不敢太大声，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小。”
　　她是真的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卑微。
　　一点也不优秀。
　　蒋方年给她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先把水喝了。”
　　苏荷欲言又止：“你不觉得……”
　　蒋方年疑惑：“觉得什么？”
　　她低头看着外套上的牛角扣：“不觉得这样的我很……很不好吗。”
　　最后那四个字说的很轻，气音一般。
　　毫无底气。
　　似乎怕他听到，又怕他真的会点头。
　　“你知道月亮为什么会成为月亮吗？”
　　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把苏荷给问懵了。
　　她讷讷的抬头：“为……为什么？”
　　刚才还苍白无血色的脸这会已经恢复红润了。
　　蒋方年突然很想捏一捏。
　　她带点婴儿肥，脸软软的，一定很好捏。
　　……
　　蒋方年深呼了一口气，努力控制住了自己这个想法，和蠢蠢欲动的左手。
　　眉眼垂着，语气更柔：“月亮之所以是月亮，因为它既不是太阳也不是星星，你是一个人，你有自己的脾气，有自己的弱点，有自己不愿让人知道的地方，这都是正常的，前提是，你是苏荷。”
　　是蒋方年喜欢的苏荷。
　　喜欢了很多年的苏荷。
　　所以那些被她视为不堪的缺点在他眼里全都可爱的不行。
　　苏荷吸了吸鼻子，不知道为什么，被蒋方年这么一哄，她就觉得眼睛酸酸的。
　　她伸手去扯他的衣摆。
　　柔软的马海毛因为她此刻的动作在她掌心蹭来蹭去，有点痒：“不是要看电影的吗？”
　　突然好想撒娇。
　　蒋方年身子一僵，然后笑了。
　　“恩，走吧。”
　　偌大的电影院只有他们两个人，银幕上放的事前不久才下映的电影。
　　那部苏荷好不容易买到票结果因为没时间而把票给蒋方年去看的电影。
　　她有些疑惑：“不是下映了吗？”
　　蒋方年把爆米花递给她：“下映了就不能再放吗？”
　　她还是不解：“为什么下映了还能……”
　　“因为你想看啊。”
　　他说话的声音干净清澈，苏荷觉得自己的心突然跳的很快。
　　她不再说话，抱着爆米花桶安静的坐着。
　　说实话，电影有点无聊。
　　剧情很乱，前言不搭后语，台词几乎全是网上抄来的鸡汤。
　　苏荷看了看旁边昏昏欲睡，却还在硬撑着的蒋方年。
　　……难以想象他当初看这部电影哭出来的样子。
　　看完电影以后，蒋方年带她去了一中。
　　这个时候学校已经放寒假了，除了门卫大爷几乎没人。
　　偌大的学校，看上去空落落的。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你在这里生活了三年，来这里走走应该对你恢复记忆有帮助吧。”
　　蒋方年想过了，就算苏荷真的恢复记忆了，再次像之前那样疏远他，他也觉得无所谓了。
　　丢失的那几年的记忆，是她青春里最美好的时间。
　　她应该记起来的。
　　脚踩下去，积雪发出咯吱的轻响声。
　　“这里是教学楼，旁边是实验楼，还有这里，篮球场。”
　　苏荷点点头，视线落在篮球场上，脚步微滞。
　　球场其实不算大，观众席上的位置也不多。
　　这会覆了一层薄雪，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可苏荷总觉得，她或许曾经站在某个地方，被人群挡着，手里拿着一瓶带着凉意的水，紧张的手都在哆嗦。
　　她努力的回想了一下，自己那瓶水究竟有没有送出去。
　　可什么也想不起来，像是走到了尽头，发现有一块巨石挡着，她想出去，却一直推不动。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
　　“这里，是公布栏。”
　　随着一批又一批学生的毕业，这里的照片早就换成了别人，白榜第一的照片变成了一个留着莫西干头的少年，他看着镜头，下巴微抬，脸上带着轻蔑的神色。
　　苏荷想起齐辽的话，鬼使神差的问蒋方年：“你以前就被贴在这里吧？”
　　他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我也没贴多久。”
　　苏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低沉的嗓音从她身后传来：“呦呦？”
　　苏荷愣怔的转身，顾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西装外套搭在臂间，身上只穿了一件衬衣。
　　这么冷的天，他居然只穿了这么一点。
　　他看了蒋方年一眼，复又将视线移回苏荷身上：“你怎么在这里？”
　　苏荷对上他的视线：“想过来看看。”
　　他低恩一声：“我正好忙完了，走吧，送你回去。”
　　蒋方年一侧嘴角微挑：“可是她还想和我多逛会。”
　　顾凌的手紧拽着外套，眼神比这冬日还要冷。
　　苏荷怕他们起争执，连忙拉着蒋方年往一旁走，和顾凌说道：“我刚想起来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蒋方年看了眼被她牵着的手，眼角微弯，任凭她牵着自己。
　　“为什么要走？”
　　苏荷有些为难，顾凌毕竟和她一起长大，虽然她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可到底两家人的父母是朋友。
　　蒋方年的脾气又……
　　总之她当时就是下意识的不想让他们两个碰到一起。
　　“你和那个顾什么的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看起来像认识很久，可是顾凌看上去好像比她大不少。
　　“他爸是我爸的朋友，我们以前住在一起小区。”
　　片刻，她又补了一句，“他虽然有的时候怪怪的，其实人不坏的。”
　　蒋方年微挑了眉：“青梅竹马？”
　　苏荷想了想：“总觉得这个词用在我们身上有点怪怪的。”
　　蒋方年点头，没有再说话。
　　苏荷不太会看人脸色，却也觉得蒋方年情绪有些不太对。
　　“你怎么了吗？”
　　“没事啊。”
　　“是吗？”苏荷不信。
　　蒋方年笑着点了点头：“是的。”
　　虽然这么说，可是他走路的速度却比刚才快了不少。
　　苏荷腿比他的短。
　　他走一步她通常得迈两步，实在累的不行了，她伸手拍了他一下：“蒋方年。”
　　你等等我。
　　后面四个字还没说出口，蒋方年一脸委屈的转身。
　　“你打我？”
　　声音还有点抖。
　　苏荷一愣。
　　她真的只是很轻的碰了他一下而已。
　　这种突如其来的罪恶感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五章 
　　苏荷想和他解释的，可是他不听，一直低着头往前走。
　　他个子高，真有心走苏荷肯定追不上，不过他像是故意一样，总是把步伐放慢到苏荷正好可以追上的速度。
　　苏荷走过去：“我没想要打你的。”
　　蒋方年也不说话。
　　“我就是想让你等等我。”
　　还是不说话。
　　“你生气了吗？”
　　依旧不说话。
　　苏荷的小脾气也上来了。
　　嘀咕了一声：“小心眼。”
　　脚步瞬停。
　　“我听到了。”
　　声音又沉又闷，赌气一样。
　　……
　　苏荷小声道：“我也没说错啊。”
　　蒋方年看着她：“这位小姐姐。”
　　苏荷抬头，有些懵，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喊自己。
　　“尊老爱幼听说过吗？”
　　苏荷突然想起来了蒋方年之前喝醉酒说的话，脸顿时红了。
　　“听……听说过。”
　　他上身微倾，凑近了她，唇角上扬，那双好看的眼里盛满了笑意：“听说过啊。”
　　他尾音拖的很长，笑容狡黠，却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苏荷脸更红了。
　　莫……莫名其妙。
　　学校附近有很多小吃店。
　　他们去了一家卖小馄饨的。
　　正好苏荷也有点饿了，就没说什么。
　　他把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她。
　　老板是个面相和蔼的中年男人，看到蒋方年了，面露喜色，“哟，回来参观母校啊。”
　　“恩。”
　　蒋方年抽了几张纸巾出来，把苏荷面前的桌子给擦干净。
　　她爱干净，他知道。
　　老板的视线移到苏荷身上，笑意更浓：“行啊你小子，可算把人给追到了。”
　　苏荷一愣，有些懵：“什么？”
　　蒋方年急忙摆手：“没有的事，你快去忙你的吧，两碗馄饨，一碗不要葱。”
　　苏荷也小声的补了一句：“我的也不要葱。”
　　“就是给你点的。”
　　苏荷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吃葱的？”
　　她好像从来没说过啊。
　　蒋方年一顿：“猜的。”
　　“猜的？”
　　正好馄饨上来了，老板把碗放到苏荷面前：“没放葱花的。”
　　他也没立刻走，而是站在旁边又看了一会：“你还别说，这小姑娘真是一点没变，以前我给她送馄饨的时候，她也是这幅表情，懵懵的。”
　　苏荷更不解了，给她送过馄饨？
　　蒋方年神色变的有些慌乱：“有客人来了，你老站这里干嘛。”
　　苏荷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却也没继续问了。
　　她的好奇心不强。
　　别人不愿意说的，她也不强求。
　　低头小口的吃着馄饨，有点烫，她轻轻吹了一下。
　　抬头时，正好对上蒋方年的视线。
　　他快速的低下头，大口吃着馄饨，似乎为了掩饰慌乱。
　　可馄饨太烫，他一口全吞下去，眉头紧皱。
　　好熟悉。
　　苏荷握着筷子，将整个店面看了一遍。
　　从她踏进这家馄饨店的时候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看到蒋方年偷看她又急忙低下头的样子，也觉得很熟悉。
　　馄饨的味道也很熟悉。
　　“我以前是不是来过这里啊？”
　　她轻声问蒋方年。
　　蒋方年动作一顿：“应……应该来过吧，这家店的生意挺好的。”
　　苏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专心吃着馄饨，没有再说话。
　　走之前，店老板叫住苏荷：“以后记得常来啊，我多给你放几个香菇肉陷的。”
　　苏荷笑了笑：“谢谢。”
　　不管是馄饨还是饺子，她最喜欢的都是香菇肉陷。
　　-
　　春节那天，整个A城都陷入了一阵过节的喜悦当中。
　　苏荷踩着梯子把春联贴上，奶奶不放心，在下面扶着梯子，一直让她慢点，别摔着了。
　　“知道了奶奶。”
　　她费力的把横幅也给贴上。
　　工厂最近出了点事，苏粤已经忙了好几天了。
　　就连大年三十也在外面忙活。
　　苏荷下了楼梯，搓着手哈气，往里面走。
　　苏微端着刚煮好的饺子出来：“先吃一点。”
　　苏荷拿着筷子夹一个，蘸醋以后咬了一口：“很好吃。”
　　苏微颇为得意：“你姑姑的手艺还不错吧。”
　　苏荷将最后那半个也一起塞进了嘴里，满足的点了点头：“不错不错。”
　　刘妈回老家和家人团聚去了，苏粤下午吃团圆饭才能回来，家里现在只有苏荷和苏微，还有奶奶三个人。
　　不过也不冷清了。
　　奶奶年纪大了，几次想进来帮忙都被苏微强行“赶出去”了。
　　“您好好坐着就是了嘛，我的手艺可是你孙女亲自盖章认证的，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把手里刚炸好的肉丸递到她嘴边，“尝尝。”
　　奶奶咬了一口：“勉强合格吧。”
　　眼里却盛满了笑意。
　　苏微嗤了一声：“打分还挺严。”
　　话说完，她系上围裙进了厨房，苏荷在煎鱼。
　　动作比她熟练一百倍。
　　苏微站在旁边看了一会。
　　当年她哥生意失败，嫂子留下一张离婚证就走了。
　　这么多年，一次也没回来过。
　　苏微在美国待了这么多年，和她偶遇过几次。
　　已经结婚了，生了两个小混血。
　　生活美满。
　　苏荷从小就懂事，再苦再累她都没有一句怨言。
　　她爸当年为了生意东奔西走，她每天早上六点起床，自己做好早饭，顺便放一份在锅里热着留给她爸。
　　那个时候她应该也才五年级吧。
　　她太懂事了，摔倒了也是偷偷躲起来哭。
　　所以周围的人似乎忘记了她也只是个小姑娘。
　　只是会在偶然提起她的时候夸一句，好孩子，很懂事。
　　可对于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来说，懂事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低头时，长发垂落下来有些碍眼，苏微过去给她扎了个马尾。
　　“这么多年，恨过你妈妈吗？”
　　给鱼翻面的手一顿，她摇头：“我也不知道，应该会有一点恨吧。”
　　恨她这么多年连一个电话都不给她打。
　　恨她居然不肯回来看自己一眼。
　　苏荷自己快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
　　苏微轻叹一声：“你妈妈她从小就被你外公外婆宠坏了，和你爸在一起的那年，她还在读书，上大二。”
　　“没有任何措施下，她怀上了你，我那段时间在意大利，接到电话赶回来，她已经七个月了，挺着大肚子举行了婚礼。”
　　“她从小就被浸泡在蜜罐中长大，所以一丁点苦也吃不了。”
　　苏荷低头：“我知道的。”
　　对于她来说，自己只是个意外。
　　-
　　压抑的情绪并没有滞留多久，苏微是个很会活跃气氛的人。
　　不过怎么说，那也只是个小插曲而已。
　　苏粤回来以后，苏荷把菜端出来。
　　摆了满满一桌。
　　苏荷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又拍了张合影。
　　她编辑了一条朋友圈。
　　【苏荷：新年快乐呀大家，除了肉丸都是我做的哟 (/^▽^)/ ！】
　　配图是刚刚拍的两张照片。
　　吃完饭以后，奶奶和苏粤还有苏微一人给了她一个大红包。
　　她收拾好碗筷以后上楼，刚回房就接到了迟缘打过来的诉苦电话。
　　“你知道我爸刚刚说什么了吗？”
　　“让你相亲？”
　　迟缘震惊：“你怎么知道的？”
　　……你爸现在和你说的十句话里就有八句话是让你相亲。
　　苏荷摸了摸鼻子：“我猜的。”
　　迟缘欲哭无泪：“你是不知道，那一大桌子的人都在给我做思想工作，什么结婚早点好，再迟两年就是晚孕，烦死了。”
　　苏荷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安静的当她的倾听者。
　　迟缘突然问她：“你呢？”
　　苏荷有些懵：“我什么？”
　　“你家里人有催你相亲吗？”
　　“没有啊，我爸现在工作忙，根本没空去操这些心。
　　迟缘长叹一声：“羡慕啊！”
　　苏微在楼下喊她：“呦呦。”
　　苏荷一边应道一边和迟缘说：“我姑姑喊我，先不说了，待会我再给你打电话。”
　　话说完，她穿上拖鞋下楼。
　　苏微在穿外套，看到她了，催促道：“快去换衣服，我们出去看烟火。”
　　“烟火？”
　　她差点忘了，今天河滩有烟火晚会：“好。”
　　-
　　河滩人很多，苏荷胆子小，不敢放大的，就买了点小呲花。
　　点燃以后，她拍了张照片。
　　刚准备去发朋友圈，发现她刚才发的那条下面多了几条评论。
　　几乎都是祝她新年快乐的，她哈了口气暖手，然后一一回复。
　　一直滑到最下面的那条，她的手停住了。
　　【蒋方年：这么厉害啊。】
　　她脸有点红。
　　不知道是不是被冷风给吹的。
　　她按了返回，点开他的对话栏，将刚刚拍的烟火照片发给他。
　　【苏荷：好看吗？】
　　过了很久那边才有回复。
　　【蒋方年：好看。】
　　苏荷嘴角动了动，然后往上扬起一个弧度。
　　温柔的，像是倒映着烟花的海水，微风吹过，牵起无数涟漪。
　　她抬了手指，犹豫片刻，指尖轻触着屏幕。
　　【苏荷：新年快乐呀。】
　　又是很久。
　　【蒋方年：新年快乐。】
　　走廊灯光有些惨白，蒋方年坐在急症室外的椅子上，头低着。
　　手机屏幕里的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像是劈开寒冬的唯一一抹温暖。
　　他看着那张合影，手指往外，放大了照片。
　　苏荷站在最旁边，笑容灿烂，眼睛弯成了月牙。
　　他直起上身，背靠着墙，眼睛有点红。
　　护士从里面出来，语气匆忙的问道：“谁是楚静的家属？”
　　蒋方年连忙起身过去：“我是。”


第三十六章 
　　护士看着他：“这是病危通知书，麻烦在下面签个字，病人现在的情绪很不容乐观。”
　　蒋方年僵在原地，好久才在护士的催促上握着笔。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签完字的，只是手一直在抖。
　　往日清隽有力的字迹这会也凌乱的他自己都认不出。
　　像是有什么突然破碎了。
　　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他靠着墙，无力的蹲下。
　　今天的医院有点冷，他握拳抵住唇，紧咬牙关，忍的青筋都出来了。
　　手机在旁边震了一下。
　　他迟疑片刻，解锁点开。
　　是苏荷发的群发短信。
　　【苏荷：新的一年里，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胜意。】
　　他颤抖着手指回了一句谢谢。
　　抬手碰了一下，脸上湿热一片。
　　像是最后一根弦终于断掉了。
　　在那个夜晚，彻底断了。
　　-
　　看完烟火以后，苏荷回家又煮了点夜宵。
　　苏微尝了一口直竖大拇指：“这要是谁娶了你，那真是拯救了银河系。”
　　苏荷在厨房里收拾，听到她的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是煮碗面条而已，哪这么夸张。”
　　她洗干净手出去，苏微正好在看春晚，不时拉着苏荷点评一下这个谁唱歌不好听，哪个小品不好笑。
　　苏荷听的不是很认真。
　　她频频出神看手机，除了那个谢谢，蒋方年一句话也没多说。
　　有点反常。
　　她总觉得心里莫名的不安。
　　想了想，她还是拿起手机：“姑姑，我出去打个电话。”
　　苏微心比眼睛还清明：“哟，我们呦呦终于春心动了啊。”
　　她红着脸反驳：“你别乱说。”
　　阳台风有点大，在里面打的话她又怕苏微听到。
　　哈了口气暖手，她拨通了蒋方年的电话。
　　过了很久才接通。
　　那边很安静，和她这里不同，有烟花在天上炸开的声音，还有隔壁小孩嬉闹的笑声，以及客厅里面不时传来春晚主持人说话的声音。
　　她像是在充满了烟火气的人间。
　　而蒋方年，则像是被单独划开了一样。
　　这喜庆的日子里，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有气无力，甚至还在颤抖。
　　苏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她轻声喊他：“蒋方年，你没事吧？”
　　那边半晌没动静，安静的像是睡着了一样。
　　末几，有脚步声传来，清晰又急促，随着开门声的响起，又彻底消失不见。
　　他终于开了口：“我没事。”
　　声音却异常沙哑，像是许久没有碰过水一样。
　　苏荷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你现在在哪里？”
　　他轻笑出声：“还能在哪，当然是在家啊，你看春晚了吗？”
　　苏荷握着手机探头往客厅里看了一眼，刚刚还在吐槽小品一点也不好笑的苏微这会抱着抱枕笑的喘不过气。
　　“看了，你呢，你看了吗？”
　　“恩，我也看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和平常的很不一样，像是被水打湿的纸巾，温柔却很脆弱。
　　仿佛用手轻轻一戳就能戳出个大洞来。
　　苏荷不放心，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没事吗？”
　　他又笑了，话里透着无奈：“有事。”
　　苏荷心里一惊：“什么事？”
　　“有点想你。”笑声更浓，“想看看新的一年里小荷花有没有长高一点。”
　　苏荷红了脸，缓缓蹲下身，手把着阳台护栏轻声嘀咕着：“我又不算矮。”
　　“是是是，只比我矮一点。”
　　苏荷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话变的这么多，东扯西拉的和他说了很多。
　　今天去河滩放了烟花，怎么去的，穿的什么衣服，那里人多不多，她放的是什么。
　　“我还拍了很多张照片，待会发给你看。”
　　“好。”
　　“刚刚煮了一碗海鲜面，我姑姑夸我了。”
　　“是吗。”
　　“本来今天是想早点睡的，可是突然想起我还有一张商稿没画完，唉，以后还是不接商稿了，一直要修改。”
　　“那就不接。”
　　“对了，赵毅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
　　“也是，今天这个日子他应该是在家里陪家人。”
　　那边没说话。
　　里面传来苏微的叫喊声：“呦呦，外面冷，你小心点，别感冒了。”
　　她捂着手机应了一声：“知道了，我马上进去。”
　　可是捂得不是很及时。
　　电话那边的蒋方年还是听到了。
　　“你进去吧，早点休息。”
　　苏荷点头：“那我挂了，晚安。”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挂断键，迟迟按不下去。
　　颤抖的左手似乎在无声的告诉她，自己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反常，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多话。
　　因为不安。
　　她迟迟不挂，那边也一直保持着通话的状态，似乎在等她先挂。
　　她将手机重新贴放在耳边，轻声开口：“年年，你再陪我说会话好不好。”
　　手机一直没有拿开，蒋方年安静的感受着那边的声音。
　　像是风声，又像是她的呼吸声。
　　有的时候他真的觉得很好奇。
　　怎么会有人这么可爱。
　　手小小的，脚也小小的，就连呼吸声也那么小。
　　外面热闹异常，可像是有一条无形的线把他和那个热闹的世界给划分开来。
　　幽冷而安静的长廊，大概就是他的大年夜了。
　　他突然很害怕她挂电话，可是又害怕她继续说下去。
　　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孬成这狗样。
　　可当她轻轻软软的声音，用带着祈求的语气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
　　将头埋进膝盖里，眼泪无声的往下流。
　　肩膀不住的颤抖着。
　　他就是个怂逼，怂的不行。
　　想说的话从来说不出口。
　　喜欢说不出口，甚至连一句别挂也说不出口。
　　苏荷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说着说着突然觉得很累了，她的头控制不住的往下靠，眼皮也越来越重。
　　醒过来的时候，手机已经关机了。
　　春节过后就开始忙着四处走亲戚了。
　　到了苏荷这个年纪，拜完年以后就是例行的被问到有没有男朋友这种话题。
　　她长的好看，性格又好，那些三大姑八大姨都愿意给她说媒。
　　苏荷只好尴尬的婉拒。
　　自从大年夜那个电话以后，蒋方年就像是失联了一样，好长时间都没有他的消息。
　　苏荷给赵毅打了个电话，问他蒋方年的情况，那边也吞吞吐吐不肯说。
　　彼时苏荷被苏微拉到顾凌家做客。
　　她其实不是很愿意，害怕看到顾凌是最重要的一点。
　　书房内，顾凌刚整理好下次开庭要用到的案件，何程程在旁边跺脚埋怨：“反正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苏荷是我表嫂的！”
　　顾凌合上笔盖：“那正好，我们明天去做个证明，断绝表亲关系，你以后别来我家玩了。”
　　何程程气的面部扭曲：“顾凌你乌龟王八蛋！”
　　吃饭的时候，苏荷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夹了块蒜就往嘴里放。
　　顾凌拍了她的后脑勺一下，力道不大，很轻：“在想什么？”
　　连平时最讨厌的蒜都肯吃了。
　　苏荷下意识的去摸被打过的地方，有些不满：“你打我干嘛！”
　　顾凌继续吃饭，动作慢条斯理：“看你魂不守舍的，想打醒你。”
　　苏荷用筷子戳了戳面前的米饭，犹豫很久，还是开口问他：“如果一个人突然变的怪怪的，就是和平时的性格完全相反，这是因为什么？”
　　顾凌学过心理学，在这方面懂的肯定比她多。
　　“一是吃饱了撑了，二是发生了什么让他难以接受的事。”
　　苏荷皱眉：“难以接受的事？”
　　顾凌点头：“就像我刚出国留学那段时间，水土不服加上相思成疾，想给你打电话寻求安慰，结果你每次都用一个忙字打发过去，还好我心理强大，不然早崩溃了。”
　　苏荷显然并没有听，她看着面前那碗被戳的稀烂的米饭，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认真。
　　-
　　吃完饭后，苏微想留下来再坐会。
　　再过不久她就要回美国了，所以想趁还有时间多和老朋友叙叙旧。
　　苏荷看着手机：“姑姑，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顾叔叔再见。”
　　话说完，她背上包往外走。
　　这条道有点长，外来车辆是不能进来的，苏荷只能走出去打车。
　　黑色的奥迪在她旁边按了按喇叭，顾凌摇下车窗：“上来吧，我送你。”
　　“不用了。”
　　他态度有些强硬：“上来，我知道你要去找谁。”
　　知道？那就更不能上了。
　　万一他们打起来了怎么办。
　　毕竟蒋方年的脾气……好像不是很好，而且顾凌说话又有些阴阳怪气，很容易就触怒他。
　　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苏荷，我三十了。”
　　苏荷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个。
　　顾凌抬头，眉头极轻的皱着：“我不是小孩子了，喜欢的东西我也不是非要不可。”
　　坚持了十几年，就在刚才他突然意识到，苏荷真的不喜欢他。
　　哪怕是一丁点。
　　他三十岁，没有谈过任何恋爱。
　　因为在等他的“童养媳”长大。
　　即使她之前一再的拒绝自己，可顾凌总觉得，她怎么可能不喜欢自己。
　　他们一起长大，从小斯文的他第一次打架就是为了她，在一起也是理所当然。
　　可是刚才他突然发现，没有什么会是理所当然的。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检察官，看穿了那么多犯人的心理。
　　可唯独看不穿苏荷的。
　　或许他早就看穿了，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那个弱小的，被欺负了也只是拼命忍着的苏荷终于长大了。
　　苏荷犹豫再三，还是上了车：“谢谢。”
　　“不用。”
　　顾凌踩下油门。
　　苏荷让他把车停在路口，下车以后又和他说了一声谢谢。
　　顾凌坐在车内，看着背影匆忙往里面走的苏荷。
　　一次也没回头。
　　他的眸色逐渐变的暗沉。
　　片刻，手机响了。
　　他垂眼，按下车载显示器的接通键。
　　他妈的声音有点大：“顾凌，这个年过了你可就三十了，如果再不给我找个女朋友回来，我明天就把你送到寺庙当和尚！”
　　苏荷在前面某个拐角转了弯，顾凌收回视线，头埋在方向盘上。
　　轻声笑道：“那您能给我找个离检察院近点的吗，最好能带发修行和允许吃肉的。”


第三十七章 
　　苏荷按了很长时间的门铃都没人应。
　　蒋方年家门口还竖着一个大铁门，庄冷严肃，像是守卫领土的勇士一样。
　　苏荷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
　　“应该是在家啊。”
　　她皱着眉往后退一步，踮脚往里喊道，“蒋方年。”
　　还是没人理，她又放开嗓子喊了一声：“蒋方年。”
　　左邻右舍的狗听到她的叫声纷纷跟着附和起来。
　　狗吠声一声盖过一声。
　　她有些害怕的往铁门里缩了缩。
　　因为小的时候被狗咬过，所以她现在都还有点心理阴影，看到狗就怕。
　　不知道谁家的铁门没关，那只杜宾犬跑了出来，脖子上还栓着不知道咋开了的狗绳。
　　吐着舌头看着苏荷。
　　要不是个子不够高，她早就吓的直接从铁门外面翻下去了。
　　苏荷哆哆嗦嗦的往后退，学着平时奶奶招呼狗往回走的声音喊它。
　　声音越喊越小，最后甚至还带着哭腔。
　　杜宾犬非但没走，反倒还摇着尾巴朝她走过来。
　　苏荷怕的神智恍惚，想从铁门缝隙之间钻过去。
　　结果……
　　头卡住了。
　　许是终于听到动静了，里面的门被打开，男人穿着浅灰色的连帽卫衣，眼睛都还没睁太开，带着惺忪的睡意，额前还有一缕头发翘着。
　　“大清早的吵什么吵啊，隔壁你家狗能不能拴——”
　　看清楚面前的景象后，他的声音顿时像滑坡一样，一下子小了好几个度。
　　“——好点。”
　　苏荷脸上还挂着泪水，紧咬着下唇，似乎想要忍着。
　　她的头卡在铁门上，狼狈的不行。
　　蒋方年急忙跑过去：“怎么卡进去了？”
　　苏荷又丢脸又害怕又憋屈，低着头不说话。
　　她的头卡在上面，蒋方年也不敢开门，只能从上面翻过去。
　　他腿长，很轻易的就翻过去了。
　　紧拧着眉毛去碰她的脖子：“疼不疼？”
　　因为刚才的剧烈挣扎都卡出了几道红印子。
　　苏荷说话的声音都还在抖，也顾不上疼不疼：“你可不可以……先让它站远一点。”
　　蒋方年轻声安抚她：“好，你先别动啊。”
　　他摸了摸杜宾的下巴：“你看你把我家小荷花吓成什么样了，快进去。”
　　杜宾犬无辜的摇了摇尾巴，听话的衔着自己的遛狗绳，进了屋。
　　“它回去了，你别怕。”
　　苏荷抽抽搭搭的点了点头。
　　她手扶着栏杆，想把头给□□，结果实在疼的不行。
　　稍微动一下都不行。
　　眼睛一圈都是红的，眼泪蓄在里面，要掉不掉的。
　　蒋方年急了：“你先别动，这东西有点锋利。”
　　他左右看了看，实在没找到可以用的东西，索性把自己身上唯一的一件卫衣给脱了。
　　“疼的话和我说。”
　　他小心翼翼的把卫衣下摆垫在她的脖子两边，“稍微偏一下。”
　　衣服上面还带着蒋方年的体温，有一股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是青柠味的。
　　莫名的，她突然觉得不那么害怕了。
　　像是有什么堆积在胸口，一下子填补满了那里的空缺。
　　她听话的把头往一旁偏。
　　“慢慢的啊。”
　　蒋方年不由自主的放慢了呼吸，“不会疼的，你别害怕。”
　　苏荷其实早就不害怕了。
　　可能是从看到蒋方年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害怕了。
　　后者虽然嘴上这么安慰她，可是手却有些颤抖。
　　苏荷的皮肤嫩，这要是轻轻划一个口子出来，得疼多久啊。
　　他放轻了动作。
　　苏荷觉得脖子一松，终于出来了。
　　“呼～”
　　她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可算出来了。
　　就是脖子有点疼，火辣辣的感觉，麻麻的。
　　蒋方年皱着眉看过去：“流血了。”
　　“没事。”苏荷从包里拿出创可贴和纸巾，“我擦一下就可以了。”
　　她话音刚落，蒋方年就牵着她的手往里面走：“这还叫没事？”
　　他让苏荷在客厅里坐着，他上楼没一会就提了个医药箱下来。
　　从里面拿出一瓶消□□水，用棉签沾了一点：“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啊。”
　　苏荷点头。
　　蒋方年似乎还是不放心，他伸出左胳膊：“疼的话就咬我。”
　　苏荷有些无奈：“我咬你干嘛？”
　　“这样我才知道你有多疼，才能更好的控制力道啊。”
　　……
　　苏荷被他的歪理哽住：“没事，疼的话我会说的。”
　　如此，蒋方年才不情不愿的放下手。
　　伤口在脖子，他靠的近，呼吸喷洒在她的锁骨附近。
　　热热的。
　　有点痒。
　　苏荷这才注意到，蒋方年的上身还是裸着的，肩线平整的往下延伸，流畅好看，
　　比她的好像宽很多。
　　苏荷看他额角青筋都出来了，有些担忧的问他：“你哪里不舒服吗？”
　　蒋方年已经上好药了，他着急忙慌的把东西收好，因为太过慌乱的缘故，医药箱不甚被他撞翻，里面的东西七零八落掉了一地。
　　苏荷想要过去捡，靠近的那一刻裸/露在外的手腕因为距离原因从蒋方年的胳膊上擦过。
　　他像是被电到了一样，整个人受到惊吓般的弹开。
　　“我……我上楼穿件衣服。”
　　他红着一张脸往楼上走。手紧紧的按压着虎口，企图用疼痛来缓解欲望。
　　他刚才给苏荷擦药的时候居然硬了。
　　太可耻了。
　　苏荷并没有注意到异样，低身把地上的药品都捡起来，按照分类放进去。
　　看蒋方年刚才的样子，应该是没什么事了。
　　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来了。
　　过了很久他才从楼上下来。
　　应该还专门洗了个澡，脖子上搭了块干毛巾，头发往下滴着水，边走边擦。
　　看到苏荷了，他神情有些不自在，视线左右闪躲着。
　　就是不敢和她的对上。
　　苏荷疑惑：“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没……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蒋方年梗着脖子和她对视，脸涨的通红：“我这不是看了吗。”
　　苏荷有点想笑：“你脸红个什么啊。”
　　蒋方年有些心虚，总不能说自己刚刚想着她……做了那啥吗。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年轻人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有欲望是正常的，更何况他这个年纪正好血气旺盛，这是正常的！
　　越是这么想他就越没底气。
　　苏荷没注意到他内心的纠结，把医药箱递给他：“想不到你家里还有准备这个啊。”
　　蒋方年小声嘀咕了一句：“在你心里我得糙成啥样了。”
　　他把东西放好以后，又给苏荷温了一杯牛奶。
　　“你今天怎么会来找我？”
　　苏荷握着杯子：“一直联系不到你，有点担心。”
　　蒋方年看着她，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神色微变：“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只是那段时间情绪有些低落，不想因为我的负面情绪影响到你。”
　　苏荷正色：“年年，我们是朋友，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的，我会尽我所能的替你分担。”
　　一阵风吹过，苏荷打了个喷嚏。
　　……
　　蒋方年过去把门关上，又拿了张毯子给她裹上，话里带着无奈：“替我分担之前先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吧。”
　　想到刚才那一幕，苏荷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丢脸以后的义正言辞。
　　她怎么就这么好意思啊。
　　不知不觉中，下巴微压，头都快埋进膝盖了。
　　蒋方年伸手扶住她持续往下的额头：“怎么，还想和大地母亲来个亲密的接触？”
　　被他这一调侃，苏荷脸更红了：“你别笑我。”
　　蒋方年忍着笑意：“我没笑。”
　　她抬头，看到后者紧抿着唇，眼里盛满了笑意。
　　她把脸埋进薄毯里，小声道：“还说没笑。”
　　耳根到脖颈都是红的。
　　“我真没笑，你快出来，别把自己闷坏了。”
　　苏荷没动。
　　身旁突然没了动静，下一秒，她的耳垂被人轻轻捏着。
　　“耳朵都红了呀。”
　　话尾上挑，心情似乎很愉悦。
　　……
　　好烦啊！
　　苏荷坐起身，刚才蒋方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过来了，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
　　好不容易才把这件事给绕过去。
　　牛奶凉了，蒋方年又去给她倒了一杯：“我奶奶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大年三十前一天我爸妈去了姥姥家，家里的医生也都回去了，就一天的时间，我奶奶在没人照看的情况下意识恍惚的从楼上跳了下去。”
　　“医院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书，好不容易把人给救过来了。”
　　“我那段时间一直陪在奶奶的身边，直到最近她有好转了我才敢回来。”
　　他低着头，可能回想起那一幕还是有些后怕。
　　无助，又无能为力。
　　苏荷不能理解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但她能体会到那种痛苦，担心至亲之人离开自己的心情，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
　　她的手小，两只合握才能完整的包裹住他的一只手。
　　“没事的，奶奶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轻轻软软的声音，抚平了他所有的烦郁。
　　他抬了眼睫，看着她。
　　距离太近，他甚至能从她的眼中看见自己的模样。
　　愣怔中还带着一丝忍耐。
　　忍耐着不去亲她，忍耐着不去抱她。
　　----------------------
　　门铃被人按响，对视就这么中断。
　　蒋方年面露不悦的起身去开门，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手上握着遛狗绳，身后那只杜宾犬乖乖的站着。
　　苏荷下意识的往蒋方年身后挪。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害怕，蒋方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别怕。”
　　杜宾的主人越过蒋方年看着苏荷：“哈利刚刚吓着你了吧，对不起啊，我本来打算带他出去逛会的，结果忘了有东西没拿，上楼的时候他自己跑出去了。”
　　苏荷摇了摇头：“没事的。”
　　杜宾犬的主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他将遛狗绳往前扯了扯：“还不快和姐姐道歉。”
　　杜宾犬对着苏荷汪汪两声。
　　声音有点大……
　　苏荷紧紧攥着蒋方年的衣服。
　　蒋方年低声安慰她：“没事没事啊，别怕。”
　　道完歉以后，那人牵着狗出去。
　　蒋方年出去关门。
　　男人面带笑意的看着他，调侃道：“你小子行啊，我说我平时要给你介绍女朋友你怎么不要，原来家里还藏着一个。”
　　蒋方年一脸不耐的把他往外推：“要走就快走，废话怎么这么多。”
　　男人走了两步又停下：“该不会是炮友吧？”
　　……
　　蒋方年脸黑的跟锅底一样：“你再不滚我就用脚踹了。”
　　男人举手求饶：“滚滚滚滚。”
　　他蜷缩着上身：“您看这个姿势行吗？”
　　蒋方年啪的一声关上大铁门，头也没回的进去了。
　　傻缺。


第三十八章 
　　蒋方年进来以后，苏荷问他：“刚才那个人……”
　　“隔壁的，你别搭理他。”他打开冰箱看了一眼，什么吃的都没有，空的跟鬼子扫荡过一样，“你饿不饿，我们出去吃饭吧。”
　　“我不是很饿。”
　　她来之前刚在顾凌家吃过了。
　　“可是我饿。”蒋方年走到苏荷旁边坐下，划重点一般，“很饿。”
　　语气又变回以往那副委屈巴巴的奶狗音了。
　　……苏荷最受不了他用这种语声音和他说话了。
　　总觉得他下一秒就会呜咽出声。
　　“那就去吧。”
　　毫无抵抗力。
　　-------------------
　　他们是步行过去的，因为蒋方年说地方不远，想和她一起走走。
　　这里景色挺好的，因为靠近海边，往后看就是大海，空气中的风都卷着海水的咸腥。
　　他们才刚出去，就碰见了遛狗回来的陈早。
　　他看上去有点狼狈，头发也乱了，此刻正蹲在哈利面前，一脸严肃，似乎在说着什么，距离太远，苏荷没听清内容。
　　哈利一脸委屈，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尾巴又摇起来了。
　　视线就这么对上，苏荷害怕的往蒋方年身后缩了缩，手紧紧的攥着他的袖子。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别怕啊。”
　　然后语调突变，冲陈早喊道：“还不快把你家的狗牵进去！”
　　陈早这才发现他们，牵着哈利走过来：“刚刚带它出去结果它和别的狗打起来了，拉都拉不住。”
　　他歪着头，越过蒋方年看苏荷：“不过我家哈利好像很喜欢你啊。”
　　苏荷一愣：“是……是吗。”
　　“对啊，它轻易不喜欢别人的。”
　　苏荷看了一眼蒋方年：“可是它好像也挺喜欢蒋方年的。”
　　陈早笑了：“它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差点没从三米高的围墙上直接翻过来。”
　　苏荷不解：“为什么啊？”
　　“吓的呗，他刚搬过来那会黑着一张脸，光是看你一眼就能吓够呛。”
　　苏荷忍了忍，没忍住，笑出声来：“是吗。”
　　一旁的蒋方年见这两人隔着自己聊的这么开心，脸色难看的不行。
　　他不爽的看着陈早：“要不我空个地方出来给你们两个单独聊聊？”
　　陈早求之不得：“早想说了，可是又怕挨揍，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啊。”
　　下一秒，蒋方年偏头和苏荷说了一声：“你在这等一下。”
　　他臭着一张脸走过去：“谈谈？”
　　陈早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还是别了吧，我这心里的伤才刚好呢，要是身上再添个伤，老天爷看了都要心疼，到时候天降大雨到A市，淋坏你的小宝贝了怎么办。”
　　蒋方年眉头一皱：“我的小宝贝？”
　　陈早下巴朝苏荷那边一挑：“那个被我家哈利吓的快翻铁门的小宝贝。”
　　……
　　陈早觉得蒋方年应该感谢他和他家哈利。
　　如果没有他们，这个像棉花糖一样的妹子会这么黏他吗？
　　不过他也没想到，那个不可一世的蒋方年居然会喜欢这种软妹子。
　　想当初他刚搬来的时候才大一，眉眼比现在还凌厉，浑身都带着刺，他家哈利从小就爱串门，后来不知道怎么就串到他家去了。
　　然后又一脸委屈的跑回来。
　　像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样。
　　那个时候陈早就怀疑，到底是什么样的女生能降的住蒋方年这个脾气臭的。
　　看来还真是异性相吸。
　　不是同一类型的，往往更容易被吸引。
　　苏荷也没留多久，很快就走了。
　　苏微今天的飞机，她得去机场送她。
　　这一别，又是很久见不到了。
　　苏荷一时难过，没忍住，抱着她在机场哭了起来。
　　苏微安慰她：“姑姑答应你，一有节日就回来看你。”
　　苏荷红着眼睛点了点头：“恩。”
　　苏微看着她，轻叹了一口气，她轻拭过她的额角：“什么时候，我们呦呦才能遇见那个能照顾她一辈子的人啊。”
　　莫名的，她突然想起了蒋方年。
　　他笑起来的样子，他生气的样子，还有他蹲下来柔声哄她的样子。
　　送走苏微以后，苏荷扫了一辆共享单车，暂时还不想那么早回去。
　　整天憋在家里画画画，她自己都觉得快发霉了。
　　骑着骑着，她不知不觉就骑到了一中门口。
　　正好是饭点，对面小吃店熙熙攘攘的站满了学生。
　　苏荷把车停在路口，正好有点饿了。
　　她去的是蒋方年上次带她去的面馆。
　　老板看到她了，不等她开口：“老样子对吧？”
　　苏荷想到她上次来吃过，就点了点头：“谢谢老板。”
　　没一会儿面就上了。
　　他拿了块毛巾擦干手，站在旁边和她说道：“我还记得以前你一放学就来这吃饭，蒋方年那小子就偷偷躲在后面，不爱吃面还非得和你点一样的。”
　　苏荷一怔：“什……什么？”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老板娘在后面喊他：“闲着干什么，快来搭把手。”
　　他回头应了一声：“来了。”
　　又冲苏荷道：“慢点吃啊，不够我再给你添。”
　　苏荷点头道谢，整个人都有些懵。
　　她以前经常来这里吃面？蒋方年偷偷躲在后面？
　　他们以前认识吗？可是为什么蒋方年没有告诉她？
　　一连串的疑惑出现在她的脑子里。
　　那天晚上，她睡的并不好，一直反复回想着老板白天说的那番话。
　　难怪她有的时候会觉得蒋方年很熟悉，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可为什么他要瞒着自己呢。
　　昏昏沉沉之际，她做了一个梦。
　　落日西垂，偌大的校园被昏黄所掩盖，她因为上英语课画画被留堂。
　　抄了五十遍的英语课文。
　　等她出来的时候，学校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
　　只有公告栏那里还站着几个女生，她们鬼鬼祟祟的站在椅子上，手上拿着剪刀，小心翼翼的剪着什么。
　　再后来，似乎有人来了，她们受到惊吓，一窝蜂的往旁边跑。
　　照片像落叶一样，在空中打了个旋，最后落在她的脚边。
　　迟疑片刻，她弯腰捡起。
　　少年的头发剪的很短，直视镜头，满脸桀骜，眉眼到唇角都透着不加掩饰的张狂。
　　身旁的脚步声瞬停，她往上看了一眼。
　　蒋方年身上的校服穿的松松垮垮，拉链只拉了一半，臂弯还抱着一个篮球。
　　他看了看苏荷，又低头看了眼她手上的照片。
　　照片里面那个张狂到不可一世的少年突然涨红了脸。
　　次日上课，苏荷在自己的抽屉里看到了一整张还未剪开的证件照。
　　清一色的，全是他。


第三十九章 
　　记忆就像是刚打开的橘子汽水，细小的气泡争先抢后的从里面涌出来。
　　操场上，她偷偷的站在人群中，握着一瓶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水，踮脚越过前面的脑袋，目光在触及到那个穿着黑色的球衣的少年时，又急忙低下。
　　他真高，笑起来的样子也很好看。
　　像是把阳光全都攒到了眼睛里一样。
　　耳边是学校女生刺耳又激动的叫声：“蒋方年！加油！”
　　他好像进了球，可是她看不见。
　　她站的太后面了，个子也不够高。
　　实在是太累，苏荷抿了抿唇，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然后背着书包离开了。
　　要给他送水的人那么多，根本就轮不到她。
　　-
　　平安夜，她坐在教室背课文，身旁都是嬉笑打闹的同学。
　　他们的热闹与她无关。
　　她安静又内向，话也少，很多时候，甚至没什么存在感。
　　有人被推过来，站在她面前，红着一张脸递出那个苹果。
　　“平安夜快乐。”
　　说完，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将苹果放在她的桌上。
　　平安夜啊。
　　苏荷眨了眨眼，放下笔，将手伸进了抽屉里。
　　这个冬天，气温很低，即使是在有暖气的教室里，指尖的触感还是很凉。
　　她也准备了一个，是她花了很长时间挑选的。
　　要送出去吗？
　　她迟疑。
　　最后一咬牙，还是拿着苹果出去了。
　　她将校服外套里的高领毛衣往上拉，遮挡住下巴，也遮挡住脸上那一抹不太自然的红晕。
　　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一班门口。
　　传说中的重点班并没有老师口中说的那么遵守纪律，他们也吵，也闹。
　　她探头看了一眼。
　　少年的座位没人，下面放了一个篮球，桌肚和桌面都堆满了苹果和卡片。
　　甚至还有各种包装的巧克力。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苹果。
　　在那个夏天，她的喜欢就像是被摇过的可乐，呛人的不敢一口喝下。
　　她太胆小了，甚至连小口抿的勇气都没有。
　　有什么放下了，又有什么释然了。
　　她转身往后走，低着头没看见前面的路。
　　不甚撞到了谁，她急忙道歉。
　　蒋方年挥挥手，脸比她的还要红：“没……没事。”
　　他个子很高，长的也很好看，笑起来，眼睛会微微眯起。
　　喜欢穿黑色的十号球衣。
　　是篮球场上的前锋。
　　全校第一，有他在的地方一定站满了为他加油喝彩的人。
　　而她呢，成绩勉强及格，上课总是神游太虚，不是发呆就是在画画。
　　安静内向，不太敢和别人说话。
　　独来独往。
　　于是一切又回到原点。
　　她将苹果咬了一口，翻开课文准备背英文单词，里面的掉出来一个粉色的信封。
　　她诧异打开。
　　苍劲有力的字迹，一笔一划写着：
　　苏荷，我喜欢你，如果你也喜欢我的话，你就眨一下眼睛。
　　没有署名。
　　她疑惑，左右看了一眼。
　　窗外一闪而过的身影躲开了她的视线。
　　她将信纸放回信封，继续去背英语单词，也没有听到窗外那声几乎狂喜的声音。
　　“她眨了，她眨了，她是喜欢我的！”
　　“你脑子有病吧，你见过谁不眨眼睛的？你干脆直接说你要是喜欢我就呼吸，不喜欢我就憋气自杀得了。”
　　--------
　　兵荒马乱的世界，青春期的暗恋是美好的。
　　闹钟在耳边响了一遍又一遍，苏荷睁开眼睛。
　　窗帘是拉上的，没有一丝光透进来，屋子里黑乎乎的一片。
　　她抬手轻触了一下脸颊。
　　湿润一片。
　　她记起来了。
　　她喜欢的人，原来一直就在她的身边啊。
　　真好。
　　苏荷穿上拖鞋下床，洗漱完以后又穿上衣服，现在才四点，她却没有一点睡意。
　　昨天是为了这个时间起来赶稿，可现在，她强烈的想要做一件事。
　　蒋方年在睡梦中被吵醒，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他烦躁的在床头摸来摸去，眼睛都没睁开。
　　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大清早的有……”
　　最后那个病字在听到苏荷的声音以后默默吞咽下去，语气也一下子柔了好几个度，“……事吗？”
　　电话那边安静很久。
　　而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她终于开了口。
　　“年年，我都想起来了。”
　　蒋方年的呼吸一滞：“想……想起什么了？”
　　“什么都想起来了。”
　　五点了，天色擦黑，星星和月亮也还挂在天上，从他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窗外。
　　握着手机的手轻轻收紧，而后又松开。
　　算了，记起来就记起来吧。
　　这一次，他总算不用继续瞒着她了。
　　他其实在相亲那天就想告诉她了。
　　他喜欢她喜欢了很长时间，打篮球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在观众席上寻找她的身影，中午吃饭会悄悄跟在她身后，她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她被罚留堂，他就点外卖让人给她送进去。
　　害怕她再次被收保护费，每天都看着她进了小区门才离开。
　　赵毅说他的爱太卑微，可是他一直不觉得。
　　他多伟大啊，在几千人的学校里，发现了这么优秀的苏荷，一喜欢就是这么多年。
　　他觉得自己就是千里马的伯乐，只可惜，千里马不知道自己是千里马，而他，也只敢躲在暗处。
　　两个人都安静了很久，仿佛岁月的鸿沟此时就横在他们中间。
　　一晃就是七年。
　　苏荷突然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她说年年，你在听吗？
　　蒋方年勉强扯出一个笑：“我在听。”
　　“”我说我都记起来了，我喜欢年年，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喜欢。”
　　“所以年年。”
　　“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她的声音和往常一样，又轻又软，没有任何重量，风一吹似乎就消失不见了。
　　此时却在他的心里激起了一个巨大的涟漪。
　　“什……什么？”
　　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沉重，害怕这是一个梦。
　　又害怕自己太过于激动，梦醒了，又回到原点。
　　他尽量的放慢呼吸，可是狂跳不止的心跳像是脱离他控制的小人，一直敲打着他的做胸腔。
　　“我说我喜欢年年，喜欢了很多很多很多年，想问年年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要要要要要要要要要要要要要要要要要……！”他一连说了几十个要，生怕她会后悔，随便拿了一件外套就往外走。
　　电话还没挂，苏荷手里拿着压感笔，她小小的庆幸着，自己终于能在最有勇气的年纪再次遇见他。
　　然后说出那句她一直不敢说的话。
　　路灯还开着手边放着一杯刚泡好的咖啡，还冒着热气，她看见有人穿着运动服出来晨跑。
　　再然后，她看见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楼下。
　　他穿的不多，浅灰色的卫衣和黑色的外套，手机贴放在耳边，抬头看着亮着灯的二楼。
　　说话时，嘴边还有哈出来的白气。
　　苏荷起身，有些愣住：“你怎么过来了？”
　　早上的A城冷的刺骨，他的鼻子都冻红了。
　　“怕你反悔。”
　　苏荷压低声音，小声说了一句：“那我要是反悔了怎么办？”
　　“你不可能反悔的。”
　　“为什么这么肯定？”
　　外面风应该很大，她甚至能听到手机听筒里呼啸而过的声音。
　　蒋方年的声音干净清冽，好像不论过了多长时间，他都是苏荷记忆里的那个人群中最耀眼的少年。
　　“因为你舍不得啊，你刚刚那么着急的站起来不就是看我穿的太少怕我冻着吗？”
　　……怎么觉得和她记忆里的不太一样。
　　“你是不是在画画？”
　　苏荷点点头：“明天要交。”
　　“那你画。”他在花坛旁边坐下来，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蜷缩在那，身后像是深蓝色的幕布，缀着几颗零散的星星。
　　硬冷的脸部轮廓都被衬的柔和了许多。
　　苏荷握着压感笔，有些不放心：“你先回去吧，这个点很冷的，别感冒了。”
　　“小荷花，我不冷。”
　　他的声音轻轻柔柔，像是在哄她。
　　“我想多看一会。”
　　她有片刻愣住：“看什么？”
　　“看你啊。”他笑弯了眉眼，“我的女朋友。”


第四十章 
　　苏荷低头去画还剩一半的画稿，蒋方年就坐在外面的花坛旁，抬头看她。
　　时光仿佛恰好。
　　电话还没挂断，轻柔的声音从听筒里倾泻出来：“你能不能把电脑往旁边挪挪。”
　　苏荷一惊：“怎么了吗？”
　　他低笑道：“挡到你的下巴了。”
　　苏荷红着一张脸，把电脑挪了挪：“这样呢？”
　　“恩。”
　　-----------
　　蒋方年在外面坐到天亮，好再他身体好，没感冒。
　　第二天他破天荒的去了学校。
　　楚临看到他了：“哟，蒋大少今天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敲锣打鼓顺便安排几桌满汉全席招待你啊。”
　　蒋方年懒得搭理他：“滚远点。”
　　“怎么着，吃鸡吗？”
　　“不吃。”
　　“那你今天来是干嘛的？”
　　蒋方年挑了挑眉：“有件事要和你们说。”
　　楚临疑惑：“什么事？”
　　宿舍的其他几个人也放下手上的活过来。
　　蒋方年放慢了语调：“哥哥我脱单了。”
　　安静几秒，大家一脸冷漠的哦了一声，然后继续忙活各自的去了。
　　蒋方年有些不爽他们的反应：“哦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意料之中的意思呗，你刚进我们宿舍的那一天我就以为你有女朋友了，谁知道你一直单到了大四，你是不知道，直到你搬出去之前我们每个人睡觉都背靠着墙。”
　　“为什么？”
　　“护菊花呗，谁知道你是不是gay。”
　　蒋方年皱着眉，一脸嫌弃：“平时没事的时候多照照镜子，就算我真是gay也对你们没兴趣。”
　　楚临听到他的话，拿了手边的镜子上下照了照：“挺帅的啊。”
　　话说完，他又凑过去：“是上次哪个妹子不？”
　　蒋方年随手抽了本书出来：“哪个？”
　　“就是那个名字很土的。”
　　听到他的话脸一黑，封面最后的那个铺字被按的变形。
　　“你刚刚说谁的名字土？”
　　楚临抽了自己一巴掌：“呸，我这破嘴，我说的是苏桃，苏桃的名字土。”
　　“不过人这妹子可是天天往我们系跑，一天给我们送好几趟水，就是为了看你在不在。”
　　蒋方年长腿交叠，搁在架子上：“哦。”
　　楚临轻叹：“那么好看一妹子，怎么就看上你了，唉。”
　　他一阵长吁短叹：“我这天天在她面前晃悠，怎么还是没办法让她移情别恋。”
　　蒋方年显然并没有听他说话，低头看着手机。
　　嘴角带着笑。
　　片刻，他把手机屏幕对着楚临：“我眼睛突然看不见了，你帮我看看几点了。”
　　楚临一眼就看到了聊天栏里的那句你吃饭了吗，以及最上面那个备注。
　　——女朋友。
　　他嗤了一声：“你直接瞎了得了。”
　　然后起身走了。
　　蒋方年心情顺畅，跟过去：“你还没告诉我几点了呢。”
　　楚临去了大礼堂，蒋方年似乎很享受这种调戏单身狗的感觉。
　　也一起跟了过去。
　　今天学校有个小比赛，有人坐在舞台角落弹古筝，舞台最中间，少女穿着一身汉服翩翩起舞。
　　人群中不时传来欢呼声。
　　楚临面露喜意：“哟，刚来就赶上了，我这运气还可以啊。”
　　他拍了拍蒋方年的肩膀：“这就是上次追你那苏桃，还可以吧？”
　　苏桃？
　　他们总共也没见过几面，他早忘了她长什么样了。
　　苏荷回了消息。
　　【女朋友：我也吃了，现在在陪我奶奶散步。】
　　【蒋方年：那你晚上有空吗？】
　　【女朋友：晚上啊，应该有，不过我得早点回来。】
　　【蒋方年：那你来我家，我做饭给你吃，然后再送你回去。】
　　【女朋友：你还会做饭啊(⊙o⊙)】
　　【蒋方年：刚学的。】
　　【女朋友：好啊。】
　　蒋方年收了手机准备出去，楚临拉住他：“你去哪？”
　　“这里太闷了。”
　　楚临跟在他身后出去：“你说我要是追苏桃能有几成把握？”
　　蒋方年头也没回：“怎么，看哥哥脱单了，所以觉得寂寞了？”
　　“你还比我小几个月呢，怎么就成我哥了？”
　　篮球场这会都是大一的新生，蒋方年坐在台阶上，看着手机，总共就那么几句话，他非得反复的看来看去。
　　楚临拧开瓶盖，喝了口水：“行了，再看都要看出花来了。”
　　蒋方年看着聊天置顶栏上女朋友三个字，问楚临：“你谈过恋爱吗？”
　　“谈过啊，高中谈过三个，大一谈过一个，大二也谈过一个。”
　　“那你觉得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还能什么感觉，多了个人管着呗，夜晚身边多躺了个人，生理欲望也终于不需要用手解决了。”
　　蒋方年按着自己的胸口，眉头皱了皱：“很奇怪啊。”
　　楚临疑惑：“奇怪什么？”
　　他摇头：“为什么我和你的感觉不一样？”
　　“哪不一样？”
　　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
　　就是莫名的觉得很不真实。
　　喜欢了七年，突然有一天暗恋对象告诉他，她喜欢自己。
　　这种感觉就像是踩在云端一样，他生怕自己哪天会一脚踩空，跌落下来。
　　苏荷收拾好东西出门，工厂的事处理好了，苏粤这几天都住在家里。
　　叮嘱她早点回来以后，就上楼去了。
　　苏荷小心翼翼的穿上鞋子，生怕惊醒了奶奶。
　　她好不容易才睡下，老人家睡眠浅，难睡着又易惊醒。
　　她拦了一辆车过去，蒋方年特地给她配了一把他家的钥匙。
　　虽然他不说，但是苏荷知道，他是希望她能多陪陪他。
　　她开了门进去，屋子里浓烟滚滚，呛人的不行。
　　苏荷一边咳嗽一边小心翼翼的用脚探着路：“年年，你在哪……咳咳。”
　　蒋方年的声音从厨房里面传出来：“你先出去等一下，我马上就好了。”
　　苏荷皱眉过去，四处看了看，把油烟机打开，又开了窗散烟。
　　好一会，视线才恢复明亮。
　　蒋方年戴着口罩，胳膊上都是烫伤的水泡。
　　苏荷关了火：“你过来。”
　　蒋方年欲言又止：“可是我还没……”
　　“你先出来。”
　　话里带着微怒。
　　蒋方年这才不舍的放下做了一半的面。
　　和苏荷回了客厅。
　　她从包里拿出烫伤药，挤了一点在指腹：“疼的话就和我说。”
　　她轻轻擦拭着他被烫伤的地方，眉头皱的很紧：“不会做你就别做啊。”
　　“我……其实会了一点点。”声音没什么底气。
　　苏荷没有再说话了，神情专注的替他把药上好。
　　“生气了？”
　　不说话。
　　“我没事，不疼。”说着，他还屈了屈胳膊，似乎为了证实自己话里的真实性，结果不小心扯到了伤口，他紧皱着眉头，强忍着没有哼出声。
　　他这是第一次做饭，倒油之前也不知道把锅里的水擦干，倒油的那一瞬间全溅出来了。
　　苏荷低着头，吸了吸鼻子。
　　蒋方年顿时慌了神：“你别哭啊，我真不疼。”
　　他连忙蹲下，看着她：“真的，一点也不疼。”
　　苏荷眼睛红了，眼里蓄着泪，却还是死忍着不让它掉下来：“怎么可能会不疼啊。”
　　话刚说出口，眼泪就掉下来了。
　　砸在蒋方年的手背上，有点烫。
　　他放软了语调去哄她：“是有一点疼，不过擦药以后就好了。”
　　苏荷半信半疑：“真的吗？”
　　蒋方年抽了张纸巾给她擦眼泪，唇角微挑：“真的。”
　　她的声音还有些哽咽：“你笑什么？”
　　“我高兴啊。”他抱着她，头轻轻的往下低，最后埋在她的脖颈，“小荷花在担心我，所以我很高兴。”
　　他靠的太近，说话时，热气喷洒在颈窝，有点痒。
　　苏荷脸一红，推了推他，想让他起来。
　　结果他抱的更紧了。
　　“怎么办？”
　　苏荷一愣：“什么。”
　　“好想亲你。”
　　苏荷脸更红了，不等她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放平在沙发上了。
　　苏荷的手紧攥着抱枕，呼吸变的有些急促。
　　蒋方年的手撑在她耳边，一点点靠近。
　　双唇相碰的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里似乎有什么炸开了。
　　她比他想象的还要甜，甜到他想索取更多。
　　他吻的急促，苏荷有些喘不过气，片刻的分离，旖旎的银丝牵连着，又断开。
　　苏荷轻轻喘着气，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蒋方年再次吻住她的唇。
　　他吻的更深，那双手也开始不安分了起来。
　　苏荷眼眸睁大，想去推，可是他的手已经撩开她的毛衣下摆伸了进去。
　　他的手很凉，轻抚过她的小腹。
　　酥酥的，麻麻的，像是带电一样。
　　-
　　安静的客厅，她甚至能听到清晰的水渍声。
　　……然后门铃响了。
　　苏荷脸一红，想推他。
　　谁知道蒋方年像没听到一样，吻的更深。
　　苏荷又推了他一下：“年年，你先起来。”
　　门铃声并没有因为他的不理睬而停下，反而响的更急促。
　　蒋方年眉头紧皱，不情愿的起身，把衣服穿好。
　　苏荷着急忙慌的跑进了洗手间，蒋方年亲的太狠了，嘴巴都肿了。
　　门开以后，赵毅突然跳出来：“惊喜吗？”
　　蒋方年黑着一张脸把门带上：“我惊你妈！”


第四十一章 
　　赵毅顶着那张厚脸皮硬是从门缝里挤了过来。
　　手上还提着一堆零食：“爸爸这不是看你最近比较丧吗，所以特地来看看你。”
　　他把东西放在茶几上：“儿子，过来看看爸爸给你买的旺旺大礼包。”
　　蒋方年一脸不耐烦，站在他面前：“看完了吗？看完了就快滚。”
　　“你行啊，我可是打完比赛就直接过来了，你就这么对我？”
　　不等蒋方年开口，洗手间的门从里面打开，苏荷整理好穿着，头发也重新扎了一遍。
　　似乎还特意洗了遍脸。
　　赵毅看到她了，惊道：“哟，小荷花也在啊。”
　　苏荷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眼神四处闪躲着：“恩。”
　　“你嘴巴怎么肿了。”赵毅熟练的走到冰箱前拿了一瓶水，调侃她：“被狗咬了？”
　　蒋方年黑着一张脸：“你他妈才是狗。”
　　赵毅脑子比苏荷的还要迟钝，也没听出蒋方年话里的意思。
　　反而问苏荷：“不过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苏荷下意识的看了蒋方年一眼：“就……就有点事。”
　　“什么事？”
　　他刨根问底的习惯让苏荷有些不知所措，迟疑的空档，蒋方年揽过她的腰：“重新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朋友。”
　　苏荷的外套已经脱了，就穿了一条针织裙，蒋方年的手放在她的腰上。
　　掌心炙热。
　　苏荷低着头，感觉脸有点烫。
　　赵毅眯了眯眸子，视线落在蒋方年的那只手上，似乎对这个结果没有过多的惊讶：“牛逼啊，七年的大工程可算搞完了。”
　　他把水放回桌上：“小荷花，你要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上了你就眨一下眼睛，我现在立马报警。”
　　蒋方年问她：“你有什么把柄在我手上吗？”
　　苏荷一愣，似乎没理解他们两个的脑回路。
　　片刻后，她摇头：“没有。”
　　蒋方年一脸认真：“你的心不是在我这吗？”
　　……
　　短暂的安静后，赵毅终于忍受不了。
　　出去抽烟了。
　　妈的，这人谈了恋爱以后怎么一下恶心了八百个度。
　　赵毅一根烟抽完，准备进去的时候发现门锁了。
　　……门……锁……了……
　　“蒋方年你他妈还是不是人了？”
　　-----
　　苏荷几次要去给他开门，都被蒋方年给拦住了：“他六点还要训练，现在已经五点半了。”
　　苏荷面露难色：“可是他是特意过来看你的，你把人关在外面不太好吧。”
　　“我们秀恩爱让他看见不是更不好？”
　　……
　　苏荷沉默了一会，终于不再和他争论了。
　　进厨房把蒋方年刚才的“战场”整理了一遍。
　　面已经坨了，她把它倒掉，又重新把锅洗了一遍，倒入水，烧开以后放面。
　　她打开冰箱拿了两个鸡蛋出来，关门的那一瞬间似乎想到什么，又多拿了两个。
　　蒋方年本来想进来帮忙的，不过被苏荷给推出去了。
　　他胳膊上的伤虽然已经上过药了，但还是挺严重的。
　　而且他什么也不会，就算进来也只是帮倒忙。
　　苏荷把面端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蒋方年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打字。
　　手机屏幕都快给他怼碎了。
　　【赵毅：说好的三顿，一顿也不能少！不然我现在就给迟缘打电话，让她约小荷花出来。】
　　【蒋方年：一百顿都行，你现在别烦我。】
　　【赵毅：我说的三顿是一天三顿，你得连续请我吃一个月 ^v^】
　　【蒋方年：行行行。】
　　【赵毅：尚品园！】
　　【蒋方年：天上人间都行：）】
　　【赵毅：截图了，你叫我一声爸爸我就答应你不发给小荷花。】
　　一分钟后。
　　【赵毅：恩？还敢不回爸爸消息了？】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
　　蒋方年黑着一张脸把手机扔到沙发上，一抬头就看到了苏荷手里的碗，连忙起身去接：“小心点，别烫着了。”
　　“没事，不烫的。”
　　苏荷解开围裙刚准备进去端另外一碗，蒋方年已经先她一步进去端了出来。
　　他把多的那碗推到苏荷面前，苏荷摇头，又推了回去：“这是我特意给你煮的。”
　　蒋方年愣愣的看着她：“特意给我煮的？”
　　苏荷点头：“你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所以我给你多煮了几个荷包蛋。”
　　……
　　蒋方年神色微变，握着筷子的手收紧。
　　没再说话。
　　苏荷并没看出异样来，只是从他吃光了面，却唯独没有碰那几个荷包蛋里得出了一个最直观的结论，他应该是闹脾气了。
　　她微启薄唇，想了想，到底是没有问出口。
　　蒋方年已经起身把碗筷收回厨房，袖口往上卷了一截，露出白皙结实的小臂。
　　他个子高，洗碗池有点矮，他得屈着腰才行。
　　一直到他洗完碗出来，都没有说一句话，
　　苏荷轻声叹息：“为什么生气？”
　　他刚把碗筷放进橱柜里，听到她的话停下动作，站在那里没动。
　　也没开口。
　　苏荷好脾气的又问了一遍：“年年为什么生气？”
　　好半天，低沉透哑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我一米八八了，而且还是半年前测量的身高。”
　　苏荷心下顿时了然：“是在介意我刚刚说的话？”
　　他迟疑，又点头。
　　很奇怪并且复杂的一种情绪突然从心底腾升。
　　他讨厌自己的年纪，讨厌比她小，讨厌这种有意无意被她当成弟弟照顾的感觉。
　　在苏荷面前，他骨子里还是自卑的。
　　七年的暗恋，就算在一起了，小心翼翼喜欢她的那七年里的情绪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的抹灭掉。
　　苏荷在他旁边坐下，有耐心的哄道：“那我以后不那么说了，你别生气了好吗？”
　　顷刻间，所有的情绪全部崩塌。
　　她每次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他就束手无策。
　　可他想要的不是这种。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在意什么。
　　-
　　苏荷回去后，奶奶已经睡下了。
　　她轻手轻脚的上楼，把门关上。
　　稿子已经交了，最近这半个月她都没事。
　　手机安静的躺放在手边，她解锁点开，给蒋方年发了一条消息。
　　【苏荷：记得换药。】
　　很快，那边就回复了。
　　【蒋方年：知道，你到家了没？】
　　蒋方年送她回来，不过苏荷怕被她爸看到，于是在路口就下车了。
　　【苏荷：到啦。】
　　【苏荷：你今天早点休息。】
　　【蒋方年：你也是，早点休息。】
　　于是某个刚答应早点休息的人，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苏荷打了长达两小时的电话。
　　苏荷频频抬手看时间，蒋方年之前因为他奶奶的事情绪不是很好，失眠了一段时间。
　　她今天过去的时候，他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唇色偏白，看上去很憔悴。
　　蒋方年不知道怎么一下子这么多话，东扯西拉的和她说了很久。
　　甚至到最后，苏荷都觉得他是硬憋出地几句话。
　　譬如十分钟前还问她洗澡了没有，十分钟后又问了一遍。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着，苏荷有些不放心的开口：“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也行。”
　　一直喋喋不休的人突然停下。
　　良久，才低恩一声。
　　语气低沉，情绪不明。
　　“恩，晚安。”
　　“晚安。”
　　互道晚安后，苏荷挂了电话。
　　她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今天蒋方年的那个吻，还有……
　　他伸进来的手。
　　苏荷的脸一下子红透了，她把脸埋进被子里。
　　他身上的味道真好闻，清清淡淡的沐浴露香。
　　有点像青柠，又像是初春的清晨，沾了露水的绿叶，清新的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接吻的感觉那么好。
　　即使他完全没有什么技巧可言，纯粹就是由着自己的欲望，拼命的索取，似乎是想将她嘴里的空气全都卷走一样。
　　两个人都是新手，在这方面都没什么经验。
　　苏荷慢慢将脑袋从被子里伸出来。
　　一脸严肃的拿出手机，点开搜索软件，在上面输入【初夜应该注意些什么？】
　　下面有一条点赞最多的回复。
　　【注意对方是不是个秒/射/男】
　　……
　　次日一大早，苏荷就被迟缘的电话给吵醒了。
　　她就在她家客厅里坐着，因为苏荷奶奶就住在她房间的隔壁，迟缘怕吵醒她，也不敢直接去敲苏荷的房门。
　　就给她打了个电话。
　　苏荷揉着眼睛下楼，人还不怎么清醒。
　　昨天她思维跳跃了好久，到了后半夜才睡着，算算时间，五个小时也没睡到。
　　迟缘看了眼二楼靠着角落，紧闭着的房门，问苏荷：“奶奶身体好点了吗？”
　　苏荷点头：“好多了，睡眠也比之前好了。”
　　迟缘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话音刚落，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对了，下周一许安回国，你应该知道了吧？”
　　苏荷一愣：“许安要回来了吗？”
　　“你不知道啊？”
　　她有些懵：“不知道啊，他又没和我说。”
　　苏荷还没搬家前住的那个小区有很多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迟缘算一个，许安也算一个，不过他从小就崇拜顾凌，以至于苏荷很少和他一起玩。
　　后来他家移民，搬去意大利，听说他谈了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朋友，明年就要结婚了。
　　“好像是特地回来祭祖的，几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看到顾凌就喊大哥。”
　　小的时候，迟缘一致认为许安眼瞎，居然会觉得顾凌那样的人有魅力。
　　要知道他以前可是那种，前脚和人约架，后脚就告诉校领导的人。
　　人家气势汹汹的撸袖子过去，遇到的不是那个一边淡定做试卷，一边答应他约架的顾凌。
　　而是守在那里等着逮他的校领导。
　　后来那人被处罚完以后去找顾凌：“打个架还告老师，你是怂逼吗？”
　　他淡定的把那张刚发下来的满分试卷夹在课本里：“是。”
　　承认的很干脆。
　　目睹这一切的迟缘越发觉得许安眼睛有问题了。
　　“他前天给我打电话了，说小区里的朋友好久没有见过了，到时候等他回国了，约个时间一起出来吃个饭。”
　　苏荷：“好。”
　　手机震了一下。
　　苏荷解锁点开，是蒋方年发过来的消息。
　　【蒋方年：今天天气好像挺好的。】
　　苏荷看了眼窗外，阴沉沉的，哪里好了。
　　她刚准备回复他，他的消息马上就过来了。
　　【蒋方年：很适合约会。】
　　她默默删掉对话栏里的那句“哪里好了？”
　　【苏荷：是挺好的。】


第四十二章 
　　苏荷收起手机，迟缘已经被苏粤叫过去说话了。
　　她上楼洗漱完，又换好衣服。
　　看着镜子里素面朝天的自己，沉默片刻。
　　她皮肤白，米色的高领毛衣质地柔软，长发绑在脑后，额前有零碎的短发垂着。
　　想了想，她还是化了个淡妆。
　　出去的时候迟缘还坐在那，刚结束了苏粤的一问一答模式，看到她顿时像看到了救星：“你要出去了吗？”
　　苏荷点头：“有点事。”
　　迟缘顿时松了一口气：“那正好，我送你。”
　　她是开车过来的，苏荷扣上安全带，问她：“你今天有事吗？”
　　“没事啊。”
　　苏荷犹豫了一会：“没事的话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过去？”
　　她想趁这个机会告诉迟缘，她和蒋方年在一起的消息。
　　迟缘面带疑惑的看着她。
　　良久，她得出一个结论：“你今天不太正常。”
　　被戳中心事，苏荷莫名有些心虚：“哪不正常了？”
　　迟缘靠近了她，上下打量一遍：“平时就算是化妆也只是简单涂个隔离和口红的人，今天居然还画了眼线。”
　　苏荷随便编了个借口：“因为昨天睡的晚，所以眼睛有点肿，就画了眼线”
　　迟缘摇头，一脸严肃：“不对。”
　　“哪……哪不对？”
　　“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苏荷见她没看出什么来，顿时松了一口气。
　　谈恋爱这种事，她自己说出来还好，要是被迟缘看出来的话，她就莫名觉得有点难为情。
　　怪怪的。
　　---------------------
　　地点就在尚品园。
　　她们过去的时候，赵毅也来了，他不知道在说什么，看上去很兴奋，蒋方年黑着一张脸坐在他旁边，明显有些不想听，不时将视线移向窗外。
　　迟缘没想到赵毅也在这，连忙过去和他打招呼：“哟，拳王也在呢？”
　　“这不是我们迟大律师吗。”
　　一顿商业互夸之后，迟缘拉出椅子坐下。
　　蒋方年在苏荷来之前已经给她点好餐了，因为不知道迟缘喜欢吃什么，就没有擅自给她点。
　　赵毅把菜单递给她：“随便点，今天我们年哥请客。”
　　蒋方年没理他，全程视线都落在苏荷身上。
　　“冷不冷？”
　　苏荷摇头：“不冷，你胳膊上的伤好点了吗？”
　　“好多了。”
　　“那就好。”
　　迟缘没看出苏荷和蒋方年两个人和平时的区别，点完餐以后就坐在那听赵毅讲他昨天的比赛。
　　她省过了过程，直接问他结果：“赢了吗？”
　　赵毅嘚瑟的不行：“废话，也不看你毅哥是谁。”
　　迟缘咬着吸管：“苏荷说你和蒋方年同年的。”
　　赵毅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这个：“对啊。”
　　“我和苏荷又是同年的，所以你得喊我姐姐啊。”
　　赵毅一口饮料呛在喉咙里：“什……什么？”
　　迟缘：“没大没小。”
　　……
　　迟缘拍了拍苏荷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开了口：“所以说啊，找男朋友真的得找比自己年纪大的。”
　　苏荷低着头，轻轻搅动着面前的咖啡：“年纪小点其实也挺好的。”
　　“好什么好啊！”迟缘眉头紧皱，“何丽你还记得吗，我们初中那同学，去年才结婚，老公比她小一岁，特幼稚，现在两人闹离婚，为了争孩子的抚养权，前天来我们律所找律师，我才知道这事儿，真的，谈恋爱还行，结婚以后真的累，就像找了个儿子一样。”
　　苏荷轻轻扯了扯她的衣摆，小声让她别说了。
　　她抬头去看蒋方年，后者低头吃饭，没什么异常。
　　苏荷松了一口气。
　　一顿饭因为迟缘刚才那番话变的有些沉重，苏荷最后还是没能告诉她自己已经和蒋方年在一起的事。
　　赵毅饭一吃完就溜了，说俱乐部有点事等着他回去处理。
　　迟缘中途出去接了个电话，进来的时候神色有些匆忙。
　　苏荷问她：“怎么了？”
　　她穿上外套：“许安那孙子改航班了，现在已经到机场了。”
　　苏荷吃惊：“这么快？”
　　苏荷看了眼蒋方年，有些不太想去。
　　他安静的过头了，苏荷不是很放心。
　　“小缘，我今天还有点事，就不过去了。”
　　迟缘抬手看了眼时间：“那行，我先走了。”
　　“你路上小心点啊。”
　　“知道。”
　　她走了以后，苏荷小心翼翼的握着蒋方年的手：“你怎么了？”
　　他摇头，微挑了唇：“里面太闷了，有点想出去走走。”
　　“好啊。”
　　附近有个公园，蒋方年这次难得话很少，牵着她的手，一句话也不说。
　　他身高腿长，再加上长的好看，轻而易举的就成了一道别样的风景线，不时有在公园里自拍的女生将视线移过来。
　　他似乎是习惯了这种注视，全程面色无改。
　　苏荷有些不适应，低着头，把毛衣的高领往上拉了拉。
　　她感觉到，自己低头躲避那些目光的一瞬间，牵着她的那只手力道似乎加大了一些。
　　像在无声的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年年。”
　　蒋方年停下脚步：“恩？”
　　“你今天怪怪的。”
　　他垂眸看着她，声音低柔：“哪里怪了？”
　　苏荷想了想：“话很少，而且情绪好像也不太对。”
　　两人的对视似乎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
　　蒋方年不动声色的把她往自己这边揽，直到完全隔绝了那些人看向她的视线。
　　“那你是喜欢安静的年年还是话多的年年？”
　　她的脸有点红：“都……”
　　后面说的含糊不清。
　　蒋方年眼底笑意更盛：“都什么？”
　　她脸更红了，索性直接将脸埋进了他的胸口。
　　“都喜欢。”
　　他抱着她，下巴在她柔软的发顶轻轻蹭过。
　　声音似低喃。
　　叹息声带着一股浓烈的不自信。
　　“都喜欢吗。”


第四十三章 
　　苏荷在她怀里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他身上的味道很清新，闻久了会有点想睡觉。
　　然后苏荷就真的……
　　站着睡着了。
　　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这样站了多久，蒋方年轻轻搂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
　　周围的声音似乎都被缩小了。
　　风轻轻的，议论声轻轻的，就连他的呼吸声，好像也故意放轻了。
　　苏荷惺忪的睁开眼，一抬头，便对上了他的眼睛。
　　清澈的、纯净的、里面有她的眼睛。
　　“醒了？”
　　他说话时，话尾压低，低沉暗哑。
　　苏荷眨了眨眼，又往他怀里蹭了一下，撒娇般的开口：“没醒。”
　　他抱着她，轻笑道：“那就再睡一会儿。”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蒋方年问：“什么梦？”
　　“也不算是梦，就是过去那些零碎的记忆。”她抬头看着蒋方年，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下巴，“高三寒假补课，我明明没点外卖，可是每天饭点都有人叫我出去拿外卖。”
　　蒋方年神色微变。
　　“每天早上抽屉里的早餐是谁放的啊？”
　　视线开始不自然的闪躲。
　　“还有那封情书……”
　　蒋方年咳了咳，岔开话题：“外面冷，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苏荷果然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她点头应道：“好。”
　　她走了两步又问他：“你脸怎么红了？”
　　“耳朵也红了。”
　　“你是在害羞吗？”
　　……
　　那天以后，苏荷似乎发现了另外的乐趣。
　　调戏起男朋友来，好像也挺好玩的。
　　-
　　许安回国后，倒了一天的时差，苏荷下午就接到了他的电话，用蹩脚的伦敦腔和她说早安。
　　苏荷迟疑一秒，挂了电话。
　　他的电话立马又打过来了：“你行啊，老朋友好不容易回一次国你居然还挂我电话。”
　　苏荷有些无奈的从床上坐起来，她昨天熬夜了，这会才刚睡着。
　　她掀开被子下床：“谁让你自己不正经。”
　　她还以为是什么骚扰电话。
　　“发小几年才回来一次，你就不能为了我牺牲一次？”
　　苏荷睡眼惺忪的挤牙膏：“现在才七点钟，对平常的我来说是刚上床准备睡觉的时间。”
　　许安惊道：“你现在作息这么混乱了吗？”
　　苏荷安静了一会，不想和他说话。
　　“先挂了，我刷牙呢。”
　　“啊行，我就在临安街，老地方，待会记得过来啊。”
　　苏荷脑子懵了一瞬：“临安街？”
　　许安皱眉，提醒她：“老街。”
　　“哦，知道了，我到了会给你们打电话的。”
　　临安街别名就叫老街，苏荷搬家之前就住在那里。
　　现在那里还没拆迁，不过也快了。
　　许安因为举家移民去了国外，每次回国都会回临安。
　　苏荷也已经有些时间没有回去看看了。
　　地方还是老样子，就是有点旧了，砖瓦斑驳。
　　以前的那个篮球场也废弃了，看上去有些荒凉。
　　他们支了个架子在那烧烤。
　　许安还和小时候一样，高调的不行，外套上的刺绣老虎很显眼。
　　隔着老远看到苏荷了，他就差没来个百米冲刺过来迎接她：“哟，几年不见怎么还是这么点高啊！”
　　他从小嘴就贫，苏荷早就习惯了：“你未婚妻呢？”
　　许安一摆手：“昨天晚上和我吵架，今天去找朋友哭去了。”
　　苏荷一愣：“吵架？”
　　“昂，也不知道她发什么疯，不用管她，我们吃我们的。”
　　……
　　毕竟是人家的家事，苏荷也没有多问。
　　来的都是些小时候的朋友，很多都是很长时间没有见过的面孔了。
　　顾凌也在。
　　自从上次两个人把话说开以后，苏荷就没有见到他了。
　　这算是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吧。
　　苏荷摸了摸鼻子，觉得有点尴尬。
　　顾凌低着头喝着酒，身旁有人推了他一下，视线往苏荷那边挑，不知道和他说了句什么。
　　片刻后，顾凌才短暂的看了她一眼。
　　匆匆的别开视线，像是在躲避什么。
　　发小本质上还是和朋友有所区别的，就算再长时间没见，也总能三两句就将这几年所生出的距离给拉回来。
　　迟缘和许安都是话多的，苏荷安静的听着他们吵吵闹闹，讲以前的事。
　　不时有人过来和她碰杯，她不好拒绝，喝了几杯以后，整个人就不太清醒了。
　　许安也喝醉了，走过来坐在她身旁，手上还提着个啤酒瓶子：“我以前啊，一直以为你会是我们这几个里面最早嫁的一个。”
　　话说完，他打了个酒嗝，手撑着凳子，越过中间的苏荷去看顾凌，“凌哥，你不行啊，觊觎我们呦呦这么多年，怎么还没得手！”
　　顾凌应该是直接从检察院过来的，往日一丝不苟的他，眉间难得的显出了一丝疲态。
　　听到许安的话，他也没开口，只是倒酒的手略做停顿。
　　夜色渐降，篮球场旁边的路灯也开了，一整排的路灯只有两个是亮的。
　　苏荷还记得，以前每次放学了，她都是在这里写作业，写完了才会回家。
　　因为家里没人，她一个人会害怕，所以总是会在这里待到很晚。
　　许安摇摇晃晃的开始回忆起了往事：“以前凌哥在我眼中就是一个弱鸡，只知道学习，篮球也不会打，后来突然要加入我们，我还疑惑了一阵子，三好学生怎么突然醒悟了，后来有一次你走了以后，他扔了篮球跟在你后面离开，我才知道，他哪里是想打篮球啊，就是想撩妹。”
　　等他感慨完以后，那个被撩的当事人已经睡着了。
　　……
　　宿醉的结果就是全身都酸痛的不行，苏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一睁开眼，手机就放在床头。
　　她费力的坐起身，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信息。
　　【蒋方年：醒了记得喝点蜂蜜水，不然会头疼的。】
　　苏荷有些疑惑，他怎么知道自己喝醉了？
　　她点开最近通话，看到最近的一条通话记录是昨天凌晨，时长一分钟。
　　头有些晕，她闭眼缓了一会，昨天好像也没喝多少啊，怎么记忆都断片了。
　　-
　　许安这次难得待的久了一点，整天拉着苏荷和迟缘做地陪。
　　苏荷还好，工作时间可以随意安排。至于迟缘，一下班就被他叫出来了。
　　迟缘脾气大，要不是看他的确很久没有回来了，早就开怼了。
　　许安看着对面马路挥了挥手：“哟，这不是我凌哥吗，好巧啊。”
　　车水马龙的街道，西装革履的顾凌站在那里等红绿灯，眉头轻轻皱了皱，似乎很不想承认和他认识。
　　许安拙劣的演技根本无法让人相信这真的只是偶遇。
　　于是三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许安说好久没去大学城的夜市了，想再去逛逛。
　　迟缘和许安在前面买羊肉串，苏荷安静的站在旁边等奶茶做好。
　　旁边有几个孩子打打闹闹经过，顾凌挡在苏荷身后，才避免了她被撞上。
　　手虚放在她的腰上。
　　苏荷接过做好的奶茶，刚准备过去，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顾凌。
　　两个人的距离实在太近，苏荷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顾凌害怕她误会，出声解释道：“刚刚有两个孩子跑过去了，我怕他们撞到你。”
　　苏荷点了点头，轻声道过谢。
　　顾凌看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
　　他不喜欢喝这种甜甜腻腻的东西，所以有的时候很好奇，真的有这么多人喜欢吗？
　　可后来他才明白，一个人的口味是改变不了什么的。
　　感情这种东西也是。
　　他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不会像电视连续剧里的男主角那样，为了爱情要死要活。
　　他的喜欢从始至终都很平淡，甚至只能说，感情只能算是他生活里的一部分，他亦不会为了感情去放弃自己的生活。
　　他学过心理学，研究过很多人的心理，所以他自认自己是一个足够成熟的人。
　　能拿起的东西，他同样也能放下。
　　“你以后不用像躲怪物那样躲着我的。”
　　苏荷听到他的话，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没……没有啊。”
　　她只是觉得，和他遇见会有些尴尬。
　　更何况十几年的印象怎么可能因为他的几句话突然改观。
　　顾凌轻笑道：“我说我不喜欢你了，那就是真的不会再喜欢你了，当不了情侣难道连哥哥都当不了吗？”
　　他伸手揉乱她的刘海，柔软的发丝在他掌心擦过。
　　有点痒。
　　他在她习惯性往后退一步之前收回了手。
　　“等再过几年，你的眼光成熟了，可别哭着回来倒追我啊，优质男很抢手的。”
　　……
　　苏荷把自己的刘海理顺，小声嘀咕了一句：“都是要出家的人了，还这么不正经。”
　　羊肉串好了，迟缘在前面喊她：“呦呦，快点过来，你自己放辣椒。”
　　她连忙应声：“来了。”
　　身旁一下子空了，顾凌看着她的背影，还有因为走路的步伐加快而一晃一晃的马尾。
　　那么多年的喜欢，这几个月来的沉默和压抑，被他一句话轻描淡写的带过去了。
　　他突然松了一口气。
　　有什么破碎了，又有什么放下了。
　　其实也还行吧，他的喜欢又没多伟大，他也没付出过什么，就这么放弃，其实也没损失什么。
　　迟缘不知道和苏荷说了句什么，她皱着眉头往后退，一脸嫌弃。
　　顾凌看着她，眉眼微垂。
　　真的……没有损失什么吗。
　　逛了几个小时后，时间也不早了，就散了场。
　　回到家后，苏荷看着电脑发起了呆，这几天下来，她一页也没画。
　　外面的路灯开了，她披上外套开门去了阳台，坐在吊椅上。
　　拨通了蒋方年的电话。
　　反正今天也来不及了，明天再画也行。
　　响了很久那边才接通。
　　他的声音有点喘，旁边不时传来重击声。
　　有点像击打沙袋的声音。
　　“你在赵毅那里吗？”
　　蒋方年喝了一口水，含糊的应了一声：“恩。”
　　她看了眼时间，快十点了：“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再说吧。”
　　苏荷刚准备开口，才说了一个字，就被他给打断了。
　　“没什么事的话就先挂了。”
　　这句话说完，他就直接挂了电话。
　　嘟嘟嘟的忙音从里面传出来，苏荷愣怔片刻。
　　总觉得他今天怪怪的。
　　说话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带着莫名的疏离感。


第四十四章 
　　苏荷没有再给他打回去。
　　有点困。
　　她回房利用剩下的时间努力赶着画稿。
　　那段时间她很忙，忙到根本就没有时间和外界联系，除了吃饭和上厕所还有洗漱，她几乎都没出过门。
　　刘妈有些担心，怕她整天闷在家里把身体给闷坏了，刚想说让她出去走走。结果看到她趴在电脑桌上睡着了，手边的咖啡还冒着热气。
　　刘妈摇头叹气，从床上拿了张薄毯给她盖上。
　　熬了一个星期的夜，苏荷终于在截稿日之前把稿子交上去了。
　　并且例行在心里批评自己，以后一定不要把活都推到最后一周来干了。
　　陈编辑出月子了，前几天还联系过她，说新漫画的签售会就在A市。
　　在三月上旬。
　　这是苏荷第一次举行签售会。
　　她的心思有些飘远了，看着天花板含糊的点了点头：“喔。”
　　算算时间，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蒋方年联系了。
　　在她看来，他的脾气发的有些莫名其妙。
　　苏荷叹了口气，网上都说，恋爱中的女人就是小公主，总得时刻哄着，不然你都不知道她什么会突然生气。
　　可在她这里，角色怎么调换了呢。
　　苏荷把手机放回抽屉里。
　　头疼。
　　可能是最近作息实在太混乱了，她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
　　签售会那天，现场来了很多人，清一色的宅男，女生几乎没看到几个。
　　苏荷感冒了，一早上都咳个不停。
　　为了不把感冒传染给别人，她在后半段还是戴上了口罩。
　　这算是她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露脸，平时的采访都是文字形式，不放照片的。
　　所以当那群宅男看到自己一直追的漫画，作者居然长的这么好看的时候，一个个都沸腾了，纷纷要求合影。
　　一直到快结束了，苏荷觉得自己笑的脸都僵了。
　　她甩了甩手，准备活动一下筋骨，面前覆过来一块阴影，同时递过来的还有一本书。
　　苏荷重新拿着笔给他签上名字，递给他：“谢谢支持。”
　　男人没接，站在那不动。
　　苏荷诧异，抬头看了一眼。
　　他个子高，戴了个棒球帽，半张脸被阴影给覆盖，只能看见挺直的鼻梁和薄唇。
　　片刻后，他放了几十张类似书签的东西在桌子上。
　　苏荷一愣，错目看了一眼。
　　是隔壁女子偶像团体的握手卷。
　　几十张……
　　真壕啊。
　　她刚准备开口，告诉他可能走错地方了。
　　结果那人压低了帽檐，声音有点抖：“抱一下。”
　　苏荷的手停下。
　　年年？
　　“年年？”她轻声喊道。
　　后者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声音重复刚才的话：“抱一下。”
　　短暂的沉默后，她放下笔，站起身抱了他一下。
　　然后他才侧开了身子，让后面的人过来。
　　后来的宅男惊喜的问她，买书还能拥抱吗？
　　苏荷尴尬的摇头：“不好意思，刚刚那个是我的男朋友。”
　　蒋方年恰好听到这句话，唇角松了松。
　　所有的问题都源于不自信，没安全感，自从上次在大学城遇见苏荷和顾凌以后，他就彻底把自己封闭起来了。
　　不敢去问她，哪怕心里有再多的委屈和疑惑。
　　哪怕每天夜晚想她了，都会在她家楼下站到很晚，一直到她房间里的灯关了才离开。
　　晚上的时候签售会才结束，苏荷也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么多人来了，手都签酸了。
　　蒋方年就坐在旁边，安静的等着她，一句埋怨的话也没说。
　　苏荷站起身，看了一眼手边那块编辑怕她饿了，特地给她买的巧克力。
　　她走过去，把巧克力递给他。
　　蒋方年听话的伸手接过。
　　苏荷沉默片刻，在他旁边坐下：“饿不饿？”
　　他摇头：“不是很饿。”
　　苏荷轻恩一声：“那把巧克力还给我。”
　　……
　　蒋方年身子微偏：“给了就是我的了。”
　　苏荷想了想：“那这位帅哥，能把手上的巧克力送给我吗？”
　　然后他老实的给了。
　　苏荷叹了口气。
　　她知道蒋方年是在和她闹别扭，苏荷从小就独立，心理年纪比一般人都要成熟。
　　更别谈比她还小一岁的蒋方年了。
　　他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从小活的自在无拘束，什么都不用他操心。
　　所以苏荷觉得，他有那么一点幼稚也是理所当然的，她愿意宠着他，因为她喜欢他。
　　可有的时候，幼稚却只会让两人的距离更加疏远。
　　这些天来她想了很多，关于她，还有关于蒋方年。
　　她深呼一口气：“年年，我们好好谈谈吧，不管还能不能继续在一起，我觉得有些事都得说开了比较好。”
　　蒋方年身子一僵，他抬头看她，满眼的震惊：“你要和我分手？”
　　“不是，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苏荷又重新整理了一下措辞，“我只是希望，以后发生了什么让你不高兴或者难过的事，你能告诉我，而不是让我一个人去猜。”
　　安静良久，蒋方年才点了点头。
　　苏荷坐好：“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你这次为什么会生气吗？”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情绪也不太高：“如果……”
　　苏荷默默的等待着他的后半句。
　　“如果我和顾凌一起掉进河里了你会救谁？”
　　苏荷皱眉，什么鬼问题。
　　“救你。”
　　蒋方年这才恢复了一点，情绪似乎也有所提高。
　　“那如果我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路上的石头，脚蹭破了一点皮，同时顾凌被车撞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你先救谁？”
　　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肯定要先救情况最紧急的，脚蹭破皮那个估计还没送到医院就自己愈合了。
　　苏荷看着他，一脸真诚：“你！”
　　蒋方年脸上的阴霾一点点消退。
　　苏荷松了一口气，终于恢复了。
　　“那现在轮到我问你了吗？”
　　他点头。
　　苏荷沉吟片刻：“年年为什么会不信任我呢？”
　　一句话问下来，两个人都安静了。
　　会怀疑的起始缘由就是取决于不信任。
　　“不是对你不信任，是对我自己的不信任。”
　　在苏荷面前，他自卑且怂，可能暗恋一个人久了，有些事就做不到太理所当然。
　　会患得患失，会怕她喜欢自己其实只是一时兴起，会怕她突然不要自己了。
　　春雨下的又大又急，不时有雷声擦过，蒋方年说话的声音混杂在其中，显得不是那么清晰。
　　苏荷的手很软，轻轻的握住他的手：“其实我也喜欢年年很久很久了。”
　　“高一军训，我在教学楼里偷看了你好久。”
　　“那个时候你的头发剪的很短，笑起来，牙齿白白的。”
　　“每次有女生和你告白，我都很害怕，害怕你会答应。”
　　“自从我在学校后门被收保护费，你救了我一次以后，我就天天从那里走了，因为我想再遇到你。”
　　“年年……”
　　她话没说完，整个人就被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他的脸埋在她的颈窝，发出一阵极轻的喟叹。
　　怎么会有人，说起情话来都这么一本正经。
　　偏偏还这么可爱。
　　蒋方年没忍住，轻轻咬了她一口。
　　苏荷轻嘶一声。
　　有点……
　　麻。
　　她的脸顿时红了：“你干嘛？”
　　“看是不是在做梦。”
　　苏荷小声嘀咕了一句：“那你怎么不咬自己。”
　　他在她颈窝轻轻蹭了一下：“让我再靠一下。”
　　苏荷尽量挺直了背，让他靠的舒服一点。
　　“怎么办。”他低沉的声音传过来。
　　苏荷愣了愣：“怎么了？”
　　他抬头看着她，嘴角上扬，露出白皙整齐的牙齿：“我居然不知道你这么喜欢我。”
　　苏荷耳根有点热，她别开视线不去看他。
　　回去的时候，蒋方年接了个电话，而后他问苏荷，她爸有没有让她几点回去。
　　苏荷摇头：“没有。”
　　蒋方年把手机放回中控台上：“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开了一个小时的车，几乎快到郊区了，风景很好，空气也好。
　　苏荷疑惑的下了车：“这是哪里？”
　　“我奶奶家。”
　　小莲过来开门的时候，看到苏荷明显愣了片刻。
　　蒋方年简单介绍了一下：“我女朋友。”
　　小莲有些震惊，这还是蒋方年第一次带女朋友过来。
　　以往她总能听到夫人埋怨，他对男女朋友这种事似乎不上心，自己先后给他安排了几次相亲，都是大家闺秀，结果他一个也看不上。
　　小莲好奇的多看了苏荷几眼。
　　原来少爷喜欢这种类型的啊。
　　看起来柔柔弱弱，说话也是轻言慢语的。
　　护士刚从房间出来，手上的盘子里放着刚刚用过的注射器。
　　看到蒋方年了，她放慢脚步：“老夫人今天情绪很稳定。”
　　蒋方年点点头：“麻烦你了。”
　　他推开门进去，楚静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的景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房间布置的很温馨，有淡淡的熏香味。
　　听到动静，楚静将视线移过来，浑浊的双眼有片刻恢复了清明，喜悦之意溢于言表。
　　她冲苏荷招了招手：“好孩子，快过来。”
　　苏荷听话的过去了。
　　楚静握着她的手，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眼角似乎有泪：“瘦了，矮了。”
　　……
　　苏荷有些无措的回头看了蒋方年一眼，她似乎把自己错认成他了。
　　后来她解释了好几遍，她是蒋方年的女朋友，后面那个才是蒋方年。
　　楚静这才理清了关系。
　　面带慈爱的看着蒋方年：“女朋友啊，好是好，就是太高了点。”
　　……
　　睡觉时间快到了，吃安眠药之前，楚静又拉着蒋方年说了好久。
　　说她的孙子从小被他们宠惯了，可能脾气不太好，但他的心不坏的。
　　善良还有责任心，希望他们两个能好好在一起。
　　蒋方年眼睫微垂，胸口像是被人压放了一块石头，疼的不行。
　　因为太晚了，路也不太好走，所以当天晚上他们就在这里住下了。
　　郊区的天空和城区的不同，能清晰的区分出北斗七星的所在之处。
　　刚才苏荷出来以后，蒋方年在房里又待了一会，出来以后情绪就一直不高。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抬头看着天空。
　　良久，那只手回握住了她。
　　说话的声音像是混杂着冷风，一起吹进了她的心里。
　　“这些年我和我爸的关系一直不好，我从小到大他都没管过我。”
　　“初一那年，我被绑架过一次。”
　　听到这句话，苏荷的呼吸停滞片刻。
　　“那人给我爸打电话，他因为在谈一笔很重要的合同，听到第一句话后就断定那是诈骗电话，毫不犹豫的挂了。”
　　“其实我当时也没多害怕，那人不知道从哪弄来了我奶奶的电话，他们打我，让我发出声音，让我求救，我硬忍着没开口。我奶奶从小就疼我，她也没想过这是不是诈骗电话，听到他们说我被绑了，连忙哀求他们放了我，要多少钱都行。”
　　“那个时候她五十几了，自己一个人开车过来。”
　　“可是我爸呢，他打电话报警了。”
　　“绑匪在躲避警察的途中出了车祸，我奶奶以为我死了，当场就吓晕了，在医院躺了半个月，醒来以后就疯了。”
　　他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
　　苏荷从来不知道他的过去，也不知道他还有这样一段经历。
　　心脏像是被人猛的揪在了一起，反复搓磨着。
　　她站起身，轻轻抱着他：“没关系的，奶奶会好的，没关系的。”
　　-
　　次日，楚静一大早就让小莲张罗了一桌子菜，非要留他们吃完饭了才能走。
　　吃饭中途，她一直握着蒋方年的手，让他和苏荷好好的：“我这个孙子是我从小带大的，他什么脾气我再了解不过了，刀子嘴豆腐心，而且还爱争风吃醋，小的时候啊，我抱别家的孩子他都不许。”
　　一旁的苏荷强忍笑意，老底被掀，蒋方年面子挂不上去了。
　　他一个劲的给楚静夹菜：“您先吃饭吧。”
　　楚静压低了声音：“你别看他看上去不太好接近，其实爱撒娇的很。”
　　苏荷彻底忍不住，低笑出声。
　　蒋方年黑着一张脸，郁闷的扒着饭。
　　回去的路上，他全程都很安静。
　　苏荷试图安慰他：“其实我觉得很可爱的。”
　　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他似乎不信：“可爱？”
　　苏荷点头：“我就喜欢这样的，爱吃醋还爱撒娇的。”
　　蒋方年紧绷着的嘴脸这才一点点的松展开：“是喜欢我还是喜欢爱撒娇爱吃醋的？”
　　“喜欢你。”
　　他抿了抿唇，忍住已经流露出来的笑意。
　　苏荷坐在副驾驶上感慨，怎么有人这么可爱啊，一哄就好。
　　蒋方年有女朋友的事，小莲很快就和林月说了。
　　于是蒋方年刚把苏荷送回去，就接到了他妈的电话。
　　让他立刻马上回家。
　　他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
　　才刚到家，就看到客厅里面坐满了人。
　　齐刷刷的看着他。
　　蒋方年皱眉：“我没打架。”
　　以前每次家里像今天这样坐满了人，齐刷刷的看着他的时候，都是因为他在学校揍了人，被老师打电话给家里。
　　老爷子轻咳了一声：“听你妈说，你有女朋友了？”
　　蒋方年神色微变，下意识的看了林月一眼。
　　她笑的都眼睛都快没有了：“我们方年大了，懂事了，知道妈妈为了你的事快操碎了心，所以自己谈了一个，还有三个月就毕业了吧，什么时候把对方的父母约出来我们见一面啊。”
　　蒋方年眉头紧皱：“你胡说什么呢。”
　　话说完，他换了鞋子准备上楼。
　　夏离拉着林月的衣摆：“舅妈，我见过那个姐姐，之前她还在方年哥家里住了一晚上。”
　　林月一愣：“还同……同居啦？”
　　……
　　蒋方年不想和他们多说，上楼回房了。
　　自从他搬出去住以后，这个房间就没人住了，不过林月还是每天都让人打扫。
　　毕竟一年到头，他也有那么几天是会回来的。
　　蒋方年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有些心烦意乱。
　　他家里的人似乎都希望他早点结婚，能有个人管管他。
　　可苏荷……
　　她应该不会想这么早就结婚吧。
　　烦！
　　他翻了个身，闭眼睡觉，懒的再去想这种让人烦心的事了。
　　-
　　时间过的很快，苏荷陪她奶奶回了一趟老家，正好错过了蒋方年的毕业典礼。
　　远在南方的她收到了蒋方年发过来的照片，他穿着学士服，站在一群人的中间。
　　像是自带光环一样，苏荷总能第一眼就看见他。
　　【苏荷：好看。】
　　【蒋方年：这什么破形容词。】
　　【苏荷：帅。】
　　【苏荷：不过第一排第三个也很帅。】
　　这句话发出去的第二秒，照片就被撤回了。
　　再次发过来的时候，所有异性的脸都被涂黑了，包括中间那个谢了顶的教授。
　　【蒋方年：现在谁最帅？】
　　苏荷忍着笑意，把照片角落不甚入镜的路人甲圈了出来。
　　【苏荷：虽然糊成了马赛克，但看肤色应该还不错。】
　　【蒋方年：……】
　　【苏荷：不过还是我家年年最帅OvO】
　　她最近似乎爱上了这种故意把他惹生气再哄好的游戏。
　　【蒋方年：你什么时候回来？】
　　【苏荷：大概一周以后。】
　　【蒋方年：我好想你。】
　　【苏荷：我也很想你。】
　　-
　　这次回家是因为爷爷的祭日到了，再加上奶奶有些怀念老家的人了所以多住了些日子。
　　他们每天都会聊到很晚。
　　一直到回A城那天，蒋方年来机场接她。
　　因为害怕被奶奶发现，苏荷让他先在外面等一会。
　　苏粤开车把奶奶接走以后，苏荷借口说还有点事，让他们先走。
　　直到他们开车离开，苏荷才过去找蒋方年。
　　他穿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衣，袖口往上卷了一截，看上去清新又阳光。
　　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苏荷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蒙住他的眼睛，粗着嗓门说道：“猜猜我是谁？”
　　他故作困惑的想了想：“那个抛下我一走就是两个月的没良心的女朋友？”
　　苏荷松开手：“你才没良心呢。”
　　蒋方年捏了捏她的脸，低笑道：“到底是谁没良心？”
　　苏荷有些没底气反驳他的话，没良心的那个人好像的确是她。
　　“对了，你明天有空吗？”想到林月的话，他有些欲言又止，“那个……”
　　苏荷疑惑：“怎么了？”
　　“就是……”蒋方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妈她……”
　　“她怎么？”
　　蒋方年有些不太自然的别开了视线：“她说想见见你。”
　　“喔，好啊。”
　　似乎没想到她会答应的这么爽快，蒋方年有些惊讶：“你就这么答应了？”
　　“是去见男朋友的妈妈，又不是去见地狱阿修罗，为什么不答应。”
　　蒋方年想到他妈那个人的性格，担心她会直接问苏荷，所以不是很想让苏荷和他见面。
　　“啊对了。”苏荷从箱子里拿出一袋密封好的腊肠递给蒋方年，“这是我二姨让我带来的特产，很好吃的。”
　　蒋方年接过腊肠：“那你现在是先回去吗？”
　　苏荷点头：“都行。”
　　“还是和我去约会？”
　　她挑唇笑道：“那就约会吧。”
　　蒋方年心满意足的牵着她的手：“想吃什么？”
　　“你呢？”
　　“我都行。”
　　“和我在一起就这么高兴吗？”苏荷眨了眨眼，“高兴到都不挑食了。”


第四十五章 
　　苏荷刚下飞机，肚子还有点饿。
　　飞机餐她吃不惯，全程也没怎么动筷子。
　　她牵着蒋方年的手：“就去学校对面的面馆吧，我有点想吃那里的牛肉面了。”
　　蒋方年看着紧握在一起的手，嘴角往上挑了一个弧度，似乎很满意她的自觉。
　　“好。”
　　因为正好是饭点，所以面馆里面坐满了人，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
　　老板看到他们两个了：“还是老样子？”
　　苏荷点头应道：“谢谢。”
　　没多久，面就端上来了。
　　老板站在旁边没走，又多打量了苏荷几眼，片刻后，将视线移回蒋方年身上。
　　最后笑了笑，走开了。
　　苏荷小声问蒋方年：“他刚刚看我们做什么？”
　　蒋方年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给她：“你别理他。”
　　她低哦一声，低头专心的吃着面。
　　身旁不时有学生的起哄声传来，苏荷好奇看了一眼，旁边桌坐了一个长头发的女生，也是穿的一中校服，坐在她对面的应该是她的男朋友，头发剪的很短，此刻正看着她，那双眼里盛满了笑意。
　　才刚看了一会，视线就被挡住。
　　蒋方年眉头轻拧：“怎么，现在就开始嫌我老了？”
　　苏荷一愣，有些莫名其妙：“我没有嫌你老。”
　　“那你怎么一直盯着他看？”
　　她就是好奇多看了两眼。
　　不等她开口，蒋方年说话的声音透着委屈：“喜新厌旧。”
　　……
　　“始乱终弃。”
　　……
　　苏荷有些无奈：“我没有，我就是听到旁边有人起哄才觉得好奇，多看了两眼。”
　　他放下筷子，一脸认真：“那你现在看着我。”
　　苏荷听话的看着他，安静的等待他的下文。
　　一分钟后，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行了，原谅你了。”
　　……
　　他们吃完面后，苏荷问他：“不是说阿姨要见我吗？”
　　蒋方年一愣：“你……不去也行的。”
　　“可是阿姨都说了，不去好像不太好。”
　　她看了眼自己的穿着，“你说我要不要先回去换件衣服啊？”
　　“不用。”
　　苏荷皱眉：“可是……”
　　蒋方年动作自然的牵着她的手：“很好看。”
　　苏荷脸一红：“好看吗？”
　　“好看。”
　　苏荷原本以为要见她的只有林月一个人，结果刚进去，就看到了满客厅的人。
　　……门开以后，所有人的视线都移了过来。
　　她突然有点紧张。
　　这还是林月第一次看到苏荷。
　　原先她还在想，能制服蒋方年这个小祖宗的人到底长成什么样。
　　想不到竟然是个小姑娘。
　　她连忙让出一个位置来，冲她招手笑道：“过来阿姨这坐。”
　　继而又将埋怨的眼神移向蒋方年：“人都来了，怎么不介绍一下。”
　　蒋方年眉头微皱，有些不情愿的挨个介绍了起来。
　　“我妈。”
　　苏荷乖巧的喊道：“阿姨好。”
　　“我爷爷。”
　　“爷爷好。”
　　……
　　依次这么介绍下去。
　　他看着旁边抱着猫的夏离：“我表弟和他养的猫。”
　　苏荷弯下腰，捏了捏他的小脸：“你好呀。”
　　夏离很喜欢她，甜甜的应了一声，然后把怀里的猫递给她。
　　“表嫂好。”
　　苏荷脸一红，不知道该说什么。
　　蒋方年嘴角挂着笑，面带赞赏的看着他：“还挺有眼力见。”
　　当苏荷在一群人的围观之下坐下来的时候，突然理解了为什么蒋方年之前一直不愿意带她过来了。
　　怎么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像在看……
　　怪物一样。
　　蒋方年知道苏荷不喜欢这种状况，随便扯了个借口带她上楼。
　　苏荷这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见证他所有成长的房间。
　　很简约的风格，墙角放着几个篮球，书架里面的书几乎都是新的。
　　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水递给她，见她正看着书架发呆，出声解释道：“这些书都是我妈给我买的，说要陶冶我的情操。”
　　苏荷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后来呢？”
　　“后来？”他耸耸肩，“后来就摆在这里面了，我一个字也没看过。”
　　苏荷小声嘀咕了一句：“真不知道你这么不爱看书的人怎么会这么聪明。”
　　一点也不公平。
　　她在书桌前坐下，拧开瓶盖喝了一小口。
　　蒋方年靠在一旁，低头冲他笑：“可能是遗传的吧，我家的人智商普遍都高。”
　　他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想不想改良了一下基因？”
　　苏荷一怔：“怎么改良？”
　　蒋方年看着她，眼底微沉，视线从她的眼眸移到唇角。
　　声音暗哑异常：“还能怎么改良，当然是……”
　　-
　　林月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上楼，刚准备敲门。
　　里面隐约发出说话的声音。
　　“不行啊，我还是不敢。”
　　“没事，你先握好，我教你。”
　　“上下上下就行。”
　　“我是第一次，可能做的不好，你别嫌弃我啊。”
　　他低笑一声：“我怎么可能嫌弃你呢。”
　　夏离从楼下冲上来，手上拿着一盒巧克力，猫跟在他后面。
　　他刚准备过去敲门，林月放下碗碟，急忙抱着他下楼。
　　“方年表哥在忙，小离今天就在楼下玩，知道吗？”
　　夏离恋恋不舍的往楼上看：“好吧。”
　　-
　　巨大的game over出现在屏幕上方，苏荷有些泄气的把游戏手柄放回桌上：“又输了。”
　　蒋方年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事，你第一次玩就这么厉害，已经很棒了。”
　　苏荷抬眸看着他：“真的吗？”
　　“真的，你是没看过赵毅玩游戏。”
　　“他也很坑吗？”
　　“岂止是坑。”
　　苏荷心里有些跃跃欲试：“改天我和赵毅一起玩吧。”
　　蒋方年眉头紧皱，面露不满：“和他玩什么？”
　　苏荷一脸认真：“这样会显的我比较厉害。”
　　“不行！”
　　她歪头，不解：“为什么不行。”
　　蒋方年把电视关了：“因为我会吃醋。”
　　苏荷沉默了一会，没说话。
　　玩个游戏都吃醋。
　　不等她开口，蒋方年过来抱着她，声音沉闷：“你上次看他裸体看的眼睛都直了。”
　　苏荷急忙反驳：“我什么时候看他的裸体了？”
　　“上身裸着也算裸体。”
　　他抱的更紧了一点，委屈巴巴的将脸埋在她的颈窝，“要不是我拉你走，你估计还能站在那里看一个小时。”
　　苏荷回想了一下。
　　原来是那次啊。
　　“我不是在看他，我只是……”
　　她刚想解释，就被蒋方年给打断了：“你感受到了吗？”
　　“感受到什么？”
　　“我受伤的内心。”
　　……
　　苏荷想要推开他：“年年，你先起来。”
　　他抱着她，无端的耍起赖来了。
　　毕竟楼下就是蒋方年的家人，虽然房门锁着，但苏荷还是怕有人上楼来。
　　她在他怀里挣扎了几下。
　　两个人的力气实在太过悬殊，苏荷最后只能放弃了。
　　她轻轻握着蒋方年的手，柔声哄他：“年年，你乖一点好不好，先把我松开。”
　　他的呼吸声变的沉重。
　　身上也开始发烫。
　　苏荷疑惑：“你怎么了？”
　　他无力的将下巴枕在她的肩膀上：“你为什么要乱动。”
　　“发烧了吗，怎么这么烫？”
　　他摇了摇头，惩罚般的咬了她一口：“硬了。”
　　……
　　苏荷脸顿时红了。
　　蒋方年抱着她又亲又摸。
　　好一会才肯放了她。
　　苏荷强装镇定的下楼，林月眼神暧昧的看了她一眼：“方年呢？”
　　“他……他不舒服，在上面睡觉。”
　　林月眉头微皱：“不舒服？”
　　“就是头有点晕，可能是游戏玩太久了。”
　　林月愣住：“你们刚刚是在玩游戏啊？”
　　苏荷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太笨了，他怎么教我我都不会。”
　　林月失望的点点头：“这样啊。”
　　刚才客厅里的人应该都回去了，只有夏离还在，他抱着一盒巧克力递给她：“这是我妈妈今天给我买的，送给你。”
　　苏荷蹲下身摸摸他的头：“谢谢你呀。”
　　“不用客气的。”
　　话说完，他又豪气十足的从书包里抓了一把糖果出来，“还有这个，也给你。”
　　蒋方年解决完以后下楼，正好看到苏荷低着头，夏离抱着猫老老实实的站在她面前，一脸严肃。
　　蒋方年疑惑的走过去：“你们在干嘛？”
　　苏荷扭头看了他一眼：“画画呢。”
　　她把最后一笔画完：“好了。”
　　夏离抱的手都酸了，听到她的话急忙把猫放下，屁颠屁颠的跑过来。
　　接过苏荷手里的画：“姐姐画的真好。”
　　蒋方年歪头，也跟着看了一眼，嘲讽道：“这脸都不像你了，肯定好啊。”
　　夏离瘪着嘴。
　　苏荷掐了蒋方年的腰一下：“你少说两句。”
　　蒋方年这才老实的闭上了嘴。
　　吃过饭以后，林月一直留苏荷在这里住一夜，明天再回去。
　　她想和她说会话。
　　蒋方年皱着眉，面露不悦：“她爸管的严，十点必须得回家。”
　　“这样啊。”林月有些遗憾，“那改天有时间的话，让你爸来我家吃顿饭，正好见见亲家。”
　　苏荷耳根发热，没想到她妈居然这么直接。
　　“好的阿姨，我回去以后会和我爸说的。”
　　“那行，你们路上小心点啊。”
　　苏荷刚上车，就接到了编辑打过来的电话。
　　围绕的无非就是画稿的问题。
　　说了十来分钟以后，旁边传来孩子的啼哭声，她匆忙挂了电话：“暂时就这样，我先去喂奶了。”
　　苏荷点头：“好的。”
　　蒋方年牵着她的手，手指挤入她的指缝中，十指紧扣。
　　“你现在是回家还是……”
　　“回家吧。”
　　他迟疑片刻：“你爸管的很严吗？”
　　苏荷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有些懵：“什么？”
　　“就是……”他欲言又止，“可以明天十点之前再回去吗？”


第四十六章 
　　苏荷疑惑：“为什么要明天十点之前回去？”
　　蒋方年轻咳一声，别开视线：“没……没什么。”
　　她低头又看了会手机，困意渐袭。
　　闭眼靠在椅背上，很快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
　　梦境模糊，只是一个大概。
　　热到有些伐人的六月，她忐忑的拿着那个粉色的信封，边角被她手心里的汗给沁湿。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
　　第一次，心脏像是跳到了喉咙口，她努力的做着深呼吸，想把这股情绪给压下去。
　　篮球赛结束了，人群四散开来，她小心翼翼的躲在拐角。
　　少年干净清冽的嗓音跟随夏日的微风一起传过来。
　　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才往前踏了一步就又缩了回来。
　　有人挡住了她的视线，穿着和她一样的校服短裙，高马尾束在脑后，说话时，尾音会轻轻的往上挑。
　　苏荷认得她。
　　一中校花，那个直接被保送到A大的学霸。
　　她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只是模糊听到喜欢两个字。
　　脚底像是灌了铅，沉重的不行。
　　苏荷把情书扔进垃圾桶里，转身走了。
　　安静的车内，苏荷突然睁开眼睛，神色复杂的看了蒋方年一眼。
　　安静了一路。
　　到家以后，她打开车门下车，隔着车窗和他挥了挥手：“再见。”
　　蒋方年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点头。
　　“恩，再见。”
　　刘妈正在收拾屋子，看到她回来了，忙取下手上的橡胶手套：“饿了吗，我去给你做饭。”
　　苏荷摇头笑道：“不用麻烦了，刘妈您也早点休息，听说今天夜晚有大雨，小心风湿又犯了。”
　　她按了按自己的膝盖：“老毛病了，没事。”
　　苏荷接过她手里的抹布：“您还是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就行了，反正也没多少了。”
　　见她这么坚决，刘妈也没继续说了，她将手在围裙上擦干净：“那你饿了记得和我说啊。”
　　“恩，知道了。”
　　打扫的时候，苏荷有些心不在焉的，不是把差点把花瓶弄倒了，就是走路被沙发脚给拌到。
　　她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呆，最后还是上了楼。
　　迟缘好不容易休假，打算在家睡他个昏天地暗，窗帘全都拉上了，也没开灯，整个屋子黑漆漆的。
　　她泡了杯牛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机开了免提：“你说你这是吃的什么远古巨醋，这都多久了。”
　　苏荷懊恼的瘫倒在床上：“不是因为这个。”
　　迟缘拿遥控器换了个台：“那是因为什么？”
　　“他说他喜欢了我整整七年，可是他又从来没和我说过。”她低头去扯外套上的毛球，声音变低，“所以我就觉得有点不真实。”
　　迟缘有些不以为然：“你不是也喜欢了他七年吗？”
　　“那不同的。”
　　“有什么不同？”
　　苏荷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就是……我是从开始喜欢他到现在，一共七年。”
　　她说话的声音突然没了底气：“大学以后，我就……”
　　“就不喜欢了？”
　　“我就把他给忘了……”
　　迟缘莫名被噎住了，看来她不记得蒋方年和失忆没什么直接的关系：“所以你现在是在苦恼他对你的喜欢太不真实了。”
　　苏荷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迟缘虽然谈过不少，可没什么实际经验，给她出了几个馊主意之后，又自己否决了：“要不这样，你先睡觉，明天的事明天再想。”
　　也只有这样了。
　　苏荷把头埋进被子里，沉闷的应了一声：“晚安，小缘。”
　　苏荷睡的不算好，雨下的实在太大，滴落声太过于嘈杂。
　　第二天起床整个人眼睛都没太睁开，苏粤坐在客厅看报纸，看到她了：“不舒服的话就在家里休息一下。”
　　苏荷耷拉着肩膀，看上去很没精神，说出的话却完全与外表不符：“我没事。”
　　她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水，仰头一口喝完，因为喝的太急，有些呛到，她咳了几声。
　　苏粤放下报纸，把纸抽给她拿过去：“慢点喝，又没人跟你抢。”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拿着空了的水杯，双眼放空。
　　苏粤咳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看着刚刚还坐在沙发上的苏粤，这会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一脸震惊：“爸你怎么……”
　　学会瞬移了。
　　苏粤问她：“有心事？”
　　苏荷又倒了一杯水，这会是小口小口的喝了：“没有。”
　　苏粤知道她的性格，闷，就算真有事也不会和他说。
　　“今天早点回来，你看看你，黑眼圈都快赶上熊猫了。”
　　“知道了爸。”
　　迟缘约了她今天去打网球。
　　她最近一个案子接着一个案子，整个人都快累脱了，好不容易有个休息的时间。
　　苏荷把那些出门必需品一一整理好，放进包里。
　　碰面的地方约在网球馆，结果中途又换了地方。
　　苏荷疑惑的看着她发过来的定位。
　　郊区？农家乐？
　　虽然不解，但她也没问。
　　离的有点远，一个小时多才到。
　　风景还是挺好的，旁边是一家民宿，周围都是农田，搭了个棚子，做饭什么的都在那里面。
　　这里的特色就是什么都自己动手，从摘菜到做饭。
　　苏荷过去的时候，蒋方年坐在那个小凳子上，长腿屈着，低头削着土豆，看上去可怜的不行。
　　苏荷过去看了一眼，才发现可怜的不是他。
　　而是土豆。
　　苏荷实在忍不住，提醒他：“这是土豆皮，不是西瓜皮。”
　　蒋方年闻声抬头，看到苏荷了，紧皱的眉头松展开。
　　他拖了个椅子过来，又把唯一的电风扇对着她：“你先坐一下，马上就好了。”
　　苏荷问他：“你是第一次削土豆吗？”
　　蒋方年神色微变：“当然不是啊。”
　　苏荷似乎不信：“那怎么……”
　　她看了一眼他手上那个被他削的不剩四分之一的土豆。
　　……
　　这几天都是高温，室外温度三十七八度，蒋方年的衣服都被汗沁湿了。
　　他张口胡诌：“因为土豆中间的地方最好吃。”
　　苏荷忍住笑，“这样啊。”
　　赵毅在旁边的田里和她打招呼：“小荷花来了啊。”
　　苏荷应声看过去，发现他和蒋方年的狼狈差不多。
　　她嘴角带着笑，冲他点了点头：“恩。”
　　赵毅拿着刚摘的青菜过来，拿了个盆去水龙头下接水，又把青菜全都倒进去。
　　苏荷看他洗青菜像是在洗衣服，有些担心这些东西被他搓碎。
　　卷着袖子过去：“我来吧。”
　　迟缘在厨房做饭，苏荷洗完青菜以后进去帮忙。
　　东西都弄好以后，已经是下午了。
　　落日西垂，不再像中午那么热了。
　　苏荷把菜端出来，她的手艺很好，色香味俱全，就是量很少。
　　蒋方年削皮就跟剁肉一样，剁的还是那种大块的红烧肉。
　　迟缘说今天就在这里住一晚上，明天再回去。
　　旁边有一条小溪，吃完饭后，苏荷和蒋方年去那边走了一圈。
　　她脱了鞋子踩进去，凉意从脚底传上来，驱走体内的燥热。
　　她只敢在边上走，再往里就很深了。
　　蒋方年一直在旁边护着她。
　　天色渐暗，耳边甚至能听见虫鸣蛙叫。
　　他突然开口：“迟缘说你昨天吃醋了？”
　　嘴角微挑，眼眸眯着，分明带着那么一丝不怀好意。
　　苏荷别开脸，没说话。
　　蒋方年凑近了她，轻笑出声：“真吃醋了？”
　　“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
　　苏荷摇头，穿上鞋子上岸：“不是因为这个？”
　　蒋方年跟过去：“那是因为什么？”
　　她停下脚步，内心如天人交战一般，终于下定决心问出口。
　　“我就是好奇，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七年，明明……”
　　“我也没有那么好的。”
　　是啊，她又没有多好，喜欢他的女生比她优秀的太多了，他却偏偏喜欢了她。
　　一喜欢还是七年。
　　空气中的风都像是凝固了一般。
　　没有虫鸣和蛙叫，安静的只剩她的心跳声。
　　蒋方年伸手抱着她，声音轻柔：“优秀的人那么多，我要是每一个都喜欢那多累啊。”
　　苏荷欲言又止：“那你怎么……”
　　他打断了她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
　　“所以我就选了一个最优秀的人来喜欢。”
　　“她不光眼睛好看，鼻子也好看，嘴巴也很好看，笑起来更好看，还会画漫画，做饭也很好吃。”
　　“最关键的就是。”
　　——只要她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就很高兴，呼吸会急促，心跳会加快。
　　喜欢一个人的理由有很多，他偏偏就挑了一个最蠢的。
　　从青涩的少年时代，一直喜欢到了现在。
　　-
　　乡下夜晚有星星，苏荷和迟缘睡的很早。
　　蒋方年半夜睡不着，出来抽烟，看到赵毅一个人坐在外面。
　　他叼着烟走过去：“借个火。”
　　赵毅把打火机扔给他：“春宵一刻值千金，我还以为你一分钟都不舍的浪费呢。”
　　橘色的火光逐渐燃起，将平静的黑夜划开一个口子。
　　蒋方年没忍住，爆了粗：“你他妈是不是忘了我和你睡一个房，狗屁春宵！”
　　这间民宿不大，空房子只有两个了，来之前蒋方年想的很美，和苏荷睡一个房。
　　谁知道出了这一茬。
　　“里面太闷了，睡不着。”
　　赵毅又开了一瓶酒，递给蒋方年：“喝点？”
　　他伸手接过，喝了一口，突然问他：“你说是公立幼儿园好还是私立幼儿园好？”
　　赵毅一怔：“谁要上？”
　　“我和小荷花未来的孩子啊。”
　　“……”
　　“我得先规划好，不能让我们的孩子受委屈。”
　　“你说我是生女儿好还是儿子好。”
　　“女儿吧。”
　　他自言自语说了一大堆。
　　赵毅提醒他：“别人都说女儿长的像爸爸，儿子长的像妈妈，你生女儿之前最好想清楚一点。”
　　蒋方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就生儿子吧。”
　　“生一个和我长的一样的话，小荷花爱不过来怎么办。”
　　赵毅不是很想和他说话，这人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他的无视丝毫没有影响蒋方年的心情：“她居然连好几年前的醋都吃，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她这么喜欢我啊。”
　　赵毅拍了拍他的肩，站起身：“行了，你自个先矫情着，我去吐一会。”
　　蒋方年这人，一紧张就各种说胡话，赵毅再了解不过了。
　　这种时候还是让他自己冷静冷静比较好。
　　寂静的夜晚，偶有冷风吹过。
　　戒指盒安静的躺放在外套口袋里。
　　他喝光了整整一打啤酒，才鼓足勇气敲响苏荷的房门。
　　过去的七年里，面对这段感情他或许是自卑的。
　　可往后的很多个七年里，他还是想和她在一起。
　　时间仿佛回到了那年夏天的午后，苏荷穿着校服站在阳光下，高马尾束在脑后。
　　她低着头，专心的画着远处的风景。
　　他喜欢她什么？
　　也许就是因为，她安静画画的同时，迎面吹来的微风，香樟树掉下来的一片叶子，操场上的吵闹声，不算太强烈的阳光。
　　和她无关，却又都和她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