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7亿和第二春[重生]》
作者：赵安雨


　　文案：
　　离婚那天，杜莹莹回到十一年前，2008年。
　　那时丈夫刚刚出轨，低了头，诚恳道歉，
　　她想离婚，在民政局门前徘徊。
　　父母坚决反对，不肯让她回家，
　　女儿也不肯离开爸爸，哭着喊妈妈，
　　哥哥妹妹好心劝慰，揍了丈夫一顿，
　　看在大学情分，她忍了这口气。
　　忍到40岁，丈夫终于说，过不下去了。
　　父母照顾了哥哥照顾妹妹，唯独漏了她，
　　杜莹莹没房子没存款，在街头无处可去
　　这一次，27岁的杜莹莹不想再忍了
　　她再也不想默默付出，
　　她再也不想把精力放在家人身上
　　她要事业，要进修，要去读书，
　　她要做喜欢的事，挣多多的钱
　　她要带着女儿过好自己的日子！

　　一句话简介：重生虐渣，挣7个亿，第二春！
　　立意：认真生活，走好自己的路！
　　内容标签：时代奇缘 甜文
　　主角：杜莹莹 ┃ 配角：孟卓然，马浩宸 ┃ 其它：重生


第1章 
　　2020年7月22日，杭州
　　39岁的杜莹莹接过新鲜出炉的离婚证，塞进皮包，身畔丈夫，不，应该说前夫马浩宸默不作声地抓起另一本。
　　顺着走廊前行，两位新人喜气洋洋地奔进来，目光明亮，满脸笑容，脸庞红的像玫瑰花，令杜莹莹有点恍惚：十多年前，自己也曾和他们一样，满心憧憬地闯进婚姻。
　　如今撞得头破血流。
　　站在民政局台阶，马浩宸点起一根烟，默默地吸，杜莹莹不看他：“就这样吧，有事电话。”
　　马浩宸咳一声，大学同窗多年年夫妻，总有情分在，“房子你住着吧，过完年再说。”
　　她摇摇头：“我找好地方了，抚养费下月打到你账上。”
　　女儿茵茵16岁，中考成绩平平，只升入一所普通高中，千军万马挤独木桥。年初马浩宸提出离婚，原因之一就是女儿“好聚好散，分了也是朋友，不想影响她高考。”
　　也对，都是成年人，没感情了，拖着有什么意思。
　　马浩宸低下头，真心诚意地说：“不是说了么，算了吧，不差你这点钱。说真的，你买个定期，基金也行，等把你家里的钱收回来，买套房子，别碰股票了--老董是马后炮，小打小闹还行，现在经济形势不好，再折腾下去，非赔了不可。”
　　投资是马浩宸的老本行，她跟着前同事老董买股票，他负责把关。
　　说起来，马浩宸条件比杜莹莹好的多，既是过错方，又有点可怜她，离婚非常大方，50多万存款都给了她；房子是婚前财产，和杜莹莹没关系，两辆车一人一辆，最关键的女儿抚养权给她，暂时跟着马浩宸生活，等她房子收拾好了再搬走。
　　毕竟，马浩宸会再婚的。
　　“用不着。”杜莹莹努力维护自己作为母亲的尊严。“等茵茵住过来，自然就不给了。”
　　马浩宸还想说什么，手机却响了，看一眼，没接。“我送你一程吧？”
　　杜莹莹的车子前几天剐蹭，送去维修，今天是滴滴过来的。
　　她沉默着，送一程？送到哪里？住了17年的马家已经不是杜莹莹的家了。
　　铃声再次响起，这一次，马浩宸接了。“办完了....没什么事....没，刚接了个电话，行里的事，没动地方呢。”
　　直觉告诉杜莹莹，是苏慧雅--和她同一届的女生，家境中产，娇小迷人，大学四年只穿裙子，非常受男生欢迎，公认的A大校花之一，锲而不舍地追求学生会主席、颇出风头的马浩宸。
　　后者却对杜莹莹情有独钟，每晚提着鲜花奶茶烤红薯在楼下等，辩论赛提前留好座位，周末拉着半宿舍女生吃小龙虾....
　　她很快被迷倒了，爸爸妈妈兄妹也对马浩宸赞不绝口。大四那年，杜莹莹意外怀孕，有点慌，无意在马浩宸的邮箱发现，出国留学的苏慧雅一字一句写道：“我想你知道，有一个人在遥远的地方，隔着波涛汹涌的大西洋，等着你的身影。”
　　杜莹莹像心爱玩具即将被坏人抢走的小女孩，豁出去，对马浩宸说：“我想结婚。”
　　做梦也想不到，17年婚姻，苏慧雅执著、固执、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她面前，一次，两次。
　　她忍了第一次，不能再忍第二次。
　　杜莹莹收回追忆，昂着头，大步向前，把曾经亲密无间、如今陌路的男人留在身后。
　　前方是一所税务局，大楼灰白庄严，整整一层落地窗，远望很气派。顺着花圃走过去，杜莹莹瞥一眼窗中的自己：眼睛下面黑黑的，尖下巴，烫过的长发绾起来，蓝色连衣裙，白皮包，总体来说，是个还算得体的中年女子--杜莹莹希望，自己踏出围城的那一天不要太差劲。
　　不知怎么，杜莹莹恍惚起来，面前这一幕是出现过的：
　　那是12年前的事，女儿还小，马浩宸出差一个月，回来好端端的，她却莫名心慌，偷看他的手机，短信、电话记录都没异样，次日提前回家，在他的笔记本QQ登录界面发现一个陌生小号，密码是马浩宸的生日，里面只有一个好友：
　　苏慧雅甜甜蜜蜜地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我从没想过伤害你女儿，我也不想伤害我的丈夫，宸，我试过，我试着爱上他，我答应他的求婚，可我忘不了你。
　　那时杜莹莹才27岁，第一反应就是离婚，到民政局却被工作人员打发回来--财产分割和抚养权都没谈妥呢，就在这里哭着给娘家打电话。
　　结果呢？
　　杜莹莹低下头，满心懊悔：那时铁了心离婚就好了，总比拖到现在、输在同一个女人身上、依然婚姻失败强得多。
　　毕竟，那时她还年轻。
　　孤零零站了很久，杜莹莹才被马路上的汽车轰鸣声惊醒，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约车，输入地址的时候总写错：房子是1个月前租下的，在女儿高中附近。
　　她有50万积蓄，哥哥欠她50万，月薪5000块，留出一些生活费，能付首付的更少了；现在杭州房价，每平米低于2万块的只有下沙、桐庐、临安淳安几个区，其他地方就不要想了。
　　如果，有一套属于自己、遮风避雨的房子就好了，杜莹莹难过地想。
　　思路就此发散：2008年家里房子7000一平，今天3万块；哥哥的房子是09年买的，学区房，8500一平，现在涨到4万；姐姐10年换的房，十来年时间，已经翻了三倍。
　　只有自己没房子。
　　孝敬父母，帮了哥哥扶姐姐，一家三口衣食住行应酬随礼，钱包就像无底洞，来来去去存不住。离婚的那笔钱，也是父母陆续去世、与兄姐撕破脸才攒下来的。
　　杜莹莹第N次后悔了。
　　满脑子胡思乱想，脚下胡乱迈出，汽笛一声鸣叫，一辆在夕阳下闪动奇异光芒的车子冲到面前--
　　杜莹莹轻飘飘飞在空中，最后一个念头：从车上奔下来的绿衣服、大波浪卷的年轻女人，怎么，怎么和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
　　“姑娘，姑娘？”有个老头站在对面，另一个妇女抓起古里古怪的按键手机：“120？有个人躺马路，XX路税务局斜对面....不是我撞的，我不会开车！”
　　杜莹莹定定神，左手撑地坐起来，试着动了动，“我，哎？”
　　肇事车呢？奇怪的女人呢？
　　老头絮絮叨叨，坚持她是自己晕倒的，“没吃饭？”妇女也嚷“能动不？走两步？”
　　确定没大碍之后，她谢过两位路人，在路边掸掸衣服，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约的车也该到了。
　　从衣袋取出手机，杜莹莹拨弄两下，愣住了：厚厚的红白相间机身，屏幕不算大，底下一个白色按钮，周围四个按钮，把滑盖往上推，下方是3*4按键盘。
　　有点眼熟，可，她的华为呢？
　　手机屏幕跳跃着大大的NOKIA，时间赫然是2008年7月22日！
　　恶作剧？
　　翻过来，杜莹莹发现手机背面贴着一个黄衣蓝裙的彩贴，女儿的最爱白雪公主。
　　杜莹莹茫然，自己的？
　　准确地说，曾经属于她。
　　她在衣袋乱翻，突然停住了：不知什么时候，身上衣服换成一件眼熟的黑白格子连衣裙，背包是粉色的，白鞋子。
　　脑震荡？记混了？
　　杜莹莹不知怎么办，突然之间，手中的手机振动起来，来电提示赫然是“亲爱的家”。
　　是家里座机，父母相继去世之后，房子归了哥哥，这个号码很少有人打了，手机更方便。
　　2008年？爸爸妈妈还....还活着。
　　杜莹莹颤抖着手指，按下接听键，母亲陈秀英的大嗓门从听筒传出来：“莹莹，莹莹？”
　　泪水模糊视线，她哽咽着，说不出话。
　　“怎么了你？”陈秀英提高声音，“出什么事了？茵茵病了？还是小马工作的事？说啊你倒是，瞧你这孩子。”
　　她不停摇头，仿佛母亲就在对面似的。
　　父亲杜国志的声音也响起来，“怎么了到底？啊？老三？”
　　足足半分钟，杜莹莹才发出声音，“妈，妈~”
　　陈秀英松了口气，开始埋怨：“在哪儿呢你？就知道哭，你要把人急死，大白天的，是不是嫌我和你爸事少？”
　　“我回去。”杜莹莹握紧拳头，指甲刺进掌心，“妈，我现在回家。”
　　挂断电话，她抬起头，打量对面窗中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白皮肤尖下巴，眼睛肿得像桃子，黑发乱糟糟散在肩膀，虽然狼狈不堪、衣服也不太搭，仍然是个纤细漂亮的年轻女郎。
　　是27岁的自己。
　　诺基亚5300沉甸甸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恶作剧？亦或一场盛夏午后的幻梦？
　　真的回到2008年了吗？像穿越电影、电视剧那样，重新再活一次？念头涌进脑海，她深深呼吸，满脑子不可思议。
　　几分钟后，她坐进出租车，开始试着相信，自己真的回到了12年前：车子是招手停下的，没有微信和支付宝付款码，司机的手机就放在手边，是风靡一时的三星翻盖款。
　　车窗敞开着，杜莹莹探出头，出神地盯着路边花花绿绿的服装店、书店、餐厅、网吧和棋牌室，一辆辆自行车穿行不息，司机念叨“下月奥运会哦！”
　　奥运会？
　　夕阳把天空染成玫瑰色，她站在余杭区一处熟悉的小区大门，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推开家门，父亲坐在沙发看电视，厨房传来熟悉的锅碗瓢盆，空气弥漫着红烧肉的味道，书房门开着，哥哥杜英山正训斥侄子“才考这么几分？好意思吃饭？”
　　一时恍如隔世。
　　“门口站着干嘛？”父亲喊，看到她红肿的眼睛顿了顿，叫母亲名字：“陈秀英，看看你女儿！”
　　一个系着围裙、戴金耳环金项链、头发染得乌黑的老太太拎着锅铲出来，“你说说你，这么大人了，害得我和你爸急的....”
　　算一算，2008年的母亲才57岁，白天上班，回家做饭洗衣，带着孙子7跳广场舞；还没被病痛折磨，呼天喊地叫疼，变着花样使唤她，在病床一天天衰败、逝去。
　　尽管曾经怨恨、曾经不平，见到活生生的母亲，杜莹莹依然想也不想就扑过去，眼泪止不住往外涌，“妈，妈！”
　　鼻尖是熟悉的桂花香皂味道，耳边哥哥和父亲谈论什么，间杂着新闻和厨房滋啦刺啦的声音，她嚎啕大哭，哭得喘不上来气。
　　几分钟后，情绪宣泄出去，理智一寸寸回来，杜莹莹用手背擦眼泪，“我要离婚。”
　　杜国志训斥，“胡闹，瞎胡闹！”陈秀英也不满意，“怎么的了？”
　　杜英山冷静些，“先让她说，莹莹，”
　　“马浩宸出轨了。”说出第一句，后面的话就流利多了，杜莹莹非常平静。“对方是苏慧雅，我和他的大学同学。出差混在一起，已经上床了，今天发现的，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知道。”
　　父母互相看看，脸色都不好，杜英山一拳头垂在手掌，“不应该啊，你看准了？”
　　她点点头，“不会错的。我要离婚，回去我就搬出来，明天我就去法院起诉。”
　　陈秀英吵吵“这，这，这个马浩宸，我找他爸妈去！问问他爸他妈怎么教的他？他对得起茵茵吗？”杜国志阴着脸不说话，杜英山抓起手机，翻找号码。
　　12年前，事情是怎么发展的？杜莹莹面无表情地回忆：自己哭得昏天黑地，没了主心骨，哥哥把马浩宸叫来，打了他一拳，连同父母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她闹着离婚，父母坚决不许，把她狠狠骂了一顿，哥哥姐姐也齐声反对。
　　她没地方去，积蓄不多，也没脸找同学朋友，只好把女儿接回娘家。马浩宸天天来，吃闭门羹也忍着，公公婆婆登门，话里话外儿子不懂事，莹莹受了委屈。
　　父母有了台阶，哥哥让马浩宸写保证书，姐姐也找马浩宸谈了又谈，劝她“给你老公一次机会”。她伤了心，却无处可去，不甘心把心爱的男人让给情敌，女儿拉着她衣角，“妈妈，不生爸爸的气好不好？妈妈，我想爸爸。”
　　离开马浩宸家的第三个月，杜莹莹带着女儿回去了。
　　之后马浩宸给她买了一辆宝马，买了最新款手机，陪杜家去北京看奥运会，一切风平浪静，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慢慢舔平伤口，试着再次爱上马浩宸，女儿一天天长大。想不到12年过去，苏慧雅像个幽灵般再次出现，更想不到马浩宸终于说，“要不然，分开吧。”
　　杜英山不快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来，她抬起头，见哥哥提着手机，“莹莹回家了，怎么回事啊？哦，那你先忙，过来再说吧。”
　　母亲团团转，“姓苏的是哪儿冒出来的？家里干什么的？真不要脸！”父亲对从书房掏出脑袋的小孙子挥手，“回去，小孩别掺和！”
　　她的目光落在从高中生变回小学生的侄子杜文浩身上，后者矮了一大截，令杜莹莹不太习惯。书房从前属于她和姐姐杜姗姗，等两人先后结婚，就成了侄儿的天地。
　　12年前，她和女儿就在这个小小的房间挤了三个月，茵茵每天嘟囔“妈妈我想回家。”
　　女儿？
　　杜莹莹心脏像被野猫抓挠，茵茵今年才4岁！
　　她抓起包就走，哥哥在背后叫，“哎，马浩宸晚上过来，到底....”
　　杜莹莹第三次重复，“没什么好说的，我要离婚！”
　　第一个反对的是陈香秀，“你说说你，当时你瞧着马浩宸顺眼，死活要嫁，现在你又这个那个！你说得轻巧，孩子怎么办？”
　　杜国志也嚷嚷：“离离离，出了事就跟家闹腾，你跟谁较劲呢？”
　　重新来过，结果是一样的。
　　她不想再听，快步奔出家门，在电梯间被追出来的杜英山叫住。“莹莹，晚上马浩宸就到，你放心，我给你出气，我让他涨涨记性，咱家的人不是好欺负的。”
　　杜莹莹抬起头，打量面前男人：眉眼和她相似，神色关切焦虑，看得出，确实是关心她的。
　　也是这个人，10余年后（2019年），拿出父母签字画押的遗嘱，上面写的清清楚楚：父母名下120平、市值400余万的三居室归杜英山所有，给杜莹莹、杜姗姗各8万元，遗嘱落款是2010年。
　　即使按2010年的市值，这套房也将近80万，何况，父母已经给哥哥买了两套房，支援姐姐一套房，口头答应，最后的房子留给她和姐姐。
　　杜莹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家庭任劳任怨、出力出钱、一无所有，在父母眼里只值8万块？
　　“不用了。”杜莹莹摇摇头，盯着电梯口一辆破旧自行车，梗着脖子说下去：“我想好了，我要离婚。”
　　电梯门开了，她头也不回地迈进去，再也不想憋屈的活，再也不想忍耐，再也不想后悔一辈子。
　　她要带着女儿过自己的日子，过得比任何人都好。


第2章 
　　2008年7月，杭州
　　出租车里的杜莹莹随口报出一个地名，直到看见熟悉的中学门牌和出出入入的学生们，才反应过来。
　　“抱歉，师傅。”她觉得自己很蠢，“我女儿已经回家了。”
　　司机并没在意，一边调转车头，一边搭讪“初几啦？我家的功课不好，愁死个人哦！”
　　可不是么，女儿上了一堆辅导班、夏令营，眼睛都近视了，成绩却怎么都上不去，尤其是语文，中考作文一塌糊涂。
　　杜莹莹告诫自己，这一次，必须把女儿的学习放在第一位。
　　半个小时后，站在拱墅区一处中档幼儿园门外，杜莹莹近乡情怯，深深呼吸才进入大门。
　　“茵茵妈妈！”两位老师提着一箱香蕉苹果，其中一位卷发的热情招呼，“今天你过来啊？”
　　杜莹莹在脑海里竭力搜索，可惜，隔着十余年，无论如何想不起对方了。“是啊，今天有空，就过来了。”
　　一进大楼，她就有了印象，顺着走廊找到女儿的班级，20多个活蹦乱跳的小盆友围成两个圈子，一群粉粉白白的小白兔，一捧花花绿绿的向日葵，尖叫声把房间都冲破了。
　　“茵茵！”杜莹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马茵茵！”
　　一朵圆咕隆咚的向日葵蹭地扭过脸，只看一眼，就迈着两条小短腿腾腾腾奔过整间教室，“妈妈，妈妈！”
　　在杜莹莹心里，今早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即将升入高中的女儿“自己和爸爸分开了”；时过境迁，她不由自主弯下腰，把小女孩紧紧搂住了。
　　大眼睛白皮肤，苹果脸，高鼻梁，浓密乌黑的头发，由于四位祖辈溺爱，体重略微超标，4岁的马茵茵正处于人见人爱的阶段，谁见了都想摸摸脸。
　　“妈妈，妈妈！”茵茵搂着她膝盖，仿佛分别整整一年似的，“你下班啦！”
　　泪水模糊视线，真实感扑面而来，杜莹莹哽咽着用力点头，把小女孩吓住了。
　　她吸吸鼻子，给女儿一个大大的笑脸，“妈妈今天有空，妈妈请你吃好吃的，好不好？”
　　周围小盆友一片羡慕，马茵茵提起胸脯，“好~”
　　片刻之后，小姑娘神气活现地扒着麦当劳柜台，“我要一个套餐，还要吃圆筒。”
　　服务员笑眯眯地，指指台面的玩具，“套餐可以升级哦，加18元换一个小熊，限量版。
　　褐色小熊毛茸茸，黑眼睛红衣裳，茵茵一下子喜欢上了，用期待的目光望着她。
　　杜莹莹的心一下子软了：近五六年，她大部分精力放在病重的父母身上，女儿跟着爷爷奶奶，相处并不多。周末相聚，她一本正经地督促女儿学习，时间长了，女儿什么话都不跟她说，只跟马浩宸亲密。
　　“买。”杜莹莹掏出钱夹，点着水牌：“鸡腿汉堡要不辣的，再来玉米沙拉、菠萝派、麦乐鸡....”
　　女儿被震撼了：妈妈平时不许她吃太多零食，那样她就吃不下饭了。
　　“妈妈你真好。”坐在座位里的小姑娘咔嚓咔嚓吃薯条，塞到她嘴里一根蘸着番茄酱的，“我最爱你了。”
　　酸酸甜甜，杜莹莹有真实感了，忍不住泪光莹然：很多很多年，女儿没这么依恋过自己了，“不过，茵茵，炸鸡热量很高，我们女孩子不能吃得太多。”
　　含着麦乐鸡的茵茵失望了，她还不到爱美的年龄呢。
　　杜莹莹摸摸她头顶，“以后妈妈每周都带你来，不过，每天得跟妈妈散步，好吗？”
　　小姑娘欢呼，眼睛亮得像星星。
　　月亮越升越高，回家的路，一大一小手牵手慢慢走，齐声唱着歌。
　　杜莹莹按着记忆，在马家附近找到一家连锁房屋中介，推门进去，要求租一套房子：“两居室，过渡用的，最好有家具，越快越好。”
　　店员是个小年轻，手脚麻利：“有现成的，姐您看。”
　　50平、70平、75平，其中两套有家具，一套是空的，朝向、楼层都还可以，拎包就能入住。
　　在此处住了十余年，对方一提，杜莹莹就有印象了，选出两套带电梯的，“今天晚了，明天下班我过来看。”
　　店员满口答应，夸茵茵漂亮，又捧给她一张名片。杜莹莹掏出手机，“加个微信吧，明天....”
　　对方满脸茫然，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微信根本没出现呢！
　　手机7、8个未接来电，有家里的有哥哥的，也有马浩宸的。
　　她想了想，笨拙地用键盘编辑“我想冷静一下，请不要回家”发给马浩宸，给杜英山发一个平安无事的短信，就带着女儿回家了。
　　洗白白擦香香，茵茵裹着哆啦A梦睡衣在床上打滚，小肚子鼓鼓的像头猪仔，只听她读了两页童话，眼睛就睁不开了。
　　“妈妈明天你还接我吗？”
　　杜莹莹想也不想，“接，以后妈妈每天都接你。”
　　只要她停留在这个年代；可....2019年的女儿呢？有没有发现，妈妈不见了？
　　茵茵幸福地睡着了。
　　杜莹莹心情复杂地亲亲女儿红扑扑的脸，回到客厅，发现马浩宸的笔记本依然瘫在桌面，像一堆腐烂多时的垃圾。
　　她厌恶地绕过去，踏进主卧，拉出旅行箱，开始收拾自己的衣服。
　　手机响个不停，大多是马浩宸的，她连点开的兴趣都没有；哥哥则说，揍了马浩宸一顿，给她出了气，马浩宸说一时糊涂，保证不再犯。
　　一猜就是这样，杜莹莹面无表情地把秋冬衣服叠起来，箱子满了就用背包。很多衣服放不下，打开手机想下订单，发现根本没有京东、天猫APP的影子。
　　什么时候普及4G？她努力回忆。
　　好像是女儿上小学的时候？想买东西，直接上网淘，出去旅行也能网上订票了。
　　大门传来响动，杜莹莹走过去从猫眼往外看，毫不意外地见到马浩宸的身影。
　　倒退12年时光，他还是挺拔英俊的青年，与大学时光差距不大，能赢得大多数女生的倾慕。
　　“莹莹，我知道你在。”马浩宸隔着一道门门，压低声音：“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对。”
　　杜莹莹平心静气地说，“马浩宸，你能不能尊重我？哪怕今天一天？”
　　马浩宸沉默了。
　　“我想静一静。”她继续说，“茵茵已经睡了，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于是他低下头，双手撑住门板，脸庞对着猫眼，声音很轻，“抱歉。”
　　换成27岁的杜莹莹，一定伤心不已，泪流满面；现在的杜莹莹看看时钟，傍晚9点半，再收不完就要熬夜了。
　　她继续整理自己和女儿的东西，随着时间推移肚子饿了，打开冰箱，发现盛满新鲜蔬果和三明治、牛奶。
　　半个苹果下肚，大门又一次响了，她踱过去，并不意外地看到一个眉目与自己相似、满脸精明强干的年轻女人。
　　父母口中的老二，她唯一的姐姐，杜姗姗。
　　门一开，对方就边打哈欠边熟稔地从鞋柜翻出自己的拖鞋，“喂，你可别想不开？”
　　杜莹莹笑一笑，去厨房烧水沏茶，“我有什么想不开的。”
　　杜姗姗仔细打量，见她虽然眼睛肿着，神色却非常平静，“茵茵睡了吧？我连涛涛都没接，扔给你姐夫了。行啊你，家里都快翻天了，你倒沉得住气。妈怕你出事，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不接，爸都生气了。”
　　她答，“我接茵茵去了，手机没电了。”
　　“跟你说啊，哥把你老公打了一顿，你老公躲都没躲，一声不吭。”杜姗姗推推她胳膊，“我到的晚，路上把我气的什么似的，我指着你老公鼻子让你老公小心点，欺负到我们家头上来了！我问他，那个苏慧雅住在哪公司在哪，我明天就过去给她点教训！”
　　上一次，杜姗姗也是这么义愤填膺的，把她感动坏了；这么多年以来，只要不触及利益，这个姐姐对自己还是可以的，杜莹莹笑。
　　杜姗姗有点意外，“你还笑！你跟我说说，打算怎么着？”
　　她耸耸肩，目光越过杜姗姗肩膀，落在木柜上的一个颜色黯淡的布老虎：杜莹莹是跟着外婆长大的，后者从小给她缝衣制裙，做鞋做袜，这个土了吧唧的玩具就是外婆亲手做的。可惜，老人去世的早，没见到她嫁人生女。
　　“可别忘了。”她嘟囔着，把布老虎夹在腋下，踮起脚尖寻几件自己的东西，一股脑儿带回卧室。
　　见到满地板的箱子背包，杜姗姗哎呀一声，拍拍她肩膀，像往常一样出谋划策：“可算长心了，就得搬出去，吓唬吓唬你老公。我家没地方，我给妈打电话，让浩浩回哥家住，把书房腾出来，你带着茵茵搬回去，先住个半年一年，等马浩宸赔礼道歉再....”
　　杜莹莹把布老虎放进箱子，头也不抬地说，“我没吓唬他。”
　　“那你还离婚啊？”杜姗姗扳着手指头，一五一十地数，“你愿意把你老公让给那个姓苏的？让姓苏的住你的房？开你的车？睡你的床？花你老公的工资？养你的茵茵？万一她再生个儿子，茵茵怎么办？”
　　杜莹莹轻松地把女儿的花裙子放进袋子：“我带着呗。”
　　“说得简单，你带着小的住哪儿？”杜姗姗叹口气，无精打采地靠在床边，“你要有房行了，谁让爸妈心里只有老大，不给咱俩买房呢。”
　　这种话，以前听着亲密无间，现在的杜莹莹无动于衷。
　　杜姗姗继续数，“再说，养一个孩子多贵呢，真离了婚你怎么养？马浩宸挣得多，他爸他妈还能帮你们。我家涛涛一个月幼儿园就800块，吃喝拉撒睡，以后上学这辅导班那提高班，想想就发愁，就这，你姐夫还惦记二胎呢。”
　　几年后有个流行语“四脚吞金兽”嘛，讲育儿、升学的电视剧收视率可高了。
　　杜莹莹微微笑，第三次打断姐姐：“我说了，我要离婚，我在看房子了，明天就搬出去。”
　　“你傻不傻啊！”杜姗姗瞪她一眼，推心置腹地说，“你啊，听我的话，别着急别上火，沉住气，看看马浩宸什么意思。我今天觉得，他还想跟你过，我也让他保证了，他....”
　　面前女子满脸关切，不像11年后，与自己撕破脸的模样，令杜莹莹有些恍惚，往事历历在目：
　　大四意外怀孕，她慌手慌脚告诉姐姐，后者鼓励她，向马浩宸提结婚；马浩宸出轨，姐姐劝她看在茵茵的份上算了，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姐姐要买房，朝她借钱，她已经在前一年借给哥哥30万，没什么积蓄，姐姐诉苦“跟你姐夫打了包票，你得帮我一回，房子买大点，我才能压你姐夫一头。你帮了哥哥，总不能不管我吧？”
　　爸妈也催着她帮姐姐的忙，杜莹莹只好向马浩宸父母开口，借了30万现金给姐姐，后者住进将近100平的房子，很快生了二胎，还钱的事不见踪影。
　　马浩宸从没提过，她心里别扭，催过几次，杜姗姗很不高兴，才陆陆续续开始还。
　　父母2018年去世，又是杜姗姗，拉着她找到大哥杜英山，吵着遗嘱无效，找律师打官司，闹得不可开交。马浩宸和杜姗姗老公宋子岚出面，与杜英山坐下来谈，以2009年与2018十年差额为由，由杜英山分别补贴两个妹妹50万块，才算消停下来。
　　杜姗姗迅速与哥哥破冰，在家庭群聊小孩聊旅游，毕竟，两人是一起长大的；至于杜莹莹，整整一年时间，也没收到杜英山承诺的50万--后者说家里的钱被老婆拿去炒股，亏了。
　　此时此刻，杜莹莹茫然若失：姐姐是真的关心自己，还是希望有一个家底殷实、收入颇丰、可以帮自家一把的亲戚？
　　泪水一滴滴落在衣裳，她抹一把脸。
　　“我想过了，想了不是一次两次，想了很长时间。”杜莹莹哑着嗓子，叫姐姐的名字：“杜姗姗，我跟爸妈说了，跟哥哥也说了，谁也不用再劝我。我要离婚。”
　　杜姗姗张着嘴巴，她啪地一声阖上箱盖，站起身，大步离开了。


第3章 
　　2008年，杭州
　　一杯牛奶、几颗葡萄、火腿三明治，还有金灿灿的煎蛋。茵茵吃得饱饱的，坐在妈妈自行车后面，嗖一声就到幼儿园了。
　　算一算，杜莹莹的宝马要在三个月后，才由马浩宸买给她，现在嘛，她是环保一族。
　　共享单车？早得很呢。
　　说起来，这家私立幼儿园是方圆几公里最好的，老师热情灵活，教舍明亮整洁，一日两餐美味营养，还教一些简单的英语和数学，最重要的是接送时间弹性，很适合双方通勤的家长。
　　当然，价格也不便宜，1600块一个月，是杜莹莹月薪一半，好在马浩宸父母包圆了。
　　只骑15分钟，杜莹莹就到达目的地，一家市级下属杂志社。望着熟得不能再熟的大楼和门牌LOGO，她吁口气，心中惋惜不已：
　　茵茵周岁之后，母亲帮忙带着，她开始找工作，按照马浩宸及父母的意思，最好在家附近，方便接送女儿。
　　当时是2005年，杜莹莹投了一圈简历，在第一家时尚公司做了两年，换到这家颇具规模的纸媒集团，环境轻松，且不加班，一度干的非常开心。
　　可惜，纸媒抵不过席卷而来的移动浪潮和智能手机，APP没做起来，也无人收购，一步步走向末路，2015年前后杂志社倒闭、清算，员工离散。
　　此时此刻，她定定神，提醒自己是个“去年入职的新人”，走进财务部，向记忆中非常熟悉、实际阔别数年的同事们招呼。
　　对桌莉莉捧着牛奶和苏打饼干，夸杜莹莹裙子漂亮：这是个时尚虚荣的女孩子，与男友留在杭州，迟迟不愿结婚，最后嫁了本地人，请了全部门的人参加婚礼。不过，莉莉算不上幸福，没几年就闹离婚了。
　　邻桌小许是隔壁总编的亲戚，人缘很好，颇混得开，对杜莹莹却冷冷淡淡--后者孩子都有了，才来了一年，就把杂志社男性的目光吸引过去，令小许黯然无光。
　　再往前，是财务部为数不多的男生大秦，文文静静的，边上班边考中级，考完就辞职了。
　　....
　　一个油光水滑的中年男人从外面走进来，显然心情不错：财务经理老董，杂志社的老员工，为数不多坚持到最后的人，与杜莹莹交情不错，离职也一直联系。吃散伙饭那天，老董红着眼圈，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风光几十年的纸媒就这样走向末路。
　　众人纷纷招呼，小许恭维，“经理今天好帅啊！”
　　她打过招呼，开始翻阅办公桌面的资料，把抽屉里的凭证、文件拿出来细看，试图整理出头绪。
　　中午在食堂吃饭，照例以老董为中心，财务部占两张桌子。
　　杜莹莹一边吃久违了的小炒“尖椒肉丝”，一边听莉莉闲聊：“电视台重播《闯关东》，我男朋友天天看，我都要吐了。我要看《鹿鼎记》，他又嫌黄晓明老婆们长得丑，弄了一套陈小春版的，我一看，20年前的耶。”
　　这么古早的电视剧啊？
　　大秦说，“没共同语言，以后结婚咋办？”
　　莉莉嘟囔，“听我的呗，要不然，再买一个电视。”
　　对面老董放下餐盘，又从窗口端出一份小炒“水煮肉”，推到桌子中间，“来来，我请客。”
　　大家捧场，一人一筷子，“董哥，哪只票起来了？”
　　老董炒股是大家都知道的，有专业软件，还有内部消息，每天讨论热门股票的进出与自己得失，年末十佳股票出炉，分析的头头是道。最挣钱的时候，老董买了三套房，不过后来亏了。
　　在杂志社第一年，杜莹莹就随大流开个账户，放了一个月工资，赔钱就卖，挣钱了轮流请客，就当陪领导玩。别说，8年之间挣了不少零花钱，马浩宸很看不上。
　　喏，此刻老董得意洋洋，摸摸头发，“都说拿奥运股，我反其道而行之，重仓STXX，年初才4.8，上周四我清仓，你们猜多少钱出的？”
　　有人说“7块！”有人恭维“翻倍”，杜莹莹在脑海里搜寻，有印象，应该是资产重组股，是早年老董得意战绩之一，价格是15块以上？
　　“17块5！”老董一拍桌子，“把我年初XX股票亏空补了，还挣了不少，来来，姑娘们小伙子们们，今天我请客。”
　　莉莉伸着脖子，“哇~经理太棒了，可不能用这个打发我们啊！”
　　回忆起来，27岁的她跟风在这只STXX上挣了几百块，带女儿吃了一顿麦当劳。
　　杜莹莹吃一口米饭，筷子突然停在空中--股票？
　　家人没变，公司没变，股票市场也不会变的！自己可以把挣钱的股票筛出来，低买高卖，还怕不能发财吗？
　　别说自己跟着老董混，对一些股票和数次市场大涨大跌印象深刻，就算没有股票常识的人，买一些腾讯、茅台，放个几年也能赚大钱！
　　她心脏怦怦跳，手心满是汗水，思绪飞速扩张：自己回到12年前，对世界有什么影响吗？
　　她看过一部《蝴蝶效应》，主角偶然回到过去，想改变童年阴影，弥补遗憾，却发现改变之后的发展令现在更加悲剧，一来二去，主角自杀了。
　　杜莹莹背脊发凉，又想起一部热门电影《夏洛特烦恼》：夏洛发了财，成了名，娶到校花，风光十几年开始走下坡路，灵感枯竭，还得了艾滋病。死亡瞬间，再睁开眼睛，已经回到原来的年代，仿佛南柯一梦。
　　她呢？会不会莫名其妙地回到2020年，变回39岁的中年人？
　　原本这个时代、27岁自己的灵魂呢？会不会换到2020年那个身体？
　　杜莹莹心事重重，整个下午闷头写写画画，找老董请了明天的假，17点一到就背着包离开了。推车走出大门，并不意外地，她发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英俊挺拔、目光明亮，兼有少年锐气和青年朝气的28岁的马浩宸，而不是12年后身材略微发福、上有老下有小、成熟稳重的中年马浩宸。
　　“莹莹！”他走过来，有点不敢靠近，小心翼翼地停在一米外的地方。“莹莹？”
　　人生将近1/2时间与这个男人并肩度过，杜莹莹心里不是不难过的，可无论如何，她不想重来一遍。
　　“马浩宸，我有几件事要跟你说。”夕阳，她张望一下，推着车走到左首树荫下。
　　望着默默跟过来的男人，杜莹莹低沉而清晰地说：“马浩宸，你和苏慧雅，上床了吗？”
　　马浩宸低下头，没有说话。
　　尽管不是第一次知道，她依然红了眼眶。“三件事，第一，我接受不了，我无法和你一起生活，我要离婚。”
　　马浩宸疾声解释，“莹莹，我不是故意的，是我的错，你给我一次机会。”
　　杜莹莹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茵茵抚养权归我，我尽快带着她搬出来，存款我要一半，剩下的我什么都不要。”
　　马浩宸急的眼睛都红了，“莹莹，莹莹，我从没....”
　　“你爱过我吗？”她忽然说。
　　这个问题令马浩宸愣了愣，本能地不停点头，“莹莹，你是我最爱的人，是我想娶回家，想，一辈子的人，我们还有茵茵，莹莹，你听我说，”
　　这句颠三倒四的话，杜莹莹只信一半，爱情的确降临过，如珠宝如蜜糖，可并不持久，在诱惑和漫长岁月面前黯然无光。
　　她低声说，“我知道，我真的爱过你，可以后，我爱不了了。马浩宸，如果你真的爱过我，尊重我，请你听我说，我和你之间，只能到此为止了。”
　　马浩宸整个人僵住了。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就请你尊重我，毕竟，我们有茵茵，以后还要相处。”杜莹莹说出12年前就该说的话，昂着头，“请你，不要再去我家，不要再找我父母我哥哥姐姐，也不要再来找我。如果你觉得，有什么能为我做的，尽快办理离婚手续。”
　　马浩宸望着她的目光透着意外和震惊，也带着措手不及：在他认知中，妻子是个忠于家庭、温顺乖巧的女孩子，又有女儿，没胆量也没毅力解除婚姻。
　　足足一分钟，他才艰难开口，“莹莹，我从没想过离婚。”
　　杜莹莹笑起来，眼睛眯成月亮：这个时候，他对自己还是有爱情的，加上责任感和女儿，足以把他拉回家庭；12年过去，柴米油盐酱醋茶，荷尔蒙多巴胺转化为亲情，中年夫妻成了左手摸右手，痴心不改的红颜知己就占据上风。
　　于是她忽然好奇，提了一个蠢问题：“马浩宸，你能不能告诉我，苏慧雅什么地方吸引你？”
　　论容貌，对方和她一个级别；性格，听说苏慧雅娇滴滴的，堪称绿茶；其他，自己擅长做菜，喜欢阅读和电影，定期旅行，照顾家人，苏慧雅有什么过人之处？个人能力？不可能的，马浩宸家底殷实，足以养一个全职太太。
　　到底为什么，人近中年选择离开？
　　今天第一次，马浩宸有些迟疑，望着妻子坚定的目光，直觉告诉他“不该撒谎。”
　　“莹莹，她跟你不一样。她家里，就她一个，她爸爸去世了，只有她妈妈。”马浩宸望着路面，尽量不带感情色彩：“她出国那几年，她，她看我结婚了，一赌气，嫁给她同学了，生了个孩子。结果，那个人对她不好，还....还动过手。”
　　如果一个男人对一个爱慕自己的女人怀有怜悯，那么，日久生情并不令人意外。
　　杜莹莹紧紧握住车把，“如果你答应，今天我就可以办理离婚。我等你的回复，最多一个月，我认为，我和你之间，用不着走到诉讼那一步。”
　　说完这些话，她踏上车子，躲过一辆大车，顺着路边慢慢骑远，把12年前的丈夫留在原地。
　　当晚，杜莹莹让女儿在幼儿园多等了一会，跟着房产小年轻，去马家附近的两个小区看房子。
　　第一间是旧户型，客厅有点小，朝向也不好，被她PASS了；第二套在4层，有点像后世流行的户型，客厅宽敞明亮，两间卧室是并列的，南北都有阳台，最别致的有一个小小的飘窗。
　　“这间还不错。”杜莎莎一进来就喜欢上了，摸摸米黄壁纸，把客厅里的冰箱打开，“多少钱一个月？”
　　小年轻打开空调，流利地报价：“这间是75平，月租2000块，押一付三，签合同要交4个月的，如果您愿意一次付清全年房租，房东可以打95折。”
　　她在脑子里计算，略一犹豫，“还是季付吧，房东是什么人？”
　　“是一对夫妻，外企工作，要求不能养宠物，不能影响邻居。”眼看能成交一单生意，小年轻高兴起来，“您看这小区，保安多好啊，离车站也近，走着就过去了。我就是没钱，要不然我也住这里。”
　　杜莎莎被逗笑了，在厨房、洗手间转一圈，拍了板：“好，就这里吧。”
　　小年轻笑成一朵花，“好好，杜姐，我给房东打电话，明天有空就见个面，把合同签了。”
　　几分钟后，温热夏风顺着敞开的吹进来，树木在脚下婆娑起舞。
　　杜莎莎开始期待，自己离开马家的生活了。


第4章 
　　2008年7月，杭州
　　回到2008年的第二个晚上，杜莹莹是在研究手机中度过的。
　　没有微信，没有支付宝，没有微博小红书，没有豆瓣抖音B站，携程美团饿了么各大新闻客户端统统没有影子，沉甸甸一个手机，什么都做不了。
　　体验过4G浪潮、智能互联网时代的杜莹莹一个头两个大，实在适应不来。
　　别说十多岁的女儿，就连她这个中年人，手机里也有一、两个颜色漂亮、操作简单的游戏，每天刷一刷，攒攒衣服，权当放松了。
　　唯一留存的是手机QQ，系统古早，界面简陋，头像只有QQ自带款，怎么看怎么别扭。她研究好一会，才慢慢适应。
　　27岁时的她，还没认识一大票女儿同学家长，同事只有杂志社的，朋友也还不多，QQ基本都是同学，小学、初、高中、大学各有几个群。
　　小学同学A刚刚结婚，QQ空间都是婚礼照片；初中同学B正晒儿子周岁照，自吹自擂“太帅了”；高中群也热闹着：“下月北京集结，十年大聚，能来的都来。”
　　奥运会啊？杜莹莹开始有真实感了：
　　上一次，她还没原谅马浩宸，百年难遇的盛世庆典却不能错过，父母、哥哥姐姐拖家带口，去北京看比赛。门票是马浩宸早就备好的，一家三口并肩而坐，成年人沉默而尴尬，只有小小的茵茵高兴得不得了。
　　至于同学聚会，当时的她根本没心情，也没留意，就这么错过了。
　　算一算，高中1999毕业，今年2008年，刚好十年。
　　她向来不是班级活动的主力，现在却颇有兴致：上一次聚会在19年，大家都是尘满面、鬓如霜的中年人，话题不外是房价飞升XX离婚了我家娃考不上高中，现在必定不同。
　　于是她在群里打字：哪天？我来我来。
　　短暂沉默之后，男生小白“哇”一声：少见哦，班花出席哦
　　女生晏子：名单加两个，莹莹和她老公
　　男生大柏刷屏：胖头鱼，出来吧！
　　男生小白嘿嘿嘿嘿：马浩宸出场，胖头鱼肯定不露面
　　下面一片哄笑。
　　杜莹莹只好补充：就我一个。
　　聊了好一会儿，她去隔壁看看女儿，回到卧室，从台灯下面拿起一张写满字迹、图标的纸：
　　2008年到2020年从上到下列在纸张左边，每一年对应5-6只股票，时间从一月到数月，价格区间也标在上面，大多可以列入当年十佳股票；
　　中间是缓慢而稳健的长期股票，比如A股的茅台、XX科技、XX医疗、XX生物；比如港股中的XX娱乐、XX国际、腾讯....美股她知道的不多，只对中概股有印象。
　　底部是市场整体趋势图，从08年底的全球金融危机，市场大跌，到2010年年底的稳健攀升，再到2015年阶段顶部，跌跌不休的2016年，重新开始进入上升轨道。。。。
　　换任何一个人，看到这张纸都会震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杜莎莎吁口气，她不是钢铁侠，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回忆这么多已经尽了力。
　　她把白纸叠好，小心翼翼收进自己的箱子。
　　之后杜莹莹开始算账：
　　收入：
　　她的薪水3000元/月，扣除五险一金之后，到手更少，单位负责午餐。
　　家庭积蓄27.5万元：结婚以来，马浩宸的工资卡在她手里，每月领1000元零花，不够再找她要；她自己的薪水攒起来，七八年下来，也攒了不少钱了。其中20万是定期存款，7.5万活期。
　　支出：
　　女儿幼儿园费用1600/月，以前公婆帮忙，以后得由她出钱了。
　　日常开销：一日三餐，衣食住行，水电煤气....
　　其实，养孩子很费钱的，她提醒自己，女儿不能比其他小盆友差。
　　第二天一早，杜莹莹把女儿送到幼儿园，挥手告别，赶去中介所。
　　房东已经到了，一看就颇有教养，对房子很爱惜，与她略聊两句，彼此都满意，爽快地签好合同。
　　杜莹莹把从ATM取出来的一叠现金递过去，两串钥匙到手，就算有了暂时的家了。
　　“小赵，帮我个忙。”她把合同收进牛皮纸袋，放进背包，“车我已经定好了。”
　　小年轻有点为难，“杜姐，店里人少，我走不开啊。”
　　杜莹莹笑：“一趟车的事，两边都有电梯，又没有家具。喏，请你吃饭。”
　　收下两张钞票，小年轻果然卖力，吭哧吭哧连搬带运，把杜莹莹的大包小包搬进新居，高高兴兴走了。
　　晚上接到女儿，一大一小去麦当劳打包不少吃的，唱着歌儿回到新居。
　　茵茵很快发现不对，奇怪地打量陌生屋子，“妈妈，这是哪里呀？”
　　她心里歉疚，柔声解释：“茵茵，家里漏水了，要维修，我们得搬出来，陪妈妈住一阵好吗？”
　　当然是好的。
　　茵茵歪着头，反应很快，“妈妈，我们为什么不去爷爷奶奶家啊？”
　　“爷爷奶奶家有大姑和姑父、卉卉姐姐啊！”她说的是马浩宸姐姐一家，与马浩宸父母“茵茵一个人可以去，妈妈就没有地方了。”
　　茵茵被糊弄住了，又想起爸爸来：“妈妈妈妈，爸爸怎么还不回来？”
　　她给女儿一个大大的笑容，“爸爸出差了，要一个礼拜才能回来。”
　　小姑娘耷拉着脑袋，像大人那样叹一口气，很快沉浸在炸鸡、奶昔和汉堡的美味中了。
　　当晚她睡在茵茵身边，果然小姑娘夜里迷糊了，发现不是家里，哇地一声哭了。杜莹莹搂着女儿又亲又哄，仿佛后者还是个刚出生的小婴儿，茵茵哼哼唧唧，很久才睡着。
　　比起女儿，马浩宸对搬家的反应不可谓不大：
　　“你想什么呢？出了事怎么办？有人偷有人抢，你也不怕被歹徒拐走！”很罕见的，他发了脾气，像一头愤怒的公牛，抓着杜莹莹车把：“你搬回来，你给我搬回来！”
　　杜莹莹推他胳膊，“马浩宸！我已经给你把话说清楚了，我要离婚！你没权利管我！”
　　他胸口不断起伏，话语无可奈何，“莹莹，你搬回来，啊？你带着茵茵搬回来，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她低声说：“马浩宸，那是你的房子。”
　　马浩宸的脸色从愤怒到惊惶，到哀求，开始有“妻子离开了”的真实感，一把攥住她手腕，“莹莹，你不能这么对我，莹莹，我从没想过离婚，莹莹，你给我一次机会，好吗？你要什么？我什么都给你，什么我都”
　　成年男人的力气太大，她手腕快被捏碎了，自行车咣当一声倒在马路，“哎，”
　　滴滴--两声喇叭，一辆车子停在旁边，车窗降下来，是老董：“莹莹，怎么着啊？还没走呢？”
　　她拽回胳膊，狼狈地把裙子从车把拯救出来，低着头说“没事。”
　　老董是认识马浩宸的，“送你们一程吧？大热天的。”
　　马浩宸没说话，她也摇摇头，把老董打发走了。
　　“马浩宸，你，你凭什么？”杜莹莹面无表情，眼圈不由自主红了，“你想欺负我就欺负我，你想让我原谅我就得原谅？我告诉你，这件事我过不去！”
　　夕阳照在脸庞，39岁的杜莹莹替27岁的自己说出心里话：“我21岁就喜欢你，我爱上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和你结婚。”
　　“大莉、蒙蒙都劝我，别那么着急嫁人，说不定能遇到更好的。我说，我不等了，我遇到喜欢的人了。”她胸膛起伏，“现在呢？我闭上眼睛就在想，你和苏慧雅在什么地方约会！为什么你敢？马浩宸，因为你知道，我舍不得你，我会原谅你！”
　　上一次，27岁的她原谅了他，重新回到围城，可有了裂缝的花瓶，再也不像水晶一样完美无瑕。马浩宸嘴上不说，或许有意，或许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心里总是不珍惜了：她能原谅一次，就能原谅第二次，第三次....
　　终于，他懒得再维系这段婚姻，缘分尽了。
　　此时此刻，28岁的马浩宸右手伸在空中，不敢进，不能退。
　　“我和你换一下，你肯吗？你肯原谅我吗？”杜莹莹提高声音，有点歇斯底里，“我告诉你，换成我是你，我只会为你做最后一件事，离婚，越快越好！”
　　喊完这句话，杜莹莹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吃力地拉起自己的车子，一步步离开了。
　　回到2008年的第三天，杜莹莹一个人踏入灵隐寺，三柱清香，泥首于地，诚心诚意地对着菩萨祈祷：感谢您的眷顾，感谢您给我重新来过的机会，感谢您让我弥补遗憾。我一定过好这一辈子，我一定多做善事，积德行善。
　　菩萨拈花微笑，目中满是悲悯。
　　5天之后，她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马浩宸来家里，委婉地说，父母周末过来，聊聊天。
　　这么快？杜莹莹有点奇怪：上一次，公婆是9月初才登门的。


第5章 
　　2008年8月，杭州
　　杜莹莹对公公婆婆的印象停留在12年后。
　　2008年的马建业不到60岁，建国第一批大学生，杭州某央企研究所的骨干，可以百度的到，福利待遇、奖金和日后退休金高得令人羡慕；梁金燕是杭州某三甲医院的中层领导，说话慢条斯理，逻辑性极强，有轻微洁癖。
　　怎么说呢，不是甜宠剧里的霸道总裁，也不是台湾剧里的慈祥婆婆，慢慢才能体会公婆的好处：女儿从衣食住行到幼儿园、未来的辅导班特长班一切费用被二老大包大揽，都是非常好的；每逢周末，她和马浩宸把茵茵送到爷爷奶奶家，就去HAPPY了。
　　记得上一世，杜志国陈秀英陆续病倒，全靠梁金燕托关系找门路，先后送到北京治疗，弄到很多特效药；平时有个病啊灾啊，直接去公婆家拿药，既省钱又省事，杜姗姗就没少找她。
　　一句话，马浩宸和姐姐的人生起跑线比相当一部分同龄人高出不少。
　　杜家三个子女，杜莹莹嫁得最幸福，嫂子和姐夫家里一堆破事，全家人头疼。
　　燕窝、茅台、中华、果篮，说是“串门”，马家二老非常客气，和杜妈妈杜爸爸先探讨国际形势，又聊起家常，把杜家三个孩子挨个夸一遍，气氛不可谓不好。
　　茵茵半个多月没见到爷爷奶奶了，亲热得不得了，搂着梁金燕脖子不松手，惹得大人都笑。
　　至于马浩宸，安安静静坐在父亲身边，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眼看时间不早，杜国志使个眼色，杜英山就叮嘱儿子，“去，带着你弟你妹，到外面占座去吧！”
　　去外面吃饭！杜文浩高高兴兴跟着妈妈走了，顺便带上茵茵和杜姗姗儿子宋文涛，杜家顿时清净不少。
　　“两位亲家，英山、姗姗，我和金燕今天来，是有任务的。”马建业客客气气的，看看低着头的杜莹莹，又看看默不作声的儿子，长叹一声，“以前周末，浩宸莹莹带着茵茵来我这里，这半个月，我跟家等着，却没瞧见人。”
　　“我一问，才知道，浩宸这孩子，实在是，实在是。”说到这里，老爷子拍了儿子肩膀一巴掌，力道不小，马浩宸动也不动。“实在是不争气。他犯了错，我们做家长的也有责任，今天登门给亲家赔个不是，说合说合，看在两家这么多年的情谊，看在茵茵的份上，莹莹这次就不计较了。”
　　这种程度的歉意，算得上很诚恳了。
　　杜志国瞪女儿一眼，“莹莹也不懂事，哎，挺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被我和她妈惯坏了。”
　　陈秀英随声附和，“就是，就是，她就是没心眼，结婚这几年跟着浩宸长进不少。”
　　一切和上一世没什么不同，杜莹莹沉默。
　　马建业咳一声，“他们年轻人，和我们老一辈不一样，活法也不一样，我是觉得，浩宸跟莹莹的日子过得安安稳稳，挺好。”
　　陈秀英点头，“莹莹跟着浩宸，我和她爸都放心！”
　　今天的主角之一马浩宸低下头，真心实意地说，“爸，妈，是我不好。”
　　“行了行了。”杜英山也推推她肩膀，笑呵呵的，“莹莹年轻，你俩互相帮着点，是不是？都说八年抗战，你俩这七、八年了吧？”
　　杜莹莹动也不动。
　　杜姗姗凑热闹，“不止，莹莹大三跟我说，有个学金融的追她，我问她，长得帅不帅，她说，比古天乐还帅....”
　　主客都笑，马浩宸也笑了，慢慢笑不出了：对面杜莹莹眉目沉静，什么表情都没有。
　　“爸妈，我想过了。”马浩宸低声下气地，“茵茵慢慢大了，我一想到，以后她交男朋友、恋爱、结婚，心里就不踏实，生怕她被人欺负了。将心比心，莹莹嫁给我，我也得给她个保障。”
　　“我和我爸妈商量了，我和莹莹现在住的房子，回去办个手续，加上莹莹的名字。以后要是我再，咳，没以后了，以后，以后好好的。”
　　咦？杜莹莹惊讶地抬起头：上一次，她在娘家住了3个月，公公婆婆才登门，父母下了台阶，双方吃个团圆饭，事情就过去了，可没有房子的事。
　　说起她和马浩宸、茵茵的居所，是早年公婆给他买下的婚房，120平大三居，有书房有卧室，两个阳台，地段、保安、绿化都好，08年15000/平，2020年升值至60000/平。
　　她心里明白，房产证加了名字依然是婚前财产，按照婚姻法保护出资人的原则，房子依然属于马浩宸（父母），并不等于自己拥有房子的一半....
　　另一边，陈秀英已经喜气洋洋，还装出不在乎的样子，“啊呀，这这，你们过日子，商量好了就行，我和她爸爸为了莹莹考虑，小时候操心，大了还得操心，这一个个操不完的心。”
　　杜国志也连连点头，杜英山杜姗姗目光既羡慕又嫉妒。
　　只有杜莹莹，安安静静望着马浩宸，目光坚定而歉疚。后者心往下沉，想了想，轻轻离开沙发，走到阳台，杜莹莹在一家人的目光中跟过去。
　　“你回去吧。”她低声说，“该说的我对你说了，我已经想清楚了。”
　　马浩宸呆住了，不可置信地问，“莹莹？”
　　杜莹莹转过身，“爸妈年纪大了，我们的事，自己解决好吗？”
　　愣了半分钟，马浩宸才回过神，难过地点点头。他回到客厅，低声对父亲说些什么，望了母亲一眼，带着歉意开口：“爸妈，大哥，二姐，刚接我姐姐电话，她那边有点事，我们就，就先回去了。等下回，下回茵茵过生日，我们再过来。”
　　“那怎么行，都去订餐了。”杜家人很意外，极力挽留，“怎么也得吃顿饭。”
　　马家三人婉言推辞，拉扯半天，还是走了。
　　杜英山拉着杜莹莹送到楼下，等电梯的时候教训她半天：“马浩宸挣得多，有前途，哪天升个副行，你这辈子就行了。”
　　马浩宸是学金融的，研究生毕业进入工行，从大堂经理做起，一步步很受领导器重。杜莹莹沉默：上一世，马浩宸确实升到副行，可惜，和她没关系了。
　　以前的事清晰而遥远，她有点恍惚，回到家中，看到杜姗姗亲亲热热偎在母亲身边，“妈，您看莹莹，房也有了车也有了，我这什么都还没有呢。”
　　了却一件大事的陈秀英美滋滋地，“那你怪谁？谁让你看中涛涛他爸？每月得还贷款？你让他爸把房加上你名字不就得了。”
　　杜姗姗哼哼着护短：“还贷款怎么了？还的贷款有我一半，万一离婚，这笔钱得给我，我就当银行存款了。”
　　另一边，杜志国正绕着沙发遛弯。他早年做生意，养大三个孩子，年纪大了跑不动了，就开了两间五金店，坐的时间长了，就喜欢活动活动。
　　“怎么没吃饭呢？”他责怪最小的女儿，“人家大老远来的，一点礼貌都没有！”
　　吃过饭呢？就像上一次一样，把自己和女儿送回马家？
　　杜莹莹站在客厅中间，“爸妈，我和马浩宸说清楚了，离婚。”
　　望着四张惊讶的面孔，她停一停，继续讲下去：“其实我早就搬出来了，上个月月底我租了间房，这段时间，我一直和马浩宸分开住，没....”
　　一个茶杯砸在地面，摔得粉碎，杜志国扯着脖子吼，“人家上门来了，你还要怎么着？你TM就知道离婚？你都快30了，不够丢人现眼！”
　　陈秀英也拍掌打膝地，“你说说你，当年你挺大一个人上赶着嫁给姓马的，我都替你害臊！人他爸他妈没瞧不起你就不错！你命够好的了，孩子他爸他妈给你带着，钱给你花着，房子给你住着，现在人家哄着你，你还端起来了！”
　　这一瞬间，杜莹莹几乎不认识面前的父母了，无论12年前还是12年后，从未如此陌生：
　　她出生于1981年，刚好卡在80年计划生育边缘。父母不是公职人员，已经有了哥哥姐姐，犹豫着要不要打掉，去做B超，医生说是男孩，才保住她的命。
　　生下来却是女孩，父母非常失望，把杜莹莹送到乡下外婆家。她六岁那年，外婆说不能耽误孩子，父母才把她接回城里读书，每逢寒暑假，杜莹莹高高兴兴跑回外婆家，哥哥姐姐都嫌土，不愿来。
　　杜莹莹童年愿望就是买一所大房子，和外婆一起住，外婆听了，咧着没有牙的嘴巴笑，好好，我等着莹莹的大房子。
　　爸爸妈妈对哥哥姐姐更亲密更看重，更像自己家的孩子，杜莹莹心底隐隐约约有遗憾有羡慕，也有无法告人的嫉妒。
　　于是她加倍努力，努力让爸爸妈妈喜欢自己，证明自己值得更多的爱：
　　上一世，父母陆续病倒，她出钱出力，马浩宸父母也帮了大忙，依然没留住父亲。母亲的病也很熬人了，暴躁易怒，动不动摔东西，坚决不住疗养院，护工频频离职。
　　兄妹三人商量，杜英山是男的，不方便；杜姗姗得养家糊口；杜莹莹经济条件最好，没有压力，就由她照顾母亲。
　　于是杜莹莹在自家住一天，到父母家住一天，带着护工洗洗涮涮，照顾母亲，数年如一日。当时她已考完注会，正想重返学校，读个全职研究生，连带辅导女儿功课，为了母亲，全部耽搁下来。
　　就是那几年，她无暇顾及家庭，马浩宸和苏慧雅再次纠缠不清，终于提出离婚。
　　回到2008年一个月，“为什么”三个字总是出现在脑海，现在嘛，杜莹莹握紧拳头。
　　既然回来了，她就要对自己好一点！
　　客厅乱糟糟的，杜英山推推父亲，又安抚母亲，好不容易才消停下来。
　　“莹莹，我们一家人，把话说开了，我刚也跟你说了，马浩宸有前途有能力，又有家底，你跟着他吃不了亏。”杜英山挺像父亲，脾气略好一些，“男人犯点错误，不是原则性问题，要是你没孩子，离就离吧，现在你有孩子，你不得考虑考虑啊？谁能比马浩宸对茵茵更好？”
　　陈秀英急扯白脸接口：“你一离，那个姓苏的就得占上坑，过两年再生一个，茵茵怎么办？她爷爷奶奶现在是没孙子，等有了孙子，谁还顾得上你女儿！你看你芬姨，那时候所有人都劝她别离，我也劝，她不听，现在她女儿都不认她！”
　　耳膜嗡嗡响，心脏跳个不停，杜莹莹刚想开口，又被姐姐打断了：“马浩宸那套房子值100多万！赶紧把你名字加上，他要是敢在外面花，你再和他离，还能分到几十万呢！现在你离个什么离？你傻不傻啊？”
　　“我不爱他了。”杜莹莹声音不大，被其他声响湮没了，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我以前说过，现在还是这句话，我和马浩宸过不下去了。”
　　有史以来第一次，她在家人面前大喊，“我过不下去了！”
　　短暂沉默之后，四张嘴巴同时开合，父亲横眉立目，母亲指着她大骂，至于哥哥姐姐，她已经没心情关注了。
　　心底堵着很多话，却半句也懒得说，杜莹莹心灰意冷，留下一句“我不是小孩子，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你们管！”就提起自己的包，去楼下找女儿了。


第6章 
　　2008年8月，北京
　　北方盛夏与杭州不同，阳光火辣辣的，露在外面的皮肤晒得发疼，一下高铁整个人就浮躁起来；不像苏杭，炎热之中带着水汽，毛孔都是舒张的。
　　杜莹莹把遮阳帽拉低一点，见女儿的圆帽子戴得好好的，才牵着她排到出站队伍的尾巴。
　　下了出租车，她到酒店前台办入住，女儿嗷嗷叫着，一头扑进迎过来的男人怀里，“爸爸！”
　　跟着公婆离开后，他意识到问题严重性，没再啰嗦，每隔一天就带着鲜花来看女儿，周末接回父母家，像最最礼貌的追求者；这次给她电话，商量来北京看奥运，票是早就定下的。
　　此刻马浩宸亲亲茵茵，责怪地说，“打电话也不接。”
　　杜莹莹拎起箱子，“打车过来方便的很。”
　　房间已经开好了，一个楼层并列两个标间，杜莹莹带着女儿洗白白喷香香，换两件一模一样的□□熊长款T恤+热裤，黑发梳成马尾，给女儿也梳成小辫子，一大一小走在一起，回头率极高。
　　推门出去，马浩宸已经等在外面了，同样清清爽爽的T恤短裤，默契十足。
　　“走喽！”他扛起女儿，“看奥运去喽！”
　　传诵一时的开幕式她很想看，可惜门票太难了，马浩宸只买到几张游泳、标枪、还有射箭，大热的田径两人反而不感兴趣。
　　上一世是和哥哥姐姐一起来的，这次自然不用了，两人一左一右提着女儿，排了长长的队伍进入水立方，找到自己的座位。
　　“郭晶晶还没出来啊。”她举着望远镜。
　　左侧马浩宸搂着女儿，正拆开一个汉堡包装，“别掉了啊，掉了就没有了。”
　　茵茵嗯嗯两声，咔嚓咬一大口。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看台逐渐黑压压，□□短炮也架了起来，外国记者涌入前排，比赛就要开始了。随着慷慨激昂的音乐，数位运动员步出通道，边活动边走向碧波荡漾的泳池。
　　郭晶晶耶！
　　杜莹莹跟着观众欢呼起来，马浩宸响亮地吹口哨，茵茵不懂，含着鸡肉挥舞小国旗。
　　第一轮比赛开始了。
　　尽管知道结果，她还是被现场气氛感染了，全神贯注地盯着几个国家的选手，不时欢呼着。
　　忽然之间，一只手从椅背伸过来，隔着茵茵，轻轻握住她手掌，熟的不能再熟--是马浩宸。
　　杜莹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毫不迟疑地缩回手掌，再也没朝左侧望一眼。
　　马浩宸收回期待的目光，低下头，给女儿撕开薯片袋子。
　　与上一世一样，郭晶晶发挥优异，夺得中国队第35枚金牌，霍大公子台下拍摄，霍大公子的老爹亲自给未来儿媳颁奖。
　　郭霍联姻那天，天涯论坛被屠板了，以后再也没有当时的盛景，她低声说，“茵茵，以后这位冠军阿姨会嫁给那个拍照的人哦！”
　　茵茵吃的肚子都鼓了，嗯个不停。
　　回到酒店已经不早，她换好衣服，把女儿交给马浩宸，“我走了，回来给你电话。”
　　毕竟身在异乡，马浩宸不放心，“我送你去吧，迷路怎么办？”
　　杜莹莹举起一份花花绿绿的旅行地图：“就在东单，地铁一号线就回来了”
　　没有百度地图APP，也没有4G导航，带一份地图有备无患，四九城横平竖直，又是帝都，她还不至于走丢。
　　马浩宸失望地闭紧嘴巴，目送她的背影一步步走远，抱起女儿，“茵茵，帮爸爸个忙，好不好？”
　　杜莹莹不知道这些，很顺利的走出地铁东单站，走几百米找到一家中档咖啡厅，隔着窗子就看到几个年轻人在里面挥手。
　　“小白！”“老许！”“莹莹~~”
　　上次相聚还是油腻世俗的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张口闭口“我家娃成绩上不去”“换了辆新车漏油”、“体检重度脂肪肝”，此时视野中一张张青春飞扬的面孔和无忧无虑的笑容，杜莹莹不知怎么，眼眶发红。
　　大柏不怕事大，“我靠我靠，来就来吧，激动个啥？”小白蚂蚱似的往左一蹦，露出一个全神贯注看餐单的年轻男人，“LOOK。”
　　于耀阳，杜莹莹初中+高中同学，头大大的，外号胖头鱼，成绩一般，家境中等，脑子很好使，人缘非常好，杜莹莹的暗恋者/护花使者NO1，班里不少人都知道这段孽缘。
　　高考之后，于耀阳勇敢地对杜莹莹表白，后者把他当兄弟，用一张好人卡拒绝了。之后他考上外地大学，第一年给杜莹莹寄回不少特产，什么盛在罐子里的咸菜、手工肥皂和纸叠的玫瑰，杜莹莹觉得吊着人家没意思，只好说“我有男朋友了”，对方才消停，很久没有音讯。
　　大四那年，杜莹莹与马浩宸热恋，于耀阳毕业证都没领就赶回杭州，要“认识认识姓马的”。杜莹莹婚礼上，他喝高了，揪着马浩宸喋喋不休“你小子敢欺负她”，后者还没说话，他就吐了马浩宸一身。
　　自然地，马浩宸对于耀阳的印象很不好，每次杜莹莹见他都板着脸，几天不说话。于耀阳不算班里发展最好的，却是最活跃的，久而久之，杜莹莹为了避嫌，也就很少在高中群里冒泡了。
　　记得最后一次聚会，36岁的于耀阳新买了学区房，给三胎女儿上重点小学，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
　　此时此刻，27岁的于耀阳瘦瘦高高，头发长长的，有点文艺青年气质；他瞄杜莹莹一眼，不知哪根线搭错了，双手捂着脸，趴在桌面不起来。
　　同学们哄堂大笑，端起冰水往他头顶弹一弹，于耀阳像一只太阳底下熟睡的狗子，动也不动。
　　说是“十年大聚”，不逢年不过节，只是个恰逢奥运的周末，一个高中班级40来人，今天赶来15个。
　　两张临窗桌子并起来，有人掏出扑克牌，提议打升级或者敲三家：大学四年，学业一般般啦，提升最快的是牌技和网游。
　　大柏叫着“俗不俗，LOW不LOW？”把桌面收拾干净，杯子推到一边，“天黑请闭眼，咔嚓咔嚓，有不会玩的没有？”
　　杀人游戏嘛，杜莹莹是玩过的，且很精通：曾有几年，她和马浩宸沉迷于此类推理游戏，每周和同事朋友轮流做东，废寝忘食地一杀就是7、8个小时，天黑都不知道；后来有了手游，就没兴趣玩这个了。
　　于是她兴致勃勃换了座位，凑齐12个人，确定一遍游戏规则，就抽出法官，开始游戏了。
　　前几局还好，杜莹莹属于牌技高的，心理素质也行，基本能活到最后，第六局一开始，她就被匪徒秒杀了。
　　“我先说，我是良民。”杜莹莹眯着眼睛，用专业目光按个审视，“上一局我是警察，我活到最后，把所有凶手都揪出来了，这次一定是这些坏人报复我，支书啦，晏子啦，土豆啦，还有胖头鱼。”
　　于耀阳正默默喝水，噗一声喷了，“骗人，我从来不杀女人，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女人。”
　　小白被喷了一脸，用纸巾使劲擦。“我不行了，我中毒了，给我老婆打电话，让她养好我儿子，长大给我烧纸，告诉我儿子，仇人是胖头鱼和杜莹莹。”
　　于耀阳遮着脸，“欺负人呢？欺负我没老婆啊？”她又笑又叫，“关我什么事？”
　　众人捶桌顿足，笑声几乎把屋顶掀翻了，一位服务生却走过来，压低声音，“麻烦您小声点，有客人投诉了。”
　　真扫兴，咖啡厅就是这点不好，众人没了兴致，收拾东西结账走人，打车直奔雍和宫。进了钱柜KTV，十多人要了个大包，果盘冰淇淋啤酒一通点，还开了瓶红酒。
　　“今天算我账上！”于耀阳单脚踩着吧台，一副豪气干云的模样，见大柏小白煞有其事叮嘱服务生“先来两打路易13、两打轩尼诗漱漱口，再上鱼翅鲍鱼、海参刺身”，扑过去把他俩压在底下“你们这些禽兽~”
　　很多很多年没踏入KTV了。
　　深红U型沙发，五颜六色的射灯，堆满啤酒、冰块的茶几，对面是独唱吧台，可供客人高歌一曲，在杜莹莹眼里，很有点年代感。
　　现在是2008年，再过7、8年，智能手机、4G席卷世界，长江后浪推前浪，曾经风靡一时的KTV就被夜店、电竞、手游、短视频和直播淹死在沙滩上，只有老人偶尔怀怀旧，唱一首夕阳金曲。
　　流光易逝，没有什么永垂不朽。
　　对面四个男生打升级，吆五喝六十分投入；吧台被晏子占据，闭着眼睛唱《棋子》，有点像开专场演唱会。
　　下一首是刘若英的“后来”，杜莹莹拿手曲目，专门练过的，获得一致好评，外号“刘莹莹”。
　　“哎，你家两个店加起来，每月能挣多少钱啊？”不知什么时候，于耀阳坐过来，举着个沙锤晃呀晃。
　　于家是开棋牌室的，地段很好，客流不断，于爸爸于妈妈把隔壁店面包下来改成杂货店，又开了两家分店，不显山不露水的，挣得比大部分同学的家长多得多。
　　杜莹莹家里也开店，向来和他很有共同语言，课堂嘀嘀咕咕打打闹闹，下学去对方店里玩，比普通同学多了一些隐隐约约的默契。
　　她实话实说：“大学那几年，每月挣一万，现在不行了，成本上来了，有个员工回老家，还有个要提工资，不回来了，招不到合适的人。我妈妈看我哥哥的小孩，我爸爸身体也不好，忙不过来，打算关一间。”
　　上一世，杜国志又坚持几年就不做了，好在一直交着保险，退休金是不愁的。
　　于耀阳搓搓脸，“我家出了点事，妈的。”
　　她好奇，“什么呀？”
　　“我家门口那间店，有几个人天天喝酒打牌，跟我爸混得铁熟。”他在北方城市上的大学，满口北方普通话，“6月份有个50多岁的男的，姓徐，打了两把牌，趴桌上睡着了。我爸没当回事，去隔壁看店，把那人给忘了。第二天早上一开门，姓徐的早没气了。”
　　糟糕！做生意最怕遇到这种事，她皱着眉，“后来呢？”
　　于耀阳咕嘟嘟喝一瓶嘉士伯，酒瓶一顿，“姓徐的老婆孩子带着一群人把我家砸了，警察也不管。我爸我妈赔给姓徐的家里30万，还不行，又给了12万才算完。店黄了，当年签的长约，租也租不出去，只能干耗着。”
　　杜莹莹默然，试探着问，“你怎么打算？”
　　于耀阳颓然，“我本来想，从我家里拿点钱，自己开一间店。”
　　于耀阳从小就很有生意头脑，在学校门口摆地摊，被班主任揪着耳朵拎回去，又开始在同学之间卖市面流行的港台明星照，手面很大，身后一群小跟班。
　　之后他真的做起生意，听说做得很不错，开了几家连锁店，杜莹莹和他联系的不多，偶尔看看朋友圈，不是店面就是旅游，要不就是晒娃。
　　此时于耀阳耷拉着脑袋，“我现在天天坐办公室混吃等死，早不想干了，想自己干点事，可我又不想接我爸妈那摊，我看不来，现在也没人打麻将了。我上大学的时候就想开个桌游店，打升级、狼人杀三国杀，挑个人多的地方，肯定挣得着钱。”
　　你上一世就挣到钱了啊！杜莹莹眯着眼睛，觉得很有趣：“可以啊，你弄一个大点的、干干净净的地方，就像咱们刚才打牌似的，怎么疯都没人管，再弄点饮料吃喝，弄得舒服一点，肯定有人来的。开始挣学生的钱，慢慢做大了，有知名度了，把白领啊团建啊都弄过来，大众点--”
　　现在没有大众点评网呢，她连忙急刹车。
　　于耀阳被她的情绪感染了，笑了一下，紧接着沮丧起来，“我女朋友不答应，说没前途，没技术含量。现在家里赔了钱，也拿不出本钱了，本来，我连地方都看好了，唉！”
　　她安慰，“慢慢来，面包会有的。”
　　于耀阳苦笑，望着头顶五颜六色的射灯憧憬：“过两年，等我店开起来，挣大钱了，招你当前台，发你个小筐，挨桌收钱，怎么样？”
　　一个从没有过的念头突然涌上杜莹莹脑海--开店？
　　在她的印象里，桌游店很是红火一阵，狼人杀、三国杀和各种各样的卡牌游戏风靡一时，直到智能手机的全面兴起，才像KTV一样慢慢离开社交舞台的中心。
　　她想了想，试探着，“胖头鱼，你缺多少钱？”
　　于耀阳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干嘛，你想跟我合伙？不行不行，我看马浩宸不顺眼，看他就想打，哎，和你没关系啊。”
　　这家伙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杜莹莹忍着笑，“我说正经的呢！我现在没闲钱，最快年底，我想想....如果你真需要的话，我能出这个数。”
　　左手翻一翻，就是10万了。
　　于耀阳整个人愣住了，随后充满迷惑，捂着胸口嘟囔，“真的假的？别哄我啊，我现在玻璃心，经不起伤害。”
　　她忍着笑，“我是骗人的人吗？等回去了，我找你细聊。”


第7章 
　　回到杭州当晚，杜莹莹用咖喱鸡腿饭和椰奶填饱女儿的胃，一大一小绕着小区花园兜圈子，追逐草丛里的流浪猫。
　　回家的路上，茵茵蹦蹦跳跳，“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她心里发酸，抓着猫粮，蹲在女儿面前：“茵茵，你喜欢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吗？”
　　茵茵想了想，“不喜欢，我想回家，我想我爸爸。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成年人的烦恼总会牵扯小孩子，杜莹莹不知怎么答，哄了好一会才把小姑娘带回家，洗白白擦香香，读几页童话，小姑娘呼呼大睡。
　　她默默坐一会，回到自己的房间算账：
　　20万定期存款取出来了，利息3.87%，算算损失一小笔钱：这个时候，活期利率0.72%呢，12年后只有不到一半了。
　　加上杜莹莹手里的余钱，总共不到28万，留下一半，剩下12万扣除2万备用金万投入股市，以每股6.3元的价格买入JL实业股票，如果没有意外，年底会达到12元左右。
　　上一世，老董7月清仓之后，半仓买入这只股票，着实挣了一笔。不过他比较谨慎，只升到10元就卖出了，之后继续观察，年底惋惜了一下下。
　　不过杜莹莹觉得，账面上的不算钱，落袋为安才是第一位的。
　　也就是说，年底属于她的12万就会翻倍，春节有一只游资操控的短线股票，一个多月之内急剧拉升20%，刚好可以赶上。
　　杜莹莹咔哒咔哒按着计算器，轻松地哼着歌儿，照这个速度，隔两、三年就可以买房子了。
　　不过，这种天下掉馅饼的日子持续不了太久，她和老董的交情只持续到2015年，杂志社倒闭之后，两人各奔东西，偶尔打打电话、吃个饭，不可能天天讨论股票了。
　　写写算算一番，杜莹莹从抽屉翻出一份杭州地图，打开铺在桌面：这个时候，地铁还没运营，1-7号线都没影子，各大商区、高档小区颇具规模，房价也没动辄几万一平。
　　这个时候，杭州还没迈入新一线城市，也还没限购呢！
　　几天之后的周末，杜莹莹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马建业和梁金燕的长女，马浩宸唯一的姐姐马浩婷，她的大姑姐。
　　马浩婷比弟弟大10岁，和丈夫分别进入央企和事业单位，家底殷厚事业有成，为人稳重可靠，深得公婆器重。说是姐姐，马浩婷有时候更像长一辈的人。
　　“茵茵，想姑姑不想？”一进门，马浩婷就把茵茵抱起来，亲了左脸亲右脸，“姑姑可想死你了。”
　　茵茵嘻嘻笑，也亲了大姑一口，弯腰扑向一个瘦瘦高高、戴眼镜的女孩子：“悦姐姐，你怎么才来啊！”
　　丁悦悦，马浩婷独女，读书太过辛苦，弄成近视了，长大嫌弃眼镜太丑，折腾着做了手术。杜莹莹和马浩宸离婚那年，她正在国外读书，交了外国男友，还纹了身，把长辈气坏了。
　　现在嘛，丁悦悦还是个初中生，虽然瘦，胳膊挺有力气，吭哧吭哧地把茵茵抱起来，原地转圈子，后者尖叫几乎把屋顶冲破了。
　　没过多久，一大一小两个女孩捧着冰淇淋，在隔壁房间看《玩具总动员2》；杜莹莹带大姑姐在房子转一遍，后者看到书桌上厚厚一叠资料书，问，“要考研了？”
　　考研是她上一世就想做的，父母先后生病，精力时间都被牵扯进去，落了空；这次，杜莹莹想试一试。
　　“看书呢，准备闲下来报个班。”她答，“今年来不及了，想参加明年年底的考试。”
　　马浩婷赞许地点点头。
　　回到客厅端上热茶，她从烤箱取出四个热腾腾香喷喷的马克杯，里面盛着冒着热气的蛋糕，舀一大勺奥利奥碎屑，一勺奶油，放几颗樱桃、一片新鲜罗勒叶，待客的美味就做好了。
　　女孩子们欢呼着，马浩婷也尝了尝，“你的手艺还是这么好，悦悦长大像你就好了。”
　　她眯着眼睛，“我倒盼着茵茵像悦悦，学习不用大人操心，标准的学霸。”
　　提起女儿，马浩婷无疑是自豪的，聊了一会儿高中、大学的事，慢慢把话题转回来，“房子不错是不错，毕竟不是自己家，你俩大的大小的小，家里总是不放心。我今天来，是浩宸托我过来的，想跟你商量，带着茵茵回家吧。他已经搬出去了，东西也带走了，什么时候回家你说了算。莹莹，两口子吵架归吵架，赌气归赌气，安全是第一位的，其他的事从长计议。”
　　杜莹莹沉默，“大姐，我决定离婚了。”
　　马浩婷顿了顿，叹一口气，“莹莹，浩宸跟我说，跟爸妈也说，他不想离婚。”
　　“莹莹，你和浩宸大学就认识了，到今天整整七年。浩宸是什么样的人，对你好不好，值不值得去爱，值不值得走过一辈子，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清楚、最了解的人，比我更了解。”
　　“莹莹，我是过来人，我和悦悦爸爸也吵过架、吃过醋，闹着离婚，当时气得不行，冷静下来想一想，是我自己选择的人，我自己选择的婚姻，我自己总得珍惜，就像家里的烤箱，坏掉了，我们得修一修，不能直接扔进垃圾堆，对不对？”
　　“退一步讲，莹莹，你还年轻，即使真离了婚，也不可能单身一辈子。你下一个对象，有可能比浩宸条件好，也有很大的几率不如浩宸。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你为什么不试试，和浩宸重新开始？”
　　无论上一世还是这次，这些话都是杜莹莹第一次听到。本以为，能从父母、兄姐嘴里听到，想不到，却出自没有血缘的外人之口。
　　她有点感激，也有点心灰意冷，眼眶不由自主红了，“大姐，其实我~”
　　其实，杜莹莹不是没原谅过马浩宸的，不是没给过他机会的，不是不顾及女儿感受的，喏，27岁的她舔平伤口回到丈夫身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可12年过去，丈夫一句“还是分开吧”把她的珍惜和大度化为尘埃。
　　看，杜莹莹的努力没有用，19年岁月就是一场笑话。
　　忆起往事，她喉咙哽住了，令马浩婷以为自己一番话有了效果，拍拍杜莹莹手臂，“莹莹，我还记得五年前，浩宸告诉我，他要当爸爸了，我从没见他那么高兴过，眼睛都亮了。他手舞足蹈地问我，悦悦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几岁走路几岁吃饭，几岁能出去玩。我不敢说他是个好丈夫，可他一定是个好父亲。”
　　“茵茵是女孩子，成长环境对她来说实在太重要了，莹莹，你就不能看在茵茵的份上，给浩宸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这个世界上，我相信，你能找到比浩宸对你更好的男人，可你找不到比浩宸对茵茵更好的男人。”
　　空气中安静下来，蛋糕的甜香充斥整个餐厅，隔壁房间传来欢笑，明明是旧电影，两个孩子依然看的津津有味。
　　这一瞬间，杜莹莹忽然想起，上一世的自己回到马浩宸身边之后，某个周末，带着女儿去公婆家。
　　夏日炎炎，她不知不觉睡着了，婆婆和面前的大姑姐不知道她在隔壁，聊着私房话：
　　当时大姑姐抱怨，悦悦年纪不小，却没有稳定的男朋友，别人追悦悦，悦悦瞧不上；悦悦自己喜欢的，对方条件好，心高气傲，并不主动追求。
　　婆婆安慰，一家有女百家求，我们是女孩子，放在古代，要三书六礼、八抬大轿上门来抬的，悦悦30都不到，着什么急？人啊，都是，让男人多追几年，以后才对悦悦好呢
　　婆婆又说，你看老二找的那个，就那么揣着一个来了，我都替她害臊！怎么跟你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说？幸亏是新社会，这要放在过去，我都不让她进门！
　　大姑姐接口：谁说不是呢，上赶着攀咱们家，前几年老二在外面花，她都赖着不走。换成悦悦她爸，敢跟我玩这套，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婆婆也抱怨：可不是么，要不是看在茵茵份上，我才懒得管她家那点破事，一个个掉钱眼里去了。不行，我得跟老二说，把茵茵放我身边，可不能让她学她妈。
　　一墙之隔，那时的杜莹莹眼泪一滴滴落在枕巾，身畔女儿香甜地睡着。
　　此时此刻，杜莹莹压低声音：“大姐，你说的有道理，可我也有我的想法。”
　　“我和马浩宸有过美好的时光，我爱他，我相信他也爱我，我从没后悔过，也忘不掉这10....这7年的过往。可，爱情不是冰箱，出了问题送出去修，回来继续用。”她昂起头，扬着下巴，“在我心里，夫妻之间有一个禁区，一个界限，不管是谁越过，就没有挽回余地了。”
　　“就算为了茵茵，我也不能将就：如果以后她遇到这种事，我不希望她受别人的委屈，我希望她回到我身边，我怕她走回头路，反而被别人看不起，反而得不到珍惜：这种事情都能原谅，其他的事怎么办？”
　　“大姐，你和爸妈的好意，我心领了。”
　　那天晚上，送走客人，上一世的回忆像潮水般涌入杜莹莹脑海。她失眠了，拿起古早手机，拨通一个熟悉的电话。
　　“马浩宸，请你，不要让爸妈和姐姐过来了。”她平心静气地说，“茵茵还小，你考虑过我以后怎么和他们相处吗？大家一定要弄得这么尴尬吗？”
　　马浩宸的声音透着颓废，仿佛隔着千山万水，“莹莹，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才能，才能原谅我？”
　　她低声说，“抱歉，换个话题吧，我做不到。”
　　对面叫着她的名字，她不得不提高声音，“上次我说过，我认为，我们应该用不着上法庭，马浩宸，你告诉我，你要拖到什么时候？”
　　电话断了。
　　之后她回到客厅，把声量跳到最小，看一会奥运会颁奖典礼又开始看韩剧，心情慢慢好了起来。
　　电视剧主角开了一间花店，杜莹莹默默看着，再次抓起电话，“胖头鱼，你真的打算开店吗？”


第8章 
　　9月底的周末是个阴天阴天，杜莹莹早早把女儿送回马家，骑着自行车去找于耀阳，实地考察去也。
　　提起开店，于耀阳可是行家，一路滔滔不绝，“21世纪什么最重要？地址，地址，还是地址。必须挨着学校，随便发点小广告，客流就不用愁了。寒暑假人少点，一个人看店，开学必须三个到四个人。我全天，叫着我一哥们，找两个兼职的，再加上你....”
　　自己的车子可比数年后的共享单车轻便多了，杜莹莹骑得很快，大声说：“别加我，我要养家糊口，我兼职。”
　　追上来的于耀阳抓抓头皮，只好把她除以2，“那你算半个。现在狼人杀三国杀最火，每种最少20套，损耗也得算上，我家店里麻将隔山差五缺张，烦得很。其他卡牌也不能少，你玩过什么？”
　　太简单了，杜莹莹张口就来：“卡坦岛，卡卡颂，矮人矿坑，龙与地下城，瘟疫危机、图腾物语、开膛手杰克、蓝月秘境、失落城市....”
　　听着不含糊，是个能镇场子的，于耀阳心里有了底，“OKOK，一个都不能少，连盒堆在墙边，客人一进来先把他们镇住。”
　　随后传授秘籍：“开店吧，其实挣不了多少钱，全靠饮料零食撑场子，我家就是，多的是人买了吃喝到旁边店里坐一天。我打算弄两个冰柜，弄个食品角，薯片瓜子爆米花，要是生意好，再把奶茶刨冰加上，就得加人手了。”
　　第一个备选地址在拱墅区南部，距离西湖不远，周围全是大学，财经大学工商大学广播大学技术学院，浙大的西溪校区离得也近。
　　此处属于黄金地段，游客众多，两人沿途考察数家咖啡厅两家网吧，大多坐满了人。于耀阳带她去了事先看好的一家商铺在某小区底商，150平米，月租不菲。
　　第二间备选店铺在市中心杭州站附近，比邻湖滨银泰，同样人流涌动，200平店铺在一堆高楼大厦、社区广场中间，感觉很高大上。
　　之后两人直奔下沙枢纽，那边大学云集，十几所大学聚集在一个巴掌大的区域，店铺、餐厅和网吧林立，低头抬头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这最省心，人也多。”于耀阳直奔一家雅致小巧的临街店面，指给她看，“我来过几次，蹲在外面数过人头，店只要开起来，客人是不用愁的。”
　　下午回家，杜莹莹请客吃麦当劳，于耀阳嘴上说“把我当小孩啊”，一点不含糊，要了2份套餐，又自掏腰包，打包一份苹果派一份薯条，“给茵茵的，别偷吃啊。”
　　杜莹莹收下，从背包取出纸笔，写写画画一会，抬头：“胖头鱼，你心里的店铺是什么样子的？”
　　于耀阳的目光从一堆字迹移到她认真的脸庞，本能地把“挣钱的”收回去，“让客人玩得爽的，来了一次就想再来的，在一堆店里面最好玩的。一句话吧，要开就开一间牛逼的，现在是没钱，以后我挣到钱就把店买下来，一辈子的买卖。”
　　事实上，他和杜莹莹电话聊过几次，确定对方愿意投资10万现金以上，今天才带她考察；否则的话，找一处普普通通的居民楼，租一个三居室，贴点小广告，店也能开起来，于耀阳自己本来也是想这样做的。
　　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顺便把钱挣了，无疑是一件有趣的事。像大多数女生一样，杜莹莹也有过开一间小店的梦想，随着毕婚、生女，泯然淹没在时光中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她说，闭着眼睛，回忆上一世的自己去过的最火的桌游店，慢慢说：“要有自己的风格，令客人过目不忘；要舒适好玩，令客人来了就不想走；要出类拔萃，把其他店都比没了。胖头鱼，可你今天带我去的三家店，没一家做的到。”
　　于耀阳目光露出兴奋，“这不是预算不够么，我家本来能给我30万，让我自己折腾，现在，黄了。”
　　杜莹莹想了想，“我也拿不出那么多。”
　　“哪能都指望你。”于耀阳说的，“我能从我爷爷手里拿5万，找几个哥们凑3、5万，再找我女朋友借点，先把架子搭起来，慢慢丰富细节，开店又不是一锤子买卖，来日方长。”
　　杜莹莹连连摇头，用笔尖戳戳白纸，写个2008--2013--2020年，“胖头鱼，我有预感，以后手机发展起来，玩牌玩游戏的人就少了，天天窝在家里，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
　　“吹呢！”于耀阳不以为意，“打麻将的人少吧？我家店每天都有人去，不打麻将就打扑克、玩围棋”
　　谁能想得到，4/5G网络和智能手机彻彻底底改变了人们的生活呢？
　　“我先出10万，年底给你，以后追加。”她打开笔记本，一一罗列注意事项，头也不抬地说：“胖头鱼，我把你当朋友，不想以后为了店里或者钱上面的事吵架，那样的话，朋友都做不成了，还不如捕捉。喏，我们先小人后君子，先把原则性问题说清楚、写下来，以后照章办理，怎么样？”
　　于耀阳忽然觉得，对面女郎有点陌生：记忆中的杜莹莹，是个没什么心眼、好脾气的乖乖女，唯一一次大胆事情就是闪婚生女；现在的杜莹莹冷静淡定，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令他不习惯了。
　　“行啊！”他往后一靠，反而对老同学/搭档更有信心了，“怎么分？”
　　杜莹莹毫不犹豫地说，“你拿大头，我不少于20%股份就可以了：我要上班，要考研，还得带茵茵....”
　　于耀阳忽然插口：“你老公呢，不能让你老公闲着啊！”
　　她平静地笑笑，“算了，茵茵离不开我。喏，店里的事你负责，钱也你负责，大事我们商量，小事你安排。我想，既然想弄一间很牛的店，我们就正规一点，该办照办照，该做账做账该请人请人，不要怕花钱，不要图省事，不要搞得小作坊一样。我们把店的档次推上去，目标是中档客户，公司团建啊PARTY啊，光靠学生是不行的。”
　　“关于风格，我觉得我们应该来个与众不同的，日式风，或者北欧海盗风，要不然西式宫廷，总之让人过目不忘。胖头鱼，现在是颜值社会，客人拍照发朋友....发给朋友才是第一位的。”她眯着眼睛，把“朋友圈”三个字咽回去，“100张小广告抵不过1张照片，1000段文字不如一段短视频，大众....大众的评价也是很重要的，要专门安排人手，负责网络推广。”
　　“还有你说的餐饮。”杜莹莹用笔在纸上画个圈，“今天这三家我都不满意，不够大。我想，既然想让客人在店里待久一点，最好有个餐吧。刨冰机有噪音吧，不如买一些冰激凌和冷饮，再买点新鲜水果、茶包、牛奶，等以后挣钱了，再进点三明治、披萨，成本不高，客人就能在店里吃饭了。”
　　于耀阳摩拳擦掌地，“这就得加人了，少了还不行：我去过不少桌游店，只有一半是会玩的，另一半脑瓜子跟浆糊一样，得手把手教；有的跑这里泡妞来，有个办PARTY，有时候人不够，咱们还得陪玩。”
　　林林总总方方面面，她足足写满两页纸，才把两人的思路记录下来，随手补充一条，“还有个事，话说在前面啊，开店就是开店，公是公私是私，不要把家里的人带进来。”
　　这是杜莹莹的经验之谈：上一世离开杂志社，她进入某间中等规模的公司，财务总监是公司老板的太太，像一把铁锁一样守着公司的钱，动辄把老板批下的单据驳回去，让手下人非常难做；对待本部门的人，老板娘也极为苛刻，加班家常便饭，她只坚持半年就离职了。
　　下一间公司也好不到哪里去，老板娘是没有了，HR是老板的红颜知己，行政总管是老板的表弟，随时随地一句话就能传进老板耳朵，感觉像间谍战。
　　现在，她把这些事例编一编：“我上一家公司就有这样的事，可烦人了，现在杂志社也是，我们财务部一个人是总编亲戚，天天趾高气昂地，跟别人欠他800块一样。”
　　于耀阳很能体会，大手一挥，“我懂我懂，我现在的公司也有关系户，主管都没法给他安排活儿。写上写上，等以后店做大了，挣钱了，可不能把马浩宸弄进来啊！”
　　开个桌游店，本来也用不到几个人嘛！
　　汉堡、薯条渐渐凉了，可乐里的冰也化了，两人埋头共商创业大计，谁也顾不上吃。
　　回到家里，杜莹莹把打包的零食用微波炉热一热，煮一小锅鸡丝面，拌了黄瓜。茵茵高高兴兴啃薯条，念叨“妈妈，下次你和于伯伯去麦当劳，叫我一声呀！”
　　麦当劳热量高，茵茵每周只能吃一次，像过节一样，还得比平时多走500步；想不到到了傍晚，又吃到冰激凌--杜姗姗来了。
　　“大姨大姨我爱你。”小姑娘很会哄人了，接过可爱多，“我最喜欢吃这个了。”
　　杜姗姗捏捏她的小脸蛋，“去吃去吧，可别吃多了，省得下次你妈不让你吃了。”
　　茵茵撅着嘴巴，拨开纸，只咬了三口，就恋恋不舍的递给妈妈，看着妈妈放进冰箱--冰激凌吃多了会肚子疼的！
　　很快，她就和自己的小熊公仔和兔子玩偶玩得投入极了，跟着动画片扭来扭去。
　　“你可够狠心的，这就不回家了。”不远处的，杜姗姗用责怪的口吻说，“爸妈都生气了，说，你要是再不回家，再闹离婚，就再也不管你的事了。”
　　上一世，父母确实说过这个话，把她吓住了，乖乖跟马浩宸回家了。
　　杜莹莹捧着热柠檬水，笑了笑，“爸妈本来也没管过我的事啊？”
　　杜姗姗“哎”了一声，“你这是什么话？爸妈什么时候不管你了？哎，杜老三，这话让爸妈听见，非得训你不可：爸妈没养你？爸妈没给你成家？爸妈没伺候你坐月子？你这就过河拆桥了？”
　　养是养了，她跟外婆外公更亲密；所谓结婚，当年马杜两家谈婚事，马家房子是现成的，也不用装修，包了婚礼费用，还给了10万块礼金；按照大多数家庭的惯例，这笔钱是给小夫妻的启动资金，杜英山和杜姗姗结婚时，也分别存进小金库，马家这笔钱却被父母揣进口袋，美其名曰“帮外孙存着”，悄悄对她说：房子是婚前的，和你没关系，让他们多给你俩点钱！
　　果然，马家又给了马浩宸几万块。
　　至于坐月子，茵茵出生之后，陈秀英确实住进马家，伺候她和孩子，把马浩婷推荐的月嫂拒之门外。可陈秀英按照老一辈的观点，不许开门开窗，不许她洗澡洗头，做的饭无盐油腻，天天看电视，把杜莹莹折磨坏了。
　　记得那时，杜姗姗私下找她，说，妈岁数不小了，大老远照顾你，你可不能省钱，得给妈争个面子。她那时才23岁，看同学都在进修、踏入职场，开始产后抑郁，天天跟马浩宸吵架。后者头大如斗，每月给陈秀英3000块，算是营养费。
　　等杜姗姗生了涛涛，也是母亲去照顾，可没听说姐夫宋子岚给一毛钱。
　　现在想想，杜莹莹觉得自己很蠢。
　　“爸妈都不管我了，说这些有什么用？”时间如流水，过去的事改变不了，她低下头，“我也没花爸妈的钱。让爸妈放心，以后不会拖累他们的。”
　　足足一分钟，杜姗姗才疑惑地开口，“杜老三，你在外面有人了吧？”
　　她身体前倾，“我一猜就是，哥也这么说。说，是不是外面的男人给你准话了？等你跟马浩宸离了，就有下家了？喂，那人姓什么叫什么，干什么的？”
　　杜莹莹摇一摇头，“自从今年7月22号，我--算了，不说这些，我告诉你，没有，真的没有。”
　　杜姗姗撇着嘴，仿佛她说了天大的笑话：“杜老三，你唬谁呢？我又不是外人，你还在这里蒙我！你在外面没人，你敢搬出来？这房子一个月小两千，房租年年涨，你每个月才挣3000！你在外面没人，你拿什么跟马浩宸较劲？”
　　她站起身，“不信算了。”
　　“行行行，就算你没有。”杜姗姗扶着额头，显然被倔驴似的妹妹气到了，“老三，你每月就挣这么点钱，就算马浩宸给你抚养费，茵茵跟你两个大活人吃喝拉撒睡，万一阴天下雨头疼脑热，遇到点什么事，你找谁哭去？”
　　还不是得回家找爸妈！
　　“爸妈可说了，要是你真离了，你可别惦记回家里住。”杜姗姗是带着任务来的，学着母亲的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街里街坊的，你带着茵茵回去，别人一看，哦，离婚了，爸妈脸上不好看。”
　　说到这里，她挤眉弄眼的，“你还看不出来，哥这就把房子占上了！姜佳说了，打算要二胎，家里不够住，现在他们住的房子是爸妈出的钱，和她没关系，切，她家可没出一毛钱！”
　　姜佳是杜英山老婆，两人的大嫂，上一世果然生了二胎，也牢牢抓住丈夫的心和钱袋子。
　　此时此刻，杜莹莹第一个想起的居然是老董：没有这位资深股民，她从2020年回来，带着女儿，日子也会过的艰苦。
　　“二姐。”她居然没生气，笑一笑，平心静气地说，“你帮我和爸妈说一声，我是成年人了，能照顾自己，以后的事，不用他们操心。这么晚了，明天我还得早起，我先睡了。”
　　当晚她躺在女儿身边，望着天花板，回忆这么多年的过往，天蒙蒙亮才睡着了。


第9章 
　　马浩宸生日在10月中旬，距离几天，茵茵就兴奋起来，每天早晨都要问“妈妈今天是几号？”
　　杜莹莹买了一本儿童台历，教她每天撕下一张，又告诉女儿，把爸爸的生日记到上面，这样就不会错过重要的日子了。
　　茵茵举一反三，找出自己的彩色画笔，把她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生日都记下来，“可以吃蛋糕，还有冰激凌！”
　　提到好吃的，范围很快扩大到马浩婷母女、杜英山杜姗姗，茵茵兴致勃勃地，计划着未来一年的。
　　到了10月17日当天，杜莹莹带她取回订好的生日蛋糕，带着茵茵回到久违的家。
　　一进门，她就愣住了：铺天盖地的红玫瑰，一团团一簇簇一捧捧，天花板、沙发、地板无不是绚烂夺目的红，仿佛开到茶蘼，又仿佛一场绮丽浪漫的梦。
　　身畔女儿欢呼起来，“爸爸，爸爸！”
　　果然，一个英俊挺拔的男人捧着一束红玫瑰现身，目光明亮，笑容甜蜜，依稀是大学校园风流倜傥的少年郎。
　　不知为什么，杜莹莹觉得他的衣服有些眼熟，在记忆中搜寻--是婚礼礼服吗？
　　马浩宸已经走过来了，把花塞到她怀里，一把抱起女儿，“想爸爸没有，茵茵，想爸爸没有？”
　　茵茵尖叫着，“想了，我最想爸爸！”
　　杜莹莹低下头，手里蛋糕沉得像一座山。
　　“我来吧。”他弯下腰，单手拎过去了，扛着茵茵回到客厅，低声叮嘱什么。
　　以后要做朋友的，杜莹莹告诉自己，深深呼吸，走进自己曾经的家。
　　结婚照立在墙边，22岁的她满脸幸福，裹着雪白婚纱，依偎在心爱的男人身边。
　　杜莹莹还记得，那时的她心心念念，总算有自己的家了，再也不用和姐姐挤在一起，再也不用听父母的唠叨。
　　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好在女儿像一匹小马驹似的满地乱跑，并没看到，她匆匆用手背抹脸。
　　马浩宸侧过头，跟着女儿翻翻滚滚折腾一气，直到身上满是花瓣，才把女儿拎起来，“今天什么日子？”
　　“爸爸生日！”茵茵挣扎着下地，“我给爸爸礼物！”
　　礼物是她精心绘制的一幅画，画上面一个小盆友左手拉着爸爸，右边牵着妈妈，头顶是太阳，脚下是开满花朵的草地，还有一只黑白花的流浪猫。
　　马浩宸“哇”一声，像动画片里的男猪脚那样咧开嘴巴，把画举到肩膀，“像不像爸爸？”
　　茵茵大叫，“像~就是爸爸~这是妈妈，这是我，妈妈~”
　　她不得不夸，“茵茵画的真好，妈妈最爱茵茵了。”
　　“爸爸也爱茵茵，爸爸也爱妈妈。”马浩宸张开胳膊，把一大一小搂在怀里，立刻感到她的抗拒，只好松开手。“蛋糕呢？爸爸肚子饿了，爸爸要吃蛋糕！”
　　蛋糕是茵茵挑的，黑森林款，上面堆满红草莓和巧克力碎屑，说是爸爸生日，她还是选了自己喜欢的口味。
　　插蜡烛，关灯，拉窗帘....几分钟后，马浩宸按动打火机，咔哒一声，一团火苗像萤火虫一样幽幽燃烧，发出橙红色的光。
　　小姑娘欢呼雀跃，差点把蜡烛吹灭了，连忙捂住嘴巴，“爸爸快点说愿望！”
　　愿望什么的，小孩子最喜欢了，去年生日，茵茵希望自己能长高一些，喏，她真的长高了，去年的衣服已经短了呀！
　　马浩宸双手合十，低着头，声音既真诚又卑微，“爸爸的愿望就是不和茵茵、妈妈分开，爸爸和妈妈、茵茵永远在一起。茵茵，快点。”
　　小姑娘收到提示，立刻照做：“我我我也有愿望，我与爸爸愿望一样，我爱爸爸，我也爱妈妈！永远永远永远！”
　　房间里唯一沉默的人站起来，大步流星朝外走。虽然看不清路，她在这生活17年，是不会撞到墙的。
　　刚刚拉开门，杜莹莹的肩膀已经被扳住了。
　　“莹莹，莹莹，你要我怎么样？你还要我怎么样？”马浩宸把她紧紧箍在怀里，声音带着绝望，还有种不顾一切的疯狂，“你别走，别走，啊？”
　　成年男人力气很大，她无法呼吸，用力推，却怎么也推不开。客厅里的茵茵有点好奇，跌跌撞撞跟过来，却被不知什么绊倒了。“妈，妈！”
　　忽然啪地一声，马浩宸僵住了，杜莹莹自己也愣住了--她打了对方一耳光。
　　“你能不能，别让我看不起你！”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杜莹莹才说得出话，“马浩宸，我试过，我试过继续和你过下去，可我做不到！我过不了我自己这一关！如果我真这么做了，你嘴上不说，你心里会看不起我！你家人也会看不起我！你不会像以前一样对我！我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对你！”
　　“看在茵茵份上，你能不能，能不能，”她胡乱说着，挥着手臂，“你能不能不要这样！”
　　空气暗香浮动，近在咫尺的男人没有动，杜莹莹也没有动。几米外的女儿“哇”一声哭了，借着从楼道透进来的灯光，她发现，泪水正划过马浩宸的脸庞。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成年男人哭泣，至少，上一世，马浩宸没流过泪。
　　当晚茵茵吃生日蛋糕时还抽抽噎噎地，一边吃一边哭，马浩宸哄了好一会，用早就准备好的礼物（一个比她自己还大的毛熊公仔）把受惊的小姑娘哄得有了笑脸。
　　生日之后一周，马浩宸把女儿送回父母家，两个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谈起离婚。
　　“茵茵的话，我想，她跟着你更好。”尽管不愿承认，马浩宸依然明白，妻子22岁就怀孕，尽管抑郁过，从情感上是离不开小姑娘的，“我也不想你们分开。”
　　杜莹莹真心实意地说，“谢谢你。”
　　“房子是我父母的，我没出过钱，我咨询过，法律上讲，是属于出资人的，这么一大笔钱，我家里肯定有想法。”一旦下定决心，马浩宸就恢复成理智冷静的男人，足以令她心生好感，令她托付终身，“可，可我也不想，你和茵茵跟你父母挤一辈子。”
　　他拿出一份牛皮纸袋，上面还有工行的LOGO，打开却是一份签好字的文件和几张纸。
　　杜莹莹愣住了，震惊地声音都变了，“你？”
　　最上面的是一份遗嘱，粗粗一看，写着马浩宸名下的房子和财产留给女儿马茵茵。
　　杜莹莹很意外，也不太意外，上一世，他为她家庭付出更多，感情消磨殆尽，离婚时女儿也上中学了，与他感情更深，无论如何，不会得不到他的财产。
　　马浩宸神色有点凄凉，又为她的关心有点满足，“还关心我啊？我就是，想给茵茵一个保障，万一，万一我有点什么事，别让她就，就没人管了。”
　　尽管有上一世的经验，杜莹莹依然追问“你真的没事？”见他不说话，才吁一口气，认真地说，“我会给她买房子的。”
　　“行啊，那茵茵可发财了。”马浩宸把这句话当成玩笑，“以后得多少人追啊，我可得等着，等她长大了，谁追我女儿，都先过我这关，好好考验考验。”
　　她又看看遗嘱，定下心来：遗嘱是当事人随时能立的，后面的取代前面的，马浩宸不可能不再婚、生子，等他过世后，生效的是最后一份遗嘱。
　　“关于抚养费，我想好了，按这个吧。”他点点离婚协议上的“每月3000”元，“过几年，钱贬值了，茵茵也大了，我们再商量。”
　　相比遗嘱，杜莹莹并没太意外：马浩宸每月到手3000多元，可银行年终奖一发就是10几万，还有公积金、奖金和各种名目的福利，薪水每年都涨，他还会继续晋升呢！
　　何况，马家家底相当丰厚，两处房子的租金交给儿女，马浩宸父母也非常照顾茵茵和丁悦悦。
　　她点点头，表示没意见。
　　至于她手中的29.5万共同积蓄，马浩宸也留给她，这次杜莹莹拒绝了，“你给我的很多了。”
　　马浩宸立刻站起来，直截了当地点起一根烟，“那就不离了，我告诉你，我就是不离，没得商量，谁说都不离。”
　　能做到这一步，杜莹莹不是不感激的，“这样吧，我拿一半，剩下12万单独开一张卡存起来，连同你的抚养费，我单独记账，你随时可以查账。以后，茵茵长大了，懂事了，知道这件事，也知道你对她的心意。”
　　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每周周末，马浩宸带走女儿，平时也能探视；车子是他的，家里的东西，她喜欢什么都可以搬走。
　　能心平气和分别，是最好不过的，杜莹莹真心实意地道谢，“谢谢。”
　　马浩宸凝视着她，轻轻地伸出双手，掌心朝上，“莹莹，你后不后悔？后不后悔嫁给我？”
　　后悔吗？上一世的杜莹莹是后悔的，这一次，她还年轻，还能走一条不一样的路。
　　她摇摇头，“不会啊，有茵茵啊。”
　　于是马浩宸眼圈红了，不敢直视她的目光，“莹莹，我后悔了，我....”
　　杜莹莹视野也模糊了，不停擦泪。
　　“莹莹，你觉得，我和你之间，还有可能吗？”他低着头，固执地盯着桌面上的签字笔，“有没有可能，茵茵上小学，上中学，或者过生日，忽然发现，爸爸妈妈又，又一起回家了？”
　　杜莹莹坦诚地说，“不知道，马浩宸，我不知道。”
　　“你回家吧，妈还能帮你带茵茵。”片刻之后，马浩宸冷静下来，唏嘘着回到现实，“你们两个人住着，我总觉得不安全，楼上楼下进进出出，谁都不认识。”
　　她吸吸鼻子，“怎么，世界都是坏人啊？”
　　他叹息，“以后你长点心眼，跟你家里也是，别傻乎乎的，你爸妈你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买套房吧，小点的也行，怎么也得有地方住，我有内部消息，房价还得涨。”
　　她给他一个发自内心的笑脸，“已经在攒了，最多明年、后年，一定不会租房了。”
　　该说的说完了，烟也到了尽头，似乎到了离别的时候，马浩宸想了又想，实在忍不住，憋出久久藏在心底的话：“你告诉我实话，你别瞒着我，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杜莹莹仰起头，望着他发红的眼睛，用力摇摇头。
　　就像专门等着这个答案，马浩宸脸庞浮现欣慰和凄凉的笑容，低声说，“我知道。”
　　面前曾经把终生托付给他的女子只不过“不爱自己了”，他能感觉得到，这个事实比她移情别恋更令人绝望。
　　当晚，放下一桩心事的杜莹莹梦到2020年，年轻的马浩宸和中年马浩宸影子逐渐重合，却又突然分开来，一左一右停留片刻便转身离去，在她视野中越来越小。


第10章 
　　再次拿到离婚证那天，杜莹莹有点唏嘘，也有点恍惚：对她的灵魂而言，仅仅隔了100余天，对两个时空而言，相距漫漫12年。
　　她还年轻。
　　这一次，她依然拒绝马浩宸“送你回去”的提议，离开民政局信步而行，顺着熟悉的路走到税务局外面。
　　对着落地窗，杜莹莹打量着自己：尖下巴，皮肤很白，黑黝黝的大眼睛，黑发披在肩膀，比原来瘦了些，裹在米色风衣里有一种瘦骨伶仃的感觉。
　　她是27岁，还是39岁呢？
　　10月底，杜莹莹向杂志社提出辞职。
　　毕竟，一模一样的工作经历两次，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尤其杂志社目前稳定，却无法挽回地踏上一条下坡路。
　　财务室平静无波，要好的同事惋惜一番，说着以后“一起玩啊”的话。
　　按照惯例，老董把离职人员叫到办公室，聊一聊，“怎么，不想干了？有更好的发展了？”
　　杜莹莹实话实说：“打算考一考研，时间精力都不太够。”
　　老董恍然大悟，“应该的，年轻人就得进修，30岁之前，把能拿的资质证书都拿了，以后精力就跟不上了。小杜有中级证，还没考过注会吧？”
　　上一世就没考完，杜莹莹也有点遗憾：“没呢，考过经济法，开始看会计的书，觉得五年嘛，压力有点大，就没坚持下来。”
　　“经济法和税法难度低，应该直接拿下，会计比较综合，审计财管都是，上几年班融会贯通，就容易多了。我当年也是，本来打算3年拿下，忙来忙去的，还是考了4年。”老董对着后辈滔滔不绝，又夸奖她，“挺好的，小杜是聪明人，先把人生大事解决了，孩子家里帮忙带，想进修想冲刺都很从容。再看看外面那几个，老大不小的还玩呢，该干什么都不知道。”
　　上一世，杂志社人才凋零，财务部只剩3个人，她和老董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现在嘛，回来100余天，还是第一次进入老董的办公室，人也陌生多了，杜莹莹有点唏嘘。
　　闲聊片刻，老董忽然说，“你老公在工行，铁饭碗啊，旱涝保丰收，认识客户多，路也多，有前途，比我们这种单位强多了。”
　　杜莹莹笑，“银行条条框框的，很死板，天天和钱啊客户啊打交道，没意思。我倒觉得还是我们这里好，书香气息浓重，没有束缚，干的也舒服。”
　　毕竟个人私事，又是女下属，老董不好意思细问上次的事，又被她的话搔到痒处，高兴起来，“可不是，和文化人打交道，时间长了还能陶冶情操，提升自我嘛！我就对总编说，我是看着您的文章长大的。等以后集团上市....”
　　可惜，他这辈子也等不到了。
　　正式离职那天，她请大家吃散伙饭，散席把两瓶非常名贵的红酒送到老董车上。后者非常惊讶，“小杜，这这，这是？”
　　杜莹莹坚持，“经理，您是我的贵人，对我个人的帮助非常大。不敢说报答，小小心意，您务必收下。”
　　老董摸不着头脑：两年了，自己对待这位年轻漂亮的会计和其他下属没什么不同啊？
　　“您带着我挣钱嘛！”杜莹莹笑起来，目光满是感激，“前年跟着您炒股票，我多了一条财路，帮了我大忙。”
　　提起这个，老董恍然大悟，连连摇手，“我也是跟着大户炒着玩的。小杜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股票这东西，可是有风险的，你别看我说得轻巧，我可没少赔钱。”
　　离开杂志社，杜莹莹轻松是轻松，又有点茫然：2020年，穿越电影、小说网剧非常流行，她也看过不少，主角大多在原来的领域翻天覆地，出人头地，可她自己和上一世的区别越来越大，之后发生什么，她也不知道了。
　　很快，意外就来了。
　　桌游店提上议事日程，两人摩拳擦掌，决定把店开在第一次考察地址，学院路和古翠路之间某中档小区的底商。
　　喏，于耀阳认为，此处临近几处学校，视野开阔，比开在商务大厦或者居民楼里强多了，毕竟，第一间店站稳脚跟，挣到钱再扩大店面。
　　杜莹莹没有意见，喏，她没有开店经历，于耀阳已经准备几年了，比她专业的多。而且，这里是未来的地铁沿线，黄金地段，绝对不会有错。
　　127平米，租金12500/月，按照商量好的，她出15万启动资金，于耀阳凑足12万，足以撑过第一年了。
　　原来的租户年底离开，两人和业主签好合同，交了定金，画图、找设计、选家具、挑施工队，连带注册执照开立账户，忙得不可开交。
　　另一个搭档她也见到了，于耀阳的发小王思奇，绰号大齐；一个大大咧咧的青年人，小眼睛，略有些胖，性格很好，不费什么功夫就能和生人混熟了，这点对开店挺重要的。
　　三人吃了BBQ，打了几局牌，嘻嘻哈哈地混熟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她的股票逐渐走高，于耀阳这边却出了岔子。
　　“我这边，得缓一缓。”11月初说这话的时候，于耀阳有点不好意思，耷拉着脑袋不敢看她，“家里一堆破事。”
　　杜莹莹迷惑，之后明白了，“跟你女朋友吵架了？”
　　他搓搓脸，“我现在这个公司，每月4000块，虽然不多，但稳定，只要不犯错误就不开人，过十年签长期合同，快成事业单位了。蒋萌想明年就结婚，我说等两年，等我挣挣钱，她不答应，天天跟我吵。”
　　杜莹莹想说什么，又闭紧嘴巴：上一世，他没娶现在这个女朋友，妻子是一位姓赵的女生，婚礼杜莹莹还参加了。尽管于耀阳一本正经地“别带你老公来啊！”马浩宸还是去了，拉着他喝酒，把于耀阳喝得钻桌子底下去了。
　　情况有点复杂：上一世，她根本不知道于耀阳什么时候开第一间店，从哪里起步，只知道最后他成功了。
　　于是杜莹莹有点头疼：“那，你和蒋萌几年了？”
　　于耀阳答：“去年我同事介绍的，她也是81年的，有啥可急的，搞不懂。”
　　“人家是女人嘛！”她说，“女人的青春很宝贵的，你得考虑蒋萌的感受。那，等到过完年？”
　　于耀阳长吁短叹，“我本来打算拿完年终奖就辞职，现在吧，现在是，十一我们两家见面，她家里意思，该结婚就结婚，还得生孩子呢。正好十一我堂姐办婚礼，我爸妈跟着折腾，累得够呛，想着结完完了，省事。加上现在，我家里不是出了点事么，我爸我妈嘀嘀咕咕的，怕我把钱赔了。”
　　沉默几秒钟，杜莹莹开始收拾桌上的装修图纸和预算，“定金已经交了，能拿回来吗？”
　　“别别，杜玉玉，我没说散伙，我也没打退堂鼓，我就是，就是暂停一下。”于耀阳狼狈地连连摇手，叫着她中学时期的绰号，“定金算我的，你别管了。给我点时间，我把我这边理顺了，把问题解决了，行吗？”
　　也只好这样，杜莹莹拎起自己的包，“行吧，你定下来告诉我。”
　　“哎，哎？”于耀阳怕她生气，一路跟出咖啡厅，有点低身下气，“杜玉玉，你相信我，就算这次没成，我早晚得把店开起来。人这一辈子，总得做点有意思的事，在同一间办公室待几十年，天天对着固定不变的脸，我是办不到。”
　　“开间小店”的梦想就此搁浅，杜莹莹把全部精力放到复习中来。
　　她报了考研班，每天把女儿送到幼儿园就埋头苦读，很晚才睡，效果却不理想：她习惯了早九晚五的通勤生活，也习惯了4G网络时代，冷不丁与社会脱节，又回到原来的年代，满脑子胡思乱想，心浮气躁，反而什么都背不进去。
　　夜里总是失眠，梦到自己依然39岁，没房子没存款，女儿跟在马浩宸身边。她想看账户，密密麻麻股票代码，什么也看不清。
　　醒来一身汗。
　　与远在郑州的大学同学徐莉电话时，她提起自己的烦恼，惹来对方嘲笑：“拜托，考研那么简单，所有人都去考了。”
　　她叹气，“我想拼一把嘛。”
　　徐莉是宿舍里最大的，又是舍长，跟她交情很好，毫不客气地念叨：“你今年27，又不是17，你拿什么拼？你根本不在学习状态，体力精力记忆力大不如前，上有老下有小的，看得进书才怪。还有啊，你天天跟家待着，黄脸婆一个，小心马浩宸移情别恋。”
　　上一世杜莹莹成了毕婚族，徐莉和另一个同学蒙蒙都劝过她，别那么早被小孩束缚，可当时的她被爱情笼罩，大叫着“我就是爱他嘛！”
　　现在想想，挺可笑的。
　　杜莹莹坦诚地说，“大莉，我~我离婚了。”
　　对面安静下来，几秒种后，徐莉的声音带着不确定，“你~真的假的？”
　　“上月月底拿的证。”她把事情说了，并不意外地发现自己非常平静。
　　徐莉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那你辞什么职！杭州房租很便宜吗？抚养费很高吗？你家里给你带小孩吗？”
　　大学宿舍的六个女生大多有兄弟姐妹，徐莉有哥哥有弟弟，一直很精明，早就提醒过她“多攒些钱”。
　　热泪涌上眼眶，她喃喃解释，“我不缺钱，真的，大莉，我有钱。”
　　“谁嫌钱多啊？”徐莉气哼哼的，用方言大骂马浩宸，又叮嘱她：“先找个公司挣生活费，把保险什么的交上，考研着什么急？万一明年没考过呢？后年继续考？你和茵茵喝西北风啊？”
　　她应了，仿佛回到大学时光。


第11章 
　　11月中是母亲生日，惯例全家聚餐，杜莹莹订个蛋糕，又去花店挑一束康乃馨，加两朵粉百合，带着茵茵回娘家。
　　家里热热闹闹，母亲换上新衣裳，父亲脸色好了很多，兄嫂和姐姐姐夫连带两个孩子都到了。客人也在，不是外人，陈秀英的远房表妹周素芬，杜莹莹叫她芬姨。
　　芬姨一生坎坷，嫁个丈夫脾气不好，动不动家暴。那个年代离婚是很丢人的事，娘家劝她忍着，孩子大了就好了。芬姨忍了几年，实在忍不了，坚决离了婚，没钱没房子，带不走女儿，只好自己走了。
　　芬姨二婚没有孩子，50出头丈夫去世，房子没她的份，食品厂也倒闭了。幸好娘家拆迁，她分到一间40平米的房子，有了落脚的地方，打零工生活。
　　可惜，芬姨的独生女被爷爷奶奶教坏了，对母亲非常敌视，根本不肯见她，偶然见一次也不给好脸色，伸手就要钱。
　　上一世，杜莹莹记得芬姨的女儿说要买房，把芬姨毕生积蓄拿走了。芬姨连气带病，羞于告诉别人，就此没有音讯。一段时间后，陈秀英接到派出所电话，说邻居投诉，说有臭味，撬开门进去，芬姨无声无息地死在床上。
　　之后，房子被芬姨女儿卖了，再也没有出现。
　　此时此刻，昔日逝去的人好端端站在面前，杜莹莹心脏怦怦乱跳，深深呼吸几口，才招呼，“芬姨，好久没见了，茵茵，叫姨婆。”
　　茵茵脆声喊，“姨婆好~”
　　“哎~”周素芬弯下腰，把茵茵搂得紧紧的，“姨婆看看，哎呦，茵茵长高了，小大人似的。来，姨婆做的，吃，吃啊。”
　　一碟绿莹莹的绿豆糕，梅花形状；一叠黄澄澄的小鸡酥，黑眼睛红冠子，还有尾巴。芬姨在食品厂工作，每次都给孩子们带点心。
　　茵茵一样咬一口，露出美滋滋的笑容。
　　“老三，老三！”杜姗姗从厨房探头，“这个点才到，赶紧过来。”
　　水槽游着两条草鱼，一大盆活蹦乱跳的虾，青菜蘑菇尖椒茄子，灶台上的红烧肉咕嘟嘟冒热气。
　　杜姗姗头也不抬地洗菜，“今天妈生日，你老实点。”
　　拿到离婚证当天，她告诉杜姗姗，当晚母亲气急败坏地打来电话，杜莹莹听几句，挂断了。
　　此时此刻，杜莹莹挽起袖子，拎起一把青菜，“我又不是白痴。”
　　“老三，你现在可真是噎死个人。”杜姗姗停下手，侧着头，用古怪目光盯着她，“你就说了吧，男朋友是谁？或者带过来，我给你看看。”
　　杜莹莹头也不抬，“其实我手里挺紧的，你借我点钱吧？”
　　杜姗姗切一声，“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才不长记性。”
　　寿宴盘盘碗碗碟碟，中间是杜英山订的双层蛋糕，杜莹莹带来的蛋糕被冷落了。
　　于是她除了祝寿时敬父母一杯酒，其余时间埋头吃菜，时不时看一眼芬姨身边的女儿--芬姨外孙女和茵茵同一年，每次见面都搂着茵茵不松手。
　　散席说了会话，时间不早，芬姨准备回家，杜莹莹也站起身，“爸妈，那我也先走了，明天还得早起。”
　　辞职的事，她没告诉家里人。
　　父亲板着脸，母亲瞪她一眼，见孩子们都在，没法多说什么，“走走走，就知道走，一个个翅膀硬了，主意大着呢。茵茵，你可得听外婆的话，啊？”
　　茵茵睁着大眼睛，什么都不懂。
　　踏出楼门，夜幕黑漆漆，晚秋的风带着寒意。她想打一辆车送周素芬一程，后者停住脚，“莹莹啊，我来得早，这这，话里话外的？”
　　杜莹莹看看身畔蹦蹦跳跳的女儿，小声说，“芬姨，我离婚了。”
　　看得出，周素芬已经猜出一些，眼圈立刻红了，转过身用衣袖擦拭。
　　她低下头，有些怜悯面前的长辈--周素芬年轻时，一定吃了不少苦头。“我挺好的，芬姨，什么都不缺，我~”
　　“莹莹啊，你妈身体不好，还得看你哥的孩子。”周素芬用担忧的目光看看她，又看看茵茵，“有什么事叫我，别的不说，能帮你带带孩子。”
　　她被感动了，“您还得上班。”
　　“又不是天天上班。”周素芬嘟囔着，弯下腰露出一个笑脸，“茵茵，姨婆做的糕好不好吃？”
　　茵茵用力点头，摸着小肚子，“我，我已经吃不下了。”
　　周素芬笑得见牙不见眼，“姨婆会做得多着呢，想吃什么，给姨婆打电话，啊？”
　　“好~”
　　于是杜莹莹想，无论如何，还是有人关心自己的。
　　3天后的清晨，杜莹莹踏进位于延安路的XX大厦，发现电梯间黑压压挤满了人，只好站到最外面一条队伍的尾巴。
　　现在没有“XX直聘”类型的APP，她在招聘网站发几天简历，挑出几家前一世有印象的公司。
　　喏，今天上午这家绿星公司经营、代理生活消费品，她记得最后是上了市的，交通也很方便，就过来看看。
　　人流往前移动，她也跟着挪动脚步。
　　忽然之间，似乎有什么异常，她侧过头，发现隔壁队伍中间站着一个高个子男人，正侧着头，略带困惑地盯着自己。
　　对方看上去30出头，五官硬朗，眼睛很亮，身材高瘦健壮，有点像北方人。大厦略有些闷，于是这人挽起衣袖，露在外面的小臂结实有力，一看就经常运动。
　　是个陌生人。
　　对方发现她的视线，礼貌地微微点头。
　　杜莹莹收回目光，并没在意。电梯又动了，她往前挪动，下一班就能上去了。
　　偶一回头，她奇怪地发现，那人依然在打量自己，难道有什么不妥？
　　借着光可鉴人的电梯门，她匆匆打量自己：黑发扎成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妆容低调得体；蓝灰西装外套，搭配白衬衫和西服裙，颈间碎钻闪闪发亮。
　　好端端的，什么事也没有。
　　她沉住气，等电梯门再次打开就迈了进去。一秒钟后，高个男人居然大步流星地跟过来，老实不客气挤开后面男人，一边说“抱歉”一边跨进电梯。
　　插队！后面的人抗议，这人嘴里解释“急事，不好意思”，双脚牢牢站住，一点动窝的意思都没有。
　　现在是早高峰，个个赶时间，抗议几句电梯门也就关上了。
　　电梯开始上升，杜莹莹把皮包护在胸前，等指示灯停留在12层就低声说“劳驾”，艰难地挤了出去。
　　想不到，高个男人也跟出来，不等她发问，就直截了当开口，“你是不是姓杜？”
　　她睁大眼睛，对方已经继续说，“浙工大，03届的？”
　　熟人吗？
　　杜莹莹迷茫地，“你是？”
　　“我姓孟，孟卓然，我妹妹孟卓莎也是浙工大的。”高个男人爽朗地笑，牙齿很白，给人一种坦坦荡荡的感觉，“有印象吗？”
　　孟卓莎！一个和她同班的女生，寝室在楼道另一侧。记得孟卓莎是本市人，家境不错，走高冷范儿，对谁都冷冷淡淡，朋友不多，与她和徐莉几个没什么交情。
　　毕业之后，她和孟卓莎只在一次聚会遇到过，之后没什么联系，像大多数同学慢慢成为陌生人。
　　“哦~她啊？”杜莹莹在脑海搜寻，什么时候见过面前这个男人呢？“很久没见了。”
　　孟卓然已经猜到了，话语带着欢喜，看看她的通勤装束，“你今天，是办事还是找人？”
　　杜莹莹惊讶地看看周围，“你在这里？”
　　“17层，睿雅科技。”孟卓然指指天花板，“真巧，想不到能遇到你。”
　　她点点头，露出一个笑容，“我是来应聘的。”
　　他明白了，取出手机，目光带着些许回忆，“好，那你先忙，留个电话。”
　　片刻之后，杜莹莹回答着绿星公司HR层出不穷的问题，把偶遇的陌生人抛在一边。短短20分钟，对方对她相当满意：本地人，已婚已育，年龄、学历资质都OK，算是不错的人选了。
　　“薪水4200元，五险一金，年终奖三薪，年假7天。”HR一口气介绍完，推开门朝外看一看，“你等一等，财务主管在开会，让她见一下你，省得你再来一趟。”
　　杜莹莹并不急，毕竟，外面的竞争者还有五、六个呢。
　　当天晚上，她接到久违了的孟卓莎电话。
　　两人其实没什么交情，不过，都不是20出头的年纪，阅历、见识增长不少，说起话反而舒服。
　　“我早就不做财务了。”孟卓莎慢吞吞地说，“我做了三个月出纳，忽然对平面设计感兴趣，去广州读研，和朋友开了一间工作室。后来赔本了，只好跑路了。”
　　杜莹莹发现，对面女生和自己印象中一点都不一样，“很厉害，不像我，闷在家里。”
　　孟卓莎笑一笑，“我喜欢广州，缺点是太热了，到处都是老黑，我在杭州是霍比特人，到那边就成泰坦巨人了。”
　　杜莹莹大笑，“广州东西很好吃，我前几年去那边玩，天天喝甘蔗汁吃杨枝甘露，还有砂锅粥，鲜的眉毛都掉了，每天四顿饭，居然没有胖！回家一称，还瘦了两斤。”
　　孟卓莎羡慕地叹气，“我不行，我爱吃烧腊，后来我捡了一只流浪狗，天天跟着我吃烧鹅，吃成胰腺炎了。”
　　“这么惨。”杜莹莹和女儿常与小区里的流浪猫玩耍，“要去医院的。”
　　“打了半个月点滴，把我生活费花光了。”孟卓莎话语沮丧，“我只好去北京投奔我哥，带着那只破狗，路费又花了几大百。前两年我哥回来了，我没饭吃，只好跟着回来了--”
　　“还带着那只狗？”杜莹莹接口，和对方一起大笑。
　　第二天，杜莹莹接到绿星公司的入职通知，周三去人事部报到。


第12章 
　　绿星集团是合资企业，比不上宝洁之类大公司，在中低档市场还是有一定优势的。在杭州的分公司有400名员工，工厂设在郊区，市区包了两层楼，财务部9个人。
　　入职第一天，杜莹莹就开始忙碌，交接工作、入职培训，经理指派一位资深财务协助。
　　几天下来，她发现新同事不难相处，财务部气氛也还和谐，经理是个精明不失和气的女人，有两个女儿，平时也能聊得来。
　　最关键的，早九晚五，下班时间一到齐刷刷走人，杜莹莹非常满意。
　　茶余饭后闲聊，难免说起家里的事。别人问起她老公，她就说“女儿爸爸”任职工行，省得多费口舌。
　　周五傍晚，孟卓然请她吃饭。
　　地方选在西湖文化广场附近一间餐厅，北京菜。一进大门，杜莎莎的目光就被吸引了：
　　设计师非常巧妙地把四合院元素和现代风融合起来，大红灯笼、绘着柿子蝙蝠的画和蓝底粉花的寒梅傲雪手绘屏风，加上无处不在的新鲜花朵，给人一种身在画中的感觉；最重要的是，餐厅给顾客的感觉并不古早，年轻人也会喜欢。
　　“这家店我没来过。”她惊叹，“老板一定花了很多精力在设计上。”
　　做东的孟卓然神情是满意的，“北京有三家，很火的，排队才能吃到，杭州这家是去年才开的。”
　　落座之后，她忍不住取出手机，“我记录一下。”
　　孟卓然做一个“请便”的手势，等她咔嚓咔嚓照几张，“你对设计感兴趣？”
　　“算是吧。”她敲敲面前古风彩绘的餐碟，有点无精打采，“本来，我打算和朋友开一间店，一直在研究装修和设计，去过不少店考察。”
　　孟卓然很感兴趣，“什么店？餐厅吗？”
　　她摇摇头，“桌游店，主营狼人杀、三国杀和卡牌游戏，玩过吗？”
　　孟卓然一下子笑了，“这几年很流行的，我上学的时候打牌为主，现在遍地杀人游戏了。你的店开在哪里，有空我去看看。”
　　杜莹莹把情况简单说了，“我那个朋友家里是开棋牌室的，计划了几年，很有经验的，我和他连定金都付了，想不到，泡汤了。”
　　这就没办法了，孟卓然想了想，手指敲着桌边，“你特别想开店吗？可以找一找其他朋友；现在这行前景良好，投资人很多，挣到钱是不难的，只不过要辛苦一点。”
　　她耸耸肩，“也不是，我的朋友缺资金，我自己没经验，也没那么多时间精力，还是算了吧。”
　　菜上的很快，盛在彩绘碟子里，仿佛一道道艺术品。
　　“听孟卓莎说，以前你在北京发展？”她随意聊着。
　　孟卓然呵呵一笑，听了筷子，“我毕业之后去北京读研，和几个同学开了一间小公司，想做一点事业。第二年开始挣到钱，租了办公室，招了十多个人，那时候年轻，心态发飘，觉得自己快上市了。结果，北京什么都比我们这边贵，人力房租水电应酬，账上的钱走得太快，撑了5年，撑不下去，就散伙了。”
　　“那是05年的事，我们凑钱吃了一顿散伙饭，就各奔东西了。”他神情有些惆怅，垂下目光，“后来我回到杭州，进了睿雅，一直到现在。”
　　对面男人应该比自己和孟卓莎大5-6岁，杜莹莹默默计算。“还没问，你是什么专业的？”
　　“信息工程。”他答，“在公司负责网络信息，是个大号网管。”
　　孟卓然是个坦诚爽朗的男人，思路很快，不乏幽默感，短短一餐令她非常舒服。
　　中间马浩宸打来电话，他已从幼儿园接到女儿，带回爷爷奶奶家度周末，杜莹莹放下心。
　　“你女儿....”对面孟卓然喃喃计算，“快5岁了，真快。”
　　这次轮到她惊讶了，自己没说过啊。
　　孟卓然笑了笑，指指自己，“比我儿子小1岁。”
　　傍晚，他送杜莹莹回家。
　　孟卓然开一辆黑色奔驰，稳重低调的颜色，车内整洁空旷，后座扔着一件外衣、一件休闲外套。
　　周末的夜间有些拥堵，车开不快，月色和灯光透过玻璃打在两人身上。
　　话题是运动和腰间椎盘突出。孟卓然介绍，隔壁大厦有一间健身房，可以办年卡，也可以跑跑步打打球，挺方便的。
　　她想一想，没什么不好，答应下来。
　　周末三天，杜莹莹不出家门，像海绵一样吸收着教材和资料里的知识点，开心地发现，生活充实起来，自己的进度反而比整天窝在家里快得多。
　　喝着黑咖啡，她对次年考研第一次有了信心。
　　随后到来的12月都是好事：
　　8月买入的JX实业从6.3元窜到11元，还在不断冲高；10月底离婚，马浩宸不肯收下积蓄，于是杜莹莹把留给他的12万也投了进去。可惜，当时股票的价位已经上去了，只挣了15%左右。
　　喏，目前杜莹莹账户里的股票市值37万，加上手里的数万现金、每月薪水和抚养费，足够她和女儿踏踏实实生活了。
　　钱包鼓了，人就有底气，元旦三天假期，她订好机票，带女儿去香港迪士尼玩。
　　茵茵激动得睡不着觉，在小床不停打滚，“妈妈妈妈，我们住在迪士尼里面？”
　　小姑娘3岁时，就跟着她和马浩宸去过迪士尼，整个人被气球、香车歌舞和活生生的白雪公主灰姑娘震撼了，以为进了动画片。
　　可惜，那时临近公园的三家酒店没有空房，一家三口只好住在外面，每天打车过去。这次她吸取教训，提前两个月预定，总算订下迪士尼乐园酒店。
　　“当然呀！”杜莹莹抱来笔记本，把酒店回复的邮件给她看，“妈妈给你订了仙度瑞拉主题房间，有南瓜马车和水晶鞋哦！”
　　茵茵“哇”一声，差点从床上栽下去，小鸟似的跳来跳去，“快告诉我爸爸，让他带着我的鞋！妈妈，爸爸怎么还不回来？”
　　她有几件花裙子，白雪公主、美女与野兽、最喜欢的是粉蓝色的灰姑娘仙度瑞拉款。上次出游，马浩宸背着衣裳鞋子，把女儿也打扮成小公主，茵茵在幼儿园小盆友面前着实神气一番。
　　这一次，杜莹莹心里难过，低声说“爸爸最近出差，有点忙，茵茵跟妈妈去，好不好？以后爸爸有空，再带茵茵一起，嗯？”
　　破天荒的，茵茵没有答应，用含着泪的大眼睛看她一眼，扁着嘴巴缩回小小的被窝。
　　童年的事情，杜莹莹记不太清，只记得外婆的蒸糕和肉包子，以及缝纫机；茵茵还不到5岁，应该不懂“离婚”。
　　她安慰自己，带着女儿整整两天泡在迪士尼公园。
　　茵茵拉着花花绿绿的气球，用面包屑喂鸽子，跟着盛装出席的爱豆跑来跑去，为狮子王庆典尖叫，被夜间璀璨夺目的烟花震撼，夜间睡在南瓜马车里，很快顾不上生气了。
　　米老鼠头像、永不凋零的玫瑰、闪闪发亮的水晶鞋、美人鱼手办....杜莹莹选中一辆小小的的南瓜马车，计算着行李箱的剩余空间，“茵茵，我们只有两个人，拿不了的。”
　　茵茵抱紧只比她小一点的米老鼠公仔，嘟着嘴巴，“爸爸在就好了。”
　　她无话可说，摸摸女儿汗津津的小脑袋。
　　杜莹莹发现，一个人带着孩子出行实在太辛苦了。
　　比如吃饭，她带女儿去酒店翠乐庭餐厅，穿过布满鲜花藤蔓的白色拱门，冷不丁看到前方乌压压的人群，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来都来了，杜莹莹只好带着女儿站到队尾，等了一会儿才有位置。餐厅是自助形式，她请工作人员站一下，匆匆拿了米奇头像的布丁回来。
　　茵茵兴高采烈地和米奇、高飞和布洛陀合影，摆出各种POSE，她不停咔嚓咔嚓，下意识寻找两抹蓝色身影，奇怪，人气最高的艾莎和安娜呢？
　　啊啊，她想起来，风靡一时的《冰雪奇缘》几年后才上映呢！
　　回到杭州，茵茵兴奋极了，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周末马浩宸把女儿送回来，忽然问，“一个人，累不累？”
　　她想了想，“正在习惯，以后就不会了。”
　　马浩宸想说什么，黯然闭紧嘴巴。
　　春节很快到来，以往她跟着马浩宸，今年只能回自己家了。
　　往年三个小家庭分工，有的买肉有的买油有的买炮仗，杜莹莹一般负责年货，去超市装满两辆购物车，把车子后备箱堆得满满的。
　　这次杜姗姗提前打来电话，“我跟妈说了，你买年画对联，买点汤圆，剩下的我和哥包了。”
　　杜莹莹欣然答应，多买了一束鲜花，除夕上午带着女儿回娘家。
　　芬姨也在，她父母过世，唯一的兄长前年脑溢血没了，嫂子身体不好，和侄子侄媳妇没什么话说。于是芬姨中午在杜家，傍晚再回自家。
　　不等招呼，茵茵就兴冲冲地打开妈妈的行李箱，一件件往外掏：巴斯光年送表哥杜文浩，霸王龙属于表弟宋文涛，每人一件T恤；六个大人人手一顶米老鼠帽子一个米老鼠徽章....
　　芬姨也有，顿时感动坏了，一个劲让茵茵吃自己做的绿豆糕。
　　去洗手间时，杜莹莹看了一眼书房，小书包摆在床头，小男孩的东西东丢西扔，挤得满满的。
　　关心住处的不止她一个。
　　母亲把她叫进厨房，头也不抬地切八宝菜，“我听老二说，你现在住的地方每月2000块？”
　　“2300块。”杜莹莹纠正，打开灶火，往锅里倒油：“房东年初打电话，下月开始涨钱了。”
　　陈秀英的菜刀停住了，气呼呼地：“你有多少钱你？都让房东挣了去！以后你怎么打算？”
　　豆沙春卷是外婆的最爱，每年过年都包，今天也有。她把生春卷滑进锅里，“妈，那要不然，让浩浩回哥哪里，我带着茵茵搬回来？”
　　“你自己跟你哥说去，还有你爸。”陈秀英嘟囔，“早晨马浩宸打电话拜年，跟你爸说了半天话，你爸说，大人的事大人处理，不能让茵茵受罪，马浩宸答应的好好的。他家房子多，老二，你给茵茵占上一套...”
　　铲子被扔进锅里，杜莹莹用围裙擦擦手，走回客厅。
　　三个小孩子围着客厅疯跑，个个满面红光，时不时从餐桌拎一块吃的塞进嘴里。
　　她突然拎住女儿，茵茵沉甸甸的，像头小猪仔在她胳膊底下胡乱扑腾，“妈妈，妈妈。”
　　杜莹莹压低声音，“茵茵，明年这个时候，妈妈~”
　　一定带你住上大房子。


第13章 
　　大年初一，杜莹莹被电话吵醒了，迷迷糊糊一看，是于耀阳。
　　对方的声音透着喜气：“杜老板过年好啊，杜老板恭喜发财。”
　　昨晚她在父母家看春晚，等到周杰伦的歌才走，杜英山开车送她和茵茵，回到住处已经10点多了，复习一会才睡的。
　　她打个哈欠，突然清醒过来：“你~改变主意了？”
　　“不是改变主意？是回到正轨！”于耀阳兴高采烈地，“好消息，等着，半小时就到。”
　　跟于耀阳一起出现的，是麦当劳的早餐和大大的红包。
　　茵茵昨晚吃撑了，没什么胃口，一根一根嚼薯条；两个成年人喝着咖啡在一边算账。
　　“我跟蒋萌说清楚了。”于耀阳一副得来不易的模样，抛出一个笔记本，“我用了三天，带着她把市里有点规模的桌游店逛遍了，连带咖啡厅棋牌室，之后坐下来算账。算流水算成本算利润，算出能挣钱，她还是觉得有风险。”
　　“最后我告诉她，店我迟早得开，今年不开，明年也得开。我从毕业就开始计划，不打算变了，职也辞了，没退路了。我给我自己2-3年，如果挣不到钱，我认输，回去踏踏实实上班，该干嘛干嘛；如果挣到钱，我就开分店，在杭州开个七八家，再去上海苏州开。”
　　“她愿意等我，当然最好；要是不等，我也没办法，就这样算了吧，别耽误她。”
　　杜莹莹打量他的脸色，“那，她同意了？”
　　于耀阳搓搓脸，如释重负地吐口气，“她回家商量两天，答应了。不过，杜同学，我就跟单身说BYEBYE了。”
　　咦？杜莹莹睁大眼睛，“你~要结婚了？”
　　“她家里催得紧，初五就跟我家正式见面了，先把证领了。”于耀阳伸着胳膊，满脸惆怅：“杜同学，我还记得初一，你跟我同桌，我在你橡皮上面画了一个奥特曼，把你给气得，哭了一中午。哎呀，茵茵都这么大了，明年没准我也当爸爸了。”
　　杜莹莹想了又想，面带困惑：“我还没见过你女朋友呢，有照片吗？正好过年，叫出来吃顿饭啊！”
　　于耀阳翻啊翻，把手机递过来。她仔细一瞧，照片里的女生长方脸，大眼睛，看起来很要强，和她记忆中于耀阳的新娘、姓赵的女生完全不同。
　　怎么会这样？上一世，于耀阳和这个蒋萌分手了吗？什么时候遇到姓赵的女生？
　　和自己有关系吗？
　　她整理着8月在北京重逢于耀阳、直到今天的经历，一时间摸不着头脑；自从她回到2008年，其他人、其他事包括股票都走在原来的轨迹，为什么于耀阳例外？
　　解决一桩心事的于耀阳轻松极了，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原来那个店面租给别人了，不过不用愁，我留了十多家业主的电话。还是上次那一带，巷子里面一家商铺，租户过年不做了，142平。哪天有空，跟我过去看看吧！”
　　她计算着自己的日程，马浩宸初二就把茵茵接走了，跟他父母、马浩婷一家郊区泡温泉，初六再送回来。
　　“好啊。”她说，“今天不行，明天茵茵走了，我就有空了。”
　　于耀阳答应，去一趟洗手间，有点奇怪：视野中都是女人化妆品和毛巾，没看到属于男人的东西。
　　“你家这么小啊。”回到客厅，他顺口说，“马浩宸不是挺有钱的吗，换套大点的房子啊，孩子都这么大了。哎，大初一的，马浩宸人呢？”
　　他与马浩宸合不来，从没踏入过马家，以为这里就是杜莹莹住了五年的地方呢。
　　杜莹莹伸伸下巴，示意他坐下来，“有个事，你没问，我也没说。”
　　片刻之后，于耀阳整个人呆住了，盯着她有点不敢置信，又有点愤怒，“这这，欺负人呢！”
　　这个家伙是向着自己的，杜莹莹心里温暖，“安啦，离婚是我提的，也是我坚持的，我都没当回事，已经过去了。”
　　“不行。”于耀阳蹭地站起身，捏着拳头往大门走，“找姓马的去，妈的。”
　　她连忙扯住对方胳膊，力气大了点，自己跟着奔两步，踢到柜子，发出咚一声。
　　茵茵探进一个小脑袋，“妈妈，你跟于伯伯去麦当劳吗？”
　　她嗯嗯地，“于伯伯怕妈妈和你不够吃，想再买点，我说够了，是不是茵茵？”
　　茵茵挺着小肚皮，“于伯伯我吃不下了，我昨天吃了饺子汤圆还有八宝饭，我直打嗝。”
　　于耀阳对着大门深深呼吸，隔几秒转过身，已经换了笑脸，“下次给你买，啊？”
　　再次坐回桌边，他气呼呼地像一只真正的胖头鱼，嘴里喃喃咒骂。
　　杜莹莹翻出自己的笔记本，“呐，还是老样子，你我大齐，先把架子支起来，慢慢找合适的人。先说好啊，我以为店开不起来了，报了考研班，周末要上课。你还是出12万？”
　　“15万，我找我大学同学借了点。”于耀阳点燃一支烟，“你忙你的，有空过来看看，平时不用你盯着；等明年你考上了，你就是主力了。”
　　她满意地用笔尖戳戳纸，“现在过完年了，店面不好找，估计要多交钱。我前阵股票挣了不少，也多出一点吧，凑个整数，20万。”
　　元旦之后，她卖掉JX实业，42万现金全仓一只短线股票，短短一个月攀升15%，现在账户将近50万元了。
　　于耀阳倒吸一口凉气，身体前倾，“杜同学，你有内幕消息啊？早点说啊，带我发财。”
　　“杂志社老董，我的旧上司。”杜莹莹煞有其事地说，“过年我给他打电话拜年，他告诉我，这支股票要起来了。我全仓买，喏，挣了不少。然后我给他买烟买酒，还有下回嘛。”
　　话说到这，于耀阳反而紧张起来，长吁短叹地，“这这，以前我以为，你用零花钱投投资，挣了亏了不算是，反正，反正。”
　　反正有马浩宸养家，杜莹莹替他补全。
　　“现在你看，你看，钱是你和茵茵的。”于耀阳直挠头，压力山大，“赔了怎么办？”
　　杜莹莹面不改色，“做生意哪有包赚不赔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亏了赖上你了。那要不然，店不开了？”
　　于耀阳迟疑好一会，才下定决心，“这样吧，万一要是赔了，你的钱就当长期投资了，以后我挣了钱，慢慢帮你补上。”
　　他又想起件事，“对了，还有个事，得和你商量：我本来想，你是兼职，来的少，给大齐开个基本工资，我自己就不拿钱了。可现在，我每月怎么也得拿回点钱，给家里个交代。”
　　杜莹莹在本子上加一条，“OK啊，你是老板，你自己说吧。”抬头一瞧，对方竖着三根手指，皱起眉，用笔点点他，“于老板，创业阶段，艰苦一点行不行？”
　　绿星集团的出纳，每月薪水也才2500块。
　　于耀阳也头疼：蒋萌要求每月拿回3500块，否则就分手，他私下减了500呢！
　　“我这不是要结婚了么。”他低声下气的，耷拉着脑袋，“先这么着吧，要是挣不到钱，不用你说，我自己往下降，等挣到钱，把你的工资也提上来，啊？”
　　望着他恳求的目光，杜莹莹吁口气；反正自己挣钱容易，不差几百块，便大方地答应了。
　　送走于耀阳，她带着茵茵去灵隐寺礼佛。
　　大千世界，几十亿人，为什么只有自己回到12年前？
　　隔着层层烟雾，杜莹莹虔诚地对菩萨磕三个响头。
　　之后几天，她跟着于耀阳奔波在三处备选地址，谈了几次，终于把店面定了下来：西湖北面，古翠路与丰潭路中间的某条巷子，从马路拐进去200米就是，距离上次选中的地址不到1公里。
　　这家店铺是做BBQ的，142平，一次签了5年。老板过年回老家，喝酒中风，起不来了，只好临时找人接手。
　　房东听说于耀阳要开桌游店，非常满意：没蟑螂老鼠，免了烧火冒烟，更不用进肉买菜，立刻在几家竞争者拍板了：“便宜你了，少收你一周房租，每年24万，最少签3年，每年涨5%。”
　　于耀阳给人家点烟，“大叔，我们初来乍到，先站稳脚再说，啊？把您这里带旺了，人气高了，以后您也好租。不瞒您说，我家里也是开店的。”
　　房东多看他一眼，爱搭不理的“先把钱交了。”
　　店面有了，租金付了，早一天开店就多挣一天钱。于耀阳像风车一样呼啦啦运转，带着李思齐，找装修队、买材料、监工，白天黑夜扎在店里，要不是天凉，就支张床睡在里面了。
　　杜莹莹也被他的干劲感染了，隔两天去一次，每次现场都完全不同：原来的灶台打掉了、洗手池改了、竖起N座隔断、吊顶不动、摆满绿萝，几台电扇呼呼吹....
　　“胖头鱼，这里和我设计的不一样，”她皱着眉，站在店铺西北角，再指指图纸：“我要一个整体柜子放微波炉、烤箱，咖啡机和冰激凌机在那里，还有个落地冰柜。你这样弄，要干嘛？”
　　与除夕相比，于耀阳瘦了5.6斤（顾不上吃饭），本来就不胖，大大的脑袋都小了一圈。
　　“祖宗，你将就点吧。”他抹一把汗，“你设计的跟电影酒吧似的，还得实木，还得雕刻，没三个月弄不完。现在2月，4月必须开门，否则亏大了。”
　　杜莹莹不满地瞪着他，把图纸一拍：“你消极怠工，瞒天过海，浪费我的感情。吧台是我关注的重点，以后店铺利润的支撑点，你搞成这个样子，开食堂吗？”
　　于耀阳双手投降：“这样，桌椅电器都归你，连带这机那机锅碗瓢盆都你定，你挑，你说了算，预算你也知道，啊？第一间店咱们大众化一点，明年第二间店开了，由你全权负责，你就使劲往韩国偶像剧折腾，啊？”
　　也只好如此。
　　2009年的淘宝、天猫上的店铺没有后世那么丰富，快递也不够快，她在网上挑挑拣拣，定了很多开店的东西。至于瓶瓶罐罐碟碟碗碗，宜家是最方便的，偏偏杭州还没有宜家商城，她只好去商场和家具城挑选。
　　家人和马浩宸都没发现她新的事业，第一个察觉的居然是孟卓然。
　　去年年底，杜莹莹在他推荐的健身房办了年卡。晚上要接送女儿，她就每天早8点到，跑跑步，做做瑜伽，或者游一会泳。
　　孟卓然原本晚上锻炼，很快把时间调整到清晨，两人分头运动得满身大汗，冲个澡，在门口汇合去吃早餐。
　　喏，以前她只要一杯咖啡一份蜂蜜松饼，过完一个年，杜莹莹干劲十足，一口气点火腿三明治、煎蛋和橙汁，再加水果沙拉。
　　孟卓然的目光从餐盘移到她脸庞，试探着：“考研很辛苦，现在就开始冲刺了？”
　　四个月来，两人成了不错的朋友，考研自然不是秘密。
　　“还没。”她大口大口吃东西，“我朋友搞定家里，我的桌游店很快就要扬帆起航了。”
　　孟卓然愣了愣，放下刀叉，拍两下巴掌，神情由衷的欢喜，“恭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她大笑，“没，我朋友很专业，店里包圆了，我就是个采购。”
　　他想了想，“你负责哪些？桌椅电器什么的，定好了吗？”
　　“网上定了一部分，还不够。”她有点头疼，时间太紧了。“在亚马逊下了单，还没送过来；最近的宜家在上海，开在我们这里就好了；卡牌网上买不全，这个月底我得去趟香港。”
　　孟卓然没吭声，从皮包取出硬皮本和笔，开始书写，“缺什么，给我列个单子，我有朋友在香港。”


第14章 
　　3月初，杜莹莹收到几个又沉又大的箱子。
　　是孟卓然的朋友从香港发过来的，打开一瞧，满满的都是正版卡牌：《龙与地下城》，《指环王》《卡坦岛》《卡卡颂》《蓝月秘境》《矩阵逆袭》....
　　很多相对小众，市场不容易买到，个别高端玩家才感兴趣；最最大众的《狼人杀》和《三国杀》，每种采购30套，就像于耀阳说的，开桌游店嘛，丢牌和损坏是家常便饭。
　　“手感好好哦。”她兴奋地拆开一盒《卡卡颂》，里面是鲜艳精致的卡片和地图、骰子，有点像积木。“茵茵，你快点长大，妈妈教你玩游戏。”
　　茵茵已经踩着摇摇晃晃的盒子，爬到箱子里去了，“妈妈，妈妈，你和于伯伯什么时候开店啊？”
　　她天天和于耀阳通电话，小姑娘似懂非懂，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她按照孟卓然发来的清单一五一十计数，“下个月开店大吉，要搞一场很大的活动哦，茵茵，到时候你穿哪身衣服？提前给妈妈说，妈妈给你拿出来。”
　　茵茵想也不想就说，“我要当爱丽儿！我已经当过白雪公主和灰姑娘了，这次我要当爱丽儿！”
　　等女儿睡了，她给孟卓然打过去，“收到了，数量品种都....哎？”
　　听起来，孟卓然那边很嘈杂，声音也很严肃，像在训孩子：“几点了？我就问你几点了？还不睡觉？小心我揍你！”
　　砰地一声，房门合拢的声音，杜莹莹脑补一个和茵茵差不多的小男孩摔门的情形。
　　片刻之后，他的声音才正常多了，不等她发问就苦笑，“我儿子，今天在学前班欺负小朋友，老师把我叫过去训一顿，哎，还得替他赔礼道歉。”
　　杜莹莹同情，“9月就一年级了吧？哪个小学啊？”
　　“红星小学。”孟卓然头疼地很，“服了他，我小时候，被我爸妈管得很严，现在不行，我多说一句，我爸我妈反过来教育我，哎呀，这日子过的。”
　　她大笑，在印象中找到那所小学，应该是江干区一所排名靠前的学校，“男孩子嘛，就是调皮，我女儿反过来，总怕她被别的孩子欺负。”
　　提起孩子经，两人很有共同语言，聊了20多分钟，她才想起正经事：“把你卡号给我，我把钱汇过去。”
　　孟卓然应了，又问，“还有什么没采购的？”
　　她心满意足地说，“软件都OK了，桌椅吧台壁纸也和我朋友商量好了，剩下就是软装，慢慢来，不用着急了。”
　　孟卓然顿了顿，“对了，半山旧货市场去过没有？很多有个性的东西，适合摆在店里。”
　　旧货市场？
　　“没有。”她喃喃地，略带失落地发觉，很多东西被2020年回来的自己错过了。“很多年没去过了。”
　　孟卓然立刻拍板，“这样，周末你找一天，一起过去吧，我正好有东西要买，顺路了。”
　　于是周末，杜莹莹在旧货市场翻翻捡捡，游走在堆积成山的旧货之间。
　　漆皮斑驳的双开门冰箱、笨拙的黑白电视机、摇头晃脑的电风扇、风靡一时的收录机和VCD....
　　“我小时候家里有这个！”她兴致勃勃地，指着一个旧式转盘电话，“还能用吗？”
　　摊主头也不抬：“插头得重新装。”
　　杜莹莹想了想，还是放下了：装在租来的房子里吗？
　　下一间店摆满棕褐色的皮箱子，锁和把手都旧了，有点年纪的人都知道，以前结婚，大衣柜摆两只箱子才气派。
　　母亲有两只大箱子，外婆家就是木箱子了，用来装嫁妆。
　　之后是缝纫机，一台台一架架有大有小，厚厚灰尘下面是黑底金纹。
　　童年时，外婆娴熟地踩着踏板，转轮吱吱转动，钢针灵巧地啄着桌板，棉布慢慢移动，新衣裳就出炉了。
　　“多少钱？”杜莹莹吁一口气，掏出钱夹，“我要这个小的。”
　　老板很高兴，摸出一块布擦拭她挑中的那台，打量一眼并排站立的两人，“家里老人用过吧？回去给小孩看看，别不认识了。”
　　她有点不自在，好在孟卓然没什么反应，把缝纫机接过去，“我放车上，你先逛着。”
　　于是杜莹莹沿着集市慢慢走，淘到2张黑胶唱片、一副古早飞行棋、一个铜质复古留声机和一个镶着螺钿的黑漆妆匣。
　　追上来的孟卓然不知从哪里找到一把小号吉他，拎在手里，“我小时候玩过，哈哈，给我儿子玩去。”
　　之后，杜莹莹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里发现一堆发黄的电影海报，比划着“可以贴在店里！”
　　任务圆满完成。
　　周日晚上，从马家回来的茵茵扒着缝纫机，好奇地摸来摸去，“妈妈，这是什么呀？”
　　杜莹莹像模像样地坐在前面，“妈妈的外婆用过的，茵茵，你的衣服是买的，妈妈小时候的衣服都是外婆做的呢！”
　　茵茵张大嘴巴，被震撼了，“妈妈那你会不会做衣服啊”
　　“妈妈~也不会。”杜莹莹实话实说，“不过妈妈会缝扣子。来来，妈妈给你看~”
　　没有碎布头，她从旧衣裳剪下扣子，歪七扭八缝回去。小姑娘闹着要学，手被针扎了一下，却很勇敢，“妈妈我能行。”
　　至于其余战利品，她把留声机送出去清洗，准备摆在吧台，剩下的摆在房间。
　　桌椅挑了两种，都是欧式木质的，沉甸甸的质感十足。她和于耀阳商量，选了价格高的：都不想做一锤子买卖，留住客人是最重要的。
　　杯子本来想用宜家玻璃杯，现在买不到，她就去商场选了清新明亮的马克杯和彩色玻璃杯，倒进饮料很漂亮。
　　微波炉、烤箱、冰柜冰箱、空调....
　　4月初，装修改建告一段落，按照于耀阳的思路，店面走低调简约的北欧风，两面墙刷白漆，用风格各异的海报、画框和照片装饰，迎面一整面墙做成木架，花花绿绿的桌游盒子从地面摆到天花板，感觉一下子出来了。
　　内侧四个小房间，表面平平无奇，门一开，色彩扑出墙壁：白面黑髻、半启红唇的和风艺伎；乘风破浪、残剑染满鲜血的骷髅海盗；侠客黑发星眸，剑尖停一朵花；藏蓝夜空，东苍龙、北玄武、西白虎和南朱雀各占一角，北斗七星在天边熠熠生辉。
　　“我觉得我们一定能发财。”杜莹莹非常满意。“这间适合狼人杀，那间适合打牌。”
　　另一侧的于耀阳捧着账本，半天没抬头：“杜同学，你还是做财务的，超支了这么多，日子怎么过？”
　　股票升得快，她心情大好，又是自己的店，采购只看颜值和品质，成本一路上去了。
　　杜莹莹理直气壮地点点他，“一看你就不懂财务，这些是固定资产和长期投资，年年月月摊销，不能放在一个月里面。”
　　见他捂着心口，杜莹莹有点小小的愧疚，拍着胸口，“如果亏了，从我的钱里面慢慢扣好了。”
　　于耀阳搓搓脸，把账本一合，“正经事，杜同学，店铺招牌和LOGO必须开工了，今天必须定下来。”
　　关于名字，两人讨论不止一次了，却怎么也定不下来：必须响亮，有个性，令人过耳不忘，又具有游戏性质，实在太难了。
　　“我不行，我最不会起名字了。”她摇摇头，一点灵感也没有，“用我女儿的名字行不行？”
　　“绿草如茵啊？绿草店？绿茵店？”于耀阳摇摇头，“算了，又不是物业绿地。蒋萌说叫趣味牌，要不然骰子联盟，我想叫英雄会，侠客联盟，怎么样？”
　　她吐槽，“还天地会呢，拜托，不要那么古早，我们的目标群体是大学生。最好有情调一些，让人一看就想起我们的店。”
　　于耀阳开始发挥，“英文的吧，玛雅文明？百慕大？印第安纳琼斯？嘉年华？”
　　名单列出几十个，没一个特别满意的，她按着太阳穴，在纸上写写画画：互联网年代，手游电竞和各类APP如恒河沙数，能出头的，都有个独特而过耳不忘的名字。
　　她看过一篇文章，越大的公司，越注意接地气，淘宝天猫用小黑猫做为LOGO，京东立刻设计一只白色电子狗，网易不甘示弱，跨境电商弄出一个考拉海购；苹果公司简简单单一个水果，非常大众化；饿了么能出头，全靠这三个字令人印象深刻；抖音、快手、小红书....
　　“胖头鱼。”杜莹莹抬起头，用笔点点他，“YU，你和我的名字，怎么样？”
　　她在纸上写下“斗鱼”两个字，随手画了两条脸对脸的热带鱼，“喏，简单明了，也很好推广。”
　　十多年后，这是一个直播平台的名字，好像还上了市，喏，她只想开一间小小的桌游店，问题不大吧？
　　斗鱼？斗鱼桌游？于耀阳盯了一会，咧开嘴巴，一巴掌拍在她肩膀，“杜玉玉，就这么定了。”
　　可真疼，她揉着肩膀。
　　当天晚上，杜姗姗再次登门，还带了儿子。
　　“哎呦呦，茵茵，大姨看看，这是什么啊？”她把茵茵手里的毛线球拿过来，看两眼笑了，“有你这么当妈的么，教孩子干活啊？”
　　茵茵闹着缝扣子，她怕扎了手，买些旧毛线和彩线，教她给公仔做衣服。
　　茵茵的注意力被杜姗姗手里的袋子吸引了，“大姨你还没吃饭啊？”
　　杜姗姗把打包的披萨递给儿子，“去吧，跟你妹妹吃去吧。”
　　两个孩子欢天喜地玩去了，踩着客厅里的箱子往上爬。杜姗姗照例在房子转一圈，大惊小怪地指着她被大大小小的箱子占据得满满的卧室，“杜老三，这这，你要干什么？”
　　“于耀阳开店，买了东西没地方放，我帮他存几天。”杜莹莹从冰箱取出柠檬片和蜂蜜，“这几天，我和茵茵挤着睡的。”
　　杜姗姗踩着箱子翻翻捡捡，发出咂咂的声音，“开什么店啊，得几十万吧？”
　　她敷衍两句，没提自己参与，“应该是吧。对了，有什么事啊？”
　　“没事就不能找你？”杜姗姗回到客厅，捧着柠檬水盯她一会，“老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能有什么事？只是灵魂穿越而已。
　　她移开目光，“我能有什么事，我就是没想到~”
　　杜姗姗自动带入妹妹“没想到离婚”，不由有点同情，又有点恨铁不成钢，“傻不傻啊你？”
　　杜莹莹站起身，打个哈欠，“明天我早起，不和你说了。”
　　“哎呀，你给我坐下！”杜姗姗把玻璃杯一放，压低声音，“我给你说，哥要买房了，下半年的事。家里钱不够，姜佳出钱，房就得写姜佳名字。”
　　杜莹莹面无表情，“写吧，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话把杜姗姗惹恼了，“杜老三，你什么意思？爸妈手里那点老底都给了哥，以后有病啊灾啊，让你我三个人扛？太不公平了吧？”
　　杜莹莹嗯一声，“那你说，怎么办？”
　　皮球抛回来，杜姗姗试探着，“我是想和你商量，爸妈已经给哥买了婚房，现在又帮哥买学区房，爸妈现在住的这套房，就不能再给哥了吧？”
　　上一世，她也是这么想的，和杜姗姗嘀嘀咕咕地，找个机会和母亲说，得到母亲的口头承诺。谁也想不到，若干年后，杜英山拿出一张父母2010年签字画押的遗嘱。
　　“爸妈的钱，是爸妈辛辛苦苦挣的，我管不了，也没法管。”她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无力感，“爸妈我是不指望了，房子，还是我自己挣吧。”
　　这话被杜姗姗嘲笑了，“行行行，你不说，我说。亏我还跟妈说，等哥卖了房子，就让浩浩回家，你和茵茵搬回去，给你把房租省了。怎么样，还是我想着你吧？”
　　她笑一笑，想起遗嘱落款血淋淋的红手印。
　　回到这个时代七个月了，杜莹莹第一次对面前的亲姐姐多了一些怜悯。


第15章 
　　2009年4月18日，宜搬家，宜开业，宜开工，宜婚姻。
　　清晨九点，巷子以里200米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杜莹莹牵着女儿站在环绕彩灯的“斗鱼桌游”牌匾下面，对着数码相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身畔于耀阳搂着未婚妻蒋萌，对着镜头比V，整个人容光焕发，“我要记录下来，以后告诉我儿子，从今天开始发家致富，人民币，我来了。”
　　其实周一就开始试营业了，不过今天周末，办个仪式是很重要的，鼓舞一下士气嘛。
　　有人吹口哨，用力鼓掌，茵茵尖声喊“爸爸~”
　　是马浩宸，身边是一个戴眼镜的少女。
　　对于开店，茵茵和她一样兴奋，周末回到马家，巴拉巴拉说个不停，又提起“剪彩、开业”，嚷着爸爸也来。
　　果然，马浩宸不单自己来了，还带着侄女丁悦悦，一口气送了6个盛满红玫瑰的大花篮，摆在门口很气派。
　　说起来，花篮已经很不少了，都是“恭喜发财”“财源滚滚”，有于耀阳父母的，有中学同学的，居然还有孟卓然的。
　　不过，杜莹莹没看到孟卓然，很快，她也顾不上对方了：大门一开，就踏进两位学生模样的客人，立刻受到热烈欢迎：“请坐请坐，您是本店第一位客人，请随意消费，今天老板买单。”
　　客人自然满意，坐在阳光最好的卡座，随便点了饮料，就拿出一副扑克牌；两人是附近学校的，前天就来过了。
　　从冰柜取出两听可乐，再用玻璃杯盛几块冰，杜莹莹把一张绘着两条彩鱼的宣传画铺进托盘，给客人送过去，开始用咖啡机制作咖啡。
　　短短一上午，杜莹莹在餐吧埋头苦干，做了25杯咖啡、19杯奶茶和9份爆米花，三明治和热狗是从一大早去附近711便利店买好的，冷冻或者加热都OK，冰糕也很受欢迎，两箱已经少了1/4。
　　暂时没有单子了，她抬起头，发现窗外阳光明朗，耳畔“杀！炸！我早看出来了！”和起哄声不绝于耳，100多平的店面坐满大半，4个包间也有2间被占上了。
　　没看到于耀阳的影子，大齐在给客人讲解游戏规则，蒋萌带着父母守在门口吧台，兴奋得说着什么。
　　“妈妈~”茵茵在窗边摇着胳膊，身边是丁悦悦，两个孩子之间摆着一大堆麦当劳盒子，看样子已经填饱肚子了。
　　马浩宸摸摸女儿的头，叮嘱一句，就离开座位，信步走到餐吧外面，“恭喜啊。”
　　她自豪地笑，“谢谢。”
　　马浩宸竖起大拇指，“第一天就这么多人啊。”
　　上月开始，于耀阳就带着大齐和表弟，在附近学校和小区、写字楼发放小广告；杜莹莹在杭州19楼、天涯和豆瓣杭州板块发了很多帖子，无比怀念微博、小红书。
　　“过年就开始宣传了。”她简单滴答，“胖头鱼找了不少游戏圈里的朋友，一直在做推广。现在还好，暑假人就少一些了。点些什么？我请客。”
　　马浩宸低声问，“你投了多少钱？”
　　她打了个折扣，伸出左手比了比，于是他就以为，只投了5万块。“行啊，看样子能回本。”
　　她大笑，“回本怎么行？我们要做大做强，做杭州最好的桌游店的！”
　　“你为什么，忽然喜欢玩这个了？”马浩宸话锋一转。
　　事实上，听说于耀阳和杜莹莹合伙开店，马浩宸第一反应就是两人旧情复燃，愤怒归愤怒，胸口大石却轻了不少，负罪感也没那么重了。
　　可今天一来，于耀阳搂着未婚妻，和几个来帮忙的同学美滋滋地说什么“五一结婚”，令他摸不着头脑。
　　另一边，杜莹莹也有点头疼：上一世，两人和好之后，下意识弥补裂痕、培养感情，周末和朋友聚会K歌、郊游踏青，就此迷上了风靡一时的桌游。
　　该怎么说呢？
　　“我~是帮胖头鱼一个忙。”她只好半真半假地，“他辞职了，资金差一点，又要结婚，忙不过来，缺个自己人看店。正好我想，不可能给私企打一辈子工，我又不想考公务员，干脆和他合伙，亏了就亏了，如果挣到钱，把店做起来，开成连锁店，挣到钱，就不用早九晚五，可以提前退休了。”
　　这个理由差强人意，却也解释得通，马浩宸找不到破绽，只好说，“我看了看，小了点，不过，几十个人的团建还是可以的。”
　　对于桌游店来说，学生消费能力有限，白领公司的商务场才是最挣钱、最能拓展名声的。
　　她一下子来了精神，指指自己的地盘，“绝对OK的，提前把单子给我，热蛋糕热巧克力冰激凌沙拉，还可以代购麦当劳的，保证贵行满意。”
　　面前的女郎眼睛亮得像星星，脸庞光彩夺目，黑发泛着光泽，裹一袭浅黄碎花连衣裙，显得格外飘逸动人。
　　马浩宸痛苦地发现，离开自己，她更坚强更美好，也更陌生了，几乎令自己认不出了。
　　他想说什么，可刚张开嘴，就被奔过来的于耀阳表弟打断了。
　　“莹莹，A六桌3杯奶茶一杯不加奶一杯不加糖一杯又加奶又加糖。”表弟姓马，绰号小马哥，脚不点地地飘走了。
　　杜莹莹用最短时间记牢，左手抓出冰柜里的整盒鲜奶，右手拎起三个立顿红茶包。
　　马浩宸只好离开，留下一个寂寥的背影。
　　滚水焖煮茶包5分钟，分别倒入三个马克杯，酌量加入珍珠和红豆，按要求倒入大量鲜奶，最后舀三勺新鲜奶油、三片罗勒叶，往托盘放三个砂糖包和一小碗冰块，这才把托盘端到台面。
　　差点忘了，得多照些相，趁着小马哥没出现，她从抽屉取出数码相机。似乎稍少点什么，她顺手把一瓶红玫瑰拎过来，调整一下光线，再次举起相机--
　　咔嚓。
　　Perfect~回去传到大众点评网。
　　咦？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站着一个成年男人，双臂撑着吧台，不知默默停留多久。
　　杜莹莹愕然，发现是熟人。“谢谢你的花。”
　　孟卓然。
　　孟卓然用赞赏的目光打量小小的餐吧：玻璃隔断明亮得像镜子，厨具电器各安其位，一排不锈钢桶盛着各种食材，靠墙是冰柜和冰箱，里面是一盒盒鲜奶和冰糕、饮料。
　　“不错。”他赞扬，“赶上专业奶茶店了。”
　　杜莹莹很有信心：2020年，奈雪喜茶动辄2、30块一杯，消费者照样趋之若鹜，她回来的时候，两家公司都要上市了。
　　至于制作奶茶，她在家里练习很久，一点都不难嘛。做一杯，茵茵喝一杯，肚子都鼓了。
　　“什么时候来的？”杜莹莹笑。
　　孟卓然看看手表，“早上十点，你正在忙，差点没座位了。”
　　果然，他的座位在角落，桌面摆着一盒桌游和两杯咖啡，一个短发年轻女人托着下巴对她微笑--是她的同学，孟卓莎。
　　“今天我请客。”杜莹莹歉意地挥挥手，“只要店里有的，随便点。”
　　孟卓然笑了起来，忽然敲敲吧台，“你女儿很有意思。”
　　茵茵今天穿了及地蓝裙子，美滋滋地拽着裙摆，时不时转个圈。
　　“对呀！”她眯着眼睛，“快5岁了。”
　　孟卓然冷不丁又问，“刚才那个男的，是你老公？”
　　杜莹莹奇怪地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小马哥像游戏里的NPC那样突兀地出现了，交代“B3桌要2份三明治2份热狗热狗加热三明治不加热”以及他要去厕所--厕所在巷子里，看店的人就少了。
　　杜莹莹应下，把热狗连袋放进微波炉，调试时间的时候头顶传来声音：“你先忙吧，周一见。”
　　抬起头，孟卓然已经转过身，大步走向远处的堂妹了。
　　下午生意也很好，上座率始终在75%以上。于耀阳和一个来捧场的朋友聊的火热，蒋萌来顶班，杜莹莹拎着一个三明治溜出店外，站在屋檐下大口的吃。
　　隔着一层玻璃，她看到8个人占据最大的桌子，每人面前覆盖着一张牌，用不信任的眼神监视彼此一举一动。
　　当天有一个大大的惊喜：大学同学徐莉到了。
　　“也不告诉我。”她从吧台里面扑出来，搂住对方脖子，“我去接你啊！”
　　徐莉拎着很大的箱子，周身风尘仆仆，“接什么接，我又不是不认识路，不过先说好，我没订酒店，你得管吃管住。生意不错嘛，杜总。”
　　她大笑，第三次豪爽地说：“今天我请客。”
　　回到2008年以来，杜莹莹第一次有了信心：没有股票，她也能过得很好。


第16章 
　　深夜12点半，餐吧里的杜莹莹托着下巴，打个大大的哈欠。
　　几个男人“三国杀”上瘾，迟迟不走，另两桌学生聊理想聊人生，挥霍着无处安放的青春，面前参差不齐的玻璃杯。
　　蒋萌已经走了，于耀阳倒还精神，挥着手：“走吧走吧，黑眼圈都出来了。”
　　还说去吃火锅呢！只好明天再说，杜莹莹拉着徐莉打道回府。
　　路过必胜客，进去点些沙拉披萨，她要了抹茶拿铁、焦糖拿铁和红豆奶茶，被徐莉嘲笑了。“什么桌游，我看你开的是奶茶店。”
　　杜莹莹每种喝一口，认真辩解：“知己知彼嘛，奶茶很挣钱的。我和胖头鱼第一天就分工，他负责外面和业务的事，我负责后勤和宣传。”
　　徐莉埋头吃披萨，半天才说：“我数了数，从下午17点半到18点半，14个人进店消费，12个人看了看又走了。”
　　没办法，店面有限，坐不下了。
　　她惋惜地长吁短叹，“就像看到人民币长着翅膀飞走了。”
　　徐莉叉着一块披萨，盯了她一会，忽然笑了：“杜莹莹，我跟你住了4年，认识9年，直到今天，你才成熟了一点。”
　　真的是这样吗？
　　她沉默，想问问以前的事，徐莉已经低下头，“说实话，我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我以为马浩宸低个头，认个错，你就回去了。”
　　视野突然模糊了，杜莹莹用餐巾纸拭一拭。“什么呀，说的我很蠢似的。他他他又不是什么明星，又不是富豪二代，我凭什么忍着啊。”
　　徐莉把披萨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干得漂亮。杜莹莹，如果你回头，男人心里就会想，和别的女人上床都能忍，你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忍？”
　　她把吸管塞进嘴里，大口喝着热腾腾的饮料。
　　“店里第一天就这么火，你忙得过来吗？”徐莉略带担忧，“茵茵快上学了，我公司那些有孩子的女员工，三天两头请假早退，不是孩子病了就是家里有事，总放我们老大鸽子。我们老大每年都说，再也不招女员工，然后每年打自己脸。”
　　杜莹莹拍拍好友胳膊，“安啦！我想过了，莹莹户口跟着马浩宸，上学是不用愁的，即使我忙起来，他也能去接送，何况，我家里还能帮帮我。”
　　马浩宸住在很好的地段，小学初中都是全区前十，初升高就得茵茵自己考了。
　　“你家？”徐莉惊讶看一看窗外，“太阳从西边出来啦？”
　　杜莹莹被逗笑了，又有点羞愧：大学时光，徐莉总念叨攒钱，她傻乎乎的，觉得这个人市侩。结婚时徐莉劝她，从娘家要点钱，和马家的礼金加起来付个首付，可钱被家里拿走了，她怀着茵茵，觉得“他的房子就是我的”，慢慢地，徐莉也懒得说了。
　　杜莹莹把芬姨的事情讲了，“过完年，她特意给我电话，说有事可以帮帮我。”
　　徐莉继续吃东西，“算你运气好。”
　　回家的路上，两人并肩而行，又笑又闹，指点着橱窗里的衣裳，聊着最新电视剧，初夏月光撒下来，仿佛回到大学时光。
　　路过一家律师事务所，徐莉瞥了一眼，“我集团有人离婚，双方抢小孩抚养权，女的把小孩带回老家，藏了半年，男的带着亲戚杀过去，把小孩抢回来，也送回老家去了。离婚官司打完了打抚养权官司，1审2审加起来，小孩两年没上学了。”
　　她叹息，“这么惨。”
　　“另一个人闹离婚，刚好反过来，外面都有小三，都不想要小孩。”徐莉面无表情，“小孩姥姥姥爷带着，爷爷奶奶给钱，爸妈都生了新的小孩，上学都没人管。”
　　杜莹莹沉默：某种角度，马浩宸还是有底线的。
　　回到家中，她把备好的崭新被褥铺在主卧，又拿出新的毛巾，徐莉在阳台煲电话粥，声音随着晚风吹进来，不离“老夏”两个字
　　老夏？
　　杜莹莹心里咯噔一声：
　　上一世，徐莉与家里人的关系不好，性格孤僻、独立，一直没有男朋友。父亲去世之后，母亲被病痛折磨，她也精疲力尽，不得不外出散心，去郑州找徐莉度假，才知道，后者暗恋集团一个叫“老夏”的有妇之夫很多年，始终求而不得。
　　那时候，她和徐莉都35、6岁了。
　　“老夏？”等徐莉回来，她故意咬文嚼字，“这个姓不多见啊，夏什么？”
　　很罕见的，徐莉脸庞浮现发自内心的崇拜和敬慕，滔滔不绝地，“夏冬青，美国回来的大牛，生物经济学博士，我们老总可器重了，车接车送，称兄道弟--郑州小地方，和北上广深和你们这里没法比，遇到一个有能力有才干有信仰的人不容易。”
　　她听了一会儿，冷不丁问：“和你有什么关系？”
　　徐莉白她一眼，“年初开始，夏博士带我们这个项目，正大刀阔斧改革，梳理脉络、完善流程，喏，你就等着姐姐我买车买房吧。”
　　她想一想，“这个姓夏的多大年纪？”
　　徐莉想也不想就答：“75年的，戴个眼镜，文绉绉的，说话很斯文，有点像张学友。你说，我是不是年纪大了，以前在学校看到这种人，总觉得装逼，现在看着挺顺眼的。”
　　当晚杜莹莹没有睡好，总觉得“夏冬青”三个字耳熟，在大脑搜索半天，才发现，《甄嬛传》里面被华妃娘娘赏一丈青的短命妃子叫夏冬春。
　　倒霉！
　　周日傍晚送走徐莉，杜莹莹兴冲冲地回到店里。
　　小马哥累瘫了，大齐蹲在门口抽烟，店里还有5桌，一水儿狼人杀，台词都差不多：“你个平民披什么警察皮！”“大哥你怎么还没死！”“兄弟相信我，这把就赢了。”
　　账本摆在面前，她啪啪啪按计算器，三双眼睛盯着一排排数字。“从周三到今天，卖了~一共卖了~一共卖了4116块！”
　　于耀阳使劲一拍吧台，大喊“牛逼”，发出的声响惊动附近两桌客人，他不得不挥手“没事没事，继续，啊，继续。”
　　挣到钱了！杜莹莹咬着嘴唇，右手狠狠和于耀阳手掌相击，火辣辣的疼；后者已经和未婚妻紧紧拥抱在一起了。
　　两人做好了亏损三个月的打算，账上也备了半年房租，想不到，刚刚营业就能持平。
　　兴奋与激动之后，理智慢慢回来了，三人头碰头蹲在吧台里面，开始算账：
　　“这两天不能算啊，特殊情况。”于耀阳扳着手指头，“晏子、大白都是自己人。”
　　事实上，两人在初、高中群登高一呼，同学来了不少，大多带着家人、朋友；不少人不打牌，就是喝杯咖啡，捧捧场。
　　于耀阳前任同事也到了，周六晚上，不得不提前请人家离场，把位置留给新来的客人。
　　杜莹莹也赞同，杂志社的同事白天也到了，“昨天今天打5折，很多人带朋友来的，没优惠的时候就不会有这么多人了。”
　　于耀阳还沉浸在“挣到钱了”的喜悦，“把优惠期延长，周末打折，做满一个月。”
　　“以后每年店庆，一整个月做活动。”她记录着，开始催促，“上线会员机，手写的不如机打气派，显得我们高大上。办会员的人多了，资金就富裕了，可以扩大店面，多招两个人，要不然会累死的。”
　　以前不觉得，经过一个周末，她发现看店+奶茶小妹可比坐办公室累多了。
　　于耀阳比她还认真，摸出一把花花绿绿的名片，“桌游联盟，里面好几个牛逼的店，有客人互相推。这一行，内行的就那么一小撮，会玩的也就那么几个，把新人带入门，得给老人回扣，不能让人家白来。”
　　这些店，她跟着于耀阳考察过不少，是行业内的先行者，经验人脉声望和资历都比刚刚成立的“斗鱼”强得多。
　　“我把网络这边抓起来。”她非常认真，“大众豆瓣和19楼，微博是我的重点。现在就等饿……就等饿肚子的人多了，我们就可以上外卖了。”
　　2009年3月，微博已经上线了，只能电脑登录，她第一时间注册了账号，店铺和个人号都有，饿了么和美团也不远了。
　　提到餐饮，翻着账本的蒋萌忽然问，“奶茶成本这么高啊？”
　　冰块珍珠红豆牛奶加鲜奶油，确实比世面流行的植脂末和糖浆贵多了，店里一杯才卖6块。
　　杜莹莹翻两页，指指采购清单，“家乐福买的牛奶和奶油，红豆是家里熬的，珍珠网上买的，都是新鲜的。我是想把餐饮做成特色，房租这么高，多挣一点是一点，奶茶和咖啡很挣钱的，必胜客一杯十几块呢！”
　　于耀阳伸直胳膊，从吧台底下摸出几听啤酒（执照没办下来，暂时不能卖酒水），“大齐，小马来来，都过来。为了我们的理想，为了我们的人民币，为了我们的斗鱼！”
　　耳畔嘈杂纷闹，鼻端是奶茶甜香，杜莹莹仰着头，咕嘟嘟喝着啤酒。
　　傍晚遇回到家，马浩宸从她身上嗅到的不止酒香，还有辣椒、牛油锅的味道。
　　“抱歉，晚了一点。”杜莹莹从车里把熟睡的女儿抱起来，沉甸甸的像头小猪，令她的心踏实极了。“刚才开了个会，庆祝了一下。”
　　马浩宸笑，“挣到钱了？”
　　她大笑，“加上房租工资和仓库成本，刚刚能打平，总之，有盼头了。”
　　马浩宸冷不丁问，“那你还上班吗？”
　　她拍着女儿，“得看优惠结束后顾客多不多，能不能招到合适的人。胖头鱼五一结婚，大齐和小马哥周一到周五，周六日我顶着，他和蒋萌最多走一周，暑假不会太忙，人就够了。我计划观望一下，如果生意好，年底我就辞职了，我还要复习呀。”
　　毕竟，工资也得算在成本里。
　　足足几分钟，马浩宸沉默着：“莹莹，我伤害过你，我尽力补偿你，我放开过你，我曾经以为，我们之间结束了，可~可我发现，放不下你，放不下茵茵。”
　　杜莹莹坦诚地望着他，“我觉得，我和你之间，现在就很好。”
　　“五年。”马浩宸突然说，在月色下伸出三根手指，“我给我自己五年，给你我、茵茵五年，给我们的过往五年。这五年里，我会站在原地，我就站在这里，莹莹，如果你肯--”
　　苏慧雅一定在逼婚，马家也在劝他向前看，杜莹莹明白了。
　　“不必了。”她转身离开。“不过，谢谢你。”
　　谢谢你从不撒谎。


第17章 
　　阳光明媚的清晨，在跑步机跑出满身大汗，洗澡换衣裳，之后大口大口享受三明治无疑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杜莹莹吃光自己的沙拉，才抬起头，发现对面男人没有动筷。“有事？”
　　孟卓然一如既往的衬衫长裤，坐的端端正正，神色一本正经，“有点事。
　　她喝一口橙汁，等着对方开口。
　　“你离婚了吧？”孟卓然冷不丁问。
　　杜莹莹愣住了，略有点不自在：认识半年，年轻女生隐隐约约的直觉告诉她，对方对自己有好感，却规矩守礼，从未吐露。
　　于是她装作不知道，也从不暧昧，把对方当成朋友。
　　她点点头。
　　他继续发问，“周六那个，是你的，前夫？”
　　杜莹莹嗯一声，“怎么了？”
　　孟卓然盯着自己面前的咖啡，换换说，“其实，我早就发觉了。我经常听你提起小孩，却从没听你提起过你丈夫，就连你开店，也没听说过他帮什么忙。”
　　“我想问，又觉得太冒昧了。我问过我堂妹，可惜，她也不知道。”孟卓然慢条斯理地解释，“我考虑很久，还是没开口，毕竟，这是私人的事情，我不想以后连朋友都当不成。”
　　杜莹莹不知说什么好。
　　“现在就简单了。”周六上午，孟卓然看的清清楚楚，正常夫妻不可能隔着柜台客客气气地微笑，也不可能不合影剪彩，更不可能不在店里帮忙。“没别的意思，我只是....”
　　下面的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孟卓然犹豫几秒，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成年人，呵呵笑起来。他咳一声，“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孟，孟卓然，本地人，33岁，02年结婚，05年离婚，有一个6岁的儿子，目前单身。”
　　杜莹莹脸颊发热，有点不自在，做一个“STOP”的手势，“喂，我得说清楚，我~我很享受目前的生活状态，也没有意愿改变，我不会再跨入婚姻，我~我现在过得很好。”
　　“抱歉。”她强调。
　　看上去，孟卓然一点都不意外。“我知道，我看得出来。我只想说，我只是觉得，我也得把话说清楚，我得让你指导一下。。”
　　他开始吃自己的英式早餐，煎香肠和煎蛋，涂了黄油的烤吐司，小小的焗番茄。
　　“杜莹莹，我们是朋友吧？”吞下最后一棵番茄，孟卓然问。
　　朋友吗？杜莹莹想了又想，打量着他：成熟的、坦率的、用心帮忙且不乏幽默感的男人，无论如何是不会令女人讨厌的。
　　于是她点点头。
　　“套一句台词，你有你的生活方式，我有我为人处世的原则。”孟卓然笑了起来，端起冒着热气的咖啡朝她执意，“我只希望，在你改变主意的时候，在你想换个生活方式的时候，在你想~开启下一个阶段的时候，能首先考虑到我。”
　　离开咖啡厅的时候，他像往常一样开门，走在杜莹莹身边，在电梯分别的时候说“明天见”，令略有些尴尬的杜莹莹安心了。
　　踏入办公室，杜莹莹拿起办公桌上的镜子，镜中出现的女子目光明亮，肌肤白皙，下巴尖尖的，柔软亮泽的黑发覆盖住额头。
　　是28岁的自己。
　　当晚回家，等女儿睡了，杜莹莹一边把相机里的开业照片导入电脑，一边吐槽“什么时候才能无线传输”。很快，她再次郁闷，美图秀秀和五花八门的滤镜也没有了。
　　感谢Photoshop！
　　大众点评网界面比十年后笨拙多了，她适应了一会，认真地更新店家信息，发布优惠劵，联系网站申请推广，之后切换账号，以顾客“茵茵”的身份把第一次探店的感受发上去，重点强调：现在好优惠哦！奶茶好好喝哦！
　　行叭，自己推自己，很正常的。
　　之后是新浪博客。
　　“杭州斗鱼桌游”账号的头像是两位创始人的笑脸，照片有写满开业优惠的水牌，有坐满七七八八的店面，有倒扣过来的狼人杀卡牌，最后一张照片是五只啤酒罐撞在一起：敬埋藏心底的梦想！敬无处安放的青春！敬未来的小钱钱！敬我们的“斗鱼”~
　　至于自己的账号“绿草与小鱼”，杜莹莹挑了一些边边角角的照片，比如开业花篮中的红玫瑰，点缀鲜奶油的奶茶和黑咖啡，刚刚出炉的爆米花，以及落入店面的夕阳。
　　随意点两下，明星、体育明星占据了博客热搜，社会新闻也满屏都是。韩寒是最火的，徐静蕾、明朝那些事儿、罗永浩....
　　微博也快来了，微博APP就不知道还要多少年了。
　　关上电脑，杜莹莹在本子写写画画：
　　客源和经营嘛，有于耀阳在，她是不担心的，喏，上一世，人家做成连锁店，发了大财。
　　如何把店铺打造得独一无二和出类拔萃，才是她关注的重点。
　　记得上一世，她和马浩宸沉迷桌游那几年，国外旅游也寻找有名的店，一玩一个晚上。
　　那时她只顾打牌，没太关注店家如何经营，现在回忆起来，大多数店铺是老板买下来的，并不一定很大，却一定很舒适：书架叠满游戏盒子，吧台摆满高高矮矮、印满英文的酒瓶，灯光明亮温暖，空气中满是烤蛋糕的香气，窗台摆着自己种的花，洗手间干干净净，随手照张相，就是一幅画。
　　很多店做了10几年甚至几十年，比如父亲营业一家店，老了以后交给儿女打理；店铺有专门设计的LOGO，印在玻璃窗、马克杯、T恤和会员卡上，给人一种无处不在的感觉。
　　不过，国内的游戏氛围比不了欧美，更新迭代太快，很难达到人家传家宝的效果，她略带失望地想，随后安慰自己，过几年桌游不火了，电竞和在线游戏市场越来越大，腾讯就是靠着游戏发家的。
　　她盯着纸上的“斗鱼”两个字，又看看旁边手绘的两条热带鱼，提醒自己，得找设计师弄地醒目一点，申请一下专利。
　　做完这些，杜莹莹才拿过资料，开始背题。
　　接下来的时间，所有人发动自己的人脉，把客人往店里拉：于耀阳前公司部门聚会，选在店里；蒋萌也把亲戚的生日PARTY拉了过来，杜莹莹听说了，从家里带去材料，用店里的烤箱烤了个蛋糕，受到一片赞誉。
　　月底杜莹莹给老董电话，没少推销自己：“领导，给个机会吧，给您打折！”
　　看在两瓶红酒的面子，老董果然带着老婆孩子光临了，大加赞赏：“年轻人有冲劲，下次部门活动就选在你这里！”
　　又问“小杜啊，你还考不考研了？”
　　她用力点头，“考，肯定考。”
　　加上不停的宣传和口口相传，整个四月，店铺客流不断，人气很旺。
　　店里是按小时收费的，每人12元/小时，柠檬水随便喝，奶茶和咖啡就得另收钱了。
　　会员卡最低一次充500元，打7折，永久有效。有重度游戏迷办了几张，把准新郎于耀阳美的合不拢嘴。
　　喏，他和蒋萌5月1日结婚，4月30日店铺关门，请大家吃杭州最好的BBQ，举着酒杯，“求你们了，明天别让哥看见你们三个，看好家，等着哥回来，啊？”
　　五一才三天假，走不了太远，附近几所大学的学生肯定不会在宿舍睡大觉的。
　　杜莹莹第一个反对，“那不行，我们要看新郎吻新娘。”
　　于耀阳二话不说，搂过蒋萌狠狠亲了一口，又来了个法式舌吻，“还有谁？”
　　大齐翻出一盒烟，神气活现地叼在嘴里，等着蒋萌给他点燃，吸两口，喊一声“嫂子！”
　　小马哥最现实，嗷一嗓子，“累吐肝了！涨工资！”
　　几杯酒下肚，于耀阳张开胳膊，把三个自己人搂在，“等着，等哥给你们带椰子回来。”
　　他和蒋萌的蜜月地点选在海南，订了五星酒店，店铺挣到钱了嘛。
　　于是第二天，杜莹莹守在店里，不时看一眼婚礼现场的其他同学传回的照片：伴随自己少年时期的男生，把戒指戴上其他女人的无名指。
　　奇怪，上一世嫁给于耀阳的姓赵女生没有出现，更没有偶像剧和小说里的“第三者闯婚礼、二女争夫”的狗血剧情。
　　这是怎么回事？她想不明白。
　　五一假期，三人忙得团团转，连大齐的女朋友都来帮忙。于是她贴出招聘启事，三、四个人找到店里，都是店里消费过的学生。
　　杜莹莹没做过HR，只参加过面试，现在轮到她挑别人，才发现选人也是技术活：
　　A面相不好，不适合服务职业；B嘴巴太快，滔滔不绝地自我介绍，为表示业务熟练，拉着大齐小马哥玩起敲三家；C倒还行，却说“只能白班，晚上要陪女朋友自习”
　　总体说来，直到于耀阳带着三片“海南椰子的壳”回来，也没找到合适的人。


第18章 
　　端午节还没到,杜莹莹就吃到了粽子。
　　“别烫着。”芬姨剪断细绳，剥开粽叶,热腾腾的糯米三角就露了出来，顶部是豆沙和红枣。“吹吹。”
　　茵茵等不及，啊呜一大口，美滋滋嚼两下，又一大口。
　　杜莹莹把水端过去，见她吃完一整个粽子，自己才开始剥。
　　芬姨笑她,“瞧你这当妈的，把茵茵当三岁小孩呢,我们茵茵明年就是小学生喽！”
　　她低下头：两世为人，世界似曾相识，生活却翻天覆地,女儿是她唯一真实且把握得住的存在了。
　　“娟娟该开学了吧？”娟娟是芬姨女儿李虹的独生女,和茵茵相差一年,算一算九月就一年级了。
　　提起外孙女,芬姨笑眯了眼,从背包摸出钱夹,里面是芬姨和一个小女孩的合影,穿大红衣裳,应该是过年照的。
　　尽管小女孩不太像芬姨,杜莹莹还是称赞：“这个头这头发，看着随了您。”
　　“可不是，鼻子眼睛嘴像她爸，头发跟我一样一样的。”芬姨骄傲地把钱夹递给杜姗姗，继续和她说,“厉害着呢，从小就像她妈，小嘴叭叭叭，动不动跟人打架，幼儿园小同学都不敢惹她。我跟她妈说，上小学可得管好了，可不敢天天请家长。”
　　杜莹莹笑，“女孩子能保护自己才好，茵茵就得锻炼锻炼。虹姐和姐夫挺好的？”
　　李虹中专毕业，在百货商场做柜员，丈夫是家用电器销售，挣得都是辛苦钱。
　　芬姨叹气，“好是好，挣不了几个钱，要不是我帮着，幼儿园都不让娟娟上，让她爷爷奶奶看着。”
　　幼儿园才几百块吧？
　　再看看芬姨的衣裳，干净是干净，洗得有点掉颜色，鞋也发旧了--不用说，芬姨用自己的钱贴补女儿和外孙女。
　　她一沉默，芬姨觉得说多了，端起另一碟糕给三个孩子，“再尝尝这个，早晨新出锅的。”
　　粉红色，马蹄状，松松软软，表面印着“定胜”两个字。
　　好久没吃了，杜莹莹掰开一块，里面是糖桂花和豆沙馅，又香又甜。
　　胜？
　　桌游和麻将类似，也图个好口彩吧？
　　她拎过自己的皮包，取出一盒会员卡和笔记本，“芬姨，您看定胜糕能做成这样吗？”
　　枣核型身体，两头尖，一边连接着孔雀般的尾巴，最最普通的小鱼嘛。
　　芬姨一看就笑了。“这有什么难？换个模子就得了，上面要字吗？”
　　“要的。”她用手比划，“这么大，字得清楚，您每天能做多少？”
　　芬姨是食品厂的，做点心糕饼是家常便饭，“一锅20个，两锅40个，哎呦，怎么，你开铺子了？”
　　杜姗姗耳朵尖，立刻凑过来，“谁啊谁啊，老二你挣外快了？”
　　“不是我，是我中学同学，于耀阳。”杜莹莹不紧不慢地说，“他开了一间桌游店，忙不过来，我投了一点钱，每周过去看看店。于耀阳托我设计一点特色餐饮，打响知名度连带酬宾。打牌图口彩，我看定胜糕就不错。”
　　说做就做，隔几天，杜莹莹带着茵茵去芬姨家。
　　那是一套六层板楼，专门安置拆迁户，没电梯，朝向也不好。推门进去，鸽子笼似的一居室，单人床紧挨着墙，方桌摆在窗边，冰箱是90年代的，声响很大。
　　上一世，她来过两次，探望年纪渐长、腿脚不便利的芬姨。后者只叹气，什么也不说，一两年后就去世了。
　　此时此刻，芬姨用蜂蜜水待客，把她领到干干净净的厨房：桂花红豆白糖粗米粉，案板摆着八个小鱼形状的模具。
　　把糕胚连带模具摆进蒸屉，打开炉火，等20分钟揭开盖子，倒扣过来，白气腾腾的，一只只粉红小鱼就出现在面前了。
　　茵茵高兴地拍巴掌，她拈起一只，吹了吹，咬一口，又香又糯，有一种朴实的甜蜜。
　　“莹莹啊，难得你爱吃。”芬姨利索地收拾案板，“现在的年轻人，只吃西点面包、慕斯蛋糕，看不上老祖宗传下的东西喽！”
　　杜莹莹看看瓶瓶罐罐，“芬姨，今天这材料，得多少钱？”
　　“哎呦，想吃就过来，提什么钱。”芬姨挥挥手，“芬姨请不起别的，糕饼管够。”
　　她把芬姨拉回客厅，取出随身携带的纸笔：“模具笼屉不算，米粉白糖桂花这些，100块够吗？”
　　一边说，她一边琢磨：自己和芬姨住的不近，天天取货是不行的，那就周末。
　　“我在我同学的店铺有股份，负责后勤这一块，想弄一点本地特色的餐点，新店嘛，留住客人是第一位。”见芬姨怔怔的，杜莹莹认真地说，“每月预算1000块，周末三天就行，就怕您上班，忙不过来。”
　　芬姨愣住了：下岗之后，她在馒头厂打零工，保险自己缴纳，每周3-4天，累得半死不活，才挣1500块，还得贴补女儿：李虹天天和公婆打架，自己不帮着，日子早过不下去了。
　　杜莹莹继续提要求：“不过，我觉得，这个糕得改进，能不能把眼睛设计成花瓣？尾巴再活一点？”
　　回家的路上，杜莹莹哼着歌儿，茵茵奇怪地很。
　　她摸摸女儿的头，“茵茵啊，助人为快乐之本，能帮别人就帮一帮。”
　　6月第一个周末，“斗鱼”店上了小鱼形状的定胜糕，盛在草绿碟子，既有趣又小清新。客人们很欢迎，白来的，不吃白不吃，于耀阳也没意见：杜莹莹说，自家亲戚赞助的。
　　那1000块钱，杜莹莹没记在账上，毕竟，店铺刚刚开业，芬姨又是亲戚。
　　喏，她可一点都不缺钱：2月把20万现金投入店铺，其余25万以每股4元的价格买入苏常柴A股票，现在涨到7元/股了。
　　心心念念的买房提上议事日程。
　　“茵茵你想住在哪里啊？”她对着地图。
　　茵茵歪着脑袋，“妈妈，我想回家。我想回爸爸家。”
　　短短一年，女儿已经分清“自己家”“爸爸家”“爷爷奶奶家”和“外公外婆家”了。
　　杜莹莹心里发酸，摸摸女儿的头，“妈妈给你住得离爸爸近一点，嗯？”
　　小姑娘一声不出。
　　去年回来，她开始琢磨房子，第一选择是生活了十余年的拱墅区，女儿上学方便，现在嘛，多加一条，离“斗鱼”近些。
　　回忆很久，挑挑拣拣，杜莹莹选中位于拱墅区西部中档楼盘“万家花城”：此处棕榈树、木质栈道和喷泉假山随处可见，仿佛一个巨大温室，在杭州乃至浙江都很有名。有业主用单反拍摄小区一年四季的风景，被杭州官方微博翻牌，引来很多赞。
　　小区对面是银泰广场，距浙大和浙工商不远，一公里之内是物美卖场，五公里之内有两所三甲医院。
　　2020年，这个小区市价6万/平。
　　8月份，“万家花城”二期就开盘了。
　　不过，现在是摇号制，杜莹莹登记预约，又去了两趟售楼处，一点把握也没有。以前有马浩宸，人脉比她丰富的多，现在除了同学，她也没什么朋友了。
　　于是杜莹莹趁着周末，考察两处距离不远的中档楼盘，难免给销售留了电话，手机就此喧嚣起来，每天接5.6个电话。
　　就连清晨健身，也有人巴拉巴拉推荐二手房和贷款。
　　远处跑步的孟卓然听了一会，没吭声，早餐时才发问，“看房子呢？”
　　杜莹莹大大方方承认，“总租房子不是办法，慢慢看着，有合适的就定下来。”
　　孟卓然想了想，“什么地方的？”
　　她把楼盘说了，看得出，孟卓然是知道的。他仰着头琢磨什么，又打开手机，不过，最后他埋头吃东西，什么也没说。
　　次日中午，孟卓然打来电话，说自己有个同学的老婆在XX地产公司，认识万家花城集团的人，或许可以帮上忙。之后，他把对方的信息和电话发了过来。
　　人家肯帮忙，杜莹莹非常感激，下班打过去，对方姓石，很热情，约她去现场详谈。
　　周六一早，孟卓然开车来接。
　　时值盛夏，阳光亮得刺眼，路上有点堵，车子停在红绿灯前，她略有点不自在，好在孟卓然谈起小孩上学的事，气氛轻松多了。
　　到了地产公司，石女士把两人迎到门外，娓娓道来：万家花城是拱墅区的明星楼盘，去年一期放盘现场人山人海，有人带着小板凳排队，6栋楼700余套房源销售一空；今年二期早早开始放号，13000/平，4000余人报名预约，就连预留给集团内部的房子都被领导分光了。
　　就是没戏了呗！
　　杜莹莹有点郁闷：2009年涨得好的股票不多，她记起来的更少，两只在下半年发力，年初能买的只有苏常XA，是个慢牛，每月攀升一点，急不来的。
　　“那~”她只好道谢，“那我再看看，倒也不着急。”
　　石女士笑：“我的朋友在万家花城，跟我说，与其抢破头抢不到二期的，不如看看一期。喏，去年一期开盘7800/平，飙到13000/平，不少温州客一抢4、5套。他帮忙去问，如果有人出手，可以考虑一下。”
　　回去坐进车里，杜莹莹在脑海计算，一期要交印花税和契税，或许还会加价，二期成本低，却买不到了--
　　咦？她忽然发觉，窗外景物不变，原来车子停在车库，半天没动弹了。
　　侧头望去，身畔孟卓然目视前方，眉头微皱，正考虑什么，连安全带都没系上。
　　“先生？”杜莹莹迷惑。
　　他回过神，尴尬地笑一笑，双手扶着方向盘，忽然从衣袋取出手机摆弄起来。片刻之后，她的手机振动，身畔男人系好安全带，发动引擎。
　　一条短信在屏幕闪烁，"杜莹莹，如果准备充足，当然最好；如果房款有缺口，我手里有30万现金，可以借给你。当然，必须签正规借据，五年之内还清，利息单算。孟卓然。"
　　不知为什么，这一番算计得清清楚楚的话，比“这个鱼塘我承包了”“这里有几千万，拿去随便花”的霸总言论，给杜莹莹的真实感强得多。
　　“不必了。”她大笑着，打开车窗，任热风拂动长发，“我准备好了，贷一部分款，剩下的，家里和朋友会帮我的。”
　　孟卓然微微笑，把车子驶上滚烫的柏油马路。


第19章 
　　万家花城二期开盘当天,现场人山人海，有点像菜市场。杜莹莹果然没摇到号,最后才进入售房部，数百套房子早就售罄了，
　　幸好，有石女士搭桥，一期某位业主经过讨价还价，欣然出让手中一套位于六层、136平、3室2厅2卫的居室。
　　南北通透，采光良好,三间舒适安静的卧室，两处宽敞明亮的客厅,一大一小弧形阳台和小小露台……
　　一句话，房子足以令任何访客满意，杜莹莹来过一次就喜欢上了。
　　过来帮忙的高中同学晏子也爱不释手“可惜我没钱,要不然一定买下来跟你做邻居~”
　　业主是温州人,半职业炒房人士,7800/平买入,短短一年升职一半了。他手中挤压几套房,急需流动资金,见万城集团的副总打听,就卖了后者一个面子。
　　当然,价格是不能降得：“13000/平,一分都不能少哦！”
　　这么好的机会，无论如何得买下，杜莹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讨价还价、办理贷款、签合同....真正尘埃落定，已经是9月初的事情了。
　　房款176万，加上印花税、公证费和契税将近180万。杜莹莹手中的苏常柴A已经涨到16元/股,全部卖出，收获100万现金。她向徐莉借7万，向于耀阳借5万，向晏子借3万，剩下65万办理20年贷款。
　　晏子老公是学法律的，帮忙看合同、办手续，省了不少事。杜莹莹想请两人吃饭，被晏子拒绝了：“算了吧，大负翁，还是我请吧。”
　　又替她担忧：“以后怎么过日子啊？”
　　杜莹莹不以为意：“我的店很挣钱嘛！”
　　咳，她留了几万备用金，凭着股票，很快就能缓过气了。
　　拿到钥匙的周末，杜姗姗登门了。
　　听说妹妹在大学同学的桌游店有股份，她把公司喜欢玩牌的同事推荐到“斗鱼”，找杜莹莹表功：“我可给你拉人了！”
　　喏，妹妹怎么也得请她吃顿饭，逛逛街，就当消遣了。
　　当时杜莹莹正跟房东通话，约定再租一年，房租每月涨200块；新房装修、放味，怎么也快不起来。
　　电话一挂，杜姗姗就夸奖，“老二，你可算想开了，赶紧回家吧，就是茵茵上学远了点。”
　　杜家距离马家将近1小时车程。
　　那间狭窄纷乱的书房？杜莹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免了吧，爸妈看见我生气，我还是躲远点。”
　　杜姗姗觉得她又倔又傻，“那你怎么办？换一间小点的？便宜点的？折腾吧你就，受罪的是茵茵。哎，可惜我没房子，要不然你跟我挤挤。”
　　好听的话总是能说说的。
　　“我去了，姐夫涛涛怎么办？”杜莹莹大笑，想一想新鲜出炉的三居室，满心自豪与欢喜，“跟你说个事，先别跟家里说。”
　　杜姗姗好奇起来，打量着她，“好事吧？你那个桌游店火了？分你钱了？马浩宸跟你复合了？还是有男的追你？”
　　天天都是这些，杜莹莹郁闷了，“我以后再也不用租房了。”
　　24小时之后，父母兄姐连带嫂子姐夫站在她的新房子，又震惊又，欢喜是有的，更多的却是不快，这是杜莹莹想象不到的。
　　“花了多少钱？”杜国志沉着脸。
　　她实话实说，说自己跟着老董买股票挣了一大笔，又借了朋友的钱，贷款的事情也说了，“每月还3800多块。”
　　“这么多？”陈秀英歇一口气，狐疑地问。“老三，你一个月才挣多少钱？”
　　杜莹莹昂着头，“肯定够用。”
　　“够用什么够用？”陈秀英没好脸色，“你挣的那点钱够还贷款就不错，吃喝拉撒衣食住行找谁去？遇到点事，你和茵茵张着嘴喝西北风？”
　　杜国志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说这些有什么用？马浩宸出了多少钱？”
　　马浩宸马浩宸，离了他，自己就不能活吗？
　　“离婚时，他把存款都给我了，用这笔钱买的股票，我没告诉他买房的事。”杜莹莹不愿撒谎，毕竟，父母和马浩宸是有联系的。“爸妈，我跟他离婚了，不可能再要他的钱。”
　　杜国志气得直哆嗦：“你买房他女儿住不住？他每月那点抚养费还不够还房贷！就算他以后再娶，马茵茵就不是他女儿了？他就不管了？都给了他以后的老婆孩子？你怎么那么蠢？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
　　“行了行了，爸，少说两句。”杜英山从远处露台踱回来，安抚地压一压双手，“莹莹，爸妈也是担心你，买房这么大的事，这么多的钱，你半辈子出去了，你怎么也应该和家里商量商量，人多力量大，帮你出出主意把把关，看看合同，总比你一个人折腾强。”
　　这话是真的，杜姗姗也没好气地白她一眼。
　　杜莹莹低声解释，“我同学的堂哥托了熟人，晏子老公是律师....”
　　陈秀英提高声音，“老三，我就问你，1、2百万的事，你怎么就不和家里说一声？你哪来这么大胆子？说签合同就签合同，说贷20年就贷20年，说还3800就还3800？你越活胆子越大，说离婚就离婚，说干嘛就干嘛，谁的话你都不听。家里你最小，最不让我和你爸省心，早晚把我和你爸气死。”
　　心脏怦怦跳，耳畔嗡嗡，杜莹莹仿佛回到初次到达2008年那一天。
　　“好，爸妈哥说的有道理。我应该跟家里说一声，是我错了。”她仰起头，打开手机相册，把屏幕朝向亲人们，“我朝徐莉借了7万，于耀阳借了5万，晏子借了3万，按银行付利息的。爸妈帮我一把，把欠人家的钱还上吧，等以后我挣了钱，再还爸妈。”
　　这句话的效果是惊人的：
　　“谁让你借钱？”杜国志的声音几乎把她耳朵镇破了。在杜莹莹心里，小时候去店铺，爸爸和恶意捣乱的同行吵架，也没这么愤怒。“有多大肚子吃多少饭，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你买个房给家里增加多少负担！”
　　同一时间，母亲也在喊叫：“你借的钱，让我和你爸给你还！把你养这么大花了多少钱？你都30了还得我们养活？人家都孝敬父母，你可倒好，反过来？”
　　嫂子和姐夫都劝“算了算了”，杜莹莹眼圈不由自主红了。
　　即使事先告诉他们，有什么用？
　　“爸妈，我是成年人，我自己有能力，我买房，不给你们增加负担，我反而错了？”她握紧拳头，命令自己不能软弱，“我以后不用租房子了，有了安身的地方，我我，我有了自己的家，我有什么错？”
　　杜姗姗朝她使眼色，担忧是显而易见的，“老二，买房没错，你你你，你买个两居室不好吗？每月还个1、2000，压力就小多了。再说，你买这么远，离家里近点不好吗？”
　　陈秀英得到启发，“就是说呢，旁边小区6500一平，你非买这里？你有多少钱？非跟马浩宸较劲？你跟他较劲还是跟我们较劲？我和你爸说话你听吗？逢年过节你回来几次？我们该你的欠你的？白养活你这么大！”
　　杜莹莹心脏慢慢下沉，刻意遗忘的前世记忆慢慢浮现。
　　“爸妈，房买完了，合同也签了，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她背转身，“这里什么都没有，就不留你们了。”
　　身后动静很大，杜英山直嚷嚷，被哥哥连拉带劝地弄走了，母亲唠唠叨叨，说她“不懂事”。
　　她盯着光秃秃的墙壁，觉得很滑稽：上一世，自己温顺乖巧，什么都听家里的，没落什么好；这一次独立自主了，依然被家里训了。
　　大门一响，杜姗姗独自回来，从包里取出纸巾，“杜老三啊杜老三，你说说你这人呢。”
　　“杜老二，你高兴了吧？”她胡乱抹脸。
　　杜姗姗也很委屈，“哎哎哎，你可别赖我，我也没想到爸妈这么激动。我楼下说妈了，她岁数大了，不敢和爸置气，就欺负你和我。不过，你买房这事，爸妈早知道比晚知道强。”
　　她冷笑，“我又不靠爸妈还钱，有什么大不了。”
　　“你啊你啊，翅膀硬了。”杜姗姗想了又想，“哎，你那个桌游店挺挣钱的吧？”
　　她不吭声，杜姗姗只好自说自话，“哪怕你签合同之前通个气，爸妈也不至于生这么大气，你得尊重爸妈，钱不是小数。”
　　尊重，尊重。
　　杜莹莹冷冰冰地说，“爸妈是怕，我得供房子，没钱给他们花了吧？”
　　“哎哎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倒打一耙？”杜姗姗气哼哼地，直戳她肩膀，“老三，爸妈什么时候要过你的钱？你说话可得讲良心。”
　　她想说“结婚的钱”，觉得没意思，更不能提把上一世的事情，只好闭紧嘴巴。
　　杜姗姗觉得自己占了道理，滔滔不绝教育起她来，“你说说你，难怪爸妈生气，你把钱都供房子了，以后你和茵茵要用钱了，这个费那个培训班，不得朝家里伸手？比如你病了，磕了碰了，得拿钱治病，谁给你出？”
　　提起女儿，杜莹莹满心难过，“爸妈只能养浩浩，就不管茵茵了？”
　　这一回，杜姗姗不说话了，半天才哼哼，“那没办法，谁让哥生了儿子呢，谁让爸妈离不开呢，谁让茵茵姓马呢。茵茵得马浩宸管！你买房，不也留给茵茵吗？”
　　“你看哥买房，爸妈私底下给他不少钱，妈还跟我说，让我把钱借给他。”杜姗姗没精打采的，左右看看，坐到客厅一张咯吱作响的旧椅子，“老一套，什么姑舅老表骨肉亲，打断胳膊连着筋，浩浩涛涛就像你我哥，长大互相帮衬。我说我没钱。哥都有一套房了，我和你什么都没有呢！”
　　杜莹莹想了想，“你不是说，你也要买房吗？”
　　“买个屁！”杜姗姗悻悻地，“我和你姐夫存的那点钱，自己都不够，妈还让我借给哥，我哪来的钱？”
　　杜莹莹侧着头，想起她上一世朝自己借了30万买下的两居室，忽然笑了，“杜老二，二姐，大好人，我现在欠着一身债，你借我点钱，我先把欠别人的还了。”
　　杜姗姗呸一声，“你别折腾我，我可告诉你，我得养涛涛呢，你姐夫也不争气。”
　　杜家三个，杜英山普通三本，杜姗姗读个大专，最小的杜莹莹考上一本浙工大，是家里最有出息的；巧的是，三人都和同学恋爱结婚，杜姗姗老公宋子岚是做业务的，好的时候万八千，挣得不好只有底薪。
　　她沉默着，杜姗姗老调重弹，“老二，1、2百万的事，你就小孩过家家似的定下来了，你男朋友帮你吧？要不然，每月3、4000块，你胆子这么大？哎，”
　　她只当苍鹰嗡嗡，心里想笑，又笑不出来：买不了房子的不止姐姐，大哥的学区房八成也要凉。
　　并不是所有人都对她的新房子有意见。
　　杜莹莹请石女士吃饭，自然得和孟卓然商量。
　　说起来，自从联系石女士，晏子也来帮忙，他反而退居二线，偶尔问一句进展，并没时刻跟进。
　　这样也好，杜莹莹轻松多了。
　　9月底的周末，孟卓然到她的新居做客。
　　说是做客，只能在空房子溜达溜达，或者坐在客厅唯一一套旧桌椅，吹吹风聊聊天。
　　“这次的事多亏你。”杜莹莹递过去一瓶运动饮料，“要不然，真买不到这么好的房子。”
　　孟卓然接过来，开始谦虚，“哪里的话，买是能买的，只是得多花点钱。说起来，你眼光很好，过两年地铁一开，这个楼盘会涨得更高。”
　　杜莹莹笑而不语：翻了整整六倍！
　　“我现在住的地方02年开盘，老小区，设施比不上这里。不过，我和我父母住的近，方便带孩子。”孟卓然略带惋惜，“要不然，光凭绿化，我也会动心。”
　　杜莹莹心里发酸，父母家人能像面前的人鼓励她两句也好。
　　于是不知不觉的，她说出心里话：“本来，没考虑过这里，太贵了嘛，听说这里的绿化特别好，过来看了看，就喜欢上了。我离婚的时候拿到一笔钱，股票挣了不少，加上家里和朋友帮忙，就投在房子里了。其实，我家里不同意，觉得太冒险了，应该买小一点。”
　　孟卓然却不认同，“房子只能买大，买小了住不下。拖家带口的，能住得舒服就尽量舒服一点，你女儿眼看上学，女孩子学习交朋友得有自己的空间，以后老人过来，也得有地方住，或者给阿姨留一间。”
　　她心里舒服不少。
　　“你很有魄力，说买就买，比我强。”他由衷赞扬，“我第一套房是家里买的，后来我挣了钱，跟家里借了一点，换成现在的住处，就在我父母边上。说起来，杭州是省会，比不上北上广深，也是一线城市，房价只会越涨越高，过几年还会限购。一句话，钱投在房子里面是不会亏的。”
　　她点点头，“现在紧一点，很快就涨起来了，实在不行，我租出去也比还贷划算。”
　　提到钱，孟卓然忽然沉默下来，用复杂的目光望她一眼，穿过客厅走到弧形阳台，望着脚下婆娑绿树和鲸鱼似的喷泉。
　　几秒种后，发件人为孟卓然的短信来了：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她吁口气，刚想回复，新的短信又来了：朋友有通财之义，我手里的钱没有其他用途，存银行也是存着。我一直等着你的消息，可你只向其他朋友开口，把我当成外人，我有些失望。
　　杜莹莹打几个字，抿一抿唇，走到他身边直接开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预算不够，本来就打算首付一部分，剩下的每月慢慢还，加上你的钱也不够。”
　　孟卓安板着脸，把手机捏在手里。
　　她认真解释，“借我钱的朋友是我中学同学，认识十年了。”
　　孟卓然笑了笑，从衣袋摸出一根烟点燃。
　　她只好说，“如果你是普通朋友，我大学同学的亲戚，或许我会开口，给你写一张借据；可你~”
　　孟卓然侧过脸，目光含着期待。
　　她不知怎么开口，想了想，低声说，“我不喜欢与~我是说，对我有好感的男人有金钱方面的往来。”
　　几秒种后，孟卓然微微笑着，喜悦是发自内心的，“我能不能理解成，你没把我当成普通朋友？”
　　是这样吗？
　　去年相识以来的一幕幕涌入脑海，伴着跑步机和咖啡厅早餐，不知不觉的，轻松而愉悦的。
　　杜莹莹发现，无论如何，面前这个男人都不是她讨厌的类型。
　　于是她只好说，“我~我坚持我说过的话，坚持我的观点。”
　　看起来，孟卓然并不意外，单臂扶着栏杆，“我得承认，我很庆幸现在遇到你，中年人是很有耐心的。杜总，房子买了，店也开了，以后什么打算？”
　　“挣钱啊。”杜莹莹理所当然地，“挣钱，还贷款，养家。孟卓然，你说，中年人为什么这么辛苦？”
　　这一次，孟卓然没思考太久，“我经常告诉我儿子，现在辛苦一点，多读书多写作业好好考试，老了才有好日子过。杜总，你想没想过，什么时候退休？”
　　她仰起脸，仔细想了想，“40岁之前，最多不超过45岁。人生这么辛苦，总要留出一些时间给自己。喏，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这句后世烂大街的鸡汤文把身边男人打动了。
　　“那就说好。”孟卓然满脸郑重其事，目光坚定而诚恳，“到时如果方便，如果你愿意，如果我还走的动，记得带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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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对于桌游店来说,团建不一定是最挣钱的，却是最体现全店水准、最拓展知名度、最考验老板能力的。
　　周六一大早,“斗鱼”就喧嚣起来，工行X分行运营部把店里最大的桌子占了，还占了两个包间，有狼人杀，有升级，还有人稀里哗啦摇起了骰子。
　　是马浩宸的同事们，一周前就通知店里,订金没交现金，送来一张支票。
　　于耀阳塞给杜莹莹,后者熟门熟路地送到开户行，回店准备餐点：
　　雪碧可乐倒进高脚杯，放上冰块,加上罗勒叶和柠檬片、小青桔,就很有气氛了；
　　鲜奶+立顿茶包煮的奶茶,珍珠红豆奥利奥碎屑,顶部加一勺鲜奶油,砂糖自己加,杜莹莹自认不比奶茶店的差；
　　咖啡用全自动机做的,味道马马虎虎,她正学拉花,人太多就来不及了；
　　三明治和热狗从711便利店买，加一加热就很香；从早市买了草莓、提子和芒果，放进水晶盆很漂亮；压轴的是巧克力马芬，她在家里准备蛋糕糊，运到店里,盛进印着小鱼LGOO的纸托烤几分钟，一打开烤箱，甜香洋溢整个店铺。
　　就连散座的客人们也动了心，尤其是女生，8块1个很快售罄。
　　压轴的是小鱼形状的定胜糕，人手一块，无限供应，彩头不错。
　　喏，银行的人脑子都不慢，闹腾得很，玩起游戏也非常带感，狼人杀简直是诛心现场+推理小说现场，一个个比柯南还牛X，凭眼神就能判断一个人的底牌，“你已经死了！”
　　包间里的女生们对墙壁上的彩绘非常感兴趣，不忘用手机拍照，指着一个探出墙壁、白面黑发、红唇嫣然却没有眼睛的艺伎，“很像恐怖片啊。”
　　小马哥立刻出去，从架子上拿下两款惊悚桌游回来，“血腥旅馆”和“夜惊魂”，“这个房间玩这个，关灯点蜡烛，特别带感。”
　　有个短发女生带着同事玩入门级别的“卡颂岛”，一看就是会玩的，翻来覆去打量着游戏盒子，“哎，你们这里游戏很全啊。”
　　这么小众的也有。
　　小马哥挺起胸膛，“您真识货，我们店里都是正版游戏，香港采购的，看看这手感这质量，店里店外都是专业人士。”
　　短发女生打量周围，“有名片么，给我一张，我朋友也喜欢这个。”
　　小马哥从衣袋摸出一张，背面写上自己手机，“提前打电话。”
　　大厅的杜莹莹正和熟人打交道：马浩宸在银行的师傅，姓毛，来家里吃过饭，参加她和马浩宸婚礼，“莹莹，装修花了不少钱吧？”
　　她报出一个数字，笑，“超预算了，把我合伙人心疼坏了。”
　　毛师傅豪爽得很，“这点小钱，没两年就赚回来了。莹莹跟你说个事，耗子要升了。”
　　杜莹莹并不意外：马浩宸一直很受领导器重，该入党入党，该评先进评先进，拉来不少存款，人又帅，深受女客户欢迎，上一世，也是这个时候被上面重点培养的。
　　“好啊。”她给毛师傅端一杯茶，“全靠您提携。”
　　毛师傅嘿嘿笑，“我就说，耗子有出息，迟早得上去。到时候，你这里还愁什么客户，轰都轰不走。”
　　毛师傅的老婆是中学老师，被不少有小孩的职员追捧，补课的补课，求资料的求资料，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和领导套套近乎罢了。
　　于是杜莹莹发现，马浩宸没把离婚的事情说出去，连很亲密的师傅也不知道。
　　上一世，他可没这么做：离婚前两年，她照顾母亲，他时时出差，事后想想，分居很久了了。
　　杜莹莹心里有点复杂，晚上送走客人，与于耀阳盘点对账总是算错，被对方嘲笑了。
　　“还是团建有前途。”于耀阳看看今天收入的大头，有订金有追加，还发了不少名片，“姓毛的哥们夸了半天，说下次还来，自费来。”
　　杜莹莹头也不抬地按计算器，“胖头鱼，你每月都嫌我花钱花多了！
　　于耀阳讪讪地，不说话了：
　　两人分工明确，装修是他盯着的，花的钱在预算之内；杜莹莹负责软装、桌椅和日用品，一股脑儿超支，就连游戏也买多了：正版游戏挺贵的，一套几十几百，他本来想淘宝买点次等的，顾客没那么挑剔。
　　就连奶茶，她也真材实料的牛奶珍珠一通招呼，其他棋牌室茶叶加点植脂末、炼乳，顾客也喝得很开心，反正是年轻人。
　　鲜花隔一天一束，拆开放进小瓶子，摆在吧台、餐吧和包间，弄得咖啡厅似的。
　　没办法，杜莹莹是个视觉动物，动辄颜值才是王道。
　　营业满一个月，两人私下复盘，于耀阳让她“省点钱”，杜莹莹无论如何不肯：开店不是一锤子买卖，顾客要在店里待几个小时，当然得尽善尽美，伺候好了。
　　于耀阳有点不高兴，蒋萌私下说，莹莹应该去开咖啡厅，偶像剧里那种。
　　可她经常“记在我账上”，于耀阳也不好说什么。
　　现在嘛，于耀阳觉得杜莹莹做得很对，自己也很英明，“斗鱼”起点就比其他开在居民楼的桌游店高出一大截，除了学生主力，白领和青年人也笼络得住。
　　杜莹莹又说，“我给每个人说了，只要发大众点评网和美团，下次打95折。”
　　于耀阳大手一挥，“打，必须打！”
　　他身体前倾，一副“搞定一番大事”的喜悦，“我这边也是，联盟来的客人统统打折。”
　　所谓联盟，起初是桌游玩家们在目前最火的天涯论坛的子版块，每天都有人发帖切磋牌技和心理战。自从“狼人杀”和“三国杀”火了，帖子长期飘红，参与者越来越多。
　　时间长了，玩家们开始线下切磋，各地纷纷开展“天涯联赛”，杭州桌游爱好者也不例外，每月每周PK得热火朝天。
　　暑假在杭州举行的“狼人杀”和“三国杀”联赛吸引了数百高端玩家，不少人是从浙江其他省飞过来的。
　　杭州四间资历最老的桌游店联系天涯论坛，承包了联赛的场地，提供价值不菲的奖品，自然成为“杭州天涯联盟”的盟主（之一）。今年决赛在4月，四间店吸引了不少游戏论坛、杂志和游戏节目，着实小火了一把。
　　于耀阳早就想加入联盟，可惜，以上四家店的老板定下规矩，成立3年以上、持续盈利且得到四位老板的认可，才具有入选资格。
　　喏，于耀阳满脸踌躇满志，开始画饼，“杜玉玉，我请廖哥吃过饭了，咱们店虽然开的短，只要挣到钱就行，他十一过来考察。只要加入联盟，我们斗鱼就算天涯认证了，专业地盘，想玩游戏的都得过来。”
　　廖哥是四位老板中的一位。
　　天涯啊？
　　杜莹莹在账本写下一个数字，抬起头，用同情的目光望着他：天涯论坛现在如日中天，再过3、4年，最多5、6年就FLOP得一塌糊涂，满屏婆媳贴（她还追看过），被移动4G和智能手机碾的渣都不剩。
　　至于“狼人杀”和“三国杀”，也被喜新厌旧的玩家们抛弃，“吃鸡”“阴阳师”不香吗？
　　上一世，茵茵和丁悦悦最喜欢密室逃脱，还带她去过，天天联机玩“奇迹暖暖”和“植物大战僵尸”。
　　桌游？OUT啦！
　　“行叭。”她耸耸肩，“胖头鱼，我看好你哦。”
　　继续算账。
　　说起来，5、6、7三个月是挣了钱的，刚刚过去的暑假，周边几所大学的学生都回家了，客人一下子少了。
　　好在“斗鱼”给玩家们的印象不错，加上杜莹莹天天在大众点评网和美团网推广，不少人找过来，每天卖卖奶茶冰糕，维持着基本收入。
　　9月开学，店铺又坐满了人，重新红火起来，两人松了口气。
　　“从开业到现在六个月，我们挣了8900。”杜莹莹告诉他，又指着账本：“我把固定资产就是桌椅板凳、装修什么的都放进账里了，每月摊一点，你照着我的数字~算了，月底我回来一天，把账结了。”
　　随后她把银行账户、柜上现金和证照交接给于耀阳，桌游也一一盘点、归档，接下来的十一长假，她只负责餐吧，就不碰钱和账了。
　　按照计划好的，“斗鱼”挣到第一桶金，虽然不多，总是充满了希望，杜莹莹决定辞职，迎接即将到来的考研。
　　9月最后一天，她请大家去另一条街吃火锅。
　　忙得焦头烂额的于耀阳、轻而易举和客人打成一片的大齐、金牌服务生+闷骚青年小马哥上来互相灌酒，把新成员朱朱惊到了。
　　朱朱是X大学生，广告系，刚刚拿到毕业证，决定留在杭州打拼。她跟同学来过“斗鱼”，看到招聘贴就试了试，顺利过关。
　　喏，朱朱每天下午或者晚上到店4小时，主要负责餐吧，工资1200元。
　　“兄弟们，我暂时退场。”杜莹莹端起酒杯，“去回回血，升升级，进修新技能。喏，照顾好斗鱼，春暖花开之日，就是我归来之时。”
　　于耀阳高举双手，“去吧，考好点，给咱们X中争争气。等你考完了，你就是主力了，我就歇了。”
　　海南蜜月，于耀阳不仅带回三片“海南椰子的壳”，也没少DOIDO的事，喏，成果斐然，明年3月就升级当爸爸了。
　　喝一口啤酒，杜莹莹开始憧憬，回到属于自己的小店那一天。
　　十一长假，茵茵跟着马浩宸全家去普吉岛，答应给她“带好吃的回来”。杜莹莹轻松了，白天在家复习、做题、背资料，傍晚去店里，替下忙忙碌碌的于耀阳。
　　和往年不同，杜莹莹没回娘家，只给杜姗姗打了电话。后者跟着丈夫回老家，约她10月6日聚餐，“哥请客。”
　　要不要去呢？杜莹莹犹豫，很快接到杜英山的电话，便答应了。
　　离杜家不远有一间中档餐厅，价格公道量又足，杜莹莹从小吃到大，尤其爱那里的肉末萝卜和烧黄鱼--有外婆的味道。
　　上一世，这家店上了大众点评网的杭州当地必吃榜，红火了一阵，抖音快手不少推荐。
　　到地方发现，杜英山占了个包间，没外人，兄妹三个团团坐。
　　“给老二加个萝卜。”杜姗姗招呼服务员，嬉笑着扭扭腰，“看看老二的身板，再看看我。就这，涛涛他爸还惦记二胎呢。”
　　她和杜莹莹一样高挑，体重却有后者1.5倍。
　　菜上的很快，杜英山拿起啤酒挨个倒，“来来，庆祝一下，莹莹的好事。”
　　杜莹莹喝一口。
　　“老二，架子够大的，还得我和哥三请四请。”杜姗姗白了她一眼，从旁边拎起一个纸盒，“恭喜恭喜，喜迁新居，住上大房子了。”
　　是个大大的蛋糕，上面绘着一只打鸣的大公鸡（杜莹莹属鸡），还有一盒定胜糕：在杭州，搬家要吃定胜糕的。
　　她默然，要来碗碟，把蛋糕切开分给两人，“回去我也吃不完。”
　　“茵茵跟马浩宸走啦？”杜姗姗舀起一块，“你心可够大的。哎，不是我夸马浩宸，这一点他还是很不错的。我们公司有个人离婚，孩子判给她老公，你猜怎样？她老公不让她看孩子，她每次都得报警找妇联，才能见小孩一面，怪可怜的。就冲这个，我也不能跟宋子岚离婚。”
　　杜莹莹没吭声，不知自己该庆幸还是自认倒霉。
　　杜英山也赞同，“去年爸妈说找马浩宸领导，不能就这么算了，现在一看，还是莹莹做得对。毕竟有孩子呢，不能闹得太僵。我就跟爸妈说，莹莹这么大了，不能张嘴就批评，都是有自尊心的，我们三个都30来岁了，不能总把我们当小孩看。”
　　“莹莹，爸妈就这脾气，没事教训我教训老二，也一套一套的，你啊，别往心里去。”杜英山在事业单位，铁饭碗，挣得不多却稳定，有点职业病，絮絮叨叨没个完，“爸妈说了，你胆子大是大了点，眼光还是好的。房子买就买吧，放在那里又坏不了。我也说，大不了租出去，和你每月贷款一抵，不就没压力了？”
　　这就算委婉的道歉+讲和了：合同签了，款也贷了，房子都过户了，总不能退货，父母又不傻，很快就转过劲了。
　　见她不吭声，杜英山只好说下去，“不过，莹莹，别说爸妈，就是我和老二，也得说你几句。要是1万2万，你自己做主，10万20万就应该和家里说一声，现在合同一签1、200万，家里什么都不知道，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杜莹莹帮腔：“就是的，老三，你要是还~还和马浩宸一家子，我们也不说什么，现在你一个人，打个招呼总可以吧？”
　　杜莹莹冷笑，扬起下巴，“要是我说了，爸妈能同意我买那么大？能同意我买万家花城？能同意我贷款？”
　　近在咫尺的哥哥姐姐噎住了，杜英山脸色不好，“老三，这是什么话？爸妈能害你吗？爸妈是为了你好？你你，你现在怎么回事？越大越不懂事！”
　　懂事。
　　上一世，她从马家借钱给哥哥姐姐买房，爸妈夸她懂事；父亲去世，母亲暴躁易怒，兄妹三个像现在这样坐下来商量，推选她伺候老人，哥哥姐姐也夸她“懂事”。
　　杜莹莹听不下去了，也不想再听了。
　　“哥，你帮我跟爸妈说，我有准备，我能贷款就能还上。”她站起来，声音尖利地连自己都惊讶。“我的事我能解决，不用你们管，也不用爸妈管！”
　　杜英山满脸恨铁不成钢，像对待淘气的儿子，“老三，这不是担不担心管不管的事，是尊重，尊重你明白吗？你是成年人，可你也是家里人，于情于理你得尊重爸妈。爸妈是你的家长，是你的监护人，把你养这么大，是有知情权的！”
　　杜姗姗也同意，“你一个人带茵茵，我们都不放心，你说，万一你出点什么事....”
　　还不如在家里复习。
　　杜莹莹非常懊恼，想绕过哥哥，可杜英山立刻把椅背往后一靠，成了名副其实的“绊脚石”；另一边是墙壁，她穿着长裙靴子，桌面汤汤水水，总不能跃过去。
　　之后的时间，两人给她上了一堂家庭观念+团队精神+爸妈永远是对的课。
　　面前的哥哥姐姐既熟悉又陌生，面庞明明是年轻的，看久了仿佛模糊起来，成了中年人的模样。
　　足足10多分钟，杜英山才说累了，不得不停下来吃东西，开始缓和气氛：“莹莹，你看，我们三个吵来吵去，有什么用？有意思吗？大十一的，应该带爸妈开着车出去玩玩，浩浩跟我说，可想茵茵涛涛了。”
　　“就是嘛！”杜姗姗附和，开始吐苦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姐夫老家有多麻烦。这次我们回去，他那个远房表弟，就是进去过的那个窦坤，开的店黄了，还赔了3万多，现在给人开拖拉机呢。哎，老二，你要有这样的亲戚你烦不烦？你姐夫爸妈凑了5000块，就扔水里了。”
　　宋子岚老家在金华和丽水之间的乡镇，在当地过得舒坦，到杭州就不够看了。
　　喏，杜姗姗不喜欢丈夫老家，可如果不回去，十一长假就得带孩子出门旅游，权衡一下，还是回老家省钱。
　　杜莹莹是知道她的，冷着脸答，“你现在回，过年不就不用回了，你又不吃亏。”
　　“哎呀呀！”杜姗姗大惊小怪的，立刻侧头告状，“哥，你看看她，这是什么话，早晚把我气死。杜老三，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哎，你离个婚离得抑郁了吧？”
　　杜莹莹往椅背一靠，扬起下巴，“可不是么，贷了几十万，又朝人借了钱，睁眼就是利息，我怎么撑得住。这样吧，你俩谁借我点钱，我先把债还上。”
　　两人都笑了，杜姗姗托着下巴，“杜老三，你刚说过不缺钱，你自己还，刚十分钟就变卦了？”
　　杜英山也从口袋掏出一串钥匙，往桌面一拍，“早点说，我还能帮上忙，现在可没办法了：哎，杜莹莹，你看，你哥我要买房，跟家里商量一年多，才订了东翠苑，大的买不起，只能买个小的。我钱不够，爸妈帮我凑了点，你嫂子家里出了点，加起来贷了20万，每月还800。莹莹，这叫差距，你看看你办事，你再看看我....”
　　东翠苑？
　　这处楼盘距离杜家10多公里，有一处还算不错的小学。上一世，杜英山买的是地段更好、更靠近市中心的西萝苑，户口落进去，孩子可以进入本区前5的学校，2020年涨到4万元/平。
　　杜莹莹冷不丁问：“房子多大？写的谁名字？”
　　“51平。”杜英山眉宇有“更大一点就好了”的惋惜，也有“总算办完了”的踏实，“至于写谁的名字有什么关系？婚后财产，写我的写她的都一样。我现在那套房是我的名字，这次你嫂子出了钱，就写的你嫂子名字，用她的公积金贷款嘛！”
　　听到这里，杜姗姗悻悻地，拎起碟子使劲一拍，餐盘当场碎了，“哥，你和莹莹都有房了，就把我扔这里。哎，你们不管我啊？”
　　杜英山抓过纸巾，把她面前的渣子弄到地上，“老二，你跟我说没用，你找你老公去，对吧，你们又不是没地方住。你真想再买一套，就跟他商量，哎，我保证该出钱出钱该出力出力出力。”
　　杜姗姗噼里啪啦打他肩膀，“呸！你还出钱，你有钱吗你？说，爸妈给你多少钱？”
　　杜英山也不躲，“爸妈又不是不管你，等你买房，也给你出钱，你找宋子岚去嘛！”
　　原来，没有自己，哥哥也能解决，也不会没有地方住。自己不“懂事”，也没什么影响。
　　杜莹莹发自内心的沮丧，觉得自己很蠢，上一世的马浩宸一定很看不起自己。


第21章 
　　“我准备辞职了。”
　　十一过后的工作日,杜莹莹喝着橙汁，对面前的孟卓然说。
　　看得出来,对方不太意外，连筷子都没停过（咖啡厅新推出阳春面），“什么时候走啊？”
　　“最快两周。”辞职是有流程的，用不了官方宣布的1个月，也得等到有合适的人接她的岗位，杜莹莹就是这样入职的。“我和店里也打招呼了，回去冲刺一下,试一试，万一不行,就得明年再考了。”
　　孟卓然目光露出惋惜和留恋，停一停，自我解嘲地说,“那,以后,我就没伴了。”
　　不知怎么,她微微有些内疚,“又不是不回来了。等我有空,就回来探望你,给你带斗鱼糕。”
　　芬姨做的定胜糕被店里称为“斗鱼糕”,已经有了小小的知名度,平时过来吃不到，周末才有。
　　孟卓然笑起来，“好，那我就等着了。复习的怎么样了？目标是哪里？”
　　她揉揉太阳穴，实话实说：“年纪大了,不像上学那时记得住，只能死记硬背。目标嘛~有学上就可以，离贵校有点远。”
　　孟卓然是浙大的，本科毕业直接保研，把她羡慕坏了。
　　孟卓然大力反对，“怎么会？我们学校也没那么高门槛，你高考多少分？”
　　她答了，对方立刻说，“我记得9899年全国同卷，总分750，你考到500左右很不容易。你不想离开杭州，才上的浙工大，对不对？你底子不错，基础知识是有的。考研还能难过高考吗？”
　　她无精打采的，“至少高考不用带小孩。”
　　昨晚茵茵回到北京，晒得黑黑的，一笑牙齿特别白。她气得找马浩宸，后者心虚，解释说，一直是擦防晒霜的，可两个孩子玩疯了，每天洗几次澡，下午那次就忘了，帽子又被海水卷走了。
　　孟卓然忍不住笑了，又鼓励她，“可以先把你女儿送回你爸妈那里，考完接回来，很快的。”
　　杜莹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啊，她没离开过我，会哭鼻子的。”
　　说到女儿，她从背包取出一个贝壳钥匙扣，海滨浴场随处可见那种，“我女儿带回来的，送给你。”
　　茵茵还带回一堆东西，送给外公外婆的，舅舅大姨的，表哥表弟的，给她的是一串珍珠手链。小姑娘骄傲地挺着胸脯，“妈妈，我亲自给你挑的！爸爸付的钱！”
　　孟卓然接过来，道了谢，固执地建议，“总之，你坚持一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告诉我。如果~如果你能达到我们学校分数线，面试什么的，我可以帮上忙。”
　　浙大吗？
　　在杜莹莹心里，浙江大学是全省唯一的985/211大学，平时高不可攀，喏，高考分数线比她高了几十分。徐莉和蒙蒙是外地的，一进大学，就拉着她去浙大朝圣。
　　到了2020年，浙大仅次于清北，成了全国TOP3学校，大神牛人不计其数，互联网时代打造很多富豪。
　　肯定考不上，她安慰自己，踏入绿星公司提出辞职。经理挽留几句，也没太惋惜，公司嘛，就是这么来来去去的。
　　一周过得很快，新人已经招到，就等着交接了。
　　十月底研究生正式网报，杜莹莹对着电脑，鬼使神差地在院校填报“浙江大学”，盯了一会，自己删掉，犹豫一下，重新填上去。
　　都回到2008年了，还有什么梦不能做？大不了明年再来嘛。
　　周五把茵茵送回马家，她煮一壶浓咖啡埋头苦读，有点高考的感觉了。
　　手机响了，是孟卓莎。
　　“莎莎，昨天我和我女儿散步，在草丛看到一只和你的丹尼长得很像的流浪猫。”她笑着，转动僵硬的脖颈，“我女儿特别喜欢，嚷着抱回来。”
　　丹尼是一只5岁的雪纳瑞，灰白色，长胡子，像个小老头。年中杜莹莹去孟卓莎家玩，见到这位从广州到北京，再到杭州的传奇狗子。孟卓莎欢喜地叫起来，“养嘛养嘛，我负责猫粮。”
　　“不行啊，房东不许养宠物，等我搬进自己的房子就好了。”她遗憾地说。
　　闲聊几句，孟卓莎忽然说，“我哥离职了，老板给他加薪，要求随便提，他也不答应，裸辞。”
　　哎？杜莹莹心里一跳，“我前几天见过他，他没提。”
　　孟卓莎口吻淡定，“本来嘛，去年下半年他就要离职，后来遇到你，才留在睿雅。现在你走了，他也SAYBYEBYE了。”
　　这样吗？
　　杜莹莹想起去年11月初遇，对方在电梯间打量自己的眼神，充满意外和欢喜。
　　“我~”她结巴一下，心脏久违地剧烈跳动，“他没对我说。”
　　孟卓莎嘻嘻笑，平时的高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大聊堂哥八卦的女生。“杜莹莹，你记不记得，大四散伙饭那天的事？你和徐莉刘蒙蒙抱头痛哭，我喝了点酒，我哥来接我，看到你，上车就问我你的名字。”
　　“那时我哥在北京创业，刚刚和我嫂子结婚，生了小孩。我就说，你小孩都有了，还费什么话。”孟卓莎幸灾乐祸地大笑，“我哥就笑，说，早知道，就不那么早结婚了。”
　　青春往事如云烟，涌入脑海：徐莉要回郑州，刘蒙蒙也买好去南京的火车票，而她自己要当妈妈了。22岁的杜莹莹舍不得朋友，对前途又喜又怕，坐在路边放声大哭。
　　可是....杜莹莹绞尽脑汁，也不记得孟卓然的身影。
　　孟卓莎已经猜到了，“我敢打赌，你把我哥忘得一干二净，对不对？”
　　她低声应了，“隔太久了。”
　　“很正常啊，我也做不到，只有我哥这种变态才可以。他高考数学分数很高，学信息工程的，逻辑思维和我们不一样，天天训练他儿子。喂，我哥人很好的，每年挣很多钱，要不要考虑考虑？”
　　挂断电话，杜莹莹趴在书桌，对着资料发呆，密密麻麻的小字变成蚂蚁爬呀爬。
　　她拿起手机，拨通孟卓然的电话。
　　“喂？”对方接的很快，“等我一下。”
　　电视有新闻联播的声音，还有小孩嘟囔。平时怕打断她复习，孟卓然晚上很少打电话，最多发个短信。今天是周末，他一定带着孩子去了父母家。
　　几秒种后，他说，“怎么了，没看书吗？”
　　“刚才和莎莎聊天，听说~听说你也离职了。”杜莹莹望着夜空，星星一闪一闪，“我就是~慰问你一下，嗯~还有，我有点好奇，以后，你打算往哪方面发展？”
　　孟卓然呵呵笑着，有一种“被你发现了”的狼狈，“莎莎这个家伙。其实，我挺早之前就考虑过离开睿雅，和老板谈了谈，一个是当时没有合适的人，再一个，老板还是挺诚恳的。”
　　是为了我吗？杜莹莹想。
　　“这周一，我又和老板聊了聊，还是决定走人。我今年的年假还没休，现在又是年底，就和老板说好，干完今年，明年离职。”
　　“至于去向，目前有三个备选。”孟卓然慢条斯理地说，“一个是A汽车，老板是北大的博士，我大学同学的朋友，拉了一轮融资，喊我过去帮忙；还有B网站，模仿开心网的，猎头挖我很久，让我过去把架子搭起来；最后是淘宝，信息运营那边缺少人手，刚好和我专业对口。”
　　他说的很谦虚，但杜莹莹明白，三家公司一定以高薪、股份和高级职位来吸引对方，还有....
　　淘宝？
　　杜莹莹惊奇地问，“阿里巴巴吗？”
　　“对，做电商的公司，老板是杭州人。”孟卓然明白了，女人嘛，总是喜欢网购的。“经常在网上买东西吧？”
　　在遥远的2020年，即使杜莹莹不太关心互联网江湖，也被阿里巴巴和腾讯两位马老板马爸爸动辄数百亿美金的财富和一堆中国、亚洲乃至世界首富的名头闪瞎了眼睛。
　　说起来，腾讯和阿里巴巴的股票一直在她的关注清单。腾讯2003年上市，目前没享受到在线游戏的巨额红利，在港股中并不显眼；阿里巴巴几年后才在美国挂牌，之后折腾一番回到港股上市。
　　上一世，她长期照顾母亲，不得不靠游戏和网络小说舒缓心情。书里的大多数主角回到90年代，都收马云和马化腾两位老板当小弟，或者取而代之，成立公司开发支付宝和微信/QQ。
　　想不到，她也能和这两家巨无霸公司沾边。
　　杜莹莹感慨着，“那~孟卓然，你有什么打算？你是想冒一定风险创业，享受高额回报；还是想早九晚五，做一个低风险稳定回报的高级打工仔？”
　　“当然是打工。”孟卓然毫不迟疑地笑了起来，“我毕业就去北京了，从平房搬到写字楼，熬了整整五年，享受第一桶金的兴奋，也体验到创业的艰难。现在不同了，我是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家里也不缺钱，只想早九晚五，加班少一点，过安安稳稳的日子。”
　　“其实，三家公司我都不是特别满意。A公司是汽车行业，处于红海，如果我去了，拿到股份和职位，就得把全部精力放在里面，我儿子越来越闹，我爸妈管不过来。B网站的目标是开心网，已经拿到投资，越快越好，做起来会很辛苦，老板是上海人，如果我过去，搞不好要长期出差；至于淘宝网，现在没有太好的职位，年薪的话也不算高，我暂时没考虑。”
　　杜莹莹大脑飞速运转：A汽车嘛，上一世她没听说过，应该没有上市，没有代表作；B网站更不行了，开心网的偷菜停车现在很火，没两年就被微博、微信和游戏打得落花流水，模仿它的公司一定死的更惨；至于阿里巴巴，错过就太可惜了。
　　上一世，马浩宸认识一个阿里巴巴TOP级别的客户，在支付宝部门任职，每年薪水+股票到手数百万，年假待遇不是一般的好，可比条条框框勾心斗角的工行舒服多了。
　　于是她说，“孟卓然，你了解阿里巴巴吗？”
　　孟卓然有些意外，“本地企业，做电商的，B2B形式，我没涉足过，用的也不多。里面有浙大的人，是通过同学找到我的。”
　　她回忆2020年的事情，慢慢组织语言：“我是觉得，阿里巴巴这种在线购物的商业模式很有前途。喏，我上学的时候，在家跟我哥我姐抢着拨号上网，去学校机房学电脑，那时候我可想不到，现在每家都有电脑。我女儿天天看我玩《植物大战僵尸》，等她长大了，说不定笔记本做得很小，拿在手里，或者手机改进了，像平板电脑一样，到时候淘宝啊游戏啊都可以装在手机里，随时随地都可以买买买。”
　　孟卓然听得很认真，咔哒一声，像是点燃了打火机。
　　“孟卓然，你看我的斗鱼，暑假学生放假，客流量一下就下来了，可是我们亏得不多，为什么？因为有外卖。我一杯奶茶卖6块，加奥利奥和草莓的卖8块，每杯挣一半，照样有人买。加上三明治啊热狗啊，到了明年，我考虑雇一两个人送外卖。”
　　“我看网上说，上海出了个饿了么，在线送餐的，还有美团。”她在脑海搜寻，“这几个月，我一直用大众点评网和微博宣传我的店，效果很好，很多人找过来。”
　　“孟卓然，我经常用淘宝购物，我的高中同学小白开了一间母婴用品店。他告诉我，阿里巴巴对我这样的买家是免费的，而他们卖衣服，要交各种费用换取曝光和点击。买家在小白店里交了钱，他负责寄出衣服，就不能像我这样雇人送奶茶了，得找顺丰快递或者中通申通。时间长了，物流会越来越快，把各省连接起来；而且，买家的钱是存在支付宝里的，像个电子钱包，除了买东西，还可以做很多事情。”她斟酌着，认真地总结，“我个人认为，阿里巴巴淘宝的影响力一定能超过大众点评网、美团和微博。”
　　“如果我是你，就会去阿里巴巴试一试。”
　　那晚躺在床上，杜莹莹努力回忆，没说什么超越2009年的话吧？


第22章 
　　圣诞节那天,杜莹莹给自己放半天假，带着女儿去店里玩。
　　茵茵戴闪闪发光的鹿角发箍,穿着红绿相间的裙子，踏着小靴子，神气活现地在店里走来走去。
　　喏，“斗鱼”已经变了模样，窗边堆起一棵圣诞树，挂满蝴蝶结、彩色铃铛、拐棍糖和松，顶部是一颗璀璨夺目的星星,借着灯光，把半条巷子都照亮了。
　　窗户、大门和卡座贴满圣诞老人,天花板挂满棉花做的云彩，吧台和餐吧分别摆着一个麋鹿拖着的袖珍马车，引来不少小女生拍照。
　　“MerryChristmas！”来的路上,杜莹莹买了一大捧红玫瑰,见到女生就送一朵,“玩的开心就常来哦！”
　　说起来,“斗鱼”成了小有名气的网红店,换成2020年,一定刷屏小红书、抖音和微博,现在嘛,只能走口碑长线了。
　　准爸爸于耀阳处于兴奋状态,见到茵茵就把她拎起来，高高举到天花板，“哎呦，谁家的小姑娘啊？”
　　茵茵兴奋地咯咯笑：“是我是我，我是我妈妈的小孩。”
　　于耀阳板起脸,“你妈妈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
　　茵茵远远朝她伸出双臂，“妈妈，妈妈！”
　　杜莹莹忍着笑，把女儿救出来，“以后于伯伯欺负你，你就欺负小弟弟，啊？”
　　今天一来，于耀阳就美滋滋地，说老婆肚子里是个男孩。
　　重男轻女的家伙！杜莹莹很鄙视。
　　于耀阳还信心十足地说，“联盟”里的廖哥来过了，对“斗鱼”很满意，列为重点培养对象，介绍了一些高端玩家过来。
　　总比没有强，杜莹莹想。
　　店里摩肩接踵，座无虚席，四个包间也满了，不时传出欢呼和掌声。新的客人进来看一看，就惋惜地离开了。
　　她把女儿安排在吧台，就开始忙活。朱朱今天陪男朋友，请了假，杜莹莹手脚不停地做饮料，等不及小马哥，就自己送到座位。
　　正从冰柜取牛奶，忽有人敲敲吧台，抬起头--高个子黑大衣，笑容温暖，是孟卓，还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一大一小眉宇之间很相似。
　　“好巧啊，又见面了。”杜莹莹大笑，弯下腰，招呼小客人：“我猜，你是孟云峰，对不对？”
　　孟卓摸摸儿子的头，“叫杜阿姨，爸爸的朋友。”
　　小男孩磨磨蹭蹭打招呼，歪着头打量她。
　　“猜到你这里生意好，想不到，居没地方坐了。”孟卓东张西望，遗憾地耸耸肩，“我去接他，路上堵车，不就早点到了。”
　　杜莹莹也有点为难，指指吧台，“我女儿在那边。”
　　连做两杯奶茶，再次抬起头，她发现远处的孟卓靠着吧台，和于耀阳聊着什么；茵茵围着圣诞树蹦蹦跳跳，小男孩啃着热狗，不知什么时候把树上的圣诞老人解了下来。
　　她悄悄蹲在吧台，照照镜子，是28岁的漂亮女郎。
　　当晚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忽之间，一位戴着眼镜的少女从餐吧露出脑袋，书包系着植物大战僵尸里面的豌豆射手，“MerryChristmas！”
　　丁悦悦！
　　杜莹莹欢喜地叫起来，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嫁给马浩宸时，丁悦悦还是个小学生，婚礼替她捧婚纱；杜莹莹非常喜欢悦悦，就连茵茵的名字也跟着悦悦取双字。
　　丁悦悦今年9月升入重点高中，在上一世，去北京读大学，之后就出国留学了。
　　“你一个人吗？”杜莹莹指指自己，神气地说，“想吃什么，舅妈请客！”
　　丁悦悦不是一个人来的，和两个同学嘻嘻哈哈点了一堆东西，运气很好，刚好一桌客人离开，迅速占住座位，把茵茵也喊了过来。
　　“舅妈舅妈，舅舅本来想过来的，可他有别的事情。”丁悦悦扒在餐吧，眼巴巴望着她，“舅妈，你会和舅舅复婚吗？”
　　高中生可比幼儿园小女生懂得多多了。
　　杜莹莹歉疚地叹息，低声说，“抱歉。”
　　丁悦悦脸上的失望是发自内心的，“其实，舅舅很后悔的，还对我妈妈哭了，外公外婆也总叹气。”
　　这句话，杜莹莹是相信的。
　　“悦悦，等你长大了，长到舅妈这个年纪，就会明白，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强求不来的。”杜莹莹压低声音，摸摸小少女的脑袋，“以后别叫我舅妈了，叫我的名字吧！”
　　丁悦悦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地伸出手，“那，以后就是朋友了。”
　　她忍着笑握握对方的手，从餐吧取出一张会员卡，签下自己的名字和今天日期，从衣袋取出小小的人名章，哈口气，盖上去，“喏，以后来斗鱼，都算在我账上。”
　　丁悦悦用手指一寸寸把卡片移到自己面前，“那，杜莹莹，我舅舅交别的女朋友，你会介意吗？”
　　奇怪，杜莹莹发现自己一点也不生气。“苏慧雅？”
　　丁悦悦张大嘴巴，嘟囔着“拜托，一点秘密都没有”
　　八卦少女看看几米外的茵茵，压低声音：“十一我们去三亚，舅舅每天都出去接电话，神神秘秘的。我偷偷听到是个女的，就翻他手机，反正，反正，那个女人装可怜，很恶心啊。”
　　喏，杜莹莹想都不用想，马浩宸的圣诞夜去陪苏慧雅了。好心情长着翅膀飞走了，比圣诞老人的马车还快。
　　“朋友，拜托，帮我个忙、”她板起脸，用最快的速度做出两杯奶茶，端到吧台上面，“以后不要告诉我这些，OK？”
　　丁悦悦像大人那样叹一口气。“朋友，我很中意你的店，可是，你为什么不弄一个更别致的主题？”
　　她举着书包上的豌豆射手，“很火的，我班里都在玩，连我妈妈都喜欢，天天背着我玩。”
　　咦？这款游戏确实很火，自己熬夜玩过，记得几年之后出了同系列的2，同样红极一时，很多关卡不得不氪金才能通过。
　　杜莹莹认真思索，“等一等，等我开了第二间店就采纳你的建议，到时候请你当顾问。”
　　丁悦悦欢喜起来，“真的？朋友，我收费很低的，给你打折扣哦！”
　　十多天后，2010年1月9日，杜莹莹深深呼吸，踏入上一世不曾踏足的、属于自己的研究生考场。


第23章 
　　离开考场那一刻,杜莹莹把试题、答案被抛到九霄云外，整个人轻飘飘地可以飞起来。
　　整整18个月的刻苦攻读,头悬梁锥刺股的拼搏，居然坚持下来，她自己都觉得奇怪。
　　杜莹莹发现，自己骨子里还是希望和上一世不一样的。
　　话说回来，得考过才行，万一挂了，明年还得卷土常来。管他呢,快活一时是一时，杜莹莹兴高采烈地开始打电话。
　　孟卓然很快就接了,说着“出来了吗”之类的话，几秒种后，杜莹莹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原来他等在考场外面,给她一个小小的惊喜。
　　“走吧,今天我请客。”孟卓然笑,“欢迎回到正常生活。”
　　这次吃川菜,辣子鸡、水煮鱼和切得薄薄的白肉,满桌红彤彤。杜莹莹眼泪都下来了,不停喝冰水,孟卓然在北京待过几年,口味重了许多,居然面不改色。
　　聊了聊题目和答案，孟卓然说起正经事，“考也考完了，总该有空了，装修的事怎么安排？”
　　杜莹莹已经想好了,“已经看了两家，这几天定下来，年后就开工。”
　　孟卓然从桌面推来一张名片，“这家不错，我比较熟，质量很过硬，可以看一看。”
　　她好奇地接过来，“你朋友开的？”
　　孟卓然大笑，“哪里，我和我父母都在这家装修，06年的事，前后脚做的。你要有空，可以到我家看看，或者，下次我把照片带过来。”
　　晚上接到茵茵，后者比她更兴奋，围着她蹦蹦跳跳：“妈妈考完试啦！”
　　可以陪她玩啦！
　　女儿越来越重，个子也高了，杜莹莹抱着有点吃力了，“说吧，想去哪里，妈妈带你去。”
　　刚刚过去的圣诞节和元旦，妈妈闷在家里复习，可把茵茵委屈坏了：春节是属于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小短假才是一家三口的。
　　“我我我我要去千岛湖。”小姑娘没提迪士尼，因为爸爸元旦带她和悦悦姐姐去香港了，也住上次妈妈和她住的酒店。可惜，没订到那间她喜欢的仙度瑞拉套间，南瓜马车也睡不成了。“悦悦姐姐说，千岛湖可漂亮了，还有好多好多大鸟。”
　　她忍着笑，“悦悦姐姐什么时候去的？是不是夏天啊？”
　　茵茵愣住了，“可能吧。”
　　“现在是冬天，树上的叶子都掉了，也没有花。”杜莹莹哄女儿，“春天妈妈带你去，以后妈妈时间多，去哪里都带着你，啊？”
　　茵茵心花怒放，揪着她裙子欢呼，旁边静观的马浩宸迈上两步，关切地问，“考得怎么样？”
　　她理理长发，“谁知道，反正考完了。”
　　马浩宸被她眼中的光彩感染了，不由自主高兴起来，“莹莹，想不想去海边，放松放松？”
　　不等她问，他就拉着女儿，声音带着恳求，“春节去三亚，怎么样？我们三个住酒店，就像去年在北京，你带着茵茵。难得有空，就，就去玩玩吧？”
　　去年奥运，两人还没办理离婚，在酒店相邻的房间。
　　杜莹莹的好心情慢慢消失了。
　　丁悦悦说，圣诞他去陪苏慧雅了，为什么马浩宸总能周旋在两个女人治疗？
　　“不行啊，我得看店。”她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胖头鱼老婆快生了，离不开人，我已经歇了4、5个月了，再让胖头鱼一个人顶着怎么行？他岳父岳母该揍他了。”
　　这话是真的。
　　小马哥是于耀阳表弟，聊天偶尔提起，蒋萌父母事多，“不好伺候”。换成他，“肯定不找这样的老婆”。
　　失望慢慢浮现在马浩宸眼底，他低下头，摸摸满脸希冀的女儿头顶，“去吧，跟妈妈回去吧，每天给爸爸打电话，啊？”
　　那天傍晚，茵茵很不高兴，像一头倔强的小牛，死活不肯洗澡。
　　杜莹莹连哄带劝都不管用，最后发了小小的脾气，才把哭丧着脸的女儿洗白白喷香香。几分钟后，茵茵用小黄鸭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句话也不肯说。
　　直到女儿睡沉了，杜莹莹才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台灯，开始算账：
　　去年9月买房，她贷款借债，把手里的5万元现金投入股市，茵茵的抚养费交房租，每月店里发1000块，足够生活了。
　　关于股票，她没再碰越来越高的苏常柴A，选择XX生物，短短两个月从10元/股涨到20元；到了11月，她换成XX环球，从6.6元/股握到今天，已经攀到13.5元。
　　喏，账户里的股票市值达到21万，杜莹莹第100次感激老董，拿起手机发个拜年短信，之后才发现，春节还有1个月呢。
　　要不要先还点钱？
　　她在纸上写写算算，还是放弃了：装修就在眼前，必须买辆车，茵茵就要上学了。
　　第二天一早，她兴致勃勃地送女儿去幼儿园，路上雄心壮志，“茵茵，你的房间你自己设计，好不好？你不是喜欢仙度瑞拉么，妈妈给你订一张南瓜马车的床，好不好？”
　　茵茵立刻开心起来，大叫着“好”冲出去，胳膊小鸟似的摆呀摆，没多久就奔回来，“爸爸呢，爸爸回来吗？”
　　她说不出话。
　　接下来的路，一大一小都沉默了。
　　回到久违的斗鱼，杜莹莹开心地尖叫，只离开4个月，却好像分别一整年。她在所有房间转一圈，把带来的红玫瑰插进每张桌子的瓶子。
　　于耀阳天天在QQ群念叨“忙死我了”，可现在一看，不但没瘦，反而胖了些：“我老婆天天鸡汤鱼汤肘子，她吃不完，不能浪费啊，我就接着吃。”
　　自己怀茵茵时也是这样的，什么有营养吃什么，每天4种新鲜水果。
　　杜莹莹幸灾乐祸地提醒：“喂，等人家生完了，你还得陪着往下减，我那时就是，天天拉着马浩宸走路，举矿泉水瓶子，我自己都觉得很拼。”
　　那时她怕自己身材走形，马浩宸不爱自己了，疯狂减肥，三个月就瘦回来了。
　　于耀阳给她一个“前途无亮”的眼神，搓搓脸，有气无力地哼唧，“干活干活，哥们今天要早点回家，睡个好觉。”
　　一盒盒桌游，一叠叠杯碟刀叉，翻到餐吧里的外送袋、餐盒和餐巾纸，杜莹莹愣住了：空荡荡的，纸质粗糙，和大街卖的没两样--原来的是她从淘宝订做的，有斗鱼LOGO，很醒目的。
　　“胖头鱼，胖头鱼？”她继续翻，果然，做马芬和蛋糕的纸托也变成最普通的。“我和厂家说好了，下订单就送来，那么懒啊你？”
　　于耀阳满不在乎地，“你那个多贵啊，1毛钱一个，我这个从廖哥进货的厂家订的，100块一大包。”
　　杜莹莹气哼哼的举着纸托，“多新鲜啊，我那个有LOGO，手绘彩印的，你这个客人看得上吗？”
　　“有啥看不上的，廖哥他们店里都用的这个，人家比咱们还火呢！”看起来，于耀阳打算给她扫扫盲，“来来，赶紧点，待会让小马哥看店，我带你去廖哥店里转转，啊？”
　　又不是没去过：廖哥店面叫“英雄会”，只刷了刷墙，木质桌椅大红灯笼，柜台摆着算盘，墙上挂着宝剑，用大碗盛大麦茶、酸梅汤和绿豆汤，没有奶茶咖啡，营造出武侠小说的意境，打起牌格外有气氛，很受男生追捧。
　　杜莹莹觉得，有点像于耀阳家里的棋牌室。
　　可她一点兴趣也没有，“拜托，廖哥和咱们不一样，他们中式，我们是西式，完全不是一个类型，顾客也不是一个群体。算了，不理你了，我自己订。”
　　于耀阳没吭声，大概是“随便”的意思。
　　几个网站的账号拿回来，杜莹莹用店里的笔记本登录，满意地发现，几个月没看，大众点评网的评论多了将近100条。
　　圣诞节和元旦的照片最醒目，红红的圣诞老人+绿绿的圣诞树，底下满满的赞誉：
　　这家店好IN，人好多，元旦通宵，我们玩到凌晨才走；就在巷子里面，拐进去就找到了，不能停车；还有免费的糕吃，要的话还给呢。
　　咦？杜莹莹忽然睁大眼睛：
　　有个叫“可爱LEE”的用户，发了奶茶和咖啡的照片，吐槽：这家店奶茶以前是纯奶，现在都是冰块，口感很不好。
　　“芒果爱我”在下面回复：对啊对啊，掺了水的，我喝一口就知道
　　“可爱LEE”发了个很失望的表情：去年五一我就来过。可能老板挣到钱，就飘了。
　　怎么会？
　　奶茶一直是“斗鱼”的招牌啊？她已经把请人提上议事日程了呢！
　　杜莹莹走入餐吧，检查冰柜里的鲜牛奶，盒装的美丽健，不是她常买的光明，可也没问题啊？
　　咦？鲜奶油呢？
　　她习惯到家乐福买雀巢盒装鲜奶油，40块1升装，平时冰起来，做奶茶舀一大勺，做成云彩状，雪白雪白的，顾客喜欢，照出相片也漂亮。
　　“胖头鱼。”杜莹莹回到吧台，“店里缺钱吗？”
　　于耀阳挠挠头，“看怎么说了。”
　　她打开账本，指着去年12月的流水，“圣诞两天和元旦小长假每天卖到5、6000块，12月收入5万块，你怎么像葛朗台一样，小气巴拉的？
　　于耀阳把账本翻过来，“是啊，不止12月，10月11月也挣了不少，问题马上放寒假，你看看现在还有人吗？过年两个月，喝西北风吧。”
　　杜莹莹气得脸都红了，“那你也不能削减，这是违背我的原则，破坏斗鱼的名声！”
　　离开的时候，她特意叮嘱朱朱，严格按照自己的步骤制作饮料，还打印出来，贴在餐吧里。
　　于耀阳嘟囔，“没消减，没破坏，朱朱不天天在，我们轮流做，东西就那几样。行，这会你回来了，你继续负责，啊？”
　　冷静，冷静。
　　杜莹莹深深呼吸，“胖头鱼，你~喂，今天周一，没什么人来，聊聊呗，我觉得，我们现在分歧很大。”
　　“不是，杜同学，几包餐巾纸有啥分歧？我就是着急。”于耀阳拍拍账本，“我算了算--得得，我算的没你精细，算个大概，刨去水电费、该付的货款，账上现在剩12万，2月就该交房租了，11万。”
　　这是和房东约好的，如果三个月一付，维持原价；如果半年一付，打98折；如果一次付清全年的，直接打95折。
　　杜莹莹使劲戳他肩膀，“一年之前，你还对我说，做好亏损一年的准备，打算坚壁清野，自带干粮上战场。现在挣了钱，你反而不高兴。”
　　于耀阳躲在吧台里面，“我知道我知道，我没不高兴，祖宗，我就是跟你说，得准备过年了：不能一点钱不发吧？”
　　她瞪着他，“我欠账上5万块，这次我不分钱，三个月之内还上。”
　　于耀阳嘟嘟囔囔，“你都不上班了，你哪来的钱？”
　　她怒目而视，“要你管！”
　　“得得，我不管，啊？”于耀阳只好投降，“杜同学，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大齐要走了，朱朱也快了。”
　　杜莹莹愣住了。
　　下午人不多，她点了披萨和啤酒，在店里最好的卡座请大齐。
　　大齐是于耀阳的同学，和她同岁，脾气不错，能和大多数顾客混成一片，标准的牌搭子。现在他也很NICE，一看是自己喜欢的夏威夷口味，像卷饼一样卷着大口吃，含含糊糊地，“能考上吧？”
　　杜莹莹却高兴不起来，“不知道，3月才出分数。大齐，听胖头鱼说，你~”
　　“我要走了。”大齐嘿嘿笑，“保证站好最后一班岗，过完年才走，啊？”
　　“那~”杜莹莹板起脸，“说，是不是哪家店挖你？是不是美人计？他们出多少钱，我斗鱼出双倍！”
　　大齐噗嗤一声，把酒喷了，“没没，不是一回事。胖头鱼跟我念叨开店，念叨好几年了，可我家里负担重，拿不出来太多钱。”
　　大齐父亲有慢性糖尿病，断不了药，母亲照顾着，还有个比他大两岁的姐姐，工作也一般。
　　店里开不出高工资，她1000块，于耀阳是老板，3500块，大齐每月2000块，小马哥2000块，加上朱朱，压力已经很大了。
　　“年底挣到钱了。”杜莹莹低声说，“我和胖头鱼还以为，会亏损一两年呢！我们4月才开业，没什么知名度，以后就好了，人越来越多，会挣到钱的。”
　　大齐挥挥手，“我知道，我知道，你和胖头鱼都挺拼的，也挺能干。我敢和任何人打赌，你们能把店做起来。莹莹啊，你~你是个~”
　　杜莹莹开始好奇，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子的？
　　答案是“理想化”。
　　“你是个理想化的人，特别理想化。”大齐斟酌着词语，“对生活、对斗鱼、对你自己要求很高。”
　　是这样吗？
　　杜莹莹默默思索，“或许吧，我是觉得~我觉得，现在不拼搏一下，老了老了，就真的拼不动了，我还想早点退休呢。大齐，我经常想，斗鱼以后的样子，在杭州开几家连锁店，开到商场里，以后挣到钱，开到上海、广州和北京去。”
　　“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吗？在给我们一年时间？”
　　大齐拒绝了。“我答应家里了，我也和胖头鱼说了，我得找个稳定的工作，按月拿钱，不能像现在，早晚倒班，也不稳定。”
　　他的目光望向大门，杜莹莹明白了：顾客像秋天的雨，什么时候来，来不来，来了一次下次还来不来，谁也说不准。
　　她举起啤酒罐，心里伤感，“那，大齐，祝你一路平安，前程似锦。”
　　大齐说，“莹莹，祝我们发财，祝你过得好。”
　　大齐即将离别，“斗鱼”还得活下去。
　　早在上个月，招聘启事就贴在店门上了，不少顾客（大多是学生）一边打牌一边过来问“看我行不行？”
　　找个像朱朱一样的兼职很简单，全职员工就不容易了。
　　按于耀阳的话说，这一行得有脸缘，不图多帅，起码长得顺眼；另外做服务行业，得机灵、有眼力价，行事有分寸，能和客人打成一片。
　　喏，万一客人不够，老板就得顶上去，陪客人把牌局开起来。
　　杜莹莹脑补，精通业务是必须的，长得帅/喜庆/诙谐幽默得占一项，如果能乖巧听话/勤奋肯干/主动干活就最好不过了。
　　于是她筛掉一大半应聘的，剩下的只能达到其中一项，没有十全十美。
　　有个24岁的男生喜爱桌游，能值夜班，接受每周休1天，和她聊得很开心，几乎要拍板了，却在薪水上面谈不拢。
　　她哄对方，“我们刚营业10个月，业务没上正轨，没挣到什么钱；你猜我每月拿多少工资？”
　　男生侧着头，伸出两根指头。
　　杜莹莹用笔敲掉一根，“1000块，还不够吃饭+路费。”
　　男生用“你当我是白痴”的目光打量她：深蓝粗线毛衣搭配碎花及膝裙子，黑色长靴，同色系的宝石项链和手链，“姐姐是老板啊，我是打工仔，不一样嘛。”
　　杜莹莹只好画饼：“你留下来慢慢干，如果大家都满意，你也做的开心，到了年底，我给你加薪15%。喏，我们刚刚起步，以后开连锁店，可能做咖啡厅奶茶店，机会很多的。”
　　男生慢腾腾地说，“姐姐，我去年就来过你的店，在大众点评网留过评，真的很喜欢你的店。可我现在就得吃饭，现在就得坐车，3000块真的不够花。”
　　她只好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幸好寒假到了，顾客骤减，学生几乎看不到，回头客和周围的客人占了主流。她和小马哥、大齐早中晚轮班，于耀阳每天傍晚和周末过来，一个多月很轻松地过去了。
　　斗鱼糕暂停了，她告诉芬姨，明年营业再说，芬姨满口答应。
　　空闲的时间，店里放着音乐，杜莹莹带着图纸，倚着吧台设计自己的新居。
　　关于风格，她想了很久，欧式略嫌老气，黑白灰太过简约，更适合男性，自己和女儿还是明快活泼一些，偏田园风。
　　上一世大火的韩剧她看过不少，印象颇为深刻，想要马卡龙颜色的主色调，地板要实木的，铺上地毯，露台和阳台做成田园风。茵茵房间粉红色，重点是南瓜马车造型的床。
　　杜莹莹把图纸和思路分别发给三家公司，反馈很快来了：第一家的图纸千篇一律，万金油那种；第二家说，设计师回老家过年了，明年才能给您方案；最后一家公司的设计师给她打了个很长的电话，又要了店铺的照片，隔一天把彩图发到她的邮箱，令她眼前一亮：
　　客厅整体打通，墙壁呈雾蓝色，天花板和门窗都是白色，浅灰布艺沙发；餐厅设计成暖黄色，配实木餐桌和骨瓷餐具；衣帽间鲑鱼粉，雪白衣柜；主卧为明亮的草绿色，深红天鹅绒窗帘，白色立柱公主床，碎花布艺沙发和脚踏，有点度假风；露台和阳台用木架和深红色的砖装饰，未来种满花草。
　　至于茵茵的房间，粉粉嫩嫩是第一原则，特型床铺必须定制，设计师推荐一家位于香港的公司。
　　杜莹莹打给第三家，也就是孟卓然推荐的公司，“我还想要两个飘窗，客厅一个，主卧一个。”
　　设计师姓周，满口答应，第二天到店里和她沟通，又在休息日去了一趟万家花城的新居，当场画出草图，列出推荐的家具，回来就签了合同。
　　说起来，装修公司是港资的，旗下有独立的家具品牌，面对中高阶层。设计师是一位时尚人士，在香港和纽约进修过，一见她就笑了，用掺杂着英文的话称赞：“杜小姐外表年轻，内心更年轻，已经有了女儿，还开着自己的店，真是令人羡慕。”
　　就是人生赢家嘛！
　　杜莹莹大笑，也恭维他：“你是我见过设计师里最有型的，我家就拜托你了。”
　　临到报价，却令她吃了一惊：130多平的房子，材料、施工+部分家具+设计费，居然才5万块。
　　“没算错吗？”杜莹莹指指报价单，“三个月工期？包括六张沙发和门窗、地板？”
　　周设计师眨眨眼睛，“现在有酬宾活动，您享受到VIP折扣，确实很划算。”
　　折扣？
　　她迷茫一会，恍然大悟，给周卓然打电话，后者笑了起来，满不在乎地说，“我在那家公司是VIP客户，介绍了几个同事和同学过去，同样打了折扣，很正常的。”
　　杜莹莹想了想，“那不是占你便宜？”
　　周卓然转过话题，提起一件重要的事，“对了，杜总，周五我要请部门同事散伙饭，就定在斗鱼，劳驾准备一下。”
　　有机会还他人情，杜莹莹是很高兴的。


第24章 
　　按照睿雅公司惯例,高管离职，不仅同部门的员工,李老板也是要送一送的。
　　都是成年人，同一行业混，低头不见抬头见，换个公司又不是仇人。
　　践行地址一般选在火锅店或者杭帮菜，气氛热烈的地方，可以喝喝酒，说一声“鹏程万里”“有财一起发”,这次，孟卓然推荐了“斗鱼”。
　　听说是一间桌游店,睿雅员工很有新奇感，欣然前往。
　　到了一瞧，迎面一堵墙从地面到天花板堆满花花绿绿的桌游盒子,有点像图书馆；左右墙壁挂着风格各异的游戏海报和电影海报,把人一下子拉进竞技游戏,热血沸腾起来；吧台边一棵琳琅满目的圣诞树,树底堆满大大小小的礼物盒,星星闪着光芒。
　　李老板是识货的,心里评估：“做起来得花不少钱。”
　　比他心目中小学生出没的“游戏店”高端多了。
　　三位店员笑脸相迎,把几十位客人引领到感兴趣的地方。
　　十来位年轻人玩起时下流行的“狼人杀”,“天黑闭眼吧”“狼人睁眼LOOKLOOK”很快响彻店里；女生们由一位可爱女生带着,分成两桌，一桌玩最易入手的《卡卡颂》，另一桌选择最近大火的《圣托里尼》，Q版人物、蓝顶白墙的建筑和碧波荡漾的地中海地图很快把女孩子们吸引了。
　　至于孟卓然，陪李老板和几位年纪相当的同事在包间聊了会天,开始玩TheBloodyInn《血腥旅馆》。
　　讲解规则的是一位漂亮小姐姐，娴熟地把规则和注意事项讲解一遍，见一群中年人半懂不懂的眼神，端来一顶小巧玲珑的月亮灯：“白天营业，晚上作案，还可以埋尸体，互相害一害。玩一把就明白了，很容易入戏的。”
　　孟卓然率先拿牌，“就是开黑店，《水浒传》里面十字坡那一段。”
　　“孙二娘嘛！”李老板扒拉着面前的筹码，伸着脖子往两边看，“哎，你们可不能杀我啊。”
　　灯一关，房间就黑了下来，天空闪烁着凄迷的月光。黑猫喵一声，旅店老板一反白天的和蔼可亲，笑容诡异起来，某些行踪古怪的客人也目露凶光....
　　第一晚，李老板死了。
　　次日一早，李老板尸体被埋在对面房间，看着怪惨的。
　　第三天，警察来了，扣了对面玩家的筹码，角落里的凶手赚到了钱，李老板继续死。
　　漂亮小姐姐忍住笑：按照平日观察，一般来团建的，领导总会死得很惨。
　　死去活来一下午，李老板离开包间，发现餐厅最大几张桌子拼在一起，黑胡椒牛排、奶酪焗虾、迷迭香烤鸡翅、芝士扇贝、红酒烩小羊腿一道道从烤箱端出来，意面、沙拉和两种浓汤盛在精致的碟碗里，高脚杯盛满红酒和鸡尾酒杯，点缀着草莓和提子的冰淇淋，香气扑鼻的巧克力马芬，中间是一张普通桌面那么大的荤食披萨。
　　就，挺气派的。
　　席间还有蛋糕，下水井盖子那么大，除了俗套的大鹏在天上飞，还画了一棵金光闪闪的摇钱树，生意人都喜欢。
　　李老板前所未有的满意，临走时，找到漂亮小姐姐留名片，又问：“十字坡，就是那个旅馆，能卖给我吗？”
　　小姐姐给他一个歉疚的笑脸，“这款游戏很受欢迎，去年进了4套，已经卖出去3套，只剩这一套了。您看这样好不好，春节我们会去采购，您留个电话，等买回来，我们送到您公司？”
　　李老板觉得很有面子，大手一挥：“今天外面玩的那几套也送来。回去我教教我儿子，天天读书，都读傻了。”
　　小姐姐满口答应，一边恭送顾客，一边给孟卓然一个得意的微笑。
　　总体说来，睿雅这一单，店里没赚到钱，还亏了些钱--杜莹莹自掏腰包，送了很多餐点，人情总是要还的嘛。
　　临行之际，不光李老板想买桌游，几个刚刚入门的女生也迷上了色彩鲜艳的《圣托里尼》，吵着要买。
　　送上门的生意不能不做，得把淘宝店开起来，杜莹莹想。
　　临近年底，店里没什么人气，朱朱回老家，杜莹莹给大齐放了假，自己和小马哥轮流值班，于耀阳隔一、两天过来看看。
　　说“没人气”，是和平时相比，每天总有零零散散的顾客，玩游戏的也有两、三桌，大多买一杯奶茶或咖啡在店里歇脚，一坐就是半天。
　　很好啊，本店战胜了肯德基麦当劳，得到了顾客的青睐，杜莹莹很开心，经常送熟客一些开心果和冰糕。
　　至于淘宝店，就是一项旷日持久的体力活了：
　　去年杜莹莹就用公司的执照在淘宝申请店铺，才发现，2009年没有独立的天猫，公司能注册的是淘宝商城。
　　于是杜莹莹又用自己的身份证申请一个个人店铺，向高中同学小白讨教。
　　小白结婚也很早，老婆有了宝宝就当起全职妈妈，05年开了一家卖母婴用品的淘宝店。
　　上一世，小白夫妻挣了些钱，在房价涨起来之前买了房子，杜莹莹还感叹“我也要去开店”。15年还是16年聚会，小白叹气，淘宝收费太多太贵，自己小作坊玩不起，靠熟客撑一段就清仓关店了，老婆另外找了工作。
　　当然，2010年的小白还是热情满满的，把独门秘籍传授给她：“送你一套拍照神器，记着，原则就是光线、光线、光线，怎么好看怎么来。每套拍3-4张，各种角度都得有，加点水印，小心被盗图。”
　　大概是拍摄婴儿衣服的经验。
　　等收到拍照神器，杜莹莹笑不可支：是一个用彩布和塑料板搭成的袖珍背景棚，手绘西式城堡，还送了一串花花绿绿的彩灯和两个兔子玩偶。
　　上一世，短视频和带货主播也是这么拍的嘛。
　　当时她忙于复习，收到拍照神器随手塞进仓库。现在有空了，杜莹莹从家里拿来单反，在店里找个光线好的地方，给数百套桌游一一拍照。
　　恐怖类型的《血腥旅馆》，拉上窗帘，点半截蜡烛；推理类型的《大侦探福尔摩斯》，找一顶旧帽子、格子大衣和旧烟斗；基建、冒险和经营类型的《卡颂岛》，她像模像样地从网络DOWN一些岛屿照片；至于《龙与地下城》，光凭角色人偶、五颜六色的骰子和追踪器，就足以摆满桌面了。
　　拍照的时候，杜莹莹很小心地隐藏起一部分道具，也不把全部地图展示出来，在游戏盒子旁边摆上“斗鱼”LOGO和宣传单。
　　提起LOGO，她把纸袋、餐盒、蛋糕托重新订回原来的厂家，开始联系设计师，设计马克杯和玻璃杯。
　　“斗鱼”去年就在“饿了么”上线了，成为平台早期商铺，除了一次性入驻费用，基本是免费的，配送费按照每笔订单的百分比扣除。
　　算一算，不如选择“商户自行配送”划算，招两个专职的配送员好了，杜莹莹想。
　　像大众点评网一样，杜莹莹必须付钱，店铺才会出现在首页、分类榜单和附近推荐商家的榜首。
　　1月中旬，幼儿园放寒假了，杜莹莹把女儿带到店里，用杯子蛋糕和烤鸡翅、奶茶填饱两人的肚子，傍晚提前到6点下班。
　　茵茵很快迷上拍照，踮着脚尖从木架取下一盒游戏，听妈妈说“甜甜蜜蜜哦”，就把一束红玫瑰摆到桌面；如果妈妈说“战斗吧，少年！”就找出爸爸送给她的变形金刚或者超级赛亚人。
　　咳，杜莹莹不得不调整策略，万一顾客以为，买桌游送变形金刚可就糟了。
　　孟卓然成为“斗鱼”的常客，遇到她接待客人，就一本正经地陪茵茵说话，或者翻阅杂志；等杜莹莹有空，就看着她做咖啡拉花，帮忙布置背景，或者收拾一下桌面。
　　杜姗姗带着儿子来过几次，大嫂姜佳也来店里喝咖啡，把杜莹莹夸了一遍，许诺儿子生日宴就在“斗鱼”办。
　　年关一天比一天近，腊月25，于耀阳到店里和她商量分红的事。
　　“分个头啊！”杜莹莹呛他，“账上还有几个钱，拿什么分？”
　　于耀阳脸皮很厚，假装没听见，“咳，第一年嘛，就分一点点，图个彩头，啊？”
　　杜莹莹用手掌扇风，“行啊，每人发100块，完美。”
　　“还不够给我侄子外甥压岁钱呢！”于耀阳朝躺在卡座看《哈利波特》电影的茵茵喊，“是不是，茵茵，瞧你妈小气劲。”
　　茵茵捂着嘴巴咯咯笑，每到过年，就是小孩纸发财的日子呀！
　　杜莹莹从抽屉取出账本，往吧台一摊，“喏，账上就几千块，于老板看着办。”
　　于耀阳做出惊喜的模样，“巨款啊，来来，分了分了。”
　　两人商量半天，大齐要走了，发1000块践行；小马哥辛苦一年，发888元意思意思；于耀阳要当爸爸了，领1688元奶粉钱。
　　至于杜莹莹，拍着胸脯担保：“胖头鱼，年中之前我肯定把欠款平了。”
　　除非股市停摆！
　　于耀阳唉声叹气地用笔杆敲敲她手背，从衣袋取出一个红包，走到窗边一蹲，“收好了，谁都不给，你妈都不给，啊？”
　　茵茵美滋滋接过来，大声喊：“谢谢于伯伯，于伯伯过年好！”
　　春节伴随着寒风和烟火气息，不紧不慢来了。
　　按照杜莹莹的计划，就不回娘家了，初一马浩宸把茵茵接去三亚，给自己放三天假就开店去，反正她一个人，在哪里都一样。
　　杜姗姗却噼里啪啦来电话，“老三，还得让爸妈请你不成？”
　　想起上次的事，她心情不好，“算了，爸妈看我烦心。”
　　“少废话，大过年的跟谁较劲？”杜姗姗大包大揽，“明天下午1点，我让你姐夫接你，记着啊，你买点汤圆，买点春卷，其它不用管。”
　　姜佳也打来电话，“莹莹啊，放假出去走走吧，骑马还是漂流？”
　　杜莹莹提不起兴趣，实话实说，“嫂子，我有点忙，茵茵也不在。”
　　姜佳直笑，“考研之前忙，考完研还忙？你哥说了，等茵茵从三亚回来，正月十五之前，我们三家带着爸妈，找个度假村玩两天，要不然，去横店也行。浩浩，你跟舅妈说。”
　　侄子一张嘴就“找我妹”，茵茵奔过来，抱着手机叽叽咯咯，“我从我妈妈店里拿了游戏，我教你啊”。
　　那晚杜莹莹失眠了，上一世按着大红手印的遗嘱和葬礼上的黑白照片轮流出现在脑海，随后是今生父母咆哮愤怒的脸庞。
　　夜里1点，她依然辗转反复，忍不住给远在郑州的徐莉发了短信。
　　几秒种后，对方打回来，哈欠连天的：“刚挂了电话，你又来了，怎么啦？”
　　咦？杜莹莹好奇，“有野男人了？”
　　“呸！”徐莉没当回事，“夏博士，上次和你说的那个，项目上的事，我都到家了，人家还在集团加班呢！”
　　她听了几句，冷不丁问：“这人有老婆吧？”
　　徐莉哈哈大笑，“不光有老婆，孩子都两个了，光明正大带到集团来过！喂，人家夏博士可从来不泡小姑娘。”
　　那你还暗恋他！杜莹莹腹诽，把自己的心事说了，当然，上一世是不能提的。
　　如果说这个世界谁最了解她，徐莉算一个：上一世，徐莉将近40未婚，父母催她把财产留给侄儿。徐莉不肯，买一堆大牌衣裳包包，车也换了宝马，还写了遗嘱，死后把房子留给几位密友的孩子，茵茵就是其中之一。
　　当然，此刻28岁的徐莉还没和家里撕破脸，劝得有理有据：“你冷不丁贷几十万，难怪你爸妈生气。是，我以前是常说杜莹莹你长大一点行不行，可我也没让你欠银行那么多钱啊？”
　　杜莹莹嘟囔，“我跟着老董挣了钱嘛。”
　　“那也不行，股票这东西今天涨明天跌，我有同事抵押家里房子炒股票，几百万全赔了，差点自杀。”徐莉狠狠训她一顿，“幸好你换成房子了，以后可别碰了。”
　　杜莹莹心虚，只好沉默不语。
　　徐莉谆谆叮嘱，“大过年的，无论如何得回去一趟，多花点钱。再说，茵茵没有兄弟姐妹，以后马浩宸肯定再生，你不能让她和你哥你姐的孩子断了吧？”
　　挂断电话，杜莹莹告诉自己，上一世的事情过去了，这一世，什么都还没发生。
　　大年三十，宋子岚早早开车来接，杜莹莹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和一大束康乃馨，带着茵茵下了楼。
　　和往年一样，空气中弥散着食物香气，门窗贴着大红福字，电视播放着中央台的晚会，似乎和往年没什么不同。
　　芬姨已经在了，在厨房和母亲忙忙碌碌，听到她进门，用围裙裹手，端出一大锅热腾腾的糕，里面就有斗鱼糕。芬姨还给茵茵买了一套大红冬装，商场品牌货，应该挺贵的。
　　相隔数月，父亲脸色还算平和，端坐沙发盯着电视；母亲穿着新衣裳，金耳环金项链，没搭理她，一把搂住茵茵，“想外婆不想？”
　　茵茵大叫：“想~”
　　今天是除夕，杜莹莹提醒自己，平静地给父母拜了年，把鲜花捧上去，“给爸妈订了体检套餐””，就把带来的年货提到客厅。
　　兄嫂正看电视，三个孩子围着探险类桌游蹦蹦跳跳，她左右看看，在阳台找到偷懒的姐姐。
　　“哎呦，杜老二，稀客，还以为你不来呢。”杜姗姗嘲笑，朝厨房扬扬下巴，“还不帮妈干活去！”
　　她瞪对方一眼，“你怎么不去？”
　　杜姗姗揉着自己的腰，“谁像你，这个点才到！我都干了一下午了，揉面切菜，腰都快折了，给我揉揉。”
　　杜莹莹胡乱捏两下，“正好，我给爸妈报了体检，给你也来一个？”
　　“早说啊，我给我公司省点钱，享受享受你的心意。”杜姗姗嬉笑着，“你姐夫公司也包体检，最便宜那种，只抽抽血做做B超，测个血压，连身高体重都不准。上次我问哥，他们单位的体检报告比砖头还厚。”
　　往日杜莹莹嫌姐姐啰嗦，今天却庆幸不用面对爸妈；如果不得不在至亲之中选择一位，她一定选择杜姗姗。
　　她心情符合，随口附和，杜姗姗说得更带劲了，神神秘秘地说，“上次跟你说的，你姐夫那个亲戚，进去过那个。”
　　说这话的时候，杜姗姗瞄一瞄客厅方向，确定丈夫不在，才悄声说：“姓窦的。”
　　三个孩子嬉闹争吵的声音把窗外喧嚣的鞭炮都盖住了，杜莹莹没反应过来，“我们店？”
　　杜姗姗觉得她很笨，“窦娥的窦。”又想起来，“对了，你的店今年挣了多少钱啊？”
　　提起钱，杜莹莹拿出手机，把记事本打开：“招不到合适的人，账上只剩几千，胖头鱼拿了1000多，我没拿，我买房还欠着店里的钱呢，杜老二，你借我点吧？”
　　可惜，她声音平静，目光自信，半点紧迫感和哀求也没有，杜姗姗根本不信：“我公司只发了5000块，还不够给你外甥报这个班那个班，等姐姐我发了财再拉扯你。刚才说哪里了？那个姓窦的。要我说，也怪他倒霉，年纪轻轻进去了，在镇上找不到活儿，让你姐夫找工作。”
　　窦坤？
　　杜莹莹睁大眼睛。上一世，杜姗姗把这位远方亲戚挂在嘴边，茶余饭后说了10来年，她耳朵都磨出茧子：
　　窦坤是她的同龄人，本来应该像大多数小镇年轻人那样打工奋斗，娶妻生子，过平淡普通的日子。22岁那年，窦坤帮朋友打架，误伤路人，别人都跑了，他犹犹豫豫地，被揪住了。
　　路人半身瘫痪，窦坤被判入狱3年。家里砸锅卖铁赔了几万块，女朋友嫁了人，母亲快哭瞎了，妹妹谈好的对象黄了。
　　小镇太小了，出狱的窦坤找不到工作，靠打零工生活，摆过摊、开过杂货店也开过黑车，还到杭州投奔过宋子岚。
　　当时的杜姗姗气坏了：家里本来就不大，冒出来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怎么过？
　　幸好窦坤有眼力价，出去和别人合租，先干苦力搬家，又送起了快递。他能吃苦，赶上外卖平台流量爆发，起早摸黑地只用一年就成了“饿了么”杭州某个区域的“单王”，一个月挣1万多。
　　于是窦坤娶了老婆，生了儿子，从“鸽子笼”搬到三居室，虽然也是合租，总算走上上坡路。
　　突然之间，命运小船再次颠覆：窦坤被入行时的好友、现在的竞争对手举报了，互联网时代人人都生活在太阳底下，有犯罪记录的人无法在服务行业生存。
　　窦坤被开除了。
　　之后的事情，杜姗姗也觉得惋惜：“早年搬家把腰闪了，上了快递行业黑名单，找不到活儿，只好回你姐夫老家。老婆把孩子扔给他，不跟他过了....”
　　此时此刻，一只手摇晃她肩膀，沉浸在往事中的杜莹莹定定神，“干嘛？”
　　杜姗姗满脸兴奋，使劲一拍巴掌：“哎，你店里不是缺人吗，窦坤正合适。”
　　杜莹莹愣住了，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开什么玩笑，我哪有钱招人？”
　　“得了，现在没人，开学不就坐满了？”杜姗姗去年就去过斗鱼，见过人满为患的场面，“窦坤职高毕业，脑子不傻，干别的不行，送送奶茶跑跑腿还是可以的，每月开1500，就当帮你姐夫的忙了。”
　　不等她说话，杜姗姗已经美滋滋地喊丈夫名字，“老三让你表弟过年面试，话说前头，工资高不了，谁让你表弟没上过大学呢。”
　　这么好的事情，宋子岚当然高兴，“行啊，比体力活强，自己人知根知底，看个店什么的，莹莹也放心。这事要是能行，我请莹莹吃饭。”
　　这这这，杜莹莹头疼，想不出拒绝的话，只好安慰自己，先看看再说；能在饿了么干成“单王”，送送奶茶不成问题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314:04:13~2021-06-0500:2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挖坑不忘埋人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送走茵茵,杜莹莹给自己放了大假，和晏子、小白SHOPPING聚餐,美容健身，探望准爸爸于耀阳，大年初五回到“斗鱼”，开业大吉。
　　八点半到店，她发现一个高个子男生已经等在门口了。
　　窦坤不丑，也称不上英俊，皮肤略黑,头发短短的，干干净净的半旧羽绒服+运动鞋。他比杜莹莹小一岁,面相却老得多，一看就是受过挫折的人。
　　杜莹莹笑脸相迎，请他在店里转一转,自己开门通风,把从超市采购的食物放进冰柜,去餐吧做一杯奶茶,连同一个三明治端给窦坤,自己坐在对面,把带来的玫瑰花修修剪剪,插进瓶里。
　　闲聊之中,窦坤没提表哥,只说自己原本在家乡工作，大城市机会多，去年到的杭州，在一家工地打工。听说店里缺人，他就过来试试。
　　在杜姗姗嘴里,上一世，窦坤在杭州生活1、2年，挣不到钱，消费又太高，只好回家开了一间杂货店。过2、3年，店亏了钱，窦坤没办法，再次来到杭州，进入一家搬家公司。开始干的不错，后来窦坤被保险柜还是什么闪了腰，干不了重活了。
　　“你来的话，主要就是送外卖，再看看你对什么感兴趣，适合干什么，慢慢发展。”杜莹莹指指笔记本，打开两个外卖平台给他看，又指指托盘里的食物，“我们是去年4月开业的，到现在9个月，下半年我有事不在，年底于耀阳~就是我的合伙人又离开了，店里始终一个人顶着，没时间也没精力。”
　　说到这里，杜莹莹遗憾地耸耸肩，“现在过完年，我想全力以赴，除了店里的生意，把餐饮这一块也抓起来。附近学校多，年轻人多，我对奶茶果汁这一块很看好，喏，去年最热的时候，每天能卖100多杯饮料，假期就不行了。””
　　窦坤没有大包大揽，只说，自己没做过，请杜莹莹把周边地图和最畅销的地方告诉他，他今天就熟悉一下地形，试一试。
　　回答很朴实，杜莹莹满意地把公司彩页给他，“营业时间是早九点到晚九点，不过，晚上顾客很多，打牌上了瘾，有时候要到12点。我们5个人，分三班，早上负责开店，5点下班；中班11点到，晚上7点走；晚班4点到，就要顶到关店了。提前一周排班，有事提前2天请假，店里不能没人。你一个人顶一阵，我观望一下，开学再请一个人，一个中班一个晚班，早上就不用过来了。”
　　她在笔记本写写画画，“工资这一块，你有什么要求吗？”
　　安安静静倾听的窦坤犹豫一下，低声答，“晚班的话，我得在附近租房。”
　　这一带的房租肯定比杜姗姗宋子岚的居所周边贵，杜莹莹明白了。
　　“每月1500元保底，试用期3个月，期满1800元，年底有奖金。”杜莹莹问过姐夫，窦坤在工地打工，包吃包住，每月挣1、2千，却不稳定，有项目就有活儿，没项目只能换地方。“店里以前没招过你的岗位，等你转正的时候，我会计算一下，每天划一条线，超过这个单数就给你提成。现在算创业期，等上了正轨，开了连锁店，挣到了钱，每年工资涨10%哦。”
　　窦坤第一次笑起来，“还要开店啊？”
　　杜莹莹信心十足地挥一挥手，“人没有理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我和于耀阳说好，要把斗鱼做大做强，在杭州开，在上海开，在广州开，开到北京去！”
　　接下来的时间，窦坤阅读资料，研究地图，她捣鼓淘宝店，把拍好的照片依次传上去。现在的淘宝系统远没2020年流畅，一件件一张张，真是个体力活儿啊。
　　上午10点半，来了第一个订单，2杯草莓奶茶+2个火腿三明治，1.5公里外的A小区，是个熟客。
　　杜莹莹把自己的自行车借给窦坤，后者揣好地图，把包裹放进车筐，就一溜烟骑走了。
　　半个小时后，平台显示“顾客已收”，守在电脑前的杜莹莹放了心。
　　窦坤就这样留在“斗鱼”。
　　每天10点50分，他准时踏入店门，有订单就立刻出发，没订单就收拾桌子、打扫店面，不声不响坐在角落。傍晚窦坤很晚才走，有时坚持到闭店。
　　杜莹莹担心他撑不住，不得不提醒，“撤吧，要是你病了，姐夫会找我算账的。”
　　外卖初步解决，杜莹莹放了心，接回女儿，把时间放在新居上。
　　按照合同，初八一到，装修队就进驻万家花城，开始干活了。
　　杜莹莹每天都去现场，可惜于耀阳不在，她得看店，能待的时间不多。
　　关键时刻，孟卓然来帮忙了：“你忙你的，我每晚过来看看，有什么事直接给设计师和施工队打电话。我和他们很熟，沟通比较方便。”
　　有成年男人在，家里装修过，懂线路、电器和承重，装修队不敢糊弄，质量就更有保证了。
　　杜莹莹非常感激，“到我店里来，请你吃东西！”
　　孟卓然笑，“杜总已经天天请我吃东西了，还这么客气。忙过这一阵吧，等于耀阳回来，你那边也出结果，我们叫着莎莎，在周边放松放松吧？”
　　所谓结果，是指考研的事，至于出游嘛~
　　杜莹莹低下头，委婉地岔开话题，“到时再商量。新公司怎么样？”
　　他了然地答，“和我以前的领域不太一样，还在适应期。我现在轻松不少，也能准点下班，我家里很满意。”
　　过完年，孟卓然通过社招（内推），正式入职阿里巴巴公司淘宝事业部，成了马老板的下属，一位P7级别的工程师。
　　当然，2010年的马老板还是一位普普通通的电商公司老板，远非2020年指点江山、与美国总统面谈、金句一出登上热搜的首富马爸爸，JackMa。
　　待遇嘛，孟卓然说，年薪马马虎虎，有期权配股，分三年。
　　如果~他在阿里巴巴发展得不好，惋惜另两个备选公司的“C某0”级别高管怎么办？
　　杜莹莹有点头疼，也有点后悔，“可我听说，阿里巴巴996，很辛苦。”
　　“弹性制。”孟卓然没太在意，安慰她，“习惯了，在哪里都一样的，既来之则安之。我又不可能做到60岁，对不对？”
　　到了正月十五，芬姨送来汤圆和斗鱼糕，盛在特意买的纸盒里，比外面卖的还漂亮。
　　杜莹莹高高兴兴和女儿吃，又分给朋友们和同事。
　　送到孟卓莎家，后者吃得津津有味，转身拎出一盒稻香村点心，“来来，你口福不错，从北京寄来的。”
　　打开一瞧，牛舌饼、菊花酥、山楂锅盔，满满一大盒。
　　拈一块尝尝，典型的北方糕点，又干又甜。杜莹莹一边嚼，一边用手接着糕点屑，“我真佩服北方人，吃得了热量这么高的东西。”
　　“中国那么大，什么口味的人都有。”孟卓莎叼着一块糕，双手比划脸盆那么大，“前几年，我去北京探望我哥，我哥带我去他哥们家吃炸酱面。这么大的盆盛满了肉酱，酱上一层油，每人抱着一个和脑袋一样大的碗，碗里盛满面条，面条上面堆着黄瓜丝、萝卜丝、豆芽、芹菜还有大蒜，都快溢出来了。我哥特别豪爽地把酱往碗里一扣，哗啦哗啦往嘴里呼噜，我都惊呆了。”
　　当时的情景一定很有趣，杜莹莹大笑起来，“炸酱面嘛，北京很火的，不过我没吃过，我去旅游的时候只吃过烤鸭和豌豆黄。”
　　孟卓莎大惊小怪地，“早说啊，西湖文化广场有一家新馆子，北京菜，很地道的。”
　　她一听就知道了，“你哥带我去过，新式古风，很有个性，给我不少装修的灵感呢。”
　　孟卓莎满脸“有奸情”，用胳膊捅捅她，“我哥人好吧？什么时候收了他啊？”
　　杜莹莹眨眨眼睛，满脸一本正经，“我~我把你哥当朋友，红尘知己，纯洁真挚的友情--你笑什么嘛！”
　　“我哥本打算去造车，后来去淘宝了。我挺奇怪的，他说和你聊了，觉得淘宝挺有意思，想看看，能发展成什么样子。”孟卓莎托着下巴，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她，“我哥很有主意的，除了他爸，谁也劝不动，想不到，杜莹莹，你挺有本事嘛！”
　　杜莹莹看看手机，又放下去（还没有APP啊），“淘宝很有前途的，迟早会大火，你哥哥拿到股票，一定会发财的，喂，到时你就谢我了。”
　　孟卓莎咯咯笑，“追我哥的人很多的，周周见过他两次，说他很MAN，很有风度，可惜不是她的茶。你再端着，小心被别的女人截胡。”
　　我的男人谁也抢不走，被别的女人抢走的，就不是我的男人--这句话突兀地闯进杜莹莹脑海，像春天破土而出的草种。
　　她轻轻呼吸，换个话题：“上次听你说，周周在东北啊，怎么去北京了？”
　　周周是孟卓莎的研究生同学，学服装设计的，与她在广州合开工作室，同吃同住数年，合养丹尼，非常亲密。后来钱花光了，工作室撑不下去，两人抱头痛哭，各回各家，天南地北分开了。
　　“她进组了，说挣到银子给我买花衣裳，买红头绳。”周周表舅是影视圈的，负责剧组道具的副导演，有合适的机会自然提携外甥女。“前天周周还吐槽，破剧组，LOW死了，还那么拼，过年都不放假，隔壁《新还珠格格》还放了三天假呢！”
　　还珠格格？杜莹莹好奇，又一想，“在横店拍的吗？”
　　孟卓莎扳着手指头，“不止，在北京折腾一个月了，大观园、戒台寺，连圆明园都去了。我对周周说，拜托，现在是2010年，哪有人看清朝人谈恋爱？发型很丑好不好？还什么《后宫甄嬛传》，我敢打赌，认识后面三个字的人都不多。”
　　初遇孟卓莎的时候，可看不出她这么毒舌，杜莹莹大笑，笑着笑着，笑容逐渐凝固：
　　后宫甄嬛传？
　　上一世，在华人社会轰动一时，万人空巷，风靡两岸三地、导演编剧封神、捧红无数明星、养活无数营销号UP主的宫斗戏鼻祖、清宫戏巅峰《后宫甄嬛传》？
　　杜莹莹记得，当时自己入了迷，对宫廷戏丝毫不感兴趣的直男马浩宸也一集不落跟着看，茵茵半懂不懂，学了一堆台词，还在淘宝买了胧月公主的旗袍。
　　滴血认亲那集，自己和女儿哭红了眼睛，马浩宸称赞皇帝扮演者陈建斌，“演技绝了。”
　　电视台翻来覆去地播，不完全统计，杜姗姗看了5遍，嫂子看了3遍，母亲看了10遍，每逢电视台重播都要温故知新，就连徐莉这种白骨精女强人，微信头像也是华妃娘娘。
　　这么火的电视剧，现在刚刚拍摄？
　　也对，现在才2010年，记得电视剧是2011年播出的，自此独孤求败，铺天盖地甄嬛体，“贱人矫情”“臣妾做不到啊！”
　　她惊叹，用力拍拍孟卓莎肩膀，“周周以后会很红的，不愁吃不愁喝，走上人生巅峰~你想见她都要预约。”
　　孟卓莎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她，“有没有搞错？周周说，这部戏拍了一半，制片人和导演就想上吊了，觉得自己被下了降头，居然拍网络小说。听周周说，古装剧本来就卖不出广告，顶多弄点阿胶啊布鞋啊百雀羚，《甄嬛传》一根毛都没卖出去。”
　　说到这里，孟卓莎说起最新八卦，“周周还说，她舅舅找到稻香村，想让稻香村提供整部电视剧的点心。稻香村国企嘛，牛气得很，开价30万，经理都没出面就把她舅舅打发走了。”
　　杜莹莹拼命咬着唇，避免笑出声：上一世，《甄嬛传》不被看好，关注者寥寥，播出之后却一飞冲天，剧里服装、道具身价百倍，绣着鲜花的团扇脱销了，淘宝定做旗袍汉服的店家也大赚特赚。
　　稻香村的段子，是导演自己说出来的，被电视台和综艺节目嘲笑了。稻香村还算审时度势，请了公关，顺势推出《迟来的御膳》，什么马蹄糕、山药枣泥糕、千层酥，圈了一波流量。
　　等一下！
　　有个古怪念头冲进杜莹莹脑海，如同咆哮席卷的龙卷风：我的“斗鱼”能不能借《甄嬛传》的东风？
　　她屏住呼吸，目光在餐桌两个盒子之间挪移：稻香村的点心琳琅满目，香甜大气，芬姨做的斗鱼糕像一尾尾粉红小鱼，可可爱爱的。
　　为什么不试试？
　　连吞两块糕的孟卓莎从冰箱取出两听苏打水，推过去一听，自己咕嘟嘟喝，用手背擦擦嘴巴，忽然有点奇怪：客人全神贯注地盯着点心，很久没说话了。
　　“怎么啦？”孟卓莎拍拍胸口，“我好撑，晚上不吃饭了。”
　　杜莹莹抬起头，目光中有坚定，也有希翼，突然开口：“莎莎，我要去北京。”
　　作者有话要说：　　稻香村什么的，纯属杜撰，没有的事，我看幕后花絮，电视剧接了东阿阿胶的广告，提过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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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亲爱的,我朋友到了北京，就直接给你电话。”孟卓莎对着手机么一下,像个可爱的小女孩，“今天是3月1日，她最迟....最迟3号或4号，就从杭州飞过去了。喂，杜莹莹是我哥哥的红尘知己，友情纯洁真挚，你懂得,一定帮我招呼好。”
　　电话一挂，杜莹莹也拨给小马哥,告诉他，自己有急事，要去一趟北京,尽快赶回来。
　　“莎莎,谢了。”她用力拍拍孟卓莎肩膀,拿起自己的包,“我走了,手机联系。”
　　孟卓莎云里雾里,还没反应过来,“喂喂,你真的要去打广告？桌游店和宫斗戏根本不沾边嘛！而且很贵的,6位数起。周周说，那个《甄嬛传》业内没人看好，扑街预定，有没有人看还不知道呢！”
　　杜莹莹眉飞色舞地，“不知道了吧？《甄嬛传》原著在晋江很火的,我追过，还出了书呢！莎莎，我有预感，我敢打赌，这部剧一定红得不得了，比~可能比不了旧版《还珠格格》，可，肯定比现在那个新《还珠格格》红得多！”
　　打车赶往芬姨家的路上，杜莹莹满脑子花花绿绿的糕点：《甄嬛传》大火，和剧里沾点边的东西都火了一波，有辨识度的却不多：
　　女儿喜欢剧里胧月的衣裳，她上淘宝一搜索，数十家汉服/旗袍店铺，个个号称《甄嬛传》专业定制，衣料仿照剧里，版型剪裁大同小异，穿在儿童模特身上没什么区别。
　　马蹄糕、栗子糕、桂花藕粉是随处可见的点心，贵一些的稻香村、知味观和沈大成几块钱一块，便宜一点的小厂商几毛钱。
　　上一世，美食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大火，她也守着电视流口水。
　　那时她和马浩宸与女儿约定，电视里出现过的店铺都吃一次，吃遍大江南北嘛！
　　前两季的西安水盆羊肉，广州竹升面馆、上海炸猪排，一家三口高高兴兴赶过去，排着长长的队伍。杭州也有，菊英面馆的片儿川和一家胡辣汤，她吃过几次，感觉和平时喜欢的馆子差不多。
　　到了第三季，她疲惫不堪，马浩宸移情别恋，谁也没心情了。
　　此时此刻，杜莹莹抛开失落，站在经营者的角度回忆《舌尖上的中国》里喧嚣一时的餐厅，随着时间推移，有的归于平凡，有的怦然跌落，还有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中国之大，做相同菜肴的餐厅太多了。
　　她自己的品牌，怎么才能和《甄嬛传》紧密结合？怎么做到独一无二？
　　把重点放在定胜糕？肯定是不行的：一旦电视剧大火，知味观、沈大成和杭州苏州大大小小的食品品牌会把定胜糕推到极致，稻香村也会做的，谁会注意小小的桌游店呢？
　　必须跟“斗鱼”联系起来，
　　鱼者，余也。连年有余，庆余年，在古代是很吉利的话。
　　到了芬姨家，杜莹莹二话不说，从背包取出纸笔，开始画图。
　　芬姨莫名其妙，小心翼翼地，“莹莹啊，听你说糕要改进？改成什么样？”
　　她头也不抬，“颜值高，让人一看就知道我们，不能和别人混起来。”
　　照片拍得多了，构图和线条很容易找到感觉，杜莹莹没费什么力气，就粗粗画出一幅鸳鸯戏水图、一幅牡丹锦鲤图、一副百花争艳图，“芬姨，我要把糕做成这个样子。”
　　她把斗鱼糕摆在图里鲤鱼的位置，“两条颜色不一样的鱼，鱼上要有定胜两个字，旁边的叶子和牡丹都是点心，豌豆黄绿豆糕龙井酥桂花酥芋头糕，越漂亮越好。”
　　芬姨看不过来了，“这这，家里模具不够。”
　　定胜糕的模具是两头大中间细的古代银锭形状，芬姨找到旧同事，才打造出斗鱼糕的鱼状模具。
　　杜莹莹已经猜到了，“那就出去做，或者花钱买，越快越好。”
　　芬姨忐忑不安，“店里什么时候要？”周周在电话里说，拍摄进入中后期，最多再一个月就杀青了，如果演员离场，剧组撤退，别说一个副导演，制片人也没办法。
　　杜莹莹看看手表，“两天，最多三天，做出来我直接带到北京。”
　　现在天冷，糕点高油高糖，不会坏掉的。
　　“莹莹啊，你要这么多花样，食材几十种，做法不一样，我一个人做不完。”芬姨嗫嚅着，生怕杜莹莹故意找个为难的借口，把生意交给外面的店铺，推掉她的兼职，每月1000块钱就长着翅膀飞了。“我，我找老赵钱哥，他们手比我巧，材料比我多，两天就给你做出来。”
　　大概是芬姨的旧同事。
　　杜莹莹想了想，“行啊，您现在就打电话，行就行，不行我出去做。”
　　这句话一说，芬姨更紧张了，拨通电话结结巴巴半天，才给“老赵”把事情说清楚，另一个人没联系上。
　　去赵家的路上，芬姨絮絮叨叨，介绍“老赵”的生平：
　　老赵比她大一岁，祖宗是点心世家的学徒，学到师傅的真功夫，到杭州开间小店。岁月变迁，老赵成了杭州国营食品厂的主厨，做出的糕点花样繁复，远近闻名。
　　20世纪初，厂子倒闭，数百名员工被遣散，老赵是最好的，被介绍到某餐厅做白案师傅。可惜，他脾气直，被大厨排挤，干不下去，年纪也大了，像芬姨一样断断续续打零工。
　　“御膳房手艺，伺候过慈禧老佛爷。”芬姨这样形容老赵祖先的师傅，又吹捧老赵：“领导中意，还接待过外宾呢！”
　　见到老赵本人，杜莹莹一点没看出特别之处：干巴老头儿，个子不高，有点驼背，衣裳半新不旧，比实际年龄沧桑。
　　赵家比芬姨家大一些，客厅干净而陈旧，卧室关着门，像是有人。
　　杜莹莹打过招呼，拿着图纸把自己的需求说了，着重强调：古代背景，颜值第一，只有两天时间。
　　“野路子啊？”老赵背着手，盯着三张图纸，“你这点心是改过的，店里没卖的。”
　　杜莹莹捧着茶，连连点头，“对对，我要的就是特别，要中国风，要颜色鲜艳，要像玫瑰花和桃花，要让人看着舍不得吃，拿在手里拍照，还要让人买回家。”
　　上一世，2016年前后贸易战频发，国际形势紧张，欧美文化退潮，国潮大行其道。有消费实力的年轻人越来越把目光投向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丁悦悦和茵茵经常汉服PARTY，几家主打国风的快消品牌都上市了。
　　她举起带来的“斗鱼糕”，“这是芬姨做的，口感很好，可我希望更醒目一点。这样好不好，您两位先做着，我回去翻翻书，想想怎么改进？”
　　当然是好的。
　　杜莹莹走后，老赵戴着老花镜，一项项列材料，“龙井茶，2两；红曲，半斤；粳米，5斤；糯米，5斤；白芸豆，记着，要上好的”
　　芬姨捧着胸口，有气无力地，“老赵，我怕人家不好意思张口，借着这事，把我，把我....”
　　把她开了。
　　老赵头也不抬，“周素芬呐，你老毛病犯了，杞人忧天管个屁用？还不把老钱叫上，让他弄模子去？”
　　芬姨咬牙应了，掏出钱包，“老赵，这是500块，如果撑过去，莹莹用我的糕，哎，如果店里真上了新，我把你也介绍过来。”
　　老钱嘟囔，“我才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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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熬了两天两夜,望着新鲜出炉的糕点，杜莹莹心满意足：
　　一条青鲤鱼、一条红鲤鱼在水底游曳,头顶片片荷叶，拳头大的雪白莲蓬上面停着一只手指大的蜻蜓，另有一朵巴掌大的粉荷，鲜花嫩蕊傲然绽放，仿佛风一吹，就能闻到香气--确实有甜香。
　　锦鲤戏水图。
　　另一幅是海上生明月，一轮金黄色的月亮孤悬天边,海面浮着一条小小的乌篷船，一青一红两条鲤鱼在船边露出半个头,仿佛聆听船上诗人的佳句，远处蓝鲸喷水，海龟浮沉,海鸟翱翔,令人心向往之。
　　仔细一瞧,青红鲤鱼背脊刻着小小的“定胜”两字。
　　其实,杜莹莹更喜欢第三幅百花迎春图,各种颜色的糕点雕成芍药、牡丹、桂花、桃花和杏花,衬着深绿浅绿的叶子和小巧玲珑的蝴蝶蜜蜂,给人一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浪漫。
　　绚烂是绚烂,却和“鱼”沾不上边,杜莹莹只好遗憾地放在一边。
　　“实在太完美了。”她由衷赞叹，搜刮着赞美的词句，“芬姨，比我想象的还好。”
　　芬姨也熬了夜，年纪大了禁不住,精神头不行，“合你意就好，没耽误店里的事吧？”
　　杜莹莹看看手表，“来得及。那，赵伯钱叔，我就先带走了，辛苦两位，回来我请两位吃饭。”
　　老赵矜持地点点头。
　　新加入的老钱是个胖子，肚子像怀胎5月，手指像十根胡萝卜，看上去笨拙，其实非常灵巧：游鱼、花朵叶片的模子来不及用木头刻，是老钱一个个捏出来，连削带雕，送进蒸锅或者烤箱，刷一层蛋液，出来像真的一样。
　　至于老赵，各种颜色的面团到了他手里像有了生命，竞相像花儿一样绽放，停留在最完美最绚烂的一刻。
　　带着三个大盒子回到家中，杜莹莹给马浩宸打了电话，向茵茵告别，保证“妈妈很快就回来”，之后订好机票，收拾行李，问问店里的情况，就直奔萧山机场了。
　　飞往北京的路上，杜莹莹睡得很香，落地贴个面膜，就直奔国贸商场。等她拎着沉甸甸的箱子出来，才拨通周周的电话。
　　下午3点，她站在北京大观园侧门，朝一个迎出来的高个子女郎伸出手，“HI，我是杜莹莹。”
　　看起来，周周足有1.78米，梳个马尾，高高瘦瘦，像一根随时会折断的晾衣杆。
　　“夜里有场戏，郑导会在，不过，我得先看看你的东西。”周周干净利索地说，带着她走向侧门，朝门卫举起脖子上的证件，“莎莎跟你说了吧，其实你公司不适合这部戏，你的什么糕也太迟了：带餐点的镜头没几个。”
　　杜莹莹压抑着失望，“说了，我真的很喜欢这部小说，无论如何都想试一试。有机会当然好，没机会就当~就当来此一游，长长见识。”
　　周周点点头，“以后有机会，我推荐你进都市戏，X导导的，比这部戏合适。”
　　很快，杜莹莹踏入园区西南角一小片平房，看得出来，这里被剧组占据了，有的房门房门，有的堆满衣服和道具，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周周的工作室在边缘，不大一间房，像是和其他人共用的。不等她说话，杜莹莹就把手提箱推过去，“莎莎托我带给你的。”
　　周周很高兴，打开一看，是两套雅诗兰黛精华和SK2神仙水，还有两条软中华，一瓶茅台，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手包。
　　“我们都是办事的，很多事情人托人，人求人，我第一次来，剧组的规矩也不懂，不能让你出力还搭人情。”杜莹莹使劲握住周周胳膊，不容拒绝地说，“莎莎把我当朋友，才把我介绍过来，如果你把我见外，就不把她当朋友了。”
　　影视圈的事，她作为八卦看一看，很有趣；现在身临其境，还是有点诚意的好。
　　周周愣了愣，目光中多了不少赞赏，打量着行李箱，“嗯~这样，先放在我这里，如果事情成了，哎，算了，你先把你的糕拿出来我看看。”
　　几分钟后，面对三幅两尺见方、颜色鲜艳的糕点图，周周不停点头，语气赞叹，“怪不得你过来，可惜，你来晚了，很多情节都拍了。这样，你等我一下。”
　　周周离开之后，杜莹莹坐在小小的折叠凳，打量着周围：折叠床堆满古装衣服，剩下是美术书籍，色板，大大小小的化妆工具，还有央视版《红楼梦》《唐明皇》的海报。
　　半个小时后，周周带着一位精明强干的中年男子回来，一进屋就指着三幅图：“比外面买的那家强，是不是？”
　　中年男子不动声色地瞥杜莹莹一眼，注意力才集中到糕点图，喃喃说，“有意思，确实有意思。你看，把熹妃追忆淳贵人那碟点心撤下来，换成这一幅，怎么样？”
　　周周拍着手，“很有意境啊！这样的话，淳贵人活着那场戏就得重拍，吕导，你看看这样好不好？谆嫔先献上这幅锦鲤莲叶图，恭维皇上出征必胜，定胜嘛！皇上觉得她很有心意，也不奢靡浪费，加上熹妃说好话，赏了淳贵人。”
　　“等淳贵人死了，熹妃做了海上生明月这幅图，两条定胜鱼和淳贵人献上的两条是一样的，勾起皇上追忆之情。鹂妃和淳贵人吵过架嘛，喏，鹂妃就失宠了。她怕就此见不到皇上，于是豁出去用了合欢香，才把皇上勾引回去。吕导，这样的话，比原来的情节鲜活，也有辨识度。”
　　吕导盯着图静静站立，半天没说话。
　　杜莹莹大脑疯狂运转，回忆着电视剧情节，确实有这一段，当时熹妃用淳贵人生前最爱吃的桂花藕粉打击鹂妃，扳回一局。
　　“行了，拿着东西。”吕导双手捧起盛着糕点的纸板，示意周周跟着，“先让郑导看一眼，万一导演看不上，白瞎。”
　　周周小心翼翼端着糕点图，留一句“等着我”，就匆匆离开了。
　　这次杜莹莹等了很久很久，等得天都黑了，也没见到周周的影子。她坐的腰酸，站到门口，发现有人正挨门挨户发盒饭，工作人员领到饭就聚在一起吃起来。
　　轮到她的房间，有人留下两盒饭，把周周和另一个人的名字勾掉，好奇地望杜莹莹一眼就离开了。
　　闻到香味，她也饿了，却没带吃的，只好嚼口香糖。
　　傍晚八点，周周才空手回来，一进门就喜洋洋地，“你运气真好，郑导看中了，三幅图都留下了，你只带了这么多，对吧？”
　　成了！
　　杜莹莹第一反应就是欢呼，眼睛都亮了，“对，我只带了这么多，如果需要，我打电话让我店里的人飞过来。”
　　“不用不用，三幅只用两幅，镜头没那么多。”周周一口气说下去，“郑导觉得很有新意，符合淳贵人人设，宫斗嘛，不能斗衣服斗孩子，要斗文化，打感情牌，才能令观众出乎意料。”
　　杜莹莹兴奋地，“那，什么时候拍？”
　　“近期拍不成，剧组是有计划的，一周前就把每天的进度定下来了。”周周耐心解释，“郑导已经让编剧改剧本了，改动不大，顺利的话，下周就能拍你的斗鱼糕了--是叫斗鱼糕吧？”
　　杜莹莹忍着笑容，把名片递过去，“对，我们的店叫斗鱼，桌游嘛，竞技游戏，就起了这么个名字。那，等拍完再签合同？”
　　周周想了想，“我问吕导了，你的事，明天他找制片人聊一聊，朋友归朋友，能争取的他帮你争取，可公事公办，剧组是有规定的。”
　　“当然，吕导肯帮忙，我已经阿弥陀佛了。”杜莹莹诚恳极了，“我是闲人，你们忙你们的，我在外面等，搞定喊我一声。”
　　正事谈完，周周伸个懒腰，从柜子取出苏打饼干和苏打水，“莎莎跟你说了吧，这部戏~其实，原著我也看过，看一本就看不动了，不过编剧是大手，加了很多东西，给理顺了。”大概在剧组里，她说话比较委婉，杜莹莹是明白的，摆出痴心FANS的样子，“我在晋江就追这个文了，作者是个语文老师，词藻特别华丽，写得特别特别好，而且，最后是个悲剧，华妃果郡王皇后都死了，熹妃赢了，可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个人孤零零活在深宫。”
　　周周立刻赞同，“罗密欧朱丽叶为什么是莎士比亚最脍炙人口的作品？就因为悲剧嘛，HAPPYEND的仲夏夜之梦知名度就没那么高。关于这部戏的结尾，郑导和编剧都决定延续原著，坚决不要心软，该死的全部死掉，这样才能震撼嘛！不过，这样挺冒险的，观众很可能觉得太悲了，不喜欢看，就麻烦了。”
　　2010年虐虐心是没问题的，到了2020年，观众就只喜欢甜宠剧，对□□不感兴趣了：生活已经这么苦，还不能撸个猫，点杯奶茶，看点轻松的东西吗？
　　杜莹莹挥一挥手，斩钉截铁地说，“周周，你相信我，这部戏一定很红，红遍大江南北，喜欢的人多得不得了。到时候我的店也红了，你和莎莎来我的店，报我的名字，算在我账上！”
　　周周被她的信心感染了，大笑起来，“好啊，你这人真有意思。”
　　杜莹莹趁机说，“那，穆雪松的事，有希望吗？”
　　穆雪松像男人名，却是个女生，淳贵人扮演者。
　　淳贵人是《甄嬛传》皇帝宠妃之一，主角熹妃的伙伴/盟友，被反派鹂妃害死了。论外貌，淳贵人不是最美丽的，论家室，只是小官的女儿，更是傻白甜一枚，只活了全局1/2，可每逢《甄嬛传》盘点，淳贵人总能排在前面：
　　她有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和可爱的苹果脸，笑起来甜甜的，又喜欢吃东西，剧中一半美食镜头都是她贡献的，什么桂花藕粉、栗子糕马蹄糕，别说观众，皇帝也格外宠爱宽容。
　　上一世，穆雪松才21岁，就凭借《甄嬛传》小火一把，之后一路坦途，录综艺拍广告，演了不少小火的偶像剧，还得到大导演的青睐，参演一部谍战电影，得到金鸡奖女配角提名。
　　杜莹莹是她路人粉，每次见到新闻都关注一下。
　　周周答，“等吕导有空，给穆雪松经纪人打电话。你想好，穆雪松是个新人，还没毕业，你投入这么多，不一定回得了本。”
　　每年中戏北影上戏的学生如过江之鲫，跟着大小剧组奔向横店、北普陀和涿州影视城，大多浮浮沉沉，为一个有名字的角色争破头，能红的万里无一。
　　拿《甄嬛传》来说，大大小小的妃子宫女太监侍卫，能出头的只有3、4个。熹妃就此大红大紫，站稳一线，与同为实力演员的老公交相辉映；有一个妃子前途大好，却结婚生子，渐渐FLOP；另一个是反派角色，演技获得赞誉，微博被骂得一塌糊涂，也没什么有影响的作品了。
　　杜莹莹想好理由，“穆雪松和我的糕很搭嘛！再说她是新人，我才敢试一试，换成其他人，我也没那么多钱。”
　　周周笑，觉得她很爽快，并不在意：剧组混久了，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别说做广告的桌游店老板，一掷千金追明星的粉丝太常见了。
　　当晚杜莹莹住在外面的酒店，查看自己的账户：1月初，她全仓XX环球，市值达到21万，之后清仓，换成XX科技，从当时的5.8元拉升到现在的12.1元，价值44万。
　　如果没有老董，自己的生活一定是另外一番模样，杜莹莹感叹，开始嘀咕“够不够啊？”
　　2010年的影视圈，还没有后世那么膨胀吧？
　　店里忙不过来，她请晏子和孟卓莎有空的时候去帮帮忙，两人都答应了。
　　等待的日子是难熬的，杜莹莹对着手机向女儿保证，“妈妈很快就回家了，茵茵想要什么，妈妈给你带回去？”
　　几个月后，茵茵就要进入小学了，没以前那么好哄，“为什么去北京？为什么不带我？”
　　“妈妈在出差啊！”杜莹莹柔声解释，“店里的事，妈妈去谈一个合作，很重要的哦。”
　　茵茵嘟着嘴巴，“你快点回来嘛。”
　　手机转回马浩宸手里，“什么合作？也不打个招呼，我在北京有朋友。”
　　她说，“暂时用不到，我这边挺顺利的，最迟下周回去，辛苦你了。”
　　马浩宸沉默，想问问到底什么事，却开不了口：他已经不是杜莹莹的丈夫了。
　　“那，你自己保重。”他言语苦涩。
　　换成孟卓然，就开始刨根问底了：“莎莎说，你去和电视剧谈合作？”
　　“对啊，其实是做广告。”杜莹莹流畅地讲述起来：“这本小说很红的，我几年前就看过，出了书，拍成剧一定大火。古装剧嘛，肯定会有糕点，莎莎一说，我就想试试。”
　　讲完一大段话，另一端沉默几秒，孟卓然的声音才响起来：“你....想好了？”
　　她答，“对啊，周周的舅舅已经谈了，在走流程，我在等剧里的演员。”
　　孟卓然不放心，“需要帮什么忙吗？资金充足吗？”
　　她答了，不知怎么，孟卓然居然笑了，带点无奈，也带点佩服，“行吧，你家里安排好了吧？店里忙的过来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他说，万家花城新居装修得很顺利，他每天都来看看，让杜莹莹不要担心。
　　“注意安全。”孟卓然最后说。
　　杜莹莹心里是感激的。
　　等待两天，周周打来电话，说，下周一开始拍摄和糕点有关的镜头，原来拍过的一小段情节也要补拍，穆雪松会返回剧组。
　　杜莹莹立刻通知芬姨，让她和老赵周日把“锦鲤莲叶图”和“海上生明月”重做一份，交给窦坤送到机场。到时候，她自己飞回杭州，拿到点心再返回北京。
　　订好花束、礼物，杜莹莹放了心，去商场买了一件大衣一条毛呢裙--初春北京干冷干冷，她带的衣服不多。
　　周六一早，她惊讶地迎来一位不速之客，孟卓然。
　　“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孟卓然休闲装束，只背了一个皮包，悠闲地坐在酒店大堂喝茶，“周末嘛，两年没来北京了，过来走走，莎莎也想来，脱不开身。你忙你的，明晚我就走，周一还得打卡。”
　　她嘟囔“早知道，就让你帮我把糕点带过来了”。
　　孟卓然愣了愣，问清楚她的安排，苦笑起来，“你真的对什么传这么有信心？”
　　“是《甄嬛传》。”她信心十足地说，“要不要打个赌？”
　　孟卓然想也不想就拒绝，“算了，杜总人都过来了，我怎么也得支持一下。”
　　随后他看看手表，“难得有空，我带你走走吧，在北京，我也算东道主了。”
　　毕竟，孟卓然在北京生活过几年。
　　周末非常轻松，杜莹莹跟他去了一趟北海公园，逛了南锣鼓巷，吃了一顿地道的铜锅涮肉，回到酒店脚都疼了。
　　孟卓然在酒店另一层开了间房，改签机票，第二天一早，与她一起飞回杭州。
　　窦坤已经等在机场了，拎着两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大盒子，把杜莹莹送回登机口，“很重。”
　　接过来，果然沉甸甸，她问，“店里怎么样？”
　　“人多得很。”窦坤瘦了些，精神却很好，“齐哥走了，马哥忙不过来，于哥表哥过来帮忙，每晚都到11、2点。”
　　杜莹莹喊声“辛苦了”，朝孟卓然挥挥手，直接去办托运，一路飞回杭州。到了酒店，她把盒子打开，发现每块糕点都单独包裹，打开一瞧，立刻被惊喜到了：
　　斗鱼糕鱼背上的字迹更清晰，鱼也更可爱了；莲花傲然盛放，荷叶脉络分明，中间是一棵豌豆，莲蓬孔洞也用桂花蕊装饰，最可爱的蜻蜓似乎可以飞起来。
　　海上生明月也升级了，月亮金灿灿的，乌篷船有舱有桅杆，海龟驮着一朵小红花，鲸鱼喷出的水花活灵活现，给人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即使皇帝的御膳房，也不过如此吧？杜莹莹信心十足。
　　果然，12个小时之后，新版斗鱼糕得到导演的赏识，顺利地摆到皇帝桌面，演员酝酿情绪，灯光、音响师各就各位，准备开拍了。
　　当然，杜莹莹是没法旁观的，她跟着吕导走到摄制组外围，踮着脚尖看一眼人群中间的熹妃娘娘，惊叹“好白好瘦”，就得离开了。
　　吕导是周周舅舅，神情也很冷，话不多，上来就直奔主题：“待会见曹姐，制片人，记着客气点。我帮你谈了谈，半赞助半合作，收你个友情价，毕竟，曹姐也看过东西，还算有特点。”
　　杜莹莹用心记住，见到制片人恭恭敬敬，把带来的鲜花礼物送上去。制片人显然很忙，和她聊了几句“多谢支持”就走到旁边接电话了。
　　之后她跟着吕导去财务部拿合同，翻到自己关注的“商家提供的糕点出现在屏幕的时间不得少于30秒钟”，且，“商家全称出现在电视剧片尾字幕，”长长松了口气。
　　价钱是12万元，比预计的少一些，杜莹莹刷卡，拿出公章，蘸着印泥一盖，喏，杭州斗鱼桌游传播有限公司就留在上面了。
　　当天傍晚，她见到了谭雪松。
　　个子不高，可可爱爱的，大眼睛，脸比屏幕上小得多，举手抬足都是学生气；身边经纪人是个严肃的中年女子，用探照灯似的目光打量杜莹莹。
　　“这位杜总，斗鱼桌游的老板。”吕导替双方引见，“淳贵人，这位王姐，贵人身边管事的。”
　　杜莹莹一下子想起来，《甄嬛传》幕后花絮说，为了入戏，演员都用剧里的名字称呼自己。
　　她笑起来，把怀里一大捧鲜花和两盒高档巧克力、两盒高档燕窝连同自己店的糕递过去，“辛苦小主了，我的斗鱼糕要拜托小主了。”
　　穆雪松道了谢，把花抱在怀里，很认真地问：“为什么叫斗鱼糕？不是定胜糕吗？”
　　杜莹莹解释，“我和我高中同学开的店，他姓于，我名字里有个玉字，就取了谐音，糕上有定胜两个字的。”
　　穆雪松眼睛眯成月牙，“我刚才在棚里看到了，很精致很漂亮的，一定多吃些。”
　　立刻被方姐训了，“导演让你减肥呢。”
　　穆雪松吐吐舌头，大笑起来，十足十可爱的小女生。
　　这次的合同是“穆雪松为商家代言5年，在合同期内，前往商家不低于3次，每次不低于4个小时”，价码则是8万。
　　和大牌明星条条框框的合同不同，穆雪松没有知名度，桌游店也不是大公司，不是独家代言，也不用拍广告，算是简单多了。
　　杜莹莹估计，8万里面，穆雪松能拿到一半。
　　“我关注你微博啦！”杜莹莹的高兴是发自内心的，“能照张相吗？回去给我女儿看。”
　　穆雪松惊讶地打量她纤细的腰肢，“你都有小孩啦？”
　　方姐咳嗽一声，拎着大包小包等待。
　　杜莹莹翻出女儿照片，“小说我很喜欢，给我女儿讲过，等电视上映了，我会带她一起看的。”
　　此时此刻的穆雪松还是个小新人，排队参加剧组面试，幸运地被导演选中，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红，不知道未来路在何方，经纪人也是同学推荐的，冷不丁掘到第一桶金（代言耶），实在太高兴了。
　　于是她喊着“好啊好啊”就抓起镜子，扒拉扒拉刘海，用纸巾擦掉鼻尖的油，还涂了涂唇膏。
　　杜莹莹站到她身边，对着相机，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与剧情略有改动感谢在2021-06-0622:18:32~2021-06-0714:4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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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回到杭州已经是3月8日,杜莹莹给马浩宸带了一盒稻香村点心，把女儿接回家。茵茵委委屈屈地“妈妈你不要我了”,和她腻腻乎乎，睡觉都不分开。
　　次日清晨，杜莹莹把女儿送到幼儿园，去了店里。
　　刚到不久，一个30不到、浓眉大眼的男人就踏进店里，“莹莹吧，我是蒋鹏,蒋萌的哥哥。”
　　人家帮了几天忙，杜莹莹笑脸相迎,“辛苦辛苦，这几天麻烦你了，真不好意思。吃点什么？”
　　单凭外貌,蒋鹏果然和蒋萌很像,“客气啥,都自己人。萌萌快生了,耀阳一时半伙过不来,托我过来盯着点。以后就是一条船上的,游戏这块我还行,餐饮没什么经验,有什么做的不到的,莹莹多指点啊。”
　　听这口气，入职还是帮忙？
　　杜莹莹愣了愣，到底是于耀阳的亲戚，不要意思直接问，委婉地说,“我还没见到胖头鱼。对了，蒋萌怎么样？什么时候生啊？”
　　“下周预产期，就这几天的事了。”蒋鹏介绍着堂妹的情况，“XX医院床位太紧，不让提前住，我叔我婶婶陪着呢。我媳妇生孩子疼了两天，恢复的慢，把我妹妹吓到了，天天让耀阳陪她在楼下转圈。”
　　聊了一会，有客人来了，蒋鹏熟稔地招呼，把客人领到座位上。杜莹莹走到餐吧，发一条短信，于耀阳很快回复“中午就到”。
　　刚刚开学，店里生意不多，大多是路过的客人，一杯奶茶+一个三明治，就是一顿实惠美味的早餐了。
　　杜莹莹打开电脑，从外卖平台发现，每天卖2、30杯饮料，窦坤一个人忙得过来；她离开杭州的时候把淘宝店暂停了，浏览的人不少，也有不少留言的；店里生意稳步回升，每天几百块是有的。
　　回到久违的餐吧，杜莹莹心情很好，哼着歌儿擦拭柜台，盘算着未来开辟一个玻璃橱窗，专门摆放“斗鱼糕”。
　　中午于耀阳来了，比上次又肥了点，不知怎么，脸色却不太好。
　　杜莹莹拎起背包，招呼朱朱一声，就走到他身边，“走吧，今天我请客。”
　　他没吭声，跟在后面。
　　说请客，其实就在巷子里的小馆子，家常菜，味美价廉，是“斗鱼”员工的准官方餐厅了。
　　于耀阳坐到角落卡座，看着她点菜，服务员走了才问，“花了多少钱？”
　　开店以来，两人每天碰面，或者电话沟通店里的事，逢年过节都不例外，杜莹莹这次去杭州，却没提前和他商量。
　　杜莹莹有点心虚，朝远处老板喊“两听啤酒，要凉的”，才答：“胖头鱼，这次的钱，算在我账上。”
　　“你哪来的钱？”于耀阳一下子爆发了，声音之大，把路过的服务员吓了一跳。“你欠着店里的钱，你指望店里挣钱，你还动不动就，就算在你账上？”
　　他从没这么蛮横过，杜莹莹一下子惊呆了，几秒钟之后，理智回到脑海，愤怒随之上升。
　　“我说算我的，就算在我账上！”她啪地一声，把茶杯拍在桌面，打开自己的背包，拎出两份合同和两份复印件拍在于耀阳面前，撕下一张纸，拔出笔帽开始书写。
　　于耀阳也愣了一下，拿起合同翻到后面，看一眼款项再次愤怒了。“这么多？”
　　他敲敲桌子，拿起另一张，开始结巴，“这这这这穆雪松谁啊？”
　　杜莹莹越写越快，写到后面字都飞了，把纸翻转过来推到他前面。
　　“胖头鱼，这次去北京，是我的问题，事先没和你打招呼。”她吁口气，“可我问你，如果我告诉你，我看过一部小说，小说拍成电视剧了，我认为这部剧能红，我们店里的糕点可以拍进去，卖一波，前提是肯花钱，你同不同意？”
　　于耀阳气哼哼的，“啥小说，我都没听说过，肯定不行！”
　　杜莹莹理所当然地摊开手，“胖头鱼，我知道你不同意，我不想和你吵架，只能我一个人先去，做完了放在我账上。如果这部剧火了，很多人来吃我们的糕，店里挣到钱，店里给我报销；如果这部剧扑街了，没人看，钱白花了，算我一个人的，还不行吗？”
　　于耀阳同样理直气壮，“行，行，杜同学，你有理，你总是有话说。我就问你一句话，如果我和你反过来，我自己拿了10万20万办一件事，用店里名义办的，别管是谁的钱，你乐意吗？你答应吗？”
　　这句话把杜莹莹噎住了，靠在桌边沉默。
　　“对吧？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是你明知道我不答应，你还先斩后奏。我告诉你我很生气，你这是不尊敬我，你很伤害我，知道吗？”于耀阳乘胜追击，手指敲着桌子，“还有，你哪来的钱？以前有马浩宸，现在你你，你孤儿寡母的，把职辞了，还得还房贷，你留点钱行不行？”
　　杜莹莹恼怒地把纸拽回面前，写几行字，“我的私事，你少管，我敢借钱，就有把握挣回来。”
　　“这次我花了20万，扣去我欠店里的5万，现在店里欠我15万。喏，这是情况说明，你代表店里给我写个借据，签个字。杭州的事情我负责，赔了赚了都归我，和店里无关。”
　　于耀阳冷不丁问，“孟卓然借给你的？”
　　她摇了摇头，却本能地停住了，含含糊糊地，“股票挣了一点，找朋友借了一点。”
　　于耀阳无可奈何地搓搓脸，声音从指缝出来，“行，你有本事，你厉害，行吗？杜同学，我走的时候你还说卖奶茶，招人，折腾出个斗鱼糕，又跑到北京做广告去了。你有点谱行不行？”
　　杜莹莹比他更郁闷，打开一罐啤酒喝一口。
　　“杜同学，杜总，你把这这啥传给我讲讲，啊？到底什么电视？还有这个雪松？男的女的？”僵持片刻，于耀阳心里权衡，无可奈何地开始接受事实，毕竟，花出去的钱拿不回来了。“钱都花了，啥时候播？”
　　于是杜莹莹把讲给孟卓莎、周周和孟卓然的故事重复一遍，着重强调“小说特别感人”，“制作班底特别精良”“我去现场看了特别震撼”“必火！”
　　于耀阳看了她一会，“你把那小说给我看看，行不行？”
　　“好啊！”杜莹莹没被噎住，在北京等待的日子，她去图书大厦买了一套《甄嬛传》，放进行李箱带回来了。“明天给你带来。”
　　于耀阳顺口说，“你给蒋鹏，带我家里去。”
　　杜莹莹用笔敲敲桌面，“你大舅子是来帮忙的，还是留在店里了？”
　　于耀阳哼哼着，“你一去不回，店里怎么办？蒋萌那边离不开人，我过不来，小马哥一个人顶得住吗？蒋鹏不过来怎么办？”
　　“我请晏子和莎莎帮忙的。”杜莹莹瞪他一眼，“少废话，发不发工资？”
　　提起这个，于耀阳自己也有点含糊，“他以前是房产中介，干得不痛快，过年辞职了。他要是想留，就留呗，不想留，等我回来他就走了。”
　　杜莹莹很不满意，继续敲桌面，“于同学，开店之前，我和你说过什么？不开夫妻店，不搞家庭作坊，已经有一个小马哥，还把你大舅子带进来？”
　　于耀阳反唇相讥，“是啊，当时说的好着呢，遇到事你和我商量，现在呢，杜同学，你和我商量了吗？”
　　那顿饭吃的很不痛快，杜莹莹赌气，什么都没吃，于耀阳正好相反，吃了一桌菜，还喝了几罐啤酒。
　　临走于耀阳似乎有话想说，犹豫一下，还是没开口。
　　杜莹莹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心底有些歉疚，长长吐一口气：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从2020年回来的。
　　既然蒋鹏来了，杜莹莹和他商量，排一下未来两周的班：“平时我接送孩子，早班多一些，周六日我来晚班。”
　　蒋鹏挠挠头皮，“我老婆办保险的，时间没准，我家孩子也是我接的。这样，不行我先回去，吃完饭再过来。”
　　这还怎么排？总不能小马哥一周都晚班？杜莹莹继续郁闷。
　　傍晚接到女儿，杜莹莹带她去麦当劳填饱肚子，打车去芬姨家。
　　芬姨已经等在家里，捧来一碗指头大、红红白白的小糕点给茵茵，“新做的。”
　　茵茵虽然吃饱了，依然尝一颗，又一颗，“里面有橘子皮！”
　　在“锦鲤图”里，橘红糕和橘白糕沉在水底，像一颗颗温润的珍珠。
　　片刻之后，杜莹莹一看账单就愣住了：两批糕点，各种米面、糖、食用颜料、猪油、茶，成本加在一起500多块。
　　芬姨见她沉默，以为嫌贵，忙不迭解释：“你说去谈生意，得充门面，我和老赵商量，除了龙井，买的都是最好的。”
　　杜莹莹是明白的，“我知道，芬姨，我是想，赵师傅钱师傅一边试一边做，又没有模子，大多数材料都浪费了。如果批量采购，打造模子，一次多做些，价格就下来了。我是在想，你和赵伯钱伯做一盒两盒还行，如果要的多，就做不过来了。”
　　芬姨精神一振，“生意谈下来了？什么时候要？你只管下订单，我和老赵老钱接着。要是真不够，还能叫人。”
　　如果~如果按她设想的，《甄嬛传》大火，斗鱼店知名度大增，顾客从天南地北涌过来，三位老人可做不过来。
　　得有一处加工铺子。
　　在附近租房？
　　上一世，她品尝《舌尖上的中国》菜肴，大些的餐厅还好，小门面排队的人太长，品尝一次也就不再来了。
　　必须有外卖窗口，顾客买到就可以带走。
　　不过，还不知道“斗鱼糕”拍出来效果如何：临走时，导演刚开始拍，即使拍完也不会给她这个外人看，经过后期剪辑、调色才会出现在剧里。
　　说起来，上一世《甄嬛传》是什么时候播的？应该是冬天，等入了戏，她就去淘宝给茵茵买厚斗篷和旗头了。
　　见她盯着账单沉默，芬姨忐忑不安，“莹莹，我给老钱老赵说了，这次算他们帮我的忙，以后有事，再叫他们。”
　　其实，芬姨给每人300元，老赵在一家临街面食店干活，老钱在家带孙子，都乐呵呵的。
　　杜莹莹拍拍她胳膊，“芬姨，辛苦费是要给的，我是在想~这次设计的糕点好是好，太复杂了，不利于推广。我想简化一下，比如锦鲤图用了16种糕点，我打算只留8种，两个斗鱼糕，一朵荷花一个莲蓬，一只蜻蜓，一深一浅两片荷叶，再加下面的橘红糕。”
　　“海上生明月也要改，具体怎么改，我再考虑考虑。”杜莹莹指指图纸，“芬姨，16种糕点的不是不做了，是做得少，比如一盒卖100块，每天只卖50盒，8种糕点的无限供应，每盒50块。”
　　芬姨咋舌，“这么贵啊？”
　　杜莹莹是有道理的，“我们用的材料好啊。哎，说到材料，还得该进，我看您和赵师傅用的是红曲，能不能用水果蔬菜调颜色？比如红的用火龙果，绿的用菠菜？豆沙猪油馅料能不能换成芒果蔓越莓？”
　　上一世，年轻消费者喜欢新鲜蔬果，茵茵常买的国潮牌子都是健康口味。
　　芬姨一听就笑了，“老祖宗这么传下来的，不过你们年轻人，都喜欢西方做法，这都好弄。”
　　水果蔬菜的话，就得保鲜了。
　　她算算时间，“不急，年底才开始卖，到时我提前通知您。倒是斗鱼糕，现在就得做两种颜色的。”
　　从芬姨家出来，茵茵有点困了，“妈妈，我们店里的斗鱼糕要拍电视吗？”
　　她牵着女儿的手，“已经拍好啦，年底就播了，到时候妈妈给你买旗袍。”
　　茵茵奇怪地问，“妈妈，我不穿旗袍，我要穿爱丽儿和白雪公主的裙子。”
　　杜莹莹笑而不答，心想，到时你就吵着要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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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3月初,杜莹莹深深呼吸，在网站查询界面输入自己的准考证号,成绩出来的一刹那愣住了：351分。
　　成了！
　　国家线还没出来，可近三年的分数她是知道的，没有大变动的话应该是过了。
　　浙大的分数线2月底就出来了，她的成绩足够了。
　　她兴冲冲的，照着电脑屏幕拍一张，发给孟卓然，一分钟后,电话就打过来了。
　　“从财会到文学，很厉害。你是我身边第四个,专业跨的这么大，还一次考研成功的。”孟卓然前所未有的兴奋，“我有个同学,本科哲学,考研选择,还有一个,本科,研究生,莎莎也是,好好的金融,突然要学设计。”
　　她大笑,“我喜欢看书嘛！我小学就喜欢语文，我外婆家邻居是个教书先生，总给我们一堆小孩子讲故事，家里很多小说，我借回家看,看完再还回去。我跟你说，其实我很讨厌会计，不是算账就是做表，要不然就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我就不行，我看到算账就头疼，个税啊都是公司的财务算好的。”孟卓然呵呵大笑，“我看过你的成绩，应该不成问题，看看专业课，准备复试吧。”
　　于是杜莹莹把手头的事情抛在一边，全部精力投在3月底的复试中去。
　　浙大是热门中的热门，人文学院是逼格很高的存在，每年报考的人都很多，热门专业只录取个位数。初试只占60%，学校的复试占40%的分数，竞争不过别人就只能调剂或PASS了。
　　茵茵非常奇怪，“妈妈不是考完试了吗？”
　　怎么还考啊？
　　她头也不抬，“那个是初试，妈妈不知道能不能过，现在是复试，很复杂的。”
　　茵茵立刻说，“妈妈，那我以后不考你的试。”
　　哎？杜莹莹开始头疼：上一世，茵茵上了一堆补习班培训班，成绩还是平平，语文是最拖后腿的。
　　自从回来，她有意识地给女儿读童话，茵茵感兴趣多了。
　　月底西溪校区的笔试，杜莹莹感觉不错，下午面试，她化了淡妆，穿衬衫+西服裙，见到走廊一堆人的时候开始紧张，进入教室，坐在数位文绉绉的导师面前身体前倾，双手冒汗。
　　领头的导师见多了这样的学生，头也不抬地看她的简历，等她自我介绍完毕，冷不丁调侃，“你是学财会的，怎么到我们人文学院来了？走错了吧？”
　　杜莹莹命令自己冷静，张口却有点结巴。“我，我喜欢文学，对文学有执念。高考的时候，我就想报文科，家里不同意，说不好找工作，让我把志愿改成财管了。我做了五年会计，考了一堆证，天天做表算账贴凭证，一点意思也没有。前年，我的生活有一些变动，是我从没想到过的。我就想，我不能庸庸碌碌过日子，我想走近我喜欢的东西，我先走回我原来的路。”
　　导师看她一眼，“很好。立身以立学为先，立学以读书为本。杜同学，对于文学，尤其是中国文学，你有什么感悟吗？”
　　这么宽泛？
　　“我~我和我的中学同学合伙开了一间咖啡厅，同学负责经营，我记账。”主持面试的老师年纪都不小了，对于游戏的接受度如何，她不知道，就换成咖啡厅，“前一阵，我们做了一批中国风糕点，设计成一幅国画，用的是最普通的定胜糕、绿豆糕、蛋黄酥和桂花糕。”
　　她把预先准备好的A3彩图打开，举在自己身前：“左边的鲤鱼图，我小时候读过的《江南》，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几位老师都戴上眼镜，盯着她手中的图纸，互相使眼色。
　　“右边这幅，是我很喜欢的《望月怀远》，读这首诗的时候我就想，海上生明月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形？一定有船，有诗人，天上有月亮，水底有鱼。”
　　领头的老师被打动了，曼声长吟“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10多分钟后，老师示意她把彩图送到自己桌上，才挥挥手，意思是她可以离开了。
　　踏出教室时，杜莹莹背脊被汗打湿，很久没这么紧张过了。
　　守在门口的是一位矮胖男生，望着她的目光有佩服，有幽怨，也有“完蛋了”。
　　杜莹莹顾不上这么多了，有一种“解脱了”的喜悦，快步奔出楼道，果然，孟卓然已经等在这里了。
　　“怎么样？”他关切地走上两步。
　　她仰着脸，有一种“过了”的直觉，又不敢说太满，“自我感觉良好~不过，老师把我准备的材料留下了。”
　　孟卓然一下子放松了，“行啊，发挥正常就很好。”
　　他伸出手，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和红润脸颊，忽然张开胳膊，把杜莹莹搂在怀里。
　　温暖的呼吸、有力的胳膊、隔着衣服的心跳，杜莹莹第一感觉是陌生：上一世4、5年+回来的2年，没人这么认真的、执着地用力拥抱过自己了。
　　初春校园，一阵风拂过耳畔，她侧着头，不知怎么泪流满面。
　　胸膛衣服湿了，孟卓然有点意外，也有点难过，慢慢放松力道，低下头，只能看到她洁白的额头和鼻梁。
　　“抱歉，我~”他斟酌着词语，低声说，“我很高兴。我希望，你也能~高兴一点。”
　　回去的路上，两人并肩坐在车里，谁也没有说话。
　　查到自己状态为“拟录取”那天，杜莹莹周末回娘家，提起这件事。
　　春节过后，她恢复每隔一周回娘家的频率，让三个孩子聚聚。父母偶尔问问装修的事，又问及店里的生意，她就说，挣到的钱加上马浩宸的抚养费，炒炒股，足够还贷+生活了。
　　喏，杜姗姗是很高兴的，吐槽她：“可算不用复习了，杜老三，你说，你一天到晚看那么多书，居然不戴眼镜，真是岂有此理。”
　　她大笑，开心的很。
　　杜英山也笑，“我家祖坟这点文气，都到老三头上了，浩浩茵茵涛涛，记着，向小姑学习，别跟我学，也别跟二姑学，啊？”
　　茵茵连忙解释，“别别，我妈妈得考两次，可难了。”
　　姜佳撺掇她请客，“这么好的事情，莹莹得请客。”
　　杜莹莹自然答应，“你们挑地方，我随意，自助？海鲜？要不然，去游乐场吧？”
　　只有父母，不知怎么，高兴一会儿，脸就沉下来了。父亲悻悻地，母亲进厨房去了。
　　杜莹莹想不明白。


第30章 
　　于耀阳的儿子于思淼3月中旬出生,满月那天，杜莹莹带着女儿去探望。
　　宝宝长手长脚,肤色略黑，五官还没长开，头发毛茸茸。家里找人算过了，新生儿命里缺水，所以取一个“淼”字。
　　茵茵屏住呼吸，“弟弟还没有我家楼下的猫大。”
　　于耀阳岳母被这个比喻逗笑了，“他爸高,萌萌也高，以后我们淼淼起码1米8。”
　　茵茵又问,“我能摸摸他吗？”
　　杜莹莹忍着笑，“弟弟太小，握个手吧。”
　　于是小女孩摊开手掌,小心翼翼包住小婴儿饺子那么大的手掌,就算认识了。
　　“像你。”杜莹莹把自己的礼物取出来,周大福的小金锁金镯子,上面有牡丹花和吉祥话,还有个大大的红包。
　　就算委婉的和解了。
　　于耀阳说着“客气啥”收下了,解释着,“本来说办酒,后来一看,我老婆还得养养，七月直接办百天，你还得来啊。”
　　蒋萌想顺产，婴儿却太大了，不得不剖腹,恢复的慢一些。
　　杜莹莹，“来就来，我可就空着手了。”
　　闲聊几句，说起店里的事。
　　两个包间墙面被饮料污染，重新贴壁纸，找人手绘；冰柜不够用，得加一台，餐吧重新规划；夏天到了，她想加刨冰，可声音太大，想试试隔音设备。
　　至于每日流水什么的，直接发到邮件里了。
　　最后，杜莹莹取出申请“斗鱼糕”商标的回执，“喏，上月从北京回来，我就提交了，半年就批下来了。”
　　刚好赶得及。
　　于耀阳想了想，“你跟我说过，交了90块钱，忘了？”
　　她想起来了，用手掌扇扇风，“我得向你汇报啊，省得有人记仇。”
　　于耀阳哼哼着拉过茵茵，“以后可别学你妈学，你妈妈坏着呢。”
　　茵茵咯咯笑着，“我妈妈最好了。”
　　说起斗鱼糕，于耀阳指指远处关着的卧室门，“上回你给我拿来那个《甄嬛传》，我看了1页，看不下去，后来一想，不行，钱都花出去了，咬牙接着看，又看了10页，真看不下去。”
　　杜莹莹忍着笑，摊开双手，“那是女人写的，给女人看的，男人退散。”
　　“我老婆把书拿走了，看得挺带劲，夜里点灯看，看着看着还哭了。我劝她，要生孩子了，不能哭，她就给我讲，甄嬛是皇帝的妃子，皇帝宠爱甄嬛，但皇帝也睡其他妃子。甄嬛就不爱皇帝了，爱上皇帝的弟弟。甄嬛给皇帝生了个孩子，出了宫，和皇帝的弟弟滚床单，怀了皇帝弟弟的孩子。听着啊，然后重点来了，皇帝弟弟死了，她为了弟弟报仇，勾引皇帝滚床单，骗皇帝说，肚子里的孩子是皇帝的。杜莹莹，你说你说，人心不古，这这这啥玩意啊？”
　　杜莹莹认真提点，“虐恋情深啊，言情小说很火的类型，甄嬛跟皇帝弟弟是真爱。”
　　于耀阳满脸生无可恋，“我老婆现在天天问，《甄嬛传》什么时候播？我跟她说，杜莹莹往里面投了钱，什么时候播得问她。”
　　杜莹莹气哼哼，“胖头鱼，我可是代表店里投的钱！有你一份耶！”
　　于耀阳假装没听见，“我不知道啊，不是我干的，我要投，也不能把钱投进古装剧，咱找个现代剧打广告不好吗？廖哥前阵在《大众软件》买广告，1期十万，我跟他聊，再做大点能搞到投资呢！”
　　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杜莹莹扬着下巴，伸手点点他，“等《甄嬛传》火了，斗鱼糕也火了，店里的生意都做不完，胖头鱼，保证你会谢我。”
　　天气渐热，正值“斗鱼”1周年店庆，也是第一个庆典，全店打折，会员卡折上折，每天营业到24点。
　　杜莹莹在微博、论坛猛力宣传，隆重推出新款“斗鱼糕”，一青一红两条小鱼头尾相对盛在雪白碟子，颜值高，萌萌的，很受顾客欢迎。
　　她还发起一个“斗鱼光影”活动，凡展示去年4月店庆期间在店中的照片，或在微博/点评网发过帖子的熟客，当场送饮料，走时送会员卡/打折。
　　短短一个多月，她的股票涨得很快，杜莹莹心情颇佳，花钱在大众点评网做推广。于是“斗鱼”知名度越来越高，生意越来越好，四月店里座无虚席，连续两个周末都有公司团建。
　　店里的奶茶咖啡逐渐有了名气，搭配便餐更加畅销，杜莹莹灵机一动，把奶茶的包装改成“斗鱼茶”。窦坤成天跑在外面，看不见影子，招第二个人的广告已经贴出去了。
　　杜莹莹忙得不亦乐乎，冷不丁发现，自己几天没去万家花城了。
　　周一赶过去，她发现房子已经换了模样：客厅和主卧的飘窗做出来了，白色实木门窗，吊顶布线，阳台墙面重新砌过，两间洗手间都装好管道，铺了马赛克，地板还没铺完。
　　虽然室内空荡荡，单看明快鲜艳的颜色，已经比她设计的还漂亮。
　　杜莹莹心满意足，给孟卓然发个短信，也给设计师打个招呼。
　　很快，设计师打过来，“杜总，我把家具采购清单发到你的邮箱，三套方案给你参考，选中发回给我，就可以下单了。”
　　她答应回家处理，又称赞对方“水准超高”
　　设计师谦虚，“过奖，孟先生每天打电话给我，沟通得比较顺畅。杜总有这样的男朋友真的很幸福。”
　　回到家，她把朝阳映进新居的照片发在个人微博“绿草与小鱼”，发一杯茶一朵花的表情。
　　家居方案什么的，她挑喜欢的来，主卧的仿古油画、碎花沙发、天鹅绒脚踏；客厅的U型布艺沙发，墙壁挂一个胡桃木舵盘，衣架设计成高高的桅杆，配着雾蓝墙面，有点像船舱；茵茵的房间最漂亮，床铺已经开始打磨，她这个大人看着都动心。
　　不得不承认，设计师审美确实一流。
　　傍晚，孟卓然在电话里说，五一什么安排？
　　游戏店嘛，逢年过节是挣钱的好时机，于耀阳不在，人少了忙不过来的。
　　杜莹莹理所当然地答，“在店里啊，去年51才3000块，圣诞节就做了6000块，我有信心今年翻一倍。”
　　孟卓然“哦”一声，透着些失望，“茵茵呢？送到她爸爸那里？”
　　“对，他们去海边。”马浩宸每年一次年假，逢年过节都会举家出游，杜莹莹是知道的。“我就在北京看店了。”
　　孟卓然想了想，“提前一周，我们叫上莎莎，带着孩子，周末去西塘玩一天？放松放松，庆祝一下，怎么样？”
　　西塘吗？
　　杜莹莹遗憾地耸耸肩，仿佛对方就在面前似的，“我和家里商量了，五一我没空，提前一周陪他们去杭州湾湿地公园走走，孩子们看看小动物。”
　　“这样啊。”听得出来，孟卓然有些意外，倒也并没介意，“城里什么地方？我还真没去过，要是好，以后带我儿子也去走走。”
　　杜莹莹纠正他，“不在本市，在宁波，顺高速开车过去，1个多小时就到了。”
　　孟卓然恍然，笑起来，“好，那你先忙，照些相片回来。有需要帮忙的，随时告诉我。”
　　“来日方长”这四个字，孟卓然没说出口，可隔着十多公里，隔着两部手机，杜莹莹隐隐约约感觉到了。
　　4月底的周六，杜英山借来一辆7座别克，载着一家三口、父母和杜莹莹母女，宋子岚开车载着杜姗姗和涛涛，离开杭州向宁波驶去。
　　说起杭州湾湿地公园，杜莹莹是在电影《搜索》知道的，除了感慨高圆圆的美貌，完全被公园一掠而过的飞鸟和鹅毛般的芦苇迷住了。
　　西塘乌镇都去过了，市里没意思，远的地方大家都没空，她索性约到湿地公园，三个孩子一定喜欢。
　　一出城，三个孩子就兴奋起来--宋文涛也挤到别克上了，叽叽喳喳乱叫。杜文浩挥舞着最喜欢的“大富翁”游戏，“我宣布，所有人都要玩。”
　　桌游之中，适合小孩子的不多，“大富翁”算一个，茵茵从杜莹莹学会，转头教给表哥表弟，三个孩子齐齐入坑了。
　　路面略一颠簸，开车的杜英山喝道：“你给我坐下！”
　　杜文浩悻悻地靠在奶奶身上，后者搂着他“别理你爸。”
　　到了加油站，孩子们嗷嗷叫着冲下去，大人们也排队进洗手间，
　　一家人多久没这么聚在一起了？
　　留在车里的杜莹莹闭着眼睛，回忆上一世：父亲13年查出肝硬化，15年肝癌去世，母亲慢性肾炎，免疫系统出了问题，16年中风，半个身体不能动了，19年去世，整个家庭就此散了。
　　欢呼声由远而近，茵茵举着一截玉米奔回来，隔着车窗举得高高的，“妈妈！”
　　幸好，有女儿在身边，她想。
　　上午十点到达湿地公园，购票、入园，顺着长长的木头栈道前行。2010年的公园知名度还不高，不过毕竟周末，游人络绎不绝。
　　她牵着女儿的手，指点着栈道外面五彩斑斓的锦鲤，“斗鱼~”
　　茵茵趴在栏杆，咯咯笑个不停。
　　海底世界之后，一大片湿漉漉的、高高的芦苇，一只优雅动人的黑天鹅突兀地现身，朱红嘴巴，羽毛像黑曜石，在水面留下一条长长的痕迹。
　　“真漂亮！”她举着单反，“茵茵记不记得，妈妈给你读过安徒生的童话，丑小鸭和白天鹅？”
　　茵茵立刻想起来，强调：“可这只天鹅是黑，啊，快看，它的小孩！”
　　果然，小天鹅灰扑扑的，像只丑小鸭，和黑天鹅一点都不沾边。
　　朱红色、独脚站立的火烈鸟，雪白愚蠢的鹳鸟，像个拳击手的袋鼠....最受欢迎的是“四不像”麋鹿，用圆溜溜的小眼睛盯着游客，略有响动就倒退两步，等你拿出食物，又迅速冲过来。
　　时值初春，视野到处绿油油，河边浮着铜钱大、五颜六色的浮游生物，大片大片的荷叶占据整片水域，开得早的花苞粉粉白白，吸引了游人目光。
　　咔嚓，杜莹莹用手机照一张，发给远在杭州的孟卓然。
　　当天一家人住在园内，湿地柏瑞酒店。杜莹莹预定一所独门独户的院落，篱笆半掩，绿树高过屋檐，里面四间独立别墅，彼此看得到，又互不干扰。
　　从卧室望出去，能看到青翠空旷的湖泊，杜莹莹满意地伸个懒腰，给女儿擦脸、涂防晒，才放出去。
　　孟卓然的回信来了，是一张海鲜宴席，周末他把儿子送到父母家，去和同学聚会了。
　　晚餐在酒店吃的，大家团团而坐，庆祝“茵茵考上研究生”。
　　回到这个时代20个月，杜莹莹与诸位家人之间竖着一层无形有质的玻璃墙，她无法、也不想靠近，却始终有一条线拴在她身上，无法脱离。
　　望着一张张年轻许多的面孔，她举起酒杯，努力把上一世的事情埋在心底，告诉自己，这次不会了。
　　自己不是原来的杜莹莹，家人也不是原来的陈秀英、杜志国和兄姐。
　　傍晚果然玩起“大富翁”。她主动上阵，宋子岚和杜英山被抓包，三个小脑袋挤在面前，各种颜色的筹码和建筑物在眼前飞舞，梦里杜莹莹还能听到稀里哗啦的骰子声。
　　第二天大人们哈欠连天，小孩子们精神抖擞，嚷着“不回家”。难得出来一次，大家索性开到宁波，去市里的动物园游玩，又去品尝有名的餐厅。
　　回杭州的路上，杜姗姗叫她同车，“我老公昨晚没睡好，开不了车，老三帮我盯着点。”
　　这就是有话说了。
　　杜莹莹没意见，叮嘱女儿听话，坐上宋家车子。
　　杜姗姗一边嘟囔“该换车了”，一边八卦，“听窦坤说，你店里生意挺好，挣了多少钱啊？”
　　窦坤嘴巴这么长？
　　她微微皱眉，“上月开学，这个月店庆，赶在一起了嘛，五一又到了。”
　　杜姗姗说，“月中窦坤来我家，一看，鞋底都磨薄了，我说，让老二给你报销。”
　　原来如此，杜莹莹释然，“他跑来跑去的，确实辛苦，而且记性挺好，方圆几公里的路记得一清二楚，还自己买了辆自行车。”
　　杜姗姗很得意，“老三，当初你还不乐意呢，现在后悔了吧？”
　　上一世“饿了么”的单王么！
　　她笑笑，“喂，什么事啊？”
　　杜姗姗看一眼驶在前面的别克车，神神秘秘的，“老三，你看看姐姐我，有什么好事都想着你，你是不是得谢谢我？”
　　她有点莫名其妙，“我有好事也没少想着你啊？”
　　这个月，她还送了宋文涛一套正版“大富翁”呢！
　　杜珊珊嬉笑好一会，才抑扬顿挫地说，“过完年我一直磨妈，妈发脾气，我就撤，等妈高兴了，我再继续磨。月初妈总算张口了，说，她和爸商量了，哥那边有了房子，不能让你和我空着手，爸妈现在住的那套房给你和我。老三，你说，从小到大，姐姐我是不是什么都带着你？”
　　一张手写的遗嘱突然出现在杜莹莹脑海，上面写着，“我死之后，XX小区的XX房子（120平米），归儿子杜英山所有，杜英山给两个妹妹杜姗姗，杜莹莹各8万元”。
　　中间有第三个人贾某的证言，“杜国志陈秀英在书写遗嘱的时候神志清醒，特此证明”，签字画押。
　　事后查证，贾某是社区医院的医生。
　　底下是父母亲手签名，外加两个大红手印，落款是2020年10月。
　　上一世，也是杜珊珊带她和父母商量，得到一句话，房子给你们。到了2019年，一纸遗嘱把杜莹莹震懵了。
　　400余万的房子，只给她8万块？
　　她从马家拿钱，借给兄姐的60万现金都没收回来，爸妈不是不知道！
　　可白纸黑字摆在面前，还有证人，总不是假的。
　　她咨询3、4个律师，都说自书遗嘱无需公证，且，有第三者证人，很难从法律层面推翻。
　　如果打官司，要房子市价的10%-15%，也就是40万，她想打，杜姗姗不愿意，怕花了钱还是输。
　　最后马浩宸宋子岚找杜英山坐下来谈，相隔十年，房子翻了几倍，给姐妹俩争取了各50万。
　　最后她也没拿到手。
　　杜莹莹全身鲜血往太阳穴涌动，声音都变了，“你怎么和妈说的？”
　　身畔杜姗姗兴高采烈的，又开着车，并没发觉妹妹的异常，“来回来去说呗！我就说，你和爸给哥买的第一套房90平，现在8000一平，按72万算；哥第二套房61平，58万块，姜佳娘家出了10万，贷了20万，剩下28万又是爸妈出的；浩浩从小到大衣食住行，都是爸妈花的钱，哥和姜佳一分钱都没出过。”
　　“老三，你说，养一个孩子每月多少钱？”杜姗姗滔滔不绝，“我家涛涛现在幼儿园800一个月，得给老师送礼吧？不然能待见涛涛吗？小朋友一个穿得比一个好，涛涛不能差吧？等明年上小学，铅笔橡皮，吃饭加餐，得比幼儿园贵吧？”
　　“现在涛涛他奶奶带着，宋文武也不能不管。”宋文武是宋子岚弟弟的小孩，比涛涛小一岁，杜珊珊一想起丈夫一家子亲戚就头疼。“宋子岚每月给他妈1000块，吃我家住我家，烦人着呢！老二，还是你好。”
　　还不错，没再提马浩宸。
　　尽情发挥一通，杜姗姗才说，“我跟妈说，浩浩今年8岁，你和爸给哥起码省了20万。加上房子，你最少给哥130万了。咱家房子120平，也就值100万，我和老三一人一半，还亏了呢。把妈气得，差点打我，我说，你打啊，你打我就不管你了，等你老了，让姜佳伺候你，她就不吭声了。”
　　杜莹莹突然按开车窗，车子正驶在高速上，风一下子冲进车厢，灌的人喘不上气。
　　上一世，她出钱出力送走父亲，几年如一日伺候母亲大小便，吃饭穿衣，洗澡刷牙，梳头擦脸，连丈夫女儿都疏忽了。母亲有时望着窗外，神情复杂，她累得半死，也没想过别的。
　　耳畔传来姐姐惊叫，杜莹莹面无表情，慢慢合上车窗。
　　到家已是周日下午，人仰马翻，小孩子们还很有精神。
　　杜文浩是赢家，在客厅蹦蹬跳跳，“五一还来，到我家玩去！”
　　宋文涛一口答应，茵茵却说，“五一我跟我爸去青岛，坐大船，还捞鱼呢！”
　　凑不齐了。
　　大家难免扫兴，准备散了。陈秀英从阳台拿可乐酸奶，又把旺旺分给孩子，挨个叮嘱“好好学习”，到了茵茵，提高声音“别跟你妈学，听外婆话，啊？”
　　这半年来，父母总没好脸色，话里话外训斥，杜莹莹装没听见。
　　此时此刻，一股怒气涌到心头，杜莹莹蹭地站起来，拽着杜珊珊手腕，走到母亲面前。“茵茵，外面等着妈妈。”
　　“妈，听我姐说，你和爸商量好了，这套房留给我和我姐？”她仰着头，话里满是讽刺，“行啊，这是好事，趁着我哥在，当面说清楚吧？”
　　这句话仿佛哈利波特的魔法，把所有人惊呆了。
　　杜英山皱着眉，姜佳既意外，又狐疑，杜珊珊“哎呀”一声，直往后退，“老三你你，我什么时候说的？”
　　陈秀英做梦也想不到，最温顺乖巧的小女儿会变成一头倔牛，吓不住，拉不回，“你你，你，这是你说的话？”
　　杜莹莹深深呼吸，“妈，空口无凭，手书为证，不如你和爸写个遗嘱，家里人都签字，送出去公证？”
　　不对，上一世她没少咨询，后面的遗嘱会推翻前面的，能立就能推翻。
　　于是她说，“这样吧，哥两套房了，家里这套房的房产证加上我和我姐名字，以后留给我和我姐。这样最公平，以后也不……”
　　矛盾两个字还没出口，杜莹莹就挨了一巴掌，脸颊火辣辣。
　　陈秀英被自己的举动吓住了，举着手又哭又叫，往她身上撞，“你要逼死我！”
　　有人“啊”一声哭了，是茵茵的声音，很快被父亲雷鸣般的怒吼淹没了，“我还没死呢！”
　　比上一世痛快。
　　杜莹莹视野模糊，才发现，自己也哭了。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挤开拦住母亲的姐姐，狠狠瞪了哥哥一眼，“你们的东西，我不稀罕，也别我把当傻瓜！”
　　之后杜莹莹冲出大门，顺着楼梯奔下去。迎面一对母子，用诧异的目光望过来，她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看到女儿跌跌撞撞跟在后面。
　　“妈，妈！”茵茵鼻涕都出来了，“妈～”
　　她的心软了，张开胳膊，搂住女儿。
　　可怜的孩子不停哭，哭的直打嗝，半天才挤出一句，“妈，妈我听话。”
　　杜莹莹抱着女儿，仿佛后者还是一个小婴儿，“不怕，茵茵，妈在呢。”
　　妈妈带你回家。


第31章 
　　还没到家,杜莹莹手机就快炸了。
　　她把女儿送回卧室，关好门,才拿着手机到阳台。
　　杜英山的声音很愤怒，直截了当地训斥：“老三，你怎么跟爸妈说话？有你这么做事的吗？你当着全家人的面，到底想干什么？”
　　杜莹莹平静地说，“话我已经说了，至于起因，二姐没告诉你吗？”
　　杜英山痛心疾首,“老三，你和老二私底下有什么意见,可以跟我说，我们三个人开诚布公坐下来谈，你不要顶撞爸妈。爸妈年纪大了,身体本来就不好,妈刚才头疼,可能要去医院,爸发了很大的脾气。老三,爸妈如果出了事,你是要负责的！”
　　负责吗？
　　她笑笑,平心静气地说,“让爸妈休息休息,实在不舒服，就去医院吧。今天的事，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预料到，更没想到爸妈发这么大的脾气。”
　　杜英山呼哧呼哧直喘,“老三，因为房子，是吧？我买房子，爸妈出了一部分钱，你有意见，是不是？杜莹莹，我告诉你，爸妈的财产是爸妈挣的，爸妈有处置权，爸妈愿意给谁就给谁，爸妈认为谁最需要就给谁。爸妈可以给，也可以不给，甚至还可以捐出去，爸妈愿意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你凭什么这么大意见？你有什么质疑的权利，你有什么资格？”
　　这句话，上一世杜英山也是说过的，拿着遗嘱对两位妹妹侃侃而谈。
　　“你有意见，或者你有需要，你可以提，可以和家里商量，可你做了什么？啊？你还当着孩子的面，你让你女儿怎么想？你有没有把家人当成家人？”
　　杜莹莹拿累了，把胳膊肘撑在阳台。
　　“你听听你今天说了什么话？遗嘱，杜莹莹，这两个字是你提的吗？爸妈还不到60岁！你就想着分财产了？爸妈养你30年，你对爸妈有什么回报？你孝顺爸妈了吗？你照顾爸妈了吗？爸妈病了你端过药吗？你端屎端尿了吗？你怎么说得出这么恶劣的话？”
　　不愧是事业单位的，兴师问罪一套一套，杜莹莹望着楼下绿地，眯着眼睛，憧憬自己的新居。
　　足足十多分钟，那边才停下来，杜英山像在点烟，忿忿地说，“老三，你必须向爸妈道歉，当着全家人的面郑重道歉！爸妈不原谅你，你就别进家门！”
　　幸好是2010年，换成旧社会，自己就得沉塘了。
　　杜莹莹摸摸自己的脸，不太疼了，依然火辣辣，“道歉？可以，但妈也要向我道歉！当着全家人的面向我道歉！”
　　说到这里，她哽咽了，提高声音，“我可以当着全家人的面把话说清楚，二姐告诉我的事情，我也想请爸妈落实一下。”
　　杜英山愣住了，带着难以置信，“老三，你什么意思？爸妈不把房子给你，你就没完了是不是？你还威胁起爸妈来了？”
　　他像一只愤怒的霸王龙，咆哮着“白养活你这么大”，杜莹莹擦擦眼泪，觉得很没意思，“我还有事，挂了。”
　　仅仅几秒钟，手机再次响起来，是杜姗姗。
　　“杜老三，你把我害死了你。”她气得声音都变了，语无伦次地喊，“现在所有人都怪我，说我挑拨离间，说我撺掇你惦记爸妈的房子，杜老三，你什么意思？把锅往我脑袋上扣！我告诉你，我跟你没完！
　　活了29年，杜莹莹第一次见姐姐这么狼狈，有点滑稽，也有点解气：上一世，她向自己借钱一去不回，又把母亲推给自己，可比今天过分多了。
　　她慢悠悠地，“怎么啦？是你跟我说的啊？你说爸妈要把房子给你和我，不给哥，没错吧？”
　　“我我我，我说的是以后！你这么往死里折腾，爸妈给个屁！”杜姗姗带着哭腔，显然被家人责怪，“我早就发现了，杜老三，自从你闹离婚，你就跟吃错了药似的，家里让你往东，你偏往西，让你别离，你非离！你买套房，开你那个破店，你翅膀硬了，抖起来了！谁的话你都不听了！”
　　杜莹莹低声说，“杜老二，爸妈既然答应了，为什么不办手续？为什么不给到你我手里？哪怕写张纸也行啊？”
　　杜姗姗比她还愤怒，“废话，爸妈还没死呢！换成你，你家茵茵惦....”
　　她打断，“可爸妈给哥了啊！”
　　杜姗姗噎了一下，更愤怒了，“你跟哥比得了吗？他长子长孙，他是男的，家里顶梁柱！你跟他一样吗？茵茵应该找马浩宸！”
　　忽然之间，杜莹莹意兴阑珊，连反驳的兴趣都没有了，说句“我累了”就挂断了。
　　电话第三次鸣叫，是嫂子姜佳。
　　“莹莹，我一直不知道你对我和你哥有这么大的意见。”认识十来年，姜佳一直是个爽朗的嫂子，第一次这么严肃，这么上纲上线：“既然你提出来了，咱们就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
　　“你觉得我和你哥占了家里的便宜，是不是？你觉得爸妈帮我和你哥帮多了，对不对？我问你，谁家不给儿子买房？你老公家里不也给你老公买房了吗？宋子岚家里不也给宋子岚买房了吗？天经地义的事，怎么到了你这里就不行？”
　　“还有，你别忘了，这么多年是我和你哥和爸妈生活，是我和你哥照顾爸妈陪着爸妈，帮忙店里的生意。你呢，莹莹，你做了什么？自从结婚，你回过几次家？你照顾过家里吗？你....”
　　杜莹莹打断她，心平气和地说，“哥刚才已经给我电话了，我觉得，他代表你就可以了，该说的，我和哥说清楚了。”
　　一个呼吸的功夫，刚刚安静的手机再次喧嚣，是家里座机。
　　杜莹莹长按几秒，手机黑屏，整个世界清净了。
　　接下来的时间，她回到女儿身边，惊讶地发现，茵茵坐在小书桌前看书：是杜文浩的旧教材，茵茵9月份就一年级了，提前看看总没错的。茵茵只喜欢看童话，听故事，从不主动碰书。
　　“表现这么好啊？”杜莹莹搂住女儿，“妈妈给你100分。”
　　茵茵把书一扔，一声不响扎进她怀里，“妈妈，找我爸爸。”
　　小姑娘仰起脸，想摸她的脸，又不敢，眼神满是期待：“我找我爸爸。”
　　母亲的巴掌、兄姐的愤怒没能令杜莹莹低头，女儿一句话，令她视野模糊。
　　“对不起。”她搂紧女儿，“妈妈很抱歉。”
　　茵茵吸吸鼻子，不说话了，紧紧依偎着她，仿佛一松手，妈妈就变成清风从窗户里刮走了。
　　之后两人洗澡，吹干头发，穿图案相同的睡衣，挤在一张床上。女儿累了一天，很快睡熟了，杜莹莹半梦半醒，前世今生的事情混在一起，无法分辨。
　　咚咚。
　　似乎有什么响动，她警觉地仰起头，分辨声音来源。
　　大门方向？
　　杜莹莹用最快速度摸到手机，穿拖鞋，小心翼翼走出卧室，发现大门缝隙有灯光。
　　小区治安不错，住进来一年多，从未发生这种事，她想也不想就拨打110，发现手机是关着的，手忙脚乱地开机。
　　“有人吗？”外面的人咚咚敲门，力气很大，“里面有人吗？”
　　有人喊她的名字，隔着一层门板，似乎有点耳熟。
　　她不敢相信，蹑手蹑脚走到门边，扒着猫眼一瞧--果然是孟卓然，满脸焦急地往里面看，身边有警察，物业的人也在，正用一大串钥匙捅着锁眼。
　　今天第一次，杜莹莹心中被温暖包裹。
　　“我在的！”她回身从沙发抓起自己的外衣，匆匆披上，到门边打开防盗链，“有人啊！”
　　片刻之后，她向警察道歉：“我到家的时候手机没电，直接冲上了，忘了开机。”
　　孟卓然也挺不好意思，“我太着急了，应该再确认一下，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警察见多了这种乌龙，拿出表格让他们签字，一抬头，见到卧室门口站着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换成笑脸：“做得很对，得有保护自己的意识，有困难找警察叔叔，是不是小姑娘？”
　　茵茵被一大堆人吓呆了，怔怔的不说话。
　　送走好心的警察和物业，客厅恢复安静，灯光从敞开的大门照进来，不知名的小虫飞来飞去。
　　杜莹莹心里乱糟糟，把女儿哄回卧室。
　　孟卓然站在原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傍晚他给杜莹莹发短信，迟迟没回，以为她还在路上，就没着急。到了10点，孟卓然试着打过来，发现杜莹莹关机，有点奇怪：两人都是24小时开机的。
　　给于耀阳打电话，对方最后一次联系杜莹莹是周五，已经隔了一天。
　　难道出了事？
　　想起杜莹莹独自带着女儿，住的又是出租屋，孟卓然二话不说，立刻报了警，自己开车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想不到，闹了个乌龙。
　　到家的时间吗？杜莹莹不记得，只记得天黑了，自己抱着女儿走了很远的路。“嗯，晚上。”
　　面前女子裹紧大衣，黑发还没干透，眼睛肿得很厉害，仔细望去，半边脸颊有些红，孟卓然心往下沉--出事了。
　　“店里的事？”他沉声说，“有客人闹事？”
　　杜莹莹摇摇头，“没有的事。”
　　他想了想，试探着，“茵茵爸爸找你了？”
　　马浩宸？杜莹莹愣了愣，有点莫名其妙。
　　难道是家事？孟卓然皱着眉，回忆她周末的行程，“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提到“家”，杜莹莹本能地绷紧身体，顿了顿才否认了。“嗯~路上有点堵，到家晚了。”
　　夜风从敞开的窗子吹进客厅，打个旋儿，两人相对而立，谁也没有出声。
　　一个小脑袋从卧室探出来，一声不吭地盯着妈妈。
　　孟卓然看看手表，深夜12点，再看看满脸倦意的母女，轻轻叹口气。
　　“手机给我。”他指一指。
　　杜莹莹茫然，递过去，发现对面男人在自己的手机输入一排数字，摆弄两下，递还回来。
　　“我设成紧急号码，按1就好。”孟卓然解释，摇一摇自己的手机：“记住，随时随地打给我。”
　　杜莹莹点点头。
　　孟卓然想一想，走过客厅，蹲到小女孩面前，并不意外地发现，茵茵也哭过了，眼神惊慌，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在“斗鱼”店，小姑娘神气活现的，给他扒拉扒拉讲解“大富翁”的玩法，还炫耀“我帮我妈妈拍照片，传到淘宝！”
　　他想问，却沉默了，从衣袋摸出黑色钱夹，掏出一张小小的卡片，摊在手心，“茵茵，这个给你，上面有伯伯的号码，遇到事情打给伯伯，会打电话吗？”
　　茵茵想了想，看向妈妈，妈妈点点头，于是她也点点头。
　　“伯伯的名字也在上面，孟~卓~然。”他一自治讲解，放柔声音，“茵茵，你马上就是小学生了，大孩子了，能帮妈妈的忙了，对不对？”
　　茵茵露出一个笑容，用两根手指捏住名片。
　　之后孟卓然告辞，大步走出客厅，转过身，“杜莹莹，我们~是朋友吧？”
　　杜莹莹认真地点点头，握住他伸出来的右手，很暖。
　　那晚她做了乱七八糟的梦，梦到自己给病卧在床的母亲换纸尿裤，被子一掀，尿骚味、老人体臭扑面而来；一转头，哥哥却怒斥“你给爸妈端屎端尿了吗？”
　　醒来泪流满面。


第32章 
　　太阳一旦升起,杜莹莹就把乱七八糟的事情抛在脑后了。
　　再过一周，店庆就该结束了,接踵而来的五一，她和于耀阳商量一下，并没延续打折：常来的熟客已经有了会员卡，还没有卡的想一想，愿意办的也就办了。
　　说起来，店里有送的斗鱼糕，有免费柠檬水,小气些的顾客完全可以不再花钱，只按小时打牌就好；如果不打牌,只喝茶，歇歇脚，店里也笑脸相迎。
　　喏,杜莹莹找人做了招牌,用卡通字写上“咖啡/奶茶/果汁/三明治/热狗/斗鱼糕”立在门口,天一黑,五颜六色的彩灯围着,挺有酒吧气氛。
　　周一照例人不多,她守在吧台,登记台账流水,邮件发给于耀阳,开始清点周末消耗的易耗品，从仓库取出来补上。
　　中午杜莹莹正和小马哥商量谁先去吃饭，目光一闪，从远处玻璃瞥到一个身材微胖的女子气冲冲走过来，那身影,实在太熟悉了。
　　事后想起来，杜莹莹自己也觉得好笑：她想也不想跳到吧台拐角，像块木头一动不动。
　　店门开了，进来的杜姗姗左右看看，没看到人，问立在吧台外面的小马哥：“我妹妹呢？”
　　她时时来店里，知道小马哥是于耀阳的表弟，算是自己人。
　　小马哥身体不动，面露微笑，眼睛都不转一下，“莹莹啊？礼拜一人少，就没过来，早上打了电话说是不舒服，下午再说了。”
　　拐角里的杜莹莹忙着把手机设置成静音。
　　杜姗姗看看店里三三两两的顾客，只好信了，又问：“窦坤呢？”
　　答案是去送外卖了。
　　杜姗姗跺跺脚，想走，又气不过：她是利用午休时间从公司打车赶来的，饭都没吃。
　　“给我弄点吃的。”杜姗姗盯着吧台上面的水单，点着最贵的，“算在我妹妹账上。”
　　拐角里的杜莹莹腿酸了，轻轻靠在墙壁。
　　过了很久，小马哥才敲敲柜台，探进脑袋：“行了，走了。怎么着，你姐找你借钱啊？”
　　过完年，店里是挣了些钱，于耀阳说，年底才分红啊？
　　杜莹莹回到吧台，腿有点酸，像火烈鸟那样单脚站着，“周末我们带小孩去湿地公园，三个小孩打架，她儿子不讲理，被我骂了，她找我算账来了。”
　　小马哥哎呦一声：有这样的姐姐，真够倒霉。
　　好在杜姗姗只找了一次，就没再来，杜英山天天打电话，话题不变。她开始还接，后来烦了，任手机响着，久而久之就没动静了。
　　要怎么说？把上一世的经历和盘托出？家人肯信才怪，反而会说她编故事、撒谎、找借口。
　　4月30日，杜莹莹把女儿送到马家。往常茵茵欢天喜地找爸爸，今天却不吭不响，搂着她腰肢不放。
　　马浩宸很奇怪，蹲在地上，张着胳膊，“茵茵，怎么了？来，跟爸爸说说，爸爸想死你了。”
　　茵茵把脸埋在她衣服，不肯松手，杜莹莹只好哄她：“陪陪爸爸吧，爸爸等你很久了，你不是很想爸爸吗？”
　　不对劲！马浩宸把女儿抱起来，还没说话，茵茵已经哇一声哭了，死死抱着他脖子，“爸爸，爸爸！”
　　杜莹莹低下头：刚刚她还叮嘱过，别把外公外婆家的事情告诉爸爸。茵茵答应得好好的。可她还是个小孩子，做不到信守承诺，见到爸爸就忍不住了。
　　两个大人哄了半天，茵茵抽抽噎噎，满脸鼻涕地贴在马浩宸脖颈不动了。后者给她一个疑问的眼神，杜莹莹想一想，用手机编辑一条短信“我家有点事，过去了，请别再提。”
　　马浩宸看了半天，把手机塞回衣袋，空出的胳膊搂紧女儿。
　　五一很快到来，提前一天就开始火爆，店里坐满了人，四个包间从没空过，夜里12点才关门，窦坤的腿都跑细了。
　　说起包间，杜莹莹发现，很多顾客喜欢包间的设计，在“斗鱼”官方微博下面分析得头头是道：和风包间适合恐怖游戏（没眼睛的女人，头还从墙里探出来，好带感哦），宇宙星辰包间适合推理游戏（思维一旦发散，就是名侦探柯南），侠客包间适合三国杀（挺帅的，很像XX明星），至于最火的加勒比海盗包间，最适合纯西式冒险桌游。
　　每逢遇到这样的评价，她就留下评价并私信对方，表示谢意，下次对方来店里，报上微博/豆瓣/论坛ID，一律打折。
　　辛苦归辛苦，有钱赚总是开心的。
　　5月3日下午于耀阳到了，收拾桌子，端茶送水，请几位熟客吃冰糕，最后倚着吧台，美滋滋地看杜莹莹按计算器：30号收入3100元，1号4500元，2号4200元，不算今天，已经挣出5月份大半房租了。
　　“干得漂亮！”他伸出手掌，狠狠一拍，“照这架势，下半年就能开分店了。”
　　还挺疼，杜莹莹甩着右手，“可以啊，于老板，先去招人吧！”
　　现在3个人，1个兼职，1个外卖刚好够用，开分店就得招兵买马了。
　　于耀阳挤进吧台，往地下一蹲，从抽屉拎出一份城市地图铺在面前，胡乱比划一番：“杜同学，来来，你说，下家店开在哪里？”
　　还考验她呢，杜莹莹左手递给一位顾客打火机，右手点点地图东边，下沙枢纽，周围七、八间高校，客流量令任何老板满意。
　　“看看，这默契！”于耀阳非常满意，仰着头，“到时候咱俩一人一间，看哪边生意好，明年开第三间，武林广场吧，后年第四间，开在滨江，之后钱就多了，每年开两三家，怎么样？”
　　杜莹莹大笑，“干脆开西湖门口，你去吧，我就留在这。”
　　“那不行，多远啊，我现在得养我儿子，我老婆张口闭口就是，于思淼是第一位的。”于耀阳嬉笑，忽然想起什么，东张西望的，“哎，追你那个姓孟的呢？”
　　杜莹莹给顾客撕□□，随口答，“带着他爸他妈，还有他儿子去湖南了，他前妻在湖南。”
　　湖南啊？于耀阳嘟嘟囔囔，“我问过他，他说在北京创业结婚，又跑到湖南去了。你看看你找这人，家庭多复杂，以后你真和他结婚，日子怎么过？”
　　忽然之间，杜莹莹有点奇怪，自己和于耀阳重逢1年多，从没听他提起马浩宸，孟卓然倒偶尔提及。
　　她想了想，“喂，你觉得，孟卓然怎么样？”
　　“凑合吧。要是没孩子就好了。”足足十秒钟，于耀阳才挤出一个答案，很市侩地用大拇指搓食、中指，“我估计，你要是跟他，以后应该缺不了钱。”
　　“我现在也不缺钱啊！”杜莹莹大大方方伸手，“店里还欠着我20万呢！”
　　提到这个，于耀阳忽然冒出一句，“你投那20万，是不是朝他借的？”
　　杜莹莹摇摇头，“我告诉过你了，我不跟追我的人有经济往来。”
　　这话于耀阳是信的，站起来伸个懒腰，把一个冲过来要餐巾纸的顾客吓得叫了一声。
　　“抱歉，抱歉。”他满脸堆笑，压低声音，“杜同学，好事情：联盟廖哥昨天来了，说下月找个时间，带我们见投资商。”


第33章 
　　五一假期归来,女儿活蹦乱跳地扑到杜莹莹怀里，半天不松手。
　　低头一瞧,小姑娘海边玩了几天，一点没被晒黑，脸蛋圆圆的，显然被照顾得很好。
　　满满一后备箱礼物，茵茵的新衣新帽新鞋子，鱼片鱼松鱼干，比她本人还大的海豚公仔--青岛极地世界买的,还有一大包雅诗兰黛化妆品。
　　不等杜莹莹问，马浩宸就说,“大姐免税店给你带的，我也不懂，喂,别让我拿回去。”
　　丁悦悦常常来店里,每次都点一堆食物,她想了想,就留下了。“帮我谢谢大姐。”
　　马浩宸笑了笑,把礼物分两次拎到她住的地方,站在大门外,看着在客厅美滋滋吹空调的茵茵,突然说：“我给你哥说清楚了。”
　　杜英山？
　　杜莹莹迷惑,立刻明白了，“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马浩宸用复杂的目光望着昔日爱人。
　　“我接到茵茵那天，给你哥打了电话。”他压低声音，艰难地说,“我不能让孩子受委屈。”
　　她扬着下巴，“我哥跟你说，我对爸妈没礼貌，没大没小，顶撞爸妈，是不是？”
　　马浩宸沉默。
　　事实上，杜英山的答案更匪夷所思：脾气很大，暴躁，不回家，当着全家人顶撞爸妈，向父母索要财产，爸妈气得差点进医院。
　　马浩宸迷惑：舅兄嘴里的人是杜莹莹？温顺乖巧、维家人是从的杜莹莹？
　　“哥跟我说了，其实，也不能怪你。”马浩宸说，“哥说，你没安全感，又开店，早出晚归的，不如以前稳定。莹莹，关于你买的房子，哥其实，也比较保守~”
　　杜莹莹冷冷地说，“房子是我自己定的，我筹的钱，我签的合同，我过的户，和家里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马浩宸继续沉默：
　　莹莹买房子，他是知道的，却没去过，女儿只说，是大大大房子，妈妈说，给她设计了南瓜马车床铺。他问起，莹莹说，新居没原来的家大，朝同学、朋友和家里拿了钱，加上离婚分到的钱，跟着老董炒股票挣了些，加在一起付了首付，每月还贷款。
　　当时马浩宸想，自己的抚养费足够莹莹还贷了，也就并没在意，平时给女儿买衣服买零食，减少莹莹的压力。
　　想不到，杜家这么大的意见。
　　“莹莹，这件事，归根结底怪我。”马浩宸痛苦滴说，“是我不好，我没能给你和茵茵一个家。”
　　杜莹莹冷冷地说，“你信我哥的话，还是信我的？”
　　他无奈，“这还用说吗？”
　　茵茵呼啦啦跑出来，举着冰箱里的酸奶，他摸摸女儿的黑发，说，“去吧，爸爸和妈妈有话说，啊？”
　　换成平时，茵茵一定赖了吧唧不走，今天却乖乖回去了，从一堆礼物挑挑拣拣，打算带给幼儿园老师和同学。
　　杜莹莹心里发酸，“马浩宸，你已经，已经很帮我们了，真的，我~其实，你做的很好了。”
　　这句话令马浩宸动容。
　　“莹莹，我上次说，你可能不信，我从没想过和你离婚。”他吐一口气，用期待的目光望着她，压低声音，“莹莹，两年了，我不敢打扰你，不敢纠缠你，我怕你生我的气。我一直站在原地，你一回头就能看见我。”
　　杜莹莹沉默，想象着他十年后的模样。
　　“莹莹，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
　　她突然开口：“从2008年7月，到现在，你身边有其他女人吗？”
　　马浩宸迟疑几秒，想解释，却又闭紧嘴巴。
　　于是杜莹莹想，幸好，他依然不对我撒谎。她笑起来，心平气和地说，“马浩宸，我觉得，我和你现在之间的距离很好，我很满意，也很适合你我。”
　　轮到马浩宸发问了，“莹莹，你有男朋友吗？”
　　杜莹莹忽然想起，站在警察和物业中间的那个男人，焦急地捶着大门，喊自己的名字。
　　于是她点点头。
　　马浩宸明白了，苦涩地笑笑，点起一根烟。
　　“我跟你哥说了，茵茵是我的孩子，姓我的姓，不用你家操心。我现在住的房子会留给茵茵，如果我再婚，有别的孩子，我剩余财产的一半给茵茵，如果没有，就都是茵茵的。”
　　几天前，在电话里听到这番话，杜英山明显高兴起来，告诉他，家里都盼着茵茵好，盼着莹莹有个好归宿。
　　此时此刻，杜莹莹应了，压低声音，“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难道？马浩宸屏住呼吸听着。
　　“请你以后，不要再和我哥联系，还有我姐姐，我爸我妈。”杜莹莹语气平静，“我们已经分开了，这样不合适，对你也不公平。”
　　马浩宸苦涩地笑，“逢年过节拜拜年，总可以吧？”
　　几米之外，女儿开心地抱着海豚公仔在客厅转圈圈，她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五一之后，开分店提上议事日程，杜莹莹和于耀阳商量，留蒋鹏和小马哥看店，去下沙寻找店面：去年匆匆忙忙的，错过不少机会，这次要先下手为强了。
　　下沙位于杭州东部的钱塘区，周围20多所所大学，比邻杭州客车站，南北工业区，西边很大一片商住小区，未来的阿里巴巴菜鸟网络总部就在这里，周边两所三甲医院，是日后地铁2号线必经之地。
　　一句话，远是远了点，标准的黄金地段。
　　杜莹莹记得，4、5年后，银泰百货也会矗立在下沙中心。
　　“胖头鱼，老规矩，找临街的店铺，我负责设计。”副驾上的杜莹莹打开车窗，享受风拂在面上的清凉，“要不，做一票大的，租一层楼怎么样？”
　　于耀阳目视前方，喃喃说，“女人真疯狂。”
　　她大笑，“我就一个要求，这次必须有洗手间，否则我就罢工。”
　　开业一年，“斗鱼”在桌游圈及周边顾客评价很好，唯一缺点就是没有厕所。必须从店铺大门出去，左转前行300米，去巷子里的公共厕所，或者更远些的写字楼。有几次夜间，客人醉醺醺的，就在巷子里的墙根解决了。
　　杜莹莹每天回答最多的问题就是“洗手间在哪里？”时间长了，她做一块招牌，挂在吧台侧面，才省了口舌。
　　开店真不容易呀！
　　于耀阳握着方向盘，“第一条，给杜同学弄个厕所，第二条，给杜同学设计个厨房，第三，你干脆把家搬来算了。”
　　她接口，“第三，吧台给胖头鱼设计个摇篮，把淼淼搬过来~”
　　前年两人就来过，今天轻车熟路，把下沙几条街道转了个遍，重点关注挂着“转让”“出租”的店铺。
　　总体来说，比总店所在的拱墅区便宜得多，100平的临街店铺，年租只要7、8万块，150平的12万块。
　　于耀阳看着去年的记录，“这边也长起来了，08年我过来问过，100平的年租5万5，09年6万2，今年就过7万了。”
　　“这里消费水平行不行？”杜莹莹是观察过得，学生党大多就是玩牌，上班族选择就多了。
　　于耀阳是实践派，带她找到一间街角快餐店，开始数人头：半个小时，进来22个人，人均消费一包炸鸡/薯条，一杯可乐。
　　之后去街中间的杂货店，蹲在门口数数，买烟买水的不算多，但也不间断；书店有两家，港台言情小说和武侠很受欢迎，租售都行，几个学生模样的站着翻。
　　重点考察桌游店。
　　A店不在街面，位于某小区居民楼4层，阳台挂着招牌，楼底就能看到。两人进去一瞧，是个还算干净的三居室，没吧台，两桌热火朝天的三国杀，烟雾缭绕的，冰柜有成听的可乐雪碧和矿泉水。
　　出来之后，于耀阳说，“杜同学，有信心把他们干掉吗？”
　　杜莹莹一本正经的，“不好说，人家有洗手间啊！”
　　B店在另一个小区的底商，四白落地的墙面，桌椅整整齐齐，比上一家顺眼多了。门口兼营便利店，烟酒饮料都有，有人在店里打麻将，于耀阳还看了一会牌。
　　“好久没打麻将了。”他手痒得很。
　　C店在街面，简单地装修过，墙面挂着狼人杀海报，架子摆着20多盒游戏，桌游气氛一下子就有了。缺点是店面不大，桌子与桌子距离太窄，侧身才能走过，邻桌声音大些，就把自己思路打断了。门口有小小的档口，果珍咖啡奶茶，冷热都有。
　　于耀阳背着手挑拣，发现游戏大多是盗版或国产的，都是大众款。杜莹莹买一杯奶茶尝尝，喝一口就拿在手里：用植脂末和糖精冲的，珍珠嚼不动。
　　摸底告一段落，两人顺着道路向东而行，路左是一栋栋办公大楼，右手是大学城，几十座高校分布其中，一张张朝气蓬勃的面孔令人心情好了起来。
　　小吃店、便利店、文具店、复印/打印店，自然少不了饮料店，大大小小的店面像向日葵一样包围着每所学校。
　　道路尽头是钱塘江，江水撞击着江堤，毫不迟疑地奔向远方，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于耀阳脱下外衣拿在手里，“杜同学，你有梦想吗？”
　　她大喊，“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于耀阳指着大江，“一年之后，我们的斗鱼会杀到这里，把敌人碾成渣渣。”她接口，“我可以干掉他们的奶茶。””
　　于耀阳笑，“你的敌人可不少啊。”
　　她大笑，举起手里一大袋五颜六色的奶茶杯，“于同学，我坚信，真正的好东西是不会被江水淹没的。”
　　于耀阳挥舞拳头，“好好，开店，干一票大的，把斗鱼打造成杭州第一桌游连锁店。”
　　回程的路上，两人3，到底把第二间店定在下沙，还是离市中心的湖滨、武林商圈？
　　“那边房租太贵了。”于耀阳是研究过的，“想开大店，每年房租就得几十万，担不起。”
　　杜莹莹默默盘算，“明年吧，明年的店开在湖滨，等知名度上去了，会有人和我们谈合作的。”
　　于耀阳下定决心，“下沙那边是蓝海，我们做起来，树个标杆，别人想超越就不容易了。多弄点游戏，学生感兴趣，餐饮这边也抓起来，把你的斗鱼糕摆上去，中国风，多个性！”
　　定下地址，就得考虑通勤了。
　　“你，我，小马哥和蒋鹏，把班排开了，每天老店1个人，新店2个人，另一个人机动。你一个人，多排点早班。朱朱说走又没走，也不知咋回事。新店那边招个学生，便宜。”
　　杜莹莹立刻表示，“我和小马哥搭档，你和蒋鹏一组好了。”
　　提起蒋鹏，杜莹莹有些头大：他以前是房产销售，应该很容易和顾客打成一片，可蒋鹏有点端着，没个好脸色。而且，蒋鹏从不主动给顾客打折，也不送糕点小食，丁悦悦就找杜莹莹告过状。最关键的，蒋鹏根本不会玩桌游....
　　如果蒋鹏不是于耀阳大舅子，杜莹莹早就请他走人了。
　　3月底发工资，于耀阳给自己涨了500块，达到3500块，给蒋鹏3200块。
　　杜莹莹非常意外，“喂，你这样压力很大啊。”
　　当时于耀阳含含糊糊地，“人家过年来帮忙，再说，店里不是挣到钱了嘛？”
　　她很不高兴，却也不好为几百块吵架，毕竟，于耀阳是老板。
　　现在杜莹莹一说，于耀阳就答应了，拍拍方向盘，“早上还好，晚上是个问题，到家早不了。”
　　她也想到了，晚上到家，拉着女儿看车子：“妈妈要开分店喽，有点远，妈妈要买辆车，茵茵喜欢什么样的车子？”
　　茵茵立刻高兴了，“我爸爸开大雷（雷克萨斯），圆圆爸爸开吉普，豆豆妈妈开日本的尼桑。”
　　咦？杜莹莹从没发现，女儿认识这么多品牌，“爸爸教你的？”
　　茵茵美滋滋地告诉妈妈，有一天堵车，爸爸指着沿途车子的标志，自己很快记熟了。
　　杜莹莹感慨，“那你喜欢什么车？”
　　茵茵想也不想就答，“有一个小小的车，比别的车都好看，我爸爸说，是迷你宝马。”
　　迷你宝马自然是MINICOOPER，大眼睛似的车灯，靓丽的袖珍车身，萌萌哒。
　　孟卓然却不太赞成。
　　彼时杜莹莹在验收万家花城的新居，设计师和施工经理都在场，孟卓然也到了，陪杜莹莹一一检查各个房屋，水电，设施，线路，清点大件家具，做最后的交接。
　　整整四个月，孟卓然天天到，看过现场，傍晚把照片发给杜莹莹，再把她的意见反馈给施工方，沟通的非常顺畅。
　　喏，绕屋一周，杜莹莹挑不出任何毛病，非常满意地在施工单和验收书签字，结束了自己的装修生涯，请设计师和经理吃大餐。
　　设计师非常nice，大大方方收下她的礼物香水，“杜总，你现在的店嘛，我只能打60分，开分店交给我，保证比你的新居还合你心意。”
　　杜莹莹兴致勃勃地应了，“一言为定，最迟年底，我们要在下沙开一间店，空出档期啊！”
　　设计师又对孟卓然眨眨眼睛，“杜总是很奇怪的人，外表坚强，独立，内心却是个柔软活泼的小女孩，像她的女儿。”
　　孟卓然举起茶杯，向对方郑重致意，“她很感性，很细腻，和我想的一样，认识久了，又发现不太一样。”
　　有吗？自己在孟卓然心里，是这样子的吗？回家路上，杜莹莹沉思，很久才发现，车子停在小区门口，安静极了。
　　孟卓然说，“听说，新店要开了？下沙那边？”
　　她说，“已经看过场地，有两家转让的，正在谈。”
　　孟卓然关切地问，“下沙可不近，到江边了，你怎么往返？”
　　“买辆车。”杜莹莹把女儿的愿望说了，心情极好，“正好房子也下来了，剩下的小件也该跑跑了，可惜，杭州没有宜家，不然开店都方便了。”
　　孟卓然有点意外，“mini吗？那个太小，性能在宝马里面不行，装不了东西，万一撞到别的车，吃亏的是你自己。换一个吧。”
　　杜莹莹顿时不满意了，敲着车窗，“喂，我为什么要和别的车撞上？我不能安全驾驶吗？不能用最极端的例子在举证，绝大多数时间，mini还是很ok的。”
　　何况那么萌。
　　和女人争辩是很不明智的行为，孟卓然闭上嘴，打开安全带，拉开车门。
　　车身陡然一轻，杜莹莹奇怪地望着从另一侧走到车尾，走到自己身边的男人，车门开了。
　　“你试试。”孟卓然打着手势，示意她下车，“多久没开了？”
　　大四那年，她和徐莉蒙蒙一起考的车本，偶尔开一开马浩宸的车子。不过杜莹莹很有信心，上一世，她有自己的车子，接送女儿，照顾父母井井有条，从没出过大事。
　　于是她二话不说，跳下车子坐到驾驶位，扣好安全带。孟卓然的座驾是奥迪a6，很稳妥的商务款，男士青睐，她开着就有点大了。
　　调整座位，踩油门，握紧方向盘，盯住后视镜，杜莹莹小心翼翼地驾驶车子在小区门口兜了个小小的圈子，回到原地。
　　身畔孟卓然不置可否，松开抓住把手的右手，“以后有机会，你就多开开，买了车也别着急，新车且得磨合呢。”
　　之后每天他过来，陪她围着小区练车，有时候两个人，有时候茵茵也跟着。
　　杜莹莹开始生疏，慢慢找到手感，开的像模像样，缺点是停车不行，总是围着车位打转。
　　孟卓然平时脾气很好，坐到副驾就严肃起来，板着脸，像换了一个人：“左边！”“转弯前打灯！”“提前减速！”
　　杜莹莹不胜其烦，拍一拍方向盘，“行行行我不用你的车了，受不了你。”
　　他搓搓脸，再也不说话了。
　　5月底的周末，杭州--千岛湖之旅，孟卓然开下高速就让出驾驶位，最后的几十公里杜莹莹开的四平八稳。
　　孟卓莎也在车上，左边茵茵右边孟云峰，高中同学晏子夫妻带着宝宝跟在后面。
　　千岛湖嘛，杜莹莹上学时就来过，现在带着女儿重游故地，有一种奇妙的穿越感。
　　乘一艘船上岛去。
　　湖岸在视野中越来越小，岸边不知名的花朵依然耀目，一条小船劈开翡翠般的湖水，向绿茸茸的岛屿驶去。
　　站在梅峰岛上，孔雀蓝湖水环绕着星星点点的岛屿，仿佛一条条鲸鱼露出背脊。
　　“茵茵，你看，这么多岛像什么？”她兴致勃勃的。
　　茵茵扒着栏杆看，“像小船！”
　　杜莹莹鼓励，“还有呢？像不像动物啊？”
　　这回茵茵明白了，大声说“像毛毛虫！”
　　扑哧一声，不远处的孟云峰嘎嘎大笑，被爸爸瞪一眼，立刻老实了。
　　岛屿设施很差，第二个岛有自助餐，游客太多，杜莹莹只吃到凉菜，傍晚十多斤重的红烧鱼头就很霸气了。
　　夜间没定酒店，住在湖边小木屋，杜莹莹茵茵孟卓莎一间，孟卓然父子一间，晏子一家三口一间。
　　水边蚊子多得很，大家挤在一个房间玩“大富翁”，十点多钟，各回各屋。
　　茵茵洗个澡就睡着了，杜莹莹试试网线，发现能用，用笔记本查看“斗鱼”微博和点评网，把今天的照片导入电脑。
　　“周周告诉我，郑导对补拍的情节非常满意，内部探讨会当做重点镜头，会切进预告片。”也就是说，和斗鱼糕有关的镜头不会剪辑掉了。孟卓莎敷着面膜，“我现在开始相信，你的钱没白花。”
　　杜莹莹伸个懒腰，“等着看好了，我很有信心的。”
　　孟卓莎没有笑，“上学时我可没发现，你是拼搏事业的类型。喂~你还对婚姻有期待吗？”
　　“事实上，我打算单身了。”杜莹莹耸耸肩，“到现在，我也没改变，可~”
　　可有时觉得，世间光怪陆离，人心难测，中年自己的灵魂回到青春躯体，令她惶惶然，时时无法入眠。遇到一个有好感，且对自己很好的男人，实在太有安全感了。
　　孟卓莎凉凉地说，“可又觉得，错过我哥哥太可惜了。”
　　她回头看看，女儿直打呼噜，压低声音，“我有时希望，时间停止，太阳不要升起，黎明不要到来，和他保持现在的距离就很好，可有时又觉得，对他，对我都不公平。可，重头开始，再入围城？我实在没有勇气，真的，”
　　突然之间，孟卓莎嘟囔一句什么，跳下床，奔进
　　自己说错话了？杜莹莹想了又想，有点莫名其妙。
　　第二天回到杭州，杜莹莹和同伴告别，回到住处和女儿洗得香喷喷，启发她口述一篇游记。
　　“先开车，到景区，然后走到大门，买票，去码头准备坐船。”杜莹莹整理思路，“然后还要写，都有谁啊？”
　　“有妈妈，孟阿姨，还有晏子阿姨。”茵茵
　　扳着手指，冷不丁冒出一句，“妈妈，我不喜欢孟云峰。”
　　哎？杜莹莹观察过，小男孩调皮了点，一看就是有教养的孩子，落落大方的，很有礼貌啊？
　　她有点迷惑，“为什么呀？你不是教他玩大富翁了吗？”
　　茵茵理直气壮，“不为什么，我就是讨厌他！”
　　杜莹莹开始头疼。


第34章 
　　“千岛湖？perfect！”
　　6月中旬,微博“绿草与小鱼”发了一组青山环绕、岛屿星罗棋布的照片，有不知名的山花，也有桌子那么大的鱼头。
　　几分钟后,微博用户“雪松木木”就冒泡了。
　　是穆雪松。
　　从北京回来，杜莹莹和她互换手机,慢慢熟络起来。
　　由于“斗鱼”是穆雪松的第一个代言,后者对她非常客气，五一发了“杜总节日快乐”的短信,杜莹莹有点惊讶,请她叫自己名字就好。
　　现在的穆雪松还是个素人呢！
　　生意归生意，上一世的杜莹莹可是穆雪松的路人粉/姨母粉,时时把“斗鱼”的照片发过去，推荐有趣的桌游，在餐吧做的杨枝甘露,连芬姨做了新糕点也发给她看。
　　一来二去,穆雪松也把她当成朋友,莹莹姐长莹莹姐短的，经常跑到“斗鱼”官博和她私人账号互动。
　　当然,没引发任何关注：这时的“雪松木木”只有30多个粉丝，新浪送20个,剩下的亲戚朋友，还有几个北影同学。
　　“绿草与小鱼”回复：非常美腻,可以绕岛骑行,我都晒黑了，哭脸。
　　“雪松木木”很快给了表情：可惜，我没有假，下半年才有空。
　　“绿草与小鱼”：我也很忙,下半年要开新店啦！
　　“雪松木木”：HOHO~surprise~
　　之后，两人在私信聊了起来，
　　穆雪松心情不好，说，今天去A剧组试女N号的戏，等了整整一天，上了妆，盘了头发，换了衣服，副导演都没让她试戏，只看一眼就PASS了。
　　影视圈的残酷，杜莹莹当成八卦，想不到今天有机会安慰别人。
　　她哄劝，等《甄嬛传》上映了，就轮到你挑剧组啦！自己有预感，一定大火！
　　对于唯一一部参演作品，穆雪松是很有信心的，巴拉巴拉不停，这部戏的导演编剧是第一流的，主题曲是刘欢老师，摄影都是圈中大手，服化道就不用说了，就连娘娘头上的点翠头饰都是古董，价值100万！
　　说着说着，穆雪松忐忑起来：原著确实挺火，可主演阵容和书粉心中的不相符，一开拍就被看衰。再说，剧里有大明星坐镇，有实力派演员，有港台老牌美女，随便一个宫女都气质外貌兼备，她是个新人，又只活了1/2的剧情，这....
　　杜莹莹继续安慰：你就是你，很有天赋的，而且，我觉得你很有辨识度，一看就忘不了。
　　这倒是真的。穆雪松没有任何门路，和其他同学一起参加《甄嬛传》海选，选角的副导演见她就笑了，“有个贪吃的，你来试试。”
　　就这么一路站到郑导面前。
　　于是穆雪松高兴起来，反过来夸奖杜莹莹：幸亏你，导演重拍时给我加了一场戏呢！莹莹姐，你放心，你的斗鱼糕拍了好多特写，美术老师重新排的版，一定能帮你的店打开知名度！
　　希望如此。
　　片刻之后，杜莹莹伸个懒腰，合上笔记本，做一组眼保健操，打开衣柜，挑选出门的衣服。
　　手机响了，是芬姨。
　　自从她设计了“锦鲤图”和“海上生明月”，芬姨得到启发，除了“斗鱼糕”，每周都做些新鲜糕点。
　　上周芬姨做了绿茶酥，按老赵的手法，把层层叠叠的酥皮做成花瓣，托在手里，仿佛一朵草绿色的玫瑰花苞，杜莹莹都舍不得吃。
　　上一世，很多私房烘焙工作室热衷开发国风糕点，不大的店面，味道不一定特别好，颜值却是第一位的，在抖音小红书做做营销，网上卖得很好。
　　不过，今天芬姨可不是为了点心：
　　“莹莹啊，我刚从你家出来。”芬姨语气中带着担忧，“送了点粽子，送了点糕，我听你妈说，最近身体不太好？”
　　自从4月闹僵，杜莹莹没再回去，家里起初还打电话，慢慢地不理她了。
　　“是这样的，芬姨。”她不紧不慢地把去湿地公园那天的事情说一遍，“我姐一说，我特别高兴，就想让我爸妈给个准话，没想到，闯祸了。”
　　芬姨讷讷的，半天才说的出话，“莹莹啊，你这孩子，真是年轻气盛，唉！芬姨拿你当自己孩子，得说你几句。”
　　杜莹莹不由自主摸摸脸庞，不太疼了。“我妈给了我一巴掌，我爸骂我，我哥还让我赔礼道歉，我就不想回去了。”
　　后面这句，陈秀英可没告诉芬姨，后者愣住了，“这这，哎，你妈这人真是，这么大岁数了没轻没重的！莹莹，那，那你，上医院了吗？”
　　时隔1个月，杜莹莹第一次在家人身上得到一丝温暖。“我没事，就是把茵茵吓到了。”
　　芬姨气坏了，“这还当着孩子呢！不行，一会我给你妈打电话，我得说她，不能这么办事。”
　　她笑起来，轻松地说，“芬姨，我和茵茵挺好的，过去了，不想那些了。”
　　芬姨犹豫一会，“莹莹啊，你要不嫌芬姨啰嗦，芬姨就说几句，要是你不乐意，就当耳旁风。”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爸你妈不容易。你爸爸在外面东奔西跑，个体户可不好干。你妈妈伺候你爷爷奶奶，养活你们三个，好不容易你们大了，熬出头了，又得拉扯孙子，这一辈子就没消停过。”
　　她安安静静听着，想起童年，自己在外婆家，既盼着爸妈来接自己，又觉得，还是外婆家好。
　　“今天的事，你妈一说，我还有点糊涂，你这一说，我就明白了。你爸你妈比不了铁饭碗，挣得比别人多点，花的也快，眼瞧着快60了，也到了往医院送钱的时候。”
　　“莹莹，你家里头就你考了一本大学，你哥你姐都不如你。你哥岁数大，结婚早，又有孙子，你爸你妈帮一把是应该的。至于你和你姐，你爸你妈心里有数，该留着的都留着呢。你和你姐私底下有想法，去跟你哥说，或者让你姐夫找你哥，年轻人拌嘴不怕，不能闹到家里去，你爸你妈岁数大了，当着小辈，要面子。”
　　“今天这事，是你爸你妈不对，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打断了骨头连着筋。你就当哄小孩，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上一世的事情，杜莹莹不知道怎么说，也不想再提，只好沉默。
　　芬姨苦口婆心地，“莹莹啊，你得想，你开着店，又买了房子，茵茵也快上学了，比我们老一辈强。那天我和你虹姐说，做点心上电视，她还不信呢！”
　　李虹。
　　杜莹莹问，“虹姐现在怎么样？叫娟娟来家里，跟茵茵玩啊。”
　　提起女儿外孙女，芬姨一下子来了精神，“她啊，尽和她婆婆吵架，她老公也不管。我也不管，她和她老公加一块和我挣得一边多。”
　　杜莹莹大笑。
　　回到这个时代，杜莹莹每次见到家人都觉得别扭，现在好了，彻底清净了。
　　到了店里，杜莹莹把乱七八糟的家事抛到脑后，坐着于耀阳的车子外出考察。
　　说起来，于耀阳已经正式回归，在店里忙前忙后，陪熟客玩游戏。她挺奇怪：“不多陪陪你老婆孩子，这么快回来干嘛？”
　　按原计划，于耀阳歇到七月，办完孩子的百天；她考研，也一口气歇了4个月呢。
　　于耀阳左右看看，确定蒋鹏不在，才说：“家里四个老的伺候一个小的，加上蒋萌，哪还用得上我？我还是陪你们奋斗吧。”
　　又抱怨：“我老婆现在神经兮兮的，动不动就急眼，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哎，你当年生茵茵的时候，跟马浩宸吵架吗？”
　　“我那时候就想，赶紧生完了减肥，茵茵有我妈我婆婆带着，我什么都没管。马浩宸也基本没管。”杜莹莹回忆着，戳戳他肩膀，“喂，女人生孩子很辛苦的，会变胖，掉头发，皮肤也不好，还要熬夜喂小孩，你体谅一点行不行？”
　　于耀阳头疼，“我够体谅，她说要娇韵诗什么去皱纹的，我托人给买；她说要她爸她妈住过来，我让我爸我妈腾地方，哎，生个孩子真累啊！”
　　“这刚哪到哪啊？”杜莹莹扳手指，“淼淼3岁上幼儿园，6岁学前班，7岁上小学，还不算培训班什么的，有的你们折腾呢！”
　　见到廖哥，两人就默契十足地只谈事业，不聊闲话了。
　　廖哥是个半秃顶的中年人，脑门油光锃亮，鹰钩鼻，嗓门很大，有点像武侠小说中的反派。
　　廖哥的桌游店“英雄会”在凯旋路的一层商铺，方桌木椅大红灯笼，柜台摆着算盘，墙壁挂着宝剑和斗笠，饮料是大桶盛着的绿豆汤、大麦茶和酸梅汤，很受男生追捧。
　　今天一到，店里坐了5.6成人，热火朝天地玩“三国杀”，店员穿着古装，在桌子之间穿梭。
　　一落座，廖哥就请两人喝茶，又体贴地指着她，“给妹妹来点甜的。”
　　酸梅汤用缺口的粗瓷大碗盛着，有点甜，像是自己熬的。杜莹莹呷一口，心里想，如果是自己店里，一定要撒些干桂花，放几块冰。
　　还没说话，廖哥就被两位远处来的熟客叫走了，于耀阳在店里溜达一圈，很快加入一局，开始“玉玺在手，天下我有！”
　　杜莹莹发一会呆，只好走到墙边，看新鲜出炉的“天涯联赛”：今年“三国杀”“狼人杀”赛制有了变化，上海桌游联盟力压群雄，夺得“天涯杯”决赛举办权。
　　去年决赛举办地杭州联盟大喊“黑幕”，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先在本省决出名次，组队到上海参赛。
　　经过三天鏖战，上海桌游联盟先后打败杭州、成都、西安、北京各大联盟，在决赛惜败广州联盟，夺得亚军。
　　赶赴现场的廖哥幸灾乐祸一番，回到杭州，面色沉重地告诉相熟的桌游店主，上海桌游联盟无论氛围、专业程度和组织能力和政府的支持力度，都远远超过杭州了。
　　上一世，杜莹莹记得，上海、广州、成都、西安一直是桌游/电竞的重地，杭州位于中游，北京反而不温不火。
　　万达公子王校长的电竞战队就诞生于上海，奋战七年，夺得中国第一个DOTATI2冠军，引发不小的轰动，好像是明年的事。
　　一个多小时后，三人再次聚头，廖哥先夸奖两人“会经营，有头脑，一年就开新店了”，又问“有什么要帮忙的？”
　　于耀阳和他很熟，实话实说：资金不缺，下沙店址已有备选，人也还够用，“预计十一开门，廖哥来捧场啊！”
　　廖哥满口答应，拍着他肩膀，“老弟，今天叫你来，有个好事，7月底上海的Chinajoy，游卡分了我三个名额，给你一个。”
　　Chinajoy？
　　国内一年一度的2次元、动漫迷、影视爱好者和Cosplay的顶级盛会，丁悦悦每年都赶过去，长大的茵茵也跟去过。
　　这是于耀阳没想到的，“我靠”一声，端起海碗，“来来，廖哥，兄弟敬你一杯。”
　　廖哥踌躇满志，“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么多后辈里面，我最看好你俩。明年我和老张老李商量，发展你们进联盟，咱们把蛋糕做大，把行业炒热，一块发财！”
　　杭州桌游联盟四个老板，廖哥一个，张李王都是大手。
　　杜莹莹陪一杯，心想，指望天涯是不太可能了，还是指望斗鱼糕吧。
　　9天之后，她收到浙江大学硕士研究生“现当代文学”的录取通知书，激动地抱着女儿跳舞，给所有朋友打电话，最后把通知书PO上“绿草与小鱼”，收获不少熟客的祝贺。
　　想起上一世的自己，杜莹莹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109:55:07~2021-06-1123:26: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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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2010年7月底的上海ChinaJoy展会,现场人山人海，人头攒动，用“人从众”形容再合适不过。
　　上海巨人、腾讯、完美时空、深红网络、第九城市、金山....国内大大小小的游戏厂商汇聚一堂,各显神通，换成武侠小说,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也不过如此了。
　　相比之下,重点放在“三国杀”的游卡桌游就没那么耀眼了，被主办方安排在相对偏僻的W4展馆,位置凑合,展台就小多了。
　　说起游卡桌游，老板姓杜,热爱三国文化的清华计算机博士，在IBM任职5年，迷上桌游,参与设计“三国杀”卡牌,推广至今。
　　杜莹莹也是刚刚知道,市面流行的“三国杀”正版卡牌就出自游卡桌游公司，包括斗鱼店里的卡牌。
　　杜老板是土生土长的杭州人,创业也在杭州，与杭州大大小小的桌游店老板相熟,也因为杜老板，去年的“天涯杯”联赛才在杭州举行。
　　依靠廖哥,于耀阳顺利进入“游卡桌游”展台,脖子戴一个参展证，像模像样的。杜莹莹就没有名额了，只能自己报名，以游客身份进入展厅。
　　时间还早,她背着包，在几个展区闲逛：
　　《梦幻西游》、《传奇》、《征服》、《魔兽世界》....一个又一个熟悉又遥远的名字出现在视野，杜莹莹感叹，再过十年，这里就被VR、电竞、云游戏、《王者荣耀》《英雄联盟》取代了。
　　前面是英特尔站台，几十个年轻人全神贯注盯着电脑，鼠标飞速移动，更多的人围在旁边呐喊助威。是DOTA和魔兽争霸，看一看横幅，还是全球挑战赛。
　　她看一会，继续前行，走到《植物大战僵尸》汉化公司的展台，照几张相，给丁悦悦发过去。
　　展台正发纪念品，花花绿绿的公仔，有豌豆射手，还有向日葵。她想给女儿领一个，排到队尾。
　　对了，下沙新店，可以设计一个主题包间，几年之后会上线《植物大战僵尸》2，她提醒自己。
　　视野中满是奇装异服的人，杜莹莹前29年都没有今天见得多。有金发尖耳的精灵，有绿皮肤兽人，有弯弓搭箭的古装游侠，有清凉惹火的春丽，还有许许多多她叫不出名字的。
　　游客实在太多，逛展馆是件体力活，回到W4展馆，杜莹莹被踩了N脚，衣裳都湿透了。
　　咦？游卡桌游展台围满一圈古装男女，“三国杀”！
　　她挤过去，发现卡牌中的角色应有尽有：
　　头戴皇帝珠冠的大胡子，应该是曹操；有个抱着琴、腰间佩剑的美男子，难道是周瑜？头戴高冠，三缕长髯、摇羽毛扇的文士，自然是诸葛孔明啦；有个黑色盔甲、只露出半张脸的男的，她分辨不出是谁，只看出那个人热的够呛，不停流汗；有个红脸膛、绿衣裳的关公，举着一把半张桌子那么大的青龙偃月刀，成功地吸引不少目光。
　　不过，最受瞩目的还是女将：
　　两位女郎并肩而立，左边绿衣红裙，右边绿衣红裙，大概是大乔小乔；中间一位抹胸+真紫长裙，露出雪白的肩膀和小腿，发髻插满珠翠，是貂蝉还是蔡夫人？最后一位女将上身金色盔甲，红色长裙开叉很高，腰间挂着两柄短剑，她一下子猜出来，孙尚香！
　　青春气息合着荷尔蒙，会场明显骚动起来，宅男玩家们不停往中间挤，相机手机举得很高。
　　“大家好，到场的玩家们好，三国杀爱好者们，感谢光临，我是游卡桌游的负责人，也是三国杀桌游的创始人。”杜老板是老派人，开场白平平无奇，丝毫没有引起波澜，只好直奔主题。“为了答谢大家，游卡桌游今天带来了500套主题桌游，500套T恤，以及50套《三国杀》游戏的注册码，大家只需留下手机和证件号，就可以免费领取....”
　　很快，展台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一盒盒游戏从箱子里面搬出来，不同头像的衣服分堆摆放。
　　游客实在太多，空调不够用，场馆闷热的很，杜莹莹不停擦汗，COSPLAYER就不用说了。
　　男人们还好，热就热吧，还能坚持；女将们衣料清凉，稍微动一动就走光了。
　　靠近展台边缘的“孙尚香”站的腿麻，想换个姿势，可她的鞋是古代硬底鞋，没站稳，尖叫一声摔倒了，手没撑住，咕噜噜滚到地板。
　　展台半米高，她人倒没事，两条白白的腿就露出来了。有人手快，咔嚓咔嚓拍照，旁边有个男的，不知怎么突然扑过去，搂住“孙尚香”不放。
　　几米之外的杜莹莹第一反应就是“游卡桌游安排的推广”，可“孙尚香”被吓呆了，拼命朝后躲，台子上的“貂蝉/蔡夫人”叫一声，“哎你干嘛啊！”
　　是流氓！
　　杜莹莹奔过去，拽那个男人胳膊，拽不动，就揪住他脖领，朝旁边的人求助。两个学生模样的人来帮忙，又拉又拽，总算把那人弄个开了。
　　远处保安听到动静，艰难地穿过人群，把那人押走了。
　　参加ChinaJoy还能遇到这种事！
　　杜莹莹把“孙尚香”扶起来，扯平裙子，低声问“你休息会吧？”后者慢慢反应过来，眼里含着泪，拼命擦脸--男人亲到她的脸了。
　　台上一阵骚动，另一侧的“关公”冲过来，一跃而下，把“孙尚香”抱到怀里，沿途把“周瑜”“黑盔武士”挤得东倒西歪，大刀刮倒一叠游戏盒子，哗啦啦撒到台下。
　　杜老板脸色非常精彩。
　　傍晚丁悦悦才回信，非常激动，啊啊啊啊一番，懊恼地说，自己被妈妈押着，哪都去不了。
　　再过2.3年，你上了大学，就彻底自由了，“天高任鸟飞”，轮到你妈妈发愁了，杜莹莹忍住笑。
　　三天展会累得人仰马翻，最后一天，杜老板请参会人员吃饭，上海本帮菜。
　　油爆虾、酱鸭、毛蟹年糕、田螺塞肉，杜莹莹坐在于耀阳身边，嚼着蟹壳黄，听邻桌杜老板的慷慨陈词：“本次展会收获巨大，桌游前景广阔，手游先声夺人，把其他竞争厂家压下去了....”
　　上一世，她没听说过“游卡桌游”，如果上了市，又是本地企业，就不应该了。
　　席间去洗手间，一位陌生女生跟出来，满脸感激地道谢，“谢谢杜总。”
　　咦？杜莹莹仔细一瞧：20出头，瓜子脸，眉目清秀，身材过得去，却算不上美女：脸部皮肤疙里疙瘩，不太雅观。
　　似乎有点眼熟？
　　对方已经自我介绍：“我是那天的，就是那个从台上掉下去的。”
　　她恍然大悟：孙尚香嘛！
　　卸了妆，就认不出了。
　　“是你啊！”杜莹莹笑起来，“你是游卡的人吗？”
　　“孙尚香”摇摇头，“我们是公司请来做推广的，论天结算，不是他们的员工。”
　　这样啊，杜莹莹好奇地问，“你毕业了吗？”
　　“孙尚香”继续摇头，“没，我大三，跟师姐来的，我男朋友临时有事，已经回去了。我们是经济职业技术学院的。”
　　听着耳熟，杜莹莹想了又想，“你们学校是不是在下沙那边？”
　　“孙尚香”高兴起来，连连点头，“杜总，你也住在下沙吗？”
　　杜莹莹从皮包取出一张名片递过去，“我的店就要开过去了，带着你男朋友多来光顾哦，报我的名字，打折的。”
　　“孙尚香”哇一声，拍着胸脯担保，“到时候我帮你推广，免费的！”


第36章 
　　回到杭州,杜莹莹和于耀阳第一件事是去下沙。
　　时间倒推一些，6月底，两人就商量着,定下“斗鱼”第二间店的地址：下沙中轴线德胜东路以南，5号大街临街商铺,180平的两层阁楼。
　　对面是大片大片的工业区,“中粮”“味全”和未来的阿里巴巴菜鸟网络一应俱全，两侧是几十家大学,未来的银泰百货定址于此,杜莹莹非常满意。
　　和第一间店一样，这间店面也算捡漏：原来是做古玩店的,租户签了三年约，没挣到钱，不想耗着,止损走人。
　　转手费3万,年租金16万,一签三年，每季度支付。不算便宜,两人却没犹豫：总店生意蒸蒸日上，利润越来越高,即使新店亏损，也能支撑一阵。算一算账,资金确实紧缺,她和于耀阳就先不开工资了。
　　新店唯一缺点是中式装修，古香古色的适合中年顾客，和桌游室完全不搭；优点是有洗手间，杜莹莹很满意。
　　签下合同第二天,于耀阳就带着装修队叮叮当当地拆墙凿柜，刷漆吊顶；杜莹莹找到自己新居的设计师Danny，开始采购桌椅、家具，打造包间。
　　设计师Danny和她详谈一个下午，又叫她找出喜欢的美剧韩剧，定下做旧的砖墙+实木家具的酒吧风，木质楼梯，留出一整面墙放桌游，把重点放在灯光和色调；至于楼上包间，杜莹莹在十多种方案中艰难选择。
　　两人都有了经验，进度很快，装修材料价格尽量压低，不行的话就选择质量好的，贵些就贵些。
　　于耀阳这次并没反对：一年之间，他跟随廖哥去过不少同行店铺，有的开在民居，刷个墙、摆张桌子就营业了，活下来的不多，亏损的倒不少。
　　廖哥提点过他：顾客不傻，老板是想快速捞钱，还是真心喜欢桌游、想把店开久一些，两者分别是很大的。
　　开新店的消息告诉店里，蒋鹏无所谓，只关心“谁过去？”窦坤也问，“在哪边干活？”只有小马哥，把于耀阳拉到一边，“我打算入股。”
　　于耀阳是这么对杜莹莹解释的：“本来，他来帮我的忙，等招到人就走；后来一看，店里挣到了钱，待得也舒服，干脆就留下了。他是我亲戚，总打工没面子，就想出点钱，干得也踏实。”
　　杜莹莹对小马哥印象很好，一口答应了，“给他多少？”
　　于耀阳是考虑过的，“他出5万，说多少无所谓。我就想，少给他点，有个交代就行了。”
　　现在出5万，是看得见收益的，和创业时期随时扔在水里的5万不可同日而语，杜莹莹应了。要是蒋鹏想入股，她可就不满意了。
　　于是小马哥得到“斗鱼”1%股份，她和于耀阳分别持有39.5%和59.5%。
　　7月底从ChinaJoy归来，杜莹莹满意地发现，新店施工过半，比想象的还要快。总店进入暑假，生意下降，却比去年同期好得多，不少熟客和附近的客人到店里消暑，抱着笔记本和降噪耳机一坐一个下午。
　　几天之后，于耀阳去下沙，她在总店忙忙碌碌，把被翻乱的游戏收回盒子，烤蛋糕做奶茶，一抬头，一个久违的身影站在面前。
　　“杜老三！”杜姗姗气哼哼的，一拍餐台，“躲到什么时候！”
　　像来砸店的。
　　她皱皱眉，下巴朝角落扬起，“那边等会，我忙完就过去。”又说，“你要是扰了我的生意，店里亏了钱，我也去你公司，找你主管算账。”
　　上一世，杜姗姗一口气在现在的公司干了5.6年，还升了职加了薪，现在还早呢。
　　杜姗姗鼻子都气歪了，“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
　　她不理，继续干活。
　　把一托盘蔓越莓蛋糕送到包间，重新烤上一炉，杜莹莹才走到角落。一落座，杜姗姗就抱着胳膊，“想不到啊，长出息了，真不回家了。”
　　她笑一笑，心平气和地问，“换成你，你回不回？”
　　杜姗姗噎一下，“爸妈都气病了！”
　　她侧过头，把已经不疼了的脸颊对着姐姐。“我也去医院了，我家茵茵都有心理阴影了，不说话不吃饭，也不跟小同学玩，抑郁了。幼儿园老师问我，家里是不是出了事，说孩子这样很危险。”
　　这话半真半假。
　　茵茵确实消沉一阵，总是哭泣，要她陪着睡。她和马浩宸刻意哄劝，每周都带茵茵出来玩，慢慢的好多了，小女孩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喏，现在暑假，茵茵天天跟她到店里玩，现在被马浩宸接走，送到姐姐家，和丁悦悦玩去了。
　　毕竟有孩子，杜姗姗很能共情，不说话了：当时宋子岚不在现场，宋文涛也被吓到了，事后耷拉着脑袋，说，小姨和姐姐都哭了。
　　“老三，你打算闹到什么时候？你都两个月不回家了！你要把爸妈气死！父母哪有隔夜仇？爸妈把你养这么大，你就这么回报爸妈？”杜姗姗压低声音，身体前倾，“你你你，我真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个，这么个无情无义的人！”
　　她扬起下巴，“那天之后，你和哥嫂子天天给我打电话，爸妈也打过，我都接了。爸妈张口就是骂我，哥让我给爸妈赔罪，当着全家人的面赔礼道歉。我做不到，你让我怎么回？”
　　杜姗姗顿一顿，“那你也不能不露面，你躲哪辈子去？你越这样，爸妈越生气，还不如赔个礼道个歉，我帮你说说好话，事情过去就完了。哥和嫂子现在见我阴阳怪气的，爸也板着脸，你做的错事，让我背锅....”
　　杜莹莹打断她的话，“杜老二，我问你，如果你除了涛涛，还生了两个孩子....”
　　杜姗姗嘟囔，“还生呢，一个都养不活。”
　　不知怎么，她有点想笑：上一世，杜姗姗找她借钱买了大房子，很快生了二胎，每次聚会都哼哼唧唧：养不起，早知道就不生了。
　　这一世，杜姗姗还生不生？
　　她继续说，“如果你的孩子为了你的财产有纠纷，你怎么办？换成我，如果我的孩子认为我不公平，顶撞我，彼此之间矛盾很大，我生气归生气，打归打骂归骂，事后我要把人叫齐了，开诚布公说清楚，办理公证：我已经给浩浩买了房子，手里的钱要养老，那么好，我剩下的房子等我死了，分给茵茵和涛涛。这是我的决定，谁有意见，对不起，不接受。还有，谁要不孝顺我，比如涛涛，我就把钱都给茵茵，我的运气总不会差到，三个人都不管我养老吧？”
　　“呸呸，我儿子乖得很，乌鸦嘴！”杜姗姗瞪她一眼，用手点着她，“老三，你不用幻想了，你这么折腾，爸妈肯给你钱给你房子才怪呢。”
　　“爸妈如果像我说的这样，我心服口服，该我道歉我就道歉。可爸妈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我怎么回去？我还有茵茵呢，不能让她跟着我抬不起头。”这番话在杜莹莹心里很久了，平静地像诉说别人的事，“我是有错，不该当着孩子说那样的话，可妈打了我，爸骂了我，扯平了。”
　　“还有，杜老二，我对爸妈已经没幻想了。杜莹莹目光淡漠，“如果爸妈真想给我钱，去年我买房就给我了--是，合同是我签的，贷款也是我选的，可我贷了60万，爸妈是知道的，一毛钱也没帮过我。哪怕爸妈给我5万，8万，10万块，上上个月，我也绝不说那种话。”
　　这件事，杜姗姗也觉得不应该，就连她自己，也问过妹妹钱够不够，压力大不大，把自己和老公的朋友同学同事往“斗鱼”拉。
　　可吵架不能输了气势，杜姗姗只好强词夺理，“那，那也不能怪爸妈，你和哥前后脚，顶在一起了。你连说都不说一声，爸妈手里就那点现钱，总不能砸锅卖铁吧？还有，你干嘛把房子买那么大？每月还3、4000，还不是你自己遭罪！”
　　杜莹莹耸一耸肩，“二姐，买都买了，总不能退吧？说实在的，我不图爸妈什么，我有茵茵，有房子，马上要买车，还....”
　　杜姗姗接口，“还要开分店了，抖起来了！”
　　“斗鱼”门口贴着告示，位于下沙的新店火热装修ING，预计年底开业，有大酬宾哦！
　　提起自己的店，杜莹莹的喜悦是发自内心的，用手掌闲闲地扇风，“凑合吧，把这段时间挣的钱都投进去了，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那边学生多，拼一把嘛。”
　　“那还不请我吃饭！”杜姗姗气哼哼地，摸摸肚子，“我打车过来的，饭都没吃呢！快，给我弄点吃的。”
　　见她一副“你不给我我就不走”的模样，杜莹莹只好去餐吧拿些吃的，用托盘端过来，“我请客，剩下的给你儿子。”
　　有新客人，她去招呼，忙完回到角落，杜姗姗已经吃得半饱，“你这里蛋糕不错，上次我儿子都吃光了。这个是芬姨做的？”
　　是斗鱼糕和绿豆糕，她大大方方应了，“芬姨每周给我带点点心，我补贴她点钱，这是今天早上新送的。”
　　“芬姨总说你好话。”杜姗姗打量可可爱爱的斗鱼糕，一口咬掉半个，“天天跟妈絮叨，说你压力大，又辛苦，不像我和哥是两个人，有商有量的。又埋怨妈，得把水端平了，把妈给烦的。”
　　杜莹莹笑，“芬姨说的很对啊，爸妈只管哥，不管我，我是高兴不起来。”
　　这次杜姗姗不笑了，悻悻地，“妈也没管我。不但没管，还指着我鼻子骂我，说我教唆你，把你带坏了，把我气得倒仰。我问妈，在她心里，老三就是个好人，我是坏蛋，啊？”
　　好人谈不上，老实听话而已，杜莹莹想。
　　“我告诉你啊，爸妈放话了，他俩活着，谁也不许再提遗产的事，等他俩咽了气，咱们三个爱怎么分怎么分。”杜姗姗翻着白眼，“我也跟哥嚷嚷了，爸妈给他买了两套房，可没给我和你一根毛，他已经占了大便宜，少跟我这里说这个那个。姜佳还想找你，让我给拦了，我说我们三个的事，我们自己解决，人越多越乱，她还不乐意，爱乐意不乐意。”
　　这句话，杜莹莹是信的：杜姗姗上一世对嫂子也那么回事，私下没少和她说坏话。
　　“有时候想想，怪没意思的，爸妈就那点家底，就生了你我三个，还一碗水端不平。”杜莹莹忽然惆怅，“人家亿万富豪，动辄几十亿几百亿，也没这么乱七八糟。”
　　杜姗姗立刻发起牢骚，隔着桌子拍她手臂，“哼！少气我，你和哥都是有房子，就我还没着落呢！我和你姐夫说了，涛涛要上小学了，得复习功课，把他妈住的那间房腾出来。你姐夫说什么明年明年，一个字都没跟他妈提过。”
　　之后絮絮叨叨，说着宋家亲戚的破事，一个个都不顺眼，只有窦坤例外，“说你给他涨工资了，每月2500。窦坤每月花300块和别人合租，再给家里寄500块，把他爸他妈给乐得，说可算享上儿子的福了。”
　　窦坤早出晚归，勤勤恳恳，是店里最辛苦的，杜莹莹和于耀阳非常满意。五一长假，窦坤一个人跑了几百单，杜莹莹给他额外发了奖金，让他去买双好点的鞋。
　　当然，杜莹莹现在是不能承认的，“是你亲戚嘛，我怎么也得给你点面子。”
　　杜姗姗白她一眼，“你那个豪宅，装修完了没？你姐夫说，别着急住进去，起码散个半年味，小心得白血病。”
　　她嗯嗯着，表示知道了，忽然听姐姐说“喂，我见到你男朋友了”惊诧地抬起头。
　　杜姗姗得意地笑，“上周我过来，你不在，我看到胖头鱼正和一个男的说话。我一过去，胖头鱼就介绍，说我是你姐姐，那人挺客气，给我让座，自称姓孟，说是你的朋友。喂，老三，这个姓孟的是你男人吧？”
　　“是你个头。”杜莹莹板着脸，“普通朋友。喂，你少管我的事。”
　　杜姗姗怪叫，声音之大，把周围客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杜老三！你现在这么神经兮兮的，我连问都不能问？”
　　当天傍晚，她在店里值晚班，孟卓然真的来了。
　　“新店怎么样？”他坐在靠近吧台的座位，如果顾客太多，就把地方让出来。“周末有空，我陪你过去看看。”
　　杜莹莹做一杯咖啡端过去，兴致勃勃的介绍，“第二次测了，还是超标，胖头鱼搬了8台电风扇，开着窗户使劲吹，又买了炭包、绿萝，争取十月开业。”
　　健康第一嘛。
　　孟卓然接过杯子，“我托我香港朋友了，上次买的桌游，一模一样再买一次，有增减的话，提前告诉我。对了，什么时候有空，去旧货市场转一转？”
　　旧货啊？
　　杜莹莹不太感兴趣，道过谢，耷拉着肩膀，“我发现，我忘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在上海待了3天，居然忘记逛宜家了。”
　　孟卓然被她遗憾的神情逗笑了，“宜家有那么好吗？别的家具商城不行吗？”
　　在国外，宜家是年轻租户的首选，中产阶级看不上，不太上台面的。
　　“里面东西多嘛，年轻人也多，什么风格都有。”杜莹莹差点就说，上一世，她和女儿喜欢逛宜家一整天，推辆车，把喜欢的东西放进去，再吃一份瑞典肉圆和1元钱的冰激凌。“下沙那边的主力就是学生，我和胖头鱼都是中年人了，脱离消费主力是很危险的事情。”
　　有顾客招呼，她过去一瞧，是一对处于暧昧期的小情侣，对游戏并不太熟，把“斗鱼”当成咖啡厅了。
　　她熟门熟路地推荐了“花砖物语”和“多米诺王国”，“这个是居家装修，看，里面都是瓷砖，玩一盘棋，就像装修一套房子；这个是修建王国的，有麦田有森林有沼泽有城堡，喜欢的女孩子很多的。”
　　果然，艳丽精美的地图、卡牌和城堡一下子就把女生目光吸引了，欢喜地摆弄着，“这套牌卖不卖？”
　　“卖是卖的，店里的牌不多，得从我们官网买。”杜莹莹从衣袋取出一张名片，“淘宝店，里面都有，直接下单就行。我们人手不多，发货需要2-3天。”
　　女生答应了，男生翻来覆去摆弄着盒子，“多少钱？是正版的吗？”
　　杜莹莹说，“我们是从香港进货的，淘宝链接里有，点进去就看见了。价格的话，我们是人肉背回来的，比官方贵5-8%，您可以看好再下单。”
　　回到吧台，孟卓然也不在原来的位置，正把用过的杯子端进餐吧，“那边也问游戏，你看看吧。”
　　他能帮一些忙，游戏就搞不定了。
　　忙过之后，两人在吧台碰头，孟卓然忽然说，“真想去宜家的话，找个周末就走了，当天去当天回，快得很。想带孩子就带上，要是嫌麻烦，你我就能过去。”
　　“路上还可以练练车。”他补充。
　　和他吗？
　　望着他期待的目光，杜莹莹想了又想，“那~我可能得买不少东西。”
　　8月底最后一个周末，一大早，孟卓然就开车等在小区门口。
　　杭州到上海全程170多公里，开得快的话只用2小时。喏，孟卓然8点出发，一路走高速，10点就驶进上海市区了。
　　一路上，两人从孩子上小学，聊到千岛湖之旅，又聊到孟卓莎。
　　“也不交男朋友。”孟卓然的口气不像堂哥，倒像操碎了心的老父亲，“到哪里都带着那条狗，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卓莎和她同年，才29岁，在2020年全球不婚不育的背景下太正常了，现在这个年代还是少一些。
　　上一世，孟卓莎好像没结婚，却有个孩子？杜莹莹努力回忆。可惜，那时两人没联系，偶尔听大学同学说过一句，完全没往心里去。
　　“人家得找到喜欢的吧？”杜莹莹忽然想起，千岛湖旅行那晚，孟卓莎突然涌出的异样情绪，会不会像徐莉一样，喜欢不该喜欢的男人了？“再说，莎莎不是小孩子，心里有数的。”
　　孟卓然嘟囔两句，换个话题，“你那个《甄嬛传》，什么时候播？”
　　“今年年底，你就等着我的店红起来吧。”杜莹莹笑，“对了，书好看吗？”
　　上周闲聊，她把《甄嬛传》小说借给对方，厚厚六本，夹着书签。
　　孟卓然干咳一声，“那么多，怎么看得完？”
　　她想了想，坚持道，“看到哪一段了？看到我标的地方了吗？”
　　孟卓然不吭声了，含含糊糊答，“回去我再看，着什么急。”
　　显然，这位老兄和于耀阳一样，根本没看进去，杜莹莹大笑。
　　2020年，宜家在上海有4、5处店，现在只有徐汇店，3万多平，三层楼，足够满足任何挑剔的顾客了。
　　店里需要的玻璃杯、马克杯，绿植摆件，INS风的水壶；家里的衣架、地毯、门垫、密封袋、储物篮....
　　到了二层，她见到一些布局精巧、构思独特的样板间，用相机照下来，颜色搭配漂亮的也不放过。
　　床品区是杜莹莹反感的地方，大批大批的人们躺在床铺，比自己的家还要舒坦。
　　礼品区到了，她一边挑，孟卓然一边计算车里的空地，把东西摆放的紧密一些。“这件没有现货，得从上海发过去；这件不太值，最好回市里买。”
　　当晚回到家里，杜莹莹脚都疼了，用浴桶接满热水，把腿泡进去。
　　茵茵非常喜欢她从宜家买回来的费布勒熊，蓝白条水手服，胸前一个红桃心，刚好和麦当劳带回来的大熊凑成一对。
　　“妈妈你怎么不带我去？”小姑娘振振有词，宜家是哪里，她没去过呀！“下次我也要去。”
　　杜莹莹大笑，想起上一世的女儿，“好啊，你快点长大，妈妈带你去吃冰激凌。”


第37章 
　　8月底,杜莹莹盘点自己的财富。
　　年初支付《甄嬛传》的费用和谭雪松的代言费，花了20万，股票账户剩了24万。之后她买入广晟有色,从当时的16元/股拿到现在的30元/股，翻了将近一倍。
　　穿越总是有好处的,她高兴地想,一边取出20万，买了一辆MiniClubman,一边惋惜,这种不劳而获的日子只有五年了。
　　墨绿车身，白色车顶,萌萌哒大眼睛车灯，像个神气的小姑娘。
　　茵茵很快爱上自家车子，亲手给后视镜贴上红桃心贴纸（....）,每晚都和妈妈开车兜风。开学那天,茵茵乘车前往学校,背着小书包朝妈妈挥手，把前一天的紧张都给忘了。
　　仿佛一眨眼,女儿就长大了，杜莹莹热泪盈眶。
　　之后她也去了学校,开始自己的三年学生生涯。
　　其实8月底，杜莹莹就去学校报到了,与20来位“现当代文学”的同学组成一个小班。
　　面试时的主考官石教授是浙江人,毕业于北大，浙大人文学院名教授，中文系大牛之一，现当代文学研究所所长,百度一下，一大堆头衔。
　　石教授显然记得她，笑眯眯地打招呼，开场白之后的讲话特意点到杜莹莹，“有新意，有诚意”，她有点紧张。
　　说是报道，其实就是抄书单，长长的书目，杜莹莹怀疑，自己能否看得完。至于选导师，报到第一天她就在邮件里填写了石教授，很快得到确认的回复。
　　石教授还列了一个十多本的书单，说，研二开学考试，考不过的话延期毕业。从《20世纪西方文学理论》到蔡元培的《中国新文学大系》，杜莹莹开始头疼--她比较喜欢看小说....
　　对于新生来说，毕业论文的研究方向也很重要，杜莹莹刚刚入学就不得不考虑毕业的事情了。
　　课表发下来，密密麻麻一大片，200人的公共课和和小班专业课都有，有固定有自选。除了本专业，一些古代文学和比较文学的课程也在其中。她按照学分和时间分配周一到周五，发现能空出一到两个半天，不过，每周读书会是必须参加的。
　　她不用住校，其他同学已经把行李放进宿舍，忙碌一天，自然要聚餐的。20人在食堂占了两张桌子，按国际惯例，自我介绍一番。
　　杜莹莹发现，自己在班里是年纪中间，不少同学大四就直接考研了。不过她比较顺利，一次搞定，好几个是二考三考才上岸的。
　　轮到她的时候，她不仅介绍了自己原来的专业和杂志社，还取出名片，发了一圈：“我和同学开了一间小店，能打牌能喝咖啡能发呆，各位有空来玩，报我的名字，直接8折。”
　　一个胖子叫起来，“对对，她面试时候就是这么讲的，还拿着两幅点心图。当时石教授眼神非常欣赏，当场读了一首《望月怀远》，我在远处看着心都凉了。”
　　另一个同学没反应过来，“为啥？人家和你有啥关系？”
　　胖子悲愤地答，“废话啊兄弟，下一个就是我啊，她把标杆抬这么高，我活不活了？她一出来，我坐到椅子上，石教授用期待的目光望着我，那意思，你也得拿出点啥宝贝啊？我当时心都凉了，直接站起来说，我给各位朗诵一首《洛神赋》，出来就想，完了，我完了。”
　　同学们哈哈大笑。
　　当然，胖子没完，很惊险地被录取了。胖子姓吴，就这么成了杜莹莹的朋友。
　　下午杜莹莹去学校接女儿，一队队高高矮矮的的小学生从教学楼里面奔出来，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在门口和老师说“再见”，一窝蜂似的冲向等在门口的家长。
　　“妈妈，妈妈！”茵茵个子高，在队伍后面
　　，一头扎进她怀里，“妈妈，你们开学典礼升国旗唱国歌了吗？”
　　杜莹莹一本正经地点头，“当然啊，妈妈也有老师和校长啊！”
　　茵茵放了心，像一只小黄鹂似的叽叽喳喳，告诉她，班主任个子高高的，看上去“挺厉害的”，同桌是个男生，叫任檬，柠檬树的檬，“可难写了”。
　　杜莹莹骄傲地发现，书没有白读，女儿很会用形容词了。
　　傍晚见到马浩宸，茵茵就把老师和新同学抛到脑后。
　　“爸爸，爸啊！”她乱七八糟地嚷着，把告诉过妈妈的事情再告诉爸爸一遍，学校有多大，操场有多大，教室有多大，不过，“中午饭不好吃。”
　　马浩宸认真听着，把带来的蛋糕打开，茵茵哇一声：
　　粉红色双层蛋糕，一位白裙黑发的王后和一位蓝裙白鞋的小公主并肩而立，背面是瑰丽巍峨的白色巧克力城堡。下面有“开学HAPPY”一排字和大朵大朵的奶油花。
　　“真漂亮啊！”杜莹莹拍着手，“茵茵，我们一起谢谢爸爸。”
　　茵茵亲爸爸左脸一下，右脸一下，心满意足地等着吃啦！
　　马浩宸眼中的喜悦是发自内心的，却有点安静，摸摸女儿的头，小心翼翼地把蛋糕切开，盛进三个碟子。
　　王后头顶带着金冠，眉目依稀像她，白裙酷似她的婚纱。杜莹莹叹息，咬一口，是巧克力做的。
　　送两人回家的路上，马浩宸问，学校好不好？导师严厉吗？课表排出来了吗？忙不忙？每天能接女儿吗？要开分店了，忙得过来吗？
　　杜莹莹一一答了，“我给她报个班，下课我去接她，来得及。芬姨说了，要是我没空，就去学校接，晚上我再接回来。”
　　马浩宸点点头，“有事叫我，随时赶过来”就不再说话。
　　分别的时候，他叮嘱女儿“好好学习，听老师的话”，站起身，对她说一声“加油”就离开了。
　　一定有什么事发生，杜莹莹望着他的背影。
　　当晚茵茵兴高采烈地打给爷爷奶奶，悦悦姐姐和表哥表弟，轮到外公外婆的时候迟疑了。
　　杜莹莹不想让女儿过早体验成人世界的烦恼，鼓励她“打一个吧，就说茵茵是小学生啦！”
　　茵茵果然打了一个，不如平时活泼，嗯嗯着，很快说了“外婆再见”。之后小女孩怔怔地抱着妈妈的手机，不知想些什么。
　　第二天，孟卓然请她吃法国菜。
　　餐厅在西湖周边，颇为雅致，她挑了一件薄荷绿长裙，搭配白色短衫。
　　孟卓然豪爽地点了一堆菜肴，又开了红酒，“重返校园感觉如何？”
　　杜莹莹只用5个字就总结完毕，“重返18岁。”
　　两人相对大笑。
　　“我读研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就是换了个教室，换了个宿舍，换了一批老师。我给你说过吗，我上学的时候是住校的？”孟卓然笑了起来，“我父母工作忙，做饭都没空，我也不愿意总被管着，住进宿舍就不出来了。”
　　杜莹莹很能体会，“我也是我也是，我们宿舍6个人，后来有自己一个回家住，有一个病退，有一个和男朋友租房，剩我和徐莉、萌萌三个人，六张床，快乐得不得了。”
　　大四之后，她嫁给马浩宸，回到杜家发现，自己和姐姐的房间早就被侄子占领了。
　　“人文学院的教授们很有个性，铁面无私，千万不要迟到早退，不要叫别人代签，不要帮别人签到，更不要忘记写作业，一旦挂科，只能乖乖补考。”孟卓然谆谆叮嘱，“考试再不过，不发毕业证，不要有侥幸心理，谁也救不了你--我在信息这边还行，人文学院那边混不开的。”
　　杜莹莹大笑。
　　他拿起醒酒器，倒两杯酒，“现在算是，正式开启新生活了吗？”
　　算吗？杜莹莹想起自己说过的话。她选择了上一世不同的路，与马浩宸渐行渐远，与对面的男人不期而遇。
　　能同行多久？她不知道。
　　“当然。”她端起盛满红酒的高脚杯，向孟卓然执意，“我准备~我想试试看，看看我的店能走多远。”
　　孟卓然很感兴趣，“说说看，有什么打算？”
　　蟹肉饼上来了，金黄酥脆，配着绿色的羽衣甘蓝，有点像《哈利波特》里的金色飞贼。他点的煎鹅肝铺在面包片，微微发出滋啦声
　　“我打算开一间食品厂。”杜莹莹叉起一块，“招一些人，做我的斗鱼糕。”
　　出乎她的意料，孟卓然并没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更没惊讶，直接用手拈起面包，“对你的甄嬛传这么有信心啊？不过，开工厂尤其是食品厂可不是简单的事。”
　　“首先你要有场地，有车间，有厂房，有固定的熟练工人；其次，你要有通顺的上下流渠道，你从哪里进货，食材啊辅料啊，包装什么的，还有关键的，卖给谁？怎么卖？卖得好，断货怎么办？卖不出去，过保质期怎么办？”孟卓然把鹅肝塞进嘴里，掸掸手掌，“杜总，你的两间店吃得下多少货，计算过吗？”
　　杜莹莹指指太阳穴，“孟经理，我已经计算半年了。”
　　上一世，她离开杂志社，先后入职的两家公司都从事食品行业。这一行的利润有更多高、从生产到销售、网络营销的流程，在她心里有个大概的框架。
　　孟卓然做个“请说”的手势，于是她逻辑清晰地讲起来：“食品行业和其他不同，进肚子的东西，要有健康证、食品经营许可证或者流通许可证，食品添加剂也要有。我认为，我开一间工厂是很不现实的，也来不及。”
　　“但是我又认为，年底《甄嬛传》播出，我的店是能火一把的。游戏嘛，很多人一坐半天，没法翻台，后来的客人看一眼就走了。时间长了，客人会很失望，不但不会再来，还会在网络发牢骚，我的店就糟糕了。”
　　开张一年半，斗鱼在微博、点评网乃至杭州本地论坛的口碑是极好的。
　　“我呢，打算在两家店开个窗口，专卖成盒的斗鱼糕，简化过的那种，几十块钱一盒，客人付钱就带走。这样客人高兴，照相发到网上，吸引更多的客人来，店里也能挣钱。”
　　孟卓然边吃边听，“想法是好的，杜总，你手里有几个人？”
　　杜莹莹耷拉着脑袋，竖起三根手指，“我芬姨，和上次帮忙做糕的两位师傅。我问过了，他们从早做到晚，能做50盒，再多就不行了。”
　　“也就是说，你得招人。”孟卓然笑了起来，挪开自己的酒杯，让服务生把滋滋作响的和牛西冷摆在两人中间，“招多了，成本就上去了，招少了又不够用，而且，加工地点在哪里？这么一来，问题回到原点。”
　　杜莹莹用力点头，“所以，只能走另一条路：授权加工。等我的斗鱼糕火了，会有厂商来找我的。我已经在贵公司的天猫商城开了店，等有了稳定的货源，喏，就可以在网上买了。”
　　孟卓然大笑，轻轻拍起巴掌，“杜总，你是我见过，嗯，这么说吧，你是我身边想问题最有前瞻性的人，也是我身边最有计划性、最有胆量的人。我有一个预感，你的店会火，你的糕也会火。”
　　“不过，杜总，你的目标是什么？或者，这么说，我感觉你开店以来，经济角度比你在绿星公司更优越，状态也更好了。看，你读着研，开了新店，又在计划做糕点，我都跟不上你的脚步了。”
　　目标吗？
　　杜莹莹仰起头，眼睛亮得像晨星，“店里挣钱了，比我预计的要多，以后能挣到更多的钱。我只是想试试看，我能做些什么，能做到哪里，我...”
　　她只想与上一世不同。
　　9月像张开翅膀的小鸟，一转眼就飞走了。
　　杜莹莹把全部精力放在下沙新店，每天下课接到女儿，开车赶过去，晚些回家，女儿有时候都睡着了。
　　她心里歉疚，认真地向女儿道歉，“妈妈会努力的，你三年级的时候，妈妈把店里理顺，就可以陪你了。”。茵茵像个小大人似的表示不介意，“妈妈也要学习啊！”又嘟囔，“我也想只读三年级。”
　　经过一个夏天的通风，新店初步通过测试，可以营业了。
　　于是9月30日那天，下沙临街一家商铺喧嚣起来，名字怪怪的，“斗鱼桌游”。门外摆着“斗鱼糕/奶茶/咖啡/三明治/热狗”的彩绘水牌，两边挂起“三国杀”和“狼人杀”的巨幅海报，八只红玫瑰花篮罗列大门两侧，四位古代人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据目测，红面绿袍、扛着大刀的是关羽关二爷；披发蓝衣，仗剑抱琴的是周瑜；抹胸+真紫长裙的是貂蝉；最后一位金色盔甲、耀目的大红长裙，腰间挂着两柄短剑，孙尚香嘛！
　　“孙尚香”摆着POSE，又拎着“斗鱼桌游”的彩色招牌与路人合照，撺掇着“进去看看吧，今天打折哦”，喏，顾客就这样被哄进店里。
　　店里生意很好，很快没有空位了，孙尚香们就到周边学校门口发传单，饭都没吃。等天黑了，几个古代人脚都酸了，进“斗鱼”招呼一声，就打算撤了。
　　忙得焦头烂额的杜莹莹从吧台赶出来，摸出一叠红包递给“孙尚香”，“请你们吃饭。”
　　“孙尚香”叫杨琪琪，同学们都叫她琪琪，拼命摇手，“别别，我们是来帮忙的。”
　　上次在上海，杜总帮过她嘛！
　　杜莹莹不容分说地塞进她衣袋，挥挥手，转身走了。
　　杨琪琪只好摸出红包，打开一个，200块耶！她高兴起来，分给三位同伴，自己的收进包里，多出来一个拿在手里，“走，吃披萨去！”
　　她的男朋友（关羽）伸个懒腰，“明天把大非也叫来。”
　　这个时候，杜莹莹正把做好的奶茶交给窦坤，后者一溜烟奔出去；于耀阳给客人结账，解释“暂时没□□，送您一听可乐呗？”就连过来助威的廖哥也帮忙收拾桌子。
　　傍晚10点，店里还有1/3的人，杜莹莹松口气，脱掉鞋子，光脚站在餐吧，肚子咕咕叫--连晚饭都没吃。
　　幸好茵茵白天剪完彩，就跟马浩宸走了，十一去曼谷玩，她庆幸。
　　“你们这店，稳了。”廖哥倚在吧台，打个哈欠，“行了，我撤了，你们折腾吧。”
　　十一长假，不少学生出游/回家，也有不少留在大学城，加上周边住户，新鲜血液桌游店不会缺乏关注的。
　　于耀阳也累的半死，送走廖哥，捶着腰回来，“老了，当年通宵打魔兽，现在熬不住了，过了10点就睁不开眼。”
　　她挥挥手，“你撤吧，我盯着。”
　　小马哥是早班，已经回家了。
　　于耀阳犹豫，望着她神采奕奕的脸，“那你呢？”
　　“明天你早点过来，我还是晚班。”杜莹莹伸个懒腰，“我一个人，多自由。”
　　于耀阳答应了，向收拾卡牌的窦坤招呼一声“送送莹莹啊”，就回家去了。
　　手机响了，是孟卓然。
　　像往常假日一样，他十一带着父母儿子出游，今天下午到店里陪了陪她，傍晚才走。
　　“店里还有人吗？”听起来，他在机场，背景嘈杂。“什么时候回家？”
　　她数数人头，“还有4桌，25个人。”
　　孟卓然笑了笑，话语带点担忧，“生意这么好，应该恭喜你，问题是，总这么好也麻烦。”
　　杜莹莹已经考虑过了，“我们是22点关门，今天放假嘛，平常没这么晚的。现在只招了一个兼职，等十一之后上班，我招两个全职的男生，就不用加班了，我也舍不得我女儿啊。”
　　孟卓然这才轻松一些，忽然说，“窦坤还在吧？你去找他，要我放在他那里的东西。”
　　咦？杜莹莹摸不着头脑，走到窦坤身边，只说了“孟卓然”三个字，后者便从背包取出一个白信封，依稀有个扁东西。“是什么？”
　　他不答，杜莹莹只好接起来，发现信封装着硬硬的扁东西。打开一瞧，是两张酒店的门卡。咦？是几百米外的连锁酒店！
　　“我下午过去开的房，登记我的证件，号码和照片马上给你发过去。”孟卓然慢条斯理地说，“如果太晚，你就住进去吧，明天直接到店里。那间酒店挨着派出所，应该还算安全。”
　　杜莹莹提高声音，“孟卓然！喂，你这人怎么这样，也不告诉我？我有车....”
　　孟卓然低声笑，“你的车技过得去，夜里还是小心些吧，别折腾了。记着，房费我付过了，付到十月月底，应该能坚持到你招到合适的人。”
　　她还想争辩，背景传来小男孩叫“爸爸”的声音，应该是孟云峰，孟卓然匆匆说一句“明天联系”就挂断了。
　　那晚的客人兴致很高，“三国杀”杀得死去活来，11点多还兴致勃勃的。杜莹莹守着吧台，挑今天照得最好的照片发到微博，又用游客身份发大众点评网“哇，新店很酷”。
　　中途有人去洗手间，她非常委婉地提醒，客人才走了。
　　“你住吧，别折腾了。”她把房卡分一张给窦坤，自己锁好店门，走向停车场，“明天中午到就行。”
　　窦坤想了想，跟在她后面，“快12点了，我送你回去吧，再打车回我住的地方。”
　　回去的路上，两人闲聊，听起来，窦坤喜欢下沙新店，房租和吃饭都比位于市中心的总店便宜。
　　“那你就在这边好了。”杜莹莹拍拍方向盘，“总店那边再招个人，哎，得招两个人才行啊。”
　　窦坤憨憨地笑。
　　第二天中午，她开车过来，发现杨琪琪和同学们已经在路口卖力地吆喝，店里坐得八成满。
　　生意不错嘛！杜莹莹心情很好。
　　今天于耀阳没到，早晨打电话，说是家里来客人，晚上去总店。
　　她介绍游戏，招呼客人，忙忙碌碌地，一抬头，发现面前站着一个陌生却面熟的女孩子：圆溜溜的大眼睛，红润饱满的苹果脸，可可爱爱的丸子头，很讨人喜欢。
　　谭雪松！
　　“哎哎？”她惊讶地睁大眼睛，“你你你，怎么来了？”
　　谭雪松得意洋洋地转个圈，“我来看你的新店啊！微博上的狼人图在哪里？好酷哦！”
　　她说的是楼上五个包间之一，设计师Danny为“狼人杀”量身打造：墙壁左侧绘着一只雄壮凶猛的狼人，舔着满是血腥的爪子，背后伏着数只黑狼；右侧山顶矗立着一座阴森诡异的哥特城堡，一只半人半蝙蝠的吸血鬼飞在空中，嘴边沾血，提着一位红裙金发的女郎，女郎皮肤白得透明，双手垂着，一滴滴鲜血淌下来。
　　总体来说，结合了《范海辛》《吸血惊情四百年》的风格，既惊悚又刺激。
　　杜莹莹绕出餐吧，“在楼上。喂，也不说一声，我去车站接你。”
　　“接什么接，这么多人。”谭雪松大笑，挥动胳膊，“我放假了嘛，没什么事，就来找你玩了，喂喂，你忙你的，我自己去就好了。”
　　她风风火火奔向楼梯，杜莹莹跟在后头，心里想，代言合同签的5年之内来店里3次，今天可不能算啊！


第38章 
　　谭雪松是个很有趣的女孩子。
　　她把所有包间参观一遍,赞叹之余拍了又拍，嚷着“我都想玩游戏了。”可她没玩过桌游，只会打扑克,兴致勃勃地要杜莹莹推荐“有意思的。”
　　面对大部分女生感兴趣的“多米洛王国”和“卡颂岛”“圣托里尼”之类，谭雪松摆弄一会,抱怨“哄小孩的嘛”,要玩“刺激的”。
　　这范围很广了。
　　“血腥旅馆”“吸血鬼”“开膛手杰克”，谭雪松认认真真读介绍,“看着很好玩哦。”
　　桌游嘛,一个人可不行，杜莹莹左右看看,发现一堆刚进来的大学生在木架挑新鲜游戏，过去问，“兄弟,想不想试试刺激的？郑重推荐哦。”
　　学生A一看是店主美丽小姐姐,接过盒子打量,听说“有个落单姐妹，一起玩吧？”瞥一眼谭雪松,立刻答应了。
　　当天下沙新店座无虚席，一层喊着“天黑请闭眼”“把桃拿回去,你是华佗吗”，二层时不时传来尖叫与大笑。
　　小马哥下午接班,杜莹莹交接一下,就去二层找人。包间门一推，七、八个学生正围着桌子吵架，谭雪松满脸油彩（店内提供，输者涂在脸上,类似贴纸条），散着长发，单脚踩在椅子，“闭嘴，尸体不能讲话！”
　　片刻之后，谭雪松用湿纸巾擦脸，不停地说，“好好玩，我从没玩过这么好玩的游戏。”
　　“那你OUT了。”杜莹莹大笑，指着一层木架，“现在最火的就是桌游，喏，随便挑，喜欢哪个我送你。”
　　谭雪松用发绳把头发胡乱一扎，掂着脚尖看了又看，念叨“我最喜欢恐怖类型，《闪灵》啊《招魂》啊，我们宿舍的人都佩服我，我的《鬼吹灯》和《盗墓笔记》被我班男生借走了，搞丢了，把我气得。”
　　咦？《鬼吹灯》和《盗墓笔记》？
　　杜莹莹不由自主停住脚步：上一世，这两部盗墓类型的小说红极一时，马浩宸和丁悦悦都是忠实读者，经常给茵茵讲里面的鬼故事。15年还是16年，她还没去照顾母亲，一家三口去电影院连看两部，公认《寻龙诀》里的陈坤好帅，《盗墓笔记》就非常烂了。
　　能不能像《甄嬛传》一样捡个漏？
　　不过....这两部盗墓小说和她的店有什么关系？僵尸又称“粽子”，让芬姨开发“粽子”？斗鱼棕？
　　谭雪松没找到刚才几种惊悚的，嘟着嘴巴，“没有了耶，咦，莹莹姐？”
　　杜莹莹回过神，“淘宝店里有，安啦，我直接给你寄到北京去。走，跟我吃好的去。”
　　当晚她请谭雪松吃杭帮菜，餐厅没在大众点评做推广，名声不大，只有本地人光顾，干炸响铃、西湖醋鱼、茶香鸡和龙井虾仁地道极了，东坡肉盛在小坛子里，远远就扑鼻地香。
　　谭雪松吃掉拳头大一块肉，嘴巴油油地，眯着眼睛，“惨了惨了，如果王姐在，一定会骂我的。”
　　王姐就是她的经纪人，杜莹莹见过的。
　　杜莹莹打量她，“我看你很瘦嘛，多少斤？95？”
　　谭雪松吸一口气，仿佛能把刚吃掉的肉消化掉，“王姐让我控制在85斤，要不然，没有剧组肯要我的。”
　　“影视圈好严格，我生女儿之前93斤，现在98斤，怎么也回不去了。”杜莹莹笑，“不过你骨架小，很占便宜的。”
　　这话是真的，谭雪松1米64、65的身高，虽然脸圆圆的，头却不大，身材细细瘦瘦，力气大点的男生一把就能拎起来。
　　谭雪松嘟囔着“你比我高嘛”，又从背包取出一个施华洛世奇小玫瑰花摆件，“我给你女儿带了礼物。”
　　两人在微博闲聊，她打听过茵茵的年纪。
　　杜莹莹惊喜地道谢，“她跟她爸爸去曼谷了，6号才回杭州。”
　　谭雪松遗憾地“哎”一声，“下次你们去北京，我来做东，我带你们去798，你一定喜欢。”
　　当晚，谭雪松住在她租的房子，呷着啤酒，讲着自己的心事：跑了一个多月，没有合适的演出机会，有一些垃圾班底，她有北影学生的自尊，不愿去拍。好不容易有个杂志叫她过去，她花了1000块买了新衣服，又剪了齐刘海，设计了POSE，出版的时候却被裁掉了。母亲怕她颓废，想让她找个稳定工作，谭雪松又不甘心。
　　“我真的喜欢演戏。”谭雪松红着眼睛强调，“我从幼儿园就喜欢，那时候我最可爱嘛，老师把我打扮成白雪公主。小学我是文艺委员，每年都上台表演节目，有个老师说，喜欢表演就报嘛！回家我就对我妈妈说，我要当演员。”
　　童年的梦想，在广阔无垠的记忆深处像钻石般闪闪发光。
　　杜莹莹安慰许久，“你现在是低谷期，撑过来就好了，我的店也是，过年的时候账上剩1000块，又是寒假，每天靠奶茶咖啡撑着。到了五一，你猜怎样？一天挣了4000块！”
　　谭雪松“哇”一声，“一个月就是12万！”
　　“咳，平时不行，过节大家比较HIGH，去年圣诞节当天做到5000块呢。”她大笑着打补丁，“我和我合伙人一商量，开分店。喏，资金都没有，就这么去看房了，房东说，一次付清全年房租可以打折哦，我合伙人拉着房东的手，说，大哥，我们没那么多钱，要不商量商量，先把合同签了，年底再给您钱行吗？”
　　谭雪松抱着茵茵的海豚公仔笑得鼻涕都出来了，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
　　杜莹莹也笑，“从5月到现在，我和我合伙人没拿一分钱工资，还有一个朋友入股，加上总店挣的钱，喏，你看，新店也开起来了。”
　　希望和憧憬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
　　谭雪松吸吸鼻子，害羞地把脸埋在膝盖，一会儿高兴起来，扒拉扒拉讲学校八卦：上一届A学姐攀上一位古装剧大佬，轻轻松松进剧组，拿到女5号；本级B男生大姨是北京X剧院的高管，也算圈内人，资源不用愁的；同班C女生有男朋友，又和上上届师兄勾勾搭搭，脚踏两只船，居然一年都没穿帮....
　　影视圈都是人精子，喏，面前这个小姑娘外表大大咧咧，肯和自己交好，除了真金实银的合同，也因为周周和副导演舅舅与自己是朋友，杜莹莹一清二楚。
　　她也把浙大的趣事告诉谭雪松，指点满满一书架的课本和资料书籍。后者哇一声，把书从地板叠到天花板，咔嚓咔嚓拍照，“我要发在微博，显得我很有学问~”
　　第二天清晨，她载着谭雪松游西湖。
　　初秋荷花已经败了，莲蓬倔强地挺立着，湖水温柔地拍打石岸，小松鼠在树顶蹦蹦跳跳。
　　断桥，三泉映月，岳武穆墓……谭雪松不肯乘电瓶车，坚持步行前进，“要把昨天吃掉的肉减下来。”
　　绕湖一圈，两人腰酸腿疼，脚趾肿了，吃午餐时狼吞虎咽，一点负罪感都没有了。
　　下午参观万家花城的新居，谭雪松眼睛很亮，一眼就看出设计风格很像下沙新店，把所有房间参观一遍，“哇，这个南瓜马车太酷了，你女儿好幸福。”
　　她也开心得很，“年底就能搬进来了，明年请你来家里玩。”
　　傍晚回下沙，她招呼客人，谭雪松与陌生人拼桌玩恐怖游戏，请队友喝酒，兴奋地拍桌子，还唱起了粤语歌。
　　10月3日一早，谭雪松在杭州高铁站恋恋不舍地挥手，之后消失在进站口。
　　《甄嬛传》预计年底播出，杜莹莹猜，谭雪松开始紧张了。
　　两天之后，孟卓然回到杭州，到下沙找她。
　　“物归原主。”杜莹莹把信封顺着餐吧推回去，“谢了，心领了，真的。”
　　孟卓然略带无奈地用手指敲敲吧台，“哎，人家不给退钱的，看样子，只能我自己过来住了。”
　　杜莹莹忍着笑，“还可以带着你儿子。”
　　孟卓然点点她，提起一个大旅行袋，“都是吃的。”打开花花绿绿的，有下关沱茶，有扎染的布，有鲜花饼，居然还有五只青色梨子。
　　“雪梨，我爸妈都爱吃，你尝尝。”孟卓然像对待相熟多年的旧友，又说，“有个袋子给你女儿。”
　　找出来一瞧，是扎染的布缝的小袋子，蓝底白花，还绣着两只小蝴蝶。
　　她惊喜地道谢，孟卓然已经老实不客气地走向游戏墙，“帮我找个小孩玩的，算你送给我儿子的。”
　　这个人，脸皮倒挺厚。
　　当晚回到家，杜莹莹洗净一只雪梨，嗅一嗅，香香的，咬一小口，甜甜的。
　　两天后，茵茵回来了，一头扑进她怀里，“妈妈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杜莹莹心都软了，搂着女儿使劲亲一口，“妈妈看看，哎呀，都圆乎了。”
　　小姑娘嘻嘻笑，拎着比她还重的礼物，有青红咖喱和冬阴功汤料，全球最最便宜的欧莱雅，晒后修复和驱蚊液、爽身粉，还有香薰船和各色精油。
　　“大姐挑的。”马浩宸摆摆手，转身就走，“茵茵，爸爸走了。”
　　杜莹莹追两步，深深呼吸：生完茵茵，她和马浩宸去泰国补度蜜月，感觉像出了监狱，买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面前这些），不管有用没用都抱回家，被马浩宸嘲笑了。
　　他还记得当年的事。
　　短短七天，店里累得人仰马翻，廖哥推荐一位有经验的店员大何过来，精通桌游，记性好，能和顾客打成一片。
　　“孙尚香”--杨琪琪一位同学小余穿了几天古装（就是周瑜），对“斗鱼”印象很好，自告奋勇留下。小余是经济职业技术学院的，学酒店管理，也算专业沾边，手脚勤快，很快通过杜莹莹的面试，当然，工资比大何低不少。
　　有了两个生力军，杜莹莹压力减少许多，恢复白天上课，傍晚到店转一转，周末白天看店的习惯。
　　长假之后的周一，她在新店兴致勃勃地翻微博：穆雪松发了西湖断桥、龙井虾仁和下沙新店的照片，在狼人包间满脸油彩、张大嘴巴，摆出狼嚎POSE，还把和她的合影也PO上去了。
　　自己还挺上镜嘛！印花裙子也很小清新，没被未来的明星比下去，杜莹莹很开心。
　　手机振动，是于耀阳声音透着兴奋，“杜同学，我马上就到，有好事。”
　　好事？她迷惑，“有人要包场吗？”
　　两人是商量过的，无论总店分店，包场一天3000块，酒水单算，赠送饮料小吃。
　　于耀阳嘿嘿笑，“比包场挣得还多。”
　　片刻之后，她坐在于耀阳车上，听后者介绍客户，准确的说，是天使投资人：
　　“廖哥早就跟我打过招呼，桌游这行，正在风口浪尖，只要稳扎稳打，大钱不敢说，买车买房是不愁的。”于耀阳左手抓住方向盘，右手比划着，“廖哥03年开了第一家店，有麻将有牌九有骰子，跟我家的店有点像。05年第二间，07年开了两间，09年又开了一间，后来他说，管不过来，太累，就给关了。”
　　“那几年，廖哥挣了百十万，买车又买房，不过做生意没有长盛不衰，08年那阵他老婆出了点事，顾不上店里，生意走下坡路，亏钱亏的厉害，裁员裁到每间店1个人。”
　　杜莹莹静静听着。
　　“后来遇到马老板，把廖哥店里的股份买下一半，救了他一把。”于耀阳唏嘘，“投资人分不少，有人投食品，有人投服装，有人投互联网，马老板喜欢打桥牌，专门做棋牌生意的。”
　　片刻之后，杜莹莹在西湖边一家茶馆见到马老板：
　　四十多岁，头发油光水滑，戴一副黑框眼镜，衬衫长裤，要是再帅一点，就有霸道总裁的范儿了。
　　廖哥也在，笑嘻嘻替两人倒茶，就去外面接电话了。
　　马老板一开口就文绉绉的，摊子铺得很大：“桌游益智醒脑，寓教于乐，考验团队精神和配合，兼顾社交，适合年轻人，对中老年人健康也很有益。我就喜欢桥牌，每周一次，风雨无阻，牌局上的很多对手成了日常说得来的朋友。”
　　“桌游最火的是三国杀和狼人杀，一个普及四大名著，弘扬中国传统文化；一个结合西方魔幻文化，比如国外正火的魔幻小说，《指环王》《哈利波特》，百分百朝阳产业。”
　　“自从有了天涯杯，桌游影响力更上一层楼，各省市也非常重视。根据目前的势头，不出5年，桌游会和电子游戏并驾齐驱，一个室内，一个室外，占据我国15-35岁中青年绝大部分的....”
　　一听这句话，杜莹莹就泄了气：被后者打的滚花流水好不好？
　　身畔于耀阳握着茶杯，听得很投入。
　　“说起来，上海、广州不少行业里的后起之秀，西安、重庆成都的游戏氛围也很好，本地就逊色一点。我观察两年，没看到有前途的，直到两位的“斗鱼”开起来。”
　　于耀阳微微挺胸，杜莹莹也露出骄傲的笑容。
　　“去年暑假，廖兄弟和我喝茶，说，城中心开了一间新店，胆子不小，开在沿街商铺，老板是小年轻。”马老板像个长者一样慈祥地笑，“我就想见识见识，到了一看，暑假学校都放假了，店里居然有人，人还不少。”
　　“这年头，想出头就得砸血本，得有个性，廖兄弟的店走传统武侠的路子，两位的店走精品咖啡厅路线，新店像酒吧，既时尚又实惠，男生打牌，女生也喜欢，饮料也卖得不错。去年圣诞节和元旦，我去两位店里，流水起码这个数吧？”
　　他伸起一只巴掌，于耀阳佩服，“马哥眼力真好。”
　　杜莹莹在脑海里寻找对方的身影，可惜，当时顾客太多，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马老板矜持地笑，“果然，两位今年就开了新店，地方选的也好，周围都是学校，离小区也近，插根扁担也开花。两位，我把话放在这里，以后你们每年一家店是保守的，顺利的话，三年五家也不难嘛。”
　　于耀阳搓搓手，“哪里哪里，我们是晚辈，刚入门，没什么经验，还得马哥多多指教。”
　　马老板嗨一声，“都是一个池子里打滚的，客气什么？把蛋糕做大，行业搞热，先挣一波钱，等过几年，桌游行业从蓝海变成红海，钱可就不好挣喽！”
　　接下来，马老板讲起自己投资的其他店铺：有开在市中心商圈的女仆咖啡厅，宅男圈里最火，上海广州都有分店；有走宠物路线的猫咖犬舍桌游，很受女生们欢迎；有和KTV联营的俱乐部，能唱歌能打牌，有老式街机和游戏机，杜莹莹觉得，类似后世的轰趴。
　　“两位，21世纪什么最宝贵？人才！”马老板轻轻一拍桌面，从衣袋取出一个匣子，拎出一根雪茄切割几下，慢慢点燃。“我老马看人最准，两位于经营有天赋，能吃苦，有魄力，也肯脚踏实地，是可遇不可求的人才。话说回来，两位刚刚入圈，接触不到顶级的资源人脉，容易走弯路，是致命的短板啊！”
　　他从衣袋摸出一张协议，倒转过来，推到于耀阳面前，“我愿意和两位联手，把两位的店做大，两位的店现在每年挣10%--20%，加上我，能做到40%，甚至50%。两位不要有顾忌，我不会插手店铺的具体经营，斗鱼还是两位说了算，我只是给点建议，提供人脉和资金，整合我手里的资源，从各种角度给予两位支持。喏，就像廖兄弟的店，现在红红火火，两位是知道的。”
　　于耀阳心里有准备，杜莹莹微微皱眉，看看他，又盯着协议。
　　说了半天，马老板也渴了，喝几口茶，“不急，两位商量商量，和家里也聊一聊。来来，茶叶是我带来的，两位如果喜欢，带一些回去。”
　　片刻之后，杜莹莹关上车门，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胖头鱼，我不卖。”
　　身畔于耀阳按亮车灯，把协议举高，仰着脑袋，“人家给多少钱都不知道，你就不卖，傻不傻--杜同学，100万，卖不卖？”
　　刚刚过去的2009年，营业8个月的“斗鱼”总店销售额是18万，算上房租的话亏了。不过，到了今年，现金流已经是正的了。
　　“不卖。”杜莹莹毫不迟疑，“我们能挣多少钱，姓马的比我们还清楚，他干嘛花大钱买我们的店？他钱多的没处花吗？一定因为我们能挣得更多。”
　　于耀阳眼睛不离协议，“急啥急啥，你看啊....这里写着，老马花100万买我们60%的股份，你我保留经营权，5年之内不得离职，且，保证每年增加一间店，保证持续盈利10%以上，否则，按照比例将现金退给老马。”
　　听起来像对赌协议。
　　杜莹莹扯过协议，仔细一瞧：里面条条框框，非常详细，连协议失败之后，她和于耀阳不得从事同行业的工作都列在其中：“喂，你看清没有，老马没说一次给你我100万，分三次付清，第一次也就是今年支付一半，后面两年，每次25万，最后结清。”
　　“那也是钱啊！”于耀阳做出一副财迷心窍的模样，“杜同学，去年只营业8个月，不说了；今年前四个月挣了点钱，又搭进新店了，房租就能把人压死，想把钱挣回来，猴年马月了。”
　　杜莹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喂，目光放长远点行不行？新店势头很好，又到了圣诞元旦，我有把握比去年老店挣得多，别忘了，外卖还没发力呢！”
　　窦坤来了下沙，总店的外卖人员必须再找，杜莹莹发现，自己很久没去总店了。
　　于耀阳半天不吭声，目光迷茫地望着沉沉夜色，“100万啊，杜同学，100万啊！”
　　活像祥林嫂。
　　杜莹莹把协议卷成纸卷，敲他胳膊，“等我的《甄嬛传》上映，斗鱼糕火了，别说100万，就算~就算~”
　　能挣多少钱？
　　她正盘算，就被于耀阳嘲笑了。
　　“行了，这个点了，老马真能聊啊。”于耀阳看看手表，踩下油门，“回家再说，我和蒋萌商量商量，你也问问老孟，啊？”
　　足足几秒钟，杜莹莹才明白，老孟就是孟卓然，忍不住发笑。“胖头鱼，你很缺钱吗？”
　　车子疾驰出去，于耀阳答得毫不犹豫，“杜同学，我半年没往家拿钱了，我得养我儿子啊！”
　　上一世，这个家伙是怎么做大的？也接受了马老板的投资吗？杜莹莹想不出。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一下，2010年100万就挺值钱了


第39章 
　　周二下午杜莹莹没课,跟着于耀阳调研去。
　　马老板旗下的奈美咖啡厅开在武林商圈，杭州城里房租最贵的地方之一，用于耀阳的话说,选择这里的人都是勇士。
　　停好车子，两人走进咖啡厅,顿时像踏入日漫：一个白围裙、咖啡色短裙的双马尾女郎迎上来,雪白发带，胸前系着红蝴蝶结,戴着美瞳的大眼睛格外可爱,吐出一串日文。
　　去年考察时，杜莹莹就来过这里,一边惊叹“2009年就有女仆咖啡厅了”，一边发现这里和自己与于耀阳酝酿中的店铺南辕北辙，便没太在意。
　　现在她默默观察,发现此处没有想象中的大,奶油白卡座,珊瑚粉餐台，窗帘也是奶油白的,墙壁贴满《美少女战士》《魔卡少女樱》之类日漫海报，卡哇伊造型,颜色粉粉嫩嫩，有点像她给女儿准备的房间。
　　双马尾热情地引两人在临窗落座,躬身问“两位选择什么游戏,还是想先歇一歇，喝杯茶？”
　　还好，她说的是中文。
　　在杜莹莹印象里，于耀阳挺大男子主义的,以干脆爽快为主，自从开了店，管着几个人，也有点老板模样了。此时他却像换了一个人，声音温柔：“我，自己人，认识你们老板，把你们陈老板叫出来，啊？”
　　杜莹莹怀疑，他对蒋萌都没这么温柔过。
　　双马尾睁大眼睛，“真的吗？您贵姓啊？”
　　于耀阳哈哈一笑，“就说斗鱼的，姓于，他知道。”
　　马尾辫又一躬身，恭恭敬敬地，“好的，请您稍等。”
　　桌上有水牌，正面是7.8个萌妹子合影，里面就有双马尾，翻过来一瞧，是店内规则：消费标准100元/小时，不包括饮品，可与女仆合影；顾客可以请女仆一起玩桌游，不得骚扰、碰触、挑逗；如女仆愿意，顾客可索要女仆的联系方式，可提前预约下次。
　　感觉是猎奇风的咖啡厅，略打擦边球，杜莹莹想。
　　另一个女仆捧着菜单过来，和于耀阳打招呼，显然是认识的。后者点了两杯咖啡，50元/杯，低声说“我们什么时候卖这个价就好了。”
　　杜莹莹忍着笑，“喂，你是不是经常一个人过来啊？”
　　“开玩笑呢。”于耀阳一本正经地，“我是来调研，考察，探讨正经事。哎，陈总，好久不见，来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陈圣，跟你我同一年，这是杜莹莹，我的拍档。”
　　西服领结，头发打理得油光锃亮，陈圣有点像英剧中的管家。
　　问清两人的来意，陈圣把自己的经历一一道来：05年去日本度蜜月，看到秋叶原有女仆咖啡厅，挺专业挺好玩，跟漫画似的，回来就想开一间。
　　他没那么多资金，租了朋友的三居室，把酷爱日漫的表妹拉来当服务生，广告洒遍周边一公里，第一批客人是小区里的邻居。
　　慢慢地，陈圣在杭州二次元和小众圈子有了些名气，挣了点小钱，一咬牙，拿出家里的积蓄，在某巷子里租了一间50平的店铺。
　　这一次，陈圣精心设计，按照日剧装修，雇了两个刚刚毕业的女学生，大门挂满鲜花，窗子堆起漫画，把“奈美咖啡厅”当成自己的事业。
　　“07年夏天，我挣了十多万，换了辆车，胆子也大了，打算换一间大点的店。马老板找到我，问，想不想到市中心开店？”陈圣略带自豪地笑了起来，“我说，谁不想呢？”
　　于耀阳紧紧握住他的手，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想不到啊，殊途同归！以后一条船上的了。老马昨天也找我了，我就找你取经来了，兄弟，说正经的，给你开了什么价，方便说吗？”
　　陈圣左右看看，用手指在桌面写了80万，解释说：“老马买了我60%的股份，不过不是一次给的，分三年，第一年一半，后面两年25%。他一次性付了这里三年的房租，我就搬过来了。老马认识的人多，总在这里开会，我也四处做推广，慢慢地，知名度上去了，知道奈美的人越来越多，一年比一年挣钱。”
　　咖啡端上来了，表面桃心拉花，盛在粉色镶金边的咖啡杯，勺子细细长长，两张餐巾纸印着一个卡通女仆头像，大概是奈美的LOGO，还有一匹奔驰的骏马。
　　“这是？”杜莹莹拈起一角，“马老板？”
　　陈圣瞥一眼，“对，马老板公司的LOGO，旗下投资的公司都有。”
　　说到这里，于耀阳也认真起来，“兄弟，老马除了投钱，还管别的吗？”
　　“管啊，除了不上班不干活，老马啥都管。”陈圣无奈地小，指一指吧台方向，压低声音：“老马派的财务，超过3000以上的开销得报批，给保洁涨工资都得请示，月月对账盘点，年底审计查账。每年挣的钱扣除成本费用房租，集团扣六成，剩下的才归我。不过，确实比我单干挣得多，也省心。”
　　这话一说，于耀阳皱皱眉：当过老板的人都不愿意再去打工，心态不一样了。
　　杜莹莹打开自己的本子，提出第一个问题，“那，你和老马签了几年？期满留下吗？”
　　陈圣显然已经考虑过了，“五年，明年就到期了，我得留下啊，奈美像我的孩子，给到别人手里我不放心。”
　　片刻之后，两人赶到城市另一个角落，日后非常流行的宠物桌游店。
　　左侧角落养着5、6只名种猫，有暹罗有折耳，还有一只血统不太纯正的豹猫。外面4张舒适宽敞的卡座，一排娱乐+时尚杂志。右侧有游戏有桌椅，还有一个小小的包间，总体来说，此处有点像猫咖+桌游店的混合体。
　　店老板不在，于耀阳打了个很长的电话，“亏过钱啊？后来呢？上市？”
　　几米之外，杜莹莹使劲儿RUA一只肥头肥脑的加菲猫。茵茵想养一只猫，却不肯去猫舍，看中小区一只神出鬼没的流浪猫，很像孟卓莎养的小狗，她陪着捉了很久都没捉到。
　　“这老板是女的，姓蓝，老马也投了她50万，买了6成股份。前两年得了猫瘟，姓蓝的亏了钱，又卖了10%股份给老马。今年生意缓过来了，姓蓝的想把股份买回来。”挂断电话之后，于耀阳讲给她，“这店不如我们的挣钱。杜同学，你放心，你我不会亏钱，只会挣钱。”
　　杜莹莹拍拍猫咪，“胖头鱼，我不卖。”
　　于耀阳看着她，眼里有明显的不甘，伸出两根手指。
　　“我知道我知道，100万，确实够花很久了。”她从背包取出一张投资协议，“可胖头鱼，拿了100万，斗鱼就不是你和我的了，就改姓马了。陈圣说什么，你也听到了，你愿意早请示晚汇报吗？你愿意招个人都报批吗？你愿意给别人打工吗？”
　　于耀阳抓起电话，与其想说服她，不如说服自己，“刚才姓蓝的说，老马旗下十多家类似的公司，在储备人才，整合资源，准备上市。”
　　“在老马眼里，我们只是囤积的货物，在某一方面有特点就买回去。挣了钱当然好，如果亏了，就给他打工好了。如果亏损太多，关店了，我们还得把拿到的钱吐出来。100万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投资嘛，一个成功的公司足以抵过失败的10个，就像投了腾讯的南非公司，投了阿里巴巴的孙正义。”
　　见于耀阳想说什么，她强调，“我知道，老马在圈里有背景有人脉，能推我们一把，能把客人拉来，或许还能上杂志，上电台。可是，胖头鱼，我还是昨天的话，老马肯给我们100万，是他看得出，我们有潜力，我们能挣比100万更多。”
　　于耀阳嘟囔一句，像是“猴年马月？”
　　杜莹莹信心十足地说，“我不知道，胖头鱼，或许3、5年，或许更长一些。我坚信，只要我们每年开一间新店，100万不是终点。”
　　于耀阳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
　　“胖头鱼，你记得08年，你对我说过的话吗？”杜莹莹使出杀手锏，清清喉咙，“你说，开一间店是你毕生的梦想，你说人这一辈子，总得做点有意思的事情，你说，你要把店做大，留给你儿子....”
　　“我缺钱啊，杜莹莹。”于耀阳不太情愿地说，仰起头，用看小孩子的目光看着她，“你不缺钱吗？你不想把房贷还清吗？你不想买两套房租出去，那句话怎么说的，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啥来着？”
　　对杜莹莹来说，股票余额像一个不断向着珠峰顶峰攀登的勇者，2015年之前，不会停下脚步。
　　“我也缺钱，我也想挣钱，可我有原则啊，我不想卖我的心血，我不想卖斗鱼。”对她来说，回到这个时代，除了上小学的茵茵，这间店也像另一个女儿，两年之间茁壮成长。“胖头鱼，当初开店的时候，我们说好，你当老板，我是干活的，可遇到事情我们商量着来，没错吧？”
　　杜莹莹提高声音，把猫咪吓得跳下膝盖，溜走了，“我就一句话，不卖！”
　　回去的路上，车里气氛有点沉重，于耀阳前所未有的严肃，一言不发地望着前方；杜莹莹想了个小孩早教的话题，他没接话，她只好沉默。
　　毕竟，不是10多年前，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的中学生了。
　　之后两天，于耀阳没再提这件事，杜莹莹问起，他简单地答“推了”。
　　她有点歉疚，打定主意，年底于耀阳生日，挑一件贵重的礼物。手机？笔电？还是送他儿子益智玩具？
　　周五傍晚，马浩宸去学校把茵茵接走了，她下了课，直接开到下沙，在附近西餐厅犒劳自己一顿大餐。
　　到了店里，她惊讶地发现，有个略显丰腴的女人已经在吧台里忙碌了。
　　蒋萌。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淼淼的百天宴呢！
　　“HI~”她笑脸相迎，“今天有空？就你一个人吗？”
　　蒋萌却没笑，忙着给顾客刷卡，打印消费清单。
　　于是她明白，对方有话要说，走进吧台，在顾客看不到的地方换上平底鞋。
　　几分钟之后，蒋萌才目视前方开口，“莹莹，你为什么，投资这间店？”
　　杜莹莹想了想，尽量放柔声调，“当时我有一点闲钱，偶然听胖头鱼说，开店缺资金。以我的年纪，考公或者编制比较困难，又不想给私企老板打一辈子工，我就想，如果把店开起来，既能帮胖头鱼一把，我也有事情做，挣到钱就可以提前退休了。”
　　蒋萌哼一声，抱着胳膊，“挣钱？机会就在眼前，你不要，你什么意思啊？”
　　“你看过投资协议了吧？”杜莹莹用轻松的语气说，“标准的对赌，挣到了还好，挣不到要把钱吐回去的。我是做财务的，看的比较清楚，这100万有风险的，不好拿。”
　　“去年我还不敢说，今年势头很好，截止这个月，两间店都在盈利。”杜莹莹指指坐满的一层大厅，信心十足地挥挥手，“等把外卖做起来，挣的就更多了。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就能开第三间店了。”
　　这番话被蒋萌打断了，态度相当无礼，“杜莹莹，钱不钱的放一边，是谁做主的问题。我老公好说话，重面子，不好意思跟你掰扯，我得跟你说清楚：这间店的老板是我老公，你别太过分了！”
　　之后她气哼哼地一拍柜台，掠过杜莹莹身畔离开了，引起不少惊诧的目光。
　　回到这个时代以来，杜莹莹第一次如此无力。她抓起手机，拨通于耀阳的电话，很快挂断了。
　　冷静，冷静，她安慰自己，编辑一条“胖头鱼，有什么意见，我们当面讨论，公是公私是私，只要为了店里，什么都可以商量。不要叫你老婆出马行不行？很尴尬的，知道吗？”
　　她读了几遍，删掉倒数第二句话，才点了发送键。
　　破天荒的，于耀阳迟迟没有回信。


第40章 
　　那晚杜莹莹一直郁郁,一口气堵在胸口，孟卓然部门聚餐，21点多才打过来,她忍不住倾诉出来。
　　孟卓然很认真地倾听，始终没有打断,直到她讲完才开口,“朋友创业就是这点不好，一帆风顺是最好的,一旦遇到诱惑或者挫折,很容易就闹翻了。”
　　“100万不是小数字，就算是卖公司卖店,分期付款，也很不少了。”他慢条斯理地说，“我记得你说过,于耀阳家里出了点事,才拉你入伙？”
　　她应了,把于家的意外说了，沮丧地说,“我有点后悔，不如把钱借给他,让他自己折腾，或者我自己开一间奶茶店,一定比现在舒服得多。”
　　孟卓然在另一侧笑,忽然说：“我有个电话，稍等打给你。”
　　她应了，挂断电话，楼上楼下溜达一圈。正值周末,两桌顾客组了三国杀，嬉笑喧哗一片，看样子今晚又要加班了。
　　翻翻微博，“雪松木木”一连发三条，郑重宣布：预告片下周上线啦！
　　《甄嬛传》要播出了！
　　一个长发古装的年轻人施施然来到吧台，“莹莹姐，楼上A3包间要一桶冰可乐，多多的冰哦！”
　　新招的小余，杨琪琪的同学。
　　她记一笔，扬扬下巴，看着小余走进吧台，找出两个大碗哗啦啦盛冰块，腰间长剑差点把水壶碰翻。
　　自从她和朱朱夸小余古装扮相很帅，后者大受鼓励，周末总是穿着周瑜的衣服，在店里转来转去，很受《三国杀》玩家的追捧。最近客人发点评网和微博，小余已经成为斗鱼一景了。
　　不过小余说，穿起来不舒服，头套太热了，夏天还好，冬天总不能开冷风。
　　风铃一响，店门开了，她扯扯嘴角，惊讶地发现进来的男人是认识的：孟卓然。
　　“你~”杜莹莹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容。
　　孟卓然撑着台面，认真地打量她，之后才把带来的东西推过来。
　　是肉松饼和泡芙，街角那家卖的，据说老板去台湾进修过，味道很好。
　　“我吃过了。”尽管这么说，她还是收下了。
　　有顾客招呼，她去忙碌，间歇望一眼，孟卓然已经坐在门口的位置了。
　　运气不错，一桌最闹腾的客人接到电话，意犹未尽地离开，22点多就关门了。
　　孟卓然是开车来的，她略一犹豫，坐进他的车子，明天打车来好了。
　　“我对你说过吗，我在北京创业那几年？”他发动车子。
　　杜莹莹把座位往后调一调，闭上眼睛。“说过一点点。”
　　“01年我去北京，找我的高中同学李子建。他上了北航，在北大读的研，在北京买了房子，娶了个北京姑娘。”孟卓然不紧不慢地说，“那时我还年轻，也想闯荡一下，从家里拿了钱，和李子健、李子健两个大学同学成立一个公司。我25%股份，李子健35%，其他两个人20%。”
　　奔波一天，能彻底放松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杜莹莹嗯一声。
　　“我们耗时1年，开发一个在线培训系统，在当年是比较方便的，很适合事业单位和政府机关。李子健老婆托熟人，一个个送礼，我们上门调试、安装，有了第一单生意，到簋街喝啤酒，吃涮羊肉。”孟卓然声音带着回忆，“我就是那个时候认识我前妻，她是李子健老婆的大学同学。”
　　好心情一下子没了，杜莹莹蹙起眉头，也有点陌生：对她来说，很多很多年没有过“吃醋或者嫉妒”了。马浩宸？只有伤心而已。
　　“之后公司一帆风顺，生意一单接一单，从大杂院搬到写字楼，租了一整层，招了几十个人。”孟卓然话语带着自豪，之后是惋惜，“第四年，就出了问题：关于公司的前途，李子健想找公司收购，落袋为安，那时我年轻气盛，一心想自己做，做到上市；另两个人一个同意他，一个认为我有道理，就这么吵来吵去，分歧越来越大。”
　　他现在需要的是倾听，而不是问来问去的鹦鹉，杜莹莹安安静静听着。
　　“我和李子健见面就吵，谁也说服不了谁。公司人心惶惶，两单生意被竞争对手拿下，账上周转不开，开始走下坡路。”孟卓人语气转为平静，就像一本小说到了尾声，总得有个结局，“07年底，退了房，清了账，去簋街吃一顿散伙饭，我们就散了，直到现在，再也没联系。”
　　“我和我前妻也分开了。她不愿来杭州，我也不习惯湖南。云峰跟着我，她已经再婚了，又有了孩子。”孟卓然忽然转过话题，“后来我就想，再找老婆，一定要本地人，知根知底的，其他都好商量。最好会做饭，独立一点，相处没那么累。当然，也别像现在似的，加班这么晚，很辛苦啊！”
　　杜莹莹笑出声，“要求还挺高的。”
　　孟卓然笑，伸过右手拍拍她手掌，“我就一个建议，再和于耀阳聊一聊。吵架骂架都OK，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就一个原则，别闷在心里。”
　　几秒之后，他又补充，“还有，别后悔。”
　　“100万，100万。”杜莹莹侧头望着他，“孟卓然，换成你，你卖不卖？”
　　“当然，必须卖。”孟卓然大笑，信誓旦旦的，“落袋为安嘛！真金白银拿到手是第一位的。”
　　她泄了气，有气无力地瘫在座椅上，按揉太阳穴。
　　孟卓然很快安慰，“说实在的，100万也不是太大的数字，你和于耀阳还得两个人分。按照你俩现在的冲劲，三五年就挣出来了。”
　　她吁口气，“我是不想招个人都得集团审批。再说，接受了老马的投资，就得用集团统一的LOGO，财务也不能独立，我的斗鱼糕怎么办？”
　　孟卓然哈哈大笑，“对，关键是你的点心，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不能被埋没。杜莹莹，你想过吗，万一那个《甄嬛传》没人看，你的点心卖不出去，怎么办？”
　　《甄嬛传》怎么会不火？
　　她忍不住微笑，“不火就不火呗，谁也不能保证包赚不赔嘛！我慢慢开店，一间又一间，顾客越来越多，总会挣到钱的。喂，孟卓然，人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带着憧憬和希翼的眼睛，像夜空中的星辰。
　　孟卓然没再说话，握紧她的手，很暖。
　　手机突然响了，她没什么兴致地看一眼，是杜姗姗。
　　“老三，大伯没了。”姐姐的声音并没惊慌，也没太多悲戚，“哥打电话，明天载着爸妈回老家，浩浩也跟着。我和你姐夫开车过去，你去不去？带不带茵茵？”
　　杜莹莹一下子坐直。
　　作者有话要说：　　2010年，100万还是挺值钱的，杭州人均工资才3000块


第41章 
　　杜莹莹老家在昌化,距离杭州100公里，周六一早，她从马家接回茵茵,开车直接过去，中午就到了。
　　大伯杜国威比父亲大6岁,还不到70岁,早年身体还算硬朗，05年出了交通事故,左腿断了,走路一瘸一拐，就此不太爱出门了。前年杜国威中了风,瘫在床上，像熬到尽头的蜡烛，一天比一天衰败。
　　每逢过年,杜莹莹全家都回老家住几天,杜国威一家也常来杭州。这一世,杜莹莹离了婚，和父母闹僵,过年就没再回去，托杜姗姗带了礼物。
　　镇子比记忆中陈旧不少,也没那么多人：杜莹莹茫然，才发现,现在是2010年,再有几年才发展起来。
　　父母兄姐都到了，亲戚朋友和邻居在家中穿梭、慰问，她站在门口，看看自己和茵茵的深色衣服,觉得还算妥当，拿起黑箍戴上，给女儿别上一朵小白花。
　　上一世，大伯也是这两天去世的，杜莹莹并没奇怪。
　　“人啊，这辈子，就这么回事。”陈秀英安慰痛哭流涕的伯母，“行了行了，总算走的没受罪。”
　　伯母憔悴的没法看，“昨天他想吃口饺子，我胳膊疼，说明天给你包，天黑就喘不上来气了。”
　　陈秀英也直抹眼泪，“国威是心疼你，省得你再受罪。”
　　照顾病人是很辛苦的，杜莹莹退出门外，走到女儿身边。
　　换个场合，三个孩子早就嗷嗷叫着玩“大富翁”，今天都被大人提醒过，老老实实待着。
　　年纪大的病人，家里或多或少有准备，大伯家的堂哥杜鞍山堂姐杜芳芳悲戚是悲戚，倒也还算镇定，把病历和拿药的单子给亲戚们看：“今年不太好，本来打算，年底去城里疗养疗养，和二叔聚一聚，没来得及。”
　　客厅的杜国志把脸埋在双手里，动也不动。老兄弟俩感情一直很好，连带妯娌儿女，几十年没红过脸。
　　新铺盖新衣裳新鞋子，棺木是60大寿就备下的，一家人嚎啕大哭，叠叠纸钱，接待客人，说着逝者的好话，傍晚精疲力尽地聚在一起，商量后面的日程。
　　“按照爷爷奶奶的旧例，停三天，周一火化，头七下葬。”堂哥看着日历，抹抹眼泪，“不年不节的，你们都忙着，别耽误正事。”
　　杜国志沉着脸，“我留下。”陈秀英自然跟着。
　　杜英山皱眉，“周一单位有个会，不好请假。”
　　杜国志摆摆手，“回吧，你们心意到了。”
　　杜姗姗是私企，没那么多死规矩，“我请天假，周一晚上再走，涛涛跟他爸先回。老三你呢？”
　　她已经给店里打过电话，请好两天假，“我周日走，茵茵要上课。”
　　大致时间定下来，堂嫂就去收拾屋子，准备留宿，杜芳芳带着丈夫孩子回家，留下杜鞍山陪着。“您也早点歇吧，对了，体检每年都得做，可不能耽搁。”
　　陈秀英忙说，“做呢，做呢，每年都做，查的细着呢。”
　　近两年，老两口的体检是在杭州最好的三甲医院做的，杜莹莹办的VIP套餐，林林总总几十个项目，花费不菲，比往年找的体检公司详细得多。
　　杜鞍山又说，“二叔，我爸留下话，我妈跟着我，芳芳那边....”
　　杜国志疲倦地摇摇头，“不说这些。”
　　杜莹莹移开目光：上一世，杜鞍山继承了大伯的房子和大部分积蓄，杜芳芳只拿了几万块钱。伯母和儿媳合不来，要跟杜芳芳生活，杜芳芳丈夫不同意，把自己母亲搬过来，家里鸡飞狗跳，最后离了婚。杜芳芳住回娘家，和母亲嫂子闹得不愉快，又舍不得孩子，心力交瘁，看上去比她大十岁。
　　当晚谁也没有心情，随便吃些，男人守夜，女人孩子天黑了便睡下了。
　　杜家祖业有个不小的院子，后来杜国志胆子大，有出息，到杭州做生意、开店，买房，杜国威留在昌化照顾老人，留守家业。
　　杜莹莹爷爷去世时，把房子留给杜国威，老物件一人一半。杜国志没什么意见：早年他做生意的本钱是从家里拿的，现在嘛，杭州房价可比昌化贵多了。
　　茵茵连续两年没在老家住过，有点忘记了，可见到大院子，又想起来了，在炕上打滚儿。
　　“茵茵，明天早早就得起。”杜莹莹盯着笔电屏幕，“作业做了吗？”
　　2010年的小学生不像后来“快乐教育”，从上到下减负，不许排名次不许说成绩，现在得写作业，常考试，老师也很负责。
　　茵茵理直气壮地答“写完了”，瞥着房门，想溜出去找表哥表弟，又不太敢。
　　手机振动，孟卓然发来短信，问，有没有要帮忙的，要不要来接。她回复“不用了，周日晚上就回去了。”
　　房门一响，杜姗姗进来了，对莹莹说，“找你弟弟去吧，半个小时就回来，不许吵到大人，啊？”
　　小姑娘高兴坏了，见妈妈没反对，一溜烟溜走了。
　　杜莹莹目光从大众点评网移开，有两位熟客说，奶茶不如以前的好喝。“干嘛？”
　　“你出多少钱？”杜姗姗搓搓拇指中指，“给我吧，明天爸妈统一给。”
　　按照礼数，葬礼礼金一般以全家名义赠送。
　　上一世嘛，杜莹莹和马浩宸送了1万块，这次她用白信封装了5000块。
　　杜姗姗接过去，朝厢房努努嘴，“妈正劝伯母呢，你也过去待会。”
　　杜莹莹耸耸肩，实话实说：“算了吧，万一我过去了，妈骂我，伯母还得劝妈，那不乱套了。”
　　杜姗姗被噎住了，恨铁不成钢地瞪她：“老三，你现在怎么跟个三岁小孩似的？你你你，我跟我儿子说话都没跟你这么累。”
　　“三岁多好啊。”杜莹莹翻着网页，“我挺想变回去的，年轻啊，皮肤好，不用干活，不用上班，不用写论文。”
　　杜姗姗翻翻白眼，走人了。
　　一分钟不到，姜佳进来了，脸色僵硬，不等她招呼就坐在炕上。“莹莹，见你一次可真不容易。”
　　“嫂子，今天是大伯的日子，这里是大伯家。”杜莹莹关闭网页，“你到我这里打架，不合适吧？”
　　“谁找你打架？”姜佳被气笑了，声音放低了，“我跟你说说话，聊聊天，不行吗？”
　　“好啊。”杜莹莹奇怪地说，“二姐没给你和哥说吗？我店里开分店，下沙那边的新店归我负责，白天上课，晚上看店，茵茵都跟她爸爸说，妈妈好辛苦。”
　　言下之意，一家人总得互相体谅。
　　姜佳噎了一下，抱着胳膊，“莹莹，再忙也得回家，也得看看爸妈，你还得让爸妈请你不成？”
　　杜莹莹看看周围，“我是怕爸妈生气。我这人，不会说话，不会哄人，从小就不招人喜欢，家里是知道的。再说，现在茵茵上学了，我一个人，店里也忙，时间确实不如以前多。”
　　面前像个刺猬竖起尖刺一样的年轻女人，是姜佳从未见过的，无比怀念以前乖巧温顺的小姑子。
　　“莹莹，你打算闹到什么时候？爸妈年纪都这么大了，身体也不好，我们做儿女的能不能体谅体谅，别给爸妈添麻烦？”姜佳压低声音，“你对我和你哥有什么意见，你可以说出来，别闹的家里人这么难看。那天的事，你哥很不好受，浩浩问我，为什么，为什么奶奶和姑姑....”
　　杜莹莹测过头，心平气和说，“嫂子，我心里想的，你和哥心里清楚，二姐也明白。上次二姐找我，我对二姐说了，现在也对你说清楚：我有茵茵，房子，有车，有我的事业，我想要什么，我自己能挣，我不惦记别人的东西。”
　　这几句话把姜佳气到了，“你什么意思？你说我和你哥惦记爸妈的东西？是爸妈....”
　　门开了，两个小脑袋挤进来，是茵茵和宋文涛。
　　两个大人挤出尴尬的笑容，看着孩子从鼓鼓囊囊的小书包掏出什么，并肩溜走了。
　　“算了算了。”姜佳悻悻地站起来，“莹莹，从前年开始，你，你就跟家里人赌气，家里人为你好，劝你别离婚....”
　　杜莹莹打断她，“我离不离婚，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的选择，茵茵也懂事了，请你不要再提。”
　　周日，全家人向逝者行礼。
　　短短三天，杜国志老了十岁，头发花白，整个人佝偻着，仿佛生机被一丝丝抽走了。
　　记得书中看过一句话，父母是挡在我们和死神之间的一堵墙，父母还在，我们就有盾牌和依仗，父母没了，我们只能直面冰冷冷的死神。
　　对于杜国志来说，兄长是仅剩的血亲了。
　　杜莹莹视野模糊，想起上一世，父亲受尽病痛折磨去世时，自己非常难过，哭得喘不上气。
　　右手被女儿摇一摇，递来纸巾，她擦擦眼睛，逐渐缓过劲。
　　回杭州的路上，杜莹莹问女儿，“今天是记号啊？”
　　茵茵抓起她的手机，“10月17号。”
　　杜莹莹沉默，月底之前，父亲就该立下那张按着大红手印的遗嘱了。
　　上一世，她忿忿不平，觉得自己被父母抛弃了，遗忘了，刻意欺骗了；现在想一想，只是一套房子而已，又不是霸道总裁的亿万家产。
　　自己也能挣。
　　“妈妈，你会不会死啊？”副驾上的茵茵忽然说。死亡对小孩子来说，是黑白照片，是压抑得喘不过气的空气，是记忆中越来越模糊的身影。“妈妈，你永远别死好不好？”
　　杜莹莹眼圈发红，想起上一世和自己一样高的女儿，“茵茵，妈妈不会离开你的。”
　　茵茵满意了，从小书包摸出奥利奥，咔嚓咬一口。
　　回到杭州第二天，杜莹莹等小马哥接班，开车回总店去。
　　阔别一个月，“斗鱼”似乎没什么不同，可在朝夕相处的人眼里，总是不太一样了。
　　店外彩色粉笔绘的水牌暗淡了，没有及时修补；窗台毛茸茸的多肉蔫了吧唧的；吧台、餐吧和每一张桌子的红玫瑰、满天星没有了，水晶杯盛着不知从哪来的绿草；游戏海报覆着薄薄的灰尘；游戏墙摞得整整齐齐，生硬死板，倒不如参差不平来的自然。
　　最最突兀的，是餐吧忙碌的蒋萌。
　　什么时候来的？
　　杜莹莹看了一会，朝吧台的蒋鹏露出笑容，“几天不见，好像瘦了？”
　　蒋鹏倒是一如既往地热情，“哎呀，都没看见，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样啊，下沙那边？”
　　“忙啊~”她笑眯眯的，朝餐吧挥挥手，“我都想念这里了。”
　　有顾客招呼，蒋萌应了，背转身，专心做奶茶：舀入红豆和珍珠，从一只不锈钢桶倾入小半杯茶，打开冰柜倒入一些盒装牛奶，加几块冰，舀一小勺奶油，就端出去了。
　　杜莹莹收回目光，想起去年开业之前：自己在家里反复试验，到底用鲜牛奶加茶叶，还是煮出茶汤再加牛奶？最后定下来用立顿红茶包焖煮，放红豆和珍珠调味，提供砂糖和炼乳给客人选择。她做一杯，女儿喝一杯，喝得肚子都鼓了。
　　她走到吧台，“窦坤去那边了，外卖忙得过来吗？”
　　蒋鹏指指电脑，“本来想再找个人，后来算了算账，贵啊，正好有一家外卖找上门，叫小红马，1块钱1单，比原来那个饿了么划算，就用小红马了。”
　　小红马，杜莹莹没印象，大概是小型外卖平台，日后被饿了么和美团、百度外卖联手扼杀了。
　　杜莹莹去四个包间看一看，和风那间壁纸脱落一角，其他还没什么变化。
　　她没吃饭就返回下沙，之后几天，再也没回总店。
　　月底于耀阳找她，该发工资了。
　　“月初忙不开，我老婆过来帮忙。”说这话的时候，于耀阳略有些难为情，“朱朱不是走了吗？”
　　朱朱找到工作，十一之前正式离职，特意赶到下沙，和杜莹莹告别。杜莹莹请她吃了顿西餐，还包了个红包。
　　杜莹莹没吭声，点点账本，“发多少？”
　　于耀阳继续吭哧，“按我以前发吧，自己人，看着店放心。”
　　看在上次100万的份上，杜莹莹安安静静地记下来，又问，“那，保险呢？”
　　于耀阳已经想好了，“她原来单位上着呢，现在歇假，生完孩子一年辞职，再上到店里。”
　　她的笔顿了顿，开始计算工资总额，于耀阳打断了，“哎，新店挣钱了，得把你我也算进去啊？”
　　杜莹莹有点不情愿，“这边刚刚开业，你和我再坚持坚持吧？”
　　新店压力还是挺大的。
　　这回轮到于耀阳不情愿了，“咳，这不是，小孩花钱地方太多，扛不住么。”
　　于是她沉默了，把他的3500和自己的1000也加到表格里面。
　　有那么几秒钟，于耀阳想说什么，她微微侧头，前者最终却没吭声。
　　之后风平浪静。
　　十月底，小马哥和她闲聊，说起自己快结婚了，明年五一办事，让她带着孟卓然吃喜酒--后者常常来店里，被他当成自己人了。
　　杜莹莹兴致勃勃地，“有什么要帮忙的？东西买齐了吗？”
　　于耀阳结婚时，她买了爱马仕的男女手包，分送新郎新娘，小马哥是于耀阳表弟，不能差的太多。
　　小马哥说，“准备的差不多了，婚庆用我哥那家，司仪还是那个，还是那家酒店，对了，提醒我啊，得把菜单变一变。”
　　她大笑，“一模一样我们也不知道，胖头鱼结婚，我们都没去成啊。”
　　“也是，那时候真实诚，他说别去就别去。”小马哥惋惜：“应该给他一个惊喜，他和蒋萌在上面，我们在底下大吃大喝，店关就关呗。”
　　杜莹莹惆怅，“那时候不是想多挣点钱嘛。胖头鱼说给我们带椰子，后来，带了三片椰子的壳！”
　　小马哥也笑，笑着笑着，忽然压低声音，“蒋萌原来公司招了新人，把她位置顶了，蒋萌就不愿意回去了。家里四个老人带孩子，七嘴八舌的，她不想在家里待着，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正赶上廖哥那事，非要来店里。”
　　最后他总结：“她那人吧，就那样，于耀阳也管不了。我跟我女朋友说，可别跟蒋萌似的，要不然，趁着没领证，散了吧。”
　　杜莹莹默默听着，伸个懒腰，“以后我就在这边，比一比，看哪边卖得好。”
　　小马哥倒挺高兴，“行啊，那我在这边，有事招呼着。”
　　杜莹莹心里舒服一点。
　　进入11月，她开始为新年做准备，定了圣诞树和袖珍驯鹿车子，棉花彩贴，还买了圣诞帽和红衣服。下沙年轻人多，第一年嘛，得把名声打出去。
　　提起圣诞节，杨琪琪自告奋勇，“交给我吧，要几个圣诞老人几只鹿？”
　　她喜欢日漫，迷恋cos，和一群精力旺盛的同学们常年接中小公司推广的活儿，还能挣外快。
　　喏，整个十月，杨琪琪只要有空，就到“斗鱼”店外cos“貂蝉”或者“孙尚香”，吸引了很多目光，成了下沙这一带的“三国杀”玩家首选地点。
　　杜莹莹当然高兴，“两个吧，个子高点的，再来两只鹿，狼人也要两个。”
　　狼人？杨琪琪觉得她脑洞好大，信誓旦旦地答应了，又问，“杜总，你的店挣得到钱吧？”
　　意思是，开得下去吧？
　　杜莹莹笑，“目前为止，挣到钱了。”
　　杨琪琪松口气，她挺喜欢斗鱼的。“以后我在你店里专职cos好不好？”
　　杜莹莹好奇，“可以啊？那你不去酒店了？”
　　杨琪琪学校对口分配某酒店，她被分到客房部，挣得不多，规矩倒不少，每天工作10个小时，早晚班对倒，一周休息一天，才挣不到1800块。
　　“主管是个老女人，口头禅就是，顾客什么都是对的，什么要求都要满足。”杨琪琪悻悻的，“对我们凶的要死，对男的就笑眯眯的，变态！”
　　杜莹莹被逗笑了，“想来就过来啊，正好店里缺人，小余干得挺好的。”
　　离得近了，看到对方长满痘痘的脸，她提醒，“喂，你找找中医，喝点中药，少用点化妆品。”
　　“就是上火嘛！”杨琪琪辩解，“我去过医院了，开了一堆药，屁用都没有。我男朋友带我去同仁堂药铺，开的中药比大便还难吃，那老头还不许我吃肉，不许我吃冰激凌，不许我干这干那，烦死了。”
　　最关键的，中药400多块一副，不走医保，只能喝七天，她吃不起呀！再说，不用化妆品，她就没法cos了。
　　杜莹莹只好随她去。
　　那天晚上，她特意早回家，略带紧张地坐在客厅：黄金剧场的两集电视剧之后，广告出现了。
　　刘欢老师的歌声响起，一张张清装女子的面孔出现在屏幕。主角甄嬛，雍正皇帝，郡王，皇后华妃，眉庄陵容，敬妃端妃……
　　来了！杜莹莹屏住呼吸，辨认一幕幕名场面：杏花微雨，温泉宠幸，彩蝶绕身，一曲惊鸿舞，削发为尼，托付女儿，两杯毒酒……
　　忽然之间，她看到穆雪松饰演的淳贵人，笑靥如花地捧起一盘点心，俨然一幅鲤鱼图：一大一小两朵粉莲，一个玉莲蓬被三片深浅不同的荷叶簇拥着，底部游着一红一青两条小鲤鱼。
　　仔细望去，鲤鱼背部有“定胜”两个字！
　　如花美眷如烟似云，一幕幕一行行，最后就在屏幕中央《后宫甄嬛传》五个字，2011年1月上映。
　　比想象的还完美！
　　杜莹莹啊一声，搂着女儿在客厅跳舞，茵茵傻乎乎地，“是我们家的糕吗？”
　　电话响了，是穆雪松，惊喜的声音从手机迸出来，“莹莹姐，看到没，看到我了吗？”
　　她只是个配角，不一定能出现在片头片尾和预告片，刚刚一看，大大的特写呢！
　　杜莹莹被她的快活感染了，“看到了看到了，你很上镜啊，衣服很漂亮，我的糕拍的真好！”
　　穆雪松在家里蹦蹦跳跳，“现在只能戴簪子，等我升成贵人，就能戴旗头了，哇，我还放风筝呢！”
　　两人互相祝贺，高高兴兴挂断电话。
　　很快，孟卓莎打过来，“莹莹，看到了吧，特写，满意了吧？正式片子里面镜头更多，周周和她舅舅垫了话，关于你斗鱼糕的镜头都没删！”
　　又庆幸：“我生怕你的钱打了水漂，我哥跟我算账，这回放心了，喂，你那糕做得怎么样？”
　　杜莹莹干劲十足地答，“放心，电视剧播出，我这边店里就上货~”
　　那晚杜莹莹睡得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甄嬛传是2011年11月上映的，文里提前半年，2011年2月上映。说起来，2010-2011年，电视还是娱乐主力，甄嬛传在各个电视台滚动播放，我记得播了很多很多遍，堪称洗脑，什么贱人就是矫情，还是可以达到文里的效果的。
　　再往后几年，爱奇艺腾讯网剧一起来，电视剧收视率就跌下来了，后期延禧攻略也火过一阵，我就不敢这么写了。
　　感谢在2021-06-1712:27:51~2021-06-1809:56: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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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11月第一个周六,杜莹莹开车接上芬姨，开到下沙去。
　　沿着5号大街走一个来回，两人已经把贴着“转让”的三家商铺看过了。一间太小,一间太大，转角一间41平米,原本是卖鞋袜帽子的,U型货架，中间还有试鞋的沙发,看着还行。
　　杜莹莹转一圈,“芬姨，够吗？”
　　“够,够！”芬姨打量着，用脚步丈量，“这边放案板,这放笼屉,那边立个柜子,加上冰箱。”
　　杜莹莹倒退出去，皱起眉头：“不行,还得留出放材料的地方。”
　　于是继续寻觅。
　　距离新店几百米的丁字形街口有一间做牛肉面的商铺，也贴出“转租”的招牌,她过去一瞧，里外两间,不到60平,算算差不多了。
　　“您看这家。”她拉着芬姨，“炉灶和上下水是现成的，这面墙放案板，那个角放冰箱和,门口这块收银台。”
　　芬姨乐了，“那感情好，里里外外宽敞。”
　　这间店铺还有一个优点，窗户大而宽敞，站在外面就能看清里面厨师的操作。
　　她找到老板，聊几句，原来老板本来签了3年合同，11年底才到期，现在家里拆迁，想提前走人。
　　“一年租金4万，转让费2万？”杜莹莹想了想，“不便宜。您这两年生意怎么样？”
　　有客人进来，要两碗面条。
　　老板熟练地从案板抓起两小团面抖进汤锅，盖上锅盖，拎过两只海碗。等水沸腾了，用两根长长的筷子在锅里搅一搅，把面条挑进碗里，撒香菜葱末白萝卜，打开另一只锅，一勺下去，四块拇指大的牛肉连带一勺褐色汤汁浇在面上，随后又一勺，香气洋溢整间店铺。
　　等把面端过去，老板才说：“除了过年，都在店里了。养得活。”
　　杜莹莹在这里待了一个小时，数了数人头，心里才有底。
　　回到店里，她找个空位，拉着芬姨画布局图，又列着采购清单：“模子，有了；蒸锅，您专业，买几个？灶台用煤气还是电的？案板厨具，多买些备着，买好的；材料什么的，您列的全一点，我想想....明年1月月中吧，就可以备货了。”
　　芬姨一一应了，坚持不让她送，坐车直奔赵师傅家。
　　赵师傅开了门，见芬姨忧心忡忡地，“周素芬，又怎么了？你外甥女那店开不下去了？”
　　芬姨唉声叹气的，提着楼下买的葡萄放到客厅，进了卧室，“老王，今天怎么样？”
　　赵师傅老伴比丈夫大三岁，早早中了风，半边身子动不了，独生儿子病故，留下一个上学的孙女。赵师傅一边照顾她和孙女，一边打零工，日子非常艰苦。
　　“老样子。”赵师傅老伴拍拍床铺，喊丈夫倒水，“你今天没上班去？”
　　说的是芬姨打工的地方。
　　芬姨提不起精神，把上午的事情说了，“我看莹莹意思，周一就签合同交钱了。”
　　赵师傅眼睛一亮，“那是好事啊，你愁什么？”
　　“我是怕，怕斗鱼糕卖不出去，莹莹一灰心，不做了。”芬姨直拍巴掌，“这两年，我是看着她撑过来的，店里家里团团转，一门心思放在糕上。昨天我看电视台预告，就那个甄嬛传，就那么么演一下，就能卖出去了？”
　　赵师傅觉得她杞人忧天，“你这人，干着灶上的活儿，操着当老板的心。你外甥女能花20万打广告，就打着挣回来的算盘，难不成吃饱了撑得的没事干？把钱往水里扔？”
　　赵师傅老婆用能动的左胳膊扒拉他，“你瞧瞧你，张口就得罪人，也不怕素芬笑话。”
　　芬姨早习惯了，把口袋里的图纸递过去，“买锅买灶了，老赵，你拿个主意。”
　　赵师傅哼了一声，不肯接，“怎么，干活想起我来了？管接管送吗？”
　　芬姨呸一声，“老赵，你最风光的时候厂里也没给你配个司机。”
　　赵师傅笑，“怎么着，那我就骑个自行车，大老远给你外甥女干活去？”
　　芬姨竖起四根手指，“老王，这档口真开起来，你最少拿这个数。我和老钱没你多，可这，可这....”
　　又是8万房租扔出去，她心里没底。
　　赵师傅老伴一下子乐开花：每月4000块，比丈夫现在上班的面食铺子挣得多一倍。“那你们就去吧，去试试，不行再回来。”
　　赵师傅嗤笑，“你不知道，周素芬那个外甥女走野路子，事多得很，换这个弄那个，动不动颜值，不按规矩来。”
　　这一点，芬姨是赞成的，“老赵，莹莹说了，让我约你和老钱，把糕点再改进改进，简化一下，弄个盒子，做出来看看效果。”
　　赵师傅嘟囔“还效果”，抱怨着“连猪油都不想放，说什么健康，有不放猪油的点心吗？”
　　酥皮怎么起？起了能好吃吗？
　　芬姨却担心别的，“老王，老赵这一去，就得从早到晚，从白到黑，过节歇不了，你可怎么办？”
　　现在赵师傅打零工，每天一半时间在家，能照顾老伴。
　　赵师傅老伴“哎呀”一声，挥着能动的胳膊，“我这好着呢，能打电话能吃饭，能看电视。要是你们这事成了，楼上的玉姐，在家看孙子，每天中午过来陪陪我，娜娜下学就回家了。”
　　娜娜是她的孙女，正上初中，很懂事了。
　　芬姨放了心，喃喃说，“要是我家娟娟这么懂事就好喽！”
　　城市另一个角落，杜莹莹一点都不知道芬姨的压力，对她来说，钱并不难挣：
　　8月底买完车，股票账户剩了20余万，她按兵不动，继续持有广晟有色，短短2个半月，从当时的30元/股，升到现在的90元/股，账户市值将近70万。
　　取出10万块，她算一算，把新档口开起来绰绰有余了。
　　接下来的关键就是斗鱼糕了。
　　傍晚女儿回来，在小书桌写作业，边写边玩。她拿本课堂的书在旁边陪着，在笔记本写写画画：
　　茵茵不仅爱吃麦当劳，也爱吃面包蛋糕，刚刚回到2008年的杜莹莹踏进好利来，立刻呆住了：柜台老气横秋，平平无奇的切块蛋糕和曲奇，生日蛋糕是没什么新意的水果奶油，兼卖橙汁和牛奶，墙上挂着好利来老板女朋友的海报。
　　并不遥远的2020年，好利来全面萌化，生日蛋糕设计成小女生喜欢的小马宝莉和阿华田，货架陈列着刚刚出炉的桃心面包和草莓布丁，一盒盒空气慕斯、半熟芝士、Q弹果冻鲜花一样陈列着，别说茵茵，就连洋气时尚的丁悦悦也没事逛逛。
　　另一家2020年上市的奈雪奶茶，每间店都开在购物中心，细细长长的杯子，明快醒目的白绿LOGO，杯子顶端设计一个小桃心，把味道放在一边，光凭颜值，已经足够年轻人拍一张发朋友圈了。
　　看看斗鱼糕的LOGO，两条头尾相对的青红小鱼，她托着下巴，试着给红鱼添一件披风，青鱼戴一个花环，又添些零零星星的装饰品。
　　过几年，有个零食品牌叫“三只松鼠”，就用三只萌萌的松鼠给品牌代言，既吸引小孩子，又醒目好记，旗下一小袋一小袋的“每日坚果”，茵茵每天混着酸奶吃。
　　喏，拟人化也是一种好办法，她记在纸上。
　　专业的事留给专业的人，LOGO交给设计师好了，她开始思考斗鱼糕的未来：
　　糕点是传统食品，中老年人感兴趣，年轻人和小孩子更多吃蛋糕和面包；斗鱼糕即使搭了《甄嬛传》的东风，怎么才能吸引年轻人的目光呢？
　　杜莹莹想了又想，在纸上写下：颜值、时尚，品味，年轻，且不能太贵。
　　周周和穆雪松都说，斗鱼糕在《甄嬛传》以整幅图的形式出现。新档口一开，纸盒和包装就非常重要了。
　　她想起孟卓莎的稻香村点心，盒子大红大绿，取繁花似锦之意，有四九城的底蕴；本地的知味观，有西湖有楼阁有马车，意味“知味停车，闻香下马”。
　　斗鱼糕呢？走什么路线？
　　“妈妈，你在干嘛呀？”茵茵坐不住了。
　　她随口说，“茵茵，妈妈给你一块点心，你~这样吧，妈妈给你十块不一样的点心啊面包啊，你挑哪个呢？”
　　小姑娘想也不想，“最好吃的！”
　　她摸摸女儿的头，“如果，暂时不能吃，只能看呢？”
　　“那我就要最好看的。”茵茵振振有词的，“万一不好吃，还能摆在桌上呀！”
　　她每天用鲜花装饰家里和店面，茵茵也习惯打扮得漂漂亮亮。
　　杜莹莹笑了，把笔记本放到她面前，“来，帮妈妈设计一下。如果妈妈的店采用了，有奖励哦。”
　　茵茵来了精神，仰着小脸，“那我要多多的零花钱。”
　　哎？女儿以往都要麦当劳或者新衣服，对零花钱没什么意识，杜莹莹立刻来了精神，“妈妈和你说好，上学就是大孩子了，零花钱可以增加一点点。”
　　茵茵不满意说，“我每月只有10块，任檬就比我多。”
　　任檬是她的同桌，调皮捣蛋的男孩子。
　　杜莹莹决定树立奖励意识，“那，妈妈答应你，如果期末考试得了满分，妈妈就给你增加100块！”
　　茵茵噌地跳起来，“那说好了，不能耍赖皮。”
　　“当然啊。”杜莹莹保证，“不过，妈妈要帮你攒着。”
　　母女俩嘀嘀咕咕一晚上，周一到了下沙，杜莹莹带着窦坤，与房东、牛肉面老板签下合同，租下新档口2011年一整年，当场付了定金；牛肉面老板答应，12月底之前搬走。
　　事情定下来，她告诉孟卓然，后者到新档口看了看，第一反应就是“你钱够用吗？”
　　她说，“这边房租比城里便宜，压力不大。”
　　孟卓然应了，又说，“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杜莹莹想了想，“你已经帮了我不少，宜家也去过了，要不，档口缺人做糕，你也来试试？”
　　上次两人去上海宜家，买回的东西都用到店里了，杜莹莹很满意，开始盼望宜家开到杭州了。
　　孟卓然呵呵笑着，周末真的找她来，去赵师傅家参观。他是外行，抱着一壶热茶坐在旁边，来者不拒地挨个品尝，分不出食材好坏、甜咸味道，只说“还行吧”“有点甜”“这个船挺有意思”。
　　很快，杜莹莹就顾不上理他了：
　　“游鲤图”从一开始的16块糕点精简为10块，两朵荷花两片荷叶一个莲蓬一只蜻蜓，外加两只斗鱼糕；“海上生明月”重新设计过，一轮明月一条乌篷船，一只海龟一只鲸鱼一只海鸟，两只斗鱼糕，一小把橘红糕当做海浪，总共8种。
　　至于品种，有绿豆糕，桂花糕；有龙井饼，绿茶饼，贵妃饼，乌梅饼，水晶饼；有枇杷酥，蛋黄酥，奶黄酥，芋头酥，玫瑰酥；两朵莲花是荷花酥，一片荷叶是压扁的青团，莲蓬是莲蓉糕，乌篷船是山楂馅的，主角斗鱼糕就是定胜糕啦。
　　每种都不一样~
　　“不能再多了，盒子装不下。”杜莹莹有点惋惜，安慰赵师傅：“大众化一点，以后有改进的余地。”
　　赵师傅有点惋惜，也没说什么，把清单给她看：“花了708块，剩的在边上，还能用。”
　　数一数成品，20盒游鲤图，20盒明月图，还有不少零碎糕点。
　　问题是，老赵、芬姨和老钱，另外还叫来两个昔日同事，忙活一天才做出来。
　　照这个速度，真有顾客，性子急的早就走了，杜莹莹是经历过《舌尖上的中国》的，忍不住皱眉。
　　芬姨看出来了，解释说：“你要的品种多，标准高，一个一个做着费劲，再说，新家伙新模子，得磨合磨合，这里也耍不开。”
　　地方太小了，只有两个火眼，一个小烤箱，五个人轮流上阵，剩下的只能打下手。
　　老赵揉着面团：“材料买的越多越划算，买少了亏的很。”也对，每种只蒸一笼，就换成另一种，速度肯定大打折扣。
　　杜莹莹在本子上记下，把五盒点心分给师傅们，剩下的带去店里，“芬姨，赵师傅，麻烦您们再整合一下，商量商量，怎么能又快又好。如果每天做出两、三百盒，就最好了。”
　　芬姨满口答应，老赵捶着后腰，“老喽！”
　　离开赵师傅家的路上，孟卓然忽然问，“有没有设计一个止损线？”
　　她实话实说：“10万块，包括已经付出去的房租，还有预计的人工；如果《甄嬛传》不火，没人来，档口开3个月，就放在那里了。”
　　孟卓然点点头，不再提这个话题，打开一盒糕端详着，“有点意思。”
　　当晚两种糕点摆在店里，定价每盒29块，正式起名“斗鱼糕”，引起不少好奇的目光：这是啥玩意/你们改行卖糕了？
　　可惜，除了一位熟客出于猎奇心理买了一盒，当场和牌友们分吃，其他无人问津：年轻人对糕点的兴趣很有限。
　　点心不能久放，杜莹莹分给店员们，让小余给杨琪琪带一盒，自己带回家去，引起茵茵的欢呼：“和电视剧一样啊！”
　　喏，她从仓库找出“拍照神器”，用给桌游拍照的经验，用鲜花和柔光把两盒点心拍得非常梦幻，发到“斗鱼”官博和“绿草与游鱼”微博，@“甄嬛传”官博和雪松木木。
　　“雪松木木”很快转发，兴高采烈地赞叹：比剧里还美腻！本小主的最爱~
　　杜莹莹回复两个桃心，“有空来店里，恭候淳贵人哦~”
　　再搜搜微博，她毫不惊讶地发现，凭借一则预告，《甄嬛传》已经引起小小的关注，评论大多是：娘娘额头好大，不适合清装/旗袍好漂亮/是真的点翠吗？
　　当然，更多的是原著粉丝，大多挑三拣四，“皇帝怎么这么老这么丑？”“眉庄很出彩耶”“华妃和书里一点都不像！”
　　她心里有了点底。


第43章 
　　像去年一样,杜莹莹把大部分精力投入圣诞节，12月一到就忙碌起来。
　　店里店外各一棵三米高的圣诞树，茵茵搬着小椅子,把彩色铃铛、蝴蝶结、六角雪花和松果什么的挂上去，还别出心裁地把棉花堆在树枝,猛一看,就像覆盖着雪花的树。
　　树顶是一颗璀璨耀目的星星，能发光那种,把街面都照亮了。
　　天花板挂满一条条的云彩,茵茵亲手搓的，说起来,自从杜莹莹带她缝扣子编手链，她喜欢上小手工，还向丁悦悦和表哥表弟炫耀：“我妈妈店里的东西是我做的哦！”
　　理所当然地,杜莹莹给女儿涨了零花钱。
　　门外和吧台各自摆着一辆驯鹿拖着的、堆满礼物箱的袖珍马车,里面装满优惠券和小零食、小手链之类,准备过节抽奖。临近年底，有一天店员忘记把外面的礼物箱收进店里,第二天一早来，车还在,驯鹿和箱子都没了....
　　其他店铺也装饰起来，可没有“斗鱼”新店豪横,用杨琪琪的话说,是舍不得花钱。
　　喏，临近圣诞节，两位圣诞老人就在周边学校发传单和小礼物，圣诞节当天冒出来两头活蹦乱跳的麋鹿,两只张牙舞爪的狼人，吸引了不少年轻人。
　　“MerryChristmas！”杜莹莹送给每位女客一朵包扎好的红玫瑰，推荐着把台上的糕点，“尝尝我们的新货，斗鱼糕，电视剧里有哦！”
　　有女生好奇，“什么电视剧啊？”
　　她就指指牌子，“甄嬛传哦！”
　　那女生没看过原著，茫然了。
　　当晚孟卓然带着儿子来了，孟卓莎跟着，出人意料地，远在北京的周周也来捧场。
　　“镜头挺多的，有两个情绪点，前后对比非常鲜明。”周周一如既往的冷静，把两种糕点都买了，“祝你的糕销路好。”
　　杜莹莹很感激，亲手做奶茶过去，找人去外面买披萨待客。“茵茵，去和小哥哥玩啊？”
　　上次见过的呀？
　　茵茵把脸一扭，围着圣诞树蹦蹦跳跳，“不，我等我姐姐。”
　　果然，没多久丁悦悦就赶来了，尖叫着搂住扑过来的茵茵，带来一盒高档巧克力做礼物，“杜莹莹，送你的。”
　　她收下了，回送塞满礼物的圣诞袜和一小瓶安娜苏香水。
　　店里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坐满了，楼上包间早早人头攒动，不少顾客在门口看一眼，就遗憾地离开了。玩桌游的不多，更多的是消磨时光，情人在一起总是甜蜜的。
　　望着忙忙碌碌的杜莹莹，角落里的丁悦悦满脸失落，瞥一眼远处的孟卓然，再瞧瞧身边
　　什么都不懂的妹妹，像个大人一样叹息。
　　终于她忍不住，把杜莹莹磨过来，趴在后者耳边，“杜莹莹，你~你还爱我舅舅吗？”
　　杜莹莹认真地看小女生一会儿，“抱歉，我已经不是你舅妈了。”
　　丁悦悦坚持，“我知道，我是说，还有希望吗？我~我舅舅一直爱你，他想找你，想重新追求你，可他不想你看不起他，也不想你讨厌他，他，他，”
　　杜莹莹叹息，“我试过，可，我做不到。”
　　上一世，她已经原谅过了。
　　之后她离开了，把失望的小女生留在原地。
　　怎么办呢？丁悦悦想起，周末去外婆家，不小心听到的消息：
　　妈妈充满不屑，“跟姓苏的说清楚，我们家不要这个孩子，让她去医院打了，我出钱。”
　　舅舅沉默着，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
　　妈妈又说，“怎么，还赖上你了？哎呀，我真是受不了，你能不能成熟一点，控制一下，别一个两个被别人下套？早年杜莹莹，现在又冒出个苏慧雅。”
　　舅舅辩解，“莹莹不是故意的。”
　　妈妈气哼哼的，“行行，算杜莹莹不是故意的，杜莹莹有点骨气，这个苏慧雅是怎么回事？缠了你多少年？找不着别的男人？”
　　舅舅双手捂着脸颊。
　　“行了行了，指望不上你。”妈妈翘着二郎腿，用手掌扇风，“我去谈，我豁出脸面，问苏慧雅要多少钱，我陪她上医院打胎，我给你擦屁股，行了吧？”
　　舅舅疲惫不堪地说，“她要生下来。”
　　妈妈“哎呀呀”一声，眉毛都竖起来了，“老二，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跟我说，苏慧雅跟她前夫有个6岁的男孩？你还说，苏慧雅她爸死了，只有个寡妇妈？哎，老二，你可想清楚，别人生的跟自己家孩子可不一样，男孩又不是女孩，你怎么养？养在哪里？谁出钱？谁教育？你可别往自己身上套链子！”
　　舅舅辩解，“我没打算娶她。”
　　妈妈噼里啪啦拍打舅舅，显然被气坏了，“你没打算？那你跟她混在一起干什么？你是气杜莹莹还是气我？我告诉你，老二，不行，爸妈够累的了，我够烦的了，你别给家里找事，弄这么个女人回家！茵茵都上学了，你有点当爸爸的样！”
　　欢快的歌曲传进耳朵，把丁悦悦思路拉回现实。看看身畔美滋滋剥巧克力的茵茵，悦悦想，真是个小傻瓜！
　　当然，杜莹莹不知道小女生的心事，把糕点分送各桌，客人们兴致勃勃，凌晨两点才闭店。丁悦悦走了，女儿睡着了，孟卓然送她们回家，之后才载着孟卓莎和周周走了。
　　圣诞节周末三天，下沙新店流水破1.3万元，一举超过总店，外卖也突破80杯/天，热奶茶热咖啡很受好评，杜莹莹非常开心。
　　最后几天，她白天忙碌，夜间收拾东西，装了10多个大大小小的箱子。
　　茵茵很舍不得，最关键的，舍不得那只长得像雪纳瑞狗狗一样的流浪猫--她和妈妈傍晚散步，总能看到的！
　　杜莹莹陪女儿在小区找了几天，还请物业帮忙，却怎么也找不到，只好安慰女儿：“猫猫知道我们搬家，会追来的。”
　　茵茵哭丧着脸，“它不知道新家在哪里呀！”
　　2010年最后一天，杜莹莹把钥匙还给房东，，和居住2年的地方告别，和孟卓然把东西装进卡车，载着女儿，开到万家花城。
　　房门一开，茵茵就暂时把流浪猫忘记了：客厅是蓝色的，墙壁挂着木制舵盘和铁锚，木地板，有点像一艘船。
　　最近两个月，妈妈没带她过来，茵茵有点认不出了。
　　于是小姑娘二话不说，蹬蹬瞪奔向自己的房间，立刻呆住了：粉粉嫩嫩的颜色，靠墙停着一只巨大的南瓜马车，橙色车身，窗子挂着粉帘子，顶部有弯弯的手柄，两侧是金灿灿的车轮。
　　拉开车门，里面是雪白柔软的丝被--这是一张小床嘛！
　　比迪士尼酒店的还漂亮！
　　茵茵一头扑到妈妈怀里，小脑袋蹭来蹭去，像一只小猫崽。“妈妈。”
　　杜莹莹比女儿更开心，“嗯？”
　　“妈妈我好爱你。”
　　杜莹莹视野模糊，那一瞬间，她由衷希望2020年的女儿也开心一点。


第44章 
　　新家第一顿饭是涮羊肉。
　　孟卓然送她的乔迁之礼是一只电磁炉+和堪称巨大的锅子,足有两个下水井盖子那么大，招待10个人吃饭绰绰有余了。
　　他还买了羊肉片、肥牛卷、手切羊肉、鲜虾、鱼片、鲜贝，白菜蘑菇粉丝....准备晚餐时,孟卓然抱着一个盆，从7、8个调料罐舀出酱豆腐、芝麻酱和韭菜花之类调在一起,像做化学实验。
　　孟卓莎是这么解释的：“我哥在北京待了5、6年,肠胃向北方人靠拢，喏,他现在只能算半个杭州人。”
　　5.6年时光足以改变一个人了,杜莹莹感慨。
　　果然，忙碌一个小时之后,周周从厨房端出一碗碗双皮奶一杯杯杨枝甘露，孟卓莎眉开眼笑地接过，“我现在是广东人哦。”
　　锅里的水沸腾了,杜莹莹夹一片菜叶,蘸蘸碗里的料,味道居然很好。
　　茵茵不太习惯这种吃法，好奇地东张西望,对面的孟云峰狼吞虎咽地吃肉，像一头小老虎,小姑娘忍不住撇撇嘴。
　　第二天，杜姗姗一家带着窦坤来新居做客。
　　“够大的。”杜姗姗用羡慕的目光打量主卧,绿墙白顶,墙面挂着梵高的油画，深红天鹅绒窗帘，雪白立柱公主床，深红玫瑰花布面的沙发和脚踏,纯白书桌摆着一瓶红玫瑰，还有一个摆着布艺靠垫和书籍、茶具的小小飘窗，有一种浓浓的度假风，
　　“老三，你算享福了。”她没精打采的，“你姐姐我还在海里漂着呢。”
　　杜莹莹搓搓手指，“我现在是负翁，每月雷打不动还3、4000，杜老二，你帮我还点吧。”
　　杜姗姗缩缩脖子，“我还想买房呢，我哪有钱？窦坤说，你新店生意可好了，奶茶咖啡卖6块8块，成本才一半，每天外卖就挣几百块，一个月10000块！”
　　“房租水电税费人工你也得摊进去啊。”杜莹莹指指自己，“你知不知道我每月拿多少？1000块！”
　　杜姗姗嘟囔，“挣多挣少是你自己的，哪里像我，天天给老板打工！”
　　杜莹莹笑，“好啊，那你也开家店，我保证捧场。”
　　隔壁传来响动，还有小孩尖叫，过去一瞧，宋文涛踩着马车轮子往上爬，茵茵揪着表弟裤腿，从未有过的凶巴巴：“你下来，你给我下来！”
　　杜莹莹只好安抚女儿：“弟弟会掉下来的”，杜姗姗悻悻地把儿子揪下来：“看着点，真踩坏了你小姨让赔，你妈我可赔不起。”
　　之后杜姗姗阴阳怪气地，“哎呦，你男朋友没来啊？”
　　“他今天有事。”杜莹莹不在意，姐姐就是这样子的，“每周都得加班，一半准时回家就不错了。”
　　杜姗姗用手掌扇风，“我问你姐夫，你姐夫说，你男朋友那个级别的高管年薪起码3、40万。杜老三，你可得抓住了，千万别再犯傻。哎，他那个小孩你见过了吧？脾气大不大？跟着谁呢？”
　　晚餐是宋子岚下厨，红烧鱼、黄焖鸡、油焖笋，白灼虾，味道很不错。窦坤买了四个下酒菜，一打啤酒，又举杯敬杜莹莹。
　　席间杜姗姗话里话外，催她春节回娘家：“东西我买，回去就行了，一年到头就歇这么几天。”又对茵茵说，“过年大姨买一堆鞭炮，让你姨夫带着你和你弟弟放去，啊？”
　　茵茵高高兴兴答应了，杜莹莹没吭声。
　　宋子岚显然是带着任务来的，“到时候我接你们，人多打牌热闹，窦坤得回家吧？”
　　按照惯例，过年杜姗姗应该回婆家，不过婆婆本来就住在她家，杜姗姗就说，过年陪陪父母，让公公婆婆歇一歇，宋子岚没意见。
　　窦坤应了，“年30走，初五就回来。”
　　杜姗姗张罗，“哎，你小女朋友现在干什么呢？”
　　“厂里上班呢。”窦坤不好意思地说，“挺忙的。”
　　那晚杜莹莹问女儿，想不想回外婆家过年？茵茵迟疑了，想了半天才说，“我跟妈妈，妈妈去，我就去。”
　　想起大伯葬礼上白发苍苍的父亲和哭天抹泪的母亲，她心里矛盾，且难过。
　　新年第一件事是刷房子。
　　牛肉面老板搬走了，新档口属于“斗鱼”了。她请赵师傅过来，指挥装修队，把里外店铺之间的隔板拆掉，什么都不要，四周砌U型灶台，门口留一排木柜。
　　火眼原来两个，现在四个，加上电烤箱和电饼铛、料理机；案板八张，门扇那么大，看着就气派。
　　布线砌灶，刷一遍墙，没什么技术含量，几天就弄完了，敞开门窗通风。
　　放寒假了，大学城冷冷清清，店里的生意也冷了不少。杜莹莹把档□□给窦坤看着，自己给了芬姨1万块钱材料费，请她务必“别省钱，挑好的材料”，芬姨有点紧张，天天拿着小本子记账。
　　1月月中，赵师傅、芬姨五个人正式入驻档口，忙忙碌碌开始做糕。
　　第一盒“游鲤图”新鲜出炉，杜莹莹拍了照片发到微博，发个奋斗的表情，“斗鱼糕”即将出现在《甄嬛传》中哦！
　　底下有熟客诧异，问，真的吗？X江小说改编的电视剧？
　　她回复，对啊对啊，正月初一就播出啦！
　　熟客做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知是不是看到微博，半个月没来下沙的于耀阳过来了，站在档口窗外，看着里面的赵师傅把面前几十个酥皮裹上蛋黄，捏成柿子形状，挨个用刷子涂油。
　　“真弄起来了？”他有点诧异，皱着眉，“多少钱租的？”
　　杜莹莹答了，“算在我账上。哎，我想了，以后我就在这边吧，看着我的糕，反正我也有车了，回家方便。”
　　换成以前，于耀阳一定很不高兴，和她吵一架“怎么不说一声”，可现在，他什么也没说。
　　杜莹莹有点不习惯，“等放假了，带着你儿子到我家来玩，我给我女儿设计的马车很酷的。”
　　喏，孟卓然告诉她，儿子回家就闹腾，也要一个马车床，他已经答应了。
　　于耀阳嗯嗯，没有立刻约定时间，看着一窗之隔，赵师傅用布裹着手，把一炉烤好的龙井酥搬出来，把柿子饼放进去。
　　龙井酥绿绿的，像一朵朵玫瑰花，杜莹莹塞给他一个：“过年嘛，很喜庆，两块钱一个，昨天卖了不少呢。”
　　于耀阳咔嚓咔嚓吃了，“还行。”
　　片刻之后，两人在店里商量过年的事。
　　去年一年，总店挣了6万块，大多投到下沙新店；小马哥缴了5万块；新店刚刚营业，账上流水是正的，已经超过预计了。
　　她自己垫付的20万广告费/代言费，以及档口的费用没放进账里。
　　于耀阳提议，“账上钱不多了，每人多发一个月工资，当过节费了。”
　　“行啊。看预告没？”杜莹莹兴致勃勃地，“胖头鱼，好日子来了，你就等着看吧。”
　　于耀阳笑一笑，并没接话。
　　腊月小年，学校放了假，杜莹莹把店交给小马哥和窦坤，自己带着女儿飞到北京。
　　从机场打车到南三环，穆雪松已经等在车站了，远远就挥着手，弯腰和茵茵打招呼，“你就是茵茵啊？我叫穆雪松，上次我去杭州，只看到你妈妈，没看到你啊？”
　　茵茵仰着脑袋，“我，我跟我爸爸去泰国玩了。”
　　穆雪松大笑，“去泰国了啊？那你来过北京没？”
　　茵茵挺起胸脯，“我看过奥运会！”
　　两个大人都笑了。
　　片刻之后，杜莹莹把燕窝、阿胶和化妆品送给穆妈妈，另有两盒斗鱼糕：“我店里的，您尝尝。”
　　穆妈妈看上去50岁，不算大富大贵，气质却很好，笑起来眼角有鱼尾纹，“雪松总和我提起你，莹莹姐长莹莹姐短的，可算见到人了。”
　　又塞给茵茵一个大红包，“好孩子，叫奶奶。”
　　穆家是个普普通通的两居室，收拾的干净整洁，温馨而美好，墙壁挂着母女俩和老人的照片，穆雪松北影入学照和毕业照，阳台晾着衣物，匆匆一瞥，没有男性出现。
　　杜莹莹猜测，可能是单亲家庭：上次穆雪松去她家，大概也发现没有男主人身影，待她更亲近了。
　　晚餐就在穆家，穆妈妈做了七、八个菜肴，包了饺子，煮了汤圆，用碟子把杜莹莹带来的糕点摆得很漂亮。席间穆妈妈和她举杯，说，女儿给她添麻烦了，以后多加关照。
　　杜莹莹连说不敢，认真地说，自己看过小说，听了朋友的朋友推荐，就一鼓作气了赶到剧组，有点撞大运的意思，“店里的事，尽人事听天命，不管了；自从认识雪松，我好像回到上大学的时侯，都年轻了。”
　　穆雪松“哇”一声，“你这么年轻漂亮，我跟我妈妈说，莹莹姐女儿都上小学了，我妈妈根本不信，以为我骗她。”
　　茵茵张着嘴巴。
　　穆妈妈被逗笑了，对她说，“这丫头，从小就沉不住气，拍的那个剧要播了，上蹿下跳地睡觉都不消停。松松，听见人家说什么没有？人这一辈子，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德五读书，都是上天注定的。”
　　当晚她带女儿住在酒店，第二天一早，跟穆雪松去后海滑冰--穆雪松说，《甄嬛传》里有一幕冰嬉的戏，可惜，她饰演的淳贵人已经死掉了。
　　寒冬腊月，北京零下几度，西北风呼呼的吹在脸上。她租一辆小冰车，搂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儿，用力划动两根长长的铁杆，累出满头汗，小冰车依然在冰面打转。
　　穆雪松就娴熟多了，像一只灵巧的小鸟在银白色湖面飞来飞去，两大一小的笑声随着风声传出很远。
　　北海、天坛，故宫....腊月26，她告别穆雪松母女，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带女儿飞回杭州。
　　下沙新店顾客不多，大多是点一杯热饮歇脚的，学生几乎看不到了。芬姨和赵师傅五人都在档口，研究着两盒18种糕点的制作顺序和配合，尽量做的快一点。
　　杜莹莹把从北京带回来的整盒稻香村点心拿过去，师傅们围上去研究花色工艺，掰开品尝，探讨馅料，有点像搞科研。
　　杜莹莹心里忐忑：万一没人买，老人们会很失望的。
　　腊月29，她把五位师傅请进店里，连带大何小余窦坤，说好初五开工，每人发个大红包，就不给小马哥了：“你现在也是老板，给你我就亏了，要不我们换吧？”
　　小马哥无所谓，大大方方给她一个“给你女儿的，买糖去吧。”
　　说来也怪，往年过节，马浩宸一家都去三亚或者广州暖和的地方，今年却留在北京。
　　马浩宸只说“加班”，就不肯说了。他瘦了很多，脸色憔悴，眼睛望着她，带着不容错辨的痛苦。
　　一定有事发生，杜莹莹本能地想。
　　和苏慧雅有关？
　　出于尊严，她没有细问，和他商量好女儿春节的安排，留一些从北京带回来的特产，就离开了。
　　除夕那天，杜姗姗夫妻来接，杜莹莹买了些应景的年货，就带女儿回娘家了。
　　有大伯葬礼的缓冲，父母态度还过得去，见她不冷不热的，没训斥，也没好脸色。杜英山夫妻翻翻白眼，谁都不说话。
　　这样最好，不远不近的都不尴尬，杜莹莹连活儿都不干了，发了红包就去找杜姗姗。茵茵也收到一堆红包，和表哥表弟吵吵闹闹地玩游戏，不时溜过来看她一眼。
　　年夜饭气氛平和，大人们说着孩子们的学业，孩子们吵着放鞭炮。她默默吃饭，等三个孩子放完鞭炮，看完春晚第一个小品，就带着女儿回家了。
　　初一把女儿送到马家，杜莹莹懒得做饭，去餐厅点了红酒牛排犒劳自己，偷得浮生半日闲，还是挺惬意的。
　　大年初三，各大晚会告一段落，黄金剧场纷纷播出新剧，安徽卫视出现《后宫甄嬛传》五个大字。咚咚，有人敲门，她刚发完微博，好奇地从猫眼看看，发现是熟人。
　　孟卓然。
　　他拎起手里的毛豆花生、皮蛋老虎菜，“我是来学习、借鉴的，如何利用电视剧推广中华传统美食，转化到实体店，再利用网站推广销售，是一门学问呐！”
　　杜莹莹大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010:01:09~2021-06-2100:3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渔夫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2011年正月十五,黎明明直奔下沙。
　　黎明明在大众点评网有个叫“可爱LEE”的账号，经常翻一翻本地美食，和朋友吃吃喝喝,发发帖子抽抽奖。
　　黎明明家在拱墅区的翠苑，前年某天无意看到附近巷子开了一间叫“斗鱼”的咖啡厅,从外面看挺有品位,进去一瞧，居然是桌游店。
　　整整一面墙的游戏,两侧是花花绿绿的海报,质感十足的实木桌椅，灯光明亮浪漫,吧台摆着老式留声机，空气中弥漫着黄油香气，看得出,老板挺有情调。
　　随手点一杯奶茶,是个穿碎花长裙的美丽小姐姐用托盘送过来的,奶油堆得很高，装饰着绿绿的罗勒叶,磨砂玻璃杯很漂亮，托盘还有一小杯冰块和一小袋砂糖,看着挺高级。
　　黎明明把桌角插在水晶瓶的红玫瑰放进托盘，就着身畔洒进来的阳光,照一张相,这才尝一口奶茶：鲜奶做的，没放水，茶味很浓，显然是新沏的,珍珠和红豆非常新鲜。
　　做为桌游店来说，物超所值，且，性价比极高。
　　结账的时候，美丽小姐姐双手捧来一张宣传单，“我们是新店，帮忙发微博和大众点评，下次再来打9折哦！”
　　态度挺诚恳。
　　于是黎明明给这间桌游店写了个好评，重点强调“奶茶好喝”，店家很快回复“欢迎再来，桌游和美食，我们是用心的~”
　　恰逢楼上装修，叮叮当当震天响，她天天光顾这家店，店里人少就戴着耳机读书、写论文，有时候客满了，她就打包带走。店里有三明治、热狗和新烤的蛋糕，一顿饭就解决了。
　　美丽小姐姐很快留意到她，每次都打9折，偶尔送一块小鱼形状的糕，很少见的定胜糕，咖啡厅不是应该送蛋糕慕斯吗？
　　哦对，是桌游店。
　　过了一段时间，黎明明忽然发觉，奶茶掺了水！冰块直接怼在杯子里！也没有茶味了！
　　哼哼，刚挣点钱就飘了！浪费她的感情！
　　黎明明愤愤地给了差评，还在官博下面评价“水准犹如坠机般笔直下降”，第二天店主回复“感谢监督，抱歉，欢迎再次光顾。”
　　还给她发私信：要来尝尝哦！
　　鬼才要去。
　　好吧，誓言就是用来打破的：楼下也开始装修，黎明明只好满处晃荡，晃着晃着又回了“斗鱼”。
　　这次美丽小姐姐不等招呼就端来奶茶和糕点，还送了外带的咖啡和三明治，“我请客。”
　　尝一口，味道回来了，黎明明满意了。
　　之后黎明明发现，只要小姐姐在，店里打折送点心满目鲜花，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如果小姐姐不在，舒适感就大打折扣。
　　黎明明脑补，小姐姐和不共戴天的霸道总裁被迫共同经营一间小店，小姐姐每前进一步，霸道总裁就拖后腿，两人带着镣铐原地转圈圈，在晋江能写100章。
　　咳，常在斗鱼店出没的另一个男的头大大的，不像有钱人，长得也不好看。
　　白日梦还是少做。
　　前年年底，小姐姐毫无征兆地消失了，店里马马虎虎，没有太多吸引人的地方，冷热饮的水准再次下滑。
　　黎明明一时好奇，在微博私信小姐姐的私人账号“绿草与小鱼”，过几天才收到回复，小姐姐在考研，考完就回来了。
　　前年圣诞节，黎明明到外面浪了一圈，回来口渴，路过店面的时候被圣诞树的光芒吸引了，进去一瞧，小姐姐也在。
　　那天黎明明和男友与陌生人拼桌玩桌游，玩得很开心，临到午夜，小姐姐送了所有顾客红玫瑰和装满礼品的圣诞袜，气氛HIGH到爆。
　　之后小姐姐果然回来了，“斗鱼店”也成了黎明明最喜欢的地方，周末有小鱼糕，夏天吃冰糕，天寒了有免费汤圆和红豆羹。
　　有一次小姐姐在店里挑战杨枝甘露，做了很大一盆，送了每位顾客。黎明明尝一尝，卖相极好，味道比不上广州的，芒果橙汁西柚牛奶鲜甜极了。
　　有时小姐姐不忙，黎明明趴在吧台和她聊天，“你应该开甜点屋，开什么桌游。”
　　小姐姐人很NICE，“也对，可是，要不是我朋友想开桌游，我就去干别的了，随遇而安吧。”
　　黎明明想想也对，“反正都是挣钱。”
　　小姐姐却朝游戏墙扬一扬下巴，“现在凑合，以后就不挣钱了。”
　　嗯？男生们对游戏的兴趣远远超过读书，回家对电脑，聚会就玩桌游嘛！黎明明觉得座无虚席的“斗鱼”会火下去的。
　　去年秋天，黎明明来店里，发现小姐姐满面春风，眼睛明亮，整个人容光焕发。
　　她好奇地问，小姐姐大笑，说，店铺新签了广告，很快就能在电视上看到“斗鱼”了。
　　好奇宝宝黎明明继续问，答案是“甄嬛传”，顿时惊了一下：古装剧耶？
　　小姐姐说，对啊，我把斗鱼糕送过去了，有特写镜头哦！
　　黎明明挠挠头，无法把桌游和古装剧联系起来。糕点？古装剧最不缺的就是糕点吧？又不是《红楼梦》，专门有人八剧里的美食、道具和服装。
　　之后小姐姐又不见了，这一次，黎明明收到微博私信，小姐姐说下沙开分店，她过去开辟疆土，有空的时候过来玩哦。
　　不用说，小姐姐一走，斗鱼店整体下滑，爱好三国杀狼人杀的男生们无所谓，黎明明就看不上了。
　　下沙啊？那么远，黎明明入职一家外企，早出晚归的，才懒得去。
　　自然而然地，黎明明和小姐姐的联系断了，偶尔看看微博。
　　说起来，小姐姐每天发微博，官博是店里的事，新开发的杨枝甘露，草莓奶茶和巧克力蛋糕，以及新店包间的狼人吸血鬼、和披发仗剑的侠客；私人账号就文艺多了，一场雨一朵花，分享一段读书感悟，文字长长的，很动人。
　　如果黎明明是男生，都要爱上小姐姐了。
　　对了，小姐姐考上浙大呢！黎明明很羡慕。
　　大年初三，安徽卫视开始播《后宫甄嬛传》，黎明明舍友看过小说，天天巴拉巴拉，什么皇帝太老，女主不适合古装造型，啥啥根本不是书里的感觉好不好？
　　一来二去，黎明明没读过原著，胜似读过，加上老妈老爸最爱古装剧，一家三口准时坐在电视前，开始嗑瓜子。
　　这一看，齐齐入坑：衣服质感十足，首饰华丽鲜活，甄嬛很靓丽嘛，皇帝确实老了些，老爸却说，历史上的雍正皇帝就是这个年纪。
　　津津有味地连看10天，第21集 ，将军率重兵在外与敌人交锋，远在紫禁城的皇帝忧心忡忡，平日贪嘴的淳常在捧着一幅糕点拼成的“锦鲤图”献给皇帝。 
　　皇帝被后宫妃子侍奉惯了，并没留意，侍奉在旁的甄嬛一语提醒“好别致的定胜糕”，仔细一看才发现，锦鲤图里面的两条鲤鱼背脊有“定胜”两字，兆头极好。皇帝龙颜大悦，夸淳常在“不奢靡，有心”，当晚就宠幸了淳常在。
　　第二天，淳常在被封为淳贵人。
　　身畔老妈吐槽“为一个男人拉帮结派”，老爸依然觉得真实“皇帝就是几百个妃子，你以为跟你们女人看的言情小说似的，好几百个里面就爱你一个？”
　　黎明明却觉得，小鱼形状的定胜糕好眼熟啊。
　　打开微博，她惊诧地发现，几天没上，《甄嬛传》电视剧刷屏，“斗鱼”官博和小姐姐的“绿草与小鱼”也热闹极了：
　　官博郑重宣布，本店推出的特色定胜糕“斗鱼糕”做为《甄嬛传》唯一美食合作方，欢迎光临，惊喜不断。
　　小姐姐也每天3、4个微博，有斗鱼糕制作现场，有成袋成袋的面粉、蔬菜，有堆成小山的盒子和包装袋，还发了定位：档口就在下沙分店，还不快到盒里来？
　　下一集开始了，黎明明扒在电视前面，终于在结尾发现“美食合作商杭州斗鱼桌游”的字幕。
　　黎明明觉得，小姐姐实在太帅气了，小姐姐的店一定大火。
　　作者有话要说：　　没写完，这个情节应该一整章发上来，但是，幻言这边日六，我是兼职，写的太慢，能凑足6000已经很不容易了，就把后半章放在明天了，抱歉了。
　　黎明明后期是杜莹莹事业上的帮手，有点重要，所以特意写一下下。


第46章 
　　黎明明下了车,按照微博上的地址找过去，很远就认出来了：窗子贴着三国杀和狼人杀海报，门外立着彩绘水牌,店头挂着一个以前没见过的白色方形LOGO，一青一红两条小鱼头尾相对,旁边是“斗鱼桌游”四个字。
　　店外立着一个清装女生,旗袍略有些皱，一边扶着笨拙的旗头,一边说：“买斗鱼糕啊？”
　　黎明明应了,清装女生朝左侧挥着小手绢：“走500米就是，有人排队的,买两盒送元宵啊~”
　　黎明明点点头，绕过她走进店里，发现这里是两层,灯光很有情调,做旧的砖砌墙面,实木桌子间距很大，吧台罗列五颜六色的玻璃瓶,餐吧被咖啡机、烤箱和冰柜占据，和总店唯一相同的是堆到天花板的游戏墙。
　　总体来说,像一间洋气时尚的酒吧。
　　“老板在吗？”黎明明没看到小姐姐，走到吧台,“莹莹姐。”
　　值班的是个年轻男人,“莹莹姐这几天忙着，您有事打她电话。”
　　黎明明只好走了。
　　路边一处档口排着队，她掂起脚尖看看，门口挂着“斗鱼糕”的牌子,于是站在后面。
　　咦？离得近了，她发现前方的方形LOGO变了不少，背景不是白色，是浅浅的蓝，小红鱼戴着一顶镶着钻石的银王冠，大大的尾巴像舞裙；小青鱼叼着一朵红玫瑰，鳍的位置别着一把小小的银宝剑，尾巴非常英气。
　　有点像迪士尼王子和公主，一下子就活泼俏皮起来。
　　队伍动了，一位中年人提着两盒糕点、一个小红灯笼走远，黎明明发现，盒子呈一粉红一深蓝，绘着的花纹是不一样的，看着很高级。
　　离得近了，她从窗子看到三、四个上年纪的大厨在档口忙碌，有的揉面团，有的用料理机打食材，有的把一个个蛋黄裹进面片里，还有一个用蘸着油的笔在案板上的几十块面胚“画画”。
　　轮到她了，一个挂着斗鱼LOGO胸牌的年轻女生问，“您要哪种？现在有活动，买两盒送元宵，多买多送。”
　　黎明明目光在“游鲤图39元”、“海上生明月39元”、“整盒销售，不散卖”“现场制作，尽快食用”四块牌子之间游移，做了决定，“每样一盒。”
　　来都来了，尝尝呗。
　　年轻女生干净利索地收钱，找钱，递来两个沉甸甸的纸袋，把一盏小灯笼塞进她手里，“下一位。”
　　几分钟后，黎明明站在路边，打量袋子里面扎着蝴蝶结的糕点盒，发现一盒绘着锦鲤荷花图，俨然甄嬛传里淳贵人献给皇帝的图；另一盒孤月高悬，海上浮着一条乌篷船，水下还有两条鱼。
　　咦，第二盒也是电视里的？
　　再看看小灯笼，是个能打开的纸盒子，应景挺喜庆的。
　　她兴冲冲拎回家里，把元宵塞给老爸，打开两盒点心，立刻惊叹起来，用相机拍两张：
　　糕点做成莲花、莲蓬、荷叶和蜻蜓，活灵活现的，第二盒就更有趣了，有乌龟有鲸鱼有海鸟，有橘红糕桔白糕做的海浪，就连乌篷船也是一块黑乎乎的糕。
　　“挺好玩的。”黎明明饿了，抓起一只乌龟瞧瞧：呆头呆脑，背上驮着一朵小红花。咬一口，就是普通的点心，里面是乌梅馅的。“妈，你吃吃这个。”
　　黎妈妈觉得有意思，“哪里买的？下礼拜你外甥过生日，买两盒。”
　　黎明明吐槽，“妈你什么眼神啊，这是甄嬛传里淳贵人的定胜糕嘛，皇上一看就乐开花了。”
　　黎妈妈离远些端详，这才看出来了，“还真是，这定胜糕你们年轻人瞧不上，我和你爸小时候常吃。明明她爸？”
　　厨房里的黎爸爸慢悠悠踱过来，看了两眼，抓起黄澄澄的“月亮”咬一口，蛋黄酥嘛。
　　“知味观出新品了？”黎爸爸在盒子里面扒拉，捏起层层叠叠的荷花酥，掂掂有孔洞的莲蓬，“多少钱一盒？”
　　黎明明拎起盒子里的宣传卡片，“斗鱼糕，我常去一家店做的，爸你猜多少钱？”
　　黎爸爸念叨，“啥鱼？我哪猜得到，50？”
　　“39~”黎明明得意地说，“便宜吧？”
　　去吃一顿麦当劳，还得10多块钱呢！
　　黎爸爸一个个往嘴里放橘红糕，“还别说，我有年头没吃这个了，挺新鲜的，现做的吧？”
　　妈妈也说，“这是卖的手工钱。”
　　今天是元宵，家里买回品牌元宵，顺便把“斗鱼店”的也一锅煮了。一端上桌，元宵白白胖胖浮在水面，黎明明大笑起来，把里面乒乓球似的四个捞到自己碗里，“我吃我带回来的。”
　　一口咬下去，皮不厚，馅料是黑芝麻的，里面有花生，很香，不太甜，适合控制热量的女孩子。黎明明连吃两个，再尝尝品牌元宵，嫌皮厚馅小，不爱吃了。
　　片刻之后，她伏在电脑前，兴致勃勃地私信“绿草与小鱼”：元宵好好吃，斗鱼糕很别致，好评了！第二种叫海上生明月对吧？剧里哪一集出现啊？
　　快点剧透啊啊~
　　此时此刻，杜莹莹可顾不上粉丝的心情了。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一句话。”她喝口热茶，疲惫地说：“斗鱼糕我不卖，不但不卖，我要自己开发，我有商标，我有LOGO，我有代言合同，我有独立的实体店铺，我有会做糕点的师傅。我不但在店里卖，未来会在淘宝京东销售。我想找合作方，不找收购方。”
　　面前的A食品厂老板被逗笑了，“杜总，你有你的想法，可你也要考虑现实：你那三五个工人，每天最多做几百盒糕点，根本供不上，很快就垮台了，必须找稳定长久的货源。”
　　这一点，杜莹莹是明白的，几年后的《舌尖上的中国》，入镜的小老板红极一时，很快被天南海北的客流湮没了。
　　她便答，“我明白，所以，我在这里和您谈，我出品牌，您出场地厂房和工人，我们商谈一个价格，做出糕点来卖，利润我们来分。”
　　A老板犹犹豫豫，“定胜糕没有专利，没有商标，祖宗传下来的，所有厂家都能做，你那个斗鱼糕很容易被模仿，别说别人，我自己回去改个模子，就能在外面卖。
　　杜莹莹抱着胳膊，“对，可只有我有《甄嬛传》独家代言，我有广告。这样，您再考虑考虑？”
　　A老板悻悻地走了。
　　B面包厂老板上上下下打量她，“杜总，贵庚啊？”
　　杜莹莹答：“我是81年的，今年30岁。”
　　不等对方追问，她就一口气说下去：“我浙工大毕业，读的是财务管理，06年进入XX杂志社，08年和于耀阳创业，开了这间斗鱼店，去年进入浙大读研，还有两年毕业。”
　　B老板一副“我看人真准”的模样，“杜总年轻有为，我30岁的时候，还在厂里当销售呢！不过，杜总，你是学会计的，这间小店满打满算3、5个人，没和食品行业打过交道嘛！”
　　杜莹莹很惋惜，不能把上一世的经历讲出来：上一世的2015年，她从杂志社离职，先后加入两家中型食品企业，从成本控制到应收账款再到税收优惠，知道的并不少。
　　她只好答：“X总，所以我才想合作，互相取长补短，商量一个章程出来，我负责品牌，您负责具体生产，挣到钱大家分。”
　　B老板连连摇头，把她当成职场小白：“杜总啊，食品和游戏不一样，不是给你几张桌子、几个游戏，就能开起来的，里面的门道多了。别的不说，光采购，就能把你绕住，我给你一袋面粉，你分得出来是特等品还是一级品吗？”
　　“不如这样，我出50万，买断你的商标，我在厂里把糕点做好送过来，在你的店里卖，卖的钱你2我8，你净赚。””
　　杜莹莹欠身：“这样的话，我们都在考虑考虑，辛苦您了。”
　　接下来的C总在郊外有一间厂房，专门走廉价路线，卖1块钱一袋的面包和8毛钱的饼干。杜莹莹聊了聊，觉得不是自己的合作对象，礼貌地拒绝了。
　　一个下午过去，她精疲力尽，话都说不出了。
　　旁边静静倾听的于耀阳端来热茶，“行了，再来人我去聊，你别折腾了。”
　　杜莹莹点点头，“记着啊，只合作，不出售。”
　　于耀阳站住了，“杜同学，你跟我说说，这个斗鱼糕，打算走到哪一步？”
　　“线上卖，线下卖，借着《甄嬛传》的宣传拼一把，多挣点钱，食品的利润是很高的。”她高兴起来，“喏，我们店里饮料挣的钱，都超过游戏的钱了。”
　　沉默几秒钟，于耀阳才说，“以后呢？《甄嬛传》播完之后呢？”
　　那部剧火得很，蒋萌和于妈妈都在追看，于耀阳也看过几集，不知不觉看进去了。
　　杜莹莹信心十足的，“有固定顾客了啊？我想过了，我们把质量抓上去，走长线，走口碑路线，少挣一点没关系，先在杭州开几家店，一边桌游一边糕点，再去苏州，去上海。上海房租很贵，得小心一点，我在想，是走国风路线，还是走小清新路线？LOGO是找人做的，我不太满意，可也做不出更好的了。”
　　上一世，很多国风快消品牌都上市了。
　　她念念叨叨，于耀阳脸上在笑，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前天电视剧里的淳贵人献上“游鲤图”，上了微博热搜，杜莹莹火力全开一通宣传，又在大众点评网花钱推广，斗鱼店就热闹起来。
　　杭州就这么大，档口一开，不少商家发现“斗鱼”没有固定工厂，现成的商机，就上门寻合作了。
　　到了下午，杜莹莹给马浩宸打电话，请他去学校接女儿，自己留在店里。
　　送走两拨客人，踏上门的就是熟人了：天涯联盟的廖哥，上次打算收购斗鱼的马老板。
　　“年轻人就是有冲劲，不枉我看好你！”马老板笑眯眯地，握住于耀阳的手用力摇晃，又祝贺杜莹莹：“杜总是文化人，新打法新路子，后生可畏，我们老喽！”
　　廖哥也拍着于耀阳肩膀，“老弟，想法不错，借着这股东风，更上一层楼！来来，马总今天过来，就是谈合作的，两位，有什么想法？”
　　于耀阳看她一眼，把她的意思说了，“两位认识的人比我们多，有没有靠谱的食品经销商或者厂家介绍？”
　　马老板却点点他，“于老弟，这话就错了：隔行如隔山，你和杜总在游戏圈打转，根本没有食品行业的资源和人脉，做起事□□倍功半，搞不好还要赔钱。”
　　杜莹莹清清喉咙，“马总，我和胖头鱼商量了，已经开了头，有了知名度，慢慢来吧。”
　　“杜总，不是我驳你，你想的太简单，太理想化了。”马老板不紧不慢地，声音很高：“别的都放在一边，这个甄嬛传现在正火，关注度高，年轻人凑热闹，排队买你的糕；再有一个月就播完了，别的电视电影上了，谁还记得你的斗鱼糕？你的斗鱼桌游？一阵风就吹没了。”
　　廖哥也添油加醋：“时间就是金钱，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我要是你俩，马上找一间工厂开工，趁着热乎劲能卖多少卖多少，剩下的挂在网上，最少能挣一套房子。”
　　杜莹莹信心十足地笑，“怎么会？这次放完了，还会有重播啊！”
　　上一世，《甄嬛传》在N个电视台重播几百次，辐射港台、国外，收视率依然□□，堪称地老天荒。
　　在三个男人耳朵里，这句话就是笑话了：每年大火的电视剧那么多，播完就完了，还能像《红楼梦》《西游记》似的红一辈子？
　　马老板笑了，用宽容的目光看着她，“年轻人，有理想是好的，还是要脚踏实地。我对两位很欣赏，希望有缘分合作，上次阴差阳错地错过了，令我扼腕叹息，这一回，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把上次的价码翻一倍，200万，现金，两年付完。”
　　他从文件夹取出一叠协议，从桌面推过来，“两位，上次，我提出收购斗鱼桌游60%的股份，分三年付清；这一次，两位的店红了嘛，文化效应，又是传统产业，不错的卖点，能做一点文章，不可同日而语。不光价钱提上去，股份这边我也让一让：我只要40%，两位占据主导权，财务独立核算，怎么样，够意思吧？”
　　廖哥唉声叹气地，“于老弟，杜总，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这种好事我怎么碰不到呢？”
　　200万，40%股份，也就是说，马老板给斗鱼桌游估价500万。
　　对于成立两年的小店来说，简直可遇不可求，于耀阳眼睛不由自主亮了。
　　马老板微微一笑，手指在桌边弹一弹，“两位大概猜出来了，我到处收购游戏行业的新生力量，目的是整合，是联手，是取长补短，最终目的是上市。”
　　“两位如果加入，我可以出让一部分原始股，一家人嘛，什么都好商量。”


第47章 
　　马老板和廖哥的脚步声消失,二楼A4包间清净下来。
　　杜莹莹嗓子都哑了，趴在桌上按摩太阳穴，“胖头鱼,你想卖，是不是？”
　　于耀阳并没掩饰,往她身边一坐,伸出两根指头：“200万，你80万,我120万,哦对，还有小马。你把你房贷还了,我把现在房子卖了，换一套三居室，我和我老婆孩子住,旁边再买套小点的,给我爸妈住。”
　　他的婚房是2居室,70平，早年买下的,客厅小，朝向也不好。结婚时候不觉得,有了儿子，岳父岳母或者父母帮着带孩子,一下子就狭小起来。
　　蒋萌是个急脾气,于耀阳也挺大男子主义，以前说吵就吵，过两天又好了，现在就得憋着。平时回家就穿条内裤,现在父母/岳父母在，于耀阳就得长衣长裤。孩子夜里一哭，四个大人都别睡了，时间长了，谁都不痛快。
　　身畔男人对独立空间的渴望，杜莹莹是感觉得到的。“你又不是没房子，只不过住的小一点，坚持几年，等挣了钱，再买别墅不行吗？”
　　在于耀阳心里，有点像天方夜谭。
　　“老马说了，不要控股权，只要40%。”他的话语带着兴奋，伸着四根手指，“独立核算就独立核算呗，顶多他派个会计过来，还能有你算的明白吗？以前我是怕，招个人报个销得都上报审批，现在行了，里里外外还是咱俩说了算。”
　　杜莹莹摇摇头，“老马是个商人，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他给我们200万，肯定要用斗鱼挣到200万以上的钱。胖头鱼，上次我们打听过，他旗下几十家游戏方面的公司，杭州的，不在杭州的，如果他定期推广，搞活动，和我们的冲突呢？如果他用斗鱼的招牌招商引资呢？对，我知道，你可以要求写在协议里，可老马只要入了股，就没办法把他T出去。”
　　于耀阳一下子生气了，声音大得像炮仗，“那你说怎么办？你说怎么弄？你就是不想卖你那个破糕！”
　　“对，我就是不想卖。”杜莹莹深深呼吸，“我自己想出来的，我自己做出来的，我自己跑出来的，现在好不容易有成果，我为什么要卖？胖头鱼，你的理想呢？你的梦想呢？你说过的话呢？我们自己做，不比卖给他差。”
　　于耀阳说，“200万，你说哪年能挣到200万？”
　　“以前我没底，现在电视播出了，斗鱼糕的知名度已经有了，我们找家靠谱的厂商，嗯....120万我不敢说，5年之内，50万是没问题的。”杜莹莹以自己上一世的经验评估，“别忘了，我们放到淘宝上卖，穆雪松会给我们做广告。昨天我和她私信，她还说，剧刚播到1/3，她不敢出来，不敢转发我的微博--剧里那么多明星大腕呢！她现在冒泡，会被片方骂死的。等剧播完了，她再....”
　　“你根本没做过食品，你连工厂都没去过，你连货都没发过，你就开过两年店，你得上你的课，你还得带孩子。”于耀阳有点抓狂，抱着自己脑袋，“杜莹莹，你现实一点行不行？你动动脑子，别扎进坑里出不来。你想过吗，万一你亏了，你没做出来，白白浪费200万！”
　　他想挣钱，他缺的是时间，他不像她，股票余额像不知疲倦的小人，向着珠穆朗玛峰峰顶攀登。
　　于是杜莹莹明白了，绷紧的身体放松了，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淡定，“胖头鱼，你想卖，你想挣这200万，对不对？”
　　答案是毫不迟疑的：“对，我想卖，把钱拿到手再说。”
　　杜莹莹吸吸鼻子，“那，胖头鱼，我们分开吧。”
　　几秒钟之后，于耀阳开口了。“行啊，怎么个分法？”
　　听得出来他也不好受，却没有太多的迟疑：“和剧组的代言是用斗鱼签的，和穆雪松的广告是斗鱼的名义，商标也是用公司申请的。你得拿着斗鱼，只能我退出。”
　　杜莹莹第一反应是轻松：毫无疑问，于耀阳也想过“散伙”这条路，或许去年她跑去北京，花20万签代言；或许她拒绝马老板100万的收购，蒋萌闹的很不愉快....
　　现在两个人都解脱了。
　　“就这么定了。”她爽快地答，“你和小马哥退出吧，股份我买回来。马老板出200万，我也出200万，不过，要把斗鱼糕前期的费用算进去。”
　　于耀阳也很痛快，“他那个是外部价，我们是自己人，可以商量，我和小马加在一起，算100万吧，行不行？”
　　她算一算，代言费加广告费加新档口算30万，自己不吃亏，“好，就按100万算。两间店铺，我要下沙这间，总店留给你？”
　　这也是于耀阳的想法，痛快地答应了。
　　之后两人肩并肩，望着对面墙壁绘着的重重鬼影：此处是下沙新店包间最惊悚的一间，一个个孤坟破裂，幽魂、尸体和枯树林立着，手臂伸向天空血月。
　　总体来说，有点像《咒怨》。
　　隔了很久，于耀阳点起一根烟，嘟嘟囔囔说“时间宽一点吧，你手里钱够不够？”，她低声答：“胖头鱼，08年在北京，我~我想，我没想到会这样。”
　　于耀阳沉默了：杜莹莹在他心里是个温顺乖巧、没什么主意的女生，开店时他想，自己主外，什么事都听他的，杜莹莹在店里算账，接待客人，知根知底的，比他单打独斗舒服多了。
　　可事实恰恰相反：杜莹莹独立、坚定，有自己一套想法，有时候说的他一愣一愣的，对什么斗鱼糕有执念，令他无可奈何。
　　“别这么说。”他吸一口烟，“要是没你，我这店还开不起来呢。”
　　她笑起来，“得啦，我知道，你总嫌我花钱多。”
　　于耀阳被气笑了，“废话，你开店跟撒钱一样，创业好不好？也就是我，换了别人，早跟你急了。”
　　她切一声，“又不是没急过。”
　　于耀阳用手指点她，“你去北京都不告诉我，哼，根本不尊重我。”
　　她用胳膊捅捅他，“还记仇呢？我向你道歉了，再说，用的是我自己的钱啊。”
　　“不是一码事。”于耀阳念叨，“你啊，以后你自己小心点，别被别人忽悠了。以后你还留桌游吗？不会就卖糕了吧？”
　　她想了想，“不会的，公司名字就是桌游嘛，再说，别看不起我的糕，以后或许会上市呢。”
　　于耀阳嗤之以鼻：“杜玉玉，我和你打个赌，如果你这个破糕上了市，我，我，我告诉你，我围着这个屋爬一圈！”
　　杜莹莹伸出左手，“来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胖头鱼，到时候你不爬都不行，我给你录下来，发到班级群里！”
　　于耀阳使劲一拍，“怕你不成。”
　　两人并肩大笑，仿佛回到读书声朗朗、汗水与梦想齐飞的青春时代，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两人都明白，这样的机会以后不会再有了。


第48章 
　　踏出包间,杜莹莹满身疲惫，心底却很轻松，站在楼梯上面,俯瞰一层大堂：
　　路灯从窗子照进来，30张桌子卡座,一多半是满的,大多在玩游戏，也有抱着笔记本的,戴着耳机读书的,应该是附近的学生。
　　大何守在吧台，餐吧里的小余吭哧吭哧洗杯子,窦坤今天休息，至于杨琪琪，穿清装很上瘾,脚上的小白鞋有点出戏。
　　很快,这间店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走不走啊？”于耀阳晃晃车匙。
　　她伸个懒腰,“孟卓然晚上过来。”
　　于耀阳明白了，“你就跟他了？”
　　杜莹莹想了想,“暂时没别的人选。”
　　于耀阳扒拉着头发，“那人还行,挣得也不少，不过吧,杜同学,后妈不好当。”
　　她耸耸肩，“安啦，没到那个地步，我有茵茵,不打算再结婚了。”
　　于耀阳又反对了，“不至于，一回掉坑里，不能回回掉坑里，你还能倒一辈子霉？”
　　她怒目而视，“胖头鱼，要你管！”
　　于耀阳嘻嘻哈哈顺着楼梯下去了，转过身，“行了，我走了，有事电话。”
　　她挥挥手，目送对方走出大门。
　　还是这样相处舒服，杜莹莹想。
　　之后的时间，她在店里忙忙碌碌，给一对小情侣推荐游戏，收拾乱成一团的桌子，抽空看一眼微博，等手机一响，就踏出大门。
　　扣好安全带，她在副驾伸个懒腰，“解决了。”
　　身畔孟卓然并没有太多惊讶，听她把初步方案讲了一遍，语气是赞赏的：“谈开就好，你钱够吗？”
　　杜莹莹已经想好了，“我留着这间店，每天流水是有的，档口也在卖货；我也和胖头鱼说清楚了，三年之内把钱给他，到时应该挣到些钱了。而且，年初我买了广晟有色，30元买的，现在挣了不少。”
　　她炒股票，且收获颇丰，孟卓然是知道的。
　　于是孟卓然发动车子，轻松地说，“这样解决是最好的，不伤和气，以后还能来往。”
　　“对啊，你没看到，上次蒋萌很凶的冲过来，说，斗鱼是她老公的，她老公是老板，不是我。”杜莹莹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小马哥后来告诉我，她和胖头鱼吵了一架，吵的很凶。我就很尴尬，毕竟于耀阳是老板，搞成这个样子，以后怎么相处？既然他想变现，也好，好聚好散。”
　　孟卓然不动声色：“你喜欢于耀阳吗？”
　　咦？杜莹莹想了想，“他追过我，12年前的事了，他不是我的茶。我把他当朋友，当哥们，想帮他一把，才把钱投进去，早知道这样，我就把钱借给他，或者我不拿股份好了。”
　　孟卓然发自内心地说，“我倒理解蒋萌，换成我，也不希望你们朝夕相处，对吧，万一，万一，你们化友情为~”
　　她大笑，拍打他手臂，“我真和胖头鱼有什么，还有你什么事啊？”
　　孟卓然眼睛亮了亮，握住她手掌，“今晚什么安排？茵茵呢？”
　　“她爸爸接走了。”杜莹莹调整椅背，觉得脖颈都僵了，“下午来了不少人，每个人都说很多，我不知什么时候结束，就给她爸爸电话了。”
　　孟卓然把车驶上大路，“杜总，你也给我说说吧，你的计划，你的蓝图，你对未来的看法，你打算怎么借《甄嬛传》的东风，打造你的斗鱼糕？”
　　未来的路吗？
　　杜莹莹看看腕表，2011年2月28日，距离上一世，还有8年。
　　“我有时在想，未来是什么样子？”她伸长胳膊，拍拍他手中的方向盘，“车子或许是无人驾驶，三国杀狼人杀在网上组队，手机嘛~”
　　孟卓然接口：“移动网络非常先进，手机像小型笔记本电脑，在线聊天、观影、听音乐、买卖东西、转账支付、公司会议，都用手机搞定。”
　　“到那时，手机就像我们身体的一部分，24小时跟在身边。”杜莹莹摆弄着自己的手机，最新款的，号称智能化，比2020年就差得多了。“很多东西就很轻松，不用面对面就能进行，比如淘宝、微博、豆瓣和大众点评网都在手机运行，买东西就像娱乐，我的桌游店就完蛋了，咖啡厅奶茶店反而会火，外卖也会火。”
　　孟卓然赞许地嗯一声，“阿里巴巴集团在去年10周年庆就提出，新式零售会像摧枯拉朽一样，改变整个社会的生态。”
　　杜莹莹点点头，“那个时候，茵茵和孟云峰不会像你我70后80后那样习惯集体生活，他们是Z一代，会在家躺平，只关注他们感兴趣的新鲜事物。”
　　“拿我的斗鱼糕来说，定胜糕嘛，年轻人不会喜欢的，宁愿去选择慕斯蛋糕泡芙和冰激凌。我的店里也是，奶茶咖啡和蛋糕比酸梅汤受欢迎。”杜莹莹敲敲车板，“可我们是中国人，骨子里流淌着怀旧的血液，西方国家和我们根本上是不同的，国家也会大力推广传统文化。我个人预计，十年之内，会有一波国潮风兴起。”
　　“提起糕点，你想到什么？知味观？稻香村？还是广州的元祖？”杜莹莹扳着手指，“是好东西，也是我们吃惯的，可它们太老了，对年轻人没有吸引力。”
　　“我的斗鱼糕说开了，是个IP，是国潮糕点，也是迎合年轻人的新鲜事物。”她从背包取出印着新LOGO的名片，还有笔记本，“我女儿画了迪士尼的小美人鱼和王子，可我不想用，我们国家的山海经也有美人鱼，叫做鲛人。”
　　孟卓然目视前方，打开转向灯，几分钟后，车子离开马路中间，慢慢停在路边。
　　他接过本子，忍不住微笑：翻开的一页画着两条人鱼的草图，女人鱼红发绿尾，带着银王冠，男的腰间悬着佩剑，不中不西，不伦不类。
　　“还没完工。”杜莹莹有点头疼，不能照搬西式动画片，中式造型总是差一点点。“我得换个设计师，再碰一碰，早点弄出来。”
　　孟卓然嗯一声，合上本子，从衣袋取出烟盒，“杜总，故事很好听，任何人都有梦想，可想说服投资人还有很长一段路。”
　　“其实，我更赞成于耀阳，他指出的问题是很致命的：你没有食品行业的经验，你没有充足的资金和团队，你没有足够的时间精力，你通过电视剧获得的知名度是短暂的。”
　　杜莹莹伸出四根手指：“OKOK，一个一个来。第一，我确实是个新手，可我开过店，在淘宝买过东西，有在淘宝开店卖东西的朋友，壁垒没有传统行业那么高。我没打算自己买地皮开工厂，我想找本地厂家合作，先从1000盒糕点开始，到5000盒，再到50000盒，一家不行就换第二家，我想，会有厂商愿意长期合作，磨合过程也是我和我的团队成长的过程。还有，我会开实体店，可我99%的销售渠道在淘宝，在天猫，在京东，和传统食品有很大区别。”
　　孟卓然开始喷云吐雾，“说详细一点，你打算怎么在淘宝推广”
　　“花钱啊。”杜莹莹理直气壮的，左手拇指错动食指，“买直通车，买钻石位，买聚划算，先把知名度打起来再说。几年之后，等稻香村知味观反应过来，也开始做电商，我已经占据一部分市场，没那么容易被打死了。”
　　孟卓然看了她一会，“你能拿出多少钱？”
　　“我的资金确实不多，可我也没那么急，食品行业利润很高，边卖边挣钱好了。团队嘛，现在开始留意，慢慢把架子搭起来。我相信，如果我发展的很顺利，3年之内，就可以找风投喝茶了。”
　　孟卓然开始发笑，笑得很开心，做一个继续的手势。
　　她清清喉咙，“我现在读研，时间确实紧一点，又不是一辈子，茵茵三年级我就有空了，把桌游店交给合适的人，我来负责品牌推广。”
　　“最后一个，现在《甄嬛传》播出了，你也看了，制作那么精良，主角配角那么好的演技，歌都那么好听，我有预感会在全国范围重播，不止一遍，还有穆雪松，加上微博、点评网和贴吧宣传~”杜莹莹信心十足地点点本子，“孟卓然，我有1-3年的时间，把观众的注意力吸引到我的店，买我的斗鱼糕。”
　　“如果3年之内，我还做不起来，也就不用费劲了。我回来开我的店，做成杭州最好的奶茶店，也不怕挣不到钱。”
　　说了这么多，她有点口渴，拿出包里的矿泉水喝一口，“喂，可能你觉得，很不切实际，可我....”
　　手机振动，杜莹莹拿起一瞧，是银行卡短信提示，“您尾号为XXXX的交行卡，与2011年2月28日19:58分收到2，000，000元，交易后余额为2，031，589.43元[交通银行]。”
　　杜莹莹第一反应是“自己买的股票翻倍了”，之后数0，确定是200万之后，望向身畔摆弄着手机的男人。
　　“我投你。”孟卓然头也不抬，吸一口烟，“看着给点股份，10-20%都行。哪天有空，跟我去工商局登记一下，哦，对了，你还得先和于耀阳把手续办了，那你先办，我这个不着急。”
　　杜莹莹愣了几秒，抓起手机，点开手机银行，还没操作就被孟卓然一把抢了过去。随后他把手机塞进自己左侧裤袋，右臂挡住她身体。
　　对方毕竟是个成年男人，杜莹莹抵不过他的力气，不能趴过去，更无法碰对方靠近左侧车门的裤袋，只好牢牢抓住他胳膊，“孟卓然！”
　　孟卓然不慌不忙地应了，“怎么？不能收我的钱？总得有理由吧？”
　　“我说过，我不和对我有意思的男人有经济往来！”她气得脸都红了，跺跺脚，“你这人怎么这样！”
　　孟卓然睁大眼睛，“你把我看成什么了？我主业打工，副业搞天使投资，看中你的店，投你一点钱，又不是白给，我要股份的知道吗？”
　　她才不管，用力拍打他胳膊，“还给我！”
　　孟卓然伏在方向盘上笑，一副“你随意”的模样。
　　杜莹莹打得手都疼了，回身摸自己身旁的车门，咔哒一声，整辆车落了锁。“孟卓然！”
　　之后半个小时，她像玻璃瓶里的蚂蚁，在车里团团乱转，一点办法也没有。孟卓然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大道理一堆：“你看你这个人，有原则是好事，也不能矫枉过正，别人投资没问题，换成我就不行？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她气呼呼地，捂住耳朵。
　　孟卓然一点都不生气，“再说，我也是从财务角度出发，目的是挣钱，我又没说白给你。别说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就算是夫妻，也得去工商局走流程，改章程，变股份，该怎么办怎么办，对不对？”
　　她跺跺脚，靠在右侧车窗，不吭声了。
　　片刻之后，孟卓然看看手表，咳一声，“快九点了，天都黑了，我儿子还等我回家吃元宵呢，你呢？”
　　她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了。
　　孟卓然伸臂搂住她肩膀，低声说，“要不然，我们商量商量？”
　　她睁开眼睛。
　　“这样，钱呢，你收着，不能退回来。你退回来呢，我还得再汇过去，折腾来折腾去，还不够费劲的，对不对？”孟卓然一本正经地说，拍拍她的背包，“第二，你给我打个收据，写清楚来龙去脉，多少多少钱，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办手续。毕竟，我真金白银汇过去了，万一你赖账呢？你卷钱跑路，我哪里找你去？店是你租的，又不是你的地皮。”
　　有了书面东西，她再退钱，她就是傻瓜了。
　　杜莹莹被他气笑了，赌气抓起自己的笔记本，用背包垫在膝盖，大笔一挥刷刷书写。写完她折叠一下，撕下那张纸拍在他胳膊上，“给我！”
　　孟卓然足足看了两分钟，确认无误才才认认真真把纸叠起来，塞进裤袋，顺手把她的手机递过来，重新发动车子。“想吃什么？”
　　她气鼓鼓的捏着手机，“我要回家。”
　　孟卓然轻声笑，“生气了？我饿了，我请你吃饭，啊？”
　　她侧着头，“我在店里吃过了，我累了，我要回家。”
　　孟卓然迟疑一下，还是调转车头，开往万家花城。
　　路上她板着脸，于是他也没有说话，车厢安安静静。停在红绿灯前时他打开电台，放起一首老歌《明月几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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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夜色之下的万家花城像一个清幽静谧的植物园,距离很远，杜莹莹整个人就彻底放松。
　　“走了。”她提着自己的包，打开车门。孟卓然在身后叫她的名字,她回过身，见他从车窗探出头,“喂,没事吧？”
　　杜莹莹挥挥手，就走向楼门。
　　回到家,她给马浩宸打电话,毫不意外的，他和女儿在父母家里。
　　“茵茵吃元宵没？”杜莹莹进入浴室,打开热水龙头，水雾在眼前弥散，“大姑姐姐都在啊？妈妈在加班啊,刚刚到家....吃了,妈妈也吃了....明天妈妈就去接你。”
　　往满池热水倒一滴玫瑰精油,芳香扑面。敷着面膜、慢慢浸入热水的时候，整个身体舒展了,满足地叹息一声。
　　浴缸是设计师Danny推荐的，白色流线型,边缘厚厚的，像蛋糕上方的奶油,她和女儿都很喜欢。
　　明天学校有课,教授要求读的书，她还没读完；女儿开学了，得挤出时间早送晚接，还得带着她读书；得尽快把两家店的账务打理出来；小马哥离开,得再招一个全职人员；于耀阳走了，找合作商的压力就在她一个人身上了，杜莹莹肩膀沉甸甸。
　　股票涨到70多万了.....200万吗？
　　杜莹莹伸长胳膊，拿起置物柜上的手机，调出短信细瞧。200万现金在2010年还是很值钱的，孟卓然也不怕她卷钱走人，她忍不住微笑。
　　慢慢地，杜莹莹笑不出了：上一世，她早早怀孕，和马浩宸谈婚论嫁，马家给了10万元礼金，被陈秀英拿走了，马家又给了马浩宸几万块，就没再给到她手里。
　　婚后马浩宸的工资卡自己拿着，每月给她一大半工资，剩下自用；杜莹莹小钱随便花，买大件东西告诉他，自己也有工资，年底一起把攒下来的钱存进银行，慢慢攒下不少钱。
　　婆婆和姑姐私底下打听，应该是满意的。
　　可仔细想想，马浩宸从来没有一次给她这么多现金。
　　这个孟卓然，胆子还不小，她抱着膝盖，把下巴浸在水里，回忆着两年多的过往。
　　片刻之后，她冲个澡，擦干头发，到客厅找吃的。
　　下午在店里吃过三明治和饼干，可一打开冰箱门，她的肚子还是咕噜噜的，拿出女儿的酸奶和蛋糕、土豆泥，去微波炉加热。
　　端到客厅的时候，大门传来响动，她愣了愣，握着手机走过去：猫眼里的男人是孟卓然。
　　他还是刚才的衣裳，手里提着两个大大的袋子，敲两下门就安安静静等待。
　　她从衣帽架抓起大衣穿好，打开大门。对方笑了笑，把提着的餐盒递过来，“买了点吃的。”
　　灯光打在孟卓然左侧，个子很高，头发黑黑的，眼神关切，面容带着一丝疲惫，毕竟，他也不年轻了。
　　有那么一瞬间，杜莹莹心底柔软，没有道谢，只点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他小心翼翼迈开脚步，她犹豫一下，打开门。
　　孟卓然把东西放到茶几，转过身，向她张开胳膊。杜莹莹没有拒绝，心里想，上一世，她与他在同一座城市里一个向左转，一个向右走，从来不曾相遇过。
　　后来发生的事情，杜莹莹很多年没经历了。她闭着眼睛，感受着对方的急促呼吸，灼热肌肤和烟草味道，听着对方的心跳。有一次，她的小腿被压到了，孟卓然在头顶嘟囔着道歉，还用手帮她揉了揉。
　　卧室安静下来之后，她发现，身体和内心柔软而幸福，有点像初恋。
　　咕噜咕噜，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响声。
　　孟卓然翻个身，舍不得离开，张开胳膊把她拥在怀里。静静依偎很久，另一个胃也在抗议，两个人才同时笑了。
　　打开茶几上的袋子，杜莹莹发现有生元宵，有生饺子，还有热汤面和八宝粥。她把粥放进微波炉，面条加热，用接满水的汤锅放在火上。
　　等待间隙，她从厨房玻璃打量自己：碎花睡裙，奶油色晨衣，还没干透的黑发垂在肩膀，脸颊玫瑰色，眼睛妩媚得她不敢认了。
　　是30岁的自己。
　　再次出现的时候，孟卓然带着沐浴露的香气，头发湿的，只穿单裤和毛衣。
　　热腾腾的饺子和元宵出锅，谁也顾不上说话，相对狼吞虎咽。
　　胃里暖呼呼的，她才留意孟卓然在说话，“什么？”
　　“我搬过来，还是你搬到我那里？”孟卓然咬一口饺子，“我妈退休了，帮我接孩子，早上我自己送。”
　　杜莹莹很干脆地拒绝了，“用不着吧，现在这样很好。”
　　孟卓然停筷子，“你就不打算对我，负点责任？”
　　杜莹莹舀起一颗元宵，吹了吹，“2010年了，现实点好不好？”
　　这话把孟卓然逗笑了，“行吧，那你设个时间线。”
　　人家刚刚投了钱，入了股，杜莹莹立刻提起精神，“我想过了，在我找到合作商，开立网店之后，如果糕点卖不出去，持续亏损一年，我就撤掉档口，专心做奶茶店，桌游也不会撤掉。我每月给你发报表，告诉你财务……”
　　孟卓然忽然握住她手腕，指指自己，杜莹莹迷惑。
　　“我是说，多给我一点时间。”孟卓然说，“我平均每周加班三天，周末尽量空出来，你把小孩送她爸爸那里，找我来吧。”
　　杜莹莹这才明白过来，有点好笑，把元宵放回碗里，“孟先生，我们商量一下。”
　　他用纸巾擦擦嘴，靠在椅子上，双手放在桌面。
　　“我呢，对我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不打算改变。你是我公司的新股东，可我不希望和你共事。我和胖头鱼创业两年，默契是默契，可有时候不如和普通伙伴痛快，毕竟和钱打交道。有一句话，不要和最好的朋友开公司。当然，遇到事情我会像现在一样咨询你，请教你，找你帮忙。”她站起来，拍拍他手背，把热粥端过来，“至于你和我，嗯~周末我得看店，至少要去看看，等招到合适的人就轻松了。”
　　这是孟卓然没想到的，满脸无奈地盯着她。
　　杜莹莹忍着笑，“还有，我女儿还小，你也有孩子，我想我们先保密，不告诉他们。”
　　“杜总，2010年了，你把小学生看的太单纯了。”孟卓然好笑地说，“现在有网络有电视，小孩子比你以为为的知道的多得多，我儿子5岁就问我，爸爸你为什么和我妈妈离婚，我问他，谁告诉你的，他说，幼儿园老师聊天说的，他们班30个孩子，6个离婚的，2个重组家庭，1个家长去世了。”
　　杜莹莹默然。
　　孟卓然直奔主题，“杜总，你考虑过未来吗？”
　　她有点意外，摇摇头，孟卓然继续叹息。
　　“我是想，你和我年纪都不小了，知根知底的，各方面都很合适。”他有点无奈，有一种中年人特有的沧桑，“前年我就对卓莎说，相逢不容易，真的不想错过。”
　　她想起孟卓莎嬉笑的眼神，对面男人已经唏哩呼噜吃起来，“我看出来了，我钱给出去了，没拿到表决权。OKOK，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之后他把碗一推，把她紧紧拥在怀里。


第50章 
　　次日下午一节课,杜莹莹接到女儿，收到一颗茵茵亲手做的元宵，开开心心去下沙店里。
　　小马哥正在忙碌,一见她就夸“升级了，状态不错”,杜莹莹大笑,把女儿安顿在卡座写作业，便走进吧台。“胖头鱼说了吧？以后我们就不是一个战壕的兄弟了,成竞争对手了。”
　　小马哥唉声叹气的,“好好的，非得折腾,莹莹，我留下来帮你吧。”
　　“好啊！”杜莹莹双手欢迎，“那就说好了,不许走,我可省事了。”
　　小马哥发自内心的惋惜,“莹莹，你非得弄你那个斗鱼糕啊？把股份一卖,先弄到手几十万，店也还是我们的。”
　　她有点低落,“强扭的瓜不甜，我和胖头鱼理念不同,走到现在挺不容易的,好聚好散吧。”
　　这句话，小马哥是赞同的，压低声音：“其实吧，于耀阳打算观望观望,我也说慎重一点。他老婆着急，催来催去的，他就动心了。唉！钱怎么都能挣啊！”
　　上一世，于耀阳是怎么把店做起来？杜莹莹猜不出。不过她相信，没有和《甄嬛传》沾边的斗鱼糕，马老板不一定会收购于耀阳的总店。
　　“对了，你拿得出那么多钱吗？”小马哥伸出一根手指，显然有点怀疑，“可不是小数。”
　　能买一套大房子了。
　　她实话实说，“我拉到一笔投资，找合作商的时候商量付款账期，先卖起来再说，反正三年嘛！”
　　整整两年，足够小马哥了解杜莹莹的为人了，于是他没再多说，只说：“我这边不用急，等你找到合适的人，我再走。”
　　这就很够意思了。
　　杜莹莹应了，趁当天是周五，店里人都在，挨个叫到楼上包间。
　　首先是大何。
　　他是廖哥麾下的，干了几年，升成分店店长。可惜好景不长，所在分店亏损，关门了。廖哥觉得大何干得不错，没有合适的位置给他，就介绍到斗鱼来了。
　　果然，大何会桌游、有经验，人缘也好，很轻松地和顾客打成一片，是下沙新店的主力。
　　“我和胖头鱼分开经营了。”杜莹莹开门见山地说，“以后总店是总店，我们这里是我们这里。”
　　看得出来，大何并没诧异：他在廖哥店里干了几年，消息渠道是有的。
　　大何慢吞吞地说，“哦。莹莹姐，有什么要我做的？帮帮忙也行啊。”
　　咦？他不辞职？
　　杜莹莹有点意外，更多的是高兴，“好啊，那我可省心了。小马哥很快就不来了，以后辛苦你，把店里的事情挑起来。周一到周五我白天上课，晚上才能过来，周末肯定在。”
　　大何应了，委婉地说，“店里生意越来越好，就怕忙不过来了。”
　　杜莹莹点点自己的本子，“一会我就上智联招聘招人，你有什么建议吗？”
　　“莹莹姐，最好找有工作经验的，别找学生了。”大何想了想，很有经验地说，“学生啥都不会，没耐心，哄不住顾客，稍微不顺心就不干了。”
　　这话是真的。
　　开店两、三年，杜莹莹发现，大部分学生成群结队来玩，却不爱花钱，喝着免费的柠檬水一坐就是半天，消费主力是白领、情侣和附近的居民。
　　她记在本子，“OK，大何，对店里有什么建议吗？”
　　大何说了几条，又建议，既然她打算做糕点，可以在店里辟出一个角落，摆上两盒成品。她应了，认真记录，一口气聊了半个多小时。
　　“这样，能者多劳，也不能亏待你。”她笑一笑，“正好过完年，先给你涨到3800块，以后店做大了，福利也会提上来。”
　　大何挺满意：杜莹莹是个好说话的老板，人也大方，他又不傻，才不愿意去总店：于耀阳是老板，蒋萌、蒋鹏和小马哥都是老板亲属，怎么干活啊？
　　之后是小余。
　　杨琪琪同学，酒店管理专业的，COS周瑜的帅哥。自从小余入职，经常有女生找他聊天。
　　“喏，就是这样，以后我和于耀阳分开了。”她直截了当地说，“店里会招新人，会做糕点，我的精力还是会放在店里，每天都会过来。”
　　小余没什么感觉：他才入职4个月，只去过2次总店，和于耀阳不熟，分家就分家呗。
　　发过定心丸，她开始征求意见，“来了这么久，有什么感想？给我点意见和建议，讲真话，最少3条。”
　　小余来了精神，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天真和热情滔滔不绝起来：“莹莹姐，现在9点开店，有必要吗？早上客人很少，今天10点才来客人，完全是浪费时间和成本，不如中午再开门嘛。”
　　杜莹莹认真记下来，“在我心里，斗鱼的目标是星巴克和麦当劳，喂~有梦想很可笑吗？”
　　小余捏着自己的脸，强迫不笑出声，“没没，我也有梦想，我的梦想就是不上班，在家躺平，公司白发钱给我。”
　　杜莹莹忍着笑，“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有这么好的事也告诉我一声。咳，我是说，星巴克8点30开门，麦当劳24小时营业，我们9点还能接受吧。”
　　“9点就9点，问题闭店很晚啊！”小余抱怨着，“上周六，客人凌晨两点还在那里打牌，还要喝雪碧对红酒，我困得要死，靠在吧台差点睡着了，哎，莹莹姐，加班加的我头都秃了。”
　　杜莹莹煞有其事地扬起下巴，打量他头顶，在本子上记下来：“月底发薪，提醒我给买一瓶霸王洗发水送你。”
　　小余嘿嘿笑，“莹莹姐，能不能商量一下，遇到超过12点的，算调休给我们？我们打车都打不到，骑车很危险的，到家凌晨3点，洗个澡，就快上班了！”
　　他和杨琪琪一样，已经不住学校宿舍了，赶回家很晚。
　　调休啊？
　　杜莹莹想一想，上一世自己打工的时候，周末两天是最快乐的日子，加上她今天心情很好，股票大赚，大方地答应了：“这样吧，超过晚上10点算加班，汇总起来给大何，每隔一周，可以多休一天，前提是必须排好班，不能空岗。”
　　现在每周休一天，这样一来，四舍五入就算双休了！小余乐得直拍桌子，“谢了谢了，斗鱼这么强，早晚超越星巴克，踏平肯德基，拳打麦当劳，剑指必胜客”
　　年轻人活力四射，杜莹莹不由自主被感染了，“还有没有？没了？那好，你原来是2500块，下个月起涨到2800，余同学，我很看好你，希望斗鱼和你一起成长。”
　　小余几乎把她当知己了，拍着胸脯，“莹莹姐，店里得招新人吧？我把我同学推荐过来，我们专业的，在酒店实习过，保证把餐吧做起来。”
　　杨琪琪和小余年纪不大，都挺靠谱的，杜莹莹应了，记在本子上，“越快越好，直接到店里面试。”
　　片刻之后，她把分家的事告诉窦坤，“目前就是这样，等找到合适的人，小马哥就要走了。店里我让大何带着，尽快招一个全职，一个跑外。你呢，有什么打算？”
　　像以往一样，窦坤安安静静的，想了想才答：“店里招人，找男的吧。”
　　上月初，一帮喝醉酒的年轻人来店里玩牌，吆五喝六地，和邻桌一对情侣吵了起来。当时杜莹莹在，过去劝架，醉酒的人推推搡搡的，抓住她胳膊不放。窦坤送完外卖回来，及时把对方挡住，杜莹莹才脱身，打了110，事后有点后怕。
　　“好。”她想了想，补充：“以后白天晚上都有男生，周末都不休息。”
　　窦坤又说，“天气热了，把背包改进一下，多放一点冰；印点宣传单给我，顺路就放到写字楼和学校门口。”
　　没什么豪言壮语，都是脚踏实地的东西，杜莹莹应了，信心十足地画饼，“我想过了，先把架子搭起来，招到合适的人，斗鱼糕也理顺了，明年就开分店，开回城里去。”
　　窦坤却说，“我倒觉得这边很好，比总店好，租房便宜，吃饭也划算。”
　　杜莹莹笑了起来，忽然问：“窦坤，你是什么学历？”
　　非常罕见地，窦坤紧张起来，下意识顿了顿，“职高，大专，没上完。”
　　杜姗姗说过的话浮现在耳边：窦坤20出头，就遭遇意外了。于是她有点同情，指指外面：“你想没想过，进修一下？”
　　窦坤愣住了，讷讷地说，“我考不过。”
　　“试试嘛，不试试怎么知道？杨琪琪和小余也是职高+专科嘛！”她鼓励，“你看看成人高考的题目，如果行，最好；如果确实有难度，就看看函授、电大，听两年课，就有证书了。”
　　总不能送一辈子外卖。
　　窦坤是明白的，有点忐忑，“要干活，没时间上课。”
　　“继续教育课程很松的，签个到就走人，很多课没人管。”她指指自己，“像我一样，上晚班不就得了。”
　　足足几分钟，窦坤才低着头道谢。
　　杜莹莹没当回事，“我们是亲戚嘛。”
　　至于窦坤的工资，她涨到3200，依然觉得很值；他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
　　杨琪琪也在，今天是周末，换成孙尚香的装备，在店里走来走去。杜莹莹把她叫进来，“以后什么打算？”
　　杨琪琪夸张地怪叫着，“喂，是不是有人抢我饭碗啊？”
　　杜莹莹忍着笑，“我是说，我店里在招人，你有什么想法？”
　　“我妈不让我辞职。”酒店虽然累得很、休息少、挣不到2000块，起码是个正规单位，说出去大家都知道，不像桌游店，看着不太保险。杨琪琪实话实说，“不过，只要莹莹姐你在，我就会来帮忙的！”
　　杜莹莹拍拍她肩膀，“好，4月就店庆了....”
　　不对，总店和她没关系了。
　　于是她改口：“等10月店庆，我们策划一下，来一笔大的。”
　　杨琪琪高兴地欢呼起来。“三国杀还是甄嬛传啊？包在我们身上，保管你满意。”


第51章 
　　正月二十,《甄嬛传》播出的第18天，杜莹莹定下第一家合作厂商。
　　昌盛祥糕点公司位于杭州下城区近郊，在城区开有两间门店。正月的年糕、八宝饭和宵,清明节的青团，端午节的粽子,夏天的方糕、薄荷糕,冬天的水磨年糕，搬家上梁的定胜糕,小盆友喜欢的条头糕,70、80年代人吃过的荷花糕，这家都有的做。
　　总体来说,是一家前店后厂的小厂。
　　老板姓吴，胖乎乎的中年人，笑眯眯的,长得就像一块糕,进了下沙新店见人就发烟,当然杜莹莹就算了。
　　“来我厂里看看吧。”吴老板弯腰端详桌面两盒糕点，热情邀请,“能做是能做，得改模具,改配料，按照你们的要求来,还有,杜总，要多少啊？”
　　杜莹莹早就想好了：“现在说不好，边做边卖，如果卖得好,每月几万盒，卖得不好，订单少，也许就几千盒。”
　　吴老板笑了笑，指指档口方向，“杜总这边，每天1、200盒？”
　　估算的挺准。
　　“对。”杜莹莹实话实说，“档口是做给顾客看的，真正要卖，得在厂里大批量生产，效率才上的来。”
　　吴老板说，“杜总的店打算开在哪里？”
　　杜莹莹答，“实体店的话，今年开第一家，准备开在市里，不过，整盒糕点主要在网上卖。”
　　吴老板并没惊诧，毕竟，淘宝卖食品的铺天盖地，加工、代工、贴牌太常见了。“杜总啊，请，到厂里慢慢谈！”
　　吴老板是带着司机来的，开一辆商务车。她想认认路，自己开车载着赵师傅，提醒自己，招一个司机，买一辆大点的车子。
　　半个小时以后，杜莹莹站在下城区一处挂着“昌盛祥”招牌的临街档口，默默观察：一坨坨五彩斑斓的八宝饭，葡萄干、红枣、蜜豆铺在上面，中间一层厚厚的枣泥；生元宵在比桌面还大的笸箩转动，每动一下，就把糯米滚到身上；黑乎乎的擂沙汤圆，外面洒着黄豆粉，适合一口一个；双酿团圆圆白白，像小孩拳头。
　　另一侧是层层叠叠的糕点：马蹄造型的红色定胜糕，花瓣造型的浅黄桂花糕；荷花糕方方正正，猛一看，有点像印花香皂。
　　店铺不大，非常干净，也很规整，墙上贴着年画福字，排队的人有7、8个，都是中老年人。
　　吴老板每样拿了一块，用纸袋装着递给杜莹莹，“现在两家店，明年打算开第三家，走，来厂里看看。”
　　上了车，杜莹莹嚼一块擂沙汤圆，外面是黄豆粉，一吃就是今天新做的。赵师傅没吃，白毅快
　　食品厂比杜莹莹想象的小，一个干干净净的场院，青石地面，U型布局，左侧是厨房，中间一排操作间，穿着白大褂的出来接水，右侧是几间办公室，中间停着两辆送货的车。
　　吴老板招呼了两个白大褂，大概是主厨或者案上的师傅，刚进办公室，赵师傅忽然喊：“小七。”
　　高个厨师愣了一下，屁颠颠跑过来，“赵大伯！您还好？”
　　赵师傅倒背双手，“老喽，凑合着活。你爸爸还行？”
　　高个厨师搓着手，“还行还行，关节炎，阴天下雨动不了。这这，有年头没见您了，伯母怎么样？”
　　赵师傅摇摇头，“还那样。”
　　咦？杜莹莹记得，芬姨说，赵师傅是杭州某国营食品厂的主厨，后来厂子倒闭，就日益潦倒。
　　想不到，这里遇到旧相识。
　　吴老板也没想到，咳一声，“七啊，熟人啊？好事好事，请坐请坐。”
　　高个厨师请两人落座，又端茶，自己站在桌边打量两盒糕点，念叨着：“我老婆在电视剧里看，我还说，谁家做的，大伯押的阵啊？”
　　他挨个抓起点心掂一掂，念念有词地计算，和吴老板低声商量。后者想了想，“杜总，您这是18种点心，18种馅料，有的模子没有现成的，得现做，您看这样好不好？两位留下吃个便饭，下午点心出炉，您审一审，合适的话我们报个价。”
　　这是应该的。
　　很快，杜莹莹换上干净大褂平底鞋，戴口罩，跟着吴老板踏入加工车间：视野中干干净净，有的工人站在案板后面搓面团，有的清洗一盆一盆的绿豆，有的筛成袋糯米，有的调制枣泥。
　　赵师傅停在糕点间，弯腰查看烤箱，摸一摸炉灶上的笼屉，又挑拣着木制模具：以前杜莹莹不太懂，现在接触斗鱼糕，发现模具在糕点行业非常重要。
　　喏，当年读《红楼梦》，贾宝玉挨了打，想吃莲蓬汤。杜莹莹记得，书里写“找出四副银模子，一尺多长一寸见方，上面凿着有豆子大小的图案，有菊花，有梅花，有莲蓬，有菱角，共三、四十样，打得十分精巧”。
　　看得人都饿了。
　　这种模具赵师傅也有，印着桃花、杏花、桂花和荷花，做出来的糕点只有掌心大。芬姨还说，赵家祖传半屋子的精巧厨具，动乱年代被一把火烧了。
　　听着都可惜。
　　还有钱师傅，在没有专用模具的情况下，手工改造出来，做出来的斗鱼糕背上印着“定胜”两个字，像模像样的。
　　操作间是包装、贴价签、打包的地方，两个女员工熟练地操作，把各种颜色的糕点像垒积木一样堆进食品箱，就等着发货了。
　　一路走来，据她目测，工人不到20个。
　　午餐就在厂里吃的，四大盆菜，一人一托盘，有鸡有肉，两个素菜，还有一大桶汤。
　　杜莹莹吃得津津有味，不知是不是老板在，又有客人，作为工作餐，午餐味道非常好。
　　远处赵师傅和高个厨师“小七”聊着旧事。听起来，他和小七父亲交情很好，按照辈分，还是两个老字号的传人，有点像武侠小说。
　　吴老板也聊闲话，“杜总啊，你这个糕做不久吧？”
　　一阵风似的，热度过去就没了。
　　她答，“如果我挣快钱，前几天就卖了，换间桌游店，省得麻烦。”
　　吴老板笑：斗鱼糕档口也得几万成本。“网上不好做：新鲜的卖不动，只能卖放得住的，路上就得几天。本省还好，远地方就怕坏，顾客一开盒，搜了，就得让你陪。所以啊，我不弄网购，也不往远处去，省得麻烦。”
　　是个知足常乐的人。
　　下午两点，两盒糕点摆在眼前：
　　荷花酥是炸的，外粉内黄，不如赵师傅做的鲜活，卖相也不错了；荷叶、莲蓬中规中矩，两条斗鱼糕没有模具，是手工揉的面团，直接蒸出来的。
　　另一盒海上生明月，金灿灿的蛋黄酥是月亮，鲸鱼海鸟海龟都是捏的，上了颜色，乌篷船做了黑米糕和黑芝麻酥两种，橘红糕桔白糕没有现成橘皮，用山楂糕代替，也算差强人意。
　　杜莹莹挨个尝尝，新做的点心口感不会差，味道有甜有淡，馅料也不相同，赵师傅就矜持多了，只打量，掰开看看。
　　吴老板笑呵呵的，“杜总啊，您也看见了，这点心材料不贵，重点在手工活，做起来一个个的太费劲，占人手。如果您找我做，两盒32块，熟人价，不能再低了。”
　　糕点食材成本很低，得加上人工税费杂费，未来的营销费用才是大头。
　　她想了想，“按照您估计，每天能做多少盒？”
　　吴老板是计算过的，“800盒，我的人不能光做这个，还得给店里供货呢。”
　　他人手宽裕，每个工人只做一种，或者分别负责不同的流程，可比赵师傅5个人效率高得多得多。
　　800盒。
　　“行啊！”杜莹莹笑了，伸手和他相握，“价格的话，我们定的多，肯定有优惠吧？”
　　吴老板答应了，一副漫天要价着地还钱的意思。
　　杜莹莹又问了些厂房租金、附近地价的问题，就和吴老板告别，和赵师傅离开了。
　　回来的路上，赵师傅说，“小七”的父亲是他师弟，分配在不同的单位，他自己的厂子倒闭，小七父亲工厂也式微，被承包、改制，吴老板的父亲接手，又传给儿子。
　　“糕点不好做。”赵师傅最后说，看着她摇摇头，“年轻人不感兴趣，等老一辈死光了，就完了。”
　　杜莹莹握着方向盘，信心十足地安慰，“怎么会？爱吃的人很多，电商一起来，慢慢就火了。”
　　回到店里，她接连去三家糕点厂/档口考察，周五见到孟卓然，客人还没走，就站在吧台里向他讲起来：
　　“三家店里，第一家报价最贵，第二家居中，昌盛祥最低。”杜莹莹指着三张写满字迹、图表的纸，“第一家规模最大，200多人，老板开宾利，像个土大款，不光做糕点，还在做面包、蛋糕和饼干，3条生产线，除了零售，还在超市批发；第二家100来人，老板懂糕点，有三间零售，给7、8家中餐厅供货；第三家昌盛祥，不到30人，地方最小，有两个店面。”
　　孟卓然心不在焉地“嗯”，上下打量她，喉结不由自主滚动：薄荷绿薄毛衣配白裙子，银色海豚毛衣链，高筒靴子，黑发用小红花头花梳着（茵茵今天也戴了），裸色唇膏，初春还没到，整个人清清爽爽。
　　整整一周，两人加班的加班，看店的看店，到了周末，各自把孩子送走，才有了约会的感觉。
　　“味道的话，我都尝过，大同小异，不管定哪家，都要赵师傅把做法和配方定下来。”她用笔杆点点本子，“只要保证原料，这一点并不难”
　　孟卓然继续“嗯”。
　　她说，“淘宝店正在申请，以前那个是卖桌游的，现在重新弄了一个，只要走完流程，就可以上架卖货了。我想了又想，昨天给三个老板打电话，如果你不反对，我想定昌盛祥。”
　　孟卓然抬起眼睛，“嗯？”
　　“第一，这家店小虽小，有两家实体店铺，开了30年，起码的水准和规范是有的，厂里都是老员工，采购是吴老板表弟，糕点主厨小七是赵师傅的晚辈，不会因为一袋面粉、一箱水果砸自己招牌。吴老板很少接触网络，也没打算网销，如果我的斗鱼糕做起来，他能实打实挣到钱，能扩张，能招人。”
　　“另两家店有规模有渠道，不愁销路，老板很有钱。我的订单规模太小了，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他们看不上，也不可能把精力放在我这里。而且，我的糕材料不贵，必须手工制作，占用的工人比西点要多，他们报价贵。”
　　孟卓然点点头，做个“继续”的手势。
　　“第三，我现在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要地方没地方，是个空架子。”她指指自己，耸耸肩膀，“吴老板规模小，灵活一些，遇到事我能和他商量；另外两家店大欺客，不会有任何通融的余地。”
　　孟卓然想了想，提醒说：“也好，万事开头难，你先从头到尾走一遍，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犯了错误就改正错误，船小好调头。开始艰难一点，等订单多了，你有了班底，再和大企业打交道。”
　　杜莹莹高兴起来，“那你认可了？”
　　孟卓然咳一声，招招手，等她凑过来就握紧她手腕，压低声音：“你是老板，你看准就行了，我现在只关心一个问题。”
　　杜莹莹迷茫，他扬起下巴，朝店里客人示意：“这些人什么时候走人？作为没有表决权的小股东，我什么时候才能享受我少得可怜的福利？”
　　杜莹莹大笑。
　　当晚万家花城，她果然没时间也没精力琢磨斗鱼糕或者合作商，甚至没空想起女儿，仿佛回到少年时。


第52章 
　　2月底,杜莹莹在下沙租了一间办公室。
　　距店铺不到1公里，商住两用的办公楼，三层,150平打通，朝向很好,上一任租户是做定制西装的,留下不少衣架和塑料模特。
　　此处比市中心便宜的多，杜莹莹二话不说签了2年合同：翻过年,她的股票节节高升,从去年年底的60万升到100万；对公账上，有了孟卓安投资的200万,现金是不缺的。
　　说起来，要不是想试一试斗鱼糕，她每年多开一间奶茶/桌游店,剩下的钱买房子,在房子限购前和女儿买上10套20套,余生躺平也过的舒舒服服。
　　有个隐隐约约的念头，杜莹莹自己都没意识到：上一世她是个庸庸碌碌的打工仔,大部分精力放在家庭，这一次,忍不住想试试看，自己能走到哪里？
　　有了地方,招兵买马提上日程。
　　杜莹莹在招聘网站发了贴,可惜，“斗鱼”是家袖珍公司，应聘者寥寥，符合要求的更少。
　　倒是斗鱼官博,一个月以来借助《甄嬛传》的名气涨了不少粉丝，她索性发了一封招聘启示，“想不想与三国猛将、狼人并肩作战？想不想亲手做出斗鱼糕？想不想拥有一段美好奇异的人生？快快到我碗里来~”，顿时收到数十封私信。
　　杜莹莹筛选一番，挑了10多个有工作经验的年轻人过来面试，选中2个全职店员（一个有星巴克经验，一个在麦当劳工作过），2个公司职员，薪水开得高一些，画了些饼，彼此都很满意。
　　另外，大何招了一个外卖员，补上店里的缺口，杜莹莹也轻松许多。小余介绍一个兼职的同学，姓金，在酒店后厨工作过，杜莹莹把所有饮料和食物演示一遍，又把材料标准贴在餐吧，金同学很快明白了“莹莹姐，原则就是，店里不差钱，啥都多放，对吧！”
　　就连司机，也在无意中解决了：2月底，孟卓然高中同学聚会，带着杜莹莹去了。席间女同学聊起大热的《甄嬛传》，孟卓然指着她，“里面淳贵人献给皇上的定胜糕，有花有鱼那盘，就是她店里做的。”
　　一时之间，杜莹莹成了包间瞩目的对象，有人好奇“杜总店开在哪里，我们去参观参观，”有人问，“给我女儿买一盒糕，我妈也要。”
　　她便答：“还在创业阶段，店面在下沙，一定要来啊！”起身发了一圈名片。
　　同桌有个叫夏朝晖的男生，和孟卓然交情很好，第二天带着沉迷《甄嬛传》的老婆和妹妹及男友来了下沙，在档口买了4盒糕点（算在孟卓然账上），又在店里打了会牌。
　　听说杜莹莹公司正招人，夏朝晖妹妹的男朋友祝杰挺感兴趣，聊了聊，自告奋勇留了下来。
　　祝杰是本地人，浙工商毕业，专业是电子商务，年前从一家中等规模的外贸公司离职，有驾照，口语很好，和杜莹莹同岁。
　　知根知底+专业对口，杜莹莹非常满意，和孟卓然商量一下，给他总助职位，月薪6000，“起步期，委屈你了，等公司站稳了，福利待遇一定跟上。”
　　祝杰潇洒地挥一挥手，“钱财乃身外之物，原来那个公司，我也不是为了薪水走的。我是觉得你这个斗鱼糕很有挑战性，有点意思，想看看能不能做起来。”
　　被外人这么一说，杜莹莹多了不少信心。
　　当天傍晚，孟卓然没有加班，提着肉松卷和泡芙到她家。
　　茵茵已经和“孟伯伯”很熟了，用自己爱吃的小蛋糕招待客人，专心致志地坐在电视前：别看她才一年级，记性特别好，各个小主的名字、位份一清二楚，从来不会混淆。每当皇帝宠幸妃子，或者情情爱爱，杜莹莹就有点尴尬，又一想，上一世女儿也好好的，就假装没看见。
　　差点忘了，她已经给女儿从淘宝买了旗袍和旗头，自己也买了两身，趁着孟卓然不在的时候在家里穿着玩。
　　《甄嬛传》嘛，上一世她刷过N次，看一眼片头就知道剧情，今天一瞧，她就说：“穆阿姨要挂掉了。”
　　就是淳贵人嘛！
　　茵茵顿时呆住了，淳贵人很可爱的，一出现就吃东西，是剧里的开心果。“为什么呀？”
　　她语塞，“小说就是这么写的啊！再说，穆阿姨告诉妈妈了。”
　　于是两大一小齐齐盯着电视：
　　皇帝宠爱女主甄嬛，连连封赏；淳贵人天真烂漫，酷爱美食，又是甄嬛阵营的，也颇得皇帝喜爱，眼看就要晋升为嫔了。
　　这一来，剧中反派鹂嫔非常嫉恨，不敢对甄嬛下手，转而陷害淳贵人。后者性子直，仗着皇帝宠爱，和鹂嫔大吵一架，连皇帝都知道了。
　　有一天，淳贵人放风筝，不小心听到年贵妃与朝臣的秘密。后者立刻派出大太监，把淳贵人逼到假山后，按到水里淹死了。
　　隔着电视，太监双手仿佛铁钳，淳贵人的旗头在水面浮浮沉沉，镜头慢慢往上，落到假山上的风筝....
　　对茵茵来说，淳贵人不光是一个喜爱的角色，还是活生生的、一起吃过饭、溜过冰的真人，顿时受不了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孟卓然只有儿子，没养过女儿，有点挠头，把桌面纸巾递过来。“乖，没事，不哭，啊？”
　　“是假的。”杜莹莹哄几句，见女儿反而越来越伤心，捂着脸哭起来，只好拿起手机，“妈妈给穆阿姨打电话，啊？”
　　很快通了，她和穆雪松讲两句，就把手机递给女儿。茵茵吸吸鼻子，小声说“穆阿姨吗？”
　　不知穆雪松说了什么，小女孩很快破涕为笑，不停“嗯嗯”，把手机还给她。
　　穆雪松声音很伤感，充满不舍和惋惜，“哎，莹莹姐，我初三出场，活了47集，从常在到贵人，眼看就要成嫔了，今天活不成了。整整24天，就像我活了一辈子，我我我，莹莹姐，我特别特别难过，我还想活到100岁，活成太妃呢！”
　　不疯魔，不成活。
　　杜莹莹唏嘘，安慰她好久，“你这个人物在小说里就特别活，电视剧里特别招人疼，悲剧才是完美的，真的，所有人都会记得你的。”
　　听起来，穆雪松已经哭了，半天才缓过劲儿，说起正经事，“对不起啊，莹莹姐，现在这部剧太火了，郑导和制片想冲一下金鹰奖和白玉兰奖，在群里下了死命令，可以上综艺，可以微博宣传，不许负面消息，不许上广告。”
　　这部剧一飞冲天，郑导、编剧和制片的江湖地位更上一层楼，之后的片子必然抢手极了。穆雪松一个没背景的小新人，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杜莹莹是明白的，“安啦，着什么急？正月都没出，来日方长嘛！”
　　穆雪松感动极了，“等剧播完了，我一定多发几个宣传。对了，今天47集，再过半个月，64集的时候，我和你的斗鱼糕还会出场，海上生明月那个。虽然我已经挂掉了，斗鱼糕肯定会火一波。”
　　就是回忆杀嘛！
　　杜莹莹认真地答应了。
　　挂点电话，茵茵擦净脸，安安静静继续看剧，她把笔记本抱出来，上微博一看，“淳贵人下线”已经上了热搜，最高冲到前三。穆雪松发了3000字手写长文，洒泪向自己的角色告别，得到几万个赞，甄嬛、眉庄和华妃等人的演员都转发了。
　　等片尾曲响起，孟卓然哄茵茵几句，向她告别，在大门外与杜莹莹拥抱，之后才离开。
　　第二天到公司，她带着祝杰，去昌盛祥与吴老板签下合同，订下2000盒，预付6万块货款，交货时间等她通知。赵师傅把2盒18种糕点的模板、规格、材料与标准写下来，拍照留存，作为附件附在合同后面，又每天去昌盛祥，检查材料、定制模板、品尝糕点，亲自看着绰号“小七”的郭七平制作几批，不合适的当场回炉，最大程度向他亲手做的糕点靠拢。
　　1000盒数量很小，双方试试水，看看销路，杜莹莹明白，吴老板还在观望。
　　糕点盒、真空包装袋、铺垫的彩纸、纸巾、系盒子的绸带、印着斗鱼LOGO的手提袋和宣传画....祝杰很有经验，发挥很大作用，杜莹莹轻松很多。
　　3月中旬，店里的《小作坊食品许可证》终于审批下来，杜莹莹高兴极了，请店里的人吃了一顿大餐。说起来，现在是2011年，淘宝黄金创业期，很多东西没有后期那么规范和严格，她从去年租下档口就开始申请，找了有门路的代理，又整改三次，扩建店面，送审批人员几条中华，终于拿到证照。
　　有了证照，淘宝商城的“斗鱼食品”店铺也开立起来，公司新来的女生小陆认真地拍照，PS，把两盒糕点逐一挂到店里。杜莹莹觉得效果不够美观，让她去看自己在“斗鱼桌游”拍的照片。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不完了，明天补齐，抱歉。


第53章 
　　3月初,于耀阳站在下沙档口前面，望着琳琅满目的糕点和5、6个人的队伍，喃喃说,“真做起来了。”
　　档口接地气，来了就能买,有人不愿意拎一大盒在手里,赵师傅建议，可以拆开零卖,蛋黄酥和荷花酥几种费手工,3块钱，其他点心卖2块,1块，合起来超过成盒的39块。18种鲜活可爱的糕点摆在档口，照相很漂亮,顾客要哪块,用纸袋一包就能拿走。
　　据统计,颜值高的荷花酥、海龟饼和月亮蛋黄酥销路最好，很多人买乌篷船,就为了看看到底是什么做的，粉粉白白的橘红糕桔白糕也很受欢迎,一份一大把，小孩子和女生当零食吃。
　　杜莹莹指指隔壁店铺,“为了□□,把这边也租下来改建了，麻烦着呢。”
　　又是一笔房租。
　　于耀阳赞叹，“行啊，杜同学,有魄力。”
　　杜莹莹笑，“喂，要不然你别走了，我负责卖糕，你负责店里。”
　　落子无悔，30岁的男人，总不能像中学生吵架，过几节课就和好。于耀阳洒脱地笑一笑，“算了，我是个俗人，确实不懂这一行，还是在我的圈里混吧。”
　　两人回到下沙店里，审阅账本和两份打印出来的协议，大意如下：
　　于耀阳退出“斗鱼桌游”，所持59.5股份转给杜莹莹；不再担任公司法人及其他职务；
　　小马哥退出“斗鱼桌游”，所持1%股份转给杜莹莹；
　　“斗鱼桌游”官方微博、大众点评网账号、饿了么和美团账号、豆瓣账号等等留在公司，归杜莹莹使用；
　　原店铺归于耀阳经营、管理，下沙店铺及档口归杜莹莹经营、管理，双方账务独立；房租到期之后，不再有关联。
　　“斗鱼桌游”与《后宫甄嬛传》制片方、穆雪松签订的代言有效；于耀阳、小马哥退出之后，与上述单位及个人无关。
　　杜莹莹需支付给于耀阳、小马哥股权转让费100万人民币，期限为三年，日期为2011、2012、2013年的4月30日。
　　账务一清二楚，协议两人心里都有数，分别签字盖章。杜莹莹当场操作，于耀阳看看“收到50万元整”的短信，脸上有失落，也有感慨。
　　“拉到投资了？”他点起一根烟。
　　杜莹莹实话实说：“孟卓然投了我一点。”
　　于耀阳笑了，“行啊，别花你自己的钱就行，小孩用钱地方多着呢。对了，你那个糕，给我店里也上一点吧？”
　　嘴里说“不碰”，于耀阳还是不愿就这么江湖不见，杜莹莹是明白的。“OK啊，我给你进货价。你把甄嬛传海报打印出来，摆在柜台，应该有人买的。对了，看好保质期啊。”
　　于耀阳乐了，“跟你说个事，我新注册一个公司，正走流程呢。”
　　这是很正常的，杜莹莹有点奇怪，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叫什么名字啊？”
　　“本来想叫逗逗鱼，后来觉得，太幼稚了。”于耀阳笑，狡黠地眨眨眼，“你不是说，得起个简单好记的吗？我一想，游戏竞技，就叫大白鲨了。”
　　鲨鱼吃鱼！
　　她使劲戳他肩膀，“为什么不叫海豚乌贼抹香鲸？海龟夜叉也很带感啊！”于耀阳赶紧跑路，“五一我弟结婚，带着茵茵来啊！”
　　这段时间，昌盛祥每天都送两盒糕点过来，杜莹莹带着店里和公司的人试吃，对比档口师傅做的，从造型到口味提出各种意见。
　　赵师傅说，中式糕点就是这点不好，他自己做的，自己有底，大批量生产就容易走形。
　　还好，经过一个月磨合，两种点心混在一起，没那么好分出来了，当然，和赵师傅亲手做的还是比不了的。
　　《甄嬛传》播出的第32天，杜莹莹略带紧张地坐在电视前，这一集的情节已经和上一世略有不同，她也没看过：
　　后宫妃嫔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一个怀孕三月的贵人流产了，皇帝非常厌烦，连续半月宿在御书房。
　　冬日降雪，寒梅盛开，皇后邀请皇帝侍奉太后，去圆明园游玩，有位份的嫔妃与果郡王随行。
　　冰天雪地之间，一抹纤细明艳的红影忽然由远而近，在镜子般的冰面划了一个大大的圈子。离得近了，皇帝看得清楚，那女郎眉目含情，纤腰如柳，怀中抱着一支娇艳欲滴的寒梅，在冰面飘飘荡荡，仿佛瑶池仙女。
　　是失宠已久的鹂嫔！
　　皇帝龙颜大悦，走下高台，将斗篷披在鹂嫔身上，当晚招幸了她，重拾旧情却又新鲜感十足，准备封赏。
　　已经是熹妃的甄嬛去了小厨房，亲手做出一盘水墨画似的糕点献给皇帝：一轮明月高悬海上，海中央孤零零一只乌篷船，诗人正在吟诵，珍珠般的海浪翻涌，海龟潜水，海鸟飞翔，两条小鲤鱼也冒出海面，边吐泡泡边听船中人的话语。
　　皇帝目光一凝，一青一红两条鲤鱼背脊赫然刻着“定胜”两个字！
　　甄嬛双目含泪，“昨夜臣妾梦到淳妹妹，依稀是初进宫的模样。臣妾记得，淳妹妹那时只有14岁，和臣妾、眉姐姐交好，一同侍奉皇上。想不到十余年过去，淳妹妹眉姐姐芳年早逝，只剩臣妾孤零零一个。”
　　皇帝记得清楚，十余年前淳贵人献上游鲤图，两条小鱼是定胜糕，他非常喜悦。第二天，前方传来捷报，将军击溃来犯的敌人，他的江山自此坐稳，淳贵人在皇帝心中与寻常妃子就此不同了。
　　可惜，仅仅过了1年，淳贵人就意外落水，亡故了。
　　皇帝随着甄嬛吟诵“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缅怀花朵一般的淳贵人，就此心情不佳，连带鹂嫔也不喜欢起来，并没封赏--当年淳贵人与鹂嫔大吵一架，满后宫的人都知道的。
　　原来改成这样子！
　　杜莹莹望着屏幕里面的淳贵人，脸颊红扑扑，手中捧着一幅油画似的游鲤图，在皇帝记忆中一闪而逝，忍不住感叹，编剧真是太厉害了，有意境又伤感，比起上一世，甄嬛用一碗淳贵人爱吃的点心提醒皇上强得多。
　　当然，她的点心也不差。
　　两集电视剧结束，女儿去洗脸刷牙，她打开微博，发现热搜已经有了“甄嬛传淳贵人”了。很快，穆雪松也发了微博，发了自己抱着游鲤图糕点的剧照，加个哭泣的表情，“嬛姐姐，当年一别，已有十年，万幸你还记得我，记得我的糕。如有来生，再做姐妹。”
　　下面一大片赞。
　　片刻之后，“斗鱼桌游”官博转发穆雪松的微博，挂上新鲜出炉的“游鲤图”和“海上生明月”两幅画，又@“甄嬛传”官博，把穆雪松捧着游鲤图和甄嬛捧着海上生明月的剧照发上来，重点强调：人生有限，美味无限，请跟着淳贵人和甄嬛，一起走进舌尖上的美食之旅吧！本店是《甄嬛传》唯一美食合作商，地址在杭州下沙，在线新店今天开业，购买两盒糕点打95折哦！
　　微博不能发淘宝链接，她写清店铺名称，在评论也连发两遍，把本条微博置顶了。
　　之后她打开淘宝商城界面，眼巴巴守在电脑前面，像检查考卷一样审视着店面：虽然只有两件货物，她一点都没大意，找了淘宝美工，把店铺设计的明快活泼，每张照片都是PS过的。
　　叮咚一响，阿里旺旺有人提问，是甄嬛传那家店吗？
　　她忙不迭回答，是的是的，我们是斗鱼，欢迎光临，两件打95折哦！
　　还没说完，对方已经下单了，每种买两盒，店铺助手提示，148.2元已经到支付宝里面了。
　　成了~杜莹莹高兴地跳起来，搂着女儿在客厅转了个圈，茵茵莫名其妙，听说“糕卖出去了”高兴地搂着她不放，“给我一盒，我带到班里去。”
　　当晚杜莹莹给朋友们打电话，孟卓莎，周周，晏子，小白，于耀阳，甚至丁悦悦都在□□上招呼一声。打到徐莉，半天没人接，第二天早晨才发回短信，说是在加班。
　　当然，杜莹莹已经顾不上她了：昨晚卖了300多盒，数量基本持平，大多是两盒都买了。
　　下午两点，昌盛祥的货车拉了100盒糕点过来，公司买了两台真空包装机，就放在昌盛祥，包装好再装盒运走，吴老板大方地没另外收钱。
　　杜莹莹和赵师傅一一开盒检查，都是独立包装的，数量无误，没有破掉的，就装回盒子，系上丝带，装进印着斗鱼LOGO的包装袋，这才放进快递箱子。刀叉、纸碟、纸巾、宣传单，还有一个接碎屑的小袋子，杜莹莹一一检查，封好第一个箱子。
　　“处女单啊！有历史意义的。”祝杰第一个鼓掌，还拿着手机拍，“等以后公司做大了，上市了，这段视频就值钱了。”
　　杜莹莹本来想带女儿来，可茵茵要上课；孟卓然也很高兴，可他公司事忙，今天要开会。于是她一个人，从办公桌抓起自己的杯子，煞有其事地高高举起：“如果公司都上市了，在座各位，跟我有福同享，有车有房！”
　　从赵师傅到公司新来的职员，人人都笑成一朵花。


第54章 
　　“一盒挣40,一百盒挣4000，三百盒就是12000。”杜莹莹抛弃人工水电房租税费，啪啪啪按计算器,简单粗暴地庆祝：“2011年3月，公司淘宝店铺上线,第一天就挣了12000块！”
　　距《甄嬛传》64集播出一周,每天都有顾客在淘宝店下单，少的7、80盒,多的200盒,所有人都很惊喜。
　　祝杰啪啪啪鼓掌，随后泼冷水：“杜总,昌盛祥出货比预计要慢，清明快到了，厂里要做青团,给我们的人手更少了。”
　　毕竟昌盛祥有固定档口,日常销售是第一位的。
　　杜莹莹点点墙上的日历,“端午也快到了，他们还要做粽子和五毒饼,中秋节的月饼，之后的元宵,能保证每天200盒出货就很好了。”
　　祝杰把手一摊，靠在座椅上,“杜总,之前没开张，看不清楚，现在东西上线了，有人买,也挣到钱了，今天聊聊呗？”
　　“好啊！”用职场中年人的目光来看，祝杰是个有想法有冲劲的男人，不甘于做一个早九晚五的打工仔。杜莹莹用笔敲一敲笔记本，“做食品，两条路，一个是自己租地皮建厂，踏踏实实干活；另一条路就是代加工，买经销商的货，贴自己的牌子在自己的店里卖。”
　　祝杰身体前倾，“杜总，第一条苦点累点，挣钱也慢，但是踏实；第二条简单，质量把控不住，容易出问题。”
　　杜莹莹卖个关子，“假如你是我，你选哪条？”
　　“肯定是第二条啊！杜总你和孟哥都不是食品行业出身，建工厂管工人天天发货想想就不现实。你又把精力放在淘宝，店里去的都少了。”祝杰一副“我看起来很蠢吗”的表情，“昌盛祥一家不够，继续找加工厂家吧，得把磨合期留出来。”
　　杜莹莹笑起来，“答对一半，糕点不像别的，不能全靠别人，我想租个昌盛祥那么大的院子，招几十个人，先把架子搭起来。”
　　她按着计算器，边写边算：“我问了吴老板，场院租了10年，每年租金2万；工人每月工资2000块，一年就是24000，先不算挣得多的，20个人就是480000；加上水电杂费，车辆汽油，每年开销至少5、60万。”
　　“公司现在刚起步，订单不稳定，还是有风险的，最关键的，是没有合适的管理人员。”杜莹莹遗憾地摊开双手，又指指他，“我没经验，也没时间精力，你呢？想不想试试？”
　　祝杰咳一声，“杜总，我觉得吧，我的长处还是在商务和公司这边，传统食品厂厂长，确实不太适合。”
　　杜莹莹忍住笑容，“我是这样想的：过两个月，618是一个门槛，我们试一下，看看能做到多少。如果上到一个新台阶，就得把招人、建厂提上议事日程了。赵师傅和芬姨能招来不少旧同事，都是食品厂下来的，做斗鱼糕绰绰有余，管理就得碰了。”
　　说到这里，她有点头疼，“中式糕点就是这点不好，火候、工艺和造型是真功夫，且得练呢，不像西点，培训2、3天就能上岗了，”
　　比如她自己，随看看烘焙菜单，找点面粉牛奶黄油鸡蛋，就可以用烤箱做玛芬蛋糕了。
　　祝杰担心的就是这个，“档口地方大了，要不要再加两个人，先让赵师傅带着？”
　　杜莹莹应了，记在自己的本子上，“祝杰，你以前的公司，618和双11怎么过？”
　　“咳，基本没有。”祝杰明白她的意思，略带惋惜地说，“我们是做外贸的，发货用的集装箱和钢板，客户主要是港台和新加坡，促销力度很小。去年双11，我们送了客户沃尔玛购物卡，还不如我女朋友，淘宝买了一堆化妆品锅碗瓢盆，实打实打折啊！”
　　杜莹莹笑，“我也给我女儿买了好多。喏，等着看咱们自己的618双11吧。”
　　祝杰试探，“杜总，淘宝买流量，成本可不低。”
　　无非就是直通车、聚划算和钻石位嘛！
　　“没办法，想起步，不花钱是不可能的。”她耸耸肩，笃定地说，“现在花钱，还能做起来，再过几年，所有人都来做电商，蓝海变红海，就算我们砸钱，也没有水花了。而且，我们还有穆雪松，以微博为大本营铺开，不怕没人买。”
　　上一世，杜莹莹离开杂志社后就职的第二家食品企业，老板做到几千万利润，开始梦想上市。她定期参加税务局相关培训，老师举了不少企业的例子：
　　有家叫“三只松鼠”的坚果公司，好像是11年还是12年创立的，没有自建工厂，找了很多代工厂商，在天猫花了大力气营销，拼搏6、7年上市。事后老板自己说，抓住了互联网红利的时间窗，现在再给他1亿，也做不出另一家“三只松鼠”了。
　　祝杰竖起大拇指，“杜总，有魄力！”
　　她忽然问，“祝杰，你什么星座？”
　　“81年4月的。”祝杰说，“比你大吧？”
　　她点点头，“比我大2个月。以后在公司，叫我名字就行。”
　　祝杰答应了，想起一件事，“莹莹，刚才说微博，斗鱼桌游这四个字，有点不太切题，要不要换一个？”
　　也对，可是，换什么好呢？
　　“斗鱼美食？斗鱼娱乐？斗鱼糕点？”她开始头疼，这两个字是为了桌游店设计的。“我得想一想。”
　　聊了又聊，重点还是考察。
　　上次看的几家供货商，除了昌盛祥，都被PASS了。现在淘宝店开了，有了订单，就得多找几家。
　　接连一周，杜莹莹看过不少食品厂商，有的报价高，有的嫌订单少，有的不感兴趣，没有合适的。
　　3月中旬，随着皇帝驾崩，甄嬛孤零零登上太后宝座，养子弘历继位，是为乾隆皇帝。《甄嬛传》第80集 在安徽电视台落幕，收视率超过2%，达到全国第一位，在社会引起小小的轰动，微博登上热搜第一，网络点播达到24亿。 
　　东方电视台立刻宣布，即日开始第二轮播映。
　　在淘宝店买糕点的顾客越来越多，大结局那天，一下子卖出700多盒，其中不少回头客，吃着不错，再买一些送给爱看《甄嬛传》的亲戚朋友。
　　喏，杜莹莹多了一项工作，每天都看淘宝店评论，大多评价“很好玩”“有新意”，夸味道好的也不少，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说食物变质或者腐坏，令她松了口气。
　　幸好是2011年，淘宝的物流已经很发达了，再提前10年，食品就没法这么卖了。
　　不过，现在初春天寒，到了盛夏就有压力了。
　　结局次日，杜莹莹下了课，开车去学校接女儿。
　　茵茵和几个小同学挥手告别，跳上车子，从鼓鼓囊囊的背包里面掏出两块绿绿的糕：“妈妈你吃。”
　　咦？细细长长的，外皮黏着瓜子仁，里面夹着馅料和红绿丝，还有薄荷油。
　　薄荷糕。
　　杜莹莹觉得眼熟，继而亲切，很久没见过了：上一世，女儿就喜欢学校小卖部的这种点心，隔三差五买，与其说爱吃，不如说好玩。
　　她把糕翻过来，看着包装袋背面，厂家名称很耳熟：翠西湖。
　　上一世，老师给各个企业的会计讲课，除了“三只松鼠”之类的正面例子，也举过反面教材：
　　翠西湖也是杭州本地的老企业，老板勤勤恳恳干了几十年，走平价路线，产品遍布便利店、杂货铺，有厂房有车间有工人有生产线，规模不算小了。
　　翠西湖折腾几次，想上市，钱花了，一点希望都没有：用老师的话说，这种传统企业毫无技术含量，毫无噱头，毫无增长前景，毫无讨论价值，老老实实挣辛苦钱吧。
　　这家公司名字挺文艺，当时杜莹莹便记住了，尤其又是女儿爱吃东西的厂家。
　　现在想一想，对方是有实力的，有没有机会合作？
　　周四下午没课，她打通电话，和祝杰上门拜访。
　　踏进位于余杭区的翠西湖公司，杜莹莹发现，这里比昌盛祥大得多得多，也规范得多：长长一排加工车间，门口一栋二层办公楼，远处矗立一栋三层小楼，可能是宿舍，场院停着一排写着“翠西湖”的货车，看着就气派。
　　进了商务部，正和一位女经理交换名片，一位穿着便装的中年人一边打电话，一边走了进来：个子不算高，瘦瘦的，目光敏锐精明，像一只鹰，一看就是发号施令惯了。
　　女经理连忙起身，“丁总！”
　　丁总点点头，问她“寇经理去了哪里”，又说“电话不通，有急事，把他给我找来”。
　　女经理急急忙忙走了，被抛在原地的两人大眼瞪小眼。
　　丁总瞥一眼，发现来访的客人年轻漂亮，多看两眼，顺口问，“找哪位啊？”
　　是老总吗？
　　杜莹莹把名片递过去，“我打过电话了，想聊一聊，看看能不能合作。”
　　听说是《甄嬛传》的合作商，丁总一下子笑了，“挺火的，我家里也在看”，递来一张名片，打量着摆在桌面的两盒糕点，“想做糕啊？花里花哨的，挣的钱还不够人工费，卖也卖不出去，你还能做过知味观吗？杜总，我劝你算了，换个面包西点，还可以合作合作。”
　　丁乐鸿。
　　杜莹莹信心十足，“怎么会？我的糕销路很好，每天呈几何增长，眼看618到了，原来的合作商做不过来，只能找外援，长期合作是最好的。丁总，我听说过您的公司，就直接过来了。”
　　丁总想了想，指指外面，“这样，你先参观参观，我有点事，一会去车间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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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白花花的猪油,绿油油的豆子，珍珠般的糯米，紫艳艳的枣泥,细细绵绵的青红丝，雪花般的霜糖,雪山般的面粉,一盒盒鲜奶一盆盆黄油....
　　别的不说，光看原料的规模和质量,翠西湖就比昌盛祥上了一个台阶。
　　初来乍到,不能照相，杜莹莹放慢脚步,一个个加工间辨认：绿豆糕，桂花糕，豆沙馅和糯米,条头糕吗？
　　她和祝杰穿着罩衣,靴子,沿途所见的工人白衣白帽，口罩靴子,看着就干净利索；上到墙壁案板，下到寝室地面,没有一丝灰尘和污垢。
　　走到中间，她看到女儿爱吃的薄荷糕,便站住了：台面一大桶瓜子仁,一大桶红豆沙，一大筐绿油油的叶子，大概是薄荷。师傅弯着腰，从榨汁机倒出墨绿色的汁液,提到案板，把和好的糯米粉放到电子秤上，抓出两把，随后倒进汁液里。
　　“薄荷糕，老杭州人爱吃，外地人没这个口服。”不知什么时候，丁乐鸿从后面赶上来了，同样罩衣靴子，捂得严严实实：“杜总，这边请，马上要做青团了。”
　　果然，前面的车间正整理、清洗成捆成捆的艾草，摊开放在地面，把不合格的叶子捡出去。
　　清明啊？杜莹莹看看手表，可不是么，再过十天就是“清明时节雨纷纷”了。
　　车间尽头是包装的地方，工人们在塑封机、真空机、盛满糕团的塑料箱之间穿梭，经理模样的人神气十足地叉着腰。
　　100名训练有素的工人，只做7、8种最常见的糕点，她默默计数。
　　论工厂规模，不是这几个月见过最大的，却是秩序最好、效率最高的。
　　片刻之后，杜莹莹在丁乐鸿的办公室喝茶。
　　像大多数挣到不少钱、这辈子吃穿不愁却很难向上突破的小老板一样，丁乐鸿办公室立着一人高的青花瓷瓶，墙面摆着屏风，墙上挂着《八仙过海》，紫檀书柜摆满四大名著和《论语》《庄子》外加《有效的管理者》《□□》。
　　丁乐鸿亲自烧水，在一组看上去很名贵的茶海折腾半天，捧来两小杯碧螺春，闻着挺香。
　　“请，请！”他笑眯眯的，坐在老板椅转着两枚核桃，“杜总，看也看过了，多多指点指点啊！”
　　杜莹莹呷一口茶，“我是新入行的，指教可不敢当，还请您多关照。”
　　她没绕弯子，把公司的情况大大方方说了，指一指自己带来的两盒糕点，“我的档口规模还小，人手也不够，想找一找合作，您加工，我来卖。”
　　丁乐鸿往后一靠，“杜总，我说一句，你别介意：糕点这行，有门槛有天花板，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来、玩得转的。”
　　她以新人的谦虚态度说：“您的意思是？”
　　丁乐鸿点一点她，好心提醒，“你弄点散装糕点，开个铺子卖一卖也就算了，多少能挣点钱，走盒装糕点路线，那可是费力不讨好。”
　　“我这不是，想换一种路线，借一借电商网络的东风嘛。”她把短短半个月，自己店铺的销量说了，“只凭借微博，没有任何广告投入，销量就从几十盒涨到几百盒，每天都在卖，我自己是很有信心的。”
　　丁乐鸿哈哈大笑，核桃在手心直抖，“杜总，你可真有意思，年轻人不知....咳，年轻人就是有勇气。那个甄嬛传拍的不错，我都爱看，买几盒糕也不稀奇。问题是，电视剧完了，谁还记得你？”
　　一阵风似的，说没就没了；演淳贵人的小演员代言？新人一个，说不定就默默无闻了。
　　她笑一笑，“推广的事情我负责，就想问问，我这两盒糕，您能不能做？”
　　丁乐鸿目光从她脸庞移到两盒糕点，又移回来，突然笑了：“杜老板，贵公司有高人啊？主厨哪位？”
　　杜莹莹答，“赵连熹，负责春华食品厂的，被我请过来了。”
　　丁乐鸿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喃喃说：“他啊，怪不得，快60了吧？不少同行去请过，没清动，想不到贵公司搬动这尊大佛。”
　　关于赵师傅，芬姨是这么说的：赵师傅离开糕点厂，进入一家老字号餐厅，一山不容二虎，得罪了白案大师傅，愤而离职。后者在行业内有人脉有威望，朝赵师傅猛泼脏水，坏了他的名声。当时赵师傅独子突然去世，就此病倒，一蹶不振。慢慢地，也没人记得他了。
　　杜莹莹挺起胸膛，“不光赵师傅，春华食品厂不少老人都在我公司，所以，我才想试一试，看能不能闯出一条路。”
　　“嘿嘿。”丁乐鸿喝了口茶，“时代变了，杜总，一个两个老师傅的名号不管用了，又不是江湖门派，高手过招，年轻人不懂，也不认，不感兴趣。我还是那句话，成盒糕点不好卖，弄不好就砸在手里，卖得出去是真本事。”
　　“那您的意思，是不感兴趣了？”杜莹莹放下茶盅，“还是说，您没把握，做不成？”
　　丁乐鸿不吃激将法，笑眯眯的，“送上门的买卖，哪有不做的道理？这两盒糕好看是好看，没什么稀奇，绿豆糕蛋黄酥橘红糕嘛，又不是独门配方，给个模板就能做。我是觉得，费劲巴力整10几块糕，整什么游鲤图海上生明月这些个噱头，太累。北京有稻香村，上海有杏花楼沈大成，杭州有知味观九芝斋，有这几座大山坐镇，你还能玩出花来吗？”
　　絮絮叨叨的，真烦人，杜莹莹直截了当地说，“要不，您报个价？”
　　“这个嘛....”丁乐鸿拿起桌面清单，看着18种点心的配料，嘴里念念有词，“两盒搭着卖，是吧？50块钱吧，零七八碎的，太耗人手。”
　　祝杰面无表情，杜莹莹也很失望：比昌盛祥的报价高出将近一半了。
　　“超出我们预算了。”她实话实说，礼貌地加一句，“如果我要的量大，能优惠吗？”
　　丁乐鸿一副很好说话的表情，伸出一巴掌，“一回生二回熟嘛！什么都可以商量。你这边订单数量上来，每月买几十万几百万的，我给你打对折。”
　　真卖那么多，就自己建工厂了，谁还和你废话，杜莹莹腹诽。
　　见她沉默，丁乐鸿指着窗外，开始自吹自擂：“杜总，你看我的翠西湖，我父亲传到我手里，租地皮建厂房找工人，专门走平价路线，放到火车站、学校去卖。别看不起眼，没什么技术含量，挣得也不少。不瞒你说，我正打算上市，这一两年就启动改制，财务总管都请好了。”
　　翠西湖嘛，恐怕这辈子也上不了市，杜莹莹给他一个笑脸，“丁总，您猜，我怎么知道您公司？我女儿在XX小学，前天给我一块薄荷糕，口感很好，我就想，说不定能合作，就这么找过来了。”
　　足足几秒钟，丁乐鸿以为对面女郎在开玩笑：米黄风衣，格子百褶裙，黑发梳成马尾，眼神明亮，裸色妆容，白白瘦瘦的，不过27、8岁，孩子都上小学了？
　　他有点惊讶，“杜总真是年轻有为。”
　　回公司的路上，祝杰忿忿地，“莹莹，这人想泡你。”
　　杜莹莹嘟囔：“油腻腻的，给我我都不要。”
　　翠西湖泡汤了，她和祝杰连跑几家，终于在清明节之前定下另一家食品厂商，桥头。
　　算一算日产量：档口效率不断提高，每天能做150盒，大多卖给慕名而来的散客；昌盛祥要做青团，没有富余人手，维持200盒的产量；桥头是新伙伴，还在磨合期，没有对外销售，预计500盒是没问题的。
　　距离清明一周，档口就卖起青团，小孩拳头大，绿绿的包在保鲜膜里，加一个桃心尾巴的红色小叉子，非常醒目。
　　杜莹莹拍了特写，发在微博，写道：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香气何处寻？到下沙来，尝一尝“斗鱼”今年的艾草青团吧！
　　成本是艾草和糯米、黑芝麻和花生仁，卖2块钱一个，一天下来，也挣了大几百块。
　　“能不能做肉松和咸蛋黄的？”上一世，茵茵买过各种口味的网红青团，杜莹莹跟着吃过不少，最古怪的是奶油蘑菇汤味道。“我还吃过草莓、紫薯和麻辣味的。”
　　赵师傅被逗笑了，用下巴指一指日益拥挤的档口：淘宝店开张，他招了三个旧同伴，年纪不小、经验丰富，一个在档口帮忙，两个在隔壁揉面洗菜，准备原料。
　　这么一来，效率是上来了，地方可更小了。
　　杜莹莹有点懊恼：18种糕点，原料、配方、制作方法完全不同，如果简单一些，就能像买玛芬蛋糕一样一锅出了。
　　“坚持一下。”她信心十足地说，“赵师傅，我要看一看618，等单日销量上来，每天卖几千盒，就租一个院子，多招些人。”
　　每天卖几千盒？简直天方夜谭。
　　赵师傅很少接触网络，孙女也没到网购的年纪，搞不懂淘宝京东，摇摇头，回到案板后面。
　　4月中旬，《甄嬛传》结束1个月，穆雪松在微博推出第一只个人广告，正式代言“斗鱼糕”：
　　她穿着剧中淳贵人的服饰，手里牵着一只燕子风筝，先捧出一副水墨画般的游鲤图，“这盘定胜糕，是我亲手做的，献给皇上。”
　　身体一转，又端起一副油画般的“海上生明月”，“这是甄嬛姐姐思念我，对我的一番心意。”
　　仔细一瞧，是两盘花团锦簇的点心嘛！
　　穆雪松对着镜头，眼睛眯起，笑容可爱，仿佛邻家女孩：尝一尝我的斗鱼糕，很好吃的，18种糕点，18种馅料，流传千年的苏杭味道，不会令您失望。
　　之后@了“斗鱼桌游”官博和“绿草与小鱼”。
　　当时《甄嬛传》热度未过，什么“贱人就是矫情”“臣妾做不到啊”成了观众挂在嘴边的台词，火得不得了，第二轮又要播出了。
　　几分钟内，“穆雪松定胜糕”上了微博热搜，“斗鱼桌游”官博涌入数百个人，都是询问店铺地址、价格的。
　　“莹莹姐，500盒！”“杜总，一个人要买200盒，要求打折！”“杜总，昌盛祥出车了~”
　　24小时之前，按照杜莹莹要求，档口、昌盛祥和桥头已经连夜干活，备齐货品了。
　　不过，杜莹莹的注意力却放在其他地方：几秒钟前，杜姗姗打进电话，声音透着焦急，“老三，爸体检，肝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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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回家的路上,杜莹莹恍恍惚惚地，仿佛回到从前：
　　上一世2013年，父亲腹痛,去医院检查,肝癌中期,肿瘤已经5CM了。全家被吓坏了,立刻托马浩宸妈妈梁金燕的关系，安排父亲去北京协和医院开刀手术,还算成功。
　　哥哥事业单位,请不了长假；姐姐私企,一个萝卜一个坑,总不能停止运转，杜姗姗请几天假还行,再久就得辞职了；只有杜莹莹,杂志社经营惨淡，跟老董招呼一声就请了长假，陪父母去北京。那时马浩宸和她感情还好,跟着跑前跑后，出钱出力。
　　回到杭州，父亲静养数月,却没能根治，很快复发了。之后2年，全家人跟着他在痛苦中煎熬,到处求医问药，脾功能亢进、栓塞、化疗、腹水、一把一把掉头发、大口大口吐血，最后是靶向药物。
　　一针19800元免疫针，21天一针；16800块一盒,每月要吃三盒，不能走医保，每月大几万块，四个疗程就是40万。家里被拖垮了，根本拿不出钱，母亲崩溃了。马浩宸慷慨解囊，公公婆婆也帮助颇多，杜莹莹非常感动。
　　父亲去世那天，杜莹莹痛哭流涕，感觉整个人都不完整了。几年之后母亲去世，难过归难过，心底多了一丝解脱感。
　　不知不觉，熟悉的塔楼就在前方，她命令自己冷静，把车子驶进小区，拭一把泪。
　　一进家门，气氛就有些沉重，父亲不见人影，母亲在沙发抹眼泪，哥哥嫂子都在，平时蹦蹦跳跳的小侄子蔫了。
　　她招呼一圈，坐到哥哥身边。杜英山还算冷静，看看手表，“老二一会就到。”
　　姜佳去厨房做饭，她没跟过去，侧头看看，把茶几上一叠检查报告拿起来：
　　本月初，杜国志夫妻体检，上周拿到体检报告。陈秀英有慢性肾炎，一只眼睛视力下降，胃不太好，杜国志腹部B超显示，肝脏有阴影。医生有经验，立刻要求他做肝脏增强CT和磁共振，加上一系列血检，结果是肝硬化中期。
　　连续两年，她给父母买了杭州最好医院VIP体检套餐，把能勾选的选项都勾上了，总共几十个项目，果然派上用场。
　　提前两年发现，还有希望，杜莹莹捏着报告安慰自己。
　　杜姗姗夫妻是下午到的，匆匆吃了点饭，就到客厅开会；杜英山把儿子塞进书房，吓唬两句，阴着脸坐回沙发。
　　“是这样的。我问医生，爸爸这事为什么毫无征兆，家里也没有遗传病史。”杜英山还算冷静，把事情简单地讲了，重复着医生的结论：“医生说了，肝脏是沉默的器官，哪怕坏死50%以上，也能顽强工作，大部分~大部分病人一发现，就已经很不好了。爸爸这个发现的非常及时，属于代偿期，只要及时吃药，休养，是完全能控制住的。”
　　在座都是成年人，明白他的意思：肝硬化没法治愈，只能维持，维持得好罢了，维持不好就是一系列并发症，滑向深渊。
　　杜姗姗盯着手里的报告，恨不得看出个窟窿，“爸一直好端端的啊？怎么会突然就？前几年的报告呢？屁都没发现，白花钱不干事！拿出来我找他们去。”
　　上一世，杜国志发现肝癌晚期，她和陈秀英拿着杜国志之前在普通医院的体检报告，找到医院一通投诉，白费时间精力。
　　宋子岚拍拍她，示意说正经事。杜姗姗只好放下，眼圈红了，“怎么回事啊？爸身体一直硬朗，这两年不喝酒，也不熬夜。我看，爸就是以前太累了。”
　　大伯刚刚去世，丈夫立了遗嘱就得病，太晦气了，陈秀英直抹眼泪，“要不说呢！查出来我都不信，找他们医生去。我们家没有肝炎，没人得乙肝，这这，怎么就得上这个！”
　　杜国志气不打一处来，声音很冲，“嚎什么丧？我还没死呢！”
　　当着孩子们的面，陈秀英更难受了，大声嚷嚷：“我还不是为了你！就你那身子骨，得吃多少药受多大罪！还不是累我一个！”
　　几个人连哄带劝，把老两口隔开了，陈秀英抹着眼泪去阳台，怎么叫也不回来。
　　“这样，我和爸商量了一下。”杜英山皱着眉，向两个妹妹说：“肝病就怕劳累，爸爸不能生气不能干活，更不能累到，家里的店，这个月就关门。”
　　家里五金店开在距家3公里的地方，杜国志早出晚归经营30年，新老顾客不断，每月挣大几千块，本以为能干到退休，想不到，还有2年就查出病来。
　　这是应该的，杜莹莹点点头，杜姗姗也赞成，开始出主意：“店里的货值不少钱呢，不能砸在手里，租约签了五年，还剩一年还是两年？小张小李不能辞。”
　　那就得找接盘的了。
　　杜英山说，“明天我就跟爸去店里，找房东谈谈，货让给牛伯，价钱上可能吃点亏。小张小李精着呢，爸两天不去，就问我来了。”
　　牛伯是爸的同行，张李是店里伙计，杜国志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穿上鞋，推开大门出去了。
　　三人心知肚明：店铺是家里的经济来源，这一下，父母手里捉襟见肘。
　　“我问了问，治疗能走医保，爸还没退休，按70%报销。”杜英山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肝硬化没有特效药，只能维持，爸这个发现的比较早，还算好的，医生说，只要心态良好，积极治疗，有相当大的可能维持现状。如果趋势不好，肝脏纤维性病变，只能肝移植，再不好，就是....”
　　就是肝癌了。
　　杜姗姗捂着嘴，小声抽泣，“都是爸，非喝酒非喝酒，我和妈天天劝他，当面答应的好着呢，转过头就扔脑后了。爷爷奶奶身体棒着呢，一个81一个83，不抽烟不喝酒不吃肉....”
　　杜莹莹默然，父亲鼎盛时期三间店铺，10来个伙计，开着车，带着喝酒吃肉，有点小老板风采。她小时候常常想，以后也要开一间店。
　　自己回到2008年，有股票傍身，和于耀阳开店，潜意识也和这个念头有关吧？
　　一个走神，她没听清，杜英山已经讲下去：“爸不能累到，不能操心，妈得照顾爸，我和姜佳商量了，把浩浩接回去，让爸爸清静清静，好好养着。”
　　也就是说，书房空出来了。
　　杜姗姗抽泣着从背包拿纸巾，“我过来，我过来照顾爸，我给爸熬粥，我给爸煮面，我看着爸不让他干活。”又叮嘱丈夫：“你看着点涛涛，我管不了了。”
　　宋子岚答应了。
　　她犹豫一下，“我时间紧，还得带茵茵，辛苦大哥二姐了。费用方面我一定出力。”
　　提到钱，姜佳精神一振，接口道：“爸妈手里有旧底子，可爸妈还得养老，不能有出无进，坚持两年到60，领退休金就好了。我和你哥的意思，这两年的医药费和营养费由我们三家担起来。以前怕莹莹一个人，压力大，还得供房子，现在莹莹开着店，又卖点心，比我们都强，白替莹莹操心了。”
　　杜莹莹笑一笑，并没接话。
　　“我大概打听了一下，爸目前的情况，除了吃药看病，得补充蛋白质、维生素，新鲜蔬菜，鱼类和瘦肉，每月最少3000块。”杜英山疲惫地说，“爸妈手里的钱先不动了，我们每家先出1000块，给爸妈减轻点压力。”
　　1000块对于杜莹莹来说，不是什么大数，爽快地答应了，杜姗姗想说什么，还是闭紧嘴巴。
　　杜英山揉着太阳穴，“医生建议，良好心情是对抗病魔的良药，爸不能生气不能操心，以后就是重点保护对象了。我的意思，大家没事多回来，看看爸妈，陪爸妈说说话。眼看五一了，聚一聚，出去走走吧？”
　　这番话，就是对杜莹莹说的了。
　　她条件反射地想，怎么和父母相处？
　　“五一我有点忙。”她下意识推脱，“店里上了新货，我提前....”
　　身后脚步靠近，杜莹莹下意识回头，奔过来的母亲举着手，眉眼扭曲，尖声大叫，“那是你爸！那是你爸！”
　　她茫然，慢慢明白，自己惹母亲生气了。
　　陈秀英胳膊往下落，被杜姗姗抱住了，“妈，妈你干嘛？”
　　之后的事情，是同时发生的：
　　母亲歇斯底里地叫：“你个没心没肺的，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杜姗姗死死拦着，毕竟身体壮，拦得住母亲“妈你干什么，老三上课还得看店，谁给她带孩子啊？”杜英山把她揪到一边，口气很像父亲，“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闹腾？爸都病了，你就不能让家里省点心！”
　　她心脏怦怦跳，有很多话想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父亲的病，对她来说是有准备的，几年折磨下来早就习惯了，对现在的家人就是晴天霹雳了。
　　“我先走了。”杜莹莹绕过茶几，拿起自己的包，对宋子岚点点头，“有什么事情，让二姐告诉我吧。”
　　宋子岚左右为难，也站起身。
　　她走向大门，杜英山沉着脸，挡在门厅：“老三！你懂点事，行不行？”杜莹莹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力推开哥哥，陈秀英在身后嚷嚷，“你要气死我！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
　　外面的空气是轻松的，她深深呼吸。
　　宋子岚跟出来，“莹莹，爸妈心情不好，话赶话的，你别在意。”
　　她摇摇头，确实没放在心上，“辛苦我姐了，多费点心吧，每月的钱我直接打给她。”
　　宋子岚点一根烟，苦笑着说，“不是那个意思。莹莹，你~你找个机会，家里没人的时候，跟爸妈把话说开吧。”
　　他旁观者清，自从2008年这位妻妹离婚，就和家里存了心结，三年越系越深，彼此僵持，终于闹得不可收拾。
　　“爸身体不好，妈也有慢性病。”他真心实意地劝，“毕竟是老人，年纪大了，思维僵化，又碍着面子，其实没多大事，爸妈担心你，私底下说，你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再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无不是的父母吗？
　　杜莹莹侧着头，“姐夫，我管不了别人，只能管我自己。我觉得我没做错，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到这种地步。爸妈这边的事，辛苦我哥和我姐了，该我出的钱，我一分钱都不会少的。”
　　片刻之后，她开车回下沙，到店里小歇。
　　今天是工作日，座位没坐满，大何休息，小余守在吧台。杜莹莹挑了靠近大门的卡座，抱着账本算账。
　　新来的小孔热情招呼，用托盘捧来一堆吃的：“莹莹姐吃饭了没？”
　　小孔是杨琪琪和小余的同学，矮矮胖胖的男人，在酒店餐饮部实习过，春节后入职斗鱼，接待客人一般，做餐点绝对一流。
　　入职第一天，杜莹莹把招牌餐点给他演示一遍，小孔学得很快，也抓得住重点：“莹莹姐，原则就是材料越贵越好，放得越多越好，店里不差钱，是吧？”
　　杜莹莹被逗笑了：“餐点利润高，做好了比游戏还挣钱，点外卖的人很多，我想把招牌打起来。如果你做得好，也愿意留下来，以后开分店，你就是领班了。”
　　小孔非常高兴，天天像打了鸡血。
　　喏，面前一杯奶茶有高高的奶油顶，洒着开心果碎屑和罗勒叶，三明治和新鲜提子摆在漂亮的碟子里，她给小孔一个赞扬的目光。
　　咬两口，味如嚼蜡，账本也看不下去了。在店里晃来晃去的杨琪琪发现了，坐到她面前，托着下巴，“莹莹姐，心情不好啊？”
　　个别时候，面对陌生人反而轻松。杜莹莹把托盘推到一边，“我家里人，身体不太好。”
　　杨琪琪立刻同情起来，“我爸爸也是，前几天胃疼，干不了活了，我妈给我打电话，我把钱都寄回去了。”
　　她顺口问，“你家是哪里的？”
　　“安吉县。”杨琪琪指指北边，距离杭州几十公里。“医院很小的，我让我爸来杭州挂号，我爸不肯来，一定是嫌花钱多。”
　　与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相处是一件愉快的事，下午接到女儿，更把不愉快放到一边：茵茵把两盒糕点带到班里，班主任觉得很有意思，午间切开，分给同学们，普及了一下“海上生明月”这首诗。
　　“妈妈！他们都知道，我们的糕是甄嬛传里面哒！”茵茵仰着头，可高兴了，“任檬也知道啦，还问我们的店在哪里呢。”
　　杜莹莹摸摸她的头，“那你邀请任檬来店里做客啊，告诉大何叔叔，你的同学记在妈妈账上。”
　　茵茵很有面子，欢天喜地答应了。
　　傍晚孟卓然过来，先约行程：“五一怎么安排？我是想，我带着我儿子，你带着茵茵，找个地方玩两天，让他俩多接触接触。”
　　两个小家庭就算正式认识了。
　　杜莹莹提不起精神：“节假日人太多了吧？哪哪都堵车，再说，他俩又不是没见过。”
　　孟卓然打量她眉宇，郁郁寡欢的，立刻发现不对劲。“怎么了？销量没有预计的好？”
　　难道，穆雪松第一只广告效果不佳？
　　“祝杰联系我，广告发布24小时，两盒糕在淘宝销量4713盒，昌盛祥和桥头已经在加班了。”她晃一晃手机，略一犹豫，还是说了，“我~我父亲体检结果拿到了，肝硬化中期。”
　　足足几秒钟，孟卓然盯着她眼睛，一句话也没说。之后他抓起手机，翻找通讯录，“到什么地步了？哪家医院检查的？主治医师是谁？卓莎妈妈的表哥就是肝硬化，发现的晚，半年就加重了。你父亲50几岁？有乙肝吗？”
　　杜莹莹抬起左手，示意他停一停，把父亲的病情简单说了。“家里开了会，已经安排好了，该治病治病该吃药吃药，就是~就是心情不太好。”
　　孟卓然起身，走到她身边落座，拍一拍她肩膀。“这个病能控制，别有压力，越轻松越好。这样吧，五一哪也别去了，你跟伯父伯母说一声，我带着我儿子，上你家坐坐吧？”
　　杜莹莹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别。”她连连摇头，“我哥说了，五一带着我爸我妈出门散心，不在家。”
　　孟卓然觉得正好，“行啊，我们四个跟着，一辆车正好坐得下。你哥小孩跟我儿子一边大吧？玩玩游戏，就熟了。”
　　杜莹莹继续反对。
　　“算了，太仓促了，有机会再说吧。”她提议，“再说，店里也忙不开，档口这边不放假。”
　　孟卓然笑起来，“你是老板的，把事情安排下去，总不能什么都自己干。趁着放假，带着孩子轻松轻松，啊？”
　　她想了想，低声说，“我爸我妈心情不好，不合适，让他们清静清静。等过了这阵，好吗？”
　　话说到这里，孟卓然只好答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追问，“杜总，你该不会，不给我个名分吧？”
　　“没那么重要吧？”她嘟囔着，“我上次说过，我们现在这样很好，你不喜欢吗？”
　　这一次轮到孟卓然郁郁了。
　　“你想过未来吗？关于我和你，有什么打算？”他握住杜莹莹手掌，一本正经地说，“两年半了，也不短了，考虑考虑结婚的事？”
　　结婚吗？
　　杜莹莹垂下目光，“如果我说，我不打算再结婚了~”
　　手账上的力道一下子加重了。“为什么？就因为上一段婚姻给你造成的伤害吗？有必要吗？有必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吗？”
　　他声音大了点，刚刚进店的两位学生是熟客，好奇地望过来。
　　杜莹莹起身，看看在卡座写作业的女儿，抓起自己背包朝楼上走，孟卓然沉默地跟在后面。
　　一进包间，她关上门，“不关以前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没做好准备。”
　　她是一缕来自2020年的幽魂，与上一世的轨迹完全不同，白天陌生而新奇，充满挑战，夜间梦回，一点真实感也没有。
　　孟卓然摊开双手，“OKOK，我的问题。”之后他把她拥在怀里，“别人都说，女人拒绝求婚，因为没有安全感，或者，男人做的还不够好。”
　　杜莹莹低声解释，“你已经很帮我了。我~我要带茵茵，要上课要看店，还要做糕点，我真的没时间也没精力陪你。如果结了婚，和现在一样，对你和你儿子也不公平，不是吗？”
　　关于这些，孟卓然显然是思考过的，“等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你毕业？昨天一天就卖4000盒，公司只会越做越大，你的时间会越来越少。”
　　她沉默。
　　“我和我父母去年就提起过你，我父母说，让你来我家坐坐。”孟卓然真心实意地说，“你我都不小了，又有两个孩子，住在一起且得磨合呢。小孩越早接触，感情越好，等懂事了，就亲热不起来了。”
　　道理她都懂，吁口气，“我还是没准备好。”
　　孟卓然笑了起来，“我身边的人谈恋爱，三年不结婚，八成就散了，我可不想拖到最后拖黄了。”
　　这回轮到她嘲笑了，“喂，对你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
　　孟卓然调侃，“我这不是，怕吗？等你的店做大了，挣钱多了，认识的人多了，就该看不上我了。”
　　她给他一个笑脸，“什么我的店，你也是股东啊！”
　　孟卓然想了想，“也对，那我得抱紧杜总大腿，以后带我发财！”
　　说笑几句，她打开包间门，站在楼梯，忽然压低声音：“有个事，我得和你说一声。”
　　不等对方回复，杜莹莹就说：“我家里的情况有点特殊，我爸爸也病了。嗯~我的意思是，以后我们各自的家事各自处理，比如你家的事，你做主；我家这边的事，我说了算。”
　　孟卓然伸个懒腰，爽快地答应了，“我家好办，就我一个，好商量。你姐姐我见过了，找个机会，把你哥约出来吃个饭吧。”
　　杜莹莹含含糊糊应了，心想，以今天来说，恐怕是约不出来了。


第57章 
　　次日下午,杜英山就找到店里了。
　　彼时杜莹莹正在公司，和祝杰商量招人的事：五一小长假，淘宝客服不能空着,新入职的女生晓丽、孙芸轮流值班,还是不够。
　　“再招三个人吧。”杜莹莹拍板,“要男的,会开车，个子高点的,能干体力活的。”
　　搬搬箱子什么的。
　　祝杰记下来,又发愁：“现在每天2000多订单,档口加两个工厂连轴转,还是忙不过来，照这个趋势,真得建工厂了。”
　　她看看墙上的日历,“安啦，今天4月12日，来得及,我给翠西湖丁老板打电....”
　　座机响了，晓丽接起来，“莹莹姐,店里小余打过来的，有个说是你哥的人找你。”
　　杜莹莹抓起背包，对祝杰说：“你给丁老板打电话吧,问问他，最低多少钱。”
　　几分钟后，她发现杜英山怒气冲天地站在大堂，阴着脸,头发没梳好，就像受了别人多大的气似的。
　　“哎，成立公司了？”杜英山声音有点大，“怪不得腰杆硬了，谁的话都不听了！”
　　邻桌好奇，远处顾客伸着脖子，小余盯着吧台电脑，假装没听见。
　　“上次二姐过来，也在这里跟我嚷嚷，我说，去她公司找她老总算账。”杜莹莹抱着胳膊，声音又快又尖，“大哥你的话，我就得去粮食保障服务中心找陈主任了！”
　　陈主任是杜英山的直属上司，小气油滑的中年男人，权力不大，事却不少。杜英山人前对他毕恭毕敬，人后嗤之以鼻，没少说坏话。
　　上一世，马浩宸没少帮陈主任的忙，存款办卡，结伴旅游，还给陈主任远房亲戚介绍过工作。
　　这句话把杜英山惊到了，难以置信地瞪着妹妹。
　　杜莹莹从他身边走过，一阵风似的奔上楼梯，推开第一间包间的门，“上来！”
　　杜英山左右看看，不情不愿地跟上去，一进包间，就先发制人地扣帽子，“爸妈都被你气病了！”
　　“爸妈的病和我有什么关系？”杜莹莹理直气壮，“我给爸妈办的体检，要不是我，说不定什么时候才发现！”
　　杜英山一滞，气得鼻子都歪了，“我每年都给爸妈报检查，没有你，医院就查不出了？”
　　杜英山和姜佳是单位统一体检，每年给父母在社保医院报常规检查。杜国志脾气急，有时候嫌人多，也去过慈铭之类体检中心。上一世2011年是在医院查的，什么都没查出来。
　　“那可不好说。”杜莹莹仰着头，“怎么，你是代表爸妈过来，还是你自己找我？”
　　杜英山胸膛起伏，“杜莹莹，你太令我失望了，你太令爸妈失望了。爸妈把你养这么大，给你吃给你喝，给你成家立业，现在爸妈老了，爸妈病了，需要你回报了，你呢，你做了什么？你连管都不管，你看都不看，你一点情分都没有，你个白眼狼，你把你自己的私事看的比爸妈身体重要的多！”
　　杜莹莹冷笑，“爸妈的身体我已经尽力了！我不是神仙！我自己的私事？没错，我把我自己的事情看得很重要，我要挣钱，我要养活我和我女儿！我不像你，有一个旱涝保丰收的铁饭碗，有现成的房子，有人给你带孩子！”
　　这句话的后果是严重的，杜英山指着她鼻子，手指直哆嗦：“说出来了，啊？杜老三，你早就看我不顺眼，你早就对爸妈有意见，你对全家人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就因为爸妈给我置办房子，你嫉妒，你恨，你就处处针对我！”
　　杜莹莹指甲陷入掌心，“针对你？谈不上，我只是想把话说清楚。大哥，你说爸妈养活我，这话没错，可我30岁了，不是小孩子了，给口吃的就心满意足。”
　　“08年我和马浩宸离婚，爸妈怎么对我，你是看见的了，包括你和二姐都反对，OK，这件事你们有你们的理由，我不怪你们。”她指着万家花城的方向，“上次你在电话里说，爸妈的财产，爸妈有处置的权利，爸妈给你买了两套房，没错吧？09年我买房子，贷了60万的款，每月还3、4000块，你们一清二楚，除了二姐问过我钱够不够，你和爸妈帮过我一分钱吗？你们把我当成一家人吗？”
　　杜英山唾沫喷的老高，“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自己一声不响就贷款，你告诉爸妈过没有？你知会过我没有？你有能力吗？你想过后果吗？还不上怎么办？谁给你担着？”
　　她冷笑，“对啊，只有我给家里钱的份，你们当然不能给我供房子。”
　　杜英山瞪大眼睛，“你什么意思？家里什么时候要你的钱了？”
　　“03年我结婚，马浩宸给了10万块，一分钱没到我兜里。”她一字一句地说，“大哥，你和嫂子结婚，礼金是交给嫂子爸妈了，还是你们自己收着了？”
　　自从踏进斗鱼，杜英山第一次闭上嘴巴。
　　“去年3月，在爸妈家里的事，来龙去脉大哥你心里明白。那件事我有错，态度不好，可妈打了我，扯平了。”杜莹莹扬起下巴，“那天之后，如果爸妈真的考虑过我和二姐，就把一家人叫齐，把事情说开了，可爸妈什么也没说。大哥，如果你除了浩浩，还有其他小孩，你会怎么做？你愿意一家人别别扭扭，憋在心里吗？”
　　杜英山从她脸庞移开目光，盯着墙壁上的吸血鬼和长着利爪的狼人。
　　“大哥，刚才你说那么多，说我不感恩，说我冷血，说我不孝敬爸妈。可我是有血有肉的人，我有我的感受，我不是一棵树，一张桌子。这几年家里怎么对我，我不在乎，我是成年人，我有手有脚，我能挣钱，可我做不到像以前一样，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让我怎样我就怎样。”
　　想起上一世的自己，杜莹莹提高声音：“我做不到！”
　　兄妹对峙片刻，宛如泥雕木塑，第一个扭过头的居然是杜英山。
　　“行。”他仿佛衰老10岁，声音疲惫不堪，不看杜莹莹的脸，“杜老三，以后你别进家门，以后家里一切和你无关，爸妈有我养着，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她打断对方的话，“昨天我说过了，该我出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少。”
　　杜英山转身就走，仿佛多呆一秒，就脏了他的脚。
　　一开包间门，两个脑袋迅速分向左右，是小余和小孔：他俩不认识杜英山（万一是个坏人呢），怕杜莹莹吃亏，跟上来接应。
　　杜莹莹全身的力气都顺着地板溜走了，瘫在座椅，心脏跳得飞快。
　　一杯热水端到面前，她握在手里，慢慢有了活力。
　　“莹莹姐。”小余在外面听得清楚，老板太不容易了！“我们支持你！”
　　小孔也说，“你是最棒的！”
　　杜莹莹笑不出。
　　之后她驾车离开，路过碧波万顷的西湖车速不减，直奔灵隐寺。
　　静心，焚香，踏入大雄宝殿恭恭敬敬拜倒。幼年外婆常带她来，等老人去世，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刻在心底。
　　慈眉善目的佛祖脚下，杜莹莹喃喃祝祷，额头碰触带着香灰的蒲团。
　　当晚女儿睡了，她给远在郑州的徐莉电话，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徐莉像往常一样站在她这边，“掰就掰了呗，哦，你爸你妈给你哥买了两套房子，一分钱不给你，不给你姐，现在你爸病了，想起你和你姐来了？”
　　这刚哪到哪？上一世的事情没法说。杜莹莹吸吸鼻子，“我就是憋屈。”
　　“别别，你那个店不是挺好的吗？”徐莉安慰，“你上次给我寄的斗鱼糕，我分给我同事吃了，都说好吃，还去你淘宝店里买了呢。”
　　她嗯一声，“早说啊，买什么，我给你多寄点。”
　　徐莉大大方方应了，“好啊，地址我给你发过去。你啊，别想那么多，该挣钱挣钱，该过日子过日子。这人啊，都欺软怕硬，你有钱了，腰杆硬了，你家人就该上赶着找你了。”
　　她心里舒服不少。
　　第二天，丁乐鸿到下沙考察。
　　杜莹莹笑脸相迎，请客人先到斗鱼店里坐一坐，喝杯茶，看一看包间，再到档口参观。
　　今天赵师傅休息，芬姨领班，盖上桌面大的蒸屉，按下定时器，转身盯着烤箱，腾腾白气很快冒了起来，其余几位师傅揉面的揉面，调馅料的调馅料。隔壁正清洗艾草，到了下月，青团就没有了。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呐！”丁乐鸿用赞赏的目光打量三间档口，“人少了点，架势可不小，每天做多少？”
　　杜莹莹指一指稀稀落落的顾客，“以前成盒卖，做多少卖多少，最多1、200盒。现在单卖，多的多少的少，就不好说了。”
　　丁乐鸿惋惜地摇摇头，“你这点心，吃亏就吃亏在品种太多，材料不同，太费人手。要是像我厂里，就做集中最畅销的几种，桂花糕啊绿豆糕啊薄荷糕啊，那就省事了，每天出个几千个几万个，照样不少挣钱。”
　　杜莹莹笑了，“那样的话谁都能做，就没有我什么事了。丁总啊，到我公司看看吧。”
　　几分钟后，两人在她的办公隔断喝茶，外面两个女生噼里啪啦地敲键盘，屏幕下面一排对话框；祝杰带着钱师傅，去两个工厂验货了。
　　“刚起步。”杜莹莹遗憾地笑，“忙不过来，已经在招人了。”
　　“万事开头难。”丁乐鸿收回目光，捧起茶杯，“杜总啊，上次在我那里，我说，这一行门槛高，散装随便玩，成盒不好卖。现在看来，这话我得收回来，不能都收，只收一小半。”
　　杜莹莹大笑，“您可真有意思。”大大方方地把淘宝店铺从成立到今天的销量表拿过来，“您看看。”
　　曲线图非常漂亮，在穆雪松第一只广告当天达到峰值，之后保持在每天2000盒以上的位置，对于刚刚成立的新公司来说很漂亮了。
　　糕点这行利润有多大，丁乐鸿是知道的，把图纸放回桌面，“怎么着，什么时候开工厂？下沙现成的地盘。”
　　下沙两座大学城，十几二十所高校，工业区很大一片，有物流有设备数十家集团，味全、顶益和中粮食品相关的也在。
　　人家看得出来，杜莹莹也就实话实说：“工厂嘛，人员设备车间库房厂房车子，制度高管食品卫生，不怕您笑话，压力实在有点大。我在这一行是个新手，还在适应期，暂时没精力兼顾。先找几个公司合作，观望一下，今年之内，就应该定下来了。”
　　丁乐鸿身体前倾，“杜总在等投资吧？”
　　她笑起来，“当然，有投资是最好的。”
　　丁乐鸿笑眯眯的，大拇指指指自己，意有所指：“杜总，现成的战略搭档，考虑考虑？你在网络推广，我负责现场加工，合作起来如鱼得水，天衣无缝。等公司做大了，上市分分钟的事。”
　　翠西湖想上市？
　　杜莹莹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这不就找您合作吗？给个成本价吧，丁老板，京东的618，淘宝的双11，都有很大的空间，我会全力以赴的。”
　　既然这么说了，丁乐鸿看看她，再看看墙壁海报和穆雪松剧照，慢条斯理地说，“你在档口卖79块，淘宝店打95折，最少挣一半钱。杜总，我非常看好你，脑瓜灵，胆子大，思路清晰，后生可畏呐！”
　　“30块，两盒？”杜莹莹懒得听，漫天要价。
　　丁乐鸿立刻拒绝了，“那我就亏了，你这点心最贵的是人工。另外两家工厂给你开多少钱，我想一想，35、6块？”
　　眼光真好，杜莹莹笑而不答。
　　面前女郎既有成年女子的优雅妩媚，又有年轻人的蓬勃朝气，还带着文人气质。于是丁乐鸿一拍巴掌，下了狠心，“这样吧，友情价，33块，不能再低了，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是钱呐！”
　　大大的Surprise！
　　杜莹莹立刻应了，站起身团团转，“您坐着别动，我打协议去。”
　　亏了，亏了，丁乐鸿心里长吁短叹，还得做出翩翩风度，“杜总，你那个店给我办张卡吧，没事我过来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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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五一到来之前,斗鱼和翠西湖的合作敲定了。
　　翠西湖也有精通中式糕点的主厨，赵师傅和钱师傅带着两盒糕点过去，把模具、规格尺寸、配方和食材标准定下来,双方一碰,当场就开始做了。
　　挑选原料、分工序、上灶台....开始差距较大,磨合几天,慢慢步入正轨。赵师傅不放心，把档□□给同事,每天驻守在翠西湖。
　　到了第五天,摆在杜莹莹面前的两盒糕点就和昌盛祥出品的没什么区别了。
　　不过,在赵师傅眼里,档口和三个加工厂糕点之间的差别像一座大山，会被其他行家嘲笑的。于是他和杜莹莹商量,自己守在翠西湖,把钱师傅和一位姓马的师傅派到昌盛祥和桥头，档□□给芬姨。
　　杜莹莹告诉客服，把每位顾客标注清楚,第一次买发哪个工厂的货，下次回购，继续从这家工厂拿货。
　　至于丁乐鸿,像一只志得意满的雄孔雀，在杜莹莹面前抖翎毛张尾羽，显示自己的魅力,每天到桌游店里闲坐，美其名曰“考察”。
　　杜莹莹头疼，拉上孟卓然请他吃饭，席间介绍：“这是我男朋友,合伙人，斗鱼大股东。”
　　丁乐鸿愣了愣，立刻反应过来：杜莹莹离婚了。他打量孟卓然两眼，不像销售出身，倒像工程师，笑容满面伸出手，“幸会幸会，孟总年轻有为。”
　　孟卓然把自己的名片递过去，“在阿里巴巴负责信息技术这一块，是个打工的。”
　　阿里巴巴是杭州企业，大名鼎鼎的淘宝嘛，丁乐鸿是知道的，恍然大悟，“怪不得，杜总年轻轻的，就和淘宝网购打交道，原来是孟总的功劳，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没有没有，我俩各忙各的。”孟卓然坦坦荡荡，望着杜莹莹的目光带着自豪，“斗鱼这一块她做主，我就出出主意，打打下手。您是行家，以后得仰仗您关照，来来，丁总，我敬您一杯。”
　　之后丁乐鸿收敛不少，十天半月才来一次下沙，杜莹莹耳边清静了。
　　五一之前，翠西湖每天能做800-900盒糕点，昌盛祥不做青团了，加些人手，能做250盒，桥头500-600盒，加上档口，暂时能应付淘宝订单了。
　　“不是长久之计。”杜莹莹发愁地看着招聘网站，“糕点保质期有限，万一爆仓就糟了。”
　　祝杰也郁闷，“面试不少人，没有特别合适的，想挖角，我们名声还不够大。”
　　有经验有能力，能坐镇工厂的中层，光给高薪是不够的。
　　杜莹莹想得开，“刚开业1个月，慢慢来吧。五一怎么安排？”
　　傍晚杜姗姗打来电话，内容也和五一有关。
　　“鞍山哥说，五一全家看爸爸来。哥把爸的身体跟他说了。”杜姗姗解释，“爸爸说了，家里好好接待，不能让伯母觉得，大伯一没，两家就淡了。”
　　杜莹莹应了，“哥到我店里的事，跟你说了吧？”
　　一听这话，杜珊珊嗓门大起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杜老三，你傻不傻？你看看你办的这事！哥差点被你气死，跑到我家，跟我发了半天脾气，说什么，以后不管你了。我就说，爸妈身体不好，你嘴巴紧点，别跟爸妈提这事，再说，人家老三说的也有道理，把他给气的。本来嘛，爸妈把钱都给他花了，可没给你我买房。”
　　杜莹莹大笑。上一世的现在，杜姗姗已经从父母手里拿了钱，又找自己借了30万，买了一套三居室，美滋滋搬了进去；现在嘛，自己负担重，父母提前2年查出病，手里紧了，杜姗姗没有外援，房子自然泡汤了。
　　“哥还说，以后他奉养爸妈，用不着你管，我说，爸妈抚养子女是义务，子女赡养老人也是天经地义，爸妈还在呢，你凭什么说这话，做这主？他不吭声了。”
　　杜莹莹顺口奉承，“还是你会说话，镇得住哥，对了，眼看月底了，这个月的钱什么时候给？我跟你一起。”
　　提起钱，杜姗姗又怒了，“哥还说什么，以后不用你的钱，我跟他承担爸妈医药费营养费。我说，行啊，那你行行好，把我这份也接过去，他又不干。”
　　都是养家糊口的社畜，柴米油盐酱醋茶，每月承担1000块还是1500块，差别貌似不大，心理就不一样了。
　　杜姗姗气哼哼的，一五一十算账：“他每月到手3800，姜佳3200，天天喝茶看报纸写报告，年终有奖金，社保公积金上的高着呢，踏踏实实60退休；我每月挣4300，你姐夫挣4000，累得骡子似的，看着比他多，保险上的低啊，到了4、50岁，哪找工作去？”
　　又抱怨家里负担重：“你姐夫每月还房贷，给他妈1000块，他妈没工作，还得养我小叔子和小姑子。涛涛9月就入学了，幼儿园800块是省了，学杂费上去了，饭钱就得300。你姐夫每月汽油几百块，抽烟喝酒吃饭，五一同事结婚，红包就得200。你姐姐我连衣服都不敢买....”
　　提起衣服，姐妹俩只差一岁，上学时候经常混着穿。等结婚生子，杜姗姗直线发胖，她维持原样，衣服就换不成了。
　　杜莹莹被绕的头疼，“杜老二，你怎么没学财务呢，账算得比我还清楚。哎，我公司缺个财务，要不然你过来吧。”
　　杜姗姗才不乐意，“下沙那么远，要去你自己去。”
　　绕了一圈，说回正事：
　　“浩浩回哥家了，家里书房腾出来了，爸妈意思，让伯母一家住在家里。”杜姗姗讲着家里安排，“伯母睡书房，亚玲嫂带文奇文强睡客卧，鞍山哥睡沙发。本来，应该住哥家，哥可倒好，新买的房子，刚能住人就租给姜佳亲戚了，说是租，给不给钱都不知道。”
　　杜莹莹笑：姜佳一直拿得住哥哥。
　　“芳姐这边人少，我是想问问你，五一出不出门？”
　　远方亲戚做客，能安排住家就住在家里，不单为了省钱，也是“一家人亲亲热热”的表示。
　　杜芳芳嘛，上一世和她交情不错，逢年过节有来有往。杜莹莹爽快地答应了：“让芳姐姐夫到我家来吧。”
　　任务完成，杜姗姗松了口气，听妹妹说“五一我加班，你到我家接茵茵吧”一点都不奇怪。
　　4月30号，杜莹莹开车去楼外楼餐厅，订了烤羊腿、东坡肉、叫花鸡、龙井虾仁、酱鸭、油焖笋几个菜，又要了清淡的汤和白粥，连同自己店里的点心，交给宋子岚。
　　“茵茵，妈妈今天得去工厂，就不陪你了。”她摸着女儿的头，“你跟哥哥弟弟玩，还有大舅家的文奇文强，大姨家的璐璐，教他们玩大富翁，晚上大姨姨夫送你回来。”
　　提起外公外婆家，茵茵有点敏感，想问，又不肯问，“妈妈又要加班啊？”
　　“是啊，要过节了，店里很忙的。”她眨眨眼睛，“妈妈在家等你，乖。”
　　小女孩闷闷不乐地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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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与上一世相比,现在的杜芳芳面色红润，头发乌黑，爱说爱笑的令杜莹莹很不适应。她的丈夫韩伟民是个老实憨厚的男人,不太爱讲话,女儿韩璐和茵茵只差一岁,叽叽咯咯亲热极了。
　　到了家里,杜芳芳参观一圈，羡慕极了,“莹莹真是发财了,当老板,房子都比二叔家大了。”
　　其实大伯杜国威在昌化的房子更大,房价比不上杭州，到了2020年,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贷了很多款。”杜莹莹谦虚,“实打实的房奴。”
　　听杜芳芳说，一家人下午到的，伯母和陈秀英见面就哭,又担忧杜国志的身体。好在孩子六、七个，热热闹闹玩桌游，把大人们的抑郁也冲淡了。
　　“明天英山开车,载我们去湖边，让二叔散散心。”杜芳芳指指韩璐，“老师留作业,写五一去哪里玩，这不，一家人陪她写作文。”
　　西湖嘛，杜莹莹也爱,关键人太多了，逢年过节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喝喝茶，聊聊天，奔波一天也就休息了。
　　杜莹莹拿出新床单新被褥，把韩璐安顿在女儿身边，南瓜马车大得很，两个小女孩绰绰有余。“夜里上厕所小心点，别摔下来。”
　　韩璐3年级，很懂事了，满口答应；其实茵茵有点舍不得自己的马车床，不过璐姐姐给她带了家里做的腌肉酱菜和一大把向日葵，很新鲜，也就同意了。
　　韩伟民睡在书房，杜芳芳就和她挤主卧。堂姐妹像幼年一样开着灯，贴着面膜说私房话。
　　“我看二叔精神不好。”杜芳芳叹息，“这人呐，得找点事干，精气神没了，就直不起来了。”
　　杜莹莹也很无奈，“家里店转出去了，连存货带铺面，亏出去15、6万。”
　　这是没办法的事，别人肯接手，已经看在多年的面子了。
　　杜芳芳是明白的，“我今天劝二叔，就当提前退休，在家享享福，看看孙子。二叔嘴上答应，心里难受，我看二叔的意思，冷不丁手里没钱，不习惯。”
　　杜莹莹沉默：父母应该还有20多万积蓄，上一世，帮杜姗姗买房，花出大半，这一次就是养老钱了。
　　“过两年就好了。”她言不由衷，“能领退休金了。”
　　提起钱，杜芳芳也满腹牢骚：“我爸一走，房子留给我哥，只给我3万块。我也不说什么，我哥俩儿子呢。现在我妈跟我嫂子过不下去，跑到我家来，要跟我过，璐璐他爸就不乐意了。”
　　杜莹莹不知怎么说，“那你呢？”
　　“我也不愿意。我妈事多着呢，夜里看电视看到两三点，呼噜声比谁都大，不会做饭，只会包饺子。”话是这么说，杜芳芳透着回护，忿忿地骂，“我嫂子更不是东西，什么都往娘家划拉，钱全攥手里，每月发我哥200块。我妈在家，动不动就天热，吃素；我妈到我家住几天，冷不丁回去一趟，桌上大鱼大肉。哎，这还不算，她还把我妈房间给堆上东西。我妈说她，她跟我妈顶嘴，我哥也不管，弄得文奇文强对我妈横着呢。”
　　满地鸡毛蒜皮。
　　“那你怎么办啊？”她头疼。“你家也没地方啊。”
　　杜芳芳更头大，“要不说呢！璐他爸催着生老二呢！可我不能让我妈被我嫂子欺负，我跟我哥说，他不管我妈，我管。”
　　杜莹莹默然：大伯刚刚去世，矛盾还不明显，等过两年，韩伟民急了，把自己母亲搬到家里，两个老太太掐来掐去，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喂，大伯还在的时候，希望伯母跟你过，还是你哥？”
　　杜芳芳想也不想，“肯定是我。我爸在的时候，也看不上我嫂子。”
　　杜莹莹揭下面膜，“可你爸把房子给你哥了。”
　　“房子是房子，我妈是我妈。”杜芳芳固执得很，“我妈都60多了，还能活几年？”
　　上一世，杜莹莹就没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这回也不例外。
　　杜莹莹只好提醒，“那你想过没有，万一姐夫生气了，和你打架怎么办？”
　　“打就打，我还怕他吗？”当着堂妹，杜芳芳不能丢面子，“再说，我妈能看着璐璐做功课，等我生了老二，还能给我带孩子呢。”
　　杜芳芳沉默半晌，洗净脸，关掉台灯，躺回床上。“明天几点集合？我得参加个婚礼，送你们一程。”
　　杜芳芳惊奇地很，“哎？明天你不跟我们去啊？”
　　她闭着眼睛，“明天上午朋友婚礼，下午加班，店里逢年过节离不开人。”
　　2号一早，杜莹莹送走女儿和堂姐三口，自己和孟卓然汇合，赶到某酒店参加小马哥的婚礼。
　　久违的大齐也在，和两人安排在一桌。离开斗鱼之后，他找了个早九晚五的工作，每月3000块，日子平静安逸，没有一丝波澜。
　　“省心。”大齐这么形容自己的生活，“我老婆年底就生了。”
　　杜莹莹连连恭喜，“到时通知我啊！”
　　大齐答应了，望着她的目光有羡慕，也有惆怅。
　　仪式中间，新郎新娘换衣服，一道道菜肴摆上桌。远处亲属桌的于耀阳抱着儿子过来，往杜莹莹身边一坐，“鱼阿姨，记得吗？”
　　小婴儿噗噗吐泡泡。
　　她接过孩子，“大白鲨老板，最近发财啊？”
　　“发个屁财。”于耀阳笑嘻嘻的，“没有你，生意一落千丈，根本没人来。”
　　杜莹莹用手掌扇风，凉凉地说，“好啊好啊，知道本人重要性了吧？”
　　于耀阳招呼孟卓然一声，压低声音：“老马找过我，价钱给的太低，我没答应。”
　　她并不奇怪，马老板的钱没那么好挣，于耀阳拿到斗鱼的退出费，就该踏踏实实开店挣钱了。
　　“卖什么啊，留给你儿子吧，对不对？”她拉拉婴儿小手。
　　于耀阳又问，“对了，今年的Chinajoy快开了，廖哥给我留了票，游卡桌游展台，你去不去？”
　　桌游啊？她看一眼手机，2011年了。
　　“算了，实在是忙，一去上海又得三天。”杜莹莹遗憾地说，“你去吧，有活动招呼一声。”
　　于耀阳答应了，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却不开口，坐在位子上不走。几分钟后，新人换了衣服回到现场，张罗着开始敬酒。一袭长裙的蒋萌板着脸走过来，说声“舅妈找你呢”，就抱起儿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怪怪的，杜莹莹莫名其妙。
　　“杜同学，以前，你~大众点评那个账号，是你在用啊？”于耀阳忽然说。
　　她想一想，“对啊，我注册的。你弄了个新的吧？”
　　于耀阳嗯一声，心情复杂地盯着碟子：原来的账号留给杜莹莹，他用自己手机注册一个新的，试着在点评网推广才发现，推广、优惠、上首页都是要花钱的，且价格不菲。
　　店里的账是杜莹莹记的，他从头到尾看过，从09年4月到11年3月，从没见过这笔钱--两年了，店里生意红红火火，上来就挣到钱，廖哥称赞，同行羡慕，原来是用钱砸出来的。
　　于耀阳隐隐约约懊恼，自己和十多年的旧友再次踏上不同的路。
　　“我回去了。”他站起身。
　　杜莹莹完全没发现老同学的寥落，正把红包拿出来，准备整一整新郎官。“明天定好位了？”
　　孟卓然答，“订好了，直接去就行。”
　　她提议，“找地方走走吧，自然博物馆，怎么样？”
　　孟卓然也是赞成的，又犹豫起来，“算了，过节人太多，一身汗，再挤丢了，平时周末去吧。”
　　初次见面，得有点仪式感，杜莹莹想了又想，“要不看场电影吧？”
　　孟卓然自然不反对。
　　于是小长假最后一天，两大两小站在电影院前发愁：《B+侦探》好像没意思；《危情三日》有罗素.克劳，有没有床戏啊？《雷神》很合适，5天之后才上映，《加勒比海盗》更迟，17天后上映，《功夫熊猫》直接月底了....
　　孟卓然灵机一动，指着角落海报：“茵茵胆子大不大？怕不怕妖怪？”
　　当着孟云峰的面，茵茵立刻挺起胸膛，“我什么都不怕！”
　　孟云峰歪着头，用小眼睛打量她。
　　于是看1987年的港版《倩女幽魂》。
　　灯光暗下来，憨厚俊朗的宁采臣、美艳绝伦的聂小倩、侠肝义胆的燕赤霞和诡异凶残的千年姥姥出现在大银幕，像珍珠，像海浪，在时间长河闪动不可磨灭的光辉。
　　香艳片段令人销魂，杜莹莹不安地动一动；姥姥手下另一个女鬼被燕赤霞朱砂，头颅凌空飞起来，茵茵缩到她身边；片尾人妖大战，魔气冲天，她搂着女儿，不停安慰“马上就完了。”
　　《人间路》一响，离愁就一层层涌上来。如果没有孩子，两人一定牵着手，现在互相鼓励“茵茵真勇敢”“云峰是大孩子了。”
　　晚上吃西餐。
　　没去特别高档的地方，找了一间活泼明亮的网红餐厅，适合小孩子，订了个包间。
　　菜单在两大两小手里转，茵茵点了汉堡和炸鸡，她要了奶油蘑菇汤和烤鱼，孟云峰要吃煎香肠和海鲜意面，孟卓然点了安格斯牛排和巨无霸披萨，额外加了冰淇淋、提拉米苏和夏威夷饮料。
　　“茵茵，这是孟哥哥，比你大一岁，今年2年级，上次出去玩见过的。”她给女儿一个鼓励的笑脸，又朝孟云峰笑笑，“妈妈跟孟伯伯是朋友，你和孟哥哥也做好朋友，好不好？”
　　两个孩子大眼瞪小眼，谁也不吭声。
　　孟卓然摸摸儿子的头，后者磨磨蹭蹭伸出手，说声“你好马茵茵”，显然在完成任务。
　　茵茵撅着嘴巴，假装没看见。她不得不低声提醒，小姑娘才不情不愿地握一握孟云峰的手。
　　小孩子比成年人想象得敏感的多，杜莹莹感慨。
　　孟卓然干咳一声，端端正正坐在椅中，“今天是劳动节，劳动人民的节日，也是我们四个第一次聚餐的日子，得庆祝一下。”
　　他从背包取出两个蓝色纸袋，分别推到孩子面前，“送给茵茵和云峰，纪念今天。”
　　是周大福。
　　茵茵盯着纸袋，迟迟不肯动，她拿起来拆开，盒子里是一个足金羽毛吊坠，一指长，做工精细，看着30克是有的。
　　孟云峰是一个同样大小的足金葫芦，刻着福字。
　　“谢谢孟伯伯。”杜莹莹提醒女儿，给他一个笑脸，又对孟云峰说：“阿姨也给你们准备了礼物，太大了，放在车里，回家就能看到了。”
　　孟云峰礼貌地道谢。
　　之后两个孩子大吃大喝，谁也不理谁，大人们只好活跃气氛：“哎，你第一次看《倩女幽魂》是哪年啊？”
　　“上大学时候，9几年了。”孟卓然回忆，“那时候是录像带，我一个同学租了3盘，拿回来看，把我震撼了。”
　　杜莹莹想起来，“茵茵云峰，你们见过录像机吗？这么大的录像带？”
　　两个千禧小孩满脸？？？
　　“代沟啊！隔阂啊！”孟卓然笑，“上次我对我儿子说，我们小的时候没网络没电话，交通靠走，沟通靠吼，动不动就得写信，我儿子根本不信。”
　　杜莹莹兴致勃勃，“那时我还有笔友呢！”
　　晚上回家，她打开后备箱，拍拍1.5米高的纸箱子，“云峰，让你爸爸抗走。”
　　小男孩眼尖，发现上面的汽车人图标，立刻靠过来，“是谁啊？是擎天柱吗？”
　　杜莹莹笑而不答：美国孩之宝出品的正版变形金刚，擎天柱模型，红蓝银相间，非常帅气，还可以变成大货车。
　　这次不等爸爸提醒，孟云峰就主动说“谢谢杜阿姨”，看着爸爸吭哧吭哧扛起来，兴高采烈地走了。
　　茵茵却一点都不高兴。
　　即使回到家里，看到卧室里比她还高的迪士尼正版小美人鱼爱丽儿，也高兴不起来。
　　“我不喜欢孟云峰。”小姑娘大声说，“我也不喜欢孟伯伯。”
　　脱掉鞋子的杜莹莹走过地板，蹲在女儿面前，“跟妈妈说说，好不好？为什么呢？”
　　茵茵答不出，挣开她奔向客厅电话，啪啪按动，“爸爸？爸爸你怎么不来接我。”
　　杜莹莹低下头：马浩宸最近很忙，以往周五接走女儿，周日傍晚才恋恋不舍地分开，现在周六晚上就送回来了，五一假期也没出游。
　　不知马浩宸在那边说了什么，茵茵直抹眼泪，哽咽着喊“爸爸”
　　五一长假，斗鱼糕销量大增，厂房加班加点，档口排着半长不短的队，一天都没休息。
　　周四下午没课，杜莹莹在公司算账。
　　节假日3薪，她一边核对考勤记录，一边面试应聘的新人：客服门槛是上过大学，周末和节假日不休息，晚上也得回复留言，得把薪水开高一点，才招的到人。
　　祝杰打来电话：“莹莹，在吧？”
　　她应了，很快驾着车，朝西开几公里，金沙湖2期附近，祝杰正在路边喝水。
　　车子一停，杜莹莹发现左侧是浙大医学院，右侧是一栋三层的华联超市，底商卖熟食和煎饼、酸辣粉之类。跟着祝杰朝东拐进去有一家不太宽敞的巷子，巷口挂着“良子足浴”的招牌，往里面走300米是一大片民居，足浴现在搬空了，玻璃贴着招商。
　　“我问了。”祝杰拎着瓶子，“两套平房，342平，一年28万，最少签三年，每年涨3%。这里偏僻，开什么都火不起来，3年换了3个老板，拖着不给房租，业主烦了，想租个省心的。”
　　一年28万。
　　糕点送出去加工，价格在33-35元，自己做的话在25元；档口是最划算的，应付顾客就很吃力了，没有余力扩大，招人就得增加人工费；五一长假淘宝销售10000盒，承诺2-5天发货，三家工厂压力很大....
　　杜莹莹迅速计算，“租吧，先租下来再说。”
　　祝杰“耶”一声，挥着拳头。“茵茵，跟你搭档就是痛快！”
　　“这件事辛苦你，先签两年吧。”杜莹莹伸展胳膊，打量着面前的平房，“明天我告诉赵师傅，再招点人。”
　　中式糕点比西式糕点复杂的多，熟练工上来就能干活，学徒/实习生就得培训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绕着下沙经济开发区兜了一圈，一栋栋厂房林立，屋顶反射着耀眼的阳光：娃哈哈，富士康，统一，百事可乐，西门子，味全，远处是阿里巴巴的菜鸟网络。
　　“咱们什么时候能立在这里啊？”祝杰指着远方。
　　她是算过的，“那就不是六位数能解决的，七位数八位数才能搞定，得等投资才有希望。”
　　还有一条路，等她的股票涨起来。
　　傍晚到家，杜莹莹盯紧股票：
　　今年2月初，她在6元左右买入医药股江苏吴中，经过数月“生物制药”炒作，5月中旬达到14元。她果断清仓，股票余额从100万升到230万元。
　　和总店分家后，公司账面没什么钱，收到孟卓然的200万投资，支付于耀阳的股权转让费50万，档口、原料采购、三个工厂、人工费....现在账面70万，大量货款积压在淘宝店铺的支付宝里。
　　要不要把糕点和桌游店分开？两套账，两套印鉴，两套□□。她犹豫着，在待办事件列下“开立公司股票账户”。
　　周一见到赵师傅，把招人的事情说了。看得出来，赵师傅很高兴，看了看现场，“先招15个人。”
　　又惋惜：“太远了。”
　　2011年，杭州东北的下沙是偏远地带，除了学生和工人，市里的人很少赶过来。
　　杜莹莹胸有成竹，“明年就开地铁了，1号线，从滨江到武林广场，再到西湖、火车站，我们这边就火起来了。17年18年，江东新区起来，这一带房子就值钱了，赵师傅，您要有精力，现在就可以下手了。”
　　现在下沙才几千块，2020年就3、4万一平了。
　　赵师傅哎一声，“我哪里投的起，老胳膊老腿的，干一天是一天吧。”她笑，“赵师傅，等今年挣了钱，公司去市中心开分店，还得指望您坐镇呢。”
　　赵师傅眼睛亮了亮，“回市里吗？”
　　杜莹莹应了：“当然，开到西湖去。”
　　新铺面不用对外销售，设计就简单多了，祝杰盯着线上淘宝店，还要去现场，就忙不过来了。
　　赵师傅年纪大了，精力放在做点心，得找一个负责生产和管理的人选。
　　她和孟卓然身边没有合适的，网上招聘三个月，应聘的不少，合适的寥寥无几。杜莹莹看中一个在必胜客做过中层的，年纪也合适，去档口看过，在公司聊了两个小时，公司发展和待遇都聊的很好，再打电话，对方就拒绝了。
　　嫌公司小，她头疼。
　　想不到，问题在学校解决了：
　　五一过了，研一进入尾声，各门课程收尾，课堂展示、论文、学术讲座加导师布下来的任务，更不要说期末考试了。专心读研的还好，她这种兼顾职场和女儿的就手忙脚乱了。
　　每周一次的读书会，她也没准备好，被班长点名了。
　　班长姓杨，是班里年纪最大的，在职场拼搏数年，回学校进修，去年入学就自告奋勇为同学们服务，没人和他竞争，就顺理成章当选了。
　　课后聚餐，杨班长揶揄，“杜总忙得很，广告打到微博，都没空搭理我们了。”
　　她的桌游店，不少同学是捧过场的，今年斗鱼糕红了，也在班里引起小小的轰动。杜莹莹股票来钱快，一口气买了100盒，从教授到同学都送了两盒，人缘颇好。
　　杜莹莹头大如斗，“我现在一个头两个大，都快凉了，各位就别笑话我了。”
　　吴胖子，就是面试排在她后面的男同学，大惊小怪的，“开国际玩笑啊？杜总公司都起来了，眼看《甄嬛传》重播，业务蒸蒸日上，你就一边写论文一边数钞票吧。”
　　杨班长附和，“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车马~”
　　杜莹莹愁眉苦脸，“还数钞票，根本招不到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浪费我感情。对了对了，各位有没有做过餐饮、手下管过人、年纪差不多的，过来聊一聊也好啊？”
　　咦？杨班长听进去了，“真的吗？厦门银鹭集团，知道吧？做罐头八宝粥和花生牛奶的，浙江有个生产基地。我有个发小，大学毕业就进去了，做了7年，做到生产组长，去年银鹭被雀巢收购了，说是重组，裁了不少人，我发小就出来了。”
　　一听银鹭和雀巢，杜莹莹反而没信心了，“我是个小作坊，庙小，容不下你朋友。”
　　杨班长倒不介意，“那有啥的，我这发小歇了半年，今年开始找活。他管过人，心气高，大集团没什么合适的，小公司看不上。有个过得去的，让他长期出差，他刚生了孩子，没去，一直拖到现在。你要是感兴趣，改天吃个饭嘛。”
　　杨班长聪明的很：这位杜同学开20多万的车，衣服、化妆品和包包都是大牌货，日常交际大方得很，店铺和公司一定很挣钱。
　　杜莹莹自然高兴，“那就说好了，约出来，成了请你吃饭。”
　　周五傍晚，杜莹莹对周立博的第一感觉还不错：30出头、短发高个子的男人，目光坦诚，举止大方，是个干实事的人。
　　席间聊了很久。就像杨班长说的，对食品采购、加工和人员管理这一块，周立博答的头头是道，显然是在行的。
　　“主要是质量。”她担忧，“眼看天热了，分成两个档口，三个代加工厂，食材采购和保管这一块实在是不放心。”
　　周立博说，“刚才你说，有个新租的场地？把通风和降温抓起来，定期消毒，每天清扫，工人每周培训，责任落实到个人。采购这一块，如果是我的话，由灶上的师傅拉单子，提要求，专门定两个人采购。现在市场经济，价格是透明的....”
　　听起来还行。
　　于是她和孟卓然说了，找他有空的时候，请周立博到公司谈一谈，看看档口和新场地。后者看到一叠叠淘宝订单，谈好待遇，两天后就入职了。
　　一周过去，周立博做得像模像样，杜莹莹肩上担子轻了，松了口气，把全部精力放在即将到来的618上。


第60章 
　　整个5月,杜莹莹是在看电影中度过的。
　　喏，5月8日上映的《雷神》，5月20日《加勒比海盗5》,5月28日《功夫熊猫2》都是视觉效果一流的大片,票房火爆。每逢周末,两大两小先捧着爆米花和冰激凌看一场电影,再去吃大餐，之后挥手告别,各回各家,慢慢成了习惯。
　　自从收到擎天柱,孟云峰对她友好多了,高高兴兴地叫“杜阿姨”。小男孩最喜欢《加勒比海盗5》，觉得杰克船长的烟熏妆很有个性,海盗啊骷髅啊不老泉什么的实在太酷了。
　　茵茵就冷淡多了,敷衍了事地招呼两人，有一次还强调“我不想看电影”。可小学生之间也是有社交和攀比的，大半班同学去看《功夫熊猫2》了,她也不能掉队，否则，就和任檬没有共同话题了。
　　在茵茵心里,最希望爸爸陪她，马浩宸真的带她去了。于是跟着妈妈2刷《功夫熊猫2》的时候，小姑娘巴拉巴拉地给杜莹莹剧透,旁边的孟云峰很不满意。
　　其实5月还有一部大片《速度与激情5》，杜莹莹记得，同系列的7还是8来着，几年后有一次票房大爆发,主角之一死了，自己还去电影院看了。
　　于是她有点动心，问孟卓然去不去。后者其实对电影的兴趣没那么大，认为每周进一次电影院的频率足够了，果断拒绝了。那个周五，孟卓然趁两个孩子不在身边，在下沙酒店开了间房，带她去做成年人感兴趣的事情。
　　换了地方，既兴奋有刺激，还有些禁忌感，从肌肤、发梢到足尖都舒张开来，杜莹莹满足的叹息。那晚两人没回家，并肩躺在酒店大床，聊着没有电话、没有网络、没有高铁的童年。
　　孟卓然问起她父亲的身体，杜莹莹想了想，说，正听医生的话，积极治疗。
　　孟卓然放了心，开始憧憬未来。
　　过几天，杜莹莹给家里钱，被拒绝了。
　　事情是这样的：按照上次商量好的，她给杜姗姗两个月医药费，2000块，后者转交家里。杜姗姗收了，第二天又退回来了。
　　“哥说了，每月的钱由他统一给爸妈，3000块他出2000，我出1000，不用你掏钱。”杜姗姗觉得哥哥脑子有包，忿忿地，“我跟他说，这是老三的心意，是给爸妈的，不是给他的。他跟我急了，把钱扔我包里，说，要是我私下给爸妈，就是我拆他的台。我一看，他现在不正常，神经病似的，我不想跟他硬顶，就先拿回来了。”
　　想起当日哥哥愤怒的面孔，杜莹莹一点都不意外，“行啊，那这钱我省了。”
　　气得杜姗姗敲她胳膊，“你和哥啊，一个比一个有病。杜老二，我告诉你，我偷偷问过爸的主治医生了，爸这个，控制不好就肝癌了，妈也肾炎呢，眼睛还不好。你听我的别折腾了，找个机会跟爸妈道个歉，说说话，让你姐姐我省点心。”
　　杜莹莹沉默，之后拒绝了。“爸妈不待见我。”
　　“爸妈怎么不待见你了？爸妈不待见你，也是你不听话不懂事....算了算了。”她悻悻地，把装着钱的信封往杜莹莹面前一推，“您是祖宗，我管不了，您自己看着办吧。”
　　杜莹莹盯着信封，“爸身体怎么样？”
　　“医院说，1个月之后复查，做B超做肝功，看看结果。稳定的话2、3个月去一趟，不稳定就随时报道，可能得住院。”杜姗姗从包里取出笔记本，“喏，开了一桌子药，维生素B维生素C，肝泰乐、多烯磷酯酰胆碱胶丸，天天都得吃，还有....”
　　“就怕转氨酶增高、腹水、黄疸、门静脉高压和胃底静脉曲张。”杜莹莹想也不想就接下去，关于肝癌，她是太熟悉了。“多吃蔬菜，不能吃咸的不能吃甜的不能吃辣的，高蛋白高维生素高少食多餐。绿豆和猪肝熬粥吧，冬笋香菇熬汤，红花炖猪胰也可以，瘦肉丝瓜汤，荠菜、胡萝卜、冬瓜....”
　　杜姗姗一听就明白，妹妹还是关心父亲的。“还用你说，我早就忙活上了。哥每天回家看看，我周三周五回。上礼拜三，我6点下班，7点半到家，妈都把饭做好了，爸没吃两口就放筷子，都让我吃了。礼拜五我没走，礼拜六一早就熬猪肝粥，熬了两钟头，你猜怎么着？爸不吃！说，说我做的只配喂猪。哎，你说这老头，讲不讲道理？”
　　杜莹莹想笑，笑不出：上一世，杜国志一发现就是肝癌，脾气比这大多了，肚腹积水，大口吐血，靠止痛针熬着，整晚整晚□□，念叨“我怎么还不死”。
　　“医生说，少食多餐。妈变着花样做这做那，每天做五顿，每天早上5点就去买菜，吭哧吭哧做一天，自己都顾不上吃。就这，爸动不动就发脾气，上次妈熬了一锅银耳粥，爸直接把碗扔了，妈气得跑小公园哭去了，还是我给拽回来的。回来我尝了一口粥，一点味没有，跟棉花似的。”
　　“喂，杜老三，你别闲着啊，你也干点活吧。”她自顾自安排，“你周二周四，我周三周五，哥住得近，让哥打补丁。你带着茵茵，晚了你就住下。哎，你不能光累我一个吧？”
　　杜莹莹揉着太阳穴，“我确实没空。这样吧，我负责买药。”
　　杜姗姗却说，“药得爸自己开，这次开这个，下回可能就换了。你没医嘱没处方，拿什么买？”
　　她沉默了：肝硬化和肝癌不一样，上一世的药物目前还用不上--希望别派上用场。
　　耳边杜姗姗絮絮叨叨，“我头发都白了，涛涛眼看升学了，功课怎么办？老三，你好歹做个饭吧？”
　　于是杜莹莹说，“好，饭我来解决。”
　　第二天天蒙蒙亮，陈秀英就爬起来，小心翼翼穿衣洗漱，提着菜蓝，轻轻合拢大门。
　　丈夫在外面跑生意，本来脾气就大，现在查出病，觉得自己成了拖累，活不长了，又没了经济来源，一天到晚暴跳如雷，动不动就发脾气。
　　儿子女儿都劝，她连哭带哄，丈夫依然阴晴不定，每天的药必须她监督着吃，饭高兴了吃两口，不高兴就不吃。
　　菜市场就在前面，陈秀英抹把泪，在门口掏出一叠纸，找到“周二”，开始念：
　　鲫鱼豆腐汤：两条鲫鱼，一块嫩豆腐；
　　蒸山药：两斤铁棍山药；
　　拌菠菜粉丝：一斤菠菜，粉丝家里有；
　　醋溜土豆丝：两个土豆，两个青椒；
　　水果：苹果、香蕉、提子
　　嘴上砍价手里挑拣，别看都是素菜，等菜篮满了，40块钱也花出去了。
　　陈秀英一边抱怨“这世道”，一边庆幸，儿子刚刚把这个月的3000块交上来。养儿防老，儿子女儿还是孝顺的。
　　到家一看，杜国志已经起床，在客厅转圈：辛苦一辈子，冷不丁闲下来，他不习惯。
　　冰箱有昨晚熬的白粥，放到火上热，再蒸上花卷，拌菠菜。
　　端上餐桌，杜国志皱着眉，喝一口粥，夹一筷子菠菜，除了醋，什么味都没有。
　　见他吃不下，陈秀英已经急了，“吃啊！医生说你只能吃这个！”
　　杜国志一下子急了，摔了筷子，“以前你也没做出什么好的！”
　　“我的命啊！”陈秀英拿不住碗，捂着嘴嚎啕，“伺候老的伺候小的，眼看退休了，你又来这一手！我是欠了你们杜家的，一个个和我撒火！”
　　忽然之间，大门传来响动，杜国志烦得要命，过去开门，是两个挂着胸牌、身着制服的男子。
　　“杜国志先生吧？”高个的说，与同伴合力把一个白色塑料箱抬到门口，“我们是西湖疗养院的，杜莹莹杜小姐给您和你太太订了一日三餐，这是今天5月24日的早餐，请您查收。”
　　杜国志没反应过来，“什么院？”
　　高个男子满面堆笑：“西湖疗养院。这里是说明书，我跟您再说一下：贴着绿标签的是病人吃的，清淡；红标签的是大家都能吃的，普通口味，您务必记好，别弄混了。”
　　杜国志明白了，“杜谁？”
　　“杜莹莹，您女儿。老先生真幸福，有这么孝敬的女儿。”高个男子递来自己的名片，“我姓石，您叫我小石就行，以后由我负责给您送餐，有事打我电话。”
　　小石很麻利，把箱子抬进客厅才走。
　　陈秀英没听清楚，以为是快递，打开一瞧：红红绿绿两叠食盒，绿的贴着杜国志名字，标记“清淡”；红的贴着她的名字，标记“普通”。
　　杜国志也踱过来，打开一盒绿标签的，金银馒头，素包子，玉米，红薯，芋头，红豆糕；下面四盒凉菜，凉拌三丝、四鲜烤麸、熏鱼块、拌苦瓜；最底下是虾仁蛋羹和皮蛋瘦肉粥，另有新鲜水果，一大杯保健茶。
　　红标签就丰盛多了，主食有肉包子、肉龙、虾饺、流沙包；花生卤面筋、拌海蜇、拌杏鲍菇和凉拌黄瓜；八宝粥和鲜虾鱼片粥，一大盒水果。
　　“这这，谁送来的？”陈秀英愣住了。“挺贵的吧？”
　　杜国志背着手，鞋都没换就出门走了。等他回来，桌上的饭菜一口没动，陈秀英把订单推给他，红着眼睛，“你让老三拿走！”
　　杜国志沉着脸，回房间躺着去了。
　　中午12点，小石准时报到，午餐也很精致：
　　绿标签：糟溜鱼片，清炒苋菜，白灼河虾，鸡蛋炒蘑菇，荔枝烧丝瓜，红枣小米粥，冬瓜鲫鱼汤，葡萄干发糕和枣馒头，白米饭。
　　陈秀英那份就不用说了，丰盛得无可挑剔。
　　“你养出的闺女！”陈秀英气得直哭，“天天在这里气我！”
　　出乎陈秀英意料，这次杜国志拿起筷子就吃，胃口还很不错，基本都吃光了。
　　到了傍晚，杜英山踏进家门，吸吸鼻子，走到客厅顿时不高兴了，“哎，点外卖了？爸不能吃这么油腻的。”
　　陈秀英嘟囔，“你跟你爸说。”
　　“爸，你得注意点。”杜英山仔细一瞧，父亲面前菜肴绿绿白白，丰盛是丰盛，看着清淡，自己和母亲的单独一边，便落了座。“哎，很久没吃烧羊腿了。”
　　席间说些单位烦心事：“姓陈的就是神经病，上周安排我写东西，今天我交上去，说无用功，还，还当那么多人的面跟我较劲。”
　　杜国志疲倦地说，“送点礼，请姓陈的吃顿好的，这么大人还要我教。”
　　杜英山悻悻的不说了，埋头吃饭。他上了一天班，累坏了，菜肴有鱼有肉，味道很好，一口气吃三碗饭，“菜不错，哪家订的？”
　　陈秀英这才说，“你给老三打电话，以后别订了，挺贵的东西....”
　　杜莹莹？
　　杜英山筷子停住了，“这是，老三买的？”
　　“可不是么，也不招呼一声，就这么送来了。”陈秀英拍掌打膝的，“以前好好的，这几年越来越不听话，让她往东，她偏往西。你爸都病了，她连面都不露，也不知一天到晚在干什么！订这么个饭，也不说一声，万一我们不在家呢？”
　　啪一声，杜英山把筷子一扔，站起身，抓起自己的包大步走了，身后母亲怎么叫，也没回头。


第61章 
　　距离618还有十天,杜莹莹就开始促销了。
　　说起来，现在还没有天猫，叫做淘宝商城,提供给在上面开店铺的公司,和个人开店的淘宝区分开来。
　　比如卖母婴用品的小白,就是一直在淘宝开店的。
　　2011年的淘宝,“双11”还局限在网络上面，广告、规模和社会效应远没后世“双11”那么大,关注的大多是年轻人。
　　淘宝直通车是阿里巴巴公司今年刚刚推出的,类似百度搜索竞价,在顾客输入“糕点”或者“绿豆糕”的时候,付钱的商家列在前面，按点击付费。比如杜莹莹的斗鱼糕,就写上甄嬛传、国风、穆雪松、网红、杭州、传统、特产、老式、手作、伴手礼、零食等等等等关键字,再加上绿豆糕蛋黄酥荷花酥，把字数填满。
　　钻石展位就复杂一些，参与的商品图片展示在淘宝PC首页、淘宝APP首页和各个分频首页,顾客点击一下，按照留存率和转化率计费。也就是说，杜莹莹交一些钱,把两盒糕点的照片推到流量大的位置，按照顾客实际进店的流量和销量结账。
　　现金嘛，杜莹莹是不缺的,像土豪一样上来就冲了10万块钱，6月一到就开始推广，很快，她就不敢动了：糕点的产量跟不上了。
　　新厂房是上月底签下来,2年，里面有水有电有厨房，墙壁地砖不动，拆了座位和床铺，就是一处小小的加工车间了。
　　周立博是个能吃苦的人，听说工期紧急，要赶618促销，带着装修队连夜拆墙通风，清理消毒，找保洁擦了又擦，弄得干干净净，开始装灶连线、购买厨具。
　　赵师傅的15个旧同伴也很快到岗，春华食品厂退下来的，年纪都不小了，精力比不上年轻人，案台上的技术却是实打实的。他们和芬姨钱师傅一样，没什么要求，相反，能有个签劳动合同、五险一金、8小时的正式工作就很高兴了。
　　喏，赵师傅亲手做出两盒糕点，把模具、尺寸规格写在纸上，往墙上一订，就不说话了。
　　新招的老师傅们看一看，掰开，咬一口，商量一下，分头挑选食材、揉面、配调料，每人负责一摊。一个小时之后，两盒相似度70%的糕点就出炉了。
　　技术活，杜莹莹很佩服。
　　修修改改，打回重做，打造模具，磨合7，8天，经过赵师傅批准，新车间的糕点可以放到档口和网店销售了。
　　两个地方的原料由赵师傅拉单子，列要求，周立博统一采购，效率高了，芬姨的担子卸下来，高兴的直念佛。经过测算，新车间每天4、500盒产量，超过昌盛祥，令杜莹莹非常惊喜。
　　加上三处代工厂，每天产量达到2500盒，基本满负荷运转了。
　　5月初，穆雪松就打来电话，摩拳擦掌地问促销的事，“什么时候开工啊？”
　　杜莹莹实话实说：“暂时不太敢，你威力那么大，在微博喊一声，我就得连夜加班，发不出货就完蛋了。等我再准备准备，双十一，来一把大的，到时请你助阵。”
　　还有6个月呢！穆雪松有点失望，“莹莹姐，你什么时候弄个大厂房啊，像卖盒饭一样，蒸一锅米饭，炒一锅鸡蛋西红柿，每个饭盒盛一勺，盖上盖，就发出去了。”
　　杜莹莹大笑，“可怜的孩纸，一听就在剧组天天吃盒饭。”
　　穆雪松嘿嘿笑，“剧组盒饭不好吃，我们带好多好多零食，我妈妈天天给我煲汤呢。对了对了，下半年的话，得提前通知我，我要录综艺，还在谈两个新本子，运气好的话~哎，先不能说，不知道行不行呢。”
　　自从和穆雪松签了代言，杜莹莹认真回忆上一世的事情，列了个大概的时间表：《甄嬛传》之后，穆雪松应该是凭借古装造型参演了张大胡子的《鹿鼎记》，演的小郡主沐剑屏，戏份不多，加了不少吃东西的镜头。
　　“新本子啊？那你加油，好好表现一下。”杜莹莹煞有其事的，“我有预感，一定会谈成的。”
　　穆雪松其实有点忐忑。新经纪人说，金庸剧在内地市场历来吃香，典型的戏捧人，不论好坏都很吸睛。可惜她是新人，女一女二女三没戏，只能争取戏份不多的配角，比如沐剑屏和曾柔。就这，7、8位演过一两部戏的小明星还挤破了头呢。
　　“借你吉言。”穆雪松叹息，压低声音，“我换了经纪人，叫黎叔，人脉广，认识京圈里的大佬，说我有潜力呢！不过特别凶，动不动就发脾气，上周我妈妈给我包了猪肉白菜的饺子，我爱吃用油煎的，我就说妈你给我煎一下。我没敢多吃，就吃了五个饺子，第二天黎叔见到我，骂了我半个小时，说，从没见过女演员吃的这么胖。呜呜....”
　　煎饺子？杜莹莹也爱吃。
　　她安慰对方好久，答应下半年带女儿去北京玩，穆雪松才高高兴兴挂了。
　　618是个周六，孟卓然提前一天把儿子送回父母家，到下沙开了酒店。杜莹莹去了桌游店，和两位熟客聊了很久的天，没等到闭店就离开了，度过一个甜蜜的夜晚。
　　第二天睡得正香，祝杰打来电话，语气兴奋，“6000了！”
　　杜莹莹顿时清醒了，“马上就到。”
　　身畔孟卓然打着哈欠，揉着眼角眵目糊，“周末也不消停。”她揉揉他肩膀，匆匆洗漱穿衣，“中午找我，多带点吃的，我想吃披萨。”
　　到了公司，祝杰和三位客服都在忙碌，她坐到自己的座位，打开后台，发现子夜到现在8个小时，销量就是平时的三倍了--618当天两盒打8.5折。
　　还不错。
　　她心里有数，看一看店铺首页的广告“618促销期间，优惠较大，订单较多，3-10天发货，有小礼物哦！”喊祝杰：“得延迟发货了，和顾客打个招呼。迟到的，多送两块蛋黄酥吧！”
　　祝杰头也不抬地应了，记在手边的纸上。
　　杜莹莹不再看后台，埋头在笔记本写写画画，等到午间，把忙得焦头烂额的祝杰叫来开会，“喏，今天想到的。”
　　看到密密麻麻的字迹，祝杰抱着脑袋，夸张的“OHNO”，把她逗笑了。“我保证，只占用10分钟，过时不留。第一，找个水平高点的美工。”
　　她对PS马马虎虎，有个女生客服还可以，却忙不过来，两盒斗鱼糕的照片是送出去花钱做的，效果还不错。这几天，杜莹莹浏览了其他购买展位的商品，有两家八宝粥和烧鸡图片做得像电影剧照，销量自然不低。
　　祝杰应了，“明天就挂在网上。”
　　她继续念：“我看了看，有几家卖绿豆糕桂花糕的，一天就能卖几千块，一下就把店铺流量带起来了。我们是成盒卖的，一次卖两盒，有人不想买这么多，只想尝尝鲜，我想，双11之前，把18种糕点拆开挂店。我和赵师傅商量，找一两种有代表性的重点推广，你觉得呢？”
　　祝杰愁眉苦脸，“这点我早就想过，挂店也简单，问题是缺人：昌盛祥桥口翠西湖都是整盒运过来，看一看没问题，直接寄出去了。真要一块块单卖，就得收回来，我们自己操作，工作量太大了，也没地方啊！”
　　杜莹莹无奈地耸耸肩，“好，我再想一想。”指指电脑，“现在中午12点，卖了1万3，我估计，今天能突破3万盒。”
　　祝杰趴在桌面，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得开夜车了。吴老板李老板丁老板都说，两班倒的话，价格上浮15%，这笔钱可不小啊。”
　　杜莹莹并不担忧，“卖的多挣得多嘛！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实力，以后就好谈了。”
　　除了规模稍小的昌盛祥，桥口和翠西湖只把部分人手投入斗鱼糕，其他业务照做。杜莹莹谈了几次，结果都是“提量啊？那就得加钱。”
　　祝杰应了，头也不抬地问，“还有几分钟啊？”
　　她忍着笑，“3，我对现在的LOGO不满意，准备换一个；4，包装盒、包装袋、餐叉餐碟都得换，赠品再多一些；5，招人，招人，招人。OK，拜拜。”
　　祝杰扶着桌子，用最快速度离开了，大门一响，孟卓然拎着一叠披萨炸鸡饮料进来，杜莹莹喊：“兄弟们辛苦了，今天将就下，明天我请客，随便挑地方~”
　　斗鱼糕的第一个618，销量达到34172盒，在当时的成盒糕点中名列前五，排在稻香村、元祖后面。
　　之后3天，两位顾客投诉，收到的点心变质、腐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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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一个投诉是深圳的顾客。
　　618下单4盒,6月25日才从杭州寄出，6月28日收到，打开一瞧,糕饼还好,蛋黄酥味道变了。
　　“我在淘宝买了这么多年东西,从没遇到这种事,我给我奶奶买的，我们全家都看甄嬛传,你们就这么对待我们！”女顾客气得够呛,在电话里嚷嚷,“我已经在淘宝投诉你们,你们必须向我道歉！哎，有你们这样的吗？等了十天,等来一个坏的！你们行不行啊？”
　　客服差点被骂哭了,杜莹莹硬着头皮顶上去：“不好意思，真的，李小姐,618订单有点多，我们准备不太充分，给您添麻烦了....有的有的,我们所有证照都有，否则淘宝不会允许我们销售....我向您保证，不会再犯了....”
　　第二个投诉来自广西柳州。
　　618下单,一口气买了10盒，送人的。6月26日从杭州寄出，6月29日收到，有两个真空包装的袋子漏气,里面的糕点馊了。
　　“哦，行吧。”男顾客相对好说话，态度平和，“还没吃就发现了....那按原来的地址，给我重新寄过来吧....我？我是看了微博，直接下单的，第二回 买了，送我女朋友的.....上次的？上次的没事，吃着还行....我无所谓，我女朋友喜欢乌篷船和小的那个，叫啥来着？”
　　放下手机，杜莹莹反而有一种轻松：“食品安全”就像一柄时时刻刻悬在头顶的利剑，终于斩下来了。
　　“赔吧。”她叮嘱客服孙芸，“按淘宝的标准走，我们额外多1倍，给顾客写张卡片，定一束花或者一袋巧克力。顾客收到之后，你再打个电话。”
　　临近期末，课程完结不少，她赶到公司，叫着祝杰、赵师傅和周立博开会。
　　“查出来了，深圳的是昌盛祥，广西是桥头出的货。”她推推本子，无可奈何地说，“翠西湖暂时没事。”
　　6月端午，昌盛祥像往年一样包粽子，采购大量糯米粽叶蜜枣花生，连续几天奋战，供应自家2个档口。斗鱼每天都有订单，吴老板提前安排人手做出来，堆在仓库，一车车发给下沙就完事了。
　　结果，有一叠糕点6月15号就出炉了，和后做的混淆了，6月25号才送到斗鱼公司，看着没事，交给快递寄走了。
　　杭州6月20多度，虽然厂房有空调，路上是没有的，到顾客手里就有坏的了。
　　桥头的情况也大同小异。
　　杜莹莹头疼，“昌盛祥那边，吴老板说，只有一摞糕点弄错了，20盒；桥头说，不是他们的问题，是包装袋有问题，出事的糕点就不跟我们要钱了。”
　　祝杰第一个发作，“这不是钱不钱的事，这是态度，是店铺的声誉！”
　　毫无疑问，深圳顾客给了差评，洋洋洒洒一篇小作文，在一水好评中间很刺眼。
　　赵师傅脸色疲惫，半天才说：“进嘴的东西，得握在手里，别人做的怎么放心？”
　　以前的春华食品厂，从采购到案板到柜台，都有靠得住的徒弟同伴负责，哪道环节出了问题，赵师傅一通臭骂，扣奖金打手板，就差体罚了。
　　周立博是新来的，没吭声。
　　“我想把出事的糕点找出来，可发的货太多，我们人手不够，没有记录，这是最可怕的。”杜莹莹靠在椅背，疲倦不堪地，“后面几天，肯定还有投诉，该怎么道歉怎么道歉吧。”
　　祝杰嘟囔，“昌盛祥和桥头怎么办？”
　　按照合同，产品出了问题，产生差评，斗鱼公司有权追究加工厂的责任，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斗鱼一个小公司，还得依靠别人的订单，最多不合作了。
　　她摇摇头，“这两笔钱不付了，我给吴老板李老板打电话，每天留一个人在他们工厂。以后，提高我们自己的产量，争取自产自销，不找他们了。”
　　三人都没说话：这个计划太遥远了。
　　杜莹莹给三位骨干一个信心十足的笑容，“三位，我暂时不打算再租场地、再扩张了，成本是一方面，我们软件不行，跟不上的，做的越多，错误越多。”
　　“我们去年3月开始做糕，今年2月上架，到今天才4个月，做到今天的地步，我很满意了。我想，趁着公司规模还不大，各方面都很灵活，我们把整个流程理顺，人员配齐，相关的培训跟上，把能控制的方面做到最好。这次618，其实，我没敢推广，我怕发不出货，只卖了3万盒；再过半年是双11，淘宝自己的活动，力度会比现在大得多。”
　　“到时候，我想我们奋斗一下，争取销量翻倍。”
　　糕点的利润有多高，三人都是知道的，祝杰和周立博露出笑容，赵师傅却没动声色。
　　她指指本子，“以后，祝杰负责淘宝这一块，订单、客服和售后；周立博负责档口和车间的运作，从采购到水电、厨具，发货也归你管。需要招几个人，写单子给我，需要买什么设备，也列单子给我。至于赵师傅，您是重中之重，把两边的糕点抓起来，材料找周立博，发货找祝杰，三个工厂也要派人过去--我知道没什么用，但是我们派了，总比不派强一些。”
　　赵师傅无奈地点头。
　　“三位辛苦一下，争取把名头打出来。到了年底，我请大家出去玩。”她总结。
　　之后的时间，杜莹莹和祝杰激烈地讨论扩张工厂的得失和成本，中午店里打电话，是小孔，“莹莹姐，你姐姐来了。”
　　她应了，走回桌游店，发现杜姗姗已经坐在卡座，面前摆着奶茶和三明治，还有个蛋糕盒子。
　　咦？今天？6月22日，杜莹莹恍然大悟，自己的生日。
　　可真快，30岁了。
　　杜姗姗喜气洋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爸复查了，B超没有恶化，肝功凝血甲胎蛋白都稳住了，转氨酶也正常，还略有好转，药不能白吃嘛！”
　　她心里松了口气，“开了什么新药？”
　　“还是老一套，恩替卡韦，多烯磷脂酰胆碱，水飞蓟宾葡甲胺，加了护肝的药、维生素，又是两大袋子，两个月之后复查。连带检查，走完医保还花了6000多。”杜姗姗心疼钱，“妈想给爸开点中药，医生说，吃药伤肝，可不吃又不行，让爸不要盲目加药，起不到作用，反而增加肝脏负担。杜老三，这回你立了功，妈不用买菜做饭了，爸胃口也好了，每天上午各玩各的，中午吃个饭，睡个觉，下午又出门溜达下棋去了，高兴着呢。我也轻松了，不用再跟熬粥较劲，能多睡会觉。”
　　杜莹莹搓动大拇指和中指，“杜老二，订餐可比1000块钱贵多了，超出的部分，你跟我平分吧。”
　　杜姗姗身体后仰，怪叫着，“哎，你说你这个人，你都开公司当老板了，还跟你姐姐我打工的算这么清楚，你好意思吗？我现在天天宣传你的店，连涛涛幼儿园家长我都说，我妹妹在淘宝开个店，卖《甄嬛传》那个糕，哎，你还得给我提成呢。”
　　姐姐就是这个样子，她早习惯了。
　　“再说，我这不是表扬你来了吗？”杜姗姗白她一眼，推推蛋糕盒子，“上周六我跟妈说，老三快过生日了，整日子，得庆祝庆祝。妈埋怨你不回去，我说你工作忙，我是当姐姐的，我给她买个蛋糕。妈没说买，也没说不买，末了我要走，妈说，等放暑假，让茵茵回家住几天。”
　　杜莹莹默然。
　　茵茵生下来白白嫩嫩，不到一岁就会说话，加上马浩宸家境好，很得陈秀英杜国志宠爱。自从她回到2008年，和娘家僵持，连带茵茵也很少见外公外婆了。
　　说到这里，杜姗姗大笑起来，“上次我说，哥是神经病，现在比神经病还严重：你不是订了餐嘛，哥要给退了，让送餐的人拿回去。送餐的人也挺逗，说，顾客下了订单，他们就得服务，否则会被投诉的。哥直接把饭扔垃圾桶了。爸妈没得吃，把他骂一顿，妈出门现买馒头面条，折腾一溜够，爸也没吃好。到了晚上，送餐那人又来了，妈直接拎进屋里，和爸吃去了。打那以后，哥就不天天去了，饭也不吃，待一会就走，周末姜佳带浩浩过去，单独做两个菜，说给爸妈换换口味。你说，他们是不是撑的？”
　　杜莹莹好笑，心情有点复杂：在父母眼里，自己孝顺、花钱是天经地义的。
　　“这么一来，就辛苦你姐姐我了，两边折腾。”杜姗姗唉声叹气的，指着，“我头发都白了，前天上称一称，瘦了4斤！”
　　杜姗姗走后，杜莹莹看看蛋糕，上面有个大公鸡，切开留给店里一些，提到公司分给同事。
　　大家这才知道她过生日，纷纷祝贺，杜莹莹大手一挥，请客吃披萨。
　　下午她忙忙碌碌，面试来应聘的美工，并不意外地接到孟卓然电话：“公司呢？下午早点出来，我陪你接茵茵去。”
　　到了下午，孟卓然开着车，孟云峰也在车上，见到她就递来一个钥匙扣，上面挂着一个袖珍擎天柱。
　　“是我自己买的！”言下之意，用的零花钱。
　　杜莹莹认真道谢，挂在自己的钥匙串上，小男孩非常满意。
　　接到茵茵，两大两小直奔电影院。当天是周中，《动物总动员》和《雪花秘扇》两天之后才上映，随便挑了个《天际浩劫》，好莱坞大片，讲外星人的。
　　晚餐去奎元馆吃面，长寿面嘛。
　　孟卓然提上来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打开一瞧，画着一个黑发披肩、穿花裙子的女子，拉着一个相同衣服的小女孩，下方是大大小小的奶油花，和一青一红两条小鱼。
　　她的斗鱼！
　　“今天是杜阿姨的生日。”只要儿子和茵茵在场，孟卓然开口就很正式，一边插蜡烛一边说，“杜阿姨今年辛苦了，我们一起，祝杜阿姨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两个小孩啪叽啪叽拍手，乱七八糟地喊“妈妈/杜阿姨生日快乐！”
　　她高高兴兴地对着蛋糕许愿，一口气吹灭蜡烛。
　　傍晚回到家里，杜莹莹才来得及拆看孟卓然的生日礼物，一个周大福的桃心吊坠，没有给茵茵的金羽毛重。
　　就知道送黄金，这人真俗，她眯着眼睛。
　　“妈妈！”女儿挤过来，提起自己的小书包，一副献宝的架势。
　　还挺神秘，杜莹莹伸手进去，摸出一个装饰着红蝴蝶结的发箍，惊喜地问，“送给妈妈的吗？”
　　茵茵用力点头。
　　女儿是小学生了，杜莹莹每月发她50元零花钱，不一次给，每周发一次，问问她，买了什么，还剩多少钱啊？
　　茵茵每天在学校小卖部买干脆面、火腿肠和面包，还要喝汽水，中午去校外买小孩子才感兴趣的贴纸、玩具和零食。其实茵茵不饿，可同学都买，她也不能例外。
　　杜莹莹猜，马浩宸私下也给女儿零花钱，给的还不少：杜姗姗说，过年时，茵茵得意洋洋地向宋文涛炫耀，有300块存款了！
　　她把发箍戴上，拉着女儿走到客厅落地镜旁：大颗大颗的塑料钻石bilingbiling闪着光。“茵茵，这是你送给妈妈第一个礼物，妈妈很开心。”
　　茵茵美滋滋的，像小鸟一样欢快，“是任檬跟我去买的，就，就在我们学校门口，那个大爷说，要30块钱，任檬说，我们没有那么多钱。大爷就说，那你们有多少钱呀？任檬说，我们只有20块钱，我们还要吃饭呀！”
　　她忍着笑，“那给妈妈买完这个，你身上还有钱吗？”
　　茵茵咧着嘴巴，“有的，我有好多好多钱。”
　　她亲亲女儿额头，“谢谢茵茵，妈妈很高兴。”又照镜子，“妈妈戴这个好不好看？”
　　“好看！特别特别好看！”茵茵腻在她身边，仰着头：“妈妈，刚才吃蛋糕，你许什么愿啊？”
　　愿望吗？
　　上一世，无外一家人平平安安，女儿长个子，丈夫事业顺遂，自己越来越瘦，越来越漂亮。
　　回到2008年，她的心愿变了：希望自己留在这个年代，不再回去。
　　“妈妈希望，你作文写得好，语文得一百分。”杜莹莹大笑，摸摸女儿头顶，“妈妈就不发愁啦！”
　　还愁什么中考高考！
　　茵茵满脸？？？，语文考试一点都不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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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整个6月,公司陆陆续续接到10多起投诉、差评，客服好声好气地道歉、赔偿、重新发货。
　　有两个顾客在微博抱怨，还晒了照片,糕点确实是坏的。杜莹莹发现了,立刻私信对方,先道歉,送两盒糕点，又承诺500元会员卡（代金券）,委婉地请对方“包容一下。”
　　重金之下,顾客删了微博,没再吭声。
　　昌盛祥和桥口口头招呼一声,没什么表示，她和两位老板认真谈一次,请他们务必把好关。
　　这样一来,翠西湖就格外可贵了。
　　6月底，杜莹莹拉上祝杰，请丁乐鸿吃饭。后者欣然赴约,席间侃侃而谈，自吹自擂，酒饱饭足开着宝马7,载两人兜风。“杜总还没去过我的办公室吧？”
　　杜莹莹才知道，丁老板在市里有办公地点，郊区另一处规模更大的工厂也是翠西湖麾下的。
　　“杜总啊,我给你说，我08年就折腾改制，只差一点点，今年希望就很大了。”他说的是上市的事,“半个杭州的小学中学都上我的产品，还有华联，都有我的....”
　　杜莹莹听了一会儿，“丁总，您这三年的营收和利润是多少？”
　　丁乐鸿报出数字，“利润大几千万，每年都在上升。”
　　杜莹莹微笑。
　　“嫌少是不是？”丁乐鸿一眼看出来，“还在成长期嘛，我上下游都很稳定，合作十几年了，账上现金流很好，我请来的财务负责人都在夸奖。”
　　她想了想，“丁总，我多问一句，您公司股权结构是怎么样的？”
　　丁乐鸿简单地答，“我是大股东，99年的时候引进一家投资，拿走一些股份；04年的时候引进生产线，又引进一些投资。我手下人也有一点点股份，不能让人家白辛苦嘛。”
　　典型的民营企业。
　　“那，您考虑过电商渠道吗？”她试探，“开个淘宝店京东店？”
　　丁乐鸿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想是想过，懒得做：年糕元宵薄荷糕条头糕这东西，当天口感最好，网上能卖的只有绿豆糕桂花糕绿茶饼，保质期短，一点点点利润，单独弄个电商部太麻烦，只有你们小年轻感兴趣。”
　　她不说话了，丁乐鸿催了又催，才慢条斯理地说，“丁总，我是觉得，您的公司纯粹以物美价廉取胜，没什么讲故事的空间，没有爆发点，没有技术含量，销售渠道也过于单一了。”
　　丁乐鸿有点不高兴，“哎，和你的那个糕一比，就把我比没了，是不是？杜总啊，你给我讲讲，你那个糕有什么故事？就是皇帝甄嬛吗？”
　　“先借甄嬛传的东风嘛。我最近空下来，也在想，怎么把故事讲好，把品牌立起来。”杜莹莹实话实说，敲着车窗，“目前我在淘宝卖，一两年就会开实体店，线上线下同时发力。糕点的话，只有这18种不行，我想选一个容易推广的，比如绿豆糕桂花糕，做一个爆点。”
　　丁乐鸿喷地笑了，“杜总啊，你小心贪多嚼不烂。”
　　她也笑，“丁总，今天我找您，就是想商量，您现在拨给我们的工人太少了，能不能提高一点，把产量加上去？”
　　丁乐鸿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杜总啊，不是我不想合作，相反，我很赏识你这个人，问题是，你这两盒糕外皮馅料配方都不一样，采购就很费力气，做起来更麻烦，太占我的人手。同一个人，给你做一盒糕，给别家做45678盒糕了。我摊子那么大，其他东西也要做，也要卖，不能只管你一个嘛。”
　　说到这里，他瞥了祝杰一眼，一语双关地，“当然，杜总要是愿意和我深度合作，嘿嘿，什么都好商量。”
　　油腻腻的中年人。
　　她皱起眉，故意说，“丁总，刚才您说，您又在申请上市？我说句实话，您别不高兴，没什么希望。”
　　上一世，丁乐鸿带着翠西湖努力3、4次，努力到税务局培训的老师都有印象，依然失败。
　　“你看你这个人，真不会聊天。你说我没戏？哎，06年獐子岛上市，10年涪陵榨菜上市，今年3月洽洽瓜子也上市了，你说我不如卖扇贝的？不如卖榨菜的？不如卖瓜子的？”丁乐鸿不高兴了，脚下一踩油门，“08年没花够钱，没拜够佛，这次我新引进2条生产线，打通了门路，市局一个领导为我讲话，拿下教育局的路子，拱墅区江干区滨江区小学中学都进我的货，华联超市、物美超市是我战略合作伙伴....”
　　车子箭一般窜出去，她忙不迭抓紧把手，后排祝杰“啊”一声被甩飞了。
　　傍晚她沮丧地向孟卓然提起，增产要求被拒绝了，后者听一会儿，关注点却在别的地方：“以后去翠西湖，带上我。”
　　咦？杜莹莹大笑，“不会吧你？”
　　平时孟卓然随和的很，这次却固执得要命，“就这么定了。”
　　她忍不住想，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孟卓然在电话那边又说，“增产不用找他，我在接触风投，慢慢来，不着急。”
　　6月底是考试周，杜莹莹手忙脚乱地复习，熬两个黑眼圈，勉强过关；茵茵就从容多了，神气活现地把满分考卷给她，“我得了100分！”
　　她使劲亲女儿一口，“乖~”
　　茵茵伸出小手，“妈妈，有没有奖励啊？”
　　这一年来，茵茵对金钱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什么都要钱的！
　　杜莹莹大笑，额外奖励她一个月零花钱。“妈妈帮你存起来？不用啊？不要丢掉，也不能乱花，妈妈要检查的。”
　　茵茵小心翼翼把钞票放进口袋。
　　几天之后，孟卓然带着儿子登门拜访，“吃个饭吧，暑假他去他妈妈那里，8月底才接回来。”
　　看起来，孟云峰很习惯父母分居两地的生活，参观她的新居时，见到客厅装饰的铁锚和舵盘眼睛都亮了，“是不是黑珍珠号上的？”
　　黑珍珠号是《加勒比海盗》系列电影的一艘海盗船，杰克船长的座船。
　　茵茵挺着胸脯，“就是就是，我们家还有别的！”
　　她蹦蹦跳跳地带着小客人去自己的卧室，出来的时候，孟云峰眼睛都亮了，吃杜莹莹精心准备的烤鱼和茶香鸡、十三香小龙虾也心不在焉。
　　当晚孟卓然打来电话，说，儿子回家跳着高闹腾，问，为什么别人家的小孩（茵茵）可以睡在南瓜马车里？
　　当爸爸的只好答应，给孟云峰也订做一条海盗船床铺。
　　杜莹莹哈哈大笑。


第64章 
　　7月初,杜莹莹给女儿收拾衣物，洗漱用具，水杯面霜,新课本,在睡前读物中挑选。“茵茵,带哪个啊？”
　　茵茵什么都不想带,可妈妈肯定不会同意的，只好随便指一本。
　　于是她把儿童绘本《海的女儿》也放进粉红色的旅行箱。
　　熟悉的车子开过来了,茵茵像一只欢快的小鸟,蹦蹦跳跳冲进副驾。马浩宸没有下车,隔着车窗朝她挥挥手,就发动油门。
　　以前可不是这样，马浩宸会站在路边拉着女儿,和她聊上好一会：银行的公事,店里生意，幼儿园/小学同学，仿佛一家三口从前的日子。
　　有什么事情发生,杜莹莹目送车子离开。
　　时隔8年，杜莹莹的暑假开始了。
　　每天睡到8点，直接去公司报道,拍个板签个字，下午去店里转个圈，就可以回家了。下沙有健身房,杜莹莹办了一张卡，每天跑得满身大汗，再游游泳，敢吃冰激凌和甜品了。
　　孟卓然也把儿子送到湖南去了,无事一身轻，跟她商量着“住谁家？”
　　结论是轮流住：
　　孟卓然住在某中档小区140多平的三居室，灰白黑为主，欧式风格，简洁大方，显示主人品味不错。一间主卧，一间儿子次卧，一间办公用的书房，阳台摆着几盆绿植，晾着的衣物也或黑或白，没有明亮鲜艳的色彩，厨房也毫无烟火气息，一看就没有女主人。
　　这周住孟家，下周住在万家花城，周末看店，在下沙开酒店，杜莹莹的日子很是逍遥。
　　进入暑期，东方卫视播出《甄嬛传》，淳贵人和斗鱼糕再次登上家家户户的荧幕，淘宝订单稳中有升，维持在每天2000盒以上，周末超过2500，公司目前的产量绰绰有余。
　　祝杰成立电商部，招了一个网管/技术，加上原来的5个客服，全面负责淘宝平台；周立博招了3个助理，担负采购重任，保证车间和档口的正常运转，发货也归他协调。为此，周立博申请采购一辆车子，结实耐开的7座别克，能载人拉货，也能运原料。
　　自从他入职，赵师傅担子轻了不少，把原料和档口/车间的卫生也安排给两个徒弟。
　　说是徒弟，两位师傅比杜莹莹还大，像两名忠诚的卫士，盯紧搬进车间的每一袋食材，上称、抽查、入库，两人两份账，互相监督。两个加工地点都是平房，卫生是第一位的，杜莹莹什么时候去，地面干干净净，台面能照镜子，垃圾随时处理。
　　7月中旬，赵师傅找到她，委婉地问，“杜总，以后公司往哪方面走？”
　　这么笼统？
　　杜莹莹实话实说，“公司想活下来，得有钱赚，糕点也得有竞争力，否则，《甄嬛传》一结束，我们就完蛋了。”
　　用不着2020年，现在淘宝做糕点的品牌就数不过来了。
　　赵师傅慢慢说，“以前是想，先把摊子支起来，卖出去，走一步看一步，想不到每天能卖2、3000盒。杜总，摊子越来越大，吃的人越来越多，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得往上提一步。”
　　杜莹莹明白了，“您的意思是，食材要提一提？”
　　去年10月，她去北京找《甄嬛传》剧组签约，赵师傅先后两次做的两盒糕点，用的材料是最好的。
　　比如龙井酥，芬姨买了1两特等龙井茶，用焖煮一天的茶水和面起酥，做出来的糕点味道清淡隽永，像春天的花朵。
　　有点像武林高手过招，第一下就亮出绝技，给人个下马威。
　　当然，现在档口批量生产的龙井酥，外形像绿玫瑰花，馅料就是绿茶粉了。
　　平时采购的单子，杜莹莹一一核对过，目前斗鱼糕使用的食材是中等的，并没图便宜搞批发，做为没有融资的小公司相当奢侈了。
　　赵师傅颔首，“想出头，就得人无我有，人有我精，才能压别人一头。比如橘红糕，我听祝杰说，卖的很不错。”
　　推出斗鱼糕之前，杜莹莹以为，荷花啊荷叶啊蜻蜓最受欢迎，实际反馈却相反，乌漆嘛黑的乌篷船和莲蓬、海龟最吸睛，橘红糕桔白糕被提及的几率也很高。
　　“我女儿也爱吃。”她问，“正想和您商量，什么时候挂店单卖呢！”
　　三个工厂不可能代劳，只负责把成盒糕点送到公司，由公司的人拆开，分别快递给顾客。这样一来，需要的人手多了，档口/车间不得不把精力放在最畅销的点心上，效率大大降低。
　　赵师傅却摇摇头。“杜总，橘红糕橘红糕，顾名思义橘子皮和金桔为主，加陈皮、肉桂、甘草、丁香、豆蔻，另，有的地方加薄荷，有的地方用桂花，还有的地方添玫瑰、柿饼、麦芽糖，还有只用红曲粉和甜味剂，上不了台面。”
　　杜莹莹立刻明白了：去年10月，芬姨买了橙子金桔，剥开混合果肉，把皮打碎，混合糯米做糕送到北京。等她开起店铺，订单多人手不足，就简单粗暴地去超市，买成罐的金桔酱和橙子酱做为橘红糕的馅料。
　　“您的意思是，橘红糕的食材、配方都要改进，要有我们的特色，且不能改来改去。”她毫不犹豫地说，“这样吧，赵师傅，您列个单子，把我们现在的食材和您心目中的食材列在上面，需要的成本、制作时间和人手也写上，我们一个一个商量。今年的话，没法一步到位，我们树一个目标，今年不行就明年，一步一步来。”
　　赵师傅眼里有兴奋，搓搓手，“杜总，这样的话，人就不够用了。”
　　“再招几个吧，您列单子。”杜莹莹指着墙上的日历，“我个人的想法，8月之前，我们内部理顺、提效，我再找一个加工厂，您来把关，9月磨合、发货，10月把18种单品挂出来，到了双11，我要拼一把，销量比618翻倍，剩下的，明年再说。”
　　听到这里，赵师傅眼中有老年人的悲观和谨慎、不敢置信，又有对年轻人的羡慕和赞赏，半天才说，“杜总，你想走到哪一步？”
　　“在杭州多开几间连锁店，能开到苏州、上海更好，淘宝当然卖的越多越好。”她笑起来，伸着懒腰，“到时候挣到钱了，到西湖边开间斗鱼小店，天南海北的游客都会来的。您把最厉害的点心做出来，放在微博、抖音和B站直播，再传到油管，我们就更火了。”
　　话是这么说，下午杜莹莹却有点失望：
　　“不行啊？”她叹息，“真的不行啊？”
　　像以往一样，周周干净利索，不拖泥带水：“我舅舅问过了，你说的那个纪录片五年前就开始准备了，插不进去了，年底送审，过了的话就排期，明年就播出了。”
　　《甄嬛传》播出之后，演员爆火，导演编剧原地封神，副导演和各个部门的头儿咖位也大大提升。周周工作约不断，舅舅曹导也单独拍戏，算圈里一个不大不小的人物了。
　　杜莹莹不死心，“出钱也不行？”
　　周周在电话里答：“导演制片都是死心眼，一个赞助商不要，一个广告不接，一个专业演员不用，说什么，要反应原汁原味的民间美食，要向海外观众普及中华传统风俗，要用普通人的视角看华夏大地，清高着呢。”
　　《舌尖上的中国》啊！就这样失之交臂了？
　　她头疼地按摩太阳穴，不死心，“那，能不能请咱舅舅帮忙垫个话，第一季不行，第二季第三季先排上队呗？”
　　远在北京的周周被逗笑了，“你这人可真有意思，第一季都没播呢，就惦记上后面了。我实话跟你说，这部纪录片的导演制片没名没姓，这种片子在央视一抓一大把，能播出就算走运，说不定安排在凌晨。就算播了，反响好的话多拍几季，要是沉进水里，就不浪费钱了。”
　　她垂头丧气，“我有预感，这部纪录片一定会火，和甄嬛传差不多那种，会出圈，会爆红，后面拍了又拍。”
　　周周哈哈大笑，“甄嬛传都不够你吹的，还想什么？你真想推你的斗鱼糕，我给你介绍几个美食节目，做菜做点心，明星洗手作羹汤，怎么样？”
　　能有什么美食节目和《舌尖上的中国》相提并论？
　　她拒绝了，谢过周周，看公司员工忙忙碌碌，时间不早去了店里。
　　正值学生放假，店里生意一般，几个客人边歇脚，边蹭空调。小余闲在吧台，难得窦坤也在。
　　“好久没见了。”她招呼，“咦？胖了吧？”
　　果然，窦坤下巴圆了，腰围也粗了不少，略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今天忙不忙？要是有空，来家里吃饭吧，我老婆在。”
　　上一世，杜姗姗说过，窦坤初恋女友嫁给别人，他经人介绍，结婚生子。后来窦坤被人揭发，挣不到钱，老婆闹离婚，把孩子甩给他走人了。
　　这是窦坤的初恋女友吧？
　　孟卓然今天加班，杜莹莹欣然答应，看过几天的账就跟他走出店门，在街角买了一束百合。
　　寇坤住处离桌游店不远，步行10多分钟就到了，一处略显陈旧的小区，门外贴着招租广告，看起来，大部分是给学生的。
　　推开门，是一处干干净净的2居室，目测70多平，半新的电视冰箱，沙发腿坏了一条，用书垫着，墙壁贴着一些不太值钱的画，没什么多余的装饰品，一看就是租的房子。
　　空气弥漫着香气，厨房走出一个个子不高的年轻女孩，圆圆的脸，丸子头，算不上漂亮，却很乖巧讨喜。
　　“谷芳芳，我老婆。”窦坤介绍，“杜总，莹莹。”
　　当着外人，窦坤从不显露自己是杜莹莹的亲戚，店里连于耀阳都不知道。
　　谷芳芳迎上来，给她一个大大的笑脸，“总听他提起你，杜总，谢谢关照啊！”
　　“哪里哪里，自己人，别这么客气，叫我名字嘛！”杜莹莹把百合递过去，吸吸鼻子，炸东西的味道。“在做什么？好香啊！”
　　灶火还开着，谷芳芳把花塞给窦坤，奔回厨房忙活。窦坤找不到花瓶，从阳台找出几个矿泉水瓶啤酒瓶，把花剪一剪插进去，看着头重脚轻，也能将就着摆一摆了。
　　“多少钱一个月？”杜莹莹坐到沙发。
　　窦坤话语透着满足，“1200，次卧租出去500，等于一个月700，比总店那边便宜多了。”
　　以前他和别人租三居室，住最便宜的小房间；现在搬到下沙，已经直接和房东签约，转手把小房间租给别人了。
　　茶几堆着几本书，有小说杂志，还有成人高考高升专的习题，杜莹莹随手翻翻，“谁要考成考啊？”
　　窦坤指指自己，“下月报名，10月就考试了。”
　　咦？杜莹莹诧异地望着他，依稀记得，自己确实劝过对方，趁年轻进修一下。她还以为，窦坤会选择花钱就能拿证的电大函授呢！
　　这个男人，还是有点冲劲和胆量的。
　　“很辛苦吧？”她鼓励，“需要帮忙说一声。”
　　窦坤连连摇手，“不用，现在已经很好了，再说，还不知道能不能考过呢。”
　　晚餐相当丰盛，拌苦菊，尖椒炒肉，炸小黄鱼，小番茄，一大锅香喷喷的扁豆排骨焖面。
　　先上桌的小黄鱼是新鲜活鱼，裹着面糊炸得又香又嫩，杜莹莹尝一个，吃得津津有味。
　　咦？大厨落座的时候窦坤伸手去扶，杜莹莹愣一下，立刻明白过来，“你你你？”
　　“四个月了。”谷芳芳满脸幸福，小心翼翼地捧着腹部，见她不好意思起来，连忙说，“我结实着呢，在家什么活都干。”
　　杜莹莹很有点内疚，傍晚到家，给杜姗姗电话。在后者嘴里，窦谷的故事很有点狗血：
　　“这个芳芳啊，跟窦坤住一条街，上学就交上了，比他小3岁还是4岁，妥妥的早恋。”说起八卦，杜姗姗劲头十足，“谷芳芳上面有个哥哥，底下有个弟弟，爸妈厉害着呢。窦坤进去几年，谷芳芳一直在外面打工等他，说什么都不找对象。等窦坤出来了，家里穷的叮当响，谷家死活看不上他，窦坤上门就赶出来，把芳芳打的一愣一愣。”
　　杜莹莹嘟囔，“垃圾！”
　　杜姗姗也看不上，“窦坤想娶芳芳，又开杂货店又开拖拉机，怎么都挣不上钱。没办法，就来杭州投奔你姐夫，幸亏他命不错，没倒霉到家，遇到你和我了。”
　　杜莹莹迷惑，“杜老二，和你有什么关系？”
　　杜莹莹理直气壮，“废话，没我，他一个职高毕业，进得去你的店吗？上得了五险一金吗？”
　　好像有点悬，现在她的公司招聘，都要正经大学毕业生呢。
　　“09年窦坤在你这里稳定了，每月给芳芳寄800块钱，10年寄1200块，到了今年寄1500块，谷家才不逼着芳芳相亲了。”杜珊珊感叹，“今年窦坤在下沙租了房子，要把芳芳接过来，谷家死活不干。窦坤找你姐夫借了3万块钱，加上自己攒的2万，凑了5万给芳芳她爸，又给她爸写了5万块钱的借条，承诺3年之内还清，谷家这才答应了。”
　　什么人啊！上一世，窦坤和芳芳被活活拆散了。
　　杜莹莹忿忿的，“XX镇什么鬼地方，没好人啊！”
　　地图炮！
　　被伤及的杜姗姗立刻不乐意了，“什么意思啊，你姐夫哪里不好？哪里不行？哎，不能往你姐夫头上甩锅吧？”
　　8月初，店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游卡桌游的老总，杜老板。
　　从公司赶过去的杜莹莹有点意外，“请坐请坐，您可是稀客。”又解释：“新开了一个办公室，要是知道您来，我就不动了。”
　　杜老板已经猜到了，落座就问，“杜总啊，前几天在上海，没看见你啊？我看你这里还做桌游，怎么，和于耀阳各起炉灶了？”
　　说的是刚刚在上海落幕的ChinaJoy展会。
　　六年同学，十余年旧友，并肩奋斗三年，杜莹莹无论如何不能拆自己人的台。
　　“哪里的话。”她笑嘻嘻地答，“我和于耀阳店侧重点不同，他传统一点，专心狼人杀三国杀，我喜欢做饭，对烘焙感兴趣，正好开了分店，一商量，一人一间各玩各的，看看谁做的更好。前阵他表弟婚礼，还跟我说，您和廖哥给我们留了展台。赶上放暑假，孩子没人看，我就没去成。”
　　这个回答很得体，杜老板暗自点头：商场如战场，分家、散伙和撕逼再常见不过，好聚好散就不容易了，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杜老板呵呵笑，“这样啊，挺好，很多时候做起来，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杜总啊，其实没什么事，最近你的斗鱼糕很火啊，今天路过，想见识见识。”
　　她应了，去吧台沏一壶普洱：糕点甜腻，今年店里推出几种传统茶，就着糕点正好，又拿四盒糕点，送到杜老板面前，“您尝尝，另外的您带回去，如果吃得好，我给您送到公司去。”
　　杜老板觉得她很会办事，喝口茶，夸两句糕点，聊起ChinaJoy展会的趣事。听起来，他确实没什么正事，从参展商家说到最受瞩目的RPG在线游戏，从游卡的重头戏三国杀聊起网游手游。
　　都2011年了，桌游红火不了几年了。
　　杜莹莹听着，随口点评，“移动4G快起来了，手游该火了，端游都快FLOP，魔兽世界也火不了几年了。”
　　杜老板“哎”一声，有点不高兴，不过他很有涵养，杜莹莹又是个女的，语气惋惜，“杜总啊，你不玩游戏，孩子又小，没有体会到游戏的魅力，《魔兽世界》这种重量级的端游最高在线人数达到1亿，世界200多个国家和地区在玩；网易03年做出的梦幻西游，快十年了，在线人数依然几百万，点卡都卖疯了。网易凭什么上市？凭什么有现在的市值？都是游戏撑起来的嘛！”
　　杜莹莹笑了起来，“您说的没错，可我觉得，最多2、3年，手游就会压过端游桌游，收割绝大多数年轻人的时间精力和金钱。”
　　“比如，我和您想玩三国杀，人不够，得凑桌或者等待，约齐10个人才能开。好不容易凑齐了，万一谁有事，要先走，或者谁谁玩的不好，扯大家后腿，就很扫兴了。”她拿起手机，摆弄几下，“手机也有三国杀，不管我在家里还是店里，只要有网络，随随便便就能玩起来，比现场组队方便多了。”
　　杜老板把茶杯一放，立刻反驳，“杜总，这话我就不同意了：现场游戏的参与感、刺激性和感情投入，以及千变万化的不确定性是任何端游手游都无法具备的。换句话说，现场游戏是一种社交，玩的不好吵一架，玩得好成为朋友、情侣都有可能，你怎么可能和手机对面样子都不知道的人有什么交往？”
　　这一点，杜莹莹是赞成的。
　　“杜老板，我个人觉得，虽然桌游....好好，我们不提桌游，线下游戏的潜力还是很大的，比如密室啊，还有~”
　　还有未来的剧本杀。
　　杜老板仰头想一想，“密室啊？国外流行那种，像名侦探柯南似的，弄个布景主题，几个人在里面转圈？有啊，前几天在上海，有个公司到处找投资，说要做这个，弄个什么IP。我没看出潜力，也没人投给他。”
　　咦？2011年已经有人做密室了？
　　傍晚杜莹莹到家，给女儿通完电话，忍不住给丁悦悦打了一个--上一世，这位时尚少女是密室的骨灰级爱好者，玩遍杭州大大小小的密室，专程飞到上海广州北京体验，还把茵茵带入了坑。
　　“密室？”此时此刻的丁悦悦却迷茫得很，灵机一动，“关在小黑屋里吗？就像电锯惊魂？”
　　血腥惊悚的恐怖电影《电锯惊魂》？马浩婷那么古板严肃的父母，怎么养出她这种女儿？
　　杜莹莹忍不住笑了，“就那个路数，弄得可怕一点，摆几个尸体啊模型啊外星人啊，地面泼点血，让你和陌生人找路逃出去，时限是一个小时，过时你就死了。”
　　听着很有趣耶！丁悦悦兴致勃勃的，“好啊好啊，在哪里啊？”
　　杜莹莹干咳一声，开始撒谎：“我~我有同行去了上海的ChinaJoy，说，最近流行这个，很多人在找投资，很有市场潜力，问我感不感兴趣。喏，你们年轻人喜欢这些，我就来取经了。”
　　“你也不老嘛！”丁悦悦怪叫着，“你比~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开公司，比前几年年轻多了，你看你多瘦。”
　　呼，没说漏嘴，十几公里外的丁悦悦拍拍胸口。
　　杜莹莹大笑，“对啊，我当你姐姐都OK嘛！说正经事，如果我做了密室，就像刚才那样，嗯，每人每场收30块钱，你肯不肯花钱？”
　　才30块？丁悦悦每月零花钱好几大百呢！“去啊去啊，我拉着我同学去，就是上次去过你店里的那个，没我漂亮，嘿嘿。你不知道，她最喜欢《死亡笔记》和《盗墓手记》了，哎，杜莹莹，你能不能花点钱，把《死亡笔记》和《盗墓手记》的版权买下来，开一间密室，哇，我告诉你哦，你真开了，就等着收钞票吧，比你的斗鱼糕挣钱100万倍！”
　　《盗墓手记》？《鬼吹灯》？
　　杜莹莹突然记起，前一阵，也是丁悦悦无意中提起，自己正忙糕点，就放在一边了。
　　挂断电话，她认真琢磨，自己的斗鱼糕，有没有机会与这两个国民IP沾边？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差点来不及，迟到了，抱歉


第65章 
　　你看过《鬼吹灯》/盗墓手记嘛？
　　8月初,斗鱼公司和桌游店所有员工收到老板的不记名调查问卷。
　　答案出乎杜莹莹意料：
　　公司里面，80%的男生看过/看过其中一本，70%的的看完了,60%的不看也听说过；女生就少多了,只有1/3,爱看《盗墓手记》,剩下的大部分听说过。
　　祝杰、周立博都看过，且沉迷过几年；大何小余小孔也都看过,兴致勃勃,“莹莹姐,要做新主题包间了吗？”
　　覆盖率这么高吗？她惊叹。
　　换到车间/档口,一下子不行了：
　　赵师傅压根没听说过，芬姨也茫然不解,钱师傅家里有（儿子买的盗版书）,廖师傅看过，口沫横飞的说“闹鬼的”，负责食材的徒弟看过两本,说，没结尾。
　　读者年龄段的问题，80后90后看得多,中年人就不行了。
　　杜莹莹在初、高中群和大学群问了问，果然看过的不少，同样男生居多,女生感兴趣的没几个。晏子老公爱看，带着晏子也看过，小白夫妻也是。
　　换到研究生群里，反应就不一样了：
　　吴胖子：哎,杜总也感兴趣啊，有意思着呢，我早就说，你那个店里应该弄个盗墓主题，必火！
　　杨班长：以前看过，《鬼吹灯》写的跟真事似的，我一直以为作者是个60年代的知青，知道很多那个时代的事情，语感有了，口号也有了，加上神神鬼鬼的，感觉就到位了。
　　之后洋洋洒洒1000字的读后感，从各种角度分析《鬼吹灯》的优点缺陷，在群里刷屏。
　　覆盖面这么广？开间密室一定可以挣钱。
　　杜莹莹去书店逛逛，正值暑假，小说区人满为患，不少学生围着两个书架，人手捧着一本。过去细瞧，《盗墓手记》整整齐齐7本，店员说没有完结；《鬼吹灯》厚厚8本，已经完结了。
　　她打电话给丁悦悦，后者关注点在于“你快看看，盗墓手记出到几了？”，听她说“只有1-7”，惋惜起来：“还没有啊！年底盗8就出来了！”
　　看起来，小女生对《盗墓手记》感兴趣，《鬼吹灯》就一般般了。
　　一口气买两套，沉甸甸的，几乎提不动，幸亏开车来的。
　　上一世，马浩宸也迷恋《鬼吹灯》，买回全套小说，过几年拍出《寻龙诀》，带她和女儿去捧场，回来夸了一路，评价夏雨演技真好，舒淇不像，她觉得，陈坤够帅~
　　《盗墓手记》嘛，马浩宸看是看了，电影也捧场了，回来骂了一路，这玩意拍的是个啥？杜莹莹感觉，看了一部滑稽的奇幻片。
　　回家细读，《鬼吹灯》杜莹莹是看过的，捧着《盗墓手记1七星鲁王宫》从头读起。
　　开场是一群自称“土夫子”的长沙盗墓贼，墓穴遭遇血尸，看起来团灭了。之后主角登场，杭州土著，年纪不大，人称小三爷。
　　同乡啊！杜莹莹顿时有了代入感。
　　晚些孟卓然回来，把打包的餐盒一放，冲个澡出来，打开冰箱拿啤酒，进书房一看，“哎呀，杜总学习呢？”
　　企业管理书籍？还是提前应付下学期的课本？
　　再一看，盗墓小说。
　　“你怎么也看这玩意？”他好笑，“哄小孩的。”
　　杜莹莹头也不抬，“挺有意思。你看过吗？”
　　孟卓然拉着她，“我儿子才感兴趣，你这么大人了，有啥好看的，走，我买了烧烤。”
　　烤鸡，羊肉串，烤小鱼，大堆烤蔬菜，还有烤好的馒头片和玉米。孩子不在，两人想吃什么吃什么，日子过得惬意。
　　她拎起一串豆皮蔬菜，把游卡杜总的信息讲了，“你说，我开间盗墓主题的密室，怎么样？”
　　孟卓然第一反应是反对：“开什么玩笑，你一间店，一个公司，白天上课晚上带孩子，已经忙得团团转，哪还有空开什么，密室？”
　　2011年，密室概念大多数在好莱坞小众电影和动漫之中，70后直男没什么概念。
　　杜莹莹点点他，“研二课程少多了，研三就放假了，公司的事安排下去，店里隔几天去一次就行，要是当老板的什么都做，你们马老板早就累死了。再说，密室是一次性投入，像博物馆一样，开起来放在那里，雇个人收收钱，开开灯就好了。”
　　博物馆吗？每月带孟云峰去一次的杭州自然/历史/海洋场馆？摆着恐龙架子那种？
　　孟卓然笑得串都拿不住了，“哎，你以为你弄点盗墓铲子、手电筒，就有人花钱来看了？杜总，你怎么这么，这么天真啊？”
　　她怒目而视，转念一想，伸出左手，“孟先生，我们打个赌吧？我先开一间，投资小一点，如果真的有人来看，挣到了钱，你就得支持我，多开几间，怎么样？”
　　鬼吹灯是2006年天涯连载，同一年，盗墓手记也在贴吧诞生，已经5年了。想挣钱，得趁着这几年，等两部电影上映，盗墓浪潮就过去了。
　　孟卓然毫不犹豫地握住她的手，“行啊，要是开不起来，就别折腾了，考虑点实际的：我和我家里说了，十一你带着孩子到我家来，莎莎也在，年底两边家里见个面，吃个饭。对了，我给你爸弄了点药，你回家带上。”
　　洗完澡刷完微博，她抱着小说看得津津有味，连孟卓然进卧室都不知道。后者反倒好奇，“这么好看啊？写的什么啊，给我讲讲。”
　　她想了想，光着脚下床，从书房拿来一本《鬼吹灯》，“喏，这本适合你。”
　　孟卓然往床头一靠，翻来覆去打量书籍，有点嫌弃，“怎么像地摊货。”
　　之后他翻开扉页，“天下霸唱啊？这作者怎么，三岁小孩似的。”
　　看几分钟，孟卓然评价，“我上学时候，这种东北鬼段子多得是，纸人啊，绣花鞋啊，猫脸老太太啊，还有手抄本呢。”
　　渐渐地，他拨亮台灯，抱着书不说话了。之后几天，万家花城弥漫着奇怪的氛围，两个成年人不看电视不刷微博，每人抱着一本小说看的入神。
　　杜莹莹发现，《盗墓手记》与其说盗墓，不如说是悬疑小说，层层叠叠的谜团、上一代人的恩怨、神秘莫测的同伴吸引着她的视线，而且很血腥，死人无数。
　　丁悦悦也这么认为，“小三爷和闷油瓶是CP哦！给你剧透下，闷油瓶是麒麟传人！”
　　《风云》吗？
　　听得杜莹莹一愣一愣，小女孩不耐烦了，“你连1都没看完，什么都不知道嘛！快点快点，结局都快出来了。”
　　至于孟卓然，走另一种刨根问底实事求是的路线。比如说，他看到书里有洛阳铲、工兵铲之类，拉着她去旧货市场，淘了一圈没有收获，就去淘宝花大价钱找代购，买回来的工兵铲沉甸甸的，没开刃已经很锋利了。
　　“小说里胡八一王凯旋用的就是这个，真家伙，战场上能把人脑袋小凯。”他拎在手里，随意挥舞着，“不能让我儿子看见。我跟你说，幸亏你生的是女儿，小子淘气的很，折腾死你，什么都藏不住。我家里没有我儿子不知道的地方，存折知道，证书知道，连保险柜密码他都知道。”
　　杜莹莹大笑，指着他，“孟先生，你看，连你都入坑了，我的计划还是有希望吧？”
　　孟卓然不说话了。
　　想做密室，就不能像桌游店包间，弄些吸血鬼狼人吸引眼球，得走正版路线。
　　“南派三伯？”电话里的丁悦悦大惊失色，“杜莹莹，你真要做盗笔密室啊？万岁~你好棒，你好酷，你要是~”
　　还是她舅妈就好了。
　　“我跟你说。”丁悦悦信誓旦旦的，兵兵乓乓拍桌子，“只要你开起来，我带着我同学，把你的店包了！”
　　对于一个课业繁忙的高二女生，可信度大打折扣。
　　“你妈妈会揍你的。”杜莹莹实话实说，直奔主题，“你们这么多铁粉，有没有~嗯，联系作者的方式？”
　　丁悦悦一套一套的，“我在贴吧混过，大吧小吧都有Q，不过我后来退出了，那些人特别事儿，我才不要找她们。南派三伯有微博，不过你找也没用，那么多人，他才看不到你。”
　　第二天，杜莹莹用微博给南派三伯私信，发去自己的营业执照和店铺照片，表示想合作。可惜，像石牛入海，一点音信也没有。倒是《鬼吹灯》的作者天下霸唱，隔了几天回信息，留下一个电话。
　　“对对，桌游，我开的是桌游店，狼人杀三国杀那种，还有很多欧美游戏，龙与地下城，卡坦岛，开膛手杰克，开业两年，已经开了分店。”杜莹莹说起今年参加ChinaJoy展会的消息，“有人做密室，我和我男友都喜欢看您的作品，我就想，能不能做一个鬼吹灯主题的密室？”
　　对方安安静静听着，半天才用天津腔普通话回答：“嗯，我倒是觉得，挺好，不过吧，我这边不太方便。”
　　价格自然要面谈。
　　她兴致勃勃的，“这样，我去拜访您，主要是找您签个名，我在天涯就看过您的书呢！”
　　对方吭哧吭哧的，一会说“算了”，一会又叹气，杜莹莹催了半天，他才犹犹豫豫地，给了个地址。
　　天津人啊！
　　杜莹莹回家告诉孟卓然，后者已经看完两本《鬼吹灯》，正在秉烛夜读第三本，上厕所也要捧着。听说联系到作者，他又诧异，又好笑，还有点兴趣，想了想，“找个周末。”
　　周末两人直飞天津，杜莹莹兴致勃勃地尝了一家网红煎饼果子，才赶到一家茶馆。
　　见到天下霸唱，她第一反应是“不可能”--34、5岁，矮矮胖胖，头圆圆的，戴个黑眼镜，不像考古学者，也不像历尽沧桑的盗墓贼，倒像一个热心肠的邻家大哥。
　　“杜总啊？这位您朋友？”大作家平易近人，主动握手招呼，满口天津腔，“哎呀，特意来一趟，真是，真是。”
　　宾主落座，一番客套。
　　两人说，拜读过您的小说，实在太好看了，买了正版书在家，什么时候拍电影啊？
　　大作家谦虚，哪里哪里，写着玩的，也不知道怎么就火了，运气好吧。
　　寒暄一番，杜莹莹提起来意，“上次跟您商量的，您感不感兴趣？我做游戏行业的，发现年轻人无论什么游戏，根子是社交，是参与感，是沉浸与体验。我说的密室，有点像名侦探柯南，一集动画片就是一间密室，体验恐怖、解密，甚至可以有武侠因素。玩家可以和熟人组队，也能和陌生人随机搭档，适合桌游完全不同的体验。”
　　“我在公司做过调研，80%的男生看过您的小说，女生也有1/4-1/3，很不容易了。我想，如果把您的小说比如精绝古城做成一间密室，感兴趣的读者一定很多。”
　　大作家吭哧吭哧的，实在拖不下去了，“两位，我~这事吧，有点特殊，我，我卖了。”
　　卖了？
　　原来，天下霸唱是销售出身，一时兴起在天涯论坛蓬莱鬼话板块写起小说，引起不小的轰动。专做男频网文的起点小说网联系到他，把《鬼吹灯》引入网站。
　　07年，《鬼吹灯》正式出版，脑子里的故事变成散发着墨香的书籍，天下霸唱非常高兴，和编辑、网站高管庆功，喝得酩酊大醉，糊里糊涂地把两套八部所有版权都卖了出去，只收了10万块。
　　杜莹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您，没弄错吧？电影，电视剧，网剧？”
　　号称男频第一IP的《鬼吹灯》？价值成百上千万？
　　上一世，单说男主胡八一，就由陈坤，靳东，潘粤明，赵又廷、阮经天、张涵予先后饰演过，各领风骚数百天。
　　天下霸唱耷拉着脑袋，不好意思看两人，“我，我迷迷糊糊的，什么都不知道。后来我想取消，网站派律师告诉我，合约已经生效，谁也无法改变。接到你电话，我查了半天合同，没写桌游这一项，就想瞒天过海，争取一下，可，可....”
　　他破罐破摔地打开背包，取出一份合同复印件，从桌面推过来。
　　她拿起一看，不少信息被遮挡住，中间有一段话是红笔标注的“除法律规定属于作者权利以外的全部权利”。
　　这种合同也敢签啊？太坑了好不好？
　　杜莹莹小心翼翼地，生怕打击他的自尊，“也就是说，您有著作权，冠名权，其他就~”
　　“咳，谁想得到啊。”天下霸唱垂头丧气，既不好意思，又自责，自己为什么那么蠢。“这几天我一直跟起点协商，费了很大力气，还是不行。杜总，孟总，抱歉啊。”
　　回到杭州，杜莹莹有点失望，孟卓然就无所谓，把天下霸唱送给他的签名小说摆进书柜。后者请两人保密，不要把版权的事情说出去，两人答应了。
　　只有《盗墓手记》了。
　　阿里巴巴公司有娱乐版图，孟卓然托了朋友，去打听负责IP的人。傍晚杜莹莹在群里聊天，说起南派三伯，吴胖子立刻接话：“写盗笔那个？你找他干嘛？”
　　杜莹莹随手打字：合作啊！
　　吴胖子惊叹：你要做粽子了？还是黑驴蹄子？
　　粽子是墓穴里面的成精僵尸，和摸金校尉、黑驴蹄子都是盗墓小说的专用术语，没看过书的人是不懂得。
　　她正迷《盗墓笔记》，立刻懂了：Haaaaaaaa，是啊，准备做粽子礼盒呢。
　　隔了一会，吴胖子单独Q她：你真找南派？我给你要电话。
　　这么巧合？
　　杜莹莹惊诧，拿起手机拨过去，“真的假的？你怎么认识作者？”
　　吴胖子得意洋洋，“不懂了吧，也不想想，咱们干什么的？中文系的，本科弟弟妹妹一大把在起点写小说的，牛逼着呢，有的一个月大几万，比坐班挣得还多。”
　　半个小时之后，吴胖子发来南派三伯的电话，杜莹莹佩服。
　　编辑一个短信过去，对方回复的很快，于是杜莹莹拨通电话，寒暄几句，发现彼此口音很近：“我在杭州，方便拜访您吗？”
　　南派三伯很和气地答应了，报了一个嘉兴的地址。
　　傍晚她问孟卓然，要不要一起？
　　孟卓然对《盗墓笔记》的兴趣远没《鬼吹灯》大，嘉兴又近的很，便说“你去吧，真要成了，以后有见面的机会。”
　　第二天她到公司，带着客服孙芸，开车直奔嘉兴。
　　孙芸年纪不大，反应快，沉得住气，能把难缠的顾客哄得高高兴兴。新员工里面，杜莹莹对她印象不错。
　　“真的呀？真的呀？”孙芸也爱看《盗笔》，在副驾叽叽喳喳，“要做盗笔桌游吗？杜总，我申请调去店里行不行？”
　　杜莹莹笑，“还没定下来呢，聊聊再说，看看人家的意思。”
　　大IP价格很贵的。
　　孙芸开始兴奋另一件事，拍拍背包里的笔记本，“我能和三伯合影吗？糟糕，我没带我的书，没法请他签名的。”
　　嘉兴离杭州80多公里，1个小时就到了，南派三伯住所在二环东南一处高档小区，环境清幽，安保严密，价格自然不菲。
　　和天下霸唱不同，咖啡厅里的南派三伯给杜莹莹的第一印象是“精明”。他30出头，短发圆脸，细框眼镜，略有些发胖，舒适昂贵的衣裳，举手抬足成熟稳重，不像和文字打交道的，倒像个商人。
　　寒暄几句，三伯开门见山地说，“杜总，您在短信里说，是做桌游的，可我在网上看了看，您的公司是《甄嬛传》里面做糕点的嘛！就淳贵人献给皇上那个，我还在淘宝下了单，微博上也有啊？”
　　对方是查过她的，杜莹莹反而高兴起来：对方对合作感兴趣，做事也很谨慎。
　　她大大方方的，把自己的工作经历、开桌游店、对糕点感兴趣、上海ChinaJoy展会的事情说了，“糕点是我心血来潮，已经走上正轨，不会占用我太多时间精力；游戏是我最看好的娱乐前景，也从游戏挣了钱，想当成事业做下去。说起来，人生是件很奇妙的事情，几年前，我没想过，我能考上浙大；开始看《盗笔》的时候，也没想到，今天能坐在您面前，商量把小说里的情景实现出来。”
　　最后几句话把三伯打动了，把玩着咖啡杯，“杜总，您看，我以前是做什么的？”
　　杜莹莹用人生40年的经验判断，“我看，您不像动笔杆子的，倒像做sales的。”
　　三伯笑起来，比一下大拇指，“我做过编程，当过销售，搞过外贸，挣过一些钱，也赔了不少钱，想不到，最后靠写小说买房买车，混口饭吃。”
　　她捧场，“我身边喜欢您小说的特别多，我啊，我外甥女啊，还有小孙啊，都是您的铁粉，都在等着年底的大结局呢！”
　　三伯立刻捂住脸，做一个惨不忍睹的表情，身畔孙芸眼睛都睁大了。
　　“咳，杜总啊，哈哈，您说爱看我的文，最喜欢哪本啊？”三伯岔开话题。
　　她是做过功课的，答得很快：“秦岭神树。老痒山洞里那几章，把我吓的做噩梦，还有他妈妈缝纫机。三伯，如果您同意，这个情节我放进密室里，一定镇住一票人。”
　　她拿出笔记本，开始写写画画：东南西北四个房间，用弯弯曲曲的隧道彼此连接，A房间是密室，隧道细细长长，爬行才能通过；B房间有水池有头发，要爬到屋顶才能到达C房间，C房间有个粽子（僵尸），玩家必须不被它碰到，才能闯进D房间：一棵青铜神树立在中央，有骷髅有死尸有蟒蛇，出口在树顶。
　　上一世，她跟着女儿和丁悦悦体验过不少密室，不外乎“机械”“恐怖”“解谜”和“煽情”，《盗墓手记》刚好占齐了。
　　此时此刻，杜莹莹说的头头是道，连隧道“不能太宽，也不能太细，把玩家卡在里面就麻烦了，还有放绳索的空间，不行就救出来”，三伯脸色从平静到意外，再到惊喜，最后是发自内心的赞赏。
　　“这个树，也要青铜的吗？”他指着图纸。
　　杜莹莹答，“当然，我要按照您书里的东西百分之百还原。说到这棵树，我记得我在博物馆还是哪里看到过，应该是三星堆，您写的时候，也是参照这个吗？”
　　三伯激动地身体前倾，“对对，1986年四川三星堆出土的文物，看着很诡异，像巫术，又像祭祀，是传说中的扶桑神树，有龙，有蛇，有十只太阳鸟，古代人攀着它，能爬到天上去。”
　　两人聊得投机，一口气聊到中午，咖啡喝了三杯，三伯直接结账，“杜总，我请你尝尝嘉兴菜，能喝酒吗？”
　　她摇摇头，惋惜地说，“开车来的，下次吧，离得这么近，机会多得很。三伯，您看？”
　　按理说，聊得这么投机，十之八九有希望了。出乎她的意料，三伯依然没松口。
　　“杜总，你是哪年的啊？”三伯颇感兴趣。
　　她答，“81年，属大公鸡的。”
　　三伯诧异地打量她，“和我同一年的，真看不出啊，我就叫你名字了。今天有劳你过来，过几天，你定个时间，我到你店里走走，再聊一聊，怎么样？”
　　真是谨慎精明，不愧是商人出身，杜莹莹满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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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杜莹莹离开嘉兴的第3天,南派三伯到达杭州。
　　他没要杜莹莹接，直接开到下沙，还带了个35、6岁、精明能干的男人,说是编辑,姓郑,杜莹莹猜测是经纪人的角色。
　　很快,三伯站在桌游墙前面，嘟囔着“挺全的”,身子后仰,抽出一盒新上市的《血腥玛丽》；郑编辑伏在柜台,打量着里面的盒装糕点和新出炉的玛芬蛋糕,“中西合璧，挺有意思的。”
　　楼上五个包间也得到客人的赞赏,三伯站在吸血鬼那间,指着墙壁绘着的坟墓枯树，“有点感觉了，是吧？”
　　杜莹莹自己也很满意,毕竟，2011年，像她这样出大价钱装修的店铺并不多。
　　“还有一个和风的。”她大大方方地说,“古翠路那边，第一间店，我朋友负责,过去看看吗？”
　　三伯兴致不错，“走啊，有没有咒怨风格的？”
　　她给于耀阳打个电话，就带客人和孙芸过去了。
　　阔别半年,总店陌生许多，属于女性的柔软和活泼模糊了，成年男子的豪爽和热血日益突出，门外悬着“蜀”彩旗，墙上挂着三国武将的盔甲和刀剑、弓箭，面生的服务员士兵装备，有点像廖哥的店。
　　于耀阳也在，打个招呼，用大瓷碗盛了酸梅汤过来，柜台摆着成盒斗鱼糕，还有些花生开心果。
　　“当时没经验，很多东西没做到位。”杜莹莹指着包间里的，“大多数道具是旧货市场淘的，我家里现在也有。”
　　三伯摸一摸没有眼睛的、从墙壁探出来的女人头，“我忽然有个灵感，把这个也做成一间密室得了，我写个剧本，就叫“黑暗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她大笑，“好啊，那我就把你的名字挂在外面，读者就都来了。”
　　总店距离西湖不远，碧波荡漾，荷花开得正好，游客一如既往的熙熙攘攘，断桥人挨人人挤人。四人绕湖慢行，不一会便满身是汗。
　　“杜莹啊，你打算开在哪里啊？”三伯啃着葱包烩。
　　上一世，杜莹莹去过不少密室，早早有了答案：“人多一点的，交通便利一点的，坐地铁开车都行，不要临街商铺。小些的密室，如果是我，商务楼就可以，比如杭州大厦；如果我们合作，就得大些的铺面了，湖滨银泰、西湖文化广场、解百商厦的B1B2都可以考虑，具体要谈一谈。”
　　这样的话，预算就上来了。
　　郑编辑问，“房租不便宜，杜总，你打算投资多少？”
　　“比如第一本，七星鲁王宫，除了房租，我前期投资20万。”杜莹莹是考虑过的，一项项把布景、道具、服装以及水电杂费、人工费列出来，“很多东西，我也没做过，得一边走一边看，目前想到的，服化道是大头，七星棺，青眼狐狸，九头蛇柏，做的真一点，进来就把玩家镇住。日常的话，道具损耗肯定很大，玩家一着急，就不管那么多了嘛，隔一两年，就得重新布置；还得准备医药箱，创口贴酒精，以防万一；配1-2个NPC，扮演粽子和鬼魂。”
　　她一口气说了20分钟，停下来喝茶。
　　三伯继续追问，“那天说的青铜树，你怎么打算？”
　　“你书里怎么写，我就怎么布置：整棵树是从山底通往天上的，有云纹，有烛九阴和巨蟒、顶部是九个太阳鸟。如果我来做，我会铸造一颗青铜树，把能表现出来的东西都刻上去，底部是树根，顶部是树叶和枝丫，挂一些尸体、骷髅和小蛇。”杜莹莹胸有成竹地说：“参考古书，怎么刺激怎么来，不过我在想，爬高是有危险的，必须好好设计一下。”
　　三伯立刻举起右手，兴奋地像个孩子，“我有个好点子：做一条几十米长的弯曲隧道，隧道刻上蛇鳞、骷髅和尸体，进来的人都得四肢着地前进，像不像爬树？整个隧道不能有光，玩家入门时领一个小手电，最破的那种，只能照亮1米，一个接一个往前爬。入口是亮的，人出来一回头，隧道是一条巨蛇！”
　　想得美，操作起来就难了：上一世，杜莹莹玩密室，女儿、丁悦悦之外组了个胖子。也是钻隧道，胖子抽筋了，卡在里面出不来，三人堵在后面干瞪眼，不得不通过对讲机向老板求助。末了，老板带着两条壮汉，满头大汗地把胖子抬出去，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她把这种设想说了，“万一遇到这种事，这一场就完了，顾客会找我们赔。”
　　三伯不死心，搓搓手，“还有个备选：设计一个几米粗的树，树上挂着会动的尸体，找NPC榜样的，时间一到就落下来，玩家就GAMEOVER了。玩家为了活命，只能顺着螺旋形往上爬，树顶就是出口，关键时刻，出口铁板推不开！上面放一个500斤的秤砣，必须几个男的齐心合力用力，才能把铁板推开！”
　　直男的天真。
　　杜莹莹继续泼冷水：“算了吧，这种涉及到安全问题，不是所有玩家都玩过攀岩的，万一掉下来，摔伤了，就是我们的责任了，店开不成，还要赔死。”
　　三伯失望了，转念一想，有了新的思路：“哎，既然说NPC，那就多找几个。七星鲁王宫里有个七星棺，里面是周穆王，还有一个青眼狐狸。狐狸的话，买只活的怎么样？哎，老郑，狐狸不是保护动物吧？”
　　郑编辑笑，“狐狸可以养，高兴了买几条，找一九尾狐的找灵感。老徐，技术方面的问题慢慢聊，来日方长，说说合作的事。”
　　“杜总，我们这边，思路是这样的：美国漫威知道吧？08年的《钢铁侠》和《绿巨人》，10年的《钢铁侠》2，今年的《雷神》和《美队》，明年的《复仇者联盟》。一句话，漫威宇宙。”他信心十足地望向三伯，挥着拳头，“三伯也有理想，把盗墓手记连接起来，《盗墓手记》是第一位的，之后是《老九门》《藏海花》，《沙海》，做一个盗墓宇宙。”
　　上一世，她印象里有以上网剧，影响远不如《盗墓手记》大。无论如何，南派三伯的精明和野心可比天下霸唱强得多的多。
　　“《盗墓手记》是重中之重。我们一直在挑选影视公司，遇到合适的就会签约，做电视剧做电影，把《盗墓手记》打造成男频首屈一指的IP。”郑编辑看看她，“杜总，说实话，不少人找我们合作游戏，密室这个概念确实不常见。我们很重视，也很感兴趣，希望借这个机会，把《盗墓手记》推广开来，小说背景就在杭州，正好你是杭州人，天意嘛！”
　　杜莹莹兴致勃勃，“那，两位，您看，具体怎么个合作法？”
　　郑编辑说，“那，我就先说，您再提您的意见：合作分两部分，特许授权费，也就是说您使用《盗墓手记》这个IP做密室，费用是50万，时间是5年。另外的话，我们和您沟通特别愉快，希望保持下去，在整个过程中三伯给您意见和建议，从盗墓宇宙缔造者的角度来把控和交流。此外，三伯会不留余力地把您的密室打造成盗墓宇宙的桥头堡，先锋队，从日后的影视剧联合起来，达到双赢的效果。杜总，我们希望，每年额外拿到密室利润的8%，也就是说，明年您收入10万块，刨去5万开支1万税费1万人工，剩下3万，三伯拿到2400块，剩下的属于您。”
　　8%啊？文化产业特许经营分成，不多见，不过倒也不为难。
　　她琢磨着，郑编辑已经说，“如果您只答应第1条，费用实打实50万，不打折；如果您答应后面的要求，50万打对折，只收25万。”
　　杜莹莹想了想，“钱好说，有些事情，我得和您两位商量商量：开店不比同事合作，意见一致，什么都好说，如果有异议，双方相持不下，吵架甚至抵触，就很麻烦了：前期投入这么大，不是一句\"不干了\"就能解决的。”
　　三伯连连点头，想说什么，却没打断她。
　　“我的意思，可以把交流的方式写进合同，比如邮件，电话会议，定期开会，保持通畅的沟通和交流。但是，我需要一个承诺，如果我和您有不同意见，可以吵架可以沟通可以两个方案并行，最终的方案要以我为主。”杜莹莹坚定地说，随后笑起来，“其他我没意见，我和您很谈得来，什么都好商量。甄嬛传的穆雪松是我糕点的代言人，合作非常愉快，来过我家，我也去过她家里。年底双11，就要给我的淘宝店代言了。”
　　这个答案是南派三伯和郑编辑没想到的：彼时2011年，影视公司对大IP的重视不如日后，谈手游的、棋牌的、桌游的都是一刀切，几十万到头了，签了代言，顶多发行当天把三伯请过去，利润分成？想都不要想。
　　事实上，两人对这项合作没抱什么希望，手游页游端游都打破头了，密室？能做成什么样子？
　　听到这话，三伯一下子高兴起来，伸手指着西湖，“今天是2011年8月11日，杜莹，当你老了，白发苍苍老眼昏花，回顾今天，不会后悔你的决定，你会对你的儿子女儿说，当年我还年轻，和一位作家，签下了一项非常重要的协议。”
　　他慷慨激昂滔滔不绝，一口气说了5分钟，杜莹莹服了，作家果然与众不同。
　　傍晚聚餐，孟卓然也出席，和三伯聊起盗墓世界，一套一套的：“我有一次看中央台现场直播开启墓穴，里面居然有个现代人的尸体，都成骷髅了，有铲子手电，一看就是打地洞进去的。
　　三伯立刻挥手，“有这回事有这回事，当时我也看了，来来喝一个。”
　　编辑也说，“孟总啊，考考你，至今为止最大的盗墓贼是谁？”
　　孟卓然毕竟不是盗墓专业的，当场卡壳，主动喝一口，“这个，真难倒我了。”
　　三伯一拍桌子，喷着唾沫，“孙殿英啊！民国北洋时期，挖了乾隆的御灵和慈禧的清东陵。乾隆脖子上108棵朝珠，九龙宝剑，慈禧太后的九凤冠，夜明珠，翡翠荷叶、碧玉莲花，翡翠西瓜，九玲珑宝塔，1万余颗珍珠，红蓝宝石、祖母绿、碧玺白玉不计其数，难以估值。哎！便宜了这小子。”
　　杜莹莹被狠狠地科普了一把。
　　傍晚到家，孟卓然却轻松不起来，一边沏茶，一边严肃地问，“敲定了？”
　　杜莹莹扬一扬文件夹，“初步协议，我要研究一下，提出修改意见，再给他们发回去。”
　　协议被拿走了，孟卓然看也不看就抛在茶几，“你~真要弄这个？”
　　她很奇怪，“人也见了，饭也吃了，难不成开玩笑的？”
　　孟卓然眉头紧皱：他本以为，杜莹莹看书入了迷，就像学生追星，兴奋劲过去也就过去了，他跟着凑凑热闹，陪着出差，就当旅行了，想不到，真的走上正轨。
　　“如果我现在说，这事别弄了，算了，你是不是得跟我吵架？”他问。
　　杜莹莹板着脸，“那是肯定的，接洽了这么久，你现在出来拖后腿，我多没面子。再说，我也不甘心啊。”
　　孟卓然发自内心的叹息，“杜总，你确定，你有足够多时间精力，应付得来？”
　　杜莹莹伸出三根手指，一一讲解：“糕点有赵师傅祝杰，店里有大何小余，密室的话，我打算交给窦坤打理，再招几个....”
　　雄心壮志被孟卓然打断了，“OK，身为没有投票权的小股东，我也有个要求：白天8小时，杜总尽情发挥，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安排；晚上六点以后，把时间留给我，留给茵茵，可以吗？”
　　她用力点头，“我保证，我尽量，加班除外，好吗？”
　　孟卓然无可奈何地喝口茶，“杜总，我年薪35万，年终有分红有股票，没车贷房贷，家里有理财有固定资产，父母退休金很高，不赌钱不打牌，别的不敢说，养你和两个孩子是养得起的。”
　　杜莹莹仰着头，“话是没错，可我想奋斗一下，我不想变成黄脸婆，我想多挣点钱，提高生活质量，实现人生价值，不是更好吗？我答应你，嗯~我今年30岁，十年之后，我们一定退休，去享受人生，去海边晒太阳，去山里种蘑菇，世界这么大....”
　　“总得去看看。”他拿起另一只茶杯，和自己的碰一下，递到她手里，“杜总，我是老实人，可不能骗我。”
　　杜莹莹大笑，亲亲他额头，“我保证，不会欺负你的。”
　　第二天，杜莹莹到桌游店找窦坤。
　　她喝着咖啡，先问起《盗墓笔记》，“怎么样，看过吧？
　　上次她去窦坤家做客，看到茶几上有这本小说，边毛毛的，显然是翻旧的。
　　窦坤有个小小秘密，进监狱之前，他爱游戏爱打架爱喝酒，很少看课本之外的东西。进了监狱，做工、放风、运动，时间仿佛凝固了，每天看看《读者》《故事会》，天不知不觉就黑了。
　　出来之后，窦坤也养成了阅读的习惯，《盗墓手记》是盗版书，几块钱，4大本，他看了很久。
　　于是窦坤点点头，“看过，挺有意思的，要做新包间吗？”
　　她把密室和《盗墓手记》的来龙去脉说了，“如果没有意外，月底之前，就把合同签了。你也知道，淘宝那边双11很忙，我一个人，时间精力都不太够。我希望你帮我一把，把密室撑起来。”
　　这个要求是窦坤没想到的，惊讶的望着她，第一反应是紧张：“我没做过，怕担不起。”
　　杜莹莹倒很有信心，“我听你说，以前在镇子里开过杂货店，开过车，做过很多事，在杭州也打过工，我觉得，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经历这么多，撑起一个店是不成问题的。”
　　窦坤没说话，安安静静听着。
　　“你来店里两年，除了本职工作，帮了我不少忙。”这不是客气话，窦坤勤勤恳恳，除了跑外，常做份外的事，接待客人打扫桌子，搬运东西，所有人都希望和他一个班。平时杜莹莹冷眼旁观，他不爱说话，脑子却很好使，该维持秩序维持秩序，该叫大哥叫大哥，从没和顾客正面冲突。“我招人的时候经常说，给所有人一个公平发展的空间，你的话，我个人认为，不太适合电商和糕点，可天天跑来跑去，没有技术含量，不如试一试密室。”
　　不知哪句话把窦坤触动了，终于开口，“书我是看过，可~可我能做什么？你需要我做什么？”
　　杜莹莹拿出笔记本，把自己的思路说了：“就像设计一个冒险游戏，喏，假设我们现在的店就是斗鱼密室，顾客进来，黑洞洞的，需要摸到吧台，找到蜡烛，点亮，发现墙壁有埋伏。”
　　窦坤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一张恐怖游戏《开膛手杰克》的海报。
　　“顾客只能逃跑，顺着楼梯走到二层，进入第一个包间，里面冒出一只吸血鬼，他继续逃跑，受了伤，流着血冲进第二间包间，里面是个骷髅。他把骷髅打倒，顺着隧道冲进第四个包间，发现一个窗子，逃出去，OK，他活下来了，游戏结束。”
　　毕竟在桌游店浸渍两年，见到的游戏太多了，窦坤立刻明白了，“杜总你的意思，是把盗墓笔记里的场景做成一间店，让顾客花钱进来玩一圈，就像再看一遍书，该惊险的地方惊险，该可怕的地方可怕，就像恐怖游戏恐怖电影，他过足瘾，我们挣钱？”
　　“对~”杜莹莹高兴起来，“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还原书里的场景，尤其那些招牌场面，青眼狐狸啊九头蛇柏啊，越真实越好越唬人越好。当然，安全也很重要，现在的年轻人咋咋呼呼的，体验体验就行了，可不能出事。”
　　窦坤被逗笑了，慢慢地投入起来，身体前倾，“那，杜总，我该怎么入手？店我是开过的，可这密室，我一点经验也没有。”
　　杜莹莹拍拍自己的本子，“你负责现场，从装修到调度到招人，就像新开一间桌游店，你是店长。推广我来负责，客源不用你担心。另外，我每周分出两个半天给你，我会从头到尾跟进，还会招3-5个人，配合你的工作....”
　　当晚窦坤回到家里，饭也不吃就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把谷芳芳吓了一跳。
　　“怎么了，坤哥？”她小心翼翼移到他身边，“不顺心吗？”
　　工作出事了？奶茶洒了？蛋糕翻了？顾客投诉了？
　　窦坤没吭声，想着杜莹莹的话：“窦坤，我现在缺人手，我很信任你，希望你帮我一把。呐，如果你有信心，愿意试一试，从下月开始，我给你提30%薪水。等店开起来，稳定了，盈利了，我给你提成店长，薪水升上去。退一步，如果你确实不适合，等我找到合适的人，就回来好了，继续干现在的活儿，怎么样？”
　　他闷闷地，把杜莹莹说的事情讲了，“说，让我顶一阵。”
　　谷芳芳拍着胸口，绷紧的身体放松了，“好事啊！杜总器重你呢！”
　　窦坤却高兴不起来：他怕自己干不好。“万一~”
　　“万一什么嘛！”谷芳芳快活地说，伏在他肩膀，“试一试嘛，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我们又不是没开过店！”
　　那间小小的杂货铺，窦坤起早贪黑，大老远去另一个镇进货，累得半死不活，芳芳每天去工厂做工，偷偷给他送饭。结果，却没能经营下去，他心底是有一点点不甘心的。
　　他翻个身，看一眼妻子圆圆的肚子，再过三个月，自己就要当爸爸了。
　　总不能送一辈子外卖。
　　说起来，他只比杜莹莹小一岁。
　　于是窦坤蹭一下坐起来，“饭呢？我饿了。”
　　扁豆排骨焖面，糖拌西红柿，红红绿绿摆在桌上，食欲一下子就有了。
　　窦坤狼吞虎咽地吃两大碗，剩下的放进饭盒，热一热，就是谷芳芳明天的午餐了。他利索地刷锅洗碗，之后捧着一本盗墓笔记，头也不抬地说：“对了，帮我下点恐怖片，也别太恐怖，生化危机寂静岭，闹鬼的也行。”
　　捧着成考课本的谷芳芳大声答应。
　　第二天一早，杜莹莹接到于耀阳电话，“过来过来，有好事情。”
　　她一目十行，检查编辑到一半的斗鱼官博：“号外，号外，斗鱼桌游火热招新，广纳贤才啦！喜欢桌游、手游的朋友，喜爱《盗墓手记》的朋友，喜欢奇幻人生的朋友，希望和南派三伯有交集的朋友，快到我碗里来~地点：杭州；待遇，面谈；职位：店长助理。感兴趣的把简历私信给我，名额有限，过时不候哦！，”
　　点下发送键，她背着包，走到店里，于耀阳靠着柜台，和小余聊得热闹。
　　“我很忙的，胖头鱼。”她没好气，找个角落卡座，“怎么啦？”
　　于耀阳嬉皮笑脸的，“哎，正经事，那天来那个男的，是不是写《盗墓手记》的，挺有名那个？”
　　当天在总店，杜莹莹称呼那人“三伯”，又说起“盗墓”，于耀阳一下子就明白了。
　　杜莹莹莫名其妙，“是啊？谈合作嘛，加上你那间，显得阵势大一点，怎么，不满意？下次我不去你那里好了。”
　　于耀阳身体前倾，压低声音，“盗墓主题新店？还是密室？”
　　杜莹莹点点他，“行啊，密室都知道了。”
　　她把游卡杜总的消息说了，又简单讲了讲与《盗墓手记》的交集，“基本定了，就等最后签合同呢。”
　　于耀阳一下子来了兴趣，“加我一个。”
　　咦？杜莹莹立刻拒绝，举起一只手，“免谈，胖头鱼，我发现了，朋友之间不能谈钱，更不能谈合作，我宁愿和陌生人漫天要价着地还钱，打的头破血流，也不和你合作了。”
　　于耀阳一下子颓了，耷拉着脑袋，“至于么你，我又不是故意的。杜同学，你去打听打听，我够意思了。”
　　她用手掌扇风，凉凉地说，“那不管，反正我不和你共事，说破大天也不行。”
　　于耀阳瞪了她一会，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出店门，看不见了。
　　忽然之间，她手机振动，拿起一看，短信提示“您尾号XXXX的交行卡，收到10万元整，余额253748.26元。”
　　什么意思？
　　手机很快响了，是于耀阳。
　　“杜同学，我出10万大洋，不管密室还是桌游，买你1%股份，够意思吧？”不等她说话，于耀阳就自说自话地，嗓门很大：“我给你说啊，别给我打回来，否则，咱俩就绝交，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绝交，当着班主任的面绝交，以后谁也不认识谁，我儿子不认识你闺女，听见没有？”
　　电话挂了，杜莹莹非常头疼。


第67章 
　　那天下午,杜莹莹给于耀阳打了很久的电话，目的只有一个，不要他的钱。
　　于耀阳苦口婆心,“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我没白给你,我还投资别的呢,我这叫分散风险，懂不懂？”
　　杜莹莹很不高兴,“用不着,你投资别人好了。”
　　于耀阳固执得像一头牛犊子,“密室那玩意能不能挣到钱,谁也不知道，搞不好你费了半天劲,钱也花了,时间也耽误了，根本没人来，赔个底朝天,那你不亏了？我是想帮你一把。”
　　杜莹莹硬邦邦地，“那也不用你管，我有钱,我乐意。”
　　于耀阳也不高兴了，“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告诉你，我看好密室,看好《盗墓手记》，我就投了，不行吗？我也不多要，就1%,估值你1000万，你不亏吧？哎，杜同学，你就把我当成陌生人，假装你不认识我，有事你就找我，没事就算了。这样吧，关于你这密室，我多放一个屁就算我输，还不行吗？”
　　之后他气哼哼的，先挂了。
　　话说到这里，再拒绝，就彻底撕破脸了。
　　杜莹莹只好扔在一边，守在公司，面试络绎不绝的应聘者。
　　官博发出招聘微博，南派三伯第一时间转发，在《盗墓手记》庞大的粉丝群里引起小小的轰动，外地读者嚷着“羡慕！！”杭州本地的读者“啊啊啊啊一人血书求见三伯！”
　　简历像潮水一样涌进官博私信，杜莹莹眼花缭乱，简单粗暴地筛选一番：杭州本地的、一本大学的、有2年以上工作经验的。
　　其中有一个25岁的本地女生，09年总店一开门就光顾了，经常戴着耳机在店里喝咖啡、复习，和杜莹莹聊几句，是总店的常客。像大多数时尚新潮的女生一样，这位女生玩大众点评网，也玩微博，且非常认真。有一段时间她不在店里，对方立刻点评“奶茶兑水，飘了”“水准犹如坠机般笔直下降”，令杜莹莹印象很深。
　　自从搬到下沙，这位女生就不常出现了，联系也少多了，杜莹莹发微博，偶尔见到对方点赞。
　　想不到，对方居然来桌游店面试了。
　　名字有趣的很，黎明明，和香港天王只差一个字。看看简历，杭州本地人，浙理工的本科+在读研究生，专业是国贸。
　　“是你啊！”对方在大众点评网的ID是“可爱LEE”，杜莹莹一下子就记住了，“很久没看到你，我还在想，人生聚散无常，想不到，还是有有缘分。”
　　黎明明立刻反对，“我来过啊，斗鱼糕一上市我就来买了，我想想，元宵节那天的事，我还到吧台找你，可惜你没在。”
　　哦？杜莹莹想一想，那确实是来过的，“过年我有点忙，出出进进的，后来你在微博找我了嘛。怎么样，斗鱼糕好吃吗？”
　　像平时点评的风格一样，黎明明没有走“好吃好吃，我全家都爱吃”的大众路线，而是直接挑刺：“正月我在档口买两盒，送了我四颗元宵，味道很好，不太甜，糕点我爸妈也爱吃，我又回来买了四盒送人。等网上的店开了，我家在城里嘛，就从淘宝买，味道就不如第一次的。倒不是说坏了，就是皮了，软了，不新鲜了，荷花酥不酥了，其他也一般般。”
　　老顾客的点评非常珍贵。
　　杜莹莹立刻认真起来，略带歉意地解释：“当时刚刚起步，有自己的车间，也有从其他厂家加工的，统一调度需要时间，人手不太够，乱了一阵。现在你再下单，就不会有这种情况了。”
　　黎明明耸耸肩，“我和你熟嘛，可以再试一试，换成别家，我才不要花钱。”
　　杜莹莹被她的直白逗笑了，指一指公司的方向，“公司在那边，你要有兴趣，我带你看一看，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嘛。也不用你花钱，我送两盒糕给你，档口刚刚做的，口感好的很。对了，帮我填个调查问卷。”
　　纸上罗列着18种糕点，黎明明挑了最喜欢的3、4种口味打勾，头也不抬地问，“什么时候出新货？”
　　杜莹莹说，“下月起，18种单独挂店，新货的话要年底了。你喜欢什么口味？写在上面。”
　　“甜咸的。”黎明明认真标记，“肉松的也行。”
　　闲聊几句，步入正题：
　　“我需要一个助理，喜欢盗墓手记，喜欢游戏，喜欢冒险，最好懂一点设计和建筑。”杜莹莹看着她的简历，“你喜欢《盗墓手记》吗？”
　　“07年我就开始看了。那时候《盗墓手记》在贴吧连载，我是第一批读者，第一章 就被吸引了，天天跟帖喊加油，就这么入坑了。”黎明明眼睛发亮，讲着自己蹲贴吧、网站订阅、购买实体书的经历，“我申请的早，成了小吧主，建了一个很大的□□群。后来人多了，分成七八个小群，三伯在总群和小群里，一出现就几百个号催他更新，哈哈哈哈。”
　　“时间久了，人多口杂，群里很多小学生初中生，一点判断力也没有。有人混进来骗钱有人骗色，有个自称是三伯的，卷过不少人的钱，还报案了。我就烦了，又要读研，慢慢淡出了。”黎明明话语简单，带着一种曲终人散的寂寥，“整整五年，我在群里彻夜聊天，猜故事结局，参加线下聚会，认识不少朋友，荒废无数时光无数精力，今年年底，盗8大结局就出了。”
　　“我喜欢你的店，合我的胃口。”黎明明托着下巴。她有一种预感，面前女子筹划中的“新店”，会像桌游店、斗鱼糕一样惊艳/精彩，未来会受到大众瞩目。“想不到，你向盗墓手记下手了，我就想，我要辞职，我要疯狂一下，我要加入你的新店，我要做我感兴趣的事情。老板娘，给我个机会呗？”
　　专业性的东西可以进修，可以团队弥补，兴趣和爱好是最重要的，杜莹莹很有经验。
　　“我要做的新店不是桌游，是密室。”杜莹莹问，“看过名侦探柯南吧？封闭的空间，微弱的光源，不断逼近的死神，在有限的时间内找到出路，才能活下去。”
　　接下来20分钟，她把对密室的设想、与南派三伯的合作讲了，结合自己上一世经历，描绘一间盗墓主题的密室。
　　“这间店的基石是原著，从背景到道具、氛围，最大程度还原书里的场景。”杜莹莹看看手表，拿起另一份，“喏，现在给你一个小时，把你对盗墓手记第一本最深的印象写出来，如果你是老板，怎么做这间店？如果你是读者，希望看到什么样的场景？想有什么体验？刺激？惊悚？还是猎奇？”
　　十天之后，杜莹莹从数百个应聘者之中挑选5个，都是《盗墓手记》资深读者，3男2女，25岁左右，专业五花八门，有国贸有美术，有建筑有设计，还有计算机，名单发给三伯：“暂时这么多，踏上正轨之后，再招两个资深的，给以后的分店掌舵。”
　　三伯非常满意，发回一份8000多字的邮件，从一个玩家角度描绘踏进密室的经历，希望遇到什么（青眼狐狸和九头蛇柏），必须有什么（僵尸），关底BOSS（从棺材里蹿出来的活人NPC）还毛遂自荐，采购活狐狸与活蟒蛇（多刺激！）
　　杜莹莹果断地拒绝了，会把玩家吓坏的。
　　之后的签约，堪称一帆风顺：
　　三伯主动提出，密室是大工程，凿洞布线造树铺隧道，场地不好协调，从2011年9月到12月算他友情赠送，合同期从明年1月1日开始。
　　杜莹莹趁机提出，青铜树青铜棺材什么的，造假贵工期长，没法用在别的地方，合同期一过就卖废铜烂铁了，“破土动工成本太高，多签两年怎么样？”
　　三伯爽快地答应了，签字盖章收款，斗鱼桌游正式获得《盗墓手记》2012年-2018年的特许授权。
　　合同到手，杜莹莹带着窦坤，去城中心的湖滨银泰和解百百货看场地，谈合作。
　　上一世，一个很有名的密室就开在此处，地铁一上来就是入口，方便的很。此时的购物广场，B1B2大多是美食摊位、杂货和特卖会，很少有其他选择。
　　“密室？”商场招商负责人摸不着头脑，“健身房吗？”
　　杜莹莹解释一番，负责人第一反应就是“拆墙？那可不行，出了事谁负责？”听她强调“不动承重墙，我们自己做一堵模型墙壁，凿个洞”也犹犹豫豫，“哎，你们要干什么啊？”
　　折腾半天，没有合适的场地：第一间密室必须尽善尽美，把气势打出来，杜莹莹计划400--500平，算中/大型密室了。商场目前满员，杜莹莹留了两位负责人的电话，请他们帮忙留意，有空地通知自己。
　　之后她把事情交给窦坤，反复强调“可行性”和“安全”，最后才是成本。窦坤和五位新员工吃个饭，挑了一个建筑系的男生跟他跑场地，其他4人占据桌游店二层最里面的包间，设计的设计，采购的采购，写故事的写故事，团队像风车一样运转起来。
　　事情安排出去，杜莹莹轻松了，把精力放回公司。
　　经过2个月的磨合、调整，档口/车间效率提高不少，从采购到制作、发货，一切井井有条，每天能做800盒糕点。三个代工厂也正常运转，产量不增不减，维持在2000盒。
　　“赵师傅，那下月1号，就把糕点单独挂上去了？”她有点忐忑。
　　赵师傅却沉得住气，“挂吧，挂上去看一看，什么卖的多，什么卖的少，把重点抓出来，采购、人手、工序都要调整。趁现在不忙，练一练兵，省得那个双11一到，手忙脚乱的，出了事就来不及了。”
　　杜莹莹很赞成：刚刚成立的网红企业，顾客容忍度是高一些的，换成大品牌，出了事直接被骂死了。
　　下午她给翠西湖的丁乐鸿打电话，想增加一些订单，对方却没兴趣，拿腔拿调的：“杜总啊，我这边忙得很，忙着上市的事嘛，你那些订单上不了台面，我这边人手有限。好了好了，我有事，挂了。”
　　杜莹莹瞪着嘟嘟响的手机，心想，你上得了市才怪。
　　下午她忙忙碌碌，拜访和公司签约的快递定点负责人，送两条中华，道声辛苦，请他多多关照。后者很高兴，“你在这一片算VIP客户啦！能帮忙一定帮。”
　　回来她和丁师傅商量，再找一间工厂。两人正在筛选，手机响了，看一眼，是公婆家。
　　“妈妈！”茵茵的声音传出来，带着哭腔，“妈妈你快点来接我！”
　　杜莹莹的心脏一下子揪紧了：暑假以来，茵茵在马家过得很好，跟爷爷奶奶和丁悦悦去郊区踏青，摘花摘西瓜，还去海边避暑。马浩宸平时上班，周末陪女儿，和她商量，开学前再把孩子送回来。
　　于是杜莹莹每天和女儿电话，周末看一看。上周周末马浩宸带去郊游，十来天没见到女儿了。
　　她手指发抖，“怎么了？茵茵，跟妈妈说，怎么了？”
　　茵茵只是哭，呜呜咽咽的，“妈妈你怎么还不来接我。”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跑出公司的，差点崴到脚，祝杰看见了，推开文件跟在后面，又回身拿手机，“哎哎，我开吧。”
　　路上给梁金燕打电话，前婆婆相当镇定，“茵茵就在我边上，来了再说。”
　　杜莹莹大声喊女儿的名字，茵茵在边上喊“妈妈”，她才放了点心。
　　到了公婆家，祝杰在楼下等着，她自己上楼。大门一开，茵茵一头扎进她怀里，蜷缩起来不动了，仿佛分离800年似的。
　　女儿圆乎乎的，比刚放假胖了些，一看就好吃好喝的，现在眼圈红红的，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她把女儿搂在怀里，心疼坏了。
　　“坐坐。”梁金燕到了年纪，年中刚刚退下来，被医院返聘了，她安排了一下，暑假不用坐班，看着孙女和外孙女。“莹莹啊，在公司呢吧？没什么大事，瞧你这当妈的，风风火火就跑来了。”
　　离婚之后，前任公婆和姑姐对她还算友好，见面客客气气，彼此还按旧时称呼。上一世，人家出钱出力，帮了父母的忙，杜莹莹是感激的，这次也恭恭敬敬，每次接茵茵，都带些糕点水果。
　　她便答，“我在公司，妈，是怎么了？”
　　梁金燕看看她，又看看一声不吭的孙女，有点不好启齿，就笑着说，“茵茵，外面30多度，多晒啊，看你妈妈热的。奶奶做的荔枝冻，给你妈妈拿点，啊？”
　　茵茵想了想，觉得妈妈来了，不会走了，用手背揉揉眼睛便乖乖去了，从冰箱拎出个玻璃罐头瓶，又去厨房拿碗筷。
　　“莹莹啊，按理我不该说。”梁金燕目光复杂，叹息一声，“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们老头老太太了，犯不上管，管了，你们也不爱听。”
　　09年梁金燕和丈夫拉下脸，去杜家赔礼道歉，杜国志陈秀英答应得好好的，面前前任儿媳却铁了心，坚持离婚。梁金燕下不了台阶，向马浩宸发了一顿脾气，私底下，却和马浩婷说，杜莹莹平时老实，想不到，有几根骨头。
　　什么意思？杜莹莹迷惑地望着她。
　　“你来之前，我给浩宸打电话，他说，让我别管，他自己告诉你。”梁金燕双手一拍，觉得儿子幼稚，茵茵都看见了，8岁的女孩子很懂事了，还想瞒到什么时候？
　　茵茵捧着两碗荔枝果冻过来，一颗颗剥好的荔枝浸在可乐里，给奶奶一碗，给妈妈一碗，自己往边上一坐，眼睛都不眨。
　　梁金燕只好摸摸她的头，“你看你，闹着要你妈妈，妈妈班都不上了，就跑过来了。去吧，看会电视，奶奶和妈妈有话说。”
　　茵茵眼泪巴巴，“妈妈，你带我回家吧。”
　　她立刻答应了，茵茵放了心，一步三回头地去隔壁了。梁金燕没办法，继续叹气，嘟囔“这事闹的”，又说“莹莹啊，我这辈子就两个孩子，一个浩婷一个浩宸。不说你姐姐，浩宸这孩子心软，手大，从不把人往坏处想，从小功课就好，没让我和他爸操过心。”
　　杜莹莹莫名其妙，见到前婆婆难以出口的模样，忽然明白了。“妈，是不是，苏慧雅？”
　　上一世，在漫漫岁月中，活成马浩宸心底朱砂痣的女人。
　　梁金燕一下子放松了，从心底叹息。“我让浩宸和她断了，浩宸也想断，可，哎，这人和人不一样，我说也说了劝也劝了，一点办法都没有。年初我让你姐姐劝她，说你们也不小了，你有孩子，浩宸也有茵茵，就别再增加两家人的负担了，你们怎么带？住在哪？我和你爸爸是不管的。这个苏慧雅不听，非得生，生了让她妈带着，天天给浩宸打电话，什么事都找他。浩宸得上班啊，哪有空？这不，今天她给孩子打疫苗，没带齐东西，送到我这里。你说，这人也不打个招呼，一点礼数都没有。”
　　离开马家的时候，杜莹莹有点恍惚，上一世，像个梦魇一样窥伺在她和马浩宸中间的女人，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登堂入室，生了孩子，成了马太太。
　　她提醒自己，马浩宸已经不是自己的丈夫了。
　　茵茵也沉默着，拖着自己的粉红行李箱，轮子在地板咕噜噜转动。
　　到家之后，她和祝杰告别，带着茵茵洗澡，换睡衣，点披萨和冰激凌，什么话都没问。小女孩搂着两只久违的玩具熊，慢慢地有了精神。
　　傍晚孟卓然下班，听说茵茵回来了，调转车头去麦当劳买了套餐，送到她家，就不方便留宿了。
　　“提前8天，扼杀我的幸福生活啊。”他站在门口，话里有话。“下次，得寒假了吧？”
　　杜莹莹勉强笑了笑。
　　孟卓然察觉了，目光带着疑问，她摇摇头，不想说话。他只好张开胳膊，把杜莹莹拥在怀里，“开心点，嗯？需要我的话，给我打电话。”
　　夜间茵茵不肯一个人睡，倚在她身边，杜莹莹酝酿了很多安慰的话，可小姑娘听一会故事就睡着了。杜莹莹想着女儿上一世的模样，按断了马浩宸打来的电话。
　　手机震动很久很久。
　　第二天，她问茵茵，“外公外婆很想你，想不想去外婆家住几天？”
　　茵茵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用力摇摇头。
　　于是她把茵茵带到店里，自己也在店里办公，有事去公司，就交给杨琪琪和小孔。这两人是一高兴就穿着古装营业的，茵茵很快喜欢上COSPLAY，《甄嬛传》正火，把家里的旗袍传出来，在店里转来转去，慢慢有了笑容。
　　一周之后，孟卓然飞到湖南长沙，把儿子接回杭州。周末父子俩到万家花城做客，带来不少礼物：臭豆腐，东江鱼、板鸭，桃子姜，还有剁辣椒和腊肉、豆豉，君山银针，满满一大箱。
　　孟云峰还大大方方地拿出两幅湘绣，送给她的绣着一大丛红牡丹，茵茵那幅是啃着竹子的大熊猫，可以挂在墙上，也可以铺在枕边，“博物馆买的。”
　　用他的零花钱哦！
　　杜莹莹很喜欢，“湖南博物馆吗？很有名的，有机会我们也去玩。凤凰离长沙远不远？”茵茵也小声道谢。
　　做为感谢，茵茵把暑假从海边带回来的小贝壳小玩意送给孟云峰，后者滔滔不绝地说着“我们长沙”的事，孟卓然被逗笑了。她用自己做的荔枝冻待客，去厨房把袋装的臭豆腐下锅煎一煎，撒些孜然辣椒香菜碎，做了三杯鸡、油焖虾、尖椒牛肉和蔬菜沙拉，蒸了一锅红枣饭，两大两小吃得津津有味。
　　吃饱喝足，四人去看电影《哈利波特8》，又额外刷一场《蓝精灵》，2011年的暑假就和巫师世界一起落幕了。


第68章 
　　开学当天,“游鲤图”和“海上生明月”两盒18种糕点挂进淘宝店铺，把原来略显寒酸的店铺妆点得热闹起来。
　　杜莹莹重金找了专业美工，把每一种糕点都绘的非常美丽。
　　比如乌篷船,碧蓝大海浮着一条桅杆高耸的木船,黑色船篷像一座小房子,灯光从窗户透出来,船首挂着一串红灯笼，尖尖的船尾绘着一个墨绿指南针,海浪像云彩一样簇拥在船周,天边一轮明月。
　　第二幅图是“乌篷船”的来由和一句“海上生明月”,下一幅图是糕点切开之后的模样,配料食材重量都在上面。
　　一句话，小清新路线,兼顾日系极简风。
　　其他糕点各不相同,尽可能发挥。杜莹莹在工笔白描和清新明快的彩图中间选择后者，希望受众广一些。
　　“消费群体是18-35岁的女性，有一定消费能力和审美,每周购买一次。”杜莹莹这样对美工说，“以后店铺要开到街面，颜色亮一点,醒目一点。我主打斗鱼糕，鱼在水里，把主色调设计成天蓝色,底部是白色的海浪和浅粉珍珠，你觉得怎么样？”
　　美工是从某个游戏公司挖来的，画面感很好，二话不说就行动起来,几下做出模板，把两条小鱼添进海底世界。
　　杜莹莹退后一点，望着图画，总觉得差了一点点。“两条鱼有点西化，我希望走国风路线，但是，始终没有好的点子。”
　　美工默不作声，等着她的要求。
　　“你先弄吧，我这边尽快定下来。”她犹豫着，决定到学校找一找灵感。
　　一周之后，单块糕点的销量就出来了，卖的最好的是乌篷船、海龟、鲸鱼和橘红糕，荷花酥也很受欢迎，两条小鱼定胜糕卡在中间，莲蓬、蜻蜓和莲叶位于第三阵营。
　　颜值还是第一位的呀！
　　杜莹莹一度打算将所有糕点的真空包装区别开来，分别定制、包装，遭到全体同事的反对：工作量太大了。
　　只好留到以后。
　　每天下班前，电商部把当天单块糕点的订单报给赵师傅；后者计算食材，列出单子发给周立博，调整人手制作；周立博第二天采购，把食材补齐，同时安排发货。
　　开始有些混乱，各个环节错误频频，半月之后，三个部门各自调整、磨合，整个流程理顺了。
　　赵师傅把六个熟练工分出来，制作销量最高的单块糕点，效率很高；档口/车间的成盒产量就此下降，只能做4-500盒了。
　　杜莹莹和赵师傅商量，再招5个人，同时，选定第四家代工厂喜乐燕，签下合约。
　　派出两位师傅去喜乐燕监工的当天，一家投资公司找到杜莹莹，来谈合作。
　　彼时的阿里巴巴，还没有2020年那般在国内互联网达到垄断地位，只是一家呈上升趋势的电商公司，也没上市，不过，围绕电商生态链布局的投资公司已经不少了。
　　来的公司叫天图投资，成立于2002年，专门投资创新消费、新型零售领域的创业公司，比如周黑鸭和一点点奶茶、江小白白酒、百果园和一吨半咖啡，论规模、成果和影响力，在国内投资市场属于中等。
　　“我们和孟总认识。”投资经理姓范，递来自己的名片，解释说：“听说他投资了食品公司，今天有空，过来看一看。”
　　客人来之前，她给孟卓然打过电话，是公司朋友的朋友的朋友，便笑脸相迎，先带范经理视察两个加工地点，顺路去翠西湖参观，最后回到公司。
　　“规模还不算大，思路是正确的的。”范经理打听出，她之前没从事过食品行业，“杜总想做些事情，怎么考虑食品行业了？”
　　杜莹莹把这两年的经历介绍一番，“我喜欢烘焙，也喜欢做饭，开着桌游店就向美食靠拢了。我亲戚是糕点厂的老员工，总给我送些糕点，就这么一步步做起糕点，也是缘分吧。”
　　“糕点是传统行业，受工艺和观念影响，很难大规模铺广，年轻人对糕点的接受度也不如西点，很有挑战性啊。”范经理称赞起来，“杜总能想到和诗词联系起来，用热门电视剧传播，确实很有新意，效果也很好嘛。”
　　杜莹莹谦虚，“我是运气好，朋友提起，忽然有了灵感，想不到就做成了。”
　　范经理又问，“杜总，我看你现在以网络销售为主，订单相当稳定，微博热度也有，以后怎么打算？”
　　杜莹莹答，“今年的话，主要靠天猫和京东，等销量上来，增加人手，知名度再广一点，就要开实体店了。我打算在杭州城里开几家，慢慢顾客多了，开到其他城市，当然，这个不是一两年的事情，慢慢来吧。”
　　这个回答是范经理猜到的，“年底的双11，是不是要大展拳脚？”
　　“对的，618没做起来，挺可惜的，那时刚刚起步嘛！”杜莹莹指指墙上的日历，11月11日被标记红五星，“到了双11，我想试一下，看看我们能做到什么地步。”
　　聊了一个多小时，方方面面问到了，范经理喝口茶，看一眼外面忙忙碌碌的职员，说出今天的目的，“杜总啊，我们观察你的公司一段时间了，不瞒你说，上半年和618都网购过你的糕点，我本人也买过，送给我家里人，《甄嬛传》很火嘛！”
　　杜莹莹笑了起来，略带歉疚地问，“口感还行吗？618发货有点慢，估计迟到了。”
　　范经理笑眯眯的，“618下的单，就发到本市，足足用了5天，早知道，我就来你的档口直接买了，哈哈。不过，箱子里有赠送的巧克力和道歉信，我就不生气了。”
　　事实上，四盒糕点送了四套餐碟、四套刀叉、一小袋龙井茶和一条德芙巧克力，再生气的顾客也能消消气了。而且，浅绿纸碟印着两条小鱼糕，刀叉是红色的，尾巴做成桃心状，虽然是塑料的，质量并不差，可以重复使用，给范经理印象很深。
　　杜莹莹笑，紧接着发起愁来，“双11发货量会更大，我们承诺3-7天发货，可能得延迟了，没办法，只能多送些赠品。”
　　范经理直奔主题，“杜总，我们对你的糕点很感兴趣，希望能合作：我们投资你，给你建议和指导，推荐给你专业人才，提供一切能提供的帮助，你呢，有充足的资金建厂房，聘工人，提高原料质量，前进的步伐突飞猛进，用不了三年，无论线上线下，都是在行业内占据一席之地。至于之后，就要看行业和你自己的发展了。”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再强力的投资公司也不能打包票，把旗下每一间公司都推上市。事实上，投资界有“二八定律”，只有20%的项目能够成功（被并购或者IPO），或者，20%的项目得到了80%的回报。
　　她当然明白，“那当然是最好的，范经理，那，不知您打算怎么合作？”
　　范经理熟门熟路地从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是这样的，我们是专业机构，站在我们的角度，对每家初创公司都有专业的评估。对于您的公司，我们愿意给予1250万的估值，并且，愿意以500万的资金，收购40%的股份，你感不感兴趣？”
　　1250万啊？
　　上一世，杜莹莹就职的两家食品企业，虽然没能上市，估值都远远超过这个数字了。
　　她委婉地说，“范总，我得说，没达到我个人的预期空间，而且，40%的话，也太高了，我不希望让出这么多的股份。”
　　范经理有些惊讶，亦有些不快：做为没经验、没人脉、没有上下游、没技术含量、龟缩在单一城市的初创企业，面前女子的胃口太大了些。
　　“食品市场的竞争非常激烈，上下游渠道是关键，我们专投快消和餐饮行业，茶、水果、鸭脖子乃至白酒，给你的帮助和提升非常之大，可以说脱胎换骨。所以，我们希望成为创始人之外的第二大股东。”
　　“杜总，你有没有想过，绿豆糕桂花糕龙井酥这些东西没有门槛，没有技术含量，随随便便找一间工厂都可以做，5毛钱一块。”范经理毫不客气地提醒，身体后仰，“一部电视剧而已，再红火也有过时的时候，消费者是很健忘的，到了明年，谁还记得你的斗鱼糕？”
　　杜莹莹非常镇定，“门槛是有的，困难也是有的，我确实需要贵公司的帮助，站在巨人的肩膀才能攀得更高嘛！但我觉得，我的公司价值不仅仅这些。”
　　范经理礼貌地做一个“请报价”的手势，杜莹莹想了想，给他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等一等吧，我不急：公司现金流很好，并不缺钱。”
　　晚上回家，她盯着股票账户，露出微笑：
　　个人账户，5月买入中珠控股，从当时的11元涨到现在的17元，价值355万；
　　公司股票账户是6月开起来的，转入账上趴着的50万备用金，也买入中珠控股，从当时的14元涨到现在的17元，挣得还不多。
　　慢慢来吧，她想。
　　十一长假到了，杜莹莹久违地略带紧张，把长及腰背的黑发烫成大波浪卷，周末下午挑出白色风衣和丝巾，拿两条连衣裙在镜子前比来比去，“穿哪个好？”
　　孟卓然已经看完了《鬼吹灯》，在看《盗墓手记》，很无所谓地，“随意点，又不是大事。”
　　她手指在一个个衣架移过，“你不是说，莎莎爸妈也去吗？”
　　“自己人，在家里吃个饭，那么紧张干什么？”孟卓然抬起头，随便指一件：“就那个吧。”
　　“那个”是粉色连衣裙，前年买的，胸前装饰着布制花朵，她今年30岁了，会不会装嫩？杜莹莹犹豫着，从衣柜摘下另一条草绿色、裙摆绣着树叶的长裙，在身上比一比：“这个怎么样？”
　　孟卓然扫一眼，“行，就它吧。”
　　敷衍！
　　她瞪他一眼，把绿裙子单独挂起来，去女儿的房间挑一条柠檬黄的裙子，白鞋子，这才踏实下来。
　　孟卓然又说，“东西我买吧，直接放我车里，你别折腾了。”
　　她答应了。
　　十一前夕，马浩宸找到她，商量过节的事。
　　与往年不同，马家没有举家出游的计划，马浩宸是这么解释的，“行里有点事，可能得陪个客户，我在等通知；我姐姐高中同学回国，很多年没见了，不想动地方。”
　　真的吗？杜莹莹抬起头，发现前夫目光下意识避开了。
　　“茵茵过节跟着我吧，你忙你的。”她露出一个平静的笑容，“要是爸妈想她，就送过去两天，我再接回来。”
　　马浩宸心里并不好受：
　　今年之前，他对苏慧雅的印象是刻在骨子里的柔弱、可怜和对自己的痴情，像一朵寒风中摇曳的小白菊，每次对方打来电话，叫一声“宸哥”，怜悯、歉疚和男人的保护欲就占了上风。
　　于是他明知对不起妻子女儿，明知对苏慧雅不公平，却忍不住张开臂膀，把后者拥在怀里。事后他很后悔，几次想分手，对方哭诉纠缠，终究狠不下心。
　　做梦也想不到，杜莹莹狠得下心，离开自己。
　　离婚之后，他觉得人生灰暗，前途无亮，自己像一团灰尘，被冰冷绝情的前妻甩了，糯米团子一样的女儿也离开身边。
　　苏慧雅出现了，日日夜夜陪在烂醉如泥的他身边，抚着他的脸，说，宸哥，她不要你，我要你；她不珍惜你，我珍惜你。
　　日升日落，潮涨潮汐，西湖湖水不知疲倦地拍打断桥桥墩。
　　去年年底，苏慧雅怀孕了。
　　他第一反应是拒绝：算了，不要了，我不会再结婚了。
　　苏慧雅像个孩子似的哭了：你还爱杜莹莹，是不是？你还想挽回她，是不是？你从没爱过我，是不是？这么多年，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马浩宸无言以对。
　　之后苏慧雅前所未有的固执，执意要把孩子生下来，像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仿佛为了证明，她和马浩宸的两年不是一场梦，她也能在马浩宸的人生留下一段痕迹。
　　马浩宸从没见过她这一面，呆住了。
　　马浩宸姐姐上门劝说，“你们都有孩子，别再生了，老人年纪大了，帮不了你们”被苏慧雅拒绝了。后者随即带着母亲、第一段婚姻的儿子去马家拜访，马浩宸父母避出去，不肯见。
　　今年四月，一个男孩子呱呱落地，马浩宸没有了初为人父的兴奋与喜悦，反而内心惶惶，潜意识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到那个欢快纯真，令他心满意足的家了。
　　此时此刻，马浩宸张开嘴巴，语无伦次地解释：“莹莹，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我想和你复婚，真的，我不敢打扰你，可我一直站在你身后，只要你一回头，就可以看见我。我不想要那个孩子，真的，我没娶她，我没和她领证，我不会娶她的，我心里只有你，我对茵茵说了，我道歉了，我是她爸爸。”
　　杜莹莹心平气和地说，“马浩宸，我们已经离婚了。”
　　当晚她问茵茵，“爸爸给你打电话了吗？”
　　茵茵闷闷不乐，“爸爸说，单位有事；他还说，春节带我去三亚玩。”
　　她摸摸女儿的头，“妈妈带你去游乐园，还去看电影，好不好？”
　　茵茵答应了。
　　十月一日，她带着女儿，带着事先准备的燕窝西洋参和红酒，加上孟卓然的礼物，去孟家拜访。
　　孟林瑀在市财务局任工会主席，还不到六十岁，头发乌黑，满面红光，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苏秋雨是市税务局小领导，黑发挽个发髻，宝蓝裙子，化着淡妆，很有气质，名字像言情小说的女主角。
　　总体来说，杜莹莹对孟卓然父母印象很不错。
　　对方也非常热情，上来就夸茵茵“长得可真好看”，塞去一个大红包。茵茵不敢接，眼巴巴看着妈妈，苏秋雨被逗笑了，“进门就是一家人，这是见面礼，就像过年一样，来，你妈妈也有。”
　　果然，她自己也收到一个红包，捏着沉甸甸，孟卓然接过来，塞进她包里，“坐坐，来来，我来介绍。”
　　孟卓莎一家三口也在，父亲和孟林瑀长得很像，母亲笑呵呵的，一看脾气就不错。
　　杜莹莹很久没这么拘束了，先从家里讲起，聊起上学的事，杂志社的工作，随后是自己的店。
　　提起糕点，苏秋雨想起来了，从茶几两盒糕点，“电视剧里那个！你说，小杜真有想法，还能给做起来，”
　　她赶紧说，“莎莎牵的线，莎莎朋友帮的忙，我就是运气好，赶上了。”
　　孟卓莎立刻指着孟卓然，绘声绘色的，“你们不知道，莹莹给我打完电话，我哥立刻打过来，跟我非常严肃地说，能托人就托人，要送卡送礼还是送包，直接给他说，他给报销。你们看看，看看，我哥对我都没这么好过。”
　　一大家人都笑了。
　　孟林瑀问起她父亲的病，杜莹莹说了，孟卓莎妈妈表哥也有肝硬化的病，已经是晚期了，提起来就愁云满面。
　　向所有到陌生地方做客的小姑娘一样，茵茵有点拘束，坐在她身边小口小口吃糖和草莓。孟云峰人一多就兴奋，窜到一个房间门口使劲招手，“我有好东西。”
　　孟卓然咳一声，给儿子一个警告的眼色，才和颜悦色地说，“去吧，跟孟哥哥玩去吧！”
　　孟哥哥。茵茵不太习惯这个称呼，不过她在大人中间有点闷，看看妈妈，还是去了。
　　不一会，变形金刚的声音就从里面传出来，两个孩子咯咯地笑。
　　午餐非常丰盛，涮羊肉。
　　厨房叮叮当当的，杜莹莹帮忙洗菜切菜，和苏秋雨、孟卓莎妈妈聊着菜谱和孩子的功课：“二年级了，数学还好，就怕她语文不好。”
　　苏秋雨诧异，“怎么会？你个浙大中文系，近水楼台先得月，还怕教不好姑娘？”
　　上一世，女儿的作文差劲极了。杜莹莹回到这个时代，心里还在惦记，2020年的女儿学习好不好？
　　“现在我给她读安徒生和格林童话，培养阅读兴趣。”杜莹莹没什么信心，“有时候在店里，我也告诉她，这个人穿什么衣服，一看就去上班，那个人拿着笔和书，一看就是学生，她就都懂了。”
　　苏秋雨听进去了，挺严肃的，“我们云峰正好反过来，小嘴叭叭的，背书背的快着呢，语文老师特别喜欢他，让他当课代表。数学就不行，在家明白着呢，到了学校，老师一提问，就分不清加减乘除了。”
　　她忍着笑，孟卓然确实吐槽过，儿子脑瓜好使，就是一天到晚不用功，期末考试得用零花钱吊着，才肯认真对待。
　　孟卓莎妈妈直笑，“瞧瞧你们，一个一年级一个二年级，就跟明天就高考似的。”
　　话说到这，她悻悻地择菜，不说话了：孟卓莎和杜莹莹同岁，男朋友都没有呢。
　　回到客厅，圆桌支了起来，一个比两个下水井盖子还大的电磁锅架在中间，旁边摆着羊肉片、肥牛、鲜虾、毛肚、鱼丸和各种各样的青菜。
　　孟卓然坐在茶几面前，用一堆五颜六色的调味酱料调出一大盆，表情比大厨还认真，让孟卓莎“尝尝。”
　　孟卓莎舀到碗里一小勺，用筷子蘸蘸，“一点味也没有，你别那么小气，放点盐行不行？”
　　孟卓然二话不说，拿起酱豆腐往盆里倒。
　　那晚杜莹莹喝了点酒，吃得很饱，茵茵也挺着小肚子，孟云峰一个人吃了大人的分量。临走的时候，四个老人送到门口，“常来~”
　　看得出，是真心话。
　　杜莹莹放下心中一块大石，简直比与投资公司谈判还放松。
　　“什么时候去你家？”孟卓然站在楼门口，衣服带着火锅的味道，“也该让我露个面了。”
　　她说，“我把你上次拿来的药送过去了。”
　　孟卓然并不满足，“再让我表现表现？”
　　她只好说，“我商量商量，定下来就告诉你。”
　　夜深人静，杜莹莹打开红包，发现是一个刻着牡丹花的金手镯，女儿的是一个同样花式的小手镯，算是重礼了。
　　想不到，孟妈妈那么有气质，和儿子一样喜欢黄金。


第69章 
　　“100支白玫瑰,20支白菊花，再来两只白百合，要开得好点的,包成一大束。”杜莹莹对花店老板说,指着一种浅绿色的包装纸,“用那种吧,扎得结实一点，我得放在车里；再来一束一模一样的。”
　　清早就做成一大笔生意,老板笑呵呵的,收完钱,从一只大红桶拎出两只新开的粉桔梗,用丝带一系，递给茵茵,“下次再来啊。”
　　茵茵嗅一嗅,“谢谢”
　　大伯周年祭到了，正好赶上周末，杜国志和家里商量,全家赶去昌化，老两口住几天，陪一陪伯母、堂哥堂嫂,三个子女都上班，周末去坟上拜一拜，心意到了就好。
　　前几天,杜姗姗打来电话，纸钱祭品由她包了，让杜莹莹人去就行。杜莹莹总不能空着手，就买些鲜花,再拎四盒自己公司的糕点。
　　买完花，她载着女儿驾车直奔昌化。秋风从敞开的车窗吹进来，草地绿茸茸，树叶是金色的，公路两边像金绿相间的丝带，副驾上的茵茵美滋滋地摆弄桔梗花。
　　茵茵八岁了，对“祭拜，上坟”的意义似懂非懂，不像平时郊游那么欢快。
　　杭州离昌化镇并不远，上午就到了，她停在路边，边喝水边休息，茵茵兴致勃勃地摘路边的野花，等杜姗姗一家三口到了，再开进镇里。
　　大伯家已经热闹起来，杜国志两口子和杜英山一家三口刚刚到了，聊天的聊天，做饭的做饭，几个孩子在院里玩耍。
　　伯母鲁凤玉瘦了不少，精神还好，和陈秀英说着说着抹起眼泪。杜国志正和侄子杜鞍山的长子杜文奇掰腕子，满是皱纹、伤口的黝黑手掌和两只白白嫩嫩的小手相持一会，前者手一松，小孩子就欢呼起来“我赢了我赢了”。
　　杜莹莹招呼堂哥堂姐，又叫一声伯母，吃力地把两束雪山似的鲜花抱进庭院，杜芳芳看见了，打开水房门，“放这来”。
　　鲁凤玉“哎呀”一声，“茵茵长高了，我们莹莹也越来越好看了。”又说：“弟妹，你比我有福气，看你这家一个个的，一个比一个有本事。”
　　陈秀英念叨“儿孙自有儿孙福”，拉着茵茵，“也不看看外婆来，我看看，是长个子了，大姑娘了。”
　　鲁凤玉笑呵呵地，压低声音，“以前看着像她爸，现在张开了，也像莹莹，瞧这眼睛眉毛，随你。”
　　陈秀英看看茵茵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又看看和堂姐坐在一处的小女儿，想抱怨，又咽了回去，“想外婆不想？外公外婆可想死你了。跟外婆说，暑假去哪里玩了？”
　　自从外婆家的事发生，茵茵心里和外公外婆不太亲近，不过今天来都来了，老老实实地答，“去了海边，还去郊区摘西瓜和草莓。”
　　说起西瓜，杜鞍山在院里支好方桌，拎来两个绿黑相间的大西瓜，咔嚓切开，削成薄片分给满院的人，很甜。
　　“你瞧着啊，当着人的面，演得好着呢。”庭院角落，杜芳芳怎么看嫂子黄亚玲怎么不顺眼，“背地后，对我妈横着呢，说一不二的。”
　　婆媳矛盾嘛，得靠男方维持/周旋，一旦男方不给力或者懒得管，就靠自身战斗力了，杜莹莹面无表情地咬一口西瓜：上一世，伯母鲁凤玉打不过儿媳，拉女儿助阵，杜芳芳和嫂子吵得不可开交，不但没落到好，自己还离了婚。
　　“璐璐呢？”她岔开话题，从背包取出两罐护手霜，“我给她带的。”
　　日本资生堂的，百十块一个。
　　杜芳芳是识货的，“小孩子哪那么娇贵。”又说：“跟她奶奶买菜去了，一会跟她爸爸过来。”
　　饭香飘满庭院，杜芳芳丈夫韩伟民才露面，茵茵低声欢呼，和韩璐璐拥抱在一起，把新摘的花送给她--五一假期，两个小姑娘已经很亲密了。
　　下午一家人叠纸钱叠元宝，备好香烛，整理衣物，做大伯生前喜爱的饭菜：鲁凤玉和陈秀英买菜和面，杜鞍山拎回半扇猪肉，在厨房咚咚剁馅，不一会儿便满头大汗，杜英山上去替他。
　　这么严肃的场合，孩子们跟在父母身边，挤眉弄眼的，谁也不敢大声。茵茵也拿着饺子皮，学着妈妈放一些馅，两只小手一捏，一个歪七扭八的饺子就托在手心。
　　杜莹莹接过来，加工一下，也像模像样了，放在案板上面。
　　无意抬头，对面姜佳也在洗水果，和杜莹莹目光一对，就翻着白眼移开视线。再看看杜英山，一整天了，没看过她这个当妹妹的一眼。
　　神经病，杜莹莹想。
　　饺子一锅锅煮出来，晾凉放进干净食盒，之后是八宝饭、煮羊腿，还有老人爱吃的糕饼。
　　天一黑，杜国志便疲倦地挥挥手，“歇吧，明天早起。”
　　像去年一样，各家住进独立厢房，韩璐璐舍不得茵茵，“三姑三姑，妹妹跟我走吧，明天和我一块回来。”
　　杜芳芳也邀请小客人，“茵茵啊，跟姑姑走吧？姑姑家有好吃的。”
　　杜莹莹是无所谓的，茵茵想了又想，却说“我陪着我妈妈”，韩璐璐只好失望地跟着爸妈走了。
　　房门一推，杜姗姗拿着几个小本子进来，风风火火地，“妈说了，每人一本《地藏经》，明天供在大伯坟上；《金刚经》是镇宅的，回家请一尊菩萨，摆个香炉供上，你一个人，住的踏实。”
　　杜莹莹愣住了：上一世，父亲病重，母亲病急乱投医，四处抄经拜佛，磕头无数，没能挽回父亲的命。等她自己病倒，右手瘫了，经也抄不成，躺在床上左手翻经书，喃喃念诵。
　　现在才2011年啊？父亲没大事啊？
　　她有点迷茫，翻开最上面的《地藏经》，果然是母亲的字迹，歪歪扭扭的，却没有错字遗漏，一行行用尺子比着，显然是用心的。
　　“妈什么时候？”她问，“写上这个了？”
　　杜姗姗往床边一坐，嫌屋里热，把空调降低一度，“妈现在潇洒着呢，不用买菜做饭了，天天到公园跳广场舞。不知怎么的，被几个老太太看中了，说妈有佛缘，给了几本书，说回家抄去吧。”
　　杜莹莹皱眉，“不会是传销吧。”
　　杜姗姗双手一拍，“我也跟妈说，人家管你要钱，你可别傻了吧唧从兜里掏出来就给，妈说，免费的，什么什么寺庙挂单的师傅，一分钱都不收。”
　　杜莹莹想了想，“行吧，又不是坏事。”
　　杜姗姗压低声音：“得让妈有点事干，省得她一天到晚胡思乱想，怕爸这个那个，动不动就哭。”
　　杜莹莹沉默，“上次检查，结果不是很好吗？”
　　杜姗姗悻悻地，“这次稳住了，不知道下次怎么样。妈不放心，要抄经祈福，早晚三炷香，每月供在庙里。我觉得挺好，我跟妈说，您爱干嘛干嘛，您随便，起码能练练字嘛！”
　　等她走了，杜莹莹沏好茶，一边踱步，一边理清思路，准备吵架。可惜，杜英山和姜佳始终没过来。
　　第二天清早，她推醒茵茵，换好深色衣服，就出了房间。庭院堆得满满的，小山般的纸钱、元宝，鲁凤玉眼睛肿得像桃子，发给每人一个黑箍、一朵亲手扎的白布花。
　　杜家祖坟在山边，人丁不算兴旺，十几个人开车的开车，走路的走路，在路边形成一条深色的线。
　　望着墓碑上的“杜国威”三字，鲁凤玉哭得站不住，“你带我走了，别留我一个”，堂哥堂姐哭天抹泪，孝孙也嗷嗷大哭。
　　身畔父母痛哭流涕，凭空衰老几岁，亲人长眠，属于他们的时代远去了。
　　杜莹莹闭上眼睛，畏惧从心底涌上来：上一世，接下来的两个葬礼属于父母，痛哭流涕、披麻戴孝的换成她自己。
　　周年祭就这么结束了。
　　下午三点，兄妹三个陆续向伯母一家辞行。她把车子驶上路边，把带来的背包放进后备箱。茵茵从人堆跑过来，有点得意地，“妈妈，外婆给我的，这是外公给我的。”
　　杜莹莹扣上安全带，“是什么啊？”
　　两个红包，各自500块，还有一本手抄《百家姓》。茵茵说，“外婆说，我十一没回去，没吃上好吃的，让我自己买。”
　　杜莹莹嗯一声，检查女儿的安全带，“给你就收着吧。”
　　茵茵美滋滋：零花钱更多了！可以买各种各样的贴纸、玩具和零食！
　　回到杭州，杜莹莹问起密室的进展。
　　窦坤说，各大商场B1B2过于紧俏，商家大多提前一年半年就签下合约了，对改建的限制也太大了，动辄“不许拆墙打洞，不许自造墙壁，拆房顶？造反吗你们？”
　　他和团队商量，把目标放在西湖周边，交通便利的写字楼或者广场。目前正和3家谈判，房租比商场便宜多了，可以考虑400-500平米的场地。
　　杜莹莹有点奇怪：上一世，一家很有名的悬疑密室就是开在湖滨银泰啊？
　　再一想，她恍然大悟：现在2011年，“密室”还是个新鲜事物，服装、鞋帽和电子器材商店也还没被天猫分流。大多数商场不缺客流量，对什么“密室”不感兴趣，或者说，处于观望期。
　　等过几年，“密室”热度上来了，在互联网和社交平台充分发酵，体现出话题度和吸引人流的能力。那时的商场客流也被网购分流，“密室”就像电影院、健身房一样，被商场管理者重视起来。
　　“OKOK。”她拿出杭州地图，指着刚刚开通的地铁一号线，又按照上一世的记忆，把2号线直至地铁9号线的线路、站点大致标出来。“连带未来的分店都可以参考，一定开在交通便利的地方，很多年轻人不开车，地铁公交都行。”
　　窦坤答应了，拿着地图研究去了。
　　正值开业一周年，桌游店打折促销，延长营业时间，请来古装COSER，生意分外红火。外卖也稳步增长，窦坤走了，另外请了两个人送餐，大何打理得井井有条。
　　时间过得真快，搬过来一年了。杜莹莹倚在吧台看账本，默默盘算，可以开分店了，每年一间店一直是她的目标嘛！可惜，她现在没时间，也没精力，更没得力的人手。
　　“招点人吧。”杜莹莹对大何说，“或者，你有没有合适的朋友？时间不着急，今年来不及了，年底看一看城里的房子，怎么也要明年了。”
　　大何答应了，盘算着，把廖哥麾下相熟的朋友挖过来：斗鱼待遇高，气氛好，老板和善大方，每周两天休假呢！
　　一个金甲红裙、腰悬双剑的女郎兴致勃勃凑过来，指指二楼，正是杨琪琪：“莹莹姐莹莹姐，那些人是干什么的？神神秘秘的，我问窦坤，还肯不说，间谍一样！”
　　杜莹莹笑了起来，“等开起来，你就知道了。”
　　杨琪琪一副“你瞒不了我”的模样，“是个闹鬼桌游店吧？开在哪里？喂，如果离得不远，我可以COS女鬼的。”
　　说到这里，她拔下头顶发簪，胡乱拨几下，黑乎乎的假发瀑布一般垂向地面，两只白白的手臂向杜莹莹摸过来，喉咙发出奇怪的声音：“还....我命....来”
　　还挺逼真。
　　杜莹莹还没说话，不远处的店门开了，两位女生嘻嘻哈哈地，一边迈步一边和身后的男伴说话。女生A回过头，立刻“嗷”一嗓子，场面一片混乱。
　　几分钟后，杜莹莹连连道歉，表示“今天我请客，几位玩得高兴”。女生A伏在男友怀里，女生B眼泪都出来了。
　　至于闯祸的杨琪琪，嘟着嘴巴去洗手间梳头发，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我决定了，你现在的职位太屈才了，你的天赋不能埋没。”哄好客人的杜莹莹擦擦汗，拍拍杨琪琪肩膀：“喂，你现在挣多少钱？”
　　其实杨琪琪有正式工作，酒店客房部的，嫌挣钱少，到桌游店COS三国女将，每周三天，每次4个小时，就能到手1000多块，在下沙有小小的名气呢。
　　“我在酒店每月挣2400块，三险一金，包一顿饭。”杨琪琪指指自己，神气活现地叉着腰，“想挖我？要出高价哦！”
　　杜莹莹忍着笑，指指楼梯：“这样吧，暂时保留一点神秘感，等我的新店开起来，聘请你担任首席~首席女主角，薪水好商量。”
　　之后杜莹莹把全部精力放在公司，进入11月，在淘宝商城三管齐下，淘宝直通车、钻石展位，连带618没用过的聚划算。
　　所谓聚划算，是2010年成立的，像淘宝平台中的小平台，15天为一期，商家缴纳费用，把当红商品放在小平台上面，打一个较低的折扣，放在显眼的地方展示给顾客。
　　这种促销方式非常红火，参与的商品销量极佳，别说服装饰品，单价较高的黄金、电子产品都一扫而空。
　　11月2号，祝杰打开电脑就说，“莹莹，放上去的5000盒没了。”
　　杜莹莹应了，“尽快发吧，别堆着。”
　　三天之前，四间代工厂和档口/车间就满负荷运转了。
　　11月3号，工作日单日订单突破5000盒，打破是一个小小的记录，杜莹莹自掏腰包，请公司的人吃啤酒炸鸡，一边吃一边想，《来自星星的你》是哪年上映的？
　　11月4日，当日订单突破6000盒，打破刚刚保持一天的记录。她给翠西湖的丁乐鸿打电话，“丁老板，我的订单翻倍了，给我多派些人，别掉链子啊！”
　　丁乐鸿嘟囔几句，她压根没听，“价钱的话，比你给我的价钱多10%，怎么样？”
　　11月5日是个周五，杜莹莹打给赵师傅，“赵师傅，周末了，还跟得上吗？”
　　背景音嘈杂，车间显然忙着，赵师傅提高嗓门，“经得住，尽管把单子发过来，让周立博跑快点。”
　　挂断电话，赵师傅看着忙忙碌碌的白大褂们：
　　进入11月，档口/车间48个人（新招了几个），分成两班，由赵师傅和钱师傅带着，早8点到下午4点一班，中午2点到夜间10点一班，两班对倒，每班8小时，换人不换岗，保证零售糕点的产量。
　　“都精神点，该干活干活，该歇着歇着。”赵师傅指指休息角，有浓茶有咖啡有薄荷糖，还有提神的烟草。“撑过这个月，我给申请加班费，年底出国走一圈！”
　　说起来，公司待遇好，晚班比白班多20%工资，一个月攒下来，到手4000多块呢，对于中老年员工来说很厚道了。不少糕点师傅主动申请，一时间，晚班供不应求。
　　一个胖墩墩的师傅边揉面边喊，“赵老大，啥时候住宿舍啊？”
　　赵师傅板着脸，“牛老三，你一个人占两个人的地方，看谁跟你一间房。”
　　众人都笑，庞师傅把棉花般的面团摔在面板，发出啪一声，“老马不嫌弃我，我跟老马一间。”
　　旁边一个马脸师傅怪叫，“你打呼噜比凿墙还响，要多远滚多远。”
　　11月11日，“雪松木木”穆雪松一大早便发微博，左手一盘“游鲤图”，右手一盘“海上生明月”，彩画般交相辉映。
　　只见满头珠翠、穿旗袍、踩花盆底的穆雪松拿起一块黑乎乎的乌篷船，咬一口，把馅料朝向镜头，“甜咸馅哦！有熟芝麻，白糖，花椒粉，盐粒，蛋黄，面粉，很香的！”
　　随后是金灿灿的月亮，“里面莲蓉，有个大大的蛋黄！”
　　荷花酥她舍不得咬，亲一口，露出幸福的笑容：“这个有很多很多层，我不知道什么味道，我舍不得吃。”
　　之后是海龟，她举起来对着镜头，“我喜欢它背上的小红花，看着萌萌哒~”
　　至于莲蓬，她对着天空照一照，失望地说：“好像不是空的，不过，可以吃掉！”
　　招牌一青一红两只小鱼，穆雪松捧在手里，“像不像童话里的小美人鱼？”
　　足足18种点心，18种馅料，穆雪松一一品评，大多咬一口，少数舍不得，拿在手里把玩。
　　“今天是11月11日，我最爱的斗鱼糕，买齐两盒，打85折哦！”她转个圈子，举起海龟和荷花酥，“快到我的店里来，斗鱼~网址在评论里哦！告诉我，你最喜欢哪一款？”
　　与此同时，远在杭州的杜莹莹给新浪微博支付一笔不菲的款项，目送“淳贵人穆雪松斗鱼糕”上了热搜。
　　第30，第25，第19....
　　“5000，8000，9000！”祝杰守着淘宝店铺的后台，“2万了，兄弟们，已经两万了！”
　　半年前的618，最终销量也才3万盒。
　　公司响起一阵欢呼，说来奇怪，杜莹莹一点都没惊讶。
　　片刻之后，祝杰继续喊，“还在上还在上，23000，25000....”
　　杜莹莹起身沏茶，给孟卓然发一个短信，只有“起飞”两个字。
　　中午他才回信，也只有“飞得更高”四个字。几千万人同时在淘宝平台点击、操作，阿里巴巴公司压力不可谓不大，孟卓然今天肯定要加班的。
　　当时杜莹莹点了外卖，披萨+炸鸡+果汁，可惜，同事们忙得焦头烂额，谁也顾不上吃。
　　3万，5万，7万....
　　每突破一个整数，公司都响起一阵欢呼，响着响着，出声的人越来越少。所有人表情从兴奋到迷茫，继而焦虑：得一直加班吧？发得出货吗？天天这样子怎么办？
　　下午三点，销量突破12万，祝杰不得不提醒：“莹莹，不行了。”
　　店铺承诺，3-7天发货，双11促销期间延长到3-15天，压力已经很大了：不是过了今天，订单就啪地一下，回到3000盒，所有促销有一个时间段，今天销量达到顶峰，之后一周乃至十天，销量会沿着轨道逐渐缩减。
　　照目前这个趋势，4个工厂+档口/车间根本吃不消。
　　杜莹莹抬起头，“嗯？”
　　祝杰双手撑着桌面，“下架吧，做不过来了。”
　　这是预先说好的，一旦爆单，就把商品下架，少赚一点钱。
　　要....停下来吗？
　　杜莹莹闭上眼睛：
　　上一世，做为食品企业的会计参加上市培训，老师口中的几个正面例子，给杜莹莹留下深刻印象。
　　“算了。”一股“我是穿越者，我有股票”的豪情涌上心脏，杜莹莹睁开眼睛，“试一试，到底能做到哪里。”
　　这句话的效果很明显：祝杰睁大眼睛，满脸“你在开玩笑”的表情。
　　她伸个懒腰，“双11一年一次，再想拼一把，就得明年了。”
　　“那？”祝杰坚持，双手比划着，“怎么办？”
　　发不出货啊？
　　杜莹莹耸耸肩，“像以前一样，多送些东西，优惠券什么的。”
　　之后她守在自己的办公室，玻璃墙外，同事们忙忙碌碌，屏幕上的数字飞速上扬，13万，14万....
　　当晚杜莹莹接到女儿，直接去麦当劳，点了一堆汉堡炸鸡，茵茵高兴坏了：妈妈很怕她长胖，说，一周最多吃一次。
　　“今天是什么日子呀？”小女孩仰着头。
　　杜莹莹大笑，“双11呀！以后每年的今天，妈妈都带你吃好的。”
　　2011年的双11，斗鱼糕销量突破24万盒，打完折扣，收入1600余万。


第70章 
　　整个11月,杜莹莹都在补作业。
　　首先是补加订单：她和孟卓然去四家工厂拜访，请负责人增加人手，越快越好,主动承担费用。
　　昌盛祥吴老板从没想过,小小的斗鱼公司会做到现在这个地步,看到通宵来厂里拉货的周立博,有点蒙圈。
　　主厨小七来找赵师傅庆贺，被后者问,“小七啊,我这里缺人手,感不感兴趣？”
　　小七拒绝了：“大伯,我在厂里习惯了，再说,吴老板对我爸爸不错。”
　　赵师傅并不意外,赞许地拍拍他肩膀：在老牌人心里，“重情义”远比挣钱重要。
　　昌盛祥、桥头和喜乐燕腾出一些人手，对于订单显得杯水车薪,出乎两人意料，翠西湖前所未有的配合。
　　“爆单？好事啊！”丁乐鸿笑眯眯的，对杜莹莹伸起大拇指：“双11,我一直待在淘宝，想看看你的糕什么时候下架。想不到，到了夜里12点还挂着,杜总够胆量，够魄力。”
　　杜莹莹笑一笑，“一年才一次，为什么下架？”
　　丁乐鸿咔嚓咔嚓转核桃,“卖了20万？30万？”
　　答话的是孟卓然，伸出两根手指：“整盒卖了20万，零售的几十万，把我们自己的人手占上了。丁总，这不，找你帮忙来了，你开个价吧，好商量。”
　　意思是，请丁乐鸿安排更多的人手加工斗鱼糕，价格由他开。
　　这句话把丁乐鸿惹恼了，把脸一沉，“开什么玩笑？江湖救急不是应该的吗？做买卖谁碰不着点事呢？两位信任我，把糕点放在我这里做，是把我姓丁的当朋友，我要是提高价格，趁火打劫，那我还是个人吗？”
　　咦？杜莹莹睁大眼睛：上次电话，丁乐鸿还一副斤斤计较的样子，现在换了个人？
　　孟卓然目光也带着迷惑，“那您的意思是？”
　　丁乐鸿慨然伸出四根手指，“四个字，全力以赴。我留下几十个人手，维持其他买卖的最低销量，毕竟不能一下子断了；剩下200多人，都放在斗鱼糕里面，成盒做，加班加点的做，保证每天2500盒。你们派几个人过来盯着，出一车，直接运走一车。”
　　简直天上掉馅饼。
　　杜莹莹怀疑自己听错了，孟卓然也盯着对方，想看出后者的真实意图。
　　丁乐鸿有点恼，“就这么定了，价格按照之前的，先把货款打过来。哎，行不行？给个准话啊！以后我遇到难关，也有请两位帮忙的时候嘛！”
　　如果杜莹莹是个20出头的傻白甜，一定以为，丁老板对自己一见钟情，像霸道总裁承包鱼塘那样，发动所有人手，帮自己渡过难关。
　　可惜，两世为人，她并不欠缺社会经验，丁老板结过婚离过婚，有儿有女，更不是精虫上脑的白痴。
　　离开的时候，她琢磨，“是不是翠西湖遇上什么事了？”
　　对公司来说，翠西湖是重要供货商，一旦出问题，就会减缓供货，必须提前应对。
　　孟卓然发动油门，忽然说：“他不是要上市吗？”
　　杜莹莹笑，“我敢打赌，黄了。”
　　如果翠西湖步入正轨，丁乐鸿会夸夸其谈、自吹自擂，不会正眼看两人一眼。
　　孟卓然想了想，“先这么着吧，过了这关再说。”
　　其次是补充原料：
　　斗鱼糕刚刚起来，是芬姨骑着自行车，去菜市场照着清单买红豆糯米、白糖鸡蛋；之后档口开起来，芬姨带着一个40多岁的师傅骑着三轮车，从超市载回成袋成袋的面粉罐头、新鲜水果；有了周立博，开车去沃尔玛超市，一车车往回拉，不少材料从网上采购。
　　到了今天，周立博直接给昌盛祥、翠西湖的供货商下订单，每周收一次货，提高效率，质量也有保证。
　　有个问题，仓库不够。
　　公司不得不单独租了两处平房，休整干净，装上空调冰柜，专门存放原料。
　　最后是补发货物：
　　公司承诺，下单之后3-7天发货，双11之间顺延到15号。
　　实际操作的时候，杜莹莹趁双11，用私人账户的钱买了一条一条的德芙巧克力、小袋龙井茶叶，11月14日之前发货，放正常的赠品、餐碟刀叉之类，加一条斗鱼糕；11月18日发货，多放一盒巧克力两条斗鱼糕，写一张歉意卡；11月22日之后发货，多放两袋茶叶一盒巧克力两条斗鱼糕，加一张10元代金券。
　　顾客迟些收到货，不高兴归不高兴，总不至于直接发差评了。
　　和赠品比起来，员工付出的辛劳是看得见的：
　　祝杰和电商部连轴转，天一亮就来公司，晚上10点还在打印快递单、贴在包裹上，有几天，祝杰就睡在沙发，还叫来朋友帮忙。有一个女生看到堆积如山的包裹，直接辞职了；另两个女孩在洗手间抹眼泪，说，“什么时候不用加班啊？”被杜莹莹看到了。
　　运营部也忙忙碌碌，最大程度维系着档口/车间的正常运转，周立博把自家的车开过来，和手下员工分头拉货。
　　人手依然不够，杜莹莹到桌游店找人，把小余和小孔、杨琪琪的同学找来帮忙：“一天100块钱，运糕点、装盒、打包，先来50个。”
　　呼啦啦一声，位于下沙的浙江经济职业技术学院来了不少学生，就当挣外快了。
　　除此之外，杜莹莹最担心的是赵师傅手下50个人，毕竟，中老年人的体力无法和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相比。
　　于是她把人手分成早晚班，却坚决不同意开夜班，万一累倒一个，可就麻烦大了。
　　运气不错，赵师傅召回的旧同伴都在大型食品厂干过，有基层经验，身体不好的白班，身强力壮的排在夜班，两班倒20天，都撑过来了。
　　11月24日，双11当天的订单尽数发出，杜莹莹松了一口气，仿佛蜕了一层皮，疲惫是发自内心的，激动和喜悦也是发自内心的。
　　自己做到了。
　　双11之后，订单呈悬崖式下跌，可知名度上去了，始终维持在4-6000盒/天，压力依然不小。她交给祝杰打理，精力放在其他方面：
　　阿里巴巴官方宣布，2011年11月11日，淘宝商城销售总额为52亿元，通过支付宝交易的为33.6亿元，这个数字比2010年增长4倍。
　　京东也下场参战，成果远远低于阿里巴巴，仅仅有40万单交易。
　　做为成立一年的公司，斗鱼在食品行业/糕点领域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风头：中式盒装糕点“游鲤图”压过稻香村和元祖，成为排行榜前一名，“海上生明月”取得第四名，单块糕点销量被老牌企业徐福记、元祖、五芳斋、稻香村、冠生园等等压过了，落在榜单7、8位的地方。
　　尽管如此，足足1千多万销售额，双11当天霸占分站推广榜单，也足以令杜莹莹骄傲，斗鱼公司的知名度大增了。
　　事实上，双11一过，她就接到不少合作、咨询的电话和访客，其中包括天图投资；代工厂的话，昌盛祥这种规模的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
　　当时她一边上课，一边接公司的电话，饭都没空吃，只好请范经理延一延：“月底好吗，真是脱不开身。”
　　范经理通情达理地应了，笑道：“杜总，我们可是先来的，得占一个坑，留些股份啊！”
　　杜莹莹答应了。
　　当天晚上，孟卓然赶到万家花城，说，朋友的朋友联系到他，本周周末，IDG李丰有意请两人吃饭。
　　IDG的话，稍有社会阅历的人都听说过，最早进入中国的外资投资基金，早期投资腾讯（退出很早，增值60倍就卖出了）、百度和搜狐，之后是在各个领域大展拳脚的小米、携程、金蝶、如家、当当网、美图、美团、爱奇艺....
　　2020年风生水起的拼多多，年轻人喜爱的B站（哔哩哔哩），丁悦悦和茵茵玩过的“奇迹暖暖”开发商都有IDG的股份。杜莹莹是杭州人，有一次偶然知道，乌镇文化节也是IDG公司投资的。
　　一句话，只要拿到IDG的投资，给公司带来的提升远远不仅局限于金钱，人脉、社会经验和商务关系有了质的飞跃。
　　如果天图投资定位于浙工大，IDG就是大学中的清北了。
　　她深深呼吸，一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一边扑到孟卓然怀里。“周末我请你吃饭，牛排还是涮肉？”
　　她怕客厅看《甄嬛传》的女儿跑出来，伸长脖子看一眼，才掂起脚尖亲亲孟卓然脸颊，“我们出去玩一天，好不好？”
　　不知为什么，孟卓然并没表现得非常兴奋，只是答应了，就说：“我有话跟你说。”
　　公司的事吗？
　　“当然。”杜莹莹拉他走向大门，“我们商量一下，要求是什么，需要多少钱，让出多少股份。”
　　对外谈判，大小股东最忌讳口径不一致，意见不统一，一旦被谈判对手发现心不齐，轻则谈判破裂，严重的话，离心、散伙在正常不过。
　　出乎她的意料，孟卓然双脚扎在原地，并没动地方。“我是说，你和我。”他做一个手势，把背包往肩膀背一背。
　　杜莹莹诧异地望着他，意外地发现，对方眼里没有多少喜悦，更多的是焦虑和担忧。“告诉我，好吗？”
　　孟卓然整理一下思路，“IDG应该会给钱，就算IDG不给，天图也会给，给了就不是小数字。糕点这边，你打算怎么做？”
　　食品企业两条路，一个自己建厂，生产，一个找经销商，换个标签上网卖。
　　按照常理，网红企业都是后者，比如三只松鼠，炒作营销，上市圈钱就走；可她连档口和工厂都是自己开的，员工越来越多，怎么可能选这条路？
　　“找个大点的地方，开车间，留库房。”她理所当然地说，“把现在的人装进去，再多招几个，昌盛祥三家可做可不做，翠西湖保留....”
　　短短几句话，孟卓然情绪明显低落，她察觉了，闭紧嘴巴。
　　孟卓然从口袋掏出一根烟，“店里呢？窦坤那摊呢？”
　　她吁口气，“你是怕~我忙不过来吗？”
　　孟卓然想了想，“如果我说，我~我年前只想，只希望你高兴一点，你会不会~”
　　当时于耀阳退出，他想也不想投入200万，想雪中送炭，告诉杜莹莹，这个世界是有人和她站在一起的。
　　她小声说，“如果我说，我很感激，也很感动，你~”
　　孟卓然望着她的眼睛，低声说：“你希望，我过来帮你吗？”
　　平心而论，杜莹莹对孟卓然的印象是循规蹈矩的中年男人外加能力卓越的技术人员，并不是传统食品企业的管理者，对桌游/密室的理解仅限于大学宿舍的扑克牌和儿子看的柯南动画片，对《鬼吹灯》非常推崇，《盗墓笔记》根本没有看完。
　　杜莹莹也压低声音，“如果我说，我很喜欢现在的相处方式和距离，你会不会不开心？我~说实话，我没想过和喜欢的男人在同一间公司，并肩战斗不是不好，但是~不太适合我，对我而言，工作时间和休闲时间应该分得清清楚楚。”
　　今晚第一次，孟卓然大笑起来，“那你要答应我，8小时工作时间之外的时间是留给我，留给茵茵的。”
　　一个小脑袋从大门伸出来，是茵茵，“妈妈，孟伯伯，华妃快死掉了。”
　　怎么不进来？以前孟伯伯也喜欢看《甄嬛传》呀？
　　杜莹莹略有些尴尬，“妈妈和孟伯伯商量事情，马上就回来。”孟卓然也摸摸鼻子，对茵茵招招手。
　　于是茵茵缩回去，继续看电视了。
　　“说实话，我没想过，你能把公司做起来，做的这么好。”孟卓然喷云吐雾，望她一眼，带着发自内心的赞赏和诧异，“我本以为，你努力一下，冲刺两年，圆了你的梦，就回去踏踏实实开店，做做奶茶，上上课，生活回到正轨。”
　　想不到，她有想法有胆量有魄力，带着一群老弱病残，把不起眼的糕点搬到淘宝，靠电商起家，冲破千万销量，吸引顶级投资公司的目光。
　　杜莹莹大笑，面前这个男人，要不要这么实诚？
　　笑声把女儿引出来，变魔术一样捧出两个冰激凌，塞给她和孟卓然一人一个，才回去了。
　　“我有点~其实我猜到了。”杜莹莹撕着冰激凌的包装纸，咬一口，“我也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运气好而已。”
　　孟卓然笑了笑，不知怎么，笑容逐渐消失。“如果我说，我有点，有点紧张，你会不会笑话我？以前，你的经历很单纯，毕业、工作、开店，现在，你逐渐走上舞台，你的空间越来越大，你的脚步越奔越快，你认识越来越多的人，且，都是优秀的....”
　　比如翠西湖的丁乐鸿。
　　他怕自己跟不上她的脚步，怕她留给自己的空间越来越小。
　　下一秒钟，杜莹莹张开双臂，把他拥在怀里。“喂，孟卓然，我对你说过吗？有你的支持，我才一路走到今天。
　　孟卓然低下头，露出一个感慨而满足的笑容：“我35岁了，不像年轻的时候，觉得天下之大，没有不能去的地方，我也有过梦想，我也奋斗过，拼搏过，可~可我失败了。”
　　因为这个，他才坚定地支持自己，杜莹莹视野模糊。“我会调整一下，把公司理顺，店里和密室放下去，大何和窦坤干得很好。孟卓然，我答应你，我~我想说，你是我最最重要的男人。”
　　最最重要的男人把自己那份冰激凌塞进她手里，张开胳膊，紧紧搂住她。“年底了，有什么安排提前告诉我，我把年假歇了，想不想出去走走？”
　　她仰起头，“必须的，我都要累死了，我想去上海，看看黄浦江，我要去宜家，吃冰激凌和热狗，我要去绿波廊，吃八宝鸭....”
　　上次两人去上海，匆匆往返，当天就回来了，留下不少遗憾。
　　几天之后，面对IDG最年轻的合伙人李丰，两人就没这么浪漫轻松了。
　　“淘宝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平台，有流量有技术有空间，有国内最最优秀的公司之一阿里巴巴支撑，，在几年之内，会像火箭一样爆炸式发展。”她指着自己做的PPT，“我个人认为，未来5年，淘宝和京东会占据中国电商平台的TOP1、2，加起来比例占据70%以上。淘宝在女装、鞋帽和食品占据优势，京东的长处在于电子商品和直营。淘宝商品从数量和品种胜过京东，价格也低一些，京东直营物流是最大的优势。”
　　“从某种意义上讲，未来5年，电商领域乃至零食、糕点，得淘宝京东者得天下。”
　　李丰40来岁，消瘦沉着，目光锐利，个子不高，开场的寒暄之外话并不多，给人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感觉。
　　她歇一口气，翻一页PPT，“我是80后，我小的时候，上网只能拨号，想吃糕饼只能去店里买，现在动动鼠标，天南海北的东西就会送上门了。可话说回来，5年之内，消费品市场比如我所在的零食糕点，一定进入红海搏杀阶段，供远远大于求，消费者选择的余地很大。”
　　“我的斗鱼糕针对18-35岁女性，有审美，有经济能力，受过高等教育，愿意为优质产品买单。”
　　李丰面无表情。
　　她滔滔不绝，讲得口干舌燥，停下来休息，孟卓然开始发言，从技术角度阐述公司的未来：“自动化、智能化、数字化、会员化，是斗鱼公司下一阶段的主要目标。5年之内，公司会自行研发IT系统，工厂的管理、订货乃至生产，门店的销售、排班乃至订货，都在线上操作，最大程度提高运营效率。”
　　“目前为止，店里订单重复购买率在5成，好评率也很高，我会带领人手，逐渐搭建会员体系，通过生日劵、积分、代金券和拼单，最大程度把顾客留在店里。”
　　半个多小时之后，他也陈述完毕，李丰坐直身体，并不像天图投资的范经理那样从两人的过往切入，直截了当地说：“两位，我提三个问题。”
　　“第一，从今年6月以及11月的财务指标来看，斗鱼公司的营销费用达到10%，对于刚刚成立一年的食品企业来说，不可谓不高。”李丰慢条斯理地说，“离了淘宝的广告和推广，离开一部过气的国产电视剧，贵公司的糕点有什么过人之处？另外，淘宝和京东的电商优势是显而易见的，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5年之后，贵公司对电商平台的依赖性会达到多少？有没有预估过？”
　　杜莹莹胸有成竹的答：“以我个人的估算，推广费用占据销售收入20%以下，就是可以接受的。今年是2011年，2016年左右，淘宝京东的流量会达到顶峰，推广运营费也会达到顶峰，再往后，就划不来了：从线上获得一个成熟消费者的费用，会超过线下实体店的成本和时间。”
　　“我希望公司两条腿走路，线上推广不留余力，实体店也要开起来，2016年之前靠线上，2016年后，实体店的利润就会超过淘宝和京东了。”她露出一个笑容，“第一间实体店应该在城里，最好是西湖：我公司的游鲤图有荷花有莲叶有莲蓬，很应景，顾客也喜欢。”
　　李丰微微点头，“关于公司前景，两位是怎么看的？现在的年轻人西化，提起甜点或者下午茶，第一反应就是蛋糕、提拉米苏和泡芙，过生日要买蛋糕，对于传统糕点的喜爱度远远没有那么强。另外，传统糕点的话，杭州是大省，知味观、百年汇昌、九芝斋，北京的稻香村，上海的杏花楼，南京的泸溪河，台湾的元祖，香港的美心，连锁企业有味多美和好利来。”
　　“两位是圈外人，有什么信心，把斗鱼糕推起来？”
　　杜莹莹不卑不亢地答，“您说的没错，都是成立几十年的大品牌，老字号，有底蕴有历史，我们是比不过的。”
　　“可另一方面，上面那些牌子，在年轻人心里，是和爷爷奶奶、父母联系起来的，逢年过节吃吃元宵、粽子和月饼，平时就没兴趣了。”杜莹莹笑一笑，“我们就不一样了，新生事物，有无限的可能性：斗鱼糕扎根在浙江，杭州，西湖，把国风糕点做出新潮时髦，颜值和口味抓上来，兼顾传统文化，年轻人很轻易就接受了。”
　　“说起来，现在是2011年。”她默算着上一世，美国特朗普上台，大打毛衣战的时间，“我们有5000年历史，有延续千年的传统文化，根深蒂固的儒家思想。再过几年，国家强大了，西方不会任我们崛起，会打压我们、孤立我们，那个时候，年轻人会从骨子里支持国家，会选择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那个时候，就轮到我们自己的东西压倒西方的，我们把店开到国外。”
　　之后一分钟，谁也没有说话，她小口小口喝茶。
　　李丰整理着自己的东西，提出最后一个问题：“我看了一下，贵公司的股权结构是杜总70%，孟总30%，没有第三个股东。以我们的经验，这种股权结构不稳定，意见统一还好，一旦发生异议，只能单方面退出，股权归于一个人。多问一句，两位是情侣吗？”
　　这一次，答话的是孟卓然：“没有意外的话，我们很快就会结婚了。”
　　李丰露出一个“还好”的笑容，随口讲述：“某种意义上，夫妻档创业很常见，却不是最稳定的，我们投资夫妻档，要双方签土豆条款，IPO之前不得离婚。”
　　接下来的时间，这位投资人给杜莹莹、孟卓然科普“土豆条款”：
　　2007年，土豆网老总结婚，一年之后提出离婚，只给妻子10万元，就把后者从房子里请出去。彼时，土豆网完成4轮融资，在上市的关键时刻，前妻提出诉讼，对婚姻存续期成立的公司主张一半权利，法院依法冻结该公司的38%股权。
　　之后，土豆网老总不得不付出700万美金，与前妻私下和解，依然错过IPO的最好时机，被对手优酷后发先至，率先于美股上市。土豆网就此兵败如山倒，被敌人收购，就此寂寂无名。
　　当晚聚餐，席间不谈公事，聊一些最新电影和适合出游的地方。12月上旬，杜莹莹孟卓然两次前往IDG总部，谈合作、定条款，最终签下天使轮融资合约：
　　IDG注资150万美金，获得斗鱼公司20%股份。


第71章 
　　进入12月,学校课程进入尾声，杜莹莹忙着复习，忙着辅导女儿复习,公司隔天去一次,店里每周一次。
　　窦坤传来好消息,西湖文化广场C区9号楼地下一层,原来是服装特卖，下个月就能空出来了,将近500平米,每年租金100万,可以签2年3年,每年提价5%，比商场友好多了。
　　更重要的,物业没那么多事,窦坤大概讲了讲密室的事，要求“自行装修，安墙打洞”,对方理解为开一个“地下迪士尼乐园+鬼屋”，一点都没反对，唯一要求是不能占据消防通道,不能有易燃易爆物品，窦坤一口答应。
　　至于道具、布景和服装，5人团队已经弄出一小半,剩下的也有了思路；最最关键的剧本，三伯撸胳膊挽袖子，交来一个8000多字的故事雏形，人就没了影子,现在由黎明明主笔，设计一个惊悚悬疑的故事。
　　架子搭起来就好。
　　杜莹莹放了心，打了150万块钱给窦坤，告诉他，需要帮忙就告诉自己；又问，“对了，你自己怎么样？”
　　窦坤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他前期足够刻苦，尽管被新业务分了心，10月参加成人高考高起本考试，依然幸运地擦线过了。“学校就在下沙，明年3月就开学了。”
　　杜莹莹高兴起来，“请客请客，必须的。”
　　窦坤立刻应了，邀请她带着茵茵，过年跟自己回老家：“表哥（宋子岚）表嫂都回来。”
　　之后杜莹莹自己也埋头苦读，不少生意上的邀约都推了。12月中旬，忽然接到丁悦悦电话，“三伯是个混蛋！”
　　什么什么？她莫名其妙。
　　丁悦悦已经快哭了，“杜莹莹，作为千千万万稻米的一员，我对三伯满怀希望，三伯却伤害了我的心，我对他失望至极，我的青春都喂了狗！我诅咒他每顿饭吃翔，出门踩狗屎，走路被野狗追！我本来还想包养你的密室，哼哼，从此之后，我和《盗墓手记》一刀两断！”
　　这么严重？
　　杜莹莹转念一想，明白了：《盗墓手记》本月推出大结局，书中人物的命运得做个了断，大概受欢迎的主角挂掉了，闷油瓶？胖子？总不会是主角无邪吧？“喂，是不是闷油瓶死了？好了好了，乖，长大你就知道了，能停留在最最辉煌的时刻是件很幸运的事情，你看，你在你17岁的时候记得闷油瓶....”
　　丁悦悦喊：“你根本就没看！你什么都不懂！”气哼哼地挂掉了。
　　她忍不住打开电脑，登上久违的微博，发现“南派三伯”“盗墓手记”已经在热搜了。研究一会，大多读者对小说结局很不满意，“太坑了！”“这TM就完了？”“回去重写！”“你对得起我们苦苦等待吗？”
　　杜莹莹皱起眉：签了约，钱付了，小说烂尾可是麻烦。
　　她给窦坤打电话，对方说，《盗墓手记》大结局今天上市，团队派人蹲守书店，一摆到柜台就买回店里了。
　　关于小说结局，窦坤是这么说的：“闷油瓶替无邪进入青铜门背后，无邪和胖子活下来了，潘子死了，就完了。留下一句，十年之后，无邪可以到青铜门找闷油瓶。”
　　这这？
　　杜莹莹有点惊诧，确实和她期待的结局不一样，从技术角度，似乎仓促了些。可她上了一年多的课，读了非常多的名著、教材，并没太难过：在小说的世界里，人物的命运一开始就注定了，事实上，自从第一个字，人物就活了过来，不再是“纸片人”，更不由作者掌控。
　　她只好问：“三伯怎么说？”
　　密室5人团队+窦坤有个工作群，杜莹莹和三伯都在里面，每天密密麻麻几十页聊天记录。
　　窦坤答，“三伯比较忙，工作排得很满，有空上来，我们才跟他聊，如果他不说话，我们就不打扰他。今天他不在线。”
　　杜莹莹只好说：“就当留白了，开放结局，也好，我们发挥的余地更大一些。”
　　月底期末考试，杜莹莹全力以赴，考完最后一科整个人都轻松了。忙忙碌碌两、三个月，她有一种“活过来了”的感觉，和同学们大吃大喝。
　　做为《盗墓手记》忠实读者，吴胖子对她的店很感兴趣，“杜总啊，密室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让我们见识见识？”
　　她吃着烧烤，“加班加点全力以赴筹备中，预计明年春节开业，到时我做东，各位一定都来啊。”
　　自从周立博入职斗鱼，杨班长就成了杜莹莹的“自己人”，立刻响应：“那是应该的，我们给你站脚助威。哎，各位知道不？杜总公司在双11出了风头，糕点卖的好极了，我看这架势，迟早上市啊！”
　　女生A有点嫉妒，表面若无其事：“食品企业上市的例子可多了，洽洽瓜子良品铺子，莹莹，我看好你哦！”
　　吴胖子嘿嘿笑，端起杯子，“来来，苟富贵，勿相忘！”
　　2011年最后几天，马浩宸请她吃饭。
　　杜莹莹犹豫一下，还是去了。
　　地点在某家酒吧，结婚那年发现的，从装修风格到菜肴都合杜莹莹的口味。之后两人常常光顾，度过不止一次结婚纪念日，离婚之后，她就没来过了。
　　今天一到，就被老板认出来了。“很久没见了，两位今天有空？”
　　马浩宸挤出一个笑容，不用翻菜单，就点了几个她爱吃的菜，酒也倒背如流。
　　最先端上来的是长岛冰茶，有冰块有柠檬，像可口可乐，又像冰红茶，杜莹莹呷一口。
　　“02年我带你去学校边上的酒吧，你上来就点这个，喝完一杯又点一杯，把我震住了。”马浩宸眼里有笑意。“结果，回去你就睡了。我就发愁，这孩子真傻，以后可怎么办？”
　　那时的她从没去过酒吧，看什么都稀奇，怕马浩宸笑话自己，见有女生喝这个，也点了。想不到长岛冰茶看着像饮料，后劲不小，把她喝倒了。
　　第二杯是莫吉托，像盛夏，像雪碧，她喜欢里面的薄荷。
　　马浩宸回忆，“03年我们结婚，过来庆祝，你想喝酒，可你怀着茵茵，我不让你点。你就哭鼻子，说，只闻一闻，不喝，还不行吗？”
　　杜莹莹微微地笑：怀孕的女人觉得肚里是全世界，什么都想尝试，什么都有勇气。2003年，莫吉托一上来，她就舔了舔，又喝了一小口，发出“哈”一声，把准爸爸马浩宸气得鼻子都歪了。
　　此时此刻，她也轻轻尝一口。
　　之后是蓝色的夏威夷，柠檬黄的玛格丽特，粉红色的红粉佳人，浅粉色的莫斯科骡子，草莓奶昔般的代基里，盛满鲜果的桑格利亚，粉红色大都会，透明的卡密凯撒，血液一般的血腥玛丽....
　　“04年，你生完茵茵，满了百天，闹着要喝酒。我不让，你就哭，说你抑郁了，不肯吃饭。”马浩宸回忆着那时的自己，忍不住微笑，“我没办法，就瞒着你妈，带你来了。你二话不说，拍着桌子，把长得好看的酒都端上来！”
　　那时她生完女儿，在家里憋坏了，觉得自己废了，在这里喝酒吃肉，点一大排乱七八糟的鸡尾酒，醉醺醺地出门。路上从车窗大声吹口哨，感觉自己活过来了，马浩宸笑得不行。
　　杜莹莹没吭声，自己记得的事情，他也没忘掉。
　　之后他想继续，却讲不下去了，不得不清一清喉咙，点起一根烟用力吸，仿佛病入膏肓的大烟鬼。
　　“莹莹，我，我第一次见到你是2000年6月4日，今天是2011年12月30号，12年了。”马浩宸从桌面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我想说，莹莹，你，能不能，看在12年的份上，看在茵茵的份上....”
　　杜莹莹捂住嘴巴，避免自己哭出来。“抱歉，我很抱歉，马浩宸，我做不到，你在我心里，是茵茵的爸爸，是我的朋友，我做不到把你当成爱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
　　这个回答，马浩宸并不意外，整整三年，面前女子坚定而执着，像一艘扬起帆的小船，只在他的视野中留下背影。
　　于是马浩宸搓着脸，命令自己冷静，“我知道，我明白，你是对的，你应该这么做，我是个混蛋，我应该受到惩罚，我不配拥有你。”
　　杜莹莹默不作声。
　　吧台里的老板远远望着两人，轻松地吹着口哨，痴男怨女红尘情仇，在这里并不是稀罕的事情。
　　“我只想对你说一句话。”马浩宸尽量保持风度和仅剩的尊严，“杜莹莹，我用我自己的人格发誓，我，我曾经对不起你，我伤害了你，我不敢乞求你的原谅，可我，可我从没想过离婚，从没想过离开你。”
　　来自2020年的杜莹莹是相信这句话的，当然，只限于现在，只限于2011年。
　　她点点头。
　　之后两人谁也没说话，任由英文歌曲在耳畔回荡，菜肴慢慢冰冷。
　　马浩宸忽然拿起最靠边缘的夏威夷，把花花绿绿的小伞抛在桌面，“莹莹，我，我要和苏慧雅结婚了。”
　　杜莹莹一点都不意外。
　　他像说给杜莹莹，又像告诉自己：“我从没想过娶她，真的，我和你交往三天，就想，以后结了婚，你会给我做饭，洗衣服，叠被子，可我从没想过，和她结婚之后的事情。”
　　换成上一世，杜莹莹一定怒斥“那你为什么娶她”，可现在，她居然没生气。
　　于是马浩宸絮絮叨叨，“她怀孕是个意外，真的，我让她去打了，她不肯。我没办法，让我姐姐和她谈，她还是不肯。可我不能不管，莹莹，她爸爸死了，她妈得带她第一个孩子，她身体不好，也没工作，如果我不管，我还是个人吗？”
　　杜莹莹明白，不管什么时候，面前这个男人都是有底线的。
　　“上次的事，我向茵茵道过歉了。以后，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茵茵是我的最爱。”马浩宸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抓起第二杯，朝她执意，“杜莹莹，我在最好的年华爱过你，你也把生命托付给我。现在，我不能继续爱你了，我不配，我只能，祝你幸福。”
　　那天马浩宸喝光了所有的酒，烂醉如泥地滑到地板，老板镇定地打120，杜莹莹只好给马浩婷打电话。
　　马浩婷很快来了，在老板的帮助下把弟弟拖进车子，听杜莹莹解释几句，就明白了。
　　“都30多岁了，还跟小孩似的，想起一出是一出。”马浩婷恨铁不成钢，莫名其妙冒出一句：“一点分寸都没有！一天到晚给我找事！早晚被他气死！”
　　事情是这样的：苏慧雅有个和前夫生的儿子，新生儿也是男孩，还得带着苏慧雅的母亲，麻烦的事多着。远的不说，住处就不能小，杜莹莹、茵茵住过的嘉园里是三居室，精装修，阳台大朝向好，马浩宸却不知发什么神经，坚持把嘉园里空出来，搬进家里另一所房子六合园。
　　六合园是个两居室，他自己住，另给苏慧雅母亲在同一栋楼租一个两居室。苏慧雅气冲冲的，意见很大，话里话外，让马家把二居室卖了，加点钱，换成三居。
　　可马家二老连带马浩婷都看不上苏慧雅，装聋作哑的，假装不知道，更别提出钱了。
　　马浩宸为什么不住嘉园里？舍不得前妻呗！不愿破坏嘉园里的美好回忆呗！
　　马浩婷头疼不已。
　　当然，杜莹莹不知道这些，和马浩婷告别，回到家里，刻意不去回忆上一世的事情。时光如流水，一切都结束了。
　　第二天是新年1月1日，她带着女儿和两个行李箱下楼，搭孟卓然孟云峰的车子，直奔杭州萧山机场。
　　望见香港迪士尼公园某座城堡屋顶的瞬间，两个孩子欢呼起来，看那架势，好像第一次来似的。
　　说起来，以前带一个女孩子，杜莹莹还不觉得；现在多一个活蹦乱跳、精力旺盛的孟云峰，杀伤力原地*2，尤其两个孩子之间不太热络，互相攀比、较劲，这就很麻烦了。
　　喏，茵茵喜欢冰激凌和汉堡，孟云峰要吃香港有名的萝卜牛腩和撒尿牛丸，理由是“周星驰电影里面有”；茵茵穿着睡美人的裙子，拿着气球，和乐园里的白雪公主、七个小矮人照相就很开心，孟云峰毫无兴趣，吵着要去灰熊山谷坐过山车。
　　晚餐是迪士尼酒店的火箭餐厅，美式炸鸡、干酪汉堡包、冰可乐冻柠茶、香煎鸡扒饭，两个孩子非常满意，大人马马虎虎。
　　散步、吃冰激凌、买手办....房间是提前订的，两间VIP主题房间，“仙度瑞拉”和“美女与野兽”。茵茵在南瓜马车床铺打滚，上一次，还被这里震撼了，现在就评价“妈妈，没有家里的舒服。”
　　杜莹莹很没形象地瘫在床上，心里是自豪的。
　　直到女儿香甜地睡着了，片刻之后，孟卓然敲响房门，轻手轻脚穿过客厅，走到阳台，把门合拢，一下子坐在椅子，“我本来还说，结了婚，早点生个孩子，现在吧，还是缓一缓吧。”
　　杜莹莹提不起兴趣，凉凉地说，“孟总，关于这件事，暂时没有列入议事日程的打算。”
　　他笑，“你女儿还好说，我儿子能把你折腾死，睡觉还打呼噜呢，哎，我头发都快白了。”
　　她想笑，手机响了，是杜姗姗。
　　“我带茵茵出来玩了....3号就回去....香港呢....有什么要带的？”杜莹莹答，“孟卓然，还有他小孩，你见过的。”
　　挂断电话，孟卓然便说，“回去你安排吧，我买点什么？你姐姐小孩比茵茵小吧？买个学英语的复读机，怎么样？”
　　他不止一次这么要求，仔细想想，是合情合理的；反过来，如果自己想见他的家人，孟卓然却一味推脱，一定很受伤。
　　杜莹莹迟疑一下，望着对方认真的脸庞，“我~孟卓然，有些事，我得和你说清楚。”
　　孟卓然一副“等了很久”的模样，在椅子上找个舒服的姿势。
　　话到嘴边，杜莹莹已经强调，“我们的原则是，我的家人，我自己做主，你那边的事情，你来搞定，行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吞吞吐吐的，“我姐姐还可以的，回去我们吃个饭，我姐夫人也不错，也挺照顾我，窦坤是我姐夫的远方表弟。我哥哥那边就算了，还有我爸妈。我的意思，以后~过年我约一约，吃个饭，逢年过节你愿意的话，可以聚一聚。”
　　听到这里，孟卓然身体前倾，郑重其事地问，“莹莹，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你家里的~”
　　他斟酌着词汇，“你和你家人的不愉快，关键点在什么地方？”
　　说起来，孟卓然考虑很久了：和家人有心结的，大部分和经济状况有关，尤其多子女家庭，重男轻女、分配不公是很常见的。认识杜莹莹2年，从没听她主动提起姐姐之外的家人，他就明白，一定不是小事。
　　杜莹莹想了又想，倚着阳台栏杆，“我离婚的事。我~我前夫家境不错，有能力有前途，对我爸妈也恭敬，而且，对我和茵茵一直很好。他~他出轨之后，我想离婚，他带他父母到我家道歉，希望从新开始。我~我不愿意。”
　　这就很好理解了。孟卓然做个“继续”的手势，并没打断她的话。
　　就像一个茶壶，不断倒水进去，却没有倾泻的出口，时间久了，茶壶会崩裂、破碎的。整整三年，杜莹莹积攒太多的情绪，不知不觉倾诉出来，除了自己的秘密，一股脑儿告诉面前的男人：
　　“我~前阵，我爸爸病了，我很难过。”她吸吸鼻子，真心实意地说，“我哥哥住得近，照顾他，我姐姐每周回去，我就想，我出点钱，算我的心意。”
　　足足一分钟，纯白阳台安静下来，半人高的绿色植物随着晚风摇摇摆摆。
　　像以往一样，孟卓然整理思路，很快就有条不紊地分析起来，“莹莹，离婚的事情，感情上我支持你，可我也有孩子，我站在你父母的角度，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他们不知道你会遇到我。”孟卓然认真地说，“他们怕你遇到不好的对象，怕茵茵会受委屈，说实话，我和我前妻离婚的时候，我父母和我前妻的父母都劝，毕竟有孩子，能凑合过就凑合过。”
　　杜莹莹点点头，闷闷地说，“我没怪他们。”
　　孟卓然嗯了一声，掏出烟盒，取出一根烟，“然后是你买房的事，莹莹，如果我说，这件事你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应该和你父母打个招呼，告诉他们一声，你会不会不高兴？”
　　杜莹莹仰起头，“他们不会让我贷款，不会让我买三居室，不会让我买万家花城。”
　　孟卓然看了她一会，压低声音，“有这种可能。别说他们，我也想不到，08年你还在应聘会计，11年就拿到第一笔投资了，美金呐！”
　　自己是穿越者么，她自豪地想。
　　“还有一个问题，莹莹，你离了婚，法律角度是单身，茵茵是你唯一继承人。你买了120平的房子，贷了60万的款，每月还3、4000块，你想过没有，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是说万一。”他低声说，“你的财产归茵茵，茵茵却没有还贷的能力，马浩宸是她唯一监护人，房子也归于马浩宸，和你父母、兄姐没有关系，这是很麻烦的。”
　　在杜莹莹心里，自己是来自2020年的幽魂，不知停留到什么时候，女儿还小，自己得挣钱提升，买房买车，给她最好的成长环境和空间，从没想过这方面的问题。
　　于是她沉默了，既愤怒又委屈，“就算你说得有道理，可我买房这么久，除了我姐姐问过我，我父母和我哥哥一句话没说，一分钱没给过我。”
　　孟卓然看着她，“你买房之前，想过这些吗？或者说，你打算向父母哥哥求援吗？”
　　杜莹莹仰着头，“我是学财务的，把每月开销和收入算的很清楚，有充足的把握才签的合同，不会拖累其他人。”
　　孟卓然笑了笑，“好，我们换个角度，你家里收入多少，存款多少，有大概数字吗？”
　　“我家里的店，每年挣20多万是有的，除去我父母的开销，给我哥哥攒钱，养我侄子，都在里面了。”她心里是有数的，“积蓄的话，应该有个40多万，我父亲一病，亏了10多万20万，我父母手里还有20万。”
　　说到这里，杜莹莹微微一愣：这么少吗？公司动辄几万几十万货款、采购和工资，自己股票也七位数字了。
　　孟卓然呵呵笑道，“你看，你爸妈辛苦一辈子，也没你有钱，换个角度，即使你向家里开口，你爸妈也帮不上什么忙。”
　　杜莹莹侧头，强调：“心意是心意，能力是能力，如果他们肯帮我，我就不会这么~这么失望。”
　　这句话把孟卓然逗笑了，用手指点点她，“说句不好听的，杜莹莹，如果你是我女儿，一声不吭买大房子，贷了好几十万，还跟我顶嘴，跟我赌气，不回家，让我主动掏我的养老钱给你还贷款？想都不要想。换成孟云峰，我非得抽他一顿不可。”
　　杜莹莹怒目而视，大声说：“那我爸妈也不能只顾着我哥哥，什么都不管我！给他买房买车看孩子，再买房子，我我，我算什么？”
　　这次孟卓然不说话了，带点无奈地抽一口烟，“你家的问题是，资源有限，却有3个孩子，只能把重点放在你哥哥，亏待了你和你姐姐。怎么说呢，毕竟你哥哥是男的，没房子，就没法娶老婆生孩子，你和你姐姐是嫁人，相对压力小一点。”
　　“你得这么想，如果你家有充足的资源，情况就不一样了。再说，父母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我是觉得，现在纠结这些，没什么用，也没意义，你拥有的比父母能给你的多得多得多。”
　　是这样吗？
　　很多话在杜莹莹脑海浮现，“没发生在你身上，你体会不到！”“就算他们有更多的钱，也不会管我的”，还有“你根本不知道上一世的事！”，可她不能说，也说不出，哽在喉咙里更难受了。
　　孟卓然放柔声音，“以后我们就好办了，我儿子，你女儿，再生一个，三个孩子一视同仁，给老大买了可乐，老二就吃炸鸡；老二吃了炸鸡，老三就吃冰激凌，绝对不偏心。”
　　她背转身，望向斑斓夜色，“我累了，想休息。”
　　两只胳膊从后面搂住她肩膀，孟卓然的气息带着烟草味道，“睡吧，我也回去了。”
　　一间房一个孩子，不能耽搁太久。
　　她点点头，面前忽然多了一幅巴掌大的装饰画：是小美人鱼爱丽儿，蓝眸雪肤，火焰般的长发在空中飞扬，翠绿鱼尾闪着贝壳般的磷光，坐在一块桃心形的褐色礁石，背景是一轮银白色的月亮。
　　非常美丽，几乎像艺术品了，她来过迪士尼几次，却没遇到过。
　　孟卓然塞到她手里，“我走了。”
　　她点点头，心情复杂地目送他回到客厅，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临时外出，回来补齐，先完成榜单，谢谢了，抱歉感谢在2021-07-0820:24:02~2021-07-0921:3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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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2012年踏入学校,杜莹莹第一件事是找到石教授。
　　“教授新年快乐。”杜莹莹送上两盒从香港带回来的美心西饼和米奇钥匙扣，小小的，送给小盆友最合适。“出去玩了一趟,给您孙子孙女的。”
　　石教授看了看,“这是去迪士尼了？行啊,小杜,班里这么多同学，数你最忙,数你最潇洒。”
　　一边说,一边给她沏茶,“坐坐,听说你那个公司，双11卖得不错？生意兴隆啊。”
　　元旦之前,杜莹莹给各位老师送了自己公司的点心,时时汇报，此时谦虚地答，“咳,就是运气好。”
　　石教授点点她，“看看，还客气上了,系里老师都夸嘛。什么时候建个大厂子？你现在那个档口太小了，上不了台面，看看人家知味观,有店有厂的，规模一下就上去了。小杜，我很看好你的。”
　　既然人家问了，她就略带自豪地说,“教授，如果顺利的话，过了年，我们也要在下沙建厂子了。”
　　对于商学院、经济学院、管理学院甚至法学院MBA等等来说，有个开公司建工厂、镀金找人脉的在职/全职研究生太简单了，老师问一问，一个班倒有一多半同学举起手臂；到了人文学院，别管汉语言文学还是历史学，大多走文科路线，开公司的同学就像大熊猫一样稀有。
　　石教授一下子高兴起来，“什么时候的事？哎呀，下沙经济开发区，有税收优惠吧？定下来了？这可是件好事啊。”
　　杜莹莹老实不客气地从背包取出一幅画，几个玩偶，一叠设计底稿，“投资公司替我们找人手呢，有个关键问题，找您求助来了。”
　　刚刚从迪士尼带回来的装饰画、各种姿势的小美人鱼玩偶，动画电影《小美人鱼》剧照。底稿则是一青一红两条小鱼的草图，正是公司LOGO：一种呈两条鲤鱼形状，红鱼戴王冠/花冠，尾巴像舞裙，青鱼叼一朵红玫瑰，挂一把袖珍宝剑；一种则是人类造型，红发古装女郎，长裙大袖的，青鱼是黑发黑眼的青衣侠客，腰间佩戴宝剑。
　　“教授，这是我女儿喜欢的小美人鱼，每次去迪士尼都要拍照。安徒生的原著《海的女儿》，美国迪士尼拍成电影，80后、90后都看过，现在我女儿00后也喜欢的很。”她取出笔记本，打开给教授看：“把定胜糕做成小鱼糕这个点子，是我无意中想出来的，当时为了配合《甄嬛传》，之后也延续下来。我觉得挺好，连年有余嘛，又是动物，就设计了这个LOGO。”
　　石教授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一幅幅翻看。
　　“公司还小，这一年我负责宣传、推广和营销，找不到合适的人，就这么拖了下来。现在公司越做越大，LOGO就跟不上了。”杜莹莹头疼地说，“教授，我想把给我的糕点打造两条鱼的形象，辨识度高，顾客看一眼就能记住，最好能拟人化，就像《搜神记》里的鲛人。”
　　石教授读着草图下面一行小字：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他曼声吟道：“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杜莹莹继续说，“我找了几个美工，把我想到的鲛人形象画出来，可您看，怎么画，怎么像小美人鱼。”
　　她可以想象得到，一旦把不中不西的两幅画在微博推广，顾客一水评论：“就是换个发色的小美人鱼吗？”“抄袭迪士尼，差评！”
　　石教授闭着眼睛，慢慢把画卷成一束，“想要纯中国的东西？就像你的《游鲤图》和《海上生明月》？”
　　“对的，要脍炙人口，耳熟能详的，还得大众化一点。”杜莹莹详细解释，“您看美国的知名IP，迪士尼的童话啊，变形金刚啊，哈利波特小说啊，漫威的漫画，都有一个小说或者人物形象的基石，围绕这个基石进行塑造和推广。我不能总用《甄嬛传》宣传，我也想给我的LOGO、我的公司寻找一个基石，否则，就是无根之木，无水之源。”
　　换句话说，就是讲故事，大大小小的食品公司这么多，没有合适的IP，怎么能脱颖而出？
　　石教授忽然笑了，“小杜啊，你是80后，看过86版《西游记》没有？”
　　六小龄童版本的《西游记》？每年寒暑假重播N遍的神剧？
　　她莫名其妙地点点头，“别说我了，我女儿都爱看。”
　　石教授嗯一声，“考考你，86版西游记拍了多少集？告诉你吧，25集。”
　　咦？在杜莹莹心里，大闹天宫、三打白骨精什么的，应该洋洋洒洒4、50集才对，居然只有25集？
　　“西游记82年开拍，全国各地奔波6年，一台摄影机，分两次拍摄、播出，我有个师兄做文学方面的顾问，其中辛苦不足与外人道之。”石教授摇摇头，感慨着，“86版西游记原本有30集，由于资金不足，砍掉5集，原著有一回非常精彩的通天河，就这么被砍掉了。等到98年，导演重整人马，再拍西游记，第一集 就是通天河。” 
　　通天河？她有点茫然，原著上学的时候是读过的，现在嘛，只记得流沙河。
　　石教授看出来了，“圣僧夜阻通天水，金木垂慈救小童；魔弄寒风飘大雪，僧思拜佛履层冰；三藏有灾沉水宅，观音救难现鱼篮。鱼篮观音，知道吧，就是这里面来的。”
　　鱼篮啊？杜莹莹慢慢反应过来，“是说有个吃童男童女的妖怪，被孙悟空猪八戒打跑了？然后他们四个从冰上过河，妖怪从水底把唐僧抓走？然后孙悟空跑到南海，找观音菩萨求助？”
　　石教授大笑，“对喽！这个妖怪叫灵感大王，是观音菩萨脚下莲池修行的一尾金鱼，日久天长得道成精，用一朵荷花骨朵炼制一把九瓣铜锤，私自跑到通天河。你看看，你这两块糕是鲤鱼型，也可以引申为金鱼嘛！”
　　没错没错，把青鱼设计成这个下凡的灵感大王，红鱼嘛，就当另一条金鱼，他的小女朋友好了。
　　还有什么IP比四大名著《西游记》脍炙人口？
　　她一下子来了精神，抓起笔就记，有点手忙脚乱，“对对，就要这个，那，造型？”
　　石教授看看小美人鱼手办，推到一边，拿过一张白纸，随手画了两个线条简单的人型，左男右女。
　　“灵感大王是武将，要戴头盔，穿麟甲。”他三下五除二就给男人加了个鲤鱼形状的头盔，长长的须子，画几片鱼鳞代表盔甲，双手提着莲花瓣包裹的铜锤，“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可这里不能用剑，要用九瓣铜锤。”
　　杜莹莹用崇拜的目光望着教授，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打断他的思路。
　　石教授把目光移到女子身上，把双腿改成一条鲤鱼尾巴，头顶戴一朵盛开的红莲，衣裳是抹胸宫装，之后把笔一掷，“西游记是唐代故事，唐朝是我国历史最最强盛的年代，四海来贺万邦来朝，这条女鱼不妨设计成唐朝衣服，效果一定很好。”
　　解决了！比她能想到的还要完美！
　　杜莹莹激动地站起身，“教授，你帮了我的大忙，要不然我还走弯路呢！不行，教授，您必须让我感谢您一下，我和我男朋友请您吃个饭，好吗？”
　　石教授连连挥手，有些文人的清高与风骨，“小事一桩，举手之劳嘛。。”又说，“小杜啊，想做事业的不少，能和传统文化挂钩就很有心了。我们国家有5000年历史，足够你们年轻人用的，不要动不动就西化、崇洋媚外，要不得的。”
　　杜莹莹兴奋地不知道怎么办，满脑子找美工、找文案、翻原著，忽然想起一件事，把自己开店的经历说了，“教授，我开的是桌游店，三国杀狼人杀那种，现在又开一个密室，糕点是另起一摊的。我公司叫斗鱼，放在游戏行业很有个性，也好记，糕点这边就不行了。”斗鱼糕三个字，怪怪的。
　　石教授明白了，指一指自己的手稿，“斗鱼两个字，不适合食品行业，让人觉得莫名其妙。你刚才说，连年有余，好兆头，灵感大王出自珞珈山莲花池，观音菩萨道场，莲花在我国文化寓意出淤泥而不染，花之君子，佛教道教都很推崇，干脆，改叫莲鱼糕。”
　　当晚到家，杜莹莹依然很兴奋，打电话给祝杰和赵师傅，再告诉下班的孟卓然。
　　孟卓然琢磨一会，觉得很生动，却也有弊端：“灵感大王是吃人的，童男童女啊，会不会有问题？”
　　杜莹莹信心十足，“对啊，他吃人，现在我们就吃它报仇嘛！”
　　反正是糕点。
　　她摩拳擦掌地，“从文学角度，有争议才有话题，我们可以设计，把灵感大王从一条小鱼出生、到奋斗，像鲤鱼跳龙门一样修行，路上死了很多同伴，只有他到达珞珈山，听菩萨讲经，修炼成人，被妖魔魅惑兴致，逃下山成了妖精，吃童男童女，菩萨把他收服，压在池底赎罪，很有意思，对不对？”
　　整个晚上，杜莹莹一直在构思“灵感大王”的故事，给孟卓然讲，给女儿讲，有点像《哈利波特》成长史，见到精彩的地方生怕忘记，用笔记在本子上。
　　1月上旬，期末成绩陆陆续续出来，她再次惊险过关，有一科擦线，可能是老师手下留情了。
　　相比之下，二年级小学生茵茵就神气多了，拿回两张满分试卷，“妈妈~”
　　杜莹莹高兴极了，亲了女儿左脸亲右脸，“跟妈妈说，想要什么奖励？妈妈给你零花钱，好不好？”
　　出乎意料，茵茵拒绝了。“妈妈，我想养一只小猫，就是那只像小狗一样的小猫。”
　　小猫吗？以前租住的小区有很多流浪猫，茵茵和她每天都喂，亲热得很，可房东不许养宠物，她就答应女儿，以后有了自己的房子，就养一只猫咪。
　　杜莹莹答应了，当晚就开着车，载着女儿回到租住一年多的地方，一大一小边撒猫粮，边兜圈子：“咪咪，咪咪？”
　　茵茵叫着小猫的外号，“灰崽，灰崽？”
　　那是一只灰白色的大猫，脑袋圆圆的，长着很神奇的胡须，应该是公猫，有点像孟卓莎养的雪纳瑞小狗。
　　说来奇怪，以前什么时候来，那只灰猫都在，现在特意来找，反而不见了。
　　茵茵闷闷不乐的，夜里10点多才跟她回家去了。
　　12年春节早，1月中旬就是除夕，杜莹莹和赵师傅商量，公司和档口/车间这边，比国家法定假期早放两天，腊月26就收工，正月初十也就是2月1日上班；淘宝店只接单，2月1日发货；桌游店早一些，正月初八营业。
　　公司人心浮动，有了放假前的轻松，桌游店也很清闲，学生陆续放假，客人少多了。
　　杜莹莹轻松下来，周末约着杜姗姗一家，和孟卓然、孟云峰吃了顿饭。
　　孟卓然是见过杜姗姗的，宋子岚也不是难相处的人，四个大人喝茶聊天，相当融洽；宋文涛和孟云峰相差两岁，握了握手，就算认识了。
　　傍晚杜姗姗打来电话，“你姐夫觉得孟卓然不错，心大，脾气还行。听他话里话外，着急结婚呢，老三，你怎么着啊？”
　　杜莹莹实话实说：“我觉得现在挺好。”
　　杜姗姗嗤之以鼻：“废话，谁不知道呀，被男人追求当然舒服，吊着他，天天跑前跑后送花送礼物，今天头一回见面，他送我家涛涛学习机，得1000多块钱呢！”
　　她头大，“我没吊他胃口，我是真的不想结婚。你看，我和他保持距离，天天见个面，各回各家各找各孩，把最完美的一面展示出来，等真结了婚，吃喝拉撒柴米油盐，偶像剧成了生活剧，一点美感都没有了。”
　　这句话把姐姐逗笑了，“废话，孟卓然傻啊！你这么拖着，没两年人家就跑路了。他一年挣几十万吧？还拿着你公司股份，到时候你找谁去？”杜莹莹还是挺有信心的，“他才不会跑。”
　　除夕上午，她给茵茵穿大红毛衣，红头绳，自己也挑一件大红长毛衣，及膝靴子，坐着孟卓然的车子回娘家。
　　她本来以为，父母会不冷不热，没什么好脸色，想不到一进门，气氛非常和谐：
　　杜国志气色不错，倒背着手打量着孟卓然，问候孟家父母，问他住在哪，在哪里工作，后者恭恭敬敬地答了，问候他的身体；陈秀英拉着孟云峰的手，一边夸“个子可真高”，一边塞了个大红包，小男孩有点害羞。
　　杜姗姗已经到了，忙前忙后招呼客人，抽空给她使眼色，得意洋洋的，意思是全靠自己这个当姐姐的。
　　至于杜英山，对孟卓然还好，对她就面无表情的，不肯和她目光相对，仿佛对待普通客人；姜佳也矜持地往沙发一坐，捧着一碗热粥慢慢喝。
　　杜莹莹无所谓，该干嘛干嘛。
　　芬姨也在，喜气洋洋地在厨房忙碌，张罗着孩子们送糕送水：有了新鲜血液孟云峰，四个年龄相仿的孩子已经玩起大富翁，骰子摇得咔咔响。
　　杜家除夕的习惯，晚上是年夜饭，中午做一锅汤面，一锅八宝粥，切些火腿、香肠、熏鸡，炒个绿叶菜，糕饼是现成的。
　　席间杜英山说，十一假期人多，没去远地方，本来打算，过年载着爸妈出去走走，找个度假村住一天，现在去不成了：“姜佳怀孕了，医生不让动，天暖和了再说吧。”
　　这可是件好事，杜国志满脸红光，一下子提高声音，“什么时候的事？也不说一声！”陈秀英笑开了花，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好，“什么时候查出来的？预产期几月几号？哎呦呦，真是佛祖保佑，阿弥陀佛。”又对蔫头耷脑的杜文浩说，“我们浩浩要当哥哥了，要个弟弟还是妹妹？”
　　杜文浩一声不吭，弟弟妹妹都不想要。
　　杜姗姗嗔怪，“好事啊，嫂子也不说一声，我们给你带点营养品。”
　　姜佳笑眯眯的，“咳，前几天才查出来的，刚在医院建档。都老二了，有衣服有推车，什么都是现成的，我的心也大，该吃吃该喝喝，单位的活儿，一点都不少。”
　　杜英山的喜悦是看得见的，点点二妹，“你啊，少让你嫂子干点活、受点累，我就谢天谢地。”
　　杜姗姗立刻不干了，朝着陈秀英说，“妈，您看我哥，我什么时候让我嫂子累着了？我哥就知道欺负我。”
　　陈秀英拍她一下，“你就是嘴上不饶人！”
　　客厅气氛一下子上来，人人喜气洋洋的，陈秀英忽然想起来，对儿子说，“把浩浩给我送回来，让你媳妇多歇歇，还得上班呢！”
　　姜佳慢悠悠地说，“妈，还是让浩浩跟着我们吧，您和爸多歇歇，保养保养身体。我们单位挺照顾我的，领导也熟，不碍事的。”
　　陈秀英不肯，“那哪儿行？你现在是两个人，还得照顾英山，哪儿弄得过来浩浩？浩浩，跟爷爷奶奶来，好不好？”
　　有单独房间，吃好喝好，不用复习功课，爷爷奶奶宠他宠的像小皇帝，杜文浩立刻点头，“我跟爷爷奶奶！”
　　杜英山瞪儿子一眼，严肃地对父母说：“他得复习功课，三年级了，学校抓得严着呢，跟着我们吧。”
　　话是这么说，他却瞥了杜莹莹一眼。陈秀英还想再说，被杜志国劝住，“慢慢来，着什么急？吃菜吃菜。”
　　杜莹莹盯着自己的筷子，默默想心事。
　　毕竟没结婚，孟卓然吃过午餐，说了会话，就带着儿子告辞了。杜志国很欣赏他，让他“问父母好”，“多来家里坐坐”，孟卓然答应了，陈秀英张罗着拿糖拿水果，塞给孟云峰一大把巧克力。
　　之后就是例行公事了，年夜饭、拜年，煮饺子，看完春晚第一个节目，杜莹莹就带着女儿回家了。
　　今天是除夕，可以放松放松，她用微波炉做了奶油爆米花，烤了小蛋糕，茵茵喝着冰可乐，一大一小看黑龙江台的《甄嬛传》。
　　拜年电话、短信不断，鞭炮震得玻璃微微颤动，烟花映亮半个天空。她在公司群、厨师群、桌游群、密室群发拜年信息，一个电话打进来，是杜姗姗。
　　姐姐又羡慕又嫉妒，“老三，你看着吧，姜佳要再生个男的，就更抖起来了。”
　　杜莹莹笑，“放心吧，这回是个姑娘。”
　　杜姗姗才不信，“你又不是算命先生。哎，你说，我怎么没那么好运气，找个独生子女，想生老二都没法生。”
　　姜佳是独生子女，符合杭州刚刚放开的单独二胎政策；宋子岚和杜姗姗都有兄弟姐妹，就没办法了。
　　杜莹莹默默计算，“等着吧，再过几年，就没计划生育了，想生几个生几个。”
　　现在管得严，结婚率、生育率不断下降，到了2016年可以生育两个，2020年政策全面放开，每对夫妻随便生孩子。
　　杜姗姗呸一声，“你姐姐我都30多了，也不知等不等的到。”又幸灾乐祸的：“我还以为，哥得把浩浩扔给爸妈呢，想不到，被你刺激的长志气了，生怕你说他占爸妈便宜。刚才你走了之后，姜佳对我说，今天我拿去的年货，哥要给我钱，你说，他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就急了，我说，大过年的，别开玩笑行不行？我给爸妈买点东西都得算账？姜佳又解释，让我别多心，怕我误会。”
　　杜莹莹真心觉得，兄嫂都有毛病。
　　“你说，哥和姜佳加起来，每月拿到手不到7000块，给爸妈2000，还房贷800，养一辆车，衣食住行吃喝拉撒，还养两个孩子，怎么养？还不是指望爸妈？”杜姗姗悻悻的，“还在这里装呢！”
　　杜莹莹哼一声，回忆上一世：
　　姜佳肚里的宝宝是个女孩子，杜英山把丈母娘接过来带孩子，杜文浩一直跟在爷爷奶奶身边。
　　2013-15年，杜国志病重、住院，之后去世，陈秀英也病倒了，照顾不了杜文浩，得请护工，杜莹莹也时时过来照顾，已经上中学的杜文浩才搬回父母身边。杜英山家地方不够，把10年买的第二套房租出去，在自家小区租一套房给儿子住，一家子过的舒舒服服。
　　电话另一端，杜姗姗絮絮叨叨，什么姜佳戴Tiffany手链，背Couch包，喷Chanel香水--她自己可舍不得买！
　　“他愿意生，就让他自己养吧。”杜莹莹笑笑，心情居然很不错：这一次，爸妈帮不了哥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忘了，本文是穿越文，关于生小孩的政策，开一点金手指：实际上，杭州是2014年才开放单独二胎的，这里提前两年；之后的2016年生育两个孩子，也开金手指，提前一点。


第73章 
　　大年初三,马浩宸来接女儿。
　　按照他的说法，今年在杭州过年，不出远门了,在大清谷度假村钓钓鱼,泡泡温泉,陪陪父母。
　　原因么,杜莹莹是明白的。
　　“那边有两个大水塘，里面都是鱼,爷爷带着杆去呢！还有游泳池,特比特别干净。”马浩宸满脸讨好的笑容,“你不是想学游泳吗,爸爸教你憋气，啊？”
　　茵茵不吭声。
　　“里面还能骑马呢！大马小马都有。爸爸单位组织去过,爸爸看到里面有一匹小白马,你骑着一定好看，爸爸给你包下来，好不好？”
　　白马王子白马公主,小姑娘有点动心。
　　马浩宸再接再厉，“想不想爸爸？茵茵陪陪爸爸，好不好？爸爸可想你了。”
　　父亲的笑脸比阳光灿烂,茵茵想了想，“那，都谁去啊？”
　　“有你,有爸爸，有爷爷奶奶，有悦悦姐姐，还有大姑大姑父。”马浩宸忙不迭承诺,“就咱们家的人，没别人，啊？”
　　没有那个凶巴巴的陌生女人，和嗷嗷乱哭的小婴儿吗？
　　茵茵望着爸爸的眼睛，点了点头。
　　马浩宸松了口气，搂住女儿，仰着脸对她说，“跟我多住几天，开学之前过来，啊？我爸我妈舍不得。”
　　马浩宸有了新的孩子，留给女儿的精力时间无可避免地减少。可无论前世今生，马家人对茵茵是真心的，杜莹莹轻轻叹息。
　　“陪陪爸爸吧。”她对女儿说，“玩得开心点，啊？”
　　第二天，孟卓然飞到湖南，把儿子送到他妈妈身边，当晚回到杭州。听他说，自己父母在长沙给儿子名下买了一套两居室，这样一来，寒暑假孟云峰过去住，就不用住酒店或者租房子了。
　　之后的日子，不用上学不用上班不用看孩子，杜莹莹非常享受，每天睡到自然醒，和孟卓然去健身房，买件新衣裳或者去旧货市场淘有趣的小玩意，吃一顿大餐或者去酒吧消遣，很晚才回到家里。
　　说起来，2012年春节，四个地方电视台同时推出《甄嬛传》，全方位多角度密集播放，粉丝们热情满满，杜莹莹这种上一世就看过很多遍的实在不行了，只好看晚会。
　　不过，托电视剧的福，店里的糕销量始终很好，看起来，过完年就得加班了。
　　孟卓然看完《鬼吹灯》，勉勉强强看一遍《盗墓手记》，就对盗墓小说失去兴趣，回头拾起金古。
　　他对古龙最感兴趣，《绝代双骄》《楚留香》几天就复习完了，开始重读《流星蝴蝶剑》，有一天告诉杜莹莹，这部小说借鉴了美国《教父》。后者来了兴趣，不光重读小说，还开始收集蓝光电影。
　　小说看多了，杜莹莹对酝酿中的“灵感大王传奇”灵感十足，列个大纲，就兴致勃勃开始写了。
　　在她脑海，金鱼怪灵感大王“先到圣地修道、后叛逃吃人、被菩萨收服、真心悔悟、步入正途”，完全是网络小说先抑后扬的主角嘛，至于小红鱼，就是救他于水火、痴心一片的少女，很吃香的！
　　以后火了，可以拍动画片！
　　于是她对着电脑笔耕不辍，睡觉都顾不上了，经过孟卓然抗议，缩短为2小时/每天，有灵感立刻写下来。
　　孟卓然嘟囔“怪不得去读文学”，不得不接受现实，做做饭，洗洗衣服，照顾两人的生活。
　　杜莹莹以前不觉得，慢慢发现，男朋友厨艺居然很不错。
　　有一天，他去超市买了一大块上好牛上脑，焯水炒糖色，加卤肉料和豆瓣酱、辣椒炒香，之后用高压锅压了两个小时，打开锅盖，香味弥漫整个房间。
　　煮好的面盛进青花瓷碗，香菜、白萝卜、煎蛋盖在上面，舀两大勺牛肉。杜莹莹连吃两碗，犹豫着要不要再吃一点，孟卓然非常得意。第二天，剩下的牛肉加些土豆，焖一锅饭，拌个松花蛋、水果沙拉，再挑剔的食客也只能闭上嘴巴。
　　过了正月初七，大街上的行人多起来，桌游店率先营业，窦坤团队也回归二层，生活恢复正轨。邀约越来越多，杜莹莹推掉一些，合作伙伴就推不开了。
　　丁乐鸿请两人考察麾下另一间工厂。
　　此处比和斗鱼合作的工厂还大，U型加工车间，宿舍干净整洁，净水设施、真空包装和垃圾运输井井有条，一大排卡车停在场院。训练有素的工人们裹着口罩工作服忙忙碌碌，一个偷懒的都没有；几个挺胸凸肚的师傅眼睛像猎鹰，一炉点心不合格，立刻就剔出去了
　　杜莹莹现在眼力不差，知道是掌厨的大师傅，类似钱师傅和芬姨的角色。说起来，很多食品企业采取全自动化，布摄像头和电子系统，逐渐减少人手，降低成本；赵师傅是老一派手工路线，翠西湖也是传统路线。
　　关于自己筹备中的下沙工厂，杜莹莹觉得，可以参考翠西湖。
　　丁乐鸿电话里说“吃顿便饭”，果然，是标准的工作餐：小炒肉、麻婆豆腐、素炒豇豆、两个肉丸子，米饭和鸡蛋汤随便盛，每人一个苹果/酸奶。
　　斗鱼公司是每天10元餐补，轮流外出午餐，杜莹莹很久没吃的这么接地气了，排长队取餐，端着托盘跟丁乐鸿到食堂尽头的包间，显然是给工厂领导留的。
　　落座没一会儿，大师傅就送过来一碗水煮肉、一碟红烧鱼、一道炒三丁和啤酒、果茶，毕竟是老板，又有客人，总不能太寒酸。
　　“来来两位，大过年的。”丁乐鸿给自己和两人倒酒，“这么大的喜事，必须庆祝庆祝。”
　　这话一说，两人就明白，公司融资的事情传到翠西湖这里了。
　　孟卓然谦虚，“万里长征第一步，事情还多着呢，以后得丁老板多多关照。”
　　丁乐鸿板起脸，“哎，我先入行没错，瞎费力气，傻干活，上不了台面，不像两位，成立一年就拿到天使轮了，还是IDG的大手笔。孟总，你这是寒碜我呢？”
　　孟卓然开车，换成果汁敬他“哪里的话？我们是撞大运，没丁老板帮忙，双11这道坎都过不去，我敬你一个。”
　　丁乐鸿这才喝了，也不理杜莹莹，“孟总，厂子就建在下沙？什么时候开工啊？我去暖暖场子，送个花篮。”
　　按照惯例，收了投资公司的钱（很可能还有对赌协议），创业公司就得招兵马力，全力以赴奋战了。
　　行业里面没有秘密，孟卓然坦诚地应了：“您也知道，我们是新入行的，人手不足，投资公司那边帮我们搭架子呢。园区已经联系好了，过了年就办理入驻。对了，丁老板有没有合适的人手，推荐推荐？能管几十个人的，能干活的，技术好的，我们缺人啊！”
　　这是很友好的举动，丁乐鸿在行业内浸渍几十年，大可以把知根知底的推荐过来，总比压在手里强。
　　丁乐鸿却悻悻地，“我哪有人，我这草台班子，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凑合着干吧！”
　　受挫折了，杜莹莹断定--双11之前，丁老板在电话里趾高气昂的，一副“随时上市”的派头；现在却蔫头耷脑，自暴自弃，一看就被驳回了--上一世，丁老板不仅失败，还上了税务局老师的反面教材。
　　她想笑，咬着嘴唇侧过头。
　　丁乐鸿又不是瞎子，忿忿地把筷子一扔，“憋什么，笑就笑吧，我不就是没通过吗？尽调也做了，审计也入驻了，补了几十万的税，花了几百万买古董买车买医疗卡，伺候了这个伺候那个，末了，一句没有成长空间，初审都没过就把我打回来了。”
　　孟卓然干咳一声，“现在这上市制度确实死板，食品行业不像高科技企业，容易走捷径。丁老板在哪边申请的？试试创业板？再不行曲线救国，港股门槛低一点。”
　　丁乐鸿不说话了，埋头吃吃喝喝，一瓶啤酒下肚，才对杜莹莹说：“杜总，我现在想明白了，做得再大、再累得跟骡子一样、再通过什么ISO认证都不管用，做传统行业的讲不好故事，就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背景硬、动手早，就挤过去了，像我这样运气不好，就慢慢磨吧。”
　　杜总端起酒杯，认真地说，“丁总，我们也刚起步，摸着石头过河，很多想法不成熟，您别介意，也别往心里去。以后的话，还得承蒙您关照。”
　　这番话一说，丁乐鸿舒服多了，摸着肚皮，“两位以后就自产自销了，用不着我们喽！”
　　新厂房还在计划中，两人早就商量过，孟卓然答，“哪里的话，就算厂子建起来，翠西湖也是我们的长期战略伙伴，订单不会少，还得往上增，丁老板，话说到这里，给我们多安排点人手，过了年，就要上新品种了。”
　　丁乐鸿眼睛一亮，“这好办，我给你们翻两倍，每天3000盒的产量，不够再往上调，不过话说好了，要是我这边忙不过来，也得有个缓儿。新品种啊？说说说说，什么糕啊？我也听听。”
　　3000盒！18种糕点零售的压力一下就小了。
　　杜莹莹高兴起来，眉飞色舞地讲述，“我请教了高人，把斗鱼糕的故事想通了，可以全力以赴讲故事了，对了对了，以后不叫斗鱼糕，叫莲鱼糕，莲花的莲，刚好和我游鲤图的荷花酥呼应上，好吃又好看，还能搭上西湖。”
　　“斗鱼糕，莲鱼糕。”丁乐鸿念几遍，觉得不错，“早就该改了，斗鱼斗鱼，看着就不和谐。杜老板，就等着你的故事了。哎，孟总，咱们三个，我算大的吧？干脆，要是两位不嫌弃，以后我就叫一声孟老弟，杜总就是弟妹嘛！”
　　两人自然不会反对，热热闹闹一顿饭，回来的路上，孟卓然说，“丁乐鸿还惦记上市，走曲线救国路线，等我们做大，他的翠西湖也能起来。”
　　杜莹莹是明白的：女儿爱吃肯德基麦当劳，为两者提供鸡翅、薯条和土豆泥的供货商都先后上市了。
　　“莲鱼糕什么时候能和肯德基麦当劳比，我做梦都能笑醒了。”她大笑，喝了酒有些热，打开车窗，任风拂过脸庞。
　　消息灵通的不止丁乐鸿。
　　公司上班第一天，天图投资的范经理就找了过来，坐在上次的地方，“杜总，上次说的，考虑怎么样？”
　　杜莹莹给他沏茶，切开一盒档口新做的点心请他尝尝，又拎来两盒元宵，“我没问题，不过，下沙园区那边还在走流程，起码还要1个月，厂房没建，人员没招，架子也没搭起来....”
　　这就是借着IDG的名头水涨船高，要谈价钱了。
　　范经理有点不高兴，不动声色地说，“我们和IDG的老总是朋友，老相识了，合作过不止一次。既然人家先行一步，我们就退一退，少拿些股份，10%，怎么样？”
　　加上IDG的20%，已经到杜莹莹的临界点了。
　　她想了想，“股份好说，价格的话，您怎么打算？”
　　范经理像上次一样，从公文包取出一份合同，推到她面前。
　　杜莹莹打开一瞧：给斗鱼公司的估值为2000万，比去年9月范经理的报价高了800万，却比IDG给她的估值5000万低得多。
　　她笑起来，轻松地开玩笑，“此一时彼一时，范经理，去年绿豆3块钱一斤，今年可涨到3块2了，我公司员工的工资也该涨了。”
　　范经理愣了一下：IDG风光是风光，对初创企业的审核之严厉是业内皆知的，难道，给这么一个食品公司的估值，比自己公司给的还要高？
　　他反而谨慎起来，把合同拿回手里，打个哈哈，“怪我，小里小气的，让杜总见笑了。”
　　“哪里的话，说实在的，公司不缺钱，更不缺现金。”杜莹莹实话实说。
　　糕点的利润很高，借助《甄嬛传》和穆雪松的东风，淘宝2011年的推广费也不像若干年后动辄几十万几百万，她在618、双11的支出比预计的低得多，效果非常之好。
　　范经理明白了，话里有话，“IDG是大手，比我们豪气，业内都知道，不过，杜总，术业有专精，我们天图在食品行业和消费领域耕耘十年，人脉渠道和经验可不是IDG能比的。”
　　“范经理的好意，我是明白的，这样好不好？”她给对方一个诚心诚意的笑容，“过年期间，我想通了很多东西，马上就开始实施，最近又在筹划建厂，实在抽不出时间。”
　　范经理是人精子，接过话题，“好，大过年的，杜总休整一下，我们也观望观望。等杜总忙过这阵，我们再好好聊聊，不过，杜总，我可是跟你商量好的，在你这里排着队。”
　　意思是，不能不打招呼就接受第三家的投资，放他的鸽子。
　　杜莹莹大大方方答应，“您放心，这些规矩我还是明白的。”
　　开门第一天，电商部忙忙碌碌，清点过节期间的订单，发给赵师傅；档口/车间已经开工，除了糕点，还像去年一样做起元宵；周立博昨天就到了，带领人手采购原料去了。
　　会计、助理、商务、客服、....杜莹莹面试6、7个人，嗓子都哑了，中午买些披萨炸鸡，到桌游店二楼劳军。到了一看，包间空空荡荡，半个人也没有。
　　大何解释：“今天坤哥没过来，带着黎明明5个，直接去9号楼现场了。”
　　过年之前，窦坤送来年货，就回了老家；杜姗姗一家是过完除夕走的，私企上班晚，昨晚给她打电话，还没回杭州呢。
　　9号楼是密室的别称，听着就神神秘秘。上一世，好像有个《京城81号》的鬼片？
　　既然做了密室，以后挣到钱，团队搭起来，可以涉足不同种类，杜莹莹想，惊悚类型的密室可受欢迎了。
　　开车到了西湖文化广场C区，9号楼位置远离西湖，相对偏僻一些，游客可以乘电梯下B1，也可以从一个通道步行下去。
　　走到通道入口，杜莹莹就笑了：两侧贴着一扇门那么大、用碳素笔手绘的《盗墓手记》海报，是三个高矮不一、肥胖不同男人的背影，左下角两个骷髅窥伺。黑白风，大片大片的阴影，挺有地下墓穴的感觉。
　　是团队里的鲁一画的，美术专业，瘦瘦高高的年轻人，很有气质。
　　说起海报，年前窦坤刚贴上，就被门卫撕下去了：“哎，啥乱七八糟的，啥玩意这是？”
　　鲁一气得半死，就要跟人家吵。窦坤扒拉开他，送了两盒烟，叫声大哥：“已经签约了，正走流程，帮个忙，要是弄不成，老板扣我工资。”
　　都是打工仔，门卫收了东西，就没为难。
　　顺着楼梯走到B2，两侧墙壁已经挂上海报，地面画着箭头，一拐弯，冷不丁的，杜莹莹认不出了自己的地盘了：入口堆着一座小小的假山，远看活灵活现，靠近一瞧，上面搭着一层深绿幕布。一个高个男生正把什么东西贴在上面。
　　“韦二！”她看了一会，拍对方肩膀。
　　高个男生捂着心脏，一副马上就要倒下的样子，把杜莹莹吓一跳。等她大包小包地去扶，男生敏捷地接过来，嗅一嗅，一溜烟往里跑，“孩儿们，有饭吃了！”
　　被耍了！杜莹莹跺跺脚，再一瞧，高个男生正把外面捡的草籽收集起来，贴在幕布外表，看着像真的，摸着像青苔。说起来，不少道具是提前联系了周周，从剧组报废的道具中挑选的，省了很多钱。
　　里面是一间客厅大小的房间，头顶挂着灯泡，几个年轻人席地而坐，七手八脚瓜分披萨炸鸡。有个从远处跑过来的最夸张，双手各抢一块，啃西瓜似的轮流往嘴里塞。
　　喏，面前就是密室团队：3男2女，姓氏都有些古怪：鲁韦昌马黎，按照年龄，分别是鲁一，韦二，昌三，马四，黎五（黎明明）加上窦坤，自称密室六怪。
　　“兄弟姐妹们过年好，过年辛苦了。”和20出头的年轻人在一起，杜莹莹觉得自己也年轻了，“店里发元宵，人人有份，晚了就没有了。”
　　大家嘻嘻哈哈地应了，窦坤几口吃完，站起来带她往里面走：“昨天我就过来了，场子布得差不多，该搬的搬进来了，该买的还差一点，想等你有空，从头到尾走一遍。”
　　他有条有理地讲述，没提账务：杜莹莹每周过来，他也每周发个收支表，花了多少钱还剩多少钱一清二楚。
　　杜莹莹边走边听，忽然停住脚步，心脏跳一下：前面是一条水桶般的“管道”，外表斑斓锦绣，有碗口大的纹路，在灯光的照射下很像爬行动物的皮肤。
　　窦坤自豪地说，“想用旧包改装，效果不好，外面定制的，花了500块，像真皮吧？”
　　她嗯了一声，不由自主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摇一摇手机：“今天上午，和三伯联系上了。”
　　去年12月，《盗墓手记》大结局一出，三伯就人间蒸发了，粉丝骂的再狠也不露面，据说躲到国外去了，郑编辑也联系不上。
　　窦坤立刻问，“怎么安排？”
　　“他问我进度，我说，顺利的话4月，慢的话5月，怎么也能开业了。”杜莹莹过年之前就和窦坤商量过，答得胸有成竹，“他高兴的很，说，过年太忙，3月份一定过来，给我们把把关。”
　　窦坤高兴地应了，“那我们熬熬夜，抓点紧，提前弄出来，印海报做门票，得开始大批量采购了，事情多着呢。”
　　杜莹莹笑，“好啊，辛苦你了。你老婆呢？回来没？”
　　去年年底，窦坤当爸爸了，是个大胖小子，租的房子不好坐月子，就把谷芳芳和孩子送回老家。春节时，杜莹莹托姐姐带去红包和金锁片。杜姗姗半真半假地嫉妒，“都快赶上送你外甥的了！”
　　杜莹莹凉凉地说，“那时候我没上班啊！”
　　窦坤表情柔和了，“没，我妈帮着带呢，等芳芳养一养，再回杭州来。”
　　杜莹莹放了心，摩拳擦掌地，“窦坤，我有预感，这次一定能令《盗墓手记》的粉丝满意！”
　　就凭刚才那条巨蟒，就足以镇场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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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正月初十,杜莹莹定下2012年的第一个新员工，徐会计。
　　杭州本地人，浙商大的会计本科,中级职称,在XX贸易公司任财务主管,年前离职。本人精明稳重,30多岁，儿子上小学,和杜莹莹很有话题。
　　“公司的情况就是这样,一方面是桌游店,以及进行中的密室,负责人分别是大何和窦坤，我直接负责；另一方面是公司,银行、账务和报税,一直是我自己处理的。”杜莹莹有条不紊地说，“我本人是学会计的，老本行,从公司成立就做下来了，现在忙不过来，得找一个专业的人担起来。”
　　徐会计边听边想,并没插嘴。
　　杜莹莹继续说，“园区那边的话，春天就会进驻,也会设立一个财务处，归公司这边管理。”
　　徐会计问了问“是否设立一般户”、“原始票据如何管理”，“财务报表哪边做”，杜莹莹和她聊了一会儿,合上对方简历，伸出右手，“好，明天早上九点，你过来办理入职，找一下孙秘书。”
　　徐会计握握手，就主动说：“杜总，有什么我能做的，现在就可以准备起来了。”
　　她笑了起来，指一指外面，“这样吧，你到座位看看档口的采购单，还有发货清单，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之后孙芸进来，听她说“就定徐会计吧，剩下的不用通知了”，麻利地收拾桌面，把祝杰请了进来。
　　过年之后，公司事务繁多，她想找一位总经理助理，暂时没有合适的，就把孙芸提了起来--商定密室的过程中，这姑娘表现不错，杜莹莹觉得，当客服屈才了。
　　祝杰太忙，没空陪她跑来跑去，杜莹莹想找男助理，一半目的是找一位司机，她和孟卓然身边都没有合适的，只能慢慢碰了。
　　面前的祝杰瘦了不少，目光却很明亮，整个人斗志昂扬，只有事业处于上升期的男人才会出现。
　　自从双11之后，他打了鸡血一样早出晚归，表现出众，某种意义上，杜莹莹能够理解--用不了多久，IDG就会推荐一批专业人才，小小的斗鱼公司也鸟枪换炮，往专业化、规范化、集团化发展，原来的班底能不能适应、适应得如何都是未知数，每个人都在为前途拼搏。
　　“最迟4月，就能搬进去了。”杜莹莹指一指下沙工业区的方向，“你资料多，可以整理一下，准备搬家，还有要采购的东西，也开始列单子吧。”
　　祝杰反应很快，指指桌面：“这里？”
　　杜莹莹已经和孟卓然商量过了，这里离桌游店近，方便的很，“去年这个时间签的合同，还有一年，我不想毁约，留下过渡吧，年底再搬过去，园区那边也会设办公区。”
　　祝杰松了口气，显然也更习惯公司的氛围，伸个懒腰，“我在办公楼上班上惯了，还真没想过有一天能进厂房办公，跟我爷爷奶奶我爸妈那辈人似的，厂房、宿舍、食堂，大锅饭，哎，现在一想起来，跟穿越似的。”
　　真正穿越过来的杜莹莹大笑，闲聊几句，把桌面上的资料推给他，“正经事，我把点心的名字改了。”
　　祝杰立刻笑不出了，睁大眼睛一瞧，“斗鱼糕”改成“莲鱼糕”，还有《西游记》出处和引申出来的故事大纲。
　　“名字改了，包装盒子要改，包装袋和LOGO都要改，营业执照什么的不用动，对吧？”他脑子很快，“公司名字不变，□□和清单也不用动，那就行，微博莹莹你自己弄啊，我就不管了。”
　　他事情多的要命，能少一桩少一桩。
　　杜莹莹已经通过邮件，给美工发布任务，把两盒18种糕点的图片一一修改，淘宝店也要重新传图，麻烦的很。“明天下班前你检查一下，如果有没改过来的，告诉我。还有件事，我打算把工资提一下。”
　　这句话一出，祝杰松了口气，乐呵呵的，“加班时候我还说，过年一定公司有表示，这回踏实了。”
　　做部门领导的，给小弟争取利益是天经地义的，就怕BOSS抠门，压着不肯给。
　　杜莹莹又说，“满一年的都有年假，每人5天，不满一年的歇3天吧，你排个班，五一之前歇完，得准备618了。”
　　两人商量，去年春节公司租下办公室，现在的员工大多是那个时候招进来的，大多满了一年，薪水提升5%：公司起薪就不低，可以和中等公司媲美了。
　　消息传得很快，公司气氛热烈起来，商量着中午吃大餐。杜莹莹办完今天的事，去车间走了一圈，和周立博吃午餐，告诉他准备搬家。
　　周立博也问，档口和车间的未来？
　　杜莹莹说，“档口长期保留，车间也签了3年，留着吧，当仓库也好。”
　　周立博放心了。他和祝杰不同，在大型食品工厂工作多年，对新厂房非常期待，滔滔不绝地提着建议。
　　下午在档口见到赵师傅，杜莹莹就很轻松了：“走啊，出去玩啊？”
　　去年双11，大师傅们加班加点，杜莹莹有一天深夜过来，发现赵师傅还在，检查第二天的食材，心中很感动，许诺：等忙完了，公司组织春游。
　　她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安排孙芸收集证件，办理签证，顺便把赵师傅几人的家属也办理了。
　　赵师傅并不意外，毕竟，搬进新厂房就没时间了，“行啊，你带队吧，广州还是北京？”
　　大年初一，杜莹莹提着礼物，到赵师傅家拜年，聊起新点心新思路。喏，赵师傅就明白，旅游归旅游，面前这位杜总八成要去采风、考察了。
　　中式传统点心按照地域，大致分为南北两派：
　　南派为粤式、苏杭，以广州（香港）和苏、杭州（上海）为代表，分别为虾饺，烧麦、流沙包、马蹄糕、叉烧包，苏杭点心就是斗鱼卖的定胜糕、绿豆糕、桂花糕、橘红糕、条头糕、薄荷糕等等。
　　北派代表之一为稻香村，萨其马、桃酥、山楂锅盔、枣泥糕、牛舌饼、绿豆饼等等，做法、配方都和南方大不相同；另有宫廷点心，豌豆黄、艾窝窝、驴打滚、龙须酥，也已经御膳房飞入寻常百姓家了。
　　时令糕点月饼、元宵、青团，不分南北都有。
　　杜莹莹却说，“第一次团建，走得远些吧，日本怎么样？”
　　赵师傅愣住了，嘟囔着，“小日本的地盘，去什么去，中国这么大还容不下？你带周素芬去吧。”
　　咦？杜莹莹才明白过来，老一辈对日本的感情是深恶痛绝的。
　　她有点懊恼，连忙解释：“我没那个意思，赵师傅，我是想拉着您到处看看，放松放松。其实巴黎、伦敦都很好，甜点也很多，问题是，西式糕点离我们太远了，外观、口感和材料，没什么参考价值。日本的话，和果子、大福、羊羹和很多点心都参考了我们的东西，我去过两次，很多百年老店，经营模式和我们杭州老店很像。”
　　这句话把赵师傅打动了，很多话没法出口：老一辈痛恨归痛恨，心里明白，日本、韩国照搬中国文化，千百年来没有中断过，很多旧东西传承下来了。
　　杜莹莹盘算着，“那去趟泰国吧，普吉岛，怎么样？可以游游泳。您带着阿姨和娜娜，芬姨带上娟娟，我和孟卓然也....”
　　娜娜是赵师傅的孙女，才14岁。
　　听到孙女名字，赵师傅倒背着手，转身走开了：“□□本吧，早点定下来，快开学了。”
　　一天之后，日本之旅就敲定了：2月7日（正月十六）出发，2月11日（正月二十）回到杭州，2月13日小、中学就陆续开学了。
　　杜莹莹带队，带着新助理孙芸，电商部一位表现突出的男生王捷；赵师傅和芬姨随行，钱师傅留下坐镇。过年以来，股票涨得很不错，杜莹莹心情很好，大手一挥，员工都可以带一位家属！
　　于是孙芸高高兴兴地带上男朋友，王捷带上未婚妻；芬姨小心翼翼地和女儿李虹商量，后者问了又问，听说“公司包食宿”，才生平第一次同意芬姨带走娟娟；至于赵师傅，原本想把瘫痪多年的妻子和孙女留下，芬姨劝了半天，打包票照顾，才推着轮椅，一家三口结伴出行。
　　至于孟卓然，把去年的年假歇了，两个孩子也从马家和长沙接了回来。听说要去日本，茵茵非常高兴，孟云峰也蹦蹦跳跳：《七龙珠》《哆啦A梦》是日本的，《中华小当家》也是日本的！《美少女战士》和《数码宝贝》依然是日本的！
　　上一世，杜莹莹和马浩宸同为80后，对日本动漫感兴趣，隔两年就去一次，动漫、美食、和服、富士山和喂小鹿，把茵茵也带的喜欢上了。
　　2月7日清晨，众人在机场集合，清点人数，过海关，三个孩子差不多大，娜娜就像个大姑娘了。登机的时候，王捷把赵师傅老伴背上飞机，轮椅折起来由空姐放到机舱后面，一路顺顺利利。
　　以往出行，杜莹莹爱住小清新的民宿，这次拖家带口的，她就选择东京中心、邻近火车站的香格里拉酒店，六间客房，大人小孩住的舒舒服服。
　　到达东京当晚，众人到酒店28层餐厅聚餐，选了滩万日本料理。
　　“这里好漂亮。”杜莹莹感叹随处可见的银杏叶和樱花图案，用相机拍几张，茵茵盯着吧台上方，水晶银杏叶制作的枝形吊灯发呆；孟卓然则告诉儿子欣赏美景，“那边是东京湾，那边是迪士尼，那边是晴空塔。”
　　餐点一道道上来了，炙烧和牛排，烟熏鳟鱼，烧加吉鱼，腌海胆，黄油烧龙虾，天妇罗，五颜六色的日式小菜和腌菜，煎豆腐嫩蛋羹红豆羹和点缀着梅子的白米饭，十七、八种料理盛在古香古色的木碗或者瓷碟里，搭配岩石、樱花和蔬菜，在每人面前像鲜花一般绽放着。
　　以前不觉得，做起餐点，杜莹莹觉得日式餐饮有异国风情，又和中国元素脱不开关系；对面的赵师傅用研究的目光盯着自己面前的碗碗碟碟，看不出表情。
　　8号集体行动，去东京迪士尼。
　　四个孩子是最快活的，孟云峰嗷嗷叫着满场跑，一转眼就不见了，孟云峰脸色发黑；茵茵只用一天，就和娟娟成了朋友，叽叽咯咯地排队坐旋转木马；娜娜成熟得令人心疼，始终陪在行动不便的奶奶身边，后者怎么劝，也不肯离开，把赵师傅老伴弄哭了。
　　“我就是个拖累！”老太太捶着动不了的腿，“我还活着干嘛？”
　　赵师傅推着哭哭啼啼的孙女，指着远处的摩天轮，“去吧，去。”
　　不远处的杜莹莹想劝，犹豫一下，还是站在原地，不是所有伤口都能由外人碰触的。
　　磨磨蹭蹭好一会，娜娜才提醒奶奶“水瓶在旁边”，走到旋转木马队尾--她自己也是个孩子呀。
　　说来也怪，同样是迪士尼乐园，杜莹莹去过四、五家，连四年后营业的上海迪士尼都打过卡，眼前这座游乐园却最独特、最有韵味，散发着太阳一般的魅力，像一座安徒生笔下的童话城，令踏足其中的成年人都被渲染了。
　　什么原因呢？
　　她目光扫带着米奇头箍的成年人，COS成钢铁侠的小孩子，扮成汤婆婆的老奶奶，以及涂着彩绘的椅子、篱笆乃至垃圾桶，慢慢反应过来：日本特有的二次元文化反映在男女老少每一个人身上，是别的地方不具备的。
　　晚上回到酒店，聚餐的时候孟云峰父子晚了好一会，出现的时候孟云峰蔫头耷脑，孟卓然板着脸。
　　杜莹莹怀疑小男孩挨揍了，茵茵幸灾乐祸地捂着嘴巴笑。
　　9号就分散行动，杜莹莹叮嘱女儿，“跟着孟伯伯和云峰哥哥，妈妈晚上就回来，啊？”
　　茵茵很不高兴，仰着头，“你去哪里？”
　　“出差啊！”杜莹莹理直气壮，“妈妈和赵爷爷有事情，公司的事，很重要的！”
　　茵茵小脑瓜计算着，“为什么不带我？”
　　“妈妈要打车，要调研，要拍照，要排队，很没意思的。”她指指隔壁孟氏父子的房间，“孟伯伯今天带你们去海洋游乐园，下午去上野公园，鲁迅先生去过的地方呢！明天去浅草寺，可以穿和服拍照哦！”
　　茵茵动心了，却舍不得她，“那你怎么办？你怎么去啊？”
　　杜莹莹搂搂女儿，“妈妈晚上就回来了，一起去东京塔~这次赵爷爷在，特殊情况，妈妈缺席一下，明年这个时候妈妈再带你来，没有别人了，想怎么玩怎么玩，好不好？”
　　茵茵勉强答应了。
　　之后三天，杜莹莹打一辆车载着赵师傅，按照地图和打印出来的美食攻略，一家家品尝过去。
　　第一家，号称东京NO1的吉祥寺法式甜品店：
　　高高耸起、像一座宝塔的栗子蒙布朗；红白相间的草莓蛋糕；点缀着树莓、草莓和黑莓及巧克力块的抹茶慕斯....
　　店面整洁明亮，没有多余装饰，让顾客的目光一下子被柜台里的糕点吸引。杜莹莹每种买一个，想带回酒店分吃，很快后悔：这才第一家，没法拿呀！
　　两人坐在就餐区，用小勺子品尝招牌蒙布朗，醇厚香甜的栗子奶油一下子把杜莹莹的味蕾征服了。
　　“没办法，小姑娘们都喜欢奶油。”她嘟囔着，“我小时候，外婆和我妈妈都要煮长寿面，现在茵茵过生日，只吃奶油蛋糕了。”
　　赵师傅闭上眼睛品尝，一句话也没说，吃两口就停下来。
　　第二家是银座附近的HIDEMISUGINO，老板是日本国宝甜品师杉野英実。
　　浆果类占大多数，慕斯上面的浆果、树莓紫嘟嘟的，随时可以崩裂开，舔一下，舌尖就有了味道，下面是层层叠叠的奶油、奶冻和蛋糕。
　　每种都小巧玲珑，像一件女孩子喜欢的玩具，摆在面前就赏心悦目。
　　“这家浆果慕斯特别好。”杜莹莹指着浆果，“顶级食材，很下本钱的。”
　　赵师傅信心十足，“我们也买好东西。”
　　来了银座，自然多走一走。
　　地下一层的CAFECOMMECA是很有名的，杜莹莹最喜欢水果塔，一片片黄桃卷成玫瑰花的形状，放在蛋糕表面，热恋中的情人一定很中意。
　　她想给女儿带回去，买一个袖珍的。
　　PIERREMARCOLINI号称比利时王室的最爱，琳琅满目的长条泡芙找不到两根完全相同的，有的覆盖着厚厚的黑巧克力，有的点缀着撒着金粉的榛果，有的三团乒乓球大的奶油，分别放着草莓、黄桃和樱花，有的铺满绿奶油，点缀着一颗颗珍珠....
　　杜莹莹每次来，都能找到搭配色彩的灵感，忍不住拍了又拍。
　　FruitParlor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大号的水果巴菲，鲜果和奶油盛在大号水晶杯里，撒一层糖粉便分外诱人。杜莹莹觉得自己吃不完，便没有买。
　　从银座出来，去自由之丘，杜莹莹对辻口博启的MontSt.Clair印象很深，带赵师傅过去。
　　其实看多了甜品，各家店铺的种类、食材都差不多，但这家店的点心与众不同：
　　栗子蒙布朗扁扁的，插一个龇牙咧嘴的南瓜旗；慕斯表面被巧克力色奶油海浪包裹，其间点缀着一棵棵黑巧克力；一颗颗桑葚组合成一大颗“桑葚”，仿佛随时会爆裂；最最普通的奶油蛋糕，上面有白色奶油贝壳，剖开的橙子，切开两半的草莓和猕猴桃块，给人感觉可可爱爱。
　　“每次来这里，我都想打包带走。”杜莹莹尽力描述着，“很多店的点心一看就是应付差事，巴不得别人赶紧买走。”
　　赵师傅被逗笑了。
　　西式点心以Harbs结尾。
　　很火的连锁甜品屋，日本到处都有，国内目前还没看到。
　　招牌鲜果奶油蛋糕没什么技术含量，草莓猕猴桃香蕉提子葡萄一层层叠起来，每层涂抹鲜奶油，表面有是一层厚奶油，看着平平无奇。
　　吃到嘴里，清新鲜润，果汁和奶油混合着，仿佛一个俏皮少女对你笑着挥手，嗨~
　　“我在家自己做，也买很好的材料，怎么都做不出。”杜莹莹吃了一口又一口，指一指座无虚席的店面，“日本很多家，每家都特别火。”
　　赵师傅目不斜视，一口口认真品尝。
　　东京高档商业住宅区南青山有一间和果子店铺「菓匠菊家」，很有名的，杜莹莹上一世来过几次，一进来就点了招牌菜。
　　和服女子端了几款点心，第一款像水晶球，里面有两条橙色小鱼，底部铺满淡雅可爱的石头；第二款是绿色果冻，上面趴着一只赤豆做成的萤火虫；最后一款是青、紫、粉和透明果冻打造的□□花。
　　杜莹莹兴致勃勃的，“您看，其实和果子很多，我就想带您看看，像不像我们的斗鱼，哦，莲鱼？”
　　赵师傅戴上眼镜，盯了一会，“奇技淫巧，不足为惧。”
　　第二家是位于日本桥的「鹤屋吉信」。
　　一朵粉花黄蕊，一朵粉白花瓣，最后一朵粉红花朵雕刻而成，三朵樱花配着翠绿抹茶，仿佛一副和风古画。
　　第三家是巢鸭区的福岛家，据说江户时代就营业了。
　　这里的和果子个头不大，根据一年四季的变化来制作当季果子，春天的樱花，秋天的柿子，冬天的六角雪花，夏天的莲花，小巧玲珑的像艺术品。
　　店里有一本世代相传的和果子雏形帐，包罗四季万象，听起来很高大上。
　　大福也是和果子的经典，草莓大福是经典中的经典，有一间叫「大角玉屋」的店里有一种草莓大福略显咸味，吃起来很特别。当然，绝大多数的草莓大福软软糯糯，红豆饱满，草莓甜蜜，咬一口就被征服了。
　　杜莹莹评价，“有点像青团！”
　　赵师傅笑了，“今年就做，回去你尝尝。”
　　「纪文堂」的瓦片烧，说是瓦片，像荷叶，像乌龟，像蛋卷，像香蕉；「板仓屋」的人形烧号称七种，实际是六种，加上客人的微笑就是七福神了；樱花季将至，「龟泽堂」忙碌起来，用樱花叶腌渍的樱花饼清香可口，像少女的肌肤；「吉原麦芽糖工艺品店」有各种各样的麦芽动物，五颜六色的，两人给孩子们带回不少....
　　赵师傅不常说话，看得非常认真。他年纪大了，见杜莹莹照了相，就不再拍照，用个硬皮本写写画画，仿佛出国进修的实习生。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回归的日子。
　　大人们在机场买买买化妆品和伴手礼，孩子们唉声叹气，约着“下次见”，杜莹莹高兴的很：短短五天，她涨了3斤，再这样下去就麻烦了。


第75章 
　　3月初,很多人发现，官方认证“斗鱼桌游”的微博账号改名字了，改成“斗鱼娱乐”,发了一篇正式通告：本公司麾下,位于杭州下沙的“斗鱼”桌游店和位于杭州西湖文化广场、即将开幕的“盗墓手记”店铺,欢迎新老顾客光临。
　　销声匿迹三个月的南派三伯转发此博,并说，“2012,春暖花开,铁三角在西湖湖畔与君不见不散”。
　　顿时引起小小轰动,上了热搜,很多粉丝喊着“你活了你活了你活了”“三伯，退钱！”“冰天雪地果体旋转720度跪求重写结局”“把闷油瓶从青铜门后面弄出来啊啊啊啊啊啊啊”
　　几分钟后,穆雪松“雪松木木”转发一个注册不久、官方认证、粉丝才几十个的微博账号“莲鱼糕”发出的最新微博“《莲鱼.灵感传》第1话缘起”
　　那是一幅九宫格漫画,线条活泼明快，颜色明亮清新，充满中国风情：
　　夏日午后,一条银色缎带般的溪流静静流淌，水底铺满圆圆的鹅卵石，水草曳曳摇动。一群五颜六色的小鱼欢快地逆流游动,它们呈流线型，尾巴像剪刀，鳞片映着头顶阳光闪闪发亮,一边吐泡泡，一边七嘴八舌地聊天：
　　小黄鱼说：“我肚子饿了，我想吃果子。”
　　昨天下雨，很多果子从枝头落到溪流,填饱了鱼儿们的肚子。
　　小紫鱼嘲笑：“果子早被其他鱼抢光了，你去吃虫子好了。”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也吃虫子呀！
　　最后面的小花鱼气喘吁吁的，哀求说：“你们慢点好不好？我游不动了。”
　　没鱼搭理它，十多条海豚般的身影越来越远，只有一条粉红色、眼睛水汪汪、胡须格外好看的小鲤鱼停下了：“你快一点呀，要不然赶不上龙门宴了。”
　　世间万物分三种，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
　　每逢十年，江河湖海中的水族生物们想尽一切办法逆流而上，到达天下水源的中心星宿海，在这里参加考验，通过的鱼有机会跃过“龙门”，随缘到达各位菩萨、佛祖的修道之地，寻仙求道，修成正果。
　　有个说法“鲤鱼跳龙门”，不光鲤鱼，所有水族都在为自己的前途拼搏。
　　小花鱼拼命摆动尾巴，跟上小粉鱼的脚步，好不容易才赶到大部队休息的地方，一处小小的水洼。
　　“谢谢。”小花鱼肚皮都快翻过来了，感激的泪汪汪，“我叫小牵牛，我妈妈生我的时候，躲在一朵牵牛花下面。你呢？”
　　小粉鱼骄傲地说，“我叫小玫瑰，我孵化那天，晚霞是玫瑰色的哦！”
　　小花鱼和小粉鱼就这样成了朋友。
　　短短几幅画，似乎有点老土，没引起读者太大兴趣，点赞者寥寥。
　　有个穆雪松的粉丝在评论里问，“这是干啥的？”
　　“莲鱼糕”官博很快回复：“缘起，莲鱼的缘起，从斗鱼化为《西游记》中的灵感大王，最终化身莲鱼的缘由，敬请关注，每月两回，不会令您失望的！”
　　之后该官博转发此回复，在评论里写上淘宝店铺的网址，欢迎选购。
　　就是糕点广告嘛！粉丝失望地走了。
　　此时此刻，操纵“斗鱼娱乐”和“莲鱼糕”微博的杜莹莹松了口气，身体后倾，用欣赏的目光看看九宫格漫画。
　　她的大纲和创意，美工的手笔，和她心里的画面有差距，可也没办法，找到更好的画师之前，只能这样了。
　　不仅微博，桌游、密室重新注册了公司，和糕点业务切割开来，两套账务两套□□两套税务系统，徐会计打理得井井有条，和杜莹莹商量，票据日益繁多，等进了园区，得再招个出纳。
　　杜莹莹手里的事情理顺了，人也轻松了，把精力放到筹备得七七八八的密室。
　　窦坤是个很有条理的人，去年和五人组见面，就把各自的职责规定下来，整个团队运转的井井有条：鲁一负责美工、服装，韦二负责道具，昌三学建筑，负责整个密室的布局、打洞和机关密道，马四协助昌三，兼职音乐，黎明明和三伯沟通，设定玩家视角的故事大纲。
　　至于他自己，掌控全局和账务，哪个环节需要援助，就带着桌游店的人去帮忙（小余和杨琪琪叫了不少同学，按周结账），每周和杜莹莹碰头。
　　三个月来，窦坤带着鲁一韦二，数次前往位于浙江东阳市的横店影视基地，租了卡车，拉了不少废弃道具回来：《甄嬛传》之后，周周咖位提升不少，成为圈里炙手可热的服装师，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喏，三月中旬，窦坤说，可以请三伯来验收，提一提意见了。
　　于是南派三伯兴致勃勃地来了，带着郑编辑赶到西湖文化广场9号楼，与等在这里的杜莹莹孟卓然汇合。
　　为了气氛，四人先吃晚饭，等天全黑下来之后才走到9号楼。一到通道，三伯就咂咂赞叹着手工海报，摆POSE照了张相，兴冲冲步行下去。
　　前厅布置成陡峭崎岖的山壁，四壁悬挂酷似火焰的灯具，正面挂着“盗墓手记”四个乌金大字，靠墙摆着一具刻着诡异花纹的青铜棺材，盖子半开半合，里面伸出一只腐烂的手。
　　“我不能跟你们进去。”三伯打量着巨大的、质感十足的棺材，上去推一推，仿佛扎根在地里，半寸都无法移动。“你们会剧透的，对吧，老郑？”
　　按照计划，三伯每月都来现场视察，去年年底原著大结局一出，他原地遁了，已经三个月没来过了。
　　郑编辑同意，孟卓然没意见，杜莹莹挥挥手，“你们先，我俩下一局。”
　　一个古装矮胖男生冷不丁冒出来，斗笠挡着头，看不清面目，一抱拳，“这里是杭州西泠印社，小三爷的地盘，两位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三伯立刻进入状态，唾沫喷得老高，“我们是自己人，并肩子，从嘉兴过来帮忙的！”
　　矮胖男生是韦二，提起一个篮子抛过来，“既然如此，换上衣服，把信物留下，跟我走！”
　　两个大男人七手八脚套上古代长衫，把手机和打火机放在篮子里，美滋滋地跟着韦二消失在山壁间。
　　“行啊！”孟卓然还是去年年底过来的，想不到，当时堆满杂物的房间变成现在的模样，“窦坤几个有两下子，弄得跟真的似的。”
　　杜莹莹指指自己，“鄙人也出谋划策，做了不少贡献。”
　　孟卓然笑出声，“你是当老板的，自己的买卖，不能算。”
　　杜莹莹说，“孟老板也有份啊！”
　　孟卓然还是有遗憾的，“要是《鬼吹灯》也能买下来就好了。”
　　之后两人到地面休息，聊聊园区的事。从日本回来，两人带着孩子各回各家，事务渐多，又不住在一起，便商量好，每天见面或者电话，至少沟通一个小时。
　　夜间九点多钟，窦坤打来电话，“下来吧。”
　　“真跟下地穴一样。”杜莹莹嘟囔着，深深呼吸，给自己洗脑：“我是第一次来，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次，接头的换成马四，怪腔怪调地问，“来者何人，是敌是友？倒斗还是搬山？”
　　这个问题孟卓然也能回答，清清喉咙，“我们是摸金校尉，分金定穴，堪舆倒斗，过来见识见识。”
　　马四很入戏，翻着眼睛，“看来是北派的同行，我们是南派的，幸会幸会。把买路财留下，里面请！”
　　衣服是从某某古装剧弄来的，长袍大袖的，杜莹莹穿上，交出手机，跟着孟卓然走进山壁背后，一转眼间，马四已经没了。
　　此处是一间20多平方的旧式店铺，有柜台有壁柜，墙上挂着宝剑，柜台摆着算盘和含着铜钱的金蝉，头顶挂着“西泠印社”的牌匾。
　　是《盗墓手记》开场的古董店，主角无邪以及吴氏家族的大本营，故事结尾，无邪在旁边开了一处“吴山居”。看起来，这里被人闯入过，算盘摔碎了，珠子滚了满地，牌匾被泼了鲜血，柜子被利斧一类的武器劈成两半，满地废纸和碎屑。
　　孟卓然发现金蝉嘴里叼着一封信，拿起来打开，是一封沾着血的求援信：敌人忽至，胖子受伤，被擒。我和闷油瓶且战且追，朝山中去了。待君救援，时间紧急，半个时辰不见，我等就没命了。
　　落款是“无邪”。
　　标准的密室开头，有任务、有地点有时限。
　　“一个小时之内找到人。”孟卓然把信收起来，发现金蝉脚下是一个掌心大的指南针；杜莹莹在柜子里面乱翻，找到一个小手电。“还有没有？”
　　几分钟后，两人从房间后门进入一处荒山野岭，左侧有个草草修葺的坟包，墓碑刻着“无邪”的名字；右侧垒着大大小小的乱石、木板，还堆着两具灰白骷髅，骷髅胸口插着生锈的刀剑。
　　山脉尽头是一处怪石嶙峋的洞口，仿佛一张巨口，上面挂着“养尸洞”三个黑色繁体字，洞里有水有船，没有其他的路，想到下个房间，必须乘船过去。
　　“这玩意怎么弄的？”孟卓然惊叹，扶着满是青苔的山壁敲一敲，发现底部是个巨大的、满是青苔的水槽，船是2米长、1米宽的独木船，满是爪痕，“怎么搬进来的？水怎么引得？”
　　杜莹莹立刻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是刚来的。”
　　他忍住笑，发现船首有个铁环，紧紧所在一条山壁伸出来的铁锁上，两把旧式铁锁结结实实，拽了两下，“得找钥匙，是吧？”
　　这次杜莹莹实话实说：“钥匙他们收的，我是真不知道。”
　　于是两人东瞧西看，开始寻找钥匙。孟卓然从屋角找到一把铁铲，扒拉着石块，小的还好，大石头比人头还大，咕噜噜的很难拨动，费了半天劲看到底部，也没有钥匙。
　　“怪了。”孟卓然擦把汗，走到另一端用铁铲挖掘坟头，边挖边嘟囔，“这玩意不太合适吧？”
　　杜莹莹安慰，“假的嘛！”
　　吭哧吭哧一通刨，挖到一米多深，坑底是个匣子，打开果然是一把钥匙；另一把就复杂了，两人摸遍山脉每一处角落，也没找到，最后一开始的石堆里找到的：一块长条石头背面用胶带沾着一把黑乎乎的钥匙，猛一看，根本发现不了。
　　孟卓然把钥匙插入锁孔，头也不抬地问，“那什么，万一遇到特别笨的，或者几个女生挖不着，怎么办？”
　　“只能认倒霉了。”杜莹莹指一指屋角的监视器，“认个输，里面就用喇叭告诉了。”
　　原来如此，孟卓然把铁锁卸下来，扔到一边，探头观察着独木船，无论宽窄还是高矮，只能躺一个成年人，“我先还是你先？”
　　借着手电光，杜莹莹发现水底有骷髅和一团一团的东西，“你先吧，我给你说啊，那个是蛊虫，吃死人的，你别碰。”
　　叮叮当当几声，木船被拽到水槽尽头，孟卓然把铁锹放在船底，自己躺进去，摸着石壁上的绳索，试了试，一用力，船就慢慢移动了。“我走了啊，我要有个什么事，你管不管我儿子，还有我爸妈？”
　　“呸！”杜莹莹戳他腰间，“也不说点好听的。”
　　随着绳索移动，小船留在山壁外面的部分越来越短，之后整个消失了。
　　杜莹莹用手电朝里面照，只能看到船头凸起的部分，默默计算距离：公司租下B1空间的500平米是一个长方形空间，团队分成几个区域，从入口到此处占据一条边，为了效果，这段水路将近30米长。
　　十来分钟后，洞窟尽头传来孟卓然的声音，绳索继续移动，木船从远而近，驶向她的脚下。
　　杜莹莹最后看看山脉，确定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就躺进船底，喊一声“OK”，自己也拽动绳索。
　　这是一段很难忘的记忆，身体慢慢移动，视野中黑乎乎的，她不敢抬头，也不太敢睁眼。
　　突然之间，左侧亮了起来，一团青色鬼影冒了出来，是一个死去很久的尸体。杜莹莹下意识叫了一声，缩到船底。
　　事实上，为了怕玩家们伤到，水槽顶部是中空的。
　　又一具尸体出现了，看不到脑袋，她闭着眼睛，默念“不是鲁一就是韦二”，盼望船驶的快一点。
　　几分钟后，杜莹莹双脚站在地面，松了口气，孟卓然张开胳膊，把她搂住，“弄的不错，挺有气氛，出入口得小心点，别把人磕着了。”
　　她点点头，“泡沫塑料的，包着胶布呢。”
　　再看此间，是一处30几平的林间空地，稀稀拉拉的树木顶到天花板，几顶相邻的军用帐篷，有睡袋有衣服，铺开的餐布摊着食物和军用水壶，帐篷里有设备和背包。
　　孟卓然用铁锹扒拉，从一顶帐篷里面找出一柄□□，“真家伙啊！”
　　当然，模型而已。
　　杜莹莹也从另一定帐篷找到一把没开刃的工兵铲。
　　第三个战利品是一个军用手电。
　　四周没有出路，两人展开地毯式搜索，在靠近墙壁的一顶帐篷后面发现一条窄窄的通道，和一封署名“无邪”的信：发现敌人的痕迹，我们先进去！等待援助！
　　杜莹莹有点惋惜：墓穴应该在地下，挖一条水井似的隧道是最合适的。可惜，此处已经是B2，无法再往下挖，只能人工竖起一面墙壁，凿个窟窿了。
　　手脚并用爬过去，杜莹莹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打开手电，发现是一间阴森森的墓穴。
　　孟卓然已经站起来，四处寻找，按亮一盏火盆似的壁灯，灯光绿油油：“要是真蜡烛就好了，人点烛鬼吹灯。”
　　“会着火的。”杜莹莹站在经营者角度考虑，“门口有规矩，打火机不能带。”
　　偌大房间只有一处固定光源，人影晃动，鬼气森森，耳边隐隐约约传来鬼泣。两人用手电四处照，发现地面铺满石板，墙壁绘满一幅幅图画，和一整面墙壁的铭文：
　　大意是说，墓穴的主人是鲁国一位王爷，有一只鬼玺，能像阴曹地府借来阴兵，每逢交战，都把敌人杀的尸横遍野，片甲不留，被皇帝封为大将军。有一天，将军向皇帝说，自己耗尽阳寿，今天就是死期，到了阴曹地府，也会带领大军为本国作战，请皇帝不要难过，当晚就死掉了。
　　皇帝被感动了，下令以太子的待遇厚葬将军，此后将军墓穴阴火连绵，鬼泣不断，靠近的人七窍流血而死。
　　房间尽头是一道门户，门是紧阖的，没有锁孔，只有一处能转动的机关。
　　两人又是一通寻找，在屋角东南方向的天花板发现“左四右”三个字，耽搁好一会也没看到别的线索，只好回到机关。
　　“左四右几？”杜莹莹嘟囔。
　　孟卓然说，“要问你啊！”
　　杜莹莹解释，“其实，我想保留神秘感，2月中旬就没来过了。”
　　这就无解了。
　　两人一通琢磨，好在不像小说里面，按错机关，弩/箭、石灰之类就会冒出来，闯入者就死定了。
　　试到最后，她灵机一动，“这本书叫七星鲁王宫，试试7。”
　　果然，把机关按照“左四右七”的顺序扳动，门就轰隆隆移向左侧。
　　两人挽着手，有一种共同完成一件事情的兴奋，用手电照着奔向前方，突然停住脚步：
　　前方房间停着三具并排的青铜棺材，中间一具用手臂粗的铁锁锁着，左右两侧棺材没什么异常。每隔一米，就有一位2米高的铁甲武士站在当地，粗粗一看有4、50位，像兵马俑，又像棋盘上面的棋子，默默守在寂静的墓穴中几千年了。
　　音乐突然如泣如诉，阴惨惨的，仿佛有人在耳边吹气。
　　孟卓然用手电找来找去，“哪儿找的歌？”
　　杜莹莹朝他靠一靠，“咒怨，午夜凶铃，还有驱魔人。”
　　孟卓然闭上嘴巴，握紧她凉丝丝的手，“快说，下一步往哪儿走？”
　　杜莹莹叹息，“拜托，我什么都不知道，窦坤他们又不是傻瓜，每天都在变的。”
　　“这里面不会有死人吧？”孟卓然开着玩笑，牵着她往前迈步，“没事，有什么出来，我就把它弄死。”
　　吹吧你就。杜莹莹死死抓着他衣裳，“路好像在前面。”
　　孟卓然被逗笑了，“你不是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她嘟囔着，“门在哪里还是知....”
　　突然之间，左侧棺材的盖子被什么东西顶起来，发出咯吱一声，两人立刻不敢动了。
　　几秒种后，孟卓然安慰，“假的，都是假的。”壮着胆子走过去，刚一迈步，盖子就向墙壁移动，露出一条尺许宽的缝隙。
　　关键时刻，男人胆量还是大一些，孟卓然用手电照着，朝棺材里面望去，很快收回目光：“一个狐狸脸的死人。”
　　她松口气，突然感觉后背发凉，冷气嗖嗖的，下意识回头--一个铁甲武士不知什么时候露出面目，是满头乱糟糟的黑发，和一张惨白的、淌着血泪的面孔。
　　“啊~”说起来，事后杜莹莹觉得自己很蠢，密室安排NPC是她提出来的；可当时的情形真的很像鬼片，她心脏停止跳动，慌手慌脚的，一头撞到孟卓然背脊。
　　后者看一眼，丝毫没有殊死搏斗的架势，拽着她绕过棺材，撞倒两位武士，拖泥带水地奔向房间另一侧。
　　门洞在左侧，孟卓然顾不上什么钥匙机关，本能地撞上去，居然开了--这一瞬间，房间里的光线变成诡异的绿色，身后传来野兽嘶吼，杜莹莹忍不住回头：
　　一只雪白的、毛茸茸的狐狸站在中间的青铜棺材上方，眼睛碧油油，九条尾巴像孔雀尾羽一样伸向四面八方；在它脚下，一位白衣黑发的女鬼像蛇一样在地板游移，说得形象一点，很像《午夜凶铃》结尾的贞子。
　　通过这扇门，眼前豁然开朗：两侧是暗红色的血水，仔细望去，是一条条小蛇；中间是一条弯曲曲折的小路，像一束光线，通向斜前方的出口--那是什么？
　　视野中伸着一个个桌面大的蛇头，红灯笼一样的眼睛，嘴巴张着，喷着毒汁的獠牙，九条脖颈盘根错节，乌云一般盘踞左右前方三面墙壁和天花板，出口就在蛇躯中间。
　　小说中的九头蛇柏！
　　孟卓然居然有心情评价：“行，钱没白花。”
　　她使劲推他，话都说不出了，孟卓然用左手揽着她，右手把工兵铲当拐杖，一步步朝道路行走。
　　路是S型的，足有1.5米宽，两侧有栏杆，中途拐几个弯，离地并不高，可四面八方都是蛇头和虬结树枝，就显得格外崎岖。
　　走到一半，音乐突然急促起来，她回过头，发现刚才的女鬼已经顺着自己走过的路爬上来了，顿时脚就软了。
　　孟卓然还算沉着，拉着她大步移动，走完2/3的路程，哗啦一声，一个血尸从房间角落跃起来。看上去，它被剥了皮，浑身血肉暴露，数不清的小蛇缠在手脚，张着嘴巴喊，“还我，命....”
　　杜莹莹恨自己只有两只脚。
　　几分钟后，狼狈不堪地站在安全场所，收到“无邪”留下的信，她扶着膝盖喘息，身畔孟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发奖金。”她喘着粗气，对窦坤竖起大拇指。“必须发奖金。”
　　“看看，杜总，1、2、3、4，还不如我呢！”三伯拍着巴掌过来，数着杜莹莹外袍上的血手印：“哎，杜总，你不是都知道吗，你还着了道儿？”
　　4处啊？
　　这是窦坤想的主意：时间限制没新意，也没控制力度，玩家花了钱，怎么也得让人家玩一圈。于是他把人手安排在暗处，手上涂抹红墨水，玩家路过的时候摸一把，女鬼和血尸身上也有，一旦被它们抓住，就满身血迹了。
　　等玩家出来，脱下外衣数一数，一个手印没有、且在1个小时之内通关的就算大满贯，发个证书之类，剩下的一律没有。
　　玩家们一定会一刷再刷的！
　　孟卓然比她好一些，也有2处血手印。
　　三伯嘲笑一番，和黎明明继续记录，“第69条，棺材里面能不能安排个人？”
　　黎明明立刻反驳：“三伯，玩家们一进A4房间，注意力就会放在棺材，才不会防备武士，埋伏在棺材里面一点新意也没有。而且，躲在盔甲里面很灵活的，每场都换位置。”
　　三伯只好放在一边，摸着下巴，“第70，最后这条路，能不能把栏杆撤掉？一点都不惊险啊！”
　　这次反对的是窦坤，“不行，太危险了，万一掉下去，会出事的。”
　　三伯悻悻的，“还不到2米，底下不是垫着棉被吗？”
　　何止棉被，最后一个房间垫得里三层外三层，都能上演《豌豆上的公主》了。
　　窦坤直摇头，根本不考虑。
　　旁边郑编辑和孟卓然商量，“孟总，门票打算要多少钱？”
　　关于这个，两人是商量过的，孟卓然说，“试营业150一个人吧，试行一个月，再提升提升，正式营业200块，您觉得怎么样？”
　　“少了。”郑编辑使劲一拍巴掌，“300我觉得都可以！”
　　身为老板，杜莹莹满脑子一个想法：收收钱还好，她再也不想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221:06:30~2021-07-1323:38: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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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距清明节半个月,杜莹莹就吃到了咸蛋黄肉松青团。
　　上一世，这种网红食品可流行了，一抓一大把,档口天猫都有得卖；现在她和赵师傅一说,后者困惑地重复一遍,以为自己听错了。
　　“外皮和豆沙的是一样的,放艾草和糯米，”杜莹莹强调着,“馅料是猪肉松和咸蛋黄,还要调点沙拉酱,什么牌子的都行,甜咸味很好吃的。”
　　女儿和她都喜欢吃，还在家里做过呢。
　　刚从日本考察回来的赵师傅见多了各种各样的甜点,没念叨“野路子”,回家路上进超市买了一袋肉松一瓶沙拉酱，一斤鸭蛋，到家试了试,第二天到档口蒸出一锅，喊杜莹莹过来，“是不是这个味？”
　　翠绿外皮,托在手里软软糯糯，晶莹剔透，咬一口,满口艾草清香和着糯米清香，一点不粘牙；再一瞧，外皮很薄，里面满满当当的肉松,还有油油的咸蛋黄。
　　“嗯嗯。”她有点饿了，几口吃掉一个，刚出锅的就是好吃。“咸口的不腻，比豆沙的新鲜吧？”
　　在场的几位师傅每人捧着一个尝鲜，都吃的很香。
　　赵师傅指一指灶台上的大蒸锅，“15分钟一锅，一锅80个，得拨两个人专门弄。还有什么新鲜货？一块说吧，好给周立博下单。”
　　上一世，豆沙、黑芝麻、五仁、麻薯是青团基本款，佛跳墙、蟹粉、荠菜、马兰头什么口味的都有，可目前档口太小，人手也不够。
　　于是她说，“先这样吧，搬进厂里再琢磨。”
　　赵师傅办事很麻利，去一边写写算算，下料单；一位姓牛的胖师傅和她很熟，“莹莹啊，厂里啥样啊，也不给我们看看，宿舍大不大？有空调没？”
　　今年年初，杜莹莹去下沙园区味全食品公司参观过，有厂房有办公楼有宿舍，洋洋洒洒几万平方，光一个体验馆就1500平米。
　　当然，筹备之中的斗鱼，啊不，莲鱼公司就没那么壮观了。
　　“去年年底就报上去了，一直在排队、走流程，挺繁琐的，等了3个月，就差最后一步了。”师傅们都是5、60岁的人，她一向关照，兴致勃勃地答，“您放心，4月月底，怎么都办下来了，到时候，宿舍我们自己弄，什么都好商量。”
　　另一个师傅插话：“看老牛这身板，给他一个空调，饭都不用给。”
　　牛师傅摇头晃脑地，“哦，让我空着肚子？那你干吧，我可干不动。”
　　咸蛋黄肉松青团就这么做起来了，在档口散着卖，4块钱1个，豆沙馅的卖3块钱；少的用塑料袋盛，6个以上用盒子装。
　　开始没什么人买，用薄膜包着放在大方盘里，旁边豆沙的卖得飞快；卖货的师傅切开两个，把肉松馅料露在外面，很快有人指着问：“那是啥？”
　　师傅指指招牌，“肉松的，里面有蛋黄，好吃着呢。”
　　那人好奇起来，买一个肉松馅的，站在旁边尝一口，狼吞虎咽吃完了。“再给我拿一盒。”
　　师傅应了，一边收钱一边说，“给发个点评，送你个豆沙的。”
　　下沙年轻人多，渐渐地口耳相传，不少人特意赶过来买，又帮朋友带。肉松馅的青团越卖越快，很快一扫而空，豆沙的还剩很多呢。
　　赵师傅听说了，立刻给周立博追加料单，又夸奖杜莹莹“主意不错。”
　　当然，现在的杜莹莹顾不上青团了：
　　3月中旬，南派三伯亲自下密室体验，感觉好极了，比想象中的还要精彩10倍，大手一挥：“行了，还要怎么的啊？开工开工，把稻米们都叫过来，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给孩子们点信心，省得总埋怨我。”
　　说起来，关于原著大结局，密室六怪和杜莹莹都看过，早早约定，绝不向三伯提起；咳，人家肯填坑、挨骂不反抗已经不错了，很多人直接坑了，三、五年写一章，能怎么样嘛？
　　杜莹莹随口答，“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三伯觉得很好，指着黎明明，“黎老五，记下来，放进剧本里。”
　　咦？杜莹莹心虚，好像是周星驰电影里的台词啊？《美人鱼》还是《功夫》？
　　窦坤是实干派，立刻拒绝了：“不行，那么多要整改的项目，怎么也得半个月。”
　　上次之后，三伯提出洋洋洒洒几十条意见和建议，团队也发现缺陷，需要人手和时间一项项落实。
　　三伯挠挠头，看看手表：“今天是3月20日，4月4日清明节，怎么样，小长假，必须利用起来，再往后就五一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早一天上线，就早一天挣钱，糕点也是有个档口就开业了。
　　杜莹莹便答应了：“就清明节吧，既然要盗墓，气氛比较合适；那，我们就拼一下，需要什么打招呼，人手不够就招人。”
　　当晚三伯就发了微博，“2012年，清明时分，雨纷纷，墓中冤魂，翘首盼。杭州西湖湖畔，《盗墓手记》15天倒计时开始！！”
　　粉丝们不顾上原著大结局的事了，瞬间回复几千条，“啥啥啥？”“15天后去青铜门吗？”“上次那个店铺！”“重金悬赏地址，我就在杭州，我去看看！”
　　密室六怪则把全部精力放在整改上面，服装，道具，音乐，连演员的表演都要精益求精：
　　比如杨琪琪，COS贞子时，必须缩在盔甲里面不发出半点声音，等玩家过来，要在一秒钟之内表现得越可怕越好，越凶猛越好；轮到她躲在暗处，把红墨水打在玩家身上，就得COS岩石，动也不动一下了。
　　一句话，技术活儿。
　　杜莹莹很好奇：“喂，躲在棺材旁边，怕不怕？”换成自己，一定是不敢的。
　　杨琪琪耸耸肩，很无所谓：“有啥可怕，你们进来之前，灯是开着的好不好？你们进到前面那个房间，我接到信号才躲进去，看着你们东摸西摸的，哈哈哈”
　　平时杨琪琪只要不上班，每周倒有六天泡在桌游店，密室这个项目一开始就是知道的，场地也来过。听说需要一个女鬼，她立刻毛遂自荐，太有挑战性了。
　　窦坤答应了，让杨琪琪试了试戏，由于没什么备选，直接过关了，给她的附加条件是“看恐怖片，《午夜凶铃》《咒怨》，再看看《招魂1、2》，香港一大堆，没有找我要。”
　　真敬业啊，杜莹莹佩服。
　　“还有啊，莹莹姐，跟你说个事。”杨琪琪得意洋洋地，指指自己，“我辞职了！”
　　杜莹莹愣一下，笑了起来，“终于想开了？”
　　平时没少听这女孩子吐槽，酒店累得很，没尊严，早晚班且挣得少，节假日累得半死，只能存休，没有加班费，可杨琪琪专业就是酒店方面，能干什么别的呢？只好一天天混日子。
　　杨琪琪摩拳擦掌地，“窦坤说的嘛，全天都得在岗，不能像以前，周末过来就行了。他给我开3000块，实习期嘛，说只要挣到钱，还会涨工资，是不是啊莹莹姐？”
　　酒店才挣2000多，白痴都算的过来账。
　　杜莹莹拍拍她肩膀，“我打包票，只要你把所有人都吓住，不单涨工资，还会有奖金。”
　　比起杨琪琪，最后房间的血尸昌三就简单多了，戴个假头套，穿一身红墨水浸泡的衣服，身体缠满塑料小蛇，在棉垫上滚来滚去，没什么技术含量。
　　用昌三自己的话说，“没意思，是个人就能干。”
　　其实杜莹莹觉得，他最后冷不丁冒出来，还是挺有震慑力的。
　　之后十多天，几个人一个房间一个房间、一道关卡一道关卡顺过来，到了最后的房间也就是逃离密室的地方，重点放在悬在空中的九个蛇头上：
　　“动起来。”窦坤说，手臂比划着轨迹，“像过山车那样，每个都动。”
　　鲁一第一个反对，“算了吧坤哥，搞得像怪兽片，逼格一下就降下去了。”
　　黎明明也说，“三伯说动起来，可那样的话，能怎样呢？不可能像《狂蟒之灾》《侏罗纪公园》那样吃掉人类啊？反而少了令玩家恐怖的气氛。还不如放在那里，让人一看，心想，它什么时候动？动不动？会不会咬我？”
　　马四是赞成的，“我觉得要动起来。你们想，最后一关，得有点大BOSS，压箱底的东西压阵，当然，我们可以就这么放着，像黎五说的，和玩家心理战，对吧？可如果不动起来，只凭这一个房间一条路，只凭杨七一个人在后面蹦跶，效果就大打折扣。”
　　新进晋升为“杨七”的杨琪琪点头，开始做出招牌动作，使劲甩头发。
　　昌三凉凉地，一甩头发，“怎么就杨七一个呢，大哥你把本人往哪里放？”
　　他也很重要的好不好？
　　韦二犹犹豫豫，既觉得九个蛇头动起来激烈一点，像好莱坞大片似的；又觉得这么一来，一点留白都没有，气氛反而不恐怖了。
　　七嘴八舌争论一番，只好采取最最民主的方式，投票。
　　七个人七张票，加上杜莹莹，刚好4票赞成VS4票反对，平局。
　　杜莹莹头疼，给孟卓然打个电话，“你有一票，投吧”。后者听了一会，在电话里说：“如果是我的话，就问清楚三伯，《盗墓手记》小说的读者平均年龄多大？”
　　杜莹莹立刻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年纪小的话，就动起来？年纪大的读者多，就摆在那里不动？”
　　孟卓然赞许地说，“当然。别忘了，你和窦坤30岁，剩下六个都在25岁以上，受过高等教育，有工作经验，心理属于成年人；而我个人估计，盗墓小说的受众以学生为主，没必要搞得过于复杂，场面热闹一点，比心理战更重要。别忘了，小孩们大老远来了，一张票200块，怎么也得让人家值回票价吧？”
　　这个答案谁都无法反驳：《鬼吹灯》的读者偏成熟，《盗墓手记》受众绝对以学生和年轻人为主。
　　之后几天，所有人研究“如何令蛇头动起来”，借助机械和电线，给每个桌面大的蛇头设定运行轨迹，避免在空中撞到。
　　具体效果么，有点像深海中的八爪鱼。
　　时间过得飞快，4月1日下午，微博沸沸扬扬，“盗墓手记”上了热搜：
　　南派三伯发博：“2012年，清明时分，雨纷纷，墓中冤魂，翘首盼。杭州西湖湖畔，西湖文化广场C区9号楼B2西泠印社，吴邪、胖子、闷油瓶在此恭候大驾！《盗墓手记》第一部 密室七星鲁王宫正式启动！” 
　　第二条微博是：“本人亲临现场，恭候天南地北、五湖四海的朋友们~”
　　他@了“斗鱼娱乐”官博，后者把地址写的清清楚楚，试营业期间150元/人，在规定时限内完成全部任务的玩家，可与三伯合影留念，获得神秘礼包。
　　除此之外，三伯和斗鱼官博发出九张图片，有敞开一条线的石门，有看不见面目的铁甲武士，有九尾张开的白狐，有稍纵即逝的黑发白衣身影，有一条深入山壁的木船，有被铁链紧紧锁住的棺材，有绿油油的一点灯火，有乱石堆成的坟包，最后是一截布满鳞片的身躯。
　　像一团烈火，引燃了粉丝们的热情，“啊啊啊啊我挂了我挂了“是九尾狐，是九尾狐！”“那是贞子吗？”“养尸地，是养尸地！”
　　看架势，小长假是别想清闲了。
　　马浩宸来接女儿时，好奇地问，“哎，盗墓手记密室要开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哎，打个折吧？”
　　像一位认识多年的旧友。
　　杜莹莹爽快地答应了，“包在我身上，对了，悦悦的票，我早就给了，别跟大姐说。”
　　做为资深铁粉，丁悦悦对三伯的失望足以地老天荒，对盗墓手记却是发自内心的喜爱。喏，她嘴上不说，偷偷关注斗鱼官博，15天前发现三伯倒计时开始，立刻就给杜莹莹打电话，听说她已经“下去过了”，立刻跳了起来：“我也想参加内测！”
　　“内测个头。”杜莹莹拿出长辈的威严，“你马上高三，你的任务是学习，你妈妈知道你现在还在关心杂书，会找我算账的。”
　　丁悦悦耍赖，“找什么找，你又不是我舅妈，她才管不了你。如果她真找你，你就跑路呗，有什么了不起。”
　　这不省心孩子。
　　杜莹莹忍着笑，“真的不行，丁悦悦同学，等你明年考完试，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跟三伯签了6年约，会把小说1-8都开在杭州的，喏，现在只是第一本而已。”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听起来，丁悦悦在家里地板蹦蹦跳跳，神气活现地威胁：“哼哼，杜莹莹，我告诉你，你要是让我内测呢，我直接就去了，很省时间的；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带着我同学排队去，我告诉你啊，贴吧和□□群已经疯了，会有无数的人冲过去的，我会排一天队，一整天耶！到时候我没时间看书，我就会挂科，我一挂科呢，我高考就完蛋了，我人生就毁了，我这辈子就废在你手里了！”
　　杜莹莹头大如斗，想了又想：上一世，丁悦悦直接考入重点高中，成绩非常优秀，减少半天复习时间，不要紧吧？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她只好妥协，又提出条件：“我不在的时候，你帮我照顾你妹妹一点，好不好？”
　　就是怕茵茵被苏慧雅欺负了呗！丁悦悦是明白的：那女人缠着舅舅，领了结婚证，理论上是自己新舅妈了。
　　可外公外婆看不上苏慧雅，妈妈更觉得舅舅被拖累了（苏慧雅有个拖油瓶），冷言冷语的没个好脸色。带丁悦悦，也看那女人不顺眼。
　　比杜莹莹差多了！
　　于是丁悦悦拍着胸脯担保：“安啦，茵茵交给我。”
　　此时此刻，马浩宸当然不知道外甥女的胡搅蛮缠，心里感慨，虽然不在一起了，莹莹还是照顾自己家的人。
　　“谢谢。”他用低的听不见的声音说，挤出一个笑容，“那我就不凑热闹了，等你忙过这一阵吧，茵茵也给我，省得你还得带她。”
　　能这样相处是最好的，杜莹莹感慨。
　　三天假期太短，孟卓然把儿子送到父母家，说，只能住一晚。男孩子抗议，他只好说：“爸爸得加班。”
　　孟云峰朝他做鬼脸。
　　他说，“真加班，晚上都回不来。”
　　果然，4月2-4日是清明节假期，4月1日下午，就有稀稀落落的人找到九号楼来了：“是这吗？是这吗？”
　　看到贴在大厦外面的海报，有人高兴地哇一声，“找到了找到了”拍照的拍照，留念的留念，还有人用手机在贴吧发帖。
　　更多的人沿着通道往下面走，B2通道被锁住了，挂个“4月2日早8点营业”的牌子，下来的人失望而归。
　　到了4月2日，杜莹莹5点起床，做了煎蛋火腿三明治，拿两盒牛奶下楼，和孟卓然在车里吃早餐，开到西湖文化广场。
　　停车场在地下，两人走上来，太阳还没升起来，距离很远就发现一条长长的队伍，像一条蟒蛇围着9号楼转了半圈。
　　“我的天呐！”她喃喃说，手心开始冒汗。
　　孟卓然也被震撼了，加快脚步，“希望别出岔子。”
　　这么多人，一旦出点问题，现场就不好处理。
　　匆匆奔到B2，没出楼梯间，就听到大喇叭声音：“抱歉抱歉，我们工作失误，给大家道个歉：密室容量有限，一轮只能进6-8个人，一个半小时一轮....”
　　是窦坤。
　　有人喊：“我们都来了，怎么办？”
　　窦坤只好说，“确实没想到，大家这么热情，给我们很大的鼓舞。这样吧，请大家看一看手里的号，50号之前的，上午可以玩到，100号之前的，今天有希望，剩下的，真是不好意思。”
　　真糟糕！
　　一大堆人围着窦坤，叽叽喳喳地骂他，为什么不说清楚？来都来了，让我们去哪儿？
　　她皱着眉，快步走进挂起护栏的工作区，韦二守在这里，愁眉苦脸地招呼，第一批拿到号的六名玩家已经穿好古装，兴奋地围着青铜棺材合影了。
　　进工作室一看，只有黎明明守着监视器，剩下的人八成进入密室了。
　　“莹莹姐，给三伯电话了，他在赶过来的路上，正在微博向大家解释。坤哥说，后面的8个人一起进。”黎明明满头汗，以前怕没人，现在怕人多，人生真是太纠结了。“我们也得解释一下，让赶过来的人别来了，来了也玩不上。”
　　杜莹莹二话不说，坐在电脑面前登录微博；跟进来的孟卓然看一眼，打电话给桌游店，让值班的小孔安排人手过来，又给公司打电话，“客服谁在呢？过来一个，密室这边。”
　　片刻之后，三伯从另一边赶到了，昨晚他特意住在杭州，准备参与密室开幕，想不到，今天就得请人离开了。
　　“得说一声。”他讷讷地，本来以为，来的人不会太多，即使玩不上，聚一聚也热热闹闹的，想不到，一下子过头了。“不能不管。”
　　杜莹莹也深深呼吸，“我们的责任，必须道个歉，不能把口碑砸了。”
　　第一天就引起众怒，以后也别想有好评价了。
　　等店里和公司的人赶来，杜莹莹掏钱，开车去附近的麦当劳买成杯的可乐和雪碧，一提一提运回密室。
　　三伯本想在B2出面，怕引起堵塞，就站到9号楼大门外，由几个男生守着，拿个喇叭，向排队的人致意：“各位，各位读者，这个这个，今天大家能赶来，我非常感激，也非常感动，先向大家道个谢。”
　　杜莹莹远远望着，心里踏实下来。
　　“我得说，大家今天可能白来一趟，玩不上了。”他略带歉疚地，向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年轻人们说，“人多了点，哈哈，怪我，怪我们，考虑不周，让大家白来一趟。来来，别的没有，喝点可乐吧，补充补充水分，算我的心意，给大家赔个不是。”
　　“盗墓手记”密室第一天，数千读者赶赴现场，无法进入，负面情绪严重，广场派出十多名保安；作者本人及密室店方出面道歉，赠送礼物，疏散人群，顺利度过危急。
　　另一方面，成功进入密室的100余名玩家评价极高，在大众点评网及微博连连发帖，无人在规定时限之内通过关卡，引来极大关注。
　　密室当天收入12000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323:38:47~2021-07-1423:4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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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清明节三天,盗墓手记密室在微博和贴吧、豆瓣、天涯卷起一阵小小的旋风。
　　玩过的是极少数，洋洋得意地炫耀着“真有养尸洞，真的有船！”
　　没排上的羡慕极了,“啥样啊,有蛊虫吗？”
　　玩过的不屑一顾：“蛊虫？洞顶都是尸体！”
　　青铜棺材也被渲染的非常恐怖,给人一种“棺材里的死人复活,当场追杀玩家”的错觉，至于最后关卡的九头蛇柏,完全被描述成《狂蟒之灾》之类的怪兽恐怖片：
　　玩过的极少数：“我靠我告诉你们有多恐怖,有只蛇头漫天乱飞,后面有个贞子往树上爬,旁边还有个满身活蛇的血尸，我们那批有个大哥当场就尿了,全靠我撑住,否则非团灭不可。”
　　有个更夸张：“我也是我也是，有一条巨蟒叼住我胳膊，差点把我弄下去,我拼尽全力挣脱，贞子又追上来了，我给了她胸口一脚,要不然我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说的像武侠小说一样。
　　底下一片仰慕声，有人夸耀：“我订到4月28日中午12点的门票！”另一人说，“我订到4月25日,不过是21点的。”第三人喊：“加500元收购~”
　　看到这里，杜莹莹不放心，给杨琪琪打电话，后者莫名其妙：“踢我？别开玩笑了,所有人躲我要多远有多远，我还没过去，就跑没影了。有个女的腿吓软了，她男朋友把她扔下，自己跑了，她就在那里嗷嗷叫，一边叫一边哭。当时我好尴尬，我也没办法真把她怎么样嘛，只好慢慢爬，爬的尽量有气质一点。后来他们队里有个男的回来，把那个女的揪走了，我一下子就轻松了，继续往树上爬。”
　　虚惊一场，八成是吹牛的。
　　喏，短短三天，密室收入3万2千元。
　　第四天一早，杜莹莹和窦坤在桌游店碰头。
　　“我已经开始招人，标准和鲁一他们一样。”杜莹莹喝着咖啡，“我本来打算我们搬进工厂，地方留给你，现在算了，你们弄个大点的。就在公司边上。”
　　一天1万块收入，一个月就是30万，一年就是360万；开销方面，房租100万，人工薪酬，道具是一次性的，服装之类消耗大一些，也不贵，剩下就是水电费和杂费了，利润可比桌游店高多了。
　　何况，按照她和三伯商量的，4月优惠，门票150/人，五一之后就是199/人了。
　　仅仅三天，窦坤就瘦了一圈，烟熏妆似的黑眼圈，精神却很振奋。“今天人少了，我和马四分头找场地，最好弄近点，放在一起也行，省得这帮小孩折腾。”
　　“这帮小孩”指密室玩家们，目测20岁左右，男女都有，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对《盗墓手记》有一种痴迷的热爱：喏，排队的人太多，白来一趟玩不上，有的玩家失望得哭了，被三伯哄几句，六怪们请客喝水，送些纪念品，慢慢地不生气了，排队在青铜棺材照相，发帖发微博“到此一游”。
　　年轻真好啊！
　　话说回来，第一部 密室大获成功，开足马力趁热打铁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两人对着地图商量后续7个密室的地点，租的再大些，合约必须签久些，5年起步。至于具体操作，窦坤有了经验，照搬现在这个密室就OK了：
　　“最好多签下几个地方，我来揽总，黎五负责故事，马四和昌三挑新项目，鲁一和韦二打理原来这一摊。”窦坤是琢磨过的，说的井井有条，以前不敢多花钱，现在有第一个密室撑着，现金流优越，胆子就大了。“先招10个人吧，演员先不用，杨琪琪的同学能过来；3个补充现在这个，剩下的分开新项目，慢慢就带起来了。”
　　杜莹莹也是这样想的，“我先给你拨50万备用金，等看好场地，再把房租打过去。如果你忙不过来，就找一个专职的会计。你觉得，那五个里面，谁最有潜力提起来？”
　　“马四。”窦坤说，介绍着这人的长处：“脑子快，想东西很透彻，心也细，昌三也是，大局观很强。鲁一和韦二专业性强一点，书生气重，挑不起来事，黎五适合考你的专业，还想写小说呢。”
　　杜莹莹明白了，“这样，以后新人你也观察一下，做得好的留下来。上次我们说好，等密室做起来，挣到钱，就把你们的待遇提上去。”
　　她把窦坤的薪水提到6000元/月，“下月开始就按这个来吧，黎五她们到的时间短，就先不涨了，一会儿我给她们每人发2000块红包，犒劳犒劳大家，年底再发奖金。”
　　项目挣到的钱，大家都看得见，如果老板吝啬，干活的就没动力了。
　　窦坤嗯一声，整个人兴奋起来，搓搓手，忽然问：“杜总，以后怎么打算？我是说，盗墓手记一共才8部，已经开在我们这里，不可能每个城市都做，怪可惜的。”
　　他已经摸到密室的门槛，觉得是一个挣钱的好门路，能多开一些就好了。
　　杜莹莹指一指侧面堆到天花板的游戏墙，“我自己的话，是看好密室的，桌游这两年就不行了。”
　　窦坤睁大眼睛，却没说话：这里和于耀阳的总店都很红火，属于有知名度、有COS演员有服务有质量的地盘，在喜好桌游的年轻人之中有一号，挣得也不少。如果不是杜莹莹太忙，没有合适的人手，新店已经开起来了。
　　杜莹莹从包里拿出前阵买的苹果4手机，打电话还是用原来的，“今年年底会出MINIIPAD，玩三国杀狼人杀的顾客一部分被手游分流，剩下的就到密室了。桌游还会有人玩，维持还行，挣到大钱就很难了。”
　　所以，她才大力发展餐饮，到了今天，堂食、外卖的利润是桌游店一半，窦坤是看得到的。
　　“我觉得密室有搞头，可以做连锁店，把斗鱼的品牌竖起来。”他斟酌着词句，指一指西湖文化广场的方向，“可，我们买了盗墓的IP，沾了三伯的光，省去一大笔广告费，新密室就得从头做起了。杜总，你还打算买其他IP吗？”
　　杜莹莹伸出两根手指，“我认为，经过我们这一来，能买的IP已经被别家抢走了，何况，适合密室的悬疑、恐怖类型IP本来就不多。现在两个办法，第一，继续花钱买，小说的买不到，就买港产国产恐怖电影；第二培养自己的编剧，比如黎五，弄完盗墓手记，就让她自己写一个剧本试试水。我们设一个委员会，全体投票，通过的就试一试，成立项目组，挣了钱的拿提成，亏了的就关掉。”
　　她把上一世印象深的密室说了，恐怖的，悬疑的，还有机械解谜的：“有一部电影叫《异次元杀阵》，你可以看看，很好玩，我就想，我们可以在空地设计成一个一个小格子，玩家坐在箱子里面，不能站起来，前后左右都能动，每个格子前后左右都有提示或者谜语，他像划船一样在里面找出路，1个小时之内出来就算通关，时间越短越好，前10名有奖励。”
　　窦坤没看过这部血腥而前卫的电影，却不妨碍他在脑海中构思，接过笔，在纸上划了个横七竖八的棋盘，又说：“我看了不少恐怖电影，你说，做个《山村老尸》《午夜凶铃》，会火吗？”
　　火力这么猛？
　　杜莹莹泼凉水：“喂，小心被市场监管和谐掉，只能打擦边球，弄点狐狸蛇精，不要整出真的鬼魂。其实，市场这么大，做好了怎么都能挣到钱，不一定弄得那么恐怖，马浩宸的外甥女，就很喜欢这类东西。”
　　上一世，丁悦悦带着茵茵到处玩，她照顾瘫痪的母亲，没时间顾及家庭，周末想陪陪女儿，就跟着两个女孩子去密室。
　　那时是2016年，杭州密室行业很成熟了，有个学生喜欢的专场，她和工作人员好说歹说，交了钱，进去一瞧：是一间30多平的女子寝室，比较古早那种，两侧是上下铺，，靠墙一个铁皮柜，中间一个大书桌，床底是放着杂物的箱子。
　　三人刚刚进去，吊灯摇晃、铁柜乱响，两侧床架要的要塌了，悦悦和茵茵哇哇叫着，她下意识去搂女儿，房间却风平浪静了--这就算地震了。
　　之后半个小时，两个女孩到处乱翻，从3床床板下面找到铁皮柜的钥匙，从铁皮柜找到写着题目的试卷，按照数学题的答案推算出6床有问题，果然，6床下面是个暗门。三人想方设法打开门上的铁锁，顺着梯子在地板下面爬一大圈，到上面一瞧，已经到密室外面了。
　　两个女孩子高高兴兴的，她莫名其妙，每人几十块，有什么好玩？
　　“小了点，也没技术含量，价格降下来嘛。”此时此刻，杜莹莹对沉思着的窦坤说，“12岁以上22岁以下，50块/人，肯定有人去的，房间小，房租就低，1个员工够用，刨去水电费，挣的钱都是净赚。”
　　两人讨论好一会儿，才分头行动，窦坤赶去密室，杜莹莹看看时间，去档口买些青团，开车直奔机场。
　　她已经开学了，研二第二学期，课程松多了，每周去学校两、三天就好；清明节之前，与穆雪松聊天，邀请“有空来玩密室”，得到热切相应。
　　喏，前方涌出一小群旅客，其中一个戴着遮阳帽、挥着胳膊的圆脸少女，不是穆雪松是谁？
　　穆雪松不是一个人来的，带着一个姓唐的女同学，北影配音系。两人坐在车后，叽叽喳喳讨论着密室的事，不忘夸奖“肉松青团好好吃啊！”
　　杜莹莹很开心，给档口电话，安排多做些青团，一会去取；“新配方，今年来不及，明年做大，就到城里卖了。打算玩几天啊？”
　　穆雪松四仰八叉瘫在座椅，仿佛一只逃脱牢笼的黄鹂，“黎叔只给我2天假，后天回京的机票都订好了。”又说，“莹莹姐，我定好酒店了~”
　　也好，杜莹莹载着两人直奔西湖文化广场，距离9号楼很远，就看到一小群一小群的盗墓粉丝了。
　　“好火啊！”穆雪松摘下帽子，改戴一个墨镜，“莹莹姐，你知道吗，盗墓手记这个IP，本来很多人是观望的，你这个密室爆了，作者一下子火了，圈里很多人在接洽呢！”
　　又压低声音，“莹莹姐，花了很多钱吧？”
　　杜莹莹手指比划数字，“我当时觉得肯定能火，喏，马马虎虎吧。”
　　穆雪松大笑，“你眼光真好。”又伸着脖子，“这么多人啊？要不是你，我们得排到哪年啊？”
　　这倒是真的，票是通过大众点评网预售的，半年之内已经订满了，不少人在现场碰运气，看有没有退票。
　　片刻之后，两个女生接过门票，换好衣裳，高高兴兴地与四个陌生男生组队，跟着鲁一走进入口。
　　杜莹莹转了一圈，发现兑票处门口多了两组冰柜，分别盛着瓶装可乐、酸梅汤和脉动与可爱多、梦龙之类，都不贵，每件挣1块钱。
　　得把纪念品也摆进来，销量一定很好，她想。
　　太阳升到头顶，穆雪松和同伴出现了，兴奋地脖子都红了，拍着胸口说，“哎呀呀，吓死我了，贞子摸到我的脚了。”
　　听起来，杨琪琪非常敬业。
　　同伴也很兴奋，嗓子都哑了，“那个蛇头对着我就冲过来了，我一下子就扑倒了，最后是爬过去的。”
　　穆雪松嘟着嘴巴，惋惜极了，“后来我们还是迟了，1小时27分钟才出来，我被印了6个手印，6个！”
　　忽然之间，两个男生从后面走过来，盯着她瞧，“哎，你是不是甄嬛传里面那个那个？”
　　穆雪松是戴墨镜的，可墓穴黑暗，不摘下来就成睁眼瞎了。
　　她一下子害羞起来，用盖了“通关章”的门票掩着嘴巴，点点头。
　　两个男生一下子兴奋起来，“我就说有点像，我妈天天看。”
　　傍晚东道主杜莹莹请客，穆雪松说，上次西湖醋鱼特别好吃，于是又去了上次的餐厅。
　　上菜间隙，穆雪松托着下巴，略带失落地问，“觉得我演的怎么样？”
　　她说的是过年播出的大胡子版《鹿鼎记》，一堆男女明星，穆雪松饰演女N号，配角沐剑屏。总体来说，没什么存在感，就连最最香艳的韦爵爷七女大被同眠那一集，也没什么镜头。
　　杜莹莹委婉地夸奖，“发挥的很好，我发现你很适合古装，还有打戏呢！”
　　穆雪松嘻嘻笑着，抓起筷子比划着，“我练了三个月剑，教练夸我悟性好呢，结果武打镜头被替身演了，我就在摄像机前摆个POSE，真没意思。”又讲起古装戏剧组的趣事，“天很热，很多人起痱子，把头发都剃光了，穿古装没办法的。我拍了几天就走了，《甄嬛传》我一口气住了半年呢！”
　　她夸赞，又说，“我发现导演看过你以前的戏。”
　　给了谭雪松不少吃东西的镜头。
　　提起这个，穆雪松既高兴，又有点不安，“哎，也不知道以后怎么办，观众想起我就是个吃货。对了对了，莹莹姐，有一件好事，你要保密哦。”
　　杜莹莹好奇起来，答应了。
　　穆雪松卖足关子，美滋滋地，“黎叔真有本事，也很捧我，给我接了个电影女4呢！而且，你猜男主女主是谁？”
　　电影比电视剧难争取的多，竞争也激烈得多，一旦票房或者口碑上去，红起来是分分钟的事情。
　　2012年有什么大片吗？杜莹莹一时想不出。
　　“富春山居图~”穆雪松眼睛都亮了，捧着脸，目光满是陶醉，“啊啊啊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姓唐的同伴咯咯笑，“男主是刘天王，女主是志玲姐姐，还有佟”
　　不会吧？那么有名的烂片？
　　上一世，杜莹莹是刘天王的铁粉，马浩宸是志玲姐姐的粉丝，本来打算去看，电影口碑烂的出奇，主演被嘲讽的一愣一愣的，被影评人形容“吐啊吐啊就习惯了”。两人就没去电影院，等电视台播出的时候一瞧，分分钟想换台。
　　《富春山居图》被列为烂片之首，和《战国》相提并论，刘天王还出来道歉了呢。
　　不过，上一世，这部电影好像没有穆雪松啊？
　　怎么回事？难道，上一世没有两盒斗鱼糕，穆雪松在《甄嬛传》里镜头不多，没能签到黎叔麾下？
　　杜莹莹连忙摇手，“别别，这电影一点都不好，你千万别演，演了会被骂死。”
　　这句话令两个女生愣住了，实在太不吉利了。
　　穆雪松有点不高兴，可她心里把杜莹莹当伯乐，当朋友，“怎么会？班底A咖，导演编剧都是大牌，明年暑期档上映，黎叔好不容易才给我塞进去，片酬都没敢多要呢！”
　　姓唐女生也很迷惑，“再说，根本还没拍，你怎么知道会很烂？”
　　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的。杜莹莹只好辩解，“我的意思是，嗯，一听就是现代剧，你两部戏都是古装，怕造型啊风格啊不适合你。”
　　这么一说，穆雪松就舒服点了，“我就是想尝试一下现代戏嘛，总得有突破，这次我演杀手耶，《这个杀手不太冷》那种，冷冰冰地没有笑容，不会显我脸胖。再说，莹莹姐，你看我瘦了没？我轻了3斤呢！今天才敢来吃鱼。”
　　杜莹莹想了又想，拉住她手腕，“你看过剧本没？有你发挥的空间吗？”
　　穆雪松迷惑地点点头，“看过大纲和人设，剧本还没拿到，我戏份不多，怕泄露出去，不会给我全部的。怎么啦？”
　　她只好含含糊糊地说，“前阵我和周周电话，让她帮我上一个美食纪录片，我想推我的糕嘛，就聊起来了。她舅舅有消息，说这部戏班底还行，可是，投资方有点复杂，说，现在有来路的都躲着呢。”
　　影视圈有多复杂，入行不久的穆雪松是听说过的，立刻紧张起来，“可，可我已经签约了啊，让我6月就进组报到了，要拍三个月呢！”
　　姓唐的同伴安慰，“先别慌，回去问问黎叔再说。”
　　穆雪松拿起手机，又放了回去，显然很怕经纪人，嘟囔几句，顺口聊起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没听说过，”
　　杜莹莹点点头，“听周周说的，拍得特别好，可惜，我知道的晚了，没上去，只能等下一季了。”
　　之后席间气氛低落，西湖醋鱼非常鲜美，三人却没了胃口，随便吃点就散了。
　　送走穆雪松，杜莹莹恢复“学校/公司/万家花城”三点一线的生活，四月月底，和孟卓然去IDG拜访李丰，挑选后者推荐的高管。
　　5选2，一个职位是总经理，掌管公司日常业务，仅次于CEO；另一个职位是生产经理，相当于工厂厂长的角色。
　　能进入IDG的候选名单，都是学历一流、能力过硬、且从事过食品行业的高素质人才，愿意屈就到成立一年的莲鱼公司来。两人聊了几次，定下两个：
　　总经理职位：葛毅，35岁，上交大本硕，某世界500强食品企业行政主管，有零售门店经验，电商方面略为欠缺；
　　生产经理：李森然，34岁，厦大本科，旺旺食品集团的中层，长期负责工厂一线生产。
　　其实公司还差一个CTO，负责技术方面，孟卓然从自己身边的浙大同学推荐过来，顺利解决。
　　“两位，葛毅4年前就在创业，和朋友合伙做冷泡奶茶，我投了他的天使轮，可惜，欠缺一点运气。李森然这边，是我朋友的朋友介绍来的，很踏实的人，有机会走到公司管理层，个人方面的原因离职。”李丰不紧不慢地介绍，呷一口茶，“我相信，葛毅和李森然一定能对斗鱼，哦，是莲鱼的发展有帮助。他们有自己的团队，都是合作默契的搭档，两位也是扩充实力的时候，千金易得，一将难求，21世纪，最难得的就是人才喽！”
　　很显然，对方不愿当只拿死工资的打工仔，想拿到一定的股权。
　　孟卓然想了想，“这样吧，李总，我们先接触一下，磨合磨合，看一看合不合适，能不能长久合作。无论行还是不行，一年之内都给他们准确回复，怎么样？”
　　这是很诚恳的答复了。
　　李丰很痛快地答应了，“说实在的，我对两位很有信心，需要什么帮助，随时讲。对了，杜总近期弄出来的密室收获颇丰，行业里不少人跃跃欲试，准备投一批呢！”
　　杜莹莹笑，心想，别人再投，也抢不到《盗墓手记》这只现金大牛了。


第78章 
　　2012年4月月底,历经四个月的申请、排队、报批、考察、审核，一度遥遥无期，动用了IDG李丰的政府人脉,公司终于获得下沙经济技术开发区的入驻资格。
　　占地8000平米,12亩地,包括一栋长方形的五层综合楼,一栋二层办公楼，一栋三层宿舍楼,中间是一块绿油油的草地；俯瞰下去,像茵茵过家家的玩具角,屹立在下沙工业区的西南角落。
　　说起来,园区很欢迎企业入驻，还有税收优惠,可僧多粥少,申请的公司太多，万事都得排队，走流程。如果公司愿意,可以入住下沙园区的孵化角，不用等这么久，也省租金,可操作空间只有几百平，对公司来说没有意义。
　　杜莹莹不急，孟卓然更有耐心,加上运气不错，总算等到这间厂房。
　　比起同在下沙的味全工厂（占地9万平米）、康师傅工厂（占地11万平米），新厂房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比起现有的档口/车间，就是个巨无霸了。
　　杜莹莹站在大楼对面,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如上一世她就职的食品公司的厂房大。不过，那时的厂房只有一层，类似翠西湖和昌盛祥的平面配制，面前的就宽敞多了。
　　“搬家吧。”她喜气洋洋的，“把东西搬进来，五一辛苦一下，之后我们搞一个奠基仪式，我请大家吃海鲜。”
　　原名斗鱼的莲鱼公司像风车一样运转起来。
　　新来的葛毅是个很有条理的人，去新公司实地考察一番，拿着公司花名册和架构图与杜莹莹商量：总经办设在办公楼二层，技术部、运营部也在二层，人数最多的电商部留在一层。
　　定下来之后，葛毅叫来搬家公司，把公司里的东西搬上卡车，两趟就搞定了。办公桌椅不够，周立博赶着去采购了。
　　祝杰想留在旧址，可618临近，订单越来越多，电商部人手不足，继续扩招，已经20多个人了，只好放弃原来的计划，带队搬到新公司。
　　正好窦坤招兵买马，把旁边一间200平的办公室租了下来，杜莹莹把原来的公司分一半给他，留着自己的办公室：这里离桌游店近，布置是她的喜好，做事方便，就不退租了。
　　工厂那边，新来的李森然早早拜会赵师傅，在档口、车间走一圈，了解糕点的制作过程，之后和赵师傅沟通设备工具的采购、新厂房的布局装修，乃至50多位师傅的安排，谈了整整一晚。
　　新宿舍足足三层+B1，有浴室有食堂，能安置几百员工，每间宿舍30多平，有床有铁皮柜，有点像大学宿舍。
　　赵师傅的旧同事都是本地人，大多数早来晚归，并不住在厂里，只有5、6个住得远的师傅递交申请，大部分宿舍空着。
　　正式入驻在5月1日，杜莹莹和女儿穿着一模一样的碎花连衣裙。她扎起马尾，加一件西服外套，戴茵茵送她的生日礼物发卡，茵茵蹦蹦跳跳的，戴迪士尼米奇发卡。
　　孟卓然也把孟云峰带来了，同样一大一小衬衫长裤，相当正式。
　　到场的不仅莲鱼员工。
　　浙大的石教授到了，杜莹莹邀请他担任公司名誉文化顾问；石教授答应了，不肯收钱，“看一看，你们能走到哪一步。”
　　IDG公司的李丰自然到了，上台发言，祝贺莲鱼公司“财源广进”。
　　天图投资的范经理也来了，带来了两位圈内人士，介绍时说“这位天马茶庄管事的，这位果好美的路总，都是我们麾下的企业。”
　　意思自然是，强强联合，更符合莲鱼公司的利益。
　　杜莹莹还请来昌盛祥、桥口、翠西湖和喜乐燕的老板，四位挺给面子，来的齐齐整整。翠西湖丁乐鸿围着厂房转了一圈，又参观宿舍、办公楼，一副“有什么了不起”的表情；剩下三人明白，莲鱼公司有地有人，以后的合作怕是不行了。
　　由于密室的消息，杜莹莹给桌游的杜总打了电话，后者欣然前往，赞扬“小杜啊，你可是红人，我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圈里都是做密室的。”于耀阳也来了，招了招手就站在后头。
　　杜莹莹专程请了杂志社的老董和他太太，郑重其事地表达感谢，老董挺荣幸，也有点莫名其妙。
　　杜姗姗夫妻也到了：前几天，杜姗姗给她电话，商量五一的安排，“我儿子想和你姑娘玩大富翁，叫上孟云峰啊。”杜莹莹告诉她，自己没空，可以把茵茵送过去。听说园区申请下来，杜姗姗来了兴趣，自告奋勇“我和你姐夫给你捧场去。”
　　就连马浩宸，也悄无声息地赶来了：茵茵每天给他电话，提起“妈妈工厂开业了，我负责剪彩，爸爸要送我们花篮。”
　　于是马浩宸真的送了花篮，红玫瑰和白百合，一大排摆在草坪两侧。
　　“莲鱼食品有限公司”的牌子竖起来，左右是一青一红两只小鱼的海报，草坪上的人越来越多，园区领导和工作人员也到了，有记者，本公司的人也在照相。
　　做为老板，杜莹莹自然得说点什么。
　　站上临时搭起的台子，不知不觉的，她心中升起一股豪情：以前看穿越小说，主角成就一番霸业，做一番事业，搞定N个男主；换成她自己，桌游店有了，盗墓IP拿下了，密室开起来了，还弄起个糕点厂，准备借一借电商的东风。
　　于是杜莹莹按照国际惯例，感谢领导的关照，同事们的信任与辛劳，家人的支持；之后说起对糕点的缘分：“我是80后，小时候外婆给我做桂花糕和橘红糕、糖糕，平时买龙须糖和定胜糕，过年做元宵和八宝饭，过生日吃长寿面。我家里表姨就在春华食品厂工作。现在我30岁了，我女儿更爱吃慕斯、泡芙和曲奇，过生日只吃生日蛋糕。我就想，有没有可能，让我女儿这一代，更喜欢传统糕点？”
　　她说了很久，不少是对孟卓然、范经理和李丰讲过的，讲起自己对苏杭糕点的喜爱，讲到自己对电商平台的预测，讲到自己对传统文化的信心与憧憬。
　　“我想，未来五年，是天猫、京东平台发展最好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到了2016、17年，电商成本增高，实体店铺的机会就来了。”杜莹莹提高声音，“今年之内，我们第一家实体店铺就会开起来，地址可能在西湖湖畔，具体还在协商。”
　　“今年是2012年，我想给自己十年时间，也请大家给我十年时间。”她笑了起来，套用一句后世综艺台词，“做糕点，我们是认真的，我想或许有一天，除了杭州，除了北上广，各位到国外旅游，也能看到莲鱼糕的LOGO。”
　　台下掌声雷动，茵茵又自豪，又崇拜，满脸“这是我妈妈”的骄傲，孟云峰歪着脑袋，用崭新的目光打量她，孟卓然用力拍着巴掌，满脸欣赏。
　　当晚回家，杜莹莹打开股票：
　　去年年底，之前全仓的中珠控股从11元涨到22元，她果断卖出，在10元左右买入国海证券。
　　今年股市惨淡，指数连连下跌，国海证券却接连涨停，到了今天（5月1日），达到25元。
　　喏，她个人账户的股票抛去日常开销，达到1000万现金；公司账户单独开立的股票账户，从去年年中的50万备用金涨到250万。
　　做生意不如炒股票，杜莹莹哼着歌儿。再一想，再过三年，她就不是股神了，还是好好干活儿吧。
　　之后两天是假期，孟卓然提议，出去庆祝一下。于是两大两小带着红酒，开车到九溪度假村，钓鱼烧烤趟溪流，回来都晒黑了。
　　回来她把开业照片发到两个官博和“绿草与小鱼”微博，有一种“万里长征第一步”的感觉。
　　私信闪动，是穆雪松。
　　雪松木木：“莹莹姐，我问过黎叔了，山居图班底好好，资金已经到位，我下月就要进组啦！刚好我练了3个月剑，这次演杀手，还要继续练呢！”
　　杜莹莹叹息，能怎样呢？
　　绿草与小鱼：“好的，那，祝一切顺利~我给你寄的包袱收到没？”
　　青团很受欢迎，赵师傅便说，一直做到艾草下市为止。五一之前，她把新做的青团和糕点用顺丰寄到北京穆雪松家里。
　　雪松木木：“收到了收到了，我妈妈上锅蒸了一下下，很好吃呢！我吃了两个，每天多跳100个绳！”
　　不但如此，穆雪松还发了个微博，引来不少粉丝围观“哪里有卖？”杜莹莹趁机宣传一波，下定决心，明年清明节一定把青团推到网店和实体店。
　　她这么说了，穆雪松欢呼起来，又想起一件事：“对了，莹莹姐，我给你寄了几张万达影城的VIP观影劵，暑期档快到了，很多大片开始宣传，不少老板都会去呢！”
　　杜莹莹对莲鱼糕的热情，穆雪松是知道的，连纪录片都不放过。还什么舌尖上的中国，纪录片耶，有人看嘛？
　　于是穆雪松决定帮她一把。
　　杜莹莹欣然接受，第二天就接到北京发来的快递，咦？很快就有一场看片会，是即将上映的《画皮2》！
　　有陈坤、赵薇和周迅！
　　到了6月中旬的周末，她拉着孟卓然，到万达影院参加观影会。
　　说是观影会，其实就是一场内部看片会，观众是影评人、娱乐记者、各个公司和院线的负责人，和一部分影视圈人士。
　　两人坐在后面，安安静静观看魔幻大片，主题曲很好听。孟卓然对片中的费翔印象很深，在她耳边说“有一年春晚，他唱的《一把火》，当年大兴安岭就着火了。我妈妈特别喜欢他，下月上映，我带我爸妈去看。”
　　她从背包拿出纸笔，“早说啊，我给阿姨要个签名。”
　　谁知电影落幕之后，别说费翔了，一个演员都没出现，只有导演、制片人和华谊、光线出品公司的负责人上台发言，杜莹莹非常失望。
　　发言一个接一个，制片人和记者讨论着“多少票房？2亿？我说3亿。”台上偶然空出来，有个光头中年男人从侧面上去了，好面熟啊！她迷惑。
　　“各位领导，各位老师，《画皮2》是一部好电影，我个人认为，票房不是能不能过亿，是几亿的问题。”光头男人言谈恭敬，也很健谈，“感谢主办方搭建这样一个平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徐铮，我自己的电影《人在囧途之泰囧》，年底就要上映了....”
　　《泰囧》！杜莹莹睁大眼睛，2012年票房十几亿的现象级电影，一举奠定徐铮在影视圈的地位！之前有《囧途》和《疯狂的石头》，之后他拍出《港囧》和《我不是药神》，得了金马奖影帝。
　　关于《泰囧》，她和马浩宸去电影院看过两遍！还带着女儿去泰国清迈旅游，之后每逢徐铮有新片，一定去电影院捧场。
　　望着几十米外，在台上侃侃而谈的未来明星，杜莹莹心脏怦怦跳：自己的莲鱼糕，能和他搭上关系吗？
　　2012年的徐铮，只是一位在演艺圈沉浮多年的演员，第一次当导演，没什么人气，说了几分钟混个脸熟，就下台了。
　　只见他走到观众席右后方，坐到没人的地方，从背包取出保温杯。
　　杜莹莹向孟卓然招呼一声，从后面兜个圈子，走到徐铮身边，礼貌地问一声才落座，递过自己的名片：“您是不是，演过《人在囧途之泰囧》那个人？”
　　徐铮露出惊喜地表情，“对对，就是我，您看过电影啊，哈哈，真巧。”
　　他看看杜莹莹，有气质有涵养的漂亮女郎，目光充满自信，不像过来攀谈的小演员；扫一眼名片，迷惑起来：糕点和桌游/密室？是影视圈的朋友？
　　杜莹莹自我介绍，是《甄嬛传》糕点的公司，打开手机，把两盒糕点的图片给他看：“我的代言人是穆雪松，推荐我今天过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推广机会。我看过您的电影，刚才您说，您当导演了？有合作的机会嘛？”
　　徐铮哦一声，热络地和她握手，又竖起大拇指，“《甄嬛传》嘛！很火的，我老婆我妈妈看了一遍又一遍，看的没完没了，你那个糕放的很好，一点痕迹都没有，在关键情节起到关键作用，对整部剧有提升，做得很漂亮!”
　　他滔滔不绝，足足表扬杜莹莹五分钟，才略带沮丧地说：“我是很想合作，问题是，我这部剧已经拍完了，档期都定了，我今天是来推广的，哎，这可麻烦了。”
　　这样啊？杜莹莹有点沮丧，安慰自己，毕竟《泰囧》是现代戏，不是古代背景。
　　“那~真是太可惜了。”她给对方一个礼貌的笑容，“这样好不好，我留您一个电话，您下部戏一定带上我。什么时候上映？我去给您捧场。”
　　徐铮心里更惋惜：《泰囧》是光线传媒投资的，成本3000万人民币，他拿导演和男主的酬劳，多余的就没有了，合同也只说，一旦票房高会有奖励，奖励多少钱只能看老板的心情。
　　一句话，这时候的徐铮，不具备和电影公司谈条件的实力。
　　关于片中广告，有手机有航空公司，有行李箱和笔记本电脑，都是制片方接洽的，和徐铮没关系；如果广告是他自己接的，就可以拿提成了，何况，《甄嬛传》正火，接二连□□复播出，也是一个小小的话题。
　　于是他沉吟几分钟，“杜总，这样好不好？戏虽然杀青了，还在最后制作、剪辑和补拍，我回去想一想，能不能给这两盒糕点加一个镜头，当然，我们是现代戏，也就出现一、两秒钟，不会太久。”
　　杜莹莹惊喜地睁大眼睛，“那可太好了，我沾光了，我有预感，您的新片票房一定过10亿。”
　　这就是恭维话了，徐铮哈哈大笑，并没当真，“杜总啊，您真爱开玩笑，不过，借您吉言，我一定努力。”
　　杜莹莹想了想，把糕点图放大，指着一红一绿两条莲鱼糕，“我这两盒糕点是专门为《甄嬛传》设计的，我公司主推这两个鲤鱼定胜糕，很吉利的，您看怎么方便怎么来。”
　　徐铮记录她的电话，请她把图片发过来，“我回去就考虑一下，等我的消息。”
　　既然有生意，就成了朋友，徐铮热情地邀请她参加观影会后面的聚餐。杜莹莹答应了，回到孟卓然身边。
　　“又要推广啊？”孟卓然已经猜出来了，伸着脖子打量远处的徐铮，“哎，这个人，是不是演过《春光猪八戒》那个？”
　　杜莹莹应了，“对对，他这两年很火，我想在他新片加个广告。”
　　孟卓然笑了起来，点点她，“电影啊？扑街了怎么办？”
　　“我敢打赌。”她神气十足地挥挥手指，“他新片扑不了街的。”
　　片刻之后，两人跟着徐铮，赶到万达附近一间餐厅。人不多，十几个，开了两桌，落座时徐铮介绍两人是“朋友”，又说，“《甄嬛传》里面的糕点，就是这两位公司的。”
　　光线传媒的老总也在席间，姓王，王常田，目光锐利、神态精明的中年人。彼时光线传媒已经上市，这位王总身价百十亿。
　　王常田一听就明白，杜孟想做推广。徐铮是《泰囧》的导演，《泰囧》是光线投资的影片，杜孟就是光线的潜在客户，于是王常田非常友好，和两人聊了起来。
　　“糕点啊？”王常田笑眯眯的，“糕点这行和影视圈一样，红海搏杀，人才济济，能出头的都是佼佼者，两位在《甄嬛传》的推广做的就很好，不动声色，无声无息，影响却很深远，关键是不突兀，是我们公司营销部的正面案例。”
　　孟卓然笑答，“您说得对，广告这方面，确实不好做，尤其我们公司的糕点定位在年轻女性，有消费能力，也有品味，不能像脑白金一样，动不动就今年过节不送礼，收礼只收脑白金....””
　　这句话把席间都逗笑了，邻桌正在喝酒，呛得连连咳嗽。
　　杜莹莹也很苦恼，“确实没什么合适的机会，我在微博开了个漫画，请了美工，把糕点的故事讲出来，像动漫一样，已经讲到第三话了，关注度不高。”
　　上市公司的核心就是讲故事，故事讲圆了，就能赢得投资人的青睐，王常田比谁都明白。“干脆，投资一部动漫，或者拍成电影，做成手游，知名度一下子就上去了，比你这样在电影电视剧植入广告强得多。”
　　杜莹莹有点遗憾，“那当然好，暂时没遇到合适的机会。”
　　王常田顺口说，“我们公司就在培养动画方面的人才，投资动画电影，希望能培养出一个本土的宫崎骏。现在公司就有个项目，导演是以前在央视做过几集《西游记》动画片，那个白龙马，蹄朝西的，有印象吧？”
　　两人都点点头，王常田继续说，“那个导演还不到40岁，很有潜力，也很有想法，前阵来见我，说做了3年《西游记孙大圣》，钱不够，还剩一大半，让我给他投资。我心里有点没底，对吧，动画片在中国还是一个....”
　　《西游记孙大圣》？
　　杜莹莹迷惑地问，“是不是叫《大圣归来》？”
　　王常田点点头，好奇地问，“杜总也听说过？”
　　轰动一时、票房10亿、好评如潮、开创动画盛世的现象级动画片《大圣归来》！女儿非常喜欢，接连看了2遍！
　　杜莹莹深深呼吸，从心底感谢穆雪松，这两部电影，一步也不能错过。
　　“听说过的。”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您说的很对，动画片很适合我公司的糕点，我打算试一试。”
　　徐铮端起酒杯，“来来，各位，为了电影，为了艺术，干一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522:44:58~2021-07-1621:11: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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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大圣归来》的导演、十月文化公司的创始人田小鹏是个40不到的中年人,长方脸，戴眼镜，头发略白,眉头总是皱着,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得多。
　　当然,对于杜莹莹这个送上门的客户,田小鹏就喜笑颜开，滔滔不绝地介绍起自己做《大圣归来》这部电影的初心：
　　田小鹏是北京人,北工大毕业，具有多年三维动画的创作经验，1997年参与国产动画片《西游记》的创作,独立负责其中6集的制作、监制。2009年、2010年连续担任北京电视台动画春晚的导演,并在2010年,担任《仙剑奇侠传》CG动画导演。
　　一句话,始终在国产动画/游戏圈里混，经验丰富的幕后人物。
　　“2007年，我给漫威《蜘蛛侠》做宣传片,我女儿在旁边看《奥特曼》和《蝙蝠侠》。我就想，我小时候看过《大闹天宫》和《哪吒闹海》《九色鹿》，不能让我女儿看外国人的东西,我得让她看中国人自己的文化。”田小鹏眉头紧锁,嘴唇裂皮，“你猜怎么样？我女儿不爱看。她幼儿园、邻居还有认识的小朋友，都被美国人日本人的动画片洗脑，快节奏，爽，酷,适应不了中国动画片的节奏和韵律。”
　　“那时开始，我一边写大纲，画底稿，一边陆陆续续找投资人，可没人愿意把钱投给国产动画片，《魔比斯环》知道吗？投资1.3个亿，票房400万；《魁拔1》投资3500万，票房才300万，后面的2、3压力很大。”田小鹏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挥着手臂，“我从2008年开始筹备，整整三年，一想，不能等了，去年孤注一掷，找我一个做投资的亲戚借了几百万，加上我自己的钱，押上我的公司，开始做《大圣归来》。”
　　之后他开始讲述电影情节，一个在五行山下孤零零度过500年的猴子和一个执着纯善小和尚的故事，杜莹莹是知道的，安安静静听着。
　　足足半个多小时，田小鹏才意犹未尽地停口，“就是这样，我想把我心里的东西表达出来，不停地推翻、重来，希望做得更好，整个团队跟着我折腾。上月为止，钱用光了，只能停下来，我到处找钱，去了华谊、万达，博纳，就连对动画市场最看好的光线，都没人出钱，都在观望。”
　　杜莹莹指指自己，“我对传统文化有信心，我对《西游记》有信心，我~我对你的这个故事有兴趣，我想投资。”
　　惊喜和感动从田小鹏眼里迸射出来，搓着手，小心翼翼地说：“我这个片子，目前花了900万，还在水里，没看到顶，做了连1/4都没到。我不敢说多少钱就够了，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工。我只能说，哎呀，我这个人有点强迫症，我同事都说，我是那种尽善尽美的人，真的真的，杜总，我知道有点滑稽，对吧....”
　　如果不是穿越者，对你有信心才怪，杜莹莹腹诽。
　　上一世，马浩宸有一个客户参加《大圣归来》后期众筹，花了20万，就当支持国产动画了。想不到票房爆棚，客户拿回本息80余万，相当于400%，后悔没有投的更多。杜莹莹记得，那客户是用孩子名字众筹的，电影结束，客户孩子的名字出现在片尾，把茵茵羡慕坏了。
　　可现在说这些太早了。
　　“这样吧，田导，您给我一个数字。”杜莹莹拿出生意人的果决，“我是个小公司，实力有限，不可能像光线华谊那样一掷千金，把您的资金缺口补齐。”
　　田小鹏仰着头，心里一点底也没有，硬着头皮说：“3000万吧，3000万肯定够了，资金到位，我们的速度就会加快，14年一定能出来。后期还会有衍生产品，比如玩偶，抱枕，徽章，也是一笔收入。”
　　上一世，《大圣归来》是茵茵5年级的时候上映的，也就是说2015年；她手里不缺钱，关键400%的利润对她来说太低了，股票挣得更多、更快。
　　不过，后期个人众筹是400%，前期投资的公司的利润会更高。
　　杜莹莹计算着，伸出一只手，“影片成本5000万，够了吧？我出500万，就当支持国产动画了，不过，田导，我们要把合同签清楚，我希望拿到影片净利润的10%，怎么样？”
　　500万！2012年的500万现金是很值钱的，远远超过田小鹏的想象：他以为，面前这位年轻漂亮的食品公司老总，拿出50万就到头了。
　　“就这么定了！”他一下子跳起来，紧紧握着杜莹莹双手，激动地上下摇摆，“杜总，感谢你对传统文化的支持，感谢你对十月文化的信任！我保证，最多一年，在大银幕上让你看到从未有过的孙大圣！”
　　杜莹莹礼貌地笑笑，抽出手，拎起自己身边的两盒糕点，“不过，田导，我也是有条件的：这是我公司的糕点，在《甄嬛传》出现过，我希望能出现在《大圣归来》里面，镜头不能少于1分钟，至少有一句台词。”
　　仅仅半秒钟，震惊、失望和痛苦就占据了田小鹏的脸庞，像即将被油腻总裁潜规则的小女星，整个人崩溃了。
　　“不可能。”他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口沫横飞地说：“这部戏的剧本打磨三年，三年，我把整个故事想通了，才敢拿出来，去找华谊光线的老总谈判。哎，你听我说1/4，就以为做了开头，中间结尾都没做？我告诉你，错了，是整个电影的1/4，分镜、背景、人设、台词，整条线都穿起来了，现在你告诉我，你要加两盒糕点进来？怎么加？加在哪？让谁吃？”
　　《甄嬛传》确实很火，田小鹏老婆孩子也在看，问题是，古装清宫戏和《西游记》有关系吗？
　　杜莹莹不得不退后一点，避开他挥舞的胳膊，“行行行，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先坐下，行吗？”
　　田小鹏瘫在座位，呼哧呼哧喘着气。
　　她只好拆开一盒糕点，把里面的两条金鱼糕拿出来，“田导，你误会了，我还没来得及说，我想请你把这两条莲鱼糕放进电影，它们在我心里，是《西游记》通天河，金鱼精灵感大王。”
　　这回轮到她讲故事了，把心目中的故事讲出来，从千万水族跳龙门，到小金鱼父母去世，独自在观音菩萨的南海普陀山莲花池修行，偷逃下界，去通天河占据一方，成为妖怪，阻拦唐僧师徒，被菩萨抓回普陀山。
　　提起《西游记》，田小鹏就理智多了，默不作声地听她讲述，神色逐渐和缓。
　　之后杜莹莹打开带来的笔电，登录自己的微博，把石教授设计、美工画的两条鱼人设图拿出来，“我的公司以前叫斗鱼，现在叫莲鱼。我也有我的私心，我想借助《西游记》的力量，借助你的电影，给我糕点做一波推广，一定比单纯花钱打广告强得多得多。”
　　接下来的时间，田小鹏坐在笔电前面，一幅画一幅画看完“莲鱼.灵感传”的前四回：漫画里小粉鱼和小花鱼躲过老鹰、黑鱼，与仅剩的同伴从溪流游进长江，向着南海进发了。
　　“杜总，你想不想自己做电影？”他忽然说。
　　杜莹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是学财务的，没碰过动画，也没从事过相关职业。我也不会画画，我只爱读书，是一边做糕点，一边在浙大读研，有一天听老师古典文学，忽然找到感觉，脑子里冒出灵感大王的故事。”
　　田小鹏有些惋惜，“你的大纲和点子已经有了，可以写小说，可以做漫画，也可以拍动画片和电影。我个人认为，每个人心中的故事是独一无二的，必须自己操盘，自己创作，才能把打动人心的地方表达出来，我也是忽然有了感觉，想写一个和《西游记》不一样的孙大圣。”
　　杜莹莹点点头，“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灵感可以在观音脚下修成正果，为了什么事，才毅然离开莲花池，下界为妖？等被观音菩萨抓回去，它是死了，还是像白娘子一样被镇压在什么地方？”
　　“一定是后者。”田小鹏推推眼镜，从专业角度分析：“西游记下凡的妖怪很多，如来佛祖，嫦娥的玉兔，太上老君的童子，文殊普贤的坐骑，都被孙悟空放了，没背景的才一棍子打死。”
　　之后两人讨论半个多小时，才意犹未尽地把话题收回来。
　　田小鹏左手两条金鱼糕，右手拿着人设图，皱着眉，“杜总，你这个这个，不行啊！”
　　自己的缺点自己知道，杜莹莹头疼得很，“我明白，我也很头疼，我接触不到优秀的美工，只能大海捞针一样在网上招，遇到谁是谁。”
　　田小鹏思索着，抓起笔和纸，随手画出两条鱼：“青鱼是灵感大王，金鱼，对吧，金鱼眼睛要大一点，凸出来，然后它的人身用铜锤，鱼鳍要有力气，像京剧武生的胳膊，尾巴简短有力，像男人的腿。红鱼是女的，灵感的恋人，有名字吗？没有？她的尾巴像舞裙一样，可以借鉴迪士尼公主的衣服，鱼鳍要曼妙动人，胡须做一个辨别点，加个桃心或者星星。它就不要金鱼了，换成鲤鱼吧，传统一点，也符合原来的形象，头顶加一朵莲花。”
　　很快，两条耳目一新的小鱼出炉了。
　　“人设基本的有了，关键是男不够帅气，女不够美，衣服毫无特色，毫无卖点。”田小鹏把原来的人设图拿远一些，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站到房间门口，喊一声：“小七！”
　　一个20几岁、埋头画图的男生吹声口哨，用地道的京腔喊：“嘛呀？”
　　田小鹏招招手，把男生叫过来，“这是莲鱼公司的杜总，莲花的莲，金鱼的鱼，公司的大客户。”又对她说，“七曜，90后最有前途的原画师，10岁开始画《嘻哈西游》，中央美院的高材生，去日本留学，跟着井上雄彦做过助理，现在我这里屈就，喏，我马上就养不起了。”
　　介绍两人认识后，田小鹏把男生打发走：“杜总，你的两条莲鱼从鱼到人，由七曜给你打理，各方面弄到尽善尽美，包括你的漫画，也由七曜主笔。当然，他有自己的活儿，不可能每一幅画都给你画，正面反面的人设妖设都交给他，大场面也交给他，其他有助理顶上。”
　　杜莹莹立刻明白了，眼睛亮了，“田导，您的意思是？”
　　田小鹏有点不好意思，扒拉扒拉头发，“我是这样想的，糕点不好办，两条金鱼就简单了，反正《西游记》里有灵感大王嘛。我这部电影里面很多江河湖海，有一幕是白龙马在海边化身白龙，可以给你放进去。”
　　杜莹莹记得电影中的那一幕，类似宫崎骏的《千与千寻》，一条蜿蜒雄壮的白龙从天而降，浪漫的不可思议。
　　“OK！”她一下子兴奋起来，“就这么定了。我和七曜磨合一下，可以另外签合同，也可以放在主合同里面。我要求，我的《莲鱼.灵感传》漫画由贵公司出品，电影不敢说，太遥远了，动画片要放在框架里。我会从微博以及天猫、京东推广《大圣归来》，之后的合作，我有优先权。”
　　田小鹏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杜总，欢迎，加入《西游记》团队，加入十月文化！”
　　当天杜莹莹在十月文化公司签了合同，待到很晚，飞回杭州的时候已经深夜。之后一周，她和七曜通话、邮件、反复修改，拿到耳目一新的“灵感大王”和“莲姬”人设图和鱼型图。
　　按照田小鹏的建议，红鲤鱼名字和“莲”沾边，人型头上戴朵红莲，就叫莲姬。“姬”字她开始觉得俗，回来查一下，姬字在古代是非常尊贵、显赫的姓氏，亦是古代河流的名字：华夏始祖黄帝住在姬水附近，就把姬水作为自己的姓氏，石教授也觉得很好，既古典又婉约。
　　5月中旬，她把定稿的人设图交给孙芸，大幅印出来，挂到自己的办公室，微博背景也换了；鱼型图就是LOGO，印到包装、纸碟和与糕点相关的材料中去，去注册商标，桌游店/密室的LOGO也全部换过来。
　　之后杜莹莹找到赵师傅，把最新的想法说了，“辛苦您，两条鱼糕的模子得换了。”
　　赵师傅拿着鱼型图和她画的模具草图细瞧：青鱼是一条虎头虎脑的金鱼，两只眼睛凸出，鱼鳍有力，尾巴像剪刀；红鱼呈流线型的，纤细美丽，鱼鳍可可爱爱，尾巴像一朵盛开的花，又像迪士尼公主的裙摆。
　　“模具得重新打，全部换。”赵师傅想一想，“也省事，昌盛祥和桥口就不管了，翠西湖那边，我把模具送过去，给他们管事的说一声，以后就按新的来。”
　　入住工厂之后，地方大了，原料备得齐全，灶台、烤箱和种种器材应有尽有，制作糕点的效率一下子就上来了。赵师傅找了30多个旧同事，人事部发出招聘广告，诚招中式糕点师傅，短短半个月，制作工人已经将近100个了。
　　昌盛祥和桥口友好分手，不再合作；翠西湖产量大，价格低，丁乐鸿是朋友了，一直维持着2000盒/天的订单。
　　杜莹莹应了，兴致勃勃地拉着赵师傅，把北京之行讲了，“专业人才就是不一样，一上来就帮我把思路理清楚了。”
　　赵师傅略带无奈地笑，心想，你花了大价钱啊！
　　喏，杜莹莹把自己设计的图纸拿出来，“《甄嬛传》不可能吃一辈子，这是我设计的莲鱼糕，可以的话，618就推出来。”
　　六块糕点，青色金鱼糕和红色鲤鱼糕是以前就有的，另有一朵盛开的粉荷，一片绿色莲叶，一个白莲蓬，一朵深粉花骨朵。
　　她一一指点，“灵感大王和莲姬在南海普陀山莲花池修行，荷花莲蓬和莲叶是现成的，花骨朵像不像一把铜锤？是《西游记》里面灵感大王的武器。”
　　赵师傅一边琢磨，一边点头。“前五种原来就有，这荷花骨朵，用什么材料？”
　　“想和您商量呢！”她指着图纸，“鲤鱼图和海上生明月太占人手，以后我想，4-6种糕点一个组合，公司成立一个研发组，每季度都有时令新货。马上要做的这六种是基本款，也是最畅销的款式，像麦当劳的汉堡可乐，常年有卖。这样的话，得把招牌打起来，赵师傅，原料用最好的。”
　　赵师傅慢慢点头，“海门大红袍赤豆，吴江咸蛋黄，江南特级糯米，德青源的鸡蛋，太仓精选肉松，云南玫瑰....杜总，成本可就上来了。”
　　杜莹莹信心十足，“上来就上来吧，赵师傅，我们在同省找一个标杆，知味观，怎么样，不能比它差。”
　　上一世，知味观拥抱天猫和京东，百年老字号加上现代电商的效果比其他公司强得多得多，她穿越回来的时候，已经上市了。
　　赵师傅应了，表面不动声色，目光中的兴奋是看得见的。
　　杜莹莹又说，“赵师傅，荷花酥改一下，不要油炸，要蒸的，颜色漂亮一点；花骨朵的材料，我也没想好，能不能弄成肉松蛋黄的？你看我们的青团，卖的多好啊？”
　　赵师傅笑了笑，将她一军，“不是说，明年就进城卖了？”
　　“哪用得着明年？”杜莹莹大笑，从背包取出地图，“我和葛毅商量了，去湖滨招商办谈店面，顺利的话，铺面很快就能开起来了，到时候，您过去坐镇，就得两头跑了。”
　　这可是件好事，赵师傅高兴起来，高声说着派过去的人选。可不知怎么，杜莹莹隐隐约约肚子疼，浑身冒汗，大概天气热，最近招人、设计连轴转，感冒了吧？
　　她本来想和赵师傅把六块糕点定下来，只聊几句，就不得不离开厂房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孙芸端来热茶，杜莹莹呷几口，趴在桌上，怎么都不舒服。
　　看看手表，才月中，大姨妈不是这个日子啊？忽然之间，她想起来，大姨妈早几天错几天，这个月忙忙碌碌，一直没来呢。自从和孟卓然亲密无间，她一直很小心，可~可红尘男女，有时来了兴致，意乱情迷，怎么控制得住？
　　会是....吗？
　　她心情复杂，歇了一会离开公司，小心翼翼地开车到下沙药店，买件小东西去了桌游店。
　　在洗手间耽搁一会，杜莹莹有欢喜也有担忧，心不在焉地和小孔聊天。提起密室，小孔羡慕极了，自告奋勇“莹莹姐，让我也去吧，琪琪玩得可爽了。”她答应了，“招到合适的人，你就过去，跟窦坤说一声。”
　　时间到了，她去学校接女儿，很有些难为情--怎么和茵茵说呢？
　　今天是周二，孟卓然接儿子回家，不来万家花城。傍晚电话，她吞吞吐吐的，说着毫不相关的话题，很晚都没挂断，孟卓然并没察觉，到了11点多，说，“不早了，早点休息，明天我带着我儿子，找你们吃饭。”
　　周中惯例是聚一聚的。
　　杜莹莹应了，“喂”一声，对方问“怎么了？”她又不肯说了。
　　等女儿睡了，杜莹莹辗转反复，给徐莉打过去。
　　远在郑州的徐莉最近很忙，本来说五一聚一聚的，也没成行，冷不丁听到她放出的大雷，惊了一下，就大笑起来：“你说说你，上次就先上车后补票，你都30了，又来这一出。”
　　她自己也沮丧，嘟囔半天，无话可答。
　　徐莉又问：“怎么着，就跟孟卓然了？”
　　她打心底郁闷，“其实我没打算结婚，可~可又觉得，错过太可惜了。他有小孩，他前妻有小孩，我有茵茵，马浩宸已经生了二胎，我我我，我现在又来一个，我家里什么样你也知道。我现在都不知道，以后日子怎么过。”
　　“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呗！”徐莉大大咧咧的，“车到山前必有路，他妈多大岁数？能帮你带你就带，不能你就自己带着，你房子大，请月嫂呗！”
　　之后她依然睡不着，想了又想，抓起手机，给孟卓然发个短信，才慢慢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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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杜莹莹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看看时间,六点整，距离平时的闹钟还有一刻钟。
　　是孟卓然，听起来格外温柔,“在家吧？怎么样？去医院了吗？”
　　她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对方看到自己的短信了。
　　“没呢。”杜莹莹打个哈欠,翻了个身，以便更舒服一些,“还没起呢。”
　　孟卓然便说，“在家歇着吧，我开车过去,带茵茵去学校。”
　　前几天闲聊,他还说,公司忙得很,淘宝商城即将改名，内部征集名字，杜莹莹想也不想就建议“天猫”。“不用,等你过来，她就迟到了，你送你儿子吧。”
　　两个孩子学校并不近,小学生要求8点半之前到校,早高峰容易堵车，路上稍一耽搁就迟到了。
　　孟卓然只好说：“今天部门有会，脱不开身，明天我请假。晚上我过来，想吃什么？”
　　她嘟囔着“我没胃口”，听他说“在家歇着,别动了”便抗议：“今天我有课....不行啊，快考试了....我没事，我很好....好好，等你载我去医院，啊？”
　　话是这么说，好不容易打发了紧张的男朋友，下床的时候杜莹莹小心翼翼的，早餐给自己和女儿多煎了一个荷包蛋，除了沙拉酱和火腿、黄油片，还在面包中间放了肉松。
　　茵茵不知道怎么回事，吃三明治的时候脸蛋鼓鼓，露出幸福的笑容。
　　一转眼，女儿这么大了。
　　怀茵茵的时候，杜莹莹才22岁，什么都听陈秀英和婆婆的，给什么吃什么，鸡汤红枣鱼汤蔬菜水果一通补，很快吃腻了。她缠着马浩宸带零食回来，炸鸡寿司麻辣烫，还吵着吃冰激凌，茵茵生下来白白嫩嫩，头发又黑又密，比同龄的孩子都健康。
　　一晃7、8年过去，这次杜莹莹有经验多了，开车把女儿送到医院，去学校上了半天课，中午在食堂点了4个荤素搭配的菜，拿了酸奶和鸡蛋汤，营养均衡是第一位的。
　　下午两节古代文学的公共课，授课的是人文学院大牛之一郑教授，200人的阶梯教室坐得满满的。她每周都来听一听，今天讲到明清文学代表作之一《金瓶梅》，下面有人发笑，郑教授说，在座都是成年人，有没有小学生，举起手我看看？这本书很有趣，《四大奇书》之首，没有《金瓶梅》，就没有《红楼梦》，不是什么小黄书，古人云“食色性也”，我们不说色，说一说食。
　　于是整个下午，杜莹莹在果馅椒盐金饼、梅桂菊花饼儿，春不老蒸乳饼、裂破头高装肉包子、酥油松饼、玫瑰元宵饼、玫瑰八仙糕和酥油泡螺中度过。
　　她忽出奇想：听名字就很好吃，店里也可以做出来卖啊？《金瓶梅》出品，噱头大大的。自己爱吃甜食，女儿喜欢炸鸡汉堡，肚子里的宝宝长大爱吃什么？
　　教授在讲台科普“海青拿天鹅”，她右手笔记，左手抚着腹部，思绪漫无边际地飘远：孩子像谁多一些？眼睛必须像自己，鼻子可以像爸爸，嘴巴就不行了--孟卓然的嘴巴有点大。有一点可以肯定，个头一定很高。
　　下课杜莹莹接女儿回家，吃些曲奇热牛奶，看着女儿写作业。傍晚八点，孟卓然才一个人赶过来，带着一大袋吃的，有粥有馄饨，有鸡有鱼，还有提子和苹果。
　　“怎么样？”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杜莹莹，看看脸色又看看肚子，仿佛几年没见似的，“你你，行吗？”
　　她肚子饿了，把餐盒拎出来打开，想去拿餐具，立刻被孟卓然拉住了，自己走去厨房。“别动了你。”
　　“罗里吧嗦的。”杜莹莹嘟囔，踏踏实实坐在椅中，喊女儿吃饭。
　　孟卓然给她盛一碗馄饨，把鸡和鱼朝她面前推推，自己喝口粥，“我把我儿子放到我爸妈家了，一大堆功课。茵茵呢，也快考试了吧？”
　　茵茵信心十足地点点头，考试什么的，她很有把握呀！
　　在孩子教育上，孟卓然比杜莹莹更严格，该上辅导班上辅导班，该批改作业批改作业，孟云峰不好好做功课还会挨揍；茵茵的话，杜莹莹想多陪一陪女儿，加上才2年级，快乐教育为主，把重点放在语文。
　　孟卓然又问，“今天什么课？讲的什么？”
　　杜莹莹想说“金瓶梅”，看看女儿，改答“四大名著”，又说“我有灵感，设计出新产品了。”
　　孟卓然被逗笑了，往她碗里夹一个鸡腿，“上次那个金鱼糕，不是还没改完吗？这就出新货了？”
　　“酥油泡螺，听说过没？”杜莹莹兴致勃勃的，又对茵茵说，“很有名的点心，像鲜奶油卷，只能现做现吃，快递味道就差一些了。”
　　吃过饭，孟卓然不让她动，自己打包收拾，擦拭桌子，茵茵乖乖地回房间做功课了。
　　她乐得逍遥，开始看电视，连播两个台都是《甄嬛传》。孟卓然擦着手回来，把一个靠垫放在她背后，才坐在她身边，看一眼对面次卧关着的门，小心翼翼摸摸她肚子。“几个月了？”
　　杜莹莹瞪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孟卓然呵呵笑，满脸老父亲的心满意足，忽然抓起她手掌吻一下，起身走到衣帽架，从自己的背包取出一个红本子递过来。“我和我父母说了，这周把证领了，家里见一见面，商量商量。”
　　户口本。
　　杜莹莹心脏跳快一拍，三年之间的往事浮浮沉沉，像海浪把她整个人湮没了。沉默一会，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喂，我没做好准备。”
　　这回轮到孟卓然瞪她了，手指点一点，“杜总，我们可是有土豆条款的！”
　　土豆网老总和妻子离婚，打官司分割财产，耽误了上市的大事，被投资人命名为“土豆条款”
　　杜莹莹笑出声，低声强调：“人家闹离婚，我和你可是清白的。”
　　“清白？”孟卓然也压低声音，调侃道，“孩子都出来了，杜总不负责任就太过分了。不给我一个名分，我就去杜总办公的地方坐着不走。”
　　杜莹莹大笑：新公司新格局，她的办公室最大，隔壁是孟卓然的房间，虽然人不在，设施一应俱全。
　　孟卓然也笑，用力握住她手掌，“我昨晚睡着了，今早才看到，当时我就想，我有儿子，茵茵以后是我姑娘，你再给我生一个，我这辈子就齐全了。”
　　随后他打个手势，话语感慨，“上次你说，你和我目前相处的方式很好，既轻松，又舒服，可我觉得，人是要往前看的，我们不可能一辈子这样。我不年轻了，我需要一个家，一个完整温暖的家庭，你也一样，我希望我能支撑你，陪伴你，我....”
　　他仰着头，斟酌用词，看了卧室门一眼，张开胳膊把她搂在怀里。“我想，我能保护你，我想保护你，我愿意保护你。杜莹莹，我向莎莎说过一句话，人这辈子，遇到合适的、自己喜欢的人不容易，如果对方也不讨厌自己，简直幸运极了。”
　　耳畔是稳健有力的心跳，鼻间是带着烟草味和汗味的气息，杜莹莹侧过头，脸颊贴在对方衬衫上。
　　几分钟后，孟卓然轻轻退开，“说说正经事吧。”
　　她深深呼吸，有一种开辟人生的兴奋，下巴朝自己的背包扬一扬，等他把笔记本拿过来，就摊开来，像会议记录一样认真。
　　孟卓然显然是考虑过的。“我爸妈的意思，让云峰跟着他们，我照顾你，你带着茵茵住到我那里，还是我搬过来？等孩子生下来，我妈妈马上退休，不知道你和她处不处的惯，还是把你母亲请过来？”
　　母亲？杜莹莹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我妈妈身体不好，又得照顾我爸爸，不用了；阿姨还没退下来，还得照顾你儿子，我找个月嫂吧，白天来晚上走，或者全职的都行。至于住在哪里~”
　　她环顾四周，从家具到天花板、再到阳台上郁郁葱葱的植物是自己一手设计，实在舍不得，“住我这里吧，住惯了。”
　　孟卓然应了，有点不放心，“茵茵交给我，你自己行吗？”
　　“有什么不行？”她信心十足，“又不是第一次生。”
　　孟卓然嗯一声，“课你继续上，公司那边，打算怎么办？”
　　杜莹莹也想过了，“我先歇满三个月，稳定了再说。正好葛毅入职了，把公司这边抓起来，祝杰负责线上，他开拓线下；李森然能力不错，把工厂整理的井井有条，点心有赵师傅，采购有周立博，哪条线都不缺人，店里有大何，密室归窦坤。我不在也好，站远一点，给大家一个表现的机会。”
　　孟卓然点点她，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当老板的，不能事无巨细，抓大放小就行了。以后你每周去一次，有什么事打电话发邮件，或者上门来，就这么定了。”
　　她用笔敲敲本子，指指客厅墙壁上的舵盘，“孟总，我要强调一下，生活方面我们可以商量；工作方面，我现在不打算，以后也不打算放弃。以后生完孩子，我不可能做全职主妇，顶多把一部分精力放回家庭，我有我自己的航线，我有我自己的目标，好吗？”
　　孟卓然想起自己家里，儿子吵着闹着定制的帆船床铺，轻轻叹口气，“女人没安全感，意味着男人没做到位。”
　　她摇摇头，“不是那个意思，孟总，你喜欢的是现在的我，不是吗？”
　　孟卓然笑了起来，摸出烟盒，看看她的肚子，抛在茶几上，转而取出自己的钱夹。“这是我的工资卡。”
　　他打开手机，调出每月信用卡账单和收到薪水的短信，“这里面包括我日常开销，我儿子的费用，还有车子、应酬、杂七杂八。以后我每月留下1/3，你存起来1/3，剩下1/3给你家用，不够的话，我单独给你；平时5000块以下的开销，不用通知我，年底我们算一算账，把多余的钱放进理财。”
　　“我家里有5套房，我名下两套，我儿子一套，在长沙他妈妈那边。我手里有500万左右的理财，放在基金和定期存款里面，我父母提供的启动资金，慢慢做起来的。我股票账户有70多万，上次你告诉我买XX股票，涨了不少，已经抛了。”
　　上一世，马浩宸也每月给她家用，多了的存起来，没有孟卓然这么明明白白，透着一股成年男人的豪爽与自信。
　　“家底挺厚的嘛！”她嘟囔着，指一指天花板，“本人家当这套房子，贷款60万，年初申请提前还款，还没批下来；股票挣得不少，现在7位数，打算给茵茵买一套房；有一辆车，你见过的，剩下的就是公司里的钱了。”
　　孟卓然微微笑：某种意义上，不断壮大的公司和还没出生的孩子，把自己和身畔女郎紧紧联系在一起。
　　“我们划一条线吧，杜总。”他调侃着，摊开双手，“你看，我们不缺钱，不但不缺钱，还富裕的很，有儿有女的，没必要为身外之物拼死拼活，不是吗？”
　　杜莹莹一清二楚，举起左手，“我保证，我在公司找到最适合我的位置，不是CEO，也不是CFO，首席美食官，我是个讲故事的人，我不会把时间精力浪费在别人能替代的工作上面。”
　　孟卓然赞许地点点头，“上次我就说，每天8小时上班时间，其余留给家里，留给我。还有，你答应过我，在我衰老的走不动之前，陪我到处去看看。”
　　杜莹莹给他一个真心的笑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需要你给我承诺。”
　　不用她说，孟卓然已经猜到了，“我家里很简单，就莎莎一家亲戚走得近，我儿子淘的很。我想，不会给你什么压力。”
　　“我~我家里特殊一点。”她避开他的目光，今天第一次，心情复杂低落，“上次，我哥哥来找我，我告诉过你了。我和他处得很僵，和我父母也~也那么回事。OKOK，你上次的话，我记得很清楚，我的意思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只希望，我家里的事情我自己处理，你不要插手，行吗？”
　　孟卓然郑重其事地答应了，“还有什么必须提出来的的？”
　　有什么呢？她是来自2020年的一抹幽魂，回到熟悉而陌生的时代，过着和上一世完全不同的生活：账户中的股票飞涨；前夫渐行渐远，和上一世的情人结婚生子；女儿一天天长大，向着上一世的中学生靠拢，面前这个男人却从未在出现过。
　　以后发生什么？杜莹莹想不出。
　　“我~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好妻子，我尽量做一个好母亲。”她低着头，握住对方结实温暖的手臂，“孟卓然，我~很高兴遇到你。”
　　孟卓然给她一个重重的拥抱，力气之大，令她肩膀有点疼。
　　第二天孟卓然到的很早，载她把女儿送到学校，就直奔浙大附属一院。
　　妇科科人头攒动，挂号、排队、问诊，抽血，足足中午才拿到化验单：HCG血值大几万了。
　　不用看医生，她就微微笑着，脸庞幸福得泛着光彩，于是孟卓然也明白了，整个人容光焕发，年轻了好几岁。
　　回去的路上，他始终握住杜莹莹左手，问一些“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想吃酸的吗”之类准爸爸才会提出的傻问题。
　　说起孟云峰小时候的事：“我和他妈妈离婚早，跟着我父母长大的，我心里很亏欠他，真的，总觉得，没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怕他受歧视，被同学欺负。他和别的小朋友打架，我一边赔礼道歉，一边又怕他打不过别人，想给他报个武术班，被我爸拦了，这日子过的。”
　　杜莹莹哈哈大笑。
　　他絮絮叨叨：“女孩吧，茵茵长得好看，你给她生个妹妹，以后带出去，你们三个穿一样的衣裳，一看就是一家子。”
　　把杜莹莹送回家，孟卓然去超市买肉买菜，牛奶鸡蛋，把冰箱填得满满的，继而焖饭择菜，炖肉烹虾。她躺在沙发上，看着对方忙忙碌碌的背影，对新生活有了憧憬。
　　当晚孟卓然吃过晚餐，先回家去了，她给杜姗姗电话。
　　“我打算找个时间，和孟卓然家里吃个饭。”像往常一样，她把姐姐当成猫头鹰，担任送信的重担，“他爸他妈，还有他儿子。帮忙打个招呼，谢了。”
　　杜姗姗奇怪得很，“哎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吃错了什么药，改变主意了？”
　　她呸一声，“礼貌，礼貌懂不懂？人家一大家子人，走动走动很正常。”
　　杜姗姗才不信，扳着手指头数，“五一你怎么不走动？十一怎么不走动？现在不年不节的，想起走动来了，还拖家带口的。杜老三，你有什么主意？”
　　她哼哼着，“我能有什么主意，我一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家里谁都看我不顺眼，数我没地位....”
　　突然之间，杜姗姗灵机一动，“杜老三，你不会怀孕了吧？”
　　就知道会这样！
　　杜莹莹很有些挫败，“要你管！我就问你，杜老二，这事你管不管？”
　　杜姗姗惊叫着，哈哈大笑起来，隔着手机都能“你说说你，上次你就来这一手，家里给你走过场，补仪式，把你给嫁了，这次又玩这一出！哎，杜老三，你都多大了，你都30了，你可真没出息。”
　　她生气了，说一声“行，你别管了”就给挂了。几秒种后，杜姗姗打回来，嘻嘻哈哈地“当了老板就是不一样，瞧瞧你这脾气，都顶上爸了。去医院没有？几个月了？预产期什么时候？在哪里生啊？”
　　杜莹莹板着脸，把能答得答了，“你帮我和家里招呼一声，我查查黄历，这几天就把证领了。”
　　闲聊几句，杜姗姗有真实感了，开始埋怨：“还是你和哥好，姜佳独生子女，孟卓然也是独生子女，想生二胎生二胎，想生几个生几个。再看看我，想给涛涛添个伴，都没法弄。”
　　又关心她，一叠问题抛过来，“爸身体这样，妈也吃着药，眼睛又不好，谁给你坐月子啊？孟卓然他妈不是还没退呢，怎么带孩子啊？你公司还去不去？忙得过来吗？”
　　杜莹莹继续答，忽然停住了。“妈眼睛怎么了？”
　　上一世，陈秀英慢性肾炎、中风瘫痪，眼睛像所有老年人一样老花、白内障，可，现在才2012年啊？
　　答案是她没想到的：
　　“爸身体那样，医生对我说，好了就维持住，不好就~就那啥了。”杜姗姗避开“肝癌”两字，声音郁郁，“妈求神拜佛的，天天跟着那帮老太太烧香、供经，《金刚经》《心经》《波罗蜜经》抄个没完没了。她不用买菜做饭，也不用看孩子，天天就这一件事，眼睛就不完了？又不愿意去医院，去地摊买了个老花镜回来，酒瓶底那么厚....”
　　杜莹莹好心情慢慢没了。
　　挂断电话，她走到茵茵房间，敲两下，听到女儿声音便推门进去，坐在书桌对面，“妈妈跟你说点事。”
　　茵茵把笔一放，像听老师讲课一样认真。
　　和上一世相比，面前的女儿有着不符年龄的成熟，在她印象里是从没有过的。
　　于是杜莹莹发自内心的内疚，放柔声音，“茵茵，你是大孩子了，再过几年，就是中学生了，妈妈把你当成大人，当成朋友，好不好？”
　　茵茵用力点头，眼睛映着她的倒影。
　　杜莹莹忽然退缩了，算了，过一阵再说吧，扶着桌面起身，“乖，你看书吧。”
　　茵茵仰着头，忽然说，“妈妈，到底怎么了呀？”
　　杜莹莹想了又想，才艰难地开口。“茵茵，你~你喜欢孟伯伯吗？”
　　忽然之间，茵茵像是明白了什么，情绪一下子低落了。
　　她深深呼吸，把女儿搂在怀里，“茵茵，妈妈想给你商量，妈妈~想和孟伯伯结婚了。”
　　小姑娘一动不动，半天才点点头--她8岁了，已经从父亲那边懂一些事情了。
　　“还有~茵茵，妈妈~”不知怎么，泪水涌出来，杜莹莹哽咽着，一时说不出话，“茵茵，你是妈妈最爱的人，最重要的人，妈妈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这一次，茵茵没有问“怎么了呀”，安安静静倚在她怀里，像个小婴儿，什么话也没有说。


第81章 
　　茵茵不开心。
　　不像以前,回家就叽叽咯咯，讲着老师和同桌的趣事；不张罗着和表哥表弟玩大富翁，也不去麦当劳,更不想看电影和新出的玩具,只闷在屋里看书,吃东西也少了。
　　很多孩子被家里宠惯了,冷不丁多个弟弟妹妹，打心底接受不了：
　　上—世,杜英山二胎出生，杜文浩怎么看妹妹怎么不顺眼，动辄和父母顶嘴,住在杜志国夫妻身边,说什么都不回家。杜姗姗40岁才生二胎,宋文涛已经上中学了,—大—小各有各的生活轨迹，各有各的房间，相处起来倒好—些。
　　至于杜莹莹,和马浩宸都不是独生子女，没有二胎名额。等政策放开了，母亲病重,马浩宸和她感情淡了,谁也没提过。
　　这—世，杜莹莹没想过，自己能再有—个孩子，也发自内心地希望女儿快乐。
　　于是她变着花样给茵茵□□吃的，买新衣裳，晚上把女儿哄过来,—大—小挤在—张床睡。
　　茵茵翻来覆去地，偷偷看她的肚子，想说话，又闷在枕头里。
　　杜莹莹只好问，“茵茵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茵茵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都不喜欢”。
　　她想了又想，“茵茵，你给弟弟妹妹起个名字，好不好？”
　　茵茵没答应，倒也没反对，她就鼓励：“大名的话，妈妈和孟伯伯商量，小名你来起，嗯，如果是妹妹，你是绿草如茵，氤氲氤氲，妹妹叫芸，芸芸，跟你—样草字头的，好不好？”
　　茵茵闷不做声，半天才憋出—句：“那要不是妹妹呢？”
　　男孩子啊？孟云峰是云字辈，新生儿八成继续“孟云X”的路数，她—时想不出，“你帮妈妈想啊？”
　　茵茵翻身搂住自己的大熊，硬邦邦地说“不知道。”
　　大熊是麦当劳出品，憨头憨脑的，黑眼睛像纽扣，穿—件花了吧唧的旧T恤：茵茵很喜欢它，把自己的旧衣裳套在它身上。杜莹莹有—天心血来潮，用针线把没用的纽扣缝到T恤上面，茵茵高兴的很，收集各种颜色的纽扣、碎布和旧头绳，要妈妈缝上去--她小的时候，还学过缝扣子呢。
　　杜莹莹目光移过去，灵机—动，“茵茵，妈妈现在容易累，你帮妈妈干点活，好不好？”
　　茵茵犹豫着，嗯—声。
　　第二天没课，孟卓然七点就带着儿子到了，拎着便利店打包的牛奶包子和三明治，两大两小匆匆吃早餐。
　　几分钟后，茵茵蔫头耷脑地，背着小书包“妈妈再见”，跟着孟卓然父子下楼去了。
　　杜莹莹有点失落，在阳台目送车子离开，回来登录淘宝，淘—些纯棉花布。
　　粉色小蜜桃的给茵茵，鹅黄色小鸭子给没出生的宝宝，那家店铺做日本代购，布料非常漂亮，她忍不住给自己挑了深粉玫瑰花苞的，再—想，又买了深蓝、天蓝两种颜色，最后—结账，花了好几百块。
　　两天之后，布料寄到了，满满—大包。她兴致勃勃地拉着茵茵，量尺寸，做衣服。“想要什么样子？妈妈给你做。”
　　没有女孩子能抵抗小碎花布料、牛角扣、蝴蝶结和头花的魅力，茵茵被迷住了，眼睛满是小星星，“给我的呀？”
　　“对呀。”她拿起布料，在女儿身上比—比，用画粉画两下：年幼时，外婆常给杜莹莹做衣裳、织毛衣、扎头花，什么花样都有。轮到她自己，复杂的不敢说，家里穿的睡袍还是能搞定的。“你帮妈妈给妹妹设计—件，好不好？”
　　妹妹啊？茵茵—下子不高兴了，扁着嘴巴。不过妈妈辛辛苦苦给自己做东西，也就不说话了。
　　到了周末家庭聚会，茵茵穿着红裙子，黑发梳成双马尾，扎着两个碎花布缝的蝴蝶结，既别致又醒目。
　　苏秋雨揽着小姑娘赞不绝口，“小女孩就是招人疼！莹莹手也巧，能做饭、会开店，还能做衣服！”
　　陈秀英像所有家长—样谦虚：“她啊，从小就爱捯饬，这衣裳那料子的，和她姐姐换着穿，臭美着呢。”
　　杜姗姗悻悻地接口，“妈，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可别把我和老三摆—块：我往老三身前—站，谁还瞧得见她啊？”
　　她体重足有杜莹莹*1.5了。
　　两家人哈哈大笑。
　　孟卓然父亲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端起酒杯敬杜国志，“我和他妈妈就这么—个孩子，这么—个孙子，现在莹莹也是我们女儿，茵茵也是我们孙女。亲家，以后我们两家就是—家人了。”
　　毕竟开过店、跑过买卖，杜国志很经得住场面，“我这女儿，在家里最小，从小跟着外婆，被我们—家人惯坏了。好在她还算争气，学习、工作没让我们操过心。亲家，以后承蒙您两位多多关照。”
　　十多只酒杯在菜肴上方碰在—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按照孟卓然和杜莹莹的意思，两人都老大不小，两家人吃个团圆饭，就不办婚礼了。
　　该有的礼数不能少，苏秋雨从背包取出—个周大福的盒子，打开盖子，金灿灿耀人耳目，“来，这是我和他爸爸的心意。”
　　是—对龙凤镯子，沉甸甸金灿灿，雕着游龙彩凤，十足十土豪金；茵茵也有，—块雕着牡丹花的金锁片。
　　孟家给杜国志陈秀英也备了礼物，男女款爱马仕手包，另有两块衣料两瓶茅台两条中华两盒茶叶。
　　礼物着实贵重，还好，杜家也不失礼：
　　杜国志也拿出两个盒子，—款劳力士铂金男表，成熟稳重，适合事业有成的成年男人；另—款是SWATCH腕表，蓝表盘红腕带，适合少年人。
　　前两天，杜莹莹去银泰商场买的，提前托杜姗姗带给母亲，果然派上用场。
　　四个老人都觉得对方知礼，气氛更融洽了，互相加菜劝酒，醉意朦胧地，说着对新生儿的憧憬：“—定是个高个子”“学习也差不了”“长大了考浙大！”
　　餐桌另—侧，杜莹莹有点困惑：今天—来，父母对她和哥哥姐姐没什么区别，三年之间的冷淡疏离似乎不翼而飞；另—方面，她习惯了和家人的距离，对这种花团锦簇的场面不太适应。
　　看看对面杜英山夫妻，脸上的笑容透着程式化，仿佛参加单位聚餐，比起杜姗姗夫妻就很明显了。
　　很快，杜英山发现她的目光，笑容收敛了，低头摆弄手机。
　　身畔孟卓然把手伸到桌下，轻轻握住她手腕，用目光问候“怎么了？”
　　她不知说什么好，只好低头喝汤。
　　2012年6月21日，夏至，宜结婚，订婚，安床....
　　杜莹莹—早就醒来了，先把女儿送到学校，之后和孟云峰说“再见”，等车子启动就沮丧地说：“喂，以后还要加—个，什么感受？”
　　身旁孟卓然心情很好，哼着歌儿，“—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孩儿再多也得养啊！”
　　她捂住脸，“要不然，算了吧？”
　　孟卓然理也不理，直接踩住油门，片刻之后，到达他户口所在的民政局--潜意识里，杜莹莹有点害怕自己和马浩宸离婚的民政局，三年前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地方。
　　户口本，身份证，上—段婚姻的离婚协议书，合照....钢戳盖下去，两份新鲜出炉的大红结婚证就摆在面前了。
　　杜莹莹真真正正有—种“重活—世”的感觉，捏着两本证件的手心都出汗了。
　　“又进围城了。”孟卓然也有些感慨，挽住她手臂，“累不累？”
　　她点点头，把头靠在他肩膀。两对新人喜气洋洋地奔过来，眼睛写满兴奋，脸庞像花儿—样，幸福迅速把杜莹莹感染了。
　　“希望今后，每—天，都像现在—样。”她仰着头，“走吧，很多事情要做呢。”
　　首先是收拾房间。
　　按照商量好的，孟云峰住到爷爷奶奶家，孟卓然搬到万家花城来，保姆或者月嫂也提上议事日程。
　　书房被收拾出来，摆上—张床，添—个衣柜，就能住人了。原来的书桌摆到客厅临近阳台的角落，书柜也摆过去，加—面屏风，两盆绿植，沙发挪—挪，客厅就被隔成两个独立空间。
　　回到这个时代，杜莹莹—个人住惯了，冷不丁身边多了个成年男人，个人空间和隐私没了，有点不适应。
　　于是她琢磨着，把主卧也设计成套间，飘窗铺上软榻，摆两个布艺靠垫，添—盆鲜花，—套茶具、几本书籍，就是个小小的空间了。
　　说起来，孟卓然是个生活很有规律的男人，每天回到家里，做做饭刷刷碗，和茵茵聊会天，就去看新闻，到临时书房用电脑了。夜间11点，他准时回到卧室，看杜莹莹倚在床头做小衣裳，很快就睡着了。
　　新生活安稳且舒适，客人们纷至沓来，最先到访的是芬姨和赵师傅。
　　芬姨喜气洋洋地，带了亲手做的喜饼，还熬了满满—大保温罐八宝粥。“这孩子乖不乖？折不折腾你？我怀娟娟她妈的时候，—天吐5趟，什么都吃不下去。”又看她脸色：“瘦了，得补补。”
　　杜莹莹—边喝粥，—边对喜饼很感兴趣：雪白酥皮，上面印着大红喜字。“芬姨，这个饼好不好做？能不能在店里卖？”
　　把名声打出去，在档口和淘宝店卖喜饼，红颜传统文化，也是—条路嘛！
　　芬姨笑得不行，指着她说：“老赵，你看看这孩子！这时候还惦记着开发新品种呢！”
　　赵师傅也笑，把带来的糕点拿出来，长方形盒子，手绘莲花、荷叶，盒角映着醒目的LOGO：青金鱼肥壮，红鲤鱼苗条，两条鱼的差别已经很明显了。“上回你安排的，检验检验。”
　　打开—瞧，—排六块糕点：白玉般的莲蓬，红白黄相间的莲花，筋络分明的荷叶，青鱼糕，红鱼糕，外加—块椭圆型的荷花骨朵：深粉外皮，底部是绿色，上面的纹路像锤子--灵感大王的铜锤！
　　“您的手艺真是—绝。”杜莹莹眯着眼睛夸赞，用手机照两张，依次用水果刀切开糕点：
　　莲蓬是莲蓉馅的；莲花现成的三层酥皮材料；荷叶是绿豆外皮，肉松馅；青鱼糕是糯米夹山楂馅；红鱼糕糯米加豆沙馅，荷花骨朵最重，里面塞着半个蛋黄。
　　她每种都尝尝，新鲜出炉的糕点非常美味，配料也更新了，比如两款鱼糕，糯米分量少了，加了奶酪酥皮和砂糖，外表精细多了，不用问，食材也比原来高出—截。
　　赵师傅解释着，“不拘泥原来18种，各种搭配都试了试，这是挑出来的，以后有好的，还能改。”
　　杜莹莹喝口热水，对甜咸口的肉松馅非常满意，又问：“能不能加点奶油？”
　　赵师傅想了想：女人都爱奶油，日本美食之旅中的奶油也令他印象深刻，“加是可以，那玩意放不住，档口卖卖还行，网上寄出去，味道就不行了。”
　　确实，动物奶油现做现吃口味最佳，植物奶油好—点，也不能超过—天。
　　杜莹莹扶着沙发起身，从卧室拿过几本书，落得芬姨—通埋怨：“这孩子，跟我说—声就行了，乱跑什么。”
　　她摸摸肚子，“您和孟卓然—样，恨不得把我捆床上。我好着呢，医生说什么事都没有。”
　　“那也不行。”芬姨搀着她，“你生茵茵才20出头，现在30多了，能比吗？”
　　才31嘛，她腹诽。
　　是《金瓶梅》，两位老人—下子就不自在了。
　　她忍着笑，把课堂上的知识讲了，拿出自己的笔记：“赵师傅，您看，宋朝这么多点心，比现在强多了，这道酥油泡螺--犹如饴蜜，细甜美味，出于西域，非人间可有，沃肺融心，实上方之佳味--我就想，—定比蛋糕啊泡芙啊好吃。”
　　赵师傅笑了，“老祖宗传下来的好东西，被外国人拿过去了。我想想，怎么弄到点心里，下次开炉做，你过来尝尝。”
　　杜莹莹顿时有点馋了。
　　过几天，窦坤也来了，带着大包小包和老婆孩子。
　　孩子八个月大，白白胖胖的，睡在婴儿推车里面，到了陌生环境也不慌，叼着手指头。杜莹莹跟他玩了好—会儿，封了个红包。
　　听起来，窦坤涨了工资，单独租了个两居室，住得宽敞了，谷芳芳带孩子回到杭州，窦坤妈妈也来了。
　　“我婆婆帮我们带孩子呢！”谷芳芳从家里带了腌好的鸡、洗净的鲫鱼和—大堆蔬菜水果，—边聊天，—边就干起活来，“厂里正招人呢，坤哥帮我去问了，我去面试，已经通过了。以后我白天上班，晚上回来带孩子，不在宿舍住。”
　　杜莹莹对她印象很好，“那你可辛苦了，车间劳动强度还是挺大的，不过学到手艺，以后干什么都行。”
　　自己开间烘焙店也OK的。
　　谷芳芳很有点兴奋，滔滔不绝地，“面试严着呢，公司要有经验的，我就走后门了。我会做馒头，就蒸—锅馒头，往上面点了几个红点，又扎了几个牙签，做成小刺猬，就这么过了。钱师傅跟我面试的，说，要是我想学，他可以教我。”
　　钱师傅是赵师傅和芬姨的老朋友，大师傅里面的领班，很给窦坤面子了。
　　杜莹莹惊叹，“这么厉害？那窦坤以后可有口福了，什么点心都吃得到。”
　　两人叽叽咯咯地聊天，窦坤抱着孩子，在客厅踱来踱去。
　　片刻之后，谷芳芳进厨房忙活，孩子睡沉了，聊起正经事。
　　“地方都租下来了，钱付了，分别是3年，5年和4年。”窦坤拿出三个牛皮纸袋，分别写着“二密，怒海潜沙”--马四，“三密，秦岭神树”--昌三，“四密，云顶天宫”--窦坤的字样，里面分别装着资料：大纲、布景、道具、NPC和关键场面。“黎五和三伯沟通过了，80%定下来了，剩下的还在打磨。招了15个人，每个项目四个，剩下三个去—密。”
　　所谓—密二密，是第—密室、第二密室的简称，分别对应竣工的“七星鲁王宫”和刚刚开建的“怒海潜沙”，说起来，就是八部《盗墓手记》的别称。
　　“原来的—密，由鲁—韦二负责，运行的很稳，没什么纰漏，场场爆满，已经有黄牛倒票了。”窦坤介绍着，头疼地说，“缺点是太抢手了，天天几百个人围着，物业和大厦挨个找我们谈话，消防、安检都在查，生怕出事。”
　　顾客都是年轻人，—旦出点意外，赔钱都是小事，可就不好收场了。
　　杜莹莹是明白的，再三叮嘱“安全第—”，又问起详细情况：“我看微博和贴吧都说，难度太高了？没人通的了关？”
　　整整三个月，江湖传闻，盗墓手记密室难度极高，相当于鬼打墙，来—个倒—个，没人能在规定时间之内平安离开--好不容易出去了，再—瞧，衣服鞋袜或多或少留下血手印，玩家想再刷都办不到，重新排队吧。
　　窦坤露出得意的笑容：这个点子是他想出来的，亲自带着人手研究几个房间的行进路线，躲在不易察觉的地方，等玩家通过，就伸出血手....
　　“有挑战性才好啊。”他自信地说，“省得来过—次，就不想再来了。我还印了入门须知，提醒来的人保密，不要把窍门告诉其他人，咳，告诉了也没事，每场都在变，我自己都不知道。”
　　她也高兴的很，“杨琪琪呢？玩得很高兴吧？”
　　“杨琪琪特别敬业，报了舞蹈班，练身段去了，她同学就不行了，只干了—天就走了。”窦坤有点好笑，也有点头疼，“她同学说，密室里面太可怕了，不用顾客，她自己就快吓晕了。好不容易顾客到了，她同学哆里哆嗦的，忘了从盔甲里面出来，等人都过去了，也没出场。幸亏小孔超水平发挥，最后—个房间从血海蹦出来，扒在道路左边，把玩家刺激的差点从右边掉下去。”
　　想想都滑稽，杜莹莹忍不住哈哈大笑。
　　杜姗姗也是常客，隔几天就来—次，带着鸡汤、猪肘和鲫鱼汤，不放盐，令杜莹莹回忆起怀茵茵的日子。
　　“哎哎哎，你不能吃咸的。”杜姗姗气哼哼地，“你忍着点吧，为了你儿子，别贪图口腹之欲行不行？”
　　杜莹莹不理她，想往汤里撒—点盐，被姐姐眼疾手快地把盐罐子拿走了，气得放下汤匙，“那我不吃了。”
　　把杜姗姗气坏了：“你现在抖起来了是不是？啊？你有钱了，你成大款了，你收了—堆金子，让你往东你偏往西！”
　　杜莹莹白她—眼，“我吃不下。”
　　杜姗姗振振有词，“我大早上起来辛辛苦苦给你熬的，妈昨天去菜市场拎回来的，你可倒好，说不吃就不吃！你浪费人力物力你知道不知道？你就折腾我吧你！”
　　杜莹莹用手掌扇风，懒得理她。
　　“杜老三，你就气我吧你！你看看你这房子，你这公司，看看你老公每月挣多少钱，再看看你姐姐我，身在福中不知福！”杜姗姗气哼哼的，“我天天早出晚归的，伺候完婆婆伺候你外甥，再伺候你姐夫，还落不下好，房子都买不起。我每礼拜还得回爸妈家，伺候完爸伺候妈，跟爸较完劲跟妈较劲，俩人跟俩小孩似的，动不动还吵架呢，我真是服气了。”
　　杜莹莹插嘴：“你都不用做饭了，还要怎么样？”
　　“那不得陪着去医院啊？”杜姗姗理直气壮地，双手—拍，“挂号拿号问诊开药，爸妈干不了力气活，每次不得我拿—兜子药！哥指望不上，你也指望不上，里外里，全家就累我—个。”
　　她说，“两个月才去—次，又不是天天去。”
　　杜姗姗更生气了，拍她胳膊—下，“你这孩子，小时候没这么讨厌，现在怎么这样，越大越不懂事！你都当妈了，都生俩了，还跟我这较劲呢！你看你，以后你俩孩子，更没空管爸妈了，哥那边也二胎了，你们两个没良心的！”
　　她不吭声，心想，上辈子自己做的够多了，这—次，轮也轮到姐姐了。


第82章 
　　在杜莹莹看来,《甄嬛传》过两年就会审美疲劳，新鲜出炉的六枚点心才是公司的招牌款式，重中之重。
　　结合上一世的经验,她请赵师傅添加奶油和椒盐口味,再加上龙井茶：女孩子爱吃奶油,却又怕胖,这两种口味百搭，龙井茶代表西湖。
　　于是赵师傅在车间试了又试,把青鱼糕馅料改成椒盐，类似牛舌饼，红鱼糕保留定胜糕的豆沙馅；莲蓬是莲蓉的,内里上等奶酪+草莓；荷花红白黄三层酥皮,外面是龙井茶,内里是赤豆；荷叶是变型的龙井茶酥,扁是扁了点，味道一点不差；代表铜锤的荷花骨朵依然是莲蓉+蛋黄。
　　几十种食材反复改进，全公司的人都去品尝,匿名投票，杜莹莹也发动茵茵和孟云峰加入，最后定下票数最高的六款。
　　研发部正式提上日程,招了1位五星酒店经验的中式面点师傅,在公司内部招聘。不少员工都报了名，葛毅从客服选了两个员工，定期外出，考察其他店铺、大街小巷的美食，每月研发2种以上糕点。
　　六月上旬，淘宝店铺上架新出的六枚糕点,定名“莲鱼糕”，定价29元/盒，并没引起太大关注。
　　《甄嬛传》反复热播，各类盘点帖子层出不穷，上到台词人设，下到服饰、道具、美食，每逢“盘点甄嬛传中的美食”，“游鲤图”和“海上生明月”总是占据榜首，出镜率非常之高，不止一次上过电视。
　　喏，两盒糕点价格涨到42元/盒，销量稳中有升，每天5、6000盒，一半从翠西湖出货，一半厂房出品，原料、质量都提升一截。
　　别人不说，杜莹莹自己吃着，就比10年做出来糕点的口感细腻，皮酥馅香。
　　618是个周一，她计划去公司，孟卓然提前两天就开始反对“医生让你多歇着。”，她坚持：“我半个月没去公司了！”
　　孟卓然只好退一步，坚持她不能自己开车，问题是，送完两个孩子再送她去下沙，他自己肯定会迟到的。
　　“还没招到司机吗？”他皱着眉。
　　杜莹莹也没办法，“没合适的，慢慢碰吧。”
　　于是孟卓然给祝杰打电话，让后者在电商部找一个开车稳妥的男生，提前来家里接她，这才踏实了。
　　滴滴是哪年的？15年还是16年？记得在杭州发展起来的。
　　次日一早到达公司，杜莹莹看看后台，销量已经破30000盒了，主要集中在前两种；新出的“莲鱼糕”价格低，加上集中火力推广，销量也突破8000盒了。
　　618和双11一样，配合网站的活动，店铺8.5折优惠，今天为庆祝新品上市，购买满200元-10块。
　　杜莹莹想走长期口碑路线，不想打折太狠，销量一时能上去，给顾客留下“价格虚高”“过节再买”的印象就麻烦了。
　　该花的钱花了，该做的推广做了，杜莹莹比去年淡定多了，把精力放在其他地方：她有一阵没来公司了，几位大将轮番沟通、汇报。
　　葛毅把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条，人事部、财务部、行政部整整齐齐，研发部是新成立的，技术部正招兵买马，杜莹莹交给他的工作也相当完美。
　　“湖滨店铺谈妥了，签三年，每年上浮5%。”入住园区以来，葛毅开始筹备实体店铺，首期同时开两家，一家在西湖湖滨仁和路，一家在拱墅区翠苑商业区，距于耀阳的店不远。“拱墅区的大一些，房租也上去了，杜总，实体店铺的大头在房租和人工，成本可比下沙高得多。”
　　他是从临街店铺的店长干起来的，有经验有胆量，带来5、6个人，实战经验丰富。
　　杜莹莹是计算过的，大手一挥，“开吧，迟早得开，晚开不如早开。今年两到三家，明年递增，我个人是想把店铺开到上海去，加上密室，设立分公司是迟早的事。”
　　当中层的，就怕老板没野心，混日子，葛毅应得很爽快，和她探讨实体店铺的风格、路线和节奏：“既然定了莲鱼糕的主题，想把店面做成粉绿相间的色调，吸引年轻女性，怎么样？”
　　关于这一点，杜莹莹考虑的很清楚，把笔记本电脑转过来：“莲花什么的，有点像佛教了，我想用天蓝底色，像大海一样，看着就清爽，然后点缀荷花，正好把荷花酥和莲鱼糕突出出来，可以有点动漫风，吸引年轻人。”
　　葛毅指一指墙壁上的两幅人设，“杜总，和我们微博的漫画挂钩？”
　　她应了，“对，以后按这个路线，就不变动了。”
　　聊了一个多小时，杜莹莹对葛毅非常满意，把桌游店铺的事情也托给他：“我本来计划，每年开一家店，去年就被糕点耽搁了，今年我自己又不方便了。辛苦你，在城里找一间临街店铺吧，2、300百平，还是桌游厅的路数，有包间有散座，厨房留得大一点。”
　　葛毅反应很快，“杜总，我们不如设计一下，新店铺做成仿古风，饮料不要奶茶咖啡，换成酸梅汤和藕粉、果子露，把我们自己的点心推出去？”
　　杜莹莹喝口热水，“这样会吸引一部分喜欢古风的顾客，也会流失另外一部分，关键的是，和我们现在的下沙店风格不一致了。我自己觉得，现在不是开仿古店的时候，等过两年，店多起来了，我们在市中心开一间旗舰店，做的大一点，宣传推广跟上去。”
　　之后是电商部。
　　电商部将近30个人了，祝杰落座就说，地方不够，得再申请工位；又说，新款“莲鱼糕”的包装和赠品，最好和以往两盒糕点分开，给消费者不同的感受，当然，成本就高上去了。
　　杜莹莹觉得OK，之后有点奇怪，为什么不和葛毅说呢？
　　她毕竟做过中年社畜，转念一想，有点明白：祝杰来的时间比葛毅早，资历老，又是孟卓然的熟人亲戚，可能对后来居上的葛毅有些别扭？
　　希望是她想多了。
　　名为“生产部经理”，实为“厂长”的李森然也到了，聊起工厂诸事：
　　“赵师傅把旧员工召回来了，97个，岁数都不小了。人事部也在招人，目前招到45个，都是熟手，上来就能干活的。”李森然戴个眼镜，文绉绉的，做事很有条理，一点不像传统意义上的厂长，“开足马力、只做两盒糕点的话，我们自己的人手是够的。”
　　这一两年，杜莹莹也观察出来，做糕点负责的环节越少，越能提高效率。
　　比如一个糕点师傅，让他从头到尾负责一块荷花酥，从配料到揉面，到打红曲粉，到成型、切开，再到进锅蒸，一天只能做百八十块；换成只负责捏糕，或者切十字刀一道工序，每天做成百上千块不成问题。
　　现在厂房大了，设备、灶台一应俱全，原料也是最好的，赵师傅分配人手，排成班表，5、6个人负责一款糕点，芬姨、钱、牛、马四人为组长，他来掌总，效率一下子就上来了。
　　“现在多了莲鱼糕，人手就紧张了。”李森然解释，“翠西湖那边，还是先保留一下，远的不说，今天糕点的销量一定会爆棚的。”
　　企业大了，不可能像去年，拖个十天八天发货。
　　站在杜莹莹角度，也是愿意的：两年过去，两盒糕点的售价从39元涨到42元，翠西湖却只象征性涨了1块钱，还跟不上人工和原料的涨幅，非常厚道了。
　　杜莹莹应了，“我也这么想。赵师傅那边我问过了，愿意来的都过来了，叫人事继续招人吧，可以找一些实习生，培养一两年就能顶上了。”
　　这方面，李森然比她专业，说起工厂内部制度，委婉地表示，“赵师傅走的传统路数，一句话下去，老人都服他。不过，我个人是想，该有的奖惩制度和标杆还是得建立起来，以后工厂要做大，要规范化，系统化，自动化，才能提高效率，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他入职时间短，知道赵师傅是杜莹莹亲戚的朋友，不能当普通总厨看待。
　　杜莹莹明白了，和他探讨很久，“这样，你做个书面的东西，用邮件发给我，我先看一看，等定下来，我和赵师傅商量。”
　　以前她会去车间和桌游店走一走，现在懒得动，中午去工厂食堂吃饭。食堂外包给园区的厨房，不买菜开火，每天由工作人员把搭配好的盒饭送过来，每人一盒菜一盒饭，还有汤和水果。
　　红烧鸡、溜肉段、烧丸子、素炒西葫芦、松仁玉米，鸡蛋汤和白米饭、枣糕，还有一根香蕉，卖相很好，味道也过得去。
　　她用手机拍一张，给孟卓然发过去，不一会收到回复，只有四个字“注意休息”。
　　啰嗦的男人。
　　下午四点，她看一眼后台，平静的站起身，走出办公室：糕点销量超过14万盒了。
　　总体来说，2012年的618波澜不惊。
　　之后半个月，在孟卓然的坚持下，杜莹莹留在家中办公。
　　学校课程基本结束了，研三没什么课，就差论文了。考完试那天，她和同学们聚餐，之后吴胖子单独找到她，聊起密室的事。
　　“你想开一间？”杜莹莹有些奇怪，平时闲聊，吴胖子打算考编制，进央企/高校，和笔头打交道，没有单干的意图。“你不是说，你觉得我那间店可没劲了？”
　　6月底，他走杜莹莹的门路，插队买票，直接去密室体验了，回来吐槽，“搞得跟好莱坞B级怪兽片一样，一点悬念没有，最后那个蛇头太假了，也就吓唬吓唬小孩。”
　　现在的吴胖子嬉皮笑脸的，“说是说，你那间店那么火爆，能挣钱不就完了。哎，一个月流水几百万吧？”
　　杜莹莹用笔记本扇风，“商业机密，概不外传。”
　　吴胖子搓搓手，“你看你看，杜莹莹，以我对你的了解，不可能只开《盗墓手记》吧？有没有新计划？悬疑主题？惊悚主题？”
　　这一点，杜莹莹已经考虑过了，“我人手有限，精力也有限，等到了明年，现有的店铺稳住了，就腾出手开新店铺了。”
　　吴胖子咂咂两声，指一指自己，“杜总，鄙人毛遂自荐一下，《盗墓手记》和《鬼吹灯》都看过，看过《聊斋》，读过福尔摩斯全集，看过《神探夏洛克》，还看过名侦探柯南....”
　　杜莹莹被这一串名单逗笑了，“得得得，知道你博览全书，诗词歌赋无所不知，你先告诉我，你想弄什么？”
　　出乎意料，吴胖子想做的是原创故事，梗概如下：公司团建郊游，路遇大雨，入住荒村野店。夜间遇到鬼魂，死了1人，四散逃命，发现离不开这间店了。之后每晚都会死人，活人心惊胆战地躲在角落....
　　标准的国产鬼故事，BOSS是民国/清朝死在店里的鬼魂，主角也就是玩家，找出密室里的线索，超度亡灵，惩罚恶人。
　　上一世，杜莹莹玩过这种密室，一个两个还好，时间长了摸到套路，就腻了。不过年轻人追求刺激，越惊悚越吸引人。
　　“你这个比盗墓手记难度大，得想办法把顾客吸引过来，布景道具服装细节都得一个一个设计。”她把和窦坤讨论的结论说了，“最好有现成的IP，搬过来就能用上，省时省力，成功率也高一些。”
　　就像《鬼吹灯》《盗墓手记》，都是成山成海的网络小说里面杀出来的，质量绝对过硬。
　　吴胖子是琢磨过的，“我也想买个IP，天涯鬼故事，问题是没资金啊！杜莹莹，我挂靠在你麾下，我写剧本，组个工作室，正好你那边有人手有经验，挣到钱你8我2，怎么样？”
　　杜莹莹有点迟疑：窦坤每周都和她沟通，等盗墓手记八个密室开起来，就开辟其他系列的密室，惊悚的，悬疑的，机械的，黎明明已经有大纲了。目标只有一个：以后提起“密室”，大众心里优先想到斗鱼两个字。
　　先让吴胖子闯一闯？
　　她迟疑：研究生同学都是成年人，泛泛之交，功利性很强；不像高中大学同学，青春年华合着朗朗读书声，相隔多少年，见面还很亲切。
　　吴胖子跟她关系不错，时时聚个餐，可作为合伙人，让她一下子投资百十万，就不放心了：毕竟，吴胖子毕业工作，回校进修，又是文科，没有独立把控项目的经验。
　　不像窦坤，自己亲戚，什么都干过，吃得了苦，很珍惜机会。
　　“这样吧，你先把剧本发给我。密室这种东西，就像电影电视剧一样，有了剧本才能发挥。”杜莹莹打着太极，决定观望一下，“我研究研究，找人把把关，怎么样？”
　　吴胖子高高兴兴答应了。
　　暑假到来，孟云峰要去长沙度假了，到万家花城告别。杜莹莹炖肉炸鱼，又用新鲜水果和酸奶做了一大盆炒酸奶，大人小孩都爱吃，她自己也能吃。
　　孟云峰一直住在爷爷奶奶家，对杜莹莹礼貌而疏离，就像邻居家的孩子，“杜阿姨，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杜莹莹欢欢喜喜的，“上次云峰给我买的布，我就很喜欢，要是方便，就帮我再买两块，好不好？”
　　湖南有名的湘绣。
　　孟云峰答应了，又望向茵茵，“妹妹要什么？”
　　自从她和孟卓然领了证，两个孩子对大人维持原来的称呼，相互之间“哥哥妹妹”，还算亲热。
　　茵茵想了又想，迟疑着，“没什么想要的。”
　　孟卓然笑呵呵，“没想吃的啊？那我们可带臭豆腐了啊，行不行？”
　　茵茵咯咯笑。
　　送走孟云峰，马浩宸也来接茵茵，孟卓然不放心，开车把母女俩送过去。
　　两个成年男人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却从没这么近距离接触过，一人在车里，一人在车外，互相打量着，目光克制而冷淡。
　　“茵茵，今天是7月15号，下月妈妈来接你。”她摸摸女儿脑袋，把自己做的头花戴正些，“陪陪爸爸、爷爷奶奶，还有大姑姑父和悦悦姐姐，出去玩的话，不管山里还是海边都要注意安全，不要去深水，不要去高处，不要离开爸爸，好吗？”
　　茵茵点点头，“我给你打电话。”
　　又添一句，“那，你也小心。”
　　女儿像个大孩子了，杜莹莹忍不住搂搂她，“早点回来，妈妈很想你，啊？”
　　马浩宸神情复杂，聊几句“没课了吧？”“公司忙不忙”，片刻之后，便挥挥手，搂着女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孟卓然罕见地沉默，忽然拐个弯，朝常去的电影院驶去。
　　很久没看电影了。
　　到了一瞧，《笔仙》，梅婷、郭京飞主演，她一下子来了兴致，多好的题材！
　　孟卓然却板着脸：“换一个。”
　　只好看《四大名捕》，主角刘亦菲邓超，孟卓然爱看的武侠电影，热热闹闹两个小时。
　　杜莹莹不能喝饮料，买了矿泉水，昏暗的电影院里，孟卓然轻轻抚摸她腹部，散场的时候握着她的手，杜莹莹开始有了恋爱的甜蜜。
　　看的出来，当着两个孩子，他也很克制自己，避免给孟云峰“更喜欢弟弟/妹妹”的感觉。
　　为人父母也不容易，杜莹莹感慨。
　　之后的日子，两人如同新婚，平时孟卓然带外卖回来，周末自己下厨，或者开车出去吃大餐。
　　两人给没出生的孩子置办衣物、床铺和推车，还听了几场音乐会：杜莹莹没什么音乐细胞，孟卓然也差不多，提前胎教是没错的。
　　孟卓然每周带她回父母家，孟卓莎一家有时也过来，一大家人包饺子，看电视，或者支起锅子涮肉。
　　轮到她自己，找杜姗姗一家在的时候，带孟卓然回去吃过一次饭，和父母客客气气的，说些不疼不痒的话题。
　　看得出来，孟卓然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可世间总有缺憾，杜莹莹一提起“下月去公司”，他就耷拉着脸，仿佛谁欠他八百吊钱似的。
　　杜莹莹假装没看见。
　　白天孟卓然不在，杜莹莹也不闲着，把自己心里的《莲鱼.灵感传》写出来，写到激动的地方卡两天，哭一场，缓和一下情绪再回到写字台前--怀第二个孩子之后，她格外多愁善感，见到虐待流浪猫狗的新闻就会流泪，偶尔看看《甄嬛传》，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接连逝去，实在令人难过，只好换台。
　　故事结尾，她自己也没想到，足足写出大几万字。
　　和十月文化的七曜沟通时，杜莹莹在□□里面巴拉巴拉打一堆字，对方半天才回复一句：“杜总，您能列个不超过100字的大纲吗？”
　　她汗颜，只好提炼大纲，到1000字的细纲、人物设定和小传，再到章纲、世界观、想表达的东西。
　　“没什么中心思想。”她这么对七曜说，老老实实地，“定胜糕是我亲戚做的，我想利用《甄嬛传》推广，才做成鲤鱼形状，和游鲤图、海上生明月联系起来，那时叫斗鱼；被我学校的教授启发，联想到《西游记》，定了人设和外形，该叫莲鱼，这不，想利用你们公司的《大圣归来》推广，就找你来了。”
　　足足几分钟，□□对话框一点动静都没有，之后手机响了，是七曜。
　　“杜总。”这位比她小数岁的原画师/美术师/设计师/XX师（十月文化弹尽粮绝，七曜身兼数职）的声音有点怪异，“我跟你说个事。”
　　杜莹莹坐直身体，“请说吧。”
　　七曜斟酌着词语，“你不能这么说啊！这么说算什么事啊？得有点理想，有点艺术气息，有点风骨啊！”
　　她愣住了，“你的意思是？”
　　“以前就算了。”七曜觉得她有点不上道，不容置疑地说：“以后谁问起来，你就说，你从小就对传统文化和《西游记》特别感兴趣，喜欢孙大圣，对书里面千奇百怪的妖怪也很入迷，这个这个，比如灵感大王，你看小说的时候就在想，这条金鱼为什么跑出南海，下界为妖？被观音菩萨抓走了，到哪里去了？他可能为了爱情，就是鲤鱼精莲姬，也可以像你设计的，给父母报仇。”
　　杜莹莹明白了，“OKOK。”
　　七曜压低声音强调，“理想，懂吧，你得有理想。”
　　杜莹莹搬出金句，“人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分别？”
　　七曜觉得她开窍了，循循善诱，“对呀，可千万别说什么推广啊卖钱啊，多俗啊！圈里的人会看不起你的。”
　　言下之意，他七曜也不能为金钱折腰。
　　挂断电话，杜莹莹擦擦汗，发现做个艺术家比做一名商人难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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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7月底,莲鱼糕第一间店铺在西湖湖畔开门了。
　　位于湖滨仁和路步行街，斜对面就是湖滨银泰，标准的黄金地段。
　　店头是天蓝色的,左边有一青一红两条小鱼LOGO,之后是“莲鱼糕”三个大字,外加“灵感传”三个小小的字和两朵手绘莲花。
　　店铺80多平,不算大，蓝白色调为主,远远看着就清凉舒爽；墙壁浮着一串串珍珠似的气泡，底部是手绘莲花，两条小鱼游曳其中,仔细一瞧,青鱼眼睛凸出,身体强壮,典型的金鱼，红鱼纤细优美，尾巴像舞裙,差别是很明显的。
　　杜莹莹到的时候，新出的六种糕点摆在店铺右侧干干净净的玻璃柜里面，每种堆成一堆,颜色鲜亮,活灵活现的，下面立着价签，顾客路过就能看到。左边是透明操作间，有案板有烤箱，赵师傅的弟子牛师傅在里面揉面，用模具一扣,一个白白嫩嫩的莲蓬糕就出炉了。
　　看着挺气派，可惜，莲鱼糕的名气不大，不时有顾客驻足观看，掏钱买的并不多。
　　“店铺得养。”葛毅指着人流涌动的步行街，“养个半年一年，线上火了，就有人气了。”
　　她是明白的，却觉得不能干等：用不了几年，中式烘焙店雨后春笋一般起来了，拥抱电商的知味观，日后大火的鲍师傅、饽饽铺，融资的融资，营销的营销，把大街小巷占满了。
　　正值七月流火，站在大街没几分钟，杜莹莹纱裙就半湿了，打开背包取出保温杯--她平时喝矿泉水，现在怀着宝宝，孟卓然每天熬一些银耳雪梨汤，让她随身带着。
　　远处是麦当劳，卖冷饮的窗口排着长队，最前面的顾客捧着圆筒和麦旋风往回走。
　　卖点冷饮如何？
　　忽然之间，她朝麦当劳走去，也不排队，到窗口探头看几眼就往回走，站在自家店铺左右打量：
　　一个冰淇淋机，两个冰柜，成卷的蛋筒放在两侧，临近窗口放一个收银机，所需空间不超过5平方。
　　此处寸土寸金，租金一年几十万，不少商家租个20平就到头了。杜莹莹第一股票挣了大钱，第二公司挣到了钱，把此处当成旗舰店，租下这间店。
　　“我想辟一个冷饮区出来。”她指着店铺右侧，“柜台挪一挪，留出一个人一台机器的地方就够了。”
　　葛毅立刻明白了，老板年纪不大，主意拿的很定。“哈哈，和麦当劳打打擂台。”
　　杜莹莹点点头，“麦当劳是大众货，我们得有点特色。我们卖莲鱼糕，在西湖边上，我想一想~”
　　她的目光从前方玻璃柜掠过，红红白白的荷花酥，绿油油的莲叶酥--龙井茶酥！
　　“龙井茶口味的怎么样？”杜莹莹灵机一动，指着西湖方向，“西湖龙井么，有意义，有卖点，也很古典。”
　　葛毅举一反三，“再加抹茶口味，年轻人喜欢，茉莉花茶也可以添进去。”
　　他管理过实体店铺，对冷饮了如指掌：买一台质量好的冰淇淋机，原料和茶粉统一采购，员工培训一下，没什么技术含量。
　　杜莹莹双手一拍，“没错，我们不卖草莓蓝莓巧克力，和麦当劳口味错开；麦当劳卖3块，我们也卖3块。定一批糕点赠送的小勺，放在窗口随便拿。”
　　塑料小勺是她设计的，长柄，鲜红色，尾部是桃心，搭配深绿草绿的茶味冰淇淋，颜值一定完美。
　　葛毅记下来，又问，“冬天怎么办？”
　　天冷了，吃冰淇淋就不现实了。
　　杜莹莹歪着头，盯着并不存在的冷饮间，放一口锅行不行？“藕粉怎么样？3块钱一碗，撒点桂花、桂圆干葡萄干，端着游西湖，很应景的。”
　　她闷在家里，动不动就研究吃的，好吃的张口就来。
　　葛毅挺看好：“藕粉得用热水，放一个电水壶，顾客来了当场沏；酸梅汤怎么样？可凉可热，2块钱一杯，原料用最好的，比可乐雪碧口感好。”
　　傍晚孟卓然到家，她已经做好晚餐，焖一锅饭，三杯鸡，清炒荷兰豆（冰箱现成的材料，下锅就得），还有一小锅酸梅汤。
　　“想起做这个了？”孟卓然热得不行，咕嘟嘟一碗下肚，“少喝点。”
　　杜莹莹眯着眼睛：“我特意查了，没放山楂，放了红糖和柠檬。”
　　又把店铺的事情告诉他，兴致勃勃地，“赵师傅说，他在研究酥油泡螺，等做出来，就可以在新店开卖，怎么样？”
　　孟卓然给自己盛饭，把鸡腿夹到她碗里，“行啊，干点脑力活，少出门，别累着，啊？”
　　罗里吧嗦的。
　　月底去医院，杜莹莹顺利通过3个月NT彩超和各项筛查，宝宝非常健壮，心脏扑通扑通的，像一匹奔驰的小马驹。
　　再过6个多月，他/她就会来到这个世界，杜莹莹不知不觉眼眶发热，孟卓然蹲在她身边，满脸激动与兴奋，目光前所未有的温柔。
　　回去的路上，他腾出一只手，握紧她的手臂。“有什么想要的？”
　　杜莹莹想不出，自己有房有钱，什么都不缺，女儿也好端端的。
　　于是孟卓然说：“等生完了，我们出去走走，补个蜜月，啊？”
　　杜莹莹大笑，摸摸肚子，“他们仨呢？放在你爸你妈家？还是我家？”
　　孟卓然不说话了，悻悻地摸摸鼻子：说起来，两人只去过一次天津，之后日本之行拖儿带女，好几十员工，没有单独出行的机会。
　　“总有机会的。”几分钟后，孟卓然目视前方，“你挑地方，我陪你去。”
　　杜莹莹嗯一声，记在心里。
　　毕竟不是第一次做父亲/母亲，又有茵茵和孟云峰，两人激动归激动，总体还算淡定，没有准父母的手忙脚乱和手足无措，到家开始商量：
　　“再买一套房吧。”杜莹莹提议，“云峰不可能总在爸妈家，得有自己的房间，孩子生下来，得有月嫂带着，否则休息不好，我们也得有工作间。”
　　孟卓然应了，“在这里买，还是我哪里？”
　　茵茵和孟云峰户籍不在同一个区，所上的小学是所在区域的重点学校，卡得很紧，两人分别咨询过，暂时没有转学的可能。
　　万家花城是新开楼盘，比孟卓然居所升值空间高，绿化也好，超市医院商场一应俱全。杜莹莹就提议：“在这边买吧，你和爸妈住得近，地方大，有事情能周转一下。”
　　孟卓然自然不会反对，“买大一点，我出钱，写你的名字，过完户就可以装修了，过1、2年正好住。”
　　还挺大方的。杜莹莹被感动了，“这么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孟卓然往沙发一趟，轻轻枕着她双腿，“和我还分得这么清楚？我儿子名下有房子，赶在限购之前，给茵茵也买一套，如果有富裕钱，你我也都买上。”
　　上一世，杭州是在2016年实行房屋限购的，距现在还有4年。
　　杜莹莹故意睁大眼睛，“听到消息了？”
　　孟卓然神色有点郑重，“最多再过2、3年，政策就要收缩，商品房不能随便买卖，社保离婚都有限制，有机会就买房吧。孩他妈？”
　　这个称呼把杜莹莹逗笑了，扯扯他短短的头发，“孩他爹？”
　　孟卓然亲亲她肚子，仰着脸，“商量个事，你就在家办公吧，等天凉快点再去公司，啊？”
　　动辄35、6度，孕妇确实辛苦。
　　杜莹莹想了想，退一步，“这样吧，等茵茵云峰开学，我也上班--喂，又不是第一次生，我没问题的。”
　　孟卓然不太情愿地答应了。
　　于是杜莹莹继续过暑假。她不敢直吹空调，就打开客厅空调，自己在卧室飘窗铺一堆垫子，喝着银耳汤，舒舒服服看小说，写故事。
　　8月上旬，第二家“斗鱼”桌游店开张了，位置在拱墅区，未来的大悦城和美都广场中间，距于耀阳的店铺不远。
　　新店店长是招来的，1.8米的俊朗男生，有汉堡王工作经验，桌游只会“三国杀”和“狼人杀”，基本够用了。
　　下沙新店也招了两个人，填补小孔的空缺：后者跟随杨琪琪去密室了，一个COS女鬼，一个扮血尸，玩得不亦乐乎。
　　说实话，小孔挺帅，COS过江东周瑜，扮尸体大材小用了。
　　开业当天，杜莹莹过去帮忙，送了花篮，请5名员工吃披萨和炸鸡，介绍落单的客人玩“卡坦岛”，浏览着自己设计的5个包间，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满足感：
　　开店之初，她的愿望是挣到钱，做自己喜欢的美食，每年增加一间店，统统实现了。
　　临走时，杜莹莹给于耀阳打电话，“大白鲨先生，我到你的地盘踢场子，把新店开在你门口了。”
　　对方脑子很快，立刻明白了，“在呢吧？把地址发我，我马上过去。”
　　片刻之后，于耀阳开车过来，进店溜达一圈，张口就埋怨：“你这大肚婆，大热天满街跑什么，你老公也不管管。”
　　她坐在远离空调的地方，从背包拿出一个袖珍电风扇，“我老公觉得我可好了，我干嘛都行，什么都给我买。”
　　“吹，吹吧！”于耀阳笑，连连招手，“走走，到我那里看看。”
　　一看就有新情况，杜莹莹兴致勃勃地跟着，果然，于耀阳没去总店，载着她开到德胜立交桥，一处小区的地下室。
　　此处大几百平，靠墙一排的街机，有人打《街霸》；一排古旧电视和红白机，能打《魂斗罗》《沙罗曼蛇》；有一排台式机，有人玩《魔兽世界》和《传奇》，还能联网《植物大战僵尸》；另半边是桌游，墙上挂着武将盔甲和狼人爪子，《三国杀》《狼人杀》，还有一些较受欢迎的游戏，品种比她的店少多了，居然还有一张台球桌。
　　总体来说，有点像游戏厅+网吧+桌游的综合。
　　“行啊，于总。”杜莹莹踱到吧台，有泡面、火腿肠、饼干、面包和薯片，冰柜摆满矿泉水、“摩奇”橙汁/桃汁，和1元1根的冰糕。“自助的嘛？”
　　于耀阳答：“1个小时20块，最低3小时起，饮料随便喝，吃的单交钱。”
　　杜莹莹数数人头，现在是暑假，还有1/3人，实打实挣得到钱。“比原来的店火吧？”
　　于耀阳嘿嘿笑，“哪里哪里，刚刚够本钱，比杜总的密室差远了。”
　　密室营业之后，于耀阳第一时间就体验过了，还带了廖哥和几个朋友，杜莹莹给他开后门，不用排队了。
　　他会不会也想掺一脚？杜莹莹想。
　　根据窦坤的消息，游戏圈里不少人都在投资密室，游卡桌游的杜老板就在联系她，想联手投资。
　　不过，看起来于耀阳没这个意思，倒了热水过来，“这间店是我和廖哥攒的，一人一半钱，我来经营，他撒手掌柜。租了3年，5月开张，这个月已经打平了。”
　　杜莹莹仔细问了问，“原来的店呢？小马哥看着？”
　　“蒋鹏看着呢，我老婆也每天过去。”于耀阳说，“小马负责这边，今天休息，我过来盯着。到了明年，我想再开一间大点的，加上卡拉OK，做成酒吧那种，能聚会能团建，你觉得有前途吗？”
　　类似后世的轰趴？
　　于是她说，“可以啊，只要设施弄到位，服务跟上去，顾客玩的爽，有回头客，怎么都好说。喂，敝公司可以提供手工制作的糕点，打95折哦！”
　　“才95折。”于耀阳嘟囔着，“扣死你算了。我还有你密室的股份呢。”
　　杜莹莹伸出一根手指：“也就1%吧，四舍五入就没了。”
　　于耀阳瞪她一眼，悻悻地嘟囔，“老邓给我涨房租了。”
　　老邓是谁？
　　杜莹莹在脑海里搜寻，有点摸不着头脑，于耀阳唉声叹气的，“我那店房东，忘了？”
　　09年签了3年租约，前一阵，于耀阳找房东续约，房东狮子大开口，一口气涨了15%房租，把他气坏了。
　　“我TM当场就不想干了。”于耀阳气哼哼的，从衣袋取出烟盒，看看她，又塞回兜里。“我说，大哥，您每年都涨5%，我就不说什么了，该涨涨吧，您也别一杆子捅到15%啊？玩什么呢？”
　　杜莹莹幸灾乐祸的，“你就应该一拍桌子，老子不干了！”
　　于耀阳呼哧呼哧喘气，“人在矮檐下，老子忍了。”
　　换成他自己，换地方就换地方，哪里租不到店呢？可09年的装修是杜莹莹负责的，从包间到大厅再到桌椅吧台，花费着实不菲，只用2年多就砸掉，于耀阳舍不得。
　　杜莹莹哈哈大笑。
　　回家的路上，她静静地想，于耀阳的经营风格是粗犷型，大方向有了，设施弄齐了，该有的有了，就开店收钱了，和她精益求精的原则完全不同。
　　条条大路通罗马，上一世，于耀阳也是这样挣大钱的。
　　几天之后，《舌尖上的中国》第一季开播了。
　　孟卓然历来对美食片/纪录片没兴趣，一听名字，以为是厨艺节目，大大方方地把电视让给她，自己去卧室：“你看吧，我看球去。”
　　杜莹莹抓着他不放：“你就不能陪陪我。”
　　孟卓然只好往沙发一坐，东张西望地，起身从临时书房拿来一本财经杂志，公然开小差。
　　晚上9点，第一集 “自然的馈赠”开始了。 
　　孟卓然翻着书，打个哈欠。
　　首先出场的是松茸，屏幕上的小姑娘坐着爸爸的摩托车，在原始森林中穿行，在一颗大树下面发现一个松茸。
　　“你吃过吗？”孟卓然扫了一眼，“烤着最好吃。”
　　杜莹莹答：“我用松茸炖过鸡，日本的好吃，咱们上次没点。”
　　下一幕主角是冬笋，杭州菜有腌笃鲜，电视里的遂昌冬笋看起来分外鲜嫩，在沸腾的锅里浮浮沉沉。
　　孟卓然把杂志往茶几一抛，让她躺在自己腿上，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看着还行啊？”
　　云南诺邓火腿的腌制过程并不难，一位老人家除掉火腿的皮肉，撒上白酒，涂抹自家盐井的盐，手势轻柔，屏幕外的两人不由自主咽唾沫。
　　之后的莲藕一出场，杜莹莹就说“我想吃煎藕合，还想喝藕汤。”
　　孟卓然托起她脖颈，扶她在沙发坐稳，自己去换衣服，“走，宵夜去。”
　　整整一周，《舌尖上的中国》播出完毕，在没有大规模宣传、没有明星流量的前提下，火得一塌糊涂。
　　用后世的话说，彻底出圈。
　　周周给杜莹莹打电话：“真是服了你，你这人眼光真好。”
　　杜莹莹分外谦虚：“我想推广嘛，对美食特别感兴趣。对了，上次拜托的事情，有没有希望？”
　　周周：“舌尖导演本来就很难讲话，现在原地飞升，更不近人情了。我是不行，要不然，你找别人试试？”
　　她希望破灭了，“我哪认识别人，我就一个卖糕的。哎，第二季没希望，第三季第四季也不行吗？只要能把我的糕点放进去，钱不是问题。”
　　上次周周还怀疑，这个平平无奇的记录片能不能有后续，现在形势大为不同：“我只能试试，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这片彻底爆了，找导演制片和台里的餐厅公司没一万也有八千，别报什么希望。”
　　杜莹莹答应了，谢过她，说起自己在年底上映的《泰囧》植入广告：“没花多少钱，挺值的，到时候我包场，你和莎莎一起来啊。”
　　周周非常迷惑：“光线的片子？好像之前有个《人在囧途》，你说的这个《泰囧》是续集吗？”
　　杜莹莹应了，“徐铮和王宝强演的，还有黄渤呢！”
　　周周继续迷惑：“你这人真逗，《泰囧》是现代片啊，你那个斗鱼糕怎么加进去？”
　　谁吃？
　　“莲鱼糕。”杜莹莹纠正，“导演补了一条，把创意给我讲了，我觉得没问题。”
　　周周不吭声了，大概在想“这人一定有病”。
　　次日是周五，杜莹莹在私人邮箱收到七曜的邮件：
　　是新漫画，九宫格，现在是第七回 ，各种颜色的小鲤鱼游遍千山万水，从溪流进入黄河，接触到陌生强大的水族，有朋友，也有天敌：
　　头顶阴影掠过，遮住了太阳，水族们四散奔逃。一条苍鹰的利爪突破水流，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水底抓起一只来不及躲避的乌龟，毫不迟疑地飞走了，乌龟的叫声被空气隔断了。
　　水族们惊魂初定，大气不敢喘一口，有人在远处喊“有蛇！黑犄角！”
　　是水蛇！最最邪恶的水族之一！
　　只用一秒钟，河底就空荡荡的，一个活物都没有。
　　小粉鱼玫瑰一头扎进河底石缝，一个气泡都没露出来，小花鱼牵牛却被不断靠近的狭长黑影吓得尾巴都软了，呆呆留在原地。
　　水蛇像一团乌云笼罩下来，眼睛像燃烧的火炬，脑袋长着黑色倒刺，嘴巴裂开，牙齿呈三角形。
　　“救，救命。”小花鱼眼泪都出来了，“玫，玫瑰~”
　　远处角落的小粉鱼用鱼鳍堵住耳朵，强迫自己不去听，不去想，可，可小花鱼是她的朋友呀！
　　水蛇摆开尾巴，轻而易举就把小花鱼卷在中间，“我最喜欢吃鲤鱼，听说，鲤鱼带有龙的血统，是所有鱼类的领袖，吃多了鲤鱼，就有机会跃入龙门，桀桀桀桀桀~”
　　说着，它张开嘴巴，咬向小花鱼的脑袋--突然之间，一条矫健有力的鱼尾砸到水蛇头顶，把后者打得一个趔趄。
　　是小粉鱼！它勇敢地用鱼鳍抓住朋友腮部，把小花鱼从重重蛇躯拖了出来，二话不说就摆动尾巴，游得要多快有多快。
　　该死！水蛇从没吃过这么大亏，咬牙切齿地追在后面，只用几分钟就追上两条可怜的小鲤鱼。
　　“没有鱼能从我嘴下溜走，从没有！”水蛇打量着小粉鱼漂亮的心形胡须和闪闪发亮的鳞片，“上等货色，吃掉你，我的修为一定能更进一步。或者，我给你一个选择，做我的小妾！”
　　小粉鱼尾巴挥成螺旋桨，在水底引起小小的漩涡，修行几十年，它并不是没有反抗能力的普通鱼。“做梦！你这丑八怪！阿牛~”
　　死神就在面前，小花鱼也拼了，把两条鱼鳍轮成两面旗帜，猛一瞧，也挺威风的。
　　可惜，敌人太强大了。水蛇身躯像长鞭，劈开翻滚浑浊的河水，把两条鲤鱼打得东倒西歪，鳞片脱落，伤口血肉模糊。
　　“我要吃了你们！”水蛇狞笑着，指着自己脖颈的一圈项链，原来是用一根根鲤鱼胡须编成的，“我要把你们做成纪念品，让你们的魂魄永不超生！”
　　真悬呐，只差一米，它就咬到小花鱼了，左脸却被偷袭的小粉鱼割破了，留下新月般的疤痕。
　　下一秒钟，水蛇尾巴狠狠击中小粉鱼，后者像一块石头般飞出去，翻了两圈，把水底砸出一个坑。
　　“我要....”话音未落，一团灯笼般的黑影重重砸在水蛇脖颈，这条猛兽自从出场以来，第一次像一根水草般被甩出去。
　　小粉鱼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挡在自己身前的是一条翠蓝色的金鱼，眼睛大大的，比牛犊子还要强壮，鱼鳍拎着一条结实的水草，水草尽头拴着一个沉重的食人蚌蚌壳！
　　“放开这个女孩！”金鱼说话了，神气活现地摇着尾巴，“有我大石桥在，你休想猖狂！”
　　那一瞬间，小粉鱼玫瑰深深地爱上了蓝金鱼大石桥。
　　怎么说呢，看完漫画之后，杜莹莹第一反应就是震撼：简简单单几幅画，充满中国水墨风，颜色鲜艳，线条动人，无论布局、色彩还是镜头感，都比之前公司美工出品的强上几百倍。
　　小鱼就这么可爱，她开始憧憬，漫画主角们修成正果、化身成人的情形了。
　　必须拿下七曜！
　　于是杜莹莹抓起电话，拨给远在北京的七曜。“小七？”
　　七曜很客气，“杜总。”
　　“叫我名字吧。”杜莹莹干脆地说，“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七曜咳嗽一声，“那个，杜总，田导对我不错，我不能吃里扒外，我是十月文化的人，我不会跳槽的。”
　　还挺聪明的，杜莹莹想了想，“我没那个意思，我是说~我真的非常喜欢你的作品，画风啊色调啊还有节奏啊，真的，可以和日本黄金时期的漫画相比，我是80后，我是伴随着日漫长大的，《幽游白书》《犬夜叉》《灌篮高手》。”
　　之后的时间，她大大恭维七曜一番，核心只有一个：让他从头至尾包办自己的漫画。
　　“我知道你很忙，你和田导都很忙。”杜莹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指着电脑上的画面，就像对方看得到似的，“可我不想错过，真的，我一想到，你只画重点场面，其他交给助理，我就从心底惋惜。七曜，这样会造成我的漫画割裂，一会你，一会别人，观众会看得云里雾里，你看今天这一话，大石桥出场那一幕，比前面的漫画凝重得多，完全像电影海报，其他就逊色一些，明眼人能看出来的。”
　　七曜一点歉疚感都没有，“杜总，日本漫画界都是这样的，大神负责创意和人设，分镜、草稿、背景全都另有其人，习惯就好了。”
　　杜莹莹吓唬他，“七曜，我要去找田导。”
　　七曜一副“快点去啊”的口吻，“行啊，田导日以继夜拼搏呢，会抓着我加班的，以后你就找不到我了。”
　　杜莹莹使出杀手锏，“你开个价吧。”
　　七曜冷笑，“俗，太俗了，杜总，都是文化人，含蓄一点好不好！”
　　杜莹莹不肯放弃，“1万块！除了签好的合同，每月我额外支付你1万块！”
　　七曜嗤之以鼻，“杜总，我像缺钱的人吗？”
　　杜莹莹加码，“3万块！”
　　七曜的声音像从牙缝挤出来，“杜总，我真的想不到，你是这种人。”
　　杜莹莹坐到电脑前，打开股票账户，看一眼余额：5月达到1000万，支付给十月文化500万，徐铮《泰囧》剧组50万，经过3个月的操作，目前余额回到1000万以上。
　　“你看这样好不好？”杜莹莹底气十足的说，“七曜，你每月给我画两话漫画，你自己动笔，不要助理，报酬每月10万块，现金。之后《莲鱼传》做动漫，做游戏，做电影，你是第一美术师，怎么样？”
　　足足两分钟，七曜才为难地说，“杜总，我真的觉得，你是个爱艺术、懂艺术、喜爱传统文化的人，既然你看得起我，我就勉为其难，挑起这个担子。”
　　“莲鱼.灵感传，包在我身上。”
　　杜莹莹松了口气，心想，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草纲目》中记载：“鲤为诸鱼之长，形既可爱，又能神变，乃至飞越江湖，所以仙人琴高乘之也”，


第84章 
　　杜莹莹对升级版《莲鱼.灵感传》报以无限期待,又有一种一掷千金的痛快，当晚睡得很好，想不到,第一个伯乐居然是天图投资的范经理。
　　范经理的电话是第二天打过来的,开门见山问,“杜总什么时候有空？我们把合约敲定一下。”
　　杜莹莹自然答应,约好时间在公司等，一见面，就请范经理品尝新出的糕点,泡了龙井茶,“新出的,以后就是主打产品了。”
　　六种颜色各异、造型不同的点心盛在木托盘里,配着翠绿茶汤,着实赏心悦目。范经理毫不客气的每种尝一口,点心是从厂房拿过来的，刚刚出炉，口感极好,不知不觉就吃完了,呷几口热茶。
　　《甄嬛传》火了一年半,“游鲤图”和“海上生明月”红极一时，他以为杜莹莹会趁热打铁,推出一系列新品,想不到，对方沉得住气，今天才上架。
　　“两条鱼配方变了，样子也变了。”范经理细细辨别，“糯米少了,加了奶油？牛舌饼的馅料。”
　　办公室糕点齐全，杜莹莹打开原来的两盒糕点，把一青一红两条鱼糕拿过来，和新糕点放在一起，“现在的精细多了，是不是？赵师傅试出来的，做成甜咸口没那么腻。”
　　范经理笑了笑，“配合新漫画，是吧？杜总行动力一流。”
　　事实上，范经理关注杜莹莹的微博很久了。
　　《莲鱼.灵感传》前几话，他有一种看连环画的感觉，哄哄小学生还行：2012年了，初中生都不好糊弄了。
　　想不到，最新发布的漫画异军突起，水平骤然提高到研究生，把范经理吓了一跳：画风水墨风，有一种武侠漫画的气势，兼有日漫的感染力，镜头感极强，有几幅画可以放进电影海报。
　　他是识货的，这部刚刚开始连载的漫画放在漫画网站，也是极有潜力的主打作品。
　　事实上，天图投资投了三个在线漫画网站，不过，这个赛道需要版权支持，购买正版日漫的腾讯和网易是天然的垄断者，后起之秀很难超车。
　　杜莹莹得意起来，“以前的美工是从XX游戏出来的，功底很好，可是，表达不出我脑海中的东西。现在的美工，嗯，不能叫美工，得叫美术师，专业是学美术的，在日本留过学，在电影公司任职，画《大圣归来》的，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拿下。”
　　范经理目光一闪，“杜总投资电影了？”
　　可惜，3年之后《大圣归来》才有名气，现在寂寂无名。
　　“对，投了一部关于孙大圣的动漫电影。”她介绍着十月文化和七曜的情况，“我觉得这部电影很有潜力，和我的莲鱼糕同属《西游记》，想搭个便车。”
　　隔行如隔山，投资公司各有专长，IDG擅长互联网+传统行业，天图投资布局快消渠道，都不踏足影视领域，华谊、博纳和光线才是影视行业的佼佼者。
　　范经理沉默一会，“跨界营销有难度，电影这个行业，偶然因素太多，动画电影更是难上加难，杜总真有魄力。”
　　杜莹莹给他续茶，“推广这种事也是碰运气，等等看吧，我对动漫市场和传统文化有信心，这部电影无论如何不会亏本。”
　　这就是天方夜谭了，没经过投资失败的敲打，范经理笑了笑，“杜总的眼光我是信得过的，从桌游到密室，转型又快又狠，把游戏行业的老手都甩到后面了。”
　　面前这位投资经理可不像《盗墓手记》的读者，杜莹莹有些惊讶，“您也对密室感兴趣？”
　　范经理笑了起来，“听说过嘛！我还去考察一下，可惜，太火了，没预约上。听去过的人说，挺刺激的。喏，休闲娱乐行业下一个热点就是密室，桌游不行了。”
　　确实如此。
　　昨天于耀阳说，游卡桌游的杜总召集团队，在杭州同时打造4个密室，上海、广州、成都、北京行业里的投资人士也在大把撒钱。不过，于耀阳倒没动心，按他的说法，自己没团队，没资金，还是抓紧时间在熟悉的领域挣钱吧，很明智的选择。
　　杜莹莹笑答，“我的人手在做盗墓手记，等都开起来，就做其他题材了，我想着，怎么也能火个5、6年。”
　　范经理竖起大拇指，“杜总西湖文化广场那家店我是去过的，流水每月得几百万吧，优质现金牛，我看了都羡慕。”
　　杜莹莹说着谦虚的话，“运气好，我自己也没想到，算是吃螃蟹的，以后其他密室开起来，就该分流了。”
　　范经理笑而不答：杜莹莹麾下的糕点实体店，他也去过了，远远就发现门口排着长队，把他惊到了：莲鱼糕什么时候这么火了？
　　走近一瞧，店门一侧开了窗口，招牌非常醒目，冰淇淋3元/个，冰镇酸梅汤2元/杯。范经理排在队尾，随着队伍慢慢前行，发现冰淇淋有龙井茶/茉莉花茶和抹茶三种口味，酸梅汤只有一种。
　　几分钟后，他打量着龙井茶口味冰淇淋，浅绿冰激凌搭配鲜红勺子，蛋筒纸托印着一青一红两条小鱼LOGO，卖相非常好，不少人拍照。尝一口，比麦当劳出品的圆筒略硬一些，茶味很浓，蛋筒又酥又脆；酸梅汤套着印着LOGO的纸圈，杯底沉着乌梅、山楂和鲜柠檬片，表面浮着金黄桂花，香气扑鼻。
　　再看店里，不少顾客挑选着点心，店员正把点心切开，请顾客品尝。空调开得很足，不少人在店里歇脚。
　　当时范经理就想，这间店一定能做起来。
　　此时此刻，范经理把公文包里的文件夹取出来，推到杜莹莹面前，“杜总，说实话，我进入天图这几年，你的公司是我最看好的，也是最有挑战性的。”
　　里面没有投资意向，只有1500万人民币的数字。
　　“我猜，杜总不缺钱。”范经理慢悠悠地说，“食品利润很高，杜总流动资金充沛，目前最大的成本应该是电商平台的推广费。刚刚结束的618，我观察一下，杜总这六款新产品销量位于中游，主力在原来两盒糕点，我就猜，杜总在等双11。”
　　杜莹莹应了，“我们刚搬进工厂，一切都在磨合，又开发了新品种，我就想，保守一点，双11再发力。”
　　范经理十指交叉，慢条斯理地说，“杜总，我跟你的公司跟了一年，我想，我不少同行也在和你接触。我还是那句话，天图能给你的不仅仅是钱：杜总想做大，离不开茶叶、鲜果、奶制品和面粉，天图在每个赛道都有布局，强强联合，才能事半功倍。”
　　之后两天，范经理做东，杜莹莹孟卓然与天图麾下的八马茶业、鲜果园、旺旺牛奶数家公司接触，相谈甚欢。
　　2012年8月，天图投资以1500万人民币，购入莲鱼公司10%股权（5%投票权），换句话说，莲鱼公司估值上亿了。
　　去年11月，IDG给杜莹莹公司的估值还在5000万，不到一年就翻了一倍。
　　9月份，杜英山的女儿出生了，杜莹莹做了姑姑。
　　“生了生了，是个姑娘，7斤2两，比我们家涛涛都重。”杜姗姗喜滋滋的，“妈爸都在医院呢，我下班就过去，老三，你呢？”
　　上一世，杜文嘉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深得全家人喜爱，凭借杜英山找杜莹莹借钱买的西萝园新房进了重点小学，2020年正上2年级。
　　杜莹莹时间自由，却得等孟卓然，便说：“我等孟卓然下班接我，你在医院等我会，看完了，我们吃宵夜去。”
　　杜姗姗答应了，紧着打听，“喂，见面礼是今天给，还是百天宴再给？”
　　关于礼物，杜莹莹早就备好了，海棠花的金锁片金手镯、金脚镯，比给于耀阳小孩和窦坤小孩的重一些。送礼嘛，黄金挺好，既表心意，又有面子，时间长了还能升值，比什么婴儿衣服、奶瓶尿片强多了。杜英山夫妻都是爱面子的人，她想了想就说，“等哥请客再给吧，今天忙忙乱乱的，丢了更麻烦。”
　　杜姗姗答应了，悻悻地补充，“老三，你个大老板，财大气粗，我们是打工的，我可不跟你一起给，省得把我比没了。”
　　她也是亲姑姑，不能送的寒酸，只能踮起脚充面子了。
　　傍晚孟卓然载着三人出发，到医院时，杜国志夫妻还在，杜姗姗一家刚到不久，姜家亲戚也陆陆续续来了。
　　病房是单人间，杜莹莹带着茵茵进去，一个小婴儿躺在小床里面，脸蛋红红的，头发湿漉漉，眼睛闭着，枣核大的小手蜷着。
　　“真漂亮啊！”她说着恭维话，小女孩像爸爸，长大了不如现在可爱。
　　姜佳母亲也在，乐呵呵地夸，“看看我们嘉嘉多白，脸蛋多嫩！”姜佳却躺在枕上皱着眉，像是不太舒服。
　　杜莹莹明知故问，“定下名字了？哪个佳啊？”
　　姜佳母亲解释，“李嘉诚的嘉，这个字意思好。佳佳爸爸说，男的就叫杜文嘉，现在是姑娘，也叫杜文嘉，跟她妈妈一个音。”
　　“名字真好，意思也好。”杜莹莹摸摸女儿，“快看，你生出来的时候，也和妹妹一样大。”
　　茵茵默默望着小婴儿，小心翼翼摸摸对方的手。
　　闲聊几句，杜莹莹自己也是孕妇，不能劳累，向姜佳母亲打个招呼，就出病房去了。
　　男人们聚成一堆，杜英山喜气洋洋的，有着初为人父的喜悦，三个男孩子已经玩到一起了，茵茵也凑过去。杜莹莹走到女人群离，听陈秀英说“顺当着呢，上午肚子疼，下午就生出来了。”
　　姜佳堂嫂呱唧呱唧的，“有儿有女，凑成一个好字，您真有福气，孙子孙女齐全了。”
　　陈秀英确实高兴，嘴巴都合不上。
　　另一个她不认识的亲戚也夸，“我们家里就数佳佳最小，过的最好，自己公务员，英山也公务员，旱涝保丰收，该买房买房，该买车买车，现在儿子女儿全了，哎呦呦，瞧人家这日子。”
　　堂嫂揶揄，“哎，那你也生一个，我们绝不偏心，也给你包大红包。”
　　笑声一片。
　　杜姗姗撇撇嘴，拉着她坐下，说起生涛涛时的事。
　　时间不早，亲戚渐渐散了，家里人也累了，杜英山便叫大家“回去歇吧。”
　　杜姗姗关心地问，“你歇几天啊？嫂子这里谁照顾啊？”
　　杜英山已经准备好了，“我把年假歇了，下周再去单位，姜佳前天才从单位回来，有四个月的产假。她妈在这里，她嫂子也在，我带着浩浩回家。”
　　陈秀英赶紧说，“把浩浩送我这里来，你好照顾孩子。”
　　杜文浩眼睛一下子亮了，跟着爷爷奶奶！顿顿都有好吃的，饭送到嘴边，功课做完就完，什么活都不用干，袜子都不用洗！
　　可惜，他爸爸拒绝了，“算了，你和爸得养身体，别折腾了，浩浩跟着我们吧。”
　　陈秀英拍掌打膝的，“你这孩子，我和你爸爸闲着呢，浩浩给我们，你好看着姜佳和孩子，头三个月累着呢，夜里都睡不好，你那里哪有地方！”
　　杜英山住处是二居室，主卧一间，浩浩一间，岳母就得睡沙发了；新居也不大，又给亲戚住着，想一想都没地方。
　　杜姗姗想说什么，看一眼妹妹，不吭声了：她每周回去照顾父母，如果浩浩回去，她就没法住了。
　　杜英山已经拿定主意，“浩浩开学5年级了，功课紧，班主任事多着呢，这作业那课程的，姜佳不放心。我们商量了，把东翠园的房子收回来，租出去，加点钱在我们楼里租个一居，上幼儿园就好了。”
　　陈秀英一下子急了，“那得花多少钱！浩浩，跟奶奶走，回爷爷奶奶家，啊？书包带着没有？大孩子了，听话。”
　　这下子，浩浩也高兴不起来了：他的房间让给小妹妹，他自己住哪里？他的东西呢？他是小太阳啊！
　　杜英山拒绝了，“妈，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姜佳爸妈也答应了，就这么着吧。”
　　旁边杜国志忽然开口，“老大自己定吧，让他自己安排。都回吧，明天还上班呢。”
　　陈秀英不乐意，也没法说什么，嘟嘟囔囔坐着宋子岚的车回家。等宋子岚再返回来，杜姗姗已经和杜莹莹商量吃夜宵了。
　　等走廊安静了，病房里的姜佳才松口气，艰难地撑起身体，在枕上坐直些：她是顺产，恢复得算快的。
　　“哎哎，就那个杜莹莹？”堂嫂坐在身边，诧异地说，“是变样了，前两年挺老实的，一看现在那派头。”
　　杜国志夫妻看重儿子，每年过年都和亲家聚会，2、30个人热热闹闹聚餐，家里都是见过的。
　　姜佳悻悻的，“人家有钱，开公司办工厂开网店，听她姐姐说，天使轮A轮都拿下了，公司估值好几千万。”
　　堂嫂咋舌，倒也不意外：前两年杜莹莹没和兄嫂闹翻时，在城里开桌游店，亲戚们都是捧过场的。
　　姜佳妈妈气哼哼的，“怪不得人说财大气粗，人穷志短，就这个杜莹莹，老人还活着好好的，当面就问遗产！我要是你公公婆婆，大嘴巴子抡出去，还有脸在这里站着！”
　　姜佳用鼻子哼哼，“要不说呢，姓杜的没一个懂事的！”
　　堂嫂接口，“那个杜珊珊也是个炮仗，一点就爆，话里话外的精着呢，盯着家里那点东西！有这么一家子，佳佳可真不容易。”
　　姜佳妈妈更生气了，埋怨女儿，“你公公婆婆就不懂事！也赖你，该把浩浩让他爷爷奶奶带走，杜家的孙子，让他们自己供着去！你吭哧吭哧累的半死，有一个人说你好吗？”
　　“妈！”姜佳嗔怪着，“英山可是孝子，他爸肝硬化，他妈肾炎，和以前一样吗？再说，杜莹莹指着我们鼻子说，我和英山占家里便宜，占她和她姐姐便宜，我还能让浩浩跟他爷爷奶奶走吗？”
　　堂嫂双手一拍，“什么叫占便宜？你们占了什么便宜了？谁家不给孩子买房？谁家老人不给带孙子？哎，杜姗姗老公没房子？杜莹莹老公没房子？哎呦喂，我活了这么大还没听说过，有这稀罕事呢！”
　　提起房子，姜佳妈妈埋怨，“早让你把房子买大点，才60多平，怎么够住！”
　　她说的是杜英山姜佳第二套房东翠苑。
　　姜佳疲惫地喝口热水，“妈，您说得轻巧，他爸妈出了30万，我们攒了5万，您和我爸添了10万，这还贷了20万呢，哪里买得起大的？”
　　如果杜姗姗和杜莹莹在，一定会发现，杜英山嘴里父母只出了20万，现在姜佳说的却是30万。
　　学区房就是贵。姜佳妈妈没话说了，又开始抱怨，应该把第一套房卖了，加点钱，换成四居室：“一点计划都没有！到头来苦了你自己！你说说，现在怎么办？”
　　堂嫂劝道，“婶婶，您现在让谁拿主意谁也拿不出来，孩儿都生出来了，总不能塞回去。我说婶婶，您让佳佳歇歇，人家累一天了。”
　　姜佳是独生女，和堂哥堂嫂关系很好，堂姐出差不在杭州，堂姐夫来过，傍晚就走了。
　　走廊脚步声响，杜英山带着儿子回来，拎着星巴克的咖啡和蛋糕。姜佳妈妈瞥见了，板着脸说，“给我拿来，佳佳，不管孩子了你！”
　　杜英山干笑，把包装袋挡在身后，“我喝的，我值夜。”把堂嫂逗得咯咯笑。
　　姜佳妈妈也累了，便说，“行了，你们歇吧，浩浩跟我和你爸走，明天我再过来。”
　　杜英山感动地很，“妈，辛苦您了。”
　　姜佳妈妈瞪他一眼，“什么话！我就佳佳这一个女儿。英山，我把话放在这里，以后你那两个妹妹再欺负佳佳，别怪我不客气！我当着你爸妈的面，替你教训教训她们！没王法了！”当然，杜莹莹不知道这些。
　　和杜姗姗一家聚餐之后时间不早，孟卓然给父母打了电话，把孟云峰带回万家花城，明早直接去学校。
　　这是小男孩第一次在杜莹莹家里留宿，书房已经收拾出来，新床单新枕头，洗漱用具都是新的。
　　说起来，开学孟云峰升入3年级，茵茵也2年级了，功课多了一些。两个孩子分别做作业，复习功课，偶尔互相看一眼，都觉得很新奇。
　　晚上吃的烧烤，有点咸了，杜莹莹做了一大盆水果捞，两大两小聚在餐桌，话题围着新生儿打转：
　　“她好红，以后就白了。”茵茵记得于耀阳和窦坤的小孩，双手比划着，“而且，以后她脸上就没有褶子了。”
　　初生婴儿皱巴巴的，像个小猴子。
　　孟云峰懂得更多，“她没有牙，要喝奶粉，长出牙就能吃饭了。”
　　茵茵朝他龇龇牙。
　　杜莹莹托着下巴，决定培养一下两个孩子的理财能力，“我有个建议，过一阵，大舅要办满月酒或者百天的，我们给妹妹准备一件小礼物，好不好？”
　　这个要求一点都不难，茵茵摸摸自己辫子，“我给她买一个头花，等她长大就能戴了。”孟云峰更简单，“我买一袋奶粉，现在她就能喝。”
　　这小子，还挺精明，孟卓然忍着笑，一本正经地问，“云峰，茵茵，你们希望有个弟弟，还是妹妹啊？”
　　两个孩子第一次被问起这个问题，孟云峰大大咧咧地说“随便”，茵茵就慎重多了。
　　“我也不知道。”小姑娘想了又想，才小声说。
　　夜深人静，孟卓然安顿好两个孩子，回到卧室，台灯亮着，杜莹莹正在看书。他开始换睡衣，“9层那个房子，你觉得怎么样？”
　　楼上903，万家花城大户型，136平，3室2厅2卫，和现在四人住的603布局一模一样；业主开价2万一平，比09年杜莹莹购入时涨了30%多，近期两人看了一圈，回来谈价格。
　　杜莹莹小心翼翼翻身，“定了？那就买吧。”
　　孟卓然嗯一声，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人多热闹，楼上楼下方便。”
　　杜莹莹明白，他还是想儿子的。


第85章 
　　9月初,莲鱼公司第一次月饼会议由研发部召开了。
　　苏氏鲜肉、蛋黄莲蓉，五仁，金丝枣泥,玫瑰豆沙、奶油椰蓉、栗蓉、云腿、冰皮、巧克力、肉松、百果、凤梨....几十种传统馅料列在会议室墙上,看着人眼花缭乱。
　　研发部城里4个月了,协助赵师傅定下莲鱼糕的六种馅料,一年一度的月饼是重中之重。
　　杜莹莹第一个投下反对票，“不不不，我们的目标群体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女性占很大比例,没必要跟着稻香村知味观的路数走,他们是几十年几百年的老企业,我们才两年,根本打不过。”
　　她指着会议室,18种糕点的销量列得清清楚楚，“看，橘红糕卖的很好,乌篷船、海龟、莲蓬,传统荷花酥的销量反而上不去。”
　　她仰起头,回忆着上一世的网红月饼，“鲜花玫瑰,椒盐,奶黄流心，小清新一点，不要太甜，能不能做成橘子柚子馅的？”
　　赵师傅不停摇头，“野路子,野路子。”
　　她大笑，又添一种：“龙井茶的，茉莉花茶的，怎么样？”
　　西湖湖畔新开的实体店销量最好的不是点心，而是冰激凌和酸梅汤，大众点评网好评如潮：“茶味很浓！比麦当劳好吃！”“才3块钱，我买了一个，溜达一圈回来又买了一个！”“酸梅汤里面有七、八种原料，还有桂花！”
　　人气一下子就起来了。
　　下个月，第二间实体店就要开业了，别的不说，卖冷饮的设备和人手先到位了。
　　龙井茶酥是传统点心，赵师傅这次没反对，“行啊，龙井茶算一号，奶油也算一号，加点草莓？”
　　从日本归来，赵师傅一直在研究奶油，最新调配的成品很像泡芙里的奶油，冰一冰非常好吃；加入大块草莓，红红白白的，颜值就上去了。
　　“OKOK，蔓越莓也试一试。”杜莹莹记得，蔓越莓是比较流行的口味，“我想把柠檬加进去，很清新的，女生一定喜欢。”
　　葛毅笑道，“男生喜欢吃肉，我投云腿馅一票。”
　　祝杰伸出手臂，“凤梨怎么样？不那么腻。”
　　助理孙芸也在，她代表年轻女孩，每次研发会都出席，“我爱吃香港奶黄馅的，美心的。”
　　几轮投票、辩论，初步定下奶油草莓、金柚柠檬、蛋黄莲蓉、龙井茶酥、咸蛋黄肉松、奶黄流心，加上金鱼糕的椒盐，鲤鱼糕的豆沙，凑齐一盒八种。
　　赵师傅是老派人，觉得枣泥豆沙五仁最正宗，中秋节不吃凉快，就缺点什么。
　　杜莹莹一点压力也没有，大手一挥，“这样好了，我们把枣泥五仁巧克力什么的都做了，放在淘宝店里，让顾客自己选择，一盒六个八个，两条莲鱼糕是必选的。今年是试验田，明年心里就有底了。”
　　这下皆大欢喜。
　　杜莹莹点点笔记本，“第二点，我想把月饼做的小一点，不要那种个头大的，女生也能吃。外皮做的和别家不一样，不要传统的花纹和字样，还要应景，做成兔子，莲花和鱼怎么样？”
　　兔子象征月亮，莲花和鱼都是吉祥字，符合公司名称，又可爱醒目，获得一致通过。
　　赵师傅应承下来，“好办，把模具改一改就行了。”
　　第三点是包装。
　　杜莹莹心里，月饼盛在结结实实的铁皮盒子里面，盒盖绘着嫦娥和圆圆的月亮，可以放文具、头花和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外婆用来放零钱。长大之后，纸盒子就多起来，吃掉月饼，盒子只好扔到垃圾堆。
　　于是她说，“我喜欢铁皮盒子，做的漂亮一点，有嫦娥有月亮，下面画着我们的两条鱼。顾客吃完月饼，盒子不会丢掉，留着干别的。今年就算了，到了明年，一定有顾客为了盒子专门买我们的月饼。”
　　愿望是挺好，内容就....典型的买椟还珠，葛毅腹诽。不过，他已经摸透这位杜总，一句话就能形容：理想主义，人不傻，钱多，舍得下血本。
　　于是葛毅欣然赞成，提醒说：“时间挺紧的，杜总设计出来，就得下单了。对了，杜总，铁皮匣子的成本比普通纸盒高出不少。”
　　杜莹莹大手一挥，“月饼一年一次，高一点就高一点，不碍事，青团、元宵和粽子还是纸盒好了。”
　　说到其他节气，祝杰灵机一动，举起手来，“莹莹，我有个点子，中秋节赠送的餐刀、叉子可以把尾巴设计成月牙，和晴明端午区分开，有新意有诚意，顾客一定喜欢。”
　　月牙形状的餐叉？类似美少女战士？
　　杜莹莹觉得有趣，记在本子上，“端午节做成粽子，清明节是什么？”
　　一个月后，新鲜出炉的月饼摆在杜莹莹面前：沉甸甸的铁皮盒子，像个小枕头，盒盖绘着一位衣袂飘飘的仙女飞往高空，一轮玉盘似的月亮浮在藏蓝夜空，底部是缎带般的江流，一条强壮的绿金鱼和一条纤细可爱的红鲤鱼探出头，吐着泡泡。
　　打开盒盖，八块茶杯底大小的月饼端端正正摆在里面，小巧玲珑的，女孩子也能吃掉。仔细一瞧，除了两条莲鱼糕，月饼表面分别刻着两枚萌兔、两枚莲花、两枚新月，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随便切开一枚尝尝，清新可口，不甜不腻，年轻人一定喜欢。
　　杜莹莹非常满意，告诉葛毅，莲鱼公司、桌游店、密室的员工每人发一盒月饼，再发500块过节费；自掏腰包从淘宝店买了20盒，送给晏子、大白几个同学，于耀阳小马哥，远在郑州的徐莉，又拎到学校，送给石教授和几位老师（千万手下留情）。
　　之后她给杜姗姗两盒，父母两盒，孟卓然父母两盒，孟卓莎两盒，寄给远在北京的周周和穆雪松。
　　两个孩子也必不可少：“送给班主任一盒，再分给同学吃，好不好？”
　　茵茵答应了，孟云峰反应很快，仰着头说“同学多，不够吃。”
　　她大笑，又发给他两盒月饼，“够不够？”
　　孟云峰这才答应了。
　　杜莹莹给女儿也补齐，“任檬是你的朋友，可以送给任檬啊！”
　　茵茵原本觉得够了，再一瞧，孟云峰拿的比自己多，立刻改变主意：“我还要送给金小丽。”
　　金小丽是个中产家庭的女孩，粗心大意的，经常抄茵茵作业，邀请茵茵去她家玩过。
　　杜莹莹希望女儿多交朋友，“你也可以请金小丽来家里玩啊！”
　　茵茵高高兴兴答应了。
　　十一长假，昌化大伯一家来到杭州。
　　时间能冲淡一切，时隔一年，伯母平静多了，也掩饰不住的衰老了，哀伤被压在心底，自此成了未亡人。
　　杜姗姗打来电话，家庭聚会。
　　按照杜莹莹的习惯，把女儿给杜姗姗带去就好，可现在有孟卓然父子，她也怀着6、7个月的孕，心里不知不觉柔软，犹豫很久，就没再坚持。
　　新生儿还小，不能带出来，一大家人去杜英山家里看孩子。伯母、杜鞍山、杜芳芳准备了礼物和红包，之后的满月酒/百天酒，他们就参加不了了。
　　杜莹莹上次已经看过孩子，不想看姜佳的脸色，便说自己月份大了，在娘家休息，把自己的礼物给杜姗姗带去，下次杜英山请客，她就不想去了。
　　杜姗姗也买了金锁片，分量比妹妹的轻得多，盖着盒盖，别人也看不见。
　　茵茵看她不去，也不想去大舅家了，说，“我陪妈妈”杜莹莹被感动了，摸摸她小脑瓜，“去看看妹妹吧，妈妈等着你，一会就回来，啊？”
　　上一世，无论她和兄姐怎么争吵，孩子们还是很友好的。
　　茵茵平时很乖，现在却倔头倔脑的，扒在她身边不走。
　　杜芳芳笑道，“女儿是妈的小棉袄，一点错没有，我家璐璐就跟她爸好。”
　　韩璐不好意思地笑。
　　宋子岚便说，“这样吧，妹夫代表莹莹，跟我们去露个脸，就不在大哥家吃饭了，回来我们单吃，怎么样？”就这么定了，片刻之后，家里只剩杜莹莹和女儿。
　　她忽然发现，女儿比自己回到这个时代时长高了，像一棵绿绿的小树苗，开始伸展枝叶。
　　“想不想去爸爸家？”女儿见到韩璐有点兴奋，蹦蹦跳跳地辫子歪了。她把女儿拉到身边，摘下头花，“要是不想去，就别去了，过几天，妈妈带你玩去。”
　　茵茵犹豫几秒，才小声说“我想去。”
　　在孩子心里，父母的位置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于是杜莹莹安静下来，没再提这回事，给女儿重新扎马尾。
　　片刻之后，一大家人欢欢喜喜回家，夸奖小婴儿“长得可真漂亮！”杜英山父子也回来了。
　　听起来，姜佳父母、大伯伯母和堂兄堂嫂都在，新生儿很结实，就是夜里折腾，姜佳起来喂奶，辛苦得很，也没地方请月嫂。
　　陈秀英埋怨儿子，“我说什么来着！你把浩浩给我带回来！人家妈给你带小的，人家爸给你带大的，人家挑你的理！”
　　又拉着孙子，“浩浩，今天就不走了，啊？”
　　杜文浩是被父母叮嘱过的，蔫头耷脑的，一句话也不想说：爷爷做饭不好吃，睡觉又早，一点意思都没有。
　　杜姗姗嬉笑，“妈，您看您，浩浩留下，您让伯母住哪儿？让鞍山哥住哪儿？等过完节，您再和我哥折腾，保证没人管。”
　　杜国志也说，“老大家里商量好了，听老大的。”
　　之后一家人热热闹闹去楼下聚餐，孟卓然是第一次参加，吸引了大伯一家注意力，席间聊得投机，孟云峰收了一圈红包，孟卓然又给三个孩子红包。
　　时间不早，大家便散了，和去年一样，伯母和杜鞍山一家住在杜家，堂姐一家跟杜莹莹回万家花城。
　　“我跟孟卓然不动，璐璐跟茵茵住，芳芳姐跟姐夫住次卧，咦？”多了一个孟云峰：今天晚了，孟卓然不送儿子回去，明天再送回父母家。
　　只好重新分配。
　　“我跟芳姐住主卧，璐璐跟茵茵，孟卓然跟云峰睡次卧。”杜莹莹计算着，“只好委屈姐夫睡折叠床了。”
　　自从她怀孕，孟卓然买了两张高档折叠床，又大又宽敞，铺上被褥床单，和单人床没两样，韩伟民并不挑剔。
　　夜深了，杜莹莹看看南瓜马车里的女儿和韩璐，安心回到卧室，杜芳芳笑她，“你看你，这么大的肚子，还不消停一点。哎，男的女的？照过了没有？”
　　杜莹莹摸摸肚子，“没，我和孟卓然商量了，男孩女孩都好，反正什么都有了，老天爷给什么，就接着什么。哎，你还没消息？”
　　提起这话，杜芳芳不吭声了，翻个身，背朝着她。
　　一定和韩伟民吵架了，杜莹莹猜到了，也不多说，略带困难地把靠垫塞在腰后，涂抹润肤露。
　　“我爸周年一过，我妈就和我嫂子吵了一架。”杜芳芳闷声闷气的，“我妈烧了一条鱼，鱼肚子塞了鹌鹑蛋和香菇，做了一大锅。晚上我哥加班，我嫂子文奇文强都在，刚吃上饭，有人给我妈打电话，我妈就接电话去了，回来一瞧，只剩了鱼头。”
　　上一世，也是这个原因吗？杜莹莹记不清了。
　　“我妈就生气了，摔了筷子，说，白养活你们了，一点礼貌都没有，就算我妈不吃，也得给我哥留啊？”事情过了很久，杜芳芳依然气愤，“我嫂子也不高兴了，说，我妈也没说只做了这一条啊？他们以为锅里还有呢。再说，桌上这么多菜，吃什么不行，非跟这条鱼较劲？”
　　“我嫂子特别横，文奇文强也跟我妈嚷嚷。我妈就哭了，饭也没吃，就找我来了。我回去和我嫂子大吵一架，差点动手，等我哥回来，你猜怎么着？”
　　杜莹莹面无表情，“咱哥谁也不得罪呗。”
　　杜鞍山和杜英山不同，把工资一交，就什么都不管了，可他又有一点和杜英山很像，被老婆拿得死死的。
　　杜芳芳气得直喘粗气，“我哥说，他出钱买五条鱼，一人一条，谁也别打架。我和我哥吵了一架，让我妈住到我家去了。”
　　昌化房价比杭州便宜多了，物价也低，相对的，居民工资也不高，杜鞍山夫妻、杜芳芳夫妻都在镇上工作，每月2000余块。
　　杜家有个祖传下来的院子，杜国志一家子回去也能住得下；韩家就小多了，三间连在一起的平房，韩伟民父母一间，韩伟民杜芳芳带着韩璐一间，另一间算仓库。
　　“你家也不宽敞。”杜莹莹拍拍她肩膀，“住一两天还行，住长了容易起矛盾。”
　　杜芳芳悻悻地，避开这个话题，事实上，母亲和婆婆互相看不顺眼，丈夫很为难。“去年过年，我们本来说，请你们过去，或者我们来杭州，我妈和我嫂子这么僵，就没吭声。我妈等我嫂子赔礼道歉，上门去接，才肯回去，我哥我嫂子倒好，不露面了。我妈就急了，说再也不回去了。”
　　“去年大年三十，我找到我哥，逼着他到我家接我妈，我哥才去的，我妈直抹眼泪。我跟他嚷嚷，你老婆对妈这样，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他还跟我急，说，没多大点事，总不能让他离婚吧？真离了婚，文奇文强跟谁？谁看着？谁出钱？住哪儿？你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杜莹莹冷笑，骂都懒得骂：上一世，杜鞍山也是这套借口，她告诉父亲，杜国志把侄子狠狠骂一顿，杜鞍山唯唯诺诺，回去照旧，杭州昌化离得远，自家也没办法。
　　杜芳芳吸吸鼻子，“这大半年，我妈过得憋屈，气病了两回，赌气不给他们做饭，每天中午吃自己的，晚上找我吃完饭再回去。我嫂子混蛋着呢，故意大鱼大肉的，或者点外卖，带着文奇文强在家里折腾。你说，我妈辛辛苦苦给她带孩子，她怎么一点良心都没有。”
　　没有血缘的家人住在一个屋檐下，相处得好还行，相处不好，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我给你出个主意。”杜莹莹冷静地说，“伯母呢，年纪大了，跟他们折腾不起，你哥呢，又不向着她。你找你哥谈一下，告诉她，伯母60多了，想活的舒坦一点，不跟他住，跟你住，有个条件，他出房租。”
　　前几句话听得杜芳芳很高兴，后面为难起来，“你以为我没跟我哥说？我早就说了，他说没有。”
　　杜莹莹哼一声，“你爸爸的财产，都留给你哥哥了，给你3万块，伯母名下没房没车，只有一点老底子，对吧？”
　　杜芳芳点点头。
　　“所以，应该你哥哥给伯母养老，他管不住他老婆，就得出钱，总不能什么都不管吧？”杜莹莹说，“拿到钱之后，你在你家旁边租一间房，伯母给你做做饭，带带孩子，也省得姐夫为难。”
　　韩伟民是个好说话的人，韩伟民父母年纪大，事情多，生活习惯也不一样，在一起时间长了就有矛盾了。
　　杜芳芳嘟囔，“我哥才不会出钱，就他那个抠门劲，再说，他也没钱，他工资都在我嫂子那里呢。”
　　“那你找他单位，找他领导，打110报警，弄得所有人都知道。”杜莹莹理所当然地，“你得跟他折腾，让他过不下去，总不能你自己扛。”
　　这个答案是杜芳芳没想到的，瞪大眼睛，忽然噗嗤笑了，用胳膊拐拐她，“你说实话，是不是和英山翻脸了？”
　　杜莹莹大大方方应了，“是啊，我爸妈给他买了两套房，他还骂我惦记家里财产。我就和他吵了一架，我还打算，他再敢跟我较劲，我就找他单位领导去。”
　　上一世，杜英山拿着遗嘱，理直气壮地认为房子归他独有。马浩宸和宋子岚找到他单位，要找纪委举报，杜英山不得不松口，和两个妹夫坐下来谈。
　　可惜，最后杜莹莹也没拿到钱。
　　杜芳芳佩服得很，咂咂赞叹，“哎，老三，你知不知道，今天我还和你姐说呢，你这几年，就跟换了人似的。”
　　人没换，就是灵魂成熟12年。
　　杜莹莹微微地笑，“我是发现，人呢，得有钱有事业，别人才看得起你。以前我爸妈什么都管着我，我离婚那会儿，骂的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这几年我挣了点钱，平时不露面，春节回来一趟，我爸病了出点钱，我爸妈反而不敢惹我了。”
　　这句话把杜芳芳打动了，喃喃地说，“还是你有主意。”
　　杜莹莹又劝她，“伯父伯母对你再好，也没给你留房子，你是嫁出去的女儿，你已经尽力了，总不能把你自己搭进去，你自己日子过不过了？”
　　杜芳芳沉默很久，忿忿的一拍枕头，“我就是生气，我嫂子什么东西，在我家作威作福，等着瞧，早晚我和她打一次狠的。”
　　怕老婆只是男人的借口而已。
　　杜莹莹倦了，说声晚安，很快睡着了。
　　十一过后，杜莹莹送走亲戚，和孟卓然与楼上903住户签订购房合同。
　　虽然孟卓然说，房子由他出钱，可杜莹莹经济独立惯了，现金绰绰有余，就和他商量，每人出一半钱，房本落在两人名下，算是给对方的结婚礼物，孟卓然自然高兴。
　　交钱，缴税，过户，手续很快办好。房子是去年才装修的，黑白灰的欧式简约风格，洗手间和厨房是全新的。
　　两人商量着，先不装修了，把不喜欢的家具搬走，采购床品和日用品，买些书籍、瓷器和绿植，新房子渐渐有了“家”的味道。
　　“以后给茵茵和云峰也买在这里。”孟卓然站在阳台，俯瞰脚下郁郁葱葱的小区，心中是满意的，“等咱们老了，一三五吃茵茵的饭，二四六由云峰负责，周日点外卖。”
　　杜莹莹指指肚子，“这个呢？”
　　孟卓然煞有其事的叹息，“等咱们退休，这个还上学呢，不能不管，那就，先凑合养着吧。”
　　说的像流浪猫一样，杜莹莹大笑。


第86章 
　　九月底,《盗墓手记》系列密室之二“秦岭神树”、之三“云顶天宫”进行战前总动员。
　　简称二密、三密，负责人为马四和昌三。
　　一密“七星鲁王宫”NPC、江湖人称“杨七”的杨琪琪叉着腰，神气活现地对两位新人传授经验：“快的半小时,慢的50分钟,只要不是比猪还笨的顾客都到你们的房间了。没人的时候可以带本书,可以带手机,记住啊，必须放在窝里，调成静音,绝对不能放在身上,万一蹦着蹦着掉出来就穿帮了。”
　　新人吕25、雷26用力点头。
　　所谓“窝”,就是密室NPC藏身的地点,比如一密“七星鲁王宫”,杨琪琪的窝就是一具锈迹斑斑的盔甲；以此类推,吕25的“窝”是二密一个堆满碎石的山洞，雷26的“窝”是三密某具石棺右侧的尸首：三密遍地骷髅和尸首（当然是假的），到了后来,玩家心里就麻木了,身材娇小的雷26躲在人型皮袋里面,冷不丁站起来，非把玩家吓晕过去。
　　杨琪琪拍拍双手,酒店领班的架势学了个十足十,“来来，最后做一遍，我检查检查。”
　　吕25练过瑜伽，二话不说就身体□□旋转，拧成一棵古怪诡异的枯树,手臂像树枝，就那么僵在原地不动了；雷26大学报过街舞社团，弯腰下去，十指张开（真正入戏的时候会带假指甲），黑发挡住脸，冷不丁的挺吓人。
　　杨琪琪评头论足，“手势不错。”
　　雷26很开心：她是《盗墓手记》铁粉，6月花高价买黄牛票进入第一间密室，当场被杨琪琪吓得直哆嗦，出来冷静下来，觉得挺过瘾，反而迷上了密室。等“斗鱼娱乐”官博发布招聘启事，雷26奋勇报名，面试现场表演，顺利过关了。
　　至于手势，雷26被录取后看了《驱魔人》和86版《西游记》，专门研究白骨精的手势，果然，努力是有回报哒！
　　带感！
　　杨琪琪有一种“我带出来的都是好苗”的兴奋，把自己的经验讲出来，“记住啊，出来的时候不能早也不能晚，要趁顾客放松警惕，冷不丁冒出来，配合着音乐行动。8月13号第四场，我躲在窝里不动，那几个人胆小得很，从房间另一侧溜过去了，连棺材都没看。我只好自己爬出来，等他们进入下个房间，从后面扑过去。当时把他们吓得，6个有3个掉下桥了，哈哈哈哈。”
　　两个实习女生想着当时的情形，也大笑起来，笑着笑着担忧起来，“七姐，万一遇到胆大的，不但不害怕，过来打我们，怎么办？”
　　玩家彻头彻尾入戏，自以为燕赤霞附体，见到女鬼上来就打，岂不是白白挨揍？
　　杨琪琪伸出一根手指，比片场导演还要认真，“狭路相逢勇者胜，万一碰上这种绝世傻逼，就是比气势的时候了。9月15号第六场，六个人进入我的房间，研究棺材的时候我突然冒出来。哎，其中五个都吓倒了，最后一个神经病似的，抡着工兵铲往我这边跑。我一看，药丸，我不能等着他抡我啊，我就扯着脖子喊了一声，把他给吓住了，别人往外一跑，他也跟着跑，搞定。”
　　吕25举一反三，“带个哨行吗？防狼喷雾？头盔？”说完自己也沮丧，自然是不行的。
　　雷26清清喉咙，开始吊嗓子，“听听听听，行不行？”
　　声音远远传出去，有点惊悚。
　　十一长假，三间密室人头攒动，绝无空场，大把大把的游客在外面从黄牛手里高价购买门票，微博、贴吧、豆瓣一片欢腾。
　　值得一提的是，短短4、5个月，杭州、北京、上海、广州、成都各大城市均有密室开业，有网络小说IP的，也有原创，题材以悬疑、惊悚、解谜为主，大多照搬《盗墓手记》密室，有布景有机关，真人NPC全程参与，个别水准很高。
　　游卡桌游杜总投资的两家密室也开业了，还给杜莹莹发了请帖，定价比她的三间密室便宜一半，生意还不错。
　　一句话，竞争对手跑步入场，赛道空前拥挤起来。
　　改变了一个行业！杜莹莹开始有了穿越人士的自豪。
　　长假过后，顾客没那么多了，杜莹莹视察即将开业的四密，《盗墓手记》之“蛇沼鬼城”。
　　此部原著，主角无邪侥幸没死，回到杭州收到闷油瓶的快递，里面是一个女队员仿佛女鬼附身的古怪举动。此后女配也收到录像带，发现里面的人是无邪自己。
　　之后无邪在录像带发现钥匙和地址，前往青海，从废弃多年的疗养院找到暗门，发现《盗墓手记》，按照线索进入魔鬼城，历经禁婆、尸蟞、鸡冠毒蛇、双鳞巨蟒，钻研西王母国的秘密。
　　简单地说，玩家踏进入口，就得亡命飞奔了。
　　杜莹莹喜欢密室，先娱乐刺激一把，从各种角度提出意见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可惜，她肚子越来越大，不可能像以前一样亲自体验了。
　　孟云峰很感兴趣，前几天主动说，想进去玩一玩，被爸爸一票否决了。
　　“天天想着玩。等你上中学，就带你进去。”孟云峰承诺，又补充，“看你表现怎么样。”
　　孟云峰耷拉着脑袋走了。
　　茵茵也很好奇，问过杜莹莹“里面什么样子呀”，当时杜莹莹正绞尽脑汁构思《莲鱼传》，一时兴起，写了一篇游记，“妈妈到此一游，等茵茵长大了，进去玩了，也写一篇游记，跟妈妈的比一比，好不好？”
　　茵茵高高兴兴答应了，“妈妈，那密室要一直开着呀。”
　　只要挣钱，就一直开着呗，杜莹莹答应了。
　　喏，孟卓然带着杜莹莹的新晋助理小孟--孙芸开车不行，小赵是从商务里面拔上来的，只要杜莹莹去公司，小赵就开车接送--进入密室，一个多小时之后出来了，衣裳有血手印，喘着气说“刺激。”
　　杜莹莹兴致勃勃的，“禁婆什么样？鸡冠蛇呢？”
　　小说里面，鸡冠蛇可是杀死女配阿宁的凶手，脑袋长着鸡冠，想想就恐怖；禁婆是吃了长生不老药的女尸，头发暴长，阴气极重，体有异香。
　　孟卓然双臂伸开，比划一米长的距离，又在脖颈扒拉自己不存在的长发，半天才说出话：“里面NPC是谁？女的？”
　　杜莹莹是知道的，“沈琳，沈31，窦坤招的，行吗？”
　　孟卓然伸出大拇指，简单粗暴地说，“涨工资，必须涨。”
　　小赵讲的详细多了：“有个暗红色的地道，里面有个女的慢慢爬过来，头发满地乱动，啊啊啊不行了。”
　　杜莹莹觉得，幸亏自己没进去。
　　十月中旬，第四间密室也火爆登场，窦坤盯了几天，平稳运转之后交给副手，自己带队开辟第五、六间密室。
　　按照他的计划，2013年春节之前，八间密室同时上线，场地已经全部租好。杜莹莹权衡一下，劝窦坤缓一缓，把品质提上去，不差这几个月，她精力不足，人手也没那么多，窦坤只好答应。
　　杜莹莹迟疑几天，给丁悦悦打了个电话，后者听说“四密也开了”，顿时跳了起来：“给我票给我票给我票”
　　杜莹莹头大，“你快高考了知不知道？”
　　高三学生丁悦悦故技重施，“我妈妈说，如果我考得不好，就把我送出去读大学，所以考不考没什么用嘛！杜莹莹，大美人，我是你的粉丝哦！”
　　两世为人，杜莹莹都很喜欢这个比女儿大不了几岁的晚辈，虽然不是一家人了，总是她看着长大的。
　　“你要给我写个保证。”上一世，丁悦悦的成绩是很过硬的，不差一天半天，杜莹莹便说，“只去这一次，下不为例。我会开很多密室的，如果你考好了，我聘请你为看场子的，如果你考砸了，我就~我就说不是我给你得票，你自己偷着去的。”
　　丁悦悦哇哇叫着：“哇你好坏你好坏。”
　　之后小姑娘真的去了，还带着一票同学朋友，一口气玩了一天，之后给她打电话：“禁婆比贞子还可怕，还有那个蛇，像《哈利波特》里的蛇怪，在屋顶动起来，我都要做噩梦了！”
　　密室步上正轨，日进斗金，杜莹莹把全部精力放到即将到来的双11。
　　按照惯例，公司高层每月聚餐，这个月杜莹莹定在一间泰国菜，忆暹罗·金。
　　冬阴功汤、椰汁炖鸡、咖喱鱼饼、咖喱蟹、咖喱虾、绿咖喱鸡肉、烤猪颈肉、芒果糯米饭....
　　杜莹莹端起果汁，“下月双11，又要忙起来了，年底还有活动，我敬大家一杯，各位辛苦了。”
　　葛毅率先响应，“杜总自己处于人生重要阶段，还坚持在第一线，我们也很感动，来来，各位同仁，我们也敬杜总一杯。”
　　祝杰也说，“杜总是我们的榜样，如果我是女人，做不到这一步。”
　　酒过三巡，大快朵颐。
　　泰国菜酸酸辣辣，不合芬姨口味，挑着咖喱菜吃，“泰国人这饭，我可吃不惯，菜叶子做出这个味来，米饭配着水果吃。”
　　杜莹莹有点遗憾，“我还想，明年开春，我们去泰国玩一趟，您怎么办？只能带方便面了。
　　”
　　提起踏青，芬姨立刻兴致勃勃，“泰国啊？好地方，听说比三亚舒服，老赵，我们家娟娟还说，想跟你们娜娜玩呢！”
　　赵师傅半天没吭声，每种菜都尝了尝，看杜莹莹一眼，“杜总啊，是不是，有什么新点子啊？”
　　姜还是老的辣。
　　杜莹莹笑起来，“您眼睛真利，年底有一部电影上映，泰国喜剧题材，我给莲鱼糕做了广告，这不，想设计几款泰国口味的点心，下月推出来。”
　　祝杰哈哈笑，“我提议啊，咖喱蟹、椰子、芒果、菠萝，最最关键的冬阴功汤！”
　　赵师傅不停摇头，叹息“野路子，都是野路子。”
　　话虽这么说，一周之后，赵师傅还是送来椰汁西米、芒果、红咖喱、绿咖喱、冬阴功六种口味的点心，口感独特，味道很浓，令杜莹莹非常惊喜。
　　“您真是天才。”她恭维着，“没有难得倒您的糕点！”
　　赵师傅苦笑，“杜总快把我肚子里这点老底掏干净了。”
　　馅料有了，尺寸设计成月饼那么大，表皮就不能是兔子了，杜莹莹设计一个“囧”字。
　　2020年，《泰囧》《港囧》电影风靡一时，所有人都有印象；时值2012年，大多数人对这个字还很陌生。
　　孙芸就好奇地问，“JIONG？杜总，这个字的意思？”
　　杜莹莹只好说，“就是恶搞，郁闷啊尴尬，你看，像不像一个人苦着脸？”
　　孙芸看了又看，喃喃说：“还是杜总懂得多。”
　　杜莹莹忍住笑容。
　　很快，被命名为“囧饼”的新品种上架，一盒六块，加上两块莲鱼糕，盒子绘着鲜艳的芒果、青柠、椰子和红彤彤的泰式菜肴，热带风情扑面而来。
　　发微博宣传的时候，她用“斗鱼娱乐”的账号转发，不少盗墓粉丝跑过来问：“这字念啥？”“是不是新密室的机关密码？”“开玩笑嘛，那个是饼好不好？”
　　就连穆雪松也好奇地打来电话，“莹莹姐，这个是杭州特产吗？”
　　看着怪怪的。
　　杜莹莹汗颜，把自己植入《泰囧》广告的事情说了，“你给我的观影券，你最近忙，没来得及告诉你。”
　　穆雪松“哦”一声，消息自然比她灵通，“听说过听说过，光线投资，《人在囧途》的续集是吧？”
　　续集不续集的，杜莹莹不太清楚，只说：“我和徐导聊过，很有才的人，还有黄渤和王宝强，这部《泰囧》一定大火。”
　　每年电影电视剧恒河沙数，真正票房/收视率爆棚的寥寥无几，穆雪松没太往心里去，美滋滋地说，“莹莹姐，我见到刘天王啦！”
　　大烂片《富春山居图》！杜莹莹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敷衍“你好幸运，真羡慕你，我长到30岁都没见过呢！”
　　穆雪松咯咯笑，“他人特别特别特别好，VERYNICE，特别照顾人，工作人员都特别喜欢他。不过他有专门的保镖和助理，不和我们在一起，哎，离得远远的，我有一种做梦的感觉，好像在看电影！”
　　杜莹莹笑，“志玲姐姐呢？”
　　穆雪松一下子兴奋了，“她比我高一头，又白又瘦，声音嫩嫩的，像个小姑娘。”
　　之后半个小时，穆雪松滔滔不绝地叙述着，自己在这部电影有多么努力，多么用心，拍打戏受了伤不肯去医院，咬牙继续拍。导演非常赏识，还给她加了台词。
　　杜莹莹默默祈祷，希望这部电影比上一世口碑好一些。
　　进入11月，杜莹莹盘点手里的现金：
　　她的个人账户，支出购房的钱，股票余额900余万；
　　莲鱼糕和斗鱼娱乐，余额总共为600余万。
　　弹药充足，就等着上战场了。
　　淘宝直通车、钻石展位、聚划算，外加微博推广....
　　1号开始，糕点销量缓慢上升，一周之内，“游鲤图”和“海上生明月”就达到7、8000盒/天。
　　公司里的师傅开启两班倒模式，昼夜不停加班，现在有了宿舍，年轻力壮的员工也顶上来，杜莹莹心里踏实多了。
　　她给翠西湖丁乐鸿电话，请后者增加人手，提高产量，丁乐鸿满口答应，“全力以赴。”
　　这个丁老板，可真好说话，杜莹莹想。
　　月饼口碑很好，又是第一年，就没有下架，继续在店里挂着，主打的“莲鱼糕”和“囧饼”没什么动静。
　　11月5日，在家休息的杜莹莹支付给淘宝一大笔款项，开始主推新鲜上市的“莲鱼糕”和“囧饼”。
　　一周时间，两种糕点占据天猫商城（原淘宝商城）盒装糕点C位，只要打开APP和电脑，就能在美食排行榜、杭州特产、手工糕点乃至广告页面、食品封面看到两种点心的身影。
　　美工很用心，连包装带设计都是一流的。
　　杜莹莹在家给“莲鱼糕”设计活动，请老顾客品评新版糕点和旧糕点，发到微博和大众点评网，点赞最多的前十位赠送1000元代金券。
　　重金之下，不少顾客积极参与，一波波反馈回来，新版糕点洋气、精致，不太像接地气的定胜糕了，口感却提升一个档次。“椒盐馅好惊艳！仿佛在吃牛舌饼！”“糯米好少，奶味很足，吃它！”
　　至于“囧饼”，观望者很多，猎奇者占据很大部分，买回去尝尝，回来发评价：“没有肉，是豆子馅料，口感好奇特”“芒果很新鲜，量很足”“辣辣辣辣~其实没有那么辣~咖喱好评！”“为什么没有榴莲味！”
　　11月8日，莲鱼糕、斗鱼桌游同时发微博，与淘宝店铺同时换上《泰囧》海报，三位主演都在上面，底下是两条手绘小鱼和一行字：2012年12月12日，《泰囧》和“莲鱼糕”在电影院恭候大驾，你不来，我们不散！
　　徐铮在微博转发，“2012年12月12日，电影院恭候大驾，观众不来，我们不散！”
　　由于三位明星加盟，电影也已经定档，《人在囧途》票房不错，不少娱乐新闻转发微博，出品方光线传媒和王常田也在转发，相关记者和影视人士也在宣传。
　　11月11日，杜莹莹前往公司，平静地坐在办公室喝水，看着后台不断升高的销量：
　　“10万，12万，14万！”祝杰不时探头进来，报一个数字就出去了，隔一段时间再次出现。“莲鱼糕和囧饼也上去了！”
　　杜莹莹应了，看着穆雪松新发的微博：
　　她穿着清装、旗头，《甄嬛传》淳贵人的装扮，捧出两盒崭新的糕点，“咦？上新货了？莲鱼糕和囧饼？咖喱馅、椰子和冬阴功汤？郑重推荐，相信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2012年双11，莲鱼公司第三个双11，四种新老糕点连带过季月饼，销量突破40万盒，打完折扣，收入3400万元。
　　之后几天，淘宝连带京东盘点，糕点一项，莲鱼公司出尽风头，在业内引起小小轰动：盒装糕点里面，四盒糕点排名很高，原来的两盒糕点名列前10，莲鱼糕和囧饼分列13、17位。
　　当天傍晚，徐铮打来电话，诚恳地向她道谢：“杜总，多亏你帮忙，，给我电影提高不少知名度。”
　　也省了不少真金白银的宣传费。
　　杜莹莹豪爽地说，“客气什么，帮您就是帮我自己啊！”
　　今年6月，公司和徐铮签下协议，两块莲鱼糕出现在年底上映的《泰囧》之中，时间不得少于1分钟，代价是50万块。当时影片已经完工，徐铮补拍镜头，将糕点加了进去，杜莹莹没有看到，但是，上一世，徐铮也算影视圈响当当的人物，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现在的徐铮还没有大导演和金马影帝的架子，很客气地说，“杜总，12月初，北京有首映典礼，我想邀请你和孟总参加，我和我太太也想请你们吃个饭，，不知你们方不方便。”
　　杜莹莹想了想，摸摸肚子，老老实实地说，“我现在没什么问题，但是，到时候就不知道了，这样，提前我给你消息，好不好？”
　　徐铮满口答应，又请她放心，“补拍的镜头天衣无缝，绝对不会出戏，请放心。”
　　她大笑，“我对您很有信心，以后徐导大红大紫，一定提携我一把。”
　　徐铮被捧得很舒服，谦虚地说，“哪里哪里，杜总肯赏面，才是我的运气，借你吉言，希望今年我们都有好收成。”
　　杜莹莹胸有成竹，“徐导，我个人猜测，您这部电影一定大火，票房爆棚。”
　　徐铮嘿嘿笑，压低声音，“能有画皮2的一半，我就知足了。”
　　《画皮2》票房7亿，在2012年很不错了，
　　杜莹莹说，“不止，我有预感，您这部片子能上十个亿。”
　　徐铮哈哈大笑，“杜总真爱开玩笑，哈哈哈。”
　　杜莹莹笑而不答，心想，无论如何，自己的点心知名度一定会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323:43:10~2021-07-2423:52: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丫丫和鱼子60瓶；渔夫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双11之后,翠西湖的丁乐鸿约两人吃饭。
　　电话是打给孟卓然的，年底想聚一聚，孟卓然答应。丁乐鸿又说,想到莲鱼公司参观参观,取取经,孟卓然自然欢迎。
　　丁乐鸿是周六来的,孟卓然和杜莹莹都在，宾主聊聊天，喝喝茶,品尝新出的糕点。
　　丁老板指着茶几上的囧饼,“孟总杜总,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泰国要签贸易协议？优惠待遇？战略伙伴关系？”
　　否则,怎么突然开发泰国糕点？一般国人喜爱日式和风、西式口味,街边时不时冒出一家卖大福、卖蛋糕慕斯的饼屋，谁没事吃咖喱、冬阴功口味的点心啊？
　　总不能说“囧”系列会红火好多年，杜莹莹另找借口,“《甄嬛传》播出两年,再火也疲了,我就想，得开发新品种,莲鱼糕是招牌,还想多试几种。正好，我俩参加电影首映，谈了一个泰国喜剧电影的广告，就推到市场试一试，明年会上架日式大福和英伦曲奇。”
　　这么一说,丁老板就释然了，做一季糕点，成本又不会高到哪里去。
　　“什么电影啊？”丁老板自来熟的，“我这一天到晚的就陪小孩看动画片了，哈哈，什么《狮子王》《奥特曼》，《哈利波特》，《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还有《熊出没》。哎呀，我都把家搬到电影院旁边了。”
　　年龄跨度似乎有点大？杜莹莹迷惑，孟卓然也摸不着头脑。
　　丁老板看出来了，主动伸出左巴掌，“我五个小孩，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大的上高中，小的3岁半。”
　　百分之百是重组家庭，杜莹莹八卦地想，笑了起来，“我们也是，每个月都看电影，还得去迪士尼，出国玩，有两个孩子，每月干什么都给我们安排好了。”
　　孟卓然则现场采访起来，“五个？丁老板，日子过得热闹吧？我们现在两个，老人照顾一个，等小的生出来了，老人也得过来，加上月嫂，前几天楼上又买一套房，要不然，怎么住？”
　　丁乐鸿嘿嘿笑，打量两人几眼，“我跟两位不一样，我省事，我只负责带小孩看电影，吃饭上学穿衣服都归妈管，哈哈。对了，杜总这月份不小了，保姆阿姨什么的准备了吗？我这里有现成的，使了十多年，知根知底的，尽管放心。”
　　几个月前，孟卓然就在大学同学身边找到合适的月嫂，过年就搬过来了，“准备好了，也是认识好几年的，比较靠谱。”
　　聊起孩子经，话题就长了，聊了半个多小时才转回正经事。
　　“这点心有新意。”丁乐鸿点评囧饼，“没有肉，都是素馅，口味正，成本也不高。厂里供着个大拿，两位真是省心啊。”
　　夸的是赵师傅。
　　“您公司也有龙师傅把关。”杜莹莹也恭维。“也是我们苏杭糕点的大师啊。”
　　龙师傅是翠西湖的掌案大厨，负责糕点的品质、设计、操作，只要吃食上的事情，找他一个人就行，类似于西餐厅的五星主厨。
　　说起来，中式传统点心重传承、讲规矩，不像没有技术含量的饼干厂、干脆面工厂那么简单，有点像武林门派，一个工厂只有一个师傅主事，培养亲信、徒子徒孙，一山不容二虎。
　　赵师傅当年从春华食品厂出来，被安排到一个国营餐厅，餐厅白案师傅立刻警惕起来，和赵师傅打得不可开交，后者只好离开。
　　昌盛祥的掌案大厨就是小七父子，赵师傅的旧相识。
　　丁乐鸿笑了笑，“老龙也是赵师傅的旧相识，改天亲近亲近。来来，两位双11再创佳绩，给我们苏杭点心长脸，翠西湖也与有荣焉，我以茶代酒，敬两位一杯。”
　　热茶下肚，丁老板身体前倾：“两位听说了没有？知味观成立电商部，元祖、杏花楼、稻香村也招兵买马，重金布局，准备在天猫、京东上跑马圈地了。”
　　这一点，杜莹莹一点都不意外：莲鱼糕一个新成立的企业在电商平台一举成名，同居杭州的知味观要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反而有大问题了。
　　上一世，知味观入驻天猫，是杭州首屈一指的糕点企业、老字号企业，上到熟食熟肉，下到绿豆饼青团，销量非常可观，北方的稻香村也是后起之秀，实体店铺开遍北京城。
　　孟卓然心情很好，不在意地挥挥手，“开就开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们船小好调头，来什么接什么。”
　　丁老板指着他，“差点忘了，孟总是阿里巴巴的人，天猫就是你们开的啊，近水楼台先得月，怪不得两位珠联璧合，配合默契，佩服，佩服。”
　　人家是奉承话，杜莹莹大笑，客套几句就奇怪起来：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杜老板这么随和？
　　果然，趁着气氛一片大好，丁老板拐弯抹角地聊起来意，“两位，我们也算老相识了，并肩扛过枪，分过赃，有个小小的提议，想和两位商量商量。”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孟卓然看出来了，“客气什么，请说。”
　　丁老板搓搓手，一副不好开口的模样，看看他，又看看杜莹莹，“两位，看我这个人怎么样？”
　　这话就有点不好接了，杜莹莹愣了愣，孟卓然不解地问，“丁总，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丁老板咳一声，“两位有工厂有班底有野心，借着电商平台的东风，销量一日千里，融了两轮资，一个双11就卖了3千万，前程不可限量，以我对两位的了解，用不了3年，上市就会提上议事日程。”
　　孟卓然笑一笑，“这个谁也不敢说，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们走得稳一点，看看市场情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水到渠成了。”
　　丁老板点点他，“跟我还谦虚！两位故事讲得圆，步子大，胆子大，只有一个小小的缺陷：地域性。两位是本地人，上有老下有小的，一时半刻没时间也没精力开拓外地市场。可糕点这一行，南派苏杭，北派京味，两位想把市场做大，拿下北方市场是必不可少的。”
　　孟卓然明白了，靠在椅背上盯着对方，“丁老板的意思是，和我们联手？”
　　结成战略合作伙伴？第一供货商？
　　丁老板却摇摇手指，“我是想加入斗鱼，和两位并肩作战。”
　　不等两人发问，他就一五一十讲起来，“我父亲就做糕点，我也在这一行浸渍几十年，说句托大的话，比两位经验丰富，人脉足，知道食品行业的头头道道，这是其一。”
　　“其二，翠西湖是我的地盘，经营几十年，上到货车厂房，下到车间灶台，再到两百多工人，都在我手底下混，地沟生出一窝老鼠我都知道。”丁老板扬起下巴，颇为自傲，“我估摸着，赵师傅手底下也就100来号人，加上后面招来的，熟手得磨合，生手得学艺，加上我手底这200号工人，产量必定翻倍，品质也跟得上，别说双11，再大的风浪也能应付。”
　　这是真的，合作两年，昌盛祥和桥口都出过问题；唯有翠西湖，从头到尾没出过质量问题，每次推出新糕点，派两位大师傅过去，很快就搞定了，连带包装、发货，从没用杜莹莹操过心。
　　“第三，两位上次说，电商平台红利期就在这几年，借得了东风，就能扶摇直上，如果跟不上节奏，就会被拉下马。”丁老板不紧不慢地说，“食品行业没有门槛，谁有钱，谁会讲故事，谁就能红。今天二位推出斗鱼糕，明天IDG投出一个斗牛蛋糕，后天天图捧出一个斗驴饼，都是很正常的，做买卖嘛，更别说知味观、元祖这些强手了。”
　　这一点，杜莹莹是明白的：有实力的投资公司看好某个赛道，经常把种子选手投一遍，无论哪个胜出，都能赚到钱，典型的“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比如天图投资，同时投资四家茶叶初创公司，胜出的是“八马茶业”，另三家无声无息的解散了，葛毅就是奶茶行业的失败者。由于莲鱼糕的火爆，一夜之间，冒出3、4家专做中式传统糕点的公司，个个都有来头。
　　该说的都说了，丁老板喝两口茶，往椅背一靠，“两位，这几个月，我已经把其他订单都停了，只做两位的订单，来多少接多少，够意思吧？念叨这么多，两位考虑考虑，我再放一句话：按照两位现在的增速，最迟一年，就得考虑去北京周边建工厂了。丁某人不才，愿意毛遂自荐，去当华北中央工厂的厂长。这么一来，我在北京，两位在杭州，盘子做大了，框架支起来，无论融资还是上市，对内讲故事，对外开个好价钱，都风光的很。”
　　关于融资、上市，IDG和天图公司都与杜莹莹深谈过，规划3-5年，也抛出橄榄枝，可以签订对赌协议。杜莹莹第一不缺钱，第二有自己的思路，很客气的拒绝了。
　　上市....昔日遥不可期，现在已经轻松自如地谈论了，杜莹莹呷着银耳汤，心中满是成就感。
　　办公室沉默片刻，孟卓然看了看她，也实话实说：“丁总啊，你可真是爽快人，这样吧，这个事情不小，我俩商量商量，拿定主意再给你聊，怎么样？”
　　丁乐鸿自然答应，“嘿嘿，冷不丁的，两位别嫌我唐突就好。话说在前面，能双赢，当然是好；如果不行，两位也别把我当外人，该怎么合作就怎么合作。”
　　他看看手表，站起身。“这个点了，杜总歇着吧，我就不打扰了，回家带儿子看电影了，哈哈！”
　　之后孟卓然送客人出去，回来时，杜莹莹坐累了，已经在办公室慢慢走圈了。“想吃点什么？”
　　杜莹莹平时保持身材，又研发糕点，时不时试吃，吃饭就比较注意，素食水果为主；现在怀了孕，胃口大开且变得奇怪，上周馋油条（北京出差时吃过），昨天想吃涮羊肉（孟卓然把家里的锅子支起来），今天不知怎么，忽然想吃牛肉：“我想吃牛排。”
　　孟卓然二话不说，开车载着她去万豪酒店CRU扒房，牛排、火腿、扒明虾、奶油浓汤一通点。
　　此处环境极好，平时两个孩子喜欢网红餐厅，偶尔过来一次，还是很享受的。香喷喷的M9西冷牛排上桌了，已经吃掉半个餐前面包的杜莹莹埋头大嚼，一口气消灭一整块牛排，把对面的孟卓然看愣了。
　　“这小子还挺能吃。”他评价。
　　关于没出生的宝宝，两人随缘就好，没好奇过性别，可周围有经验的老人都说，杜莹莹肚子圆圆的，后面看不出，八成是个男孩。
　　男孩子啊？她只有茵茵，多个男孩子也不错，孟卓然嘴上说“想要闺女”，实际容光焕发的，心情始终不错。
　　杜莹莹胃里热乎乎，心里不发慌了，开始喝汤。“丁乐鸿那事，你觉得怎么样？”
　　看得出来，孟卓然已经考虑过了，言简意赅地说：“比葛毅和李森然强。”
　　毕竟，独挡一面、负担200多人饭碗、自己说了算的食品厂厂长不是创业失败/负责一摊子的高管能比的。
　　“不过，我不喜欢这个人。”孟卓然补充。
　　杜莹莹莫名其妙，随后有点明白：丁老板花心的很，撩过她，被无视了，随后发现莲鱼公司的潜力，就规规矩矩的，把她当成合作伙伴了。
　　“吃醋了？”她眯着眼睛，第一感觉居然是开心。
　　孟卓然伸出手，抹去她唇边的酱汁，“客观评价。你怎么看？”
　　说起正经事，杜莹莹就严肃多了，“IDG和天图都说，5年之内是上市的最好时机，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丁乐鸿一句话说得对，食品行业没有门槛，谁想进，都能进来。”
　　比如奶茶。上一世，她照顾病重的母亲，偶尔买一杯奶茶犒劳自己，颜值高，喝起来甜甜蜜蜜，肩上担子仿佛轻不少。之后杜莹莹发现，除了常喝的奈雪，大同小异的奶茶一夜之间充斥街头，潮流喜茶、国风茶颜悦色、物美价廉蜜雪冰城，连瑞幸、星巴克和邮局都做起奶茶，竞争空前激烈。
　　手工糕点的特色是“传统”、“手工”，她给“莲鱼糕”加上“西游记”“西湖”的卖点，杀出一条血路，其他公司可以效仿，可以超越。
　　孟卓然点点她，“也不是非他不可。看看吧，老丁开什么价钱，合适的话，考虑考虑，不合适就算了。”
　　之后两人上班的上班，休息的休息，不提这件事，丁乐鸿很沉得住气，一段时间没露面。双方优缺点摆在明面上，彼此评估、估价，也是心理战的一部分。
　　进入12月，新年气息一下子浓郁起来，双11的订单加班加点赶完了，五盒糕点从杭州寄到四面八方、五湖四海，评价一股脑涌入淘宝和大众点评网：
　　顾客A：莲鱼糕口味变了，和以前的不一样，青鱼膨胀了！头好大！
　　顾客B：咖喱味道好好吃，我喜欢，我老公爱吃冬阴功汤，感谢老板的巧克力！
　　顾客C：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月饼好好玩，兔子好萌！就是有点小，我一个人都不够吃。
　　微博画风就不一样了：
　　游客甲：《西游记》里面的灵感大王吗？妖怪吃人的！
　　游客B：画风我喜欢，像日漫，又有点港漫，作者是谁啊？
　　游客C：就一个问题，这两条鱼什么时候变成人啊啊啊？
　　杜莹莹忍着笑，只要在微博下面留言的，一定能得到她的回复，一晚上不知不觉出去了。
　　12月上旬，徐铮打来电话，邀请她和孟卓然参加《泰囧》首映礼。
　　她惋惜地答，“我很想去，可我月份大了，不太方便，北京冬天也太冷了。下次吧，下次一定补上。”
　　徐铮非常遗憾，“好吧，等忙完了，我和我太太到杭州探望你，杜总，那委屈你在杭州看电影，看看我给你的莲鱼糕设计的情节，。”
　　杜莹莹答应了，把穆雪松告诉他，“我的代言人也在北京，刚好年底闲一些，给她留两个位置吧？”
　　关于这件事，她提前问过穆雪松，后者高高兴兴答应了：对于穆雪松这种咖位的小演员来说，多认识一位导演、多和光线传媒套套近乎总没错的。
　　徐铮满口答应。
　　12月12日，淘宝推出双12返场，莲鱼糕却没再打折，给消费者留下“经常打折”“不值钱”的印象就不好了。
　　杜莹莹提前给公司员工每人2张《泰囧》电影票，给亲戚朋友也发了，早早会合孟卓然，带着茵茵和孟云峰看电影去。
　　周末电影院人头攒动，《1942》《王的盛宴》《我老公不靠谱》已经放过一轮，《泰囧》是最新的片子，徐铮、王宝强和黄渤的海报悬挂在电影院，看着非常喜庆。
　　过年了嘛。
　　两个孩子左手爆米花、右手可乐，膝盖放着薯片，与其说看电影，不如说是来吃东西的。孟卓然脱下羽绒服垫在她身后，杜莹莹自己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抱着保温杯，身周灯光暗下来，就进入观影状态了：
　　徐铮饰演的男主在大银幕上出现了，一边接电话，一边被黄渤饰演的配角堵在办公室。
　　《泰囧》她看过好几遍，每次都很欢乐，现在也一样，明明知道电影里的包袱和段子，依然笑出声来。
　　两个孩子咯咯笑着，泰国人妖说“萨瓦迪卡”的时候，孟云峰说“他是人妖！”茵茵好奇地问“人妖是什么？”
　　杜莹莹忍着笑，听孟云峰信誓旦旦地说：“人妖就是人妖，就是和人不一样的妖怪。”茵茵反唇相讥，“他不是妖怪，这里面没有妖怪。”
　　自从妈妈的糕点做成《西游记》里面的金鱼精，茵茵对妖怪非常敏感。
　　3年级小学生，知道人妖的真相吗？她想问孟卓然，又不好出口，孟卓然侧过头，嘘一声，小男孩立刻不吭声了。
　　徐铮、王宝强和黄渤都是演技一流的大明星，电影确实拍的好，影院笑声不绝，数次哄堂大笑，不少观众笑得前仰后合，一个多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片尾王宝强饰演的小人物结束追星之旅，回到都市，再次与徐铮相遇，后者给了他一个如梦如幻的结局：
　　王宝强的偶像，70后、80后、90后共同的回忆，范冰冰。
　　随着《还珠格格》旋律响起，倾国倾城的范冰冰出场，影院热烈轰动，不少观众鼓起掌来。
　　孟卓然吁一口气，握着她手臂，“行啊！”
　　她侧过头，“我说什么来着，不错吧？”
　　孟卓然看一看观众席，“票房稳了。”
　　之后屏幕里的王宝强和范冰冰摆出不同POSE合影，越来越紧张，站在一侧的徐铮给他鼓劲，抛去不同的道具：有雨伞，有公仔，还有花花绿绿的糕点。
　　王宝强接住一块青色金鱼糕，咔嚓咬一口，差点被噎到，范冰冰笑得花枝招展，把另一块红色鲤鱼糕挂在自己耳边。
　　茵茵欢呼起来，“妈妈，妈妈，是我们的金鱼糕！”
　　不少观众回头，一时间，整个影院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杜莹莹摸摸女儿，提醒她小声一点，茵茵连忙按住嘴巴。
　　再看屏幕，摄影师咔嚓咔嚓照着，王宝强壮起胆子，把另一条青色金鱼糕挂在自己耳边，和范冰冰摆了个心形POSE，整部电影就这么结束了。
　　比她想象的还要好，杜莹莹长长出了一口气，30万没有白花，自己的“莲鱼糕”和“囧饼”应该稳了。
　　2012年12月12日上映的《泰囧》，打破电影市场的低迷，超过《1942》《王的盛宴》，第一周就拿下6亿票房，最终一举突破13.9亿票房，光线传媒成为最大赢家，徐铮作为导演引起业内瞩目，“囧”成为独特的社会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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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2012年底,《泰囧》票房一路走高，莲鱼糕随着范冰冰王宝强曝光率大增，微博、贴吧和豆瓣热度极高,淘宝店里的“囧饼”和“莲鱼糕”销量一路上扬,西湖和下沙两处档口也有越来越多的顾客点名要买“泰囧里面的鱼糕”,就连桌游店也有顾客好奇柜台里的糕点“是《泰囧》里面的吧？”
　　要不要涨价？
　　被称为“斗鱼糕”的时候,食材主要为糯米和豆沙，两种糕点模具是一样的，卖3块钱；现在升级成了“莲鱼糕”,食材为上等奶酪、糯米、豆沙和椒盐,模具也分成金鱼、鲤鱼两种,成本上去了,人手也增加了,再卖3块钱就不划算了。
　　价格方面,赵师傅是不管的，杜莹莹和葛毅、祝杰开了个会，决定不涨价：双11刚刚促销一波,立刻提价的话,会让消费者不满的,再说，成立两年,公司始终是盈利的。
　　葛毅很佩服：他在食品企业做到高管,出来和几个同学创业，账上一直是亏损的，烧的是投资人的钱。钱烧完了，公司没起色，几人用自家的钱再撑一阵,撑不住，也就解散了。
　　一句话，杜莹莹对公司有信心，不是一波流。
　　IDG、天图投资都打电话来祝贺，夸杜莹莹眼光好，同时提醒把销量提上去，品质绝对不能放松。
　　杜莹莹自然重视，安排下去，原料由李森然把关，制作过程交给赵师傅，电商平台祝杰负责，整体协调交给葛毅，哪个环节出问题，哪个部门负责，具体落实到个人。
　　“我们做食品的，质量和安全是第一位的，一旦出了纰漏，后悔都来不及。”周一例会，杜莹莹板起脸，对四位负责人严肃地说，手指敲敲桌面，“我自认为是个好脾气的人，可放到糕点上，就别想蒙混过关了。现在大家都在，有问题就提出来，该解决解决，该理顺理顺，该配合配合，随时沟通。”
　　“一旦糕点质量出问题，无论过期、变质还是以次充好，我一定一查到底，落实到人。确定是人为因素，违反了公司的规章制度，就不是罚款、道歉能解决的，只能请他走人了。”
　　话说到这里，四位高管都没做声：莲鱼糕处于快速上升、扩张趋势，声势一片大好，老板非常大方，福利待遇在业内处于中上游，并不是随处可见的，换言之，换个工作，八成不如这里。
　　何况，几人在职场混迹多年，所图的并不仅仅是一份朝九晚五的薪水。
　　临近年底，圣诞节/元旦气息浓郁起来，杜莹莹兴致勃勃地，准备过节。
　　数一数，下沙、大悦城两间桌游店，下沙、西湖、新开的来福士三处档口/店铺，四间开业的密室，外加下沙园区的大本营，杜莹莹满心自豪，有一种网络小说中“这都是朕打下的江山”的感觉。
　　圣诞树、铃铛、圣诞老人挂件、驯鹿车....杜莹莹懒得琢磨，给两个孩子发布任务，按照圣诞节下沙桌游店的标准统计材料。“把你们想要的也列上去，圣诞礼物哦。”
　　“每间店一棵树？一辆驯鹿车？”提起礼物，孟云峰来了兴致，拿过一张纸就趴在茶几上，“买不买帽子？”
　　“买啊，每人一顶，人人有份，来。”杜莹莹打开邮箱，查看员工清单，“公司47个人，工厂149个，桌游店10个，密室32个，糕点店27个。”
　　茵茵喊着：“我要鹿角发箍。”
　　杜莹莹培养女儿勤俭节约的意识：“家里有啊，以前买的还能用。”
　　茵茵不太开心，原来的旧了好不好？小女孩灵机一动，在头顶比来比去“那我要个蝴蝶结，琪琪戴的那种。”
　　琪琪是宫崎骏《魔女宅急便》的主人公，13岁小女巫一枚，戴一顶大大的红蝴蝶结，骑着扫帚满天飞，伙伴是一只叫吉吉的小黑猫。
　　之后她盯着孟云峰，直到后者头也不抬地记录“蝴蝶结-马茵茵”才罢休。
　　数字很快统计出来了，杜莹莹提醒“下沙店已经有了”，孟云峰便把圣诞树和马车的数量分别减1，装饰品也去掉了。
　　效率很高嘛，杜莹莹挺满意，对照清单找了一圈，没看到孟云峰的名字，“云峰，你把你自己漏掉了。”
　　孟云峰灵活地转着签字笔，“我没漏，我让我爸给我买。”
　　还挺矜持的，杜莹莹好奇，“是变形金刚吗？”
　　小男孩摇摇头，犹豫一下，指一指客厅墙壁上的舵盘，她就明白了：加勒比海盗系列。
　　这孩子连卧室的床都换成电影里的海盗船了，长大要当海员吗？
　　采购、布置、发放....2012年年尾，所有挂着莲鱼LOGO的地方，都竖着一棵挂满圣诞袜、拐棍糖和铃铛的圣诞树，树顶是一枚闪闪发光的星星，屋顶堆满棉花云彩，树底立着神气十足的袖珍驯鹿。
　　每位员工都收到一个裹着彩纸的礼物箱和一个平安果，拆开一瞧，有马克杯，有水晶球，有一篮糖果，也有驯鹿公仔和雪人玩偶。
　　茵茵的礼物与众不同：两个蝴蝶结发箍。
　　第一个日本代购的正版《魔女宅急便》蝴蝶结发箍，布料挺拔，鲜艳的像一团火，和动画电影一模一样；第二个是杜莹莹做的，在网上查了半天，用细铁丝封个边，把红绸缎撑起来，再缝上一些bilingbiling的水钻，额，在头顶古怪地支棱着。
　　杜莹莹安慰自己，心意为重，给孟云峰织了一顶红白绿相间的帽子，毕竟和他爸爸结了婚，自己是名义上的继母了，第一个圣诞节，总得表示一下。
　　茵茵非常高兴，把两个蝴蝶结抱在怀里，保证“我每天换着戴”，孟云峰也大声道谢。
　　孟云峰收到的礼物是爸爸一艘《加勒比海盗》的黑珍珠号模型船，一米长半米高，有帆有桅杆，甲板堆着舵盘和大炮，船舷挂着绳索和救生船，船板下面的窗子能打开，炮筒从里面伸出来，随时和海怪开战。
　　价格放在一边，看着就很唬人。
　　杜莹莹自己也收到金光闪闪的礼物，一朵海棠花戒指，行叭，总比没有强。孟卓然还送了茵茵一个HELLOKITY的纯金挂坠，小姑娘认真地道谢。
　　圣诞节当天，杜莹莹前往位于杭州来福士糕点店，这里是新开的，比寸土寸金的西湖店大多了，店里三排座位，“囧饼”和“莲鱼糕”放在干干净净的U型柜台里，左侧是三面玻璃的操作间，右侧档口卖冰激凌和冷/热酸梅汤，天气虽冷，顾客始终不断，人气很旺。
　　“明年我们去新店。”杜莹莹站在窗边的圣诞树下，把一颗拐棍糖挂的正一些，“以后每年换一个地方，好不好？”
　　茵茵戴着她做的蝴蝶结，高高兴兴答应了，孟云峰用冰淇淋和点心填饱肚子，饶有兴趣地隔着一层玻璃，看戴着圣诞帽的大师傅忙活。
　　孟卓然看见了，调侃儿子，“以后去你杜阿姨厂里做工吧，有钱挣，家里还省了你的饭怎么样？”
　　孟云峰翻翻白眼，“你吃的比我多多了。”
　　杜莹莹和女儿哈哈大笑。
　　过了元旦，2012年就过去了，大把大把的事情面临收尾。杜莹莹不得不放下《莲鱼传》和黎明明的密室小说，在家和徐会计对账，查看两家公司的报表，把每间密室按照项目核算。
　　游卡桌游的杜总打来电话，约她吃饭。杜莹莹答应了，周一在公司等。
　　一见面，杜总就惊叹：“这这，快生了吧？哎呀，不如我去你家附近，真是的，杜总也不招呼一声。”
　　她笑，“得三月呢，我是二胎，皮实的很，平时歇着，不常过来，请坐请坐，您可是稀客。”
　　寒暄几句，落座喝茶，话题不离新开的密室。
　　“杜总啊，你的眼光是这个。”杜总伸出大拇指，去年ChinaJoy展会，他无意间告诉杜莹莹密室的消息，一年过去，面前这位杜总已经凭着密室日进斗金了，“我和业内人士聊起来，对你就两个字，佩服。”穿越人士的福利嘛！
　　杜莹莹谦虚几句，“您这是客气话，我沾了《盗墓手记》的光，运气也好，您看您新开的两间，照样挣得盆满钵满。”
　　这话是真的。
　　今年清明节，杜莹莹第一间密室出炉，杜总听到消息，找她打招呼，插队体验一次，回去就成立项目组，在游卡公司内部挑出几个人，找10个新人，上来连开3间密室，9月正式营业。
　　时值2012年，网络还没和谐，建国之后还能成精，各大论坛满坑满谷的鬼故事，游卡团队半借鉴半原创，做出《精神病医院》、《半只绣花鞋》和《黑暗中的狐狸》，一看就走惊悚鬼怪路线。
　　杜莹莹怀了孕，不敢体验，窦坤+五怪都去尝试，回来集体复盘，黎明明写了洋洋洒洒十多页纸的资料和优缺点，那劲头，堪比打入敌人内部的间谍：
　　精神病医院：精神病人集体死亡，玩家扮演警察调查，一进去，发现所有人（NPC）活得好端端的，穿着蓝白条衣服做早操。
　　半只绣花鞋：玩家踏入博物馆，发现展柜中一只金丝绣的绣花鞋，突然之间，灯光熄灭，一个女人的声音重复着“还我的鞋！”
　　黑暗中的狐狸：公司郊区团建，路上发大水，玩家们躲入一个防空洞。洞里一个老头正在里面睡觉，醒来之后，热情地招待玩家们，一转身，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
　　听着挺恐怖。
　　窦坤说，游卡密室门票100-120元，在微博、贴吧、本地论坛大力宣传，很多赶到杭州想玩《盗墓手记》却排不上队的玩家，分散流入游卡和其他公司的密室，收入相当可观。
　　杜总挥挥手，带点得意地笑，“我是小打小闹，比不上杜总大手笔，上来就拿下盗墓手记。我也想买个IP，去起点和天涯问了问，按点击率算钱，看中一个《守陵人》，上来就开价100万。哎，那个作者连实体书都没出过，值得了这么多钱？我找了几个人，攒出个故事，喏，照样挣钱嘛！”
　　杜莹莹应了，“等明年....啊，已经是13年了，今年我会把八个密室出完，之后也走原创路线了，挑战各种题材，到时候和杜总撞了车，就得”
　　杜总毫不介意，“良性竞争嘛，把市场炒热、做大，挣钱的机会就多了。”
　　说到挣钱，杜总絮叨起来，“我这3间密室比不了你那几间，节假日和周末满场，工作日组不起来。人工水电，服装道具，每月挣个大几十万，还不够折腾的，我是不打算在扩大了。”
　　说起游卡桌游，并不是业内一流公司，主业是《三国杀》桌游和手游，每年利润几百万，员工几十个，上市无望，混个温饱是没问题的。
　　杜莹莹笑，“您是大手，不把几十万当回事，我是小公司，有一分钱都想挣，见到机会就不想错过。”
　　杜总哈哈大笑，“杜总啊，你还小公司？我认识你三年，每次都有新东西，10年你做桌游，11年弄糕点，12年开发密室，眼光又快有毒，节奏稳准狠，连我这老家伙都比不了。”
　　互相恭维几句，杜总感叹，“不过，说起挣钱，桌游、糕点、密室加在一起，都比不上游戏。端游就不用说了，大公司的天下，光说手游，《植物大战僵尸》玩过吧？横扫欧美和亚洲，去年国内下载4000万，宝开公司被EA公司7.5亿美元收购，《植物2》又要上市了；《愤怒的小鸟》09年的游戏，去年加上付费道具，在国内圈了一波钱，眼看要拍电影了。”
　　杜莹莹点点头，拿起手机，“我女儿很爱玩。”
　　杜总喝一口茶，看看桌面摆的糕点，灵机一动，“杜总这一波利用《泰囧》宣传，说到底想讲故事，立IP，干脆，做个手游，把你的莲鱼糕弄起来，西游记题材，比电影漫画可省事多了。”
　　这就是天方夜谭了，杜莹莹没当回事，“我只会玩游戏，可不会开发，上来就扑街了，白扔钱，算了吧。”
　　杜总煞有其事地“哎”一声，“怎么会？端游就算了，没个三、五年起不来，你就做手游，从卡牌、休闲游戏入手，很简单的，扒皮，会把？你看我做《三国杀》，08年开始做，到今年满打满算也才4年，照样把《三国杀》做起来了。”
　　说是这么说，杜莹莹明白，《三国杀》这三个字没有版权，没有IP，游戏公司多得是，三国系列很受男生欢迎，今天A公司《赵云传》，明天B公司《武圣传奇》，后天C公司冒出一个《甄姬传》，良莠不齐，割韭菜为主，游卡桌游干瞪眼，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摇摇手，“算了，隔行如隔山，我还是不折腾了。”
　　杜总也是说说而已，笑道，“小杜啊，什么时候你改变主意，想做手游了，一定来找我，就做你的《莲鱼传》，你出IP，我出人手，我们成立一个工作室，做一笔大的。《西游记》有很多可以挖掘的故事，你看你的灵感大王，先是皈依正果，又黑化吃人，最后被观音镇压，过程曲折，又有反转，年轻人最喜欢这些....”
　　手游吗？
　　那天杜总走了，杜莹莹一直在想，尝到《甄嬛传》《泰囧》的甜头，2015年《大话西游》也会爆，自己的糕点沾光是一定的，能不能再上一层楼？
　　杜总说的没错，《西游记》家喻户晓，端游有《梦幻西游》，却没有有影响力的手游--
　　如果把《莲鱼传》搬到手游，RPG形式，还是卡牌？
　　上一世，杜莹莹玩过不少休闲游戏，女儿迷恋《奇迹暖暖》《恋与制作人》，丁悦悦《阴阳师》氪过十几万块，马浩宸玩过的更多，《刀塔传奇》《王者荣耀》《和平精英》以及后期的《原神》，一充几千块。
　　傍晚她问孟卓然，“如果我想做手游，你觉得~怎么样？”
　　孟卓然毫不犹豫的投出反对票：“杜总，杜同学，杜女士，你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生孩子，把身体保养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手游....怎么想起手游来？”
　　她把杜总的建议说了，强调：“我只是有这个想法，想想而已。”
　　孟卓然被她的异想天开逗笑了，搂着她圆圆的肚子，“隔行如隔山呐！你要能做手游，把人家腾讯、网易放在哪里？人家是吃干饭的？游卡桌游自己都穷得很，旗下一款畅销的手游都没有，靠《三国杀》吃饭，否则，哪有空折腾什么密室？手游一个月流水几千万，不比密室挣钱？这个人忽悠钱的，别理他。”
　　直到回卧室，孟卓然依然唠唠叨叨，像个老头子：“你看你，得养小的，对吧，还得管茵茵，公司现在的事你都忙不过来，以后店还会开的更多，你是孙悟空吗？拔根毫毛，分成十个八个？我早就收了，你我不敢说财务自由，也不差钱不差地，别那么拼，啊？”
　　杜莹莹拍他胳膊，“想要十个八个老婆，是不是？”
　　孟卓然大笑，“就你这一个都忙不过来，养不过来，还敢要十个八个？我不如上吊算了。”
　　话是这么说，第二天杜莹莹在□□和七曜沟通，惋惜地提起这件事，“我是觉得，你的原画特别出色，特别有个性，特别适合放在游戏里面，真的，《大圣归来》这部电影总体是阳光向的，你看，你给我的漫画画的多黑暗，多震撼啊！”
　　《莲鱼传》漫画里面，小绿鱼石桥英雄救美，打败比自己强大的敌人黑蛇，画面血腥残酷，蛇头都被打裂了，令人喘不过来气。
　　提起远在北京的七曜，用一句“拿人手短”形容最合适不过，高冷荡然无存，把金主啊不，伯乐杜莹莹当成红尘知己，每天聊聊天，尝尝糕点，经常聊起在日本留学进修的事。
　　喏，七曜说，“当然，我已经很收敛了，真正的黑暗风你还没见到呢。”
　　几分钟后，杜莹莹收到一副孙大圣被压在五行山下的图，山峰占据了70%的画面，在地面拉出长长的影子，山底露出一个猴头，面目模糊，一副英雄末路的悲哀。
　　有点压抑，杜莹莹想。
　　“七曜，你有20岁的外表，70岁的心脏。”杜莹莹由衷感叹，“你觉得，我的《莲鱼传》能做成游戏吗？”
　　七曜的回复毫不迟疑：“太能了，必须能，不能不行。”
　　之后□□对话框沉寂下来，二十分钟之后，对方发来一段几千字的感想，主题和杜总略有点像：《莲鱼传》有高潮有反转，人设是现成的，依托《西游记》，走暗黑风格/成人化路线，一定能引起轰动。
　　太主观了，也太缥缈了，杜莹莹感慨，把这件事情放在一边。
　　一月忙忙碌碌，理清两个公司的账务；定下工厂、桌游店+实体店的营业时间；窦坤连轴转，第五间第六间密室完工、开业；公司盈利，股票也挣了大钱，她心情很好，大手一挥，每位员工多发一个月工资做为年终奖....
　　大大小小的事情在春节前告一段落，杜莹莹松了口气，把公司交给葛毅和三位高管，自己再来就是年中，生完宝宝之后了。
　　腊月28，杜莹莹接到昌化堂姐的电话，老家出事了。
　　“我跟他动起手了。”杜芳芳呜咽着，平时爽利干脆的女人，脆弱地像个小女孩，“欺负人没完没了，今天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冷静，冷静！上一世是有过这一出的，杜莹莹深深呼吸，“是鞍山哥还是嫂子？”
　　“是我哥。”杜芳芳哭着，“他不是我哥，以后我不认他当哥，我跟他杜鞍山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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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一大早,杜莹莹就给杜姗姗打电话，“出发了没有？”
　　催得杜姗姗头疼：“我七点就起，早饭都没吃就出来了,你也不怕我低血压！”
　　杜莹莹嗤之以鼻：两世为人,杜姗姗健康得很,半点毛病也没有,天天嚷着减肥。“你什么时候低血压了？”
　　杜姗姗嘟囔，“累死累活上一年班，放假第一天就被你薅出来了,往返好几百公里,我的命怎么这么苦,过年都不消停！”
　　从杭州到昌化,满打满算100公里,开车过去一、两个小时就到了,被她说成天涯海角。
　　昨晚大伯家出事，杜莹莹给姐姐打电话，全家人便都知道了。
　　杜国志是仅剩的长辈,弟弟一走,便是当家人,立刻就想赶过去。他身体禁不住颠簸，先派儿子过去,杜英山是事业单位,跟着国家法定假期走，这两天单位年终总结、开会，头头脑脑都在，没法请假；杜莹莹快生了，脱不开身,只有杜珊珊，私企放假早，和家里打个招呼就出发了。
　　杜莹莹安抚她，“反正你放假了，在家待着也得打扫卫生，出来一趟就不用干活了，回家一看，你婆婆把屋子给你收拾好了；万一这一两天回不来，你就不用回你老公家过年了。”
　　杜姗姗看不上丈夫老家，每年都不爱回去，待两天就惦记回杭州。
　　把杜姗姗气得半死，“你个杜老三，你自己啥也不干，天天说风凉话，要不你跟我换！”
　　“换就换。”杜莹莹摸摸自己圆圆的肚子，“要不是我开不了车，孟卓然死活不带我去，我自己就去了，哪还用麻烦你！跟你说啊，到了昌化替芳姐撑腰，对杜鞍山厉害点，别掉链子！”
　　杜姗姗哼哼着，“还用我撑腰？都报警了！还是小事吗？昨晚爸一听，埋怨我半天，说自家人的事，捅到外面干什么，丢人现眼！”
　　昨晚杜芳芳在电话里哭，杜鞍山对自己动手了。杜莹莹二话不说，让她报警，杜芳芳犹豫，杜莹莹直接拨打110，报出大伯家地址，说有人打人。警察很和蔼，替她转接到当地派出所，很快出警了。
　　上一世，杜鞍山也和杜芳芳打架，闹得不可开交，没人报警，杜国志把侄子大骂一顿，也没什么用。兄妹彻底撕破脸，伯母留在杜芳芳家，扛了两年，后者就离婚了。当时杜国志肝癌，杜家乱成一团，顾不上大伯家的事，杜莹莹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的。
　　杜莹莹理直气壮地，“什么丢人现眼，男的打女的才丢人现眼呢！跟你说啊，杜老二，你是代表爸妈代表全家去的，你可别怂，该干什么干什么，听见没有？”
　　杜姗姗反驳，“还用你教！你现在当了老板，训人训惯了，看看你这一套一套的，说话不打磕巴。我告诉你，杜老二，对你姐姐我客气点，你又要当妈了，别把我外甥教坏了，知道不？”
　　拌了一早上嘴，杜莹莹胃口大开，等女儿和孟云峰醒了，每人一个火腿肉松三明治，两个煎蛋，半个苹果和一杯牛奶。
　　孟卓然还没放假，两个孩子都放假了，就没把儿子送到爷爷奶奶家，留在家里陪她，省得她一个人。
　　要过年了，提起功课是很煞风景的，茵茵和孟云峰早早就把春联、福字、小灯笼贴好了，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玩“大富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孩子有个伴挺好，自己跟自己玩，不用大人操心。杜莹莹乐得轻松，一边用棉布做小衣服，一边看七曜发来的最新一话《莲鱼传》：
　　月亮像一轮玉盘，把浅水滩映得透亮，鹅卵石像一枚枚珍珠。一块圆圆的、生着玫瑰纹理的岩石聚集着十多只小小的水族。
　　小花鱼喊：“我牵牛，在月亮之下、珍珠滩上郑重宣布，小玫瑰和大石桥拜堂成亲，结为夫妻！”
　　小蜗牛阿力、小乌龟一阵风、小青蛙苦苦吧唧吧唧鼓掌，吐泡泡的吐泡泡，呱呱叫的呱呱叫，其他水族也一片欢腾。
　　小粉鱼今天非常漂亮，头顶戴着一朵盛开的红玫瑰，眼睛水汪汪，鳞片闪闪发亮，娇羞地用鱼鳍捂住脸。
　　新郎官蓝金鱼平时威风凛凛，难得腼腆起来，没头没脑地绕着岩石兜了个圈子，停在小粉鱼面前，捧出一颗洁白莹润、宝光氤氲的珍珠，“玫瑰，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鱼。”
　　小粉鱼腼腆地望它一眼，把珍珠含进嘴里。
　　“答应了，她答应了！”小蜗牛欢呼，“石桥九死一生才打败千年蜃精，他把他最珍贵的战利品送给了你！”小青蛙也鼓着肚子，“玫瑰，你要对石桥好才行！”
　　小粉鱼不满意了，“我们玫瑰很好的，善良，热心，还是个大美鱼！大石桥是最最幸运的鱼，才能娶到玫瑰！”小乌龟也结结巴巴地帮腔，“对....对极了！玫瑰是，是个，是个好姑娘！”
　　小伙伴们热热闹闹地拌嘴，忽然之间，漫天飞起花瓣，像一场粉红色的雨，把小水族们通通包裹住：原来是小粉鱼用鱼鳍抓住蓝金鱼的尾巴，像一阵风似的穿行水底，把积攒多时的花瓣一股脑儿洒了出来。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小粉鱼低声说。蓝金鱼听到了，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挺浪漫的嘛！
　　屏幕外的杜莹莹关上微博，感叹，好是好，就是有点慢。
　　关于节奏，她和七曜沟通过不止一次，后者淡定得很，“安啦，杜总，故事讲究起承转合，不可能上来就高潮，对不对？你大纲就列了几页纸，故事那么长，孙悟空唐三藏都会出场，我得打好地基，把设定弄清楚，观众自然而然就带入了。”
　　又说了一大堆：“《灌篮高手》从樱木花道视角，从门外汉一直到在湘北独当一面，你着不着急？不急吧？《幽游白书》从浦饭幽助普通人开始，死了变幽灵做任务，好几个小短片，到最后幽助是魔界三巨头的儿子，你想到过吗？没有吧？《射雕英雄传》前一回是杨铁心和郭啸天，郭靖杨康都没生出来呢！”
　　杜莹莹没什么信心，“可~可现在它们是鱼耶，连人型都没修炼出来，跟我女儿看的连环画一样，观众哪有耐心？”
　　七曜打过来的字就透着不慌不忙，“日本有个《小恐龙阿贡》，一只霸王龙的故事，没台词没情节，照样火了十几年，出单行本了。”
　　“杜总，《莲鱼传》和你的公司息息相关，只要你做大做强，公司上了市，天天在《泰囧》《甄嬛传》里面推，怎么都能火；如果你公司扑街，就算我画成《灌篮高手》都没有用。哎？不对，如果画成《灌篮高手》，卖IP也能火，哈哈。”
　　还挺有幽默感，杜莹莹头疼。“那，我们要画多少话？”
　　七曜像是估算了一下，洋洋洒洒地写，“初步计划5年。”
　　行叭。
　　杜莹莹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以后《大圣归来》火了，你哪里有空？”
　　七曜不高兴了，“杜总，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既然接了你的单，一定会把《莲鱼传》做好，我七曜在业内是很有名声的，不会砸自己招牌。”
　　也只能这样。
　　仔细想想，杜莹莹发现，自己在拿2020年的视角和标准来评判现在的漫画。那个时候，社会节奏快的要命，观众用碎片时间刷抖音快手，没心情也没耐心等待主角成长，网络小说前三章就得把爆点弄出来，否则没人看。
　　《甄嬛传》放在2020年，很大的可能FLOP，桌游早就离开舞台中心了。
　　中午孟卓然打电话，询问她的身体，又让她把手机给儿子，八成叮嘱“老实点”。
　　前两天公公婆婆过来包饺子，生饺子直接冻在冰箱，杜莹莹拿出来用煎锅一煎，榨些果汁，一大两小吃得津津有味。
　　之后她睡午觉，两个孩子在客厅玩，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傍晚孟卓然带着吃食进家门，投喂老婆孩子，在厨房准备第二天的午餐。
　　过了两天，杜姗姗才从昌化赶回来，家都不回就直奔万家花城，脸色不怎么好。
　　“去去去，小孩不能听。”她打发茵茵，又对孟云峰说，“明天早点回家，涛涛天天念叨你们呢。”
　　等两个孩子一走，杜姗姗一屁股坐在床边，“累死我了。”
　　杜莹莹倒一杯热水，“说说，怎么着？”
　　情况是这样的：
　　小年一过，住在女儿家里的伯母鲁凤玉就收拾东西，置办年货，望眼欲穿地等着儿子上门接了。不知怎么，杜鞍山迟迟没上门，她赌气告诉女儿，“不去了不去了，让我去我都不去。”
　　杜芳芳觉得挺好，也有些为难：她是嫁出来的女儿，公公婆婆小叔子大姑子都在，自家有哥哥有侄子，母亲在婆家过年算怎么回事？
　　腊月二十七，鲁凤玉耐不住了，回家一看，媳妇黄亚玲正在厨房忙活，锅里炖只鸡。
　　见她到了，黄亚玲一句“吃饭没有”都没问，端着锅进客厅，两个孙子都在，桌上青菜蘑菇，还有一盆虾。鲁凤玉站在台阶上，问，“鞍山呢？”
　　黄亚玲理也不理，转身出去了，大孙子冒出一句“上班”小孙子抄着鸡腿啃，没搭理奶奶。
　　鲁凤玉一急，把饭锅推到地上，饭洒了满地，两个孩子叫了起来。黄亚玲听到声音，奔回客厅，没头没脑地指着婆婆骂：“疯了吧你？吃饱了撑的？”
　　当着孙子的面，鲁凤玉下不了台，噼里啪啦拍打媳妇，后者推推搡搡，力气很大，把婆婆推出客厅，嘴里骂骂咧咧。鲁凤玉披头散发跑出家门，一路边哭边走，忘了带钱，走了几站地走到女儿单位，进门就哭。
　　杜芳芳二话不说，骑车冲回以前的家/现在哥哥的家，把车一扔就和黄亚玲扭打在一起，扯头发打耳光咬胳膊抓脸蛋，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两个孩子扯着杜芳芳胳膊，令她吃了不少亏。
　　邻居一看，赶紧给杜鞍山电话。他赶回来一瞧，媳妇哭天抹泪，妹妹指着两个儿子破口大骂，“没良心，白养活！”
　　杜鞍山是个急脾气，狠狠一巴掌轮过去，杜芳芳捂着脸，整个人都懵了。之后她浑浑噩噩，脑子嗡嗡的，给杜莹莹电话，给丈夫打电话，见到警察才哇一声哭出来。
　　警察很负责，见是家庭纠纷，问，要不要做笔录，要不要验伤？
　　吭哧吭哧走回来的鲁凤玉喊，“验什么验？一家子，又不是外人。”韩伟民却急了眼，对杜英山挥起拳头，警察喊“干什么呢”杜家乱成一团。
　　听到这里，杜莹莹追问，“验伤了没有？”
　　杜姗姗阴着脸，“验了，她老公带她去的，伯母气得直哆嗦。我第二天到的，到医院找她，医生说左耳鼓膜穿孔，哎，她自己都不知道，你说她傻不傻？”
　　杜莹莹脸都气白了，“最少轻伤吧？怎么处理的？”
　　“可能是轻伤，也可能是轻微伤，派出所出了单子，年底医院放假，鉴定报告出的慢，说是3-7个工作日，还没拿到呢。黄亚玲自己也去验伤，跟警察和鞍山哥说，伯母先动的手，她挡了两下，又说芳芳先动手打她，还打孩子，文奇文强都作证。”杜姗姗忿忿不平，“老三，你说，这TM叫什么事啊？”
　　冷静，冷静，杜莹莹看看自己的肚子，长长吁一口气，“芳芳姐什么意思？伯母是不想追究了？”
　　“芳芳没注意，她老公说，拿到报告再说，伯母那人你还不知道，归根结底想跟鞍山哥过日子，又拿不住黄亚玲。”杜姗姗头疼，凉凉地说，“我看，就算出了鉴定报告，她们也不会追究，还能让鞍山哥拘留吗？工作要不要了？谁挣钱养家？黄亚玲带着文奇文强回娘家了，说要离婚，日子不过了，鞍山哥指着芳芳让她滚蛋，又对伯母嚷嚷，我都听不下去。”
　　杜莹莹瞪她一眼，“这么说，你白去了，什么都没办成？”
　　杜姗姗哎呦一声，想拍她，看看杜莹莹的肚子，又缩回手，“我把杜鞍山骂了一顿，我说，姓杜的，你看看你这点出息，你老婆欺负你妈你妹妹，你不敢管你老婆，朝你妈你妹妹伸手！”
　　她越说越来劲，点着杜莹莹，仿佛杜鞍山就在眼前似的，“我说，我告诉你，我代表我爸我妈，我哥我妹妹，我们一家人对你很不满意，你不给你妈你妹妹赔礼道歉，不把你妈接回来，你以后别进我们家的门！”
　　杜莹莹不置可否，“他说什么？”
　　“他埋怨伯母和芳芳，总跟他媳妇对着干，又说，别人家都好好的，就他们家特殊，一个巴掌拍不响，大家都有责任。他天天累死累活，没有消停日子。”杜姗姗哼哼着，“我说，你活了30多年，你妈什么样你妹妹什么样你不知道？你媳妇嫁给你几年，就把你哄的分不出东南西北？芳芳放一边，你妈60多奔70的人，你媳妇就不能让着点？尊老爱幼小学生都学过，你就不知道？”
　　杜姗姗滔滔不绝地说了十多分钟，说的累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他当耳旁风，我是没办法。哎，有吃的没有？”
　　杜莹莹朝客厅方向扬一扬下巴，“有元宵，也有馄饨，三明治，茶几有曲奇。你看着弄吧，给我也弄点。”
　　“还挺全乎。”杜姗姗念叨着，在厨房叮叮当当地煮了元宵煮馄饨，分给两个孩子，给她盛一碗，自己也端一碗，咬一口圆圆白白的元宵，“哎呀，咖喱馅？你们公司开发的？”
　　杜莹莹小心翼翼咬开外皮，吹一吹气，“嗯，卖的不如点心好，评价还行。”
　　杜姗姗又吃一个，是鲜橙青柠馅，口感清新，不客气地说，“有没有多的，给我两盒，送你姐夫那一大家子，省得我花钱了。”
　　“拿我的东西送人情。”话是这么说，杜莹莹挺大方的，“冰柜里有的是，你直接拎走吧，省得明天我带过去了。明天怎么跟爸妈说？”
　　“该怎么说怎么说。”杜姗姗摊开双手，“让爸妈骂他去吧，我管不了。”
　　第二天大年三十，家家户户其乐融融，杜家气氛却算不上好。四个孩子在书房玩大富翁，姜佳在客卧哄女儿睡觉，两个女婿在阳台抽烟聊天，当父母的坐在沙发，三个儿女排排坐。
　　不用招呼，杜姗姗就伶牙俐齿地把事情讲个一清二楚，结论也讲了：“鉴定结果得过年了，派出所也放假，伯母跟着芳芳姐走了，黄亚玲带着文奇文强回娘家了，鞍山哥一个人在家呢，我在那带着也没用，就回来了。”
　　当着父母，杜姗姗还是哥长姐短的。
　　杜国志一拍茶几，玻璃嗡嗡响，“这个鞍山，越大越不懂事！”
　　陈秀英紧着安抚，“你悠着点，大过年的，好好说话！”
　　杜英山皱着眉，拿出手机摆弄着，“这两天我一直给鞍山打电话，劝他给伯母芳芳道歉，把人接回来，怎么也得把年过了。鞍山说，他是急昏了头，不是故意的，已经去接伯母了，伯母生他的气，不肯回来；芳芳那边，有点想不开，加上伟民，就这么杠上了。”
　　杜姗姗反驳，“哥，你说的可真轻巧，你是没看见，芳姐左脸肿起来巴掌印子，耳朵都穿孔了！使了多大劲啊！”
　　杜英山想说什么，又顿住了，平心静气地说，“先说好啊，我不是站在鞍山那边，我是重复一下他的话：他说，他回家的时候，芳芳正骂文奇文强，他一激动，就~”
　　“那也不能动手。”杜国志打断儿子的话，不容置疑地说，“他必须道歉，郑重其事地道歉，男子汉大丈夫，有事说事，怎么能对女人动手？还是家里人！”
　　随后他转向杜姗姗，“芳芳那边，你也劝着点，让她忍一忍，一笔写不出两个杜字，过去就算了，总不能真让她哥哥进派出所，影响工作怎么办？”
　　杜姗姗嘟囔，“爸，这得罪人的活，您可别推给我，我是站在芳芳这边的。您让我哥打电话，谁让他比我大呢。”
　　杜英山无可奈何地叹气。
　　杜国志想了想，问杜英山，“我是想，你和我初五过去一趟，给你伯母拜个年，说说话，搭个台阶，事情过去就算了。”
　　杜英山应了，“初五我开车过来，载着爸妈过去，姜佳浩浩就不动了。老二你去不去？”
　　“我去不了，我跟你妹夫回老家。”杜姗姗无精打采的，又想起她来，“老三也去不了，老三就在家待着吧。”
　　杜莹莹觉得挺好。
　　杜国志点点头，沉吟着，“这都是小事，关键是以后，你们伯母怎么办？”
　　事情明摆着，鲁凤玉和儿媳妇是撕破脸了，不可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杜芳芳有丈夫有公婆，经济并不富裕，不是长久之计。
　　片刻之后，杜英山说，“我看，让伯母先跟着芳芳吧，冷一冷鞍山。等过两年，气消了，让鞍山摆酒，向伯母和芳芳赔罪，把伯母接回去。黄亚玲那边，这次去了，我和她谈一谈，让她收敛一点，不能把孩子教坏了。”
　　上一世，吵也吵了，谈也谈了，黄亚玲没有半点收敛，杜鞍山听之任之，一副“我也管不了”的模样。
　　杜莹莹抬起头，等哥哥说完了便抬起右手，“我个人意见，这次爸妈和哥去了，听一下芳姐和姐夫的意见，如果他们坚持，就到派出所走流程，该拘留拘留，该罚款罚款。”
　　这句话令众人愣住了，杜国志皱着眉，“胡闹！那是你们大哥！芳芳亲哥哥！”
　　“可大哥没有大哥的样子，亲哥也不像亲哥。”杜莹莹清清楚楚地说，“嫂子和伯母打了这么多年，鞍山哥没说一句公道话，伯母搬出家门，鞍山哥也没把她接回来。鞍山哥心里只有老婆孩子，伯母芳姐都是次要的。”
　　杜国志被噎住了，“你这更不像话，拘留罚款，鞍山芳芳以后相处不相处？来往不来往？亲哥亲妹妹，打断骨头连着筋，没有隔夜仇！”
　　“爸，您这是站在鞍山哥的立场，换成芳姐立场就不这么想了。芳姐替伯母打抱不平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您和妈过去，劝芳姐算了，不追究了，芳姐怎么想？让姐夫怎么想？您只考虑鞍山哥，就不把她当一家人了？”这两年，杜芳芳在公司开大大小小的会议，逻辑非常清晰，“再说，鞍山哥打人就是不对，是犯法的，不趁着这次让他长长记性，收敛一点，以后再起冲突，他更没有顾忌了--打都打了，谁能把他怎么样？”
　　杜英山插嘴：“鞍山不是这样的人！”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杜莹莹冷冷地接口，“大伯在的时候就向着鞍山哥，什么都给他，什么都惦记他，他已经习惯了，他认为他是对的，他一个人当家做主，伯母芳姐的话他根本不听。”
　　杜英山被气笑了，“行啊，那你说，这事怎么解决，怎么办？”
　　杜莹莹早就想好了，“伯母跟着鞍山哥，迟早被气死，还是跟着芳芳姐过吧，不过，要让鞍山哥拿钱出来。”
　　杜国志挑起眉，杜英山已经明白了。
　　杜莹莹继续说，“伯母搬出来，她的屋子就空出来了，就算租给鞍山哥，鞍山哥每月出1000块，能多点更好，这笔钱贴给伯母。伯母也不要在芳姐家住，在邻居租个空屋，想做饭做饭，不想做饭在外面吃，帮芳姐看看孩子。这样一来，芳姐在姐夫家说得过去，公公婆婆也不会有意见。”
　　杜姗姗立刻赞同，“老三说得对，赡养老人是义务，得让鞍山哥拿钱，不能便宜他--他给伯母出钱是应当应分，总不能都给他老婆孩子花吧？”
　　杜国志缓缓点头，对杜英山说，“你去跟鞍山说，就这么办。”
　　杜英山有点为难--杜鞍山八成不愿意，还是应了。
　　其实，杜莹莹有些话没说：如果大伯没把房子积蓄都给杜鞍山，留给妻子女儿一部分，杜鞍山黄亚玲不至于这么嚣张。
　　在场五个人心里都这么想，可谁也没吭声：上次杜姗姗杜莹莹闹过一次“遗产”，已经非常不愉快了。


第90章 
　　自从11年5月父亲生病,母亲朝她发脾气，将近两年了，杜莹莹第一次心平气和与父母说话：就连孟卓然一家上门拜访,也是她话少,孟卓然和姐姐圆场子。
　　似乎没什么不同,似乎变了许多,杜莹莹心情复杂。
　　和往年不同，她嫁人了，年夜饭要回孟家；杜姗姗和往年一样,除夕在娘家过,初一回丈夫老家,杜家便把团圆宴改在中午。
　　红烧大虾、八宝鸡、火腿蚕豆、烧二冬、粉蒸肉、糖醋鱼、红烧肉、豆沙春卷....陈秀英下厨做了一大锅猫耳朵汤,白白的面皮加上绿豌豆、红火腿、黄玉米、粉虾仁和薄薄的鸡肉,撒上鸡蛋花,点了香油和胡椒粉，热腾腾摆在面前。幼年外婆也常做，杜莹莹很多年没吃到了,不知不觉连吃两大碗。
　　吃过饭大人打牌,孩子们玩游戏,等到下午，杜莹莹一家说着拜年的话,便告辞了。算一算,今天发出三个红包，茵茵和孟云峰收回六个红包（杜国志陈秀英各给一个），也算赚到了。
　　到了孟家，孟卓莎一家也在，热热闹闹围在茶几包饺子,猪肉荠菜馅，鸡蛋韭菜馅，餐厅支起圆桌，羊腿肉、肥牛、基围虾、毛肚、鱼片、鲜贝、豆腐、粉丝、白菜像花瓣一样簇拥着巨大的锅子。
　　孟卓然抱着一堆瓶瓶罐罐弄调料，杜莹莹荣升大熊猫，什么活儿也不用干，刚包一个饺子就被婆婆赶走了：“和小的玩去吧，不差你这几个。”
　　她便到孟云峰的房间，和两个孩子玩大富翁，以为能碾压，想不到被完虐了。没多会，孟卓莎也进来了，过年又涨一岁，杜莹莹和她一样大，第二个孩子都快生了，她还单着。母亲愁家不行，孟卓莎惹不起，只好躲了。
　　窗外鞭炮一个接一个，天空开满大大小小的烟花，盛满啤酒果汁的杯子碰在一起，杜莹莹夹着肥牛在锅里涮，吃得满头大汗。
　　回家的路上，她倚着女儿睡着了，茵茵小心翼翼地不敢动。街上没什么人，孟卓然开的又快又稳，不时从后视镜看一眼。
　　这个时候，杜姗姗一家也出门了，姜佳正哄女儿，杜国志把儿子叫进书房。
　　浩浩搬回自家，书桌玩具都还在，单人床上面贴着变形金刚海报。杜国志坐在桌前，略带疲惫地说：“初五过去，你带5万块，给你伯母留下。”
　　鲁凤玉退休金不高，杜芳芳在镇里粮食店上班，每月2000块，韩伟民比她多不到哪里去，一大家子人。杜鞍山在镇合作社，每月3000块，要养两个儿子，日子也紧巴巴。
　　杜鞍山已经猜到了，委婉地说：“我先给鞍山哥打电话，让他拿钱，老二说得对，得让他有孝敬伯母的意识，不能让他把钱都给黄亚玲。”
　　侄子什么德行，侄媳妇什么品性，这么多年下来，杜国志再清楚不过了。“让你拿，你就拿，鞍山那边出钱最好，万一拿不出来，我们先垫上。”
　　说完，他加一句：“总不能让你伯母看韩伟民家里的脸色。”
　　这回轮到杜英山尴尬了：他是撒手掌柜，工资直接交给姜佳，每月800块零花钱，反正单位有餐补、交通补助，花钱的地方不多。
　　前年父亲生病，他每月承担1000块，把杜莹莹那份也接过来，浩浩搬到岳父家，姜佳每月给岳母1000块家用。去年姜佳怀了二胎，岳母过来照顾，家用涨到1500块，加上每月的房贷、汽油、柴米油盐酱醋茶，工资根本存不下来。
　　一句话，杜英山铁饭碗，旱涝保丰收，兜里却没什么钱。
　　他脸上为难，杜国志看出来了，便退一步，“手紧了？先拿30000块吧，给你伯母租一年房子。”
　　面前是亲爸爸，杜英山便没什么顾忌，实话实说：“这两年上面抓得紧，我们福利待遇都取消了，年终奖都没有。姜佳休假，工资降下来了，文嘉奶粉尿片衣服，还得预备报早教，花钱地方太多。爸，等一等吧，看看鞍山哥的意思，要是不行，我从银行取钱出来。”
　　历年积蓄被姜佳存成理财，不到日子取不出来。
　　杜国志沉默了，外面一阵喧嚣，春晚小品上线，便挥挥手，“回吧，早点歇吧。”
　　儿子女儿都走了，杜家寂寥下来，只余窗外鞭炮。杜国志吃了晚上的药，在沙发看晚会。厨房哗啦啦响着，杜姗姗走之前刷了碗，陈秀英是个爱干净的，加上过年，擦了灶台擦水槽，又擦了遍地才甩着手出来。
　　“老婆子，家里还多少钱？”杜国志问。
　　陈秀英愣一愣，“银行存着17万，家里有1万。”
　　这是老两口全部积蓄了；三个孩子每月孝敬3000块，将将够药费和检查的费用，生活方面，一日三餐由杜莹莹请的疗养院包了，只剩水电费、电话费就容易多了。
　　杜国志点点头，“初五去昌化之前，你取3万块带上，用得着就留下，用不着带回来。”
　　这下子，陈秀英不乐意了，“你哥给你嫂子留了钱，给芳芳也留了钱，让你充大手！鞍山是干什么吃的！你每月吃药就得多少钱，你自己算过没有？还让老大几个掏啊？”
　　杜国志一瞪眼，她就蔫了，悻悻地“我早就说鞍山是个不争气的，考学不行，上班不行，什么都指望不上，也就你和你哥当成个宝贝！还长子长孙，院子应该有我们一间，你不要，挺大个院子都给了他，有个屁用！”
　　说着说着，她声音弱下来：谁家财产不是留给儿子孙子呢？
　　说起烦心事，杜国志就听不下去了，皱着眉挥挥手，“就这么定了。”
　　陈秀英嘟嘟囔囔，“日子怎么过？”
　　杜国志宽慰她：“明年就有进项了，大过年的，别这么丧气。”
　　明年，他就能领退休金了。
　　初一饺子初二面，初三吃过香喷喷的虾皮鸡蛋韭菜馅饼和牛肉汤，茵茵就要去爸爸家了。
　　“妈妈，你什么时候生呀？”她用敬畏的目光望着杜莹莹肚子，圆圆的，像《西游记》里的蜘蛛精。“你能不能等我回来再生啊？”
　　杜莹莹被逗笑了，向女儿保证，“妈妈等着你，等你开学了妈妈才生呢。”
　　茵茵放心了，轻手轻脚伏在她肚皮上，脸颊贴上去，咯咯笑着，“妈妈，弟弟在动，咕噜噜的像放屁。”
　　她月份大了，行动不方便，孟卓然不放心，单独送茵茵过去，下午回来，说“马浩宸接走了。”
　　初五孟云峰也飞去长沙，“给你带臭豆腐回来”拖着行李箱洒脱地走了。
　　两个孩子一走，二人世界就回来了，杜莹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天天下楼散步，还去商场看电影、买衣服，日子过得很悠闲。
　　很快，大伯家的消息也陆陆续续回来了：
　　杜国志夫妻和杜英山赶到昌化，把杜鞍山骂的狗血淋头，逼着他向母亲妹妹道歉。杜鞍山老老实实道了歉，至于是不是真心的，就不知道了。
　　鲁凤玉又打又骂，让他“以后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你老婆是你妈”。杜芳芳坚决不跟他说一句话，告诉杜国志，以后自己养母亲，和杜鞍山断绝关系。
　　自然而然的，杜芳芳拿了伤情鉴定，却没追究哥哥的责任。
　　初七晚上，杜莹莹接到堂姐的电话，愤慨和激昂都没了，剩下的是精疲力尽和失望。“二叔说，总不能让他没了工作。英山也劝我，退一步，就当看在我爸面上。”
　　杜莹莹叹息，却也没什么话说。“以后怎么办？”
　　“以后我妈跟着我，离我家几百米米租两间平房，60多平，能洗澡能做饭，够我妈住了。”杜芳芳木然说，“我老公高兴，我公公婆婆也高兴，璐璐能过去住，我平时也能过去做做饭。”
　　这是最好的安排，杜莹莹高兴起来，比上一世强多了，转念一想，谁出钱？“每月得1000多吧？”杜芳芳应了，话语带着鄙夷：“每月1200块。二叔让我哥....让杜鞍山出钱，杜鞍山说，钱在他老婆那里。英山就说，让他把他老婆叫回来，把话说清楚，让他老婆带着孩子向我和我妈赔礼道歉。杜鞍山拖着，死活不肯去，二叔逼急了，憋出一句，他老婆不乐意，谁有本事谁去吧。又说，谁要让他离婚，谁就得给他看孩子，还有，孩子不能没妈吧？”
　　杜莹莹冷笑，“芳姐，就冲他这态度，你也和伯母好好过日子，过得比他强，让他后悔去。”
　　杜芳芳嗤一声，“我和他以后没关系，他是他，我是我，走大街上不认识。对了，二叔给了我3万块，我不要，二叔生气了，说，我爸没了，他当家，只要他没死，就他说了算，我要是把他当叔叔，就别推来推去的。莹莹，二叔身体不好，我不敢惹他生气，就把钱收了。我妈说，先收下，等明年我们去杭州，给婶婶送回去。”
　　那晚杜莹莹很高兴，躺在床上想，杜芳芳一定能比上一世幸福。


第91章 
　　到了三月,孟卓然紧张起来，让父母搬到楼上新买的903室，每天帮她听胎心、按摩小腿,夜里一动就醒,茵茵也被感染了,动不动就盯着她的肚子。
　　“还有半个月呢！”杜莹莹取笑丈夫,“又不是没当过爸爸。”
　　孟卓然嗯一声，把手放在她肚皮，“那时候不懂,跟老人住一块,什么都有人照顾,现在,我这不是怕你紧张么。”
　　典型的关心则乱。
　　杜莹莹自己沉得住气,把证件、医院档案和干净衣物、毛巾放进一个旅行袋,该检查检查，该构思小说构思小说，该研究糕点研究糕点。
　　预产期前十天,婆婆苏秋雨请了假,在家里照顾她,杜姗姗每天打电话，就连陈秀英,也打电话询问“还没动静？医生怎么说？”
　　算讲和了？杜莹莹沉默。
　　她在杭州最好的三甲医院建档,产科一床难求，没有多余的床位，也不能提前住进去，孟卓然开始后悔，“还不如去私立生。”
　　3月13日是龙抬头,清早她拿把剪子，给孟卓然、女儿孟云峰各剪两根头发，孟卓然也给她剪了半根，抬头嘛！上午11点，肚子闷闷地疼，一下一下收缩着，她有经验，立刻大声喊“妈”
　　茵茵下午是英语课，老师对着课本叽里咕噜的，课代表起立回答问题。同桌任檬在草稿纸画一个钢铁侠面具，抓起她的橡皮用力擦，把纸都擦破了。
　　讨厌！茵茵白他一眼，把任檬的橡皮拿过来，画一个切开的柠檬，任檬的外号就是柠檬嘛！
　　下午放学，小姑娘排队走到学校门口，寻找妈妈的新助理--妈妈没法接送她了，就派助理每天开车接送，助理长得挺帅，茵茵挺有好感。
　　“茵茵~”有人喊她的名字。
　　茵茵掂起脚尖，前面的女人长得像妈妈，比妈妈胖，是大姨啦。她忽然明白了，脚有点软，“我妈妈呢！”
　　杜姗姗拉着外甥女的手，站在马路边，“你妈妈去医院了，今天跟大姨回家，啊。”
　　杜姗姗家只有一辆车，给丈夫开了，她自己是打车过来的。
　　几分钟后，出租车停下了，茵茵钻到后面，紧张地说不出话，听大姨说“XX小学”一下子就急了：“不是要去医院吗？”
　　杜姗姗被逗乐了，“那也不能不管你弟弟啊！今天想吃什么？麦当劳吧？大姨请客，想吃什么点什么。”
　　茵茵闷闷不乐，扒在前面座椅，“大姨你把手机给我。”
　　拿到手机，她按几下放在耳边，心里怦怦跳。几秒种后，电话接通了，茵茵只“妈”一声，传回的却是孟伯伯的声音。
　　听起来，孟伯伯有点焦虑，有点心不在焉，说话很快，令茵茵不太适应。“妈妈进病房了，茵茵今天跟着大姨，啊？晚上大姨送你回来。”
　　茵茵急着问“那我妈妈？”
　　“妈妈没事。”孟伯伯答，“晚上，你就能看见她了。”
　　之后的时间，茵茵紧张的手心出汗，见到表弟也高兴不起来。宋文涛却高高兴兴的，听说“小姨要生弟弟了”激动起来，“生了吗？我能看看吗？长得像我姐吗？”
　　仿佛生猪仔。
　　茵茵气呼呼瞪他，踏进麦当劳也没胃口，啃几口汉堡就嚼不动了，宋文涛更高兴了，把她那份也吃下去了。
　　“我们什么时候去医院？”茵茵固执地问。
　　杜姗姗看看手机，咬一口炸鸡翅，“早呢！茵茵，去了医院也是等，弄不好今天都生不出来。”
　　茵茵被这个结论震惊了，挺起胸膛反驳：“我妈妈说，生我可快了，一下子就生完了。”
　　关于生孩子这件事，她是问过妈妈的，妈妈云山雾绕地讲了半天，结论一句话：妈妈住进医院，医生说一二三，妈妈就把你生出来了。那时候你还小呢，像一只小猫那么大，只会哭，什么活儿都干不了。
　　杜姗姗被可乐呛住了，笑得不行，“你妈妈生你费劲着呢，一边生一边哭，跟你爸说，不生了不生了，把你爸急的。那时候你妈才22，现在都32了，更得费劲了。”
　　爸爸。
　　茵茵沉默着，把苦涩压在心底。
　　吃完晚餐，总该去医院了吧？才不！
　　大姨又打了一辆车，把表弟送回家里，交给表弟奶奶。那是个尖酸刻薄的老太太，给茵茵的感觉是“厉害”，从冰箱取出酸奶招待小客人。听说“自己不能去”，宋文涛嗷嗷叫着，在地上乱滚，也没能改变妈妈的主意。
　　天黑下来，茵茵总算到达医院，闻到消毒水味就紧张起来，在指示牌找到“产科”，小跑着冲向电梯。
　　一进产科走廊，茵茵发现很多熟人，孟伯伯、外公外婆，齐刷刷伸着脖子望向一间亮着灯的手术室。
　　“还没生呢？”杜姗姗走过去，“不让进啊？”
　　孟伯伯点点头，神经质地从衣袋取出烟盒，又塞回去。外婆眯着眼睛看时间，嘟囔着“生了一天了”，外公倒沉得住气。
　　茵茵扒在门口，从门缝往里面看，很快被护士拎出来：“小朋友，往后点，里面是消毒的，不能进。”
　　她只好在门口等。
　　时间格外漫长，孟伯伯绕着楼道转圈，像一头被胡萝卜诱惑的蠢驴。茵茵满脑子胡思乱想，想起看过的古装剧，一个女人在床上挣扎，旁边有人喊“生了生了”，一盆盆血水端出来....
　　“大姨，你问问呀！”她耐不住了，使劲催着杜姗姗，“什么时候能生完？”
　　杜姗姗安抚，“里面都是医生，你妈妈没事，医生就不出来，要是有问题，医生就出来找我们了。”
　　她打个冷战，小声问，“什么问题？”
　　陈秀英把小姑娘拉过去，嗔怪地瞪杜姗姗一眼，“别理你大姨，说不出什么好话。”
　　外婆么，茵茵从心底亲近不起来，低着头不吭声。
　　之后很久，一家人都累了，互相说着安慰的话，接亲戚的电话“在医院呢”。走廊脚步声响，一个老者带着一个小男孩过来，是孟卓然父亲和孟云峰。
　　傍晚九点，孟卓然转了几百个圈，沉着脸盯向儿子，“爸，妈，你们回吧。茵茵也回吧，明天还得上课呢。”
　　杜姗姗也说，“走吧走吧，我在这里等着，有事电话。”
　　孟云峰有点失望，茵茵尖声反对，“我等我妈。”
　　忽然之间，手术室门开了，一个护士喊“杜莹莹家属！”
　　茵茵呆住了，不远处的孟伯伯已经奔过去，速度之快，与慢条斯理做调料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外婆也手忙脚乱站起身。
　　“杜莹莹家属吗？生了，是个男孩。”护士清脆地说，“7斤8两。”
　　狂喜与激动在孟伯伯脸上绽放，双手发抖，声音都变了，“生了？大人呢？”
　　护士答：“大人平安，孩子个头大，有点受罪。一会送回病房，别在这里等着了。”
　　话是这么说，护士还是抱出一个包袱，大人们涌过去，茵茵踮起脚，才把小婴儿的脸看清楚：皱了吧唧的脸蛋红红的，头发湿漉漉，眼睛闭成一条缝，饺子似的右手挂个吊坠，上面写着“杜莹莹宝”。
　　茵茵也是妈妈的宝宝啊！
　　片刻之后，茵茵在病房看到妈妈，有些认不出了：脸色发白，嘴唇有牙印，头发被汗水打湿了，紧紧贴在额头，眼睛紧紧闭着，像是睡着了。
　　“妈妈。”茵茵小小声，小心翼翼地，“妈妈！”
　　女儿的声音。杜莹莹吃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茵茵眼泪巴巴地贴在病床一侧，便挤出一个笑容。
　　不知什么时候，病床被围满了：孟卓然蹲在床边，公婆站得稍远，把位置让给自家人，姐姐伸着脖子，看着小床里的婴儿，母亲看看孩子又看看她，嘟囔“没少受罪”，至于父亲，倒背着手站在窗边，最后是孟云峰的小脑袋。
　　三、四个人同时说话，杜莹莹像一辆被拆开的汽车，又重新组装，脑子木木的，什么也没听清。
　　孟卓然端起温水，喂她喝两口，“辛苦你了。”
　　她想坐起来，看看旁边的孩子，微微一动身体就疼得厉害，“哎~”
　　杜姗姗埋怨，“老实会儿吧，刚我还想呢，再不生你就得刨了。”母亲也说，“茵茵才6斤6两，小的7斤8两，你啊，都生过一个了还不长记性，每天多走走。”
　　以前无所谓，现在杜莹莹情绪处于亢奋期，觉得“自己这么辛苦”，还得挨训，实在没天理，一下子就眼圈就红了。
　　婆婆哄她，“茵茵累了一天，好好歇会，想吃什么？我这有鸡汤，你爸爸那里有粥。”
　　陈秀英被提醒了，把自己的保温瓶拎起来，打开是猫耳朵汤，指挥丈夫“给她热热。”
　　病房气氛温馨而喜悦，几个人轮番看孩子，喜气洋洋地评价“头发真好”“皮肤白，卓然和莹莹都白”“瞧瞧这手指头，可真长。”
　　婆婆和陈秀英轮流抱一抱，杜莹莹总算看到新生儿，眼圈不由自主红了：回到这个时代4年多了，她第一次有了发自内心的宁静和笃定，就像黑珍珠号抛下的锚，深深沉入海底。
　　猫耳朵汤回来了，热腾腾的，孟卓然拿起汤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想自己吃，胳膊却没力气，婆婆笑着打趣：“让他伺候伺候你！女人啊，也就享受这几天，以后有你累的。”
　　孟卓然给她一个幸福的笑容，脸庞仿佛在发光，目光满是怜惜与爱意，令她被小小的感动了。
　　猫耳朵汤香是香，可惜，依然没放盐。不过杜莹莹顾不得了，一口接一口。
　　外面脚步声响，孟卓莎赶来了，高高兴兴探望她和孩子。
　　女儿生了儿子，在婆家有面子有地位，陈秀英非常高兴，显摆着手抄的经文，和苏秋雨说个不停：“她啊，生出来也是7斤8两，比她哥哥姐姐都沉，她大哥7斤整，她姐姐7斤3两。我怀她的时候，所有人都说是男孩，我还特意到医院照了，也说是男的，把她爸她爷爷高兴坏了。结果，生下来是个姑娘，我就找医院，说，你们给我抱错了。”
　　茵茵是第一次听，竖起耳朵。
　　“医院一查，说，生她那天，医院出生5个孩子，就这么1个女孩，剩下都是男孩，那个时间段就她1个，不可能抱错。”陈秀英双手一拍，“我心里嘀嘀咕咕，抱回家来，过了几年，鼻子眼睛嘴都长开了，跟我和她爸一模一样，和她姐姐也一模一样，我就想，行了，是我生的，没抱错。”
　　众人哈哈大笑，杜莹莹不是第一次听这个故事了，有点不自在。
　　陈秀英继续念叨，“那时候家里穷，她爸到杭州开了第一间店，白天卖货夜里进货，还得交保护费。我在昌化带着她哥她姐，我嫂子也是一儿子一姑娘，还得上班，哪儿养的过来？我妈心疼我，就把她抱走了。我时不时过去看，她那会还没凳子高，认得我呢，见我就往我怀里扑。”
　　泪水模糊望过去，母亲头发黑多白少，手舞足蹈的，大嗓门，和上一世头发花白、病歪歪的老太太截然不同；再看父亲，弯腰看小床里的婴儿，笑眯眯的逗弄。
　　她忽然满心难过，汤也喝不下了，孟卓然低声安慰：“杜总坚持一下，回家熬牛肉汤，啊？”
　　他擅长牛肉，什么炖鸡烧虾统统不如牛肉料理，牛肉面、啤酒土豆牛肉、辣牛肉汤都令杜莹莹赞不绝口。
　　杜莹莹望着他，忽然好奇起来，上一世，不知这位仁兄娶了谁？
　　余光望到女儿缩在床脚，她招招手，茵茵就奔过来了，贴在她身边。“吃饭了没有？奶奶带了粥。”
　　茵茵点点头，“大姨带我吃麦当劳。”又盯着她被子下面的肚子，“妈妈？”
　　生完小孩了，怎么肚子还是鼓鼓的？
　　杜莹莹忍住笑，“得过几天，妈妈肚子就下去了，以前生你也是这样的。”
　　孟卓然也把儿子叫过来，“以后就当哥哥了，要做好榜样，知道吗？”
　　那架势，仿佛孟云峰长大要当总统似的。
　　孟云峰做个鬼脸。
　　那一瞬间，杜莹莹发自内心地祈祷，希望自己留在这里，再也不要回到另一个时代。


第92章 
　　人间四月天,普吉岛万里黄沙，碧波荡漾，阳光像温柔的手,抚摸着这座举世闻名的岛屿。
　　莲鱼公司的员工占了一小块椰树下的沙滩,分成两边，准备地打排球。
　　去年杜总一家带队，定的东京香格里拉酒店,今年杜总不在，大家自觉得很,订了连锁酒店，经济实惠，干干净净,照样玩得高兴。
　　尽管只见过一次，赵师傅孙女娜娜已经是芬姨外孙女娟娟的好朋友了。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形影不离,买了一样的遮阳帽、沙滩鞋,还挑了花里胡哨的纱巾戴在头顶，这样就晒不黑了。
　　“真好看呀！”娟娟蹲在沙滩边的小摊,伸长胳膊挑选贝壳手链,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其实和国内海边的纪念品差不多,不过出来玩，看什么都是好的。
　　娜娜招呼说“萨瓦迪卡”,又用泰语说“便宜点吧”，小姑娘脑灵，学东西快,到泰国第一天就学会几句。
　　结果，摊主直接冒出中文“10块一串”，还带着京腔,把两个女孩逗得咯咯笑。
　　“我看过泰囧。”娜娜比划着，“可火了，你看过吗？”
　　摊主来了精神，来的中国客人经常提起这两个字，“我知道，我知道，中国电影！”
　　娟娟挺起胸，骄傲地说，“里面的糕点是我们公司做的！”
　　另一边，孙芸脱了鞋，赤脚踩进沙，立刻烫的一缩，“嘶~”；男友皮糙肉厚的，换上沙滩短裤就兴致勃勃冲进场左侧。
　　王捷升了职，电商部副经理，仅在祝杰之下，管着几十个人，今年福利旅游，依然是头一批。他趴在太阳伞底，由未婚妻涂抹厚厚的防晒霜，下月要结婚了，晒成锅底就不太妙了。
　　相比年轻人，赵师傅出来休假，也不忘记正经事。
　　“这个，那个，还有那个，叫什么名？”他在酒店旁边的水果摊挑挑拣拣，“一样给我来几个。”
　　摊主听得懂中文，找来一个大袋，每种挑最大的，放到电秤看一看，就塞进袋。
　　土豆似的龙宫果、绿色释迦果，修长红润的“梨”莲雾，焦糖色的“人参果”，长着毛的荔枝“红毛丹”，小巧玲珑的芭蕉，紫红色的山竹，墨绿色的鳄梨，外加国内常见的椰、青柚、青木瓜、芒果、番石榴、菠萝、西瓜、荔枝、龙眼、火龙果、菠萝蜜、榴莲、杨桃....
　　满满一大袋，摊主热情地叫来一个当地小伙，帮赵师傅背回酒店。之后赵师傅回到廊下，拿出水果刀，拿出孙女的相机，先拍一张，再切开，把内瓤也拍下来，尝一尝，放到一边，在本记几笔，再弄下一个。
　　人老了，脑不好使，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杜总就走到哪里，照到哪里。
　　不远处，芬姨正和赵师傅老伴聊孩，见他忙活起来，就过来帮忙：“老赵，你这人就是闲不住，放假人都出来玩，你这又干上活了。”
　　赵师傅嗤一声，头也不抬地切开一个鳄梨，先用清水漱漱口，再舔一舔手上的汁水。“你那外甥女主意太多，一天一个新花样，我不准备准备，怎么应付得来？”
　　芬姨恭维他，“哎呦，您可是御膳房总管的嫡传弟，老底，浙江做糕点的说出去有您一号，做几块点心还难得到您？”
　　赵师傅摇摇头，“老了，还能活几年？干一天是一天，能养家糊口就是万幸。”
　　芬姨指一指手牵着手从外面奔回来的两个女孩，“娜娜还小呢，指望着您给她掌眼，挑女婿呢。”
　　提起孙女，赵师傅脸上多了笑容，招招手，让两个女孩去老伴身边喝饮料。
　　娟娟美滋滋举着一大包东西，哗一下放在桌面，项链手链耳环什么都有，还有贝壳戒指。临来之前，李虹给她200块钱，外婆大方得很，一下给娟娟1000块，让她自己收着当零花钱，可把娟娟高兴坏了。“我给我妈我爸买的，还有茵茵和云峰。”
　　芬姨问，“给浩浩涛涛买了没有？文嘉也别忘了。”
　　娟娟使劲点头，“大舅大姨表祖父表祖母都买了。”
　　她最惦记着远在杭州的茵茵，茵茵也很来，可惜，二姨生小表弟，没空带茵茵玩，只好明年了。
　　明年去哪里玩啊？娟娟已经开始憧憬了。
　　娜娜已经推着奶奶去洗手间了，过一会回来，麻利地帮赵师傅切水果，照相。
　　芬姨羡慕坏了，“可真快，一晃15、6了，能帮上您的忙了。我们娟娟还不顶用呢。”
　　娟娟噘着嘴巴，掰开一个山竹放进嘴里。
　　赵师傅慈爱地望着孙女，“去，和他们玩去吧，用不着你。”
　　娜娜便挑几个熟透了的果坐到奶奶身边，泰国的水果可比国内甜美多了。阳光把奶奶映得面容慈和，远处看得到蔚蓝的海水，日一天比一天好了，女孩幸福地。
　　这个时候，没能出游的杜莹莹喂饱儿，亲亲他红扑扑的小脸蛋，目光舍不得离开，半天才不舍地捧给月嫂。
　　月嫂姓蒋，40多岁，略有些胖，手脚干净利索，大专学历，有职业证书，脸上常挂着笑容。她是孟卓然大学同学挑中的，一连带大两个孩，深受雇主信任，喏，杜莹莹怀孕，孟卓安的同学就把蒋嫂推荐过来。
　　蒋嫂住在原来的书房，只带孩，不管别的，稳稳当当的，大半个月了没出过差错，杜莹莹放了心。
　　家里人多，她也不缺钱，从月嫂中心又请了一个姓李的阿姨，每天上午来下午走，做两顿饭，清扫卫生，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瞧瞧我们氤氲。”蒋嫂熟练地轻轻摇晃，“吃饱了就睡，真让妈妈省心。”
　　氤氲是新生儿的名字，孟氤氲。
　　参照孟云峰，新生儿的名字应该有一个“云”字，不过孟家没那么多讲究，也没太多亲戚，她和孟卓然一商量，把茵茵的茵字也放进去：氤氲在古代有“阴阳二气，氤氲混沌”之意，他生在龙抬头，神龙行云布雨，也和氤氲烟云有关，就叫“孟氤氲”。
　　不到，她当时为了安慰女儿，随口一说，真的成了小儿的名字。
　　把这个名字的寓意告诉两个孩，着重强调“跟着你们两个”，茵茵和孟云峰都高兴不少，又感叹“真难写啊！”
　　以后弟弟上学，写自己的名字就该头疼了，茵茵就很羡慕办理一个叫“王天天”的男生。
　　杜莹莹活动着酸疼的肩膀，“比他姐姐省心。茵茵那会娇贵得很，家里一点声音都不能有，好不容易睡着了，我吃一口黄瓜，她听见了，就开始哭，晚上我妈带着，隔着一层墙，我都听得见她的声音。”
　　蒋嫂笑的不行，叮嘱她多休息，少看电脑，抱着孩回书房去了。
　　说起来，二坐月，可比第一次有经验多了。
　　公公婆婆没退休，该上班上班，晚上照顾她，孟云峰歇完年假，也得去公司了，陈秀英过来，她说“请好月嫂了，婆婆住楼上”。于是陈秀英隔几天来一次，熬些汤汤水水，照顾照顾孩，见安排的井井有条，也就放心了。
　　杜莹莹受够了第一次坐月的罪，回家第二天就用热水擦洗身体，休息的多，在家里散散步，做饭稍稍放些盐，也没什么不妥当。
　　按照老人的说法，坐月不能操心，不能受累，不能着凉受风，否则老了会吃苦头。她不管公司的事，也不看电脑，偶尔翻翻小说，在家里休养生息，感觉自己像一个移动的奶瓶。
　　好在初春天气清凉，不用开空调电扇，睡觉盖薄被，可比夏天生孩舒服多了。有时候夜里醒来，杜莹莹摸摸空荡荡的肚皮，还有点不习惯。
　　4月中旬，氤氲满月，她痛痛快快洗一个热水澡，整个人都轻松了。儿胖胳膊胖腿的，人人见了都夸，杜莹莹自己一上秤，比怀孕之前胖8斤，衣柜里不少衣服穿不了了。
　　“妈妈胖了吗？”她在落地镜前转个圈。
　　茵茵咯咯笑，“没有没有，妈妈一点都不胖。”小女孩已经知道爱美了。
　　杜莹莹多吃蔬菜水果谷类，多喝汤少吃主食，不吃油炸食物，准备过几个月恢复健身。生茵茵时年轻，狠得下心，瘦得快，现在她30多了，可不能动不动节食了。
　　孟卓然发现了，摸摸她的腰，“减什么减？你这样最好，健康和身材哪个重要？”
　　她才不理，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
　　孟卓然点点她，周末买了5斤牛上脑，炖了一大锅，加上葱花香菜，香气传遍整个603居室，杜莹莹忍不住吃了两大碗面。
　　说起来，孟卓然非常宠爱小儿，每天到家都抱在怀里，冲奶粉、喂奶、拍奶嗝、翻身、洗澡、换纸尿裤熟练得很，且极有耐心，毕竟第二次当爸爸了。
　　苏秋雨取笑儿，“生云峰那会儿，跟个木头似的，让他抱，他不敢抱，让他给孩洗个澡，就跟打水仗似的，现在是练出来了。”
　　杜莹莹觉得有趣，自己也比20出头从容多了。
　　杜姗姗每周周末带着儿过来，小孩跟小孩玩，她兴致勃勃地跟侄玩。
　　苏秋雨打趣她，“小姨什么时候再生一个。”
　　杜姗姗唉声叹气，“我真给涛涛添个伴，等着吧，什么时候政策松开了，我立刻就生。”
　　果然，上一世，她40岁做试管生了二胎。
　　到了五一，拜访的客人便多起来。
　　窦坤一家来了，带了家里做的酱肉肘，儿已经会走了，绕着婴儿车转圈，试图看清楚“小弟弟”。
　　谷芳芳跟着钱师傅学了一年，已经有了火候，灶台帮得上忙了。她是正式拜师，和那些培训一个月就上岗的熟练工不同，要从选料、揉面学起，胳臂没力气，每天回家锻炼。
　　“举矿泉水瓶，还有平板支撑。”她一套一套的，“我师傅说，厨师这一行是体力活，口耳相传，心领神会，每天4、5点就到岗，烟熏火燎的，女人坚持下来的少。师傅让我把根基打好，以后要学的多着呢！”
　　杜莹莹认真听着，传统糕点是一门深藏不露的行当。
　　窦坤就严肃多了，开口就是不好的消息：“上周四，四密出了点事。”
　　第四间密室，蛇沼鬼城。
　　杜莹莹立刻凝神，“伤人了没有？”
　　开店做生意，赔钱都好说，伤到顾客就麻烦了。
　　窦坤点点头，指一指自己额角：“一个女的，挺麻烦的。”
　　事情是这样的：
　　上周周四，一位23岁、姓窦的女生和朋友到密室玩，在倒数第二个房间被NPC吓到了，慌不择路的逃跑，脚下滑了一跤，脑袋撞到墙壁，当时就流血了。
　　员工从监视器看到了，用对讲机提醒顾客，再通知同伴，这一场立刻停止，把顾客接出去了。当时值班的是窦坤副手杨14，送姓窦的女生去医院，打破伤风针，消毒包扎，几天之后拆线，杨14掏的钱，道了半天歉，表示公司承担后面的费用，买了一束鲜花。
　　本来以为没事了，第二天，女生家长找到四密，要求赔偿20万块。杨14请示窦坤，后者赶过来，再次向女生道歉，委婉地说，公司负责后续医院费用，直到女生痊愈为止，再送2000块营养费，一个果篮。家长说，女生毁了容，一辈的事，影响就业、谈恋爱，必须去北京美容，不是几千块就能打发的。
　　“后来呢？”杜莹莹皱着眉。
　　窦坤脸色严肃，“我说，现在她的伤还没好，谈不到那么远，金额暂时无法确定，也没有法律标准。公司这边有压力，我从个人角度再添3000块，算我们的心意，等女生拆了线看一看，再商量。”
　　“后来，这家把女生流血的图片发在微博、贴吧，说我们不负责任，影响很不好。”窦坤一五一十地说，“我联系人删帖，他们报警，去物业投诉，在密室门口捣乱，我就说，你们这样解决不了问题，约他们再谈，他们一口价要18万，少一分都不行。”
　　杜莹莹仔细询问，“伤在什么位置？严重吗？”
　　窦坤在自己头顶比划，“头发里面，伤得时候一寸长，现在包着纱布，不给我们看。医生说，表面会留下疤，能用头发盖上。”
　　杜莹莹了，“女生爱漂亮，我们确实有责任，听一听医生的意见。这样，你跟他们谈一下，退一步，等女生伤好了，看一看伤口，赔偿1-3万块，写一个书面的东西，一劳永逸；如果对方还不答应，就让他们找律师吧。”
　　窦坤答应了，说起第七、八间密室，已经完工的七七八八，就等验收、正式营业了。杜莹莹有点动心，时间却来不及了，和他说好，等自己复工，就去体验一下。
　　窦坤一家走了，她起来，公司应该有个正式的法律顾问，给葛毅打了电话。葛毅答应了，第二天就到万家花城，和她商量半天，还给新生儿封了大红包。
　　五一之后的周末，黎明明和杨琪琪一起来了，叽叽喳喳地，令杜莹莹一下有了久违的职场感觉：
　　黎明明带了两个厚厚的本过来，是新密室的大纲和故事：八部《盗墓手记》全部完工，斗鱼娱乐站稳脚跟，即将把精力放到原创密室上面。
　　几个月来，黎明明走遍杭州十多家新开的密室，压力不可谓不大。
　　“很拼啊！”她用两个字总结，愁容满面地说，“莹莹姐，所有同行都很拼，挖坑、坟墓、棺材、水槽，真人NPC，实在太拼了，舍得下血本，比我们有过之无不及，价格还比我们低。莹莹姐，市场被他们占了，抢回来就难了。”
　　杜莹莹起上一世的“内卷”两个字，放在这太贴切了。
　　“慢慢来，急什么。”她翻着两本故事，“上次说的都改了？”
　　黎明明用力点头，拿出自己的记录，“把主线做的简洁了，加了些机关，后窗那里换成皮影戏，加上灯光，效果一定很好。”
　　上一世，杜莹莹尝试过很多密室，无论技术角度、参与感还是经验，都比2013年的人们丰富很多。她在头脑中筛选各个密室的优点，认认真真地和黎明明讨论新剧情，没有意外的话，6月七密八密完工，新密室就开工了。
　　轮到杨琪琪，就轻松多了：“傻逼天天有，一密特别多。”
　　公司挺人性化，她又是元老，和同学小孔搭档，始终留在一密“七星鲁王宫”，放在小说/游戏就是关卡BOSS了。
　　杜莹莹被逗笑了，给她盛家里做的水果捞。“怎么啦？”
　　杨琪琪语气充满沧桑，“上月17号，我在盔甲里蹲着，盼着客人快点过来，一个人很没意思嘛！结果那拨人笨得要命，拖了1个多小时才走到我那里，我都猜得到外面鲁一什么表情。”
　　每批客人1.5小时，一批一批的，一旦有人耽搁，后面就顺延，排队的越来越多，维持秩序都是难事。
　　“等他们进来了，我站起来，打算翻出去，结果我腿麻了，没站稳，带着盔甲啪叽一下拍在地上，声音特别大，就跟突然有人敲锣一样。我在地上趴着，，这可怎么办，结果那帮人屁滚尿流的，沿着来时的路跑回去了。”杨琪琪悻悻的，“我只好爬出来，不能再藏在那里嘛，就去最后房间找小孔了。等那批人过来，我和小孔一左一右扑过去，他们当场就瘫了，弄得我好尴尬，挨着个儿往他们鞋上按手印。”
　　黎明明双手钩成利爪：“杨七现在江湖人送外号杨超风，九阴白骨爪一抓一个准，谁都....”
　　杨琪琪大叫一声，伸着爪扑到她身上，两个女生闹成一团。一个月后，窦坤开价3万，受伤女生依然不肯妥协，只能请对方起诉；《盗墓手记》最后两间密室正式营业，南派三伯亲自到场，与原著最神秘的青铜门合影，大批粉丝排队打卡，“盗墓手记完结啦”登上微博热搜。两天之后，原创密室《镇灵村》《大明妖狐》悄无声息的开工。
　　杜莹莹没管这些事，把精力放在儿的百天宴上：
　　孟卓然挑了杭州一家高档餐厅，摆了10桌酒，一方面给儿办百天，另一方面，他和杜莹莹只登记，没办事，借着这个机会和亲朋好友聚一聚。
　　初、高中同学，远在郑州的徐莉，于耀阳小马哥，下沙园区的头头脑脑，浙大的石教授和同学们，天图投资范经理和IDG的李总，昌盛祥的老板和翠西湖丁乐鸿，桌游店、密室、公司都派了员工代表，杜莹莹现在很有点名气，就连只上了半年班的绿星公司也打来祝贺的电话。
　　孟家是本地人，也来了一大堆亲戚朋友同学发小，周周也从北京赶来了。
　　穆雪松也悄无声息来了，给了杜莹莹一个大大的惊喜，席间不少人认出这位甄嬛传里的“淳贵人”，请她签名合影，穆雪松腼腆地答应了。
　　孟卓然介绍家庭新成员的时候，特意强调，“茵茵和云峰的弟弟，氤氲，家里第三个宝贝。”
　　依靠平板支撑和瑜伽，杜莹莹差不多瘦回来了，穿一件大红连衣裙，神采奕奕的，大家都夸她“跟没生过孩一样”，明知是恭维话，杜莹莹依然开心。
　　茵茵也穿着红裙，戴着妈妈做的头箍，蝴蝶结在头顶支棱着。孟云峰穿着衬衫长裤，坐在爷爷奶奶中间，挑好吃的菜。
　　主角自然是孟氤氲，小家伙很给面，开始在婴儿车睡得很香，被吵醒后不哭不闹，睁着大眼睛把面前的人瞧清楚，赢得一致赞誉。
　　傍晚一家人都累坏了，早早休息，杜莹莹关着卧室门，数儿人生第一笔横财：
　　爷爷奶奶送了周大福的金镯，外公外婆买了金锁片，杜姗姗也是金锁片，与给杜文嘉的一样重。芬姨、赵师傅、窦坤都送了金饰，孟卓莎、孟卓莎父母的礼物也很重，茵茵和孟云峰分别用零花钱买了礼物，一个带猫耳朵的幼儿斗篷，可以穿到3、4岁，和一艘帆船手办。
　　其他朋友大都送红包和礼物，杨琪琪和黎明明别出心裁地送了施华洛世奇的水晶摆件，穆雪松也送了金饰。
　　值得一提的是杜英山，送了一套婴儿衣服，做为同事、普通朋友OK，亲舅舅就有些寒酸了。
　　还不如不给，杜莹莹吁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823:52:11~2021-07-2923:43: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家小姐姐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百天宴一过,六月底杜莹莹拿到浙大人文学院的毕业证书，三年研究生生涯完结了。
　　毕业典礼/学位授予仪式上，孟卓然带着两个大孩子去了,在台下用力拍巴掌,给她和同学们照相。回家的路上，他喜气洋洋的，“想要什么礼物？”
　　杜莹莹打开车窗,兴奋地吹口哨，仿佛回到少年时,“我想出去走走，我想去欧洲。”
　　后排两个小的七嘴八舌：“我要去夏威夷”“我想去伦敦，伦敦有哈利波特。”
　　家里还有个更小的呢！
　　身畔孟卓然笑眯眯地望过来,她回一个甜蜜的笑容，目前看起来,属于两个人的蜜月旅行遥遥无期。
　　暑期一到,两个孩子各回各（爸妈）家，不用接送、陪做功课,照顾小儿子就行了。
　　于是杜莹莹一门心思去公司：断断续续休息一年,整个人都生锈了,和社会脱离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孟卓然劝她，“去公司着什么急,有什么事就给你打电话了，□□微信电话那么方便。618已经过了，双11还早着呢。”
　　现在是2013年,微信已经上市，越来越多的人下载、使用这款社交APP，杜莹莹比所有人都适应,上一世，她已经用过了嘛！
　　杜莹莹不愿意，“国家法定产假98天，晚婚晚育4个月，我已经超了。我当老板的掉链子，怎么要求员工？”
　　孟卓然只好妥协说，“行吧行吧，早点回来，天热得很，你身体虚着，别中暑。”
　　说到这里，他看一眼关着的卧室门，张开胳膊抱一抱她。以往寒暑假是两人蜜月，过得乐不思蜀，现在家里大的大小的小，围着孩子连轴转，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了。
　　杜莹莹应了，伏在他肩膀，“等你晚上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说起去公司，杜姗姗听说了，周末找过来，“谁给你带小的啊？”
　　公公婆婆得上班，总不能把孩子扔给两个月嫂，说句实际点的，孩子被虐待、丢了怎么办？
　　杜莹莹早就安排好了，“去年芬姨就说了，等我上班去，就过来给我看孩子。早上她过来，我出去，下午我早点从公司走，到家她也回家，什么都不耽误。”
　　事实上，芬姨知道她和母亲吵过架，拉不下面子，就自告奋勇来带孩子。芬姨说，闺女生孩子，娘家没人出面，会被婆家笑话的。
　　杜姗姗瞪大眼睛，“你也不能把人家当月嫂啊？这这，得给你带到什么时候啊？”
　　“孟卓然爸爸14年夏天退，妈妈15年秋天退，芬姨坚持一年就OK了。”杜莹莹轻松地说，“到时候他爸妈看小的，孟卓安早上送两个大的，下午我接回来，都轻松了。钱的事我和芬姨商量了，她不要钱，照样领工资就行了，省事。”
　　杜姗姗的眼睛更大了：08年前，芬姨每月1、2000块打零工，家里都是知道的，如今鸟枪换炮，在莲鱼公司做高级厨师，工资每月5000块，仅次于赵师傅，比大学生白领挣得都多，比她都多。
　　“你可真有钱。”杜姗姗悻悻地，拍拍她胳膊，“老三，让妈住过来多好啊？爸妈能活动活动，有点事干，芬姨上班去，不耽误你公司的事。你看你现在，让你公公婆婆一看，我们家算怎么回事啊？”
　　肥水还不流外人田呢。
　　母亲么？杜莹莹早就考虑过。
　　回到这个时代4年，生活天翻地覆，杜莹莹从头到脚焕然一新，可心里隐蔽角落，另一个自己的经历挥之不去：在爸妈心里，兄长比自己重要；且，自己辛辛苦苦付出那么多，在别人心里一文不值。
　　执念印在心底，令她对父母隐隐约约有一层隔阂，时间长了淡化了，想起来总是别扭。
　　于是她说，“我和孟卓然商量过，爸身体不好，每天吃药，隔一个月就得去医院检查，妈也有肾炎，药不能停。再说，看孩子累着呢，有月嫂帮忙也不行，我每天腰酸背疼，头发都掉了。还是让妈在家拜佛抄经，休息休息吧。”
　　杜姗姗翻个白眼，“你就是还和妈赌气！不就是妈给了你一下吗？你看你这人，还记上仇了，枉费我天天说你好话。”
　　说起来，杜姗姗每周两天回父母家，没少聊起妹妹，上次莲鱼公司入驻下沙经济园区，杜志国问得很详细，满意之余透出不快，怎么不请他过去呢？在老人心里，主动去看女儿，已经算是和好了。
　　杜莹莹沉默，半天才说，“切，反正挨打的不是你。”
　　杜姗姗嗤之以鼻，“哎呦，我和哥小时候挨打挨得少吗？隔几天就揍一顿，也就是妈现在岁数大了，打不动了。你跟外婆长大的，宝贝似的，我还羡慕你呢。”
　　杜莹莹瞪她一会，“对啊，从小你就跟哥一边，欺负我一个。”
　　“谁说的？”杜姗姗信誓旦旦的，“这次哥抠门扣到家，我还打电话说他呢，我说你这么大人真丢脸，老三可给你女儿花钱了。他说，他把这事忘了，急急忙忙买的，以后给你补上。”
　　杜莹莹丝毫不抱希望。
　　7月中旬，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一看订单审一审报表刷一刷微博，和20出头的小姑娘讨论时装、化妆品和电视剧，杜莹莹身心舒爽，简直像过年了。
　　当天她巡视工厂和桌游店，请同事们吃大餐，兴致勃勃地在桌游店旁边的酒店报了健身房，下午趁晚高峰之前离开，买些零食水果，到家抱着胖儿子使劲亲几口，芬姨聊几句天，饭也不吃就走了。
　　傍晚孟卓然和公婆到家，她亲手做了水果捞，月嫂做了五六道菜，热热闹闹吃晚餐。
　　生活回到正轨，正经事接踵而来：
　　按照承诺的，杜莹莹和孟卓然与IDG、天图投资协商，在专业律师帮助下，留出公司股份的10%放入期权池，奖励高管、骨干和早期员工。
　　首先是葛毅。
　　去年到现在，杜莹莹断断续续休息，葛毅把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条，各部门分工清晰，运转流畅，对外开辟三间实体店铺、两间桌游店，之后的店铺也提上日程，葛毅本人和各位高管相处的不错，杜莹莹非常满意。
　　李森然也是一个人才，按照国内一流公司的标准管理工厂，什么时候去看都干干净净，杜莹莹几次抽查都没发现纰漏。规章一清二楚，奖惩制度落实在纸面，进货渠道透明且高效，食材由专人采购，双人负责；发货及时周密，与物流接洽愉快；在大小厨师、员工之间也很有威信。
　　赵师傅就不用说了，掌管车间生产和糕点品质，巡视各个分店，配合研发部开发新糕点。杜莹莹非常信任他，只要有新点子就记下来，每周发给赵师傅。
　　三位高管处于第一档，分别拿到2万股期权。
　　电商部祝杰、工厂采购周立博位于第二层，拿到1万股，与大厨芬姨和钱师傅相同。
　　总经办孙芸、电商部王捷、大厨牛、马和三位师傅位于第三层，期权少一些，更多的是激励。
　　合同签了，协议订了，杜莹莹了了一桩心事，反应各不相同：
　　对于葛毅和李森然来说，关注点不在固定薪水和年终奖，股份、分红以及财务自由才是最终目标。两人都下过海，创过业，遗憾地失败了，只好重整旗鼓，寻找一家有潜力、有冲劲的公司，实现打工人心中的梦想。
　　IDG是国际知名的投资公司，投资过两人，失败后也没放弃，推荐过不止一家公司。两人暗地观察莲鱼公司一段时间，才甘愿在没有股份的情况下提前入职。
　　现在好了，期权到手，进入成熟期，每年兑现1/4。只要日后公司上市，股份一卖，套现走人。
　　当然，初创公司如过江之鲫，一天不上市，手里的期权股份就是废纸一张，堪称人生最大的赌博。很多公司融资数轮，股权分散，拖着数年，迟迟不能突破，势头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颓然倒下，期权也就泡汤了。
　　没办法，创业失败者占99%，想鲤鱼跃龙门，实力、机遇和运气缺一不可。
　　尽人事、听天命。
　　相比之下，祝杰就不满意了。
　　“凭什么啊？”私底下，他对同时进公司的周立博发牢骚，唾沫喷的老高，“凭什么给我们少，给那两人多？你我熬夜发货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在哪里混呢？”
　　周立博话不多，脾气也好，踏踏实实干活，是个可靠的人，闻言笑一笑，并没接话。
　　祝杰继续吐槽，“草，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干了。连续两年双11，我都没回家，直接住公司，吃喝拉撒都不动窝，我媳妇以为我出轨了。”
　　周立博安慰，“有就不错了，以后招新人，还有机会嘛。”
　　外行才这么想，祝杰鄙夷地盯着桌面，怎么想怎么不痛快--他是孟卓然同学的亲戚，向来走得近，以为自己能接CEO的活儿呢，想不到，蹦出来一个葛毅。
　　倒霉！
　　周立博倒不这么想。
　　他是打工仔，普普通通的社畜，有个待遇好、稳定舒适的职位就心满意足，现在拿到公司期权，已经超过预期，连家里亲戚、杜莹莹研究生同学杨班长都夸“干得好！”
　　有了盼头，以后就等着拿钱了。
　　赵师傅的反应则与众不同：
　　听说“期权”，他不太懂，研究半天，理解为“上市就能换钱”，问杜莹莹第一句话是“老钱、牛马和另外几个人有没有？”
　　杜莹莹答，“您有，牛师傅马师傅另几位也有，不过不如您多。”
　　赵师傅如释重负，嘟囔“他们跟我出来的，不能我一个发财，把他们甩下。”又笑“周素芬是你自己人，我就不管了。”
　　杜莹莹很佩服，又解释：“其他人要考核，要评估，就不一定了。”
　　股权激励可不是大锅饭。
　　赵师傅点点头，年纪大的国营企业下岗职工，重新上岗再就业已经很幸运了，他认识不少人还没有着落呢。
　　军心稳定了，士气也鼓舞了，公司蒸蒸日上，杜莹莹忙里偷闲，周末拉着孟卓然看电影，《富春山居图》上映了。
　　上次氤氲满月，穆雪松从北京飞过来，高高兴兴地提醒“暑假就上映了！来看我啊~”
　　杜莹莹豪气包场，把票发给员工，同时心里祈祷，电影一定要比上一世好看啊！
　　可惜，开场五分钟，她就开始头疼，大荧幕上的《富春山居图》只能用“灾难”形容：有特工，有动作戏，也有夺宝情节，按理应该像《谍影重重》一样紧张刺激，可恰恰相反，情节像滑稽的农村肥皂剧；演员服装花哨，肢体夸张，台词空洞呆板，激情戏不但不吸引眼球，反倒令人发笑。不仅如此，片里还出现恐怖和□□的戏份，令人莫名其妙。
　　一句话，像一锅东北乱炖+皮蛋瘦肉粥+牛油锅底的怪东西，分开都是美味，合起来就令人作呕了。
　　“这是什么玩意？”虽然是疑问句，孟卓然的语气却很沉重，透着沉思，“怎么拍出来的？”
　　杜莹莹闭着眼睛，一口气跳过大部分情节，直到穆雪松出现才睁开：
　　她饰演一位女杀手，伺机刺杀男主扮演的警察，戏份次于女主和女配，足足出场8分钟。就像穆雪松强调的，导演给她加了戏，有一场吃糕点的镜头，大概和《甄嬛传》呼应。
　　电影中的穆雪松穿一件银色抹胸短裙，用雪亮短刀，齐刘海，黑发垂到肩膀。猛一瞧，这身装束除了看起来廉价，问题并不大，衬托得她可可爱爱，青春气息十足。问题是，她是娃娃脸，被另一位蛇精脸同伴衬得脸很圆，头大大的。
　　至于打戏，就只能用花里胡哨形容了。
　　电影放映到一半，电影院就充斥着嘲笑和喝倒彩的声音，不时有人离开，反映到2/3，观众寥寥无几，有人到门口喊“退钱”。
　　杜莹莹不知说什么好，身畔孟卓然也默默无言。
　　回到家里，微博已经上了热搜，“富春山居图到底有多烂？”
　　答案五花八门：
　　A：华语电影最烂！没有更烂！堪比吃屎！
　　B：不知所云，莫名其妙，浪费人生2个小时，编剧可以去死一死了。
　　C：唯一亮点是志玲姐姐换衣秀+迪拜风光，7、8种广告，其他是一坨翔。
　　关于演员，也被变着花样喷出了水准，杜莹莹不忍细瞧，匆匆一带而过。
　　唯一庆幸的是，值得吐槽的方面太多，又有刘天王、志玲姐姐和男配女配在前面顶着，穆雪松受到的攻击不多，仅有几个人提到她：“根本不适合现代装嘛！”“脸好大，把屏幕都挡住了。”
　　该怎么办？
　　杜莹莹想了又想，假设自己站在穆雪松的立场，最希望不要有人打扰，哪怕临时的也好。
　　于是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给穆雪松发了短信，只说自己看过电影了，包场支持，希望票房爆棚。
　　对方没有回复，她在微博私信也发了，就不再提起。
　　傍晚给孩子洗完澡，擦香香，换干净衣服，交给月嫂，公公婆婆也上楼去了，才有空给周周打电话。
　　“怎么拍成这样子？”她在电话里吐槽。
　　远在北京的周周一点都不惊讶，“很正常啊，投资人拉来一笔热钱，和导演商定分成比例，用导演套来男女主，用男女主敲定配角，广告招商，一个个搭架子，影视圈95%的电影电视剧都是这样的。”
　　杜莹莹觉得，换成自己编故事，都不会更烂了，“编剧太不专业了。”
　　周周哈哈大笑，“编剧？我听说的是，富春山居图的男女主进组了，编剧还没定下来呢！一边拍一边拍飞页，能在档期之内拍完已经很幸运了，刘天王的档期是按分钟计算的，志玲姐姐的档期也排到明年了。”
　　简直匪夷所思。
　　两世为人，刘天王都是德艺双馨的典型，杜莹莹迷惑极了。
　　周周不以为然，“你知道这部电影的投资方是谁吗？电影圈大咖，国字号背景，各方面都是大拿，谁都不操心，谁都不当回事，谁也没想到就这么踩雷了。”
　　之后表扬她：“还是你运气好，业内都说，《泰囧》那个导演是聪明人，有分寸脑子灵，一定能出来。”
　　对于影视圈来说，是最好的褒奖了。
　　说曹操，曹操到，2013年8月，徐铮到杭州答谢万达院线的高层，顺便拜访杜莹莹。
　　“盗墓手记啊！”他一身休闲装束，典型的都市中产，携妻带女的像举家郊游，“今天我们要挑战高难度关卡，馨馨做好准备了吗？”
　　他女儿比茵茵小两岁，脸型像他，五官像妈妈，眼睛咕噜噜，一看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好~我要去~”
　　杜莹莹不得不泼冷水，“徐导，孩子有点小，算了吧，你和你太太进去吧。”
　　徐馨馨很失望，“我也想去，我可以的，我会保护我爸妈！”
　　杜莹莹忍着笑蹲在她面前，指一指自己女儿和孟卓然，“我女儿是04年的，儿子03年，到今天为止，都还没有进去过呢。我告诉她们，长成高中生才可以。”
　　徐太太是一位很有名气的演员，外形气质极佳，有了女儿之后就不太接戏了，此时哄女儿：“妈妈在外面陪你，爸爸一个人去，等他出来给我们讲，然后我们游西湖，嗯？”
　　徐馨馨看看两个孩子，嘟着嘴巴答应了。
　　之后徐铮和助理拿着票，和四位玩家组野队，交出手机套上古装，冲进“七星鲁王宫”了。杜莹莹和孟卓然带徐太太去附近的糕点店小坐，吹着空调喝酸梅汤，三个孩子观看操作间里的大师傅制作龙井酥。
　　“你可真不上镜。”杜莹莹说着场面话，惊叹着，“泰囧摄影师把你拍胖了。”
　　徐太太被哄得很高兴，“哪里哪里，电影就是这样的。”又恭维她，“孟总杜总年轻有为，什么时候把店开到北京去？我们一定捧场。”
　　杜莹莹立刻打蛇随棍上，“好啊，那就一言为定，到时候我们一定送请柬过去。”
　　傍晚两人做东，西湖边吃牛排。
　　与初见时的谨小慎微、战战兢兢不同，此时此刻的徐铮坐拥13亿票房、最有前途/商业头脑的青年导演、最有演技的青年男演员之一，以及被泰国总理亲自接见过的泰国旅游大使（一部泰囧，把泰国旅游业提振几个GDP百分点），整个人意气风发，容光焕发。
　　“这是我的新名片。”他递来两张名片，“我跟我太太说，两位是圈外人，还这么看好我，堪称我徐某人的伯乐。来，两位，虽然隔行如隔山，可既然相逢，既然合作，就是有缘，我敬两位一杯。”
　　影视圈乱花迷人眼，徐铮和徐太太都是聪明人，《泰囧》大火之前的朋友是雪中送炭，之后就是锦上添花了，半点不稀罕。
　　几人推杯换盏，聊得投机。
　　“新乐道影视公司？”杜莹莹看着名片。
　　徐铮答得直白，“我自己的工作室，成立几年了，用的地方不多，以后就派上用场了。”
　　言下之意，以前他做为单个演员，该拿多少钱、该交多少税是在合同里面的，没什么腾挪余地；现在以公司名义参与幕后，制作、分成、融资，可操作的空间就大多了。
　　孟卓然想起初见的场景，“那，光线传媒那边？”
　　徐铮答得油滑，“王总是个大方的人，好朋友，战略伙伴，接下来要合作几部影片。”
　　上一世，这位大导演可是卖座影片的保障啊！
　　“徐导，徐太太，沾两位的光，我们店里的囧饼和糕点销量翻了几番。”她举起酒杯，“以后有什么电影，也带我们一把。”
　　徐铮立刻答，“就是为这个来的，下月电影就开拍了，公路喜剧题材，现代戏，两位感不感兴趣？”
　　杜莹莹好奇，“还是您自导自演？”
　　徐铮应了，“我一个，黄博一个，宁皓导演，《疯狂的石头》那个。”
　　《心花路放》！上一世她看过的！
　　于是杜莹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看看孟卓然，“只要徐导出马，我们一定会跟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923:43:08~2021-07-3023:4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冰柠檬红茶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不用不用,我已经下飞机了。”8月初某天上午，杜莹莹通过首都机场出行口，排到出租车队尾,“我来调研,晚上8点的飞机回杭州....不住不住，家里还有小的呢。”
　　人间消失一周之后，穆雪松才有了动静,在微博私信告诉杜莹莹，自己不敢演了。
　　7月下旬,徐铮在席间说过一句醉醺醺的话：以前他在圈里没什么朋友，公事公办的，冷冰冰的,谁让美男当道，实力派没能出头呢？自从《泰囧》爆了,身边笑脸相迎,人人吹捧“徐导”。
　　一句话，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对于杜莹莹,穆雪松也是创业初期的伙伴,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就凭着股票和热血冲上去了,和后来招聘的员工、交往的朋友完全不同。
　　于是她很不放心，趁着暑假，直接飞到北京来。
　　下了出租车,穆雪松已经等在小区门口了，怯生生地迎上来，瘦骨伶仃的套在裙子里,脸上最显眼的就是大眼睛，一看就备受打击。
　　杜莹莹不提《富春山居图》的事，把带来的几盒糕点递过去，“阿姨在不在啊？我们研发出来的新糕点，市面没有，请阿姨尝尝。”
　　穆雪松挤出一个笑容，“在呢，听说你来，做好吃的呢。”
　　踏进家门，穆妈妈果然在厨房包饺子，北方人喜爱的猪肉大白菜，还放了鲜虾，灶台盛着一大锅卤。
　　宾主落座，喝茶吃点心，说起新生儿：“十多斤了，一身肉，会翻身了，看孩子可比上班累多了。”
　　穆妈妈羡慕极了，“多好啊，一儿一女齐了，你老公高兴吧？你妈你爸也高兴，我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天....好好好，不给松松压力，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啊想得开。”
　　又给她大红包，“上次是上次，这回是这回，松松的是松松的，这是我的心意。”
　　闲聊半天，杜莹莹把自己的来意说了，“想开发一组西湖有关的点心，研发组意见不统一，A组说，断桥，雷峰塔，三泉映月这些地方，B组说，白娘子小青，许仙法海，分成人型妖型，我就来调研了。”
　　穆妈妈立刻有了主意，“新街口护国寺那边，有一间饽饽铺，离梅兰芳故居没几步道；稻香村多了去了，你去桂香村看看，也是糖饼行的老字号。”
　　穆雪松灵机一动，“莹莹姐，西点也很火的，老莫的树根特别特别好吃，下次我给你带去。”
　　时近中午，穆妈妈做饭，杜莹莹跟着穆雪松回小房间。这里并不大，穆雪松还和她说，等自己红了，带妈妈住别墅去。
　　门一关，穆雪松就没了笑脸，往床上一趴，脸埋进枕头。
　　杜莹莹安慰，“喂，你才多大？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无业游民呢。后来去一间杂志社当会计，干了几年，28岁和同学合伙开店，喏，现在工厂都有了，你个90后有无限可能。喂，要是让我跟你换，我23你32，我立刻就换。”
　　咦，孩子们怎么办？杜莹莹决定还是不换了。
　　穆雪松闷闷地，“不演了不演了，我再也不演戏了，我去找个文员工作，结婚生孩子，我妈就高兴了。”
　　她忍着笑，“那你也得找个男人啊！现在有吗？带给我们看看啊。”
　　穆雪松不说话了。
　　她哄小孩似的，“我觉得，你要是编剧，退出圈子谢罪，OK；你要是导演，给大家道个歉，也行；你要是制片人出来说一句，片子没拍好什么什么原因，对吧，你一个小虾米，你退出个什么劲啊。”
　　穆雪松仰起头，眼泪已经出来了，“可，可观众才不管，只骂电影里的人，他们说我脸大，比所有人脸都大，呜呜，黎叔说，以后只给我接古装剧，可我又养不了女一女二。”
　　这才是她的心结。
　　“看和谁比了，比如你和志玲姐姐比，确实大了那么一点点，问题是，中国这么大，就一个志玲姐姐啊？你在普通人里面算很好看的。”杜莹莹摸摸她红苹果似的脸蛋，“而且，我不觉得这是你的劣势，反而是你的优点，辨识度高，亲和力强，别人求之不得呢。”
　　上一世看《欢乐喜剧人》，日后大火的沈腾评价50亿导演贾玲，男人不讨厌，女人不嫉妒，对明星是最难得的。
　　杜莹莹把这个评价说了，“你看，男生觉得你可爱，女生不嫉妒不挑剔，你的起点已经比别人高多了。”
　　一周以来，朋友、亲戚同学从各种角度安慰穆雪松，无非“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编剧导演的锅，你别发声，过去就好了”，经纪人黎叔简单粗暴地推荐古装剧本，没人和穆雪松说过这些话。
　　穆雪松满脸热泪，不停点着头，念头一转，捂着枕巾嚎啕大哭：“我是为了刘天王接的这部戏，我，我就想和他配戏，我妈妈特别喜欢他，还去剧组看我，谁知道，人家在A组，我在C组，我和他的对打戏是后期剪切的，我，我根本没见到他的人....”
　　小演员的悲哀。
　　杜莹莹摸摸她的头，“等以后你火了，把这个故事当面告诉人家，一定在微博上热搜。”
　　穆雪松破涕为笑，一副原地满血满状态复活的模样，干劲十足地冲到书桌，把几个剧本拿给她，“下面的新戏，有年底的有明年的。”
　　杜莹莹一瞧，大多是古装戏的女3女4，重拍《上错花轿嫁对郎》，《御赐小厨娘》，《大侠霍元甲》，《唐砖》，在脑海过一遍，完全没印象。
　　现代剧只有两部，《你好，霍总裁》和《最美好的时光》。
　　咦？签约以来，她仔细回忆过穆雪松的代表作，《最美好的时光》绝对是后者最好的作品之一，颇有热度的校园恋爱剧！
　　“这个这个。”她想也不想就指着最后一本，“这个小说我听说过，晋江IP，写得很美，拍成电视剧一定会火！”
　　穆雪松瞥一眼，无精打采地摇摇头，“没戏的，那个电视剧明年才开拍，主演定下来了。上个月，男主被别的组挖走了，档期有变化，可能要换成别人，女主和他一个公司的，不想和那个人搭戏，也想推掉，剧组才开始搭B组架子。黎叔给我争取半天，算是排上队了，什么时候拍都不知道，还要看对方脸色。”
　　也就是说，不以己方意愿为准，要看对方档期和运气。
　　杜莹莹毫不犹豫地拍拍她，“试一试，主动争取，古装戏再好也不如现代戏接地气，对你的形象很有好处。这本小说我看过，女主很可爱，很适合你的，你可以和黎叔说，如果签约，我们赞助糕点，不收费。”
　　穆雪松一下子开心起来，在床上跳来跳去，“怎么能免费，要拍进剧里才行。莹莹姐你对我真好。”
　　杜莹莹骑在椅子上，“我等你成了巩俐章子怡那样的大明星，给我的莲鱼糕代言呢！”
　　聊了半天，说起徐峥。
　　“徐导真的很聪明，也很认真。”穆雪松敬佩地说，“我只见过他一次，他好厉害，他是70后，在圈里摸爬滚打很多年了，演过话剧，演过猪八戒演过李卫演过疯狂的石头，得过百花奖呢！这次《泰囧》爆了，给他投资的人可多了，剧本随便挑，光线已经签了三部剧呢！”
　　杜莹莹自豪地说，“我已经跟徐导谈好了，看看这次徐导怎么把我的糕点做进新电影里。”
　　其实，可以向徐铮推荐穆雪松，杜莹莹想。不过，徐铮身边人才济济，以穆雪松目前的咖位，恐怕只是个一带而过的小角色。
　　影视圈有多残酷，穆雪松是知道的，远的不说，《富春山居图》和她同时出场的蛇精脸小明星，就是XX投资商的情人，大把大把撒银子，在三、四部电影、网剧里面打酱油了。
　　她没抱什么希望，“慢慢来嘛，等我红了，大把剧本任我挑。”
　　中午吃饺子和老北京打卤面，还有炒雪里蕻。
　　饺子个头很大，像小孩拳头，一咬就淌肉汁，鲜美极了；打卤面有五花肉、口蘑、香菇、松蘑、黄花菜、木耳、玉兰片、海米和鹿角菜，浇上鸡蛋花，用淀粉勾芡，比杭州的片儿川、虾爆鳝面别有一番风味，雪里蕻用黄豆炒的，放了一点辣椒，杜莹莹吃得津津有味。
　　穆妈妈找出两个大饭盒，把饺子一个个放进去，又装了一大罐雪里蕻，“带回去让茵茵尝尝。”
　　餐后消食，新街口富华斋饽饽铺去也。
　　店铺不大，只有一层，像电视剧里的御膳房，门口挂着富华斋的招牌，雕梁画栋，软榻木椅，点心盛在宫廷风格的精致餐具里，走高大上路线。
　　饽饽就是北方话“点心”的意思，有白白嫩嫩的玫瑰豆蓉饼，酥皮印着红字，里面是绿豆蓉和玫瑰酱；马□□糖蘸就是萨其马，小巧玲珑，色泽明亮，点缀着山楂糕、红枣和青红丝，单轮卖相，比稻香村的萨其马强多了；宫廷牛舌饼像个小枕头，比稻香村的大一些，馅料丰富，甜咸口味，有花生碎和蜂蜜；最可爱的是豌豆糕，豌豆黄上面铺着一层柿饼，加上青梅和山楂糕；芸豆卷小小巧巧，有桂花、芝麻和山楂糕，冻在冰柜里，吃一口味道层层叠叠；有一种孙尼额芬白糕，润白饼子表面用果脯摆成红花绿叶，里面没有馅，嚼几下，有牛奶甜香。
　　值得一提的是冰镇果子干，有杏干、柿饼和藕片，撒上桂花，酸甜爽口，回味绵长，把杜莹莹计划中的藕粉比下去了。
　　杏仁豆腐没什么稀奇，穆雪松大笑起来，“安陵容就是吃这个挂掉的。”
　　见两人什么都点了，掌柜推荐一种三清茶，有松子、佛手和梅花，取岁寒三友之意，用精致盖碗盛着，杜莹莹觉得很适合林黛玉。
　　“这个这个。”穆雪松端来一碗奶酪果子冰，酒酿味的，雪白奶酪点缀一个红果，里面有核桃仁和杏仁。“下次你来，我让我妈给你做。”
　　杜莹莹应了，每样点心都买了，装了几大盒，也来不及去别的地方了，找间咖啡店和穆雪松坐了坐，傍晚就飞回杭州了。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孟卓然抱着小儿子等在门口，孩子睁着眼睛，像是认出她来，“么”一声。杜莹莹心脏快融化了，把儿子抱在怀里，使劲亲两口，“乖，妈妈回来了，妈妈再也不走了，啊？”
　　小婴儿“啊啊”地，流着口水贴在她脖颈，摇着肉墩墩的小胖手。
　　猪肉白菜饺子被孟卓然送到楼上父母一盒，剩下一盒放到平底锅里煎得焦黄，蘸着醋，吃的满嘴流油。雪里蕻早餐配粥，很受欢迎。
　　第二天，她把饽饽送到下沙公司，请赵师傅和研发部同事们品尝。
　　赵师傅每种尝了尝，评价“老板用心了。”
　　她把果子干说了，沮丧地说，“15块钱一碗，我喜欢吃里面的柿子和杏干。藕粉和酸梅汤能做成这样就好了。”
　　赵师傅是明白的，“藕粉必须开水冲沏，时间略久就凝住了，没法吃。不像果子干和杏仁豆腐，一小碗一小碗做出来放进冰柜，随卖随吃。书里有不少饮品，冬天桂圆红枣，夏天蜂蜜金桔，我们可以试一试。”
　　《金瓶梅》终于要派上用场了吗？
　　她兴致勃勃的，“赵师傅，像富华斋这样，材料放在店铺里面，客人来了现做，把口感保持住。不过这样的话，我们店铺太少，不能像奶茶店一样铺广，必须多开几间店才行。”
　　研究几天，第一批上市的是蜂蜜金桔茶，加一片鲜柠檬、两个切开的金桔和一勺蜂蜜，冰块随意，比酸梅汤贵一块钱。此时天气正热，一上市销路就很不错，新店铺提上议事日程。
　　8月中旬，于耀阳来访，没带儿子，脸色有点沉重，开门见山地说：“马老板旗下的奈美，记得吧？”
　　武林商圈的女仆咖啡厅。
　　杜莹莹奇怪地问，“咖啡厅嘛，美少女战士路线，老板姓陈，怎么了？”
　　于耀阳沉默两秒，“陈圣进去了，马老板不出头，店已经关了。”
　　两世为人，杜莹莹自然不会以为“进去”是“去某地调研”，惊讶地睁大眼睛。“怎么了？”
　　事情是这样的：
　　奈美咖啡厅效仿日本和港台流行的女仆咖啡厅，雇佣了不少漂亮火辣的女生招待客人，吸引眼球，扩大影响力，说白了，就是打软色情的擦边球。
　　开业几年，咖啡厅挣了不少钱，几个活泼漂亮的女招待在武林商圈小有名气，不少客人慕名而来，喝着几百元一杯的咖啡，给女招待讲讲H段子，摸摸小手，满足一下虚荣心。
　　其间有大款一掷千金，把女生征服了，带回家里金屋藏娇；也有猥琐客人向女生动手动脚，被拒绝后恼羞成怒，经理不得不拨打110，把客人请出去，列入黑名单。
　　今年5月，店里来了一个开宝马的中年客人，自称姓宋，有点霸道总裁的范儿，一眼看中一个叫莉莉的店员，专门翻她的牌子。
　　这是很常见的事情，莉莉笑脸相迎，陪姓宋的玩桌游打纸牌，叫几个同伴玩狼人杀。姓宋的还算规矩，第二个月送了一台IPhone4，邀请莉莉出台，陪自己出席聚会。
　　莉莉有男朋友，对姓宋的一点兴趣也没有，婉言拒绝了。
　　姓宋的不死心，又来了几次，一副痴情种子的模样。开始还好，后来莉莉受不了了，躲在后面不出来，同伴掩护“她没在”。
　　按照道理，客人坚持不了多久，烦了就走了。这个姓宋的却非常固执，有一天到店里，和陈圣聊了半天，说莉莉很像他的初恋女友，想请莉莉陪自己参加中学同学聚会。
　　陈圣能理解，觉得光天化日的，又在一线城市，应该出不了事。他就劝莉莉，大大方方的陪客人去一趟，吃吃饭，别喝酒，开着手机，有事随时联系。
　　奈美咖啡厅工资+提成远比一般服务生高得多，莉莉不愿意得罪老板，勉强答应了，打扮的漂漂亮亮，上了姓宋的宝马车。
　　话到这里，于耀阳沉默了，迟迟不能开口。杜莹莹明白了，深深呼吸，“人没事吧？”
　　于耀阳看她一眼，低声说，“没了。”
　　原来，姓宋的在酒局里给莉莉下了药，把她侮辱了，还录了像，给两个朋友炫耀。那两个人赶过来，也对人事不省的莉莉百般侮辱，其间不堪入目。莉莉失血过多，天没亮就断气了，三人有点慌，把尸体埋在别墅水池，连夜逃出杭州。
　　莉莉男友联系不到她，找到咖啡厅，陈圣打她手机也是关机，有点慌乱起来，一边安抚男友一边拨打110。
　　莉莉吗？
　　杜莹莹在脑海里搜索咖啡厅中青春洋溢的女生们，分辨不出这个名字的主人，“抓到了吗？”
　　于耀阳点点头，“三个都抓住了，刑拘了，陈圣也进去了：莉莉给男朋友发微信抱怨，说陈圣说，不去就开除。姓宋的录口供，说，给了陈圣2万块钱，陈圣已经承认了。”
　　之后几分钟，两人谁也没说话。
　　于耀阳打起精神，从口袋取出烟盒，“奈美倒了，马哥一毛钱不出，里面20多个人打官司讨工资呢。我把樱桃招到我新店，出来混的，能帮人一把就帮人一把。”
　　樱桃？那又是谁？杜莹莹迷惑。
　　于耀阳嘟囔“什么记性啊？”比划着自己头顶，“我带你去那天，有个梳辫子的女的，俩辫子一边一个，忘了？”
　　杜莹莹茫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提起马哥，她有些庆幸，“你看，胖头鱼，幸亏我们没和他合作吧？关键时刻，这种人靠不住。”
　　于耀阳慢慢点头。
　　暑期结束，杜莹莹去马家接女儿，难免遇到马浩宸，对方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开口：“还好吗？”
　　她点点头，“已经上班了。”
　　马浩宸看看路边拖着行李箱的女儿，低声问，“听说，叫氤氲？”
　　她大大方方地答了，“两个孩子嘛，不能光按云字辈，就把茵茵也加进去了，可惜，音同字不同，无所谓了。茵茵挺懂事的，开始我以为她会不高兴，结果呢，人家大孩子了，还帮我干活呢。”
　　茵茵听到妈妈提自己的名字，朝爸爸妈妈咧着嘴巴笑。
　　马浩宸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没头没脑地说，“她弟弟，叫茵荣，草字头，荣耀的荣。”
　　愣了几秒钟，杜莹莹明白了，是他和苏慧雅的孩子。
　　她想不出话说，干巴巴地来一句“恭喜。”
　　马浩宸笑起来，在衣袋里摸两下，掏出一个深蓝色纸袋--这段时间，杜莹莹收多了礼物，一看就明白了。“算了，别~”
　　马浩宸用恳求的目光望着她，“你和我，算朋友吧？”
　　瞥到不远处女儿眼巴巴的目光，杜莹莹迟疑了，小心地接过来。“谢了。”
　　“客气什么。”马浩宸整个人都轻松了，像老朋友一样絮絮叨叨，“茵茵每次过来，都给我们带一堆吃的，跟悦悦好着呢。爸身体怎么样？好点吗？我妈认识不少专家，需要的话打个招呼，千万别跟我客气。我妈也快退了，帮不了几年忙了。”
　　和杜莹莹一样，他依然称呼杜国志陈秀英为“爸妈”，逢年过节电话问候，恭恭敬敬的。
　　杜莹莹客气几句，道过谢，就载着女儿离开了。回到家里，她打开盒子，发现是一个精致的金锁片，上面刻着“福”字。
　　杜莹莹把锁片放到女儿的房间，告诉她，是爸爸的礼物，茵茵默默点头。
　　第二天，孟云峰从长沙回来，带了豆豉、辣椒、腊肉和几大包臭豆腐，杜莹莹用油煎一下，撒上辣椒、香菜和葱花，除了孟氤氲，所有人都吃的很香。
　　孟卓然用筷子沾一下臭豆腐汁，塞到小婴儿嘴里，后者“啊”一下，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夏天就这样慢慢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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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九月开学,三年级小学生茵茵有点不适应，妈妈不用去上学了。她嘟着嘴巴：“妈妈，那你以后不考试了？”
　　女儿撒娇的样子真可爱,杜莹莹得意洋洋地甩着裙摆,“不考了不考了，妈妈这辈子都不考试了。”
　　上一世她看过注会的书，整整五科麻烦的很,后来照顾母亲，就放弃了。现在她是老板了,做账的事就交给徐会计了。
　　茵茵闷闷不乐，“我也不想去学校。”
　　杜莹莹板起脸，“妈妈像你一样大的时候很努力的,后来考上大学，外公外婆就不管妈妈了。妈妈答应你,等你上了中学,就可以去密室了，上了大学就不用再考试了,嗯？”
　　中学大学太遥远了,茵茵一点真实感也没有,“妈妈，我不喜欢奥数。”
　　咦？上一世,女儿数学和英语都比语文强多了，这次她从小给女儿读《安徒生》童话，看《尼尔斯骑鹅历险记》绘本,告诉女儿《莲鱼传》的故事，每周和女儿一起写周记，现在茵茵去哪里玩都不忘逛当地书店,已经开始看《哈利波特》全集了。
　　问题是，语文上来了，其他科目不能拉胯啊？
　　杜莹莹牵着她的手，“那，你喜不喜欢数学老师？”
　　茵茵想了想，“她凶巴巴的，从来不笑。”
　　开家长会的时候只见到班主任，一旦孩子产生抵触心理就糟糕了。杜莹莹皱起眉，“那，回来妈妈去学校看一看，功课有问题，我们问问云峰哥哥？”
　　孟云峰是数学课代表。
　　才不要！茵茵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就是说说。”
　　把女儿送到学校，杜莹莹挥挥手，到达下沙公司时客人已经在会客室喝茶了。
　　翠西湖的丁乐鸿。
　　“丁总。”她笑脸相迎，“前几天我老公还说约您喝茶。”
　　8月底，丁乐鸿打给孟卓然，聊起上次说的事情。孟卓然请他周末过来，丁乐鸿却说，已经商量好的事情，不要那么麻烦，杜总懂财务，先看看工厂的资料。
　　自从搬进下沙，莲鱼公司继续把“游鲤图”“海上生明月”的订单下给翠西湖，自己工厂的人手放在“莲鱼糕”“囧饼”和时令糕点上面。
　　一年多了，翠西湖制作的糕点原料一流，品质过硬，关键是不涨价，有一点“投名状”的意思。
　　两人商量，如果价钱合适，就把翠西湖收购过来，丁乐鸿很沉得住气，不时打个电话，探探口风，从没催过半句。
　　现在她休假结束，恢复通勤，丁乐鸿也来了。
　　喏，丁老板寒暄两句，把一个牛皮纸袋子递过来，做一个“请”的手势，“杜总，这是我翠西湖的东西，请过目，有什么问题，当面聊一聊。”
　　有问题，问题还很严重，杜莹莹看他一眼，打开袋子，拿出里面一叠资料：翠西湖2010-2012年度审计报告和纳税单据，以及房租、人员清单薪酬表。
　　她是学财务的，第一眼就看报表，顿时愣住了：2012年翠西湖利润才几百万。
　　这这，这还想上市？开国际玩笑？莲鱼公司刚刚成立，去年利润都七位数字了。
　　上一世，她两家食品公司也不止这点利润啊？
　　“杜总啊，自从前年开始，我接贵公司的订单，就没涨过价。贵公司挣了钱，我是倒贴钱的，贵公司双11卖的越多，我赔得越多。”丁乐鸿正襟危坐，双手扶着办公桌，“贵公司双11爆单，给我的订单我可从没落下过，为了这，我把其他渠道的货停了不少，够意思吧？”
　　怎么说呢，换到晋江小说里，杜莹莹一定认为丁老板看中自己，大手一挥，承包鱼塘一样承包了订单。
　　难道，2010年开始，丁老板就想和自己合作了？
　　丁乐鸿看出她的疑问，略带得意地一笑。“杜总啊，我记得，2010年双11你给我下了大批单子，我就知道，你爆单了。我本以为，贵公司撑不过这一轮，得得罪不少顾客。小公司嘛，没什么知名度，顾客也不会当成稻香村知味观，给两句差评完了。想不到，你自掏腰包，买了德芙和龙井茶，又送餐碟餐叉，比品牌西饼屋都全乎，硬是把口碑扳回来了，我就想，这个杜总有魄力有实力，不是池中之物。”
　　“当然，更重要的是，杜总资金雄厚，花的时候自己的钱，不是脑筋一热栽进餐饮行业的，把投资人的钱花完了拍拍屁股走人。”丁乐鸿正色说，挑起大拇指：“这两年，我眼看着杜总从档口到车间，再到下沙工厂，从《甄嬛传》到《泰囧》再到《盗墓手记》，从点心到青团到月饼，一步一步脚印，讲故事玩IP开密室和，IDG的钱都拿到了，照这个速度，用不了3、5年就上市了，巾帼不让须眉。”
　　得到同行的赞赏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杜莹莹欠一欠身，“您过奖了。不过，丁总，就算加上代工我公司糕点的利润，您的财务数据也太糟糕了，别说监审，投资人那边都说不过去。”
　　丁乐鸿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也不说话，请她继续看。
　　翻开以前年度的报表，杜莹莹发现2010-2011年的利润都是千万级别的，再看其他数据，问题出来了：资产在预估范围之内，负债很低，成本的话，以她的眼光来看还算正常，销售费用和管理费用却高的出奇。
　　她沉住气，翻回2012年审计报告，从头看起：
　　法人：丁乐鸿；
　　持股比例：丁乐鸿50%，A公司20%，B公司30%
　　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能上市才怪。
　　杜莹莹合上资料，推回丁乐鸿那边，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丁总，我个人觉得，莲鱼公司和翠西湖还是做战略合作伙伴吧，收不收购就算了。我们开新店，开发新品种，订单越来越多，工厂是做不过来的，翠西湖是我们第一供应商，怎么样？”
　　丁乐鸿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讪讪地用指节敲一敲报告，“看看，被杜总嫌弃了。哎，杜总，我要是有别的办法，也不想折腾上市，更不想被别人收购。”
　　之后的时间，丁乐鸿讲了一个有些俗套的故事：
　　翠西湖成立于90年代，由国营食品厂改制而成，丁乐鸿父亲由车间主任荣升厂长，拿到大部分股权。2006年左右，工厂采购失职，大批糕点报废，收不回货款，账上周转不开，发不出工资，工人围攻厂房，被上级部门点了名字。丁乐鸿父亲不得不抵押房子，钱还是不够，找同行投资，价钱低的不能再低。
　　“之后就这样了。”丁乐鸿无奈地摊开手，“我家当时走投无路，只要能拿钱，干什么都行，唯一的原则是股份占50%以上。幸亏A公司和B公司不是一条线上的，翠西湖每年也能挣个千八百万，要不然，我早就下台了。”
　　杜莹莹为难地说，“丁总，我们是朋友，我实话实说：你公司股权机构比较特殊，两个公司掣肘，都有投票权，做出任何决议都很困难。我刚才看，各项费用高的要命，应该就是~”
　　丁乐鸿嘿嘿一声，“牛逼吧？我吭哧吭哧累的半死，人俩公司老板今天买一辆车回家开，明天买一幅画收藏，后天买颗钻石送网红，我要是不签这个字呢，到处都是坑，满地都是绊子，什么业务也进行不下去，干活？做梦！”
　　记得去翠西湖考察，车间干劲朝天，厂子井井有条，不像一团混乱的模样啊？
　　杜莹莹灵机一动，记得丁乐鸿带她兜风时，路过另一间工厂，也说是翠西湖的地盘。“上次？”
　　丁乐鸿点点头，简单地答：“我管我这边，有个副厂长管那边的，养着一帮闲人，爱干嘛干嘛。杜总，你也看出来了，我想借这次被收购的机会，来个断舍离。”
　　杜莹莹身体前倾，“你的意思是，你和他们分家，你自己过来？”
　　“没错。”丁乐鸿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开始抽烟，“杜总，该说的，我已经说了。”
　　他拿起笔，随便抓起一张纳税凭证复印件翻过来，写了几行字：“这是我的价钱。请你们一周之内给我一个准信，如果可以，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摆平。”
　　她低头一瞧，愣住了。
　　傍晚孟卓然看到，也被数字震惊了，“1%股权？剩下放进期权？只要300万现金，分3年付清？丁乐鸿是卖公司还是做慈善？”
　　翠西湖连地皮带车间带车辆、设备和多年商誉，资产八位数是有的，莲鱼公司满打满算估值1个亿，丁乐鸿简直是赔本赚吆喝。
　　杜莹莹也感慨，“他巴不得和另外两家公司切割，下血本了。”
　　看得出，丁乐鸿不仅使出浑身解数折腾上市，也想把翠西湖卖了，可惜，没有哪个接盘侠伸出援手。
　　谁想做冤大头？
　　孟卓然把报告往飘窗侧面的矮几一扔，伸个懒腰，故意说，“依我看，算了吧，把老丁弄进来有什么好？”
　　杜莹莹勾勾手指，“孟总是怕？”
　　孟卓然笑，舒舒服服往飘窗靠垫一躺，头枕在她腿上，仰着脸说，“这有什么关系，公是公是私，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再说，我和杜总是有土豆条款的人，就算杜总不要条款了，也不能不要娃。”
　　她拈起一颗提子，塞进丈夫嘴里。“娃是我的，孟总也是我的。”
　　第二天，杜莹莹到城里新开的桌游店巡视，品尝餐吧制作的奶茶和咖啡，随意从木架抽出一盒桌游，查看棋子和地图、说明书是否完整。
　　手机响了，是杜姗姗。
　　“老三！”对方语气急促，带着些许慌乱，“老三？”
　　杜莹莹本能地明白“出事了”。“爸怎么了？”
　　杜姗姗急匆匆地，张口就是事：“眼睛疼，医院一查，说是黄斑病变。”
　　上一世，父亲眼睛很好啊？
　　她茫然，忽然听清“妈”一个字，才明白，是母亲病了。
　　原来，刚才父亲给杜姗姗电话，说人在医院。
　　杜姗姗吓了一跳，一问，近日陈秀英左眼看东西模模糊糊，以为抄书抄的太久，视力下降，就没当回事，父亲训几句，让减少用眼的时间。今天陈秀英左眼疼得厉害，杜国志戴着老花镜一瞧，眼睛不知什么时候长了个小小的东西，立刻打车去了医院。
　　医生一看就说“黄斑病”，老年人常见的眼疾，视网膜黄斑区发生病变，黄金治疗期为3个月，严重者会失明，有遗传因素，也有后天造成的，需要立刻治疗，
　　杜国志在医院给杜英山打电话，杜英山单位有事，出不来，便给杜姗姗打电话，之后问了又问，便回家了。
　　“爸说，明天去浙医一院挂专家号，今天那个医生说得做手术，激光治疗，还要往眼睛里面打针。”杜姗姗越说越激动，开始抱怨，“我让妈别天天写的没完没了，她可倒好，不是《金刚经》就是《心经》，自己家里挂着，还到处送人，这下好了吧？”
　　黄斑病？陌生的名字。
　　杜莹莹哼一声，“你不也没发现吗？”
　　自从去年父亲病了，杜文浩搬走，杜姗姗每周回父母家一、两天，买买菜做做饭，等有了营养餐，她更轻松了，擦擦地刷刷碗，不用照顾儿子老公，就当散心了。
　　杜莹莹气得怪叫一声，“嗨，你个杜老三，我我我又不能没事盯着妈的眼睛！妈天天跑出去，我都见不着人，再说了，上礼拜还没事呢，妈只说眼睛累，谁想到来个鬼黄斑病！”
　　早知道，陈秀英不抄经书就好了。
　　之后她推了公事，给孟卓然打个电话，联系了芬姨和婆婆，开车离开公司。
　　一进家门，杜姗姗正在阳台打电话，内容和病情有关，父亲在客厅脸色郁郁地转圈。她打过招呼，把包放在沙发，进次卧一瞧，母亲面朝里窝在床上抹眼泪。
　　这个身影，杜莹莹是再熟悉不过了，想起上一世的事，不知怎么开口，“我查了，能治好的。”
　　陈秀英顿了顿，哭得更伤心了。
　　傍晚杜英山回来，一家四口开会，陈秀英继续躺着。
　　杜国志还算沉得住气，把医生的结论说了，“左眼黄斑前膜，由裂孔，必须手术治疗，术后观察一段，注射雷珠单抗，补充维生素。我问医生哪个医院治得好，用不用去北京，医生说这个手术难度不大，在杭州治疗就行，是个长期过程。明天去一院看看，听听怎么说。”
　　杜英山还没从“母亲有可能失去单眼视力”的现实中缓过劲儿，张口就是埋怨，口气很严厉：“我早就让妈别折腾，跟家待着不好吗？天天跟打卡上班一样，还得点名，写字，花钱，有意思吗？现在弄成这样，妈自己受罪，让爸也担心，我们也得着急，何苦来？”
　　言下之意，给大家添麻烦。
　　杜莹莹沉默，杜姗姗嘟囔“我劝过妈，妈不听”，杜国志摘下老花镜，疲倦地揉太阳穴。
　　“快年底了，我单位忙，一大堆事。”杜英山发泄一会，拐回正题，“爸妈明天去医院看看，问问情况，有什么注意事项，尽快把手术约上。辛苦老二，跑医院一趟。”
　　杜姗姗白他一眼，抢白道：“何止一趟，哪次不是我陪爸去医院，你去过几次？老三也是。”
　　杜莹莹盯着茶几上热气腾腾的水杯。
　　杜英山又说，“妈以后电视都少看，没事出去跳跳广场舞，唱唱歌放放风筝，找点不费眼睛的事，千万别读书写字了，爸负责监督，老二也盯着，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杜国志应了，“以后我带她爬山去，看看花看看树，慢慢就缓过来了。”
　　杜姗姗摆着手，“算了吧，爸，您可别累着，还爬山呢，你们就去公园，走路去走路回，活动活动腿脚，朝远处看一看，爸，要不然养只狗吧？小区流浪猫狗多着呢，跟人特别亲。”
　　儿女们七嘴八舌，杜国志心烦意乱，挥挥手打断嘈杂的声音，“行了，都回吧。老二别住了，让你妈歇一歇，跟公司请个假，明天一早过来。”
　　杜英山想起件事，“对了，爸，差点忘了，手术大概多少钱？有大概区间吗？”
　　杜国志干巴巴地答，“手术不贵，2万足够了，术后观察病情发展，可能每月打针，一针7千块，一个疗程三针，就怕右眼也出问题。”
　　失明就麻烦了。
　　杜英山沉默了，半天才说：“不至于，妈身体很好，不能往最坏情况想。爸，明天先去一院，有什么事随时告诉我。”
　　杜国志顿了顿，疲惫不堪地挥挥手，示意散了吧。
　　天已经黑了，杜英山站起身，到卧室安慰几句，和父亲招呼一声就走了；杜姗姗千方百计把母亲哄起来，拉着去楼下散步，长夜漫漫，不看电视不看书，总得找点事情消磨时间。
　　只剩杜莹莹一个，慢吞吞地拿起背包，拿出手机摆弄几下，对独自坐在客厅的父亲说：“爸，我工作忙，辛苦我姐姐了。我给您卡上转了点钱，先给我妈看病吧，找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不行就去北京。”
　　杜国志目送小女儿在玄关换上高跟鞋，抓抓头发，整理外衣，咔哒咔哒走出大门。
　　诺大的家安静了，夜色不知不觉笼罩窗台，日光灯发着雪白的光。
　　片刻之后，杜国志拿起手机，看着未读短信的“收到20万元”，轻轻叹口气。
　　第二天，杜莹莹中午才接到姐姐的电话：“约上了，今天开始术前检查，顺利的话下周手术。”
　　她松了口气，“那就好，妈基础病没事吧？”
　　陈秀英有高血压和慢性肾炎，上次就查出来了，一直吃着药。
　　杜珊珊却说，“老三，爸说，你给妈钱了？爸表演你了，我昨晚还和你姐夫说呢，手术费起码大几万块，得把钱备出来。”
　　杜珊珊有个最大的优点，该她出的小钱绝不推诿，面子事做的很漂亮，能力范围之外的就单说了。
　　杜莹莹心不在焉地听一会，冷不丁说：“对了，你帮我个忙，跟哥说一声，这两天给我打个13万的欠条。”
　　有零有整的？杜珊珊愣了愣，“什么什么？”
　　“手术费啊，不能我一个人担着。”杜莹莹慢吞吞地说，“你就算了，我信得过，哥上次说，爸妈的事以后不用我管，他担着，每月1000块钱都不要我的。喏，这么说的话，手术费也得他出啊，昨天他不吭声，爸妈不能等，我替他垫上，他得立个字据，把钱还给我。”
　　杜姗姗吭哧吭哧的，一嗓子吼出来，“老三，你你你，你一个大老板，给爸妈出点钱怎么了？你这是跟谁较劲呢？这是医药费，又不是别的，你你你，你要把我气死啊！”
　　杜莹莹哼一声，“哎，我可没冲着你，我是让哥给我一个说法，不能他黑不提白不提的，我多吃亏。喂，杜老二，我让你帮我带个话，又没冲着你，你看你，你激动什么？”
　　杜姗姗冷静一点，哇哇叫着，“那你也不能~我不管，要说你自己说。”
　　“你是我姐姐啊！”杜莹莹理直气壮地说，“你看，平时我说什么来着，你对哥比对我好，传个话都不乐意，先把我骂一顿。”
　　“我我我，我才不管你俩的事呢！”杜姗姗说着气话，“老三，这话我不管带，你别在这里使唤我，不过，晚上哥肯定过来，肯定得提钱的事，他要问，我就说。”
　　杜莹莹想了想，“那我也过去吧，看看妈怎么样了。”
　　杜姗姗嘟囔，“还能怎么样，哭得跟林黛玉似的，医生说别哭别哭，她偏哭，把爸都哭烦了。我跟她说，你真哭出个好歹，立马就得住院做手术，另一只眼睛也保不住，她就老实了。”
　　杜莹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知道了，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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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当天傍晚,三人齐聚父母家，母亲依然心情郁郁，躲在房里不出来,杜国志轻松不少。
　　“专家说,是个常见病。”杜国志一字一句背诵，“晶体萎缩，视网膜黄斑化,排除糖尿病，病根在用眼过度。先做手术,打几个疗程针，看看效果；右眼检查做了，没大事。”
　　也就是说,即使左眼恶化，右眼还是健康的,不影响日常生活。
　　三人都松了口气,杜姗姗巴拉巴拉，把医院一通夸,“主任人可好了,让妈每天看看新闻联播,除此之外在别跟家待着，别看书别看报,要是闲不住，出门溜达去。”
　　杜国志又说，“检查做了,手术排上了，下周老二跟着，老大老三忙你们的。有事给你们打电话。”
　　三人都应了。
　　杜国志想起一件事,“十一你们伯母和芳芳过来，看看老三的孩子。我定个度假村，带她们玩几天，你们都过来。”
　　杜英山和杜姗姗都答应了，只有杜莹莹迟疑，“茵茵应该去马浩宸那里，我问一问；氤氲还小，不敢吹风，东西多，还得带着月嫂。明年吧，明年就差不多了。”
　　聊了一会，天色不早，该吃饭了，杜姗姗张罗着去厨房弄饭，杜英山站起身，“爸，您和妈歇着吧，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周末我再过来。”
　　整整一年，他没吃过一顿杜莹莹订的营养餐。
　　杜国志点点头，杜莹莹却站起来，“大哥，二姐，借一步说话。”
　　她当惯了老板，话语不大，却很有气势，杜英山愣了一愣，杜莹莹已经拉着杜姗姗出门去了。
　　一分钟后，三人在门口相对而立，杜莹莹开门见山，从背包取出纸笔，声音不大，“爸妈的医药费是我付的，二姐知道，大哥给我打个欠条吧。”
　　费用的事，杜英山昨晚回家一说，姜佳抱怨半天，无非是自家两个孩子，用钱地方多，老人还不省心。在姜佳心里，儿子迟早要回爷爷奶奶家，杜国志病完了陈秀英病，怎么回去？杜英山有点不快，也没说什么，打算等今天确诊，约了手术，有了准确金额再和妹妹分摊。
　　想不到，杜莹莹直接捅了出来。
　　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不忘兄长的威严，“行啊，你花了多少钱，我们补给你。”
　　杜莹莹直接说，“你欠我13万。”
　　这个数字把杜英山懵了，本能地看向杜姗姗，后者吭哧吭哧，只好说，“老二直接给爸转了20万，爸跟我说了。问题是，这这，也用不了这么多啊！”
　　杜英山从心底愤怒，瞪着她，“你什么意思啊？你现在是大款，你有钱了，随随便便拿出几十万寒碜我们，寒碜你的家人？有意思吗？有你这样的吗？”
　　杜莹莹用纸扇着风，轻描淡写地说，“没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上次大哥指着我鼻子说，以后爸妈不用我操心，爸妈归你管，让我别进家门。说好每月孝敬爸妈1000块，大哥不要我的钱，自己垫上了，这事我记得。”
　　一门之隔，把耳朵贴近门缝的杜国志皱了皱眉，吸一口气，想说什么却停住了，把耳朵再贴近些。
　　“今天我想请大哥把这句话收回来。”杜莹莹说，“孝敬爸妈是我应该做的，爸妈病了，不能因为和大哥赌气，我就不出钱不出力了。”
　　杜英山气急败坏地指着她鼻子，开始语无伦次，“行，杜老三，你行，你TM现在有钱了，牛逼了，逮着谁跟谁发威，啊，你TM为富不仁！你想骑在别人脑袋上，做梦！”
　　选择历来亲密的兄长还是倔巴巴的妹妹？这是一个问题。两个小人在杜姗姗脑海咆哮搏斗，最后有钱且大方的那个占了上风。
　　“哥你干嘛啊哥。”她使劲推着兄长，避免后者冲过自己，“哥你那句话是不好听，我听着也别扭，爸妈是爸妈，我们是我们，一家人说不出两家话。”
　　杜莹莹抱着胳膊，“行啊，那我真金白银花出去了，哥不能一分钱不出吧？你要不然把钱出了，要不然写借条，要不然把话收回去，别让我看不起你。”
　　是可忍孰不可忍！杜英山被气得发懵，抓过纸笔左右看看，倚着自家大门门板开始写，门里的杜国志往后退半步，巴着猫眼往外看。
　　欠条，杜英山欠杜莹莹13万元现金，于2013+2年年底之前....凭什么13万？
　　杜英山一把撕碎纸条，“凭什么？凭什么？你TM随便拿出一点钱，就是我们该你的欠你的？凭什么你说了算？你孝敬爸妈是天经地义！”
　　对面住户推开大门，想抗议，看看三个熟人，缩回去偷偷看热闹。
　　杜莹莹寸步不让，“也行，那这样吧，你只承担手术费，行了吧？二姐说了，昨天挂号费检查费700多块，零头算了，按700算，今天一院专家费200块，检查费1100，手术费交了20000，术后注射雷珠单抗7000块，一个疗程三针，21000块。”
　　她是学财务的，一转念就报出数字，“一共43000，每人14300，零头算了，你欠我28600块。”
　　这次是杜姗姗打抱不平了，“老三，你叭叭叭的，干嘛啊你这是，今天刚从医院回来，谁不得准备准备啊。”
　　杜莹莹双手一摊，“对啊，所以让哥打个条，省得时间长了，哥不认账了。这次是这次，下回再有单算，一码归一码。”
　　杜英山脸庞憋得通红，胸膛起伏不定，有那么一瞬间，杜姗姗以为他要动手，拦在两人中间。之后他一言不发，第二次倚在门边，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刷刷声。
　　大门里面，杜志国犹豫片刻，松开扶住门把手的右手，慢慢踱回客厅。
　　卧室里陈秀英走出来，遮光眼镜把左眼蒙住了，有点像《加勒比海盗》里的独眼船长。“我好像听见老大的声？”
　　杜志国头也不抬，“走了，对门送快递。”
　　陈秀英信了，看看空荡荡的客厅，“这就走了，一个个饭也不吃，我还说，让他们把水果拿走点。”
　　杜志国没吭声，打开电视机，走到厨房把疗养院送来的晚餐取出来，放进微波炉。
　　餐点一如既往的丰盛：
　　白灼大虾，蘑菇炖田鸡腿，山药桂圆炖甲鱼，山楂炒肉片，清炒西蓝花，凉拌苦菊，凉拌菠菜花生豆干；女贞子瘦肉红枣枸杞汤和皮蛋瘦肉粥，主食是糙米饭，金银馒头，枣窝头，红薯和玉米，另有一大杯黄花甘草茶，鲜榨果汁和羽衣甘蓝胡萝卜汁。
　　金桔，樱桃，柠檬，山竹，蛇果，番石榴，黑加仑，草莓，柿子，每种2、3个，琳琅满目一大盒。
　　吃的舒坦，人就舒心，杜国志得病以来不但没瘦，反而发胖了，医生不得不提醒他控制体重。
　　陈秀英那份也在：
　　干烧鲫鱼、菠萝荸荠咕咾肉，香菇板栗焖鸡，宫爆虾球，清炒芥蓝，凉拌腐竹，一罐八宝粥一罐三鲜汤，小笼包、肉笼、桂花糕和米饭，还有一小碗虾爆鳝面，闻着就香。
　　水果盒子沉甸甸，打开一瞧，柠檬甜柚蜜桃芒果凤梨黑提青提，居然还有个鲜椰子。
　　昨天杜国志提了一句，下午已经有明目的菊花枸杞茶了。
　　摆好晚餐，老两口相对而坐，门口传来动静，陈秀英探头探脑的，杜国志已经催“赶紧吃，吃完喂你的猫去。”
　　饭菜太多，儿女又不在，陈秀英把虾头鸡骨鱼刺用个小袋盛着，每晚喂小区里的流浪猫流浪狗，时间长了，出门就被猫猫狗狗围着；水果什么的也吃不完，清晨送到拜佛烧香的地方，尼姑夸她虔诚，她就加倍抄经书。
　　陈秀英应了，吃几口，手机亮了，拿起来眯着右眼眼睛瞧：她以前只打电话，今年有了微信，杜姗姗给父母注册了，拉了个“杜家一家人”的群，所有人都在里面。一夜之间，陈秀英发现手机是个新大陆，天天朋友圈点赞，群里发照片。杜国志用筷子敲敲她的手，“还看！”
　　陈秀英赌气把手机一抛，埋头吃饭，“十一都来不来？”
　　问的是度假村的事。那家店叫慧园，在杭州郊区，杜国志以前招待客人和小弟，年头久了点，比不上新开的地方，能钓鱼能游泳能采摘，饭菜实惠，价格也不贵，三个老的能散散心，大人聚一聚，孩子们玩得高兴。
　　杜国志答，“老大老二来，老三不来。”
　　陈秀英不高兴了，念叨“老三也不是怎么了，越大越不懂事，老二也不劝劝。”
　　杜国志没说话，心想，老大没有老大的担当。
　　片刻之后，陈秀英拎着袋子，想出门又怕丑，在客厅和大门之间转圈子；杜国志懒得理，提着两盒预先留出来的饭菜打开家门，门前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对面塔楼住着一个孤寡老人，没儿没女，老伴前年死了。老人以前还买菜做饭，时间长了吃点肉包子、烙饼，天天坐在楼门口，见人就嘟囔“我怎么还不死。”
　　杜国志溜达过去，把餐盒放在老人手边，“杨老哥，明天是个好天气。”
　　老人拱手道谢，咧着嘴巴打开，抓起筷子就吃。离得近了，一股汗臭浮上来，以前明明是个很利索的男人，和杜国志称兄道弟。
　　杜国志背着手，迈着四方步走开。他还不到60岁，有病在身，却有儿有女，不会落到这种下场。
　　杜莹莹不知道父亲心事，得意洋洋回到家，把一张新鲜出炉的欠条放进自己的化妆盒，有一种打了胜仗的感觉，见到茵茵，使劲亲一口。
　　小姑娘莫名其妙，咧着嘴巴笑起来：有了弟弟，妈妈还是爱自己的。
　　第二周，陈秀英手术非常顺利，打了针吃了药，能做的都做了；左眼包着，暂时不能视物，右眼正常，按照医生说的不抄经不看报，每天去公园锻炼身体，喂喂流浪猫。
　　周末杜莹莹拖家带口回去探望，三个孩子玩万年不变的大富翁，杜姗姗把她拖到一边。
　　“给。”杜姗姗悻悻的递来一个信封，“跟你清了啊，省得你十年八年都忘不了。”
　　医药费。
　　她推回去，“我是跟大哥赌气，又不是跟你。”
　　杜姗姗不肯，“拿着，我又不差这点钱。”
　　她毕竟是当姐姐的，30多的人，假如赖了帐，就算杜莹莹不开口，以后怎么和妹夫一家来往？
　　杜莹莹便收了，“大哥怎么没来？”
　　杜姗姗白她一眼，“那天哥走了，姜佳给我打电话，问我，你什么意思。我就说，就那个意思呗，能什么意思。”
　　杜莹莹被绕口令逗笑了，“然后呢？”
　　“姜佳意见挺大的，要找爸妈，让我给拦了。我说，爸妈身体不好，那么大岁数了，你有什么事找我和老三。”杜姗姗唉声叹气的，“杜老三，为了你，我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杜莹莹连忙撇清，“都？还有谁？你跟别人打架可别扯上我。”
　　杜姗姗气得拍她胳膊，“老三，不是我说你，你说话是挺难听的，你不能好好说话吗？哥又没说不给你钱，就那么几万块，跟谁欠了你800万似的。”
　　杜莹莹想，不是800万，是50万。
　　4、5年时光，她过得越来越好，无法长久怨恨父母，与姐姐和解，却对大哥无法释怀：哪怕上一世的杜英山按照和解协议把50万给她，仅仅一部分，别拿“炒股”当借口，她也不会耿耿于怀。
　　她慢悠悠的，“那，以后我来，哥就不来了，是吧？行啊，以后分配好了，谁也别见谁。”
　　杜姗姗气的，“你们俩神经病，折腾我一个！”
　　呼啦一声，阳台门开了，茵茵兴冲冲的，“妈妈，大姨，姨婆来了，娟娟也来了。”
　　是芬姨带着外孙女。
　　两人迎出去，热热闹闹吃饭。
　　之后杜莹莹把精力放在收购翠西湖上面。
　　说起来，IDG和天图投资并不愿意新的股东进来，尤其莲鱼公司线上知名度打起来了，线下一间间开店，比其他初创公司节奏稳得多，利润高得多，现金流很好；可听到丁乐鸿的报价，李丰和范经理犹豫一下，还是通过了。
　　一句话，比市面价格便宜多了。
　　杜莹莹孟卓然和丁乐鸿深谈一次，聊得投机，反复协商，由双方律师草拟协议：
　　1、丁乐鸿得到莲鱼公司1%股权，放弃投票权；
　　2、丁乐鸿得到莲鱼公司50000股期权，手下4名高管分别得到10000股期权；
　　3、莲鱼公司收购翠西湖名下地皮、厂房、车间、货车、生产设备以及员工，员工待遇不得低于当前；
　　4、莲鱼公司3年之内，支付给丁乐鸿300万现金；
　　5、....
　　“今天是9月15日。”孟卓然把一份草拟的协议递给丁乐鸿，“丁总，就等你的消息了，你那边什么时候办完，我们什么时候签字盖章。”
　　丁乐鸿双手与他相握，“别那么外道，叫老丁就行。”招呼杜莹莹一声，风风火火离开下沙。
　　回到翠西湖，四名高管已经等在办公室，有负责采购，有生产主管，有丁乐鸿的副手，还有翠西湖白案大厨米师傅，类似赵师傅的角色。
　　“成了！”丁乐鸿把公文包里的协议拿出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次再踢不走那两家，老子丁字倒着写。”
　　四人面面相觑，脸上浮现的不是乐观，而是茫然和对未来的不确定。
　　副手老高摸摸头发，“头儿，真卖啊？”
　　老高是丁乐鸿父亲的司机，十多年由底层爬上来，人生和翠西湖连在一起，冷不丁要卖，心里没着没落的。
　　丁乐鸿一拍他肩膀，“卖，为什么不卖？老子早就想卖了。”
　　采购经理发愁，“卖是能卖，问题是，价钱也太低了，我们亏大发了。”
　　“我倒想开1个亿，孟卓然杜莹莹干吗？IDG和天图能干吗？”丁乐鸿哼了一声，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打量四个同伴，“莲鱼架子搭起来了，线下开始铺店，等过两年在杭州苏州上海站稳脚跟，就往北面推进了，你以为人家缺人手。要不是这两年的香火情分，人家也不稀罕我们。”
　　生产经理想了又想，“丁哥，莲鱼能上市吗？知味观稻香村都没上市呢！”
　　这回丁乐鸿没笑，耐着性子解释，“我找破了脑袋，也拉不到有逼格的风投，IDG是无宝不落的金凤凰，天图的眼光也高的很，他们肯投杜莹莹，莲鱼就错不了。”
　　像他的翠西湖，循规蹈矩做了20多年，没惊喜没突破也没意外，就像食堂菜单，几年不换一次，偶尔换一换，也是换汤不换药。
　　“你们想一想，莲鱼一成立就目标明确，走电商路线，连续三个双11，每年上一个台阶，去年三千万，今年起码翻倍。”丁乐鸿竖起第一根手指，“先是《甄嬛传》，再是《盗墓手记》后面是《泰囧》，市场热度你们看见了。杜莹莹说，又做了一部动画片，一部徐铮的电影。”
　　“莲鱼线上做的风生水起，线下开始发力，几家实体店我都去过，人气高的很。杜莹莹抓住传统文化和手工烘焙两个卖点，打西游记的牌，做起漫画，正在做IP，只要把故事讲圆了，不怕没人看。”
　　“糕点的利润你们是知道的，莲鱼旗下有桌游有密室，妥妥的现金牛，我现场数过人头，去年一年起码进账几百万。”他继续说，“杜莹莹这个人，敢花钱也舍得花钱，关键是钱花的对地方，比我强。我放一句话，只要她不和孟卓然离婚，迟早能上市。”
　　四人互相看看，有点沮丧：翠西湖是不可能上市了。
　　丁乐鸿说的渴了，自顾自拿起锈迹斑斑的热水瓶倒水--屋角有饮水机，这个热水瓶是他父亲留在工厂的，用惯了--一口气喝了半杯，抹抹嘴，“我折腾三次，钱没少花，不想再折腾，也不想再和AB公司耗着去年我推了别人的单子，只接莲鱼的订单，就是为了今天。”
　　“行了，就这么着吧。”他摸摸肚皮，“我今天过去，留了你们四个的名字，到底去不去，你们自己盘算，回家和老婆孩子商量商量，留不留我都不拦着。”
　　米师傅转了个圈，问起大家的心里话，“厂长，莲鱼给我们的期权，上市能卖多少钱？”
　　丁乐鸿拿出纸笔，“我拿1%，上市会稀释，假设莲鱼市值100亿，我缴完个税，到手几千万；你们手里的期权，按照行情，几十万现钱是有的，运气好上百万。”
　　话是好听，四人都明白，上市没影的事，讨论多少钱是水中月镜中花。
　　丁乐鸿给宽心丸：“莲鱼待遇不错，我问了，每年涨5%-10%，你们是管理层，你们保持这里的待遇，每年涨10%是板上钉钉的。”
　　比翠西湖强。
　　“那，就这么干了？”销售经理动心。
　　采购经理扒拉扒拉头发，“丁哥都走了，不干还能咋地？”
　　他们和丁乐鸿不一样，在哪里都是打工，当然找有前途挣钱多的地方。
　　副手老高叹气，“丁哥，你不会真去北京吧？”
　　丁乐鸿没好声气，“废话，我拍了胸脯，也签在协议里，不去怎么办？”
　　老高不乐意，嘟嘟囔囔的，“我不去，北京风沙大，干得要命，没吃没喝的。”
　　丁乐鸿哼一声，“老高，你是女人吗？你老婆都没你娇贵。”
　　几人都笑了，老高反唇相讥，“卖卖卖，老丁，你有那么多钱吗？给得起AB公司吗？莲鱼只给你300万，够个屁。”
　　翠西湖无形中分成甲乙两个工厂，甲工厂归丁乐鸿主管，是生产销售的主力；乙工厂是AB公司的关系户，乌烟瘴气的，他根本不过去。
　　杜莹莹收购的，自然是丁乐鸿和甲公司。
　　至于乙公司么....按照《公司法》，大股东之间意见不统一，只有两条路：甲收购乙的股份，或者乙收购甲；双方都出不起钱，或者不愿意卖，只能互相耗着，两败俱伤。
　　这下说到重点，丁乐鸿不笑了，拉开办公桌抽屉，把里面的文件倒出来，也不说话，点起一根烟。“帮我挂出去。”
　　老高扒拉几下，脸色变了，“全卖了？宝马不开了？奔驰不留？北京的也卖？别墅都不留？你自己住哪？二嫂子三嫂子住哪？”
　　丁乐鸿三任老婆/情人，总共生了五个孩子，大的上高中，小的才3岁，都归他养活，有的美国国际，有的香港出生，都在杭州生活，每月生活费就几十万。
　　“我住哪，她们住哪。”丁乐鸿难得严肃，敲一敲桌面，“我自己都揭不开锅了，她们还想享受？以后每月1万块，多了没有，嫌少自己挣去。”
　　原配和他年龄相仿，后面两任才20多，互相知道，比着生孩子，比着美容SHOPPING，比着国外旅游，一个比一个能花钱。
　　老高乐了，倒是放心了，“行，我跟丁哥走。”
　　米师傅第二个下决心：莲鱼赵师傅是行内有名有姓的人物，论起辈分，还是米师傅的叔伯级。“我也干了。”
　　采购、生产经理只好随大流，“丁哥，我们就跟你混了！”
　　四只手伸在一起，丁乐鸿恶狠狠握住，唾沫喷的老高，“不蒸馒头争口气，妈的，我宁愿给别人打工，也不想把钱给AB公司：什么玩意都扔进账里来，买盆花报销，买只狗报销，赌钱赌输了也往账里放，这回我给他们来个一拍两散！”


第97章 
　　2013年9月下旬,杜莹莹打开微博，专心致志地欣赏新鲜出炉的《莲鱼传》漫画第19回 ：
　　小粉鱼玫瑰怀孕了。
　　这可是—件天大的喜事，蓝金鱼大石桥的脸庞绽放出狂喜,拥着妻子原地转了个圈,“真的吗？玫瑰，你你，你要当妈妈了,我早就想有—个我们自己的孩子，它—定很漂亮,我要教它使锤子，我爷爷曾经用陨石锤打败—只千年鳖精，那个锤子有点像你的颜色,可惜，被我父亲遗失在东水河河底。”
　　小粉鱼咯咯笑,羡慕地望着丈夫裙摆般的金鱼尾,“如果是个女孩子呢？”
　　“那，那,那她像你—样漂亮,—样可爱,—样受人欢迎。”蓝金鱼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凸出来的圆眼睛雾蒙蒙,仿佛看到女儿长大的模样，“我要教她跳舞，我妈妈跳舞跳的很好,我小的时候住在南河湾，爸爸抱着我，妈妈在水底跳舞,彩虹从水面落下来，那时我只有1岁，可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惜，蓝金鱼的父母都在漫长的修行途中陨落了。
　　小粉鱼欢快地摆动着剪刀般的尾巴，在水底游来游去，“男孩子女孩子都好，我希望它健健康康的，像你—样强壮，任何敌人也阻挡不了它前进的路；我希望它像你—样勇敢，遇到不公平的事情能挺身而出~”
　　“我希望它像你—样热心，对朋友全心全意；我希望它像我们—样幸福，遇到自己喜欢的鱼，永远不分开。”蓝金鱼跟在她身后，喃喃说，“玫瑰，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很快，这个消息在伙伴之间引起小小的轰动，祝福和恭贺像雪片—样飞向两人，紧接着是礼物：蜗牛阿力送了—片珍稀药草，乌龟—阵风送了—片自己的甲壳，青蛙苦苦送了—颗毒气泡，至于小花鱼牵牛，送了—个从十年—度水族交易会换回来的玫瑰花种。
　　随后，忧虑来临了：
　　明年大年初—就是十年—次“海纳百川，鱼跃龙门”的日子，所有有道行的水族齐聚东海，排队跃过关卡，成者踏上修仙之路，败者轻则失败，重则粉身碎骨。
　　小粉鱼怀孕了，肯定是不能跳的。
　　“我陪玫瑰。”蓝金鱼第—时间说，“你们去吧，十年之后再相会。”
　　话是这么说，就算水族跃过东海关卡，也会随机分配三山五岳，名山大河，谁知道落到哪里？能不能得到机缘？没通过关卡更惨，身为低级小妖，今天遇到天敌，明天遇到仇家，活到什么时候都不知道。
　　修行路漫漫，走到最后的万里无—。
　　气氛压抑起来，蜗牛、乌龟和青蛙都是蓝金鱼的好朋友，个个耷拉着脑袋，高兴不起来；小花鱼也垂头丧气，不愿把伙伴留下。
　　短短几幅漫画，令屏幕外的杜莹莹怜爱起来，小小水族还没变成人形，已经很呆萌了。
　　在□□给七曜发—句“好期待灵感啊”，杜莹莹整理思路，打开最新的邮件，审阅美工给新产品绘制的图片。
　　中秋临近，月饼是必不可少的。
　　去年莲鱼公司推出的月饼在市面比较罕见，口感清新，馅料独特，很受年轻人欢迎，尤其是兔子外形，在天猫店铺和微博—片好评。
　　据统计，龙井茶酥、咸蛋黄肉松、金柚柠檬占据销量三甲，奶油草莓、蛋黄莲蓉和奶黄馅居中，枣泥豆沙五仁传统馅料垫底，令赵师傅有点失望。
　　今年天猫店铺把“囧饼”里面的咖喱、冬阴功、椰子馅加进去，依然自助形式，—盒六枚/八枚，除了两条莲鱼糕，顾客随便挑，价格嘛，比去年上浮8%。
　　说起月饼，今年是氤氲第—个中秋节，热热闹闹举家团圆。席间杜莹莹切开—块自己公司做的蛋黄月饼，用小勺喂小儿子—点。小娃娃舔着吃了，意犹未尽地张着嘴巴还要，赢得—片笑声。以往当员工，杜莹莹—心盼着放假，带着女儿出去HAPPY；现在成了老板，节前要处理的事情多着：和四位高管开会、电商部值班人选+法定三薪、节日期间采购/发货事宜、给翠西湖下订单....
　　直到9月30号，她才闲下来，下午从学校接回茵茵和孟云峰，回到万家花城。
　　芬姨高高兴兴走了，她搂着肉墩墩的小儿子，指挥阿姨做菜，给两个孩子放假。傍晚公婆和丈夫回来，热热闹闹吃—顿饭。
　　第二天10月1号，杜莹莹—大早就到小区门口，接到昌化伯母、堂姐—家。鲁凤玉憔悴不少，目光消沉，—副受了打击的模样，杜芳芳也瘦了不少。
　　说起来，这是两人第—次见到氤氲，送了红包和金手镯，还有亲手做的小衣裳。韩璐好奇地看着小弟弟。
　　鲁凤玉喜气洋洋地夸奖，“像你。可真快，—转眼这么大了。”
　　她也高兴，“生茵茵时候我什么都没管，扔给我妈和我婆婆了，现在自己带着，吃喝拉撒睡都我管，才发现啊，当妈可真不容易。”
　　杜芳芳取笑，“妈，看见了吧，莹莹自己夸自己呢！”
　　鲁凤玉搂着孩子不松手，“孩子养的多好，—点不认生，乖乖~你和你哥小时候~”
　　说道“你哥”，老太太—下子颓了，杜芳芳脸色也不好看。
　　杜莹莹连忙把话题岔过去，说起母亲的病情，“天天躲在屋里不出来。今天您见着了，帮我们劝劝她，多活动活动。”
　　鲁凤玉脸色怅然，“早年我和你妈门对门，你爸爸去杭州打拼，她—人带不过来仨孩子，把你送回乡下。—三五她做饭，二四六我做饭，你爷爷奶奶还活着，干活利索着呢。人呐，这辈子可真快。”
　　在家吃过午餐，氤氲交给婆婆，孟卓然载着她和两个大孩子—辆车，伯母—家—辆车，直奔郊区慧园度假村。
　　老两口—大早就到了，杜国志精神不错，在包下的院子里喝茶，陈秀英嫌自己独眼造型太丑，不肯出大门，围着院子溜达，欢欢喜喜给三个孩子糖吃。
　　杜姗姗—家也在，宋文涛等得脖子都长了，嗷嗷叫着拉着两个孩子和韩璐玩游戏去了。
　　咦？这么几个人？
　　杜莹莹张望—圈，没看到杜英山—家，悄悄问姐姐，“哥呢？”
　　杜姗姗白她—眼，“被你气走了。”
　　她说，“少来，别把锅扣我头上。”
　　杜姗姗凉凉地说，“爸给他打电话，他说文嘉拉肚子，来不了；妈让他把浩浩送过来，他说明天他同事婚礼，姜佳单位加班，不折腾了，让浩浩在家上辅导班。”
　　小学生功课那么忙？—堆借口，说白了，就是不来了。
　　杜莹莹本来还想，刚刚吵完架，彼此相对别扭；现在正好，谁也不用看谁的脸色了。
　　慧园比不上新建的度假村项目齐全，设施也有些旧了，服务却很好。杜国志是多年客户，老板送了果盘，又送了—箱啤酒，值不了几个钱，心意和面子都有了。
　　男士们去塘边钓鱼，女士们在院子里打牌，四个孩子凑成—堆，—会挖蚯蚓送给长辈，—会玩大富翁，不时发出开心的叫声。
　　晚饭是烤全羊，烤鸡烤鱼都有，想吃什么烤什么，又有—大桌菜。杜莹莹挑蘑菇和豆腐吃，茵茵吃的津津有味，孟云峰撑的直打嗝儿。
　　其间孟云峰趁爸爸上厕所，偷偷用他杯子喝啤酒，被茵茵发现了，做—个“嘘”的手势，得意洋洋的，茵茵赌气扭开头，宋文涛满脸钦佩。
　　院子里有卡拉OK，杜国志吼着“天上的星星参北斗”“金色盾牌，热血铸就”，陈秀英说“给你伯母点上黄梅戏”，逗得杜姗姗直笑，杜莹莹也很久没见父母这么高兴了。
　　去洗手间时，杜芳芳悄悄凑过来，“二叔上次留下的钱....”她立刻摇手，指指窗外庭院，“我爸脾气大着呢，你别害我挨骂。”
　　杜芳芳只好捏着信封，半天才说，“我妈说，想找个零工干。”
　　鲁凤玉不住家里，韩伟民就满意了，让他每月出钱给岳母租房有点不甘愿，何况，家里也没那么多钱。鲁凤玉退休金够—个人生活，遇到病啊灾啊就手紧了，年纪大了，总得有点积蓄。
　　换成杭州，杜莹莹还能帮帮忙，昌化就无能为力了。
　　杜莹莹沉默—下，“就是辛苦点。”
　　杜芳芳有点哽咽，“我哥，杜鞍山把黄亚玲接回去了，该吃吃该喝喝，就跟没这档事似的。我妈以前把文奇文强当成小祖宗，顿顿不是鸡就是鱼，动不动就给零花钱，比对我家璐璐好多了。现在呢？文奇文强面都不露，奶奶都不叫。节前我老公找杜鞍山，说，要过节了，总得问候问候，杜鞍山为难极了，—看就是黄亚玲发话，不许接妈回去。”
　　杜莹莹沉默：上次没追究杜鞍山责任，后者没了顾忌，更不怕了，怎么可能低声下气？
　　杜莹莹握住她胳膊，“他就是过来接，你也别让伯母走。”
　　杜芳芳恨声答，“回去干嘛？被他们气死？我就气我爸，胡里八涂的，我嫂子骗他，说什么遗产税，等他死了过户得花好几万，活得好好的就把院子过户给我哥，还瞒着我和我妈。等我知道了，手续都办完了。”
　　杜莹莹默然，“大伯地下知道，肯定后悔了。”
　　“后悔管什么用？”杜芳芳抹—把眼泪，“什么都防着我，就跟我不是他生的—样，只给我留3万块，剩下老底子都给我哥卷走了，现在我妈日子过不好，他，他”
　　外面响起黄梅戏，是鲁凤玉的声音，“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大票人拼命鼓掌。
　　杜莹莹抛开上—世的回忆，笑了起来，“伯母多高兴啊！以后你带伯母逢年过节过来，让伯母散散心，也能陪陪我爸妈，省得他们没事干，在家胡思乱想。”
　　杜芳芳大声应了，“莹莹，我和我妈肯定过的比我哥好”
　　到了傍晚，时间不早，别人都住在院里，杜莹莹得回家看孩子了。
　　茵茵有点舍不得韩璐，孟云峰也和宋文涛勾肩搭背的，杜姗姗双手—拍，“留下吧，听大姨的，让你们爸妈回去，明天再过来。”
　　杜莹莹没意见，孟卓然也说，“行啊，只要别嫌这小子淘气就行。”又叮嘱儿子，“不许闯祸，不许去水塘，听见没有？”
　　茵茵却不肯，“我，我要回我爸家。”
　　按照惯例，假期她要回马家的。
　　陈秀英嘟囔“可怜见的”，从衣袋摸出个佛前供的护身符：经文不能抄了，她加倍虔诚，日日送鲜果去庙里，这是庙里请回来的。
　　茵茵小心翼翼收好。
　　这么—来，孟云峰就不能—个人留下了，只好乖乖回家。两大两小回到车上，孟卓然对儿子能迅速融入杜家非常欣慰，—边开车—边安慰，“等弟弟大了，就能陪你们玩了。”
　　茵茵捂着嘴笑，孟云峰翻个白眼，“切，我上中学他上幼儿园，我上大学他才上中学。”
　　玩个屁啊！


第98章 
　　2013年暑期,斗鱼旗下的新密室“镇灵村”和“大明妖狐”开业，借助八个“盗墓手记”门前的广告和微博密集宣传（南派三伯也友情帮转），—下子出圈了,定价150/人依然场场爆满,十—期间人满为患，黄牛挣了不少钱。
　　身为老板/资深玩家，杜莹莹还没去看过,实在不应该，必须拉着孟卓然去体验体验。
　　傍晚吃饭,顺口提起“周末考察密室”，公公没在意，婆婆苏秋雨却听住了,想说什么，却没吭声。
　　餐后她抱着儿子在客厅消食,绕着大圈溜达,胳膊也吃着劲儿，权当健身：氤氲十多斤了,沉甸甸—身奶膘。
　　“莹莹啊,帮我拿点东西。”苏秋雨在次卧探头。
　　她答应了,过去—瞧，婆婆手里是空的,有点迷惑，婆婆已经开口：“你们开的密室，我听云峰说过,神神鬼鬼吓人的。平时无所谓，你刚生完孩子，可不许乱走。”
　　杜莹莹愣了—下,“妈，”
　　苏秋雨接过孙子，在怀里颠着，认真地说，“你们年轻人，没那么多讲究，可老—辈的话总有道理：生孩子女人过鬼门关，像蜕—层皮，平时不说，去这去那得有点忌讳。”
　　随后她对胖孙子说，“等我们氤氲周岁了，妈妈爸爸想去哪去哪，我们氤氲也满地跑了，跟奶奶玩去，啊？”
　　小婴儿咯咯地笑。
　　夜间回到卧室，她把婆婆说的告诉丈夫，“妈说了，让我缓—缓，现在不让去。”
　　像所有试图把婆媳变成嫡亲母女的男人—样，孟卓然第—反应就是炫耀“我妈对你好吧？”
　　随后强调，“你看我妈多惦记你，比对我都好，我小时候我爸妈工作忙，把我扔给我二叔二婶，人家都以为我跟卓莎是—家子，到现在卓莎同学还以为我是她亲哥哥呢。”
　　杜莹莹忍着笑，“知道了知道了，我对爸妈也不错吧？”
　　结婚以来，每逢公公婆婆寿辰，她精心挑选礼物，在厨房带着两个孩子做蛋糕煮寿面，把老人哄得高高兴兴。
　　孟卓然斜眼打量她，干咳—声，“凑合吧，以后得再接再厉，不能懈怠，提高效率....”
　　随后挨了她—拳，哎呦—声倒在床上，不停喘气。
　　密室去不成了，杜莹莹在原莲鱼公司，现在的斗鱼娱乐公司审阅报表，密室的利润足以令任何老板满意：喏，—密《七星鲁王宫》2012年清明节开业，至今—年半，门票收入5、6百万，扣除房租、人工、道具和水电费，净赚300万，这还不算门外兜售的纪念品、可乐冰糕和稀奇古怪的道具（铁甲、工兵铲、塑料小蛇和九尾狐都挂在斗鱼淘宝店，就差把青铜棺材也放上去了），二到八密也在源源不断的收钱收钱再收钱，新开的九密十密同样日进斗金。
　　还做什么糕点啊？还上什么市啊？—时之间，杜莹莹心满意足，到京东天猫SHOPPING—番，第二天抱着新买的IPADMINI和衣裳帽子鞋子回家。
　　时值2013年7月，《植物大战僵尸2》携前作之威席卷全球，杜莹莹上—世就玩过，这次继续入坑。
　　茵茵—头扎进去，抱着IPAD玩得头也不抬，孟云峰伸脖子—看，立刻也要玩。等孟云峰回家，只看到老婆和两个大孩子的头顶。
　　“这有什么好玩的？”他迷惑不解，想试试，已经没有多余的设备，只好用手机：植物2没有PC版。
　　很快，公公也好奇起来，孟云峰边玩边把爷爷教会了，公公摇着头不屑—顾：“这有啥意思？不就是打鬼子？”
　　过几天，苏秋雨向儿子媳妇抱怨：“瞧瞧你爸，天天戴着眼镜，抱着那块破板打鬼子，饭都不吃！”
　　游卡桌游的杜老板拜访，杜莹莹当笑话讲给他听，杜老板哈哈大笑，立刻拾起上—次的话题：“杜总啊，今年的ChinaJoy你又不去，错过不少机会。”
　　杜莹莹笑，密室已经被自己捡漏了。
　　杜总看出来了，笑道，“密室好是好，—个人玩过—次就算了，总不能—玩再玩，今年展会还是以手游为主，腾讯、网易、中青旅都有新作。”报了几款热门手游的名字。
　　杜莹莹在脑海搜索，没什么印象，也就是说，没有上—世出圈的爆款游戏。“我是不太懂，跟着家里小孩玩—玩。”
　　杜总撺掇她，“杜总啊，你微博的漫画我每期都看，哎，很有想法，画风有个性，上次听你说，是北京那边的术师？杜总，我要是你，就把《莲鱼传》做成卡牌游戏，要不然就做《植物大战僵尸》的塔防类型，休闲嘛，万—火了呢？”
　　见她推辞，杜总又说，“又没让你搞端游，像《梦幻西游》《剑三》似的，动不动几千万扔到水里；手游便宜，养—只小队伍每年1、2百万，单凭杜总你《盗墓手记》的流水就绰绰有余。”
　　这么便宜？在杜莹莹心里，自己麾下的糕点和桌游/密室是分开核算的，各自买股，独立盈亏；以前觉得游戏成本高，现在密室风生水起，—年1、2000万净利润，还有桌游店的利润呢，带—款手游不算什么。
　　不过，她要养孩子，要管理公司，可没时间精力开辟新领域了。
　　“算了，杜总，我真是没时间。”她实话实说，“现在的业务已经够我忙了。”
　　杜总惋惜，喝了口茶，索性也实话实说，“杜总啊，我们是本家，我把你当朋友，告诉你也就无所谓了：我旗下有—个队伍，10来个人，领头的华南理工出来的，在西山居干过几年，参与《剑网3》，10年回到杭州组了个工作室，折腾两年，没折腾出什么名堂，被我收购了。”
　　杜莹莹应了，认真听着。
　　“那个小伙子有野心，也有想法，从去年带队做《三国杀》，又做《董卓传》，有点真本事，运气却差—点，怎么都火不起来。我自己呢，这两年也撞了邪，公司100多号人，100多张嘴，桌游吃不上劲，手游破不了圈，压力不小呐！”
　　“杜总，这样吧，我把华南理工那个小伙子叫过来和你聊聊。”杜总笑起来，“说实在的，我是觉得闫—峰是个人才，就这么走了可惜了。”
　　话说到这，第二天—早，—个年轻人赶到下沙斗鱼娱乐公司，拜访杜总。
　　27、8岁，高个子，戴着眼镜，白白净净，头发清清爽爽，冷不丁—瞧，闫—峰像没毕业的大学生。
　　杜莹莹对他第—印象不错，随手拿过—盒桌游，从《三国杀》聊到《盗墓手记》，又聊到自己的密室，发现闫—峰比实际年龄成熟的多，对游戏乃至密室有着独到的见解。
　　“小众行业，能红，挣不到大钱。”他推—推燕京，“比不上端游和手游，隔几年就更新换代—次，对布景、道具和剧本的要求越来越高，跟不上队就会淘汰。”
　　杜莹莹笑—笑，说起游卡桌游，“杜总也在布局密室。”
　　其实，杜总嫌密室挣钱慢，开了两、三间就扔给手下人了，继续钻研手游和《三国杀》。
　　闫—峰是知道的，没再追究这个话题，反而说起《莲鱼传》：“最近追看杜总的微博，马上生出来的鱼BABY就是灵感大王吧？杜总啊，《西游记》那么多角色，你为什么对金鱼精感兴趣？他后期变成妖怪吃童男童女，会不会回避、改动？结尾会像孙悟空—样皈依，还是黑化下去？”
　　杜莹莹还没问他，他反客为主，问起杜莹莹了，有意思。
　　杜莹莹——回答，从自己最初推广，到灵感来了，构思金鱼精的故事，到最后写出小说，配合《大圣归来》不知不觉聊了—下午。
　　送走客人，杜莹莹在老板椅转个圈，第—次认认真真思考，要不要涉足手游这片红海？


第99章 
　　10月下旬,徐铮的《心花路放》开始拍摄了。
　　杜莹莹在这部电影投钱做了广告，得到消息之后给徐太太电话，问清剧组在北京、云南接连拍摄3个月,派孙芸和另一个男助理飞过去,找到剧组最近的星巴克订了数百杯咖啡和自己公司的糕点、水果送过去，算是莲鱼公司的心意。
　　几天后，徐铮打来电话,问，电影里有一个小小的角色,一闪而过那种，上次那个小姑娘（穆雪松）有没有空？
　　未来的大导演很给面子了。
　　杜莹莹连忙应下，挂断电话立刻给穆雪松打过去。远在北京的穆雪松还在散心期,没安排工作，欢呼雀跃地答应了。
　　后来杜莹莹才知道,穆雪松生怕机会没了,用最快速度赶往剧组，等了好几天才轮到她。戏份很少,却拍了三天,拍完穆雪松厚着脸皮没走,又在剧组待了一周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之后告诉杜莹莹“我没要片酬,自己掏腰包住的店，《疯狂的石头》导演、徐导主演，机会太难得了。莹莹姐,这个剧组好认真，好专业！黎叔夸我半天呢！”
　　说的杜莹莹开始期待明年上映的《心花路放》了。
　　之后她把精力放在即将来临的双11。
　　战前会议，祝杰有点惋惜地问,“莹莹，确定不做《游鲤图》和《海上生明月》了？”
　　这两盒糕点是他一手做起来的，有感情了。当着众人的面，祝杰有时故意叫她名字，显得亲近些。
　　“《甄嬛传》三年了，再重播也过气了，没必要再推了。”杜莹莹是考虑过的，用征求意见的目光，“我个人是这样想的，把糕点分一下：莲鱼糕是主打产品，A咖，用最好的材料和做工，把招牌打出去；第二档是青团、粽子和月饼，年年推广，积攒口碑；第三档新品种，比如泰式口味的囧饼，以后日本大福和果子，英国蛋糕曲奇，只要口碑和销量上来，挂在店里做长线；最后一档是热点，比如游鲤图啊，海上生明月啊囧饼啊盗墓手记啊，什么火做什么。过两年《大圣归来》上映，我们推一波西游记的衍生。”
　　葛毅首先赞成，“游鲤图和海上生明月品种多，占人手多，效率上不去，等销量慢慢降下来，工人腾出手干别的，成本就下来了。杜总，新上市的荷花酥和西湖主题糕点，符合我们公司的定位，弘扬传统文化，我个人建议放在A档，争取在市里、省里把名号打起来--知味观的卖点也是西湖杭州，他们的电商部不会放过双11的机会，和我们正面PK。”
　　会议桌中间摆着两盘糕点，左侧是圆圆的酥饼，青色酥饼印着大红“青”字；雪白酥饼映着粉色“白”字；纯金象征法海，印着一圈佛珠；大红代表许仙，刻着几片花瓣。右侧是赵师傅拿手的荷花酥，圆圆的，红青黑黄褐都有，和《游鲤图》中的荷花酥不太一样，表面划开三刀，露出颜色不同的馅料。
　　赵师傅是赞同的，“定胜糕就不动了，我把龙井酥、绿豆饼、奶酥的方子提炼一下，定下来，大家尝一尝，通过了就挂到店里。盗墓手记糕饼需要研究研究。”
　　这几种是苏杭点心的基本款，大多数顾客都会捎带手买一盒，品尝一下。
　　李森然则从另一个角度考虑，“糕点在精在专不在多，几百个SKU没什么大用，反而分散顾客和我们的精力，不如把A类产品做到极致，让别人追不上。”
　　开了一上午会，定好今年的促销活动，高管们分头行动，杜莹莹摩拳擦掌地，开始在天猫、京东推广，钻石位、直通车连带聚划算，真金白银哗哗地出去了。
　　进了11月，公司气氛陡然紧张起来，类似一年一度的高考，她倒没什么感觉，就当上上下下全体员工的协作/考核好了。
　　今年的双11是个周一，当天杜莹莹到桌游店吃过咖啡三明治才踱到公司，所有人忙得脚不点地。
　　祝杰兴奋地探进脑袋，喊一句“800了”就出去了。她打开电脑，看一眼后台，果然，收入突破800万了。
　　前几天，IDG和天图投资的老总分别打来电话，探讨今年的销售额。杜莹莹是估算过的，实话实说“5000万吧”，两人都笑了，一个说“差不多”，一个说“不止。”
　　打开微博，“莲鱼糕”官博火力全开，力推今年的主打产品“莲鱼糕”“莲鱼月饼”和“西湖饼”，全场85折哦；
　　“斗鱼娱乐”官博挨个转发，宣布“一次购买500元以上的顾客，赠送一张《盗墓手记》密室门票或斗鱼旗下桌游店200元代金券”；
　　“雪松木木”穆雪松一身淳贵人的装扮，力推“游鲤图”和“海上生明月”，“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皇上，淳儿在时间深处等着你。”《甄嬛传》官博也友情转发了。
　　南派三伯转发“斗鱼娱乐”的微博，略带委屈地说，《盗墓手记》铁三角糕饼什么时候上线？小哥、闷油瓶和胖子在西湖湖畔等很多年了！
　　盗墓粉丝一阵疯狂，“啊啊啊啊啊你能把坑填了吗”“快点把小哥从青铜门后面弄出来！”
　　《泰囧》电影官博转发“莲鱼糕”官博，把六种“囧饼”P进剧照，王宝强和范冰冰一左一右挂着青金鱼和红鲤鱼的海报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心花路放》官博也转发了，第一张却是个大大的问号，“猜一猜，明年的这个时候，公路上会发生什么？”
　　公司内部做到最好，能用上的也用上了，杜莹莹觉得没什么遗憾，悠闲起来，开始扫货：从京东买30台IPADMINI，打算送给亲戚朋友和表现出色的员工，又买几台新手机；从天猫给家人扫睡衣拖鞋，圣诞袜和圣诞杯子，洗衣液与熏香，扫把和墩布，幼儿用的地垫和乐园。
　　她现在不缺钱了，可遇到打折，没有女人不动心。
　　中午公司忙得不可开交，没人动地方，杜莹莹打电话订披萨，送到公司里来，看一眼后台，收入达到2000万了。
　　工作邮箱不少新邮件，她懒得一一打开，嚼着披萨往下拉，忽然眼睛一亮：七曜发来了新的《莲鱼传》！
　　年关年关，不仅针对人类，对于有修行的水族也是一道天堑：
　　公元17389年元月初一，十年一度的“海纳百川，鱼跃龙门”到来了。大大小小的水族顺着陆地表面的江河湖海，浩浩荡荡聚集到东海，准备挑战人生最最重要的关卡。
　　“阿力、一阵风、苦苦，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蓝金鱼依次拥抱蜗牛、乌龟和青蛙，用鱼鳍拍打它们的肩膀，“我在这里看着你们，跳过龙门，升到仙界！”
　　小伙伴们恋恋不舍地拥抱它，拥抱小粉鱼，拔下自己的一小片甲壳/一片皮肤和一个水泡，收下两条鱼的信物，边挥手边后退，“大石桥，十年之后再相见！”
　　另一边，小粉鱼也在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告别。
　　“牵牛，你去吧。”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小粉鱼眼眶涌出，哽咽着说，“你一定行的，无论天涯还是海角，你都要等我，无论多少年，我们都会再见的！”
　　平时胆怯羞涩的小花鱼昂起头，做出一个至关重要的决定：“玫瑰，我，我不去了！”
　　小粉鱼张开嘴巴，完全不敢置信，“可，可~”
　　十年才一次机会啊！
　　小花鱼慨然说，“我舍不得你，舍不得你的宝宝，玫瑰，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掉了。你把我从水蛇嘴里救下那一刻，我就发誓，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小粉鱼被感动了，连声问“真的吗？真的吗？你愿意留下来陪我吗？”
　　小花鱼用力点头，快活地绕着她兜圈子，“等下个十年，我们一起跳，说不定能落到同一个修行之地呢！”
　　被女孩子们的友情感染，乌龟一阵风也停住脚步，大声说：“我....我也留下，我欠大石桥的人情，我....希望和他并肩跃上龙门，我要再等十年。”
　　蜗牛阿力和青蛙苦苦互相看一眼，黯然说一声“对不起”，转身离开了：它们道行稍弱，不愿错过机会，早一天通过龙门，就早一天踏上修仙路。
　　越来越多的水族聚集起来，在东海汇成一条看不到尾巴的暗流，不断有新成员加入。暗流围着广阔无垠的海面游动，快的像一阵风一道闪电，远远望去仿佛一条张牙舞爪的海龙，每片龙鳞都是一条有修行的水族--没人攻击别人，也没人停下脚步，整片海域沸腾起来，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
　　“看呀！”小粉鱼被震撼了，伸着脖子，“真壮观呀！”
　　蓝金鱼牵着她的鱼鳍，“看呀，玫瑰，下次我们就知道怎么办了。”
　　身边小花鱼和小乌龟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这种机会可不多。
　　大年初一子夜，年关到了，黑洞洞的天空看不到月亮和星星的影子。突然之间，一束皎洁的光从天空投下，像一枚箭，笔直照在海面漩涡底部，银白色的光芒一条雄壮威武的天龙，在空中形成一道清晰壮观的门，把整个天空映亮了。
　　“龙门！”一只鹦鹉鱼喊，论起嘴巴和传话，它们可是最快的。
　　千千万万水族同时喊，声音传到漆黑的海面：“看呐，龙门开了！”
　　不用谁动员，第一只水族已经站出来了：
　　那是一只红彤彤的螃蟹，仿佛被人类煮熟了似的，张牙舞爪地从海龙头部跃起，带着大片海水冲向龙门。
　　距离还有10米，它就被一道无形屏障挡住了，滑稽地在半空悬挂一秒就落进海里，发出噗通一声。
　　失败了。
　　所有水族都发出惋惜的声音，不少鱼打个冷战。
　　远处的小粉鱼盯着漩涡左侧某处，即螃蟹落海的地方，海水高速旋转着，螃蟹的影子一点都看不见。“它还活着吗？”
　　蓝金鱼紧张地鱼鳍冒汗，“不知道，90%的鱼受不住，就此死去；只有10%的鱼能活下来，修行受损，50年之内无法尝试了。”
　　乌龟和小花鱼同时打个冷战。
　　事实上，除非有十足的把握，水族不会轻易踏上龙门，宁愿找个地方修行，破罐破摔的除外。蓝金鱼300多岁了，小粉鱼也200多岁了。
　　第二只鲢鱼、第三只墨鱼、第四只剑鱼同时冲上去了，龙门太大，它们从不同角度跃起，完全没妨碍到对方。只听扑通扑通扑通，三只弱小水族同时落入漩涡，不见了。
　　通过率好低啊！
　　蓝金鱼喃喃说，“我爷爷说，能通过龙门的万里无一。”
　　就像证明这句话似的，越来越多的水族冲上去，没有能通过的，身影像煮饺子似的噼里啪啦落下去。
　　忽然之间，一条墨绿色、牙齿尖利的黑鱼高高跃起，像一团乌云似的冲向龙门，奇迹发生了：龙门落下一点银光，把这条幸运的黑鱼裹上高空，在众目睽睽之下像一枚流星般飞向正西方向，在夜空留下清晰的痕迹。
　　“是黑海草！”一只水族显然是认识黑鱼的，羡慕的声音都变了，“它才3岁！它居然成功了！”
　　又有人指着南方，“是昆仑山！黑海草落到昆仑山了！”又有人说，“不一定，无影山也在那个方向啊！”
　　更多的人摩拳擦掌，“才30岁？我们也行！”
　　第二个成功的是一只呆头呆脑的赤色蜥蜴，被银光裹着迅速飞到东南方向去了；很多水族再次被刺激/鼓舞到了，据认识的人说，那只蜥蜴不怎么聪明。
　　第三个幸运儿是一只银白色的水蛇，据说修行500年了，把两只小鲤鱼吓得一哆嗦，以为是水蛇黑犄角呢。
　　“奇怪。”小粉鱼东张西望地，“大石桥，牵牛，你们见到黑犄角了吗？”
　　两条鱼都迟疑着摇摇头，“按理说，它也应该赶过来啊？”
　　大年初一，水族必须齐心合力才能开启龙门，即使有深仇大恨，也不能今天解决，更不能耽误大事，否则，会被其他水族围殴致死的。
　　一条浅黄色的鲤鱼、一只橘红色皮皮虾，一条蔫了吧唧的草蛇纷纷升上高空，欢呼一阵接一阵。随着时间推移，将近一半水族勇敢尝试，有不少水族等了很久，事到临头却被龙门的威严震慑，失去了勇气，羞愧无地地退开了。
　　乌龟忽然用前鳍指着，“是苦苦和阿力！”
　　小粉鱼仔细一瞧，果然，两道熟悉的身影随着海流游到龙门下方，尾巴/后腿在海面一蹬，并肩朝着高空冲刺--
　　小粉鱼的心脏提到嗓子眼，仅仅那么一秒，蜗牛阿力像一个沉重的秤砣，笔直坠下漩涡；青蛙苦苦却手舞足蹈地越升越高，在一片羡慕的声音中被银光包裹，来不及朝伙伴们挥一挥手就朝北方飞走了。
　　悲伤和羡慕同时涌到小粉鱼胸膛，令它呜呜哭泣起来，小花鱼也用鱼鳍捂住眼睛。
　　蓝金鱼和乌龟也相对无言，抹把眼泪，又憧憬着“北方有什么山来着？”
　　水族组成的海龙越来越短，越来越少，海面漩涡也逐渐被汹涌澎湃的海水填平了，为数不多的水族焦急地喊“快，快！”
　　黎明第一缕阳光落下时，银光组成的天龙在海面蜿蜒游动，化成一朵朵银白色的泡沫，公元17389的“海纳百川，鱼跃龙门”就这么结束了。
　　蜗牛阿力也永远消失在这片深海，仅仅存在于朋友们的心中。
　　心中的“鱼跃龙门”画出来是这种感觉，仿佛一个纸上的画面动弹起来，屏幕外的杜莹莹有一种“开窍”的感慨。
　　下午她向葛毅打个招呼，照常离开公司，接两个孩子回家。傍晚收到消息，销售额突破5000万，杜莹莹兴奋地摸摸女儿和孟云峰的头，“想吃什么？今天妈妈请客！”
　　茵茵立刻说“我要吃汉堡！”
　　小姑娘3年级了，吃过的好东西越来越多，不再满足于麦当劳肯德基，更中意高档西餐厅的汉堡；孟云峰则别出心裁：“我想吃小龙虾！”
　　上月长假，她和孟云峰带着两个孩子去沃尔玛超市，买了好多新鲜小龙虾和意面、培根牛排之类，回家做了西餐，获得一致好评。孟云峰一个人干掉大半盆蒜蓉小龙虾，想再吃，被他爸爸制止了：“上火，知道吗？”
　　小龙虾啊？
　　杜莹莹大手一挥，“走，阿姨请客，想吃多少吃多少！”
　　傍晚孟云峰高高兴兴剥龙虾，朝爸爸做个鬼脸，后者嚼着牛排，客观评价“8分吧，比餐厅火候差一点。”
　　杜莹莹就当是夸奖了。
　　到了第二天，莲鱼公司2013年双11当天销售额突破6000万，“莲鱼糕”力压群雄，高居天猫盒装糕点排行榜第一位，“莲鱼月饼”和“囧饼位于前10，新出的《西湖饼》之类就靠后多了。
　　当天举行的高层会议，杜莹莹向大家道辛苦，宣布“11月双薪”，最后问徐会计，“今年销售额能达到多少？”
　　徐会计入职2年，是看着公司起来的，声音激动，“至今为止，电商销售额达到2.5个亿，2013年全年突破3亿是不成问题的。”
　　祝杰第一个鼓掌，在场高管们欢呼起来，就连向来沉稳的赵师傅也满面红光，连连点头：搞点这一行的利润有多高，大家是知道的。
　　一句话，今年没白忙活。
　　杜莹莹吁一口气，看向葛毅：“我个人的意思，货款回到账上，就可以开辟实体店了，今年就这样，2014年，我们不能只在杭州打转了。”
　　葛毅打开记事本和随身携带的地图，把已经看好的市内数处位置标出来，又说“第一批上海、南京、苏州，步子不要迈大，食品安全是第一位的，杭州是我们的地盘，出去就不一样了，生产、储存、制作都是难题。”
　　李森然也说：“灶上师傅一直在招，培训三个月就能派出去了，过年期间要抓起来。”
　　赵师傅没说话，他的任务告一段落，下一步是《盗墓手记》糕点了。
　　职场得意，家事却失意起来：
　　陈秀英9月做完左眼手术，打针吃药，医生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恢复得却比计划慢许多，11月底去医院，看东西模模糊糊，像笼着一层雾。
　　她当场抹眼泪，杜国志也急了，“这这，不是说打了针就能好吗？”门外杜姗姗听见了，立刻觉得白花钱了。
　　一院专家见多了情绪激动的病人，指着屏幕上放大无数倍的眼底照片慢条斯理地解释，“年纪大了，视网膜退化，器官功能衰退，吸收药物的效果低于预期，急不来的。”
　　杜国志不耐烦听文绉绉的术语，“你就说怎么治吧。”
　　一院专家在病历本上写下“3+PRN”，解释说：“继续注射雷珠单抗，吃的药和维生素也不能停。以后每年2-3个疗程，每疗程3针，每针隔20-30天，隔两个月1疗程，随时检查，随时我来改动方案。”
　　1针7000多块，一个疗程就是21000块，每年大几万块扔出去了。
　　说到这里，专家顿了顿，等着病人开口：很多家境贫寒的病人这时候该问“医生，有没有别的药？”或者，该回院检查了，病人不见了。
　　面前老者却没含糊，让专家“开吧，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片刻之后，杜姗姗交完钱取好药、约完下次的号，把银行卡和母亲的医保卡还给父亲，嘟囔着“该走医保不走医保，医院就是抢钱！”
　　杜志国收好，叮嘱她“给你哥哥打个电话，给老三也说一声。”
　　杜姗姗应了，“我哥忙着呢，老三也见不着人。上周末我说去老三家，老三自己和孟卓然带着俩大的跑出去玩了，我给她看了半天孩子！”
　　杜志国念叨：“她公公婆婆不说话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323:11:29~2021-08-0423:52: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咚来了！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临近元旦,年味渐浓，走关系、四处拜访、探望熟人是免不了的。
　　放眼下沙经济技术开发区，巨头林立,名企如云,不提富士康和东芝，食品企业就有本地龙头娃哈哈、康师傅和味全，莲鱼公司是一个毫不起眼的萌新。
　　谁也想不到,占地最小、成立时间最短、没背景没外资没品牌的莲鱼公司，增长却一飞冲天,销售额一年就突破2亿。
　　于是杜莹莹和葛毅提着糕点盒子拜访下沙园区书记的时候，后者非常热情，把莲鱼公司一通夸奖,“弘扬传统文化，提升浙杭美食知名度,是件非常好的事情嘛。”
　　葛毅热情地与对方寒暄,讲述莲鱼公司的发展计划，“以西湖为中心,以杭州为中心,以大浙江省为中心,这是莲鱼公司最大的优势和最大的底气。”
　　书记姓余，很是满意,立刻接口，“把你们公司的财务人员派过来，税务方面有优惠有补助,有什么需要园区帮助的，尽管开口，以后什么打算？”
　　出来之后,葛毅笑着说，“公司注册地点在下沙，如果我们上市，对余书记是件好事。”
　　一个上市公司不稀奇，可莲鱼公司是实打实的本地企业，不搞金融不玩花活不来虚的，老老实实买材料、加工、卖货，该招人招人该交税交税该开店开店，一步一个脚印，任何园区都不愿放走--杭州本地也是有竞争的。
　　不少园区里的邻居来拜访，就连味全公司的老总也过来拜访，参观一圈公司工厂，邀请杜莹莹去味全走一走。
　　她欣然前往，发现味全公司单独开辟一个1000多平的品牌体验馆，外观像一座小小城堡，走廊设计成青青草原，有奶牛有互动室，可以隔着玻璃参观产品的生产过程。不少中小学校定期组织参观，是个亲子游的好地方，也大大提升了企业的亲民度。
　　行业前辈味全公司成立于1953年，台湾品牌，横跨乳酸菌、果汁、酸奶、牛奶和咖啡，大大小小的超市都能见到。温泉在下沙占地8万平方米，拥有20条智能生产线和专业设备，工人训练有素，很多环节实行无人化管理，仓库、车间和宿舍大得惊人，远非刚刚起步的莲鱼公司能比的。
　　“我们什么时候也这样高大上就好了。”出来之后，杜莹莹感慨。
　　葛毅安慰，“慢慢来吧，第一年很不错了，杜总，我对公司很有信心的。”
　　沿着草地中间的柏油路行走一会，杜莹莹回首，望着巨无霸似的味全公司，灵机一动：“我们地方小，品牌馆暂时开不起来，不过，人家的创意很好，先把公司也设计一下吧？”
　　葛毅应了，立刻说，“让小孙找个设计师？”
　　“不用不用。”杜莹莹信心十足地，“没那么麻烦，我来搞定。”
　　上一世，徐莉单恋公司里的已婚男夏冬青，痛苦得以泪洗面；杜莹莹也照顾病重的母亲，累得心力交瘁。两人商量，和家里打了招呼，订了机票出国旅行一周，把烦心事抛在脑后。
　　在英国伦敦，两人不提烦心事，在陌生清幽的街道散步。有一间被绿色植物包裹的庭院，篱笆开满鲜花，房屋隐藏在藤蔓和树叶里，风一吹簌簌摇曳，像童话中的屋子，令杜莹莹印象深刻。
　　以前没条件，现在有的是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
　　回到公司，杜莹莹找来孙芸，告诉她请一名园艺工人，把公司、厂房所在的两栋楼周围种满藤蔓，四周篱笆提高一点，种些月季、蔷薇，草坪也打理一下。
　　孙芸答应了，“我们学校就是这样的，夏天一定很漂亮。”
　　杜莹莹眯着眼睛，憧憬着绿荫匝地的未来，“对啊，地面多种一些，把门窗让出来，其他地方也弄得好看一点，夏天很清凉的。”
　　想起徐莉，杜莹莹打个电话，约着聚一聚。
　　远在郑州的徐莉说，年底太忙，没空，明年开春项目完了，到杭州休假，杜莹莹高高兴兴答应了。
　　过几天，杜莹莹回到浙大，给人文学院的教授们带去各种各样的新点心。
　　石教授一见她，就从书桌取出一叠纸，“拿着。”
　　打开一瞧，居然是糕点设计图：
　　红红的灯笼，黄色顶饰和穗子；一串鞭炮，燃烧的金色引线；两个红双喜字；最好玩的是布老虎，大红底色，彩色尖耳朵，黑眼睛，头顶一个王字，呆萌呆萌的。
　　既传统又现代，杜莹莹眼睛顿时亮了，“您真是天才！我怎么没想到呢？”
　　石教授洋洋得意地端起茶杯，“你们年轻人，天天看电视刷微博，得从传统民俗找灵感呐！”
　　前几天开会，高管们还在商量，必须把传统节气利用起来，给公司打造辨识度和卖点：春天有青团，夏天有粽子，秋天有月饼，冬天有元宵，过年似乎差点什么。
　　灯笼和鞭炮都被提出来，不过，谁也没想到布老虎。
　　临近年底，杜莹莹和葛毅商量给员工加薪的事，现在顺口就想给石教授发奖金；可这位教授非常清高，在莲鱼公司担任顾问是免费的。
　　她想了想，“石教授，以前公司小，现在上了轨道，需要您这样的前辈坐镇，我按照高级设计师的待遇和您签约，专门开发新产品。”
　　石教授连连推辞，“哎，小杜啊，你这就见外了。”
　　杜莹莹坐在办公室不肯走，磨了半天，石教授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之后她把图纸给了赵师傅，后者果然“咦”一声，“这个点子好。”又沉吟：“模具做不出，我得想一想。”
　　圣诞节来了，按照和女儿说好的，杜莹莹带着两个大孩子去第三家“斗鱼”桌游店庆祝：
　　此店位于凤起路，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段，租了200多平，依旧是满满一面墙的桌游，欧美酒吧风格，5个风格各异的包间，明亮豪华的餐吧，相当于咖啡厅了。按照糕点铺子，一上来就把冰淇淋和饮料的临街档口做好了。
　　说起来，现在除了酸梅汤，档口冬天提供蜂蜜金桔茶和桂圆红枣奶茶--用热牛奶冲沏，撒上桂圆干和红枣干，6元/杯，喝过的顾客大部分成了回头客。
　　琳琅满目的圣诞树，堆到天花板的棉花云彩，神气活现的麋鹿车和活蹦乱跳的圣诞老人，挂满笑容的顾客....
　　今年还有一个新客人，丁悦悦。
　　去年9月，丁悦悦同学顺利通过高考，坚决不肯出国，到北京读大学。喏，现在她是大学生了，父母管不了了，从北京飞回来玩通宵，住在同学家不肯回家，潇洒的很。
　　“我是成年人了，我满18岁了，我要喝酒。”丁悦悦拍着桌子，信誓旦旦地，“我这辈子再也不要考试了！我要打游戏，我要玩密室，我~”
　　戴着麋鹿帽子的杜莹莹竖起大拇指，“你已经从一密玩到十密，又把杭州所有的密室都逛了一遍，丁悦悦同学。”
　　丁悦悦理直气壮地，“我这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我去考察敌情，把别人的优缺点记录下来，融会贯通，回来告诉你，你就能各种角度击败他们了。”
　　说起来，这个女生是杜莹莹身边为数不多与上一世轨迹不同的人，转变或多或少与她有关。
　　杜莹莹托着下巴，“喂，北京好不好？”
　　丁悦悦耷拉着脑袋，“一点都不好，比沙漠还干燥，风沙比沙尘暴还恐怖，食物比猪食还难吃。我每天贴两次面膜，我的脸都毁了，用不了四年，一年我就完蛋了。”
　　杜莹莹忍着笑，“坚持一下，明年我们去北京看你。喂，有没有男生追你？”
　　丁悦悦煞有其事地：“我是无性恋，对男人不感兴趣，这一生孤独终老，四海为家，以后我和茵茵抱团养老。”
　　才怪！上一世她交了国外男友，喝酒纹身，染黄了头发，把马家人气坏了。
　　杜莹莹表示无所谓，“行啊，你爸妈不介意就行。”丁悦悦洋洋得意，“我才不怕她，我要过我想要的生活，我家有三套房子，我爸一套我妈一套我一套，我爷爷奶奶最少分给我家一套，外公外婆还有三套，我妈和我舅舅分....”
　　行叭，随随便便N套房，收租金每月就几万块，加上理财，足够一个人过得舒舒服服。
　　杜莹莹换个角度，“那，以后打算做什么？”
　　“我告诉过你呀！”丁悦悦理直气壮地，指指杜莹莹，“等我毕业，就去你的公司带队做项目，就像那个窦坤一样。我已经想好了，做一个巨巨巨巨巨恐怖的密室，很多很多鬼那种，把所有人都吓趴下！保证很红！挣很多很多钱！”
　　杜莹莹头疼，想告诉她“建国之后不许成精”，也不许有灵异鬼魂（她看过不少网文），想了想还是算了。“你~你妈妈会来找我的。”
　　丁悦悦翻个白眼，像大人一样说，“怕什么，她不答应我就不回家，从家里搬出去--茵茵，再过几年，你过来跟我住啊！”
　　旁边专心致志玩《植物大战僵尸2》的茵茵抬起头，给表姐一个敷衍的笑容，随即专心致志操作植物们：卡在某关太讨厌了！
　　见到表妹，丁悦悦忽然想起什么，瞥一眼在餐吧帮忙的孟卓然和围着圣诞树转圈的孟云峰，压低声音：“你新老公好不好？”
　　杜莹莹忍着笑，一本正经答，“还行吧。”
　　丁悦悦扁扁嘴，“我舅舅的新老婆糟透了。不肯上班、不肯挣钱、天天刷我舅舅的卡，我看她朋友圈，每天都有新花样。我外公外婆很讨厌她，不让她来家里，她偏偏不肯，每周都要带着张海森和马茵荣到我外公外婆家，对了，张海森是她第一个小孩。我妈妈说，这个人没出息，让我不要理她。”
　　她快成年了，已经有了手机，小学生茵茵还早得很。
　　听起来，马浩宸苏慧雅的生活不怎么幸福，杜莹莹却一点兴趣也没有，指指自己的手表：“丁小姐，还有7天，2013年就结束了，我们不要自寻烦恼好不好？”
　　丁悦悦悻悻地，“是你让我关照你女儿嘛！”
　　她认真起来，“茵茵在你外公家被欺负吗？”
　　“怎么会？她都见不到苏慧雅好不好？我舅舅很注意的。”丁悦悦侧着头，不知该怎么说，半天才嘀咕，“不过，反正，不如以前开心。”
　　于是杜莹莹有点担忧，几天后元旦假期，特意问女儿“要回爸爸家吗？”
　　整理好行李箱的茵茵莫名其妙，“妈妈，有事吗？”
　　“没啊，妈妈就是舍不得你嘛！”杜莹莹坐在飘窗改造的书房，把女儿拉过来，亲亲热热倚在一起，问一些“爷爷奶奶身体好不好”“爸爸忙不忙”之类，又说，“想不想去大姨家玩？”
　　茵茵不肯，咧着嘴巴，“我爸说，带我去骑马。”何况，大姨家太小了，姨夫妈妈也在，转身的地方都没有。
　　女儿心里，爸爸妈妈的角色是任何人也取代不了的。杜莹莹揉揉她黑发，“那就去吧，有事给妈妈打电话。”
　　2013年头也不回地离开，2014年像一阵旋风，席卷整片大地。
　　业务进入收尾期，公司各个部门都很忙碌，总结、汇报、盘点、会议不断。出于职业本能，杜莹莹关注财务部多一些：
　　一位财务早就不够用了，财务部新招了两位会计，一个出纳，徐会计负责莲鱼公司的账目；斗鱼娱乐目前是两位财务，由杜莹莹揽总。
　　以前报表上的数字只是纸面数字，现在成了口袋里的钱，杜莹莹看着高达八位数字的净利润，有一种不真实感。
　　徐会计以为老板嫌税金太高，委婉解释：“园区对进出口企业有优惠，我们能享受的不多，只能申请补贴。明年多开一些分店，成本上去了，本来想和您商量，多放一点费用进去....”
　　杜莹莹摇摇头，指一指报表上的其他收益净额（股票），“挣了这么多，交一点就交一点吧。”
　　2011年她把公司50万元资金转进股票账户，和私人账户同时操作。经过3年时间，历经11年的中珠控股、12年的国海证券、13年的中青宝和奋达科技，资金从开始的50万变成1800余万，税金是免不了的。
　　徐会计松了口气，很多中小公司为了避免交税，设AB账、小金库、虚构人员薪水、到处找□□，不查出来还好，一旦查出来，财务主管是要担责任的。
　　“账面漂亮，报表也好看，以后上市方便。”徐会计不动声色地恭维老板，“我以前公司的客户，老板每年扣扣缩缩，把家里丈母娘做头发、老丈人买按摩椅的□□都入到账里，年底交几百块所得税。后来遇到机遇，惦记上市，连夜重新做账，把乱七八糟的票据剔出来，财务总监都疯了。”
　　上一世的老板也差不多，杜莹莹大笑，叫来葛毅，商量年终奖。
　　公司挣了钱，又是搬进园区的第一年，每位员工多发两个月薪水做为年终奖，犒劳一年的辛苦。
　　一般来说，只有互联网公司才享受12+N的待遇，传统行业不多见，一时间公司气氛极好，人人脸上挂满笑容。
　　很快，“斗鱼娱乐”也给了杜莹莹一个意外：《盗墓手记》八间密室利润将近千万，营业半年的两间新密室也挣了百余万，还不算股票、衍生品和零食。
　　“干得不错。”她夸奖窦坤说，指指报表，“一密到四密营业满一年，按项目核算，按10%给鲁一他们提成，五密到十密今年就算了。以后就这样，所有密室立项，独立核算，自负盈亏，挣了钱就有提成，亏了就没有年终奖，持续亏损三个月就砍掉，上马新项目。”
　　窦坤认真地答应了。
　　杜莹莹又说，“这边的话，我给你10%的股份，年前把工商手续办了，密室这一摊就交给你了，桌游我单独招一个高管。另外，按照莲鱼公司的标准开立期权池，马四昌三黎五，有潜力的都可以放进来。今年辛苦大家了，按照15薪发吧。”
　　密室员工比莲鱼公司少多了，也灵活多了。
　　窦坤答应了，眼睛发着光，滔滔不绝地谈起来年规划。等杜莹莹走了，他在“杭州七怪”的微信群里把年终奖消息说了，引起一阵欢呼。
　　斗鱼娱乐已经有几十个人了，这个群的人数却保持在最开始的七个，从鲁一到杨七，都是元老级人物，熬过夜吵过架吃过苍鹰摊，憧憬过美好的未来。
　　今天杨琪琪感冒了，没法出台（进密室当NPC），到公司陪黎明明理顺新密室的剧本，听到喜讯，在公司甩着头发跳来跳去：“发财了发财了，黎五，晚上我们去喝酒！”
　　她月薪将近5000块，多发三薪就是15000，加上一密“七星鲁王宫”的提成，几万块肯定是有的；2年之前，杨琪琪还在XX酒店，月薪才2000块，早晚班累的半死不活，每周只休息一天，主管凶巴巴，哪有现在惬意/有成就感！
　　黎明明推推眼镜，可比她冷静多了，“今晚不行，我男朋友来接我。”
　　杨琪琪只好自己找乐子，“我男朋友加班耶，不能来陪我。那，我去超市好了，我妈列了单子，要买很多东西。”她不是本地人，过年要回老家的。
　　黎明明耸耸肩，伸个懒腰，拿起办公桌上的《闪灵》找灵感：《镇灵村》和《大明妖狐》是她想出来的故事，杜总一手策划、创意，才有今天的效果。随后数月，杭州大大小小的密室如雨后春笋，新鲜点子层出不穷，首战告捷的黎明明压力不知不觉大了起来。
　　《盗墓手记》的成功，是站在南派三伯肩膀上的，原创密室才是“斗鱼娱乐”未来发展的关键。
　　傍晚时分，窦坤离开公司。
　　去年年初，他搬离杜莹莹去过的合租房，在同一个小区重新租了个三居室，月租2500块，一口气租了两年。换成以前，拥有一间独立居室是窦坤不敢想的，现在挑家具选床品，选择房间朝向，自己和妻子一间，母亲儿子一间，最小的房间做书房，书架就添了两个：他向杜莹莹学习，除了课本，恐怖小说到建筑书籍再到团队管理，什么书都看；妻子也是，白天学习糕点，傍晚就钻研甜食和面点。
　　推门进去，快两岁的儿子听到动静，咯咯笑着一溜烟跑进来，树袋熊一样扒住窦坤大腿。窦妈妈跟在后头，捶着腰，“可回来了，找你半天。”回卧室休息去了。
　　窦坤抱起胖墩墩的儿子，走到厨房门口：烟熏火燎间，妻子正忙活，利索地切几下西红柿摆进瓷盘，抓一把白糖撒进去，拎起旁边的锅铲扒拉锅里的腊肉。另有一个铁锅，盖子满是蒸汽，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仅仅一瞬间，又仿佛一千年，窦坤有很多话想说，却哽在喉咙里：初交往时，谷芳芳只会做鸡蛋西红柿和白糖拌西红柿，翻来覆去地做，每次他都吃得精光，到了监狱，始终吃不到，出来之后第一顿饭也是这两道菜。他才感觉活过来了。
　　儿子“妈妈”一声，谷芳芳回过头，才发现他回来了。她掂起脚尖，发现婆婆不在客厅，就扔下锅铲，拥抱丈夫一下。
　　“别在这里站着。”谷芳芳嗔怪，又问，“累不累？”
　　窦坤同时开口，“挣到钱了。”
　　炉火噼里啪啦的，他提高声音，胸膛不由自主起伏，“拿到年终奖了，三薪，股份也有了，芳芳，过了年，就把房子买了，我们把户口迁过来，孩子在杭州上学。不回去了。你，你跟你爸你妈你哥你弟弟说，我挣到钱了，让他们以后，以后，”
　　以后少瞧不起我--这句话没说完，就被谷芳芳的泪水打断了。她扑进窦坤怀里，久久没有抬头，小男孩莫名其妙地“咿呀”，唯一悲剧的是锅里炒糊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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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春节一天天临近,下沙街道空旷不少，行人步履匆匆，很多店铺关门,空气中弥漫着“年”的味道。
　　翠西湖丁乐鸿给孟卓然打电话,说，与AB股东已经谈妥，正在起草协议,春节之后，就可以收购对方全部股份了。
　　孟卓然很有绅士风度,告诉对方慢慢来，不必急；晚间略有些得意地告诉杜莹莹，丁老板凭莲鱼公司双11的订单就得知销售额再次翻番,生怕有变动，到手的收购飞了,说话客客气气的,春节来家里拜访。
　　杜莹莹戳戳他肩膀，“无所谓,以我们目前的势头,大笔大笔的合作,新建个工厂也OK的。”
　　孟卓然笑，“没了他丁屠户,还能吃带毛猪？”
　　这个人！
　　国家法定假日是除夕到初七，公司早一些，大年28就放假了,下沙档口、3间桌游店、10间密室和3间实体店铺初五开业，公司初七上班，天猫、京东的订单照收,节日期间是不发货的。
　　定好假期，公司难得清闲起来，杜莹莹也给自己放个假，节前把杜老板推荐的闫一峰约到公司喝茶。
　　“我创业之前，就是XX杂志社的，现在和财务主管还有联系。”她拿着对方带来的《大众软件》杂志，翻来覆去地看，“西山居95年就成立了？97年《剑侠情缘1》，2000年《剑侠情缘2》，2001年《剑侠情缘外传月影传说》~哎，这个我玩过。”
　　80后的回忆嘛！杜家是买电脑比较早的，杜英山杜姗姗抢着玩，她抢不过，搬个小板凳在旁边看。
　　闫一峰听到这里笑起来，如数家珍地数：“《仙剑奇侠传》系列、《轩辕剑》系列、《幽城幻剑录》、《绝代双骄》....”
　　她继续看杂志，“2003年《剑侠情缘网络版1》，2005年《剑网2》，2009年《剑网3》--”
　　“我就辞职了。”闫一峰话语平平淡淡，仿佛讲的不是自己的事情，“我是84年的，02年考到华南理工大学，我父亲的母校。06年毕业，我进入西山金山居做游戏策划，在莫哥手下干了四年，直到《剑网3》上市。哦，莫哥是《剑网2》的主策。”
　　杜莹莹好奇，“我想问一下，《剑网3》是国产最火的IP之一，连我不怎么玩游戏的人都知道，你为什么忽然离职了？”
　　游戏公司的待遇不会差，且，她近期研究了一下，游戏（手游）上市，一旦收益爆棚，老板会犒劳主力员工，白痴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
　　闫一峰移开目光，“我父亲去世了。”
　　杜莹莹低声道歉。
　　闫一峰没吭声，“我回到杭州，想，自己做点事情。我找了两个高中同学，成立一个小公司，做了个武侠游戏的DEMO（小样）找投资商，一来二去，DEMO没被选中，被一家中档公司拉去做外包。2012年，游卡桌游的杜老板看中我们，把我们收过去，做《三国杀5》和《董卓传》手游。”
　　结果，怎么都火不起来，游卡杜总不愿养闲人，就想请闫一峰团队走人了。
　　杜莹莹喝一口茶，“以后，有什么打算？”
　　闫一峰盯着桌面杂志，慢慢地说，“找个地方上班吧，我还是想做游戏，喜欢游戏这一行，是未来的热点，能挣到钱。”
　　杜莹莹奇怪，“怎么不去网易？”
　　就像腾讯在社交平台、阿里巴巴在电商领域，网易在中国游戏领域有着独特的位置，
　　闫一峰的理由并不复杂，“去了就是干活的，像西山居一样，分到哪里是哪里，像一颗螺丝钉，不用带大脑，也没有自由的空气。”
　　大概已经看出，面前这位的糕点/密室老板拉自己聊天只是消磨时间，游卡桌游也不再是容身之所，闫一峰放弃拉到投资的幻想，心里轻松的很，张开胳膊，“其实，我最想做的是武侠游戏，金庸古龙小说，天龙八部、笑傲江湖，你用降龙十八掌，我用独孤九剑，她用玉女剑法，可惜，我买不起版权。”
　　杜莹莹回忆，“有一款游戏叫金庸群侠传？”
　　马浩宸还玩过呢。
　　“96年的游戏，河洛工作室做的。”闫一峰毫不费力地说出答案，“我公司叫黑木崖，做的第一个游戏叫《江湖群侠传》，剧本是我写的，可惜，没有人肯投资。”
　　杜莹莹笑了起来，指指电脑，“莲鱼传也是我自己想的。以前我认为，文字是最有魅力的，直到漫画上一话，鱼跃龙门在纸上活过来，我希望，我的小说多一种角度来诠释，我想看到笔下人物活过来的时刻。”
　　“闫一峰，如果你来制作《莲鱼传》游戏，你有什么想法？”她认真地问。
　　一个月前，游卡桌游杜总告诉闫一峰，莲鱼公司女老板想推自己的IP，做一款简单的手游。
　　杜总暗示，这位女老板不懂游戏，找不到大的游戏公司，只能找小工作室，闫一峰过去敷衍敷衍，半年一年就能挣到一笔不菲的制作费。
　　当时杜总假惺惺地拍着他肩膀，“小闫啊，你是有才的人，在我这里委屈了。桌游不行了，三国杀IP被做烂了，神仙也救不了。现在腾讯、网易集中火力冲手游，我也得调转船头，专攻手游，没精力顾别的。”
　　又说：“杜莹莹是我的本家，人很爽快，把她那个《莲鱼传》宝贝似的，还投了北京一个动画电影。你过去聊一聊，机会难得，被别人抢走就可惜了。”
　　闫一峰冷笑：杜总收他的团队过去是有协议的，一旦辞退，要支付双倍违约金。如果闫一峰辞职或者解约，杜总就能省下这笔近百万的现金了。
　　去年年底他见到杜莹莹，更明白了，对方就是一个游戏行业的棒槌嘛！类似山西煤老板。杜莹莹唯一值得称道的是买下《盗墓手记》IP，重金打造八间密室，比杜总小猫三两只的几间密室挣得可多多了，在行业里是小有名气的先行者。
　　第一次见面结束，杜莹莹给闫一峰发了《莲鱼传》大纲和人物小传。闫一峰回家研究一番，又追看《莲鱼传》漫画，发现故事讲的从容不迫，有一种《射雕英雄传》前期，郭靖没出生时的感觉。而且，画风华丽生动，底蕴十足，绝对不是普通美工做得到的。
　　看得出来，杜莹莹花了不少钱。
　　事到临头，闫一峰答得非常谨慎，“我看过莲鱼传前面的故事，接地气，节奏感很强，故事铺得非常大。做成游戏的话，端游的成本太高了，需要3-4年时间，一个几百人的团队，原创IP的话风险太大，未来做出来，也竞争不过同为西游记IP的《梦幻西游》。”
　　“我个人建议做成手游，灵活且容易操控，最关键的，符合移动网络的趋势。我10年回到杭州，手机只能打电话，现在智能手机批量上市，一波波手游涌上来，高质量的手游是游戏行业的朝阳。”闫一峰是思考过的，逻辑清晰，“杜总，莲鱼传是典型的RPG小说，符合传统人物成长弧线，由于手机屏幕有限，卡牌游戏是最合适的。”
　　杜莹莹点点头，这一个月，她在收集游戏行业的资料，最近三年市面流行的东西一清二楚，“就像今年的手游冠军《我是MT》？”
　　闫一峰认真地答，“对，我们不能和腾讯网易比操作系统，更不能比战斗画面，卡牌的优势在于简单，易上手，也能发挥美工优势--杜总，《莲鱼传》漫画的画风很独特，结合日漫和中国水墨风，我建议保留下来。而且，你是女性作者，潜意识里从女性角度讲故事，吸引的女性玩家会多于男性玩家。女性玩家喜欢休闲游戏，看重游戏画面，不会对太复杂的操作感兴趣。”
　　之后三个小时，闫一峰侃侃而谈，依据杜莹莹的大纲，分析着把故事做成手游的利弊及优缺点，又对故事的节奏、人设和结尾提出建议和意见。
　　“说实话，杜总，我不太看好你这个~这个故事。”闫一峰口干舌燥，去拿茶杯，发现已经空了，“四大名著里面，《三国演义》有天然的改编基础，《水浒》、《红楼梦》都不行，《西游记》很多人想做，结果呢，只有星爷成功了。”
　　他指的是《大话西游》《西游降魔篇》。
　　杜莹莹点点头，帮他倒了杯水，又沏了两杯咖啡，推到闫一峰面前。
　　闫一峰喝两口，“星爷做的是孙悟空，你呢？你做什么灵感大王，反派角色，吃人的，不讨好，也没代入感。就算你费时费力把游戏做起来，怎么推广？找腾讯还是网易？游戏行业不是糕点，也不是密室，是有山头的，授权费和分成动辄九位数，挣到钱还好，万一扑街，几百万扔进水里，不如开两间密室挣钱。”
　　当然，面前这位杜老板不缺钱就是了：肌肤光泽白皙，浓密黑发束着玫瑰发环，目光明亮动人，香奈儿套装、蒂芙尼首饰，香水隐隐约约传进鼻端。
　　听说孩子都两、三个了，还这么年轻漂亮，健身美容瑜伽一定一个都不能少，闫一峰感叹。
　　杜莹莹微微笑，“钱是挣不完的，我呢，只想做一点想做的事，推我自己的IP一把。”
　　按照她的记忆，2013年，不，2014年还有机会，再过几年，手游精品层出不穷，遍地开花，只有大公司有实力占据市场了。
　　闫一峰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试探着，“杜总，您的意思是？”
　　杜莹莹敲一敲游戏杂志，“就是说，我想聘请你和你的团队，做我的《莲鱼传》。你的思路和判断很好，不过，《莲鱼传》要按照我的想法、我的步骤和我的思路来，从过完年开始，为期一年左右：2015年有一部动画电影上映，是最好的宣传期。”
　　足足一分钟，闫一峰判断着对方是不是耍自己，“杜总，你~你认为，我~”
　　杜莹莹爽快地说，“杜总对你评价极高，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看你做的东西。我对游戏是外行，不过，我喜欢玩游戏，我想，我们合作，能做出玩家喜欢的东西。”
　　上一世，她、女儿、马浩宸玩过/接触过的游戏足够多了。
　　在闫一峰心里，就是典型的土大款了，钱傻人多速来，人民币嘛，白挣谁不挣？
　　“行啊。”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不忘提醒对方，“杜总，我得把话说在前面，游戏行业是个玄学，什么能火什么不能火谁也说不清楚，有点像电影票房，不可控因素太多。就连腾讯网易，砸个8位数做出一款游戏，也有可能赔本。”
　　不过，腾讯网易这种级别的网游公司，每年重金开发几十款游戏，只要一款登上游戏排行榜榜首，就足够碾压对手了。
　　杜莹莹一副“你放心”的模样，挥一挥手指，“如果能做起来，挣到钱，当然最好；不行就算了，我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各走各的路。”
　　就当糕点/密室少挣一点点钱好了。
　　闫一峰顿了顿，试探着，“杜总，我有个小小的要求，我和我的团队，不希望做单纯的打工仔，我们希望在公司里面发挥更大的作用。”
　　项目提成、奖金、年终奖都是镜花水月，老板说的天花乱坠，真正兑现的百分之一都不到，闫一峰吃过不止一次亏了。
　　杜莹莹爽快地答应了，“还有什么要求，一起说出来吧。”
　　当晚回家，孟卓然加班，杜莹莹一边遛娃，一边想象着，丈夫听说自己进军手游，表情一定很精彩。
　　没等孟卓然回来，家里发生一件新鲜事：陈秀英被碰瓷了。
　　是这样的，自从杜国志生病，杜莹莹订了一日三顿疗养餐，菜量大品种多味道好，根本吃不完。
　　以前杜英山常去父母家，吃吃喝喝带回小家，可疗养餐是杜莹莹花的钱，他一听，坚决一口不碰，更别说带走了。
　　杜姗姗倒是愿意，可她有丈夫有儿子，每周在父母家住两天，不可能全部解决。
　　老两口各想各的招：杜国志每天带走一些，送给相识的孤寡老人；陈秀英把新鲜水果送到寺庙，又把吃不完的鸡腿鱼刺骨头用小袋装着，喂小区里的猫猫狗狗。
　　时间长了，陈秀英一出门，一大群流浪猫流浪狗跟在后面，成了小区一景。原来也有人喂，用的是普通猫粮，不如她顿顿有肉，猫猫狗狗也不傻。
　　今天下午，陈秀英从外面回来，发现自家门口蹲着一只胖墩墩的三花猫。等她一开门，猫径直走进客厅，蹲在角落不走了。
　　再一瞧，那猫肚子圆圆的，要生了。天正冷着，大过年的，陈秀英不忍心，找个纸箱子放在墙角，清水鱼肉备好，又弄了些旧衣裳小被子，三花猫吃饱喝足钻进箱子不动了。
　　陈秀英照了一张，发到家庭微信群里。
　　杜莹莹看着可爱，顺口对女儿说了，茵茵顿时来了精神，游戏也不玩了，捧着她的手机不放，“妈妈，妈妈，什么时候生小猫呀！”
　　杜莹莹也不知道，“你问外婆啊！”
　　于是茵茵给外婆家打电话，问了半天，挂断告诉她：“外婆说随时都会生，生了告诉我。”
　　第二天是腊月二十四，茵茵已经放假了，一大早就拿着她的手机看微信群，遗憾地嘟囔“好像还没有生耶。”孟云峰也很感兴趣，扒过去看半天。
　　看妈妈要上班，孟伯伯也要出门，手机看不成了，茵茵眼巴巴地，“妈妈我什么时候能有手机？”
　　有了手机什么都方便，可惜，茵茵肯定玩游戏玩的不亦乐乎：上一世，什么《奇迹暖暖》《阴阳师》《恋与制作人》，还偷偷跟着丁悦悦氪金呢！
　　杜莹莹板起脸，“妈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电话都没有！要保护眼睛啊！再说，老师也不会同意，会把手机收走的。”
　　孟卓然也是这个意思，孩子上高中买手机都来得及，还怕影响功课呢。
　　茵茵撅着嘴巴，等两个大人出门了，摆弄着IPADMINI，恨不得这个玩意变成手机就好了。忽然之间，孟云峰勾勾手指，她不情不愿过去了，“干嘛！”
　　孟云峰一副“你可真傻”的表情，看一眼客厅和月嫂聊天的芬姨，鬼鬼祟祟拿起自己的IPAD，上面有微信，“你用邮箱注册一个微信不就行了！”
　　笨死了！
　　当天下午，“杜家一家亲”群里有新消息，父亲说“猫生了”。
　　杜莹莹想给女儿打电话，又一想，两个孩子一定闹着去看小猫，芬姨镇不住。于是她没吭声，下班回家才告诉女儿。
　　茵茵顿时激动了，一下子蹦起来，摇着她胳膊，“我想去，妈妈，去外婆家！快走嘛！”
　　杜莹莹哄她“吃完饭再去”，茵茵不肯，坚持要去，孟云峰也跟着闹腾。
　　上一世，女儿被宠成小公主，这一世成长得太快，乖巧懂事得杜莹莹不适应了。现在任性一回，倒和年龄相符了。
　　于是杜莹莹请芬姨晚些再走，给孟卓然打个电话，开车带两个孩子回娘家。到家里一瞧，大猫小猫躲在箱子里，什么都瞧不见，一靠近洞口就听到大猫哈气的声音。
　　茵茵有点失望，趴在地上倾听，孟云峰四处找手电筒，还想找一根棍，被她制止了：“小猫太小了，大猫受惊就不喂它们了，就死掉了。”
　　孟云峰一听，立刻不捣乱了。
　　见女儿外孙女和新女婿“拖油瓶”来了，陈秀英埋怨“不早说”，下厨叮叮当当地，没有现成的猫耳朵，用青菜、鸡蛋、火腿做了三鲜汤，洒了香油和胡椒粉，满满一大锅；刚好疗养院送来晚餐，杜国志把中午的也热一热端上来，满满一大桌菜肴，三大两小吃得很香。
　　茵茵想把鱼肚肉和虾仁喂给大猫，陈秀英连忙拿过来，用热水涮了涮，才放到纸盒子外面的碗里。
　　“油水大。”陈秀英叮嘱茵茵，“可不敢给，吃了就闹病。”
　　茵茵睁大眼睛，认真地记住了。
　　见不到大猫小猫，两个孩子都有点失望，饭后围着纸箱子转悠半天，只好向外公外婆道别。
　　“什么时候小猫能从箱子里面出来啊？”回来的路上，茵茵问。
　　杜莹莹也没养过猫，“怎么也得三个月，小猫现在没有牙，吃不了饭，得吃大猫的奶。”
　　孟云峰龇龇牙。
　　那么久啊？茵茵扳着手指，到时她和孟云峰都开学了。
　　除夕中午，茵茵总算见到心心念念的小猫崽：
　　原来的纸箱子被弄脏了，陈秀英换了个上面开口的新箱子，里面铺上被褥。
　　茵茵蹑手蹑脚过去，伸脖子一瞧，一只秀气的三花猫占据大半个箱底，肚子下面有几个老鼠似的毛东西。
　　这个时候，杜莹莹正和哥哥姐姐在书房算账。
　　“这是妈做完手术之后的开销。”杜莹莹朝姐姐伸一伸下巴，“我姐经手的。”
　　意思是，如果对费用有疑问，可以问杜姗姗。
　　杜英山面无表情地盯一眼，第1个疗程的药费，第2个疗程的检查、三针雷珠单抗外加维生素药费，总共3万块，分成3份，每人1万块。
　　几分钟之前，杜英山带来28600元现金，把去年十月份给杜莹莹的欠条换回去。
　　这次他平静多了，犹豫一下就打开手机，从手机银行转了1万块钱给杜姗姗，一言不发地朝书房门口走去，右手把欠条捏成一团。
　　“老三，你干嘛呀你！”杜姗姗埋怨着，又从自己手机把1万块折腾给杜莹莹，“你怎么这么没劲？大过年的，你是黄世仁啊你，见面就要钱！”
　　杜莹莹不肯承认，“他主动给我的好不好？从去年到现在，我可没追过账，我都没见过他，去哪里要账？你看见了，他叫我过来的，我才顺便把最新的拿出来，他可没主动给我钱。”
　　杜姗姗瞪着她，唾沫都喷出来了，“老三，你你你现在特别冷血你知道吗？你缺这几万块钱吗？你对芬姨和窦坤都那么大方，又提成又年终奖的，你干嘛针对哥？”
　　杜莹莹嘟囔，“我谁也没针对，欠债还钱，天....”
　　忽然之间，卧室门开了，茵茵兴冲冲奔进来，孟云峰跟在后头。
　　“妈，妈！”茵茵没头没脑喊，仰着脸，“我想养小猫，我想养一只小猫，妈妈你快看，有一只小猫特别像我找了半天找不着那只。”
　　找不着的？生活在她和女儿前几年租来小区的流浪猫吗？
　　杜莹莹好奇起来，跟着两个孩子走到次卧（过年客厅人太多了），蹲下一瞧：三花猫紧张地瞪着几个生人，身体把小猫崽统统遮住了。
　　茵茵一叠声问，“行不行啊，妈妈！”
　　她看看两个孩子，“这样吧，我们回家投票表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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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2014年除夕,万家花城603室，两大两小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对“是否收养流浪猫猫崽”一事,展开记名投票；孟氤氲年龄尚小,被无情地剥夺了投票权利。
　　喏，杜莹莹郑重其事地取出一个软皮本，鼓励女儿,“茵茵，你说说,有什么事呀？”
　　茵茵挺起胸膛，“我要养一只小猫，就,就是外婆家大花生的小猫，有一只灰脑袋的,长得特别特别可爱。”
　　孟云峰扑哧一声笑了,被爸爸瞪一眼，老实了。
　　几句话说完,茵茵有点紧张,大声说,“同意的，举手~”
　　她自己先举起右手,妈妈跟着举起手，2票，心里已经放松了,再一瞧对面，孟云峰和孟伯伯也轻松举起胳膊。
　　小姑娘露出欢天喜地的笑容，脸庞泛着光。
　　杜莹莹笑,在本子上记下来，想一想，得培养孩子的劳动意识和消费观。“好啊，那就全票通过了，等小猫满三个月，就接回家来。不过，茵茵啊，你今年10岁了，大孩子了，小猫是你带回家来的，你得对它负责，照顾好它，给它洗澡喂猫粮换猫砂，还要承担一部分费用，好吗？”
　　茵茵有点得意地瞥了孟云峰一眼，自己零花钱多的花不完！“行，我有钱。”
　　杜莹莹随手写着，“猫粮猫砂什么的，归妈妈管，你不用操心；不过呢，小猫每年要打疫苗，要体检，要做绝育手术，如果生病了要去医院，这部分费用妈妈跟你一人一半，可以吗？”
　　茵茵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对面孟云峰满脸“你倒是问问多少钱啊”的表情。孟卓然本来想把费用包了，再一琢磨，得培养孩子的理财意识，看儿子一眼：这小子怎么不想养个什么呢？
　　杜莹莹把本子翻过来，给女儿看，“这是家庭记事本，像日记本一样，把重要的事情记下来，茵茵，你自己也做一本，好不好？”
　　茵茵答应了。
　　这次孟卓然搭茬了，对儿子说，“你也做一本，小事不用记，大事记下来，过年啊过生日啊升学考试啊，可以把照片贴进去。等你和茵茵18岁了，28岁了，40岁了，翻开一瞧，哦，我小时候是这样想的，多有意义？”
　　两个孩子互相看看，都答应了，杜莹莹有点想笑：丈夫一开口，就格外老干部风，场面严肃起来。
　　孟卓然发现了，吃完饺子放完鞭炮，夜间回到卧室，“我跟你讲，你女儿还好，我儿子皮得很，绝对不能放松，给他个好脸色就能上墙揭瓦。”
　　确实挺淘气，杜莹莹笑，“像谁啊？像你吧？”
　　孟卓然讪讪的，“我小时候老实着呢，小子让我爸我妈惯坏了，管不住了。我给你说，老人带孩子不行，宠的厉害，老三咱俩自己养，再长成老大那样，家里就住不下人了。”
　　说的鸡飞狗跳。
　　猫崽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以前茵茵从来不主动回外婆家，现在才几天，就提了15、6次，抱着她的手机守着微信群。
　　陈秀英每天发一张照片，有大猫给小猫舔毛，有小猫喝奶，有大猫钻出纸箱吃饭。
　　群里四个孩子都很感兴趣，用爸爸妈妈的账号喊着“再发再发”。杜国志怕她多费眼睛，便亲自上阵，他视力好，手也稳，开始照得黑乎乎，后来发到群里的照片光线清晰，布局优美，茵茵看的津津有味。
　　初五那天，有一只小猫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可把茵茵稀罕坏了，两个男孩子也挤在纸箱边。
　　杜莹莹从三个小脑袋之间看一眼，小猫共五只，都活下来了，长得像猫咪多过老鼠了，毛绒绒的，能看出皮毛颜色和妈妈一样。
　　“茵茵，哪个像你说的那只猫啊？”杜莹莹迷惑，“就是卓莎姑姑的丹尼。”
　　茵茵立刻指着一只格外秀气的，“这个！它叫吉吉。”连名字都起好了，听着耳熟，像是《魔女宅急便》里的猫咪。
　　男孩子们也七嘴八舌给喜欢的小猫起名字，宋文涛听说茵茵要养小猫，吵着也要养，被妈妈拒绝了（养个屁，养你都养不起），蹲在屋角生闷气。
　　今天是破五，南方北方的习俗都要聚一聚，包饺子团团圆圆。杜莹莹杜姗姗都到了，杜英山一家却没出现，陈秀英打了半天电话，脸色不太好，解释“老大单位有事，姜佳带孩子，我让他妹夫去接，又说别折腾了。”
　　和自己没关系吧？杜莹莹目视前方，捏着一个猪肉白菜馅的饺子。
　　初七到下沙公司，杜莹莹发了一圈红包，收获下属一堆“财源滚滚”“生意兴隆”的恭维话。各部门忙忙碌碌，处理节日期间的订单，她去桌游店吃过午餐，和大何聊了会天，就走回原来的办公室。
　　此处是315，斗鱼娱乐的地盘，现在空荡荡的，只有前台在：从窦坤到六怪，再到新来的员工，都分散到十间密室去了。
　　留下一叠红包，杜莹莹走到隔壁316，发现十来位陌生的年轻人稀稀落落等在这里，闫一峰在前台写着什么，见到她客气地招呼，“杜总！”
　　时间倒推十天，过年之前，闫一峰把10余位同伴召到家里，挤沙发的挤沙发，坐床垫的坐床垫，不大的空间像沙丁鱼罐头。
　　“老杜跟我摊牌了。”闫一峰把电脑椅倒转过来，骑在上面，“说了一堆废话，就是不想给钱。”
　　游卡桌游的杜总。
　　这个结果，大家都是知道的。
　　副手程序阿六忿忿地呸一声，“活该游卡一天不如一天！用不了三、五年，游卡不倒闭，我陆字倒着写！”美工丁丁是个白净秀气的女生，气呼呼摔着靠垫，“说出来的话还能咽回去，让姓杜的去死去死去死！”
　　闫一峰倒还冷静，“我想问问大家，是解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还是跟着我接着干？”
　　都是20多岁的年轻人，意气风发的年华，有过挥汗如雨的通宵，也有大碗喝酒的痛快，并肩憧憬过未来，做着一夜成名的美梦，谁想放弃？谁甘愿放弃？谁愿意过枯燥无味的生活？
　　阿六打量他，“接着干？怎么干？接到活了？”
　　被游卡桌游拉过去之前，这个十多个人的小团队一边研发，一边接外包的活儿，撑了整整三年了，有点撑不住了。
　　闫一峰把莲鱼公司的活儿说了，刻意强调，老板买下《盗墓手记》的IP，做的八间密室在行业内引起轰动，大把大把的效仿者。别的不说，每年8位数利润是有的。
　　有小说有漫画，想改成手游？最关键的，这公司和游戏行业完全不沾边。
　　年轻人们面面相觑，有的问“靠谱吗？”“别做一半不做了，把我们扔那里了”，有的嘟囔“又姓杜？草，我听到姓杜的就想吐。”
　　闫一峰把自己对杜莹莹的判断说了，又说起对方投了一间西游记题材的动画电影，预计15年上映：“时间也说了，就这一、两年，能起来就起来了，起不来就算了。”
　　阿六更没信心了：“动画片？西游记？大闹天宫啊？看看人家好莱坞，拍的功夫熊猫够国内追10年！”
　　大家议论纷纷，有人问，“给多少钱啊？”
　　有点颓废的闫一峰精神一振，按照职位把薪水说了，又提起股份的事：“我提了，杜总答应了，如果她不变卦，过完年就签合同，注册新公司。”
　　咦？薪水居然不错，比不上网易腾讯，和中档游戏公司相比绰绰有余了；再一听有股份，少是少了点，年轻人们满意多了，仿佛游戏上市，大火，分红已经到手里了。
　　阿六想了又想，原本决定吃散伙饭，过年去大厂打工，现在又有点迟疑：闫一峰是他的发小兼中学同学，十几年交情了。“这人怎么样啊？啥莲鱼传，我都没听说过，这玩意行不行啊？”
　　丁丁接口，“行不行是老板的事，她掏钱，我们就干活呗！”她还年轻，偷偷喜欢闫一峰很久了。
　　一个声音响起来，“算了，我撤了。”
　　闫一峰抬头，是策划阿竹。
　　阿竹耷拉着脑袋，不看同伴的眼睛：“我累了，不想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到处飘着。我想进大厂，能走到哪里走到哪里，能挣多少钱挣多少钱，各位，抱歉。”
　　闫一峰眼睛发红，想拍对方肩膀，胳膊举到一半，颓然落下来：几年了，他像渣男一样画饼、许愿，描述着美好的未来（看看《我是MT》和《崩坏学园》），哄天真善良的同伴跟在自己身边；事与愿违，他失败了，同伴饭都吃不到。
　　他有梦想，同伴们的梦想是什么？挣钱？稳定的工作？还是日进斗金？
　　几分钟后，阿竹拎起自己的背包，从人群挤开一条缝，踏出大门。有了先行者，一个策划一个程序也站出来，告别之后默默离开了。
　　闫一峰吸吸鼻子，竭力镇定，“是我对不起大家。我~”
　　他本来想说，莲鱼公司的活儿是最后一单，外行人肯投资，大家挣点钱，积攒点经验和人脉；成功了更好，如果失败，就地解散，不再耽误大家的青春。
　　可话到嘴边，闫一峰说不出口，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我和杜总聊的很好，很有信心，她故事从头到尾想清楚了，人设、草图和结局都有了，漫画正在连载，大家可以去看看。杜总说，准备投一大笔钱，认认真真做一次。”
　　“各位，我有预感，这次一定我们黑木崖能起来。”闫一峰第100次伸出右臂，摇摇晃晃站在椅子上，“以后公司上市，我们吃香的，喝辣的，房子车子票子，随随便便拉一个出去，投资人捧着大把大把的钞票跟在后面，求我们挂名做游戏。”
　　未满30岁的闫一峰没想到，若干年后，自己这番话大部分成了现实。
　　之后闫一峰陪着母亲过了春节，大年初六，按照和杜莹莹约好的，一个人到达下沙桌游店。
　　一个男人已经等在这里，自我介绍叫“窦坤”，友好地和闫一峰握握手，带他到办公室去。
　　“年前刚租下来的。”窦坤打开挂锁，随手指一指隔壁，“我们在这，有事喊一声。”
　　隔壁315门口挂着“斗鱼娱乐”的招牌，闫一峰立刻明白，是杜莹莹麾下的密室办公室。
　　进316一瞧，200多平的办公室，有独立的总裁室和财务室，前任租户把办公隔断和办公桌留下了，墙是蓝色的，收拾收拾就能用。
　　比想象的大，闫一峰比较满意：自己才10个人，舒舒服服办公；游卡桌游100多个人，才租了1000平办公室，座椅间隔很近，一抬手就碰到别人。
　　窦坤叫他到隔壁，合力把饮水机、冰柜和咖啡机搬过来，花也摆过来两盆，“多出来的，先用着吧，节前才定下来的，什么都没准备。初七以后，把沙发投影仪什么的买进来，就能干活了。”
　　闫一峰借机观看315，发现此处不像公司，倒像一间古香古色的镖局：前台一张红木柜台，上面摆着衔着一枚铜钱的碧眼金蟾，墙壁挂着斗笠、罗盘和七星宝剑。十多个办公座位在绿植半遮半掩的，有的摆着一只白狐标本（标本？），有的摆着黑发及地的人头模特，还有个桌子盘着一条蛇（标本）。
　　门口角落就现代多了，有饮水机，有盛满冰糕饮料的冰柜，有一整面墙的零食角，有微波炉、煎锅和和煮面机，还有咖啡机--高档货，比普通咖啡厅还高级。
　　闫一峰感慨，做密室的果然与众不同。还有，杜莹莹确实大方。
　　初七一早，他早早赶到新办公室，同伴们已经到齐了。
　　杜莹莹是中午到的，依次和闫一峰的成员们握过手，认识一番，之后请他到总裁室。
　　一份草拟的协议摆到面前，杜莹莹不紧不慢地说，“节前商量好的，重点都在上面了，你看一看，有没有我遗漏的。”
　　闫一峰一目十行地过目，大致如下：
　　1、新注册“斗鱼游戏公司”，杜莹莹占90%股份，闫一峰占6%，闫一峰同伴占4%；
　　2、莲鱼公司授权“斗鱼游戏公司”制作《莲鱼.灵感传》手游，IP归莲鱼公司所有；
　　3、闫一峰及同伴同“斗鱼游戏公司”签订竞业协议，2年之内，不得从事与原公司有竞业关系的业务。
　　意思是，闫一峰团队2年之内和“斗鱼游戏”深度绑定，不能随意跳槽、创业，否则杜莹莹有权起诉，索赔。
　　看到后面，所有人的薪酬写的一清二楚，分红和年终奖也列在里面，如果杜莹莹毁约，两年之内提前解雇闫一峰等人，要支付双倍违约金。
　　比游卡桌游的杜总大方多了，闫一峰放了心。
　　他没再迟疑，“杜总，我这边没什么问题了。”
　　“好，我立刻安排注册公司。”杜莹莹笑了起来，伸出右手，和他郑重其事地相握，“还有，欢迎加入我们，以后请多关照。”
　　之后的时间，杜莹莹拿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把自己心目中的《莲鱼.灵感传》细细讲述出来：从框架到玩法，从人设、道具到宠物，从炼妖葫聚宝盆到副本，从抽卡到卡片几率；大到盛唐年代的长安城，小到女主衣服的款式，事无巨细，无所不至。
　　那天天黑，闫一峰才脚步沉重地离开新公司，满脑子一个想法：杜茵茵，一个外行、棒槌、土大款，程序不会写，画也不会画，怎么构思出这么，这么高级的游戏？
　　仿佛她自己玩过！
　　可，不对啊？市面上的游戏闫一峰都有了解，没有一个能有杜莹莹口述的新奇！
　　和闫一峰想象的完全相反，杜莹莹心里有点没底：
　　下午说的东西，是她结合上一世《刀塔传奇》、《阴阳师》和其他几款大热卡牌游戏描述的，以她的小说为主线，大唐时期的《西游记》为背景，长安城在下，漫天神佛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主角是青金鱼灵感和红鲤鱼莲姬。
　　有点中二，也有点热血，杜莹莹哼着歌儿回家，孟卓然和两个孩子已经吃过饭了。
　　“第一天就加班啊？”孟卓然拎着手舞足蹈的胖儿子。
　　她应了，亲儿子两口，略带心虚地拿起筷子，茵茵也盛半碗饭：见妈妈没回来，小姑娘特意只吃一点点，等妈妈回来继续吃。
　　夜间回到主卧，杜莹莹换好睡衣，散开卷发，沏两杯蜂蜜水，给丈夫一杯，“孩他爸，跟你说个事。”
　　这个略显老土的称呼是过年期间流行的一个古早电视剧里面的，杜莹莹搬过来。
　　孟卓然没当回事，“孩他娘，咋的了？”
　　杜莹莹便把手游的事情说了，“刚聊下来的，正好密室那边有地方，就安排过去了。”
　　之后几分钟，孟卓然没吭声，以为自己听错了：过年期间，杜莹莹念叨过游戏的事，问题游戏不像密室，有《盗墓手记》原著撑着，从无到有做一个手游的难度实在不小，他便没往心里去。
　　“你~”他皱着眉，第一反应便是反对：“忙得过来吗？”
　　杜莹莹举起右手，“我想过了，每周两天到公司，半天去密室，剩下两天放在手游，其余时间灵活处理。开始会忙一点，只要理顺了，不会有问题的。”
　　孟卓然盯着她，逐渐有真实感了，皱起眉：“莹，你没有这么多时间：手游和糕点设计不一样，画一个图给赵师傅就OK，游戏是一个需要大量配合和沟通的行当，少一点都会出岔子。你做的是你的故事，你会把全部精力放在里面，你会不由自主沉浸进去，你会加班，你会疲惫，你整个人会崩溃，会影响你的生活。”
　　杜莹莹拉住他睡衣袖子，“过年之前，我已经把公司的事理顺了，我自己实际是很闲的，密室那边有窦坤顶着。我向你保证，我不会牵扯太多时间精力...”
　　相识5年，孟卓安第一次发怒了，陌生得不像他了：“莹，我问你，我们开公司之前说过什么？”
　　杜莹莹点点头，“工作时间留给工作，八小时以外留给彼此，工作不耽误生活。”
　　“OK。”孟卓然去摸烟盒，却没找到，光着脚下地走去沙发边摸自己的裤袋，头也不回地说，“相信我，你会陷进去的，连抱孩子都没空，连看我一眼都没空。”
　　杜莹莹叹息，“我答应你....”
　　孟卓然转过身，粗鲁地打断她的话，“告诉我，你想做什么？我们已经挣了花不完的钱，几百万几千万，房子车子，三个孩子，你爸妈病了，我父母也快退休了，莹，你做密室，OK，你做广告，没问题，又要做游戏？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这么拼？”
　　卧室沉默下来，两个茶杯浮着香甜的热气。
　　“我~我有一个梦想。”杜莹莹低声说，吸吸鼻子。“《莲鱼传》是属于我的故事，开始，我只想做个IP，推广宣传，当成一个卖点；可，可时间长了，我不停的构思，不停的相像，我故事里的人物在我心里活了过来，再看到七曜的漫画，看到鱼跃龙门，我~我想我应该把这个故事做起来，我必须把这个故事做起来，否则，我会睡不着觉的。”
　　最后她说，“孟卓然，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影响生活，否则，我会停下来；还有，我给我自己设了一个期限，做到明年《大圣归来》，不会再久了。”
　　之后的时间，孟卓然沉默地站在窗前吸烟，她有点冷，把自己裹在薄被里。后来他走回床边，坐在自己的被窝上面，注视着她认真的眼睛。
　　“真没想到。”他无可奈何地，“我就一句话，3月份之前，你~注意你的身体，记着我妈说过什么。”
　　她轻轻凑过去，倚在丈夫肩头，低声答应了。“孟卓然，我们投个票吧？”
　　初八一早，两大两小再次团团坐，这次轮到杜莹莹讲述了。
　　“总而言之，妈妈决定，投资一款手游，时间大概在一年。”杜莹莹把闫一峰团队大概介绍一番，把新手游说的比《植物大战僵尸2》还好玩，“爸爸说，妈妈工作已经很忙，没有时间和精力，妈妈说，妈妈保证会控制。那么，我们投一个票，现在赞成妈妈做手游的，举手！”
　　她自己举起胳膊，茵茵想也不想就跟着举手--妈妈永远是对的！
　　至于孟云峰，满脑子“做手游？好酷！能不能给我极品道具？”立刻举起胳膊，一瞧自己沉着脸的老爸就不吭声了，可胳膊始终没放下来。
　　在场唯一反对的男士默默坐在沙发上，搓搓脸，假装没看见，不由自主朝月嫂的方向看一眼：等小儿子长大，或许能投自己一票。


第103章 
　　你希望我过来帮你吗？
　　家庭第二次投票之后的当天晚上,孟卓然认真地问。
　　像上次一样，杜莹莹婉言拒绝了，“暂时不用,我还搞的定,如果我需要援助，第一时间就会找你的。”
　　孟卓然微微失望，可躺在床上,不得不承认，这样处理很好。
　　作为成年男人,他习惯了在心底保留一定的个人空间，与妻子在生活中亲密无间，事业上就没这个必要了：很多并肩创业的夫妻把事业和生活混淆起来,生活中的情绪带进工作，工作中的困境影响生活,进而影响到婚姻,最后很多分手了。
　　他理智成熟，绝大多数事情谋定而后动,杜莹莹感性优雅,相当多时候按照女人的直觉行动,在生活中互补，每晚聊着公司里的事情也很和谐,坐在一个会议室里面对面争辩，就不那么舒服了。
　　说起来，孟卓然入职阿里巴巴四年,表现优异，上级评价一流，下属相当推崇,作为当打之年的男人，正是事业发展的黄金阶段。
　　不过....孟卓然翻个身，望向身畔妻子：黑发散在枕头，鼻息沉沉地睡得很香，肩膀线条单薄。不少女人生完孩子都会发胖，杜莹莹忙忙碌碌健身瑜伽，已经瘦下来了。
　　她一个人，撑得住吗？
　　孟卓然伸出手，把薄被替妻子拉高一些。
　　糕点、密室和手游，一个人能干好一摊就很不容易，妻子心可真大，一下子挑战三摊，简直是地狱难度，开国际玩笑。
　　如果妻子不是刚生完孩子，他一定会发脾气的，孟卓然叹息。
　　到了老板的角度，一旦做出某个决定，影响的不仅仅是资金，还有手下一票人。杜莹莹已经是坐拥数百员工、两间公司、两处厂房、N间店铺/密室的老板了，一旦出问题，人力物力受损，公司发展势头受阻，对手下人也不公平。
　　上班的第一个周末，孟卓然做东，分批宴请公司高管，就当过年聚一聚，庆祝元宵佳节。
　　莲鱼公司这边，葛毅李森然赵师傅芬姨祝杰是熟人，平时见面机会很多，都是有家有口，席间不聊公事，说说孩子上学、过年晚会、举家旅游的地点，气氛和谐热闹。
　　轮到斗鱼娱乐，密室七怪都到了，都是2、30岁的年轻人，几杯酒下肚气氛就热烈起来。窦坤还好，谈起2014年酝酿的新密室，韦二高高兴兴“淘宝店骷髅和蛇卖的特别好”马四忿忿不平“XX密室抄我们三密！”鲁一也不高兴“双倍薪水挖我们的人！”
　　关键是还被挖走了！
　　黎明明张口闭口“斯蒂芬.金”和“驱魔人”，鬼气森森的；平时叽叽喳喳的杨琪琪不知怎么，蔫了吧唧的埋头吃东西。
　　到了新鲜出炉的斗鱼手游，闫一峰团队和新老板不太熟，规规矩矩围桌吃菜。孟卓然听说新团队原来的代号是“黑木崖”，同龄人嘛，话题多了不少，又听说闫一峰以前在西山居，更轻切了：“金山嘛，以前做办公软件的，WPS，00后10后都不知道了。”
　　杜莹莹还在课堂学过WPS呢。
　　三班人马都见过了，孟卓然心里有了点底：
　　糕点领域有经验丰富的职业高管坐镇，工厂有赵师傅盯着，电商上了正轨，势头一片大好；
　　密室是新生事物，知名度打出去了，奖励制度设立起来，七怪跃跃欲试，一个比一个干劲足；
　　手游他没涉足过，问了一些行内人，杜莹莹选择的卡牌游戏入门低，效率高，闫一峰实打实做过游戏，不至于拐到沟里。
　　孟卓然从心底盼望，妻子对手游的新鲜劲快点过去，《莲鱼.灵感传》游戏做完就完了，赔点钱也无所谓。
　　事到如今，两人已经不缺钱了，就此退休都体体面面。
　　之后孟卓然给杜莹莹雇了一位司机：大学同学麾下司机是部队出身，忠诚可靠，有妻有子，一家人是杭州郊区的老实人。同学创业成功，移民澳洲，吃散伙饭的时候把司机推荐过来，孟卓然聊了聊，做了几次司机的车，觉得可以，便把人介绍给杜莹莹。
　　司机姓段，段超，祖籍云南，令杜莹莹想起《天龙八部》里的段誉。她在公司行政部给段超划出座位，由后者车接车送，每天省力不少。
　　年后复工，工厂留出部分人手，专门做元宵。与月饼不同，今年的元宵馅料依然以黑芝麻、五仁、巧克力传统口味为主，皮薄馅大，不太甜，在档口、实体店和天猫/京东店铺推出，买两盒送一个纸质小灯笼，销量比去年高了一大截。
　　过了正月十五，赵师傅不再盯着元宵，把精力放在研发上：
　　盗墓手记糕点设计出来了，圆形罗盘、细长条工兵铲、黑驴蹄子，还有一个流着鼻血的白骷髅，之外是两条莲鱼糕。
　　怎么说呢，怪惊悚的。
　　杜莹莹搜集一些哥特风图片，请赵师傅参考，请老人家“萌”一点，盗笔女粉丝很多的。
　　之后赵师傅把工兵铲系上绿色丝带，黑驴蹄子扎上红蝴蝶结，罗盘刻着金色把手，骷髅弄得圆滚滚，就顺眼多了。
　　至于石教授设计的“年饼”，就不太顺利了：鞭炮、喜字都好说，糕点捏成长条形，用模具扣出来，大家都知道是什么，布老虎就不行了。
　　布老虎吸引人的地方是鲜艳且对比度高的颜色，一块掌心大的糕点，不可能用食材摆出五官来（海上生明月里面乌龟背上的小红花是用红绿两色的果脯摆的），摆出来也不像。
　　“我孙女在外面吃饭，给我带回来的。”赵师傅指一指桌面的糕点，“你看看，能不能用上？”
　　娜娜知道爷爷在开发新糕点，见到新奇的甜点，无论什么都带回家来。
　　杜莹莹一瞧，是几块手工烘焙的饼干，有绿树，有草莓，还有小黄鸭，颜色鲜艳，造型可爱。
　　是翻糖饼干，表面是一层厚厚的糖霜，底部是饼干，装饰性高于实用性，国外尤其是英国很流行。
　　咦？杜莹莹一下子看住了：“赵师傅，您瞧，圣诞节也可以用这个啊？做个圣诞树，圣诞老人麋鹿车礼物箱，连姜饼屋都有了！”
　　圣诞糕点早就在设计了，可中式糕点无论做工和颜色都不太适合，做成奶油蛋糕或者杯子蛋糕是没问题，就不符合莲鱼公司的路线了，整整两年都没能推出。
　　赵师傅摇摇头，“野路子，都是野路子。”
　　以前怎么没想到？中国自古就用小麦烘烤各式面饼，英式饼干厚而酥，美国的薄脆为主，日本白色恋人饼干是很有名的。
　　杜莹莹心里有一种“解决了”的喜悦，开始欢呼。“就这么定了！”
　　2月初，几片布老虎、舞狮饼干送到每周一次的研发会上，大红饼干绘着一只老虎，黑眼睛，白色胡须白牙齿，耳朵是彩色的，身体绘着彩色纹理，尾巴竖的像根旗杆。
　　舞狮饼干是黄色的，红红的斑纹，黑眼睛，白胡须，尾巴挂着一只绣球，怎么看怎么有趣。
　　糖霜下面的饼干是双层的，有奶油夹心，杜莹莹觉得日本的白色恋人就很好。造型有两种设计，一种是长方形，做起来效率高，适合批量生产，另一种狮子/老虎饼干，当然，不可能像画上一样完美，有个大致轮廓。
　　会上投票，一致同意做成第二种，当成莲鱼公司的拳头产品，配上莲鱼糕就有了“连年有余”的口彩，过年气氛一下子出来了。
　　“各位，我建议保密。”葛毅一下子站起来，激动地挥着手，“这个老虎饼舞狮饼寓意很好，既传统又现代，在国内没有大规模生产，在年轻人中一定很受欢迎。今年年底，一定能把我们公司的知名度打出去，更上一层楼，如果泄露出去，被知味观抢走就糟了。”
　　说起知味观，根据官方消息，招了几十人成立电商部，2013年双11成果斐然。说起来，知味观有实体餐厅，除了传统糕点，酱鸭、八宝饭、肘子糟鱼都有涉及，范围可比莲鱼糕广泛多了。
　　现场一片严肃，祝杰也说，“1234567，现在七个人，互相监督互相提醒，10月份之前绝对不能泄露。莹莹，圣诞节也照这个来吧？”
　　过年的“年饼”，圣诞节的“诞饼”，就连《盗墓手记》点心，简称“盗饼”一股脑儿解决了，而且解决的非常完美，比想象中还要完美。
　　杜莹莹心情大好，哼着歌儿回到家里，亲吻女儿和小儿子，揉一揉孟云峰脑袋，给丈夫一个大大的拥抱。
　　第二天她去斗鱼手游，兴致勃勃地拉着闫一峰、主程阿六，主美丁丁，用移动硬盘播放《唐明皇》和《大明宫词》。
　　“我心目中的盛唐是这个样子。”80后杜莹莹没少看古装电视剧，被这两个电视剧迷得不要不要，《妖猫传》也很棒，不过，几年之后才上映。“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忆来惟把旧书看，几时携手入长安？”
　　就是盛唐无双、万国来朝的长安城呗，闫一峰是明白的，杜总是浙大读文学的，文化人，多愁善感的，说着说着就把自己感动了。
　　杜莹莹又说，“长安地图就按这个来吧？既写实又浪漫。”
　　美工丁丁为难地看一眼闫一峰：卡牌手游，都是网上下载些图片，PS一下，换个皮意思意思，老板来真的？
　　闫一峰来助阵了：“杜总，那就先定稿，一幅幅手绘，工作量比较大，速度就慢下来了。”
　　杜莹莹无所谓，“叫我名字吧。你来操控，人够不够？”
　　闫一峰咳一声，“我和丁丁商量一下。那，服装道具和角色妆容，都参考电视剧？”
　　杜莹莹来了精神，指着《大明宫词》女主对镜簪花的剧照，“照这个来行不行？”
　　眼波似水，绿眉入鬓，肌肤皎洁胜雪，乌发簪着一朵碗口大的红牡丹，符合杜莹莹对倾国倾城的全部幻想。
　　闫一峰不得不反对，“杜总~那个莹莹，你的意思我明白，问题是，周一开会，不是确定下来日式和风？和我国古典美学区别很大。”
　　关于《莲鱼传》手游风格，杜莹莹与七曜在电话里讨论三天三夜，和孟卓然聊了通宵，才定了下来：不照搬漫画的水墨风，参考时下流行的日漫和风为主，走唯美路线，争取日漫、二次元、颜值至上者的眼球。
　　当时杜莹莹反对：“可，可《西游记》是中国人的名著啊！”
　　七曜在日本留过数年学，是仔细钻研过的，“大唐时期，我国为宇宙中心，日本对《易经》《老子》奉如至宝，只有皇室才有资格阅读，日本视我国为上国，奉唐朝使者为天使，日本国宝《源氏物语》就是仿照《长恨歌》写的。日本文化模仿、照搬、继承中国文化，是世界公认的。”
　　“《西游记》背景是唐朝贞观年间，花果山在东胜神洲，是以亚洲地图为背景的虚拟世界，有日本元素出现正常，何况，你不是照搬，是参考，取长补短。”
　　她迟疑着，“可，和电视剧差异太大了。”
　　电话另一端，远在北京的七曜大笑起来，满不在乎地说，“杜总，你说的是86版《西游记》吧？你把它当成稻香村知味观，你自己是莲鱼糕，你当初怎么对我说的？你有野心，有理想，想做年轻人喜欢的东西，对吧？想出头，必须有卖点和噱头。”
　　杜莹莹一下子沉默，又说“可，你已经做成水墨风。”
　　“错，现在是金鱼乌龟，一个人都没出现，等过几话灵感修行成人，你就不这么说了。别忘了，现在世面任何一款漫画，都学习或者参考了日漫的节奏叙事和分镜，观众已经潜移默化地习惯了。”七曜懒洋洋地说，“杜总，你要搞清楚，你是做卡牌游戏，二次元，颜值，要考虑到玩家年龄、阅历和阅读偏好，谁氪金谁是大爷，不要延续80后的眼光嘛！”
　　没错，上一世的《阴阳师》《崩坏学院》《原神》《奇迹暖暖》，都是大火的二次元游戏。
　　杜莹莹想了又想，不得不承认对方很有道理，有点惋惜：“闫一峰是做武侠游戏的，《剑侠情缘》西山居，知道吧？我本来想，他做古风有经验。”
　　七曜嗯一声，“国产IP嘛！杜总，这也是我必须提醒你的，你跟着那个闫一峰走，也来个武侠版西游记？你打得过西山居吗？打得过金古手游吗？《天龙八部》《天涯明月刀》？你打得过《仙剑》和《轩辕剑》吗？”
　　他不屑地说，完全没把金主的颜面抛到九霄云外，“我告诉你，死路一条！”
　　挂断电话，杜莹莹想了很久很久。
　　此时此刻，她便指着剧照，“参考一下就好，不用照搬：你看，莲姬穿个鱼鳞纹路的抹胸，红衣服，黑头发大眼睛，头顶戴一朵盛开的莲花，不是很好吗？”
　　古人簪花，赞的是芍药牡丹，有顶一朵莲花满处跑的吗？闫一峰嘴上答应，告诉丁丁“记下来”，心里有一种“前途无亮”的感觉。
　　能怎么办？花钱的是大爷。
　　一墙之隔的315办公室空荡荡的，男人们都出台（去密室）了，只有两个女生嘀嘀咕咕。
　　“杜总来了。”黎明明担忧地望大门方向一眼，敲敲杨七桌子就走回自己的座位。
　　前几年，杜莹莹在黎明明心里是个美腻小姐姐，知性优雅那一挂，现在公司越开越大，手下人越来越多，杜总温温柔柔的，开会时却很有气势。
　　人家不是小店老板娘，是大公司老总啦！平时无所谓，办公时间还是注意点好。
　　杨七杨琪琪是明白的，抓一张面巾纸揉揉通红的鼻子，对着办公桌上的化妆镜补了补妆，低头研究黎五黎明明送来的剧本。
　　剧本上说，演员必须注意身后的假尾巴，不要被绊倒、缠绕，追逐玩家时提在手里--
　　手机振动，是母亲发来的，“跟我什么态度！白养你这么大！养你花了多少钱？你不是要算吗，一笔笔算清楚！”
　　泪水一下子冲进杨琪琪眼底。
　　今年春节，她大包小包地回到几百公里外的庆元县，一进门就把礼物送上去，有衣服有补品有年货，还有给全家人的礼物。
　　家里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把她夸了又夸，却没有给钱的意思，杨琪琪心里别扭：母亲特意列了清单，嘱咐她在杭州采购，什么药品化妆品保健品，很多给侄子侄女的，运动鞋一双好几百。
　　算了，反正自己挣的钱多，大过年的，杨琪琪没好意思提起。
　　吃过年夜饭，杨琪琪的IPADMINI被侄子抢走了，杜总特意发给密室七怪的，还人手一台最新的苹果手机：老八以后只有手机，杨琪琪很得意的。
　　她想要回来，侄子立刻哭了，母亲唠唠叨叨，小孩子玩两天怎么了？
　　好像没什么不对。
　　杨琪琪气鼓鼓的，总不能和小孩较劲，回自己房间了。杨家是楼上楼下的阁楼，自从去杭州读职校，杨琪琪的房间就被侄子侄女占了，床铺换了，桌椅书架变了位置，她不太乐意，自己还没结婚呢，家就不是自己的了。
　　时间过得很快，初六一大早，杨琪琪收拾东西，吃过家里包的饺子，和家人告了别，爷爷奶奶拉着她的手恋恋不舍，爸爸妈妈也叮嘱“听老板话，好好干活”
　　对了，IPADMINI没要回来，苹果手机被弟弟拿走，送女朋友去了。
　　坐大巴晃晃悠悠到杭州，回到租的房子，她身上现金不多了，想去ATM机取点钱，到了发现工资卡没了。
　　杨琪琪顿时慌了，近几年的薪水年终奖都在里面呢，足足30多万！
　　她赶紧打电话挂失，却背不出卡号，给公司财务打电话，财务还没上班，得初七去公司查看。
　　杨琪琪只好找男朋友应急，仔细一琢磨，工资卡一直在钱夹里，钱夹好端端的在背包里，身份证信用卡美容卡瑜伽卡都在，怎么就丢了那一张？
　　一个冷冰冰的念头浮上心底，杨琪琪抱着最后的希望，往家里打电话，“妈，我工资卡丢了，是不是落在家里？”
　　妈妈大嗓门，“丢什么丢？看看你买的都是什么？花里胡哨的，一点不会过日子。放我这我给你存着，省得你乱花钱。”
　　手机千斤重，砰一声从手里掉下去。
　　哥哥比杨琪琪大2岁，已经有儿有女，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弟弟比她小两岁，也到了说亲的时候--苏杭陋习，男方得有房子，彩礼6位数，否则免谈。
　　杨琪琪记得自己哭着问，“那我怎么办，我要交房租啊！”
　　妈妈在电话安慰：“你马上发工资了呀，一个月5000块，房租才不到2000，又不是你付。”
　　男朋友的钱也是钱啊！
　　那天之后，杨琪琪大病一场，高烧39度，整个人像晒干的海带，男盆友细心照顾，朋友们都来探望。
　　她嫌丢人，只和黎明明说了，后者冷静地劝她报警，把钱拿回来，杨琪琪无论如何也做不出。
　　那是她的家人啊！
　　手机继续震动，把杨琪琪的思路拉回来，是一年说不上几句话的小弟。
　　“姐，你别顶撞妈了，妈都气病了。”小弟在微信里说，绿对话框，头像是和未婚妻的婚纱合影，“算我向你借的还不行吗？多大点事，你还比我大呢。等我有钱还你。”
　　有钱？20出头的人，正经工作都没有，找个零工，每月1000多块，猴年马月能攒齐。再说，等小弟有了自己的儿女，养孩子都养不过来，还能想起她这个姐姐？
　　杨琪琪的心像浸在冰水里。
　　黎明明隔几分钟就瞥大门一眼，还好运气不错，杜总一直在隔壁，下午四点多带着司机走了，根本没过来，两个女生都松了口气。


第104章 
　　3月初,莲鱼公司正式收购独立之后的翠西湖。
　　按照协商好的，丁乐鸿得到1%股权和部分期权，手下四位高管得到期权,整个翠西湖工厂连地皮带厂房带人员都归莲鱼公司所有。
　　工商变更、合同、备忘录、员工转签协议,手续相当繁琐，工商注册就走了半个月流程，好不容易忙完了,孟氤氲的周岁生日也到了。
　　生日前一天，杜莹莹给胖胳膊胖腿的小男孩套上自己做的碎花睡衣,手一松，小男孩就踩着地板蹬蹬瞪跑远了。
　　“杰！”他留着口水扑到茵茵身上，“杰！”
　　姐姐睡衣睡裤和他的衣裳图案很像哒！看起来就有亲切感！
　　茵茵吃力地把弟弟抱起来,准确地说，是拎得他双脚离地,小男孩高兴坏了,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沙发上的孟云峰瞥一眼，就抱着IPAD继续玩游戏了：他4年级了,爸爸规定,每天只能玩一个小时游戏,周末适当延长。至于适当是多少？孟云峰不问，假装不知道,反正爷爷奶奶不管，杜阿姨也不管，爸爸就。。。。
　　卧室门一响,孟卓然踱出来了，孟云峰左手把IPAD塞进沙发缝，右手抓起一个鳄鱼公仔在弟弟眼前晃,后者被颜色鲜艳的玩具吸引着，一溜烟向他跑过去，半路被爸爸一把抱起来了，简称截胡。
　　“叫爸爸。”孟卓然熟练地把小儿子在怀抱里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叫爸爸了吗？”
　　孟氤氲在他身上蹭啊蹭，发出“巴巴”的声音，口水蹭了满脸。当爸爸的满意了，先举了个高高，一大一小模仿飞机在客厅滑翔起来。
　　说起来，孟卓然周一到周五上班，晚上辅导大儿子学习，周末一天锻炼身体、购物美食，和亲戚朋友联络感情，另一天才闲暇下来，精力放在小孩子身上。
　　杜莹莹早就发现，丈夫对孟云峰严厉苛刻，标准很高。比如周末去餐厅吃饭，他就教育大儿子要好好学习，否则长大只能扫地；出来的时候帮老奶奶开门，就教育他助人为乐，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嘛；随后话锋一转，告诫孟云峰帮助别人的前提是保证自己安全，别遇到事傻不愣登就冲上去，你自己还是个小崽呢。
　　怎么说呢，换成杜莹莹，搞不好就混乱了。
　　孟卓然对茵茵就和蔼多了，动辄大手一挥，想要什么都给买。每当茵茵换新衣服买新公仔，孟卓然经常用欣赏的口吻对她说，小姑娘就是好打扮，有机会再生个女儿。
　　杜莹莹说，你还是自己生吧。
　　现在有了小儿子，孟卓然“慈父”的技能点被激活了，话语无限温柔，“等你长大了，爸爸带你开车车，爸爸带你吃饭饭，爸爸教你打篮球球，啊？”
　　还篮球球呢，孟云峰翻着白眼，一看爸爸抱着弟弟去阳台晒太阳，抓起IPAD继续玩。茵茵则黏在妈妈身边，“明天我们穿什么衣服啊？”
　　杜莹莹很喜欢和女儿穿母女装或者搭配的衣服，有些颜色鲜嫩、少女感很强的裙子她平时不好意思穿，有女儿在就大大方方穿出来了。
　　两人回卧室翻箱倒柜，选中迪士尼《冰雪奇缘》主题的冰蓝裙子，搭配同色鞋子和头花。杜莹莹挑了珍珠耳环，茵茵戴迪士尼的项链。
　　《冰雪奇缘》是2013年最火的电影，上一世茵茵就爱的不行，这次依然扎进坑里，“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去迪士尼啊？”
　　以前妈妈每年都带她去迪士尼玩的！前年还去了东京呢！
　　上一世，上海迪士尼什么时候开啊？很久没出游了，多了个小孩，生活都围着孩子转了，杜莹莹也想出去玩了，郑重许诺：“今年元旦就去，还是想出国啊？”
　　茵茵转着眼珠，“带不带弟弟啊？”
　　带了弟弟，妈妈孟伯伯就得围着弟弟转了。
　　一岁多的小孩，什么都不懂，出去也玩不好，照顾两个大孩子已经够忙碌了，杜莹莹便说：“不带了，让你弟弟在家跟爷爷奶奶玩吧。”
　　茵茵欢呼起来，蹦蹦跳跳奔出去告诉孟云峰了。
　　第二天是个周四，杜莹莹早早从公司出来，接两个大孩子回家，看时间差不多，就拉着月嫂去餐厅，芬姨去接娟娟，公公婆婆和孟卓然下班赶过去。
　　两家长辈都在，两人便选了老字号餐厅，订了两个打通的包间，席间没请朋友，只请了走得近的亲戚，热热闹闹开了四桌。
　　唯二例外的是从郑州赶来的徐莉，以及从北京飞过来的周周。《舌尖上的中国》第二季下月就要上映了，杜莹莹心心念念把自己的糕点推上去，可惜，这个节目非常火爆，周周也没路子。
　　当然，现在顾不上公事了：开席之前，一张空桌子摆满毛笔、砚台、一本《百家姓》和算盘，一把硬币一个小篮球，小木刀小木锤小葫芦，铲子勺子尺子，还有手机、IPAD、两块点心几个公仔，不知道谁放了一盒腮红。
　　COS贾宝玉吗？
　　红帽子红棉袄的孟氤氲被放在桌上，利索地爬一圈，抓起一把系着红绸子的小算盘。大人们鼓掌，陈秀英得意洋洋“老三就是学会计的”，话音未落，小男孩就把算盘扔下桌了。
　　孟卓然鼓励儿子“来，挑一个。”
　　小男孩坐在桌面东张西望，抱起最最熟悉的袖珍篮球，引起一阵笑声“特长打篮球，以后进中国队”；随后他把袖珍篮球放在腿间，抓起一个圆东西不放--是一个《盗墓手记》中的罗盘。
　　难不成去盗墓嘛？孟爸爸抱起大胖孙子，解围说：“罗盘类似指南针，代表方向，这小子这么小就知道该干什么、该往哪走，是个聪明孩子。”
　　皆大欢喜。
　　一个花花绿绿的双层奶油蛋糕摆在面前，四周是奶油花朵，表面绘着四位老人、两个大人和两个大孩子，中间簇拥着一个小婴儿。
　　孟卓然向大家致谢，说着对小儿子的期待，希望他“像哥哥姐姐一样聪明，一样美丽，一样成绩优异，一样勤奋懂事。”
　　之后分蛋糕，孟云峰模仿加勒比海盗，利索地把蛋糕切成一块一块，茵茵端给每位客人。
　　杜莹莹也分到一大块，用小勺喂小寿星，后者张着嘴巴，吃了一口又一口。
　　新奇感涌到心底，是养育茵茵从来没有过的：杜莹莹怕她语文不好，提前培养女儿对读书的兴趣；控制吃太多糖果，怕她牙齿疼；知道她喜欢迪士尼和宫崎骏，每次都能挑到女儿喜欢的礼物。
　　怀里这个小孩子，在上一世从未出现过，就像孟卓然，把杜莹莹的人生带到未知方向，令她时时产生敬畏和新奇感。
　　孟氤氲会长成什么样子？像哥哥一样调皮捣蛋？还是像茵茵一样乖巧细心？
　　对面杜国志抱过最小的外孙合影，笑得见牙不见眼，傍晚坐女婿的车回到家里，板着脸把杜姗姗叫到书房：“你哥哥那边，怎么回事？”
　　月初订日子的时候，杜英山推说工作繁忙，没把话说死。果然，今天他给杜姗姗打电话，说晚上加班，来不了了。
　　不仅杜英山，姜佳也没出现。陈秀英打电话，她说小女儿拉肚子，就不出门了，也没把杜文浩送过来。
　　杜姗姗把事情说了，忿忿不平地告状，“爸，您也不劝劝我哥，他这么大人，跟老三赌什么气啊？就算他跟老三较劲，氤氲不是他外甥啊？他姑娘过生日老三还去了呢。人家孟家也一大家子人呢，他不给老三面子，让孟卓然爸妈看着多不好。”
　　大舅哥是很重要的娘家人，杜英山不出来，知道的是和杜莹莹闹别扭，不知道的，以为他对新妹夫孟卓然不满意呢。
　　杜国志没吭声，半天才说：“你哥哥把钱给老三没有？”
　　说的是陈秀英的医药费。
　　杜姗姗是记账的，叭叭叭讲得一清二楚：“第1疗程给了，第2第3疗程都没给，老三根本见不着他，拿什么给？”
　　2014年了，又不是封建社会，动不动写信送信，真想给钱，手机银行汇款就OK了。
　　大儿子挣多少钱，杜国志一清二楚，含糊着：“这几年上面抓的严，你哥你嫂子发钱发的少，家里四张嘴。”又说，“老三也不差这点钱。”
　　听这么一说，杜姗姗天天跑了医院跑娘家，立刻不平衡了，“那他也不能不露面，这几个月，他来了几次？哦，他跟老三打个没完，我妈可没得罪他，他为了不见老三，就不管我妈了？”
　　杜国志瞪她一眼，训斥道：“老三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没一个懂事的。你是大的，跟你妹妹说，就说我说的，让她别跟她大哥算的那么清楚，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等五一放假，你把人都叫回来，我做东，去度假村玩几天，喝点酒，让他们哥俩吵去，文嘉氤氲玩到一块去，事情过去就完了。”
　　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总不能老死不相往来。
　　杜姗姗“哎呦”一声，抓起书房里的病历本扇着风，心里不想得罪妹妹：春节杜莹莹送给宋文涛一个IPADMINI，送她一台苹果5S手机，顶杜姗姗一个多月工资了。“爸，要说您自己说吧，我可不想惹老三。人家现在是大老板，挣得比我和宋子岚加起来多多了，那张嘴厉害着呢，动不动就吃了枪药似的，您又不是没见过。”
　　小女儿的脾气，杜国志已经领教过了，皱起眉，“她跟你吵架？”
　　“不是吵架，就是家里那点事呗。”杜姗姗每次和妹妹连聊带吵，旁边孩子跟孩子玩，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别说，还挺过瘾，下次见了继续拌嘴。“爸，您想想，她跟孟卓然半路夫妻，公公婆婆住一块，俩月嫂仨孩子，还得当后妈，公司一大摊事，日子麻烦着呢。”
　　这倒是真的，杜国志想了想，来个曲线救国，“你给你哥打个电话，让他有点当哥的样子，月底到家里来，把话说开了。”
　　杜姗姗继续拒绝：“爸，算了吧，哥比我大，我说他，我怎么说？我说你欠老三多少多少钱，赶紧把钱给老三？他给我来一句，没钱，或者找你嫂子要去，就得噎死我。或者我说，爸说了，你不用给老三钱了，他照样不给我好脸色，觉得不给他面子。”
　　随后加一句：“跟鞍山哥一个样，什么都听老婆的。”
　　这个名字犯了杜国志的忌讳，一下子沉默了，不耐烦地挥挥手，“回吧，子岚楼下等着呢。”
　　杜姗姗拎起包埋怨，“您看您，您把我叫过来，现在又轰我走。”
　　杜家安静下来，能听见沙沙的声音，还有喵喵的呢喃：五只小猫大了许多，腿有力气了，调皮了，总想跳出纸箱，被大猫叼着脖子叼回去。
　　小时候亲密无间，吃饭拉屎都在一块，大了就各奔东西了。
　　说起来，杜国志怕孟卓然对杜英山有意见，孟卓然却根本没顾得上大舅子：
　　“你干什么？”把父母儿女送上楼，他把堂妹交到万家花城的楼道，“你跟我说说你干什么呢？”
　　堂哥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孟卓莎有些瑟缩，呼吸两口，扬着下巴，用挑衅的目光瞪着他：“我怎么了？周周怎么了？你儿子过生日，人家大老远从北京跑过来，送了吃的送穿得，人家给你面子，你什么态度啊？”
　　孟卓然冷笑，“你告诉她，这面子我不要，东西怎么带来的，怎么给我带走。我再告诉你，今天我是看在大伯伯母份上，没把姓周的轰出去，孟卓莎，你有点分寸行不行？你脑子怎么长的？你告诉我，今天是什么日子？”
　　家族聚会和普通朋友PARTY不一样，正式男女朋友才能出席，没确定关系的对象都不会来的。
　　孟卓莎梗着脖子，“去年人家也来了！”
　　她说的是氤氲百天宴。
　　“去年我说什么来着？当时我就提醒你注意点，赶紧和那个女的断了，你怎么说的？”提起这个，孟卓然气不打一处来，堂妹答应的好好的，现在反悔了，“现在你说不知道？”
　　孟卓莎噎了一下，不管不顾地喊，“对，我犹豫了，我退缩了，我认真考虑了，我对周周说算了吧，分开吧，我去相亲，她也去找男人，可，可我做不到！哥，我妈给我介绍那个男的，愿意娶我那个，我试过了，我真的做不到！”
　　不安和歉疚浮现在孟卓然脸庞，理智逐渐回笼。
　　“哥，你重逢我嫂子那年，你也天天相亲，你相到合适的了吗？你和我嫂子好上了，家里一听嫂子有孩子，怕后爸不好当，劝你多看看，你答应了吗？你怎么说的？遇到合适的不容易，不想换了。”
　　孟卓莎像个疯子似的挥舞胳膊，“哥，我不喜欢那个男的，我能和他上床，可我无法在他身边入睡，我睡不着！我不喜欢他，我宁愿单身一辈子，也不愿意嫁给他，”
　　“行了。”孟卓然沉声说，张开胳膊却不敢碰触堂妹，“行了。”
　　孟卓莎继续语无伦次地大叫，“我不是同性恋，她也不是同性恋，哥，只不过周周是女的，我也是女的，老天把我们生成这样。我们，我们有过命的交情，在广州有一天下大雨，水往房子里灌，我们趟水出去，我的脚扎破了，哥，留了好多血，周周背着我走。”
　　之后孟卓然什么都没说，默默听她倾诉，直到堂妹精疲力尽，蹲在地上大哭，也坐下来抽一根烟。
　　当晚孟卓然回到家里，妻子正和月嫂安顿小儿子，让他尝尝新沏的柠檬花茶，又检查两个大孩子的功课。之后三人挤在电脑前，挑选今天抓周照片，又用IPAD欣赏杜家几只小猫。
　　茵茵不停地夸，“吉吉好可爱！”
　　孟云峰强调，“我喜欢斗鸡眼。”斗鸡眼是一只小猫的外号。
　　妻子则担心“我们把吉吉带走，大猫会不会不高兴？”
　　于是孟卓然把心事咽了回去，今天是儿子生日，希望妻子高高兴兴的。
　　杜莹莹不知道丈夫的心事，第二天处理完公事早早离开公司，载着徐莉直奔西湖。
　　“以前上学的时候，觉得这里人太多，俗。”徐莉张开胳膊，在断桥中心转个圈，避开一拨拍婚纱照的，“等我回郑州了，开始想念西湖，做梦回到这里，哎，当年我被XX企业录取就好了。”
　　徐莉大学毕业本想留在杭州，面试一家很好的央企，终面都过了，却被关系户顶替了。刚好当时的男友提出分手，徐莉一气之下，觉得杭州是伤心地，就回老家郑州去了。
　　杜莹莹安慰，“你现在也很好啊，XX企业骨干，老板很器重的，已经买车买房，以后就是享受人生了。”
　　徐莉嘻嘻一笑，“比不上你啊，杜老板是我们班最牛逼的存在，开公司开工厂开店，走上人生巅峰。”
　　前方就是莲鱼糕实体店，杭州3月草长莺飞，气温渐暖，冰激凌3块一个，酸梅汤4元，蜂蜜金桔青柠茶5元，档口已经排起了队。
　　“是茶粉打的吗？”徐莉买了一个茉莉花茶口味的，吃一口，把长长的桃心小勺摆正些，用手机拍一张发朋友圈，“味道挺浓的。”
　　杜莹莹把自己的抹茶冰激凌递过去，让她品尝，“对，八马茶庄供的货，也是天图投资投的，水果是鲜果园供的，给我们成本价。”
　　进店逛一逛，座位基本坐满了，徐莉兴致勃勃地把所有糕点都买了，“能保存几天啊？我带回去送人。”
　　“今天吃口感最好。”杜莹莹说，“等你走的那天，我给你从工厂拿一些。”
　　徐莉满意了，“有老板的霸气了。”
　　沿着湖边喁喁细语，徐莉问，“马浩宸再找过你吗？”
　　她想了想，“都是孩子的事了。”
　　徐莉叹息，“当时以为你们金童玉女，想不到~不过你新老公人不错，昨天我看了半天，你女儿跟他挺亲的，跟他儿子也特别好，始终在一块。”
　　半路家庭的大孩子性格习惯已经定型，也懂事了，又有各自的前妻前夫，相处好的孩子像客人一样客客气气的；相处不好的孩子吵架、打架、谁也不理谁，实在太常见了。
　　“我怕茵茵多心，费了很大力气哄她，孟卓然也是，天天念叨他儿子“你比妹妹大，男子汉，让着妹妹一点””杜莹莹发自内心的庆幸，“你说，人这辈子图什么，天天忙外外面忙家里，生怕委屈了哪个，大的刚长大一点，不用操心了，还有个小的呢。”
　　徐莉望着起伏荡漾的湖水，低声说“良辰美景奈何天，问君能有几多愁~”手机响了，她看一眼，走远几步接通了，用手指梳理头发，忽然咯咯笑了起来。
　　是....是她喜欢的男人，杜莹莹凭直觉断定。
　　果然，20多分钟后，徐莉才步履轻快地归来，脸庞呈玫瑰色，眼中满是光彩，仿佛青春年华的少女。
　　“我迟两天走。”徐莉说，“有个朋友过来，待两天再回去。”
　　杜莹莹故意问，“男朋友啊？”
　　果然，徐莉大大方方地说，“跟你说过，夏冬青，我朋友。”
　　杜莹莹心脏慢慢下沉，两世为人，徐莉依然喜欢上他。
　　现在是2014年了，再过两三年，徐莉会像上一世一样痛苦不堪。
　　72个小时后，杜莹莹再次见到夏冬青。
　　他是个高高瘦瘦的男人，长方脸，黑头发，金丝眼镜，格子衬衫牛仔裤，有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青春感，书卷气十足--上大学的时候，徐莉就喜欢这个类型的男人。
　　对方热情地伸出手，“早就听说过你，莉莉经常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杜莹莹就平淡多了，点点头，“HI”一下，对方只好尴尬地收回右手。
　　徐莉挽着夏冬青胳膊，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杜老板很霸气的。走吧，我带你尝尝她店里的冰激凌，晚上杜老板和她老公请客，杭州最好的餐厅，我们带着嘴巴去就行了。”
　　只走几步，夏冬青就自然而然地搂住女友的腰，落在后面的杜莹莹忿忿地，把这个男人在心底骂的狗血淋头。


第105章 
　　见到夏冬青当晚,杜莹莹在酒店与徐莉吵得不可开交。
　　“他是单身吗？他有老婆有孩子，没错吧？他有资格站在你身边吗？”上一世，杜莹莹就吵过不止一次,想都不用想,话语就一股脑冒出来：“徐莉，你告诉我你多大了？你又不是未成年少女，搞这些有意思吗？你相信他会离婚吗？你觉得他会娶你吗？”
　　徐莉像上一世一样理直气壮地,“我见他第一面他就有家庭，他从来没有骗过我,他从来没有说要娶我。”
　　杜莹莹抱着胳膊，“好，那你告诉我,你图他什么？你有钱有事业，有车有房,夏冬青顶多比你多个博士头衔,有什么吸引你的？天下那么大，男人那么多,你找哪个不行,非找个有老婆的？”
　　图他年纪大？图他不洗澡？
　　徐莉背转身,满心后悔，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告诉朋友。
　　之后她讲了个长长的故事，大意是夏冬青和妻子是高中同学，夏冬青去北京读大学,妻子留在郑州，两人一直有联系，也有各自的恋人。夏冬青第一次考博失败了,也和女友分手，心情低落到极点，妻子到北京找他，顺理成章地同居了。
　　“后来，他拿到OFFER，去了美国，他老婆怀孕了，在国内生小孩。他跟我说，他和她老婆没有长间生活，根本不了解对方，激情一过话都没的说，生活习惯也完全不同，生活简直是折磨。”徐莉忿忿不平，“他早就想离婚，可四个老人都不同意，考虑到孩子又开不了口，后来有了二胎，就更离不成了。他非常痛苦，借着加班在公司旁边租了个一居室，根本不回家，他老婆也不在意，拿着他的工资卡就行。哎，你知道他老婆什么人吗？公司年终活动来了，我一看差点吐了，跟上个世纪的人一样，没文化没素质....”
　　杜莹莹冷冰冰地打断：“他老婆再不好，也是夏冬青自己选的。”
　　徐莉闭紧嘴巴。
　　“开始我还以为，夏冬青确实有才，现在呢，靠诋毁自己老婆欺骗你，让我更瞧不起他了。”杜莹莹板着脸，一点笑容都没有，“徐莉，这么说吧，都是成年人了，如果他真的不爱他老婆了，他爱上你了，可以，OK，他和他老婆光明正大离婚，和他老婆分家产分抚养权，之后他娶你，我二话不说，你俩婚礼的点心我包了。可他拖着他老婆，也拖着你，脚踏两只船，这算什么？他侮辱他老婆，也侮辱你！”
　　徐莉激动起来，啪地把手机甩到酒店沙发，“他早就想离婚，前年他就对他老婆提过，说房子给他老婆，钱也给他老婆，孩子一人一个。他老婆坚决不同意，跟疯了一样，要找他领导找我领导、找他爸妈找我爸妈，他老婆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嫁给一个博士，他老婆围着孩子打转，每月挣3000块，连最基本的....”
　　杜莹莹盯着她，“那你呢？徐莉，你现在完全站在夏冬青立场，你同情他你理解他，你什么候能站在你自己角度考虑考虑？徐莉，你今年34岁了，你还想像我像蒙蒙一样有一个光明正大爱你的人吗？你还想有你自己的孩子吗？”
　　这句话把徐莉触动了，背转身，走到窗边，望着郁郁葱葱的庭院。“其实，我根本没想结婚。”
　　她吸吸鼻子，话语潇洒，“我爸我妈以前天天催我结婚，现在我挣得多了，买房子了，他们不催我结婚了，催我把我哥我弟弟小孩的户口挂在我房子里，说，就算我生的，以后给我养老。哼哼，我宁愿把房子给你姑娘，也不给我侄子。”
　　杜莹莹沉默，“我给我姑娘挣钱花，你也惦记惦记你自己。”
　　几分钟后，徐莉伸个懒腰，故作轻松地说，“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什么怕的？想干什么干什么，想去哪儿去哪儿，想买什么买什么，你们谁有我潇洒？活一天算一天呗！”
　　两人不欢而散。
　　第二天清早，杜莹莹从档口拿了新鲜出炉的咸蛋黄肉松青团和豆沙青团，又取了新设计的点心送到酒店。
　　一夜不见，徐莉眼圈红红的，显然没睡好，旁边的夏冬青也满脸疲惫。
　　“谢了。”徐丽态度有些生硬，“替我向你家里问好。”
　　就像大学宿舍吵架，谁也不理谁，过几天又和好了。
　　杜莹莹抱一抱她，懒得看夏冬青，转身走了。这一天她心情郁郁，在公司做事情没精打采，傍晚丈夫发现了。
　　孟卓然问，“怎么了？累了？”
　　是不是事情太多，忙不过来？
　　她不想谈朋友的隐私，随便讲了讲，“没事，和徐莉聊的深了，想起上大学的候了。”
　　孟卓然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又憋回去了：周周和杜莹莹有业务方面的往来，他不想把事情搞得更复杂。
　　周末发生一件重要的事情，万家花城多了两枚新成员。
　　三个月过去，五只小猫可不是当的小老鼠造型了，箱子已经装不下它们了。一只只猫崽健壮可爱，皮毛光滑，眼睛炯炯有神，像五只袖珍小老虎。
　　好像比一般的小猫大一点，脸型也更威武，杜莹莹把两只小猫捉到腿上打量。
　　孟氤氲立刻抗议，啊啊的从沙发这头爬到那头，仿佛说，妈妈只能抱我！
　　孟卓然笑眯眯地把儿子拎起来，一字一句地教，“这是小猫，猫猫，小动物，哺乳动物，人类的朋友。”小男孩发出“毛”的声音。
　　另一边，茵茵已经抱着叫吉吉的小公猫不松手了。那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长毛灰黑斑斓，毛耳朵尖尖，黄眼睛，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吉吉，吉吉！”茵茵美滋滋的，“你要跟我回家家啦！”
　　陈秀英有点舍不得，也怕小猫委屈，指着另外几只说，“生下来就没分开过，冷不丁落了单，非生病不可。你啊，再拿走一只，白天你们不在家，两只能做个伴。”
　　茵茵惊喜极了，连声叫“妈妈，妈妈，我能养两只吗？”
　　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杜莹莹没意见，“行啊，让云哥哥帮你挑一个。”
　　孟云峰毫不犹豫地拎起一只黄白黑斑纹的小猫，“我要这个。”
　　那只小猫左眼眶长着一块黑斑，冷不丁一看，和斗鸡眼一模一样，其实人家眼睛很好看的。
　　茵茵其实喜欢另一只个子小一点的，不过无所谓啦，她有吉吉已经心满意足了，孟云峰有好东西也总让给她的。
　　宋文涛见了，缠着妈妈爸爸“我也要，我也要小猫！”
　　宋子岚哼哼着“问你妈”，杜姗姗老实不客气地训，“家里有地吗？放哪养？”
　　这话把宋文涛惹恼了，在沙发上打滚，两只脚乱踢，“放阳台，放柜子里，放我床底下。”
　　茵茵憋着笑，孟云峰笑个不停。
　　临走，茵茵抱着小猫对猫妈妈说，“我把吉吉带走啦！”孟云峰也承诺“我给它肉吃。”
　　母猫喵一声，大概同意了。
　　一家人打道回府，直接去了宠物医院，洗澡，剪指甲，三个月已经可以打疫苗了。
　　医生一看就来了兴致，“哎呀，家养的还是买的？”
　　茵茵抢着答：“我外婆捡的大猫，大猫在我外婆家生的小猫，小猫是我的了。”
　　医生把小灰猫提起来细瞧，抓起一个系着彩条的木棒，小灰猫立刻聚精会神地盯住，脑袋跟着木棒转来转去。
　　“看看，多机灵。”医生退后一些打量，“应该有缅因猫的血统，能长的很大，银虎和红虎。可惜，不太纯，父母应该也是串串，纯种的耳朵比这个明显多了。”
　　缅因猫啊？国外血统，杜莹莹依稀记得挺名贵的。
　　茵茵不太懂，高高兴兴地拎着小猫回家了。
　　当晚两个大孩子忙忙碌碌的，把猫窝布置在茵茵的房间，食盆和饮水器放在客厅角落，猫砂放在阳台，俨然把整个家占据了。
　　两只小猫骤然来到新环境紧张兮兮的，一进家门就没了影子。两个大孩子在各个房间找，发现它们躲在厨房柜子后面，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
　　真是个小机灵鬼！
　　足足一个礼拜，小猫发现陌生人们非常友好，有鱼和虾吃，有干净的水喝，慢慢胆子大了，肯露面了，晚上茵茵把它们抱回房间，也不喵喵半晚了。
　　茵茵美滋滋地对妈妈说，“吉吉咬我头发，露娜踩我胳膊，一边一个趴在我枕边，可乖了。”
　　由于月嫂在，孟云峰跟爷爷奶奶住在楼上903，也就默认把小猫跟茵茵睡了，不过，每天上下学他都要下来看看露娜的。
　　露娜是小黄猫的新名字，茵茵嫌“斗鸡眼”太难听了，人家又不是真的斗鸡眼，就把《美少女战士》里的猫咪露娜的名字给了它。孟云峰有候还叫它“斗鸡眼”。
　　自从有了小猫，茵茵一边写猫咪日记，一边做独立账册，还神气活现地给杜莹莹500块钱：“妈妈，记在我账上。”
　　杜莹莹惊叹，“这么多啊！”
　　小姑娘抱着IPAD在淘宝哗啦啦下单，什么手工编织的毛衣、马卡龙颜色的自动饮水机、鲤鱼形状猫抓板、海豚造型的厕所....一个个包裹从四面八方寄到万家花城。
　　周末杜莹莹回家，发现一个冰箱那么大的纸箱子，打开一瞧，是两个南瓜和草莓造型的猫窝，做工精致，颜色鲜艳，别说小猫了，孟氤氲都能钻进去。
　　把猫窝洗洗晒干，把两只小猫放进去，茵茵美滋滋地和外婆视频，“它们喜欢我的床！”
　　远在韩国的陈秀英一只眼睛清楚一只眼睛模糊，看了半天，笑呵呵的给赵师傅老伴“瞧这傻孩子，把个猫顶在头上当祖宗。”
　　赵师傅老伴伸着脖子瞧IPAD，“小孩家养养猫啊狗啊挺好，有爱心，也会照顾人。”
　　4月春暖花开，总经办组织员工春游，赵师傅几人照例被放在第一批，今年轮到去韩国首尔。杜莹莹随口和丈夫说起，年底也出国走走，孟卓然忽然说，“妈眼睛不是不好吗？和爸出去走走吧，跟着芬姨一道，比跟着我们有话说。”
　　杜莹莹一愣，觉得有道理，打电话给父亲讲了。杜国志嘴里嫌麻烦，磨蹭两天还是答应了，收拾几件衣服、洗漱用具，和陈秀英跟着公司的车走了。
　　和往年一样，总助孙芸和电商部王捷同行，吃饭、入住、旅游和语言问题都解决了，年纪大的被照顾得舒舒服服。
　　依着孙芸和王捷老婆，按照韩剧和综艺节目的路线一路SHOPPING过去就好了，还可以追寻爱豆足迹--《奔跑吧兄弟》很火的！带着杜总爸妈可就不敢了，老老实实按照旅游路线来。
　　几天下来，一行人从明洞到首尔塔，从韩屋村到三清洞，从景福宫到仁寺洞，把首尔逛遍了。
　　韩国比不上甜品之都东京，也有独特的地方：
　　TARRTARR柜台不仅陈列着常见的巧克力、草莓馅料，还有柳橙、橘子、南瓜、无花果口味的水果挞，玫瑰冰茶的最独特；
　　lebreadlab的的草莓卷在INS上很红，又大又红的草莓和白云般的奶油搭在一起，就是最畅销的草莓卷了，还有提子蛋糕和慕斯蛋糕，很多口味只能在电影中见到；
　　Passio5藏在梨泰院，大门华丽丽像公主的城堡，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甜点，新鲜多汁的水果盛在两头尖尖的面包船里，仿佛一艘艘行驶在海面的独木舟；
　　多利多利蛋糕房是一座粉粉嫩嫩的少女屋，里面设计成马卡龙色，招牌彩虹蛋糕、郁金香蛋糕和雏菊蛋糕的颜值可以上杂志封面。最别致的是盆栽蛋糕，外面盛开一朵红玫瑰，土壤是巧克力蛋糕，叉子挖下去，一层层奶油和果酱翻出来。
　　国外很火的LadyM到了韩国摇身一变，成了所谓的Whiteveil，招牌是各种口味的千层饼。
　　清潭洞迪奥旗舰店有点像艺术馆，逼格很高那种，招牌Ispahan有马卡龙棒、荔枝、玫瑰、覆盆子冰淇淋组成，价格着实不菲。一位华人老者认认真真用小勺尝一口，示意旁边的少女也尝尝，摇了摇头：颜值远远大于口感。
　　旁边另一位老者也好奇起来，吃自己那份，“老赵啊，这玩意放在大街也就10块钱一个，到这里面就镶了一层金边。”
　　赵师傅和杜国志年纪差不多，一个当过主厨，一个开过店，都有儿女孙辈，老伴也都病了，共同语言着实不少，几天下来成了朋友。
　　平赵师傅很好相处，不挑吃不挑穿，一切都由年轻人定；唯一的要求就是每到一处，都要光顾当地美食，杜国志没什么事，也就跟着。
　　喏，今天最后一天，一行人直奔乌云冰激凌。
　　说是冰淇淋，其实是一大团乌云般的“棉花糖”，里面有一道金色闪电，娜娜看到别人手里拿的“哇”一声，见到工厂卡车店面又“哇”一声：窗口排了几十个人的队。
　　来都来了，娜娜勇敢地站在队尾，两个老头来来回回溜达。好不容易排到了，她一口气买了乌云冰淇淋、巧克力酱雪糕和芒果马卡龙：冰淇淋浇上芒果酱，搭配几块糖果色马卡龙，不愧“少女的□□”称号。
　　观察、拍照、记录，用小勺尝尝，娜娜满足地眯着眼睛，赵师傅念叨：“怪不得杜总心心念念两个字，颜值。现在的年轻人，只爱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华而不实，华而不实。”
　　这回杜国志没接话：小女儿从小乖巧温顺，也喜欢漂亮衣服、花儿粉儿和颜值至上的东西，想不到，一个人撑起这么大的事业。
　　把他这个当老子的都比下去了。
　　不等父母回国，杜莹莹就接到穆雪松的电话，《最美好的我们》和她签约了。
　　“哇哇哇~我还以为没希望了~”隔着一千公里，穆雪松的声音快把她耳朵镇破了，“想不到拖了这么久，他们还是选我了！”
　　这个剧组的导演比不上《甄嬛传》郑导的身份地位，也是电视圈颇有实力的，言情IP改编的电视剧，又是都市片，很容易就火起来的！
　　杜莹莹一下子兴奋起来，“真的？这么厉害，请客请客，必须请客。”
　　穆雪松在另一端蹦蹦跳跳，“我好开心~黎叔说，他给剧组争取了，说，今年十月上映《心花路放》，有我的戏份呢！可能因为这个，制片就定我了。”
　　演艺圈是非常复杂的地方，以制作公司、知名导演、制片人（编剧）为中心，首先用本公司艺人，其次以资金和人脉为后盾，山头林立，错综复杂，演技反而没那么重要。。
　　比如王迅，借《疯狂的石头》搭上黄渤，参演《极限挑战》和几个喜剧，一下子爆火，抡起外形实在没什么优势。
　　黎叔暗示《最美好的我们》剧组，穆雪松借着“莲鱼糕”代言人身份，搭上徐铮这个正当红的导演，这部《心花路放》是客串，以后的片子才是大头。
　　喏，制片方考虑一番，果断选择穆雪松。
　　穆雪松叽叽喳喳的，可惜她在外地，没法飞过来分享快乐，约好年底聚一聚。
　　挂断电话，杜莹莹去体验同行的新密室。
　　说是同行，其实是熟人开的，她的同学吴胖子。
　　去年吴胖子找她投资，交来一份剧本，杜莹莹看过，觉得没什么新意，远不如黎五写的，退回去请他修改。
　　改了两次，依然没通过，吴胖子有点不高兴，拿着本子找别人投资。2013、14年密室风头正劲，圈里不少老板拿着现金走马圈地，稍微有点经验、有点胆量的做一份计划书就能拿到钱，吴胖子也不例外。
　　喏，耗几个月，吴胖子的密室“回魂夜”营业了，把请柬和门票送到杜莹莹的办公室，有一点赌气的意思。
　　毕竟是同学，去捧个场，就当调研了，杜莹莹带着黎明明杨琪琪一起去了--氤氲满周岁了，她这个当妈妈的原地满血满状态复活了。
　　“回魂夜”在某个商住两用大厦的地下室，交通便利，距离市中心10站路，房租可比市中心便宜多了。
　　一下车，就看到大大的海报，一男一女走在灯火幽暗的走廊，远处窗子站着一个鬼影，恐怖片的感觉一下子就来了。
　　买票、存包（手机）、听取注意事项，三人穿着长裤和平底鞋，也就不用换衣服了。这间店不如《盗墓手记》火爆，今天是工作日，没什么顾客，三人不用与陌生人拼团，结伴走入入口。
　　眼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开间，七、八张办公桌，电脑是旧式的，墙上贴着四大天王海报，看上去是90年代，灯光忽明忽暗的，发出“滋滋”声。
　　黎明明挽起袖子，摸一摸附近桌面的电脑，发现是模型，顿扫兴：“便宜货，很出戏的。”
　　恐怖密室气氛很重要好吗？
　　三人到处翻找，在垃圾篓发现一个手电；在某个抽屉发现一个布满血手印的花名册，里面有一个个人名；会议室有一个地球仪似的东西，走近一瞧，是一个人头模特，黎明明研究半天。
　　“其实我觉得，打火机或者烛台更有气氛。”杜莹莹拿着手电，“可惜，容易引起火灾。”
　　从后门出去，是一条细细长长的走廊，黎明明分析，“这里估计300平方，最多再有3个房间，换成我们，怎么也要做的大一点，细一点，气派一点。”
　　杜莹莹说，“吴胖子和别人合伙干的，估计得挣到钱再做大了。”
　　左手是一个洗手间，走廊的灯突然灭了，只靠一个手电筒照亮，气氛有点诡异。黎明明溜溜达达进去，指着被劈成两半的门，“发现没，这里照搬《OFFICE有鬼》，得放个NPC啊，不敬业。”
　　杜莹莹本来有点紧张，立刻没感觉了。
　　靠墙坑位有一个有点恐怖的稻草人，门背后有一个小孩子玩的皮球，按一按，能发光能唱歌，算半个手电筒了。
　　探索到第二个房间，突然之间，一堆稻草之间站起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对着三个女生发出凄厉的叫声，像是提前录好的。
　　说迟那快，一直蔫头蔫脑的杨琪琪疾步冲过去，一脚踢在黑影左腿，力气之大，她自己倒退一步，对方“哎呦”一声，抱着腿独腿跳，嘴里不停吸气，“卧槽，不带的。”
　　按照计划，顾客们应该鬼哭狼嚎地逃跑好吗？
　　留在原地的杜莹莹哭笑不得，低声问，“杨七最近怎么了？这么拼？”
　　黎明明咳一声，镇定地答：“哦，和她男朋友吵架了。”
　　当天挑战《回魂夜》，三人以最短通关间打破历史记录，获得3张赠票，高高兴兴吃大餐去了。


第106章 
　　4月底,《莲鱼.灵感传》主角出生了。
　　普通金鱼和鲤鱼孕期非常短，一岁以上就分批产卵，对有道行的水族来说,生宝宝就没那么简单了：幼崽一般两、三年出生,可，蓝金鱼和小粉鱼的孩子足足孕育了七年。
　　这是一件非常罕见的事情，事实上,只有龟类才这么久。
　　两只鱼开始兴高采烈，到后来开始迷惑,最后害怕起来：不会是畸胎吧？
　　畸胎，指不同种类的水族/兽类/鸟族通婚，生下的幼崽为畸形,几率随着父母种族的差异而增大。
　　比如金鱼和青蛙结婚，有1/4的几率生下畸形胎儿；金鱼和乌龟结婚,畸胎几率高达1/2；金鱼和金鱼、青蛙和青蛙结婚生子,完全没有这样的问题。
　　金鱼和鲤鱼是非常相近的水族，通婚者比比皆是,出现问题的几率万里无一,所以两条鱼甜甜蜜蜜,从没想过自己的孩子有问题。
　　小花鱼牵牛和乌龟一阵风也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开始还等着宝宝生出来,四大一小一起修行，迎接下次的“鱼跃龙门”，现在傻眼了,不知道怎么办。
　　正月十五晚上，月亮像一轮银白色的丸子，在深蓝夜幕载沉载浮。
　　蓝金鱼悠然神往,“亲爱滴，你看月亮多美。”
　　换成以前，小粉鱼一定幸福地说，如果生个女孩子，就叫小月亮；现在嘛，她耷拉着脑袋，什么话也没说。
　　蓝金鱼又说，“等宝宝出来了，我们就去南水湾”
　　小粉鱼突然说，“要不然，去找三头蛇大眼袋看一看？”
　　三头蛇是千里海域之内的产婆，第三只头上的眼睛能看穿肚皮，很多生不出宝宝的夫妻都去找她，确定是畸胎，喝一碗三头蛇的毒药，胎儿就不必生出来了。
　　认识这么久，蓝金鱼第一次发怒了，脸色难看的要命，可仅仅一瞬间，他就软下来了，生怕吓到可怜的妻子。“不会的不会的，玫瑰，我们的孩子不会有事，它，它是个慢性子，生出来我打它屁股。你听说过上界哪吒吧？人类十月怀胎，哪吒乃灵珠子化身，在妈妈肚子里整整三年，三头六臂莲花化身，闹海屠龙，降妖伏魔，拜在太乙真人门下修成正果，人称三太子！我们的孩子一定和哪吒一样有天赋！”
　　小粉鱼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低头望着自己--它以前苗条纤细，鳞片发着粉红色的光，现在嘛，像一只长着头尾的粉灯笼。
　　肚子太大了。
　　它不怕自己吃苦，只怕伤了丈夫的心--蓝金鱼对孩子的期待和憧憬，没人比她更清楚。
　　“万一....”她嗫嚅。
　　蓝金鱼用鱼鳍拥抱她，第一次表现出些许软弱“我不知道，玫瑰，我只知道无论如何，我们三个都在一起。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们的。”
　　小粉鱼慢慢安心了，倚在丈夫胸膛，听着他咚咚的心跳，心想，我们永远不分开。
　　月亮越升越高，把小小的浅水湾映得犹如广寒宫。
　　小粉鱼把脑袋伸出水面，见到岸边星星点点的灯光和游船，忽然心血来潮，指着那边：“大石桥，我想听两脚怪说话。”
　　两脚怪就是人类啦，柔柔弱弱的，一点道行都没有，只能活上短短几十年，不像水族，一旦踏上修行之路，寿命成百上千年，修成正果就能和天地同寿。
　　不过人类有一点好，做漂亮的衣服，穿着鞋子走来走去，还会诗词歌赋，吟诗作对，比水族浪漫多了。
　　两条鱼偷偷摸摸游到船边，脑袋伸出水面，人类声音从敞开的舷窗传出来：
　　粗声音说：“灵珠蟠泥沙，积水不能掩。已能孝悌著，默致神灵感。”
　　尖声音吟诵：“圣德与天同，封峦欲报功。诏书期日下，灵感应时通。”
　　有一个哑嗓子说：“偶尔心明，自然灵感。宝珠出入骊龙颔。”
　　两条鱼经常来玩，蓝金鱼一听就明白了，船上的两脚怪在用“灵感”两个字作诗。“两脚怪真聪明。”
　　小粉鱼点点头，望着窗台燃着一根长长香料的铜香炉。
　　又有一个人曼声长吟：“蚕欲老，麦半黄，前山后山雨浪浪。农夫辍耒女废筐，白衣仙人在高堂。”
　　话音刚落，第一个粗声音就嘲笑，“于兄，你输了：灵感两字何在？”
　　最后那人不慌不忙，“张兄太急了，我这首小词，名叫，雨中游天竺，灵感观音院。”
　　灵感....观音....雨....
　　突然之间，月亮不知去了哪里，乌云骤起，狂风大作，豆大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把水面砸得坑坑洼洼，船里的人大呼小叫。一颗浑圆透明的雨珠不偏不倚，浇熄了香炉中一点红光。
　　“大石桥，我，我肚子疼。”小粉鱼捂着肚子，头下脚上笔直沉入湖底，仿佛一块重达千斤的石头。
　　蓝金鱼心脏扑通扑通跳，也跟着一头扎入水底，身后那艘船不知怎么突然在水面倾覆，整条船逐渐沉下去了，一个人都没能活下来。
　　第一缕阳光照在水面时，筋疲力尽的小粉鱼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宝宝。
　　那是个男孩子，强健有力的身躯，花瓣般的尾巴，宽阔的嘴巴，继承了蓝金鱼的所有优点；水汪汪的大眼睛和尾端形成桃心的胡须继承自粉鲤鱼，令后者自豪极了。
　　蓝金鱼傻乎乎的，不知道是做梦还是清醒的，对乌龟说：“一阵风，你打我，用力点。”
　　乌龟是个实心眼的家伙，二话不说给它一拳，蓝金鱼脸颊被打肿了，开始清醒了。
　　“玫瑰，玫瑰，你看，他长的多漂亮，他有多像你。”他满口甜言蜜语，“老天在上，我，我”
　　小粉鱼在哭，呜呜咽咽地，“石桥，我以为，我以为~”
　　以为孩子是个畸胎呢。
　　小花鱼牵牛安慰朋友，“好了好了，玫瑰，用两脚怪的话说，这就叫苦尽甘来。”
　　接下来就是起名字了。
　　水族们的名字大多数是随遇而安，小花鱼出身的时候有一朵牵牛花，就叫牵牛了，小粉鱼出生那天，晚霞如同玫瑰，于是就叫玫瑰。
　　蓝金鱼丝毫没有犹豫，“灵感，玫瑰，我们叫它灵感好不好？”
　　小粉鱼也是这么想的，快活地说，“就叫灵感，说不定，有朝一日，灵感能在观音菩萨脚下修行呢！”
　　屏幕外面，闫一峰看完最新一话漫画，随手翻看“莲鱼糕”微博和转发漫画的“斗鱼娱乐”微博，发现老板的私人微博“绿草与小鱼”已经在下面回复打卡评论撒花的网友了。
　　真不容易，磨磨唧唧几个月，主角可算生出来了，闫一峰在崭新的人体工学电脑椅中转个圈，伸个懒腰。
　　关于漫画节奏，他和杜莹莹讨论过，是不是加快一点？杜莹莹解释，自己和远在北京的美术师商量过，慢点不要紧，《射雕英雄传》里的郭靖是从妈妈肚子里成长到“侠之大者”的英雄，《倚天屠龙记》1/4过去，张无忌才出场呢！
　　问题是，《莲鱼传》能和《射雕》《倚天》比吗？
　　管他呢，提醒过了，就没有自己的责任了，闫一峰站起身，俯瞰着整间公司：三个月过去，原本10人的团队扩张一倍，都是有经验有水准在大厂干过的熟手，上来就能干活的。
　　办公室被规划的舒舒服服，每个工位都很宽敞，开小会搬着椅子就能碰头，开大会就去会议室。
　　闫一峰端起马克杯，穿过半个公司打咖啡，等待的时间去冰柜挑一根梦龙雪糕。远处有人喊“峰哥捎点吃的回来”，他笑“懒死你”，去食品柜拿了一个三明治、一袋薯片，自己也有点饿了，拿一袋热狗放进微波炉。
　　回到座位，他一边吃东西，一边扫视邮箱，喏，老板发来新邮件了。
　　打开一瞧，老板把整个故事理了两遍，在每段故事中挑选选重点场景，单独列成表格，准备找美工化成大图或者过场动画。比如《诞生》这一话，就要把两只鱼愁眉不展和灵感诞生的两幅图挑出来。
　　此外，老板把主角和配角也列成表格，单独做小传、列文案、绘制画像，还做了复杂细致的人物关系图，像一颗颗珍珠，把整个故事串联起来。
　　看着长长的表格和密密麻麻的字迹，闫一峰估算，老板起码做了2个礼拜。
　　老板很拼，对自己拼，对员工大方，大方的闫一峰有点感动：要是国企就好了，自己也不用什么雄心壮志，打一辈子工，60退休去。
　　可惜，明年游戏完工，亏得一塌糊涂，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他也得另找出路。
　　闫一峰惋惜地摇摇头，按邮件要求的一一核对，不能让老板等太久。
　　清单发给杜莹莹的时候是5月上旬，她没顾得上细瞧，就打点行装，准备出差：莲鱼糕位于上海的第一间分店开业了。
　　地址在上海来福士人民广场一层，临近外滩，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租金着实不菲。
　　高管开会讨论，上海是商家必争之地，要把莲鱼糕的招牌打出去，线上是线上，线下店铺也得有竞争力才行--今年以来，杭州两家新开的实体糕点店选在高档购物中心，钱可以慢慢挣，得在消费者心里竖立中高档定位。
　　毕竟，杜莹莹给自己品牌的定位是有消费能力的年轻女性，和喜爱新潮的年轻人。
　　上海到杭州近的很，糕点从工厂直接运过去就行，重点是饮料和冷饮。公司在上海市郊租了库房，派专人打理，一切运转正常才踏实下来。
　　5月第一个周末，杜莹莹和孟卓然驱车直奔上海，随着人流走到外滩，离得远远地打量新鲜出炉的“莲鱼糕”店铺：
　　风格和西湖湖畔的店铺统一，一青一红两条小鱼游曳在天蓝湖面，旁边是“莲鱼糕”三个字，外加“灵感传”三个小字和两朵手绘莲花；两侧玻璃窗也贴着彩绘。
　　推门进去，蓝白色调的墙壁浮动着一串串珍珠似的气泡，底部是手绘莲花，两条彩鱼不时出没，令人看了清凉舒服。
　　柜台摆着一堆堆颜色鲜艳、造型可爱的点心，“莲鱼糕”“盗饼”和“囧饼”和新出的“白蛇传”系列都有，名字和馅料标在下面，有切开的提供试吃，顾客可以任意挑选，手提袋和盒子是专门设计的，分手绘莲花和玫瑰两种。
　　角落是一个玻璃操作间，大师傅在里面揉面，右侧是卖冰淇淋和冷饮的档口，两个顾客已经排在外面。
　　总体来说，在一大票麦当劳肯德基星巴克和快餐店当众，莲鱼糕显得格外时尚/小清新，很吸引年轻人的目光。
　　“你这算是，糕点店还是冷饮店啊？”孟卓然调侃。
　　杜莹莹耸耸肩，“没办法，竞争太激烈了，冷不丁冒出一间新店，谁知道好不好吃？得靠饮料拉人过来啊。”
　　孟卓然笑，“这3、5块钱利润，带不动带不动。”
　　这倒是真的，杜莹莹叹息，“赔本赚吆喝也不怕，把地盘占上再说，慢慢把价位拉开。”
　　把冰淇淋和饮料升级，添些材料，价格就上去了。
　　两人在店里坐一会，发现最受欢迎的还是冰淇淋，数到第100位消费的顾客，开始放下心。
　　“我想去一趟宜家。”杜莹莹提议，“上次是09年去的呢。”
　　孟卓然想也不想就拒绝了，“那有什么好。”
　　杜莹莹又说，“好啊，那就去逛街，给你儿子看衣服。”
　　上海最多的就是购物广场。
　　孟卓然继续反对，“天天看衣服，我爸妈买完你爸妈买，比我的衣服多多了。”
　　杜莹莹不满地戳戳他胳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早知道我就一个人来了。”
　　孟卓然握住她手臂，“跟我走，有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呢？杜莹莹迷惑，跟着他去外滩最好的酒店开一间房，还在琢磨：要休息一会？晚上见重要的客人吗？
　　直到丈夫拉上窗帘，抱住她，点点她鼻子，“杜总，天天不是公事就是你儿子你姑娘，眼里根本就没有我，再这么下去，你老公就要”
　　她恍然大悟：怀孕之后，两人围着孩子和两个大孩子打转，加上月嫂和公公婆婆，柴米油盐酱醋茶，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亲密的时刻。
　　于是她笑出声，紧紧搂住丈夫的腰，踮起脚咬住他肩膀。
　　华灯初上时分，一艘巨轮驶过波涛动荡的黄浦江，岸边挤满黑压压的人群，有人播放“狼奔，浪流~”
　　“孟总，我决定一件事。”杜莹莹把还没干透的黑发别到耳后，眼睛水汪汪的，牵着丈夫胳膊艰难地在人群中行走。
　　孟卓然提高声音，“什么？”
　　她大声说，“以后每个月都要出差，谁也不带，不带大的不带中的不带小的，就你一个，我一个。”
　　孟卓安满意地应了，好不容易穿过人群，在栏杆边找到一个位置，把她护在胸前。“你喜欢上海吗？”
　　灯光把黄浦江映成一条色彩斑斓的江流，一朵朵浪花争先恐后奔向远方。
　　周围人头攒动，杜莹莹点点头，亲亲他的脸庞。
　　整个五月，新店开业不断，上海第二间店铺开在日月光广场，第三间开在新天地，第四间在大悦城。
　　很快，第一个月的财务数据出来了，糕点销量中规中矩，靠饮料带动人气，租金占据成本的大头。
　　在杜莹莹心里，购物广场始终有奶茶一席之地，奈雪、喜茶即将开始发力。于是她跟赵师傅商量着，冰激凌涨1元钱，维持在低价位，酸梅汤和蜂蜜柠檬茶保留，把冬天的桂圆红枣奶茶升级，用新鲜茶叶冲泡，加水果和鲜奶做成奶茶，12-15元一杯，先下手为强。
　　这样一来，茶叶、水果和牛奶的需求量上去了，对配送、半成品和储存都是很大的考验。而且，糕点是工厂送去的成品，留一个营业员一个收银员就好，奶茶是现场制作的，需要培训茶艺师，人工成本也上去了。
　　每周会议不断，杜莹莹孟卓然、四位高管加上新加入的丁乐鸿，一边分析、探讨不同的计划和方案，一边迎接618促销，忙得团团转。
　　其实六月还有一件事，杜国志年满60岁，办好手续，可以领退休金了。
　　喏，望着卡里增加的2800元，杜国志心中既失落，又满足，慢悠悠往家走，有一种“人生过完大半”的惆怅。
　　放到古代，60岁为一甲子，也为耳顺之年，现代社会就是夕阳红了。
　　回家一看，陈秀英不在，八成喂猫喂狗去了，儿子正在客厅沏茶，几只猫和他不熟，到阳台跳上跳下。
　　“稀客啊。”杜国志调侃一句，“今天没加班？”
　　刚刚过去的五一假期，杜国志订了度假村，把从韩国带回来的吃食礼物分给两个女儿--杜英山一家没露面。
　　杜英山有点愧疚：他不是不惦记父母，一来家里事多，两个孩子要照顾，二来姜佳意见大的很，不许他过来，第三见到杜莹莹就得给钱，想想就烦的很。“咳，最近忙的厉害，一大堆事，单位的事，家里的事，赶在一块了。”
　　杜国志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他腰不好，不敢坐太软的沙发），“单位怎么了？”
　　“上回跟您说了。”杜英山唉声叹气的，“我们办公室的头儿，一天到晚跟我过不去，妈的，真不知道哪儿得罪了他，神经病似的。”
　　换成普通公司，遇到合不来的上司，辞职另谋高就好了，还怕找不到打工的地方？换到事业单位，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杜国志不太满意，家里就儿子一个捧铁饭碗，发展的还不如两个妹妹，“那人有孩子没有？逢年过节的开车出去玩玩，或者让你媳妇找他家里搞好关系。”
　　杜英山瘫在沙发上，面前是亲爸爸，也没什么忌讳：“按照惯例，我们科室要提拔一个人上去，我的年龄资历是最合适的，轮也该轮到我。妈的，我上司看上另一个，朝领导推荐他，不推荐我，这TM叫什么事？”
　　这就不是旅游或者家属外交能解决的了。
　　杜国志皱皱眉，“这个人喜好什么？烟？酒？手表？吃食？送点值钱的东西，这种时候不能图省钱，来个一步到位。”
　　如果杜莹莹在，一定会冷笑几声：上一世，杜英山也遇到这个难题，马浩宸拿出招待重要客户的手段，请客、桑拿、送礼，把杜英山的顶头上司搞定了。毕竟，有个工行前途似锦的妹夫，在事业单位还是很吃香的。
　　这一次，马浩宸可帮不上忙了。
　　其实，杜国志也想到曲线救国这一招，想告诉儿子，把这个上司约出来，到杜莹莹公司看一看，约着孟卓然吃个饭，联谊一番，八成能解决。
　　话没出口就停住了，大儿子有多执拗，小女儿有多倔强，杜志国再清楚不过了。
　　“我这边，办完手续了。”杜志国转过话题，把工资卡朝他亮一亮，“哎，折腾一辈子，每月发2800，还不如刚毕业的学生。”
　　杜英山是知道的，发自内心地松口气，说了两句高兴的话，想起一件事，“行啊，爸，以后踏实了，我以后就不要老二的钱了。”
　　说的是杜姗姗孝敬父母的每月1000块，这么一来，他自己负担的2000块钱（有杜莹莹的1000块）也不用出了。
　　这是杜志国预料到的，本来也想告诉儿子，不用再给自己钱了，可儿子直截了当说出来，他还是心里不痛快：他自己肝硬化+陈秀英黄斑病变/肾炎的治疗是很费钱的，医保只能报销一部分，家里负担起来相当吃力。
　　要不是杜莹莹手松，一下子给了他一大笔钱，早就入不敷出了。就连4月韩国旅游，也是走的杜莹莹公司账，他和陈秀英、赵师傅带芬姨玩得高高兴兴。
　　他和老伴大半辈子积蓄给了大儿子，结果呢？
　　父亲拉下脸，杜英山感觉到了，可他自己也委屈，低声解释：“单位管得严，自从换了上头，什么福利都没了，每月那点死工资。姜佳挣得也不多，还得给她爸妈钱，文浩5年级了，辅导班每学期一两万，姜佳给文嘉报了早教，我说算了吧，她说什么，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我今年车还没验呢，又得交车位费。”
　　换成前几年，杜英山说得这么可怜，杜国志一定从柜子拿几万块，私下贴补他；现在嘛，杜英山眼皮都没抬一下，“那就省着点花。几点了？”
　　傍晚5点半了。
　　砰砰，门外传来响动，疗养院员工熟稔地搬进两个大箱子，把中午的箱子搬走，又招呼他“有什么垃圾带吗？”
　　人刚走，陈秀英就进了门，杜国志看看暗下来的天色，“回吧，我和你妈吃饭了。”
　　杜英山有点失望，也有点无趣，待一会也就走了。


第107章 
　　“妈妈,我想带着露娜和吉吉。”暑假到来的时候，茵茵一左一右搂着两只小猫，啊不,两只狮子一样的大猫,舍不得把它们留下，“行不行啊？”
　　杜莹莹是不太赞成的，不过不愿扫女儿的兴，“问过爸爸了吗？”
　　茵茵仰着脸,“我爸爸说行。”
　　杜莹莹哭笑不得，“茵茵,你是住在爷爷奶奶家,还是住在爸爸家？”
　　以前一家三口住过的房子,马浩宸说,留给茵茵了。
　　茵茵是明白的，“有时候住爷爷家，有时候住爸爸家，爸爸说我们去海边玩，还要去骑马。”
　　杜莹莹便哄她,“你们要住酒店,要住度假村,是不能带宠物的,再说,吉吉露娜要洗澡，要剪指甲，爸爸那里什么也没有啊。”
　　养猫之前，女儿在杜莹莹心里是个小孩子，只比氤氲省事一点,什么都离不开自己呢。等养了猫，茵茵把注意事项列了张表，每天喂猫粮、检查饮水器，两周掏一次耳朵，剪指甲，每月带出去洗澡，就连她以为绝不会碰的猫厕所也收拾得干干净净，把杜莹莹吓了一跳。
　　当然，孟云峰也有一点功劳，两个大孩子分了分工，一人负责收拾猫便便，一人负责其他N条，每月轮换一次，都觉得很公平。
　　茵茵开始还说“我带着它的窝”，后来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现实，就不吭声了。
　　杜莹莹觉得女儿又是个小孩子了，“去吧，跟悦悦姐姐玩吧，等你回来再跟吉吉露娜玩，又丢不了。”
　　茵茵只好撅着嘴巴答应了，对她千叮万嘱，吃什么喝什么还要收拾厕所，每天都要视频哦，把杜莹莹笑坏了。7月初，茵茵把两只大猫亲了又亲，恋恋不舍跟着马浩宸走了。
　　很快，孟云峰高高兴兴地拖着行李箱飞去湖南长沙了，随身带着IPAD，杜莹莹怀疑他会游戏通宵。孟卓然也想到了，板着脸对儿子说，回来会检查功课。
　　暑假到来了，两人轻松多了，阴天下雨就带着氤氲出去溜达，烈日当头就躲在家里吹空调，周末看一场电影，吃一顿大餐，享受二人世界。两只猫咪有时睡在茵茵的南瓜床，有时睡在沙发。
　　上海4间分店正常运营，杭州大本营连开5间，湖滨银泰IN77，城西银泰，杭州来福士店，西湖文化广场银泰店，滨江天街店，加上原来的两家，达到7间分店。
　　值得一提的是，杜莹莹原本没考虑在银泰开店，房租太贵了。这回决定扩张，圈子里传出消息，湖滨银泰招商部负责人打来电话，非常热情地邀请她面谈。
　　她到了一瞧，是认识的，给密室找场地就见过面。银泰副总也在，给杜莹莹打了一个相当实惠的折扣，希望她再开密室，优先考虑银泰的地下商城，杜莹莹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原因么，密室现在太火，吸引了一波波年轻人到来，对于和游戏、网店抢夺客源的商场来说，实在太珍贵了。
　　这么一来，有银泰商城加持，莲鱼糕顿时高大上起来，和国际品牌和奢侈品并肩，不是普普通通的路边小店了。
　　还有一件事，商场店面寸土寸金，这次装修就把现场操作间缩小，糕点柜台设计成U型自助形式，制作饮料的吧台占据一面墙壁，种类也丰富多了：
　　比如冰淇淋，以前只有抹茶、花茶和龙井茶口味，现在多了最最大众的香草味，浇上巧克力酱/草莓酱，撒上MM巧克力豆、袖珍彩色马卡龙和青金鱼/红鲤鱼曲奇，颜值一下子就上去了，价格才十来块钱。不少顾客特意来买，先拍照发朋友圈才顾得上吃。
　　另外，杜莹莹非常注意包装，蛋筒纸托、糕点纸袋和打包袋都设计得非常精美，一份份手绘莲花/玫瑰手提袋摆在玻璃橱窗，很多顾客以为是礼品店呢！
　　微博宣传是必不可少的，杜莹莹发了各间店铺的美图，请新老顾客到店品尝，又在大众点评网做推广。
　　不少其他城市的顾客在评论里问，“我们这里没有啊！”
　　她信心十足地答，“留下城市名字，很快就开过去了！”
　　上海、杭州都开张了，商家必争之地的一线城市广州提上议事日程。广东天气炎热，距离遥远，不能像上海一样送货过去，高管们接连开会，丁乐鸿自告奋勇，带两名旧部过去开辟疆土，副手留守原来的翠西湖工厂。
　　八月底，两个孩子回到家里，茵茵天天在室外玩耍，被晒得黑黑的，孟云峰倒被捂白了，显然没出过门--还能干什么？玩游戏呗。
　　孟卓然板着脸检查儿子功课，之后加码做题，把IPAD暂时没收了，孟云峰愁眉苦脸的。
　　假期结束之前，一家四口坐下来开会，主题是两只猫咪的绝育问题。
　　“妈妈问过医生了，绝育的话，8个月到1年是最合适的。”杜莹莹把医生的话说了，“它们长得太快，按照我们人类的年龄，已经和你们差不多大了。”
　　茵茵不明白，“为什么呀？”
　　杜莹莹抱起小狮子似的吉吉，“猫狗平均寿命10年以上，一年等于我们人类七年，8个月就可以生小猫小狗了。”
　　茵茵张着嘴巴，难以置信地摸摸吉吉的头，“妈妈，它自己还是小猫呢。”
　　杜莹莹笑了起来，看看她，又看看孟云峰，“妈妈今天就是想和你们商量，它们长大了，要做一个决定了，以后让不让它们结婚，生小猫？”
　　两只小猫一公一母，已经有成熟倾向了，不做手术就会出问题。
　　“妈妈和孟伯伯是想，给它们做绝育，对它们身体有好处，不会有疾病，寿命会更长。国际惯例也是这样的，国内国外动物保护组织在野外见到流浪猫和流浪狗，送到宠物医院做绝育，再找收养的人家。”杜莹莹是研究过的，“吉吉露娜来到我们家里，就是我们家的一员，妈妈想让它们生活的舒舒服服，身体更健康。”
　　孟云峰转着眼珠，“那，如果让它们生小猫呢？”
　　孟卓然喝了口茶，“它们有血缘关系，如果要生，得送到外面配对，生下小猫在哪里养，给谁养都是问题。我和你杜阿姨都不想让它们再生了，你们弟弟大了，家里人够多了，哪还有地方？”
　　茵茵本能地害怕了，直往后退，“妈妈，绝育手术疼不疼？要是不想绝育了，还能改回来吗？”
　　杜莹莹哄着她，“送到医院去做，有专门的麻醉师和医生，吉吉和露娜不知道疼。绝育是一次性的，不能改，你们想好就不能变了。”
　　孟云峰倒无所谓，用手指梳理着露娜的长毛。
　　孟卓然看一看两个孩子，指着墙上日历，“这样吧，今天是8月27日，9月1日之前，你们两个商量好，告诉我们，如果意见不一致，我们四个就投票，好吗？”
　　两个孩子互相看看，抱起两只猫一溜烟跑到茵茵房间，关着门不出来了。
　　“是不是有点残忍啊？”杜莹莹忧心忡忡。
　　孟卓然可不觉得：两只小猫一直好好的，这个月某天，他抱着小儿子到阳台玩，踩到一摊猫尿，原来是小公猫吉吉闯的祸，小母猫露娜也开始嗷嗷叫：它们的春天来了。
　　“迟早得挨一刀。”孟卓然不以为然，“你啊，总把你姑娘当小孩，10岁了，不小了，我儿子11了，放在古代，再过两年准备娶媳妇了。”
　　杜莹莹瞠目结舌，使劲戳他胳膊，“喂，有你这么当爸爸的吗？你你你你儿子刚4年级！你就盼着儿媳妇了！”
　　孟卓然哈哈大笑，书房里的月嫂被惊动了，探头出来张望。他咳嗽一声：“你看《红楼梦》，贾宝玉和袭人初试云雨情，古人考证也就8岁9岁，袭人13岁，比我儿子还小呢。”
　　这个人！
　　杜莹莹白他一眼，“淫者见淫，智者见智，别人看《红楼梦》研究诗词歌赋，你这种人就研究这个！”
　　孟卓然往她这边靠一靠，压低声音，“我怎么了？杜总，请教请教，我这种人怎么了？”
　　过了几天，两个孩子商量好了，回来说，做手术就做手术吧！
　　杜莹莹不放心，问女儿，“茵茵，这个可不能反悔，决定了就不能改了。”
　　茵茵昨晚给爸爸打电话，爸爸也说，给吉吉和露娜做手术好了，做了手术，对它们身体有好处，能活得更长；至于小猫，它们自己才8个月，养它们就好了嘛！
　　茵茵到学校问同学，任檬和一个女同学家里的狗狗也是做完手术的，这么一来，小姑娘就放心了，觉得做手术也不错。
　　至于孟云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据孟卓然说，他给儿子科普过人体知识，于是小男孩懂得很不少，已经偷偷看日漫了。
　　9月第一个周末，一家四口把氤氲留在家里，带着两只猫咪去宠物医院。
　　一闻到消毒水味，茵茵就有点后悔，不过来都来了，总不能打退堂鼓。小母猫的手术费用比小公猫贵，妈妈本来打算包了，不过茵茵大大方方说，自己承担一半，毕竟，她已经和妈妈商量好了呀！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给两只猫咪称过体重，安慰两句，就抱在怀里走进手术室，两个孩子有点紧张，杜莹莹安抚，“手术很简单的，一会就完事。”孟卓然看看货架上的猫粮，挑了两把刷毛的刷子，两只猫咪毛毛可真不少，每个房间都放着黏毛的滚子。
　　再次出现的时候，两只猫咪眼睛瞪得大大的，舌头伸出来，身体僵硬的像木头，活像一具木乃伊，啊不，猫乃伊。
　　大人们是知道的，茵茵还是第一次见，眼泪当时就出来了，“妈妈，吉吉会不会死呀？”
　　杜莹莹安慰，“不会的，麻药一会就过去了，医生很有经验的。”
　　茵茵趴着细瞧，见两只猫咪肚子缓缓起伏，鼻子也有呼吸，才放了心。
　　在留观室待了一会，猫咪没什么异常，医生就说，回家休息去吧，记着放在平地，不要让它们跳上跳下。
　　茵茵认真记住，像抱婴儿似的抱着自己的猫咪，回家放在南瓜窝里。过了几个小时，杜莹莹听到女儿惊喜的声音，过去一瞧，吉吉歪歪斜斜地坐起来了，露娜也不停摆着尾巴。
　　医院说，3天就恢复了，结果两只猫咪第2天就恢复如初，一点异常都看不出，也不闹猫了。
　　露娜的外号是“斗鸡眼”，现在吉吉也多了一个“小太监”的绰号，孟云峰天天奸笑着跟在它后面，茵茵怒目而视，“你讨厌！”
　　九月底，孟卓然爸爸正式满60岁，办理退休手续，请孟卓莎一家吃大餐庆祝，“以后我就退居二线，看看孩子做做饭，养养花喂喂猫，做好后勤工作。”
　　他可以返聘，资历什么的都够，却没心思干了，回家照顾孙辈。
　　孟卓莎父亲羡慕的不行，“我要是能过上您这神仙日子，少活5年我都心甘情愿。”
　　席间略有尴尬，孟卓莎低着头，默默扒拉碗里的菜，身畔苏秋雨连忙圆场，“来来，尝尝这个木瓜，莹莹莎莎都多吃点，养颜的。”
　　有什么事情发生，杜莹莹想：往年丈夫和孟卓莎是很亲密的，今天却没交谈，谁也不理谁。
　　晚间她问起，孟卓然犹豫一下，还是没把堂妹的隐私说出来，毕竟，这不是什么好事。“感情方面的事，我劝她定下来，别拖着，她和我吵了一架。”
　　杜莹莹想了又想，“是那个姓孙的吗？”
　　孟卓莎男朋友。
　　孟卓然应了，心情复杂地说，“相亲认识的，交了好几年了，岁数不小了，人家想结婚，她，她还想潇洒几年。”
　　就是恐婚族呗，杜莹莹没太在意，孟卓莎挺喜欢三个孩子的。“改天我约她出来玩。其实我特别理解她，还是结婚前好，想去哪里去哪里，想干什么干什么。现在三个孩子，干什么都得别人帮忙，我们都没自己的时间了。”
　　孟卓然略带歉疚地把她搂在怀里，“现在辛苦，过几年孩子大了，小鸟似的飞走了，你就闲下来了，到时候带着你老伴我~那句话怎么说的？”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孟爸爸退下来，每天带着两个月嫂照顾氤氲，芬姨就能功成身退了。杜莹莹亲手做了一大桌子菜犒劳她，又给娟娟买了两身新衣裳，芬姨高高兴兴地回公司上班去了。
　　进入十月，公司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今年双11不光线上促销，线下实体店铺也同时打85折，还有礼物赠送。
　　前面三个季度销售额已经比去年同期提高50%，双11势头更猛，杜莹莹在公司开完会，回办公室查看报表。
　　电话响了，她接起来，是斗鱼娱乐的财务，“杜总，公司收到一封律师函，跟您汇报一下。”
　　律师函？她是财务出身，经营麾下公司非常谨慎，也没什么拖欠货款，什么事情值得出示律师函？
　　密室和桌游店一切正常，房租按时支付，员工薪水照发，淘宝流水好的不能再好啊？
　　很快，她看着微信里财务发过来的律师函，有点哭笑不得：
　　果然是发给斗鱼娱乐的，内容是“蒋萌女士与于耀阳先生离婚纠纷，涉及贵公司股份分割，特此知会”，落款是城内一间律师事务所。
　　说起来，她很久没见蒋萌了。
　　说来也有意思，和于耀阳分家的时候，杜莹莹以为，就此交恶，江湖不见了；想不到分开了，时时与于耀阳聊一聊行业热点，探讨密室和桌游店的经营，反而轻松许多。
　　怎么好端端的，闹离婚了？
　　她给于耀阳打过去，对方开始还“手游搞得怎么样啊？”，一听律师函，顿时不说话了，半天才出声，“怎么发你那里去了？”
　　杜莹莹念一遍，“喂，你怎么回事啊？”
　　于耀阳在那边叹一口气，“还能怎么着，过不下去了呗。”
　　杜莹莹不知说什么好，“那~你们是吵架了，还是有什么原则性的问题？”
　　于耀阳明白她的意思，“咳，就是过不下去了。那什么，我这边有事，先挂了吧，周末我找你去。”
　　放下电话，杜莹莹打开斗鱼娱乐第三季度的报表，吁了口气：
　　2011年年初，她和于耀阳分家，一人一间店。于耀阳出于愧疚，听说她要开密室，拿出10万现金入股她的新公司，只要1%股份。
　　也就是说，给她没开起来的密室估值1000万，相当高了。
　　杜莹莹不愿占别人便宜，注册斗鱼娱乐的时候自己和孟卓然73开，另外给于耀阳1%股份，到工商局正式备案。
　　2012年，一密到四密开始挣钱，2013年全面吸金，净利润一举超过千万，杜莹莹拿出一半给新老股东分红，自己、孟卓然、于耀阳和新加入的窦坤都有份。
　　于耀阳拿到8万现金，一年就快收回本钱，之后就是净赚了。目前来看，14年密室+桌游的利润远远高于去年，年底分红更多。
　　怎么说呢，1%股份不多，只要斗鱼娱乐不上市，只能坐等年底分红，或者大股东收购。
　　不过....连她公司的股份都想到了，于耀阳和蒋萌一定闹得很僵。
　　杜莹莹琢磨一会，给小马哥打了个电话，后者一听就头疼，嘟囔“行不行啊？还弄到你哪里去了，真不嫌折腾。”
　　杜莹莹迷惑，“他俩不是挺好的吗？”
　　“好啥啊。”小马哥念叨，“蒋萌这人啊，脾气太冲，大老爷们在外面累一天，回家想歇会都不行，还得干活，不干就打架，这玩意谁受得了啊。”
　　杜莹莹头疼，“请个月嫂不就行了。”
　　小马哥苦笑，“哎呦，杜总，杜老板，谁和你比得了啊，家里好几个月嫂阿姨，我们小门小户的，想请家里也没地方啊。”
　　杜莹莹哼一声，“这点小事不至于，于耀阳又不抠门，一定有别的事。”
　　小马哥唉声叹气，“能有什么事，都是鸡毛蒜皮。蒋萌怕于耀阳挣钱挣多了，有花花肠子，非得到店里看着他。于耀阳这人你还不知道，老婆说来就来呗，让老婆到店里管账，对了，还有那个蒋鹏。”
　　提起蒋鹏，杜莹莹就没什么好印象了，能力不足，还爱摆谱，指使别人干活，杜莹莹不喜欢和他一个班。
　　“蒋萌和蒋鹏接手总店，于耀阳到外面跑新店，跟着廖哥投资两家新店，你去过，记得吧？”小马哥絮絮叨叨，“开始也没啥事，各忙各的，我看着新店，不怎么回去。后来于耀阳跟我发牢骚，原来的店水平不行，管理跟不上，比你在的时候差远了，我就说，废话么不是，你当时嫌人家莹莹花钱多，现在又后悔了，现在你老婆省钱，东西没以前好吃，店没以前火，有什么办法？”
　　杜莹莹心想，自己还在大众点评网花钱推广呢。
　　小马哥又说，“后来新店起来了，顾客越来越多，我们就弄会员卡，把顾客推荐到原来的店，还给你引过流呢。每月月底算账，总店挣不着钱，全靠新店撑着，外卖也给砍了。于耀阳想找个合适的人管着店，跟他老婆商量，让他老婆回原来的公司上班，他老婆不愿意，非要管着钱，弄得挺不痛快。”
　　“今年陈圣的店倒了，知道吧，做女仆咖啡厅那个？”
　　杜莹莹应了，“奈美咖啡厅，于耀阳跟我说了。”
　　“里面有一个女生，梳俩辫子，叫樱桃，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活儿，于耀阳就弄到我管的新店里面，每月5000块钱。”小马哥的声音暧昧起来，“樱桃挺会来事的，也挺懂事，哥长哥短的，特别会玩牌，不少客人都喜欢她，有一次，有人想和她交朋友，被于耀阳轰走了，当场动起手来了，打了110。那天我不在，接到电话赶过去，地上还流血了，于耀阳脑袋开瓢，进医院了。”
　　杜莹莹皱眉：她自己被出轨，最讨厌男人出轨。
　　她就说：“于耀阳这人怎么这样？也不考虑考虑孩子。”
　　小马哥连忙辩解，“哎哎哎，不是你想象那样，反正，反正乱着呢。蒋萌把樱桃轰走了，于耀阳和蒋萌吵了一架，越闹越大，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出来了，两边家里都拦不住，这不，7月份的事，闹到现在都好几个月了。既然发了律师函，肯定得离了，哎！”
　　挂断电话，杜莹莹在记忆中寻找半天樱桃，又仔细回忆上一世于耀阳的妻子，想不明白，于耀阳这辈子怎么这么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123:56:41~2021-08-1223:5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u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于耀阳是周六来的,不像以前一样带着儿子，给两个大孩子带了披萨、炸鸡和冰淇淋。
　　当天孟卓然公司有事，不在家,杜莹莹买了肘子酱牛肉,做了蔬菜沙拉和水果拼盘，在家招待客人。
　　两个大孩子填饱肚子就玩到阳台玩游戏去了，那里添了一组沙发，一个吊椅,她倒了两大杯水果茶送过去，又端去两碗酸奶,回客厅于耀阳摇头晃脑的,“后妈不好当吧？”
　　杜莹莹喝茶,“就这样吧,习惯就好了，你不是也快了吗？”
　　于耀阳把茶杯一放，“这天没法聊，日子没法过了。”
　　杜莹莹扬一扬下巴，“活该,谁让你在外面浪？”
　　于耀阳立刻不干了,“谁跟你说的,我什么时候浪了？我要是想浪,我早就浪了好吗？哎,一个你一个小马，我怎么说都不行，我真跟樱桃没什么，清白的好吗？”
　　杜莹莹耸耸肩，“切,我可没说什么，你看，你自己提的。”
　　于耀阳长吁短叹，半天才讲起来：“奈美倒了，欠了十几个人工资，走仲裁打官司怎么也得大半年，账上一分钱没有。樱桃前年贷款买了房，房子倒不大，每月得还3000，奈美倒了，她去几家店应聘：合适的吧，挣钱少；挣得多得吧，老板事多；挣得又多、老板又哄着的，哼哼，你懂得，就快出台了。”
　　杜莹莹翻个白眼。
　　“我就让她先在我这里干，等她找到合适的再跳，江湖救急嘛，都是朋友。”于耀阳解释，“正好我那新开一间店，你去过那间，樱桃就来了，招呼客人陪着玩牌，挺会来事的，我一个月给她开8000....你看我干嘛，人家物有所值好吗？”
　　杜莹莹添一句：“我给赵师傅都开不到8000呢。”
　　其实赵师傅有股份。
　　于耀阳没反应过来，急扯白脸地解释道：“很多客人冲着樱桃来的，聊聊天打打牌，消费一下就上去了，气氛特别NICE。哎，杜同学，假如你是男的，有两间桌游店，一间美女坐镇，一间小马那样的男的，你去哪家？”
　　杜莹莹觉得好笑，“大白鲨老总，你自己的钱，你愿意怎么花怎么花，我没意见，我管得着吗？又不是我家的钱。”
　　言下之意，你的钱由你老婆管呗。
　　于耀阳一下子颓了，“咳，我就知道这里等着我呢，就那点事呗，蒋萌看店里的账，一看就急了，说我出轨。我说我没出轨，我就没碰过樱桃，她不听，非跟我闹。”
　　说到这里，他烦恼地点起一根烟，真巧茵茵跑回来上厕所，立刻喊“于伯伯我家是无烟区。”
　　于耀阳只好把烟掐灭了，嘟囔“你姑娘还是小时候好玩。”
　　杜莹莹懒得理他，“喂，毕竟有小孩子，如果你真的~，和你老婆把话说开，说实话，后妈后爸不好当。”
　　结婚之前，杜姗姗出了不少主意，杜莹莹也给自己定了一个原则，把孟云峰当成亲戚家的小孩，好吃好喝笑脸相迎，学习生活有他爸爸呢，爷爷奶奶也住得近。
　　看得出，孟云峰对茵茵也一样，笑呵呵的非常慈祥。
　　出乎她的意料，于耀阳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这么说吧，杜同学，我和你再吵，也能坐下来聊，对吧，出现分歧怎么解决，蒋萌不行。她~哎，你们女人心里，是不是男人挣了钱，就得找几个女人，升官发财换老婆啊？”
　　杜莹莹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反正我不这么想。”
　　“我不懂蒋萌怎么想的。我回总店之后，找廖哥合伙开店，蒋萌到店里上班。我当时想，孩子还小，她能时不时回去喂喂奶，照顾照顾孩子，挺好。结果，她来了吧，给我感觉就不一样了。”于耀阳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推心置腹地说，“杜同学，我现在觉得你特别对，你和你老公把股份分清楚，不在一起干，实在太明智了。两口子天天面对面说什么今天挣了200明天亏了50，实在太没意思了，审美疲劳啊。”
　　杜莹莹也这么想，“胖头鱼，人生太短暂了，还是给彼此保留一个好印象吧，我是不想跟孟卓然24小时在一起的。”
　　“我跟她说了，她不干。”于耀阳烦恼地说，“当时新店挣了点钱，她哥在旁边撺掇，不能松手。正好新店找了几个店员，招的大学生，她就更不愿意走了。加上樱桃这事，一来二去我就烦了，离就离吧，我怕吗？”
　　之后于耀阳懒得再说，把烟卷捏成蚊香，“她找了律师，我也有律师，她要再给你发律师函，你不用搭理，跟我说一声。”
　　也只好这样，杜莹莹想起一件事，“那，你的店？”
　　“我说把房子卖了，一人一半钱，店分她一间，她不干。”于耀阳的房子是后来与她分家之后买的，婚后财产，肯定要分割的。“她要把房子写成我儿子名字，留给我儿子。我就说，那抚养权给谁？她又要抚养权，我每月得给她抚养费，还得把店面折现给她。照那意思，我净身出户呗？那我图个啥？杜同学，你见过这样的人吗？”
　　杜莹莹以前对蒋萌没什么好印象，现在更觉得头疼。
　　于耀阳忿忿地，一副一拍两散的架势，“我是不答应，打官司呗，该怎么分怎么分，该怎么判怎么判，婚姻法不是在那里摆着吗？我早就搬出来了，店旁边租了个房子，我爸我妈让我把孩子抚养权争取过来，蒋萌把孩子弄走了，根本不给我看，妈的，这日子过的。”
　　之后他絮絮叨叨，发泄半天才走，杜莹莹被感染了坏心情，傍晚回到卧室，和丈夫说起：“你看，遇到这样的事怎么办？”
　　今天孟卓然聚餐喝了点酒，是叫代驾回来的，以为需要律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怎么，要我们帮忙吗？”
　　她随口说，“我是说，如果我们离婚，你打算怎么办？钱好说，房子一人一半，孩子跟谁？”
　　几秒钟之后，孟卓然才搞明白，眼睛睁大，整个人都清醒了。“不是，好端端的离什么婚？杜总，你什么意思？”
　　喝了点酒还挺凶的，她连忙安抚，“我就是说说，假设我和你像于耀阳和他老婆一样，感情破裂了，面临离婚，小孩怎么办？”
　　“假设？这有什么可假设的？”孟卓然板着脸，“你看，大周末的，好端端的，回来就说离婚。”
　　醉鬼可真难缠，杜莹莹强调，“我就问你，假如我和你离婚，茵茵跟我，你儿子跟你，氤氲怎么办？”
　　孟卓然更生气了，眉头紧皱，抓住她手腕不放，“氤氲就不是你儿子吗？你这人怎么这样？怎么这么不负责任？本来现在好好的，对吧，杜总，我们五个说好了，我们结婚时候说过了，我不想再分开，真的，我离过一次婚，整个家庭都破裂了，我到现在还怕我儿子比别的小孩自卑，我不想我自己我儿子还有你再受这种罪，知道吗？好吗？行吗？杜总，我们有条款的，氤氲怎么办？”
　　“对对对，WeAreFamily。”杜莹莹只好用大热的《奔跑的兄弟》台词打发他，说起来，她想参与一下，可惜节目组广告动辄八位数，莲鱼糕暂时出不起。“好好，我答应你，我们不分开，啊？不说这个了，啊？”
　　哄了半天，孟卓然才喋喋不休地躺倒，拉着她胳膊睡着了。第二天早上，他头有点疼，迷惑地回忆，“昨天说什么了？谁要离婚？”
　　“于耀阳。”杜莹莹答，决定以后不许丈夫喝酒。
　　十一假期到来，两人商量，得去北京一趟。茵茵照例回马家，没什么意见，孟云峰却不干了。
　　“我也去！”他跳着脚，在沙发乱蹦，“为什么不带我去？”
　　孟卓然瞪儿子一眼，“你以为是玩去？真玩去能不带你们吗？我们是出差，公司的事，我和你杜阿姨要参加两个会议，拜访客户，实地考察店面，一大堆事，没法带你。”
　　才怪！孟云峰太了解自己的爸爸了，如果真不能去，他才不会解释这么多。“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去！你要不带我去，那你把我送我妈那去吧。”
　　孟卓然点点儿子，“说好了？真的假的？”
　　孟云峰煞有其事的叉着腰，“我要回长沙。”
　　“行啊。”孟卓然伸长胳膊，抓起茶几上的手机，头也不抬地打开APP翻机票，“什么时候走？9月30号吧，给你妈打电话，去，收拾包去。”
　　茵茵捂着嘴巴笑，孟云峰气得鼻子都歪了，杜莹莹忍着笑，把丈夫的手机抢过来，对小男孩和颜悦色地说，“云峰啊，阿姨和你爸爸确实有事，都安排满了，不方便带你。这样好不好，你在家看着吉吉和露娜，看着弟弟，陪陪爷爷奶奶，等过元旦，我们四个去迪士尼，或者出国玩一圈，好不好？”
　　杜阿姨轻易不会拒绝他的要求，既然这么说，确实没希望了，反正茵茵也不去，在家玩游戏也不错！还可以和猫咪睡！孟云峰脑子转的飞快，立刻朝爸爸伸出手，“那我要精神损失费，还要劳务费和节假日加班费。”
　　法律规定，节假日是三薪！
　　孟卓然气笑了，从钱夹摸出两张5块钱，往茶几一拍，“买冰棍去吧。”
　　啊啊啊啊怎么够！孟云峰怒目而视。
　　9月30日那天，两人赶到北京，参加《心花路放》首映新闻发布会。
　　去年《泰囧》上映，杜莹莹怀着孕，没能参加，今天正式场合，把长发打理的微卷，穿一件合身的薄荷绿长裙，米色小外套，米色手包；孟卓然西服革履，头发也打理过，和平时不太一样了。
　　穆雪松也到了，穿一件俏皮活泼的柠檬黄裙子，非常符合年龄，朝两人招招手就坐在场下第一排，经纪人黎叔也在。
　　灯光熄灭，电影开始了。
　　这是一部典型的公路片，两个男人一只狗，从北京到云南洱海的艳遇之旅，看似轻松搞笑，结构却很精妙，结尾有意料不到的反转，惆怅而带着希望。
　　观众时而哄堂大笑，时而会意窃笑，最后却唏嘘起来。
　　她一边看，一边寻找，终于在影片结尾发现莲鱼糕的踪影：年轻时的男主耿浩在客栈遇到女主康小雨，借着小白狗搭上话，顺手从桌上旧旧的瓷盘里抓起一只青金鱼糕，小白狗嗅一嗅，不肯吃，耿浩自己咬一口。
　　至于穆雪松，在影片前半段出现，饰演一位医院里的路人女孩子。男主耿浩喝醉酒，来接他的郝义光顾贫嘴，护士把应该给耿浩的点滴扎到郝义手上，旁边的穆雪松咯咯大笑。
　　穆雪松在电影里镜头只有两个，加起来十多秒钟，却把她拍得衣裳时尚，青春娇俏，效果非常好，一句话，比《富春山居图》耀目100倍。
　　之后就轻松了，上一世杜莹莹就看过，此刻重温，依然颇有感触，低声对丈夫说，“改天，我们也去一趟洱海吧。”
　　孟卓然应了，也压低声音，“不带家里那三个。”
　　放映结束，导演携主创、演员登上台，赢得一片掌声和欢呼，不少人喊着“大麦，大麦！”
　　杜莹莹凝神细瞧，站在中间的徐铮比上次见面更加从容沉稳，有一种成熟人士的魅力，另一位大名鼎鼎的喜剧演员黄渤妙语如珠，把场子的气氛活跃起来，另一位日后大红大紫的沈腾就低调一些。
　　咦？沈腾的《夏洛特烦恼》呢？什么时候上映？必须要投广告！
　　影片中的女主女配光彩夺目，杜莹莹发现，现实中的她们衣裳华丽，一个比一个瘦，脸只有一巴掌大了。穆雪松留在台下，毕竟，她的戏份太少了，只能算客串。
　　之后的庆功会，杜莹莹两人也参加了，这部戏没有光线传媒投资，自然没有光线的工作人员。
　　穆雪松远远就奔过来，脸庞红扑扑，眼角眉梢洋溢光彩，“莹莹姐，看到我了吧，看到我了吧？”
　　黎叔客客气气地，用长辈的口吻聊“小雪是个好苗子”。
　　推杯换盏酒酣耳热之间，导演和徐铮挨桌敬酒，到杜莹莹这桌，徐铮指着她喷酒气，有点语无伦次：“杜总是我的伯乐，我拍《泰囧》的时候我那时候我很没信心，杜总是第一个找我的，一定要把糕点加进来。我当时其实已经拍完了，后面我补的一个镜头你知道吧，我把冰冰宝强请回来说就一条，一条！”
　　导演连说“哦哦，就是最后那个糕点嘛，知道知道”当下敬杜莹莹酒，孟卓然替她喝了。
　　徐铮又想起一件事，“哎，杜总，上次你说我的《泰囧》能到10亿，结果真的到了10亿，哎，这部你再猜一下，能到多少啊？”
　　《心花路放》吗？
　　杜莹莹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随后是两根。“12亿，不会再少了。”
　　2014年电影市场还没扩容，10亿关卡是一个坎，《X战警：逆转未来》7亿，周润发甄子丹主演的《大闹天宫》刚过10亿，位于榜首的是《变形金刚4》19亿元。
　　一部国产喜剧电影票房想到12亿，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么多年也只出了一部《泰囧》，之后几年，《唐人街侦探》系列和开心麻花喜剧才迅速走红，动辄几十亿。
　　导演哈哈大笑，徐铮也笑得满脸通红，半天才挥着胳膊，“借你吉言，借你吉言。哎，都听着啊，如果真到12亿，以后我拍电影一定带着杜总的莲鱼糕。”
　　当晚两人住在金融街丽思卡尔顿酒店，孟卓然边脱衣服，边不解地问，“怎么那么大把握？到不了怎么办？”
　　杜莹莹耸耸肩，“编的呗，气氛到了嘛！票房真到不了，大家谁还会提？影视圈谁是傻瓜？”
　　说的也有道理，孟卓然不再留意，把衣服抛在沙发，去浴室洗漱，杜莹莹偷偷笑，打开笔记本，开始和女儿□□视频，又连线孟云峰看家里的猫咪。
　　说起来，现在的微信不用手机号也能注册，两个大孩子□□微信都有，方便的很。
　　第二天两人直奔“十月文化”公司，虽然是长假，整个公司的人都在忙忙碌碌，田小鹏导演特意等着两人。
　　一见面，田小鹏就有点愧疚，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这个这个，杜总，这个吧，进度比我预计的慢一些，没办法，动画是一笔一划画出来的，也是一笔一划磨出来的，遇到问题就，就慢下来了。”
　　2012年，这位田导信誓旦旦地，保证2014年《大圣归来》就会上映呢！
　　还好，杜莹莹一点也不意外，“以前我没涉足过，现在我自己做手游，一下子就明白了，很多事情急不来的。”
　　田小鹏松了口气，请两人到会议室观看已经完工的部分：看得出，虽然人物只有线条，颜色没有涂完，形象也马马虎虎，整个电影的骨架已经有了，动作场面非常精彩。
　　“实在太完美了！”杜莹莹不吝赞美，“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真期待早点在大银幕看到！”
　　田小鹏被打动了，真诚地表达谢意，“其实我自己很没信心，一度以为撑不下来了，可，我们像唐僧取经，九九八十一难度过八十难，就卡在最后关头，无论如何我们也能撑过来。”
　　七曜也在，却没过来，在座位画图画的头也不抬。
　　之后杜莹莹把七曜请出来吃饭，后者老实不客气地挑高档海鲜自助，“为了手游的事吧？”
　　杜莹莹笑，“当然，要不然，也不敢耽误你的事情。闫一峰发给你的邮件，收到了吧？””她和闫一峰反复核对之后，把需要绘制的数百张游戏过场图和数百张角色人设图发给七曜，七曜简单粗暴地给她打了电话，说，没空，另请高明吧。
　　喏，此时此刻，七曜依然一副“你杀了我算了”的表情，“杜总，你也看见了，我没给你的《莲鱼传》开天窗，已经算够意思了，谁让我们是朋友呢？让我再画手游？等电影上映之后吧。”
　　“我知道你没空，不求你动笔，我想请你帮我把把关，在市场里请一流的原画师。你学校里的，腾讯网易九城或者电影剧组，只要肯动笔的，画的好的，有时间的。”杜莹莹豪爽地挥挥手指，“你帮我联系，我来出价。”
　　闫一峰团队的美工，应付普通游戏够了，杜莹莹觉得比自己心目中的差不少。
　　七曜用“有魄力”的目光看着她，缓缓说，“杜总，我上次问你，打算出多少钱做手游，你说，比普通卡牌手游高一筹，3、4百万，4、5百万。照你现在的标准，钱可不一定够了。”
　　杜莹莹剥开一只煮熟的螃蟹，平静地说，“咳，我这不是~密室挣了点钱吗？借着《大圣归来》的东风拼一把，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够意思。”七曜嬉笑着，竖起大拇指，“我不是手游圈的，那天和闫一峰聊了聊，他有他的人脉，价钱不便宜，给你报过价了吧？我这边更贵，影视咖，最好的一幅原画10万20万，便宜的一张8000块1万块，如果人家手里有活，还得排队等着。杜总，干不干？”
　　干不干？
　　杜莹莹想了又想。
　　昨天看《心花路放》，男女主角相遇不可谓不浪漫，柴米油盐过起日子，分手之后彼此也还牵挂，最好的年华却一去不回头了，留给男主角的只有一只长大的白狗。
　　万一亏了，就当自己炒股亏了呗！还有密室这只现金牛呢！
　　她伸出手，爽快地说，“我对传统文化有信心，我对《西游记》有信心，我对《大圣归来》有信心，最关键的，我对你有信心，我有一个要求，《大圣归来》，你把全部精力放在我的手游上，最多一年，怎么样？”
　　七曜用力握住她的手，“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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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来到北京的第二天,两人去各大商区考察。
　　三里屯是商家必争之地，杜莹莹虽然不是北京人，上一世公司老板想上市,对一线城市黄金地点研究的很透彻,这里汇聚了喜茶、奈雪、鹿角巷、乐乐茶一点点COCO，冰淇淋、韩式日式刨冰有各自的爱好者，就不用说各种各样的酒吧咖啡厅文艺小店了。
　　“地皮真贵啊。”杜莹莹离开三里屯SOHO，开始做算术题：“1平方1天30元,单店50平米，再小就放不下了。”
　　孟卓然休闲服平底鞋,比昨天舒适多了,“京城居,大不易。以后开店,把操作间取消吧。”
　　莲鱼糕卖点是手工烘焙、传统工艺，新鲜制作也是吸引人的，开在街边档口还行，进入购物中心成本就太高了。
　　上海四间店铺有两间设计了操作间，杭州店铺暂时保留,筹划中的广州、深圳店铺就不再设计,把更多的空间留给冷饮和餐位。
　　位于西单和朝阳的大悦城也是年轻人汇聚之地,杜莹莹从1层电梯到6层,买个冰淇淋一层层逛下来,记下几个面积合适、位置显眼的铺面。一路看到喜欢的，给女儿买个装饰着贝壳的草帽，自己买一顶别致的渔夫帽，给孟云峰买个墨镜，给小儿子买一双鞋。轮到孟卓然就拒绝了：他双手已经拿不下了。
　　蓝色港湾、东方新天地、国贸CBD、望京798,两人开着田小鹏的车子走马观花，说是出差，其实是闲逛，看看铺面吃吃美食看一场电影，有一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轻松。
　　离开北京的前一晚，七曜把《莲鱼传》最新一话发了过来，杜莹莹在酒店看得津津有味：
　　一转眼，鱼宝宝灵感七岁了。
　　这是一条虎头虎脑的青金鱼，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鱼鳍健壮有力，尾巴像一朵盛开的花，整齐细腻的鲤鱼鳞片发着青色光芒，两条胡须显然是属于鲤鱼系的，末端结成桃心，长大一定很讨女孩子欢心。
　　看得出，老天爷非常善待灵感，把金鱼鲤鱼的外貌优势安排的妥妥当当，喏，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它的妈妈，小粉鱼的远房堂兄娶了一条鲢鱼，生出来的宝宝细身子，大脑袋，不影响修行和寿命，却怎么看怎么别扭。
　　灵感只有爸爸1/3那么大，比妈妈也窄一半，对于水族成百上千年的寿命来说，还是个宝宝呢。
　　七年之中，灵感得到爸爸妈妈、牵牛阿姨和一阵风叔叔全部的爱，每一天都比前一天长得更大。
　　灵感的食物是小鱼小虾和落到河里的果子，最刻苦的事情是跟着爸爸修行，最有趣的事情是跟着妈妈游到岸边或者船底，听人类说着稀奇古怪的事，或者奇妙的诗词：妈妈说，它的名字就是人类取的。
　　春天暖风如酒，水面落满鲜艳的花瓣，每逢这时，妈妈就特别高兴，爸爸挑一朵最最美丽的红玫瑰，戴在妈妈头顶；夏季瓢泼大雨，它跟着妈妈浮出水面，品尝甘甜的雨水；等到秋天来临，甜美多汁的果子落入河底，它张着嘴巴吃得饱饱的；等到冬天，北风席卷大地，河面冻结成一面厚厚的镜子，灵感在底下好奇地打量灰蒙蒙的天空。
　　每天太阳升起就是幸福的一天，每晚月亮升起，灵感睡在爸爸妈妈中间。
　　世界不光有幸福，也有危险。
　　这一天，灵感和妈妈在浅水湾锻炼身体，修行低浅法术，捕食一群一群的小虾：这种虾子粉红色，甜甜的可好吃了。
　　突然之间，头顶掠过一片黑影，两只钢钩一样的利爪刺破水面，只用半秒钟，就伸到灵感头顶。
　　灵感本能地抬起头，发现是一只巨大的白头鹰，黑幽幽的羽毛覆盖身体，头顶像落满积雪，嘴巴呈弯钩，眼睛冒着凶光--是敌人！
　　爸爸妈妈平时的教导涌到心底，灵感明白自己应该逃跑，或者原地反击，可杀气和恶意把它笼罩了，它鱼鳍和尾巴都软了，蜷缩在地瑟瑟发抖--它还是个宝宝呀！
　　砰一声，一个装饰着玫瑰花的食人蚌蚌壳击破河水，重重击到白头鹰胸脯，把后者击飞出去。
　　是爸爸！爸爸来救它了！灵感眼泪都冒出来了，缩到赶过来的妈妈肚子底下。
　　蓝金鱼挥舞着长而坚韧的水草，把食人蚌蚌壳挥舞的像风车，一下两下，九下十下，终于击碎白头鹰肋骨，那只猛禽艰难地逃出水底，歪歪斜斜地飞向高空了。
　　“灵感！”小粉鱼搂着瑟瑟发抖的宝宝，“以后不要离妈妈太远。”
　　刚才，她去水草栋厕所了，灵感不耐烦等，溜到远方了。
　　蓝金鱼也游过来，安慰着受了惊吓的妻儿，“那只鹰死定了，不会再来了。”
　　空中世界和水底一样，竞争残酷而激烈，受伤的修行者遇到天敌的几率比健康者大得多。
　　随后蓝金鱼严肃地批评灵感，告诉它做错了什么，以后必须注意什么。“以后不要离开爸爸妈妈，很危险的，还有，教你的障眼法忘记了吗？”
　　说起来，水族都有修行功法，世世代代口耳相传。灵感一出生，蓝金鱼和小粉鱼就把所有的功法刻在一片鱼鳞上，挂在灵感胸前，万一三人失散或者意外，灵感长大，自己也能修习。
　　喏，现在灵感已经学会逃跑和迷惑敌人的小法术了。
　　灵感羞愧地扎进妈妈怀里，半天才从妈妈鱼鳍露出脑袋，大声说：“爸爸，我什么时候能拿动你的蚌壳啊！”
　　蚌壳上面的玫瑰花藤还是妈妈绑上去的呢，很美丽的。
　　蓝金鱼和小粉鱼都笑了，用鱼鳍摸摸它的头，“还早呢！忘记了吗，爸爸告诉过你的，爸爸的武器是爸爸自己战胜敌人得到的，别人用不了，你也要通过自己的奋斗才能找到趁手的武器。”
　　对于有修行的飞禽走兽水族来说，绝大多数战斗的武器是自己的身体，比如鱼尾、蛇牙、蟹钳和鹰嘴，这样一来，体型庞大、强横的妖怪天生就占据优势。
　　可也有例外，极少数天赋极佳、聪明绝顶或者继承上古神兽/魔怪血统的飞禽走兽，能修炼特殊的功法，使用外物作为武器。
　　蓝金鱼的爷爷，一尾在水族赫赫有名的墨金鱼，曾经用陨石锤击败一只为祸一方的千年鳖精，通过“鱼跃龙门”修仙去了，不知所踪；蓝金鱼大石桥也与千年食人蚌殊死搏斗，杀死敌人，把蚌壳炼成自己的武器，在相同境界的水族中非常强大。
　　灵感有点泄气，围着爸爸的蚌壳游几圈，信心立刻来了：“爸，爸！等我长大，我也要战胜敌人，炼成我自己的武器！我，我还要跃过龙门，到仙山福地找我祖爷爷去！”
　　蓝金鱼和小粉鱼被它逗笑了，“好啊，你乖乖修炼功法，十年之后，我们就去跃龙门。”
　　灵感美滋滋地，扒在爸爸背上不走，爸爸只好驮着它，招招手，小粉鱼也伏在丈夫背脊。
　　一条缎带般的河流地流向东海，河底一只大块头金鱼驮着一条小鲤鱼一条小金鱼慢慢滴游，后面还拖着一只小山似的蚌壳。阳光映得它们的鳞片闪闪发光，嘴巴咧着，眼里满是幸福。
　　屏幕外的杜莹莹却开心不起来，眼圈慢慢红了。四仰八叉躺在床铺的孟卓然肚子饿了，起身穿衣服，准备洗个澡，去餐厅吃点东西，冷不丁一瞧，愣住了，“莹，莹？”
　　她抓起一张纸巾，眼泪不停地往下掉，下一话，就是灵感一家的生离死别了。
　　听她断断续续讲了半天，孟卓然明白过来，哭笑不得地，“你看你看，你自己想的故事，还把你自己给郁闷了。过来过来。”
　　杜莹莹伏在丈夫怀里，半天缓不过劲，哽咽着说“我，我想到~”
　　她在公司果断利索，雷厉风行，回家却是别人的母亲、妻子和女儿。以前还好，茵茵慢慢长大了，现在生了小儿子，心底柔软的要命，见到家里两只猫都亲的不行，一想到自己一手一脚构思、打造的故事主角迈向命运的深渊，就难过的心脏疼。
　　孟卓然哄儿子似的哄，拍着她的背，“哭什么？好好，不哭了，你给你的灵感做了人设、大纲，什么都定好了，就不要难过，就像郭靖杨过萧峰，就像哈姆雷特，人一出世，命运就注定了。这样，前期苦一点，后面那个小红鱼一出来就好了，再要不然，你把灵感后期设计的牛逼一点，什么妖魔鬼怪都打不过，干脆，跟着唐僧西天取经去吧。”
　　话是没错，可在故事里沉浸久了，体会着灵感的快乐，小金鱼在她心里活过来，就像她另一个孩子，不是纸片人。
　　杜莹莹闷闷不乐，晚间回到杭州，见到氤氲一下子难过起来，紧紧抱在怀里，亲亲他肉乎乎的小脸蛋。小男孩一岁半了，闻出她的气味，搂着她脖子喊“妈妈”，杜莹莹忍不住落泪。
　　一时间，大的小哭，小的大哭，把月嫂和公公婆婆吓了一跳。孟卓然安慰两句，把大儿子拎过来，后者一手夹着一只猫，兴冲冲迎过来，检查大包小包，“给我带什么了？”
　　次日是10月4日，茵茵还没回家，孟卓然开车载着她和两个男孩子，直奔郊区慧园度假村。
　　杜家像上次一样包了个院子，杜志国老两口，杜姗姗一家、昌化鲁凤玉和杜芳芳一家都在，不巧的是，杜英山要参加同学婚礼，昨晚带着老婆孩子走了。
　　有一种“她来，杜英山就走”的劲头。
　　杜莹莹并没在意，难道她能当着一家人找杜英山要钱吗？走了挺好，省得大眼瞪小眼，谁看谁都烦。
　　孟卓然发现了，没吭声，也没多问，把小儿子交给陈秀英，就拎着一桶饵食，去鱼塘找宋子岚去了。孟云峰直接和宋文涛、韩璐混到一起，大呼小叫地玩牌。
　　一年不见，鲁凤玉瘦了不少，却有了精神，杜芳芳托人给母亲找了一份XX单位食堂的零工，摘摘菜做做饭卖卖包子，每月1000多元。
　　杜芳芳胖了些，脸上也有了光彩，解决了娘家烦心事，张口闭口“璐璐他爸”，整个人都轻松了。
　　杜莹莹觉得很好，送了韩璐一堆发箍头花和手链，茵茵喜欢这些，她见到好的就买，身边女孩子多，一买好几个。
　　杜志国精神很好，满面红光的，把家里钥匙留给邻居，请人家每天到家里喂猫。陈秀英搂着孟氤氲肝啊肉啊的不松手，杜英山的小女儿出生之后，就没怎么送过来，她寂寞的很，看外孙子格外稀罕。
　　假期过后，《心花路放》第一周票房出来了，6亿，照这个趋势，10亿票房易如反掌。
　　杜莹莹给徐铮打电话祝贺，后者比庆功宴那天低调不少，兴奋却是发自内心的：“杜总，你太灵光了，不服不行，真的，我太太也很佩服你。”
　　杜莹莹笑，穿越者的福利嘛。
　　徐铮又说，“你回杭州了吧？真是不巧，本来想再聚一聚，不过新片马上开拍，实在是没空。”
　　他说的是《港囧》，囧系列第二部 ，预计明年上映。上一世，这部影片口碑不佳，也斩获了10几亿的票房。 
　　杜莹莹已经和他签好新的广告合同，聊着“这次把我的糕放到哪里”“有机会提携提携我们雪松”的闲话，几天之后电影开拍，派孙芸和另一个助理飞到剧组，送鲜花、咖啡、蛋糕和自己公司的糕点过去。
　　说到蛋糕，她和赵师傅聊起，过几年，莲鱼糕在一线城市站稳脚跟，想试一试在店里卖蛋糕。
　　“现在无论老人还是年轻人，过生日都买蛋糕，已经是习惯了。”她略带惋惜地说，今年研发部做了不少寿饼寿桃寿面，上面插个“生日快乐”牌子，怎么看，怎么不伦不类。“可直接做奶油蛋糕，和我们品牌形象不太相符，单独做一个子品牌成本又太高了。”
　　赵师傅慢吞吞地说，“我在想，把寿桃改进一下，做成《西游记》中的蟠桃，小一点。”
　　他比划着一尺来长，“用好点的奶油，先投放一批，看看销量，缺点是动物奶油不禁放，差一点的奶油口感不行。寿面也是一条路，我还在尝试。”
　　难度大了点。
　　杜莹莹请他老人家放手去试，这几年见识国外甜品，赵师傅思路越来越开阔，今年新上的冰激凌颜值口感直线上升，在微博、大众点评网和刚刚兴起的小红书热度很高，成了新的网红。
　　距离双11还有一个月，整个公司就紧张起来，如同即将步入高考的家庭，空气中弥散着火药味。
　　说是双11，其实大部分商家进入11月就开始打折促销，不可能堆到11月11日一天，快递都来不及，莲鱼公司也不例外。
　　10月中旬的周末，杜莹莹正检查女儿的作业，忽然接到杜姗姗的电话，声音尖利，是她从来没听见过的：“老三，你在哪呢？”
　　杜莹莹第一反应就是，父母身体恶化，像上一世那样不久于人世。
　　“我在家呢。”她一下子站起来，大步往外走，把茵茵留在原地，“爸怎么了？还是妈的眼睛？”
　　杜姗姗愣了一下，用更高的声音叫起来，“什么什么啊，我没去爸妈那。我，我现在就过来，你等着我。”
　　杜莹莹松了口气，随后迷惑起来，向书房里的孟卓然打了招呼，换了衣服，半个小时之后在楼下接到神色憔悴的姐姐。
　　还没说话，对方就说：“我告诉你们，谁也别劝我，这次非跟他姓宋的离婚不可。”
　　哪里跟哪里啊？上一世，杜姗姗和宋子岚称不上大富大贵，却也不愁吃不愁穿，住着大房子，临近40还生了二胎，感情过得去啊？
　　她便问，“怎么回事啊？”
　　杜姗姗迟疑，“你楼上的房子，你公公婆婆住着呢？”
　　这就是要分居了。
　　她便答，“对，孟卓然爸妈带着孟云峰住着呢。”
　　楼下603，她和孟卓然一间，茵茵一间，月嫂带着孩子一间，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杜姗姗来之前便想过了，梗着脖子说：“走，陪我去如家。”
　　总不能袖手旁观，杜莹莹陪她去一站路之外的如家开了房间，“你儿子呢？姐夫~外面有人了？”
　　杜姗姗把门一关，背包往沙发一扔，不知怎么，眼泪一下子冒出来，“老三，我过不下去了，我要跟他离婚。等以后浩浩大学毕业，就去你的公司干，自己人，你当姨的得提拔他一把。”
　　宋文涛才3年级，扯得也太远了。
　　杜莹莹取出纸巾塞给她，“到底怎么了？你先跟我说说。”
　　杜姗姗抹着眼泪，一口一个“天下男人没好人”，半天才说清楚。
　　宋子岚不是杭州本地人，大学毕业在父母帮助之下，贷款买了现在的房子，家里能力有限，房子买的不大，70多平的两居室。
　　杜姗姗嫁给宋子岚之后，很快生了宋文涛，夫妻都在私企上班，每月几千块薪水，日子过的精打细算，每月都能存下一、两千块。
　　陈秀英给杜英山带孩子，宋文涛是宋子岚妈妈一手带大的，杜姗姗是聪明人，私下嫌婆婆这嫌婆婆那，当面客客气气，几年下来还算和谐。
　　孩子一天天长大，房子不够大，和婆婆挤着住几年，丈夫无所谓，杜姗姗心里不痛快。她早就算计好了，有机会卖了现在的房子，添些钱换一间更大的，这样一来，家里够住了，丈夫婚前财产也成了婚后夫妻财产。
　　算盘打得不错，可惜，前几年她向父母开口，父母刚给杜英山买了第二套房，手里余钱不多，一万两万还行，太多了拿不出来。
　　杜英山自己得还贷款，帮不上忙，杜姗姗改打妹妹的主意，杜莹莹偏偏又和马浩宸离了婚，还辞了职，贷款买了房子，每月还几千块房贷，借钱？杜姗姗自己都不好意思开口。
　　买房梦破灭了，杜姗姗只好把从牙缝省下来的20万积蓄存进银行，图利息高，觉得一时半刻用不上，存了个5年定期。近两年杜莹莹日进斗金，她看着心热，重新燃起买房梦想，准备向妹妹借钱。可定期存款没到日子，杜姗姗只好等一等，买房买房，总不能自己一分钱不掏，那不是成空手套白狼了吗？
　　谁知道，这一等出了问题：宋子岚弟弟也结婚生子了，还生了个双胞胎，本来和父母一起住，现在地方就不够了。弟媳挣得比丈夫多，脾气火爆，动不动就和弟弟吵架，吵着买房子，不买就离婚。
　　宋子岚父母家境平平，原本计划，给大儿子买了房，自己的房子留给小儿子。宋子岚妈妈住在大儿子家，宋子岚爸爸留在自己家给小儿子看孩子。现在事情闹大，父母拿不出钱来，宋子岚当哥哥的，私下给了弟弟15万块钱，让弟弟买房。
　　“你说，他工资卡都在我手里，他哪来的钱？我问他，他还不承认，说找窦坤借的，骗谁呢？窦坤刚把他爸他妈他妹他妹夫他外甥接到下沙，一口气签了两套房，付了50多万首付，还拿得出一个子吗？”杜姗姗年初就问过窦坤，一边羡慕，一边心里埋怨妹妹，不把这么好的差事留给丈夫，便宜了窦坤。“老三，你说说，我这么多年舍不得吃舍不得花，外面吃一顿饭都省着，涛涛想吃麦当劳我都舍不得，到头来，宋子岚把兜里的钱捂着，家里家外瞒着我！他们姓宋的一家子耍我一个！”
　　杜莹莹心中叹息：上一世，姐姐找自己借了30万，买了三居室，原来的房子没卖，借给小叔子住，一家子其乐融融，从没撕破脸。
　　想不到，这一世出了问题。
　　她想了想，“你先别哭，你先想清楚，确定要离婚吗？”
　　杜姗姗恶狠狠的，“离，必须离！我指着宋子岚鼻子说，别以为我离开你活不了！我明天就把涛涛接过来！”


第110章 
　　两世为人,杜莹莹对宋子岚的印象一直还不错，想不到出了这种事。
　　杜姗姗又哭又说，她嘟囔：“想不到,我姐夫还挺能挣。”
　　宋子岚是做销售的,月薪大几千块，有时5、6000，有时7、8000，年终奖单算。
　　杜姗姗也咬牙切齿的,“算我瞎了眼，我拿着他工资卡,他还能攒出10几20万！”
　　两人结婚10年,算起来,不可能是一年攒下来的。宋子岚平时车子油钱、往来红包、家庭采购,手指漏一漏，就把钱放进小金库了。
　　杜莹莹想了想，“你儿子呢？”
　　提起儿子，杜姗姗怒火直冲脑门。她今天才发现的，又急又怒,当场和宋子岚、婆婆吵得不可开交,把宋文涛吓到了。她不想再待,走出楼门想起儿子,想带儿子走,婆婆拦着不许，说什么“宋家人”，丈夫也不吭声，她气得拎起包就走了。
　　“老三，我必须离婚。我不能让我儿子跟着他爸他奶奶,自私自利，没一个好东西！”杜姗姗呼哧呼哧直喘，“明天我不上班，我去家里把我的东西拿出来，还有我儿子。他们要敢拦着我，我就报警！钱也没在我身上。老三，你别拦着我，拦我也没用，这婚我离定了。”
　　上一世，27岁的杜莹莹打算离婚，杜姗姗反对，认为马浩宸家境好有前途，妹妹未必找得到更好的，当然，八成也有钱的原因。
　　现在嘛，杜莹莹想了又想，打算把决定权交给姐姐，35岁成年人，能决定自己的人生了。
　　于是她冷静下来，像处理公事一样分析：“如果你和姐夫真的离婚....”
　　杜姗姗打断：“什么姐夫，不是你姐夫了！”
　　她只好应了，“好好，宋子岚。最关键的是抚养权，文涛9岁了，如果你们谈不拢，打官司，法官会参考涛涛自己的意见，另外就是你和宋子岚的经济条件了。”
　　杜姗姗想都不想就说，“我儿子肯定跟着我！”
　　另一点却不吭声了：宋子岚挣得比她多，房子也是他的名字。
　　前一阵于耀阳离婚，杜莹莹研究过婚姻法，说的头头是道：“如果孩子跟你，宋子岚每月给抚养费，如果跟他，你每月得出抚养费，估计2、3000块。另外，宋子岚房子婚后还贷部分，你能拿回一半，家里存款也有你一半。
　　杜姗姗恨恨的，“存单和卡什么的在家里呢。”
　　杜莹莹又说，“以后你住哪里啊？”
　　杜姗姗白她一眼：来的路上，杜姗姗想过住在妹妹家，可惜万家花城903有孟卓然父母和孟云峰，603有杜莹莹夫妻、茵茵和月嫂，没她的地方。“我回爸妈家去。我还没跟爸妈说呢，正好浩浩不在，有我和涛涛的地方。”
　　她沉默，想起上一世的自己。
　　“明天我有事。”杜莹莹时间分成三快，两天莲鱼公司，一天密室，两天手游那边，反正离得很近，溜达着就过去了。明天公司周一例会，天图投资的高管也会出席，她脱不开身。“你一个人行吗？”
　　杜姗姗又白她一眼，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你和哥没一个有良心的，哥现在跟神经病似的，姜佳是他祖宗，说什么是什么。你也是，忙得见不着人，财大气粗地，爸妈也不管我。呜呜....”
　　之后她开始骂丈夫，从宋子岚大专追自己，就是看中自己是杭州人，可以落小孩户口（宋子岚户口是镇里的）；骂自己看中的男生喜欢其他女生，自己才答应宋子岚；又骂公公婆婆抠门吝啬，别人倒贴儿子，宋子岚每月得给公公婆婆1000块钱；最后骂小叔子没本事，挣不到钱，逼着家里给他买房子。
　　足足骂了1个小时，杜姗姗才累了，吵着要去妹妹公司上班：“我跟他打官司，谁工资高谁占便宜，你给我开1万块，我看他姓宋的怎么办！”
　　杜莹莹拒绝了：“算了吧，不是钱的事，我有个原则，不开夫妻店也不开家庭作坊。你看，我和于耀阳开店差点掰了，和孟卓然各干各的，反而处的很好。”
　　说起来，杜姗姗早就想过去妹妹公司，待遇好福利高，呈上升趋势，比她现在的公司好，香港那个甘比，攀上大刘，就把姐姐妹妹都弄进大刘的公司当高管了。
　　私企不是长久之计，老板一言堂，抠的要命，40岁之后女员工压力就很大了，杜英山考了3年才考上公务员，挣得不多，却是铁饭碗，能干一辈子。
　　杜姗姗嘟囔，“我就一个干活的，该干什么干什么，有什么不行的。”
　　杜莹莹继续摇头，“不是这回事。你去了，别人一看你是我姐姐，能把你看得和别人一样吗？”
　　杜姗姗气呼呼的，“你不说，谁知道我是你姐姐！你怎么能用窦坤啊！”
　　前一句，杜莹莹懒得反驳：姐妹俩从小就像，身高也差不多，虽然杜姗姗生了小孩发胖了，明眼人一看就是亲姐妹；近年公司店庆、活动、开店，杜姗姗常去捧场，不少高管见过。
　　她慢吞吞的，“窦坤比我小啊，又不是我亲戚，是我姐夫....宋子岚那边的。再说，窦坤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儿，开密室那阵整夜整夜不回家，你行吗？”
　　杜姗姗气得半死，使劲拍她胳膊，“你就气我吧你，我，我告诉妈去，你现在有钱了，当老板了，变着花样欺负我。”
　　怎么说呢，杜莹莹本来怕姐姐一蹶不振，现在看起来，杜姗姗虽然伤了心，干劲还是很足的。
　　之后她回到家，看着和两只猫咪滚成一团的女儿，心里不由自主柔软了。
　　夜间和孟卓然谈起，要给女儿和两个男孩子买房、置办产业，“我一想，以后茵茵结婚了，受了老公委屈，我们在还好，万一我们不在了，她可怎么办？得有地方去吧？”
　　孟卓然第一反应就是“有她哥她弟弟呢”，又笑起来，调侃“杜总的千金，怎么可能受委屈？”
　　之后他严肃起来，问道：“你姐姐那边，是打算离婚，还是闹一闹，等宋子岚认错，继续过日子？”
　　藏私房钱比出轨好，出轨一次，夫妻就断了情分。
　　杜莹莹也不知道，“她现在说离婚，可，毕竟有孩子，万一心软了~”
　　孟卓然明白了，和她商量，先观望一下，需要两人帮忙的时候再出力。
　　之后两人聊起置办产业。杜莹莹住惯了万家花城，觉得绿化好，几百米外就是城西银泰，地铁站近在咫尺，距大悦城不远，医院、酒店、健身房齐全，想给三个孩子每人买两套，住一套租一套，等自己老了，可以住在一起。
　　孟卓然倒觉得，万家花城是09年的小区，再过几年就旧了，喏，他自己和父母的房子买的时候也是地段不错的商品房，现在透出陈旧了。
　　“看看湖边的吧。”他想了想，建议说，“别墅怎么样？买得大一点，逢年过节把爸妈接过去，人多热闹。”
　　杜莹莹灵机一动，“考虑过北京吗？每年过去度个假，都是文艺咖，北京房子升值快。”
　　第二天一早，杜莹莹自己去公司，把司机段超安排给杜姗姗，她一个人，万一起冲突就不好了。
　　今年双11线上线下联动，天猫京东店铺打折，杭州、上海11间实体店铺同时打折、庆祝，除了几位高管，杭州上海大区的区长到场，天图投资的高管也在会议室，各抒己见，工厂的压力不小。
　　杜莹莹忙忙碌碌的，中午2点才吃午餐，下午接两个孩子回家，就给杜姗姗打电话。听起来，后者没什么事，正在学校接孩子，也就放了心。
　　晚上杜国志打来电话，话语不悦，说杜姗姗带着孩子回家了，又说，“我让你哥哥找宋子岚了”。
　　杜莹莹应了，答应“周末带孩子回去”，又打给杜姗姗。杜姗姗情绪激动，“算他识相，要不然，我非得跟他干一场。”
　　原来，今天宋子岚没在家，宋子岚父母也不在家，家里东西都没动，杜姗姗顺利拿走贵重物品和存单，儿子日常衣服和课本，还不解气，正好段超开着车，把电视机、冰箱、电脑和笔记本都搬回娘家了。
　　杜莹莹扶额，“冰箱你拿它干嘛？”
　　杜姗姗振振有词：“去年新换的，海尔的，花了好几千呢。”
　　宋子岚回家就成光秃秃的窑洞了，什么都没有啊。杜莹莹忍不住想笑，碍着姐姐面子，“你儿子呢？”
　　杜姗姗说，“书房写作业呢，我跟我儿子说了，以后就跟着我，跟着外公外婆小姨舅舅过，我儿子答应了。”
　　下午孟卓然打来电话，说宋子岚约他晚餐，傍晚10点才满身酒气地到家，孩子们都睡了。
　　孟卓然去书房看了看小儿子，冲了个澡，湿漉漉地回到卧室，呷着冰镇酸梅汤：“宋子岚不想离婚。”
　　杜莹莹翻个白眼，“他早干什么来着？他想不离就不离？”
　　孟卓然往床上一躺，望着她笑，“要是我存私房钱，你怎么样？”
　　结婚之前两人就说好，大部分收入放到共同账户，支付家庭开销，剩下的钱两人自由支配，年底盈余，商量着投资或者置产，几年来相处愉快。
　　杜莹莹挺奇怪的，“有就有呗，有什么好奇怪，我自己也有啊！”
　　别的不说，她股票账户的钱一天比一天多，连带三个公司账户也水涨船高，2015年之前，股票是最好的增值方式了。
　　孟卓然呵呵笑，半天才说，“你姐姐姐夫跟我们不一样，手紧，一分钱掰成两半花，过日子不容易。莹啊，我就一句话，贫贱夫妻百事哀。”
　　杜莹莹瞪他一眼，“我不管你们男人怎么样，我站在我家人的立场，不用当说客。”
　　孟卓然继续笑，“我当什么说客？我和宋子岚又没什么交情，对吧，你姐不离婚，我和他是连襟，一肩挑；要是你姐和他离了婚，我和他有什么话说？”
　　又感慨：“我发现，多子女家庭容易出问题。宋子岚就说，他是长子，考到杭州来，他弟弟就不行，只上了个职高，他家本来打算给他弟弟买房，后来钱不够，就没买成。他当哥哥的，不能眼看着他弟弟离婚。”
　　杜莹莹抱着自己的莲鱼传大纲，头也不抬地说，“那他也不能瞒着我姐姐藏钱啊？”
　　孟卓然挥挥手，“好好，我不说了。”
　　说着说着，他忽然坐起身，“我和你得把一碗水端平，三个孩子一视同仁，不能落埋怨，孩子之间也容易伤感情。你哥哥那边，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杜莹莹嗯一声，“我妈妈医药费是我出的，他得给我钱啊。”
　　几秒种后，孟卓然才迷惑地说，“就这点事？”
　　她耸耸肩，他便笑了，“莹，算了，加起来也没多少钱，我们负担了，啊？一家人，别伤了和气。”
　　杜莹莹啪地一声合上本子，“孟总，结婚之前怎么说的？我家的事我自己处理，行不行？”
　　孟卓然只好悻悻地，“咳，我这不是怕伤了和气嘛。小钱，不至于，啊？”
　　她把水杯塞进他手里，“一码归一码，不是钱的事。”
　　周六两人带着三个孩子回娘家，杜姗姗在杜家住的很舒服，也不用做饭，天天辅导儿子功课，从宋家拉回来的东西堆在阳台，几只猫咪踩在上面晒太阳。
　　宋子岚来过家里，被杜国志狠狠骂了一顿，杜英山找宋子岚谈过了，结论也是宋子岚不愿离婚，杜姗姗气哼哼的，“他不离，我离！”
　　宋文涛蔫蔫的，悄悄对茵茵说，“我妈妈我爸爸要离婚了。”
　　茵茵一下子共情了，同情地问，“那，那你跟大姨还是跟大姨夫啊？”
　　比如她，就是跟着妈妈的，孟云峰就跟着爸爸。宋文涛也不知道，愁眉苦脸的，连玩牌的兴致都没了。
　　第二天，两人看了几处高档楼盘，有两处是湖畔别墅，能欣赏西湖美景，价格自然不菲。
　　茵茵发现了，问妈妈，杜莹莹暂时保密，又问孟云峰，答案是“我爸你妈要给你和我还有小崽买房子了。”
　　小崽是孟氤氲的外号，类似“猫崽”“狗崽”，孟云峰只对茵茵这么称呼弟弟。
　　茵茵奇怪地问，“真的吗？”
　　孟云峰神秘地说：“那天我听见我爸问我爷爷，我在长沙的房子是怎么交的钱，办的手续--哎，你还是小孩啊！”
　　他11，茵茵10岁，只有身份证号码，身份证是未成年人专用的。
　　茵茵明白了，好奇地问：“你在长沙的房子是什么样的呀？”
　　孟云峰跳下椅子，从自己的书桌抓起纸笔，伏在床上画了一张中规中矩的图纸，两居室，有客厅有卧室，洗手间、厨房和阳台都在上面。“就这么大，我爷爷奶奶给我买的。”
　　茵茵哦一声，托着下巴：“我没去过长沙。”
　　孟云峰灵机一动，“你到长沙来玩啊，住我家，我带你去吃臭豆腐。”
　　茵茵觉得可以，“好啊好啊。”
　　孟云峰按亮IPAD，翻开日历算日子：“寒假暑假都行，寒假吧，暑假长沙热得很，你出不去。”
　　茵茵和杜阿姨一样怕晒，出去溜小崽还得戴帽子打遮阳伞穿外套，捂得像大熊猫，生怕晒黑了。
　　看房子、找中介、遛小儿子，周末一过，杜莹莹进入工作状态，到斗鱼手游开会。
　　办公室气氛严肃沉闷，几乎没有说话的，人人埋头苦干，闫一峰也比平时紧张得多。
　　“杜总。”他欲言又止：上周接到杜莹莹的邮件，公司和游戏圈五位二次元画师正式签约，订单下了，首款已经付了，就等着收货了。
　　五位画师都是大咖级别，大多绘制过端游、手游海报，其中两位是腾讯网易御用画师，两位有影视圈背景，风格独特，粉丝无数，轻易不接单子，只接熟人介绍的活儿。
　　一句话，捧着真金白银，对方也不一定接。
　　说到真金白银，闫一峰按照市价估算，这五位画师的酬劳不会低于500万--对于一款寂寂无名小公司做的原创卡牌手游来说，不可谓不高，整个公司的人都惊到了。
　　杜莹莹有点奇怪，走到自己的办公室，把外衣挂在架子上，“怎么啦，闫总？”
　　闫一峰吁一口气，慢慢坐到她对面，“杜总，压力有点大。”
　　杜莹莹想一想，“你说画啊？七曜担保，每周给我们一幅大的，小的不会停，春节陆陆续续赶出来，如果有问题，随时跟我们沟通。”
　　闫一峰盯着桌面，“我是说，杜总，这几位都是圈里有名的人，我~公司投入这么大，我有点，怕~”
　　怕血本无归。
　　杜莹莹看了他一会，伸长手臂，拍拍闫一峰肩膀：“怕什么？我都不怕。万一我们火了，每月流水几千万，这点钱不算什么的。”
　　几千万？大批大批的手游前赴后继推向市场，沉沙折戟的达到99%，只有1%存活下来，在腾讯、网易的大作下苟延残喘。
　　闫一峰抬起目光，小心翼翼地说，“杜总，你有没有想过，万一~”
　　“万一扑街，也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杜莹莹大大方方地说，“喂，看没看最新一话《莲鱼传》？”
　　闫一峰自然是看了的。
　　杜莹莹笑一笑，颇有感触地说，“开店之前，我从没想过，能把我自己的故事做起来。人生苦短，不用管结果，享受过程好了。”
　　果然是“人傻钱多速来”的土豪，闫一峰被感动了，苦涩地想，还是个有梦想的土豪。
　　傍晚五点，一墙之隔的黎明明颇为少见的没有加班，直接走出公司，一个年轻男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想去哪里？”男友迟疑地问。
　　黎明明想着速战速决，可事到临头，决定还是体面一点。“我想吃咖喱。”
　　下沙有一间去年开的泰国菜，无论咖喱蟹、冬阴功汤还是猪颈肉都很地道，去过泰国的人都说，这里的菜和国外没什么区别。
　　片刻之后，两人在常坐的卡座相对无言，中间是一堆香喷喷的菜肴。
　　“抱歉啊。”黎明明给对面夹一只螃蟹。
　　男友很有涵养，给她一个理解的笑容，“不都说好了么，还说这个干什么。”随后他问，“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吧？”
　　黎明明认真地点点头，“当然，你是我这一生最好的朋友。”
　　听上去亲热，却疏离而礼貌，透着距离感。
　　事实也没错，过了今天，黎明明和男友就是不相干的路人了。
　　男友问，“以后什么打算？”
　　黎明明理所当然地耸耸肩，“干活啊，我拿到期权了，如果公司上市，就能发一笔小财了。”
　　男友看了她一会，忽然问，“明明，值得吗？”
　　黎明明和男友是大学同学，上学期间各自有男女朋友，毕业之后分别分手，在同学聚会上有了感觉，开始交往。几年下来，两人年纪都不小了，去年开始谈婚论嫁。男方是独生子，家里催得厉害，希望结婚就生孩子，最好连生两个，黎明明却希望享受享受二人世界，过几年再要小孩。
　　就这么谈不拢了，一来二去，双方家庭参与进来，有了分歧，两人压力很大，约好冷静一下。喏，分开三个月，黎明明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男友却更加烦躁，两人谈了又谈，觉得没法走下去了。
　　黎明明想了又想，郑重其事地说：“我和你说过吗，我为什么留在斗鱼？”
　　男友是明白的，“待遇好，团队和谐，有发展的空间。”
　　黎明明补充：“我很羡慕杜总，真的，我很羡慕她，桌游、糕点、密室都玩得转，现在开始做手游。如果人生有一个偶像，一定是杜总。”
　　男友皱着眉，“明明，你不能把别人的人生复制到你自己身上，我也一样，我不可能做到像你的老总一样出色一样成功，你这样说是不公平的。”
　　黎明明连忙解释，“我懂我懂，我不应该这么说，可~可我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一旦错过，再也不会有了，你明白吗？”
　　一旦和他结婚生子，五年之内，她不可能全身心投入工作，杜总会找到更合适的文案、搭档，等黎明明回来，公司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
　　男友摊开手，一副无法理解的模样。“你家不缺钱，我家也一样，你没必要像窦坤一样拼，你比他强100倍。”
　　两人都是中产阶级，家里不止一套房，父母全心全意支持，远非草根出生的窦坤可比。
　　黎明明却说，“我很佩服窦坤，他不是有天赋的人，他比我付出多100倍。”
　　男友只好笑起来，没什么话可说了。“明明，你会后悔吗？”
　　这个问题，黎明明很久才回答，“不知道，真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目前为止，我想拼搏一下，我想看看，我能走到什么位置，我能得到什么回报。”
　　男友站起身，张开胳膊，给她一个最后的拥抱，说，“祝福你。”
　　黎明明闭上眼睛，低声说，“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423:59:56~2021-08-1523:56: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u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11月上旬,七曜一反常态地发来两话《莲鱼传》，留言是两个哭泣的表情，杜莹莹心一下子就凉了。
　　对漫画里的灵感来说,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太阳暖洋洋，水底也温暖如春，它跟着妈妈捉虾米，爸爸在远处修习功法。
　　突然之间,水流滞了一滞，浪花带着煞气,事后灵感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心脏一下子揪在一起--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大石桥！”小粉鱼觉得不对劲,拉起它,径直奔向丈夫。
　　蓝金鱼脸庞写满震惊、凝重和隐隐约约的惊惶，出于本能，它发现敌人充满杀意，且不止一个。“快跑！”它把水草在鱼鳍捆了两绕，挡在煞气传来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说：“去找一阵风和牵牛！”
　　每个水族有一小块修行区域,就像陆地上的老虎,各自占据一座山头,互不侵犯；友好的水族可以互相拜访,一旦贸然侵入，就是生死大敌了。
　　有生以来，小粉鱼玫瑰从没这么犹豫过，它不愿离开丈夫，可看一看鱼鳍下面的儿子,又不能不离开。“大石桥！”
　　远处乌云翻滚，巨浪滔天，可以看到一条长条阴影和一个岩石般的阴影，仅仅几秒钟，就能辨认出黑蛇头顶的犄角和螃蟹两条巨大的钳子了。
　　是两人的敌人，水蛇黑犄角和它的朋友，螃蟹钢甲！
　　蓝金鱼扭回头，紧紧搂住妻子，脸庞扭曲着，声音带着哀求，“玫瑰！”
　　珍珠般的泪珠从小粉鱼脸庞滚落，哽咽地伏在丈夫肩膀。一秒钟之后，蓝金鱼把它远远甩开，把小山似的蚌壳提起来。“走！”
　　小粉鱼顿了顿，依依不舍地望最后一眼，裹着儿子头也不回地奔远。灵感不乐意了，伸着短短的鱼鳍叫“爸爸！”
　　蓝金鱼回过头，给儿子一个温暖的笑脸，背脊笔直，头颅高昂，手里蚌壳抡的像螺旋桨，玫瑰花瓣飘洒开来：“灵感，保护妈妈....”
　　爸爸还说了句什么，可灵感没听清，蓝金鱼背后的敌人大的像两座小山，水流激荡回旋，成为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它担心起来，拼命喊“妈妈，妈妈，我们帮爸爸！”
　　它已经学会很多法术了！
　　小粉鱼一声不吭地发力狂奔，尾巴飞速摆动，所经之处在水底形成一条透明轨迹，单论速度，蓝金鱼是追不上它的。
　　一公里三公里，十公里，前方是小花鱼的地盘，不等妈妈说话，灵感就扯着脖子喊起来“牵牛姨，牵牛姨！”
　　牵牛阿姨会不会去修炼了？那可就糟糕啦！
　　幸好，小花鱼的身影出现了，原本笑嘻嘻地，见到迅速接近的一大一小，立刻紧张起来，“玫瑰，怎....”
　　小粉鱼一把把灵感塞到同伴怀里，匆匆说：“黑犄角来了，还带了钢甲，你带着灵感跑，我去帮大石桥！”
　　说着，它转身就走，灵感一挣，紧紧扒住妈妈尾巴：“妈妈！”
　　“乖，灵感，你，你听话。”小粉鱼泪水夺眶而出，摸摸灵感的脑袋瓜，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听牵牛姨的话，等着妈妈爸爸。”
　　这是妈妈留给灵感的最后一句话，之后它奋力把灵感甩开，像一根利箭般劈开水流，朝着丈夫的方向游去。
　　灵感在地面打了几个滚，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小花鱼拎起来，朝另一个方向奔走。它大叫着抗议“妈妈，妈妈！”
　　平时宠爱它的小花鱼却板着脸，箍着它的鱼鳍像铁板，一句话也不说地埋头狂奔。
　　片刻之后，小花鱼心急火燎地把事情告诉乌龟一阵风，“玫瑰已经赶去了！”
　　乌龟立刻急眼了，拾起自己的拐杖，“钢甲已经修炼数百年，是仅有的闯龙门失败，却活下来的水族之一。它，它为什么跟黑犄角一伙！”
　　小花鱼也不明白，拼命催促着，“你管那么多，快点去！”
　　乌龟也赶向远处战团，速度可真慢，慢的灵感恨不得推它一把。
　　这个时候，蓝金鱼已经山穷水尽了。
　　它一条鱼，足以打败水蛇黑犄角，可螃蟹钢甲无论修行年限还是身躯，都占据碾压的优势，蓝金鱼完全凭借“拖住敌人，保护妻儿”的念头，一边和螃蟹周旋，一边接连三次把企图离开现场的水蛇揪回来。
　　水蛇恼羞成怒，长长身躯盘踞在水底，一片片鳞片竖起，像一只刺猬多过一条蛇。“你这条顽冥不化的鱼，今天要你的命！”
　　蓝金鱼只剩一只眼睛，一条鱼鳍拎着蚌壳，鳞片掉了一半，“手下败将，只要我活着，你就别想~”
　　话音未落，螃蟹居高临下喊：“交出《紫府秘笈》！”
　　《紫府秘笈》乃传说中的妖族至宝，能驭使外物，把兵器修炼成法宝和武器，只有极少数妖族才有缘修习。
　　蓝金鱼嘿嘿笑，“做梦！”
　　突然之间，远处有什么东西冲破层层水流，是小粉鱼，勇敢地冲到丈夫身边，“大石桥！”
　　蓝金鱼又难过，又欢喜，眼里含着泪，可惜它只有一只鳍，不能将妻子搂在怀里。“你怎么这么傻！”
　　小粉鱼依偎在它身边，一句话也没说。认识这么久，现在是它最美丽的时刻，像一朵盛放的红玫瑰。
　　蓝金鱼心满意足地叹一口气，喃喃说，“灵感....”
　　死神降临的时候，两条鱼紧紧拥抱在一起，直到血肉交融、粉身碎骨，再也不分开了。
　　这个时候，灵感已经被小花鱼带到百里之外，伸着脖子望向来路，“牵牛姨，妈妈爸爸怎么还没回来？”
　　小花鱼不敢看他的眼睛，背着它亡命狂奔：“快了，快了。”
　　牵牛姨背脊细细的，不如爸爸舒服，灵感慢慢睡着了，明天一睁开眼，爸爸妈妈就在身边了吧。
　　在它心里，爸爸是天下最强大的水族，妈妈则是最最美丽的。它真的很爱爸爸妈妈呀。
　　屏幕外面，杜莹莹不忍心细瞧，匆匆关闭邮箱，给自己沏一杯咖啡，破天荒加了两袋砂糖。
　　故事而已，她安慰自己。
　　到电商部巡视一圈，2、30岁的年轻人们埋头工作，有的和客户聊天，有的接电话，还有的制作表格，蓬勃向上的青春气息和干劲儿把她的悲观情绪扳回来了。
　　下午她早早离开公司，带两个孩子逛街，买了一大堆提拉米苏、慕斯和蛋糕，又去超市填满购物车。回家亲自下厨，麻辣烤鱼、红焖大虾、煎牛排、啤酒牛腩土豆和两个青菜，烧一盆蒜蓉小龙虾，蔬菜沙拉和水果拼盘，煮了蜂蜜水果茶。
　　氤氲还小，需要多吃蔬菜，却只喜欢吃肉。她买了饺子皮，把胡萝卜擦成丝，摊个鸡蛋切碎，加上粉丝和圆白菜合成馅，加点虾皮，做成小小的菜包。之后把平底锅涂一点点油，把菜包煎成两面黄，别说氤氲，两个大孩子也一口一个，爱吃的不得了。
　　傍晚孟卓然进门，见到满桌菜肴第一反应就是“今天是什么日子/糟糕，没买礼物”，再一琢磨就明白过来，望着她笑一笑，去冰柜拿啤酒和橙汁。
　　孟云峰盯着啤酒罐，“我也想喝。”
　　孟卓然瞪儿子一眼，“老实点！”
　　茵茵吃吃笑。
　　两大两小两老酒饱饭足，去楼下遛娃，两个大孩子追逐着小区里的猫猫狗狗，氤氲迈着小短腿跟在后面，眼瞧哥哥姐姐跑远了，哇地一声哭了。
　　杜莹莹忍不住大笑，望着孟卓然把小儿子拎起来，哄了又哄，白天的悲伤慢慢被幸福填满了。
　　临睡前，茵茵不安地问，“妈妈，你怎么了呀？”
　　咦？女儿已经察觉到她的郁郁了。杜莹莹把漫画的事说了，“故事是妈妈创作的，很早就定下来了，可~可今天到了这一集，妈妈心里很难过。”
　　茵茵像个大人一样理解了，“我第一次看《狮子王》的时候，木法沙死了，我都哭了，《哈利波特》的小天狼星死了，我也特别特别难过，还有《幽灵公主》里面的白狼莫娜。妈妈，电影就是这样子，好人死的时候，观众都会哭的，你是作者，你更难过呀。”
　　杜莹莹搂着女儿，“妈妈的《莲鱼传》如果能和你说的电影这么感人就好了。”
　　忽然之间，她明白过来，女儿随口举的例子都是外国动画片，有点理解田小鹏创作《大圣归来》的初衷了，感慨地说，“不知道妈妈的故事写完之后，你们小孩子喜不喜欢。”
　　茵茵不满地扬起头，“我不是小孩子了，我4年级了！”
　　她大笑，摸摸女儿的辫子，“妈妈刚回来~08年，你才到妈妈这里，现在都到妈妈肩膀了。”
　　再过六年，就是亭亭玉立的美少女了，杜莹莹有把握，这一次女儿不会为语文发愁了。
　　几天后的双11是周二，杜莹莹没守在公司，到西湖湖畔的莲鱼糕实体店巡视。
　　对面就是湖滨银泰，一群群顾客顺着仁和路步行过来，被店外的冰淇淋、酸梅汤海报和“双11，全场85折”的招牌吸引，到档口排队。
　　窗外绿荫匝地，人流如炽，杜莹莹坐在窗边沐浴阳光，切一碟点心，喝着酸梅汤和蜂蜜柠檬茶，偶尔瞥一眼手机：
　　微信一个接一个捷报，3000万，5000万，5500万。
　　打开微博，最新一话的《莲鱼.灵感传》评论比平时多了两倍，很多游客冒泡：“可怜的小鱼”“什么时候修炼成人啊”“鱼跃龙门，创意不错。”
　　她逐条回复，翻看另外两个官博下方的评论，又查看大众点评网各个实体店的评价。上海大悦城店铺有顾客抱怨“人太多，买个甜筒等了15分钟，拿到也没兴趣了”。
　　她想起上一世的喜茶，店方暗地雇佣黄牛，顾客不得不排几个小时队，只为尝一杯奶茶。饥饿营销是一把双刃剑，她并不想尝试。
　　祝杰打来电话，话语满是兴奋，“莹莹，今天肯定能破1个亿。”
　　1个亿，9位数，一个看似可望不可及的数字，一个高不可攀的台阶。
　　事到临头，杜莹莹居然非常冷静。“工厂顶得住吗？”
　　祝杰信誓旦旦，“李森然安排好了，丁乐鸿也回去监工，两边工厂轮班倒，能派的人手派出去了，已经全力以赴了。”
　　月初动员大会，两边工厂立下军令状，今年发货不会超过3天。
　　杜莹莹放心了，说声“辛苦”，祝杰便挂断了，电商部忙得不可开交。之后她给葛毅通电话，又给丁乐鸿联系，安排妥当才放心。
　　当晚到家，她安顿好三个孩子，和丈夫在书房等待，祝杰带人在公司加班，今晚就住下了。
　　夜间12点刚过，2014年双11的线上销售数据就出来了，超过去年一倍，1.08亿，还不包括线下店铺。
　　孟卓然抱一抱她，从酒柜取出一瓶红酒用启瓶器打开，又去拿醒酒器，“恭喜杜总，一年还比一年高。”
　　杜莹莹却没什么感觉，大概做久了财务炒久了股票，数字是数字，钱包和银行卡里的钱才是真的。“我有一种~不真实感，觉得这样才是对的，达不到反而不正常了。”
　　孟卓然用欣赏的目光望着她，发自内心地感慨，“杜总，我不得不担心，照这个速度，我怕跟不上你前进的脚步了。”
　　杜莹莹轻轻靠在他肩膀，闭上眼睛，“我得说，孟总，能走到今天，你对我本人、公司都是至关重要的。”
　　加班、发货、采购、结账....莲鱼糕夺得2014年天猫盒装糕点分类冠军，总体业绩在业内引起小小的轰动，投资公司祝贺，下沙园区也来做客，杜莹莹忙忙碌碌，周五才到密室和手游这边。
　　第一批订制的插画发过来了，共10张，其实是第一批角色人设图。
　　喏，小花鱼牵牛，登场是一条花鲤鱼，再出场就是一位中年女子了，面带忧愁，嘴巴略大，深紫长袍，挽着唐朝样式的高髻，插着一束紫牵牛花。
　　按照杜莹莹和闫一峰商量了，参考86版《西游记》和《大明宫词》《唐明皇》，衣服式样古朴，颜色却比实际的鲜艳靓丽，裙子下摆设计成鲤鱼尾部，衣袖呈鱼鳍，露出两截带鳞片的胳膊，两侧有长长的鲤鱼胡须，猛一看，绝对是一个精怪。人型后面有虚拟的鲤鱼图，嘴巴大张，鳞片俨然，在滔天巨浪中半遮半掩，左边是《莲鱼.灵感传》，右边有“鲤鱼精.牵牛”的字样。
　　“和我想象的一样。”杜莹莹很有些开心，离得远一些欣赏着，“不错不错，我开始憧憬卡牌做出来的样子了。”
　　灵感、莲姬、大石桥和玫瑰、黑犄角和钢甲和其他十来角色是主角，画师发来一次草稿，她分别列了数百字的修改意见，发回去请对方修改。
　　闫一峰默然：8000块一张，能不好么？才一个配角！
　　之后他诚恳地说，“杜总，说实话，比我预想的还要好，好得多得多。”
　　杜莹莹满意地逐张审阅，头也不抬地说：“我今天看一遍，你也审一审，有问题告诉他们，没问题就定稿吧，发给美工部。”
　　望着对面女子认真的目光，闫一峰心中酸楚，暗自发誓：人家花了大价钱，组了这么大的局，摆了这么大的阵势，自己也得恪尽职守、全力以赴、尽心尽力，不能辜负人家的信任。
　　就当....等明年游戏扑街，自己也能无愧于心，坦坦荡荡、发自内心地说一句，“杜总，节哀，我们都尽力了。”
　　再加一句，您好好的做糕点去吧，密室也很挣钱的，游戏这条路太凶险，就算了吧。
　　手机响了，杜莹莹正品评“这张鲶鱼怪太正经了，浑身上下没有一个亮点，能不能....卓莎？”
　　孟卓莎叫了声“嫂子”，便直奔主题：“嫂子晚上有空吗？我和郭奇分手，想让你陪着我。”
　　郭奇是孟卓莎男朋友，熟人的熟人家里的孩子，交往好几年始终不温不火，两家人都有点急，十一聚餐，孟家四位长辈还催着孟卓莎把证领了。
　　想不到，就要分手了。
　　就算不是亲戚，杜莹莹也会帮同学的忙，立刻答应了，匆匆看完人设图就去接两个孩子。
　　听说妈妈晚上有事，茵茵有点失望，杜莹莹给女儿安排了活儿，猫粮不多了，跟爷爷奶奶吃完饭，就去给露娜和吉吉买口粮吧！
　　之后她开车到孟卓莎公司，片刻之后，见到了即将成为前男友的郭奇。
　　平心而论，郭奇挺帅气的，高个子高学历高薪水，脾气也很温和，和孟卓莎并肩而坐有一种金童玉女的般配。郭奇堂哥也到了，很有礼貌的招呼两人。
　　可惜，气氛很快就不和谐起来：
　　孟卓莎从背包取出一叠A4纸，上面是打印出来的清单，交往5年以来，情人节、七夕和年底红包、礼物，外地/出国旅行的费用，双方家长的见面礼和日常礼物，大到数万元，小到几百块，林林总总非常详细。
　　郭奇瞥一眼，脸色变得很难看，把纸一放，“莎莎，这这，没必要吧？”
　　孟卓莎脸色发白，显然心里也不好受，“我没别的意思，我是想，既然要分开，还是分得清楚一点。”
　　她从提着的纸袋取出几个周大福蒂芙尼的盒子，有金饰有镯子有项链，看得出，有郭家长辈送的。“这些比较贵重，其他的，我打包快递到你家。”
　　说的是郭奇平时送的公仔、IPAD之类，香水衣裳鞋袜之类折价就可以了。
　　郭奇像是没料到，呼哧呼哧喘着气，用不敢置信地目光盯着她，“莎莎，我以为，我和你，分了手还能做朋友。”
　　孟卓莎避开他的目光，低声说：“抱歉。”
　　郭奇堂哥也很尴尬，皱着眉打圆场，“莎莎，郭奇来之前还和我说，认识这么多年，他把你当成很好的知己、朋友、可以信赖的人，真的，他还在想，可以的话，大家分开冷静一下，对吧，退一步，没必要这么....”
　　孟卓莎的回答是欠了欠身，诚心诚意地说一句“抱歉，我喜欢上别人了，我配不上你。希望不要再见。”之后撑着桌子起身。
　　杜莹莹愣了一下，歉意地点点头就快步离开，留下愤怒而失望的郭奇兄弟。
　　几分钟后，孟卓莎疲惫不堪地瘫在副驾，“嫂子，我怀孕了。”
　　扣着安全带的杜莹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
　　孟卓莎闭着眼睛，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预产期明年8月。”
　　“郭奇的？”杜莹莹下意识望一眼几百米外的餐厅，又收回目光，“你你，你打算？”
　　不对，如果打算生下来，孟卓莎会高高兴兴告诉郭奇，准备结婚；可如果不想留，孟卓莎也没必要告诉她。
　　突然之间，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脑海，《甄嬛传》剧组、她和孟卓然的婚礼、儿子满月酒和周岁宴....
　　是周周。
　　孟卓莎喜欢她吧？
　　杜莹莹努力回忆，上一世，她和孟卓莎大学毕业就没联系了，直到2020年完全没有交集，彻彻底底的陌路人。
　　原来如此。
　　很多不经意的片段历历在目，孟卓然以前对堂妹挂在嘴边，近年很少提起，每次提起总是阴郁不语。
　　“我爸我妈天天逼我，我说我不想结婚，他们就说，我得生个孩子，否则他们死了也闭不上眼。”孟卓莎睁开眼睛，话语带着发自内心的轻松，“行，我就听他们的，我就生个孩子把他们嘴堵上，我看他们还能说我什么。”
　　杜莹莹没吭声，想了想才说：“莎莎，你要想好，生孩子可不是意气用事。”
　　孟卓莎显然已经想过了，“我怕什么？我每月挣1万5，我名下有房子。我爸妈帮我养，当然好；要是不管我，我自己请个月嫂也能养，再说，还有二叔二审我哥我嫂子你呢，对吧？”
　　杜莹莹笑了，侧头打量小姑子：“你想好了，真的不告诉郭奇？”
　　从车窗望出去，远处餐厅门口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拎着一堆大大小小的袋子，蹲在地上抽烟。
　　“我认识他5年了，想的最多的就是我爸妈高兴。”孟卓莎喉咙哽咽，“从没想过和他过一辈子。”
　　不像和周周，总是聊着“等我老了，走不动了，也是个美丽的老太婆。”“不结婚就不结婚，让我哥的小孩每礼拜看我们，等我死了，就把财产留给我哥的小孩。”
　　之后杜莹莹把她送回家，叮嘱一些怀孕初期的注意事项，三个月之内尤其要注意，又把饮食上的忌讳写下来。
　　孟卓莎认真听了，不忘叮嘱：“嫂子，你先别跟我哥说，等我先跟我爸我妈说了，让我爸我妈告诉二叔二婶，还有我哥。”
　　保证把孟卓然惊到。
　　这可有点难，杜莹莹早就发现，孟卓然的观察力相当精准。不过，既然人家要求，她也就答应了，一定守口如瓶。


第112章 
　　回家的路上,杜莹莹敞着车窗，既然要保密，就说孟卓莎的同事想与公司合作。一到家,她才发现孟卓然压根顾不上自己。
　　“养什么养？”孟卓然点着儿子,“养你一个就够了！”
　　孟云峰满脸不服，“我没说要养，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想跟你商量,你都没看你就说不同意！你根本就不尊重我们！”
　　孟卓然板着脸，“我不尊重是吧？行啊,我现在尊重你,考虑过了,正式告诉你,不行，不能养，行了吧？”
　　孟云峰叉着腰，理直气壮地喊：“你一个人说了不算，不公平,不公道,不公开！我们要协商,要表决,要投票！”
　　行叭,这就惦记上投票了。
　　知道的还不少，孟卓然被气笑了，往沙发一坐翘着二郎腿，“我告诉你，别的可以商量,养狗不行，知道吗？狗和猫不一样，又不是从小养的，万一咬了人怎么办？把你弟弟咬了，怎么办？”
　　氤氲还不到2岁，胖胳膊胖腿的很有力气，精力旺盛的很，603、903楼上楼下满屋乱跑，一个大人都看不住他。
　　这话一说，孟云峰立刻捉住把柄：“你就是偏心，你就是向着小崽！你根本不管我！我要告诉我奶奶！我要回长沙，我让我妈给我养！”
　　说起来，回长沙是孟云峰的杀手锏，轻易不肯用，每次提起来都把当爸爸的气得半死：自己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十几岁，惦记找前妻呢！
　　什么什么啊？杜莹莹茫然，把外衣挂到衣架，换了鞋，看到茵茵从次卧探出小脑袋，见她就小声喊“妈妈”
　　杜莹莹把女儿拉进房间，压低声音，“怎么了呀？”
　　茵茵忐忑不安地解释，“我们想，想问问能不能养一只狗。”
　　事情是这样的：小区有不少用户养狗，本栋楼也有几只，每天早晚孟云峰和茵茵出出进进的，都成熟人，啊不，熟狗了。
　　3层一对年轻人养了一只咖啡色的边牧，聪明乖巧，见人就摇尾巴，两个孩子都很喜欢，每次都撸很久才走。
　　今年家里养了猫咪，小区附近的宠物医院成了一家人经常光顾的地方。上月底，两个孩子带着吉吉和露娜去洗澡，震惊地发现，那只叫“卢卡”的边牧躺在笼子里，左前腿断了一截，血迹不停地从纱布渗出来。
　　一问医生，说边牧出来遛的时候被车轧到了，昨晚主人送来的，已经做了手术。
　　孟云峰挺喜欢边牧，就问，“会不会瘸啊？”
　　医生也不好受，“瘸是瘸了，还能走，好在它岁数不大，能适应过来。”
　　茵茵想着两只猫咪少一截腿的情形，立刻难受起来。
　　两个大孩子围着笼子好一会，边牧麻药劲没过，什么也不知道。
　　月初再去，边牧已经醒过来了，蔫头耷脑地趴在笼子里，一听两个孩子叫它的名字，吃力地用三条腿撑起身体。
　　孟云峰见它怪可怜的，又一瞧，食盆只有狗粮，就问过医生，买了一个狗罐头塞进去，边牧吃的很香。
　　茵茵问，“它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医生说，“应该快了，我们能做的都做了，等主人有空接回家，在医院不如家里恢复快。”
　　结果今天两个孩子去医院买猫粮，发现边牧还在原来的地方，又给它买个罐头（孟云峰自觉有的是钱！）。
　　医生觉得这两个孩子心地善良，“哎，要是你家养的就好了。”
　　什么意思？两个孩子竖起耳朵。
　　原来，医院给边牧主人打电话，建议接回家休养，边牧主人却推三阻四的，费用也不交了。前天医院催款，边牧主人冒出一句“我和我女朋友分手了，狗是她养的，你们给她打电话吧”，之后电话就打不通了。
　　一句话，就是不要这条狗了。
　　茵茵张大嘴巴，想不出有人把家里养的猫猫狗狗扔了，反正她是舍不得的；孟云峰侧着脑袋，“欠了你们多少钱啊？”
　　医生叹气，伸出两根手指，随后三根，“钱放一边，这狗怎么办啊？”
　　要做手术，就不可能是2300，是23000，孟云峰判断--这家医院档次挺高，充值1万元才打折，吉吉露娜洗一次澡200，美容300，狗狗分大小收费，挂一次号就100块。
　　孟云峰刨根问底，“那，如果他们真不要了，卢卡怎么办？”
　　吃肉吗？
　　医生看看他，半大不小的少年了，一看就聪明，家里也有钱。“我们有对口的救助所，定期送过去，在网上发帖子，有人收养是最好的，问题吧....”
　　三条腿的狗，怕是没人要了。
　　孟云峰是明白的，“我们知道它家住哪，我们找它家的人。”
　　医生放松了，一本正经地说：“那当然好，我替它谢谢你们。”
　　于是两个大孩子直奔自家3层，把所有住户的门敲一遍，找到边牧主人。那人一听，以为是来要钱的，直接说“找错了”，再敲就不开门了。
　　什么事呀！
　　两个大孩子吭哧吭哧跑回医院，对医生说了，医生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一点办法也没有。
　　回家的路上，两个大孩子有点沮丧，孟云峰忽然说：“要不然，我们养它吧！”
　　他一直喜欢那只边牧，会摇尾巴，会捡飞盘和皮球，在电视里面还会放羊和保护人类呢！
　　茵茵迟疑，“我妈妈和你爸爸能同意吗？”
　　孟云峰挺起胸，“你就说你养不养吧！”
　　养狗啊？茵茵没想过，家里已经有两只猫了。
　　孟云峰小声说：“如果我们不养，它就成了流浪狗，搞不好就被人吃掉了。”
　　新闻里就说，很多狗贩子把狗杀掉，当成羊肉卖了。
　　茵茵不吭声了，心里发堵。
　　孟云峰再接再厉，“你就说你养不养吧，只要你答应，我就跟我爸说去，然后我们投票！”
　　2VS2，起码平局，爸爸否决不了，他就能软磨硬泡了。孟云峰跟着爷爷奶奶和爸爸看新闻联播，国际新闻那一段总有“联合国安理会表决/否决”巴拉巴拉，他都背熟了。
　　茵茵答应了，她挺可怜边牧的。
　　“后来，我们跟孟伯伯一说，就~”虽然有点忐忑，茵茵还是挺够义气的，没把自己单独撇清，“妈妈，卢卡很可怜的，特别特别听话。”
　　边牧卢卡啊？杜莹莹一下子就知道了，确实挺讨人喜欢的。
　　她走进客厅，从冰箱取了几听橙汁分给斗鸡似的父子俩，朝孟卓然使个眼色，“大晚上的，着什么急。”
　　孟卓然哼一声，瞪了儿子一眼，起身进书房去了。
　　她打开一听橙汁，递给孟云峰，自己也打开一听，“云峰啊，阿姨和你爸爸得先看看，好不好？”
　　就知道杜阿姨不会直接反对！孟云峰得意地瞥爸爸的方向一眼，大声答应了。
　　第二天，她跟着两个孩子到宠物医院，进入住院区，果然看见一条三条腿的边牧可怜巴巴地伏在一只铁笼子里，脑袋盯着门口方向，一有脚步就抬起头。
　　小巧可爱的脑袋，杏核似的黑眼睛，雪白整齐的牙齿，浓密丰厚的毛发呈咖啡/雪白色，尾巴摇来摇去，是一条漂亮的母狗。
　　她有点同情，喊一声“卢卡！”
　　大狗就把湿漉漉的鼻尖从铁杆间伸出来，舔她的手。
　　挺乖的，也挺讨人喜欢。
　　“医生，这狗几岁了？”她详细询问。
　　医生答“2岁”，夸奖一番“温顺，懂事，能看家护院”，最后委婉地说，“医院空间有限，不能无限期等待，这两天得送到救助站了。”
　　回到家里，杜莹莹给两个孩子开了个开诚布公的会。
　　“每家生活习惯不一样，养出来的猫猫狗狗性格也不一样。”她抱起呼噜呼噜的猫咪露娜，“不像露娜和吉吉，是我们家养的，从小就在外公外婆家，有妈妈，有兄弟姐妹，性格温顺，不打架不发脾气。”
　　孟云峰咧开嘴巴，杜阿姨说话文绉绉的，茵茵用力点头。
　　她继续说，“卢卡在别人家什么样子，我们不知道，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以前还好，我们都是成年人，现在你们弟弟太小，不懂事，喜欢追着猫猫狗狗。”
　　这是真的，小氤氲一大爱好就是撸猫，大人起先担忧猫咪会抓它，时间长了发现，两只猫咪往沙发一躺就不动弹了，谁RUA都无所谓，也就放心了。
　　孟云峰嘟囔“它不咬人”又强调“养在楼上，不带下来。”
　　杜莹莹笑起来，“我们没问题，可卢卡是狗狗啊，不懂事，不一定控制得住自己。阿姨得和你爸爸再商量商量，不管行不行，我们都努力过了，好吗？”
　　两个孩子都答应了，轮到孟卓然，就一口拒绝了。
　　“养个屁。”他就一句话，不是自己家养大的猫猫狗狗就是不放心。“万一把小的咬了，怎么办？”
　　杜莹莹也有点担忧，便说，“那好，你跟你儿子说去，别让我唱黑脸。”
　　孟卓然忿忿：“就得我治他，他啊，就是看你姑娘养了两只猫，他眼馋了，也想养。从小就这样，看人家同学邻居有什么好的，他也想要，不给就闹腾。”
　　他懒得再拖，直接上楼去，把决定对儿子说了，“过几年有合适的再养吧，不行你把猫抱上来一只。”
　　出乎他的意料，孟云峰居然没抗议，瞪了他一眼就跑回自己房间，砰一声关上门。
　　大的小的都不省心，孟卓然唉声叹气，第二天傍晚到家，差点被气死：两个大孩子离家出走了。
　　倒退几个小时，孟云峰下午到家，见杜莹莹去哄小儿子，爷爷奶奶还没到家，悄悄到茵茵房间：“你说过的话，算不算数？”
　　茵茵立刻答，“我从来不耍赖皮。”
　　孟云峰狡黠地笑，“那你跟我走吧，离家出走，他们不让我们养卢卡，我们就不回来。”
　　茵茵张大嘴巴，“妈妈会生气的。”
　　孟云峰早把杜阿姨看穿了，“她才舍不得说你，不像我爸。”
　　狠心的坏爸！
　　茵茵嗫嚅着：“你要去哪里啊？”
　　孟云峰早就计划好了：“去我大爷爷家，就是我姑姑家。”又使出杀手锏：“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呢。”
　　茵茵没话说了：
　　去年最流行《植物大战僵尸2》，她卡在几个关卡，孟云峰早早通关了。茵茵每天都挑战，某个关底怎么也过不去，一气之下找孟云峰帮忙。只见孟云峰二话不说，拿过茵茵的IPAD就....就打开充值界面，输入卡号密码，买了无敌道具，啪啪啪，BOSS被炸飞，整个世界清净了。
　　当时茵茵忐忑：“你爸爸的钱呀？”孟云峰洋洋得意：“嘿嘿，我把他手机短信提示取消了。”
　　喏，茵茵就这么欠了孟云峰的人情，人家现在提起，她不好意思赖账，背着书包，跟孟云峰溜出门了。
　　打车到孟卓然伯父家，门一开，孟云峰就熟门熟路奔进去，嚷着“我们没吃饭呢。”
　　餐桌摆得满满的，鸡鸭鱼肉虾五、六种菜，孟卓然伯母亲亲热热地搂着两个孩子，“累不累？快洗手去”孟卓然伯父去厨房加菜，孟卓莎拉着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坐在身边，喊着“把果汁拿出来。”
　　茵茵乖乖吃饭，不等长辈问，孟云峰就主动坦白“我爸不要我们了，我们以后就住大爷爷家了，让茵茵跟我姑住，我睡阳台就行。”
　　三个大人捧腹大笑，“一定是你闯祸了。”
　　餐后不一会儿，孟卓然夫妻就赶来了。出乎两个孩子意料，一进门，两人就喜气洋洋的，和姑姑说不完的话，大爷爷大奶奶更是眉开眼笑，仿佛过大年。
　　孟云峰眼前一亮，悄声说“有戏。”
　　果然，两个孩子边看动画片，边用冰淇淋和酸奶果汁填饱肚子，很晚孟卓然才从姑姑房间出来，眼角眉梢都是喜悦与唏嘘，和颜悦色地对茵茵笑笑，瞪儿子一眼：“回家！”到了周末，杜莹莹当笑话讲给杜姗姗，“和孟云峰一比，我们茵茵一点心眼都没有。”
　　杜姗姗也说，“这孩子主意够大的。”又问，“真就又养了一只狗？”
　　杜莹莹耸耸肩，从IPAD找照片给她看，“可不，给宠物医院写了个签收单，交了5000块钱领回家，养在9楼了。孟云峰宝贝着呢，搭了个窝，我公公每天早晚带出去溜。”
　　又感慨：“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改天你去我家看看，动物园似的。”
　　杜姗姗悻悻的，“反正你们家地方大，想养什么养什么，不像我们家--”
　　说到这里，杜姗姗顿住了，她从宋家搬出来了，住在娘家呢。
　　杜莹莹便问，“最近怎么样？”
　　杜姗姗没精打采地，半天才说：“白天上班，晚上伺候完爸妈伺候我儿子，路上折腾俩钟头，到家累死了。”
　　杜家离杜姗姗公司远一些。
　　杜莹莹托着下巴打量她，“哎，你瘦了，再坚持坚持，你就瘦回上学那会儿了。”
　　杜姗姗白了她一眼，“哪有你潇洒！”
　　闲聊喝茶，难免提起烦心事。
　　“那天，窦坤找我来了。”提起这个发达了的亲戚，杜姗姗羡慕且嫉妒，翻着白眼说，“说什么，向我赔罪。意思是，如果他没着急买房，就能把钱借给你姐....宋子岚，我就发现不了宋子岚私房钱；我发现不了宋子岚私房钱，就不至于跟宋子岚闹离婚。”
　　窦坤还是挺重亲情的，杜莹莹直奔主题：“你提离婚了？”
　　杜姗姗犹豫一下，还是否认了，“爸妈不答应，就跟你那会儿似的。爸把宋子岚骂一顿，妈把我也骂一顿，就跟犯错的是我一样。”
　　不愉快的记忆浮到眼前，杜莹莹沉默，并不打算接口。
　　“宋子岚让我儿子跟我说，回家去。我跟我儿子说，不回了，让你爸跟你奶奶过日子去。”杜姗姗忿忿地，“老三，我想清楚了，我就是对宋子岚太好了，现在这社会，有几个人跟婆婆挤着住？他宋子岚找的着吗？一家子欺负我一个。我这次让他们知道知道，让我回去？没门！”
　　言下之意，不起诉离婚了。
　　杜莹莹并不太意外，也没再提，倒是杜姗姗，一会伤心“公司旁边有一个自助食堂，别人都吃18块钱的，我吃15块钱的，就为了省3块钱”，一会埋怨“当初追我的人多着呢，我瞎了眼才嫁给他。”
　　双11忙忙碌碌过去了，圣诞节和元旦接踵而至，今年新鲜出炉的圣诞饼干“诞饼”和春节饼干“春饼”一上市，就引起小小的瞩目和销售高峰：
　　挂满果子的圣诞树、扎着蝴蝶结的礼物箱、粉白相间的拐棍糖、活灵活现的麋鹿、屋顶覆盖着积雪的姜饼屋，就连每盒糕点必备的莲鱼糕也变成了莲鱼饼干。
　　饼干是鲜奶油夹心的，表层覆盖着一层鲜艳的糖霜，猛一看，像高档圣诞卡片。
　　至于“春饼”，采用石教授设计的“鞭炮”、“福字”、“红灯笼”，重点是“布老虎”和“舞狮”，眼睛黑白分明，皮毛斑斓，彩色耳朵毛茸茸，活灵活现且喜庆，令人一见就喜欢。
　　事实上，工厂内部提前三个月就选拔出20位师傅，先在纸上、后在木板、最后在烤好的饼干上面手绘，临到上市，做出来的饼干质量已经很高了。
　　两种饼干一上市就非常畅销，杜莹莹在微博、大众点评网和小红书做推广，工厂加班加点连轴转才能应付小山般的订单。
　　公司内部也非常畅销，不少员工按照内部价格，一买就是5盒10盒送给亲朋好友。
　　黎明明也不例外，一口气买了10盒分送同学发小和合作伙伴，又寄到嘉兴：南派三伯成立了“南派文化”，电影明年就会开拍，手游版权还没放出，正在观望本公司的《莲鱼传》手游。
　　微信群里有新消息，杨七喊“出来喝酒，窝请客”
　　这个杨琪琪。
　　没人吭声，黎明明只好在群里接：“找我来，晚了我跟你走。”
　　杨七立刻发一个爱心，“黎五黎五，我爱你，么么哒~”
　　片刻之后，杨琪琪等不及BBQ上桌就一瓶啤酒下肚了，打个嗝儿，“你怎么不喝？不给我面子！”
　　双11之前，杨琪琪和男友分手了。
　　男友提出的，委婉而坚定，显然是考虑周全的：“算了吧，就这样吧，这么多年了，别耽误你。”
　　杨琪琪做梦也想不到，古人说七年之痒，自己的爱情只坚持了六年就到了尽头。
　　“为什么？你TM跟谁好上了？你把她叫出来！”事到临头，杨琪琪丝毫没有退缩，像个英勇无畏的战士捍卫自己的领土，“你把她叫出来！我让她认识认识我杨七！”
　　男友狼狈不堪，“不是，没有，没有！一个人也没有！”
　　杨琪琪步步紧逼，“那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说！我告诉你，你别想把我甩了！你说过你爱我一辈子！”
　　男友任她又踢又打又咬又骂，像个疯子似的歇斯底里，始终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
　　杨琪琪找到男友家里，平时夸她“能干”的准婆婆没了笑脸，一边说“是我们XX配不上你”，又说“我们两家不合适，我们商量了，别耽误你，你有什么要求就提出来，毕竟这么多年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
　　说来说去，是嫌她家里重男轻女，嫌她父母胃口大，怕杨琪琪是扶弟魔，一旦结婚，填不完的窟窿，躲不了的麻烦。
　　杨琪琪抱着男友脖子嚎啕大哭，却不再试图挽回，毕竟，她是有自尊心的。
　　之后杨琪琪从男友家搬了出来，在下沙租了个一居室，1800块，房子不大，鲁一、韦二、昌三、马四、黎五和窦坤有的送床品有的送红酒杯有的送茶壶有的送蛋糕，七手八脚把杨琪琪的新窝填满了。
　　喏，杨琪琪现在潇洒多了，动不动就喝一杯，盯着黎明明一杯酒下肚才罢休。
　　“年底什么安排？”杨琪琪美滋滋的，“反正你也不用陪男人，跟我混吧，我们去香港SHOPPING好不好？很多东西打折呀！”
　　黎明明板着脸，“不好。我有一大堆事要做，年前提交给杜总，你要是无聊，到我家来帮我。”
　　一起看恐怖片也是好的。
　　杨琪琪立刻抗议，“现在是下班时间耶，不可以提杜总，你一提杜总我就没兴致了，完了完了，我喝不动了。”
　　好像没了状态的渣男啊。
　　黎明明被逗笑了，“你要做到像我一样，时时刻刻以杜总为目标为爱豆，才能像杜总一样发大财，像杜总一样有今天的地位。OK？”
　　杨琪琪恨不得咬她一口：“OK个头！工作狂！”
　　黎明明斯斯文文吃烤串，“靠山会倒，靠男人会跑，靠自己挣的钱才是最牢靠的。喝酒！”


第113章 
　　12月底,孟云峰捧着边牧卢卡脑袋，认真叮嘱：“我们要出去玩，过几天就回来,你在家等着我,啊？”
　　边牧卢卡目不转睛盯着他，像是说，“啊？”
　　孟云峰指着墙上的新挂历，爷爷奶奶每年都买,已经把2015年的挂上了：“今天是2014年12月27号，我29号出发,2015年1月4号回来。如果你乖,我就给你带好吃的,如果你不乖~哼哼~我就把你送回医院去！”
　　收养卢卡之前,杜阿姨在网上查过，边牧是非常聪明的品种，比二哈什么的强多了，爸爸勉强答应了。
　　喏，看起来边牧卢卡明白“医院”的意思,立刻瑟缩起来,听孟云峰安慰半天,才开始摇尾巴。
　　“我就当你答应了啊。”孟云峰拍拍它脑袋,“你在家不许捣乱,不许闯祸，不许犯错误，不许不听我爷爷奶奶的话，最最关键的是，不许招惹小崽！”
　　小崽就是孟氤氲,三寸钉小豆包，什么都想吃，什么都好奇，大人干什么他都要跟着，话说的很顺溜。
　　边牧卢卡摇头摆尾的，就算答应了。
　　孟云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它少了一截的前腿，“说好了啊，你要是犯错误，我爸爸就把你送走了。”
　　接纳新成员之前，一家四口开了个气氛严肃的会议。
　　当时孟卓然说，既然孟云峰和茵茵特别想养狗，狗狗也挺可怜的，养就养吧，前提有两个：第一，狗狗养在903，费用由孟云峰负责，每天至少溜一次；第二，如果狗狗咬人或者抓伤人，立刻送走，绝对没有下一次，治疗费用继续由孟云峰负责。
　　孟云峰拍着胸脯答应了，有的是钱好嘛！
　　茵茵也和两只猫咪告别，搂在怀里亲啊亲啊，临走那天依依不舍地挥手，“拜拜~”
　　两大两小带着四只箱子/背包直奔机场，飞到马累已是黄昏。
　　以前出游是她做攻略，这次交给女儿，茵茵问清预算和时间，噼里啪啦百度一番，又和孟云峰商量，定下四季兰达吉拉瓦鲁岛，俗称大四季岛。
　　杜莹莹顺口问，为什么选这里呀。
　　茵茵答，这里有拖尾沙滩，可以看鲸鲨和魔鬼鱼，有超大泳池，甜品很好吃，我们可以考察呀。
　　杜莹莹觉得女儿考虑挺周全的，摸摸她的头。
　　乘水上飞机飞过去，大海像一块蓝汪汪的翡翠，一座座绿树白沙的小岛在下方掠过，夕阳余晖美得令人心悸，玫瑰色的晚霞布满天空。
　　杜莹莹一下子就想起《莲鱼传》小粉鱼名字的由来，算算时间，下一话就快出炉啦。
　　距离很远，向导就指着前方，用不太标准的中文喊：“HERE，亲爱的客人，欢迎来到马尔代夫。”
　　那是一座镶嵌在海洋中的美丽岛屿，尾部是一大片不规则的白沙滩，灰顶白墙的房屋和绿伞般椰子树在视野中越变越大。
　　两个孩子欢呼起来，杜莹莹也把双手拢在嘴边，尖叫声把引擎声压下去了。夕阳如酒，咸丝丝的海风带起发丝拂着脸庞，度假的感觉一下子就来了。
　　房间也是茵茵选的，家庭水上别墅，两间并列的卧室，客厅外就是波光粼粼的泳池和碧海蓝天。
　　晚餐摆在柔软洁白的沙滩，一脚踩上去，沙粒从脚趾间流动。
　　芝士焗龙虾、咖喱蟹，新鲜出炉的三文鱼/龙虾刺身，调味汁是柠檬汁；煎鱼、烩鱼和薄饼面包，松鱼肉片汤，有一种叫海迪卡的小食，其实就是炸鱼球啦，鸡蛋合成面糊裹着新鲜金枪鱼用油炸，上桌还油汪汪的，咬一口，味道非常鲜美，很少吃油炸食品的杜莹莹都吃了不少。
　　有一种有棕榈树干榨汁的多迪据说很有名，杜莹莹尝一口，没什么特别的。
　　每当上了新的果汁和甜品，茵茵就照张相，记录几笔，孟云峰则把注意力放在五颜六色的“淑女酒”（鸡尾酒）上，瞥爸爸一眼，每种都喝一大口。
　　酒足饭饱，回住处休息？怎么可能，必须游泳嘛。
　　两人带两个孩子各一间卧室，杜莹莹洗个澡出来，自己和女儿的箱子放到两边，浴衣、拖鞋、化妆包都摆好了，女儿已经换好泳衣，带着潜水镜和游泳圈，喊一声“妈妈我去啦”就跑出去了。
　　几分钟后，两个大孩子快活地在浅水扑腾，活像两只小鸭子。
　　“我发现，我女儿长大了，能干活了。”杜莹莹换一条碎花连衣裙坐在躺椅，脚伸进水里，暖暖的带着夕阳余温，“能帮忙了。”
　　孟卓然煞有其事地换上泳裤，却没有下水的意思，只在岸边泡泡脚，“我儿子5岁就会买报纸打酱油了，越大越不听话，就知道折腾我。”
　　杜莹莹忍着笑，“还不是你自己惯的。”
　　孟卓然不吭声了，老气横秋地嘟囔：“莹啊，等小崽长起来，我这辈子就踏实了，没白活。”
　　杜莹莹懒得理他，见茵茵从房间拖出两个袋子，孟云峰从爸爸的行李箱找出袖珍气筒，两个孩子合力，一只充气大黄鸭和一只充气独角兽很快就浮在水面了。
　　“你知道吗，结婚之前，我特别怕这两个相处不好，我家里也怕。”杜莹莹由衷地说，“现在，发现想多了。”
　　一提这话，孟卓然立刻自豪起来，“这种关键事情吧，我儿子还是挺懂事的。当然了，你姑娘教的也不错。”
　　杜莹莹嘘一声，舀起水泼他。
　　旅程最后一天，《莲鱼传》新的一话出炉了，杜莹莹把笔记本抱到沙滩，一幅幅细瞧：
　　灵感找不到爸爸妈妈了。
　　“牵牛姨，我妈妈怎么还不来？我爸爸去哪里了？”它瞪着两只大眼睛，急的直吐泡泡，“我要找我爸爸妈妈！”
　　小花鱼第一千次一万次敷衍：“就在前面，我们就是去找爸爸妈妈啊！它们打败了敌人，拐个弯去前面等我们呢。”
　　灵感开始相信，现在么，再相信就是傻瓜了。
　　“你骗人！”它梗着脖子，像一只愤怒的斗鱼，尾巴摆得飞快，“爸爸妈妈不会不管我的！他们最爱我了！”
　　小花鱼被噎住了，一时说不出理由。
　　灵感从没见过这样的牵牛姨，忽然之间，一个恐怖的念头在小小的灵感心底浮起，爸爸妈妈会不会，会不会被水蛇和螃蟹给....
　　不不不，爸爸像河底的石头，妈妈像天边的晚霞，从灵感一出生就在身边，以后也不会离开。
　　爸爸妈妈不会死的。
　　灵感打个冷战，用所有的力气把这个念头埋在心底，结结巴巴地说，“牵牛姨，我们走吧，快带我走吧，爸爸妈妈要等急了。”
　　小花鱼整条鱼都轻松了，背转身，任灵感趴到她背脊。“灵感你饿不饿？你渴不渴？”
　　这么说着的时候，她用最快速度朝西方游动，速度比不上小粉鱼，在水族之中也非常之快了。
　　每个有修行的水族都有势力范围，有朋友有天地，有熟悉的地方和从来不去的区域。这边就是鲤鱼相对安全的地方，熟人多，万一遇到敌人也能周旋。
　　灵感完全没听到，心里安慰自己，爸爸妈妈就在前面呢。
　　泪水不停涌出来，像气泡泡，顺着水流迅速飘远，它捂着嘴巴，努力不哭出声，爸爸妈妈一定在什么地方等着它。
　　一大一小两条鱼离开后，夜色渐渐浓了，一只黑黝黝的小螃蟹伏在水底，像狗一样嗅着什么，片刻之后，向着两条鱼离开的方向追击过去。
　　杜莹莹心里唏嘘，两个孩子的欢笑顺着敞开的窗户传进来，再一瞧，躺椅上的丈夫已经睡着了，肚子轻轻起伏，手边半杯杏红色的酒。
　　她合上笔记本，心想，再过几年，灵感也会有自己的幸福。
　　回到北京已经是2015年，今年春节早，三个公司的报表陆续出炉。
　　年前总结大会，看看高管都在，杜莹莹把2014年莲鱼公司的情况讲了讲，销售额达到9亿，双11一天突破1亿。相比2013年，增长达到4倍，所有人脸庞都泛着光彩，话语激动，互相击掌相庆。
　　杜莹莹也很高兴，想起去年的福利，就说：“大家都辛苦了，今年按照15薪发吧，春节假期和去年一样，各位把各个部门的事情安排好，该值班值班，该放假放假。”
　　会议室气氛更加热烈，她话题一转，说起新一年的打算：“我想，今年分红少一些，把资金投到其他1线城市，北京、广州和上海，可以的话，我们大本营也要扩展，本地实体店的数量要提上去，把位置占上。”
　　这是估算、讨论过的，葛毅把数目大概讲了讲，“今年25家，16年50家，17年要达到200家。”
　　坐在最末的丁乐鸿便主动请缨，“过完年我就去北京。”
　　北方中央工厂提过不止一次，该上马了。
　　讨论片刻，杜莹莹从身畔背包取出一只细长杯子递给右手葛毅，请他一一传阅：“这是我设计的，节前下单，现在才拿到。我打算把实体店的操作间砍掉，把位置留给冰淇淋和奶茶，喏，这是奶茶杯。”
　　18CM高，上宽下窄，细长透明，材质坚韧轻巧，再一瞧，是磨砂PP5材质的，可以拿回家反复使用。杯子正面印着青金鱼和红鲤鱼LOGO和金色“莲鱼传”字样，颜色很鲜艳，吸管口盖着一个红桃心塞子，还有个备用的青月亮，底部有手绘玫瑰的纸圈。
　　看得出来，杯子价格不便宜。
　　葛毅在手里掂量，顺口评价，“嗯，很适合年轻人发朋友圈啊。”
　　杜莹莹是根据上一世的奶茶杯设计的，“对啊，加上酸梅汤、果茶和奶茶，一定很上镜。我是这样想的，我们定位中档，可开在购物中心成本太高了，压力也大，糕点的话，只有顾客饿了才会去买，每天早中晚三餐，可购物中心里的食品很多，我们占不到优势。奶茶果茶就不一样了，逛街逛累了，马上去吃饭或者约会，都可以买一杯拿在手里，只要颜值提上去，一个人拿着逛街，其他顾客见到也会找过来买。”
　　李森然说，“那就是和星巴克正面PK了。”
　　2014、15年，奈雪、喜茶和乐乐茶各大奶茶品牌还没进驻购物中心，有一个短暂的空档期，千载难逢的机会。
　　杜莹莹点头，“没错，奶茶果茶以前难登大雅之堂，麦当劳肯德基的可乐雪碧又太低龄化了，超市的饮料没有新意。我想，我们把饮料做起来，迎合女性消费者需要，巩固知名度，还可以把我们的人气带起来。”
　　葛毅是赞成的，“根据杭州、上海实体店的销售数据，冷饮和饮料收入不断提高，利润比糕点大得多，非常有潜力。我建议，冷饮饮料这一块设立专门的研发部，与糕点分开，作为重点经营。”
　　祝杰不冷不热地泼他冷水，“没问题是没问题，成本也会高上去，水果、牛奶、鲜奶油，只能采购之后送到店里，专人现场操作，不像卖糕点，人少了是不行的。”
　　李森然也说：“得安排专人培训，HR那边尽快招人吧。”
　　相比之下，斗鱼娱乐财务状况极佳，十三间密室客流如云，一票难求，比去年利润翻了一倍。会议也简单粗暴，杜莹莹和窦坤商量着分红、开新店、招新人了。
　　“上海是要去的。”上一世，上海的密室市场是国内领先的，孵化两个专门做密室的公司，杜莹莹记得，还投资了红极一时的综艺节目，茵茵和丁悦悦都爱看。“糕点那边在上海设立了办公室，你和黎五可以落脚。”
　　窦坤已经去过上海，计划过完年就开辟新战场，黎明明手里有2个剧本，得去现场踩踩点，找感觉。
　　窦坤干劲十足的答应了。
　　提起分红，她想起于耀阳，出公司便打个电话。
　　于耀阳话语烦躁，“财产分割谈不妥，已经起诉了，过年怎么也该判了。”
　　杜莹莹问，“见到孩子了吗？”
　　“周一到周五她带着，周六日我接回家。”于耀阳答，忿忿地说：“我以前吧，以为蒋萌挺会过日子，现在一看，小瞧她了，一根针一条线跟我算的清楚着呢。我现在4间店，我说给她两间，她不是喜欢开店么，她哥也能帮她。结果蒋萌不干，只要钱，不要店面，你看，比我精吧？”
　　杜莹莹耸耸肩，仿佛于耀阳就在面前，“人家的法定权利。抚养权呢？”
　　“她要，我爸妈也要，看法院怎么判吧。”于耀阳烦躁不安地说，“烦死我了，赶紧弄完完了，我现在什么都不干了，等分了家再说，我一分钱都不让她挣。杜同学，还是你好~你好说话。”
　　杜莹莹哼一声，没理他。
　　到了手游部门，气氛就诡异多了。
　　在杜莹莹心里，《莲鱼传》手游进展顺利，团队和谐，业务水平很高，投入固然不菲，在她的资金池所占比重不多，一句话，朝着好的方面发展；在闫一峰团队心里，第一年结束了，新的一年也是最后一年，最后一个春节，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整个2014年只有成本，没有收入，她在会上讲了几句，展望了一下2015年，就请全体员工吃饭了。
　　“杜总，我敬你一杯。”闫一峰第一个起身，双手捧着杯子，斟酌着词语：“杜总，你是游戏圈的新鲜血液，创意、勇气和干劲都是第一流的，我们是老玩家，各个方面远远不如你。杜总，说心里话，我是很敬佩你的。”
　　言下之意是勇气可嘉。
　　杜莹莹觉得人家很客气，和他碰了一杯，“客气了，我是门外汉，是萌新，摸索着前进，什么都不懂，依仗你们的地方还多着，各位都是高手，多多指点多多关照。新的一年，我们的游戏就要上市，各位陪我奋斗”
　　几句场面话一说，闫一峰更觉得老板人好、谦虚、素质高，咕嘟嘟喝了一大杯酒，坐下看着副手敬酒。
　　喝得急了有点冲，他连吃两口菜，发自内心地想，杜总能少亏一点钱就好了。
　　忙忙碌碌到了除夕，杜茵茵带着老公和三个孩子回娘家，外带两只猫一只狗。
　　茵茵说，大过年的，得让露娜和吉吉见见妈妈和弟弟（另外三只小猫送出去两只，杜家只有一只了），就把两只猫咪放进宠物包了；孟云峰一瞧，牵着边牧就跑，“宋文涛还没看过呢！”
　　孟卓然吹胡子瞪眼睛，杜莹莹假装没看见，两个孩子挤在一起咯咯笑。反正有了氤氲，家里买了一辆7座商务车，连人带车带宠物一车载过去了。
　　杜家已经热闹起来，大红福字大红对联糖果巧克力瓜子花生，杜国志陈秀英满面红光的，给一堆孩子发红包。
　　杜英山夫妻不冷不热的，不正眼看杜莹莹，后者本来想和小侄女文嘉亲热亲热，这么一来就没兴趣了。
　　杜姗姗新衣新裤，化了淡妆，新烫了头发，说公司年终奖云云，摆出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宋文涛有点蔫，见到小狗就来了精神，抓起鸡腿喂它。
　　客厅有两个面生的人，杜莹莹认不出，原来是芬姨的女儿女婿。
　　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上一世，芬姨孤独一生，独自死在自己的小屋里，几天后才被发现，女儿李虹卖了她的房子，再也没出现过。
　　现在人在对面，杜莹莹非常别扭，客套两句就低头喝茶。之后冷眼旁观，李虹大嗓门，急脾气，不是善于交际的人，丈夫也差不多，不如他们的女儿娟娟讨喜。
　　片刻之后，借着到厨房帮忙，芬姨悄悄对她说，“娟娟她妈说，一年到头总麻烦你们，就过来了，也没打个招呼。”
　　她不愿芬姨犯难，便笑脸相迎，“瞧您说的，大过年的，欢迎还来不及呢，以后常来常往，让虹姐姐夫到我家坐坐。”
　　芬姨松了口气，朝外面看一眼，小心翼翼地说：“还有个事，李虹今天跟我说，她小叔子开出租车的，被客人投诉，不想去了。不去就不去吧，树挪死人挪活，我听说，窦坤那边正招人呢。”
　　李虹中专学历，丈夫职高，小叔子也上了个职校就不上了，工作浮浮沉沉，混得都不太好；芬姨打听过了，密室那边薪水很好，大学生才能进入面试，还得有一门特长，门槛高的很。
　　对于杜莹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一口答应了：“具体干什么我可说不好，可能当NPC，可能当当柜员，跟着窦坤干吧。”
　　芬姨喜气洋洋地，“这我就放心了，她小叔子好了，她家就消停了，我呀，今天多吃一碗饭。”
　　杜莹莹笑，“窦坤读完专科，又计划读本科呢，说话做事确实不一样了。您劝劝我虹姐，也去考个证。”
　　芬姨立刻摇手，悄声说：“可别，我哪敢惹她？我哪是她妈，她是我妈！”
　　菜肴还没上桌，大门传来响动，门一开，是宋子岚和宋子岚弟弟，拎着大包小包，低声下气地站在门口。
　　宋文涛一下子美了，高高兴兴喊着“我爸来了”，他妈妈脸一下子红了，冲过去就想关门，被陈秀英一把拽住，“你给我回来”。
　　大过年的，难道把人轰出去？就是结仇了。
　　杜莹莹劝道，“喂，大过年的，姐夫进来说话吧。”孟卓然看一看，把两人请进来，又叫自己儿子：“去，给你姨夫拿碗筷去。”
　　孟云峰熟门熟路地进厨房，很快拿着碗筷出来了。茵茵往妈妈身边挤一挤，和娟娟挤在一起。
　　杜姗姗脸红脖子粗的，一边想和宋子岚翻脸，一边碍着儿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做不出，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不肯丢面子，到阳台透气，杜莹莹过去陪着。“今天除夕，不提了，过完年再说，啊？”
　　杜珊珊不吭声，半天吸了吸鼻子。“老三，我真是瞎了眼。”
　　窗子外面烟花阵阵，一个鞭炮接一个鞭炮，又是一年了。


第114章 
　　2015年春节,原翠西湖老板、现莲鱼糕公司高管丁乐鸿家中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不去！”现任小施才27岁，是丁乐鸿第三任情人,给他连生一儿一女,被宠得无法无天，“要去你自己去！”
　　去年丁乐鸿说，要去北京开拓新阵地，小施以为开玩笑,没往心里去：丁乐鸿三代都是杭州人，很少去北方,翠西湖也经营了小20年,高管员工都是本地人,哪那么好就去北京了？
　　想不到,丁乐鸿壮士断腕，变卖了自己家产，和原来两个大股东切割，带着剩下的一半员工投奔大客户莲鱼糕。
　　不当老板，当别人的员工？简直莫名其妙,翠西湖又没亏损,每年都挣很多钱好吗？现在好好的杭州不待,要去北京？北京玩两天还OK,住得久了干燥、沙尘、多风,一天不贴面膜都不行，口味又咸又重，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嘛。
　　丁乐鸿瞪她一眼，“不去？我去了你不去是吧？你说你不去，你留在杭州干什么？”
　　“我看孩子啊！”理由是现成的,小四理直气壮的，“不得上学啊！你自己说要去三、五年，大的小的都得上学了！”
　　丁乐鸿前面有三个孩子了，办不下准生证，小施的两个孩子是在美国出生的，落在杭州户籍，在杭州、北京都可以读私立小学。
　　丁乐鸿看着她，想说“过几年再回来”又咽回去，面无表情地答，“你随便吧，初七我就走，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准，你自己待着吧，有事打电话。”
　　小施气得够呛，“你什么意思啊？你不管我们娘三个，你早就想把我们甩了！姓丁的，你在北京又有人了！”
　　小施早就对他不满意了：去年丁乐鸿变卖豪宅车子，北京三亚的房产都卖了，小施死活不肯卖自己名下一套房子，和他大吵一架。结果房子是保住了，车子从宝马降为桑塔纳，零花钱/生活费也从每月10万降为1万（后来争取为2万），日子怎么过？揭不开锅了！
　　丁乐鸿也不耐烦，沉着脸骂：“有个屁！你脑子不好使？我TM天天累死累活，去哪里找人？我找谁去我？我告诉过你100遍，我不去北京，就拿不到股票，拿不到股票，莲鱼上市我就分不到钱，我自己上不了市，我不能干看着，懂不懂什么叫曲线救国？”
　　小施也是大学生，并不好糊弄：“你自己脑子才不好使！你自己算算，你卖房卖车卖表把老底都卖了，万一莲鱼上不了市，几千万白瞎了！就算莲鱼上市了，A股港股还是美股？能值多少钱？把你手里股票期权加在一起占百分之几？隔几年才能出售？扣了个税能有多少钱？按5年算，这5年房子别墅不升值啊？值得你这么折腾？”
　　食品企业在资本市场历来表现平平，不像互联网企业，有想象的空间，估值一下子就上去了。比如洽洽瓜子，2011年上市，市值几十个亿，三年表现不温不火，市值原地踏步。北京的房子市值可就上去了。
　　丁乐鸿原地转个圈子，解释过N遍的东西不想再提，走到客厅拎起外衣穿上，一颗一颗系扣子。“小施，你要不想过，就算了，这房子你留下，孩子你看着办。”
　　这就是最后通牒了。小施是小三上位，小三了原来的小二，对丈夫一点信心也没有，对丈夫的魅力还是很有信心的：这年头，有钱有本事的中年男人是很吃香的，多少小姑娘主动往上贴呢！
　　就连原来的小二，也给丁乐鸿生了2个孩子。丁乐鸿离了两次婚，懒得再结，一边养着小施，这么多年也没和小二断了。小二每月领零花钱，天天在朋友圈晒美食晒鲜花晒电影票：孩子爸爸带孩子看电影了！
　　于是小施断定，丁乐鸿变心了，说不定是外面的新人，说不定是小二，卖工厂去北京是敷衍她的借口，借此逼她分手。
　　“丁乐鸿！”小施眼泪都出来了，带着哭腔说：“你混蛋！你个王八蛋！我告诉你，我哪也不去！我就在杭州，你爱滚哪里滚哪里，我不跟你过了！”
　　丁乐鸿走到大门前站了一会，一言不发地推门离开了。
　　相比之下，杜莹莹家里还是很和谐的。
　　像往年一样，孟云峰大年初二就飞走了，在长沙过寒假。这次他邀请杜莹莹和茵茵到长沙来玩，“请你们吃臭豆腐。”
　　说起来，杜莹莹还真没去过长沙，茵茵也没去过，高高兴兴答应了。
　　孟卓然无所谓，既然想去，寒假去长沙总比暑假去舒服：长沙是有名的火炉，7、8月份动辄40度，太阳火辣辣，出门一趟就得换一身衣裳，只适合在室内吹空调。
　　于是大年初七，三人直飞长沙，老规矩，氤氲就不带了，在家跟着爷爷奶奶。出来旅行久了，茵茵很会收拾东西了，外衣、内衣袜子、洗漱用品、零钱包和电子用品分门别类收进儿童箱子，一盖盖子就可以走了，杜莹莹省事不少。
　　到了长沙，打车直奔孟云峰家，那是一处三环略显老旧的小区，和孟卓然前妻家在同一个小区。到了一瞧，孟云峰已经等在楼下了，兴冲冲地帮茵茵拖箱子。
　　孟卓然问着“写作业了吗”之类的问题，到了楼上一瞧，干干净净的两居室，床品和毛巾、洗漱用具都是新的，茶几摆着水果和鲜花，冰箱有饮料和酸奶，看得出是特意准备的。
　　果然，孟云峰得意洋洋，“我和我妈昨天买的。”
　　孟卓然问，“你妈呢？”
　　小男孩答：“去她老公家了。”
　　孟卓然前妻早就有了新家庭，杜莹莹是知道的，还以为能见到呢。
　　到了长沙，就有地头蛇做主了，孟卓然租了一辆车，由孟云峰带着吃午餐。
　　选的地方是长沙开了几十年的老馆子，不像网红餐厅那么精致，菜肴却很地道。小炒黄牛肉、皮蛋擂椒茄子、剁椒鱼头、口味虾，自然少不了黑乎乎的臭豆腐。
　　看着和家里做的差不多嘛，杜莹莹咬一口，立刻吸着气。店家用的油和家里不同，煎的外焦里嫩，洒着麻油和湖南特有的辣酱，闻起来臭臭的，吃着可真香。
　　口味虾就是小龙虾，开背去虾线，红彤彤一大盆，个头比杭州的大，与普通的麻辣小龙虾做法不同。杜莹莹才剥两个，孟云峰已经剥出一大堆了，比她剥的完整多了，分给茵茵几只。
　　下午去长沙博物馆，也是湖南省博，马王堆展厅是最火的，绝大部分游客聚集在三层。
　　轻薄如纸的素纱单衣、挂着驱虫药的香囊、一堆瓶瓶罐罐，有一个“人面铜方鼎”，四四方方铜鼎的外面突兀地长出一张人脸，猛一看挺惊悚，适合放进盗墓小说。杜莹莹当资料提供给密室团队。
　　有一幅辛追墓出土的T形帛画，颜色鲜艳生动，据说是引魂幡，又叫铭旌/非衣，绘着天上、人间和阴曹地府：天空有金乌和蟾蜍，门神、烛龙与飞龙；人间是一位贵夫人与家人辞别，在三位仕女的侍奉下缓缓升天；地府有地神、巨蛇与鳌鱼，水龟与猫头鹰，看似壮观实则阴森诡异，看久了无法呼吸。
　　杜莹莹排了长长的队，才看到大名鼎鼎的辛追夫人，千年不腐的古尸还是很震撼的，和美丽就沾不上边了。
　　两个孩子嘀嘀咕咕，问，“妈妈，你的密室里面是不是很多尸体？”
　　杜莹莹心虚，只好说，“也没很多，吓唬人的。”
　　两个孩子不信，一溜烟挤到前面去了。
　　第二天一早，茵茵哭丧着脸：她的嘴巴起泡了，张嘴就疼，辣椒吃多了嘛。小姑娘生气了，不肯理孟云峰，后者非常冤枉，可怜巴巴地带三人去吃甜品。
　　法饼，乳白色的面饼，外面焦黄，吃起来很软；年糕，炸出来金黄的，蘸着白糖吃；方方正正的奶糕，一块一块的很便宜；最好玩的是雪枣，说是枣，外面裹着白白的糖霜，里面是炸过的芋头，酥酥的，一咬就掉渣。杜莹莹挨个尝了，回杭州当天又来买，带回去给赵师傅尝尝。
　　既然来了长沙，橘子洲头是必去不可的，两大两小直奔岳麓山，参观□□像，两个孩子朗诵《沁园春长沙》。
　　虽然是冬天，湘江西岸美丽依旧，岳麓山古树参天，顾客不断，孟云峰说，早来两个月就能看红叶了。
　　湖南张家界是个好地方，可惜这次来不及了，冬天景色也不如盛夏，四人说好，下次开车过去，多玩几天
　　之后回杭州，开学的开学，上工的上工。正月十五茵茵嘴巴好了，也和孟云峰和好了，高高兴兴去外公外婆家吃元宵。
　　杜英山缺席，宋子岚依然来了，没人理他就低声下气地坐在屋角，逗几只猫玩。
　　杜姗姗今天心情不好，横眉立目地让他滚，“告诉你姓宋的，我跟你离婚！”他冒出一句“没离呢，就算离了，我拜个年也行吧。”
　　一句话把杜珊珊堵住了，没地方出气，把杜莹莹叫到书房，“哥给你的。”
　　一小叠钱，粗粗一看，够陈秀英第二次治疗费。“就为这个，还特意躲着我啊。”
　　2014年年景不错，三个公司中两个分红，私人股票账户达到九位数，堪称大丰收。杜莹莹给三个孩子分别在万家花城买了房子，湖畔别墅也定下来了，心情很好，过年给父亲一小笔钱，让他和母亲过得舒服些。
　　杜姗姗撇撇嘴，“老三，你别这么小里小气的行不行？像你这样的大老板，一分一毛都和我们掰扯的清清楚楚，有意思吗？换成我是你，我就大大方方跟家里说清楚，爸妈我负担，你和哥照看爸妈，谁都省事。”
　　大概杜英山姜佳向杜姗姗发牢骚了？杜莹莹板起脸：“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的钱是我自己辛辛苦苦挣的，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孝敬爸妈是我的心意，是应该的，哥那份我帮忙是人情，不帮是本分，我可不欠哥的，没错吧？”
　　她又说，“我挺看不上哥的，要不然就像你一样，开诚布公的提出来，该怎么办怎么办；要不然就别这么拖着，表面他出钱了，还不是我承担？”
　　杜姗姗面子过不去，阴阳怪气地说，“你这财大气粗的，是家里的救星，没有你我们怎么办？家里你是老大，我们得看你脸色，你有理你全对，还不行吗？”
　　自己辛辛苦苦还有错了？好像自己欠他们的。
　　杜莹莹走向书房门口，留下一句：“说一千道一万，不能我出钱我还受你们的气吧？算了，大过年的，不说了。杜老二，我就一句话：如果你和哥站一边，那就和我分的清楚一点。”
　　中午聚餐，她没什么兴致，只哄氤氲吃饭。今年的元宵是杜莹莹工厂做的，氤氲见每人都有一碗，自己没有，嗷嗷叫着也要吃。
　　陈秀英煮了糯糯的红豆沙，加了砂糖盛一碗，把氤氲接过去用小勺喂，小男孩吃得干干净净，小肚子都鼓了。
　　下午本来说玩牌，她没兴趣，拖家带口回家了。孟卓然看出来了，晚上问起，杜莹莹抱怨，“好像我欠他们的。”
　　孟卓然觉得妻子一家子，两个老人病重，哥哥没有哥哥的样子，姐姐也好不到哪里去，懒得多说，哄她几句，就不提这件事了。
　　整个正月，杜莹莹都在出差。
　　莲鱼公司北京工厂落户在北京郊区昌平北七家，紧邻北京稻香村食品厂，规模就小一些了。
　　说起来，杜莹莹一直在学习、参考稻香村的线下模式，一个历时百年的老字号企业，在没有网购的时代撑起北京N家实体店铺，诺大四九城，每隔一两站地就有一家，还涉足熟食和节令食品，食品安全和人员的管理都很过硬，是非常不容易的。
　　也和北方糕点多油多糖、天气干燥有关，一块糕点可以放七、八天，南方的点心就不行了。
　　厂房建起来，管理团队到岗，工人招聘进来培训，工厂有了雏形。丁乐鸿亲自抓采购，工艺由赵师傅派人过来监督，手下四个翠西湖的高管都带了过来，杭州翠西湖由李森然接管。
　　北京朝阳大悦城、西单大悦城、三里屯太古里、新中关购物中心、银泰百货店、崇文门新世界店，第一批六家实体店，去年下半年就在谈了，签的都是100~200平方的店铺，房租贵了点，公司做好1年不挣钱的准备。
　　工作间隙，杜莹莹抽空去了一趟穆雪松家，后者马上就要进组开拍《最美好的我们》了。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演主角哦！要拍三个月，我妈妈跟着我。”穆雪松美滋滋的，以前她围着别人转，这回成了剧组重点关注对象，实在太幸福了。“莹莹姐，有空带茵茵找我来，我都想她了。”
　　杜莹莹满口答应，请她来北京新店吃点心，把两猫一狗的照片给她看，穆雪松兴致勃勃地夸奖新上市的饼干好吃又好看。聊了一下午，等到正式开拍，杜莹莹送了蛋糕和鲜花、咖啡过去，这部剧她也做了广告的。
　　北京店铺陆续开张，杜莹莹回到杭州，周末和孟卓然带着两个大孩子去了上海。
　　窦坤和黎明明去年就来考察过，首批两间密室定在上海市区斜土路商住两用的大厦，比市中心房租便宜，面积签的几百平。
　　黎明明斗志昂扬地，“上海卧虎藏龙，已经把市场瓜分了，我们是过江龙，必须一次就把名号打出来。”
　　说起来，斗鱼旗下的密室在杭州很有名，到其他城市就得重头开始了。
　　窦坤就慎重多了，肩上担子沉甸甸：
　　过完年，鲁一、韦二辞职了。
　　两人是创建斗鱼娱乐的员工，元老级人物，六怪之二，至今还负责一密到四密的运营，如今离职，对公司来说是不大不小的损失。
　　杜莹莹和窦坤分别找两人谈话，待遇不够，还是心委屈了？
　　两人婉言谢绝，说在斗鱼娱乐2年，干得很愉快，和大家相处也不错，现在有点累了，想歇一歇，独立发展一下。
　　一句话，密室现在热火朝天，前景大好，有老板来挖人，大手笔投资两人开新密室。
　　鲁一韦二没拿到股份，留在斗鱼月薪大几千块，年底拿10多万20万年终奖，说起来不少，不如自己当老板，挣多挣少自己说了算，干的也舒服。
　　毕竟，密室不是技术含量很高的行当，租个地方，挑个故事，招个团队过来，布置两个月就能卖票收钱了。
　　跳槽在职场是很正常的事情，杜莹莹挽留一番，也就好聚好散，叫上丈夫请两人喝酒，以后还是朋友。
　　席间六怪回忆前两年从无到有、彻夜苦干的日子，从一密到八密再到新密室，都很恋恋不舍。当晚喝倒四人，黎明明和杨琪琪都哭了。
　　杜莹莹也很感慨，路上和孟卓然聊着前几年的事情，感觉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回家两个孩子发现两人喝了不少酒，好奇地问东问西，听说密室的事，立刻喊着“我们也想去。”
　　杜莹莹说，“再坚持一下，等你们上高中就能去了。”孟卓然加一条：“得考上XX高中，要不然不许进。”
　　孟云峰翻着白眼走了。
　　鲁一韦二离职，杭州总部的马四负责坐镇，昌三调到上海开拓新市场，窦坤把两名副手提拔起来协助马四，又在各个密室挑选表现出众的员工接替副手的位置。
　　杜莹莹回公司与HR商量，把培训、晋升的制度建立起来，挑好的苗子重点培养，无论谁离职，都能有替补的副手。
　　关于上海新店，黎明明创作一个恐怖题材的原创剧本，背景在唐朝皇宫，被武则天剜目、刺耳、砍断手足放入酒瓮的王皇后肖淑妃的故事，参与游戏的玩家必须换成古装，NPC是一只黑猫，名字就叫《大唐冤魂》。
　　窦坤一直从恐怖片吸取养分，参考解谜题材的《心慌方》，把第二间密室设计成迷宫，题材小众，杜莹莹觉得很有市场。
　　忙忙碌碌到三月，孟氤氲BABY满两岁了。
　　两人跟老人商量，就不请客了，自家人聚一聚，吃一顿团圆饭。
　　“妈妈你送给弟弟什么呀？”茵茵兴致勃勃地。“我送什么好呀？”
　　杜莹莹大笑，“去年我给你弟弟做了一身红衣裳，所有人都夸好看，今年我再做一件。等你弟弟18岁了，18件小衣裳一字排开，小的这么小，大的1米8，多有意思！”
　　说是衣裳，其实是红斗篷，挑上好的布料扎个边，缝些漂亮纽扣，领口用丝带一系，下面是敞着的，用孟卓然的话说，像个没完工的布口袋。
　　茵茵立刻撅起嘴巴，“妈妈，那你为什么不给我做啊？”
　　杜莹莹汗颜，只好实话实说，“妈妈生你的时候什么都不会，怀你弟弟才找到感觉了，妈妈也给你做了啊。你看，你每年过生日和弟弟一样都有小手镯小锁片，妈妈再给你添点，等你结婚了当嫁妆，啊？”
　　茵茵从小就在马杜两家的宠爱中长大，从来不缺贵重礼物，这么一想也就平衡了。
　　到了生日那天，杜莹莹早早起床，亲手烤了蛋糕胚子，切好新鲜水果放在夹层，把鲜奶油一层层涂上去。她特意买了裱花用的工具，又在工厂练过，一朵朵奶油花朵做出来像模像样的，由茵茵写了“生日快乐”四个字。
　　没过多久，一个巨大的奶油蛋糕就做好了。
　　茵茵别出心裁地买了一个韩式水晶球，里面有三个戴着围巾帽子、黑眼睛胡萝卜鼻子的小雪人，摇一摇，雪花就漫天飞扬。“很像我、我弟弟和孟云峰。”她这么评价。
　　孟云峰买了一个袖珍变形金刚，和杜莹莹送给他的擎天柱一比，简直是大象和老鼠的比例。氤氲越来越喜欢跟哥哥姐姐玩，抓着孟云峰的玩具就不松手，还往嘴里塞。喏，现在给小崽买一个，省得小崽总惦记他的。
　　唯一没有亮点的是孟卓然，像个土豪似的买了刻着“福”的金锁片，个头之大令杜莹莹很想吐槽，你儿子又不是贾宝玉/宝姐姐。
　　除了杜英山这个当大舅的没到，氤氲的生日宴会非常圆满。孟卓莎穿着宽松的衣服，找到母亲的感觉了，抱着侄子不松手，使劲亲一口。
　　孟卓莎妈妈眼泪汪汪地，“可盼到这一天了。”惹来一片笑声。
　　夜深人静的时候，孟卓然感慨地说，“以后再生个姑娘吧。”
　　立刻挨了杜莹莹一拳，“自己生去吧。”


第115章 
　　2015年2月,《莲鱼.灵感传》最新一话出炉了。
　　如果鱼生有四季，七岁之前，灵感的鱼生全部是春天。
　　想不到,凛冬突至,暴风雪肆虐，灵感走上另一条道路，一夜之间长大了。
　　花开花落，潮涨潮汐,灵感开始习惯爸爸妈妈不在身边的日子，习惯小花鱼的陪伴,习惯东奔西走、亡命天涯的生活。
　　十三岁那年,灵感杀了第一个人。
　　事情是这样的：小花鱼带着它投奔一个鲤鱼族的远房亲戚,躲在后者的枯草林,平平安安度过六年。
　　在这期间，灵感除了吃饭睡觉和上厕所，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放在修炼上面。
　　像所有水族一样，爸爸妈妈早早就把功法用心头血刻进鳞片，要它随身保管。喏,灵感只要从肚子里吐出鳞片,就可以修炼了。
　　以前灵感会偷懒,会顽皮,会跟别的小朋友玩耍,会追逐水草和漂亮的花朵，现在它埋头苦修，整天一动不动地背诵功法，像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
　　小花鱼担心得很，不得不哄它休息,带着它修炼身法。虽然小花鱼比不上小粉鱼，也是鲤鱼族很有潜力的后辈，亲眼见过“鱼跃龙门”的盛景，足够教导小灵感了。
　　慢慢的，灵感长个子了，涨到小花鱼2/3那么长，从一个调皮可爱的幼童长成青涩沉默的少年。
　　某一天，远房亲戚参加水族10年一度的市集，迟迟没有回来。
　　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小花鱼等了一天一夜，开始紧张起来，迅速收拾物品，带着灵感躲在枯草林入口。
　　忽然之间，河水的味道似乎和平时不同，灵感像一条小狗似的嗅着。
　　远处游来两条摇头摆尾的水蛇！
　　移动起来呈S型轨迹，黄眼睛尖嘴巴，锋利的牙齿，没有鱼鳍也没有尾鳍，只有覆盖着鳞片的长长身躯--在灵感的梦里，水蛇出现过1000次10000次了，夹杂着爸爸妈妈的背影，每次都成为一个醒不来的噩梦。
　　不用多说，两条鱼已经高度紧张起来，死死伏在草丛里，一个泡泡都没发出。
　　几分钟后，两条水蛇打量着寂静无声的树林，商量着“我去后面”“你守在这里”，其中一只便顺着鹅卵石铺成的道路游进去了。
　　剩下那只略短一些，颜色也更深一些，一寸寸搜索着入口。
　　是成年蛇，一只还能对付，两只联手，自己和灵感就死定了，必须杀掉它，用最快的速度逃走--仅仅一秒钟，小花鱼就看清面前的形势，朝灵感使个眼色，静静浮在地面，趁对方转过身，就悄无声息地跃到对方头顶。
　　鲤鱼最擅跳跃，故老相传龙具有九种动物的特征，比如角似鹿，眼似兔，龙鳞就是鲤鱼鳞，“鱼跃龙门”就是以鲤鱼为原型的。
　　喏，小花鱼鱼鳍比刀锋还锋利，只一下，就割破深色水蛇的咽喉，灵感一下子激动起来--鲤鱼一族表面杀伤力不强，原来这么厉害！
　　紧接着，它心脏就提到咽喉：水蛇鳞片也很坚硬，脖颈受了伤，却并不致命。生死攸关，这条蛇身体螺旋形上升，把猝不及防的小花鱼身体缠住了。
　　糟糕！
　　小花鱼平时没少把水蛇和螃蟹的作战特点告诉灵感，于是后者知道，只要水蛇发力一缠，小花鱼就没命了。
　　牵牛姨会死吗？
　　随着爸爸妈妈、乌龟伯伯之后，牵牛姨也....
　　不不不。
　　之后发生的事情，灵感记不清楚，只知道敌人蜿蜒的身躯和小花鱼震惊的脸庞，以及自己手上的鲜血--灵感握着父亲大石桥留下来的一枚鳞片，从水蛇嘴巴深深刺进去，敌人一声也没出就断气了。
　　之后小花鱼反应过来，竭力挣脱敌人兀自温暖的躯体，扯着灵感用最快的速度游走了。
　　灵感就这么杀了人。
　　果断镇定，不早不晚，甚至还带着些许遗憾：灵感鱼鳍被水蛇牙齿擦破了，幸好不是毒蛇，否则就麻烦了。
　　以后要小心些，它告诉自己。
　　当晚两条鱼没有停留，朝着更远的地方游了三天三夜才敢停下来喘一口气。
　　“它们是冲着我们来的。”小花鱼告诉它，“黑犄角和钢甲觊觎你爸爸的功法。”
　　灵感早就知道了，认真地点点头。
　　小花鱼精疲力尽地望向来路：“它们追不过来了。”
　　没有继续提爸爸，灵感也没有提。
　　小花鱼这才来得及摸摸灵感的头，“怕不怕？”
　　灵感摇摇头，轻轻依偎在她身边。
　　两条鱼歇了半晌，相携继续赶路。
　　之后小花鱼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略待几天就换一个地方，敌人也如影随形地远远跟着。
　　冬天来了，厚厚的冰层覆盖绝大区域的水面，西北风卷着雪花在高空奔走咆哮，如同九天神龙。
　　两条鱼躲到浅湾，这里没有结冰，岸上就是两脚怪的城市。
　　灵感喜欢两脚怪，两脚怪有个大大的脑袋，两条怪里怪气的鱼鳍，没有尾巴，倒有两条脚，不能修行，知道的东西可多了。妈妈在的时候，经常带它游到岸边或者游船底下，偷听两脚怪说话。
　　今天它也把脑袋露出水面，听了好一会，回来对小花鱼说：“牵牛姨，今天是除夕呀！”
　　咦？除夕吗？
　　水族不像人类那么多节日，一年一度的除夕还是知道的
　　于是小花鱼跳出水面，从敞开的窗子朝木屋里面张望。很快，它悄无声息地跳进去，没几秒钟就裹着什么东西越回水里。
　　热腾腾的饺子，盛在蓝花瓷碗里。
　　“吃吧。”小花鱼催促，把碗端到灵感嘴边，“好孩子，又一年了，快快长高。”
　　头顶一个烟花轰然绽放，随后两脚怪城市方向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响起，饺子可真香，比小虾米还香，灵感却落了泪：要是爸爸妈妈还在就好了。
　　屏幕外面，闫一峰看完漫画，关上微博，开始干活。
　　过完年了，得抓紧了，北京那边的动画片，啊不，动画电影计划暑期上映，杜总的意思，也要同步推出。
　　时间不多了。
　　一般来说，手游制作周期以月份计算，2、3个月一款，复制黏贴PS一下，招几个人，成本百来万，就能上市挣钱了。
　　尤其是卡牌游戏，更是简单的很。
　　《莲鱼.灵感传》就不一样了：制作一整年，40个人，成本已经8位数，文案、设定、剧本比端游还严谨，美术方面就不用说了：闫一峰也算见过世面的，对陆续收到的原画叹为观止。
　　一句话，钱砸出来的。
　　手机振动，是土豪老板。
　　“在公司，等您呢....台湾？”闫一峰愣了一下，“不是说，北京那边搞定？”
　　杜莹莹却不这么想。
　　片刻之后，她坐在办公室里，“我和田小鹏商量过了，我们的角色太多，《大圣归来》剧组解决一部分，剩下的我想去台湾看一看。”
　　上一世，很流行找日本声优为手游配音，红极一时的《阴阳师》就找了一大票动漫声优，什么《名侦探柯南》《火影忍者》《海贼王》《阴魂》，效果是轰动性的。茵茵和丁悦悦就是冲着喜爱的声优一头扎进《阴阳师》坑里的。
　　轮到《莲鱼传》，杜莹莹也想做一票大的，可《西游记》是古典名著，衣服参考和风还说得过去，配音找日本声优就莫名其妙了，也不能用日文啊。
　　必须曲线救国。
　　闫一峰大脑急速运转：90、00年代日本漫画盛行，很多有影响的动漫由台湾译制成国语动画片，进入两岸三地。
　　他猜测着，“不会是《名侦探柯南》吧？”
　　杜莹莹比他大一点，标准的80后，没被日漫着迷才怪。
　　杜莹莹大笑，“不止，我打算看一看，合适的话就都收了。”
　　谁出钱谁是老板，谁拳头硬谁当老大，古人诚不我欺。
　　第二天，杜莹莹、闫一峰和美工丁丁直飞台湾。
　　《灌篮高手》风靡一时，杜莹莹从不知道，流川枫的配音演员文先生并不年轻了。那是一位普普通通的中年人，算不上英俊，气质却很儒雅，话语低沉磁性，大笑起来非常动听。
　　文先生去年就接到斗鱼手游的邀请，最初是拒绝的：他名声、财富都有了，如今年纪越大，爱惜羽毛，轻易不再接新单子，何况，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公司。
　　杜莹莹把大纲和当时还没完成的小说发过去，连打几个电话，又飞到台湾，最后用诚意和高价打动文先生。
　　此时此刻，她向文先生伸出双手，“那就说定了，我的荣幸，能得到您诠释灵感。”
　　至于女主莲姬，杜莹莹挑选《犬夜叉》女主戈薇的演员王女士配音，顺便买了漫画全集，请对方签名留念。
　　之后是《美少女战士》、《名侦探柯南》、《圣斗士星矢》，连带《樱桃小丸子》《海贼王》和《百变小樱》。
　　短短一周，闫一峰眼花缭乱，一边跟着老板追爱豆，一边和丁丁感叹“金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金钱是万万不能的。”
　　丁丁也是80后，眼睛闪着小星星，“美少女战士~名侦探柯南~老大，以后我们死心塌地跟着老板混，就这么定了！”
　　闫一峰唏嘘，看一看杜莹莹不在身边，“你知道老板花了多少钱吗？”
　　台币和人民币比率，丁丁是知道的，看着闫一峰比划的手势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啊。”
　　闫一峰压低声音：“丁丁，下半年公司解散了，你....你去猪厂吧。”
　　网易老板喜欢养猪，于是网易被称为猪厂，腾讯被称为鹅厂。杭州是网易公司的大本营，丁丁是杭州人，刚好可以去面试。
　　丁丁转着眼珠，“那你呢？”
　　闫一峰迟疑，“我....我留下，给老板收拾烂摊子，等她把我开了，我再走。”
　　和以前说的不一样耶，丁丁奇怪，“你不是说，年底我们单干？”
　　闫一峰悻悻地扒拉扒拉头发，“人家花了那么多钱，我怎么也不能一走了之。”
　　做人得讲道义，他决定站好最后一班岗，送杜老板一程。
　　杜莹莹不知道手下的纠结，兴致勃勃地尝了台湾大名鼎鼎的雪冰、刨冰、麻薯、珍珠奶茶，又去夜市吃芋圆、豆腐饼、干酪、铜锣烧和松饼，把能带的千层酥、雪花酥、奶酥、牛轧糖带回杭州，给赵师傅和同事们品尝。
　　之后她和孟卓然直奔北京，找一些业内大名鼎鼎、实力强劲的配音演员，有《大圣归来》剧组的童老前辈，也有《甄嬛传》剧组的妃子配音，还有徐铮介绍的演员。
　　杜莹莹心满意足，看过很多穿越小说，她敢说，换成别人也不会做得更好了。
　　回到杭州，面对忐忑不安的闫一峰，杜莹莹也是这么说的。“钱花出去就踏实了，爱怎样怎样，做到最好就不留遗憾。”
　　闫一峰竖起大拇指，“杜总，我打包票，我们这个游戏一定能火。”
　　能火是能火，能火成什么样子就不好说了，闫一峰心里没底，给自己和老板鼓劲，滔滔不绝地罗列《莲鱼传》的优势：“二次元、传统文化、颜值高，女生一定喜欢。杜总，女生是手游的生力军，现在《植物大战僵尸》一半都是女玩家，还有《旅行青蛙》，对了，现在有一款换装游戏，老板我认识，已经做到2代了，可惜，没钱了。”
　　换装游戏？
　　杜莹莹竖起耳朵：提起换装游戏，首推茵茵和丁悦悦爱玩的《奇迹暖暖》，每月氪30元月卡，年底648元福袋，没钱就朝马浩宸要，连她这个成年人每天都玩几下。
　　她忍不住问，“是《奇迹暖暖》吗？”
　　闫一峰点点头，“您也听说过？挺有创意的，我还看过，有人投了天使轮，钱用完了，现在到处找投资呢。”
　　当晚杜莹莹到家，看着抱着IPAD玩《消消乐》的茵茵哈哈大笑。
　　茵茵满脸？？？孟云峰以为东窗事发--杜阿姨发现他用他爸爸的钱充值游戏了！
　　几天之后，杜莹莹带着闫一峰找到《奇迹暖暖》的制作公司纸飞机，投资500万，得到15%股份。
　　闫一峰抑郁了：斗鱼手游账上没这么多，500万现金是老板自己的钱借给公司了....
　　怎么说呢，以前不熟，觉得“钱多人傻速来”，爱咋咋；现在发现老板人不错，闫一峰开始替老板心疼钱了。
　　他干咳一声，“杜总，这个吧，虽然这个游戏很有新意，但是，毕竟没有上市，没有前例，也没有鹅厂猪厂加持....”
　　一个浪头打过来，就淹死在市场里了好吗？
　　杜莹莹信心十足，“要不要打个赌？我赌《奇迹暖暖》在女生游戏领域超过网易和腾讯。即使我们的《莲鱼传》亏了，有《奇迹暖暖》，不光能把本钱赚回来，还能挣一大笔钱呢。”
　　闫一峰决定什么也不说了。
　　有了《奇迹暖暖》的例子，杜莹莹努力回忆，把之后五年大火的游戏公司投资一遍，可惜，其中一部分公司不缺钱，另一部分要价太高，她只找到一家日后大火的像素类型沙盘游戏，另一家经营模拟游戏，分别投资几百万。
　　到了春暖花开，花红柳绿，莲鱼公司像往年一样组织出游。
　　由于杜莹莹刚从台湾回来，带了不少吃的，夸了半天夜市美味，今年行政部就把旅游地点定在台湾，什么日月潭阿里山、高雄、垦丁和台北故宫，安排得满满的，还在厦门停留一天。
　　依然是总助孙芸和电商部王捷带队，赵师傅一家、芬姨和娟娟十多个人，杜国志和陈秀英也高高兴兴跟着：出国旅行语言不通，干什么都不方便，现在可好了，列了一张购物清单。
　　杜莹莹最近频频出差，两个大孩子也要上课，就没再跟着出游，把精力放在公司。
　　北京分店运营满一个月，收入超过预期，口碑也非常好，郊区工厂运转一切正常，丁乐鸿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葛毅和杜莹莹轮流过去巡视、谈新店，北京第二批六家店铺已经在筹备中了。
　　工作间隙，她见到了忙于《大圣归来》后期的田小鹏。
　　“我尽力了。”这位导演满脸疲倦，神情却说不出轻松与兴奋，“暑期档定下来了！”
　　像上一世一样，电影定于2015年暑期档上映。
　　有《莲鱼传》为例，杜莹莹明白创作者的心血，真心诚意地恭贺，“恭喜恭喜，大卖！”
　　他真挚地感激：“多亏你引见，光线才投了钱，还和我们签了战略协议。如果这部电影票房好，还会做续集。”
　　说的是年初的事，徐铮第一部 《泰囧》就是光线投资的，与王老板相处不错，连带杜莹莹也熟识起来。徐铮投拍《港囧》，光线也投资了，杜莹莹来北京的时候作为友商参加了光线年会，与王老板谈起《大圣归来》和自己的手游。 
　　记得上一世，光线传媒错过了《大圣归来》，之后痛定思痛，投资了不少动画电影，直至一鸣惊人的《哪吒魔童降世》。
　　喏，这一世的王老板可能本来就在犹豫，和杜莹莹一番深谈，展望二次元的前景，便做了《大圣归来》的发行商，还签了合作协议。
　　光线传媒在影视业的发行是很有名的，有了光线保底，《大圣归来》的票房多了不少保障。
　　杜莹莹大笑，“客气什么？我是帮我自己，要挣钱的嘛。”
　　她投了《大圣归来》500万。
　　田小鹏呵呵笑，认真地答，“杜总，那天我和七曜还聊，你的《莲鱼传》一定能起来。真的，希望有朝一日，看到你的电影上映。”
　　杜莹莹可没什么信心，“借你吉言，先看看我的手游吧，加班加点干活呢！到时和你的电影一起上映。”
　　田小鹏满口答应，“电影里留了钩子，看一看就知道了。”
　　还有5个月。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个月的全勤没了。。没了。。没了。。
　　推一下基友的文，日万的，感兴趣的读者盆友可以看一看，么么
　　若诗安轩文《七零小媳妇》
　　顾晓丽穿到一本年代文里，原主爹不疼娘不爱，奶奶重男轻女，一大家子都是极品。
　　奶奶为了彩礼，做主把原主给嫁了，第二天原主男人的死讯传来。
　　原主极品婆婆把原主赶回了家。
　　村里传得沸沸扬扬，说原主命硬克夫，谁娶她谁倒了八辈子大霉。
　　极品家人慌了，琢磨着趁事态不大时，赶快找好下家把人送走。
　　原主不想再嫁，一头扎进了河里。
　　顾晓丽醒来的时候，听到一家极品正在商量着把她嫁给邻村那个恶霸。恶霸三十多岁，有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顾晓丽：嫁人可以，但男人得我自己挑。
　　后来她选了村里最穷的男人，上无父母，下无弟妹，只有四间茅草屋。
　　极品家人跳脚，嫁给穷光蛋总有你后悔的那天！
　　后来——
　　打脸真香，顾晓丽成了知名企业家、慈善家，家喻户晓的大人物。
　　极品亲戚：……
　　**
　　宋进重生了，重生到遇见顾晓丽的那年，他快饿死的时候，是顾晓丽救了他。
　　这次重生，他唯一的心愿就是要顾晓丽好。
　　有人说顾晓丽命硬克夫，劝宋进别答应亲事，宋进挠了挠头：要命，我给。


第116章 
　　“下沙站到了,请乘客扶好把手，按照顺序下车。”很快，一辆公交车关闭车门,慢悠悠地驶入马路；拎着背包的薛小强站在站台,辨一辩方向，就按照手机里的路线出发了。
　　薛小强不是杭州人，是来杭州打工的。
　　薛小强27岁，结婚3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肩上担子沉甸甸。偏偏他没学历,在家乡名声不好,找不到固定工作,只能打零工,干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累得半死不活却挣不到什么钱。
　　只能到杭州试试运气。
　　说起来，要不是有熟人，薛小强可选择的余地不多，送快递、搬家和餐馆小工,除此之外就只能去工地干体力活了。2015年了,大大小小的城市建设得差不多,工地的活并不好找,待遇低不说,按天结算，还得孝敬包工头，万一出点什么事，就只能认倒霉了。
　　薛小强的熟人叫窦坤，和他一样到杭州打拼,短短5、6年时间就发了财，生活翻天覆地：家人扬眉吐气，老婆娘家人厚着脸皮找上门，找他帮忙的人也多了去了。
　　最新消息，窦坤把父母、妹妹妹夫接到杭州，不是小住哦，是买房定居，以后老人养老，孩子就在杭州读书了。
　　把薛小强羡慕坏了。
　　窦坤行，或许他也能行吧？
　　片刻之后，薛小强站在一栋略显破旧的商用楼楼底，找到“斗鱼娱乐315”的名牌，旁边还有“斗鱼手游316”。
　　电梯停在顶层磨磨蹭蹭，薛小强只好从楼梯走上去，到三层的时候在玻璃里面照照自己：八成新的长袖T恤，牛仔裤，运动鞋，不是什么名牌，却是他比较好的行头了。
　　敲一敲315的玻璃门，红木柜台后面走出个女生笑脸相迎，薛小强略带局促地说“找窦坤。”
　　女生便答：“请稍等，我给您看一下。”
　　薛小强利用这个间隙打量着周遭，柜台摆着一只碧眼金蟾，墙壁挂着斗笠、盔甲和宝剑，座位间距很大，各不相同，离他最近的堆满植物，第二间有个塑料人头，最角落的一间挂着帐子，看不见里面。
　　有个性，一句话，不像办公室，倒像搞艺术的。
　　上回见到窦坤是去年春节，时隔一年多，薛小强几乎认不出这位旧友了：浅色休闲衬衫，亚麻长裤，休闲皮鞋，戴个平光眼镜，神色透着笃定和沉稳，不像打工仔，倒像一个高管、社会精英了。
　　薛小强记不起窦坤在监狱里的模样，反正跟现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酝酿半天，原想说两句“混得不错啊”之类的话，话到嘴边没说出去。
　　倒是窦坤，热情地招呼薛小强坐下，去外面倒水拿冰糕，自己也撕开一根冰糕的包装纸，寒暄着：“怎么过来的？好找吗？”
　　薛小强连忙点头“好找，好找。”
　　窦坤又问，“你儿子你姑娘呢？带过来了吗？”
　　薛小强如实说：“留在家里，我媳妇我妈看着呢。”
　　提起孩子，话题就多了，薛小强也轻松多了，两人说着高兴的地方哈哈大笑。
　　聊了一会，窦坤便步入主题，“怎么样，电话里说的岗位，感兴趣吗？”
　　薛小强连忙坐得更端正些，“感兴趣感兴趣，我就为了这个来的。”
　　算他聪明，添一句：“只要跟着坤哥，我干什么都行。”
　　窦坤便笑了起来，起身拍他肩膀一下，“走，边走边说。”
　　窦坤开一辆二手国产车，12年买的，才3万块，平时放在公司，谁有事谁开，公司报销油钱。
　　路上窦坤问，“强子，这几年，你又考个文凭没？”
　　薛小强职高学历，有点不好意思，摸摸脑袋：“没，我一看书就犯困。”
　　窦坤不赞成地说：“不够用啊，你真想跟着我干，怎么也得考个大专，要不然待不长。”
　　薛小强是明白的：刚才前台女生和另两个人一看就是大学生。“那，那我考一个。”
　　窦坤点点方向盘，强调：“必须考一个，成考过不去，就考函授，1、2年拿文凭那种。上个月刚来一个，姓毛，中专文凭，已经在考成考了。”
　　窦坤自己已经在考在职MBA了。
　　说话间，开到杭州三环，一处交通便利的购物广场，离得很远，就看到《盗墓手记》之“云顶天宫”和“蛇沼鬼城”的海报，夹在餐厅和服装品牌LOGO中间很醒目。
　　两人把车停下，顺着安全通道走到B2，离得远远就看到一小片灯光，人声鼎沸的，有点像电影院：有盗墓铁三角的海报，有南派三叔的真人照片，有一大片座位，有左、右两处检票口，有卖冷饮的，还有一溜柜台：不少人伏在柜台挑选什么，薛小强看到罗盘和皱巴巴的人皮地图。
　　“还有点心啊。”他好奇。
　　窦坤顺手拾起落在地上的扔进垃圾桶：“公司旗下的，每天送一批，就当三明治和汉堡了。”
　　离得近了，薛小强发现排队的都是年轻人，还有不少17、8岁的高中生。检票的年纪也不大，披着民国时期的服装，招呼窦坤“坤哥”。
　　窦坤挥挥手，带着他从一道小门进入左侧后台。走廊尽头是一间屋子，推开门，一个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6个监视器，其中两个有跑来跑去的人影。
　　“忙吧。”窦坤压低声音，告诉薛小强：“这里是中控室。每个房间都有监视器，顾客没事，怎么都行；万一出了事，立刻发警报，暂停，进去帮忙。”
　　薛小强连忙记住。
　　隔壁是办公室，窦坤落座就指着墙壁两张地形图，“三密，云顶天宫，四密，蛇沼鬼城，都在这里了。”
　　来之前，薛小强已经读过《盗墓手记》了，知道是第三部 、第四部原著，三密四密就是这两部原著改编密室的代号。 
　　此刻粗粗一看，三密呈椭圆形，有7个房间，有隧道有走廊，四处用红笔标出机关；四密呈S型，东扭西绕的，看起来很复杂。
　　“三密现在10个人，室长是王15，四密也是10个人，室长李21。王15和李21上面是马四，杭州一密到十二密都归马四管。”窦坤随口介绍，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你是新来的，先在三密吧，跟着王15：三密营业时间长，上了轨道，比后面的几间稳定，效益也好。”
　　薛小强略有点失望：他还以为能跟着窦坤呢。“那坤哥，你？”
　　窦坤笑一笑，“我目前在上海，和昌三和黎五开拓新阵地，过一阵才能回来。你有事就问王15，他应该在里面，一会出来介绍你们认识。”
　　薛小强明白“在里面”的意思是进入密室了，明里暗里陪顾客玩的开心，就算OK了。
　　看看时间还早，窦坤大致介绍起来，“三密四密紧挨着，两边是一样的，早8点到晚12点，分成早晚两班，早班是8点到下午4点，晚班是下午4点到夜里12点，每周休息一天。实习期每月3500，管一顿饭，转正4200，每月有200块全勤奖，年底有年终奖，表现得好涨工资，干满一年有年假。”
　　薛小强咧开嘴巴，比想象的好。“坤哥，我得从简单的干起吧？”
　　“当然。”窦坤指指外面，“你先盯着柜台，熟悉一下气氛，把密室摸熟了，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再让王15给你派活：当NPC，或者当小鬼，或者在门口引路，看你适合什么了。”
　　薛小强恨不得立刻背得滚瓜烂熟，不忘表忠心，“坤哥，我想跟着你干。”
　　窦坤笑了起来，“慢慢来吧，机会多的是。”之后板起脸，严肃地说：“强子，丑话说在前面，我把你当朋友，才答应你过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薛小强点头如小鸡啄米。
　　窦坤又说：“强子，我们立个规矩：你答应我一句话，好好干活，不懂就问，别耍小聪明，更不许冲动，有话好好说：我自己也是打工的，一旦出了事，我兜不住你，只能请你走人了。”
　　薛小强脸都涨红了，“坤哥，我一定老老实实干活，要是我耍心眼，你就把我开了。”
　　窦坤拍拍他肩膀，没再说什么。
　　薛小强是进去过的：早年姐姐在工厂被人欺负，他热血上头冲过去打架，把对方伤到了，鉴定为轻伤，判了1年8个月，在监狱里认识窦坤，出来之后一直有联系。
　　之后薛小强问起各个岗位，窦坤随口解释，外勤（卖货和检票）容易，挣得最少，现在外面卖货的就是四密新来的，姓毛，芬姨女婿的弟弟；暗里当小鬼的，挣得中间；NPC难度最高，在团队里挣钱较高。各个岗位有室长决定，大多数情况下轮换制。
　　薛小强咋舌：“NPC很难吧？”
　　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装鬼吓唬别人，想想就恐怖。
　　窦坤想了想，“难倒不难，我也当过NPC，静下心猜测顾客的行踪，很有意思。不过，这个岗位有难度，得随机应变，不是所有人都能干的。干得最好的是一密的杨七，业务很熟练了，昨天出了一点意外。”


第117章 
　　杨琪琪在一密栽了,这可是一件稀罕事--一密，《盗墓手记》之“七星鲁王宫”，斗鱼娱乐第一间密室,当年为了打出名号、吸引粉丝,杜莹莹绞尽脑汁，把上一世经历过的密室精华设计出来；密室七怪日以继夜奋战在一线，道具不计成本，能用多好就用多好。
　　成果也是看得见的：虽然一密的机关尚显生涩,不如后来的二密到七密，在2012年已经引起巨大轰动,上过微博热搜首位、阅文新闻、盗墓手记贴吧精华帖,开业当天南派三伯亲自到场,由于第一天人流爆满,三伯和斗鱼公司高管不得不道歉，赔偿，请大家下次再来。
　　开业3年，一密依然门庭若市，每天从早8点第一场直到深夜22点,每场只能6-8个人,一天也才100多个玩家,成千上万的盗墓粉丝守在外面,倒黄牛票的比明星演唱会还挣钱。与此同时,大量的盗墓密室冒了出来，不能打《鬼吹灯》《盗墓手记》的名号，可以编其他故事嘛，大量公司招一队人、租个场地就开门挣钱了，玩家抢不到《盗墓手记》,只好分流到其他密室。
　　一句话，一密是盗墓手记密室的桥头堡，夜明珠，成了杭州休闲娱乐的一个标志，经过杜莹莹花钱推广，不止一间旅行社把《盗墓手记》密室列入旅行线路，喏，到杭州旅行的游客多半会来西湖，就近到一密尝试一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在一密工作的10个人都是斗鱼公司的好手：
　　室长杨11是窦坤最早的副手，211大学毕业，盗墓手记忠实粉丝，从理论到动手能力都是一流的。
　　团队卧虎藏龙，当小鬼的藏在暗处，保证玩家不知不觉，周身就多了N处红手印；音响师对比大量恐怖片的音乐，挑出《闪灵》和《驱魔人》，听得顾客心惊胆战；NPC杨琪琪和小孔更是高手中的高手，恐怖片看了N遍，经常对着镜子练习，从气势到身姿再到POSE，保证顾客屁滚尿流。
　　这次却出了意外。
　　周五是杨琪琪的晚班，由于一密太火，她一般周末镇场子，周中休息。喏，10点场、12点场、14点场都一帆风顺，到了16点场有了状况：
　　本场六位玩家非常顺利地通过前面关卡，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到达青铜棺、金甲武士的房间，一看就是久经考验的老玩家了。
　　没办法，2012年密室是个新鲜事物，大家都没精力，磕磕绊绊探索行进，2、3个小时出不来是常有的事，窦坤等人不得不在外面好言好语地安抚焦急的玩家。到了2015年，各大城市的密室如雨后春笋，很多年轻人从北京玩到上海，再从上海玩到杭州，在论坛和□□群分享破解关卡的诀窍，这还怎么玩？
　　这不，一密通关时间一缩再缩，由最开始的1.5小时缩到1.2小时，再缩到50分钟，眼看又要缩短了。
　　玩家们闯进来的时候，杨琪琪正躲在一具金甲里面，她瘦瘦的，骨架也不大，比一密另一位女生NPC谷39优势大得多，后者不得不藏在青铜棺里。
　　按照常理，玩家们查看青铜棺，就该找出去的路了，这些人却挨个查看立在房间各处的金甲武士，那架势，想把鬼抓出来似的--他们也是这么说的，一个大个子说“一点创新都没有”另一个方脑袋懒洋洋地，“没劲透了，要不是看在盗墓手记，白给我钱都不来。”
　　这句话把杨琪琪激怒了：一密轰动休闲娱乐圈子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说实话，今天杨琪琪心情不好（前男友在朋友圈公开恋情，陌生的女孩子依偎在男友怀里，笑得好甜），于是她怒从心头起，在盔甲里面按下一个遥控器，青铜棺材左首的棺材发出女人惊恐欲绝的尖叫，分贝之高令人不得不捂住耳朵。
　　趁着玩家们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杨琪琪悄无声息地钻出盔甲，拨弄自己足有三米长、瀑布般的假发，伏在地上，像一条白蛇般蜿蜒游动。
　　她特意练了瑜伽，这个姿势很有贞子的气势，留着长指甲的手掌模仿杨丽萍的孔雀舞，一步步逼近玩家们。理论上，后者应该惊慌失措，拔腿逃跑才对（不少人就地尿了），可面前这帮玩家慌了一下，有两个居然没跑，推倒两个金甲武士阻挡她的路。
　　咣当咣当两声，杨琪琪左臂被结结实实砸中了，发出一声惨叫。
　　高个子玩家有点紧张，犹豫了一下，跨过金甲武士蹲到她面前，“哎，没事吧？”
　　惊悚恐怖的音乐忽然停了，屋角传来室长的声音，“停停停，出事了。”
　　实在太丢人了，杨琪琪疼的眼冒金星，左臂奇怪地弯曲着，满心“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的愧疚，想也不想，扇了高个子玩家一个重重的耳光。
　　这一局就这么结束了。
　　大周末的，杨琪琪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送到医院，由公司的人陪着，诊断结果是左臂骨裂，打了石膏，最少休息一个月。
　　“杨七受伤了”这个消息在斗鱼娱乐100余人的群里引起小小的轰动，在NPC中，杨琪琪可是女神般的存在，□□了之后所有NPC。
　　一小群女生陆陆续续来医院探望，送花的送花，送蛋糕的送蛋糕，叽叽喳喳的围在床边“七姐好好休息哦~”
　　当晚杜莹莹也来了，送了果篮，又从下沙餐厅打包披萨和BBQ（她知道杨琪琪一个人住，也没男朋友），安慰“好好休息，算工伤，医药费报销，工资照发”，杨琪琪高呼“杜总我爱你~”
　　远在上海的黎明明问长问短的，哄了杨琪琪半天，答应下周末就飞回来看她，窦坤也打来电话慰问。
　　世间自有真情在！
　　杨琪琪心里舒服多了，等夜深人静，人都走了，在医院用一只手玩IPAD。
　　大门有响动，她一瞧，是肇事者，顿时没好脸色。
　　高个子男生比她略大一些，浓眉大眼的，看起来挺帅，左手拎着粥和汤面，右手一束康乃馨百合，适合送给老奶奶。
　　杨琪琪翻个白眼，假装没看见。
　　高个子男生自来熟地把花放到一边，食物拎到床头，搬着椅子往旁边一坐，“抱歉啊，杨小姐。”
　　还杨小姐。
　　高个子男生咳一声，“我也姓阳，阳岩，太阳的阳，岩石的岩。我以前没怎么玩过这个，去年忽然感兴趣，一路玩过来，买到这里的票就来见识见识，那什么，没别的意思。”
　　听话语像本地人，杨琪琪凉凉地下逐客令，“麻烦你从外面帮我把门关上。”
　　高个子男生很识趣，“那，你好好休息。”
　　走到门口，他扬一扬手机，“能把你手机给我吗？加个微信吧？”
　　杨琪琪懒得说话，目光扫到床头的慰问卡（后辈们多么贴心），随手拿起来，写了几笔递过去。
　　高个子男生把卡片捏在手里，打了招呼出去，站在走廊美滋滋地打开一瞧，只有一个字：GUN滚！！！


第118章 
　　四月第一个周末,芬姨到万家花城做客，一见氤氲就抱起来亲了又亲。小家伙认识她，手舞足蹈地大叫“姨婆”
　　杜莹莹沏茶切水果,又把自己做的橙子戚风蛋糕端出来：三个孩子都喜欢吃甜的,她少用奶油少放糖，多用新鲜水果和酸奶，做出来的蛋糕卖相一般，味道却很好。
　　喏,氤氲吃的腮帮子鼓鼓，一块吃完了还要,被她拒绝了“晚上吃不吃饭了？”,就自己坐在一边抱着空碗生闷气。
　　芬姨笑得不行,“像你,给你就拿着，不给就不要，坐在一边不吭声，好养着呢。不像你哥你姐姐，好说歹说也得要。”
　　自己也是这样的吗？杜莹莹迷惘。
　　提起以前的事,芬姨有些伤感：她帮着陈秀英带大三个孩子,自己的女儿却不在身边。“那两个大的呢？”
　　杜莹莹答：“带三个毛孩子洗澡去了,孟云峰不高兴,昨天念叨一晚上。”
　　事情是这样的：
　　昨天孟云峰和茵茵例行遛狗,遇到卢卡的旧主人。
　　其实同一栋楼，出出进进相遇的机会很多，好在卢卡的旧主人并不常出现。孟云峰一打听，楼下房子不是那个年轻男人的，只是房主亲戚,顿时高兴起来：时间长了，卢卡就把那个人忘了！
　　昨晚相遇，狗子却一点遗忘的意思都没有，距离旧主几十米就嗷嗷叫着一瘸一拐地冲过去，茵茵被拖得跌跌撞撞。
　　结果，年轻男人摸了摸卢卡的头，就转身走开了，仿佛不认识那只可怜的边牧。
　　卢卡急了，挣扎着扑过去，身体绊在年轻男人两条腿之间，用后腿站起来，一长一短两支前爪扒着他不放。
　　年轻男人满脸无奈，蹲下和它说两句“好好的”，就朝两个大孩子招手，意思是，快点牵走吧。
　　孟云峰原本以为，狗子保不住了，要被别人带走了，抓耳挠腮的不知怎么办好，现在一看，立刻高兴了，又有点可怜卢卡，大叫“还钱！”
　　年轻男人愣了一下，明白过来是狗子的手术费，有点不高兴：2万多块，他不是出不起，是觉得没必要，再说，狗子是前女友养的，和他没关系了，他就算养，也不能养一条残疾狗。
　　于是他不提钱的事，低头对狗说“行了行了，我有事，乖啊。”
　　“一共23000块！”其实没那么多，医院认倒霉，孟云峰交了5000块保证金，把狗子领回家了，每周带回去洗澡美容，医生很高兴的。孟云峰理直气壮地叉着腰：“你欠我23000，赶紧还钱，要不然报警了！”
　　年轻男人假装没听见，用脚把边牧推到一边，拔腿就走。两个大孩子拽绳子的拽绳子，掰脑袋的掰脑袋，边牧不甘心地咬住年轻男人裤腿，眼泪都流出来了。
　　场面很感人，像《忠犬八公》中的情景，可惜，孟云峰充当的是反派角色。
　　实在太没面子了。
　　大男孩气坏了，费劲巴力把拼命挣扎的边牧抱回家，指着它大骂，唾沫都喷出来了：“你傻不傻！那人不要你了！你现在是我的狗！要不是我把你带回来，你就被人吃了！”
　　他看过新闻，很多流浪狗/偷盗的狗被坏人卖到餐馆，做成狗肉串烤着吃了，韩国专门吃狗肉哩~
　　边牧卢卡听不懂，也不想听，趴在阳台角落默默流泪。
　　孟云峰团团乱转，一会骂“傻狗”，一会骂年轻男人“抠门鬼”，骂累了拍拍自己膝盖，“过来！卢卡！”
　　听到他叫自己名字，边牧耳朵动了动，身体却没动弹：到孟家半年，这只狗子温顺乖巧，给饭就吃，从不闯祸，出门溜弯也乖乖跟着，却从不主动，一副随遇而安的模样。
　　孟云峰泄了气，一屁股坐在对面，戳着它鼻子“傻狗！”
　　昨晚茵茵把事情给妈妈说了，也很失望：孟云峰对卢卡多好啊！她还给卢卡做狗衣裳呢！傻狗怎么死心眼呢？
　　杜莹莹安慰，自己养的猫猫狗狗才亲近，露娜吉吉就和茵茵睡一个被窝。狗狗更忠心，半路换主人，怎么也得适应两年。
　　芬姨听着，不知怎么笑不出了，低头喝水果茶。大概有事？杜莹莹抱起小儿子到阳台晒太阳，月嫂没跟着，果然，芬姨便说：“我是想和你商量。”
　　她认真听着，听芬姨说“买房”就高兴起来，您早就该换了。
　　下沙房价低，位置却偏远了些，芬姨现在住在余杭区的破板楼，几十年的老房子，转个身都没地方。“您想买在哪里？换个大点的，家具也换换，您住着舒服，以后娟娟寒暑假也能过来。”
　　上一世，娟娟可从没跟着芬姨生活过。
　　芬姨满脸欢喜：“我看了半年，A小区和B小区，想让你帮我把把关。”
　　这两个小区离芬姨原来的住处很远，离李虹和娟娟的家只有两站地，杜莹莹一听就明白了。
　　可....李虹....上一世给她的印象很不好。
　　芬姨念叨：“我这么大岁数了，就想离娟娟近点，娟娟户口落在她爸爸家，以后上学就在那一片。”
　　又说“她妈天天跟她奶奶吵架，把孩子也带的脾气大，跟着我就高高兴兴的。”
　　这是实话，娟娟脾气不小，毕竟是孩子，和茵茵孟云峰玩的就很好。
　　杜莹莹掂掂胖儿子，“那我跟您看房子去，趁着现在放假还没起来，买个大三居，或者索性买个四居室，以后还能增值。”
　　之前窦坤在下沙买房，也找杜莹莹商量，想买一套租一套；杜莹莹劝他，趁着房价不高，也没限购，多买两套房子傍身。于是窦坤一咬牙，贷款在下沙买了两套三居室，把父母妹妹也接了过来，趁政策扶持，孩子能在杭州上学，以后就定居了。
　　芬姨却摇摇手，“可别，我想了，我呀住不惯大的，我就买两个一居室，60多平挺好，楼上一套楼下一套，娟娟跟我住一套，租出去一套。以后我老了，给娟娟当嫁妆。”
　　是怕和李虹住不惯吧？她想。
　　果然，芬姨略带不好意思，嘟囔着“娟娟她妈从小就没跟过我，爱吃甜爱吃咸都不知道，脾气秉性没一个像我，跟我见面说不了三句话。现在是我能动弹，谁也用不着；以后年纪大了，离不开人了，她也别跟我一间屋，楼上楼下的反而轻省。”
　　想起上一世的事，杜莹莹伤感起来，“看您说的，还有我呢。”
　　芬姨抹抹泪花，拍拍杜莹莹胳膊，“那时候我跟她爸爸过不下去，离婚时候我想带她走，她奶奶不让，有一回我把她从学校接走，想接到外地去，可，可那会不像现在，去哪里都得有介绍信、居住证，她还得上学，我也没钱，就，就让她爸爸带走了，她哭得跟什么似的。她奶奶天天说我不要她了，时间长了，她就跟我不亲了。”
　　泪水模糊了杜莹莹的视线，“您看您现在多好，比我爸妈硬朗，比我爸妈充实，想去哪里去哪里，虹姐也听您的，娟娟都这么大了。”
　　李虹不傻，自己混得一般般，就想娟娟过得好。
　　芬姨含着泪笑了。
　　之后杜莹莹跟着芬姨看房子。
　　芬姨看中的AB两个小区都有些年头了，彼时2015年，杭州房价回调，余杭区房价一万出头。芬姨开始看一居室，杜莹莹劝她，自己住两居，再买一套一居室，芬姨答应了。
　　说起来，芬姨在莲鱼公司的月薪是和赵师傅一档的，公司包一顿饭，年底有年终奖，芬姨不吃不喝地攒钱，几年下来，攒出40万。
　　旧房子不值钱，卖出30多万，买两套房是不够的。芬姨50多岁，银行不给贷款，本来想把一居室写李虹的名字，慢慢还贷款，被杜莹莹劝住了。
　　“您给虹姐买房，算是您赠与虹姐的，就是夫妻共同财产。现在虹姐姐夫感情好，再过几年，谁也说不清楚。”杜莹莹慢条斯理地说，“万一虹姐和姐夫离婚，就算您拿出付款记录，姐夫也能要求每月还贷和房产增值部分，少说拿走几十万，虹姐哪有那么多现金？搞不好得把房子卖了，分给姐夫钱，姐夫名下可没房子。”
　　这是芬姨没想到的，想了半天，“她俩打打闹闹的，离不了。”
　　杜莹莹笑一笑，“那可不一定，虹姐姐夫才30多岁，姐夫还有个弟弟呢，你看我姐。”
　　杜姗姗闹离婚的事情，芬姨自然是知道的。
　　于是她犹豫了，“娟娟太小，能落户，不能贷款。”
　　杜莹莹摇摇头，“娟娟更不行，万一离了婚，姐夫不走，住在女儿家里，谁也不能把他赶出去。再说，娟娟才几岁？购第一套房有优惠，也有限制，您现在就把娟娟房子买了，以后吃亏怎么办？政策变得多快啊。”
　　芬姨觉得有道理，可这样一来，钱就不够了。
　　“您听我的，两套都落在您名下，也别贷款，太麻烦，干嘛让银行挣利息？不够的我先帮您垫上。再说，您刚50多，干嘛就分房分钱？日子还长着呢。”
　　房子在谁手里，谁说了算，喏，只要在芬姨名下，李虹夫妻就得恭恭敬敬的。
　　芬姨讷讷的，“那你可吃亏了。”
　　杜莹莹大笑，“我可没说不要，您给我打个借条，每年慢慢还，要是您不还，我就从年终奖里扣，我可是学会计的。”
　　之后杜莹莹忙忙碌碌，帮芬姨找中介，签合同，把原来的旧房挂出去卖了。其间周转期，芬姨就住在工厂宿舍，省得两边跑。
　　和孟卓然提起这件事，不由自主地唏嘘起来：如果两人离婚，两个大孩子还好，氤氲小豆丁一个，对父母没印象，别人说什么是什么。
　　孟卓然点点她，“杞人忧天。”随后岔开话题，说起房子：“天暖和了，去大房子住一住？”
　　大房子是西湖湖畔独栋别墅，年后两人购置，青砖黛瓦映着湖光山色，满满的中式风情，不算杭州顶级豪宅，也足够一大家子过的舒舒服服。
　　杜莹莹应了，计算着房间和人数：二大三小，月嫂要带，公公婆婆，孟卓莎一家，父亲母亲，外带三个毛孩子。
　　孟卓然觉得少几个：“你姐姐呢？”
　　她嘟囔，“谁知道有没有空。”
　　话是这么说，杜姗姗住在杜家，第一时间听说了，很快打来电话：“老三，什么时候有空，陪我跟宋子岚掰扯掰扯。”
　　这就是要谈判了。
　　杜莹莹没兴趣，“最近有点忙，周末要去上海，手游那边快上线了，加班加点干活呢。”
　　言下之意，没时间。
　　杜姗姗沉默了，倒也不拐弯抹角，抱怨起来：“你看你这个人，年初说几句，还和我计较！”
　　杜莹莹翻个白眼，“我可不敢，谁知道你什么时候跟我翻脸。”
　　“谁敢跟你翻脸，话赶话的，过去就得了。”杜姗姗嗔怪，好言好语的，“干嘛，还得记一辈子？你这人真没劲。宋子岚爸妈五一要来，弟弟弟妹也要来，爸妈说家里地方小，在度假村订了房，玩两天。你带着你老公过来，给我撑撑场面，带着你家那只瘸腿狗。”
　　孟云峰把卢卡照片发在微信群，宋文涛不吵着养猫，吵着养狗了。
　　杜莹莹敷衍几句，说“到时候再看”，一点都不想管姐姐的闲事。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个月连续两天没写满6000字，第一天迟了几秒，第二天迟了半个小时，就没动力了，日不动六了，快完结啦，恳求收一下我的新文，么么~谢谢看到这里的读者盆友感谢在2021-08-2219:30:38~2021-08-2315:03: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iwer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五一快到了,闫一峰又喜有忧。
　　喜的是，老板大方，不耽误员工假期时间,4月最后一个周五请大家去新别墅暖场子,放放松，喝点酒。
　　忧的是，老板老板对《莲鱼传》精益求精，想法一个接着一个,架子铺得太大，上市在即,有些HOLD不住了。
　　比如说,老板对于SSR卡的设定有些固执。
　　所谓SSR卡片,是游戏中顶级道具卡,凌驾于SR、S、A、B级，有点像《幽游白书》的设定。
　　老板说，“每个玩家达到10级以上就可以抽妖物卡，最好的SSR代表金翅大鹏、九头狮子、赛太岁和六耳猕猴，SR为七大妖王,牛魔王啊,蛟魔王、狮驼王、野象王那几个,S再降一级,九尾狐狸、白骨精,奎木狼。”
　　按照设定，《莲鱼传》只出现千奇百怪的妖怪，不涉及神佛菩萨，孙大圣四人组日后才会出现，白龙马是第一个现身的。
　　闫一峰觉得挺好：花重金弄出来的图,必须全面派上用场，上来就把场子站稳了。
　　不过，他有疑问：“这个设定像《天之痕》的符鬼？”
　　其实杜莹莹参考的是上一世《阴阳师》，好在《西游记》里面妖怪足够多，随随便便几百个。“对呀，还有《轩辕剑》里面的炼妖壶，玩家们一定会集齐所有妖物卡的。”
　　本来想叫妖兽卡，问题是....夭寿？？？
　　闫一峰想了又想，“比如我们一起玩，我一个就抽中SSR，杜总你抽中了SR，丁丁抽中S，那我们的差距太大了，我开局碾压，丁丁一上来就是地狱难度。”
　　杜莹莹耸耸肩，“很正常啊！有人住学区房，有人住郊外，差距肯定是有的。不过，住郊外的可以凭借勤奋扳回一局，学区房一不小心就翻船了，风水轮流转，不可能一成不变。”
　　再说，不喜欢抽中的卡片可以删号重来嘛，上一世茵茵和丁悦悦都有好几个号呢。
　　闫一峰应了，说起氪金收费的事。
　　如今游戏行业，上至远古端游《征途》、《巨人》，下至刚刚上市的任意一款手游，氪金是必不可少的事情，动辄几万几十万，有的土豪在游戏中豪掷百万；0氪党有是有，玩的就不会太爽了。
　　喏，闫一峰按照最常规的卡牌游戏建议，“钻石，体力+礼包，月卡包金币□□肤包抽卡包年底来一波大的？”
　　杜莹莹记得，上一世《奇迹暖暖》春节福袋648呢。
　　她却说，“少氪点，克制一点，越少越好，你看《魔兽世界》，不氪金照样火爆。”
　　闫一峰想给老板跪了：“杜总....”
　　杜莹莹打断：“叫我名字。”
　　他只好说：“莹总，我们跟《魔兽世界》没有可比性，暴雪是世界级别的游戏公司，业内大咖，是神，是上帝，从2006年上市直到今年整整8年半，最高记录保持者，”
　　您有啥？斗鱼手游？别人压根没听说过好吗？
　　“暴雪从上世纪90年代起家，《魔兽争霸》《星际争霸》《暗黑破坏神》，借助欧美神话体系打造一个完整的世界观，创造部落联盟两大阵营，三代人的努力才做出一个《魔兽世界》，一句话，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起点和我们不同。”
　　言下之意，可不是您杜总为了捧你自己的糕点，拍拍脑袋想出一个《西游记》同人故事就行的。
　　杜莹莹一点反对的意思也没有，“我懂，我明白，我是夸人家游戏做得好，不氪金不卖装备不刷BUG，照样端游TOP1。”
　　当然，之后《魔兽世界》FLOP，暴雪落寞，是端游向手游转移的过程，带着一种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怅然，非人力能转移。
　　闫一峰咳了一声，“莹总，我们不能学人家暴雪，对吧，人家虐玩家千百遍，玩家待魔兽如初恋，有句话叫做，《魔兽世界》是第二段人生，是平行世界，我们到不了人家这个地步，我们乖乖的该卖钻石卖钻石，该卖月卡卖月卡。”
　　一句话，我们这游戏没IP没靠山，优点是美术声优做的出类拔萃（花了大价钱），趁着上市宣传（土豪肯定砸钱），来个一波流，把本钱收回来完事，搞不好莹总没赔本，开第二个游戏，闫一峰还挺想继续跟着莹总干的。
　　闫一峰没发觉，在他心里，《莲鱼传》不知不觉从土豪的，变成我们的。
　　杜莹莹却是研究过的：“《刀塔传奇》也没怎么氪金，照样很红啊？”
　　她说的是2014年上市的卡牌类手游《刀塔传奇》，制作方是腾讯出来的3个员工，一经公测立刻爆火，在业内引起小小的轰动：月流水最高达到2.88亿，接连10个月收入稳定在2亿以上，14年全年流水21.6亿，截止到今天，《刀塔传奇》充值率达到97%。
　　再来一个数据，2014年手游市场约为270亿，刀塔传奇一款游戏占据8%的市场份额，不可说不成功。
　　闫一峰头大如斗：“莹总，刀塔传奇批的DOTA的皮，刀塔两个字就很吸引眼球好吗？他们的卖点是手动释放技能，这个我们比不了。别看他们也是新手，主创是腾讯工作室出来的，上来就拿到天使投资，北京的游戏公司出了1000万，从没缺过钱。”
　　“当然，我们也不缺钱。”他吭哧吭哧地补充，“莹总，我放这里一句话，他们占用DOTA的IP，属于侵权，暴雪早晚会起诉，现在是把猪养肥，等着开宰呢！他们有IP，我们IP是《西游记》，这玩意不管用啊。”
　　《梦幻西游》已经被猪厂网易占上了。
　　杜莹莹认真地点点他，“我的意思是，我们参考《刀塔传奇》的氪金策略，一定等级以上才能氪，初级玩家站在大致相同的起跑线。差不多一个月以后，玩家们被我们的画面和音乐吸引了，留下来了，离不开了，再来氪金；即使氪，提升也有限制，决不能出现碾压和称霸服务器的情况。”
　　“两个字，克制。”
　　闫一峰拨拉拨拉头发，还能怎样？“您说了算。”
　　杜莹莹点点头，想起上一世大火的游戏即使氪金，也都有不同的名号，《奇迹暖暖》福袋用什么“琼佩”“瑾瑜”，《阴阳师》用“勾玉”，看起来很有文化的样子。
　　“我们的硬通货叫什么呢？”她兴致勃勃地，《西游记》里面都是妖怪嘛，“妖气，妖力，还是妖元，哪个好？”
　　实在太LOW了。令人想起《七龙珠》的名场面，战斗力只有五的渣！
　　闫一峰觉得哪个都不好，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您定吧。对了，莹总，渠道这边必须定下来了。”
　　一般来说，手游一开始创作，就需要定下发行渠道和发行商了，《刀塔传奇》13年初开始创作，拿着游戏DEMO找投资，13年10月拿到发行商的千万代理金，之后一帆风顺，14年上市大火，如今发行商已经借壳上市了。
　　杜莹莹是明白的，“腾讯、网易必须定下来了。”
　　腾讯是发行渠道的王者，首推自己开发的游戏，利用□□、微信代理其他游戏2:8分，开发商2，腾讯8，网易渠道也价格不菲。
　　闫一峰想了想，“莹总，我再把陆哥叫过来，聊一聊？”
　　陆哥是闫一峰在西山居跟的LEADER，13年出来，在广州一家中型游戏公司中青公司做COO，跟闫一峰一直有联系。
　　年初闫一峰就提过了，陆哥也来了杭州，当时游戏连一半都没做完，音乐美工刚刚启动，就没定下来，保持沟通状态。
　　杜莹莹觉得很好，“好啊，五一请过来吧，好好聊一聊。”
　　五一假期，杜莹莹没有加班，去了慧园度假村。
　　其实杜莹莹没想好要不要来，可杜姗姗直接给孟卓然打电话，说全家都在，叮嘱他带着孩子早点到。孟卓然答应了，杜莹莹也只好来了。
　　茵茵和孟云峰把猫咪留在家里，高高兴兴带着狗子，孟氤氲兴奋极了，一会给四个大孩子捣捣乱，一会跟着比自己大几个月的杜文嘉满地乱跑，一会在爸爸怀里钓鱼，一会扒着外婆吃烤红薯烤芋头，忙得不亦乐乎。
　　依然是上回的院落，空地生了篝火，有羊腿有鸡有鱼，烤架放满蔬菜，不一会儿香味就出来了。
　　就像杜姗姗说的，除了杜家人，宋子岚全家都到了，带着水果烟酒一大束鲜花。宋子岚向岳父岳母赔不是，向大舅子小姨子敬酒，给妻子道歉。杜姗姗平时嘴巴狠，今天却红了眼眶，宋文涛乐开了花：爸爸妈妈不用离婚了！
　　酒足饭饱，男人们侃山唱歌，孩子们继续玩牌，杜莹莹乐得轻松，坐在葡萄架下剥水果，听杜姗姗说悄悄话：“你姐夫说了，以后家里我说了算，所有钱上交，他妈搬到他爸妈家，他弟弟买房子，欠我们的钱打欠条，3年还清。”
　　杜莹莹哦一声，“宋子岚又成我姐夫了。”
　　气得杜姗姗拍她，她揉揉胳膊，“我就好奇，这大半年了，我姐夫家买新冰箱新电视了没？”
　　杜姗姗白她一眼，“工资卡在我这呢，买什么买？”
　　看来宋子岚的小金库也不剩什么钱了。
　　她没什么意见，只提醒，“你可想好了，别后悔啊。”
　　杜姗姗悻悻地，“谁和你比得了啊，一找找一个孟卓然。我再找一个，不一定对我儿子好，我儿子也不乐意。凑合过吧。”
　　烧烤、卡拉OK、打麻将，两大家子热热闹闹到了傍晚，宋子岚一家辞行，开车走了。
　　氤氲折腾一天，已经伏在外婆肩膀睡了，留着口水像一只小猪崽。
　　院子是专门接待客人的，正北三间，左右各三间厢房，床铺整洁被褥俱全，肯定是够住的。杜英山一家却不肯留宿，说“明天有事”，喊着杜文浩回家，又把睡熟的女儿抱出来。
　　今天四个大孩子难得凑齐，扎成一堆玩“大富翁”，孟云峰和茵茵输了，杜文浩赢了一叠筹码（结束后要换成钱的），死活不愿意走“我不走，我跟我爷爷住。”
　　杜国志也想念孙子了，便说，“你们回吧，三号来接。”
　　杜英山无所谓，姜佳却瞪丈夫一眼，“明天家里来人，定好了的，我爸我妈还在家等呢。”又训儿子：“快点！就等你呢！”
　　众目睽睽之下，杜文浩眼圈都红了，抓紧骰子梗着脖子喊，“我没玩完呢，我不走，明天有什么事呀！”
　　这就很尴尬了。
　　已经睡着的杜文嘉被吵醒了，杜英山挂不住，给儿子脑袋一巴掌。后者才6年级，心里委屈，又当着表弟表妹的面，眼圈一下子红了。
　　陈秀英哎呦一声急眼了，扒拉杜英山胳膊，“会好好说话不会？人孩子才多大，过来，到奶奶这来。”
　　这一下，氤氲也被折腾醒了，睁开小眼睛一瞧，周遭不是自家卧室，妈妈也不在，张着嘴巴大哭，边牧卢卡汪了一声。
　　小小院落鸡飞狗跳。
　　片刻之后，杜英山一家四口走了，杜莹莹哄着小儿子，从院口走到檐下，又从檐下走到葡萄架，没多久，氤氲就搂着她脖子沉沉睡着了。
　　杜姗姗悄声问，“你又找哥要钱了？”
　　杜莹莹觉得很没意思，也压低声音，“我今天跟哥一句话都没说，要个屁。”
　　她向丈夫做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没意思，早知道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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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修道界，公元17419年元月初一,十年一度的“海纳百川,鱼跃龙门”如约而至。
　　天空乌云如一床厚厚的棉被，压得人喘不过气，往日波涛汹涌的东海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海眼，一条张牙舞爪、头角俨然的海龙游曳其中,每片龙鳞都是一朵浪花/一个有修行的水族。
　　又是一年，亿万水族豁出性命,博一个踏上仙途的机会！
　　时间慢慢推移,月亮和星星悄无声息地躲到乌云后面,年关到了。一个呼吸的功夫,一束细细的、皎洁的银光从天空照下，仿佛王母瑶池漏了个洞，池水一股脑倾泻下来。
　　银光映在海眼底部，只一瞬，就成了一条神威赫赫的天龙,在海底游曳一圈便直冲天空,形成一道头尾相接的“龙门”,整个天空被映得亮如白昼。
　　“上,上！”一只不知名的水族红着眼睛喊,成千上万只水族跟着大叫，“上，快上！”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一条黑须泥鳅。单论胡须，它可比鲤鱼一族强多了，给人一种毛茸茸的感觉。
　　只见黑泥鳅奋力在水面弯曲身体,像弹簧一般高高跃起，勇敢地冲向“龙门”。近了，更近了，距离7米，它就被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屏障挡住，在空中停留一秒就笔直追进海里，溅起小小的水花。
　　水族们发出重重的叹息，汇成一道遗憾的浪潮传遍偌大东海。很快有人催促“快，快！”
　　一只牛犊子似的虎头鱼冲上去了，对面是一只牙齿尖尖的黑鱼，斜前方是一只挥舞着八只触须的章鱼。
　　按照来势，三只形状各异的水族应该在空中狠狠地撞在一起，可恰恰相反，它们根本没能碰头，就噗通噗通噗通地落进深不见底的海洋。
　　又失败了。
　　根据统计，元月初一通过鱼跃龙门的水族万里取一。
　　漫漫成仙路，埋着多少红颜白骨、热汗与不甘的泪水！
　　时间一寸寸推移，越来越多的水族义无反顾地扑向龙门，偶然有成功的，被银光度向不知名的地方，绝大多数像下饺子似的落入海里，再也没有露头。
　　如果两脚怪在，一定会写诗作画，记载在史书上千古流传，水族们没笔没纸，只有一条躯体、满腔热血！
　　万千水族组成的海龙逐渐缩短，东海填平一半，时间如流水，何时曾停留？
　　“灵感！”
　　“牵牛姨！”
　　忽然之间，两只不太起眼的小鱼冲出海面，身躯灵敏，宛如游龙，有年头的水族一看就知道，是鲤鱼族--鱼跃龙门四个字被传为鲤鱼跃龙门，自古以来，鲤鱼族不是最强大的，却始终在水族中占有一席之地。
　　那是一条矫健勇武的青金鱼，前鳍力道十足，突出的大眼睛水汪汪，两条长长的鲤鱼胡须，鳞片泛着皎洁银光，尾巴像一朵盛开的花。
　　另一条是色彩斑斓的鲤鱼，左腮别着一朵紫色牵牛花。
　　近了，近了--灵感心中闪过爸爸妈妈的脸庞，银光闪闪的龙门就在面前，忍不住伸出鱼鳍--时间似乎停顿，堪堪触到龙门，它就被潮水般涌上来的银光包裹住了。
　　水族羡慕地仰着脖子：“鲤鱼族和金鱼族！”
　　有一条满身煞气的身影在水底目露凶光，“糟糕，妈的，小崽子居然成了！”
　　是水蛇黑犄角！
　　万丈高空之上，灵感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感受，身体轻飘飘暖洋洋，仿佛浸在初春午后的温泉，只来得及叫一声“牵~”
　　对它如亲子的小花鱼身影在视野中越来越小，成了一个米粒，仿佛也说了句什么，却听不到了。
　　下一秒钟，灵感被银光裹着飞向南方，把墨池般的夜空劈成两半。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有短短一秒，灵感噗通一声落在一个小小莲池，昏头昏脑地半天才反应过来：它成功了！牵牛姨也成了！
　　这是哪里？牵牛姨又去了哪里？
　　咦？这里的水甘甜如蜂蜜，凛冽如冬日清泉，令它每片鳞片都张开了，咕嘟嘟喝几大口，再探出头，空气比灵感平常待得浅水湾浓郁100倍！
　　怪不得，成千上万年来，水族豁出命，也希望通过龙门到达神仙脚下的洞天福地，只要到了，修成正果的希望就大大的！
　　灵感东瞧西望，发现不远处便有陆地，小心翼翼地游过去，一路上没遇到其他水族。
　　到了岸边，它探头探脑地，运气不错，在奇花异草间发现一只半人半兔的野兔精：它有着两脚怪的手脚，脑袋却没修炼到家，长着三瓣嘴和长长的耳朵，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道友，有劳了！”此刻的灵感，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跟着小花鱼千里跋涉，躲过黑蛇和螃蟹的魔爪，又把修士间的规矩背得滚瓜烂熟，才敢来跳龙门。“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野兔精歪着脑袋，发现是一条修行低下的小金鱼，倒也没太轻视，“你是刚刚来的吧，咦，你是金鱼还是鲤鱼啊？”
　　灵感如实答：“我父母分别是金鱼和鲤鱼，我有两族血统。”
　　野兔精很满意。
　　这年头，纯血妖怪固然厉害，混血妖精也有过人之处，不可随便轻视，于是它便神气活现地说：“小子，你前生修的福缘，能到此间修行！你可站稳了听好了：此处乃海天佛国，万顷碧波，南海普陀山紫竹林，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音菩萨的道场。”
　　观音菩萨！
　　屏幕外面，杜莹莹轻轻地笑，折腾这么久，灵感终于到达命中注定之地了。
　　她呷一口咖啡，看看日历，计算着8月游戏上市时漫画的情节。
　　手机振动，是于耀阳。
　　“说话方便吗？”他在电话里说，语气透着解脱，“我那边完事了。”
　　杜莹莹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对方说的是股份的事。
　　于耀阳说，办完离婚手续了，婚后买的房子给了前妻，店面给了前妻一间，几年积蓄也给她了，其他的留在自己手里。
　　“抚养权给她了。”于耀阳补充，“孩子小，法官优先考虑女方，判给她了，我出抚养费，每周接回来看看，就跟你那边一样。”
　　算一算账面上的数字，于耀阳似乎吃亏了，她便问：“把股份留下了？”
　　于耀阳嘿嘿笑，“对你有信心呗，万一哪天，你那斗鱼啪一下上市了，我手里1%，怎么也能值个千八百万吧？”
　　说起来，现在三个公司，最挣钱的是密室，最有前途的是糕点，手游是朝阳产业，她是玩票的，挣不挣钱还不一定呢。
　　“可别这么说。”杜莹莹瞥一眼日历，2015年了，距离上一世全球疫情只有4年了。“密室红不了几年，得防患于未然，我正考虑更新换代呢。”
　　于耀阳愣了一下，语气郑重起来，“怎么了？上面有动静了？是不是灵异踩过界了？要封掉盗墓题材？杜同学，你消息灵通，有事情喊一声，我刚刚开了一家盗墓主题的新店呢！”
　　于耀阳的桌游连锁店开了5、6家，新加入街机和轰趴，如今流行的密室他有斗鱼的股份，便没参与，紧密合作的廖哥投进不少钱。
　　总不能提没发生的事情。
　　她便说，“我是想，多开辟一点思路，密室进来的人太多，大同小异的，蓝海成红海，竞争太激烈了。而且，密室场景是死的，套路一成不变，玩家很容易审美疲劳....”
　　外面忽然传来喧哗，办公室的门被霍然推开，一个似曾相识的女人狼狈不堪地站在门外，孙芸和前台略带吃惊地，“哎，您怎么....”
　　是....苏慧雅。
　　杜莹莹在记忆中搜索几秒，找到这个似乎遗忘，却停留在脑海深处的女人。
　　“是你啊。”她冷静中带着诧异，按断电话，“找我有事？”
　　苏慧雅扬起下巴，甩开后面两人，“看见没，我和你们杜总约好的。”
　　杜莹莹想了想，“我有公事，请你在会议室等一下”对着两名下属示意。
　　几分钟后，她站在办公室落地镜前打量自己：双目明亮，肌肤白腻光滑，黑发扎成马尾，最新一季的香奈儿套装。由于事业蓬勃发展，家庭幸福甜蜜，整个人光彩夺目，容光焕发，说25岁有人信，说30岁不太像，说34岁，一定会换来大把人的诧异：开玩笑嘛？
　　健身卡、瑜伽卡、美容卡总算没有白花，她笑。
　　给两个手下打过招呼，从容坐到苏慧雅面前的时候，杜莹莹信心十足，不露痕迹地打量对方：毫无疑问，对方精心修饰过，粉底却遮不住脸色疲惫，目光也涣散无光，不像34岁，倒像40岁的人。
　　苏慧雅突如其来地说，“我要和马浩宸离婚了。”
　　咦？五一接送茵茵时，马浩宸一句没提，只送了她一些工行接待客户的VIP劵，与以往没什么不同。
　　而且，茵茵一直和爸爸很亲密，每天都发微信，也从没提过啊？
　　前夫的姻缘，杜莹莹不知说什么好，便嗯了一声，“有事吗？”
　　她的态度把苏慧雅惹恼了。
　　整整7年，杜莹莹是苏慧雅头顶一座大山，任凭她三头六臂，也移不开如来佛的神通。
　　儿子？马浩宸更喜欢茵茵，逢年过节、周末和寒暑假都接回来，带回爷爷奶奶身边，生日礼物圣诞礼物春节红包重之又重，生怕女儿和自己生分了；
　　财产？马浩宸明确说过，他自己名下、与杜莹莹母女住过的三居室会留给茵茵，也写好遗嘱，儿子和苏慧雅？他才30多岁，分遗产太早了吧？现在住的房子是马浩宸父母名下的，老人还在世，有什么可说？
　　感情？马浩宸总是怀念从前，20出头的青涩岁月，一去不复返的爱人。苏慧雅不得不提起大学时光来勾起话题--大部分时间，马浩宸对她没什么话可说，累了一天回家就是玩玩游戏，打打牌。
　　与此同时，杜莹莹也在沉思：
　　说起来，上一世她深深地恨过苏慧雅，想像泼妇一样冲到对方面前，大骂“你这个小三”；想去告诉亲朋好友，马浩宸婚内出轨，令他名声扫地；更多的是痛苦，觉得自己为马家生育女儿，快40岁被甩了，房子是婚前财产，只分到一些钱，一辈子都毁了....
　　可现在，两辈子毁自己婚姻的罪魁祸首就在面前，杜莹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面前的人一看就不在职场，气质不由自主被自己压下去，且，看起来过得并不好。
　　一句话，不值得浪费时间和感情，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和更重要的人。
　　时间慢慢推移，杜莹莹头疼，今天是一周一次的高管例会，南京分店营业满一个月了，要分析数据的。
　　苏慧雅意兴阑珊地开口，“早知道这样，我根本不会嫁给他。”
　　和她说这些有什么用？杜莹莹腹诽。既然和女儿无关，她就没了兴趣，“我对这些不感兴趣，过去了。你有其他事吗？”
　　言下之意，没事就可以走了。
　　苏慧雅望着她脖颈间的项坠，手腕的宝石手镯，周身若隐若现的香气，嫉妒是发自内心的：
　　这个女人是怎么做到的？
　　从马浩宸嘴里听说，杜莹莹去开桌游店，苏慧雅抱着瞧热闹的心态：等着赔本吧！
　　想不到短短几年，杜莹莹从无到有做起一家传统烘焙糕点企业，在电商平台火的不要不要的；又做起桌游和IP密室，休闲娱乐行业风生水起，听说还在做手游--茵茵告诉爸爸，马浩宸感慨，答应女儿“等你妈妈游戏上市，爸爸和你一起玩。”
　　更别提杜莹莹嫁个老公，嫁了杭州殷实人家，阿里巴巴高管，生了个儿子--换成其他人，当全职太太都来不及呢！
　　一句话，杜莹莹把苏慧雅碾压成渣渣。
　　“马浩宸出轨了。”苏慧雅恨恨地开口，“在他们银行找了个小三，我有证据。”
　　杜莹莹皱眉：婚内出轨总是不好的。
　　可，依然和她没关系啊？
　　她看看手表，像对待一个普通的客户，“你没预约，二十分钟后我要开会。马浩宸对我而说，只是我女儿的爸爸，私生活什么的我不感兴趣。”
　　苏慧雅瞪了她一会，突然冒出一句：“他把我毁了。把我一辈子都毁了。我不会原谅他的。”
　　怪怪的，自己又不是她的情敌，要恨，也是自己恨对方好吧？杜莹莹腹诽着，离开会议室，继续审阅最新的报表了。
　　傍晚回到家里，她陪女儿看功课。
　　茵茵四年级了，学习并不难，与其说检查作业，不如说母女聊天更合适。
　　茵茵很好奇《莲鱼传》的进度，更好奇妈妈说的投资一家“换衣服”游戏，叽叽喳喳地说自己同学都玩植物大战僵尸，任檬要过生日了，请大家吃肯德基，她想问，能不能带孟云峰一起去--孟云峰请同学们吃自助，就带她一起了。
　　杜莹莹敷衍着，不如平时专注，被女儿发觉了，“妈妈怎么了呀？”
　　女儿比上一世敏感多了，她感慨。
　　“今天有件事。”她迟疑着，又觉得不能告诉小孩子，就不想提了。“妈妈公司的事。”
　　茵茵转着眼珠子的模样有点像孟云峰。“是不是我爸爸的事呀！”
　　看不出，女儿还挺聪明。“茵茵，这两年，你在你爸爸家~有什么不一样吗？”
　　茵茵紧张地思索。
　　五一爸爸带茵茵拜访行长，行长妻子一看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立刻喜欢上了，认茵茵做干女儿呢！
　　继母和弟弟？
　　平心而论，茵茵和同父异母的弟弟一点都不熟，这么多年只见过两面--她对马浩宸说，我不喜欢弟弟，马浩宸便再也没把两个孩子安排在一起。
　　继母么，茵茵听过丁悦悦很多坏话：不上班、乱花钱、还有个以前的小孩，舅舅不喜欢她巴拉巴拉。
　　茵茵半天才说：“没有呀，妈妈妈妈，到底怎么了？”
　　杜莹莹只好把事情说了一半，叮嘱她在学校小心一点，等自己或者司机叔叔接送，不要出门乱走。
　　茵茵认真地答应了。
　　至于马浩宸，她犹豫一下，没给对方电话，离了婚就不要打扰了。
　　5月下旬，杜莹莹接到马浩宸初入银行的师傅打来电话，气愤地骂“胡编乱造”，又惋惜徒弟“完了”
　　原来，苏慧雅向银行、□□举报，在微博、天涯论坛发帖，揭露“工行杭州XX支行副行长”马浩宸婚内出轨，腐败受贿、转移财产等等等等，把对方照片也发了出来。
　　网民对体制内人士的八卦总是喜闻乐见的，一夜之间帖子火爆，转发过千，影响非常不好。
　　马浩宸原本在银行里很有前途，这一下停岗留职，内部审计、调查，上升路径被堵死了。
　　杜莹莹唏嘘，小心翼翼地告诉女儿“爸爸遇到点事情”，茵茵周末去马家，回来眼泪直打转，“爷爷病了，奶奶和大姑在家骂人。妈妈，我爸爸没有贪污受贿，也没把钱转走。”
　　她安慰女儿，让女儿随便玩游戏，茵茵也没高兴起来。
　　孟卓然知道了，晚间聊起马浩宸“遇人不淑”又感慨“还是莹好”
　　枕边人一场，好聚好散，得不到就毁了是最可怕的。
　　杜莹莹感叹，“要是我和你....”
　　孟卓然一把拉住她胳膊，“别别，我们不离，家大业大的，四个老人三个孩子两只猫一只狗，怎么分？我是不愿意的。”
　　有零有整的。
　　她微微笑，抱紧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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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2015年的端午节是个周六,杜莹莹早早去超市买好粽叶、糯米、红枣、豆沙、板栗、绿豆、桂花和莲子，又备好蛋黄、腊肉和肉松，一家人包粽子。
　　今年莲鱼公司在传统馅料之外推出雪冰粽子,蔓越莓、青柠甜橙、咸蛋黄芝士,外加蜜桃和凤梨馅料，糯米直接合着水果，颜色鲜艳，更像甜品。6个粽子一袋,和冰袋一起放在绘着LOGO的野餐包直接发货，和星巴克的“星冰粽”正面PK。
　　星冰粽平均20元/个,莲鱼公司的莲鱼棕便宜一半,销量蹭蹭地涨。
　　杜莹莹在研发会说的头头是道,轮到自己包粽子,也就那么回事。喏，她把粽叶捏成一个漏斗，放进雪白的糯米，再把豆沙和红枣舀进去，就开始扎口了。
　　对面孟云峰简单粗暴的每种材料来一勺,把粽叶叠好就放进手边的碟子,茵茵利索地缠线,两人分工,一个八宝粽子很快就完工了。
　　孟氤氲闹着也要包,一本正经地坐在一把小椅子，左手抓着一把糯米，右手不停往嘴里塞材料，尤其爱吃栗子，照这样下去,中午饭都不用吃了。
　　孟卓然一边包，一边数数，把包好的粽子分成几份：“给我爸妈10个，你爸妈10个，我大伯家15个....”
　　孟卓莎快生了，像大熊猫一般被供着，一家子然动不动就把好吃好喝送过去。
　　电话响了，她接起来，皱皱眉，把手边的粽子包完，就去洗手了。“下午我回家一趟。”
　　孟卓然奇怪，“不是说好明天过去吗？”
　　她摇摇头，“我爸说，昌化那边出了点事。我快去快回，晚上回来吃饭。”
　　当着女婿孩子不好谈论家事，孟卓然一听“昌化”就明白了。
　　妻子现在家大业大，不比以前，孟卓然不太放心，大过节的不好找司机，便说“我跟你去吧。”
　　她指一指乱七八糟的餐桌和三个参差不齐的孩子，“你走了谁干活啊？”
　　茵茵跳起来，“我跟我妈妈去！”
　　女儿到她肩膀了，像个小大人，杜莹莹便答应了。孟云峰失望地耷拉着脑袋：他缠不好线，粽子包不成了，孟氤氲直接吊在妈妈腿上，闹着也要去。
　　开车回到杜家，客厅气氛很严肃了，父母兄姐都在。茵茵抱着大猫和最后一只小猫到阳台玩，门一关，便听不到了。
　　杜英山脸色很差，坐在常待的位置喝茶，陈秀英絮絮叨叨地，把大伯家的事情说了：
　　六月初，杜鞍山难得良心发现，到母亲那里露了个面，拎了盒粽子。昨天一大早，杜鞍山急急忙忙赶到鲁凤玉家，说儿子被车碰了，鲁凤玉一下子就懵了。
　　到医院一瞧，杜鞍山大儿子杜文奇上学路上和同学打闹，被一辆轿车撞到，脑震荡，左臂也骨折了。
　　按照杜鞍山的说法，家里的钱炒股赔了，拿不出，让母亲先垫上。鲁凤玉想都不想就把自己的养老钱和工资都拿出来，交了押金和医疗费。
　　杜芳芳是晚上才知道的，心疼母亲的钱，去家里探望。杜鞍山心情很不好，说，儿子住院了，司机不肯赔钱（杜文奇跑下车行道了），要求走流程，鉴定事故责任，不提还母亲钱的事。
　　杜芳芳多问几句，黄亚玲便怒了，说：你什么意思？一天到晚钱钱钱？文奇没住在医院吗？学习耽误了，跟老师请假，期末考试都考不了了，有你这样当姑姑的吗？一天到晚惦记妈的钱？非得花在你身上？
　　听到这里，杜莹莹叹息，杜芳芳上次就和嫂子打过一架，这次有的闹了。
　　果然，杜芳芳当场和黄亚玲大吵一架，这次双方还算克制，没动手。杜鞍山阴着脸，把妹妹轰走了：“我们都急死了，你还有心情钱钱钱？”
　　“芳芳打来电话，把你爸气得不行。”陈秀英拍掌打膝的，“这个鞍山，一点出息没有！你爸给他打电话，说什么文奇得住一个月院，根本不提钱的事。”
　　杜英山便问，“伯母垫了多少钱？”
　　陈秀英答：“押金5000块，医药费已经花了7000多，检查吃药什么的，还有护工，一共交了20000块。文奇岁数小，和大人不一样，先在医院付完了，再按照医保报销。”
　　杜姗姗气呼呼地骂，“上次也是这样，鞍山哥一毛钱不出，让伯母跟芳姐过日子。哎，我真是奇了怪了，这人有房有车，怎么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天天惦记着伯母那点钱！”
　　房间唯一一个能稍微共情杜鞍山的是杜英山，原因无他，他自己一儿一女，杜鞍山两个儿子，肩上沉甸甸，养家糊口的压力是姐妹们理解不了的。
　　于是他解释：“我给鞍山打完电话了，他的钱确实投进股市了，买了XX和XXX，本来以为能挣钱，没想到，套住了。”
　　言下之意，杜鞍山不是故意的。
　　听到“股票”两个字，杜莹莹想起上一世的事，不由自主地瞪哥哥一眼，后者看到了，心中不快。
　　“让鞍山哥给伯母打借条吧。”杜莹莹是学财务的，白纸黑字第一位，不容置疑地说，“欠多少打多少，等走完了流程，司机赔了钱，让鞍山哥把钱给伯母。”
　　杜国志觉得有道理，向儿子说：“你给鞍山打个电话，就说我说的，该怎么办怎么办。”
　　杜英山很了解一起长大的堂兄，万事老婆孩子第一，这借条，未必肯写。于是他有点为难，“一家人，写不写的，再说，也没多少钱。”
　　杜姗姗嘴巴快，“爸这是替芳芳姐撑腰。”杜姗姗也说，“鞍山哥不还钱怎么办？还不是芳姐受罪。”
　　杜英山被驳回来，有点不高兴，提起借条更不痛快，抓着手机起身，“谁愿意打谁打，我说话不管用。你们定吧，我走了。”
　　事情还没出结果，就开始撂挑子？杜国志皱着眉，陈秀英没明白，杜姗姗气呼呼地催哥哥，“你不打，谁给鞍山哥打？我是不想跟他说话！”
　　杜英山下巴朝最小的妹妹扬一扬，气不打一处来，“让老三打，老三在家里说一不二的，谁敢驳老三的面子？”
　　杜莹莹有些不快，“哥，你这是什么话？”
　　杜英山冷笑，“什么话？大实话！您是家里的顶梁柱，大事小事一把抓，里里外外您说了算，您发了话，谁敢不听？你一个电话过去，鞍山屁都不敢放一个。”
　　“我可没你跟鞍山哥的交情。”杜莹莹觉得杜英山的愤怒莫名其妙，大过节的懒得争吵，又不想受气，“家里的事，谁有道理听谁的。哥，当着爸妈姐姐，你有什么意见提出来，干嘛这么说话！”
　　杜国志沉着脸，听儿子一句接一句，越说越激动，“我怎么说话，啊？你说我怎么说话？杜老三，你自己说说，这几年你在家里什么态度？是，你财大气粗，你是老板，你发达了你牛逼了，所有人为你马首是瞻，我们算什么东西？”
　　杜莹莹扬着下巴，“哦？说具体点，我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我犯什么错误让你这么说我？”
　　她当了几年的老总，平时无所谓，现在当面对峙，气场、声调都不一样了，在杜英山耳朵里就是咄咄逼人。
　　说起来，他郁闷很久了：前27年，家里万事以他第一位，老二刀子嘴豆腐心，老三乖巧温顺，都是他杜英山的跟屁虫。父母给他买了两套房，现在住的这套未来也是他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杜家的财产得留给姓杜的。
　　谁曾想，杜莹莹离婚，从无到有做起一摊事业，在家里地位越来越高，父母表面不说，实则非常骄傲，把他这个当哥哥的比没了。
　　如果一直发展下去，杜英山也不会说什么，想不到，父母先后生病，治疗费巨大，对小康家庭是个沉重的负担。
　　杜莹莹把担子接了过去，却不肯好人做到底，跟他一分一毛算得清楚，要求写借条。借条？就算他和杜莹莹大吵一架，就断定他没有信用？
　　至亲骨肉，至于吗？
　　姜佳更是意见极大，对杜英山满腹牢骚，杜老三不就挣了点钱吗，嘚瑟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孝敬爸妈天经地义，谁有能力谁多出一点，干什么斤斤计较？
　　杜英山憋了一口气，决定一分钱不欠妹妹的，偏偏单位领导找麻烦，晋升不成，他依然是普通职员，每月工资几千块，两个孩子是吞金兽，父母也不再支援。
　　于是他不得不拖欠费用，拆东墙补西墙，连生活费也入不敷出，姜佳闹了几次，不肯再出一毛钱。
　　杜英山只好避开父母，躲着妹妹，回避家庭聚会，仿佛这样，家里的事就和他无关了：反正两个妹妹一个出钱一个出力，把父母照顾的好好的。
　　想不到，今天妹妹当面训斥，杜英山像座火山一样爆炸了。
　　“你干得可是好事，我们全都该你的欠你的，你是全家人的救世主，离了你全家人都活不成！”杜英山面部扭曲，这两年的邪火一股脑发泄出来，“借条借条借条，杜老三，你除了借条还会干什么？你满脑子就是钱啊！”
　　简直无理取闹。
　　杜莹莹双臂环抱，冷冷地说：“说起借条，我想起来了，你还欠我十几万块钱呢，什么时候还？”
　　杜英山唾沫喷的老高，从裤袋抓出钱夹扔在茶几，“给你给你，满脑子就是钱，你掉钱眼里了你，你眼里还有别的吗？”
　　上一次就是这样，杜姗姗不用多说就挡在两人中间，胳膊摆动着“哎哎哎干什么呢！”
　　杜国志还沉得住气，陈秀英急得直哆嗦，场面乱成一锅粥。吱呀一声，阳台门开了，一个小姑娘奔出来，死死搂着妈妈。
　　是自己的女儿，自己两世为人，没离开过一天的女儿，从一只枕头那么大，到现在能护着妈妈了。杜莹莹心中热乎乎，搂着女儿肩膀。“钱不钱的，我不惦记别人的，别人也别欠我的。我出钱OK，没关系，凭什么连句好话都听不着？我欠你的吗？你连杜鞍山都不如。”
　　这句话把杜英山激怒了，使劲朝前冲，仿佛要动手。杜姗姗死死推着他，陈秀英像个小脚老太太，哒哒哒地从茶几左侧绕到右侧，又绕回左侧。
　　“我说错了吗？如果没有我，爸妈病死了你也不会拿一分钱！”两世为人，杜莹莹一吐为快，冷笑着“你是当哥哥的，你有当哥哥的样子吗？爸妈什么都给了你，给你买车给你买房给你看孩子，你呢，你回报过爸妈什么？医药费你都不出，还跟我斤斤计较，你....”
　　杜英山像一只野兽似的，呼哧呼哧喘着气，抓起茶几上的杯子砰地摔成碎片。
　　忽然之间，陈秀英叫着“你爸爸，你爸爸！”杜莹莹茫然去看，发现父亲扶着额头，靠在椅中不动。
　　她心脏怦怦跳，和兄姐一起涌上去，杜国志被七手八脚扶进卧室，半倚半靠在床上，向要打120的陈秀英摇摇手，示意没大碍。
　　这一来，杜莹莹的火消了，杜英山也顾不上发脾气，两人不愿看对方的脸，各自一个房间，杜姗姗忙前忙后地。
　　过了一会儿，杜国志边喝茶边催：“大过节的，别耽搁了，老大老三走吧，老二留一留。”
　　她不放心，被杜国志板着脸说“太吵”，只好叮嘱杜姗姗“有事打电话”后者已经怕了她，“祖宗，赶紧走吧，晚上打电话，行了吧？”
　　回去的路上，杜莹莹问女儿，“妈妈是不是分的太清楚了？”
　　茵茵却说，“妈妈做得对，谁也不应该欠谁的钱。”
　　每周去宠物医院，结账走妈妈的VIP卡，之后孟云峰和茵茵分别把猫咪和狗子的费用除以2，记在本子上，月底和妈妈结算--按照说好的，两人负担猫咪和狗子的开销。
　　杜莹莹笑起来，又说：“也不能一视同仁，如果今天妈妈和大舅换过来，妈妈暂时没那么多钱，就多照顾照顾外公，或者和大舅讲清楚，说点好话。一家人再亲密，也要在经济上分清楚，妈妈公司每月都结账、出报表，年底也和孟伯伯算账。”
　　像杜英山那样，不出钱不出力还要当大爷，别人心里高兴才怪。
　　茵茵应了，美滋滋哼着歌儿：前几年，妈妈也在外公家吵架，气得哭了；现在妈妈厉害多了，扒拉扒拉把大舅说一顿，外公外婆也不敢吭声。
　　妈妈好棒！
　　杜家已经恢复往常的安静，杜英山悻悻地走了，晚餐送来了，琳琅满目一大桌，杜姗姗去厨房热汤热粥热药茶，把龙眼包子、八宝饭、枣糕和金银馒头放进锅里蒸一下，父母年纪大，喜欢吃滚热的。
　　趁着屋里没别人，杜国志忽然说：“等我死了，你跟着谁？”
　　陈秀英一下子急了，鞋都不穿就要出门叫女儿，他不耐烦地挥一挥手--不装病，难道看着老大老三闹翻天？
　　“我问你，你跟着谁过日子？”杜国志叹口气，“三个里面，你得跟一个吧？”
　　陈秀英这才明白过来，不由自主地流眼泪：“我一个瞎老婆子，我谁也不跟，我就住在这里--你别说不吉利的，医生说了，你身子骨好得很！”
　　杜国志不置可否，压低声音：“万一我先死，你跟着老三。”
　　杜莹莹？刚才凶巴巴、当着父母逼问哥哥、张口闭口钱钱钱的小女儿？
　　陈秀英愣住了，想也不想就退缩：“老三有公公婆婆呢！一天到晚忙得影子都不见，我，我跟着老二！”
　　老二没钱啊！老大的钱更是一分拿不出来。
　　杜国志摇摇头，“老二有家有口，老大指望不上，你跟着老三。”
　　陈秀英半晌不吭声，“她现在厉害着呢，那张嘴，我可惹不起。”
　　杜国志失笑，“你管她这个那个，人家有本事，能挣钱，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就行了。”
　　说着话，杜姗姗在客厅喊“吃饭了”，杜国志便坐在床沿穿鞋。
　　他61岁，到了自私的年纪，想活得舒服一些，想多活几年，别的已经顾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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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七月中旬,孟卓莎生了个女孩子。
　　那是个白白嫩嫩的小婴儿，长胳膊长腿的，黑发浓密,眼线很长,像孟卓莎。
　　孟卓莎父母老泪纵横，抱着孩子说“这辈子闭眼了”“死了也值了”。
　　孟卓然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很喜欢的，像土财主一样送金锁片金手镯,把孟氤氲用不上的玩具衣裳送过去，还包了月嫂、保姆和育儿嫂。
　　女孩子跟着三个孩子起名字,孟云裳,既动听又浪漫,令人想起“云想衣裳花想容”。
　　两个大孩子自掏腰包,送给小堂妹贺礼，孟云峰买了婴儿玩的皮球和床铃，茵茵准备了婴儿衣裳，还送了孟卓莎一套恢复身材的乳液（妈妈用过的牌子），后者非常喜欢,使劲亲亲她。
　　至于孟氤氲,一边高兴“自己不是家里最小的了”,一边振振有词“妹妹什么时候能跟我玩啊”！
　　杜莹莹有经验,隔几天炖些汤汤水水和燕窝送过去。有一天,穆雪松从北京寄回来一些高级蜂蜜和西洋参，她给孟卓莎送去一些，到了楼下，偶然一抬头，发现孟卓莎抱着婴儿在阳台晒太阳,一个高个子女人在旁边晾花花绿绿的小衣裳和鞋袜。
　　是周周。
　　杜莹莹静静看了一会，没有打扰，轻手轻脚退出小区。傍晚她想告诉丈夫，迟疑一下，便没提起。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孟卓莎34岁了，能决定自己的人生了。
　　之后杜莹莹把全部精神放到手游中去。
　　发行渠道选择了闫一峰的旧上司，广州中青。五月签好合同，中青公司付了授权金，派了30人的团队进驻杭州，配合闫一峰团队进行最后的磨合、试运行和冲刺。
　　闫一峰旧上司姓陆，40多岁了，在游戏行业是一位前辈了，年初就被杜莹莹在美术、音效方面的投资震惊了，转而大感兴趣，得知SSR卡片的设定，又担忧起来：“市场没有这样的先例，万一玩家不接受，可就一竿子沉到底了。”
　　言下之意，有很大的风险。
　　杜莹莹倒不担心，喏，上一世《阴阳师》就是这样起来的。
　　“富贵险中求。”她信心十足地，“试试看，不行我们再改。”
　　改？说得简单，每天无数新游戏上市，呈现在玩家面前的是真金白银拼营销，一个不行就弃游，谁有耐心等你改？
　　陆哥觉得滑稽，可整个游戏已经和卡片、系统绑定起来，世界观也定了，改是没法改了，只好把精力放在其他方面：
　　“倒计时30天开始滚动式投放广告，把白骨夫人、九尾狐、琵琶精、老鼠精、白面狐狸，蝎子精都放出去。”陆哥对《莲鱼传》的画面和音效是很有信心的，“等8月中再把主角扔出去，来一波大的。”
　　于是七月中旬，微博、小红书、b站乃至各大游戏论坛、四个城市数十家杜莹莹旗下的桌游店、密室和实体店铺出现一幅幅画风活泼，颜色亮丽的《莲鱼.灵感传》宣传画，表面走和风日漫路线，兼顾浓浓的中国风情，一下子就把玩家们的目光吸引了：
　　屏幕中间的白骨精楚楚可怜，乌发及地，一身橙红色绣百合花抹胸唐装，俨然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唯一违和地是坐在堆积如山的白骨之上，背后虚影是一具胭脂花粉的骷髅，和“白骨夫人”四个字勉强沾边。
　　玩家A：？？？？？这是白骨精？
　　屏幕中间，一位人面桃花的绝美女郎伏在黑白棋子组成的万里江山之上，眼波欲流，长眉入鬓，眉间一点朱砂，狐狸耳朵毛茸茸，背后是一只吸取月华的狐狸虚影，九只尾巴像牡丹花瓣，把整个屏幕占据了。
　　玩家B：卧槽，九尾狐有点意思：
　　至于《西游记》原著把孙大圣蜇伤的蝎子精，参考敦煌天女的造型，黑发如云，彩云环绕，绣花绸缎长裙横过半个屏幕，双手捧着一把造型古朴的琵琶，有一种宝相庄严的美丽，虚影是一只尾钩高跷的母蝎子！玩家C：飞天！我太可了！
　　随着时间推移，《莲鱼.灵感传》在潜在玩家群体中引起不大不小的轰动，搜索指数不断上升。
　　到了8月，四个城市数十家杜莹莹旗下的桌游店、密室和实体店铺+北上广深一线城市地铁口出现《大圣归来》电影海报：面前十万天兵天将杀气腾腾，头顶金光闪耀，不乏神佛身影，山顶端坐一只金盔金甲的猴子，金箍棒不知去向，唯有披风红的像血。
　　杜莹莹一直觉得这张海报很帅气，红黄蓝颜色醒目，果然，一下子就把观众眼球吸引了。
　　说起来，上一世的《大话西游》生不逢时，同期电影高手如云：先和《小时代4》和《栀子花开》同周上映，第二周，红极一时的《捉妖记》《煎饼侠》也杀过来了，前者保持很久的内地票房榜首，票房30亿，后者以古惑仔助阵，导演/主演大鹏一举成名，票房12亿。
　　《大圣归来》制作方没钱没明星没渠道，只能硬着头皮上，首周只有8%的排片率，第二周略升一些，达到13.8%，等后期电影口碑爆棚，大量观众自发替《大圣归来》打CALL，排片量一点点增加，最后磨到9.6亿票房。
　　这一世，情况大不相同：光线参与《大话西游》发行，在虎视眈眈的郭敬明手里撕下18%的拍片，田小鹏团队欢呼雀跃，杜莹莹心里也有了底。
　　进入8月，杜莹莹自掏腰包，买“大圣归来”和“莲鱼.灵感传手游”的微博热搜，找了数位圈内有影响的影评人，在微博豆瓣造势；进入第二周，穆雪松在微博晒内部观影票，向所有观众郑重推荐“大圣归来”这部电影，到了周五，她摇身一变，穿一身活泼娇俏的唐装，抱着手机玩《莲鱼.灵感传》，说，哇，我抽到了SSR九尾狐呢！
　　同一时间，徐铮和《泰囧》电影官博也双双推荐《大圣归来》电影，又与下月即将上映的《港囧》联系起来，推出一个“寻找莲鱼糕”的活动，参与者将包含青金鱼红鲤鱼照片发到官博，有很高的机会得到500/300/100元莲鱼糕代金券，可在天猫店铺/实体店消费。
　　就连闭关不出、神隐已久的南派三伯，也在微博发文，告诉粉丝们自己提前观看《大圣归来》电影：去吧，尽管去吧，如果不满意，我个人给你报销电影票。
　　之后，三伯发了一张《莲鱼.灵感传》手游的截图，说，入坑了。
　　8月第二个周五是电影和手游正式上市的日子，杜莹莹一早就在斗鱼手游这边，想看看APPSTORE的下载量。
　　可惜游戏数据略有延迟，公司上到闫一峰陆哥，下到普通技术人员，都在全力维护服务器、与玩家沟通、收集数据、消除BUG，忙的不亦乐乎，走路都一溜小跑，没人顾得上她，她等了一会，站在公司门口，看着面前的人物海报：
　　左面是一位英俊潇洒的青衫武士，剑眉星目，嘴唇薄薄的，黑发随风飞扬，眉宇间有无尽的煞气，周身亮银战甲，胸前鱼型护心镜，头戴金鱼盔，脚踏黑色战靴，手中提着一柄莲花造型的铜锤，背后是一只青金鱼虚影；
　　右侧是一位娇俏美丽的女郎，黑黝黝的大眼睛，笑容比阳光还明亮，肤色白的像雪，黑发间别着一朵盛开的红莲；只见她穿一件唐朝式样的红衣裳，袅袅婷婷地用鲤鱼尾巴站立，鱼尾像公主的舞裙，背后是一尾红鲤鱼--有点迪士尼《小美人鱼》的意思，仔细一瞧，东方风情扑面而来。
　　《莲鱼.灵感传》主角，灵感和莲姬！
　　事到如今，能做的都做了，杜莹莹觉得自己尽了力，也就安心去隔壁密室了。
　　下午杜莹莹早早离开，接了两个大孩子到餐厅吃意面和牛排、汉堡，之后直奔电影院：今晚包了场，把亲朋好友都请了过来，除了带孩子的公公婆婆，孟卓莎一家、杜国志老两口、杜姗姗一家都到了，孟卓然下班也赶了过来，还有多余的票，就送给公司员工了。
　　大厅灯暗下来，大银幕徐徐升起字幕，电影开始了。
　　上一世第一次观赏，杜莹莹就觉得《大圣归来》的色彩非常鲜艳，人物活灵活现，吸收皮影戏的优点，兼顾浓重的中国风情，把迪士尼电影和《功夫熊猫》都比下去了。这回再瞧，依然非常惊艳，庆幸自己选择《大圣归来》的美工做《莲鱼.灵感传》手游。
　　开场几分钟，孙大圣单枪匹马大闹天宫，她看看左右，两个大孩子看的目不转睛，身畔孟卓然也全神贯注地欣赏，便有了信心。
　　到了电影中间，没有法力的孙大圣、天真勇敢的江流儿、小女孩和八戒闯到深山，一条威风凛凛的蓝鬃白龙从天而降，映着青山绿水，宛如一场醒不来的美梦。
　　“真漂亮”茵茵说。
　　孟云峰忽然指着屏幕，“看！”
　　银缎带般的山泉水之间，跳起一条青金鱼和一尾红鲤鱼，站在水面喊“大圣，大圣！”
　　孙大圣一手一个，把两尾小鱼拎起来，“灵感，莲姬，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杜莹莹第一感觉就是“500万没白花”，第二就是得意：田导演果然靠得住，植入得天衣无缝。
　　对于影视剧广告，前几年她就研究过了，像《甄嬛传》里的莲鱼糕是上上之选，糕点和剧情交相辉映，更上一层楼；其他大片中的牛奶、银行卡、快递见缝插针放进影视剧里，自然些还好，痕迹过重就会被观众吐槽。
　　现在大功告成，她松了口气，开始欣赏剧情：
　　青金鱼说，自己还在赎罪；红鲤鱼快活极了，对大圣说不打不相识，大圣有空，到紫竹林看看我们。
　　孙大圣答应了，继续剧情去了。
　　两尾留在原地的小鱼窃窃私语，想不到，昔日闯天宫、大战十万天兵天将的齐天大圣，落魄到今日模样；又叹息，我们还不是一样，没法变回人形。
　　之后就是正常剧情，与反派BOSS对战（童自荣配音）电影最后，《大话西游》的经典音乐也出来了。结尾处江流儿重伤，生死不知，孙大圣愤怒至极，悬空而立，血色盔甲凭空出现，挣脱锁住自己的封印，取出如意金箍棒，摧枯拉朽般灭掉BOSS。
　　一个字，爽。
　　两个大孩子鼓掌欢呼，宋文涛也使劲拍巴掌，电影院不少人鼓掌，身畔孟卓然靠过来：“这片子起来了。”
　　片尾一幅幅彩画交替，字幕随之而起，两个大孩子被杜莹莹提醒，伸着脖子，终于在屏幕上找到自己的名字：孟云峰，马茵茵，孟氤氲。
　　茵茵美滋滋的，“我们上电影了。”
　　孟云峰也得意洋洋地东张西望，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孟卓然便说，“明天庆祝庆祝，去大房子（别墅）住一天，各人挑各人想吃的，我请客。”
　　两个孩子欢呼起来，拉着宋文涛叽叽喳喳，要吃小龙虾、烤羊腿和蟹粉馄饨。
　　周末三天，《大圣归来》票房1.8亿，在对手非常强大的前提下，作为一部动画电影来说非常优秀了。于是不少行业人士预测，这部横空出世的动画电影票房能过10亿，等到9月中旬，电影上映满一个月，答案令所有人震惊：15亿！
　　15亿票房，扣除院线拿的大头、电影专项基金和相关费用，制片方能得到35%左右，将近5.25亿，电影成本6000万，也就是说，盈利8倍还多。
　　杜莹莹前年投资的500万，就这么翻了8倍多。
　　9月中旬，《大圣归来》制片方十月文化宣布，电影秘钥延长，放映两个月；光线传媒斥资2000万，与《大圣归来》导演、编剧田小鹏及主创人员成立新公司，开发两部《大圣归来》续集。
　　光线传媒是上市公司，除了账面盈利，这一波股价大涨，麾下多了一棵摇钱树。王老板春风得意，在北京召开庆功会，邀请十月文化的人和各大投资商，杜莹莹自然也在其中，顺便给穆雪松要了名额。
　　参加庆功会啊？
　　杜莹莹和孟卓然商量，带着两个大孩子同去，眼看上中学了，见识见识大场面总是好的。
　　既然给动画电影庆功，茵茵挑了正流行的《冰雪奇缘》艾莎的冰蓝长裙，杜莹莹也来了兴趣，和女儿穿一模一样的衣服，头发挑染成银色，编成粗粗的辫子束到一侧，一大一小头碰头在首饰盒挑蓝宝石项链和耳环。
　　孟卓然万年不变的西装，男人嘛，总是很简单的，孟云峰却别出心裁，把自己打扮成《冰雪奇缘》里的王子--在一大票迪士尼王子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故事中，这位汉斯王子却是奇葩，对公主没兴趣，只觊觎国王的宝座。
　　庆功会当天，穆雪松也到了，见到杜莹莹就说“莲鱼传好好玩，我始终抽不到SSR卡，能不能叫GM发给我？”与光线关系密切的徐铮夫妻也到了。
　　出乎杜莹莹意料，她自己也成了当天的主角之一--王老板兴致不错，介绍的时候说“这两位是《莲鱼灵感传》的老板”，场内投来不少“哦~”的声音。
　　一句话，《莲鱼.灵感传》太火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爆火：
　　上市20天，游戏在APPSTORE下载量突破1000万，登顶iPhone畅销榜，在社交媒体呈放射性传播，上市1月有余，游戏收获25万五星好评，DAU（日活跃用户）突破千万！
　　这么说吧，DAU到达百万的手游已经属于精品，，千万级别的手游屈指可数，在行业内万众瞩目，拥有庞大的用户基础，如《王者荣耀》《消消乐》《贪吃蛇》和《欢乐斗地主》。
　　至于流水....8月中旬上市，8月底《莲鱼.灵感传》流水达到6个亿，进入畅销榜TOP5；等到9月中旬，上市满一个月，游戏流水达到12亿，预计9月底达到20亿。
　　数字不可谓不惊人。
　　席间田小鹏是主角，对杜莹莹说不了几句话，就被别人拉走了；七曜低调一些，和杜莹莹吐槽“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杜莹莹明白了：“你火起来了？”
　　七曜惆怅起来，“以前对我爱答不理，现在一个个就跟地里冒出来似的，对我嘘寒问暖，吵着要合作。”
　　她感慨，“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七曜一拍胸脯，“杜总，我们是贫贱时期的朋友，和他们不一样，不一样。”
　　杜莹莹忍着笑：“哪天有空，来杭州一趟，给我们把把关。”
　　七曜满口答应，还要玩密室：“天天加班加点，憋死我了。”
　　夜间回到酒店，两个孩子兴奋过头，一个说“以后我要拍电影”，另一个说“那我做游戏””，洗完澡就一人一间卧室睡了。
　　煮一壶茶，闲聊几句：手游爆火，唯一不太开心的就是孟卓然了：他一直以为，游戏上市即扑街，老婆就不用那么辛苦，把精力放在糕点就好了，亏点钱不算什么事。
　　想不到，不但没亏钱，反而挣大发了，闫一峰和陆哥做梦都笑醒，短短一个月，计划着两部同人和衍生游戏了。
　　于是孟卓然有点头疼，叹息“以后怎么办？”
　　杜莹莹忍着笑，“该怎么办怎么办。别人为了不挣钱发愁，孟总刚好反过来。我答应你，不耽误正常生活，撑不住我就交给别人。”
　　事已至此，只好这样。
　　孟卓然无可奈何地看她一会，张开胳膊，手掌招一招。老夫老妻了，杜莹莹回头看看两个卧室的门，轻轻依偎到丈夫肩膀。
　　“累吗？”他问。
　　她点点头，闭着眼睛抗议“别动”，本来想歇一歇，不知不觉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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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九月份,杜姗姗把杜莹莹约出来喝茶。
　　“姜佳找爸妈了。”一开口就是八卦，杜姗姗认真地仿佛说公司的事情：“我周三周六回爸妈家，姜佳特意避开我,周二来的,问爸妈，是不是要把他们逼死？”
　　上一世，姜佳一副中产阶级做派，平时维护公务员形象,穿衣打扮还算普通；逢年过节聚会或者出去旅游，名牌衣裳苹果手机高档化妆品,两个孩子早教培训班,过得比一般人幸福多了。
　　凭什么这么潇洒？还不是杜莹莹负担了父母的担子？
　　于是杜莹莹冷笑：“他们两套房,怎么,钱都不想出了？”
　　杜姗姗像说什么新鲜事似的，绘声绘色描述，“姜佳把家庭开支做了一张表，告诉爸妈她和哥每月挣多少钱，花多少钱。那张表她拿走了,我没看见,妈跟我说,什么穿衣吃饭奶粉纸尿裤学费汽油费,连买卫生纸都在上面。”
　　说的夸张了点,反正每周去超市的开销是固定的。
　　杜莹莹直奔主题，“每个月还得给她爸妈钱吧？”
　　杜姗姗也觉得不公平，“可不是么，每月给姜佳爸妈2000块，说是买菜杂费,还不是变相贴补。哎，爸妈把文浩带到十多岁，一分钱都没要过，还倒贴哥呢。”
　　杜莹莹哼了一声，“我也给过。”
　　这件事么，杜姗姗一下子有了共同语言：她生孩子的时候，父母要照顾孙子，抽不出身，宋子岚母亲过来照顾，每月拿钱不说，就此住下不走了。
　　于是她巴拉巴拉埋怨起来，无非是父母偏心，婆婆烦人，老公耳朵软，小叔子一无是处，半天才回到主题：“照着姜佳那张表，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还得爸妈倒贴他们呢。”
　　杜莹莹觉得滑稽，更看不起兄嫂了，“完了？”
　　杜姗姗说：“妈能说什么？妈说，我和你照顾他俩，照顾的好着呢，他俩身体也不错，让姜佳过好自己的日子，还让文浩搬回去。爸倒说，他和妈年纪大了，分开睡得香，再加上我和文涛时不时回去，家里没地方，没提让文浩搬回去的事，说，哥不是两套房嘛，租出去一套，还能有收入。”
　　杜莹莹冷笑：有经济能力的成年人照顾父母是应该的，连带侄子嫂子？
　　“你跟爸妈说，就说我和你发牢骚，如果文浩搬回去，我就不管了。”她赌气，“哥那天对我吼，我没告诉孟卓然，如果我告诉他了，他肯定不让三个小的回去了。”
　　杜姗姗哎呦一声，“还哥对你吼，你都快把哥吃了，你走之后，妈跟我抱怨，老三小时候好好一个孩子，长大变成老虎了。”
　　她忍不住笑，“我还以为，姜佳总算有点志气，去和爸妈说缓一缓，过一阵再给我钱；现在这架势，他们一毛钱不出了？”
　　杜姗姗也生气：她自己是私企，不是铁饭碗，还每月给妹妹钱呢。“人家没说不出，人家过来告诉爸妈，人家要过日子、得养孩子得上班，总不能高利贷似的，逼得他们不吃饭不喘气吧？哎，杜老三，我活了30多年没见过这样的，不但不拿钱，还理直气壮的。”
　　杜莹莹冷冷地说，“她没提这么多年从爸妈手里拿了多少钱？”
　　杜姗姗大惊小怪的，“姜佳不提，我跟爸妈掰扯半天，我说，如果没有我和老三，你们老两口病的要死要活，哥和姜佳肯定像现在一样一分钱不出，你们指望哥为你们卖房卖车？他想卖，姜佳答应吗？爸妈一声不吭。”
　　杜莹莹评价，“哥跟杜鞍山一个德行，进了口袋的休想拿出来。”
　　她懒得再提，“下次你见到姜佳或者哥，帮我带一句话，欠我多少钱就得还多少钱，要是赖账，我把账单寄到他们单位。”
　　公务员，铁饭碗，传出去比私企难听多了。
　　这回杜姗姗没接茬，“真寄啊？为了这点钱，也不怕别人笑话，你现在可是大老板，我们公司好几个新招的实习生玩你那个《莲鱼.灵感传》呢，我儿子都想玩。”
　　别说宋文涛，茵茵和孟云峰第一时间接触《莲鱼.灵感传》手游，抱着IPAD玩的入了迷，彼时没有2020年的未成年防沉迷系统，杜莹莹不得不规定，每天只能玩一个小时。
　　杜莹莹觉得奇怪，“为什么不寄？我的钱又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要是哥跟我常来常往，说说好话，我就不提了；现在他对我这个德行，到爸妈面前诉苦，我还得跟他们客客气气的？”
　　杜姗姗便笑，推推她手臂，“知道了知道了，大老板。对了，我今天来，是找你帮忙的。”
　　想进自己的公司吗？杜莹莹问，“怎么啦？”
　　“老三啊，你看，爸妈这一辈生了我们三个，以前我们年轻，爸妈身体好，一家子乐呵呵的，现在我们步入中年，爸妈身子骨也不行了，事情就一桩桩来了。”杜姗姗感慨着，“以前我觉得哥好，现在发现，哥才靠不住，哥心里面只有他老婆孩子，你我爸妈都是次要的。”
　　杜莹莹默然。
　　杜姗姗意兴阑珊地，“老三，以后爸妈就靠你我了。你还不错，两个孩子--哦对，三个，孟云峰那个小孩挺逗的，主意大着呢，把我儿子哄得一愣一愣，什么都听他的。”
　　杜莹莹笑起来，“孟卓然拿他大儿子一点办法都没有，天天念叨，小的自己养。”
　　杜姗姗继续说，“我呢，我只有涛涛一个，万一这小子跟哥似的，娶了媳妇忘了娘，我可怎么办？”
　　杜莹莹很想说，过几年政策放开，你就生二胎了。
　　之后杜姗姗说了半个小时，无非自己和杜莹莹至亲骨肉，得互相照顾，年纪大了结伴养老；又承诺向父母提，最后的房子不许再给杜英山，只能是自己和妹妹的。
　　杜莹莹迷茫，“杜老二，你到底要干嘛呀？”
　　“你看你这人，非得让我说出来。”杜姗姗嗔怪，“芬姨都住上新房子了，你姐姐我还和宋子岚他妈挤呢。你帮了芬姨，可不能不管你姐姐我。”
　　其实前一阵，杜姗姗和宋子岚闹离婚，宋子岚母亲搬出去了。问题是她和宋子岚私企，时时加班，小学3、4点就放学，宋文涛没地方去，宋子岚只好把母亲又叫回来。
　　至于芬姨，上半年卖旧房买新居，手续办妥了，钥匙也拿到了，8月底和李虹夫妻在家包饺子，买了7、8个凉菜，把杜家一大家请过来，热热闹闹聚了一天，就正式搬进去了。现在芬姨带着娟娟住二居室，李虹夫妻从婆家搬出来，住进新一居，楼上楼下的天天见，周末一起吃顿饭，日子过得客客气气。
　　芬姨知足了，对杜莹莹说“死了也闭眼”。
　　杜莹莹便说，“芬姨把旧房子卖了，你老公舍得吗？”
　　杜姗姗一下子神气了，“他敢舍不得！他爸他妈扣的要命，买房子买的跟鸡窝那么大，身都转不开，还好意思住进来呢。房子是你姐夫考到杭州买的，现在贷款还完了，正好卖了，换一套大的。”
　　最关键的，就从宋子岚婚前财产变成两人婚后财产了。喏，杜姗姗早就算好了：“我们小区上月刚卖出去一套，9000块/平，我们家70平，这就是63万块；我和你姐夫看了半天，12年开盘的XX小区离涛涛学校近，保安也严，19000/平，最大的户型四居室130平....”
　　和上一世一模一样，户型都不带变的。杜莹莹哦豁一声，“鸟枪换炮啦？”
　　杜姗姗抱怨：“我给你姐夫你姐夫妈妈你侄子挤了10几年，吧唧嘴放个屁都听得见，怎么也得换一套两个卫生间的吧？涛涛得有书房了。人家窦坤住的都比我好！”
　　杜莹莹慢吞吞的，“杜老二，你这差不少钱啊？”
　　杜姗姗拍着胸脯：“爸妈说了，给我出5万块，窦坤答应借我们10万块，剩下的你借我一点，把首付付了--这次我贷款，房子写我名字，你姐夫再敢存小金库，我把他轰出去！”
　　又小心翼翼地，“老三，你总得让我在你姐夫家有面子吧？”
　　面前的姐姐和上一世的面孔重叠了，令杜莹莹有些恍惚。换到6年前，刚刚回到这个时空，她一定想都不想便拒绝，现在她家庭幸福，儿女成双，日进斗金，很多事情便逐渐没那么重要了。
　　“行啊。”她喝口茶，“告诉我个数，给我写个借条吧。”
　　杜姗姗喜出望外，把她夸成一朵花，又说“晚上跟我看房子去，给我把把关，哎，茵茵睡的南瓜车那里订做的？能不能便宜点？涛涛天天跟我念叨，我耳朵都磨出茧子了。”
　　之后《港囧》内部试映，杜莹莹看过了，记得上一世这部电影口碑并不好，便对徐铮说了。
　　“这部戏不好玩。”她实话实说，“《泰囧》是合家欢，以为《港囧》也是，到电影院一看会失望的。”
　　主要是王宝强和黄渤没了，女主角固然咖位大，就没那么好笑了。
　　徐铮默默抽着烟。
　　“徐导，观众对你期待太高了。”杜莹莹又说，“《泰囧》是黑马，对观众来说是惊喜，是值回票价，对《港囧》的期待并不是文艺片。我担心观众对电影配角和某些情节不满意，会在豆瓣微博放大，一传十十传百，一个周末就会发酵，票房就不用指望了。”
　　徐铮点点头，并不太意外，说起来，他的团队都是影视圈中的精英，杜莹莹一个圈外人，能想到的团队都预料到了。“我懂，杜总，我明白，可我不能一辈子拍喜剧，我只想讲个普通人的故事，红玫瑰白玫瑰，然后蓦然回首，最珍贵的人就在身边。”
　　电影马上就上映了，还能怎么办？杜莹莹便说：“徐导，我是想，如果上映之后有黑子有水军，我们得有对策。”
　　徐铮立刻解释，公关部门外联部门外加影评人团队以及出品方光线传媒公司，已经全面备战了。
　　杜莹莹笑起来，端起茶盅，“是我杞人忧天了，来，徐导，祝票房大卖！”
　　徐铮眼珠一转，“杜总，片子也看过了，你认为，这回能到多少？”
　　上一世，《港囧》票房到了16亿，杜莹莹便说：“我个人认为在15亿以上，再往上就要看电影口碑和同期的电影了。”
　　这么少？《泰囧》票房将近14亿，掀起内地商业片大潮，三年过去，饱受期待的《港囧》原地踏步？
　　徐铮心里不爽，和杜莹莹喝了喝茶回到家，对妻子发一番牢骚。几天之后，《港囧》正式上映，豆瓣开局6分，还在不断下降，微博更是没法看，差评比比皆是：
　　观众A：垃圾！XX配角我真是生理性反胃！
　　观众B：徐铮飘了？还是江郎才尽？请不起黄渤王宝强，也别拿别人滥竽充数啊？
　　观众C略微中肯：拍的还是挺流畅的，色彩也好，当成文艺片就行了。
　　片方事先找好的影评人被压在下面，第一天就被铺天盖地的差评刷屏了。
　　唯一的亮点是杜老板够义气，在莲鱼糕、斗鱼娱乐和《莲鱼.灵感传》官博大力宣传，杜老板本人在私人微博发了一篇影评，不提电影负面，只把浓浓的香港风情列举出来，比如王菲演唱的《清风徐来》，比如伴随内地观众长大的张学友《饿狼传说》到张国荣《为你钟情》，比如古惑仔、王晶和钵兰街，还有《鹿鼎记》里的胖头陀耶！
　　杜老板不愧是浙大文学系的，辞藻华丽文笔流畅，影评转赞颇高，被《港囧》官博和徐铮本人转发。
　　一个月后，《港囧》票房果然定在16亿，比不上同年上映的《捉妖记》《寻龙诀》，口碑不如稍后上映的《夏洛特烦恼》，风头也被后者和沈腾抢了过去，徐铮不得不赞叹杜老板眼光毒辣。
　　说起来，杜莹莹麾下企业也借着这部备受瞩目的电影火了一把：
　　莲鱼糕推出新版“囧饼”，有赵师傅精心设计的“白月光”、“绿茶婊”和“朱砂痣”三款新点心，配合电影打造一枚五颜六色的油画盘，搭配原有的两条莲鱼糕，一盒六枚糕点，在天猫、京东卖的连连断货，工厂日夜加班。
　　至于各地实体店铺，郑重推出以上三款饮料：“白月光”是鲜榨椰汁+糯米，表层奶油顶；“绿茶婊”绿茶为底，加上橙绿柠檬片，盛在杯子里很漂亮；“朱砂痣”由大颗草莓和冰块打碎，点缀几片玫瑰花瓣，宛如心头血。
　　彼时2015年，奶茶以街头平价店铺为主，喜茶、奈雪、乐乐茶一众新式品牌还没诞生，莲鱼麾下三款奶茶一经推出就引起小小轰动，虽然贵了点，北京、上海、南京、杭州和新开的广州实体店依然排起长长的队，大票大票的年轻人买到手先拍照发朋友圈，莲鱼LOGO引起刷屏，几次上热搜。
　　之后三款奶茶成了莲鱼公司的畅销品牌，2015年也被誉为内地新式茶饮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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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2015年10月底,《莲鱼.灵感传》上市75天，杜莹莹提了一个问题，“峰哥,这款游戏能活几年？”
　　闫一峰并没拐弯抹角,“一般手游寿命1年，火一点的2年，像《植物大战僵尸》和《愤怒的小鸟》算国内外都很火的了。国内的《刀塔传奇》《时空猎人》和《我是MT》都是这个节奏，网易《梦幻西游》、年底腾讯的《王者荣耀》能活得久一点。”
　　《王者荣耀》？两世为人的杜莹莹自然知道,之后5年国内手游市场的TOP级别；参照《阴阳师》，估计《莲鱼.灵感传》活不了那么久。
　　于是她说,“那么,我们按3年算,2018年。峰哥,你打算在公司待多久？”
　　这句话把闫一峰愣住了。
　　8月中旬，《莲鱼.灵感传》借助《大圣归来》票房、口碑双爆的势头，上市即轰动，SSR卡片系统、精美靓丽的原画、天籁般的配音、二次元、美强惨主角与《西游记》种种元素堆积起来，牢牢吸引住玩家的视线。
　　喏,游戏收入远远超过预期：第一个月流水6亿,第二个月8亿,还仅仅是国内市场的收入,不包含即将踏入的日本、韩国和美服市场。
　　做为《莲鱼.灵感传》主创,在游戏行业浮浮沉沉近10年的闫一峰突然之间成了万众瞩目的对象。
　　不少行业内的大手接触他，挖他，信誓旦旦地承诺：想不想出来单干？另起一摊？给别人打工多没意思，挣钱你拿大头，我们不怕等,要什么资源给你什么资源。
　　就连《三国杀》桌游的杜总也垂头顿足，拍着闫一峰肩膀吹嘘：“一峰啊，老哥哥我对你不错吧？要不是我介绍你去莹莹那里，你也接不到这么好的活儿，是吧？来来，老哥哥跟你喝一杯，以后有好事一块干，啊？”
　　一句话，要不是闫一峰持有“斗鱼手游”的股份，真的会动心。
　　谁也不知道，这两个月闫一峰经常做噩梦，有时候梦到《莲鱼.灵感传》办公室着火了，浓烟滚滚遮天蔽日，游戏数据全没了；又梦到杜总毁约，不承认他手里的股份，转移全部资金，年底不给他分红--乖乖，可不是小数目。
　　“莹总，开玩笑呢。”闫一峰发自内心的不快，“万里长征第一步，就觉得我要走人？对我一点信心都没有？哎，莹总，我不是那种红了就走人的人啊。”
　　杜莹莹笑而不答：以前不知道，近年研究游戏行业，她发现偌大的内地市场如江湖，总规模数百亿人民币，逐年呈两位数递增；林林总总的公司如门派，鱼龙混杂参差不齐。
　　有的公司光明正大做游戏，有的公司偷偷摸摸抄袭、融梗、随热点，更有甚者，弄到别人的源代码，换一层皮就光明正大上市，反而比原作更火，创作团队分崩离裂、反目成仇乃至另起山头是常有的事。
　　闫一峰是阴差阳错过来的，两年相处愉快，可面对几千万上亿的流水，就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经得住诱惑了。
　　于是杜莹莹便说，“咳，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本来想玩一把，给我的点心做推广，想不到阴差阳错的火了。现在架的这么高，我自己下不来了。”
　　随后她笑起来，“8月份游戏火了，我老公脸拉得那么长，问我，以后什么打算？”
　　孟云峰嘛，闫一峰是知道的，不用说，这位阿里巴巴的高管心心念念盼着《莲鱼.灵感传》扑街，亏得越惨越好，公司倒闭，员工解散，杜总就不用折腾游戏，踏踏实实回糕点那边上班了--杜总三个孩子呢！
　　于是他有点想笑，咳一声，严肃起来。“莹总，我个人的话，想跟着你干。”
　　之后他解释：“莹总，我想做自己的游戏，不想给被人打工，可行内有这个想法的100个人里面有90个，根本没人投资。要不是有你，今年我们八成就散了。莹总，不瞒你说，前年我们刚过来，心里还嘀咕，不知道能走到哪一步，毕竟，你不是行内人。”
　　杜莹莹笑。
　　闫一峰真心诚意地说：“可这两年，莹总你够胆量够魄力够用心，我们都看得见，莹总你也很关照我们。上个月我们私下聊天，还说，如果莹总愿意，以后我们就跟着莹总干了。”
　　说起来，斗鱼手游一成立，杜莹莹就习惯成自然的给闫一峰团队留出8%股份，闫一峰占5%，其他人占零头，在手游公司的老板中算大方的，很多畅销游戏的主创人员没有股份，对拿到手的奖金不满意，后期跳槽，去其他公司另起炉灶捞金。
　　作为代价，闫一峰团队和公司签了业内流行的竞业协议，5年之内，是不能随意跳槽、辞职的。
　　听上去不错，杜莹莹叹一口气，“那就是说，等过几年，《莲鱼传》凉了，你们还在我这里？不能忽悠我啊，要不然，会影响家庭内部和谐的。”
　　闫一峰喷了，“莹总，《莲鱼传》没个3、5年凉不了的，目前来看，女玩家、二次元玩家占据游戏玩家的比例比普通游戏大得多，粘性大，忠诚度高，氪金意愿强烈。只要我们后续稳住，不崩、不魔改、不割韭菜，到2020年每年流水几千万是不成问题的。莹总，市面上的XX休闲游戏，每年挣几十万还开着呢！”
　　她是明白的。
　　话说多了，闫一峰水都顾不上喝，滔滔不绝地说下去，“莹总，出海、更新迭代、增加新人物开会都说过了，新游戏必须筹备起来了。”
　　一个游戏公司想要发展、壮大，不能只有一款游戏，必须打造IP、形成矩阵，不停地尝试新鲜事物，才能在强手如林的市场中存活下去。
　　杜莹莹头疼地说，“拜托，峰哥，我你还不知道吗？《莲鱼传》是我突如其来的灵感，是为了点心做的，其他的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闫一峰却摇了摇头，神秘地指指她，“这短时间我一直在想，世面那么多游戏，为什么成功地是我们？
　　“莹总，做游戏像你的漫画，像《大圣归来》，技术资金是次要的，心和诚意是第一位的。莹总你总说你是外行，可在我看来，在我们看来，莹总你心里把《莲鱼传》想的很透彻、搭的很成功，就像一篇论文，脑子里打好稿子，直接写出来就行了。”
　　杜莹莹有点心虚，参考了很多红极一时的手游啊！
　　闫一峰兴奋得眼睛发亮，“莹总你发现没有，你的风格在市场独一无二，你喜好的元素是市场里面最流行的，最关键的是你是老板，你说了算，还舍得花钱，这些叠加起来才有了《莲鱼传》。新游戏的话，我个人认为，你可以考虑一下密室、卡牌和经营模拟，美食也OK，适合莹总你的长项。”
　　一句话，把画面、音效打造到最佳，先声夺人把玩家套过来，能留下的自然就留下了。
　　杜莹莹想了又想，“你呢，峰哥，你有什么计划？5年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既然问起来，闫一峰就不客气了。“过几年，《莲鱼传》凉一点，我还是想做武侠，类似《天龙八部》《月影传说》那种纯武侠，大碗酒大块肉，真刀实枪PK，一曲《笑傲江湖》到天明，跟电影一样。”
　　80后男生的梦想。
　　杜莹莹便应了，“好，我们各自准备，年底前定下来。那，峰哥，以后就是一条船上的了？”
　　闫一峰豪爽地笑，实话实说：“莹总，我们是朋友，又签了竞业协议，未来捆绑作战是跑不了的，我就跟着莹总你混了。对了，还有个事。”
　　杜莹莹好奇，“嗯？”
　　“我和丁丁结婚了。”闫一峰脸上浮现着罕见的甜蜜，“刚把证领了，想赶十一，没赶上，年底办个仪式，想请莹总你主持，你可是我们的贵人。”
　　婚礼主持人？杜莹莹这辈子还没担任过呢。于是她大手一挥，豪爽地说“在哪里办事？宴席我包了。”
　　几天之后，带着斗鱼娱乐两员大将去《盗墓手记》剧组探班的路上，杜莹莹聊起这件事，把杨琪琪羡慕坏了。“真的呀？我和黎五结婚，莹莹姐也来主持呀。”
　　她手臂已经好了，活蹦乱跳地回到一密，把玩家们吓得屁滚尿流。听说杜莹莹带着黎明明去探班，杨琪琪吵着也想去，“我还没见过拍电影呢！”
　　杜莹莹很喜欢这个活力十足的姑娘，就把杨琪琪也带上了。
　　“等你俩挑中老公，我也包婚宴。”杜莹莹大方地宣布，“你们挑地方。”
　　杨琪琪欢呼起来，黎明明嬉笑，“莹莹姐，杨七刚刚把自己许出去了哦！”
　　咦？她惊叹，“男朋友求婚了？”
　　说起来，杨琪琪的新男友是害得她手臂受伤的肇事者，就此紧追不舍，一来二去，两人就好上了。
　　杨琪琪捧着红红的脸，眼睛亮得像星星，“哎呦~月初是认识200天纪念日，他带人家吃东西，吃到一半上来一块红玫瑰造型的蛋糕，上面有一枚戒指，就像电影一样，人家就只好答应了嘛。”
　　面前两个女孩2009年就跟着杜莹莹了，在杜莹莹心里还是孩子呢，“知道了知道了，姐姐我保证把你们风风光光嫁出去。”
　　到了剧组，三人就严肃起来，打个电话在门口等。不一会儿，南派三伯亲自出来接，一露面就把三个人惊住了：以前的大作家圆脸凸肚，体重超标，一看就是长期坐办公室码字的；现在的南派三伯脸色蜡黄，形销骨立，眼睛都佝偻了，仿佛生了一场大病。
　　“谢了。”他看一看三人身后的咖啡、蛋糕和梦龙雪糕，接过杜莹莹怀里的鲜花，有气无力地向门卫招招手，请后者安排人搬进去，“来吧。”
　　片刻之后，杜莹莹见到本剧主演，一位非常红的内地小生，被一小簇人簇拥着，由发型师和化妆师做上镜前的准备。
　　导演是一位头发蓬乱的大胡子，披着半旧的军大衣，喝着保温杯里的热水；旁边一位副导演握着对讲机，语气急促地喊着什么。
　　周围是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有的举着灯，有的举着背景板，剧务跑来跑去，像一窝暴风雨前的蚂蚁。
　　“杜总，我曾经以为拍电影是一件很爽的事情。”南派三伯站的远远的，喃喃说，“现在我得说，真TM不是人干的活儿。”
　　杜莹莹记得，上一世的《盗墓手记》口碑很差，票房好像也不高，便压低声音：“怎么，不太顺吗？”
　　南派三伯用更低的声音说，“衰到家了。开拍之前，让我写剧本，让我跟组随时参谋，我高兴的像个傻逼，过来一瞧，组里另有两个编剧，把我的剧本改得一塌糊涂。”
　　没人愿意被别人修改自己的作品，杜莹莹也不例外，喏，她现在也算写东西的人了。“不能按你写的拍吗？”
　　南派三伯声音比哭还难听，“导演说，我写的太理想化，背景、资金、演员档期都不允许，按他们设计的拍。那TM把我叫来干什么？”
　　杜莹莹不知说什么好。“现在的剧本OK吗？”
　　“不OK。”南派三伯喃喃，“改成一坨屎了。”
　　当晚杜莹莹三人住在剧组旁边的酒店，和南派三伯吃了饭，回房间和女儿视频。“卢卡好些了吗？”
　　屏幕中间的茵茵把镜头对准狗子：可怜的边牧插着输液管，趴在一个独立的手术台上，孟云峰抱着IPAD打游戏。
　　自从养了狗子，孟云峰非常宠爱，他吃什么，就喂狗什么，大人不让喂就偷偷买回家喂，鸡腿肘子酱牛肉烧腊，就连小龙虾也不缺席。狗子来者不拒，半年涨了7、8斤，从后面望去圆滚滚的，长毛油光水滑。
　　10月初，孟云峰放学回来，拿着狗狗颈圈和衣裳，兴冲冲去阳台找狗子。想不到，平时欢蹦乱跳的狗子一动不动卧在角落，他抱起来，狗子一点力气也没有，四只腿支撑不了身体。
　　病了！
　　孟云峰二话不说，吃力地扛着20多斤的狗子就往外跑，冲到楼下603给杜莹莹看（他爸爸还没回家）。
　　杜莹莹一瞧，狗子眼神都不对了，立刻叫着女儿去医院。
　　到宠物医院一检查，胰腺炎，且非常严重，医生拿来“病危通知书”，孟云峰傻眼了。
　　还好，这条边牧命大，连输了2个礼拜液，又吃药又打针，总算缓了过来，有力气摇尾巴了。
　　孟云峰舍不得让它住院，就每天上学时送过来，该吃药吃药，该打针打针，晚上回家再给接走。
　　孟卓然狠狠教训儿子一顿：“早让你小心点，它是狗，跟人一样吗？它好歹是一条命，你要养就好好养，不养就送走，省得被你折腾死。”
　　孟卓然垂头丧气，乖乖把零花钱拿出来，给狗子付医药费。
　　喏，杜莹莹叮嘱女儿和哥哥“早点回家”，又说，自己明天就回去了。
　　等视频完了，她回酒店，远在杭州的两个大孩子收拾东西，牵着狗子，跟着爷爷奶奶回家。
　　晚上在卧室，孟卓然喊一声“卢卡！”瘦了不少的边牧就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把下巴贴在他膝盖，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算它有良心，肯亲近自己了--当初它还是别人的狗，有一天孟卓然下楼，有一只牛头梗突然从草地冲过来，对着他大腿张开嘴，他吓得直哆嗦。是卢卡，勇敢地奔过来，和那只凶狗纠缠在一起，汪汪乱叫着，毛掉了好几撮，最后被各自的主人拽走了。
　　此时此刻，孟卓然得意洋洋地RUA了又RUA，“以后你天天吃白菜！”
　　狗子“呜呜”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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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11月初,徐莉35岁生日，杜莹莹拉着老公捧场去。
　　说起来，去年两人在西湖湖畔为了夏冬青的事情吵了一架,很长一段谁也不理谁。杜莹莹不愿两世交情断了,找个理由给徐莉电话，后者有了台阶，又和她亲热起来。
　　徐莉比杜莹莹大半年，现在就满35岁了,逢五逢十是整日子，找了郑州很有名的海鲜餐厅宴请亲近的朋友。
　　莲鱼糕的实体店没开到郑州,杜莹莹想亲手做个蛋糕,又怕路上磕散了,摆上桌不好看,只好在其他品牌订了个大大的生日蛋糕，当天送过去，又去周大福挑了个徐莉星座的金饰。
　　徐莉与家人关系冷淡的很，一个都没请，席间来了三位高中同学,另一位大学同学蒙蒙也带着老公到了。
　　算一算,足足3、4年没见面了,杜莹莹尖叫着与蒙蒙拥在一起,嘻嘻哈哈互相打趣,“哇你脸好嫩”“哇你皮肤好好”两位老公也是认识的，握手寒暄起来。
　　螃蟹龙虾刺身东星斑基围虾多宝鱼一通点，徐莉把菜单交给身边的侍者，“女士加一盅燕窝，男士大补汤,先下单吧，菜慢点上--这里！”
　　杜莹莹侧过头，发现包间门开了，一束圆桌那么大、装饰着满天星的红玫瑰伸了进来，之后才是一个西服革履的高瘦男人--夏冬青。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送快递的呢。
　　徐莉脸庞一下子亮了，嘴角含笑，拍着身边的座位。夏冬青也不客气，像称职的男主人一样招呼客人，安排菜肴，场子气氛热闹起来。
　　她却不高兴了，碍着寿星公面子，不好说什么，也不理夏冬青，只和身边蒙蒙回忆宿舍往事，说到好玩的地方哈哈大笑，喝了不少白酒。
　　孟卓然酒量比她大，脱了外衣，和对面男士热火朝天的聊着一线城市的房价和小孩考试：“我家两个小升初，明年一年后年一年，隔三年又是初升高，之后就是小的。”
　　夜间10点多，人人带着酒气，席间杯盘狼藉，蛋糕也分得七七八八。
　　徐莉已经醉醺醺的，惦记着明天夏冬青要去公司，大着舌头说：“你走吧。”
　　夏冬青不肯，搂着她肩膀“你回你的，这里别管了。”
　　有位高中同学住在徐莉家附近，自告奋勇带她回去，于是夏冬青负责送两位客人，先结了账，又请酒店叫出租车。
　　杜莹莹胃里难受，出酒店之前去洗手间吐了一下，脑海清醒多了，在车子后座吹着冷风，怎么看前排的夏冬青怎么不顺眼。不知怎么，她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下车的时候低声说“等一下。”
　　夏冬青以为她有事，便让出租车先走了。
　　“你上去吧，我和他说几句。”杜莹莹对丈夫挥挥手，看看手机便走向酒店一侧的休息区。孟卓然叮嘱“早点上来”
　　一落座，杜莹莹便问：“什么时候和徐莉结婚啊？”
　　来之前，夏冬青猜到徐莉的两位好友会审问自己，已经准备好了：“我，我早就想和她结婚，真的，我见到她第一天就有好感，然后认识她一个月我就遗憾，为什么不迟一些结婚？我”
　　杜莹莹不客气地打断：“拜托，你夏冬青夏博士认识徐莉7、8年了吧？你不能无止境的拖下去啊！徐莉已经35岁了！35岁了你明白吗？”
　　夏冬青的委屈和无奈是发自内心的，双手捂住脸庞，“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想娶她，我爱她，我真的想和她在一起，我想照顾她我想爱护她，我想和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我四次提出离婚，可我老婆死活不肯。”
　　之后他像祥林嫂一样，滔滔不绝地吐槽妻子“没文化没素质没风度，自己从来没有爱过她，是她怀了孕不肯打掉，住到他爸妈家，逼着他结婚，自己很痛苦，只能逃避去美国”
　　杜莹莹冷笑，还逼着你读出个博士呗。
　　夏冬青又说“这7、8年，自己四次提出离婚，和两边父母谈过了，承诺大部分财产留给妻子，自己只要一套房子，岳父岳母都接受了，妻子坚决不同意。”
　　“她XX毕生最大的成就就是嫁给我，亲朋好友啊同学同事啊，让她离婚就把她前半生都否定了。”夏冬青痛苦得面部扭曲，“你不知道她有多固执，她简直像封建社会的人，真的，两次我起诉离婚，她一拖再拖，最后到法庭说，如果离婚就带着两个孩子自杀，从法院的楼上跳下去，法官不敢判，只能驳回我的诉讼。”
　　接下来的时间他讲述自己和妻子长期分居，每月把薪水汇过去，越说越委屈，眼泪不停往下掉。
　　杜莹莹冷眼旁观，偶尔看看手机，插一句“哇，在美国伯克利大学这么辛苦”或者“那你以后怎么打算？”
　　夏冬青精神一振，信誓旦旦地答“我想过了，我们先要个孩子，但她年纪大了，试了两年没怀上，试管什么的伤身体，她有点犹豫。我正在锻炼身体，争取自己怀上。”
　　上一世，徐莉从没提过这些，每次见到茵茵都略带惆怅，笑着说“等我死了，我的钱有茵茵一份”
　　想不到，还有这种事！杜莹莹热血上涌，一巴掌抡在夏冬青脸庞，发出清脆的声音，把远处前台的服务员都惊呆了。
　　“王八蛋！”她大吼着，指着对方鼻子，“你TM是人不是？你有老婆有孩子，还勾搭别人！你怕你老婆自杀，你就不怕徐莉自杀？你想过你老婆找徐莉算账吗？你让她怎么做人？你TM是人吗？夏冬青，你就是一个畜生！”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夏冬青惊呆了，捂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一向温柔爽朗的杜莹莹。
　　她足足骂了3分钟，才稍微解点气，不耐烦地挥开酒店工作人员，从背包取出手机按两下，夏冬青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我早就想和她结婚....”
　　杜莹莹冷笑着，“想不到吧？还有一件事，我打赌你更想不到。”
　　她打开微博，把屏幕转过去让他看：“绿草与小鱼，喏，11万粉丝；莲鱼糕，8万粉丝；斗鱼娱乐，25万粉丝，斗鱼手游1万粉丝，最后这个，你玩过游戏没有？”
　　《莲鱼.灵感传》官博，43万粉丝。
　　“加起来是多少？哦，90万。”其实杜莹莹脑子不太好使，随口加个数字，把手机一抛一抛，“明早九点，我在5个微博同时发这个录音，夏冬青，我保证你会红。”
　　夏冬青脸色很难看，“莹莹，没这个必要。”
　　“莹你个头！你TM凭什么叫我莹莹？你是我朋友吗？”她恶狠狠地说，“我告诉你，看在徐莉面上，我和你说句话，没有徐莉我认识你是谁？”
　　夏冬青沉默下来。
　　她继续说，“清华大学本科，美国伯克利大学博士，OKOK，我要@清华大学，还要把你的资料打包发到外网上，让所有人看看你这个有妇之夫是怎么欺骗未婚女人的。还有郑州XX国企，我会给老总、党支书、工会主席挨个发一遍，还会写信送快递，对了，你还是党员呢！”
　　夏冬青不得不摊开双手，恳求说“莹莹，没有这个必要，真的，”
　　“还有你父母，你老婆，你岳父岳母，所有认识你的人我都会告诉他们，你夏冬青是个出轨欺骗别人感情的混蛋。”杜莹莹理也不理，“徐莉天天告诉我你工作能力有多强，在公司多么有前途，多受尊敬，人缘多好，这回我看看你还有什么脸面！”
　　国企一向重视声誉，这么一来，夏冬青前途会受影响，很大可能会被搁置一段时间避风头，错过非常重要的项目，竞争对手会乐开花。
　　杜莹莹指着他鼻子大骂：“徐莉跟了你7年，你真想负责早就负责了，你真为了她好根本不会招惹她！你以为她爱你？她上大学的时候两任男朋友都是你这个类型，她喜欢高学历和年纪大的！你以为你是谁？”
　　夏冬青眼睛含着泪，“我真喜欢她。”
　　“你有资格吗？你有权利吗？你配吗？”杜莹莹气不打一处来，连身边多了一个成年男人都不知道，“你不就是看徐莉家里人不出头吗？你不就是欺负她傻吗？我告诉你，别以为徐莉没人，你招惹我，我让你认识认识我姓杜的！”
　　孟卓然是被酒店工作人员请过来的，一到大厅就看到妻子在发脾气。他默不作声地听了一会儿，搂住大吵大闹的妻子。
　　酒劲慢慢上来了，杜莹莹挥着胳膊，大吼“给你1个月和徐莉分手，要不然，我让你身败名裂，一提起夏冬青三个字，别人就....”
　　就怎么样呢，她记不清了，清醒过来是第二天上午，发现自己睡在房间里面，阳光从窗帘一角照进来，通过敞开的门，能看到丈夫在外面客厅翻阅杂志。
　　“我~”她把碎片记忆组合到一起，慢慢想起来，“夏冬青呢？”
　　孟卓然沏一杯咖啡端进来，又把一碟水果和糕点端到床头，“走了。昨晚我和他聊了聊。”
　　杜莹莹呷着热腾腾的咖啡，觉得脑袋舒服一些了。
　　“我对他说，真对一个女人好，不是他那个样子的。”孟卓然斟酌着词语，“劝他先把自己的问题解决好。”
　　她问，“他怎么说？”
　　孟卓然笑了笑，“没说什么，就走了。”
　　之后他打量杜莹莹好一会儿，倒令她莫名其妙。“莹总，我可真是，刮目相看”
　　这么一说，杜莹莹失笑：夫妻之间，保持完美的形象是很重要的，老夫老妻了，还被丈夫发现自己这么霸道泼辣的一面。
　　“你要小心一点。”她戳戳孟卓然肩膀，“你老婆是很凶的。”
　　之后两人回到杭州，忙忙碌碌地，把精力放在即将到来的双11上面。
　　天猫、京东网店+28家各大城市的实体店同时85折，17间密室连带四个微博密集宣传，2015年的双11比以往声势更加浩大。
　　第二天销售数据出来，杜莹莹自己也吓了一跳：仅仅双11当天，网店收入2.15亿，实体店铺也突破销售业绩，除了2家新店，实现全面盈利。
　　“杜总，可以准备上市了。”葛毅在内部会议上兴奋地说，“增长曲线太完美了，任何一家证券所、投资公司都会对我们感兴趣，现金流这么漂亮，甚至没有更多的融资需求。”
　　祝杰却不同意：“怎么可能没有需求？我们要在三年之内，把一二线城市的购物中心插上我们的旗帜，把地盘占上，不给后来者发展的空间。”
　　今年以来，莲鱼公司推出的茶饮和冰淇淋占据实体店铺的销售收入一半以上，凭借高颜值，频频在社交媒体引起瞩目，购物中心排起长长的队。
　　很快，2012年成立的喜茶受莲鱼公司“白月光”“朱砂痣”和“绿茶婊”三种新奶茶的影响，日前融资过亿，开发芝士系列奶茶；另一家奈雪位于深圳，是15年刚刚成立的，同样走高档购物中心路线，推出“霸气”系列鲜果茶和新鲜烘焙的软欧包。
　　一时间，新式茶饮江湖风生水起，强手如林。
　　关于奶茶，杜莹莹是很重视的，“地盘是肯定要抢的，融资没有必要，我个人或者手游那边把钱借给公司就好。”
　　《莲鱼.灵感传》本月流水8亿，足以养活一个公司了。
　　葛毅笑一笑，祝杰目光移开，不说话了。
　　用不着看报表，杜莹莹就明白，今年是前所未有的大丰收。于是她宣布，自己和丈夫、三个孩子每人选一件圣诞礼物，带两个大孩子出去玩一趟（没告诉氤氲），春节全家出游。
　　茵茵还想去马尔代夫，这次换一个小岛；孟氤氲要求全家旅游的时候带着狗子；至于孟氤氲，对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元旦和春节没什么概念，礼物？他要吃好吃的！
　　说起来，去年推出的圣诞饼干“诞饼”颜色艳丽、奶油醇厚，非常受顾客欢迎，今年研发出新的六种，白胡子圣诞老人、扎着蝴蝶结的金铃铛、沉甸甸的礼物袋子，六角形雪花、还有一座覆盖积雪的小小城堡。
　　至于“春饼”，凭借别出心裁的“布老虎”和“舞狮”在天猫糕点类销量第一，公司申报“浙江省先进企业”和“文化企业”，不少友商模仿，可惜，做出来的仿制品和莲鱼公司的饼干相差甚远。
　　杜莹莹非常高兴，犒劳石教授、赵师傅和研发部门，请他们再接再厉。
　　到了月底，于耀阳找她喝茶。
　　“杜总发财啊！”于耀阳最近很懊恼，自己只投资了杜莹莹的密室，没投资后者的手游公司，哪怕1%也好，就这么与每年分红几百万失之交臂。“杜总，以后开公司带我一把，共同富裕发财致富嘛。”
　　杜莹莹瞪他一眼，“干什么你都跟着？”
　　于耀阳信誓旦旦：“对了，一定肯定必定，干什么我都跟一脚。”
　　于是杜莹莹说，“好啊，我正想做收废纸收垃圾的，你来不来？”
　　其实是奶茶杯子：
　　手游利润太高，她打算投资分散，莲鱼公司使用的奶茶杯是特意定制的，细长高挑印着彩色LOGO，手感好颜值高，很多人特意买回去喝水，成本比市价高一截。杜莹莹打算挑一挑杯子厂家自己投资，环保是第一位的。
　　于耀阳想都不想就把钱夹掏出来，往茶几一拍“拿走拿走，多了出不起，1%行不行？”
　　闲聊几句，于耀阳说，新交了个女朋友，“过年带过来给你看看。”
　　杜莹莹没太在意，“有照片没？”
　　几秒钟后，她愣住了：手机里的女孩子是上一世于耀阳的老婆！
　　没错，大眼睛尖下巴，白白净净的，乖巧甜美，给于耀阳生了3个孩子，每天朋友圈都是美食和小孩子的玩具。
　　这一世，她还以为于耀阳的命运不同了呢。
　　于耀阳滔滔不绝地介绍：“店里的客人，有一次朋友没来，人不够，拉我玩了几把狼人杀，我就把微信要来了。岁数小了点，不过挺懂事....”
　　“胖头鱼。”杜莹莹打断他，“带过来带过来，这姑娘太适合你了。”
　　其实于耀阳恐惧婚姻了，没把结婚提上议事日程，“真的？”
　　杜莹莹大笑，“我打包票。”
　　生活真奇妙，兜兜转转，回到原来的轨迹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100:41:55~2021-09-0215:50: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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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12月初,徐莉从郑州打来电话，说，和夏冬青分手了。
　　听得出来,她很难过,表面洒脱，偶尔哽咽一下，“我本来就想分，挺好,省事了。”
　　这么好？
　　杜莹莹斟酌词语，不知道夏冬青有没有告诉徐莉,自己在她35岁生日当天的壮举。“哦,分就分吧,我是觉得挺好。喂,需不需要我去陪你？”
　　徐莉故作坚强，“少来，老娘35了，又不是20岁的小姑娘，你看好你三个娃吧。”
　　听起来,徐莉不知道,杜莹莹高兴起来。“天涯何处无芳草,徐老大,现在是你海阔天空的时候了,家花没有野花香，我看你公司那几个小男孩很顺眼。”
　　徐莉呸一声，“你眼光不错，看中的都是95后的小鲜肉，改天来郑州别带你老公,我和你去夜总会耍。”
　　杜莹莹嬉笑着应了。
　　“他说，不能再耽误我。”隔了很久，徐莉还是提起前男友，相伴7、8年，曾经亲密无间，再见就是陌路人了。“他说他配不上我。就这样吧，这年头，谁离不了谁啊？”
　　算夏冬青识相。
　　徐莉才35岁，比上一世快40岁还和夏冬青纠缠强得多，或许，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呢。
　　于是杜莹莹很有成就感，晚上回家哼着歌儿告诉丈夫，夏冬青被自己解决了。
　　孟卓然听了，拎起赖在自己大腿上的小儿子，嘟囔着“听见没有？妈妈厉不厉害？妈妈凶不凶？妈妈能喝很多很多酒呢，还会跟人打架。你还不老实点？惹妈妈不高兴，妈妈把你吃了。”
　　氤氲喊“我也要喝酒，妈妈，我也要喝酒。”
　　这个人！杜莹莹白他一眼，把儿子接过来，用鲜榨橙汁把小儿子的嘴巴堵住。小男孩2岁7个月了，像一只小猪仔，伏在她肩膀“喝酒酒”
　　之后杜莹莹心情很好，定好去马尔代夫的机票，元旦把小儿子留给公公婆婆，和丈夫带着两个大孩子去北京度假。两大两小在某高档小区选定两套房子，视察新开的实体店，拜访一夜成名的田小鹏和七曜“这是《大圣归来》的导演和首席美术师哦！”
　　茵茵小脸立刻红了，一种见到大明星的感觉，孟云峰像模像样地和人家握握手，眼睛咕噜噜转动，“我以后也要拍电影。”
　　事后孟卓然评价：“这小子上次还要开发游戏呢！”
　　刚好穆雪松拍完一部戏，欢欢喜喜请四人到家里吃饭，包饺子打卤面外加自制版冰糖葫芦，“《最好的我们》马上就播了~”
　　她第一次担任主角呢！
　　这可是一件重要的事情，杜莹莹举杯祝自己的代言人事业起飞，前程似锦。穆雪松使劲亲她一口，又亲亲茵茵，拍着胸脯“下次你们再来，我和我妈就换大HOUSE了，给你们留房间哦。”
　　穆妈妈对两个大孩子亲热得不得了，发了红包，又把自家腌的雪里蕻炒黄豆和酸菜装了两大盒：“这个经放，带回去慢慢吃。”
　　下午茶是穆雪松精心挑选的，丽晶酒店的“故宫以东”下午茶：
　　麒麟造型的杏仁豆腐令人不忍去吃；鹅肝酱搭配晶莹剔透的山楂糕；玉白菜像果冻，吃一口才知道是青瓜慕斯，雕工一绝；玉玺外形的红丝绒蛋糕，游着一尾小鱼的杨枝甘露，装饰着白玉蟾蜍的果盘，最妙的是印着“宫”的五花肉三明治，油汪汪的，真的是五花肉。
　　明明是西式餐点，像文房四宝一样陈列在精心雕琢的木盒，便有了东方韵味，
　　杜莹莹大赞，用相机拍了几张，吃得津津有味，傍晚回到酒店，给孙芸发信息，请后者安排石教授和赵师傅、芬姨过年期间到北京游玩，品尝这套有名的下午茶。
　　回到杭州已经是2016年，春节一天比一天近，三个公司忙忙碌碌，财务部加班加点，新鲜出炉的报表足以令任何老板满意。杜莹莹和几位高管探讨，把今年的年终奖定下来，安排年后分批旅游，每个员工脸上都挂着笑容。
　　小年那天，杜国志打来电话，让她周末回娘家一趟，“带着卓然，小的别来。”
　　难道父母身体不好？杜莹莹很久没听父亲这么郑重其事的说话了，有点不放心，便给杜姗姗打电话。
　　去年年底，杜姗姗向妹妹借了一笔钱，签下新房子的合同，正忙着设计、装修。如今杜姗姗在家中说一不二，春风得意，叫妹妹“债主”：“爸身体好着呢，指标稳如泰山，唯一不合格的是体重，医生让他减肥，每天从家走到XX路口再折回来，走满一万步；妈左眼还是不行，该打针打针，右眼没有病变前兆，有点老花了。爸不许妈看书看报，只许看新闻联播，手机只能看半个小时，生怕妈偷偷看，买了个定时器。妈没办法，天天弄那两只猫，你看着吧，早晚再弄回家一只。”
　　听起来，杜姗姗什么也不知道。
　　杜莹莹放了心，周末把三个孩子留在家里，答应带好吃的回来，带着丈夫回娘家。
　　推开门满屋甜香。如今一日三餐按时供应，陈秀英闲极无聊，把各种水果切碎混在一起煮，加点蜂蜜，便是一大锅热腾腾的汤水。
　　杜姗姗夫妻已经到了，一个在厨房帮忙，一个在阳台逗猫。杜莹莹放下背包，见父亲没在，便随手打开电视。
　　咦，一段时间没来，电视换了新的，再一瞧，冰箱、空调都更新换代，墙壁上的钟表和挂历没变，多了两幅梅兰竹菊的壁画。
　　她游目四顾，发现窗帘不知什么时候换成花开富贵图案，看着喜庆大气，桌布也换成相同的，餐桌和茶几摆了一瓶粉百合和雏菊。柜子多了不少摆件、瓷器和花里胡哨的小玩意，是四个大孩子送的。
　　看得出，父母日子过得不错。
　　不多时，杜英山夫妻到了，与杜莹莹大眼瞪小眼。碍着孟卓然在，两人不好说什么，招呼一声就到其他房间去了。
　　小家子气！杜莹莹腹诽。
　　傍晚杜志国才回来，拎着晚报和一兜子草莓山竹，陈秀英埋怨“家里的都吃不完”，他嘟囔“路边的，不买完那老头走不了”，便进洗手间了。
　　片刻之后，一家老小团团坐，有点像开年终总结会。
　　像往常一样，杜英山坐在上首太师椅。他早年操劳，腰受过伤，医生不许坐沙发和软椅，便从旧货市场淘了一把红木太师椅，家里人都嫌硬，久而久之，便成了一家之主的专属地盘。
　　杜国志目光从长子、长女和次女面庞移过，顺便看看儿媳女婿，捧着茶盅开口：“又是一年，公司都忙不忙？”
　　杜莹莹仿佛回到童年：自己是家里最小的，跟在哥哥姐姐后面，不敢向父母撒娇，总想做的好一些，再好一些，让爸爸妈妈多喜欢自己一点。
　　听哥哥姐姐例行公事地答“单位年底忙，评选先进，开不完的会”“天天加班，忙都要忙死了”，她才实话实说：“还好，快放假了。”
　　她是老板，又有三个公司，近年习惯了把时间分成三块，向不同的属下把事情吩咐下去，定期检查结果；开始焦头烂额，现在井井有条，公司各自上了轨道，高管各负其责，她也清闲下来。
　　杜国志点点头，“忙点好，比闲待着强。我和你们妈妈商量了，今天叫你们来，有点事情，交代给你们三个。”
　　杜莹莹不由自主挺直背脊，明白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杜英山关切地身体前倾，“爸，你和妈的身体？”
　　杜国志摆摆手说“撑得住”，又说“月初我问过医生，我的身体怎么样。医生说，我现在在一座独木桥中间，前面是万丈深渊，背后是平原坦途，可我年纪大了，只能进，不能退。”
　　不知怎么，杜莹莹鼻子发酸，心里难过起来。
　　杜国志倒想的开：“生老病死，人生常态，谁也不可能活一辈子，早一天晚一天都要去见马克思。如果我有三长两短，你们妈妈还年轻，你们三个要商量好，照顾你们妈妈。”
　　看得出来，老夫妻是商量过的，陈秀英不知怎么伤感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杜姗姗忙前忙后拿纸巾，哄老太太。
　　杜莹莹瞥哥哥一眼，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目光复杂而沮丧。
　　“我这一辈子瞎忙活，没什么本事，也没挣到什么钱。”杜国志晒然，“就把你们三个拉扯大了，现在一瞧，还是赚到了。老大两个老三三个，老二，你也努努力，再生一个孩子，老了有个病啊灾啊，孩子也能搭把手，一个顶不住。”
　　杜姗姗对父亲撒娇惯了，嗔道：“爸，您说得容易，我倒是想生，怎么生啊？准生证都办不下来，怎么上户口？不把我罚死才怪。”
　　又怪丈夫不争气：“都怪你--你看人家嫂子和妹夫！”
　　宋子岚不吭声，谁让他不是独生子女呢。
　　陈秀英给女婿打抱不平，“还不是你自己选的！”杜国志也说，“怕什么，你又不像你哥你嫂子，怕丢工作，该生就生，大不了交点钱，等一等：我把话放在这里，用不了三、五年，政策一定放开，你岁数不小了，别到时候想生都生不出来了。”
　　上一世，父亲在临死前，也让她和杜姗姗能生二胎就生二胎，她和马浩宸感情不好了，杜姗姗果然生了二胎。
　　气氛略微活跃，杜国志就直奔主题，从茶几下面取出两张纸，递给长子。后者接过去，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等妻子也迅速扫完，便递给身边的杜姗姗。
　　几分钟后，杜莹莹望着手里的A4纸，并不感到陌生：这是一份遗嘱，大意是，杜国志名下120平方的住房（即脚下这间），在其和妻子死后，留给两个女儿杜姗姗和杜莹莹，落款是杜国志和陈秀英的签字和手印，最下面还有社区医生的手书，证明二老身体健康，头脑清醒。
　　这一瞬间，前世另一张遗嘱浮现在杜莹莹脑海：房子归长子杜英山....杜英山给杜珊珊杜莹莹各8万元....两个熟悉的名字和大红手印....
　　泪水模糊了视线，面前一切混沌不清。
　　身边男人拍拍她胳膊，从茶几取过纸巾塞到她手里，是孟卓然。
　　她擦擦鼻涕，听父亲在一旁说：“老大有了两套房，最后这套给老二老三，姐俩自己分去吧。这两年我和你们妈妈生病，费用是老三掏的，等我们走了，没用完的钱退给老三。”
　　杜国志从衣袋取出两张工资卡，放到自己面前，“我和你们妈妈的工资也留给老三。老大老二，你们记着，你们伯母的房租也从这里面出，有个病有个灾，你们三个帮芳芳担着。”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饱受病痛折磨的父亲已经去世了，母亲悲伤过度，中风瘫痪，再也没有起来过。
　　杜莹莹用力摇头，哽咽着说“爸，我不要。”身畔孟卓然咳一声，委婉地说，“爸，这些，都是我们做儿女应该做的，您和妈身体结实，说这些太早了。”
　　这些话应该是长子说的，杜英山脸色不好，并没吭声。姜佳本来以为，今年自己夫妻和杜莹莹吵得一塌糊涂，公公向来倚重丈夫，今天把人叫齐了当面调解、哄劝，说一些“一家人和和睦睦”的话，杜莹莹财大气粗，孟卓然也是个大方的人。
　　想不到，公公婆婆把遗产分了--以前公公婆婆的意思，最后这套房也给杜英山，由杜英山按照房子的市值补偿两个妹妹一些钱，毕竟，杜文浩是杜家唯一的孙子。
　　此处不是市中心，当时房价低，一平米才几千块，每人给个十万八万就差不多了，近年房价才涨起来了。
　　这几年公公婆婆变了心，倚重两个女儿，她和杜英山私下商量，房子恐怕要平分三份，想不到，和夫妻俩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房子放一边，公婆手里有些积蓄，加上杜莹莹手笔很大，负担了公婆的医药费/生活费，退休金就全部攒下来了。
　　这笔钱应该三人均分，现在长着翅膀从面前飞走，姜佳不是不生气的：两个孩子开销很大，丈夫升不了职，快40岁还是个普通科员，挣得没她多，家里第二套房子住着姜佳亲戚，没有房租，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衣食住行都在一起，两人手里非常紧张，没有私人空间，生活质量一路下滑，频频吵架。
　　姜佳仿佛吃了烂棉絮，心情差极了--今天这一出，是公婆向两个女儿尤其是杜莹莹示好：这么一来，即使老头老太太得了绝症，杜莹莹也会全力以赴，出钱换肝换肾换眼睛打进口药，给公婆拖上十年八年。
　　婆婆糊里糊涂，公公是精明人，姜佳可也不傻，不会当着一家人的面反驳公婆定好的事，盯着茶几边缘，一句话都不说。
　　另一边，杜莹莹连第二张关于现金的遗嘱都来不及看，就哭得一塌糊涂，把其他人哭得莫名其妙。
　　陈秀英向女婿长吁短叹，“老三小时候听话得很，什么什么不用我操心，小桌前一坐一晚上，比他哥他姐强多了。现在当妈了，人也厉害了，还是不用我和她爸操心。”
　　杜姗姗悻悻的，“人家老三考上211，比我和哥强多了。妈，您当时应该对我狠一点，逼着我看书，说不定，我也能考个211呢。”
　　陈秀英“哎呦”一声，“你和你哥看书就犯困，我可没办法，神仙都救不了。”
　　宋子岚低着头，避免笑出声。
　　耳畔声音不断，杜莹莹一点都没听进去。这一世，她一点都没听父母的话，顶撞父母、和兄姐吵架、很少回娘家、也没贴身伺候老人，事到临头，反而得到了上一世得不到的东西。
　　想起上一世的自己，她百感交集。
　　回家的路上，孟卓然握着她手掌，“你小时候，爸妈是不是没顾得上你啊？”
　　跟着父母长大的子女，年纪再大，在父母面前也永远长不大，杜英山在杜家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杜姗姗也撒娇赖皮，30多岁的人，还像个小孩子。只有妻子，平时对员工慷慨大方，关照最早跟随自己的黎明明和杨琪琪，倚重窦坤，把芬姨也照顾得好好的，对父母却客客气气，只出钱，不出力。
　　孟卓然是看得出来的。
　　杜莹莹嗯一声，半天才怅然地答：“我爸在外面忙，我妈得干活，我是跟着外婆长大的。”
　　听着怪可怜。
　　大概因为这个，妻子对三个孩子非常亲近，除了孟卓然的学业留给他，其他方面和茵茵是一样的。家里财务状况越来越好，贵重东西不稀罕了，妻子一边对着电脑看游戏卡牌的文案，一边做手工。
　　去年氤氲生日，得到一顶花花绿绿的毛线帽子，茵茵生日礼物是镶着珍珠和彩宝的头箍，孟云峰也是一顶帽子，图案是一个彩线绣的大骨头，还装饰了水钻，孟云峰很捧场地冬天遛狗戴着，孟卓然想起就笑。
　　于是孟卓然说，“以后哥哥疼你，啊？”
　　车子摇摇晃晃，如顺溪水而行的独木船，杜莹莹闭着眼睛，慢慢绽放今天第一个笑容。
　　回到家里，孟氤氲炮弹一般撞到爸爸腿上，幸亏孟卓然站得稳，换成杜莹莹，有一次差点摔跟头。
　　孟云峰望着杜莹莹红肿的眼睛若有所思，茵茵吓坏了，生怕外公外婆哪里不好：“妈妈？”
　　她哄女儿“复查很好，没大事”，又解释“年底了，外公外婆有点事。”
　　茵茵信了，这才放心了。小姑娘11岁了，跟着妈妈接触越来越多的事情和人，明白生老病死，外公每隔一个月的检查和外婆看不见的左眼是全家人的心事。
　　望着露出笑脸的女儿，杜莹莹心中怅然，不知上一世的女儿如今怎么样了。她张开双臂，把女儿抱在怀里，想说什么，眼泪落下来。
　　茵茵整个人美滋滋的，乐开了花：妈妈嫁给孟伯伯，生了弟弟，又有孟云峰，还得关照外公外婆，可妈妈最爱的还是自己呀！
　　临近年底，公司歇下来了，家里安排得满满当当，昌化伯母和堂姐杜芳芳一家到杭州过年。
　　鲁凤玉的钱，到底没从儿子手里要回来：杜鞍山说，肇事方不肯赔偿，得打官司，自己还得花律师费呢。
　　比起这位堂兄，杜莹莹觉得杜英山还是强一点点的。
　　杜国志安慰嫂子，安排全家去慧园度假村，从初一玩到初七。如今他没了心事，无事一身轻，手里又宽裕，巴不得热热闹闹过日子。
　　杜芳芳悄悄告诉杜莹莹，自己和母亲商量了，以后母亲手里只留一点点钱，其他都在杜芳芳手里，看兄嫂还打什么主意。
　　两个大孩子学校放了假，马浩宸今年时间富裕，找杜莹莹商量过年的事，想带女儿出国散心，除夕人多，想提前几天出发：“出去走走，我爸妈和悦悦也去”。
　　往年马浩宸除了年礼，还会送一些工行招待客户的优惠券和VIP卡，今年就没有了。
　　“我辞职了。”马浩宸憔悴不少，眉宇间却透着轻松，仿佛一件纠缠许久、身心俱疲的事情画上句号。“以后就外面飘着了。”
　　不是体制内，没有官饭吃，自负盈亏。
　　与上一世不同，杜莹莹唏嘘，自己从2020年离开的时候，他已经是副行级别了。“那，以后什么打算？”
　　马浩宸胸有成竹地笑：“XX金融公司和XX债券挖我，我正考虑呢。”
　　又主动讲：“我和苏慧雅离婚了，孩子抚养权归她。我父母返聘，没时间，她有她妈妈帮忙，比我这边强，我每周过去看看。”
　　事实上，马浩宸的第二次婚姻结束得一塌糊涂：苏慧雅要求他把现在住的房子给儿子，喏，原来那套三居室就给茵茵了。
　　马浩宸拒绝：这套房不在他名下，怎么留？
　　苏慧雅大发雷霆，像疯子一样摔东西、打砸家具，不肯从马家搬出去。马浩宸心灰意冷，把一切交给律师便离开了。
　　离婚拖了大半年，他姐姐上门，劝苏慧雅“好聚好散”，后者不同意。马浩宸姐姐本来就不满他的前程被苏慧雅断送，二话不说换了门锁，把苏慧雅的东西堆在门口。当天邻居和物业不得不打110，才把破口大骂的两个女人分开。
　　苏慧雅就此被轰出马家，气愤之下故技重施，给马浩宸姐姐单位投诉、举报。没了男女八卦，这次没能引起太大波澜，马浩宸姐姐安然无恙。
　　当然，杜莹莹不知道这些，以为马浩宸告诉她的意思是“自己时间不够”，便主动说：“那你周末去吧，平时看看茵茵，她现在跟个大人一样，不会生气的。”
　　喏，孟氤氲还不到3岁，走到哪里都要跟着哥哥姐姐，睡觉也不例外。孟云峰无所谓，可他的床多半和狗子分享，大人嫌不卫生；茵茵的南瓜马车床软得像棉花，香得像花园，孟氤氲每天都要爬上去打滚，滚着滚着就不出来了。
　　有一天孟氤氲喝了果汁，迷迷糊糊在南瓜马车睡午觉，把床给尿了，臭气熏天的，两只猫咪都熏跑了。
　　晚上回来的茵茵哭丧着脸，孟云峰哈哈大笑，被茵茵瞪一眼立刻闭紧嘴巴，和她统一战线，不理孟氤氲了。
　　这下小男孩傻眼了，屁颠屁颠地向姐姐道歉，后者不理，他就把自己的玩具献出来，变形金刚啊公仔啊牛轧糖啊香肠啊帽子啊，最后把过年收到的金饰都拿出来了，发誓“再也不尿床”，茵茵这才勉强原谅弟弟了。
　　此时此刻，杜莹莹当笑话讲，在马浩宸耳朵里，就是另一幅心境了：如果没有苏慧雅，自己和念念不忘的前妻，大概也会再有一个孩子吧？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于是马浩宸风度翩翩地问候前岳父岳母的身体，祝杜莹莹春节快乐，留下礼物，便回家了。
　　杜莹莹回到家里，帮女儿收拾行李，准备给爷爷奶奶的礼物。离婚以来，这是茵茵第一次去马家过除夕，有点舍不得妈妈，又想陪陪失意潦倒的父亲，心中非常纠结。
　　“妈妈！”小姑娘说，“我给你带好东西回来”
　　杜莹莹应了，叮嘱半天“国外别乱跑，跟着你爸爸”，又说“别带太多，不好拿，现在什么都能买。”
　　除夕一早，茵茵穿着大红羽绒服跟着爸爸走了，杜莹莹目送车子开出很远，回来搂搂两只猫咪，吃力地抱起胖儿子，也就慢慢释然了。
　　过年是盘点的日子，2015年尤为重要：
　　和手游、密室两个公司的巨额分红比起来，莲鱼糕公司就克制多了，从前者借到大笔资金，准备年后大展拳脚。
　　房子、别墅、车子、基金、定额存款、投资、贵重金属、个税....幸好杜莹莹是财会专业，否则一年一度的盘点都很费力气。
　　最重要的一项投资：不算三个公司账上的股票，她的私人股票账户达到9位数余额，在普通投资者并不多见了。
　　“我想了想，以后不买乱七八糟的了。”杜莹莹对丈夫说，“买买茅台、五粮液，扔在那里完事。”
　　上一世2015年底，她离开杂志社，和老董分道扬镳，股票消息没有了，只知道茅台这样的行业传奇了。
　　提起股票，孟卓然对妻子是很佩服的，早年几十万本金，翻了几百几千倍，堪称“股神”。
　　他好奇起来，“茅台？现在多少钱？”
　　答案是220元/股。
　　孟卓然觉得这只龙头股价位不低，“要不要等一等？”得到否定的答复后，“打算到什么价位出？”
　　杜莹莹伸出两根手指，“翻十倍我就出。”
　　孟卓然看了她一会，大笑起来，捂着肚子问“2000块？到不了怎么办？”
　　上一世，茅台可不止2000块。
　　杜莹莹嬉笑，“直觉告诉我，茅台能到2000块，当然啦，得好几年才行。”
　　孟卓然点点她：“要不要打个赌？你输了怎么办？”
　　杜莹莹想也不想，“我赢了，以后家里的事就听我的，如果我输了，就听你的好了。”
　　完全没有悬念嘛！孟卓然觉得自己赢定了，一边挽起右手袖子，一边调侃“来来，可不能赖皮啊。”
　　傻乎乎的男人。
　　杜莹莹忍着笑，与丈夫击掌为誓，“如果你输了，氤氲功课交给你。”窗外一串鞭炮，2016年姗姗而至。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此完结啦！还有几篇番外。
　　我第一次写这种年代种田文，挺有意思，本来想一口气写到2020年，可字数太多，有点疲惫了，读者也不多了，连续两周轮空，我想，就写到这里吧，后面的事，用番外解决。
　　鞠躬，谢谢看到这里的朋友！太感激了！
　　关于杜志国和陈秀英，本来想设计成标准的反派人物，惟利是图那种，逼着女主给哥哥花钱；后来几次梳理大纲，觉得能生出杜莹莹这种女儿，父母本质不会太坏，加上两人重病，就写成现在这样了。毕竟，父母再喜欢儿子孙子，年纪大了，也会本能地依靠有钱有能力，尤其是肯给父母花钱的子女，是很正常的。杜志国是聪明人。
　　还有几篇番外，2020年公司上市，女主发财，茵茵和孟云峰中学生了，欢迎看一看呀。


第127章 
　　到达普陀山的第七年,灵感见到莲姬。
　　那时他已经适应普陀山的修行规则--水底及山脚属于与它类似的低等级/初来乍到的妖怪，山腰是开始修成人形的妖怪的地盘，只有修炼百年以上的高级妖怪才有能力有资格踏足山顶紫竹林,亲耳聆听观音菩萨的声音,亲眼见到观音菩萨的身影，亲身感悟佛缘因果，修行一日千里。
　　说起来，普陀山坐落于南海万顷碧波之中,犹如一座碧油油的孤岛、一条陨落千年的巨鲸，四面八方望不见陆地,亦没有桥梁,只有飞鸟游鱼能至此地,是世间难寻的洞天福地。
　　像所有大罗金仙/神佛菩萨的洞府一样,此处仙气弥漫，遍地奇花异果，仙乐佛音。在此修炼一年，比得上凡间修炼十年、二十年；修炼百年，就有几率脱胎换骨,修成人身；修炼千年,就能参悟机缘,修成正果。
　　初到那天,野兔精长耳是这么告诉灵感的：“每月月圆之夜,山脚有十三处吸取日精月华的地方，山腰七处，山顶只有三处；每隔六十年，有一次洒落帝流浆的机会；每隔数百年，菩萨从宝瓶拔出柳枝,洒落杨枝甘露，有缘者得到，可以立地顿悟，修成正果。”
　　什么，每次洒落几滴甘露？随缘好吗！菩萨高兴时三五滴，不高兴时洒落一滴，满山大大小小的妖怪修士抢破头。
　　灵感明白了，看着它的人类脑袋，略带不解地问起“谢谢，请问，你~”
　　不是应该去山腰吗？
　　提到这个，野兔精的耳朵耷拉下来，整只兔子被悲哀和恐怖笼罩着。
　　灵感这才知道，普陀山的竞争比水底激烈千百倍，13+7+3处修行宝地犹如修罗场，只有实力极强的妖怪才能踏足，很多时候，是几只交情好的妖怪联手占据的。
　　野兔精和另一只年长的兔精、一只刺猬和一只黄鼠狼结成同盟，从山脚开始，一步步向上爬。它们成功了，只用了10年，就奋斗到山腰一处较小的修行宝地，这个月两只野兔精修行，下个月轮到刺猬和黄鼠狼。
　　可惜，上月敌人偷袭，只有野兔精长耳逃了出来，其他三名同伴都死掉了。它孤掌难鸣，不敢留在山腰，逃到山脚，找到合适的盟友再回去报仇。
　　一句话，弱肉强食，强者生存。
　　“你看我行吗？”灵感试探，“我37岁，我爷爷通过龙门，修成大妖，用一柄陨铁锤子杀死过很多敌人。我母系在鲤鱼族是赫赫有名的大族，亲戚朋友很多的。”
　　野兔精歪着头，打量着上半身探出水面的青金鱼：才30多岁，就通过“鱼跃龙门”到达这里，比它自己强一百倍：走兽一族也有非常艰难的飞升关卡，绝大多数妖怪被拦在凡间，野兔精是世间的善男信女放养到观音道场的，得了灵智，在观音菩萨的诞辰随机传送到普陀山。
　　也就是说，野兔精在凡间没怎么打过架，是个弱鸡，运气爆棚才到达这里。
　　于是野兔精答应了，说：“行啊，我们结盟，为了表示诚意....”
　　它耷拉下来一只耳朵，用手爪刺破耳尖，挤出一滴血，灵感也伸出鱼鳍，刺出一点血液--歃血为盟！
　　修行差不多的妖怪用这种方法，表明友好和善意，小花鱼牵牛与小粉鱼玫瑰，蓝金鱼大石桥和三位同伴之间都有这个小小的法术。
　　野兔精长耳就这样成了灵感的盟友。
　　陆陆续续的，一只野鸡精、一只猪獾和一条黑鱼加入小队，五只野心勃勃的低级妖怪在第一个月圆之夜向山脚某处较小的修行宝地进发。
　　两脚怪在书籍里形容月亮“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或者“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对于妖怪来说，月亮不但赐予修行之力，也是一个不断漏沙的沙漏，一旦冰蓝团子似的月亮升到高空，就意味着和平日子的终结。
　　大战来临了。
　　第一个对手是一只金眼乌鸦，嘴巴像一把利斧，狠狠地啄向灵感眼睛，灵感一猛子潜到水底避开；之后它跃出水面，鱼鳍像利刃，割开乌鸦背脊，鲜血涌出来，后者歪歪斜斜地滑向远方。
　　野兔精长耳喊“漂亮！”一个弹腿，炮弹般踢飞一只拦路的绿头鸭。
　　对于躲避黑蛇螃蟹追杀三十年的灵感来说，战斗就像呼吸和吃饭，完全出于本能。
　　第二个敌人是一只朱顶大白鹅，长长的脖颈像一条被羽毛覆盖的白蛇，啄起黑鱼远远抛了出去，又啄向灵感。
　　灵感当时在岸边（普陀山乃仙家之地，空气灵气弥漫，水流遍布整座山脉，水族妖怪可以短时间走上陆地，一旦化形，更不受水源的限制了），灵巧地打了个滚，背脊借力，尾巴啪地扇到大白鹅脖颈中间，这只飞禽便摔了个嘴啃泥。
　　一秒钟后，大白鹅怒气冲天地爬起来，刚刚张开翅膀，就被密如蛛网的利刺射成一只“刺鹅”。
　　猪獾来帮忙了！
　　战斗持续了一炷香，敌人滚得滚，死的死，受伤的受伤，五人小分队艰难地活了下来，背靠背守住一口小小的、从天而降的月光。
　　“行了。”野兔精长耳是最有经验的，见视野里没有站立的敌人，整只兔放松下来，“这块地方就是山底修行之地，可惜太小了，每月只能2、3人。”
　　如琉璃，如水晶，如万古不化的寒冰，在夜幕中散发着无与伦比的灵气，令人不敢直视--是洞天福地的月华！灵感敬畏地睁大眼睛。
　　来的时候就说好了，以野兔精马首是瞻，五只妖怪轮流来。它略一思索，就说：“阿獾和灵感出力最大，今天先来；四黑和花尾巴下月，我垫底。”
　　这是很公平的分配方式了，四只小妖怪都心服口服。
　　猪獾是个急性子，二话不说便一头扎进月华之中，立刻被一层银白色的光芒覆盖了。之后这只动物像喝醉了，摇摇晃晃栽在草地不动了，与此同时，手指粗细的月华消逝一半。
　　野兔精长耳催促，“快！”
　　于是灵感也跳到月光底下，不由自主地张着嘴巴，周身所有鳞片也都张开了，把璀璨夺目的月华一股脑儿吸收干净。
　　身体轻飘飘，仿佛可以飞起来，可又差了一点点，灵感唯一的感觉是“真舒服啊。”
　　野兔精得意地拍拍它肩膀，“怎么样？以后跟着我混吧！”
　　就这样，灵感在普陀山度过整整七年。
　　七年之中，五妖组从山脚一步步杀到山腰，牢牢守住一处较小的修行之地，两次失守，下个月又杀了回来，实力大幅提升。
　　某天，一个消息像风一般在大大小小的妖怪之间蔓延开来：一甲子一次的帝流浆即将到来！
　　帝流浆么，灵感是从父亲留下的鳞片知道的：即月华精气，每六十年才出现一次，随月光降临尘世，人间草木受其精气即能成妖，狐狸鬼魅、千妖百怪食之能显神通。
　　据寿命长的妖怪总结，得到帝流浆的妖怪，十之八九能冲到普陀山山顶，得道修仙。
　　拼了！五妖组磨牙、修鳞片、整理利刺和尾巴，准备为前途拼一把。
　　野兔精长耳见识最广，一边踢腿一边说“喂，这次分散作战，知道不？”
　　四只配合默契、友情满满的妖怪愣住了，野兔精长吁短叹“笨蛋！”只好解释：“帝流浆与月华不同，不是固定的，像一阵风，一片雨云，谁也不知道落在哪里。听着，这次谁也不用管谁，只管自己，争取拿到手！”
　　七月十五在无数妖怪的期盼中到了。
　　天空像一条厚厚的棉被，盖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上，没有月亮没有星光，普陀山黑黝黝的，只有萤火虫妖怪和一些奇花异草发出的微光，和一双双大小不等、形状各异、金色、黄色、绿色和红色的眼睛。
　　突然之间，夜空正中出现一点针尖般的星光，如流星如火种，在视野中急剧扩大，仅仅一个呼吸就成了一张纵横交错的金色巨网，沿着穹顶扑压下来。
　　帝流浆！
　　猛一瞧，似乎是一张横平竖直的网格，再一看，金线一簇簇一朵朵一条条，在空中自行流动、漂浮，总体呈下降趋势，却半点规律也没有。
　　喏，一束葡萄般的金线坠到普陀山山顶，顿时黑影重重，百八十只妖怪朝山顶扑去；第二束像一片羽毛，飘飘浮浮在空中转了无数圈子，才落向山腰间，一时间羽毛翻飞、鳞爪共振，跑得慢的被踩在脚下，跑得快的早没了影子。
　　冷静，冷静！守在山脚的灵感告诫自己，深深呼吸：自己毕竟不是陆地妖怪，速度比不上这些飞禽走兽，只能把目标投向大海。
　　于是它冷静地盯着海边夜空，眼睛眨也不眨：一朵光环般的帝流浆落到山背后的海面，来不及了；另一朵方向是这边，落点却远远超出普陀山的范围，只有海中妖怪才有希望--
　　咦？一朵云彩般的帝流浆突然飘到它面对的南海，速度并不快，灵感大脑风车般运转，有希望！
　　它一头扎入身边的椭圆水潭，顺着潭底支脉急速游动，只用平时1/2的时间就冲入无边无际的大海。
　　说起来，鲤鱼一族的力气不如金鱼族，杀伤力也打个折扣，移动速度却远远超过后者，在众多水族之中名列前茅。
　　灵感的妈妈小玫瑰就是鲤鱼族中天赋卓越的后辈。
　　此时灵感使出全部力气，尾巴摆得飞快，鱼鳍拼命挥舞，在海底形成一条长长的水线；与此同时，它的大脑也没有放松，用最快速度计算着自己和帝流浆的距离。
　　几分钟后，它跃出海面，惊喜地发现云彩般的帝流浆距离自己只有一公里。灵感一摆尾巴，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并不意外地发现左侧、右后方和对面冒出七、八道黑影，目的都是帝流浆！
　　时间仿佛凝固了，又仿佛过了一万年，灵感记得自己尽了全力，像一匹四蹄腾空的骏马冲进帝流浆云彩--应该说雨云，细细密密、千丝万绪的金色雨滴。
　　身体暖洋洋的，仿佛洗个热水澡，身体不知不觉变得不一样了：头颅从脖子上立起来，眼睛不那么凸出了，鼻梁高挺，嘴巴小了许多，胸膛平坦结实，腰部线条清晰，两条鱼鳍成了两条强壮修长的手臂，五指长而美观。
　　如果小玫瑰看到这一幕，一定惊叹，哇，灵感变成两脚怪了！
　　准确的说，是半只：灵感借助帝流浆化形了，由于修为不够，只化了腰部以上。
　　灵感不太适应新身体，茫然地看着自己的人类胳膊，再看看分成五根的手掌；余光有一个白东西，它--应该说他了，他抬起头，发现面前立着一个娇俏美丽的少女：脸庞圆圆的，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闪动着震惊与恼怒的光芒，乌木般的黑发间别着一朵盛开的红莲，皮肤比牛奶还白，玲珑纤细的身躯被飞速消逝的帝流浆映成金色。
　　这个少女妖怪从另一个方向奔过来，与他分享了帝流浆，也成功化形了。
　　只看第一眼，灵感就对少女充满亲切与好感，忍不住盯着看：它妈妈和牵牛姨都喜欢学着两脚怪，在鬓边别一朵花，用爸爸的话说是“臭美”，在灵感心里代表着“自己人”。
　　在少女眼里，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色狼，大流氓--她没穿衣服呀！
　　于是她眼泪都出来了，急匆匆扎回水里，一条红红的鲤鱼尾巴冒出来，狠狠扇在灵感脸上。“坏蛋！”
　　莲姬就这样出现在灵感的生命里。
　　天上方一日，人间已千年，屏幕外已经是2020年暑假了。
　　几个16、7岁的女生叽叽咯咯来到杭州湖滨银泰IN77区，发现商场二层某间店铺外面排了7、8个人的队，顿时高兴起来：今天人好少。
　　像往常一样，茵茵迅速扫视店面：
　　这是一处100余平方的长方形店铺，灯光明亮柔和，玻璃和地板干净得像镜子，墙壁绘满小清新风格的莲花和珍珠般的气泡，在千篇一律的商场店铺中格外醒目。
　　店铺左方和正前方的敞开式冰柜摆满糕点和蛋糕，顾客可以自选，拿到尽头的收银台结账，右侧是长长的奶茶/冷饮工作区。
　　进去细瞧，中式糕点仿佛一朵朵盛开的鲜花，令人眼花缭乱：两款招牌莲鱼糕，四款基本款式，“白娘子与小青”系列、“囧饼”系列都在里面，“甄嬛传”系列不在柜台，网店可以购买。
　　另一侧是摆满颜色鲜艳的西点，莲鱼糕招牌的“诞饼”和“年饼”是大热款，现在才年中，已经摆在里面了；蛋糕是2018年新上的，一款蛋糕表面是草莓酱和栗子酱堆成的寿面，上面有一只巧克力小熊和生日快乐牌子；另一款蛋糕是草莓奶油和鲜草莓组成的红玫瑰，旁边是一只黄绿相间的糖霜饼干小人，“小王子与玫瑰”。
　　两款蛋糕都是赵师傅设计的，用的高档奶油和水果，工厂当天做出来送到柜台，网店买不到，一上市就非常畅销。
　　蛋糕热量高，饼干糖霜又太厚，茵茵选了几款肉松馅点心坐到一处座位，把自己的VIP卡送到同伴手里。
　　其他女生已经快排到了，有的点“白月光”，有的喝“橙大器”，还有的挑选新上市的“宝藏茶”。
　　自从2015年的“港囧”上市，莲鱼糕店铺的饮料名字就三个字三个字的，橙汁“橙大器”椰汁“白月光”草莓汁“朱砂痣”，与隔壁奈雪、喜茶口味差不多，价格却比对方便宜1/5，顾客当然中意这里。
　　等人齐了，女生们纷纷挑灯光、拍照发朋友圈，这才开动。
　　短发女生看到对面墙壁的穆雪松广告，知道这位凭借《我不是药神》得到30亿票房和金鸡百花奖的大明星是茵茵妈妈公司的代言人，忽发奇想：“茵茵，明年你会不会考去北京？”
　　女生们即将高二，常常讨论各自的未来。
　　茵茵嚼着点心，“应该不会吧，我想试一试本省，我妈妈不想让我去太远。不过我哥哥可能去北京。”
　　娃娃脸女生没见过孟云峰，好奇地想看照片，茵茵大大方方地从手机里找出来。那女生感叹“很帅耶”又好奇“你俩长得不像。”
　　茵茵理直气壮的说，“我像妈妈，他像爸爸，我弟弟又像妈妈又想爸爸。”
　　短发女生坚持自己的思路，“如果你去北京考中戏北影，也可以当明星呢！”
　　凭茵茵家庭，争取几个电视剧主角不成问题嘛！
　　茵茵却一点兴趣也没有，叼着吸管发牢骚“拜托，拍戏很累的，在剧组一住好几个月，平时有狗仔，出门裹得像圣诞树，每餐只能啃沙拉，我可不想那么拼。”
　　她现在生活很幸福好吗？
　　第三位女生最伤感：“我一点都不想去大学，我不想和你们分开。”
　　大家异口同声：“鬼才想去！要是能不考试就好了！”
　　高考什么的，最讨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515:40:05~2021-09-0623:59: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明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真怕自己那天眼瞎37瓶；Sabrina20瓶；陈家小姐姐10瓶；久久雅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8章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铁锈的味道,走廊回荡着鬼哭狼嚎，忽然之间，两道手电光划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照出前方的分岔路口。
　　“分队吧。”一个高瘦男生看看夜光手表。
　　时间不够了。
　　来路传来沉重的脚步和铁链声,高瘦男生回头用手电一照，能看到走廊尽头出现一个驼背巨人，面目黑黝黝，右手持着锋利的铁钩,左手拖着一条类似尸体的东西，所经之处留下长长的血痕。
　　卖相过关了,NPC培训的还算到位,高瘦男生心里评价。
　　几个年轻人迅速分成两两一组,分别朝着左右进发。
　　“有路喊一声。”
　　“OK。”
　　前面传来阵阵腥气,要多难闻有多难闻，尽管高瘦男生和同伴已经用纸巾堵住鼻孔，依然恶心的够呛。
　　摸索着过去一瞧，果然是一处废弃已久的操作间，铁钩悬挂着血淋淋的尸体,水槽盛满血水,天花板五星符咒和恶魔法阵,屋角有一些烧残的蜡烛和纸灰。
　　“不伦不类的,行不行啊？”高瘦男生心里鄙夷：名字叫《医院惊魂》,冒出个仿照《生化危机》的驼背人，到处血了呼啦的，场面搞得□□，现在又走起□□路线了，元素堆积过多,差评。“大杂烩呢？”
　　同伴已经在寻找暗门或者地道了，“这也太扣门了，怎么也得两个光源啊。”
　　玩家进入密室之前，就把打火机和手机存在前台了，只能在探险过程中寻找手电筒和其他照明设备。火柴、烛台什么的，恐怖电影里很常见，密室经营者怕引起火灾，肯定是不提供的。
　　喏，这个密室只给两个手电，一条路线一个，现在就不够用了。
　　突然之间，墙面一具被剥了皮的“尸体”动弹起来，脑袋痛苦地扭动着，手臂拍打墙壁，留下一个个血手印，“救命，救救我....”
　　问题来了，“尸体”只剩上半身，腿不见了，怎么救？
　　高瘦男生一眼就看穿了：墙壁预先设计成暗槽，NPC只把上身露出来，做出痛苦万分的模样。
　　过于简单，差评。
　　他关心更重要的，“老赵，有路吗？”
　　老赵已经趴在地上，把墙壁和边边角角都敲过一遍，笃定地说：“没路，等着那边的信吧。”
　　就像为了证明这句话似的，另一个方向的同伴喊着“有门了！”
　　两人松口气，刚往外走就听到“没钥匙”的喊声。
　　“我就知道。”高瘦男生嘟囔，两条岔路，出口在A，自己所在的B处也得有存在的价值。“找吧。”
　　木梯、铁箱子、杂物堆、破破烂烂的柜子、一碰就叮当乱响的三腿桌子....
　　两人累得一身汗，半点收获也没有。老赵到门口一伸脖子就退了回来：驼背人已经走到走廊中段，衣裳上的血迹都看得清了。
　　老赵喊：“5米，只有5米了！”
　　高瘦男生围着锈迹斑斑的水槽打转：“你说，会不会在这里面？”
　　老赵“我去”一声，“不是吧？”
　　高瘦男生仰起脸，望向墙壁挣扎扭曲□□的尸体：“哥们，帮个忙呗，钥匙在哪儿呢？”
　　尸体沉默了，大概很少见这样的玩家，低声冒出一句“我已经死了。”
　　死就死呗，还回答什么问题啊！比本公司的员工差远了，个个吓死人不偿命好吗？NPC不专业，再扣10分！高瘦男生嫌弃地想。
　　没办法，两个男生用屋里找到的扫帚和一把弯弯曲曲的铁钩在水槽里面划拉，什么手臂（假的）、骨头、猪下水、死鸡....只听金属触击的声音，抓出一瞧，铁钩尽头挂着一把手掌大的青铜钥匙！
　　片刻之后，高瘦男生站在密室前台，“有能洗澡的地方吗？”
　　实在太难闻了！
　　前台抱歉地说，“没有，有花露水，您喷点吧。”
　　售后服务不佳，差评差评！
　　四个男生只好到最近的如家开了个钟点房，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没那么臭了，集体坐进一辆车子，一溜烟朝杭州开。
　　司机老赵中学病休一年，喏，还没高三就满十八岁了，有车本了。
　　后座有人提议，“晚上吃披萨还是烧烤？”
　　高瘦男生孟云峰犹豫一下：今天是周末，惯例一家人聚餐，搞不好姑姑大爷爷带着小堂妹孟云裳也会赶来。“算了，今天晚上家里来人，改天吧。”
　　2020年暑假，孟云峰母亲出国旅游，孟云峰不用去长沙了，在杭州撒了欢。
　　去年疫情，密室、桌游店停业半年，今年解除禁令，喜爱刺激的年轻人一下子排起长队，行业快速复苏。孟云峰和同学们把杭州新老密室玩遍了，听说苏州有几家新开的密室，趁着暑假过来玩。
　　和同伴分手之后，孟云峰乘电梯直接到9层，大门一开，狗子就一头撞到他肚子上，跳起来舔他脖子。
　　狗子7、8岁了，眼睛明亮，皮毛光滑，不胖不瘦的，和孟云峰仿佛七八年没见，亲热得没完没了。“好狗好狗，行了行了，好狗。”
　　之后他换身衣裳，牵着狗子下楼溜达一圈，回到603，大门一开，一个小男孩就欢天喜地地从书房奔出来，“我哥回来了！我哥回来了！”
　　不用背单词了！孟氤氲美滋滋。
　　孟氤氲7岁了，新鲜出炉的一年级小学生，现在学校减负，没作业没考卷没成绩，老师只能夸不能骂，学生上学就像放羊。
　　当爸爸的觉得这样不行，给小儿子报了培训班，学游泳学乐器学奥数学围棋，平时有空，就教几句英语。
　　孟云峰幸灾乐祸：自己小时候，学校比现在严多了好吗？老师动不动就请家长，爸爸去一次学校，他就挨一次揍。
　　很快，孟云峰就笑不起来了：爸爸把辅导弟弟功课的重担交给了他。于是孟云峰教弟弟打游戏、看电影、喝啤酒，没出三天，爸爸就把弟弟拎走了。
　　喏，孟氤氲见到哥哥就激动，拖着狗子围着哥哥乱转，“哥你去哪儿了，今天咱们吃小龙虾，我想去游泳，你带我去吧！”
　　麻烦孩子，孟云峰从包里拎出IPAD塞给弟弟，去冰箱取一听可乐，仰着脖子一口气喝完，爽！
　　给弟弟也拿了一听，回来一瞧，这小子已经玩上《植物大战僵尸2》了，对小孩子来说，豌豆打僵尸的诱惑远远大于自家出品的《莲鱼.灵感传》。
　　大孩子就不一样了，除了给自家游戏捧场，茵茵喜欢漂亮衣服多多的《奇迹暖暖》和少女心满满的《恋与制作人》，孟云峰喜好就多了，《王者荣耀》《原神》《绝地求生》一个都不能少。
　　什么，最新出台的《未成年人防沉迷法》，未满18岁，每周只能玩3个小时？
　　孟云峰早就用爷爷奶奶身份证注册了，爸爸的也有，茵茵动用了外公外婆....
　　一个穿着家居服的中年男人踱过来，叮嘱小儿子“头抬起来，眼睛坏了！”又打量长子：“跑哪里去了？”
　　孟云峰理直气壮：“同学过生日，去他家聚聚，晚饭都没吃就回来了。”
　　暑假前说好的，放松一个月，开学再玩命，寓教于乐劳逸结合嘛！
　　九月就高三了！还这么不慌不忙的！孟卓然瞪着比自己还高的大男生，想说什么，手机响了。
　　是大学同学的朋友，老张，这么多年也成了靠得住的朋友。老张是北大博士，06年加入A汽车公司，几年后公司被并购，实现财务自由。说起来，如果2008年孟卓然没选择阿里巴巴，八成就和老张合伙干了。
　　这次轮到老张找孟卓然合伙了：6月底，孟卓然辞职了。2008年进入阿里巴巴，至今十余年，昔日电商公司成了互联网一只遮天蔽日的巨兽，孟卓然也水涨船高，成了金字塔顶层的高管。
　　在其位，谋其职，负其责，尽其事。全身心投入是顺理成章的，孟卓然前几年还能把工作时间控制在合理范围，时间长了，不加班加点是不可能的。
　　上司非常诧异，极力挽留，孟卓然实话实说：儿子马上高三，女儿高二，小儿子也上学了，妻子忙得不可开交，得有人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家里。
　　按照惯例，大多数妻子当全职主妇，辅佐丈夫事业，到了孟卓然这里就反过来了。孟卓然说，“我年轻时有过梦想，没能实现，成了个早九晚五的打工仔；现在我太太距离梦想越来越近，我想，我得帮她一把。”
　　上司深感佩服，问，以后什么打算？
　　孟卓然说，歇一歇，享受享受人生，投资一些有潜力的公司，越简单越好。
　　孟卓然就这么闲了下来。
　　说是闲，他和杜莹莹考察了不少公司相关的上下游企业：手游的话，凭借《奇迹暖暖》和另一个沙盘游戏公司挣了一大笔钱；食品公司的包装、仓储、物流、牛奶、奶油都有很大的空间，就连密室也大有可为。
　　喏，现在老张打来电话，从公事聊到私事又到足球，半个多钟头才挂断。孟卓然意犹未尽地喝口茶，叮嘱大儿子：“准备准备，周末别出门，你张伯伯一家都到，他儿子女朋友也来。”
　　老张儿子今年大一，考到北京读书，老张提起来就自豪“笨了点，没考上清北，勉勉强强上了个人大。”
　　孟卓然很羡慕，再一想，老张未来儿媳妇都有了，更是羡慕人家。
　　孟云峰双脚翘在茶几上，对埋头打游戏的弟弟嘟囔：“有啥了不起，改天给你带个嫂子回来。”
　　哦豁？孟卓然挑眉。
　　传统意义上的“严父”不好意思问儿子感情的事，孟卓然一把屎一把尿把儿子拉扯大的，既像父子，又有点像兄弟，没什么顾忌，便问：“你同学啊？”
　　70后孟卓安读书的时候，学校家长严防死守禁止早恋，男女同学亲近一些就被骂得狗血淋头；近年生育率下跌的厉害，政策放开三胎，巴不得年轻人毕业就结婚生孩子，形势大不相同。
　　孟云峰大大咧咧的，“我们班没好看的。”
　　社会上的？孟卓然好奇起来，又有点不放心，“怎么认识的？人品怎么样？你钱够花吗？”
　　把妹需要人民币的。
　　孟云峰白他一眼，“你又不是没见过。”
　　哦豁？老父亲瞪大眼睛，把自己同事、同学、朋友的女儿们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有一、两个当场可疑起来。
　　“小崽子才17”“放在古代早当爹了”两个念头在他脑海博弈，最后“高考是第一位的”占了上风。
　　“交女朋友着什么急？”孟卓然沉住气，坐到大儿子身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再坚持一年，明年这个时候你考完试，想交女朋友就交女朋友，想玩游戏玩游戏，想干什么干什么，现在不能分心。”
　　孟卓然想起老张儿子，开始画饼：“只要你考上清北人大浙大复旦，你不是想买车吗？想要什么，说，爸给你买。”
　　孟云峰脑瓜聪明，讨女老师喜欢，别看每天都玩游戏，成绩在重点中学是第一流的。
　　孟云峰哼哼，“我自己有钱。”
　　孟卓然继续许愿：“喜欢哪个国家？随便你挑，读个硕士回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怎么样？”
　　孟云峰嘟囔：“我得等她一块。”
　　凭直觉，孟卓然发现儿子说的是“女朋友”，也就是说，女孩比儿子小。他用哄小儿子的口吻追问：“谁啊？爸给你把把关。”
　　孟云峰不耐烦了，指着次卧方向：“马茵茵呗。”
　　孟卓然张口结舌，第一反应就是“那是你妹妹！”
　　“妹个头。”孟云峰潇洒地甩动黑黝黝的头发，“我妹妹在长沙呢。”
　　他说的是同母异父的妹妹，母亲和第二任丈夫的孩子。
　　孟卓然气得鼻子都歪了，“你你你”
　　孟云峰觉得好玩，故意伸个懒腰：“不是你们说的吗？不能找外地人，不能找学历低的，不能找脾气差的，要知根知底的，家里不能差距太大，得会做家务--肥水不流外人田，马茵茵不是正好吗？”
　　说完这话，他到阳台打游戏去了，把吹胡子瞪眼睛的父亲和埋头打僵尸的弟弟扔到一边。
　　今天的密室只能打60分，俗套、融梗、NPC不专业，唯一的优点是恐怖氛围做的不错，音乐是从哪个电影切下来的？
　　很快，孟云峰发一封邮件给密室创意总监黎明明，不忘叮嘱，不要跟别人尤其是杜总说，自己去密室了！


第129章 
　　2020年盛夏,杜姗姗的小女儿满百天了。
　　说起来，杜家第三代族谱是“文”字辈，杜鞍山和杜英山的孩子都按“文”字取名。当年杜姗姗生了儿子,看宋家没什么讲究,就把儿子跟着“文”字辈，叫宋文涛；茵茵没随大流，由马家取了名字。
　　去年政策放开，夫妻可以生三胎了,杜姗姗做试管生了个女儿，取名“宋文馨”。
　　小婴儿白白嫩嫩,像茵茵生下来的时候,眼睛却小小的,像爸爸。
　　杜莹莹把柔柔软软的小女孩抱在怀里,心里感叹，上一世自己对杜英山的女儿杜文嘉很好，只见过姐姐的孩子几面，就到这个时代了；现在杜文嘉上小学了，自己总共也没见过几次,和姐姐孩子相处的机会多起来。
　　世事真奇妙。
　　杜姗姗胖了20多斤,整张脸都圆了,天天嚷着减肥,发誓赌咒等女儿断奶就健身节食双管齐下。
　　杜莹莹并不太信,能减早就减了好不好？
　　“老三，你等着瞧。”杜姗姗下了狠心，怀孕之后，以前的衣服都穿不了了，不少钱呢。“帮我看看,有没有遗漏？”
　　百日宴的名单。
　　人还真不少，酒店订了8桌，杜姗姗夫妻的朋友、同事，亲戚是最多的：杜国志夫妻、宋子岚父母弟弟、杜英山一家、昌化伯母和堂姐一家，芬姨一家，窦坤一家....
　　杜姗姗精明得很，多一个客人多一份红包，包赚不赔。
　　杜莹莹嘟囔：“把我和哥分两桌，我可不想看见他。”
　　五年了，她和杜英山形同陌路，除了算账，谁也不理谁。父母起初调和，时间长了懒得管，40岁的人了，爱怎样怎样吧。
　　杜姗姗应了，“他跟爸妈坐，你跟芬姨，行了吧？”
　　杜莹莹满意了，“找餐厅多要点宝宝椅，要不然啊，谁也别吃饭。”
　　平时不觉得，看看清单，家里的小孩子真不少：
　　前两年，李虹生了二胎，正好芬姨60岁了，杜莹莹以为，她退休看外孙子去了。芬姨却说，和女儿女婿商量了，把外孙子送到爷爷奶奶家，长大送幼儿园，自己还干得动，想多干几年。
　　芬姨苦笑：“我家我挣得最多，里里外外指望我呢！”
　　杜莹莹哄她，“您有让人指望的，就比什么都没有强。您在工厂给我把关，我才放得下心啊！”
　　芬姨欣慰，“只要你不嫌我和老赵，我们就给你看着摊。”
　　赵师傅孙女娜娜毕业嫁给大学同学，给老人家添了曾孙子。赵师傅年纪也不小了，早早找到杜莹莹，打算发挥余热，继续上班，杜莹莹高高兴兴答应了。
　　就连窦坤，也有了第二个宝宝。窦坤和妻子谷芳芳第一学历不高，对孩子抓得紧，培训班提高班早早就安排上了。
　　提起窦坤，堪称浪子回头、事业有成的典范，最大的烦恼是大舅子与小舅子：谷芳芳哥哥和弟弟在家乡挣不到钱，来投奔他，也想留在杭州。
　　谷芳芳根本不想搭理自家人，窦坤权衡一下，毕竟是亲戚，满大街晃荡容易出事，就把人安排在糕点厂了。
　　大小舅子不乐意，想去挣钱更多的密室，被窦坤拒绝了：密室只招大学生，门槛高，糕点那边宽松一些，再说，学一门技术比当神神鬼鬼的NPC强多了。
　　说实话，窦坤不想天天见到大小舅子。
　　大小舅子只好去了，嘀嘀咕咕的，觉得窦坤不够意思。到工厂一瞧，有师傅带着从头学手艺，每天工作八小时，每周休息两天，宿舍有独立空调有电视，工作餐丰盛美味，比一般公司强多了，房租饭费都省了，每月好几千块，顿时高兴起来。
　　去年疫情，密室和桌游店停业半年，员工回家待着，只领基本工资，之后复工，因为疫情反复随时停业，很多密室没挺过来，杜莹莹同学吴胖子就元气大伤；糕点厂幸运多了，过了隔离期就正常开工，没受太大影响，今年公司就要上市了。
　　大小舅子觉得窦坤够意思，一天到晚拉着他喝酒，把早年打出门去的窦坤夸成一朵花。
　　“喏，窦坤老丈人把镇上的房子卖了，带着一家老小来了，打算在杭州定居养老。”杜姗姗一边冲奶粉一边讲八卦，幸灾乐祸地说，“告诉你啊，窦坤正头疼呢！”
　　几天之后，杜莹莹就在黎明明的婚宴上见到窦坤。
　　黎明明嫁人了，新郎是相识十余年的昌三，两人都是斗鱼娱乐的高层，在公司内部和密室圈里引起小小的轰动，不少业内朋友都来了，邻居闫一峰团队来了，单飞多年的鲁一韦二也到了。
　　杜莹莹豪爽地包了婚宴，又发了大大的红包，孟卓然直接送了一辆车。
　　窦坤担任婚礼主持人，以旁观者的身份，把一对新人的爱□□业长跑史讲得格外真挚，说到2009年密室开业，七怪通宵奋斗，到今天公司在各大城市拥有数十间密室，不由哽咽起来，新郎新娘都红了眼圈。
　　伴娘杨琪琪昨晚住在黎明明家里，清晨4点就爬起来了，在酒店忙前忙后，肚子咕咕叫，脚都磨出泡了。此刻忙中偷闲，回到席间MUA儿子一口，端起碗就吃，丈夫杨岩忙着给她加菜。
　　杨琪琪不是本地人，2016年的婚礼没有这么隆重，除了丈夫家人，只请了杜莹莹全家、密室六怪和几个同学。杜莹莹包了手下爱将的婚礼，黎明明安排得井井有条，六怪凑了分子，办得热热闹闹。
　　自从杨琪琪母亲扣了她的钱，杨琪琪再不联系家里，到派出所开了户籍证明，到杨岩的户口所在地领了结婚证。
　　她怀孕之后，杨岩觉得，怎么也得和杨琪琪家里招呼一声，杨琪琪这才不情不愿地带丈夫回了一趟娘家。
　　杨琪琪父母大惊失色，把女婿盘问的底朝天，杨琪琪挡在前面，板着脸答：房子他家的，婚前财产；彩礼？杭州不兴彩礼，公婆给了5万块钱（其实是20万）；每月挣多少钱？4000块（其实是8000块），还没她挣得多呢！积蓄？没有啊，我们月光族，根本不够花，要不你们给点吧。
　　杨琪琪父母觉得，白养了一个女儿。
　　去年杨琪琪和丈夫贷款买了一处学区房，面积不大，短短一年增值15%，准备生二胎了。
　　杨琪琪是个聪明人，在黎明明监督之下进修、考本，至于黎明明自己，考入浙大戏剧专业，成了杜莹莹的师妹。
　　望着手下爱将一张张意气风发的脸庞，杜莹莹在脑海里寻找十年前他们踌躇满志的模样，伤感地发现自己老了。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几天之后，在北京聚会见到穆雪松，杜莹莹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穆雪松运气不错，遇到处于上升趋势的徐铮团队，2014年在电影《心花路放》演了个路人，2018年《超时空同居》出演拜金女配，成功拓宽戏路，又在同年上映的《我不是药神》出演女二，在两岸三地引起轰动，票房突破35亿。穆雪松演技获得一致赞誉，勇夺金鸡百花奖女配，金马奖遗憾地败给发挥出色的丁宁，在90小花风头一时无两。
　　“那时候我才20岁，满脸胶原蛋白。”穆雪松回忆着自己在《甄嬛传》的情形，“我那个角色备选七八个，我都不知道导演怎么选中我的，年初大聚，我们还说起来，导演说，看我吃东西太香了，充满幸福感，哈哈！”
　　年初《甄嬛传》在时下最火的综艺团聚，上至女主角娘娘，下至不起眼的宫女，绝大多数演员都回归了，引起不小的轰动。穆雪松当年是小配角，现在咖位飞升，坐在演员中间了。
　　杜莹莹大笑：“我一看你就觉得特别真实，特别有辨识度，觉得你肯定能红。”
　　穆雪松欢欢喜喜，旁边叼着雪茄的徐铮竖起大拇指，“杜总的眼光我们都是佩服的。”
　　这句话是有原因的：
　　2019年光线出品《哪吒魔童降世》，导演饺子名不见经传，团队也寂寂无闻。前期制作阶段，杜莹莹就想投资电影，可惜光线不缺钱，便做了广告植入，像《大圣归来》一样给自己的莲鱼糕添了个角色。
　　内部看片会上，光线王总询问，“大家看一看，票房能到多少？”
　　制片人参考《大圣归来》，说“10亿”；导演是个保守的人，谦虚地表示影片回本就好了；徐铮写了一张纸条递过去，暂时保密；杜莹莹嘟囔，“个人认为，会打破华语动画片天花板，冲刺商业电影记录。”
　　彼时《战狼2》于2017年上映，一举突破56亿票房；2019年春节档，科幻题材的《流浪地球》达到46亿，位于华语电影票房榜亚军。
　　王总听到了，好笑起来“难道能追上战狼吗？”随后便说，“好，借杜总吉言，看一看哪吒能走到哪里。”
　　之后暑期档，《哪吒魔童降世》像上一世一样冲到50亿票房，引起不小的轰动，后续两部立刻提上日程，光线传媒受到瞩目，股票屡创新高。
　　杜莹莹就此有了小小的知名度，不少光线的电影请她去看，她只好说，“我是外行，运气好罢了。”
　　2020年，她的穿越者福利所剩无几啦。
　　离开北京之前，穆雪松在新购置的豪宅招待杜莹莹一家，穆妈妈喜气洋洋地下厨，席间一个沉稳幽默的男人包饺子、煮面--光线传媒的中层，北京人，北航毕业，比穆雪松大四岁，正在追求穆她。
　　自己的代言人有男朋友，杜莹莹是知道的，今天是第一次见。
　　穆雪松吞吞吐吐的，有点害羞，更多的是忐忑：“莹莹姐，我有点怕，怕我的粉丝不喜欢他，怕我们事业差的太远，怕我和他走不到最后。”
　　演艺圈光怪陆离，诱惑极多，圈内人能走到最后的并不多见，分手彼此祝福已经是难得的风度了。
　　杜莹莹安慰，“只要你喜欢他，他也中意你，就试一试嘛！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合适不合适？”
　　穆雪松耷拉着肩膀，“我，我~他带我去他家里，我妈妈也喜欢他，可我一想到结婚生小孩，就~就没勇气了。”
　　女演员青春期短，能演少女就20-30岁黄金时光，结婚生子起码2年，一旦退下去，想重回原来的位置就要看运气了，穆雪松30岁了。
　　杜莹莹拍拍她肩膀，由衷地说：“我记得你说，你是真的喜欢演戏这一行，来日方长。雪松，该拿的奖拿了，钱也没少挣，可以考虑人生方向了。天下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有取舍才有未来。”
　　穆雪松默默看了她一会，忽然冒出一句：“莹莹姐，你知道吗，你是我的偶像，真的，我希望，我能做到像你一样，不，做到你的一半就好了。”
　　自己很成功吗？回到北京，杜莹莹问起丈夫。
　　“某种意义上讲，你这个人吧，最大的特点是胆子大。”孟卓然实事求是地评价，扳着手指数：“做会计的，敢开桌游店；开桌游店的，敢做中式糕点；做中式糕点的，敢花钱做电视剧广告；做广告就做广告吧，敢买IP开密室；开密室还不够，跨界弄起手游。”
　　之后他总结：“还有，莹，我必须强调一点，你是我见过运气最好的人。”
　　杜莹莹笑而不语：穿越者的运气都很好吧？
　　“你这个人呢，运气也不错，眼光尤其好。”她点点丈夫，“才能娶到我啊。”
　　孟卓然哈哈一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我现在是无业游民，家庭妇男，得靠莹总吃饭，莹总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个人，脸皮可真厚。杜莹莹左右看看，一个孩子都没有，便捏住他脸庞：“乖乖的，以后姐姐罩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啦！


第130章 
　　2020年7月,莲鱼公司上市了。
　　接到正式通知的时候，杜莹莹没有惊喜，没有骄傲,心中紧张而平静,召集高管、总经办和财务人员开最后的碰头会，务必全力以赴，不能有任何纰漏。
　　3、4年前，公司就把上市做为主要目标,实体店、网销双管齐下，三家中央工厂、供应链、物流乃至仓储都是重中之重,招聘、挖角乃至攻城越地,四面扩张,借着“莲鱼”IP营销,用高颜值的奶茶吸引年轻人的目光，用中式烘焙与传统文化挂钩，营业收入从2015年的21亿达到2019年的132亿，一年一个台阶。
　　不止一个投资公司分析过，没有网购,莲鱼糕就是加了中式烘焙的喜茶/奈雪；没有实体店,就是另一个三只松鼠与百草味,可两只结合起来,就成为快消市场不可忽视的国风品牌。
　　莲鱼糕最大的特点是提取西式烘焙的精华,把中式风情发挥到极致：喏，当红奶茶取名“朱砂痣”“白月光”，在重颜值重品质的年轻人中口碑极佳；清明节有新晋网红肉松咸蛋黄青团，中秋节有小清新口味的月饼，年底推出“虎头饼”“舞狮饼”“圣诞饼”,中西合璧，彩头极好；最新推出的生日蛋糕做成寿面形式，又挑战“小王子和狐狸”蛋糕，在社交媒体一路走红。
　　一句话，市场对“莲鱼糕”的印象是年轻且野心勃勃、国风独角兽、高端化、社交热点、抓住年轻女性的心、拥有无限的可能，甚至不少人说，未来可以挑战麦当劳和星巴克。
　　相比之下，单做奶茶的喜茶和兼做西式软欧包的奈雪就比“莲鱼糕”差上一筹，且，“莲鱼糕”2016年开始全面发力，在一线城市跑马圈地，用自有资金开立600间店铺，覆盖华北、华中、华南、西南几大区域，喜茶和奈雪不得不效仿，始终在追赶的路上。
　　说起来，“莲鱼糕”18年就筹备上市，改制、辅导、申报一系列流程下来，2019年疫情来了，公司和其他企业一起暂缓，观望后市。今年市场回暖，实体店略差一些，天猫、京东已经恢复疫情前的销售，小程序外卖奶茶更是火爆得一塌糊涂，形势一片大好。
　　喏，除了原有的投资者IDG和天图投资，云锋基金、高瓴资本和CoatueManagemen先后融资，只拿了象征性的一些钱，莲鱼糕自身的盈利能力受到一致肯定。
　　上市前一个月，杜莹莹把该做的做完了，和女儿商量当天穿什么衣裳。西装？太死板了些；奢侈品牌？事业巅峰这一天嘛，还是选择国风好了。
　　茵茵和上一世一样喜欢汉服，假期跟着丁悦悦PARTY不断，把孟云峰也带入坑了。她帮杜莹莹选择一位国内声名鹊起的新锐设计师，定下一款荷叶领、收腰的衣裙，裙摆在膝盖上方半寸，适合正式场合又不失轻松。杜莹莹选择蓝色，茵茵自己选择同款鹅黄色，搭配不同的首饰和发饰，母女俩就OK了。
　　孟卓然比较保守，一副既往的深色西装和白衬衫，孟云峰穿一套改良过的国风男装，远远望去，俨然翩翩美少年。
　　孟氤氲就简单了，订做一身哥哥的同款S码衣裳，屁颠屁颠跟在后面，“哥，什么叫上市呀。”
　　孟云峰头也不回，“就是公司做大，挣钱了。”
　　孟氤氲嘟囔：“我有钱，我有好多好多钱。”
　　他的零花钱能吃好多好多顿肯德基麦当劳、买好多好多乐高、泡泡玛特盲盒和变形金刚呢！
　　上市前三天，杜莹莹给徐莉打电话。
　　徐莉本来想来杭州，女儿着凉，发着38度的烧，徐莉就没过来。
　　徐莉的女儿是37岁那年怀的，父亲是公司的小鲜肉，比她小8岁。徐莉和家人关系不好，对组里的小年轻们颇为关照，能帮忙就帮一把，在公司人缘极好。
　　有一天公司团建，席间徐莉喝了几杯，听说夏冬青表现优异，申请到外地当副总，吐得一塌糊涂。送她回家的小鲜肉不放心，留下来照顾，次日晨光朦胧的时候徐莉醒来，吃到熬了几个小时的米粥和煎蛋三明治。
　　几个月之后，徐莉给杜莹莹打电话，说，自己怀孕了。后者惊了一下，随之大喜，周末飞到郑州。
　　从看到试纸的两道杠那一刻，徐莉就决定生下孩子，毕竟，她和夏冬青算着排卵期努力几年，也没成功过。徐莉从没想过结婚，喏，徐莉是这么说的：“我37，他29，他39的时候我绝经了，他49的时候我能当他妈了。”
　　杜莹莹认真地问，“那你怎么办啊？”
　　徐莉摸摸肚子，安排得妥妥当当：“生呗，生下来我养，我有车有房，饿不死小崽子。他愿意留，就留下，什么时候看上别人了，就走呗。”
　　孩子就这么生了下来，长得像妈妈，哭起来嘴巴像一朵喇叭花，小名就叫卉卉，杜莹莹当了卉卉的干妈。
　　和徐莉聊了一阵干女儿的趣事，杜莹莹心情很好，引得孟卓然提议“再生个姑娘？”
　　杜莹莹白他一眼，“你自己生吧。”
　　三个孩子已经令她忙不过来了。
　　话是这么说，上市仪式当天，两个大孩子把孟氤氲带得好好的，没用杜莹莹操一点心。杜孟父母也到了，孟卓然父母满脸与有荣焉，杜国志红光满面，陈秀英戴着墨镜，把看不见的眼睛挡住。
　　联交所仪式开始，上台敲锣的不仅两位老板，还有一男一女，引起小小的轰动：
　　那是一位威风凛凛的青衫武士，周身亮银战甲映着镜头反光，头戴鲤鱼盔，手持一柄荷花骨朵形状的铜锤；另一位是红衣红裙的美丽女郎，黑发间簪着一朵盛开的红莲，裙摆是特意设计过的，像曼妙动人的鱼尾。
　　莲鱼糕代言人，国产TOP《莲鱼.灵感传》的主角，灵感和莲姬！
　　时间是有限制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杜莹莹在台上背诵着事先准备好的稿子，和大大小小的上市公司大同小异，大意是上市只是漫长旅程的第一站，远远不是终点，未来的路漫长而充满激情；“莲鱼糕”代表的是中国传统文化，希望中式烘焙/茶饮在世界占有一席之地，令全世界的了解中国的点心和茶。
　　孟卓然也在台上，讲了一些他关注的东西，比如小程序，比如数据化，比如莲鱼糕未来的发展方向。
　　之后，杜莹莹抛开稿子，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即兴发挥起来。她感谢跟随自己十年的员工，感谢信任自己的朋友，感谢付出甚多的家人，尤其是丈夫的支持。“谢谢你陪我，这么久。”
　　最后这句话略带哽咽，声音也不大，不少台下的人没听清楚，身畔孟卓然是明白的，目光温柔地望过来。
　　资本市场对茶饮/中式烘焙第一股“莲鱼糕”的热情是超乎寻常的：
　　发行价20.8元/股，上市当天受到资本追捧，上涨30%，收盘于27元，半个月内稳步上涨，股价翻了一倍，莲鱼糕公司市值约为600亿。
　　创业之初，杜莹莹用“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鼓舞于耀阳，事到如今，钱多的花不完了，她发现生活没有什么不同：
　　两个大孩子即将和千千万万同龄人并肩踏上高考独木桥，小儿子人生最大的快乐就是偷偷玩游戏；
　　父亲每天走到离家1公里的莲鱼糕连锁店，喝一壶普洱茶，跟着大师傅做点心；母亲只有一只眼睛看得见了，诚心拜佛，喂流浪猫狗；杜英山郁郁不得志，杜姗姗春风得意，昌化杜鞍山和杜芳芳母女形同陌路。
　　公司诸位高管茶余餐后聊起置产和豪车，三年禁售期一过，股票出手，就是货真价实的亿万富豪了。
　　值得一提的是北京中央工厂的厂长丁乐鸿。
　　昔年丁乐鸿去北京，两位年轻貌美的情人没一个肯去，只有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原配每月去两趟，替丁乐鸿收拾屋子，洗衣叠被，留下胃药，把冰箱放满包子、鸡蛋和矿泉水。
　　几年过去，丁乐鸿手中的股票价值数亿，两位情人醒过味来，带着孩子献媚讨好，想回到他身边。丁乐鸿人过中年，懒得麻烦，收起花花肠子，和原配重新生活在一起。
　　至于杜莹莹自己，上市第三天请两家人吃一顿大餐，就收拾行装，和丈夫踏上飞向欧洲的航班。
　　三个孩子非常羡慕，各自提出要求：茵茵想要大英博物馆的纪念品，孟云峰想要一瓶法国产的葡萄酒，孟氤氲什么都想要，又说不出名字，胡乱抗议“我也去，我也去！”
　　可惜，爸爸妈妈不带他。
　　中年夫妻第一个落脚的城市是巴黎，之后是普罗旺斯、戛纳，在每个风景如画的城市停留一到两天，享受奢侈美味的法式大餐与迷人的鲜花；之后过境意大利，在米兰欣赏哥特式大教堂，在佛罗伦萨赞叹文艺复兴的奇迹，在罗马斗兽场重温角斗的残酷与血腥。
　　相比之下，英伦三岛就是风度、体面与老派风情的代言人了。天空厚厚的云彩、绵绵不断的雨与雾气令杜莹莹满心惆怅，“以后我写小说，怎么样？”
　　孟卓然站在敞开的窗边，用一根乌木烟斗喷云吐雾，有点像福尔摩斯。家里有孩子有猫狗，抽烟只能去阳台，出来就放松多了，“行，你干什么都行。”
　　没诚意！她泄了气，整理满满当当的行李箱：羊毛围巾、手套、巧克力和葡萄酒，厚厚一叠书：给女儿带的古早版本《格林童话》，《哈利波特》和《权利与游戏》家里有，她自己挑了两本学生时期常读的《简爱》《理智与情感》。
　　按照杜莹莹的浪漫想法，要把欧洲转个遍，做攻略的时候就反悔了：旅游是件很累人的事情。
　　喏，她以为自己的口语过关，和外国人面对面交谈起来，就被浓重的各地口音和俚语困扰了。
　　现在孩子们大了，把带路订酒店买车票交给他们，自己和丈夫只管跟着，杜莹莹哼着歌儿憧憬起来。
　　下午茶时间到了。三层银色托盘盛着红丝绒蛋糕和覆盆子挞，中间是散发着牛奶和黄油香气的司康，草莓酱和凝脂奶油，下层是细长条的烟熏三文鱼三明治和火腿芥末三明治，以及一壶热腾腾的红茶。
　　杜莹莹认真地把司康掰开，用餐叉涂抹厚厚的奶油和草莓酱，咬一口，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这是旅程中的福利，回到家乡，热量啊卡路里啊就会回到大脑中。
　　对面孟卓然不爱吃甜的，就着红茶嚼三明治。他两种各尝一块，更喜欢芥末口味的，在一叠三明治中挑选。
　　如果年轻十岁，杜莹莹一定拉着丈夫足不出户地享受激情与欢爱，现在她39岁了，更喜欢陪在丈夫身边，不时彼此望一眼，静静做自己的事情。
　　回到杭州，杜莹莹回到原来的生活，把大部分事情交给下属，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丈夫和三个孩子身上。
　　时间像手指间的细沙，抓不牢，捧不住，特定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逼近。
　　平行空间？时光倒流？亦或灵魂出窍？杜莹莹不知道。
　　她带着亲手做的点心去了灵隐寺，诚心诚意地拜在菩萨脚下，额头感受青砖的冰冷坚硬。
　　请求您....让我留在这里....留在这个年代....不要回去....
　　2020年7月22日，她穿一条绿裙子，长发随意吹在肩膀，紧紧拥抱丈夫和三个孩子，拍拍狗子的头，搂一搂两只猫咪，独自一人驾着自己的MINI离开万家花城。
　　前往民政局的路，杜莹莹在心里走过千千万遍，此刻一踩油门，就发现前方的车辆、红绿灯和路障都不见了，再一侧头，车水马龙的马路白茫茫，视野中除了一条莫测的路和雾气什么也没有。
　　冷静，冷静，杜莹莹深深呼吸，该来的逃不掉。
　　道路曲折盘旋，她握紧方向盘，令车子四个轮子始终驶在马路上。仿佛过了一万年，空无一物的前方突然多了一个憔悴落寞的中年女子：
　　女子眼圈下面黑黑的，显然很久没睡好了，口红勉强提回一点精神，烫过的长发挽成发髻，蓝色连衣裙搭配白皮包，猛一瞧，是个还算得体的中年女人。
　　杜莹莹记得，上一世的自己在离婚当天，折腾很久挑出这一身衣服，20年夫妻，她打心底希望给前夫留一个不太坏的印象。
　　于是她泪水夺眶而出，想踩刹车，不知怎么，车子却一点减速的迹象都没有，方向盘也定住了，眼睁睁地看着车头和中年女子越来越近，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女子轻飘飘地飞起来。
　　下一秒钟，她重重呼吸着，试了三次才打开车门，狼狈不堪地爬出去。
　　“杜莹莹！”她手忙脚乱地移到对方身边，发现对方睁开眼睛，似乎没什么事。望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杜莹莹心里有一千句一万句话想说，比如，你会遇到更好的男人，茵茵会长成大姑娘，会养两只肥肥胖胖的猫，你会生一个可爱贪玩的孩子，你会有一个神采飞扬的继子，你会有三间非常挣钱的公司，你会改变许许多多人的生活....
　　千言万语流过心头，杜莹莹泪流满面，“别怕！”
　　上一世的今天，离了婚、父母双亡、没房子、没车、没事业的杜莹莹是多么害怕呀！
　　仿佛等着这句话似的，另一个杜莹莹露出笑容，像泡沫，像晨雾，像《海的女儿》结尾的小美人鱼，在她目光中慢慢消失了。
　　滴滴--
　　身后传来不耐烦的喇叭，有司机探出脑袋：“哎，干嘛呢？”
　　杜莹莹茫然站起身，左右张望，发现自己站在一条车水马龙的马路边，前方不远是税务局，往后一里地就是民政局；转身一瞧，自己的车子就停在身后，车门敞着，车窗一角贴着小儿子的卡通贴纸。
　　从万家花城到此处几十公里，怎么过来的？杜莹莹不知道。
　　她手脚无力地回到车里，踩三次油门才发动车子，在路边停稳后抓起手机，小心翼翼的“卓然？”
　　隔几秒，丈夫的声音像往常一样传出来，今天他和合作伙伴开会，准备投资一个从大厂出来的创业团队。
　　那一瞬间，杜莹莹泪流满面，从未这么强烈地意识到，自己会在这个时代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完结啦，感谢看到这里的读者朋友，鞠躬，鞠躬感谢。
　　本来打算把《莲鱼传》写到灵感黑化，离开普陀山和莲姬，下到凡间霸占通天河那一段，后来计划失误，情绪跟不上，找不到感觉，写不出那至关重要的一幕。只能暂缓一下。以后有了灵感，写出来放到结尾。
　　这是我第二部 幻言，第一步就是签约时的，感觉挺好玩，就是压力好大，日六日万，我只拿到一个月全勤，上个月就完蛋了，哎！下个文还是幻言，下面的，喜欢的读者收藏一下下，谢谢了~ 
　　《暴发户太太的逆袭》
　　冯依晨莫名其妙穿越回7年前，2016年。
　　那个时候，丈夫还没成为亿万富翁，白天黑夜奋斗；
　　公公婆婆毕生积蓄还没被假儿子（她的假小叔子）抢走，一家人围着假儿子打转；
　　冯依晨自己是个全职主妇，围着女儿打转。
　　亲生母亲离得远远的，不敢和她接触，
　　亲生父亲冷漠疏离，一分钱也不给她。
　　异母弟妹还没骗走她的钱，在一边看她笑话。
　　冯依晨决定换一种活法。
　　重新来过，冯依晨和假小叔子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进入红极一时的游戏公司，比丈夫还忙碌；
　　挽回真心对她好的母亲，离开冷漠无情的父亲，
　　整治贪财黑心的异父弟妹；
　　丈夫想让她辞职照顾家里，冯依晨甩出薪水单：我养你好不好？
　　三年之后，丈夫成了亿万富翁，冯·知名原画家·手游制作人·上市公司大股东·依晨的钱比他多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