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八零之农女进城[年代]》 作者:十七屿   文案   贺明珠与丈夫又一次争吵后,她躺在床上回顾自己这大半辈子   她十九岁那年嫁了人,却是遇人不淑   丈夫说要有儿子,她只好同意把小女儿偷养在别人家   等生了儿子,丈夫却在外头找了小三,六年不回家不给生活费   等渣男回了家,父母亲戚都说浪子回头,叫她不要离婚   她看着三个孩子,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大半生   她不知道这一世究竟是为谁而活,她无数次想如果当年没有嫁给这个人会是怎样   一觉醒来,贺明珠重回到了1984年出嫁前的一个月   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嫁给那个人,她也不会让人有指指点点的机会,她要逆风成为别人口里的传说   这个摆摊就能赚钱,遍地黄金的年代   她进城买地盖大楼,她创业上学翻大盘   她的最好年月,她只做最好的自己   进第一座城、进第二座城、进第三座城……   贺明珠在一次一次进城中,一点一点成长强大   从普通平凡不被认可的农女,到别人高攀不起的优秀女企业家。   有男主,出场较晚,基于平等互慕的爱情。   【日常+搞事业】   内容标签:种田文 重生 年代文 时代新风   主角:贺明珠 ┃ 配角:预收《莲女夜行(半神半鬼的我复活了)》   一句话简介:进城买地盖大楼,创业上学翻大盘   立意:歌颂改革春风吹来的美好创业梦,唱响幸福生活好声音 第1章 进城倒计时10天(1) 1984年……   贺明珠是被冻醒的。   寒寒颤颤中,她下意识地去拉被子。闭眼摸索了两下,却没摸到日常搭在身侧的羊毛毯子。   一番动静,她终于把眼睁了开。   入目的是木头横梁,梁上垂挂下一个篮子,一只猫儿正扒拉着篮沿探索里头。   对面砖墙上贴着一张奖状:贺明珠同学在1981年度被评为三好学生。   贺明珠彻底惊醒,她跳坐起来,环顾四周,深远的记忆被目光所及之处一点一点明晰。   ——当年老家还没重建的老房子,她待了十八年的老闺房!   她甩了甩脑袋,有点难以确信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她明明记得,昨夜和丈夫又吵了一架。为了二女儿的婚事。   二女儿快三十了,谈了个比他小两岁的异地男朋友,谈了两年了,却始终未谈及婚姻。   男方甚至连父母都不曾告诉。   丈夫在一天一天的催落实中,终于没了耐心,大骂女儿是个缺心眼的,被人骗了还上赶着倒贴别人。   二女儿是个倔驴子,和爸爸翻了脸,当夜就离了家。   昨夜终于寻到了女儿的下落,贺明珠的心到底放下了,才有了精神和丈夫理论。   贺明珠怪丈夫:“你以为你当年回来就了事了?仨孩子心里都留下了影儿!”   “就说老二,如果从小是爸爸宠妈妈疼的,兴许就不会因为人小年轻说几句好话,勾勾手指头,就死心塌地的。”   “网上说了,这叫童年缺爱,长大了别人对她好一丁点,就以为是全部了。这能怪她吗?你就只晓得骂!”   丈夫最烦她旧事重提,不自觉地就恼羞成怒。   他也知道当初自己做错了,可他自认为不过是犯了天下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罢了,至于这样动不动就翻出来说吗?!   就这样,两个人吵了一通。最后,以丈夫回自己房间,甩门为终结。   是的,他们早就分房了。   嘶骂到筋疲力尽的贺明珠一头倒在自己的床上,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的水晶吊灯。   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对这男人,她早已疲倦到流不出泪了。   她无数次想,如果十九岁那年没有嫁给这个人会是怎样?   不知该开心还是悲伤,一觉醒来,贺明珠回到了1984年底,出嫁前的一个月。   这时,她十八岁。   窗户就在床边,她抻手擦了擦,把玻璃上一层水汽擦去。   一片白茫茫映入眼帘,原来是下雪了!   难怪这么冷。   如果贺明珠没记错的话,那么这会儿应该是1984年的冬至前夕。   这南方小村子,下雪天极其罕见。仅有的几场雪掰着手指都能数得过来。   更别提婚前的那场大雪了。   那时候,妈妈还说:真真好兆头哇,瑞雪兆丰年!多少年没落雪子了,偏你出嫁这档口下了,你往后的日子啊,一定会和和美美的!   只可惜,她得了妈妈的美好祝愿,却没有成为真实。   当她抱着刚满月77ZL的二女儿,在寒冬腊月里出现在娘家门口。   那个一出生就被偷送去婆婆娘家的可怜孩子,才一个月就被养得屁股溃破、满脸湿疹……   妈妈接过去一看,满脸哀痛的说:“放这里,我帮着养吧。”   阿婆瞥了眼襁褓里的孩子,撇了撇嘴:“真是姑娘随娘,都只会开花不会结果。”   在阿公瞪了一眼后收了阴阳怪气,却还很是不甘,“老话说‘外孙狗吃完就走’,一个外孙女,平白费那粮食干嘛?继根还小,赶紧热乎好母子关系才是正理。”   温顺惯了的妈妈破天荒的顶了嘴:“他们老郑家就女婿一个独苗苗,难不成到时候从族里抱个男娃来养?房头田头都留给人家?他可不像咱家,就算抱了继根到我跟前,那也还是妈你的亲孙子。”   阿婆被这一番话说得毫无还击之力,毕竟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寻不到什么理儿去反驳。   继根是阿叔阿婶的三小子,贺明珠寻思这时候,应该还没有过继来。   她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真重回青春了?难道是念叨多了,上天听见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有这样的机会,她是再也不愿意重走上辈子的老路了!   门“吱呀”被推开,门外来人一边赶猫,一边笑:“这小畜生,倒晓得享受,躲在屋里暖乎乎还能偷腥儿。”   大花猫“喵”了一声,弓着身子从门口窜了出去。   “阿娒①,可醒了?你阿婆早想把你叫起,你阿公一句‘阿娒过些日就要做人新妇,还能松爽几日?你莫吵她。’就把你阿婆给按回去咯。”年轻又温柔的声音和脑海中的声音重叠又分离。   不变的是藏在其中的慈爱和心疼。   贺明珠看着眼前还年轻的妈妈,没有白发,还未有皱纹……眼睛顿时泛起酸涩。   “妈——”她扭过头去,看着窗外,唤了一声,抿了抿嘴,“下雪了。”   李秀兰没发现女儿的情绪,自顾在身后给她理头发,话里藏着盈盈笑意:“是啊,真真好兆头哇,瑞雪兆丰年……”   话没说完,贺明珠抢先掐断那句如印记般深刻的祝福,“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被截了话头的李秀兰,先回答女儿的问题:“半个月前来了信,说是已经在广州了,约莫这些天就会到了吧。就是不知这糟天气,会不会耽误行车。”   嗯?刚刚谁还说瑞雪呢,贺明珠心里默默地笑。   被这一抢白,李秀兰一时半会竟想不起刚才还想说什么来着,到底是把那句“祝福”给腰斩了。   头发已经被妈妈扎成了一个简单的马尾。   李秀兰絮叨:“你这头发啊,前些年还好没剪了卖,要不然盘新娘头该不好看了。你瞅瞅隔壁的细妹,她妈硬是给剪了,这会儿都还跟个后生头一样,明年出门子真不知道怎么看呢。”   明珠拿起窗台上的圆镜照了照。   镜子里,妈妈站在身后,只露出双眼睛,眉眼温情,又77ZL夹着不舍。   贺明珠收回目光,定了定神,快言快语:“妈,我不嫁!”   李秀兰没有一点诧异,只是笑,转头去收拾被褥。她啊压根没觉得女儿说的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姑娘要出门,留恋娘家不是常事嘛?撒撒娇,甩甩性子,说自己不要嫁,要留在家里陪父母……   在她看来,自家大姑娘就是这样。不是真的不嫁,只是……害羞吧?   贺明珠见妈妈毫不以为意,就知道老母亲想岔了。   她拉住妈妈的胳膊,移过身子正面对着她,“妈!我是说不愿意嫁,是真的不愿意!不是说着玩的!”   李秀兰的眉眼这时候才紧紧地蹙在一起,愣愣地看着女儿,一脸的茫然无措。   贺明珠知道对妈妈说出这样的决定,已经是妈妈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外了。   李秀兰是个很传统朴实的乡村妇女,在家靠父母,出嫁倚丈夫,没生出儿子成为她一生最大的痛。   因为这,让她一路卑微,一路谨慎,任何家中大事从不参与决定,永远只做那个唯唯诺诺的附和者。   就比如明珠的婚事。   对方的祖父跟明珠阿公都是一村之长,是阿公的老伙计。   平时开个会,碰个头,聊聊刚撤掉的生产队,聊聊村里大小事的调停,聊聊自家儿孙……   一聊二聊,就把自家的大孙女许给了他家的大孙子了。   回头把这事家里一说,全家人就没有不说好的。   明珠爸爸随明珠外公天南地北的养蜂,去信一封就算是走个过场,算是全了父母之命。   而实际上家里都没有等他的回信——因为他是不可能有不同意见的。   明珠爸这个人,阿公阿婆说什么,他都只一句话:好,好的啊。   李秀兰虽然不会提什么意见,但她也是发自内心觉得这婚事真的还挺不错!   男方郑家村人,离得不算远。也是长辈当家,也是村长家的孩子,家庭身份几乎相当。   家中人员构成也跟他们家差不离,两个叔叔,一个姑姑。且那小伙子还是家中长孙。   这些条件,在村里头都算上乘了。除非拿城里去比,可人家城里人也不会看上你个农业户口的。   想来想去,李秀兰怎么也想不通女儿是哪里不中意,“你是见过那孩子的,四方八正的,看着是有福的,哪里不好?”家世相当,难道是对人看不上眼?   贺明珠心想,有福是真的有福。   子女不用照料,出去溜达一圈,左拥右抱厌了,回转家来,现成的儿子女儿候着!养孩子最艰难的时光都由她一人苦苦熬着……   李秀兰见女儿沉默不语,又把对方的强力优势揉碎了掰开了给她分析:“他家说了,等你嫁过去,就让你在他们村小做代课老师!”   “大娒,你要知道,没有比这更好的了。虽说不是正式的,可也是正儿八经地拿工资的!这样你就不用干那些农活家务了。”   “还有,他家小婶偷偷跟我说了。代课几年,运77ZL气的话碰上政策,没准就转正了呢!”   贺明珠心头吃痛。   前世,每个月发工资的那天,婆婆就守在家门口,伸手要钱,美其名曰是“你年轻管不住手,钱还是妈帮你存着。”   那时候可真傻,还以为这是婆婆交心,想都没想就上交了。   直到后来,丈夫六年不回家,也不寄生活费。她养儿带女的,经济窘迫,才问婆婆要那好几年的薪水。   结果是一分钱都没要到,才知道是通通贴补了大姑姐!   还有那遥遥无期的转正,后来确实也真的有好几个转了正。只可惜自己因为超生,早就被辞退了……   贺明珠手覆在心口,目光坚定地对视妈妈,尽量让自己的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   “他长得是不赖,可长得好有什么用,不顶吃不顶穿的。而且他常年在外头跑业务,哪里会着家?妈你总说嫁汉吃汉,那万一我遇到什么事,可指望谁去?”   “呸呸呸,哪有什么事,阿弥陀佛,童言无忌!”李秀兰双手合十口里念叨,完了又马上提出应对,“他们家还有一大家子人呐,咋会不管你?”   贺明珠笑笑,她完全猜中妈妈要说的,“他们家是人多,所以你女儿我天天对着一堆婆家的人,还不苦闷死?妈你就忍心?”   忍心不忍心的,当然是舍不得的。关于婆媳妯娌相处之道,李秀兰也是深受其苦。可有什么法子,嫁谁都要面对婆家一家子人啊。   “你是年轻,等你再大点就知道了。”李秀兰说着叹声气,满面忧愁,“女人要是不嫁人……哎,妈是容得下你,可你阿公阿婆他们呢?”   “他们好面子,邻里乡亲唾沫星子都要把人淹死!你在家也得不了好的。再一个等我们老了,你靠什么吃活?姑娘家比不上小伙子,卖不了力气,田间地头就落了下风。而且家里也分不了田给你的,这个妈妈也做不了主……哎……怎么好……”   贺明珠看着妈妈一连三叹,她知道,自己抛出的这实在是个重磅难题。   退婚,在这个时候的乡间,是多么地离经叛道,尤其对女方,将背负上很重的枷锁。   可是,她不在乎!她宁可踽踽独行,也不愿再进入那个牢笼了!   她拥抱了下妈妈,抿抿唇,神情坚定而决然,“妈你放心,我会赚钱养活自己的!还有养你,养妹妹!” 第2章 进城倒计时10天(2) 还剩十天……   这天的贺家注定是狂风暴雨。   大家长贺有福坐在堂屋,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水烟。   贺明珠甚至来不及感叹重见阿公的欢欣,她必须把当前最紧要的事情先解决。   在她说完自己的决定后,阿公陷入了沉默。   身为大孙女的贺明珠,摒除重男轻女的乡人认知,单单就感情上来说,她实在是贺有福最疼爱的孙辈。   那个娇团似的小娒娒,贺家第三代的第一个婴孩。千娇百俐,给家里带来了多少欢声笑语。   只是77ZL这回,这么这般的不懂事?   “阿公,我会赚钱的,不会白吃家里的粮的。”贺明珠见阿公一直没反应,只好又一次郑重地发表宣言。   这样的信誓旦旦,倒让气氛缓和了些,贺有福差点要笑出声。   他睨着眼:“赚钱?说得容易,哪有这么好赚的?咱全家都是农业户口,吃不了商品粮,更别提参加城里招工了。”   “阿娒啊,你莫听那些后生仔,说什么做生意挣大钱。哼,盲堂讲!”阿公把水烟筒往桌上重重一放,震得桌子在本就不平整的地上荡了一荡。   “你一囡儿,跟别的怎么比,你非要赚钱,那就只有招工这条路,这才安稳。可你得想想你的户口身份。”   “阿公都给你寻摸好了。咱村太小,没学校,人老郑家有哇……我跟他们说定了,你初中毕业,成绩又好,去他们村小当个代课老师,没问题!这才是你赚钱的路,是你该走的路!”   李秀兰见公公虽是动气,话里话外却是真的爱重女儿,赶紧圆场:“是啊是啊,阿娒莫犟,阿公最疼你,给你选的都是最好的路。”   说着拉扯贺明珠的衣袖。   “说什么?她不要嫁?”阿婆从外头走到里屋,风风火火地放下一篮子新采的菜,迎头对贺明珠劈头盖脸,“那样的好人家,还有什么想头?别家的囡儿想都想不着!要不是你阿公和他阿公熟络,哪儿轮得到你?”   跟在一旁的阿婶周翠花笑着说:“是说,要是我有囡儿,怎么也要跟大嫂争上一回咯。这样的女婿谁家不要呢!可惜啊,我就三个臭小子,婆婆命……哎。”   周翠花的日常,就是“我有仨儿子”、“我是婆婆命”此类话不离口,尤其在只生了俩女儿的李秀兰面前。   什么话,在她嘴里说着说着,都能绕到“生儿子”上面。满满的她能干,她是贺家的大功臣的嘚瑟感。   李秀兰下意识地低下头去。   贺明珠挡在妈妈跟前,一句怼向周翠花:“也不是非要囡儿才可以配后生仔的,前些年那些城里来的知青说了,男配男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就说古时大名鼎鼎的龙阳君。阿婶也不用遗憾,不如去问问堂弟们?”   周翠花没读过书,一时间没太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男配男是听懂的,顿时就气得跳脚。   贺明珠装作没看见,转头对阿婆说话。   “阿婆说得那这么好,怎么不说给我姑?”贺明珠所说的姑,只比她大两岁,是阿公阿婆的老幺女。   阿婆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拿手指她:“你姑还在县里读书,谈什么婚嫁……”   这就是私心了。   小姑贺贞算不得成绩多优异,前些年初中毕业后,待在家里。肩不能挑背不能扛,地不下家务不干,在家里晃荡了两年。   正当家中要给她相看人家的时候,她偏偏说要去县里继续念书。   这年县里刚办了所职高,贺有福找了各种关系,才77ZL把女儿塞了进去。   而且只是寄读,毕业了有没有证还两说。   贺明珠却很清楚,小姑这去职高里镀金,还真不如眼下就嫁人。   前世,小姑就是在职高里和后来的姑夫好了的。   姑夫其人,一言难尽。简而言之,那就是未来贺家的一枚定时炸/弹!   ……   “你这阿娒!”贺有福也有些愠色,“真是胡说八道,那不差辈了嘛?!”   他摆摆手,“别瞎琢磨了,回去回去。正忠媳妇,好好跟明珠娒说说,拾掇拾掇嫁妆,别整天闲的。”   李秀兰“哎”了一声,生怕女儿再说出什么话来,急忙忙连抓带拽地把女儿拉回屋。   贺家屋子三间,连在一块儿,皆是两层砖木房。贺明珠一家住左边的二楼。   屋里,看着愁眉深锁的女儿,李秀兰叹了一叹。   劝她:“妈也不知道你怎么突然起了这种念头。不管怎么说,你要真有什么委屈,还是等你爸回来,咱们再好好商量?”   等爸爸回来,还能有什么商量法?爸爸比起妈妈,更不会考虑小辈的主意。   ……贺明珠站着墙前,定睛看上头挂着的美人挂历。   再年轻、再活灵活现的女明星也没法吸引她的目光。她的手指在上面游走,落在了一处。   今天,今天,冬至前夕,12月21日,离新年元旦还有十天。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霎地回过头,眼眸发亮,“妈,龙镇你有听说吗?”   李秀兰见女儿不再纠缠退婚的事,一下高兴,眉开眼笑,“哪能没听说,我们镇里天天在拉人头,那个宣传队整天的来。说是我们金镇要在新建的龙镇建一条街,怂恿大家伙去呢。”   果然,还好没错过!作为重生人士,贺明珠太知道以后的龙镇将是县里最富庶的地方!   建镇最初,有才的开拓者们,以公共设施费的名义,向农民进行土地有偿转让,而交钱登记截止时间,12月最后一天!   “妈,咱家去吧!”   李秀兰真是要被今天的大女儿给吓出毛病,一会儿要退婚,这会儿又说这个……   谁不知道龙镇,在去年还是个小渔村啊,鸟不拉屎的,一片滩涂,连个水田都少。   就算今年说是建了镇,可也还是荒莽地啊。   谁要去?有钱也不去啊!   她在女儿额头上摸了摸,诡异兮兮的问:“大娒,这两天你有没有去哪里瞎晃荡?碰到什么东西没有?”   “妈——”贺明珠拿下妈妈的手,哭笑不得,“我好着呢!你别看龙镇现在一片荒地,可那里位置好,临海靠江。现在外边发展好的城,十有八九都是个港口。再说县里也很重视,你看到处招兵买马是不是,这就能说明了呀。”   李秀兰没有接女儿的话头,小孩子嘛,就爱幻想些不切实际。   她只从现实回答:“不说那些,就说咱家也没钱。一块破地就要五千元,啧啧……真当是凤凰窝呐。”   贺明珠摆手,“五千那是地段最好77ZL的,我听说也有次一点便宜的,两千就够。”   前世,嫁了人后的她,无数次听妈妈婆婆遗憾。   什么当初怎么就不晓得去龙镇买块地基呢……谁晓得就几年,翻了不只一番。听说人家啥都不用干,就靠着一楼店面租金也能吃香喝辣的。   后来再想去买地基,却是买不起了,个人也很难买到了。   李秀兰怎么看怎么觉得女儿是中了邪,一股怪劲儿,“你这孩子好大口气,两千块钱张口就说,那可不是小数目嘞!”   “好好,不说那个。那咱家有多少存钱?这总可以告诉我吧?”贺明珠只好旁敲侧击。   李秀兰定神看女儿,看了好一阵子,似乎在做什么决定。   她先去锁上房门,然后转身去开衣柜。   贺明珠跟上前。看见她把衣柜里一摞衣服撂到一旁,露出最深最底处的一个木抽屉。   妈妈解开棉袄,在棉袄里侧夹层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   抽屉打了开,贺明珠凑上去。   几枚“袁大头”银元,再里面是一沓“大团结”,另外散放着一些硬币。   李秀兰拿出纸钞,手指头蘸了点唾沫,开始点数。   大约是全部纸钞的一半左右,妈妈停下了数数,口里停在“250”元。   复又想了想,又从剩下的里头抽出一张。这才把抽屉锁上。   “我们自个儿存款也就这么些了。平日妈妈帮乡亲邻居做做衣服,他们客气,倒是会弄点红糖啊鸡蛋啊这些。镇上换点小钱,只不过都给你阿婆了。你爸爸不在家,吃食用度总归得交一些。”   “你跟你妹妹一人一半,那剩下的留给你妹妹。要是你爸爸往后再赚了钱回来,有你妹妹的,自然也会有你的。妈会偷偷给你攒着。”   李秀兰把那一沓钱放在女儿手上,又续道:“本打算等你出嫁时再交给你,也不差那么几天。你先拿着也好,只是再不许说什么退婚的话了,晓得没?”   她只怕这孩子又犯犟,大有拿钱塞女儿嘴的意思。   贺明珠捏着手上并不厚的纸币,却像捧着一颗拳拳慈母心。   她知道,这是妈妈省吃俭用存下的。虽然她需要一些本钱,但是她却舍不得动这些。   她塞回给李秀兰,“你自个儿留着吧,别总是给别人做衣服,自己反倒不舍得穿好些。”   “说什么傻话!”李秀兰嗔怪女儿。   再去看了看窗外,确定下面没人,才悄悄又说:“我留着干嘛?给你堂弟?你阿婆他们这几年有一茬没一茬地总提过继的事情。你知道你爸爸,孝到家了。万一哪天拗不过,留着钱帮别人养娒娒?可别傻了!”   “……养倒没什么,反正一大家子吃大锅饭。可留财,那是不可能的,钱又不是大风吹来的,妈明白着呢!”   贺明珠“噗嗤”笑了,前世总觉得妈妈太贤良太传统,从没听过她这么吐槽过爸爸,今朝一听,真是可爱。   李秀兰见她笑,拧了一下她胳膊,嘴里嗔77ZL道:“赶紧拿走!万一你爸发现了,嘴门没个锁,让你婆婶他们知道了,还谈什么私房钱?你爸这次回来,不知道带多少回来,妈总能藏起一点儿,放心……”   贺明珠这下是真的捧着肚子笑个没完。   妈妈还有这样的小心思,啊哈,有就好,知道藏私就好。   “钱给女儿,你不吃亏。”贺明珠笑着收起那两百六,“明天我去一趟外婆、舅舅那,去看看他们这回出海收成怎么样,有没有好的货色。”   李秀兰问:“怎么,想吃海鲜啦?”明天冬至,正好让女儿带点冬至圆去。   “不是,去弄点来卖。”贺明珠摇头。 第3章 进城倒计时9天(1) 第一笔买卖……   冬至这天,李秀兰一大早就起来做冬至圆。   虽然她对女儿所说的“卖海鲜”不置可否,但只要女儿不说退婚的事,那任何其他事在她眼里都变得可以接受了。   她也想跟着回娘家瞧瞧,但碍于今天好歹是个节,要是跑回娘家,婆婆估计得给好大脸色。   好在她是个乐于天命的性子,女儿代她回去也是一样。   这么想着,手下动作更麻利了。不多时,一大碗冬至圆就做好了。   贺明珠也正从楼上下来,跑到厨间一看,瓷碗里一颗一颗黄不溜秋的大圆子叠成小山高,她笑:“吃‘土’啦!”   说起这个,还是前世在朋友圈看到的段子呢。   说是有个南方城市叫“温市”,那儿的人很重视过冬至,可惜“又穷又窘”,没钱做汤圆和饺子。只好拿着黄土和沙泥搓成球,当做汤圆来吃,也叫“吃土”。   实际上,温市的冬至圆,也叫金团。   跟普通汤圆差不多,糯米粉搓成圆子。不同的是,汤圆是里头有陷儿,金团则是在外头裹一层。   黄豆粉、红糖、芝麻锅里混炒成裹料。等糯米团子熟了,捞出来在裹料里滚几滚,就成了一个个可爱的“黄土”了。   贺明珠夹起一个,囫囵塞嘴里。   李秀兰在一旁笑:“好了好了,冬至日吃了圆子长一岁!”   吃完冬至圆,贺明珠跟阿公打了声招呼,提起篮子就往外婆家去。   外婆家在海边,从贺家村过去,得走镇上过。穿过金镇,再沿山路走一段,也就到了。   听起来复杂,其实走起来说远也不远。沿路都是村庄人烟,很安全。   温市如其名,罕见的雪最多也就下个一天,几乎不可能积在路上。今天一早,太阳就出来了,被白雪宠爱过的村庄在冬日暖阳的照射下,澄澈而宁静。   走在路上,看着孩童田间嬉闹,农人荷锄理秽。经历过前世的闹腾,此时的贺明珠格外愉悦。   大约没到一小时,她就到了镇上。   她目标明确,先是烟草专卖店买了包红牡丹烟,然后直奔镇政府大院。   时间还早,还没到上班时间,只有门卫老伯在院里打扫清理。看见她来,就问:“找谁啊?”   贺明珠打开烟盒抽出一根,递过去77ZL:“阿伯,冬至日辛苦了,没放假呀?”   门卫老伯“呦呵”一声,神色明显热情了许多,毫不客气地接过烟,放鼻子底下深深嗅了嗅,“这烟不错!还没到点嘞,阿娒找人里面等,外头冷。”   贺明珠道了谢,先是在宣传栏瞧了瞧——里头贴着领导照片,一一记在心里,然后也不上楼,而是在直接坐在院里大樟树下的花坛沿上等着。   过了没多久,上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贺明珠默默地一个个看,直到一阵自行车铃铛响,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下了车来。她才连忙站起来:“领导好,我想汇报个事情。”   那男的扶了扶眼镜,斜眼打量她,“哦。”说完之后就自顾把车子往车棚里推。   贺明珠跟在后头,上了二楼一个办公室。门外挂着个牌子——副镇长室。   “说吧,什么事?”眼镜男副镇长把公文包一扔,坐在办公椅上,问。   贺明珠先是抽出两根烟,恭敬递上。副镇长没接,她只好讪讪地放在桌头。接着自我介绍,把自己来自哪个村,什么名字,几岁具具体体说了个详细。   然后说重头:“国家规定,女孩子要满20岁才能结婚,我翻过年去才19岁。可家里要我年后就嫁人,所以我汇报这个。”   副镇长原本肃然的脸上,这才露出抹笑意,“哟,稀奇啊,举报自己家里长辈?怎么,是给你找的婆家不中意?”   真是……这八卦的心啊……哪个时代都不缺。   贺明珠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举报已是情非得已,她不想唠嗑,只抓重点:   “领导,我家人总教我,长在红旗下,就得守规矩。他们年纪大了,不懂得也不晓得新的法规。还得劳烦镇长你劝说劝说,多谢了!”   说完鞠了个躬。   副镇长的笑更深了:“又想举报,又不想大义灭亲。你这娒娒,贪心得很嘛。”   “不过,你还真凑巧找对人了,我就是管民政的。说吧,贺家村哪户?我叫你们村的村长去探探。”   呵……呵……照片贴着呢,想不凑巧都难呀。贺明珠尴了个尬,喃喃道:“就是村长家的。”   副镇长嘴里的茶水差点没喷出来!又一次从头到脚把她打量了一遍,确信她应该就是当事人——还别说,这祖孙俩还真有丁点相像。   他是知道那老福头的幺女在县里读书的,先前找路子都找到他这来了,只是他没应承罢了。那眼前这个既不是女儿,那就只能是孙女咯?   “这老福头!干的什么事,一村之长,哪能带头违规呢!”他声音从高落到低,一副恨铁不成钢,“阿娒你放心啊,我会好好说你阿公的。”   “不不,不干阿公的事,是我爸爸订下的。”贺明珠忙把锅甩给出门在外的老爸,谁叫阿公还是个管村的呢。   副镇长一副了然神情,赞许:“还是个懂事的娒娒。”   贺明珠一时心虚,脸红了一片。   从镇府大院77ZL里出来,贺明珠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下了点。   婚龄修改才几年,在农村,还是存在先摆酒席,等到了年纪再去领证的现象。   看家里长辈的态度,说是说不通的。昨夜她思来想去,还是铤而走险走了这一招。只怕往后家中都容不下她了……   但想到未来的人生将会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贺明珠又觉得斗志满满。她深深地喘了口气,大步朝前。   大院出来,没几步就是鲤河码头。   护城河的水日夜湍流,串起了鲤河和外界,送来了远方的物资和宾客。几百年来,鲤河码头熙熙攘攘,成了个市集。   贺明珠有心逛一逛。虽然她知道这个时代遍布商机,可从来只是听说,未曾一见。   前世这个年纪还正懵懂地待嫁,接着糊里糊涂的成家生子,哪里有心眼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不大的码头挤满了小货船,见缝插针的没留一点儿空隙。   吆喝声此起彼伏。最畅销的要属布料衣物和家居百货,吃食瓜果问津的人倒是少。   也是,这南方水乡,青石板缝都能长个苗,谁家不种点蔬果?即便是城里人,也总能在房前屋后辟点儿地。   贺明珠晃荡了一圈,把每个货船和岸上的每个摊位排摸了一遍。最后停在了一处最不惹眼的货船前。   这船前几乎没什么人,和隔壁卖布料的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船头蹲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身上穿的是件黄褐色的皮夹克,带着个茶色太阳镜,手里叼着根烟。   这装扮在这个年头的乡村可不常见,皮衣风行怎么地也得再过几年才是。   那男人见贺明珠一直盯着他这边,便喊问:“靓女,要买咩?看看啦?”   浓浓的粤语口音,果然是远处来的。   贺明珠走近,伸长脖子往船里头看。   好不容易来了客,那男人忙不迭推介:“电子表啦、磁带啦……都系好东西来,哪知道你们不识货啦。早知道不打这里过了,浪费时间嗮。”   我的乖乖,都是这么新潮的玩意儿……不是不识货呀大哥,你这摆摊也实在摆错地方了吧?去县里,去高中初中门口,指定要比在这儿好啊……这儿分明是大爷大妈的市场嘛。   话虽这么说,东西虽然是好东西,可不是贺明珠心头的天命之选。   这些新潮物,胜在够新奇,但坏也坏在太新奇了。要是两三年后,那绝对是合适的时间。本钱不多,贺明珠不敢冒这个险。   在那一编织袋一编织袋好货后面,船舱最里头那个角落,靠着不大一样的编织袋。   贺明珠手指向那个,“呢个系乜嘢?”她试图用粤语套近乎。   那男人喜出望外,以为遇见个家乡人。索性全部用粤语了,叽里呱啦了一通,又去把那麻袋提溜出来。   ……贺明珠腆着笑,天地良心,她只会……那么几句粤语呀!   好在,对方说什么,听懂听不懂倒无所谓了。   ——那个灰扑扑的编织袋在她面前一77ZL放,敞开给她看。   里头全是散装的牙膏牙刷。   贺明珠把篮子挎在臂弯,左手拿起一把牙刷,右手拿起一只牙膏。   她翻来翻去细看。   呦呵,这还是前世九十年代,赫赫有名的牙具厂出品的呢。   牙膏膏体上有印着生产工厂,牙刷光秃秃的倒是没有。   那广东男人大约是反应过来了,这靓女也就会个半吊子。于是放弃了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臆想,改用普通话。   “这系我们那边个工厂产的,名气不太有,质量很好的啦!靓女买咩?”   “多少钱?”现在没名气,过个几年就占满市场啦,这可是个超级潜力股。   广东男人嘿嘿一笑:“不贵不贵,一把刷子一只膏,八毛钱。如果能再买点磁带什么的,那还可以再便宜点。”   贺明珠掂了掂麻袋,“我只买牙膏牙刷。这里有多少?全要的话你给个打包价吧?”   广东男人一听,很不可置信,一买就买这么多牙具?这是干什么用?他把疑问问出口。   贺明珠一笑:“给你生意做不做啊?问那么多干什么?”   “做,做……”当然要做啊!虽然不像那些好货这么占大头,但能赚一分是一分,总比又拉一车原路回去的强!快过年了,谁不想早点回家啊!   管她干嘛用,也别想窥探人家的商业脑袋了。人啊,知足常乐。   “这里正正好三百套,给你批发价啦,七毛钱,只要二百一十元嗮。”   “五毛钱,可以我就付钱,不行那就算了。”压价总是要压的。   但贺明珠不像有些人,一压就压个狠价,然后再忸忸怩怩地往上一点一点的加。这样忒没意思,反倒让卖家吃准了你。   那广东男人也是个果断的,马上就说好好好。绑好麻袋,乐呵着提给贺明珠。   又看到贺明珠手里的提篮,联想到今天是个节,心猜她大概是要走亲戚。   就提出建议:“靓女要是信得过我,等亲戚家回转了,再来拿货,还方便些嗮。我要在这待到傍晚呐。只是要先给点订金,多少你看着给嘿。”   贺明珠想了想,这一大袋子,重还是其次。主要是这去外婆家,舅舅舅妈一大家子都在,难免会问个一二。她有些疲于应对。   如果能找个地方寄存货物,那是再好不过了。   做生意嘛,相互信任,这是商业之门的第一把钥匙。   且这老板是个好眼色,一眼就看出她是走亲戚的,智人多直。交托又有何妨?   “行,先给你三分之一订金,劳烦老板看顾一二了。我吃过午饭就回转。”她坦然说道。 第4章 进城倒计时9天(2) 外婆家……   贺明珠还在走山路,一阵又一阵鱼腥味就扑面而来。   微微远眺,就能看见连绵广阔的大海。这是渔村独有的风景。翻过山,就是海。   一个穿着青衣的老人,正垂着头在院里织渔网。   那是经年未见的太姥了……重活一世,再见那些消逝在岁月长河里的77ZL亲人,多么令人唏嘘。   老人听见院外的动静,抬起头眯着眼睛看过去,“是阿兰家的明珠?”   贺明珠赶紧应声:“阿太!”   太姥放下手中的活计,朝屋里大喊:“阿军他妈,明珠来了啊!”   外婆很快就出来了,看见大外孙女儿院里站着,乐得合不拢嘴,赶紧把她迎进屋。   问了问她家里好不好,嫁妆准备得怎么样,又问家里今天做没做节。   “这大节下的,你还特地送圆子来,真是……”   外婆一边嗔怪,一边不等贺明珠回答,又自顾自地念叨:“对了,我先头听你妈说,想买个洗衣机或是黑白电视机。按我说,还是洗衣机!电视机能当什么用,乐呵乐呵也就罢了,不顶吃穿。洗衣机就不同了,你那未来婆家,人口多,万一叫你洗个衣服什么的,一大家子人,还不得累坏……”   眼看外婆要谈论起嫁妆的丰简,贺明珠打着哈哈,马上岔开话题:“舅舅出海回了吗?这回收成怎么样呀?”   外婆“嗐”了一声,笑道:“这回还真是不错,能过个好年了欸。有你爱吃的江蟹,一会儿给你带筐回去,你这属猫的闻着腥味就来了!”   这里所说的江蟹其实就是海里的梭子蟹。只是温市多江,江江入海。早前,在入海口也能捕到梭子蟹,叫着叫着就变成了江蟹了。   这时候,厨间突突地钻出来个身影,“是明珠来了啊。”   贺明珠乖巧地喊了声“舅妈”。   舅妈江红梅腰间束着个围裙,手里拿着个大铲勺。笑眯眯地对自个儿婆婆说:“妈,瞧你这记性。阿军不是说了嘛,江蟹这回品相好,市里供销社的人早就蹲着等了。”   也不管婆婆的一脸尴尬,又毫无痕迹地转头对贺明珠笑着说:“明珠啊,江蟹没有,鱼是尽有的。一会儿舅妈绑两尾给你带回家去尝尝鲜噻。”   贺明珠笑,原来舅妈的抠搜由来已久啊。   前世,妈妈就总说,你舅妈这个人啊,心是好的,心软得来,比谁都软。看不得别人孤寡老弱,总要帮上一帮。但是呢,这个帮,从来就不是使钱,单单就是使力。什么山里来水里去,她都是上赶着的。只要不出钱,什么都好说。   “多谢舅妈,不用两尾,一尾就是了,给我妈尝尝。”贺明珠挽过外婆的胳膊,拍拍她的手背,以表达你外孙女儿都懂的安慰。   江红梅这才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去厨间端出一大碗虾蛄来,“刚煮好的,鲜着呢,多吃几个。”   贺明珠哪里能把这话当真,也就吃了一只,就够了。   江红梅眼里瞧着,脸带欣慰,口里却说:“你这孩子,还真是客气。”   外婆的脸色很是不好看,欲言又止。   贺明珠不想婆媳俩因为她,生了嫌隙,便把篮子里的金团端出来摆在桌上,打破着明暗相接的气氛。   “舅舅和国庆呢?这金团趁热才好吃嘞。”   外婆的脸色这才和缓77ZL些,正要说话,却被舅妈抢了先:“你舅舅啊,去龙镇了。那边的地基放了,他带了人去丈量。想年底先盖一点儿!”   舅舅的地基已经买了?贺明珠听得出来,舅妈很激动。也难怪,要盖新房了,谁不高兴呐?   就连刚刚被拂面子的外婆,一脸不虞也早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拊掌而笑:“连国庆娒都嚷着要一起去看看,那孩子就是个爱凑热闹的……”   说起来,舅舅家比起自个儿家更豁得出去些,这是缘由的。   一个这儿是渔村,背山靠海,耕地少,很少有依靠那田地过活的。出海捕鱼那是把命悬在裤腰上的营生,太靠天吃饭了。所以想进城谋事的期盼会高出许多。   再一个外公是个心思活泛的,前几年一开放,就天南地北的跑门路,现在是以养蜂为主。见多了世面眼界也会广许多。   还有一个关键因素是,外公外婆就舅舅一个儿子!爷俩劲往一处使,一商量很容易下决定。   所以,前几个月龙镇新建,欢迎农民进城的消息一出。舅舅一边立马拍电报给外公,另一边则去了好几趟龙镇,差不多选好了位置。   等外公一回信,就马上拿着外公一同寄回的钱,凑上家里的存钱,落实了一处三等的地基。交了三千五,得了进城的资格。   说起房子,江红梅的话匣子就开了,越说越挺起胸膛,洋洋得意:“我们打算先盖个三层楼,等过两年富余了,再加盖。到时候国庆也大了,娶了老婆添了孩子那也住得下。”   “所以说,这两年呀,可不得省一些。这回海里的收成,我们是一个也不留下自个吃,通通去卖掉。要不然盖房子手头紧呐。”   这说着说着,怎么又绕回海鲜上了……   也好,顺着这话头,贺明珠直截了当说了自己来的用意:   “舅妈,我本想收点海鲜,拿别处去卖的。这么说来,是收不到咯?我还带了钱来了呢,岂不是白带了?”   两位长辈皆是一惊!   明珠外婆急忙忙拽她胳膊,“你这阿娒想这些大来小往干什么?过几天就要做人新妇了,还折腾这些?你妈呢,她晓得不?她怎说的?”   江红梅惊得则是,这丫头有钱?   好在她还知道端个长辈的谱,没有太直来直往,反而是语重心长教育道:“明珠啊,你这孩子,怕是不懂行情!五块十块可要不到什么批发价的,别人都是大几十的才可以给批发价哦。”   言外之意就是,你到底是有多少钱?要买多少货?太少她可不稀罕。   贺明珠没有露底,而是说:“舅妈说的是,要做买卖当然得备好足够的货。只是海鲜这东西不像别的,就算天气再冷,也是不经放。所以我想着先弄点干货或者鱼生,试试水先。”   “是呀,是的呀,有道理的!要不是市里有人来收,我们也愁门路的呀!”江红梅像打了鸡血一般,状似给外甥女儿77ZL出主意,实是推销自家的海货,“干货就不同了,晒好了可以存好久呐!”   “今天日头好,风又大,我们老早就放出去晒了。鮸鱼干、黄鱼干、马鲛鱼片……都有来,还有鳗鱼鲞,我听说外头人都爱吃这个!”   说着还不够,她又亲亲热热拉着外甥女儿的手,引她去院里。大手一挥,好似指点江山。   看!那都是我家打下的……海货。   贺明珠正儿八经的像商贩一般挑拣查看,间或闻嗅,“舅妈真是好手艺!咱家的鱼干闻着就鲜,比刚才我在镇里穿过,看到的那些好多啦!”   “那是自然了,我们这一手的,和别人二手的怎么比哟!”明珠外婆也忍不住自得,自家儿媳妇虽然一堆毛病,治家理物的本事却是没得挑的。   江红梅小心翼翼地试探:“那,明珠觉得怎么样?要多少货?”   贺明珠心里其实也没有底。   前世拉扯孩子最窘迫的时候,也想着去做点买卖,可最终都没有成行。   一是没有本钱,二是就算有点本钱,也得为着仨孩子来日的吃穿用度打算,万一亏了那可得玩完。   因此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一茬一茬胆大的赚了个盆满钵满……   这回钱倒是有了,牵绊也没有了,可这心里啊,说不忐忑那是不可能的。   刚才买牙膏牙刷已经一百五去了,仅剩的一百一真的得精打细算。   “这样吧舅妈,我是有心多收一些,可太多了我也不好拿。要不然我跟你签个协议,往后长期地向你拿货,只要有货,都由我来卖。舅妈你呢还是按批发价给,如果卖不掉,那就算我的,坏了臭了,也算我的。”   当然还有最后一条:“我先给你一笔定金,接下来则是每月月底结一次。”   这样既落实了货源,又不用一下子出一大笔本钱。至于货的未来去处,只要她有一张嘴、一双腿,总能兜售出去,大不了走远一点儿。   江红梅一琢磨,觉得可行。虽说一开始只有定金,但既然坏掉臭掉都不算她的,那就还能接受。   这些鱼干不像江蟹,人人等着收。要不然她也不会晒成干货了,鱼的销路真的没有蟹来的大。   总比到时候找不到卖家,臭掉强!就算能卖出去,也都是零零散散的卖给散户,又费时又费力,麻烦!   年关了,还有一堆的家务事,新房子又在盖,她这一主家的分身乏术啊。   “行啊。”江红梅点点头,听起来是个长久营生,只可惜……   她话音带着遗憾,但眸光又带点憧憬,“只是长期是没可能了。你舅舅说了,等新房子盖好了,就不出海了。全家都要去龙镇呢。”   贺明珠“哈”了一声,给出主意:“那也不要紧,搬新家是大事!好事!再说这儿还是老家嘛,乡里乡亲的又没有走,他们家还不出海了?舅妈人缘好,谁不给你面子呀?”   江红梅狠狠拍了拍大腿,喜笑颜开和明珠外婆77ZL说:“妈,你瞧咱们明珠脑子还真灵光!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真真是笨脑子!”   外婆自然高兴外孙女被夸,反正那长了笨脑子的儿媳妇也不是自己生的。   事情谈得顺利,江红梅高兴,实打实地在厨间烧了一大锅海味来招待贺明珠这个未来金主。   吃过了美味的一餐,几个人把院里晒着的鱼干收了一些,装篮子里袋子里。在贺明珠的要求下,鳗鱼鲞特地多拿了几条。   这个能卖出价,她很清楚。   收拾得差不多了,贺明珠讨了纸张,开始写协议。   虽然舅妈外婆一直在说,自家人还写那玩意做什么,但在贺明珠“亲兄弟明算账”一力主张下,到底还是写了。   写完了,门外太姥的喊门声音又响起来:“阿军他妈!阿军回来啦!啊……这这,儿啊!你也回了啊……”   外公回来了?那爸爸? 第5章 进城倒计时9天(3) 满意吗……   贺明珠带着一大包海货,鲤河码头顺路取了牙膏牙刷,匆匆往家里赶。   据外公所说,他和爸爸昨夜就搭车到了市里。车站里将就歇了一夜,今天一大早就坐车坐船一路转换。   先顺路到了龙镇瞧瞧,然后碰上看地基的舅舅。许久不见的爷几个在龙镇新开的江滨饭店搓了一顿。酒足饭饱后,才一路乘船回来。   爸爸在金镇和外公他们分道扬镳,径直家去。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到家了。   贺明珠一想到耳根子软的爸爸,和迫在眉睫的婚期,还有早上那个戴眼镜的副镇长,心里就扑腾扑腾不安。脚下的步子也大了些。   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家。   进了家门,就听到一串串笑声。贺明珠吁了口气!   毕竟能让外公对外孙女吐槽自个儿女婿的爸爸,实在有点让人不放心啊……   一大家子大大小小都在堂屋,除了阿公,和别处上学的妹妹、二堂弟还有小姑。   “闺女回来了啊!”常在外跑的贺正忠,也带了一些外地口音。   “爸!”还别说,年轻的爸爸还真有几分帅气的,不像后来胖了老了……   贺明珠放下肩上的、手里的大包小包,笑嘻嘻地上前接过爸爸递上来的礼物。   是一小卷布料,料子挺好,是那种挺括的材质,倒适合做裤子或西服?再看花色,纯青色,没有一点花样子。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适合女孩子的衣料。   上辈子有这样的事吗?贺明珠记不清了,那时候是愉快的待嫁,可能欣喜地忽略了很多事情。   她心里大致有了个猜想。   以前的她从来是顾全每一个人的颜面,闷着头做一个乖乖女。可现在,她不愿意了,重活了一世,她只想先把自己取悦了!便笑:“这是送我的?”   她明显看见爸爸眼神变得左顾右盼,放膝盖上的手一会儿合拢一会儿张开。   她又转头去看站在一旁的妈妈。妈妈微微拧了眉,愁愁地看向一处。   顺着妈妈的目光看去,正是大堂弟贺存根77ZL。   贺存根只比贺明珠小一岁,是贺家上下所有人的宝贝疙瘩。家里是愿意让他继续念高中的,可人家愣是初中都没念完,自个儿就给自个儿辍学了。美其名曰是他要赚大钱。   而此刻,他正低着头摆弄自己的腕间。他的右手手腕上,赫然一枚银色表链的电子表!   贺明珠一下全懂了,也不用猜想了!   她由衷地赞叹:“这表可真漂亮!”   “咳咳……”贺正忠咳了一声。   阿婆似乎心疼儿子,把儿子清好正欲开口的嗓子给封堵上了:“那青布也好看的,明珠娒你带去老郑家,给新郎官做一身西装,多洋气哎!你弟是后生仔,手表对他有实打实的用处。给他戴着正合适。”   贺明珠风淡云轻的笑着,只看着爸爸。   贺正忠在女儿失望目光的注视下,终于开口了:“我真应该多买几块的!本想着给你放进嫁妆里头,带去女婿家也显摆显摆。可你弟也喜欢,就给他吧,你是大姐嘛。你阿婆说的也在理,那西装布也少见的来。”   阿婆马上嗤道:“啧啧,还多买几块,不要钱呐!死贵死贵的!省着点钱,以后还要给继……”   “妈!”周翠花语气嗔怪,极快打断婆婆要说的话。   贺明珠看得分明。   继什么?三堂弟继根吗?这过继的主意重回了一世还没消除掉呢?   哼,这一回谁也别想硬塞一个到他们家来!四口之家,不可能再多了!   “妈,妹妹呢?冬至了,明天又是星期天,她学校不可能再留人吧?”贺明珠故意放大音量,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我就一个亲姐妹,你和我爸就我们俩孩子,过年过节总要一家子团团圆圆的才好呢。”   李秀兰原来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了,一脸欣慰,“你妹妹啊,应该就快到了,刚才就有好几个学生娒从咱们家前路过。”   阿婆很不高兴,也不顾小儿媳给的眼色,大声咧咧:“你这明珠说的什么话,我养的一大家子人,什么亲不亲,你说亲不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呐!你和继根他们都是嫡亲嫡亲的兄弟姐妹!你说是不是啊,阿忠?”   后面一句是对她的大儿子说的。   被点名的贺正忠打着哈哈,连声应着“是是是。”   说起这个,贺明珠就来气,看看看,又想强塞了。前世也是这样,仗着爸爸愚孝和没儿子的弱点,都没问过妈妈的,直接一言堂,他们说了算。   她和妹妹在他们眼里就是个迟早要嫁出去的外人,好的东西都得留给家里的男丁。   她心里气,口气就不善:“哼,我只有一个妹妹,其他的同辈能好来好往么就当个亲戚,不能好来好往,那我也懒得上赶着热乎。”   周翠花心里有计较,本不想开口,可听见这话就炸了毛:   “这怎么说的?可不好这样说的啊!你这孩子不想认叔婶我也认了,可不认弟弟们,这就不对了。是,他们不是和你一个77ZL肚子里爬出来的,可都是贺家人啊。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他们家来迎亲,也要你弟给你穿鞋的呀,你才能出得去啊。说句不好听的,你嫁出去了遇了什么事,受了什么委屈,还不得娘家兄弟给你撑腰啊?”   在她眼里,一个没把的丫头算个什么东西。还一摞一摞话看不起她儿子的样子,疯了吗?   “我不需要谁给我撑腰,我自己就撑自己的腰。”贺明珠狠狠地剜了一眼,“呵,只会抢堂姊的东西,阿婶教出的好儿子啊。”   周翠花不知自己怎么了,被那一眼瞪得心里极度发毛。这个侄女以前挺和气的啊……但还是逞强:“你一个女孩子……”   阿婆也不耐烦贺明珠说的,给一向乖巧的小儿媳撑腰,“你婶说的不错,你就是嘴硬,到时候求都要求你弟弟们去壮胆了!”   “壮胆?她的胆子哪里还需要别人去壮!”门外阿公的声音传进来,怒气冲冲。伴着走进堂屋一个甩臂,把门撞得喀喀响。   屋里众人一片茫然,心中了然的唯有贺明珠。   看来早上放飞的蝴蝶……振翅了。   贺有福一直盯着屋中站着的那个“始作俑者”,连大老远刚回家的儿子都没心情去看一眼。   “爸!你去镇里做什么了?这大冬至的。我回来就没瞧见你。你老人家身体好嘛?”贺正忠憨憨地表达自己的孺慕之情。   “做什么?你问问你的好女儿!我的身体再好……他妈也得被一个个给气死!”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贺家长久以来的氛围表面上都是挺和谐的,三代同堂,大家长有绝对的说一不二的话语权。贺有福辈分高,在村里也吃得开,底下小辈都敬服,谁敢跟他对着干呐。   最忐忑的要属李秀兰了,紧紧抓着贺明珠的手。想问又不敢当着这许多人问,只好捏了捏她的手心。   在几秒的沉默后。   “贺明珠!你怎么惹你阿公生气了?还不快赔不是啊!”贺正忠是个孝顺的,老爷子让他问?那就问吧。连闺女都不叫了,只喊大名。   贺明珠拍拍妈妈的手,然后放开,往前走了半步,大有英勇承担之势。   “先头我和阿公也说过了,不想嫁那郑家。国家也规定了,女的满二十才到结婚年龄。我过了年才十九,还不到年龄。”   “所以,你就去镇里举报我?你亲祖!”贺有福手掌重重地在案桌上一拍,唾沫星子都飞得老远。   “我怎么就没发现你有那么大能耐了捏?人镇长把我和老郑叫过去,好一通说!我俩却是懵得啥都不知道!只好一个劲地赔不是,还要写检讨!我这大半辈子清清白白都没碰过那东西啊!你阿公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贺有福越说越起劲,越说越上火。一会儿手指着贺明珠,一会儿手指着贺正忠,大有“子不教父之过”,看看,你教的好女儿之态!   “回来路上,人家老郑气得吹胡子77ZL瞪眼,放了话了!这么看不上他家的孙媳妇,他们家孙子可高攀不起!还说要跟我们家老死不相往来,你瞅瞅,这都是什么破事!等明天,全乡、全镇都知道了,我贺有福,被自己孙女摆了一道!”   “这下,婚也没了,嫁也嫁不出去了,看看谁还要你!你满意了?”   贺有福最后立在贺明珠跟前,恨恨地问出了这灵魂一问。   满意吗?当然是满意的。断了前尘,才得新生。   昨夜梦回,她也曾想过:真走了这一步,有些人是再也见不到了,那三张可爱的面容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但是她还是义无反顾了。她不想他们再经历一遍亲情的缺失,生活的苦难了。她希望所有的孩子,都能快快乐乐的降生,开开心心的长大,沐浴在爸爸妈妈相亲相爱的氛围中。   因此,贺明珠郑重地点头,认真地回答贺有福的话:“阿公,对不起,我给家里带来麻烦了。但是不嫁郑家,我是想了又想的。我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的。我会赚钱的,我会照顾好我爸我妈的,如果你和阿婆愿意,我也会照顾好你们的。” 第6章 进城倒计时8天(1) 去邻县……   贺有福没有回答,仿佛在深度咀嚼她说的话。   几乎所有人都被贺明珠的豪言壮语镇住了,都愣愣地看着她。   只有周翠花像听了什么好笑的事,笑道:“明珠呀,你是一个女人欸……你不嫁人,难不成要赖在娘家,吃喝娘家的?这可不大好的啊。还说什么照顾父母,照顾老人,这大话说的……啧啧,你还有三个弟弟呢,你阿公阿婆哪就指望着你了?”   阿婆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拍着大腿,一阵哀嚎:“反了天了!囡儿做了自己的主了!还把不把家里大人放在眼里了!我孙子三个,谁要靠你一个媛闺儿哎……冤天啊……”   李秀兰听见婆婆大哭大嚎的,加上自己又担忧女儿的未来,也引得她低低哭了起来。   贺正忠则是愁得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唉,唉”连连叹气。   贺有福听着心烦,大声喝道:“事都出了,还哭什么!”   又回头看贺明珠:“这是你自己选的路,以后摔了倒了,也别找阿公,我们是管不住你了!也莫说什么照顾我们的话了,能把自己顾顾好就得了。”   贺有福的气消了?其实不是。实在是镇里发了话,男方也放了狠话,还能怎么着?小孩子不懂事犯了犟,真是一点辙也没有。赶出家门去?何至于!等后年到岁数了再说吧。   贺明珠嗫嚅着“对不起”,然后点点头。李秀兰见状,又抹了一把眼泪。   这时候,妹妹贺珍珠和二堂弟贺留根从镇上初中放假回来。一进屋,正赶上这场家变收尾的时刻。   虽然错过了最精彩的对垒,但家变的余音也够让人感受到这乌云压天的低气压。   贺珍珠先叫了许久不见的爸爸,然后不明所以77ZL地对自家姐姐说:“阿姊,我路上碰见郑家姐夫了,他说明天早上在我们村口同你有话说。”   众人:“?!”   贺明珠:“……”   这个音讯让沉闷的贺家又掀起了一丝涟漪。   贺明珠都做这样的事了,郑家后生还愿意见一见?这无疑让长辈们觉得他是很有诚意的。没准见见,人后生仔说点甜言蜜语,自家的臭丫头就乐意了呢?   年龄不到,那就先处着,婚期可以延后的嘛。   因此贺家长辈一致意见,让贺明珠明早赴约!并且让李秀兰和周翠花俩妯娌一块去。既是为了缓和气氛,也是为了安全。   ……   这场冬至夜宴吃得很稀里糊涂,各怀心事,早早就结束了,各回各屋。   感觉到自己可能闯了祸的贺珍珠垂头丧气地跟着贺明珠,一直道歉:“阿姊,我是不是不该说的?我应该等没人了再偷偷告诉你的,不不,我就该不传话的,我怎么这么没眼力呢!”   贺明珠对眼前一个劲自责的亲妹妹能有什么气,能再见到已经是格外之喜了!   这个一直敏感怯懦的女孩。前世,就一直怪自己为什么不是男孩。妈妈被阿婶欺负,怪自己;妈妈被堂弟气伤,爸爸被气到中风,怪自己;一直处在自我怀疑自我嫌弃的厌恶之中,直到后来出了那样的事儿……   哎,要不是前世早早的嫁人,也许能够多一点陪伴妹妹的时间,也许能够早些发现妹妹的不寻常。   还好,这一世应该还有补救的机会!   贺明珠拍拍妹妹的脸,咧嘴笑:“傻丫头瞎想什么呐!不关你事,你原先什么也不知道嘛。再说,他要见我,就算你没传话,他也会想其他法子的。万一直冲冲到我们家来,那更糟糕。多亏你事先传话啦!”   贺珍珠仍不确信,眼神闪躲,缩着脖子,讷讷地问:“真的?”   “当然真的!”贺明珠松快地笑,又指着她的书包,转移话题,“最近有没有认真读书呀?快期末考试了,心里有数了吗?”   见姐姐真的没责怪,贺珍珠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拿出自己的作业本,翻给姐姐看,功课学业是她最自信的一件东西了!   看完妹妹的作业本,贺明珠才去把自己带回来的海货和牙具整理起来,随便洗洗,也就躺下去睡了。   ---   隔壁屋,周翠花和贺正义两夫妇拾掇着贺正忠带回来的衣料子,一边唠嗑。   “哎,今天可真气死我了,那臭丫头嘴巴像刀子一样!”周翠花给丈夫比着身量,嘟着嘴,“嘴巴厉害就算了,没想到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把家里搅得天翻地覆的!你说那丫头以前都不声不响的,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也就你爸,这样了还惯着她,就骂那几句,挠痒痒呢!”说着语气越来越酸。   贺正义配合着手量一下,腰身量一下,“就是说,养囡囡就是麻烦,还好咱们仨都是儿子。”   周翠花伸长脖子,77ZL身高气昂:“哼,还不是亏了我!”   “是是是。”说起这个,贺正义总是一百个配合,这也是他讨好老婆的决胜法宝了,他腆着笑,“谁不知道我老婆厉害啊,咱们老贺家的大功臣呐!”   “哎,有什么用!”周翠花叹声气,“生的儿子再多,也只能分到这一间屋子。够谁住呢,过两年等存根娶了老婆就更挤了。不对,没有大房子,有没有人嫁还两说呢。”   “这不是有法子的嘛,早先不是说好了?到时候把继根过继给大哥,这样将来左屋就留给了继根。你别听那丫头盲堂讲,这家又不是她说了算。”   这是贺正义老早就提出的法子,反正老大房里没儿子,过继自家的,再怎么说也比外头的亲。私下也跟老爹提了,老爹没说不行,也没痛快答应。老娘倒是很乐意,巴不得想把这事铁板钉钉。   周翠花不是个傻的,公公没松口,这事再怎么一头脑热也不算成。今天又出退婚这样的事,她怎么想怎么不安。   “你爸不是一直没答应嘛!你没瞧见他对明珠比对几个孙子都还要好么?要是顺利嫁出去了也倒好,可现在又嫁不成了!那就是两回事啦!万一你爸想让她留家呢?招男人又不是什么新鲜事,照样也能传宗接代的!”   要真这样,那屋子还有自家继根什么事?这么一分析,贺正义觉得老婆说得很有道理。这问题关键啊,还是得大房那两丫头早点嫁出去。   心里这样想,但他还是嘴硬:“爸对她再好,也比不过孙子的。两种好是不一样的,这个你放心。”给贺家男人挽尊总要的嘛。   “放心个鬼,你没发现,那明珠怪怪的吗?”周翠花还是很不放心,“下午她回来的时候,拎着那大包小包,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我闻着怪腥的,像是海货,一定是从李秀兰娘家拿回来的。也不交给家里,她想干什么?吃独食呐?有这个心,还能给弟弟们留什么好?”   贺正义被磨得头大,“再不行,还有中屋嘛。”   这个中屋,原本是属于贺家老二的。贺家三兄弟,一人一间屋。只可惜贺老二在几年前田间干活的时候出了意外,被电着了,早早去了。因此贺家现在这个中屋的分配也是个为难事。   按这片的习俗,应当是从长兄的后代中挑一个男孩来继承,只是贺老大也就是贺正忠只有明珠珍珠两个女儿。因此这二房和中屋的继承权便一直悬而未决。   按照贺正义两夫妇原来的想法,继根过继给大房,留根过继给二房,这样三个儿子的家业就安排得妥妥当当了。   又都在眼皮子底下,即便名义上过继给别人,可亲生骨肉,难道将来等他们老了,还会不孝敬他们?   周翠花也是知道的,问题关键还是要那两丫头早点嫁出门。跟男人啰嗦有什么用,再说下去,最后气的还是自己,于是没77ZL好气地说:“得了,再想想法子,我也在妈跟前多跑跑。”   “就是嘛,赶紧睡,明天早点起,陪我大侄女去会会郑小子。要是成了,哪还有什么糟心事。”贺正义推她去把灯关了。   ……   一觉醒来,正准备为儿子前程奔忙的周翠花傻眼了——角都不见了,这戏还怎么演啊!   一个屋的贺珍珠很坚定的说,不知道阿姊去哪儿了,一点儿都没听见离开的动静。   人是无影踪的,只留下了一张纸条。着急上火的李秀兰忙让小女儿念。   【我去县里做点生意,两三天回,不用担心。】   ……贺家众人面面相觑。   眼看时间要到了,主角不在,那性质就不一样了,长辈不再方便出面。只好让贺珍珠再去传话。   这一去,贺家众人算是死了心,贺、郑两家的亲事,彻底黄了。   而此时的贺明珠,正悠悠荡荡在金镇去往邻县县城的船上。   不去本县县城,她是有自己的顾虑的。货物流通,买进卖出,要人家缺的才有卖头。邻县自然比本县更合适些。   去那儿的船一天只有一班次,早上去,下午回。因此不大的船上挤满了人。贺明珠上船得晚,船舱是没有位子的,却收之桑榆,船尾的小甲板位置更好。   清晨的风格外清冽,吹面清新却不寒。船儿划开碧波,全速前进,岸上的枯草枝丫一景一景后退。   迎着朝阳,贺明珠心旌摇曳。冬天快过去了吧,春天将要来了吧? 第7章 进城倒计时8天(2) 一手交钱一手交……   日头越来越正当头,邻县县城也就到了。贺明珠扛起大包小包,下了船。   县城码头人潮涌动,热闹非凡。一溜三轮车排在那,吆喝乘客。要是换做以前的贺明珠,她一定会坚决拒绝的。毕竟县城能有多大?再远还能走不到不成?   可现在的她,不这么想了。时间是有价值的,她相信自己可以用多出来的时间去创造更多的价值。在时间成本面前,开价不算离谱的车费算得了什么?   贺明珠紧了紧包裹,蹬上了一位年轻师傅骑的三轮车。报出了自己的目的地:县委招待所。   三轮车师傅年富力强,脚踩得飞快,还有空档提建议,“这是要去住宿呐?你外地来,大概不知道,那招待所可麻烦着呢。不说钱,还要问介绍信。我们平头百姓去住个小旅店就是了,方便还便宜。要不要带你过去?”   贺明珠笑笑,简单地回了句:“不用了谢谢你。”他说得是实情,也颇为热忱。贺明珠拒绝倒不是怕遇上坏人,而是她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住宿呐。   招待所的登记人员看着她大包小包的,瞄了一眼,就摊出手掌,“哪里来的,介绍信呢?”   贺明珠见是个女同志,也不好再递烟,拿出一贝壳蛤蜊油,递给她,“同志,我不是来住宿的,我想找你们所长谈个项目。”   “你别客气。”女工作人员把蛤蜊77ZL油放桌上,“我们所长县里汇报工作去了,你要么明天来,要么等等吧。”   这就有点纠结了。等明天来呢,今天这一天时光就很浪费;要是直接坐着等呢,又不知道个确切时间,人家开完会来不来呢,这谁又知道。   女工作人员像是看出她的犹豫不决,看在她蛤蜊油的份上,又补了一句:“所长今天还来不来,我不知道。不过咱们副所长是肯定会来的,这会儿他供销社看货去了。”   还有个副所长?还是看货的副所长!啊感谢蛤蜊油!   “真的太感谢了!多谢多谢!”贺明珠双手抱拳,“劳烦再告诉一下副所长贵姓?是管进货的?”   女工作人员又回归高冷,嗯了一声,淡淡抛出一句:“李副所长,管物资的。”   这样拎着大包小包来寻门路的人简直不要太多哦,她一看就知道贺明珠是干什么来的。顺口人情告诉一声又怎么样,能不能入上面的眼,还不是得看各自本事。   招待所登记台和大堂很小,为了不在一个狭小空间里过于局促,贺明珠找了门外的石阶坐着等。   没多久,就有一辆三轮板车开进了院子。上头跳下来一个身穿蓝色工装的中年男人,指挥着开车师傅倒车停车。   停好车,那男人瞄了一眼已经站起来的贺明珠,然后自顾进招待所喊人搬东西。   贺明珠静静地等他们搬空车子,才上前打招呼:“同志你好,请问是李所长?”   李副所长“啊”了一声,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本,摘下胸前口袋别着的钢笔,低头记着什么东西。   因为贺明珠站在台阶上,地理位置优越,正巧俯瞰地一清二楚。这位李副所长记得约莫是今日采购的数额。   “七百二十九。”李副所长都快摆起了数列,也没算出个所以然,正奋笔疾书之际,就听见身后有人说道。   李副所长手下的笔顿了一顿,却没有理会,仍是摆公式。好不容易终于算好了,他吁了口气,下一瞬眼睛都要瞪圆了——这个数字正好就是729 。   他这才转过身来,正式打量起这个心算忒好的女同志。   贺明珠浅浅对他笑了笑,刻意让自己的笑容纯善一些,以表达自己丝毫没有嘲笑的意思。   其实她的五官很好,浓眉大眼,高挺鼻梁。但也恰恰是五官太过浓烈,少了一股子江南女子的柔婉。所以她必须要浅笑,才能显得更真诚。   李副所长是个好学之人,当然少不了不耻下问:“这是怎么算的?这么快!学会计的?”   “没有没有,就是练过算盘。”贺明珠在太阳穴的位置虚拨了一番,“就是假设脑子里有块算盘,想象着拨一拨,就算出来了。”   李副所长像是见到了世外高人,连连称奇:“还能这样?!厉害厉害!脑子好使啊!你还读书吗?功课一定好得不得了吧?”   贺明珠摇摇头,谦虚而不卑微,“不过算数好了些而77ZL已,做生意也好使的。”   总算把题点到正文上了。   果不其然,听到她说做生意,李副所长抬抬手,指着她身旁的两大袋东西,问:“卖什么东西的?我瞧瞧,看看是不是跟你这脑子一样好使。”   贺明珠赶紧把牙具那个袋子打开,里面的牙膏牙刷已经被她包装完毕。   早上坐船前,她先到镇上买了好些塑料包装。金镇周边一大片都发展包装印刷产业,开放以后,许多家庭小作坊前店后厂,遍地开花。   一把牙刷一只牙膏包装成一套,码放得整整齐齐。   李副所长一边细看她递来的牙具,一边听她介绍:   “所长,不知你听说没有?外头大城市开的那些宾馆,所有洗漱用品,都是提供一次性的。旅客住店不就图个干净舒心嘛。咱们招待所接待还都是外边来的干部职工,甚至是上级领导。招待所呀就是一个地方的门面,这环境物品可不得好一点?贵客们也省得自己带来带去麻烦,你说是不是呀?”   贺明珠还清楚地记得,前世婚后不久,跟着丈夫外出曾住过一次招待所。   那空空一个房间,除了床和被褥,要什么没什么。牙膏牙刷更是想也别想,还好她自己带了。丈夫还嗤之以鼻,说谁出门还带那些,也不嫌麻烦。   所以那天她一看到广东男人在售卖牙具,就立马想到可以倒卖给招待所。   事实证明,这个点子是可行的。   李副所长听她说完,就很心动。他怎么可能会没住过大宾馆?去年跟着领导开会,他还有幸去过西湖国宾馆呢。   那里当然是有提供牙膏牙刷的,当时他还带回来了一副,还跟所长提过呢。只可惜周边没有牙具厂,要是大老远跑外边去寻货谈价,未免太动干戈。这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也就搁置了。   没想到,现在有一个人跟他有同样的想法!他顿时大有一种英雄惺惺相惜之感。   但是面上却不会显露的,反而欲拒还迎:“你这个想法很有灵性啊。可是呢,我们所的经费年初就排好啦……现在要是突然增加一项,倒不是不可以,就是这金额很有限啊。”   “你这里有多少套?”李副所长又问,“准备什么价?”   先头的超快速心算让这位副所长对贺明珠挺有好感,可出于国营管理者的职业惯性,他只想把价格压到最低。   贺明珠心里默默哀嚎,却也是挺敬佩的。能守护公家钱的领导真是十分可贵了。   敬佩归敬佩,现阶段,她还不能做大慈善家,怎么地,也得等自己完全脱贫了再说。   但她也不准备狮子大开口。先问问看对方能承受多少,没准比自己想象的好呢?   “没关系呀,咱们招待所能出多少就多少,货多货少的差别也就是了。”   李副所长见她不出价,原想探探底的打算破灭。心里暗道,这女孩子还是个懂经商之道的额。   她不出,只好由他自己先开口了:77ZL“今天的大采购,原本有一千的经费,你也看到了,被我省下了271元。就这么多了。”   贺明珠在脑海里飞快的算术。成本加上1毛钱的包装,一套本钱是6毛钱。三百套,就是180元。那纯利可以有91元!   这个利润当然是很可以了,虽然比她预期的差了点,不过第一次生意嘛,不能太贪心。   “嗐,是不太够,也就个成本价。不过我这人呢,秉承吃亏是福。也想做领导你下次生意。”贺明珠早就留了广东男人的联系方式,下回拍个电报,写个信去,就能寄过来,“我这货源尽有的,这牙膏牙刷就是个消耗品。你看是不是用完了还是来找我?”   李副所长深觉有趣,这小丫头片子竟然还能说会道,给个杆子就能顺藤而上,真是处处是人才啊。   “这小笔生意我还能做主,要是想长久干法,那得开会讨论,通过了才行。”   贺明珠当然知道这不能急于一时,连连点头称是。   李副所长从衣内侧隐兜里掏出一沓钞票,点了点,全数给了贺明珠。   贺明珠也在他跟前,铺好一块净布,把牙具倒出来,一一清点回袋子。   末了,留下了三只,和他商量:“应当全部给你,只是我想留点样品,再寻摸寻摸。从邻县来一趟不容易,下午也想逛逛市场走走行情。”   李副所长大掌一挥,表示理解。鸡蛋不能全放在一个筐里嘛,谁叫他还没答应人家能不能做长久生意呢。   297套牙具,271元。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成交! 第8章 进城倒计时8天(3) 疯了吗?一张“……   临近正午,招待所里下楼吃饭的人越来越多起来。   看着川流的人群,贺明珠脑筋一转,抚抚肚子,貌似不好意思却厚着脸皮笑道:“多谢所长关顾生意呀!不知道好不好借碗饭吃?大天光就出来了,天光①都没吃,现在饿得慌……”   “啊呀,应该的,应该的。”李副所长拍怕大腿,豪爽地引她去食堂,“是我一时不周,我们这食堂有的是饭,小贺同志你一会儿多吃点。”   贺明珠忙说等等,从另一个袋子里,把各色鱼干各拿出一片。尤其鳗鱼鲞,整整拿出一条,“哪能白吃呢,这是我外家自己晒的鱼干,让后厨蒸一蒸。也请李所长你尝尝鲜。”   看着那一编织袋,李副所长哈哈大笑,虚点着贺明珠的脑袋,“你这脑子呀,不做生意才可惜!”   后厨很快就端出一大碗蒸鱼干,和一盘蒸鳗鱼鲞。那鲜味溢满了整个食堂。   有熟识李副所长的员工凑上来说笑:“李所不厚道哇,又哪里拿的好菜来开小灶?也不分我们尝尝!”   李副所长一个眼神瞥去,挥着筷子哄赶:“别跟猫似的,去去去一边去!明天就给你们投喂,谁也不落下行了吧!”   转头就对贺明珠说:“小朋友,你瞧见了吧?你的钱包又要鼓咯。瞧瞧77ZL,别憋不住笑了。那一袋子海货就留我们后厨吧,回头让后厨给你算钱。直接走菜钱,不占经费,小菜一碟。”   贺明珠马上就配合地张大嘴露齿大笑,“还不是托所长你的福!我舅舅家就在海边,你想吃海货了,尽管说一声,我立马就送过来!”   瞧这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免费送给他李副所长呢。   李副所长他暗地欣赏,怎么他就没这么个会来事的囡儿呢!他家的囡儿不过小个一两岁,还只会“老爸,我要吃鱼,你带点回来呀。”   啧啧,人比人,气死人。   “也别说一声了,我这说一声,你还听得到?干脆就每月月底送一次来。也不用多,就这么一编织袋差不多。当场结算。”这惜才之心啊,让李副所长豪爽地就口头立下了契约。   这一餐吃得宾主尽欢,贺明珠听李副所长谈天说地,也开了不少眼界。   到最后,贺明珠又提出了一个生意经。李副所长听她的话头,就支棱起耳朵,别看差了辈,这丫头点子却是又多又新,很值得一听。   这次贺明珠提出的是:饭菜票。   经她观察,这招待所食堂用的还是纸质饭票。门口进来用钱或用粮票兑换饭票,然后拿饭票去窗口打菜。   纸质饭票多损耗啊,没几下就脏了破了湿了,要是用塑料饭票多好!经久不坏,脏了还能水里洗洗。   金镇不是盛产这些嘛,顺路推销一下,虽然差不多属于一次性生意,可蚊子再小也有肉呀。赚不了多少,也算是给个顺水人情吧。   李副所长简直要拍案而起了。这每一件都戳在了他的心坎上。   食堂的纸饭票,你不去想它,好像也不算个事儿。你要是去想一想它嘛,就得肉痛那一个月一整年得费多少钱。真的损耗太大了,食堂开支里头饭票更新都是常项了!   只是招待所毕竟不算大,这小食堂满员容纳也就50人上下,一顿饭通常一张饭票两张菜票,这便是两百张也够多的了。   而这塑料印刷,他是略知行情的。刻板就要一笔钱,只有量大才能回本,量小的话,纯粹是费力不讨好。   李副所长有点不好意思,量不大,人家出的价却是很实在的。   他只好实话实说:“小贺啊,就是这么个情况,你愿意不愿意接这活,你自己看。如果成,也不消你费时间亲自送。我嘱咐船家一声,你交托他带过来就是了。”   “看你说的,哪能不愿意呐!包我身上了。改了塑料饭票呀,就一劳永逸咯,又清水又节约。”贺明珠端起茶杯,敬了李副所长一杯,这事就这么敲定。   这几乎等同于无货销售了。   能这么轻松应承下这件事,并不是贺明珠逞能。起步阶段,她再勇猛,也不敢太无知无畏。全因为她记得二姨夫好像有个妹妹夫家是开这种小作坊的。   只要有门路,那就有文章可做!   所以,当有一笔大生意从天77ZL而降的时候,她信心满满,一口就应承下来了。   来龙去脉是这样子的:   贺明珠原本也就顺个一嘴,给李副所长递给人情,好常来常往。可没想到,这县委招待所啊,藏龙卧虎,藏金卧银!   坐在邻桌的,竟是矾矿厂的后勤办主任!   说起这矾矿厂,真的是方圆几百里赫赫有名了。是周边难得的国营大厂。在个体经济刚刚复苏萌发阶段,它的位置还是如山屹立呀。   这矾矿厂主任是个耳听八方的,一边吃他的饭,一边听了一耳朵。末了,直接就插嘴:小同志,你有没有带着样品?我看看。   李副所长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作为招待所的副所长,哪个客人入住了,客人的背景,介绍信,他都是要对得上号的。   他马上就充当中间人,给两人介绍。   矾矿厂!这得多少人!要知道所在地的那个镇,直接就叫矾镇。听这名头就能想象到那是多大的厂。   贺明珠一听,就知道这绝对是个大主顾,只恨自己没有带着样品在身上。   不过还好,这位后勤办张主任是个好说话的,说自己下午就回去了。跟她约定好,让她抽时间直接把样品带到矾矿厂找他就行。   还抽什么时间呀,速战速决,必须明天就去!   离元旦只剩9天了,凑钱买地基的截止日越来越近了。   这样的话,时间就很紧。原本打算今天再转道去龙镇转悠转悠的计划只能改了。下午必须搭船先回去,明天一早去金镇找二姨,然后带上样品直接去矾矿厂。   她漂亮地结束了自我介绍和产品推广,和李副所长、张主任告了别,约定了各自的时间,就离开了县委招待所。   回程船是固定的下午两点半起锚,这会儿才1点钟不到,还有些时间。贺明珠打算还是按原来设想的去长途汽车站碰碰运气。   她觉得自己今天的运气算是十分不错了,来时左右两大包,回时都空空了。只剩下三副牙具需要再寻找主人。   这难得的运气,她得一鼓作气把它发挥到极致。   这个年代的长途汽车站非常简陋。就一排砖房,前面一片大空地,停着不算多的长途车。车不多,人却爆满。   黄泥地,车驶进驶出,扬起一阵一阵黄沙,再夹杂着晕车人的呕声,让人感官十分不好。   可没办法,要出远门的人必须得坐。近处还能乘船,稍远点就只能长途车了,温市又还没有火车直达……   这几年,走出家门的温市人极多。要想找一个有潜质的未来富豪,除了长途汽车站就是长途汽车站。   贺明珠就是怀着这么个思想而来的。三副牙具能赚多少?不过个路费罢了!她的目标是发展潜在客户,拓展商业人脉!   可站在尘土满面、油气扑鼻的长途汽车站,贺明珠有点发懵。   人来人往,怎么才能寻中目标啊?   最开始,贺明珠从这辆车晃荡到那辆车,试图从面相衣着辨别一二。可77ZL很快,她就放弃了。   几乎所有人临出门,穿的衣服都是最体面的衣服。面相就更扯淡了,往上数三代,谁不是田头间混的?   没辙。   她想了想,倒让她想出了个办法。   贺明珠挥着手中的三副牙具,一边吆喝:“卖牙刷牙膏啦,一张大团结换路上牙好口好……”   听见的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她:疯了吗?一张大团结!   有的干脆直接笑出声来,嘲笑之意都快飞出天际了。   要不是为了赚钱,贺明珠真就一“社死”现场。   ……为了吸引真金主,我容易嘛我?   笑完之后,诧异之后,一群候车人,依旧是各管各的。她的天价牙膏牙刷,压根无人问津。   难道不凑巧,这个时段没有金主爸爸?   贺明珠仍然不放弃,从这一辆车吆喝到另一辆车。她相信,只要有潜质股,出于商者特有的敏感性和好奇心,一定会有鱼儿上钩。   终于,在最后一辆车,有人通过车窗问:“十元钱,是三套还是一套?”   贺明珠瞬地抬头,仰视那个有可能的“大佬”——三十多岁青年男子,脸上肉肉的,不像时人精瘦的模样,双眸顾盼间却有种犀利之光。   她心里不敢怠慢,嘴上却是笑着反问:“同志,你是真的愿意买?”   那人起了兴致,看司机还没上车,就干脆下了车来。   站在贺明珠面前,饶有意味地打量她,“呵,敢情你还不愿意卖?那还喊什么?”   贺明珠摆摆手,露出个灿烂的大笑容:“误会误会,当然是卖的!给。这是广东有名的牙具厂生产的,质量好得很!”说着把三套牙膏牙刷全递上。   那男人拿在手上,仔仔细细地反复翻看,不像是选商品,倒像是……质检? 第9章 进城倒计时8天(4) 我就想跟你五五……   贺明珠认定他就是自己的目标人物,编排着话术来套近乎:“老板这是要去哪里?”   长途车的前档玻璃上都贴着大红字,出发地到目的地。只是途中也会停车,具体停哪些地方,全凭乘客和司机选择。   那人还在“检查”手上的牙具呢,斜着眼睛扔出两个字:“杭市。”   贺明珠心里顿时一突。   前世听老人说古,是听说过早年他们这片沿海小镇有一批人在省城杭市跑业务的。而其中出了一位出类拔萃的大企业家!   她也有看过新闻,了解过他的创业史,算是非常厉害了。   “老板贵姓啊?”她心里噗噗跳,要真是那位,那还真是狗屎运了!   就算不是也够可以了。要知道温商有个特点——爱抱团取暖。历来已有。即是同一地方跑业务的自成一帮,相互帮衬,互通有无。   这位也是跑杭市的,那就肯定是“杭市帮”的一员!   “免贵姓林。”这位终于“检查”完毕了,抬起头与贺明珠正面相对。   林!那位也是姓林啊!   虽然谜底离得很近很近了,但是出于礼貌,贺明珠总不能问一个初见77ZL的人,你去哪里?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三大经典问题吧……而且对方还是个男人……   “林老板,目光如炬,是识货之人呐。”溜须拍马绝对是一个套近乎的好招式之一,“出门在外,也不能委屈了自己。这小小的一只便于携带,特别适合旅途所用。”   “林老板要是以后还需要,或是你的朋友有需要,只管找我。我家货多得很,每一只都绝对保质保量……”   “哎……你等等。”林金主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一大串的自卖自夸……于是残忍的打断她的话。   “货我看了,你得说说,你这为什么卖的这样贵?”   贺明珠嘻嘻笑,也不瞒着:“那不过是个噱头,开高价,主要是为了找到林老板这样的……优秀之人呐。”   林老板差点要笑出声来。有点意思,这小姑娘脑子里应该有点东西。卖货卖成这样,说明豁得出去,是适合干这碗饭的。知道选择牙膏牙刷来兜售,更是说明有先人一步的眼光。   这牙膏牙刷他也看了,值不了那样的价,可有一点很入他的心。   ——“小小的一只便于携带,特别适合旅途所用。”   优秀之人的眼光都是共通的,他也想到了住店这个去处。只是毕竟他常来往于大城市,想到的都是宾馆酒店之流,又比贺明珠眼界要广阔些。   因此,他把自己的需求说给贺明珠:“你要真有货源,可以转卖给我,有多少我收多少。但是价嘛,不能超过这个。”他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贺明珠也回应地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笑道:“我不转卖,我就想跟你五五分。”   林永兴这一趟回乡,其实是专门来淘货的。   他在杭市开的服装作坊小打小闹还算上轨道,目标远大的他当然是不满足于这小营小利的。所以就想看看家乡有没有什么货能够吃大红利。   在老家待了大半个月,走街串巷,走镇逛市,也摸到了一点门路。这次上去准备好好筹划筹划,没想到在车站还能碰上这一茬。   林永兴一眼就看出这牙具是广东那边的南货,倒卖的想法在他脑子里马上就萌发了。其实他早就打算亲自去广东一趟,可自己的业务场主要在长三角一带。做生不如做熟,所以才一直没有成行。   别看牙具小小的,可绝对有赚头。这几年,江浙沪一线城市大发展,宾馆酒店建了好些。如果抢占了这市场,不求第一流,就那二三流宾馆旅店,也绝对是个大饼!   如果再晚个一两年,结局可能就不一样了。牙具厂日渐有了规模,必然自己下场,开拓销路,很快就会北上。到时候哪里还有他的机会?   动心归动心,可,这小丫头要跟自己五五分?   也不怕撑的!   这么个小玩意,如果原厂拿货,成本绝对不高,可转个几手,就不尽然了。这丫头像是个本地人,也不知道转了几手。他出价一元钱,77ZL已经是高价了,纯粹是为了试试水。   外行人可能觉不出一元钱和五五分什么区别,可他在开放后就出来,爬滚了这么些年,太懂了!   林永兴目不转睛的盯着贺明珠,没有言语。   贺明珠脸上依旧挂着笑,不惧地对上那不太友善的目光。一元钱确实是高价,如果通过这位“林老板”来打通大城市的市场,那销量只会多不会少,比县委招待所的销路绝对好得多。   可是,谁也不会知道,人家一转手,多少钱卖给那些宾馆酒店!   一元钱相当于买断,如果五五分就不一样了,不管对方能转卖出多高的价,她也能享受到其中的得利。当然,也不能排除转卖价比一元更低,那她也能坦然地认了。   这就是一元钱和五五分的区别。   “哈哈。”林永兴被自己的反应笑到了。不就一个小丫头嘛,略略比别人懂了些,瞧自己谨慎的,哪里就成了洪水猛兽了?   “你呀,年纪轻轻,还真不知足。”他扯了扯嘴角。   “哪里,哪里。”贺明珠笑着自谦。   然后又听林永兴说道:“我还不能答应你,这事得放一放。我这就要上车了,也来不及。这样,我给你留个地址。一个月后,你拍个电报来,我会答复你。”   贺明珠微微有些失落,一直以为重生后自己运气变好了,先前谈的都顺风顺水……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心态,这实在算不了什么,失败和险阻才是前进路上的应有惊喜嘛。   人家没有一口回绝,已经很好啦!   尽管心里百感交集,脸上还是笑意满满的,“好的,好的。”   林永兴已经用随身带的纸笔写好了地址,递给贺明珠。   贺明珠接过一看,眼睛快瞪出来!   ——杭市XX区XX路XX号永兴服装厂林永兴   天呐!这心情就像过山车!刚刚还滑到低处,现在马上就飞到半空了!   林永兴,这不就是那位大佬?!   啊啊啊!   贺明珠好歹活了两世,喜怒不形于色还是能做到的。她按捺住内心的狂喜,装作毫不在意,云淡风轻地回道:“那到时候再联系,林老板一路顺风啊。”   林永兴点点头,攥着牙刷牙膏就要转身上车。突然顿住脚步,像想到什么。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抽出一张大团结,反手递给贺明珠。   贺明珠虽然想跟这位未来大佬建立良好的革命友谊,可目前严重缺钱呀……只好装都不装,毫不客气地接过那张十元币。   “谢谢啊!”   收好那张“敲门砖”,贺明珠就往码头赶。又乘了两个多小时的船,在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回到了金镇,到家正正好六点。   贺家正在吃晚饭。   经过一天的消化,他们基本接受了贺、郑两家姻亲的绝无可能。可蓦地见到当事人,按下的火又有要起的势头。   周翠花首当其冲,放下筷子,抹了抹嘴巴,阴阳怪气地说:“不是说要赚大钱吗,怎么一天不到就回来了?赚77ZL到了多少呀明珠老板?”   贺明珠真想把兜里的钱甩她脸上,看她还做不做怪……可理智告诉她,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过嘛,去龙镇买地盖房的打算倒是可以说一说。毕竟自己未卜先知也是占了重生的便利,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一大家子,略微地透个先知也是应有之意。   她呵呵一笑:“托阿婶的福。大钱倒是还没那么快,不过离元旦还有几天,赚点小钱凑一凑去买龙镇的地还是可以的。”   又是一个重磅炸弹。   在场除了李秀兰听她提过那么一嘴,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听说。   贺正忠这个当爸爸的也是一头雾水,急急地问:“你说什么?龙镇买地?”   贺明珠从外婆家回来,就准备和爸爸好好谈一谈,可昨天忙着解决退婚的事,也没个合适的机会。今天是怎么都要说一说的了。   她听外公说了,这次爸爸从外面也带了大概500元回来。如果能说得通爸爸,地的位置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是啊,爸。”她郑重地点点头,“龙镇那里位置好,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现在放出来招募,要是能买还是早一点买比较好。”   她无视大家嘴巴大大的“o”,又对贺有福说:“阿公,家里如果有钱,我觉得还是拿出来去买龙镇的地吧。”   贺有福闻言,刚进嘴的一小口白酒差点辣到喉咙,咳咳了好一阵。   这是怎么了?这几天乡里、镇上人心惶惶的,那些当干部的各个都在吆喝,什么“欢迎农民进城”,什么“花一千就成城里人”……还搞了个什么“欢迎农民进城办公室”。   开他妈什么玩笑!农民进城,农民有那么好进城吗?进了城靠什么吃,靠什么喝?种了一辈子的田,就算给你个城镇户口,又有什么用?那鸟不拉屎的破渔村,能有什么工可招?除了种田还会干什么?坐吃山空吗?   他抚着胸口,好不容易顺了气,斩钉截铁地一声:“不许!” 第10章 进城倒计时8天(5) 但是证上,要写……   贺正忠和贺正义兄弟俩忙着给老父拍背。   贺正忠还不忘厉声呵斥女儿:“快给我住嘴!”   而阿叔贺正义则一旁说着风凉话:“啊呀,明珠啊,不是叔说你,你这两天是中什么邪嘛。先是举报退婚摆一道,现在又说什么龙镇买地,你是想把老爷子气坏啊?谁不知道那龙镇就是个破不拉几的滩涂地啊?”   阿婆是个不知世事的,只懂个本村的一亩三分地,原先也没听多明白,现在却一把抓住小儿子话里头“把老爷子气坏”的重点,立马变得恶狠狠的。嘶骂道:“冤天欸,养了个什么死孩子欸,棺材千人滚欸,只会惹人气欸……”   贺明珠:“……”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干小辈:“……”   阿婆,你老人家很懂押韵欸,骂人都能唱起歌了欸。   只有周翠花抓的重点与众不同。进城买地,她稀77ZL罕啊,可得看进哪个城啊。龙镇嘛,随便啦。   问题是,贺明珠这臭丫头她这么会赚钱???就剩几天,她说能赚到买地的钱???那至少得一千啊!!!   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   就好像一个很不起眼的人,对另一个一贯看不上他的人说他做到了一件事。那那个人肯定不愿意相信啊,又或者是他潜意识里压根不愿意去相信。   周翠花此刻就是这样。   一个女孩子能干什么大事?她家的大儿子跑业务跑了这么久,也没赚到多少钱啊。一个女人再逞强,难道还能强过男人?   真是可笑!   这种深信不疑就变成了一句句冷嘲热讽:“嗐,爸妈你们也别气。听明珠说笑呢,龙镇买地?先不说龙镇好不好,就说钱。一个没嫁人的媛闺儿,哪有钱?还说赚到买地的钱。啧啧,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嘛!就是哄哄你俩嘞……”   贺有福俩老这么一听,好像也是个道理。昨天退婚,今天就出门赚钱。才出门一天,能赚到几分钱?真是,这死孩子这些天说的话没一句能听的。   周翠花见他们听得进去,深觉得意,一时间嘴就没把住,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往外倒:“怎么说也只是个女孩子……我们存根才真是有大志向,早出晚归的,那一步一步都是脚踏实地嘞。赚大钱赚快钱哪有这样的好事啊?哦……有倒是有,不过那都是些不安分没骨气的女人。”   这话几近恶毒,指桑骂槐,等于是给贺明珠身上泼脏水。   贺有福一双筷子重重地摔在桌上,“胡咧咧个什么!”   周翠花自觉失言,手捂着嘴。怎么忘记了,小姑子还没嫁出去呐!贺明珠要是名声不好,同为贺家女儿,还能得什么好。这话引得婆婆都瞪向她。   她讪讪地闭了嘴,去收拾桌上的碗筷。   贺明珠好像有让人吃不下饭的魔力,连着两天,只要她一出现,谁都不能好好吃了。   这个始作俑者还明知故问:“怎么不吃了啊,大家?”   贺家众人暗搓搓地唾弃:“……问你啊。”   李秀兰去厨间拿了个小碗,把自己的饭拨了点进去,“还以为你晚上不回来,没饭了,将就填点肚子。”   又觉得自己的话有点问题,又找补道:“不不,还是回来的好。一个女孩子夜里不回家,妈估计都睡不着。”   贺明珠心里愧疚,低着头扒拉自己的饭。他们走的走,散的散,桌上还留了好些红薯,和白菜,够她吃的了。   无所谓,反正已经把信息传达到了。阿公他们不愿意走,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前世,父母和叔婶最终也进城了,只不过是好多年后。龙镇有了些规模,城镇大发展,他们才进了城来,租了房子一住就是十多年。   而阿公阿婆却是一辈子都留在了乡村。   今朝重回,有些事情改变了,却好像又没有变……   贺明珠飞快地吃完了饭,和妈妈收拾停当。叫上正77ZL在做功课的妹妹,去前头父母那间屋。   在屋里闲躺着的贺正忠正琢磨着刚才大女儿说的话。买地、进城、盖房,这三件美事他没动心,那是不可能的。   他和贺家其他男人不一样,他好歹去过大城市见过世面的。这些年和老丈人东奔西走,不仅赚了点钱,也长了很多见识。   半年前,老丈人收到家里的电报,说是龙镇到处在招揽“万元户”进城。那时候,老丈人搞定了自家的事后,怂恿他赶紧也去买一块,还慷慨地说要是钱不够,他来帮忙借借。   贺正忠当时是毫无考虑就婉拒了的。和普罗大众的想法一样,龙镇那片算不得好风水,太偏了。可昨儿回了家,特特地途经龙镇去看一看,这一看,让他有些发懵……   龙镇的变化不说多繁华热闹,但起码跟原先是翻天覆地的。早买下地的人已然开始量地起楼了,一片一片都是热火朝天的尘土飞扬,那些人脸上洋溢着各样的笑,却都让人想到一个词——奔头!   太有奔头了,他们!好像前面全是坦途大道!   什么是希望的田野?这就是啊!   再和老丈人、小舅子吃了一顿饭,他心里的天平显然偏动了。饭桌上,老丈人爷俩再一次说了进城的好处,让他一定要再考虑考虑。   贺正忠他听是听进去了,在龙镇时还踌躇满满。回了家来,却又懈怠下去了。暗地对自己说,反正还有好几天,再说吧……   可大女儿好像先知一样,逼得他必须要做选择?   所以,当他看到李秀兰母女仨进了屋,他劈头就问:“大娒,你一个小辈,管这么多家里事干什么?闹得鸡飞狗跳的,烦不烦!”   贺明珠要是知道他的心路历程,一定会说四个字:恼羞成怒……   问题是她并不知道啊。自家父亲怎么说呢,人是好人,脾气好,性子忠厚,可就是太优柔寡断,耳根子太软……其他的,她也说不清,上辈子早早就嫁人了,也不甚看得透。   所以,她以为爸爸只是想家和万事兴,不想她惹事……   她只好说一个不伤及家和的话头:“爸,阿公他们不愿进城买地,那我们自己掏钱买不就是了?用不着他们的钱,自然也就不会有谁来说什么。”   话不对题,却是误打误撞中了贺正忠的心坎。   他为什么一直逃避问题,为什么不愿意去面对,为什么迟迟不做选择,还不是因为家里的钱,家里的事都还是一体的啊?还不是因为老父还在,家虽然分了,可生活却还在一处吗?   现在贺家的状况是:   家里的房早就三等分,老父老母占了早逝老二的那一屋;田嘛,刚刚分产到户不久,两兄弟和父母平分成三。   贺正忠因为这两年都在外边,贺家就所有田合合拢一块儿种。然后收成除了交公粮,自家吃,多余的拿去卖掉,收入大头都给贺正义一家子。   而贺正忠在外边赚的钱,则77ZL一分为二,一部分孝敬父母,剩余的自己收着。当然究竟赚了多少钱贺家没有人知道,除了他自己。不过他是个极孝顺的,是多少就多少,真真是一点儿也没藏私。   甚至上交的比自己留的还多,有时候还时不时的给三个侄儿一张“大团结”。他的想法是,自己大概率是没儿子了,以后老了还不得靠侄儿么?   真是感人的好大伯……   现在女儿给了主意。你怕家里反对,怕家里不出钱,那就绕过家里好了啊。   绕过他们,自己买?好像也是可以欸。可哪来的钱?就他赚的那些哪够啊?要不跟小弟商量商量,让他多少也出一小点,看够不够?反正自己出大头。实在不够再去老丈人那借一点。   贺正忠不知道,在他心里,“家”是贺家所有人,而女儿的“家”是一家四口。   买地盖房搬家嘛,当然要把家里其他人也带上啊。   他就说:“我这回带回来1000元,500给了你阿公阿婆,只剩了500。你妈那里应该有一些,有多少啊,阿兰?”   李秀兰没想到丈夫竟然同意龙镇买地?!   按她原先的想法,那里哪有这么好,哪里值得大两千去买啊?可是刚刚女儿私下同她说,娘家的房子就要开盖了,不日就要进龙镇了。她的心就有点儿飘飘,谁不想和父母兄弟离得近一点呢?   现在孩子爸这么一说,她的心情就好像,一块藏在衣柜里皱巴巴的布料,被熨斗给熨平了,不再纠成一团。   “我这原本也有500,原打算给她们姐妹俩一人一半,前两天想着……”李秀兰看了看贺明珠,默默地把“要出嫁”改了,“就先给大娒260 。现在只剩下240了。”   贺正忠掰着手指算,“才760,听说最末一等的也要1500 。还有那些‘袁大头’呢?还能换一些钱吧?大娒,你一会儿把那260先给爸爸。这样大概1100左右,一会儿我找阿义去,让他能不能出个一两百。剩下的我问问你外公,能不能先借一点……”   贺明珠一旁打断:“还要问阿叔?那爸爸是想地契上写谁的名字?还问外公?外公自家房子马上就要动工,也要一大笔钱,我们家出不上力也就罢了,再张口向他们借钱,好意思吗?”   看着被问住的爸爸,贺明珠抱着胳膊,摇摇头,“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家里有多少现钱就拿多少,差的钱我补上,要买就买两千多那档的。但是证上,要写我的名字。” 第11章 进城倒计时7天(1) 谁钱多,谁说了……   贺正忠彻底傻眼了。   这样的女儿他从没见过!   她说什么?他下意识的揉揉耳朵,他有没有听错?她说证上要写她的名字?   贺明珠见父亲一脸不可置信,又补充道:“算上妈妈给我的,家里出一千。剩下的一千五我来筹。虽然写我的名字,但住还是我们一家77ZL四口住。如果阿公阿婆想来,也是可以,反正盖三层,也住得下。但仅限于阿公阿婆,其他人免谈。你们要是觉得写我名字不应当,那这一千就当我是借的,过几个月等我赚够钱就还你们。”   话音刚落,就听见“叮咚”落地的声音。那是刚把几枚“袁大头”翻出来的李秀兰,没抓牢,滚落一地。   她也不顾去捡银元了,快步到贺明珠身前,拽着她的袖子,颤颤惊惊的,舌头都打卷:“穷一点没关系,一辈子在地头也没关系,可不能投机去做一些不能做的事啊。孩子,我们要做一个……本分人。”   小妹贺珍珠也连连点头:“阿姊,你不想种地没关系的,我来,我来……我只半年就上完初中了,马上就可以帮家里的忙了,种地我很会的!”   贺明珠心里一阵暖流淌过,复又一阵酸楚滋味涌上来。原来当年的小妹是这样的赤子热忱,是这样的爱护珍视亲人。后来,后来,怎么就……   她拍拍贺珍珠的肩膀,“傻孩子说傻话!你上完初中,还要上高中,考大学。家里有我呢,不需要你瞎担心。有阿姊在,你就管自己好好学习,考个好成绩。啊?知道了吗?”   贺珍珠怯弱敏感,一行泪马上掉了下来,嗫嚅着:“阿姊……”原来这世间还有阿姊对她那么好,还有阿姊不会嫌弃她不是个男孩。呜呜呜。   李秀兰一时忘了大女儿带来的震惊,也被眼前这姐妹情吸了睛。   怀小女儿的时候,不管看肚形还是孕反应,她一直以为是个男孩子。没想到等九死一生地生出来,却又是个女孩。   女孩也就罢了,偏偏生产过程很不顺利。遭了大罪,大出血,送去医院,好歹夺回了一条命,却再也不能生了。   所以,说心底话,她对小女儿不是很喜欢的,有种天然的排斥,绝对做不到像对老大那样对待。时常郁闷起来,就口不择言,总抱怨小女儿:你怎么不是个男孩子呢?   尤其在被人说她没儿子的时候。   当母亲的都没法爱重,更别提当父亲的了,还有那些盼儿子如命的老一辈了。   贺家珍珠,实惨……   一屋四人,三人在投入姐妹情深,只有贺正忠的关注点完全没在这上头。他心心念念的是:写大女儿名字,这样还算他们贺家的吗?   是,大女儿这回是退了婚。那以后呢,总归要嫁人啊,这写了她名字的地基还不得带婆家去?   生女儿就是不好,这要是个儿子,这么能干,他这当爸的估计得高兴地飞上天去。嘁,还不如写侄儿名字,怎么着也是个姓贺的。   哎,不对,她是做什么了?怎么能有钱?什么生意能这么赚钱呐!   ……终于,当爸爸的关心起了女儿。   贺明珠并没有回答得很详细,略略地说了买卖什么东西,大致能赚多少。   就这么简单?   贺正忠和李秀兰愣在那儿,不是说赚钱很难吗?77ZL大侄子天天在外头寻路子,也没寻出什么名堂来。就说贺正忠自己,一年到头都跟着花期天南地北的跑。没法着家,跑得又累,也只能赚个小钱维持生计。   她一个囡儿,就跑了一天,便能订下业务?这怎么能让人轻易相信啊?   夫妻俩都半信半疑。   只有贺珍珠像打了鸡血似的,对阿姊佩服得五体投地,“阿姊太厉害了!这么厉害,根本就不用再理别人的闲话,堂哥都不如你!”   也难怪她成迷妹,毕竟在贺珍珠的固有思想里,女人怎么比得过男人呢?男人天生就是被人宠爱的,像她和堂哥只差一岁不到,可从小堂哥得到比她多了一倍不止。   如今,自家阿姊给了她无尽的信心!   崇拜,崇拜,迷妹崇拜。   贺明珠笑着捏捏妹妹的脸颊,“那不算什么。外面机会多得很,等你考上大学,毕业工作,一定会比阿姊更能赚钱。”   又正色对父母说:“不好的事我是不会去做的,这个你们放心。其实赚钱说难也不难,选好最适当的货,卖给最适当的人,就能赚。”   “如果你们没意见,那接下来的事就我自己去办了。”   她指的是凑好钱、去龙镇、择地块、办地契、盖房子、迁户口等一系列进城流程。   李秀兰一向是没主意的,出嫁从夫,她看向丈夫。   “不行!”贺正忠感受到妻子的目光,他决定发挥一家之主的模范作用,展现下威势,“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你一个女孩子说了算呢!”   他瞥到小女儿嘟着嘴,老婆嘛低下头。于是,他又挺了挺腰板,两手臂交叉,摆了个“大叉”。   不行。   “怎么不行?谁钱多,谁说了算。这道理在哪个时候都行得通。” 贺明珠哂笑,“爸,你也别嫌我是个女儿。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女儿,我答应你,以后不管怎样,都会给你和我妈养老。”   “你也别指望其他人。你倒是瞧瞧,我一天就能赚到钱。呵,那谁,辍学浪荡了一整年,又赚到多少?”   贺明珠闲庭信步般踱到窗口,抡起窗台上的一只木梳子,略使小劲朝下方扔去。   “哎呦——”外头传来一阵呼痛声。   哼,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贺存根这听墙根的臭毛病到底要什么时候能改?   一搂到二楼还有高度,即便是木板不隔音,也听不到十分确切。所以贺明珠早发现了楼下的动静,也无所谓。   她拍拍双掌,打拍得漫不经心,抬头对上贺正忠,“看吧,你指望的,除了听墙角,还会干什么?”   贺正忠疾步走向窗户,朝下一看,大侄子正捂着肩膀在那呜呜叫。他咽了咽唾沫,这,这,大女儿怎么成了这般性子?动不动就打男人,以后还怎么嫁得出去啊喂?!   要不怎么说贺正忠耳根子软呢,这三两下,他就放软了口气。   行,折腾吧,就让你扑棱几天,看你个女娃子能扑棱出个什么花头。   达成77ZL目标,贺明珠拉过妹妹,姐俩肩并肩嬉笑地走出父母的房间。   留下老夫老妻大眼看小眼,“孩子妈……”   李秀兰:“哎?”   贺正忠:“还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可怕。”   李秀兰:“……”   次日一早,贺明珠按原计划,到金镇去找二姨。   明珠外婆生了三女一男,排序是明珠妈李秀兰、舅舅李秀军、二姨李秀菊、小姨李秀娟。   现在先说说二姨。   李秀菊嫁的夫家还行,是金镇城里人。二姨夫蒋斌还拿着时人眼中的“铁饭碗”,是国营酒厂的职工。两人育有一儿一女,大表妹蒋晓芬,小表弟蒋晓兵。   在别人的眼里,这大概属于人人叫好的美好家庭吧。   贺明珠老远就看见李秀菊就坐在家门后边点标牌。   标牌也是金镇人的主要产业。生产出金属标牌之后,就需要有人在上面上色,这个过程就叫“点”。点标牌是个细致活,既要快,又不能把标牌上拓好的字体给点到了。   所以一般都是家庭主妇接这活计。拿着跟玻璃针筒,小心翼翼地在一个一个标牌上,一点一点推。   “二姨……”贺明珠走近了,才敢喊她。还要轻轻地喊,不能吓到她。万一手一抖,这块标牌就得废了。   其实除了这原因,还有个不为人知的原因,就是——   重见二姨,贺明珠近乡情怯了。   虽然喊得轻,李秀菊手还是顿了一顿。瞬而抬头,看见是外甥女,又马上低下头去。神色有些不自然。   “明珠来了啊,是有什么事吗?”李秀菊一边温和地问一边继续手中动作不停,那笨拙的动作,最初的反应。很显然,她在借干活掩饰着什么,“嫁妆准备好了吗?最近忙,也没去找你妈。等过几天,二姨再去送嫁哈。”   “二姨?”贺明珠心里的不安再次浮上来,这一世,这么快吗?还是,上一世,早就那样了?   “你还好吗?”她依旧是小心翼翼地试探。   李秀菊愣了一愣,似是重整旗鼓,定神了几秒。然后仰首,抿嘴展开明媚的笑容,“呵,二姨很好啊,你这孩子问的话怪里怪气的。”   贺明珠心中暗叹,但愿真是如此。不过没关系,重活一次,她一定能提早预防一些事的。   看着二姨溃破的唇,她还是忍不住一探究竟:“姨,你的嘴怎么了?”   千藏万藏,没想到昨天才那样,这么巧娘家人今天就来。李秀菊舔了舔刚结痂的唇,“嗐,都是我不小心,走路都没仔细看,趔趄趄被门槛勾倒了。这不,流了一嘴巴的血。”   二姨说话的时候,能露出牙齿。贺明珠看得仔细。   啧,何止是嘴唇,门牙都缺了一角! 第12章 进城倒计时7天(2) 刚站定,就有一……   摔伤?对于这解释,贺明珠很狐疑。   然而,当前又能做什么?二姨这个人太好面子了!要是她现在再追问一番,估计要被二姨拿话顶她,被轰出来也有77ZL可能。   要知道前世,二姨的结局十分不好,其中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她太争强好胜死要面子……   可贺明珠心知,自己现在还是太弱了。在长辈眼里还就是个孩子,她拿什么去劝?拿什么去护?那些辈分比她高的人。   所幸,重回的年份还早,只要她变强变大,就能有足够的力量去力挽狂澜!   还是赶紧赚赚赚,先把钱赚起来!   当事人说摔伤,那就摔伤吧,配合万岁,“那可真是太不小心啦!二姨可得上心,牙齿得去看看医生,万一伤到牙髓就不好了。”   李秀菊松了一口气,打着哈哈:“嗯,嗯,晓得了。”   “你这回来,是路过?还是有什么事吗?”话说开了,李秀菊也不用遮掩了,说话都利索了。   这回倒轮到贺明珠踟蹰了。原本目的是想二姨牵个线,找她小姑子家的作坊看看能不能便宜点的报价。可现如今,她的嘴伤成这样……   一来,带去找小姑子,不就被她夫家看到了?二姨一定是不乐意的;二来,她这伤难保不是被打伤的,能打伤她的还有谁,不就只有二姨夫么?   贺明珠可没忘,前世,二姨毁就毁在被二姨夫家暴上!   虽然往好的方面想,这伤也许真的跟二姨夫无关。因为前世事发也得五年以后,表妹成年之际……   但是,前世看了那么多的社会新闻,贺明珠深知,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分别……   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之际,门外自行车铃铛作响,来人喊了一声:“嘿,是明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李秀菊下意识地往后缩,手上握着的针管偏了道,把标牌上的拓字都污染了。   贺明珠心下沉了沉,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几秒后,笑着打招呼:“二姨夫哪里回来呢?”   蒋斌停好车,进了门来,嘿嘿笑道:“送俩孩子去学校了,回来吃个饭,再去厂里。”   “叫你别干这活了,伤眼睛不说,那漆味道也呛鼻,对身体都不好。又赚不了几个钱,家里有我呢。”这话是对李秀菊说的。   转头又对贺明珠说:“明珠啊,你快劝劝你二姨。这么辛苦干嘛,家里又不愁吃穿。”   瞧,这就是二姨夫。在外人面前永远是超级体贴妻子,关爱孩子。又有个好工作,好家庭。谁见到,都得夸一句:这是好男人,二姨嫁得好。   以至于后来事发,都没有人相信!   贺明珠有些晃眼。如果她是十八岁的贺明珠,那可能分不清,这人究竟是好,还是孬;可现在是活了两世的她,见到这样的表里不一的男人,只会让觉得遍体生寒。   “二姨夫真是疼家人。”还没赚到钱前,话还是得捡好听的说,“我这次来,还得劳烦到二姨夫。”   蒋斌二话不说立马说好,“一家人客气什么,你只管开口,借钱的话我有肯定借。”   贺明珠把来意说了。蒋斌果真是个会做门面功夫的,直接就把她带到77ZL自己妹妹的作坊。   蒋家阿姨跟她哥哥一样,也是个面目随和的人,听明了贺明珠的要求,直接就爽快道:“这样的饭菜票,我们现货就有,都是统一制式的。也不用刻板,刻板老贵啦,造成价格高,客户也不会喜欢嘞。也不拘哪个单位,拿去盖上自己的红章,就行了。放心,盖完晾一会儿就行,很快就干的,绝对不会晕染。”   “那太好了!那这……”贺明珠正要问价,就被蒋斌抢白。   “这可是晓芬他们亲表姊,一家人,少赚点。”   “哥,还用你说,我晓得呢!”蒋家兄妹好像唱双簧,一唱一和,“卖别人都是3毛一张,卖你我少赚点,2毛得了。”   贺明珠飞快的盘算,昨天听李副所长是说200份,而矾矿厂人多,那位后勤办主任是说差不多6、7千份。   刚才都还没说多少份,蒋家阿姨就能开2毛钱的价。可见量大,应该还有足够的余地。   利字当头,钱是迫在眉睫的重要品,现在不是讲究亲戚不亲戚的时候,何况以后能不能做亲戚都两说!所以贺明珠丝毫不客气地讨价还价:“阿姨,我要的量大,7200份呢!你看是不是再便宜些?就1毛5行吗?”   蒋家兄妹面面相觑,显然他们对这货量有些出乎意料。   一个待嫁的媛闺儿,哪里谈得下这么大笔的订单?!   贺明珠乘胜追击:“以后要是还有这样的订单,我一定还找你!阿姨,下次生意,不亏呐!”   蒋阿姨转回里屋,抱出大算盘,埋头飞快的拨。   “1080元。”技痒的贺明珠又算好了……   蒋阿姨抬头瞥了一眼,当然是继续算自己的。   贺明珠耸耸肩,无奈,哎,以后还是深藏功与名吧……   噼里啪啦一通,蒋阿姨终于放下了算盘,看到落定的算盘子,她倒吸一口冷气。   ……乖乖,你厉害!   她把算盘移向前,一摊,“行吧,谁叫咱们是亲戚呢。以后生意可不许找别人的啊。”   “那是当然了。”贺明珠甜甜一笑,整个脸都变得柔和起来。这样一来,4毛钱卖给他们,利润还有2毛5,这趟饭菜票生意算下来,能赚1800元呢!   “谢谢你呀,蒋阿姨!”   蒋家阿姨招呼她进里头,里头一大叠一大叠的塑料制品。有一堆就是饭菜票。蒋阿姨示意她看着清点……点好了7200份,装进了一个大编织袋里。   这时候,贺明珠才突然想到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钱还没到手,她得赊账!   蒋阿姨只略略一沉思,就堆着笑说道:“嗐,那有什么,瞧你紧张的。我还不信你不成?你又跑不了。就算跑了还有你妈呢,还有你姨呢……”   在旁一直静默的蒋斌也表态:“就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有姨夫给你兜着呢。”   见他们说笑,贺明珠心下稍安,强烈要求手写个条子,以示诚意。   一切妥当,贺明珠找来一根77ZL长布条,把编织袋绑紧,放肩上一扛,就驼上大袋货物去码头。   邻县招待所的那200份,按约定好的,交由船夫顺带过去。李副所长已经给了船夫100元,多退少补,贺明珠拿了50元。   离开船还有时间,她把货物全部交托邻县船夫帮忙看顾,自己则小跑去舅舅那。   矾矿厂能要6、7千饭菜票,她不信还销不出去海味干货。如果成,那蛋糕比县委招待所可大得多了。   有时候自信也是需要盲目的,尤其在这个年代!   交通不便,去一趟巴不得把手脚、肩背并用,可不能空着一只手就去了。   她用最快的速度,装了比上回还大袋的海货,手上又拎上十几条穿好绳子的鳗鱼鲞,火速赶回码头。   把两大编织袋用布条各捆一端,然后往肩上一架,双手就空出来了,正好去拎鳗鱼鲞。   去矾镇得先过水路去县城,再县城换乘坐车过去。   水路好说,顺风顺水,都是坦途。坐车就受罪了,矾矿所在自然是山城,这山路七绕八绕地,这年头路又不好,绕得人七荤八素的。   车厢里什么味儿都有。好在这年头谁出趟门不是左右开弓,鸡鸭鹅全上?贺明珠这个拿海鲜的,谁也别嫌弃谁。   贺明珠站在矾矿厂大门外的时候,里衣都湿透了。冷风一吹,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喘匀了气,照旧给守门老伯递上烟,很顺利地就进了门来。老伯还喊了个路过的小少年,让他带带路。   这少年是厂属学校的学生,正放学,跑得飞快。要不是守门老伯一把拽住他,早就不见影了。   “哎呦,干嘛!”那少年好像急着什么事,被拉住很不情愿。   “赶着投胎呢?小崽子,带带这位女同志。找你爸的!”要不是这老伯就在门房里站着,贺明珠还真不敢相信,他就是一普通的门卫老伯呢。   这少年,后勤办张主任的儿子。   “找我爸?自己走不就得了,办公区二楼。哦不对,也有可能在球场。你快快快,我带你去,都快来不及了,球赛都要结束啦!”小张说着,就跑了。   贺明珠“哎——”喊了一声,只好赶紧跟上。   哎呀,祖国的花骨朵,能不能体谅体谅她这个负重的小树啊!   这厂可真大啊!矾矿大礼堂、矾矿商店、机关宿舍……竟然还有招待所!   小张跑了一溜,又停住折返回来,抢过她手里的鳗鱼鲞,“你可太慢了!今天的球赛,你不知道有多厉害!我本来想请假的,就是我爸不许。哼,就准他自己一饱眼福!等会你看,他铁定就在篮球场!”   “什么篮球赛啊?”贺明珠随口敷衍道,她把两袋子换了一侧肩膀。   “我们厂承办的超高高水平的篮球赛!”小张表情极其夸张,自豪溢满,“有温市化工厂队、驻矾的部队、县工会的总队还有其他县区的队伍,多得不得了,都是超高手,今天是最后一场77ZL,冠军赛呀,巅峰对决!啊啊啊……”   真是同一个地球,同一份狂热。不灭的偶像,永恒的粉丝。   不知道这孩子都探了多少次了,竟找了个人少的地方,还是居高临下,场地尽收眼底的一处高地。   贺明珠刚站定,就有一个篮球扑面而来。   全场轰然。 第13章 进城倒计时7天(3) 有人,有人让我……   飞扑过来的篮球差点把贺明珠撞倒,出于惯性,她倒退了两步。   “啊啊啊!太强了!1号!1号……”迷弟小张在哄闹声中也跟着大声疾呼。   贺明珠大翻白眼:“……”   打到人身上了,都过界了,这叫很强?   小朋友,你有没有眼光?   全场聚焦的感觉并不太好,贺明珠站定身体,把手中的篮球朝场地扔去。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轻轻松松单手接到手里,手贴额,向她那方向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全场又是轰然。“1号,1号”的呼喊此起彼伏。   贺明珠一阵无语……环顾四周,小伙子哦哦直叫,小姑娘含羞带怯。   明珠扶额……   阳光直射下,她处于背光,实在看不清那人,什么模样,是老是少。她只好点点头,以表达“没有大碍”的意思。   赶紧打你的球去吧,别霍霍普罗大众了。   迷弟小张这才有了正常的反应:“啊!姊姊,你没事吧?”   没事,呵呵,没事……就是被你偶像砸了一球,荣幸之至,啊,哈。   远处急慌慌跑来一个人,喘着大气,踹了小张一脚,“小兔崽子,好好的不去上学,敢逃课!”   是张主任。兔崽子的爸。   大兔崽子?   小张捂着屁股,理直气壮的喊:“又冤枉我!我放学才来的!班里一大半都请假了,老师好人,放我们都回来了!”   “帮你带人,还要被你骂。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哼!”   委屈的小张。同类的父子。   一个骂兔,一个骂狗……   贺明珠假装咳嗽清嗓子,救场:“张主任,多亏了你儿子,给我领了一路,他是个好孩子呢。”   张主任原本坐在对面最靠前的观众台上。外县急冲冲赶回来,就是为了赶上这最后一场篮球盛宴。没想到眼睁睁看见一个球飞到场外,暗叫好马失蹄!   又一眨眼,好家伙,那不是自家的臭小子吗?那不是昨天见到的个体户吗?   他急慌慌地穿越山川和人海,给了臭小子一脚。   等等,竟然有人说他那臭小子是好孩子?眼睛没被球砸瞎吧?   虽然有那么点小窃喜。   张主任最终放过了他的臭小子,赶他去底下自己的vip位置。   转头则对贺明珠说:“小贺同志,没砸伤吧?那1号是个高手啊,怎么就过线了呢?邪门!要是被罚下场,可完蛋,少了他,还有什么看头!”   说着说着,眼睛又朝球场上,“好样的!哎!好!”   又飞速侧头瞄一眼贺明珠:“要不你等等,等这场冠军赛完了我们再谈?你也看看,可好看了77ZL……好!好球!”   贺明珠:“……”   张主任,您好忙。   吐槽归吐槽,实际上,她哪能不说好,人可是衣食父母呀,“没问题,我就在这,张主任你请自便吧。”   张主任倒也不好意思真自便。怎么地,也是他叫她来的。虽然来得不是时候。   再者,他发现这臭小子选的位置,还真是没的说!虽然背光看不清球员面貌,可够高啊,场地整个都在眼底。球员的号数都是一清二楚的,动作也没问题。那就够可以了啊!   于是,贺明珠就沉下心,陪这对父子先后观赏了一场八零年代的篮球赛。   一场看下来,那个1号显然是个好手,中篮的数他最多。难怪备受追捧。每当他投中一个球,全场都得欢呼一阵。好好的球赛活脱脱像是他的个人秀。   球赛终于结束了,毫不意外,1号所在的队赢了。冠军队!一群看客蜂拥而上,讨签名的讨签名,递水的递水,献花的献花……   张主任情不自禁,握拳做了个给力的手势……和他的年龄、身份有点……不相称。然后斗志昂扬地招呼贺明珠去他办公室。   不知是看在她陪着看了一场球赛的份上,还是看在她被明星球员砸痛的份上,贺明珠觉得,张主任也太好说话了吧!   7000张饭菜票,只瞄了一眼,就全收了,还叫贺明珠不用客气,只管报价。   贺明珠:那可真不客气了啊,呜,球赛渐欲迷人眼……   4毛钱,成交!   至于那一大编织袋的鱼干海货和一串的鳗鱼鲞,更是二话不说,照单全收。   按张主任的话说,就是,这么点算什么?他们光食堂就有三个,根本不够分配嘛!啥东西卖他们厂只会少,不会多的。   一天就吃完了啊。   价格讨价还价也不存在的。在张主任眼里,贺明珠给的价格比别人给的价,那真是便宜太多了!太实在了,这小姑娘。   对价格满意,对人满意,什么生意都变得好谈,长来长往就变得自然而然。   张主任先是定了长期的海货供应,然后是,邀请贺明珠在他们矾镇住一夜,玩一玩。   还特地加了一句,会安排个女同志给她当向导。住宿嘛,住女同志宿舍或是他们招待所,随她挑。   其实嘛,主要是因为今天厂区有篮球联赛这样的大活动。最后一天,人员都要散场,镇里的大巴车过了午都被征用了。贺明珠要回去,估计是没车坐的。   这是张主任的考量,贺明珠不知前因后果,自然不晓得这一层。   在她看来,接了这样的大客户,对方又有这样的诚意,还安排得这般妥当。当然不会也不能拒绝啊,所以点点头就应下了。   有了这笔钱,加上父母那里的存款,反正买地基的钱也七七八八差不离了。重生以来,天天都在打鸡血状态,现在有了这么个机会,她也很愿意稍微歇一歇,调整调整状态。   张主任说到做到,安排了一77ZL个叫海霞的小姑娘,招待贺明珠。   海霞大明珠一岁,是矾矿厂的女工,刚顶了她父亲的岗。非常活泼开朗,有着这个年纪女孩独有的青春活力。不像贺明珠,经历了两世,心理年龄不知道比她大多少倍。   当海霞听说贺明珠是个体户的时候,倒没像普通人那样眼光不善,反而露出欣羡的神情。   “哇,你太厉害了吧,我也好想去当个体户啊!可我家里就是不同意。我闹得厉害,我爸竟然提前办了病退,非让我去顶岗。啊啊,他们就想把我束缚在家里!”   贺明珠笑,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姑娘。干个体是自由,可也要付出无数的汗水辛劳啊。这一看就是被从小宠大的姑娘,能吃得了多少苦?她的父母显然是最懂她的。   “我就说一件事吧。我早上5点钟就起了,先走差不多一个小时去了趟金镇,找货拿货。然后能又跑半个小时去海边舅舅家拿海货,紧赶慢赶赶去码头。”   “好不容易可以船上歇歇,可是船舱里座位早就被坐满了。我只好在船头席地而坐,今天风大,迎面吹,吹得脸都发疼。”   “然后呢,靠岸到了县城,我扛了两大编织袋,这么大。”贺明珠手比划了一下。   “我从码头一路小跑到汽车站,不知道你有没有去过县城,那码头离汽车站真是太远了!接着山路十八弯一路颠簸了一个多小时,车上挤满了鸡鸭鹅和人人人,才终于到你们矾镇。”   贺明珠并不是个喜欢诉苦的人,前世,那样的苦她都吃了,现在这点苦实在算不了什么。她这么说,只是想给这个不知世事的天真姑娘说说现实,提个醒。   果然,海霞小姑娘张开了嘴,瞪圆眼,一副惊恐的样子,“你怎么不坐车啊?有三轮车的啊?我爸带我去过县城的,我们都是搭厂车去的,下了厂车我们就坐三轮车了呀。”   小公主呀,真是小公主呀。   车船都是固定的时间出发,既然时间足够,那贺明珠当然也不必去计算时间成本。该省的时候省,不该省的时候绝不省,这是她的行为理念。   “所以嘛,每个人都有适合她的生活。你的生活,你家人帮你安排好一切,这不也挺好的嘛。” 贺明珠笑笑,有些酸涩,“我嘛,我喜欢给家人安排好一切。”   海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不知道她懂没懂。   她带了明珠去他们的厂食堂,吃了一顿工作餐。然后又去了她的宿舍休息。   海霞家就在家属区,但是午休的时候她会在自己的宿舍睡个觉。   宿舍有上下铺的铁床,一人一床正好。海霞拉上窗帘,招呼贺明珠睡个觉好好休息一番。   两人正要脱棉袄,敲门声响。   “谁啊?”海霞喊问。   “是我!海霞阿……姊,早上那个找我爸的姊姊……有没有和你在一块啊?”   是小张?   两人又扣好外套,开了门。   小张小脸红扑扑地站77ZL在门外,手上提着一篮东西,上气不接下气地嘿嘿傻笑,“啊……哈……太,太开心了!”   海霞:“……”   贺明珠:“???”   “说吧,什么事?小后生仔,这是女生宿舍欸。”海霞二丈摸不着头脑。   小张递上手里的篮子,忍笑又憋不住笑,“有人,有人让我把这个拿给贺姊姊。”   贺明珠手指着自己:“我?”   “快说,别傻兮兮地傻笑。”海霞拍了拍少年的肩,“谁给的?”   “那个糖,那个糖可好吃啦!他也给了我一大把,啊,哈哈……”   “谁啊?”贺明珠和海霞不耐烦地齐声问。   “1号啊,1号啊!” 第14章 进城倒计时6天(1) 她有点担心钱交……   1号?   贺明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倒是海霞啊啊啊土拨鼠尖叫起来。   “1号?是那个1号?温市化工厂队的1号吗?!”海霞拉着小张的胳膊,跳着问。   小张陪着一起狂跳,头点如蒜捣。   贺明珠:“……”   看着那对迷弟迷妹,她抽了抽嘴角。   “为什么他要拿东西给明珠?是什么东西?”微微冷却后的海霞扒拉过篮子就要去看。   小张配合地如数家珍,这孩子一看就是已经把那篮子翻了个遍了,“水果和糖果!苹果、梨子,还有话梅糖、水果糖,那个水果糖超级好吃!”   “不不,姊姊可别误会,我可没有偷拿你的。是1号也给了一把我爸,让我爸帮忙转交给你。我就自告奋勇跑腿啦,所以我爸就给了10颗当跑腿费。”小张忙着掏出兜里剩余的糖果,以证清白。   贺明珠没想到,这人还挺知礼,所以这一提溜东西是赔罪的意思?其实大可不必,也不算什么大事。   小张还从裤兜里掏出一小瓶棕色药水,转达球神口信:“1号说,他失误打中你,问你还痛不痛?说这是很好的跌打药,可以擦擦。”   “哦——我知道了!他的球不小心打中的是明珠啊?”   海霞也在球场观赛了,也看到球神一球飞了出去,可她,满心满眼还是盯着1号不放啊!失误飞球,满脸吃惊愧疚的样子也非常好看,好不好!   “明珠,你真的是太幸运了!我好羡慕你呀!”海霞捧着双拳痴痴地看着贺明珠。   贺明珠:“嗯???”   一个个都痴傻了不成?她的胸骨现在还隐隐作痛呢!羡慕个大头鬼啊!   她抚着隐痛的胸骨,接过跌打药水,“小张,替我谢谢他。不算什么大事,让他不用放心上。”   “那怎么行!”海霞夸张反对,“伤了人,让人传话怎么成,应该自己亲自上门看望啊!张子,他人呢?你让他亲自过来啊!顺便我也能见一见,嘻嘻。”   贺明珠扶额……小妹妹,八十年代,这么勇敢的你,真是稀罕啊……只可惜,阿姊很忙的好不好,没空陪你玩啊。   “别做梦啦,海霞阿姊,他已经回去了!”小张残忍地破灭海霞的妄念,“好77ZL像收了份电报,就匆匆走了,连庆功宴都没吃。车都排好了抽不出单独的车来,我爸只好安排拖拉机先送他下山。”   贺明珠无视海霞、小张的声声叹,把那网篮里的东西小心翻倒出来。把几个水果分给他俩,给自己只留了一个苹果一个梨,准备明天路上吃。要去趟龙镇,东西太多也是累赘。   对糖果,她也不是很热衷。在她眼里,那都是小孩子爱吃的玩意儿。   不自觉地,她总把前世的年龄代入,这其实也是件悲催事,希望时间久了会慢慢改善,越变越年轻……   家里妹妹应该会喜欢,堂弟嘛,有可能也会喜欢,这种小物件上,她不介意做个好堂姊。所以她拿了一半,剩下的则分给海霞和小张。   不过,明珠让海霞找俩罐子来。她把糖纸拨开,把糖放进罐子里头。罐子留下,糖纸,她准备带走。   海霞很是不解,“这是干嘛?”那些糖纸怪好看的,她也好喜欢呢!   “对不住了,这糖纸我有用处,你俩就一人一罐糖好不好?”贺明珠对糖果没兴趣,但对这糖纸非常中意。   五颜六色的,每个水果味对应一种底色。这也就罢了,更巧妙的是,上面还印着一幅一幅可爱的插画,一张糖纸一个场景!   比如小女孩在浇花,小男孩在踢球,年轻妈妈背着婴儿在做饭,爸爸抱着小孩儿在看书……这种画很独特,很生活。画风,怎么说呢,有些稚拙,却毫不刻意。   她活了两世,也从没见过,世面上有这样的。   出于收藏也好,借鉴也罢,她总觉得这种印画糖纸能给她一些启发。虽然一时间还没有想到,但是,她相信,以后总会能想到合适的用处的。   小张是个贪吃鬼,孩子心性,有得吃就够了,糖纸嘛,反正要扔掉的。海霞虽然有收集糖纸的爱好,但是毕竟别人的东西,送你吃已经很好啦。   所以两个人都没有意见,各自捧着糖果罐子,开开心心,翻过篇儿。   午睡醒来,海霞带着贺明珠在矾镇城里逛吃逛吃。完了再带她参观矿山,送了一串明矾珠做成的手串。   站在这工人遍地,热火朝天的矿山,贺明珠感慨丛生。   那高耸的煅烧炉,那幽深的矿洞,那碧绿的结晶池……谁会知道,许多年以后,会逐渐没落,逐渐被人遗忘,留下的只有孤独和一个世界冠名的名号。   她叹了一叹,改了主意:“海霞,以后你要是不想在这待了,你可以来找我。外面的世界,很大。”   她希望能给这个一面之缘的姑娘多一条退路,这么明媚阳光的少女,实在应该让人多加宠爱。   她们交换了联系地址,虽然没有电话,但是,写信不是什么问题。   入夜后,两女孩又去工人大礼堂看了场电影。看完电影,海霞特地留在宿舍,陪明珠。   大部分时间都是海霞在叽叽喳喳,贺明珠静静地听着。偶尔穿插几句,77ZL海霞都会鼓掌称好,或捧腹大笑,好像她说得有多么好多么有趣……   愉快地睡了一觉,做了个好梦。贺明珠与矾矿厂那些可爱的人们道了别,迎着朝阳,重新出发。   张主任实在是个厚道人,不仅吃好喝好招待好,还给她安排了车子!   也不能说是专门给她安排的,是厂里本要去龙镇采买年货。龙镇新开埠的码头,镇里为了招揽人流,从冬至到大年二十九,邀请温市的商贩天天驻扎。   既然早去晚去没有差别,就顺手做个人情,带小姑娘一趟。   怀揣“巨款”,贺明珠正愁怎样藏钱比较安全。有这样的机会,实在再好不过啦!   她和采买员兼司机开着空斗的卡车一路下山,过县城,到龙镇。   这一路,比起来时路,可顺畅太多啦!不用人挤人,不用停停歇歇,不用一路闻着销魂的味儿。   呜,有钱真好,等以后有钱了,要早点买辆车代步!   这是贺明珠第一次到1984年的龙镇。终于有机会见一见最初始的农民城了!   她和司机大哥分开在江滨码头。   荒芜,太荒芜了,左右一片都是滩涂。只有正前方有一条新建的水泥石板路,其他的都还是黄泥路……   人倒是很多,尤其是右前方一排砖瓦屋前,挤着很多的人。想必是卖东西的?或是供销社之类。   贺明珠喊住一个大叔,打听镇政府在哪。那位大叔手一指,“那不就是。”   ……那明明写着是“江滨饭店”啊……所以,镇镇府驻扎在饭店里嘛?   是了,想起来了!刚设立的镇,政府办公点哪有这么快建好,想必是在人流最多处的江滨暂设了个点。   “那那个‘欢迎农民进城办公室’是不是也在里头?”   大叔摇摇头,手又一指。贺明珠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   那不就是人最多的那里么!   ……行吧,虽然不是供销社,差不多也算是供销地的社?大约也可以简称供销社吧?   ……   贺明珠本想好好排队,却耐不住其他的人乱挤乱插队呀,只好暂时放弃新时代的文明新风。   靠着一股劳动妇女的蛮劲,谢天谢地,她终于挤进去了。   屋里一排木课桌,估计是从附近学校借来的。每张课桌后边都坐着一名工作人员,脸带微笑的接待每一位群众,耐心地解答大家所问的进城问题。   贺明珠跟前的是一位戴眼镜的小伙子,他摊开地图,笑意融融地告诉贺明珠:   “这位同志,这是我们的规划图,这一圈一圈标出来来的都是可以盖房的地基。你如果想买,可以先看中地块,然后来交钱就是。”   “我们马上就可以给你办地基卡,你就可以着手盖新房了。到时候再办户籍,很方便的,办了就是非农户口了,是城市人了。但有一点要注意的是,以后在镇里生活,口粮需要自理。”   贺明珠瞄了眼规划图纸,其实她完全不用看也知道,哪一块地将会最吃77ZL香,哪一块地将来人流大,适合她做店面。毕竟,前世的后半辈子,她都待在龙镇生活。   “同志,我想问一下。是要交全款吗?”   小伙子好生奇怪,一副“这不是明摆着的嘛”表情:“当然啊。”   贺明珠环顾四周,按低声音:“跟你商量个事……我可不可以先交七成的地款,选好我要的地块,然后往后每个月分期交余下的部分,算利息……”   其实,算上父母那里的七百多存款,差不多可以买两千七的那一档。但是想着未来做生意还需要本钱,盖房子也需要一笔钱。   所以在来时的路上,她一直想着要是能够分期付款那是最好了。   再一个,她原本只是来看看情况,探探水。只是没想到,现场这般地人潮拥挤!   让她意识到“万元户”这一部分最先富起来的人眼光都是长远的。如果真要全款,还得回去取父母的存钱,再来至少得明天了。这也让她有点慌,紧迫感陡然而生。   她有点担心钱交迟了,好的地段都被人抢光了! 第15章 进城倒计时6天(2) 女的怎么了?女……   工作人员一愣,这是他在这里这么多天,第一个提出这样交法的群众。   这个可是地基呀!盖房子的呀!这么大块头,还能赊账?是,他觉得这就是赊账。他觉得希望很渺茫,“这我可没法做主,上面是说收全款的。   他不知道,这样类似的买房交钱法,过十几年就风行各地了……按揭呀!   唯一的区别只在于银行的介入。一个是欠银行,一个是欠公家。   “我可以拿介绍信做担保,也可以拿我看中的地基做抵押。”贺明珠补充道。   大姐,可是这地基还不是你的呀……小伙子很无语。   贺明珠很胡搅蛮缠:“我交了七成的钱了,有七成是我的。”   嗯?这也行?   ……   小伙子仔细一琢磨,好像也是行的。收到七成钱,地基卡还在这押着。真的说起来,一点也不亏啊。   也不对,那人家赶明儿就叫人起楼盖房了,往里一住,到时候要是不交钱,还能拿他什么辙?   不给办户口吗?万一人家还真就无所谓非农业户口呢?   不会的,城镇户口多吃香啊。   嗯,如果真能这样,那一定得拿户口做筹码!   他可真是个小机灵!他深深沉浸在自己的高智商中。   贺明珠:“怎么样?”   小伙子啊了一声……办法虽然有,但他还是没法做主。这样的自作主张,随意变通,他不敢呐。   他表示很抱歉:“我真的不能做主,要不你等等,等我空了问问领导。”   贺明珠扶额,那你还高兴个什么劲?   空了问领导,这不就是变相的拒绝吗?等你问过领导,黄花菜都凉了。本来就只剩几天截止了,哪里还有那么多时间瞎耗?   贺明珠看清楚了本质,就心想着不能让机会溜走,“那你领导在哪?不劳烦你,我自己去问他。”   小伙子还没回答呢77ZL,后面就有人挤上来,不高兴了,“我说阿娒,你怎么回事?要买赶紧买,不买拉倒!这么磨磨蹭蹭,还让不让后面的人活啊!”   “就是,就是……一个女的能定什么主意,让你家男人来!”旁边另有人附和。   “在家好好看孩子做家务就好了嘛,出这种风头……”   最开始说话的人,贺明珠还深觉抱歉,想着先让道。可不曾想,这话越说越不好听,蜂拥到她的耳膜里。   她最听不得这种声音,把女性踩到最低处,是多么卑劣的恶趣味。你要是好好说,她铁定就让了啊,大不了自己去隔壁办公点挨门挨户的找。   可你非要扯到性别上来,贺明珠就不乐意了!   “女的怎么了?女的就不配进城?不配买地盖房?往大了说,哪个时代少得了女同胞?那些革命烈士又有多少是女性,为国为人民,抛头颅洒热血!”   “往小的说,谁家没有女同志?谁不是妈生的呢?谁敢说自己妈定不了主意?谁会放言叫自己妈只许在家干家务,哪里都不准去?”   “大概你们心里在想,自己妈当然不敢说不好,自己老婆、女儿还不是随便说。行啊,要真这样,你们老婆女儿可真是惨!”   贺明珠一股脑儿地把心里某个角落的憋屈全部吐尽,顿觉酣畅淋漓,神清气爽。   人群中大多都是男人,被一个女人这样教训,很觉没面子。不管认不认同,口上都是逞强,数落声无数。   仅有的少数几个女人,都是陪自家男人过来的,倒是很受刺激。听了贺明珠此等妇女之友的警句良言,深以为然。胆大的,拍打自家男人的胳膊,现场就开始殷殷调.教。   贺明珠其实无所谓反响,不吐不快罢了。不料却有声音洪亮如钟:“说得好!”   人群后边出来一位着装朴素、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工作人员齐刷刷地站起来,恭敬喊:“书记!”   书记点点头,挥手让他们管自己,然后转身又示意在场群众安静:“这位女同志说得很不错,女同胞顶起半边天,不能小觑她们的力量呐。要不然,家里还不闹家变呐?”   他语带微笑,虽然说的和贺明珠一个意思,但没有那么咄咄逼人,反而带一种幽默的调侃。   大伙儿听着就好接受一些,再者,瞧他约莫是位领导,也不敢过于造次。这场热闹也就这么偃旗息鼓了。   贺明珠重生以来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缺陷。情商这东西,修炼了两辈子,也没多少长进。   那位书记问给明珠登记那位工作人员:“是什么情况?”   小伙子瞥了一眼贺明珠,心想,女人果然是母老虎,这只“母老虎”运气还忒好。说要找领导,领导就撞上来了,还是镇里的大领导……镇委陈书记。   “她,她说想交七成的钱先订下一处,剩下的钱半年内按月交完,加上利息。”他一边说,一边瞅书记,这么不可思77ZL议的事,书记不会答应的吧?   这位“书记”,虽然是贺明珠第一次见,可他的大名早就印刻在她的脑子里!   前世她看过龙镇建镇报道,第一任镇委陈书记的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采访照片那是逢周年就能看到。   这位建镇的先驱者,敢为人先的魄力,如炬的眼光,让龙镇短短几年,无论人口还是经济都成为这一片的佼佼者。   贺明珠嘴皮利索地补充道:   “书记你好,这样的交钱法绝对没有坏处的!咱们镇里放出这样的政策,也是为了吸引、招揽人才。而许多年轻人都有这样的企盼,只碍于刚刚起步,还不富足,如果仅仅是因为钱不够成了拦路虎,那一定不是书记你愿意见到的。先付大头,再分期付小头,镇里还能收收利息,并不亏。”   真是新鲜,陈书记自认为自己的各种想法已经够新颖了,可这样的想法却是从来没冒出来过的。   买普通小百货,赊个账倒没有什么,这可是地基欸!   也不对,说赊账不大准确。订金?也不太对。   他要是知道后世称之为“首付”,一定会鼓掌喝彩,真是太贴切了。   陈书记笑眯眯反问贺明珠:“你知道,我们以交“公共设施费”的名头招揽农民进城是为了什么吗?”   贺明珠想都没有想,这太容易揣测了,“一是为了人,前面已经说了;二是为了‘钱’,龙镇需要有钱去建设去发展。欢迎农民进城,准确一点说,是欢迎先富裕起来的农民进城,就是那些‘万元户’。”   “小姑娘思维倒是敏捷啊!”陈书记赞许。   本县刚从原县分出来,处处都要用钱,新设的县城也得发展,哪里有空余大投入到龙镇?这也是无奈根源。一个小姑娘能看透彻,让他很欣喜。说明这样引入人财,是正确的,农村郊外是有能人异士的。   “只是你都知道了,这是为了建镇的钱。那你还怎么能说分期的交法好?这不是两相矛盾吗?”陈书记很想听听,这小同志还有什么高见。   贺明珠早就在心里打好腹稿:“建设城市也不能一口气吃成胖子嘛,总是分批建造的。每月都有款项进账,加上利息,其实还更适合街道的修建。可以分工段,不会资源都拥挤在一处,反而造成浪费。”   “再者,如果可以分期付地款,来龙镇的人势必比全款付的更多。人多了,就可以招工啊,修路造桥哪个不需要人?书记你想啊,他们刚脱离农村,没得种田,生怕无米下锅了,多的是人愿意被招工呐。自己参与建造的城镇,那一定会更加爱惜,那么城镇的自豪感和归属感,不就有了?”   陈书记有些震撼,这么一番道理多么令人激动兴奋啊!   城镇的自豪感和归属感,这是他最近日夜在琢磨的问题。招到了人,集到了资,要怎样去维护去守护好一座城镇,这比如何筹钱难得多了77ZL!   他日夜想而不得的答案,就被这女同志三言两语给解了。这么一个简单的法子,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们说话并没有刻意回避,在场的群众也听得清清楚楚。对大部分的他们来说,能交部分钱,再分期,显然更好。这年头谁都不非常富裕,他们虽然算好的那一批,但是要说交了地款还很富足,那也没有的。都是将将差不多那种。   当然,还有小部分认为全款划算,分期还得交利息,多划不来。   大部分的那批人就纷纷加把火:   “书记,她说的很有道理啊,我们村有好些个年轻后生也想进城,奈何家里钱不够。”   “是啊是啊,我们村也有好多个,那叫一个聪明,念书好,个头好,就是不够钱!”   “书记书记,我们还有好多有一股子力气的壮年人,也很想来的啊!他们干活,又利索又卖力,一个顶仨!”   ……   这里头不乏那些曾说“女人该在家里待着”的人。   陈书记压压手,示意大家静一静。   “大家不要着急,这小同志说的法子嘛,我知道了。这不是件小事,得开会讨论。这样,大家可以先交八成的地款,剩余的等我们研究好了再通知。”   “如果不行,那就元旦前,请大家把款项补齐了。地基卡嘛,也到时候再给。如果想马上拿到地基卡,那么就现在把全款都交了。” 第16章 进城倒计时6天(3) 真是绝了!……   陈书记安排好这里的事,然后招招手,让贺明珠随他们去趟办公室。   “书记,我的地基还没登记呢。”贺明珠当然知道是去问策她这提议人,但是她此行最重要的事还没搞定,不能本末倒置了!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我怕迟了,被人抢走了!”   陈书记哈哈大笑,指着桌上的规划图,又点了那位小伙子经办员,“你赶紧把这小同志选的位置先圈了,款项一会儿再办。”   贺明珠感激地说声“好”,就开始她的择地之旅。   两千七在地块中只能算是第三档。   第一档地块是江滨码头正对过去的那条街,未来会是龙镇的主街;第二档则是命名为镇前路的街道,是主街平行邻居,顾名思义,未来是镇政府大院所在。   第三档嘛,就是这两条大街周边的小街巷。   贺明珠看中的地段,是与这两条大街垂直的一条小街巷。这街巷还未命名,但是她知道,以后,它的名字叫“百物街”。   而具体到哪一个宅基地?登记的小伙子握笔的手都要颤抖了,好像在开一个大奖。   “就这里。”贺明珠手指图上的一处地方。   这个宅基位置在未来百物街的中段,几乎是串起两条主街的衔接段,最主要是,临河!   后面看热闹的人都好奇地挤上前,目睹到结果,七嘴八舌起来。   “旁边就是河了欸,又没有桥,不就是断头路?”   “连街名都没有,这位置真的好吗?”   “所以说77ZL,女人懂什么啊,乱选一气,要吃大亏哒!”   ……   陈书记不便凑上前,边上的工作人员看了后跟他耳语。他几不可见的点点头,脸上依旧是挂着微笑。   选好了位置,贺明珠就抽身退了出来。   依稀听见后面挤上去的人喊,“我也要这,我就要她选的对面的!”   “哎呀,被你抢走了,那我要河对岸的!”   “啧啧,你们这是干什么,小丫头片子的话能信吗……咳咳,我要她隔壁的。谁也别跟我抢,啊!”   贺明珠:“……”   老兄,你这样的邻居,我可不想要额……冤天呐!   一行人到了陈书记的办公室。   书记迫不及待地问:“你怎么选了那个位置?周边三等的好位置多得很,怎么看都比那断头路要好吧?”   “咦,书记也说那是断头路?”贺明珠摆出一副凄惨模样,“唔……那岂不是没救了?!”   “那么多叔伯跟着我走了‘不归路’了,书记你可要拉我们一把呀。”她笑嘻嘻地开起了玩笑。   陈书记也笑了,问左右的工作人员:“你们说,她这是不是要做我的主?”   众人笑道:“哪能,这叫英雄所见略同。”   “小朋友,他们都捧你是英雄了,你还不快正经说说巾帼英雄的所见啊?看究竟是不是真略同。”陈书记笑。   “哪里,哪里,我可不敢站太高,摔得重。”贺明珠笑着谦虚,然后侃侃而谈,“一点小想法罢了,算不得真知灼见,领导们也就随便听听哈。”   “这里现在看来是个断头路,但不意味着永远就是断头的。两条主街,隔得不远,却有一条内河隔断开来。这内河桥虽然有,却在江滨和最里头,还都是小的人行桥。中间显然少了关键的连接点。”   “难道领导们不准备在中间新架起一座桥?”贺明珠问的铿锵有力,抑扬顿挫。眸光所及之处,溢彩放光,好似前面有一条康庄大道等着她去奔赴。   !!   众人震惊,这不是他们昨天刚开会讨论的吗?她是有顺风耳不成?真的是英雄所见,略同?   桥是一定要造的,而且是第一要务!两条主路不顺畅连接,工程车都不方便来回调度。   可造在哪个地方,昨天的会议上,众说纷纭,说哪里的都有。只好选出几个备选点,再做研究。而贺明珠所选的那条街巷正是其中之一!   贺明珠没有打算等领导回答,她反问完,就继续说道:“是,这个链接点很不好选。小街巷好多条,在哪里造桥似乎都可以。”   “但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   “哦?”陈书记很感兴趣,会不是那样吗?难道她的这个点能有什么决胜法门?   “书记,你看。”墙上也订着一副规划图,贺明珠走近,指着上头,“这条内河是入江的河道,和周边乡镇的水系相通。在龙镇规划的城区,还差一个地方,就是码头!”   “你们肯定会说,江滨已经有一个77ZL码头了,对吧?”   众人被说中心事,纷纷点头。   “可是江滨码头临海靠江,更适合外面和北面过来呀,适合大船停泊。比如温市下来,江对岸过来。我们不能忽略南面各个乡镇的潜力呀,那可都是我们亲兄弟姊妹呢!”   贺明珠这么说,是有缘由的。本县从原县析分出来,以江为界,江对岸就属于原县了。   “所以,就一个江滨码头,是不够的。还需要有个内河码头接纳南面乡镇过来的船。水乡小道,都是普普通通的小船,要是真勉强停在江滨,其实也挺危险的。”   “而我说的这个点,是城区里整段内河最适合做码头的地方。你们看,只有这,才是凹岸!才适合船只停泊,适合建码头!而造桥点必须和码头重合,才能发挥最大效益!”   她手指的地方,就是她所选宅基左侧的沿岸。   真是绝了!众人面面相觑。   尤其陈书记,拧紧眉头,来回扫视规划图,默然不语。几分钟后,那双眉终于舒展开来,脸上又重新挂起了标志性的微笑,“不错,不错。”   “江山代有才人出啊!”他好似感叹又好似赞许,对周边人说,“你们瞧瞧,她说的是不是有道理?这些天,我总琢磨着城内是不是少了什么,拿着规划图是翻来覆去,睡都睡不好。后来有人说,是长途汽车站。我这心里就轻松了些。现在小贺又说了码头,我这心里才彻底踏实了。”   陈书记照理说年纪并不会太大,可白头发却很多,眼袋特别重,黑眼圈就更不用说了。   加上这一番话,贺明珠深感敬服,多么有追求、有责任感的领导干部啊!在这个年代引领着大家奔赴“星辰与大海”。   陈书记很快又恢复了原先的谈笑风生,“小贺啊,你这下可以放心啦。你选的宅基地,铁定值回这个价,搞不好比那两条街还吃香。”   “那我就放心啦,那些未来邻居叔伯不会追着我打咯。”   贺明珠的话引得众人又笑了一番。   其实,她知道,即便她没提出来,最终也会有哪位高人提出的。她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基于前世内河码头的位置,作了自己的揣测和分析。   就不知道前世提议的是一个人,还是许多人?那些个才是眼光狠绝的人才!龙镇有这些藏龙卧虎之人,难怪腾飞地这么快!   说到了地价,陈书记又要问一问清楚,关于首付、分期的具体步骤,好判断其中的可行性。   其实这个说起来也就几句话,只要说清楚首付定几成,分期定几个月,月利息定多少。主要得看公家能不能接受。毕竟后世的按揭贷款,都是向银行贷的款。   陈书记听后思索了片刻,马上嘱咐左右:“这个事情我们一会儿就召集人开个会。”   又对明珠说:“不管成没成,小贺同志建议有功劳。如果手头紧,你这个例必须破。大不了我拿自己的钱借你。77ZL你就跟他们一样先交八成?”   八成,就是2160元,这几趟买卖下来,贺明珠手上的钱差不多已经有2180元,正好可以现场就交清。父母那还有740元,到时候可以一部分拿了做新的本钱,一部分拿来盖房子。   她感激不已:“太谢谢啦,书记急群众之所急,大好人!”   陈书记开玩笑道:“瞧瞧,又给我带高帽了!反悔都不行咯。”   ……   从办公室出来,贺明珠再一次到登记处交了款项,换回了一张盖了红印的凭证。这凭证还是刚刚现场写就的,上头写着宅基位置,写着交款八成。   厚厚一沓钞票,换回薄薄一张纸。明珠的心情异常雀跃!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的一只脚已经踏入城啦!   回去的路上,她整个人都是飘飘然的。她早想过了,盖三层的落地房,每一层前后两个房间,中间安楼梯。   到时候一楼前面当店面,后面做厨房;二楼前面则给父母,后面给妹妹;她自己则住三楼的前面,可以清楚看到沿街的情况。后面空着,给阿公阿婆备着。   沿河还有一个大好处,侧面空地多,可以摆摊。大家从这里一下船,就正对她的摊位,到时候肯定客满如云!   贺明珠越想越激动,只想回去后赶紧拿上钱,早点把房子盖好,早点进城赚大钱呀!   她哼着歌进了家。一大家子杵在一楼堂屋,看见她,竟然没有一人发作。要知道,她一夜未归啊。   明珠觉得怪异,“爸,我妈呢?”   ——除了读书的,全家只有李秀兰不在。   贺正忠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指了指楼上。   出什么事了?贺明珠飞快跑到自己家二楼,看见李秀兰躺在床上嘤嘤的低泣,心里担心才算放下。   她怕妈妈出了什么意外,哎,不是就好。   但是,李秀兰开口的第一句话并没让她多好受,“大娒,呜,大娒……你爸的五百块钱给你堂弟拿走了……妈对不住你啊……没拦住……呜……” 第17章 进城倒计时6天(4) 怎么就这么赶巧……   时间倒回到今天早上。   一大早,贺存根脸上挂着彩,一瘸一拐地回了家,直通通地跪在阿公阿婆屋前。哭天喊地地在那嚷嚷。   把两老惊吓得不轻。   问明了原委,才知道是他嫌家里给的本钱太少,又向人借了点。结果全亏了!到了还钱的时限,还不出来,就被人追了一路,拿烧火棍往狠里打。   贺有福不愧是一村之长,见大孙子弄成这样,也不偏颇,直接就说:“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让你眼高手低,能怪得了谁?就该吃吃教训,看你还嘚不嘚瑟!”   贺家阿婆哭咧咧地抱大孙子搂在怀里,“你这死老头子欸……那是你亲孙子欸,你以后要不要他摔盆的?!我的心肝哦,咋成这样,阿婆心痛死嘞……”   周翠花也适时地出来,惊诧地扑过去也抱着大儿子一块儿哭…77ZL…一边还能调理清晰地问:“多少钱呐?妈砸锅卖铁也铁定帮你还了……呜呜……”   贺存根报出的那个数目可不是个小的,2000元!   话一出口,连阿婆也一下子懵了。抱着大孙子的手也松了松,转而变成拍打:“小冤家啊你这死孩子,造的什么孽啊……”   也难怪她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连2000元的存款都没见过。田头的收成是能换一点钱,一大家子起灶开锅,哪个不需要花用?   大儿子每次回家来,倒都是有个几百块的孝敬,可他出门养蜂也才没几年呀,先头花钱的也多,也是去年开始才有赚头的。   满打满算,她的樟木箱子里,才只有1500元啊。   接下去要办的事还多着呐!   女儿出嫁,孙子娶妻,这俩就是个大头。   仨孙子啊,别人都说她福气好,儿孙满堂,人丁兴旺,怎么说也得把孙子婚事弄的妥妥帖帖才好;   小女儿就不用说了,那是她的小心肝肉儿。生了仨小子才得的那么一个媛闺儿,她的嫁妆必须得足足的!   还有自己和老头子的寿棺寿冢这些都要提早预备,别人跟她差不多年纪的老太早就预备好了。   在她看来,这1500差不多也只能将将够。还指望着往后大儿子外头再多赚点回来,大儿媳帮人裁衣做衫能贴补一些。   现在,你要她把家财全掏尽,她怎么不肉疼的哦?   周翠花有眼力见地轻抚婆婆的背,给她顺气:“妈,妈,你别气坏了身子啊!孩子都是前世的债,就是来气人的。这死孩子做的孽,就让他自己还吧。没有了大孙子,你还有二孙子,三孙子……呜……”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瞧,以退为进,多么厉害的周翠花呀!揣测人性揣测得准准的,懂婆婆懂得够够的。   果然,阿婆马上斥道:“那怎么行!你这还当妈呢,还有没有良心,啊?”   长孙和其他孙子怎么能一样?那是要顶门立户的人啊!这想法在农村人的心里可谓是根深蒂固,贺家阿婆孙辈里只亲手带过大孙子,就可见一斑。   此外,不说这个,就说性格。二孙子是个闷嘴葫芦,喜静不喜动,亲戚间迎来送往完全不会,连个话都接不上。   三孙子嘛,又太跳了点,到处惹是生非。从小到大,跟别的小孩打架那简直是家常便饭!还懒得要命,干点什么事叫都叫不动。   就这俩,还能指望得上?   大孙子就不同了!孝顺,还会说话,和七大姑八大姨都能说一块去,把他们逗得是喜笑颜开。谁不说他是贺家的好孙子?又能吃苦,天天去外头跑业务,说是给阿公阿婆赚大钱,买房子!   周翠花抹了一把鼻涕眼泪,“是是是,妈说的是,可是这哪里来那么多钱呐!我这不是怕家里给这死孩子拖累么……哎。”   贺家阿婆站起来拍老头子,“我不管啊,存根是我的命根子,我们贺家77ZL还指望他呢。谁做生意没个三灾八难的,亏过了就能开始赚了。你这当阿公的,说什么也得想想法子啊!”   贺有福被老婆子缠得没办法,甩袖子怒道:“法子,法子怎么想啊,你倒是说说。欠债就只能还钱,你有那么多钱吗?”   “阿婆,阿婆,你要救救我啊!不还钱我会被砍的,我要是逃得远远的,就再也见不到你老人家了……”贺存根一个男子汉,眼泪竟然说下来就下来了。   “还想逃?”贺有福一脚上去,“男子汉大丈夫,这么没担当,只想着逃避。别人的钱是风刮来的?被你吃了,你就想溜?不许!”   贺存根暗暗哀叫连连:这不是随口说说么,不就是想让阿婆舍不得我走么。阿公,你老能不能别瞎抓重点呃……   “我这里一千五!”怎么能逃?跑到天边去,她死了谁给她摔盆捧像啊!贺家阿婆终于还是为了大孙子的小命豁出去了,她闭着眼,肉痛极了,“还差五百,阿婆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大伯,大伯啊,他刚从外头回来,肯定有带钱回来的!”贺存根两眼放光,朝早就听见动静出来的贺正忠跪着挪步过去。   “大伯,你一定要救救侄子啊!你放心,等阿姊和阿妹嫁出去了,等你老了,我一定像对我爸妈一样孝敬你!求你救救我!”   贺正忠赶紧把大侄子扶起来,嘴里只会“这,这……”   这让他说什么好?得了侄子愿意孝敬的允诺,他当然是高兴的。没儿子,去了后披麻戴孝都得靠侄儿!可那500元,答应过大女儿的,要凑着买房的啊。   怎么就这么赶巧。   李秀兰一个劲地在边上使眼色,难为她挤眉弄眼了半天,没被丈夫收到,却被婆婆瞧见了。   “阿兰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直接说了,偷偷摸摸地给谁看?平时看你挺老实,我都没问你要私房,这会儿有难临头了,你可别想藏着捂着。存根是咱贺家的宝贝疙瘩晓得没?”   “晓得了,妈。”李秀兰得了婆婆的训诫,低低地垂下头去,从不撒谎的她磕磕绊绊地说了谎言,“我们,没钱,没钱的,阿忠带回来的一点都交给你了呢。”   周翠花扑上去,缠住大嫂的胳膊,“阿嫂,阿嫂,你是最好的人了,你可不能睁眼说瞎话呀,谁不知道大哥最体贴人,他怎么会没有给你钱花用?”   她吸吸鼻子,“我知道我有时候讲话不中听,可我们两妯娌平日也没有大矛盾。看在我的面上,你就可怜可怜存根吧,凑不上钱,他会被打的!”   “没,没。”李秀兰想起女儿的话,到底还是狠狠心,“真没有多余的。”   “没有多余的,那就是本来有咯?”周翠花马上抓住李秀兰话里的漏洞。   李秀兰暗悔不已,连连摇头。她只是不想说假话,怎么就被人紧抓不放呢!   “阿忠,你们两夫妻是要我老婆子的命77ZL吗?”贺家阿婆跺脚嚎叫,“我生你养你,把你养得那么大,困苦的时候,哪时不紧着让你们兄妹先吃喝?现在好了,有几个钱了,就不要你老娘了吗?娶了媳妇忘了娘,也是你能做出的事儿?”   要不怎么说贺正忠孝顺呢,听老娘这么一哭骂,什么脾气都没了,还隐隐迁怒着老婆女儿。都是她们娘们,让老娘动了这么大的怒!买房子,买房子,有人命要紧吗?一家子好好的住乡下祖屋,不也很好吗?   “妈,妈,我哪里敢。”他垂着头丧着气,好像在为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而忏悔,“只有五百,就五百了,明珠娒说凑着去买龙镇的地基的。”   半天没有声响的贺有福出声问道:“真要去龙镇?”   周翠花抢白:“爸!就五百,能买什么地基,怎么够,明珠这小孩子说的话哪能信?就让大哥先给存根凑上吧。”   “不买了不买了。”贺正忠看了妻子一眼,叹了声气,“我去拿。”   “不!不!那是答应大娒的……”李秀兰追上前拦住丈夫,这是她破天荒的反抗。   她相信女儿,她相信女儿说剩下的她会凑上,那就一定能凑上。到时候女儿凑够了,只差这五百那怎么办?   大侄子还差五百,她不是无动于衷。可她周翠花自己难道就没有私房钱吗?年年种的余粮都归他们三房,家里吃喝都从总缸里出,他们哪里出过一分钱了?   平时婆婆总说他们房儿子多,嚼用大,只会贴补,根本不会伸手!他们三房怎么会没钱?凭什么到头来,出了事,要用钱的时候,只向他们大房要?真当他们没有儿子,就索用不尽吗?   “反了都!”贺家阿婆又哭嚎起来,“阿忠啊……”   听见老娘的悲吼,贺正忠想都没有想,就用力甩开老婆的手,自顾去屋里取钱。   李秀兰被劲儿甩带着倒在地,心寒至极。爬起来,呜咽地捧着脸跑回自己房里去。   彼时,贺正忠正拿钱出来,两夫妻擦肩而过。贺正忠转过头,望着李秀兰的身影,心里有些空落落。   但马上就被别人的感恩戴德给填满了。贺存根最会甜言蜜语,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三言两语就把大伯哄得找不着北。   捏着一沓“大团结”,贺存根暗喜,得手了。 第18章 进城倒计时6天(5) “啪”一个大耳……   贺明珠听了李秀兰描述的前因后果,恨的咬牙切齿。   贺存根,这个混账!周翠花,这个搅事精!爸爸,这个糊涂蛋!阿婆,哎……一言难尽的一大家。   她无比心痛她那原打算做本钱的500元!她怎么就没提早把钱先攥在手里呢,她真是看错自己爸了!   钱没了,还把她妈气成这样!   贺明珠安慰了好一通,都不奏效,妈妈还是一个劲儿的自责。她只好掏出兜里那张地基凭证,念给妈妈听。   “妈,咱别在这家住了!我带你和妹妹去龙77ZL镇,离外公外婆还近,省得你在这儿还受苦受累被榨干。”   李秀兰有些呆呆地看着女儿,沉浸在不可置信的荒诞中,女儿这是自己就把城里的地基买了?   女儿还叫她去龙镇,就她和小女儿?没有其他人吗?这样可以吗?不可能可以的吧。   她是贺家的媳妇哎。   “那你爸?”李秀兰明明被丈夫伤得很深,却又下意识地为他开脱,“他也是不得己的,存根他,真不救他,恐怕会吃大亏……”   贺明珠“嚯”地站了起来,捏紧拳头,抿紧嘴唇,抬脚要往外走。   “你去哪?”看女儿那神情,李秀兰很是担心。   “去找贺存根这个王八蛋!撒谎卖惨把你们骗得团团转!”贺明珠扔下一句话就出了房门。   原来,当日贺存根偷听墙根,尽管没听到所有,却是断断续续地听到几个字。他向来有些小聪明,联系贺正义刚从外地回来,竟让他联想到,大伯有钱!   他确实亏了点钱,但胜在人缘还不错,都是从那些猪朋狗友那借的,并不急着还。只是这一亏,是一点本钱都没有了。   乍一听,大伯有私房钱,怎么能不心动?   阿婆那里有钱,他是早就知道的。可他自私,想到还有俩弟弟,想到阿婆除了他爸,还有大伯这儿子。这么一分,到时候还能分到他多少?   干脆就一块哄来。   所以,他就和自己妈透露大伯有钱的事。哄她说,做生意要本钱,如果赚了大钱,才能好帮带弟弟们。   这简直戳中的周翠花的心结,当然没有说不好的。   娘俩就演了这么一出戏。   要说贺明珠怎么知道呢,这还得得益于重生。前世这个时候,正是她出嫁前,她记得很清楚。贺存根也是说亏了钱,家里长辈担心不已,但是他得意地说自己朋友多、路子广,一点都没催他还。根据后来几十年光阴的论证,可以明确,他确实是人缘够好,朋友一大堆。   那么,怎么可能到这一世,就被友人追打着还钱呢!   她来到一楼堂屋,一屋子人仍都在这儿,周翠花和阿婆正端着药膏给贺存根抹脸。其实那就是一点擦伤,根本就不像是被人抽打的。   贺明珠杵在他面前,一言不发,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大堂弟。把他看得发毛。   “阿姊,盯着我看干嘛?”贺存根有些心虚,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明明没说什么,他就是不敢正视她,或者说,他感觉到有一种无形的气场在压迫过来,“唔,痛。”   “你们走开,我看一看大弟的伤。”贺明珠又靠近一步。   周翠花和阿婆狐疑地让开了道,侥幸地认为是姐弟情深。   就在她们移开身子的时候,贺明珠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一个大耳光狠狠地扇了过去,落在贺存根的脸上,一个红漆漆的巴掌印。   时间好似停滞,谁也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她一个手起快落,另一只手,又飞快地跟了过去,77ZL在另一半脸上又是“啪”的一声。   众人终于惊呼!   “让你撒谎,让你撒谎!”贺明珠拍拍手,像是拍去上面的脏东西,“这么喜欢挂彩,阿姊就成全你!”   周翠花尖叫,手覆儿子的脸,偏头怼贺明珠:“你疯了吗?谁撒谎了,你冤枉谁!我儿子可怜,被人追赶的时候跑太快摔倒蹭破了脸,还要被自家人抽了两大巴掌。”   “啊——旧伤没好就添新伤。妈!你要给存根做主啊!”   闻声早已去护大孙子的阿婆,食指指着贺明珠,“你这个孬人!泼妇!敢打起男人来!我们老贺家就没你这样的媛闺儿!”   贺明珠不生气,反而想笑。男人做错事,敢情就不能打不能骂?女人呢,像她妈妈那样吃苦耐劳的贤惠人,被男人推倒在地,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是什么双标?   “行吧,那我走吧。”贺明珠微笑着看着每一个人,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出下面的话,“我已经买好了地基,反正要去龙镇盖房子了。   本来想过了年再说,既然阿婆叔婶大弟总是看我不顺眼,那我就早点去城里好了。早点盖好房子,早点接我妈、我妹过去。”   在阿婆眼里,女孩子有什么用?那是真真的一无是处。总是要嫁人生别人家的孩子的。所以潜意识里贺明珠有些负气,你越觉得女子无用,那就越堵你的嘴。   让人后悔才是最大的成功。   虽然那是自己的阿婆。可也是对自己妈妈从来都不好的阿婆,对自己和妹妹从来就不认可的阿婆。   周翠花很吃惊,她心里有些发酸,告诉自己这不可信。偏头晃恼地哼道:“吹你的大牛吧!嫁也嫁不出去,见天的疯叨叨在那跟神婆一样!”   贺明珠淡淡一笑,“阿婶,你这是嫉妒吗?嫉妒自己有儿子,却没有我一个女孩子出息?”   “可事实就是这样。不好意思,让你失望咯!我就是比你儿子出息,我能让我妈住上城里的大房子,能给她数不尽的钱花!他能吗?”贺明珠指向贺存根笑着反问周翠花。   周翠花怔了怔,看着自家大儿子,罕见地没有回怼。   倒是贺存根恼羞成怒,竟然毫不顾及场面,“倏”地站起身来,快步扑上前就要去拧贺明珠。   好在,明珠躲闪得快,让他扑了个空,移身跑到贺有福身后,嗤笑道:“啧啧,贺存根,你腿好了?不装了?阿婆,你看看,到底谁才是孬人谁才是泼妇?”   一直静默旁观的贺有福越看越不成样子,大声喝道:“好了,几个小的,你们都好好消停消停。”   “存根,你的脚真伤了的话,就给我歇着。在家待个把月,哪儿都别想去。眼高手低,像什么样子!”   “阿忠,回头跟你媳妇好好说说。你啊,别整天一股蛮劲不变通。”   “还有,你。”贺有福转头对身后的明珠说,“别跟刺猬似的,都是一家人,这么老顶针能有什77ZL么好?你爸答应给你五百买地基的钱,就当是家里欠你的,等明年收粮了,就还你。”   周翠花大呼:“爸!”   贺有福一个眼神瞥过去,她立马悻悻地闭上了嘴。   阿公,大概是明珠永远没法跟这个大家庭划清界限的唯一因素吧。她默默叹气,给他捏起了肩膀,“阿公,不用了,我还会赚到钱的。”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你大概是个有本事的。阿公老了,赚钱也吃力了,你要是真说不用,我也不跟你客气的。自己孙女儿,做什么跟外人似的。”   “嗯。”贺明珠眼睛有些涩,抬了抬头。   “只是,不许再说什么,要走要离开的话。你一个没结婚的囡儿,一个人去盖什么房子!对了,你真买了地基?已经买好了?”贺有福相信,大孙女说买了,那就应该是买了,她不是那种空口白牙吹大牛的人。   虽然他也想知道,她做什么生意?是怎么这么快就能赚到钱的?但是他不会去问,作为一个大家长,他不屑于探听小辈的赚钱法门。他有他的威严和自尊。   所以在听到孙女儿肯定的回答后,他又说:“买了就买了,也是好事。虽然那地方没那么好,不过好歹也是个城镇,户口能迁的吧?”   “嗯。”贺明珠点点头,本还想劝阿公去买龙镇的地基,可转念想到贺存根这混蛋刚把家里的存款都卷走了,哪里还有什么钱!   但她不甘,真的不甘心让阿公就这么被蒙蔽,“阿公,存根他……”   话到一半,就被贺有福给打断了,他挥挥手,“好了,不说那臭小子。”   贺明珠张着嘴,望着阿公,看着老人家那睿智的眼眸,她没有再说下去。她不知道,阿公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贺有福转移开话题:“户口能迁就好。盖房子,哪需要你操心,你爸,你叔干什么吃的,有他们呢。你一个囡儿吃不了那灰尘。”   “阿公,地基上,写的是我的名字。”贺明珠觉得这个事情必须要先公之于众,说清楚。   贺有福有些吃惊,倒不是说有写自己名字的想法。他只是奇怪竟然不是大儿子的名字,毕竟他才是大房的一家之主啊。   周翠花心里焦急,却不便说什么,暗地给丈夫递了一个眼色。   贺正义收到眼色,极其配合,找准个容易说话的人——自个儿老娘。   他说:“妈,你瞧明珠多出息,这是要带我们一家子进城呢!”   “阿叔,你想多了。”贺明珠不失礼貌又很高傲地微微一笑,“我是挺有出息的,可我更小气。” 第19章 进城倒计时5天 该肆意就肆意,偶尔妄……   贺明珠微笑看着贺正义,“阿叔你大概不知道,我准备盖三层。每一层前后两个房间,都分配好了。一楼店面和餐间,二楼我妈房间和我妹房间,三楼我自己房间,多出来嘛给阿公阿婆备着。这样正正好,再没有多余了。”   又对贺有福说77ZL:“阿公,你和阿婆愿意来就来,那个房间永远给你老留着。至于盖房子,就让我自己找人吧,不劳烦长辈们。”   “你这是吃独食啊,你这小孩子家家的,不好这样的啊。”贺正义听说侄女就把他们一房人排除在外,就气急败坏,火气上涌,转头跟老娘数落,“妈,我们可是一家人啊,你和我爸要进城了,我们这些人还怎么孝敬你啊?”   这个机会正合适,周翠花赶紧跟上:“就是啊妈,你去了城里,你这仨孙子还不天天想死你!存根是你从小带大的,从来没跟你分开那么远呐。”   阿婆对进城没有执念,对孙子执念倒是很大。她拧着眉头狂跺脚,“要去一起去,不去都别去!一家子人就该齐齐整整的!”   贺明珠按捺住心里的不爽快,尽量语气平和:“住不下。”   “哪里会住不下?什么店面不店面,我看一楼就我跟你阿公住,然后后面做个灶间。”阿婆按自己的想法,就给明珠的房子画好了设计,“二楼你们大房住,你爸妈前头,你和珍珠后头;三楼就你叔婶他们一大家子住,他们人多,就委屈挤挤。不就正好了?!”   贺明珠这下真的火苗直窜了!   “还委屈挤挤,你老人家是不是还想着,等我和妹妹出嫁了,就又多出了一个房间了?好安排你的宝贝孙子了?”   贺家阿婆有些讪讪,她心里的想法,又没说出来,这丫头怎么就知道了?   “那有什么不对?你和珍珠本来就迟早要嫁出去,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他们三小子过几年就娶老婆进门了,还是很挤的。”阿婆竟然还有点委屈起来,好像在替未来的孙媳妇委屈?   几个还没出现的陌生人,都比自己亲孙女要紧???   贺明珠的火气啊,压都不想压了!她今天必须让他们知道,谁才是房子的主人!   “我再说一遍!地基是我的!不是我爸的!钱全部都是我自己赚的钱,本来我爸要出500,可惜被你的好孙子给讹走了!如果他出了,你老人家倒是可以拿这500块钱来压我。现在是不可能了,他没有任何话语权!”   启动资金260元,既然是妈妈给她的,那就是她的了。在这打嘴炮的时刻,暂时先忽略不计。   “以后盖房子,也不会拿你们一分钱!你们就别想着鸠占鹊巢,霸占我的房子!我自己盖的房,我就是要一个人一个房间!就算白空着,也不会让你们去住!”这是对贺正义夫妇说的。   说完贺明珠又回头对阿婆大声说:“你老人家想他们住大房子,那就让你的好孙子把那骗走的两千块钱拿去买地啊!你老人家这么不舍得他们,那就他们去哪儿你跟哪儿!我顾好我阿公就是了!”   贺正忠吼道:“大娒!怎么说话的!”   又给老娘解释:“妈,她这是气话,当不得真,这孩子……”   贺正义夫妇正想说一77ZL些离间话,被贺明珠堵了嘴,“你们想说我不孝顺什么的,是吧?我孝不孝顺,天地知道,阿公知道,不需要你们说三道四!当叔婶的,惦记自家侄女的产业,你们也做得出!”   “还有爸你,也不用来骂我!这些年,我妈在这个家里,当牛做马,又有几个说她好?不就是没给你生个儿子吗?何至于活得毫没自我?一和家里有冲突,你就二话不说绝对不给她撑腰!”   “我和我妹,在你眼里也比不上你那些侄儿吧?你给他们零花钱,有给过我妹吗?她才几岁,难道不渴望你们的疼爱吗?”   “侄儿一说有事,完全不用顾及答应过女儿的事!这样的爸爸,有什么好指责我的?!”   贺明珠说起狠话来像机关枪似的,一连扫射。   贺正忠“你,你……”了半天,也说不说什么反驳的话来。没有一点法子,谁叫女儿说的就是大实话呢。   贺有福一阵咳嗽,连连摆手:“好了好了,都别再吵了。地基是明珠自个儿的,你们谁都别眼红,有本事自己挣去。”   “阿公,对不起了,我也不想这样的。”明珠半蹲着贺有福跟前,握住他的手,“阿公,我还是那句话,往后你随时都可以来,阿婆,如果想通了,也是一样的。”   贺有福重重叹了口气:“你这种牛性子可怎么办,阿娒,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贺明珠默然不语,原来她的性子是这样的?那么前世,是忍耐了多少,憋闷了多少,才成那样子?不张扬不抵抗,默默承受……   今生,她再也不要那样了,人生就掌控在自己的手里,她完全不必再为谁而牺牲自我。她本该怎样,就怎样。该肆意就肆意,偶尔妄为又有什么不可以?   “去吧,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贺有福终于松口,他大概明白了,怎样才是最适合这又犟又拧的大孙女,“你一个人能搞定,就去搞吧。”   ……   这一夜,贺明珠睡得很不踏实。经历了这么一场风波,少了那500元,原先的计划都不一定能如期达成了。   她很愁,盖房子和下一笔本钱,都没了着落。舅妈那边的两次大货也得早点跟她结算,虽然原先约定的是每月月底,但是现在近年关,他们又正盖房子,如果能结还是早点结比较好。   再一个,如果龙镇那边没法通过她提的建议,那剩下的两成,她也得早点预备起来,她不想做个例外。   一整夜,她就这么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次日清早,她早早地起身,去敲妈妈的门——昨夜她和爸爸分房了,爸爸被轰出来,去了盟兄弟家避难。   李秀兰一听说,大女儿准备去龙镇探一探,过年前都不准备回来,就跳起身来去翻箱倒柜收拾衣裳。   一边说:“妈跟你一块儿去!我跟你爸正置气,也不想在这里待着了。嫁过来这么十几二十年,总顾及婆婆妯娌的脸色77ZL,愣是连娘家都没怎么回去长住过……现在想来,真是可笑。枉我对她们掏心掏肺的……哎……现在女儿出息了,也能罩着妈妈了。”   她说得像是自嘲,又像是欣慰。   贺明珠心头一震。所以前世,妈妈在这个家被折磨被气伤,就是因为没有人能护着她,没有人能给她撑腰吗?   而这一世,因为自己没有出嫁,因为自己赚到了钱,因为自己变得强大了,也给妈妈带来了勇气,所以她不怕了?   贺明珠好一阵自责,为什么前世的自己活成那样,为什么连妈妈所需要的所企盼的都不知道……   她紧紧握住妈妈的手,“好!女儿会越来越强大,你和妹妹都会越来越好的!”今生,她一定要好好保护她爱的人,免她们忧愁,免她们彷徨无助。   贺明珠想过了。舅舅年前还要出一趟海,而他们龙镇的房子正在盖,需要有人监工。正好,可以提议由她们娘俩帮忙盯着,那就有了落脚点。   不过最要紧的是,贺明珠还是得把赚钱放在第一位。没有存款在手,怎么都没法安心。   妈妈坐镇后方,妹妹住校认真学习,自己则努力赚钱,真好啊!   娘俩为避免聒噪,没惊动其他人,只留了张纸条,就往龙镇去了。   到了龙镇,她们先去舅舅宅地基那儿。   沿路泰半都在起楼盖房,一派撸起袖子热火朝天景象,最早买的人家都要结顶了。看得李秀兰眼花缭乱,难怪女儿非要进城来。   “城里也太繁华了吧。”   明珠笑:“这才哪跟哪儿啊,以后更好呢!”   李秀兰可真是吃惊极了,一边走一边赞叹。听女儿一番介绍,突然奇怪道:“大娒,你舅新家,你怎么认得路的?”   贺明珠:“……”差点穿帮!她是凭前世的记忆额。   “上次我爸跟我说过嘛。”只好随便拽出爸爸来背锅了。   李秀兰只是好奇问问,也没多想,但听到女儿说起丈夫,就说:“你别生你爸气了,他就是这德性。我早就提离婚,好让他能再婚生个儿子,他又总不肯。不肯嘛我也记着他的好,那就好好过日子呗。谁成想,儿子没想头了,又惦记起侄子来了。”   “妈,只要你心里过得去,不生气就行,我生没生气有什么要紧。”贺明珠停下脚步,偏头郑重地对妈妈说,“你要是生气,等房子盖好了,爸他也别想来;你要是不生气了,他要来,也没什么不可以。只要他不老想着堂弟们,爸爸的事妈你来决定。”   李秀兰踟蹰难决,愁眉不展,又愁起另一件事,“少了那500,钱还够吗?盖房子也得不少钱。”   “妈你别操心,有我呢!出来了咱就把心放下,开开心心的哈。喏,你看,那是谁?”贺明珠手指向前方。   “阿兰?明珠娒?”前方有人迟疑地喊。   李秀兰眯了眯眼睛,“爸!”小跑迎了上去。   呜,一年没见了! 第20章 进城77ZL倒计时4天 新的赚钱路子   久别的父女重见,惹得李秀兰是又哭又笑的。   被明珠外公好一通嫌弃:“瞧瞧,一个当妈的还在孩子面前哭戚戚。哎呦,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李秀兰像小孩似的撒娇起来,“爸——”   这下连贺明珠都笑了起来。可见,多大的人在父母面前,都是个孩子。   舅舅的新屋已经打好了地基,正在盖第一层。   他果然又出海了,所以最近正是外公来监工,舅妈和外婆则轮着上来,给工人做伙食。   今天正好是舅妈江红梅在。一听说她们娘俩要在龙镇找个落脚点,登时就喜笑颜开,罕见的大方,强烈要求她们就住这儿好了。   “那临时搭的蓬屋,有两间呢!有帘儿的,咱爸也在,安全着呢。等过两天这里结顶了,就可以移到一层来,更安逸了。”   贺明珠分析舅妈的心思,大约,她和妈妈在,舅妈和外婆则就不用上来煮饭菜了。近年关,家里忙,可以理解。   两相宜,那最好不过了。   贺明珠母女就在这先住下,江红梅下午就乘船回老家去了。祖孙三代难得聚,唠了好一阵嗑。明珠说了自个儿也买了地基的事,又听外公说了许多外头的见闻……   第二日一早,贺明珠交代了妈妈一番,就出门寻路子去了。   她先去了趟邮局。   先前接触的那些人,她还是觉得林永兴有最大的潜力。虽然离约定的一个月时间还有好久,但是她还是想赌一赌。如果没音信,大不了一个月以后再发一封电报。最多也就浪费一封电报信的钱。   发完电报,贺明珠就毫无目的地走街串巷。   一个城镇的最初建设阶段,如同百废待兴,她认为有太多的赚钱可能了。   这些天,她的心里总是有一个轮廓,却始终没有显露出那究竟是什么。所以,她要上街,她要身处其间,看能不能把心里的那个迷雾揭晓。   龙镇这个时候的街道走在上面实在没有很好的体感,处处都是工地,处处都是尘土满天。   分成五档的宅基地大约已卖出个七七八八,有些人一拿到地基卡,就想趁着年前能把房起好,更快点么,能入住那是最最好了。在新房子过新年,这是极好的意头,也是这片的传统习俗。   贺明珠信步到一处一档的中心宅基。那里正在动工,一大拖拉机的砖头,似乎建材刚刚进场。   一位头戴帽子的大叔正在指挥工人,应该是主家。贺明珠上前打了个招呼:“老叔,你这是哪里买的砖头啊?我家也要起房子,啥都不知道,完全抓瞎!”   大叔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怨声连连:“啊呦,可累死我了!本来好好的隔壁村就有一个砖厂,谁他妈知道这几天盖房子的人太多了,他们砖厂的根本就跟不上!让我扑了个大空。只好大老远去邻县买,大冬天的都能跑出一身的汗!”   “你家盖房,要是想近点省事,77ZL那至少要半夜就起来,去排队,没准还能轮得到。”   贺明珠忙道谢,又打听了水泥、砂子的行情,然后告辞离开。   能买得起一档宅基地的必定是个“万元户”,“万元户”对市场的认知,应该是准确的。   她又转了一圈,大到江滨码头,小到卖菜小摊。   龙镇的菜市场还差一些才结顶,摊贩们就倚着菜市场位置摆了一些菜肉摊位。这个时候的温市,已经逐步在放开肉菜的供应,也不是非要票才能买到了。   现在的物价,比起前世,那可真是太便宜了!   贺明珠买了一斤的猪肉,让剁成肉末。然后再买了一大袋粉干,还有一些佐料,就回了舅舅的宅基。   “明珠娒,你这是干嘛?”外公看见她手里拎的东西,就怪她太见外,“哪用你买哦,外公当家,你怕什么?你这孩子,真是……”   贺明珠嘿嘿笑:“又花不了多少钱,主要是我想吃我妈做的肉末粉丝汤了。外公好久没尝我妈的手艺了,也让你老人家尝尝嘛!”   肉末粉丝汤是李秀兰的拿手好菜,明明是最普通的两样食材,那味道愣是能给做得开出花来。   李秀兰笑着接过,“爸,该这样的,这孩子这是长大了,瞧着比我还周全呢。”   不一会儿,一大锅粉干就出锅了。浇上调好的香菇肉末,烫一些豆芽青菜,最关键的一步,打一勺李秀兰自己鼓捣出的独门酱汁上去。简直是色香味俱全!   各人都吃得心满意足,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大冬天的干一碗热汤,别提多滋味了。   三个工人师傅吃完把碗送回来时,也连连赞叹,这肉末粉干比起前几天的点心可好吃太多啦!不说味道,就是那浇头,也是多多的肉末!这样一碗下去,干活才有劲呐。   贺明珠这才说出自己的想法:“妈,要是,咱们把各家各户的点心都包圆了,到点就给他们各家上工的师傅送。你说好不好?”   这一片有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不管你家里是盖房还是打家具抑或家中修修补补,只要叫了人上工,那就必须有一顿下午点心得主人家精心安排。   一日三餐倒是没什么要求,吃主人家的,或是工人自己带吃的,都无所谓,事先说好就行。   但是那一顿午点,必须得好的,必须得吃主人家的。   李秀兰讷讷地还没发表意见,几个上工师傅就在那嚷嚷开:   “那多好!你们不知道,我就听不少工友埋怨,说他们主人家做的点心,简直难吃的要死。有些主家赶时间贪方便,就随便弄几个馒头了事,干巴巴的,吞都吞不下。”   “还有一些主家家事忙,没有女人上来做吃的,都是男人随便凑个数,那怎么好吃的嘛。”   “就是说,你这要是把点心给包了,肯定有卖头的。我们不骗你的!”   贺明珠点评劳动人民设身处地的金玉良言:“师傅你们都这么说,那还能有假,说77ZL得多有道理呀!你们放心,最有口福的肯定先是你们!”   李秀兰这才反应过来,她完全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能赚钱的意思?她局促不安地问:“大娒,你是说,妈煮点心,卖给别人?”   “这个好欸,我看可以。”外公先斩钉截铁地断定。   贺明珠点点头:“就是妈你会累一些,到时候我找一个清水气的大婶,给你打下手。”   李秀兰忙摆手:“不不不,不用,我一个人就行,能有什么累,叫什么人,不用的啊!真不用!别浪费那个钱。妈可以的。”   烧水下锅,炒肉末,调酱汁,这能有多复杂?一天只也就下午一个时间段忙一点,这种便宜事,还平白无故叫一个人来分钱呐?   贺明珠摇摇头笑笑不语。你就看吧,看要不要叫人,看你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她对这门小生意很看好,也对妈妈的手艺绝对有信心。给妈妈找点事做,也省得多思多愁,另一方面接触的人多了,对眼界对人事的认知也会提高。   安排好这件事,贺明珠又开始琢磨起另一件事来。经过刚才简单的市场调研,她心里有了点小盘算。她拿出纸笔,把想法都摆列出来,各个的优缺点,都写在对应的框框里。   主要有两个方案。   一是去邻县的大砖厂,跟他们谈合作,由她独家代理本县的销售权。厂里负责好送货到镇里,然后她来销售。   这个方案的优点当然是,砖头现在是供不应求,铁定有赚头。当然缺点也有,对方不见得会愿意合作,他们自己销售,难道不香吗?   不过呢,也可以赌一赌,毕竟,一个厂子人员有限,加上人生地不熟。多忽悠忽悠,有可能就同意代理了也未可知。   二是盖房子需要用到的石灰,既然砖头供不应求,那石灰是不是也会水涨创高?那如果有个能产石灰的原材料,会否也变得吃香起来?   这层层答案都是递进的。但毕竟市场的走向没有人知道,所以没有肯定答案,只能去试。试试才知道,错错更健康嘛。   何况,这个“试错”的原材料还不需要太大的本钱。这个东西其他地方没有,可沿海地区绝对不会缺,那就是——贝壳!   贝壳高温煅烧,就可以烧成生石灰。   这个方案的缺点很显而易见,只要她成功了,后续必定遍地开花,人人都去分一杯羹。不过这个缺点在她看来,很不值得一提。   因为她也只是想在这短短的几日赚点快钱,如果投石问路成功,抛的砖能引乡亲们的玉。大家共同致富,也是件大功德。   不管选择哪个,反正都得明天。   下午得把妈妈的小食堂给拾掇出来。该买的锅具得买起来,还有食材也要去菜市跟摊主先谈好。   李秀兰作为一名合格的主妇,对这些灶间事是轻车熟路的,一个人就能胜任。贺明珠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去交涉:   ——食堂的食客得先招揽到77ZL位!   这件事说难不难,一家一户挨着走过去,费点脚劲罢了。只要没看见女主人家在场的,就上前问一问,基本没跑的。   一听说有现成的点心配送,问了价格,不算离谱。二话不说,就订下了。   实在是每天老家来人搞一餐午点给工人吃,太费时间太占人力了!谁不是住得老远的村子,路程都得大半小时一小时。   当然,贺明珠选的是有技巧的,先是问第一档宅基地的。各个都是正宗“万元户”,不差钱呐! 第21章 进城倒计时3天 他是谁?   次日,12月29日。   后天即是原定的“公共设施费”截止时间的最后一日。贺明珠最迟后日必须得去镇里问一问,究竟当初的建议是否可行。   但是她还是以最差的结果来打算。如果不成,那么后天之前一定要赚到剩下的两成地基款,也就是540元。   退一点后路,算上妈妈本预备将来给妹妹做嫁妆的240元。减一减则至少得预备好300元。   所以这仅剩的两天半时间,贺明珠争分夺秒,异常忙碌。   母女俩起得非常早,天色都还没有完全露白。先去江滨码头附近的板车市集买了一辆人力板车,花去了8元钱。   李秀兰一阵肉痛,直叫道:“其实不用这个的,妈自个儿整块板弄个小轱辘也成啊,这个又大个又费钱。”   “妈,你就听我的!” 贺明珠说笑道,“还自己弄小轱辘,难道你就只想卖几碗出去啊?”   “呸呸呸,童言无忌。你这阿娒,嘴越来越刁。”   李秀兰拧女儿,“妈当然是想越多越好啊!可这都还没收钱,就先花了一大把出去了。昨天买的那两口大锅,就多少了?你外公都说用现有的就是,反正你舅家工人也不多,也不会有妨碍,你就是不肯。”   “不过这个妈也觉得你对,毕竟是舅家的东西。你也知道,你舅妈那个人,就是个只进不出的。让我们有地方落脚已经很好了,别弄得到时候被人嚼舌根,反而不美。”   李秀兰说着又一叹:“还有柴火钱也是一大头。哎呦,这钱也太不经花了!能省一点就省一点吧。”   “妈,钱赚来就是要花的。再说,车大,才好装得多,才能卖得多,赚得多。现在花出去一些钱,过不许久就能赚回来,怕什么!你看是这个道理吧?”   贺明珠说了这么一大通,其实主要还是怕妈妈吃力受累。她难得地撒起娇,“而且按你说的自己整个小轱辘,那能省什么力气?还不是得靠自己使劲。女儿心疼你嘛。”   李秀兰被女儿说得毫无招架之力,有女儿疼着,心里美呀!   买好了车,朝阳也露出了天边,母女俩在旭日的光辉中推着板车去菜市。装好昨天订好的肉、菜,又搜罗了各种所需要的佐料。   回到舅舅的宅基后,贺明珠帮忙把东西卸下车,把柴火准备好,就跟妈妈和外公知会一声:77ZL“外公、妈,清洗备菜就辛苦你们了。我还得出门一趟,有点业务要去谈谈。”   明珠外公自从听说外孙女儿赚钱的法子,就开始对她刮目相看,期盼满满。他又是个在商业方面有点见识的,立马就说:“行,忙你的去,有我帮着你妈呢。”   李秀兰更是连连点头,推女儿出门:“你不要老挂心我,妈又不是小孩子。”   她已经开始习惯女儿的不着家,因为事实摆在眼前嘛!全贺家只有她大女儿最会赚钱,出门一趟就能买下一块宅基地!   贺明珠笑着挥挥手:“如果顺利,我下午一定抽空回来帮你们撑场子。”   她在两位长辈连声说不用的喋喋中离开。   贺明珠的第一站没有走远,就近去了龙镇的江滨。江岸线很长,除了码头那热闹点,其余的地方都还没开发,原有的村子也还没有拆迁,住着的都是土生土长的渔民。   她去的是最靠近入海口的那片。近海的滩涂,贝类会比较多。   贺明珠径直去村委会,跟村支书表明来意。   收贝壳。村民们闲着的都可以帮忙,按斤论价。   这个时令其实算是忙季,村民家中的男人们大多出海了,力求在农历年前再来一波丰收。而女人老人们都在家里织鱼网、备年货。   但是,捡贝壳能费什么劲?不就是赶海嘛,平常他们闲着就会去啊,挖牡蛎、捡海螺,退潮后捡个一会儿,就能一大箩筐。   现在人家只是要贝壳,那还不是顺手的事啊?说白了,就是要他们平常赶海不要的边角料!纯属是不干白不干的事。   忙季又算什么,能赚钱的事就是入夜也能把这事干了。而且这种活儿正适合留守家中的老人妇女做,那不正好嘛。   村支书压根不用怎么考虑,就应下了。今天时间紧了,两人约定好后头早上取货。   有了这一个村的货源保障,贺明珠手里有货,自然就有底气去石灰厂推销。   离龙镇最近的石灰厂,在郊外的村庄,是村里的建筑合作社。自龙镇建镇以来,他们的石灰窑就从来没有歇过,就这样,也赶不上客户要石灰的速度。   村民即是社员,天天起早贪黑的,既高兴又惆怅。钱袋子眼看着鼓起来,这高兴当然不必说了。就是愁那石灰石不够呀,生怕哪天原材料供应不上,就得歇工了。   村长兼社长正在里头办公室和几个村干部开会,正讨论去外地采买石灰石的事。有村民兴致冲冲地跑来喊他,说是外头有人来厂里销石灰石!   “真的?!”村长激动地跃起身,冲去厂子大门处。左看右看,哪里有?   除了一个模样俊俏、肤色白皙的年轻女同志,哪里还有其他人!   他跺跺脚正转头往回走。   “是厂长吗?”这位被村长忽略的女同志正是贺明珠。   村长好不相信,“你?”   贺明珠展颜一笑,点点头:“是我,就是我,来向咱们厂销石灰的。”   村长77ZL上下打量她,咦道:“噫,开什么玩笑?我可忙得很,没空跟你瞎扯,唬谁呢!”   贺明珠有些纳闷,低头看了看自己,难道自己这么其貌不扬?   “哎不是,同志,我是真的有货。”她竭力自荐。   “嘁,多少个了,各个都这么说,前头他们还都是穿西装,踩皮鞋的呢!有货有货,结果呢,就那么一小车,没用一天就没了!”村长好一通埋怨,顺便嘲讽一下眼前人,“你呢?一个小女同志,莫说车,莫说拖拉机,连个板车都没,我还能相信?切……”   原来是这样,看来还是有很多人想到要发卖建材的财。贺明珠心想,谁说不是呢,这龙镇大建设,什么东西最畅销,首当其冲当然是各种建材了!她能想得到,别人自然也能想得到。   就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想到,用贝壳这种天然之物来代替石灰石了。   “厂长,你说的那些人,来销的都是石灰石吗?”这么一问,就能知道会不会有人和她撞车了。   “别叫厂长,厂是村里所有人的,没什么长不长的。他们都叫我村长。”这位村长自认为是托了改革开放的福,为村民办事罢了,所以他严厉纠正。   “我说你这姑娘家不懂了吧,我们这是烧石灰的,不是石灰石还能是什么?问这种问题,真是……”   贺明珠一点也不气恼呀,她总算得到了她要的答案了!被质疑被看不起被冷嘲热讽怕什么,等下打你脸哦。   她赔笑道:“村长说的是,不过我不是不懂,是我的货跟他们,不一样。”   “嗯?”村长虽然并不认为这么一个小姑娘家能有什么好货,但还是忍不住好奇,“有什么不同,你倒是说。”   贺明珠摇头,并不打算现在就明言,只问他厂里能接收多少货,是什么价。   “那还有数的啊,有多少咱收多少,我都快被这时不时的缺货要烦死了!”销路太好,原材料短缺,这位村长确实头都快被愁秃了。   他半信半疑看着贺明珠,报了原本石灰石的收价,“我早说了。不管是谁,只要有货来,是大货。我马上给结算货款,绝对不拖欠。”   贺明珠得了准音,就达成此行任务了,说定了后天早上送货过来,就挥一挥衣袖,走了。   这位村长看着她远去的潇洒的背影,摸了摸渐光的头顶,顺脚踢了块脚边的小石子,吐出了句:“啧,谁信谁是猪,蠢的……”   走完这两处地方,贺明珠看看腕间的表,也才9点钟。心下一狠,她又去江滨码头——坐船去江对岸!   江对岸在三年前的分县后归属原县,发展一向比龙镇要早,只不过多年以后被龙镇赶超多得去了,这是后话。   现在,贺明珠打算把对面江岸滩涂的贝壳,也给包圆了。   跟原先一样,也找的是近海的渔村,和他们谈得照样顺利。   这样一来,这收拢的贝壳应该可以达到那位村长所说77ZL的大货的要求。而且贝壳是天天都有的,只要涨潮退潮,就不愁赶不了海。其实,去舅舅家的海边,肯定也不缺货源,只是现在时间紧,只能取近的了。   既然已经来了隔壁县,那就顺道走一走他们的砖厂吧。   贺明珠又看了看时间,还是叫了辆三轮车。三轮车把她载到了该县的砖厂。   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吁了一口气,又要开始新一轮舌枪唇战了。   “明珠?”侧面一个惊喜又不确定的声音传来,“贺明珠?真的是你啊!”   贺明珠偏头看去,一张白净俊气的娃娃脸,一双灵动顾盼的眼睛,充满了机灵……这个青年男子是? 第22章 进城倒计时3天(2) 你也忒不客气了……   眼前这个欢喜之情溢于言表的青年,贺明珠有些恍然,极力搜索脑海中的所有青春年少的记忆。   前世那几十年的记忆太过近,以至于覆盖了今生这十多年的时光。这一位青年男子猛然出现,贺明珠一时想不起也是情有可原。   “是我呀,朱晓明啊!”朱晓明瞧着她淡淡笑茫然的模样,就知道这位老同学把他忘记了!   他摊手做出一副好受伤的样子:“唔,太伤心了,才几年,你就把我给忘了。我们还同名呢,多有缘分的啊!”   贺明珠:“……”   兄弟,咱俩同名?朱,晓,明……就同了一个字吧?   她寻思这“明”字应该是他们这一辈满大街泛滥的名字吧?这样就算很有缘分了吗?   贺明珠想起来了,这位小朱同志,是她的初中同学,向来就很……活泼?   想不起老同学的名字,是她的错,这一点她必须道歉:“不好意思啊,老同学!忙得我有点恍神,差点没认出来。”   朱晓明佯怒,摇摇手指头,“不,不,不是差点,是完全好嘛。”说着他又半俯着身,定定看她。   贺明珠被看得好不自在。咦,这老同学还这么没礼貌的吗?   “你这是怎么了嘛?忙什么,忙得嘴都干裂了!”朱晓明吃惊地嚷嚷,好像发现了新大陆?   “原谅你了,原谅你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姑娘计较!”朱晓明一副心痛模样,想去拉明珠胳膊,又收回了手,改成招手,“你快跟我进来,去我办公室喝点水!”   这一连串都是朱晓明在说,贺明珠根本就插不上话,就被他似火的热情给安排得清清楚楚了。   可能,有些人的性格就是这样吧,明珠心想。   朱晓明是原县县城人,城镇户口。初中在金镇和贺明珠同学,还是因为他父母工作调动的关系。那时他插班到金镇初中来,正好是贺明珠的后桌。   后来毕业之后的去向,明珠就不知道了,如今看来,应该是被招工了。她坐在朱晓明办公桌前的藤椅上,看着他张罗来张罗去。   朱晓明先是拿了桌头一个印着“xx砖厂”的搪瓷杯,握在手里好一阵,纠结不定的样子。后来却放下,77ZL从办公桌抽屉里翻出一个蒙尘的新杯子。   用开水壶里的水倒进去烫了烫,洒去窗外。然后放茶叶,倒开水。等茶叶有点开了,又用另一个壶加凉水。完了,还倒了点在手背上试了试水温,才满意地捧给贺明珠。   贺明珠莫名觉得有些萌。这样一个活泼泼略显浮夸的男孩子,却这般细致认真地做这些事。她脑海中不经意就浮上了一句话:   “心有猛虎,却细嗅蔷薇。”   不过仅仅三秒……   朱晓明好像没看过人喝水?贺明珠喝水,他就目不转睛的盯着……   明珠真想把自己的余光给掐灭:……真是不能夸,一夸就崩。   赶紧地,解了渴,她把水杯放下。清了清嗓子:“谢谢你了,真没想到能在这见到老同学啊,你在这上班?”   这话听起来有些没话找话,朱晓明却也能回答一箩筐:“对呀!这砖厂我人缘好得很,你是要买砖吗?家里要盖房?你不用着急上火的,我一定给你找我们厂长给你个最低价!不不,最低价也不成,要内购价……”   贺明珠一脑子黑线,还好这办公室里没其他人,不然还真有些招架不住。她哈哈笑着掩饰尴尬:“那真是太谢谢你了,我是想来买砖,不过暂时不是为了自己盖房。”   “你怎么老谢字不离嘴呢,多见外呀!上学的时候我还老向你请教作业呢,也没老谢来谢去啊。”朱晓明又给她加了点水。   贺明珠寻思,额,额,这跟教作业能比么?她干笑了两声,端起手边的茶杯,往口中送。   又听见他说:“同学啊,你别怪我啰嗦。盖房子这么大的事,帮别人盖算个什么事呢,这婚前盖个自己的房子,才有保障。你别以为反正你们要结婚,他的就是你的了。问题是,没到结婚那一天,变数多了去!”   贺明珠原本还好好的喝茶,一边觉得他说婚前盖房,说得还挺有超前意识。可没想到,人家这话锋一转,让她嘴里的茶水差点跑错了道!   就在差点穿过气管之际,她生生地屏住了。弄得她咽也不是吞也不是,鼓着嘴,差点要炸裂……这种经历谁懂?   她捂着嘴,跑去窗户边,终于把它吐出来。   朱晓明慌了,跟前跟后,“你没事吧?你没事吧?我说错话了?对不起,对不起,你们这是已经结婚了?你这都怀孩子了?那他还让你出来买砖!什么男人嘛。”   他一转头,看见面红耳赤的老同学正朝他翻了个超级大白眼!他挠挠后脑勺,一双机灵的眼珠子转来转去,怎么看怎么都不相称。   贺明珠都不想装高雅装深沉装礼貌了好嘛!   “首先,谁跟你说我要结婚了?其次,你哪只眼睛觉得我已经结婚了?哪只眼睛觉得我怀孕了?你两只眼睛都瞎了吗?”   “你没结婚呐?我听人说你订婚了啊,我就以为,以为……没有吗?那你吐什么?那很难不让人想歪嘛。对77ZL不起啊!”   朱晓明似是在赔不是,可好像还有一种情绪,藏都藏不住——高兴?   贺明珠想不通被她骂了,他有什么可高兴的,简直莫名其妙!   “还别说,你刚才发那一通火,跟读书那时候,那是一模一样哎!看着冷冷清清,别人一惹毛你,那个火山爆发!哈哈哈……”朱晓明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贺明珠没好气接过他手里的毛巾,又是白了一眼,拿起自己随身的布包,打算要走。   “我买砖,不是盖自己房,也不是盖别人房。我是想问问你们厂里愿不愿意跟我合作,给我一个独家代理权,专卖龙镇的市场。去找你们厂长,带路吧。”   跟这么个“痴傻”的老同学,她觉得自己实在是不能好好聊下去了!真是白长了那一双机灵眼睛。   好在,这位同学业务还算是精通的,人缘确实也没问题。一听说贺明珠的意图,马上就懂了,连“独家代理”这么个新颖词都能瞬间理解了,大赞好法子。跟着引荐给厂长,帮着说好话,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甚至厂长拉过朱晓明一旁,小声表露出厂里可以自己直接去龙镇分一杯羹时,朱晓明这个嘴皮子变得异常灵光,直嚷道:   “吆喝卖砖,谁去?哪有人?人哪里够?都是一堆老头老太的,就我个年轻帅小伙!我可事先说明啊,我是不去的,我不能砸我老同学的场啊!”   那声音嚷得,只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厂长好像很倚重他,也只是踹他一脚,嗔骂一句“你这臭小子”就完了。   好吧,拿着这红通通盖着印章的协议书,贺明珠觉得,还是得好好记着这位老同学的好。   当她表示感谢之际,那位真是一点都不客气,直接就说:“那就请我吃顿饭呀,你请客,我付钱,可以吧?”   贺明珠:“……”她真想拿张胶带纸封上自己的嘴。   大忽悠嘛,谁不会?明珠随口就来:“那是应该的,只是我现在得先把这一车货先压回去,而且下午我家里还有点事得我回去帮忙。等下回呀,下回一定请你去饭店吃大餐。”   那位也随口就来:“那还不简单,跟车这种事肯定得我来啊,我跟你一块过去,反正车子还要回厂里。至于大餐,也不用,你随便煮个面就行。对了,你不是说家里还有事吗?什么事,正好我也能帮一帮……”   “嗯?”贺明珠真是欲哭无泪,竟然有人比她还能大忽悠!!小伙子,你也忒不客气了吧!给根竿子,你就能上天呐?!   一大卡车砖,两个老同学,一个司机,浩浩荡荡地开去龙镇。两岸虽然只隔条江,但桥有点远,所以路程比乘船要久得多。   贺明珠深觉这开得也太漫长了吧,主要快被边上那位给聒噪死了。   好不容易,到了龙镇。贺明珠直接指路去江滨码头,那里人流多,如果能当场卖完,那是最好不过了,省得搬上搬下77ZL的。她打算定的价比隔壁村厂的低一点点,先试试行情。   下车的时候,朱晓明嘱咐司机,不要跟厂里人透露卖砖过程。完了对贺明珠卖乖:“你放心吧,那是我好兄弟,不会泄了你的密。”   “哎,你不用谢,一会儿请我吃东西就行了。”他大手一挥,阻拦贺明珠说话。   贺明珠:我?我真没想谢,你想多了……兄弟。   “我是想说,我跟你厂里签了合同的。他们要是眼红这销售容易,那要么想毁约,那得——赔钱。我不亏!所以你也不用瞎担心,哈。”   贺明珠说完,露了个得意又玩味的笑,转头,马尾一甩,留下个自信的背影。   把朱晓明看得愣愣的,只会喃喃:“巧笑倩兮……”丝毫不觉这女人在取笑他。 第23章 进城倒计时3天(3) 我不想为了依靠……   这卖砖果然是很容易,贺明珠不过是随便吆喝了两声,便有人围上来问价。   一听说价格比那村厂的便宜,纷纷就这个要那个也要了。口头说还不放心,直接就掏出票子来,把钱留下,才敢放心回去叫人或拉板车来搬砖。   不一会儿,一大卡车的砖便一抢而空。那些刚听说码头有砖卖的人,从远或近急匆匆地赶来,已然是扑了个空。   得了女老板的准话,才安心离去。   ——贺明珠告诉他们,接下来每天早上,都会有这么一大卡车的砖运送过来,在这里销售,并承诺依然是这个价格!   砖厂司机看到一车子的砖,就这么三两下空了,眼睛都要瞪出来了。用手肘撞了撞朱晓明。   朱晓明收到讯息,一直咧着笑得合不上的嘴,蹦出一句话:“我同学,厉害吧……”一副与有荣焉之感。   送走了最后一名顾客,贺明珠捏了捏布袋里的钞票,终于开了颜……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好。   “怎么样?收钱收到手软了吧?”朱晓明凑上去笑。   贺明珠心情好,也不在意这老同学的颠三倒四了,招呼他和司机大哥:   “托二位的福,得亏了你们,以后还得劳烦司机大哥呢。这会儿晚了,早过了午点时间,饭店想来都打烊了。二位如果不嫌弃,就到我家的小食堂吃碗点心吧,正好今天我家的小食堂刚开张。”   说着她伸出手掌,做了个请的姿势:“赏个脸吧,尊贵的第一、第二位客人!”   她坦坦然开着玩笑,却不知道,有一个人的心都被那一言一笑给湮没了。   司机大哥忙说着客气话,忽而发现旁边那位咋就悄无声息的一句话也无,又用手肘去撞了撞。   朱晓明才说:“行啊,行啊,小生荣幸之至,请。”也摊开手掌。   这文绉绉的!司机大哥和贺明珠罕见地对视了一眼,就,很想笑。   司机大哥把车就停在江滨,三人步行到明珠舅舅的宅基地。   正两点,李秀兰把一切食材早已准备就绪,时间还有,便准备再等一等女儿。女儿说抽空回来77ZL,那万一真回来了,他们却已经出门,这样岔了道,也不好。   谁曾想,她左顾右盼,不仅盼来了自家的女儿,还,顺带了一位后生仔!那模样端正的来,让李秀兰直接忽略了另一位略微那么点其貌不扬的,司机老大哥……   司机大哥的心拔凉拔凉的:我容易么我?布景板?对照组?   贺明珠:妈!我滴老娘欸,原来你是个颜控啊!万万没想到系列!   李秀兰对朱晓明那是一个热心招待!   朱晓明谁呀,他这个人啊,只有更热情的!   “阿姨,我来帮你!”   明珠:真勤快。   “阿姨,你的厨艺可真好呐,比我妈煮的好吃多了!”   明珠:真会拍马屁。   “阿姨,你看着可真年轻,和明珠不像母女,就像两姐妹!”   明珠:……是我老吧?   “阿姨,我和明珠是老同学啊,我就坐在她后边。那时候她成绩可好了,我什么都跟她请教。她也超级好的,谁都不教,就教我!”   明珠:???有这样的事?   有没有胶带纸?请封上他的嘴!   贺明珠又端了碗肉末粉干放他面前,指着里面,一字千金:“吃!”   吃吧,吃吧,吃还堵不上你的嘴,那一定是吃的不够多!   朱晓明终于后知后觉,觉察到什么了,他,终于埋头苦吃起来,闭上了他那复读机似的“阿姨,阿姨……”   李秀兰噗嗤笑出声来,这后生仔还真是实诚。   贺明珠没好气地给妈妈递了个眼色。   怎么回事,母亲大人?拜托收收好您那看女婿似的眼神吧!难道您看不出来,他就是个“十三点”么,跟你女儿八竿子不相配好么!做个干兄弟还差不多,或者干姊妹也行。   ……   把这两位客人给招待好后,快三点了,是时候送点心了。   李秀兰也没空做别的心思了,和女儿把所有东西都拾掇好,搬运上板车。   整理好之后,贺明珠对朱晓明说:“老同学,今天就多谢你和司机大哥了,时候不凑巧,到时候再好好请你们下饭馆。你也瞧见了,我这回还有事做。   你二位就请便吧,时候也不早了。开夜车不如白天安全,还是趁早吧。”   快回吧,兄弟,可怜可怜我,让我的耳根子清静清静好吗……   “那好吧,真不用我帮吗?”朱晓明恋恋不舍。   “不用,不用,真不用。”贺明珠斩钉截铁。   “我兄弟他开车很牛的,天黑怕什么。”   “怕的,怕的,怕鬼啊。”啊呸,枉你长在红旗下,为了躲清静,连这些个封建迷信都搬出来了,容易么我。   “明天我……”   明珠赶紧截断:“明天你不用,你不用来啊!我还有大事要办,实在没空分神招待。”   “哦。”朱晓明好伤心心,他都还没说,她就这么不想见他么,“可明天,我是真的没有空,之前厂里就定好要我出趟差的。对不住啊。”   贺明珠:“!”   好家伙,摆我一道?合着报复啊?原地反弹了咩?   几个77ZL人该谢的谢,该再见的再见,朱晓明和司机师傅朝江滨走去。   贺明珠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重重地吁了一口气,火急火燎地跑到自家板车边。   “大娒,那后生仔看着很不错诶……”李秀兰笑着要说话,才说个开头,就被女儿狠狠掐断。   “妈,妈,拜托拜托,求求你了,别再说男人的事,别再说嫁人的事!我现在只想着赚钱,赚钱,别的一点都不想!好吗?”   李秀兰见女儿头一次说得这么严肃,便讪讪地收回了话,绝了心思。   贺明珠于心不忍,又找补道:“我知道妈你是为我好,想我有个依靠,有个归宿。”   李秀兰重重地点头:“是啊,是啊,妈只这么点心思,对方能是个好孩子就成。”   “可是我不想!我不想为了依靠而选择一个男人。依靠算什么?我自己变好了,我自己有出息了,有钱了,还需要什么依靠?”   “只有在两个人是平等的时候,两个人并肩而站的时候,那互生爱慕的感情才是对的选择。妈妈,你不相信女儿,会有那么一天吗?”   贺明珠握住李秀兰的手,定定地凝视着自己的母亲。告诉她,也告诉自己,什么是对的感情,什么是她心底所期盼的,所追寻的。   李秀兰的眼里泛着晶莹,她为女儿的话而感动,而兴奋。女儿活得比她明白,比她透彻。那就好,那就好。   母女俩推着满车的食材,一步一步朝前而去。   照着昨日预定过的人家,贺明珠早早就排好了路线,尽量不重复,不走回头路。   板车上一口大锅是汤汁,一口小锅是烫好的粉干,另一口小锅则是调制好的肉末酱料。每到一户人家前,只要捞起汤汁,然后加粉干,最后浇肉末酱料。一气呵成,非常便捷。   用时没多少,就把原先预定过的人家给送好了。食材还多出了十几份来,贺明珠又推着板车在第二档宅基地片区走了一遍,随口吆喝几声。   还没准备点心的人家纷纷好奇地出来看,贪着方便,就要了碗。又听说每天都可以供应配送,隔壁街都已经订满了!如果实在太多超出她们负荷了,只好没法再接单了。   而尝过味道的主人家,生怕排不上号,立刻就预定了往后的。   预订单纷至沓来,砸得李秀兰是诧异得合不上嘴。她开始坚信,女儿说的任何话,做的任何事都是对的!   其实这不过是贺明珠的小小话术罢了。   爆单是真的,截单那却是不存在的。即便二档的人家全接下,也只是多准备几口锅,多准备一些食材,只要她车装得下。装不下也无妨,再买一辆就是,多雇个人来帮工就是了。   夕阳下,母女俩推着轻飘飘的板车往回走。每走几步,李秀兰就问一句:“大娒,这是真的吗?今天真赚了那么多钱了?”   “当然是真的啊,妈!今天赚的还不算多了,我们第一天开张,原本准77ZL备的量就比较保守。明天呢,我们再加今天预定的量,要是还有加单,那后天就再多做一些。”   “还能更多啊?” 李秀兰大摇头,“别了,万一卖不掉,那就糟蹋了。就今天这样,妈妈已经很心满意足啦!妈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就能下厨的东西,怎么就有人愿意花钱去买呢?”   贺明珠“噗嗤”一笑。   “这还不简单呀。这年头,大家生活水平一年比一年好。拼命赚钱不就是为了生活更好些嘛,那手里攥了点钱了,能享受为什么不享受呢?最重要的是——是我妈厨艺好呀!谁吃了都忘,不,了!”   “你这孩子!”李秀兰去拧女儿胳膊,“就知道打趣你妈。”   落日余晖中,撒满了母女两人的欢乐嬉笑声。   “哎哟,可痛死我啦!我的手都抬不起来啦,晚上还怎么数钱呐……” 第24章 进城倒计时2天 行,你离婚吧,我帮你……   3毛钱一碗的肉末粉丝,卖出去了100碗,去掉成本,大约能赚个20元。   在第二天送餐的时候,预定的人越来越多。贺明珠照单全收,心想着订单翻倍,那起码能赚个四五十。   要知道这个年代,一个普通职工的月工资也就只有三四十呀。   经过两天的试水,她对这行很有信心。但是如果真想靠这个持久地赚些钱,那就得早些抢占市场。   这样,就算往后有人也开这样的点心摊子,也不会被分走太多的客流。   抢占市场,那必然得扩大规模,所以找个帮工也是必然的事。   这天早上在菜市进肉的时候,她就有意去留意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因为是灶间事,那显然是有些年纪的家庭主妇比较合适。能吃苦,懂料理,这两点很重要。   这样的人按常理来说,应该很多才是,可事实却不。此时年关,各家有各家的活计,那些个主妇很少有空闲来帮工。   所以明珠打听了一圈,仍是没所获。推荐倒是有人推荐。   肉老板说自己有个小妹闲在婆家,想出来找点事做。贺明珠略略问了问情况后,倒吸一口凉气。   好家伙,这位肉老板七个兄弟,只一个姊妹,就是所说的这位小妹。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千娇百宠着的。闲在婆家,估计是和婆家生了矛盾。想出来找点事做,连自己兄弟的肉摊都不能接纳……那是怎样一尊大佛?   这要是招回去,累得只会是她自己妈妈,还谈什么减轻负担哦。   李秀兰在一旁抢话道:“没呢没呢,老板你别听我囡儿胡说。我这小本生意,哪用招工,小孩子不懂的。”   说着拉着明珠的手赶紧扯她出来。   走远了后,见左右无人,才说:“哎呦,傻孩子,你没听见人家说的?那什么小妹,妈看就是个懒婆娘。供不起的!”   见女儿也点头同意她说的,她又劝:“你也别寻摸了,一时半会哪有这么好找。再说这才哪到哪,才赚几个钱,谁知77ZL道往后怎么样。妈都说了,我一个人可以的。”   明珠摇摇头,却也没说什么话来反驳。人是一定要招的,不管是为了扩大效益,还是为了不让家人太受累。妈妈的固有思想,一下子也打不破,那就让时间来说话吧。   只是她实在有些郁郁,这到哪去找一个能干又踏实的人呢?   正在她闷闷之际,前面一阵喧闹声,人群也都往那里涌,间杂着几声凄惨尖锐的女声。   贺明珠深锁眉头。   李秀兰忙不迭拽住旁边一个大婶问:“那是怎么了?”   “哎,还不就是小老九又打老婆了。”大婶恨恨一副打抱不平,“就那人,天天抓牌,天天输,输了还抓,能好哪里去?十里八乡就没人会把女儿嫁他的!”   “那他老婆是?”   “所以说,这样明摆着的烂人,都能把女儿嫁过去,还是什么好娘家?可怜阿九嫂,天天被男人要钱,要不到就上耳刮子。夫家没个好的,娘家也靠不住。哎……”   李秀兰和大婶搭腔,连连为这可怜人哀叹。   却没发现贺明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挤进人群去了。   一个耷拉眉、细长眼的小年轻,他面前缠着一个满面泪痕的女人,哭嚎着:“那是我妈留给我的遗物……求求你还给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滚一边去,藏着这样的宝贝也不早交出来!”老九正扬起手,又要一个耳光下去。   谁知,手腕被人挟制住,还挺大力气。老九转头一瞥,嘁道:“又一个臭婆娘,多管屁个闲事。”   贺明珠把手一甩,哼了一声,冷笑:“不怕被抓进牢房里头,就悠着点。我听镇委陈书记说,咱镇新建,摸鱼闹事的不少,正要找几个典型。”   小老九半信半疑,就这臭娘们,能认识镇里的人?   人群里正好有上回在江滨登记处见过贺明珠风采的人,“是真的!小老弟,你还别不信,这女同志在镇里可说得上话的。”   老九闻言,这才收了架势,扔下一句:“臭娘们,少唬人!”转身就消没在人群中。   没了主角,热闹也就散了,该干嘛的干嘛去。阿九嫂颤颤巍巍地过来道谢,这时候李秀兰和路人大婶也近来了。   “哎呀阿九嫂,这可怎么好,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哇!”大婶是个热心肠。   李秀兰则帮着梳拢阿九嫂乱糟糟的头发,“大妹,你别怕啊!再有下回,你就去镇里找,找,那叫什么,妇委会是吧?我听说,她们专管我们妇女同胞的。”   贺明珠看了一眼妈妈。没想到,妈还懂这个?   阿九嫂头晃得跟拨浪鼓一样,眼泪又下来:“不!我不要再有下回了!我不要再回去了!呜……”   那悲戚惹得良善的李秀兰一时脑热:“大娒啊,你不是非要找个帮工吗?要不就阿九嫂吧?她都没处去了。咱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明珠:……   老妈同志,刚才是谁说,连懒婆娘都不要的额!   阿九77ZL嫂也是个会应变的,一听李秀兰的话音,马上就抱拳做出求救的姿态,“我做惯了活的,力气有的是。不管是什么,我都能做的!我吃得也少,什么都不挑,能有个落脚处就行了。”   贺明珠温和地看着她,耐心听完,然而却是语气坚决:“不行。”   “你丈夫是什么品性你再清楚不过,你们只要还是夫妻,我就不能收留你。我小本生意,担不起这个风险。”   “妈,路见不平,帮人一次,是人之常情。可困境的解决办法始终在于自救,作为外人永远是治标不治本的。我们能力也有限。”明珠知道妈妈那是一时口快没过脑,事后肯定也得后悔。   “我要离婚的,我要和他离婚的,我们很快就不是夫妻了!”阿九嫂声嘶力竭的表态。   “阿嫂你们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们的,我去找妇女主任,让她给我撑腰,我一定要和他离婚。只要我有地方可去,我就敢大胆离开他了。以前,我是真的没有地方可去……才只得留在那里受磋磨。”   “你要和他离婚?”李秀兰显然很吃惊,连忙问,“那你孩子呢?离了婚最受苦的是孩子呀!”   在她的概念里,女人只要有孩子,怎么舍得离婚呢,孩子跟谁?孩子的将来怎么办?   “我们没孩子!他不能生,我们老早看过医生了。他还要到处嚷嚷推到我身上,说是我不能生。”   众人:……   “你真决定要离婚?”贺明珠再一次确认。   “嗯嗯嗯,是是是。”   “行,我帮你。”   前世,贺明珠无数次想离婚,却始终求而不得。左一个孩子牵绊,右一个家人干涉。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行,你离婚吧,我帮你。   她曾经多么渴望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在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来,拉她一把。   现在,有人对她说,想离婚,求她帮忙。那么,她怎么可能会拒绝呢?   就像,18岁的贺明珠对30岁的贺明珠说,行,你离婚吧,我帮你。   李秀兰大惊,女儿刚才暗示的道理她听懂了,正后悔自己嘴快心太软呢。怎么这么一下子,女儿就变卦了?   阿九嫂开心地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抹干眼泪,就去帮李秀兰推板车。   贺明珠想,既然要帮她办离婚,那就一步一步按照步骤来吧,急不了。   有了阿九嫂帮忙,明珠就管自己先去做另外的事了。   她赶到码头,等了几分钟,司机大哥就开着大卡车来了。明珠朝副驾驶座一看,果然没有朱晓明。   砖头有了昨天的预热,今天更快地就一售而空了。车空了的时候,贺明珠看了看时间,才9点钟。   她和司机大哥商量:“大哥,不知道你接下来还有没有任务,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没问题,你说吧。”司机大哥直拍胸脯,“晓明叮嘱过我,要帮你把一切弄妥当了。”   “额,呵。”这老同学……   明珠有些不自在,“是这样,我还有一77ZL笔生意,在对岸和我们这的沿海村,货量比较大,得车子去运。正巧你在这,就想着,是不是可以借你的车,我付油钱,还有你的辛苦费。”   “嗐,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这完全没问题啊,顺手顺手。什么钱不钱的,不用。我闲着也是闲着,不碍事。”   贺明珠谢过之后,当然还是坚持要给钱,毕竟她长期地收贝壳,用到车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然后就坐上卡车和司机去两地把贝壳收了。   两个村的劳动力显然要超出贺明珠的想象。一箩筐一箩筐的贝壳往车斗上倾倒,空空的车斗一下子就满了,还尖尖地垒出小小山包。   到了石灰厂,她跟门卫说,要找村长。门卫见着那一车子的货,也没看清楚是什么,就急冲冲地往里头跑,边跑边喊村长。   村长出来一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满满一大卡车的石灰?!   啊不,那是什么?贝……壳? 第25章 进城啦! 恭喜你呀,贺明珠同志,终于……   贺明珠早已下了车来,站在车斗旁,指着满斗的货物,“怎么样村长,这么多够你们一天吗?”   “哎,不是。”村长走近看了看,十分确认了那真的就是贝壳,满不高兴,“我要的是石灰石!这是什么,你糊弄谁呢?”   “村长,你听我说。说白了,你要的是能生成生石灰的原材料嘛,这就可以呀,贝壳高温煅烧,就能出来生石灰,跟石灰石一模一样的。”   这是沿海,村长哪里能不知道,早前渔民建屋买不起石灰石的时候,也是会用贝壳烧了来糊墙。可那是困难时期,没办法的办法。   他们不知道原理,但从心里就认为,贝壳怎么可能比得上石灰石呢?用钱买的,和海边不用钱就能得到的,你会觉得哪个好?   肯定是用钱买的好啊,便宜没好货,更别说免费的了。   贺明珠虽然前世只读到初中,可向来对理科感兴趣。大女儿学的又是化学系,家里好些专业书。   她无聊了,就在家翻翻书,看一些她感兴趣的。没想到这会儿能派上用场。   她尽量用通俗的语言去表述那些高大上的专业用语。   “贝壳里百分之九十几都是碳酸钙,而石灰石的成分也是碳酸钙,两样其实内在是相同的东西。就比如平常吃的嫩豆腐,是这样的;而千张又是那样的。样子完全不同,可却都是用豆子做的。”   村长蹙着眉头,将信将疑。伸高手,想去抓一把来瞧瞧,究竟这和石灰石摸着像不像。   贺明珠见状,忙把斗门给开了。抓一把递给他。   “村长你想呀,也不见得海边的房子就比不上内陆的牢固是吧?那还经常受到台风的正面袭击呢,也都好好的。所以你真不用担心,这烧成的东西会不一样。”   村长把手里的贝壳颠了颠,扔回车斗,拍了拍手掌,不以为然,“那就验一验呗。”   怎么验,直接把贝壳放石灰窑77ZL里烧,看烧出来的是李鬼还是李逵。   结果很显然,两箩筐的贝壳烧出来的和石灰石烧出来的并无二致。加了水进去,不一会儿就“咕噜咕噜”冒泡泡,散着热气。   烧窑的村民对石灰这东西太过熟悉了,要说对烧出来的生石灰还有怀疑,那你这加了水后的熟石灰还有什么可质疑的?调配后,所得的石灰浆,论稠度粘度都非常不错。   就是他们平常所接触的东西!   “嘶……”村长眨巴着眼,深吸气,“还真能这样?”   “能的,你就放心吧!这玩意我保准每天早上给你送一大车子来,真不缺!” 贺明珠打包票,“要是想更多点,也没有问题,就是车得你们自己出,我这也没有再多的货车了。”   早在前天,她就已经和那两村签了协议,每天供应贝壳,到明年开春。   村长还是下不了决心,他拿眼看贺明珠,始终抱有怀疑,一个女人,真的靠谱?   边上的村民却叽喳说个不停。   “村长,再厉害的媳妇也做不了没米的饭呀,这糙米下锅总比饿死强啊。”   “我看没差!我姑婆就是嫁的海边,她那祖屋就是用贝壳灰糊的,都几十年了。六月那场台风来,也照样好好的。”   ……   “行吧。”村长抵不过大家对赚钱的向往,终于答应了。也只好是这样,城里到处起楼,石灰石越来越供应不上,这窑要是停一天,可得亏大发!   又一份合同到手!且是一天一结算,当场给付。   签完了合同,离开了石灰厂,贺明珠顿觉腿软。   这东走西跑了好几天,终于尘埃落定,手上的钱能够付清剩下的两成地款了!一直走倒不觉得,一停下来,就什么气也撑不住了,只想好好休息一会儿。   可想到一会儿还要去趟镇里,现在还不是泄气的时候。她就用指甲掐自己的掌心,给自己打气。   司机大哥载她到江滨,就回去了。   明珠来到原先登记的地方,好家伙,这队伍长得压根望不到尽头!也难怪,今天是登记时间的最后一天了,人们掐着点凑够钱,自然人是最多的了。   这一次队伍很齐整规矩,看来是有人维持秩序了。明珠举着手掌覆在额头,挡住阳光直射,眯着眼,去望那队伍尽头在哪处。   她赶到那里,排在最后头。随着队伍缓缓前进,默默听乡亲们对进城生活的美好希冀。   “我跟你们说,这里肯定要变好的,你还别不信。”说话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我家里人一个都不同意,就我非要过来。说了几个月,才把他们说通咯。”   “我个老太婆都豁得出去,他们一个个跟鹌鹑似的。这也怕,那也怕,真是想不通。”   “阿婆,你可真有魄力啊,你怎么就这么肯定呀?我们都是摸石头过河,边走边看深浅哩。”路人笑着附和。   “听我说,说了你们就知道了。我老姊妹,嫁到这里几十年了,穷77ZL苦了几十年,跟我们嫁别处的完全比不了。你猜怎么着,风水轮流转,她这几年是越来越好,今年就更好得不得了!”老婆婆激动得口沫横飞。   “公家看中了他们村的地了,一亩地安置两个人,征一亩,发七千块钱,七千啊!叫什么劳动力安置费!喔,那一下就不得了了,冲天了!啧啧……想也知道,上面能花这么大笔钱,肯定要花大力气发展,才能不亏呀!你说是不是?”   老婆婆就排在贺明珠前面,一回头,这话就正好像是在问她。   “啊呀,阿娒,你一个人啊?”老婆婆瞅了瞅后头的队伍,看着不像是她的亲友,如同发现了新大陆,“我看这一整个大长队伍里,就我们俩女的单独来的吧?你可真是了不起噢!”   ……明珠不好意思笑笑,算是默认。   然后也说了一句对方等着的话:“阿婆,你老人家才厉害,有见识!”   前后的其他人:……   互吹互擂的一老一少两女人,有意思?   漫长的队伍,就随着这些嬉笑打诨,渐渐缩短。   那位老婆婆的钱只够买最末一档的,听工作人员那么说,她也照样乐呵乐呵的。直问工作人员,最末档哪一处最好?   工作人员甩着笔在图纸上划走,抬起头,眼睛一亮,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喏,问你后头的那位,她比我懂。”   ……贺明珠一脸黑线。   小哥,你不愿意说,也别推给我呀,这毕竟是老人家一辈子的积蓄!   就算她有过前世一遭记忆,也不敢轻易帮人做决定啊。   老婆婆转头笑眯眯地望着她:“阿娒,我就知道你是个能干的,快帮阿婆选选。”   明珠只好硬着头皮,给她分析起最末档的情况:   “末档里要想挑个好的,也是难。那整片位置放现在都谈不上好。所以呢,只能看后劲。   阿婆,这一处离现在中心地带最近;而这一处呢,虽然离得远,但是放眼整个龙镇,是最中心的点。这两个点我觉得都挺好,你自己选一个就是。”   龙镇很大,现在建的是中间靠东那一块。往后拓展区域,还有许多地块可开发。现在也许是荒芜,可几年以后,就是新区位置。如果钱不够,那可以眼光来凑。   贺明珠没想到,老婆婆竟会选择第二个,不由有些刮目相看。   “嘿嘿,房子嘛,要住个几十年的,不能只看个眼前。”老婆婆高深莫测地笑。   明珠点点头。但愿吧,以后这一块发展了,她的儿孙们能念着老人家的好。   这下终于轮到她了,她皮笑肉不笑地揶揄:“同志,你,好。”   “哈,哈。”这正是之前给她登记的小伙子,打着哈哈,“你好,可算等到你咯。我们书记出差了,嘱咐我。要是你有来,让我转告你……”   贺明珠心下激动,究竟是什么结果,现在就要揭晓了!   “会议讨论结果是……”小伙子换了口气,“很遗憾,没有通过你77ZL的建议。”   “领导们虽然觉得你说得很好很有道理,但是这个分期涉及太多方面。第一个就是,对之前早早交全款拿到地基卡的群众不公平……所以,书记说,要是你缺那剩下的地价款,让你去找他爱人,先借你。”   果然是这样。   明珠早已隐隐有所觉,她这只重生的蝴蝶,或许振翅可以影响一些人与事。但相对于大空间,是多么渺小。历史轨迹该如何,依然还是如何,不由人半分变动。   “不用了,我筹够钱了,也带来了,现在就交你。”她拿出身上已经点好的钱,放在桌上,“麻烦你替我谢谢书记,谢谢啊!”   小伙子接过钱,数了数,正好是剩余的两成。他抬头笑道:“你可真是迅速。”   然后又去找明珠选好的那块宅基卡,抽出来,盖上红章,递给她,“拿着这个,就可以盖房、迁户口了。恭喜恭喜!”   她接过,轻飘飘的纸,沉甸甸的开心。   恭喜你呀,贺明珠同志,终于进城了! 第26章 第一座城(含入v公告) 开工大吉!……   转眼到了农历腊月。这些日子,许多事情都上了轨道。   砖头销路一直不错,开卖没多久,龙镇的人就认得了贺明珠。   谁家需要砖了,只要去她那提前说一声,两三日,总能排到,也无需自己去砖厂。既方便又快捷,是以人人都只认准她。   不过因为定价不算高,又要交大半利润到砖厂里,所以赚的倒不是特别多,但是胜在不用花太多心思劳心劳力。   明珠把它定位为一个薄利多销的路子。   而贝壳,因为只需要除去人工给村民,其余得到的就全是利润了,后来连车子都是石灰厂自己派的。所以单价虽不高,赚的倒是不错。   点心摊却是出人意料的好,好得让人不得不惊叹于果然“民以食为天”。   后来又买了一辆板车。两辆齐头并进,堪堪挤下所有的锅碗瓢盆。   这其实有一部分得益于阿九嫂。谁也想不到,她一南方人,做包子烙大饼做得那样地道。   愣是把工人们的嘴给扳过来了,以前还觉得馒头干巴巴难以下咽,吃了阿九嫂的包子馅饼才知道,那根本就是厨艺的参差!   夹着肉馅的大包子一咬,酱汁在嘴里四处逃逸;大饼也香得很,还有劲道。   加上原有的主食,几乎大半个镇的工人点心都出自她们的点心摊了。   期间,贺明珠带阿九嫂把她的离婚给办了。   先是去镇里找妇女主任,在她的热心帮助下,找到老九所在村的支书。由村支书出面,联合村里的宗族长辈出面劝说老九和他父母。   在几方见证下,终是成功把这婚给离了。   虽然对方提出要给他们家一百八十损失费,这种离谱要求。但明珠为了速战速决,以绝后患,还是把钱甩给了他们。   阿九嫂感恩戴德,回去路上忐忑不安,说了好几次:“小老板,我一定尽快把这钱还上。77ZL”   “不用急的,以后每月工资里一点一点扣就是。”贺明珠停下了脚步,偏头对她说,“现在你自由了,那边的事情也说清楚了。不用再担心,总不敢出门了。”   阿九嫂先前总怕送餐路上会碰见前夫,每次出门都要围条大围巾,挡住大半脸。   “我还有工资?不用的,真不用的。”这是阿九嫂第一次听说,自己还能拿工资。   她忙摆手:“你们收留我,让我有事可做,有地方落脚。现在又帮我解决了这样一桩大事,我感激都来不及,还要什么工资,我可不能拿的。”   “瞧你说的,帮你归帮你,那是一回事。你付出了劳动,给你开工资,这是另一回事。两个不能混为一谈。你放心,只要好好干用心干,生意好了,还能加工资。”   贺明珠开玩笑:“要是犯懒了,那可要扣工资哒。”   “哎!”阿九嫂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只会猛烈点头。   接着像是想到一件事,支吾道:“要不以后叫我名字吧,我不想再跟那混账有什么瓜葛了。我叫,我叫,阿莲。”   “阿莲。”贺明珠顺着她的要求叫了一声。   阿莲,多好的名字,她终于可以做她自己了!真好,明珠为她感到高兴。   此外,贺明珠又去了趟邻县的县委招待所,把这个月的海货鱼干送过去,那边倒是决定要牙具继续供应。只可惜杭市林永兴的电报始终没有复信。   几桩生意梳理完毕,舅舅家的房子也结顶了,这几天舅妈来龙镇的频率也高了起来。   江红梅看见明珠母女在他家的地盘,热火朝天地经营点心摊,话就有些酸溜溜:   “真是没想到啊,这生意就这么支棱起来了。这可赚了不少钱了吧?连房租、水电都不用,利润一定不错吧?”   李秀兰捞面的手登时顿住,正要开口解释。贺明珠挥挥手,示意让她来说。   “舅妈,托你和舅舅的福,我们在龙镇有了这处地儿落脚。这都小本生意,不过该出的本钱还是要出的,我就按市价算给你房租吧,水电也贴补你。”   明珠始终认为,人都不是十全十美的,舅妈的小癖性相对于外家的重要性,实在算不了什么。能用钱解决的事,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   “这里也建好了。我和我妈本准备和你说,我们自己屋要开建了,这里的后续我们也帮不上忙了。”   “嗬,看你客气的,弄得舅妈我像讨钱似的。真不是,我就问问。”江红梅当然不可能承认的,只不过钱给她还是照收的   “你们屋子要起了?钱有了?”她是听说了大姑姐和大外甥女买了地的,只是先头还说盖屋的钱还缺,就这么几天,钱就赚到了?要真这样,这点心摊子生意可不得了啊!   李秀兰也是头一次听女儿说这事,惊诧地看向女儿。自己的点心摊赚了多少钱她自己有数,虽然很可观,可盖房子还是紧凑的啊。   她并不77ZL知道女儿还有另外几项进项。   明珠原本还在想,究竟是先盖楼还是先多攒钱。现在嘛,正好来这么一出,也省得她纠结了。   人,还是有自己的房子比较好,再没比有屋栖身更让人心安了。   盖房子可不是件简单的事。要找好施工队,要准备好各种需要的建材。然后嘛还要在宅基前搭一两个帐子,主家驻守和工人休息用。   好在这一切她早已做了打算。   施工队嘛,这年头盖自住房也没有用什么正经的专业队。大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同胞摇身一变,成泥瓦匠成水泥工,活做多了也手到擒来了。   因为跟舅舅家的工人们也熟识了,就正好接过档,不用再另外找。   建材就更简单了,砖和石灰浆都是现成的,只要再备上其他缺的几样就行。   说干就干,第二日,贺明珠就去市集租借了两顶帐子,叫上阿莲,一同去了自己的宅基地。   这是今生她第一次现场亲临。   前世倒是来过好多趟。记得前世,建镇头几年,去舅舅家走亲戚,都是从这里的码头上岸。那时候满街的琳琅物品,吆喝声不断,三轮车停满。好不热闹!   只不过那时的这间沿河宅基不属于她,而如今,它却是自己的!   贺明珠的心澎湃不已,有太多可能了,有太多的蠢蠢欲动!   镇里的动作比她还迅速,造桥的施工队已经进场了。背靠大树好乘凉,她准备在他们后勤区旁边的空地搭帐子。   相比于大家的自住房,镇里的工程队还是专业的,是从外地请来的。有些个会带家属,充作后勤,包揽队里的吃喝。   明珠和阿莲刚推着帐子过去,隔壁后勤区就有一个胖胖的婶子拿着大锅勺走出来,冲她们笑:“你们是要盖楼嘛?”   “是呀,婶子好!”贺明珠也跟她打招呼,“挨着你们搭帐子好不好?”   胖婶咯咯直笑:“那有什么不好?我巴不得嘞!我们队就我一女的,我都快闷死了。天天油锅里捯饬,无聊得很。”   说着她走到自己帐里头去,没一会儿又出来。这回是手上空空,“我来帮你们,搭这个我拿手。你们屋子是哪一间呢?”   贺明珠手一指,感激道谢:“谢谢你呀婶子!我叫明珠,她是阿莲,另外还有我妈,我们仨住这儿监工。”   “有件事得叫婶子你晓得,我们平时会做些下午点心,走街串巷地送工人们吃。要是影响到你还请多多包涵呢。”   因为对方也是做吃食的,好的话还能交流一些灶间心得。不好的话,心有芥蒂那不如事先把话挑明了。   “嗐,那有什么,他们吃不吃我煮的,照样都得给我开工资。想吃好的,自个儿开小灶去,影响不着我!”胖婶说起话来,爽利飞快,一点都不黏糊。   她又仿佛想到什么,上下打量明珠和阿莲:“哦,原来这些天街头送点心的是你们呀!我也尝过,真是好手艺!看77ZL来我以后可以蹭吃咯。”   明珠和阿莲俱笑,都说没问题。   在胖婶的帮助下,两顶帐子很快就搭好了。一个新的落脚点!   接下来的时光,她们就要在这里看着自己的新家一点点添砖加瓦,从无到有。   为了不耽误下午的送餐,她们分了两天时间,把东西分批从舅舅的宅基搬到新家的帐子。新的点因为沿河空地多,实际用起来比原来的宽敞多,好用多啦!   搬后的第三天,舅舅的新屋总算彻底收尾了,工人们换场到明珠这。   明珠母女择了吉日,买了鞭炮……在霹雳吧啦声中,开工大吉!   紧接着,就是舅舅他们要在新屋整一个暖宅宴。   这是件大喜事,李家的几个女儿将纷纷从各处,拖家带口地赶过来。   临近日子,李秀兰有些惆怅。明珠看她尽在那晃来晃去,神思不定,就主动问:“妈,要不要让爸爸送妹妹过来?”   李秀兰却是皱了皱眉,吐出了句:“让你二姨带你妹妹过来吧。”   明珠耸耸肩,既然这样,那就让舅妈来去的时候顺路告诉二姨一声。 第27章 第一座城(2) 三合一   这日一大早, 贺明珠吩咐好阿莲,关于小吃摊的各种事宜,就和妈妈上江滨码头的市集去买暖宅礼。   这边的习俗, 暖宅礼有两大类, 一类是柴米油盐、红枣桂圆等日常生活物品。另一类则是烟酒茶和家具这些大样。   基本上一般的人家都是一袋子米面, 外加红枣桂圆这些点缀,一手一提也很好看了。   李秀兰也是这么说的。按她的想法,自己娘家,又不是外人,就这样两提也很拿得出手了。   可是贺明珠不这么认为, 这次宴席, 不亚于“五女贺寿”。三个女人一台戏,能不攀比吗?再加一个舅妈,想想都觉得……热闹。   再说外家对她们母女照顾良多,外公更是在阿莲还没来的时候,一直帮妈妈忙里忙外的。买好点的东西, 也是为了借这机会, 感谢他们。   所以, 贺明珠买了一条“大前门”烟, 一瓶本地酒厂产的高档白酒。然后再加一袋长寿面,和一袋干桂圆荔枝。   看得李秀兰连连咋舌, 女儿这是,还赚了多少钱呐!不过既然是给自己娘家人, 她当然也不会小气到反对。   她们拎着这好几样东西到李家的时候, 二姨李秀菊、小姨李秀娟两家人都还没到。   二姨一家从金镇过来,坐船也得两小时。小姨两夫妻则是从温市下来,更远。   贺明珠母女是离得最近的客人了, 李秀兰也有意早些过来给娘家席面帮厨。   外公外婆迎了出来,看见这一堆东西,忍不住数落大女儿浪费钱。   舅舅李秀军则是拉住明珠,问起建房子的事。他实在担心大姊和外甥女两个女人不懂道行,这种男人活,本来就不该她们娘俩操心的。   这个大妹夫!都多少天了,老婆孩子跑了,瞎子找也能找到了啊!   他打算这边事了,就去77ZL大姊新屋那边帮把手,反正年底也不出海了,也没什么事忙了。   舅妈江红梅是最开心的,新屋落成,开心;这一堆好烟好酒,也开心;这大外甥女还真是会来事!   前些天刚结算了海货的钱,又给了她租金水电费,这会子还能买这么些礼品,不错,真不错。   外婆、舅妈、妈妈三个人厨间忙活,贺明珠则陪外公、舅舅、表弟唠嗑。说到明年搬来龙镇要靠什么营生。   舅舅叹了口气:“我想让你表弟在龙镇继续读书,可他就是不愿意,说要去学……剃头。哎,说不通!”   “我就觉得没什么,剃头怎么了,那也是门手艺啊。有一技在手,到哪儿也不怕挨饿。”外公思想很开明,他了解他这唯一的孙子,就根本不是读书的料。   难得他有自己的打算,这出师了当个剃头师傅也没什么不好的,再带一些小徒弟,逢年过节都有孝敬,不是挺好嘛。   这件事,贺明珠保持中立。   前世,她这表弟到底还是遵从自己的想法,学了理发。后来在十几二十年的时光里,一度成为镇里顶尖的理发老师。   理一个头,是别人店的两三倍价格。可那些主妇就是买他的帐,照样门庭若市,众星捧月。   只是后来,那些美发沙龙连锁店一茬一茬地到处开花,他的独门小店开始有些式微。这也算是时代的更替、事物的更新吧。   她不能把未来的走向说出来,只是略略提醒。   “国庆有自己的打算,我觉得挺好的。现在很少有年轻后生沉下心琢磨将来生计问题,理发理得好了,肯定能够赚钱的。   时代在发展,大家生活变好了之后,就会考虑衣着打扮。你瞧那些挂历上的女明星,那个大波浪头,多洋气呀,这些都是趋势。”   李国庆听见表姊这么说,简直引为知音,他就是这么想的!自己老爸太古板了,他不懂,以后的剃头师傅跟以前的根本不同,以后的那叫理发老师!那是引领时代潮流哒。   “阿姊说得太对了!什么钱最好赚?女人和小孩的钱最好赚啊。等手上有了几个钱,除了温饱,就要考虑别的了。追求美,是人的天性!” 连表姊的提醒都还没说出口,就被李国庆给打断了。   看表弟这激动样,贺明珠都快不忍打击了,只好委婉说:“这种靠潮流吃饭的手艺,也要跟上时代变化才好。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加点新的东西。这样才不会被淘汰了。”   李国庆嗯嗯嗯连连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的进去。   这时候,外面传来叫唤声:“表哥!”   是二姨家的小表弟,八岁的蒋晓兵。   众人迎出来,看见李秀菊一家四口,外加学校接来的贺珍珠,正晃晃悠悠拎着东西走过来。   打头阵的是活蹦乱跳的小屁孩蒋晓兵,看见表哥,飞奔过去,挂在他身上。引得众人笑不停。   贺明珠眼里却只有好久不见的自家妹妹,走77ZL过去拉住她,左看右看,说道:“瘦了点,在学校里有没有好好吃饭?学习紧张也不能把身体弄虚啦,知道吗?”   “阿姊……”贺珍珠的眼泪就唰唰掉豆子般掉下来,“呜呜……我周末回去都没看见你们,慌都慌死了……”   她其实好想说:你们就把我一人留在下面,我好想你们……   只是她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   但是贺明珠懂!她懂妹妹的言外之意,懂妹妹的含蓄不安。是她的错,当时急匆匆出来,应该先去学校知会妹妹一声的。   明珠一把搂住妹妹,拍拍她的背,轻言软语:“嗯嗯,没事没事,不哭不哭哈……等明年开春,阿姊就给你在龙镇找个学校,我们转学过来。”   贺珍珠渐渐止住哭,哽咽着说:“阿婆说你们去龙镇潇洒自在了,不要我和爸爸了。我就知道,她在胡说!”   “当然不会啦,阿婆老了,糊涂了。你长大了,会分清楚是非了。”贺明珠很高兴妹妹没有被这种话带偏。   其实她不知道,若是以前的贺珍珠很可能就会被这种漏洞百出的谎言给唬住了。   可自从自家阿姊退婚、买地基,她就莫名觉得阿姊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了,给了她无尽的信心。   “明珠阿姊。”在一旁的表妹蒋晓芬弱弱地打了声招呼。   贺明珠这才关注到她。   瘦弱、个头小,明明十三岁了,看起来却像十一二岁的模样。   这个前世坚决不婚的女孩,这会儿才这么小呢。   看起来那么乖巧,惹人怜爱,是怎样才变得后来油盐不进,偏执己见呢?   她和珍珠不同,珍珠是没有主见,而她却是太有主见。   珍珠是谁都容易骗,她则是谁都不愿意信。   贺明珠笑着也拍打她的肩,“晓芬有没有好好吃饭呐,要快点长个呀才不会被调皮同学欺负呀。”   蒋晓芬这才露出不好意思的笑,不像前头虽然挂着笑,看着却很勉强。   李秀菊看女儿终于展颜,心里也高兴起来,不再想那些糟心事,“你们姊妹多多亲近,我们晓芬呐,是个想姊妹一块玩的。”   贺明珠看过去,二姨的豁牙已经修补好了,只是边沿那牙缝还是残留着轻微的淤血痕迹,以至于她说话总会顾及着不张大口。   二姨他们带的暖宅礼,也是挺有规模的。两瓶二姨夫自己酒厂生产的白酒,一个大红皮箱,看着皮料应该价值不菲。   几个主妇一看见那口皮箱子,皆是赞不绝口。舅妈的嘴咧着闭都没闭过,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颌关节脱臼……   厨间的席面快准备好了,就差小姨两夫妻了。   小姨跟几个兄姊年龄差得最多,是外公外婆的老来女。赶上了好时机,上了市里的粮食学校,去年毕业就分到了市里的粮站。   后来经人介绍,嫁给了在市供销社工作的二姨夫。虽然大了她六岁,但二姨夫是温市本地人。别人一说起来,都说这是高嫁了,都说是77ZL李家女儿运气好。   小姨自从去年嫁去张家,除了第三天回门,就再没有回来过。   外公外婆想这老幺女想得……好不容易有了这次机会,脖子都伸长了,怎么还没到呢?   这年头连电话都不常见,嫁个隔壁县都能算远嫁了好嘛,更何况市里。没法联系,真是各种担心,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终于,一群翘首以盼的人等来了最后的远客。   小姨倚在小姨夫身上,小心翼翼小步子小步子走过来。   一群人蜂拥上去,只见自家的小女(小妹)一脸苍白,却浮着盈盈笑意。   这是怎么了?   还是生养过的女人们看出了门道。   舅妈开口就问:“几个月了?”   外婆则心痛地责怪:“都有身子了,还大老远来干什么!这车坐的,吃苦头了吧?娒。”   小姨嘟着嘴,撒娇嗔道:“爸妈,我想你们嘛!谁知道本来已经没反应了,这一坐车坐得我七荤八素的,恶心死了。”   “我就说了嘛,跟爸妈、哥嫂说清楚,他们又不会怪你。我还请假请了老半天,领导那都吃挂落。”小姨夫皱着那双蜡笔小新似的浓眉,似真似假地说,“你这身子又不舒坦,难受了吧?多不划算。”   嗯?这话怎么听着有点怪怪的?虽然每一句都是道理,可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   外公大手一挥,暂时忽略小女婿的低情商,招呼大家伙都进屋去,“再不开吃,都不热乎了,赶紧的!”   小姨两口子拿来的暖宅礼约莫是最好的,烟也是烟,酒也是酒。只不过是“中华”牌香烟,“茅台”牌酒。   这真是够壕的,倒不是简单的钱的问题,主要是市面上很难买得到。早几年都是要用票的,这几年倒不知道如何,想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舅舅大方,接过茅台酒,就说:“趁今天人齐,这酒今天不喝,还什么时候喝哦,我把它开了。”   “别——”   “别——”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贺明珠和舅妈互视了一眼。   ——真是心有灵犀啊,姐妹。   ——乖乖我的外甥女儿,舅妈爱你。   贺明珠主要是觉得84年的茅台酒,就这么喝了实在是可惜,原谅她的收藏癖吧。至于舅妈的心思,那就不必说了。   李秀兰笑打大女儿:“大娒,你跟着起什么劲。”   二姨夫拿过舅舅手里的茅台,贴着瓶口吸了一口气,好像能闻见似的,“嘶——这可馋死我了,喝吧,也让我过过瘾。”   舅舅正要说好,却不料一阵风过——   二姨飞快地扑过去,抢走二姨夫怀里的酒,紧紧抱住,生怕谁抢走一样。   就好像是一时脑热,下意识迸发的一种行为。做完之后,却不知道怎么面对大家,她抬起头来给自己找补道:“呵,喝什么酒,有什么好喝的……这些酒都收着,以后留着给国庆娶老婆的时候用。是吧,阿嫂?”   这不正中江红梅的下怀?也没意识到二姑子的哪里不对劲77ZL,连连赞同:   “就是嘛,我们自家人,有什么好喝的。阿军酒量又不好,就瞎起哄的。小妹夫要照顾小妹,回去还要坐车,也不方便喝。   我们女的更不用说,没一个贪杯的。接着就几个小的,毛都没长齐,灌什么黄汤呀……拢总也没几个要喝的,开了就是浪费!”   二姨把碎发撩到耳后,这种潜意识的行为,应该意味着已经调整好了状态。明珠看见,二姨走近舅妈,顺势就把手中的酒递过去。   晓芬表妹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挪步上前,很轻声地唤了声:“妈?”   李秀菊抬头看女儿,去拉女儿的手。   只有晓芬知道,自己妈妈的手一阵发烫,腕间的跳动急速。   晓芬的牙齿控制不住地抖,她好怕,她好慌,她潜意识地去寻找光亮。她看向那处,没想到那里也正有人看着她。   是,她看的正是贺明珠。   刚才明珠阿姊对珍珠阿姊的温柔软语,让她好生羡慕。   当时她就在想,如果自己也有个亲阿姊,是不是就不用害怕这些,是不是就有人顶在前头,为她遮风挡雨?   现在,没想到,她能得到回应,她的心顿时踏实了。   其实,从二姨夫拿起酒开始,贺明珠的眼光就一直在追随这对母女。到二姨抢走酒,她几乎已经肯定:   前世,晓芬表妹18岁,也就是五年后的事,在她13岁的此时,已经开始有苗头了。等到18岁,那不过是个结果!而这漫长的5年,这可怕的过程正逐步侵蚀这对母女。   所以明珠对表妹点点头,在小女孩找寻的眸光里,她看到了无尽的凄惶无助。   她要帮她!她一定得帮她!   虽然贺明珠心头已是千回百转,实际这小插曲的时间其实只有片刻。   二姨夫的神色闪过一丝不虞,但说的话却是,“嗐,老婆的命令最大,不喝就不喝。那就吃菜吧,尝尝岳母和阿嫂的好手艺!”   贺明珠简直佩服二姨夫的超高情商,可越是这样的人,越可怕。表面看来,那是毫无破绽啊。   果然,长辈们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要不是贺明珠是个重生的货,说实在话,其实也很难发现这暗藏的汹涌。   入座后,一家人边吃边聊天。说起新房子的布局和建造,不免要提一提贺明珠母女在龙镇做个体盖房子的事。   讲起这个,舅舅就开始愤愤不平,强烈谴责自己的大姊夫:“姊夫这个人,到底是太老实忠厚还是怎么地?老婆孩子跑出去这么久,也不来寻!只是去我那里打听了打听,问问母女俩怎么样。”   “我都说了她们娘俩在哪个位置了啊,他没有脚吗?还想不想过日子了……”   这后面半句被外公使眼色,从高声谴责改成了低声嘟囔。   “你这没喝酒,怎么跟喝了酒似的?还好阿菊不让你开酒,要是开了酒,还不知道飞哪里去了!”外公笑骂道。   李秀兰倒不觉尴尬,在外面打滚了这么77ZL些时间,天天跟人做生意,皮也变厚了些。还能开玩笑:   “不来最好,我和明珠娘俩好着呢!到时候房子盖好了,再把珍珠一接。一整间屋,三层楼就我们娘仨住,不要太舒服哦。”   贺珍珠这个从不插言的胆小鬼,在妈妈说完之后,破天荒地说了话:“妈妈,爸爸他,他这些日子天天不在家,说是要挣够那五百块钱,才有脸见你和阿姊。还叫我不要告诉你。”   嗯?   这倒是贺明珠没想到的,她看见妈妈也是一脸惊诧。也不知道这个糊涂的老爹去做什么活,天天不在家?   在她还在纳闷的时候,听见二姨开口了。   “大姊夫这样可真不好,怎么能对老婆孩子这样呢?我们阿斌这点倒是不错,每天两个孩子上学放学,都是他去接的。我都不用一点操心。”   贺明珠:……   无语啊无语,二姨,你这逞强好胜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一边怕成这样,一边还要把别人吹上天!难怪前世,到最后,根本就没人信你。   她快速转头去看表妹。   果然,表妹那秀气的柳叶弯眉,都挤成一团了!   是吧,表妹,你也觉得你妈搞这出有点多余是吧?   难,难上天了!这样的二姨怎么帮?   自欺欺人,最要不得。自己都沉浸在自己编织的谎言里,多么可悲又可怜,以及可恨?   “啊呀,都好,都好!自从我怀孕之后,我们家加伟那是天天来接我,送我去上班。同事看了都羡慕死了。”小姨也凑一脚。   ……瞧吧,三个女人一台戏,各个演技过人吧?   小姨小姐姐,你也说了,怀孕以后,那人家明摆着是看在你肚子的份上啊,能不能清醒点?   早点清醒,我那可爱的还没出世的小表妹,也不会可怜成那样好嘛!   得,这场暖宅宴,就变成了妥妥的炫夫宴辽。   舅妈正要开口,舅舅赶紧摆手拦住,“你就省省吧,我就在这儿,儿子都这么大了,也不嫌臊得慌。”   舅妈啐了一口:“呸,做你的大头梦吧!我是要问大家要不要加饭好吗!”   众人“噗嗤”一声,大笑不已。   不管怎么说,在外公外婆听来,女儿们都过得那么好,简直要开心死了。   最不放心的就是远嫁的小女儿。小女婿虽然看着有那么点高傲,可看他对女儿的照顾,应该也是个疼惜的。   一年没回娘家,现在,他们终于彻底放下心来。下一回,再见小女儿,应该就是她生产的时候了吧?   外婆想到这个,就问小姨:“阿娟,你坐月子,要妈过去不?”   外婆这个问的意思,不是说去看一眼,而是指要不要由她来照顾女儿月子。   在这边,一般来说,都是婆婆照顾月子,除非婆婆特别不堪,才由娘家妈妈顶上。可外婆这样问,是有缘由的。   主要是明珠妈当年生她们两姊妹的时候,生明珠时倒还好,到珍珠时阿婆一见又是女儿,就不是很上心。整个77ZL月子老母鸡才舍得杀一只。   以至于明珠妈妈出了月子那个瘦,一点都不像别的产妇红光满面的。外婆就觉得是没有养好。   后来二姨两次生产,外婆就隔三差五地过去,送点吃喝。   这回到自己千娇百宠的老幺女,外婆当然是恨不得把她接到自己身边来,可那样是没道理的,她也开不了那个口。   隔得远,经常去,也不现实。要么就直接在那待一个月,和亲家母一起照顾月子。   所以外婆才问出那样的话。   小姨先是喜笑颜开,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后来却是渐渐敛了笑,说的是:“不用了,妈,那边妈妈会照顾我的,还有他家大嫂,人手够的。”   说着看了眼坐在身边的小姨夫,仿佛是在期盼他的肯定?   小姨夫点点头,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小小的弧度,“阿娟说的是,我妈和我大嫂都在家呢。我妈还特地办了病退,到时候专门来照顾阿娟月子。爸妈你们放心好了。”   外婆只好不甘心地点点头:“这样啊,这样啊,哦,哦。”   大概全家只有贺明珠知道小姨突然改主意的原因了吧。   ——今天的座次是,外公外婆主位,几个儿女按大小、夫妻挨着顺次下来,然后紧跟着小辈们按大小排排坐。   所以在小姨、小姨夫旁边,坐的就是贺明珠。明珠很容易就看见桌子底下,小姨夫捏了捏小姨的手腕。   这才是小姨瞬间改变话头的原因吧?   小姨夫这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怕两家老太太干架?不至于吧,那就不怕婆媳打起来咩?   疑惑归疑惑,但那毕竟是人家夫妻的私事,外人也觉不出什么来。   吃吃喝喝,东聊西聊,这场暖宅宴就这么结束了,舅舅入新宅就算完成了。   几个姊妹在那互相道别。   贺明珠则在小角落跟贺珍珠嘱咐一些学习上的事,并给了她20元钱。   “明珠阿姊。”蒋晓芬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插话道,“我想,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贺明珠回转过头来,惊喜的看着她,难道她是要向自己求助那件事了吗?   “你说,我能帮,一定帮。”   “你刚才跟珍珠阿姊说,下学期帮她转学到龙镇?”蒋晓芬抬眸看了看两位表姊,眼里充满希冀,“我也想来,可以吗?”   “是因为我想住校,可是现在的学校就在自己镇上,离家太近了,我爸妈不会同意的。”她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补充解释道。   贺明珠对这个表妹的反应能力表示很欣赏,这应该是个聪明的孩子。虽然不是她所想的那件事,但是这孩子能为自己的处境找出路。这对十三岁的年纪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明珠拉过她的手,“你跟我来一下。”有些事她还是打算探一探,为了顾及小女孩的感受,还是避开其他人比较好。   剩下贺珍珠在那一脸懵逼,傻傻张望。   “我问你,除了这个原因,你想来龙77ZL镇上学,还有其他原因吗?”避开人群,贺明珠问,“这里只有我们俩,你告诉阿姊,没有关系的。”   蒋晓芬瞪着圆圆的眼睛,眼里有踟蹰,有犹豫,有不敢相信。她穿过明珠,余光又绕到李家三姊妹那边。   ——她在瞄自己妈妈。   她咽了咽口水,最终说:“没,没有,就是我想住校而已,想跟两位阿姊近一些而已。”一边说一边大幅度的摇头。   贺明珠微微有些失望,但也能理解。慢慢来吧。   “可以吗,阿姊?转学要很多钱吗?”   “好。”贺明珠拍拍她的头,“阿姊帮你。不用很多钱,你不用担心。你爸妈知道了吗?你也要跟他们说一声才好。”   蒋晓芬摇摇头,“不了,还是等学校找到了,再说吧。”   先斩后奏?这孩子,还真是够有主见的。   送走了二姨、小姨两家人,贺明珠和妈妈帮着外婆、舅妈把餐具收拾了一番,才回自己宅基去。   在路上,贺明珠有意给妈妈露个底,提一提二姨、二姨夫的不妥。   “哪能呢!你二姨好着呢。你二姨夫一贯以来都是三连襟中,做事说话最妥帖的一个。”   李秀兰觉得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谁不知道,娘家村里,小妹没嫁人之前,要数二妹嫁得最好了。   贺明珠无奈。看吧,就是这样的。前世也是这样,临到最后,要不是事情太过轰动,也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可是晓芬说,想来龙镇读书。妈,二姨他们要是没什么事,她怎么可能会想着要躲开呢?”   “嘶——”李秀兰这时方有些奇怪,“那孩子还说了什么?不应该呀。”   “没有,她什么都没说,就说想住校。”明珠哼笑一声,“好好的家不想住,能有什么理由?无非是在家里待着不开心,甚至是,害怕?”   李秀兰猛然转头,看向女儿。这大娒真是,越说越离谱。   可往往有些事情,不经想,一想就能发现是有些蛛丝马迹的。   二妹的牙齿,就算说话再小心,也必须张嘴啊,隐约能看见一点淤血的黑色痕迹。难道还真的是?   二妹夫会打人?怎么看怎么都看不出来呀。   “妈,人不可貌相。一个人真想隐藏什么行为,只要自己刻意,在别人面前不露出马脚,也不是很难吧?”贺明珠明显看见妈妈的神情有些微动,知道她是听见去了,赶紧加一把火。   “那你说,要真这样,你二姨她干嘛不说呢?你外公外婆都是讲道理的呀,你舅舅更是个护姊妹的。有这样的娘家撑腰,她怕什么?”   李秀兰怎么也想不通。设身处地,她自己遇到一点事,对娘家也是知无不言的呀。   就比如这次丈夫犯的错,她也不会跟自己爸妈捂着。爸妈知道后,也没有给女婿帮腔,反倒是自己爸一直就对大女婿各种挑剔。   “这还想不到么?二姨这个人,你自己亲妹妹,你应该比谁都了解呀。你看,舅舅77ZL说我爸的不好,二姨她都能给自己戴高帽。这种逞强的性子,又怎么会让别人知道自己不好的处境呢?”   女儿的一番话,让李秀兰心里的不安更加深了,从原来的毫不相信到现在的越想越真,“那你怎么不早说,刚才收拾的时候就应该说出来呀。真有什么事,你舅舅他们该得知道。”   说着就要往回走。   贺明珠忙拉住,“哎呀,妈,你这么火急火燎的!咱们没有一点根据的,说那个一点,也只是我的猜测。归根结底,这事情的关键,是二姨,还有晓芬这俩当事人!   只有她们不管是哪一个,露了气,这事才好办。晓兵就算了,他还小也不懂,又大都跟他阿婆……你现在跟外公他们说了,只会添担忧。”   李秀兰慌了,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急得手背拍手掌,罕见地怪女儿:“那你跟妈说什么?照你这么说,咱们现在啥都干不了?真是急死人了!”   贺明珠挽起妈妈的手臂,安慰她:“倒也不是什么都干不了,等明年开春吧,我把晓芬也转学过来,我们慢慢磨,总能磨出点东西来的。才十三岁的小孩,很好开口子的。”   也只能这样了,李秀兰点点头。   ……   日子一天一天过。   为了赶进度,贺明珠又找了两队施工队,三队同时加大马力。快过年的时候,三层楼终于有了雏形了。   腊月二十四,小年这一天,李秀兰带着阿莲给新屋扫尘。同时请了“镬灶佛”,恭敬地请入一楼灶间的壁龛里。   贺明珠在妈妈的催促下,拜了拜。然后才被放出门。   今天明珠要去市集买点年礼,送那几个有生意往来的人。   当然,她要先去江滨接了砖头,把几户人家预定的先送了先。   到了江滨,砖厂的车子已经停在那里。贺明珠心里有些纳闷,司机大哥今天来得这么早?   她快步走过去,只见驾驶位上,一个穿着粉红色棉夹克的人正半靠在那儿,脚翘在方向盘上,还时不时地在那抖。   ……贺明珠抹了把额间虚无的汗。   朱晓明大概也发现她来了,“倏”地扑腾起来,打开门,跳下车来。   整整衣服,问:“好久不见啊,老同学,我这衣服好看不啦?”   这一身的骚气粉……真,好看?引领时代潮流啊,兄弟。   贺明珠违心地点点头:“今天怎么换你来了?”   朱晓明从车上拎下一个大帆布包,“这不过年了嘛,我之前去了趟省城,看见了几件衣服,心想你穿着肯定好看,就买下来了,你看看。”   “不用呀,给你自己家人就是了。”贺明珠当然得拒绝啊。她又不傻,收了一个大男人的礼,还不是别的,居然是衣服,这算怎么回事嘛。   而且,能买骚气粉自己穿的人,眼光可以信任?   “我家哪里有人能穿哦?我又没有姊妹。我妈一把年纪的老太太,她要穿红的。”朱晓明打开包,“你放心,都不是77ZL花花绿绿的,是高雅的颜色,很衬你。”   ……哦?贺明珠看了看,灰色毛衣,青色呢大衣,米色的收身棉袄……就颜色来说,还真是她的菜。   话都说到这份上,她也不好拒绝,只好想出了个办法:“这样吧,衣服我收了,不过我自己衣服够。如果你同意,我想把这几件挂出去卖了,到时候钱分你。正好我打算看看衣服的行情,你这几件试试水也合适。”   下一步,等房子全部搞定,一楼的店面她还是倾向于弄个制衣坊,这些天她也一直在整理具体的方案。   朱晓明丝毫没有生气的模样,反而是嘿嘿在那傻笑。   贺明珠一点也想不到这人现在心想的是:真是到哪都不忘赚钱呐,不败家,反而超级会持家,呜呜呜,这样的女人哪里找?   ……   送完了砖,贺明珠说:“你既然来了,那就把你、厂长和司机大哥的那份年礼带回去吧,一点点小心意。”   她准备年底先给每个人各一条烟,一瓶酒。等明年开春江蟹便宜了,再让舅舅从老家弄点江蟹来,一人弄个小筐尝尝鲜。   正好朱晓明在,可以帮忙挑一下符合男人的口味的牌子。两人在烟酒店买好了一堆年礼,朱晓明也不客气,把他们仨的那几份先拎上车,然后去帮贺明珠拎剩下的。   往回走,走到镇前路的时候,路过一户人家工地前。一个包裹被甩了出来,差点砸到明珠的脚。   朱晓明正想嚷嚷骂过去,里面倒先吵起来了。   一个说:“我这都干了一个月了,要过年了,你还不给工钱,哪能这样呢!”   另一个回怼:“你别诬赖人啊,我有说不给吗?我是说年后再一起结算!就那几天了,你急个什么?”   “哪有这种道理的?谁不是一月结一次啊,现在又是年前。你这就是不厚道啊。”   “去去去,一边去,拿上你的包袱滚蛋!再吵吵吵,小心我年后也不给你。”   好像是主人家想年后结算,工人想按月结,因为这吵起来?   “同志,你这是不对的。要是去镇里举报你,你这就是拖欠农民工薪资。”朱晓明万万没想到,在一旁的老同学开口帮腔!   “哇,老同学,你真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呀!侠义心肠,就像那红拂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对陌生人也像自己人一样好!”   “爸。”贺明珠平静地叫了一声。   啊???   朱晓明愣住,感觉自己活像个……傻子? 第28章 第一座城(3) 马上出发   贺正忠很尴尬, 他千躲万躲,好不容易快挣到钱了。竟被女儿撞见了,还是这么不堪的场面。   “唔, 明珠, 大娒。”他手足无措地捡起自己的衣物包,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对刚刚吵过架的主人家屈服,“行吧,行吧,年后就年后吧, 我再继续干着, 除夕再回去。”   那跋扈的主人家见他低头,却是得理不饶人,反而阴阳怪气道:   “呦呵77ZL,你女儿啊?怕被女儿嫌丢人啊?你女儿说要去举报我,那就去啊!看她大包小包的, 也不是个缺钱的。还让自己老爸出来干苦力, 我还要去举报嘞, 举报你女儿不赡养父亲!”   旁观者朱晓明都快听不下去了, 他老同学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呢,这不是胡说八道嘛!   “你怎么说话呢, 什么干苦力,那是劳动人民!你侮辱谁呢?那么多劳动者的唾沫都能把你淹死哦, 你怕不怕!再说伯父年富力强, 哪里现在就需要赡养了?老人才需要赡养!懂不懂法啊你?”   贺正忠也很气恼这该死的主人家,说的这些话。他怎么可能需要女儿赡养,他自己没手没脚吗?   可是他不想反驳那主家。被女儿发现了, 他就更得个容身之处了。没赚够钱,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老婆孩子。   再说他的工钱还在人家手上,他还想能有个活可以干到大年三十,把那五百块钱早点赚到手。   那主人家倒牙尖嘴利,反驳朱晓明:“我怎么说话,我说得都是人话,哪像你这个吐不出象牙的嘴,说得都是污蔑人的话。”   “你说谁是狗啊?我看你才是到处乱吠的。”眼看朱晓明就要跟人掐起来。   “好了,都别吵了!”贺明珠大声断喝,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跟个陌生人有什么好吵的?嘴皮子痒吗?那还不如去帮她吆喝卖货。真是!   “爸,你东西拿上,跟我回去。”   “你,把我爸的工钱给结了,立刻,马上!”贺明珠嘱咐完老爸,又威逼那主人家,“一个月是吧,该多少就多少,少一分钱我就去镇里告你!”   贺正忠站着没动:“大娒,爸爸还没赚到那五百块钱,你就让我在这继续干着吧。”   贺明珠没好气地拿起那包袱扔给他。   “行了,就干这个,五百要攒到什么时候?你这半路出家,不像别人做惯了的。别钱没赚到,还要添一身毛病。你那侄儿可不会拿一分钱出来的,你看着吧!还不是得我。”   贺正忠悻悻地闭上嘴。   女儿的气魄越来越大了,让他有些怵。   “快点!还不算钱吗?是真要我告镇里去吗?这一告发,你可就不是该多少就多少了,你还得再加补偿费。你自己想着吧!”这嘴皮子一打开,就有点关不住闸门,顺溜地就涌出来了一堆。   对付这种人,就得威吓全上,火力全开。   那主家嘟囔了几句,掏出贴身的钱包。啐一口唾沫朝手指头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跟自己手指有仇呢。   一张一张数钱,数几张嘟囔几句……愤愤然,心里腹诽,妈的,什么母老虎!   朱晓明:啊啊啊,太飒了!   贺正忠拿了钱,转手就递给女儿:“大娒,这虽然还差得远,你也先拿着,等爸慢慢赚。”   贺明珠没有接。   “爸,当时我是差那五百。为了那五百,我跟我妈不得不提早来这里,到处寻路子。尤其我妈,天天起早77ZL贪黑给人做点心。你有什么话,跟她说去。有多少钱,想赔不是,也给她去。这点钱,你女儿我,现在根本不差!我也根本看不上!”   她撂下这句话,便甩甩头,往前走了。   贺正忠捏着钱的手僵在半空,末了,还是折了塞自己衣兜里。叹了叹气,然后大步跟上。   朱晓明这个外人,对这对父女的矛盾约莫有了个一知半解。他表示,当然是自己老同学对,老同学好,老同学呱呱叫。   李秀兰对丈夫的出现,太过吃惊!   这人黑瘦了许多,在女儿后头亦步亦趋。   贺明珠把事情前因后果告诉了妈妈,然后询问她:“妈,咱们房子还差一些扫尾,你和阿莲都忙小食堂,要么让我爸做个监工?要么就我跟隔壁胖婶那说一声,让他去人家造桥队打个下手。你看哪个好?”   贺明珠的想法是:爸爸这个人,耳根子不行。不能再放任他在老家待着,那样迟早有天要被有些人利用个彻彻底底。   要么跟以前一样,随外公出去。要么,就在龙镇,给他找个活。   这会儿外公也没说要出门的打算,想必一时半会也不成;那就只能留龙镇,留这儿,那还是得看妈妈的想法。   李秀兰虽然在外头这些时日,见了不少世面,长了不少见识,但骨子里还是有家和万事兴的想头。   丈夫这个人,性子胜也忠厚,败也忠厚。他不像阿莲的前夫,好赌好打。说起来,他并没有那些不堪的原则性大毛病。想有儿子,但不屑抛妻弃女,在外面搞三搞四。再就是家庭观不太对劲,过于顺长辈,搞不清轻重亲疏。   哎……知道要去赚钱,知道没脸见老婆孩子,说明这个人还有得救。   “麻烦人做什么,造桥可不是没技术的人能干的。我和阿莲忙着呢,师傅们都是大老粗们,跟他正好一路人,有话说。”李秀兰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   贺正忠顿时眉开眼笑,跟老婆卖乖,诉说自己这些日子以来都去了哪里,干了哪些活,赚了多少钱。   李秀兰翻了个白眼,也不去搭理他,转头对看了好一阵戏的朱晓明招呼:“晓明呀,今天是你来送砖呐,阿姨都好久没见着你了。”   贺正忠心里默默地叨叨:我更久吧……   该。   朱晓明嘻嘻笑,散发他这“婆婆奶奶杀手”的独特魅力:“阿姨,我天天跟我妈念叨你呢,说你这厨艺好得简直叫我天天都忘不了!”   把李秀兰哄得呵呵笑:“你这孩子,嘴可真是太甜了,哪有你说得那么好。”   “真的,阿姨,我从来不撒谎。”朱晓明又想起一件事,“对了,阿姨,我去省城了,给你带了条红围巾。过年的时候戴,特别喜庆!”   李秀兰看了一眼自家女儿,收了笑,摆摆手:“不用啦,阿姨不怎么戴围巾。勒脖子,不习惯。”   “没关系呐,不围脖子,当披肩也使得的。明珠她也收了我送的77ZL衣服了,阿姨你就别客气了。”   贺明珠扶额,抽抽嘴角:“你可得说清楚,我那是帮你转卖!要不然,你拿回去,我也省得费力气。”   “哦。”朱晓明讪讪地赔不是,“对不住,对不住,我说错了。”   ……   待朱晓明回去后,贺明珠又把贺正忠给叫出来。   “爸,有件事,我丑话说在前头。我知道阿婆和叔婶他们有,想把继根过继给你的想法。我先说明,我跟我妈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如果你有这个心思,那趁早说了,看我妈有个什么章程。”   这后半句话的意思,只差说,看我妈是不是要离婚。贺正忠虽然是个迟钝的,却也听懂了。   他是有女儿出嫁,自个儿老了,得倚靠侄子的想法。但是,如果说过继,那他是从来没想过的。都是一家子,都是姓贺,过继来过继去,有什么意义?他是差那一声“爸”吗?他是差养老的人好嘛!   明珠阿婆也还没来得及在他跟前说起这个事,所以这是他第一次听说,第一反应就是:   “没有这样的事啊,爸想都没想过啊!爸最多就是觉得你堂弟们都是姓贺的,要留家里的。以后我和你妈老了,他们可以照应我们。”   贺明珠不管他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但随便他怎么想,反正话说在前头。   “不就是养老吗,每个月50块钱给你够不够?”贺明珠从兜里抽出5张大团结,“以后我的钱只会越赚越多,等你们真七老八十了,50一天都不在话下。”   她哼笑一声:“要想享女儿的福,那就绝了重男轻女的心思。”说完就踏步出去了。   这5张纸钞,把贺正忠给傻眼了!他女儿,这么会赚钱?50块钱啊,眼睛都不带眨的!   贺明珠刚出了门外,就见表弟李国庆跑过来。   “明珠姊,有你的电报——”他手里正挥着一张薄薄的纸。   电报?贺明珠想了半天,林永兴?   这些天忙着其他买卖,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可算是回信了,贺明珠心中隐隐有个答案。   她接过展开一看,果然是……被拒绝的:   【久候,牙具此桩非妥,望谅。我厂产衣,有兴趣可批。】   这短短的一句话,贺明珠把它扩写了几百个字。   ——让你久等了,小同志。你说的牙具生意呢,经过我们多方考虑,不打算接。当然呢,原因是不能告诉你的,你猜猜吧。让你等了这么久,为了表达我的歉意,可以让你批发我厂里的衣服。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贺明珠:收到!不管你是不是随口说说的客气话,反正我当真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年后就去趟杭市!   不不,一刻也不想等了,马上出发! 第29章 第一座城(4) 你好,这里有人吗?……   其实说实在话, 距离向林永兴推销牙具,事隔了那么久,贺明珠对这事早就不抱希望了。   她的首要目的其实也只是, 想和林未77ZL来大佬有联系, 能够发展一下其他地方的人脉。   所以这次林永兴的明确拒绝, 倒没有让贺明珠心里落差太大。   至于缘由,随便猜猜嘛,无非是,要么看不上这牙具倒卖宾馆的市场;要么就是——人家自个儿去广州对接厂家了!   贺明珠更倾向于后者。   现在林永兴的商业版图应该也只是才处于起步阶段,不应该存在看不上某个明明有潜力, 还不费什么本钱的市场。   那么直接去广州对接厂家, 才是应有之意!毕竟他可以跟厂家来笔大的交易,何必假于人手,和他人分杯羹呢?   如果是这样子的话,贺明珠就是个给出赚钱点子的人。窃取了别人的商业点子,为了安自己的良心, 不被人说成过河拆桥, 所以让明珠批发他厂的成衣, 也算是个补偿?   ……当然, 这一切也只是贺明珠的猜想。   不管是不是因为这个,至少是撞对了她本就打算好的路子上了。   原本她大可以等年后再去, 可是时间不等人。   过两天砖厂就要放假停工了。镇里的各处房屋,年前能建好的这两天也要赶工建好了。还差得远的也不会急急慌慌赶年前这几天, 好些个工人都是外地的, 会早点放假回去。   石灰厂那边嘛,倒不会歇工。不过他们司机去那两村拿货早就轻车熟路了,也不需要贺明珠时时盯着。   就算有什么暗地里的勾搭, 也无妨。反正她本就打算春节之后,等自家店开了,就让利与村民。让渔村村民和石灰厂直接对接,她不再赚这个差价。   所以年前这段时间,她很空!   不好好把这空闲的时间用起来,简直对不起这一世重生。而且年后店面开张,早点去进货也有个缓冲。   点心生意嘛,有阿莲帮着妈妈,年底量也会少许多,应该是忙得过来的。新房监工,有爸爸,应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她随手拿了两件衣服,往包里塞了一些日用品。然后去找李秀兰。   “现在要出远门??”别人过年都是往家里赶,这孩子倒好,还要往外跑。哪有这样的事呀。   李秀兰头一次阻拦了女儿的出行。   “现在都腊月二十四了啊!大娒,你这是要去省城,老远的嘞。过年怎么办,赶不回来怎么办哦。不行不行,妈知道你很能干,但也从来就没出过这么远的门,妈不放心!妈真不放心。”   “妈,哪有那么复杂,你别想太多了。坐个长途车而已,能有什么事。”   贺明珠只好极力安慰,“过年我尽量赶回来,如果真赶不回,你和我爸就在这里过,就说新屋要有人守着。别回老家去找不痛快。对了,要把我妹接上。”   李秀兰虽然一百个想拦,可是拦不住呀。眼睁睁地看着她背上包,走远了,渐渐看不到了。   ……   去省城,那得先到温市,再坐直达的长途车。   贺明珠去江滨码头,坐船到江对岸。然后在对岸镇坐车去温市77ZL。   到温市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来不及观赏84年底的温市,她拢拢棉袄,马不停蹄地赶到长途汽车站,买了一张直达省城的车票。   这是一趟夜车,乘车人却比白天的还要多。基本上赶时间的人都会选择这一趟,因为只要在车上过一夜,第二天早上就能到了。这样一点都不会耽误时间行程。   就是认床的话,会累人一点,毕竟不是卧铺车,一个晚上都得蜷缩在自己的座位上。   贺明珠来得不算早,前排的位置都被人坐满了。她反而觉得后面更安静,除了避震差点。   所以她挑了个中后排靠窗的位置。   这块位置,会比前面来得安静,不会前后都几排人,过于嘈杂。如果人没坐齐,那就更好了,后面有空位的话可以有机会半躺着休息。   她就随身一个包,钱袋子早就塞进贴身的里衣兜里。另外就一点零钱放外裤口袋,方便拿取。   这样,入夜的时候,只要把包抱在怀里,就可以安心睡了。毕竟时间紧,虽然是夜车,最好也要养好神,明天到了才好战斗。   她看着车窗外,人群川流不息。送别的,卖吃的,喧闹却富有烟火气。   天色越来越暗了,不管人还是物仿佛笼罩起一层看不清的罗纱。直到有一处突然亮了,原来是候车室亮了灯。   寻光望去,检票员一边检票一边放行。轮到一个短发女孩的时候,那女孩双手合十嬉皮笑脸,好像在感谢。检票员笑着推她进来。   好像,没有看票?   贺明珠摇头笑笑,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大概是亲戚嘛?   很快她就知道了,因为那短发女孩上了他们这辆车。好巧不巧,走到她这一排,指着她边上的空位,嘻嘻笑地问:“你好,这里有人吗?”   这女孩子谈不上特别得漂亮,但是笑起来很有股娇俏调皮的味道,尤其嘴角有两个小梨涡,很可爱。   大概她也知道自己笑着好看,所以很爱笑,问完话都是笑意盈盈的。   贺明珠觉得看着挺舒服。   “没有人的,你坐吧。”她下意识地往里挪了挪。   “我叫苏春燕,你叫什么呀?”苏春燕一坐下,就偏过头来,伸出手。   贺明珠也伸出手,同她握手,“贺明珠。”   苏春燕的笑意更深了,眉眼弯弯:“明珠,掌上明珠,熠熠生辉。你这名字很好呀。”   哈,哈……贺明珠干笑了两声,心想,这句话,和朱晓明的,“我跟你同名哦,好有缘分的”有异曲同工之……夸张呀!   “你也去杭市吗?是不是第一次呀?我好像都没怎么见过你。”苏春燕问。   听这话的口气,难不成她经常去?   贺明珠点点头,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嗯,是去那儿。”   第二个问题她没打算回答,跟一个陌生人,她还是抱有谨慎心理。要是实话实说第一次去,显然过于露怯。   苏春燕好像无所谓,只顾把自己的底透个朝天:“那里我77ZL熟得很,半个月我就去一次。你要是有不懂的,只管问我。车上时间长着呢,睡也不可能睡那么久。一会儿你就觉得无聊了。”   “好呢。”贺明珠虽不敢交浅言深,但瞧着她也不像有恶意,如果太干巴巴的未免太过伤人。说说话也犯不了什么忌讳,大不了我问你答就是。   “你这么经常去,是干嘛呢?”   苏春燕一副得意地笑,好像很满意这个邻座有了聊天的兴致,然后开始她的表演。   “进货啊,我在飞霞桥那边租了个档口,卖百货。”她侧过身子,一只脚蜷起放在座椅上,眉飞色舞,“我跟你说啊,虽然是百货,但主要还是衣服,这东西有赚头!其他那些小玩意儿都是顺带。”   “别人都是本市批发市场拿货的,哪有我去省城拿的好!你不知道,我们这边的女人,那是顶要好看的,什么都要洋气的来。”   苏春燕说着自己就想笑:“你问问她们,是要吃肉呢,还是要穿新潮衣服呢?保管各个都要回答,衣服呀。要是有一个回答吃肉,那一定是……”   她神秘兮兮地接道:“大肚婆!穿不了好看衣裳,只好吃肉啦。其实那是没遇到我,遇到我,我保管她大着肚子也能穿得美美的!哈……哈……”   贺明珠也被她逗笑了,少了许多防备。因为自己也有入行的打算,就当是请教同行了:“不瞒你说,我也是觉得这一行有赚头的。不过你放心,我在底下镇上,影响不了你的地盘。”   苏春燕愣了一愣,转而大笑道:“这么说,你也是去看货咯?我这是上赶着跟同行卖消息咯?”   然后又拍拍明珠的胳膊,“开玩笑,开玩笑,你就是真来市里,也不要紧,各凭本事嘛。没有你也有别人嘛。”   贺明珠放下心来,回想重生以来做个体走的这一路,遇见的都是大老爷们。眼前这个,是遇见的第一个创业女性呢,便又生了许多好感。   同为女人,聊天也来得轻松。   “你很厉害嘛,出来干很久了吧?”听她说得自信满满,贺明珠不吝赞美。   “是啊,十五岁就出来了。”苏春燕坐正身体,手枕起头,翘起二郎腿,一阵感叹,“哎,没办法呀,爹妈没得早,唯一一个弟弟还身体有毛病。我不赚钱,都得喝西北风去。”   “还好,这几年好多了。刚开始那会儿,卖点东西,都得东躲西藏的。生怕被人说是投机倒把。”苏春燕用胳膊肘碰碰贺明珠,“你呢,怎么也出来了?你比我小吧?”   “哪有什么原因,手上有钱心里不慌嘛。”贺明珠随口说道,“我过年十九。”   “那小我两岁啊!不过呢,你可别叫我姐,我有个小弟就够累的了。这辈子都不想再当姐了。”   贺明珠嘁了一声,揶揄她:“别做梦了,我才不乐意呢,苏,春,燕!” 第30章 第一座城(5) 不信,坚决不信。……   年纪77ZL相仿的两个女人, 很容易就说到一块去了。   贺明珠虽然有过前世的经历,但这一世,周遭都是需要她守护的人。潜意识里她认为妈妈、妹妹都比她弱小, 就很难在精神沟通上达到共鸣。   所以乍逢苏春燕, 一个有共同的追求, 有共同的眼界,又不是个闷葫芦性子,能带出话头,引她聊天的同性。便很快产生种惺惺相惜之感。   “你说的,我太赞同啦!手上有钱心里不慌, 真是对极了。”苏春燕压低声音说, “你有钱,你有货,能给人带来的东西多了去了。就比方,我不过是送了两套新款的秋裙给那检票的,人家就给了我不知道多少便利哦。”   她靠近明珠, 贴着耳朵说悄悄话:“我这经常性的去杭市, 只要晚一点来候车, 没啥同车人了, 车上位置富余,人家就直接放我进来啦。嘻……好吧?”   ……这, 这都行?   看来这春燕同志比她还上道,她顶多就递上一根烟, 给一点蛤蜊油……前辈教做人。   两个人越聊越投契, 直到深夜快十一点钟了,整个车厢都安静下来了,她们才歇了, 互靠着眯一眯。   坐着不比躺着,总是迷迷糊糊醒一阵眯一阵。好在,天亮了,省城也就到了。   下了车,苏春燕带着贺明珠,轻车熟路地找到车站的洗手间。两人洗漱一番,才神清气爽地出了车站。   明珠昨天临出门,随手拿了几个阿莲做的包子馒头,在车上早已和春燕分食完了。两人出了站就先去早餐摊解决温饱问题。   在车上,她们就已经商议好,去哪些个地方。   苏春燕原先拿货的服装厂,正好就在林永兴的服装厂附近。反正一个镇里,一个市里,两人并不介意路子共享,互通有无。   所以计划是,先由明珠带春燕,去林永兴那儿探探风声,究竟这个“可批货”是能给多少。然后再根据结果,去春燕的老上家那儿,看情况拿货。   两人转了两趟的公交车,到了林永兴的服装厂。   说是服装厂,其实就是个一平层的服装作坊。连个门亭都没有。里头横七竖八地一团糟,工人们穿来穿去,神色匆匆。   贺明珠拽住一个,说清来意,问老板在哪。   那工人嘴巴努努,给了个方向,一溜烟又跑了。   贺明珠和苏春燕两人,一脸问号。   春燕甚至低声耳语:“那林老板是不是哄你呐,这儿乱糟糟的,正不正经的呐?”   贺明珠拉她手:“去问问就知道了。”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差不多是楼梯间犄角格拉那种,上面挂着个牌子:经理室。   敲了敲门,门从里头开了。   “怎么样,收拾好了没有?”里头的人开了门后就转回去往里走,看也没看,进来的是谁。   “林老板?”贺明珠看那背影,应该就是林永兴。   林永兴赫然回过头来,看着前面两人,吃惊极了!   其中一个,那不是之前卖牙具的那个女同志吗?才77ZL刚发了电报回复她,怎么这就出现在他的跟前了!   这行动力,真是,比他还强……   “是你?你,这是从哪里来的?”他不免怪异,怎么也难相信人家接了电报就马上出发了。难不成人家本来就在杭市?   “林老板,我当然是从家里过来呀。昨天接了你的电报,我就出发了。”贺明珠很想问,难道你让我来批货,说的那都是客气话?   但是她还是发挥了一把装傻充愣。重回18岁,这个不用装都懵懂的年纪,不好好利用年纪的优势,简直枉为重生女!   “林老板虽然看不中牙具生意,但是让我来批衣服。我当然恭敬不如从命啦,想着不能让你久等了,所以这就来了。”   林永兴倒也不是个空口说白话的人,既然说了可以来批衣服,当然不是随口胡诌的。只是,他想着,就算要来,起码也得等正月后吧。   前不久他们服装厂刚并了一个资不抵债的国营厂,这几天正准备搬去那边的新场地。那里地方大,有院子,有门岗,很有些规模。   而这里他打算做成一个仓库,放他的旧货和……牙具。   他会在门口贴一张新厂的地址,让旧友知晓。所以就算贺明珠真有来,也不会扑个空。   万万没想到的是,人家这么早来!他从广州谈好的牙具今天要送到好嘛!   要不然怎么会弄得乱糟糟,这不正在腾空为了好存货嘛。   当然面上他还是能稳住的,狐狸还是要做条优秀的老狐狸。   “欢迎欢迎啊,难得家乡来人,可得请你好好吃一顿。这位是你朋友吧?一起,一起!想必你们是坐夜车了,今天先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再看货,不急。我让人给你们开个房,午休完了,我带你们去湖边逛逛。”   说着就要引她们出门。   贺明珠和苏春燕对视了一眼,一夜的交情,已经可以让她们用眼神来互换脑电波了。   【姐们,我觉得有诈。】   【妹们,我也觉得。】   作为未来的商界大佬,你不该是要忙得天旋地转吗?怎么还有时间亲自招待她们这小屁丁?别特么说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了。整个地球它就是一个村!   不信,坚决不信。   “啊哈。”明珠她调整面目表情,露出高冷中带着娇憨的笑,“不用不用,林老板你太客气了。我们都是老乡,不是外人。   如果你方便的话,就让我看看货,有合适的就让我批一些带回去。年底了,大家都赶时间。如果不方便的话,那也挺遗憾的,那我们就去别家看看了。”   苏春燕也搭腔:“是呀,我们赶车呢,顺利的话,想早点回去。年前再卖一波,冲一冲。哪有心情逛风景呀。心领了,下次啦。”   林永兴虽然有自己的小九九,可自恃岁数长,不齿在小辈面前做失信之人。他抽身出来,不经意地往大门外瞄了瞄。   边说道:“既然这样,那就抓紧时间看货吧。我这厂77ZL子要搬了,好多旧款准备清仓,你们看看,有没有看中的。”   说着招呼一个员工领她们去看,自己则准备去大门口候着。如果不巧广州的车真这会儿来,那他自己接车,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没走两步,就被贺明珠喊住。   “哎林老板,等等,有个事情请问一下。”贺明珠听他说厂子换场地,脑子就临时蹦出了个想法,“你说要搬厂子?那,那些设备呢?我听说大的服装厂都是用机器制衣的。不知道你这是不是也这样?”   林永兴摸摸下巴,“那当然,等搬过去了,我们肯定要全部用制衣机的。原先我们是手工和机器相结合,手工制衣有它独一无二的好处嘛。只是以后量大,肯定吃不消。该放弃也得放弃。”   他意味深长地笑笑:“难不成你还要向我推销制衣机?哈,晚了,新厂那边早就配好了。”   贺明珠微微一笑,摇头,“我是想问,既然你不准备手工制衣了,那要淘汰的缝纫机能不能折旧给我?”   林永兴投来满是惊讶的目光。   一旁的苏春燕也满是不解。要缝纫机干嘛?这不是要来批发衣服吗?难不成还自己动手做?姐妹,你的脑瓜子在想什么?   看着两人满脸的问号,贺明珠只好说明缘由:   “我是要卖衣服,但也想弄个裁衣小作坊,两个同时来。毕竟我那边是小镇,人们刚富裕起来。买成衣可能只是小部分人,自个儿买布裁衣才是大受众。”   她一开始的想法其实就是,一楼前边店面划分成前后两个区域。后区摆几台缝纫机,找几个裁缝师傅坐镇。然后前区摆上布和衣料子,墙上挂上做好的样衣。   至于批发来的成衣,则弄几个衣竿挂上。摆放位置嘛有两个,一是屋檐下,也就是前屋走廊。屋檐本就拓了些,也不会碍着别人的道。   二是房子的侧边,那不是沿河嘛。过不久码头建好了,乘船的一上岸,就正对着这里。为了这,当时盖房的时候,她就特地让工人师傅在侧面也开了门。到时候在那也摆几个衣竿子。   不得不说,沿河边间,可真的是个大大的好店面!不管做什么营生,都能占尽地利的便宜。   啊啊啊,贺明珠畅想未来,都有些飘了!   林永兴听说后,思索了片刻,问她:“成,你要几台?”   反正他厂的十几台缝纫机,到时候也准备转手给别人,转给她也是一样。这样果断、机智的女孩子,他很欣赏。毕竟在牙具这个事情上他心有点虚,那其他的能让利就让吧。   “六台吧。”   缝纫机如果要去买新的,这样的大件,除了钱可能还不够,估计还得要票。贺明珠原先是准备走,小姨夫供销社那边的路子。既然有现成的,那正好不必麻烦人家。旧点也没什么,机芯钝了,上点油就是。   “挑六台成色新点的缝纫机出来。”林永兴吩咐完人,又问明珠:77ZL“这东西想没想过,怎么运回去?”   这倒真难住了,贺明珠原先也没打算能顺手牵个缝纫机回去呀,当然没想过。   林永兴早也猜到她这是临时起意,就说:“不用想了,我过几天要包车,带同乡的朋友和员工回老家过年。算你运气好,我带过去给你就是了。” 第31章 第一座城(6) 快要被这味道给香飞啦……   那真是太好了, 贺明珠千恩万谢。然后和苏春燕去选款式。   虽说是要清仓的旧款,但比本地的批发市场,还是要新颖得多了。根据苏春燕多年来练就的眼光, 应该是能够有个好销路的。   清仓价本就比正常的低, 可以说, 这个拿货价绝对是捡到馅饼了。   苏春燕这个满级玩家极度窃喜,一边摸料子一边跟贺明珠这个小新手嘀咕:“多拿点。”   马上就是过年,女人们肯定得搜罗一件别致的年服,穿着正月走亲戚。这年头大多是平板的短袄,太过普遍没有特色。平时干活穿还行, 过年过节还是得买一件好的充充门面。   所以外套上, 两人挑了两款呢子大衣,一款中长,一款齐膝长。另外还有一款铁锈红色的休闲西装。这个西装不似正装那般严肃,两侧开叉,前襟比后襟短, 后面腰部有个褶皱做了收腰。   出了正月, 马上就开春了, 漂亮的春装是必不可少的。   她们最终选了一款带有珠光感的白衬衫, 然后搭配米色格子半裙;一款收腰绑带的明黄色衬衫裙;   还有就是各色的蝙蝠衫,亮色的毛衣。她们都拿了几件。   两人最终装了四大包衣服。一人两包。   在她们看来, 这么多也是不够的,只是再多却是扛不回去了, 只能舍弃一些也觉得不错的款式。   她们一肩膀扛一袋, 去找林永兴结账。   林永兴差点瞪掉眼睛,“你们大可不必这样的啊!看中哪款,每个码子拿两三件就是。卖完了再让我这边补货, 这边寄过去,慢是慢了点,可比你们这样徒手扛好啊。”   明珠和春燕互视了一眼,有默契地笑了,明珠代表发言:“我们是要补货的,可手上的这些货我们能拿,就先拿了。到时候叫个车去汽车站,也没有多累人。”   完了春燕又补充一句:“哎呦老板,就这么点货,过年前都能卖去一大半。大过节的那邮政包裹哪有那么方便?错过年底和正月的大客流,我们还不得哭死!谁那么傻呀……”   苏春燕这说的是实在话。林永兴也只好默默腹诽:拼命十三娘!   他给她们结了账。十几块钱的只收个七八块,七八块的只收个五六块,呢子衣和西装贵一点,也打了个八折。   两人欢心满意地和林老板大善人挥手作别。   林大善人也表示很满意,亲自送她们出去。   刚出来,就有一辆货车慢悠悠地从路口驶过来,在永兴服装厂停下。   副驾驶上跳下来一个副司机,拿着张纸,对墙上贴着77ZL的门牌号。用一口浓浓的粤语腔调嚷嚷:“系呢度咩?边个系林老板呐?”   贺明珠看着那车牌为粤的货车,用一种意味深长的音调,“林老板,是找你呢。”   “啊,呵,是么。”林永兴打着哈哈,仿佛才知道的样子,“是我定的南货,样衣,样衣。”   “那你忙吧,我们先走了,到时候还得劳烦你把缝纫机顺带过来咯。再见哈!”贺明珠体贴人意地告别。   林永兴忙说:“好的好的,再见,走好啊。”   明珠走过货车旁,装作不经意地瞟了一眼。那油毡布并没有全部覆盖牢了,露出个小角。一个纸箱上赫然印着,XX牙具厂。   贺明珠笑着摇了摇头,步履不停。   接下来就是去苏春燕一贯去的服装厂。未免尴尬,她们把这四大包衣服先寄存在春燕熟识的食摊里。   这一家服装厂规模和林永兴的那个类似,大约这一片都是这种成衣作坊。   两个人又挑了几款林永兴那边没有的款式。但由于刚才给的清仓价太过喜人,尽管这边也说是给春燕熟人价,可俩一对比,还是差得大了。她们就少了许多挑挑拣拣的兴致。   只零零散散地挑了一个大包。   贺明珠特别看中的是,这个厂居然还有批发饰物!比如领带、皮带、丝巾、蛤/蟆镜……这在后世很普遍的东西,在这会儿可是洋气货呀!   她当然不会放过这些个时尚宠儿所爱之物。于是,蛤/蟆镜、丝巾各拿了十几副。   苏春燕打趣她:“没想到呀,你第一次进货,就能眼光这么毒。什么紧俏的都被你找对了,比我这老行家还牛啊!”   “说起来,还得多亏了你,有你这带路的,我能少走多少弯路呀!”贺明珠真的认为自己运气不错,出门总能遇到贵人。   苏春燕是一个。林永兴也是一个,虽然独吞了她的淘金之道,可那也不能全怪他,只能说是个人本事吧。他有人脉有基础,何必拉上她这一个新手小喽喽一起分享蛋糕呢?而且林大佬看在这份上,能给她这么物美价廉的货源,她觉得自己并不亏。   挑好算完钱,都快两点了。两人去那小食摊吃午餐,奔波了大半天,肚子里都空空的了。吃一碗汤面还不够,又加了一碗。两人各一半,拨到自己碗里分着吃。   吃完后,苏春燕去街巷口拦了辆加了马达的运货小三轮。两人把六大包衣物抬上去,然后挤坐在车斗的扶手上。   就像刚才拒绝林永兴的,她们确实都觉得时间紧迫,实在没心思游湖赏景。既然还能赶上回去的夜车,那当然得赶一赶。   直到坐上回程的长途汽车,她们才松下一口气。   这时候的长途汽车还没那么大。没有大容量的行李空间,几包货物和其他包裹行李都被绑在了大巴车顶。只要夜里不下雨,她们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嗨,这趟货出完应该可以过个好年了。”苏春77ZL燕打心里感激贺明珠,能让她蹭了这批货,“等回去了,你可别忘了我呀。以后要还是去进货,或者来市里,可得来找我!”   贺明珠一边捶腿一边说:“行呐,我以后去市里的时候多得是,你别嫌我烦就行。”   友谊就是这么悄然滋长。   明珠心里喜滋滋的,这大概是她重生以来的第一个同性朋友吧。   两人聊聊天说说货,间或打个瞌睡……很快就到了温市。   苏春燕占着熟,把自个儿的三包货往车站售票室一扔,就说先送贺明珠去客运站。   她指的客运站是专门运送短途的,离这里不算远。坐三轮车的话又太近,不合算。走路有几步,空手倒好,一堆东西还是有些吃力的。两个人轮着扛,会稍微好一点。   到了客运站,明珠买了票,放好了行李,两人分手告别。   一路颠簸到江对岸,下车换船。   又是一段不尴不尬的路程。就她一个人,那三包货就只好双肩各扛一大袋,走个二三十米,放下,去拎还在原地的第三包货……如此反复个七八遍,就到了码头。   回到了自己镇上的江滨码头,一切就好办了。往日经常在这里卖砖,认识她的人多了去了。看见她一堆东西,就有好些热心人主动来帮她。   这是她最轻松的一段路,她超级顺利地回到了自己家。   李秀兰和贺正忠忙迎上来接女儿。   “阿弥陀佛,大娒你回来了!妈还以为得好几天。”李秀兰掐着手指头算,“前天去,今天就回,我的天爷,你这是一刻也没歇吧?”   然后忙去摩挲她的胳膊,一脸心痛。   “妈,你快让我靠靠。”贺明珠顺势就靠上去,好累好累,妈妈的臂弯真暖和。   李秀兰拥着她进屋,喊阿莲:“阿莲,快弄一碗热汤面来!”   阿莲应声,用最快的速度上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清汤面,“先吃点清淡的缓缓,一会儿再吃点肉包子。”   贺明珠“吸溜吸溜”一口气就把面吃完了,末了还把清汤喝了个一干二净。   “唔,真舒坦呐。”清汤素面,某些时候胜过珍馐盛宴呀!明珠连发感慨,接着又牵挂起尘间俗事来,“爸——你把我的货拿进来了没有?”   “拿了拿了,你别忧国忧民了,赶紧歇歇先。”贺正忠把原本放在前堂的包裹,又拎到厨房,好让她安心。   新屋在她不在的这两天,已经粉刷好了,只差木工家具进场了。贺明珠环顾了一圈,很满意,“这几天家里都还顺利吗?有没有什么事?”   “你这小管家婆!快安心吧。就两天,能有什么事,家里好着呢。”李秀兰嗔怪道。   “嗯,那就好。妈,我想洗个澡,睡一觉。”   这两天都在途中,都不知吃了多少灰,留了多少汗,臭都要臭死了。   “好,好,有热水你先用着,妈再去烧一些。”   新屋刚盖好,还没有装门,床也还没有打,除了贺正忠这样的大老爷们直77ZL接就地打地铺,李秀兰母女和阿莲还是睡帐子。   贺明珠回到自己的帐子,备水,解发,抹了香皂,把自己从头到脚刷个干干净净。换上干净衣裳,并没有马上去睡,而是先去整理自己带去杭市的手提包。   她把衣服从里面拿出来,突然“叮咚”有物坠落声,掉在床铺上。   她捡起。脑子里浮现了一个数字:1 。   ——是那天去矾镇,被所谓“球神”砸中后,人家送的跌打药水。   她也不知道这怎么会夹在自己的衣服里,不知道是当时矾镇回来就没拿出来,还是收拾的时候带进去的。   鬼使神差的,她拧开了瓶盖。   ——既然能祛瘀活络,那她走了这两天,脚酸背痛的,是不是也可以治?   她贴近鼻子一闻,快要被这味道给香飞啦! 第32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福至心灵   这是一种很说不出来的味道, 一点都没有寻常跌打损伤膏那种呛鼻的药味,反而感觉像是果香和花香的混合体。   闻了很舒服。   贺明珠倒了一点在手上,双手搓一搓, 然后揉在脚腕上。   冰冰凉凉的, 渗过皮肤穿透到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她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揉完后,盖上盖子,她躺下准备休息。一闭上眼睛,突然福至心灵,脑中飘闪过一个画面。   她倏的掀开被子, 跳起床, 翻箱倒柜。终于让她找到了!   ——那位“1号球神”送的糖果,她收集下来的糖纸!   还是跌打药水让她记起了还有这一茬呢。她翻了翻糖纸,把每一张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脑子里有了一个思路。   想好了事情,贺明珠嘴角浮上了一抹笑,安安心心睡了一大觉, 等醒来就是第二天清晨了。   神清气爽, 拼命十三娘又开始营业了!   她先去门窗厂订好门窗, 然后去了一个印刷家庭作坊。   龙镇的人大多来自本县的各乡镇, 早入住的人也已经把原有的产业带过来了。比如在金镇本就已有规模的印刷和包装。   而多年后,这将成为龙镇的支柱产业。   现在还谈不上规模, 都是以家庭自产自销的模式。可别小看这个,小产业的聚集, 很快就有了集聚效应, 累积了资本。   贺明珠去的是一家在一档宅基区,已经开门揽业务的印刷作坊。   一进门就是浓浓的印刷味——现在大部分还是靠手动用刷子刷绷网,然后印液从绷网上渗透到原布上。   店里头坐了几个工人埋头印刷, 手速飞快。一张好了,重新放一张,都看不出来中间的更替。没办法,这是计件活,靠的就是快。   老板娘看见她,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上前:“你好,是要点什么吗?我这什么都能印,速度也很快。”   贺明珠下意识地手指碰了碰鼻子,“唔,你好!我不是要印东西,我想向你买点印油。”   买印油?老板娘的眼皮子撑了撑,“我这一向是没有独卖这个的。你不知道,这印油进货麻烦的很。自己77ZL用都怕跟不上,哪里有多余卖人?”   她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说完就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了,继续手飞游龙,只差要不客气地说送客了。   贺明珠不放弃,看了一眼店里玻璃柜里的展品,想了想说:“既然不能独卖,那我买一些印品,再附带买点印油,这样可以吗?”   “哦对了,到时候我还可能要做一些纸袋子,上头要印东西,如果老板娘你这合适的话,我就找你。”她又加了一层砝码。   那老板娘才又站了起来,擦掉手上沾染的印油,有了些笑模样:“你先说说要多少印品,还有纸袋子,是要印多少的量?”   贺明珠:……真是个够精的!   “这个来个五十份吧。”她指着墙上贴着的小挂历,想着这东西还能回馈客人做个小礼品,也不算是浪费。   “至于纸袋子嘛,这还说不准,估计至少得有个上百个吧。”   老板娘摘下墙上的小挂历,笑呵呵地递给明珠,“你瞅瞅,我这印的清晰得不得了,你订我家的东西,保管错不了!”   “嗯,呵。”贺明珠随口敷衍地笑着,只惦记着自己想要的东西,“那印油?我不需要很多,就两三种颜色各来一点,差不多每个一碗的样子。”   “行啦。”老板娘把柜台抽屉里头的小挂历拿出来,卷好,用绳子绑上,“我去倒给你。可说好了啊……下次生意!”   贺明珠喜笑颜开,忙不迭点头:“那是,那是。”   除了印油和小挂历,她又从这店里买了一卷米色印布。   回了家,她把这卷布在地上摊开大约四米的样子。接着去洗净手,把糖纸拿出来,取出昨天选好的那几张。   这是几张画着小动物的糖纸,有大花猫,小白兔,还有大白鹅。   贺明珠拿了一块旧了的布料,先在上头打草稿。她学习糖纸画的笔触,模仿着在上面起笔。   李秀兰看见女儿一回来就在那忙来忙去,这架势,还要作起画来?心想着:也好也好,这孩子奔忙了这么些时日,难得有闲情做一些消遣的事。   手上不忙,她就站在女儿边上看她画画。女儿从小就爱写写画画,很小的时候,就能画好多活灵活现的花样子。   这回是,画什么?   啧啧,那白胖身子已经画好,还差个脚……看这样子,是一只鹅?边上还画了个胖娃娃,在逗弄那呆头呆脑的“胖头鹅”   “大娒,你这个鹅画得可真肥,不过和那胖娃倒是很相配。有趣。”李秀兰其实觉得女儿的画工好像是……退步了?这么肥嘟嘟的“鹅”看着虽然可爱,可好像不太逼真呀。   贺明珠手中的笔差点没移位……!   “妈,这是仙鹤……”她一脸黑线地嘟囔一声。   这下轮到李秀兰瞪眼了!   仙鹤?有这么肥肥的仙鹤吗?女儿的画工果然是退步了……   退了三千步都不止好嘛,都是在外头奔波劳碌造成的!   当然她口上还是给予最大的鼓励:77ZL“哦哦,是仙鹤啊,是妈看走眼了。你这下面还没画好,不怪妈没看出来。”   贺明珠是受到了糖纸画的启发,有意用这种笨拙的笔触,来一反仙鹤细长高雅的固有印象。   目标的是打造一只与人亲昵友好的憨憨鹤。   用孩童陪衬,萌态十足,更会让人心生好感。   画好了画,她换了只笔,在胖娃娃的右侧,落笔。   她放弃龙飞凤舞的毛笔字,而是一笔一捺地用富有童趣的笔画,歪歪扭扭地画上了两个字。   ——鹤鸣。   李秀兰只认识几个简单的字,像这笔画这么多的,有点难为她。   “这叫啥?”   “鹤,鸣。”贺明珠一字一字地念出来,仰起头来望着妈妈,眼眸闪闪发亮,“妈,这就是我以后的品牌名!”   鹤鸣,寓意好,又谐自己名字的音,这两个字,琢磨了她好几个夜,才定下来的。   品牌名?李秀兰有点不太懂,但是按照字面理解,她不大确信地问:“是说给店起给名字?”   贺明珠一边捋平地上的正式画布,一边回答:“也不止这个,到时候我还要去镇里问问,要办个个体户营业执照。”   她按着草稿依葫芦画瓢,誊上了画布。然后丈量了一番,又在最左侧画上了两个招牌大字,稍微比第一个小一点儿。完了之后,再填色。   鹤嘛,再与众不同,那也得是该黑的地方黑,该白的地方白。有胖娃娃的红肚兜点缀,看起来也不会过于素。   画好之后,才算完成第一步。紧接着,她拿到太阳底下去晒。等干了之后,再用透明塑料膜覆在上头。这样就差不多大功告成了。   工人们正好还在屋顶收尾,于是她叫了个工人拿把木梯,把这张充当牌匾的画布钉在正门屋檐上,沿着屋檐围了个“7”字。河边那侧面是小“鹤鸣”两字,这样上岸的人也能一眼就看到。   远远看去,门面就有些看头了。   隔壁施工队的胖婶喊:“这是要干嘛?开食店呢?”   “不是啦,婶子,我要开个制衣坊。明天开张,你要捧个场呀!有几件衣服很适合你,我给你打折哦!”   虽然缝纫机还没有到,但是贺明珠打算先把成衣买卖先做起来。   胖婶笑着大声回:“我这胖死了,哪还有什么衣服能穿得好看呐。”   “你明天看了就知道啦!保准有!”明珠招揽生意张口就来。   这天晚上,她和妈妈还有阿莲,把从杭市带回来的所有成衣,另外加上朱晓明那天送的几件衣服,通通倒出来放一楼的地上。白天的时候地上刚大清洗过,很干净。   然后一件一件按照外套、内搭、下装分门别类整理出来。像一些挺括布料容易褶皱,得挑出来把它熨平。   熨斗还没有买,那就用了个土办法。拎着刚烧开的弯嘴壶,或挂着用壶嘴热气烫,或平铺着用壶底包着厚布压着烫。   整理好了后用衣架架好,挂在三根落地衣竿上。   然后面77ZL临了一个难题——门窗还没有装上,这许多靓丽衣服摆在厅堂里过一整夜实在太惹眼了!   谁能放心呢?   从楼顶工人休息处走下来的贺正忠看三人傻傻地发愁,拍拍胸脯说:“这有什么可难的,我在一楼打个地铺,灯整晚点着,谁敢来?你们安心去睡,我保准把货看好了。”   李秀兰翻了翻眼皮子,啐道:“你啊,总算还有点用。”   贺正忠嘿嘿一笑,也不狡辩什么。   “那就辛苦爸你了,有什么事喊一声。”   “去睡去,能有什么事!”贺正忠挥挥手,让她们几个女的回帐子睡。   一夜无事。   次日,她们都起得异常早。打着哈欠走出帐子,遥望了下新屋,一切妥当。便抓紧时间洗漱。   “你们起了啊。”贺正忠比她们醒得还要早。其实昨夜一整晚,他都不敢睡得太沉。早早就起了把早餐的粥熬了,打出一大碗在那晾着。看见明珠母女俩进来,就把已经晾凉的粥盛出两碗,再加点热的进去,就正好入口的温度。   “你们先吃着,我去码头集上买串鞭炮。”说着就出门去了。   李秀兰加了一勺子白糖到粥里去,一边搅拌一边说:“男人呐,就是根贱骨头,越不待见他越是上赶着。你看你爸,这些日子,变得多机灵。”   贺明珠差点笑喷,机灵……这个词用得真是妙极了啊,老妈。   不一会儿,“机灵”的老爸提着一大串鞭炮回来了。明珠看到他就想到这个词,和妈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就笑了。   一脸懵逼的贺正忠“嘿嘿嘿”也跟着笑,虽然压根不知道她们是在笑什么。   等街上人流多了起来,他们在屋前空地上点了鞭炮。   在“噼里啪啦”声中,鹤鸣衣坊提早开张了! 第33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买买买!(二合一)……   炮竹震天, 在冬日的清晨中格外刺耳。   虽然桥还没通,码头还未启用,可前后街巷的人们, 左右街道的人们。都纷纷出来看, 究竟是谁家搬家了?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 前街那个天天走街串巷送点心、卖砖头的人家,新房还没有搬进去,却先把店面开张了!   第一个上门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儿已经知会过的人——胖婶!   “哦呦,这真就开张了啊?”胖婶手上拎着一袋子塞了红纸片的干荔枝, 递给李秀兰, “也没买别的东西,正好有这么一袋子荔枝,你们正月里做甜汤喝。”   李秀兰推着不要,“这是干嘛?我们让你来逛逛店,看看省城的新式衣服, 你还拎东西来, 这我们哪还好意思让你来呀。”   有缘做个一小段时间邻居, 赶明儿他们桥造好了, 就拔营换地了。哪里真好意思要人家的东西哦。   这段时间她们相处得很好。胖婶是个爽快人,盖房子过程中, 做点心过程中,帮了她们不少的忙。   昨天贺明珠招呼她, 其实本就存着送件成衣给她的心思。   所以看见她们在77ZL那推让来推让去, 就说:“妈,你和婶子也别推了。你就收了婶子的礼吧,我们帮婶子选一件过年衣裳回礼给她就是。”   李秀兰忙赞同地大拍大腿, “哎!还是我大娒想得周到!你赶紧,带你婶子选一件去。”   “我可不要!”胖婶撂下荔枝,转头就要出去,“你可别,我走了!”   贺明珠笑着上去拉住她,“婶子,这好看衣服可多了,你走了可是要后悔的呀!到时候只好我自己看着挑一件给你,也不知道中不中你的意。”   “你就别客气啦!自己看看,看中了试一试,才知道合不合身,好不好看。要不然等一会儿,人多起来,好看的被人挑光了,你还不得悔得拍大腿呐!”   “这,你这孩子,现在说话是一套一套的……”哪个女人不喜欢漂亮衣服,胖婶一进屋,就看见那三排靓丽衣裳,早就闪得她挪不动步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她就笑眯眯地恭敬不如从命了,“那行,我就看看。也别礼不礼的,到时候给婶子打个折就成!”   ……   “明珠啊,还是你给婶子挑挑吧。”胖婶看了好一会儿,也看不下来。   眼看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多了,那些个人就像是个饿慌的狼——试起衣服来,那是一摞一摞的!照这样试法,她可真得担心,衣服真的没几下就没啦!   所以她赶紧求助:“你眼光好,刚从省城回来,知道外面推崇什么。婶子信你!”   贺明珠放下手上的那拨客人,去给胖婶挑衣。   胖婶虽然通身上下都胖胖的,可是个子够高。明珠根据胖婶的身材,给她推荐了几件长款的呢子大衣。   深色系会更显瘦,但明珠揣摩她的意思,是有点嫌过年穿不够隆重,颜色太素。   于是又给她挑了件正红色的毛衣,既可以内搭,也可以外穿,提提色。   在贺明珠的建议下,胖婶去了里间,在用帘子围成的小角落试穿。   出来后,对着墙上的长镜照了半天,乐得合不拢嘴,直说:“哎,没想到看着黑漆漆的,还别说,上了身还真是挺有味道,看着也没那么胖了。你说,那些大城市里的人是不是都这样穿的?”   “是呀,这样很耐看的,多久都不会过时呢。婶子到时候再去做个头发,那跟大城市里那些人还有什么差?”   当时在林永兴那边选衣的时候,贺明珠就特地多拿了几件大码的,照顾那些上了年纪发福的中年妇女。   这时候,店里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连个转身都难。明珠给胖婶选完又马上招呼其他客人了。   别人却是围上胖婶,打量来打量去,又摸一摸那呢料子,七嘴八舌:   “这个穿上身,版型可真好欸。”   “老板,这一款还有没有?得小码一点,我比这大婶瘦。”   贺明珠:“有的,有的,你个子娇小,我给你找一件短款的吧。”   胖婶在边上帮腔:“我这么胖穿着都能好看,你肯定77ZL更好看啊!赶紧买了,过年走亲戚好气派嘞。”   ……   就那几款呢子大衣,不多时就被一抢而空了。   还有那铁锈红色的休闲西装,受众也格外的广,比起大衣还好卖。大概是因为正好是红色的,很适合正月里充门面!   人都有从众心理,尤其是买衣服的女人,那简直是毫无理智可言!   这个看那个在买,那个看这个付钱,又一看挂在那里的衣服越来越少,心一慌,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挑的时候、试穿的时候那是连眼睛都眨都不眨。   到了付钱的时候,听说一件呢子大衣要89元,一件休闲西装要69元!天呐,怎么这么贵!可是好好看啊,呜呜呜,再考虑考虑,都要没货了可怎么办!   摸摸口袋,没带够钱的,脚下抹油似的,赶紧跑回去拿。有带够钱的,一看没带钱的都能赶回去拿了钱再过来,自己还犹豫个什么劲啊!买买买,买就完了!   贺明珠:……   终于体会到苏春燕说的,卖衣服,有赚头!   这也太有赚头了吧!   收钱收到手软,夸人夸到人人都是天生丽质难自弃。贺明珠觉得自己都快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了。   衣服才卖了一天,就快脱销了,甚至连邻镇的人听说了都大老远赶过来。最后只剩下几件薄的春衫,也不管时节对不对,抢了再说。   贺明珠没忘记告诉她们,除了成衣,年后还会同时有定做衣。做春衫做夏裙,又划算又合身。拢住这些潜在的客源。   贺正忠是第一次亲眼看见那源源流进的钱,彻底从心里对这大女儿是另眼相看。   看着母女俩在收工后,两只嘴在那吧嗒吧嗒地数钱,忍不住搭腔:   “这,这钱怎么这么好赚嘞?快一百的衣服,她们怎么下得了手呢?大娒,你这是怎么想得到的?我听你说,那拿货价才多少,你怎么就敢定那么高的价?更怪的是,她们怎么就还真买账呢?”   他实在是想不通。   李秀兰虽然对女儿超能赚钱这事已是见怪不怪了,但卖衣服这桩事上,她倒是能理解一些女人的心理,并不觉得太夸张。   “这有什么,我大娒本事着呢,就你这蠢的,不当是宝。”她先借以此事来刺一刺家里这重男轻女的男人,为女儿打了一阵call。   然后再直接扎心:“你也不看看,这亮堂堂的三层楼,又高又气派。就整个村里,谁家屋子有那么好?谁家阿娒有那么能干?年纪轻轻自个儿就能赚下这家业!”   “还是个边间!等边上那码头一建好,那桥一造好,就是个再蠢的也知道,这位置是大大的好,比那江滨的没准都热闹。再这店面一开,路过的那都是散财童子!嘁——就你个眼瞎的!”   贺正忠听着,那还真是够扎的。   自从前些天,和自家老婆重见之后,他就觉得她这是跟以前不大一样了,说话那是越来越有大女儿的范儿。对自己,那态度77ZL是一落千丈呐。动不动就白眼,动不动就拿嘲讽的话刺。   哎呦喂,这个家是阴盛阳衰呐。苍天,他的地位在哪?   然而,他仍是什么话也不敢去反驳。事实就是,他也很为女儿自豪啊!   说真的,那大侄子确实没有自家女儿能干。二侄子和三侄子以后怎么样,得大点才知道。   呜,不能想着侄子!他心虚地看了看女儿。   大女儿仿佛晓得他在看过来,好巧不巧,抬头跟他说:“爸,马上就快过年了,是不是想回去过年呐?有没有想你那几个侄子呐?”   而且还是笑着的!那笑得,啧啧,有种说不出的意味呐……可怕。   他心里一个激灵:“没,没,没想。过年,哦,要过年了。你想回去过年吗?”他试探地问道。   贺明珠摇摇头:“这新屋刚落成,我是不去的。我跟我妈还有我妹,要在这守着。”   末了,又是一笑:“你要是想回,你一个人回好了。只是我给你的‘养老钱’可别带了,免得给你那好侄子骗去当‘养小钱’。呵。”   贺正忠做了个吞咽动作,正襟危坐:“你们都不回,那我还回个什么劲。哎,不回了,不回了。”   李秀兰和贺明珠对望了一眼,又低头继续数钱。   过了一会儿,点好了钱,明珠站了起来,准备去休息。临抬脚出门,回头说道:“爸,我明天要去二姨家接我妹,顺便买点年货和吃的带去给阿公。你要不要去?”   “去,去。”贺正忠站起来,太过迅猛,把长凳都给撞翻了。   把他给激动的。他还清楚地记得当初这母女俩是为什么要离家,是清楚地明白,大女儿对那家有深深的怨念。   虽然她不肯回去过年,可现在她能主动这么说,那是不是说明她心里的芥蒂少了点了?   贺明珠其实并没有像他想的那般,原谅了贺存根这些人,她只是想给阿公送一点吃的罢了。   从小到大,从前世到今生,阿公是真的对她给了无尽的包容的。即便这老人家心里有一些老一辈的封建观念,有一些大家长的故步自封……但是,数年的疼爱,数年的相处,如何能把这一切亲情全部抛去呢?   给他老人家买点吃的用的,又算得了什么呢?另一方面,也是堵某些人的嘴吧。   第二天,贺明珠父女俩先去金镇把贺珍珠给接上。   学校已经放假好几天了,珍珠本想去龙镇跟家人团聚,可是被蒋晓芬硬给拉到他们家去,说是有功课上的事要请教表姊。   二姨也是极力留她,说他们龙镇房子还没盖好,家里人都忙得很,没有空照顾她。   她虽然心说,自己都好大个了,又不是小孩子,并不需要人照顾啊。但还是拗不过那母女俩的盛邀,只好去了。   这一住就住到快过年了,天天想着找个什么理由离开,还没想出来,自家阿姊就来接她了。   阿姊简直是天降仙女!   看着妹妹一路上叽叽喳喳,77ZL一反常态,像是被关在笼里许久的小鸟。贺明珠就笑:“你这在二姨家,跟晓芬玩得怎么样?怎么好像几百天没说话了?”   她顿了顿,又问:“二姨,二姨夫他们好吗?”   “阿姊,我比晓芬她大三岁啊,能聊得到哪儿去?就做做作业,聊聊功课而已。那总归是别人家,总没有自己家自在。所以看见你们,我太高兴啦!”   至于二姨二姨夫,贺珍珠有些二丈摸不到头脑,不知道阿姊问的是哪块,“二姨他们也好啊。二姨天天点标牌,二姨夫还没放假,天天上班,晚饭才回来。”   贺明珠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三人在市集上买了3斤猪肉,然后再加上明珠从舅舅老家拿的海味干货,再一条香烟,一瓶白酒,往贺家村去。   还在门外,就听见阿婶周翠花的大嗓门。   “你都初中了,还想上什么高中?能考个初中专就祖宗保佑了,还想当状元不成?高中毕业,有什么用,还没有初中专毕业来的值。那是直接分配工作的,高中能吗?高中还得再往上考,那才有用。那就是浪费钱!”   “我就是要往上考。”另一个固执的硬巴巴的声音倔强地反抗。   “三年又三年,还不一定能考上,哪有那个闲钱去供你。现在谁不是人人跑业务做生意?就你缩在那儿,读书,读书,成天的只会读书!我看,那就是逃避,缩头乌龟!”周翠花继续咧咧。   周翠花的声音刚落,就有一个人从家里头跑出来,跟贺明珠他们仨赚了个满怀。   那少年抬抬头,看了一眼,就自顾跑了。   贺明珠清楚地看到,那一双眼睛猩红无比!所有少年人的倔强、反抗都毫无遗漏地展现出来。   那是二堂弟,贺留根。那个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三房人。   他们进屋,看见厅堂里,果然只有周翠花一个人。   正教训完儿子的周翠花,气还没完全消停。说话就直冲:“哟,稀客呀,明珠大老板好久不见了啊,这是要衣锦还乡了?”   说完连连直哼,扭头就往里边去。   贺明珠当然不会去理一个疯子,“阿公,阿公——”很奇怪,家里怎么没有其他人?,她在楼梯口叫阿公。   喊了三四声,楼上才“蹬蹬瞪”下来一个人。   “大哥!你都去哪了嘛,我从学校回来就没看到你!”是小姑贺贞。   这还是贺明珠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她。   “明珠呀,听说你可了不得呀!厉害哦,真可惜,我没在家错失了一场好戏!”   “贺存根这个臭小子,就是欠打,就是老太太猪油蒙心了。哼!把家里的钱都搜罗光了,气死我了!我回来了也把他揍了一顿!”   她义愤填膺,磨拳嚯嚯。呜呜呜,把她的嫁妆都给败光了!   “小姑。”贺明珠唤了声,这个实际年龄比她大两岁,心理年龄却比她差好大一截的姑姑。   “阿贞,爸妈都去哪儿了?”贺正忠问。   贺贞嘟嘟77ZL嘴,“去镇上赶集了,说是要备年货。哼,钱都没了,还能买个什么?还叫我去,我才不去!看中了又买不起,多糟心。”   说完她看见他们手里提的好几样吃食,脸上的不开心一扫而光:“啊,这个肉好啊大哥,可以做腊肉啦,你知道,我最喜欢吃腊肉了……他也喜欢吃。”   “就是呢,这些天大太阳,叫妈赶紧晒晒,过年可以吃。”贺正忠把那一拎子猪肉提到灶间,“你刚才说谁也喜欢吃?”   小妹最后半句嘟囔地太小声了,根本没听清!   贺贞抬头,眼珠子骨碌直转:“没呀,没说谁呀,我说,妈,咱妈……”   贺明珠陡然转过去瞥了眼小姑,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暗生。   这时候外面喧杂声起——是他们赶集回来了。   领头的是阿公,后面跟着阿婆,阿叔,还有大堂弟存根、三堂弟继根。   贺存根远远地一看见贺明珠,就暗搓搓地直接转身开溜了。   阿公很惊喜,迎上去关切地询东问西:“回来啦?我刚才在路上还和他们说,你们不知道几时回来,是不是要去龙镇接一接嘞。怎么就你们仨,你妈妈呢?”   “阿公。”明珠珍珠叫了声。   “我妈没回来,龙镇新屋刚盖好,要人守着。”贺明珠补充说,“我们一会儿也要回去的,要过年了,买点东西来看你。”   贺有福显而易见的失落,满是沟壑的脸上挤成了一团,“过年也不回来吗?”   “嗯。”贺明珠点点头,“新屋刚落成,是要在里头守岁的。”   这是这边的习俗,搬了新家,头一年最好是在里面过年。   阿婆原先有个笑模样的脸瞬间耷拉下来:“年也不一起过,像什么样子啊!阿忠,村里人要说闲话的。”   贺正忠抬头,还没说话,就先收到大女儿投来的目光。最终是什么话也没说,抽抽嘴角,又低下头去。鞋子拧地,地上要是有蚂蚁,估计要被拧得死无全尸。   “好了,谁要说闲话?谁敢说闲话!”阿公低沉地喝问。   “新屋落成,本来就要守岁,这是规矩!再说孩子老大了,自己搬出去独过又有什么不行?别用那老套思想绑着孩子了,我听人说,城里那些人,孩子一成家,就各过各的了。算什么稀罕事。”   阿婆低声嘀咕:“又还没正式搬家……城里城里,城里人过年也是聚在一起的吧。”   贺明珠不去理会阿婆的不爽,只管和阿公吩咐:“阿公,我们买了一些肉,可以腌了做腊肉。还有海味干货,也能放些时日。还有,你喜欢的烟和酒。烟能少抽,就少抽吧,不抽最好。酒也少喝点。上了年纪,要好好保养身子了。”   贺有福连连点头:“花那些钱干什么,你们房子刚盖好,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平常抽个水烟也很好,自个儿酿的黄酒随便喝喝也可以的。”   贺阿婆听说后,倒是去灶间看了看,转回来后面77ZL色稍霁,“这个肉看着倒不错,我们刚才在菜市,还好没买下。老贵了,要是两头花钱可不得冤枉死。”   “行了,你去烧灶去,别杵在这了。”贺有福赶紧地把这不会说话的老妻给轰走,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然后又把小儿子和小孙子这些会碍孙女眼的也给赶走,难得回来一趟,有好些话也想唠嗑唠嗑。   一切清静,只剩大房仨人、小女和老父。贺有福才放开话匣子。   “这新屋这就盖好了?这么速度?可要检查得仔细些。”   “阿公你放心吧,虽然时间赶,但我是叫了三队工人师傅,齐头开干的。各个相互监督,都没偷懒。所以好着呢。”贺明珠给阿公解开疑惑。   贺有福一听,可不得了。叫三支队,那得多少人工费呐!大孙女说得这样风淡云轻毫不在意,这是赚了可多的钱啊?   “那就好那就好。可累了你了,是阿公没本事,没给你们攒下家业。”贺有福这些日子其实也在反思,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导致家里变成这样两头奔的?   他想来想去,把原因归结在自己身上。如果自己会赚钱,家业丰厚,那两房人头是不是就不会因为钱财这种事闹得不愉快呢?   他并没看透,根本与钱多钱少无关。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根本就是有些人心眼子长歪了。   贺明珠也不想跟阿公深刻讨论这个,因为毫无意义。阿公即便老黄牛似的拉那些人,他们也不见得会上正道。   她送了东西来,目的也就达到了。再待下去只会引人眼红,给自己找不痛快。   所以她终结话题:“没什么,各人靠自己才有路子走。阿公,我一会儿回去,顺便也先搬一些东西走,想叫个拖拉机,送去龙镇。”   贺有福站起来,“成,没问题,我去跟开车老六说一声。”走了两步又退回来问,“正式搬家日子定了没有?要不要摆酒?”   “大概正月十五吧。”摆不摆酒贺明珠还没想好。   “我看,这酒还是得摆一摆比较好。村里一些宗亲总问起你们,老早就说等你们搬家,要送你们的。别人的好意我们阻挡不了,要真这样,总得摆个席请他们吃一吃才好。”   这边的搬家习俗是,近枝的族里宗亲都得到场助阵。搬家时辰都是深夜凌晨,浩浩荡荡从老房子出发,乌漆嘛黑的,就需要人多,才热闹。   “晓得了,再看吧。”明珠回答道。   不一会儿,贺有福就回来了,带来了消息:“跟他说好了,你们只管整理东西就是。”   在一旁静静听话的小姑贺贞开口问:“明珠啊,你房里的那个床也要搬走吗?   “哪能呢,这么大件太麻烦了。小姑要是喜欢,你拿去睡就好了,只是别卖了就成。”贺明珠以为小姑是看中了她那张床。   那小单人床当时打的时候,正逢贺正忠刚得了女儿,很是宠,特地叫木工师77ZL傅在上头雕了花鸟的,很别致漂亮。   “不是,不是,我又不是没有。”贺贞摇摇头,眼眸发亮,有些粉红泡泡直冒,“我是想要那个粉红色的床帘子呐!太漂亮了,我早就看中眼了,不好意思问你。等下别人说我虚长你一辈,跟侄女抢东西……嘻。”   贺明珠愣了愣,瞬而噗嗤一笑,“我还以为什么呢,你不早说,拆去就好啦。我还嫌那太粉里吧唧的呢。”   那是李秀兰帮乡邻裁衣裳的时候,多余出来的边角料。按照电影里女主角那公主床的床幔,一个色系给女儿缝的。明珠一直觉得那款式太矫情,颜色太幼稚。   “那太好啦!”贺贞高兴的拍掌,心花怒放。   贺明珠看小姑她那娇娇的脸上,神采飞扬的天真模样,心下不忍。转头对阿公说:“阿公,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 第34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春装新款   一行人有些莫名, 什么话还不能当着大家面说了,这会子在这里的都不是嘴碎的人呀。   尤其贺有福,跟着孙女儿走到屋外, 疑窦丛生。   “阿公, 小姑也到了年纪了吧, 家里对她的婚事有没有什么打算呢?”贺明珠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先这么打探。   贺有福好生奇怪,大孙女这自己不嫁人,说是要靠自己,怎么倒催起自己的小姑了?小女儿的婚事, 他也有给琢磨了, 只是她明年才毕业,现在也只能先是看看。   “好的后生仔是有留意的,只是怎么也得等她学校里出来了再说具体的。阿娒,你这是?”   贺明珠抿了抿嘴,各种思量, 这种话可真不好说。总不能说, 再在学校里待下去, 小心她出大事吧。这种未卜先知的噩事, 说出来要被人嫌死吧……   她想来想去,只好说:“‘人少则慕父母, 知好色则慕少艾’,这是小时候阿公教我的《孟子》。中专不比初中, 那都是大青年。县城繁花似锦, 小姑又生的单纯天真,现在电影呐画册呐闲书呐,好些个感情故事的。阿公要多加关注小姑才好。”   贺有福:“?”他先是一脸问号。小时候, 他有给孙女教过这个?还《孟子》,他一个农民会懂这个吗?   说得他也一脑袋浆糊,不记得了。   再听到后半句,什么情啊爱的,他一个激灵,他听懂了。   是啊,怎么就没想到这些个。小女儿年纪不小了啊,要是有个后生仔入她的眼,怎么就不会有什么风啊月的心思呢?   太是了!这真的得注意啊!知女莫若父,老幺这个女儿他还能不了解?那是一点城府心机都没有的!   知好色则慕少艾……他下意识的颔首,深以为然。然后侧目向孙女,皱起眉头。   咦,你这小娒娒怎么就没有这想头呢?   当然他也没有真就问出来,“嗯,阿公知道了,我会注意的。你姑也就再一年就读好了,我让她周末多回来,省得在外面心思散了。”   婚姻77ZL自由恋爱自由,没错!可那是建立在两者坦诚透明的基础上的。如果一方是歹人,一方是不知事的良人,那么这种自由就得及时掐断,免得酿成大祸。   明珠虽然听阿公这么说了,仍然还是不放心。在和小姑一同拆床帘子的时候,就忍不住敲边鼓。   “小姑,你最近有没有看什么书,或是看什么电影呀?县城里头流行哪些,跟我推荐几个呗。”   贺贞在拆帘子的手突然顿住了,不知道想起什么,脸上浮起一抹忍不住的笑意,瞬间腮边就染上了一层淡红。   贺明珠见状,恨不得抓住她的肩头,疯狂摇晃!天真梦姑娘,你快醒醒叭!   完了,完了,不会已经发生了吧?   她极力搜扫脑子,到底前世是哪个时间段的事呐?可是想不起来了。   那时候她嫁人了,娘家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知道大约哪一年。哪一月哪一天谁会知道!   “小姑!”   “啊?”贺贞如梦方醒,“怎么啦?”   “哦,你说电影呀,好多呢,好多好好看的。”她背过身去,嘴角勾起弯弯的弧度。   贺明珠握起拳头捶捶额头,只差原地暴走了。完了还要耐住性子温柔引导。   “小姑呀,好多电影、书呀,都是写着好看,其实很多都是不切实际的。就那些情啊爱啊,哪有这么梦幻的,我是不信的。”   “嗯?”贺贞回过头来,撅着嘴,“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呀。”   额……这回倒摆起长辈的谱了?明珠扶额,无语问苍天,你傻不傻呀。   “哦对了你也不是小屁孩了,我听说你退婚了。我觉得退的好!跟一个都没怎么相处过的人,就要结婚过一辈子,那哪有什么爱情?啧啧,可怕!”贺贞发表自己的婚姻观。   乍一听,很对呀,很有道理呀。可惜道理是对的,问题是,人是错的!你以为对方是白马王子,可背地里却是中山狼!   家族的恶魔!   贺明珠觉得跟一个到处沸腾粉红小泡泡的局中人,完全没办法再讲道理下去。未免越说,人家越有逆反心理,她决定放弃。   她,再一次,在临走前,又郑重嘱咐老爷子。这一次,说的更直白了。   “阿公,我听说那些学校里,有不少痞坏痞坏学生的。阿公,这青年男女……”她说着背过身,眼睛一闭,话音一骨碌往外倒,“干柴碰烈火,没个控制。万一不懂得生孩子的法门,那闹出人命,就啥都晚啦!男的不当回事,女的可就被动了!临了临了,才识人不清,那可就糟糕透顶了!”   哎呀,天呐,跟个老爷子说这个!呜呜呜,咱们小贺也是没辙了!   要是两情相悦,未婚先孕,还不是个大事。问题是,对方这人……哎,不是小姑一人的事,那根本就是全家上下的事!要命的鬼玩意儿,能不沾染还是不沾染吧。   贺有福贺老爷子那老眼珠子都要碎了一地了好嘛……   这,这大孙女儿懂得可77ZL真够……怪的。   不过他还是给了个表态,以安那小丫头奇形怪状的小脑瓜子。   “哦……等年后,我让你阿婆跟你姑一块去县城,探探情形。要是真像你所担心的,阿公会决断的。”   话说到这份上,贺明珠也没什么再能够说的了。点点头,和老家告别,父女三个人乘着拖拉机,载着一堆东西,往龙镇回了。   到了龙镇,贺明珠跳下来指挥拖拉机停在河边。还没说完,就听见妈妈在喊她。   “大娒!大娒——”李秀兰小跑过来,“总算回来了,家里来客人了,说是找你!省城来的,都等了老久了!你快些!”   省城来的啊,贺明珠放下这边,火速跑进屋里头。   就见林永兴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店里的木藤椅上,在那有一口没一口地品茶。   “林老板!”贺明珠笑着迎上前,赔罪道,“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前两天没等着你,眼看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还以为你贵人事忙,得明天才到呢。”   林永兴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笔挺西装,“不碍事,我也没等多久,你家这茶不错啊。”   这茶是矾镇那边高山茶园种的,还是矾矿张主任托人带下来的。贺明珠喝着不错,就嘱咐妈妈放厨下招待客人用。   “我也这么觉得,有一股子清爽味,倒比那些醇浓的来的沁脾。”贺明珠说着就去厨房拿了一盒出来,递给林永兴,“林老板你带盒回去尝尝。”   林永兴就欣赏这种会来事的,也不客气,点点头接了。然后手指着门口那堆着的好几个木箱子,“你要的缝纫机就在里头,另外那两大包是成衣。这回不是清仓货,而是我们厂里刚出的春季新款。你看看。”   贺明珠喜出望外,这林老板也太识趣了吧!   她忙过去把那两包编织袋给拆了,果然是一些崭新靓丽的春衫。她翻了翻,料子和款式都很不错。   “这可真好,我前几天带回来的都卖完啦,正愁正月里可怎么办呢。这些要多少拿货价?我一会儿和缝纫机的钱一起算给你。”   “也不用算来算去了。这缝纫机和衣服合合拢,你给个五百就是了。”   贺明珠在心里飞快的打算盘。这个时候,新的一台缝纫机,大概是120元左右。她当时看过成色,大约有八成新。如果折旧打个五折,也是赚的。   这些新款衣服嘛,再便宜,也得十几一件吧……如果只收五百,那算下来缝纫机连五折都不用!衣服嘛更是白菜价……   我的天,林老板,你也太慈善了吧,看来那个牙具生意是赚翻了?   贺明珠抬眸看他。   林永兴也正打量过来。   两束目光暗潮涌动,如刀剑般激烈角逐,硝烟弥漫……最后熄灭于电光石火间。   贺明珠一直挂着笑的嘴角,更深的弯了弯,“那,就多谢你了。”   她深觉自己这心照不宣是用得炉火纯青呀,孺子可教也!   “不用这么客气77ZL,很少有像你这么努力的女孩子了。”林永兴的圆圆脸上也呈现出了无比真诚,“我长你一轮,能拉一把是一把。”   贺明珠笑而不语。片刻之后,出言让他稍等。自己则去里屋,解开外套,从里衣夹兜里掏出一把钥匙。   她特地让木工在厨房橱柜里打了个带锁的木箱子,钉在里头,平时前店收了钱暂时先放那儿。   她数了五百出来,回前屋拿给林永兴。   林永兴看也没看,就塞进了西装内袋,“鹤鸣这牌名起得不错。那就祝你早日一鸣惊人吧。”   末了在店里转了一圈,提了点柜台摆设的建议。   临走前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片,“你这缝纫机有了,还缺一个主角。咱俩也是有缘,我给介绍一个吧。这是地址,你可以去找他。就说我介绍的。”   贺明珠不客气地接过。   呵呵,大佬的果然是大佬。给蹭金大腿也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有失果然有得啊,善哉!   在林永兴走后,她展开手中的纸片,上面写着:温市飞霞桥林氏布行。 第35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要是两个人,可怎么………   新床, 新衣柜都已经送过来了。从老家运回来的旧家俬,他们各自都搬回自己的房间里去。   阿莲则暂时先安置在三楼的后边房间。虽然她固执的不肯,只说继续住那帐子就是。明珠母女又怎么会答应?   当初既然收留了人家, 就得有始有终。这些日子的相处, 早就让她和李秀兰亲密无间, 形同姐妹了。   “你就安心住下吧,点心摊子的生意这么好,少不了你的功劳。也别过意不去,我把你工资扣下点,就当是租金了。行吧?”贺明珠知道, 有些人, 懂分寸,那就按分寸来行事,她可能还会心安些。   “再一个,年后,还有件大事得安排你来做嘞。你很重要哒。”   阿莲羞赧地搓搓手:“小老板又说笑了……那你可得多扣一点啊, 要不然我住着也安不下心。”   安排好了阿莲, 贺明珠开始收拾自己的房间。   主要是软装, 倒也没有多费事。   心理年龄摆在那儿, 她也不可能像小女孩一样搞那些花花绿绿的装饰。直接是怎么简洁怎么来。   在她的想法里,卧室除了休息, 还是休息。最多嘛,再加一个思考, 想想事情, 琢磨琢磨赚钱点子……行吧,她就是这么的,无趣加市侩。   所以, 她除了一张单人床,另外就一张桌,一张椅子,一个木书架。   说起这个床,还被李秀兰暗暗吐槽了一回。原因是,她马上就要十九岁的大女儿,居然订做了一张超级窄的单人小床!   呜呜呜,这是真不准备找个男孩子了吗?要是真相中对象了,这么小的床两个人怎么躺嘛……   她每每去明珠房间,看着那张贴墙摆的超小床,心里就各种不得劲。欲言又止,言止又欲言。   一次又一次,终于忍不住开了个话口子:“大娒啊,你这个床…77ZL…好躺吗?”   贺明珠很纳闷:“好躺呀,这个底下是棕榈垫,有点弹性,可舒服了。”   “那,要是两个人,可怎么……躺?”   “嗯?妈你是想和我一起睡吗?”贺明珠抱歉地忸怩说道,“对不起啊妈,我习惯一个人睡呢,边上多个人,我估计睡不着。你要是想搂个女儿睡,那就去搂妹妹吧。她那个床够大。”   李秀兰只觉得万箭穿心,闷闷地想喷血!   这大女儿在男女之事上,是一点儿也没开窍呢!   贺明珠其实是觉得小床紧挨着墙壁,比较有安全感。   大床能有什么好?前世,丈夫离家,偌大的床只有她一个人;丈夫归家,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她是再也不想睡大床了,实在太空荡,太寂寞。   ……   这是一家四口第一次以单独小家庭的形式在新家过年,另外再加一个阿莲。   大年三十这一日,龙镇彻底安静下来了。以往的敲敲打打都停下了,工人们该回家的都回家了。   李秀兰和贺正忠两夫妻一大早就去菜市买了好多年菜,此外,李家那边派李国庆也送了好一些海鲜和干货。   过了午,李秀兰就和阿莲开始在灶下生火,烧年菜。   比如鳗鱼鲞,蒸了切片摆盘;江蟹血蛤都水煮过,分别摆盘;青蟹则剁了炒年糕,当做主食——这个也是李秀兰的拿手菜之一。明珠和珍珠两姐妹都很爱吃。   另外肉类,有老母鸡清炖鸡汤,卤牛肉,还有糖醋鸭舌——   这个必须要说一说。这也是本市的特色菜了,贺明珠特别好这一口。酸酸甜甜的酱汁,浸得鸭舌又软有韧劲,毫无腥味。当凉菜,当零嘴都可以,吃得口齿留香,完全停不下来!   明珠阿婆做这个也非常地道,只是以往逢年过节才能吃到。人又多,吃到嘴里其实没几个,一点都不过瘾。   所以这回贺明珠特地嘱咐妈妈,多买一些,不吃到嘴破誓不罢休!   然后呢,就是鱼类了。李国庆拿来的大鲳鱼!据说是舅舅特地回去出海捞的。   这个鱼,究竟是红烧,还是糖醋,还是葱油,一家人一人一个说法。最终,出锅的是超级不伦不类——既是在油里煸过,又加了多多的糖和醋,最后还撒上了一大把葱花。   依李秀兰所言,就是:“瞧吧,我把你们每个人的口味都考虑到了,厉害吧?”   父女仨排排站站在桌前,看了一眼。俱是:呵,呵,呵。   ……真厉害。   再炒几个蔬菜,年夜饭就完成了。   五个人围着桌子就坐。贺明珠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好几瓶饮料,开了给每人倒了一碗。   “健,力,宝?”贺珍珠拿起瓶子看了看,念出上面的字,一脸惊喜,“阿姊!这就是那个奥运饮料吗?我听我同学说了,他说他爸爸从外面带回来给他喝的,可好喝了。”   贺明珠又给她倒了点,“是呀,那你就多喝一点,我这还有呢。”   李秀兰听说,也端起前面77ZL的碗,往嘴里送。   “嘶——”她倒吸一口气,脸都扭曲了,伸着舌头,“这什么呀,辣辣的又不像辣。好喝吗?”   “妈,这是汽水,你多喝几口,才知道好喝呢。是吧,珍珠?”   贺珍珠疯狂点头:“很好喝!妈,那些运动员们都喝这个,这个可是很有名气的。”   李秀兰摆摆手,把碗里的倒给小女儿,“你们小孩子喝,妈就算了,我还是吃菜吧,今天这个鱼超好吃。”   贺正忠也把碗里的倒给女儿,夹了一筷子鱼肉到老婆碗里,“我也不喝,我陪你妈吃鱼。”说完呵呵笑。   “啊呀,你们都不用这样。我这买了好多呢,都给我喝一点,我们还要举碗碰杯呢!”贺明珠又挨个给他们满上。   然后给自己也倒上,举起碗:“来来来,我们干杯,祝我们家年年有余,蒸蒸日上!”   正此时,外头鞭炮声应景似的七七八八地响起,贺家新屋,也是语笑晏晏。   “干杯!年年有余,蒸蒸日上!”   屋外进来了一个人,伴着哈哈笑声:“哟,在说祝酒词呢!新年好,新年好啊!”   ——是胖婶。   她手里端了一盆菜,放在贺家的餐桌上,“来,尝尝我们那的特色菜。水煮肉片,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吃辣,我特地少放了点辣油。”   众人也忙说,新年好,新年好。   隔壁的造桥队因为只差收尾了,就留下来就地过年,等修好了再放个大假。是以胖婶他们都没有回去。   平日里和他们隔得近,也经常交换着蹭吃蹭喝。所以明珠他们也没有客气,夹了一筷子,纷纷说味道顶好。   胖婶笑呵呵招呼他们:“一会儿去我们那儿麻将唠嗑去,下酒菜我都做好了,咱们一起守岁呀,才热闹!我们那有电视,妹娃子去看联欢晚会呀。”   他们忙应好。尤其贺正忠,那里大老爷们多,实在馋酒啦。   等胖婶走后,他们吃吃喝喝,把桌上的年菜一扫而尽,然后一起把桌子收拾了。   李秀兰和阿莲又在厨房炒了个“八宝菜”,焖了锅米饭,留着明天早上吃。图个年年有余的意头。   一切停当,贺正忠带着明珠两姊妹,在屋前放了串鞭炮。互相恭贺:过年好……   当然还少不了小辈们的压岁钱。   年,就这么过了。贺明珠十九岁了。   正月几天,贺明珠把林永兴拿来的新款衣服理了理,把六台缝纫机在店的后方区域摆上,又在几条主街贴了招揽裁缝师傅的告示。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到初七的时候,去了趟矾镇和邻县送海货,顺便把年前预备好的年礼带给张主任和李副所长。   紧接着,就是要去办妹妹和表妹的转学事宜。   贺珍珠年后就是初三下学期了,而蒋晓芬则是初一的下学期。两个人都是初中,那只要找初中学校一块说就是了。   按她的想法是,这个年代转学插班应该没有后面那么难,也没有什么学区不学区的。如77ZL果不是辖区内的,应该只要交一笔“捐资费”就可以了吧。   但她也没有底,不敢保证究竟是怎样。   她怀揣了500元钱,临出门,又返回挑了三件春衫放手提袋里,去了龙镇一中。   这个中学也是建镇之后才改名的,是把这一片各个渔村学校都聚拢,合并成一所正规的初中学校。   校舍还没有建好,现在是暂时在一个村校里借学。   这时候还没有正式开学呢,但是老师们都已经陆续到校,开各种新学期会议,以及校园卫生整理。   大门,就是一小排矮矮的栅栏。没有门卫把守,贺明珠就径直跨进去。进了学校里头。   一个教室一个教室看过去,都只有三两个学生在出黑板报,并没见着老师。   后来她喊了个学生问:“同学,请问一下今天老师们有在吗?”   “老师们都在会议室开会呢,你找哪个老师啊?”   贺明珠想了想,笑道:“我找你的老师!”   那学生呆愣了愣,这阿姊笑起来好漂亮!就像画报上的大明星!   “找我们严老师?她也在开会呀,要不你等等?”这学生应该是名学生干部,被派来布置教室画黑板报的,只会是那积极主动,跟老师关系亲近的“X条杠”。   贺明珠拉出了张课桌椅,坐下。打算跟这孩子套套近乎(底细)。   “你是几条杠啊?”她指了指自己的胳膊。   那孩子咧开一口大白牙:“嘻嘻,三条!”   “你严老师,对你们凶不凶啊?”好吧,其实她只是想问你严老师是男还是女啊。   好在,那孩子虽然没听懂潜台词,但是回答的话还是很令她满意的:“我觉得我严老师超级温柔啊,对我可好了。可是我有些同学说,严老师好凶,像母老虎。”   贺明珠见他满满的嘚瑟感,就知道这孩子该怎么治。   “啊呀,那一定是你学习认真,干事又积极吧!老师才特别喜欢你!”   那孩子歪着脑袋,装作漫不经心:“大概吧……”   ……嗬,这尾巴翘的。 第36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严老师   贺明珠笑问:“那严老师对你这么好, 你一定跟她也很熟吧?”   “那是当然,我跟她家的小弟也很要好。他跟我弟是同班同学,我们仨经常一起玩的。”那孩子一边画黑板, 一边说, “不过得等章老师还没回来的时候, 我谁都不怕就是怕他。”   后面半句他说得很小声,好像怕被谁听见似的。   旁边一起画黑板报的一个女同学嗤笑一声:“哈,那是活该!”   “哼,好像你不怕一样!那天是谁,远远看见就马上绕道走啊?”   这女同学嘟起嘴巴:“这有什么, 我怕那是尊敬!你问问同学们, 谁不怕?咱们学校就没有不怕章老师的人!你可不一样,你那是被‘点过名’的人。”   贺明珠来了兴致,怎么又出来个章老师?看这样子,那是个能让“积极分子”都怵的人。   这样的人在一个学校里,77ZL一般不会是普通的教师吧?   这男孩子好像被揭穿了什么, 忙为自己解释道:“我可没违反纪律, 只是章老师对我要求特别高而已。”   “正常, 老师都会对优秀的学生多很多关心。”贺明珠理解地点点头, “那章老师和严老师住的很近吗?”   那男孩子狐疑地盯过来:“你找严老师,你不认识她吗?严老师和章老师是夫妻, 你不知道吗?”   吼,初一学生也不是那么好骗哒……   “啊, 哈, 认识,认识。”贺明珠尬笑,“当然认识了, 我知道他们是夫妻啦。我的意思是,他们夫妻……住得很近么……呵呵呵。”   ?   那男孩一副,你耍我的表情。瞪着眼睛扭过头去,理也不理她了。   我都十二了,还是小孩吗?哼!   贺明珠摸摸后脑勺,管它逻辑不逻辑,反正套够了她想要的答案了。真是对不起了,不好哄骗的小朋友。   为表歉意,她拿起一根粉笔,在另外一边还没画的黑板上,勾勒起来。   “哎,你。”同学们看见她捏着粉笔,在黑板上落笔的动作,忙喊住,“别乱画呀……”   但是阻止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一个个都僵在那儿,被她笔下的画吸引过去了。   ——只见她手指在黑板上翩若游龙,飘逸潇洒。在黑板上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仙鹤,完了边上还写了超级漂亮的行书。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   这回贺明珠没有用糖纸画上的笔触,而是画了只正常的高雅的独立人群的正宗仙鹤。   “送给你们吧,祝同学们在新学期像仙鹤一样一鸣惊人,福瑞吉祥。”   同学们两眼放光,连连赞叹。   “然后呢,回去跟你们妈妈说,镇上百物街有家衣服店,就叫‘鹤鸣’,有空过来逛逛呀。”   ……同学们的眸光变了变……额,这都行?   这广告打的,贺明珠都觉得异常有才,嘴角勾起,也不管纯真的孩子们异样的目光。放下粉笔,拍了拍手。   “哦呦,这真是做生意做到连学校都不放过啊!”   贺明珠闻声皱眉,回头,看见教室前门站着一位,戴着眼镜的女性。正对着她似笑非笑。   “严老师!”那个男孩子小跑过去,低声跟老师打小报告,“她说认识你,要找你。”   严老师回应地颔首,走过来,凝视贺明珠,“我们认识吗?”   眼熟,极度眼熟!贺明珠记性还可以,居然让她想起,还真有见过这位严老师!   “严老师来过我店里买过衣服,这样当然算是认识的。”   年前大甩卖,顾客很多,这严老师是最后快脱销了才过来的。当时已经没几件衣服了,她还问冬装大外套还有没有,后来只好挑了两件春衫。   要是知道这是学校的老师,明珠那是变也要变出来呀,她暗叫真是够巧的。   不过她很快就往好的地方想,至少知道了这位的喜好,还算运气了。   她就从交流衣服下手:“严老师,正月这几77ZL天暖和,上回买的两件衣服可以拿出来当个内搭了。外头套个外套,也很好看的。”   严老师瞟了她一眼,用手压了压大衣领口。   还用你说!   今天她穿了件米色格子大衣,里头穿的就是从鹤鸣买的,那件带着珠光色的白衬衫。未免受冻,又在衬衫里头穿了件低领肉色紧身毛衣。   刚才在开会的时候,她把外套脱了挂椅背上。几个女同事对她穿着的珠光白衬衫连连夸赞,直说这布料子好洋气。让她很是受用。   贺明珠见她不置可否的样子,又见她手按领口。   明珠瞬间秒懂!也不拆穿,就当做啥都不知道。   只管自己在那继续念着服饰搭配经:“今年大约是个暖冬,才出正月,眼看就要脱下外套了。前些日子,我听省城回来的人说,他们那儿最近可流行蝙蝠衫。那松松垮垮的让人有一种慵懒的味道。”   “我看严老师气质很有种书卷气,很适合这种衣服呢。底下再搭个中长款的半裙,也是合适的。或者穿个喇叭裤,现在不是很流行吗?但是呢,要找那种裤脚不要太喇叭的,稍稍收一点点更好,更耐看。”   “哎,你说的很是啊!”严老师简直觉得自己遇上了钟子期,“你看看满大街的女人都是喇叭裤,我就觉得看着别扭。我就不喜欢那个裤脚太撒开,走起来拖来拖去。稍微撒一点点倒是可以的,比直筒的有味道一点。”   “可不是,会多一点女人味。”贺明珠补充。   严老师拍掌,“女人味,这个词够好!”   听严老师语气已经变了,贺明珠笑着点点头,“严老师,我店里来了新款了,正巧带在身上。你眼光好,帮我分析分析销路会怎么样吧……要不去你办公室里细细说?”   严老师虽然知道她在给自己戴高帽,可抵不住漂亮衣服的诱惑啊。   她就把贺明珠带到了她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没其他人。据严老师说,是开完会,他们就急着跑回家了。正月里走亲戚还没停歇呢。   正合明珠的意。   她把手提袋里的三件春装都拿了出来,给严老师一一比划。   严老师也不客气地提了不少建议。还别说,她的眼光还真是挺毒辣,挺超前的。   贺明珠通通接受,每一个都表示赞同,末了把春装往严老师那一推。   “多亏了你呀,我对未来进货的思路,又有了新的想头。人家都说,请个顾问,得花高薪。我这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真是运气。这几件衣服正好和你身材,就当是我感谢你吧。”   “那怎么行!”严老师立马放下脸,义正言辞,“我这动动嘴皮子的事,还谢什么谢。你别借这个给我送礼,我可受不起。”   贺明珠笑了:“除了这,还有一件事呢,得请你帮忙。”   “说吧,我早知道你还有事儿。我听听,要是能帮,那也不用搞一套。”严老师把衣服收起来塞回贺明珠的手提袋里77ZL。   贺明珠把两位妹妹想转学的事说了,完了又说:“古人入私塾,也是要给先生提些鸡鸭鹅或是量体裁衣当节礼的。我家妹妹若是成了你的学生,三两件衣裳,那也不算什么。”   “先不说那个。”严老师沉思了一番,有些为难。   “转学插班倒也没什么,初一那个好办,交上捐资费给学校,转了学籍就能来。只是你这一个初三的有点难,就半年了,转来转去太麻烦了,而且占着毕业班的名额。要不再考虑在金镇读个半年?”   贺明珠当然是不愿意的。毕业班很关键,最后半年,她还是想妹妹能够在身边备考。能回家吃住,吃点营养的补一补。   “严老师,有其他法子吗?比如捐资费我可以交多一点的。”如果砸钱能解决,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   “还有就是,我妹妹成绩很不错,在原来学校都是排前十的。我可以把她上学期的成绩单带来,给老师们看一看。据说上学期期末考,全县用的都是同一份卷子,老师你可以看看这样的成绩在这里可以排第几?是不是可以给她个机会?”   严老师又详细问了问,上学期期末贺珍珠是考了多少分。待明珠如实相告之后,她有点动心了,这个成绩便是在他们学校也是能够排前20名的。   她想了想,引贺明珠出来,“你跟我来,这个还是去问问教务处怎么说。”   她把明珠带到教务室,也不敲门,径直开门进去,对里头一个正坐着俯案书写的男教师喊:“章老师,这里有位学生家长,来问一问学生插班毕业班的事情。”   “哦,严老师啊,你们请坐。”那位章老师扶了扶眼镜,请她们坐。   贺明珠:……   你们夫妻的相处方式还真够与众不同的……够新鲜。   她们说了情况,明珠把原先对严老师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唔。”章老师转了转笔头,看了看严老师,“这个嘛……那你就把你妹妹的成绩单和期末考的卷子拿过来,我跟校长说一说。”   “捐资费这块嘛,照常是一个学生一百五。你要是有本镇的房子,那就趁早把户口入进来。有户口的话插班生则可以少五十。不过毕业班那个不成,就是有户口,那还是得一百五。要是没有户口,这事想都不用想了。”   严老师在一旁补充解释:“因为这个毕业班涉及到升学考,你要没户口,也没法在本镇考。所以户口是先决条件。”   贺明珠表示理解:“有的,我有地基卡,过两天就去办户口。”   只要有解决办法就行,钱多钱少算不了什么。   她对严老师和章老师道了谢。   出了门,严老师说:“你那个初一的表妹到时候就放在我班里好了,正好上学期有个学生,随他父母工作调动转走了。”   “那敢情好!太谢谢你啦,严老师。”贺明珠伸手欲要去掏包里的东西。   严老师一看她这动作,77ZL就连忙阻止。   “严老师,往后麻烦你的时候多着呢。你帮了我的大忙,还这么客气,我都过意不去呐,你叫我怎么谢你才好……要不这样吧,你常来我店里逛逛吧,我给你整个五折卡。”   “还五折,你赚什么?我还敢去么?”严老师噗嗤一声,“七八折还能考虑考虑。”   贺明珠也跟着灿烂一笑:“行,那就七折!” 第37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去温市   回去后, 贺明珠嘱咐了贺珍珠一番,给她做了些心理建设。   第二天两姐妹带上成绩单和考卷,又一次去了学校。   这一回很顺利。章老师带她们去校长室, 还当着校长的面出了道数学题, 对贺珍珠进行了次现场考校。   贺珍珠因为受过阿姊的心理辅导, 面试这一关通过得很轻松。数理化本就是她的强项,没费时多久,就解出了那道堪比奥数的数学题。   终于获得了转入新学校的门票。   出了学校,趁热打铁,贺明珠又带上妹妹去了趟镇派出所, 把户口的事给办了。   拿着那小小一本红塑皮包着的户口簿, 姐妹俩感慨万千。   贺珍珠激动地不敢相信:“阿姊,我们以后就不是农民了吗?”   “嗯。”贺明珠点点头,“以后我们就是非农业的了!其实只要你好好学习,等考上了大学,也可以转身份的。只不过现在提早了点罢了。”   “但是, 小娒, 你一定要知道, 不管是农业, 还是非农,这都不是什么界限。也许现在城镇的吃香, 但没准将来就变成农村的吃香,这谁能知道呢?我们要做的就是, 在每一个当下的时间, 做最努力向上的事。只要努力了,人生都会回报你的!”   贺明珠认为,有必要对妹妹进行一番爱的教育。有必要给她灌输, 只要积极向上,努力拼搏,生活都不会辜负你的观念。   贺珍珠猛力点头,眼里有光:“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我要上高中,我要考大学,我要像阿姊一样,那么厉害那么优秀!”   “别!”贺明珠笑了,“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像我一样,那还不糟糕,你阿姊充其量也只是个初中生。”   真好啊!现在这样的妹妹可真好!   前世的妹妹,初中毕业就辍学了……没有爱,渴望爱。自我嫌弃是个女孩,以至于无比崇拜男性。但凡家中有人多关心一点点,何至于后来,那样的老男人,都能哄走她……哎。   这辈子,再也不会了。有她在,她一定会让妹妹好好的。继续学业,给她关爱,帮她掌眼。   如此,贺珍珠和蒋晓芬转学的事就算是顺利搞定了。   正月初九这天,贺明珠准备去趟市里。   就如林永兴所说的,她这制衣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裁缝师傅已经放出去招揽,这些天也有几个师傅上门来问,虽然还没最终确定哪几个,但已经有个影了。那么就只差一样东西——   布!   既然有了林永兴给77ZL的介绍,那贺明珠相信,应该不是个坑的。所以直到初九,忙好手中的其他事,她才准备往温市一趟,去把最后的东风给请来。   在这年头,这也算是出趟远门了。寻常人要是没事,一般也不会跑那么老远。路不好,车颠簸,坐不惯车的那是要受罪的。所以,她贴心地把自己要去温市的消息告诉外婆。   外婆一听,果然喜出望外,“那正好,有时间的话顺路去瞧瞧你小姨吧?”   “外婆,你放心吧,就是不顺路,我也是要去的。要不然我就偷偷去了,不跟你说嘞!”贺明珠嘻嘻笑,她知道外婆老人家一定惦记着小女儿。听妈妈说,外婆早就托人带了口信,让小姨今年正月也不用赶着回来拜年,养胎要紧。   外婆拧她,嗔笑:“你敢不跟我说!让我晓得了,不把你给捏痛咯!”   “啊啊,痛痛痛,手肿了就带不了东西啦!”贺明珠夸张地呼救,“你老人家就是有好些东西给我带,我也带不上去啦!”   外婆闻言,赶紧松了手,好声好气地去揉,“你这死孩子,专挑我的软骨。”   “要不要叫国庆陪你一起去,给你拎东西?”   “那不用。我另外还有事,没准要在温市过一夜的。”贺明珠婉拒,“我说笑呢,我拿得了!外婆你去准备准备吧,要带什么东西给小姨,打包好了,再多都行。”   明珠外婆得了外孙女的准信儿,慌里慌忙就去准备给小女儿的东西了。   贺明珠则自己也收拾了一小包东西,准备带过去。   李秀兰备了些拜年的伴手礼,拿给女儿,“正月里头你去你小姨家,不好空手的。这个就当是我们家给她的拜年礼。”   她看见女儿在把店里挂着的几款新衣服也收拾进去,就问:“这不是那个省城老板带下来的新款吗?你这是带去干嘛?”   贺明珠手不停,回答妈妈:“我不是认识了个朋友嘛,人家也是卖衣服的。我带几款同她分享一下。”   她想,上回带回来的货,自个儿早就卖光了,想来苏春燕那边也是一样。市里肯定是比镇里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既然自己手里有货,那给姐们补点,也是理所应当。   李秀兰一听说,也是赞同不已。还拿了几串自己腌的酱油肉,本地产的瓯柑,装进袋子里也给明珠,“既然是你朋友,那带点我们这边的特产,给她尝尝。”   “妈,人家也是本地人呐!还我们这边的特产,那也是她们那的特产好不好。”贺明珠哭笑不得,“再说瓯柑那么重,还不如多带点轻便有用的东西。”   她只差要说,她姐们跟她一样,是个财迷。你拿特产还不如货多带点呢。   最终,在妈妈的强烈要求下,她好歹拿了那几串酱油肉。   最终,贺明珠身负大几十斤东西,站在温市的客运站门前。   重得她茫然四顾,熏得她不知左右。   ——外婆的包裹:   还没宰掉的77ZL两只老母鸡,一路上“咯咯哒”直叫,不知道在车上有没有下了个蛋来……   这老母鸡好朋友们所生的两大篓子鸡蛋;邻居大白鹅生的大鹅蛋;说是产前吃鹅蛋,生出来的娃没有胎毒……   五六条鳗鱼鲞;   七八串酱油肉;哦对了,还加上妈妈硬塞进来的那几串!   贺明珠觉得自己都快成了行走的酱油瓶了?   嗯,没完。还有五只大青蟹,据说很补身子!   一桶自己熬的菜籽油;   还有嘛,就是外婆亲自缝的一些小婴儿襁褓和衣裳。   真不知道这次舅妈怎么会这么大方,没有阻挠?莫非是看在那瓶茅台酒的面子上?   ——妈妈的包裹:给小妹子缝的产妇帽,月子鞋,月子服……拜年的伴手礼,寿面、桂圆、荔枝等。当然还有那个酱油肉。   ——明珠自己的:一包春装新款衣服;自己的随身物品。   贺明珠想来想去,还是自己的东西最轻便了吧……   她实在没力气再跟自己筋骨过不去了,果断拦了辆三轮车,报上小姨家的地址。   很快就到小姨家,那是一个小巷进去的第一间。这是明珠她第一次过来,全凭三轮车师傅的指路。   明珠上前敲门,一个波浪大卷的女人开了门,探了探头:“谁呀?”   “你好,我是李秀娟的外甥女,我小姨在家吗?”贺明珠余光扫过这个女人的小腹,天!她的肚子微微凸起,显然也是有孕在身了!   贺明珠大概知道了眼前这个是谁。然而还是问:“你是?”   “哦,是阿娟的娘家人啊。妈,妈!”那女人朝屋里喊,又转过头来回答贺明珠,“我是她嫂子。”   “婶子。”虽然小姨还没生产,但是贺明珠还是随还没出生的小表妹喊,这她伯母比自己妈妈小,所以喊婶子,也是合了辈分。   里屋“哒哒哒”屐着拖鞋小跑出来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女,手里还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   “怎么啦?”   “妈,她说是阿娟的外甥女。你来招呼她吧。”小姨的妯娌说着就要去抱那妇女手里的孩子,“来,妈妈抱。”   “啊哟,你可别,你这大着肚子的。那老中医说了,保准也是个带把的,你可别伤着我孙子了。”   贺明珠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哼,看来,这就是小表妹的奶奶了。   “阿婆。”想起前世,这位干的那些破事,贺明珠就很难有个好脸色。语气超级淡淡地打了声招呼。   “我路过市里,我家外婆让我带些吃食给我小姨补补。然后我也给你们拜个年。我小姨呢?”她指着身后那一堆东西,表明来意。   张家阿婆皱了皱鼻子,好没眼色地说:“你姨上班呢,等五点多才回来。谢谢亲家母了,就是这老母鸡可怎么整哦,这不是农村呀,城里不兴养的。宰我又宰不来。”   贺明珠懒得理这种矫情病,话里话外还嫌弃农村不是?也不想想没有农村人,你吃喝哪里来?77ZL   她看了看时间,五点多,她是不要等的。对着这俩,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她现在是会意过来了,当初在舅舅暖宅宴上,小姨夫暗中授意小姨,不让外婆来照顾月子,是因为什么了!   怪她当时没有联想到前世的时间线,现在她是一切都懂了。   不就是他们家还有一个孕妇吗?不就是他自个妈既要照顾一个产妇,又要照顾一个快临盆的孕妇,还要照顾一个才两岁不到的婴幼儿吗?   不就是怕小姨娘家人心痛自己女儿,看不下去吗?   那你也不想想,一个人照顾仨,怎么顾得过来?你要是真疼老婆,那就更该叫上岳家来人,专门把自己妻子,孩子的妈给照顾好了!   就为那点婆婆无不是,不需劳烦娘家妈妈的破风俗,那点门面上的破事,让妻子月子都得不了最好的照顾!   ……再加上现在所见的这张阿婆的嘴脸,小表妹未来所受的遭遇,小姨的态度……贺明珠觉得自己都快吐了!   她也不管她们怎么处理这些东西了,只想早点离开这里。   为了好答复外婆他们,她只好把小姨单位的地址问过来,顺过去看一眼说一声就走。   到了小姨所在的粮站,把小姨喊出来,她还真就只说了几句话。   要不是为了那些带来的东西不被他人抢占了,她是真的连几句话也不想说。她不想外婆的慈母良心给白费了,但也知道,即便说了又如何,小姨究竟怎么做还两说。   结合前世所发生的事,一个受过教育的女性竟然抱着“以夫为纲”此类的旧观念……谁能想得通?   所以她最后留下了一句话:小姨,不管怎么说,你肚子里的都是你自己的亲生孩子,你要疼爱她。   把李秀娟给听得一愣一愣的,完全搞不懂大外甥女儿在说什么。   这肚子里的当然是她的亲生孩子,她和她家加伟的爱的结晶呀!   贺明珠也懒得理这种事了,撂下话就直奔飞霞桥。   她需要去找一找苏春燕,洗一洗她的心,她的眼。 第38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美强惨燕子老板……   现在, 贺明珠随身的只有一小包春装新款,几串酱油肉和自己的手提包了。负重比原先轻了不少,她的步伐就轻快了些。   问了几个人, 就找到了飞霞桥。   那是一条以这座桥为中心, 而向两边延伸的步行街道。   满街的店面都是卖东西的。百货、服饰、吃食、车行, 除了没有住,“吃穿行”全都齐了。   贺明珠走在这条街上,只觉此处人流鼎盛,比肩接踵,这种极度热闹是龙镇金镇这样的小镇所没有的。也不知是人成全了店, 还是店成全了人, 总归这里已经颇有集聚规模了。   贺明珠一家一家走过来,颇类似于市场考察。在街道的后半段,她看到了传说中的“林氏布行”。   规模不算大,就直通通的一间店面吧,一眼就望到头了。两边和后面的墙上挂满了布料, 另外77ZL还有地面上, 用板凳搭起的展示台, 各色布料都散在上头。   她只是远远的遥望一眼, 并不打算这会儿就进去。打探完之后,她又继续往下走。走到街道的尽头处, 才停了下来。听前头小店里的对话:   “没了没了,年前就卖完了, 下回早点来啊。”   “我说燕子老板, 你下回进货进多一点啊,每次我晚来几天,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各个都这么说, 你倒是早点来啊。我的货拢总就这么多,又不像他们,汽车站旁边批发市场一批了事。人家那离得近,一车一车地运回来,货当然不缺啦。我可是去省城徒手搬回来的,能比吗?”   说话人含枪带棒的,丝毫不上赶着跪舔顾客,反而顾客有点捧着她的意思。   贺明珠不自觉地笑了笑。   “行了,下回赶早,啊。”店老板把顾客送出门,一抬头,看见前头站着的人,就粲然而笑,“明珠!你怎么来啦!”   “燕子老板,你可真是美且自信啊。”贺明珠笑着反握住苏春燕奔拥过来的手,两人一同走进她的小店。   这是一处很小很小的店,甚至谈不上是个店面。苏春燕口里一直形容的“档口”确实是更恰当一点。   它相当于是一间正常的店面,前半间隔了个小小的正方形出来。开间是原本店面的一半,纵深则只有原本店面的三分之一。   另外半边加上后头的三分之二合起来是一个店面,也是卖衣服的。那店主早在苏春燕说“又不像他们,汽车站旁边批发市场一批了事”的时候,就走出来。站在店门口,恶狠狠地抽翻白眼。   贺明珠和苏春燕在自个儿店里头坐着正要叙旧的时候,隔壁就传来阴阳怪气的调调:“哼,真不知道有些癫人摆什么臭老九,就你店里的衣服是镶钻的?我呸!什么货色也摆出来丢人现眼。”   苏春燕听见,咬牙切齿,登时就蹦起来,也不隔着墙壁,直接就走到门口,指着就骂:   “你个臭老娘客!眼红呢是吧?阴阳怪气什么!我家的货就是镶钻的怎么地!你以为就跟你店里那些一样啊,犄角旮旯捡来的,谁他妈要啊!你去问问,别人谁要去你那买,送给他们也看不上!自己生意不好,又懒得跑大老远去进货,能怪谁?神经病啊!”   说完,就抡起店门口放着的,洗拖把的污水桶,二话不说就往隔壁店前冲洒泼去。末了笑嘻嘻道:“呵,不好意思啊,只有你店门前有下水道。”   隔壁的店主手指着她:“你,你,你个泼妇!难怪克死了爹克死了妈,还把自家的小弟给克的残废!”   苏春燕登时脸色就阴沉下来了,撂下水桶,抡起拖把,就往隔壁店冲,一副干架的模样。   “你给我滚出来,你有种再说一遍!看我不揍你!”   隔壁店主只逞个嘴强,一骂完,早就躲进后店了。   贺明珠忙去劝解苏春燕,轻抚她的胳膊77ZL,“好了好了,别气了,跟这种孬人置气不值当的。你看人家都不敢跟你对垒,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我们燕子老板最威武哈!”   苏春燕扁扁嘴,眼睛泛红,扔下拖把,就枕在贺明珠的肩头,呜呜呜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说得是真的……呜……我爸没了,我妈没了,我弟残废了……全家就我是好好的,真的是我克得他们!呜呜呜……”   这时候周边的行人有几个驻足,正看热闹。   贺明珠见状,揽住苏春燕,就转回小店里头。看热闹的人方渐渐散了去。   “没事没事别哭了……你别听她瞎说,什么克不克的,这种封建迷信的话你也信?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苏春燕吗?”贺明珠拍打她的后背。   “你要是哭成这样,还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啊,她就在后边看你的笑话呢!你好歹还有弟弟,残废又怎么了?只要人还在,只要你赚多多的钱了,找最好的医生去治啊!这里不行,我们去省里,再不然去海市,去京城……前提是要有钱!懂了吗,奋斗啊,好好赚钱啊!”   苏春燕瞬间止了哭,不好意思的勾勾嘴角,“我也不是信她的鬼话,我只是觉得太心累了。有时候听见这种话,就很不得劲,感觉好委屈……哎,让你撞进这样的我,真是太丢人了……”   贺明珠挥挥手,不以为然:“这算什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家之前也糟糕得很,现在也慢慢出来了。只要自己努力了,都会变好的!”   “再说,我们那是肩挨着肩,同睡了两宿的座友交情呀。你的哈喇子都流到我肩上过,那时候都没不好意思,现在倒矫情起来……嘁。”   苏春燕这才真正破涕为笑,捶打贺明珠:“哪有,哪有,不许说,不许说啊,记住了没!”   “怎么,要杀人灭口么?我早把这写下来,藏起来了,让你灭了口也没用!”贺明珠一本正经地开着玩笑。   两人嘻嘻笑着扭打成一团。   当苏春燕看到贺明珠带来了那包货,只觉得心里一下子变得好妥帖,放声大笑:“姐们,你也太义气了!我真是爱死你了!”说着就要贴上明珠的脸,作势要去亲她。   “别,我可消受不起美人恩。”贺明珠赶紧躲开,“别忙着高兴,可是要给钱的,进货价。”   “嘻嘻,那是当然。”苏春燕拿出贴身的钱袋子。给了该给的拿货价。   “你这钱就放身边啊?”明珠看那鼓囊囊的钱袋子,吃惊问道。   “废话,你都看见了,隔壁那老娘客!我哪敢把钱随便放柜台后呢,我都怕隔墙有手,隔空取钱嘞。”   “笨死了,存信用社啊。”贺明珠简直无语,哪有人把那么一摞钱随身携带的,这不是招贼嘛。   苏春燕摇头,“算了,存银行、合作社,我都不放心。钱不在自己手上,我这心里没法踏实。你不知道,我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病77ZL了,不定什么时候就得送医院去。要是还抽身去取钱,那太不方便了。”   贺明珠瞬间沉默。   一个人,光鲜亮丽的背后,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究竟是苦楚还是欢笑。为爱奔忙,为亲情奔忙,为梦想奔忙,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这便是生活吧?   “你弟弟,是生了什么病?”她忍不住还是问了。   “重度小儿麻痹症,没法走。”苏春燕茫然地看着前方,“还有先天性心脏病。比起走不了路,我更怕这个。急症起来,吓都吓死人的。”   她顿了顿又说:“所以每次去杭市进货,我都不敢久留。都是今天去,隔天回。一夜都不敢待。”   “但是呢,我弟弟他很开朗,心态超级好!而且很爱学习,学校不收他,他就自己学。认的字比我还多呢。”   说到这里,她又不低沉了,眯眯笑起来,言语中满满是为弟弟而骄傲自豪的意味。   贺明珠的眼眸微微有些湿润。比起这两姐弟,她真是幸运太多了,至少有妈妈能够给她生活上的关爱。   “对了,我这次来还要去选布,晚上准备住一晚,这样明天时间充裕些。求燕子老板收留收留吧。”   苏春燕嘁道:“求个屁!我家随便你住,当自己家就是了。只要别嫌老破小就行。”   店里也没几件衣服了,收拾完贺明珠带来的新款货,苏春燕把卷帘门一拉,锁上。就带着贺明珠说要去逛逛温市。   带她去汽车站边上的服装批发市场看了看,然后又带她逛了几条步行街。两人一边逛一边发表看法。   讨论某些货特别吃香的原因;讨论哪一块地段好,适合开店面;讨论未来行情的走势……   后来贺明珠特别要求她带自己去逛一逛书店。   苏春燕不忘记揶揄:“满脑子赚钱钱,装啥子文化人嘛,矫情……”   贺明珠罕见地没反驳斗嘴,只是高深莫测一笑。   等她捧着一摞子书出来,苏春燕上前帮忙去拎。一看都是些,什么世界名著,当前的畅销文学作品,还有古典的四大名著……惊掉她的双眼!   “你这是准备去当书贩子啊?摸摸市场行情?”   贺明珠翻了一个白眼:“要卖书,我也不在书店里买啊,我不会去批发吗?”   “这是买给你弟弟的,我这半路来的阿姊,总得带个见面礼吧。”   【书犹药也,善读之可以医愚。】   贺明珠心想,身残不算什么,一个爱学习的孩子,去读书吧,去探索书籍的奥秘吧。   但愿书籍能给那残缺的孩子带来慰藉,送去光明,去看一看远处的世界。 第39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还有这样的书?”……   苏春燕的家确实毫不夸张, 那就是一个老破小。是顶楼的一个小阁楼。   这楼梯还很怪,上去要经过别人家的地盘。   春燕解释道:“我这屋子啊,还是我刚来市里那会儿买的。那时候我爸妈刚没了, 那些族亲竟然上门来收老家的屋子。我77ZL看着不对劲, 连夜找了人, 把那老屋放出去卖。   然后我就带我弟来市里边了,一开始是想租别人家的房子。可那些人看见我弟弟那样,就嫌晦气,怎么都没人肯租我们。我们只好在桥洞下睡了几天。没几天我弟就喝了冷风,犯病了。   我想着不行, 没资格让我挑挑拣拣, 等凑到钱,买到好房子,那都得歇菜。所以我就找了这么一处小屋,虽说楼顶吧,可胜在便宜。用老屋卖掉的钱直接就够, 也不用凑。   就是楼顶我弟上下楼不方便些, 都得我背。但是呢, 楼顶边上有个天台, 晒太阳、透气又都很好的。”   她用钥匙开进去。   “小鸿,阿姊回来了。有个姊姊来我们家作客呢!”   屋子还有个前门, 应该是通向天台。从那门后出来了一个人身影。   那是一个坐着旧轮椅的小小少年,脸色有些惨白, 唇色略略带紫。他自己用手划着轮椅进来。   “阿姊, 你回来啦!”他病态的脸上泛起喜悦,“这位姊姊好,我叫苏春鸿。”   苏春燕忙去推轮椅, “今天楼下陈婆有没有上来看你?”   苏春鸿咧着嘴笑着点点头:“有的,她老人家上来了好几趟,真是辛苦她了。其实我一个人可以的,阿姊你不用担心。”   “辛苦什么,你别听她瞎抱怨。”苏春燕撅撅嘴,“阿姊每个月都给她钱的,是雇她一整天的!她倒好,上下来回跑,说是看顾你,还顺带忙自己屋的事。要不是暂时找不到人,我早就把她轰走了。”   苏春鸿还是笑,轻声细语地说:“也不怪她老人家,我这里除了做饭吃饭,也没有别的事。陈婆整天在这也是无空忙,还不如偶尔上来看一下。也省得我跟她大眼瞪小眼。”   他呵呵直笑,转头去看贺明珠。   “小鸿,你好呀。”贺明珠这会子才插得上嘴。   她把刚买的一骡子书放在饭桌上,拿了最上面的一本,递给苏春鸿,“那些书是姊姊送给你的小礼物。听你阿姊说,你很爱看书是吗?但愿我选的这些你能喜欢。”   苏春鸿接过,脸上喜悦无比,双眼散发着闪闪的光芒,“谢谢姊姊,我最喜欢就是看书了!”   他把那本书放在腿上,用手去摩挲,然后拿起来,紧紧抱在胸前。   ——那是一本,海伦凯特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不用客气,等你看完了,姊姊再给你买。”这个残缺的少年郎,一看就是个积极向上的好孩子,贺明珠心头有些微微抽紧。   晚饭,他们把李秀兰准备的酱油肉给蒸了,又炒了俩菜。苏春燕吃着酱油肉,各种羡慕:有妈妈可真好!   晚上,她和苏春燕睡在外屋,中间隔了片帘子,苏春鸿则睡在里间。   她们俩唠完嗑准备睡下了,帘子上还影映着一个捧着书本,孜孜不倦的影子……   贺明珠的嘴角缓缓地往上翘起。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贺明珠和苏春鸿告别77ZL,便同苏春燕出去了。   今天还有此行的主要任务要完成。   林氏布行。   听了贺明珠的来意,老板林鹏飞热情地招待了她们。   “我这布行啊,你别看门面不大,但是我们后头还有一大间仓库嘞。只要是市面上有的,我这保管不缺。”他带着她们看布,一边介绍。   “我主要也不是卖零散的 ,一般是和制衣厂搞批发的。也不瞒你们,我这零售的和批发的价那是一个天一个地。虽然你那店面不大,但是我族兄既然都说了,那我肯定得给他面子,就按批发价走吧。”   他拿下一匹布给她们试了试手感,接着说道:“这布匹质量和款式,你都不用担心跟不上潮流。我们这全部都是自产的,厂子在海市,是我亲大哥在打理。你也知道海市,那基本是最紧贴潮流风向的。什么珠光布、蕾丝布,别人那都难寻的,我们这多得很。”   贺明珠火速扫视了一眼,心里有了些底。   现阶段,对她来说,要想在同行中脱颖而出,布匹的样式和质量尤为重要。这些得她第一步就要把控住的。   另外的,比如裁缝的技艺,样衣的选择,那是后面的第二步第三步……   虽然越是优质的布匹,成本越高,但是她认为是值得的。经过年前的清仓大甩卖,她总结出了一个至理名言。那就是——千万不要去怀疑一个女人的鉴赏能力和购买能力。   林鹏飞见她半饷没回答,以为她在顾虑什么,便又抛出了个大砝码:“只要在我们这里批发布,我们还会定期赠送样衣的图解书。那是海市专门根据时装风向出的,只要让裁缝照着上头裁衣定制就成了。”   “哦?”这倒是说中贺明珠的心坎,“还有这样的书?”   原本她以为样衣的话,得定期去大城市批一些来,交给裁缝师傅打版才可以。如果有这样的书,至少可以让事情变得事半功倍。   她看了看同行的姐们。   苏春燕收到她投递过来的眼神,抱着肩说道:“林老板,你这价格就算看在永兴老板的面子上,也不够啊。我这跟你都是老街坊了,一条街上的邻里邻居,再加上我的面子,你得再便宜点呗?”   贺明珠乘胜追击:“老板,我以后就在你这订货吧。门面小是暂时的,招揽生意的法子我多得是。现在不过是第一步罢了。以后做大了,还是找你订布。这是长久生意。”   林鹏飞的眼睛一眯,心里暗道,啧,好大的口气!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天真。   最终他在原先的报价上到底还是又降低了点。   贺明珠得到了满意的拿货价,就一口气多拿了一些。   林鹏飞还有一个好,就是大批货提供送货上门。这在如今交通不便的年代,是个加分项。   搞定了布源,贺明珠也该结束温市两日游,打道回府了。   在她候车的档口,苏春燕慌里慌忙地跑出去,说是要买点特产给她带77ZL回家。   好一会儿,等到了春燕,只见她一只手里拎着一篓子黄澄澄的东西,急慌慌小跑回来。近了才瞧清,那不是瓯柑还是什么?   贺明珠:……   你和我妈是母女,还是我和我妈是母女呐?   “给,这是瓯柑,带给伯母尝尝。”苏春燕又递上另外一袋吃的,“这里头是鱼饼和麦饼,可好吃了,正好回去晚上加菜呀。”   还好现在不是来时。身无负重,两手空空,拿那一篓子瓯柑还不是什么难事。   贺明珠就这样,乘车转船回了家。   “明珠回来了啊!”是外婆。   她和妈妈就坐在大门口的藤椅上,翘首以盼的模样,好像就在等着她回来。   “外婆,你来了啊。”贺明珠把瓯柑给妈妈,“妈,这是我那朋友给你买的……瓯柑。”   李秀兰像是想到什么,笑眯了眼睛,“这孩子,跟我们家还真是投契。”   贺明珠深以为然,笑着点点头。   外婆也呵呵笑了两声,快被这母女俩给急死了!她们不知道,她这是来等消息的吗?   “明珠啊,你快跟外婆说说,你见着你小姨了吗?”外婆拉住贺明珠手腕,一脸焦急,“她怎么样?肚子多大了?是瘦了还是胖了?胃口好吗?精神好吗?”   “外婆你先别着急,我慢慢跟你说。”安抚好老人家,贺明珠犯难了。这要怎么说?小姨家的状况说不说?   不说的话,可以让她老人家少许多担心。可总有知道的一天,等小姨生产,外家肯定要上门一趟的。那时候再对小姨的月子重做安排,未免太没个准备。到时候难保不怪她不早说。   如果现在就说,那外婆势必是不放心女儿的,很可能顺带连女婿和亲家都迁怪了。极有可能要赶过去一趟,那两家很可能会为此事生了嫌隙。小姨的月子也肯定会有不一样的安排。   再看看小姨,似乎也没觉得自己目前的处境有多不好,似乎也没想娘家为她撑腰做后盾。小姨和小姨夫大概率不会希望她这个做小辈的多嘴吧。   ……哎,当事人都无所谓,她个旁观者又有什么好所谓的。   贺明珠几乎要决定做个闷嘴葫芦了,可要开口说的时候,脑海里不知道怎么就呈现出了一张圆圆嘟嘟可爱的笑脸。最终话就变成了:   “小姨不在家,我把东西给了她婆婆,还有她大嫂了。她大嫂,也怀孕了。看肚子,应该只比小姨迟不了几天……她家里还有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子。”   她说完,只觉得耳边环绕着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前世,那个小姑娘撒娇着搂住她的脖子:大姊姊,你比我妈妈还要好,我好喜欢你哟。   贺明珠如释重负。   外婆一听,就和明珠妈妈念叨开了。两人骂骂喋喋,携手就往舅家商议对策去。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贺明珠发出轻轻一叹。   她转身正要回屋,身后不远处有个声音沉沉地喊问:“请问,是要招裁缝吗?77ZL ” 第40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终于要现形了吗?……   贺明珠回过身。五六米开外, 站着一个齐耳短发的三四十岁女性。身材高挑,肤色白净,衣着清水, 神态里有种高冷淡漠之气。   “是的, 我店里是要招裁缝。”贺明珠有些好奇, 先前应聘的那些裁缝无一不是态度诚恳,把老板当成金子去贴的。   这一位倒是怪异。   只见她上前了几步,依然是个冷清模样,淡淡地说:“我也想找家店,好好地做我的衣裳。有几个问题, 我想问一问店主。他在吗?”   有点意思, 这到底是我招人,还是你招人啊?贺明珠腹诽。   “我就是店主,你有什么要问的?”   那女性显然有些诧异,看向贺明珠的眼皮子撑了撑,脸上却不动声色, “好, 请问店主, 贵店的布会有哪些, 店主是重质还是重量?”   “店主对店的未来有哪些规划?是就偏安于一隅还是,纵横四方?”   “就这两个问题, 店主请。”她伸出一个手掌做出请的姿势。   ……贺明珠虽然心里有些别扭,但是对这人却提起了很高的兴趣。能问出这样话的人, 一定是那心有沟壑、自信有才的人!   所以明珠丝毫不高傲怠慢, 引她进屋,泡了一杯茶,“你请坐, 喝杯茶。”   那高冷女正环顾完四周,走到缝纫机前,坐机凳上俯首看了看,“这机针有些细了,缝厚料会容易断针,最好能换粗一点的。”   说完她端起缝纫机桌上的茶,抿了一口,“谢谢。”   贺明珠坐在她前面那张缝纫机凳上,和她面对面,正式回答她的问题:“第一个问题,我今天刚从温市回来,谈好了布源,那是海市工厂生产的。我跟布行老板的要求就是,质量要好,款式要新。”   明珠一直关注对面人的面目表情,说到海市的时候,见到她的眉头微微动了动。   “第二个问题,没有人会嫌钱多的,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这我知道。”   话音刚落,贺明珠见对方的嘴角轻轻扯了扯,大约是笑?   果然,见她点点头:“那好,我信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相信我?我会做出人人拥泵的漂亮衣服。”   贺明珠虽然很喜欢自信的人,但作为一个管理者,她也不可能听听别人的话就深信不疑了。   所以她不置可否:“这个,我们这预备招五六位裁缝师傅,会在其中选出个老师头。前几天已经有几个登记了,现在加上你。到时候我布置个任务,让作品说话吧。”   对方颔首,站起身来,伸出手:“我姓华名裳。”   “华裳?”贺明珠轻唤了一声,这还真是个应景名字,总不会是个……艺名吧?   “你好,鹤鸣欢迎你。”两人握手。   直到这个时候,华裳那冷面上才明显地展现出一抹笑意。   一个不问薪资,不问工作量的人,总归来说,比之前那些上门就问工资多少,每天做几件,做哪些款式的人,77ZL让人印象好得多了。   华裳要回去了,贺明珠与她约定了上工的时间。她也提出了点要求,就是要为她解决住宿问题。   据她的话就是,她现在住在江对岸,虽然不算远,但是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奔来跑去的路途中。   这个好办,届时再买张单人床,让她在三楼和阿莲睡一个房间就是。   贺明珠上了楼,看了看正在认真学习的妹妹,才回自己房间去。拿了干净衣服换洗了一身,在自个儿床上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李秀兰已经从李家回来了。她告诉明珠,外家对小姨的事情所商讨的结果。   “你外公外婆打算过两天和你舅舅去温市一趟,跟张家会一会,听听他们的态度。等坐月子,你外婆是一定要过去的,不管外人怎么看,自己女儿身子骨要紧。”   她说着说着又火气上涌,为小妹不值:“你说说,他们张家怎么能这样呢,这么捂着难道还以为能瞒住我们娘家人不成?还有你姨,脑子不知道怎么想的,男人说什么,自己就要做什么吗?亏她还念了那么多年的书!还以为现在是那个‘以夫为天’的年代吗?”   贺正忠在一旁听的,心里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尴尬地搓了搓手。   外家果然要有所行动了,那就好。贺明珠又提了个醒:“也不知道小姨会生个什么呢,是弟弟还是妹妹,呵,不知道张家想要个什么呢?”   李秀兰蹙眉望了望女儿,“你小姨和小姨夫是有工作的人,听说这以后只能生一个孩子的。好在你小姨夫还有个大哥,而且他们张家也已经有一个孙子了吧,应该不会那么强求你小姨的吧?”   她说得是问句。显然,她对自己的这种论断也不是很确信,不过是暂时安慰自己罢了。但愿吧。   贺明珠耸耸肩,没有回答。   这时候,阿莲从外间回来。年后,点心生意早在初五就开工了。过年期间,李秀兰走亲戚的时候比较多,都是阿莲一个人在那忙活,她已然能够独挡一面了。   “阿莲,你等一等,我有话跟你说。”贺明珠叫住她,“妈,你也来听一听吧。”   “裁缝师傅我已经招齐了,只等布送到后,我们衣坊的制衣生意就要开动了。妈,你原先就在老家帮人缝缝裁裁,我们几人中就你懂这个。我想到时候制衣这一块就由你来盯着。”   李秀兰的嫁妆之一,就是李家外公给买的缝纫机。嫁到贺家后,全村也就这么一台。所以乡亲父老们一有手工难缝的布料,就央求她帮忙用机子踩踩。   久而久之,她就对这个裁缝的行当懂了许多。   “我看制衣?”李秀兰有些迟疑,“妈先说好了啊,我只能看一看的,这个具体的动手还得懂行的师傅来。你知道,妈就是二吊子,都没正经学过的。”   “对了,我看制衣,那也只能够早上吧?下午还要烧点心送点心呢。”   “不,妈你就77ZL管制衣一个。” 贺明珠摇摇头,看向阿莲,“点心那边就让阿莲来负责,过两天我去寻一个女孩子给你打下手,应当是忙得过来的。”   阿莲心里扑腾个不停,难道小老板先前说的,有大事交给她,就是这个?   “那怎么成,我,我一个人哪里懂的。”她下意识地就是要去拒绝。她怕呀,做个帮手没什么,可做个主事人,她就有些慌了。   贺明珠摆摆手,示意她别拒绝,“阿莲,你就别推脱了,你行不行,我心里有数的。再说你不接,我能找谁去?我自己还有我自己的任务,家里店里我不可能全程待着的。总得分给你们来主事。”   她顿了顿又说:“你既然成了主事人,那工资自然也会涨上去。你不想早点赚够钱买自己的房子吗?”   阿莲讷讷的不知说什么好,只觉得自己糊里糊涂的就应下了。   “还有爸,我也有事安排你的。”看到闷闷不乐的老爸,一言不发靠墙站着,贺明珠说道,“到时候,你跟我熟悉一下砖厂的司机师傅,送砖这块就交给你。当然如果你不情愿干这个,也没关系。到时候问问外公还要不要出门,跟他老人家干老行当也是可以。”   贺正忠一听说自己也有事干,登时就一扫阴霾,乐不可支!   “嗐,我当然是想和你妈,嘿嘿……还有你们姐俩在一处啊!你放心,送砖这个,爸搞得定,绝对没问题!”   李秀兰啐了一口:“老不正经!”   众人大笑不已……   总算安排好这几桩进项了。这样一来,贺明珠自己就只要当个总管就成,有空了各个巡一巡,没空了也不用担心。   至于她自己的规划,后头再慢慢和他们说吧。   第二天,林氏布行的布就送过来了,大家一块儿接了货,一一上架摆放好。明天就是和几个裁缝师傅约好的时间,再往后一件一件事都接踵而来,根本就不会有空闲。   新学期开学却就在眼前。   所以整理完货,这天下午,贺明珠准备去一趟金镇。告诉二姨,表妹蒋晓芬这先斩后奏的事。   这一回,她拉上妈妈一块儿去。   李秀兰一听,没有不说好的。反正过年走亲戚也是应当,拎上那些伴手,去大妹家溜一圈。以孩子的名义给二姨拜个年。   ……   “什么?!”李秀菊一听说,震惊得登时跳了起来!   蒋晓芬低着头,靠在墙角,默默不言语。   二姨夫蒋斌这时蹬蹬瞪从楼上下来,气急冲冲地健步如飞冲到女儿跟前……   蒋晓芬如小小乌龟一般,反应极快地躲到就站在她旁边的贺明珠身后,如同那是自己的背壳。   与此同时,二姨尖叫:“不要!”   贺明珠平静地凝视这位冲到她跟前,满眼怒火、狰狞可怖的虚伪男人。   终于要忍不住了吗?终于要现形了吗?   可是,他扬起的手到底没有落下,掌心合拢,缓缓地收回到自己的身侧。   他似乎在调整自己的77ZL呼吸,缓慢开口:“你,你这孩子,也太自作主张了。你一个人去龙镇,爸爸怎么能放心?”   李秀菊大松一口气。赶上来把女儿从外甥女的身后拉出来,摩挲着她的脸,眼睛有些泛红。   “行,芬芬,去吧,去吧,你去吧……去了后,要好好听你大姨,和表姊的话。家务活要帮着点,知道了吗?好好学习,周末也要好好学习,没什么事就不用回来……来回跑多累人……”   “妈,妈!”蒋晓芬闻言,紧紧地搂住妈妈,把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眼泪无声的掉落,“妈……对不起,对不起。”   蒋斌看到拥成一团的母女俩,嘴唇动了动,也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随后,甩甩手,走出了大门,直到贺明珠她们要离开了,也没有见他回来。   临走前,明珠打断了二姨和妈妈相互嘱托,对二姨说:“姨,我给晓芬找的是镇上的好学校,班主任也是位顶好的女老师。到时候,和珍珠一同上学放学,你不用担心。”   顿了顿,她又说:“如果你想女儿了,或者不放心女儿一人在外头,那其实也可以考虑来龙镇的。我们家和舅舅家都在那儿,相互有个照应。而且那边什么都在初建,招工的机会多得是。晓芬一定也很想你过来,是不是啊晓芬?”   蒋晓芬没想到明珠阿姊竟然会说这个,她竟然怂恿妈妈也远离开家!她心潮澎湃,激动地喊了一声:“妈——”   那企盼的目光,她希望妈妈能够懂。   离开了这里,就不用再害怕爸爸的暴脾气了,不用再承受他不高兴就开始打人了!不用再怕他喝酒后更变本加厉了!   她又唤了一声:“妈?”   李秀菊似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杵在那半天地没有回答。   贺明珠又继续鼓动:“我自己的店也新开,如果二姨真过来,怕招不上工,那也可以先去我店里帮把手。我和别人一样,给你开工钱。”   她知道一时半会二姨不会有个决断,所以明珠说完之后,就加了一句——让她好好考虑一下,随时欢迎过来。   等她们走好远了,蒋晓芬又独自跑回,握住她妈妈的手,大力地甩晃,不停地劝说着什么。   贺明珠远远地看见,二姨的眼眸,时亮时暗。 第41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一决高下   家里多一个蒋晓芬, 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住的话,贺明珠安排她和贺珍珠一个房间。珍珠那床够大,多睡一个个子不高的小姑娘并不影响。   吃这一方面就更没占什么分量了。起初蒋晓芬刚来的时候, 一大桌子吃饭, 总是不敢多夹筷子, 只吃自己面前的两盘菜,家里每次都是她第一个吃完离桌。然后就候在厨房,收拾起煮好的锅碗瓢盆,以及等候他们吃完,新增的碗筷。   几次之后, 就被贺家上下严辞拒绝了。   她口上说好好好, 实际上还是不敢多吃。后来贺明珠只好想了个法77ZL子,买了两个大大的汤碗。把桌上每一盘菜都分拨一些到那两个大碗里,让她和珍珠一人一份。名为“营养学生餐”。   至于候在厨房洗碗筷这事,李秀兰这亲姨妈亲自出马。只要一看见她离桌,就去拦她, 把人小姑娘直接轰上楼去。   在这双管齐下下, 小姑娘才渐渐地不那么拘谨了。   此为后话。   现在我们来回到, 那天接来蒋晓芬之后的时间, 说一说裁缝师傅们一决高下选出领头雁的事情。   次日是正月十二,原先谈好的六位裁缝师傅齐刷刷全部到齐了。有一位是上了年纪的男师傅, 余下五位则都是三四十左右的女师傅。   这样的年龄、性别构成,贺明珠主要是考虑到会有男士正装的定制, 还有就是老师傅有传统老手艺;年轻一点嘛则可以有与时俱进的眼光, 女师傅对女性的审美和潮流风向会更共情一些。   “老板。”他们像是约定好的,异口同声跟贺明珠报道打招呼。   只有华裳一人,直到走至她跟前了, 才微微颔首,叫了声“店主”。   “嗯,大家好。”贺明珠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欢迎,“欢迎大家成为鹤鸣的一员。”   “从今天开始,我们的制衣生意就要全面铺开了。希望大家同心协力,把我们店做好做大。”   “我知道各位都是经年的老师傅,都是身负技艺的。但是手有长短,技有高低,这是人之常情。所以我想,在你们中间选出一位组长,主要负责好,出店衣裳的最后把关,和每一个样衣的设计制作。”   话音才落,下面几个师傅就开始在那里嘀嘀咕咕。   除了那位男师傅和华裳。   男师傅嘛是高扬着头,一副我年纪最大,舍我其谁的模样。   华裳嘛,则是一如既往的冷面无表情。   贺明珠扫视了一圈,观摩抓取各位脸上的微表情。   一个女师傅问:“老板,那这个组长是不是会加工资的啊?”   “那是当然。先前,我也和你们说过了。在底薪的基础上,每件衣服出店都会给制衣者两成的利润提成。而组长,不管衣服是谁制作出,他都会得到每件衣服的……一成利润。”   几个女师傅立马七嘴八舌议论开。   “那岂不是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躺着拿钱?”   “就是,如果组长自己也制衣,再加上那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成,那一个月工资得有多少呀!”   “老板,我,我,选我当组长吧!我是我们乡里裁衣服最厉害的!不信你去问问。”   “我,我,我也可以的!”   ……   为了那诱人的躺拿,各个都毛遂自荐。   贺明珠压压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走到男师傅和华裳面前,淡淡地笑问:“怎么,你们两位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你们不想争一争组长的位置?”   男师傅抬了下眼皮,轻蔑的哼了一声:“这还用得着争?哪种手艺不吃年岁?我学裁衣的时候,她们还在地上爬呢。”   话糙理77ZL不糙。贺明珠勾了勾嘴角,又看向华裳。   华裳冷淡的眼眸扫视过来,只有一句话:“用作品说话。”   额……真是个惜字如金的人。   贺明珠这个老板呵呵了两声,“这位师傅说得对,大家伙既然都自认手艺非凡,那就用作品说话。谁胜出,谁就是组长。”   “作品,什么作品啊?”最年轻的那个女裁缝大约是个急躁性子。   “不要急,我这就给大家出任务。”贺明珠拿出一条春季连衣裙做样衣,挂在缝纫机前的衣竿上,“这是样衣,你们就照着这个,用最快的速度做一条一样的。谁最快最好,那谁就是组长。”   华裳拿眼瞅贺明珠,似乎在确认她是不是在说笑?   贺明珠对她微微一笑,点点头。心里却是一千个问号,这是啥意思?嫌我的题太简单了?莫非还真是个天降“黄道婆”?!   结果果然是没让她失望!连过程也没有!   暂不说结果,就说过程。这位华裳那做起衣服来是无比的优美流畅,简直就是在玩一门顶级艺术,让无数旁观者心旷神怡!   一直静默在旁,听女儿和他们说话的李秀兰,连连发出“啧啧”叹声。   贺明珠的目光也始终不能离开华裳的这一台缝纫机。只见她画版,剪布片,然后开始坐在缝纫机前,脚下不停地踩,手下不停地移动布料,调整方向……   太快了,真的太快了,一开始还能看见布料的转动。越到后来,根本就什么也看不清了,只有那针落下,机轴的“蹬蹬”声。   天呢!当一条比样衣还精致的春裙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其余裁缝们才仅仅开始剪布啊!   问题是这位华同学还没有一点儿沾沾自喜,仍是清高冷淡的模样,毫不以为然。   这……大概就是……满级大佬误闯新手村?   贺明珠示意大家停一停:“好了,停止吧。”   根本就没有再继续的必要了,胜负太过悬殊,毫无悬念。   认认真真正埋头剪布的裁缝们懵逼地抬头,以为老板又要发布什么新规则。   贺明珠把华裳做的那条裙子和样衣一手一件举起来,“胜负已定,组长已经出来了。你们看一看这两件是不是一样?甚至华师傅做的比样衣更细致一些。”   一片哗然。   怎么会?怎么可能这么快?   他们喃喃自语,摇头难以置信。   “事实就是这样,这样的技艺,你们不用不服。”贺明珠一锤定音。   虽然她好言好语对他们,但始终谨记着自己是老板,他们是雇工这一关系。她不允许她的员工小肚鸡肠,怼天怼地,怨天尤人。   愿赌就要服输。   明珠原本要华裳对她的组员说几句,没想到华裳说的却是:“店主,你先头说的谁制衣谁得提成,这个我认为不妥。如果一家店只有一个裁缝,当然可以这么做。如果一家店只想小打小闹,也可以这么做。但是要想发扬壮大,就不能这么做。”   “哦?”贺77ZL明珠示意她继续说。   这大概是认识她以来所说的最多的一串话了吧。   “这样效率太低了。要流水化,要把一件衣服的袖肩、前幅、后幅、领面、邻座等等都分解开,每个人做一件工序,再串联起来。”   贺明珠心里“咯噔”一下。她虽不懂制衣,但是流水化是各个手工行业最高效的方式,这个她如何会没有想过?只是,目前订单还没有那么多,没有量去支撑,就没法去高效的走量。   原本她是想等发展到一定阶段,再进一步之后,才逐步开始流水化的。   可现在,华裳的意思是立马就开始,她这是想“鹤鸣”一起飞就冲天啊……   贺明珠虽知其意,却没有反驳,“以后你是组长,怎么裁缝怎么设计就由你来定。我妈也懂这行,到时候我要是不在,有什么事情可以跟她商量着办。”   既然选择了人家,那就要给予一百分的信任。至于接下来,只好由她这老板来加快步伐,去各处找订单了!   华裳点点头,看了一眼其余五位的半成品,一一给他们定了工序。虽然有几个心中愤愤不平,但对于她的高超技艺也不得不服。   制衣、点心、卖砖这三个大头,至此,就都安排下去了。如今,贺明珠自己的手上就只剩下,给邻县招待所和矾矿厂定期搜罗海产品送过去,和贝壳卖石灰厂这两桩生意。   贝壳这一头,原先和村民们签的合同就是到开春为止。所以贺明珠抽了个时间,去了那两个村,和石灰厂。把账目全部结算清楚,就彻底放手这一个生意了。   毕竟当初,她也只是赚个信息差,并没有费什么力气。这种事,抓手上久了,也不是个好事。   正月十四这天下午,家里来了位客人。   像喜鹊一样,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老同学!你也太厉害了吧!才过了一个年,你家这是翻天覆地啊!”朱晓明拎着两手的伴手礼,穿过人流如织的成衣区布料区,穿过热火朝天脚踏不停的裁缝区。左瞅一眼,右瞅一眼,赞叹满天飞。   “真是不得了,你这是要做女大款吗?”终于到了后头的厨房,他把手上的礼品放下,可怜兮兮地半蹲下来,用那双机灵大眼睛委屈巴巴地望着贺明珠,说了句惊天动的话,“要不收了我吧?”   听到这话,贺明珠猛然后退了一步,眼睛瞪得奇大。   朱晓明站起身,耸耸肩,“让我做个小喽喽,小跟班呗。女大款要暴富的啊,富了别忘了拉老同学一把嘛。”他像是在补充,仿佛前头的话方才没说完。   贺明珠的眼睛从吓得瞪起,到怒得没好气的瞪起,“求求你,说话不要就说个一半,行吗!还有,好好说话,别老没个正行!”   “好好好。”朱晓明撅了撅嘴,又低低地嘀咕了一声不知道是什么话。   贺明珠看他拿来的几样礼品,就说:“你来就来,别再带东西了。我都77ZL是女大款了,还会缺那点东西吗?”   “这不是大正月里,我给我阿姨拜个年嘛。又不是给女大款的。”   贺明珠只想呲牙咬齿,真是够不客气的,谁是你阿姨啊?嗤!   “你来得正好,我把上回你放我这寄卖的衣服钱给你。还有砖头那边的事,我交给我爸了。你到时候也和司机大哥提一提。”   朱晓明一个跃起,蹦出一句:“什么?老同学,你要抛弃我了吗?”   “你胡说什么呀!”贺明珠朝他大声吼道。 第42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谁爱拿谁拿!……   因为贺明珠怒吼的声音太过大声, 店里的裁缝五师傅溜出去,跟在屋侧沿河那边的李秀兰打小报告。   为了方便记名,华裳给手下的五位裁缝按年纪起了代号。一二三四五……   李秀兰原先是在店里的, 只是这会子阿莲去菜市拿货, 所以她暂时两头看顾一下。   五师傅吃瓜不嫌事大, 添油加醋了一番:什么老板和一个后生仔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什么老板超凶的骂人家,什么那后生仔求老板包养……   !   这什么虎狼之词啊,吓得李秀兰急慌慌往里跑。   一跑进厨房,就见一个后生仔面朝里, 背朝外坐在餐桌边。对面坐着板着脸的自家女儿。   “大娒, 妈来了。”李秀兰忐忐忑忑地走过去,“谁欺负你啊?”   那个背着身的人转过头来,嬉皮笑脸的!   ……哦呦,还以为是什么歹人呢,不就是实诚可爱的小朱嘛!   “阿姨!你来啦, 新年好, 新年好, 我给你拜年啦!”朱晓明忙不迭站起来, 做出恭喜发财的手势,“谁敢欺负女大款呀, 不敢不敢的。”   “新年好,你也新年好。今天有空过来呀?家里都好吗?”说心里话, 李秀兰很喜欢这种活泼开朗, 和老一辈人都能说一块去的年轻人。   “好着呢。前些天,天天被我妈拉着到处走亲戚串门子,后来又厂里开工了, 直到现在才得了空。都要元宵了才来给你拜年,可真是我的错!”   朱晓明其实不敢说,被他妈拉着到处跑,那是为了在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前面溜一圈,盖个“已阅”的印。深层目的是为了给他相对象……   额,他的老同学什么时候能看他一眼呢,他就不用再到处相亲了啊!   李秀兰当然忙说没什么,工作要紧之类的。心里的第一想法就是,人家孩子来拜年,那自家孩子要不要去他家拜年的啊?   她偏头看了看女儿,见女儿正百无聊赖地在那抽嘴角。   ……好吧,那是没可能的了。   贺明珠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个老同学。偶尔吧,说说话倒是挺有趣的,可人家那是一给脸就嘚瑟起来,时不时就说一些个颠三倒四的话,她就不知道怎么应付了。   所以她才把砖头生意交给爸爸去交涉,也是有碍着这么一个原因吧。   “妈,你来了正好,你来招待他,我去前头了。刚才是叫华裳帮忙招77ZL待一下顾客的,你知道,她不擅长这个。”贺明珠说着就往前头店里救场去了。   前面店里,原先热热闹闹的七嘴八舌的顾客们一个也无了!   贺明珠无奈地看看了缝纫区低头踩线的华裳同学……这也太不擅长了吧?   ……她觉得自己要吐血!   不行,明天一定要找一个能说会道的小姑娘来!   “老板,老板,以后你有事,就叫我支应客人吧?”五师傅自认为能揣度老板意,自告奋勇,“只要每卖出一件,能给点提成就行了。”   “做你的衣服去!” 贺明珠瞥她一眼,“管好自己的活,别动不动地瞎跑瞎琢磨。”   过了一会儿,朱晓明拎着李秀兰给的回礼出来。   “要走了啊?我这忙着,就不送你了啊,你走好欸。”贺明珠挂好手中的一条裙子,拍了拍。   “哎,老同学,听说你们明天搬家呐?要不我来帮忙啊?我可以给你们开车的!”   贺明珠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这货怎么知道的?苍天,是谁把这事告诉他的??   她看见妈妈尴尬地在一边搓手,呵呵给自己辩解:“妈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额。   “不用!我已经叫了车了,大半夜没得睡的,就不麻烦你了。谢谢啊。”真是要了命了,要是他过来,那些亲戚们会咋想!   朱晓明却是真想出一份力,又说:“我经常大半夜不睡的,那有什么关系。”   “我说不用就不用!”贺明珠有些气恼,这人怎么就不能懂点话音呢?   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重,又补了点软话,“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我们都已经搬进来住好久了。完全是因为老家的宗亲太过热心,才走一走这仪式的。所以我们一个朋友都没叫,只是亲戚之间的走礼。”   “请你理解吧,我代我们全家谢谢你的好意了。”   话说到这份上,朱晓明又怎么能再强求呢?那不成死皮赖脸了嘛。   他哦哦了声,灰溜溜地黯然离开。   搬家仪式这事,贺明珠一直处于无可无不可之间。为这事,她还特地开了家庭会议,来决一决。   父母是倾向于办一办的。按李秀兰的说法,就是过上好日子了,怎能不让人知道呢?再一个,你连酒席都不摆,会让人说是小气的。   这大概是父辈普遍的想法——衣锦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   另外外家那边也日常来问,什么时候暖宅?当初他们暖宅收的礼,还等着这机会还呢。   所以最终,贺明珠还是决定办了。   当初游移不定的原因,是她不想一些讨厌的人来给她添堵。但是后来她就想通了,她怕什么?自己赚的钱,自己盖的屋,还不许自己显摆了吗?   她偏要炫耀炫耀,闪瞎某些人的狗眼!   元宵当天凌晨四点,是他们择定的好时辰。   一家四口定了一辆面包车,两点钟就从龙镇出发,去贺家村。   三点半到达。   老房子是灯火通明,屋前站着好多父老乡亲,都77ZL是近枝的宗亲们,预备随他们到新家暖宅的。看见他们开着车来,都迎上去夸赞。   “真是有出息了啊!别人搬城里都是包船,你们这是包车呢,真是气派!比船可快多了。”   不得不说,贺明珠是有被感动到的。   这里面有几个还是上了年纪的老者,是辈分高的长辈。能在春寒料峭的暗夜,放弃睡眠,专程送他们一程。这本身就够让人感怀的。   有时候,你讨厌宗族的封建观,讨厌族谱里不记录女儿的支脉……可有些时候,又不得不为这庞大团结的宗族亲缘所震撼。   有些存在就是这么矛盾。   接上了人,再一人拿一件富有吉祥意头的物品,比如寓意登云梯的梯子、节节高的竹竿、日子红火的橘子……   还有各种都是成双成对的生活物品,比如一双红通通的大红水桶、一对算盘(虽然两个算盘不知道什么用)、一对扫把畚箕……还有最重要的一双名为“子孙灯”的手提小灯笼。   这些物品都是前两天,李秀兰和贺正忠两人买好,送过来候着的。   贺明珠并不十分熟悉这种习俗,很有些稀里糊涂,因此就随便他们鼓捣。   贺家阿婆和几个女性老一辈在给各人分东西。   谁知后来分到她手上的居然是一把扫帚和一个畚箕。她看了看自家妹妹,一模一样!   而那双名为“子孙灯”的手提小灯笼,赫然在三堂弟贺继根的手里!在暗夜中散发出熠熠的光亮。   贺明珠再稀里糊涂,也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啊!这还能忍?   她先是把手上的扫帚畚箕一扔,再去把妹妹手上的也截下来。   哼,谁爱拿谁拿!   她就不信,没有扫帚畚箕,新屋还没人扫尘了不成?她不会请个保姆阿姨来专门做清洁吗?十几块钱的事!   再然后,她大步走到贺继根面前,一言不发,直接夺下小堂弟手里的“子孙灯”。   反手递了一个给一脸懵逼的贺珍珠。   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这动静,让在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尤其分配物品的贺家阿婆,好容易才反应过来,那满脸褶皱的脸上皱成一团,“你这是干嘛?子孙灯哪里能女人家能拿的?还不还给继根啊!”   “女儿就不是子孙?”贺明珠哼了一声,带着蔑笑反问,“我不管这是什么破道理。我搬我的家,我说了算!”   “众位叔伯长辈怕是不知道,我的新屋,是我贺明珠,贺正忠的大女儿,一个人挣下的!带去新家的子孙灯当然可以我拿。”她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在场族亲顿时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原来老福头说的,自家孙子不如孙女,这是真的啊?   原本在搬物品上车的贺正忠,感觉这星子挂天的拂晓,犹如突降晴天霹雳!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不得了,赶忙赶上前去。   “妈——这是干什么嘛,我就算没儿子,我的俩女儿也是我亲生的啊!女儿咋就不77ZL算子孙了呢?你这是要让我,连女儿都不认我吗?哎……”   贺家阿婆也急了,还有些委屈,她为儿子好,儿子怎么还冤枉她呢?   “阿忠,你这是什么话,妈可没说女儿就不是你的种啊,我这不是想让继根他……”   “妈你快别说了,这灯就让大娒和小娒拿,错不了!”贺正忠赶紧打断。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老娘要说什么,但是听那话头,好像要扯到侄子。想起大女儿说过的话,他还能让老娘说下去吗?坚决不能啊!   他老娘是根本不知道,她的大孙女有多厉害,多气势……多有钱!   “你就是没事找事!还没七老八十呢,就老糊涂成这样!”贺家阿公埋怨老妻,尔后招呼大家,“别误了吉时,赶紧出发吧。”   小姑贺贞撅着嘴跟在老妈后面,不停地在那嘀咕:“老太太,你别忘了我也是个女孩子啊,哼。” 第43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好戏   面包车载了满满的一车人, 晃晃悠悠,披星戴月,迎着缓缓爬上天幕的旭日, 开到了龙镇。   早在新屋等候的明珠舅舅, 一看见车子驶入街巷口, 就喊着:“来了来了……”   厨房内的外婆和舅妈听到信号,忙把已经烧过,将要浮上水面的一大锅汤圆,重新端到炉灶上。   就等候他们一进屋,汤圆正好漂浮上来。   这是本地搬家的习俗, 合一个只浮不沉的好意头。   另一头, 表弟李国庆听到信号,则是划好火柴棒,捏在手中。只等车子一停下,他就点燃地上已经摆好的长长一串鞭炮。   在屋内汤圆漂浮上水,屋外炮竹震天的时刻, 贺明珠一家四口终于正式地搬进了新屋。   贺、李两个亲家长辈, 久不见面, 在那握手寒暄。   “真是好啊, 可真是好。这屋子多亮堂。我家明珠娒可真是了不起噢!”贺家阿公和李家外公一个劲的夸赞。   贺家阿婆则是抓住亲家母的手说古礼,“她外婆, 你说说,这子孙灯不是规矩传下来, 就是要小子捧的吗?我这也是按旧礼来的嘛。”   “呵, 规矩是有,那也是人定的嘛,各家有各家的情况, 哪里就得照着本子来呢?”李家外婆心里暗骂这个老糊涂老偏心的亲家母,脸上仍还要和和气气的笑着。   “我们家明珠多能干的娒娒啊,我都恨不得是我自家的孙女呢,你有这样的孙女可多福气欸。那是十个孙子也比不上的呢!”   贺家阿婆非常不能苟同!又瞥见自家老头子那个恶狠狠的眼睛剜过来,嘴上不好说,心里却是嚷嚷开了:孙女再厉害,那也是孙女啊,到最后还不是要成为别人家的人?一个分外孙和内孙的人,还在那跟我说道理,我呸!   除了这对暗中较劲的亲家母,最心里愤愤不平的要数叔婶这对红眼病夫妻了。   周翠花原以为龙镇破败得很,在传闻里,不都是极荒极凉的小渔村吗?盖屋就盖屋咯,有什么了不起77ZL,不就是那鸟不拉屎的地头嘛!   可今日一见,心里那个愤懑,那个酸啊!   龙镇自年底的一拨大建造,过了个年,已经很有些欣欣向荣的城镇气派了。车子一路开过来,两旁的街道屋舍,车上的人那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就连一直安土重迁,觉得农民进城能有个什么保障的阿公贺有福,都不得不自认为看岔了眼,不得不承认孙女这豁出去的行为其实是有远见的!   贺正义和周翠花就更不用说了。周翠花甚至认为,当初帮儿子哄来的那两千块钱,是真应该拿来到这里买地的。   可惜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看着这气派的三层楼,一层一层逛过来,那房间是各个都大都亮堂。不算上一楼的店面,竟然还有四个房间!   要是有一两个是他们家的多好呀!   周翠花手肘撞了撞贺正义,偷偷摸摸地嘀咕开。   ……   一同而来的宗亲,坐在侧面沿河院子里吃着汤圆,一边看河岸的风景。   这时候桥已经造好了,码头也建好了,停靠着几艘客船,不日就要营运了。   “这个位置是真真的好!这阿忠的大女儿可真是有眼光啊!”几个宗亲叔伯都这么说。   “是说,阿伯你不知道,我有个亲戚也买了龙镇的地,还是那一档的。搬家时候我也去了,虽然那街够大的,可我觉得还是这里好——人多啊!以后我们来龙镇,坐船可不是都得从这里上岸么!”   “嗯,嗯,有道理。”大家都赞不绝口。   各人吃完点心,或小憩,或去街上逛逛,或坐在河岸边闲聊看风景。打发时间,然后等主人家开席。   席面备了三桌。贺家宗亲们两桌,贺、李两亲家一桌。   李家亲戚主要就是明珠舅舅一家;小姨大着肚子就没有亲到,托人带了礼;二姨家只来了个二姨,还有原本就在这的表妹蒋晓芬。   这年头,请客席面,一般都是由自家主妇和亲戚主妇帮忙着自己张罗,很少有人是专门去请正经的厨子来掌厨的。   然而,这次贺明珠却是请了江滨饭店的大厨子来备席。另外就是阿莲打打下手。   所以一上桌,他们就对菜品发出连连惊叹。   ——这摆盘,压根就不是他们这种土厨子能摆得出来的。   菜色搭配,那是清清爽爽,格外不同。瞧那,大鲳鱼旁边还雕了个萝卜花……啧啧,真是不枉他们大半夜没睡觉来送礼啊……   再夹一筷子,唔,还没进嘴,这香气就蹿进鼻子里了,真香!   待进了嘴,那整个身体的毛孔都要绽放开了!太好吃啦!   一个年长的族公喊住贺明珠,“阿娒,这肉是怎么做哒?也太好吃了吧,甜丝丝的倒不觉得腻味。”   贺明珠看了一眼,那是江滨大厨的拿手好菜——东坡肉呢!   “阿公,这叫‘东坡肉’,苏东坡知道吗?这就是他发明的吃法。我们寻常人是做不来的,只有大饭店的大厨子才会。我这回请的就是77ZL咱们江滨饭店的厨师长,人家刚从海市学菜回来呢。”   “这做菜也要学啊?啧啧,外头大城市学过的师傅,果然是不一样,我这大半辈子,是吃都没吃过这样好吃的。”族公无尽感叹。   “我听说这江滨饭店招待的都是些大领导、贵客,你这请人家厨师长,也得有路子的吧?”说话的是那个亲戚买在一档宅基的族叔   要说路子嘛,其实不过是用钱来砸罢了。   然而贺明珠淡淡笑了笑,说的则是:“嗯,是得有路子的,我跟镇里的人挺熟识,让他们介绍的。厨师长可忙了,原先还抽不出身。我就出三倍的价钱请他,好让他找人去饭店顶替一天。”   其实她认识人是真,但并没有去麻烦别人。不过是直接甩钱给厨师长就是了。   镇里有熟人?三倍?!   他们抓取了这两个关键点。   在他们听来就是,这贺家女儿不得了啊!又有人脉,又有钱财,这谁敢惹啊?   无数的夸奖,无数的奉承蜂拥而至,扑腾而来。   同桌的亲阿公贺有福咧着嘴笑个不停,倍感受用呀。   “各位兄伯,我这大侄女可真是够能干的,我这当亲叔的真的很自豪啊。”不知道贺正义从哪里冒出来,突然一反常态地说起了侄女的好话。   众人不知里头的弯弯绕绕,自然没觉得奇怪,只在一旁附和。   贺正义见已经引起了大家的注意,瞬间话锋一转,“可惜啊,就是我大哥家没个儿子,这要是有个儿子的话该多好。有这样的阿姊,他还不得可劲的尊敬亲热啊。   其实啊,我妈一直有个心思,怕我大哥老了后没人照料,就说把我的三小子给过继去。我们两夫妻一直受大哥的照顾,当然是没有不同意的嘛。   所以现在呀,就差那么个程序咯。到时候还要开个祠堂,请大家做个见证……”   “哐当”一声——是贺正忠猛然站起身,把跟前酒杯给撞翻了。   他只差仰天长啸了,老天爷呀,好好的搬家仪式,这是一个一个要给他安地雷吗?   不行不行,就是徒手拆雷,他也得把这雷一个个给拆了!   “阿义,你可别瞎说!妈哪有说过这样的话?一家人相互照料那没什么,过继这么大的事,可不能张口就来的啊!”   说完他偷偷地瞅了瞅大女儿。他吸了吸鼻子。   咦,这小姑奶奶这回怎么没跟个刺猬似的?   是,此刻的贺明珠正面带微笑的看着贺正义。   她倒要看看这出戏演全是个什么样子?可千万别辜负了这么一个,千载难逢搭好的大舞台呀。   求求了,好好演吧,各位大明星们。   女明星1号上场——   “这,我倒是有说过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跟你提,你就屁股抹油溜到这儿来了。”贺家阿婆刚刚收了小儿媳的眼神,忙配合小儿子。   男明星——   “就是嘛,大哥,我还真没胡说。继根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又机灵又聪明,准有大出77ZL息的嘞,其实我还真舍不得呢。”   机灵?到处惹是生非算不算?   聪明?小偷小摸算不算?   贺明珠心中冷笑,舍不得那还真求你别勉强自个儿。   女明星2号上场——   “大哥大嫂,我们继根呀,是个顶孝顺的,知道我们有这心思。就说,大伯大伯母可怜,没个儿子养老,他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你俩的嘞!”周翠花诚心诚意笑得跟朵花一样。   呵,可怜这个词都出来了……   李秀兰可不爱听,“弟妹,词可不能乱用的。可怜?谁可怜?有儿子却各个没出息,那才是可怜吧!   我家女儿各个孝顺能干,我们有什么可怜的,幸福都来不及呢。有大屋住,有城市户口,那都是享女儿的福嘞。”   哈,妈妈不错,战斗力升级得可不是一点两点哦!厉害!   贺明珠心里暗暗翘起了大拇指。   要说贺继根孝顺?也不怕太阳打西边出来。   前世,是怎么把家里长辈气得个人仰马翻,或病或瘫的,还历历在目呢!   在场的众族亲面面相觑,嗯?这是要演哪一出吗?   没儿子确实是个缺,可你这看人家好屋好地,就要上赶着贴上去,也太明显了吧?   ……贺有福简直要被自家的蠢儿子蠢婆娘给气炸!   有没有点脑子?也不看看今天是个什么时候?你以为族里长辈多,就来个先斩后奏过个明路,是个聪明法子吗?   蠢,蠢死了!那分明就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现眼!家丑都要扬个遍了!   亲家、亲家母都在呢,疯了,简直是疯了!   他站起来,食指指向小儿子,“滚,滚一边去!说什么糊涂话?喝不来酒就少喝点,耍什么酒疯?!你大哥有两个好女儿,用不着你瞎操心!还不滚——”   训完小子又转头和同桌的族里兄弟吐槽:“这死孩子一把年纪了,说话还不过个脑,让你们见笑了。”   “爸,那继根他……”周翠花眼看公公要把这事揭过去了。要是今天不搞定,以后哪里还有机会啊!所以也按捺不住做个背后推手了,自己上场,“……他怎么办?”   贺有福一个眼神甩过来:“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谁的儿子谁培养,有什么好问的?下去下去。”   周翠花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哦,在家里公公从来对她是客客气气的,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声吼骂,她哪里还受得住呀。嘤嘤嘤捂面就哭了起来。   真是精彩,看戏的人——贺明珠同学在心里默默的击节呐喊。   嗯,总算是没有辜负她搭的好台!都不用她出马,这场风波就这么平顺而过了。   往后,该不会再有人说过继的事了吧。 第44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赚小钱钱最重要   热热闹闹的正月就这么过去了, 到了农历二月,天气彻底转暖了。   花红了,柳绿了, 1985年的春天真正来临了。   鹤鸣衣坊, 随着春装的登场, 步入了新的天地。   成衣买卖这块——正77ZL月的时候,贺明珠给还在家乡的林永兴也送了一份年礼,跟他约定好半月一批发的进货规律。由林永兴直接寄下来给她。   这不太密集,也不太疏阔的节奏,主要是为了满足, 舍得花钱的那一拨有钱人的购物欲。同时又不喧宾夺主, 把制衣的光芒给盖过了。   毕竟大部分的群众还是处于口袋里有些钱,为穿着一次两次豁得出去,次次却不能够的境况。   因此,鹤鸣的制衣生意从一开张,就吸引了镇里镇外的广大劳动妇女。   尤其, 衣坊里有个华裳!   不到一个月, 关于鹤鸣华师傅的传说就流传遍了整个龙镇。在人们的口口相传里, 这位裁缝师傅被夸得神乎其技。   什么华师傅厉害得不得了, 她那眼睛一瞅,就能知道你腰身多大, 连量都不用量。   什么给华师傅一刻钟,就能裁剪出缝制好一件漂亮衣裙。   什么华师傅师传某某某超级顶尖的大师傅, 虽然这个某某某是谁, 他们都不知道。   ……   “小老板,这华师傅……”阿莲找到贺明珠,踟蹰着不知道怎么说好, “哎,怎么说呢,不是我说她的坏话呀,我就是担心她……”   额,贺明珠已经是绝对免疫了,一点都没觉得诧异。因为最近不只是阿莲来说,一二三四五师傅每个人都找她来说了……   就不知阿莲这回会说什么。   真是头大!   “你直接说吧,她有什么坏毛病?实事求是地说。”   “哎,那我说了啊。”阿莲得到准许,就放开话匣子了,“就是这华师傅啊,她半夜老不睡觉,我都不知道她夜里有没有睡的呀。”   说到这里,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我要睡了,也没见着她人影。夜里两三点的时候,我起夜,摸黑点小灯,这华师傅的床还是空的!   哎呦,直到大早上六点的时候,我要起床了,这才看见华师傅是在的。可我起了,她也就起了欸。”   “老板,你说,她这有睡吗?她这是天天都这样,我真是瘆得慌。人怎么能不睡觉呢?”   还好,这个比那一二三四五说的要好一点。贺明珠抚了抚胸口。   想那一二三四五说的,都是:   “老板,我觉得我们组长脑子有点问题啊。”   “客人来做衣服,指定要的是长裙,她倒好,偏说客人穿长裙不好看,更适合中裙。明明长裙更废料子更有赚头嘛,她老这样,吃亏的还不是老板呐。”   “老板,一个娘们,做衣服是厉害,可也只会做衣服,一板一眼的,一点不懂得变通。我就不一样了,异性相吸,我个男的,才懂女客人的花花肠子嘿。”   “老板,我们组长太凶啦,一点点人情味都没有!我一点点没做好,就被她留堂,到点了也不让我回家去。我男人小孩还等我回去煮饭呢。”   ……   毋庸置疑,这华裳同志,业务是没得说的。   嗯额,业务能力有多强,情商和领导能力就有多低……   现77ZL在,又多了个老实巴交的阿莲。以她的性子,如果不是很严重地打扰到她的睡眠,应该是不会告状的。   贺明珠决定找华裳谈谈。   这一天深夜,她特地提早打了个盹,到了凌晨的时候,爬起来。   她轻手轻脚的走下楼,果然一楼店面的灯是亮着的。   “华师傅?”贺明珠倚在楼梯角上,轻轻地叫唤。   华裳正在操作台上,用制衣粉笔在布料上画画点点。听见有人叫她,就回过头来。   一双布满血丝的红眼,正对上贺明珠带问询的投视。   “嗯?你怎么还没睡?”华裳问。   这该我问你呀,贺明珠心想,我可不是那苛待员工996的老板额……   “我睡不着,下来看看,你这是在干嘛呢?你怎么还不睡?”她反问。   华裳不以为然地点点头,转回头去,仍旧自顾自地勾画。   随口应道:“我不习惯早睡,睡眠对我来说,不是很重要。”   纳尼?贺明珠脑中蹦出这么个词,还是前世的时候,从小儿子口中学的动漫用语。   这世间有人可以不睡觉?有人说睡眠没啥子用?   行吧,遭受了自己都能重生这一桩事,她觉得,万事皆有可能……   她咽了咽口水,“人是铁饭是钢,睡眠是靠山。人哪能不睡呢?你看你眼睛都熬红了!”   她走近华裳。   华裳蓦地扭头看过去,极其罕见的笑了:“什么打油诗,自己瞎编的吧?还靠山,呵呵。”   “你放心吧,这是我的习惯,只要睡个三四个小时,就能抵别人的七八小时。”华裳解释这自己的怪癖,又顿了顿,补充道,“可能,是我的睡眠质量比较高,从来无梦。”   “你快去睡吧,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她又开始专心自己的手下动作了。   “哦?”贺明珠是真的诧异,“那你倒是说说,我要说什么?”   布上的粉笔标记已经做好了,华裳拿起边上的衣剪子,“划拉”照着标记一剪溜过去,“我就喜欢听这声音,布料撕拉声,让人心里愉悦。”   这还真是够怪异的爱好……   “我已经让木工做一张折叠床,到时候就摆一楼吧。这样就不会打扰到别人了。在工作的地方睡觉,没准我还会睡得更加好。”   原来她都知道啊?贺明珠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她了。那么其他组员对她的吐槽,她又知不知道呢?这个人,是属于,那种知世故而不世故吗?   华裳见她还不去睡,仿佛沉思了片刻,又说道:“我其实只会制衣裁衣、和设计,别的东西并不是我擅长的,我也不敢兴趣。我不在乎工资,如果有更合适的人,就换个组长吧。”   贺明珠撇撇嘴,难以苟同。虽然,她也知道华裳并非最好的组长人选,可其他人更不适合啊。   华裳当组长,剩余的五个人,还能一致对她。要是换成五个的其中一个当组长,那估计将彻底变成一盘散沙了,各种窝里斗吧。   暂时就先这样吧,77ZL谁也不是天生什么都在行的。至少就营业额来说,只增无减。那就够了,赚小钱钱最重要!   既然华裳已有解决之道,那就随便她吧。上楼前,贺明珠只叮嘱了一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好才能去追梦。你自己注意点吧。”   她可不想失去这么一个大助力。店里多亏了有华裳,制衣的营业额都要超过成衣生意了。主要是价格实惠,受众面广,在华裳的带领下,速度又极快。   此类种种缘由,利润好,那是必然的。   贺明珠早在半个月前,就招了一个能说会道的小姑娘,专门来做导购,接待顾客。   那个叫小荟的女孩子,刚过了18岁生日,就来应聘了。说是家里兄弟姊妹多,不工作就得嫁人。   贺明珠让她试用了两天,发现这孩子嘴皮子那是一个利索。   张口就是“小姐姐、大美女、气质真好……”此类糖衣炮弹,并且丝毫不怯场,天花乱坠起来几乎以假乱真。   太适合端这一碗饭了!   如此这般,贺明珠自己就不用实时在店里了,一有空就走街串巷寻新路子,或是去市里跑市场,做调研。   这天傍晚,她刚从市里回来,坐在厨间吃阿莲刚煮的点心。   贺珍珠和蒋晓芬放学回来了。   “阿姊,你市里回来了啊!”   贺明珠点点头,放下筷子,“你们要不要吃点点心先垫垫肚子?估计开饭还早着呢。”   贺珍珠疯狂点头,蒋晓芬倒是不大好意思。   “我们学校这几天在排练广播体操,说是下个星期全县的学校都要来我们这参赛。我们作为东道主,可不能丢脸。”   贺珍珠在新家里待久了,越来越放得开,越来越有家中小幺儿的娇憨姿态了。又有自家阿姊耳提面命,说她是家中的珍宝,就如她的名字一般。因此,她在说话提要求方面都胆大了不少。   她捂着肚子叫嚷:“就连我们毕业班也不能幸免,也得天天放学后一起排练。快饿死我了。是不是啊,晓芬?你饿不饿?”   蒋晓芬抿了抿唇,“有一点点,也还好。”   贺珍珠不信:“你就别客气啦,毕业班都这样,你们初一段只会更加狠的!”   贺明珠笑,打开厨房侧边窗户,对外头的阿莲喊了一声:“阿莲,再做两碗面来,两个饿死鬼回来了!”   说得贺珍珠和蒋晓芬大笑不已。   阿莲很快把面煮好,从窗户口递进来。   贺明珠就坐着看她们俩狼吞虎咽,“可慢点吧,又没人抢!要不然明天中午带两个包子去,排练前先吃了垫垫肚子?”   “好主意!”贺珍珠呲溜了一口面,舔一嘴巴,说,“阿姊,家里有没有浅色衬衫?老师说,到时候比赛最好能穿一个色系的服装,如果有白衬衫,那就最好了。”   正一脸姨母笑地看着两个妹妹的贺明珠,听到这话,如流星飞过脑际……登时收了笑,沉思起来。   “怎么了,阿姊?”两个小姑娘看77ZL见她瞬间变化的表情,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忙站起来问。   此时,贺明珠又展开了笑颜,而且比原先更加灿烂!   她问蒋晓芬:“晓芬,你说你们严老师这会儿是在家,还是在学校呢?” 第45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登门营销   蒋晓芬二丈摸不着头脑, 她怎么知道严老师这会儿是在家,还是在学校呢?   不过根据那男班长的炫耀,一般严老师放学后先接了上小学的儿子, 然后回家做饭。男班长就带着他的弟弟, 去陪严老师的儿子一起玩。等章老师回来了, 他们就撤离。这时候严老师饭也做好了。   她把这个听来的说法告诉了贺明珠。   贺明珠站起来拍拍表妹的毛绒脑袋,“好晓芬,可帮了阿姊的大忙了!”   说着,就拎起自己的手提包,跑了出去。   如风飞过。   留下两个小姑娘面面相觑, 一脸问号。   紧接着, 她看见她们的明珠阿姊,又满头大汗地跑回来了,只不过没有进厨房。仅是进了前店,叫上正在裁衣的华师傅,二话不说, 就把她拉走了。   贺明珠拉着华裳的手, 一边小跑一边解释:“华师傅, 我要去谈一笔订单, 得你和我一起去。如果成,那会是一笔大订单!”   她喘着气, 说得斗志昂扬,连话音都是上扬的调调, 好似极大的宝藏等着她去撷取。   连一向冷淡的华裳也为此所动, “是什么订单?你先告诉我,让我有个数。”   贺明珠没有停下脚步,没有正面回答, 只是说:“我相信你的才华,你是我心目中最好最厉害的服装设计师,只要你出手,一定能让客户满意的!   到时候你听我说,如果我有问你,你就有一答一说出来。别的都我来沟通。”   不直接告诉她,是因为贺明珠心里实在没底。害怕这刁钻的华大师傅,看不上那批量的玩意儿。   华裳见她一个劲地给自己戴高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严老师家在学校附近。   在那回,办转学有过交涉之后,贺明珠后来又陆续和严老师见过几次。   基本上是严老师逛街赶集的时候,路过她店里;或者是贺明珠眼尖,在市集上看到她,把她拉到店里去。   总归一来二去,两个人比普通的店家顾客要熟识,又比一般的家长老师要关系紧密。   所以她的家在哪儿,贺明珠早在平常的交流中打探个一清二楚了。   其实明珠心里早已有某种构想,但是一直在等待合适的契机。而此刻,就正是最最好最最恰当的机会!   贺明珠和华裳到了严老师家院子的时候,院子里有一群大大小小的男孩子在踢球。   看见她们,有一个停下来,把另一个小的招手揽过来,附耳叽里咕噜说了一堆。   然后那个小的,就跑到她们跟前,指着贺明珠:“你找我妈啊?她不在家!”   贺明珠勾了勾嘴角,半弯下腰,与那孩子平视,“你别听那混小子瞎说,我跟你妈妈是好朋友77ZL。我知道你妈妈这会儿在家,在煮菜呢吧?”   那个高的大孩子夹着球走过来,“哼,又想骗我小弟啊?”这少年正是那天出黑板报的“三条杠”。   “你这班干部还真是尽责,在学校里帮老师,放学了还帮老师看小朋友啊。”贺明珠已然站直身体,给这别扭的中二少年竖起大拇指。   “快别闹了,严老师家是哪个门?带个路呗!我是你同学蒋晓芬的表姊,跟你严老师真是好朋友。”   这一大一小的两男孩子互相对看了一眼,晃晃脑袋瓜子,狡黠一笑,跑了。   小的那个跑之前,还用双手拉下脸颊,吐舌,做了个鬼脸。   额……贺明珠风中凌乱。   一堆熊孩子!   比熊嘛,谁怕谁!尔后,贺明珠走到院子中间,手做喇叭状,朝着前面几栋房子,大声喊:“严老师——”   “严老师——”   踢球的大小孩子们傻眼了,怎么一个大人还这么无赖呢?   “哎哎哎,你别喊了,我带你去,我带你去。”拦她的是那个小男孩子,也就是严老师的儿子,“算我怕了你了!”   “我妈说了,不能在楼道里嚷嚷,这住的都是她的同事。不能丢人。”他带着贺明珠和华裳在楼道上走,一边走还一边嘟囔,很不情愿,“真是的,给你带路,我要没了很多踢球时间了!本来就没几分钟外面玩,一会儿我爸就回来了……哼哼。”   说话间,四楼到了,他开了钥匙进去,“哐当”一声门撞墙,“妈,妈,有人找你——”   说完,他就“蹬蹬蹬”如同装了小马达似的,几台阶一跳,下楼去了。   “谁呀?”严老师腰间绑着围裙,手拿锅铲,从灶间出来,“哟,是小贺啊,你怎么来了?请进,请进。”   严老师把她们请进屋,自己则往楼道上一看,口里骂道:“这臭孩子,整天玩疯了都!”   “小贺,是有什么事吗,关于晓芬?”严老师想不出有什么事,能让一个半家长,在这晚饭边时间登门。   这不尴不尬的时间,是很少有人去别人家作客的。这晚饭是留还是不留呢?要是留,饭早煮了啊,菜也没有待客的菜。   这另外一位是?哦,想起来了,这不是鹤鸣的首席裁缝师傅吗?   “严老师,不好意思啊,这时候来打扰你。我们吃过晚饭了,你不用客气。”贺明珠偏头与华裳对望一眼,试图与她统一口径,“我们这急忙忙地过来,其实啊,是给你们学校送个点子哒。”   严老师更稀奇了,啥点子?这小贺是个多么会来事的人呐,就是看在平常给她打七折的份上,也得给足她这面子。   “等等,我去把锅铲放回去。”   在严老师去灶间的时候,华裳皱眉看了贺明珠一眼。明珠微微笑,示意她别急。   等严老师出来,贺明珠把此行缘由说了一通:“是这样呀,严老师。我听我家两个妹妹说,下个星期,咱们学校要做个东道77ZL主,参加县里的广播操比赛?”   虽然是个问句,但明珠不等她回答,就继续续道:“她们说,学校要求,穿浅色服饰?可这么隆重的场面,这么好的展示机会,我们作为东道主,都没有个统一服饰怎么成呢!多让人看笑话呀!”   “老师您想呀。秋季我们新校舍就要建好了,那气派自不必说了。但新校舍没有优势,要是有什么县级活动,演得好只会给人一种理所应当的感觉。而这一次在旧校舍演示,就不同了。我们这新建镇,旧校舍破旧不堪,堪比乡村学校。   那要是演示的好,就会有各种光环加持呀,肯定会给县里领导留个好印象!   对了,我们章老师是学校的领导成员,要是发挥好了,也是章老师脸上的光!县里说不准会看中我们章老师,要把他调到县里去呢!”   捧了这么一大通,严老师算是有点懂了,“那你是,有什么法子吗?”   “校服!我们学校还差一个校服。所有同学穿着统一制式的校服,做着整齐划一的动作,站在操场上,那不得第一都难呀!”   “唔,校服应该人手两套,两个式样。一个是比如校庆啊节日啊升旗仪式啊……这些庄重时候穿的偏正式的服装。比如男孩子的衬衫直裤,女孩子的衬衫加半裙,或者背带裙,或者直接衬衫裙。”   “另一种式样嘛,则是偏运动款的。比如这次广播操比赛,以后校级运动会这些个运动赛事的时候穿着。”   “你瞧,我把我们店最厉害的华师傅也给带来了。她的手艺你还不晓得嘛?我保证,要是这活交到我们手上,我们一定会做出让所有学校都眼前一亮的款式。”   在一旁静静聆听的华裳,被点到名后,瞟了一眼贺明珠。   总算知道是干嘛来了。   做校服嘛,是个大宗生意,这店主是要准备走批量制衣的路子了?   也是,如果单单只做量体裁衣,赚钱来得也太慢了。   贺明珠有一种能耐。就是说起营销词来,不会让听者觉得,太过于商人的市侩。这可能和她目前的年纪有关。   怎么看,都只是个才十九岁的皮囊,很容易就让人产生可亲之感。   再加上,平日里潜在的放长线钓大鱼,严老师这条大鱼已然吃了太多的“鹤鸣鱼饵”了。   所以她真的听进去了,也动心了。   这次赛事准备是由她家章老师牵头负责的,如果能在比赛中先声夺人,让人耳目一新,领导那肯定就会留下个好印象。   她家章老师已经四十岁了。人生能有几个四十岁呢?前半辈子在教学一线勤勤恳恳,后半辈子就不能挪一挪动一动吗?   这,等她家章老师回来,一定要和他说一说!   想到这,严老师感激地握住贺明珠的手,笑眯眯的:   “小贺呀,你这脑子可真灵活呀。听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那些小孩们,各个精神饱满地站在我的眼前。穿一样的衣77ZL服,做一样的动作,真是好看极了!”   她仍是不放心,又偏头问华裳:“华师傅,你说,拔得头筹,这校服真的可以吗?”   华裳点点头,“做一件与众不同的校服,没什么可难的。”   贺明珠投来了欣慰的一眼。   呜,为我家华师傅鼓掌,配合万岁!   见严老师已然心动,又临近饭点,她们起身告辞。接下来就是严、章他们两夫妻的拉扯了。   走到门外,正凑巧碰上刚回家的章老师,和他家满头大汗的熊孩子。   贺明珠同他父子俩打了声招呼,并没有多说其他的。   她相信严老师! 第46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工作狂人   回来后, 华裳连饭都不吃,就开始坐在操作台上画衣稿。   见状,贺明珠吩咐阿莲烙了一些馅饼和肉包子, 方便手拿着吃。   到了打烊时间, 贺明珠询问华裳:“要不要让他们留下来加班, 给你打下手?”她说的他们,是那五位师傅。   华裳头都没有抬起,“不用。”   那五位师傅松了一口气,高高兴兴地收拾自己的东西,收工告别。   到了晚间九、十点的时候, 样稿终于画好了。看着那一摞的废稿, 和一摞定稿。一直陪在边上的贺明珠不禁为自己的好运气而感慨:何德何能,能遇见这样的宝藏员工呢!   华裳把定稿捧给贺明珠,“这几种我感觉都可以,你看着挑一个吧。”   贺明珠一张一张细细翻看。   不得不说,这位的眼光也真是太超前了——   西服款、海魂衫款、Polo衫款、还有几种运动款……有几种很有未来私立贵族学校的范儿, 欧式学院风的味道。   贺明珠都快要抉择不下了, 实在是都太可了!   她纠结了半天, 终于和华裳商量着一同定下了最终款式。是和严老师说好的两类, 再多上一份夏装。   一款是:内搭白衬衫,衬衫领边一圈红色撞色。外搭是藏青色西服, 西服边沿也是红色布料收边。男生是西服同款裤,女生则是同色褶子中裙。   这兼具了春秋冬三季。此外还有一套同色系的短袖夏装。   另一款是:红白相间的运动夹克套装, 内搭是翻领Polo衫, 分春季长袖和夏季短袖。   定好了款式,贺明珠的眼皮子有些撑不住了,打着哈欠叫华裳明天早起再打版。   “你去睡吧, 我反正还没到点。”华裳开始翻找布料。   贺明珠想了想,还是放弃去睡的念头。去厨房,用凉水洗了一把脸,又泡了壶茶。端去前店坐下。   “我舍命陪君子,再陪你会儿吧。”   华裳浅笑着摇摇头,管自己量尺寸,画布头。   时间一点一点过。   迷迷糊糊的贺明珠被拍醒。她眯着眼,一脸茫然,“啊?我怎么睡着了?几点了?”   “趴着睡手多酸,快去楼上睡吧。”华裳看了看手腕间的表,“三点了。”   贺明珠揉了揉眼睛,头摇成拨浪鼓,“不行不行,我陪你。要么你也去睡吧?”   华裳走到77ZL操作台前,示意她过来,“样衣已经做好了,我是要去眯一会儿了。你看了,也去睡吧。”   震惊得贺明珠从凳上一跃而起,这么快就做好了!   她亟不可待地要去看看。   操作台上铺满了一、二、三、四、五……所有定好的男女、正装、运动、四季款式,在昏黄的聚焦台灯下散发着熠熠光芒。   当一个图画成了具象,那是怎样的惊喜呀!   华裳,真的,有点画成真的一双巧手。   “太好了!华师傅,你真是点石成金呐。”贺明珠拿起那件正装款校服,赞叹不绝。   “我给你加工资!我一定要给你加工资!”   华裳笑笑,罕见的温柔,像看女儿一般看着她,“我独身一人,要这么多钱干嘛用?你只要有,把‘鹤鸣’发扬光大的心思就成。我帮你,其实也是你在帮我。”   “嗯?”这话还是贺明珠第一次听说。她知道华裳有故事,但从没问过。   她静静聆听。   华裳见她一脸好奇期待地看过来,便淡淡而笑:“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缘由,只是我因为家族的关系,对制衣裁衣有些自己的追求罢了。”   “你的家族?”贺明珠记得,之前问过她,她只说自己是江对岸人,家中只有她自己。   华裳好像完成好一件完美的作品,松懈下来,起了谈心。   “我家族,也就是我祖辈,当年在海市,是一个上流阶层人人皆知的裁缝世家。做旗袍、做西装可以说,是引领整个海市圈的。后来四几年那会儿,他们都移民海外去了。”   “全家只有我父亲留了下来。因为那时候我母亲已经怀孕了,她不是海市人。留下后,我父亲就带着我母亲和刚出生的我辗转了好多地方,直到前几年我母亲故去。我们送她回故乡,然后就一直待在这了。也就是江对岸。”   “我从小就受我父亲教导,手把手教我家族技艺。去年他离世,我答应过他老人家,要把家族的裁缝手艺给发扬光大,好好传承下去。让世人知道,海市的华家,能做最华美衣裳。”   “其实,也不全是因为这个。说来也怪,我自小就觉得做衣服是最享受的事,对别的事提不起任何兴趣。不然我也不可能盲目背负家族重担。”   听完后,贺明珠感觉心头被某一种暖暖的情绪所充满。   这种传统技艺的传承,本身就是件让人尊敬的事。作为传承人,华裳选择了她,依附她。这是怎样的一种信任和托付?   多么令人动容。   “你放心,我一定会让‘鹤鸣’走出去,走很远。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它的首席设计师华裳,技艺高超。”   华裳看她说得认真,心头一热,又向上弯了弯嘴角,“傻孩子。”   补了一会儿眠,等到日头挂天,贺明珠带上那些样衣,去了趟学校。   严老师还在上课,她就坐在办公室里等她。   下课铃声响,走进来的严老师一看见她,就笑77ZL得合不拢嘴。但顾及到有其他老师,便随口胡诌:“小贺呀,来,我带你找晓芬。”   出来后,她把贺明珠带到个无人的角落,喜滋滋模样:“小贺,那事成了!接下来就靠你了呀,务必要让大家伙眼前一亮的,能不?”   贺明珠把手上的袋子打开,举到她眼前,“你瞧,能不能的,严老师你看了就知道了。”   严老师拧紧眉毛,有些不高兴:“这?是校服?你们店里本来就有?那不行的呀,那别人没准也看见过了。要是别的店学了去,给别的学校,那不撞衫了嘛!你们可不能糊弄了事的呀。”   “嗐!不是,哪能呢!严老师,这是热腾腾刚出炉的啊。你看我的黑眼圈!”贺明珠手指着自己的眼袋,“昨晚我和华师傅可是大半夜没睡,才把这几套样衣做出来的!”   “真的?”严老师难以置信,这看着不只一套啊,怎么能这么快?   “当然真的啦,这个我们怎么敢瞎说。就像您说的,万一撞衫了,倒霉的还不是我们鹤鸣吗?我们店可不做那种失信之事。”   见贺明珠信誓旦旦,严老师才有些信了,但仍将信将疑。   “这样吧,严老师。要不,我们现在去章老师那儿,把这样衣摆出来,给你俩瞅瞅。眼见为实,你们也得看一看,是不是合乎要求。”   到了教务处,章老师正和赛事筹备组开小会。   他是见过贺明珠的。也知道是因为这个个体户,昨晚受他家严老师一直唠叨念床头经,不停地在说“校服、校服……”   他就觉得天方夜谭。比赛靠的是实力,是平日练的够不够。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跟衣服有什么关系嘛。   虽然他随口敷衍应了自家老婆,但是心里还是觉得,女人嘛追求漂亮衣服追求疯了,都打起“校服”的主意了,简直就是玩……   所以,见她们来,章老师毫不以为意,仍旧自顾自地给组员说事。   严老师,插了好几次话,都插不上嘴。   贺明珠听见他们是在讨论广播操赛事的事情,想了想便豁出去了。此时不展示更待何时?   她就把袋子里熨烫过的衣服全部倒出来,一件一件摆在办公室里一张摆放报纸的空桌上 。   严老师见自己丈夫都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心里正憋闷着呢。   猛然看见边上桌子上红晃晃,簇新漂亮的衣裳们,顿时被吸引过去。   太漂亮了!这种样式的学生装,她可从来没有在现实中见过。倒像是外国电影里的衣服。真是稀罕极了!   章老师的赛事筹备组,有两个是女教师,另一个年轻男教师还是个教美术的。女教师就不用说了,和严老师一个样,目光早被吸引到哪里去了,哪里还有心思听章老师说话。   另外那美术老师,专业使然,更是个极富审美意识的男性,直接就离座走到贺明珠旁边,指着衣服问:“嘿,这衣服哪里买的?我77ZL们这小镇上竟然有吗?”   贺明珠当然不遗余力的给自己的品牌打了个广告,“百物街‘鹤鸣衣坊’,这是我开的店。成衣和制定都有,男士服装也可以做。”   “桌上这些嘛,是我听说你们要承办县里广播操比赛,专门赶做出来的校服。老师,你看怎么样?”   这美术老师果然是个懂行的,一听说是为比赛的校服,立马高声叫嚷:“章老师!这是你想的张良计吗?太棒了!同学们穿这样的衣服,还愁夺不了采吗?!”   章老师:?   额,被捧得高高的,章老师都不好意思说不是自己的意思了。摸着下巴胡茬,打着哈哈谦虚了一下:“哪里哪里,都是大家的功劳,没有你们提醒帮衬,我可什么也想不到。”   贺明珠心里比了一个“耶”。这下子,基本铁板钉钉了!   “章老师,您也来看看,我给几位老师一起解释一下……”她把每一款校服的用途和季节,都做了详细解说,并且吹得天花乱坠。   说到最后,老师们听得都感觉,虽然款式好多,可每一款似乎都有它独特的用途嘛,缺哪个好像都不完美呢!   章老师心中暗暗哆哆嗦嗦地仰天长啸:这得多少钱呐?!   这位女个体仿佛知道他的心思似的:“不贵,不贵……我也是为了打开批量制定的市场,再加上也是你们学生的家长,我一定给打个折的。批发价的八五折吧。”   严老师给撑场子:“小贺做生意可厚道了,别人那都不打折的噢。”   章老师瞥了自家那衣服多得霸占了他衣柜的老婆一眼,问贺明珠:“那批发价是多少啊?”   “正装款包括夏天的,那么多件就算个100元,运动款嘛也加上短袖的,算个80元。全套180元,打个八五折,153元,我就算个150整数吧。”   章老师无语……150元还不贵吗?这还只是个校服哎,想他自己平时穿的汗布衫,也就十几二十吧……   他用眸光问了问自家老婆。   “不贵的呀,那一套是好几件了,包括春夏秋冬了欸。”严老师按照自己平时买衣服的价格,倒是真的觉得不贵,她又寻求同性的赞同,问那两位女老师,“是吧,陈老师周老师?”   两位女老师也是个购物小能手,连声赞同:“不算贵,就当一个孩子一年四季各买一件新衣,也不够这个价。这都好几件了。要知道冬季衣服最贵了。”   美术老师是刚进来的小年轻,一直想做出点成绩来,怎么能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忙鼓动:“章老师,真的挺好的,就是价格,要不要和校长请示一下呀?”   校长这个人,是个超级和事佬,只要分任务下去,就一点也不会干涉到手下人做事的。   所以美术老师笃定,去问校长,也就是过个场。   章老师哪里看不出这种小心思,既然都同意,那就这样吧,“行吧,我去跟校长提一77ZL提吧。” 第47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亮华服装厂……   毫无疑问, 校长那通过了校服定制的提议。只是要求,要在下周四之前把衣服送到学校来,周五活动穿。   学校总共有9个班级, 每班50人, 总共就有450人。   这一趟大宗批发下来, 利润肉眼可见的可观。   这设计费暂且不提,贺明珠打算到时候年底给华裳一些分红。现在就是得解决,如何在这在短短的七天时间内,把这四百多套衣服给赶出来。   赛事组已经定下,开幕式上穿正装, 轮到比赛时则穿运动衫。所以目前唯一可以先缓一缓只有夏装。   那么这么急的时间, 假如只靠店里的六台缝纫机,到底能不能完成得了?   “应该是可以的。”华裳掐指算了算时间,“450不算多,除个七,每天只要65套, 两种款。晚上加个班, 按流水下来, 问题不太大。只是裁衣剪布这块, 最好找几个临时工。我画好,让他们裁。”   几位师傅一听, 可赶紧叫惨。   最年长的一师傅:“65套啊,不是件, 包括上下装, 和内搭外套。而且还是个双款,那个都乘以个2。怎么可能做得到?我这一把年纪了,也熬不了夜的。”   二师傅:“我家孩子今年初三, 我得赶回去给做晚饭的,要是夜班的话可有点不好办呢。”   三师傅:“是的呀,我孩子还小,得我回去给洗澡给哄睡嘞。”   ……   只有五师傅的问题有点另类:“那加班费怎么算呢,老板?”   贺明珠表示满意,总算有个直来直去的。   她给出的解决方案是:   加班费是平常的三倍,谁愿意来就来,实在来不了也不勉强。   但是如果来了,那她可以相应解决难题。   比如伙食这几天全包,有鱼有肉,保证能量补充。家里孩子要是吃不上饭,可以来她这吃。至于小孩子要哄睡嘛,那可以中途回去一趟,等睡了再过来就是。   一听到加班费是三倍,他们还有什么不乐意哦,那些个理由都不见了。   于是,从下了订单这一天开始,鹤鸣开始“七天奋战”!   整个贺家也进入打鸡血状态。   后勤由阿莲和给她打下手的阿青负责,阿青是贺明珠正月里刚招的新员工,比导购员小荟稍微早那么一点。   贺明珠特地嘱咐青、莲二位,这七天伙食一定要又好又足,账上开支可允许先斩后奏。   李秀兰则是带领几个刚找的临时工,做好裁剪的活。   连贺正忠这种不懂女工的大老爷们,送好砖头,都自觉接揽了布料整理这道工序。   日夜灯火通明,一片热火朝天。这就是鹤鸣最近的常态。   安排好人员,贺明珠就硬挤出了时间去了趟市里。   虽然华裳说了这此买卖可以自产自销,但是贺明珠作为一个管理者,对于这种完全依靠人力的事,是不能不备后路的。   华裳这种工作狂当然不用担心,可其他几位师傅性格各异,万77ZL一哪一位师傅拖了后腿,也不是没有可能。   再者,她也得有长远打算。她心里有个预感,经过此次的县级广播体操比赛,一定会有更多的学校来她这订校服!   所以出于以上这两点,目前的紧要任务,是必须要找到一个稍微有点规模的服装小厂做代工。   太大的厂估计也瞧不上她目前这点订单,太小的嘛和自家的鹤鸣又有什么区别?   贺明珠的想法是,最好处于大、小之间,已经实行半自动化生产线的。既要有几十台的成衣缝纫机,也要有一些自动的制衣机,还有其他的辅助机器设备。   大海茫茫怎么寻?   好在温市有几个认识的人,林鹏飞、小姨夫、苏春燕。   苏春燕和她一样属于小个体户,估计也认识不了太多工厂层次的人脉。   小姨夫嘛,在供销社工作,其实应该是最有人脉的。可是先前给外家透了消息,李家和张家现场会面商谈的过程也不是那么愉快。小姨夫估计还恼怒着她这个外甥女呢……   所以贺明珠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愿意去找他帮忙的。   那么剩下的也就布行老板林鹏飞了。   好在平日和林鹏飞沟通往来还可以,此人虽有商者常有的一些坏毛病,但也有商人间抱团热心互助的优良品质。   当他听说了贺明珠的恳求,当即就一拍大腿,“这你不用愁,找我,那是准没错!我这布行啊,跟本市的服装厂关系最紧密了,每一家我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他胖胖的脸上嘿嘿笑成了一团,“你订单多了,也意味着我的销路变好嘛。”   林鹏飞说的一点也没错,他把本市所有大小服装厂的各自背景来路、发展势头,都给贺明珠摆得清清楚楚的。   其中有一家让林鹏飞很不看好,一带而过的厂子,却让贺明珠瞬间抓住嗨点。   亮华服装厂,那是一个国营厂。曾经大辉煌过,近几年在市场逐渐放开后,逐步式微。厂里机器很多,员工也很多,订单却越来越少。   据林鹏飞分析,是因为市场发展,上头给的指标越来越少。而他们习惯于那一亩三分地,又不乐意踏入大市场去主动找订单。慢慢就造成这种局面了。   在他看来,这种老牌国营厂,一向都只做一些固定样式的工装,很少做那些市场上的畅销货。也不知道会不会搞那些?所以他一开始介绍的时候,也只是一笔带过。   他默认,他们是不会的。   但贺明珠不这么看。   再过个几年,就是国企职工下岗大潮了,现在某些厂子应该已经有一些苗头了。如果能够给他们送去一些订单,没准是甘霖送大地,能缓解他们的燃眉之急。   对鹤鸣来说,也能压下价格来,省下一笔银子。   “你认识他们的厂长吗?如果方便,我想跟他们会一会。”虽然这次单子不一定用得上,但是先考察一下环境,也是贺明珠此行的目的。   林鹏飞惊诧道:“77ZL你真看中那小破厂呐?”   “欸,我可事先说明啊,人家那仍是‘铁饭碗’,饿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一个个眼睛都是很高的,未必看得上我们这种。”   贺明珠眼珠子微转,斜过来,“呵,等钱袋子没钱了,谁还跟钱过不去呢?”   林鹏飞思索了一番,手指点点她,“行!”说得也有道理,初生牛犊果然不怕虎。   “我见过几回他们厂长,咱们这就去吧?”   贺明珠点点头,站起身,抱拳:“那就劳烦林老板了。”   林鹏飞大手一挥,浑不在意。带着她,徒步走去亮华服装厂。   这厂离飞霞桥不远,也就隔了一条街。贺明珠觉得,近靠闹市区,是个好地段。   大门口也设了一个门卫亭。从铁栅栏门望进去,一排两层矮房,应当是车间。左边一排垂直的一层平房,应该是职工食堂。   林鹏飞已经和门卫大爷交涉开了。   那大爷叼着根烟,脚翘在岗亭的窗台上,回答林鹏飞的话:“我们厂长啊,带着俩女工,跑上面去哭穷去咯。”   “可不得去嘛,奶奶的,都两个月没发工资了!我这烟,都从‘大前门’换成‘白沙’了!再下去,抽水烟得了。还铁饭碗呢,喝稀饭的碗还差不多!”   那大爷骂骂咧咧的,好像满肚子的牢骚积攒久了,逮住人就想发一发。   正说话的功夫,街道上一阵自行车铃铛响起,伴随着车轮的刹车声,三辆自行车一前两后的在大门外停下。   “哟,回来了啊!”说曹操,曹操到。   眼尖的守门大爷看见他们仨,登时收下脚。屐着鞋“蹬蹬蹬”开了岗亭的门,冲出去,从里面把铁门给开掉。皱紧眉头关切地问,“咋样啊?”   排头那位身着蓝色工装,带着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丧气地摇了摇头,一言不发,要推车进去。   “还能怎么样,气死人了!好端端的,指标那是减了又减了,一堆人都堵在那求指标呢。去了有什么用?又哭又闹都没用,浪费了我一斤眼泪!”说话的是后面跟着的一位女工。   眼圈红通通的,大概是半点也没夸张?   另一位女工也接话过去:“哼,闹了半天,只甩了一句话!叫我们自己想想办法,找找路子去。搞笑的来!我们又不是像外头的那些野鸡厂,脸皮厚的来,什么脸子都能拉得下来,只管赚钱,不要脸的。”   站在一旁的贺明珠尴尬地咳咳了两声……   这时候,他们仨才正经拿眼去瞅,这大门外站着的一男一女。   好像才发现似的。   “你们谁呀?”   贺明珠:这位大姐,我们不就是您口中的,那外头的不要脸的野鸡厂咯……   心里虽这样想,口里却真的无比认真地践行人家所说的“厚脸皮不要脸”。   “你好,我们是……私营的个体户。”她说到这里,抬眸瞅了瞅那位‘野鸡’理论的女工,眼见那位尴尬地抽了抽嘴角。明珠心里发笑,果然只77ZL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呐!   她继续自我介绍:“我有个服装店面,这位呢,有个布行。我们是想来瞧一瞧,贵厂的规模,适不适合接我们的制衣订单。”   那位不曾发一言的厂长同志,猛然回过头来,急切地看向她。   “你们的订单有多少?是哪种衣裳?”   贺明珠极度卖关子:“量嘛,在持续增长,我还得看看你们的规模先。种类嘛,五花八门,都有吧。”   那个尴尬女工撅起嘴巴嗤笑道:“说什么笑话呢,一个小个体户,搞得还像看不上我们的规模一样,我们可是国营厂!”   “啊呀,我的姑奶奶,那你可别再天天哭穷啊!”那厂长忙拦住她,转头对贺明珠赔笑,“真是对不住,我这职工就是这性子。你们请,你们请,我带你们去瞧瞧我们车间。来来,一边走一边介绍。” 第48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青春明媚   贺明珠和林鹏飞随着这位周厂长, 深入车间,考察得个仔仔细细。   一层有一半是办公区域,另一半和整个二层, 则都是生产车间。   车间的机器设备嘛, 他们也详细点了点, 基本是符合贺明珠心里的要求的。   只不过,那一个个职工,或谈天,或打盹,或对着墙打乒乓球……懒散个不行。   看见自家厂长带人来, 也不过是眼皮子略略抬了抬, 心情好的叫声“厂长”,心情一般的一句招呼也欠奉。   整得周厂长一脸不自在,难得地发了发威:“你们一个个的都不干活,干嘛呢都?还不快回各自的工位上!”   当着外人的面,这些姑奶奶们就不能给点他面子嘛?   ……呜。   一位模样娇俏的短发女工闻言走上前, 歪着脑袋, 嘴角浮着讥笑:“厂长大人, 请问有什么活可干?坐工位上干嘛?拉屎吗?”   周厂长气倒, 吹胡子瞪眼,“好你个徐美娇, 我看就是你带头的!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 把好好的劳动人民好同事都带的眼高手低, 好逸恶劳!”   那叫徐美娇的听完,像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情,捧腹在笑, 环顾一圈四周,然后指着周厂长:   “听听,大家伙听听,说我眼高手低呢。也不看看自己接的都是什么货色,袜子?手套?且不说这些边角料能有什么赚头,也请看看我们这是什么地方!一个捧‘铁饭碗’的做这些,说出去也不怕丢人!”   “切,谁爱做谁做。”徐美娇从旁边操作台上拎出一双成品袜子,嫌弃地往边上一丢,翻了个白眼,扭头走了。   气得周厂长直跺脚,手指着前头,“你,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贺明珠和林鹏飞相觑了一眼,各有思量。   “不好意思啊,见笑了,我们厂子,哎……”周厂长眉毛都快愁成八字了,忍不住跟他们大吐苦水,“不瞒你们,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各个嫌我接那些小货,可不想想,这也嫌弃那也嫌弃。到时候连伙77ZL食都供应不上了,看他们哭不哭?!”   “你们走过路过,能愿意看一眼的,都是我们的大贵客欸。我真不怕货多货少,只要能让这些机器开动就好。没办法,长久下去,我真怕它们生锈欸。”   贺明珠点点头,不置可否。   现在她还真没法答应什么,只好给这位周厂长先送一点安慰:“厂长同志,你也莫愁。车间我也看了,设备这方面还是挺适合的。当然,我们也不是只看你这一家。回去后我跟伙伴们商量一下,快的话一个月内就会给你答复。”   周厂长有些泄气,还好多家呐,还要一个月呐,他忙表姿态:“我们厂给的价格绝对是有优势的,这个好商量的呐。”   贺明珠淡淡一笑,“好的,我知道周厂长的诚意了,我会给你排前头的。”   这模棱两可,云淡风轻的回答,急得周厂长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上蹿下跳,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哦哦附和着。   又王婆卖瓜,自荐了一些,他才略略心安的送他们出去。   出了亮华服装厂,贺明珠也没有再看其他的了。她对亮华还是挺满意的,虽然人力有些欠,但胜在厂长和气且价格实惠。她不信,真有订单来,那些等着发工钱的员工会横挑鼻子竖挑眼。   和林鹏飞道了别,她就赶回龙镇去。   回到店里,投入到“七日攻坚”大军中。   还好,这几天中,那几位不太稳定的几位师傅,在三倍工钱的驱使下,也很好的攻克了难题。没有谁请假,也没有谁偷懒,每个人都只想快一点完成这波订单。   到了交货的那天下午,终于顺利完工了,并没有逼到贺明珠使用后路大招。   大家一起把所有校服,一套一套装进,印着“鹤鸣”品牌的塑料袋子里。   然后塞上板车,由贺明珠和华裳亲自送去龙镇中学。   由于明天就是比赛的正日子了,全校都在忙碌装点以及彩排中。   候在门口的严老师,从中午就开始忐忑等待。生怕他们不能如期交货,她这个推荐人交不了差。   远远看见她们的身影,和一车子靓丽多彩的衣服,她终于放下了那一颗悬着已久的心。   她飞奔迎上前,眼珠子全在扑在那一车校服上,“还好,还好,总算来了。全部都做好了?是450套?现在还能赶上他们的彩排,要不马上发下去,让他们穿上彩排看看效果?”   “是呢,450份,除了夏装暂时用不上,其他全齐咯。”贺明珠也很赞同,带装彩排,可以让她有机会看一看效果。   说干就干,三个人把板车推进学校大堂,严老师在走廊上吆喝,只喊校服到啦!   操场上顿时人声鼎沸,同学们老师们无一不看过来。   当时,做校服要尺寸,他们都是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的。   而且就在昨天,每个班都布置下去了。让所有同学都回家和家长提一提,做校服的钱,学校出一半,同学们自己出77ZL一半。   这样的安排其实挺合理的。   毕竟每个校服都是按照各个学生的尺寸来的,最终都归学生所有。说白了,那也是几件衣服,平常都可以穿。学校出一部分钱给孩子买衣服,自己家里再出一点,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而且家长们也都听说了,是镇上“鹤鸣”所制的校服,那就更满心欢喜啦!谁不知道,“鹤鸣”的衣服样式好,布料好,手艺好呐。   带队的老师们纷纷叫上几个同学,都赶来领自己班的。   事先,贺明珠已经特地吩咐大家按班级,一摞一摞的叠好。所以他们来拿的时候,都不需要翻找,不费多少时间,就把各自的给领走了。   漂亮的新衣裳分到每个同学们的手上,各个都扬起了欢天喜地的笑容。在老师的吩咐下,三五结伴就领着自己的衣裳,进厕所,进教室,进教师办公室,换了起来。   贺明珠和华裳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看操场看得一清二楚。   她看见操场上一束一束红白相间越来越多——因为是跳操彩排,所以同学们换的都是运动要穿的那一款。   她也看见了人群里头的贺珍珠和蒋晓芬,两个妹妹都洋溢着青春明媚的笑,少女娇美展现无余。   连蒋晓芬都一扫往日的拘谨和不自信,仰首挺胸,和旁边的同学笑说着话。   那自豪骄傲的模样,贺明珠大约能猜得出,她是在说,这是我明珠阿姊店里做的,漂亮吧?   想到这,明珠不禁笑了。原来每一个行业都是有其独到可取之处的,做漂亮衣服也是能给人带来幸福感的。   统一而又漂亮的穿着,整齐而又青春的姿态,这一场赛前最后一次彩排,异常成功!赢得了看台上学校领导们的纷纷鼓掌。   贺明珠放心了。等着彩排完了的两个妹妹,一同回家去。   “阿姊,我同学们都说,这衣服可真漂亮。”贺珍珠摇晃着自家阿姊的胳膊,转述同学的反馈,“好几个女同学喜欢那套藏青色西服和裙子,说是特别像香港电影里的那些女学生。”   “不过,我觉得,还是里面那件,白衬衫镶红色边的衬衫配裙子最漂亮。阿姊,能不能再多做一件这样的给我换洗着穿?”   贺明珠笑:“店里衣服还不够你挑的吗,你爱哪个拿去穿就是,或者让华师傅闲时做。晓芬也是一样。”   华裳闻言浅浅地勾勾嘴角。   “晓芬,你呢,你喜欢这校服吗?”贺明珠问眯眯笑却羞于插话的蒋晓芬。   “嗯!”蒋晓芬重重地点头,尔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变得有点焉,“明珠姊,老师说校服的钱,我们自己出75元。可不可以请你先借我一点,我这周末回去,拿了还你呢?”   这孩子总是一副怀有心事模样,让人看了好不心疼。   贺明珠揉揉她的脑袋瓜,温柔地说:“那有什么,阿姊现在可有钱了,你们交的校服费还不最终都进阿姊的口袋呀!你77ZL如果不想回去,并不用为了拿这钱专门回去一趟的。”   蒋晓芬展颜笑了,想想好像也是,阿姊说得可真幽默。可是,已经好久没回家了,好久没见妈妈了,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所以,她还是摇了摇头:“我也好久没回去了,也该回去一趟了。我想看看我妈。”   贺明珠点点头,那就顺其自然吧。   为了给新建镇送人气,第二天,全县的中小学广播体操比赛在龙镇中学盛大开幕。   各个乡镇从当地出发,或早或晚到目的地。下午两点,正式开赛。   贺明珠没有去现场观看。但是单就在店里,都能感受到那股子朝气蓬勃,斗志满满的气息。   主要是因为,码头开通了!   全县各乡镇,只要水路能通的,都是走水路,乘船到贺家的家门口。   一个早上,都是叽叽喳喳的学生嬉笑声,一拨又一拨上岸,打鹤鸣前过。偶尔时不时投来一眼,指着屋檐那围着的招牌布——   “瞧,那只大肥鹤好可爱呀。”   “鹤鸣,我听我妈说过,她正月大老远来买衣服了。”   ……   贺明珠只站在大门口,微笑脸,跟他们一一点头,活像一人形招牌……   五师傅偷偷问三师傅:“老板站了一早上了,那是干嘛?”   三师傅摸摸脑袋:“……大概是接客?”   不经意间听到的贺明珠一脸黑线,默默翻了个白眼。   我站这干嘛?请走着瞧吧!   到了傍晚,好不容易歇了一会儿的贺老板,师傅们又双叒发现她,又跑去站大门了……   而且这回,老板,她穿上了,前几天他们日夜赶工出来的校服!正装那一款!   这是演哪一出哦?   不过,还别说,自家的老板这么一穿,还真是好漂亮呢!就是嘛,说起来,她才多大,就应该多穿穿这些青春靓丽的小裙子!   咦,好像有点情况,那乌压压一群是?   哦,他们比完赛要回去了吧。   这店呀,离码头太近也不好,可太嘈杂了,人人都得顺路打这过。   可是,怎么回事,那一个个带队的,老师模样的怎么都停住了??   他们在和他家老板说话嘞!! 第49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财源滚滚   单单比赛结束的这一天, 贺明珠就接待了七八个学校的老师们。   他们大多是各自学校负责本次比赛的老师,一般都是教务处主任、政教处主任、副校长啥的。   基本上都是看了龙镇中学在比赛中的惊艳夺冠,心里暗暗较劲。   在他们看来, 自己学生们哪儿就比不上人家了?那跳操姿势、动作一个个都到位得很啊!最终输给人家, 那一定就是服装惹的祸!   看看人家, 从开幕式开始,那一套藏青套装,就多夺人眼球。主席台上的县领导都在开幕词上点名表扬了,说什么,这真是“风华正茂最少年”。   到后来, 竟然又换了套红白的运动衫!   谁都知道, 正红色最吸睛,谁还能不加深印象啊?瞎猫都变成好猫了。   真是会77ZL搞这些花招。   嘁,不就是套校服嘛,谁还没有呢!   额,还真没有。就算有, 也是那灰白黑土里吧唧的。   所以有相熟的, 一打听, 就知道了龙镇中学的校服是一个叫“鹤鸣”的店做的。   这个店?想起来了, 不就是码头上岸,看到的那个嘛!看着店面也不大, 能有这么高的品质?   所以这好胜心,驱使他们打道回府的路上, 就直接上门去问了。   贺明珠早已做足准备, 微笑着一一回答他们的问题,并且拿出当时华裳画了好些款式的其余样稿。   告诉他们,这都是本店独一无二设计的, 绝不会和市面上存在雷同。   当然,款式有限,先到先得。以后还会不会设计新款,可就难说了。就算有,那也是设计师脑子里剩下的备选款,当然是比不上这第一次出稿的。   原本他们只打算摸一摸底,回去和校长做个汇报先的。听到贺明珠这么说,大部分老师们也都是个精明的,谁还不懂,这不过是商人的夸大之词啊。所以大多数并未改变主意。   可禁不住一个队伍里有几个猪队友啊,有两三个县城学校的老师,居然当场直接就选起来了!   行吧,知道你县城学校不差钱了……   可是这一捣乱,一个两个的好像怕错失好款似的,竟然都选起来了。   这该死的老板,还不是时候的补充一句:   “各位老师们,你们大可以先把款式选了,留个两三百块钱的意向金。我登记下来,保证这款式不会再给别的学校。就算到时候老师们回去商量后,学校没同意。那也不要紧,也不过就亏个两三百。”   “当然,我也不能无休止的给大家留款。以七天为限吧,最终要不要订,也能开会讨论有了个结果了。要订的,那就在七天后,知会我一声,我给各位送合同去。没有知会我的嘛,我也不再留款了。”   都这样说了,那些个老师还有什么顾虑呀。顶多也就亏个两三百,那就先给个两百好了。   总好过,下一次什么比赛,别的学校各个漂亮统一的校服,就自己学校没有吧。领导一问起来,还不是得怪他们死脑筋不懂得变通?   再说这趟外出比赛,他们也是有活动经费的。两百就从这里头出好了。   于是,陆陆续续,当天有十二个学校下了意向,选了款式。   说到这选款,又是一个暗流涌动的场面。   各个学校的老师们平常也会打个照面,谁还不认识谁呢。一开始他们觉得都是熟人,又自恃都是高尚的人民教师,便谦让起来。你让我,我让你的。   让了几个来回,有几个有心眼的,就开始感激地接受这“孔融让梨”般的好意了。立马就把那最上头,最好看的给选走了!   其余厚道的几位,都整个傻眼了。还能这样?这不过表面跟你客气客气,你还真不客气啊!   还让个屁!赶紧地,选起来!   被挤到角落的贺明珠:……77ZL呵呵,好开心。谢谢打赏。   第二天,又有八个学校过了来。这八个是属于那比较保守的,稍微偏远的乡镇学校。   虽然,他们知道昨天,好看的款式可能都被选走了。但是,要交那两三百意向金,他们又不敢自作主张。所以回去后,请示过校长,同意了才过来的。   既然学校已经同意,那么他们这八个过来,贺明珠就直接同他们签了合同。   至于款式嘛,其实他们不了解华裳。   作为一个有追求的设计师,怎么会容许自己出品的设计,有好次之分呢?只不过前后次序摆放的样稿,潜在的给人一种有先后之感罢了。   合同上写明了价格,套数,交付时间。   贺明珠与他们约定:待他们回去把学生的身量尺寸给统计好了,订金筹措到位了。拿到订金,鹤鸣就开始制衣。然后等交货,学校则把剩下的款项交讫。   店里的几个师傅都无比震惊!这做好了一个学校的,竟然就引来了这么多学校的!天啦,这生意怎么这么好谈?   难道,接下来,他们一天天的都要白加黑了吗?!   哭还是笑?   贺明珠看着一群愁着脸又咧着笑的手下,搞不懂。   “放心,我找了代工厂了,不会把你们累死的。”她觉得他们应该是怕这个吧?   “啊,老板。”几位师傅异口同声,“那还有三倍工钱吗?”   额……敢情你们不怕累啊?   “要不,我们每天晚上加个两小时班吧,那也不算晚,也能多赚点。”这是几位师傅商量的结果。   “我们干劲十足呐!”后半句应该还有个,“为了钱”,只是他们不好意思说出口而已。   贺明珠手下记着账,瞟了他们一眼,一眼看穿,“行啊。”   “耶,太好啦!”五师傅带着几位大哥大姐欢欣鼓舞。   哼,当时家里人还不看好。她来招工,说人家老板是个二十岁没到的小姑娘,能有什么生意。现在,才多久呀,她拿回去的钱比家里各个赚的都要多呢!   贺明珠摇头笑笑,在她眼里,他们几个都将会是她亲自带的第一批员工。尽管有各自缺点,但情分也是不比寻常的。从心底里,她感激他们,当初如此信任地选择了鹤鸣。   那么,现在赚了钱了,以后更是会越来越好的,她不介意做一个宠员工的好老板。如果将来有股份,他们几个都该是有份的。   眼下,这波校服订单,比她预想的更要多些。二十个学校,平均四五百人,很可以了!   虽然那十二个学校还没有答复,但是结果已经显而易见。贺明珠决定七天后,亲自登门。不管是用话术,还是用已经付了的意向金做筹码,她都对那答复信心满满。   现在,她要和华裳商量一下,目前已确定的八个学校的订单,怎么分配好。   “那个厂子,我看生产力大约是我们的七八倍。我的想法是,把几个工序拆分掉,打乱。抽几个部位,让他们77ZL做。然后最后成衣的缝合,则由我们自己来。”   合同自然是要和亮华服装厂签的,里头肯定也得有一条保密独家协议。可除此之外,也要有自己的后招。毕竟人家人多口杂,万一把成衣样式泄了出去,那也是个隐患。   而且,自个儿店里也总不能闲着,他们各个还张着大嘴等吃的呢!   华裳点头赞同,店主虽小小年纪,却是个有主意的,比她要考虑周全得多。   她马上就用自己的专业,给定下哪些个部位交出去。把最核心的给留下,攥自家手里。让人看了也摸不着头脑。   既已做好了筹划,接下来只需由华裳把布料和分样准备好。等贺明珠和亮华服装厂签好合同,就可以运去温市了。   她又在店里侯了两天,三三两两的又多了几个学校。直到第三天,估摸着差不多了。贺明珠才去了温市,直奔亮华服装厂。   周厂长一听,高兴得要蹦起来!如车辙里的鱼儿,突逢甘霖。   他们又要起死回生了吗?   “没问题,没问题……你放心,你放心……”他连声应下,嘴皮子都要变得不利索了,“限期内一定交货,一定,一定……”   至于价格,贺明珠狠心地压下不少。没办法,这年头,谁都要恰饭。   而对周厂长来说,只要有订单,价格低一点又算得了什么,比袜子手套多赚点总有的吧?   所以两方没费太大劲,就达成了一致,大家都很满意。   甚至周厂长还主动提出,派送货车去拿货。   果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居然连货车这种大部头都有……贺明珠心中闪过一个奇异的想法,但并未出言,她还得再细细观望。   周厂长满脸堆笑的把她送出办公室,正撞上那位徐美娇。   这徐美娇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不屑样,双手插在裤兜里,吐掉嘴里叼着的美人蕉花骨朵,大放厥词:“哟,厂长大人,这回又是接什么玩意儿呢?围巾?帽子?”   周厂长还没想到怎么开口,贺明珠已经出言了:“厂长,那么就劳烦你了。还请派个车子,我那货多着呢。麻烦你把把质量关,如果好,我那些衣服以后都跟你签。”   真是好极了!周厂长早就瞥见徐美娇的脸上一阵惊一阵喜,心里不知多得劲呢。他知道这位贺老板是在给他造势,心里妥帖非常,也配合着说:   “那是一定,我们老牌厂子,质量不用担心。我们员工素质也高着呢,日产量大的很,又快又好!是吧,徐美娇?”   徐美娇尴尬地抽抽嘴角,语气却是喜出望外:“那是,那是,我们姐妹们制衣起来,可有技术了。这偌大市里,谁还比得上呢?”   谁也不傻呀,厂里天天吃闲饭,等于没有钱拿。实在是袜子那些边脚料她看不上,不然谁不想奋斗?想她,当年也是车间顶尖好手,哪次技能评比不是前五!   周厂长也是个急性子,当天就派车随贺明珠一77ZL块儿回去,把华裳准备好的布料和分部式样,全部带回来。   弄得贺明珠本想逛逛街,看看老朋友的时间也没了,直接又投入到新的奋战中。 第50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解救   时间很快过去。让贺明珠喜出望外的是, 那下了意向金的十二所学校,七天时间还没到呢,她都还没亲自登门, 他们就陆续来了。   并且都带来了学校的授权口信。有些周全的, 甚至连学生的尺码都统计好了一并带过来。   此外, 十二份的订金,都是齐全的。   还好贺明珠早就把合同拟了多份。只要把各个学校名称、校服款式、份数、交付时间填上,就可以了。   后来她从他们的口中隐约听出,据说是前两天县里开了个校长会议,所有校长都聚集在一块儿, 难免就聊到了那八所学校已经订好了校服的事。   其实说起来, 难道他们没有相熟的服装作坊吗?肯定是有的。   只是人都有从众和攀比心理,他们也怕找个熟人小厂子,做不出别人那效果。如果没有效果,那还不如别做。跟风,跟风, 跟的就得是全部啊!   这大约就是为什么不用催, 这事就水到渠成的原因吧。   贺明珠都差点要感慨, 身为重生女的粗壮金手指了……但转念一想, 好像又不能全部归结于运气使然。   如果不是她抓住了县级赛事的机会,如果不是她平日就广撒网般的同严老师交好, 如果不是她和华裳认真对待这样衣的设计和制定……   也许,也不会有这样的多骨诺米牌似的连串好结果。   所以, 她事后复盘, 得出的结论是——不管什么时候,任何机会,不论大小, 都不能随之溜走。   有了这样好的开局,有了批量产校服这样的经历。鹤鸣,在别人的眼里,已然不是仅仅一个卖衣服做衣服的小小店铺了。   后头,贺明珠先是主动去对接了趟矾矿厂。有了批产校服的案例,她也很有底气和矾矿厂的张主任开口了。   他们厂虽大,却没有正经的厂服。   虽然平时也会给发劳保用品,里头就包括蓝色工装。但那样的工作装,大概所有的厂子,都是一个模样。很没有什么分辨感和独特性。   张主任是老朋友了,听说了她的提议,又有已有的生产经验,自然也不会拂她面子。   反正普通工装一年四季也是要发个几套的,总归是要采购,那换一种本厂专属的不是更好嘛。   经费上提高个一点点,但是平摊到一年四季中,不需要像往常那样每到换季就得新发一套。那其实最终费用也差不多。   所以他这里上报了上去,没几日便通过这一建议。   顺利拿下矾矿厂的厂服订单后,更是一发不可收。   连矾矿厂那么大的国营厂,都找的鹤鸣。其他的厂子,有工作需要的,或是需要厂服充门面的,打听或介绍后,便直接就找贺明珠。   这似乎就是个良性循环。一带二,二带三77ZL……鹤鸣制衣坊就这么慢慢起来了。   到五月的时候,鹤鸣批量制衣几乎包揽了整个县域以及邻县的集体单位。   贺老板腰间的钱包愈来愈鼓。   此为后话。   在这期间,工作上,她和华裳轮流去温市,得去亮华服装厂现场监督或者指导。基本上是两头跑。在这跑来跑去的路途中,她心中某个想法愈加强烈。   但中途又发生了一件事,让她不得不先把心中的构想给放一放。   这还要从那天说起,那时几所学校的校服还在紧张生产中,贺明珠又一次从市里回来。   这天恰是周末。回来后,她便顺路过妹妹的房间,打算问一问上周五,他们模拟考的结果。   房间里只有贺珍珠一个人,“咦,晓芬呢?”   “她回家去啦。”贺珍珠看了看手表,“应该一会儿就回了,下午的船吧,明天还要上课呢。阿姊你市里回来啦?”   贺明珠点点头,并没有多想。她知道,蒋晓芬一直惦记着要回家一趟,把校服钱拿了还给她。   她就问起自家妹妹关于模拟考的事。   贺珍珠最近成绩又进步了一点,大约在段里排个前十左右。   按照他们班主任的说法,这个成绩考县里的高中是没有问题的。如果考运发挥好,毕业考个前二三,那市里的学校没准也会抛来橄榄枝。   所以贺明珠并不给她压力。   她早想过了,如果到时候就差个几分,那就交点借读费,努力一下去市里。总比县里更好一些。   当然,这个打算,现在是不能告诉妹妹的,免得她散了心。   不过贺珍珠是个自觉的人,阿姊越不给她压力,她自己越是主动去努力学习。   最近家里天天忙着赚钱,她做为家中的一份子,既然没有帮助家里,那就要在学习上给家里争光,给阿姊挣脸。   两姊妹正说话的功夫,门被推开了——是蒋晓芬回来了。   真是奇怪,她们姐俩竟然没有听到一点点,走楼梯的踢踏声。   “……明珠阿姊?”蒋晓芬眼里闪过一丝惊诧,仿佛没有想过贺明珠也在这里。   “嗯,回来啦?”贺明珠点点头,看了一眼蒋晓芬。这一眼,却让她没有移过眼去。   ——那孩子的眼睛微微发肿,显然是哭过了。   在她的注视下,小姑娘的眼神变得闪躲。就和,和当日重生回来第一次重见二姨,一模一样!   只见她低下头去,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坐到自己的课桌前,埋头整理自己的书包。仿佛在掩饰着什么。   “晓芬?”贺明珠拧了拧眉头,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凌乱的碎发,“你头发都乱了,阿姊帮你重新扎吧。路上风很大吗?”说着把她的头皮筋给解了。   蒋晓芬没有回答,只是头垂得更低了。   贺明珠扎头发的手,顿了顿,放轻声音,“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蒋晓芬的肩膀显见地抖了抖,侧面看去,两腮鼓鼓的,就好像颌关节变得僵硬异常。   ——她在隐77ZL忍什么。   “告诉阿姊,发生了什么事?阿姊会帮你的。”贺明珠极低地在她耳边呢喃,好似一个心理医生在给病人低声催眠,“只有说出来,大家才知道,才有办法去解决。说出来吧,好妹妹。你还信不过阿姊吗?”   蒋晓芬的肩膀开始一抽一抽,继而全身都在抽动。   一开始无声的落泪,在贺明珠的轻抚下,变成嚎啕大哭。   “我好怕,我好怕,我妈她会不会被打死啊……呜呜呜,我走的时候,她还在被打……我好坏!我怎么这么坏……我都没有管她,我就走了……怎么办,怎么办,阿姊,我要怎么办?”   惊得正在做功课的贺珍珠急忙离座,摇晃晓芬的肩膀,“谁?谁打二姨?”   蒋晓芬被摇晃得抬起头来,双眼迷离。然而只是摇头,神情里有说出口的后悔也有释然。   贺珍珠迷茫地望向贺明珠,只见阿姊的脸上毫无震惊,显然,她已经知道是谁了?   贺明珠蹲下身子来,凝视着蒋晓芬。   “晓芬,你看着阿姊!你没有错,你也不是坏,这都是人之常情。你只是害怕,你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你才会不管不顾地逃离。你还没有成年,你还只是个孩子。他们是大人,却让你一个孩子来担心。你一定要记住,错的不是你!”   蒋晓芬情绪稍稍稳定,迷蒙地不确信地与她对视。眼里都是问句,仿佛在问真是这样吗?   贺明珠用力地点点头,“我知道,阿姊都知道。你很爱你妈妈,你很担心你妈妈,你心里是想救助她的对吧?阿姊有办法的,你听我的,你一定要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告诉舅舅,告诉外公,他们都是你妈妈最亲最亲的人。你没有力量,他们有啊!”   蒋晓芬瞪大了那双秀气的眼睛,仿佛不敢相信。她摇摇头,眼眶里涌出了眼泪,哽咽着:   “可是,我妈不让我说,不许我说一个字。她说,要是说出来,她的脸面全都没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害怕,我不敢,我不敢说……”   “你妈妈陷在其中,她糊涂了!她那是自欺欺人!你是她女儿,你有知识,你有文化,怎么能跟她一样蒙昧呢?难道你想你妈一辈子都生活在天天被痛打的环境中吗?我知道,你就算人不在她身边,你也不能够心安的,是不是?”   这句话终于戳进蒋晓芬的心窝。   是,她不能心安,她日夜都在担忧母亲,她天天都在渴望自己早些长大……她,终于吐尽原委了。   李家、贺家顿时炸天!   除了李秀兰和贺明珠,这俩原先有些揣测的。   蒋斌那个二女婿(二妹夫)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明明他是那么表里温和,顾家爱妻的好男人啊。   李秀兰就像怀揣多年的秘密,终于可以宣之于口那般急切。一股脑儿地把当日宴席上二妹、二妹夫的不妥之处尽数说出来。   加上蒋晓芬所说的:   爸爸越来越爱喝77ZL酒,每次喝了酒后,都要打人。主要是打妈妈,有时候我拉架,他就连我也一块儿打。妈妈的牙齿都被他打断了。   阿婆和姑姑他们都是知道的,他们有时候也来说爸爸,可是没有用的。后来阿婆就把小弟给接走了。   去年开始,爸爸越来越暴躁。不喝酒的时候,只要哪里不顺眼,或者心情不好,就要踢打妈妈一顿。我越来越害怕,我才想住校,可是原来学校太近了,爸爸肯定不会同意。我就请明珠阿姊帮我转学。   我真的不想待着家里,我知道我走了,妈妈就一个人面对爸爸了,就更恐怖了。可是她就是不让我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今天早上,我回去,告诉妈妈龙镇这里有多热闹,大姨和舅舅们有多好。妈妈上回听了明珠姊说的,欢迎她也去龙镇,她就一直惦记着,她一直都想来的。我就怂恿她,跟我一块走。   可是我们收拾东西的时候,爸爸回来了。他发现了,他很生气。他拿起扫帚,打妈妈的腿,还说,打断你的腿,看你还怎么走。   呜呜呜……   外孙女这话直叫外婆喊心痛,捂着胸口嚎哭。   “这傻女儿欸……要人心疼死欸……”   李家人连夜赶往金镇,解救二女儿去。 第51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赚钱,她要;读书,她……   贺明珠没有跟着同去, 她留下来抚慰蒋晓芬。   事已至此,人已皆知。那就无需她这一个小辈来掺和了。她若是去了,没准会让自尊心暴强的二姨不舒坦。   有外公外婆他们在, 应当是能够把这个自欺欺人、死要面子的二姨给劝服的吧?   至少先把她带离蒋家, 那是能够做到的。   如果她真要为着那点面子, 不肯离婚,那便另想法子从长计议。   她们姐三个迷迷糊糊地拥着睡着了,到天亮,他们都还没回来。   蒋晓芬眼里全是担忧,背着书包, 在大门口流连。   贺明珠见状, 叹了声气,吩咐贺珍珠:“小娒,你一个人先走吧。去跟晓芬班的严老师说一声,就说晓芬请半天假。”   与其在学校没法安心,那还不如就在家等个结果。   蒋晓芬看着珍珠阿姊远去的背影, 嗫嚅了一声:“不知道外公他们能不能把我妈带出来, 我想他们离婚, 不要再住一起了。”   “你怕你妈不听劝?”贺明珠手搭在晓芬的肩膀上。   一个小女孩子能说出希望父母离婚的建议, 她觉得很欣慰。至少说明这表妹,是个坚强的, 是个有觉醒意识的,是个不畏男权的。那就很好。   “你听阿姊说, 一会儿你妈妈要是有过来, 你可以把这话告诉她。有时候,一个母亲不愿意离婚,是因为怕孩子难过。”   其实有一句话贺明珠没有说出来。二姨这个人, 要是不愿意离婚,还真没准不是为了孩子,很有可能单单只是逞强。   之所以她这么对晓芬说,只是为了能够提醒二姨:你可以为面子77ZL为名声不愿意离婚,但是,希望你还能抱有一份母爱,能够为了孩子……而离婚。   她们等了一会儿,近午之时,客船靠岸,李家人回来了。   蒋晓芬的目光,穿过拥挤的人群,去寻她妈妈。   幸好,在外公他们后头,她看见了,她包裹着头巾的妈妈。   包裹头巾,是因为遍体鳞伤。   李秀菊这回的伤,都在皮表,看着就渗人。   许是蒋斌知道她竟敢要和女儿私逃,愤怒异常,下的手比往常更没顾忌些。往常还会挑衣服能够遮挡的躯干,这回则是连脸部和四肢都不放过了。   李家人赶过去的时候,李秀菊已然是这青一块那红一块的了。   他们扶着她从后门进屋。   一进了来,外婆就气急嚷嚷开:“真是狼崽子,我们真是瞎了眼了,他蒋斌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阿菊啊,妈求你,你赶紧跟那狼人离了吧。你有大哥,有大姊,各个都心痛你,你还顾虑个啥哎?”   贺明珠悄声问了问自己妈,究竟什么个情况。   李秀兰也悄声告诉女儿:“你姨一句话也不说,问她也不答。昨夜带去诊所看了,还好没伤到骨头。”   舅舅气急败坏,显然还怒火残留:“就该让我去报警的,这种渣滓,不抓进去,真是老天都看不过去!”   “你吼个什么!离了就是了,抓进去,那是要留底的。对晓芬和晓兵姐弟俩将来就业招工,都会有影响的,晓得不?”外公对舅舅出的主意很不赞同。“而且就算真进去了,这种也不知道能判多久,要是不久,那整一个就得不偿失。”   二姨这时低垂的脑袋也猛地抬头,终于出言:“不能,不能的……不能报的!”   “哎呦,我的儿,你终于说话了!好好,不报不报,那离婚总成吧?”外婆纠着的心可算放下些,一直闭口不言的女儿快吓死她了!   二姨又开始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贺明珠见状,暗暗碰了碰表妹的手肘。   蒋晓芬拿眼看过来,得到了明珠阿姊给的莫大的鼓舞,上前一步,鼓起勇气:“妈妈,你痛吗?你和爸爸,离婚好不好?我一直很担心很担心你,我就算没有在你身边,我也整天睡不好。一闭上眼睛,就做梦,就梦见,爸爸打你……”   李秀菊缓缓抬起头来,满脸哀痛地看向女儿。   蒋晓芬扑过去,蹲跪在地上,倚着妈妈的膝头,眼泪哗哗哗的流,哭诉:“妈,我会长大的,我会好好学习,等毕业了,就可以赚钱了……就可以养你了。弟弟在阿婆家,阿婆最疼他,你也不用担心……如果弟弟以后想回来,等我赚钱了,我也会照顾弟弟的,你放心……”   蒋晓芬说得涕泪横飞,在场所有人无一不动容,李家外婆一个劲的抹眼泪。   母女连心,李秀菊被女儿说得终于破防,搂住孩子,呜咽大哭起来。   “离,离,妈答应你。”她从没想过,自己在他人眼77ZL中的好婚姻,竟然弄成,只有离婚,女儿才安心的境况。   贺明珠大松一口气。终于,不会有上辈子那样的惨状了。   前世,没有一个人看出什么不对劲。   直到蒋晓芬十八岁,李秀菊疯了,拿刀追着自己的丈夫满街跑,轰动了整个金镇。至此,才东窗事发。李家人报案,蒋斌是被抓进去了。但是李秀菊也永远疯癫了,精神失常。   今生,幸好,一切为时未晚。   李秀菊的事,给李家和明珠家带来了极大的震撼。整整大半个月,他们都在协商解决这一件事。   最终,终于和蒋家达成了一致。   李秀菊和蒋斌离婚,蒋晓芬跟妈妈,蒋晓兵跟爸爸。一人一个,无需另外给抚养费。但是蒋家要补偿李秀菊三千块钱的医药费。   虽然贺明珠对此事就此揭过难以苟同,但现下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他们的顾虑也不能不考虑。或是过段时间,放些风声出去,让蒋斌此人社会性死亡。也算是对这件事情做个收尾吧。   至于李秀菊母女的去处。李家外公和舅舅是希望她们留在李家,毕竟是自个儿娘家,家里人也少,房间空得很。   李秀菊断然拒绝:“我要自己租房子住。我有钱。”离了婚的她又恢复了爽利逞强的性子。   她是绝不可能回娘家住的,她的自尊不允许!就算父母兄弟欢迎,她也不能这么没眼色。弟妹什么人,她还不清楚吗?   而且没几年侄子国庆就会成家娶妻,很快就会添丁进口,到时候也住不下。还不如趁早直接就在外边找房子租。   贺明珠听了,则是表态:“晓芬仍是和珍珠一块住吧,跟着毕业班的在一起,学习氛围也好一些。二姨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来我店里上工,和其他员工一样工资。至于住,可以和阿莲先住三楼后边房间。反正也宽敞。”   李秀兰也一旁附和,强力挽留自己妹妹安心住下。   李秀菊对女儿的学习成绩一向很在意,所以听了大外甥女的前边半段话,心觉妥帖。但是要留她工作还给开工资,她就有些踟蹰不决。   贺明珠见她为难的模样,又补充了一句:“我这对工人月底都是有考核的。二姨不用觉得我这是格外照顾你,如果考核不好,照样也是要扣工资的。至于住宿,我也不是白给二姨和表妹住,房租也是要交的,跟阿莲一样就是。”   面对自尊心作祟的性子,贺明珠太知道要怎么治了。   果然,李秀菊听了就面露喜色,直说:“哎,那可说好了,一定不要拿我当亲戚。该怎么就怎样就是。”   这事就这么敲定。她们母女终于安定下来,可以迎接新生活,拥抱崭新的明天了!   此事一了,贺明珠就接连着去了好多次温市。以往,都是华裳和她,轮着去。最近倒好,华裳去了,她也是要去。   李秀兰见女儿这一天两天的天天不着家,以为又谈下了什么大订单。77ZL在她回来的时候,终于拉住她,打破砂锅问到底。   “大娒,你这是,又谈了什么订单?那些厂服都做得顺利吗?”   贺明珠微微一愣,顿了顿,才想起来——这一个星期,她有五天是待在市里的。难怪妈妈想岔了。   她忙解释:“顺利,顺利,都好好的。我最近总跑市里头,是在找房子。”   “房子?!”李秀兰登时喊了出来。难不成女儿又要去买市里的房子了吗?这是不是太急了点,人生地不熟的,买那里干嘛!   “嗯。”贺明珠见妈妈惊成那样,也不知道她是喜的还是吓的。噗嗤笑道,“妈你别急,就算是买房子,那又不是第一次了,你慌啥?”   “其实吧,这几天我也不是在买房子。”贺明珠拉住妈妈的手,跟她说清自己的打算,“我是在找店面,打算先租一个,看看情况先。”   “不过妈你猜得也没错。房子,总是要买的。不仅是房子,我还要买个厂子。”她眼神坚定地言笑晏晏,挥斥方遒。   嗬吼!   女儿好大的口气,可如今的李秀兰,却再也不会小觑了。   经过这几个月的爆单,她虽不知女儿具体赚了多少钱,但约莫的数还是有的。那是自己从来不敢想象的数额啊。   “那你,租了店面,是要卖什么?谁去看着?”   “当然还是制衣呀,批量制衣。店里不摆机器,只接订单。”贺明珠答道。   她想过了,这一回,直接弄个门面,接接单就行。另外招几个营销员,去市里的各个集体单位上门推销。   至于看店的人,她准备招个店长,而总负责人仍是她自己。   “妈,我打算调整重心,以后可能会两边跑,在市里的时间也许还会多一些。主要是,我报了一个市里的夜校,我想抽空学点知识。”   人不学习枉少年。   现在她才十九岁,身边也有了钱,又没有什么牵绊,为什么不能继续学习呢?   赚钱,她要;读书,她也要啊! 第52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第二座城   读书的念头, 其实在贺明珠心头生根已久。   她从小学到初中,成绩一直算是学校里头冒尖的。初中毕了业后,照理来说应该继续考高中, 或者考个初中专才是。但是, 真正十几岁的她并没有这样的反抗力, 家里怎么安排,她也就受了。   前世,直到上了年纪,经过了社会的各种毒打,她才后悔当初没有坚持多读几年书。   那时候她独身带着仨孩子, 没有经济来源。去了好多厂子, 不是要技术,就是要学历,像她这样的根本就进不去。以至于后来只能做一些计件的手工活,才不至于毫无进账。   所以当年再苦再累,她也把三个儿女都送进了学校, 上高中考大学, 没一个落下。   如今, 重来一世。好多都改变了, 有钱了,有想法了, 自己能当家作主了……读书的念头就又冒出来了。   这几个月,生意上的事已然进入正轨, 她77ZL就趁着去温市的时候, 到处寻摸学校。   最终,她定下了,先去上温市职工夜大学的夜学课程, 先学习巩固知识点。将来是否要考学,那便走一步看一步。   便是夜校,也是有分专业的。如果单单从兴趣爱好着手,她很有可能会选择数理化这种理工课程。但是,对于她将来创业来说,这些就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所以,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先识时务,选择了,英语专业。   不管将来走不走外贸,多学一门语言,没有坏处。   招生办的老师瞟了一眼,这个叫贺明珠的新生,手下填写的报名表。   专业那一栏赫然写着“英语”。   她登时惊诧,这个年头,学会计、学机械、学中文的人很多,学英语却是不常见。往年招英语班都招不满,都是和别的班混班的。不知道今年是个什么结果。   出于这个缘由,她必须得把这个事情告诉这学生,让她心里有个数。要改趁现在还来得及。   贺明珠闻言,摇摇头,“不改了,就英语吧。只要有老师教授就行,混不混班也不要紧。”   招生老师哦了一声,心想着还真是个有学心的。便一边登记她的报名资料,一边絮叨:   “其实啊,学英语挺好的,以后用处大着呢。外头大城市都已经开始很重视啦,只是还没传到我们这边来。不过你也知道,我们温市人遍布世界,一向是有行在四方劲头的。做生意,和谁不能做呢。你学会了人家的语言,谁也不能背着你讲坏话。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嘞。”   贺明珠笑着颔首,深以为然。就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语言的天赋了。   报名登记完毕,贺明珠缴了学杂费,领回了自己的专业书籍。只等6月份开学了。   夜校的事情一落实,她就开始物色起店铺。   刚转场温市,相比本县域,确实谈得上是人生地不熟。她手上虽有足够的资金,但是是打算留着过段时间办个厂子的。   而招揽业务的店面,她认为是不是自己的,倒并没那么重要。因为以后若是生意好,弄好几个分店也未必没可能。难不成将来每一个店面都要去买下来吗?当然是不能的。   所以目前,她还是决定先租一个试试水。   在贺明珠的构想里,只接单的门面,不需要大。   所有制作过的校服、厂服等集体服饰,样衣全部上墙,让人一目了然。   而零散的批发或量体裁衣——   前者打算走打包形式,这一块是面向于开服装店的个体户们,他们来鹤鸣批发。但是鹤鸣并不提供样衣,最多只给个系列概括图。主要是依赖于客户对鹤鸣的绝对信任。   后者则走高端定制路线。鹤鸣仅提供样衣画稿,由顾客自主选择,然后约定好送货时间。这一块业务,即是走高端路线,那单价自是比其他的都贵。   综上种种,门面虽不需要大,位置却必须是要好的。   贺明珠找了个房屋介77ZL绍所,随着介绍人,看了整个大温市。最终在心中记下了几个点,无一不是热闹繁华所在。   而最终择定的第一家温市分店,是在汽车站对面的小巷口。   房东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独居老婆婆,说是孩子都在国外打拼,老伴也走了,就剩下她一人守着老宅。收收租子,过过日子。   原先的店面是她自个儿拿来开小食店的,她起早贪黑权当打发时间。   “哎,大概是我老了……做起来的东西,别人不爱吃了。你瞅他们推个车子出摊都比我这生意好。我也干不动啦,还干留着这好位置干嘛用呢?你们年轻人,肯定比我有用嘞。”她唉声叹道。   “谁租去,好好护着就成。最好也是做买卖,人多热闹些,我在屋后头也能听听趣味。”   老婆婆出的价格倒也实在,想来,是真的并不缺钱。   贺明珠爽快地同她签了租赁合同,一次性就把两年的房租给交了。   租好了店面,接下来最要紧的就是要找一位店长。   主要是马上就到开学时间了,虽说主要课程基本上是定在晚上,但是开学初的两周时间,学校是要求要全日制的。主要是学校为了熟悉学生情况,也为了好让同学们迅速建立起友好的同门之谊。   那么如此一来,贺明珠就没有时间慢慢寻摸,也没时间亲自来招业务员,和培训业务。所以她打算自己只要面试好店长,培训好店长就够,其余的全部交由店长去弄。   还有店面的装修和铺货,这位未来店长可谓是身负重任呐。   想到这,就更不能随便抓一个了事了。   贺明珠寻思着,招人这事,还是得去找“地头蛇”苏春燕同志。   ——让她推荐一个!   贺明珠去了飞霞桥,到了“燕子衣坊”,却是大门紧闭。   隔壁那“老娘客”的店倒是开着。   她瞄了瞄里头,客流比上回要好,至少有五六个客人在看衣服。而那店主“老娘客”的脸上堆满了喜气,眉眼傲然。   明珠她也不可能去问那隔壁邻居,咋地燕子老板的店没开呀?   上回的水火不容她还历历在目呢。   没辙,贺明珠只好扭头去登苏春燕的家。   到了那阁楼门外,她敲了好一阵子门。   过了片刻,门终于开了。   ——开门的是一脸苍白、嘴唇乌青的苏春鸿!   贺明珠见地上的拖痕,又见他没坐轮椅,心猜他是用手肘爬蹭过来的。   她赶紧扶起这个趔趄在地上的小少年,“小鸿,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阿姊的朋友。”   苏春鸿唇角弯了弯,喘着大气,“记得,你是送我,好多书,的姊姊。”   显而易见,这少年比上回见面的时候更加虚弱了。   贺明珠好一阵心疼,把他扶到床上,让他躺下来,“你不舒服吗?有没有吃药?你阿姊呢?”   她很担心,她怕这孩子在犯病,那是不是有什么药得吃啊?   这苏春燕,去哪了嘛?!   苏春鸿躺了一阵,才缓了点,“我77ZL已经好多了,姊姊不要怕。我阿姊是去医生那拿药了,就回来……”   “好,好,那你休息会儿,不要再说话了。我就在这陪你,顺便等你阿姊回来。”贺明珠就坐在床边的木凳子上,上头有把蒲扇,想来那是苏春燕常坐的。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功夫,门口钥匙转动声响。   苏春燕回来了。   看见贺明珠,她一阵诧异,随后瘦削的脸上浮上喜悦,“你怎么来啦?都好久没见了!”   “你怎么回事?瘦了好多!”若当初是一只肥燕子,那么现在就是一只飞燕了!那瘦削轻飘,贺明珠都怕一阵风来,她就随风飞走了。   苏春燕没有回答她的话,径直走到床边,看见苏春鸿紧闭着眼,居然伸出手指去他鼻尖探了探。   完了,才肩膀一松,瘫坐在床沿。   “他是睡了。”贺明珠轻声说。   苏春燕抬了抬眸,做了个吞咽动作,手指指天台门,示意明珠出来说话。   到了天台,那个直性子的燕子老板才回了来。   她捧着脸,解释最近的遭遇:“能不瘦吗,我都快一个月没睡好觉了。”   原来苏春鸿一个月前心脏病急犯,异常凶险。医生甚至下了病危通知书。   她关了店门,日夜守着,以为要陪弟弟的最后一段时光了。没想到,半个月后,他又渐渐好了些。   “你知道吗,当医生说,小鸿他闯过了这一次鬼门关,我不知道有多高兴。”苏春燕吸了吸鼻子,“原来我真的很怕,怕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离我而去……”   “后来医生说,往后要好好将养着,尤其这一个月内,要盯牢了。我就守着他,守了这整整一个月,哪里都没去,店也没有开。现在他总算好一点了。”   贺明珠抚抚她的背,以示安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   苏春燕赞同地点点头,突然像想到了什么,咬牙切齿:“气死我了,我不过一个月没去店里,隔壁的臭老娘客,居然给房东上眼药!”   “啊?”   “她说我弟要死了,我是个扫把星,专克身边人的!房东也是蠢的,竟然就信了这种屁话,把店面收回去了!气炸我了!小鸿这回花去了不少钱,我的存款都剩不多了。还想着他好一点了,我可以出去赚钱了。现在好,都是奸人,奸人!”   天,还有这样的事,真是祸不单行!两人一起把那两货骂了个七八百遍,问候了他们的祖宗八代。   说着说着,贺明珠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好了,也不用让她这“地头蛇”推荐人了,现成的人选就在这站着呢! 第53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七枫巷   苏春燕其实对赚钱这件事情并没有规划, 赚钱对她来说,只是一个目标。这个唯一的目标,就是能够赚到钱, 能够支出弟弟的医药费, 能够养活自己姐弟俩。   所以她勤勤恳恳, 不怕吃苦,埋头苦干就完事了。弟弟的拖累,让她也77ZL没有时间去思索别的东西。   当她听说,昔日一同去杭市进货的小姐妹,这么快就把生意发展到市里来了。她是很为她高兴的, 但同时也深深地感到自惭形秽, 潜意识里没准还有点捻酸的情绪。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不,不用,我一定要去找那房东讨个说法的!”   贺明珠以为她只是愤愤不平的执拗,便又劝:“要什么说法, 那不是浪费时间吗?你刚才也说了, 这一年房租本就要到期了。房子是人家的, 他不想租你了, 而且也没有违约,你还能有什么辙?”   “来我店里是当店长, 下面人都给你管的。还不用像以前那样得老跑省城,省得你放心不下小鸿一人在家。就当是帮我忙了, 成不成?”   这个不用跑省城的话, 让苏春燕彻底放下了心里的别扭劲儿。不用经常出差,这真是最适合现在的她。一个是自己弟弟,一个是一路走来很投契的姐妹, 她到底是点头同意了。   如此,贺明珠就又搞定了一桩事情。苏春燕的能力,她还是放心的。   她只是稍微说了几点自己对分店的构想,和对员工的培训事项,苏春燕便心神领会,把这开张两大事处理得妥妥当当。   先是店里的装修,采用极简的风格。墙壁刷大白,订上排排衣架钩。重点是在天花板上围上一圈射灯,这个年头,这还非常不常见,这种灯市场上都难寻。   苏春燕能想到这个,已经是很有前瞻感了。   按她的话说,就是:“别怕费这个电费钱。这个灯一打,挂在上头的衣服都能变得闪闪发光嘞!”   活了两世的贺明珠当然知道其中的好处,又怎么会反对。   至于员工的培训事宜,对苏春燕来说更是小菜一碟。爬摸打滚了这么多年,如何看人,如何营销,她早已有自己的一套。   面试、筛选,到最终确定下哪几位,到技能培训。她都独自挑好大梁,让幕后的贺大老板省了不少心。   贺明珠当前还有重要的事要忙碌。   ——她得在夜校开学前,把房子给买好!   是的,她决定在温市买房子。   店面可以租,但是自住的房子,必须得买。早晚都得买,那不如早一点。   下半年,自家妹妹就要上高中了,大概率是打算让她来市里上的。能考得上最好,要真差几分,按照计划,找个市里的好高中寄读便是。   这样一来,在市里有个落脚点就迫在眉睫。   贺明珠把那个房屋介绍所的介绍人盯得牢牢的,让他使出看家本领。不仅要把自有的房源,也要把同行的房源都给掌握得清清楚楚咯。   这些天,她都跟着介绍人快跑断腿了。好在,结果是欣慰的!   这间屋子所在的巷道有一个十分好听的名字,叫做“七枫巷”。顾名思义,这条巷子栽种着七棵枫树。   这巷子里的无一不是带着小院子的独门老宅院。而这七棵枫树则是均匀错落——每77ZL两户人家中间栽着一棵。   贺明珠一眼便相中这间宅院。   这个二层半的小院子,房间虽然不是很多,最顶上却带着一个小小的阁楼,小阁楼推出去,便是大半间的露台。露台前是一条小河,人称莲花溪。   溪如其名,溪里有荷莲,一到夏天,满溪的莲花娇羞绽放。   现在站在露台上,已经能看到连片的碧绿荷叶,和上面的小花苞了。过不了多久,就能看到芙蕖朝开暮闭的美景。   进巷子,贺明珠就已经挺喜欢了。巷子处在市中心,却避开了主街道,藏在静谧深处,古朴而幽宁。   而整个宅子虽久不住人,但是却无破败。整个格调都是干净雅致的,想来前屋主是个用心之人。   果然,听中介的说法,这条巷子住的都是书香或体面人家,不是干部就是高知。   而真正让贺明珠下决心买这里的原因,便是这入目的“接天莲叶无穷碧”。   她很期待,住下后,盛夏时节,忙完一天的工作和学习,能在自家屋顶乘凉赏花。看那“映日荷花别样红”。   当然除去此,若说还有什么经济发展因素,那大概也不错——这块地方,在未来,是全市最好的学区所在。   所以,即便这里的价格比别处稍贵一些,贺明珠也仍然愿意掏钱。   速战速决,原房东似乎也寻卖家良久,因此买卖双方第一次见面,就把这合同给签好了,钱货两讫。   贺明珠找人把全屋打扫了一天,购置了一些必要家具和生活用品。两天后,她就直接入住了。   这回没有搞什么搬家仪式。主要是贺家人在龙镇都各有所忙,而贺明珠不日便要开学,实在也是争分夺秒。   当天,她就请了苏春燕,来新屋,烧了新家的第一次灶。两人吃吃喝喝一顿,就当把家给搬好了。   末了,苏春燕回家去,贺明珠在露台上吹了吹初夏凉风,便回屋去睡。   在新屋的第一夜,她睡得异常踏实,丝毫没有初来乍到的不适应。她还默默窃喜,这新家与她八字相合呢!   可惜呀可惜呀,乐极生悲,马上就有不那么和洽的事情来了。   “咚咚咚……”楼下传来阵阵敲门声。   这一夜,她是在阁楼睡的,露台门开着,吹着夏风入睡别提多清甜。   所以门敲了好几声,她才听见。   然而她并不想起来。看了手表,这会儿才六点呢!她一把抓起被子蒙在头上。   今天她什么事都没有安排,只是想好好休息一天,迎接明天的入学。   但是敲门的人丝毫没有放弃,仍是“咚咚咚”地敲个不停。   贺明珠只觉得自己的耳膜一阵一阵地撞击,头都要被闹晕了。无奈,只好爬起来,去会一会这扰人清梦的刺头。   开了院门,那敲门的拳头差点要捶向她胸口。   贺明珠矫捷一闪,对方也如突临意外般地收了力。   这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面貌倒是挺温婉,五官很端方,可以想象得出,年轻时77ZL应该是个婉约柔气的美人。   只是,这行为……实在难和外貌联系得起来。哎,人不可貌相,是有道理的。   贺明珠不想做先开口的那一个人,她怕自己开口,就要带着起床气,开启贺怼怼模式。   她就打量对方,冷淡地看过去。   这个妇人刚才敲得那样狠,到了这会儿,却也没开口,仿佛在等贺明珠先开口……   两人对垒了片刻,那妇人似乎实在忍不下去,拧紧那双柳叶淡眉,甫一出口就是:“你干什么不说话?!”   ……贺明珠绝倒……   大妈,是你敲的门,你反来问我?   那大妈启动了开关,便开始了含枪带棒:“是乡下来的吧?这么没礼貌!我是你隔壁住着的,我姓林。”   既然人家都说你没礼貌了,贺明珠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去做一些“礼貌”的事。   “过奖了,我看……”她说着斜眼去扫视这个林大妈,嘴含讥笑,“城里的人,也不见得有多礼貌吧。”   林大妈很火,这丫头想干什么,斜眼看人,有这样的小年轻吗?现在乡下,都出这样的人了吗?!   “你,你父母没教你,看人要正眼看吗?眼睛再好看有什么用!斜眼珠子!”   贺明珠见她越说越离谱,尽是些妇女的多舌之言,也懒得周旋,随手就是一个关门。   “哎!我还没讲完呢!”林大妈推着门不让她关,抽抽嘴,终于讲出了自己干什么来了,“我是想跟你说一声,门口那棵枫树,我要把它砍了。我跟你说,是给你面子。虽说吧,它长了一半在你屋前,可我家住这儿比你久得多了,我其实也不用经过你同意。”   贺明珠这才把大门全开了,半伸出身子仰望了一下那长势颇好的大枫树。秋天的时候,枫叶红遍的样子应该很美吧?   “不行!”她断然拒绝。想也知道,要砍树,为什么早不砍晚不砍,她刚搬来,倒要砍了?显然是觉得她不知情,新人一个,好拿捏好忽悠。   这枫树一定是分属两家共有的!   “有一半是我家的,我不同意,你就不能随便砍。”贺明珠见她瞪圆了眼睛,便又下了个重弹,“现在市里天天讲环境,你这非要公然破坏环境的话,我是会去辖区举报的。”   说完,她就反手,把门重重一关。   瞬间又响起敲门声,门外人喊:“还有件事,你给我开门!你不开,我就一直敲!”   头大!贺明珠深吸一口气,咬咬牙,再一次开了门。   “这老大个树,挡着阳光,有什么用!还不如砍了卖掉,钱,我们俩家分……”对方话音未落,就被贺明珠打断了,“要是讲的还是树的事,那我关门了,恕不奉陪。”   “哎,不是不是。”林大妈心想着乡下丫头怎么这么不好忽悠呢,给钱还不要,可惜了,这中看不中用的破树。乡下多的是这样乔木,有什么可稀罕的,真是没见过世面!   她见那丫头又要关门,只好真77ZL就说起另一件事,“你那污水,看看,滴答滴答都滴到我家院子了!我说你是乡下的吧,还真没冤枉你吧,这可不是乡下,你可收收那些埋汰习惯。”林大妈手指向二楼前廊挂着的拖把。   贺明珠抬头看了看,昨儿工人打扫完,确实把拖把挂在了二楼前廊。大约他是随手一挂,有一半伸到了别人家的围墙那边了。   好,这一点,是她的错,她认栽。   “蹬蹬瞪”,她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飞速跑到二楼,把拖把取了下来。然后又蹬蹬瞪跑下楼,也不顾人家的神情,直接把门给甩关了。   好在,外面没有再敲门了!只是大声地嚷了一句:不讲素质的!哼!   贺明珠翻了个大白眼,回屋上楼去,一个重重地扑到床上。   槽多无口……   房子是好房子,可惜,邻居是孬邻居!果然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啊。说好的都是书香门第呢?   没躺多久,楼下,又,又,响起了敲门声。   这回她是忍无可忍了,管你邻居不邻居嘞!掀了被子,跳下床,铆足架势,飞奔下去。   开了门,正要骂过去……硬生生地收住了嘴。   这是个非常漂亮的姑娘,跟现在的她,差不多大。   穿着米色的娃娃领棉裙子,脸上堆着又甜又柔的笑,一开口,就是:“你好邻居,我叫阿榆,我代我妈向你道歉了。”   说着递上手中的一罐东西,“这是我哥从省城寄回来的龙井茶叶,请你喝呀。” 第54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亮华风波   贺明珠没有接那茶叶罐。恼火虽已平复, 可也不想就这样,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她要是收了, 保不齐人家那妈要重新给她换标签了。   大约要从, 没有素质不讲礼貌的乡下丫头, 变成眼馋人家好东西没见过世面的穷逼乡巴佬了吧?   “客气了,我不喝茶,谢谢。”她侧身站立,昂首说道   那叫阿榆的漂亮女孩嘟了嘟嘴,移步到贺明珠的正对面, 用那双小鹿般的眼睛满含期望地看向她。   “对不起嘛, 我妈这个人,就是这样!我哥和我经常就看不下去她那种行为处事风格。说了好多,她也改不了。弄得我哥哥大学一毕业,就非要留杭了。本来爸爸都看好了好几个本地的好单位,他都不愿意回来。哎……我也只想去省城大学, 离开这里呢。”   “我今年十八岁, 你应该和我差不多大吧?这条巷子好久都没有同龄人啦。自从我哥在省城后, 我都没什么人陪说话, 可闷了。以后,我们常来往好不好?”   阿榆很有亲和力, 丝毫不忸怩,很自然地就牵过贺明珠的手, 仿佛两人已经成朋友了一般。   贺明珠想抽手, 却紧紧被她握住,怎么也抽不出来。想强硬一点吧,对方的脸上还挂着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伸手不打笑脸人, 无奈。明珠她只好说:“你先松开。对朋友你就这样?”   阿榆闻言,笑嘻嘻地赶77ZL紧松开,恍若未觉:“对不起呀,我天生力气大,把你捏痛了吗?你别看我长得这样,我跟我哥呀都是个大力气的,大概是遗传我妈吧……她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农活可能干了。我爸说,插队的知青们只能两人抬一袋子稻谷,我妈这个乡下丫头则是一人扛两大麻袋都不带喘的呢!”   “哦对了,她是不是开口闭口就是乡下丫头呀,她其实自己也是啦,所以,你就当她放屁吧。”阿榆噗嗤一声笑开。   贺明珠也忍不住笑了,这个女儿和那个妈倒不是一类人。   阿榆见她开怀,便又拉住她的手,这回是轻轻的,“你叫什么名字?就你一个人住吗?你可真厉害!”   贺明珠报上自己的大名,“我家里人没上来,目前就我。我有个妹妹,比你小一岁,念初三,她上学比较晚。你是哪个高中?这里哪所高中比较好,可以收寄读生,你知道吗?”   她只不过随意找个话题罢了,顺便向本地人了解了解妹妹将来的学校,也是不错。   可是阿榆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阿榆说:“我已经大一啦。嘻嘻,我跳级了。你妹妹想寄读呀,这个好办,我去跟我爸说,他负责这个的。”   真是瞎猫撞到死耗子了,不过贺明珠怎么会领这个情,人家那妈还在家里候着呢。   “那不用,我妹成绩还可以,没准能自己考上的。我不过是瞎问问先。”   阿榆耸了耸肩,被拒绝了也没恼,毫不放心上的样子,“嗯,多一条路子先,也是未雨绸缪而已。你放心,我爸爸和我妈妈不一样,他是个很一本正经的小老头,嘻嘻。工作上的事他从来不让我妈妈插手的,我妈也不敢呢。”   贺明珠不想在这个事情上过多纠缠,于是转移话题:“你跳级了,那你成绩一定很好吧?”   那姑娘倒是一点儿也不谦虚,还把她哥牵出来遛一遛,卖弄了一番学霸世家。   “嗯,我成绩一直挺好的,从小到大,都是年纪第一。太浅了功课,就是浪费时间,我就跳级了。只是怎么也比不过我哥,他比我更厉害呢,德智体美劳全能。你看,大学就知道了,我只能待在市里,他就能去省里,他……”   贺明珠听这个妹粉还要没完没了地说下去,赶紧打断,“那你在哪个学校啊?”   “市里的师范学校呀。哎,我的路子都定死了,我爸非要让我念师范,出来当老师。”阿榆说着又嘟嘟嘴。转身把手里的茶叶罐拿进屋,放橱柜里,然后从橱柜里搜罗出贺明珠从龙镇带过来的矾镇高山茶,一气呵成。   “好啦,你这茶叶归我啦!我们交换,那你就不要拒绝啦!”   贺明珠无奈地笑了笑,真是个调皮的美姑娘。她没有拒绝,因为她想到了一件事,没准还真得跟这姑娘成朋友,毕竟,她的夜大学就开设在温师校额。少不得将来,要在学校碰面,或是路77ZL上碰见……   送走了阿榆,贺明珠关上了大门,也不睡了。去厨间烙了个鸡蛋饼,充作早餐,端着饼正要上楼,蓦地脚下停顿,又折回。   她在橱柜里扫了一眼——唔,最后的一罐高山茶被阿榆拿走了,没有啥可以喝的。她只好拿出那罐龙井,看了看,到底是把它开了。撷取了一些到茶杯里,开水洗过后,冲泡开。   一手端饼,一手端茶,她端到了露台上。就放在女儿墙上,然后极目远眺,吃饼配茶。   咦,这茶……她又抿了一口,这是龙井吗?   前世,她喝过龙井,那清而远、香而澈的味道让人一次就记住了。绝不是像这个一般,有点果香,有点花香,再杂糅着茶香!   不是说这个味道不好,只是这绝对不是龙井呀。   就不知道是阿榆搞错了,还是她哥寄来的本来就不是龙井。   不过无所谓了,这茶说起来还更适合搭配着食物下肚,有点果味,应该很适合不爱喝茶的人。   贺明珠把茶和饼吃得干干净净,吃饱喝足,做了一会儿的早操。收拾收拾明天的教材,准备午饭,接着吃午饭,然后午睡。   就在她要躺下午睡的时候,楼下大门敲声大作。   仿佛有什么火急火燎的急事,绝对不是早上那二位虽然吵却是慢慢悠悠的。   贺明珠快速跳起身来,第一想法,是苏春鸿出了什么事。   好在,打开门,并非苏春燕。   门外站着的是亮华服装厂的周厂长!   在市里安家后,为了联系沟通,她是有把新家地址告诉那几位生意合作伙伴的。周厂长就是其中之一。   只见周厂长满脸汗水,工作装上印着被汗氤湿的一块一块。   自行车就被他甩在路边,想来真是有急事。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贺明珠做了最坏的打算,无非是她的货出了什么差错,不能按期交货啊之类的。   周厂长抹了一把额间的汗,干咳了一阵,才说得出话来:“机器,机器,他们要收回去了!”   有些出乎贺明珠的意料。机器?是那些设备?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收回?她一连串地发问。   周厂长解释了半天,她终于是弄明白了。   原来,亮华的所有制衣机器、设备,也是前些年才更新换代。当初和机器厂说好的,机器给他们用,款项数额太大,则是按年分批支付。如今才不过付了三成,还剩下老大半还没付呢。按原先的,本该是年底付一笔,后头几年继续。   但是,问题就出在这儿!人家机器厂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上头要对国营厂要进行什么改革,这些厂子都要有变动。听风就是雨的,人家风风火火就上门来催债了,说是要交不出剩下的机器款,那就要把那些机器全拉走!   也怪在周厂长大意,因为前些年指标好,效益好,人家都还是捧着你贴着你的,他又仗着自己是国营厂子,有底气。居然没有加签这种支付形式的合同77ZL!   只有一张买卖合同,上面写着多少钱,多少机器,以及照常理都有的钱货两讫。不仅没有用,还给如今这讨债安了个正经名头!   亮华若是厂里像先前一样,没接到什么活,那拉走也就拉走罢。如今是不一样啊,好不容易接了人家贺老板那一笔笔大订单,厂里一夜间那就活过来了,连那些刺头都变好了。现在要是把机器都弄走,这还了得?!   周厂长这一整天就到处跑,先是跑上面,去求上头出面。上面倒是出面了,说了一通子话,可人那机器厂偏是不信,就是不收到款项不罢休。   那咋办,急急慌慌的哪里去找这一笔钱啊?去银行吗?上半年工资发不出来,他早就找过银行借过了,都还没有还。现在又来这一下,人家肯定不会再借的。   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找不着头绪。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贺明珠。那贺老板虽然年纪轻轻,可为人处世都很有章程魄力。不知道能不能先把衣服加工款先预支一点呢?   虽然有些不是样子,但他也是没有办法了。就算杯水车薪,但想着先预支来付一部分给那讨债鬼,好歹比一点都拿不出来要好吧。   哦,懂了,贺明珠寻思着,资不抵债嘛,八十九十年代,国营厂常有的事。   她问了清楚,究竟是多少债要还。   了解了后,她心里那个早有的想法愈加明晰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比她预想的去别处买一个小厂子或是买地皮新建更要合适些。   她点点头,笑了笑,从容不迫地说道:“行吧,我帮你们还债。”   啥?还债?她说的是还债,而不是预支,也不是借?贺老板的意思是,把所有机器货款都替他们还了?   周厂长如天降馅饼,怎么也不敢相信。张着嘴愣愣地看着她。   “嗯。全部还清,放心吧,机器可以好好留下的,我的订单以后都交给你们。因为……”贺明珠仿佛知道周厂长的难以置信,自顾补充了一番,说到这,又顿了顿,“因为以后这厂子要属于我。嗯,我要买下你们亮华,这是替你们还债的条件。”   周厂长更加愕愣了,眼睛瞪得极大!啊啊啊……贺老板,她,要买下他们的国营厂?! 第55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呜呜呜,这是妥妥的乘……   贺明珠绝非心血来潮, 说风是雨的。这个构想,在她心中已是良久。自从包揽了好些厂子的厂服,她的目光就不仅仅囿于眼前的接单、代工模式了。   要有发展, 就必须要有自己的生产线。她并不打算小打小闹就完事, 现在势头这么好, 更应该抓住一切可以冲出去的机遇。   前些天,她收拢了现有的资金,又询问过了银行。摆在她面前的其实有两条路可走。一个是直接拿地,自己新盖一个工厂。另一个就是物色一个破产的小厂子,把生产线和厂房买下来。   如果是选择第一个, 那最77ZL好是一气呵成。把地的范围扩大, 以后建产业园。即便自己的厂子开不下去,那也可以把地或空厂房租给别人。以后土地寸土寸金,纯收租金,也能有个很体面的钱袋子。   但是这条路子,所用的资金, 目前她是没法独自做到的。要真想干, 那得集资, 跑跑银行, 或是找合伙人。   而第二条路呢,会简单一点, 资金不需要很多,目前手上的可能就够。   贺明珠并没有怎么艰难的纠结, 她就选择了第二条。有多大碗, 吃多少饭。每一步她都想走的踏踏实实,并不想好高骛远。   原先她是打算去找一家已经破产停业的小厂子的。现在倒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呐!   亮华整个厂房和生产线, 虽然她都喜欢,但一直以为人家仅仅是发不出工资罢了,谁曾想,背后还欠着这样一笔大债呀……要是早知道,早就把它收为己有了好嘛!   她才不客气呢。   周厂长,他眼睁睁地看着贺明珠把银行的存款取出来,装进包包里,一包甩给那群赖在厂里的讨债鬼大爷。   他心想,贺老板她还真不客气额。   呜呜呜,这是妥妥的乘人之危嘛……   虽然感受到了一种小鱼吃大鱼的不得劲,可是他还真是有种如释重负的轻快感觉。   终于,他不用再绞尽脑汁,怎么去找订单,怎么去筹工资,怎么去面对那一群大大小小的刺头了!   啊啊啊……这样好像也挺好的?   不就是给厂子换个名号,改个身份嘛。工资只会多不会少,又不用愁上头不下指标,多好的事啊!   唯一不好的就是,大家伙“铁饭碗”的身份没了。   他打算这种事扔给未来的“老板”,由她去开口跟那群刺头说。他才不要做箭靶子。   这些天,每位职工都特别有干劲,多么久违的服装订单啊。所以当机器厂来人催债的时候,他们没有谁是不晓得的,都在车间现场呢。   这个厂子待了多少年了,早就跟家一样熟悉了。要是真把机器运走,就等于一切成空了!他们怎么能不慌?几个胆肥的当场就跟对方干起架来。   好不容易厂长搬来了救兵。这个女老板,有几个人是见过的,一传二,二传三,大家都听说了她。纷纷涌到车间门口,亲眼看见她甩钱袋的样子。看着机器厂的人灰溜溜地被轰出去,大家都激动地鼓起掌来。   那女老板示意大家静一静。   “大家听我说。有些人呢,大概已经见过我了。我再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贺明珠,我有自己的店铺品牌,叫做“鹤鸣制衣”。对了,你们这几天手下做的衣服就是我的订单。今天,我站在这,也是件凑巧的事,说起来也是种莫大的缘分。我,把机器的欠款都还掉了,大家可以安心了!”   下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几个反应迅速的,带头鼓起掌来。   贺明珠回应地笑笑表示感谢,又继77ZL续说道:“这一年厂里的生产指标,你们也看见了。我敢说,接下来,要还是听天由命,那指标只会越来越少的,这是市场经济趋势使然。到最后,空有一个国营工人身份,却拿不到薪水,难道你们想这样吗?”   大家不明白,她要说什么?谁会想这样?谁也不想啊!没有薪水,等于没有收入,家里一群老小都等着他们拿钱回去呢。   徐美娇翻了个白眼,嗤笑道:“不是我们想这样,是厂子想我们这样。我们能有什么辙?真是搞笑。”   其他人也随声附和。   贺明珠不恼反笑,话赶话道:“有道理,确实是厂子的问题,看来大家都很明白事理呢。那,为什么就不能治一治厂子的问题呢?如果我说,我可以治厂子的问题,你们愿意支持我吗?”   “你?”徐美娇睨眼打量她,“知道你有本事,年纪倒是比老周轻,可别像他那种死脑筋。”   周厂长尴尬地咳咳了两声。   贺明珠笑:“我的脑筋可活泛了,就是不知道你们敢不敢跟着我豁出去闯一闯?”   “嘁——行了。”徐美娇嗤声讥讽,“有话快说有屁就放,卖什么关子!”   “好,那我直说了。我花了钱给你们厂子还债,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之前可跟周厂长说好了,我给还债,以后厂子改制,跟我姓。”做够了铺垫,贺明珠挺起胸膛,快言快语铿锵有力说道。   周厂长扶了扶眼镜,打着哈哈,小声嘟囔:“那不是没辙么……我有什么办法,没办法么。”   下面人一下子沸腾开,窃窃私语,有几个就直接嚷出来。   一个说:“改制是什么意思,改成什么?那还是铁饭碗吗?”   另一个反驳道:“得了吧,就那破饭碗,谁稀罕。哪个给发钱,我跟哪个!只要别像之前那样发不出工资就成!”   其他的纷纷跟风,“对,我也无所谓,有工钱就行,不要关门大吉就行!”“是呀是呀,换老板的话,那订单是不是就不会断了?我是宁可忙死,也不想闲着没饭吃啊。”“还有还有,我们不会被辞退的吧?”   ……   贺明珠见大部分都能平稳接受,心下稍安,于是又问那个徐美娇:“美娇,你觉得呢?”   徐美娇吸吸鼻子,无所谓的语气:“随便,别搞那些袜子边脚料就行。”   “好。”贺明珠颔首,“我可以做出保证,只要我在一天,就绝不会发不出工资。所有原有员工,如无违反厂规,绝不会无故被辞退。所有福利都与原来一样!”   全场俱欢。   “周厂长。”遣散了人群,贺明珠把候在一旁的周厂长给喊醒,“你不用慌,对你来说,其实没什么两样。以后还是由你当厂长,厂里所有事物还是由你做第一手把关。订单这块你可以不用操心。”   周厂长支吾两声,忙不迭推辞:“那怎么成,当然是贺老板你更合适些。”   “我精力有限77ZL,还有其他生意要做。”贺明珠她肯定不可能常驻在厂里,管那些杂琐事情,她摆摆手示意周厂长别再推辞,“现在,我们来说一下,这个程序该怎么走,要跟哪些部门打交道。”   “哪里还需要打交道啊……指标不景气,上面老早就放话了,说是我们厂里员工,有能耐的,趁早出资把厂子盘过去。”周厂长心里大约几百个后悔,为啥自己就不去凑一凑借一借,或者和其他人搭个伙呢,好了,这会儿给人捷足先登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只是想想。他才没有这种能耐哎,不说资金搞不到,就是往后订单也是个难题。要是有路子,也不至于早前接那些袜子手套了。   贺明珠虽对这收购国营厂的流程并不了解,但是这在这个年代,真不是什么稀罕事。她听说过很多厂子倒闭,大都是自有员工集资把厂子买下,改头换面的。所以在她概念里,她这样独资买了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吧。   现在听周厂长这么说,就更放心了。先前向机器厂还债,就相当于差不多买下整个生产线了,只要另外再出些钱把厂房给盘下来就成。当然还要解决所有员工的出路问题,这个也不是难事,反正她也答应了大家,全部留下不动。   她算了算手上的资金,只要所有手上的订单交付,客户的货款全部到位,那么厂房的钱还是有的。   所以她就嘱咐周厂长,让他先走程序,并且走走路子,把这个收购厂房的资金缴纳时间拖一拖。同时加快订单生产,尽早把这事情给结了。   周厂长一一应下,对这个新“领导”飞驰电掣般的筹划力佩服不已。   连夜把这事解决,贺明珠回了家去,洗洗入睡,迎接明天的开学。   次日一早,她随意弄了点早餐,收拾收拾,就推着自行车出门了。这车是前几天专门为了上学代步而买的。   刚锁好大门,就听见隔壁的说话声。   “可要慢点骑啊,让你坐你爸的车,你非不让,尽让我担心。你哥在那老远地方,我就够操心的了,你这个在家的还不让你妈我安生。”   “哦呦,妈——我骑个车,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满大街都是,又不是我一个!啧,还扯到我哥那去。好了好了,你也赶紧上班去吧。”   说话间,隔壁的大门也开了,自行车与门碰撞叮当作响。   推车从里头出来的正是阿榆。   这姑娘眼尖,一眼就看见后面刚跨上车座的贺明珠。   “明珠!你去哪儿?我们一块儿呀!看看顺不顺路。”   贺明珠对她笑笑,看见她后头跟着出大门的那位林大妈,一种调皮念头跳出来,打算气一气这位,“我们大概不仅顺路,而且还是去一个地方吧。”说着指一指车篮里的书本。   阿榆踮脚瞅了瞅,惊喜异常:“你也去师校啊?!”   贺明珠笑着点点头,并无多言。一蹬脚就骑了几米。   路过隔77ZL壁门前,还特地转头看了看,明为看阿榆,实则是窥那大妈精彩缤纷的神情。   果然,榆妈气急败坏。   怎么回事,这个乡下丫头,咋跟她家乖女儿那样熟络?还同路,不是做个体的吗,去师校干嘛?看那眼皮子,都长高到哪里去了!傲成这样!天杀的,别把她女儿带坏了啊!   这傻女儿还在喊:“等等我——”然后头也不回地蹬脚走了。都不跟她这妈道个别!   啊啊啊,气死…… 第56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传闻中的“小秋姐”……   阿榆跟上了贺明珠。   主要贺明珠就在巷口的转弯口正等着她呢。   “明珠, 你是去师校干嘛呢?可别告诉我,是去做生意呀。”   两人慢慢悠悠并排骑,贺明珠笑:“去师校, 当然是去读书了。”   “我报了夜校班, 今天开学, 全日制两个周。”瞟见阿榆震惊的模样,她解释道。   “哦哦哦,那太好啦,这几天我们可以一起上下学,一起吃饭呀。”   阿榆极是热心, 一路把学校的各个风闻雅事, 说个不停。到了学校,更是自觉做东道主,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要迟到,先把贺明珠送到夜校点。   她们到那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坐了大半的人了。贺明珠赶紧轰阿榆忙自己的去, 目送她离开。然后到教室门口那张签到桌报道。   签完到, 她捧着书本寻了个前排的空桌坐下。翻了翻书……额, 全是英文, 初中学的那点完全不够用啊。   后面有个人用笔头戳了戳她,伴着招呼声:“哎, 你这书怎么跟我们的不一样?”   嗯?   贺明珠回过头来,看了一下后桌上的课本, 果然, 真的不同。环顾一圈,确实只有自己的是另类的。   她想起了报名的时候,那招生办老师说的, 英语这专业人少,往年都是混班。想来今年也是混班吧。   想通这关节,她就跟后桌解释了一遍。   说话的功夫,一个中年女性进来了,她走到讲台前,在黑板上书写了一个大大的“许”字,回过身来自我介绍:“同学们好,我是咱班的班主任,我姓许。大家可以叫我许老师。”   台下齐口同声:“许老师好——”   许老师点点头,手撑在讲台上,“我们班呢,有三十五位同学。年龄分布在十八到三十岁。我知道你们有些是为了考学,有些是为了工作上的要求。大家目标不同,但是过程都是相同的。既然来了,那就好好学习。   如果真有事,请假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轮到考试的时候,必须都要通过。不通过,下次就别想请假了。这考试,基本上是每个月底一次。   今后啊,大家有什么疑难问题,都可以来问我,我知无不言。另外专业课上的问题,还可以请教你们的专业老师,岑老师。他可是我们学校的语言专家,省城中文系的高材生。”   咦,贺明珠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中文系?   虽然知道英语专业人少,可77ZL中文系的老师来教英文,那也太……离谱了吧?   她赶紧举手,准备先问个明白。   许老师看见了,朝贺明珠的方向伸出手掌来,“这位同学,有什么问题,请说。”   贺明珠站起来,微笑致意,“谢谢老师。我只是想问,那我们英语专业的,是哪位老师授课?”   许老师翻了翻手中的名单,恍然道:“哦——你就是那个报英语的贺同学啊?我正想一会儿单独找你。”   贺明珠讶异,难不成报英语的只有她一个人?   正纳闷间,她听许老师又说:“你既然问了,那我直接现在就跟你说一下吧。因为英语专业目前只有你一个人报,所以呢,和我们汉语言的搭班。我们岑老师,是语言专家嘛,英语也精通的,这个你不必担心。这头一学期嘛,先打基础,所有同学都一起学。一三五汉语言,二四六英语。这样大家都能辐射得到。”   ……额,这都行吗?混班竟是个这样的混法?行吧,自己选的路,怎么也得走完。   不过这样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自由时间多了很多。一周有三天必得去,另外三天嘛,她就可以机动了。反正她又不像班里的其他同学——要么是学校里的代课老师,出来镀一层金的;要么是打算走师范路子的,准备考学的。   这样一想,她就欣然接受了。到岑老师正式来授课,她就更欣悦了。   岑老师此人,不说知识是否渊博,只外在看来,言谈风趣,年龄也不大,和班里同学很快就打成一片。   那么枯涩的外语课程,被他上得毫不顿涩。让贺明珠这多少年没拿起书本的人,都能听得津津有味。   求学的时光总是愉悦而飞逝,没几天,她就和班里的同学熟了好几个,上学放学又和阿榆姑娘同路高歌。总让她恍然觉得自己就是这青春年少的年纪,前世的过往在最近越来越少想起了。   这一日,是上汉语言课,岑老师捧了一摞报纸进来,“今天,我们来学一学新闻的编辑与撰写。”   他给每个同学都发了一张报纸。发到贺明珠手上的是市报的其中一张。   岑老师在讲台上一边写板书,一边说着新闻的专业知识。   贺明珠同其他同学一样,一边翻阅手中的报纸,一边听岑老师说课。   当看到最后一则消息,岑老师的话音也同时响起,“说到这个报纸消息编写啊,我们就先说个实务的,说一说这个广告的编写,让大家伙听起来也没那么枯燥。”   “正巧呢,我手上有一份报纸广告,是我老同学打的。呃,应该也有同学手上有发到吧?那叫做‘桃源市场招商征集令’。”岑老师环顾教室,看看究竟是抽发到哪个学生手中。   瞬时间,满教室都是“嘶嘶”报纸翻动声。   贺明珠扯扯嘴角,望着赫然映入她眼帘的那则“桃源市场招商征集令”报道,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师,你77ZL这么义气你老同学知道吗?帮同学打广告都能想出这一招,都打到课堂里来了。这是“以公谋私”吗?   半饷,无人举手。   岑老师手托下巴,皱起眉头,喃喃自语:“难道发漏了?”   他正想说没有就算了,听他来念,就看到前排坐着的,那个英语班的女学生矮矮地举起了半只胳膊。   “好嘞,小贺同学,就由你来念一下吧!”   就这样,贺明珠倒霉催的被点到了,做起了这个……广告宣传大使?   她站起来,捏着报纸,清了清嗓子,无奈地念道:   桃源市场招商征集令   本招商用房位于省城杭市桃源路,原用作停车场,因故改作他用。现有6亩,欲改商业市场,欢迎各地商贾前来洽谈,共商未来。   联系人:秋榕   电话:xxxx   原先她还觉得念这玩意也太过无聊,可一念完,脑海就如烟花般闪过。   真是大好机会摆在你的眼前啊!   她望了一眼岑老师,不自觉地就笑了。   岑老师二丈摸不到头脑。抹了抹自个儿的脸,还以为上面有东西。随后开始吧啦吧啦一本正经地讲起广告编写的起承转合,仿佛先头为老同学暗中站台的话从未说过。   ……   精彩的一堂课结束。这也是今天的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声一响,同学们都争先恐后地涌出教室赶回家去。   “岑老师。”贺明珠喊住收拾完教案的岑老师。   “哦,贺同学啊,还有什么课业问题吗?”   教室里只剩下贺明珠一个学生,所以她也不需要借一步说话。她直言直语:“岑老师,是这样的,我是做个体的。刚刚那则召集令广告有效用了……呵,打动我了。所以我是想问一问你,关于你的老同学,我想去省城一趟,拜访一下她。”说着她又笑了笑。   显然出乎岑老师的意料之外!他那老同学的广告说课,确实是有打算随手帮一般老同学的意思,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呀!他还以为学生们能带回去宣传一下就很好了。   这年纪轻轻的女学生敢情是个女富豪呢?只是,怎么感觉哪里有点怪怪的,她那讳莫如深的笑是几个意思?   搞不懂,就当是女人的奇奇怪怪的心思吧。   他开始为他的死党兼老同学打call:“我那同学啊,跟我差不多年纪,他的性格嘛,温和吧,挺好说话的。你就说是我的学生,他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话说回来,你真要去啊?”   “嗯,明后天我请个假吧,请老师批一个。”贺明珠点点头,又弯了弯嘴角,挑了挑眉,“岑老师你,有什么东西要我顺带过去吗?”   岑老师简直搞不懂她到底在偷笑什么,摆了摆手,“不用了,我上个月刚跟他见过。”   贺明珠了然地颔首而笑,说道:“那行,我到时候买点女孩子适用的礼物,比如口红护肤品什么的,就当是伴手礼吧。她有什么特别排斥的牌子吗?”   岑老师:???   啊,77ZL你在说什么?   他终于搞明白了为什么这小贺同学那时不时诡异兮兮的笑了!   敢情,她以为他的老同学是个女的啊!敢情她以为他和这“女老同学”有一腿啊!   ……晕了,狂无语。   也难怪,“秋榕”这个名字这么中性。   贺明珠见他的脸一时舒展一时扭曲,还以为他是羞于示众,便低头抿嘴偷笑:“岑老师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说清楚我只是你班上的一个普通学生。”   岑老师心中五味杂陈,其他的都压下去了,只有笑有点忍不住,好在那女学生低头没有看他。   他玩心起,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哦,对了,我那老同学啊,名字你反正知道了。不过呢,我们熟识的人,都叫他‘小秋姐’。你可以这么叫他,比较亲切嘛。”   贺明珠喃喃了一声,“小秋姐……”   “好的,知道了,谢谢你呀,岑老师!再见啊。”说完,她就轻快地走了。   留下岑老师一个人,再也忍不住,噗嗤笑个不停,哈哈哈,小秋姐…… 第57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你好,我就是秋榕……   机不待人。既然决定要去瞧一瞧, 那就不能拖,商机如战机,稍瞬即逝。   贺明珠先去和苏春燕、周厂长知会了一声, 然后回了家, 随手拿了几件待客穿的衣裙, 塞进包里。把门一锁,就直奔长途客运站。   她乘的仍旧是夜车,次日一早抵达省城杭市。下了车,她倒没有马上奔赴桃源市场。而是先找了个旅社,开了个房间。洗漱了一番, 换了身衣服。   现在初夏时节不比之前那会儿大冬天, 坐了一夜车,全身黏糊糊,不洗澡都没法见人的。一会儿还要去商场选购伴手礼呢。   因为要见的人是位年轻“女性”,又是岑老师的故交“红颜”。所以她特地选了件米白色长裙,除了腰间一抹嫩黄色绑带, 没有其他更多的复杂出挑装饰。   在同龄女性面前, 她觉得还是穿个不那么显眼的为好。   她把头发全部撩至头顶, 绑了个丸子头。像她这种五官过于明媚的人, 也没必要弄什么长发飘飘,装扮温婉。听岑老师说“小秋姐”性子温和, 想必是个婉约柔美的江南女子,那就更没必要打扮得跟他同一挂, 以免惹他不虞。   梳洗完毕, 她就拎包出门。旅社离解放路的百货商店没多远,她问了旅社老板,走几步路就到了。   彼时, 作为省城数一数二的百货商店,什么货品都有。包包、鞋子、衣服……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贺明珠走了一圈,心想着要么买个名牌包包,要么买个口红面霜之类的化妆品。最终,她还是放弃了包包。主要是像她自己就不爱这些,也说不准那位“小秋姐”会不会喜欢。相比之下,还是化妆品更大众些。总没有女人全天候素面朝天的。   这么想着,她就有目的性的去化妆品柜台了。导购一个劲的推介,她并没77ZL有偏听,直接就买了自己常用的昭贵口红和面霜。送个初见的人,她觉得是合适的。   买好了口红,她拦了辆出租车,报上“桃源市场”大名。司机师傅一听,就笑了,语气略带嘲讽,“那也叫市场呢?跟这里的完全没得比。”   贺明珠正想多了解了解,正巧碰上这么个当地人,肯定不会放过,就问:“哦?这怎么说呢?我听说那里要招商呀。”   “你不知道,那地方原本是个停车场,都是停那些外地来的大货车。现在说是外地货车要禁行了,所以去年,那个停车场就改了咯。”司机师傅一边抓着方向盘,一边说,“改成个综合市场,今年元旦的时候,开张了。那是又敲锣又打鼓的,当天要多热闹有多热闹,结果你猜怎么着,第二天就没人去了。啧——”   贺明珠笑问:“这是为什么呢?那里位置不好吗?”   司机师傅嘁道:“为什么,谁晓得为什么?那块位置说不好,可也不会特别差到哪里去嘛。谁知道呢!”   ……   说话的功夫,车子停下了,在一个大平层前面。   “喏,就这。”   贺明珠给了钱,下车,抬头观摩这个略显萧条的“综合市场”。在她看来,这里还只是个半成品,上面一列一列大雨棚为顶,下面则是直直打通,一根根柱子为支撑。   和刚才的百货商场简直云泥之别。这个倒像是菜市场的那种陈列,难怪会没有客流。   四面敞开,没有大门,她随便问了一个摊主,管理办公室怎么走。   那人给她指了路。   贺明珠走到旁边一栋砖瓦房,沿着外楼梯上去,敲第一间门。   一时没人应。门锁没扣上,她推了一半开,里头果然并没有人在。   门没锁,想必应该就在不远处。她把门掩上,站在外头等候。   没几分钟,边上楼梯哒哒响动,贺明珠转过头去。   ——楼梯口出现了一位青年男士,个子很高,楼梯扶手到他的大腿处。他穿着白衬衣,整个气质很干净。手中捧着热水瓶,大约是去接开水。走到楼梯平台,那男子原本低下看阶梯的头,抬了起来。   这张脸有点熟悉,但贺明珠肯定,自己从未见过他。此人,眉毛眼睛那一块特别深邃,整个脸部散发着一种明朗温煦的光……这样好看的男人,要是有见过,一定记忆深刻,不可能记错。   贺明珠承认,两世年轮,都未见过这样的美男子。   她不由地多看了几眼,只见对方也用眸光不经意地上下打量她,那双剑眉微微挑了挑。   “你好,我找小秋姐,她在吗?”贺明珠猜他大约是秋榕的同事,就直接说小秋姐了,以示熟识。   那男人眉毛更挑了挑,从楼梯平台上走过来,深深地凝视了贺明珠一眼,“小秋姐?”然后随手把办公室门推了开。   他大步踏入,轻车熟路地把手中的热水瓶放下。转身从办公柜上拿了一口杯子,往里77ZL倒了点开水。又从墙壁边搬来了靠墙的椅子,放在办公桌旁边,指着椅子说道:“请坐。”   贺明珠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小秋姐难道不是这个办公室吗?对方周全接待,她也只好道了谢,就先坐下。   “谢谢!额,那个,小秋姐她不是这个办公室吗?我是她老家来的……熟人。她是在哪呢?”坐下后,她迫不及待问道。   “你是他熟人?”那男人嘴角弯弯,微微笑看着她,“你有见过他?”   这个问题,叫她怎么说?好像怎么说都很矛盾呀。没见过,怎么能算熟人呢?实际上又确实是没见过,要骗人,她也不乐意。   “没有见过。”在男人的温和注视下,她摇了摇头,“但是我们有共同认识的朋友,是她的朋友让我来找他的。我看过她登的报纸了,我是办厂子的,我有些想法想与小秋姐谈谈。”   说着她拿出了包里的报纸,指着上面那则“征集令”。   男人探头瞄了瞄,笑开了怀,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看着贺明珠说道:“请说吧。”   贺明珠:……   虽然你长得好看,笑得更好看,可也总不能无缘无故就笑吧?很容易让人觉得是取笑好嘛!而且我找的是秋榕,又不是你!   “不好意思,我找小秋姐,秋榕秋主任。有些话我要对她才能说。”   那男人收起了笑,抿了抿唇。站起身,松松肩膀,伸出手掌,“这整个市场,除了我,就没有别人也姓秋的……你好,我就是秋榕。”   贺明珠“嚯”地站了起来,嘴巴张了个“o”形,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秋榕身子向前倾了倾,手掌又往前移了一点,歪了歪脑袋,开玩笑道:“怎么,知道小秋姐其实是小秋哥,不开心吗?”   见她半饷没动静,便又走出办公桌自己的位置,站在贺明珠的身前,向前微微倾了倾身体,靠近她的身侧,用那低低的男中音说道:“是哪些话非要对我才能说呢?”   那话音气息直冲耳膜,贺明珠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猛然抬头瞪他。   秋榕又恢复了那派温煦和气,站直身体,依然伸出手掌等候握手礼。好像方才只是个调皮的小孩跟你来了个捉弄。   贺明珠只觉得自己的胸口扑通直跳,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呵,一个小毛孩子就把你给撩到了?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   一定是这个女变男,太过突然,才一下子恍然无措。   想到这,她就恢复了往日的强人风采,大大方方伸出手掌,同秋榕握手礼。末了,从容而笑:“是我失礼了,先入为主了,一听到岑老师说他老同学,再看到‘秋榕’这名字就以为是位女士。真没想到,呵呵,真是抱歉。你好秋主任,我是贺明珠,从温市来的。”   “果然是岑今这个促狭鬼。”秋榕把刚才倒的水杯移过去,示意她坐下,“干净的杯子,已经温了。其实,你77ZL可以叫我,小秋哥。”说完他眨了眨眼睛。   额……贺明珠心里腹诽,促狭的是你吧?   “秋主任说笑了。”她当然不可能,真把小秋哥叫出口呀!   真是,都是个什么事嘛,这都能把男女搞错,贺明珠呀贺明珠,你可真是好马失蹄啊。   “言归正传,我想问问秋主任,关于这个招商广告的事,这里是要重新改头换面吗?是打算做哪一块?如果是像现在这个的综合一锅炖,怕是没什么好结果。”   秋榕正襟危坐,拿出了正式接待合作商的架势,侃侃而谈:“你说得不错。去年我接手负责这里。当时他们村里已经有了详细的方案,把停车场改装成综合市场,吸纳各类商贩。我刚来那会儿就提出意见,建议村里能够搞单一的种类,太多行当反而形不成集聚效应。结果……”   说到这儿,他耸耸肩,略显无奈,“结果,你也看到了。他们并没有采纳,依旧是按照原计划进行。也不能怪他们,一个刚出茅庐的大学生,换我也不能轻易相信嘛。不过话说回来,当时响应的商贩很多,后来最终接收了50个。可是,元旦开始营运没多久,客流就大幅减少,稀稀拉拉的。商贩从50个,变到现在的30个了。”   贺明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那现在,是有什么打算呢?”   “打算嘛,这几个月这样的惨淡经营,我已经说服了他们,把这综合市场改成单一的商业市场。只不过到底做哪一块,还是得看市场走向。所以我在省内各地的报纸上都打了广告,集思广益,看究竟是哪一个行当报的人最多。”   秋榕望向贺明珠,正巧贺明珠也偏首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上,转瞬各自移开。   贺明珠感觉有些怪异,这秋主任看自己的眼神,怎么好像,要把她看穿似的?   虽然她也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但真的应该没见过嘛。   鬼使神差间,她心里浮起的想法不知怎么地就问了出来:“我们应该没有见过吧?”   秋榕偏过头,眼里仿佛氤氲着一层光亮,又与她对视,带着笑意反问:“你说呢?”   贺明珠迟疑地摇了摇头,眸光问询对方。   秋榕见状,便笑答:“那就没有吧。”   这是什么回答?没有就没有,说句没有怎么还说得勉勉强强似的。   贺明珠暂时没空管这茬,接住先头,秋榕说的集思广益。   “既然是集思广益,我的想法是搞一个服装批发市场,租赁档口给个体户,市场吃租和分成。还有这个顶棚得砌一砌,弄个正式的门面。”   听她说完,秋榕便问:“你现在改做服装生意了?”   “是啊。”贺明珠大方承认。突而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什么叫改做?难不成他还知道她先前做别的?   不过容不得她细想,秋榕马上接着说道:“好,我会把你的建议记下来的。凡是提出合理建议的商家,77ZL将来市场的摊位都有优先权。”   贺明珠立即问道:“这个优先权是多少?如果我想要三分之一的占有率能不能够?”   秋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却是笑而拒绝:“不行。” 第58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蹭够了吗?   不行, 为什么不行,秋榕并没有说出缘由来,在贺明珠的一再追问下, 也只是说到时候确定下了再看。   贺明珠有些懊恼, 如果现在没有办法落实下来, 那她这一趟岂不是白跑?她不怕流动资金是否能跟得上,她只怕错失良机。难不成往后还要经常上来盯着这个?那也太费精力了。   所以她又搬出岑老师来,意图打友情牌,“秋主任跟岑老师是高中同学吗?岑老师让我代他问候你。他说你跟他可要好了,只要提他的名字, 小秋……额, 秋主任就会好好接——”说到这,她停顿了下。之前以为是个女士,说好好接待自然没什么,可现在人家是居然是个男的,岑老师那话一字不差的复述就有点那啥吧。   未曾想,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 一个声音接过她的话, “好好接待是吗?你放心, 我会的。”秋榕那双带笑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这话其实按道理,说起来也不应该有什么错, 可秋主任那语调,怎么听怎么怪, 怎么回事?尤其在这狭小的空间, 那低沉浑厚的嗓音带着些许戏谑的意味,让贺明珠耳根莫名有些发烫。,   “不, 不……”贺明珠下意识反应,然而忽觉自己的舌头有些打结,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秋榕似乎没有想难为她,反而在给她铺台阶。就仿佛取笑完之后再主动做了个转圜。他站起身来,拿起贺明珠放桌上的提包,做出请的姿势:“请吧,那就让我好好接待你吧。唔,你这包里什么东西,挺重,我来帮你拎吧。”   贺明珠脸颊又一阵发红,数不尽的尴尬……什么东西,不就是买给你的化妆品么……   她忙不迭抢过自个儿的手提包,撩了撩并没有散落的鬓角头发,“不用了,谢谢。”她也没什么心思套近乎了,真是糗而囧的一天。她只想快点离开,缓一缓心情再来。   秋榕手中登时一空,瞬而两手合掌,哈哈了两声自嘲,“看来我就是没有给女孩拎包的机会呵。”   两人出了门外,贺明珠请他留步,“秋主任,请回吧。我回去做一个详细的策划书,明天再过来。”   秋榕却没有听,径直往前走,走到楼梯口,见这女孩没有跟来,便回眸笑道:“你是岑今的学生,说好了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嘛,免得那小子往后要怪我。”   这说法,好像寻不出什么毛病,贺明珠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见他站在那儿,等不到她则不走的架势,她也只好跟了上去。   下了楼,秋榕去停车棚取了辆自行车出来,推到贺明珠旁边。一跨而上,朝车子后座努了努嘴,“好坐吗?”77ZL   贺明珠难以置信地朝他瞪大眼睛,满脸都是,认真的吗?   坐一个陌生男人的自行车后座,可从来没有过啊。   要是别的男人,她估计都怀疑这是对方在吃她豆腐了!   可是,秋榕这个人,怪就怪在,那一脸正气的俊美姿容,一点都没有轻佻的意味。那极度认真郑重的邀请,倒让贺明珠觉得自己心眼太多了。   不待她做出回应,秋榕就出言了:“这里出租车很难叫到,况且我要带你去游湖,没有比自行车更合适的交通工具了。”   “侧坐会吗?侧坐就行。”他瞄了一眼她的裙子,如是说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贺明珠也不是那忸怩的性子,便走近了他。秋榕把车子稍稍倾斜,脚撑住地,好方便她坐上去。   坐上去后,她扶着车凳下方,离凳上的人尽量远的距离。   “坐好咯。”秋榕迎风送来这么一句话,就开始骑踏起来。   初夏的杭市,行在斑驳树影下,不会太过炎热。反而有微风吹送,夹杂着两旁香樟树缥缈的淡淡幽香,若有若无,醉人心脾。   车行到一处十字街头的时候,忽然一阵急刹,伴随着“吱”一串刹车声,出于惯性,贺明珠整个上半身冲向前方,撞向一个结实厚壮的地方。一阵香皂气息直冲鼻腔。   不用想了,除了秋榕的后背,还能会是什么!   真没想到,看着书生气十足的“小秋姐”,有着这么膀阔腰圆、健美结实的身材……额,至少背肌是这样的。   天,你在想什么呢!贺明珠使劲晃了晃脑袋,真是昏了头了!   秋榕偏侧过头,哑然问道:“蹭够了吗?”   嗯?她这才恍然发觉,自己这还贴在人家的背上呢,一摇晃头,可不就是在蹭人家的后背么……   她“倏”地向后移开身子,红着脸看向别处。   秋榕回过头去,嘴角擒着一丝笑意,又要开始骑车,“刚才一个老人家闯马路,真是对不住了。”   “哦。没关系。”   “你再不往前一点抓牢,可就要掉下去了。”秋榕那低沉的声音又响起。   可真不容易,终于到了湖边。保持着这种手抓车凳的姿势,身体还要定住,可真是太累人了!   秋榕推着车,两人并排而行,贺明珠特地站在自行车的另一边。这个男人可太高了,站他旁边,压力不要太大!   “秋主任,其实改成服装批发市场真的挺好的。”来都来了,她可不能光顾美男和美景啊,自然要抓住这机会再沟通交流一下。   真是暴殄了这湖光山色、天赐美景!   “现在大家生活都变好了,解决了温饱,自然就要开始注重衣着打扮了。省城服装厂并不少见,但是店铺嘛都是三三两两地这一家店,那一家店。好点嘛,有个商业街;再好点嘛,进入到百货商店。然而却没有一个统一的上规模的专卖衣服的专卖市场。   秋主任有没有想过,如果把服装档口都给集聚在一处,既面77ZL向散户,也面向省内其他地方的服装经营个体户。给他们最优的价格,走量,这样必定会慢慢形成集聚效应。让大家一说起衣服,就能想到桃源这个代名词。”   贺明珠越说越有劲头,把自己对服装的见解,对未来的期许,吧啦吧啦说了一大通。却没发现身侧人一直瞅着她,目不转睛。   秋榕停住了脚步,遥遥地望她。这个女孩每一次出现,都让人觉得好认真,感觉时刻都在奔赴,乐此不疲。   贺明珠走了几步,忽觉有人落下了。驻足,转过头来,满脸问号的看去。   秋榕两步跟上,笑着说道:“贺老板真是敬业。”   贺明珠一愣,转而说:“秋主任不也是?大热天的把办公室搬来户外,费精力陪我这个经营户。”   “可不是每一位商户都值得我这样的。”秋榕看她又要睁圆的眼睛,又说,“你是岑今的学生,又是温市同乡人,当然不一样。”   贺明珠顺着杆子就往上爬,“那既然这样,你就当照顾老乡,如果真搞服装市场,给我三分之一的档口位呗。”   秋榕指着前面,“先游湖,我们去划船吧!”   贺明珠:……   可真是有闲情雅致(闲的蛋疼)的美男子。   秋榕租下了一艘摇橹船,说是划船,其实还是让船工摇,他们只管着欣赏湖景便是了。   贺明珠闲找话题:“秋主任是在省城上的大学?”   “嗯。去年大学毕业,我想去基层锻炼,就分配到桃源村了。对了,你不用叫我秋主任,岑今他们都叫我小秋哥,你不愿叫小秋哥嘛,叫我名字就是。我大不了你几岁,主任什么的好老气横秋。”他说着偏过头来目视着身边人。   叫主任不该是年轻有为吗,贺明珠心里腹诽,口上却是从善如流:“哦,秋榕。”   只见他满意地笑笑。一时,两人沉默看景。   船行一阵,秋榕突然喊道:“看!”   贺明珠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湖面上一只鱼儿浮游出水面,而一只白鹭掠过,如蜻蜓点水般,与小鱼碰了碰。   “真是稀奇,一个水里游,一个天上飞,都能是故交。”秋榕称道。   这有什么可稀奇的,贺明珠硬生生地说:“……那是人家白鹭想把鱼给吃了。”   秋榕一阵汗,觉得这女孩可真是一板一眼的。他便说道:“没准是白鹭送了什么吃的到鱼的嘴里呢,给鱼尝尝鲜。”   贺明珠无来由地就想反驳,“鱼本身自己就是鲜的吧。”   不知不觉间,她就把这天给聊死了。   好在,秋榕是个奇人,奇就奇在,他是这么说的:“那便是白鹭喜欢鲜,就喜欢鱼这样的。它,在亲吻它。”   贺明珠咀嚼了好一阵这句话,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那可是要黯然销魂啦。一个下不了水,一个上不了天。太难了。”   说着说着,她顿住了笑,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怎么了嘛,跟一个初见的男人,在聊动物界的情啊77ZL爱的……真是莫名其妙。   秋榕却道:“也不一定,缘分这东西,玄之又玄。”心里则默默补了句——比如,我也没想到,会跟你,今天在这里游湖。当日匆忙离去,没想到还能遇见。   只不过贺明珠是不知道的。反正她觉得,和这个人待在一处,自己就莫名变得感性了,这样很不好。赶紧远离为上。   待上了岸,她就同他辞别,寻得一个理由,说是要自己去逛街买东西,不劳烦他再相陪。至于市场开档口的事,她也好话说尽了,对方仍不松口,能有什么办法,等到时候真正确定开服装市场再说吧。   这个人,这几天,她是不打算再见了!她自动给他打上了“危险”标签。   秋榕倒没有像有些男孩子般死缠烂打,很识趣,只是嘱咐,让她注意安全,早些回旅店。   在得知她打算明天就要回温市后,秋榕思忖片刻后说道:“我过几天会回温市一趟,可以见面吗?”   贺明珠瞪着圆圆的大眼睛,挤出了一个字,“啊?”   秋榕从容补充道:“想必那会儿市场改成什么要有消息了。” 第59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馄饨女人   贺明珠能说啥, 说不吗,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她隐隐有些觉得,这该死的“小秋姐”在吊着你!   她哪里有逛街, 直接回旅店睡了一觉。第二天去了一趟林永兴那儿, 看了看新款, 就直接坐上夜车滚回家去了。   一早到达温市,前脚刚进家门,后脚就有人敲门,喊着:“明珠,明珠, 是你回来了吗?”   是隔壁阿榆。   “你去哪里了?两天没看到你了, 早上敲你门喊你去上学,都没人应。”担忧劈头盖脸而来。   贺明珠一拍脑袋,谁都知会了,怎么忘记了这一个!   “对不起对不起,事情突然, 忘记了跟你说一声。我省城去了, 一个生意的事比较急。对不起啊!”   阿榆嘟了嘟嘴, 然后笑:“算啦, 原谅你啦。没出什么事就好,我也不过就是找个伴一同上学, 也没什么大事。”   说着她又啊呀了一声:“早知道你去省城,我就给你我哥的地址, 让他来招待你了嘛!”   贺明珠脑袋里登时浮现了一个身穿白衬衣的身影, 一阵头大,可绕了她吧,男人太麻烦!   “哪用, 我又不是没去过,熟悉得很。”   “说起我哥,可真是的,去年过年都没有回来,说是工作忙得抽不开身。我看,他就是在外头躲清静!苦得我,只能独自一个人受我妈唠叨。”阿榆正吐槽间,隔壁传来呼喊:阿榆!到点了,还不去上学!   阿榆抽抽嘴角,“你看,又来了!呜……我走了啊,你快补个觉吧。”   贺明珠笑着推搡她出去,“你可快走,免得我也遭殃。”   阿榆回过头来做了个鬼脸。   回来后,贺明珠几乎忙得歇不住脚。先是汽车站分店装修好了,员工培训完毕迎来开门三天红,她得去撑撑场子。   苏春燕77ZL招的都是个中老手,且经过她的培训,上岗表现很是完美。几乎不需要贺明珠做什么额外的补充,已然很好了。   她这几天去,倒是遇见了一位颇有趣的人。   要从开业那天说起。甫一开张,势头就不错,客流不说站满店,一半总是有的。直到午间饭点,人才少了下来,隔壁那些食店却是相反。贺明珠招呼店员们去后头房东婆婆那吃面条,店则先由她看着,等他们吃好再换她去。   房东婆婆那早先就说好,她闲着也是闲着,就由她包揽她们的伙食,这样也方便。   贺明珠坐在店里无事,便点算早上的营业额。   “你好呀老板。”一个招呼声蓦的响起,贺明珠站起身来,以为来的是看衣服的客人。   店门口站着一个大约三十上下的女人,手里捧着两碗东西,看贺明珠站起来,她也走进店里来,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收银台上。   “这是我摊上的馄饨。过午了,想必你们没有吃饭,我顺手煮了两碗,你们填填肚子。”   “那怎么好意思!”贺明珠讶然,盛情最是难却,“那一碗就够了,他们都去后头吃啦。你的摊是?”   那女人手一指,她的馄饨摊其实就在鹤鸣对面,汽车站门口。   “我这小摊在这里很久了,位置好,生意还行。原先你这店开的也是卖吃的,那婆婆看我可不顺眼啦!还好,现在换了你们来了。我们一个卖吃的,一个卖穿的,一点儿不冲突!”   贺明珠这下懂了,这碗馄饨是来示好哒!礼尚往来嘛,她抄起最近的一匹布料,“这个颜色衬你吗?要不你自个儿选一个,我们店做了成衣送给你。说起来咱们也是邻居啦。”   “这怎么行。我这不过是碗破馄饨,你这布得多少啦?礼尚往来也不是这么个来法嘛。不用这么客气。”那女人拒绝。   贺明珠笑:“你不肯选,那就我自己选一个啦,到时候可别嫌弃呀。”   这女人一听,发现她是真心诚意地想要回送给她,便踟蹰了一阵,方不好意思地开口:“你这么客气,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你要扯布给我做衣裳,我哪用得着,要不,做件小女孩裙子吧?这个比大人的省布,我家小女儿也有新裙子穿。六岁小孩儿,不高不胖。”   小女儿,那就是还有个大女儿咯?贺明珠心想。   果然那女人又补充说:“我这小丫头啊,特别爱美。可惜我这小本经营,顾吃顾穿已经很好了,哪有平白没事的就买新衣服呢。这丫头穿姐姐旧衣,老怨我不给她买新衣。真是……小屁孩不懂事。”   贺明珠转头选起小女孩爱穿的颜色,一边说:“那有什么,小丫头嘛谁不爱美呢?你大女儿多大呀?”   “老大八岁呢,就差个两岁,姐妹俩衣服正好顶上,又不会多旧。这小丫头片子不知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真是……呵呵。”   “这个花色你看怎么样77ZL,是她喜欢的吗?”贺明珠挑了一匹印黄色太阳花的白底布。   那女人眼睛都笑眯了,可见很合她的心思,“啊呀,这花色,我在对面一早就看见啦!当时就想,要是我这个月有余下钱,就扯一点给那臭丫头做条半裙。”   贺明珠点点头。不免想到前世,小女儿也是成天捡姐姐的漏。也是嘟囔着跟她外婆告状,说妈妈偏心,只疼阿姊,自己从来就没有新衣服。哎,那时候也是没办法呀,就跟这个女人的想法一模一样,只想着哪个月有余钱可以攒下给小丫头做衣服。   “过两天,做好了给你送去哈。”出于同理心,她对那女人又关怀了几句,“你出来工作,这暑假了,孩子是跟谁呢?”   馄饨女人叹了口气,“所以说,这钱得看有没有结余。其实我这馄饨卖得挺好的,只不过俩女儿花销忒多。我们没有这儿户口,借读费要交。暑假到了,得人看顾吧,叫了个阿婆,还得给工钱。瞧我这自己也是个小本经营,倒要给别人开工资呢。啧啧……不知道的人,还要以为我多有钱呢。实在是没办法呀,我一个人带俩小的,要想赚钱,就得请阿姆帮忙看小孩。”   “那你……”   贺明珠话音未落,就听那女人抢过话头去:“我丈夫是吧?哎别提了,这种贱男人等着过冬呢?离了!”   “说起这个,我就窝火!我在老家伺候老的照顾小的,下地干农活,哪样没干好?他倒好,说来市里找活干,给家里挣钱。结果呢,我听到风声,说他跟别人好了。原先我还不信,现在想来,那就是自己把眼蒙上了!我呸……我带着俩女儿来市里找他,结果人倒是找到了。嘶,还不只一个,人家在这里又找了个女人生了个儿子呢!你说冤心不冤心?”   她说着却见这老板正一脸震惊地看过来,便又续上了一句:“我火得来,直接就把他抓到政府里把这婚给离了!这种脏男人,看一眼都恶心。呸呸呸!”   贺明珠哪是震惊,那根本就是佩服呐!前世自己想做而没做的事,想说而没说出口的话,这个女人全部都做到了!   真是好!若重回的是她三十岁的时候,她也肯定会把那婚离了,那渣男压根不会多看一眼!可惜上辈子年轻的时候却没有这样的觉悟,等到醒悟过来,什么都晚了。孩子也大了,早已不想去追求新生活了,只想着熬渡余生便罢了。   这样,她就对这女人多了许多敬服,赶紧问了一些人家目前的状况,经济状况和孩子的状况。   这女人叫毛红琴,二十九岁,从外省偏远山区远嫁到本市近郊农村,基本上跟娘家是断了联系。和前夫生了两个女儿,前夫出轨,在外养小三生儿子。她确认后,就火速和夫家断了关系,把女儿们的抚养权给要过来。   夫家全都想要儿子,怎么能把女儿留给他们?77ZL留了就是要吃苦受磋磨的!   当时大的才四岁,小的才两岁,可她硬是带着俩孩子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市里扎下根来。最开始没有钱雇人看小孩,就把孩子带着出摊。怕走丢,就一个背着,一个让她待在站笼里玩。   刚起步那会儿是租下别人的馄饨担,早出晚归,琢磨手艺,一点一滴把生意支棱了起来。后来买了自己的推车摊,也攒下了一些钱。准备再攒一点,租个门面,长久把馄饨做下去。   所以给女儿买新衣,她不是没有钱,而是没有额外的购衣计划。每月固定要存一笔起来的,不能几下就统统挥霍完。   “哎,不算什么,我有手有脚又有力气,还怕养不活两个娃儿?都过去嘞,现在越来越好啦。”毛红琴笑呵呵的,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多苦。   贺明珠心下百味杂陈,目送她回摊上。她转身回店里,想了想,指着那太阳花布料,嘱咐刚从里头出来的苏春燕:“这匹布记一下吧,女童,六岁和八岁,两条夏季连衣裙。等收工了一块送厂里去。”   苏春燕一看馄饨便心下了然,忍不住揶揄:“咋地,吃了人家一碗馄饨,又大发善心啦?”   她走到门口处,瞅了瞅对面,回转过来低声说道:“那女的不见得没钱,我看生意挺好的。”在后面她隐约有听到前店说话声,这姐们就是心太软。   贺明珠笑笑,把馄饨推给她,“我不爱吃馄饨,你吃吧,我后头吃面去。”   苏春燕口是心非哼哼道:“我见过那俩孩子,挺乖巧的。得,抬头不见低头见,就当是给那小娃见面礼吧。”   这边开业事毕,贺明珠马不停蹄,着手亮华的改头换面。   现有的这批货,不知是员工热情高涨还是怎么地,居然提早收拢了,比预计的交付时间要早了许多。这样货款资金就比原先的更早些到位。付清厂房的钱,又前前后后办了手续,签了许多大名,亮华彻底换了头面,改成了鹤鸣的大名。   好在开学的两周全日制集训已经结束了,现在转入正常的一三五夜学,贺明珠才有空闲去办那些手续上的事。   鹤鸣换厂牌的时候,她是有把消息让华裳带回龙镇家里去的,只是他们虽欢欣雀跃,却忙于店里的事,说是空了再上来逛逛。   然而,刚挂上新牌号的这天傍晚,贺明珠事毕回了家来,还没到家门,在巷口就见门口站着一个黑影。   ——走近,才渐渐清晰。   “妈?”一个妇女侧站着,挽着一个大包,不是李秀兰还能是谁!   不是说不过来吗?怎么这黑灯瞎火的,上来了? 第60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生日宴   “大娒!你可回来了!妈都不知道是不是这里呢, 还怕走错了。”李秀兰拿着华裳写的地址,一路问人,摸索过来。   “我今天厂里上牌呀, 妈你应该早点来, 可惜错过了。家里都好吗?”这突然而至, 贺明珠就77ZL怕家里出了什么事。   母女俩进了屋子,贺明珠把灯点上。李秀兰放下包,就解释缘由:“家里没事,都好。是你小姨生了,临时传的信, 我也来不及同你说。我是大早上跟你外婆舅舅一块上来的, 你舅舅这会儿回去了,你外婆还在医院里陪你小姨呢。”   贺明珠一阵恍然,是了,算算时间约莫就是这会儿了。前些时候还惦记着,后来就忙忘了。   李秀兰一脸愁容地问:“你怎么不问问, 是男孩还是女孩呗?”   “嘶。”贺明珠吸了一口气, 只差没笑出来, “我说妈, 你这副样子,还用得着问吗?肯定是个女孩啊。”   李秀兰一副泄气的模样, 唉声叹气道:“哎呀,不是妈重男轻女, 我是为你小姨发急。你都不知道, 两家人候在那产房门口,护士一抱孩子出来,喊问, 谁是李秀娟家属,来看看孩子。大家伙的不都迎上去吗,你猜猜你姨她婆婆说的什么话?”   贺明珠想都不用想,就脱口而出:“是男还是女啊?”   李秀兰拍大腿:“可不就是!也不问问儿媳妇生产顺不顺利,你就算想知道男女,那也不能就问出口来啊是吧!”   “哎,别为这种人生气了,产房门口这样的人到哪时都不会缺的。”贺明珠劝解妈妈,又想到了一个细节,便问,“那小姨夫呢?什么反应?”   “我正要说这个,你小姨夫这人。哎,我们家这都是怎么了,你先头二姨夫那样……你小姨夫,他一听是个女儿,就当场拉下脸了,好像失了魂似的。这样说起来,好像他们三连襟,反倒是你爸还好一点。真是不怕猪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把你爸给衬的!”   妈妈说的话让这凝重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松快起来,贺明珠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秀兰笑骂着直拧女儿的胳膊,“你还笑得出来。可快想想这要怎么办吧!”   贺明珠敛了笑,正襟危坐,严肃的告诉妈妈:“这还真没办法。小姨这个人,论强硬,比二姨还不如呢。二姨这里还是个明白的,只是逞强好胜做古怪。而小姨呢,谁也别妄想着能叫醒她。除了小姨夫的,她大概听不见别人的话的。包括外公外婆。”   李秀兰深深地剜了女儿一眼,这孩子,看人还真是个准!   刚才在医院,他们等小妹出来。谁知这死脑筋一出来,正看着自己刚生出来的孩子呢,一听丈夫不高兴嘟囔是个女儿,居然也跟着嫌弃,看也不要看了!这狠心肠的,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怎么能做到那样呢!读的书都喂狗了吗?   早就知道是这样了,贺明珠心想,前世后来更夸张呢。   小姨和小姨夫碍于规定,只能生一个孩子。小表妹才没多大,小姨夫就想去抱养一个未婚生子生下的小孩私下养着,小姨居然也没反对。后来还是她婆婆不同意,才没抱成。   而她婆婆呢,不同意不77ZL是什么良心发现,心疼孙女。而是因为心存着把大儿子家的小孙子过给小儿子养,也就是现在小姨她大嫂肚里的那个。小姨夫小姨居然心甘如怡地欢天喜地的接受了,仿佛小姨嫁到他们家就彻底被同化了,和着奇葩的一家子快快乐乐的生活。   可怜小表妹,一出生,就没有人疼没有人爱,与父母关系几度决裂,后来都还没成年,就离家出走了。   怎么办,有什么可解?小姨是没法解的。只能是解小朋友了。   “妈,小姨你们就别管了,管多了没准她还嫌你们多管闲事呢。但是小表妹得管,稚子无辜,小孩子多可怜呀。我想,是不是可以让外婆把她带回去养?   舅舅就国庆一个孩子,如今也大了,又在外头当学徒。家里没个小孩,舅妈未必不会不同意,你不是说她最是嘴硬心软吗?而她不是老念叨自己没追生个女儿吗?那么丁点儿大就相处起,没准她会爱护上的。而且又有外公外婆和舅舅在,总不会被欺负去。怎么的,应该比在他们张家要好吧?”   李秀兰顿时清明,愁绪全消,拊掌赞叹:“大娒,你说太是了,你这脑袋瓜子!哎……这个法子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好办法了。”   这么一商定,李秀兰整个人都轻松了,拉住女儿给自己介绍这市里的新屋子,参观完连发感慨:“这房子可真好!我们这日子是越来越好了,依妈看,生女儿不知道有多好,多有福气!以后让你小姨他们后悔去吧。”   母女久不相见,唠了好久的嗑,到很晚才入睡。   妈妈好不容易来一趟,正好手上事情都忙一段落了,贺明珠就带着她到处去逛逛,买了好些吃穿用的让她到时候带回去。   然后带她去了趟店里和厂里,认一认门。喜得李秀兰直拉女儿的手,“大娒啊,这就够了,这就很好啦,你劳累了这么大半年,可歇歇吧。别再去远处了,妈妈只想着你和你妹妹都能离妈近一些。”   贺明珠自然是先应下的,慈母之心,不舍拂去。   李秀兰又说:“过几天是你生日,妈就等给你过完生日再回去吧。趁我在这儿,给你好好整一桌,你有哪些朋友,邀请他们热闹热闹?”   贺明珠倒没有想到这一茬,要不是妈妈说起,大约她都会忘记自己的生日了。生日宴这种麻烦事她是无可无不可,可既然妈妈希望这样,那就从了她的心思吧。   至于请哪些人嘛,她也不想弄得太过嘈杂,叫上苏春燕和阿榆就是。   谁知馄饨摊的毛红琴不知从哪里听说的消息,生日那天早上,就炖好了一大锅蹄髈送到店里。贺明珠正好在那,说是贺她生日。   过寿辰送蹄髈,这是本地的习俗,只不过像她这种小生日,一般也不会有人这么郑重其事的。前些日明珠把做好的两条漂亮小裙子拿给毛红琴,见她又惊又喜,连说怎么还做了77ZL两条,想来她今番送生日礼是有答谢感激的意思吧。   只是这来来往往送来送去,倒还让人家破费了,这完全不是贺明珠的本意嘛。   也没办法,炖都炖好了,不能推让了。所以,晚上的生日宴,她很自然的就多邀请了一个毛红琴,同时贴心地让她把孩子也带上,以免家中无人看顾。好在都是女的,几个人相处应该不会有什么妨碍。   午后,她和妈妈去了趟菜市场,把席面的菜都买了回来。   傍晚时分,三位客人陆陆续续都到了。   毛红琴最早来,她平常因为俩孩子在家,所以不摆夜摊,一般是过了晚餐时间,就收摊了。而今天,反正不出晚餐那个点了,那就早点把摊收了,把女儿接上,早些去人家家里打个下手帮个忙。   贺明珠开了门,见到两个身穿太阳花裙子的两个小姑娘依偎在妈妈身边。一个文静,一个活泼,各个都很漂亮可爱,顿时母爱泛滥,忙笑着拉过她们的手。   “让我看看,唔,大丫跟小丫可真漂亮!”   妹妹小丫是个活泼性子,骨碌着眼珠子,仰头问:“你就是明珠姐姐?你也好漂亮呀!妈妈说我这太阳花裙子就是你送哒,我太太太喜欢啦!今天是你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姐姐大丫腼腆地也笑着附和:“祝姐姐生日快乐!”   “啊呀,你们两个机灵鬼,叫我姐姐呢,没叫阿姨,姐姐可太开心啦!”   几人笑成一团,气氛无比融洽。   毛红琴递上手中的篮子,笑眯眯说道:“里头是我刚煮好的长寿面,卧了十个荷包蛋,一会席面上大家吃。让大伙儿也沾沾寿星的光。”   贺明珠接过,笑开了怀:“瞧你,我这过生日,吃的全被你大包大揽了。谢谢了啊。”   毛红琴摆摆手,自顾寻摸着去厨房,边说道:“何止呢,我还要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呢!我去帮阿姨下厨。”末了又回过头嘱咐俩女儿:“你们跟着姐姐玩,可要乖乖啊。”   贺明珠不喜下厨,就不添热闹了。她更喜欢跟小朋友们待一块儿。因此,她也不跟毛红琴客气。   过了一会儿,阿榆也来了,她买了一袋子护肤和化妆品送今日寿星当礼物。   “好可爱呀!”她摸摸两小孩的脸蛋,嘟囔道,“都是我哥,突然回了来,全家人都围着他问东问西,我也不好走。否则我早就过来啦!”   “不晚,不晚,还有一个比你更晚,还没到呢。”贺明珠接过礼物,忙说谢谢。   说曹操曹操到。   “哎呀,要命了!给你打工,弄迟了,还要嫌我晚。”苏春燕人还没进来,声音倒是先响起。她嗔怪着跨进门槛,跟初次见面的阿榆点头示意。   贺明珠忙给两人做介绍。   夏日闷热,正值莲花溪的荷花都开遍了,再没有比楼顶露台更好的摆席处了。所以,贺明珠早就和妈妈把饭桌移到了楼顶,准备一会就在那吃。吹夏风,赏荷77ZL花,吃酒宴,正好。   人齐了,她就招呼着在场几个人去楼顶乘凉赏荷,等开席。   苏春燕带来的礼物是飞霞桥有名糕点坊做的五色糕点,和一个小小的西式生日蛋糕。她把这些一同拿到楼顶上去,放桌上,打开包装盒。   “哇——”两个小孩发出惊人呼声,这么漂亮的蛋糕他们可第一次见呢。   “苏姐姐,这个就是生日蛋糕吗?真漂亮呀!”大丫比较含蓄,也忍不住直抒胸臆。   “哼,姐姐真没见识!”小丫赞叹后就回神过来,别扭地嗤自己的亲姐姐,“我听我同学说过,她生日的时候家里就给她买了蛋糕,她还一个劲地馋我,说可好吃了……哼,妈妈也给我买过松糕啊,也很好吃啊。”   说完还手抱着胳膊,扭头走到女儿墙那边,看也不看。   苏春燕赶过去给了小丫头一记栗子,笑谑道:“你这丫头,待会儿可不要留口水呀。你既然看不上,我可就都给大丫吃了啊。”   说着就佯装要去切蛋糕。小丫嘟起嘴忙喊住:“哎,哎,苏姐姐!”   苏春燕回过身来,做了个鬼脸:“怎么了?后悔了?”   小丫嘴巴撅得更高了,却又死要面子不说心里话,直跺脚。   贺明珠哈哈直笑,拍了一下苏春燕,“好啦,逗一个小孩做什么!”   她拿出两块糕点,走到女儿墙那,递一块给小丫,温柔出声:“小丫别气恼,苏姐姐跟你闹着玩呢。今天是明珠姐姐我的生日,姐姐说蛋糕分谁就分谁。唔,每个人都分到好不好呀?小丫年纪最小,分个最大的给你呀!”   小丫高兴极了,和蹲下来的贺明珠眼对眼,用力的点点头,展颜欢笑:“还是明珠姐姐最好啦!”   贺明珠又语重心长摆道理:“但是呢,你得答应姐姐,你一个人可不能靠近墙壁。这里是露台,楼下就是河,你已经挺高啦,会危险的哦,晓得吧?”   小丫用力地“嗯”了一声,忙顾着吃起手里的糕点。   贺明珠站起身来,摸摸她的毛绒脑袋,疼爱笑道:“别急,慢点,姐姐手上的也给你留着呢。”   忽然,她感觉到有一束火热的眸光从身侧投来,她皱了皱眉头偏头看去,刹那间,惊得手上一松,糕点扑通掉进了楼下溪水里,溅起了一摊水花。   如同她的心底。   ——隔壁,露台上,站着一个白衬衣男人,眸色在即将夜幕降下的昏黄里闪闪发亮,嘴角擒着一抹深深的笑意。   居然是,秋榕! 第61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睡不着吗?   他究竟站了多久了?   他为什么会在阿榆家的露台上?   等等, 阿榆说她哥回来了,难道?莫非?啊?   贺明珠满脑子的疑问和震惊。   秋榕其实也差不多,那些情绪只比她早那么一点点, 现在已经按捺下来了。因此他从容笑道:“我们真是有缘呢。”   他上了露台本想看风景, 虽然, 但是……不过确实也看到了,看到了比莲77ZL花溪更好看百倍的惊艳风景:一个倍有好感的姑娘正对一个可爱幼童温柔软语。他甚至都联想到将来,这个姑娘有了自己的孩子,慈母稚儿,该是多么动人的画面呢……   贺明珠还没缓过神来回答, 小丫已经胡咧咧地大喊:“明珠姐姐!你说手上的也给我的, 你怎么没拿住呀?呜呜呜,掉下去了……”   小丫头气呼呼地顺着明珠姐姐的目光看去,只见隔壁站着一个很好看的大哥哥,便童言稚语质问道:“是不是隔壁的哥哥太好看了,把姐姐给心动了啊?害我的糕都没拿住!”   贺明珠刚被秋榕给惊到, 这会儿又被小屁孩给吓死, 负负得正, 反而彻底清醒了。   轻捏臭小孩的脸蛋, 低低阻止:“瞎说什么呢,小孩子不好好学习, 哪儿学的这种话?!”   无措间瞥一眼半墙之隔的秋大主任,却见这家伙笑得更加肆意了。   靠里头正在摆盘的两个人也听到了动静。阿榆反应敏捷, 跑过去一看, 果然是她哥这个祸祸!她来回手指着两人,惊奇地问:“哥!你和明珠认识啊?你们怎么会认识的啊?”   秋榕郑重点头,瞅了明珠一眼, 言简意赅:“认识……缘分吧。”   男女之间牵扯到缘分就有些让人寻味了,阿榆哦了一个长音,饶有意味地来回笑看两个人。   贺明珠忙不迭拽住阿榆的手腕,解释:“生意上接触到的,也不算认识,只见过一面而已。”   阿榆狡黠地眨了眨眼,“没关系,有我在,你们很快就会熟识啦。”   贺明珠绝倒,深吸一口气,扯开话题:“你姓秋啊?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阿榆受了冤枉般一脸委屈:“你也没问过我姓什么呀。我总不能姓阿吧……”   好吧,你们两兄妹真是如出一撤……一个先是让她误解为女的,一个是让她没留意到姓氏。   此刻,贺明珠只想呐喊:啊地球你可真是一个村。   “哥,明珠她今天生日欸,你们既然是认识的,那要不也一起过来庆祝她生日呀!”阿榆生怕自己老哥是个蠢的,张口便把好友的底给透了。   贺明珠暗暗地拧了她一把,推着她就往里头走。忽而背后传来男人浑厚声音,“生日快乐——”   贺明珠脚步顿了顿,蓦然回首。夜色笼罩中,那个身影朦朦胧胧。   “谢谢。”她道。   阿榆在一旁又想鼓动:“明珠……”   话音未落,秋榕的声音便打断她:“秋榆!吃完了早点回来。”   “哥——”阿榆的语气里全是不满。干什么嘛,给你创造机会,你懂不懂?看你那小眼神,还能瞒得过你妹我吗?枉费我的用心良苦,哼!   其实秋榕说完话就往屋里去了,并没有理会自家妹妹投来的不满眼神。   苏春燕那个八卦,等人家一走,就拽住自家姐们问个不停:“哟,那男的长得挺好的嘛,你们咋认识的啊?就不知道人品怎么样喏。”   阿榆立即77ZL接道:“我哥耶,从小就品学兼优,年年三好生!随便一考就考上了省里最好的大学。人品不好,我能坑自己朋友吗?可不是因为是我哥我就为他说好话,事实就是,他真的很好的……”   贺明珠瞪了两人一眼,笑骂:“简直越说越离谱了。”   那两人哪里会放过这种大八卦,几乎要把当事人探个底朝天。就连两个小丫头也捂着嘴在那笑。   不过,不管她们问什么,贺明珠闭口不答就是了。惹得另两人不停地挠她痒痒,笑作一团。   正打闹的功夫,楼下席面都做好了,李秀兰和毛红琴招呼几人去端菜。   贺明珠和李秀兰母女俩殿后,明珠正要端菜走楼梯,一阵敲门声响起。   “你上去,妈来开。”李秀兰把手里的菜先放下,转身去开门。贺明珠就先把菜端到楼上,完了跑到楼梯口,喊问:“妈,谁呀?”   却听见妈妈并没有说是谁,只是急急地喊,“大娒,大娒——”   贺明珠忙跑下楼来,“怎么了?”走到一楼里屋门口,只见院门外一抹白色身影,自己妈妈则是喜滋滋地看着来人看不够眼……   “你?”贺明珠心里突了一突,这人不是呵止了自家妹妹吗?怎么倒是言行不一呀。   “我……你生日嘛,既然知道了,当然得送你个礼物。”秋榕说道。   李秀兰忙喊女儿:“大娒,你快快,叫人家进来。外头凉,站外头怎么好!”   贺明珠:……   额,母亲大人,现在可是大夏天啊……   然而她还是说了:“既然来了,要不就进来坐坐呗?礼物就不用了。”   李秀兰笑呵呵接过话附和:“是啊是啊,阿姨煮了些菜,虽然没什么好手艺,图吃个热闹。孩子,你晚饭没吃吧?一起来吧!”   秋榕却是摇摇头,“谢谢你了阿姨,吃饭就不了。家里都是女士,我一个男的怕是会不方便。”   李秀兰忙道:“怎么会!现在什么时代了,吃个饭,哪还分什么男女。要不,你就是嫌阿姨厨艺不好?”   贺明珠看了一眼妈妈,心里其实是想吐槽的,这妈妈,连道德绑架都用上了,真是够煞费苦心的……   回眸间,正巧对上秋榕的眸光,她明显看出了他眼里的问询。她愣了一愣,难道是在等她同意?   ……真是言行不一的人。   秋榕不知道,她这便给他贴上了这么一个标签。不过好在,他听她说道:“家常便饭,你是阿榆哥哥又是邻居,一起吃也没什么。况且你送了礼物,我就算不收,也该留你吃个饭的。”   如此,阴差阳错,秋榕就成了生日宴的第四位客人。   他带来的礼物是一个精致皮封的笔记本,这在这个年代其实是挺常见的,外头塑料皮面,里面会有几张插画。他这个比寻常的要更好看些,除去外在,不外乎一个笔记本罢了。   所以当秋榕再一次递上礼物,并解释此物寻常,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时,77ZL贺明珠便没有再推辞,心安地收下了。   他们去了顶楼,甫一出现,已经在座的那几位,面面相觑,眼神促狭。阿榆反应最外放,毕竟是自己亲哥,口没遮拦便嚷:“哥!你这个口是心非的人!”   秋榕回应倒不显尴尬,明笑暗怼妹妹:“都是邻居,你能来,我自然也该周全礼节。”   阿榆小声嘀咕:“睁着眼睛说瞎话。”   贺明珠去坐在阿榆旁边,目的很明显,以防这小姑奶奶说的话太吓人。   这一桌都是女性,其实这位置本该秋榕坐最为合适,明珠一时不察罢了,待她坐下来就立即反应过来了,又站起身来,“秋主任……”   却不料另外一边两个小丫头往里移了几下凳子,喊住秋榕:“大哥哥,这里还有位置呢!你坐这吧。”   原先两丫头和阿榆中间只空了一个位置,这么一偏移,就又多出了一个空间,只要搬张凳子来就可以坐下两个人了。   秋榕笑着摸摸小丫的顶发,便去边上移了一张椅子来,就坐。右手边是贺明珠,左手边是小丫小朋友,这样的位置好像也挺合理。   只是贺明珠暗暗地瞥了毛红琴一眼。毛红琴竟是朝她挤了挤眼睛,尔后嘻嘻哈哈地张罗大伙儿动筷,“大家快尝尝我和李阿姨的手艺。”   生日宴开始,大家动筷。   李秀兰甚至拿出橱柜里当装点的酒,给每个人倒上。两小孩呢,是给她们冲调了炼乳。   酒过三巡,苏春燕带头吆喝大家举杯祝寿星。   一人敬一杯,贺明珠的脸很快就起了红晕,红彤彤的。她仗着自己前世酒量还可以,如今都是熟人又是自己家,便没有推却。   到后面,两个小屁孩也来凑热闹,拿起杯中奶,去敬酒。还像大人一般起哄:“姐姐要把杯子加满哦,我们是两个人敬你一个人呢,姐姐要干杯呀!”   贺明珠大约喝了酒的缘故,有点交感神经兴奋。闻言便笑着给自己杯子满上,并豪言壮语:“好!姐姐跟你们干杯!”   伸出杯子出去,欲与两孩子碰杯。不料却被堵在她们中间的秋榕,拦下了手。贺明珠氤氲着酒气的大眼睛恼恼地瞪他:“干嘛?”   秋榕抽出她手里的酒杯,往自己的杯子倒了大半,皱眉道:“你要醉了。”   “胡说!”贺明珠真有些气了,谁不知道前世的时候她酒量好着呢,孩子们考上大学办酒宴,多少人来敬她,完了她还能行走如飞,“我酒量好着呢。”说着又要拿起酒瓶。   坐对面的李秀兰忙喊:“是啊是啊,小秋说的对。你这大娒,什么时候喝过酒?还说自己酒量好。喝得够多了,喝喝热闹就够了,啊?”   秋榕便扣下那瓶酒,咕隆咕隆都往自己的酒杯和碗里倒,然后转身跟两个小朋友说:“小朋友,那姐姐杯里的酒和你们的牛奶是不一样的,酒喝多了会让人不舒服的,而牛奶却不会。要不你们让姐姐倒满77ZL牛奶同你们干杯吧?”   大丫是个软性子,忙点头说好。而小丫却是个古灵精,歪着脑袋问:“大哥哥你担心明珠姐姐喝多了不舒服,那你怎么自己还抢走姐姐的酒呢?难道你喝多了不会不舒服吗?”   孩童稚语,惹得在场人都狂笑不已。   毛红琴对自己这小女儿真是又爱又好笑,这臭丫头,一张嘴,真是点破天机。她为女儿转圜:“这死丫头整天有的没的口没遮拦说胡话,秋主任你别放心上哈。”   秋榕笑笑而答:“怎么会。小孩子嘛。”小孩子只说真话,小丫的话仿佛在叩问他。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他只是出于本能地担心她喝多了,她喝醉了,她喝伤了……如果那样,他觉得自己的心里的某一处会揪着发疼。   他偏头去看她,却见她瞬而移开了目光。   贺明珠胸腔里的某处其实在疯狂跳动,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点醉了,前世的酒量可能真的不等同于今生。   不能再喝了,他要喝就给他喝吧,也许他就是个好酒的。   这个小插曲一晃而过,一桌人继续聊天聊地。秋榕作为唯一的男性,基本上只是默默地听,默默地吃,间或余光一扫邻座。   将近晚八点左右,散了席,大伙各自家去,剩余的菜都给苏春燕带回家去给苏春鸿做夜宵,只留主人家母女收拾桌子。   李秀兰看女儿吃了不少酒,就打发她上楼洗洗睡去。   贺明珠红扑着脸点点头,便去冲了个凉水澡,然而床上躺了半饷,闭了好一阵眼睛,却无一点睡意。   露台月光洒进屋子,她痴痴地看了一会儿,起了身来。一身棉质白色宽松睡裙,披着长发,走出房间,步至露台女儿墙边。   抬头看月亮。   “睡不着吗?”   “嗯。”她没有侧头,也没有诧异,仿佛知道问者为谁,她仍是仰望星空。   “我也是。”那人的嗓音如月色泠泠。 第62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守株待兔   两人说完, 便沉默了一阵子,一个这头,一个那头, 看月色, 看荷塘。   许久, 秋榕打破沉寂,“起风了,喝了酒,小心头痛。”   “那我进去了。”   “别——”   贺明珠偏头,笑了出来, “秋主任好矛盾。”   秋榕也笑了, 毫无否认,“是啊。贺老板有这样的魅力。”   顿了一顿,明珠的眸光又扔过来,和隔壁的笑眼触碰在一起。凝眸对望,在这流动的月色中, 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秋榕道:“没想到回来了, 这么快就能见到你。还能撞上你的生日, 我们不可谓没有缘分。”   “缘分?”贺明珠自嘲地笑笑, “这东西太虚了,我不信。”   “贺老板既不信缘分, 那又怎么解释,你来露台, 我也来露台呢?”秋榕不反驳, 却是反问她,“总不会,是你猜到我也在, 特地来见我的吧?”   这后半句也太过暧昧了,一句普普通通的回答就把贺明珠赶进了死胡同里。要是77ZL非要说没有缘分,就是变相在同意他所说的,是特地出来见他的。   饶是口齿不算笨的贺大老板,一时间也只会“你……”个开头,却说不下去了。   月光下,她隐约看见那位嘴角透着狡黠,心里只想质问岑老师,这就是你说的温和,好说话的人?   秋榕接过她的话头,笑道:“我……我错了,是我错了。是我想见你,才来露台上守株待兔的。如果不是缘分,那就一定是我的原因。”   贺明珠酒未全醒,还有些沉醉,说话不似平日那么沉稳,有些跳脱:“我不是兔,这里也没有株,你别费心机了。”   秋榕靠近两屋之间的矮墙,向隔壁招招手。贺明珠满脑子疑问,但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能离他太近,这个“危险”的人。   “来一下,我又不是大灰狼。”秋榕开玩笑般地“嗷呜”一声发出狼的吼叫声。   尔后见她仍不近前,便又说道,“我指给你看,株在哪儿。”   贺明珠面上摇头,脚下却不由己,一步一步挪近他。   直到两个人中间只隔了一堵矮墙的时候,秋榕弯腰从脚旁边的地上端起一盆玻璃缸。   —— 一束荷叶带着两个大花苞从缸上伸出头来,缸里有两条漂亮的小鱼在荷叶根茎处游来荡去。荷叶仿佛一顶小伞,又似一个小屋,给小鱼儿遮光挡阳。   “喏,这就是‘株’。”秋榕指着那一伞荷叶说道。   “这是我刚刚从屋后溪里折的,鱼也是刚捞的。送给你吧,最漂亮的小兔。”   贺明珠眼里发出亮亮的光芒。这个盆景相当富有野趣,一股子清甜的草木荷香,弥漫在两人之间。让她觉得自己愈发脑袋昏沉,更醉了。   她心中微荡,口上却硬生生地嗤道:“乱摘草木,还大学生呢。大半夜去折花捞鱼,也不怕掉下去。”   秋榕的脸庞在云雾忽而遮挡的月光中明明灭灭,他那低沉暗哑的音调随风送入贺明珠的耳膜:“有花堪折直须折,晓得吗?漂亮的小兔。”   如练月光下,一身洁白棉裙,露出一截白如雪的长颈。喝过酒的脸颊晕着红粉,眼神未全清醒的迷离,俯首嗅荷莲……这只小兔到处在拨动他的心扉。   他也醉了。   秋榕觉得自己的喉头有些发紧,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音。再闻着身前那新沐浴过后的淡淡清香,他又觉得有些热……明明夏风清凉。   贺明珠横眉瞪了他一眼,回应他前头的那句话:“花不能乱折。”短短一句,却是一切尽在其中。   秋榕没有感觉挫败,只是若有所思地颔首,仍凝视着她:“那就不说风花雪月,说说市场吧。”   贺明珠其实很喜欢这盆荷花鱼塘,便没有再说违心的话,但也没有说要收下的话,似乎只是想任由它摆在两屋中间的矮墙上。此刻,她听到人家说起自己所关切的生意相关,便问:“市场怎么样?”   “我前些时间一直在做村里的思想77ZL工作,到现在,差不多算是通过了——改成服装批发市场。”   贺明珠霎时咧开嘴大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真哒?那我的摊位?”   秋榕看着她笑,也备受感染,心里有个声音冒出来:总算没有白费那些唇舌,跟一般原村民对峙交涉良久。她能开心,那就好。只是……   他回道:“摊位名额和具体人员还没能定下。”   真是这样吗?他觉得自己有些子不厚道。说话间,脑中不停闪现当时场景:   ——“小秋啊,既然采纳了你的想法,那摊位和商家,当然就全部由你来定。你把一切搞定,只要能让这市场赚钱,那就行了。你有文化有眼见,能赶上新潮流,我们都相信你的。”村主任连他的策划书只是瞄了一眼,就说了这话。   他们是把所有自主权都交由他了,其实要定谁,完全可以他说了算。只是,鬼使神差间,他却回答贺明珠那样的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难道,难道只是想拖着这件事,好让再有机会与她相见吗?   贺明珠不疑有他,至少能确定下市场的定位,那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至于自己能否大量占有,还有得磨就成。只要有一丝希望,她也不会放弃的。   因此,她整个人都变得飘飘然起来,看秋榕,也不会那么觉得麻烦了。夸奖的话张口就来,丝毫不吝啬:“谢谢你啊秋榕,一定是你在村里说了一箩筐的话,才让这事这么快顺利。真的谢谢了,你帮了这么大的忙,我哪还好意思收你的这些礼物呀。”   秋榕见这她双手合十,一副真诚感谢模样,心里不免心虚,打着哈哈:“一码归一码,没事没事,这不过是小礼物……怎么样,会头痛吗?夜风还是有的,小心吹伤了头,早点去睡吧。”   贺明珠轻快地应下:“嗯,晚安。”   “晚安……”秋榕望着她背影翩然,喃喃而道。   回屋后,失眠一扫而空,贺明珠倒头便入梦乡。   直到次日李秀兰把她唤醒。   ——李秀兰在温市停留了数日,今日要回去了。   贺明珠把她送到客运站,大包小包,再加一番嘱咐。   “你回吧,妈上车了,一会儿就开了。”李秀兰见女儿啰嗦得不行,赶紧赶他走。   “你自己一个人可小心点,过两天你妹妹就考试了,妈也上不来了。等她考好了,让她来陪你。”说到这又想到了什么,意味不明的发笑,“你呀,要是早点遇见个对象,妈妈也不用老担心你一个人在这里没人陪。我看昨天那个小秋就很好呐!妈是过来人,看得清,他的眼睛啊完全是跟着你跑哒。你说才见过一两次面,妈是不信的。”   “真的啊,妈,我骗你干嘛!真就见过两面,昨天那是第二面!你说他只顾着我,那要么不是见色起意就是处处留情,或者嘛就是你看错了。”贺明珠不以为然道。   李秀兰不赞同地77ZL说:“什么见色起意,哪有你这么说法的。那人家相亲相亲,男女见一个面,看看合不合眼缘。照你这么说,看对眼的,不也叫见色起意啦?你年纪轻轻的,不好这样没半点情思的呀。你们年轻人不是经常看那些情爱书吗,不是经常有那什么,叫什么,一见钟情?对了就这个!人家对你一见钟情不行啊?”   “妈——你说什么呢。”贺明珠咯咯直笑,“什么情爱书,你女儿我可一点都不爱看的。还一见钟情,这还不如日久生情呢,太虚了!真是。”   “你这孩子,相由心生,我看那孩子错不了。人品是重要,可也要处处才知道,不如你们……”   “哎!哎!哎!打住打住……”正巧这是候车室门口传来喧哗声,贺明珠赶紧找理由岔开,“妈你看,那边在吵架呢。”   李秀兰扭头看去,好容易停了唠叨。   听了人家一嘴的吵架内容,母女俩大致明白了。   那是一对父子。儿子要继续上学,当爸的阻挠,说是供他读完初中就已经很好了,后头还有弟弟妹妹,让他做生意挣钱去。   儿子不肯,便离家出去,跑到了市里来,被当爸的给逮着了。   “啊!”李秀兰突然惊呼,转头对女儿说,“瞧我这记性,看到这个才想起来。留根那孩子,也跑啦!前几天你阿公来我们家,说起这个事,说是让我们留意留意他有没有在龙镇。”   “跑了?因为什么?”贺明珠一问出口,就想起了年前送年货回去,撞见二堂弟与周翠花吵架的场面,顿时懂了,“也因为这?”   她指着前面吵架的两父子,李秀兰扁扁嘴,点头,“可不是!留根那孩子想再读高中,你叔婶不肯,想他考个初中专。那孩子跟父母犟了很久,你叔婶也是个狠的,竟然直接就去找他学校的老师,说明意愿,把这路完全给堵死了!他一气之下,就跑了,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真是的,你叔你婶咋想的嘛,孩子爱读书,谁家父母不巴不得。他们倒好!”   咋想的,那还不简单,初中专读完马上就给分配工作了。高中就不同了,还要三年,三年后能不能考上大学或高中专,谁还能有个保证?要是考不上,就等于浪费了三年学费和时间。就算考上,还要再供大学的学费。眼皮子浅的当然只顾个眼前了。   依稀记得,前世,二堂弟贺留根后来没有读高中,而是读了初中专,完了工作。为这事,和贺家的关系一直很僵,后来工作后更是少联系,逢年过节也极少回来。叔婶逢人便骂他是白眼狼,工作了也不拉家里一把,更别提工资上缴了。   贺明珠也很少见过他,几乎没什么存在感一个堂弟。直到后来,再有他的消息,是说他在工作了也不忘学习,一路自学自考考出了大学文凭,又换了更好的工作。   好像没有听说有离家出走这回事77ZL呀。   那今生,怎么还有这一茬呢?   谁晓得呢!   李秀兰说完了这个消息,车子司机就招呼大家上车了。母女俩分别。   送走了李秀兰,贺明珠一连几日都没有再“巧遇”秋榕。白天去店或去厂,夜里去学校,回来就挺晚了。日子很充实。   这天上完岑今的英语课,贺明珠收拾课本准备回去。   “小贺同学!”岑老师叫住了她,“你留一下,有件事要同你说。” 第63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游轮商团   贺明珠对往日一并结伴骑车的女同学说:“你先走吧, 路上小心点。”   “嗯,你也是。”女同学挥挥手,便先走了。   岑老师手拿一份报纸, 走近贺明珠。   贺明珠心想:别又是啥老同学的友情广告吧?   倒不是。   岑老师把报纸递给她, 一边补充道:“看见没, 这一则新闻。上头说为庆祝‘繁星号’新投入航线,市商会打算组织一个商团前往海市考察,为新船造势。我这一看到,我就想到你啦。看你有没有兴趣咯,我老同学可是说你纵横商海, 志向远大呢。”   贺明珠正仔细看那则新闻, 听见他这么说,有种想怼怼的冲动:当初被你耍了还没找你算账呢,还敢说你老同学?   好歹忍住了,毕竟人家是课业老师。但还是有些愤愤,一看上面的日期是五天前的, 就借题发作:“岑老师, 又要逗我呢?这是五天前的新闻, 到现在黄花菜都凉了!还说什么兴趣?”   岑今摸摸后脑勺, 哈哈了半天,才说:“对不住对不住, 不敢逗你,逗你不被我老同学揍死么……呵呵呵, 虽说这新闻是五天前的, 可是没关系呀,我有熟人,可以给你搞定这个入场券的。”   贺明珠也不是真的要责问他, 这则消息她还是挺感兴趣的,如果早点看到,她八、九成是要报个名的。但是她对他所说的有熟人这事,不是很敢相信,她狐疑地看向他。   “岑老师,我听说温市去海市的航线天天人爆满,这又是新船,门票肯定早就售光了,您就算有商会的熟人,估计也不顶事,没有船票啥都白搭。”   “这个你放心,港务客运站我也有老熟人的,弄一张船票那是小意思。”岑老师打包票。   贺明珠皱眉瞅他,疑道:“岑老师这样帮我,是为什么?”   找人弄票,商会报名,这都需要人脉,都需要人情。和岑老师不过是一个老师,一个学生,还只是夜校,不是正儿八经的那种。非要多一层,那就是中间还有个秋榕,问题是她自认为跟秋榕也熟不到随意问帮助那个地步去。   综上,岑老师他凭什么要用自己的人情去帮她?要知道世间最是人情难还。   不问清楚,贺明珠是不敢再随意答应了。   岑老师愕愣了一阵,仿佛思索了片刻,才眯着眼睛笑道:“哪有为什么,不就是上回我没把事情说清楚,让你对我老同学造成了误会嘛。我这77ZL也是补救,补救过错,哈,哈。”   贺明珠将信将疑,好像这个理由有那么点道理,可,总感觉还是哪里少了点。   岑今又补充:“你还犹豫呢?我能不能要到票还两说,这样,我先试试,要不到嘛,就作罢;要得到嘛,你也不用钻牛角尖啦,不去就浪费了!我好歹是你老师,怎么地,也要为人师表啊,还能骗你不成?真是的。”   好一招以退为进,话都说到这程度了,贺明珠也难以拒人于千里。   行吧。   “那就试试吧。先说好了岑老师,实在不行,一定不必勉强。先谢谢你了。”贺明珠说完,见没什么事了,便告辞回家。   岑今瞥一眼那个远去的身影,抽抽嘴角,悲愤的自言自语:哎哎哎,谁叫自己球技差,输了人,只好做这种事了……愿赌服输,十八年后谁还不是条汉子呢!哼——   第二天,贺明珠没想到岑老师雷厉风行,这就把商会团的入场券和船票给搞到手了!那个入场券其实就是一张盖了商会红章的报名登记表,船票上写着日期,贺明珠一看,竟然就是后天!   这摆在她的面前,她完完全全说不出拒绝的话。动作太快太快,出发时间太赶太赶,她要是拒绝,那就等于彻底拂岑老师的面子,等于他的人情白费了。   不说商会的入场券,就说船票,能给谁去,倒卖吗?不行的,一票难求,所以码头那边抓得很严,都是有名字的,要对号入座。   既然木已成舟,那么就安安心心地准备去吧。在这一天时间里,她要处理好厂里需要她出面的事务,签掉该签的字,交代好一切该交代的事情。真的有点赶,赶得等她忙完回家都是夜里九点了。   贺明珠收拾好明天出差要带的行李,去了露台。有意无意地往隔壁看去,好些天没看见秋榕了,她一度以为人家是回省城了。   但阿榆又说没有,只是说最近她哥好忙,说是带着工作任务回来的,要见一些需要见的人。男人间的应酬又都是吃吃喝喝,所以回家都是深夜了。就连她这个妹妹都,早出晚归,都好久没见着他的面了。   这个临出差前的夜晚,贺明珠在露台上站了一会儿,隔壁一直是空荡无人。她看了看鱼缸,小鱼游得欢快,水又变清澈了,看来是有人换过水了。近来每天都是这样,想来是有人每天早上在换水。   她敲了敲鱼缸,逗了逗鱼,打理了一番荷叶……隔壁仍旧黑灯瞎火。   出差要好些天,等回来,秋榕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家,服装档口的事还没有再继续跟进呢。应该是这个原因,所以才觉得见不到人家,好像心里有些不得劲。   罢了,明天还要早起,不候了,去睡!   她走回房间,罕见的骂了一句:“狗屁的缘分!”   因为是第一次乘坐海航线上的这种大轮船,贺明珠心里没有底,不知道检票时间需要花费多少,77ZL所以上午十点的起航时间,她愣是六点半就出门了。   去外头吃个早饭,晃悠过去则是七点半到达安澜码头。   这个年头,公路还不发达,沿海城市走海路反而比陆路更快一些。尤其温市还未通火车,未通飞机,那要去海市,基本上都会选择坐轮船。沿海岸线一路而上,几乎是直线距离,比汽车弯弯绕绕可快多啦。   所以海运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人多,特别多。探亲的,求学的,转运的,还有大部分做生意跑业务的……这艘新船就是这样应运而生的,一反往常,这是一艘双体客货轮。   顾名思义,它由两个船体连接而成,比普通的单体宽近一倍。载客数可以达到一千五百多人,上头什么都有,所有房间、空间都有空调,还有大放映厅、大饭厅,以及各种休闲娱乐空间。   即便是不为了出差办事,当做一次游船旅行也使得的。   更别提本次是“繁星号”首航,人人都怀揣着新奇情怀去奔赴一场游轮之旅。   贺明珠到了安澜码头,偌大的一个客运房,都挡不住那又长又庞大的大客轮。远远地就已经能瞄见船体上印着的“繁星”两个大字。   原来好多人大约都跟她一个想法,一大早就到了,是以检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贺明珠早已把那两份凭证放在随身小包的外层,一会儿方便拿取。   队伍虽长,检票的速度倒是快,没多久就轮到了。检票员看了一眼票,坐直起身体来,“特等座呀,就你一人吗?”说完还瞅了瞅她的身后。   要不是检票员说,贺明珠压根还不知道,她是完全没想到这一层,有票就行。她有看过船票,就一串数字,大约是床号吧。边上也没看见什么特等的字样啊。   检票员露了个可亲笑脸,快言快语:“敢情你不知道呀?虽然上面没有写几等,可看数字就能看出来,0开头的就是特等。我们特等是个小套间,床很大,还有张长沙发呢,你真就一个人吗?”   贺明珠在对方脸上看出了一种“真是好浪费呀!”的未尽之言。她也深有同感呢,边说:“嗯,真是好浪费呢!”   检票员像是听到了什么大宝藏,看了看四周,让贺明珠后面的人往后退一点,“哎,你,太近啦!排队一米远,你我都安全,不懂吗?退退退——”   然后神秘兮兮地在贺明珠身侧小声说:“要不要分个票啊?我表妹,也想去海市,可惜没买到。你可以赚点小钱,住宿费都有了啊。让她躺沙发就行,两厢便宜。”   嚯,竟然是搞这一套。也难怪,船票吃紧,张张珍贵。就不知是真表妹还是假表妹了,管她真假,谁要跟个陌生人一个屋啊!又不差这钱。贺明珠淡淡而笑,摇摇头大声说:“不了,谢谢。”   “嘁——”检票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放她进去,还朝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啐了一口。   贺77ZL明珠听见后面的声音摇了摇头,大步朝前,朝舷梯走去。边走边想:这回真是欠了岑老师一个大人情了,特等舱,那得费多少钱呀?不对,也不止钱的问题,还要有人的问题。普通人哪里弄得到这么个好舱位。   正想着,就到了舷梯,上去,直达船体。站在甲板上,熙熙攘攘,望不着边。服务人员看了看她的票,便给她换了门钥匙,并与她指路。   特等舱安排在船的最顶层。一路上楼,人越来越少,越来越清静,只有咸咸的江风扑面。等船起航,从江出海,那就更是深海气息了。   贺明珠找到了自己的舱位,用钥匙开进去。   哇哦,真的是一个小套间!房门进去,靠窗边有张长沙发。而左手边,有一扇帘门,其实也不算真正的门,纱幔垂地,以此为门。干净整洁,用品齐备。靠门旁边,有一个卫生间,装有淋浴蓬头,和抽水马桶。真是不错!   放下行李,贺明珠在窗口吹了一阵风,忽觉自己早上刚穿的裙子一股汗味,想来是早上走了大半小时的路走的。大夏天就是这样不好。还好里面有空调,还有淋浴间。   她想了想,准备去冲个澡,换身衣服,一会儿去商会报到。   洗手间就在房门边,构造很像后世的宾馆。在贺明珠看来,这设计理念是很超前了,要命的是,最最超前的是,这个洗手间隔断不是用墙,而是用——玻璃!   后世还有带点磨砂,这个可是一点磨砂也无……   真是醉了,但一想里头的双人床,她也就懂了,这是给夫妻设计的房间。这条航线上不乏有些人是新婚假期出来旅行的。   行吧,反正她也只是一个人,并没有什么影响。   她正准备去拿洗漱用品,这时响起了敲门声,外头有人自报家门:“你好,我是服务员。”   贺明珠把门开了,“什么事?”   “你好,请问是商会团的吗?他们让我挨个通知一下大家大餐厅集合,说是有东西要发放。”   “现在吗?要马上?”贺明珠还想先洗个澡呢。   服务员点点头,“应该是,您这楼高,我是最后一位通知到的,估计别人已经去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先去报道了。她谢了服务员,把行李包拎到里间,放进小衣柜里。关了门去二楼餐厅报到。   餐厅门口摆着签到桌,签上自己的大名,然后人手一袋旅行套装。然后管事人分批对团员说了本次商旅的各项行程,并约定了午饭时分再一一介绍相互认识。   布置完了,贺明珠又听同行的几个人谈笑风生了一阵,大约半小时后,她便撤了。   到了房门口,她掏出钥匙,转动一下,门开了。   霎时间,她觉得有些不对劲——是水!   “哗啦哗啦”冲水声。她第一反应是,难道刚才走得急,忘记关水了?   她下意识地推门而入,进去一看,陡然瞪大了眼睛,“啊——”了尖叫一个77ZL短音,瞬而捂住嘴巴。   卫生间里,蓬头大开,水哗啦直冲。一个熟悉的男人,水汽氤氲中,像刚从泳池里出来一般。也正一脸震惊地睁圆眼睛,丝毫不亚于她! 第64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阴差阳错   贺明珠立时背过身去, 完全消化不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听到背后,水声停了。跺脚压着嗓子低问:“秋榕你,你……怎么会在这儿?这是我房间啊!!!你怎么进得来的???”   秋榕已然三下五除二, 扯过衣服穿戴停当了。他推开玻璃门, 郑重而又肃然说道:“不管你信不信, 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拿着的是我的钥匙,开的是我的房门……”   他必须为自己辩解啊,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人家要是误解你是个登徒子,还可怎么办?虽然被看光的是他, 可被动接受的是人家的眼睛。   想到这, 他紧绷的肌肉略略有些放松,补充一句:“你不用紧张,被看的是我,我都没紧张。”   贺明珠登时有些哭笑不得,“你穿好没有?”得到穿好了的回答, 她才转过身来, 劈头就要呵斥。   却见这男人发型全无, 发梢滴答滴答落着水珠。便是这样, 也是俊秀至极,更添了几分……别致?有水珠顺着脖颈溜下了锁骨……明珠脑子里莫名闪现了刚才不经意看见的, 结实腹肌,还有……还有, 哎。   一失眼成千古恨呐!   她抿了抿嘴唇, 抽出刚发旅行套装的里的毛巾,扔给他。   “擦。”   秋榕听话地擦自己的头发,一边说:“我从家里跑过来, 一身汗,才想着洗洗的。”仿佛为自己的行为再做合理的解释。   贺明珠低着脑袋踱来踱去,尽量不去看他,心想:难道又被岑老师耍了?还是他们两个同流合污,一起来设陷阱让我跳?   但是看秋榕的神情,又不像作假,应该也是不知情的,于是她问:“那你说,你为什么也上这艘船?难道也报名了那个商团?岑老师知不知道你也会来?”   秋榕手中的毛巾一顿,叹了一叹,停下动作,从实招来:“我说实话,这个团是我告诉岑今的,报纸也是我拿给他的……”   话音未落,贺明珠火气上涌,就打断说:“果然你是知道的!你跟他同流合污,你安的什么心?!还在这里装不知情!”   “不是,我还没说完,你冷静点!只要你问我,我绝对不会跟你说一句谎言,请你相信我!”秋榕急急辩解,“我是有告诉岑今,让他告知你这个消息,我也只是想与你一块儿去海市看看市场,考察一下。这是个五十人大团,并不是只有你我两人的。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跟你的舱房会是同一个!票是岑今找人弄的,他有亲戚是港务站的,票是这样的套间,我真的不知情,真的。这中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也许是托人过程中会错意。”   秋榕心里暗暗地快把那77ZL混小子骂了几百遍。他大概能猜到,一定是岑今在跟他亲戚要票的时候,神色暧昧模棱两可。让亲戚以为这出行的是夫妻或相好,直接把双人套房给他了。   这几天他就没少打趣自己,肯定口没遮拦在别人面前也打趣了一通,倒让他遭了大殃!   苍天可鉴,他是有小心思,那也只不过是挨得近一点两间舱房就好啊。   贺明珠扫了他一眼,确实不像作假,心里稍微平缓了些。她质问:“就算是五十人,谁准许你和我同行了?那么多天了你一个字也没透露!要知道你也去,我就……”   不去吗?应当也不会,服装生意态势良好,已上轨道,她是不仅仅满足于这一项的,肯定得再挖掘一些其他的门路。海市这个大都市,考察一番本就在她的计划之中。如果能跟商团成团出行,那肯定是会比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更好些。   所以她没有再说下去。秋榕却以为她是勉为其难地给他留了点情面,宁可不去探商机也不愿与他同行,他叹道:“对不起,我剥夺了你的知情权,我没想到你会这么不愿意,以后再也不自作主张了,抱歉。”   贺明珠哼了一声,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她气呼呼地去里间衣柜把行李拿出来,“我那么一大包行李放在这,你都没有看见吗?也不看看环境,脱衣就洗澡?”   说来说去,还是恼怒他不注意,洗澡被她撞见了!完全忽略了,是自己出门前,怕服务员乱入,把行李塞进了衣柜的。不管,反正一切都是秋榕的错。   她瞟了一眼,沙发上那帆布包,猜想大约是秋榕的行李袋,便把两个行李摆在一起,哼声而问:“说吧,到底是你走还是我走?”   秋榕被斥一通,也不反驳,赔罪般地拎起自己的行礼,歉然道:“我走,你好好休息吧,对不起。”   说着顶着一头半干的头发,拎包出门而去。   贺明珠松了一口气,坐了一会儿,才抓了套干净衣服去卫生间洗换一番。   梳洗妥当,这时“呜——”长长的汽笛音划破天际。她从窗户俯瞰而下,甲板上挤满了人,和渐行渐远的码头挥手作别。   船起航了。   从沿海一路上去,途径几个海边城市,停停开开,也不过明天就海市了。所以贺明珠并没有什么离别的情绪。等甲板上人群渐渐散了,船从江驶入了海洋,她才下楼来吹吹海风,看看海景。   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想:秋榕这家伙,也不知道有没有回岸上去?一个管事的凑什么商户的热闹嘛,真是的!   怀揣心事,走到甲板一层的楼梯的后背处,一条歇息长椅上,坐着一个男人,映入她的眼帘。   他身边放着一个行李包,原先半干的头发现在已经全干了,只是被海风吹得七零八碎,一团乱糟。往日的风采竟是暗了几分。   他似乎也感受到有人靠近,便回转过脑袋来,看清来人,77ZL便站了起来。   “不是说走吗,你怎么没有回岸上?”贺明珠问道。   秋榕苦笑:“我真的是任务在身,要往海市考察专业市场的。接了村里的嘱托,自然得把这事做好。最近最大的服装批发市场,在海市。”   贺明珠面无表情,“那你不问服务员,补一个新舱位?现在离岸了,也不会有工作人员把船上的人赶上岸了。”   秋榕无奈叹气:“我早就问了。其实,你要知道,我是有船票的,跟你那张应该是一样的。我没有逃票,何来补位一说?是不会有人赶我回岸上的。刚才我也问了他们有没有多余的舱位,只是结果……这首航出海,怎么可能会有余位呢?”   贺明珠怔了怔,他说得合情合理,自己怎么会没想到这一头呢?真是气昏了头了。没有余位,所以那要怎么办?难道真让他坐这里坐一夜啊?海上的夜风可不比陆上,吹一夜,头发估计得掉光。   “先回房间吧,再想办法。”她哼声抛下一句话,自顾走回楼顶去。秋榕远远跟上。   到了房里,贺明珠扫视了一眼里头,步至纱幔处,把系绳轻轻一拉,纱幔落下。这布料是粉灰一层厚纱,然而总归是纱,还是透的。不过总归是比直通通地没有要好。   她指着外间那张沙发,“你,睡那儿,反正就一个晚上。等到了,就各走各的。”   秋榕点点头,嗯了一声。   两个人一个坐里间,一个坐外间,一时间没有交流。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秋榕蓦地开了口:“那个,你是要几个?”   贺明珠撩起帘子,就站在帘子下,“哪个?”   “市场的摊位。”他前次没有实说,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早就决定等碰见了还是要直言告诉她,只是没想过像现在的这种情况之下罢了。   “三分之一,可以吗?”贺明珠兀自报出自己的要求,也没在意为什么短短几日,情势就变明朗了。   “好,我有数了,你这边可以准备准备了。货品和员工这些。”秋榕给出主意。   “行!过两天我也去逛逛大都市的服装市场,依葫芦画瓢,总是最保险的。”贺明珠走出了帘子,倚着窗边从容谈起了生意经。   “你说得不错,那个房顶不应该用雨棚充当了事。所以我回来之前,已经和村里打好报告,叫了工人加顶了。估摸过两个月,就能完工,这边同步我也去招人马,应该就能重新开张了。”   贺明珠又出了个主意:“你可以找那些服装厂,看他们有没有兴趣出资。让他们出资出货就够,不用亲自派人,而委托由你们来招聘店主。这样整个市场就有更大的主动权,轻而易举就能把关好整个走向,还能多赚一笔委托费。”   秋榕眼睛亮亮,吃惊道:“我们想的竟然差不离,我先前是打算让服装厂和经营户还有市场,签三方合同。服装厂出货,经营户出管理费,市场出场77ZL地,利润三分。”   贺明珠挑眉瞥了他一眼,“你的想法倒是不错,每一个都得利润,只是就不知那两方乐不乐意了。我反正是不乐意的。”   秋榕笑道:“当然,当然,贺老板是例外。”   贺明珠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紧跟着两个人又聊了聊市场运筹的事,贺明珠发现,虽然秋榕不是商者,但是,不得不说,大学生果然是大学生,想法和视野都挺超前。   ……   这时午点的铃声响了起来,他们一看时间,竟然十二点了。不知不觉两人从各自尴尬到聊得挺是投契。   他们相互颔首,秋榕已经把房门开了,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来。   “呀!你们也是商团的吗?”隔壁房门也正好打开,也出来一男一女两个人,约莫二十出头。那个女的看见他们就热情地打招呼。   贺明珠和秋榕微笑点点头。   “我也是呀我们都是呀。”女的嗓门很大,看他们同时从一间房里出来,便高兴地哈哈笑道,“你们也是夫妻吧?” 第65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十人组   “你们也是夫妻吧?”这句话重重地砸向两人。   贺明珠皱着眉头与秋榕对望了一眼, 正要开口说不是,又觉得有些不对,嘴唇微启, 却没有说出口。   没几秒, 边上那位就出声回答了。   “嗯, 是。”   贺明珠不自觉地又偏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淡定从容。心想着又要被这人占便宜了……但是,她其实很清楚,必须得回答是。这个年头不比后世,情侣也能开房, 现在同住一间屋的必然是已婚的夫妇, 否则还不定要被人安“流氓”此类名头额。   那女的眯着眼睛笑挽起她丈夫的胳膊,欢欢喜喜说道:“我们也是呀,我们刚结婚呢,这是第一次一块出来,去大城市探探路子呢!你们也是新婚吧?可真巧, 晚上一起去看电影呀!”   说完还扫了一眼他们远远分离的站姿, 大大咧咧哈哈大笑:“你们是不是别人介绍认识的啊?是不是婚前只见过一面呢?瞧这陌生样!我们就不一样了——几年的老同学。来, 学学我们俩。”居然就踮起脚尖来, “啵”了一下丈夫的脸。   她丈夫反而比她腼腆,呵呵地拍了一下她的头。   在他们的众目睽睽之下, 贺明珠感觉边上有一只手若有若无的靠近,紧接着轻轻地碰了碰。那个叫双双的女人哈哈大笑, 才算打趣完他们。   他们在前, 贺明珠和秋榕在后。他们走远了几步,秋榕就把手收了回来,两人沉默无言。   船上有一个超大餐厅, 和其余若干小餐厅。商团安排的是其中一个小餐厅,容纳团里的五十来人绰绰有余。   团长是一个中年男士,据说是商会的副会长,这次商团就全权由他负责。能担任副会长的一般都是市里数得上名号的企业主,果然,在开宴前他自报家门的时候就说了,他从事小电器生产。那个品牌,贺明珠77ZL如雷贯耳,是后世这个行业的领军品牌。   团长把本次行程更详细的与在座的团员们叙述一遍:明日早上到达港口,在海市共安排三天时间,参加各类展会以及参观工厂,然后游玩一天,第五天返程。   当然,在船上的时间,他们也要合理利用起来。安排两次集体时间,由几个商人代表讲述自己的创业故事,并且开展小组活动。分别是午休后时间,以及晚饭后的时间。   说完之后,团长给五十个团员进行分组,按每组五人分成五组,同时选出一位组长。接下来几天行动就都按组来活动,包括现在吃饭也是一样,十个人正好一张圆桌。   也不知道团里是按照什么来分的,贺明珠这组的组长是秋榕。她扫视了一圈,加上刚才团长的介绍,约莫是记下了另外八个人的名字和产业。   其中两人是隔壁的双双夫妇,他们是做礼品生意的;另外有一对也是夫妻,年纪稍微大一点,自称老郑。是从事食品行业的,他们的店名和牌子就叫老郑。   此外还有四人,有一对是同胞姐妹花。姐姐大李和妹妹小李,都是离了婚的单亲妈妈,就一起创业挣钱养娃。产业还没有规模,只是做最寻常的吃食生意。赚了些启动资金,这回去海市是打算找找灵感,为新事业定个路子。   剩下的两人,有一个是才十六岁的半大小青年,名字叫小勇,年纪不大,经历倒是一箩筐。说是已经赚了五万块钱了,这回要去大城市长见识去。   另外一个则是个相反,明显对照组,二十出头的男孩子,小林。不情不愿地说自己是被家里轰出来的,名也不是他自己报的,全部是父母搞定,硬推他上船的。   初见的几个人,虽然性格各异,但是大约是顾念着接下来五六天都拴在一起活动,就都很快放开话匣子。尤其双双和郑大姐,前者是性格本身就是跳脱不已,后者则是见多了世面,早就人情练达。   郑大姐念着自己夫妇年长些,对小辈们照顾有加,“哎呦,你们这群小年轻,都跟我家孩子差不多大。还叫我大姐,我都不敢应,叫阿姨还差不多嘞。生活上有什么难事,只管来找我哟,我懂得比你们还是会多一点的。”   双双嘿嘿笑道:“大姐,干嘛不敢应?年轻还不好呀!你看着比我婆婆可年轻多了,是吧,小哥?”她后面问的是自家男人。   她丈夫是个闷嘴葫芦,就算媳妇儿说的是自个儿妈,也一点不恼,而是一脸憨笑。   郑大姐笑骂一声她:“你这囡儿!嘴没个把门,亏得人家不计较。”   双双笑:“那是,我看中的就是他这点。”   “真是年轻人呐。”郑大姐说着就瞥见正低头喝茶的贺明珠,转开矛头,“你看人家小贺就比你定。小贺啊,你和小秋是什么时候结的婚呐,有小孩了吗?”   正在喝茶的贺明珠,还好吸77ZL取了以往的教训,喝茶再也不细细品了,直接咕噜吞进肚里去。这回虽然没有呛到,但是还是反射性地觉得喉头有些干,轻咳了两声。   递了个眼色给边上一脸笑意的秋榕。那意思分明就是:既然是你说的,那就你来一骗到底吧。   秋榕默契地代她回答:“大姐,我们才结婚呢,还没有孩子。”   郑大姐打量了他们两人一眼,笑眯眯地,“像你们长得这么好的,以后小孩也肯定漂亮得很!你们那,还有双双你们,还是趁年轻要孩子的好,轻松些。像我们,还好孩子生的早,前几年,才没有后顾出去打拼。要不然,孩子那么小,还要分出一头精力来顾家里,根本没法出去打拼。尤其对女人来说,真的还是要好好考虑,生孩养孩对事业影响还是挺大的。”   贺明珠对郑大姐的话一半赞同一半不赞同,最后一句是赞同的,前面说的早点要孩子则是不敢苟同。不过对于她的建议还是表达了谢意。   “谢大姐关心,大姐说的很是,孩子对咱们女性影响确实挺大。不过我觉得,既然这样,还不如晚些要呢,等赚多多的钱了,手下人也多多了,还愁没钱找人做保姆吗?手下有人,自己精力也能分出些来,没准照看孩子反倒比年轻时候更有精力时间呢。”   郑大姐没恼,仍是呵呵笑的,“你这样想倒也是另一个理,不过呢,还要看人家小秋乐不乐意呢!哈哈……”   贺明珠心想,反正人家是个假的,谁还管他同意不同意呢。以后就算真找个对象,婚前一定得把这事给事先商定好——晚点要孩子。要是不同意嘛,那也甭结了。   却没想到,身边人竟没皮没脸地说:“我乐意的,只要她想怎样,我都没意见。”   贺明珠汗颜:演戏成瘾了是吧?   郑大姐直乐,对自己丈夫说:“瞧瞧,现在做丈夫的怎么都这么宠媳妇呢!你个一把年纪的还没有人小年轻会来事!”   说完大家都笑了。郑大姐又语重心长:“小秋呀,话说回来,你这是年轻不知事。你乐意,也不见得有用,你妈妈呢?别为了这事,搞差了婆媳关系嘞。大姐这是过来人经验,可别不信。”   秋榕想都没想就说:“大姐说笑了。成家了,自己就有小家庭了,父母家也是一个家庭。哪能什么事都要父母也同意呢,一个家庭的决定自己做主就是了。”   这种观念,长一辈的郑氏夫妇未必能理解,他们自家也有儿子,以后自己儿子要是说这样的话,估计要伤心一会儿的。只不过现在是别人家的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贺明珠倒是绕有深意的瞥了身边人一眼。   双双是个机灵的,又是个没羞没臊脾气。见氛围有些别扭,竟然半真半假地接道:“大姐说的是呀!我听大姐的,晚上回去就造人!好吧小哥?”   全场绝倒,哄笑不已,一扫先77ZL前暗涌氛围。   郑大姐嘿嘿喝止:“你呀你!人家小勇还小呢,别荼毒了小家伙。”   小年轻小勇不愧是个有历练的,脸不红心不跳地,把话头一转,“那敢情好,以后生个小朋友,跟着我混!我侄子就天天跟着我瞎跑,可好玩了!”   秋榕情商却也不低,知道自己说的人家未必爱听,经这插诨打科,气氛已缓,便发挥自己身为组长的应有指责,笑道:“大姐,大哥,各有各的想法,没准你们孩子就喜欢倚仗你们呢。接下来咱们一路同行,也让我向你们多学习学习,你们年长,吃过的盐都比我们走过的路要多!”   郑氏夫妇对视而笑,一个说:“好说,好说。”另一个说:“你们年纪轻轻就都有自己的产业,比我们厉害多了,谦虚啦。”   ……   经过这么一顿饭,几个人就比较熟悉了,至少场面上,都能聊得挺开了。除了那个被父母强逼来的小林,沉在自己的世界里,默然不语,唉声叹气,大概真的对生意没啥兴趣。   午饭毕,双双夫妇邀请他们午休后一同去游泳,除了小勇应了,其余人要么就是不会,要么就是像秋榕和明珠,没有兴趣。然后就是各自回房。   在双双夫妇加上老郑夫妇的双双瞩目下,秋榕又吃了一次豆腐,牵起贺明珠的手,直到进了房间,才松开来。   贺明珠一瞪,去了卫生间洗手,拿毛巾擦,一边揶揄:“你以后要是结婚,你妈妈大约是全天下数一数二难伺候的婆婆吧。她要是知道你说的那些,还不把你锁在家里?还想结婚呢?想都别想了。” 第66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施救   秋榕不料她会说这个, 听话音,似乎和自家妈有过不愉快的接触?而在家那几日,每逢妹妹要去隔壁, 都要和妈妈争辩个几句。看来这还真没准是个棘手事。   于是他问:“你跟我妈闹了不愉快?”   见她没有回应, 这才又说:“这太正常了, 老太太就是这性子,要不然我也不会跑那么老远地方去。虽说父母在,不远游,但是呢,我这是游必有方!要是跟阿榆一样留家里, 估计得和老太太天天顶嘴, 母子关系堪忧,还不如保持点距离。”   他像想起什么似的,笑了一阵,继续道:“家里啊,也就我爸受得了她, 不仅受得了, 还宠得很。我爸当时下乡, 对我妈这么一个乡里的‘村姑娘’可谓是一见钟情。他跟我们的说辞是, 我妈不仅人美、心善,而且力大、耐劳……总归在他眼里, 是一堆极好的品质。于是里力争祖父母的反对,愣是娶妻留乡了。直到几年前, 才凭借才能技术, 受人赏识拉到了市里。”   “你别觉得我这是‘不孝顺’,只是我觉得,父母子女都有各自的界限, 谁都要给彼此留有余地才好。我妈嘛有我爸护着,而我,以后才能全心全意护我的妻子儿女嘛。”   贺明77ZL珠若有所思,眸光流转,看了他一眼,没有接他的话头。而是撩起门帘,进了里间,扔下一句:“我要眯一会儿,你自便。”   贺明珠向来有午休的习惯,便是最繁忙的时候,也是要见缝插针眯一小会儿的。在船上也不例外。她合衣躺下,闭目酝酿睡意。   也不知道是睡了多久,她是被一阵电闪雷鸣给吓醒的。一睁眼,入目皆是昏暗,她看了看手表,明明才下午两点啊。她扑腾跳起来,屐着鞋子跑去窗户边,外头更是一片黑漆漆,风雨打到窗户上,都感觉窗户要震碎。忽而一个闪电从从而降,把天空顿时点亮,紧接着就是轰轰一声惊雷。   贺明珠疾步往后退了几步,与衣柜碰出了声响。   “你没事吧?”秋榕在在门帘外急急问道。   “没事。”贺明珠走过去,撩起门帘,把绳带系上。抬头看见,那个男人正目光不移地瞅着她。她竟莫名有些心安。   “不就是下雷雨嘛,能有什么事……”话音未落,一个响雷又忽而炸开,仿佛就在他们头顶上。贺明珠霎时抖了一下,捂住耳朵,半晌,那阵颤抖也没停下。   她紧闭上眼睛,恍然记起前世。   那也是个夏日午后,她赶回家来给孩子做饭,完了又去两公里外的小工厂做手工。走到一半,突降惊雷,她撑着伞,疾步行走,却眼睁睁地看见一道闪电从雨伞前落地——   惊得她冷汗直冒,后怕不已,在雨中狂奔起来。一边跑一边耳边略过惊雷阵阵,她觉得无比委屈和无助,也不知道脸上湿漉漉的是汗还是泪还是雨了。从那以后,她就再也受不了雷雨天了,一闻惊雷,就想起那时凶险。完全没法直视。   “没事,没事。”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暖暖的,似有热流从掌间传递,似乎在给她送去能量和安慰,那个人低沉喃喃,“我在,别怕。”   贺明珠陡然睁开眼,只见秋榕一手抓着她手腕,一脸担忧神色。她终于不再颤抖了。   “谢谢,我……有点怕雷。”   秋榕了然地点点头,也没松开手,直接拉着她到沙发上。自己坐窗户这边,则引她坐门那边,“你别怕,我们现在不是在户外,没有关系的。雷进不来。”   贺明珠赫然抬头,“可是我们现在是在船上!我们还是高楼!”   “船上有避雷设备的。”秋榕指着窗外说,“现在风大雨大,有些看不清了。喏,就那个方向。桅杆顶上有避雷针,桅杆最底下有铜线接到驾驶舱,驾驶舱则有消雷设备。虽然我们这楼高,但是雷真的进不来。”   “你懂的还挺多。”贺明珠恍然点头,瞥了一眼。经他一番话,已然安全感丛生。她不免心想,果然知识就是力量啊,以后还是要多看书学习才好。   秋榕就这样近着她坐了片片刻,雷倒是小了,但风雨却不曾小去。他看了看窗外,刚才安慰人信誓77ZL旦旦,此时却有些踌躇。这样的风暴天气,雷倒是没什么,要命的是得警惕风暴潮才是,浪大不稳,这才是对海船的最大威胁。   他不敢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怕人家听了更害怕。正此时,敲门大作,仿佛急得要把门撞开。伴随着大喊:“组长,组长——”   两人赶紧站起来,把门开了,大风瞬间灌入。在风中焦灼求救的是,小伙子小勇!   “组长,小秋哥!小贺姐!你们会游泳的对不对??快,快,双双姐,还有那大哥,游泳池,游泳池……”他说得上气不接下气,又急又怕。   秋榕和贺明珠闻言,飞快朝游泳池奔去。一边听小勇边上解释。   原来小勇这少年并不会游泳,却一直想学,就应了双双夫妻的邀请,想着可以让他们教一教。谁料双双也是个半吊子,三个人只有她丈夫是个会水的。双双仗着自己会一些,就把自己的泳圈给了小勇。   没风没雨倒也还好,后来落下雨来,泳池人少了大半。他们还抱着侥幸觉得小雨无碍,顶上又有遮阳网,趁这会儿人少多游一会儿。谁曾想,大风大雨就突来了,给他们搞了个措手不及,把他们仨给搞焉了。   双双没有泳圈,大风一吹,扒拉了几下子,就有些吃不住了。要命的是,她丈夫要去拉妻子,太过匆忙,脚给抽了筋。   这时候泳池里本就不多的人都游回岸上,跑回屋躲雨去了。小勇慢腾腾地抓着圈游到边,才发现那两夫妻的不对劲,把圈赶紧扔过去。结果紧急焦虑之下,竟没扔准,离两人还差了好大一截。   他一看不行,赶紧找救兵。这个泳池是设在特等舱这一层的,坏也坏在这一点,特等舱旅客毕竟少,大中午游泳的人更少,不是还在午休就是见风雨大都跑回去了,根本找不到人。他心念一转,忽然记起组长也是在这一层的,方才有听说他们是会游泳!于是就有了先头那一幕。   好在,都在同一层,离得近。秋榕和贺明珠跑到了这层的尽头,也就是游泳池处。见池子里两摊水花还在扑腾。秋榕二话不说就解自己的衣服外裤,对明珠说了一句,“我来。”完了就扑通入水。   贺明珠站在岸上,这时候风雨仍大,把她砸得浑身都湿透了,眼睛也睁不太开。   她是会水的。   她想了想,也跳了进去。朝双双那个方向游去。秋榕要是一个人拉两个人,那恐怕是有点难,且费时间。施救溺水者,可谓是千钧一发。她既然会水,又怎么可能作壁上观呢?   水中自有默契,秋榕见她已然入水,便奋力向双双丈夫游去。他揽住男人的腋下,好在双双丈夫是个会水的,虽然脚抽了筋,但是闭气和划水还是没忘的,所以只是游不动,水倒没有吃进多少。秋榕带着他一边划一边看,大雨如注,犹自不放心,间或地朝那边探情况。   这头,77ZL贺明珠顺手把水面上的泳圈抓过来,游到双双旁边,火速给她套上,这样她就只需带着泳圈前行,不必费太多的劲。   在秋榕他们回到岸上没多久,她也带着双双靠了岸。双双丈夫和小勇忙去拉双双上岸,而秋榕则伸出手来,去拉贺明珠。   几个人俱是浑身湿透。尤其是贺明珠,其他人还都是穿着泳衣,秋榕嘛一个裤衩……都不似她常服,一遇水就难干,贴在身上,大雨磅礴,更容易吸入寒气。风一吹她就是一个“阿嚏”。   双双吃了几口水,被几下挤压便都吐出来了,并无大碍,趴在丈夫身上嘤嘤地哭泣。几人皆是坐地松了口气。她丈夫忙对秋榕他们说感谢的话,小勇后怕地忙道歉。   秋榕大手一挥,急急道:“这些客套都不必说。赶紧地,回屋去,洗洗热水澡,去去寒,免得着凉。”他忙拉着连连喷嚏的贺明珠回室内去。   “我没事,就是鼻炎,受了湿气刺激,才忍不住要打喷嚏。”回了屋里,贺明珠一连打了数个喷嚏后解释道。   “不管怎样,你还是赶紧先冲个热水澡吧,换身衣服。”秋榕自己早已把刚才脱下的衣服都套好了,指着她的衣服就说,“湿衣服最容易着凉。我去小勇那洗洗,然后再去餐厅让厨房弄点热姜汤,大家都喝一点。现在在船上,不比陆上,万一伤风感冒也受罪。我半小时后回来,够吗?”   贺明珠拿着毛巾捂住红通通的鼻子,摆摆手道:“嗯,可以。你去吧,我洗洗。”   秋榕便拿上干净衣服出了门去,腾出空间让她方便洗换。他先去餐厅吩咐了厨房,熬一锅热姜汤。然后去敲了小勇的门。 第67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恼羞成怒   小勇跟别人一处, 三人间。一边套衣服一边开门,看见是秋榕,睁大了眼睛。秋榕从容道:“你小贺姐霸占了卫生间, 我就上你这来借个地冲澡。”   小勇恍然大悟, 忙引他进来, “噢噢!我刚洗完,小秋哥你请。”他说着就把卫生间里头自己的衣物给拿出来,“小秋哥,真是多亏你和姐,要不然我可完蛋。真是快吓死了!”   秋榕进卫生间前, 敲了他一个头栗子, 佯怒道:“可得长记性了!雷雨天,也敢继续游,真是胆够肥的!”   “嗯嗯嗯。”小勇忙不迭点头,“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以后就做个旱鸭子吧, 再也不学游泳了。”   “那倒不至于, 要是你会水, 今儿也不用慌慌张张了, 直接自个儿就能救人。还是有好处的。”秋榕隔着卫生间门大声说。   待他洗完了,去了餐厅, 姜水也熬好了。自己喝一碗,又打了一壶保温壶, 且嘱咐服务员把剩下的给隔壁双双夫妇送去。   他看看时间, 正好半小时。便晃悠回房,敲了敲门,无人应。又在门外等了十来分钟, 仍是无人应,才拿钥匙开门。没有马上进去,而是站在77ZL虚掩着门的外边,侧耳听了听,没有水声,又轻声问了问:“洗好了吧?”   无人应答,这才进了门去。   卫生间无人,地上水渍直通里间,他隔着帘子瞅了瞅,隐约见床上一个蜷缩着的身影。   想必她是睡着了。   秋榕便坐在沙发上,也靠了靠。这会儿已然要三点了,外头雨渐小了,可还是风大。船身也没有早上那般稳当,时不时的晃荡一下。   下午的活动是四点开始,也不知道这种天气还有没有如期。反正现在时间还有,他看到椅背上挂这着的她换下来的湿外衣,便顺手拿了一起洗掉。洗完晾在窗户边的绳索上。   一切整理好,里头的人发出了一声轻咳。秋榕隔着门帘悄声问道:“是睡着了吗?”   贺明珠其实感觉自己并没有睡,只是觉得船摇晃得厉害,让人头晕,才躺一躺的。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开门,有人卫生间洗东西。   “我没睡,你回来了?”她撑坐起来,仍觉得天旋地转得厉害,“这个船怎么这么摇晃?”   “是有一点,风还是很大。你要是觉得晕,就继续躺着吧。我可以进来吗?姜汤我打了一大壶来,你喝一点?”   秋榕见里头“嗯”了一声,便端起保温壶进了里间。见贺明珠一脸煞白,有些担忧,便问:“你是不是会晕车?”   贺明珠摇摇头又点点头:“一点点,不严重,路不好车有味的情况下偶尔会。是这船在风浪中幅度太厉害了,早上没风雨的时候我并没有觉得晕。”   秋榕把姜汤倒在水杯里,递给她,“没办法,你再熬熬。一会儿如果风还没变小,估计船会进港避避风,要是那样就不会再晕了。你喝点姜汤,既能防寒也能止吐。”   贺明珠皱着眉头灌了一大杯进肚,辣得她倒吸一口冷气,“算了吧,还是保佑风能小下来吧。要是避风,得多浪费时间呢。”   “那得船长说了算,我们俩咋想都没用。”秋榕耸耸肩,指着她的头发,“你这头发就这样啊?大半都湿的,这样躺着怎么成!不行,我去服务员那问问有没有吹风机。”不由分说就如风跑出门外去。   没几分钟,又返回,手里多了一个老式吹风机。见他这么周到,贺明珠也不忸怩,就要站起来去吹头发。   还没起身,就被人按住了肩膀,“别,你就坐着吧,我来给你吹。”床头正有个插头,他通上电,试了试风。就站在贺明珠身后,给她吹了起来。动作娴熟,不会使得一个部位特别发烫,也不会缺了哪个部位没有吹到。   吹完头发,贺明珠觉得头皮轻飘了许多,“谢谢你了,是轻松了些。”   秋榕笑:“那是当然了,头发上有水分,自然会压得头重。好了,你可以躺下了。我就外面坐着,有事喊我就行。”   “哎——不是四点钟有集体活动吗?”贺明珠喊住他。   “一会儿我去看看,这样的天77ZL气,谁晓得开不开呢。如果如期开展,那我就给你请个假。”秋榕回头,半真半假开玩笑,“就听听别人的赚钱故事,有什么好听的?你自己的历程都可以当模范讲给他们听。”   贺明珠哑然失笑,想想好像也是那么回事。千人千面,不变的唯有赚钱。赚赚赚就完了,听那些故事有什么用,经历过后世的她,看过的听过的创业故事难道不比他们多百倍吗?   这么想着,她就安心一头扑倒在枕头上了,抓起边上的另一个枕头,抱在身侧……躺了一会儿,只觉得船越来越晃荡,脑袋越来越昏沉,眼皮子直接就往下盖。   混沌明灭间,她感觉自己回到了前世那个雷雨天。撑着伞拔足狂奔,只想早点离开,那个雷击之地。一边跑,心里又一直担心着家中的儿女——   那是租过来的房子,就在别人家落地房的最顶楼。连厨房都没有,是拿几张铁皮搭在露台上的充作顶棚的,灶台就摆在那下面。厕所也在露台上,还要跑几步没有顶棚的路才能到。她担心孩子们会跑去厕所或是跑去厨房,那实在太不安全了!那种老式房屋,哪有什么避雷设备!   这条路怎么这么长?也就两公里,平时早就到了啊。这会儿雷那么大,反而怎么也跑不到了,这是怎么回事?她感觉自己跑了好久好久,一直在不停的跑,前面却一点也看不到尽头。   终于,她听见了人的说话声。有人从边上跑了过来,紧紧拉住她的手,带着她,却是调头跑了起来。她看了看前路,一直喊:“不对呀,不对呀,不是走这边啊……”   可是那个人没有听。拉着她到了一处没有雨,也没有雷的地方。她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只是觉得他说不出的眼熟。   那人似乎与她说了一堆的话,可她只听进了几句:“没事了没事了……我在,我在呢……我保护你,守着你……你好点了吗……”还伸出手摸了摸她额头,明珠感觉他的手凉凉的冰冰的,在这大夏天里特别让人舒服,她不自觉地又往那人冰凉的手掌里靠了靠。   越靠,她越觉得自己身体像烧了一团火,好热。到后来,她直接就抱住那人的冰凉胳膊,才明显觉得降下温来,舒适起来。   她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天渐渐黑了。她脸旁边的那块人形冰块,倒是一直没有走开,虽然天黑得她完全看不见他的样子,连轮廓也看不见了。但是她心里清楚,这只冰凉的胳膊一直都在,紧紧地贴着她。要是没有这,她觉得自己几乎都要热化了。   后来,她就一直安心地继续贴着……恍恍惚惚,直到感觉到光亮。船似乎不晃荡了,自己也不再热了。“呜——”船笛响起,把她彻彻底底给唤醒。   贺明珠一睁眼,入目的就是一只修长结实的胳膊——男人的手臂!从手臂看过去,是那张熟悉的轮廓。77ZL虽然头朝下伏着,但是她十分清楚,此人就是那个莫名甩不掉的假“丈夫”!   她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难道?先前那些不是梦??梦里的那个冰凉舒适的胳膊,难道是秋榕的??天呐,那那个拉着她狂跑的也是他的这只手吗,是她把梦境和现实混淆了?   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一直在跟她说话,那究竟是真实还是梦幻?   她不敢再想下去,轻轻动了动,想把自己的手移开。靠在她床沿的那只手的主人感受到动作,蓦的抬起头来,眨了眨眼,仿佛在让自己清醒,“醒啦?”   说着就把手提起来,手背去贴贺明珠的额头,“唔,没有烧了,气色也好些了,不晕了吧?”动作熟稔,试完额温就收了回去。   紧接着失笑道:“手都麻了。”甩着手臂去除麻意。   贺明珠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往里缩了一缩,举起手碰了碰额头……   秋榕挑了挑眉:“还是沉睡的小兔比较好相处。”   明珠清了清嗓子,“现在到哪里了?昨天我?”   “就要到岸啦。”   “这么快?”贺明珠还以为,这么风平浪静,是进港避风了呢!   “哪里有快哦,是你睡了一夜了,小姑娘。”秋榕卷起了窗帘,室内登时亮堂起来,“你看,海上的日出,难得一见。”   “你昨天一觉到晚餐时间,我带了饭回来看你居然还没醒。就喊你,结果你就迷迷糊糊地发呓语,我心想着不对劲,一看果然是发烧了。后来喂你吃了药,好在今天退了。怎么样,还觉得晕吗?感觉好点了吧?”   “嗯。”贺明珠点点头,自己居然睡了怎么久?怎么就发烧了?难道头晕不是晕船吗?   秋榕仿佛看出了她的疑虑,“我估摸大概是昨天下午风雨中入水着凉了,又加上船不稳,行驶摇晃引发的。听说隔壁双双也中招了,她是又吐又拉……好好的游轮,倒让你们受罪了。”   想来也是,要不然哪有这么容易就发热了呢?贺明珠心想,这可是重生以来第一回 生病,偏偏不在家里……额,倒让一个外人来照顾了整夜,   “谢谢你啊,秋榕,我昨天,有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吗?你,就这么靠在这里睡一夜吗?”   秋榕从窗户边走近,弯着腰盯了她几秒,弯起了嘴角,“话嘛,大概就说了什么‘不是这里’‘好热’啊之类的。主要嘛,是抱着我的胳膊不放。怎么,是我的胳膊特别香吗?”   贺明珠霎地糗红了脸,抓起边上的枕头就去扔他。   “啊呀——小姑娘你有没有良心!我照顾了一整晚,你就这么恩将仇报啊!”秋榕接住枕头,嬉笑喊道,“别,别,可别,恼羞成怒呀!”   贺明珠捂着脸默默的呐喊:完了,什么丑样子都被这家伙看光了…… 第68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哪有海鲜   昨日虽是短时风大雨大, 但是入了夜,就小了许多,所以轮船并没有停港避77ZL风。等风雨小了, 就按照原计划极速前进。是以今早醒来, 海市港已经旌旗在望了。   贺明珠经过半天一夜的休整, 已经大好了。四肢松快,整理起自己的衣物,迎接一会儿的下船。她撩起帘子,印入眼帘的是挂在窗户边上的昨日外衣,她注目良久。   秋榕解释道:“哦, 我昨天洗自己衣服的时候, 就顺便把你的也洗了。已经干了,你摸摸,正好收进包里。”   贺明珠似笑非笑睨了他一眼,“嗬,还挺勤劳。辛苦了, 谢谢了。”   秋榕走近, 腆着脸半开玩笑:“那是, 我的优点多多,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给个机会呗,贺老板。”   贺明珠啐了一口, “看在你悉心照顾我的份上,原谅你擅作主张一路尾随我了。”笑哼着扭头就不理人, 管自己把衣服收拾起来。   秋榕围着她嘿嘿而笑, “嬉笑怒骂皆是‘珠’恩啊。”   两个人骂俏的功夫,船又一阵长声鸣笛,速度明显的减缓。进港了。   抛锚后, 舷梯搭好,乘客逐一上岸。商团接下来因为有统一安排,所以殿后,不与人群挤。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一行五十人,在甲板上集合。组办方已经和这边的商会做好衔接,他们已经安排好两辆大车在码头上候着。团员们分批就坐,接下来几天就由这车带领他们一路逛吃。   贺明珠他们这一组,由秋榕带着上了同一辆车。同组成员前后左右附近坐毕,坐贺明珠前排的郑大姐回过头来细问:“小贺啊,你这大好了吧?我已经说了双双他们一通,真是年轻人不怕事,大雷雨天的见到风雨了,还不赶紧地回屋里待着去!多危险啊,我听了后怕得不得了!”   “没事了大姐。”贺明珠摇摇头,“实在是昨天突来的风雨,谁也想不到嘛。还好大家都没出什么大事。”   坐在另外一侧的双双耷拉着脸小声说:“还好你们来得及时,谢谢真的谢谢……看在我已经拉得手脚虚脱的份上,原谅我吧,再也不逞强了,哎……”   “没事没事,哪有怪你,最受罪的是你,吃了好几口池水。”看着人家原本意气风华的小脸蛋,如今焉成像失了水分的皱巴巴的橘子,贺明珠哪里还会怪人家。   “是呀,你们小孩子吃一亏才长一智,以后就会小心注意了。”郑大姐说着眯眯眼瞅向后排的“小夫妻”,“小贺啊,你家小秋对你可真是一百个上心哟。好好一个组长,昨儿集会都不管我们,自己就跑了。哎哟,说是不放心你。连晚饭的时候自己都只扒拉几口,就打包回去说带给你吃。你吃了哇?现在后生仔呐,一个比一个疼老婆,真是好呀!”   秋榕“哎哎”想打断人家的赞美,却是没成功,只好打着哈哈摸摸后脑勺,“哈,哈,也不是……我吃饭快,呵,呵。”   贺明珠心里有一点热流涌过的感觉,心下思忖,还77ZL有这样的事?也没听他卖乖啊,默默无闻地做好事?可惜了那顿晚餐,她都没吃……   待郑大姐打趣完转回去,贺明珠不自觉地偏头看身边人,目光相接,用只两个人听见的音量说:“谢谢啊,你很好。”   秋榕怔了怔,也低声答:“不用谢,你也很好。”   说完,两个人不禁都笑了。   车子先把一行人送去宾馆,自然,作为“夫妻”,他们还是被安排到了一间房。贺明珠原先说的,等上了岸,就各走各的,压根就没法办到。只是如今,她已经没有那么强烈排斥了,总不能开口叫一个照顾你一整夜的人滚蛋吧。   容不得他们沟通交流,入住后,把行李放下,这团人马不停蹄。即时赶去他们此行的第一站,也是本次展会的开门重头戏——海市的首届车展。   不得不说,团里的好些人是专门为此而来的。这是一场与国际接轨的展会,在这个私家车还不常见的年头,实属于空前盛况!   手上有了一点钱,就想去看一看世界。能足不出国门,就看到当前的洋货大物件,对有些人来说,就算跑来看一眼,也是不亏的。   更何况还能有借鉴参谋的可能,其他即便对车子这种没什么特别心思的团员,也都愿意去观赏一番。虽然对他们来说,这种庞然大物的生产,这种可能性几乎低到零……但是看看有什么关系!   小勇和小林就是这样。小勇一看到满展馆的汽车,乐得是完全合不拢嘴,这边跳一下那边蹿一下。小林呢,一路都在唉声叹气不乐意的人,也瞬间活了,只会说“哇——”“啧啧”等等此类惊叹词。   要是在将来,这两人就是爱车一族了。男人爱车,如同女人爱衣服。贺明珠觉得这才是正常男性对车子的反应,然而边上那位,是怎么回事嘛?没什么动静。只是走走看看,摸一摸车玻璃,偶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丝毫波澜不惊……   贺明珠跟上去,“怎么,你对车子不感兴趣么?”   “是,也不是。”秋榕托着手回答。   他似乎在思考?   “故作高深。”贺明珠讥了一句。   秋榕这才放下思考的架势,欣欣然道:“对车子,我还真谈不上多感兴趣。说白了,这不过是件代步工具而已,跟自行车的用处本质没有区别。一个快一个慢,一个省力一个吃力罢了。但是我对这个车玻璃倒是很感兴趣哇!嘿——你说,什么样的玻璃才能符合车辆在行驶中的耐受力呢?得比寻常的玻璃要厚多少坚固多少呢?”   他虽是反问的语气,但是显然没有期待贺明珠会正经回答,复又托起下巴看着车思索起来。   贺明珠见他那副认真沉迷的模样,也不随口胡诌,倒是正经回答:“那必须得是专门的汽车玻璃吧,要有很强的防护性。而且车子的每一面,所防护的功能也不尽相同,所以也许是不同的生产工77ZL艺。前面的挡风大玻璃,肯定是最坚固最耐裂的。”   秋榕从她开口的第一句话起,就把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认真专心地听她的分析。   “你可真是令我处处惊喜啊小姑娘!”待她说完,秋榕明眸闪亮,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你说得对极了!一定是这样的,我竟然一下子没想到。”   贺明珠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拆穿他:“得了吧,你一个大学生会没想到?谁信呢,要捧我也不是这么个捧法么。”   “嘿嘿,想是想到一点,只是没有你想的这么深入。真的,你的想法有时候比我新多了,我得向你学习。”秋榕一脸真诚。   贺明珠不置可否,心下有些怅然:我不是懂的多,只是走的路比你长。   正巧这时候小勇指着一个车标志在问小林,“你知道这是什么牌吗?这个车标可真漂亮!立在引擎盖上,太拉风了!”小林摇头。贺明珠离得不远,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就出声道:“这个牌子叫‘奔驰’,德国的。”   “哇塞,这名字也好听!太形象了!”小勇喜笑颜开,嚷嚷道,“小贺姐,你懂得也太多啦!太厉害了!”   贺明珠:……今天各个吃了蜜糖?   本次的展会除了国外的展品,当然还有国内的。随后,他们来到了本国展区,有桑塔纳、微型车、还有一些常见的货车品牌。众人连连赞叹,不管怎样,在他们的想法里,自家的就是比别家的好!   在国内展区的旁边,就是“菲亚特”展区。这个可是过不久就要涌入温市街头啦,温市出租车的鼻祖,最初几年一度成为当地出租车的代名词!   贺明珠对这太熟悉啦,前世,她虽一直生活在乡镇,可是耳闻不缺。听说那时候,市里有个小伙子花了好几万买了这么一辆“菲亚特”当私家车,结果惹了不少尴尬。常常的,等红绿灯的时候,就有人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下,报上自己要去的某某路——这是把他当出租车了……   想到这,她就抽离了人群,去隔壁展区观赏一番。这个车能做为出租车,其实很合常理,娇小玲珑,在当时不甚发达的公路网掉头方便。而且座位也算舒适,相对车身来说,不算狭小。   “喜欢?”不知道秋榕什么时候已经跟上了。   贺明珠狡黠一笑:“喜欢又不喜欢。”   秋榕挑了挑眉,把那句“故作高深”退回给她。   然而贺明珠却没有继续把自己的“高深”解释一番,而是回头问了经销员的联系方式。   早上时间紧凑,走走看看,走马观花似的,就到了午饭时间。商团一行人安排了就近的餐馆。   仍旧是五桌,荤素搭配,看着食欲大开。唯一欠缺的是没有海鲜!作为一群土生土长的温市人,吃饭没有海鲜,那可太少见了。生活早就好了,谁家饭桌上会缺一份海鲜呢?不存在的,无海鲜不下饭呀。   在船上都77ZL比这会儿合他们的意呢,几个就嚷嚷着问团长。问题是团长也不知道啊,不过没关系,钱能解决的事,加钱就是了!   他拉住一个服务员,让他告诉后厨,加菜,每桌两个海味菜!   服务员却是一脸茫然地摇摇头:“没啦,哪有海鲜,海鲜这么好买吗?河鲜倒是有,要不要?” 第69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走,我必定舍命陪‘……   服务员话音刚落, 就有人奇怪道:“咋就没有海鲜?这不是也沿海吗?”   服务员一问三不知:“我哪知道为什么,没有就是没有。”但凡他语气好一点,大家伙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可惜这位同志大概脾气不大好, 语气有点冲。团里有几个脾气更不好的, 就不干了, 直接就叫他把店老板叫出来。   店老板出来,陪着笑脸解释了一通。   原来这边少海鲜,是确有其事。本地的海鲜都是从北面或南面的捕鱼区进的货,和内陆并没有太大的差别。这样一来,价格就贵了, 特地来店里吃海鲜的人更是少, 店老板当然不会顶着容易亏本的风险而天天备货了。至于本地沿海为什么少产,这店老板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众人一阵惋惜,勉强让老板上几个河鲜便罢了,聊胜于无。   贺明珠若有所思,连筷子都少动了。秋榕见状, 便替店老板解释:“这里是长江入海口, 大流量的淡水以及泥沙注入, 自然会冲淡了附近海域, 海水咸度不够,这是原因之一;还有嘛这大都市有自己的定位, 相比之下,海产品并不是个很加码的产业;而这个原因又会导致本地的人类、工业各种活动频繁, 一定程度也会影响鱼类生存……这些原因都会导致本地海鲜的产量。”   “哇!小秋哥, 你跟小贺姐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不愧是夫妻呀。”小勇竖起了大拇指。   小林白了一眼,拍了他一下脑袋,骂道:“所以啊, 谁叫你不多读点书!天天想着做生意,知识才是力量,晓得伐?你看看那些车子,哪个不得要懂点高深技术的,才能做得出来?”   小勇嘻嘻笑:“嘿,小林哥说得不对,你看再高深的技术做出来的东西,还不是得人有钱去买?不赚钱哪能买?再说,我有钱了请高技术人才给我打工,那不也更好么……哦哦,那个,小秋哥我说得可不是你哈!你跟我姐,那是一个有才一个有钱,夫妻双煞,那是不一样的!”   说得同桌的人都指点笑话他,全然是看小孩儿大言不惭却无可奈何的架势。   说说笑笑,一桌子同组成员吃过了午饭,坐上车,团里人一块儿返回宾馆休息。   车上,秋榕就有问贺明珠,是在想什么心事,但是贺明珠给了一个闭门羹——回屋再说。   回屋就回屋,秋榕闻言,窃喜了一番,抿嘴偷笑:“回屋,真是一个妻子该对丈夫说的话。”   贺明珠:?   她张了张嘴巴77ZL,自觉失言……用手肘狠狠撞了撞身边人。   到了屋里,秋榕手一摊:“回屋了呀我的‘爱人’,请说吧。”   “哼,请自重呀小秋姐!”贺明珠特地加重后面那三个字,歪了歪脑袋,一副跟你玩儿谁怕谁的样子,“就不告诉你。”   秋榕绕过来,走到她身前,定立住,伸出两只“魔爪”,做个鬼脸,“真不说吗?怕不怕痒啊?”   “你要干嘛?”没挠到痒痒,贺明珠已经忍不住笑开了,侧着身子躲闪开。   一个躲一个追上,两人打闹间,明珠的脚勾到了床脚,正要一个趔趄往前扑去,一直手紧紧拽住她的手臂,把她带进一个厚实的怀抱里。   明明她已经站住了,身后的人却依然没有松手,反而伸出另外一只手来环住她的前腹,把她紧紧箍住。贺明珠瞬间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好闻气味,一时却又想不起究竟是在哪里闻到过。   “谁要你叫我小秋姐呢?”一道暗哑的声音酥酥沉沉地直撞她的耳膜,对方仍不放过,依然用那极近极热的气息在她耳边呢喃,“叫我小秋哥。”说着用他的唇鼻紧紧贴着她的发梢,仿佛在亲吻,又仿佛在嗅发。   这个味道真的很令人沉醉,被拥抱的感觉又是那么的柔暖,此情此景,贺明珠有些意乱情迷。她承认,这个男人很优秀,也很好,但是,这,她有些怕,有些顾虑,有些犹疑……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她听见后面的人又说着更进一步的疯狂言语:“真的做我的妻子好不好?”紧紧贴着的后头那个胸腔,她明显感觉到跳动更快了,想来这个人也一定十分紧张?   贺明珠舔了舔唇,吃力的挤出一句:“秋榕,我们才认识多久,你知道吗?”说完这一句,她感觉说话变利索了,又一连串地发问:“你不觉得太快了吗?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吗?你不觉得我们其实并不属于一个世界的人吗?你……”   “你不要说,让我来说。我们认识也许很久了,就算你没印象,我却记得十分清楚。好好好,没有就没有,你别急。”秋榕又加了一点力,环住她,“即便不久,你不相信一见倾心吗?你不觉得自己有这样的魅力吗?不说眼缘,就说内在,你认真又富有生命力,那样积极向上、奋勇奔赴是真的让我动眼又动心。时间不是问题,真的,古往今来,有名的爱情哪个不是相遇便如烟花绽放?”   “我不许你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说到这,秋榕轻声地笑了,“宇宙都是一个世界,你说我们怎么会不是一个世界呢?”   这显然就是强词夺理了,一个彼时的高材生竟说这样的无赖之言,贺明珠虽觉荒唐但莫名又觉得有些可爱,不觉勾了勾嘴角。   却被后面的人一下子捕捉到这关键的一幕,登时心花怒放,更肆意了,凑上她的脸,轻轻地啄了一口。下77ZL一秒仿佛知道自己有些鲁莽,即时就把双手松了开。   贺明珠也很吃惊,抚着自己的脸蛋,愣愣地望着他。   秋榕像豁出去了般,直剖丹心:“你相信我,我会对你好的,一直,一直。你如果不喜欢我妈,我们以后搬出来住。你如果不喜欢小孩,都随你。我只是想同你一起生活。”   贺明珠更愕愣了,似乎在用尽全力地去看这个人,似乎想把他看透看明白。而秋榕直勾勾地迎上她的目光,任她打量,任她扫视,眼底、脸庞、身上仿佛都在散发着真诚。   两人凝视了片刻,贺明珠打破暧昧气氛,转开话题说正事:“下午,我要离队,我有自己的事要办。跟你请个假。我不睡了,你休息一会儿吧。”整理一下随身背包,带上一顶遮阳帽,就要出去。   “你去哪儿?”秋榕抓上自己的帽子,紧随其后,“我陪你。”   贺明珠回头,提醒他:“你可是组长。”   “组什么长,我来的首要任务就是陪着你跟紧你,不让你跑了!”秋榕少见的不含蓄。   贺明珠失笑,“你可真够奔放的。”甩下这话就开了房门了,也没说不准他跟着。   秋榕自然有默契的跟上啦,路过小勇小林房间的时候,隔着门嘱咐了声:“小勇,下午你们自个儿玩,哥和你姐自己有事去。”   等小勇开了门,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呐。   贺明珠没有打算坐公交车,而是拦了辆出租车。两人上了车,司机师傅热情地问去哪儿。   “师傅,你看看这边闹市区最大的农贸市场、菜市场在哪里,把我们带过去。”贺明珠似乎早就已经打好腹稿,要去哪里,去做什么,目标很明确。   “好嘞!”   不多时,车子在城中的大农贸市场停下,师傅说完多少钱,便给他们介绍了一番,“喏,这是我们本地人最多的市场了,这里要是没有的菜,别的地方肯定也不会有咯!”   两人致谢,下车。秋榕抬头看看炎炎烈日,问:“你这是要……找海鲜?”   贺明珠略感吃惊,这家伙竟然能猜中……   “你咋这么说?”她反问道。   “那还不简单啊,自从你中午听说了本地少海鲜,就陷入沉思,那肯定是跟海鲜有关了。现在又来菜市场,不就是想认证一下,做个市场调研吗?”秋榕用帽子当扇子在给她摇风,“当然,要是说两个字嘛,那就是‘默契’咯。”   见他一副意味的笑模样,贺明珠踩了他一脚,“说着说着就不正经!”   秋榕哎呦了一声,笑问:“怎么,你是要批发海鲜来这边卖吗?”   “哼,错啦!猜不中了吧,别老觉得自己能看透人心似的!”贺明珠扭头就往里面走了。   秋榕紧随其后,拉住她的手,“这里人多货多,小心被冲撞了,弄脏了衣服。”   贺明珠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自自然然的,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也没有抽出来,就这么被他77ZL牵着。   “那是打算做什么,你不告诉我吗?”秋榕继续问。   贺明珠一边走一边看,一边絮叨:“你有一半是说对了,市场调研,确实是。但是我不是想批发海鲜,我是想看看,如果弄个海鲜类酒楼,是不是可以有市场。”   “你的点子不错,如果此地少海鲜,弄个海鲜楼,是可以填补此地海鲜类酒楼的市场空白的。但是,”秋榕想到这,又有些奇怪,“你要是想弄这个,那不是该去看看酒楼的市场行情吗?”   贺明珠睨了她一眼,“去啊,这里看好,下一站就要去看酒楼的。”   秋榕:“……”   “嘿,怕了吧?”贺明珠嗤笑道,“跟着我可辛苦了,大夏天中午的又热又累,吃不住趁早打消念头,早点回去。”   “哪能呢,我是心疼你!以后这种累活苦活就交给我吧。”秋榕的手握得更紧了,“走,我必定舍命陪‘妻子’!”   贺明珠:“……” 第70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一家川菜馆   这个农贸市场果然是市内最繁华最大的, 品类齐全,地上跑的,圈里养的, 天上飞的, 菜园子里种的, 应有尽有。水产类也是不少,但是都是江里的河里的,海里的还真是欠缺。   完全印证了早上餐馆店老板所说的状况,这里仅有的海鲜产品,那价格, 真的, 一般人是不舍得天天买的。   贺明珠和秋榕走了一圈,把整个市场逛遍。对这样的结果,贺明珠很满意,越是缺越是有潜力嘛。   出了市场,她想了想, 犹自不放心, 又拦了个本地人打听了一番。   “阿姐, 向您打听个事, 你们爱吃海鲜吗?”   “问这做啥?”买菜阿姐警惕地打量他们。   “没,就是我逛了一圈, 都没瞧见有几家卖海鲜的,就想着是不是咱们海市人都不爱吃海鲜呀?”贺明珠赔着笑脸。   买菜阿姐这才放下戒心, 恍然大悟, 晓得对方是外乡人,很是热情地解说道:“哪里喏。不是我们不爱吃的呀,那东西鲜得嘞, 河里的都没得比的呀,好吃的谁会不爱啊?真是……是哪个都贵的来,谁买得起喏!买的人少,当然就没人卖啦!这东西又不经放的,晓得伐?”   “哦哦,原来是这样呢。那阿姐,你们平常下馆子多吗?馆子里也都没有这种海鲜菜吗?咱们这可是大城市呀,会没有这?你可不能蒙我。”贺明珠笑呵呵地套话。   “嘿,蒙你做啥?馆子嘛?我想想,要吃海鲜,排头的那几家肯定是有的。只不过我们普通老百姓,下馆子也不去那里下呀。”买菜阿姐像是想起什么乐呵的事,绽放着脸,“下馆子我们家小鬼头可喜欢啦,我们一个礼拜去一次,一家人高兴高兴。”   “美食街呀!”在贺明珠问了哪里的馆子最多,大伙们最常去后,阿姐毫不犹豫回答道。   “那里什么馆子都有,全国各地的菜式都搬来了,什么川菜啦,粤菜77ZL啦,东北菜啦,哦哟,还有西餐……多着呢。你们要吃东西就去那儿,保管错不了,旁边就是园子啊这些玩的了,热闹着呢。”   “晓得啦,谢谢你啦阿姐!”   秋榕一直默默地站在贺明珠旁边听她各种套话,嘴角的笑掩都掩不去,直到那位浑然不觉被套够了话的买菜阿姐离去,他才发出声音:“咳,套话本事一流嘛。鼓掌。”   “你可别取笑我了。”贺明珠正了正遮阳帽,朝前走去,那只被拉住的手牵引着另一人也赶紧跟上。   “走吧,去下一站。”   他们仍是坐出租车,去了所谓的“美食街”。   这个夏日的午后,却不存在街上少人的景象。三三两两、五六成群的人一茬一茬地从各家饭馆酒楼里出来,脸上无不洋溢着酒足饭饱的惬意悠然。   贺明珠朝秋榕豪爽一声吼:“来,选一个,我请客!”   “刚吃过午饭呀……妹妹。”秋榕一阵无语,颇觉好笑。   “那有什么,中午大锅饭,我都没有吃饱。来都来了,狂吃一顿才不枉白来。”贺明珠随便一指,“你不选,那我定了啊,你可别不爱吃呀。喏,就这家呗,近!”   秋榕抬头一看,牌匾上大书——“香渝馆”,得,摆明了就是川菜……他还没进去,就觉得自己喉咙火辣辣的。   正要跨进店门的时候,他赫然发现,店门侧面的小角落墙上贴着一张红纸:本店转让。   行吧,这才是你的目的吧?什么请客吃饭,什么狂吃一顿,统统都是幌子……眼睛可真够尖的。   这家店颇有些规模,上下两层楼,进深大约前后两间屋,宽嘛比较可观,有六间屋的开间。   客人也挺多,此刻已不是正点的午饭时分,这里的客流却也能占了三分之二桌。要知道现在可是大夏天,川菜以辣闻名,众所周知,并不是夏日饮食的最好选择。能有这样的客流,还转什么让啊?   两人俱是此种想法,眼神交流毫无障碍。一个仿佛在说:“可别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问题。”另一个用下颌翘起指了指前面的空桌,似乎在这么接:“问问不就知道了。”   秋榕眨眨眼,终于放弃眼神对话,悄声揶揄:“也是,你可是套话大王。”   “那就敬请观赏好戏咯。”贺明珠努努嘴。两人在那张空桌就坐。   一位中年女性马上就迎上来,满面笑容:“两位同志,要吃点什么?我们这是正宗川菜馆,你们要微辣呢,还是中辣呢?都可以选择的,保管上的菜恰到好处,合你们的意。”   贺明珠看了看墙上挂着的菜目单,点了鱼香肉丝、辣子鸡两个,让秋榕也点一个。   秋榕想了想,又有了些促狭念头,“那就‘夫妻肺片’吧,咱俩是夫妻嘛,应应景。”   “好嘞。”记菜单的这位大姐笑眯眯道,“可不是,看你俩恩恩爱爱的,吃了夫妻肺片更加恩爱!”   贺明珠:“额……”又占我77ZL便宜!   “你们稍候。”记菜大姐把菜单拿到橱窗口,递进去,然后捧着两杯冰镇酸梅汤送过来,“二位先润润喉,这是本店的特饮,不用钱!”   贺明珠他们忙道谢,又听另有跑堂的小伙子喊这位大姐:“老板娘,这张桌子要结账。”   “好嘞,就来。”记菜大姐与他们说了声“请慢用。”就又跑走去隔壁桌结账了。   “老板娘?!”贺明珠和秋榕异口同声。两人相视而笑,有种默契涌上心头,贺明珠朝他使使眼色,秋榕回应般地点点头。   他们目不转睛看向那桌,眼瞅着客人离开,秋榕喊道:“老板娘——”   “哎!”老板娘应声跑来,“二位是要加菜吗?”   秋榕看了一眼贺明珠,转过头来笑道:“不是,是我爱人很喜欢你店里的酸梅汤,味道很适口,想问问平日可以单独买吗?我们住得近,如果可以,我就每天来拿。”   老板娘扫了一眼贺明珠被桌子遮挡住的肚子,一副了然的神情,尔后又露出抱歉的面容,“单独买是可以的,只是,我这店啊,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转让出去了。所以真是对不住了,您二位要是喜欢,就先来着。等我不开了,我就把这配方跟你说。不是什么独特的方子,自己熬制也简单的。”   “那真是谢谢你了!”   秋榕刚谢完,正要换贺明珠上场,老板娘却先说了:“客气啥,我和妹子都是女人,我可太知道了!女人呐,就这个时候最难受了,吃吃不下,口味全变,就爱吃点酸的辣的……好在,这以后啊,就只能要一个孩子,这种受罪来一次就好了。大兄弟你啊,这个阶段,可得多爱护妹子一些,爱吃啥就吃啥,熬过这三个月就会好一点了。”   这听着的两人一开始完全是云里雾里,直到人家说了孩子这个词,他们才恍然大悟!   贺明珠忙辩解:“不是,不是,姐,你误会啦!我这,没有,你怎么会以为我,是……怀孕呢?”   “难道不是?”老板娘惊诧道,“你男人不是说你就爱这口酸梅汤么?哎呀!我就以为你害口,哈哈,这真是,误会大了!对不住啊,真是对不住啊!”   秋榕摆摆手,笑道:“这有什么,现在没有,以后总会有的嘛,我还是要向老板娘请教一下做酸梅汤的方子呢。”   贺明珠明面上又笑又羞,暗里却是咬牙切齿,桌下的脚狠狠地踩了边上这男人。   老板娘大约是自觉自己瞎说话,自嘲般地咯咯直笑,豪爽地直接就把酸梅汤的方子报给秋榕了。秋榕这家伙还装模作样地掏出别在胸前的钢笔,记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   贺明珠抽抽嘴角:“……”   待他记完了,眼看老板娘就要走,贺明珠忙拉住她说正事,“对了,姐,老板娘,你刚才说店要转让?这是怎么回事?我早就听说你这儿的川菜特别正宗,我瞧着这生意也很好77ZL啊,怎么就要转让了呢?真是打算不开了?”   老板娘叹一口气,似乎又开心又遗憾,满脸纠结:“嗐,我这也真的是舍不得呀,拼了这几年,眼看生意越来越红火……可是,我家娃儿媳妇快要生咯,家里老人年纪也大了,我们两口子必须得回去了。帮忙看孙子,照顾老人,都不得闲。哎……没得办法。”   原来是这样,贺明珠和秋榕对视了一眼,用眼神交流。   如果只是因为这,那并不算什么隐情,纯粹就是店主的私事。那么这样说来,这个店,还是值得关注的。这里的位置处于整条美食街的中间段,又有原有固定的客源保证,即便将来不开川菜馆,那也会给老客一种亲切感。   “那这也是好事,游子归乡嘛,而且还能含饴弄孙,孝敬长辈。大姐你就偷着乐吧,赚够了钱,回去就都是好日子咯。”贺明珠先是恭维一番。   “可不是!我也这么跟我男人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哪里会有故乡好!总归是要回去的。”老板娘的表述很明显,虽然要有放弃,但是她还是甘之如饴的。   贺明珠见铺垫地差不多了,就问:“那姐,这里的店你们是租几年的呀?您要转让,是怎么个转法?”   老板娘表情凝滞,狐疑地看过来,“怎么,你们,这是有兴趣?” 第71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拉扯   老板娘问过之后, 便像打了鸡血一般,“你们真的对我这转让有兴趣伐?我跟你们讲,这店房东人都很好的, 我在这多少年了, 也没怎么涨过房租唷。要不然, 我也不会自己要走了,还给他们找下家嘞。”   这话就有些水分了,天底下压根就没有这样的好租客!除非是你房租还没到期,合同又定死了……除了转让,根本就没有其他路子可走。   何必呢, 大家都是社会人, 谁还不明白谁呢,这么说纯粹是说个好听,没谁会信的。但是贺明珠极快地捕捉到了一个信息点。不料身边的假丈夫已然问出口了——   只听秋榕说道:“老板娘,你且等等,嘶——你刚才说房东人‘都’很好, 给‘他们’找下家?这是, 房东不只一个?这个你得好好跟我们透个底儿, 不然我们自己打听也是能打听得出来的。”   贺明珠:!!!   哟, 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呐,一个看着不经世事的象牙塔才出来的学生, 也能抽丝破茧到这么许多。她不由的多看了一眼。   老板娘嘿嘿而笑,眼里闪过一丝懊恼, 有点愧色, “这,我也没啥好瞒的,该几人就是几人, 这房子这么多间,一般也不可能只是一个房东嘛。是吧?所以也不是我不说清楚嘛,猜猜也知道啦。”   “但是你们放心啊,总归也就三个房东,他们都是本地的,祖上还是兄弟嘞。有钱一块儿赚,这屋子既然租出去了,我有合同的,上头写好了五年,那就是得五年哒77ZL。谁违约,那等着赔钱呗。谁也不傻呀,好端端干这事。总归你们放心,他们都好说话嘚。”   “五年?”秋榕仿佛是个逻辑性极强的人,马上又抓住了这么一个关键点,“你说合同上写着五年,那么现在是第几年了?”   对面“夫妻”俩目光不移地看着他,老板娘紧张地捏了捏手,“是,第……第四年,还有一年半,真的,不只一年的。”   秋榕已然问好了自己的疑问,做了个请,请资深“谈判贺专家”登场。   贺明珠从善如流,“老板娘,那你这转让,除了交齐那剩下的租金,这店里的锅碗瓢盆是,桌椅用具是打算几折折旧?”   老板娘答:“那至少要对半吧,我这当时打的桌椅都是用顶好的木料的,后厨锅具也费了大价钱,都还很新呢。”   贺明珠不置可否,只哦了一声。   这时候他们的菜品都已经齐了,老板娘杵在那,仿佛欲言又止。想也知道,必然是有些想问,却不知他们什么意思,要怎么问。说高了嘛,怕人家跑了。说低了嘛,自己又亏了太多。   她瞅这小夫妻,居然就管自己吃起来了。就没下文了?果然吧,是嫌太贵了!都是家里的死男人,非要出这么高的价!   也不想想,现在首要事项,是把这里收了尾,赶紧回老家去呀。自家孙子过个把月就要出来了,再不回去,要被媳妇娘家嚼舌根了。哎呀,真是急死人了,要不降点价?   她瞅瞅外头,男人送货还没回来呢!   贺明珠吃着辣,喝着酸,连连夸奖,厨师手艺不错。   老板娘心里一喜,暗自嘀咕,难不成连大厨也想包圆了?于是像找到了突破口,“啊呀,那是当然啦,我这大厨呀,可是人家江锦饭店大厨的徒孙!我跟他说,让他跟着你们混,肯定是没问题哒。这样你们也省得再找,人海茫茫,这厨子真的不好找的。”   贺明珠又是淡淡的哦了一声,也不说其他的,就管自己夹筷子吃菜。   可把老板娘给急死。   秋榕见差不多了,就说:“老板娘,你也甭急,你这儿我们都挺喜欢。我爱人啊,只是觉得你这转让费,还是太高了点。不如你跟你们家人商量一下,我们也回去摆摆阵,有缘的话,明天再过来;没缘嘛,那就江湖再见啦。”   “有缘有缘!怎地没缘?成!我晚上再劝劝我男人,大兄弟,你也劝劝……那。”老板娘朝低头吃饭的贺明珠挤挤眼睛。   秋榕毫不配合,摊手而笑:“不好意思啊,我是什么都听我爱人的。所以,她如果不乐意,嫌贵,那我也是没办法的。”   低头干饭的贺明珠忍不住“哼哧”一笑,又脚踩了踩他。   秋榕若无其事地仍兀自和老板娘瞎叨叨。然而桌下却是偷袭,一只手又快又稳地飞去掐了贺明珠腰间一把。   惹得明珠差点狂笑出声,啊,她的那块痒痒肉。天杀的秋榕!   桌下动77ZL作,哪里逃得过老板娘居高临下的眼睛?眼看着这对小夫妻竟公然打情骂俏起来,她哪里还能停留得下去,说了句客气话就下去了。   而这两人浑然不知自己的动作,在别人眼里已成了夫妻间的耍花枪。时不时的吃几口,斗几句。扫完光盘,便拍拍屁股走人了。   到了宾馆,贺明珠进门第一句话,就是揶揄:“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啥?”秋榕不懂她在意指哪个,掏空脑袋回想自己说过的话,登时恍然大悟,笑开了,“你是说我回答那老板娘,说你以后总会有的……和我先前说过的,你不喜欢孩子则可以不生,这两句矛盾了对吗?”   贺明珠翻了个白眼,“我可没说。”说着自顾走到里头,把行李包提出来,拿换洗衣服准备洗澡。   秋榕忙跟上,按住她整理的手,目光灼灼:“我没骗你,真的!你看着我的眼睛,我没撒谎。你之前跟郑大姐说,孩子是影响女性发展事业的牵绊。我当时就想,如果我们将来在一起,你如果不愿意要孩子,我一定没意见。这句话永远有效。刚才只是套路那店老板的话而已,算不得真。”   被按住手的贺明珠,不得不抬首去和他对望。见他的眸色太过炙热,便又偏过头去,嘟囔道:“谁说不喜欢孩子了……”   “你说什么?”秋榕就是个找茬精,立即抓住漏洞,“你没有不喜欢孩子?哎呀你别瞪眼,我不是高兴你喜欢孩子。我是在想,你说这话的潜台词,是不是说明,你有想过,将来要不要孩子?你有想过和我在一起,是吗?”   虽然秋榕说得前言不搭后语,逻辑有些欠,但是贺明珠听懂了,她明白他的意思。她是想过孩子这一茬,可难道真的就证明,自己愿意和他一同共度余生吗?要不然人选都没有,还谈什么结婚生子?   她捂着嘴,不敢相信自己潜意识里有过这样的想法。半饷,她终究是否认道:“没有,我就是随口一说,没有你说的那些,你想多了。”   秋榕轻轻地叹了声气,松开手,站起身来,往门外走,一边说:“你洗澡吧,我去他们那逛逛。”   贺明珠遥望那个高大的背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房门外。她心里怅怅然有些空洞,也默默叹了声气。转身拿起衣服洗澡去。   洗完澡,等了一会儿,那人也未回。后来,她就扛不住了,白天走了那么多地方,实在筋疲力尽,闭眼就睡。这一夜她睡得很踏实,一觉睡到次日早晨五点多。   那人蜷缩在沙发上,脸朝外,正睡得熟。贺明珠轻手轻脚地起来,踮着脚尖走近。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薄毯,轻轻给他盖上。不经意间瞥见他的睡颜,就很难再移开眼了……   这人的眼睫毛好长好长,鼻梁高挺,再往下,嘴巴嘟嘟囔囔的,好像在梦见什么不高兴的事。她不自觉就翘了翘嘴77ZL角。心想着,这人空长这岁数,面庞可还真稚嫩呢。   秋榕的睫毛动了动,她赶紧跳开。   “嗯?几点了?”秋榕睁开眼问道。   “快六点了。我今天还有安排。”   “什么安排?”秋榕立刻坐起来,抹了一把脸,“我陪你。”   “你有睡好吗?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不不,人生地不熟的,我陪你。”秋榕说着就起来穿鞋,“我们先去哪里?去香渝馆吗?走吧。”   贺明珠见他这架势,只好说:“嗯。如果顺利谈下,我还得再去码头,去问问货船的行情。趁现在来了,把一切准备工作都先做好,省得多跑几趟。”   “有道理!”   两人又把转让价格给通了个气,经过昨日的冷处理,昨夜那老板娘一定会劝她丈夫把价格再降低一些。今天过去,他们就得把冷处理变为热处理,明面上全力压价,能低多少是多少,再见机行事。   吃过早饭,便直奔香渝馆。那老板娘正指挥着伙计清晨扫尘,不料他们这么早来,忙不迭往里迎,并问吃过早饭了吗?   贺明珠笑道:“吃了,我们一会儿还要去别家看看,所以早点出门。当然如果大姐你这顺利过关的话,别家也就不用去了。”   老板娘心里一咯噔,忙喊自家男人出来。这老板出来后,便同秋榕握手。老板娘瞅着空,拉拉他的衣角,夫妇俩转到里间去。   不一会儿出来后,老板娘代表发言:“我们呀,也是赶着回老家去。又看着你俩是个好同志,不会埋没了这里。这价格啊,除了租金,其余的转让费就收个四成吧。再少我们可就亏啦!”   贺明珠上前一步,一脸真诚:“姐,我们也不是个乱还价的人。我就给出我的底价吧,三成,不能更多。再多就只好遗憾了。”   一个不能再多,一个不能再少,两个各有底线,似乎谁也不打破,僵持了好一阵。 第72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难题一个一个解决……   贺明珠是个狠人, 见僵持不下,对方始终不退步,就笑与秋榕说:“看来还是没有缘分呀, 咱们走吧。”说着拔腿就要往外去, 毫不犹豫, 一点也看不出是以退为进的装模作样。   便是做惯了生意的店老板夫妇,心里也忐忐忑,老板娘喊住他们,“行行行,亏就亏吧。”愣是把已经走了三五米的两人叫了回来。   贺明珠闭闭眼, 心下落定, 欣欣然转回去和他们交涉后续。   秋榕笑着摇摇头。这场价格较量,“姜还是老的辣”并不奏效呀。   因为五年的租赁协议,香渝馆老板已经和房东们签了,为避免纠纷,贺明珠还是强烈要求与这两夫妻重新签一份转租协议。然后另外的物品厨具转让, 又单独一份协议。   按照贺明珠的意思, 还是要见一见房东更为妥当。但是据说几位房东常年在外地跑业务,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三四年下来, 除了去年来收过一次房77ZL租,平时根本就不会出现。按香渝馆夫妇说的就是, 要想见他们,估计得等一年半后的续签合同。   无法, 既如此, 也只好这样了。所幸当年租赁合同里并没有指明是用来开什么店,也没有说不能转租他人……这样,纠纷隐患几乎是不存在的。   签完了协议, 双方去了趟银行,把款项给搞定。   一切妥当之后,香渝馆夫妇邀请贺明珠和秋榕去他们店里吃午餐。于是,这两人就不客气地蹭了一顿免费的午食,也算是把这件事做了件了结。   过了午,贺明珠招呼秋榕帮忙,把这个店的格局和后厨,都好好记下来。尺寸该量的量,到时候哪些需要修改的,也心里有数。   贺明珠的心里已经有了个初步的模型。她一边丈量,一边和秋榕透露。   她打算把后厨和前店做隔断的墙给推掉,重新做,全部用玻璃,让外面对后厨情况一览无余,增加食客对食品卫生的安全感。   然后在前店的最中央弄一个环岛,做一个点菜区。这环岛不同平常以石桌为岛台,而是一缸一缸的玻璃缸。里面暂养各类海鱼和蟹类,由食客自助点单,给他们最直观的视觉冲击。   玻璃缸旁放置水桶和网兜,可以体验自己捞,增强趣味性;也可以由服务员帮忙搞定。   ……   秋榕把这一个个点子和尺寸都一一记在随身的本子上。又一次对这姑娘刮目相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构想和方案,以及合同这样的大事,一次性快速搞定,真是不简单。   “你可真是够雷厉风行的,佩服!”   贺明珠呵呵一笑,“不是雷厉风行啊,而是为了省时间省路费啊。当然还有最主要的是……”她凑近秋榕小声说:“这个转让费真的一点都不贵。这纯粹是小钱,完全用不着三思而后定呀。”   秋榕一阵汗,挤出了三个字:“有钱宁。”   哈哈哈哈,贺明珠大笑,“过奖过奖。辛苦你了,本富豪到时候给你辛苦费。”   记好了该记的和不该记的,按原计划,接下来他们是要去一趟码头,把届时往返运送海鲜的货船给定下。香渝馆离埠头近,两人就步行过去,权当散步消食。   只是也太近了,没几分钟就到了最近的码头。此处并不是当时他们游轮靠岸的码头,而是比先前那个更大更宽敞。之前那个是专门供客船停靠的,而这一个,是客货船皆用的,港湾更大些。   秋榕指着最前面那处,那里正有一艘货船在卸货,船工和搬运工都围着那边。正适合他们打听。   他们走近,在一旁等候观察了一阵,才向一位貌似管事的船工问情况。这种时候,更适合男人间交涉,贺明珠就同意劝全交由秋榕。   秋榕不负所望,把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   这里的货船接货按目的地分两大类,国内的和国外的;按运送货品的品类又分两大类,普通的和生鲜的,生鲜77ZL的需要有冷库这一硬性条件。但是并没有单独只运送生鲜的货船,一般是普通货船上带有冷库的,那就可以算作生鲜船。可这样就导致,很少有大冷库的专门的生鲜货船。   贺明珠所需要的,不仅要有冷库,还要有短暂提供养殖功能的养殖箱。照这样的货船现状,那就有些难了。   目前也不知道,这海鲜酒楼生意将来能不能爆红,如果花太大价钱去包一艘船来整改,似乎有点赔本风险。那要怎么做呢?怎样才能有达到要求的船,又能不那么费钱呢?   秋榕拉着她退后一步商量,“或者,可以去农贸市场打听一下,那些不多的海鲜他们是从哪里运送来的,提供的商家又是谁,看看他们是怎么做的?”   “不用了。”贺明珠方才还在思虑重重,这会儿已然变得气定神闲,笃定道,“我已经想到了该怎么做了。”   秋榕惊讶地地看着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然而并没有发现什么,“快别卖关子,倒是说来让我开开眼界。”   贺明珠笑道:“也不是什么奇思妙想,只不过是换换思考的路子而已。原先我是想到这边看看情况,了解一下货船的行情。但是呢,谁说我们必须要找货船呢?谁说必须货船才能运货呢?我们的东西是海鲜,这是货物,但又不仅仅只是货物。有一种船其实比货船更适合运送的嘛。”   “你是说,渔船?!”秋榕恍然大悟。   “孺子可教也。”贺明珠开玩笑般拍拍他的肩膀,以资鼓励,“是的嘛,再没有比渔船更合适了!这里没有,我们可以回温市找,总归要找渔民去谈这个货源的事情,那就顺带让他们送货上门得了。哈哈,是不是很聪明呀我?”   秋榕顺杆子爬:“是呀是呀,更喜欢你了呢!怎么办?”   贺明珠:“……”   既然打定好了主意,他们就不在海市这边考虑这块了。离了码头,秋榕提议去逛逛,贺明珠否决。哪里还有时间去玩呀,还有好多准备工作还没搞定呢!   最要紧的一桩,便是要把店长给配齐!她没有办法一直常驻这里的,只能是倚靠下面人。把手下的头头定了先,随后的酒楼装修监工、招人都交由店长去弄。如先前苏春燕那般。   但是又有些不同,苏春燕,她可以完全信任。而现在不然,此地距离又远,时间紧又没法知根知底。所以贺明珠的想法是,要有两个主理人,以达到相互监督相互制约的效果。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秋榕。秋榕略一思衬,便说:“这个人选,我觉得是不是可以问一问我们团长,他跟这边熟,应该能把合适的人给推荐出来。还有厨子,虽然那边厨子说是留下,但是我们最好找一个咱们那边的人。既然打着温市海鲜的招牌,那最好就是原滋原味的温市口味。”   贺明珠琢磨了一番,便觉秋榕说得很有道理。77ZL温市人在海市打拼的不少,如果能找个自个儿家乡的店长和厨子,那从心理上至少能让自己放心许多。   说干就干,两人马不停蹄赶回宾馆,找到团长。   团长一见是他们来,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呵斥秋榕,“你们总算舍得回来了啊?!你,秋榕,我给你排了个组长,是想着你高材生学历好……肯定能领着组员们愉快地度过这几天,能给他们解疑答惑。可你想想,你都做了啥?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别的组都好好的做任务,就你们组,跟盘散沙似的。你们还搞自由活动,组织纪律性呢?都跑哪去了?”   这当头棒喝,秋榕全程眯眯笑全盘接受,一句话也不辩驳。反倒是贺明珠有些看不过去,毕竟是自己拖累了人家,心头有一种自己这个差学生拐带了一好学生的愧疚感生出来。   便忍不住出言替他辩解两句:“团长,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学校里头被拘着的学生。咱们报了团,目的都是为了寻找商路。那我们有了点子,自然得出去跑跑行情,脱队也是情有可原么。再说我们也向团里报备过了的。”   “还狡辩!”团长瞪着眼睛嚷嚷道,“那你倒说说,你们有了什么点子。”   秋榕暗暗扯扯贺明珠的衣角,生怕这姑娘会说出,点子是商业秘密这种话来。要是这样,估计团长得气疯过去吧。   不料她却是温言软语:“团长,我们是有个小点子,不成什么气候,还得麻烦你给参详参详嘞。你是我们跑业务的老大哥了,给我们指指方向呗。”   秋榕不禁心里给了个大拇指,一想也是,人家在业务场上也摸爬滚打了这么些时间了,自己真是关心则乱。   果然,团长面色稍霁,连语气也放软了不少,“说吧,什么疑难杂症,我瞅瞅。”   贺明珠把自己的寻人要求给详细叙述了一遍。团长听了,眯眯眼睛,也不打听他们是要打算开什么店,便说:“这个容易,算不得疑难。明天吧,我问问本地的朋友,明天答复你们。”   “只是,明天最后一天了,好好跟团,不许再跑了,晓得没有?”他又没好气地叮嘱道。   贺明珠忙乖巧地说“是是是”,心里却是暗道:只怕有点难,您也说明天是最后一天了,当然是要见一见您推荐的人啊…… 第73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道别   团长举荐的两人, 都是同乡人。   一个做过饭店的经理,老黄,原先的东家因为资金链问题, 导致饭店关门, 老黄没了去处。   另一个是做过厨师长, 小章,大约有更宏大的理想,想更往上一步。和这团长算是远亲,团长听说他们想开酒楼,就第一个想到了他。   第三天, 在团长说好的“好好跟团, 不许乱跑”的要求下,他们彻彻底底在团长的眼皮子底下开溜大吉。   跑前,贺明珠还回头望了一眼,秋榕问:“你在看什77ZL么?”   “看团长他老人家的眼睛,是不是睁一只闭一只啊!”贺明珠狡黠一笑。   秋榕差点没笑出声, 反手拉住身边这调皮人, 疾行而去。   他们约好的地方是在所住宾馆边上的一家小茶馆。两位投简历者已经早一步先到了, 坐在那你瞪我我瞪你, 间或聊聊无关紧要的事。   看见两位面试官走近,便齐齐站起身来。   老黄不愧是干过接待的, 面目表情完全不用调整,直接就来, 哈着腰就笑:“是贺老板和秋老师吧?我姓黄, 叫我老黄就是。我已经让他们上了热茶和冷饮,您二位不拘喝哪个都成。”   贺明珠点点头,对这样会来事的表现很满意。而且估计也打听过他俩的详情, 知道叫她贺老板,而不是老板娘,那边足以证明事先是做过功课的。   那边厢,小章也不抢着发挥自己不擅长的,只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直到贺明珠说起自家打算开什么酒楼,做什么是生意的时候,才自觉瞅准了时机,开始侃侃而谈。   “老板,这烹饪海鲜呀,人人都说原滋原味最是美味。在我看来,不尽其然。好的厨子可以用自己的锅勺让海鲜的鲜度原本有10分的提高到12分,你别小看这多余的两分,却是留住客人的关键呐。要不然没有自己的特色和技巧,酒楼煮的跟自己在家简单一清蒸的有什么区别呢?”   贺明珠都报以微笑,面带微笑地听求职者们的表演环节,争取做一个合格的面试官。   总得来说,对两人再信任也只是一面之缘。但她一贯的用人想法就是,不熟也没有关系,有的是时间去试错,试试就知道是不是真金白银。   单从各自履历和背景来说,他们还是符合她的要求的,所以她听完之后,就一锤定音,定下了他们。同时提出了相关的考核要求和互督机制。   完了之后,就立马带着这两位去了未来的海鲜楼,现在的香渝馆。香渝馆夫妻急着准备回老家,所以打算三天后就歇业交钥匙。   因为贺明珠并无打算要再多留几天,所以,只有今天这一个时间去交代这新上任的两位主管。   在路上,她对二人进行了分工,任命老黄为“温城东海渔乡酒楼”店长,小章则是酒楼经理兼后厨主管。虽然这头衔有些不伦不类,但是她说了,自家的店自己做主,爱咋定就咋定。   是了,这家未来的酒楼名字已经取好,就叫——温城东海渔乡酒楼。   这一个下午,他们四人都耗在了香渝馆。贺明珠把现场每一处,和心里的构想,都实地结合起来。事无巨细地说给二人,作新酒店的第一次部署安排。秋榕也把先前记录下的要点都誊抄了一份交给他们。   装修说起来复杂,其实改动地并不是太多,总归是食店改食店,触类旁通嘛,所以所需的费用便不是太多。而且时人一般都是收工才结算,那只要他77ZL们把每一项费用都列好清单,到时候发电报告诉她金额便是。   同时,为了以防遇到突发事件,贺明珠还是准备了一笔备用金,留给他们。要是支取,则需要二人同时记录签字。   ……   等交代完这一切,不知不觉,天色都已经暗下来了。几人才散去。   与其他人分别后,秋榕伸了个懒腰,“终于搞定啦!怎么样,现在可以赏脸逛个街了吧?”   这是在海市的最后一晚了。贺明珠抬头看看夜空,月色撩人,伴着夏日蝉鸣……真的,这是一个很适合散步晃荡、谈情叙旧的夜。   那就逛逛吧,八十年代的外滩,来一遭不去到此一游岂不是可惜?   两人缓缓行走,看江,看人,看月亮。   好一阵子,他们谁都不曾发一言,就这么闲庭信步。走到岔路口,有人推自行车路过,秋榕很自然而然地就牵起了贺明珠的手,快速通过,然后再也没有放开。   “我只能陪你到今天了。”秋榕说道,又觉得自己的话有点语病,又加了半句,“唔,我是说这段商会旅程。”   这是第一次听他这么说,贺明珠有些诧异:“哦?”   “明天,我不能再跟船回去了,我得直接就回杭市。那边还有事做,不能再拖下去了。市场早点弄好,也早点迎接‘鹤鸣’大老板的大驾。”秋榕的话音里头似乎有些怅怅然。   后半句把贺明珠逗笑了,“哈,原来是这样,应该的,工作要紧。答应我的事可别忘咯!”   “那是当然,招商还不知道能不能招齐全呢。我们那破烂摊子还没有扫清之前的冷淡场子,敢来的都是有魄力的。你愿意来,没准是帮我的大忙。”   “只是,要好久不能见你了。”秋榕的情绪越发地外放,高高大大的个子,似乎每一处毛孔都在透着——不舍。   贺明珠噗嗤一笑:“你这人,白长这么个个头……这世间,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在无数的相遇和离别来回徘徊,有什么好伤离别的?即便是亲如父母儿女,也都不能避免。”   “也不是啊,有一种关系就是,时刻都在一起,永不生别。”秋榕说得很毅然,仿佛在说着什么至理名言。   贺明珠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移眸看他,自己先一步出言了:“我们不是。”   秋榕没有落寞,反而是扬起了那暖煦的笑,坚毅而笃定:“以后会是的。”   贺明珠:“额……”她想抽出自己的手,挣脱了片刻,却被那人抓得更紧了。   果然如阿榆所说,她是大力士,他们全家都是大力士……   秋榕越发没脸没皮,好像在她面前丝毫不用顾忌,“哎,你说,以后我们结了婚,定居哪儿好呢?温市?杭市?还是这里呀?随你喜欢。   要是温市,那我们就再买一处房子,离我家远一点儿,省得我妈老是唠叨。要是杭市呢,我已经看中了一处地方,等下次你来我带你看看啊。还有这里,77ZL这几天走街串巷,你有喜欢哪里吗?你眼光好,我都听你的!”   贺明珠:“……”   她停下脚步来,郑重地看着这个大男孩,神情肃然:“秋榕。”   秋榕也停下来,微笑地望着她。   “我。”贺明珠说完这个字,换了一口气,又另外起了一个头,“你很好,你年轻朝气,温和又热情,受过长时间的高等教育……而我呢,我只是一个很市侩的商人,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赚钱,偶尔想读点书,可那也只是充门面的一个敲门砖。不像你们真正的大学生,学的都是高深的对社会有用的知识。   你还太年轻了,也许你现在愿意为自己的情感牺牲一切,可以后呢?难保哪天午夜梦回,哪天柴米油盐牵绊,哪天遇见了更适合的有文化有共同语言的女孩,你后悔了……你会后悔的。”   秋榕心里有种莫名的心疼,手上移,两手抓住她的胳膊,“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你那么好,是我,自惭形秽,生怕配不上你。我根本不介意,你读不读书,有没有学历。我看中的是你这个人,是你的性格,你的优点,也包括你的缺点。你有的,你所没有的,我都喜欢。”   他见她偏过头去,又急忙续道:“你已经事业有成,而我,除了只会读书,其他一无是处。唯一的优点,就是眼光够好,运气够好,遇上你,中意你。你相信我,是我配不上你!”   贺明珠听了几乎忍俊不禁。一个优秀男人在你面前,把自己贬低至此,只为换你一个信心。不得不说,她的心里是有一阵抽紧的。   “还有,你怎么会说我年轻朝气呢,明明你比我要小好几岁。不要觉得自己经过一些阅历,就弄得老气横秋的,小妹妹。”秋榕见她笑了,就语气放松了些。   刚刚被整笑的贺明珠,听到这话,一时又有些落寞。神情骗不了人,秋榕见状,又急了,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只好瞎猫抓老鼠,随意拆招了。   “好好好,你觉得自己心理年龄比我大,那就大好了,那又怎么样呢?一个茶壶配一个茶盖,不管你是什么模样什么性子,我就认准你了,你就是我独一无二的茶盖。快盖紧我吧,香气都要冒光了,招了一些蝶啊蜜蜂啊可就不好了……”   哈……这说得什么烂比喻,贺明珠一扫先前的落寞,捂嘴而笑。   秋榕只觉得夜幕绽放星光点点,伊人一笑解心愁,盛夏美景。   他伸出手,去撩她散落鬓角的头发,别在她的耳后。两人凝眸对望,无言胜过万语……   次日,商团返程。秋榕独自坐车离去,贺明珠随团乘船返家。   轮船甲板上,贺明珠眯着眼,遥望海平面上缓缓升起的旭日,她笑得欣欣然——半公半旅的一段旅途就此结束,新的任务来啦。 第74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归家   回程船顺风顺水, 没有遇上恶劣的天气,睡一觉便抵达温市77ZL港了。   贺明珠在家休整了一番,去学校点了几天卯, 去厂里店里待了几天。吩咐周厂长把员工分成两组, 一组专门做当前接下的订单, 另一组做好准备,要着手杭市服装批发市场的货。   同时放出招募令,看厂里有没有想去杭市发展的职工。她琢磨过,至少得先准备个十五人,如果内部能消耗完, 就先内部点人头。   她估计这个人数是能够有的, 毕竟厂里职工有部分人年纪还轻。没成家的无后顾之忧,背上包袱就能走人;刚成家的,为了将来孩子的学习生活环境,想去省城打拼一番,把家迁往省城也是人之常情。   把这些安排好, 她就回了一趟龙镇。许久没回来, 这一回, 大家伙都非常高兴。尤其当她把海市带回来的伴手礼分给他们, 各个都笑得同花朵一般。   贺珍珠尤甚,向阿姊卖乖:“阿姊!你可回来啦!我考试成绩出来了, 早想告诉你,可是妈妈说你出远门去了。”   这次升学考她发挥稳定, 甚至比往常模拟更好一些。恰恰踩线进了市一中。   “真的啊?!太棒了!阿姊可得给你个大奖励!”贺明珠这是初次听说妹妹的成绩, 竟是她预想里最好的一种结果。也不需要找人不需要费钱寄读了,真的太好了!妹妹的未来,稳了。   贺明珠揉捏妹妹的小脸蛋, 开心得不知说什么好。   “不用奖励呐,我以后去市里麻烦阿姊的地方还多着呢。”贺珍珠羞赧地说道。   “傻丫头,说什么傻话!阿姊去市里买房子定居,一个原因也是为了你呀。”   说到这,一家人又对贺珍珠的高中生活起居作了些讨论。李秀兰实在是想去市里照顾两个女儿,给她们做饭洗衣啥的。可是,又放不下镇里的店。   这些日子,她天天奔忙店里的衣服生意和点心生意,整个人都比以前更加有活力了。这要让她放下事业,全然去忙家庭,又有些不甘心。如果能忙事业,又能顾女儿,两件事同时做好那就是她最大的企盼了。   可是她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女儿们都去市里已成定局,家里必然要有人留守。如果这边的店非要抽个人去上面的店或厂,那肯定是华裳师傅呀,她才是有大用处的。   所以李秀兰知道,自己不能走,这里的店需要人。   贺明珠大手一挥:“这算什么难事,妈,瞧你为难的。珍珠过去,有我呢。过两天,我找个大姐来帮忙,家务起居包揽了就是。保管我俩吃好喝好,你不用愁。”   “这样啊,那可得找个忠厚老实的,要不妈在这边帮你找一个?我怕你小孩儿看不懂人呢。”没办法,大女儿再能干,在她眼里也是个小孩,一沾到家事,她就觉得这是孩子不会的。   贺明珠笑道:“不用啦。不消你说,女儿我已经看中一个了。是我们厂里的保洁员,我观察了有一阵子了,人很勤快,干事77ZL情很细致。在干保洁之前,给人带了好几年的小孩。我看着挺合适的。”   李秀兰听完后,满目慈爱的看着女儿,欢喜溢余言表:“我大娒真是长大了,持家理事也心中有一杆秤了哦!可以……成家了呢!”   贺明珠先前还高高兴兴的,后头那句话让她额呵呵呵个尬笑了半天,忙扯开话题:“啊,妈,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啊,家里边?”   大女儿一问,倒让李秀兰想起了一桩小风波。   原来前些日子,阿叔贺正义寻摸过来。见贺明珠不在家,就大开了狮子口。好话说了一箩筐,跪求哥嫂给他们两口子寻点事做。   他们在村里,眼见周边的人一个个都往城镇里去,心里不免动摇。听说大侄女都把生意发展到市里头去了,好不眼红。心想着如今人家家大业大了,镇上的小生意让他们分杯羹,应该不算什么吧?   贺明珠心里提了一提,“哦?还有这样的事?那你们……”   话音未落,一旁立了半天的贺正忠先把话接过去了:“没有,没有,爸记着你说的话呢,没同意,真没同意。”   李秀兰大翻白眼,嗤道:“那得亏了我,要不是我坚决斩断人家的熊心豹子胆。你呀,只在那说‘不行,不行的’,这种话根本就没有力度,人家还不是要继续赖着你啊!”   贺明珠笑:“那妈,你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用铁腕‘斩立决’的?”   李秀兰不好意思地嘿嘿笑,“我,我不就是语气重一点,我就骂呀,‘你们是当叔叔的,能有点脸吗?这是大娒一个小孩起早贪黑挣下的产业,小辈的东西,别说你,就是我们这亲爹亲妈,也没资格去掺一脚!回吧,别赖在这了,免得话传出去,别人对你们指指点点。’”   贺明珠鼓起掌来,挽着妈妈,“妈!你真令我惊喜呀!越来越勇猛了,啊哈哈,厉害厉害!”   “你这孩子,哪有这样说自个妈的,真是……”李秀兰摸着女儿的头发,“妈和你爸没什么大本事,只能替你守好家门。你在外头劳累,不给你拖后腿,就是了。”   贺正忠也忙不迭附和。   贺明珠心头一热,眼眶有些模糊,这真是一家四口前世今生最好的时候了。   在家住了几日,贺明珠却也没有一刻停歇。   先是和华裳讨论杭市市场的铺货事项,接下来要抓紧时间做款式设计、打版、批量生产……时间还是挺紧凑的。好在华裳是不工作不得劲之人,毫无怨言就欣然接受了。   然后再是去找了一趟舅舅。海鲜的事,除了问他,贺明珠想不到别人。她把自己在海市准备开海鲜酒楼的事给一说,想让他帮忙推荐个人。   舅舅尚且未反应,在后厨的舅妈突然就不知什么时候钻出来说:“嗐,还推荐个啥!你舅不就行了?自家人不比别人要放心点呀?”   舅舅瞪了她一眼,转头对贺明珠说道:“别听77ZL你舅妈瞎讲,你管自己按自己的要求来寻摸。甭理什么自家人放心这些话,生意上的事,该怎样就怎样。要找最合适的人,什么任人唯亲这种法子不好使的。”   贺明珠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只是秉承亲戚之间最好不要有金钱利益牵扯为好,所以并没有把舅舅他作为最首要的人选。   照理来说,既没有想法,本不该来求问他,但是这桩生意终究是瞒不过他们去的。到时候他们知晓了,觉得外甥女儿连这海鲜事都不知会一声,心存芥蒂反倒不美。   所以,她还是来了,探探舅舅的口风再说吧。如果舅舅愿意,那便就他。往后生意沟通上小心些就是。但是此刻,舅舅这么说,却是贺明珠没料到的。   但仔细一想,这也并不稀奇。舅舅这个人,是非常有原则的一个人。   “舅,你自己是咋想的,对这海航有兴趣吗?吃得消吗?”   舅舅明显愣了一愣,才说道:“我这大半辈子跟海打交道了,说没兴趣那哪可能嘞。只是,这事情……算了算了,舅给你找个别人吧。”   舅舅如此克制而明理,倒让贺明珠真的把天平倾向于他了,“舅舅,如果你吃得消,就你得了。舅妈说得不错,你来,我放心。”   舅舅的脸上想笑非笑,想了半天才回道:“这样啊,那那好吧……要不,舅再给你找个人,两个人分担,一块儿跑航。遇事也有个商量,明珠你看好不?对了对了,这个路费,一船一个价,不用给我,给船。”   舅舅的苦心,贺明珠懂了。这是要找个人,相互监督的意思。以免亲戚间不好开口、不好建议。但这样做,舅舅的赚头就少了,要和人对半分。不可谓是用心良苦啊。   贺明珠心里感激,更视舅舅为呵护小辈、顶天立地的好长辈。这事交给他,她也能彻底放心了。至少海鲜的品质,运输途中,她都可以不用操心。   海船的物色,和海鲜的品类,这些她都放手全部交由舅舅处理了。并且把海市那边招募好的两位,言谈性格,形容给舅舅听。让他心里有个数,往后交涉他比自己还来得多。   解决好这两桩事,她就回了市里头。夜校缺了好些课,得抓紧赶一赶,否则月底的考试非得被班主任训斥不可。   到了市里,没上几天课,馄饨摊毛红琴就喜滋滋地送来了一个好消息。   ——她攒够钱,租了一个小店面!以后不用再风中雨中狼狈了。为了庆贺这高兴事,她准备在街头那饭馆摆一桌,请左邻右舍照顾她的朋友们吃个饭。   贺明珠打心底里为她高兴,这样努力自强的女性,就应该日子越来越好才是!她和苏春燕欣然赴约,因为当时毛红琴和秋榆也有过一饭之缘,性格投契,所以也把她也给叫上了。   各人各自准备了一份小礼物,送毛老板作贺礼。这街头的小饭馆是他们这条街请客宴77ZL席常去的地方,大家伙都轻车熟路地坐下,聊起天来。   毛红琴摇摇手,叫服务员来点菜。大伙儿忙嘱咐,少点一些不用太多,吃不完反而浪费。毛红琴哪里肯依,直说自己心里有数,转头对记菜单的小伙子报了一大串的菜名。   却见这小伙子傻愣愣地看着前方,仿佛没听到似的,又叫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低头记了起来。众人一笑,笑说是不是他们一堆女的太美了,倒也没当回事。   小伙子记完,落荒而逃般就跑了。   贺明珠也和大伙儿笑了一阵,找了个理由说去洗手。瞅准目标去了后厨门口,守株待兔般,等里头出来了一个人,她喊住:“贺留根!” 第75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倒霉孩子   其实毛红琴一喊服务员来, 贺明珠就一眼就认出他来了——离家出走许久的二堂弟贺留根。   她当时没有声张,是因为在等他的反应。既然他没有相认,那她自然也不会堂而皇之在众目睽睽之下, 打击一个少年郎的自尊心。   但是, 找必须要找他的。虽然他的父母做事不那么像个人样, 可一码归一码,他自己并没有得罪过她,前世今生都没有做过不好的事,说过不好的话。   一个未成年的半大小子,跟自家妹妹一样大, 只身在外头。既然看见了, 贺明珠是没法做到无动于衷的。   “阿姊……”贺留根早就该知道,刚才既被阿姊撞见了,是怎么也逃不过的了。   他停下了脚步,贺明珠上前一步,站在他跟前。看着这个个头比她还高的小伙子, 她问:“你一直都在这儿?你这是什么打算?”   贺留根讷讷地说:“嗯, 我要趁暑假赚够钱, 交学费。”   “赚够钱?”贺明珠有些气笑了, “那你跟我说,你这里工资他给你开多少?你成绩那么好, 可别告诉我,你没算过到开学之前能不能攒够学费。”   这家饭馆, 贺明珠再熟悉不过了。虽然她很少下馆子, 可听都能把耳朵给听一茧子。这店老板是有名的扣扣,从来不招长工,尽是招快活不下去了只求一口饭吃的走投无路之人。   这虽然听起来是个善举, 可为商者来说,不得不说这是人家打得一手好算盘。随随便便开点小工钱,给包吃包住,可怜人们就感恩戴德了。   要都是这样,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这店老板啊,还有手更绝的。等过了些时候,可怜人上手了,干活利索了,店老板又把人家给轰出去了。说是怕人家有出息了,动不动要提涨工资。   瞧,好人坏人都要做,就是这店老板一贯的德性。   贺留根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除了这边,晚上还有别的一家店的,凑一凑……要还是够不上,那我就,就去抽一点血去。”   “胡闹!”贺明珠低吼了一声,环顾了一下四周,好在没什么人注意过来。她压不住心头的火,气呼呼极了,“你还是个好学77ZL生呢?懂不懂什么是本末倒置?哼,什么倒霉孩子!”   “明珠姊……”   “闭嘴,你甭说了!你自个儿去跟你们老板说,不干了,一会儿去外面路口等我!不许跑了,听到没?这里我熟得很,跑了我也能把你抓回来!”贺明珠恶狠狠地边呵斥边交待。   “我不回去。”少年倒是犟得很,把头一扭,憋出这么一句话。   “行行行,知道了。”贺明珠打了一下他的肩膀,气汹汹,“你以为我想把你扭送回去呢?做梦,我跟你爸妈水火不容不晓得吗?”   “共同的敌人就是朋友,懂不懂?”贺明珠放软了语调,没好气地说。   贺留根这才眉开眼笑起来,回转过头来,裂开嘴嘻嘻傻笑,“这样啊,真的啊?”   贺明珠懒得回应,咬牙切齿地用手指虚点他。然后就回了自己的席桌上去。   等这边吃好,大伙儿各自回自家的店里。只剩一个秋榆,是要回学校去,却被贺明珠给叫住。   “家教?”秋榆睁着大眼睛不解地反问贺明珠。   贺明珠只好又进一步详细地说了说:“嗯,就是我有个小弟,想勤工俭学趁假期挣点学费。我对这边又不熟,所以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有没有哪家小学生想找个小老师带一带的?就是我那小弟年纪小了点,但是功课还是挺不错的,带低年级小学生绰绰有余。”   秋榆“哦哦”地点了点头,“我现在没法马上答复你,我也不太知道嘛。不过没关系,我回去跟同学或是家里打听打听,应该是能够找到的,只是家教费应该没有成年人来得多。”   “那就先谢谢了!家教费没有关系,有我呢,我又不是没钱。”贺明珠眨眨眼,“就是找个由头,省得他小小年纪坐吃等拿,不懂得用劳动去换收获。”   秋榆哈哈而笑,“懂啦!你竟然是这样的姐姐,好坏哦——”   贺明珠不否认,与她笑别,然后就去十字路口的汇合点。贺留根已经背着个包候在那里了。   “阿姊!”他已然迎过来,略显局促急急说道,“我刚才忘记说了。我知道明珠姊你赚钱不容易,我也想靠自己的双手去赚学费。你看能不能给我找个活,能不那么吃人的,发工钱能正常一点的。”   贺明珠瞥了他一眼,没有停下脚步,“这不废话么,还想着我养你呢?你一个男子汉有手有脚,哪里会饿死?我不过是看不下去那饭馆老板太会吸血而已。”   “嗯嗯嗯。”贺留根迭声附和,他不是个蠢人,是好是孬还是能分得清楚的。他爸妈那样,明珠堂姊能不计前嫌拉他一把,他就认她是个好人。   “我给你去找一份布行的活,我跟那老板是熟人,你到时候就在他店里帮忙搬布。年轻后生个子比我还高,卖点力气吃点苦不算什么。”贺明珠边走边说,“另外也别想闲着,我会再找一个家教课,你去给人家孩子上课,77ZL小学课,你应该不成问题吧?”   “是是是,没问题。”   “到时候你给人家好好上课,就当是自己弟妹,要耐心教,人家父母会看在眼里的。这也是为了让你不荒废了课业,给人上了课回来,或是没有课的时候,要多复习自己的功课,晓得没?”   说到这,贺明珠又想起了一件事,问了问。   还好,这倒霉孩子还算懂得条理,分得清主次。在离家出走后的第一站,就晓得去市的高中打听寄读生。得亏了升学考成绩不错,有学校乐意要他。   贺明珠吁了一口气,那便好。不然这个时间找学校也是个麻烦事。   到了林鹏飞的布行,贺明珠拉着老林到了里间细说,总算是把这倒霉孩子的事给安排好了。   开学前,就住在布行的工人宿舍,一日三餐包圆了。等开学后,上课的时候住校,周末和节假日不能住校,就也到他这来,勤工俭学,顺便包吃包住。   至于工钱,林鹏飞是个老道行了,自会把学杂费生活费和工钱巧妙地统筹好。不够嘛,估计会直接在贺明珠与他的布款里扣。   所以,贺明珠压根无需再多说一言。她默许这样的方式。   希望这孩子能比前世少走一些弯路,如己所愿,学有所成吧。   ……   时间飞快,忙忙歇歇,转眼便到了八月下旬,马上就到了开学季。   这期间,秋榕的信件不断,一个星期必有一封,有时候甚至两封。邮递员还都是傍晚送来。有几次隔壁榆妈听见邮递员“有信——”的叫喊声,总飞奔出来,一个月里大概只有一两次是自家的,其余都是隔壁的。   她就失落落地阴阳怪气道:“也不知道谁成天够不要脸的,真是世风日下,情书满天飞,现在的男女都这么不自爱吗?”说完扭头就甩门。   贺明珠看着信封上大大的“榕(寄)”的字样,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要是哪天,榆妈知道自己骂的人包括自己的儿子,会作何感想呢?   邮递员悻悻地耸肩,觉得莫名其妙。他好想问问那位阿姨,怎么难道她不知道平时寄给她和她隔壁的这姑娘的信,是同一人吗??   真是好奇怪的两隔壁邻居!   秋榕寄来的信,内容其实都很日常。诸如这两天遇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市场进展如何了……此类。   但每封信最后都不忘说一句情话,比如这次是“好想你,你最近好吗?”上次的“今天月色好美,我们的小鱼长大了吗?”   ……   贺明珠也会给他回信,但不是像他那样的次次大长篇。有时候回得挺长,有事忙就简略写几句。   这几天,妹妹要过来了,她就有点忙。所以这封回信,就很简单,顺带把刚才的事也提了一番,让秋榕莫要厚此薄彼。不然水落石出那一日,以免被人唾沫星子给淹死……   贺珍珠的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明珠她也把那位看中的大姐给叫回家77ZL来了。   这个大姐姓叶,大家都叫她叶姐。曾经有一个孩子,后来生了点意外。前夫要她再生一个,她不肯,就离了婚独自过活。后来因为实在喜欢孩子,就帮人看孩子贴补生活。   去年,她照看的那个孩子大了,上学了,她只需要负责起早晚的接送和晚餐的准备就行,工资自然也缩减了大半。想多攒点养老钱的她只好出来,找一份兼职工作。   正巧“鹤鸣”厂里的原保洁阿姨是她的老乡,要回乡定居去,就推荐了她。   保洁的工作不需要全天都候着,只需要一天中两次打扫,保证厂区干净整洁便成。和她的接送工作完全不冲突,正合适。   叶姐是个勤快人,闲下来就憋得慌,所以不管哪份工作都是兢兢业业,细致完成。   这就入了贺明珠的眼,与她一谈,了解了她的家庭背景和挣钱企盼,便没有让她把原先的钟点工给辞了。只是让她停下目前在厂区的保洁,转场到她家里去。   负责两姐妹的一日三餐,和家务活。至于晚餐,可以早些准备好走人,再去人家家里去做钟点工。   对叶姐来说,煮煮饭菜干干家务,虽然比厂里做保洁要忙一点,可是工钱却加了一成,哪能不乐意呢。立马就乐呵呵上岗了。 第76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他居然是,那位1号?……   到了九月正式开学, 贺正忠和李秀兰把贺珍珠,连同大包小包行李送到了市里来。一家四口聚了几天,尔后父母回去, 就真正迎来了姐妹俩的相依为伴的生活了。   等妹妹入学后, 贺明珠抽空去了一趟市物资公司。   按照她隐隐约约的记忆, 市区的出租车市场大约得一两年后才蓬勃发展。如果能早一些掺和一脚,是不是就可以把握住这未来的财富密码?   因此她就是怀着这种设想走进物资公司的。先问问当前的车辆行情。   物资公司的工作人员一听说她是在打听四轮汽车,喜不自胜,还把里头经理给请出来。   贺明珠看这阵仗,有些懵。   人家经理满脸堆笑, “同志, 你来的真是太是时候了!上半年我们刚引进了十几辆小汽车。真的不贵,就一两万块钱一辆。个头小小的,就适合你这样的女同志开哦。”   贺明珠心里一个咯噔,试探地问道:“你说的是‘菲亚特’?”   “哎呀!你知道呀?”经理大拍大腿,更是喜出望外, “我就知道你是个大老板, 有气派有范儿!我们这‘菲亚特’呀, 就是个微型车。别看微型, 就误解了。这家伙里头可是宽敞着呐。我带你去看看?”   “先不忙,我先多了解了解。”贺明珠真没想到, 这会儿菲亚特就已经来温市了,速度可真够快的, 进国内才不久呀。难道, 有人捷足先登了?不应该呀,前世没那么早的呀。   “我想问一下,咱们市里就你们这有售吗?还有, 你说上半年就引进了,那卖出去77ZL有多少了?”   经理嘿嘿一笑,笃定道:“那是当然!这可是小汽车哎,那么大件除了我们这儿,哪还能有别家?哎——”   他叹了口气,“不瞒你说,虽然这洋货是有了,可大伙儿还不识货呀。这大半年时间,才卖出去了一、二、三……五辆吧。”   贺明珠紧跟着问:“五辆?是同一个人?”   经理以为自己听错,“哪能呢,那是车!再不贵也是个顶尖大件,谁还闲着买那么多干嘛?当然是五个人买的啊。”   贺明珠闻言颔首,手掌一摊,做出请的姿势,“请吧,带我看看。”   经理忙带她去看,后院两排崭新的“菲亚特”微型小车。   贺明珠一眼望去,马上就有了数。总共有十二辆。   “嗯,好。”   经理见这女同志看货十分干脆,一看就要下决定买,心里高兴,忙问:“哎,好,是要哪一辆呢?我让人去取钥匙。”   贺明珠头回转过来,对上经理的问询,淡淡答道:“都要了。”   “啥?”经理一下子没转过弯来,难以置信,以为自己听错。   “我说,这里的十二辆,我都要了。批发,你给个批发价吧。”贺明珠一字一顿说得一清二楚。   经理感觉自己有些站不住。四轮小轿车,这也能批发吗?这是得多有钱?才能一开口就要全部!啊苍天,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贺明珠其实早已经盘算过自己的现金流,十几万是有的。海市的海鲜楼和杭市的服装档口都要铺货,都得用钱先砸下去。虽然目前这边挪用了有些风险,但是这样的先机她实在不想放过!   温市的出租车市场过两年就会如草般,遍地生根。如果现在能先下手,肯定是包赚的。她今天来,原本只是想先探一探,却没想到,这车已然引进了。那既然已经知晓,如果不去做,将来必定后悔。   她刚才在心里快速地思索,总算让她想出了较为妥当的法子。先拿现金去把这些车买下,然后拿车去银行作抵押。这样就应该能保证下一步所用的两笔钱,海鲜楼和档口的启动资金应该就不成问题。   何况鹤鸣的厂和店仍是有订单源源不断而来的,所以即便向银行贷款,利息和还款也不会存在还不出来的境况。   所以,她就果断决定,还是豁出去,先下手为强为好!   于是,她就成了市里头拥有最多“菲亚特”的人了。下一步,就是成立出租车公司,培训司机,上岗载客,坐等收钱了。此为后话。   眼前最紧急的一件事,是海市那边老黄和小郑传来消息——装修已经搞定,人员已经配备,择定了几个日子,请老板选一选,何时开张为好。   贺明珠拿着电报久久没想下来,贺珍珠正放学回来,看阿姊捏着电报发愣,便问:“阿姊,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在犹豫,要不要亲自去海市一趟,那边海鲜酒楼要开业了。”77ZL贺明珠回答妹妹。   “这有什么可犹豫的?阿姊是老板,当然得到场呀。我一个人在家没关系的,隔壁榆姊姊也在嘛。”贺珍珠以为她是不放心家里。   “不是。”贺明珠笑着取下妹妹的书包,“你我倒不担心。是眼下,出租车公司正要招司机。公司就我一个光杆司令,还没找到合适的管理者,只能是先我自己来。这要先去海市,那这边恐怕会失掉先机,所以我才纠结。”   贺珍珠懵里懵懂地哦哦哦,只恨自己啥都不会,帮不上阿姊的忙。   可是,有时候,却是怕什么越来什么,贺明珠这头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海市。那一头次日,她又收到一封电报。   这回,是省城来的。是秋榕发来说:市场已经准备就绪,只等进驻。让她准备一下货源和人,并问她是不是会亲自到场。   贺珍珠看阿姊又是眉头紧锁,便凑过去瞄了一眼。这一瞄可不得了!   最后一句居然是——念你极深,望来。   贺珍珠小脸锃红了一层,就好像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羞怯难当。但又为姐姐的终身大事而忧虑,思而又想,忸怩地劝:   “阿姊,你就去吧……正好两个电报一前一后来,你先去省城,然后再去海市,顺路的嘛。这边的出租车公司,要是还没有招到人,那也可以先缓一缓,或者让厂里的周叔叔先顶上?”   贺明珠还不知道,被妹妹看到了电报,偏头看向她,奇怪道:“你这丫头,鬼点子还挺多,周叔叔他不要有自己的工作任务吗?哪能都让他一个人扛那么多活。”   “行了,行了,阿姊有数,你管自己好好学习就是。”   说完,就轰妹妹去洗手吃饭,而自己却是上楼回屋去。   她要好好摆一摆阵,对着日历本合计合计。   贺明珠在自己常用的笔记本上列了两列,一个是时间,一个是手下的人手。   杭市那边,她打算让苏春燕过去常驻,把苏春鸿也带过去。   一是考虑省城的医疗条件会比这边要好一些,合适苏春鸿平日的健康管理。   二是考虑苏春燕本身有能力也有追求,若仅仅让她在下边当一个店面的小店长,不免屈才。既然是好友,就不能不为她着想。以免她不好意思提,时日久了,难免生嫌隙。   之前也同她通过气了,她是乐意的。   这回入驻市场,肯定是由苏春燕带队,领着那十五个人过去。贺明珠自己亲不亲临,似乎也没那么紧要。   而海市那边,舅舅已然找好了搭档,也备好了海船和水手,海鲜货源嘛,更是轻车熟路就搞定了。   让他直接带货过去,和老黄小章他们碰头也就是了。舅舅自家人,由他代表自己,完全够用了。似乎也没有那么紧要一定要自己到场吧。   想通这两点,贺明珠觉得自己应该是可以不去的。然后,她又随手画起了这边要铺开的出租车生意。   这边需要人,周厂长暂时兼77ZL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厂子那边赶货也是需要人盯着的。她列了列,厂子里还有哪些人得用。等这段事情一了,是该要选拔几个管理层了。   正画着,手下的笔记本满了,竟是最后一页了。   她翻了翻书桌抽屉,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空本子。她扫视了一圈房间,走到书架边,手点着书,看到薄薄的,就抽出来看一看是不是笔记本。然而要么是记满的,要么就不是。   她正抿嘴泄气,陡然间,看到左前方,最外边的立着的一本。她伸手去拿,果然是笔记本!只是——是那天生日,秋榕送的。   不管了,反正能记就行。   贺明珠抱着本子回到书桌前,坐下,翻开第一页,正打算写……却是愣住了。   ——这个扉页上画着一张画,是一个女孩子,微眯着眼,看着前方,好像是在极目远眺。这个笔触,这个轮廓,太过熟悉!   贺明珠不敢相信,蹙紧眉头下意识地摇头。突然间,她像想到了什么,火急火燎地站起身来,去翻箱倒柜……总算被她给找到了!   ——是那一摞整齐的糖纸,和那瓶有独特香气的跌打水。   她把糖纸一张一张摆好,跟笔记本上的插画进行比对。是的,笔记本上,不只是第一页,中间也间或有一些插画。   里面有小孩儿踢球,有小猫儿玩毛线团,小女孩浇水……这一张张笔触稚拙,画风独特,都跟糖纸是一模一样的!绝对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她又翻到了最前面一张,那个极目远眺的女孩,是那么眼熟,那么眼熟,这个人分明就是她自己啊!   而这个场景,是,是……当日她去矾矿厂找厂长谈生意时,巧遇一场篮球赛,然后被一个篮球撞入怀……   所以,所以……   贺明珠仍是不敢相信,颤抖着手去拿那瓶跌打水。打开盖子,熟悉的香气入鼻……她终于能确认了,她终于都清楚了。   秋榕身上时有的香气,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熟悉了!   他居然是,那位1号?! 第77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是你   贺明珠心头某一处狂跳不止, 她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事实就那样摆在眼前。   她想起了秋榕说的他们认识也许很久了……当时还觉得此人油腔滑调,满嘴跑火车。现在想来, 原来是真的, 原来他们俩真的是初见很久了, 他们是早就有过交集的……甚至她这儿还珍藏着本属于他的东西,那些个可爱的糖纸画,那个香气独特的药水……   冥冥中,早就有一根绳子牵引着他们,一步一步向对方靠近, 不由得她不承认。鹤鸣的招牌画,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那个男人,原来早就进入了她的生活,他们的缘分原来真的不可谓不深。   破天荒的,贺明珠觉得自己从未如此迫切的想见一个人,她觉得都没法按捺住心里的悸动了。原来, 自己情根早已种下, 却是浑然不觉。   她跑去露台,77ZL 去看那盆放在两屋之间矮墙上的鱼缸。荷叶已成枯荷, 她早已经处理掉了。没有了荷叶的鱼缸,这是两条小鱼的独享空间, 它们在水里游得欢畅。贺明珠把手覆在鱼缸边,它们就似乎有感应地齐齐游来。   贺明珠的嘴角弯弯翘起, 完全不能合拢, 这种意动、情思带来的美好喜悦,是前世从未有过的。   她调皮地弹了一下鱼缸,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 贺明珠专门去了一趟厂里,把苏春燕和那选定的十五个人聚合起来,给他们开了一个工作会。另一方面是当众予以苏春燕重任,让那十五人将来在杭市,买卖大小事务以她为领导。   这边安排妥当,跟着又把周厂长给叫过来。   “老周啊,最近厂子在你的带领下都顺风顺水的,应该给你记一大功。等年底,再给你发额外的奖金。”   周厂长本就纳闷老板找他是什么事,听她这么说后,反而更加慌了。听话听音,这本就是自己的分内之事,还要发什么奖励?这么说,是反话吗?是自己有哪里做不好的地方吗?   果不其然,贺明珠话锋一转,“你看,我们厂子里有没有挺上进,组织力号召力又比较强的人呢?这个你应该比我了解。”   周厂长结结巴巴:“有,没有,我,我也不知道。”   贺明珠见他额间都冒着汗,猜他是想错了,便先把意图揭晓:“你别慌,不是要找一个人取代你的位置!我只是想给你找个副手,来帮你。”   周厂长一听,气立马平稳了,吁道:“哦——这样啊,有的有的。”   他报出了一个名字,是贺明珠平常常听过的,她微微一想就和脑海的里的轮廓对上号了。   “行,那就他,你到时候跟他说,让他来给你做帮手。先试用三个月,表现好的话,那就直接升他当副厂长。”   周厂长听这话音,就知道老板并没有要降他的职,安心了不少,忙不迭点头应下。   然而事情还没完,贺明珠这才放出她的大招——找他的主要目的,“你啊,我还有另外的任务要交代你,这件事说难不难,就是你得加点精力,用点心!”   她到底还是把出租车公司的筹建交给周厂长了。老周虽然性子软绵,但是在厂长岗位上这么久,练就的一双眼睛,看人用人还是很准的。做事情也很有责任感,很细心。   这就足够了,目前他的任务就是招司机,除了考技能,还有就是各方面去了解。司机的聘用至关重要,这是涉及乘客安全的大事。   这里得提一句,贺明珠打算出租车公司初步的发展模式是,公司出车,司机统筹,分班运行。   而不是把车子租给司机,就不管不问,以至让司机有很强的自主性。出租车运行关系到安全问题,她还是想正规化,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   老周没有不答应的,他知道老板是个有分寸的人。多劳多得,自己77ZL还年轻,多干点也不是坏事。   贺明珠安顿好生意上的事,捏着电报,买了车票直奔省城。   她要见他,她想见他!   秋榕怎么也想不到,日思夜想的姑娘说出现就出现了。风尘仆仆地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虽是倦色难掩,看见他来,却是莞尔而笑。那笑容,好像有那么点不同往日?   不管怎样的她,秋榕皆是惊喜,上前两步,走到她跟前,笑问:“这么快就来啦?我还以为怎么也得过两天呢,其他人呢?”   “他们,过两天来。”贺明珠仍是笑靥如花。   这就有些奇怪了,以她的作风,不可能早一步先来的,秋榕甚至担心她有事耽搁就不来了,因此他越发觉得这姑娘今天有些不同,“那你?”   他有些笑了,不自信地似乎在开玩笑,“是想我了?”   “你……”贺明珠更往前一步,楼下市场嘈杂,她却恍若未闻,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人,眼里全是笑意,“你的球技可真够好的。”   秋榕愣了一愣,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终于想起我啦?哈哈,你的记性可真够好的!”   贺明珠哼声:“哪里是我记性问题,那天阳光刺眼,我压根就没看清你!”   秋榕这下傻眼了,原来是这样!难怪他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这人就没认出他来呢,他一度以为是这姑娘记性不好。   “我还以为是我太不起眼,入不了贺大老板的眼呢。”秋榕摸摸自己的下巴,好像在说这么一大帅哥你都记不住,果然不是我的问题。   贺明珠了然,笑着揶揄道:“就是,要不然怎么记不住你这么个美男子呢。”   秋榕往后一步,半躬身,一只手贴腹,一只手贴背,“请允许我,郑重的向你道歉。姑娘太耀眼,让我晃了神,一时失察,球飞了,撞疼你了吧?对不起啦!”   贺明珠也一手贴腹,一手贴背,挺起胸膛,轻咳一声,“是这样吗?小秋姐可真没定力。原谅你吧。”   秋榕立直身,笑:“我的定力只为你。”说着往前两步,离她很近很近,在她耳畔轻声道:“我们,是有缘分的,现在你可以说是了吗?”   “嗯。”贺明珠极轻的发出一个气声,几不可闻。   秋榕离得近,却是很清晰的抓取住了,顿时欣悦如狂——这是第一次,她给出了正面的回应,意味着什么,他太明白了!要不是现在在外面,他一定要忍不住要去拥抱她了!   他用手轻轻抚上她的脸,贺明珠没有闪躲,而是抬眸看他。眸光点点,四目相对,皆是情意。   天际似有烟花飞过。   ……   两日后,苏春燕带着那十五人和一车子的货,浩浩荡荡地也来到了这里。一行人铺货摆货,把十五个分散的档口,都给拾掇准备好。   到时候一人主理一个档口,每月末业绩考核,既是激励也是奖惩。   其实市场里其余的档口也都大多是服装厂占有的,散户很少,一般都77ZL是三五家档口为一个主人所有。贺明珠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唯一不同,大概是她为最大头。听秋榕说,还有一家占得也多,有八个档口是他们的。   在市场开业当天,贺明珠就见到了这一位排行老二的同行……   “小丫头,真是厉害啊,大半年时间,就把店开到省城来了啊。”   碰到林永兴的时候,贺明珠和秋榕正在自己的一家档口外边,解释里头的摆设。   林永兴先向秋榕打招呼,然后再一眼就看见了贺明珠,就说了上面那样的话。   真是够巧的,这都碰见……贺明珠心里突突,有些尴尬。之前在林永兴那边拿过几次货,后来有了华裳,再后来有了自己的厂子,就没有再从他那进货了。   “林老板,好久不见。”贺明珠虽然心头一千个吐槽,脸上却是淡然无波,只带着微笑,“你这是?逛市场?”   秋榕一见两人认识,忙给自家小兔提个醒,“这林老板是咱们同乡,市场里有八家都是他的呢。”   骤然遇见这位,贺明珠心里其实也早有了数,一个服装厂老板怎么会是单纯逛市场呢?只是没想到,居然就是那位占有率排行老二的同行……额……   林永兴那圆圆脸上堆挤着笑,点点头:“不敢再叫你小丫头啦,贺老板。原来你和秋主任也早相熟呐,秋主任还真是关照同乡哟,咱们都是托了你的福。”作为同行,他当然是打听过,知道这家档口的主人在市场里占了最大头。   “哪里哪里,大家伙有意向有能耐,又定的早,自然都能进驻咱们这儿。不论亲疏。”秋榕笑眯眯回道。   虽然对方没有明言什么,但当时林永兴找上门,也是说想要多一些档口。而那时因为其他地方也有一些商户已经各自认领了四五间,只剩下最后的八间了,便全部都给了永兴服装厂。   所以秋榕直接就一语双关的把这给回应了,先把人家潜在的质疑给堵了。本来嘛,这就是先到先得的事。   林永兴笑,“还是要谢谢秋主任啊!嘿嘿,你和小贺老板,看着还真是登对。”   额…… 第78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东海渔乡”……   贺明珠哪里听不出这两人的明枪暗箭, 不想被人揪住不放,于是移开话题,说道:“林老板说笑了, 我们三个都是同乡人, 本来就该相互照应才是。”   却不料, 自己这头刚刚拒绝正面回应,那头秋榕就伸出手来,众目睽睽之下牵住了她,“林老板真的是好眼色,我们确实过不久就要订婚了。”   贺明珠满脑子问号, 她看不懂了, 这么张扬似乎不太像秋榕的作风呀。但是她相信他,所以即便被拆台了也没有否认。   林永兴眯了眯眼,随即哈哈大笑:“哦!好事,好事!到时候结婚一定通知我啊,我要给你们包个大红包的。”   秋榕从容应对, 与他客套。   “那就祝小贺老板生意兴隆了!”林77ZL永兴似乎在做最后总结, 好似说完就要走。然而话锋一转, 又含枪带棒道:“你和秋主任, 一个是管理,一个是经营者, 真是最完美的结合啊!”   贺明珠听着就有些气恼了。还有完没完,这算什么意思?本来就是先来后到的, 自己来得晚, 还能怨别人吗?怎么说她都不要紧,问题是把脏水泼到秋榕身上这算是怎么回事!那不是冤枉人吗?   她也不是吃素的,就想好好跟他捋一捋, 要讲道理的嘛。   秋榕却是拦住她,抢先一步道:“恐怕让林老板失望了,我正办着辞职手续呢,以后跟你们是一样的啦。你们早在海里如鱼得水,可得带一带我这晚一步下海的。”   此话一出,别说是林永兴惊讶万分,就是贺明珠也睁大了眼睛,偏头深深地看他一眼。   林永兴又问了一些是否为真,以后谁是市场管理人这些与他利益相关的话。在秋榕头头是道的回答中,在场的另外两个人才确定这并非是一时意气,而是人家筹谋已久的了。   在林永兴离开后,贺明珠迫不及待拉住秋榕去外头隔壁的小公园。这儿人少方便说话,她迭声问道:“这是为什么?你总不会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就要逃离是非吧?”   “嗐,哪能呢,跟他有什么关系,他那些话不过就是酸酸自己的牙齿罢了。是非早定,根本影响不到谁。我这想法本来早就有了,没再遇你之前,就已经在筹划了。”   “那你打算做哪一方面?”话甫一问出口,贺明珠实在忍不住,还是觉得有必要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一下他,“秋榕,你得知道,下海经商,利弊是相伴的。要付出,然而付出了也不一定就会有收获的。你和我不同,我是没有其他路子可走,必须要走这一条路。而你,可以走的路有很多。你真的想好了吗?”   秋榕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答道:“唔,想好了。遇见你之后,我这个计划更深刻了。要说以前也许还只是在想想,现在是必须要铁板钉钉了。”   贺明珠奇道:“为什么?”   “我得跟上你的脚步呀,姑娘,以后我们的家,我想为你分担一些嘛。”秋榕笑得理所当然。   “切——”贺明珠笑骂,“别瞎扯我,跟我有什么关系,越说越没边。”说着转身便要走。   “当然有关系了。”秋榕拉住她手腕,把她拉到怀里,从身后拥着她,“至少目前你没想过定居省城吧?嗯,我就知道没有,你都把这里的事情交给小苏了,那肯定就不打算过来的。那如果我还继续在这儿,咱俩以后岂不是得两地分居?我不能接受,我舍不得你,我就想时刻看到你,守着你……所以我要离开这里呀。”   “你可真是够肉麻的,谁跟你说以后,想那么长远。”贺明珠小声嘀咕。   秋榕贴了贴她的发梢,搂得更紧了,声音变得暗哑:“不能说以后77ZL吗?不以结婚为目的,那不是耍流氓吗?也不长远的,明年你就到年龄了,我们就可以结婚了。”   贺明珠心头狂跳不止,只听耳边又在呢喃:“明年的事,当然现在就得开始打算了。另外一方面,我也有我的梦想。离职,既是为你,也是为我自己吧。所以你不要有心理压力,所有事情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你的梦想?”   “嗯,我的梦想。”秋榕仍是圈着她。   “你不是问我打算做哪方面吗,我现在就能告诉你,在我心里早已根深蒂固了。那天去海市的车展你还记得吗?   为什么外国的车子能发展得比我们快那么多步?难道是我们没有这样的人才吗?我偏不信!我当时就在想,有没有什么零部件,我们把它做好了,做精了,甚至走出国门,走向世界。将来有一天,他们的车子也得依靠我们的零部件才能够完美。”   贺明珠听得心潮澎湃,忽而灵光一现,“车玻璃?”   秋榕似乎喜出望外,松开手,把她扳转过身,与他面对面,“果然吧!我们真是越来越有默契了!你怎么知道的?”   贺明珠:“……你怎么忘了,你那天问过我的,关于汽车玻璃。”   “是是是,哈哈哈,那天想得太投入了。”秋榕抓抓后脑勺。   “这倒是个挺不错的方向,只要是新颖的行当,都是有发展潜质的。但是这个专业性也强,不像我做衣服卖衣服这么简单。你得多跑跑工厂,多多锤炼,别怕错,越试越对嘛。”   贺明珠经历过前世,当然知道汽车行业在未来是个“红海产业”。可在现在,不是呀,是妥妥的“蓝海”呀!一个未知领域,只要做出一点成绩,就马上能够出头,成领军者。这个方向怎么会有错?!   “那是,不怕错。我先前已经打听了好些普通玻璃厂家,等这边收了尾,我就要去都走一走。争取在我们婚前把这准备工作给做完先。”   贺明珠登时觉得脸热,啐道:“真不害臊。”头一扭,就往市场而去。   在省城待了几天,待档口运作上了轨道,贺明珠就离开,去海市见证“温城东海渔乡酒楼”的开张。   因为秋榕还在交接辞工后的各类工作,所以抽不开身陪她同去。   贺明珠毫不介意。反而她觉得,各有各的事业,各自忙碌,给彼此留有空间,这才是良好的相处方式。   到了海市,老黄、小章和舅舅已经碰头了。店里头中间环岛的所有玻璃缸都已经分门别类,给虾兵蟹将们安了家。   服务员和后厨人员就沿用之前香渝馆留下,并没有再招。但是老黄和小章分别对服务员和厨师们进行培训,给他们灌输温市海鲜的吃食文化。   尤其是小章,自己本就是厨师,对海鲜的处理有自己独到的技巧。完完全全的毫无保留的教给了几个后厨,上岗培训都是实实在在的。   如今,厨师们已经非77ZL常上手了,一个个从只会做川菜到现在的海鲜大厨。甚至几个爱钻研的,把两者相结合,弄出了一道混合菜——水煮海鲜,别有风味。试营业期间,就吸引了无数客人。   贺明珠对这些手下的能力表示非常肯定,她过来后,什么都不需要再提点,只要开业当天站个台便是了。   老黄捧着个账本过来找她,“老板,这是这段日子的支出,请你过目。嘿,装修那边工人们各个都是等饭吃的,就等几天再结算都不肯。老板你留的备用金不太够,我就先自个儿垫钱把他们工程款给结了。”   贺明珠翻了翻账目本,听到此话,抬头瞧他,“那真是有劳你了,一会儿跟我去趟银行,我把钱给你结掉。往后我不在这边,每月进项都留一部分作为备用支出,遇到紧急情况,可以和小章商量着来。我舅舅隔三差五会来送货,到时候你们把支出表给他带回来就是。”   “哎,好,好。”老黄答应着,却杵在那儿没有离开。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贺明珠见他踟蹰欲言的样子,便给他铺个台阶。   “老板……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不同你念叨一声,我这又于心不安。哎,真是……”老黄支支吾吾,仿佛又为难又凛然。   “就是小章呀,哎,要怎么说他呢。那时候装修工天天在那吵,要我们先结工程款。他倒好,买买买,花钱买一堆食材,说要研究新菜式。   每天弄好几个海鲜菜,又还没有对外营业,弄了给谁吃?就不能开业后再弄吗?最后谁知道都到哪里去了,我看,肯定是到他肚子里头去了。还叫我也带回家吃,我才做不出那种事!”   贺明珠失笑,这么快,就要调停这等管理层嚼舌之事了吗?   当初定下两人,是为了相互制衡。有利有弊,不会一人独大一手遮天,当然不好的一面也是很明显的,这不这会儿就来了。   “哦,这样啊,老黄你年纪大一些,自然考虑会比年轻人多一些。也怪我,没想到装修工要提前结款这一层,钱留得少了。反而让你自掏腰包,真是辛苦你了。”贺明珠避重就轻,只围绕着褒奖他自垫款项这件事。   “哪里,哪里,这是我应该做的。哪里怪老板……”老黄下意识当然是先自谦,然后奉承老板。可说着,好像又觉得哪里不对,他本来目的是告状啊,怎么就不了了之了?   他还来不及再开口,老板已经发话,让他回去再检查检查明天开业的准备工作,他只好糊里糊涂地就出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贺明珠把小章给叫过来,“小章啊,辛苦你啦,怎么样?感觉适应不,这段时间准备工作累不累,有没有什么难题解决不了呢?”   小章手搓着围裙,想了想,嘻嘻笑道:“不辛苦啊,比以前成天在厨房埋头做菜轻松多了。也没有什么难题啊,都挺好的,老板77ZL。”   “那就好,好好干吧。”贺明珠笑道,“你定的那几个菜式我感觉都挺不错。”   “嘿嘿,那是。我特地找了好些老一辈的温市人,挖了些世面上难见的家常做法,试了好几遍呢。就是有些费材料,不过我也没浪费,都分给员工们带回家自个儿吃咯。他们都说好吃,我才敢最终定下来。嘿嘿……”   “是不错,后厨有你,我放心。”贺明珠不吝褒奖,让他忙去。   这么看来,这两人其实都没有什么大毛病。各有各的小缺点,但都不算原则问题。走一步看一步,就让时间说话吧。   ……   次日,在锣鼓喧天声中,温城东海渔乡酒楼在海市正式开张。 第79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1986年10月……   “快一点, 快一点,可别误了吉时。”李秀兰又慌又急的语气声里带着满满的喜气,吩咐厨下帮忙的人, 好下汤圆了。   “哦呦, 李姨你莫急, 新郎官家就在隔壁呢。这么近,再怎么误都误不了吉时。”做帮厨的毛红琴笑嘻嘻说道。   李秀兰拊掌,“哪里呢!你不晓得,虽然就在隔壁,但是接亲队还是要绕一圈再过去的。也是要踩着点的哦。”   墙壁上挂着的日历, 翻在了1986年10月。   这一年时间里, 大家奔忙劳碌,日子越过越有滋味,最有进展的莫过于七枫巷的这件事了。隔壁邻居成亲家,这在哪一时候都是津津乐道的美事额。   贺明珠坐在自己温市家中的房间里,任由化妆师在她的脸上抹白涂红。她微微浅笑, 感慨万千。   这一世结婚, 与前世是大有不同的。今生, 她心有沟壑, 她自有身家,她不再惧怕, 她不再彷徨。   而结婚对象,更是大大不同。她心中有爱, 她对那人信心满满, 她与那人是势均力敌,是平等互慕,是携手共进。   她欣然奔赴, 她不怕。   “哎,姐们,我都跟阿榆说好了。这个把月,让阿榆缠住她妈,少让那更年期老娘客来烦你。”苏春燕的絮叨声打断贺明珠的遐思,“谁能料得到,那装修老师头家中出了那样的事,好好的搞得工期都给拖延了。要不然,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算了呗,谁能知道呢。还好新找的这个应该个把月就能把新房收尾了,再透气个半月,就能搬过去了。”贺明珠反劝苏春燕,她一向是既来之则安之的达观心态的。   此事说来话长——   秋榕的玻璃事业目前暂时定下了两个代工厂,一个在温市,另一个在海市。为方便将来生活,也为了远离自家刚退休闲得发慌的老太太,他在本地另外买了一套房子。在七枫巷的相反方向,充作婚房。   半年前吧,他们请了一支装修队,给新房重新装修。按照原本计划,在婚期之前个把月,就应该能够装修完毕。   可人算不如天算,这个施工队,居然出了事。整支队伍不知什么原因,欠下大77ZL笔债,债主上门。这个施工头子也是个胆大的,这么大的事,居然不同主家说。债主来了么,就带着手下出去躲两天。等风头消了,又出来去赶工。   秋榕和明珠都忙,原本就是全承包给人家的,所以也基本没有去现场监工。到了婚前一个月,原定的收房之日,这才东窗事发。   秋榕特特从海市赶回来,带着未婚妻去新屋收房。结果,映入眼帘的是—— 一屋的狼藉。装修进度大概就比原来的好那么一点儿,完全没法住嘛。施工队么,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辗转打听了一番,才得知摊上了这么一个豺狼队……   还好当初工程款只预付了三分之一,要不然,真的失人又失财了。   没办法,只好临场换人,重新找了一个据说是靠谱的装修队伍。可是再如何靠谱,仅剩的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也是没法交房的。   婚期已通知亲友,延后是不现实的。所以,只好先暂时把七枫巷里,秋榕原先的房间给拾掇出来,当做婚房,将就这一个多月吧。   好在,贺明珠自己也有房子,就在隔壁。实在不习惯嘛,就回自家去住,也没什么。   苏春燕当时在订婚宴上是见过那位老太太的。那真是,一言难尽……整个订婚宴上,完完全全是耷拉着脸,像是霜打的茄子。虽然偶尔也有个笑模样,不过谁人看了,都知道那是一个强颜欢笑啊!   这给苏春燕留下了挥之不去的烙印。每次见了姐们,都要直呼,婚后一定要搬出去住啊。住隔壁自己家都不行,最好离得越远越好。   苏春燕给新娘子一边盘发,一边嘟囔:“还好他们家就一个老婆婆难缠,小姑子阿榆是我们自己人,榆爸也是个高知,都是好相处的。”   “就是说嘛,你甭忧国忧民的愁样子。”贺明珠嬉笑着把发夹递给她,“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真是瞎操心。”   “好啦好啦,就是我多想了……我不舍得嘛,你这就要跟人成家了,以后都不能跟我们厮混了。”苏春燕撅着嘴。   贺明珠给了她一记眼刀,“说什么呢!我还是我,别说那套封建的。我要是连处朋友的主权都没有,那还结什么婚呢,不结算了。”   陌生的化妆师都给这两人“姐妹情深”给逗笑了,插嘴道:“是说呢,现在都是新时代了。女孩儿成家都说结婚而不说嫁人了,哪里还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事呀。”   李秀兰走进来,话听了一半,接过话道:“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老古董话了!又不是小脚,想走哪儿走哪儿去。”   几人俱是哈哈大笑,都深以为然,附和这话实在。   “都准备好了吧?呀,我家大娒今天可真是好看!”李秀兰捧着女儿的脸,左看右看,喜不自胜。   贺明珠笑:“妈,你女儿终于要结婚出门子了,你怎么不配合着哭几声啊?”   李秀兰本来正要77ZL酝酿嫁女儿的惆怅情绪,被女儿一捣乱,登时消失无影踪,笑骂道:“让你促狭!还不都是为了你,你这化了妆,万一花了岂不糟糕,新郎官都快来了呢。你这婚不婚的,反正都忙得没在妈眼皮子底下,有什么不同?愁个啥,真是!”   闺房里笑声不断,过了一会儿,楼下登时喧哗声大了起来,是接亲的来了!   房里的几个人忙推李秀兰出去,然后把贺珍珠给叫进来,换苏春燕去当拦门的。苏春燕一出来,后头的房门就“哐当”一声锁死了。   苏春燕隔着门喊:“你们放心吧,不讹多一点红包,我是不会放人进去哒!”   门内哈哈哈哄然大笑。   不多时,一伙年轻后生拥着新郎官“哒哒哒”爬楼梯上来了。   房里的众人登时静了下来,坐在床上的贺明珠侧耳细听,只听苏春燕喊:“你们不用搞那么大阵仗,蹬脚踩梯那是没用的,搞点实在的来!”   一个男声传来:“不就是红包嘛,先说好了,是不是给了红包,就可以接走新娘子了?可别到时候又搞其他哪出啊。”   “废话!当然是——”苏春燕喊,“不可以的!”   “吔——”男人们齐声嗤道。   “姑奶奶,那你快说,有什么拦路虎,通通都亮出来吧!”这个声音贺明珠认得,是岑老师的。   “就是就是,别卖关子!我哥们还等着洞房呢是吧!”另一个男声附和着,这个一听就是个已经成家娶妻的。   想也想得到,苏春燕这会儿一定是涨红了脸,手叉着腰。只听她哼哼直骂:“各个这么骁勇是吧,就别怪姑奶奶我手下不留情了!   你们几个都给我轮流趴下做俯卧撑,新郎除外。新郎官你的任务是,给我回答问题,回答要和新娘子一样。   答对了,你哥们的俯卧撑可以歇歇,换下一个人。答错了么,那这哥们就别想停了,一直做着好了,直到问题答对为止。当然诚意是不能少的!一个问题给一个红包,答错了加倍!”   “吔……好狠啊,最毒妇人心啊!小秋哥你可得加把劲啊,我们全靠你了啊!”伴郎们七嘴八舌,俱是这么一个意思。   里头的贺明珠笑着摇摇头。   外头的秋榕胸有成竹,颔首道:“放心了,我保准不让你们……缺少运动量。”   伴郎们:“???”   天杀的,重色轻友,胳膊肘往老婆拐,就是这么迅速piapia打脸么?!   “好了,第一个题,新郎和新娘初次见面是在哪里?”苏春燕开了一条门缝,接收里头新娘的回答。   秋榕在第一位做俯卧撑的倒霉伴郎的哀叫声中,答出了第一道题:“在球场,那天我替朋友参加一场篮球赛。灼灼日光下,有人出现,恍若天人。”   “啊——我知道了!”做俯卧撑的那位倏的跳了起来,“不就是代替我咯?好哇,明摆着我是你们的媒人嘛,还要我身先士卒做这种敲门砖77ZL!”   “哈哈哈,原来是那次啊!早就叫你自己参赛了,自己非要怂,叫个大球星替你。结果呢,我们的大球星,失误了平生第一个球……”岑老师笑着揶揄这两位。   “原来是那次啊,懂了懂了……”其余几个皆是头一次听说,连着起哄,“真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里头的贺明珠总算是知道前情提要了。虽然这一年的相处,她是早就听说了为什么当日秋榕急忙忙就走了,却是没问过这前因的。   至于急着走,是因为那时候,秋榕刚毕业,家里人托人奔走,希望他留在市里。而他早已有自己打算,偷偷向学校递好意向申请,准备做个先斩后奏。   谁知,这人生第一次自作主张,代价有点儿大——   就是球赛那一天,家里来了电报。说是秋爸收到省城发来的消息,一个急躁,血压上涌,入院了。秋榕他才火急火燎赶紧赶回去。   省里的消息,他十分清楚,估计是自己工作的回复。回家后,果然是岗位已定,让他即日去那边报道的消息。好在秋爸只是一时急切,并没有大碍,观察了几天就出院了。   现在加上这么一个前情要素,贺明珠她总算是彻底得知来龙去脉了。   又听门外苏春燕问道:“第二个问题,新郎可以为新娘做出的做大让步会是什么?” 第80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婚呀   按照游戏规则, 作为新娘的贺明珠得先把自己的答案透给苏春燕。可是这个问题倒让贺明珠为难了。   不可否认,这是个极度刁钻的问题。情侣之间谁会平白无故老问,你要让我, 你要迁就我, 你能为我做出的最大让步是什么……这种问题啊。   贺明珠自己经历了两世, 秋榕也不是个不稳重成熟的男人,他会说情话,会许诺,会保证……但是不会给自己盖棺定论,我对你的最大包容是什么。   所以新娘子真的不知道答案啊……   贺明珠想了想, 把回答递给外面的苏春燕。苏春燕听了, 一脸黑线:果然是色令智昏!   ——新娘子的回答是:不管他说什么,都对。   苏春燕没好气的催促秋榕,“快回答吧,新郎官。你那好哥们快撑不住咯。”第二位伴郎已经连做了十几个俯卧撑了。   秋榕想了想:“好像也不算让步吧,我尊重她的任何选择, 她也尊重我的任何决定。我们都商量着来。如果非要说一个, 那……”   “那就是孩子吧。”秋榕似乎在做一个慎重的决定, 抉择后, 便是满脸温柔,“她如果不喜欢, 我都随她。只要她开心就好。”   “嚯——”在场所有伴郎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齐刷刷望向他。身为独生子, 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果然是……没救了。   这话要是传到隔壁去,不知道会闹什么样的家庭大战呢!伴郎们眼观鼻,鼻观心, 自觉拉上嘴巴拉链,自动选择缄默。   坐在里头的贺明珠早就听到77ZL了,心里突突直跳,如热流拂过。   这傻瓜!   很久前游轮上,她不经意的回答,就让这傻瓜认了死理还是怎么地,总是认为她不喜欢孩子,总是觉得她将来是不愿意要孩子的……   就连新房子都没有准备装修一个儿童房,跟木工预定的床都是大双人床。   先前订婚的时候,根据习俗,男方送聘礼,女方回嫁妆。嫁妆里头包括床褥被单、脸盆澡盆这些个生活用品。   其中有一件是必有的,人称“子孙桶”——其实就是小孩儿用来便溺的痰盂。李秀兰准备了一对,随嫁妆送到男方家里。   未来婆婆秋妈这个超级事儿妈,一直口里叨叨直翻白眼的人,看到这对蓝红两色的痰盂,也露出一点满意的笑。先前的“乡下人长乡下人短”难得的在她口里变得是“这还差不多,算他们懂事”。   把秋榕这个不懂世故的家伙给看懵了,还以为老妈转了性。   后来才得知,在老妈的眼里,亲家送的一篮一红 “子孙桶”,这不代表着未来能得一男一女两个孙么……   额。   秋妈表示满意,虽然吧上头规定说是只能要一胎孩子了,但是可以生一对龙凤胎啊。反正有个男孙是最起码的,亲家这一点倒是合乎她的心意,虽然是乡下人嘛,俗礼倒是走全的。   “……阿榕啊,懂了吧这子孙桶的掌故?你以后可得好好努力,最好一下得对龙凤胎。就像老娘生你和你妹妹那样,一个儿一个女,多好!唔,实在没有,那还是一个儿吧,把传宗接代搞定先再说。”   这话把秋榕给惊得晕头转向。乘老妈不注意,就把那俩桶给藏起来了,省得将来婚后看到就拿来说教。   地点么,选的也是有点焉儿坏的,就是自个儿爹妈的床底下……拖地的床单一遮挡,谁也看不到。   第二天,秋榕把这荒唐事跟贺明珠提了一嘴。省得以后丈母娘在自家新房里没看到“子孙桶”,质问她。未免未婚妻猝不及防,便先与她通个气。   贺明珠听了,笑得肚子都疼了,连夸他那位置藏匿得够高明。   转念又想到,这家伙,是真的在认真践行她的每一句话。   而如今,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样的话,几乎是等同于请在场的人们作证。   ——他,秋榕,要不要孩子,都听老婆的。   “监考官”苏春燕对这回答显然也是始料未及,咳咳了两声,说了一句“过”。   秋榕深吸一口气,心头执念更深了——她,果然是真的不想要孩子的,这回答果然是一样的。   被这答案太过惊讶到,苏春燕似乎也没有了什么动力再问下去了,她心头的想法和那些伴郎一个样——这男人没救了!   还问个屁,刁难个屁啊!这就是难舍难分、你侬我侬、为你为我的美好璧人啊!   过了过了……快把老婆接走吧,感情太缠绵完全看不下去惹!   门打开,秋榕如愿以偿,接到了自77ZL家最美丽的新娘。   两人被簇拥到闺房中央,傻呵呵地凝眸对望。   “新郎官!你怎么不夸一句‘新娘子今天可真美’啊?”见过无数场接亲的化妆师如往常一般等夸赞。在场众人凑热闹也附和着。   秋榕那俊气的面容扬起灿烂笑容,半蹲下来,温柔地说道:“在我眼里,你每天都很美,不止今天。”   “吔——”众人哄笑,太肉麻惹。   贺明珠弯嘴也笑,眸光如月光般柔和,笑看眼前这俊朗男子。   往后,他是丈夫了;往后,她有情可依了;往后,她不是独身一个人了。   “亲一个,亲一个……”也不知是哪一个伴郎起得头,所有人都开始有节奏地喊叫。   半蹲着的秋榕,用眼神问询,贺明珠几不可见的点点头。得了准许的秋榕,终于半站起身来,俯脸亲吻他的新娘,如蜻蜓点水般。   “哦哦哦——”看好戏的年轻男女们鼓起掌来。   ……   在贺家人的依依不舍中,新郎带着新娘子离开,坐上车,出了七枫巷,绕了一大圈,回了自己家。   今日的流程是,去新娘家接新娘,接到新郎家,走个礼,然后男女双方亲戚去饭店,吃宴,礼毕,归家。   这边的婚礼习俗,到了男方家,新人要吃一碗汤圆子,然后坐一坐撒满桂圆花生莲子的喜床。   到了秋家,他们拥着一对新人去新房,然后小姑子秋榆端上一碗汤圆子。秋榕会意,拿起唯一的调羹,舀了一勺递给贺明珠的嘴边。   明珠先前接吻都没觉得不好意思,这回被人投喂到嘴边,反而觉得脸热。极快的囫囵进嘴,正襟危坐,掏了个红包放在阿榆的托盘上,和小姑子挤眉弄眼了一番。   紧接着就转场去饭店了。   这个年头哪有什么婚庆礼仪,不过是亲朋好友齐聚一番,同新人举个杯,聊聊家常便是了。所以宴席并没有什么可提的,谁也不会没眼色到在婚宴上找人不愉快。   一切结束,回到新房,秋榕松松筋骨,一个四仰八叉躺倒在喜床上,还挥手招呼贺明珠,“来,累了吧,休息一会儿。”   贺明珠嘀咕着:“都还没洗澡呢。”嘀咕归嘀咕,却还是依着男人躺了下来。是真的有些累人呀,招待亲朋一串的话就够费体力的。   秋榕早在她要躺下的时候,就把手伸过去,给她当枕。侧过头来,眨着眼坏笑:“娘子莫急呀,先躺躺呗,天还没黑呢,这么急着洗澡吗?”   贺明珠:“……”   原来你是这样的秋榕!   她半恼半羞,抓一把身旁的桂圆花生,砸了他一身,笑骂道:“让你胡说八道!”   秋榕把那桂圆花生笑纳了满怀,笑问:“这么一把砸给我,是要我生孩子吗?可惜我一个男人可做不到呀。”   贺明珠也笑了,忽而好像想到了什么事,“你说对了,你要是想要孩子,就多吃点花生莲子去。”   她的本意其实是想扭转这傻瓜“老婆不要孩子77ZL”的固有想法,给他一点暗示,没有人说不要孩子啊。   可是秋榕这件事上却是个死脑筋,以为她是又一次明确自己不想生。听听,连这话都出来了,再怎么吃花生莲子,男人也生不出崽啊。   他心说:晓得了晓得了,不要就不要嘛。都当着大家伙的面发表声明了,还能是说着玩吗?   秋榕把胸前的花生莲子拨开,也忽然联想到了一件事。一个翻身,手撑着,半压在她的上方,俯瞰她。喉头发紧,暗哑着声音问:“疼吗?”   “嗯?”贺明珠吃不准他在指哪个。这个姿势,成年男子的气息直面传来,让她四肢有些发颤。   秋榕指一指她的胸口,“那天,篮球撞到你哪儿呢?这儿吗?肋骨吗?还疼吗?”   ……原来是说这个。   “早就,早不疼了,哪有人撞伤一年多了还疼,那还不废了?”贺明珠轻声嘟囔,“但是之前,疼的。真不知道说你球技太好,还是太差!一击就击中……”她停了下来,没有再说下去,扭头看向他处。   秋榕一愣,“是撞到了那儿?真对不起啊,我真诚道歉啊!为表诚意,罚我揉揉?”   “去!!秋榕你!流……氓胚子!”贺明珠一个翻滚,赤红着脸,从他的身下滚到了边上去。坐起身来,整理整理头发。   秋榕正要走过去说两句俏皮话,房门却是“咚咚”声起。   “阿榕,阿榕!你们在干什么?还没到点呢,先把门开开!”   贺明珠站起身来,拍拍衣摆,未免都是躺过的褶皱,一边说:“妈找你呢,还不去开门。”   秋榕无奈,用气声说,“流……氓胚子待会儿再来收拾你。”   开了门,秋妈直冲冲地探头进来,目光扫过喜床,顿了住,眉毛整一个都拧起来了。   贺明珠秋榕不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床上凌乱不堪,满是褶皱,桂圆莲子花生这些散落四处地上。   “怎么了,妈?”秋榕问道。   秋妈气急,指着两人,咬牙切齿道:“你们这么一会儿都忍不住吗?都还没到吉时!!”   “什么吉时啊?”秋榕不以为然。   “……可以怀孙子的吉时!哼!”   一对新人:“……” 第81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鹤鸣”出租车……   无言以对!   作为亲儿子, 秋榕以为自己已经够了解老太太了,没想到,原来那些只是皮毛!   “妈, 妈, 咱出去说。爸呢?爸在哪儿?”秋榕推着秋妈出新房, 在楼梯口喊,“爸!爸——”   秋妈气鼓鼓,“干嘛呢!妈这是为你好,晓不晓得呀!还叫你爸,叫你爸来, 我也是这么个讲法!”   刚送完客人的秋爸听到儿子的喊叫, “蹬蹬瞪”上楼,边爬楼梯边问:“怎么了?大喜日子,母子俩又犯什么拧?”   “没犯拧,爸你别老冤我,我都是跟我妈好好说话的, 谁要跟她犯拧。”秋榕双手合十, 小声央求, “就一个月, 在家就住一个月,等77ZL那边好了, 我们就搬过去了。这一个月时间而已,两位祖宗, 给点自由成不成?”说是央求, 其实更近乎于耍赖。   秋爸哈哈大笑,他一向开明,新房也是他帮忙物色的, 他一直主张让儿子婚后搬出去住,不要和儿媳妇两人住在家里,天天晃荡在眼跟前。口里念的都是“距离产生美”。   唯有秋妈是不乐意的,当初说要买房子,全家人唯一反对的就是她。   她也是运道好,当年嫁了知青,后来又跟来了城里,也有了一份工作……但实际上,骨子里传统的思想一直都没有转变过来,天天说别人乡下人,其实最与城里格格不入的人却是她自己。   在她的想法里就是,哪有一结婚就和父母分家的?怎么地也等有了孙子之后,她帮忙带到孙子长大后,住不下了,才搬家呀。   现在年轻人哪里懂,等你有了孩子,一个两个天天在外跑,谁看孩子?肯定得她这做奶奶的上场啊!到时候难不成还要跑去那新房子里给他们带小孩吗?又偏又远,哪有这里好!   且不说那些,就说礼节层面,她就一个儿子,又不用兄弟间分家产。就是一直住在一起到老,那也是合情合理的啊。   秋妈拧了儿子胳膊一下,睨了一眼掩着门的婚房,小声说道:“你这臭小子,你别以为妈这是搞迷信那一套,才不是!我这是向人家老中医问来的,老医师查过了,像你们俩这岁数,就是要今天夜里十点那个,洞房……怀的才是个带把的……”   话音未落,就被秋榕打断,“等等,妈,你等一等,你说老医师查过,查的啥?我们俩他都没见过,怎么查的?还有,是哪家医院的医师?”   秋爸:“……”他这回完全站儿子这边。   先不说公婆指导儿子儿媳选择夫妻之事的时间点,这一件事有多么得离谱!就说,那什么“中医”,根本就是个民间游医吧?他的话能信?   秋妈见儿子细问,还以为他是信这一套了,忙说:“不用你们到场啊,有你们的生辰八字,年月日,就可以查出来的。那是老医师祖传的‘生男生女’表,大家都说准得很!厉害吧?”   “他不只有这个表,他还有……”秋妈还在滔滔不绝,就被儿子狠心掐断了。   “爸,你快跟我妈上上课,哎!”秋榕无奈地甩甩手,就要进屋。   秋妈疾呼:“阿榕,你们刚才到底有没有那个啊?有的话要跟妈说,我去问医师有没有解决……”   “办法”两个字被狠狠地关在了门外。   屋内,对着捧腹大笑的贺明珠,秋榕“呵呵呵”干笑了一阵。   两人拾掇拾掇,数了数收到手的“人情包”,新娘子去卸了妆,新郎官去洗了澡,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间九点了。   方一同进了被窝。   秋榕揽过香喷喷的新婚妻子,眼神迷离,有些许醉了,却是丝毫不敢有一丝动作。偏生贺明珠还要77ZL说一句调侃话,“不等到十点吗?”   此话一出,秋榕低头看怀里娇笑的人儿,眼睛慢慢变得赤红,什么克制都顾不得了,低哑道:“你这小坏蛋!”   婚房静默,只有一地的桂圆花生莲子看着热闹……   第二天,他们像往常一样时间早起,并没有给自己放一放婚假,好像就是百忙之中抽了空结个婚而已。   贺明珠要去一趟自己的出租车公司做新项目,而秋榕则要去本地的代工厂盯样品。   “你们这么早啊,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正在厨房看早报的秋爸看两人穿着外出衣服从楼梯上下来,忙问道。   “不早了,我们都有事要忙。”秋榕盛了两碗稀饭,又拿了一个包子,给贺明珠。   “爸爸。”贺明珠同秋爸打了一声招呼。   正炒完菜的秋妈端了一碗咸菜炒香干上桌,翻了个白眼说:“哪里早,我都做好包子煮好稀饭了,怎么没见你说我早!”   秋爸笑道:“是是是,你最辛苦了,要不然怎么大家都说你最是能干呢。”   秋妈啐了一口,转眼去打量新媳妇,见她只捏了半个包子,便不爽眼,“这么个小包子,还要两个人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遭什么饥荒嘞。这几个月,你得多吃点。就像冬天也要养养地,春天插秧了才有养分,长出好苗。”   秋榕一个咯噔,赶紧吞咽自己嘴里的半个包子,要说话,却是晚了一步。   贺明珠淡淡然道:“妈,我早饭一向是吃这么多的,再多就要吐了。我的个人习惯不会因为谁就改变了。”   “以前是以前,你现在要先养好身子,要不然……”   “要不然什么嘛,她好好的,妈你别瞎操心。你去管管我爸!看我爸,都面黄肌瘦了,你还不给他喂胖点。等下出了门去,那些阿姨伯母要背后瞪你了。”   秋妈听见儿子这么说,忙转头去看丈夫,“有吗?哪里瘦了?这么一说,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啊,啧啧,是老了皮肤松了。”   秋爸抬起看报纸的眼,一脸茫然:“???”   另一头,秋榕朝贺明珠挤眉弄眼,贺明珠已经吃好了那半个包子和小碗粥,便会意,起身离坐。   小夫妻便携手出了门去。   一辆“菲亚特”已经等在门口了——这是自家出租车公司的车,专门拨了一辆作为贺明珠的专用座驾。   秋榕自己也有一辆桑塔纳,但是基本都停在海市,在那边用。所以在温市这边,都是和贺明珠共用这辆菲亚特。   开车的陆师傅看见他俩出来,便起身去开车门,唤了声“贺总、秋总”。   “陆师傅早,吃过早饭没?”贺明珠还是不习惯摆老总的高深架势,她喜欢和员工平等沟通。反而,这一个习惯让她赢得了手下人的很大好感。   “哎哎,吃过咯。”陆师傅坐上车,便紧握方向盘,平稳驶向马路。   先送秋总去玻璃厂,然后再回出租车公司,今天的行程贺总昨77ZL天就已经告知他了。   贺明珠的出租车公司经过一年时间的发展,已颇具规模。就在几月前,公司又买进了三十辆菲亚特,另外还发展了一个新模式,接收“挂户”车。   所谓挂户,顾名思义,就是市面上有一些个体户也拥有一二辆“菲亚特”,便把自家的车挂户在贺明珠的鹤鸣出租车公司,由他们统一调配司机,统筹去街上寻客。   利润除去油费等七七八八费用,剩下的鹤鸣与车主五五分。   外人兴许觉得鹤鸣这是狮子大开口,但这样其实是效益的最大化。小车主省去运营的精力成本,背靠大树好乘凉。如果自己亲自上街运营,还真不能够得到那么大的客流量。   鹤鸣经过一年的市场占有,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品牌效应。他们的车,车身喷上统一的标志,顶上也安了个正规的“出租车”三字许可标。在马路上,要是有人想坐车,有的选择,那一定是会选择“鹤鸣”出租车的。   这还有一个就是涉及到营业执照的问题,小车主为一辆车去办出租车运营许可证,太费事了。如果托给“鹤鸣”,那就不一样了,这些都不用管。多省劲呐。   这个市场行情走俏,不到半年,市里又多了两个出租车公司。几个月前贺明珠得到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果断调动资金,拿出当年海市车展“菲亚特”展台要来的联系方式。与他们的总经销做了沟通,一口气就买下了三十辆。   如此,加上原有的,和那些散户挂户的,“鹤鸣”出租车公司就占领了温市出租车市场的第一份额。   现在这个场地,是公司扩张之后,重新租下的新场地。比原先大了好几倍,能够停下上百辆车子。   同行一瞧,就知道那位小小的女老板野心还不止于此。自家的十几辆车还能有什么竞争力哦!   而且那女老板隔三差五就出一点新招,谁能招架得住啊!   一会儿是给车上座椅换上主题椅布,那些椅布上画上什么卡通图案,吸引了一大波小孩子,纷纷要爸妈带去坐出租车。   一会儿是给车配上吸引人的摆件,比如一张小毯子,一个小靠垫,把乘客伺候得舒舒服服了,谁还不坐他们车啊。   一会儿是随车送点小礼品,今天是“鹤鸣服装厂”的小手套,明天是“鹤鸣服装厂”的小袜子……不仅吸引了一拨爱便宜的,还给“鹤鸣服装店”都送去了客流。   ……诸如此类,层出不穷。   他们也想跟风学样啊,可往往是自己这边刚学会人家的皮毛,人家又换新路子了。各个还都是野路子,完全想都想不到!   画虎不成反类犬。乘客们一来他们的车,眼里藏都藏不住的鄙夷,什么“你们这礼品没有他们鹤鸣的有质量啊”,什么“你们这椅套上什么画啊,看得人头晕死了”。   ……   哎,他们就从没见过,这么会做生意的女人了…… 第82章 8277ZL. 首发晋江文学城 十全大补汤?   “贺总。”   “贺总。”   员工们纷纷跟贺明珠打招呼。   贺明珠颔首, “几个管理的都来一下,我们开个会。”   她给自己的出租车公司分了几个部门,调度室、办公室、还有就是三大车队。   其他都好说, 就是这仨车队要着重解释一下。主要是由司机们构成, 按照市区公路区域划分。每个车队有一位队长, 队长负责管理自己队中二十来辆车和司机。   队长们都属于管理层,平常早上公司坐班,等待贺总任务。下午么,则是跟车上路,把握好每一天的市场状况和路况。   贺明珠扫视了一眼会议室, 该来的都来了, 她点点头,“嗯,都到了,咱们会议开始吧。”   “贺总昨天大喜事,今天怎么不多休息几天?”办公室主任是个大叔, 平常和贺明珠走得比较近, 说话就比较放松。   “嗬。”贺明珠嫣然一笑, “过得好了, 天天都是喜事。不在那么一两天。   “手上这个方案我琢磨了好一阵子了,托太久了烂在手里可糟糕。咱们这一行啊, 一定不能固定不动。万万不可以为现在行情好,就万事大吉了。   那些蠢蠢欲动的大老板多得是, 他们要是真下场, 我们车子的保有量也是岌岌可危的。说白了,我们也只是占了一个早下手的便宜。”   众人连声附和,忙说是是是。自家女老板大约是个女人的缘故, 做事说话都特别保守,明明自家公司在温市出租车市场地位好得很,到她嘴里,就是要各种居安思危。   每次会议都耳提命面,说的多了,大家伙都快要相信——“前有狼后有虎”,这就是他们公司的处境了。早就不敢骄傲自满了。   “所以啊,我们任何方案都是要以钱滚钱为目的,有了钱才能买更多的车子。这是一个良好循环。”至于市场饱和量,贺明珠认为目前还暂时不需要考虑。   一是远远不到饱和的程度;二是市域公路网也在实时完善、拓展,出租车的需求只会一年比一年加大。   “所以今天我们谈谈椅套的广告项目。”   出租车椅套,先前她已经利用了一拨。但只是让秋榕画几幅小孩子喜欢的卡通画印上去,用那个他独创的稚拙画风。她称之为糖纸画风。   这是秋榕自创的笔触。还在学校的时候,他就接了一个糖纸设计的活,替他们画了一些样稿,全部被用上了。也就是当日贺明珠收藏的那些糖纸画。   当然,那会儿的椅套只是为了宣传效应,自己的东西,却赚不了外快。现在宣传目的已经达到,那就不能放过接广告的绝好位置。借鉴后世出租车的做法,贺明珠初定以半个月为一广告周期。   “如何招揽,我打算从两条路子下手。待会我说完,如果你们还有其他点子,尽管说出来,大家集思广益。”贺明珠翻开手上之前做好的策划方案,给他77ZL们详细解说。   “一个是报纸登广告,这个就不多说了,到时候办公室去报社跑一趟。另外一个就是物尽其用,用上咱们的车队。最开始,我们先弄简单的试试水,看看水花大不大。如果够大,后续也不用再做其他复杂的,这样也不会浪费。”   三个车队队长认真地侧耳倾听。听完之后,一队长就问了:“那贺总,简单的是指什么?在车身上画广告吗?”   贺明珠赞许地看过去,竖起大拇指,笑道:“一队脑子很活泛嘛,不错!你说的这个也是一个,但是是属于最复杂的那个。目前我还不打算启用这个点子。   主要是车子这东西,有时候太花哨了不一定好看。让乘客眼花缭乱不说,还有个就是这个工程量可不小。每辆车喷漆,那动静也太大了,花费省不了。”   “但是呢,效果肯定是最好的。所以我们先把这个放最后,作为杀手锏来用。”她的潜台词就是,如果简单的方法能引来众多广告商,那这所谓杀手锏就不需要再亮剑了。   一队队长若有所思地点头,想他年纪虽大,想的终究比不上人家年轻有为的。   “现在我们来讨论讨论简单的。”贺明珠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想的是,在每一辆车上的,驾驶位和副驾驶位中间的那个扶手箱位子的上侧或后侧,也就是朝向后排乘客的那侧,贴一张车椅广告招商宣传纸。   另外还有就是在副驾驶的正前方贴一张。这样就保证了每一位坐出租车的乘客都能看到。”   这样一来,她就不信,坐出租车的人中没有那些需要打广告的商家!   只要有个一两家选择他们的广告位,那后续广告位一亮出来,自然就是行走的活招牌,还怕后面的商家接不上吗?   当然,后招还是要有的,她接着说:   “刚才呢,我说的是最简单的一个路子,接下来我说一下第二简单的路子。很普遍的法子,就是——印传单。随车发放,每一位乘客下车,都让咱们司机师傅给他发一张。”   “这个比先前的好处是,可以带回去琢磨,也可以当给亲戚朋友看,受众面更广一些。但是呢,也有坏处,就是费钱嘛。所以本着节流的原则,我们一步一步来,先试试第一步最简单的,那个水花。如果效果够好,其他也就可以先收着了。”   在座的其他人皆是任何意见也无,听完就按捺不住自发鼓起掌来。   真的,有这么一个老板,每个项目每个点子都是面面俱到。不管是现在这个,还是先前的那些,每一步都走得新颖又独到。   他们汗颜不已,自忖便没有很好地给公司出规划出谋略。其实说那个一点,这个公司管理层,就是贺总一个人,也是能支棱地起来的啊……他们的作用就是跑跑腿,打打杂事而已。   贺明珠见台下众人沉默低头,便笑说:“我说完了,轮你们了。有什77ZL么好点子,都不要吝啬哦。我们都是一条船上捞鱼的人呢。”   办公室的主任抬起头来,呵呵直笑,忙说没有。其他人也紧跟着附和,俱是没有。   贺明珠也没有责怪他们,只是耸耸肩,“那好吧,大家都看我年轻,礼让我呢。”在大伙儿笑后,便总结陈词,“那就按我说的几点开动吧。至于宣传词怎么写,就交由你们了。没事我便先走了。”   “哎,哎。”大家送她出门。   贺明珠知道,他们的行动力是不需要质疑的,每每她布置了什么任务,基本上两天之内都全部铺陈下去了。一个个都是玩命的工作狂。   于是,她便乘着她的专驾,一个点一个点踩过去。先是去了几个服装店面。嗯,在这一年时间里,除了最早的汽车站前的店。她后来又在其他几个闹市区,开了七八家服装门面。店长责任制,全部交托店长负责日常事宜。   然后又去了自家的服装厂,在食堂吃了顿工作餐,和周厂长碰了个面,两人谈了谈新款的进度。   原本华裳这半年来都在这边,但昨天华裳参加完她的婚礼,便即刻动身去海市了,她要去那儿参加一个国际服装设计比赛。   这个比赛是贺明珠几月前去海市海鲜楼年中检查的时候看到的,第一时间把报名表带回来,让华裳去参加。   一开始,华裳还不肯去,说是怕自己火候不够。后来,在贺明珠的好说歹说下,才终于愿意去了。递交了报名表,过五关斩六将,进了决赛。决赛日子却凑巧撞上了贺明珠的婚期。   今天下午就是比赛。华裳坚决要参加她的婚礼,贺明珠拗不过她,只好随她。所以她昨天连夜赶去省城,再从省城去海市。这样算时间,勉强能赶得上下午的决赛。   希望能有个好消息。   晃荡完这几处自己的产业,天也快黑了。贺明珠就又乘着陆师傅的车,回七枫巷。   今天出门的时候,秋榕就与她说过了,今儿有个汽车厂的客户来,得吃了才回去。   这就是男人在商场的无可奈何之处了,有些饭局不得不参加。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的生意不像贺明珠的。明珠她自己的可以关上门来自顾自生产开工便好,而汽车玻璃,必须要销售对外,对接汽车厂的。   “回来了啊?”秋妈正煮菜,看见就儿媳妇一个人,便问,“阿榕呢?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他晚上有客人来,要陪吃饭。”   秋妈一听,忙提着锅铲,跑去贺明珠身边,急急地问:“陪吃饭?那你有没有嘱咐他别喝酒哇?这时候酒可不能喝的啊!”   贺明珠正坐在楼梯上换鞋,手中顿了一顿,不解道:“哪个时候酒都不好多喝的吧。我有让他少喝的,只不过妈你也知道,酒局上由不得人的。”   “哎呀!那可怎么好!” 秋妈急得连连跳脚,“我说你,你这淡漠的样子,你怎么都不关心他77ZL呢?”   “妈!焦了焦了!”楼梯上“蹬蹬蹬”跑下一个人,是阿榆,她捏着鼻子喊道,“臭死啦,还有什么味,妈你煮中药呢?”   秋妈忙去关了火,举着锅铲呵斥女儿:“让你瞎蹦跶,哪里有焦?吓死我了!”   阿榆吐了吐舌头,说道:“再顾着说话,看焦不焦!”   秋妈哼了一声,从边上砂锅里倒出一碗黑漆漆的“中药”,放在饭桌上,招呼贺明珠:“来,明珠你过来,把这个喝了。”   贺明珠走过去,拧眉问:“这是什么?我不喝。”   秋妈一反常态,手揽住儿媳妇的细小胳膊,摩挲着,“瞧你瘦的,这是养身体的补药,喝了没坏处,妈熬了一下午呢。放了好多冰糖,不苦的,乖乖啊!”   贺明珠狐疑地看过去,那碗黑漆漆的,十全大补汤?   秋榆见嫂子皱紧眉头,忽而想起亲哥的百般吩咐,脖子一横,嘟了嘟嘴,想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壮烈,豪壮兮兮地吼道:“嫂子不喜欢喝,我喝!”   说着便要去端那碗。秋妈伸出大手掌“咔嚓”拦过,瞪一眼捣蛋的女儿,“你个没结婚的娃娃,喝什么喝!一边去!” 第83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这老太太的想象力也太……   秋榆撅起嘴不高兴, “不就是个补药嘛,还分结婚和没结婚?我看,是妈偏心!”   秋妈手捂着嘴, 正觉自己失言, 正好女儿这么说, 就顺着她的话找补道:“呵,你要这么想,也没错。你嫂子嫁过来就成自家人了,你这丫头呀,迟早要嫁出去!我当然得疼你嫂子去。”   秋榆没觉有异, 反而对自个妈在嫂子面前说这样的话, 深觉欣慰呀。想着这老太太终于是开窍了么?自己这亲女儿什么地位无所谓啦,口上说说而已,只要别把新来的姐们给吓着了就行。   所以她就和老妈一唱一和起来:“得得得,我真是开心得不得了,老太太你以后可别再管我了。嫂子, 你可要作证呐, 这老太太说你比我亲呢。”   “你这死丫头。”秋妈笑骂, 然后端起那碗补汤送到贺明珠嘴边, “明珠呀,来, 咱喝了,别给那死丫头一点机会!”   经这一打趣, 贺明珠反而不好拒绝了, 她思忖着,这婆婆应该不至于给自己喝什么不该喝的东西吧。如果只是中草药那也没什么,平时自己妈来市里, 也时常会熬一点补药给她和妹妹喝,说是调养身体。   喝中药在老一辈的行为习惯里,已经是寻常操作了。就是前世,自己也常常弄给孩子们喝,什么下火的,什么补气的。   所以,这么想着,她就放松了戒备,就着碗喝了一大口。倒也不苦,便三口两口喝完了。   秋妈露出了极其满意的笑容,“不苦吧?妈不骗你!”   贺明珠敷衍着点点头,秋妈似乎很高兴,说道:“要连续着喝呢,以后回来妈都给你熬好等着哈。”   额……   秋榆呵呵笑着转77ZL开话题:“吃饭了吃饭了,补药不给我吃,饭总可以给我吃吧?我快饿死了。”   于是,三个女人便开了饭。秋爸也和秋榕一样,在外应酬,并没有预留他的晚饭。   吃过了饭,贺明珠去了隔壁看看妹妹,接着回来和阿榆聊聊天天,完了洗洗漱就趟床上去了。这时候秋榕还没有回来。   她原本躺靠在床上看着书,但是看着看着就撑不住困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直到迷迷糊糊间,感觉脸上有滑黏之感掠过,她倏忽睁开眼,迷蒙看着眼前人,“回来啦?”   秋榕又亲了一下她的脸蛋,嘻嘻笑看着她:“哎,让你一个人‘独守空房’,真是对不住了。”   说着一蹦老远,脱外套,除袜子,边说:“我喝了点酒,怕有酒气熏着你。我先去洗洗,你累了就躺下先睡吧。”他拿着睡衣要去露台的洗手间,又回过头来,补充了一句:“喝的不多,你不要担心。”   贺明珠笑笑,说道:“不担心,你这么有分寸的一个人。”   秋榕也眯着眼漾开了个笑容。   不到十分钟,秋榕就洗好回来了。   ……这么短的时间,贺明珠哪有睡得着?   她看了看表,嗤笑:“装模作样!”   秋榕哈哈一声,迅速钻进被子,带来了一溜湿气,“入秋了,怕你冷嘛,我给你暖暖被窝。”   贺明珠大翻白眼,“我躺得暖烘烘的床,是谁脚没擦干就进来了?”   “宝儿,老婆,小贺同志……是我是我,我保证,明天晚上一定陪你吃饭!”秋榕对贺明珠的爱称大约有一百种的叫法,贺明珠早就习以为常了。   贺明珠抽抽嘴角,靠在他的肩头,问道:“今天怎么样?有谈妥吗?”   “唔,很顺利,他们对我们的质量大发褒奖啊,已经下了订金了。还好我们之前已经接了不少制造厂的订单,让我们‘荣明’进入了那些中上游汽车厂的备选库。”   荣明,是秋榕给他的汽车玻璃注册的品牌,取了他们夫妻二人的名字和谐音。上半年在海市,荣明依靠薄利多销,已经接了好些小厂订单,积累了不少经验,也得到了行业的肯定。   而这次,是一家排名中上游的汽车厂来意向考察。   海市的那个玻璃厂,是秋榕找到的代加工点。温市这边的虽然也是,但厂长说起来其实是秋家的远亲。亲戚之间比较好打交道,是圆是方方便捏造。所以有客户要上门打探规模,秋榕都是把他们请到温市这边。   “等这次订单交付了,我打算把海市那边的生产线给买下来,再租个场地,正经地办一个属于自己的厂子。”   以后上门考察的客户肯定越来越多,总是拿别人的厂子当门面,也不是长久之计。秋榕有这么个想法也不稀奇。   贺明珠是非常赞同的,“是啊,海市那边终究机会会多一些,客户登门,也不用跑这老远。资金方面,如果你那缺,77ZL我这可以先调拨一下。就是你瞅准了时机,要早点告诉我。”   秋榕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温柔笑道:“那倒不用。人人都说鹤鸣出租车公司的女老板野心大着呢,那么大的场地是要再买车的……哈哈,别捏我嘛。我知道的,你的计划管自己去做便是,资金留着去买车。我这儿,我有办法的,你别担心。”   贺明珠见他有数,便作罢。收回了自己的魔爪。   秋榕却把她的小手拉住,紧紧攥在自己的手心,“对了,今天回来,老太太没为难你吧?”   贺明珠摇摇头,“那倒没有,只是让我喝了碗中药。你们家平常也熬这些吗?”   “中药?以往我还在家的时候,经常被投喂什么清凉解毒茶、补气养体汤啊这些。成年了出门上学后,就很少喝了。”秋榕回忆那些年喝过的又苦又难喝的汤药,想了想便说,“你要是不想喝,我来跟妈说。”   “那倒没事,那汤药也不苦。我想,你妈应该也不会老记得天天熬吧,这么费时的事。”贺明珠觉得,费时熬药献殷勤,应该是这老太太想跟新媳妇修好关系,处个开门红?也是,往后日子还长着呢,毕竟是成了一家子了。   往日的不愉快,就让它过去了。既然老太太有这样的心,那她作为小辈明面上肯定也会配合。她估摸着,最多再被投喂个三五天,人家就受不住那煎熬,自动放弃了吧。   然而,现实教会她做人!   十天,整整十天了,婆婆不仅没放弃,反而更勤快了。有几天她回来的晚,婆婆她老人家居然就坐着厨房等着她。   这种殷勤的劲,反而让贺明珠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在第十一天,她果断拒绝再喝这补药。也没管秋妈是什么表情,就径直上楼去了。   这几天那边的新房正在收尾,所以贺明珠除了生意上的事,还要去市场购买家具和一些装饰摆设。累都累死了,哪里还有心思和婆婆妈周旋。   第二天一大早,小夫妻起床去吃早饭。一下楼,就闻到满屋子的药味儿,贺明珠皱着眉头,看见桌上赫然摆着两大碗黑漆漆的中药,没来由的就犯恶心。   秋榕知道自己妻子这些天被草药汤苦得不轻,忙去端走,埋怨老妈:“妈你怎么又熬上了!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吗,能喝十天已经够够的了,什么疗程要这么久啊!”   秋妈急得跺脚,心里直骂这傻小子,嘴上倒忍了又忍:“这一个疗程就是得半个月哒,就几天了,这要不喝了,前面不就白费劲了吗?”   说着就又端上来,送到贺明珠的跟前,循循诱导,“阿娒,来,你昨儿没喝,今天可得补两碗,不可以任性喏。”   大清早本就胃口不佳的贺明珠,一听两碗,简直就眼睛发黑了。又被这味道直冲鼻,直接就忍不住恶心,跑到后院水沟边干呕了起来。   秋榕急忙跟过去,顺她的后背,“怎77ZL么样怎么样?”   秋妈跟过来,掰着手指头数数,口里叨叨:“啊呀这是,又恶心又吐?不应该呀,不应该呀……哪有这么快……难道是婚前早就?”   贺明珠腹中空空,到底是没有吐出什么东西来。但干呕得眼睛鼻子都泛红了,秋榕看了好不心疼。   顺势就坚决制止母亲,“老太太,以后可别再熬药了!瞧瞧,这哪是补药呢,都让人倒胃口吃喝不香了,还算什么补药!你老就省省吧,费什么劲嘛真是!”   秋妈把儿子推一边去,凑上去问儿媳妇:“阿娒啊,你跟妈说说,你例假上次什么时候来呀?”   贺明珠怔了一怔,旋即会意过来,眼睛都睁圆了!   好歹她有过前世的经历,哪里会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联合上下语境,这婆婆妈是误会大了!   她摇摇头颇为哭笑不得,“妈,我们结婚才十天!我怎么会是怀孕?!”   秋榕原先还不解老妈问这话是什么意思,经老婆这么一说,目瞪口呆,无语凝噎。   ——这老太太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   他觉得是该跟她打一打预防针了,免得将来老太太不知道要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来,或者希望越大,失望更大。   于是秋榕说:“妈,我们不打算要小孩的。”   秋妈刚被儿媳的话给戳得有点点失望,这会儿更是如惊天霹雳,转过头来,面色如霜,“阿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秋榕正要接话,贺明珠忙拦住他,接过话道:“妈,没,是暂时,暂时还不打算要孩子。”   秋妈陡然暴跳如雷,大声吼道:“说什么混账话!谁结婚了不生小孩?是你吧?一定是你想的什么鬼主意?暂时不要,那还什么时候要?等我老了吗?等我闭眼了吗?是存心不让我看到孙子吗?那我还花那么大笔钱,请老医师给你开的那些药,是费的什么劲啊?!冤天哎——”   秋榕无语,“跟那药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秋妈声嘶力竭地吼,“那是喝了生儿子的药,你说有没有关系!” 第84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好消息坏消息……   秋妈的声音太过洪亮, 把秋爸和秋榆都给引下来了。   秋爸向来和事佬的性子,见老伴这架势,就知道这场战硝烟不小, 忙去揽她, “好了, 你一把年纪了,别动不动就上火,对身体不好。   我都说了多少回了,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作为长辈, 就少掺和一些他们的事。尤其儿子, 都成家立业了。难得这段时间住家里,咱们做家长的,就好吃好喝招待好,其他的少管,不乐得清闲吗?”   秋妈手一挥, 把秋爸一甩甩开, 气急乎乎:“你知道个屁!你以为我想管呢?我再不管, 你老秋家都要断了根了!”   “这话是怎么说嘛!别一时火, 乱说一气。”秋爸有时候对自己老伴口不择言地俗语俚语满天飞,也无可奈何, “孩子们跟前别瞎说。”77ZL   秋妈把小夫妻暂时不要孩子的事说了一通。   秋爸看了一眼儿子,见他不反驳, 就知这话只怕不夸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秋榆忙替哥嫂说话, “暂时,只是暂时啊,爸妈, 我哥我嫂还年轻,晚个几年也没有什么嘛。先把经济基础打好,再打造上层建筑嘛,将来我侄子侄女在优渥的环境下长大难道不好吗?”   说实话秋爸刚才还一时转不过弯来,现在听女儿这么一说,顿时就豁然了,“没什么,没什么,阿榆说得对,晚点就晚点,不是什么大事。”   既然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贺明珠这时候觉得该趁此机会,把话说开比较好,“爸妈,关于要孩子,我们都有自己的时间规划。我觉得,等事业再稳一些更合适。秋榕那边刚起步,如果这时候孩子来了,那成长过程中必然要少许多父亲的陪伴,这样对孩子不好。”   秋妈嚷道:“那有什么不行?男人又带不来小孩,他忙不忙的有什么要紧?几百年来,大家伙的谁不是这样过活的?哪家不是男人外头赚钱,女人家里带小孩?”   说着说着,秋妈放够了火气,打算软硬兼施,又放软了语气说道:“现在不是要你也留家里带孩子,妈知道,你跟别的媳妇子不一样,你有自己的事业,你自己就能赚大钱。所以妈不强求你,一定要守在家里。   家里,有我呢!我办了退休,不就是为了给你们婚后照看孩子吗?你这晚一点生,我还年纪大了,谁知道还带不带得动!那时候你也年纪大了,生完也不好恢复。   哪有像现在这时候好,年轻,生完很快就生龙活虎了,该干嘛干嘛去!孩子全部交由妈来,你一点都不用操心!成不成?”   “妈!”秋榕呵止!他简直越听越听不下去,莫说生不生还两说,就算是要生,自己作为父亲,那怎么可能,啥都不管,当甩手掌柜呢!   “孩子是我们俩的孩子,哪有自己啥都不管,全部让你来的道理!那还不如,你跟我爸再生一个呢!省得你老盯着我俩不放。”   秋妈“你你你……”涨红了脸,要不是儿子大了,非要抡扫把去抽他不可!   秋爸也放下脸佯装恼怒道:“真是越说越混账!好了,这事就别在纠缠下去了,顺其自然就是。你们那边装修好了,赶紧搬走,搬走!少烦你妈和我。”   秋妈还在嚷嚷着,“不行不行,搬什么搬……”就被老伴给拉走了。   登时耳根清净,秋榕耸耸肩,跟妻子表示道歉。   秋榆不愿做电灯泡,抓了一个馒头就出门上学去了。   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秋榕端起那碗“黑漆漆”,通通倒进洗碗池里,“真是!居然是什么‘生子药’,简直太离谱了!还让你喝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是什么配方,可别喝出什么毛病来。不行,一会儿我把药渣子拿给中医院看一看,到底是那77ZL些草药。”   “哎,谁能想得到呢!我以为就是普通的补气药材。”贺明珠前世也有过耳闻,此类什么“助子药”,十有八九是些江湖游医打着祖传秘方的幌子。   当时她还嗤之以鼻,心想要是调经之类的名头,也说得过去。可人家一说就是什么包生子,她就无言以对了……虽说她也知道那些深信不疑的人,和病急乱投医的本质没什么不同罢了。但是没想到重活一世,这事竟能发生到自己身上。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种东西,一般都是些寻常的药材。要不然,把人吃坏了,那些‘老医师’哪里还骗得下去。”贺明珠反过来安秋榕的心。   秋榕倒完了药,盛了两碗粥,端给妻子,“你胃不舒服,喝点粥应该会好一点。”   “我妈她,哎,我代她跟你道歉。好在,我们过几天就能搬去新屋了。”   贺明珠用勺小口小口地喝,心里腹诽:搬走估计也没啥大用。一个地域住着,就算隔得再远,车一坐,脚一蹬,还能到不了?大约就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别而已。   然而嘴上还是要赞同他的,毕竟这男人在婆媳之间的拉锯战中可谓是可圈可点。这几轮看下来,他大约在婆婆们的眼里是那种“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典范吧。   “行了,道什么歉?跟你又没关系,我眼又不瞎。”   一句话把忧心忡忡坐立难安的秋榕给逗笑了,“谢谢老婆同志!”换来了贺明珠的一个横眼。   秋榕嘿嘿笑着,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真是难为你了,还在我爸妈面前说了善意的谎言。”   “什么谎言?”贺明珠莫名其妙。   “不就是,哎,我知道的,你一个不想要孩子的人,为了不使他们太过火大,还编出了什么晚点要孩子的话。一大串道理,说得一套一套的,我都差点以为真的了。”秋榕神色有些落寞,“其实吧,我一开始想跟他们说开,也是有好处的,省得以后接受不了。”   贺明珠一怔,有些哭笑不得,这蠢蛋!   她放下碗,正襟危坐,带着笑意看着自己的新婚丈夫,“秋榕,小秋哥,是哪个人跟你说过,我不要孩子的?”   秋榕眯了眯眼,旋即笑开,“我,你就不用善意的谎言啦!我们是夫妻,坦诚就好。不过呢,很谢谢你,愿意哄我啊。我可以的,我没有不开心,比起小孩子,我更喜欢你!”   贺明珠绝倒……   心里默默地翻了个大白眼,不想跟这蠢的再继续说下去了!   这次“中药”风波后,秋妈不知道是心如死灰了还是被秋爸给劝服了,消停了不少,没再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离谱事了。   贺明珠他们过了好一段时间的安静日子,把这个新婚蜜月给安然度过了。   出于空气安全考虑,既然在老屋没受什么委屈,他们就在新屋装修完后,又过了一个多月,才搬过去。   那边的房子也是间两层小楼,77ZL就是少了个小院。但总的来说,就住他们两个人,也是十分宽敞舒适的。尤其里头新装,比七枫巷的要崭新整洁不少,颇有几分婚房爱巢的样子。   然而没住几天,海市那边就传来了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先说好的,就是之前华裳去海市参加一个国际服装设计比赛,通过了预赛半决赛决赛的层层选拔,她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   当时她比完决赛,就径直回温了,还说自己设计的是带有中式传统元素的杂糅现代服饰,恐怕争不过人家那些新颖时尚的。   可不料,过了几天,那边组委会就发了电报到鹤鸣,让他们厂的华裳不日去海市领奖。   并且,这个赛事除了物质奖品和荣誉证书,获奖的前三名都可以参加海市之后的服装设计精英培训会。   贺明珠相当高兴!华裳是代表“鹤鸣”服装厂出征的,她获得了这样国际服装界的荣誉,等于是给鹤鸣镀了一层金。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就请了温市有名的饭店大厨,给置办了几桌,在厂里大摆宴席。与每位职工共庆这桩喜事。   华裳起初还犹犹豫豫,纠结着那个培训会要不要去。   贺明珠大手一挥,极度怂恿支持,“去啊!肯定要去啊!这么好的一场培训你还犹豫什么?你不是要发扬你们家族的制衣传统吗?你们华家的裁缝手艺还等你去光复呢!别纠结了,厂子有我呢。”   华裳沉静的眼里闪闪发亮,但仍是游移不定的样子,“这培训会可是要大半年呐!我这一去,厂里怎么办?我知道,我知道有你,但是你还有其他事情得忙。而且接下来还有冬装和春装两大新款,这些都要提早几个月设计出来放着。那个培训会又在海市,那么老远,我哪里好两头跑?”   这说的倒是实在话。贺明珠哪里会没想到这层?只是两厢取其重罢了。   然而接下来的一件事,也就是那个坏消息,从海市传来,让她们反而少了许多纠结和为难。   海市的温城东海渔乡海鲜楼,那三个房东上门来了!   这个时间倒也是原本租赁时限将将满的时候。贺明珠早就准备好一笔资金预留着作为租金的。但是,那三个房东上门,却不是为了收租!   而是,人家要把那酒楼场地给收回去,不租了! 第85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那就先搞定你吧……   老黄和小章发来的电报, 影影绰绰,不清不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贺明珠作为幕后大老板是得准备去一趟了。   如此一来, 华裳所纠结的培训会, 贺明珠也乘势替她做了主张。买了三张船票, 拎起华裳就径直乘船去海市。   而秋榕原本就温市海市两边跑是常态,那这回凑巧妻子要去工作,他当然是要一同去了,这简直是他巴不得的事情。   到了海市,贺明珠也没有其他什么心思, 心里只惦记着酒楼的场地问题。等华裳去了77ZL组委会那边报道, 她就在秋榕的陪伴下,直奔自家的海鲜楼。   “贺总,秋总,你们可来啦!”老黄和小章如临大赦,大松一口气!   “你们说说,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贺明珠让两个人不要急, 把事情始末、细节和那三个房东的个人性格体征都一五一十的详细述说。   “哎!”老黄急不可耐, “真是非常糟糕的, 那三个房东看着就盛气凌人,不是个好说话的。”   小章插话道:“那也不是这么夸张, 有一个看着还行,就那两个急躁了点。”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 贺明珠算是明白了来龙去脉。   原来, 这三个房东祖上为宗亲,又是儿时发小,感情不比寻常的合伙人。成年后, 一向以来都是抱团一同做生意,一块儿赚钱。   可惜,终究逃不过各自成家后,心思念头有了微妙的转变。几次三番下来,就闹崩了。手上合股的产业全部一分为三,以后各走各的独木桥。   像他们的东海渔乡酒楼就是这么倒霉催的,被殃及池鱼了。三个人中只有最好说话的那个三房东是想继续租给他们。   而另外两个呢,大概是早就听说他们这是风水宝地——原来的川菜馆,从来都不缺客人。而如今的海鲜酒楼更是夸张!一天到头,就没有几个时间段是空的,见天的人满为患。   作为房东,就算没去守着,也天天被人磨耳根子,哪里会不晓得?又怎么会不眼红?   一房东和二房东,就觉得两家搞饮食的都能经营得风生水起,绝对是有原因的!   那说明啥?说明这是他们的地盘好呀!别说什么经营得当的话,他们才不信,哪有连着两家都是个经营高手的?除了是店面风水的原因,他们找不出什么其他的理由。   所以他们二位久违的目标一致——都想收回去,自己做餐饮。   唯有年纪最轻的三房东稍微还有些理智,一直劝说他们,搞餐饮不是那么好上手的,没有做过的人,没有特色,哪里可能那么好拔尖出风头!   他的想法是,自己收收租,坐收别人的红利不更方便嘛?也不用担什么责任。所以他的主张是,继续租,然后涨租金。   老黄和小章都说,租金涨一点完全没问题的,希望他们能够把场地继续租给他们。谁都知道,要是只有一人愿意,那也没啥大用,场地太小根本不够的。   于是他们就找最好说话的三房东为突破口,让他去劝解那二位。可惜最终,那二位压根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还给那当说客的老三,贴了“懒惰不思进取,只会坐吃山空”的标签……   老黄和小章一脸愁苦,苦兮兮地向老板求救:实在是各种法子都使过了,怎么也说不动他们。能力有限,只好求老板出马了。   贺明珠颔首,对他们的工作表示肯定。   “你们辛苦了!也难为你们了。这样,下面的事就我来做吧。唔,他们家在哪77ZL儿,你们知道吗?”   老黄忙道:“家倒不知道,但是他们在附近有一个厂子,我是知道的。”   贺明珠思索着摇摇头,“不行,得去他们家。”   秋榕眉毛一挑,“你这是?”   “对!”贺明珠眉眼飞扬,好似没什么难事能难得到她,“既然是兄弟阋墙,那必然有幕后军师,在吹着枕头风。那就对症下药,从始作俑者下手吧。”   秋榕了然点点头,“不错,贺总果然了得,不愧是我的好军师!”   贺明珠笑着别了他一眼,当着外人的面,不好再说什么调笑言语。   老黄和小章面面相觑,人家小夫妻的一唱一和,他们便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老黄!”眼观鼻鼻观心的老黄忽然被点名,抬头忙应,又听见贺老板吩咐说,“你想想路子,务必在明天之前把那两位的家庭住址或者他们家属上班地点给打听到。”   这件事对老黄来说,不算太难。在这条街上一年多,他早就和周边商户都打成一片了。能跟同行处得这样好的关系,也是个交际人才!   不就是打听嘛!可!老黄拍怕胸脯,一口打包票。   吩咐下去后,一时半会也等不到结果,贺明珠便拉着秋榕去逛商场。   秋榕这还是婚后第一次陪她逛街呢,进了商场就说:“你喜欢什么,尽管说,我送你。”   贺明珠揶揄道:“都结婚了,还说这装模作样的话,俗不俗呢?夫妻共用财产,可别告诉我,大学生你不懂。”   秋榕哈哈大笑,“懂的懂的,要真按这来,我岂不是占了贺老板的大便宜?论身家,贺老板你可比我多得多啦!”   “知道就好!”贺明珠想好了事情,就有闲情同他开起玩笑来,“小秋同志,现成的金大腿,你敢不敢抱?”   秋榕拉过她的手,挽到他的臂弯里,笑说:“行,我抱你的金大腿,你抱我的金胳膊,咱们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贺明珠捏了一捏他手臂的小肉肉,秋榕疼得龇牙咧嘴。   “你呀,心态也是了得,还有心情逛街买东西,我得向你学习啊!”   贺明珠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谁闲来去逛街呢!这是要给那两位背后军师买封口的礼物啊……”   秋榕哈哈尬笑,“呵呵呵,难怪呢!我真是太高估你了呀,还以为你是……哈哈,你这是要诚意满满,正经登门拜访呢?”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传统老话,至理名言啊。”贺明珠不以为然,“倒也不是特别对待。在商言商,大家都是干个体的,来往之间,带点伴手礼,是应该的。有时候小小的东西,没准能起大大的作用呢。”   “唔。”秋榕应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问道,“这听起来像是你的一种习惯?对了,那,当时来市场找我,怎么没见你有这习惯呀?要不然,可以珍藏起来做定情信物了嘛,哈哈哈。”   贺明珠实在憋不住笑,本以为这要永远尘封了,不想77ZL这只蠢的自己要翻出旧账来,“怎么没有!”   说着她就自顾笑了起来,好似停不下来。   秋榕奇怪,皱着眉认真问:“有吗?我记得很清楚,应该没有啊!要不然,你送我的东西,我怎么会不记得。”   贺明珠看他这幅认真严肃的模样,更好笑了,哈哈直乐,快要岔了气。   好一会儿才缓下,她说:“你没记错,有也是没有。哎你还记得我带着的那个手提包吗?你还说怎么这么重的,记得吗?哈哈哈,因为里面就是装着给你的礼物呀!”   秋榕当然记得十分清楚!忙遗憾说:“那你怎么不给我?是忘记了吗?”   贺明珠:“因为,那是一套化妆品和一只口红呀!亲爱的小秋姐……哈哈哈……”   秋榕:“……”   商场没风,然而,他还是觉得自己,风中凌乱。   最后,他们买了两大套高档化妆品,打算作为礼物。是真高档,比平常贺明珠惯买的品牌要好上好几层。   按她说的就是,要是人家不收,大不了自己用嘛。而要是人家收了,那还有什么脸面来拒绝你的续租要求?!   老黄果然是个百晓通,两下三下就把那两位房东的家庭住址给问到手了。   果然是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这两位居然把家都安在了一起。   “贺总,听说那位三房东的家属曾是个大学生,和这两位的很合不来。所以三房东他们早早就搬了另一处新屋子去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两派人意见分歧这么大,贺明珠心下了然了不少。   “你自己去玩吧。”贺明珠嘻嘻笑打发了秋榕,让他忙自己的去。   攻略对象是两女的,实在不适合秋榕这样的大男人在场。女人的事,就交由女人来解决呗。   贺明珠拎着两大袋伴手礼,按老黄说的地址,登门拜访,   近傍晚时分,上班的还未下班,上学的还未放学。这时候,家里应该也就两位“军师”在家,正适合一对一突破。   到了目的地,是一个单元楼,两家门对门挨着。贺明珠敲响了其中一家,敲了好几下,无人应。   对门的木门反而开了,一个大波浪卷发的女人探头探脑地站在防盗门后面,“你甭敲了,他们没人在。你是谁啊?”   “你好!”贺明珠转过身来,展颜而笑,“大姐,我也找你。”   “找我?也找老大家的?”卷发女人疑惑的目光在贺明珠身上逡巡。   贺明珠点点头,也笑着用余光打量她,想必这位就是老二家的“军师”了。   那就先搞定你吧。 第86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才不惯他们!……   这位二房东的家属, 看着从袋子里取出来摆在茶几上的化妆品,眼睛直愣愣地何难移开眼,“这是什么意思?”   贺明珠笑着拿起那套装备里的一罐面霜, 递给她:“这是他们家新出的晚霜, 不晓得大姐你听过没呀?用处大大的来!在夜间修复面皮, 睡一觉醒来,哇塞——那个皮肤77ZL就跟水煮蛋刚剥开似的。”   卷发家属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蛋,有些疑惑,又有些抵抗不住的心痒痒。   “这,你是来给我推销的伐?你是哪家商场的店啊?现在都搞上门这一套了么?稀奇的来!”   贺明珠摇头, “嗐, 哪里呢!我不是店员,也不是卖这个的。这些都是我买来,送给大姐哒,不用钱!”   卷发家属愕愣,搞清楚了状况, 倒也不是个稀里糊涂的。仿佛手里的晚霜是个烫手山芋, 瞬间就放回茶几上, 站起身来, 向外挥手,“可别!无功不受禄, 我都不晓得你是哪个,赶紧地, 出去, 出去。”   “不是,大姐,你不认识, 我却认识你呀。”贺明珠忙表明身份,“我是你们的租客!”   卷发家属才停下赶客的动作,斜眼看她,犹疑道:“租客?哪个屋子?”   贺明珠心里突突:包租婆呢?敢情房子一大堆?还哪个屋子……这么有钱,还玩什么自己亲自下场啊……收收租金不好么?   她和颜悦色地说:“就是美食街上的那家‘东海渔乡海鲜楼’,我是店老板,我姓贺。”   卷发家属闻言,打量了好一会儿贺明珠,一脸讥笑,“嗬嚯,风水轮流转啊,现在租客都要提礼走后门来了咯?”   贺明珠面不改色,仍然是微微笑,标准待人架势,“大姐说笑了,实在是这牌子好用的很,尤其这晚霜。我抹一次,待第二天起来,我家爱人都移不开眼呢。我听说咱们房东家属都老漂亮嘞,适意得不得了。所以我就去商场买了两套,一套给大姐你,另外一套给对门。”   “给对门?那你省省吧,他们家那位,从来不在脸上抹东西的。哼,人家仗着自己天生丽质呢。”   贺明珠有些想笑,这一句话,这位大姐完完全全自暴了她的大致品性。这样的人是最好应对的,于是她说:   “姐,你这话却说错了,再美的人也是要持续保养的。对面那位大姐要是真不涂红抹绿,那真是可惜了,过不了几年,她一定衰弛得厉害,哪里比得上你呢!”   卷发女人扬着头,抚着发梢,傲然道:“也许吧。”   贺明珠顺势就把另外一套化妆品也递了上去,“那这两套就都给你啦!咱们变得美美的让她眼红去!”   “这……”卷发女人眸色低垂,有些徘徊不定。   贺明珠乘热打铁:“跟我还客气啥?我老早就想跟你们碰个面,只是一直没有机缘。以后啊,希望机会多多。我自己还做服装生意呢,下回再给你带些我们的新款,都是畅销货!   要不就过几天续期合同的时候吧?我家设计师正好也在这边,让她给你量身定做几套吧!她刚获得了一个国际服装设计大奖,穿她做的衣服走出去,保管人见人夸,还不撞衫!”   卷发女人在心理破防的边陲东摇西荡。   眼瞅这位女老板身上穿的那衣裳,要多别致有多别致,77ZL想她自诩为海市滩上的时髦女人,也没见过这样的款式和点缀……哎,真是心痒痒。   “这,要是续租个半年,我倒是能做主,再长,我就得跟孩子爸说说。”卷发女人踟蹰着说道,“对门的,你也不用忧心。我知道她的软肋,要是我家能多久,也肯定能把她家给说多久。”   她心里不停嘀咕。   话说当时是她和老大家的闲来无事去逛街,看到一处酒楼排着老长的队,还纳闷是什么好吃这么引人过去呢。和邻居一合计,才想起来那不是自己家的店铺嘛。   耐不住好奇,再一打听,就听说了,这前后两个商家的爆火生意。得出了“风水宝地”这一结论。   待回去后,两人朝丈夫猛发攻势,终于是都说通了。要把房子收回来,自己开店!   现在她对贺明珠松口,倒不是为了那点蝇头小利就打乱了自己的春秋美梦。而是她想着,暂时先推迟个半年也没什么,反正自己要开美食店,先前得各种准备。   厨子得招吧,工人得找吧。先暗地里寻摸起来,在别的闲置店子里试试水。如果半年后,够上道,那就把人家那海鲜楼给赶走;如果搞不好嘛,那就继续让人家开下去,顺便再涨涨租。   而且,还能把那两套香香给收了,还有女老板那些新颖衣服。   嘿嘿嘿,想想都要笑了,瞧她打的好算盘!   她还以为这女老板会求着她再多续几年,她都准备要好好钓一钓这女老板了,启料并没有等来人家求爷爷告奶奶的。   她不知道,半年时间,正是贺明珠所想要的时限!   贺明珠不卑不亢,微笑感激:“那就拜托啦,过些天续签的时候,大姐可一定要来。我让我们设计师傅给你量身定做,最华美的衣裳。”   卷发女人心里琢磨着,行吧,能承诺兑现就成。看你半年后,还求不求!哼哼,到那时候,可就没那么好说话嘞。   她大有一种所有都掌握在她的手心里的感觉。   贺明珠留下那两套伴手礼,约定好了续签的时间,就告辞回海鲜楼了。   正好这时候,秋榕也回来了,两夫妻在酒楼门口撞上,相视一笑。   看来今天是两人的幸运日,谈得都顺利?   ——秋榕刚才是去玻璃代工厂谈生产线购买事项。   进了二楼的小办公室,贺明珠放下提包,问:“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你先说吧。”秋榕给靠在沙发椅上的妻子捏捏肩,“这回是专奔此事而来嘛。”   贺明珠便把自己这边的战果同他一说。   “半年?”秋榕手下一顿,“半年可是很快的,看来还有得磨了。”   贺明珠按住他的手,把他拉到跟前来,仰视站着的这个高大男人,狡黠笑道:“谁要跟他们磨!事不过一,惯着人家,这种事我只愿意做一次!”   “咦?”秋榕握住她的手,在她身边坐下,“那你是打算怎么做?看你这胸有成竹的样子,是想到了更77ZL好的办法?   要是重新租一个,得去掉装修的时间。现今我们就剩半年得空,那么意味着现在就要物色起来了。可这会儿离过年还有好几个月,一般始租都是过了年那会儿。除非是遇有急事急租,就像当初香渝馆那样。这是可遇不可求的。”   所以秋榕很好奇自家女强人是有什么好点子。   偏生贺明珠还要卖关子,“你别急,我一会儿告诉你,等老黄他们来了一起说。你先说说你那边谈得怎么样?”   秋榕和这代工厂已经合作了一整年了,总得来说对他们的机器和配套还是十分赞许的。   他开始入手那会儿,专门跑了一趟国外,考察了人家的专业工厂。又找了一些专家老师,加上自己的琢磨研究,研发了自有的一套配方和炼造温度。找了一个可信任的心腹管理,专门盯自己的生产线。   所以他的生产线虽然是用别人的,但是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借了人家的东西,关起门来做自己的独门秘方。   对这家代工厂来说,“荣明”在与不在,都没有什么大影响,就是少或多一份“代加工”费而已。   可要是荣明想买下他们这条用惯了的生产线,这家代工厂又有一些不乐意。好在他们并没有全然拒绝,而是给了秋榕一个选择。   那就是厂内另外一批闲置许久的机器,他们愿意二手卖给荣明。另外一个并列的要求,是荣明要在他们厂区里租一层或两层厂房。   对这个初步的谈判结果,秋榕还是挺满意的。   闲置的机器他留意过,修一修没什么大毛病,还能加进自己的思路进行改装。至于厂房嘛,人家厂区大,以租养厂也是日常操作。自己在他们这辟一方天地,也没什么不行,还能少去找场地的麻烦。双方共赢!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也就只有资金的问题了。他打算收拢手头资金,然后去银行贷一点,应该是可以解决的吧。   他没有把资金会存在的缺口告诉贺明珠。妻子那展开的网比他还大,需要的资金流不会比他少。他不希望给她带去压力,他希望她能和婚前一样,能无所顾忌地去追求自己的事业和梦想。   贺明珠听完秋榕带回的消息,果断就说这是个好消息!她很为他高兴了一番,为他提了几个建议。   紧接着,门敲响,老黄和小章结伴进来了。   “老黄,小章!都是好消息。”贺明珠喜气洋洋地把那半年续租告诉两个管理。   他们和秋榕想法一样,都纳闷不解。才半年呀,那怎么能算是个好消息呢,最多是有个过渡的时间嘛。   贺明珠看着他们的犹疑,斩钉截铁而铿锵有力道:“老黄,你和小章这半年除了酒楼的管理,还有个重要任务交代给你们!你们去找一找,有没有合适的酒楼饭店要卖,或者,有没有新建的,结不了顶的烂尾楼。”   !   烂尾楼?啥是烂尾楼?老黄眼神问77ZL小章。 第87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买房   包括秋榕, 三个人都很困惑加震惊。   对于烂尾楼这个说法,老黄和小章还不能很好的转过弯来。毕竟在这个年代,距离房地产大规模的建造还有些时间。   但是贺明珠想着, 不需要多大多高的楼盘, 只要是有房屋落地, 总会存在资金跟不上,建一半不得不暂停的情形吧?   贺明珠进一步解释:“就是那种半拉子楼房。”   这么换个说法,老黄就明白了,恍然大悟道:“哦哦哦,懂了懂了, 我瞅瞅去。贺总这是想自己买店面开酒楼吗?”   “嗯。”贺明珠点点头说, “不能把命脉掌握在别人的手里,那太被动了。这边大伙儿要继续跟他们维持好关系,另外一头,也不能坐以待毙。都把场地给我看起来!有消息马上告知给我。”   “好嘞!”老黄和小章踌躇满志地退出去。   如果能有自己的场子,且不说生意, 就是员工的归属感也会比现在强百倍!作为管理层, 他们的前途只会越来越好, 怎能不叫他们信心倍增呢!   贺明珠见秋榕微微有些失神, 便跳过去拍拍他的脸,眯着眼笑问:“怎么了?看见我大杀四方, 太惊喜了?”   秋榕回转过神来,看着眼前明眸善睐的姑娘, 呵呵笑道:“是啊, 你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给我惊喜呢。”   “那你支持我不?我刚才说的,你觉得怎么样?”   贺明珠眨巴着眼,眼里仿佛有光, “不知道你信不信,如果有钱,还是趁早多买房子店铺,尤其是在海市,没有坏处。我的目标是,过两年,攒一大笔,看看有没有地皮可以收拢过来!所以这两年要拓宽路子多多赚钱!”   “支持你,不管你什么决定我都百分之百支持!”秋榕把她拥在怀里,用胸口的那份温热传递给她,自己能给予的所有信心。   “买场地盖自己的酒楼,我觉得是正确的选择。如果你自己资金不称手,我这边可以先缓一缓,我还有一些存款……”   贺明珠倏忽抬头,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开,噘嘴瞪着他,有些气恼。   “说什么呢!你刚才就在寻思着这主意啊?难怪我看你走神得厉害。不用你牺牲大义,我自己这边搞得定的!你呀,自己的计划该怎样就怎样,别犯傻,机会错失就来不了了。”   “虽然咱俩是夫妻,但是还不需要到那共苦的地步。我们现在是该想着如何去开源,而不是节流,晓得哇?你那个生产线赶紧买下来,不许犹豫!听到没?!”   “你那个汽车玻璃是新兴产业,比我这些绝对要有发展潜力的,千万千万不许放弃啊!”   贺明珠一遍又一遍的强调,犹自不放心。   “不行,你什么时候去跟那个代工厂签合同,我陪你一块去。”   秋榕被老婆一连串的关切击得心里甜滋滋的,又有些哭笑不得:“好好好,遵命遵命,全部都听老婆同志的。77ZL瞧你急得。”   贺明珠白了一眼,没好气地捶他胸口,“废话!谁让你是个蠢的。”   秋榕顺势抓住她的拳头,笑嘻嘻道:“是呐,我就是个蠢的,所以才傻人有傻福嘛,能娶到你这么聪明厉害的老婆……哈哈,以后家里大小事务,都由你说了算。”   “可别,咱们各自为政,你的工作我才不管。我顶多管管家里的琐事杂事。”   贺明珠说着拎起自己的提包,“走吧。”   “去哪儿?”   “你不是说我处处给你惊喜吗,现在就再带你去见识见识。”   秋榕哑然一笑,眼神宠溺地跟上去。   出了酒楼,贺明珠也不说去哪儿,只是走到外滩,站在路边等出租车。   等车间隙,她环顾江边这林立的高楼矮楼。   “你说,我们以后在海市落脚好不好?”她拿手当眼檐,眯着眼问,又仿佛在自言自语   秋榕微愣,又旋即一笑:“这回终于是我比你先行一步,给你惊喜了。”   贺明珠讶异不解,困惑地看着他。   秋榕揽过她的肩膀,“来,还是让我带你去,看看惊喜吧。”   正巧一辆出租车远远驶来,他拦下。报出了个地址,那是一个中心区,贺明珠的疑惑越发深了。   在一处看着很新的公寓楼前,他们下了车。   秋榕介绍:“这是年初刚建好的房子,放出来卖的。不是那种福利公房,而是那种新式商品房。在海市,这样新建的还不算多,这个区我基本上都看过了。还是觉得这个地方最好。”   “哎哎哎——”贺明珠迫不及待打断他,“这是什么意思?你早就开始看房子了?你真是……”   “对呀。”秋榕接过话道,“之前在这边跑工厂的时候,我就在想了。你和我妈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再一个我们俩都有产业在这边,以后没准也是要经常过来的。那不如早些买一处落脚点,不管以后是要定居还是偶尔工作来住,都是使得的。”   贺明珠听着掩不住笑意,头一次觉得,有个男人想你所想,急你所急,可真是……太好了,原来这就是一种幸福感吗?   她开开心心挽过秋榕的臂弯,不吝赞美:“小秋哥!你可真是太贴心了!”   秋榕嘿嘿傻乐:“你别忙着高兴。我看是看下了,但是还没有交钱买下呢。我本想,以后是我们的房子,怎么也得带你这女主人过一过眼,看看喜不喜欢。”   “那有没关系,看房子这活有多累,我哪里不知道!你吃苦在前,让我享乐在后。唔,很有丈夫担当嘛!表扬你,再接再厉呀,小秋哥。”   秋榕抓抓后脑勺,心里熨帖极了,也不枉他前段时间,大夏天的走街串巷,“走,我们去看看。”   公寓门口,就是一家中介所。原先秋榕也是找的他们带看,所以现在他们一出现,那位经纪人就认出他来了。   “大哥!你可来啦,考虑得怎么样了?这几个月,里头又卖出了好几套呢77ZL。你可得抓紧哦,要不然那个套型的,就快没有啦。”   套路,都是套路,贺明珠他俩都对这话罔若未闻。   秋榕颔首,招呼那小哥,“钥匙在吧?带你嫂子看看去。”   经纪人小哥喜不迭,抓过抽屉里的一大串钥匙,一边带路一边笑说:“嫂子,我大哥对你可真没得说!前次来,明明已经挺看中了,非说要你掌掌眼才行。这房子套型好得来,保管嫂子你看了就喜欢!”   贺明珠经过几次的房子、店铺买卖和租赁,对看房这件事很有自己的眼光和见解,秋榕等着她来定夺也是有考虑到这一个因素。   经纪人小哥带他们看的这一套,和秋榕先头看的那个户型和朝向都是一模一样的。甚至比之前的那个还要好一点,朝南那一面没有建筑挡着,日照和光线便完全不需要担心。   秋榕看了便点点头,“这个果然比之前那个好啊,楼层也适合,不会太高也不会太低。哎你之前不是说这一栋的都卖光了吗?”   这一栋是这个公寓群里唯一一个前面是大片绿化,没有遮挡建筑的楼栋。当时秋榕一眼就相中,可是人家小哥说这栋全部都卖出去了,才没做考虑。   经纪人小哥嘿嘿赔笑,“当时确实是这样。后来有一家子原本交了定金的,突然工作调动要去别的城市,只好临时作罢了。大哥嫂子,你们也是运气好,不早不晚,正好捡漏呀。”   “那这边价格和其他的一样吗?”贺明珠问。   “一样的一样的!就是完全是一样呀,所以才说是捡漏嘛。”经纪人小哥嘿嘿笑。   贺明珠和秋榕交换了一个眼神。   很显然,这哪是什么捡漏,这摆明了是人家的营销战术!   先是把最好楼栋捏在手里,把其他的一般的不好出货的先放出来,等卖得差不多了,再放出最好的那一个。   这是最简单不过,先吃苦还是先吃甜的道理。   不过他俩也犯不着去拆穿他。能凑巧碰上这个,说明前面的那些大致是都卖的七七八八了,也说明这个地方确实很能吸引人买入。   作为一个人生地不熟的人来说,这个眼光并没有失误。   这里可以放心入手——贺明珠心里一分析,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经纪人小哥又加大马力,“大哥嫂子,瞧你们是新婚吧?”见二位没有否认,便接着说,“那可千万不能错失这里哦,来,你们看……”   他把他们引到前面窗户边,指着前方说:“看见那面红旗了没有?喏,就隔了个绿化带和一个小公园,那是我们这区的最好小学呀!”   秋榕和贺明珠互视了一眼,又听他说:“我们这可是离得最近的公寓群,不管怎么排,必然都是那个学校的。不然我们这哪里能卖的这么好?   那都是像二位一样新婚小夫妻买的,既是婚房也是为了将来孩子上学用。   这中间没有马路,到时候孩子上下学也没有过马路的77ZL危险。那个小公园更好,接了孩子在那玩玩,和适意的呐!”   秋榕尚未反应,贺明珠问道:“那是什么学校?你怎么保证这里将来能去那儿上学?” 第88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第三座城   经纪人小哥有些诧异, “嫂子,这么近的地方,不是那学校还能是哪里哦!我保证, 绝对不用担心孩子入学问题, 可以在合同上写明的哈。如果不是的话, 那我就赔钱给你。放心,请绝对放心呐。”   贺明珠笑了,心里倒腾来去,才想起来,这时候好像还没有那么严格的要按区入学吧?离得近将来总是保障多一点。   “那行, 你去拟合同吧。开发商那边你来搞定。”   经纪人小哥连连应下, 开心得不得了,满嘴的吉祥话。诸如您这么重视教育,以后的孩子铁定能成人中龙凤,您的生意一定越来越兴隆……此类。   秋榕则是微微有些惊讶,老婆这行动力也太……强了吧!   “不知道的人, 还以为你家孩子已经老大个要上学了呢。”秋榕揶揄, “我听说在大城市, 好些家长越来越重视孩子德智体美发张, 你要是有孩子,一定也是这样。”   经纪人小哥接道:“就该像嫂子这样!未雨绸缪嘛, 往后就一个孩子,谁还不可劲地投入呀。”   秋榕笑笑, 不置可否。   经纪人又给两人设想每个房间都做什么用途, 然后一行人回到中介所里。   因为开发商已经把这块的项目销售都委托给他们了,所以该有的合同都有现成的,他们签了一部分。跟着去了趟银行, 把钱给交讫。   这大约是这个经纪人完成的最快一次交易了!   在银行办好了款项,他有些忍不住去瞄那二位,呜呜,究竟这些有钱人是怎么赚的钱呢?这么年轻还这么才貌双全的俩人……额。   房子是刚需,现在的房价对于贺明珠来说,还真不是很大头。   接下来他们两个要置办的厂子、生产线和海鲜楼,哪一个不比这个来的大?即便先不置办房子,那也省不下多少,还不如果断先撞一个。   拿了钥匙,贺明珠此行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闲着也是闲着,她在等秋榕处理生产线购买的档口,便吩咐老黄找一个能干的员工,专门去盯这个新房子的装修。   期间她还去了一趟杭市,看了看自己在桃源服装批发市场的档口,与苏春燕碰了个面。   苏春燕把她带到自己在杭市租的房子里。   “姊姊,你来啦,好久没见!”坐在轮椅上的苏春鸿喜滋滋同贺明珠打招呼。   好久没有见苏春鸿了,贺明珠惊讶地发现,这一回,这少年气色比先前好了太多了!   她与他打过了招呼,少年自己推着轮椅回房间安静看书。贺明珠抬头用神情问苏春燕。   苏春燕似乎也十分开心,吧嗒吧嗒就打开了话匣子。   原来,她在这边安定了后,就带苏春鸿去跑省城的各大医院。总算功夫不负有心77ZL人,让她寻摸到了一位治先心病的专家教授。   而且教授人还超好,医者慈心,看两姐弟相依为命,又看苏春鸿另有残疾,实在可怜。不仅亲自给他做了心脏手术,还申请为他减免了医药费。   所以现在的苏春鸿,除了腿脚不便,其他的与普通少年并无二致啦,苏春燕也不用再成天提心吊胆了。   “其实,走到今天这一步,真是多亏了有你。”苏春燕抓着贺明珠的手,眼角有些泛红,吸了吸鼻子说道,“我真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能认识你,还能跟你做朋友。嘿——不说那些酸的,我就一句话,以后你有什么事,我赴汤蹈火都可以!”   贺明珠打心底里为这俩姐弟高兴,笑拍苏春燕的手掌,“真够肉麻!这个时代,谁还用得着火里来水里去!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苏春燕抹了一把眼睛,用力点头,“嗯嗯嗯!”   忽然又像想到了什么,恨恨地咬牙切齿,“对了,也亏得是我,对你死心塌地,换做别人,你可别傻里傻气的全部都相信啊!你都不知道,先前,那个叫林永兴的还偷偷摸摸地来找我,问我愿不愿意帮他的忙,给我开的条件,啧啧,可真够下血本的!”   “还有这样的事?!”这确实出乎贺明珠的意料,怎么说这位也是未来的商界大佬啊,不过往深里一想,也是可以想得通。   当初他能自己拿了她的点子,转身就去自个儿独吞了,就该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为赚钱不择手段的人。   “可不是!还各个都是一针见血,对症下药的!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打听来,我弟这样。”   苏春燕放低声音,凑过来小声说:“他给我的条件是,一套两室的房子,一个不用我付工资的保姆阿姨,还有就是省城看先心病最顶级的专家的特需号和所有医疗费!”   “怎么样?这条件吸引人吧?”苏春燕回正身子,装模作样打趣姐们,“瞅瞅,你!能给我吗?不能吧?瞧!人家就那样舍得。”   贺明珠推打她一下,“呸,我对你还不够好啊?你要啥哪里见你跟我客气了?我哪次不满足啦?”   苏春燕笑嘻嘻说:“哈哈哈,说笑说笑,知道你最好啦。”   确实,去年年底,贺明珠额外给了一大笔分红让苏春燕拿去在省城买套房子,是苏春燕想着先攒钱去给弟弟治病,才一直先租着房子住。   而贺明珠听说苏春鸿的先心病可以手术根治,又包了一个超大红包,说是给苏春鸿的压岁钱,实则是贴补他们姐弟俩。   另外还有比其他管理者多的两成分红,苏春燕赚的觉得不会少的。   朋友做到这份上,她哪里不知道好歹。   她握住姐妹的手,真诚无比,“开玩笑开玩笑,我是什么人,我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吗?我最看不起那种人了。你放心哈,我一定给你守好咱省城的这服装档口。”   贺明珠翻了个白77ZL眼,“你什么人,我还不清楚么。哎对了,你说说,那林永兴还想让你干嘛,总不至于花那么大手笔,把你撬走而已吧?”   她知道,苏春燕不会。这么嫉恶如仇的人,怎么会做那种事?   “喂喂喂——”苏春燕拧了她一下,“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不至于,老娘我难道不值得这么大手笔么?!”   “好呐好呐,你值得你值得,行了吧?”贺明珠没好气道。   打闹完,苏春燕又说:“说真的,那林永兴是个奸的,他是说让我帮忙,而不是说让我去他那里!虽然他还没有说要帮他什么忙,就被我咔嚓拒绝了,也没听到到底是干嘛。但是总不是什么好的,估计是要让我暗中给你使绊子吧?”   “你放心,下面的人,我盯着呢。威逼利诱,让他们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免得被人策反了都不知道!”   苏春燕咬牙切齿,应该是有一些苗头,被她掐灭在初始阶段。   贺明珠若有所思,思索了片刻,说道:“除了防着人,还要给说明白了,问他们有没有去留他处的想法。要是有,趁早说,可以给一笔待业费,以后各走各路就是。”   苏春燕点点头,“行,我懂你的意思了。还有个事,最近市场陆续有几家好像要撤出了,我看林永兴上心得很,我们要不要也出动啊?再多开几家?   我们生意在市场里一向数一数二,要不然也不会让人眼红了。如果再多包几家,早点排除异己,一家独大,或者和林永兴他分足鼎立打擂台,是不是更赚钱啊?”   这倒是说到了贺明珠的心坎里。她对服装批发档口的目标,一直就是:一年一点扩大,逐一吞噬小档口,然后占据整个批发行业的大份额。   只是目前的资金,有太多方面要统筹了。也不知温市的椅背广告拉的怎么样了,如果效应好好,那资金这块也可以多个进项……这得等回去了才知道。   所以她给苏春燕的论断是,先收购个五家,往后看情形再做权衡。   跟着她又在杭市待了几天。等秋榕那边解决完毕,顺路过来接她,然后回到温市,已经是半个月后了。这次出差加上头尾,整整用时了两个月。   许久未回,家中倒是纤尘不染,连床单被褥都是一股子皂角香气——显然是新换的。   贺明珠偏头与秋榕一笑,“看来有人来收拾过了。”   离家前,他们为了有个照应,把钥匙给了一把秋榆。   但是看着这干净整洁的家,他们都不觉得是秋榆的杰作。阿榆这个姑娘儿,自己的房间日常都是衣服乱扔,物品乱放,从来不会归置的,她不善于这些。   “回头,你去谢谢老太太。”贺明珠对秋榕说。   想都不用想,这肯定是秋榆违拗不过老妈,钥匙被搜罗了呗。   秋榕抓抓后脑勺,呵呵赔笑,“阿榆这个不靠谱的,以后不能托给她了。”   贺明珠耸耸肩,无所谓了,77ZL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老太太闲不住,帮着收拾收拾也是好心。   二人归置完行李,便去洗澡洗洗尘。   完毕躺倒在床,聊了一会儿天,秋榕便摸索着去床头柜抽屉里拿东西。   贺明珠眼尖,看着他手里的那片东西,忙喊,“等等!”   “啊?”秋榕眉目瞬间耷拉下来,苦涩哀戚,“老婆亲爱的,出门在外不方便,我们已经好久……”   “不是。”贺明珠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这玩意儿被人动过了!你仔细看包装袋!”   啊?!秋榕震惊地去翻动细看。果不其然!这玩意的塑料包装袋上,在图案印刷的地方有个小小的针眼。   他的脸顿时黑了,跳起身来,屐着拖鞋把那计生用品从袋子里拿出来,去卫生间水龙头下接水。   满了之后,一提溜,水像花洒一般,洒向四面八方。   秋榕:!!!   老太太,亲妈,你……   跟上来的贺明珠看到此景好气又好笑,拍拍一脸恼怒的丈夫。   轻飘飘留下一句话:“都扔了吧,我吃了药的。” 第89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纸巾广告   次日清晨, 秋榕仿佛做错了事的小孩,围着贺明珠打转。   “那个,我再去买一打, 这回看我不给锁柜子里!你别吃药了, 是药三分毒, 万一有什么不好,那可怎么办。”   刷着牙的贺明珠顶着一口牙膏泡沫,含糊不清地说:“不用买,没有事……”   这下可把秋榕给急的,忙不迭道:“不买, 要不然我就躺后边去睡了。药你可别吃了!这事上不要任性。”   瞧着这发急的男人, 贺明珠赶紧喝了水漱完口,噗嗤笑了。   “还真不是我任性,你这知识可得更新更新了,谁说那药像洪水猛兽了?在省城的时候,我专门去问医生开的, 也不是为了不要孩子, 而是为了……调经啊。   我一向不太准时, 内分泌失调, 医生就给我开了这药了,诊疗用的。得吃一段时间再说。正好么, 一举两得。”   秋榕半信半疑:“真是这样?我去问问医生去。”   “去吧,去吧, 随便你啦。”贺明珠无奈, 笑他的谨慎,转而又严肃道,“但是, 你妈那边,你还是得跟她说说,这样也太不尊重人了。”   这种戏码,她在前世的时候看过那样的新闻,也听说过有些婆婆或丈夫为了要孩子,还真有这么干的。但是,真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她又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不说还好,一说,秋榕又气鼓鼓的,憋出了一句:“走吧,等海市新房装修好,我们就把重心转移过去吧。只要还在这里一天,老太太就一天一个吓死人不偿命的孬点子的。”   这是要决定大搬家了?   贺明珠想了一想,轻轻颔首,“也好。那我把这边的生意给安排安排。”   如果真要搬家,那么最快也得要三五月后了,很够时间让她去部署了。   在这边,主要也就服装厂和出租车公司,两个项目又都77ZL有上了经验的管理层。只要她把握住主要发展规划,下达任务,他们完全可以做到极致,不需要她来操心。   比起服装厂来,她更在意出租车公司的发展。所以回来的这几天,她几乎是全身心地泡在出租车公司。   上回放出的广告引商,已经颇有成效,结果大约是处在贺明珠预想的中游吧。   几个管理层在她不在的时候,便已经按照她原先的方案开始执行了。到现在,已经安排了三次的广告投放。   后面还有十个在排队,这样一来,这五个月内的业务还是能连续得上的。   只要后续再继续加大宣传,以及已经有的现有案例刺激眼球,那往后的椅背广告订单应该是没有大问题的。   听着一切顺利,但是,贺明珠却在公司里生了根,日夜都在写方案,开会,做样品。   这还要从手下人的工作汇报说起,除了公司的日常,他们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就是,有一家纸厂找上门来,问鹤鸣出租车能不能给他们打个别样广告。   他们的想法,是在每一辆出租车上,都备上他们厂的纸巾,已达到宣传的目的。   几个管理层在汇报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在他们看来,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不过是在车上放个东西,不太占地方,而且又是纸巾,本身就负有用处。   平常在贺总的“要把出租车装扮温馨,要让乘客坐上有私家车的感官”的指导目标下,他们平常也会给车上配备纸巾手巾这些日用品。   所以当这个客户提出这个要求时,他们觉得这没有什么难的,贺总应当是会一口同意的。   却不料,在向贺总汇报后,她就陷入了沉思。   几人面面相觑,二车队队长忍不住问:“贺总,这样是有什么不妥吗?那个纸巾厂管理的天天坐我们队的一辆车上下班,不仅让司机转达他的意思,还特地登门来我们公司问,听起来还是蛮有诚意的。”   贺明珠摇摇头,“没有不妥,这样很好。我只是在想,是不是还有更多的宣传方式可以做。比如,在纸巾上做广告,让小小的纸巾成为一个宣传介质,做一个,‘纸媒体’?”   纸巾上做广告?那不就是像螺蛳壳里做道场?!   几个管理层不禁腹诽,真没有什么是贺总不敢想的!后生可畏啊。   别人找上门来想让他们给做广告,他们贺总呢,反手一个,借人家的介质来做自己的新生意路子!   绝,真是够绝的!   贺明珠是个超级行动派,想到就做,立刻让人去打听那家纸厂的来路和规模。   有这样的老板,手下的人没一个敢偷懒的。   更何况他们的车队犹如天然的关系网。这个一问,那个在附近的即刻去窥探了人家纸厂的规模和占地,又随口拉住附近住户一打听,什么消息搞不定?   所以不到两个小时,关于这家纸厂的生产规模和身家背景,就整理成77ZL一个手写材料,摆在贺明珠的桌前。   她详细看了一通。   这家纸厂的规模算大,但是在本市类似的卫生用品工厂并不只此一家,所以它们的订单完全追不上它们的规模。因此管理者着急寻路子也是情理之中。   越是这样稀稀拉拉的厂子,越是容易合作。贺明珠二话不说,便让人去把那位找过他们的管理者请来一趟。   这位管理者姓王,王经理,二车队派了平日他常坐的出租车去接他。他一听说是鹤鸣出租车的女老板请他来,激动地放下手头的事,把自家的纸巾样品捎上,径直就随车过去了。   在车里,他还一个劲向司机师傅打听,这位传说中比男人还勇猛的女老板有什么癖□□好。   司机师傅哪里有机会常常接触自家公司的大老板,也只是听过队长口里的神乎其神。笑呵呵地给这位熟悉的老主顾打气。   “王经理,你别着急,我们贺总年纪不大,又是女人,性格好使着呢。我们队长说她对手下人都很好的。”   等到了公司,办公室的引王经理去贺明珠那。   王经理甫一进去,瞧着一个年纪果然不大,但顾盼间却极其坚定有力的姑娘正坐在那直视过来。   任谁也不敢小觑。   贺明珠笑:“王经理是吧?请坐。”   待他在办公桌前的客椅坐下,贺明珠自己却不先开口,只等他先把生意诉求说了。   “贺总你好。”王经理把自家的纸巾摆在桌子上,“这就是我们厂子生产的。我知道你们鹤鸣出租有在招揽椅背广告,我想除了椅背,还在你们车上放一盒印着我们厂的纸巾。嘿嘿,主要是这个椅背的时效也太短了,一家才半个月,完全不够使啊。”   贺明珠抽出一张纸巾来看了一遍,纸面上并没有印着图案,只有外包装盒上有印着他们的品牌名。但是纸巾的质量摸着倒是可以。   “就是广告费方面,不知道贺总能不能只收椅背的那一部分?”王经理尴尬地难言,他知道这话有些离谱,但没有办法,也只得厚脸皮说出来。   “我们厂子效益不算很好,而且纸巾嘛也是个日用品,就当是我们赞助给你们出租车公司,我们也能达到宣传的目的。”   贺明珠了然,微笑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严肃,“这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也有一个要求。”   人家说好了诉求,那该轮到自己放出砝码了。   王经理又喜又疑惑,不管是什么要求,连连应了先。   “你先别忙着答应,我都还没说呢。”贺明珠笑了,“没准我说完,你就得后悔了。”   “不会不会,只要能让我们纸巾免费随车,什么要求都行嘛。”   贺明珠颔首,“我的要求是,你们纸巾可以一直随我们的出租车。但是纸巾外包装盒上要留一个面给我们,印的东西由我们来定。”   其实按她的想法,最好还应该是在纸面上印花。但一是不知道这个时77ZL候印花机普遍不普遍,二是起步阶段,不好一下子铺张开。   这个纸面印花可以后续再做推进。   王经理傻傻地愣在哪里,要一个面,那岂不是占自己的广告位?   贺明珠见他没反应,便打趣道:“是后悔了吧?哈哈,没事,回去你可以跟他们商量商量再答复我不迟。如果不行,也没有关系。椅背广告我们还是会给你们排,但是纸巾呢就不能随车咯。”   “其实啊,这对你们也没有坏处。我只是占一个面,对你们来说,宣传力度照样不减。再者往后我大概率会长期开发纸巾广告,如果你们厂子合适,我肯定会优先选择你们厂的。就看你们愿不愿意合作了?”   “纸巾广告?”王经理惊讶,这个怎么他们从来没有想过!那是不是自己也可以……   贺明珠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她眯眯笑说:“这个听起来容易,但是要有客户的。一般人没那么快找到客户哦,而我手上就有现成的。”   王经理心头一个咯噔,好像被人揭露了遮羞布,尴尬不已,打着哈哈道:“没有没有,哈哈,是是是……” 第90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宴席   “成!就按贺总你说的办吧, 一面就一面。”王经理心一横,心想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而且说的也没错,听着容易上手难, 如果自己有资源, 厂子也不会愁生意了。既然人家有现成的, 又愿意以后拉自己一把,要是拒绝,那真是犯傻了。   “那贺总,可说好了,你说的那纸巾广告, 以后可得找我们的呀。”   贺明珠郑重道:“那是, 只要你们的价钱是市场价,我一定找你们!”   如此,两人又进行了详商,当天就这个纸巾广告的事达成了共识。   回家后,贺明珠把这事同秋榕一说, 秋榕连赞好, 而且还提出了一些自己的建议。   “其实你可以单独成立一家广告宣传公司。在面巾纸上做广告, 这是很新颖的宣传方式了, 那些大厂子,哪个不需要宣传?   现在除了报纸传单, 哪里还有更好的广告渠道啊。我们不要坐着等,可以上门逐个击破, 肯定有生意的!”   贺明珠也是这样想的, 这年头电视机还没有达到户户皆有的地步。过几年就算到了,那也不要紧,宣传路子总是越多越好的。   纸巾广告在现在还是适合的, 不说家庭里有没有用,那些饭庄酒店公共场所,总是逃不了的吧。   “你说的是。”贺明珠点点头,“不过,要成立公司,还是去海市再办理吧。毕竟大城市里大工厂也多一些,以后客户更广泛嘛。”   秋榕哈哈笑,“看来,无论如何,怎么也是要搬家迁徙咯。”   前段时间,荣明自己的生产线已经置办完毕了,秋榕颇有大展拳脚的神往。   如今,接二连三的事发生,都指向了去大城市的那条路,他们二人也不用再纠结去或是留了。   接下去的日子,夫妻二人77ZL把本地的产业,逐一安排给可信任的员工。   忙不停歇,很快就到1987年的十月,迎来了他们的结婚周年。   借此机会,他们整了一桌席面,宴请了亲朋好友,权当搬家宴,也做告别。   贺明珠的亲友几乎都在龙镇,所以来的并不多。   贺家人就阿公和小姑为代表。   李家人倒是都到了,大姨不用说了,平常都在店里帮忙,舅舅嘛,来往海鲜送货都是他负责,人情都有往来。   小姨嘛,虽然没怎么往来,但是他们就在市里,是最近的一个,怎么也得到场的。   宴席办的大,还是在去年他们结婚喜宴的饭店。贺明珠和秋榕站在门口迎宾招呼。   贺明珠专门派了两辆自家的出租车去龙镇接他们。第一辆先到,下来的是阿公、小姑还有珠爸和珠妈。   阿公连连夸赞,“阿娒啊,你可真是出息啊,这小轿车阿公都没有坐过。听人说,你有四五十辆这样的车?”   早上,这小轿车去村里接他的时候,吸了多少目光!   乡人都起得早,谁没瞧见呐,各个都拥上来问东问西。他作为阿公,真是脸上倍儿有面子!   那司机还特会来事,下车来帮他拎,给孙女准备的暖宅礼,完全都不需要他动。   他问了几句这车的来历,那司机就当着村人的面说,自家孙女出租车公司买了四五十辆的车,他这只是其中的一辆罢了。   可把村人的眼睛给说圆了!   纷纷上来祝贺他,孙女了不得啊!   贺明珠笑着点点头,去搀扶阿公,“是啊,阿公,这不算什么,下半年还要买哒。”   阿公脚步顿了顿,拍拍她的手,“好好,阿娒是我们家最能干的……”   贺明珠心里莫名有些发热,一层涟漪在那荡了又荡。   终于,花了两年的时光,她一个弱小无助只能背靠父族的农女,走出来了,走进城了,越来越强大了。   走在一旁的秋榕,拍拍她的肩膀。   贺明珠转头望过去,对上那关切和爱意的眸光,她的心里更热了。   真好,今生的她,是幸福的,是有爱的。   “明珠!”一只手穿过他们,挽过贺明珠的胳膊,“你这丫头,可真是够强的,姑没看错嘛!”   是小姑,许久未见的小姑!   先前嘱咐过阿公让他多加关注,现在看来,小姑精气神各方面都很好。看来,是阻拦成功了吗?   李秀兰跟上女儿和小姑子,笑呵呵说:“阿贞你这当姑的,都要嫁人了,还这么没个长辈样!”   “嫁人?”贺明珠心脏怦怦直跳。   小姑一脸娇笑,和嫂子撒娇,“大嫂——我这不是还没嫁嘛,没嫁那就是不算长辈哈。”   贺明珠小心翼翼地问:“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没听说,快跟我说说,小姑要跟谁结婚??”   李秀兰笑道:“你忙成这样,都没有回家,我哪来得及同你说。也是刚定下不久的婚事,对方是县城的,家里开了个文具店。那孩子也是个上进的,77ZL在电影院干会计呢!有技术有工作,以后你姑呀,吃喝不愁嘞。”   会计?电影院?贺明珠稍微松了一口气,又不放心,愣是非要把未来姑夫的名字给问出来。   虽然众人都觉得奇怪,好在,说出来的名字是贺明珠没有听说过的。   不是前世那一位就好!   贺贞看见大侄女从震惊到放松,不明所以,撅着嘴佯恼:“喂!你这是看不上你未来姑夫么?”   “呃?哪里哪里!”贺明珠被问傻了眼,忙嘻嘻笑着揭过,“我是觉得很好呢,打心底里为姑你高兴。姑夫他工作好又上进,都太好了!我只是在想,姑夫他是县城人,姑你是怎么认识的呀?”   贺贞眼眸一转,瞟了一眼自己老父亲,见他正乐呵呵和他被落单的外孙女婿说笑,就忍不住撇嘴道:“哼,说来话长——还不是我爸、你阿公他老人家势利眼,棒打鸳鸯引起的!”   原来,那时候,在贺明珠千叮咛万嘱咐下,贺家阿公让贺家阿婆陪着幺女去县城上最后一年的学。本来阿婆还不乐意,后来硬是被逼去了几次,就发现有点不对劲。   不经意间被她发现,一个后生小伙子天天的围着自家傻女儿转,傻女儿居然还屁颠屁颠的。   要是那人是个好的,贺家两老没准也会同意。毕竟那孩子人模人样很周正,又是同所学校里的同学,应该家境还不错。   出于不放心,他们还是按照相亲的程序,打听出了那男孩子是哪个村的。然后偷偷摸摸去人家村里一打听,那可不得了!   那就是个混子啊,和社会上好些人称兄道弟的。还有更离谱的是,跟那些瘾君子走得很近。   就这一点,他们立即一票否决。也甭再请出来相看了,这人绝对不行!万一人家是那个啥,那真是祸害家族的坏苗子!   于是,阿公和阿婆就轮着日夜盯着女儿,上学把她送到教室,放学就守着教室门口等着她出来。让她没有一点自己的私人空间。   除此还没完,还跟老师打了招呼,说是那男同学天天纠缠他们女儿。老师出面,直接告知了对方家长,还训诫了这个男学生,然后把他和贺贞的座位隔得老远。   总算是防微杜渐略有成效。虽然贺贞一开始,哭呀闹呀,可见父母没半点动摇,只好偃旗息鼓,郁郁寡欢地上学放学。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有一天阿婆没注意,小姑就一个人溜了。倒也没去找那男生,在家人的耳提面命下,她差不多被洗脑成功了,也知道对方不是个好男人。   可怎么地,也想缅怀一下曾经的爱恋,和过去的青春,所以她电影院看了一场悲情片。   看完出来,联想起自己的坎坷“情路”,就蹲在电影院的后门口呜咽痛哭起来。   也是因祸得福了,天降奇缘,一个青年男子看见她哭得伤心,就过来劝慰她,给她递了纸巾。   ……就这么,有了今生的未来姑夫77ZL。   贺贞说完,虽有抱憾神情,更多的却是对未来婚姻生活满满的期待感。   贺明珠心头的大石彻底落地了。   也不知这算不算自己使了一把劲,蝴蝶的翅膀扰动了小姑今生的发展轨迹呢?   贺明珠笑:“小姑你结婚我在海市有可能过不来,但是你放心,我一定送一份大礼给你!”   “那可说定了啊,不许忘记了!”贺贞嘻嘻笑,“这么多人作证呢!”   “忘不了!”   这时候第二辆车也到了,是外公外婆舅妈大姨他们。舅舅不凑巧,这会儿往海市送货去了。除此,还有一位小客人!   “啊呀,芳芳这么大啦!来,让大姊姊抱抱。”贺明珠接过外婆怀里的小女孩,那个被养在外婆家的小表妹,张晓芳。   舅妈笑嘻嘻凑上前来,逗弄才两岁的小外甥女,“芳芳,这是你大姊姊呢,你大姊姊比你可大了好多呢,以后叫姊姊带你大城市玩呀。”   看起来舅妈很喜欢她的样子。听妈妈说,舅妈一开始别扭得很,后来没到两个月,就疼惜得跟什么似的。贺明珠笑答:“好的呀,等芳芳长大了,暑假去大姊姊那边玩。”   舅妈挥着小女孩的莲藕胳膊,教她说:“芳芳说好呀。”   回过头来又对大外甥女说:“这么喜欢孩子,就早点生一个嘛,你和小秋结婚有一年了吧?”   这时候贺明珠身边走过一个人,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调调:“喜欢别人的小孩有什么用,装模作样!该生的不生,等着七老八十呢?” 第91章 首发文学城 搬迁   不用说, 说这话的人还能是谁,不就是抱孙子心切的秋妈嘛!也不知道她从哪里钻出来的,耳朵这么尖的。   虽然前头的话是舅妈引的头, 但是面对这样的状况, 当然是帮自己的外甥女。所以她话锋一转, 堆着笑脸。   “亲家母,你也不用急。我们明珠还小呢,就算晚几年也没什么,母体成熟点对孩子也更好些,哪里就七老八十了?”   秋妈好像抓住了个合适的人, 大吐苦水:“啊呀, 她舅妈,这话可不对了啊。以前我们那个时候,哪个不是三十岁前就生完好几胎孩子,要封肚了啊!   得,就算她还小吧, 我们家阿榕可不小啦。生儿育女是两个家庭的事情, 不早点有个后代, 我们这俩老的也不放心啊。这又要跑大老远去, 更不在眼皮子底下了,可怎么好!你是娘家人, 可得好好说说她!”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尤其是在娘家人面前。这不就是婆家向娘家告状儿媳, 摆上明面上嘛!   舅妈有些尴尬, 但仍是想护短,和明珠外婆对视了一眼,明珠外婆会意, 接过棒:“亲家母,我这外孙女和外孙女婿都是个奔事业的,再说现在是新时代了,也不能用古早的旧礼套来用呀。你还年轻呢,就是再过五年再当奶奶也使得。瞧我,我这才叫七老八十带小外孙女嘞。”   舅妈也是附77ZL和,夸秋妈年轻之类。   唯有当事人贺明珠置若罔闻,毫无反应,只逗弄自己的小表妹。   秋妈看这还没事人一样的儿媳妇,更恼火了,是再好的奉承话也听不下去。忍不住又想,他们这一飞走,更是天高皇帝远,抱孙子这事得猴年马月啊?   火气是藏也藏不住,也不顾及场面,就质问儿媳妇:“贺明珠!你是不是不能生啊?不能就早说,省得耽误我儿子!”   外婆和舅妈的脸霎时就放下了,什么笑面也展现不出来了。这什么亲家!也不看看场合,尤其在这客来客往的大门口,这不是当众打他们娘家人的脸吗?   小芳芳虽然才两岁的小孩,可已经完全看得懂大人的喜怒哀乐了。秋妈这恶狠狠的语气和表情,吓得小丫头“哇哇哇”放声大哭起来。   贺明珠把她抱起来,一边安抚,一边冷言对婆婆说:“孩子,是我俩的事,我劝妈还是少管为好。”   秋榕听见声响忙不迭跑过来,他虽然一直在那边和岳丈还有阿公说话,但是没少关注这边。   “妈,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快招呼那些婶子阿姨去吧,岳家这边我们自己来招待。”   秋妈咬牙切齿,怒目而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的!要气死你妈我么?!”   这一骂,贺明珠怀里的小芳芳哭得更厉害了。无数人都转头看过来,宾客有好多是秋爸的领导同事们。   在另一头被亲戚叫住问学业的秋榆也发现了这边的异样,对上老哥的焦急目光,忙跑过去,总算是把老妈连哄带骗给拉走。   小朋友还在不停地哭,舅妈和外婆婆媳俩忙着吐槽这神癫的亲家母,也没空管这边。贺明珠不停安抚小表妹,却也不见效,一筹莫展。   秋榕接过孩子,笑呵呵说:“小芳芳,来,大姊夫抱抱,大姊夫可以给你举高高哦,我们摘月亮哦。”   说着把孩子一上一下举得老高,小朋友最喜欢玩这个。尤其是小芳芳从小就不在父母身边,没有过这样年轻人才会逗弄她的体验,登时就破涕为笑,“咯咯咯”笑出声来。   芳芳是个胖娃娃,笑起来嘟嘟脸上一团一团的,特别惹人怜爱。   秋榕见小娃娃开心直乐,就更卖力了,一举一落,还遗憾地对贺明珠说:“可惜这里没有垂下来的白炽灯,不然我可以拿个水桶来摘月亮了。”   把水桶举高,就可以挡住光线,哄逗小孩为“摘月亮”,就没有小孩不喜欢的。   贺明珠伸出胳膊虚护住小表妹,嗔笑:“还摘月亮呢,你真是跟个小孩似的。好啦,放下来吧,这孩子可沉着呢,我刚才抱一会儿手都发酸。”   “那有什么,小孩子能有多沉,我力气大,不碍事。”虽然这样说,但是秋榕还是笑着把孩子放下了。   谁知小芳芳人小鬼大,尝到了甜头,怎么也不肯脚落地,蜷在半空,口里喊着“抱,抱……”   秋榕哈哈大笑,77ZL复又把这小丫头抱起来,让她坐在胳膊上,拿手点她小脸蛋,“你这个小人精!”   贺明珠观此景,心里有些异样滋味,忍不住想,原来他是很喜欢小孩的?   脑海里他曾说过的那些关于不要孩子的话,反复涌现出来……她有些愕愣。   “怎么了?”一边逗小芳芳的秋榕觉察出老婆的不对劲,忙道,“我妈那些话,你别放心上,老太太就是这样的改不了。好在,我们这就要搬走了,以后也很少机会听她瞎讲了。”   贺明珠回过神来,迎上他的目光,“没,我早就免疫了,不会让这些事入心。”她莞尔一笑。   秋榕还来不及说什么,门外又来了几位客人。   “明珠,小秋。”小姨夫和小姨喊他们二人。   小姨远远地发出疑惑,“吔——你们啥时候生的孩子?男孩女孩啊?”   贺明珠和秋榕一阵无语:“……”   夫妻俩差点要当众直翻白眼。   拜托小姨,你眼神也太不好使了吧,这明明两岁的大娃娃,你看不出来么?你自己生的闺女,你看不出来吗?   这时候小姨他们走近了,才觉得这孩子看起来老大个,不应该是结婚一年后就生的吧。   小姨还想问,这是谁家的孩子,却被丈夫拉住了袖子。她还奇怪这是什么意思呢。   外婆舅妈总算吐槽完了,刚看见李秀娟,就听到她说的这不是人话的话,刚熄灭的吐槽心又复燃。   外婆赶过来劈头盖脸低声训斥:“你眼瞎啊?你自己女儿你不认识啊?谁叫你过年也不回来看看?!都两岁了,你说说,你才见几次?”   不怪乎外婆生气,就是贺明珠看着也是怒火直飚。   简直什么个破事!就他妈个离谱!   李秀娟和丈夫实在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事实就是,他们真的很久没去看女儿了。除了一季度一次奶粉钱汇款,上次见女儿还是孩子周岁的时候吧?   没有办法,他们现在也忙呀。家里头,小侄子也才点儿大,一岁多,正牙牙学语。平时一口一个二爸、二妈,喊的不利索,总是爱爸、爱妈的,听得他们心都化了。   外婆教小外孙女儿,“芳芳来,叫爸爸、妈妈,给爸爸妈妈抱抱。”有什么辙,再不上道,那也是这孩子的亲爹亲妈,自己再帮着照顾,也有老的时候。孩子总是要回去跟父母的。   明珠外婆也是想让这父女、母女多亲近亲近。   李秀娟伸出手去,“晓芳,来,叫妈妈。”   小芳芳拧着小眉头,看看外婆,看看舅妈,又看看抱着自己的大姊夫和旁边的大姊姊……不发一言,嘟着小嘴扭过头去,下巴枕在秋榕的肩头。   这架势,别说抱了,瞧!小娃儿连喊人都不乐意!   李秀娟还伸着手呢,跟母亲抱怨,“妈!你看,这臭小孩!”   秋榕有些尴尬,但是也不愿意强迫孩子——小朋友的手把她脖子搂得紧紧的呢!   于是他轻拍以示安抚,这边笑着和77ZL小姨夫妻说:“小孩儿只是认生而已,多接触接触就好了。没关系,我先抱着。”   小姨夫有些面色不虞:“一个女孩子还长脾气了,真是……劳烦你了啊,小秋。”   说着就拉妻子往里头走去。   明珠外婆忿忿低骂了一句:“活该!”   无解,贺明珠早早就知道了,小表妹的未来,就是她重活一世,估计都改变不了。   哎,人性生定,最是难变。   秋榕抱着几乎粘挂在脖子上的小朋友,安慰妻子:“算啦,别气了。就算勉强把这孩子送回自个儿父母身边,也不见得有很好的对待,那还不如就维持现状。”   贺明珠仍是愤愤不平,“话虽然是这样,可总有一天,外婆会老,舅妈会有自己的孙辈。这孩子以后怎么办?”   “这不还有我们吗?我们虽然是姐姐姐夫,可比人娃娃大了好大一轮呢,当后辈来照应也没什么不行的。我们又不差那个钱,咱们海市那新买的房子不是边上就有好学校吗?接过来在海市读书难道不比镇上好吗?以后长大了,让他们后悔去!是吧,小芳芳?”   小芳芳被秋榕问的嘻嘻直乐,虽然好些话她还听不大明白,但是她知道这漂亮哥哥和漂亮姐姐是喜欢她的,她也喜欢他们。   她一手胳膊搂过一个,嘴里含糊着:“喜欢,喜欢。”   贺明珠也被逗乐了,捏捏她的小脸,问秋榕:“你这么喜欢小孩呀?”   秋榕不疑有他,笑道:“也是我跟这小娃娃有缘,之前也没怎么见过嘛,你看,她就只要我抱。哈哈哈……”   贺明珠似乎答非所问,嫣然:“好,我知道了。”   秋榕不以为然,逗着小朋友,“瞧,你大姊姊答应啦,以后把你接到海市来读书好不好呀?”   ……   宴席完毕,第二天,他们夫妻俩就带好一车的家当,迁往大城市了。 第92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孩子~正文完结,番外……   海市的房子早已装修完毕, 该置办的家具也早已置办好了,他们过去就可以直接入住了。   两人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去适应新屋新环境,到了88年中旬, 一切都上了轨道。   手下几个产业都交托了合适的管理者, 他们作为厂子的创始人, 反而没有这么忙了。   秋榕的玻璃厂,订单较最开始翻了好几番。场地稳定,生产线顺利,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中。五年内稳住市场,五年后进一步拓宽渠道, 这是他们定下的目标。   贺明珠的海鲜楼, 找到了新场地,虽然没有之前说的合适的“烂尾楼”,但是这个新场地收购得也不算贵。   位置虽然没有原来的好,但是好在是自己的。以贺明珠的重生人眼光来看,未来四五年, 这个地方就要繁华热闹了, 是个潜力股。   这楼有一个明显的优点是, 楼够高!   除了面向广大人民群众的海鲜楼生意, 更可以把楼上几层作为鹤鸣的总部办公室来用!77ZL   来这边后,她原先在温市有些头绪的纸巾广告生意, 在这里就完完全全铺开了。专门成立了一个广告宣传公司,主要是围绕着纸巾这一个载体做广告。   所以鹤鸣总部分了三大部门, 鹤鸣服装、鹤鸣宣传以及鹤鸣出租。每个分部有些是招了新职工, 有些是从温市分公司和杭市门店调拨过来。   她的几个产业,也算是在这里生根发芽了,只等茁壮成长了。   忙活了大半年, 两夫妻终于可以歇歇了。这些日子越来越闲,每一天只要去各自公司开个晨会,听听员工的汇报,布置布置任务,也就没有其他什么事了。   而贺明珠最近觉得自己身上有了一些变化,呼之欲出的答案,大约有个八九不离十吧。   看到自家老婆一回来就躺靠在沙发上,秋榕打趣她:“你真是闲不住的命,之前那么忙也不见你像现在这样。”   说完话,秋榕便去厨房准备食材弄晚餐。   贺明珠对灶间事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而且两人不习惯家中有陌生人,所以平时都是秋榕自己下厨居多,亦或是自家海鲜楼大厨给开小灶,带回家来。   秋榕的厨艺自然谈不上好,但是也不会差到离谱,果腹是足够的。   平时贺明珠对吃这方面没有什么讲究,有味道的在她看来就是好吃的,因此对秋榕的饭菜总是夸奖鼓励居多。   但是今天,她却是,油锅一热,菜都还没下锅,她才闻见油烟味就有些犯恶心。   秋榕在炒菜听不清声音,翻动着锅铲,转头想问老婆,待会儿肉是想红烧还是糖醋……却见老婆捂着嘴跑去卫生间,“嘭”一声关上门。   他忙放下锅铲,过去敲门,“你怎么了?”   隔着门,他只听到呕声和咳嗽声,心下一沉,赶紧去扳门把手。   门从里头开了,贺明珠正鼻子通红地满脸水珠。   “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   贺明珠深吸一口气,“额,你大概要梦想成真了。”   “什么?”秋榕完全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委屈巴巴说,“你不舒服,怎么可能是我的梦想?”   他这是联想起那件事了……这段时间,一闲下来,两人有了许多家庭时间,血气方刚的年轻丈夫,就有些没有克制。   以至于年轻妻子开玩笑说,看来要头疼脑热才能躲过你的魔爪!   “傻子!”贺明珠没好气地锤了一下他的胸口,想了想,要怎么开口好,“你不是说小芳芳很可爱吗?”   秋榕奇怪怎么话引到这上头了,但还是一板一眼地接道:“是啊,胖乎乎的,是真可爱。现在该三岁了吧?等过些年,该上小学了,就把她接过来吧。”   “你确定?到时候可不要嫌小孩子聒噪啦,接来了就要做到底,不能半途送回去的。”   “那是当然了,又不是闹着玩的。”秋榕笑笑,“再说,我看小丫头乖巧得很,哪里会嫌吵闹呢。等上小学那会儿,也是大孩子了,就77ZL更不会皮得上房揭瓦了。”   贺明珠眼珠子转了转:“一个当然不会吵,要是……两个,那就不一定了。”   “两个?”秋榕觉得老婆今天实在奇怪,总是说话说一半的样子,“还有哪家小孩?你不是只有一个小姨不爱孩子吗?哦,难不成,是想到时候把你小姑的孩子也接过来?”   “倒也不是不可以,这边教育资源会好一些,有利于孩子的学业。就是不知道,小姑她乐不乐意了,我看她好像是个喜欢小孩的。”   看着傻丈夫若有其事,认认真真的回答,贺明珠忍不住大翻白眼,怎么有人蠢成这个样?!   “哪家小孩哪家小孩,不能是你自己家的吗?!”   “自己家?”秋榕喃喃着,反复咀嚼这三个字……忽然恍然大悟,但又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老婆。   “你……”他咽了咽口水,瞟向老婆的小腹,又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他怕会错意,他怕问出口,又不是这个意思的话,老婆会为难,会觉得他口不对心。   “是啊!”贺明珠浅笑,牵起他的手,覆上自己的小腹,“应该是的,明天陪我去问问医生吧。”   秋榕觉得好似天降馅饼,他的手掌都有些微颤,“可你不是,在吃药吗?你不是不喜欢……小孩吗?”   药在几个月前,贺明珠就默默地停了。   一是两个人的生意都上了正轨,到达了一个新阶段,能够闲下来,让下面人去忙活了。   二是秋榕他是喜欢孩子的,一个愿意为所爱之人舍弃所想,这样的男人她觉得应当会是个好父亲。   三么,就是,她愿意为他生一个孩子。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不喜欢小朋友,我只是说过养育孩子会让女人牺牲很多而已,是某个蠢的整天自己在那瞎琢磨,乱曲解。”   “现在,我们都有钱有时间,去做这件事了。养育孩子,是一辈子的修行。你准备好了吗?”   秋榕狂点头,“是是是,只要你愿意,我时刻准备着。”   “瞎说什么呢!”贺明珠忍俊不禁,“另外,有一个我必须要事先声明,这个可是认真的。就是,我们只要这一个孩子,不管是男还是女。”   “嗐,能有一个,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我哪里还贪得无厌!”这话不假,秋榕自从结婚,就没觉得能有孩子,这个妻子的“不喜”在他的心里都要成深刻烙印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秋榕惊喜溢于言表,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你是觉得真的有了么?这是真的吗?他会踢你吗?”   贺明珠绝倒,“你还是大学生吗?生物课没学吗?我就算有,那才几天,肚子都没起来,他哪里就会踢了?”   “是是是,我太心急了……”秋榕两只手在那搓来搓去,“明天,我要去找个阿姨专门照顾你。还有,我自己,也要减少工作量。厂里就去个早上,处理完马上回来陪77ZL你。嗯,还有什么呢,还有什么呢……”   “还有什么,厨房的锅!”贺明珠吸吸鼻子,焦急喊。   关顾着激动,秋榕竟然完全忘记了厨房的火没有关,一股焦味很快弥漫家中。   好在仅仅菜焦了而已,没酿大祸。   处理完厨房的秋榕站在厨房门口,嘿嘿笑,“没事没事,我一会儿给你重新做。”   贺明珠靠在沙发,笑他,“锅都坏了,你还傻乐什么?不忙,你过来陪我坐一会儿。”   两人并肩靠在沙发上,贺明珠头枕在秋榕的肩头,秋榕则顺势伸手揽住她。   “等孩子生下来,我会找一个阿姨来帮忙带。你妈那边如果没问起,就先不忙着通知。好吗?”   秋榕当然明白老婆的意思,如果老妈知道了,肯定是会火急火燎就赶过来。婆媳俩处在一个屋檐下,想想都觉得发抖。   完全赞同,等要生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至于阿姨,他也同意,去请一个。他俩还有工作,就算乐意陪伴孩子,那也没法每时每刻都待在家里头。而且都是新手父母,哪里懂得如何照顾那小小婴孩。   “嗯嗯,都听你的。就是照顾孩子的阿姨,一定得好好寻摸,就怕有些保姆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要不找两个,还能互相监督?”   贺明珠对丈夫这谨慎劲儿颇为无奈,“我有人选的,早就看好了,就原来在七枫巷我家料理家事的叶姐。你也见过的,可以放心了吧?”   叶姐老早前替人带过小孩,是有经验的。而且后面不管是在服装厂里做保洁,还是在自己家里做“管家”,她都是尽职尽责,闲话又少,行事有分寸。   贺明珠早就相中她了。   秋榕点点头,“叶姐可以!我看她做事好细心,就是你妹妹那少了她成吗?”   贺珍珠今年已经是大一学生了,秋榆的学妹。将来毕业了当一名教师,这职业规划也合乎她的性格,她很适合这未来职业。   “她都上大学了,成年啦,哪里还需要人天天陪着呀。都跟我说了好几次,要住校呢。”   秋榕漾开了笑,打趣道:“原来,你早就都想好了啊,说,是不是早就预谋已久了呀?!”   贺明珠看向他,揶揄:“是呐,就你个傻的,天天我老婆不生,我老婆不喜欢小孩……”   两人笑作一团。   秋榕在她脸上亲了一亲,“我要当爸爸啦。”   贺明珠笑:“孩子爸——”   秋榕:“哎,孩子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