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孀妻(重生)》 作者:小白好胖 本文文案 苏苒苒半生无忧,只一心做她温柔娴雅的清闲郡王妃,万事不管,百事不问。 谁料世事无常,广平郡王周清嘉突然撒手人寰,留她独活于世。 府中虎豹横行,豺狼渐现,可谓险象环生。外头人人都等着瞧她一个柔弱孀妻如何被人拆骨入腹。 可瞧着瞧着,竟然见这小女子由一个一无是处的小娇花变成了广平郡王府的当家大主母。 *** 周清嘉一朝重生,竟然从风光无限的郡王变成了受人欺凌的庶子。 昔日慈睦和善的家人们都变了脸争家夺产,连一向温文尔雅的弟弟都打起了他小孀妻的主意,简直不能忍! 别的统统放一边,先混回府护小孀妻周全! 【小剧场】 苏苒苒:“你喜欢的颜色和我夫君一样嗳。” 周清嘉:“大概,巧合。” 苏苒苒:“你喜欢吃的东西和我夫君也一样。” 周清嘉:“呵呵,缘分。” 苏苒苒:“你看我的眼神也和我夫君一样。” 周清嘉:“也许,误会?” 苏苒苒:“你给我老实交代!” 食用指南 1.HE、1V1 2.…… 内容标签: 强强 前世今生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苒苒,周清嘉 ┃ 配角:周清秋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重生成了媳妇的小白脸护卫 立意:逆境中长出的花更美 第1章 送葬 京兆府已是一连多日淫雨霏霏,浓云不散。自打清明之后,晴霄不再,春寒料峭。 昏鸦立于枯桠之上,一片灵幡飐飐,四下一片涕泗泣涌,原来是有故人仙去。只见堂内四周围满长明的烛灯,身穿素衣的众人跪于蒲团上。堂中摆着一口檀香木的棺椁,髹黑红绘着一副仙人引路图,引那故人一登九重天,弃一未亡人残烬人世间。 苏苒苒鬓间簪着一朵白绢花,上身罩着一件霜白掩襟的长褂,长跪蒲团,膝下掩着一片月白柔纱裙。双眼空洞无神地直盯着面前一盆熊熊火舌,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往火焰里添着纸钱,活像丢了魂儿的傀儡。 观她这失魂落魄的憔悴模样,身侧的翠儿终究是不忍,挪跪一步。将那张挂着两滴大眼泪珠的脸凑过来,抽抽啼啼,“小姐,这些事儿就先交给下人来做,您先歇息一下吧,您这已经多少天没合眼了?就是少爷在天上看见了,也得心痛您啊!” 腾腾的火焰映在苏苒苒眼内,似乎再难点燃其中的星辉,她只摇一摇头,语中不疾不缓,“我自及笄嫁入王府,到今年足足五个年头。我自幼习得女德女戒,忠孝礼义烂熟于心,嘉郎待我更是极好,未曾有过怠慢于我,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离开。你不必再劝我,我就在这里陪着他。” 翠儿瞧着她那恍惚的神情,泪珠子哗哗地往下掉,一下横扑过去,环住她的腰,道:“可是小姐,就算不为自个儿打算,也得替阖府上下打算呀!少爷这一去,府里往后还得要您一人支撑,您要是累垮了,这郡王府可怎么办呀!” 怎么办?苏苒苒也想抓个人问一问,从今以后她要怎么办?她回首望一望,透过憧憧人影望向堂外那偌大的府中内院,竹影萧瑟,花间冷清,几如她的心,死寂一片,万事万物似乎随它的主人,被着三寸长钉锁入九尺长的棺材内。 少顷,一身粗麻素装、不惑之年的总管跪上前来,将她神思拉回,“夫人,是时候出殡了。” 闻言,苏苒苒端正了身子连叩三首,一只柔荑软撑在青砖上才勉强起身。幸而得翠儿赶上将她搀住站稳,才不至于跖扑于地。她直盯着身前那描天绘海的棺椁,眼中抛出一丝缠绵的线,心甘情愿地将它系于棺材四角,那里躺着她的丈夫,亦困着她一颗碎如齑粉的心。 她的手掩在袖中,颤抖地一一将每一道棺纹拂过,漫长如一生的须臾后,终于开口说话,声音梗咽而干哑,“走吧。” 轻声掷地,便有十来个小厮走上前来,抬棺而起,以她为首,后头跟着长长的队伍,一路绕出府去。 甫出府门,只见由远至近地跑来一群人,为首是一位年轻公子,外罩丧服,里面隐约可见一件蜀锦襕衫,衣着略显凌乱。 大概是跑得急了,可见他鬓角挂着几滴汗珠,气息急促不稳,一双狭长上扬的眼将苏苒苒望住,连匀了几口气后,才断断续续行礼开口,“嫂嫂,十分抱歉,是清秋回来晚了,可有误了正事儿?” 石阶之上,苏苒苒顿一顿,颔首致意,“你有正事要忙,哪里能怪你呢?府里头这些事我已处理妥帖,你现与我一道出殡即可。” 感觉翠儿捏一把黄纸蹭过来,掣一掣她的袖口,神色略微不满,小声在她耳边嘀咕,“小姐,您瞧,少爷才刚没了,二少爷人也不在,好容易赶回来,还在孝服里穿着锦衣,是什么道理呀?” 苏冉冉拿眼将石阶下的公子打量一瞬,手将翠儿的手拍拍,截断她的不敬的揣测。 索性翠儿没敢再多嘴,退后一步,两个眼瞥见周清秋,又翻个白眼别过去。 苏苒苒抬眼看向周清秋,瞧见他眼角盈盈泛着泪光,脸上已再无平日里喜笑颜开的模样。她语气轻柔,打头下了几个石阶,荏弱一个身躯在风里飘飘荡荡,轻柔的嗓音仍旧些微梗咽。“清秋,你也别太伤心了。随我一同出殡吧,切勿误了时辰。” 周清秋略略颔首,接过总管递来的灵幡和纸钱。伴着僧侣敲打花钹和鼓槌之声、队伍中哭号声与之相呼应,一行人终于是走出了府邸。缃色纸钱漫天飘洒,洋洋洒洒落满长街。 此一去,沉山逝水人不回。熙攘人群如浪潮褪去,让出一条宽广大道,挤逼着探头探脑,“这出殡的阵仗也忒大了,是哪位官爷死了呀?” “谁知道?前几天就倒是瞧见那广平郡王府邸前摆上了一个斗大的“祭”字,我看估计是府里头哪位亲眷去了吧。” 一人乍惊,“不会是那个小郡王吧?!” “我看你是不要命了!人家郡王还不到三十,难不成就要让你咒死了?” “这可不好说,都说世事无常,谁能料他是三十死还是四十去?” 纷呈杂语中,再抬眼看去那送灵的队伍,业已在天际滚滚下,留下一片浪花的白、以及满地落叶一般的黄纸。 黄纸飘飞,落在那葱翠的松柏上。浩浩汤汤的一行人已至周家祖坟,灵寝白石崭新,四周的杂草除去大半,余下几根含水带露的枯枝,桃李无言,梨蕊成雪。 只听那双鬓斑白的道士一声“时辰已到,入墓”,旋即哀锣震天,悲恸憾地。 掩面涕泪的人群首端,站着苏苒苒与周清秋。她眼看着那口黑棺一寸寸沉入黄土,只觉自己的心亦在一寸寸坠落,坠向一个黑暗的居所,沉重的“咣当”一声,一切尘埃落定。陆续有人错她而来,装上封石、摆好祭品。一应妥帖后,下人们繁杂退下,整个世界也随之退后一丈,留她仍旧立在原地,呆滞地望着这一座新坟,几捧黄土。 许久,翠儿揣着忧心上前,掣一掣她半截衣袖,“小姐、小姐,咱们该回去了,您瞧这天,估摸着要下雨了。” 她乍惊一瞬,别过脸一瞧,只瞧见天地孤清中,翠儿一片虚影。好半晌,她才逐渐将花草树林看清,缓缓将手中的黄纸递给身旁的翠儿,道:“翠儿,你去告诉管家,叫他们先回去,我想在这儿,再陪陪嘉郎。” 长泄一气后,翠儿轻轻颔首,倒没有劝阻,只是拉着她的手说道:“小姐,您别太伤心了。我就在那边树丫子底下等着您,有什么事您唤我一声。” 石碑小篆前,周清秋瞥一眼苏苒苒,见她乜呆呆一个斜影,宝髻松亸,腮有涕痕,桃李无言、下自成蹊。思一瞬,他到底台步上前,抬了袖口拍下她肩头几张黄纸,嗓音低迷醇厚,“我陪嫂嫂呆一会儿,哥哥走得匆忙,我还没来得及赶回来为他祭奠,如今在这里,也算尽我做弟弟的一点本分。况且这里荒野偏僻,放嫂嫂同丫鬟在这里,到底女流之辈,不大安全。” 苏苒苒感觉肩头被骤然轻触,打一个激灵,一个身子往侧里缩一缩,偏头一瞧,见他神色无异,忖他乃无心之举,方心内自惭,面善颔首。 她折了一把柳腰蹲在墓碑前,一手放于膝上,一手将那黏在墓碑上的纸钱一张一张拈下。碑上正楷密密行行,她却只瞧得见“周清嘉”三字,几个青葱指端寸寸由上面拂过,横竖撇捺,似乎是描着周清嘉面庞上起伏的曲线。 身侧半丈,周清秋思及方那个稍显逾矩的动作,不好再上前,无奈地退到另一边,躬着腰整理石墓周遭的一些杂草,一双眼却像是被人牵了线,时不时往苏苒苒的方向望去。 他额中愁绪、眼中青丝俱被老树下的翠儿尽收眼底,心道此人果然不安好心,却又念及他是主子,一时无奈,只将裙中绣鞋狠狠一跺,唇上嘀咕:“哼,登徒子一个。” 茂叶婆娑,风凉渐寒,周清秋抬眼看一看天色将倾,起身拍了拍落在身上的泥灰,蹒步上前:“嫂嫂,时辰不早了,况且瞧这天色是快要下雨了,我们先回府吧,改日再来瞧大哥也是一样。” 苏苒苒展眉一望,果然天际昏暗,纵然心有不舍,亦不好留他二人在这里陪自己淋雨,便扶碑起身,谁料双腿酥麻,还未站稳,膝上一歪,险些栽下去。 陡然,被一个坚实的臂膀扶住,她抬眼望去,只见周清嘉含□□笑的一双眼,似要启唇嘲弄自己,声音哑出,却是,“嫂嫂当心。” 周清嘉眉眼渐散,虚影重聚,又凝成了周清秋的耳眼口鼻,她狠眨两下眼,交睫之间,神思拉回,忙倾直了身子,“谢、谢谢。” 见她些微慌张,周清秋勾起一笑,手上弥留她肌肤余温,却被恼人的一阵风顷刻消散。他在袖中攥一攥手,语气温柔,“都是一家人,嫂嫂倒用不着同我客气,往后……往后你一人孀居,有什么麻烦事儿,就差人到我院儿里知会一声儿,大哥不在了,我自然是要有些担当的。” 黄土不定、路有不平,且行间,他几欲抬首扶她一个趔趄的身躯,每每最终,又收回手,“山路不好走,嫂嫂留心些。” 不时翠儿已捉裙而来,搀了苏苒苒的手臂,一行往马车过去。还没进城,天就飘起了霪霪绵密的雨,路渐泥泞,车马不敢行快,缓慢颠簸中,到府后业已过了酉时。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小天使们可以踊跃评论一下啊~ 第2章 重逢 一片月玦,冷霄中悬,展露着一个似乎永不会圆满起来的缺口。苏苒苒罩一件霜白大袖衫,倚窗遥望,银河静默,星海无言。身侧的高案上,孤寂地搁置一个青白釉瓷花盆,上头积了不少灰,舒展的叶片上沾着点点花泥,花苞恹恹耷下来,良人不归,迟迟未开。 她抽出一方粉缎绣绢,捉了叶片擦上头的泥点,尚且蕴凉的风扑窗而入,渐迷了她的眼。 恍惚中,她拈着绣绢的手被另一只大手由她腰下伸出、捧住,连同背脊同时跌进一个温暖怀抱。有一股温热的鼻息喷在耳畔,“手上别用劲儿,这叶子可经不住你折腾。” 是再熟悉不过的一缕温润低沉的嗓音,从前日日在她耳畔。她的指尖顿住,有什么由胸口涌出,锁住轻喉,令她难言难语,只是静听他在耳边轻笑,“你几天没给它浇水了?瞧这花苞都焉巴成这样儿了。” 他握住她的手,一齐提起花盆边上的一个鎏金铜壶,细长的壶嘴埋入叶下,“你得从根儿上浇水,一来水能更快地浸入泥土,二来,叶上沾了水,倘若被太阳一照,就给晒坏了。小傻子,我教你那么多次,你怎么还记不住?” 对闲窗盼,皓月婵娟,他低润的声音、温热的胸膛,似乎什么都没变,那些飐飐白幡好像只是飞扬在她的梦里、哭断柔肠的时光只是黄粱一叹。 迫切地,她想旋裙回身,去看他山河一样起伏的面庞。珍珠耳坠稍一晃,立时被他稳住了腰,伴随他一声叹息,“小傻子,我放心不下,今日特地跟玉帝天君求了情,来与你辞行。你要照顾好我盆里这些松月宫粉、六月雪、龙柏……最重要的是,要照顾好你自己。” 一滴泪挥在兰叶上,苏苒苒猛地回首,看见几片轻绡帘箔之间他一抹渐行渐远的背影,决然而去。 她捉了月裙,紧追而上,踅帘而出,音哭断肠地追到外房,“嘉郎、嘉郎,你要到哪里去?别丢下我、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只见残月之下,他在门下回首一笑,似于万言无声处已诉尽衷肠,尔后跨出门去,走入渺茫凉夜中。 待苏苒苒扑到门上,四下顾盼,哪有什么人?唯有院中玉树琼枝,衰杨古柳,风物尽前朝。 草木无声,蛙声浅行,霪雨渐至,淅淅沥沥地坠在花梢、枝头、石板驰道,冲尽他曾梦行梦去的脚印。隔日,已是轻霭浮空,晨雾濛濛。 今早起来萧瑟了好些日子的园子总算有了丝生机。园中那颗歪脖子的珊瑚海棠冒出叶新芽,沉寂了许久的池塘浮起阵阵涟漪,几尾红鲤在水中隐约可见。 楠木雕花的门框边,苏苒苒披着雪白狐裘侧立着,瞧园子里渐显的春意。她赤着脚来到池边,青葱纤指从水面划过,鱼儿似是饿极,竟不像往日那般怕人,而是纷纷游到她手边。 她瞧着此景,将一缕发丝理置耳后,发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哎哟,现在饿慌了才晓得亲近人,以前嘉郎给你们投食时,也没瞧见你们这个样子。现在好了,没人喂了,终于是开窍晓得要讨好人了。” ‘哒哒’几声脚步声,园中的宁静被打破,翠儿穿着那碧色罗裙,肩上搭着一缕发辫,手上端着的那一盆水还冒着热气。 抬眼瞧着苏苒苒光脚坐在池边,手中的水盆‘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未及苏苒苒反应过来,只见翠儿猛地扑上将她抱住,嘴上哭喊着,“小姐,您可别吓我,少爷去了,翠儿知道您伤心难过,可您、您要是有个什么三场两短,那我、那我以后下去还不得被少爷骂死啊?!” 苏苒苒怔忪一瞬,低眼瞧她哭得发抖的肩,方明白她定然是心生误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轻拍着她的肩头,“我的天,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就是瞧着嘉郎的锦鲤可爱,坐在池边看看而已。” “真的?”翠儿抬起头,似信非信地望着她。 晚到的春风拂起她的笑,只见她凝重颔首,“你放心,昨儿夜里,嘉郎托梦给我,叫我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得听他的,让他在天上瞧见了,也好放心。” 翠儿方才松开了双手,瞧着那落在地上的铜盆,泼了一地的水,一脸惭色地笑笑,“小姐,您等等我,我重新去端盆热水来给您梳洗。” 苏苒苒瞧着她那可爱样,目光追她远去后,缓缓起身,将那滑落的狐裘向上拉拉,踩着那铺满苔痕的石子路走回了房中。 翠儿须臾便又端着热水走进屋子。瞧见她已经端坐在妆镜前,神色方才缓过来。她放下手中的盆,瞟眼看见苏苒苒那一双冻得通红的双脚,语中带着一丝担忧,“小姐,你方才是不是又光着脚出去了?昨日本来就淋了雨,屋外寒气重,你也要考虑考虑一下你的身子骨呀!” 镜中一张杏艳桃浅的脸,嗔眼一笑,“你是跟谁学的?越来越唠叨了。” 镜里又添上翠儿的梨蕊新颜,递过来一条温湿的面巾,“我是为了小姐好嘛,如今小姐身边儿就剩我这么个贴心的人了,我还不多说几句?”见她接过帕子,往脸上蘸了蘸,雪凝的肌肤粉桃的腮,眼角一颗红痣若隐若现,翠儿讨巧一笑,“小姐的皮肤自小就白皙红润,比那树梢上还没摘的果子还水灵。” “哎呀,就你会说话,每天变着花儿地哄我开心。”一边说着,一边将帕子递回她手上。 翠儿鼓着小腮帮子,接过帕子浸在热水中搓了搓,“我这是实事求是,我家小姐本来就好看。少爷在时也是这般夸。” 苏苒苒旋腰转来,笑盈盈的眼,已经不见悲恸,“原来你是跟他学得越来越会说话儿了,如今他不在,还好还有说这些话儿哄我,不然怕是以后再难听见了。” 翠儿已经好些时不见她如是效果,怕勾得她又想起那些伤心事儿,便忙将谈锋转过,“小姐,今儿咱们出去逛逛吧,外头春意渐浓,你见天儿困在屋里哪能开心呀?听说馥芳斋上了新的胭脂,咱们去瞧瞧?” 苏苒苒从妆奁中拿出一只白花璎珞珠钗递在翠儿手中,说道:“说起这个,我倒想起来,嘉郎吊丧那几日府中可都有来什么人?我竟一个都没留意。” “小姐是指那些交岁租红利的人吗?” 她点点头,翠儿继续道:“周叔说是有那么一个,好像是同芳香的韦掌柜来过。” “那今日就去同芳香看看吧,以前这些铺子上的事儿都是二少爷打理着?”一厢说,一厢对着镜中理了理鬓边的碎发,眼瞧着翠儿将那象牙白的耳坠子勾到她耳朵上。 说到这,翠儿似是想起什么,食指虚朝南面一指,“从前咱们少爷忙不过,铺子田庄上的事儿都是交由他打理,少爷不过是每个月瞧瞧总账。小姐,我瞧着他心里头总是不大舒服,还是要堤防着他些好,免得叫他起了什么不轨之心。” 闻言,苏苒苒想起周清秋一张总是桃花含笑的脸,将手抵在颔下,茫然点点头,似是也认可了翠儿这番话。 翠儿为她簪好珠钗,转身从那红木雕花的柜子里拿了件平日苏苒苒最爱的绯色牡丹绣纹锦裙在她身上比划,“小姐穿这件吧,衬你肤色。” “换成那件月白木兰花纹的裙子吧。”苏苒苒摇摇头说道。 用完早膳,苏苒苒踱步走出院子,春日暖阳透过薄云撒落,抚弄池边杨柳枝条,园子的小径上,涌动着浓浓的香气。穿过主院游廊,廊梁盘延的树藤上泛着点点淡黄花苞。 穿过长廊,转弯便是王府正门。 望那门边之人,一身素色锦缎长褂,青丝被玉簪捆束在脑后,发梢随意的飘散。 她走近看他,神色困顿,怀臂持扇挡着,打了个哈欠,周叔矗立在他身后。 她见周清秋心神涣散,随口问道:“清秋昨日怎没休息好?” 他摆摆手,眼角泪痣微动,眼尾一勾,晃悠手中折扇,语气宽慰,“昨儿看账忘了时辰,无碍的。生意上那些偷奸耍滑的人不是嫂嫂一时半会儿能应付过来的,我去也好能帮上嫂嫂。” 她点点头,觉得此话在理,往昔这些事周清嘉也很少同她讲,一是不希望她担心,再则也是不想她知道这些阴谋手段。 如今夫君走了,她是再不能做那闺中的娇美女子,定是要去学着撑起这一番家业的。 周叔捧着账簿奉上前,待她话毕,双手将账簿递于她手中,面露忧色,“夫人去店上多留个心,这些是少爷前些日子带回的账簿。老奴想着里面可能还有少爷还没查完的账,于是拿来给夫人瞧瞧。” 她闻言是嘉郎看过的,接过那纸张虽已是泛黄,但依旧没有褶皱的账本。手指轻抚其上,似是还能触及他残留的余温。黄纸黑墨,她一眼便能识出哪儿是他的笔记。 从前虽常会查后院花销的账本,但她从来都是觉得枯燥乏味、不忍直视。现在拿着这嘉郎的册子,却是紧紧抱在怀中,如视珍宝。 翠儿一手扶她,一手拉开帘子,她踏着马凳上了车。周清秋跃步跨上马背,跟在车后。 车内,苏苒苒屈身扶额,双目紧盯账簿,额头微皱。 暖日的光束透过窗轩雕花透进车内,恰巧投在纸上。车马颠簸,文字跳跃,密麻紧拥、让人识起似是有些困难。 猝然,马车急刹,她身体前倾,伸手扶住窗框,才没摔倒。翠儿细腕拦于她面前,将她扶住。待她坐好,翠儿拉开帘子对那车夫,语中带着一丝怒意,道:“你怎么驾车的,摔着夫人了你担待得起吗!” 车夫一脸委屈,手中马鞭指着地上那人,道:“翠儿姑娘,真不是我不注意,地上这不怕死,分明就是故意往咱们车上撞。” 苏苒苒在车内听见车夫这番话,想是撞了人。她扯扯翠儿衣袖,示意她扶自己出来瞧瞧。 翠儿将车帘拉开,苏苒苒瞧见那人躺摔在地。手拐撑地,掌心捂面,身着苍色粗布短衫,腰间系着一根漆黑的布条,满是补丁,一双敝屣炸口,已是不知穿了多久。 这落魄模样和那墙边酣憩的乞丐相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人抬头凝视她,披散凝结的发丝挡住大半张脸,但眼眸清明却是一汪清水。大概是那双眼睛的缘故,她倒不觉他是一个乞丐。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小天使们可以踊跃评论一下啊~ 第3章 收账 他望着她,隔了那川流不息、人影憧憧,竟像是隔着那前世今生。下一刻,他把眼垂下,刻意避开她的查探,“我没事。” 他双眸虽撇开,但那棕黑色的眼瞳却时不时望上她一眼。薄唇紧抿,眉间微皱,纤细素手指缝中满是泥灰,指尖硬生生扣进土中。 未等她说话,翠儿探出脑袋,一看那人摔倒的位置,就知是自家的马车撞了人,那车夫死不认账定是怕夫人怪罪。翠儿指着地上的人,扭头看着车夫,责怪道:“这分明你驾车走神,撞了人,还怪别人身上。” 那车夫没敢再狡辩,撇过头看向一边。 周清秋驾马上前,看了眼车上的苏苒苒,又看了眼地上的人。一跃下马,来到她面前,伸出手,想要扶她下来。 她本不想让他搀扶,奈何他已然将手停于面前。犹豫片刻,却又不忍让人难堪,终还是将手落了上去。 待她站直身子,俯身看他时,那人眼底闪过一丝恚怒。只见他目光瞥向一旁,不在去看眼前二人。 见状,她并未多想。以为,本就是自己的车马撞了人,生气些也是理所应当。 她再次打量他是否受伤,见他裸露的白皙肌肤青紫交杂着满是淤痕,手腕上也是被绳子勒过的血痕,脸上满面的胡茬,泥灰粘在那张棱骨分明肌白如雪的脸上。 她双目凝在那瘀伤之上,顿然话语全哽住了。 如此娇容,她更加肯定了自己方才猜想,此人定不是乞丐,瞧这身段、气质倒像是哪家落跑的少爷。 那人看见她目光停留在自己脚踝处的淤青上,如被针刺,急忙将烂布条条的裤脚往下拉拉。 她见他不愿被别人这般审视,赶忙将目光从那移开,面露微笑,抱歉道:“方才是我家车夫鲁莽了,还望公子见谅。” 说着从那袖篼中掏出一锦袋,袋中碎银相撞,发出一串“叮铃”声响。她抓起他的手,触及那冰凉肌肤,他身体一颤。一袋沉甸的银子,压住了他颤抖的心神。 钱袋放在他手信,她继续道:“公子如若不嫌弃,先拿着这些银两去看看。若是不够医治的费用,大可来郡王府找我。” 街边人朝窜流,行人纷纷驻足翘首,投来目光,杂乱纷说着。 “这家夫人当真是豪气,也不怕那人是敲诈勒索。” “你看那小子一脸穷酸样,不是敲诈勒索是什么!” “官家的车也敢往上撞,我看是想钱想疯了吧,真是个不要命的。” 那些话听着,只让人觉得刺痛耳膜般难听。 那人眼眸低垂,杂乱蓬发遮住眼帘,让人不知他此时神情。他抬手一挥,“啪”,钱袋落在周清秋脚边,一手撑地从地上咬牙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灰,抬眼没瞧她一眼,转身欲推开人围。 她扶膝起身,提音叫道:“公子。” 那人顿足须臾,没有回头,步履蹒跚径直走进人流里,消失不见。 周清秋见她一脸无措,手执折扇“啪”一声打开,置于胸前微微煽动凉气,“嫂嫂心是好的,只是这大庭广众之下塞一袋银子给他,难免要遭人口舌。人都是有自尊心的,特别是手脚健全的男人。” 一面说着,一面屈身将那方才落地的钱袋捡起,递于她手中。 她接过钱袋,将其放回袖中,望着方才那人远去方向,绛唇紧闭没有说话。待翠儿下来扶她上了车,一行人又重新上了路。 周围围拥的百姓见已无热闹可看,四散离开。方才那些万般难听的话语,也尽散在这煦暖的空气中。 苏苒苒斜靠车窗,一手捧着脸颊,一手乱翻着摊放在腿上的账簿,双眸却是看向别处,自言自语道:“我方才好像是做错了。” 翠儿端坐一旁,为她摇扇,见她眉头不展,举手在她眼前一晃,一脸疑惑地看着她,问道:“小姐刚才哪里错了,伤了别人赔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难道直接擦屁股走人才是对的吗?” 见她一本正经地胡问,她抬手轻弹在她额上,捂嘴笑道,“什么屁股不屁股的,你个姑娘家的哪里学的这些话。” 翠儿抓耳挠腮眼睛望向一边,吐了吐舌头,“小姐,翠儿下次不敢了。” 赤阑桥同芳香外的繁华街市笔直相连,笼罩街市的细柳娇弱无力地随风飘絮。金碧辉煌的楼阁直上青空,花映晴日,隔着惟裳透过红影。 车夫将车稳稳停在路边,系马在街边。苏苒苒手执锦扇遮于额前,阳光使两眼醉意朦胧,春风吹花香,散入马蹄扬起的暗尘。 红楼外,掌柜已恭候多时,瞧见那车马上下来位素裙白衫的女子。再瞧见她身旁站着的周家二少爷,已然猜出她的身份。 掌柜顶着肚腩,一身缁色金丝绣纹缝边的对襟长衫,衫角镶有黑边。一身华贵富艳的手饰,尽数戴在那肥短的手上。 那人弯腰拱手,身体一摇一摆地走到苏苒苒身前,那身姿活像只膘肥体壮的麻鸭。他咪笑着,眼睛已是成了一条缝,语气奉承道:“恭迎夫人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 她瞧见他这副油腻肥硕的模样,心中很是不喜,眉头一颤。若是换了从前,定是转身扭头走人交予夫君处置,但是现在她不得不面对这些了。 她吸气定神,尽量表现出往日神情。手中锦扇摇曳,话语虽流畅,语气却稍有颤微道:“韦掌柜客气了,今日我只是来核对岁租的账簿,韦掌柜大可不必这般大费周章。”她透过他那肥硕的身子看了眼店内,人影往来匆匆,侍女小厮端酒立于堂前。 韦掌柜虽表面毕恭毕敬,实则神情中却让人看出他那虎狼吞食的野心。听完,只见他面露难色,双手插于袖中,卑躬屈膝道:“夫人是有所不知。” 没等他讲那话道出口,周清秋大步拦于她身前,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客套道:“韦掌柜今日生意不错,听闻近日你又出了新菜,这不,正巧带我嫂嫂来尝尝。” 闻言,只见她一脸疑思地看了他一眼,正欲开口。他眉头微皱,微微摇首,打断道:“嫂嫂不是爱吃犓牛和笋蒲拌的凉菜吗?这正是同芳香的名菜,嫂嫂不想尝尝?” 她虽不明白他这番于意何为,但她已看出这掌柜其心不忠,不愿交出账本。细察此人这副老谋深算模样,今日若是不能处理好,日后怕就更难与这奸商周旋。 她点头抿笑,甩手踏进门槛,广袖扫过周清秋衣摆,他注目看着她带着翠儿走进店里。她举头望向红楼顶,“馋了许久了,今日算是终于有机会尝尝了。” 此时虽还不到用膳的时辰,但店中已是热闹非凡。红梁棱柱上刻着青雀黄龙花纹的浮雕,苏苒苒踏着那红木梯上楼,挑了个靠窗位置。一掌推开那雕花精美的窗棂,俯视着那彩饰的屋脊。 翠儿立于她身侧,眼睛环顾了一番周围环境,慕道:“小姐,这不愧是京兆府第一的酒楼,难怪百姓都说‘同香芳居一壶酒,看尽府州万千阁’。” 她停摇锦扇,痴醉地看着眼前那鳞次栉比的楼阁,“这里当真是美景怡人,嘉郎以前也常常来这里。” 周清秋站在门口与那韦掌柜交谈几句,也走进来坐下。看了眼她后,招手叫来小厮,“犓牛拌笋蒲、鱼羹、糖醋熘鱼、酒炙肚胘……”他一连点了好几个菜。 还未等菜上齐,那韦掌柜又缓缓走来。他弯腰屈膝地立于座前,露出一脸难色,语调中带着无可奈何,“夫人是有所不知呀,前段日子朝廷征兵,生意冷清了许久,这几日才刚恢复过来。” 苏苒苒此时端坐在一旁,双手平放在双膝之上,神情尽力压制着内心慌乱。 周清嘉见她心思全无,盯着她笑了笑。他转头,表情微妙,似笑非笑地盯着韦掌柜,手中的折扇在掌心拍打,道:“哦?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京兆府的同香芳有生意冷清的时候,韦掌柜莫不是想用这些理由来搪塞我们,消减这些月的红利吧?” 听到这,她缓缓回神,身体不自觉前倾,微微颔首,手放在桌板上敲打着桌板,“韦掌柜,这是觉得我一介妇人好欺负?” 韦掌柜闻言,赶忙摆手,表情虽不似方才那般嚣张,但依旧是那副伪善的笑容,“不敢不敢,夫人说笑了。” “莫不是你希望老郡王亲自来收你的账?”说到这,她停住敲打,握紧成拳,掌心微微有些湿润,神情淡然地盯着他。 韦掌柜伪笑依旧,双手不停揉搓,“哎哟哟,夫人这是折煞小民了。老郡王拜入延庆观多年,小民何德何能敢叨扰他老人家。” 翠儿立在一旁,倒茶动作一顿,翘首瞠目地盯着他。 却看那周清秋听闻“老郡王”三个字,神色也闪过一丝异样。 他轻轻拍了拍她搭在桌上的手臂,打圆场道,“韦掌柜怕是还不认识我家大夫人吧,如今郡王府是我嫂嫂掌家,家中大小事宜都是嫂嫂说了算,你这样不配合,莫不是有别的心思吧!” 周清秋此话一出,韦掌柜先是神情愕然,待他一闪回过神来,语气诚恳了些,“公子言重了,小民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有什么不轨的心思啊!” “既然你不是这个意思,那韦掌柜一会儿就让人把岁租和红利送来吧。”他一边吩咐着,一边将小厮端上的菜,一一摆在她面前。 眼神温柔,将那菜肴夹入她碗中,轻声笑语,“嫂嫂尝尝。” 她没有急忙拿筷,道了声“谢谢”后。望着那掌柜,接道:“韦掌柜可还记得你每月的收入,需要我命人亲自来查查吗?” 此言一出,那原本还一脸伪善的掌柜,突然脸色一沉,顷刻神情恢复,笑脸迎道,“记得记得,不劳夫人费心了,小民记得。”说完,客套了几句让他们慢用便转身回柜台前了。 周清秋见他走远,一手撑脸苦笑,倾身在她耳边,小声耳语,“嫂嫂不应该提查账的事,况且就算想要查账,想拿这些人的账本也是比登天还难。您这样直接提出,不是在给他们提醒吗!”说完,他拿起筷子,夹了块牛肉放在她碗里。 此话在理,只是她已没有回转的余地了。翠儿没好气,嘀咕着,“难不成还由着他们,不查账了?现在这样纵容,以后岂不是还要翻了天!” 他见翠儿一脸天真模样,无奈摇首笑道:“明面上自然不查,若是暗地里呢?嫂嫂若是想看,清秋也不是没有办法拿到这些人的账簿。只是这一时半会儿可急不得,欲速则不达。” 苏苒苒和翠儿相视一眼,都沉默了。片刻,他叹了口气,继续道:“过些日子清秋定将账簿交到嫂嫂手里,只是日后嫂嫂出门身边还是多带个护卫吧,若是再遇上今天这样的情况,这些人也不敢这么嚣张。” 吃过饭,周清秋放了半贯铜钱在那桌上,一行人出了同香芳直接回了府。 坐在车内,翠儿捂嘴低声在她耳边问道:“小姐当真要请老郡王回来主家吗?” 她低头编玩着腰间的玉佩,长叹口气,低声缓缓道:“太爷入道多年,世俗红尘早就看透了,不管俗世。嘉郎走时,他都没回来看一眼,就托人传了句口信。我哪里来的脸面因为这点事,能将他请动呀。刚才不过是无奈之举,赌那掌柜信我这句话罢了。” 翠儿机灵地眼珠一转,笑道:“那掌柜肯定是信了,小姐说完那话,他态度转变的多快呀!” 苏苒苒摇头,无奈道:“他哪里是信了我的话,他明明只是在怕清秋。” 听完,翠儿一脸惊愕,拖着尾音“啊”了一声,“那二少爷,他这是在帮小姐吗?” “不知,但今日确实多亏了他。”她扶额,揉了揉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小天使们可以踊跃评论一下啊~ 第4章 护院 入府,苏苒苒踱步走进园子,瞧见周叔正指挥着府里的丫鬟家仆打扫。 周叔见她,上前施礼,“夫人,这院子已有些日子没有打理了,老奴擅作主张叫人来修整了一番,还望夫人不要见怪。” 她回首一望,枯败零落的花枝烂叶,铺散在小径上,花泥侵上台石,那绿衣丫鬟正打扫着。小厮抬来新花,翠叶白花舒展,晶亮的青瓷盆一一摆放。 品种是周叔特意挑选,与从前无异。但她心中仍是有些不是滋味,冷风扬起青丝,风中满是花香泥味。园中花卉皆是嘉郎喜爱的,看着它们难免不会忆起那养花之人。 她低身从那枯枝烂叶中,捡起一枝还未焉谢的兰花。拂去那花瓣上的泥灰,指着那堆还未栽种的花草,语气平缓道:“周叔费心了,我院子里的花草就不必换了,我平日也不懂这些养花的学问,换了这些娇贵的花朵,养坏了怪可惜的。” 周叔自然明白,点头应了声。 苏苒苒转身,准备带着翠儿回院子,忽又记起周清秋说起招护院的事,又转头叫道,“周叔”。 “夫人还是什么吩咐?” “府中可还有多的护院?若是没有,就再招一个,以后我出府带着。”说完,她又回忆了一下是否还有别的事忘了,思虑片刻,确定没有后这才回了东院。 书香院落,翠儿在一旁看茶,道:“小姐,今日见周叔已将护院的人选出来了。您何时挑个时辰看看,有没有觉得合适的。” 苏苒苒顿笔,神色略惊,“这么快?我思虑丧事过去,周叔会忙不过来,没想到几日时间他已将人选好。” 翠儿奉茶上前,“周叔都是府里几十年的老人了,做事当然不比其他人,况且又是小姐亲自交代,他怎会怠慢。小姐要去亲自看看吗?” 她将笔头抵在颔下,想想道:“行,就今日午后一个一个带来吧。” 午后春日暖人,幽静的东院里碍竹妨花,只听得细细簌簌的鸟鸣和那潺潺水声。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沿着蜿蜒的小径进入院子,穿过那月洞门,便是苏苒苒的内院。 周叔轻叩门环,屋内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进来。” 闻声,周叔推门而进。房间装饰不算奢华,却格外雅致。桌边的雕花窗半敞着,阳光洒在桌上面,宛若渡上一层金粉。 女子一身粉白莲纹襦裙,撩袖正书写着什么。见人进来,她抬起头看着两人。 柳叶蛾眉,双瞳剪水,眼尾略弯,朱唇粉面,让人瞧了,总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她偏头看了看周叔身后那人,一身黑衣,面容白净好似羊脂白玉,眼眸清澈宛若涌出清泉,一头青丝束于脑后,只是神情略显呆滞。 苏苒苒细瞧一眼此人后,低头继续翻阅着手中账簿,道:“周叔,此人来历可还干净。” 周叔拱手回道:“回夫人,查过了。此人是那左武郎家彬的庶子,幼时发热烧坏了脑子,大夫都说以后怕都只能是八九岁孩子的智商了。那左武郎的夫人是个狠角色,哪里容得下这个孩子于是便把他送到府上来了。” 她听到这,再次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人,行为举止倒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只那眼睛确实不像成人一般阴沉藏着事儿,倒像是孩子那般清透明亮。 她一时竟觉得有些眼熟,却迟迟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合上账簿,露出一脸和善的笑容道:“我看着倒不觉得傻呀,只是呆头呆脑的。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先是看了看身旁周叔,周叔拍了拍他的后背,语气和蔼道:“夫人问你名字,莫怕,老实答就好了。” 他对着周叔傻傻一笑,再看向苏苒苒,指甲狠狠掐在肉里,声音清朗紧劲,绝而不茹,“嘿嘿嘿,我叫家思染。” “你可会降龙十八掌、追魂夺命剑、五虎断门刀?”她一面道说着,一面手舞着动作。 家思染强忍着笑意,配合着她鼓槌似的点着脑袋,身体也已是伺机待发。 周叔在一旁轻咳一声,含笑不语。 她见他,微微点头,手中的毛笔头抵在颔下,薄唇微抿着微笑道:“周叔,我就留下他。后面的我就不看了,让他们去别院伺候吧。” 周叔在一旁点头,一手拉着家思染的衣袖,道:“那夫人,想安排他住哪儿?” “就住东院的那间偏房吧,前几日刚整修过,房子还算崭新。”说着,她将毛笔挂在笔帘上。 “那夫人,我就先带他下去安顿了。”说完,见她摆了摆手,周叔拱腰行礼,拉着家思染出出书房。 苏苒苒没再去看他们,而是独自走到书架前,取下一本《折狱龟鉴》。家思染回首偷偷瞧了一眼,又将目光迅速转回。 经过府苑,两侧花架上的花草已置换了新的。家思染驻足,放眼望去,神情默然。他将手扶在兰叶上,轻轻揉捏,再拿起时,指尖已沾染了灰尘。 听见那侍女行礼声,他方才回神。 “周叔,院子已打扫干净了。”那两女娥鬓边皆簪着白花,一身淡黄的罗裙,持埽而立。 周叔扫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她们下去。再回过头来看着他,家思染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他。 周叔拍了拍他肩头,蔼然一笑,“我们走吧。” 见周叔带着那男人走远,两丫鬟回头翘望,捂嘴小声言论道:“这个就是夫人新招进府的护院?怎么看着呆头呆脑的。” 另一人点点头,一脸厌弃的神色挂在脸上,“他呀,就是个傻子,听说是那左武郎的庶子,家里人嫌麻烦,才塞来郡王府做下人的。” 那女娥手中拽着耳发绕在指尖,怜惜道:“当真是傻子呀!唉,真是可惜了这俊俏的模样。” 家思染垂头乖乖跟在周叔身后,偏房不大,门外一颗桂树,一扇木门,一扇窗棂已是外观的全部。 周叔从腰间掏出钥匙,取下那门上的铜锁递在他手中,道:“钥匙会用吗?” 家思染新奇地看着手中的物件,把玩着,憨笑颔首。 周叔见他,长吁一口气,感叹这孩子还不算太傻。他倾身一把将那沉重的木门推开,屋子里一股淡淡的桐油味扑面而来。 屋子里没有繁杂的装潢,西侧一张木架子床,床边是衣柜,东侧一张黝黑的木桌,桌上一个茶壶四盏瓷杯。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你以后就住这个屋子吧,到了这里你就不在是那左武郎的公子了。日常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是保护夫人安全即可,你可明白?”周叔轻拍他肩膀道。 家思染听话,没说什么,只乖乖点了点头。 周叔见已无要交代的,道:“那你自个儿把这里收拾一下,我先走了,有什么事你就找夫人院子里的翠儿姑娘询问。”说完,他捏了捏他的手臂,转身出去了。 家思染见人已走,神情顿时转为漠然。 没那一脸的傻笑模样,他眼神深邃,面容姣好确是让过目不忘。 他转身进屋,后背轻抵,将门掩上。来到床边,将那被褥掀起,连带着扬起阵阵尘灰,呛得他一连咳喘了几声。 忽然,鼻尖飘过一丝霉味,他仔细闻了闻身上,发现不是,再闻了闻被褥,霉味散发的水臭,让他眉头微微一皱。 他将那被褥摔在一旁,思量片刻,又重新将那捡起抱在怀中,拿出屋子。 家思染眯眼望天,见骄阳正好,晴空无云。一个挥手,将那发臭的褥子挂在那竹架上。 没等他进屋喝上一口热水,一阵“哒哒”的脚步身,一身豆绿衣服的丫鬟来到他眼前。家思染赶忙装出一副傻样看着她,丫头双目灵动将脸凑近,“你是家思染吗?” 家思染乏乏眼看着她,道:“是的。” 丫头拍着胸脯,一脸骄傲笑道:“我叫翠儿,是小姐的贴身丫鬟。” 他点头,嘴里叨念,“翠儿?” 她见他神情呆滞,心中虽仍有些怀疑,但想着他心思单纯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她抬手将那黑刀递给他,“这是小姐让周叔为你找的佩剑,你收好,一会儿小姐要出府去那仲春诗会,你也随行吧。” 家思染低头赏玩着佩剑,一把将其拔出剑鞘,刀面反映的光线射在脸上,有些让人睁不开眼。刀身上没有繁饰,光净如明镜般。 翠儿惊觉,握拳砸在手上道:“走走走,快跟我去府门前。和你聊着,都忘了正事了。” 还未等他将剑收好,翠儿拽着他的袖子跑出偏房,一路上解释道:“小姐就要准备出府,我们得快点了!” 两人转过抄手回廊,青衣和粉衣相望而立。 苏苒苒见翠儿过来,家思染跟在她身后。他眼神径直看着周清秋,丝毫没有避讳。 周清秋也打量着他,眼睛咪笑着,见苏苒苒上前,他又将目光收回,“嫂嫂外出注意安全,可要我在另派几个护卫吗?” 她转头看向家思染,满眼信任道:“多谢清秋好意,思染今日第一天进府我也想看看他的办事能力。” 他再次将目光移至家思染身上,见无异常,继续道:“既然嫂嫂想带下他,清秋就不再多嘴了。听闻他幼时染过恶疾病坏了脑子,我在凤翔府认得一位神医,可过几日命人请来为他诊断诊断。” 苏苒苒思量须臾,点头笑道:“清秋费心了,若是能治好,对他倒也是桩好事。” 翠儿见时辰不早了,在她身旁轻声提醒道:“小姐,该出发了。” 翠儿命车夫将马凳放下,周清秋随她来到车前,他手刚抬起,只见黑影从他身旁蹿过,赶在了他前面将她手扶住。 周清秋手收回,眉头微皱,家思染一脚踏在车板上,手肘抵在腿上,浅笑望向她,“小姐,我扶你上去吧。” 她低眼看着他,朝他温柔地点点头,笑道:“嗯。” 第5章 诗会 见车马渐远,周清秋仍立于原地,胸前的扇着摇曳着,若有所思地嘀咕道:“家思染?清嘉思苒苒,当真是个好名字。” 清风拂过,车帘被风吹起,梨花白瓣飞进车里。苏苒苒用扇子拉开帘子,张望车外,沿途风景转瞬即逝,一个个消失在车后。 风吹撩起她的发丝,翠儿用团扇为她挡住那照在额间的骄阳,语中满是担忧道:“小姐,风凉别吹久了。” “没事的,前面是快到了吧?”风吹起珠钗上的银铃,发出声响。 翠儿掀起帘子,探出脑袋望了望,答道:“是的,小姐。前面那岔路转了弯,就到了。” 车夫将车停在园外,家思染手掌一撑跳下马车,从后面取来马凳。翠儿撩起车帘扶她出来,他将手放在她面前,苏苒苒将手放在他臂弯上。 触及一瞬,家思染身体一颤。她垂眼注视着脚下的路,没有发现。他定睛望着她的侧颜,握紧的拳缓缓松开。 一双鱼肚白云纹弓鞋落地,裙纱滑落而下。 身后传来一阵女子嬉愉声,苏苒苒回首望去。为首女子身姿窈窕,一身妃色牡丹华衣,远远望去,似是一团热焰。 女子走近,正是那宰相府的千金,她身后几人应也是朝中重臣的家眷。 她转头一看,瞧见那熟悉的身影,脸色一沉。俏颜冷笑一声,顶着那虚假笑颜相迎,音色宛如山涧潺水般,“姐姐今日怎得空来我们这诗会了?郡王府的事宜是处理好了吗!” 其他几名女子应承着她的话,纷纷问候。 “周夫人节哀顺变,世事无常。” “眼下周夫人还要处理郡王府大小事宜,可忙得过来?这些事还是应交给家中男子去做。” “是呀,掌家之事何须周夫人你亲自去呢?你看你日日操劳,皮肤都苍老了不少。” 苏苒苒紧咬下唇,艰难挤出笑颜,道:“郡王府的事就不劳妹妹操心了,也多谢各位姐妹关心。” 家思染立于一旁,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觉身体一瞬痉挛。他抬手扶在佩剑柄上,手背青筋暴起。怒气尽藏眼底,冷光盯着那几人。 其中一人注意到他的目光,“咦”了一声问道:“周夫人,这位样貌俊朗的公子是?以前怎没见过。” 苏苒苒顺着那人的目光回首望去,眼神停留在家思染脸上。他见她正看着自己,一口白牙露出,朝她笑着。 其中一黛紫裙纱的女子看见他,眉头一抬,语气嫌弃道:“这不是那左武郎的庶子吗,姐姐怎么把他带在身边,我听人说,他可是个傻子!” 方才说他俊朗的那人闻言,眼神毫不避讳地瞬转为鄙弃。 叶珠玑走进打量了一番,回头瞧着众人,嘲笑道:“姐姐,周清嘉的郡王府何时落魄到需要找个傻子来做护卫了?” 他似是不懂她在嘲讽自己似的,依旧只看着苏苒苒。 她挪步过去,身体挡在他前面,嫣然一笑看着众人。其他人在他眼里就如云烟,他眼神至此也未离开她。 那吏部尚书的嫡女持扇遮容,眼神尽是嫌弃,“方才就瞧见这人一脸傻样,没想到还真是个傻子!” 众人皆在等她反应,他见她迟迟没有回应,低眼看她的眼神里满是疼惜。额间的发丝摇曳,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良晌,她挺直腰肩道:“有些人平日里看着一副常人的模样,不也常常做傻事,说傻话。愚智又不看于表象,而是看于内在。各位小姐都是京兆府的名门闺秀,何苦来为难我家的一个护卫。” 说着,苏苒苒抬眼望着叶珠玑,两人相视而望。 众人闻言,都知她话里的意思,她们看着叶珠玑颜色骤变,不敢再多言,生怕说错了什么,罪遭到自己身上。 叶珠玑脸色被怒气憋得通红,恶狠狠地盯着她,似是要将她连骨带肉吞下不可的样子,玉手被气得颤抖,“苏苒苒,你这么护着他?你以为你是谁?周清嘉就是倒八辈子霉了才遇上你这么个克夫的女人。死这么早,他自己也是活该。” 家思染抬手欲抓住她的手腕,抬在半空手一顿,又将它迅速收回。双目径直地看着她,神情依旧,心间却是一阵绞痛。 她双拳紧握,指骨劲力扭响,明明气恼,她却不敢释发,委屈与难受藏于神情之后,她面无表情地看向众人。 片刻之后,她定神吸气,转身望着他,担心他惹出事端。苏苒苒扯他转身,推着走了两步,语气温柔道:“你一会儿就在外面等我吧,翠儿陪我进去就行了。” 他愣头瞧着她,表情似是不愿,终还是点头应了。转身三步一回头地往那周家的马车走去,来到车前,见车夫不在车旁,他一人站在那里。 四下无人,只见他将双手摊于胸前,目光死死置于掌纹上,一言不发。须臾,他一拳重重砸在院墙上,石灰落下,指骨上一排擦痕。 翠儿从远处抱着狐裘走来,将其搭在苏苒苒身上后,才不紧不慢对叶珠玑施礼,“叶小姐好。” 叶珠玑眼神一瞥没有理会翠儿行礼,撩发道:“怎么?现在和这小护卫看上眼了,这么担心他。”说到这,她一顿,倾身在苏苒苒耳边低语:“苏苒苒,你莫不是为了外面的什么野男人害死了周清嘉吧!真是可惜了,他那个瞎眼的现在估计是在地底下后悔的不得了呢!” 道完,她神情恢复,脸上看不出一丝异样。她傲气将头转开,青丝飞旋,伴着步摇银铃声带着侍女进了诗会。其他人瞧见已没什么看头,也跟着她身后进去了。 人影疏落,进进出出。只剩苏苒苒立于原地,呆怔地看着她们走远。 翠儿见她迟迟没有动静,轻轻扯了扯她的裙袖,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她方才说什么了?翠儿替你出气。” 她轻扶翠儿拉着自己的手,安慰道:“没说什么,我们进去吧。” 她见小姐不愿多言,也没在多问,眼中满是心疼。见小姐走远,她还是快步跟上,随在她身后进去了。 诗园中满是京兆府里大户人家的小姐公子,绮绣锦罗,朱缨宝饰。沿着石子小径,一侧是曲折的堤岸,满是弥漫着湖水清幽的香气,一侧是翠叶百花,簇拥而开。乐景生情,她心中确是丝毫提不起兴致,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让她觉得格格不入。 满园春色,尽意盎然。吃酒吟诗,取景作词。 骄阳绣帘卷,亭下水连空。几位富家公子瞧见她,纷纷上前,问候道:“苏小姐今日还是如从前那般清丽出尘,气质华贵。” “不知苏小姐他日可有时间,我做东,请小姐移步同香芳一叙可好?” “同香芳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个市井酒楼,苏小姐可愿尝尝宫里厨子的手艺?” 她含笑摆手应道:“谢各位公子好意,近日府里还有诸多事宜要忙,实在是没有时间赴各位公子的约。” “郡王府不是还有个庶子周清秋吗?苏小姐何不让那小子处理事务,他当真是悠闲日子过惯了,都这个时候还要躲在一女子身后吗?” 众人大笑,哪里有人去看她的神情。 她抬眼望向众人,神情冷漠,广袖被她死死拽住手中,语气柔软,眼神倔强,“清秋管不管事是我现在这位当家之主说了算,郡王府的事情也还轮不到各位公子少爷议论,各位若是有哪闲情逸致管我家事,何不多看看书在政绩上有所作为!” 闻言,那几人脸色自然不好,表面上虽还和善,眼神中却是藏着不屑。 “哎哟,姐姐真是会教育人,妹妹今日算是受教了。女子不在家相夫教子,日日在外经营才是正理儿。哦,妹妹忘了,姐姐已经没有夫了!”叶珠玑踩着碎步,扶开面前的花枝桠叶,慢悠悠走来。 苏苒苒身后几位公子闻言,神情显出一丝笑意。他们碍于苏苒苒的身份,自然不敢造次,可叶珠玑不一样。 人群中响起稀疏的对话声。 “唉,周清嘉也真是惨,年纪轻轻就去了。” “可怜?有什么可怜的,就是个短命鬼而已。” 那几人声音不大,恰巧传入了叶珠玑耳里,却瞧见她猛一转头,狠瞪一眼那群人。众人瞧见皆闭嘴,四周声音嘎然而止。 须臾,人群中有人悠悠怨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只准她骂,还不让我们说道两句了?” “你就闭嘴吧,有本事你父亲也去做个宰相,你认个太子做哥哥呀!” 恶语伤人,句句诛心,道话中人甚至还有周清嘉的旧友。苏苒苒闻言,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翠儿在一旁都一一看在眼里,刚想上前,她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直接拽回身后。翠儿不解地望向她,正要开口,她打断道:“叶姑娘,你好歹是当今宰相嫡女,一字一句说出口,可代表的不是你自己,是你们宰相府。” 叶珠玑瞥眼冷哼,“我难道说错什么了吗?” 苏苒苒伸直身子,声音不大不小,“是,我是死了丈夫。那又如何?这郡王府有我苏苒苒在一日,我就定要护它一世。” 她大步来到叶珠玑跟前,眼神中看不出一丝半点的怒意,低声曼语,“叶珠玑我告诉你,你羞辱我可以,但你若是胆敢说我夫君半点不是。”她轻声继续道:“我定让你百倍、千倍的奉还。” 道完,她又将声音放大,“我们自幼相识,你是知道我脾气的,说到做到。” 第6章 思念 刹然,众人身后的小道传来一阵笑声,树荫稀疏之间,隐约瞧见一个金丝白衣的裥衫。还未等人影看清,“好一个‘护它一世’,周夫人当真让孤刮目相看,大雍女子就当如此。哈哈哈哈,大家还在这里干嘛呢,今日不是做酒吟诗吗?” 树阴散去,那人白衣锦袍,肩上披着雪狐白裘,再看清那人脸时,众人纷纷跪下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摆摆手,笑道:“今日只是以诗会友,各位不必多礼。” 叶珠玑欠身,神情一转,笑颜一展,浅浅酒涡添于脸颊。来到太子殿下跟前,撒娇道:“太子哥哥总算来了,您不到场,我们哪里敢开席呀!” 翠儿闻言,上前到苏苒苒身边,嘀咕道:“在太子殿下面前就是这股柔弱模样,方才那欺负小姐您的气势跑哪里去了。当真是孙猴子的脸,变幻无穷。” 她闻言,轻轻拍打了下她的手,示意她别再说了。 叶珠玑立于太子身侧,瞥眼看着她们。太子瞧见苏苒苒,再看了眼身旁的叶珠玑。无奈摇头,嗓音低沉道来:“周夫人,节哀。” 她弯腰行礼道:“谢太子殿下关心。” 说完,太子转身看向众人,道:“今日各位即是来参加我举办诗会的,就别说这些不愉快的,时辰也不早了,诗会就正式开始吧。” 众人闻言,自然不敢再说什么,跟在他身后往溪曲去了。 她提上裙摆踏上石阶,向凉亭方向去了。亭外四周茂林修竹,流觞曲水蜿蜒而下。欹枕欣赏着亭外美景,一手悠悠摇扇。 翠儿见她不去吟诗作曲,一脸心疼,“小姐,您好不容易出来散散心,不过去看看吗?” 她凝望远处,不急不慢道:“唉,有什么好看的?” 翠儿用扇为她驱走蜂蝶,小声道:“小姐今日若是不来,就不必受这气了。” 她抬手拉住翠儿的手腕,双眸低垂道:“翠儿,日后说话再不能像从前那样了,知道吗?以前有清嘉护着我们,那些人不敢拿我们怎样,现在郡王府风雨飘摇,多少只恶狼的眼睛盯着,我们凡事说话都应多加小心。” 翠儿垂头,久久应答了声“嗯”。抬眸泪光盈盈,拽扯着衣袖,“小姐,是翠儿考虑不周,让您受这般委屈,是翠儿没用。” 她握住她的手,抚慰笑道:“翠儿,别这样说。这些又不是你的错,是我现在没能力护住郡王府,怪不得别人。” 见她苦笑,翠儿心中更不由心疼。自从郡王走了,苏苒苒已是再未曾真心笑过了。本想着今日是带她出来散心,不曾想竟是这副场景。 诧然,院墙边茂密草木中,稀稀疏疏发出一阵响音。翠儿上前,张着双臂,将她护在身后,冲着花坛喊道:“谁在那里,快出来!不然我们叫人了!” 苏苒苒歪着头,透过她手臂张望着,轻扯她的衣角,细语问道:“是不是谁家猫从外面翻进来了?” 她转头,眼神笃定道:“小姐,我敢肯定不是猫,谁家猫落地发出这么大动静呀!您说是那山上的豕猪下山了,还有可能。” 家思染四脚朝天地躺着,身下压着几株待开蔷薇,尖刺扎在背上,咬咬牙硬是没叫出声。听着翠儿这番话,心道:“好你个翠儿,敢说本少爷是野猪,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那树杈子缓缓伸进花木,直戳戳地扎在他腰上。按着那花刺,又进去了几分,疼得他一个跃身从草堆里窜了起来,连跳三下。 正要开口破骂道,抬眼看着她大眼正瞧着,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翠儿被他的窜出吓了一跳,跌坐在地上,一脸惊愕地看着他,不时反应过来,拿着树枝朝他扔去,“家思染,你这是作甚?你没事翻什么墙呀,偷偷摸摸的哪里有郡王府护院的样子。小姐,您看看他,第一天就这样,日后还不得在府里翻天。” 苏苒苒依旧坐在原处,手中摇晃的锦扇顿住,神情愕然地盯他,嘴唇微张似是想说什么。 见他那满头枝叶,一身泥灰的模样,周清嘉的幻影寸寸与之重叠,将她的思绪拉回曾经。重影消散,四周灯火通明,天色渐沉,四周点点人影聚拢,往来交错。 上元佳节,火树银花,花灯绚烂。天降礼花,犹如星雨。宝马雕车从飘香长街经过,琴箫声四起,玉壶明月浮转,一夜鱼龙百灯舞动,笑语不息。 丹裙红袍百花绣纹,锦扇遮面,步摇轻摇,回眸一瞥。 青衣丫鬟问道:“小姐在看什么?” 女子面色微红,羞涩垂头,轻声在她耳边低语,“方才看见个样貌极佳的公子,不知是哪家的少爷。” 丫鬟闻言,踮脚张望,人头涌动,哪里瞧得见什么公子。回首见自家小姐,也不知是那红灯的缘故,还是别的,面色倒是更红了。 街边簪摊前,茶白裥衫荷绣暗藏,男子一手拿着玉兰白簪,一手海棠红坠。一小厮气喘吁吁跑来,匀了气,“郡王爷,您让小奴好找呀。” 他举着姑娘发饰,斟酌道:“小白,你觉得是这月白的玉兰簪好看,还是这胭脂的海棠坠漂亮?” 小白嬉笑挠头,犹豫道:“郡王爷这不是为难小奴我吗,我哪里懂这些姑娘家的物件呀!” 周清秋瞧他一脸无用样,拿着玉簪轻敲他头,“没用,活该怎么久了,也没看见有姑娘心仪你。” 小白低头瞥眼,嘀咕,“小奴哪里能与郡王您比呀,您这般才貌双全,连那宰相大人的千金都对您青睐有加,就更别说平常人家的姑娘了。” 那小贩见这公子形相清癯,湛然若神,举着那琉璃桃花簪,“公子,这个桃花簪是我这儿的尖儿货,您瞧瞧。” 小白随手拿起个簪子,仔细端详了番,又重新放回去,“郡王爷,您买这珠钗到底是打算送给哪家姑娘呀?” 他思量片刻,只是笑而不言。 小贩搓手,附应道:“看公子这般样貌不凡,想必心仪的姑娘也定是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闻言,他勾手示意小白掏钱,喜笑颜开道:“小白,给钱。” 小白在身上胡乱一摸,从腰间掏出钱袋,拿出块碎银放在小贩摊开的手心上。他瞥眼,皱皱眉,“再添点!” 这街边小饰给一块碎银已是不菲,小白瞠目望着他。只见他晃头,命令他再给一块。小白无奈,翻找袋子,拿出块最小的递在小贩手中。 小贩双手接过碎银,眉开眼笑,一连又是好几句夸赞的话。 此刻,他哪里还有心思听那小厮吹嘘,举手将那珊瑚坠透在月光下,红晕散开,层层圈纹,金丝绕花,华美而不失端庄,见他嘴角勾起,“还是海棠适合她,她穿红色的衣服比那京兆府的花魁都美。” 他从腰间取出绢帕,小心翼翼将那坠子放上,轻轻包裹。 小白背手凑上前,疑惑道:“郡王爷,您别怪小奴眼拙,这坠子是什么特别材质做的吗?值得花这么大价钱买它。” 周清嘉抬手拍他脑袋,没好气道:“亏你跟了我这么久,还是这副呆头呆脑的样子。送姑娘的东西能用银子来衡量吗!” 小白扶正帽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摇摇头,“郡王爷,不对呀,您刚才给的价格哪里只是高出一倍,明明就已经高出好几十倍了好不好。” 再抬眼,见他已经走远。小白只知方才给出去的,可当他几月月银了。摇首低头,快步跟上前去,害怕将郡王爷跟丢了。 梅花散香,镜湖映景,宝钗楼上,一片笙箫。苏苒苒提裙登楼,俯望着那琉璃彩灯。 翠儿小跑来到栏杆前,身子半倾在外,回首望着她,手指着那灯彩,“小姐,小姐来猜个灯谜吧!”待她走进,翠儿接道:“小姐,您看那彩灯多好看。老板说谁今夜猜对的灯谜最多,那莲花灯就归谁。” 她翘首望着那灯架上的花灯,粉尖白瓣,晕染相成。如女子出浴,肤若凝脂发髻斜坠,千娇百媚。绀纱低护灯蕊,焱焱模样。 心有悸动,她扭身抬手转过灯上字谜,还未等字看清。彩灯又被转了回去,她歪头一瞧,一双褐瞳望向自己。四目相望,皆眨眨眼。 她猛然转身,脸颊绯红,气息不匀。翠儿上前关切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他猝然回首,望着小白,脸上红晕泛起。小白凑近定睛一瞧,“郡王爷,您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染了风寒,脸怎么这般红?” 他瞥眼望向一旁,不语。细闻花灯后没了动静,他缓缓转身瞧去。一身红衣立于灯中,烟火星闪,明暗光影,相互交错。发簪珠钗被引得泛起星光,宛若洛神在世。 四目而望,两人竟都驻足不语。须臾,小白与翠儿同时拉了拉两人衣袖,再顺其目光望去,开口道。 “小姐,您这是?” “郡王爷,您这是?” 两人顿然明白,四人站立原地,皆不语。片刻,周清嘉轻咳一声打破静地。 修长细指抠抠脸颊,目光避开,不敢见她,“苏姑娘,真巧。你也是来猜灯谜的?可有心仪的花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02 18:12:26~2021-04-03 17:5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孤寒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花灯 她颔首,眼神望向那只彩荷花灯。他立马就明白了她的心思,手指着那灯笼说道,“那个花灯是吗?” 她眼神停留在那长睫眼帘下的黑瞳上,四周灯光忽暗忽明,映得那双眼眸火光零零。须臾,她呆滞地又颔首,“嗯”了一声。 他见她这般乖巧,自然地牵上她那只白嫩细手,往人群中钻了进去。琳琅满目的灯笼前已是围满人群,他拉着她跑得太快,还未等翠儿与小白跟上,两人已消失在人海中了。 她回首见翠儿不在身后,担忧道,“他们还没跟上来。” 他回头一望,嘴唇紧抿,露出个慰人的笑容,“无碍,小白机敏着呢!等我们拿了灯笼再去寻他们也不迟。” 长街未尽,桥廊浮于湖面之上,廊梁上挂满彩灯随风转动,五颜六色,绚丽夺目,彩色灯光映得人脸也五彩变换。 不少公子小姐也都是结伴出游,只为讨得那彩头。周清嘉一个箭步,占得一席空地,拉着她的手,一臂环住将她护在怀里。 她抬手想要转过那最高处的彩灯,踮脚伸手,仍旧差上一丝。忽见一只细手,悠悠从头顶伸过,将那花灯扭转,轻声念道:“叶下花千朵,淡黄白月色,一年开一次。” 还未等他念完,她接道:“中秋放异香。是月桂吗?” 他低头看着怀中之人,那温婉轻音萦绕耳畔,他笑道:“是。” 只见他撕下那灯上红纸递在她手中,她低眼看着他为自己拿下的东西,指尖划过他捏过的地方,似是热气犹存。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灯上的红纸已扯下大半。她欣然地拉着他来到摊位前,指着那荷灯,“老板,我要那最高处的荷灯。” 那老板见终是有人对那荷灯下手,喜上眉梢,问道:“不知姑娘手中现在有多少灯谜红纸呀?” 她拿出荷包,小心将那红纸一张张从里拿出,嘴上数着,“一张,两张,三张……” 当抽出最后一张时,数字停在了“四十二张”。见状,那老板和四周看热闹的人皆是瞠目,四周众说纷纭。 “这姑娘好生厉害。” “是啊,四十二张,我记得往年广平郡王也都才猜出三十来张的。” “哎,你瞧,那不就是郡王吗?” “我瞧瞧,我瞧瞧,是耶!郡王爷吉祥,今日您可算是遇上敌手了。” 周清嘉眼瞧被人认出,笑着朝众人拱拱手,“不及这位姑娘,姑娘当着是厉害,在下甘拜下风。” 苏苒苒回首,目光穿过叠叠人影,两人眼神相缠。她还未及捂住嘴,就已笑出了声。珠钗零零发出一阵铃音,掩在喧嚣里。他目光渐笼,眼中只瞧得清她一人。四下人流皆被虚化,为她一人在眼中长留。 老板用竹竿取下那高处荷灯,递在她面前。她提手正要接过花灯,突然,一只玉手伸来,挡下花灯。 那手指紧扣灯柄,众人皆望向那方。只见,女子一身洋红外衫披挂着,面容粉黛,一朵桃花镶在眉间,琉璃翠玉步摇插于发髻。 “这灯笼真好看,本姑娘要了。” 见自己心爱之物被夺,她脸顷刻冷了下来,伸手也抓住那灯柄,笃定道:“叶珠玑,这花灯是我赢来的,你想要,自己去赢。” 叶珠玑见她,瞥眼冷哼一声,将花灯往自己身边一拉,冷言道:“哼,本姑娘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你松不松手。” 她也不是软柿子,往自己这边一拽,叶珠玑踉跄,撞进她怀里,“我不,别的深闺小姐怕你,我可不怕你,东西拿来,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叶珠玑抬头恶狠狠地盯着她,手扶在苏苒苒腰间立起身。见她丝毫不服软,绣鞋狠狠跺地,依旧不愿松手。紧紧咬牙,怒瞪着她,“哼,你有本事就试试。桂子,给钱。” 她身后那碧衣丫鬟走到摊位前,傲头将那一锭银子拍在桌板上,“老板,这些银两够吗?” 老板见那银锭,为难一笑,望向众人,人群皆在看戏,哪有人在乎他的难做。 周清嘉见状上前,拦在两人之间,客套道,“叶小姐,今夜当真是好巧。宰相大人,进来身体可好?” 叶珠玑捋理发丝,微微抬首,音色珠圆玉润、娓娓动听,“见过清嘉哥哥,今日是挺巧的。真没想到能在这上元佳节,人海茫茫中遇见清嘉哥哥。父亲近来身体康健,劳清嘉哥哥挂心了。” 只听他那鸣条律畅,飞音响亮的声音,“不敢当不敢当,宰相大人为国为民,他日我定登门拜访看望他。只是,今日这……你看这年逢佳节,大家既是出来开心过节的,闹了脾气就不好了。” 叶珠玑哪会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招手打断道:“郡王爷说的是,只是郡王爷你是知道我的,我叶珠玑看上的东西向来都是不会退让的,您这是要与我这小女子闹腾吗?” 他回首看了眼身后的苏苒苒,轻轻捏了捏她的细手,“这花灯苒苒看了许久,不知叶小姐可愿收手?” 她怕他为难,“不要”的话已然挂在嘴边了。只听那声“苒苒”,她猛地抬头看向他,只见他神情依旧淡然,并无察觉异样。如此自然顺口,好似平日他俩就这般亲密一般。震得她,竟忘了将话说出口。 叶珠玑本无意与他扯闹,那声“苒苒”实在叫得顺嘴,她白眼一番,看向那花灯。还未等人反应过来,她一把抓起灯柄,甩手一扔。那花灯划过天际,灯油泼洒,引得周围人群纷纷躲闪。 荷灯“啪”的一声落在树杈上,“簌簌”两声又落下几寸。瞧着只让人觉得像是那树间绽开的荷花似的,灯芯流落滴在地上,沾起火星。 老板本想拦手,手举半空又顿住了,犹豫片刻,终将手缓缓放下。惋惜地看着那已经挂在树间的花灯,哀叹一声,“唉。” 苏苒苒盯着花灯已无法取下,回首怒瞪这叶珠玑,拳头紧握,负气道:“叶珠玑你不要得寸进尺,你是不是当真以为怕你。” 她冷笑道:“苏苒苒,你装什么窈窕淑女呀,想动手你就来,我到不介意明日京兆府内出一个礼部尚书之女是个泼妇的消息。到时候,我看谁敢娶你!”说着,她望向一旁的周清嘉。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炽热的掌心包裹着她的手。她瞬间没了脾气,侧头看着身旁的他。他安抚一笑,唇语道:“别担心,没事儿。” 叶珠玑锦袖一扫,冷哼一声,转身带着丫鬟融进了人群中。 见人走了,老板上前抱歉道:“姑娘,实在是对不起,我,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要不您再重新选一个?您看那白兔灯笼,也是很漂亮的,都是我店里最好的工匠做的。” 沿着老板手指的方向,她望去,喃喃道:“算了,那盏还是留给别人吧。” 他手并未将她松开,轻轻拉了拉她的手。她抬眼看向他,神情疑惑,似是问道:“怎么了?” 他侧头在她耳边低语,热气流窜在耳畔,她只觉一阵搔痒,“我有办法把灯笼拿下来。” 闻言,只见她眼睛一闪,双目瞪大,表情有些难以置信。他颔首,神情坚定,牵着她来到挂着花灯的树下。 他松开她的手,温柔道:“等我。”说完,转身来到树边,手掌拍打着那粗糙的树干。突然,他将那衣摆甩至腰后,抬腿踩上那树干,锦履在树皮上摸出“喳喳”声。 见状,她赶忙上前想要拦住他,挥舞着手,担忧叫道:“郡王爷,你快下来,那花灯我不要了,你下来,危险。” 几个窜步,他已踏上那第一个树杈,望着地上焦急跺脚的她,他宽慰道:“没事,没事,苒苒你在下面等着,我一定给你把它取下来。” 小白和翠儿拨开人群来到树下,瞧见站于树下的苏苒苒,再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树梢。 只闻小白那声音划破喧嚣,“郡王爷,你快下来,你这要是伤着了,我就是有十个脑袋也担待不起啊。” 周清嘉站在树上,缓缓道:“白蘋,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吗!。”他一手抓着树干,身子缓缓探出,半个身子已悬在半空,宛若个卡在树上的断线纸鸢。他一个跨步踩上那最高处的枝桠,抬手扶着头顶的树干,身体再往外倾了几分。 她仰头往天,不由在心中捏了一把汗,忧心道:“郡王爷,你小心些,那树枝上有青苔。” 还未等她将话说完,一个白影落下,“啪”地一声落地,压折了几枝树桠发出一串脆响。紧捏的绢帕落地,她踩着踏着浅草跑进树丛。 四周人群涌上,皆想凑前看看热闹。不时,他摸着腰间缓缓起身,树桠枝条粘了一身,原本茶白的衣服伏上花泥。他望着她笑笑,嘴里还道说着什么,可惜她怎么也听不清。 那熟悉的脸越来越远,轮廓越来越淡,终还是被家思染的脸掩盖。她的神思终于是被缓缓拉回,翠儿侧着头望着她那呆愣的神情。她眼中强忍着泪珠,撇头望天,硬是没让它落下。 第8章 遇刺1 家思染抬眼一震,见她那般神情终是不忍,嘴边笑意渐敛。他捻去身上的枯叶,低头拍着裤腿上的泥灰,低头不敢看她。 久久听见一句淡淡存问,“你,没事吧。” 他夷犹徐徐抬起头,见她不看自己,将那万语千言终还是咽进肚子,细声应道,“嗯。”两人皆是不语,终是翠儿的叫唤砸破了这死寂。 “小姐,小姐,您这又是怎么了?”只瞧翠儿握着丝绢跑回她身边,半跪着身子趴在她腿边,欲为她拭去眼角的泪花。 他见状心中更是不忍,调整了许久内心的情绪,耷拉着脑袋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犹犹豫豫地走到她跟前,小声询问道:“小姐,我是不是犯错了。我保证下次不会了,您可不可以不要赶我回去?” 翠儿没好气地回头瞧了他一眼,将那丝绢狠狠丢在他身上,责怪道:“好好的,你翻什么墙,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要是一会儿有人瞧见了,责问小姐怎么办!” 他不敢抬头看她,依旧低垂着头,听着翠儿的责怨他只是一个劲地扣手。许久才将那话说出口,“我是听见这园子里有声音才翻进来的。” 她悠悠将头撇过,眼角的泪痕仍挂在脸上,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徐徐道来,“无碍,进来了就进来了吧,别有下次了,一则,摔着,磕着了终归是不好的。二则,要是被那巡逻的侍卫逮着了,当成刺客也不好解释。” 他怎会不知道这些道理,若不是听见那些难听的话,他也不会这般冲动直接□□进来。 她见他不答话,以为是自己话说重了。她清清嗓子,语气转回温柔道:“你不是说会武功吗?怎么这么矮个墙都翻不过来,还搞得着一身的泥灰。” 翠儿抬眼惊看着她,不语,又扭头看着站在亭外的家思染。他猛地抬起头,见她不气恼了,咧着嘴露着那一口白牙笑道:“小姐不生气了?您就别让我在外面等着了好不好,我跟在你身边也好保护你。” 看他这一脸无邪笑颜,她内心一阵苦笑,心想着方才自己是有多蠢才会将他错看成了周清嘉。她应了声“嗯”,允他到自己身边来。翠儿轻轻拍了拍他,小声道:“可别再犯错了,小姐这会儿心里难受着呢,估计是又想起郡王爷了。” 他不语,只是在她身后默默地注视着。 良晌,园中传来清脆树枝碎裂之声,沿园中小径,太子踱步于庭前,瞧了眼站在一旁的家思染。苏苒苒见太子前来,急忙起身施礼道:“参加太子殿下。” 他扶住她的手臂,拦下她下跪的动作,目光落在她脸上,声音低沉道:“郡王妃多礼了,清嘉走时没能赶上去看他,心里难免悔意。日后郡王府若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但凡是我子能做到的,开口便是。” 她屈身拜谢,望着太子恭敬道:“谢太子殿下好意,府中的事我现在能料理妥当,清秋也时常会助我,清嘉能有太子殿下这一知己,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家思染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神情不再似方才那般嬉笑。太子瞥眼又看了眼他,眯眼笑了笑一句话未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世界那么大,总想去看看。(今天请两千字的假,明天补上) 第9章 遇刺2 犹豫片刻,他淡淡问道:“方才未见郡王妃带护卫进来,这位是?” 她身体一颤,赶忙跪下,解释道:“还望太子殿下赎罪,家思染是府上新来的护院,还不懂规矩。刚才是听见院里响动,才翻了院墙跑进来,殿下千万别把他当成了刺客。” 太子将她扶起,话语和善,“既然是你的人,那我也没什么好怀疑的。进来了就进来了吧,小心护着你们家夫人安全。” 家思染闻言,点点头。太子继续道:“方才是珠玑不懂规矩了,郡王妃莫要见怪,你也是知道的,她从小就与我们这几兄弟交好,脾气是惯坏了点,其实清嘉走的时候她也很伤心,就是嘴上不愿承认罢了。” 她手紧紧握住,面容依旧笑道:“殿下这是什么话,都是清嘉的好友,哪有什么怪不怪的。”语罢,她缓缓松开那捏红的手,将头抬起,看着太子的眼睛笑了笑。 此时身后传来叫唤声,太子转身盯着那人,那人说道:“殿下,叶小姐唤您过去,说是等殿下过去开宴。” 太子应了声,向她问道:“郡王妃一起吧,今日诗会也没瞧见你作诗,一人坐在这里也没什么乐趣,何不跟这大伙儿一起呢!” 她望了那家仆一眼,“嗯”了声,跟在太子身后入了宴席。几人行至不远,青松拂檐,玉栏绕砌,湖水与渠河相接,几尾红鲤隐约可见,楼阁亭台中各种花样皆是出自名家之手。入了水榭,迎面便是宴席。 太子坐于正位,苏苒苒寻了处偏静的地方落座。也不知这宴会开了多久,她知觉昏昏沉沉困意渐起。翠儿立在一旁伺候着,终是忍不住倾身问道:“小姐,您是不是乏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去向太子殿下请辞吧。” 她扭头抬眼望着那已昏沉的天幕,一手扶着脑袋,一手举着玉白瓷杯,悠悠道来:“是晚了,回去嘉郎该担心了。” 家思染心中一悸,细指一颤,只想低身上去扶住她那摇摇欲坠的身体。他向前一步,身体又顿住不动。一瞬,翠儿从他身边窜上前去,赶忙将瓷杯夺过,放在笔尖闻了闻,惊颜看着她,语气焦急道:“小姐,你杯子里怎么是酒?方才,方才我不是已经将它换成了茶水吗?” 她歪头一笑,脸颊通红,酒气伴着花香散发开来。她伸着手,欲将那杯子夺回,嘴里时不时叨念着:“翠儿,你快给我。” 翠儿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家思染,见他神情恍惚,又扭头看着摇摇晃晃的她,手里犹豫着要不要将瓷杯还回。 她举着玉手,指尖比划成一条缝隙,撒娇道:“我就再喝这么一点点,可以吗?嘉郎。” 她望着家思染语气中满是征求他的同意,翠儿猛地扭头望向他,只见他目光一怔,一时失语。久久缓和过来,他缓缓蹲身与她齐平,语气安慰道:“小姐,我不是郡王爷。”语罢,他深吸一气,继续道:“听话,别喝了好吗?” 她拿过翠儿手中的酒杯,塞进他手中,趴上前,抬手捏着他的脸扭揉着,嘟嘴卖萌道:“胡说,你就是嘉郎,我每次喝酒,他就会这样。”说着她将翠儿拉过来,指着他继续道:“翠儿,你也是知道的,嘉郎是不是,是不是每次都会这么说’听话,别喝了’。” 心中被这话猛地一击,像是被人死劲拧过一样。他知觉自己呼吸仿佛都要停止一般,只是依旧表情淡然地看着她。他提手将她的手拿下,细软的小手握在掌心里,捏了捏,最后仍是松开了。 她转身将那桌上的酒壶死死捏在手里,又将另一杯子满上。还未等翠儿伸手,她已经仰头一饮而尽了。冰凉酒酿辣喉,顺着喉管缓缓留下,刺辣着接触过的每一寸。她眉头紧拧,吐着舌头朝他笑了笑。又把那饮尽的空杯在他面前倒了倒,笑道:“嘉郎,你看我喝完啦。” 几杯下肚,她困意愈浓,没过一会儿她便倒在翠儿身上睡着了。翠儿一手扶着她,一手将那落地翻滚的杯子捡回。身后一阵几杯声传来,停住后,一会儿那声音幽幽传来“喝多了就赶紧送回去,还留在这碍眼吗!” 翠儿一听便知是叶珠玑的声音,转头狠狠盯着她,正欲开口大骂,又回想起苏苒苒方才交待的。只能将那些话又吞了回去,默默起身想将她扶起。只可惜她睡得沉,翠儿试了几次也未将她扶起。 她握着杯子,悠悠晃晃起身,打了声嗝指着叶珠玑道:“叶珠玑,我碍眼你管得着吗?你是不是小时候没被我收拾够。” 叶珠玑一把将她手中的酒壶打落,瓷壶落地,洒落了一地的白瓷渣,顺着酒液往台下流去,“你是当真以为我怕你吗?真是笑话。” 他站在一旁跃跃欲试,奈何如今身份有别,只得将心中的幻想掐灭了。叶珠玑盯着家思染,语气嘲讽道:“在那里站着做什么,难不成要个丫鬟把你们夫人扶回去吗?呆头呆脑的,半点用没有,也不知道苏苒苒这个傻女人把你招进郡王府做什么!” 他抬头看着说话恶劣的叶珠玑,两人对视一眼,她又将头转向了一旁。他正要低身将她抱起,一语又将他的动作停住了,“珠玑,不得无理,你让个护卫抱着郡王妃出去像什么话!” 语罢,只见太子解了颈上的披肩,交到那仆人手中,低身将她抱起吩咐道:“让车夫把车停到后门来。”说完,转身抱着她进了园子往那后门走去。 翠儿紧跟上去,家思染在原地一怔,叶珠玑在一旁悠悠道来,“动作也不知道快点,真是个呆子。”说完,她带着丫鬟消失在了游廊拐角处。 太子将她扶上了车,随□□待了几句转身走了。出了巷口,天色已晚,四下楼阁已亮起了灯,翠儿将飘翻的车帘拉着,防住那夜风往车里钻。 家思染坐在车夫身旁靠着门板,抬头望着那天,倾听着车里平缓的呼吸,小声问道:“小姐睡着了吗?” 翠儿在车了应了声“嗯”,此后又恢复平静,只听得那车轮碾过路面的“噜噜”声。他睁眼瞧着四周人流越来越少,问道:“今日怎么走这条路回府?” 那车夫挥起马鞭狠狠一抽,“那大道上人多,这条路没什么人烟,到府也要快些。”他心中有丝不好的预感,手不自觉地扶在了剑柄上。 车驶进深巷,几声砖瓦瓷声,两侧屋脊之上,几道黑影闪过,他暗道不好,一把将那车夫手中的马鞭夺过。那车夫见状从袖中抽出短刃,往他脖间刺去,他撇头躲过一脚将那车夫踹下车去。 翠儿听见车外动静,一把拉开帘子,还未等她扶稳,他一拉缰绳马头一转,车身一晃她狠狠撞在了车门上,发出“呜”的一声。 “进去,护着苒苒,这里我来对付。” 听见那声苒苒,翠儿定睛看了眼他,没说什么,转身回了车里紧紧将苏苒苒拦在怀里。车身摇晃的厉害,撞在那车窗凸起的雕花上,一阵剧痛从手臂传来。 车外兵刃相接声久久不绝,翠儿不敢拉开帘子探查车外动静。也不知马车行至到了哪里,只听那车外人声愈来愈少。终于马车缓缓听下,家思染满身是血的拉开车帘,翠儿瞧见尖叫一声,语气吞吐,关切道:“你这是,这是你的血吗?” 他眼神凝在苏苒苒身上,摇摇头,道:“不是,快,快下车。”他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抱起,翠儿见状死拽她的衣角警惕道:“你,你干什么?” 他腾出一只手,轻敲翠儿额头,“我还能干什么,这种时候了,你就不能不和我对着干吗!” 翠儿捂着额头,皱眉嘟囔,“我何时和你对着干过,说得像我们两很熟似的。” 他没有理会,指着那小道,“你快些沿着这路回府,告诉周叔,让他带人来,沿途避着些路人,那些人一时还追不上来。” 翠儿看着躺在他怀里已经睡熟的苏苒苒,又望了眼他,问道:“小姐呢,我带小姐一块回去。”她仍拉着她的衣袖不愿放手,他叹口气道:“怎么,是你一个人能将她拖回去,我带着她躲进这林子里,那些人没那么容易找到我们。” 见林中阴森,时不时传来怪声。翠儿终还是松了手,哭腔交待道:“家思染,你一定要护住小姐,拼了命也要护住她。要是小姐受伤了,我,我一定不会饶过你的。” 他垂头看着怀中之人,环抱的手又紧了紧。三人兵分两路,家思染抱着她在树林里窜动,惊起那林间飞鸟。 几个黑衣人追至马车停放处,细细盘查一番,那带头之人指着那林子道:“进去搜,那三个人跑不远。” 路途颠簸,苏苒苒躺在他怀中揉了揉眼,酒已醒了大半,见他与自己动作这边亲密,她一推掌欲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只是他环抱的力气太大,几次三番都失败了。他回望擦身而过的密林,转回眼时,已不再似先前那般痴傻,目有坚毅,嗓音低锵而柔情,“别怕,没事儿,我在这里。” 她骇异一瞬,蹙眉生怒,“你根本不是傻子吧!” 他心中一惊,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悔,他低头看着她久久不语,听着那林间虫音只让人心慌,须臾,他缓缓道:“嗯……其实我是脑子有那么些问题的,只是问题不大,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 她拾起地上的石子,欲扔出打他,“还给我撒谎!” 他长叹一气,无可奈何道:“其实是那日暴雨交加,天不作美,我被我那嫡母扔出了府,恶疾缠身,绝望之际,郡王爷如天神降临一般为我伸出援手,将我从奈何桥拉回,自那日起,我就暗下决心,生做郡王的人,死做郡王的鬼。” 只听她冷笑一声,再次一把将他推开,这次他怀她的手没有那般紧,她重重跌坐在地上,“你是觉得我傻,还是我痴,这种事我怎从未听过嘉郎提过。” 他眯眼露着白牙笑道:“区区小事,不足郡王爷挂齿。”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谢谢各位小可爱。啾咪~ 第10章 预谋 家思染看着她摔在地上,脸上闪过一息疼惜之情,见她怒气未消,又将心思掩了下去。伸手欲拉她起来,眉宇间一抹隐约的忧色,“起来,地上凉。” 眼神落在一旁,撑手起身,腰间一阵疼痛她不由发出一声“嘶”。两人相立而站,他略带忧色一句不发,只是她见他神情中满是防备,身体自然地往后退了两步与他保持距离。 诧然,听见那林子里传来脚步声,他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将她拉近怀里,用手捂嘴,耳语道:“别说话,人来了。” 原本后背还是凉意满满,他这一搂,她只觉背后一暖,热气渗过身体缓缓传至脸颊。她本还不满他这般逾越的动作,挣扎无果后还是放弃了。 只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在他怀中身体不由颤抖起来,他感受到了垂头低语,“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语中散发暖意,只让她耳尖愈加红润。又是林间一阵飞禽惊飞的声音,她身体颤的越发厉害,刀刃反过的一线月光恰恰映在对面那棵老桐树干上。他将她又搂进了几分,手握着剑藏于身后。 林中银光闪动,他侧身一退,躲过那横插过来的一剑。长剑一收,他再次将她拉进怀中,语气安慰道:“跟着我,别怕,我会保护你的。”那温柔的声音再次从耳畔传至内心,她只觉心头一暖,身体也不似方才那般颤抖了。 手被他紧紧握住将她拉在身后,挡住那些刺来的利剑。眼前一切对她而言,宛若梦境一般,皓月当空,凉风袭来,吹起她耳边的青丝,眼前画面闪成黑白,人影若隐若现缓缓重叠,那一息白衣飘乱,青丝绕空。 她狠狠用手揉了揉眼,幻象消散,又变回了家思染的那一身黑衣。她心中疑惑,为何自己总会将他看成自己的嘉郎,明明相貌两差,怎会几次三番地将他认错。思虑到这,她心中的防备之心不由又增了几分。 一刺客纵刀往她身前砍来,他横刀一斩将那人腰间划出一条血痕,那刺客先是扶倒在地,良久,鲜血从嘴角流出,滴落在那碧叶嫩芽上。那人终是撑不住身体,倒地抽搐两下不动了。 那些刺客见状,皆犹豫一阵。她只感受到他手微微一松,又将她握紧。抬眼看着他的脸颊,那几滴水珠挂在脸颊,不知是雨是汗。 听着他喘着粗气,不再像刚才那般淡定神闲。她仍还是没忍住,忧色难解问道:“你还行吗?” 他倚剑勉强站立,听她道出那句关切之语,心头不免一暖,转过头强挤出个安慰的笑容,断续接话,“放心。”见刺客倒地,成包围之势的阵型一时有了缺口,他赶忙拉着她冲出重围。 那几人也未懈怠,紧跟在两人身后不放。明刀易躲,暗箭难防。几次暗器从她身边飞过,他担心那箭伤她,只能将她护在臂下。 越往前跑那草木越来越稀疏,两人没了避身的东西,在林间横穿格外显眼。一刺客驻足举起手中的□□,那箭头紧紧随着苏苒苒。 “嗉”一声,冷箭飞过,直直插进他的手臂。一阵巨痛传来,他手一松,咬咬牙又将她揽住不放,行至湖畔两人才停了身。 她回首望着漆黑一片的林子,面容焦虑,“怎么办,没路了。” 还未等她话说完,他一伸手环住她的腰,两人一同跳入了水中,等那些刺客过来,水面已只留下阵阵涟漪。 翠儿跌撞着跑回郡王府,抬脚跨过门槛,高度未够,倾身摔了下去。那守门的小厮瞧见了,忙上前搀扶,问道:“翠儿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夫人呢?” 她一手扶着那小厮臂弯,起身焦急道:“快,快去叫周叔,小姐在回来的路上遇见刺客了。” 那小厮一惊,连滚带爬地跑进院子,边跑边喊道:“周管家,周管家,夫人在外遇刺了。”周叔快步带着府中护院来到府前,两个丫鬟上前扶住翠儿。 翠儿这才有了力气站起身说话,“周叔,你跟我快去吧,晚些,再晚些我不敢想会发生什么。”周叔神情也是焦急,但好歹是府中老人,处理事来定是要有序许多。随□□代几句,带着众府卫随着翠儿去了。 见得众人离府,一偻背的小厮悄悄穿过抄手游廊,隐在那藤曼后溜进了南院。 火烛摇曳,屋内人影晃动,静谧的院子里没有家奴护院走动的声音,那小厮轻叩房门,悄声报道:“二少爷,是我。” 屋内没有动静,久久答了一句,“进来。” 小厮推门进去,插屏之上乃是副山水隔江图,屏后隐约看出那人影。周清秋侧卧在软榻上,身上随意裹着件袖衫,半敞着衣领隐约可见那白皙的嫩肤。如瀑青丝缓缓在身间游离,他侧了侧身子,拿起那烟杆轻吸一口,悠悠道:“那人动手了?”话语间白烟溢出,四散在空中。 小厮低头在地身体微颤,应了声“嗯”,半响解释道:“刚才夫人的丫鬟翠儿跑了回来,通知管家他们去了。” 他换了姿势,一手撑着那软枕上,语气疑惑道:“哦?翠儿回来了,那夫人身边不就没人了吗?” “没有,听说那新招的护卫在夫人身边护着的。” 他嘴角勾起,笑意难藏,放下那烟杆,赤脚走出屏风来到窗边,“那傻子吗?行了,你退下吧。” 小厮领了话,躬身退出了周清秋的房间。刚出房门就一路小跑的出了南院,好似有什么吓人东西在这院子一般,一刻也不敢多待。 开了窗子,冷风呼呼往屋里灌,吹得那锦帘乱舞。一肥壮的人影从梁柱后走出,笑道:“你不去救她?” 周清秋冷笑一声,侧头看着那人,笑道:“救,为什么要救?”一面说着,一面将那青丝理置耳后。眼眸暗尘,褪去白日里端庄雅饰,一件薄如蝉翼的衣衫罩在身上,眉宇间透着一股狐媚的丽气。匀称的肌理线条又不似女子那般柔弱,透着的男子阳刚气概。 何等美人,看得实在让人挪不开眼,可惜那美背上嵌着几条爬虫般的伤痕,扭曲着,交错着,看到了又不免让人心疼。 那人拍了拍手,称赞道:“那日不是还在我面前演那芳心暗许吗,怎么今日就变了样子?周二公子这心当真是变得快呀!” 他将那垮下去的衣裳向上拉了拉,青丝散落垂于胸前,眼睛咪笑地望着屋外那一抹翠绿,“你既然都知道是演的,还何必来问我这些?她要是死了,还省得我这般煞费苦心地去勾引她。她还是死了的好,死了,这郡王府就是我的了。” 那人拱手佩服道:“当真还是二公子厉害,是小的眼拙,没瞧出公子这手段。” 他没有看那人,“那些马屁的话就少说些,有这闲工夫何不把你那假账做得再真实些,免得又让人逮住了把柄,若还有下次,我也懒得再帮你了。” 那人欠身,赔笑道:“公子说的是,小的定不会有下次了。”顿了下,又想起道:“桃香阁那里送来的姑娘二公子可还喜欢?” 闻言,他身子一颤,瞥眼望向那人,微笑着盯着他,“甚是喜欢,过些日子还劳烦韦掌柜再去一趟,就要那新来的姑娘吧,我记得是叫,是叫……” 韦掌柜接道:“赵妍儿。” 他细指一抬,笑道:“对,就是她。她那一首曲子是真弹得不错,其他能力也是甚好。” 韦掌柜会意,笑了笑,附和道:“公子喜欢便好,现在那苏苒苒生死不明,公子可要我将她带来府上?” 他蹙眉细想一番,手藏在衣袖下,紧紧一握,手背青筋依稀可见,淡淡回道:“不必,我自己去桃香阁。” “既然如此,那小的就吩咐姑娘在哪儿候着了。”道完,韦掌柜直起身,脸上笑容依旧,死死盯着那周清秋。 他抬眼与他对视,掩去眉间的怒意,抿笑着,“那可真是多谢韦掌柜了,倒还省得我亲自去找姑娘了。” 韦掌柜搓扭着拇指的玉戒,回笑道:“周二公子这是什么话,帮公子这事已不是一次两次了,公子高兴,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也是高兴。公子要是没别的事,小的就先行告退了。” 他挥挥手示意那人退下,待那人退出了屋子。只见他一把抓过桌上冒气的茶杯,一扔砸在那桌角上。茶盏破裂,他丝毫不在意,扯过软榻边搭着的秋香色立蟒白狐腋裘,将其裹在身上。脚踩在那墨青石板上,踏着那瓷片渣踱步悠悠来到书案前,血印一步一步留在地上,他眉间却不察一丝疼感。 见他将那笔帘上的狼毫笔取下,沾了墨,写道“苏苒苒”三字。想了想,心中一笑,又将那名字抹去了。 将那纸揉成团,随手丢弃在了地上。再提笔便是工工整整地拟写好了一封书信,塞进那竹筒里小心揣进那绣包里。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 第11章 湖畔 冰雪消融,那湖水刺骨冰凉,入水一瞬,苏苒苒只觉身体像万千银针刺进肌肤。她身体一僵,好些时候方才缓过来。嘴中包着一口气,气泡悠悠从缝中往湖面窜。 不时,她在水中挥动手臂意往那岸边游去,忽然只觉手臂被什么松开,身体挣脱了束缚。她回首一瞧,家思染的身体缓缓往湖底沉去。 湖床漆黑,渐渐将他身体吞没。她转头朝湖面游去,没划两下,转身还是朝那湖底游去。 只见那湖底漆黑一片,她顺着他下落的位置胡乱摸着,似是摸到了个用布裹着的东西。她皱眉不解,又动手捏了捏,忽然从那黑暗中冒出一溜串的气泡。她没再多想,一把拽在那布条将其拉了上来。 家思染从黑暗中冒出,双目紧闭,似是已没了呼吸。她赶忙将他背在背上,朝那水面游去,须臾,二人终是脱离了那刺骨冰水。 只是他实在太沉,奈何她如何拖拽,那身体依旧躺在岸边不动分毫。她无奈,双腿跨在他身上,用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脸,慰问道:“喂,喂,傻子,起来啦!” 见他久久没有反应,她放弃了,跌坐在卵石上,长叹一气,神情忧虑,“唉,我话还没问完呢!你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又戳了戳冰冷的脸。只觉那皮肤好嫩,好滑,她忍不住又摸了摸,见他依旧一动不动,她胆子也大了,手掌不停在他脸上揉搓着,感叹道:“这皮肤是怎么保养的,竟比那用了馥芳斋香膏的皮肤还要顺滑。” 她呆看着他许久,终是不忍他这样惨死,决心还是动动手,看能否一救。她起身拖着那滴水的绉裙,一瘸一拐来到河畔边。见那芦苇长势正好,她伸手去扯那芦苇竿子。一连试了几次都没将它扯下,最后终是挑了根最细的将其折下。 撇去头上的绒毛,那竿子就是根空心的细管。她将一头插进他嘴里,一手捂着嘴,一手捏着鼻子。她猛吸一口气,向那管口吐去,将那芦苇竿里的粉渣全吹进了他嘴里。 嘴中一阵异物窜进,他猛地睁大双眼,两眼对视,她眨巴一下,立将那竿子抽走,转过脸去,吞吐解释着:“书上说溺水的人需要渡气方才能将肺里的水吐出,我这是在救你。” 他撇头捂嘴一笑,红晕从脸颊染至耳尖,“可书上也没说要用这芦苇渡气呀,别人都是直接嘴对上嘴的。”说着,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唇瓣。 闻言,她扭头恼羞成怒地捡起那石子朝他扔去,气急道:“放肆,我,我怎可能与你嘴对嘴,你休要痴人说梦。” 他见她这副模样,只觉甚是可人,他侧身躲过那扔来的石子,一手撑着脸庞,笑道:“快来小姐当真是对郡王爷一往情深呀!” 她侧头不看他,抬着下巴傲气外露,“这还用得着你说,嘉郎待我的好,你们这些人才不会知道。” “哦?比如?”他装着好奇模样,悠悠发问道。 她回首见他,面容神情不再似先前那般呆傻,容若敷粉,唇若施脂,眉若墨画,目若秋波。珠水凝于发梢,宁有那出水芙蓉之色。若不是前些日子装得那痴呆之样,这外貌当真是极好的。 他眉梢一抬,眼角一眯,一脸狐笑盯着她。只看得她脸一阵发烫,撇过头去嘀咕,“嘉郎如何待我好,为啥要与你细说。”想着刚才的话还没问完,她抬了手又欲打他,嘴里盘问道:“你别扯开话题,快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皱眉扶额,想道:“自己这小娇妻何时变得如此聪明了,以前说个多匪夷所思的谎,她都知晓认真点头的。”见她不信,他只好换了悲情,刹然跪在她脚边,强挤出两滴泪珠子,“方才之话,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夫人若仍是不愿信我,就把我遣散了送回家府吧,大不了就是被我那嫡母乱棍打死或是扔到街头活活饿死。夫人既然忍心,我也无话可说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那衣袖撩起,摸了摸自己手臂上条条鞭痕伤疤。 她看他如此凄惨,思虑片刻,低声细语,“你所言当真?” 点头,“当真。” “你那嫡母当真这么厉害?” 点头,“貌似夜叉,气若母虎。” “那你这伤?” “时而隐隐作痛,平日里倒无大碍。保护夫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见他一脸顽笑,她心中仍有些不信,但看着那伤口历历在目,又确是那鞭鞭荆棘所伤。她无奈摇摇头,回道:“行了行了,你除了会说些大话还会啥!反正我天天盯着你,你要是有什么不轨举动,我第一个砍了你。” 他用手抵着脸,歪头笑道:“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环望四周,湖面寂寥无烟,月明空照芦苇。潇潇夜风吹得那是一阵摇曳不定,她将抱着双臂搓了搓。粘腻的湿衣贴在身上,那风一吹只觉更凉几分。 不知那些刺客是否走远,两人也不敢点了明火取暖。他抬眼看她嘴唇微紫,心头一紧,关切道:“夫人冷就往我身边靠靠吧!” 她回头看了眼他,脸色煞白,嘴唇微微颤抖,“不必,男女授受不清。”道完,又将头扭了回去,身体不由往边上缩了缩。忽而那芦苇又是一阵摇晃,将那凉气直直往身体里灌。冻得她手死捂着双臂,身体往怀里缩。 他犹豫片刻,抬手欲拉她过来。猛地拉到那插进手臂的暗箭,一阵撕心巨痛传来,他强忍只“唔”了一声。小心翻过手臂看着那渗血的箭杆,皱眉硬头想将那箭拔出。 手刚轻碰箭杆,痛觉又猛然传来,引得他没忍住叫了出来。叫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蹙眉回望他,本还埋怨道:“你叫什么叫,不知道会把那些人……”待看见他那插着的箭,顿住一时无语。 待缓过神来,换了那关怀的语气,柔声问道:“你,你这是何时弄的?”这是又回想起方才那些人举着弓弩一阵乱扫,尽然一只没射中自己,这才明白为何他将自己抱那么紧。缓缓道:“方才你是担心那些人伤我,才抱我那么紧的吗?” 他见她一脸忧色,含笑安慰道:“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再添一处疤痕罢了。” 看他这不上心的模样,她挪坐在他身边,举着他手臂瞧了瞧,“怎会没事?这箭怕是插得有些深,要不我试试帮你□□?” 听见那声“□□”,他忙将手拿回,另一只手挡在她面前道:“不,不必了。夫人这怕是会要了在下的小命。” 见他躲得这般迅速,她以为他是因为怕疼,又将他手拿了回来,宽慰道:“你是怕疼吗?堂堂须眉男儿,怎会像你这般胆小怕疼,你就是没见过我夫君舞刀弄剑时的潇洒模样,他就从未因的这点小伤哭天喊地的。” 此话一出,怔得他是笑也不是,驳也不是,只得忍着拿笑意将头瞥向一旁不去看她。好些没缓过来,良久回了那么一句话,“夫人说的是,郡王爷是何等人物,岂是我这小小护院可以比的。” 听人赞许,她娥眉一弯,靥颊一陷,笑道:“那是,你当然比不上我夫君。”但低头看他那伤口渗血,仍旧不忍,“可你这不拔箭,也不是个办法呀!” 看她忧色难消,他自然抬起手轻轻抚下她头,这一举动两人皆是一怔,对视片刻,他摸了摸脸随口道:“夫人,你头上刚才沾了那枯叶。” 她只觉此举如此熟悉,似是许久未曾有人这样抚过自己了。呆呆想来,好像自嘉郎仙去已是再无人这般对自己了。她狠甩了下脑袋,换了心思,“既然你不愿现在拔箭,那我们这会儿去找找附近是否有人家可以落脚。”道完,她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湿泥,捋了捋耳畔青丝。 他抬首望她,又察四周,见无异常,起身跟在她身后。沿那山路走来,阴风阵阵,衣服穿在身上已被烘得半干。 一路走来,道旁皆是草木密林,林中时有兽嚎虫音传来。苏苒苒虽走在前面,依旧不敢离他远了,两人隔着两步之距,一前一后地走在这山崖弯路上。 看她那苗条身量抖得厉害,心里不忍,揪得心尖是一阵一阵的疼。可惜他身上只剩那一件外袍和中衣,若是脱去了,指不定若是让人看见了,还以为他是那喜露的变态。 只听她抽噎一声,清清嗓子,他终还是将那外袍脱去,快步追上前去为她披上,心道:“罢了罢了,变态就变态吧!” 她只觉一股暖意从背部传来,低首看着那搭在肩上的衣袍,和那搂着自己的修长细指。猛转头盯着他,一时没说出话来。 她扭头过来,衣服往下一滑,他又忙为她搭上,眼看前路,“入夜风凉,夫人小心染了风寒,王府这日子,夫人还病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 第12章 梦回 她抬眼看上那张俊颜,神情不再似方才那般嬉笑,眉眼盯着前路,不去看她。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般听话,只觉那语气似曾相识,却又那么陌生。 四周漆黑,土路陡坡,两人互扶着,走得不及白日容易。她几次踩了那滚圆石子,险些跌下,好在他抬手扶住,才没摔伤。夜色愈深,她抓他的手不由一紧。 行至林缘,终是看见了座土地庙。她欲奔向前去,又被他一把拉回。再回首望他时,只见他面色煞白,原本朱色唇瓣也变得淡白。她赶忙伸手扶他,问道:“你没事吧,脸怎么比刚才白了这么多。” 他轻拍她的手背,低沉婉转的声音流过,“没事,我先过去看看,你站在这里别动。”说着,他抚下她的细手,扶着那受伤的手臂往那破庙走去。 “我和你、……你小心些。”本想一同前去,可又不愿被人察觉她害怕,犹豫一下又将手放下了。 她踮脚张望,见他慢慢消失在那林间树后。又是夜风暗起,林中一阵怪声。她手紧紧拽在那外袍,蹲下身子尽量缩成一团。 置于着幽暗夜色之中,任谁心头都是一阵凉意。也不知蹲了多久,她只觉腿软麻酸疼,缓缓抬起头又瞧了瞧他消失的方向,依旧没有动静。心间不禁有一丝不好预感生出,他莫不是出了什么事,还是说扔下自己跑了。 剩下她也不敢再多想,听得那林间又是一阵诡声,眼泪从那眼见低落,可又只能压着抽噎声,担心引来那四周虫兽。又将那外袍往身下一压,尽量不让那一寸肌肤露在外面。 “簌簌”两声,惊得苏苒苒猛一抬头,□□惧怕地盯着那林间草木。她捂嘴憋着哭声,身体小心地往后挪了挪。奈何腿脚酥麻,又加之踩在那拖地的外袍上,整个人朝后仰了去,跌坐在地上,屁股疼痛难忍,恐又不敢叫出声。 “唰”一声,一头从那林中窜出,一手指着那庙,笑道:“夫人,前面安全,今夜我们就凑合在那过夜吧。” 只见她跌坐于地,脸色挂着泪珠,面露惧色,他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将她丢在那里许久。想起曾经二人入夜同眠,她怕黑,都是他起身剪烛灭灯,心里掀起一阵悔意。 他踱步上前,欲拉她起来,只见她用那未干的绢帕摸了摸脸,方才将手递给他。他一拉,未将她拉起,她侧头羞脸道:“腿麻了,没力气。” 他低眉一笑,低腰蹲于她身前,正欲伸手摸她嫩脸,抬置半空又将手一握缓缓收回,言语柔和慰道:“这路不好走,我背夫人过去吧。”说着便背过身前,准备迎她上来。 见状她皱眉瞧了瞧他那依旧插着暗箭的伤口,细长的箭杆已经被他折断,留得那一点段枝在外,血已不似方才那般外渗。夷犹迟迟不动,漠漠问上一句,“你的伤口,这样真的没事吗?” 闻言,他扭头宽慰着她一笑,“没事,这些伤郡王爷都受的,我有什么受不得的。” 见他不顾这伤,她上前一步趴在他背上,嘴中喃喃,“他也不都这样,有时疼了,也会包着泪花,只是不愿让我瞧见罢了。” 此话一出,家思染只觉喉咙一呛,连咳几声,莫不敢作声。嘴角却暗暗上扬,心中一阵喜悦难消。哼着夜曲,背着她走在这蜿蜒山道上。 乐声悦耳,调色沁心,她只觉耳熟似是在哪儿听过。细闻半晌,悠悠问道:“你这曲子是哪儿学的?我听着怎么如此耳熟。” 声音戛然而止,他未立答,脚步停下,将她往上一掂,继步缓缓道来,“是郡王爷,以前听他哼过便记住了。” 她将信将疑,趴在他背上玩弄这那青丝,道:“哦,是这样啊,看来你和嘉郎确实挺熟的。他连这夜曲都给你唱过,莫不是你们两个……” 此话万不可再继续下去,家思染慌忙打断道,“夫人,夫人,我们到土地庙了,今夜就在这里过夜吧,庙后有可用的干柴,我去拾些过来。” 见他刻意回避,她也没在多问,望了眼庙外枯树,昏鸦驻落,几声鸟鸣,她转头快步走进了庙宇。 熊熊火焰,将苏苒苒的脸烘得通红。她双手捧着脸,注目在那火焰之上,勾起那日为周清嘉出殡时烧纸的回忆。那焰火燎燎,爆出火星,惊得屋内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 他手拿木棍,翻腾着火中木柴,“夫人若是困了就早些歇息吧,明日应该就能与周叔他们会合了。” 她觉得眼饧骨软,连应几声,“不困,不困。”头却在缓缓低落,身体悠悠下垂。 见她如此,他将身体挪过坐在她身边,有了倚靠,她也悄然进入梦香。须臾,嘴中喃喃,“嘉郎别走,你别丢下我好不好,我好怕……” 话语朦胧,却字字诛心,他捂心只觉一阵巨痛传来。终还是忍不住提手,轻轻理下她耳边碎发,拂过那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的脸,断声细语,“苒苒,别怕,我不走,我就在你身边,以前会保护你,现在依旧如此。” 梦境渐入,景物重聚,她悠悠睁开双眼,望着那静谧湖面,水中倒影,只见自己一身朝阳金绣百蝶牡丹群,裙边系着豆绿宫绦,粉面含春,朱唇微抿。 只听一声远远传唤,“苒苒,这边,上船啦。” 她闻声落泪回首望去,双目微撑,凝视于那人。公子戴着束发清螭白玉冠,身穿一件翠绿墨竹染长衫,外罩石青绣纹倭缎外褂。面若秋夜月,色如春晓花。 船行岸边,忽而,一只指骨分明、修长纤细的白手伸于眼前。她顺着手腕向上望去,对上了那双含情的眼眸。 他见她凝神望向自己,似是忧心心中所思所想被察,强装不在意道:“这石头滑,苒苒还是牵着我上船吧。” 翠儿蹲于岸边,抬手扶她,神情担忧,随声附和道:“小姐,您先扶着郡王爷,千万别摔着了。” 她将泪拂去含笑应了声“嗯”,垂首看着脚下的石头,颤颤将手松开石岸,抬置半空,眼见她身体不稳,他倾身一把抓住她的细腕,腕上玉镯轻碰,“叮铃”两声撕破静夜。 腕间一股暖意,她只觉身体寒意尽散。猛然,手腕被人一拉,她整个身体撞进了那个温暖的怀抱。 兰草清香时隐时现,萦绕鼻尖,只让人痴醉,她悄悄地贪婪吸上两口。抬头瞧见那精致的下颚线,高挺的山根,酡颜唇色,她下意识地想去吻上那片薄唇。 反应过自己这般非分之想,她摇首,将心神扯回,断声道:“谢,谢,郡王爷。” 他却未立即松手,而是倾身扶她坐稳,蹲身将那脖颈间的狐裘解开,重新系上。细指划过她的下颚,只让她觉得被他触及的片域,似是火烧,温热难消。 他见她脖间彤红,顺着细颈望向那张白里透红的俏颜,只得那般惹人怜爱。耳上的月白珍珠坠子摇曳不定,耳尖通红。他忆起自己买的珊瑚坠子,伸手摸了摸腰包,鼓囊着,东西还在,这才放心坐回位置。 她见他神情不定,以为是失了物件,好心问道:“郡王爷是失了东西吗?” 这一问,他忙将手移开腰包,摆手道:“没有没有,只是看看东西还在不。”小白倚在船头,一只脚踩着船沿,一只脚垂于湖面,捂嘴笑了笑。 周清嘉扭头盯上一眼,只见他顿时停住了神情,什么没发生似的望向一旁。 翠儿将那裙边一甩,跃步跨上船。摸了摸苏苒苒冰凉的双手,她将那暖手汤婆子递于她手中,关切道:“小姐,您手怎么这样冰冷,快把这个拿着,捂捂热。” 虽是接过暖炉,她心中仍是觉得方才周清嘉的掌心更为温热暖人,即使是一瞬触及,也让她这般念念不得忘怀。 雾气朦胧水榭,夜风拂过,湖面泛起涟漪,闹得水中河灯摇动不定。周清嘉与苏苒苒相对而坐,小白在船头摇浆,翠儿坐于船尾。 漫天星河天灯映于湖面,好似满船清梦压星河。 她本低头凝视着怀中暖手,瞥眼向周清嘉望去,只见他侧颜波澜有势,长睫扇动,薄唇微抿,嘴边泛着笑意。 她似是害怕打破这夜的宁静,声音压得极低,问道:“郡王爷,觉得今日这景色如何?” 他转头眯眼笑道,脸颊微红还未散去,低声回道:“此景只应天上有,岂知身在妙高峰。今日不羡高峰,只羡与姑娘泛舟游湖。” 闻言,她凝神望着他,脸竟也忘了红。 他见她久久不语,以是自己说错了话。低头之间,听见那笑声,抬首望去。苏苒苒正捂嘴笑着,终是停了笑,她缓缓道来:“以前怎没听说过,郡王爷如此会讨姑娘欢心?” 他目光闪躲,不敢对视。不时,轻声缓缓道来,“也不是所有姑娘我都会去讨欢心。”声音微小,被那湖面惊飞的白鹭掩盖。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 第13章 小白 苏苒苒未听清,只见他唇瓣张动,顷刻见他不语了,方才问道:“郡王爷,刚才说什么?” 他本是鼓足了气力,才将那话脱出口。哪知她会再让自己说一遍,见她桃眼泛动波澜,紧紧凝视自己,所有的勇气被瞬间打散。 长吁一口气,摇首,“没,没说什么。” 她似信非信地问道:“是吗?”语中稍有遗憾,却又无人察觉。 舟上的人久久无语,四下又是一片寂静。周清嘉又望向她耳垂,指尖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腰包。两坠子静静躺在其中,似是等待着他的反应。 小白坐于船头,拿着船桨轻击水面,涟漪散开,将那河灯推远。躬身倾靠在周清嘉身边,捂嘴笑道:“郡王爷打算何时将那珊瑚坠子送出呀?” 闻言,他色慌看了眼一旁的苏苒苒,含羞央告,“小白,你小声些,要是被苏姑娘听见了,这就不是惊喜了。” 小白仰头后倚,语中惊讶,“郡王爷,你不会把送个坠子就当作惊喜吧,我看那城中今热的画本子上写的那些,不是俊俏公子为爱明灯三千,就是那高冷王爷求欢。” “啪”一声,他手拍在小白头上,责道:“你要是平日里闲来无事就多看看四书五经,什么画本子些给我少看点。一天净瞅些没用的,关键时刻从来是派不上一点用场。” 小白捂着头转身,拿着那浆继续划着,嘴里嘀咕着,“可那些书不都是在郡王爷书房里找到的吗!” 幸而这句周清嘉没听见,若是知晓了,小白免不了又是一掌拍下。绕湖一圈,游船稳稳泊于岸边。待众人上岸,他伸手拉她。两手之间隔着衣袖,没有触及。 她站直了身子,将那玉手从袖中伸出。 他低眸见她指尖通红,眉心不展,屈身将那手抓起,捂在嘴边呼了口热气。白气从指缝间,散出,飘飘然消失在空气中。 整双手被温暖包裹,一阵暖流,窜进手心,她只觉那气流比手中的汤婆子还要炽热。他衣间花香袭人,只让她如痴如醉分不清这是梦是实。 小白轻拉翠儿一下,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家小姐方才上船时吩咐你去买点热茶你可听见了?” 翠儿疑神,皱眉问道:“有这事吗?” 他笃定点点头,“有的,我就知道你忘了,还好有我提醒着你。走吧,我陪你一同去吧。”说着便往那茶摊方向走去。 她回望眼苏苒苒,未及多想,转身跟着小白去了。 见人离去,周清嘉缓缓从腰间拿出荷包,将那红坠子从里拿出。苏苒苒自觉眼前朦胧恍惚,眼眶湿润,那坠子再熟悉不过,自己日日念,夜夜想的物件。如今梦回那时,这境况也竟这般真实。 听那低语在耳畔萦绕,“你肤白,最合适这绯色珊瑚坠子。”他握住她手,将那冰凉的坠子放入她手中。梦境之中,她手也是这般颤抖,接过坠子紧紧捻于手中,放置胸前。 良久才说出那声“谢谢”,低音婉耳。他低首望她,目光中皆是情意绵绵,如是将那四周人影虚化一般,眼神中只见她一人。二人对立,脸颊红润,相视不语。 翠儿在远处茶摊买茶,回首望了眼自家小姐,见无大事,又回了头继续等茶。听耳边安静了,她环视一周没见小白踪迹,想到他大约又是到哪里偷懒去了。 随口问了声那卖茶的老板,“老板,你看见刚才和我一同过来的那位男子了吗?高高瘦瘦的,戴着顶黑帽。”她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小白的身高。 老板扇着手中蒲扇,抬手抚了抚胡须,“刚才好像是还在那里看见的,这会儿怎不见了?”说着指着那深巷。 她顺手指方向看去,巷口堆集着些杂物,巷内无光漆黑一片。她踮脚看了看茶还要些时候才能好,于是交了钱对那老爷子道,“老板,我去找一下我朋友,这茶我一会儿过来拿。” 老板收了铜钱,眯眼笑道:“好嘞,姑娘,一会儿好了你记得过来拿。” “好的,谢谢老板。”一边应着,一边往那暗巷跑去。 巷中黝黑,杂物堆积,时而有那鼠兽窜动的声音。翠儿害怕,双手紧拽着丝绢,喊道:“小白,小白,你在里面吗?” 声音悠荡,空灵回旋,余音袅袅,无人应答,只听得几声鼠叫“吱呀”。她不由身退半步,再喊道:“小白,快出来了,我们的茶快煮好了。” 巷内依旧无音,她心头不由一紧,抓娟的手又紧上几分。音量再提上几分,“小白,别闹了,一会儿你家郡王爷该唤你了。” 无声传回,她抿嘴将那丝绢夹在腰间,用脚挪开那杂物木箱,移音刺耳,她皱了皱眉。大步走进那深巷,警觉四周,生怕遇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周清嘉邀苏苒苒在湖边落座,桌上一碟糕点,他回首瞧了瞧你茶摊未见小白身影,想道:“这小白,定是偷懒带着人家姑娘瞎逛去了。”再望苏苒苒,见她靥笑春桃,唇绽樱颗,榴齿含香,忧心又被拉了回来。 “哥哥,苏姑娘。”那声温柔和平,打断他的臆想。两人皆回看瞧那说话之人,那人一身月白银衣,外罩着件素色长衫,肌骨莹润,举止娴雅。 周清嘉先起身,应了声“嗯”,继问道:“清秋今日怎么也来这湖边夜游,可是有?”说着便一手搭在他肩上,往他身后一瞧,只见得一贴身的奴仆。 周清秋见状,苦笑道:“哥哥就别戏弄我了,我又不似哥哥这般风度翩翩,气宇不凡,哪里有什么姑娘同与夜游呀!” 说着含笑向苏苒苒点了点头,她应了声“周二公子”。 周清嘉见他这般为自己夸赞,又如此自谦,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清秋自谦了哈,周家儿郎哪有不风度翩翩,气宇不凡的,你平日就是太常把自己关在那南院了,没事也该出来走走,一天都与那些铺子里的老大爷们打交道,自己也会人未老,心先老的。” 他听闻那“铺子”二字,身体一颤,目光瞠视,一时无话。苏苒苒心中好奇,看了眼周清嘉,见他没有异样便也没在多心思虑这些。 他含笑看了眼苏苒苒,接道:“哥哥说笑了,铺子上的时哪有说丢手就丢手的,若是出了毛病我可不好向父亲,嫡母交代呀!” 周清嘉手掌轻扶在他背脊,只觉那骨骼分明,瘦弱不堪,心中不免产生一丝疼惜,“父亲母亲也真是的,这事何不交给下面的人来打理,你才多大,年纪轻轻就要去吃这苦。清秋,你等着,回去我就同他们说,以后你同我一道念书去。” 闻言,周清秋连连摆手,焦急回道:“哥,别,千万别,清秋喜欢这些,对那些读书习文的事一点没兴趣,一听夫子讲话就脑袋疼。” 见他神情不愿,周清嘉也为强求,只得失落回了声“好吧”,低声道:“本还想着,你以后可同我一块去学堂的,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好强求。” 几句交谈,苏苒苒在一旁看着,心中略有疑虑却又是说不清道不明。见他神情自然,处变不惊便也没在多想。见翠儿不在身后,又久久未归,询声问道:“郡王爷,可有见到我的丫鬟翠儿?” 听她一问,周清嘉又看了看那茶摊,依旧未见人影,见她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他宽心道:“苒苒你放心吧,翠儿有小白跟着的,两人在一块儿不会出事的,我估计肯定是小白为了偷懒带着你丫鬟跑别处闹去了,你别担心,一会儿回来了,我一定替你好好说说他们。” 她忧色总算是消减了些,周清嘉回眼看着一旁的周清秋,只见他神情一惊,汗珠冒出,细指猛颤。他心中不解,“清秋,清秋,你怎么了?” 周清秋未答,神情依旧,他又伸手拍了拍他臂膀,只见他身体一抖,神思被拉回,目光转向周清嘉说道:“怎,怎么了,哥哥?” 周清嘉心中不解,疑惑道:“你方才在想什么呢?手怎么这么凉?”说着欲伸手探他额头,周清秋抬手拦下,断续回道:“没,没什么,大概是今日账本看久了,出门又遭了风凉,这会儿微微有些疲惫了。” 见他身体不适,周清嘉也未敢留他多话,正欲交代那家仆赶紧将那他送回,只听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她先觉得声音耳熟,想道不好,转身朝那声音跑去。周清嘉见她跑远,急交代了那家仆将周清秋送回,转身跟在她身后往那声音方向去了。 行至巷口,巷口前已围满行人,大家皆在踮脚往那巷中望去。不知里面发生了何时,她推开人群,嘴里叨念着“借道,借道。” 人流退后,皆侧身让她,她定睛看见翠儿跌坐在地上,手掌撑地,一地的血印红掌。翠儿回首看她,目中皆是惧色,嘴唇微抖,色泽煞白。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 第14章 疑心 苏苒苒轻声唤道:“翠儿?” 闻声翠儿泪珠急落,嘴唇微张,欲说什么可又发不出声。眼泪只顾着往那肮脏的磨石地板上滴,打在那一滩血泊中。 她一时驻足停在巷口,神情中满是惊恐,待周清嘉行至她身边,抬眼望去,目光一怔,身体一颤,一时竟也不知道该做何。 她反应过来,快步想上前拉翠儿起来。他猝然抓住她的手腕,神情认真,晃晃头,“苒苒,你在这里等我,我过去。”说完,他回首又望向那血泊,木箱之后似是躺着“东西”。他喉咙一哽,只觉胃里一阵恶心。 他将她护在身后,一步一步朝翠儿那边去了。空气中一阵血腥扑脸而来,身子只觉一沉。翠儿坐于地上,抬头望他,悠悠道来,“郡,郡王爷。” 他将手伸出,翠儿见自己满手鲜血,手抬置半空顿住了。他一把拉住她细腕,用尽全力将她从地上提起,语气漠然,“回你小姐身边去。” 翠儿抽噎一声,将手中鲜血摸在那翠色的裙纱罗裙上,两团黑色的掌印映在上,格外醒目。她回了声“谢谢郡王爷”,转身往苏苒苒身边去了。 她见翠儿蹒跚跑来,倾身向前伸手扶她。翠儿跌进她怀中,眼泪如连珠便不争气低落在衣衫上。她不忍,扯下腰间绢帕为她拭去,嘴里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说着抬手抚她后背,为她顺气。 翠儿抽噎着,断续应道:“小姐,小姐,小白他,他没了!” 方才见那血泊,她心中确实已有了准备,但没想到亲耳听见,她心中仍是一惊,久久答不上句话来,只是不停抚着翠儿的后背。目光不再敢往那方向望去,转眼看着身旁的翠儿,神情却已游离。 周清嘉立于一旁,缓缓低下身子,青色外褂浸在那血中,被染成胭红。他手指颤微,朝那“东西”慢慢移去。夜风吹起他的长衫,她终于看清了那木箱边的“东西”,一只白手,手中捏着一顶黑帽。 他终是将手停在那白手上,手掌紧握着,一时不语,脸上一时看不出他的情绪。她忧心仍是忍不住上前,来到他身边,轻拍在他肩膀上,“郡王爷,你快快起来,这里还是交给官府的人吧。” 他侧头,长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她看不清他的神情。手扶在他肩上,只觉他身体在不停颤抖。他抬手扶在她手上,又将那手死死攥着不肯松手,又闭了眼,手又渐渐紧了,喘成一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巷间只听得那竹梢风动,见得那月影移墙。巷外依旧热闹非凡,人潮涌于巷口,七嘴八舌隐约听清几句。 “喂,喂,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啊,刚才还好好的,一下子这么多人围过来,就来瞅瞅热闹。” “嘘嘘,小声些,死人啦,没看见那一地血吗!” “哎呀妈呀,死得是个什么人啊?” “就郡王府的个家仆,估计是贪赌欠了赌债,被追债的人乱棍打死的吧。死得那叫一个惨,你看这一地的血哦。” 闻声,只见周清嘉猛然转头恶盯着那些人,众人见他脸色不好,皆住了嘴,甚有他者见已无热闹可瞧,转身汇进人流,四下的百姓也都纷纷离开。只得留下几人依旧在巷口张望,不一会儿,几个衙役手持佩刀小跑前来。 当首的见了他,先屈身行礼,“见过,郡王爷。” 他未说话,只是起身让道,那几人低身查看着地上的尸首。不时便将那巷口仅剩的几人驱走,围了现场,蹲身查看。 苏苒苒抬眼望他,见他脸色黯淡,齿白唇淡,她轻声询问:“郡王爷。”名字叫出,一时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想虑半天,终还是没将话讲出口。 忽而觉得背后一阵清凉,那眼前人影越是模糊,周围景物愈加朦胧,人影渐渐飘离,她只顾着伸手去抓,嘴里喊道:“嘉郎,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周围一黑,她猝然睁开眼睛,那日光撒落在门边,脚边的火堆已熄灭,冒着一缕细烟悠悠消散在空气中。她只觉鼻尖一酸,泪水框在眼里未落下。 听得那庙外林间鸟鸣,不禁让她舒了舒心。见自己倚在家思染肩边,她猛然将头移开,面容娇羞,小心翼翼从那草席上起身,往那门外走去。 没走两步,听见身后动静,家思染睡意未消,声音还有些朦胧,“夫人,醒了?” 应答一声,她转身看他,泪光点点,娇喘微微。他心不由一颤,偏过头去,细语又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她忙拿起衣袖拭去眼泪,连说了几句,“没有,没有”,也将头撇了过去。家思染掸掸衣服起身,拿着那火堆边的火著儿拨弄里面的灰,见里面已无火星,直了腰杆,“沿着这路一直走下去,巳时便可进城了。” 平日清晨都有翠儿来专门伺候,现如今困在这郊外,一没热水洗漱,二没人伺候更衣,她多少有些不习惯。在瞧这一身淤泥染身,身上一阵粘腻,再看那发髻凌乱不堪。她终是忍不了了,“我去河边洗洗。” 未等家思染说话,她快步往那河边奔去。见她离去身影,他心中一阵担忧泛起,伸手本欲阻止,只可惜人已经走远了,他摇了摇头还是跟了上去。 追了几步,他终于是将她追上了,阻止道:“夫人,我们还是不要靠近河边更好,昨日那些刺客见我们跳水,肯定是会顺着河岸寻我们的。若是他们还没放弃,我们此时去不就正中他们下怀吗!” 听他此话在理,苏苒苒望了望河边终还是听话回头,跟在他身后往那入城的方向去了。一主一仆,一前一后走在那小道泥路上。树荫遍布,零零星星散落着些光斑。见那骄阳东升,她抬眼虚目望了望,自语道:“也不知道院儿里的花周叔命人照顾了没。” 说着便往家思染的方向看看,见他神情依旧警惕四周,她继续开口道:“都已经一夜了,那些人还会追我们吗?” 他终是有了反应,回头看着她,神情温柔,“以防万一,现在也不知那群人是什么身份,若是铁了心要取夫人性命,怕也是没那么容易放弃。” 他心中自有打算,心中不免警惕些,如今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生前的,生后的,一件件的事堆积再次,怎能叫他心中不生防备之心。如今自己着爱妻也被牵扯进来,他实在不愿看她受伤,警惕之心自然是更胜之前。 她踢起脚边石子,嘴里嘀咕,“我何时招惹这些人了,一个个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要取人性命,当真是视这人命如草芥吗,说取就取,说留就留。” 他见她那可爱模样,头一偏不忍暗笑,回道:“夫人往日里被郡王爷护在府里,这些事没见过那是自然。” 忽而,林间草木一阵骚动,家思染警觉急忙将她拉至身后。果不其然,那几刺客从林中窜出,皆亮出手中兵刃指对着他们。 眼见前方不远便是城门了,他把头略低一低,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夫人,你一会儿就拼了命的往前跑,别回头,前方不远处便能入城,进了城这些人就不敢那你怎样了。” 她猛然抬头看他,神色担忧,“那你怎么办!” 还未及她将话说完,他就顺着那人围的缺口将她推了出去,那些刺客自然不会这般轻易放过,转身向苏苒苒追去。他一个腾身,挡住那些人的路。一时两方兵刃相接,她见他未回自己,拼死挡住那些刺客追来,身体后退几步,沿着他手指的方向去了。 几回合下来,家思染明显落了败方,心中暗道不好,难不成刚复活没几日就又要去了,心中难免生出一丝不舍,可又如何呢,如今都已是到了这步,也无退路了。 她蹒跚往那城门方向去了,几次踉跄险些跌下。忽见那林中又有动静,她立刻驻足,只见翠儿头一个从那灌木中窜出。两人对视,翠儿见她一脸憔悴,浑身泥渍,急急上前扶住她,道:“小姐,您,您可有受伤啊?” 她哪管得上回这些,指着那身后林间道路,命令道:“快,快,周叔快带人过去。家思染,家思染还在后面和那些刺客纠缠。” 周叔犹豫瞧了眼她,吩咐翠儿照顾好夫人,带着众人往她指的方向去了。翠儿搀扶着她到一旁坐下,忧心问道:“小姐,您这怎么弄成这样了。” 她将翠儿拉至一旁无人的地方,悄声为她讲述了昨夜的来龙去脉,翠儿惊声:“啊。”她忙捂嘴翠儿小嘴,摇摇头。 翠儿压低音,悄声问道:“小姐,您是说那个家思染根本就不是傻子!可,可那左武郎家邻里街坊皆知此事呀,难道,难道这十几年来都是他装的?” 她摇摇头,“这就不知了。” “小姐,那郡王府还能留家思染吗?”翠儿瞠目缓缓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 第15章 得救 翠儿这样一问,苏苒苒心中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望着周叔带人离开的方向,她一时不语,面露难色。 须臾,听见林中一阵马蹄声,她回头一看,只见一青衣公子御马奔来。勒马于她身前,周清秋下马,几步奔到她跟前,忧色问道:“嫂嫂,你这是,可有受伤啊!” 见他忧心,她抛出笑颜,慰道:“我没事,昨日多亏家思染护我。” 他闻言,长吁一口气,也盼首望着那方向,迟迟未见人归来。 三人等候良久,苏苒苒终是坐不住了,准备回去看看。周清秋赶忙上前伸手阻拦道,“嫂嫂,你不能过去呀,现在我们都不知那边情况,贸然过去若是陷入险境那可怎么办!” 她心忧家思染昨夜的箭伤,断定他撑不了多久,心中难免不忍,望眼看去,吞吐说道:“可,可这……” 翠儿也上前阻止道:“是呀,小姐您若是前去,受了伤可怎么办呀!” 她透过二人,远远望向那林子。突然,她只觉手腕一紧,被人猛地拉入怀中,她抬头一看,只见他下颚纤细,山根高跷,眼睫修翘,微微扇动。她猛眨一眼,忙将他推开,再看向方才自己站立的地方,黑衣刺客已经追了过来。 她心中不由为家思染捏了把汉,周清秋见她将自己推开,看了看刚才扶她的手,手中似是余温未散,他紧捏拳头。 苏苒苒往后撤步,退到翠儿身边,声音微颤问道:“这,这可怎么办?”翠儿扶手在她臂间,手不停颤抖。 那刺客直直绕过周清秋,拿着剑便往苏苒苒攻去。她赶忙将翠儿推向一旁,弯腰躲过一剑,那刺客一脚踹在她腰间,她连连退后几步,单膝伏地。鲜血缓缓从嘴角流出,滴在衣裙上晕开。 周清秋眉头微皱,一时动作顿住了。等一旁翠儿望向他,才慢慢反应过来,赶忙跑至她身边欲扶她起来,“嫂嫂!” 她扶住他手,轻拍一下已示自己无碍,一口鲜血又从嘴里喷出,她艰难开口,“清秋,你带着翠儿先走,他们要杀的人是我,今日我若是死了,还请你好好守住郡王府,别让这些奸邪之人得逞。” 周清秋眉眼一颤,面无表情,凝视着她那张面若白玉,眼如水杏的脸,见她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的样子。一时竟怔住,不知该说什么。 她见他不语,回首瞧他,似是怕他担心,面露笑意慰道:“清秋,你还愣着干嘛,快带翠儿走呀。”说着便欲上前以身挡住那些人。 闻言,他心中似是被人用力一拧,说不上话来。林间骚动,只见周清秋侧目望去,一把抓住她细腕将她扔给翠儿,而后一个腾跃飞至刺客面前,手中长剑一挥,瞬间击退那人。 “嫂嫂这是说什么话,我怎么可能抛下你独自逃命。”说着,又狠劈一剑在那人身上。那些刺客见状,纷纷转身朝他攻去。他一时哪里招呼得了如此多人,几回合下来身上已多几处伤痕。 翠儿忙跑上去抽噎扶住苏苒苒,一手腾出捂着她的伤口,“小姐,小姐。” 她艰难起身,靠着翠儿勉强站立,语气虚弱,“翠儿,我还没死呢,你怎么又哭了!”见她泪流满面,苏苒苒抬手为她拭去眼角泪水,扭头看向一旁正在与刺客缠斗的周清秋。 周清秋迎面御敌,突然身后刺客横刀一剑,苏苒苒大吼一声,“清秋,小心身后。”未及话说完,那剑已插入他身体。布料和血肉撕破声不由让她一惊,她瞳孔放大,一时失语。 刺客急将剑抽出,他身体一时没撑住,跪在地上。两旁杂草被人用剑砍断,家思染带着周叔从林间突破出来,众人围上,一阵厮杀,那些刺客见无退路,还不等众人上前,纷纷咬舌自尽,倒在苏苒苒眼前。 一时看见这么多尸体,她将头撇向一旁不敢去看。目光恰恰与家思染对上,见他手上几处血痕,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刺客的。好在周叔命人搀扶,这才蹒跚走了过来。 周叔先望向她,见她裙衣上的血痕,几步上前,语气焦急,“夫人,您这是受伤了……”还未说完,赶忙吩咐下人,“来人,快,快,扶夫人回府,找人去请大夫!” 苏苒苒缓缓抬手指着周叔身后,艰难说道:“我没事儿,周叔,你快看看清秋,二少爷伤得比我重!” 周叔这才回首看见一旁的周清秋,只见清秋倚剑缓缓站起,目光暗色望着众人,周叔这才招手叫人,“来人,快去扶着二少爷。”两小厮上前,一人扶着他一手臂。 她让翠儿松开,缓缓走到他身边,见他腹部冒血,她心中不免自责,“清秋,你再坚持坚持,我们马上就回去。” 周清秋缓缓抬眼看着她,含笑点点头,眼睛一闭,倾身向前倒去。一头栽进她怀中,好在那两小厮还算机敏,拉住了,只让他瘫软在苏苒苒怀里。 家思染站在一旁,眉头一皱,拳头不由一紧。丢开别人搀扶的手,转身一瘸一拐走到一旁坐下,喘着粗气。 周叔见状赶忙上去呵斥道:“你们这些人怎么做事的,砸到了夫人,摔坏了少爷你们担待得起吗!还不快将人扶起来,送回府。” 此后又上来两人,才好不容易将周清秋抬上车。翠儿为她打起车帘,扶她上车。见周清秋闭眼斜靠在车里,她不禁心里一阵心酸,转头问道翠儿:“二少爷平日里侍奉的人呢?” 翠儿扶她坐下,看了眼他,“二少爷平日喜静,所以南院的丫鬟奴婢也就那么几个,今日想着应该是出门着急,这才没带人在身边伺候吧!” 须臾,她又问道:“家思染呢?他也受了伤,周叔可有吩咐人……”翠儿见她一脸忧容,打断道:“小姐,您就休息一下吧,你身上也有伤呀!”见她无心听自己劝告,翠儿摇摇头,又道:“他呀,小姐您放心吧,周叔肯定会找人去为他医治的。” 闻言,她这才放心。转头透着那纱窗向外瞧了瞧,街市依旧繁华,人烟依旧阜盛。恍惚昨夜发生的一切就宛如做梦一般,她手指扣着窗纱,心中细细思索着。 行了一个时辰,已瞧见街北蹲着的两狮子,门前小厮见了车马过来,急急跑下台阶扶住缰绳。一阵忙活,终是将事情处理好了。 翠儿走出苏苒苒房间,将那一袋碎银交在那白胡子老大夫手中,谢道:“多谢大夫了,这是我家夫人赏的碎银,还望大夫收下。” 那大夫先是摇手拒绝,几轮下来终还是收下了。跟着那带路的丫鬟走了,翠儿见他出了东院这才转身回了屋子。 苏苒苒倚在床边,目光盯着那墨黑地板。翠儿进屋见她没躺下,赶忙上去,“小姐,您快躺下,大夫说了您这伤得静养。”又见那窗棂未闭,起身关了那窗户,眼泪又不自觉下落。 她听她抽噎,抬手拉了拉她衫袖,含笑道:“你这又是怎么了?好好的,又哭起来了,这几日眼泪是没停过了,以前也未见你这样呀。” 翠儿转手捂住她的手,跪在床边,“小姐以前何时受过这些伤,别说是伤了,郡王爷都是让您半点委屈也没受过呀!现在,现在郡王爷没了,那些暗处的人一个个恨不得将小姐生吞活剥不可。”她抬起头,继续道,“小姐,要不您还是回苏府……” 苏苒苒打断她话,气道:“不行,我若是走了,郡王府怎么办!我若是走了,这么多年嘉郎对我情义,换来的却是树倒猢狲散,他泉下可能安心?” 翠儿知自己说错了话,垂头不敢看她,身体时不时抽动,听得两声哭声。 她一时心急,语气是重了些,她拍拍翠儿的手缓缓道:“翠儿,嘉郎待你我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 “如今嘉郎去了,郡王府风雨飘摇,那些人躲在暗处就为了分这一杯羹,我若是回了苏府,你觉得那些人会把二少爷放在眼里吗?” 翠儿摇头,“不会。” “嘉郎临死前,交待了我两件事,一是护住这郡王府,二则是护着清秋。” 翠儿不解,抬头问道:“为何要护二少爷,他不就是个庶子吗,这郡王府的人好似都看不上他,面上当他是个少爷,私底下都说他是,他是……” 她叹气一声,平躺下来,“嘉郎说清秋命不好,是个可怜人,让我多照拂他些。” 这时听见那窗外雨打,门被人扣响,她问道:“何人?” 门外一个丫头声音传来:“夫人,我是桂子,周管家说二少爷那边已经安顿好了,让您安心养伤,府里的小事他会处理好的。” 她应了声“嗯”,那丫头便应声退下了。翠儿见她乏困,为她掩好被褥,拉上床帘,“小姐,您好生歇着,我在门外守着,您有事唤我。” 道完,听翠儿关上房门,她只觉眼皮越沉,倦意一起,终是昏睡了过去,身体伤处传来的痛觉,只让她这一宿未安生。眉头紧锁,一夜未展。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 第16章 探望1 翌日,过了午时苏苒苒才醒来,躺在床上唤了几声“翠儿”才听得那房门被人推开。 翠儿踏进房门,见她精神尚佳,喜颜道:“小姐觉得身子如何?”说着小心扶她起来。 她缓缓舒展身子,只觉肩膀没昨日那般疼痛,全身骨酥,似是睡了许久。再看那窗外暖阳,她悠悠回道:“感觉好多了,我睡了多久?” 翠儿一边系上床帘,一边答道:“快一天一夜了,小姐可有饿了,我去吩咐膳房送些吃的来吧!” 她用手扶着肚子,点头应道,“是有些饿了,对了,清秋那边怎么样,大夫怎么说?”说着,她语中又是一阵忧心。 翠儿拿过那衣架上的石青刻丝白狐披风为披上,答道:“大夫说,虽是被伤一剑,好在没伤到要害,只是那伤口深,要养些日子才能好了。” 闻言,她脸色不佳,又问道“家思染呢?大夫可有说什么?” “箭头已经拔了,大概修养几日就好了,小姐可要抽空去好生盘问盘问他装疯卖傻的事?” “嗯,等会儿先去南院看看吧,家思染的事不急,他在这郡王府翻不了什么天!”说着,她嘴角勾起,露着一脸坏笑。 用过午膳,苏苒苒换了身粉白的桃绣罗裙,迎风吹来,羽衣飘舞,宛若仙子。行至南院,翠儿叩门,院内无人应答,她又敲了敲,“二少爷,夫人来看你了。” 依旧无声,她越过翠儿推开那门,转身说道:“翠儿,你在外等我吧,我进去看看。”翠儿应声,立在院外等候。 她悠悠踱步走进院子,院内黄花满地,白树横坡。径边清流急湍,篱落飘香;绿荫繁茂,宛如墨画。偶闻莺啼,又添蛩语。园中几处依山水榭,只让人觉别有幽静,罗绮穿过那被枝藤掩盖的抄手游廊,折角便是周清秋的房门。 见那木门前放着个白晃晃的毛球,她好奇上前,待定睛看清,是只碧眼的白猫。毛发光亮,体态丰满,听人一唤,起了身乖乖便过去了。 她闻声望去,只见那青丝半散的男子闭目靠卧在那藤椅上,才入花间,只闻的一阵幽香扑来,那木桌之上,熏香溢出,宛如身在仙境。 他又唤一声“月白”,那白猫一跃,跳进他怀中,他轻抚它的绒毛,眼睛依旧闭着。神情惬意,似乎并未发现有人来了。 她站在原地,一时竟不知是走是留,转身时裙摆扇动那毡帘。周清秋猛然睁眼,回首望着手足无措的苏苒苒,神情转柔,抿笑道:“嫂嫂怎么来了?也不找人提前告诉我一声,清秋礼数不周,还望嫂嫂不要见怪。”说着便欲起身请她落座。 她忙上前扶住他,阻拦道:“你受伤未愈,就别起来了,刚才在外敲门无人应答,我这才自作主张擅自闯入,二少爷别见怪才是。” 他未再起身,只是坐直腰杆靠着藤椅,她又问道:“伤口好些了吗?昨日真是谢谢你了。” “嫂嫂这是什么话,这伤口也不深,养些日子就好了的。”他神情依旧轻松,只是那面色唇色依旧惨白。 说着,他又抚了抚怀中白猫,见人逗玩,它在他怀中嬉闹,猫抓乱舞。她低眼看着,不禁一笑,银铃笑声挣破着幽静,又缓缓消失。 他抬头看她一眼,眼中似是有银光闪过,垂头紧盯着月白,话语温柔,“嫂嫂喜欢吗?” 闻言,她一下抬头,眼神中满是喜悦,点点头。他抬手将月白抱起,递在她面前。她低身接过,坐在那藤蔓下的石凳上,轻轻抚弄,恰是阳光穿透云层直射下来,透过那绿叶树荫,明珠一颗颗洒在地上。 看得他一时竟忘了疼痛,目光静静放在她身上,只觉心头悸动,千年的凝冰也渐渐消融了。他将手放在胸口,感受着它急促跳动。 须臾,她停下动作,回首见他,神情满是欢愉。歉道:“本是来看你的,我自己倒是玩起了。你这院子为何不添几个丫鬟伺候呢?” “嫂嫂你是知道的,我不爱热闹,人多了吵得慌。我一个人在这悠悠闲闲的,自己能照拂得过来,何必再找个人伺候呢?”他摇着手中折扇,悠悠说道。 她看着那包扎的伤口,不免忧心,“可你这一身有伤,若是没人照顾,我实在放心不下。要不明日我还是命周叔给你挑个机敏点的,这样我也好放心。” 他见她忧思不解,仍是含笑点头应了,“嫂嫂说怎样就怎样吧,若是别人不嫌弃我这园子偏静,我倒不说什么了。” 见她应道,扶腿起身将月白放回他怀中,用手掸掸裙摆,“那清秋你好生歇息,府里还有些事要处理,我就不打扰了。” 他坐在藤椅上欲起身送她出去,被她按下,见她远远消失在拐角,他才缓缓回头,神情闪过一丝失落,盯着月白出神。 苏苒苒悠悠走出院落,见翠儿立在一旁槐树下低头绣鞋摩地,听那“吱呀”关门声,转头看见她出来,这才快步走来。杏眼莹莹一眨,“小姐,二少爷伤势好些了吗?” 她回头看了眼那院门,“无大碍,怕是要好生休养些日子,你一会儿去告诉周叔,让他明日送个机敏点的丫鬟来南院伺候。” 翠儿扶她,应道:“是,小姐,我们这会儿回去吗?” 她灵光一闪,“家护院从药室回去了吗?”翠儿扳指算着时辰,应道:“应该是已经回去了,今早周叔派人来回过话,说他午后便可回院子了。” “去偏房看看。”她抬首望向东院的那颗大桂树。 家思染推门走出药室,一手拧着药包,一手扶着伤臂。暖日当暄,他扶手遮眼,微眯眼望去,不时垂下头,神情中一丝伤感。叹了口气方才缓缓走下台阶,往那东院去了。 路过亭湖,两丫鬟从他身边擦过,窃语:“夫人呢?夫人昨日受了伤,怎不在院子里养着?” 另人托着百花盘里盛着芙蓉糕,“今日看着翠儿姐姐扶着小姐去南院了,应是去看二少爷去了吧。” 他驻足,身体顿住了,心头一疼。须臾,他拂袖快步往偏房走去,未等进屋,远远便瞧见自己那日晒的褥子。昨夜落于,褥子被淋得湿透,落叶粘在褥面上,水痕未消。 他眉头一皱,走上前去,拉起被角一挥,连着褥子和竹架一同倒在地上,沾上泥渍。他心头一阵怒火,一脚踹开了眼前玩意。 竹架撞在那门槛上,突然一怒声传来,“家思染,你干什么呢,伤到小姐怎么办!” 他猛然回头,只见翠儿将苏苒苒护在身后,神情紧张,绛唇微张原是要说什么,奈何被着一吓停住了。他心中一丝悔意揪心,脸上却是嘴角上扬,上前施礼,淡淡道:“小姐,受了伤应还是在院子好生养着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 第17章 探望2 她抬眼看他,眼神恍惚,一时没接上话来。翠儿未见异样,叉腰走来,恨盯着他说道:“小姐这是担心你伤势才过来看看的,你这话说的。” 她伸手拉过翠儿,笑道:“我无碍的,倒是你,箭伤的药拿了吗?”一面说着,一面俯身坐在那院内石凳上。 见她笑颜,他猝然说不上话,眼瞳一颤,撇头望向一旁,“拿到了,你……” 他话未完,她便转头吩咐翠儿道:“翠儿,你记得吩咐人替他煎一下药,这傻子,连晒的被褥都不知道收的,自己煎的话,肯定可惜了那药材。” 翠儿上前拿过他手中的药包,又瞧了瞧他那模样,“哦。” 说着,她一手倚头,手肘杵着石桌,含笑望他,“现在你可以好好跟我说说你与我家夫君的关系了吗?” 他回头,眼神一颤,畏缩站在一旁,断续道:“我所言千真万确,郡王爷真是我救命恩人,我也真的是来报恩的。” 她眼神一抬,盯着他的脸,“可有人能为你作证?” “无人。” 她一时不语,翠儿在旁接道:“没人,没人作证你让我们怎么信你!” 忽而,他悠悠道来:“我能说出别人不知,但只有夫人和郡王知道的事。”闻言,她忽然脸红,似是被什么呛着一般,连咳几声,缓缓抬起手招翠儿过来,在她耳边道:“一会儿你去打听打听,郡王爷身前可有龙阳之好,这人我是越来越信不过了。” 家思染立于一旁,不知她们再说什么,只见翠儿一脸嫌恶看他一眼,心中不免疑虑,“这是又说错话了?”回想一番,又觉没有问题便也没在多想。 翠儿闻言先是一惊,怒盯着他,细语回道:“是小姐,若是真有此事,我翠儿第一个饶不了他。小姐,您还是先别赶他出去,要是事情坐实了,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他也跑不了。”手掌轻轻在脖间一滑,一副杀人灭口的样子。 此话在理,她点首回道。笑颜望向家思染,“既然如此,那我便给你这个机会,信你这一次。” 他喜颜上前,连连装谢,“谢夫人,在下一定不辱使命。” 听完她起身走到那落地被褥旁,俯身捡起脚边被褥,用手掸去灰尘,难笑说道:“一会儿还是让翠儿带着你去重新领一床褥子吧。”说着,将那被褥递回在他手上。 他接过手中,又用手拍拍,转身往回走,缓缓道来,“不用,我自己晒晒能盖。我又不是啥大少爷,哪里的身份能享这服。”说完,转身走了走到那桂树旁,一搭将那褥子放在了树丫上。 见状,她快步走上前,踮着脚欲将那取下,可惜矮那一寸迟迟够不着,她回首怒视着他,“你给我把这取下来,会压坏枝桠的。” 见他不动,又叫道:“翠儿,快快帮我把这拿下来。” 翠儿不解,一面上前,一面问道:“小姐,这桂树没那么娇气的。” 她眼泪急出,“这是嘉郎种的桂树了,院子里先前的都死了,就剩这东院偏房的一颗了,我怎能不小心。快,快取下来。” 此话一出,他转头望向身边比自己矮一头的苏苒苒,她正欲跳起将那褥子取下。翠儿听了话赶忙上前帮忙,最后终是他缓缓抬手将它取下。淡淡一句,“桂木坚毅,不是那么娇贵的东西。” 她猛转头看他,眉头一颤,眼中满是惊异。只觉回忆又幡然涌入,零零段叙,点点回忆。周清嘉的模样再次与他寸寸重叠,影影交融。她大气不出,闭口不言,猛然眨眼恢复神智,抬手揉眉,回身跑出偏房。 翠儿看了眼家思染,狠狠跺脚,转身跟上她的脚步。待走出偏院,苏苒苒只觉身体一软,侧身扶在石山上,翠儿神情一慌,快步上来扶住她,“小姐,您怎么了,伤口又疼了吗?” 她泪光盈盈泛光,一滴泪花砸在石上,一手捂嘴压声抽噎,一时无话。翠儿更急,连连安慰,“小姐,小姐,您别吓我呀!我,我这就去叫大夫。”见翠儿要走,她一把拉住翠儿,不语,只是不愿放她离开。 翠儿无法,侧身扶她,才听她艰难道出一语,“翠儿,你说嘉郎会不会当真在外真有相好,我以前从未发现他有什么龙阳之好呀!” 翠儿一时不解,说不上话,轻抚在她背脊上,久久才会意,指着那偏房:“小姐,您是说他和郡王爷!怎会,这不是还没查吗,您别多想忧坏了身子呀!” 她点头,翠儿安慰道:“小姐,您不是说了吗,他与郡王爷相识已久,可能是听郡王爷说过吧,您是太思念郡王爷了才会如此的。” 她似信非信,缓了气,慢慢起身,“可你知方才那句后文是什么吗!”心中缓言道:“我对你情亦是如此。”道完,心中一疼泪水猛落。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 第18章 闯祸 翠儿扶着苏苒苒回了东院,一日无事,大概是身体动久了,晚间肩骨又是一阵酸痛。她闭目后靠在那楠木金丝椅上,揉揉眉心,望那窗槅,透过那细雕花样,目光落在那院落一色水磨群墙。 木门轻响,她应了声,“进来吧。” 翠儿端着托盘,琉璃花碟盛着糕点散香,茶汤飘着白气。将茶盏递于她,翠儿关切道:“小姐歇息会儿吧,这些账目,您看了一天了。这样坐久了,伤骨又该疼了。” 她接过茶水,抿一小口,待放下茶盏笑道:“无碍,这账目一直摆在这我也放心不下。现在二少爷受了伤只得在府里养着,铺子田庄的事只能我去好好查查。” 翠儿自然明白其中道理,理理桌上书册,见天色渐暗,点了烛火为她拿来。眼前一亮,她轻揉眼眸,总算不觉眼睛酸疼了。见此,翠儿一阵心疼,“小姐我在外候着,您有事唤我。” 她未抬头,低头依旧看着手中账册,随口应了声“嗯”。 门一关,翠儿站在游廊上,见家思染背靠着梁柱而立,她上前问道:“你不回去养伤,在这做什么?” 他目光停在那通亮的窗纸上,暖光映面,长睫扇动,转脸含笑,“护院啊,夫人这是还不休息?”一面说道,一面又将头转向那窗棂。 风吹软帘,饶得那灯笼一阵晃动。翠儿心揪,叹了口气,“唉,你是不知,自从郡王爷走了,小姐是一宿一宿睡不着觉。就算睡下,时常也是半夜醒来。小姐说了,于其用那助眠的熏香,倒不如看着账簿到夜半。” 他紧紧握拳,闷声砸在那梁柱上。又不知过了多久,翠儿倚在墙边困意渐起,他直直立在廊内守了一夜。直到清早她熄去烛光,推门而出,两人相视一望,不语。 良晌,他躬身行礼,开口道:“夫人。” 翠儿被动静惊醒,揉揉睡眼,神情朦胧。见苏苒苒立在门头,神思被拉回,起身拍拍衣裙,上前关切,“小姐,您这是一夜未眠吗,您这伤……” 她挽住翠儿,并不理会他,转身回了自己屋。坐在妆镜前,翠儿上前为她取下珠钗、耳环,吩咐了丫鬟送来热水,热帕递在她面前,她转手接过,若无其事问道:“昨夜他在屋外守了一宿?” 翠儿抬首望着家思染映在窗上人影,点头应道:“嗯,让他回去也不回去,应是怕再有刺客闯入吧。” 她长吁一气,“府里守夜的多了往日一倍,有什么好守的,让他好生回去养伤,他脑子不清醒胡闹,你可不能由着他。” 翠儿为她脱去外袄,剩得里面一件亵衣亵裤,扶她缓缓走到床边,翠儿应着:“小姐我知道了,您快趁着这天未亮,再好好睡会儿。我一会儿就出去告诉他,让他回去养伤。” 见事交代清楚了,她才放心入睡,还未等翠儿关上房门,已听得那平稳的呼吸声。翠儿轻轻掩好门,见他还在屋外,招招手。等他过来,她拉着他衣袖走远处说道:“小姐让你回去好好养伤,这几日就别来这守着了。你也别太担心,周叔已经安排了别人过来替你。” 说完,翠儿便推搡着他往院外走去,出来洞门,他又回首眺望,见那屋内安静无声,想着她应是睡着了。撇过佩剑,转身回了偏房。 日上三竿,苏苒苒缓缓睁眼,唤道“翠儿”,未听人回应她掀开被褥,赤脚放在绣鞋上。取下那衣架上的披风搭在肩上,踩着绣鞋推开房门。清风徐来,迎面一阵花香,精神好了大半,她又轻声唤道:“翠儿?” 看着园景她入了神,须臾,翠儿端着清粥走来,巧见她一人立在亭内,放了粥在石桌上,“小姐醒了喝点粥吧。” 她将领口拉拉,点了点头,“嗯。”思虑片刻,又问道:“府中清早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翠儿摆好粥勺,道:“清早韦掌柜命人将账簿送来了,我给小姐放书房来的。” 她舀上一勺,放在嘴边吹吹,缓缓放入口中,“我一会儿再去查查,家思染在府里可还老实?府里有人对他有怀疑吗?” 翠儿抱着托盘,立在一旁伺候,“周叔那边倒是没见察他,不过二少爷那日是否怀疑,我还不敢确定。” 她依旧缓缓喝粥,“提醒他若是不想被赶出府,就让他好好把戏做足了,不然我也保不了他!” 翠儿惊道:“小姐,您保他为何?他若真是派来的暗探,您岂不是很危险!” 她抬眼看着翠儿,“你傻吗,他若是想杀我,那夜遇刺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我留他在身边是好奇他与嘉郎的关系,他那日说得头头是道,我是一句也不相信。” 翠儿点头“哦”了一声,忽而听见有人来报,“夫人,二少爷在外求见。” 苏苒苒与翠儿相视一见,她摆了摆手示意放行,只见周清秋一身白衣,肩上一件狐腋裘皮的月白披风衬得肤嫩肌白。进亭拱手施礼,“嫂嫂。” 她抬首扶他,“二少爷不必多礼,你身上有伤,应在屋子里好生休养才是,怎到我这里来了?” “那日答应嫂嫂,为你取来同香芳的账簿,不知韦掌柜送来了吗?”语声轻盈婉转,如春风抚耳。 “送来了,多谢二少爷。二少爷还有别的事吗?” 他从袖中掏出一剔透玲珑的瓷瓶放在桌上,笑意温柔,“这是揉骨舒筋的良药,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好在能缓解骨痛,还望嫂嫂不要嫌弃。” 她将瓷瓶拿在手中,冰凉透心,瓶身雕花新鲜,一朵莲花绽放生姿。她谢意笑道:“谢二少爷,那我就收下了。” 见已无它话,周清秋不好再多留,告辞走出庭院,听得他扶墙连咳几声。她又叫住他,吩咐翠儿进屋再拿见外褂来,“你受了伤,这几日少走动些才是。” 一面说着,一面接过锦褂,他把头略低一低,任她穿上,又道:“嘉郎说你身子弱,平日里别穿这么单薄。” 他颔首低眉望着她,脸颊微红终是有了丝血色。她抬眼正好触上目光,笑道:“想什么呢?让你平日里多穿些,听见没?” 他木楞点点头,轻声应了声“嗯”。见她已将手放下,他拱手缓道:“嫂嫂好生歇着,清秋告辞了。”说完转身快步走出院落。 见他走远,她低头看向手中瓷瓶。翠儿上前疑问:“小姐,这二少爷今日是怎么了?” 她摇头不语,将瓷瓶递给了翠儿。翠儿接过手中,“小姐这个您要用用吗?” “今晚试试吧,这肩膀痛的有好些日子了。”说着,背手捶了捶肩背。 几日相安无事,苏苒苒躺在院落藤椅,清风扬起青丝。翠儿在旁伺候,捧上茶来递于她手边。她接过吃了半碗,问道:“今日起得早,你早些吩咐膳房把早膳送来。” “是,小姐。”翠儿放下茶壶回道。 她抬手看着手中茶碗,问道:“这是嘉郎最喜欢那副百花青瓷盏吗?” “是的小姐,昨日周叔命人送来的。想来这么好茶具不用,放着就蒙尘了。” 翠儿话未说完,忽然听见院中一声落地声,她手一松,豁啷一声,茶碗摔在地上,打了个粉碎,泼了两人一裙的茶水。两人皆警惕回头,只见家思染手中提着食盒,单脚踮地,生怕踩了园中花草。他抬首笑望,见她二人都在院中立着,笑容凝结了。 “家思染,你怎又□□进来了?”翠儿叉腰,气势汹汹走上前吼道。 他颤抖指院门,又指指苏苒苒,吞吞吐吐道:“你、……夫人不是还在休息吗?” 翠儿低首见那碎瓷片,又抬眼瞧着苏苒苒,见她脸色阴暗,心头不由给他捏了把汗,“家思染,你……” 翠儿未将话说完,她打量他一眼,蹙眉打断道:“刚醒,你若再不从我园子里出来,我定让你看不见明日朝阳。”好在他未踩坏花草,她那盯人的眼神真是想将他生吞活剥了不可。 他跃步从花台中跳出,将食盒举在她面前,笑道:“同香芳新出的菜,夫人尝尝。” 未等她说话,他将菜肴一一放在她面前,嘴里不停地介绍着菜色。只是见她脸色不好,才悠悠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翠儿拉拉他,指指地上。他低头望去,见一地碎渣、茶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瓷片碎纹他再熟悉不过,敬德官窑出的百花纹青瓷,他好不容易从太子那求来的。现在静静躺在地上,他还什么都不能表现。 他捂心说道:“夫人,这……” 她抬眼看着他,指着一地碎渣和那花卉,冷言道:“这些,还有那些从你这个月,还下个月,还有下下个月的月银里扣,翠儿,给我记他账上。” 翠儿投去同情目光,应道:“是,小姐。” 家思染一脸无措,伸手拦道:“夫人,夫人万万不可啊,您这样,我后面几月可怎么活……” “你要什么活,你上无老要赡养,下无幼要抚养,郡王府有吃有住,饿不死你。”说罢,拂袖转身回了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 第19章 又闯祸 翠儿回首望他,吐吐舌头,转身跟着苏苒苒回了房间。桌上菜肴热气依旧铺散,他低头看看,也未将那菜收回,拿着空食盒朝院外走去。正巧碰见前来的周清秋,二人对视,家思染撇过头径直往偏房去了。 周清秋转身回首看他,眉头一抬,手中折扇轻扇,未说什么,目送他离开后,转身径直进了东院。 翠儿替她掩好门,见她气恼也不敢多话,只是静候在一旁。倏尔,她气道:“当真是要找人好好管管他了,谁教他的□□跨院,当着是什么地方了!” 翠儿上前安慰道:“小姐,您别气了,担心气坏了身子。他这性子虽是放荡了些,好在心不坏呀!” 她在屋内焦急踱步,摊手道:“那是嘉郎最喜爱之物,现在坏了,我、我心里实在是……罢了罢了,自己招来的护院,这些罪也只能自己受着了。” “小姐怎能说这话,什么受不受罪的,呸呸呸。您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骂着,心里可不这么想。”说道,翠儿上前替她揉肩。 她斜卧在躺椅上,抬手扶额,“就你会说话诓我,他这性子倒确实与嘉郎有几分相似,让你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能打听的都打听,都没听说过郡王爷有救过什么左武郎家的庶子。两人唯一一次交际还是多年前太子生宴,也不知家思染是如何混进去的,只知当时有人出言不逊,郡王爷听了忍不住替他回怼了一句。” “仅此而已?”她回头惊讶望向翠儿。 翠儿点点头,笃定道:“仅此而已。” 她悠悠将头转回,拖音自言自语道:“那就不对了!” “小姐这有什么问题吗?”翠儿停手疑惑问道。 她捏着腰间那根五色细绦,缓缓道来,“竟然没有别的交集,他为何给人的感觉又如此熟悉。每次见他,我总觉在哪里了见过此人,和他的距离忽远忽近。” 翠儿惊道:“难道小姐您见过他?可我伴在小姐身边这么多年,未曾对他有过印象呀!” 她愣目摇头道:“不是长相,是内在,可以说是灵魂。就好像朝夕相处了几年的熟悉感,可又一时半会说不上是什么带给我这种感觉。” 说到这,她又想起什么,问道:“这月月银已经发了吗?” 翠儿摇头回道:“还没,应是月低才能领到吧!” 她好奇道:“那就奇了怪了,他一个被家里卖来的护院,哪里来的钱财去买同香芳的菜品?” “小姐您意思是说他……”翠儿未将话说完,她打断道:“话不可乱说,你去问问周叔便知道了,若是出了问题及时来报便是。” 翠儿领了命,转身推门走出房间,走过花园正巧瞧见周清秋立在院内。只见他一身素衣白袍,发丝简单束在一起,插着支玉簪,站在那花林草木之间,院中隐隐雾气缭绕,宛若仙人。 翠儿一愣,久久上前行礼,“见过二少爷。” 周清秋踱步走来,合扇将她手扶起,用扇指着那坐上菜肴问道:“嫂嫂这是又馋同香芳的菜品了,怎点了这么多?” 翠儿解释道:“回二少爷,是家思染送来的。” 他婉笑道:“这菜可得花不少钱,他个小小护院当真是大方!”说着他抬头望了望她的屋子,续问道:“菜都快凉了,嫂嫂为何还不出来用膳?” 翠儿低身收拾一地的碎瓷片,叹气道:“唉,小姐正气头上呢,哪还有心情用膳!” “哦?谁惹嫂嫂生气了?” 翠儿将那碎瓷一片一片捡进裙篼里,拿起一块稍大的瓷片举在他面前,“咯,就是这个。” 他接过端详一番,“百花青瓷盏,他犯错将它打碎了?难怪嫂嫂生气呢,这不是哥哥生前最喜爱的茶盏吗?” 翠儿收拾好一地狼藉,起身说道:“正是郡王爷喜欢的那副,二少爷来小姐院子是有别的事吗?” 只见他掏袖拿出一瓷瓶,“我想着前些日送来的药嫂嫂肯定快用完了,这是新做的,烦请翠儿姑娘晚上给嫂嫂用上。” 翠儿接过瓶子,笑道:“多谢二少爷了,这几日小姐身体确实要比前几日好些了。”他低头又从袖中掏出账册递在翠儿手中,“这是韦掌柜还有其他几家的账簿,烦请翠儿姑娘交给嫂嫂。”说罢,他拱拱手退出了院子。 清理了那碎瓷,翠儿抱着账本走房间,见苏苒苒坐在书案前,她转身往书案走去。只听,苏苒苒未抬头看她,问道:“方才是谁来了?” 翠儿将账簿和瓷瓶一并放在桌上,“回小姐,方才二少爷来送药和账簿。”她拿过账簿,在手中翻看,“他有心了。” 翠儿见她看得出神,不便再打扰,淡淡说了一句,“小姐,我先出去了,您有事唤我。” 她未回应,依旧低头看着手中账簿。翠儿退出房间关上房门,唤来那个身量未足,年纪尚小的丫鬟立在门口,交代几句转身走出了东院。 未进正堂,翠儿便在远处瞧见了周管家,她唤道:“周叔,周叔。” 周叔一身往日黑衣,站在人流中,正指挥着众人清扫正院,见翠儿唤他,他转过头去,和蔼一笑,“翠儿,你不在夫人身边伺候跑这里来做什么?” 翠儿拉着他走到一旁,轻声细语,“周叔,这月你给家思染月银了吗?” 周叔闻言,依旧吩咐着众人做事,转头皱眉,狐疑看着翠儿的脸道:“未曾,月银不都是每月夫人准了才让发放的吗,我怎敢越俎代庖啊!” “那这就奇怪了,家思染身上银子哪里来的?” 听到这,周叔沉脸问道:“怎么?那小子又犯事了?” 翠儿也不多解释,只是吩咐了周叔去查他银两来历。说完便转身回了东院,好给回去复命。露过偏房,正巧看见家思染在院中熬药。 只见那浓烟滚滚,火星时而蹦出,翠儿赶忙走上前去,一把夺过他手中蒲扇,骂道:“你这是要熬药,还是要烧院子!” 见有人突然闯进,他先是一惊,转头看向翠儿。只见他脸上一片黑灰,露着两大眼眨眨,嘴唇微张已看不出原有唇色。翠儿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捂着肚子听得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久久翠儿方才缓过来,用手擦泪,“你、你这是怎么弄的。” 他并不知自己脸色现如今是个怎样情况,一脸无措的看着翠儿,道:“我怎么了,不就药煎坏了吗?” 翠儿拉他到水边,只见水中映着一白一黑两张面庞。家思染急用手扰了水面平静,激起一阵涟漪。翠儿递上绢帕说道:“你快擦擦,一会儿小姐看见了,非不得被你笑死。” 他急忙接过,在脸上胡乱一抹,再看看那镜湖面,脸上总算白净了。他回首又看了看那炉子上的药罐,“我这药应该快熬好了。”说着便径直走回炉边。 翠儿也跟上前去,想一探究竟,看看他到底是怎样做到的。翠儿挖苦道,“你这当真是在熬药?” 他回首笃定道:“怎么就不是熬药了,只是烟大了些,也不至于烧院子。” 翠儿上前,推开他自己坐在炉边,将那手边柴火拿起,只觉手中湿漉漉的。她低头定睛看看手边,气道:“你还当真是个傻子吧,这柴都是湿的,怎么能拿到火里去烧呢!” 见那烟气未消,翠儿赶忙将润湿的木柴从火里捡出,添了干柴进去总算是好些了。 忽而便有丫鬟来问,“翠儿姐,小姐那边问道‘这里是怎么了,家思染这是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他无措挠挠脸,将头瞥向一边,一时也不知道该作何解释,只得任由着翠儿责骂。好在翠儿机灵,炉火渐渐被制住,回了那丫头的话,“你回去告诉小姐这边没事了。”说着盯了眼家思染继续道:“我一会儿就回去。” 须臾,药汤熬好,翠儿将汤药盛出递在他面前,转身去收拾那药渣,他刚忙上前阻止道:“那些就我来收拾,翠儿你快回去吧,一会儿小姐没见着该着急的。”说着他一手抓在那药罐上,因没隔着湿布,手被烫得急忙缩回。 见他这样,翠儿似是有的不信,但想着苏苒苒还在院中,终还是转身走了,走时将那棉布递在他手中,交代道:“你隔着这个拿药罐,这药渣别乱倒,要是弄坏了这院中花花草草小姐又该生气了。” 他点点头,终于是将翠儿送走。他低头见那黝黑的汤水,拧着眉头终是把那药汤喝完。吃了几日的汤药也未见伤口愈合,他心道:“果真是一分价钱一分货,这便宜的土方子是没府里请来的大夫开的药方子见效。” 翠儿回了院中,见凉亭内饭菜依旧没动。走到苏苒苒门前,她轻叩房门,“小姐,时候不早了,家思染送来的菜已经凉了,我吩咐膳房重新做吧!” 苏苒苒停笔望向窗外,目光恰好可以停在凉亭,“不用,拿去热热就是了。方才那厮是不是又惹事了?” “他点了未干的柴火,烧得一院子浓烟,好在制住了。” “……你去把菜热了吧!” 翠儿应了声,捡了桌上的菜端去膳房。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菜肴就被端在她面前,她停了笔起身走到桌前。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 第20章 干预 翠儿伺候苏苒苒用膳,她抬手撩袖夹了那鸭信,随口问道:“你刚才见到他,看他身上的伤可有好些了?” 翠儿停手细想一番,“纱布包着倒是看不出来什么,算算时间,他也休息了有些日子了,应该是要比之前好很多吧!周叔说府里都是用上好的药材为他配的药,自然是应该要比外面配的好的快些。” 她夹起菜肴放在嘴里,品味一番依旧觉得索然无味,“嘉郎以前常说同香芳的菜肴如何如何好,可为何上次清秋带我,和这次家思染送来的,我尝了依旧觉得不过如此。” 闻言,翠儿为她夹菜的手一顿,低声道:“小姐,您还是想同郡王爷一块去同香芳的吧,以前郡王爷常在您耳边念叨这些,几次也是答应带你一同前往,只可惜没赶上那闲下来的日子,郡王爷就这么……小姐,您这是想郡王爷了。” 她放下竹筷,摆摆手示意丫鬟将菜撤了,望着那远处湖边花架,目光炯炯,“大概是吧。” 翠儿见她又发愣了,好言劝道:“小姐要不出去散散心,听闻江南一带的荷花快开了,小姐可愿去看看?” 她心思全无,低了头挤玩着手中绢帕,环视一圈园中的一花一草一木。 午时刚过,周叔便忽然派人来报,那小厮立在洞门前,拱手哈腰,“夫人,周管家说刚才有人传话,太子殿下午后要来郡王府探望。” 苏苒苒午睡刚醒,骨头酥软,伸了手示意翠儿扶她起身。翠儿将手伸出,她伸手抚上,话语模糊地应了声。 翠儿撇撇头示意那小厮退下,见她依旧没精神,担忧道:“小姐精神不好,何不回绝了太子殿下。” 她揉揉惺忪睡眼,伸着懒腰,语意模糊,“不可,那是太子殿下,随意回绝了是会被视为对皇族不敬。” 翠儿不解,“小姐以前不也常拒绝太子殿下邀约吗?从小玩到大的关系了,小姐现在怎么见外了。” 她苦笑一脸,心道:“是啊,自己什么时候活得这么小心了。”良久,她转头望着翠儿,语气认真道:“翠儿,这不是见不见外的问题。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太子殿下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以前是我们小,不在乎这些权啊谋啊什么的。现在不一样了,对太子不敬就是对皇帝不敬,我现在不敢拿整个郡王府去赌什么儿时的情义。” 闻言,翠儿低眸,满眼的心疼与怜惜。她抓去苏苒苒的手,握在掌心,缓缓道:“小姐,您别怕,翠儿就算是死也会在你身边。” 她换了笑颜看着翠儿,玩笑道:“你若死了我可不要你留我身边,我可怕鬼,你天天跟着我岂不是净吸我阳气。” 翠儿用手拉着眼,做着鬼脸凑到她面前,笑道:“我就不走,天天跟着小姐,若是有人欺负小姐,我就跳出来把他们都吓跑。” 她被翠儿逗得捧腹大笑,屋内是一阵朗朗笑声,惊得那一院子的雀莺飞腾。 她抬手捏了捏翠儿嫩白的笑脸,说着:“你从小就爱死皮赖脸的跟着我,现在大了依旧这个样子,真是半点长不大。” 翠儿歪头凑到苏苒苒眼前,眯眼露靥笑道:“小姐当初不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挑的我做贴身丫鬟吗,我这是为报小姐恩情。” 院外又来了人,“夫人,太子殿下的车马快到了。” 翠儿扶她起身,她淡淡一句“走吧”此后再无它话。出亭过池,过了正院那平坦宽豁的大湖便离郡王府正门不远了。 太子出行自有仪仗,两夹下人举着那九龙直柄的华盖,身后几宫女拿着金玉赤单龙的执扇,太子立在中央,苏苒苒上前跪地行礼,道:“恭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礼毕,太子上前扶她,笑道:“苒苒妹妹多礼了,你我之间何必行此大礼,况且你还有伤在身,这样倒显得生分了。” 她低身回道:“情谊是情谊,但礼数还是不能少的。太子殿下既然来了我自当以礼相待才是,若非如此倒显得郡王府不知礼数、没有礼教了。” 闻言,太子一惊,脸上又立转笑颜,“哈哈哈,妹妹说的是,那就别在门口站着了,我们进去吧。” “太子殿下请。”她侧身让路,抬手请道。 人影众多,未曾有人注意到有人悄悄溜进南院,那小厮左右探视一番,偷偷摸摸溜了进去。只见那茂荫繁密的院落一人立在池边,将食子撒进鱼池,惊得一团游鱼争先恐后,月白在他脚边蹭蹭依旧调皮。 那小厮颤声道:“二少爷,太子殿下已经到了。” 他一把将手中剩食尽数抛进池中,见那些游鱼纷纷调转,激起水面一阵涟漪。他悠悠躺下,轻声问道:“他可有说这次来郡王府是为何?” “明面上说是为吊念仙去的郡王爷和看看夫人伤势,暗地里小的就不得而知了。” 只听他冷笑一声,撇了眼望向那小厮,“吊念?死的时候不见来,现在人都下葬了,才跑来假仁假义,他这副面具当真是画得好呀!” “二少爷要出去看看吗?” “去,怎么不去,太子殿下驾到,我窝在这院子里岂不是很没规矩。”他抬眉笑道,手指不由紧抓那藤椅扶手,指甲似是都陷进去了。 听闻周清秋要去,那小厮一时无措,跪在地上愣了神。周清秋又道:“还跪着干嘛,起来吧,同我一同去正院瞧瞧吧。” 那小厮反应过来,连连点头,起了身,跟在他身后出了南院。 正堂之内,太子坐于主位,苏苒苒坐在次位,周叔立在她身后,此后是翠儿。堂内一时安静,皆等太子殿下发话。 太子抬手,拿起桌上茶盏,抿了一口,笑道:“好茶,新进的枫露茶,这得泡三四次才出色,苒苒妹妹有心了。” “太子殿下喜欢,我一会儿命人包些送到太子府去可行?”她拱手回道。 他举着那盏茶杯,透过骄阳,光线穿透瓷杯,他叹了口气,“可行,免得我天天念着。唉,以前清嘉倒也常请我喝这茶,现如今倒是睹茶思人了。” “太子殿下这话说的,您重情重义是我夫君的福分,是天下百姓的福分。” 闻言,他回首看她,正巧碰上她低眸,心中一颤,笑道:“郡王夫人现在当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以前那撒泼的脾气哪里去了?” 她抬手笑道:“殿下说笑了,以前那是幼时不懂事,殿下莫要再拿以前那些趣事来取笑我了。” 他侧过身子,面向着苏苒苒,问道:“前几日听闻郡王夫人离开诗会后遇到刺客,这是怎么回事?” 她抿嘴一笑,“是有此事,那些刺客,一个个目光凶狠吓人的很,那砍人的刀这么长。”说着还不免比划着,“好在找了地方躲起来那些人才没发现我。天亮周叔他们找到我,这才没受什么伤。”她一副余惊未却的样子抚着胸口。 太子将那手一掌拍在桌上,怒道:“这是越来越没有王法了,皇城之内还有敢在天子脚下行凶暗杀的事,还杀到郡王府来了。一定要把这群人查出来,来人,来人。” 一身披铁甲的将领上前,跪在太子面前,声音低锵道:“在。” 太子皱眉指着那东南角方向,冷言道:“命人给本太子查,我就是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不怕死地来刺杀郡王府的人。” 转了头,又换了温柔的语气问道,“苒苒妹妹,你好生给我说说,那些刺客有活口吗,你们有没有抓着?还有,他们有没有什么特征,你同严统领说说,他定能为你将那些人全部抓住,然后把那幕后之人拖出来。我要是知道是谁敢的,我定……” 她低眸失落道:“那些人,我们还没上去抓他们,他们就全部咬破了口中的毒药自杀了。” 太子一时愣住,也低眉悠悠道:“这……这当真是有些不好查了。” 小厮顺着偏门悄悄溜进,悄声来到周叔身边,细语道:“周管家,二少爷过来了。” 周叔闻言,摆摆手示意他退下,俯身到苏苒苒耳边道:“夫人,二少爷过来了。” 她侧头回道:“二少爷来就来吧,周叔你再去吩咐下面的人备好茶水,好为二少爷掺茶。叮嘱下面的人规矩些,平日里他们对二少爷的态度我都忍了,一会儿若是有人再敢如此,那就按着规矩办事,该罚的罚,该打的打。” 周叔拱腰回了句“是”,转身悄悄走出了正堂。 太子见状,笑问道:“郡王夫人这是有要紧的事?” “回太子殿下,没什么要紧是事,不过是吩咐下面的人做事上心些,莫让太子殿下见笑了。”她回笑道。 语罢,周清秋穿着身白衣,肩头搭着那白狐裘的斗篷,衣间领口隐约看得见包扎纱布,见他踱步走进正堂,立在众人面前恭敬行礼道:“草民周清秋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二少爷怎也受伤了?” “回太子殿下,小伤而已,况且现在已无碍了。多谢太子殿下关心,草民感激不尽。”他拱腰回道。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 第21章 杖责 太子笑着,命他快快起身,笑道:“还草民呢,过几日承袭的诏书就快颁下来了,现在叫你声广平郡王也不为过吧!” 闻言,苏苒苒握茶碗的细手一紧,眉头皱起一瞬,心头一颤,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太子殿下说笑了,我不过是沾我哥哥的光,才有这承袭的福分。诏书若是一日不下,我就依旧是这郡王府的二少爷。”他拱手弯腰回道。 太子殿下举茶到嘴边,听了这番话,悠悠将茶放下,笑道:“外面传郡王府兄弟二人兄友弟恭,看来果真不假呀!”他转头又望向苏苒苒,问道:“现如今还是郡王夫人当家?” “是。”她点头回道。 “何不将当家之事交予二少爷呢?你一介女子日日在外受那风吹日晒的,倒不如在家中享这清闲,这些琐事交给男人去就是了。”道完,他又将茶喂在嘴边,抿了一口。 她先一惊,脸上换了笑颜,清了嗓子,婉言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清嘉临终前将郡王府托付给我,就是望我能护郡王府一世安全。我若是为了享清闲,做了甩手掌柜,日后我与他在那奈何桥相见,清嘉不得说我才怪嘞。” 听她说完,他在将头转向周清嘉,他依旧立在那里,拱手接道:“嫂嫂说得在理,清秋才疏学浅,还没有能管好郡王府的能力,若是当家真落在我头上,怕是也要让太子殿下,哥哥失望。” 说完,只见太子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这是你们郡王府的家事,我也不好插手,日后二少爷多帮衬些郡王夫人就是,我相信这广平郡王府还没有过不下去的难关。” “太子殿下这是什么话,您也是为了郡王府好。郡王府这些日子不太平,多亏太子殿下的照拂才能勉强维持这偌大郡王府的生计呀!”她抿笑着说道。 “哎,说着说着我都忘了,二少爷快起来入座吧,你身上有伤,这么站着对愈伤也不好。”他抬抬手,示意周清秋起身。 “谢太子殿下。”他那身后的小厮抬手扶着他的手腕,亦步亦趋走到侧旁的楠木椅前,缓缓落座,再拉拉肩上披风。 太子又将茶碗举起,喝了一口包在嘴里,缓缓咽下,环顾一圈四周,方慢言道:“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以前真是常与清嘉在此商谈政事,现在才隔没多久,我与他便已阴阳相隔了。” 她端起茶碗,低首看着那茶水面上沉浮着的几片茶叶,不语。只听周清秋,消沉低语,“太子殿下说的是,这件事我们谁也想不到,若不是哥哥走得早,嫂嫂也不必如此为郡王府殚精竭虑。” “二少爷日后多帮衬些,郡王夫人有些事也要好做些,我视清嘉为兄弟,你是清嘉的弟弟,自然也是我弟弟。日后若是有本太子帮得上忙的地方,郡王夫人和二少爷尽管开口便是。”说完,太子将茶杯放下,那身旁的丫鬟上前,倾身为他倒上。 太子扶住那丫鬟的手,道:“就不用添茶了,我今日还有要务在身,就不多打扰了。”说罢,他缓缓起身。 苏苒苒与周清秋同时起身,翠儿低身上前搀扶,苏苒苒缓缓道:“既然太子殿下还有要务在身,我也不敢多留殿下了。等过些时日,我一定亲自到太子殿下府上谢恩。” 周清秋站在一旁未语,太子从他身边走过特意瞥视了他一眼。他低头弓腰,两鬓的青丝挡着,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众人皆送太子殿下,只见太子走在最前,一人影闪过,正与太子撞个照面。那人抬眼看向太子,赶忙跪在地上,“草民莽撞,请太子殿下赎罪。” 太子低眼看着他,神情默然,忽而又笑道:“我记得你,你是那日郡王夫人参加我诗会时,一起带来的那个小护院。” 说着他回首看向苏苒苒,她目光一怔,笑道:“回太子殿下,正是他,这小子莽撞的很,周叔,快,命人讲家思染带下去。他现在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你给我好生管管他。” 周叔上前领了命,正欲带家思染离开。太子笑道:“别,上次是翻我府别苑,这次又是莽莽撞撞撞了本太子,看来这护院是没什么规矩呀!” 她忙上前笑道:“太子殿下,他智力低于常人,我平时也都想着这,就纵容了他些……” 太子低身凑到她眼前,笑道:“苒苒妹妹还是不清楚怎么管下人,你若是今天免了他的罪,明天是不是还要免别人的罪。这个人的罪免了,那个人的也要免,若不如此,下面的人便要骂你不公。长此以往,大家的罪责都免了,这郡王府还怎么管?”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转了头,向周清秋看去,只见他摇摇头,目光撇向一旁。她欲开口,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久久抬眼看着太子,道:“太子……殿下说的是。” 见她不再说话,太子朝那身旁的护卫道:“还愣着干嘛,帮郡王夫人教教这小护院什么叫规矩。” 家思染跪在地上,猛然抬起头,看向苏苒苒。她撇了头望向一旁不敢看他,牙咬着绛唇,手紧紧拽着纻纱绸缎的裙边。 那身披战甲的将领将佩剑往身后一撇,上前走到那红木雕花门框边,抓起那腕粗的木棍在手中一拍,颐指着一旁两将士,冷言道:“你们两个,把他按到屋外去。” 两人领命,将家思染从地上拽起来,他一时软了骨,没力气,硬是被拖着出去。那正院的青石子路上,一张木长椅已被安置好了。 他不哭也不求饶,咬着牙,死倔着不肯趴在椅子上。那拿棍的将领见状火了,上前一脚踹在他腹部,指着那两士兵怒道:“你们两个,没吃饭吗,一个废物都按不住。朝廷养你们干什么吃的,这点力气都没有。再来两人,将他给我在椅子上按死了。” 接着又来两人按着,她猛然转头,上去欲拦,太子转过身,挡在她面前,笑道:“郡王夫人这是怎么了?本太子为你责罚个护院,你这是心疼?莫非……” 闻言,她吸了长气,抬头对上他的目光,笑道:“太子殿下这是什么话,您帮我责罚下人,这是郡王府的荣幸,我只是想上前……劝劝,让他好生受……受着。”她话中多处颤抖。 翠儿紧拉着她手,目光望向她脸皆是疼惜。可那是太子,她做不了什么,只能死死拉着她,怕再出事端。 苏苒苒转身,翠儿上前为她挡住众人的目光,手轻扶在她背脊上。 太子转过头不再去看她,厉声喝道:“打。” 那将领不敢怠慢,木棍闻声而落,一声闷响拍下,听得那按人的将士数道:“一、二……”偌大庭院中除了那叶萧莺啼便是这皮肉挨着棍棒的声音。 院里的丫鬟抱团围聚在一起,埋着头不敢看那场面。小厮们皱着眉,应声撇一下脑袋,四下的人都不敢发声,只显得那打人的声音愈加刺耳。 前几下打下去,还听得他趴在椅子上发出几身低吟,过了“十”后,她只觉那声音越来越小。忍不住,回了头望去,只见他趴在椅子上,强抬起头望着众人。 她心中一颤,心尖又是剧痛,只觉那朦胧的眼神似是在哪儿见过。忍不住她笑望着太子,悠悠道来,“太子殿下,您看这罚也罚了,打也打了。” 太子没看她,冷言道:“这才多少板子,十五杖有吗?那宫里的太监不懂规矩还要挨上二十个板子呢,怎么这就不行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没叫你们停,继续打,打到我喊停为止。” 家思染刚缓了气,那手还未抬起就又被人按了下去,那棍子又重重打下。只见他眼睛微眯,两杖下去便闭了眼。 只见她再忍不住,上前立在太子跟前,抬头望着他,“太子殿下,罚也该罚够了,家思染是郡王府的护院,您打伤了他谁来护这郡王府。况且,他与我夫君是故交,夫君托我照顾他,您这样若是将他打死了,嘉郎晚上岂不是要来责怪我。” 太子似信非信垂下头,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拖着那尾音不由让她身子一颤。 她低下头,没再回话。 倏尔,听见一温婉舒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太子殿下,家思染犯得也并非大错,这惩罚一下以示警戒。府里的下人也都看见了,日后若有人再犯就是这样的下场。家思染确实在府中身居要职,况且这府里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人来替他,还望太子殿下开恩,饶了他这次吧!” 太子闻言,回首看着上前来的周清秋,一副娇弱的书生模样实在惹人怜惜。太子笑道:“既然这样,行吧,本太子就饶了你这次,停手。若还有下次,怕就不是打这几板子就能解决的。” 两将士跟在那将领身后退下,苏苒苒在旁使了眼色,两小厮上前架着家思染走到太子跟前。 他缓缓跪下,叩头谢恩,“谢,太子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 第22章 养伤 太子没看他,目光直落在苏苒苒脸上,见她神情减缓,温柔婉言,“既然郡王夫人都开口了,那这事就这么完了吧。我看这时辰也不早了,宫里还有要事,我就不多留了。”说着,他回首对身后之人道:“回宫吧。” 苏苒苒低腰施礼,身子微颤,语音一抖,“我送太子殿下出去。” 他抬手拦住,蹙眉温言道:“郡王夫人留步,你还是快些命人将这人抬下去找大夫看看吧,晚了,说不定那腰就废了。” 听着,她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只见她抬眼强挤着笑颜,“周叔,你送太子出府。” 周叔看了她一眼,点了首,低下头,弓腰上前,“太子殿下,这边请。” 她拱腰低首,须臾,她缓缓抬起头,目送着那金丝黄袍华衣出了那月洞门,消失在那竹篱花障间。她指着一旁的小厮,急道:“快,快扶回东院,去找大夫来。” 那两小厮闻言,看了周清秋一眼,低身将跪在地上家思染架起。只听他强忍闷哼一声,她定睛看了那腰部一眼,血迹斑斑,一条条红痕浸了那黑衣,破布巾条,那伤痕时隐时现。 她撇过头望着那西府海棠,艳红的花朵儿只让她眼前又出现那条条血痕。周清秋挪步上前,细语慰道:“嫂嫂,我那还有治疗皮外伤的药膏,我一会儿便命人将药膏送去。” 她抬首笑颜回道,“那我替他先谢过二少爷了。” 翠儿上前,轻声婉言,“小姐,我们也回去吧。”她一把抓住翠儿手腕,倚着她肩膀站立,悠悠回道:“走吧。” 说完,她寸步缓行转了身,“二少爷也早些回去吧。”未等周清秋回话,她轻拍翠儿手,翠儿会意,扶着她缓步出了正院。二人擦身而过,她的裙边幔纱扫过他的手背,一阵酥痒。 周清秋抬首望眼见她离开,眼里失落一闪,久久方才回过神来。见正院已无他人,他取下那裘皮披风搭在手上,一手背在身后,悠悠走去了那南院。 穿过镜湖转角便是东院偏房,小厮拖着家思染已不见人影。翠儿扶着她已到湖边,她停了步,不走了,转头望向那湖面,只见水上落花愈多,其水渐浑。 她淡言道:“这天是快下雨了?” 翠儿望天,只见那乌云遮日,怒风渐起,她缓缓答道:“小姐,春日多雨是常有的,好在雨滴不大,那蒙蒙细雨润得这万物发芽,雨过天晴就可以看见那春暖花开了。” 她抬首闭眼,淡淡回道:“我还有机会看见那春暖花开吗?” 翠儿拉了拉她衣袖,皱眉道:“呸呸呸,小姐怎么会没有机会看那春暖花开,等这雨过天晴,小姐咋们就去那江南水乡赏荷咋样?” 见她一脸讨巧卖乖的模样,苏苒苒神情总算舒展了些,露了笑颜,“好,就去那江南赏荷。” 主仆二人转了身,往那东院偏房去了。还未进屋就见一小厮端了铜盆出来,盆中鲜红一片,她上前两步,落坐在屋外石凳上,悠悠问道:“翠儿,你去问问大夫来了没?” 翠儿扭身跑到那正欲端水进屋的小厮面前,拉着那小厮衣袖,问道:“夫人问大夫来了没?” 那小厮回首瞧了眼坐在石椅上的苏苒苒,低首回道翠儿的话,“大夫已经到了,正在里面给他看呢。” 闻言,她抬手摆了摆,那小厮会意欠了身子转身进去了。翠儿行至她跟前见她一脸忧思,悄声问道:“小姐,您说太子殿下为何要罚家思染罚得这么重呀?” 她低头看着手中丝娟,思忖半晌,缓缓道:“我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可能,家思染既然说认识嘉郎,那他会不会也和太子有接触,他以前可能是得罪过太子。今天太子罚的这顿打,说不定是对他的警告。” “小姐若是这样的话,那家思染说他认识郡王爷,就有依有据了。小姐还要再查他吗?”翠儿眼睛一亮回道。 她抬首,望着那屋子,回道:“查,不查清楚谁心里也没个底。” 良久,大夫终于背着看诊的箱子出来了,翠儿弯身扶她起身。那大夫走到她跟前,施礼道:“郡王夫人。” 她忙伸手扶大夫起身,问道:“李大夫,家思染情况如何?” 大夫抚着胡须,声音低沉沙哑回道:“他现在这伤在下已经为他上过药了,这几日怕是下不了床了,夫人还是容他好生修养几日吧。至于那先前的伤……” “那伤应该快好了吧?”翠儿在旁问道。 只见李大夫摇首回道:“上次我来为他诊治,夫人说都开最好的药,按理说应该不至于愈合的这么慢才是。我想着可能是他体质特殊,伤比常人恢复的慢,所以这次在下才不好估计他伤口愈合的日子,这才望夫人多给他些休息的时间。” 她听闻,眼睛往那屋子一瞟,回眼道:“我会的,有劳李大夫了。翠儿,送李大夫出去。” 翠儿领着大夫出了偏房,她见那端水的小厮走出,问道:“里面收拾好了吗?” “回夫人,已经收拾好了。” 周叔拧着几包药从外走来,见苏苒苒正站在院内,他上前低声道:“夫人,家思染钱财哪里来的已经查到了?”说着他将几包药递与她。 她疑惑接过药包,放在鼻尖一嗅,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凉森甜丝的幽香,她疑问道:“这是什么药?” 周叔应声回道:“这是前些日子李大夫为家思染开的愈伤良药,他将这药卖了才换的那些钱财。” “好,我知道了。周叔你先去忙吧,这些药先放我这里。”道完,她转身走进了家思染的房间。 屋内药香扑鼻,她弓腰拉开那绣线软帘,家思染趴在木床上,下颚放在软枕上,听见木门被人推开,“嘎吱”一声传来。 他艰难抬起头,顺着那月白轻纱裙摆往上望,珠缨繁饰,蝶鸾宫绦,再瞧那脸花容玉貌,杏眼含水略带怒意。 他强现笑意,苦道:“夫人怎么亲自来了,我没啥大碍,不过是挨了几下板子,身体健壮着呢,受得住。” 她冷眼一瞥,将那手中药包拍在桌上,“你不给我解释解释,这些是怎么回事?” 他定睛眯眼看了看那桌上的东西,笑道:“夫人,您亲自来看我还带什么药呀,大夫那里开的药,已经够我吃的了。” 她重重将手拍在桌板上,他闭了嘴,眨眨眼望着她,她抬眼怒道:“你还在同我耍皮是不是,这些药都是周叔亲自从别人手里买回来的。”她一道说着,一道走到他床边,伸手拽了他耳朵,“你招不招?” 只听他唉声唤道:“夫人,夫人我错了,我是把药卖了,我没钱,想买点东西总不能就冲老板笑笑吧。” 她拧着他耳朵轻轻一提,“府里什么东西缺着你了?吃的,住的,用的哪一样缺了?” 他怕疼,身体顺着她手往上一蹭,腰又疼了,这下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哎哟”叫两声差些把苏苒苒逗笑了。 这时翠儿在院里未见苏苒苒,唤道:“小姐?小姐你在吗?” 她瞧着家思染模样,憋了笑回道:“翠儿,我在里面,你进来吧。” 须臾,翠儿踏过门槛手上搭着秋香色立蟒白狐裘皮的披风走进来,见她拉着他耳朵,再看看他神情,着实忍不住笑道:“小姐,入夜了天要凉了,您把这披风披上。” 她任翠儿为她戴上,那拧人耳的细手这才松开,端相了一番,只听翠儿问道:“小姐,这家伙又怎么惹你生气了?您歇着,我帮你收拾他。” 家思染心道:“好啊好啊,翠儿本郡王生前是白疼你了,现在你也压着本郡王欺负。”只听他叹气一声,垂了脑袋。 苏苒苒转身寻了初位置自己坐下,翻了桌上的茶碗,笑道:“行吧,翠儿就你去吧。我也累了,就在一旁喝水看着。” 翠儿叉腰走到他身边,傲头问道:“你自己招吧,为什么要去换钱,为夫人带同香芳的菜有何目的?” 他叫冤道:“我换钱就是为了给夫人买同香芳新出的菜肴,卖药的钱都用在那里了。”说完他撇过头去,不在看她俩。 翠儿接问道:“为啥买菜你还没说呢!” 他猛地回过头来,急道:“是夫人自己说想尝尝同香芳的菜的。”语罢,他忙闭上嘴,瞪眼看她反应。 她将茶缓缓送到嘴边,此语一出,她手一停,悠悠将茶杯放下,抬眼和他对视,淡淡问道:“你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他喉咙一咽,嘴唇微张,一点一点挤出字来,“是郡王爷告诉我的。” 她不信,娥眉一抬,言语悠悠道:“你们两个关系当真不一般呀,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他知此话她不信,又编了下文,“郡王爷生前找过我一次,交与了我一封书信,里面全记着他曾经答应夫人却又没做到的事。我愿意报郡王爷的恩情,自然便答应帮他做到。夫人若是不信,那书案左手最下槅的那封黄纸红封的书信就是证据。”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 第23章 戒备 苏苒苒起身几步走到书案前,拉开那抽槅,里头果真躺着一封信。她手指颤微,缓缓伸向那信封,她将信攥在手心一捏。良久,终于缓过来,她打开那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信中白纸黑字地写着几行工整娟丽的字:“三月初一,无事,欲携妻子至同香芳一品鲜味……” 此后等等,她再看不下去,两眼微红,粉光融滑,半响功夫已是泪痕满面。她握着手中绢帕拭泪,哽咽难言,“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一语未终,泪如雨下。 他垂首不忍心看她,哑声回了句“嗯”便再无后话。 翠儿见她落泪,快步上前,轻抚在她臂间,慰言道来,“小姐,您别哭了,这书信是不是郡王爷写的还不好断言呢!” 她扭首回道:“这就是嘉郎的字迹,我认得。我以为他都忘了呢,没想到他还记得。”一面说着,一面神情哭笑着低头抬手轻抚在纸面上,泪珠缓缓沿脸颊落至纸面。墨迹已干,她仍旧联想到得到写信时的样子。 她将信纸折好,小心放回信封中,转身走到家思染床边。低身将信放在枕边,语如细雨笑颜道:“这些事你不必再为他做了,我知道他记得这些就够了。” 他睁眼回首瞧她,见她红眼微润,心中不免一揪,心中后悔方才的作为,倏尔回道:“是,夫人。” 她转身领着翠儿走出房门,翠儿转身关了木门,听见那步声渐远,他举手一拳狠砸在床板上,动作撕拉着伤口他不由咬牙,硬生忍了过去。 回了东院,天色已黑,见那廊道上灯笼已亮起,两旁灯火照如白昼,院中虫鸣此起彼伏。守夜的丫鬟见她回来,碎步来到她跟前,拱腰行礼问道:“夫人要更衣洗漱吗?” “不必了,今晚留翠儿伺候我更衣就行了,你们都退下吧。” 丫头领了命,招手唤了那廊上的几个丫鬟退出了东院。翠儿扶着她推门进了房间,她未落座在妆镜前,而是侧坐倚靠在红木雕花椅的软引枕上。她发愣目光直直盯着一处,道:“翠儿,让周叔不用再查家思染了。” 翠儿俯身为她递来热水,回道:“是,小姐。” 她指着书案,“翠儿,你将桌上的账簿替我拿来。” 翠儿连声劝道:“小姐,这么晚了你还是早些歇息的才是。”闻声,她仍是转身去到了桌案前,将账簿拿了来,递在她手中。 她一边翻看,一边说道:“我哪还有什么多的时间拿来休息了,那些人已经是越来越耐不住性子了。” 翠儿又点了盏烛灯,缓缓移到她手边,回道:“小姐的意思是说太子?”翠儿心中不解,又继续道:“太子不是一向与郡王爷交好吗,怎么会做这种不厚道的事?” 纸面一亮,她微皱的眉头一展,缓言道:“他是嘉郎的朋友,却不是郡王府的朋友,如今嘉郎走了,郡王府这块明摆着的肥肉,他不动,三皇子就会来动,你觉得他会让郡王府落到三皇子手里吗?” “可是小姐您也没去与三皇子交好,而三皇子也从未来找过小姐您呀!”翠儿揉着下巴不解问道。 她抬首看着翠儿,伸手轻弹在翠儿脑门上,“我看你是真在郡王府待久了,忘了苏府与三皇子的关系了?” 翠儿幡然醒悟,眼睛一闪,激动道:“原来如此,若是苏府派人来郡王府,就算不为此事,太子也必然起疑。难怪今日太子这么急切希望您交出掌家之权,为的就是这事。” “八九不离十。”她翻过一页账册回道。 翠儿退步走出房门,轻声将门掩上,独自一人站在走廊上。夜过子时,翠儿只觉睡意难消,偏了头靠在廊外梁柱上,两手互捂着,头一耷又一耷。忽而,听见屋内有人轻声唤道:“来人。” 她睁开眼,揉揉朦胧睡眼,轻叩了木门,屋内发出允声,她方才推门进去。苏苒苒起身,揉揉肩背,满脸困意,抬眼见是翠儿进来,道:“你还没去休息?” 翠儿扶她到妆镜前,搬来镜匣,卸去钗钏,散了头发,又拿了篦子替她一一梳篦。轻声说道,“小姐都还没睡,我怎会去休息,您等我会儿,我去外面接盆热水过来。”翠儿在她身后,她抬眼对镜,二人在镜中对视。 她点了头,翠儿推门出去,一会儿她便端了热水进来。洗了热帕递于她,见苏苒苒面若憔悴,翠儿忧心道:“小姐,日后您还是要早些休息才是,您看您着眼圈,自从操心府里的事,它就没消过。” 她嘴唇微抿,嘴角一弯,应道:“知道了,我现在也不为别人梳妆了,面容难看些也没什么。” 听闻,翠儿嘟囔着嘴,嘀咕,“小姐,你又说胡话了。” 忙完一阵,翠儿终于服侍好她睡下,一宿无话。 翌日,过了巳时翠儿听见苏苒苒唤她,推门进去,见她依旧睡在床上,安稳合目,一把青丝散在枕畔,红绣丹花的被褥夹在腋下,一弯雪白的手膀搭在床边,翠儿轻声问道:“小姐,您醒了吗?” 她迷糊回道,眼睛依旧未睁:“醒了,翠儿伺候我更衣吧。” 翠儿见状,将她的白臂放进被褥中,转身退出屋子命丫鬟端来热水。梳洗一番,丫鬟们陆续将早膳端上来。她随便对付了两口便放下筷子走到书案前坐下,翠儿收拾了桌子为她奉茶道:“小姐,方才韦掌柜亲自来了。” “是将红利和租子送来了吗?” “回小姐,应该是的,周叔已经命人去清点了,一会儿应该就能将账目送来。” 翠儿伸手接过她喝完的茶水。 她提笔写字,写完将纸递在翠儿手中,吩咐道:“命人将信送回苏府,亲自交给我哥哥。” 翠儿接过信,装进袖兜,没多问回了声“是”。见她欲起身,翠儿躬身扶她,问道:“小姐一会儿打算去哪儿?” 她思忖半晌道:“家思染的药找人盯着了吗?” “周叔派人守着的,没有交于别人手,小姐是担心太子殿下灭他口吗?” 她悠悠踱步走到门边,罗裙白边扫过门框,绣鞋踏过门槛,她叹气道:“若真是因为点小事,太子罚他我倒不说什么了,可那日太子他摆明了就是要他好看的。” 翠儿依旧想不明白,疑惑道:“可他就是个左武郎的庶子,一没地位,二没能力的,他能做什么,惹得太子那般生气。” “那就不知道了。”说着她伸手撇下那花间枯叶,拿起瓜瓢扫了泼清水在那娇艳欲滴的花瓣上。 忽而想起什么,苏苒苒又问道:“二少爷在府里吗?” 翠儿细想一番回道:“哦,今早见二少爷带着个小厮独自出府去了,现在应该是还没回来。” 她凝视着那手中枯叶,自语,“出去了?” 太子府院,院墙内的白花被那忽起的风儿卷了花瓣吹落在街巷,周清秋下了马将缰绳交在小厮手中,自己独自上那府门前的台阶。 门口两佩刀的将领上去问道:“何人?” 他有礼相视,回道:“郡王府二少爷周清秋前来拜见太子殿下,劳烦两位军爷通报一声。” 二人打量一眼,见他青衣白冠,其中一人转身进府,另一人冷言道:“等着。” 周清秋应了声,退到一旁。须臾,另一人回来指指府门,“进去吧。” 进了府门,里面当真是别有洞天,巍峨崇阁,一面是琳宫环抱,一面是层楼高耸,迢迢小径四通八方,萦纡遥绕,兽面金辉,玉栏绕砌,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他幽幽一人恍在园中,不免失了方向,环视一圈又未见仆从,园中寂静又不敢大声喧哗怕冲撞了哪位贵人。 久而,闻那琴声悠悠传来,他顺着琴音走去,湖面溶溶荡荡,其水清澈见底,白桥曲折萦迂。见湖边垂柳随风舞动,白絮空中飞拟,皆是随音起舞。 水榭锦帘飘荡,轻丝漫纱飞起,榭中人影若隐若现。琴声止,他躬身歉道:“在下迷了路,扰了姑娘的清闲实在抱歉。” 柔纱遮挡,他看不起那人的神情,见她不回话,他继续开口,言语温柔礼貌,“姑娘若是见怪,在下这就告退。” 见他要走,那人起身掀起帘子,遍身绫罗,窈窕柳腰,锁骨间埋着朵艳花繁开。再见那眉眼妖娆勾魂,小嘴殷红,嘴角上扬,笑道:“没想到竟然在这儿能遇见周公子。” 周清秋眼睛一瞪,眼中怒意渐泄,冷眼回道:“赵妍儿,你怎么在这儿?” 她倾身凑近,两脸相距不到一寸,他只闻得她身间香气醉人。他见她轻浮无比,身子退后一步二人隔着段距离。见他此状,赵妍儿轻笑一声,语音潦潦婉转,“周公子这是怎么了,那日在桃香阁公子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几日不见,怎么就生分了?” 闻言,他一笑,一把抓住她扶在自己腰间的细腕,“怎么,你这就已经又念极那夜云雨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清秋:男孩子在外还是多注意安全。 第24章 强迫 赵妍儿不由带腮连耳通红,薄面含嗔,断续道来,“周二公子这是什么话,公子若是想了,只管来桃香阁寻我便是,妍儿一直等着公子。” 周清秋闻言,手掌一紧,疼得她蹙眉闷哼。须臾,他狠狠甩开她的手,她捂着那被扭红的手腕,正欲说什么,忽而身后传来一阵笑声,“看来本太子今日将妍儿姑娘找来,当真是没找错,这不,周二公子还未来见我,就先来这镜湖水榭寻妍儿姑娘了。” 语罢,他身后一片笑音。 赵妍儿上前施礼,柔音唤了声“太子殿下千岁”。音色撩人,姿态妩媚,细看那身段容颜,确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 太子笑颜,抬手示她起身,她侧身行过立在太子身边。周清秋转过身去,笑颜含蓄,未露难色,一副翩翩公子模样,上前躬身问道:“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礼毕,他方才说道:“周二公子快快请起。既然人都到齐了,各位就各自入座吧。妍儿,你就去伺候周二公子吧。” 赵妍儿欠身领命,扭腰踱步走到周清秋身旁,跪坐在他身侧。太子身后几人也都纷纷入座,一个个面容姣好的丫鬟们在旁伺候。见那些人那般猥琐模样,周清秋低眼将目光落在桌上,拿起那酒壶,欲往杯中掺酒。 赵妍儿抬手抚在他握酒壶的手上,轻声道:“公子,我来吧。”他也未拒绝,松了手将酒壶递给她,笑道:“行。” 将杯中酒欲溢,她将那杯满得不能再满的酒杯递在他手中,两手相交时刻意拂过他的细指,眼中含情,声音听得令人酥软,“公子请。” 正位上太子瞥见此处,满脸笑意,点点头,提起手中酒杯,道:“各位随意。”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周清秋将杯放在嘴边,已袖遮面,将酒杯缓缓抬起,酒水顺着下颚颈间流进衣内。酒水冰凉,他忍得身子不敢颤动,良久才缓过来。放下手,将酒杯置在桌面。 赵妍儿抬眼望他,见他颈间水痕,神情依旧,笑着又为他掺上一杯。 太子身子一歪,侧卧在椅上,见在座各位皆循规蹈矩,挥了挥手,“将外面那几个护军调开些,坏我们的兴致。”又望着下面的人,笑道:“各位不必拘谨,今日只当是赏景品酒,只谈风月不谈政事。” 与周清秋对坐之人,瞥眼看向周清秋,轻蔑一笑道:“谈风月也是需要文学造诣的,他哥哥周清嘉好歹还算个京城才子,他一个郡王府的庶出,连学府都没去过,哪里来的学识能与太子殿下谈风赏月。” 其他人皆随声附和,周清秋未管其他,只是低头闷声将那面前的冷菜夹进碗中,也不吃,捣鼓了瞎玩着。赵妍儿侧头望向他,见他无任何反应,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也拿起公筷为他夹菜。 太子先看他反应,见他不屑,笑着回道:“周清嘉仙去,清秋自然是要承袭爵位的。庶出怎么了,你们在座的各位有能高过郡王的吗?” 那人正起身子,拱手回道:“太子殿下说笑了,我们自然比不多郡王,可他小子也只有个郡王的头衔而已。这偌大京都谁不知道,广平郡王府的实权可是掌在那郡王夫人手里的。” 闻言,太子回望向周清秋,见他依旧不理,只是停下了手中动作,太子笑道:“一个女人,能管什么,这东西迟早要回到当家的男人手里的,是不是郡王爷。” 周清秋抬眼,目光环视一圈,望向太子,点头一笑,“太子殿下说的是。” 听后,太子满意一笑,冲着下人唤道:“好了好了,把姑娘们都唤上了。” 乐止,珠帘绣幙之中飘飘然出几位仙子,皆是身着荷袂蹁跹,羽衣翩飞。个个姣若蓉花,媚如秋月,直直勾魂摄魄。 在座四下皆目不转睛、聚精会神,周清秋坐着开了手中折扇悠悠扇动,时而吃上两口凉菜,时而喝上一杯淡茶。 赵妍儿跪坐在他身后,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太子坐在上桌,一切皆映入眼帘,也不开口,只是笑望。 只见那天边云色渐沉,四下渐暗,府中下人掌灯点烛,一干人又是一阵狂欢。终是过了酉时,众人才一一离开太子府。 周清秋走在最后,假意微醺,任人搀扶,太子见众人离开,开口唤住他,“清秋,你看今日那些人对你的态度,你若是想着这里立得住脚,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他倚着身旁小厮,拱手回道:“太子殿下说的在理。” “你说你有的是法子对付她,我就姑且再信你一次,若是再像上次那般,到时候就别怪我没有现在这般好脾气了。”太子笑着说道,身上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施礼回道:“太子殿下留步,在下就先告辞了。” 太子应了声,转头对一旁的赵妍儿道:“你送郡王爷回府吧,好生伺候着,若敢怠慢,我可饶不了你们桃香阁。” 赵妍儿上前欠身,软语温存,“是,太子殿下。”说着便转身扶周清秋上车。 两人相触,赵妍儿的身子紧贴着他的手臂,他脸色熏红,恍恍惚惚,神情悠然地看了眼她。一阵异香飘来,他原本只是装醉,谁知头脑发热,身子发烫,他心中暗道不妙,又是那日遭遇的事。 赵妍儿媚声暗问道:“周二公子,周二公子?” 只见他晃头摇脑,一把推开靠身过来的赵妍儿,身子往窗边一挪,将车帘拉开。冷风灌进,迎面吹来,他稍稍缓了些,指骨分明的白手将衣襟半敞,雪白的肌肤外露这,隐隐见得着透着绯红。 她见他不愿,本该继续的动作定住了,神情中一闪无奈,娇语轻声问道:“周二公子若是需要,不必如此见外,你我都是过来人,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还未说完,他一掌拍在窗框上将她递在身下,脸色红润,眼带怒意,冷言道:“你若是还想活着,就老实些,这里没有太子的人,我要杀你只是一句话的事。” 车内安静一阵,只听得车外人烟阜盛之声。猝然,她抬手用锦袖遮着半面,眼中尽是笑意,“周二公子想杀我?怎会,那夜公子浪言艳态,谈情叙款,那副魄飞魂散的模样,妍儿可还是记得的。” 冷风已将迷香吹散,他面容依旧嫣红,闻言,言语皆哽在喉咙,一时无话,他撇头对着车外车夫喊道:“停车。” 那车夫未将车停下,一口外城口音回道:“周公子,这里离郡王府还有段距离,小的还是送您到府上吧!” 他伸手欲拉开帷帘,赵妍儿突然抓住他手。他回首怒视着她,只见她摇首蹙眉没有说话。唇语说着:“太子。” 他转眼冷笑一身,又将身子往边上挪挪,拍开折扇,闭眼悠闲扇动。她倾身凑近扶在他腿边,裙衣薄衫低襟,身材勾魂,一条缝隙若隐若现。 她见他不看自己,伸手一把抓住他半敞的衣襟,他猛然睁眼,瞪眼看她。她一笑,将那衣襟往下一拉,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又怕衣服被人拉开只得附身与她齐眉。 未等他先发话,她脸往上一蹭,只见他自然往后一退,她悄声说道:“你当本姑娘愿意伺候你,那些都是太子的人,他想要你干嘛,你是知道的,你若不愿意装装样子还是要的,免得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他皱眉,也未在抗拒,只由得她跨坐在自己腿上,他头一次清醒时看见她这般姿态,心中不由悸动,他手悠悠抚上那柳腰,滑过背脊。 她未想过他会有何反应,只是想弄出些动静让外面的人安心。那日二人缠绵只因是他受了药物又添小酒,动作轻浮,只是挨了她身便让她浑身筋骨瘫软。 见她此状,他恍惚中宛若身在云间,又听得那琴音四起,一夜便是让她受了四五次恩泽。 那驾车马夫侧耳倾听那听见车内动静,须臾,心中总算一安,专心驾车,特意调了远路送周清秋回郡王府。 假意折腾一遍,赵妍儿理了碎发坐在他对面,背靠车窗她拉起帘子看到车外。见火树琪花,金窗玉榄,眼瞳姣肤被灯火映红,一副容貌丰润的样子。 车内二人皆是不语,他依旧端正坐在原处,将衣襟拉上,又拍拍衣上褶子。她回首看他一番动作,以是他嫌弃自己。 随口笑着解释道:“周公子不必这么嫌弃,那夜也是我第一次,桃香阁虽是个消遣放纵的地方,但有些姑娘也是卖艺不卖身的。那日若不是太子殿下,我也没有和周公子初试云雨的缘分。” 他抬首看她,声音温和娴雅回道:“妍儿姑娘想多了,我没什么好嫌弃你的,人活一世无非就是为了吃口饭活在这世上。有的人吃饭靠脑子,有的人吃饭靠爹娘,还有点人吃饭靠技艺,说到底其实也没啥差别。”说完他又闭眼把玩着手里的扇子。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 第25章 鸡汤 闻他此言,两道娥眉似蹙非蹙,神情惊诧。良久,回过神来,含笑不语。只听得那勒马声,和人搬来马凳的声音,帘外车夫道:“周公子,到郡王府了。” 周清秋起身望她一眼,她依旧侧坐在另一旁,眼睛注视着车外。郡王府外人烟寥寥,也不知她在看啥,他轻声道:“今日多谢姑娘相助。” 她回眼笑望着他,黑鬒的发髻上簪着金丝八宝珠髻,歪头碰得那银珠几声脆响,笑道:“小女子不知公子在说什么,小女子何谢之有呀?”桃眼盈盈,眨泛眨泛。 他侧头暗笑,装得一脸春光,面红耳赤,假醉大声道:“妍儿当真是好技艺,明晚,妍儿明晚你在桃香阁等着,我还来……”一面说着,一面伸出颤微的手拉开车帘,假意又理了理衣襟。 门外守夜的小厮见了,赶忙上前搀扶,两下人一旁一个,三人歪歪扭扭走上府前阶梯。听那车轱辘声渐远,他方才直起身子,两小厮心中不解。也不知二少爷是真醉还是假醉,手也不敢松开,只愣在原地。 他抽出手臂,冷言道:“你们回去吧,我自己能走进去。”语罢,头也不回径直走进府,沿着小道哼着曲词,独自走回南院。 翠儿穿过竹篱花障的月洞门,真巧见周清秋迎面走来,二人行至相距一丈,翠儿驻足停立,他到跟前,翠儿欠身道:“二少爷。” 他提提手,未说一字,直直走过翠儿身旁。 翠儿出了这门,又绕过那院,苏苒苒屋子只亮着一盏虚灯。她叩门进屋,见她头垂得低了,轻声唤了声“小姐”。 她只觉口齿缠绵,眼睛饧涩。待缓过来,她伸手揉揉睡眼,问道:“什么时辰了?” 翠儿将褥子摊开,说道:“回小姐,已经到戌时了。”理好床榻,翠儿又上前将桌案上的书册合好,一一理进背后一槅一槅雕空的红木板上。须臾,桌面便只剩了那寥寥数样文房四宝和一册账簿。 忽而,翠儿又想起方才回来遇见了周清秋,就又一边扶着苏苒苒到床边,一边说道:“刚才回来时瞧见二少爷回来了。” 她举手,由翠儿脱衣,“他才回来吗?这一天是去哪里了?” 翠儿摇首回道,“不知,只是满身的酒气隔着一丈远便能闻见,从我身边过时,似是还沾有女子的熏香。”她取了衣,踮脚搭在衣架上。 苏苒苒不由蹙眉,随口道:“明天去问问,迟早是要管郡王府的人,做事怎会这样不知轻重,让外面的人晓得了,不免又要嚼舌根。” “小姐,您的意思是说要将掌家之权交给二少爷吗?这可万万使不得呀,您若是交了,往后郡王府还不得毁在他手上。”翠儿扶她上床,为她掩好被褥道。 她伸手轻弹翠儿脑袋,笑道:“想什么呢,我难道能守郡王府一辈子吗?我与嘉郎又没有一儿半女,日后郡王爵位承袭还不得是二少爷的孩子。” 此话在理,翠儿不好再说什么,伺候好她睡下,她缓缓退出屋子关上房门。 十几日无事,过了立夏天气越发炎热,听得那园内虫音四起,莺啼阵阵,午后炎阳烘得屋子闷热,苏苒苒穿着身绫罗薄衫的褶裙,捧着本书走到凉亭中。 只见满园绣带飘飘,花枝招展,翠儿手握团扇为她扇着,她倚坐在软塌之上,问道:“家思染的伤好些了吗?” 翠儿在旁回道:“按小姐吩咐天天找人盯着他,现在伤已好了大半,一会儿应该就会过来了。” 两人真说着,就见一人影从林间穿过,一会儿,人立在亭外,恰巧一只莹黑泛蓝的从他身前飞过,忽起忽落,来来往往穿梭在花间。 “小姐,你看赶巧不赶巧,正说着曹操就来了。”翠儿笑道。 家思染躬身笑道:“夫人。” 见他身强体健,看来是已无大碍,她应了声“嗯”低头继续看着手中账册。他大步走到她身边立着,安静的守在她身旁。 他低眼瞟了瞟她手中的账册,不由眉头一皱,他俯身下去,两人之间隔着一拳距离。他伸手指着账册上的字,认真唤道:“夫人。” 她心中不解,侧头望去,两人面容相对,一时都愣住了。倏尔,她身子坐正,问道:“怎么了?” 他指着一排数字,解释道:“这账目不对,您看,京城中随便一家酒楼的日银收益也应当有一二十两,同香芳价格高出寻常酒楼一倍,再怎样,一日收银也应当有二三十两银子的收入。就算一日三十两,一月三十日也应当有九百两收益,这是抹去食材成本的,再除去店里伙计的工钱和一些杂费,也应当有七八百两银子收入。郡王府为从中抽取分红和租金,四成的红利应该有三百两左右,租金每月是一百两,算下来,他交给郡王府的钱再怎么也该有三四百两的白银。” 翠儿叹道:“没想到同香芳一月竟能挣这么多的白银,不愧是京兆府第一的酒楼。” 他接道:“同香芳这种地方不是寻常老百姓会去的,能在那里吃饭的自然不会是缺钱的主,不是城的达官显贵便是皇城贵族。那些钱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如此收益,那前些日子收的银子,岂不是远远不够。”翠儿捂嘴瞪眼惊道。 她一面听着,一面点头,又看了看周叔清点的账册,算上租金这月也就才有零有整地收了二百一十两白银。 再对那同香芳的细账,每日支出随有理有据,收入却低得可怜。忽而,她心中疑惑,看向他,想道:“这郡王府与同香芳的租金和分成比例他是怎么这么清楚的。” 她未问出口,心中只是暗暗打算着,将心中一件件的疑惑拼在一起,心想着日后定会有答案。 她仔细盘查了一番,开口问道:“那些少了的钱,你觉得去哪里了?” 只见他立着身子,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摸着下颚,缓缓道:“哪儿也没去,应该还在韦掌柜兜里,至于这账册,就是本忽悠人的假账,真账应该是还在他那里。” 她抬眼望他,眼瞳一颤,这动作格外眼熟,身影重叠,以前周清嘉思绪难解时常会做这动作。 他见她发愣,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他看自己,她方才回过神来,随口应了声“嗯”,又问道:“如今没有那真账,我们该如何去找他理论?” 闻言,他勾嘴坏笑道:“没有,我们就去找他拿呗!” “怎么拿?” 他低身在他耳畔悄悄说道,她立马起身说道:“不行,这个法子万万不行。你伤还未好,又想出去闯祸了是不是!” “可夫人,若是不揪住他们这次,日后这些人只会越来越过分,这家租子少几两,那家红利缺几两,这郡王府怕是日后很难生存呀!”他说完,见她低下头不语,手里够捏着手中账册,那纸似是都要被她撕坏了。 翠儿在旁也轻唤了声“小姐”,她也不应答,只是转身回了房间,房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入夜,白日里还闷热,夜里便已是朔风凛凛,苏苒苒告了翠儿自己先歇息后,听屋外没响动,随意收拾了下自己,趁着掩门偷偷钻进了穿堂。 四下漆黑一片,寂寥无人,只听得几声“喋喋”幻音。转过墙角,忽然,一个人影从身边闪过。她心中一惊,暗道不好,正欲叫出来,一只黑掌一把捂嘴她嘴,温柔笑道:“夫人,是我。” 她睁眼望他,又眨眨眼方才看清楚此人。正是白日里为她“出谋划策”的家思染,他倾身弓腰与她齐高,笑道:“夫人不是说万万不可吗?” 见他满脸笑意,她撇过头去,心虚道:“我这就是担心你不听我话,独自跑出去闯祸。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逮你的。” 他逗她,说道:“夫人多虑了,小的只是夜里肚子饿了,去后厨找做了些吃的带回屋子里填饿罢了。”说着他将手中的食盒放在她眼前晃了晃。 一阵飘香溢出,是刚熬好的白果鸡汤的味道,许久未闻见这味道,她一时馋了嘴,不经意问道:“还有吗?” 他见她馋猫样,不由回想起从前她时常缠着自己为她炖鸡汤,心中伤感难解,欲伸手抚她,碍于两人身份,终只是淡淡一笑,回道:“有。”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东院偏房,屋外石椅打扫得干干净净,他将汤碗递在她面前,递去汤匙,她喝上一口,方才还直哆嗦,现在已是觉得身子一阵暖意浓浓。 他不语,只是倚头笑看着她。鸡汤香浓,白果绵密,她只觉这味道与嘉郎所做的如出一辙。她低眼看着汤面上的油花,用勺子拂去,又往嘴里送了一口,味道当真是一模一样。 她抬首与他目光对上,发髻虽飘乱,月色下却秀色夺人,她笑道:“味道不错,可惜比我夫君还差点。”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 第26章 真相 月照当空,树荫合抱,满声蝉鸣,静无人语。见那树影摇曳,家思染起身从屋里拿出件灰毛杂皮的外褂,又从案上斟了热茶来。他关切道:“夫人,夜里凉,您将褂子披上吧。” 苏苒苒一身薄衣轻衫,粉尖娇嫩的皮肤看着诱人,玲珑细腰,袅袅婷婷,他不由看得有些热血澎湃。他只觉那里一紧,等她接过手里的褂子,他便赶忙坐下,将腿放在另一侧,身子正对着她。 她披上褂子,那衣间淡淡花香隐隐现现,时而萦绕在鼻尖,只叫人想多吸上两口。她随口问道:“你平日里都是用的什么洗衣?” 他只顾着为她盛汤,未细想什么,随口答道:“院子里那些掉落而没败落的花,我看着怪可惜的就捡来夹在衣服里,估计就是这染上的花香吧。” 此话耳熟至极,她眯眼疑神地看着他,他倒没注意,只顾着自己手上的事了。见汤盛好,她忙换了常态,欲伸手接过瓷碗“哦”了一声。 他手一抬,避开她伸来的细手,将汤碗送到她面前,笑道:“烫。” 她收回手,又继续喝着那鸡汤。这样,一碗两碗下去,她只觉肚中暖意满满,背上竟也冒了些汗,她将褂子敞开用手扇了扇,满意道:“饱了,这汤果然还是不能喝多了,这会儿有些热。” 他起身收拾了碗筷,小声笑道:“能不热吗,满满一罐的汤都被你喝完了,小馋猫!” 她未听清那话的内容,只听得他嘀咕说了一串,于是便好奇问道:“你在说什么呢?” 他回首望她,温柔一笑回道:“没什么,就想问问夫人接下来打算做什么?需要在下送夫人回房吗。” 她一看便知他在耍赖,脱了那外褂便转身往外走去。还未及门口,他便又开口道:“夫人这打算回房,还是有别的打算。” 她回首,抬颔傲气回道:“我做事何时需要向你报告,我现在有要事在身,我命令你跟着我不许多问,不许怨言,不许逃跑。不然……”说着她阴邪一笑,手在脖间一抹又道:“这就是你的下场。” 见她这副样子,他心中一阵暗笑,此时身上燥热已然散去,热血平复。他这才敢大胆走上前去,将她那歪插的木簪取下。一抹青丝滑下如瀑般散落,此举让她一惊,一时竟没做出反应。只见他手法娴熟一绕,另一手将簪子缓缓插入,一个随意简练的发髻便盘好了。 她身子往后一退,见他方才那等僭越的动作,怒道:“大胆。” 未等她话说完,他便忙跪在地上,解释道:“夫人方才发髻快散了,我这才上前的。这动作确是僭越了,夫人若是想要责罚,在下绝无怨言。” 她一时无话,神情羞涩,转身大步离开,只留得他跪在原地。见她走远,未等她再施令,他心中终究放心不下,二人隔两丈距离一前一后走着,悄悄从那膳房后的偏门溜了出去。 白日喧闹的街道,此时寂寥无人,夜风出得那落叶四处乱飘,店铺外的灯笼悠悠晃晃。忽而听见一阵阵整齐的铁甲碰撞声,只见他灵机一动将她一把揽过,转身溜进身旁小巷。 那声音越来越近,家思染用身体将她挡在怀里。她挣扎想将他推开,他低头在耳边悄声道:“夫人,别动,巡城的禁军过来了。”那热气拂过耳边,她只觉麻酥瘙痒。 回了神来,她用手递在他胸脯上,怒道:“你放开我,我知道躲。” 他环望一圈四周,只见深巷里除了他所占的一处空地,其它皆是堆积如山的杂物,他悠悠问道:“夫人打算躲哪里?” 她扭头环视四周,果真没了空地,她插手不语,将头撇向一边。良晌,那声音越来越远,他才放了手自己先出去。见她提裙欲跨过那些杂物,他伸手扶她,她抬头看了眼,摆摆手说道:“不用。” 跨过障碍,她弯腰拍拍葱黄绫纱裙摆,收拾一番方才直起身子,道:“走吧。” 两人一路躲藏,好不容易到了韦院外,见那火红的漆门紧闭,她掉头又绕到了一处侧面,指着那高墙说道:“你走这进去吧,那真账应该就在他书房里。方才我已经让打听了,那韦掌柜做事心细的很,这种重要的东西肯定是在府里藏的,可账本又那么多,他想藏什么小地方肯定是藏不下的。” 他正欲翻过那墙,忽而想起什么,开口问道:“那夫人你呢?” 她转过身,直直沿着深巷往韦院后面的停车置轿的地方去了。她未回首,只是随口回道:“我好歹是大家闺秀,怎可能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你一个人去就是了,多一个人碍手碍脚的,也不方便。”说着便在尽头处消失了。 他见不着她人,心中免不了一丝担忧,可见她信心满满便也没在阻拦。只见他一脚跨过高墙,稳稳落在园中草铺之上。 待他抬眼望去,神情不由一惊,虽心里早知这韦砚是个敛财吞金的无底洞,但当着真正瞧见着韦院内光景时仍旧令人瞠目结舌。 生前他也是常去太子府,若说那太子府内已是奢靡至极,那这里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外墙四周种满翠竹,远远望去只觉低雅简洁,没想到里面竟是这番别有洞天。 园中一带清流绕园,宛若游龙潜底,石栏之上皆系琉璃水晶各色风灯,金碧辉煌,灯火通明,明明已是过了子夜,却依旧是各处长灯不熄。 好在园子不及太子府那边扩大,家思染在园中绕了一圈便已寻到书房。刚欲推门进去,正听园子中来了人。他退步悄声走回暗处,只见两小厮打着灯笼从月洞门外走来,嘴里轻声细语地说着什么。 他背靠院墙,身子收紧,躲在那转角廊道外的梁柱后,聆听那两人闲话。 “老爷这几日心情不错,今儿头一回没克扣咋们月银。” 另一人冷笑声回道:“赚了银子心情能不好吗?” “这话怎么说?往常月份老爷收的钱也不少啊!” 只听说话声停了一会儿,另一人压了音量小声道:“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这月同香芳的收益可是高出往月几成。而且,我还听说,老爷他干了些事,忽悠得那个郡王府当家的夫人竟减免了他将近一半的红利。” “郡王府?我可听闻那郡王府的广平郡王可太子爷的朋友,老爷这是不要命了?” “这世道哪里有什么永远的朋友,况且谁会和个死人做朋友。依我看,对太子来说,只有永远的利益。老爷他就是晓得了这点,才敢合着别人这么干的。” “可若是查出来了怎么办?” “老爷都不怕,我们怕啥,我估计老爷肯定是上面有人保着的,料定了那郡王夫人不感动他。” 闻言,家思染心中先是一怔,心中怒火升起,可又想到苏苒苒这般如履薄冰地为他守着郡王府,心里满满都是疼惜,心尖揪痛呆呆站在原地,那两小厮走远了,他也未缓过神了。 见游廊上已无他人,他便直接走到门前。指尖从门缝上拂过,目光在上仔细查探。果不其然,齐腰的地方正夹着一丝黑发。他伸手将黑发拔出,捏在手中,推开门,一声“吱呀”声后他缓缓将门掩上。 屋内黑魆魆的,他点了火折子环视一圈,紫檀雕纹案上,设着墨砚、笔帘,椅后悬着幅红梅冬景图,乌木架百花齐放的屏风,镶着錾金的字迹,道:“四季花常在。” 下又接了句“百年金常来”,此句字迹歪扭,合着和整幅画作不协调,看得不由让人蹙眉感道:“俗,庸俗至极。” 他挪步走进更里面,只见那四面都是雕空的书槅,各式花样,栩栩如生,一看便知是出自名家之手,满墙物件,有古琴,有名剑,有青花瓷瓶,再转眼另一侧便是贮书的地方。 他转身上前,全是账册,其中不免还有他以前看过的,再看里面的数字,他不由心惊,以前虽也知道他会做这种事,但想着数目不大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看见了这数字,方才知晓,金额竟然如此巨大。 终于是翻到了这几月的,他将账册裹成一卷,塞进腰封里,吸了火折,轻声走出去,将那青丝重新插回门缝。一路躲藏避过家丁,跃身翻过灰墙。 苏苒苒沿巷子往里走了几步,永远便瞧见了韦院后停放的车轿,见四下无人,她蹑手蹑脚走上前去,来到最前那辆车前,一辆翠盖珠缨宝车,她上前绕车一周未见异常。 又走到那朱轮华盖车前,细细盘查一圈依旧没有任何问题。她直起腰杆,心中疑道:“难道是我想多了?” 细想后,她还是决定将后面的一一查看了再想法。她又来到辆朱红顶车前,又是在车身四周查看一番。仍旧一无所获,她转身欲离开,只见在车房最里面还停着辆车。 车身质朴,未刷桐漆,木色外露,车帘也是简洁的红帘,看着就像那平日外面租借用的马车。 她走上前去,果然在车身发现异常,她从袖兜中掏出纱娟,里面裹着东西。她手摸上去,搓下一摞灰,与那娟中的东西一对照,果然。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 第27章 赶人 苏苒苒抬手将泥灰放在鼻尖一闻,一股子淡香幽散。她放下手,绢帕中包裹的也是一捧泥灰,里面似是还夹杂着些大块的木屑,她挑起一块放在眼前细察一番,又比对着那车身上被刮蹭的划痕。 赭色原木外露,两色一比对,再将那木块往那缺口一放,果真是一块的。 她将绢帕一握,渣灰捏在手里,神情默然,起身掸裙,转身离开了巷子。正欲往巷口走去,只见巷口黑黝黝走来一人影,轮廓身形与周清嘉相似极了。她嘴唇微张,“嘉郎”二字已到嘴边。两人迎面再走进些,家思染那副少年俊颜的脸渐渐显出。 他见她脸色不好,关切道:“夫人这是怎么了?”一面说着,一面掏出自己取回的账簿。 她驻足停在他跟前,未答他话,只是接过那账簿,长叹一气,淡淡说道:“走,回府吧,这些账迟早要找他算的。” 二人回府,家思染将她送回房,方才转身走回东院偏房。一路细想刚才那两小厮所言,心中不免难信,自言自语道:“太子殿下当真会如此吗?”深思下去,只觉头疼,摇摇头又自己安慰道:“怎能因为别人的只言片语,就怀疑这么多年的交情,周清嘉呀,周清嘉,你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翌日清早,见天色已亮,她灭了桌案前的烛灯,仰身躺靠在椅子上,舒展舒展身子。翠儿从外敲了门,方才撩起那大红撒花软帘走了进来。看那床榻,未见人影,再回首看向书案。 果真,苏苒苒依旧穿着昨日偷溜出府的衣裙坐在那里,翠儿上前急问道:“小姐,您今儿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昨夜是没睡好吗?” 她望向翠儿,抬手揉了揉酸疼焦干的眼睛,回道:“没有,只是清晨被那园中的蝉声唤醒了。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便起来看了看账册和律法的书。” 翠儿见她面容憔悴,叹气道:“小姐,您今日肤色怎么如此暗黄?要不咱们试试那馥芳斋新出香膏如何?” 她抿笑点点头,又问道:“翠儿有心了,我有好些日子没去看过馥芳斋逛逛了,没想到你还记得为我采买这些。” 闻言,翠儿低首吞吞吐吐道:“小姐,其实那香膏不是我买的。” “那是哪个丫鬟买的,回头好好赏赏。”她一边随口说着,一边取下笔帘上的毛笔正欲写字。 “是,是二少爷送来的。”摩腾半天,翠儿方才缓缓回道。 她手中笔一顿,抬眼看向翠儿,又问道:“何时送来的?” “回小姐,就是前些日子。二少爷说他从外办了事回来,真巧路过馥芳斋便随手买了块香膏。想着小姐日日劳心费神,恰巧这新出的香膏润肤养神便买了来送给小姐。”翠儿低首不敢看她,捏着罗裙回道。 她放下笔,将手递在桌上,手掌撑着下颚,问道:“翠儿,日后还是少收二少爷送来的东西。” 翠儿回道:“二少爷说是为了感谢小姐上次前去探望,所以才送了这个香膏。小姐您若是不喜,翠儿这就把东西送回去。”说着便准备转身出去。 她摇首,唤住她道:“既然已经收了,那就收下吧。你这样又将东西送回去,岂不是煞二少爷的脸面。” 思虑一番,她又道:“翠儿,你这会儿去叫周叔过来一下,我有事吩咐他。” 翠儿应了声,推门出去,不到片刻功夫,翠儿便领着周叔到了东院。进屋周叔先施礼问道:“夫人。” 苏苒苒起身指了指门,翠儿会意转身关了房门出去后,她将账册递与周叔,开口问道:“周叔,这本账册郡王爷以前可曾看过?” 周叔双手接过,打开看了看,越往后看眉头越是紧锁,回道:“这便是郡王爷故去那月,府里丢失的那本账册。” “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当时为何不来禀报我?”她绕书案一周后,重新做回椅子上问道。 周叔忙跪在地上,解释道:“回夫人的话,那月府里忙郡王爷殡礼,清点郡王爷遗物时便发现不在了,后在郡王爷书房的火盆里看见本账册的残灰,便以为是郡王爷生前烧的,这才没有上报夫人。” “你的意思是说,这本账册送来时,郡王爷可能还未尝看过。”她若有所思问道。 “回夫人,应当是没有看过的,那日账册用箱子运来后,没过多久郡王爷便染了疾,哪里还有精力查账册。”周叔一面说着,一面潸然泪下。 苏苒苒心中只觉一阵寒意升起,一时吓得自己不敢喘息,心里不停将那恐怖的想法驱走。全身颤抖不停,她狠狠一掌拍在桌面上,身体扶着桌子缓缓起身。忽然,腿脚一软,眼前一黑,头脑一昏,险些摔下去,还在手是扶住了。 周叔听见声响,急抬首。见她扶着桌子忧心问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来人……” 他正欲唤翠儿进来,苏苒苒开口打断道:“我没事,昨夜没休息好而已。一会儿叫翠儿端些吃的来就行了,不必叫人。我这会儿有重要的事让你去做,命人将郡王爷书房里的东西都搬来我这里。” 周叔面露忧色,点首回道:“是,夫人。” 她扶额说道:“没事了,周叔你先去忙吧,我要查账的事别让别人知道了。” “夫人多注意身子”说完,他退出房间,在屋外不免提醒翠儿道:“翠儿,夫人身子不好,你伺候时多上些心。” 翠儿点头应了声,送周叔出了东院后,又急急跑回苏苒苒的屋子。见她倚在引枕,上铺着那金心绿闪缎大坐褥。闭了眼气息均匀,翠儿轻手轻脚上前关了窗棂。 “翠儿?”他轻声唤道。 “小姐,翠儿在的。你好生休息会儿,我这会儿去找膳房热些吃的给您送来。”翠儿蹲身扶在她身边。 她缓缓睁眼,低首看着自己抠手,回道:“不必了,实在没心情东西。” 说完,她长叹一气起身,拿着账册走到那铺着软锦狐裘躺椅前,躺在上面将册子放在胸口,闭了眼,细语道:“这郡王府里怕是要出大变故了,那家思染是府里新来的人,今日找个由头把他送出去吧。” 翠儿惊道:“小姐将他送出去了,您的安全可怎么保障呀!” “别说我的安全了,你还有周叔,我都会想办法的。那些人连他都敢动,我们又算得了什么?” 翠儿听完一脸不解,悠悠问道:“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才不敢他们动不动谁,我只和小姐在一块儿,小姐您不能赶翠儿走呀!”说着,翠儿便已泪如雨下。 她见翠儿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禁一笑挤出了泪花,道:“好啦好啦,我不送你走,你瞧你这个样子,多大的人了,还哭得跟个孩子似的。多向你小姐我学学,我就不哭。”她一面数落着她,一面递去绢帕。 翠儿嘀咕着:“小姐乱说,您不也常常自个儿躲在被窝里擦眼泪吗!” 闻言,她假欲伸手打她,笑道:“越来越没规矩了。” 翠儿擦了泪花闪身躲开,惹得她一笑,心情好些,摆了摆手笑道:“好了好了,你先出去吧,我休息一会儿。早饭就不用送来了,若没什么大事到了午时再来叫我。” 翠儿弓腰,应了声“嗯”后便推门出去了。听见屋外没了人,她起身将前日韦掌柜亲自送来的账册与昨晚拿来的账册就行一一对照。一行行数字当真是触目惊心,她用笔沾了红墨将那有出入的全部圈了出来。 “这差额还真是吓人!”低沉柔音在她耳边回旋,她未抬头,蹙眉继续查看着。 听闻此言,她也不惊,问道:“何时来的?” “回夫人,一个时辰前就来了,见夫人看得认真,便没敢打扰。”他撩起软帘从后面走出来。 “你看看这些账目,不收拾收拾他们,这些人当真是以为郡王府没人了。”她将笔狠狠拍在桌上,墨汁蹦在桌面上到处都是。 语罢,她坐下,盯着家思染问道:“你觉得我该怎么收拾他们,全部交给官府如何?” 他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桌上的墨迹,又擦了笔杆上的墨渍,回道:“不可,这些郡王府外租的那些店铺老板好多都是从老郡王便开始了,若是全抓了,那些铺子夫人您一时可管不过来。” 她气道:“那我难不成由着这些人这么干,他们是想如何,要不把这爵位抄袭给他们好了。我夫君在时就日日操心这些,若没有这些事他是不是还能多活几年。”脸红头胀,一行啼哭,一气喘息,只见那泪、那汗都顺着脸颊流下。 见她如此,他一时慌了神,手足无措在身上一阵乱摸。许是未找到想要的东西,见她泪如雨下,心中痛极竟忘了自己此时的身份,一心只想着将她搂进怀里。 他一把将她搂住,只觉胸口一阵暖意,她在怀里抽噎,心中痛楚就像把把利刃插进,他安慰道:“苒苒,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若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求预收新文《锁娥》疯批美人权臣与他的霸气小歌姬 第28章 家院 话未讲完,两人皆是一惊,她抬首泪眼婆娑望着他开口问道:“家思染,你到底是谁?”光影又一次将他与周清嘉身影重合,朦胧迷离,隐隐现现。 他目光一怔,思忖片刻,跪在地上,断续回道:“夫人恕罪。” 她声量提高,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谁?” 看着那双泪眼,他不忍心,偏过头去回道:“回夫人,我就是左武郎将家的庶子。没,没有其他身份了。” “你撒谎,看着我的眼睛回话。你为什么知道那么多关于嘉郎的事,若是友人为何嘉郎又从未跟我提过你。回答我的问题!”她一把抓过他的衣襟,目光落在他脸上。 “没有,夫人再如何问,在下还是这句话。我只是左武郎家的庶子,再无其他。”他正言回道。 她松开那衣襟,转身背对着他,心间悬石落空,一阵失落之感油然而生,只听她淡淡自语道:“你真的不是他吗?为什么你们像?”屋内一片寂静,只听得屋外水漏滴滴声。须臾,她哀叹一声,说道:“家思染,你回去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一来,你与郡王府牵涉并不深,现在退出还有活命。二来……每每见你,我不知为何总会将你想做他,我不想你成为嘉郎的替代品。”只是这句她未说出口,在心中一过,她暗暗将其藏在心底。 他上去,急道:“夫人!” “别说了,今日我便让周叔送你回家。你不是犯错被赶出去,郡王府不会亏待你。”说完,她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午时过后,丫鬟领着家思染去了前厅,周叔在指挥着下人做事,见他乖巧跟在丫鬟身后,叹了气,伸手拍拍他肩膀道:“夫人都与我说了,这是这几月你在郡王府伺候的赏银,拿着吧,我送你出府。”周叔将银子和行囊都放在他手中,转身交代几句便领着他出了前厅。 周叔走在前,带着他往偏门的方向去了。正巧路过镜湖花架,只见那佳木茏葱,奇花灼灼,清流从花间深处曲折流出,逐逐汇于湖中。 他拂过花叶,开口对周叔道来,“周叔,这园子里的花草娇贵,那几株花草是日日都要浇水的。”他手指几株花叶已是有些蔫耷。 周叔闻言驻足望去,点了点头,笑道:“我一会儿便命人去浇水。”说完,二人又一前一后走着。 终是出了偏门,周叔又拍了拍他肩膀,说道:“唉,快些回家去吧,我就不说了。”说完,他转身回了府,偏房的门被重重关上了。 家思染心中一阵悲凉,望着那院门久久没有反应过来。忽而听见街边蹲着的乞丐,好奇问道:“小伙子,你犯什么错了?我在这郡王府门前待了十几年了,也未瞧见过他们有赶下人出府的。” “唉,得罪了夫人,一气下就被夫人赶出府了。”他将行囊背在背上,走到乞丐身旁,那乞丐挪出个位置让给他,他弯腰用手扫了扫地上的灰,坐在乞丐身旁。 乞丐惊道:“你被郡王夫人赶出来的?我可不行,那夫人我见过,一看就是心善的人。你莫不是犯了什么大错?” 他叹了气,头枕在手上,仰躺着靠在墙边回道:“大概是吧,这不只能被赶回家咯!” 那乞丐见他这样,一笑安慰道:“小伙子看开些,说不定人这辈子就没过去的坎儿,要实在混不下去,来,给你个碗,这样也是过得下去的。”说着,乞丐便抵了个破碗在他面前。 他笑道,接过那碗在手中一掂量,起身说道:“谢兄台好意,在下若是有一日混不去了,这未尝不是个办法。” 家思染还未到家门前,远远便听见家中传来了嫡母的诟骂声:“那没用的东西,老娘好不容易给他找的个活儿,把他弄出去了,才多久,就遭赶了出来,果真是和他那贱娘一个德行,屁用没有。” “你就省省吧,家里又不是不能多养个人,无非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回来就回来吧,我左武郎的儿子也犯不着一定要去伺候别人。”此人声音低沉,他一听便知是家思染的父亲。 “多养个人,那也得多养个有用的人啊,这废人多养来干嘛!老娘废了那么大功夫,终于人家郡王府看得上才要了,现在倒好,赶出来后以后谁家还敢要!”女人声音尖酸刻薄,句句扎人心,道道要人命。 家思染本欲推开家门的手一顿,他悠悠放下手,看了眼另一只手上是破碗。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须臾,木门“嘎吱”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 开门之人先是一惊,而后露出笑颜,“阿染回来啦,怎么在屋外站着,快,快进屋来。”女子一身粗麻布衣,发髻挽着一支木簪。 她伸手拉起他的手,一面拉他进屋,一面唤着,“阿爹,阿娘,家思染回来了。” 家院不大,院内五六间屋舍一处草棚,几处栽种了些零星花草。家夫人坐在院内竹椅上,瞥眼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傻笑,闭眼嫌弃道,“还有脸回来,除了有张嘴吃饭,啥也不会,啥也不行。我要是你,早一头撞死在外面算了。还省得家里头人给你收尸。” 闻言,家思染低下头不语,那女子未松开他手,粉面红光笑看着他。转头对嫡母回道:“母亲,弟弟既然回来了,您就别当着说这些了好不好。” 嫡母冷哼一声,笑道:“我说他怎么了,他个傻子能听得懂吗!” 一旁父亲听了,终是忍不住,用手敲了敲桌子,“都别说了,家思染变成这样能怪谁,是我当年拿不出钱来为他治病。你要骂,连着我一块儿骂好了。” 家夫人见家彬生气,只得闭了嘴,将身子转向另一侧不在看他们。 家彬招招手示意家思染到跟前来,一双粗糙的大手将他的手抓起,问道:“在郡王府这些日子可有受委屈?” 他看着父亲,呆愣地摇了摇头,方才拉他的女子也上前,绕到家彬身后问道:“阿染还认得我吗?” “阿姐。”他回道。 诧然,家院的大门被人一脚踹了开,守门的下人被木门一脚撞在地上。木门“砰”一声撞在灰墙上,院中有人笑声,道:“我听闻那傻子被郡王府的人赶回来了?” 见家思染立在父亲身边,那人打扮与众人皆不同,一身绣纹锦衣虽不及大户人家公子的衣服那般华贵,但也知价格不菲,再与那家中其他人一对比,更是突兀。 他上前在家思染身边打量一番,问道:“怎么,才多久未见,你就不认识你哥哥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戳着家思染的胸膛。 家夫人见儿子回来了,忙笑着转过身子,招手唤道:“家麟回来了?快,快过来让母亲瞧瞧。”家麟未等家思染说话,来到家夫人身边,半跪下来,笑道:“母亲,儿子回来了。” 家夫人抬首扶着家麟的头,疼惜道:“唉,我儿又瘦了。” 家思染瞥眼看过去,只见家麟那肥头大耳,油腻不堪的模样,眉头一皱,心道:“瘦?哪里瘦了,体重和身高都快持平了,还瘦!那后院养的猪和他唯一的差别,怕就是人家猪好歹过年还能杀来吃。” 家彬转身见儿子身上那身衣服,心中颇有不悦,问道:“这衣服又是谁给他的?” 家麟见父亲脸上阴沉,忙躲到家夫人身后,吞吞吐吐说不出一句整话。只见家夫人从软塌上起身,挡在家麟身前,道:“我给的,给你儿子买件衣服怎么了。他一天到晚跟着城里那些大户人家的公子一起,你让他穿着布衣别人能瞧得起他吗!” “就是啊,父亲。别人家的公子都穿锦缎华衣,我穿这些衣服,别人只会把我当下人的。”他嘴里说着,伸手指着家思染。 闻言,家彬气得颤巍巍的声气说道:“罢了,你就惯着他吧。迟早要惹出祸根,你才晓得厉害!”说完,拂袖独行离去。 家夫人见状,便啐了一口,冷笑道:“我就不晓得了,给你儿子买件衣服能惹出什么祸端。” 家麟见家夫人脸色不好,上前扶着母亲,笑道:“母亲,您别生气,儿子扶您回屋休息。” 家麟扶着家夫人走过家思染和家瑶身边,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家夫人冷言道:“家瑶,你没事情做了吗?还不赶快给我回屋里待着去。”说完径直便往屋内走去。 家瑶欠身恭送家夫人,回道:“是,母亲。” 见他们二人走远了,家瑶悄声问道:“阿染,吃饭了吗?” 家思染愣了一下,而后摇摇头。家瑶继续道:“走,阿姐带你去厨房拿些吃的。”一面说着,她一面拉着他袖往厨房去了。 他一时无措,问道:“阿姐,嫡母那不会怪罪吗?” 她笑道:“不会让母亲知道的,那是我自己做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 清早被赶出郡王府他便是滴食未进,现在已是快到午时了,摸摸肚子也是有的饿了。走进那黄土干草修葺的矮屋,家瑶让家思染坐在门边的长椅上,自己进屋端了碟子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求预收新文《锁娥》病娇权臣与他的刁蛮歌姬 第29章 绝望 山矾白色的蒸糕冒着腾腾热气,盛在那小掐丝盒子里。将其递在家思染手中,家瑶抚裙坐在他身侧。他面容难色接过,手犹豫向糕点伸去,只听她笑问道:“阿染,你在……在郡王府这些日子可有见过太子殿下呀?”她连腮带耳通红,含笑将头撇往一边。 他闻言,忙放下手中糕点,扶着下颚回道:“远远见过一两次,怎么了阿姐?”他见女子羞涩,心中怎会不知晓她心中的心思。奈何为了的装疯卖傻的形象,他只好装着一脸呆傻询问。 她垂首低看着手中紧捏的帕子,回道:“没什么,就是问问。”说完便准备起身离开,忽然,他唤住她,本欲告诉她些关于太子的事,细想一番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见他叫住自己,也不说话,语气柔和问道:“怎么了?阿染,是吃的不够吗?” 他摇摇头,顿了顿,又点了点头回道:“不是,阿姐做的蒸糕真好吃。”他一边回道,一边抓起蒸糕塞进嘴里,眯眼傻笑着望着她。 “喜欢就多吃些,我回屋子去给你拿床褥子。”说完便转身离开,身影在花障见流窜,最后消失在廊头。 他低首看着手中蒸糕,不由想起身前苏苒苒也常为他下厨,虽每次结果总不尽人意,但他依旧会笑着吃完她端来的东西。 碗中似是能见着夫人笑颜,他一时看得入了神,嘴角不自觉上扬,外人看来只觉他盯着一碗蒸糕傻笑,看得让人瘆得慌。抬水的下人提着桶走过他身边,见他这番,绕开他直直往水缸跑去。 那小厮倒了水离开时不忘拉着旁人站在远远,窃窃私语,“老万,我问你,那厨房门口坐着是新来的下人吗,怎么看着脑子有毛病。”说着还用手指指自己脑袋。 另个看着年纪大些的小厮,放下瓜瓢,将湿手在粗布麻衣上擦擦,歪头绕过树杈枝叶眯眼望过去,道:“他啊,不是什么小厮,是府里‘二少爷’以前老爷小妾生的儿子。幼时染了大病,脑子坏了。” 那小厮皱皱眉,感叹道:“哎哟,可惜嘞,这么帅个小伙子。” 那老万拍拍他背,推搡着他道:“快去干你的活,小心一会儿夫人看见你偷懒,可饶不了你。”那小厮听了“夫人”二字,脸色一变,夹着尾巴,提起水桶又往井边跑去,路上还险些摔上一跤。 家思染实在没有胃口,起身端着盒子将蒸糕重新放回蒸笼。他徒手揭起蒸盖,手指一烫,忙丢下手里东西,忙将手指放进嘴里。听见厨房“轰哃”一声,家瑶跑进来惊色看着他。 急问道:“怎么这么不小心,着炉子火还烧着呢!怎么能徒手揭呢。出去,出去,你快给我出去。”她将他一把拉到身边,而后又一把将他推出去。 他迎面只见两小厮在门外驻足张望里面情形,他见他们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装着一脸傻样,生气道:“你们还在这里看什么呢,还不赶快进去帮我阿姐。” 收拾好一片狼藉,家瑶用袖擦脸走出来,抬首看了眼杵在门外的家思染,两靥生笑道:“走吧,我带你去你的屋子。” 语罢,他跟在她身后,碎石子漫成甬路,一旁几间小舍,穿过小门,出去则是后院,几株不知名的野花野草,沿屋舍行至一条沟渠,蜿蜒曲折渐渐消失在花障竹篱间。 二人行至一旧屋前,她上前推开房门,屋内已打好了床几椅案。其上皆是铺着一层厚灰,尘灰四扬,家思染捂着口鼻连咳了几声。 她用手在面前扇扇,回首道:“这屋子好些日子没人住了,灰尘是厚了些,一会儿叫人打扫打扫就好了。” 他在身后点点头,听着这又要打扫卫生,心中苦笑,“以前是从不碰这些,如今倒是隔三差五就要去打扫下屋子。”长叹一气,自我安慰道:“罢了罢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简单添置几样东西,家夫人身旁的贴身丫鬟便跑了来,那人先是不屑地看了家思染一眼,而后转过头欠身对家瑶道:“小姐,夫人让你过去。” 家瑶一看便知母亲的意思,转过身对家思染难堪一笑正欲开口解释,他打断道:“阿姐,你快去吧,晚了嫡母该生气了。” 她听闻先是一愣,温柔和平朝他一笑踮脚举手扶了扶他的脑袋,道:“阿染听话,阿姐去母亲那里看看,回来再找你。” 说着她转头吩咐方才那俩在门外看戏的下人,“你们两个,过来,把这屋子给二少爷打扫了,我回来若是打扫的不干净,你们明天就不必来了。” 道完,转身往家夫人屋子去了,那丫鬟跟在她身后,撇头给那两人使了眼色,待家瑶走远了,俩下人将洗刷的用具放在家思染面前,拍了拍手扭身走了。 他一脸苦笑,摇了摇头,哀叹一声,低身将帕子浸没在水中,嘴里哼着小调。那两人听见,不由回他看了眼他,其中一人担忧问道:“小姐要是知道了,我们俩不会真不来了吧,我一家老小还指着我这钱养活呢!” “别担心,你来的晚不知道是正常的。我们家夫人最听不惯就是他了,你要是给他干了,得罪了夫人才是真不来了了!”那人扶着他肩将他拉走。 只是擦了张桌子,那桶中的水已是变成墨色,他提着桶走到水井旁重新挑了新水,来来回回也不知担了多少个来回。见天色暗去,肚子发出声音。他坐在台阶上将帕子扔进桶里,身子往后一仰,靠在廊边梁柱上,心中忽而升起一阵烦闷,怨道:“好哇,苏苒苒你把你亲夫赶出府门,怎么?我哪里犯错了嘛!” 那声量越小,他两眼无神地看着远处落日映上的好晕。 猝然听见远处石子路传来脚步身,他眼睛看了眼来人,未语继续看着天边。那人上前踢了两脚他的腿笑问道:“嗨,傻子起来,见了我,你现在敢不行礼了?” 他白眼一撇,心道:“笑话,我堂堂郡王爷让我给你行礼,你何官何职啊!” 见他不理,家麟心中生起火气,指着那俩小厮道:“你们两个过来,把他给我按住,老子今天要好好收拾收拾他这脾气。” 小厮听令,上前便按住他的双臂,他拼命挣扎,那小厮见压不住他,抬首看向家麟,一见他立眉,知是恼了,不敢怠慢,整个人压在他身上,他一时撑不住,终还是被压下,趴在地上拼命挣扎。 家麟走上前,一脚踏在他头上,笑道:“傻子你啥时候力气这么大了,怎么,在郡王府待了几天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 他咬牙趴在地上,手被人压在身后,身体被气得微颤,怒道:“家麟。” 家麟闻声,放下脚,蹲身在他面前,用手轻拍他的脸笑道:“家麟也是你叫的,不知道叫我什么吗,这个府里只有我一个少爷,没有什么二少爷。”说着,他起身指着那俩小厮道:“你们听见没有?” 那两人忙点头哈腰,见他们如此,他满意一笑,继续说道:“你们两个去,把他绑树上去。” 一人声音颤微道:“少,少爷这不好吧!” 家麟指着他,怒斥道:“怕什么怕,出事了本少爷担着。” 另一人插嘴道:“可,可少爷,我们松了手,谁也按不住他呀!” 家麟一笑,走到屋边墙角,拿起你锁门的木栓,在手中一掂量,上前便是不轻不重打在家思染头上。只见家思染怒气一上来,挣脱束缚,跃步上前一把抓住他衣襟,眼神中瞒是怒意,咬牙狠瞪着他。 家麟一时慌了,腿脚一软,被他按坐在地上,慌张唤道:“你们两个还愣着干嘛,还不上来把他拉开。” 小厮慌慌张张上前将他拉离家麟身上,见他缓缓从地上爬起,掸掸衣上的灰,换了恶颜目瞪口歪命道小厮,只喝令,“你敢还手?谁给得你这胆子。把嘴堵上,老子要着实里打。” 两小厮不敢违逆,只得将他按住,家麟自己拿着掌板,咬着牙狠命盖了三四十下。按着家思染的小厮心觉不祥,每打一下,他们都不禁闭眼皱眉。 一顿暴打后,家麟指指身旁那颗槐树,示意他们将他困上去。小厮领了命,将他拖拽到树旁立着。 家思染只觉痛觉传入脑子,渐渐一阵眩晕,眼前天旋地转,身体被人拖拽着来到树旁,身体被人按在树上,绳子一圈圈往身上困,勒得皮肉紧疼。身上鞭挞的痛觉让他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死拽着将身子前倾,尽量不让东西碰到伤口。 干完一番事后,两下人心中还是慌乱,问道:“少爷,要是小姐回来知道了,我们两个岂不是完蛋了。” 家麟冷笑一声,“她被母亲带回娘家省亲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更何况你们觉得我会怕她?”说完,拂袖离去,留得那两小厮面面相觑,无奈还是跟在他身后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求预收新文《锁娥》疯批美人权臣与他的霸气小歌姬 第30章 养伤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后院也未有人来,家思染垂首立在那里,只觉时间漫长难耐。天色已铺了墨黑,院内也无灯光,他还穿着薄衣,夜里朔风凛凛,侵肌裂骨。 昏觉渐渐散去,寒意让他慢慢清醒,他扭动着身子看是否有法子脱身,只是那麻绳困得太紧,就连呼吸都显得困难,他一动便是勒肉的刺痛。 犹豫片刻,终还是开口唤了两声:“有人吗?有人吗?” 无人应答,又是一阵野风吹过,天空淅淅沥沥落下雨点,不到片刻,雨滴越来越大,砸在瓦片枝叶上发出清脆声响,早些这树还能遮挡些,下得愈久,雨水也寸寸将他脚下土壤打湿。 雨水沿他脸颊滑下,衣衫湿透也滴着水珠,他抬首望着树上枝叶,又大声唤喊:“有没有人啊!”声音落进雨声,如滴入江海的水滴,还未泛起涟漪便已然消失。 他眼色沉下,心中一片死寂,心中哭喊着:“我为何会重生,又为何要遭这苦难,明明以为已经逃脱,苏苒苒你为何又将我送回来!”心中苦闷难消,加之淋了雨,脑子愈加不清醒。朦胧恍惚,困意渐起。 就这样在屋外立了一夜,淋了一夜。翌日天亮,入院浇花的丫鬟见了,远处看着下了一跳。见他不动方才敢上前细察,待看清人影,手中长嘴壶落地“哐啷”一声。丫鬟连滚带爬跑了出去,嘴里喊着:“来人啊,来人啊!” 家彬带人走来,也未问什么,只是命人将家思染赶紧放下,招呼下人去找大夫来瞧瞧后,便再没见他人影。原本还慌张的两小厮,悄声开口问道:“老爷尽然没有怪罪?” 另一人得意笑道:“怪罪?老爷怎会不知道是少爷干的,这府里除了二小姐,人人都盼着他早些死呢!” “这是为何?”那人不解问道。 “老爷是什么官?” “武官。” “你是不晓得那些武将暗地里说过不好听的话,老爷心里晓得肯定不悦,所以这府里谁都不愿意留着个傻子,辱没了将门之家的名声。” “原来如此。” 几人抬着家思染进来屋,奉命照顾他的丫鬟心中不满,赌气端来盆冷水,湿了帕子摊在手上,只见他面白气弱,解下汗巾,由臀至胫,或紫或青,或破或整。背上已是没有一块好肉,连血带肉,干结的血块凝在伤口上,不忍直视。 丫鬟咬牙狠心将帕子盖上,冷水触及伤口,他眉头一皱,闷哼一声。须臾,盆中的水已变为玄色。那丫鬟随意擦了几下,拿着药瓶便将药水往上倒。他被药水浸过,痛觉直接让他从昏厥中惊醒,醒后大口喘着粗气。 斜着眼乱恍,环视四周,嘴里叨念着两声,“苒苒,苒苒……” 丫鬟盖上药瓶,怪声怪气道,“这么快就醒了,看来也没什么大事嘛。”说完便将药瓶往桌上一放,端在水往门外一倒便再每来过他屋。 几日虽也有人送饭,但那饭菜哪里是供人休养的。糙米熬粥,白水煮菜,一日一日见不着油荤。每每扶门寸步缓行着出去拿饭,即便这样他也未求一人帮忙。 身体日日发热,没有消伤的良药他只得每日去井边接来凉水,用着凉水想将热退下去。前几日还好,越到后面伤口越发严重,人也是软了身子再爬不起来。 每日天亮阳光从窗棂缝隙间照进,晃着人眼,他将悠悠眼睁开,身子仍无力爬起,只得躺在床上,心里叨念着,“罢了,死了就死了吧,有食万事足,无忧一身轻。” 他闭眼,嘴角微微上扬,意识愈加模糊。忽而,听见门被人急推开,他已无力转头,心想着,“莫不是家麟那个杀千刀的又来了吧。” 那人就来后也没了动静,这让他心中不由惊奇。屋内寂静一片,那人快步走上前来,轻轻将手伸进去,他身体一颤,心道:“家麟你,你干什么!” 他身体自然往后一缩,用着最后一点气力,虚弱颤抖的声音道:“你,你走开!” 那人手一怔,带了哭腔温柔安慰道:“阿染别怕,阿姐回来了。”说着她伸手动作继续,将那中衣褪下。 他身子一动,咬着牙忍着痛楚,终是到了最后忍不住后,叫了声“嗳哟”。家瑶忙将手停下,安抚道:“阿染乖,阿姐给你上药。”说完继续,如此三四次才将那衣服褪下。 明明已是过了多日,只见那伤依旧,血渍黏着脓水,让人看了不由头皮发麻,只听家瑶咬牙道:“家麟打的对不对,怎么下得这狠手!伤口也不处理,他们是真想要了你的命不可。” 他乖乖躺在穿上,一时无话,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一黑,四周声音愈加模糊,一头睡了过去。 家瑶见他昏睡,将手中的药丸用酒研开,轻轻敷上,想着先将那淤血的热毒散开。 恰巧家麟听了今日家瑶同母亲回来,想也不想便知她已经去了家思染那里。心中不由一喜,这几日家思染都快被他磨得不成人样了,此时过去,怕是能直接为他收尸了。 他背着手,哼着小曲走进后院,只见屋门敞开,他上前,靠在门边悠闲看着家瑶独自一人在屋里忙前忙后。他笑问道:“怎么,那傻子还没死?” 闻言,家瑶回首狠瞪了他一眼,冷言回道:“托你洪福,阿染已无大碍了。” 他自然不信,倚在墙边哈腰大笑道:“没死也该残了吧,合着现在脑子残,身体也残,你看父亲还留他不得。” 她一把将为家思染擦身的帕子丢进水里,溅起水花扬到家麟脚边。他穿着锦缎皮靴往后一退,嫌弃道:“这是母亲新买给我的皮靴,你别用那脏水将它弄脏了。” 她坐在床边,气得身体颤抖,可又不敢向他发难,只得在一旁不理会他,一心陪在自己弟弟身边。 见家思染额头冒汗,她从袖中掏出绢帕为他擦拭,只听他嘴里模模糊糊似是在唤人。她抓起他的手拍拍,语气温柔安慰道:“阿染别怕,阿染别怕……” 家麟站在一旁看得只觉着实无趣,甩袖离开嘴里碎叨,“切,一点小伤而已,能碍着啥,瞧那样儿,我打得重不重我自己不清楚吗!他是你弟弟,我就不是,行了吧!” 家瑶一人忙活了许久,终于是将家思染伤口处理好了。过了亥正,她为他从新盥漱,宽衣安歇。冥冥中听见人走了,他方才缓缓睡去,一夜无话。 彼时家麟一人坐在院内,手中捏着石子,一颗颗投向湖中。一身素衣白裙穿梭在花障间,家瑶端着饭食揭起绣线软帘走进院内。 见家麟一人坐在园中,她语气微带责怪,问道:“你怎么又开始欺负他了?” 他凝视湖面,闻声不语,只是继续将手中石子投入湖中,听得那湖面传来“噗通”一声,缓缓荡来便是一阵涟漪。 她将饭食放在桌上,继续道:“阿麟先把饭吃了。”一面说着,一面给他递去筷子。 家麟瞥眼一看,不屑抬手,一掌打掉了竹筷,笑道:“好笑,谁要吃你做的东西?这些你还是去端给那傻子吧!”说完又继续往湖中投石。 家瑶见他死性不改,长叹一气,拿着托盘准备起身离开。他见她要走,瞥眼过去又迅速将目光收回。 她还未走出院子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阵“哐啷”瓷器碎裂的声音,她回头望去,只见他掀了碗碟,碗勺碎了一地。见那碎瓷落在他脚边,他一脚踏在上面来回一扭,她心中不由悲恸。 她未再多做停留,几大步走出院子,对伺候家麟的丫鬟道:“去,给少爷将那里收拾了,免得碍他的眼。”语罢,转身回了自己屋子。 丫鬟在他身下收拾着一地狼藉,将瓷片一片一片捡进盘中,见那花纹眼熟,丫鬟嘴里“咦”了一声,道:“少爷,这套瓷器不是小姐做来送给少爷的生辰礼吗?” 他闻言,猛然低头看着那青纹,蹲身捡起一片,仔细端详一番,果然不错,当真是那年家瑶亲自动手为她烧制的瓷器。难怪方才她眼神一沉便转身离开了,想到这他急将头抬起,望向家瑶的屋子。 屋内灯火熄暗,他心中一气,抬脚便踢在丫鬟肋上,怒道:“叫你收拾,你就好生收拾,哪里来的这么多话!生辰礼怎么了,我收的东西里差着一件吗。” 转身便回了自己屋子,将门狠狠摔上。姐弟二人心中都有怨气,家瑶刻意避着不见他,每日早早便起身去家思染屋子。 路过正堂正巧见到母亲和父亲,她上前行礼问安。家彬抬抬手示意她起身,问道:“一天天的,这又是往哪里跑?” 家夫人倚坐在一旁,手里扇着团扇,不等她回话,悠悠回道:“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去看她弟弟咯!家麟一天天在家也没见你这么用心照顾,倒是这外面的,你是愈加上心啊!” 她一时不知该做何回答,转眼望向家彬,只见家彬思虑再三,回道:“你有心就多看着些你弟弟,免得他一天到晚在外惹祸。”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求预收新文《锁娥》疯批美人权臣与他的霸气小歌姬 男主实惨,出场就是被打。 第31章 寿宴 家瑶驻足立在原地低头不语,徐徐飘下一瓣落花,她抬手捻去捏在手心,方才开口问道:“爹,阿麟去哪了?” 家彬坐在上位,丫鬟奉上一捧茶盘,将里青瓷盖碗茶捧与他。他接过手中,揭盖吃了半盏,道:“出去了,今日苏府设宴,那苏公子特意邀了他前往。” 她眼眸垂下,再抬眼已是换了笑颜,向父母告辞退下,独自沿着小道往后院去了。刚进院中便瞧见家思染一人独坐在树下阴凉处,骄阳似火,热光穿透叶隙落在地上。见他神情呆然,她喜容迎上,语如春风轻拂,道:“阿染,你身子还没痊愈,外面热,你快回屋子里去。” 家思染本若有所思,听见一惊回首,对她潸然一笑,缓缓道:“阿姐,我就在外面坐会儿,等下就进去。” 她挪步到他身边坐下,一手撑着头,和他望向一处,嘴里叨念着,“阿染,阿麟他不懂事,做事从来不想后果,这次你就别怪他了。”说完,她转首看向他,二人目光对上。 他脸上未有愁色,笑颜依旧,装着一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回道:“阿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只听她又道:“阿染方才在想什么?” 他抬手指着树梢飞鸟,她顺着那手望去,墨色长衫抬手便能见肘上条条伤痕。她心中一沉,绛唇微动本欲说什么。他开口道:“阿姐你看,那受伤的雄鸟被雌鸟抛弃了。” 听闻,她再次凝神在那树梢,只见那体型较小羽翼绚烂的鸟正被那彪壮的大鸟往树下赶。她捂嘴咪眼笑道:“阿染,那是母鸟在锻炼幼鸟飞翔,怎么到你这倒变成了抛夫弃子的故事了。”说着便抬手揉了揉他软发,继续道:“母鸟这样也是为了保护幼鸟,你看待事情还是太片面了。” 他听闻那“保护”二字,心中不免苦笑一番,心道:“这种好事怎么从来都遇不到我头上!”越想心中越是烦闷,甩甩头,低声自语怨道:“一天为她担心这担心那,倒不如天天在这装傻子混吃混喝。” 嘴上说着不想,再见那远处光景,石砌上苔绿成斑,花架上藤萝掩映,心中不由又思起苒苒,几日不见脑子里时常臆想她在府里会干些什么。 忽而,听见她款款开口道:“阿麟去苏府了。” 他心中一悸动,转头看向她,急问道:“哪个苏府?” 她倚在桌沿,悠悠回道:“苏尚书的宅邸今日设宴,苏公子邀请他去的。”道完,她长叹一气,两人眼眸中皆透过一丝失落,心中各有苦思。 苏府外簌簌车马,府内众人皆品服大妆。园内各处,帐舞蟠龙,帘飞彩凤。亭台楼阁,四檐金银焕彩,夺人眼目。 苏苒苒踩着马凳,扶着周清秋的手从车上下来,翠儿跟在她身侧。门房丫鬟见小姐回了,跌跌撞撞跑进府里,险些跌在苏夫人脚前。 苏夫人眉头一皱,指骂道:“没规矩,撞了客人你担待得起吗!” 丫鬟忙跪下,匀了气息回道:“回夫人,是小姐回来了。” 苏夫人面露喜色,又问道:“小姐一个人回来的?” “回夫人,是周二少爷送小姐回来的,已到门房了。” 说完,苏夫人快步向府门走去,丫鬟忙上前伸手搀着她,关切道:“夫人,您慢些,小姐就快来了,也不急这一时。” 走出穿堂,沿着抄手游廊一路走去,藤萝布满廊顶自然垂落下枝条。苏夫人见远处白锦罗缎纱裙飘飘,女子信步走来。来到她身前施礼道,“母亲。” 翠儿在旁欠身道:“夫人。” 苏夫人见到二人,泪如雨下,忙上前拉她起身,苏苒苒忍悲强笑道:“母亲这是怎么了,女儿不孝不能侍奉双亲膝下,母亲快别哭了。”说着便掏出袖中丝绢,为苏夫人拭泪,而后再擦去自己眼角泪珠。 周清秋上前行礼,问候道:“苏夫人安好?” 苏夫人挽着苏苒苒手,望向他笑道:“这位是?”一旁丫鬟上前在耳边提醒道:“夫人,这是周二公子。” 只见苏夫人和蔼一笑,道:“未尝见过周家二公子,今日一见果然气宇不凡,和你哥哥确是有几分相似,可有婚配?” 周清秋温和一笑,神态自若,举止娴雅,答道:“回苏夫人,在下尚未婚配。” 苏苒苒见母亲这般,苦笑道:“母亲,别人心里自有打算,你又想乱点鸳鸯谱了。”苏夫人闻言,挽起她手,笑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走吧,我们进去,你父亲已经等你多时了。” 才进了正院,四面亭台阁宇,中间一处空地北侧搭着戏台,台上演得出《麻姑献寿》。只见苏言怀身形高挑,面容俊美,一身紫菀金丝绣云纹华服,青丝高束绾上那白玉云簪,徐徐微风挑起发梢扬于空中,身立于酒宴中。 她扬手唤道:“哥。”见他未理,她又唤了声,“苏言怀。” 苏夫人在一旁打趣道,“没大没小,怎么能叫你哥名字的!小时没管过你,长大是愈发没有规矩了。” 苏苒苒回首一笑,朝着母亲吐吐舌。苏言怀听见人唤,投了目光往苏苒苒方向望去,见她立在游廊之下,他向下人交代了几句后踱步过来。 停在她身前,抬首敲在她额头,笑道:“你哥的名字也是这么叫的,多久没回府了,好个没良心的妹妹。” 她环视四下,疑道:“怎没见嫂嫂?” 苏言怀看了眼母亲,含羞笑道:“婉言她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母亲让她在屋里好好休息,就不必来帮忙了。” 苏苒苒眼瞳一睁,回首看了眼母亲,指着自己,语惊道:“我是要做姑母了吗?母亲你怎也不派人来郡王府告诉我一声,你看,我这两手空空地回来,让婉言姐姐怎么看我!” 见妹妹依旧如从前不曾变化,苏言怀心中甚喜,自那次前去郡王爷周清嘉丧礼,直到离去也未见她将泪拭尽。前几日本还担心这些,今日一见心中这石也算是放下了。他含笑回道:“你人回来了就行,哪里用带什么东西。” 再抬眼,便瞧见她身后的周清秋,那俊朗五观,一席浅月白纱衣外衫罩在身上,腰间挂着双蝶纹缝的垂绦,墨亮发丝自然垂落在两鬓,体态端庄,举止娴雅,端端正正立在原地,不发一语。苏言怀上前拱手问候,“周二公子。” 周清秋含笑拱手回礼道:“苏公子。” 苏言怀侧身上前将手搭在他肩上,在他耳边轻声笑问道:“妹妹在郡王府如今也只得劳烦周公子照拂了,宴后周二公子可愿单独与我小酌几杯?” 周清秋似是已料到如此,周清秋含笑点头回道:“恭敬不如从命。” 几人寒暄几句,苏言怀走在前领着几人来到正堂,苏尚书立在堂内招呼着客人,见女儿回来也不及说上几句便被人唤走。 苏苒苒带着翠儿跟着苏夫人回了内院,见她离开,苏言怀着才带着周清秋寻了处偏僻地方坐下。 水榭悬湖,四面翠湖绿茵,二人一紫一白踱步入亭,丫鬟上前摆了酒食后纷纷退下。苏言怀抬手请他入席,在那玉杯中斟酒,笑道:“三十年的女儿红,周二公子请。” 周清秋接过玉杯,放在嘴边微抿一小口,放下玉杯道:“果真是好酒。” 苏言怀不是个爱拐弯绕话的人,为自己倒上一杯后,一饮而尽,面容一沉道:“在下也不与周二公子拐弯抹角了,你我皆属不同阵营。但苒苒不知这些权力的勾心斗角,我就她怎么一个妹妹,还望周二公子不要将她卷入这储君之争中。” 周清秋闻言一笑,回道:“苏公子这是哪里话,储君之位当然是太子殿下一人的,苏公子这番话我怎么越听越不明白?”道完,他拿起那玉杯一口饮尽。 苏言怀坐在一侧,握杯的手不由一紧,长舒一气道:“若是这样,他日我定找个由头让苒苒早些将掌家之权交还于你好了,再时我便想办法接她回苏府,不挡周二公子大业。” 此话一出,周清秋身体一颤,眼瞳一抖,他心中不由现出一丝惊慌,他转身回道:“嫂嫂是我哥哥的妻子,就算不看苏府面子,我也会为我哥哥护她一世周全。苏公子多虑了,这些话其实犯不着你亲自来提醒我。” 一语道完,他起身撩起那绸绫绣花的长帘信步走出了水榭。恰巧一小厮从他身边跑过,施了礼,径直往苏言怀那边去了。只听身后气喘吁吁之声夹杂在微声话语中,“公子,三皇子到了,老爷唤您过去。” 苏言怀大步走过周清秋身边,向他拱手,几步便领着小厮消失在花障之间。他踱步走在园中,久久未见一人,心道:“不好。”约莫自己是又迷了路。回想起上次太子府迷路后,他心中竟有了丝怯意,不再敢四处乱溜达。 见那四周景色俱佳,寻了坐处悠悠扇着手中折扇,在倚在那花间闭目养神。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求预收新文《锁娥》疯批美人权臣与他的霸气小歌姬 第32章 三皇子 周清秋思来想去自己刚才的反应,死死压抑住自己内心。屈身捡起脚边碎石转手丢进花丛,惊得一片莺鸟花蝶。良晌,心思才终于沉下,眉头展开,乐享着满园盛景。 须臾,苏苒苒信步从苏夫人院中出来,恰巧路过水榭长汀,见那花间一朵白影。心中好奇便上前打探究竟,步移影清,见周清秋沉思默默似睡非睡的模样,本欲退出凉亭。猝然被人唤住,“嫂嫂?” 她转身笑答道:“二少爷醒了?怎不去前院同大伙儿吃酒,倒一个人跑来这里偷闲?”只见他轻揉惺忪睡眼,将那泻下如墨的长丝撩到身后。长睫一扇,温柔含笑地看着她。 他定睛望她,只见眼前女子逆光而立,眉蹙春山,眼颦秋水,身姿窈窕,宛若神女。原本心中所思所想刚被压下,如今又如同泛起滔滔巨浪,平复不下。他正起身端坐一侧道:“刚才贪杯多喝了几口,这会儿找个地方缓缓。” 她见他脸颊泛红,星眼微饧,笑道:“那就先别去了,我命下人扶你去客房休息休息如何?”见她关切,他心中升起一丝暖意。嘴角不自觉勾起又忙沉下脸,心中暗喜不露于面。 久久回道:“嫂嫂不必如此费心,我在这躺躺就是了。” 她也未在强求,只道:“那我先过去了。”语罢转身离开。见她走后,他闭了眼,脑海中满是她的容颜,心中恼闷。他无奈又将眼微张,放眼望去正是她那花裙隐隐消失在花障间。心中莫名不甘,身体莫名站起,不自觉远远跟在她身后。 还未跟她走出后院,只见苏言怀随三皇子从另一道迎面走来,见周清秋身影,三皇子笑看一眼苏言怀,道:“竟没想到周二公子也会来参加苏大人的寿宴,我今日算是赶巧了,周二公子近日可曾有见过我大哥?我是有好些日子没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一天天的在干啥!” 这三皇子虽和太子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可二人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是没有一丝相似之处。太子阴邪狡诈,是个面带笑意背里藏刀的狐狸。至于三皇子,则像是那心狠手辣,说一不二的头狼。 话音传出,她走在前也听见了,回身望向三人,上前施礼道:“参见三皇子。” 周清秋在旁,施礼回道:“参见三皇子殿下,回殿下的话,您真是抬举在下了,太子殿下做什么,在下怎会知道。” 她回首见周清秋,神情虽还淡然,但额间微微冒汗,她开口道:“三皇子殿下,您就别难为清秋了。您不是一直惦记我哥哥那三十年的女儿红吗?我方才看见他可是悄悄拿了两坛出来的。” 三皇子被她挑了注意,扭首见她,笑道:“你,你是苏苒苒,我记得你,许久未曾见过了,当真是女大十八变。言怀,你妹妹是越来越出挑了。”一番夸赞,她一一礼貌回过。 他一面说笑着,一面将手搭在苏言怀肩上,笑道:“好哇,你开了女儿红不跟我说,想一个人独吞不成,走,陪我喝酒去!” 苏言怀将头撇在一边,不满嘀咕道:“什么叫独吞,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三皇子拉着他往前走,他回首恶盯着一旁坏笑的苏苒苒,道:“你就知道坑你哥,等我的喝完了,我就到你郡王府去那酒去。” 猝然,三皇子又想起什么,转身道:“周清秋,一起吧!” 周清秋一时无话,三皇子笑道:“周清秋,你怎这么闷,也不说话,你这样女孩子是不会喜欢的。”说着便揽过他肩,将他也往一旁拉去,见石桌上酒杯齐全,他斟上酒递于他,笑道:“来,我从未与周二公子喝过酒,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苏苒苒见他不言拒,本想上前阻拦,被苏言怀伸手拦住。她回首望向他,只见他摇首不语。无奈,她只得重新退于他身侧。 她虽知周清秋以前常代周清嘉喝酒,酒量自然不在话下。可这刚到苏府,肚里还没有吃食,几杯下去他便觉腹部一阵火辣。他眉头一蹙,微倾身子,又接过一杯,陪三皇子一饮而尽。方才本就陪苏言怀喝了几杯,这会儿又是几斟温酒。 苏苒苒心中不由担忧,问道:“哥哥,三皇子殿下肚里没有吃食,这会儿要是喝多了怕是要难受,父亲若是知道定会怪罪你的。” 苏言怀知她意,心中也觉这话有理,上前温言道:“殿下,您这儿若是喝醉了,我父亲若是知道了,该怪罪我了。” 三皇子放下酒杯瞄了苏苒苒一眼,笑道:“行吧,酒给我留着,我一会儿再来喝,你今日休想保住你那几坛女儿红。”语罢,他起身离开凉亭往正院去了,苏言怀上前跟在他身侧一同离开。 周清秋扶桌起身,拱手道:“恭送三皇子殿下。”苏苒苒在旁见他神情不佳,心中不免担忧。正欲开口问道,只见他缓步走出凉亭,脚刚落下最后一阶。摇摇欲坠,猝然身体前倾一头便要栽下去了。 苏苒苒几步上前,伸手便要去抓他衣袖。她较弱身子哪里能抓得住,被他连带着往那花草从中栽去。他感觉袖口被人拽住,将眼睁开,二人对视,他下意识将手护住她头。 好在是倒进花丛,软柔的花茎、叶片、花朵垫着,只觉栽进了软床里一般。他一手压在她腰间,一手垫在她头下,侧躺在她身边。她脸色微红大气不喘,眼瞳凝视着蓝天一抹彩云。须臾,听见耳边那平匀的呼吸,她方才敢将头撇过去。 周清秋那双清澈的眼瞳被长睫遮住,脸颊鼻尖通红,绛唇苦笑,声音微弱道:“嫂嫂,抱歉……”她忙将他手拿开,从花中起身,长舒一口气待脸色消了,才敢回身问道:“你快起来了,花坛里脏。” 见他没有回音,她望向他,他面色煞白,身体微曲一手捂在腹部侧躺在地上。见此,她慌忙蹲下身子,急切唤道:“清秋,清秋,周清秋你醒醒。” 见他不答,她大声呼喊,只见翠儿带着几家丁前来,见她面容焦急,翠儿忙上前担忧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她拉过翠儿的手,指着地上的周清秋对那几家丁道:“你们快,将周二少爷抬到后院客房去,再去请个大夫过来。” 几人抬着他进了客房,大夫拿着药箱忙忙赶来。推门进屋先是向她行礼,还未等大夫屈身她便上前将大夫扶起,急道:“快,先看病。” 大夫拿起他的手,正要把脉,猝然看见他手背满是硬物的划伤,伤口还在往外冒着血。她见了心中不由自责,面容上仍是忧心忡忡。大夫从药箱最下的小格中拿出药瓶,撒在伤口上,周清秋眉头一皱。 把脉过后,大夫起身来到她跟前,躬身请她出去谈话。她转身令翠儿在屋里照料,转身领着大夫走出房间后,将门轻轻掩上。 大夫道:“苏小姐,在下有几句话想问问,这位公子可是常有饮酒?是否日常疲累不堪?常常深夜焦虑少眠?” 苏苒苒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常饮酒我知道,日常疲累,深夜少眠,这是怎么说?”那大夫继续道:“他血气虚衰,肠胃不佳,若是平日再不注意些,怕是以后再难休养了。” 闻言,她不由皱眉,追问道:“大夫,我想问问这深夜少眠是何缘故?” 那大夫捋捋胡须道:“这在下就不得而知了,夜里少眠多是心中有所焦虑,忧思难解才会如此。苏小姐若是想知道,就要您亲自去问问他了。” 她透过门缝望向屋内躺着的周清秋,只听那大夫继续道:“苏小姐先别忧心,在下先开几副补气养胃的药方,这是病得慢慢休养。”她命了家丁随大夫去拿药,她走进屋内见他神情稍有缓和,心中不免长吁一口气。 翠儿上前安慰道:“小姐,您别担心,二少爷不会有事的。”说完,翠儿扶她坐下。再见他手背的伤,她心中不由感到歉意,心道:“以前与他倒是少有交集,自嘉郎走后,短短几月他也算保护了我两次。” 一炷香的功夫,丫鬟便将汤药端了来,一人将他扶起,那丫鬟拿起药勺往他嘴里送去。他双唇紧闭,眉头蹙起。 翠儿在一旁看着那丫鬟笨手笨脚,本要上前,忽而听见苏苒苒道:“给我,我来吧。”翠儿回首惊看着她,忙上前端过药碗递于她,道:“小姐,小心烫。” 她接过药碗,坐在床边,语气温柔道:“清秋,来,喝药了。”说着,她将要放在嘴边吹吹,向他嘴里送去。 他依旧紧闭着嘴,额间冒出的汗水将两鬓青丝沾湿,黏在脸颊上。他依旧昏睡,只听他嘴里叨念着:“我不喝,嫡母我不喝药,我不会再犯了,您别让我喝这个好不好。” 闻言,苏苒苒先是一惊,蹙眉望向翠儿。只听翠儿对那几个丫鬟道:“你们出去,今日听见了,一个字也不准说出去,不然。”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求预收新文《锁娥》疯批美人权臣与他的霸气小歌姬 第33章 重逢 苏苒苒从未见过周清秋这般模样,平日里那副温婉少言白衣公子形相荡然无存。只见他眉头紧锁,神情紧张,汗如水下。她心中不由慌措,听那声如小雨拂过,轻声唤道:“清秋,清秋醒醒,我是苏苒苒。” 周清秋猛然睁开眼,喘着大气,面上醉意未消尽,抬眼便瞧见她温柔和平的面容。他手撑着做起来,将头低下,发丝沿肩滑下,额前的青丝遮住了他眼睛。 她倾身替他将软枕垫在身后,再为他递去绢帕,关切道:“先将头上的汗擦擦。” 他抬眼接上她的目光,将帕子接过手中,胡乱在脸上一抹。垂下手将帕子拽在手里,低头仍旧不语,见此,她回身从桌上端起药碗,将药递在他面前道:“清秋,先把药喝了。” 须臾,他渐渐缓过后,换了往日笑颜迎上她。笑道:“谢嫂嫂。”说完便将药接过,放下勺子倒头一饮而尽。 她见他喝过药,转头对翠儿道:“翠儿,把她们带下去。你去守着院门,有人来了通报一声。”道完,见翠儿带人出去后,她方才转过头,将他手里喝完的药碗拿过。 他依旧一语不发,她终是忍不住,问道:“清秋,你有什么心事可以与我说说,大夫说你日日少眠,身体气血不足,自己的身体还是要多注意休息。” 他撩起发丝,含笑望着她,道:“嫂嫂,我没事,只是喝多了醉倒了罢了。你别为我担心,我躺躺就好了。” 恍惚间,她似是看见了他与周清嘉渐渐叠影,二人神貌相似,只让她一时呆愣住了。重影牵起她幕幕回忆,忆得那段时日她照顾嘉郎也是如此。 她手紧捏着药碗,见他这般对自己身体不上心,她忽而想起周清嘉离世前几日也是这般,觉得自己身体一切都好,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只觉莫名心中一阵哽咽无语,怒意渐起,道:“你是要向你哥哥那样才好吗!嘉郎那时也是你这样,然后呢!”道完,她将头撇向一边偷偷拭泪。 见她生气如此,他眼瞳一颤,手指一抖,神情闪过一丝慌乱,指甲死死扣进手中,划出一道血痕,嘴唇紧抿在齿下,不时默默将头垂下,轻声道:“对不起。”听见那声声抽噎,心中宛如刀刀利刃割肉。 闻见那声道歉,她将眼角泪光抹去,以是自己方才太凶,慌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养你的病。别……别像你哥哥那样,说走就走了。”她语音渐渐模糊,头转向一旁,只见那肩膀抽耸着。 他不禁伸出手想去扶住她,移至半空,又收了回来。低头淡淡回了句,“知道了嫂嫂,我会注意的。” 听他答应,她心中悬石总算放下,想着周清嘉交代的事,好在是没有辜负。又想起刚才他的喃喃梦语,本想细问,可又见他没有要说的意思,她也之好作罢。 她起身道:“你好生休息,我去正院看看。”说着便要扶他躺下,他刻意避开与她接触,躺下后转身侧躺在另一边。听见那掩门的那声“吱呀”,他缓缓将身子转了过来,凝望着那人影一格格消失在窗棂上。 他起身斜靠在床边,紧捏着那受伤的手,一拳砸在床架的雕花上。猝然鲜血便渗透了纱布,痛觉传入心尖,他只是眉头微微一皱便恢复了往日神情。 他伸手从袖篼中拿出一白瓷药瓶,从里倒出颗黑色药丸。毫不犹豫,一口便塞进嘴里。他捋捋披散的长发,捡了桌上的玉簪自己插上,推门出去了。 苏苒苒行至正院,苏夫人坐在堂前,远远便瞧见了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问道:“今日就在家里歇息了吧,明日再回郡王府如何?” 她回绝道:“不了母亲,郡王府里还有要事处理,今日就得回去。” 闻言,苏夫人哀叹一声,失落道:“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是一夜也不愿意陪母亲了。” 母女二人聊至天色渐暗,苏苒苒这才起身此行。行至府门,正见苏言怀送几位客人出府,其间一人与家思染倒是有两分神似。她心中好奇,上前唤了声“哥哥”,那几人也向她望去。躬身行礼道:“郡王妃。” 她回礼眼神停在那身穿绸缎金丝绣纹华服的男子身上,笑问道:“这位公子是?” 男子躬身,苏言怀介绍道:“这位是左武郎家彬的嫡子。” 闻言,她不由打量了他一身,心中疑虑,为何他这般富态,而家思染却不得不被卖来郡王府做小护院。想到这,她抬首望他,含笑问道:“家思染是你弟弟吗?” 此话一出,家麟心中不由一沉,回想起家思染这么快被郡王府赶出,定是得罪了府里大人。他躬身行礼赔罪道:“我弟弟自小便有脑疾,他得罪过郡王妃家里自然不会轻饶他,若是您仍旧气恼,今日我回府可再打他一顿。” 听见那声“打”,她心中一颤,脑海里浮现出那日被太子杖责的画面,悠悠问道:“他被打了?” 家麟立在一侧,点了点头。众人皆没察觉她异样,杵在梁柱边的周清秋一一看在眼里。 一时她没了话,家麟和苏言怀相视一眼,苏言怀开口问道:“怎么了,苒苒,那个家思染是犯了什么事吗?” 她抬眼淡定回道:“也没什么,只是个被赶回去的护院而已。”她瞥眼看那天际,天色已是暗暗绯色如血染万里。 还未等她登车,丫鬟扶着苏夫人快步走出来,一番泪如雨下的辞别之语,马车才渐渐驶离苏府。 她想着周清秋酒意未绝,担心他驾马危险,于是邀了他同自己一辆车。 临近黄昏,白日暑气渐消,热气总算是被那一股股凉风吹散,散尽在空气之中。家瑶带着家思染出了家府。 夜市嚣起,灯火通明,家瑶在前,家思染紧跟在后。车马交行,人潮涌动,热闹非凡。长街两侧皆是摊贩,大道上车辆纷纷,人马簇簇。 家瑶驻足在一买珠钗的摊贩前,转头看向他,声音娓娓道:“阿染,你跟紧我,别走掉了。”见他站在身后不远处,放了心,转头便看着摊位前的饰物。 他许久未曾这般惬意逛过夜市,忽而看见那熟悉的深巷。家瑶在一旁挑选玩意儿,丝毫未注意到他走远。 他步步往那移去,巷中空空,原本堆积的杂物早已不见,往里望去依旧漆黑洞洞。想起那日小白躺在那一摊烂泥中,周身鲜血淋淋,红液顺着脖颈往下滴,流在泥潭中,混搅在一摊,早已发不出是血是泥。 他上去蹲身俯下,苦笑道:“小白,你有重生吗?若是重生又为何不来寻我呢,哦,不对,我也死了。”声音不大,声音还未穿出巷口便混杂在人声中。 一辆翠盖红缨宝车停在巷口,车帘被风吹起,车上之人瞧见巷口黑影,那声音婉耳,“停车。”只见苏苒苒掀起红章软帘,探出头了欲看清那人。 翠儿见她下车上前搀扶,正要开口,只听她将手捂在她嘴,摇了摇头。周清秋坐在车上,撩起纱帘默默看向车外。顺着她视线望去,眉头一皱将帘子放下。 她缓步行至他身后,脚声顿住,开口道:“你说什么?”声音中暗含悸动,只见他猛然回头看向她。 四周声音渐渐散去,灯光雾化成点点光斑。他嘴微张一时不知该说何,见他不搭话,她继续追问道:“你在这这里做什么?” 她信步上去,一步一问道:“说话!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为何知道这里?”最后到他跟前,他蹲在地上,抬头望他,又缓缓低下头。 他不敢看她,低首不语。她低眼看他,隐约瞧见包扎的白布,她道:“蹲地上干嘛,起来说话。”说着便踱步到一旁屋檐下,翠儿上前用衣袖简单擦拭了一番,又垫上帕子,这才扶她坐下。 见他老老实实站起身,手也不知该放在哪里,她心中不由一笑,勾了勾手示意他过来,问道:“又被打了?伤口好些了吗?” 听她关切,他心中一阵欢喜,终于抬起头敢看她眼睛,久久开口回了一句,“好些了。” 她见他扭捏,伸手拉过他袖,他被一下拉到她身前。她撩起他衣袖,新伤盖在旧伤上面,几条伤口错纵相交。她长叹一气道:“你就不能学着保护自己吗,刺客打过,太子打,现在回了家,还要被你哥哥欺负。你这样倒是真的像周……”说到这,她一下顿住了。 再看家思染,他目光也停住了,她清了清嗓子,正言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话题一转,他还未曾反应过来,目光慌张看向四周,四处又无别的借口可找。她见他又答不上话,身体微微前倾,一脸微笑望着他,又重复了句刚才的话。 这时远处传来呼唤声,“阿染,阿染。” 二人皆望向那边,女子捏着丝绢缓缓走来,额间冒着汗珠。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求预收新文《锁娥》疯批美人权臣与他的霸气小歌姬 第34章 情谊 家瑶见眼前女子装束华丽,品服大妆,她来到家思染身边,悄声问道:“这是哪家的小姐,真漂亮。” 苏苒苒含笑道:“家小姐?” 家瑶不知她是谁,只听家思染在身旁道:“这位是广平郡王妃。”听得这几字,她神色未变,只是上前一步将家思染护在身后,施礼笑道:“参见郡王夫人,不知郡王夫人唤我弟弟所为何事?” 见家瑶如此,她便知家思染挨打定是因为自己,心中不免含有歉意,可又不知该如何。翠儿在侧见她为难,笑道:“小姐,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府吧。” 她轻声回了声“嗯”,起身掸掸裙摆回道:“没什么,只是看见了,招呼一声感谢家公子前些日子照顾。”语罢,领着翠儿便上了车。 周清秋闲坐在车上,见她上车,伸手上前扶她。她稳稳将手放在他手心,家思染站在远处看向这边。她转首目光恰与他对上,他一时无措,猛然转头看向家瑶。 夜市花灯缤纷,香烟缭绕,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嚣。人潮流转,掩住了两人耳目,夹缝见只见马车缓缓驶过,如滴水汇入江河转瞬便不见了。家思染心思沉下,依旧伫立在原地,须臾听见家瑶在前方唤他,他这才徐徐跟上前。 车马行至府前,一行人各自回了院子。翠儿伺候她梳洗一番,一夜无话。几日闲在府中无事,一日周叔领着韦掌柜来到正院,躬身请他再此等候。转身去了东院禀告苏苒苒,她此刻在书房踱步,见周叔来了急问道:“他来了吗?” 周叔躬身点了点头,见她紧张,周叔慰言道:“夫人,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上前扶周叔起身,道:“周叔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你是府里几十年的老人了,我自然应该听听你的话。”语罢,她示意翠儿出去将门外守住。 小厮穿过游廊转角直直走去了南院,周清秋坐在园中,怀里抱着月白。月白乖巧趴在他怀里,时不时舔捋一下自己的毛发。听见脚步声,他开口问道:“韦掌柜来了?” 那人点头回道:“回二少爷,人已经在正堂候着了,不过夫人还迟迟没有出来,东院那边有人守着只有周叔进去了,我们也不知道里面有何打算。” 他垂首俯瞰着怀中月白,抬手逗了逗它,思虑片刻,道:“自作孽不可活,去告诉太子殿下吧,看殿下作何打算。”小厮领了命,疾步退出南院。 见人出去了,他低身将月白放下,它不愿走,猫爪挠着他身上罩着的月白广袖衫。他未理,直直往书房去来,月白摇着白绒大尾跟在他身后。书案上放着一堆馥芳斋的脂膏,他上前将东西收好,提着悠悠走出南院。 掩门时月白顺着门缝溜了出来,他见没手再赶它进去,笑道:“罢了,你要跟就跟着吧,不许坏了园中花草。”说完,他提着东西便往东院去了。 远远便瞧见翠儿守在月洞门前,见周清秋走来,翠儿上前施礼道:“二少爷。”见他手上东西繁多,翠儿上前欲帮他提,嘴里不忘叨念几句,“二少爷拿这么多东西,怎不叫下人帮忙提着。回头我就禀明小姐,把那些没用的人给换了。” 他将一半东西分在翠儿手中,含笑温柔道:“翠儿姑娘有心了,不必如此,我平日用下人用得少,人多了院子里闹腾。”说着他低首看了眼脚边月白,接着道:“这小家伙怕人,我实在不好留太多人。” 翠儿低首看向他脚边,只见月白躲在他身后探出脑袋,太师青色珀蓝的眼睛一眨,灵动俏丽。翠儿夸赞道:“这猫是二少爷养的?以前倒是时不时在镜湖边瞧见过,竟没想到是二少爷的,每次院子里几个丫鬟私底下偷偷喂它,它也不吃我们的东西,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他笑道:“这家伙挑食的很,是我把它养挑嘴了。”他一面说着,一面眼光偷偷扫过院内。又开口道:“嫂嫂在院子里吗?这些是那日去馥芳斋收租,那掌柜送的。我定然是用不上的,这不,给嫂嫂送来。” 翠儿回首看了眼院内,见里面没动静,笑回道:“二少爷容我进去通报一声。”说着翠儿便转身进去了,行至书房,见房门依旧紧闭。她上前轻叩门,听见里面问道:“何事?” 翠儿答道:“小姐,二少爷在东院外……”话还未说完,忽而听见一声猫叫。翠儿低首看向脚边,月白跟在她身后溜了进来。 “院子里怎会有猫?”她推门而出,月白一跃跳到她脚边,她俯身将它抱起,顺了顺它的背猫。它在怀中发出一阵“咕噜噜”声,她笑问道:“二少爷现在在何处?” 翠儿指着院门,道:“回小姐,二少爷就在院外。” “快去请二少爷进来吧。”说着她转头示意周叔下去,周叔躬身告退后,她抱着月白走入院中凉亭。不时,翠儿手提着东西,领着周清秋走了进来。 月白见他走来,从苏苒苒怀中跳下,跑到他身边。他提着礼盒走到她上前,温柔笑道:“嫂嫂。” 她请他入座,慰问道:“身子可有好些了?”她一面说着,一面让翠儿为他斟茶。翠儿将那白玉成窑瓷杯递于他,他双手接过含笑道了句“谢谢”。 再回头,他看向她,回道:“已经好多了,谢嫂嫂关心。” 她续问道:“馥芳斋的事情又让二少爷费心了,想着你有病在身,还让你大老远跑去,我这做嫂嫂是真没什么用。”道完,她扶额苦笑。 听她哀叹,他心中有些不适,含笑慰道:“嫂嫂这是什么话,府里的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大忙,若是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哪里还有脸留在郡王府。” 他指着桌上礼盒,将其推到她面前,道:“这些都是馥芳斋新出的香膏胭脂,我也不知嫂嫂平日里爱用什么,就都送了来。嫂嫂若是不嫌弃,就收下吧。”那些外盒包装精致,木雕浮刻栩栩如生的凤纹。 她低眼看向盒子,伸手拂过那刻纹,心间不由一疼,她凑上前去,拿起那镂空木盒。海棠花式雕漆添金纹凤舞的盒子,精致小巧,在手中放着悠悠闻得里面幽香。见她神情异然,他开口道:“这是新出的花膏,听闻润肤养颜的效果极好。” 她歪头看了看盒底,手指轻触在那雕纹上,淡淡道:“这雕花,似是在哪里见过。”闻言,他不解道:“这不过是一般的花样,嫂嫂见过这也是正常。” 她将木盒递于他,手扶在颔下回想着在哪里见过。他将盒子接过手中,手指在上一触,不由蹙眉,道:“嫂嫂,这不过是民间常用的木雕刻纹,至于这手艺也不算上乘,凤翔雕得宛如鸡飞,真是可惜这花样了。” 话语传入耳中,声音荡荡在脑海里,记忆被猛然拉回。她眼瞳一缩,画面一幅幅现露在眼前。四周空气仿佛都凝注了,她只觉自己被什么拉回到过去。 树下公子扶琴,饮酒作乐。周清嘉坐在最远处,认真摆弄这手里物件。头顶束发嵌包白玉冠,齐眉勒着条翔龙腾云金红抹额,身穿的那件黑线镶金兽纹红衣上满是木屑渣滓。三皇子悄悄走到他身后,忽然跳出拍在他肩上,笑问道:“周清嘉,躲在这做什么呢?干嘛不过去和我们喝酒。” 他一惊,身子一抖,忙将东西收好,转头笑道:“箫真,你干嘛呢,吓我一跳。” 箫真见他动作迅速,忙去翻他身,问道:“你藏什么好玩的了,给我瞧瞧,你若是不给我,我一会儿便去我哥哥那里告你的状,说你欺负我。”箫真一面说着,一面将周清嘉压在身下,欲将那东西找出来。 两人闹腾着,一时僵持不下,声音喧嚣引得周围人投目过来。太子手摇着折扇,遮嘴坏笑道:“阿真,你还不快从清嘉身上下来。” 箫真回首看向太子,再见周围人皆停手看着这般,不由难堪一笑,答道:“哥哥,清嘉身上有好东西,他不给我看,你快让他拿出来给我瞧瞧。”太子见他一脸怨气,涨得鱼白小脸通红。 太子笑道:“你就是仗着清嘉脾气好,不与计较,还不快从清嘉身上下来。你再胡闹,下次出游我可不叫你了。” 此话一出,箫真乖乖抬腿从周清嘉身上下来,徐徐走到太子身前。太子比他高出半个脑袋,他抬眼看着太子假意生气,朝着太子做了个鬼脸便跑去了苏言怀身边。太子见状,合了扇子用扇柄指指他笑道:“下次我可真不带你了,好好让你师父给你上课,看烦不死你。” 周清嘉掸掸身上木屑,靠坐在桌边笑道:“罢了罢了,你每次都怎么说,哪次不是带着他一起来了。他要不是你弟弟,我肯定动手揍他,这骄纵性子就是你这个做哥哥的惯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求预收新文《锁娥》疯批美人权臣与他的霸气小歌姬 第35章 梳篦 太子回首看了眼箫真,装作一脸无奈道:“谁叫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呢,不惯他惯谁?你也好意思说完,谁不知道你暗地里是怎么帮你那庶弟的。” 此话有些让周清嘉不悦,他换了只手倚在桌边,正言道:“清秋就是清秋,没有什么嫡庶之分,我只知他是我弟弟。” 见他如此,太子笑道:“好好好,我们不说。你家伙别一提这事就冒火行吗,又不是炮仗,一点就炸。”他指着桌上的工具,问道:“又再做什么呢?依我看你真不适合当什么飘飘公子,皎皎明珠,那木匠倒是挺合适你的。” 太子的话被一阵嬉语打断,只听那花障见裙影飞闪,踏着石子路伴着珠钗铃铃声。一阵吵闹道:“苏苒苒,你离我远些,真不晓得太子哥哥为何要把你也叫来。” 苏苒苒冷哼一声,笑道:“你都能来,我为何不能。”两人一边吵着,一边快步往前走。园内这些人个个敛声屏气,目光望向那方。只见苏苒苒与叶珠玑拉扯着从花间走出,二人一身花裙沾了百花瓣,落得一地都是。 周清嘉同苏言怀上前将二人拉开,太子笑道:“你们两个啥时候见面能不吵架了?”叶珠玑见周清嘉拉着自己未放,脸颊羞红回道太子话:“太子哥哥,是她先动的手。” 苏苒苒冷哼一声,将头撇向一边,笑道:“真会说话,当真太子哥哥和周清嘉的面,你敢把你刚才撒泼的样子在做一次吗。”闻言,叶珠玑见自己在周清嘉面前丢了面子,倾身上前便是要动手打人。 气得眼眶泛红,道:“苏苒苒,你看我今天不打得你满地找牙。”周清嘉同苏言怀忙上前挡在两人面前。苏苒苒蹦跶着,做着鬼脸笑道:“你来呀,来打我呀!”周清嘉回首见她两鬓发髻也随着她一同蹦跶,一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言怀拉住她,瞪眼看着她,道:“苒苒,太子殿下面前,怎么这么没规矩!” 箫真来到苏言怀身边,扶着他肩笑问道:“言怀,她就是你妹妹,京兆府出了名的辣妹子?”他一面说着,一面指了指她发髻,又道:“别蹦跶了,你头发都快散了。” 苏苒苒抬手摸了摸自己两发苞,登时脸上红胀起来,低着头不敢再发声。苏言怀侧头唤了声“翠儿”,一小丫头从一旁走来,毕恭毕敬立在苏苒苒身边,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他道:“带小姐下去,将这头发重新捋捋。”道完回首望着太子,太子杵在一旁也不说话,含笑看着诸位。周清嘉也笑道:“带你们小姐下去理理衣裙。” 叶珠玑立在原地不动,只拉着周清嘉的外衫,也不说话。周清嘉含笑望着她,摸了摸她头问道:“珠玑,怎么了?” 叶珠玑抬眼看着他,道:“清嘉哥哥,你是不是更喜欢苏苒苒一点。” 闻言,周清嘉一下被人呛得说不出话来,脸颊一红,忙将目光扫了一圈周围的人。只见苏言怀默默盯着他,一时说不出他那是喜,是怒。周清嘉只觉背后一寒,哭笑两声,道:“珠玑你这话哪里听的,绝对的谬传,绝对不可能。” 叶珠玑嘟着绛唇,蹲下道:“胡说,我娘亲说过女人的第六感最准了。”她一面说着,一面眼泪包在眼眶里。 周清嘉只觉苏言怀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再看一旁太子倚靠在墙边一副看戏的模样,三皇子,就更指望不上了,一门心思地吃着面前的菜肴。他若是再在这里多待一秒,他真怕到时候苏言怀真会冲上来。 无奈,他低身拉起叶珠玑走到一旁没人的地方,笑问道:“珠玑,你没看见刚才你苏哥哥的眼神吗?” 叶珠玑用衣袖擦了那豆大的泪珠,笑道:“看见啦!” 见她使坏,他抬手假意要揍她,道:“好哇,你果然在使坏,看我不收拾你!” 忽而,她低下头,语气严肃道:“清嘉哥哥,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苏苒苒些?” “你们两个都是我妹妹,我都喜欢。” 她猛然抬头,那双水灵明眸望着他道:“清嘉哥哥,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周清嘉脸色泛红眼中含情低下头,须臾,点了点头。 听见两声轻笑,他抬头看向叶珠玑道:“你笑什么?” 她放眼望着远处枝桠上粉白的桃花,笑道:“你既然喜欢,就大胆去追呀!我娘亲说‘烈女怕缠郎,恶鬼还怕钟馗呢’。” 他笑着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道:“什么都是你娘亲教的,哪有女孩子像你天天说些这种歪理。” “有呀,苏苒苒,她比我还会说呢!” 周清嘉无奈一笑,叶珠玑俯身摘起一朵小径旁的黄花,扯下那花瓣放在手心任它飘走,悠悠道:“清嘉哥哥,我还是会祝你早日追到那心仪的姑娘。”她转身笑看着周清嘉。 见他神情一怔,她继续道:“无论如何你还有太子哥哥、苏哥哥、箫真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将来不管你们去了哪里,我只希望我能成为那个在茫茫人海中,能第一眼便认出你们的人。”说完,她将被风吹散的鬓发撩至耳后。 他抬手抚抚她的头,笑道:“我们几个能去哪里,以后还不和现在一样天天饮酒作乐、不务正业。”说完他招手示意丫鬟过来,交代她们带她下去更衣,而后转身欲往太子身边走去。 叶珠玑见他要走,心中不舍,可又不敢阻拦,只得步步回头。 太子坏笑看着周清嘉,伸手搭在他肩上,道:“看来珠玑当真是喜欢你喜欢的不得。”周清嘉低首笑道:“别取笑我,我可是一直当珠玑是妹妹。” 太子摇扇笑着走到三皇子身边,一把将他拉过,揽着他肩往那水榭去了。苏言怀跟在身后回首看了眼周清嘉,笑道:“走吧。” 周清秋回首看了眼苏苒苒远去的背影,转头跟在苏言怀身后走了去。几人在锦笼纱罩,金光珠彩的水榭中聊得欢愉。须臾,一个丫鬟快步跑来,行至水榭外跪下道:“太子殿下,不好了,两位小姐在院子里又打起来了。” 周清嘉第一个起身,忙问道:“在哪里,快带我们去。” 丫鬟起身领着一行人到了院子,只见苏苒苒拧着叶珠玑的衣襟,叶珠玑毫不示弱,欲伸手去拽她头发。叶珠玑脸上挂着泪珠,憋着哭腔道:“苏苒苒,你放手。”说着便要张口去咬苏苒苒手。 苏苒苒急松手躲过,手一抬恰巧打在叶珠玑门牙上。她连退几步摔在地上,上前的周清嘉稳稳接住了快要跌倒的苏苒苒。她摔在他怀中,抬眼看着他,面靥不由泛红,一时竟连道谢都忘了说。 苏言怀跟在周清嘉身后,来到叶珠玑身边,给她递去帕子,笑道:“珠玑听话,别哭了。” 叶珠玑抽噎着将头撇向一旁,苏言怀抬手为她拭去眼泪,又伸手扶她起来。他拉着她手走到苏苒苒面前,道:“苒苒,你们两个刚才是怎么回事,好了一阵怎么又打起来了?” 翠儿上前欲解释道:“大少爷,是叶小姐先……”翠儿还未将话说完,苏言怀厉声道:“翠儿,你别说话,让她自己说。” 苏苒苒见哥哥生气了,一时不敢在说话,只得将头转向一旁。周清嘉忙上前将她往身后一拉,笑道:“好了好了,言怀你也别生气了,她俩脾气你是知道的。这事情也不大,你也犯不着对自己妹妹发这么大脾气。” 说完,他抬手揉了揉苏苒苒头上已经松散发髻,眯眼温柔笑道:“走吧,我带你下去将头发重新捋捋。” 太子揣手倚在梁柱边,嘴角不由上扬,回首看向箫真,他一人坐在绣金红莲的软垫,独享佳肴,一人吃得欢愉。太子躬身从果盘里摘下一颗葡萄,丢到箫真身上。 箫真抬眼看了他一下,低下头捡起掉在身上的葡萄,一口塞进嘴里,笑道:“哥,怎么了?”语罢,又拾起那四楞象牙镶金的筷子继续往嘴里塞着吃食。 太子苦笑摇了摇头,继续在一旁看戏。看着周清嘉拉着苏苒苒走远,叶珠玑也被丫鬟扶了下去。苏言怀上前躬身施礼道:“还望太子殿下不要见怪。” 太子挥袖揽过他肩,笑道:“不怪不怪,又不是第一次看她俩动手了。剩下的事你交给清嘉就好了,走,咱们喝酒去。”太子拉着苏言怀进了水榭,见三皇子面前吃食已少了大半,他转身吩咐道:“来人,再端些吃的上来。” 两个丫鬟领命退下,须臾,便来了人捧着大荷叶式的翡翠盘子里面盛着肥美的大蟹。还未等丫鬟落盘,箫真就伸了手将一只大蟹抓来,笑道:“谢谢哥哥。” 周清嘉领着苏苒苒到了处没人的院子,见翠儿乖乖跟在身后也不说话,他转身笑道:“我不会把你们家小姐怎么样的,你快去接盆水来。” 闻言,翠儿看向苏苒苒,她点了头,她才转身下去。周清嘉见此问道:“她只听你的?” 苏苒苒抬头望他,含羞笑道:“翠儿是我捡回来的,自然只听我一人的,只是偶尔哥哥生气,她也就不好听我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求预收新文《锁娥》疯批美人权臣与他的霸气小歌姬 第36章 承袭 周清嘉伸手拉过苏苒苒坐下,问道:“言怀平日里在我们几个中算是脾气最温和的了,他也会冲你发气?”他一面说道,一面将她头上珠钗取下解了那蓬乱的青丝,发丝顺着他手缓缓滑下,低垂耷落在肩上。 她撩起一缕发丝缠在手中,回道:“哥哥脾气是挺好的,那还不多亏我平日里多磨。俗话说佳期难得,好事多磨。你们现在能看见他如此温婉贤淑,还不得是我在背后功劳。” 闻言,周清秋不由大笑,抬手擦擦眼角笑出的泪花,道:“能说出这话的估计也只有你了,若是你哥哥知道了,不知得被你气成什么样。” 她抬首目光正与他接上,笑道:“清嘉哥哥不会告诉他的,对吧?”见她眼睛一眨,瞳中似是藏着一汪清泉。他心一悸动,一时没搭上话。 见他不说话,她心中不禁慌了,忙问道:“清嘉哥哥,你莫不是真会告诉我哥哥吧。你要是做这等小人,我以后也再不理你了。” 待他反应来,忙解释道:“我不说,真不说。”他抓着她的青丝,从腰篼中拿出那还未雕好的梳篦。他用手搓了搓上的雕纹,从上一直梳至发梢。她疑问道:“清嘉哥哥出门怎和个姑娘家似的,还带着梳子。” 说着便转过身来,周清嘉未来得及收起梳子,她一把将它夺过,定睛看了眼那梳篦,笑道:“清嘉哥哥,你这是哪里买的梳子,你看这凤纹,雕得像只雏鸡。”说得周清嘉脸一下从脖红至耳尖。 见他不语,她又低首看了看这梳篦,道:“丑是丑了些,不过这小鸡细看还挺可人的。清嘉哥哥这是送人的吗?” 周清嘉抬手捏了捏耳垂,不看她道:“我自己随手雕来玩的玩意儿,一会儿就扔了的东西就没雕那么精细。” 听见他要丢这梳子,苏苒苒心中暗喜,想着终于能套着点周清嘉的东西了。她迎上笑颜道:“清嘉哥哥,这可是上好的尤金乌木,丢了也怪可惜的,你把它给我吧!”还未等他答应,她就已将那梳篦揣进袖篼里。 他立在原处,目光怔怔看着她。内心先是一惊而后一喜,嘴角抑不住上扬,摆手随口道:“你喜欢就拿去吧。” 翠儿端着热水正好赶来,周清嘉一时没反应过来,翠儿在旁道:“周公子,麻烦让让。”听闻,他这才侧身让了位子。翠儿立在她身后,几下便将她的发髻重新梳好,又簪上璎珞花碟珠钗,绾上八宝珠髻。 她举着铜镜照照,笑道:“不错。”透着那铜镜,她将目光落在镜中周清嘉的脸上。心中不由喜悦,眼中皆是笑意。 回忆一幕幕散去,目光重聚在手中的木盒上,苏苒苒抬眼望着周清秋,问道:“这真是馥芳斋出的东西?” 周清秋看着她,点了点头,道:“是,不过这盒子应该是请外面的师傅雕的。” 闻言,她低头又看了眼盒子,而后将它小心收进袖篼中,含笑道:“谢谢清秋。”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小厮忙慌走来在凉亭外立住了,道:“夫人,太子殿下派人来传话,请夫人去太子府一趟,说是太子殿下今日设宴赏花,邀请了不少城中权贵。” 她悠悠问道:“有说别的什么事吗?” “回夫人,那传话的人只说了是赏花,别的也没说什么。” 她起身对周清秋道:“清秋,我先去太子府了。你身体虚,还是早些回南院吧。”翠儿上前朝他施礼,正欲扶着她出东院。 周清秋起身唤住她,道:“嫂嫂,我同你一块去吧。”说完,他起身来到她身侧。见她神情略显担忧,他笑道:“只是参加一个宴会,也没什么影响。况且若是太子殿下再为难你,我在也好帮得上忙。” 思忖片刻,她抿嘴笑看着周清秋,点了点头轻声应了一句。 须臾,周叔从正院走来,见她要出府,上前问道:“夫人,那韦掌柜还在正院里候着,需要先让他回去吗?” 她知太子殿下的事耽误不得,只能点头答应道:“先让韦掌柜回去吧,就说我这里有急事需要处理。”周叔闻言,躬身退后往正院的方向去了。 周清秋跟在她身后,转首望着周叔走远。刚出府门车马已经在门前等候多时了,翠儿扶她上了马车,她关切道:“清秋同我一起吧。” 他目光投向她,一时怔住了,没来得及接上话,翠儿坐在车帘边,拉开帘子笑道:“二少爷同小姐一块吧,外面太阳毒辣,也不适合骑马。” 周清秋点点头也上了车,翠儿坐在她边上,拉着她手问道:“小姐,太子殿下这急匆匆唤您过去是为了什么事呀?” 苏苒苒摇首,心中仍是不解为何此时去太子府,问道那传话的小厮,“太子殿下有说是为何事吗?” “太子殿下说今日府内悦湖的荷花开了,特邀几位好友前去赏花,郡王夫人只管坐车去便是,其他的事不必操心。” 闻言,翠儿小声嘀咕,“太子殿下这样日日不务正业,难怪皇帝陛下常常生气。瞧瞧人家三皇子屡立战功,功勋卓越,太子殿下这样何以能治国平天下。” 苏苒苒忙打断道:“翠儿,越来越没规矩了,太子殿下是你能妄自评价的。”翠儿见她紧盯着自己,忙低下头,闭上了嘴。 周清秋闭眼坐在床边,清风吹起他的发丝在风中飘荡,苏苒苒瞥眼看了看他。良晌,她悠悠提了一句,“谨言慎行。” 到了太子府前,还未等她绣鞋落地便瞧见了从远处徐徐走来的叶珠玑。她一身牡丹锦纹的艳红裙衫往这里走来,瞟看了苏苒苒一眼,问道:“跟在你身边那个小护卫?” 她随口回道:“回家府了。” “他自己回去的?”她正眼惊讶地看着他道。 “我赶回去的。” 闻言,叶珠玑冷笑一声,气道:“你真的是蠢得够可以的,算了,懒得说你了。”扭头转进了太子府。 苏苒苒此时心中自然是没心情与她吵的,越是离那太子府的牌匾近,她心中越是不安。翠儿在旁伸手挽住她,投来关心的目光。她用手拍拍翠儿,道:“我们进去吧。” 三人一同进了府门,那穿着淡黄色丝织纱裙的丫鬟,鼻腻鹅脂,肤若寒雪,徐徐领着几人往水榭靠近。等到时,水榭中已坐满了人,太子坐北朝南占在那主位上。见人来了,笑问道:“苒苒妹妹怎么来得这么迟,咦,没想到清秋也来了。” 周清秋上前躬身施礼,唤了声“太子千岁”。太子换了姿势,侧坐在另一边笑道:“平身,平身。” 翠儿扶着她在叶珠玑身旁的位子坐下,只见叶珠玑端坐在一旁未去理会她,红衣似火显得更为端庄大方。良晌,水榭纱帘后悠悠走出几位舞女,弦乐在身后响起,女子皆身着羽衣蹁跹,面若春花,身如细柳。 其首的正是桃香阁的赵妍儿,周清秋将头撇向一旁,自顾自得喝着闷酒。苏苒苒坐在他对面,不由蹙眉奈何大庭广众下又不好说什么,只得作罢。 歌舞艳曲后,姑娘们纷纷退下,太子举着酒杯道:“今日不过是我兴致好特邀大家来此相聚,各位不必拘谨。” 此时,一列车马已经快到太子府门前了。小厮见那领头的是宫里的人,忙跑进府往那水榭奔来。亭内都是公子小姐,小厮跪在亭外,道:“参见太子殿下,宫里的公公已经快到门房了。” 太子摆摆手示意他下去,悠悠道:“走吧,应该是父皇的圣旨到了。”说完便起身领着众人往府门走去,不时有人问道:“这时候皇帝陛下能有什么旨意?” 另一人压着声音道:“我怎会知道,去看看不就了解了吗。”众人随在太子身后来到府门前,手持圣旨的太监端立在门前,众人纷纷跪地。 只听那太监缓缓打开圣旨,清了清嗓子,道:“有上谕,周清秋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即位二十有四年矣,海内河清,天下太平。民有所安,万邦咸服。吏治清明,君臣善睦。德可比先圣,功更盼后人。周清秋,人品贵重,德才兼备,朕欲其承袭广平郡王爵位。钦此。”只听那太监拉长最后一音,最后那声音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周清秋跪接过圣旨,叩首道:“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监上前扶起周清秋,笑颜贺喜道:“恭喜郡王爷,贺喜郡王爷。”他无心思去听这些,悄悄回首看向苏苒苒,她呆呆立在原地,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 翠儿立在一旁,轻声换了声“小姐”。她强挤出笑颜道:“我没事,该来的迟早都会来。”此刻她只觉周清嘉宛若又一次离开了自己,脑中满是他离世那日的篇篇幻景。 她抬首望天,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翠儿心揪,却又只得站在她身旁,帮不上忙。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求预收新文《锁娥》疯批美人权臣与他的霸气小歌姬 第37章 真相 太子搂着一歌女走来,站在周清秋身前笑道:“郡王爷,请吧。”说着一旁的赵妍儿上前挽着他手嫣然一笑,拉着他便向院子里走去。几个传令的太监被人领了去吃酒,苏苒苒才动步走在一队人最后。 还未等她前脚踏过门槛,便听见身后传来声响:“郡王夫人,郡王夫人总算找到您了。”她回首望去,一肥硕圆滚的身躯艰难地跑着。 玲珑镶金白玉冠歪斜戴在头上,肥白的脸上红晕未消,脸上油光水滑,只见韦掌柜举着那手扶了扶玉冠,手指宛如根根萝卜,气喘吁吁道:“郡王夫人,唉,我总算是赶上了。” 众人皆回头望去,目光落在苏苒苒身上,她一脸镇定问道:“不知韦掌柜找我,是有何要事吗?” 韦掌柜捏着金丝锦纹的广袖,擦了擦额间汗水,回道:“前些日子我家下人送来的红利有误,今日我查账才发现,特意来告诉夫人,夫人收账时未发现账目问题吗?” 闻言,她一惊,今日他来郡王府她本就是打算找他清算此事,没想到此时他竟来倒打一耙。她眉头拧起,淡淡回道:“是这么吗?” 韦掌柜忙跪在地上,磕首激动回道:“夫人,您可千万不要错怪在下呀!您是官,我是民,我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这样的事,还请夫人明查。” 她手一紧心中怒意渐起,正欲说什么,忽然身后响起一阵低锵的声音,“苒苒,韦掌柜也是郡王府的老人了,我相信他不会做这种事。况且若是真做了,也没有理由跑来亲自向你坦白呀!” 她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偷得账簿的事只有她与家思染知道,翠儿见她不语,小声唤了声“小姐”。她缓缓抬起头,字字从牙缝中挤出,回道:“太子殿下,说的是。” 周清嘉看着她,不禁向前挪了半步,手一抖本想抓她手腕,赵妍儿在一旁急拉住他手,小声提醒道:“你现在帮不了她,太子殿下要她手上郡王府的掌家之权,她就必须给。不管她愿不愿意,他要她拿出来,这权她就留不住。他是太子,未来的储君,这里能压得住他的只有皇上,你现在若是出去帮了她,就是公然与他为敌,到时你非但救不了她,还要把你自己搭进去。” 他手依旧想不松,赵妍儿只得上前侧身挡住他的视线,一手死死抓住他腕,一手扶在他胸膛上,脸缓缓向上凑去,笑道:“你喜欢上她了?” 他怒视盯着她不语,她继续道:“看来我猜对了,不过我要提醒你,记住你的身份,太子殿下能让你有今天的风光无限,也能让你从云端跌落。”她转首看了眼无助立在原地的苏苒苒,回头继续道:“而且她是亡兄的妻子,你碰不得。但你若是想在背后默默保护她,那就最好按我刚才说的做。” 太子上前笑道:“苒苒,我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在家享福就是了。何必学男子掌家,你看这不就犯了错事,这次要不是韦掌柜人品贵重来亲自告诉你,还不知道以后郡王府的收账得出多少问题。依我看今日正好清秋也承袭了爵位,你就把掌家之权交于他,你看如何?”说着他将目光投向周清秋。 赵妍儿挽着他手,拉着他向前走来,清秋手捏成拳,眼睛闪躲不敢看她。若是放在以前,他定会毫不犹豫接受。可此时,他竟犹豫了不知该说何。 赵妍儿见他不语,有手戳了他腰,他回首瞪她一眼,趁此长吁一气,道:“嫂嫂,账目上的事你也不清楚,哥哥在世我常陪同他出去收账,这些事还是我比较清楚。” 苏苒苒只觉头晕眼花,身往后倾,好在翠儿扶住,翠儿忙开口道:“二少爷,您怎么能……” 翠儿话未说完,被她打断,“既然如此,今日回去我便将郡王的掌印交于周清秋吧。”她心中早料如此,只是一直不愿去相信。如今此幕出现在她眼前,她心里有数只是仍旧难过。 太子笑道:“好好好,既然如此大家也别站着了,进去喝酒,韦掌柜也一起吧”府门外的众人陆陆续续进了太子府。 她只听身边那些人道:“一介女子,管了几日郡王府,当真就以为那是她的了?你看她那不情不愿的表情,今日若不是太子殿下出面,她还想占着这郡王掌印多久。” “行了行了,小声些,广平郡王府还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郡王我是惹不起,一个寡妇我还是敢惹的。” 翠儿闻言,抬手上前被苏苒苒一把拉住,翠儿急道:“小姐,您就由着他们这么说您。”翠儿将绢帕在手里揉成一团丢出。 她摇首苦笑道:“墙倒众人推,树倒还猢狲散呢。他们早盼着这么一天了,这样庆祝一番也是正常。”她上前低身捡起被翠儿丢出的帕子,拉起她手将帕子递在她手中。 翠儿关切道:“小姐,您……”翠儿还望将话讲完,只见苏苒苒抬手以袖拭泪。她脸红头胀,憋着泪珠不让它落下。翠儿见了这般,又是后悔自己方才所做,这会子这样光景,自己也替不了她。心里想着,也不由滴下泪来。 翠儿握住她的手冰凉,忍住不泣,劝道:“小姐,您别哭了,郡王爷在天上看了会心疼的。” 她用袖拭去眼泪,勉强笑道:“没事,咋们进去吧。”刚到门口,叶珠玑从一旁幽静小路走来。翠儿见了上前将苏苒苒护在身后,道:“小姐,她若是再敢说什么落井下石的话,一会儿我动手,您可别拦我。” 叶珠玑悠悠走到她面前,一面抬手整理鬓发,一面笑向苏苒苒道:“别一脸怨气地看着我,抢你丈夫爵位的不是我,是周清秋。” 她问道:“你来做什么,落井下石吗?” 叶珠玑冷哼一声,笑道:“我对郡王府的事不感兴趣,你们做什么也与我无关。”她缓缓走到她身边,猛转头笑道:“不过,我倒是有件事可以提醒你,找过日子把你那小护院接回来,对你只有好处。”说完,她扇着团扇,带着她那小丫鬟消失在几点石山间。 翠儿提起脚边石子,道:“小姐,她为何老在您面前提起家思染。她要是喜欢,直接领回他们叶家不就好了吗!” 此时苏苒苒哪里还有心思理会这,随口一说,“走吧,不让家思染回来我自有打算。”语罢,她挪步往前走,翠儿瞟眼刚巧看见周清秋从抄手游廊走过。 他人影穿梭在花障间,隐隐约约,翠儿忙捂着肚子来到苏苒苒身前,蹙眉道:“小姐,我肚子有些不舒服。” 她上前扶住她,关切道:“怎么了?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吃东西了?”她伸手捏捏翠儿脸,笑道:“快去吧,早些回来,太子府大,别走岔了路。” 翠儿笑吐了吐舌头,道:“是,小姐,我一会儿便回来。” 苏苒苒见她走远了,转身往水榭亭台方向走去。翠儿跟在周清秋身后绕过满园桃树,穿过一层竹篱花障编织而成的月洞门,俄见那园中满架蔷薇。 周清秋驻足望望四周,翠儿急蹲身躲在那树丛下。见他又动了脚,忙跟上去。走过进院子,两边都是游廊相接。院中满是树藤花草,其势若伞,丝垂翠缕。 他推门走进一间屋子,翠儿见院内无人,上前蹲在门边侧耳听着屋内动静。 那低锵轻浮的声音一听便是太子殿下,只听他道:“周清秋,如何?你想要的本太子都帮你得到了,接下来那本太子想要的,你是不是也应该回报一下我呢?” 周清秋声音温雅,回道:“太子殿下想要的,在下一定竭尽所能。” 屋内豁啷一声,似是什么东西被砸了粉碎,太子道:“你别以为我今天看不出来,你想帮她。”周清秋未回话,太子继续道:“周清秋,你搞清楚,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本太子给的,你不是什么干净的人,就别想着做善良的事。” 太子一脚踢在周清秋肋骨间,他狠狠撞在门上,翠儿在外忙退后一步。太子上去踩在他胸膛上,冷言道:“周清秋你是不是忘了,你当年扼杀你哥哥那个小厮时,可是没半点心慈手软的。” 闻言,翠儿跌坐在地上,脑海中满是那日小白躺在血泊中的画面。她瞳眸收缩,嘴唇微张发不出一丝声音来,手指颤抖着支在地上勉强支撑身体。 屋里又道:“周清秋,你别在假仁假义了,你就是个恶鬼,你杀了一个人就停不住想杀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更多。那日周清嘉死的时候你说你是去勾引她,你说你不会动真情,怎么?现在动情了。” 翠儿不知周清秋说了什么,只觉脑子一片空白,仿佛停滞一般,她欲起身,只想快些回到苏苒苒身边将一切都告诉她。奈何身子不争气,一点力气使不上来,只得坐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求预收新文《锁娥》疯批美人权臣与他的霸气小歌姬 第38章 杀害 翠儿坐在地上,手捂嘴抽噎,泪珠框在眼里不忍落下。心中悲痛幡然涌起,她腿脚一抽碰倒来架上瓷花盆。哐啷一声响透整个院子,只听屋内喊道:“谁在外面!” 翠儿见门要快被推开,起身抵住门,手指扣住门上雕花站起身。而后,身子前倾将门往里一推,转首便跑。周清秋一脚踹开房门,从屋内冲出隐约看见那花衣,一时沉默不语。 太子手提锦袍从他身后徐徐走出,笑道:“不用我提醒吧,你知道该怎么处理。”说完他转身往另一方向去了。周清秋长叹一气,蹙眉屏气,手掌紧握扇柄,向那花衣消失的洞门走去。 伏中阴晴不定,片云便可致雨,只是一阵阴风吹过,天空便唰唰落下雨来,滴打在芭蕉叶上发出阵阵如鼓鸣般声。翠儿躲在树丛见,四面矮墙围住,只有周清秋走来的那一处出口。她将丝绢掏出卷上一片落叶埋在树下,捂嘴躲在花草丛中不敢发声。 雨水滴落,翠儿的花衣骤然被侵湿,发丝粘腻在脸颊上,发梢连连滴下水珠。周清秋心中纠结,手抖不停,语气上却淡淡道:“翠儿,出来吧。这四面都是围墙,你也逃不出去。就算你侥幸逃了出去,太子殿下也不会放过你的。” 翠儿不答话,锤了锤一脚软麻的腿,泪水夹着雨水滴在树叶上。身体不停颤抖,抬头无助地看向天空乌云。 他见她不答话,继续道:“你知道了这些,想去告诉谁?是苒苒还是报官?”他悠悠在院子小径上走着,脚步伴着那雨打叶声,更让人心生寒意。 翠儿依旧不敢动,不敢发声,周清秋急了从袖中拔出短剑,对着花草便是一阵乱砍,气喘吁吁急道:“你到底要如何,你们到底要我怎样才肯放过我,我不过是杀了一个下人,人人都要用这来提醒我,威胁我。” 树丛的骚动,吓得翠儿不由往边上挪步,绣鞋被树根绊住,她整个身体趴了了下去,惊起树叶一阵晃动。周清秋步步向那逼近,提手一刀砍落了枝叶,只见翠儿坐在花泥上,满身淤泥,神情畏怯看着他。 周清秋拿着短刃指向她,冷言道:“你们为什么都要逼我!” 翠儿知已无路可逃,鼓起最后一气,怒吼道:“你怎么可以杀小白,他做错了什么,他那时才多大,你怎么可以下得去手。” 闻言,他身子一阵,狂笑道:“你们有权有势,杀人就合情合理。我,一个庶子出生,不过就杀了一个小厮,被人逮着把柄被困废一辈子。凭什么!”听见他狂笑,翠儿更觉发怵,身子不禁一颤。 她好不容易逼出那颤微语气,发话道:“这不是你杀人的理由!” 他猝然抬起头望向她,雨水侵湿那发丝沾黏在他冷脸上,往日翩翩公子荡然无存,披头散发貌若疯子般。他笑着往翠儿逼近,翠儿步步后退,道:“周清秋你迟早会遭到报应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那“漏”字还未道出,短刃迅猛从翠儿脖间划过,她倒在地上,脖间冒涌出不尽红液。血液渗进花泥,刀掉在地上,周清秋跌坐在地上,身体颤抖看着那还在不听颤动的身体。他只觉头皮发麻,闹昏头涨,眼前昏黑。 忽而听见有人在身后唤他名,“清秋,周清秋。”他身子一软仰身躺下去,后背倒一滩软绵中。赵妍儿举着纸伞半跪在地上,他视线逐渐清晰,雨水打在脸上混融着眼尾泪珠,沿脸颊滑下。 她一手举着伞,一手捋理着他额间碎发,声音温柔平和道:“清秋,没事了,没事了。” 他猛然一把拉住她细腕,急道:“苒苒,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抚着他脸,苦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闻言,只见他躺在她怀中,惺忪睡眼迷离,神情朦胧恍惚。 见他睡去,她手扶在他额头,轻声冷言对身后的下人道:“还不把这里收拾了,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太子殿下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语中寒气逼人,几个下人不敢发话,麻利地收拾好了一切,将翠儿的尸身抬出了院子。 她垂眼望着周清秋,继续道:“来人,把他送去偏房,别让其他人看见了。”又上前几个下人,抬着周清秋便往偏房去了。太子穿过洞门走来,神态悠闲,语气淡定道:“处理好了?” 赵妍儿上前,欠身恭敬回道:“回太子殿下,都处理好了。” 太子眯眼笑道:“好,好,他做事果真是比清嘉狠辣多了,你就跟着他吧,有什么异常及时回禀。”说完他转身离开院子,赵妍儿跟在他身后一语不发,回首瞧了眼院子见无异常,也跟着出去了。 苏苒苒坐在席位上,见院内雨珠打落在花叶上,四溅起水花,翠儿迟迟不归,心中担忧。那斟酒的丫鬟上前服侍,她一把拉住那人,那姑娘见她神情担忧,开口问道:“小姐有何吩咐?” 她悠悠道:“我丫鬟刚才说去更衣了,可这会儿还未回来,你能替我去看看吗?”丫鬟应声回了句“嗯”,起身退出了水榭。 倏尔,太子从山怀中转出,沿着白石围栏走来。他目光扫过她脸,再望向水榭中众人。她未见周清秋随在他身后,回头又看了看四周,依旧未见人影。她起身欲离开水榭,只听太子在她身后唤道:“苒苒妹妹何不和大家一起呢?” 她转过欠身道:“我的丫鬟久久没回来,我去寻她。” 太子宽慰笑道:“哎,哪有主子去寻丫鬟的道理。”他招手叫来一小厮,继续道:“你去院子里寻寻,找到了赶紧过来回禀。” 她心中隐约不安,蹙眉往那院门又瞟了一眼。见那小厮转进那奇花灼灼,消失在佳木茏葱之间,她才缓缓转过头来,随在太子身后又走进了宴会。 赵妍儿端着热汤掀帘进去,屋内锦笼珠光,金光耀眼。她抬头望去,周清秋目光凝滞一处,躬身坐在床榻边,发梢上的水滴落在床边地板上。 她将汤放在桌上,从屏风后取来锦帕。锦帕被她摊放在手中,步步走来,立在他跟前。他依旧垂头望着地上,听得她哀叹一声,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他们,是这个不公之世。” 他抬起头苦笑一声,她心中只觉一疼,将锦帕搭在他头上,手轻轻放在上面为他擦干青丝上的雨水。青丝如瀑,水流般垂挂在他背上。她从上往下一一细察一边,将每一滴泥渍血迹都擦干净。 须臾,听见他开口淡淡道:“我又杀人了,天生就是别人利器,连为自己而活的资格都没有。”闻言,坐在他身侧的赵妍儿一怔,手不禁停在那里。 良晌,她心中越发难受,她将手扶在他背上,细指缓缓穿过两肋环住他腰间。她将脸贴在那润湿的外袍上,胸膛紧紧贴在他后背,温柔慰道:“清秋,你不是谁的利器,你就是你。” 他冷笑一声,停了半晌后一阵狂笑道:“我这还不是?对,我还不配做他的利器。我杀过小厮,杀过丫鬟,甚至还杀过……可那又如何,在他太子的眼中我不过是个……” 她忙捂住他嘴,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她转头望向窗棂外,所幸院外没有其他人。他抬首便要搬开她手继续道,她一时慌了神,身体往前一倾,头猛然凑上去,两齿相碰,她一口咬住他双唇。 他眼瞳一瞪,眉峰一抬。忽而,他神情缓过,唇舌探进她嘴中。她一惊,正要收回,他一把摁住她头不让她离开。 他嘴角一勾,笑颜却令人毛骨悚然,他缓缓道:“你就这么喜欢和我缠绵吗?莫不又是他让你来勾引我的吧!” 他低首狠狠咬上去,手沿脊梁寸寸上移,到了蝴蝶骨处缓缓往前抚。她伸手欲将他推开,他一把抓住那双细腕,压在床梁上。赵妍儿眼泪流出,他停下道:“怎么?这会子装,你演给谁看。” 她抽噎着一时说不上话来,只见他甩手,一把将她丢在床上,笑道:“那时你不是挺能耐的吗,我怎么拒绝你都要往上扑,现在我主动了,你哭什么!”他一面说着,一面将外袍脱去。 白皙透红的肌肤袒露在外,优美的身躯线条如山峦般高低起伏,凹凸有致。赵妍儿看了脸颊泛红,泪珠仍在不停滴落。他一腿放上床沿,她方才反应过来,手挡在胸前道:“周清秋,你滚开。” 他俯身将她压在身下,低沉撩音环绕在她耳边,“我可以当你这是在欲擒故纵吗?” 热气拂过她耳畔,她脸不争气愈加红润,泪珠落得更多,哭腔喊道:“你走开,你这个疯子。”她越是在他身下骂的难听,周清秋的身子压得越低。直到那白润的肌肤贴在她胸膛上,她骂声一时停住了。 两人相视而望,他也怔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求预收新文《锁娥》疯批美人权臣与他的霸气小歌姬 第39章 辞世 赵妍儿在他身下,二人气息相融,周清秋看她柔美娇俏,周身血液不由澎湃。她手被他压在身下,她趁机慌忙将其抽出。提手时恰碰到那硬物,她抬眼望向他,可他却只是冷言瞥她一眼,一语不发。 只听她脸红,悠悠道:“对,对不起。” 周清秋没去看她,神情仿佛一时没了兴致,起身穿上亵衣,将沾湿的外袍往身上一罩。她见他欲推门出去,忙唤住他道:“周清秋,等等。” 他回首冷眼盯着她,含笑问道:“怎么,你想继续?” 她语气微嗔怒道:“随你怎么想。”话说完,便走来一丫鬟敲门道:“郡王爷,太子殿下唤您过去。” 她将头转向一侧不去看他神情,又抬手将被他弄乱的发髻理理。只听他淡言道:“知道了,一会儿过去。”那丫鬟在门外退步下去,又听他问道:“翠儿的尸体处理好了吗?” 她应道:“好了。” 倏尔,他犹豫道:“别让她直接看见,我怕她承受不住。”闻言,赵妍儿心中不由觉得好笑,心想道:“好笑,这时候了又何必还在乎她什么感受。” 换在脸上,她只是冷笑一声,道:“放心,不会让她看见的,伪装成走水的样子了”他只是低下头站在门边,发丝垂落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不时,他抬首长吁一口气,猛然将门推开走了出去。 他步步往水榭移去,步步艰难,他只觉仿佛有重物压身,让他每一步都宛如走在针尖之上。左右一望,四周皆是雪□□墙,佳木繁茵,天空乌云已然散去,骄阳高挂天边。叶尖水滴坠落,滴进水塘惊起阵阵涟漪。 太子在水榭中央而立,苏苒苒站在一侧见周清秋过来,只是生分地唤了声他的名字。他心中不由一凉,依旧迎上笑颜,应了声“嗯”。 太子上前拉过他,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揽过一盏酒杯。他将那玉口镶金螭纹杯子递在周清秋胸前,含笑道:“来,清秋喝了这杯酒。”众人见太子这般,也纷纷上前敬酒贺喜道。 “郡王爷才貌双全,这次承袭了你哥哥的爵位,想必日后定能建立功业。” “这话还用你说,在下祝郡王爷仕途一帆风顺。” 那韦掌柜也举着酒杯,拖着那肥硕身躯走上前去,笑道:“日后我同香芳还得多仰仗郡王爷施恩,郡王爷若是有事要办,也尽管向我韦老四开口。在下定给您办得妥妥贴贴,包君满意。” 此情此景,只让苏苒苒觉得压抑无比,她低首望着脚上绣鞋,一语不发。踮脚张望也未见翠儿身影,心中道:“翠儿这丫头,又跑哪里偷闲去了。”丫鬟不在身边,她只觉自己寸步难行。 不时,她抬起头,目光恰与他相接。她忙转过身子,将头撇向一边。只听太子唤了声“苒苒”,她将头回过,众人皆望向她。她心中不由慌张,问道:“太子殿下何事?” 太子走到她身边,笑道:“你这做嫂嫂的,不说两句恭喜的话吗?”太子见她身子一颤,也不说话,众人纷纷投来目光。 久久,她强挤出笑颜,轻声细语道:“恭喜广平郡爷。”周清秋听在心里怎会不知她为难,他手一抬本欲揽她,可行至一半一股牵力将他手拦住。 最后,他含笑回了声,“谢谢嫂嫂。” 一阵急促脚步身穿来,抬首望去,院内小径花障间穿梭着人影,一小厮跌跌撞撞跑来,跪挪到水榭前,喘着粗气还未及开口。太子蹙眉气道:“毛毛躁躁,干什么呢!” 那小厮磕头回道:“回太子殿下,西苑的偏房走水了。” “走水而已,大惊小怪的,多叫些人过去早些把火灭了。”说完,太子便又举杯拉人痛饮。 周清秋时不时往苏苒苒方向望去,她坐在软垫上,皱眉直直望着水榭外。他转头将目光收回,低头望着杯中清酒。 西苑传来烈火焚烧的声音越加小,最后掩在那清流瀑布流声下。护院提着木桶走来,单膝跪在水榭外,抱拳禀告道:“禀太子殿下,西苑的火已经灭了。屋内的摆设被烧得一干二净,还发现了具尸体。” 太子坐在席上,随口问道:“查出来是谁了吗?” “禀太子,已经吩咐他们去清查了。”语罢,太子挥挥手示意他退下,那护卫便躬身退了出去。 苏苒苒坐在一旁听得认真,心中不由有些不安。见四下无人注意,她悄悄跟着那护院去了西苑。 园内花树已被烧尽,原本虚白的矮墙被黑烟熏得黝黑,园中一片死寂,下人们收拾满园残灰断木。人影幢幢,她侧身让出道来。 见一丫鬟端着铜盆盛着清水走来,她拉过她腕,问道:“那被烧死人查出来了吗?” 那丫鬟转身打量她一眼,忙欠身回道:“回小姐,官兵们已经去查了,不时便能知道是哪院的人。” 她点首放开她独自在院中溜达,见那桃木一半被熏得发黑一半依旧生机盎然。她走上前从腰间掏出丝娟,将那附满烟灰的叶片擦净。黑灰下叶片依旧翠绿,她低眼往下一看,一条丝娟露出一角被掩在花泥下。 她蹲身将丝娟捡起,连带拖出了包在里面的落叶。恰听见一串脚步急急往水榭去了,她起身跟上前唤道:“丫头,那人查出来了吗?” 那丫鬟回身施礼,此刻正见周清秋从远处月洞花梨门下穿过。他正眼望着她,几步往这边走来。只听那丫鬟道:“回小姐的话那人不是太子府了的丫鬟,应是哪位贵人带来的人。” 闻言,她身往后一退,周清秋忙上前将她扶住,任她靠在自己肩上。她一时浑身发软,无力缓缓瘫坐在地上,他双手紧紧握住她手臂,将她瘫软的身子扶进怀中。 那丫鬟蹲下身来,切问道:“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他低首盯着怀中苏苒苒,对那丫鬟道:“你快些去将此事告知太子殿下,让殿下定夺。” 人离去后,他温言安慰,“苒苒,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她瘫坐在地上,双目放空盯着手中花娟。方才似觉得这绢帕眼熟,她心中那股不祥之兆越发强烈。她用手撑起身来,步步往那灰烬黑木移去。 一张白布盖着一黝黑的东西上,一股子熏烤肉味从废墟中散发出来。闻见那恶臭,她不由心中泛起一阵干呕。 周清秋忙从后面走出,一把将她揽进怀中,摁着她头,不再让她去看那处。院中忽然一阵哭声摇山振岳,她哭得如泪人般道:“那不会是她的,对不对,那不是翠儿。” 他环抱着她,手掌扶在她背脊上,安慰道:“苒苒,人已辞世,哭也无益,最重要的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呀!”他一面说着,一面用手轻拍她后背。 她只是哀哀欲绝,丝毫听不进他话。她用手欲将他推开,不听用拳捶打他胸。痛哭失声只让她愈发使不上力,最后只得瘫在他怀中,下巴无力放在他肩上。 太子随丫鬟从外走进,见苏苒苒这番失态,他不由蹙眉问道:“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只是死了个丫鬟吗,怎么哭成这样?” 他身后丫鬟上前回道:“回太子殿下,那被烧死的丫鬟是前郡王夫人的陪嫁丫鬟。” 他望向周清秋一眼,颐指道:“郡王爷,你不先将你嫂嫂带下去,这样让她亲眼看见真的好吗?”周清秋一听此话便知有言外之意,他只得起身拉住她细腕,欲将她拖走。 她回首望着那被烧尽的屋子,哭丧耍疯道:“你放开我,我不走,那不是翠儿,我要找我的翠儿。”周清秋无奈望向一旁太子。 太子冷哼一声嘴里念叨句,“废物。” 说完一掌拍在苏苒苒脑后,她眼前一黑顿然没了知觉,只是倒在一人怀中被人一把抱起。她依旧不弃嘴里不停念叨着,“翠儿,翠儿。” 耳畔人声渐渐消散,她脑中只是一片黑暗,用尽最后意识将那绢帕捏在手中。 等再清醒,苏苒苒缓缓睁眼,眼前屋景重影渐合。待看清屋子,她目光被那软金绣边的红帘吸去目光,她怔怔望着那处,目光呆滞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 她开口,沙哑的嗓音唤道:“翠儿?” 屋外无人应答,她起身取过架上粉白水莲绣花外袍,披在肩上推门走了出去。眼前景象无比熟悉,正是她与周清嘉共住的园子。 她又轻声唤道:“翠儿?”声音穿过幽静庭院,院中飞鸟惊起。一阵喧嚣过后,又只听得虫鸣莺啼,院内依旧无人应答。 她叉腰气道:“翠儿,你再不出来我可要罚你咯。” 一阵脚步身从她身后传来,她喜兴回过身笑道:“翠儿,我就知道你……”话未及说完,她一下顿住了。 那人端着热水走来,笑问道:“夫人,洗漱的热水已经备好了,我伺候您更衣洗漱吧。” 她未答“好”,淡淡问道:“翠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求预收新文《锁娥》疯批美人权臣与他的霸气小歌姬 第40章 无助 苏苒苒倚在床边看着那丫鬟,俏肩细腰,身材高挑,一身淡黄的长裙,铜盆“哐啷”一声跌放在红木雕花的架上。 她悠悠回过身,眼神闪躲回道:“夫人,莺儿还是先伺候您梳洗更衣吧。”她一面说着,一面将手放进热水中提起帕子拧干。 丫鬟将帕子递在苏苒苒面前,她提手便将那帕子扔开,吊着嗓子道:“我问你话,翠儿呢?”闻言,丫鬟低头不语。 见她不答话,她光脚踩在冰凉墨石地板上,“咚咚咚”几声走到门边。正欲推开门,门被人叩响,屋外那低锵温柔的声音,“嫂嫂,您醒了吗?” 她驻足手放在门面雕花上,她也不回话,只是呆呆凝视门外那人映现在纸纱上。周清秋续问道:“嫂嫂?” 屋内依旧无人应答,他伫立在门外也未曾离去。待她回过神来,伸手一把将门推开,那丫鬟忙唤道一声“夫人,衣服。”他抬眼与她对上,见她一身只罩着件亵衣亵裤,白皙顺滑的肌肤露在外面。 他脸颊不由泛红,忙将身子转过去,她几步上前,拉住他袖问道:“清秋,我问你翠儿呢?你把她派去哪里了。” 她感到他身体一颤,丫鬟从屋内拿着微白狐腋毛裘皮披风跑来,忙为她披上。周清秋回转过身来,眼中悲痛,语音渐收回道:“翠儿她,她已经没了。” 听完,她身子退后几步,扶着那门框缓缓跌坐在地上,目光呆怔望向院中海棠花束。翠儿幻影似是还能见着,她笑坐在池边凉石上向她招手道:“小姐,您看郡王爷养的锦鲤又饿了。” 再见那树下,花架前,翠儿一身粉白纱裙,手握丝绢,提着那盛满水的长嘴壶,笑靥道:“小姐,这兰花又该浇水了。我已经将壶盛好水,这就为您拿来。”昔日朝夕相处之景,历历在目。 她只觉心中悲痛喘不过气来,身子渐渐软麻。他见状忙蹲下身扶她,急道:“快去叫大夫,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那丫鬟忙穿过小径跑出东院。 他一把将她抱起,她伸手欲将他推开,嘴里喃喃道:“放开我清秋,我要去找翠儿,我不相信,你们都是骗我的。翠儿她不会,不会离开我的,她说过。” 此次这番大哭上一次出现,亦是周清嘉仙去时。那次恸哭便已是晕厥几次,那时大夫已几次警告道,断不能再短日内再受这样刺激。谁料翠儿离世,她又是痛哭到几近晕厥。他让她靠在自己胸膛,安慰道:“苒苒,没事的,别伤心了。你的身体要紧呀,大夫说你不能再受刺激了。” 她此刻哪还有意识听这话,杏眼微张,也不知是醒是睡。只听得她嘴里不停唤着名字,时而是周清嘉时而是翠儿。 他抱着她走到床边,躬身轻轻将她放在床上,将那锦被为她掩上,坐在床边玉手轻轻拍着,慰道:“苒苒,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见她眼睛渐渐闭上,他心中总算松了口气。 他伸手用细指轻拭过她那眼角泪光,手掌爱抚在那鹅蛋脸面上。 周清秋在东院守了一日一夜,再等她醒来,她第一眼瞧见地便是他那有情黑瞳。他坐在床边,伸手欲扶她起来,她身子往后一挪,道:“二少爷在我房里做什么?”她一面说道,一面自己撑起身子抱腿坐在里侧床角。 他见此,手一顿,缓缓收回,迎上温柔笑颜道:“嫂嫂,你昏睡了一天一夜了。饿了吧,我去吩咐下人送些吃的来。” 她依旧一动不动坐在那里,抬眼冷眼看他道:“二少爷,男女有别。就算现在你是这郡王府的主人,但我依旧是你嫂嫂,你哥哥明媒正娶的郡王妃。这是我的私院,你这样随意进出,也不怕坏了你的名声?” 恶语伤人六月寒,周清秋只觉她句句如刀,狠狠扎进心头。他手紧紧拽这被褥绣边,屋内寂静一片。 良晌,他起身理理那雪白绣着云间丹鹤的长衫,含笑恭敬回道:“嫂嫂教训的是,清秋这就告退。” 行至门边正要推门,她冷言唤道:“二少爷。” 他忙回头转身,兴喜应道:“嫂嫂还有什么吩咐?” 只听那冷语刺骨,“以后这东院你还是少来吧,特别是像今日这般情形,我不希望再出现在这里。”说完,她扭过头不再去看他。 只听那声轻轻的掩门声,她这才转回头来,挪坐到床边,光着玉足踏在地板上。走到衣架边将衣服取下,左右摆弄了许久方才将衣裙穿上。 推门出去真巧看见端水前来的莺儿,她欠身声音温和道,“夫人,您怎光着脚出来了!” 苏苒苒瞥眼看了眼她,随口道:“你怎知我起来了?” “回夫人,是郡王爷方才出院子时吩咐奴婢准备热水的。”她实诚回道。 苏苒苒未在说话,直直往院中清池走去。莺儿忙进屋将水放下,又到床边提来绣鞋,跟在她身后急道:“夫人,您先将鞋穿上吧。这池边碎石搁脚,一会儿划破了皮可如何是好呀!” 她摆摆手道:“不用。” 她徐徐走到鹅石边,落坐在池边。再将脚放在一旁稍小的石头上,弯腰倾身用指甲划过水面。涟漪泛起,鱼儿从池底缓缓浮游上来,几尾红鲤在水中若隐若现。不会儿,鱼儿争先拥挤,鱼唇在水面一张一闭。 她望着湖面,张手伸至莺儿面前,唤道:“莺儿,去拿些鱼食来。” 莺儿忙躬身将鞋放在石边,应道句“嗯”便转身跑进屋内。屋内书槅琳琅满目,一槅置书,一槅置物。满墙满壁,皆是古玩古物的瓶,罐,剑,塑之类的。 最右侧槅子里放着个木盒,莺儿踮脚将那木盒拿下。盒口上着小锁,她端着木盒走出,回到她身边道:“夫人,鱼食是在这个盒子里吗?” 她直起腰,甩了甩手上的水,接过木盒。抚抚盒上雕纹,抬手从发髻上取下发簪,簪尖戳进锁孔,小锁“咔”一声便打开了。 木盒里乱七八糟的,什么玩意儿都有,香饼子、红珊瑚耳坠、梳篦,她翻找了一会儿,才在盒底拿出个小瓶。她将木盒摊放在腿上,转身将瓶里的东西全部撒进池子里。 鱼泳蝶戏,她看着发出两声银铃撞响般的声音,忽而眼角就又泛了泪光。 莺儿忙上前去,掏遍浑身好不容易找出丝娟递与她道:“夫人,您别伤心了。二少爷也是担心您,才越了规矩擅闯东院的。” 她低首看着水里的游鱼,接过丝娟不语。 洞门外,南面的抄手游廊底下栏杆边立着一白衣,青丝徐徐飞起,如柳絮荡漾在空中。 那男主握扇的手一紧,又缓缓松开,满枝丫的绿叶遮着,他看不真切。站了也不知多久,见苏苒苒光着脚回屋。 他眉头一皱,也转身离开了游廊。 入了南院的洞门,院子里依旧冷清。伏中绿茵繁茂,他踩着那白石铺路的小径上,见那苍苔露冷,□□风寒。他悠悠走到那花影绿茵之下,又是呆站了许久。 直至月白踏着落梅花步,走到他脚边,勾人的魅叫。引得他不得不低头看它,月白用绒尾扫了扫周清秋衣摆。他躬身将它一把包在怀里,伸手扶了扶那圆润的脑袋。笑道:“怎么,又饿了?” 月白哉他怀中又一连叫了好几声,他只得无奈摇摇头,转身抱着它回了屋子。 苏苒苒不理事后,东院是一步也未踏出过。无事时,院内也不让留人,她只自顾自地抱着酒坛在周清嘉牌位前喝着闷酒。 周叔日日都需将郡王府的账册包去给周清秋看,一连忙了几个日夜,他总算悄悄将那些账目都归算了一遍。 替别人将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全部掩下,他总算是能休息一夜。 见天色已晚,周清秋早早熄了房里的灯烛。猝然,听见屋内有他人的呼吸声,他警惕道:“谁!出来。” 只见一庞硕的身影从黑暗在走出,那人随意摆弄着他屋里的物件,他悠悠问道:“只是官窑烧的瓷杯?” 他坐下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若是让别人看见了,我可不能像太子殿下那样保你。” 男人摆摆手笑道:“不用保,不用保,有太子殿下护这,这京兆府如今还没人敢动我,因为动我的人都死了。” 听他说完,周清秋嘴角勾起,阴险一笑道:“哦,可能是嘛!” 他拉来凳子,坐在周清秋身边,笑道:“你不相信我,难不成还不相信太子殿下吗?”韦掌柜一面说着,一面玩弄着桌上瓷杯。 周清秋闭眼轻扶着怀里的月白,问道:“说吧,你来我这里所为何事,我可不相信太子殿下是拍你来与我唠嗑的。” 闻言,韦掌柜“哈哈”大小了几声,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想杀了苏苒苒,不过殿下说了,你若是能管得住她,不让她坏我们事,他暂且可以饶她一命。所以这次殿下给了你选择,至于怎么做,这就看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求预收新文《锁娥》疯批美人权臣与他的霸气小歌姬 第41章 风寒 语罢,韦掌柜停下手上动作,眯眼笑看着周清秋。 他缓缓睁开眼,回道:“我知道了,动不动她是我的事。只要不妨碍太子殿下,你们这些人就别想拿她怎样!”说完,他冷眼一扫,不由让韦掌柜一颤。 韦掌柜不由想起那夜在太子书房,太子玩笑道:“韦老四啊,你可别小看了周家的人。个个表面上温柔娴雅,陌上公子的模样。背地里可不这么简单,娴雅温柔能坐稳这郡王的位置吗?特别是那周清秋,他就是只狐狸,力量比不过豺狼虎豹,可他有脑子呀,够狠呀!” 那时他只是随口笑答道:“一个歌姬生的庶子能有多大本事,广平郡王府家大业大,再怎么也轮不到他来继承。” 闻言,太子笑而不语。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如今看来当真是韦老四低估他了,见周清秋脸色冷俊,他不想再多待一刻。起身拱手道:“郡王爷若是没有别的事,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他轻瞟一眼,未说话,只是抱着月白起身走到软榻边。一尘不染的白袍从肩滑落在地,茶白色里衣露在外。他赤脚踏上软榻,斜卧在榻上,手下垫着锦枕。 韦掌柜悠悠退出屋内,将房门轻轻掩上,沿着小径快步离开了南院。 屋内徐徐升起香烟,幽香阵阵,他手轻轻从月白背脊上划过。月白闭眼趴在他身边,发出一阵“咕噜噜”声。他长睫扇动,徐徐睁眼,含笑道:“小家伙,一点防备都没有,也不怕被坏人卖了去。” 他唤了声“来人”,从暗处传来冷音:“公子有何吩咐?” 他未及安排事宜,须臾,缓言道:“东院多派些人去守着,不许出事。” 一声“是”后,屋内又恢复寂静。 夜里淅淅沥沥落下几滴雨水,东院内一片黑寂,唯有苏苒苒屋子还亮着微光。她坐在书案前,从袖篼中掏出那日捡到的丝绢。 绢丝已被划拉出丝线,她捻出粘黏在丝绢上的落叶,随手丢在地上。花泥沾在上面已经干裂可以扣下。她照着幽幽灯火,将帕子上的泥甲一点点扣下。桌上满是泥灰,过了子时,雨声渐小。屋外零零星星、陆陆续续听见虫鸣蛙叫。 她捂嘴打了个哈切,揉揉惺忪睡眼,喃喃自语:“一个个的都离我而去,为何留我一人独活。” 说着,眼泪又泛出,她拽着衣袖拭泪。见桌上狼藉,将丝绢丢进木盒中,与周清嘉送的梳篦放在一块。 耳畔似是能听见周清嘉那温柔婉耳,低锵的声音,“苒苒,不哭。”她抬首环视屋内,烛火被夜风吹得摇曳不定,窗纸印上的也只是她一人影子罢了。 她起身拿起烛台走到床边,本欲唤翠儿更衣。话刚到嘴边,身子一顿,顺手放下烛台,独自走到屏风后,脱去外裙,穿着那月白莲花暗纹的里衣里裤。 伸手剪了烛灯,将被子往上一拉,罩住头。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缓缓睡去。 至次日清晨,苏苒苒醒来天色已大亮,午时骄阳正撒在园中花木上。刚一起身,她只觉身体发重,头疼脑晕,四肢火烧。先还能支棱着身体,半晌便捱不住了。 声音沙哑唤不出声来,她索性松了手,重重倒在床榻上。意识虽在,脑子却一片空白。只心道:“自己若是这么去了,也还不错。” 挣扎一番翻了身子,模模糊糊又睡下了。须臾,她便入了梦境,身上难受依旧在,可仍拖着病体往梦中周清嘉身边跑去。嘴里呢喃细语,“嘉郎,嘉郎等等我。” 又不知过了多久,房门似是被人推开,温声细语在她耳边唤着,“夫人,夫人该起了。” 见她未应答,那人上前几步,只见她面目通红,唇焦口燥。再伸手轻轻扶上她额头,那人手背冰凉,让她觉得舒服。又喃喃唤了声“嘉郎”。 手触及她那火烫的额头,那人忙将手抽回,只听几声疾步声伴着唤喊道:“来人啊,来人啊,快去叫大夫?” “夫人怎么了?” “夫人额头火烫,脸颊飞红,唤也唤不醒。”那人急回道。 东院内一时添满了人,园中来来往往端水的,领大夫的。闹腾不休,穿上的苏苒苒不由蹙眉。 莺儿立在周叔身边,弱弱问一句,“周叔,这事需要告诉郡王爷吗?” 周叔望着屋门发愣,久久回了句,“去通知一声郡王爷吧,也让郡王爷别担心。” 莺儿告退,急急跑出东院往南院去了。行至南院洞门前,她见大门紧闭,在院门前来回踱步,终还是鼓起勇气敲响了门。 门刚一扣响,“嘎吱”一声便打了开。她走进院内,左避花草,右躲枝丫,好不易走到里屋门前。刚一开口还未发声,只听身后传来,“你不在东院好好伺候你家夫人,跑南院来做什么?” 莺儿身子一颤,忙转身害怕道:“回郡王爷,夫人生病了,周叔让我来告知您一声。” 闻言,他眉头一皱,急问道:“快带我去。”只见他丢了手中剪刀,甩下修剪下的花枝,跟着莺儿便去了东院。 传医诊视,说道:“夫人应是这几日疲劳过度又加之伤心欲绝,这才染了风寒,吃几副药剂调养疏散一下就好了。” 周清秋接过药方,扫视一番,便递与下人令他们快些将要取来煎好。 他侧坐在苏苒苒床边,揭下她额上已被烘热的帕子,走到凉水边浸了凉水后,拧干重新为她搭上。 她嘴里喃喃唤着周清嘉的名字,他只觉一声一声刀插进心里。 见她熟睡,他寸寸将手移至她手边。她身体散发的炽热他手一一察觉,索性他一把抓住她手。 他心中不由莫名紧张,可又不愿松开,她那细滑白嫩的小手攥在手心里,热度在他手中慢慢散开,他只觉自己的冷手似是也被她烤热了。 他心中一喜,脸上也挂着笑意,温柔含情地盯着她睡眼,他只望这一刻永远停留。 见她被褥子渥出了汗,他伸手用指尖挑开那黏腻在脸上的发丝,又用素娟轻轻拭去那汗珠。 她娥眉紧锁不展,只听他那温声细语,“苒苒,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也不会让你受伤。” 一日酣睡,翌日苏苒苒总算有了神识,屋内静悄悄的,她悠悠睁眼,只觉嘴干舌燥。她张嘴沙哑唤道:“来人……”话未说完,她便失声说不出口。 猝然,她觉身边有了动静,转过头去一瞧。周清秋睡眼惺忪,长睫扇动,二人对视一眼,她身子不由往后一挪。 只听他温柔道:“苒苒,你醒了,是要喝水吗?” 苏苒苒一惊,摇摇头,正要开口说话,又发现发不出声,只得点点头。 他忙起身走到桌前为她倒上一杯热水,双手递来,见她一把接过,狂往喉咙里灌,周清秋道:“苒苒,你可有觉得好些了?头还疼吗?身上呢,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她放下杯子摇了摇头,淡淡回道:“我没事了,二少爷快些回去处理府中正事吧!这里留着莺儿照顾就好了。” 闻言,他眼中原闪着光,而后慢慢淡去,神情依旧含笑道:“那你好生休息,若是有事就叫莺儿来唤我一声。” 说完他转身欲离去,又想起什么,回过头笑道:“杯子给我吧,我替你放桌上。”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刚刚喝完水的瓷杯,礼貌回道:“不用,这种事不是二少爷应该做的,我一会儿叫下人做就是了。” 他眼中最后一丝光亮淡去,只听他轻声回道:“那清秋先告退了。”语罢,他推门出去。 见莺儿站在门口,他吩咐道:“嫂嫂醒了,你一会儿吩咐厨房先去将粥熬好,饭后再将药端来。” 莺儿欠身回道:“是,郡王爷。” 他回神过来,又转头看了眼她紧闭的房门,终还是回身走出了东院。见他白衣串游在花树草木间,形单影只看着着实让人心疼。 他走后,莺儿推门进去,见苏苒苒单穿着亵衣亵裤光脚坐在床边,倚靠着雕花床梁望着窗外。 窗棂外炎阳正好,几声蝉鸣听着舒心,她闭上眼静静享受。莺儿忙上前将披肩搭在她肩上道:“夫人,您身子还未好全,吹不得凉风。” 她睁开眼看着莺儿安慰笑道:“无碍,你叫莺儿是吧,睡了几天也睡糊涂了,不知叫错你名字没?” 莺儿笑靥如花,“回夫人,没叫错,奴婢是叫莺儿。” 她落下脚,欲下床去,莺儿忙蹲身递去鞋“这几日辛苦你了。” “夫人,不辛苦。其实这两日都不是奴婢……”话未说尽,莺儿忙闭上了嘴。 她心中不由好奇,问道:“不是你什么?” 莺儿扭扭捏捏说不出句整话,她有问道:“你说吧,我又不会怪你什么!” 莺儿轻声回道:“其实这两日都是郡王爷在这里忙前忙后照顾夫人的,那日夫人晕倒,郡王爷就已经过来守着了,昨夜一夜也是没合眼守在夫人床边。” 苏苒苒还未走至书案,转头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薄面含嗔,气道:“你怎么不拦着他,我不是说不让他来东院吗!”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求预收新文《锁娥》疯批美人权臣与他的霸气小歌姬 周清嘉吃着剧组的盒饭问导演:我啥时候能出场啊! 导演:快了快了,再等等。 第42章 催婚 莺儿委屈道:“夫人,郡王爷过来,也没人敢拦着呀!”说完,她垂下头不敢看苏苒苒。 她思忖一番,此话确实在理,不由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也知道你们现在拦不住他了,日后我自己注意些就是了。” 莺儿上前为她披衣,她靸着鞋往屋外去,院内花草已掩去大半出路,她转头对莺儿道:“一会儿叫人来修剪修剪院子里的花草吧。” 莺儿应了声,见她没有别的吩咐便又安静立在她身边。莺歌燕啼,园中只显那般静悄悄的。 午时过后,苏苒苒眯眼卧靠在凉亭软塌上,凉风忽起,纱帘飘飘,绢帕遮在面上挡住那午后骄阳。 膳房外,周清秋提着药包走来,底下的下人上前道:“郡王爷,熬药这种事交给我们这些下人来做就好了。” 他冷眼一瞥,道:“不必,嫂嫂的药我亲自来熬。”见他神情冰冷,那些人不够再说一句,纷纷各自忙去了。 一下人从门外走来,夺过他手中的柴火与火钳。他正欲发火,看清她脸后不由一惊,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谁让你来的,又是太子?” 她依旧忙着手中的活儿,随口回道:“你知道还问我做什么!” 他冷眼看着她,给她递去柴火,接着道:“你来监视我的。” 她回脸看着他,笑道:“你可想多了,我是来监视你嫂嫂的。怎么,希望我来监视你?” 见她一脸戏谑自己的样子,周清秋丢了木柴起身道:“你若是敢对她如何,我饶不了你。” 她勾嘴坏笑道:“我能对她怎么样,你放心好了,我又不是磨镜。不过你可该庆幸,太子殿下是让我来而不是让别人,若是换了其他人,那她就留不得了。” 他不由闪过一丝慌色,道:“你什么意思,你们若是敢。”他话未说完,赵妍儿起身一把捂住他嘴。 阻止道:“你是想让所有人知道吗!”他眼睛一眨,她方才缓缓将手放下。 她不由叹气,蹲身继续熬药,嘴里调侃道:“都当郡王爷了,这些事还要你自己做,真是不会享福。” 他躬身一把夺过她手中蒲扇,道:“你懂什么,若是有人在药里下毒可如何是好!”说着,他一面推开赵妍儿,一面将衣衫广袖捏在手里躬身蹲下去。 她起身掸掸裙摆,道:“你要这么小心那我也没办法了,殿下让你将我调到她身边去。你找个理由,把我塞过去吧。”她斜眼看到他看自己的神情,笑道:“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要说你和太子说去,我堂堂桃香阁花魁,屈伸去照顾个寡妇,你当我愿意呀!” 听她说完,他转过身去继续熬药,良晌,悠悠随口问道:“你当真不动她?” 赵妍儿未听清,一脸茫然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 于此,二人皆再无话可说,见药熬好,他赤手去拿那熬罐壶柄,一下烫了手忙缩回来。 赵妍儿一把抓住他手腕,将那白嫩的手掌反过来一瞧,心中抓紧一疼,急道:“你是不是傻,这刚烧开的药壶能直接拿手去抓吗!” 手掌通红,水泡悠悠在掌心鼓起。只见她一面说着,一面将腰间的丝娟拽出,小心为他包扎好。而后又将他推到一边,气道:“让开让开,我来,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站在一旁,捏了捏伤口,微微疼痛让他蹙眉。她提起药壶抬眼看见,又道:“现在知道痛了,你别用手去碰它,化脓了你就等着这只手废掉吧!” 他抬眼看着赵妍儿一副嫌弃的表情,又听话将手放下。只见她将熬好的药倒进那白瓷透亮空花纹的瓷碗中,伸手递与他问道:“我送去,还是你去。” 见他又禁不住抠了抠伤口,她打下他手道:“让你别碰,别人还说你这么多年来从不要人伺候,真不晓得你是怎么活出来的。” 他一把夺过药碗,道:“你话真多,我需不需要人照顾,和你有什么关系。”他重重将药碗放在托盘上,转身走出了膳房。 见周清秋走远,膳房里的丫鬟小厮纷纷围拢过来,佩服道:“赵姑娘,你好生厉害,我在这郡王府当差这么多年也没见谁这么和郡王爷说话的。” 赵妍儿在裙摆上擦擦手疑道:“怎么,他平时很凶吗?” 另一体态丰满的丫鬟压低音回道:“倒不是凶不凶的问题,我听说郡王爷还在做二少爷时,脾性就冷冰冰的,也不爱说话,平日看见了也是冷眼看着所有人。再加上二少爷的南院是从来都不要人伺候的,所以大家对他也就多疏远些。” 她坐在树下石凳,听完此话心中一咯噔,久久问道:“那平日里吃饭做事他都是一人?” 下人们纷纷点头,一小厮扶了扶帽子道:“所以赵姑娘你刚才数落郡王爷那番话,当真是厉害。”其他人也皆是投来佩服的目光。 她回首看了眼他离去的方向,不由思忖片刻。须臾,她起身向众人告辞道:“你们先忙吧,我去夫人院子里瞧瞧。” 午后,院中闷热无比,燥热的空气将苏苒苒烘醒,她拉下脸上搭放着的丝娟,汗水已经黏湿了耳畔的碎发。她用手在脖间扇了扇,一丝凉气袭过,但很快又消失了。 她开口唤道:“莺儿?” 院内无人应答,她揉揉额间,手支起身子,身后忽然传来那熟悉的声音,只听那声音如春风沐耳,“嫂嫂,你怎么到院子里来了?若是沾了暑气,病加重怎么办!”语气温柔微带着些无奈。 她转过上去看向那人,周清秋依旧是白衣如雪,一尘不染,发丝轻搭在肩上,头冠一支玉簪。他面露忧色,嘴角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手中药碗还冒着白气,她道:“清秋,我都和你说多少次了,这种事交给下人就好了。” 他一面听她说话,一面端着药徐徐走来,坐在她软卧一侧,笑道:“嫂嫂你先将药喝了,身体要紧,府里没什么重要的事,周叔能处理好的。”他一笑宛若春末暮雨,只觉让人沁人心脾,心旷神怡。 她见此,神情不由一怔,呆愣地接过他递来的药汤。那一瞬她仿佛看见周清嘉出现在了自己眼前,那笑容那面靥影影相重。 听见他那声叫唤,她方才回过神来,只听他抬手,手背轻触到她额间,他蹙眉道:“嫂嫂,你的风寒还没好吗?” 她呆滞在原处,一时忘了闪躲,他见她定睛直直看着自己。心中不禁欢喜,又笑唤了声:“苒苒?” 那声苒苒猝然将她飞离的神思拉回,她嘴中喃喃叫了声:“嘉郎。”声音细小到被书上的蝉鸣掩去,她回神看着他,身子往后挪坐半寸。抬手便将碗里的汤药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沿着喉咙难以下咽,她眉头紧拧,不得舒展。 他起身在袖兜中翻找片刻,摸出块用油纸裹着的蜜饯。他将其递在她面前,她不由惊奇,抬眼看着他问道:“你怎会随身带着蜜饯?” 他将蜜饯纸剥开,再次递给她,含笑回道:“以前经常被灌药,后来有个朋友教我,若是随身带着些甜的东西,被灌药时就不怕了。” 闻言,她不由一笑,回道:“小孩子心性,你现在都多大了,蜜饯吃多了也不好。”语罢,她接过那蜜饯,含进嘴里。蜜饯在嘴中渐渐化开,甜腻萦绕在舌尖,苦涩褪去,满嘴甜香。 蜜饯味道熟悉,总觉是在哪里吃过,可一时又想不起。心中道:“估计是小时候哥哥带来给我的那种吧。” 他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药碗,问道:“可有觉得好些了?” “才喝了药,哪有这么快。”见他一脸强忍着的期待,她捂嘴偷笑回道。 他忙撇过头去,耳根通红,解释道:“嫂嫂,我是说这几日喝了药,可有好些了?” “好些了好些了,你也别太担忧,翠儿离开我冲你发了几日脾气,还望清秋别怪嫂嫂,嫂嫂先向你道歉。”她撑着塌沿起身,正要躬身道歉。 他急上前拦住道:“嫂嫂这是什么话,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怪不怪的,我若是这点度量都没有了,还拿什么能耐来守着这郡王府。”说着便拉着她手不然她躬身。 她见拗不过他,无奈只得直着身子立在他跟前,抬头看他脸时,才恍然发现,原来周清秋已经长这么高了。 以前他跟在周清嘉身边,比周清嘉矮上一段,她总觉他还小。现在看来,算算年纪周清秋也不小了。 只听她随口问道:“清秋今年也有二十有一了吧?” 他低身将碗放到木托盘中,应了声“嗯”,她扶着下颚笑问道:“清秋可有心仪的姑娘?若是有不妨与嫂嫂说说,这郡王府如今也只剩咱们两人了,太公寻仙问道早就不曾管事了,未来还是得由你为府中开枝散叶呀!” 周清秋身体一怔,手中的托盘“嘣”一声落在地上,瓷碗“哐啷”一声摔了个粉碎。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求预收新文《锁娥》疯批美人权臣与他的霸气小歌姬 第43章 误会 苏苒苒回首瞧他,道:“怎么了,清秋?” 周清秋神情一时恍惚。未回过神了,见她将脸凑来,眼眸映着她俏颜,方清醒回道:“没,没什么嫂嫂,刚才一时手滑,没拿稳。清秋暂时还没有心仪之人,嫂嫂就莫要为此事操心了。” 他脸颊微微泛起红晕,她抿嘴笑看着他,回道:“好吧,日后若是看上哪家姑娘,嫂嫂去替你提亲。” 他一时不语,蹲身去拾地上的瓷片,她急忙上前拉他起身,道:“我一会儿叫下面的人来收拾就是了,你快起来。”她拉着他手腕,低头见他掌心缠着丝绢,不禁问道:“你这是怎弄的?” 他见她主动拉着自己手腕,一时惊住未说出话来,直到她用手在他面前晃晃,他回神道:“没什么。”语罢,猝然将手抽回。 她见他不愿说,也未在追问,唤了声:“来人。”一个花容玉貌,俊眼修眉,让人见之忘俗的丫鬟从院外走来,她一身棉布轻纱罩着的淡黄长裙,与别的丫鬟未有不同。只是那容颜确是惹人注目,苏苒苒开口问道:“我在郡王府怎么从未见过你?” 赵妍儿笑靥迎来,欠身回道:“回夫人,奴婢是府里新来的丫鬟,郡王爷吩咐我日后就在东院照顾夫人起居。” 苏苒苒回头望着周清秋,他看了眼赵妍儿,而后点了点头道:“她因在歌舞坊得罪了权贵,于是我便从桃香阁将她赎了回来,我想着府里也没有别的地方需要下人了,便自作主张将她调来了东院。” 闻言她的身世,苏苒苒心中不免同情。对他道:“既然如此,那就到我院子来吧,以后你就住在东院偏房吧。” 赵妍儿应了话,接过周清秋手中捡起的碎瓷,而后蹲身将地上的残渣也一一收拾了。 周清秋见她又渐起困意便唤了莺儿扶她回房,雕花的木门一关上,他的俊脸骤然冷下,将赵妍儿抵在凉亭的梁柱上,道:“我再提醒你一次,你若是敢伤害她,我定饶不了你。” 她身子往后一缩,眼神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又被那笑颜掩去,“你这话,有本事就去和太子殿下说去。她若是老实,太子殿下也不会想多惹一个麻烦,毕竟她哥哥苏言怀还是三殿下的人。” 赵妍儿一面说着,一面将手至于周清秋腰间,扶在那腰封上,顺手抓起那宫绦,用力往身前一拽。周清秋身子一倾,整个人往她身上扑去。 他眼中闪过慌色,嗔视道:“你做什么,放开!”他一手抵在那梁柱上,尽量与她保持距离。 她嫣然一笑,唇绽樱颗,榴齿含香,娥眉颦笑。他只觉自己七魂被她勾去了三魄,待反应过来,他不禁一笑:“怎么,你难不成想在这里?” 这次她倒不怕了,手轻抚过腰间,指尖轻描着胸前衣服上的暗纹,笑答道:“周清秋,本姑娘上次当真是小看你了,看来太子将我放在你身边,我确实未亏什么。” 说完,她一掌推开周清秋,转身往院外走去秀发拂过他指尖,没走几步,她回转过头,嘴型似是说着什么,可他一句也未听清。 她走后,周清秋独自在院里又站了片刻,回首见苏苒苒房中未有动静,这才独自退出了庭院。 苏苒苒假装睡下,见莺儿退出房门,她起身观望一番门外,确定无人。靸着鞋子走到书案边,将那夜从韦家偷来的账簿拿出。 里面细细算了,这本账簿与交来郡王府的账簿整整有几百条账目对不上,红利与月租一月便是几百两的差额。她心中不禁震撼,“这么多银子能去哪里,那个韦掌柜不过是介商人,就算给他这个胆子,也断然不敢这么嚣张。” 她心中的猜测是越来越令人害怕,此刻房梁上的黑衣悄悄褪去,几个跃身便溜出来郡王府。 太子府外墙有一处矮墙,黑衣轻身一跃便过去了,直直往太子府走去。只见太子悠然坐在庭院内,左拥着一个,右抱着一个,身旁的几位也是姿态丰满,凤翥龙翔。 其中一人端着西域进贡来的佳品,另一人拿着亲酿美酒一翁,皆是簇拥在他身边。他坐于那铺垫着白毛狐裘的软塌之上,胸前衣襟半敞着,青丝简单用玉簪束起,余下的则是披散在脖颈俏肩上。 黑衣跪下行礼道:“太子殿下,郡王妃似乎已经从那韦掌柜的账簿里发现了什么!” 太子含住那美姬喂来的葡萄,长睫抬起,笑看着那人,手不停抚摸着那美姬的柳腰,笑道:“该怎么做就不需要我说了吧!” 黑衣人点头领命道:“回太子殿下,在下明白。”说完他起身,退出庭院,一闪影便消失不见。 天色渐暗,夜市繁华,人烟阜盛。家思染一人不知不觉走到了那熟悉的石狮子跟前,抬眼瞧那匾,匾上大书“广平王府”四个大字。 府门经闭,门前立在两眼熟的家丁。心中难受又溢起,他转身欲往回走。正巧瞧见那黑衣人走进府外深巷,他心中不由疑道:“我记得那巷子里平日不都是用来堆放府里垃圾杂物的吗,这人往这里去,是为何?” 心中好奇促使着他赶上你人,他拐进巷口,见那黑衣人已跃上墙头,翻身便跳进了园内。 家思染走上前去,望着那高耸的白墙。他退身两步,一口气往那冲去,手脚并用依旧与那墙沿相差甚远。他拍拍手上的白灰,自语道:“还是得用老法子才行。” 说着,他转身走到那杂物堆放的死胡同,将那一个一个木箱堆放在一起。准备好后,踩着几叠巷子这才翻过了那白墙。 刚翻身过去,他便重重跌落在树杈枝丫上,压倒了一片花草。他扶身起来,见身下几株自己娇养多年的花木已被他压断了枝丫。他扶着胸口安慰道:“不心疼,不心疼。” 再低头看去,他仍不禁伸手去拾起那压落的花朵,指尖触在那花瓣上,心中只得说比那前几次挨打还要疼上几分。 家思染熟门熟路地走进东院,下午周叔命人来修剪了树枝,院内顿时敞亮了许多。他寻了处僻静地躲着,院内未见到方才那黑衣人的身影,他不由警惕。 须臾,见周清秋端着药碗从月洞门外走来,药香飘过,家思染心中疑道:“苒苒生病了?” 顺着周清秋远去的身影,他望向那紧闭的房门。忧心如焚,恨不得此刻便冲进去见她。但想着那黑衣人身份还未可知,他又是否会给她带来危险,他又缩身退了回去。 周清秋进屋后,屋子里点燃了灯烛,二人身影映在窗纸上。屋外隐隐约约听得清二人闲语,窗纸上周清秋的影子宛若在扶她脸。 他手不禁紧捏着衣角,眉头紧锁,怒视着那间屋子。 屋内传来话语,只听周清秋温柔道:“嫂嫂,身子可见好些了?” 她点头回道:“好多了,已无大碍了。” “都怪我,若是我注意些,你也不会……”周清秋话未说完,便被苏苒苒打断道:“这怎么能怪你呢!是我自己要求的,你别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家思染在屋外听得是抓心挠肺,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怒问道:“周清秋不注意什么!苒苒她把你怎么了!” 可他身子却半分动不得,只得躲在花草渐看着眼前一幕幕,气愤散去后满是利刃划过心尖的伤痕。他双拳紧握,眼睁睁瞧着周清秋端着药碗退出屋子。 见他离开后,苏苒苒屋内灯光依旧亮着,天色已完全暗下去。园中蚊虫叮咬着他烦躁不已,他一会儿扇面,一会儿拍身,可那些蚊子依旧不依不饶。 不过半晌,他裸露在外那白嫩的肌肤已满是红点。腿脚酥麻,那黑衣人却依旧迟迟未有动作。 他正欲起身退出东院,□□回家时,只见一个黑影在抄手游廊上穿梭。他忙退身回花草中,定睛一看,果然是那人。他心道:“好啊,果然忍不住出手了。” 一面想着,一面悄悄跟在他身后。只见那人遍体黑衣包裹,面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两寒光外露的凤眼。手握短剑封在剑鞘里,他将剑藏至身后,将一阵白烟吹进屋子。 倏尔,屋内没了响动,他一把推门进去。家思染也忙更上前去,顺手捡起那门边手腕粗的木棍。在手中掂量一番,还算趁手,将其撇在腰间。 他侧身躲在门边雕花屏风后,悄悄望去,只见那人已经行至屋内。苏苒苒瘫软倒在床榻边,杏眼紧闭,没有丝毫反应。 那黑衣人抽出短刃,提手便要刺下去。家思染步步轻挪过去,那人似是察觉,回头只见那粗大的木棍当头砸来。瞬间瘫倒在地上,那人倒后他又连连打了几棍,连着刚才的怒火一同发泄在了这人身上。 嘴里狠狠道:“让你动我夫人,我打死你,打死你。”也不知那人是死是活,他用那棍子戳了戳,将他连人带刀一同丢在了院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求预收新文《锁娥》疯批美人权臣与他的霸气小歌姬 第44章 出手 家思染拍拍手回到屋子,蹲身将苏苒苒一把抱起。她柔软的身子贴在他胸膛,他心中不由燥热。低眼看她,两眼微红,粉光融滑,长睫不时颤抖一下。他情思萦逗,缠绵固结,喜不自禁。 他一时看得入迷,久久立在床边,只得那手臂酸麻后,这才将她放在床上。 他侧坐在床边,伸手为她理去脸上的碎发,眼中满是宠溺。他悄悄身上去触上她那玉指,见她无反应,这才有胆去抓她手。 掌心软滑,他实在舍不得松手,忽而听见她梦语道:“嘉郎,嘉郎你别走,别抛下我。” 闻言,家思染目光一怔,心中咯噔一下,他不禁握紧了她手,附身在她耳边安慰道:“苒苒别怕有我在,我不走,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见她眉头紧蹙,他心绞痛,手抚在她脸上。苏苒苒头不由往他手心靠了靠,眉头终是舒展了些。 他抬头往窗外望去,见天色已晚,自己如今这身份也不便在府里多待,他将手拿开,起身欲离开她屋子。刚一抬步,他只觉衣袖被人拉住,他回身看她。 苏苒苒依旧双目紧闭,嘴里嘀咕着,“嘉郎,别走好不好,求求你了,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他长叹一气,手一点点将她手拽下,抓着她手腕将拿手放进被褥中。蹲在她床边,用手轻轻刮了下她鼻梁,苦笑道:“苒苒,我不走,我就在暗处保护你。只要你一有危险,我一定会第一个出现在你面前。” 说完,他转身退出她屋子。关上房门那一刻,未有人发现,她原本白皙无暇的脸颊上,眼角初滴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家思染退出房间,那黑衣人依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上前去踢了他几脚,见无反应。他蹲身扯下那人面罩,眉头一蹙,拳头紧握,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 他心道:“太子身边的人。”想到这,他又是在那人身上一阵乱摸,触到那人腰间,他手边似是感觉到有东西。他伸手将它扯出,竟然是那夜从韦府偷出的账本。 他翻看几页,果真是那本账册,心中疑道:“太子殿下怎会想去拿这东西,太子殿下也关心起郡王府每月的红利和租子了!” 他所想越来越让人心慌,若是太子府与韦掌柜有什么交易,为何他生前竟然一点不知。 猝然,院门外有了动静,家思染不敢再多待,忙趁着人还未到。将账本插在腰封上,一口气翻上院墙,带着东西跑回了家府。 家府门前,家瑶踮脚观望,她也不知自己在门前站了多久,直到家麟悠悠从府苑走来,笑道:“姐,那傻子莫不是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回家了吧!” 家瑶皱眉回道:“家麟,给你说多少次了,不许叫你弟弟傻子,你怎就不改呢!”说完,她再姚望那街头,自语道:“早知道就不让他去买什么东西了,这会儿天都这么晚了,还没回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她心中愈加不安,突然听见家麟指着那街口尽头道:“咯,那不是回来了吗!” 她抬首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家思染果真两手空空,甩手往府门走来。见家瑶和家麟都站在门口,他傻笑着挥挥手,老远吼道:“姐,我回来了。” 家瑶忙上前,扶着他两臂,打量他全身,担忧问道:“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你跑哪里去了!有没有受伤呀,是不是那商家又敲你竹杠了。” 听她说到这,他方才想起自己出府是所为何事,家麟抱臂走上前来,轻蔑笑问道:“让你买的东西哪里去了,你该不会走了一圈,啥也没买就回来了吧。” 他这次想起方才自己买回的东西,当时搬箱子时顺手放在了箱子上。他无奈只得装傻回道家麟的话,“忘记了。” 家麟冷哼一声,转身走回府里,嘴里叨念着,“姐,我都说他是傻子了,脑子不好,你还偏不让我说。”说完,他身影也消失在了院内花障间。 家瑶没去理会家麟说的,上前拉住他手,笑道:“没事没事,你只要人没事就好。饿了吗?锅里给你热着蒸糕。” 还未等他回应,家瑶已经挪步往膳房去了。他开口道:“阿姐,不用,我不饿。”待话说完,家瑶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了。 无奈他只得揣着账簿回自己屋子,点了灯烛,简陋的屋子敞亮许多。他举着灯烛走到桌前,拉开木椅,刺耳的摩擦音让他不禁蹙眉。他坐下,身子一动,那连桌带椅都会发出“吱呀”声。 回想以前自己书房,合着地步的床几椅案,四面皆是镂空的玲珑木板,或“流云纷纷”,或“岁寒三友”。各色花样无一不是出自名家之手,五彩消金嵌宝。先前几日还多有不惯,现如今住久了,也觉还好。有时甚至听不见那桌椅“咿呀”作响,心中还颇有不适。 细细查阅一番,这账目与自己生前查看那本账册的差额,数字令人瞠目。他将笔含在里面,道:“萧玄这是要做什么!” 房门被人敲响,他急将账簿收起,道:“进来吧。” 家思染手捧那莲花式雕漆瓷盘,里面整整齐齐放着蒸糕,捧与家思染。她笑道:“阿染,来尝尝,这是刚热好的蒸糕。” 他此时肚子一点不饿,无奈又不好拒绝她好意,只得笑答道:“好的,谢谢阿姐。”说着,他硬着头皮抓起一块,放进嘴里。 绵沙的蒸糕在嘴中化开,甜腻的口感扩散到味蕾。他好不容易嚼完一口,只见家瑶顺手又拿起一块,笑道:“来,再吃一块,你最近都饿瘦了。” 家思染心中苦笑道:“哪里瘦了,这段日子待在家府,他日日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以前身上的腰线,早就被多长起的肥肉盖住了。” 见他吃过后,她看着那天空,时辰已是到了深夜。她看看提醒道:“阿染,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见她要走,他忙起身送她道:“好的阿姐,我知道了,剩下的蒸糕留给家麟吃吧,他比我更爱吃这个。” “可他不是不爱吃甜食吗?”只听她疑问道。 “没有的事,那日我正巧看着他一个人偷偷进了膳房,出来时嘴角还沾着蒸糕的粉子。”家思染手舞足蹈,在她面前描述的绘声绘色。 闻言,家瑶心中欢喜,笑道:“总之你们两个喜欢就好,明儿你再陪我去街上买些回来吧,膳房里的蒸糕怕是不够家麟吃的。” 家思染笑闻,连连点头答应,见她走远,她这才将门掩上,重新回到书案旁。 家思染走后不到半刻,苏苒苒从床上坐起,推看房门冷眼盯着地上那人。她取下髻上发簪,紧握在手中,再蹲身在那人身上摸索一番。此人一身黑衣,原来蒙面的黑布已经被人挑开,面上一条疤痕划过眉峰。 忽而,听见院中就来了人,她忙起身退回屋子,重新躺回床上。莺儿端着热水沿着抄手游廊走来。突见那廊边有什么东西,她寸步挪过去。 只见一人半身子躺在廊下,半身子睡在花坛中。她手中铜盆“哐啷”一身落在地上,热水溅了一地,裙摆被水沾湿。 她害怕地将身子往后挪动,而后急站起来,往院外跑去,嘴里嘶吼着,“来人啊,来人啊!” 府内一时躁动,小厮丫鬟纷纷簇拥过来,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她弯身匀气,而后断续道:“快去叫人来,夫人院子里莫名多出个死人。” 众人害怕,站在原地议论纷纷,有人问道:“那夫人呢,夫人可有事?” 莺儿抬首看着那发问的人,摇了摇头,许久说不清一句话,只听得断断续续道:“不知道,我瞧见那尸体就立马跑出来通知人了。” 众人七嘴八舌,声音嘈杂听不清话。忽而有人大声问道:“有人去叫郡王爷了吗?” “去了去了。” 听见屋外喧闹,赵妍儿蹙眉推开房门,凶吼道:“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喧闹什么,若是吵到了夫人和郡王爷,你们这些下人担待的起吗!” 马上有人出头,将刚才的情况为她一一解释道。她不禁蹙眉,良久才开口道:“带我去瞧瞧。” 莺儿走在前,领着赵妍儿往方才发现尸体的地方去了。行至廊下,莺儿不敢上前,紧拽着她裙衫,她拍了拍她手背安慰道:“没事儿,别怕,你就在这站着,我过去瞧瞧便是了。” 赵妍儿躬身凑上去,好不易将那人翻过身来。看清那人脸后,她提起他手摸他脉搏,道:“不是什么死人,活人,只是晕了而已。”语罢,她转过头对身旁小厮道:“你们将他绑了带下去,剩下的等郡王爷来了再说把!” 几个小厮上前来,拿着那麻绳将那人里三圈外三圈捆成个粽子。而后,几人将他抬了下去。 莺儿站在赵妍儿身侧,看着那人被抬走,悠悠上前靠在她身边道:“这人我在府里从未见过,他怎会出现在夫人院子里。”说到这,莺儿暗道不好,忙推开房门进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求预收新文《锁娥》疯批美人权臣与他的霸气小歌姬 第45章 回府 只见苏苒苒尚卧在衾内,身上搭着一幅锦被,安稳合目,气息匀缓。莺儿不敢作声,悄悄退出房门。 须臾,她走出房间,长吁一气,见赵妍儿依旧蹲在地上未起,似是在思虑什么,莺儿轻声道:“还好夫人没事!” 此话一出,赵妍儿抬起头,惊问道:“她没事?”而后急发现此话不对,又换了语气回道:“夫人她没事就好。” 说完,她又低头回想着方才倒在自己身边之人,想起他头上伤痕,她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不由摇了摇头,心道:“下手真狠,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呀。”心中不由可怜此人,也疑惑到底是谁出手保护了苏苒苒。 彼时,周清秋正在书房理事。听见脚步声传来,再则又是小厮的禀报,“郡王爷,夫人那边抓着个刺客。”他一把扯下架上外袍,推门而出,急问道:“人可还好?”他一面说着,一面忙忙穿衣,往东院赶去。 院中大夫已到,为苏苒苒把过脉后,他急上前问道:“她可有事?” 大夫拱手施礼,回道:“回郡王爷,夫人并无大碍。” 此刻,赵妍儿上前轻碰他手,目光指了指屋外,似是有话同他说。他看了眼床上熟睡的苏苒苒,转身随赵妍儿来到屋外,寻了处无人的地方。 她倚坐在廊下,盯着院中花木,问道:“你打算如何?” 周清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久久沉默不语。她回眼盯着他,继续道:“那人你应该认识……”她还未将话说完,只听他问道:“他是太子身边的人对吗?” “你不知道。”她不由一惊。 他心中不由苦笑,原来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暗卫竟也是太子的人。更可笑的是,他还亲自将这人送到了她身边,险些害了她性命。他笑答道:“不知道。” 她闻言,手不由摸了摸脸,道:“这下坏了,早知道就不问你这么多了,竟把自己绕进去了。”她心中怎会不知那人是太子派来监视周清秋的。 她起身叉腰,无奈语气问道:“现在你打算如何?好在出手保护她的人不是你,若真是你出手,太子殿下那边我就真的不好交代了。” 听闻她此话,他心中不免对她放下了些戒备。他开口问道:“太子殿下,这次是真打算下手杀她了吗?” 赵妍儿抬眼看他,哀叹一气,眼中满是惋惜,点了点头道:“自然,这暗卫只是个开始,太子殿下他应该不会再手软了。我想这次应该是她自己作死,不然太子殿下应该也不会这么快动手。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是已经发现了什么了。” 她明显察觉到他神情闪过一丝异样,他淡淡问道:“若是这样,我……” “你只能杀了她,你别再想着勾引她让她放下戒备了,现如今王府的实权早已经在你手里了,殿下留着她早就没了利用价值。若是你再想护她,日后她要是查出我们干得那些事,你觉得她会对你手软吗?”赵妍儿此话句句在理。 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虽说最先接触她确是别有用心,日子久了,周清秋觉得自己仿佛已假戏真做了。他从小便未受人疼惜过,他身上所有的伤痕就好似他该受的一般。苏苒苒地偶然出现,就宛若暮夜里一丝星光,如同涸地中一汪清泉般。 她那些不经意的关切,让他实实在在感觉到了自己还是个人,不是牲畜,不是利刃。若是早些遇见,他真希望那个能娶她回来的人是自己。可惜那时他的身份,又怎有资格奢望至此呢!他周清秋不过一个娼妓之子,京兆府任何一家的名门公子皆能踩在他身上,就连一个小小左武郎将的儿子也能看不起他。 他恨所有伤害他的人,他恨那些蔑视看不起他的人,他更恨这个不公的世道。约莫是动手杀了一人后,他再也平复不了自己心中的怨恨了。他心中越想越是伤心,也顾不得夜晚苍苔露冷,□□风寒,独立在凉亭下默默伤情。 翌日,待苏苒苒睡醒,还未等莺儿来唤,她便起身靸着绣花鞋来到门前。刚一推门,莺儿正欲叩门,二人撞上个正着。只见她满脸喜颜,笑道:“莺儿,周叔在哪里?” 莺儿先是一愣,回神后忧道:“夫人,你身子好些了吗,怎么就下床了?周叔在正院处理事宜,需要我叫周叔过来吗?” 她推搡着莺儿道:“莺儿,你快去,我找周叔有急事。” 莺儿端着手中面盆,悠悠道:“可这?” 她伸手一把接过,盆中水晃晃浪出几滴,她笑道:“这个我自己来,你快去吧。”见莺儿小跑转出院门,她端着热水进了屋子,伸手将水捧到脸上,随便洗漱一番。她走到雕花凤纹的木柜前,取出见红纹绣丹花的裙衫,赵妍儿在门外叩门,道:“夫人,奴婢伺候您漱洗吧。” 苏苒苒笑应道:“进来吧,你看看我是穿这好看,还是那件好看。” 赵妍儿没想她大病初愈,竟有这么好的精神,神情恍惚,久久才笑回道:“夫人,您底子好,穿什么都好看。”说完她含笑走来,拿起扔在床边那件花衫,搭在细臂上。 柜子里的衣服已被苏苒苒拿出大半,胡乱扔在床榻上。她立在一旁,不禁问道:“夫人今日是有何大事吗,您看上去心情不错。” 她笑而不语,只问道:“这两件哪一件好看?” 赵妍儿笑看着,犹豫一会儿,手指着那绯红百花锦缎裙道:“这件,夫人穿红色的好看,比那宰相家的千金还要端雅秀丽几分。” 她穿上在穿衣镜前展示一番,满意点点头。正在这时,房门被叩响,屋外那低沉的声音一听便知是周叔,他恭敬道:“夫人有何吩咐?” 苏苒苒绕过桌案,坐在木椅上,笑道:“进来吧。”说完,周叔领命进来,莺儿跟在他身后,进屋后莺儿退到了赵妍儿身边。 “周叔,我记得家思染是左武郞将的庶子对吗?”苏苒苒提笔一边在纸上写上家思染名字,一边问道。 “回夫人,是的。” “有大夫检查过,说他以前是个傻子对吗?” “回夫人,是的。那时有不少大夫都断言家思染活不过十八,没想到如今竟已快二十了。”周叔回想着往事,回道。 “周叔,你今天随我去趟家府。”说完,她起身欲出门去。 又见小厮来报,“夫人,叶小姐午后邀您去同香芳小聚。”她不由一愣,问道:“宰相府的千金?” “回夫人,正是。” 苏苒苒心中自有打算,将笔挂上笔帘后吩咐道:“周叔,你今日派人去请家思染来趟府里吧!莺儿,这纸上的东西你去帮我准备好了。” 莺儿上前接过纸,退回到赵妍儿身边打开,二人一瞧,心中不免疑虑,赵妍儿开口问道:“夫人,这和事草、荼菜、漫天星、还有胡蒜,膳房不是从来不加在您的菜肴里吗?” 苏苒苒露着笑意回道:“我自有妙用,你们快去备着吧!” 语罢,几人纷纷退身下去。 周叔带了人去到家府,还未进府门便听见了院内惨叫声。他拉来一街坊问道:“这是哪家的人,出手如此狠毒呀?” 那邻居的阿婆抱着一箩筐咸菜,用下颚指了指家府院门道:“这附近还能有谁,还不是那府里的家夫人又拿他们家那庶子出气。隔三差五地打一次,街坊邻居早就习惯了。” 听那阿婆道完,周叔拱手告辞,带着两家丁走道府门前,敲了院门,只听那院内一阵骂声传来,“谁谁,你爹那老不死的,出门又不带钥匙。”说着房门被打开,只见那家夫人不识周叔,以为是谁家的大爷敲错了门,凶神恶煞道:“你谁啊!快走快走。” 说完,她正欲关上门,周叔礼貌道:“在下是郡王府的管家,我家夫人想见见您家二公子,不知二公子是否在家?” 家夫人眼睛一瞪,心想着家思染此刻被她打得半死不遂地躺在园子里,哪里还敢让他见人。便忙回道:“不在不在,和他哥哥出去了。”道完,她便欲关上房门。 周叔回首用眼神指了指,那两小厮上前便是将门撞开,她被撞倒在地,重重跌坐在地上。手指颤抖着指着周叔,弱弱道:“你们,你们好歹是郡王府的下人,怎敢私闯民宅。我要去报官,你们等着。” 院门一开,周叔远远便瞧见家思染一动不动趴在地上,背脊上满是血痕。他快步上前,一把扶起他,急问道:“家思染,家思染醒醒。” 周叔约莫是碰到了他背上的伤,他微开双目笑道:“周叔,你怎么来了?是夫人让你来的吗?”好不容易说完最后一字,他又一头昏了过去。 家夫人见事情败露,忙上前跪下求饶道:“周管家,您放过我吧。我就是一时气恼了,才出手重些的。我家小女昨夜让他买些豆腐回来,哪知他不仅什么东西都没带回来,还弄丟了铜钱。”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求预收新文《锁娥》疯批美人权臣与他的霸气小歌姬 第46章 清秋 周叔看也不看她,命人带上家思染直直出了家府的院门。行至门前,冷言道:“今日之事,我看还是需要我家夫人说了才算。你就在府里好好等着吧,至于怎么处理,我家夫人有了打算,我自然会来通知你。”说完,拂袖走出府门。 还未到郡王府,苏苒苒站在府门前,只见周叔领着两小厮,两小厮扶着家思染步步艰难走来。她提裙跑下台阶,神情慌张问道:“这,这什么怎么回事?” 周叔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一告诉给了她,只听她气道:“好一个嫡母,家思染好歹是他们家的孩子。如此蛇蝎心肠,他在家里他们怕是没少被欺负。周叔,明日带人去将那家夫人请来郡王府,我倒要亲自去会会她。”语罢,她领着两小厮往东院走去。 行至正屋与偏房岔径,小厮扶着家思染往偏房去,苏苒苒开口道:“扶到正屋里去,再命人将最好的愈伤药拿来。”她抬眼心疼看着他身上鞭痕,白嫩的玉手不由紧紧握住,胸口烦闷不已。又道:“你们两个还愣着做什么!” 两小厮将家思染安置在床上,苏苒苒上前见他面白气虚,莺儿领着大夫走来,行至屋外游廊下,大夫摸了摸胡子叹气道:“夫人怎隔三差五就要受一次伤!” 莺儿忙解释道:“不是夫人,是府里以前的护院。” 大夫回想一番,问道:“是那个家公子对吗?我好像记得他,以前他在郡王府时,先是被刺客伤了,而后又挨了太子殿下板子。我记得那是看他那伤,或青或紫,背上就没一块整皮的。” 莺儿闻言,神情惊讶问道:“那后来呢?” “我给他上药,他也是没哼一声,全咬牙忍过去了。府里的人不都说他脑子不好吗,依我看他倒也还是个汉子,不像那些人说得那样不济。”大夫捋捋胡须道。 苏苒苒坐在床边,见大夫进来,起身赶忙让出位置恭敬道:“又要劳烦您了。” “夫人这是什么话,治病救人职责所在。只是不知这次家公子又受得什么伤?”说完,他低身放下药箱。 “又挨板子了。”她说完长叹一气道。 如此,大夫在屋内未他诊治,苏苒苒退出屋子。莺儿见她出来,上前问道:“夫人,那些东西已经备好了。” “今日看来是用不上了,先备着吧,等他好了再说吧。”说完,她徐徐往院外走去。正巧瞧见周清秋迎面走来,见他衣衫单薄,二人同时开口问道:“嫂嫂将家思染接回来了?” “清秋来东院是有什么事吗?” 二人先是一愣,良晌,苏苒苒开口答道:“前日那刺客事还未查清,想着院子里还是得要个护院才行。家思染做事还算稳重,我就将他叫回来了。” 他一时沉默不语,久久应了句“嗯”。她见他无话,转身与他告别后走出了院子。赵妍儿悠悠走来,笑道:“她已经开始怀疑你了,你真不打算动手。” 她遍身绫罗,一支簪花斜撇在发髻上,朱红唇瓣微微一笑,花颜月貌的样子。身段勾人,语调销魂。他转头盯望着她,随口道:“该怎么做,我自己知晓,用不着你日日来提醒我。” 苏苒苒走出院子,忽而,转身问道莺儿,“莺儿,清秋的生辰是快到了对吗?”她隐约记着嘉郎曾给她提过,想着是让她为他操办今年的生辰。谁知他逝世后,她也忘了这事。今日忽然想起此事,时间倒是刚刚好。 莺儿想了想,抱歉道:“夫人,奴婢不知郡王爷是哪日的生辰。以前府里只是为大少爷操办,还从未为郡王爷操办过。” 她闻言,细细想来也是如此。哪年不是周清嘉的生辰热热闹闹,府内香烟缭绕,花灯四彩,处处灯火辉映,倒是从未听过有哪年为周清秋办过。 她笑道:“提醒一下周叔,今年觉得为清秋筹办一个吧,如今他也是郡王爷了,礼数上自然不能少。对了,还要派人去通知一声老太爷,还有院子里花木又该修剪了,南院的也别忘了。” 午后,叶珠玑派来车马前来,莺儿随她一同上了宝车。不时,到了同香芳门前,她领着莺儿走进去,老远便瞧见了叶珠玑一人独坐在一处靠窗座位上。 她一身翠绿纱裙,鬓间一朵绒花珠钗,两捋青丝垂搭在胸前。见苏苒苒来了,她沏茶示意她过来坐下。 苏苒苒走上前去,坐在下,道:“你何时想着要约我出来了?” 叶珠玑将茶递于她,道:“还不是你蠢得无可救药,我实在看不下去,才决定出手的。” “早知道你嘴里没什么好话,你要是无事,我先走了。”说完,苏苒苒便欲起身。 “你不想见周清嘉了?” 闻言,苏苒苒猛然将头转回,神色紧张,急问道:“你知道?” 叶珠玑躺靠在椅背上,身子歪坐着,道:“原来你已经知道啦,看来还没有傻得你们无可救药。” “你是何时知道此事的。” 她一手倚在脸颊,一脸笑颜道:“第一次见他时,隐约猜出来点。后来叫人去调查了一番,果真如此。” “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重生的天时地利人和罢了,那些玄学问给你说了你也听不明白。家府那帮人我知道收拾,你好生护着周清嘉,若是再有下次,我可不会再将他让给你了。”她起身,理理裙摆。 转身背对着苏苒苒摆摆手,道:“行了,我走了,茶钱记得付了。”走出了同香芳。 郡王府东院内,家思染早醒了,睁眼第一刻就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他看着眼前熟景,心中暗喜,“终于回来了,我的床,我的褥子。”一连在床上翻滚几圈。 见苏苒苒不在院中,他偷偷溜去正院。只见莺儿扶着她上了马车,他悄悄跟上前去。一路尾随,他好不易追上,瞧见她下了车直直走进了同香芳。 家思染寻了处茶坊,坐在街对面看着苏苒苒与叶珠玑一举一动,心道:“她们两个关系不是不好吗?”心中满是疑惑,又不得解答。 须臾,叶珠玑便出了同香芳,苏苒苒则是又上了车马,一路往城外去了。车马行的极快,他看着城门那躺在竹椅上租马的商贩,开口问道:“这马租一匹多少钱?”一面说着,一面撇头看着远去马车。 商贩见他一身青黑粗布麻衣,不屑道:“五百文” 他猛然转头惊道:“你抢钱呢!二百五十文。”那老板瞟他一眼,道:“三百文最少了,你爱租不租。” 他低头看着钱袋里唯一一块碎银,再看着那车马越来越远,他急道:“那你这最便宜的马是哪匹?” 老板晃着竹椅,悠悠扇着扇子,而后用扇柄指了指远处的驴,道:“那个便宜,一百文。” 他将那钱袋拍在桌子上,道:“不用找了。”说完,跃身跳上驴背,唤道:“驾。”那驴哀叫一声,慢慢悠悠踏出一步。 等商贩拿起钱袋,打开一看,不及指甲大的碎银,再等他反应过来,家思染骑着驴已走远了。只听见那人在家思染身后喊道:“你这银子也够?” 羊肠小道,好在一路过来没有岔路,又行几里土路,两侧桃树渐渐繁多。此时已过开花时节,树丫翠绿生机。四周景物越加熟悉,他见马车停在一牌匾下,石匾上刻着“君平故里”四字。 他猝然反应过来,这不正是周家祖坟吗! 他下从驴背上跳下,扶了扶驴头,悄声笑道:“驴兄,你在这里等等,别发出声,我去去就回。你听话,我一会儿给你带桃出来。” 见门口无人看守,他偷偷从另一侧溜了进去。十里桃树,皆是郁郁葱葱,草木藤曼愈冷愈苍翠,日照从植间空隙透过,散落一地。 林间隐隐约约看见一身影,他忙躲到树后。 苏苒苒跪在墓前,拭泪,见那墓碑行楷几字——亡夫周清嘉。 她伸手触上那字,嘴里嘀咕道:“嘉郎,你的东西我替你守住了,可你为何迟迟不入我梦呢?难道你真的还活着,可若你还活着,你又为何不来寻我,为何又什么都不告诉我。” 她指尖沿阴雕刻过的几字滑下,眼泪止不住沿脸颊滴落在野草上。 尾随而至的家思染猛然心脏悸痛,一把捂住胸口。他侧身背靠在树后,一想起如今的郡王府,与自己生前并无差别。从前他只把她当作自己的掌中宝,曾几何时,他都快忘记那个叱咤京兆府的苏家女娥。 见她起身离开,他含笑望着那背影穿梭在树障间,心道:“苒苒,你现在已经不需要我的保护了。” 回郡王府,他偷偷翻过矮墙溜进府内,听见有人欲推门进屋,忙闭上眼。 几日无事过去,苏苒苒端着热水进来,见他还未醒,她走上前来将帕子温湿为他擦着手臂。她轻轻抓住他手腕,抬起那健壮的臂膀,撩起袖子,眼前道道伤痕触目惊心。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求预收新文《锁娥》疯批美人权臣与他的霸气小歌姬 第47章 逼问 她自语道:“早知道就不送你回去了,都怪我,本还想着让你远离这些是非,没想到家府那些人这样待你。”说着说着,她语气逐渐抽噎。 他心中欣慰,正欲睁眼起身告诉她。屋外莺儿声音传来,“夫人,庆生的宴席已经摆设好了,郡王爷邀请您过去。” 她起身应了声“嗯”,将帕子放在盆边走了出去。他躺在床上,隐约听得见她交代了下人几句。而后脚步身渐渐远去,屋子内又恢复了安静。 他坐起身来,背靠在床梁上,躺了几日,全身酥麻,坐在那里发了许久的愣。须臾,披了件外衣走到门边,将门搬开一缝见廊上没人,这才俏俏走了出去。 溜进书房,四周陈设依旧未变。他坐在书案边,想着前日那刺杀苏苒苒的刺客,心中总觉不安。韦掌柜从来都是与郡王府交易,他虽也知道这些底下的人不老实,会有些不干净的动作。但水清则无鱼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所以对这些事也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未曾想过,这人居然敢私下挪走这么多的银两。若是他没猜错,但是韦掌柜一人定是没有这样的胆子的,难不成是三皇子的人。不对,也有可能是太子殿下。 想到这,他背后不禁升起一丝寒意,若是太子殿下。那自己的死,会不会…… 重生后,周清嘉时常想不通,为何自己好好的身体就莫名开始衰弱不胜。如今想来,只觉越发奇怪。他一面想着,一面清算着两本账册的差额,眉头拧蹙在一起。 宴席摆在镜湖中的藕香榭盖,榭亭四面窗棂,东西曲廊四通,跨水接岸,而后又有那曲折小桥暗接。苏苒苒走上竹桥,阵阵吱呀作响。 周清秋立在亭台中背对着她,闻声转过头来,眼中皆是笑意。他一袭白衣如雪,腰间宫绦飞絮随风飘荡。难得见他束起戴冠,模样倒是比往日正经许多,越发有郡王的样了。 一时她进入榭中,亭台中摆在宴席,未见其他客人。她问道:“怎么就你一人在此?” 他一脸苦笑,无奈耸耸肩答道:“只是个生辰而已,犯不着叫那么多人来,况且我一个人清净惯了,不爱热闹。”语罢,他上前请她入席。 苏苒苒见周围也没别人,只是他二人,心中难免有些别扭。不时开口道:“其实应该叫些人来的,以前也未给你过过生辰,今年也好补偿你些。” 他不在意道:“从来都没有过的东西,就算今年没有,也没什么好伤心的。” 二人对坐,无话许久。她心中不由为他悲恸,水榭内一时沉静,冷风吹起那幔纱帐帘。良响,见那白鹭掠过镜面,她感叹道:“从未有过吗?” 若换做以前,她定不会注意这些。可这些日子相处久了,倒是让她不由开始关心起这些来。 周清秋笑而颔首,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 在亭中饮酒畅谈,醉意上心头,苏苒苒一手握杯,一手撑着下巴,面颊红润,笑问道:“清秋,你回答我个问题可以吗?”她断断续续说着,时不时打个饱嗝。 他娴雅端起酒杯喂到嘴边,笑看着她可人的样子,点首道:“嫂嫂你说。” “上次在苏府,你喝多了,说的那句话。” 他脸不由一沉,低下头看着手中酒杯,而后又笑道:“不过是些成年旧事罢了,没什么好说的。”说完,起身唤道:“来人,夫人醉了,送夫人回院子休息。” 两丫鬟走上前来,扶着苏苒苒胳膊,她偷偷抬眼瞧见他脸。只见他面无表情,看着远处,薄唇紧闭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她在两个丫鬟搀扶下,徐徐离开水榭。 他回头看了眼苏苒苒离去身影,不再开口,见周叔端着两小捧盒,一样藕粉桂花糕,一样松穰鹅油卷。沿竹桥走来,见周清秋不在,问道:“郡王爷,这是膳房刚做好的,夫人怎不见了?” 他冷言回了句,“夫人醉了,我让人扶她回东院了。” 周叔低头看了眼手中之物,“可这……”周清秋将它接过手中,用那四楞镶金白玉筷夹起一块蒸糕,塞进嘴里。 “没事,我吃吧。”想了想,继续道:“周叔,一会儿夫人醒了,记得命人端碗醒酒汤去。” 周叔将捧盒放在桌上,道:“是,郡王爷。” 苏苒苒行至院前,让那两丫鬟松开手,她跌跌撞撞走了几步。丫鬟见她险些跌倒,忙上去欲扶住,莺儿立在院中正巧瞧见,伴着那银铃声跑来道:“夫人,您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呀!” 她看着脚下石子路,拍拍手回了句,“不碍事,没喝多少。” 周叔从水榭一路追来,见此,命几人赶紧见她扶进屋内。她坐在床边,开口问道:“周叔,清秋以前的事你知道吗?” 周叔手中托盘“啪”一声掉在地上,他回头朝着莺儿使了眼色。莺儿忙将那两丫鬟带出屋子。只见周叔一下跪在地上,回道:“夫人,这些都是郡王府的陈年旧事了。当年老夫人不让说,现如今郡王爷也不让说。老奴实在是不敢……” “周叔,我想知道这些,只是为了清楚为何他以前在府中,就连下人也敢对他如此。”说完,她扶额哀叹一声。 周叔神情一愣,也长叹一气,回道:“夫人听听便是了,如今二少爷已是郡王,府里没人再敢如此了。” 她点头回道:“我明白。” “郡王爷的母亲是桃香阁的一个舞姬,当年凭点姿色被广平郡王瞧上。可那女子从未想过要嫁到郡王府做妾,她知道若是到了郡王府,那日子定然还比不上在舞坊的生活。可谁知,她怀上了郡王爷,后来老郡爷知道了此事来找那女子,可那女子刚毅,打死不愿意进郡王府的门。因为她是知道老夫人的手段,她,只想活命。” 苏苒苒心中不由一惊,她是见过周清嘉的生母的。她对她这位婆婆印象总是极好的,端庄贤良,一看便知是名门闺秀。记得第一次拜见她时,那女人拉着她手满脸慈笑。话语中满是对苏苒苒的关心,府中大小事宜也总是想着她。 说到这,继续道:“夫人不必惊讶,老夫人对您的态度,老奴是知道的。可郡王爷不一样,郡王爷四岁被他母亲丢在郡王府门口,腊月天寒,门房小厮听见哭声推门见郡王爷。看郡王爷哭着烦心,本是打算一脚将郡王爷踢出府苑的。碰巧老奴随老郡爷回府刚巧瞧见,这次没让那小厮下手。” “那老郡爷对清秋的态度呢?” 周叔又叹一气,继续道“唉,以老郡爷的身份,身边自然不会缺少女子。老郡爷从来就未想过让那女子将郡王爷生下来,就连那女子也未想过要郡王爷的。众人皆不喜郡王爷,老夫人得知了此事。对郡王爷的态度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 “所以什么?” 周叔说话越来越吞吐,“老夫人一时气头,便做了许多伤害郡王爷的事。”说完这些,周叔忙跪在地上,急道:“夫人啊,这些事断不能让郡王爷知道是老奴告诉您的,不然郡王爷是饶不了我的。” 她上前忙扶起周叔,保证道:“周叔,我知道,我是不会说的,你快起来。” “夫人,家护卫醒了,您要过去看看吗?” 闻言,她忙接道:“快带我去瞧瞧。”又转身对周叔道:“周叔,麻烦你将前些日准备的东西拿来。”周叔领了命,退身往院外走去。 须臾,东西拿了来,几碟玉盘上满装满了各色菜肴。丫鬟陆陆续续进出家思染房间,不一会儿,楠木圆桌上已摆满了菜。 家思染坐在床边看着眼前菜肴,不由咽了咽口水,问道:“这位姐姐,这些是?” 粉衣白裙的丫鬟笑答道:“这些都是我家夫人为家护院特意准备的,请家护院慢慢享用。” 他伸长脖子一瞧,全是美味。扶着床沿慢慢起身,悠悠挪步到桌前。菜上完了,丫鬟们纷纷退出屋子,他拿起筷子,一连夹了好些菜在碗里,饿了几日,以往习得的那些礼仪早抛在脑后。 白绿的葱段被他一点一点挑出,凡是调料都被他一一挑捡出来。只听他道:“膳房的王叔做菜不行了呀,以前这些葱啊,蒜啊的,不都是要挑出来的吗!” “家护院,不喜欢这些吗?” 家思染身子一抖,手上的筷子也掉在了桌上,一连翻滚几圈落在碗边。只见他一下蹿起身来,悠悠转过头笑颜应上:“参见夫人,多谢夫人那日救命之恩。” 苏苒苒手持团扇,缓缓坐下道:“家护院这就见外了,快坐下吧,这些菜肴都是我命膳房里王叔做的,我不知你爱吃什么,点的都是郡王爷爱吃的。你若还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告诉我,我命膳房再去做。” “不用了,不用了,这些我都喜欢。”他小心坐在她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求预收新文《锁娥》疯批美人权臣与他的霸气小歌姬 第48章 清嘉 她拿起筷子,夹了快茄子送到他碗里。他低着头,不敢看她眼,只是闷头吃饭。她见他这般,心道:“我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想着,又夹了快最远处的藿香炒蛋。他见着那菜,筷子一时停住了,抬眼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藿香清热,这伏末天正是吃这个的时候。” 他依旧不动筷,周清嘉对藿香过敏,儿时吃过一次这个,结果满身红疹,薄唇肿成猪嘴,此后他便再不敢碰这菜肴。 他虽不知家思染这身体是否会对这过敏,但心中难免有些发憷。他举着筷子,寸寸往那菜挪去,眼睛一瞟,正巧看见苏苒苒含笑看着自己。他不禁吞了吞口水,心道:“完了完了,谁来救救我啊!” 见他动作迟缓,她拿起筷子,捻上一夹到他碗中,一个字命令道:“吃。” 家思染身子又是一颤,寸寸将手收回,往自己碗中挪去。最后终是忍不住,跪在地上道:“夫人,在下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夫人,还请夫人明示。” 她换了边凳子扶手靠着,笑问道:“家护卫说笑了,你这大病初愈,这些菜都是准备来犒劳你的。你怎么这么说呢,快起来。”见他不动依旧跪着,她唤道:“来人,扶家护卫起来坐着。” 家思染被两小厮拽着拖上凳子后,小厮又重新退出房门。只听他两在门外窃窃私语道:“你看方才夫人的眼神没?” “怎么没看,太吓人了,这次这家思染犯了什么事呀!”另一人打了冷战回问道。 “谁知道,夫人上次这个眼神,我记得还是郡王爷在世时,同太子殿下饮酒夜归的时候。你是没瞧见夫人那脸色,我不夸张给你讲,那眼睛里是真有红光。当时门房那几个兄弟看的一清二楚,立在一旁大气还不敢出呢!” “当真有这事?夫人平日看着还是温柔的。”另一人半信半疑。 那人拍拍他肩,继续道:“你都说是平日了,我读三个铜钱,这家思染活不过今日。” “嗳嗳嗳,你们再说什么呢?” 引来下人更多,大伙在游廊上开了赌局,办成以上都觉得家思染活不过今日。猝然,屋内传来摔碗声,只听苏苒苒吼道:“你还不给我从实招来。” 下人们一哄而散,一溜烟跑得全没影了,众人皆是不敢在院内多待。 屋内,家思染跪在地上,小脸委屈哭丧道:“夫人,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重生,什么郡王爷,我不知道呀!” 她转身从柜子上拿出一木盒,将那梳篦和胭脂盒扔到他身前,气问道:“这个你怎么解释,活着,你不回郡王府,天天在胭脂铺给别人雕木盒,打长工。” 他委屈心道:“明明是夫人您赶我出去的。”心里想着他也不敢说出,真担心苏苒苒手中的木盒砸在自己头上,那到时怕是真得去见阎王了。 见他死不承认,苏苒苒将那《占星图谱》扔在他面前,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要我把你那生辰八字对着这上面算一遍,而后在去找个道士来给你看看命格什么的!” 家思染见此,颤手拿起此书,眼中三魂丢了七魄。许久不曾说话,苏苒苒端坐在椅子上,也不去看他,只是默默问了一句:“你为何不与我说,你为何不告诉我,又为何不回家!这郡王府就当真让你这么不自在吗?” 说着说着,她只觉脸红头胀,心中越发难受,眼泪沿两颊流下。泪痕如条条疤痕嵌在她脸色,她也未掏出绢帕,抬手便用衣袖将其擦去。 家思染越发不知自己该说何,心里也着实后悔方才自己死死不愿承认,眼见这会儿这样光景,他又无措,良晌才回了句,“夫人,我错了。” 她抬眼看向他,只见他眼眸低垂,双手交合放在膝上。跪坐在地上,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她心中那是又好气又好笑。她起身,步步往他身前去。 见她神情淡然,看不出此时心境。他是愈发害怕,可又无处可躲,只得硬着头皮面对。她踏出的每一步,都不由让他心一颤。直到那绣鞋、裙摆移到眼前,他缓缓抬首望去,正巧瞧见她颔下白肉。 他扯开话题道:“夫人,您这些日子是不是吃胖了。” 她心中按压怒火,被他一把点燃,只见她随手抄起木凳,单手便往他扔去,他侧身躲过。回头一看,那凳子砸过之处,一连掉落许多漆灰。他不禁摸了摸额间冷汗,心道:“这要是真砸身上,怕是都不需无常来勾魂了,应是直接跪在阎王殿前,等着过奈何桥,喝孟婆汤了。” 屋外下人们躲在月洞门外,隔着院子都能听见声响,心中不禁为家思染惋惜道:“我们何时进去给他收尸?” “再等等吧,我觉得夫人应该会唤我们的。这会儿啊,估计应该是还没死透。不出意外,一会儿应该还有响动。”众人听闻,都点头同意,趴在墙便继续看戏。 房门又是一阵晃动,园中轰响连连,惊得池中泛起涟漪阵阵,就连那锦鲤都躲入了深水处。屋内,苏苒苒顺手拔出那木槅上摆放的佩剑,厚道:“家思染,你是愈发欠收拾了。你给我站住,听见没!你再跑一个试试。” 二人绕桌而跑,只见他灵活地左避右闪,她打不着他,气急道:“让你不回家,让你天天在外鬼混。” 他一面躲避,一面解释道:“夫人,明明是你要赶我出去的。我就一个小护卫,你让我走,我哪里还敢留在府里。” 那剑指着他鼻尖,她道:“你还敢顶嘴。” 他对眼盯着眼前剑锋,全身冷汗直流,不敢再说一话。见他不敢再动,她将剑放下,剑尖拖拽在地上发出刺耳之声。她款款走来,泪痕仍旧挂在颊上,脸上妆粉已被泪水晕花。 见她如此,他不由揪心一痛,颜上嬉笑神情也渐渐淡去。 苏苒苒泪花浸润眼眶,视线一点点模糊,家思染与周清嘉身影悠悠重合在一起。见他两眼含情,回忆勾起,她只觉眼泪止不住往外流,最后留下的便是满屋子恸哭声。 她以袖抹泪,哭得喘不上气来。他往前挪了半步,环手保住她。她身子如蚕棉般酥软,温热相交。她闻香抬眼看着他,手慢慢上提,放在他腰间,一头埋进他胸膛。 泪水沾湿他衣襟,他只觉胸前一片温热。他将头低下,挨近她脖间,呼吸散发的热气让她脖颈不由瘙痒。那温度穿过脖颈,她实实在在感受到这是个活生生的人。再不是那纹若槟榔、味若檀香的九寸长棺中冰冷的尸身。 那夜周清嘉身死,她依旧紧紧抱着他,躯体温度逐渐散去。如今他就在自己眼前,即便是容貌变了,可那人依旧是他。从第一日见到家思染,她便觉得他身上给她一种熟悉感,二人样貌相似,只是家思染看着更显年轻。 忽而,他那温润低沉的声音响起,“苒苒,我错了。” 她依旧将头埋在他胸膛,手紧紧抓住那他腰带,生怕一松手,他就又从眼前消失了。他双手捧着她脸,笑道:“别哭了,我不走了,我保证。” 她泪眼汪汪抬首看着他,抽噎回道:“真的,你若再走,我就,我就去……“她一时抽噎,说不上话。 他握着她手,示意她松开自己腰带,将她手紧紧拽着,低身将脸凑到她眼前,大手扶上她脸,抹去那流淌不止的泪珠,道:“你就去干嘛呀?” 她眨眼看着他,温热的掌心将她的脸烤的火热,她小声嘟囔道:“我就去把你坟挖了,把你挖出来暴尸七日,再将你丢进太上老君的熔炉里烧成灰,最后那把灰我撒到那几株你心爱的兰草花泥中。反正那几盆花你也是喜爱的紧,这样也真好随你愿了。” 见她明明一脸委屈,说这话的语气却满是怨气。他“噗嗤”一声笑出来了声,抬手轻轻刮了下她鼻梁,道:“真是最毒妇人心呀!” 说完他低下头,两人脸越靠越近,他唇轻轻吻上那绛唇。丹砂色般殷红小嘴,先是浅浅吻上,两唇淡淡相染。而后,他愈加放肆,舌尖一点点抵开她唇。 他眼落在她那绯红的脸上,当他舌伸进她唇时,她眉头一皱,又缓缓舒展开来。她嘴中不时发出低吟,声音更加勾起他的欲望。 他明显感觉到了自己兄弟的不对劲,心里也不知为何突然害羞前来,心中不免打自己一巴掌,心道:“周清嘉,你不好意思个什么劲,自己的夫人,又不是别人家的。真是越大,越不行了,以前曾不见你若此。” 他还未想完,苏苒苒抬首笑问道:“你怎么了?” 还未等他反应过,回句话,那脸刷一下便不争气地变得通红,吞吞吐吐道:“没,没怎么呀!”一边说着,目光却在不停闪躲。 闻言,她捂嘴笑道:“再怎么,你也得等着晚上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求预收新文《锁娥》疯批美人权臣与他的霸气小歌姬 第49章 起疑 入夜,莺儿伺候过苏苒苒盥漱,宽衣安歇后,灭了烛灯退出房门。转身过来她瞧见家思染依旧守在院内,轻声问道:“夫人已经睡下了,家护院身子才好,已经这个时辰了,现在还不回去歇息吗?” 他笑回道:“无碍,夫人前日才险些遇刺,以防万一,这几日我还是守在这里吧。” 思来想去也觉此话在理,莺儿回道:“那就有劳家护卫了。”说完她转身沿着游廊走入偏房,待她关上房门后,院内只留下虫鸣蛙叫。池塘中时不时浮起水泡,白日活跃的鱼儿也消失不见。 他将剑抱在怀中,倚着那游廊木梁而立。伏末,蚊虫繁多,叮咬着他不禁左挠右抓。见那蚊子趴在他手腕上,他抬手“啪”一声打下去,腕上被打得火红。他不禁甩了甩那火辣辣的手臂,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忽而,屋内一阵响动,他心中一紧,急推门而进。见苏苒苒喘着粗气立坐在床上,他担忧问道:“苒苒,怎么了?” 她悠悠转过头来,望向他,脸色煞白,眼见沾水,手紧捏着那百团花镜红绣被褥。久久,方才回过神道:“我,我……” 他几步走上前来,坐在床沿,将她一把搂进怀中,低声安慰道:“是做噩梦了吗?”他手轻拍在她背上,连连慰道:“苒苒别怕,我在这里!”他身上散发一股子幽香,淡香久久不散,萦绕在鼻尖。 她两眼迷迷糊糊,眼中若有所失。他拿起软枕垫在她身后,扶她靠坐在床架上。又起身走到桌前,倒上温水,呷上两口,又将那被褥掩在她腋下。见她神情好转,他用袖擦去她额间汗珠,温和笑问道:“苒苒你别害怕,梦里都是假的。我在这里,没人能伤害你。” 闻言,她抓住他手,两只小手抓着他那手腕,全身颤抖着开口道:“我梦到翠儿了,翠儿喊着让我救她,可是我怎么也找不到她在哪里,然后我就听见她的一声惨叫,那梦太真实了。就好像……” 见她蹙眉不语,他急问道:“像什么?” “那梦太真实了,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她一语说完,神思猛然传回那日,脑中不禁开始回忆太子府中情形。 她依稀记得,翠儿说她前去更衣,可莫名其妙死在西苑走水的屋子里。可翠儿虽随她已经多次去过太子府了,可就连她也未去过那什么西苑,翠儿又是如何跑那里去的呢? 心中问题渐渐堆砌在一块儿,她心中不由发寒。家思染见她神情又黯澹下去,急问道:“怎么?” 她一字一句回道:“嘉郎,我怀疑翠儿死在太子府,不是意外。” 他越发听不懂她话,满脸疑问道:“你是说,翠儿死在太子府是被人杀害的?可谁敢在太子府杀人,除非是……” 说到这,他也不敢再说下去,想到这他心中也是一怔。良晌,神思拉回,他疑惑问道:“可太子为何要杀翠儿呢?她不过是一个你的贴身丫鬟,他有何理由犯得着大动干戈将你叫去府中,就为了杀一个丫鬟。” 她心中只觉越发不安,手指扣进被褥中,脑中疑惑满满。她对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脑中反复回忆。猝然脑中想到,只听她急道:“翠儿会不会是发现了太子殿下什么秘密。” 他一时怔住了,虽与太子殿下自幼结识,但要他说他有多了解太子殿下。他也只是能简单评断几句,他回道:“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人是太子殿下杀的。” “可……”她话还未说完,他起身扶她睡下,替她将被褥盖好,语气温柔道:“苒苒,天色已晚了。你快睡了,这些事我们明日白日里再想。” 她本还想说什么,只见他一脸难色,心知他不想这般猜忌太子,于是也只得作罢,淡淡道:“那我睡了。” 她闭上眼,手依旧紧紧握着他手腕。他倾身吻在她额头,她突然睁开眼,两人对视片刻。良晌,他捂上她眼,道:“快睡了。” 苏苒苒点了点头,此后再无话说,他便守在这屋里一夜。翌日见天亮,莺儿还未过来,家思染便已退出了房门。 他走进凉亭,闭眼凝神。不时莺儿便端着铜盆走来,叩门进去。听见屋内响动,知苏苒苒起来了,他这才准备休息片刻。 须臾,周清秋从院外走来,侧目见家思染坐在凉亭,眉头不由一蹙。家思染听见动静,睁眼目光恰与他对上,二人相视片刻,皆同时收回目光。 苏苒苒从屋内走出,一身妆束一看便知是精心打扮。头戴着那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金丝百团花彩冠挂珠钗,脖上挂着那镶宝鎏金璎珞圈。绛唇白肤,宛若神仙妃子。 周清秋许久未曾见过她这般高兴打扮了,不免问道:“嫂嫂,今日有事出府?” “没有啊,只是见今日天气不错罢了。清秋,来东院为何?”她问道。 周清秋将手上锦盒递于她面前,锦盒边镶金丝,通体红绸包裹,他道:“这里面装的是些安神助眠的香,嫂嫂可睡前命莺儿为你点上。” 莺儿上前,双手将锦盒接在手中。她笑道:“清秋有心了。” “举手之劳而已,嫂嫂不必挂在心上。”说完,周清秋告辞,转身走出院子。 见他走后,苏苒苒命莺儿去将锦盒收好。转身便往家思染所在的凉亭走去,沿小径穿过游廊,绕过那水塘便是凉亭。 夏末,池中莲荷已凋谢大半,零落荷叶随风晃摇。花草树障间翠绿犹在,他坐靠在亭中木栏,腿自然耷下一只,悠悠晃晃悬在空中。 她悄悄行至他身后,用那扇柄上的流苏扫来扫他鼻尖,他蹙眉挠了挠,双目依旧紧闭。见此,她忍不住一笑,又担心声音吵醒他,忙抬手捂住嘴。她耳畔两鬓发丝用金环束在一起,青丝垂落在他肩上。 他闭眼,嘴唇勾起,抬手将那青丝拾起放在鼻尖。只听那声音婉耳道:“你又摘我花,用来沐浴了?” 她笑道:“这就被你发现了,我是叫莺儿捡的落花,可没摘你枝叶上长的。” 他睁开眼,捏了捏她脸道:“落花沾了泥,你喜欢就摘枝上的呀!本来这满院子的花都是送给你的。” 她直腰,绕走到他身前,见她美妆勾人,他不由眼前一亮,问道:“怎么今日心情这么好?我死后可是好久未见你穿过红色了。”说完他伸手拉过她,她离他又近半步。 他抬头,她低首,只听他笑道:“早与夫人说过,你穿红色最好看。”说完他抱住她腰,两人就这样立了许久。 “嘉郎,老实说我真没想过你装傻的样子会那么可人。”她假意随口道。 此话出口,周清嘉不由回忆起在郡王府装疯卖傻的样子,脸色不由泛红,忙打断道她话,“夫人,那不是生活所迫吗?” “哦,是吗?” 周清嘉恨不得立马挖个地洞钻进去,便忙转移话题道:“对了,夫人,清秋方才来找你所为何事?” 她缠玩这鬓间青丝,回道:“清秋送了些安神的笑料过来。”说到这苏苒苒似是想起什么,忙问道:“嘉郎,韦掌柜不一直在与郡王府做买卖吗?” 他点点头道:“是啊。” “可韦掌柜为何会与太子殿下有来往,按理说,他不过一个商人,太子殿下为何会亲自与有交往。”她望着家思染眼,疑问道。 家思染蹙眉道:“韦掌柜与太子有往来,这事我以前也不知道。府里像同香芳这样的商铺,我都是派清秋去收红利与租子的。” “嘉郎,若是真有往来,太子为何会对一商人如此在意呢?”她思忖片刻,开口问道。 他仰身背靠在梁柱上道:“这个事,看来来得查查,不过我们先得去将那账簿拿回来。” “账簿在我书房,我这就去拿。”还未说完,她便转身欲往书房走去。 他伸手拉过她,道:“傻瓜,那日贼人来刺杀你就是为了那账簿,我将那人放倒后,把账簿带回了家府。在这里放着,不仅账簿护不住,还会让你涉入危险。” “那我们快去取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东院月洞门,莺儿端着糕点茶水走来,问道:“夫人要出府吗,我这就去叫人备车。” 见莺儿欲转身,苏苒苒忙唤道:“莺儿,不必备马,我就出去逛逛,让家护院陪着我就是。” 莺儿有些担心道:“可,可若那些刺客又来了怎么办?” 家思染上前笑道:“光天化日,又是在天子脚下,没人敢有这样的胆子。我会护夫人周全的,莺儿姑娘不必担心。” 听了他话,莺儿忧色渐渐退下,她温声谢道:“那就有劳家护卫了。”见他两出了府门走远,莺儿才默默退下。 郡王府前街巷静谧一片,出了街口,转入主街。瞬时人烟阜盛,车马簇簇,两沿皆是小商小贩,卖着格式玩意儿。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求预收新文《锁娥》疯批美人权臣与他的霸气小歌姬 第50章 起疑 家府位处城边,沿着主街一路走下去,穿过石拱桥后左拐便能瞧见家府大门。苏苒苒一路被玩物勾去心神,眼睛时而看左,时而望右,可步子依旧未停,直往家府方向去了。 家思染跟在她身后,将此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道:“苒苒,你看那锦华玉翠发簪怎么样,喜欢吗?” 听到,她转头直直望着他手指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不禁点了点头。反应片刻,忙摇头道:“不喜欢,不喜欢,我们快去家府将账簿拿回来。”心中却不免觉得那簪子有些眼熟,说完,便回头继续往前走。 家思染悄悄溜到店铺前,问道:“老板这簪子多少钱?” 商贩热情回道:“公子真是好眼光,这簪子可是我铺上的镇店之宝。看公子有缘,五两银子卖给公子。” 他伸手便去掏钱袋,摸到腰间一空。他这才想起那日租驴兄时,身上的钱早就用完了。他只得转身,失落道:“唉,算了。”心里却是暗暗打算着,这次又去哪里弄点钱来。 还未等他走远,身后就传来一阵嘈杂声。他转过头去一瞧,只见方才卖簪子的摊位被几个官兵一脚踹翻,发簪摔在地上,璎珞琉璃摔了个粉碎。他正要往前去,苏苒苒上前将他袖拉住,而后扯到自己身后,道:“我去看看,那些护城的兵官现在是越发嚣张了。” 那几人身披盔甲,其中一人一脚便踹在小贩腹部,小贩不由闷哼一声,血缓缓从嘴边流出。只听那兵官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拖欠国税。” 那小贩忙跪在那兵官脚边,痛哭流涕道:“军爷,您就放过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辛辛苦苦在这摆摊一年,也交不上这么高的税啊!这些钱若是全给了,您让我一家老小如何过活啊!” 闻言,一旁苏苒苒不由奇道:“现如今的税收怎会让老百姓这么难活,今年多天灾,前些日子陛下不才减免的不少税收啊” 身旁凑热闹的老妇,手腕提着菜筐,低声道:“姑娘是官家小姐吧,您是有所不知啊,现在京兆府的税收早就让老百姓无法过活了,不少百姓只得去银庄借钱度日,没得法还得将田地抵押了。” 她满脸惊异,不相信道:“当真有这事,天子脚下,陛下怎会不知道?” “哎哟,这些人自然是将此事瞒得死死的,怎会将事情报给皇帝啊!”那阿婆哀叹一声道,说完,她提着菜篮,悠悠离开了人群。 眼瞧那官兵又要出手,苏苒苒推开人群,唤道:“住手。” 见她上前去,家思染也跟在她身后走进人群。那官兵打量她一眼,见她衣着不凡,自然不敢招惹,便换了客气语气道:“这位小姐,我们在处理公事,还望您能行个方便。” 她冷笑一声,“哦,什么公事是需要殴打百姓,你们是兵,打得应该是外敌贼兵,而不是在这里殴打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那几人见丢了脸面,语气也不似先前:“小姐,这收租是国事,耽误了国事,就算是您父亲怕也担待不起。” “这件事犯不着我父亲来担待,我是广平郡王妃,陛下亲封郡夫人。要收税让你们长官来,我不建议将此事闹到陛下耳朵里去。” 兵官一听,脸色一变,恭敬道:“没认出是郡王府的夫人,还望夫人赎罪。” 家思染低身将那小贩扶起,指着那被他们踹翻的摊位道:“你们,把这扶起来。” 那几人闻言,立马将散落一地的饰品全部收捡起来,再扶起那摊位,问道:“夫人,我们可以退下了吗?” 家思染怒瞪那群人一眼,道:“滚。” 话音刚落,那几人便推搡开人群消失在了街角。那小贩连咳几声,待匀了气,断续开口道:“多谢公子,多谢这位夫人。”家思染见他立直了身子,手方才缓缓松开。 苏苒苒一面走上前来,一面掏出腰间的钱袋,她拉起那人手,将一块碎银放在他手中道:“这些银子应该够你家一年的吃食了,多余的你便拿去看看这伤。” 那小贩有些犹豫,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夫人无功不受禄啊!” 她笑道:“这钱,我就当买你那镇店之宝吧!”说完,她拿起桌上那玉簪,其它发饰皆有碎角,未这支完好无损。 那小贩忙笑道:“好好,夫人喜欢拿去便是,我这摊位上也没有好的东西了,这是我那在太子府当丫鬟的妹妹带回来的。您看着雕花,这刻纹,一看就是专供官家的师父做出来的。” 听见那“太子府”三字,她不由一愣,回想着那日去太子府,翠儿不正是戴的这簪子吗? 她一把抓住小贩手,问道:“你是说,这东西是在太子府捡到的?” 那小贩忙跪地,解释道:“夫人,这是我妹妹带回来的,我也不知她是捡的。还请夫人赎罪啊,我真不知道此事。” 她忙将他扶起,激动道:“你能否带我去找你妹妹,我有话问她。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一家的。” 小贩见她也不像恶人,再加之方才的解围,便点头答应了。道:“那还劳烦夫人移步,我家就在城边不愿的地方。” 说完,小贩收了摊位,领着两人往城边去。家思染跑上前问道:“你想问什么?我们不先去家府拿账簿吗?” 她一想,也觉有理,便对他道:“要不我们兵分两路,你去拿账簿,我去调查簪子的事?” 听完,他瘪嘴道:“那算了,我怕回去挨打,我还是和你一块吧!”说着,他又往她身边靠了靠。 见状,她无奈摇了摇头笑道:“你何时这么胆小了,以前那广平郡王的气焰哪里去了?” 他一脸无赖,笑答道:“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广平郡王,我就一个小护院,而且还是那种一惹夫人生气就要被赶回家家的小护院。” 她见他那副讨打模样,抬首便准备打下去。猝然,那小贩转头道:“夫人,到了,家妹就在家里。”说完,他叩响房门,只听屋内传来一轻音,“哪位?” “我,今天东西买完了,我早些回来了。” 小贩话音刚落,门从内而开,那女孩身量未足,形容尚小,一身钗环裙袄。见屋外多出两人,再看苏苒苒一身华裙,惊道:“哥哥,这是?” 小贩忙介绍道:“这位是广平郡王妃,这位是郡王府的护卫,这位夫人有话想问你,你老实回答就是了,别怕,他们都是救咋们一家的恩人。” 那女孩侧身让他们进屋,院中晒了些粮食,一侧有几张竹椅,一家看着确实清贫。小贩端来家中最好的木凳请苏苒苒坐下,他不好意思道:“家中简陋,让夫人见笑了。” 她摆摆手,笑道:“没有的事,只是问几个问题就走。”说完她转头望向站在一旁的女孩,温柔笑道:“姑娘请坐。” 那姑娘有些扭捏,直到他哥哥使了眼色她方才端坐下。苏苒苒拿出玉簪递与她,问道:“请问,这玉簪是你从哪里得来的?” 闻言,那姑娘脸色骤变,嘴唇发颤,吞吞吐吐说不清话来。她忙慰道:“你不必紧张,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老实告诉我就是了?” 那小贩也接道:“小妹,你老实告诉夫人吧,这夫人是好人。方才在城里,这位夫人还替我解了围。” 听到这,那姑娘才缓缓开口道:“我是在太子府东侧的小院里捡到的,那院子平日里不准下人靠近,只有到了特定的清扫时间,才会有人让我们进去。” 她手握绢帕越发紧了,接着问道:“那你还有发现别的什么东西吗?” 那姑娘摇了摇头,回道:“这簪子当时就掉在一房间前的游廊上,当时我看周围没有其他人,便捡起来收在了自己包中。我有想过交给管事的,可家里的情况,我没有办法,才动了这样的心思。”说完,她泪水涟涟跪在她面前,继续道:“夫人,这件事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还望夫人不要牵连我哥哥进来,他不知道这件事的。” 那小贩也跪下求情道:“夫人,此事都是我这个哥哥管教不严的错。” 她起身忙将扶起那姑娘起身,道:“我没有要怪罪你妹妹的意思,你们快起来。” 那姑娘见苏苒苒一脸温柔笑颜,这才从地上起来,开口道:“夫人,您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她想了想问道:“你知道那屋子是谁的吗?” “我听太子府的老人说,那是太子殿下私下见客的偏室。平日里有什么需要私下会见的人,太子殿下都会约着到那里见面。” “都有哪些人去过?” 姑娘摇摇头回道:“这就不知道,我去太子府的日子不长,这些事太子府的老人可能会知道,我可以帮夫人去打听打听。” 苏苒苒回首看了看家思染一眼,见他点了点头,她转头继续道:“那就麻烦你帮忙打听一下这件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求预收新文《锁娥》疯批美人权臣与他的霸气小歌姬 第51章 起疑 家思染同苏苒苒走出小贩家,沿着城墙一路望家府方向去了。 苏苒苒走在前,家思染随后,她开口问道:“嘉郎,你说翠儿会不会是听见了房里人的话才被人灭的口。” 他紧随身后,望着她从方才离开院门便神情神情失落。未听见他答话,她转过头来看他,娥眉一抬问道:“怎么了?” 她的声音将他神思拉回,他目光落在她脸上,原本冷淡的神情立马变得温柔,笑问道:“什么?” “你没听我讲话是不是!”说完她转过身,加快了脚步,甩着手赌气往家府走去。他忙追上前,拉住她细腕,将她一把拖进怀中,环手抱住她。 她只觉全身骤然炽热,如跌入一团热焰中,周身从脚一直红到耳尖。眼中泪水夺眶而出,不时就抽噎的说不出话来。他用手轻拍她的蝴蝶骨,在她耳边轻语道:“苒苒,有什么就哭出来,在我面前你不必强忍着。我知道我已经没有了郡王爷的身份,但我依旧能凭着我这副身体护你周全。” 她支起脸来,发丝被泪水沾湿粘腻在脸上,她抬起手,抓住他胸前一紧,狠狠抽噎一声道:“嘉郎,翠儿走了,你不能再离开我了。” 他捏着她脸,笑道:“我不会了。” 说完,她松开了手,从腰间拿出绢帕,将眼角泪珠擦去。他玩笑着指着衣襟上粘腻的鼻涕,笑问道:“夫人,这衣服脏了。” 他衣服委屈样,不禁让她一笑,傲着头回道:“自己洗,在府里当了几个月的护院,我不信你还不会这些,以前就是太娇惯你了,晒了的被子都能忘记收,还被雨水淋透了。”语罢,她摇着绢帕款款向前走去,等着他追上。 叩响家府大门,院中传来一阵尖音,“谁啊,谁啊,来了来了。” 开门的果真是家夫人,她隙开门缝正巧迎上苏苒苒俏颜,瞳孔微颤。一时开门的手也停住了,苏苒苒将门推开,斜眼看了她一眼道:“我带家思染回来那些东西,他已是郡王府的护院,以后就不必回来住了。” 家夫人声音颤抖道:“是,是……” “家思染,哪间是你的屋子,领我去吧!”她回首望着家思染,开口问道。 他不忍笑答道:“夫人这边请。”说着,便略过了家夫人径直往后院一处小屋去了。 屋子简陋无比,屋中满是霉味,被褥上满是补丁,桌椅也是随意拼凑的,桌上一壶两杯。此景不由让她心头一怔,周清嘉身前何时住过这种地方。他的哪间屋子不是幽香四溢,锦笼纱罩,金彩珠光。 不时她开口道:“那日赶你回府,她打你了?” 家思染一时未反应过来,张口“啊”了一声,接着想起道:“没有的事,谁敢打我。” 一见他目光闪躲便知他在撒谎,她从他枕下拿出账簿递于他手中。转身就往正院去了,家夫人立在家思染院中外,见苏苒苒神情淡然走出,心中悬石总算放下了,笑脸迎上施礼道:“参见郡王夫人。” 她淡淡随口应了一声,家夫人正欲起身,她目光一瞥看着她,淡言道:“谁让你起来了?” 家夫人身子一顿,又缓缓屈下身子,额间汗流不止,笑道:“郡王夫人有什么吩咐吗?” 家思染立在一旁心中也不是滋味儿,虽是一脸冷眼看着苏苒苒,心中却早已是心乱如麻。他已是许久未见过苏苒苒这副模样了,自她嫁于他后,她就再无这样过。日子久了,周清嘉也渐渐觉得她就是她怀中的小白兔。当年京兆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的苏家二小姐又回来了,他心道:“若是再不上前阻止,怕是要出事了。” 于是便开口道:“夫人,东西我们已经拿到了,在下送您回府吧。” 苏苒苒就如同听不见他说话一般,回身悠悠走到家夫人上前。她俯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双拳紧握,手背青筋暴起。她蹲身在家夫人身前,一只手猛然上抬。 他一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细腕,将她手停在半空。家夫人被一吓,身子往后一躲,仰倒在地上跌坐着。他见她手还在发力往前伸,低音唤道:“苒苒,住手。” 家夫人坐在地上,身子颤抖不停,神情害怕地看着苏苒苒。脑子就如同停转一般,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好。家思染转过头去,吼醒她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快下去。” 家思染声音将她唤醒,她翻过身子往那后院方向爬了几步,方才能站起来。见她跑得跌跌撞撞,便是知道苏苒苒方才将她吓得不轻。 再回首看着依旧不动的苏苒苒,他温声如风,拂过她耳畔,“好了,苒苒,别做傻事,你犯得着与她一般见识吗?而且我在家府也未受多少委屈的。” 听见他声音,她脸色渐渐好转,脸上也有神色,她眉头紧锁,含嗔道:“这还叫未受委屈,你看看这些伤,还有他们给你的住处。”她一道说着,一道拉起他手将衣袖卷上去。道道伤痕铺满手臂,刀伤、鞭伤交错向接,竟无一点好处。 她不觉失声抽噎起来,“都怪我,我若是早点发现此你还活着,定不会将你送来这个地方。” 见她哭得如此伤心,他只想一把搂住她,而如今身份的差别不得不让他望而却步。他已不在是郡王爷,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周清嘉还是家思染。听别人叫唤多了这个名字,她有时唤他嘉郎,他竟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他扶她起身,笑着慰言道:“夫人,在下送您回府吧!” 听见他这声敬语,她心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儿。她抬头看着他,轻声提醒道:“嘉郎,你不必唤我敬语,你还是叫我苒苒吧。” 他低下头,含笑应了声“嗯”而后便直直带着她出了家府院门。一路上,家思染未在开口说话,这是跟在她身后,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人是一主一仆。她回首悠悠问道:“嘉郎,你是在生我气吗? 已拐进郡王府前的街巷,四下已无他人,他露出笑颜回道:“没有的事,我何时生过夫人的气。夫人,郡王府快到了,我扶您回东院吧。”说着他伸出手来扶她入了府门,莺儿候在门房多时,见他俩身影忙跑上前去,道:“夫人,你总算回来了。” “府里有事?”她问道。 “郡王爷回来又送了好些东西到东院,您去看看吧!”说完,莺儿便领着她往东院去了。 见她走了几步,家思染依旧立在原地,他拱手道:“夫人,那在下就告辞了。看他神情便知他不想前去,她本欲开口让他一同前去。思忖片刻,神情微显失落道:“嗯。” 他转身沿着另一小径往东院偏房走去,身影在花障间时隐时现,直到再见不到那身黑衣,她方才随莺儿回了东院。 院中凉亭中摆了酒菜,周清秋倚坐在凉亭下,侧身扶着栏杆,伸手从一旁海棠树上掐下一片嫩叶,掷向水里,引得游鱼皆浮上唼喋。 她笑道:“那些可都是你哥哥的宝贝花木,你就这般糟蹋。”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水缸前将鎏金铜壶拿在手中。 踱步走来,将细长的壶嘴埋入叶下,再伸手扶开叶片看了看清水是否将土润湿。天气日渐凉爽,叶片已可是泛黄,春柳春花渐沾上黄晕,纱窗风雨黄昏后总是满园落叶。 月白从花间跑来,沾了一身落叶,听它“喵喵”叫上两声。她随手将壶放在染满青苔的石坛上,屈身将它抱起,捻去那一身枯叶,顺了顺那白毛。 他闻声转过头来,笑道:“嫂嫂回来了,月白不懂事,坏了嫂嫂好些花草还望嫂嫂莫要见怪。”他在胸前悠悠摇着折扇。 她抱着月白走入凉亭,莺儿驻足留在亭外。她走至坐间,将月白放下,见它溜到周清秋脚边,一双晶莹大眼如山间清泉般清澈,镜花水月泛起秋波。她起身拿起拿乌银玉兰自斟壶,拣了个白玉瓷杯在手中。 一头饮尽后,她缓缓道:“太子殿下的生辰快到了吧。” 他回想一番,点了点头道:“是快了,嫂嫂的那份贺礼,清秋已经为你备上了。这些事,就用不着嫂嫂你操心的。”语罢,他指着一旁礼盒接道:“这些是西域商人那里买来的些新鲜玩意儿,嫂嫂看看,可又喜欢的?” 看着拿一堆奇珍异宝,她不禁想起今天那小贩一家。忍不住问道:“这些,花了多少银子?” 听她这样一问,他愣住一下,而后又含笑回道:“府里的开销嫂嫂不必担心,这月的租子和红利已经收回来了。” 听他说完,她起身走到那些通体赭色镶金描边的木箱前,拿起那青花瓷瓶,道:“这是官窑出的青花细纹水鱼瓶吧,二十两银子。” 在往前挪步,抓起那一串银珠珊瑚手链,道:“海血珊瑚盘串,五十两银子。” 再前走一步,那银壶雪亮,细长的壶嘴如女子柳腰一般,道:“这是西域的银雪白松雕纹酒壶,八十五两银子。”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求预收新文《锁娥》疯批美人权臣与他的霸气小歌姬 袁爷爷一路走好,我们会乖乖吃饭的。 第52章 起疑 翻开上层的玉器瓷器,大板木箱下还有好些银红蝉翼纱,各样的花钗枝样,流云绣纹鬓金步摇。各式奇珍异宝总值不由让她瞠目,她叹气开口道:“清秋,你知道京城官员恶增百姓赋税的事吗?” 周清秋握扇的手一颤,脸上神情依旧,笑道:“嫂嫂,收税是户部的事,我们的租子和红利可是一分没有多收。” 语罢,他起身走上前,从袖袋中拿出一个精雕细琢的木盒。他将木盒放在她面前,缓缓打开,盒中丝绒铺底,盒内细雕着山河海景图,一对金丝嵌胭脂红珊瑚耳坠。 她脸一时煞白,愁眉不禁微皱,云鬓暗如乌云,眼睛目光仿佛冻在那珊瑚珠上一般,嘴唇翕动不知该说什么。 他取出耳坠将其摊放在手心,眼中满是笑意,如初春消融的冰雪,源流不止令人寒冬腊月宛遇春风,悠悠道:“以前常看嫂嫂戴这红珊瑚耳坠,想着再应该是你喜欢,昨日恰巧在簪花楼看见了便买了来,希望嫂嫂喜欢。” 她拿起从他手中拿起一只耳坠,半晌说不出话来。这对耳坠确是比当年周清嘉送的那对做工更加精细,通体透红的珊瑚珠如沐雨而出玫瑰,艳红水嫩,金丝细细盘绕其上,一条条金线交错重叠,时而如祥云,时而如彩凤。 见她接过一只,他笑着将木盒放在她手中道:“嫂嫂喜欢就快收下吧!”霞光恰撒在他脸上,如山峦起伏般的面庞,光影相交,薄唇浅笑,眼中尽显满心欢喜。 洞门外,家思染行至那处,抬眼迎上那光辉,眼被照射得睁不开。须弥之际,他望向那处心中尽有丝坦然,见周清秋与苏苒苒郎才女貌立在亭下。心中虽说千言万语难开口,可又想着如今自己能给她什么,又将那悲痛情绪压下。 他脸上却依旧是如经寒风冬冽般,涂满了憔悴与深深忧伤。他转身独自退出东院,沿着那花茎直通幽处。 苏苒苒未发现家思染来过,倒是周清秋瞥眼见着了他身影。见他离去,周清秋不由微微抬首,挺起腰杆。 她神思被那凉风拉回,只见她将盒子连同耳坠一同塞进周清秋手中,霞光的余晖也未将她脸映红,苍白无力神情听她淡淡道:“清秋,这坠子我不能收,那珊瑚红坠对我有特殊的意义。那是你哥哥带我第一次游湖时在路边买来送我的,虽不是出自名家,材料也不算上乘,但那坠子在我眼里却是最宝贵的东西。” 说完,她转身退出凉亭,在亭下台阶处又停了脚,一动不动。须臾方才鼓起勇气开口道:“清秋,这些礼物我是不会要的,你一会儿还是命人将它搬回去吧。” 几步走回府里,“啪”一声用身体将房门关抵上。至此,她早已苍白得不成样子了,抬首望上,将双眼紧闭忍住不让泪水落下。莺儿在屋外敲响房门担忧道:“夫人?” 她的长睫瑟瑟颤抖,清了嗓子,她回道:“我没事,只是有些乏了,饭菜一会儿也不必送来了。”说完,屋内便再没了响音。 雕花门边,她背靠着木门缓缓落下,刺骨冰凉的石青地板让她身子一颤。她只觉心间一紧,接着,指甲刺进掌心的疼痛也顺延着周身鲜血传来。她不得不松了手,双手环抱着膝盖放声大哭。 方才看见那耳坠她心里终于明白了,为何周清嘉再不似从前那般,她常觉得两人之间如隔千山。现在看来,原来都是自己没有注意过这些,忽略了他的感受。她坐在门边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直到眼泪在脸上干涸,腿脚酥麻,她才蹭起身来。 日落西山,天色一半暗沉一半火亮,院中已无其他人。莺儿听见门被打开,转过身子从游廊梁柱后出来,兴喜道:“夫人,您终于出来了。” 她见家思染未来,眼睛依旧在四处寻找,终于忍不住开口,“家护卫没来过吗?” 莺儿环视周围,头上银钗碰得玲玲作响,“方才二少爷在的时候家护卫倒是来过一次,夫人回房后,他就没来过了。” 她心中总觉不好,未等莺儿跟上,几步便走出了东院。一身绛红彩绣百蝶纹浣纱裙窜梭在花障间,莺儿急忙跟上。 周叔立在正院镜湖前,见她疾步走来,开口问道:“夫人,是有何急事吗?” “周叔,你刚才见过家思染吗?”她上前问道。 周叔摇了摇首,只说未见过。她立在镜湖前,一眼直直望着湖面。见那岸边柳叶飞入湖中,涟漪泛起,她脑中不停思索着家思染此时会去什么地方。 “莺儿,备车。” 莺儿也不知苏苒苒是何用意,只是点了点头,应了声“嗯”。 “夫人,家思染不在,老奴另为您派个人吧!”周叔有些担忧道。 她此时已走了有些距离了,摇摇手道:“不必。”领着莺儿便出了府门,热闹喧嚣的夜市声伴着车轮滚滚声,只让她心烦躁不已。她心中越加害怕周清嘉再次离开,所有最坏的场景皆在她脑中上演一遍。 眼前之景勾起幕幕回忆,她已是许久未曾驻足在此停留观赏了。黝黑的夜空被万盏彩灯点亮,灯火如烈焰般燃尽最后一点黑夜。眼前光景与回忆叠叠相会,她已分不清真实与梦境。 沿着那宛如蛇形的白石连桥上,两侧灯笼整齐排列。因不是过节,灯中没有灯谜,桥上人影稀疏。时不时碰上一对姑娘公子,含羞款款而行。 她从他们身边走过,与他们背行,人影交错间她似是瞧见了那身影。挺拔的身姿,腰线曲滑,手握拳自然垂在身旁。 她以前倒从未这般仔细看过家思染,竟才发现他身材与嘉郎是那般相似。他背对着她,眼光应是落在游湖的叶舟上。 莺儿被苏苒苒留在栈桥外,她徐徐走去,压藏心中欢愉,唤道“嘉郎。” 他回首目光正与她对上,她终忍不住喜极而泣,道:“我还以为你又要丢下我一人走了。” 家思染眼瞳一颤,接着,也笑道:“苒苒,我答应过你的,这一世我不会在丢下你一人的。方才出东院时,我见有人从南院鬼鬼祟祟出来,一路跟着,没想到竟到了这里。” 她放眼望去湖岸,游船停泊在那里,她抬首指着那船道:“嘉郎,我想游湖。” 见她满心欢喜,他也笑着点了点头应道:“夫人既然想去,在下自然奉陪。” 她丢了一袋银子在他手中,随口道:“这是这几月的月银,堂堂广平郡王府也不是会克扣别人工资的主。” 他拿着银子在手中一掂量,心道:“一个护院而已,哪里会给到这么多银子,让夫人当家,郡王府迟早要被她给败光。” 付了船费,家思染跃步跳上船,船身一阵摇晃,苏苒苒立在岸边不敢踏出,他伸手低沉磁性的嗓音道:“苒苒,别怕。” 她将手放上,猝然温暖的掌心包裹了她整只手,她不仅觉得心头也是暖意满满。她放开了胆子,也一跃跳上船,整个人扑进他怀中。他身子未站稳,往后一仰两人同时摔了下去,她摔进他怀里抬起头,目光真巧相接。 她含笑吐了吐舌头,见他一脸无奈摇头道:“你都多大了,还当是以前我能接住你。” “我不管。” 扶她起身坐稳后,他摇起了船桨,沿着涟漪波纹一直往湖央划去。四下无光,只能看着远远岸边灯火,船头挂着一盏小灯笼随着穿上晃动不已。她双眸溢水映带烛光,眉峰聚拢是山,眼波横带是水。 她鬓间沾上一片枯黄柳叶,他伸手为她捻去。两人身体越发挨近,他那心就越发急促跳动不止,他感觉到她身体散发的炽热,就如同快要将他融化一般。他只觉自己就如同个冰人,被她炙烤得一点不剩。 眼光落在那绛唇小嘴上,他身体自然凑近,把声音放低轻唤了声:“苒苒。” 苏苒苒伸手环上他脖间,满脸堆笑道:“嘉郎,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是你的妻子,以前是,现在依旧是。”说完,她吻上他的薄唇。 他瞳孔不由放大,不时最后一丝理智粉碎。他舌宛如水蛇般直直闯入,两蛇缠交在一起,她嘴里时而发出悦耳之音。她心中越发瘙痒难耐,两条水蛇皆在她嘴中游离,时而触及榴齿,时而触及嘴壁。 她神情逐渐涣散,整个人游离在那温柔乡中。他手从腿到臀再到腰间,那指骨分明的大掌抚在那柳腰上,隔着纱裙他感受到了她呼吸急促,心中瘙痒难耐。他知道,他俩此时都忍不住了。 他止住亲吻,在耳畔喃喃道:“夫人,你想回府吗?” 闻言,她脸猝然更红了,撇头含羞笑而不语。他坐在那许久未动,待下身平复后他方才摇桨望岸边划去。 莺儿低首立在桥头玩着鬓间发丝,一圈圈发丝缠绕在指间。感觉到有人来了,她抬起头目光与迎面走来苏苒苒的目光撞上,见她身后跟着家思染,笑问道:“咦,家护卫也在这里?” 家思染脸颊泛红,眼神闪躲,笑回道:“来这里赏景正巧与夫人遇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求预收新文《锁娥》疯批美人权臣与他的霸气小歌姬 第53章 云雨 家思染掀起青纱帐幔,身上罩着件雪纺轻衫白皙的肌肤隐约透见,完美的身材映现在衣上。胸口衣襟敞开,敞口至跨上,腹间的线条时隐时现。他喘着大气,胸膛时而隆起时而陷下。栉沐后,身上、发梢挂着水滴,一步一落,打湿了一路的青石地板。 苏苒苒背对着他,似睡非睡的模样,他侧坐在床边,伸手揽过她腰将她翻身过来。她羞红脸望着他,他将她环腰抱进怀里。 二人宛若如梦般,枕畔间犹如醉意难消。 炽热如火球般碰撞在一起,他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道:“苒苒,我回来了。”他嘴咬到那发簪,侧头用嘴将其取下,她如瀑如墨的青丝散落在床榻间。发簪被他吐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咛。 他伸手撩起那发丝放在鼻尖,幽香扑鼻,他闭眼静静享受。她伸手环着他脖,整个人埋在他怀里,轻声唤着“嘉郎。” 一夜云雨,他只想如此好好陪她走完这一生,哪怕再无身份地位,只是这样守着她。前世过得太匆忙,他常常忘记了看路边美景。如今仍能携手,那就好好走完这一世。 他俯身靠近她脸,眼中带水柔情摸了摸她泛红面颊,她悠悠睁开朦胧睡眼,他俯身亲吻下去,两舌在嘴间缠绕,沉迷之间已为陈迹。他每一个动作都温柔到了极致,皱眉忧心道:“苒苒,怎么了?” 她将头埋进锦被,未在说话。 屋外,这一夜落雨,淅淅沥沥,雨声掩去了屋内的声音。那屋檐的竹管去了木塞,雨水沿着沟壑直直落入院中石阶上。 他将她搂进怀中,眼中满是宠溺笑意。手掌轻轻抚摸她如缎般青丝,笑道:“快睡了吧,屋外下雨了,担心着凉。”说着便又将那被子往上拉了拉,用手将那被角压在她身下,理了理黏在她脸上的发丝,轻轻吻下去。 再后一夜无话,未到天明,家思染起身穿衣欲悄然离去。下床时,只觉亵裤被人一拉,他回首看她,只见她玉手勾在裤带上。他背手将她手拿下,蹑手蹑脚穿上衣服走出了房间,轻掩上房门直直往院外走去。 转入花茎,见周清秋迎面走来,他一时顿住,而后向他施礼道:“参见郡王爷。” 周清秋未正眼看他,目光望着东院的月洞门,开口冷言问道:“你刚从东院出来?” “回郡王爷,是的。” 他悠悠摇着手中折扇,拉长声音:“哦,家护卫真是尽职尽责呀。”说完他未等家思染再回话,径直往正院方向走去。 天已大亮,苏苒苒一弯玉白雪膀撂于被外,被只齐胸,青丝铺撒在枕畔。她侧身翻过,只觉腰间一片沾湿。她伸手摸去,把手一捻,不由脸面红胀。 她转头见莺儿还未来,忙起身赤脚跑到桌案边,随手抽出一张压在砚台下的雪浪纸。想着又觉得不够,又拿了一张在手中,几步跑回床边,将那床上的一摊水擦了干净。 只是那水痕仍留在那里,她环视屋子一圈,目光停在了那夏日荷塘青纹茶奁上。她又赤着脚跑过去,揭开壶盖,将茶水尽数泼在了床上。 忽而,门板被人叩响,莺儿端着热水立在门外,挑拨的身影映在门窗上,“夫人,莺儿来伺候您梳洗装扮了。” 她仓促应了声“嗯”,还未等她将湖放回桌上,莺儿便已推门进来。她抱着茶奁一跃跳上床,昨夜劳动她身子还有些疲累,这一打动就如硬生撕拉开了伤口,不由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心中怨道:“周清嘉也真是的,下手也是没轻没重的。” 莺儿端着铜盆徐徐走来,将盆放到木架上后,转身走到床边将床上帐帘挂起。苏苒苒背身对着她,怀里抱着茶奁。 莺儿笑道:“夫人还要睡吗?许久未见夫人气色这么红润了,昨夜您一定睡得好吧!” 闻言,苏苒苒只觉连一阵滚烫,她回首惊道:“我今日气色很好吗?”她有些难以置信,摸了摸自己脸颊,竟有些烫手。 莺儿走回木架旁,将盆中帕子浸润递与她。她抱着茶奁小心翻了个身,伸手接那帕子时,茶奁的盖子突然滚落。随着要是“哐啷”,它滚到床板上连打转几圈。 莺儿听见那声,不由疑道:“夫人,这声是?” 她脑袋极速一转,一下掀开被子,那茶壶侧翻在床上,床板上湿了一片。莺儿忙转身从一旁木架上取下帕子,几步走来,将那帕子平铺在床板上,“夫人,您怎将茶壶拿到床上来了,这打湿的床案湿气得多重呀!” 她起身坐起一手撑在床栏上,笑道:“大约是昨夜梦游,是说睡了一夜身上怎湿漉漉的,还以为是昨晚天太热了,捂出的汗渍呢。” 莺儿伸手忙将她扶下床,换了身干净的衣物,床单也被人换了下去。 正院书房周清秋坐在书案前翻弄着眼前书册,好几页都被他这燥乱的动作给撕毁了。 “你若是有气就到院子里去发去,再这捣鼓几本古籍算什么意思!”赵妍儿端着茶点,扭着曼妙身姿走来。 他抬首凶恶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她唇角勾起,眼中晶莹剔透泛着水光,笑道:“怎的,现在又想冲着女人发脾气了?周清秋你能不能有的出息,你连那些事都能做的出来,就不能使点阴招收了你心爱的女人?” 听她这话,他舒展了神情,身体自然往后一倾,靠着椅背,摊开折扇在胸前悠悠扇摆,眼神轻蔑地看着她笑道:“怎么,你嫉妒了?赵妍儿,你记住我碰你是因为太子给我下的药,若不是那样,我周清秋就是到死也不会去碰你这样的女人。” 说完,他撇头望向窗棂外已经开始泛黄树叶,啐嘴一句,“恶心。” 她心中不由一颤,宛如刀割般疼痛,愣站在原地许久。待缓过神了,她端着那托盘悠悠走来,将茶、点心一一摆在他手边,漠漠道:“郡王爷慢用,奴婢告退了。” 说完,她转身退出书房,在她走出房门的前一刻,他转回头来目光抓住了她最后一角裙摆。屋内又恢复了寂静,他关上眼前书页,月白在他脚边蹭蹭,他弯腰抱起搂在怀中。 挑逗着它胡须,月白伸出爪子薅弄着他手。只听他冷眼唤道:“来人,准备车马,本王要去太子府。” 赵妍儿刚出正院便听见身后动静,她回过头去一看,只见周清秋一身白衣沿着另一条小径消失在花境间。他走后她依旧伫立在原地许久,直到走来的小丫鬟在她身边唤道:“妍儿姐姐,你怎在这?夫人唤你过去。” 小丫鬟的甜音将她神思拉回,她回过头去看着那比自己矮上几分的丫鬟,笑道:“好的,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说完,她拿着托盘款款走在这绿茵繁茂的小径上,沿着湖岸小路转进游廊。 走进东院,莺语花舞,她一时心情好了些。苏苒苒坐在软塌上读书,听见有人来了,笑颜如花,抬起头唤道:“妍儿来了,快过来。” 赵妍儿走上凉亭立在她身边,苏苒苒伸手拉她做在自己身边,赵妍儿忙起身道:“夫人,这不合规矩。” 苏苒苒摆摆手,笑道:“无碍,无碍,你坐下,我就同你说说话,你站着我望着你说话脖子疼。” 这话听了赵妍儿才提裙坐在苏苒苒身边,她开口问道:“夫人想聊什么?” 苏苒苒拉起她手,低头欣赏着她细指道:“第一次见你我就觉你眼熟,这几日回想起来用来,我是不是在那日清秋承袭爵位时见过你?” 她想着点了点头道:“夫人真是好记性,我还以为夫人早不记得了呢!” 苏苒苒坐起身,端坐在椅子上将那滑落下来的石青刻丝狐裘披风往肩上拉了拉,笑道:“我与嘉郎未有子嗣他便已离我而去,以后为郡王府传宗接代的事就要交给清秋了,他年纪也老大不小了。那日我看他看你眼神不一般,想着你在他心中定然有不一样的地位。” 赵妍儿嘴角一颤,笑了笑,心道:“他看我眼神能和别人一样吗,我在他心里就是那要被千刀万剐的地位。” 苏苒苒见不说话,继续道:“不知赵姑娘对清秋可有意思?” 听完,她忙摇着手,笑答道:“夫人,您就别取笑我了,郡王爷怎会看上我呢,况且我一介青楼女子哪里配得上郡王爷。”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求预收新文《锁娥》疯批美人权臣与他的霸气小歌姬 第54章 风起 苏苒苒不由低垂下眼眸,哀叹一声道:“你若是真心喜欢清秋,这事我倒是有个主意。” 赵妍儿心中哪会不知是什么主意,无非就是认个有一官半职的人做亲人罢了。她一生漂泊无依,早已习惯了这无牵无挂、无亲无故的日子,唯有的那一点温柔,却是一个从不爱自己的男人身上得来的。 她只记得那夜,那如万箭穿心般疼痛。他环腰抱着她,星眼微饧,满脸温柔扶着她脸轻语关切道:“很疼吗?抱歉,我……”他神情是那般无措,动作是那般生疏,她知道那也是他的第一次。 从小到大,被父母责打时从未有人问过她,被凶犬追咬跌倒时从未有人关心过,被人调戏反挨一掌时也从未有人帮过她。大约是她从未遇见过温柔,就连他随口的一句关心都被她视若珍宝、奉若圭臬。 她知道他是个高傲的人,他太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了,那身份、地位才是他人生必须。若说女人,他可能也只会将位置留给苏苒苒吧! 她心里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难受,脸上依旧笑颜,抬首婉拒,“夫人,郡王爷还年轻,日后定能遇见更好的姑娘,郡王爷与我真不合适。” 闻言,苏苒苒眉头蹙起,悠悠开口问道:“赵姑娘是有别的心仪之人吗?” 她这般一问,倒是让赵妍儿不知如何回答,她低首看着手指抠扭在一起。良晌,抬起头看着她眼香腮带赤,笑道:“夫人,您这就别问了,我怪不好意思的。” 她见赵妍儿一脸娇羞,原是自己会错了意,差点便乱点了鸳鸯谱,忙道歉道:“哎呀,赵姑娘怎不早说,我差点就犯了大错。还望赵姑娘别往心里去,想必姑娘心仪之人也是个才貌双全的翩翩公子吧。真不知那家公子这般幸运,能得姑娘这样神仙妃子青睐。” 赵妍儿装着一脸娇羞,忙用手遮住脸,笑道:“夫人,您就别取笑我了。等时机成熟,妍儿定将他带来见您。” 两姑娘在亭中发出银铃般响声,周清秋立在远处游廊拐角处,面前那颗海棠正巧挡住他身影。他在树后将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一时只觉空落落的,转身顺着抄手游廊走出了东院,一席白衣消失在洞门。 入夜后,家思染守在苏苒苒房门外,莺儿在屋内伺候她梳洗。铜镜妆奁前,她一张俏颜映在上面,见那脸若银盆,眼带水杏。莺儿走来,镜中再添新颜,她小心取下她发髻上珠钗、步摇,道:“夫人,后日便是太子时辰,郡王爷让我今夜来提醒夫人,寿礼已经备好了,夫人就不必操心此事了。” 莺儿将盘绕的青丝解开,它缓缓垂落到她腰间,梳篦将那青丝理顺,她点首示意她已知晓此事,忽而又问道:“今夜又是家护卫守夜吗?” 莺儿望了眼门外家思染的背影,回道:“回夫人,是的,家护卫已经在屋外守着了。” 她将一缕碎发勾至胸前,细指在发丝间缠绕,头微微偏斜,正巧能在镜中见到他背影。那嘴角轻扬,杏眼微眯弯若一道弦月。 盥漱后,莺儿扶她上了床榻,烛灯消灭,屋内只剩一片漆黑。月光将他身影映在窗纸上,院中虫鸣袅袅,不绝如缕。 她轻声唤了句,“嘉郎。” 家思染转过头来应道,“嗯?” “没什么。”她不禁一笑,笑声如一串银铃作响,让人半入山河半入云梦,香雾中勾人心魂。不时又渐渐恢复平静,宛如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七月流火,明明万物已渐入凋零,太阳却依旧毒辣。望着满园秋色,苏苒苒立在院中用手遮目,望着天上骄阳。 不禁感叹一句,“唉!都这个时候了,天气怎还这么炎热。”她一面说道,一面用手在脖颈处扇弄。 莺儿小跑过来,额间已满是汗珠,行至她身前将手中团扇递于她。捻起袖口擦了擦汗水,道:“夫人,您快去游廊下躲躲吧,这太阳毒辣得很。” 抬眼便瞧见家思染哼着小调悠悠走来,施礼道:“参见,夫人。” 她点了点头,示意他起身。他退至她身后,悄悄将手中摘的月桂放在手中。她接过月桂藏在袖中拿到鼻尖上一闻,果然幽香扑鼻。黄白的小花攒成一束,她悄悄道:“摘这么大一束,你不心疼了?” 他假意望着远处,轻声道:“这有何心疼的,夫人喜欢,那一树的桂花都可摘予夫人。” 周清秋一身月牙白衣青丝金线绣着飞鹤腾云图纹,腰佩玉环,青黑的宫绦自然垂落。他难得将如墨发丝束起,白皙的面颊上镶嵌这精致的五观。唇若施脂,转盼多情,天然风骚集于眉梢,万种情思汇于眼角。 公子如玉,一身品服大妆越发有郡王的风范。他温声一句,“嫂嫂。”只觉撩人心魂,家思染立在她身侧抬眸看向他,行礼道:“参见郡王爷。” 他转眼一笑看着他,折扇悠悠扇着,“嗯。” 众人上车前去,到了太子府前。只见那车辆纷纷,人马簇簇,那京兆府里有头有脸的人皆到了。府门前的装饰一色齐全,皆不同于往日。 远处翠盖朱缨宝车上下来一碧衣女子,家思染扶着苏苒苒下车正巧与她撞上,叶珠玑冷眼一瞥,抬首便是一声冷哼,直直走进太子府。 “这叶珠玑这么还是这么个臭脾气呀!”闻声,苏苒苒转头瞧去,只见三皇子身上罩着见墨色金丝缠祥云的外衫,腰上系着快羊脂玉雕盘龙佩,款款走来。 苏言怀依旧和往常一样,一件紫檀色长衣,乌黑头发束起戴着顶镶玉银冠,白玉晶莹润泽,更显他发丝乌黑蹭亮,如绸如缎。 苏苒苒上前欠身行礼,“参见三皇子殿下。”而后又轻唤了声“哥哥”。 箫真摆摆手,笑道:“苏妹妹不必多礼,我与你哥哥多年交情哪里还需你行礼呀!” 苏言怀望着箫真一笑,抬眼看着苏苒苒笑道:“快起来吧,时辰也不早了,去晚了太子殿下该又让人罚酒了。” 几人走入太子府,那门房的小厮引了众人往藕香水榭来。一入水榭,众人只觉猝然清爽,水榭四角堆放着几鼎铜盆,铜盆中满是冰块。 太子殿下金袍加身,拖着长长外袍走来,衣袍皆是用金丝银线绣制而成的花纹。他面带笑意徐徐走来,众人皆跪拜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落座抬手笑道:“平身。” 众人纷纷坐回自己位置,乐止,舞女退下换上的是众丫鬟端上的菜肴。萧真几步上前,拱手行礼笑道:“臣弟祝太子殿下,寿星明久,寿曲高歌沉醉后。寿烛荧煌,手把金炉燃寿香。满斟寿酒,我意殷勤祝寿。问寿如何,寿比南山福多。” 在座众人纷纷鼓掌合意,太子殿下神情傲然,抬手笑道:“三皇子殿下有心了。”一番闲谈后,每人眼前菜肴皆是未动。 苏苒苒望眼欲穿,用手摸了摸肚子,悄声沮丧道:“早知道吃不了什么东西,出门就该多吃点垫垫肚子。” 莺儿在她身旁为她斟上清茶,忧心劝慰道:“夫人,再忍忍,一会儿就能吃东西了。” 她手肘倚在桌上,掌心扶着脸,眼睛直勾勾落在面前那碟去壳剥好的蟹肉上,叹气道:“莺儿,你是不知道他们的。从前太子殿下生辰那几人常常都是饮酒到深夜,每每周清嘉醉成一摊烂泥,他们才肯罢休。” 说道周清嘉,她环视一圈四周未见家思染影子,又开口问道:“莺儿,方才一路过来家思染有跟着我们吗?” 莺儿放下茶壶看了看四周也未见他身影,茫然摇摇头。见此,她起身走到水榭中央,行礼道:“太子殿下,臣妇先下去更衣了。” 太子此事喝得真尽兴,随口便答应了。坐在一旁的周清秋望着苏苒苒走出水榭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想去就赶紧的,一会儿走远了可追不上了。”赵妍儿跪坐在他身旁为他斟酒。 他收回目光,狠狠盯了她一眼,冷言道:“要你管,做你自己的事。”说完便将那刚盛满的清酒一饮而尽,酒杯重重砸在桌板上。 她白眼一翻,又拿起酒壶为他满上,嘀咕道:“瞧你这出息,自己不敢上,找女人撒什么气。” 埋怨声传到他耳里,他猛然回头瞪她一眼。她却低着头,假装忙起自己事来。 苏苒苒走出水榭,那丝帐一拉开便是一股热气袭来。她不由蹙眉硬着头皮跨出一步,湖中荷叶已凋零大半,零零星星散落着几片仍还屹立不倒的枯叶。 她沿着竹桥往岸边走去,一丫鬟上前行礼问道:“参见郡王妃,不知郡王妃要去哪里,奴婢引您过去吧!” 她回首看了眼身后莺儿,笑道:“莺儿,你回水榭等我吧,我去去就回。” 莺儿看眼下确实用不上她,便点首退回了水榭。苏苒苒被那丫鬟领着,一路往南边房院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求预收新文《锁娥》疯批美人权臣与他的霸气小歌姬 第55章 风起 苏苒苒跟在那丫鬟身后东弯西拐,也不知走到了哪方院落,琉璃瓦顶重檐叠嶂,朱红漆柱,鎏金窗棂,她不忍左右观望,心中感叹,“这太子府之奢靡,怕是要赶上皇帝的庆和宫了。” 院中天然一道幽泉,泪水般清澈的泉水顺流而下,自然从高处坠落,溅起水晶珠光,只让人心澈透凉,倒是给这一抹燥热淋上一波清凉。 凉亭拐角,她越发想找理由抽身,开口道:“这是什么地方?” 那丫鬟回过头来笑答道:“回夫人,这是太子殿下修来夏日避暑乘凉的偏院,这院子背靠太子寝宫,院中栽种了不少名贵花草,就连那汪清泉也太子殿下命人特意挖出的。” 闻言,她心中又不禁感叹道:“但是这院子怕就要花去不知多少银子,这般华丽装潢,居然只是他的一个偏院而已。” 她走到那花坛边,伸手扶起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朵,笑道:“我在这院子逛逛,你先下去吧!”语罢,凑上前去一闻,一股子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 那丫鬟听闻并未离开,恭敬回道:“夫人,太子府里院落众多,太子殿下特意吩咐了若是有客人想要赏园,身旁定要跟着下人,夫人还是不要为难我们了。” 她见她不走,眉头一皱,撑起身来正巧看见家思染从那丫鬟身后走来。她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你带路了。” 那丫鬟还未答话便被家思染一掌拍晕,她见她快要倒地忙扶住她,将她缓缓放在地上。在抬眼看着家思染,只见他捂着手,深吸一口气,她好奇问道:“怎么了?” 他想了想回道:“拍歪了,手先打在她发髻的簪子上了。” 她忍不住笑道:“你也是够傻的,你父亲以前为你请的那些冒牌武林大师真是只会胡乱教授一通。”说着她轻轻拉过他手,好在未划出伤口,只是多了条红痕。 她低头为他吹吹了,惹得他手一阵瘙痒,脸颊不由泛红。她抬头看他,忧心道:“还疼吗?” 他忙摇了摇头,回道:“不疼了,大丈夫在外哪有因为这点小伤就疼得要死要活的。” 见他一脸傲气神色,她真不忍泼他一头凉水,硬生生将“不怕疼!上次被太子打成那样给你上药时你包着眼泪花做什么!”这句话给吞了下去。 只听远处树后一人轻咳一声,苏苒苒与家思染同时投去目光,见那人与地上丫鬟一样的妆束,苏苒苒忙松开他手,将手背到身后,那丫鬟环顾一圈四周,确认没有别人后才快步走来。笑道:“夫人,您不记得我了?” 那丫鬟正是那日卖簪小贩的妹妹,苏苒苒想起后笑道:“记得,记得。” 只见她笑靥如花,回道:“夫人唤我阿莲就好,那日夫人让我打听的事,我已经打听到了,那日在房里的是郡王府的郡王爷和太子殿下。” 此话一出,苏苒苒身体猝然僵直,神情一时愣住,一股摘胆剜心的疼痛如潮水般泛起,心中疼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呆滞的目光冷冷盯在阿莲脸上,阿莲不禁身子一颤。 家思染伸手握住她手,阿莲在这,他不敢做僭越的动作。良久,她回过神来,淡问道:“就他们两人吗,还有其他人吗?” 阿莲不知夫人闻言为何是这般神色,只是一头回道:“没有其他人了,只有他俩在房里商谈事宜。” 她一时未在说话,只是将手帕捏在手里,尖长的指甲已将手心掐出了血痕。家思染晃晃头示意阿莲先下去,见她走远,他抓起她手,将那手扳开拽在自己手中,再一把拉她入怀。 身体顿时被那温柔暖怀包裹,心间痛觉终于有了缓息机会。终于,她包在眼眶中的泪水终忍不住落下,泪痕沿面颊一直延伸到下颚。 “嘉郎,为什么他们要杀翠儿!我不明白,翠儿不过是个丫鬟。他们要掌家之权我给了,他们要郡王府我也给了,为何还要逼我到绝路。”她将头埋在他胸膛抽噎不止。 家思染将手抬起,又悠悠放下,最后还是忍不住扶在她肩上安慰道:“苒苒,你还有我,但这件事我们还要继续查下去吗?”他心中越发不安,总觉这些年周清秋与太子殿下还在背后做了别的伤天害理之事。 闻言,她思忖片刻,抬起哭红眼睛望着他,坚定回道:“察,一国储君奢靡无度,压榨百姓,搜刮民脂民膏,他这样将来如何治理一国。”她已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为国为民,还是只为报一己私欲了。 骤时,她眼中微光渐暗,放开家思染后她悠悠往阿莲所说的那处院子走去。沿小路直下,路上并未遇到太子府的下人。家思染安静跟在她身后,二人一路皆无话说。 林苑偏静,绕过满园桃树,竹篱花障编织而成的月洞门映入眼帘。二人走进院中,院内一片寂静,只闻得鸟声、水声、虫鸣声。 院中并无异样,空灵的院子宛若仙境雾气袅袅,雾中独有一间屋宅。苏苒苒走上前去,一掌推开房门,房中满是华丽而不俗雅的装潢,环视一圈她并未看出这屋子是做啥用的。 屋中玲珑架台上摆满了奇奇怪怪的物件,家思染随他身后走进去,抬眼瞧见,眼瞳不由发大,一把将她拉了出来,用自己身体挡在她眼前。 “嘉郎,你这是做什么?让开!”她蹙眉欲用手将他推开,想进去看个究竟。 只见家思染两颊微红,就连耳尖都透着嫩粉,吞吞吐吐说不清话,“苒苒,你就在院子里瞧瞧就好。这里面的,我去帮你搜查。” 见他反应异样,加之怒气未消,她一把将他推开,冷言道:“让开,我自己搜查,你在外面守着,看有无人来这里。”说完她抬脚跨过门槛走进了屋内。 打量四周,屋内有床,有屏风,有桌椅,还有个木架……木架上摆放的满是奇形怪状的东西,她一时竟未反应过来,待她看清那些东西,她先是怔住立在木架前,而后尖叫一声,气道:“他怎么可以把这些东西摆在这里。” 说完,她忙转过身去,双眼紧闭,原本白玉的脸仿佛被炽焰炙烤过一般赤红。他轻轻拉起她手,慢慢将她带出屋子,见她一脸娇羞模样,可爱极了。他忍不住笑道:“早与你说了,让你别进去,现在污了眼睛知道脸红了。” 她心中是又气又羞,抬首握拳打在他胸口,气道:“不许笑了,我不进去就是了,你进去总行了吧!” 他伸手摸她头,宠溺笑道:“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便出来。”说完,他转身进了屋子,顺手将房门抵上。 她环顾一圈院子,此院植物繁多,湿气寒骨,明明院外骄阳似火,可院内却感觉不到一丝暑气,甚至有些寒气逼人。苏苒苒在门前不由搓了搓两臂,心中也对此不由称奇。 一炷香时间过去,她越发觉得寒冷,双手环抱这自己,身体尽量缩拢。忍不住走到门前,听屋内有无动静,又不敢在开门看屋内的东西,只得轻叩房门唤道,“嘉郎,嘉郎?” 屋内无人应答,她只得继续站在门外来回踱步。忽而,见游廊尽头还有道小门,小门依旧保持着原有木色,上面简单用桐油刷过一层防水。她几步走上前去,想起方才画面,再次推门已有了教训。 她轻轻将门推开一道缝隙,探头进去,并未发现有何奇怪之物。这才将门一把推开,院子是一处封闭小院,环顾一圈好似只有进来着一处小门。她悄悄走在那碎石子路上,四周似乎并无他人。 她沿着小道一路走过翠儿当时逃匿之路,目光落在每一处花草树叶上,那些叶片虽已开始泛黄,但枝尖的嫩叶依旧翠绿。她行至那用一堆白石围砌而成的栅栏边,眼前那棵比人腰粗的银杏如仙者般伫立在此,它叶片已泛黄大半,花泥上落满叶片,如黄金般铺了一地。 苏苒苒低身捡起一片叶子,心中若有所思盯着它看了许久,又抬眼看着树上未落下的叶片。一阵凉风吹过,金叶狂落,她不得不闭上眼待风过去。 金黄的叶片不由让她想起那日捡到翠儿的手绢,里面正小心包裹着这银杏叶片,当时她还以为只是翠儿有意收集的,现在想来,翠儿遇害之前便已给自己留下了线索。 那日被烧的院落中并无银杏,如今那凶手定然就是那日在那间屋子里的人了。苏苒苒回想起周清秋往日待自己那些虚情假意的好,心中一阵恶心,手不禁又握紧,一拳打在那石砌的围栏上。 家思染出来未见她在门外,叫唤一声也未有人应答,见这处木门打开。走来一看,便瞧见她一拳打在石栏上,指骨皮肉刹时血痕累累。 他几步走上前,抓起她手腕气道:“你这是做甚!”一面说着,一面扯下衣上一角为她将伤口包裹上。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求预收新文《锁娥》疯批美人权臣与他的霸气小歌姬 第56章 风起 苏苒苒抬眼看着家思染,心中顿时悲伤无限。他轻轻抓起她手,担心她再做傻事。他温声拂过她耳畔,“苒苒,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给翠儿报仇的。” 她抬眼看着他,用衣袖抹去泪光,脸上妆容早已哭花。艳红的胭脂膏粉糊了一脸,他忍不住嘴角微扬,用手掌擦了擦她涕泪。 猝然,木门外传来一阵低锵声音,“郡王妃,前郡王死了才不到数月,你就同陌生男子这般亲密,让我那九泉之下的清嘉兄弟如何做想啊!” 他猛然转头望去,只见太子一身华服堵在木门前,门外围满宾客、侍卫、下人。他拉住她手将她拽至身后,身体挡在她前,冷眼盯着太子。 太子神情邪魅,眼中似信非信看着二人,朱丹红唇妖异艳丽,眼角繁花绽开般,韵味犹存,只让人挪不开眼。箫真斜靠在远处柱梁上,眼光只落在太子身上。 太子殿下款款走上前来,笑道:“我记得,你是家左郎将家的庶子对吧?”他一面说着,一面走到一旁摘下头顶一片银杏叶。顺势拿在手中,待风吹过,见它悠悠从手边飘落。 而后继续问道:“苒苒,你喜欢他?周清嘉到底是哪里待你不好了,你怎能这样对他!”说着说着,他神情越发扭曲,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 闻言,苏苒苒心中不由感到一阵含义,眼睛死死盯着他脸,问道:“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太子拂袖怒道:“你为了个护院,亲手毒害自己亲夫,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自己做过的事自己心里没有数吗!” 苏言怀见箫真依旧笑看着眼前之景,开口问道:“你笑什么?别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他撇过头,笑露出两颗虎牙,眉宇舒畅,整个笑颜如三月暖阳般袭人心肺,回道:“你这个亲哥哥不也在一旁袖手旁观吗?” 苏言怀自知说不过他,回首继续看向苏苒苒。只听箫真在一旁悠悠嘀咕道:“唉,可惜了耶,惹谁不好,偏偏惹我太子哥哥。他们不知道我这哥哥最记仇了吗?” 听完太子此话,苏苒苒身子不由一颤,只觉头脑一时发胀,顿时一片空白,也不知该作何回答。家思染心中越加气愤,他用身体挡在她身前手放在剑柄上。倏尔,他冷峭目光落在太子身上,道:“太子殿下,说话做事也要讲究个证据,您这样平白无故捏造故事,扭曲事实岂不是污了我家夫人名誉。” “我捏造故事,扭曲事实?笑话,你不会当真以为我没有证据吧!来人,将人给我们带上来。”太子手指一勾,两身披盔甲的侍卫便带上来一丫鬟。 那丫鬟身着淡粉纱裙,神情紧张,见了太子殿下,再瞟眼见一旁冷眼盯着自己的苏苒苒。急忙跪拜在地,低下头,身体颤抖不停,慌张说道:“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夫人。” 太子上前,捏着她脸将她头抬起,笑问道:“来,你就说说郡王爷仙去那天,你家夫人都做了什么。” 箫真换了个动作倚着,看到此处,原本脸上笑颜瞬时止住,蹙眉冷眼看着太子。 只见那丫鬟话音颤抖道:“回太子殿下,那日郡王爷的服用的汤药是我送去的,我家夫人在汤药送去郡王爷房前,特意给了我一药包,命我在进屋前将其洒在汤药里。我想夫人与郡王爷恩爱至此,定然是不会害郡王爷的,便将药粉洒进了汤里。谁知……” “谁知什么,继续说!”太子怒吼道。 那丫鬟闻言身子一抖,慌忙回道:“谁知第二日郡王爷就暴毙而亡了!” 苏苒苒身子伫立在一旁,神情恍惚,煞白面颊,嘴唇微颤。她欲冲上前去,却被家思染一把拉住,只听她吼道:“你胡说,我根本就没有给过你什么药包,更没有命你将什么东西洒进汤药里!” 太子悠悠走上前来,长摆大袖衫拖过花坛,银杏的黄叶正巧落在上面,倒是与上面的金色绣纹相称。只听他缓言道:“你没有?那我问你为何会有下人出来指认你!你又为何这么快有了新欢,你这难道不是为了新欢谋杀旧爱吗?亏我兄弟周清嘉还将那当做块宝宝,正是一副蛇蝎心肠。” 她一时哽咽,却是答不上话来,总不能将周清嘉还活着的话告诉给大家吧!况且就算她说出来,在场之人也没有会相信的。不过太子的分析倒是给她提了醒,周清嘉的死确实蹊跷。明明有按照太医给的方子吃药,可最后他还是走了。思虑到此,她越发不敢再往下去想了。 他望向一旁家思染,他轻轻捏了捏她藏在衣袖中的手,笑着安慰道:“苒苒,你到我身后来。”其实他心中对自己的死早有怀疑,他已分不清是自己不愿去调查相信那个真相,还是只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他将她护在身后,挺胸抬头望着众人眼神再不似方才那边沉迷,瞳眸中满是怒意。太子声音温润如玉道:“怎么,傻子还生气了?苒苒,我不明白周清嘉到底哪里比不上这傻子了,你要谋杀亲夫就为和他?”他眼中满是不屑与嫌弃。 她越发听不下去他话,幸则有家思染拉着,不然已苏苒苒的脾气,怕是早顾不得郡王妃这身份了。听她怒道:“太子殿下,你为何要这样污蔑我,玷污清嘉的声誉,我苏苒苒从未做过对郡王府对清嘉不利的事,我敢用我性命发誓,太子殿下您敢吗?” 这话不仅是说给众人听的,也是说给家思染听的。周清秋立在一旁,从方才进园后便一直没在说话,眼下众人闻言皆是议论纷纷,其中有宾客问道周清秋,“郡王爷,你这嫂嫂当真与你哥哥情比金坚?” 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此话宛若一把悬刀挂在他头顶。说是,它会落下来,说不是,它依旧会落下。赵妍儿挽着他手腕,笑回道:“真是有趣,当事人不就在这里吗,你们何不亲自去问郡王妃本人呢?” 她神态妩媚妖娆,眼波含情带月藏有万种风情。长睫卷翘,单是轻轻一扇,眼眸便已是让人三魂丢了七魄。绛唇微抿,高挺的鼻梁上嵌着一点黑痣。若说周清秋给人的感觉是那高山上的雪莲,那赵妍儿便是人间最富贵地的芙蓉。 雪莲受尽寒迫,早已没了常人的暖心。寒气侵体,心已凉透,万事万物在他眼里只有利得。他抬眼望向身旁的赵妍儿,一时觉得自己好像已没有那么厌恶她,目光停留在她那妖艳的脸上。 她回头望去,目光正与他对上,她嫣然一笑,嘴角微微上扬,笑靥比那三月间绽放的百花还要迷人,她凑上前来,在他耳边轻语,“怎么,你终于发现我的美了?” 那热气飘过他耳畔,耳尖不由微微泛红,他迅速转过头冷言回道:“自作多情。” 她随口道:“我就随口一说,你别当真嘛!你就算真喜欢上我,我也不会答应的,毕竟我身后可还有大片的林子。”见他眉头紧蹙望着苏苒苒所在的方向,她停顿一时,叹气一声继续道:“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去帮他,唯独你不可以。” 一道寒光在她眼前闪过,只见他冷眼盯着自己,她笑道:“你瞪我也没用,这些纨绔子弟都有背后在朝廷为官的父亲和家底殷实的母亲护着,太子殿下自然不敢轻易动他们,而你呢,你有什么?” 此话听着却是逆耳,但这真是事实,曾经至少还有个哥哥为自己撑腰。现在,一切的一切只能靠他自己了。 见他两眼发直望着远处,她伸手去揉他蹙眉,笑道:“别老是皱眉,会长皱纹的,你家里没人告诉你,你不皱眉时,比你那哥哥更俊俏吗?” 他眉头悠悠舒展开,两眼落在她身上,一时哽咽难言。 太子殿下带了的侍卫越围越紧,家思染护着苏苒苒往墙根退去。他手持长剑,高束的青丝被风吹起,发带上暗纹绣出祥云隐约可见。 他一手环着她腰,眼睛警顾四周,那灰白的高墙就在身后,他们已无路可退。忽然,她开口道:“嘉郎,你快走吧,别管我,他们现在顶多只是将我抓起来,有我父亲在,他们不敢轻易动我。” 他用手轻轻捏了捏她脸,笑道:“你也知道是不敢轻易动你,若是将那抓进监狱痛打一顿呢!” “我不怕的。” “你不怕?可我心疼呀!” 站在一旁看戏的苏言怀终于忍不住了,正欲上前,却被三皇子一把拉住,他瞪眼,语气微怒道:“你不出手,我自己去救!她是我妹妹,又不是你妹妹,受苦了你自然不心疼!” 萧真笑道:“我没说不救,何况现在也还不是时候,一会儿自然有人出手帮他们的,你好好看戏就是了。” 苏言怀依旧按耐不住,甩开他的手便要上前,谁知,萧真一掌将他拍晕过去,单手扶着他无奈摇摇头。见四周无人注意,便清了清嗓子,假意大喊道:“来人啊,来人啊,苏公子被气晕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求预收新文《锁娥》疯批美人权臣与他的霸气小歌姬 第57章 风起 闻声而动,几个下人从三皇子手中接过苏言怀,扶着他走出了院落。见着他远去背影,箫真站在原地耸了耸肩,心道:“对不起咯言怀,你醒着可要坏我大事的。” 待他再转过身看向苏苒苒那边,太子身边侍卫早已将他们围困住了。 家思染回首朝她一笑,一手环紧她腰。太子手一抬,厉声道:“将人拿下!”话音刚落,几个侍卫已拿着刀剑冲了上去,家思染横刀躲过那劈下的利刃。 太子约莫是未料到家思染会武功,见那几人拿他不下,急招手道:“上,你们都给我上,把人给我拿下,否则那你们是问!” 太子狠话一出,所有侍卫蜂拥而上,家思染明显有些招架不住,几个回合便落了下风。其中一个银甲侍卫长剑刺过,被家思染一剑挡住。 忽而,远处一箭穿叶而过,箭矢一瞬破风而来,丝毫未给她闪避的余地。她瞳孔放大,眼眸颤晃,本欲侧身躲过,身体却一时僵硬无法动弹。 谁知,身边那道黑影忽然闪过,正正挡在她面前。 她嘴唇微张,目瞪口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一声刀剑穿过□□的声音,而后又是连续两声,羽箭的冲力让他身体不由前倾,他胸膛紧紧与她相贴。 须臾,她只觉脑子一片空白,刺穿皮肉声依旧在她耳畔回荡。她缓缓抬眼望向家思染,他眉头只是微微一皱,很快便舒展开来。面部没有一丝痛苦神情,若不是他嘴角留下鲜血,苏苒苒真以为那箭没有插在他身上。 “嘉郎,你还好吗?”她声音极为颤抖。 他环抱着她手依旧没有松开,耳畔听见他耳语:“苒苒,我没事,我带你离开。” 太子见此,鼓掌叫好,“好一个英雄救美啊,本太子都要被你们感动到了。” 她手颤抖扶上他被,手间瞬间感受到一丝暖流。收回手后,一滩鲜红的血液沾染在指间。她缓缓放下手,低垂的头颅悠悠抬起,眼中在不似方才那般慌乱神情,那如寒冰般刺人心骨的冷眼直勾勾看着太子。 家思染正欲去拉她,可已来不及了,她一把夺过他手中长剑,双手握住剑柄指着太子殿下,语中极力压制着愤怒,“你们为何要逼我!太子殿下,我苏苒苒何曾做过不利你的事,我夫君又何曾做过!” 她语出惊人,众人皆是一副看戏神情,其中大约也只有周清秋与箫真的神情与旁人有别了。她环顾一圈四周,大声呵斥道:“今日,他敢这样对我,日后落得我这下场的就是你们。我就要等着,看是你吏部尚书。”说着她拿剑指着那靛色锦衣的公子。 “还是你大将军府!”说完,又拿剑指向红衣缎袍的公子。 家思染在她身后咳出一滩黑血,从她身后将她抱住,他声音温柔到了极致,如春风拂过伴着温情,“好了苒苒,我没事,我这就想办法带你离开。” 她只觉自己后背跌入一个暖抱,鼻尖嗅出一丝血腥,那大掌握住她手,轻轻拿过她手中的剑。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她恍惚间只觉身体一轻,整个人已飞跃在空中,他脚轻点在那高跷的飞檐上,两人越过了那堵白灰高墙。 苏苒苒依旧可以听见太子在院内怒喉道:“还不快追。” 落地后,她只觉身子一软,家思染挽着她手这才没让她跌下去。高墙外是正听着一辆马车,掀开惟裳叶珠玑探出头来,忙唤道:“你们两个,快上车。” 她抬眼警惕地看着她,叶珠玑勾起唇角嫣然一笑,“别那个眼神看着我,我要抓你回去就根本不会在这等你。不过我可不是为了救你,只是想着清嘉哥刚重生,你要是走了他不得伤心死。” 她换了只手撑脸,一脸无可奈何,继续道:“还有,太子的事,我也调查了不少,他手底下干的那些事我可不认可。” 思忖片刻,眼下他们已是无路可逃,苏苒苒正欲上车时,家思染一把将她拉回身边,道:“珠玑,我们不能上你车,太子一会儿定会命人检查过往马车,我们躲在你车里若是被发现,定会连累宰相府。” 叶珠玑不是个蠢人,也不是个自私的人,她不可能拿宰相府去赌。沉思须臾,她抬首看着他二人道:“再给你们出个主意,拿着你们最后的筹码,去找三皇子——箫真。” 家思染脸色已然苍白,他弓腰强撑着这具身体,问道:“为何是去找三殿下,他不是和太子……” 他还未将话说完,叶珠玑轻声一笑看着他,道:“清嘉哥哥,有些东西可不是表面上看着的那样。总之,你们现在能活命的唯一办法就是这个了。你们相信我也好,不相信我也罢,我能说的,做的,也都在这里了。”语罢,她朝苏苒苒扔来个药瓶。 苏苒苒接在手中,在抬眼看她问道:“这是?” 她解释道:“你不会真以为那只是三支普通的羽箭吧!太子对你们可是起了杀心,绝不可能再留余地让你们逃脱的!” 听到这,苏苒苒表情慌张看向家思染。只见他神情恍惚,意识已越加模糊。他撑着最后一丝气力,朝她笑了笑慰道:“苒苒,我没事。” 她心中一怔,仿佛又回到那日周清嘉死在自己眼前的环境里。那双目微开,勉强叹息道:“苒苒,我怕是以后不能在护着你了,对不起!你原谅我好吗?” 她携手垂泪,道:“嘉郎,你别走,别抛下我一个人。”她一面说道,一面摇首,可还未等她话语说完,周清嘉的手已自然垂落下来,萧然长逝。 她的神思被阵阵整齐脚步身拉回,叶珠玑看了眼巷外开口道:“太子殿下的人已经来了,我先走了。”她撩起帏裳整个人坐回车里,悠悠道:“走,回府。” 见车马远去,苏苒苒忙把药瓶打开倒出几粒药丸摊放在手心,担忧道:“叶珠玑怎么知道太子命人在箭上涂了什么毒?” 家思染拿过药碗,随口回道:“叶家有自己的医师,听闻是从神医药谷出来了的,太子的毒药在他面前,自然算不上什么……咳咳。” 他话还未说完,苏苒苒便忙抚她坐在墙角货箱上。神情满是担忧道:“嘉郎,你快别说话了!”她两手颤抖,简单的打开药瓶都显得格外困难。 他艰难抬起那双颤微的白手,眼神无比温柔地笑看着她,声音温和道:“苒苒,我不会再离开你的,这次相信我好吧……” 那声如令箭穿过她心膛,她眼泪如雨落啪啪往下掉,泪水止不住,打在她半天打不开药瓶的手背上。“砰”一声,药瓶终于开了,两粒黑丸滚落在她手中,她抬首迎上他笑颜。 他接过药丸,毫不犹豫将其放进嘴里。而后擦了擦手,轻轻抹去她眼角泪花。苏苒苒早已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的形象了,捏起袖子将泪水擦去。 他手捧着她白皙的脸上,轻轻将她脸颊的血渍擦去,军队整齐的脚步身越来越近,他忙起身,只觉背部剧痛无比,三支羽箭依旧插在背上,好在箭头陷入的不深。强忍着疼痛他还是站起来了,拉着她手两人躲进穿堂。 直通外街的门虚掩着,太子府后侧的门紧闭,他轻声对她道:“苒苒,帮我把背上的羽箭杆折断。” 听完,她回首看向那三支羽箭,手颤颤巍巍放在上面,只是轻轻触碰,那箭头处的伤口便不停往外冒血,他身子一颤皆是被她看着眼里。 “你忍着些。”说完,她硬着头皮,手小心放在上面,蹙眉,手用力一撇,羽箭闻声折断。她本以为会用很大劲才能折断,没想到这般轻松。嘴边不由蹦出一句“咦?” 他回首看向她问道:“怎么了?” “这箭不对劲,按理说皇城护卫的兵器皆应来自兵部。可这羽箭质量也太差了吧,兵部的东西他们也敢偷工减料?”她一面说着,一面将箭递给家思染。 家思染接过手中,端详一番,蹙眉道:“这不是兵部出的羽箭,外观是一样,可用的材料、工艺却都是外家模仿的。” “你是说太子他私下制造兵器,他想干嘛,这可是死罪啊!”她不由惊道。 “不好说,现在一切还未可知,我们先相信叶珠玑的话去找三皇子吧。”他艰难说最后一字,终于忍不住一头倒在了她肩上。 他发间花香淡淡,她手搂住他肩膀,静静感受着他的心脏跳动声。有这声音,她心中无比安心,也不在想其它,只是搂着他坐在马料草堆上。 忽而,穿堂外响起人声,铁甲碰撞的声音伴着话语声,“那边搜过了吗?太子殿下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搜查过了,没有人,只有辆叶小姐的马车从那里经过。车上也看了,没有其他人。” “奇了怪了,两个活生生的人就凭空消失了,继续找,太子殿下有令,若是找不到人,你们全部提头来见。” “是。”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求预收新文《锁娥》疯批美人权臣与他的霸气小歌姬 第58章 风起 脚步声越发靠近,苏苒苒抱着家思染往角落又靠了靠,小心翼翼将马料草往身前拉了拉,尽量让料草挡住他们。透过草间缝隙,她看见三个身披银甲的士兵,明晃晃的刀尖至于地面,随着他们步步走动,刀尖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尖锐声响。 他们已走到苏苒苒躲藏的草料前,三人停住脚,环顾四周未见异样。猝然,反射银光的刀剑刺入料草,直插在她肩膀上。她瞳孔骤缩,咬牙忍住没叫出声来。 刀剑从她身体抽离,她越发害怕,额间冷汗直流,见那沾染了自己鲜血的剑尖缓缓往草外抽出。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闭眼猛吸一口气,悠悠将头上发簪取下,握紧在手中。 只听那侍卫开口道:“这里有……”他话还未说完,她便听见三声倒地声。 她缓缓睁开眼,看向草外。只见一席红衣女子站在巷外,须臾,她款款走进巷内,手中握着一柄外裹虎皮的长弓。 待苏苒苒看清那人脸,白皙面颊嵌着红唇,柳叶眉挂于额间,娇艳如花般欲滴。 她步步走上前来捡走苏苒苒身上的草料,眼虽带笑,却又深不见底。她蹲身下来长弓被她压在怀里,她伸手捻去苏苒苒额上草屑,低眼瞧了眼躺在她怀中的家思染,道:“中毒了?” 家思染面容惨白,额间冒着虚汗,粒粒汗珠从白皙的皮肤里渗出,鼻尖气息微弱,薄唇也是如纸般煞白,微微颤抖不止。 苏苒苒抱着他,目光直直盯在赵妍儿脸上。赵妍儿没忍住,笑道:“这毒不快些解了,可是要人命的。”说着,便伸手去摸腰包里装着的解药。 “解药已经服用过了。”苏苒苒冷言开口道。 闻声,她手一顿,抬瞧着她首先是一愣,而后笑道:“也对,自然不止我一人帮你。那药服用过后人会昏睡几个时辰,之后你们打算去哪里?” 她的警惕依旧未有放松,瞪着她道:“赵妍儿,谢谢你方才出手相救。你是太子的人,我们之后回去哪里,我并不想告诉你。当然,你若是现在想抓我们回去,我也无话可说。” 赵妍儿低下头,将飘飞不止的碎发捋至耳后,温柔笑道:“我若是要押你们回去,就根本不可能救你。我是太子的人,救你只是报你的恩罢了。等你出了这巷口,之后若是再被我发现,我可就不会再收手了。” 苏苒苒低身去扶家思染,七尺男儿身体压在她较弱的肩上她微微有些立不住身子,身子悠悠晃晃拖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停住脚,喘气回道:“这样最好,你也回去转告周清秋和太子,翠儿的仇,我迟早要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家思染的身体压在她肩上,被那禁军刺伤的伤口,瞬间渗出血来染红华服。血如花般在衣衫上绽开,她咬咬牙,心中感叹好在那伤口不深,不然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拖着家思染离开这地方。 赵妍儿闻言,只是长叹一气,未在说话。看着他们远去背影,心中一股莫名悲凉泛起。直至他们消失,她依旧伫立在此。须臾,她心道:“周清秋,你这又是何必呢?” 出了巷口,街道上满是禁卫军。他们一家一家搜查百姓院落,整个街道满是嘈杂的人声、碎瓷声以及那铁器碰撞声。见百姓们瑟瑟发抖躲在一旁,苏苒苒无奈叹气,只得带着家思染躲进了一家府苑后的柴房。 天气已入秋,白日虽还觉得燥热,可到了夜里便是秋风彻骨,外加之柴房阴冷。苏苒苒一将家思染放在稻草堆上,他的身子便缩成了一团。她忙褪去身上的华袍为他盖上,似是感觉到了暖意,他的熟睡的神情终于是舒展了些。 见他无恙,苏苒苒起身到门边,虚开一条门缝,望了望屋外,确认无人后方才将门扣上。窗纸有些破烂,冷风吹过木窗撞在窗框上发出阵阵声响。她伸手去关那窗子,发现少了栓子木窗根本关不严实,那恶劣的天气似是也在同她作对,才掩上便又将其打开了。 她一气,重重将窗子拉上,“砰”的一声,随后“哐镗”一声,窗子连着一道窗框都落了下来,落在她手中。她唉叹一气,只得又小心翼翼将窗框安了回去。只是转身,那风吹得“哐哐”作响的声音又开始了。 苏苒苒跪坐在他身边,将他撂在外的手臂用衣袍小心盖上。衣袍中果真温暖,她手贪恋在里面感受着那温热。 呆坐了片刻,她只觉脑袋越发沉重,见此都险些进稻草里。今日经历的事情太多,她脑袋胀痛无比。须臾,她身子缓缓下沉,最后睡躺在了家思染身边。 家思染背上箭头未取,只得侧躺着,约莫也是感觉到了身边有动静,手自然而然便搭在她腰上,将她往怀里一揽,额头递在她脖颈间。 他软顺的发丝,扰得她脖子瘙痒难耐。她眼睛微微睁开,看着这躺在自己怀中的男人,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面颊,还好,有温度,有呼吸…… 入夜后,赵妍儿悄悄从后院小门溜进,黑暗处一双眼睛望着她,她并未察觉。待她关上木门,黑影也便猝然消失了。 今日发生的事太多,正院的灯依稀还亮着。她低头看了看裙摆,用手掸了掸几处灰尘,挺直了腰背款款走到门边。她用手轻叩房门,屋内传来那熟悉且温和的声音,“进。” 她换上笑颜,推门而入,周清秋端坐在书案前,手上的书并未放下,看也未看她道:“事情处理好了?”他已褪去白日华服,换了身平日里常穿的飞鹤绣纹长衫,外罩着一件轻纱广袖。青丝只是简单束拢在一起,指骨分明的玉手捏着书页。 她走上前来,将他从肩头滑落的外袍往上拉了拉,又转身取下架子上的披风为他搭上,含笑回道:“都处理好了,太子殿下应该没有发现。” 他只是点了点头,未在说话,目光自始至终都未落在过她身上。屋内安静一片,她手轻轻放在他的椅背上,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伸手去拿桌上茶水,他手还未触到茶杯,她便已躬身将杯子送到了他手边。 他抬首看向她,只道一句“谢谢。” 屋内又恢复了平静,良晌,她终于忍不住道:“她已经大致猜到了些你与太子做的那些事。” 闻声,他翻书的手一顿,心一颤,两人皆无话。 “她迟早都会晓得的。”他表面坦然,内心却是揪痛万分。这些,赵妍儿一一看在眼里,她将手放在他肩上,笑问道:“你后面打算如何?” 他只是浅浅一笑,未答她话。如今他什么都有,身份,地位,钱财,以前他憧憬的一切,现在全部被他牢牢抓捏在手中,可他依旧开心不起来。他本以为得到这一切,自己会无比快乐,现在看来这些倒成了捆绑他一身的枷锁。 见赵妍儿转身退出屋子,那一身绫罗花裙很适合她,曼妙身姿被轻薄的纱裙勾勒得美艳勾魂。他看得入了神,直至那一声关门声,方才将他神思拉回。他一直以为自己心中的白月光是那对自己只有片刻温柔的嫂嫂,就在刚才,他好像犹豫了…… 他心中生出了想要唤住赵妍儿的念头,他好像不愿她离开,哪怕两人不说话,她只要在自己身边就好。 可他忍住了,每每想起太子命人给他下的药,让他口干舌燥,心中瘙痒,欲罢不能。再将这女子推到他身边,若不是那日做下的错事,他怎会被前来买东西的小白发现,他又怎会动手杀人。 小白鲜血喷溅在他脸上的画面,他脑中依旧清晰记得,那画面就如火红烙铁印在他脑子里一般,一想便疼,一想便…… 他不禁抬首揉了揉太阳穴,自言嘲笑,“周清秋啊,周清秋,我看你就是个疯子……”他却是是疯子,明明可以孑然一身,他却费尽心机给自己揽来了这一身包袱。最后落得个自己心爱之人恨他无比的下场。 而面对赵妍儿,他越发不明白自己心思了,于其说自己恨她,倒不如说是心里逼着自己在恨她。 这一夜,他也不知自己是在看眼前的书,还是在看别的些什么。只是独坐在桌案前一夜,烛灯也在夜里摇曳了一夜。 一夜过去,屋外秋寒依旧,家思染依偎在苏苒苒怀中,二人皆不觉寒冷。也不知过来多久,天边的鱼肚白还未完全升起,天空一半暗沉一半辉亮。 家思染躺在她身边醒来,侧头正巧看见她熟睡的容颜,再看向四周,无奈笑道:“苒苒,你也真是心大,这种地方你也敢睡熟,也不怕一会儿别人进来看见了,抓我们两去报官。”说着一手撑起头,一手去摸她脸。 他话刚说完,他手还未伸到她脸边,她猛然睁开眼,凶唤道:“谁!”说完,头一撇过正巧与家思染额头撞上。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求预收新文《锁娥》疯批美人权臣与他的霸气小歌姬 第59章 风起 他手一顿,忍不住笑出了声,伸手继续捏向她脸让她转过头来,笑道:“还能是谁!睡醒了?”见家思染醒了,她眼泪夺眶而出,一把环住他脖颈。两人贴近的身体还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她心中悬石总算放下了。本已打算好,若周清嘉再一次醒不过来,她就拿着刀冲进太子府,拼死也要伤太子一分。 她手不小心碰到了他背上箭伤,他没忍住皱眉,而后又很快舒展开,害怕被她察觉。 她在他怀中只觉他身子一颤,她忙抬首,忧心问道:“你的伤口……感觉好些了吗?” 家思染想起昨日她那般紧张自己再次离开,心里忍不住高兴。他将手缓缓放在她背上,笑道:“没事了,没事了。” “你背过身去,我瞧瞧。”见他脸上依旧没多少血色,她仍放心不下。 家思染自然知道背上的伤口定是惨不忍睹,三支羽箭呈三角形插入身体里,若不是家思染这副身体硬朗,换了别人,怕就算不是到阎王爷面前报道,也应该是在去阎王殿的路上了。 “阎王爷昨夜给我说了,他一时半会儿不会收我的,他呀,让我好生陪我夫人白头偕老。”他笑着用手轻轻刮了刮她鼻子。 听见这话,苏苒苒蹙紧的眉头好不容易舒展了些,喃喃道:“尽说些胡话,不让我看就算了,一会儿有事我可不管你了。” 这样逗趣一番,原本沉重的氛围总算是好些了。家思染打量一圈四周,目光最后停在了破窗外衣架上挂着的两件麻布短衫上。 休养一夜,苏苒苒与家思染皆恢复了些体力,换了身百姓穿的麻布短衣。苏苒苒手腕上挂着菜篮,除去一头繁重的华饰,发髻上撇着支简单的木簪。家思染一动,背上的伤就被扯得引起巨痛,她手扶着他,带他缓步前行。 昨日还满是禁军检查的街道,如今又恢复了往日喧嚣。走过一条长街,家思染的气力已是用了大半,他倚在街边檐柱下,额头直冒冷汗。她急忙俯身为他擦拭,忧道:“嘉郎,你休息一下,我们过会儿再走吧!” 他抬首,摇摇头,匀了匀气息,强装无碍道:“我没事,这街上不安全,保不准一会儿就又有太子的人来巡查。” “可是。”她还未将话说完,他便起身,拉着苏苒苒继续往前走。 见他眉头紧锁,她为了引开他注意力,扯了扯家思染衣角,开口问道:“嘉郎,这衣服你给钱了吗?” 清早,家思染便偷偷跑到别人院子里,将那主人晾晒在院落里的衣服取下来,一套自己换上,一套递给了苏苒苒。 窄小的柴房自然没有遮挡的屏风,家思染褪去那身黑衣。白嫩的肌肤哪里像是七尺男儿该拥有的,若不是那几道疤痕镶嵌其上,说着是位姑娘的美背,她也相信。腹部肌肉上的纹路如田地般整齐排列,胯间线条一直延伸至裤带之下。 苏苒苒面颊绯红,看得入神竟忘记将头背转过去了。直到见家思染快要转身,她才迅速将头撇过去,断断续续问道:“我们一会儿要穿这个吗?” 家思染心中奇道:“夫人这是怎么了,不换身衣服,难不成穿着华服招摇过市吗?”心里的话自然不敢说与她听,只得笑答道:“夫人,你那身华服太显眼了,我知道这衣服自然不能与你往日穿的相比,你忍忍,等到了三皇子府我再给你想办法。” 语罢,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问的问题有多愚蠢,她双手捂着脸回道:“嗯。” 而后屋内一片寂静,家思染见她迟迟不换衣服,忍不住开口提醒道:“那夫人,你快把衣服换了吧!” “你转过去。” “啥?” “我让你背过身去,不许看!” “可你方才都看了我的。”家思染假装一脸委屈道。 闻言,苏苒苒脸骤时绯红,起身将他身体转过去,道:“我没看,我方才闭着眼睛的。” “可我听见你吸哈喇子的声音了。” 听完,她红着脸,抬手便要打在他身上。忽而,反应过来他们早已成婚多年,便转了傲气神情回道:“自家夫君,看看怎么了!” 他一把抓住她手腕,俯身贴近她脸笑道:“就是,自家夫人,想看就看咯。”她先是一愣,水灵杏眼一眨,也笑了。 家思染背过身去,苏苒苒将衣服换好,扯了扯他衣角。大约是第一次在这种地方换衣,她脸多少仍有些红润,他躬身低下,替她理了理腰间未拴好的腰带。 终于,两人小心放下后门木栓,悄悄溜出了那户人家。 一路追来,二人都为讲话,直到苏苒苒开口问了句,“嘉郎,这衣服你给钱了吗?” 他抿嘴笑道:“我不是把我们衣服留那里了吗,你那身华服三十个绣娘花了三个月时间才绣好的百团花锦,肯定是够抵这两身布衣的。” “你……” 她话还未说完,只听他望着前方,道:“到了。”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府门外两头表情诡异的石狮坐立在石墩上。她心嫌弃道:“萧真的品味真是众皇子中一朵奇葩,这石狮真的和他审美一样……”停顿片刻,她嘴角抽搐一下,继续道:“奇特。” 家思染走上前去摸了摸狮子的头,无奈摇了摇头,她依旧嫌弃道:“太子虽然奇葩,喜欢的东西常人好歹能理解,三皇子这立的石狮,说是用来辟邪,我倒觉得挺招邪祟的。” 坐落在京兆府城东的三皇子府,琉璃青瓦,朱漆门,不似太子府金碧辉煌,翠绿的藤曼爬满灰白矮墙,从外看倒向是隐匿于市井间高人所住的屋子。两头奇丑无比的狮子立在门前,门上还贴着寻常百姓家才会贴的门神图。 整个屋子外观就与这皇子身份一点不沾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稍微有些钱的老百姓修的屋子。 苏苒苒正欲敲响那朱漆门,门“嘎吱”一声被人从内打开,开门的是身穿红衣的小厮,面容秀丽,眉眼之样颇为眼熟。家思染不由蹙眉,将她拉到身边,那人先开口道:“郡王爷、郡王夫人,三皇子殿下已经恭候两位多时了。” 听见那声“郡王爷”,她眼瞳一瞪,猛然抬首看向家思染。他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开口,再转回首看向那小厮回道:“麻烦带路。” 那人将门打开,侧身为他俩让出路来。进门后,他轻轻将门掩上,领着他们往院内走去。 院内幽静,□□风寒,院子中央略略点坠几点石山,花圃内不是名贵华丽的花草,几株青菜瓜藤铺撒在土泥之上,两只仙鹤在松树下剔羽,回廊环绕屋檐,上吊着各色鸟笼,笼着从各方收集而来的仙禽异鸟。 几间抱厦,木色雕空的窗棂上,亦是些飞禽异兽图。小厮领着他们走过回廊,整个院子没有一个丫鬟,这不由让苏苒苒心中好奇。 那小厮举止端庄,就连做了这么多年郡王妃的苏苒苒,都感到自愧不如。不仅如此,院内所有的下人皆是如此。来往之人,遇见他们皆躬身行礼,再看那些人样貌,皆是无比相似。 惹得她不禁头皮发麻,身子不由往家思染身边靠了靠。家思染见她贴近,反手握紧她细腕轻声笑道:“怎么了?” 她捂嘴悄声回道:“嘉郎,你不觉得这院子里的下人看着很诡异吗?” 闻言,他抬首看向走在前面的领路之人,点头道:“这些不是‘人’?” 她忍不住“咦”了一声,又忙捂住嘴,打量那人未回过头看向自己,方才继续问道:“那他们是什么?你这样说,我感觉更害怕了。” “傀儡。”他望着前面那‘小厮’,低声说道。 她驻足看向那傀儡,惊道:“你怎么看出来他们是傀儡的?这些人看上去并无异样啊,就是样貌太相似了,简直和……” 他接道:“简直和太子一模一样。”方才那小厮开门,家思染便已发现了这点,和三皇子相处多年,自从箫真被皇帝钦赐府邸后,几个兄弟中也从未有人进过他府。以前说是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怪癖,现在看来他恨太子不浅呀! 她见他没有继续接话,开口问道:“你说太子到底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箫真他要做这么多于太子样貌相似的傀儡,在他府里做下人呀!” “苏苒苒,看着你哥哥的面子上,你虽可不必唤我一声殿下,但不济你也该叫我声三哥吧!”三皇子一声红衣从花障竹篱间悠悠走出。 他神情淡然,冲这苏苒苒笑了笑,而后目光透在了家思染脸上。他凑上前来,贴近他脸仔细打量一番,称奇道:“这天道当真神奇,真没想到,这世间真有这重生之法,妙哉!妙哉!” 家思染生前便不喜他,身子自然往回一退,开口淡淡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东西给你之前,回答我几个问题!” 第60章 云涌 箫真将花藤下的躺椅拉来,翘着腿坐下,摊手说道:“你说?” 家思染思忖片刻,开口问道:“这些傀儡是怎么回事?” 他看了眼两旁站在傀儡小厮,笑道:“如你所见,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来做这些木工活,这些不过是些残次品,和真的,还相差甚远呢!” “我问的是这些傀儡为何长得与太子如此相似!”许是站久了,原本家思染脸色尚佳,现如今又白了面,艰难强撑着躯体,继续问道。 闻言,箫真原本笑露的两颗虎牙消失了,冷脸回道:“这些事你们不必知道,若是没有别的问题了,就把东西交出来吧!周清嘉,你是知道我的,我的耐心一直都很有限。” 他心中仍是不解,太子虽犯下大错,但毕竟是他多年挚友,如今这账册一但交了出去,牵连出了的事定然数不胜数。废太子自然也是迟早的事,所以,此时他犹豫了…… 箫真见他犹豫不决,咧嘴一笑,又是两颗虎牙外露,笑道:“你这样犹豫,看来是还有很多事情不知道吧!” 苏苒苒与家思染皆一脸疑惑看着他,箫真换了只脚翘着,端起那白瓷雕花茶杯,放在嘴边微抿一口笑道:“我哥哥做的那些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周清嘉,你是知道我哥哥他这人,奢侈惯了。” “他一直这样。” “可你知道他那些钱哪里来的吗?” “知道。” “看来你也不算太傻。” 听着他们打哑谜,苏苒苒站在一旁越发听不懂了。她立在周清嘉身后,看着背上伤口渗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新换布衣。她忧心道:“嘉郎!” 箫真的话被她这声唤叫打断,抬眼皱眉神情不悦地看向她。她的目光恰与箫真对上,她上前一步拦在两人之间,定言道:“你要的东西可以给你,但是得先让大夫来将我丈夫身上的伤处理了。” 家思染终是撑不住了,虚言唤了声“苒苒……”而后仰头栽了下去。好在苏言怀从后将他环抱住,这才没让他整个人摔在地上。 苏苒苒回首看见许久未见的哥哥,嘴边不由挤出两字“哥哥”。苏言怀闻声,伸手过去,欲去抚她头。可惜,被她偏头躲过,她目光落在家思染身上,未在去看苏言怀一眼。 他手悬在半空,最后终还是不忍收回身边,手握紧拳垂在身侧。 苏言怀将家思染交在苏苒苒怀中,起身对箫真道:“先找大夫来给清嘉诊治,其他的事情,你后面有的是时间问。” 箫真见苏言怀脸色怒气未消,定是还在气那日将他打晕的事。无奈,摇了摇头苦笑道:“行行行,谁让我欠你个人情呢!还有,求我办事好歹唤声三皇子殿下……”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苏言怀打断道:“三皇子殿下在乎这些虚名吗?” 箫真不忍,又露着那两颗虎牙道:“是是是,我是说不过你的,我去找大夫行了吧!”说完,他起身往院外走去。 这三皇子时而天真无邪,时而阴险狡诈。苏苒苒在一旁看着,是越发看不明白此人了,只觉他像是那无尽的黑暗一般,让人看不见头,也望不见底。 苏言怀示意下人将负伤的家思染带下去,弯腰挽住苏苒苒手腕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她见他们要将家思染带走,欲伸手阻止,苏言怀抓住她手腕,问道:“他们只是带家思染下去休息,你跟我过来,我有事要与你说。” 苏苒苒抬头看向他脸,明明样子外貌如此熟悉,可给她的感觉却是如此陌生。她眼眸垂下,跟在他身后往苑林深处走去。虽是赤日当空,树荫合抱显得整个林子寒气四溢,过了夏日已无蝉鸣,四下静无人语。 苏言怀立足在那比人腰粗的大榕树下,榕树外展的根须达拉在树杆上,宛如年迈勾腰的老者。他抬首看了眼树冠上依旧葱翠的树叶,须臾,开口问道:“苒苒,今后你打算如何?” 身后沉默,他转过身来看着她,见她眼角含泪,他不由哀叹一声,无奈上前用丝绢为他拭泪,笑道:“你都是当过掌家主母的人了,怎还和小时候一样。” 闻言,她抬手抹去泪光,眼神坚定道:“带清嘉离开。” “你认为太子会放过你们吗?” 她低头,一时沉默不言。而后,苏言怀深吸一气,犹豫片刻方才继续道:“有些事,我想也该告诉你了,只是……只是怕你承受不住。” 苏苒苒抬起头,瞪大双眼疑惑地看着他。苏言怀撇开目光,道:“你认识以前周清嘉身边的那个书童吗?” 她翻找着回忆中点点线索,记忆深处,那个常常跟在周清嘉身边的少年一点点显现。如绸青丝高束起,月弯眉,水杏眼,时常笑靥如花。 回忆到这,眼前画面突然转变,那夜,那巷,那一滩血水。小白死后,周清嘉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再出现在苏苒苒眼前时,虽已是恢复往常,但她依稀能察觉到,周清嘉时常会忆起他。 她不由疑问道:“哥哥,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越发有不祥的预感,拽着衣边的手不由紧了紧,心中巨石悬起。 苏言怀见她脸色不佳,有些犹豫,苏苒苒又拉了拉他衣袖,道:“哥,你快说呀!” “那书童是周清秋杀的。”简单几字,震得苏苒苒身体不禁往后退了两步。 只听她嘴中嘀咕道:“周清秋杀了翠儿、杀了小白,他为何要这么做,他到底还杀了多少人!”她心中越想越害怕,见苏言怀一时沉默,心中做好最坏的打算,也不禁为自己捏了把冷汗,幸则没有死在他手里。 苏言怀手扶住她肩,道:“你心中应该有最坏的结果了吧,别的我也不愿多说了,周清嘉那边,你若是不想说,我和三殿下都可以不告诉他。” “还有别的事吗?” 最后一件,苏言怀也未在犹豫,开口道:“周清嘉的病,与太子和周清秋也脱不了干系。你每日端去周清嘉床边的汤药皆是被人下了药的,那种□□只会一点点侵蚀骨髓,最后慢慢琢磨中毒者的生命。”他一字字说出,苏苒苒脸越发惨白。 此语一出,苏苒苒只觉一时呼吸骤停,周身的空气宛如抽净一般,脑袋空白一片,耳边只听见“嗡嗡”作响声。 那日的淫雨霏霏,灵幡飐飐,那口檀香木棺材,还有躺在棺材内冰凉的周清嘉。一幕幕再次从脑海中翻起,残花落叶,她的心一点点沉浸入黑水中。 大约是从前眼泪流得多了,如今明明心中万般伤感,她竟再挤不出一滴眼泪。 她心中依旧想不明白,怎么好好的人,说变就变了,曾经的情义,也说变就变了。那年水榭楼台,少年情义,那些谈笑风声,那些情义春秋。原来都是假的,在这利益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脆弱…… 她苦笑问道:“为何?” “周清嘉不应该发现他不该发现的东西,更不应该去告诉他这件事,他早就不是以前的他了,人内心的贪欲是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的。”苏言怀说出的每一字都字字诛心。 苏苒苒心中也大致猜到了是什么,她怎会这么蠢笨,好好的人,说病就病了,说走就走了,明明只是个小小风寒,她心里竟从未怀疑过其中的蹊跷。 周清嘉仙去,太子便急急希望周清秋承袭爵位,手握掌家之权,瞒过一切耳目,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让一切都变得顺其自然。 这手段,一石二鸟,既除去了威胁,又得了郡王府的支持。 苏苒苒是脸冷得可怕,冷笑一声道:“太子殿下当真是好谋算!”她抬眼看着苏言怀,心中慢慢恢复平静。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 他们都知道。 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探究为何都要瞒着她了,承担的疼痛早已花光了她所有气力。 苏言怀不语,她继续道:“三殿下不是想要账簿吗,我要和他谈谈,劳烦哥哥带路吧!” 他担心看向她,她的神情未在落在他身上,只是遥遥在望远处,只听他悠悠唤道:“苒苒!” 心中闷气吐出,她脸色终于好些,回首看向他只是微微一笑,继续道:“哥哥带路吧!” 思忖一时,苏言怀终还是带她去了,一路上两人皆是不语,直到走到月洞门外,他终是忍不住提醒道:“苒苒,你可想好了,若是你放弃复仇,哥哥可以带着你离开,不过从此世间再无苏苒苒。周清嘉还活着,你可以和他……” 苏言怀话未说完,被苏苒苒打断:“哥哥,若是没有这些,我可以和清嘉幸福一世,他不会受那么多罪,我没有理由也没有那度量原谅那些人。我若是逃避,我一辈子都会后悔,不管是翠儿还是小白,他们的遭遇我都应该让他们一点点偿还!” “可你想过,如果,我是说万一……周清嘉该如何!你觉得这样对他真的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求预收新文《锁娥》疯批美人权臣与他的霸气小歌姬 第61章 云涌 苏苒苒垂首,犹豫须臾,再抬首时,只听“嘎吱”一声,那双手已经推开了月洞门。 她两步走进园内,虫鸣声不止,时而几声鸟叫,她沿着□□走进树掩深处。一张藤椅放在花藤树蔓之下,红衣男子闭目而眠,翘长睫毛微动,高挺山根如山脊般凹凸有致。 微抿绛唇,嘴角一扬,眼睛依旧闭着,声音如林间溪泉撞石般,清澈动人,“想好了吗?”手中折扇悠悠在胸前扇动,微风掀起鬓间青丝。若是换了旁人,这等容颜定然是挪不开眼的。 可正因那双眼,与太子有七分相似,她瞥眼不去看他,走到一旁花藤下。摘下一朵藤花,捏在手心中旋转,开口道:“三殿下想要账簿,用来推倒太子殿下对吗?” 他缓缓睁眼看向她,锐利的双眸宛如测透人心深处的想法,俊雅的容颜上漾着淡淡笑意,那笑却让人不由发寒,“我的事,不需要你过问,换个问题吧!” 她冷笑一声,心道:“难不成你拿了账簿是要去亲手交给太子不成,都这种时候了,又何必装成这副兄弟情深的样子。”她抿嘴笑道:“账簿当然可以交给三殿下,但我想用它换点东西!”说着,她手扯下第一片花瓣。 “你想换什么,金银珠宝?还是府邸宅院?”箫真以为苏苒苒想带着家思染逃离这是非之地,心中不由发笑。 “我想要三殿下手下龙骑兵的一队人马!” 闻言,箫真原本冷笑更加冻人,笑容渐渐散去,只剩那双黝黑眼眸冷冷盯着她。院中一时发静,虫鸣愈加刺耳,听着让人烦躁。他收好折扇,从藤椅上撑起身来,步步走到苏苒苒身边。 “你要兵作何?报仇?” 苏苒苒的目光随他身移,忽而,只听箫真发出一阵狂笑。接着便是那让人听了很不舒服的声音,“苏苒苒,我不知道你是真蠢还是假蠢,你想找谁报仇,我哥,还是周清秋。苏苒苒你以为你是谁,刺杀皇子,更何况是太子,就算我将人给你,你觉得他们敢吗!” 她也没在怕他,冷笑一声,那原本的明眸中早已褪去了最后那一丝光,恭敬笑答道:“三殿下只管借我兵就好了,别的事情,自然不会扯到殿下身上去。殿下不是也想要这太子之位吗,这种时候又何必再在民妇面前演什么兄弟情深呢!”说完,她又扯下一片花瓣。 猝然,箫真从藤椅上蹭起身来,一把掐住她脖颈。他一面说道,手渐渐收紧,她只觉呼吸愈加困难,喉咙愈加难受。有那么一瞬,她只觉那黑白无常已是站在了自己身边。眼前景物逐渐由清晰变为模糊,身体终还是忍不住挣扎了一下。 “我还以为你不怕死呢!”只听箫真冷言道,但他未将手松开,只是笑容越发阴森恐怖。 她垂眸恶盯他,嘴唇微张,贪婪地抽吸着四周空气。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是她这一世从未经历过的。有那么一瞬,她心中害怕了,她害怕死亡,害怕离开周清嘉。 “你说得对,我是要这太子之位,但我和你的目的可不一样。你要兵可以,但太子,你动不得!你若是想动他,我不仅让你什么也得不到,还会让你失去现有的。”待话语说完他才缓缓松开。 方才他的话,她一句未听清,脑中缺氧,只觉世间一片空白。终等她缓过神来,再抬头看他,心中不禁一颤。 这是萧真给苏苒苒的警告,那眼眸中的寒气不禁让她心一颤,眼神如狩猎者紧盯着猎物般,似是射出凶光。 苏苒苒虽说不敢对箫真有百分百的了解,但如今,她只觉眼前这人她可能从未看清过。 她虽未挣扎,但他松手那一刻,她仍是没撑住跌在了地上,连连喘气。脖间红印久久不消,疼痛从脖颈传来让她不由哽咽。 箫真立在她面前,俯视笑看着她,问道:“怎么样,考虑好了吗,若不是看在你哥的面子上,我的耐心可没这么好。” “三殿下莫不是忘了,若是没有账本太子殿下可不是这么容易扳倒的。”苏苒苒跌坐在地上,笑道,指甲硬生生扎进花泥中,拳头悠悠收紧。 箫真蹲下身来,手抓着她的下巴,冷笑一声道:“我就不能杀你和周清嘉再拿来账簿吗?苏苒苒你可要搞清楚,现在给你和我谈条件原因是因为你哥哥。若是你要碍手碍脚,我倒是不介意杀了你们再去收拾我哥哥。” 箫真从她眼中看不出惧色,不由心中一惊,继续道:“兵可以借,但你动不得太子。”说完他起身重新躺回藤椅上。他身上散发的寒意让人不敢靠近,紧闭的双眸却是异常吸引人眼球。 沉默良晌,她从地上起来,掸掸灰尘,回道:“还望三殿下说到做到。” 她已经记不得自己是如何走出那院子了,走过游廊拐角,她终于撑不住侧倒在游廊梁柱上。忽而,听见苏言怀那声“苒苒”,她方才回过神来。 方才在院中箫真的动手,苏苒苒知道他是起了杀心的。 神思恍惚,她眼中终于看见一丝光亮,苏言怀心中疼惜,用手将她那吹乱的发丝绕在耳后,“周清嘉身上的伤已经处理好了,我带你过去吧!”她只是点点头,等待着苏言怀带她过去。 沿着抄手游廊一直往院内深处走,竹篱花障,她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只是跟在他身后,两人不远不近的距离恰到好处,外人看来却是丝毫看不出两人是兄妹。苏言怀有刻意放缓脚步等她跟上,只是他一旦放缓,苏苒苒也会放慢跟随的步伐,与他保持一定距离。 苏言怀心中不由失落,曾经怎么也赶不走的妹妹,如今却是连靠也不愿靠近自己。 她趁此,探查这三皇子的宅院,原来这府邸中,也不是所有下人都是傀儡做的,只有那内院的几个小厮方才是傀儡。 来往的小厮皆向苏言怀行礼,看见他身后跟着个身穿布衣的女子,心中难免好奇,每每走过总会有人驻足回眸。 见她走远,方低声问道:“这跟在苏公子身后的是谁呀,府里从未来过这样打扮的人。” “是呀,三殿下不是向来不近女色吗?” 身着锦纱长裙的丫鬟傲首一哼,道:“就算近女色,你们觉得三殿下会看上她。” 而后的话越发无礼,苏言怀转头恨盯他们一眼,语气凶狠道:“三殿下养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在主子背后说闲话的?我看是应该让三殿下知道,这院子里的人是该换换了。” 闻言,那些人忙闭上嘴跪地道:“苏公子恕罪,是奴婢们没有眼力见,还望公子开恩,莫要将此事告知殿下。”他们一边认罪,一边用手狠狠扇着自己耳光。 看着那些人,苏苒苒莫名心烦,心中只觉他们耽误自己去探望周清嘉的时间,她摆摆手,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道:“哥哥,算了吧,我想先去看看嘉郎。” 听见,她重新唤自己哥哥,苏言怀心情总算好了,心中悬石落下,转头对那群下人,道:“你们都下去吧,不要让我知道有下次。” 下人们纷纷逃命般,从游廊上四处散开,不时便没了影子,长廊上唯立他俩人。 终于,出了那竹篱编制的月洞门,又转了两层纱橱锦槅,一扇门果真出现在眼前。院中花架上满是些蔷薇,零零星星还能看见几只夏日残留下来的花蝶。 走入院内,大夫刚从屋里出来,见苏言怀后,上前恭敬道:“苏公子。” 苏言怀倾身将大夫扶起,“李大夫快请起,家思染的情况如何?” “回苏公子的话,里面那位公子已无大碍,多亏了及时解了那羽箭上的毒,命算是保住了。不过……” 听闻“不过”二字,苏苒苒激动抬起头,上前抓住那大夫问道:“不过什么?” 李大夫一惊,身子被吓得往后一缩,苏言怀忙上前揽住她,安慰道:“苒苒,你先别激动,听大夫把话说完。” 苏苒苒一路坚持的布防,在那一瞬间崩塌了。方才箫真那般恐吓,她心中也未有一丝害怕,如今家思染身负重伤,她只得在屋外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她身子瘫软,倒在他怀中,苏言怀心中一悸,只是抱着她都察觉到了她一身颤抖不止。看着原本无忧无虑的妹妹,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他心中生起自责,一时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她。 李大夫回道:“夫人,您先别激动,箭头插入得不深,只要静心休养多日便能恢复。不过这几日余毒还未散去,那解毒的解药夫人还是要让他日日服用才是。否则,还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苏苒苒摸了摸身上,想起放解药的瓷瓶留在了那件华服里,眼睛望向苏言怀一时无话。他见她神情异样,开口问道:“怎么了?” “解药,留在了那件华服里。”她眼中抱着泪花说道。 “苒苒,你先别激动,我去给你想办法。”说着,他转身便往院外跑去。李大夫留在原地,安慰道:“夫人,您先别激动,在下一定会尽力医治家公子的。” 第62章 结局 语罢,大夫将开好的药方递于丫鬟,叮嘱了几句熬药的时间、火候。她款款走上前,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床帘耷下,她隐隐约约见着床上平躺着一人。她的步子很轻,生怕吵醒了他。 走到床边,她伸手轻轻拉开床帘,只见家思染双目紧闭,上身亵衣脱去,优美的肌肉线条展现在眼前,白色的纱布裹缠着上身,从腰间到腋下,一根白布搭在肩上。 她侧坐在床边,手轻轻握住他手。眼眶中打转的泪水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家思染温热的掌心将她早已冰凉的四肢捂热。她拿起一旁盆里浸泡着的湿布,拧干水,轻轻擦去他满脸灰尘。白皙的脸慢慢出现。 时间流逝,她只是坐在床边看着他,见他睡得熟,她捏了捏他脸颊,忽而听见门外有小厮传话:“夫人,苏公子唤您过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她起身,猛然肩膀传来一阵巨痛,她一手扶住身旁桌子,身体不由狠吸一气。撞到桌子的声音被屋外人听见,小厮询问道:“夫人,您没事吧。” 不时,她缓过气来,开口道:“没事。”她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去摸那伤口。血口被拉开,鲜血又在从内往外冒。一路上心中忧心其他事,自己肩上的伤早忘记了。 忍着痛,她将他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轻声道:“嘉郎,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这次换我保护你吧。”语罢,她将一对珊瑚耳坠放在一旁桌子上,然后走去屋子。 前院里,苏苒苒并未见到三皇子,只是苏言怀一人坐在正堂里,一旁坐着的是叶珠玑。叶珠玑瞧见苏苒苒,目光一瞥冷哼一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真不知道你这要做什么!那解药配得,你可知有多困难,你就是希望周清嘉早些死透是吧!” 此事却是她错,苏苒苒无话可说,点着头唤了声:“哥哥,账簿已经给三殿下了,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苏言怀也怕她二人吵架,忙撇开话题应道:“账簿有了,再加上这些年收集起来的证据,三殿下已经带着这些东西去面见皇上了。想来现在应已入宫门了,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吧!”语罢,屋内一片寂静。 叶珠玑起身走到窗棂边,屋外日晖正好,难得一日的好天气,暖日骄而不燥撒在秋日的黄叶上。须臾,她开口道:“可笑,有些东西还真是脆弱。” 苏言怀抬首看着她身影,苏苒苒站在一旁目光直直盯着窗外,三人皆在等着最后的结果。太阳从高处缓缓落下。 太子府中,身穿禁军铠甲的人跪在地上,太子将手中瓷杯摔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而后便是怒吼:“我要你们这些蠢货有何用,一个废人,一个女人,你们两个都抓不住。” 周清秋神情淡定,坐在一旁,端起杯子微抿一口。 太子回首怒盯着他,吼道:“周清秋,你别一脸淡定,这事你也脱不了关系。我死了,你也别想跑。”太子神色惶急,平日束起的青丝早已散乱。 “来人,来人,我养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太子殿下,三殿下此时应该已经将弹劾的奏疏呈给皇上了。您再看看这院子吧,日后怕是要见不着了。”说完,周清秋徐徐走出屋宅。 走出太子府,郡王府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前,驾车的小厮下马为他拿来马凳。他跨步上前,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周清秋。” 他转过头去看向她,赵妍儿一身红衣,艳丽妆容与夜色相融更加勾魂。他未开口说话,二人只是远远向望。 她语气软了些,“周清秋,带我走好吗?” 他依旧沉默不语,良响,只见太子从她身后走出,一把按住她后劲,笑道:“原来那人是你放的呀,赵妍儿,你胆子可真大。” 赵妍儿被他一把按在地上,挣扎欲起身,她渴求的目光望向周清秋。见他迟迟没有动静,她眼神渐渐黯澹下去,苦笑着低下头。 看见她失落的样子,周清秋在那一瞬犹豫了。 “怎么,你指望他救你吗?赵妍儿,你不会忘了,他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可有一半是你的功劳。他会救你,他比我更巴不得你死!”说完,太子如癫狂了般,发出一阵狂笑。 赵妍儿低着头,看不清她此时神情,她手撑在地上,缓缓握成拳。两鬓的碎发从肩滑落,他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曾经那般傲气美艳的人,如今却如犯人般被人按在地上。 太子示意身后的人将赵妍儿拖下去,两个侍卫上前,将她从地上拽起。她未挣扎,任由着那两人将她拖进去。 跨过门槛,那俩侍卫根本就无视她是否跨过,只是拽着她往府里走。她脚被门槛绊住,整个人倾倒下去,重重摔在地上。白嫩的玉手被粗糙的地板磨出血痕,她忍着痛,连眉头也未皱一下,强装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地上站起身来。 那俩侍卫又拉着她往里走,她没有回头看他,但她知道,他的马车还未离开,他在看着自己。她瞬时心中产生一丝无地自容的窘迫,她抬起头,尽量掩饰下自己的狼狈。也尽量不去让自己想他,只当是走在一条赴死的路上。 “等等。”周清秋开口道,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所有人听见。 “怎么?”太子侧身挡住他望向赵妍儿的目光。 听见这声音,她停住了脚。未回头去,可眼角的泪水已经不争气落下。 周清秋听命于太子多年,无论是杀人还是放火,再如何丧尽天良的事,他都会去做。他太在乎地位和权力了,就连面对苏苒苒,他依旧是选择了伤害她的手段。 如今,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他手藏在袖中,拳头早已握紧。唤出那句“等等”时,他自己也不由一惊。 太子见他不语,转身往府内走。 “我要带她走。”那不急不缓,温润的语调再次响起,那声音不由钩住了赵妍儿的魂。她终于忍不住回首望向他,眼中包裹的泪水终于是落下了。泪滴沿脸颊滑落下,最后滴在了那仍在冒血的手背上。 太子见此笑道:“怎么,这女人你当真喜欢上了。”他一面说话,一面走到她身边捏起她脸,打量一番。眼中轻蔑地望了周清秋一眼,唇角上扬,一脸不屑道:“果然卑贱的人身体的血也是卑贱的,周清秋我费尽心思将你扶上广平郡王的位置,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说着,他伸手便去把身旁侍卫的佩剑,那锋利的剑锋,映射这月光,银光一闪寒意瞬时笼罩四周。 周清秋出手将平日里藏在袖中的短剑丢出,一声清脆的铁骑碰撞声。太子劈下的剑被飞来的短刃打偏,落在地上。 “跑。” 闻声,赵妍儿趁那些侍卫不备,便往周清秋身边跑来。五阶台阶,他在下张开双臂,她未有一丝犹豫,身体一跃正正落在他怀里。 她望着他面容冰凉的脸颊,环在他脖颈的手不由一紧。待她落地,见她未有松手的意思,他轻咳一声,提醒道:“上车。” 所有人都为察觉到他此刻微红的耳尖,就连周清秋自己也为发现,自己的耳尖竟有一丝发烫。 太子立在府门前,指着他们,怒道:“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追,把人给我带回来,不论死活!” 一旁侍卫颤颤巍巍上前问道:“那,那广平郡王呢!” “无论死后!” 一队人急急追了出去,真巧与皇帝派来的禁军遇上。三皇子骑在马上,望着那群人,他回首看了眼远去的车马,笑了笑,拦住追赶的人笑道:“不必追了,让太子殿下出来接旨吧!” 太子还未转身进府,便听见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箫真如往常一样,一身红衣如火。高束的青丝扎在一起,露笑时总爱显出两颗虎牙。 他下马,双手捧着诏书立在太子身前,笑道:“哥哥,接旨吧!” 太子目光一怔,身体僵直跪下。只听箫真缓缓打开圣旨,念道:“朕承□□、太宗、世祖弘业三十年,于兹兢兢业业,体恤臣工,惠养百姓,维以治安天下,为务令观。现太子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暴戾□□,难出诸口。朕包容二十年矣。乃其恶愈张,专擅威权,鸠聚党羽。所用一切远过于朕,伊犹以为不足,恣取国帑,干预政事,必致败壤我国家,戕贼我万民而后已。若以此不孝不仁之人为君,其如祖业何谕。” 一字一句,太子呆若跪在地上,箫真上前扶他起身,笑道:“哥哥,快起来吧。” 他挽住他手腕,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太子有些站不住,箫真将手扶在他腰上,将他扶进府门。 “你们在外面守着吧,我陪我哥哥说说话。”他吩咐着跟在他身后的人。 禁军在门前驻足,偌大的太子府入夜后没有一丝人声,只得偶尔听得两声豢养莺鸟的鸣叫。穿过游廊,路过湖心亭,屋檐金顶,两旁灯火时隐时现,随风摇曳不止。 曾经夜里的歌舞升平,如今只剩下一片萧瑟。明明一切都还未变,看着那些金银玉石却也失了往日光泽,变得暗淡无光。 侧门的耳房里站着一群身穿蝉羽纱裙的窈窕女子,皆是妩媚妖艳。箫真望着她们,笑了笑,姑娘们纷纷从房里出来,一见太子,都怨谤警幻道:“三殿下今日叫姐妹们过来,不知是何意呀!姐妹们可是在那房里等候许久了,殿下莫不是戏耍我们这些姐妹?” 虎牙一现,那笑容格外勾人,虽是笑得俏皮可人,但中总觉透着寒意。 他笑道:“去吧,伺候好太子殿下。” 姑娘们听闻有些犹豫,面面相觑,他见状又开口笑道:“怎么,怕了,我在这让你们做你们还不敢了。你们今天若是不做,谁也休想离开这院子。”他眼神中瞬间闪露的寒光,让人心中发寒。 姑娘们扶着太子进了屋,而后关上了房门。 箫真站在门前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寻了出偏静的地方坐下。一夜春云,屋内声音不止,动息不停。 苏苒苒带着一队人回到郡王府,周叔立在门前见夫人回来了,忙上前施礼道:“夫人,夫人您总算回来了。” “周叔,今夜您先回去吧。郡王府今日就不必找人守夜了,让大家都早些离去吧。”她冷言说道。 “这。” 周叔还未将话说完,她便对身后禁军施令道:“府里只留周清秋一人,其他人,全部赶出去。”语罢,那些训练有素的红甲闯进府门。不到一炷香,所有的人就如大难临头的飞鸟,各自飞逃。 她走入院子,还听见正院有叫喊声。她缓缓往那方向走去,只见赵妍儿一身弄乱倒在地上,被人拖拽着往院外去。她叫喊着,“我不走,你们休想那郡王爷怎样。” 那俩禁军的脸被红甲遮住,看不见神情,闻言,他们手上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止,甚至更大力地想将她拖走。 “放手她。” 赵妍儿闻言抬首看见苏苒苒站在自己面前,指着她骂道:“苏苒苒,你不能怎样对他!” “我不能?这世上,最有资格找他寻仇的就是我。”苏苒苒声音震耳欲聋,她几乎是拼尽全力吼出来的。 “我不想杀你,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赵妍儿摇首哭道:“我不走。”她早已哭成泪人,平日里美艳动人的模样已消失得再无踪影。 “放开她。”猝然,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苏苒苒抬起头,站在院内仰头望向那间屋子。 屋内无光,漆黑一片,玲珑雕刻的窗棂宛如无数只爬虫布满屋子。忽而,门被人从内推开,一身如雪白衣的男子从里走出,那双琥珀色琉璃眼眸美得不像话,目光清纯看不出一丝杀气,温柔的语调似乎能包容一切。这春阳微波下荡漾的湖水,令人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她瞪向他,眼中满是杀气,身后的红甲兵不小心松了手,赵妍儿趁机逃到了他身边。哭喊着:“清秋,你快走,我替你挡着,你快走啊!”她一面嘶吼,一面推他离开。 他脚下如打了钉子般,一动不动站着。他一把抓住赵妍儿手,动作虽带戾气,语气却温柔无比,“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苒苒,你放她走!” 那声“苒苒”听着直让苏苒苒心中犯恶心,她眼中杀气外露,绛唇微动正欲开口。赵妍儿忙打断道:“我不走,苏苒苒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她将周清秋挡在身后,他一掌打在她后颈,她身子软软瘫倒下去。他伸手揽住她腰,将她小心放在地上。 他徐徐走进院子,上面红甲军围拥上来。苏苒苒手握长剑步步上前,剑尖摩擦在地上,放出刺耳的声音。她眼中寒气溢出,他从未见过她这般神情,他开口问道:“苏苒苒,若是那时我先遇见你,你会。” 后面那句他未问出口,她冷笑一声,“不会。”她这声毫不犹豫。 两声刺痛周清秋的心,他含笑道:“罢了。”他缓步朝苏苒苒走来,短刃藏在袖中,他刻意将其露出寒光。 猝然,一只羽箭射来,狠插进他肩膀,白色的衣服瞬间被鲜血染红,红艳如花般绽开。他吃痛咬咬牙,继续往前行。 她举起剑将他逼停,开口道:“小白是你杀的?” “是。” “翠儿也是你杀的?” “是。” “那你哥哥周清嘉呢?” 他一时沉默,思忖片刻,他点了点头。 苏苒苒握剑的手不由一紧,她嘴角上扬,长剑往他心口刺去。忽然,一道红影闪过一把将周清秋推开,长剑破风声而过,一声穿透血肉之声刹时响起。红衣倒地,苏苒苒手一松,沾血的剑掉落在地上。 那一剑,她用了全力,见那人倒在地上,她不禁一时震住了。手颤抖不停,胸口起伏不止,空气中瞬间充斥着血腥。 周清秋眼瞳一颤,慢慢跪挪上前,一把抱起赵妍儿。她呼吸已变得急促,她缓缓伸手想去扶他的脸,嘴唇颤抖似是要说什么,可又发不出声。 一时,他慌了,他一把抓住她手,眼角的水滴落下。他急道:“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想再欠你什么了,你为什么还要救我。我恨你的,我恨你的……” 赵妍儿一笑,眼被闭上,手已垂落。红甲军背后走来一人,与那带头的红甲军说了几句。只见那人点首,走上前,一掌打在苏苒苒后颈,原本震住站在原地的她没有一丝防备。只听那人开口道:“带夫人下去,郡王府里的人格杀勿论。” 鸡人报晓,府门外的禁卫军蜂拥而进,见人就杀,惨烈的尖叫声与兵刃的碰撞声交错在一起,热腾的血液侵染了整个府邸。廊亭四周的雪白牡丹被那鲜红的血液染成了黑色,鲜红的盔甲与之相称。 周清秋跪在火光中,怀中抱着赵妍儿,他为她理了理鬓角碎发,笑道:“这一世我欠你这么多,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再遇见我了。” 郡王府连烧一夜,翌日,苏苒苒睁眼醒来,只见家思染也侧头含情望着她。他笑道:“夫人醒了?” 那夜的一切如梦一般,窗棂外,鸟语花香,秋日的落叶随风飘近屋子。她仰头看窗外树上的飞鸟,他见她不说话,用手轻轻刮了刮她鼻梁,笑问道:“还想什么呢?” 她伸手指着那窗外莺雀,开口问道:“不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吗?” “没有大难临头各自飞,只有在天愿做比翼鸟。” 屋外秋阳真好,她心道。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用收藏评论换盆,换大铝盆,换不锈钢盆。啾咪~求预收新文《锁娥》疯批美人权臣与他的霸气小歌姬 再次祝各位考生,金榜题名,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第63章 番外 日下竹影,摇曳不定,光斑在青花石板上散落一地。粉白锦缎的裙摆从翠草梢间扫过,“哒,哒,哒”几声欢快的脚步,腰间撇着的玲珑镂空雕花铜铃盈盈作响。 瞧见前方有人,小姑娘垫脚睁着水灵碧眼一瞧,笑靥微露,挥手唤道:“清嘉哥哥,清嘉哥哥,这里这里!” 一身白衣,青丝高束的少年闻声望来,少年身边的人见状也从百花绿叶中探出头了。小姑娘看清掩在花草后的人,脸色骤然一沉,步子也不似方才那般洒脱,理了理裙摆正颜走来。端着架子清嗓音开口道:“她怎么在这?” 少年见她脸色,回首看了眼身边一身红衣的小姑娘,笑道:“来来来,叶珠玑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少年话未说完,叶珠玑抬了抬下巴,比两人矮上些许的个头看上去有些可爱。“我认识她,苏言怀的妹妹,苏苒苒,对吗?” 红衣小姑娘见她认识自己,朝她面露微笑,望向身边的少年。眼神中似是在询问周清嘉,眼前之人的名讳。周清嘉会意,忙介绍道:“这位是宰相家的千金叶珠玑。” 苏苒苒回首看向她,又礼貌地笑了笑开口道:“叶姑娘。”一颦一笑皆美艳动人,身旁的周清嘉看着有些挪不开眼,二人目光对上,他急急躲开望向另一边。霎时耳根通红,叶珠玑在一旁瞧着越想越气,脸色自然不好。 远处又来几人,隐约听见交谈声。 “言怀,听闻你妹妹昨日进京了,今日我们一众朋友聚会,你怎不带来见见?”说话的人走在几人中央,一身华丽的服饰一看便知身份不凡。金丝绣纹与日光交相辉映,格外光彩夺目,远处看着都让人感觉睁不开眼。 苏言怀一身常衣,神情淡然,笑意皆藏在微勾的嘴角。“太子殿下怎么什么事都知道!”说完,目光望向花丛这边,正巧看见立在花丛中的三人。 苏苒苒见哥哥看见自己,伸手招呼道:“哥,你方才到哪里去啦!”看见苏言怀后,她那文静娴雅的形象荡然无存。就宛若一只欢脱的白兔,一蹦一跳跑到了他身边。 她比言怀矮上些许,躲在哥哥身后瞧了眼那外形华贵的少年,和他身边那一脸坏笑露着虎牙的红衣少年。苏言怀开口对她说道:“这位是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 年幼无知的苏苒苒闻言“太子”二字,眼中放光。以前生活在苏家祖地时,也曾在先生处听闻太子是未来皇帝这说法。看着眼前少年,面容姣好,身段不凡,心中感叹道:“原来未来的皇帝都是这般模样呀,先生果不欺我。” 想到这,急忙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三殿下站在一旁,看着与苏苒苒似是齐高。见她看了太子许久,抬脚向前一步,夹在二人之间,刻意将太子挡在自己身后,又露着虎牙笑道:“你叫了我哥哥,不叫我吗?” 苏苒苒抬眼看他,见他与自己一样一身红衣如火,忙露出歉意回道:“参见三殿下。” 太子拉着他衣袖将他拉到自己身边,笑道:“苒苒妹妹别理他,他就这样,平时我也没见你让叶珠玑唤你三殿下呀,她平日可是‘萧真,萧真’叫得可顺口了。” 三殿下正欲反驳,周清嘉便和叶珠玑一同走来,叶珠玑瞧见众人,开口道:“太子哥哥,言怀哥哥,萧真。” 众人见状皆忍不住一笑,三殿下脸刹时一红,拂袖而去。叶珠玑见此脸上一脸疑惑问道:“萧真,他这是又怎么了?” 几人哈哈大笑起来,太子终于是忍住开口,“走走走,我们去凉亭,不管他,等他毛病好了自然就过来了。”说着一行人便往花丛草木深处走去。 偌大的太子府,外饰华贵富丽,内含乾坤万种。每一处院子皆是精心设计,一草一木皆能看出府邸主人的各种爱好。就拿那一处画院说起,众人走入,皆是藤条满布,翠绿的枝叶遮去了夏日大半的燥热。游廊之下,凉亭四通八面,亭中有桌、有椅、有画架。笔墨纸砚皆是上品,整齐规整地摆放在桌上。 苏苒苒好奇走上前去,桌上一幅未完工的《戏蝶牡丹图》正被夏日凉风吹起一角。一、二、三……正好六只蝴蝶在牡丹间嬉戏,她心中不由一喜,问道:“太子殿下,请问这幅画是……” 太子殿下正坐下,听见一清脆悦耳的声音唤他,抬眼望向她道:“前些日子画的,还没来得及画完。” 周清嘉也凑上,立在她身边一瞧,感叹道:“太子,你这画功是越发厉害了,以后怕是求你一幅字画得花千金了。” 太子见他,身子往后一倾,斜靠在金丝楠木椅上,笑道:“你这听着怎不像是在夸我呢,就我这水平也能入京城第一画师——周公子的眼?” 苏苒苒眼中放光,用那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问道:“你也很厉害?” 他一笑,面容愈加勾人,侧头往她身边一靠,青丝从他肩头滑落。只听那如山间雪融般的声音回道:“略懂一二。” 说完,他抬手扶她到自己身边坐下。侍女们将茶点一一端上来,看着盘碟中栩栩如生的鲜花糕干,苏苒苒都有些不忍食用。 虽说苏家祖地生活自然不会差,但毕竟远离京都,这样的食物在那么偏远的地方怕是有钱也买不到。她有些心痒痒,多想拿绢帕抱起来,给还在祖地的祖母带去。 苏苒苒同苏言怀不同,虽同在京兆府出生,但苏言怀是嫡子自然要留在父母身边教养,而苒苒则是出生便被送往了祖地交予祖母一手带大。平日里父母对苏苒苒的关心自然不少,只是这么多年和父母相处少,对祖母的感情自然就是最深的了。 苏老夫人爱甜食,这些糕呀点呀什么的,苏老夫人是从未离手。想到这,苏苒苒不禁又想起了远在祖地的。 周清嘉见她目光停在糕点上,微笑问道:“喜欢吃甜食吗?这是太子府有名的荷花糕,里面有股荷叶淡淡的清香,你尝尝。” “清嘉哥哥,这些我能带走吗?”她摇了摇头问道。 他眯眼笑道:“当然可以啦,一会儿我去后厨给你装些。这个呢?这是桂花糕,这个这个,绿豆糕,夏日吃了嘴里一股凉意久久不散。” “这些都可以给我吗?”她睁着水灵的眼睛,有些惊讶地望着他。 “你们两个,悄咪咪在聊些什么呢?”叶珠玑坐在一旁开口,声音不大,却惹来了太子与苏言怀的目光。 叶珠玑心中对苏苒苒颇为不爽,以前明明自己才是他们之中唯一的妹妹,如今好了,来了个苏苒苒。若是按照年纪来,叶珠玑还应唤她一声姐姐。再看今日周清嘉对她态度不一般,心中自然是更加不舒服了。 太子开口问道:“你们两个在聊什么呢,也不与我们说说吗?” 周清嘉一笑,道:“想求太子殿下再吩咐膳房多做些糕点。” “这简单。” “顺道再包好,我带着回去吃。” “没问题。”答应好后,太子便转身叫来下人吩咐道:“这些糕点再一样做一份,为周公子包好。”下人领命下去,他又转头对周清嘉说道:“你是不是应该那些东西来与我换呀?” 周清嘉就知他会如此,无奈道:“说吧,太子殿下又想从我这得到些什么?” 苏苒苒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周清嘉朝她摇了摇头,露出微笑安慰她没什么。太子开口道:“你院子里的兰草,给我一株。” “成交。” 苏言怀未开口,目光落在妹妹身上。众人谈笑风生,只见一侍卫跑来,气喘吁吁道:“殿……下,不好了,三殿下掉进湖里了。” 闻言,太子大惊失色,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太子已经急冲冲走出凉亭了,几人纷纷跟上。 来到湖边,湖岸上已经围满了人。几个侍卫正在脱去身上的铠甲,湖中涟漪泛起,三殿下挣扎着眼见便要沉下去了。 太子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脱去外袍,纵身一跃跳进湖中。湖面溅起的水花落在石砌白桥上,岸上的人皆惊了,唤道:“太子殿下使不得呀,您若是出事了末将可如何向陛下交代呀!” 周清嘉和苏言怀急忙上前,也欲跳下去,被几个侍卫拦下。侍卫开口道:“二位公子还是将此事交予我们吧,你们可万不能出事了。”说完,几个侍卫便往太子和三殿下的方向游去。 嘈杂声音已经掩去了萧真的求救声,他一张口便有水呛入,视线也愈加模糊,只见一个人影往自己游来。他下意识张口,已经听不见声音,看嘴型似是在说:“哥哥,救我。” 眼泪已经融在了湖水中,手脚乱摆着,太子游上前去,将他手合拢,拖着他游向岸边。上了岸,几人纷纷围过来,只见太子殿下捡起方才丢在地上的外袍,掸去灰尘披在萧真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6 14:41:44~2021-07-16 19:15: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aaameki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番外篇 湖水湿身,萧真躺在太子怀中颤抖不止,不知是因凉风吹过卷来寒冷,还是因心有余悸。嘴唇泛白,脸色有些惨白。从上岸到现在,终于是慢慢将呛入的水咳了出来。太子神色焦忧,嘴里不停唤着:“萧真,萧真!” 周清嘉与苏言怀也跟上前去,关切道:“快,快将水按出来。” “来人,去找太医!”周围慌乱嘈杂的声音。 苏苒苒与叶珠玑立在一旁,想上前帮忙,可有发现没有需要她俩的地方。于是只得留在原地,叶珠玑开口自语道:“奇了怪了,萧真不是不会游泳吗,怎一个人跑到这湖边来了。” 闻言,苏苒苒望向她,心中倒也是觉得这很奇怪。可毕竟是孩子心性,哪里会想到什么深远的地方呢。 “可能只是来这里随便逛逛吧!”她开口道。 叶珠玑转头神情坚定地看着她,回道:“不可能,你刚来京都你不知道,萧真从小就不会游水,而且还怕水,让他一个人来湖边他除非脑子被驴踢了。” 见她如此肯定,苏苒苒转身往萧真落水的地方走去,只见绿苔上两条脚印划痕,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几声咳嗽声,听见萧真喃喃唤着“哥哥。”他的神志终于清醒,太子紧锁的眉头方才舒展开来。叹了口气,一把将萧真抱起往院子里走去,见此情景,萧真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脸颊一红悄声道:“哥哥,这么多人你快放我下来!” “你何时脸皮这么薄了!从小我抱你还少了吗,规矩些,你现在的重量可比以前重多了,摔下去了我可不管你!”太子一面说着,一面继续往前走。 太子领着众人走进院子,此处屋檐皆是琉璃瓦顶,梁柱上是由金釉画上的百花纹。游廊顶上是青色翠绿的藤蔓,自然垂落下一两枝搭在屋檐上,游廊内侧的屋顶则是由工匠一笔一画描绘的上古神话传说。 苏苒苒环顾四周,她从未见过如此华丽而又不失典雅的院子。心中不禁感到一丝惊叹,原来真正的京兆府太子府竟是如此风景。没有一处视角是不美的,随便一处风景便如同一幅水墨画一般。 “苒苒。”听见苏言怀唤她,她方才将神思从中拉回,趁着众人还未在拐角消失,赶紧跟了上去。 周清嘉放慢脚步,走到她身边悄声问道:“方才在看什么呢?” “那里,你看那假山上流下的瀑布,若是我们身体再小些,是不是就宛若身在山林水泉之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周清嘉看见远处那假山流水。 平日里经常来太子府,这些景物早就看腻了,今日听苏苒苒这么一说,心中倒是真觉得是那么回事。太子府的造景果真是非同凡响…… 门“咔吱”一声被打开,屋内的摆件也是令人瞠目。萧真躺在床上,手依旧拉着哥哥的衣袖。太子开口道:“你先松开,让太医先瞧瞧。” “我不!” “太子殿下,无碍的无碍的,这样老臣依旧能把脉。”太医站在一旁,手里接过徒弟递来的垫枕,放在萧真手腕下。 须臾,太医开口道:“回太子殿下,三殿下已无大碍,老臣为三殿下开些驱寒的药吃上几日就好了。” 太子转身吩咐下人前去拿药,又来几人伺候三殿下换去沾湿的衣物。忙碌一阵众人终于是歇了下来,纷纷在屋里找了坐处坐下。 太子扭头看向床上的萧真,正声问道:“你一个人跑湖边去做甚?” 萧真从太子语气中看出他心中微怒,目光不敢看过来,低着头,吞吞吐吐,“东西掉在湖边了,我只是想去捡回来,谁知道那里长了那么多青苔,一不小心就滑下去了。” “我看你是不要命了,若是没人发现你落水怎么办……”太子一时哽咽说不出话来,周清嘉赶忙上前劝慰道:“你也别生气了,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因为这场意外,原本好好的游园会只得被取消了。众人纷纷上了马车准备回府,苏府的马车正欲离开,被周清嘉唤道:“苏小姐。” 苏苒苒在车内看了眼哥哥,苏言怀笑着点了点头,她方才将头伸出去。笑道:“周公子有什么事吗?” 他见她探出头的样子可爱,脸颊微红,笑道:“不知过几日可否邀姑娘泛舟游湖?” 她想了想这几日也无事便应声答应了。 车轮滚滚声,车上的苏苒苒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苏言怀:“哥哥,你有看见那湖边的青苔吗?” 听见妹妹问道,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怎么了?” “方才我去湖边看了,周围的青苔都清理得很干净,唯独三殿下掉东西掉那一块好像是刻意留下没清理的……”苏苒苒话未分析完,被苏言怀一把捂住嘴。 他悄声开口道:“回府了再说,这里人多眼杂。” 苏苒苒眨眨眼示意明白了,他这才松开手。 回府后,苏言怀拉着苏苒苒便进了内院,进了书房。苏苒苒走到桌案边从笔架上取下笔,研磨,将湖边的大致画了下来,开口道:“哥哥,你看,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他拿起纸来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她,只是淡淡开口道:“此事不可外传。” 等她点了头,苏言怀方才转身走出屋子。 此后一切苏苒苒便再也不知晓了,几人依旧常在一起。她甚至都快要忘记此事时,便听闻三殿下的母妃逝世了,具体原因父亲和父兄也未告诉她。只知从那之后,萧真与太子的关系变得一丝微妙。 一切的感情都变得虚假了起来,苏苒苒只觉二人脸上都戴着面具,一切都不再似从前那般了。 废太子的奏疏到了太子府门前,萧真一脸笑意带着众禁卫军走进府门。到了内院,萧真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他独自一人走入内院,院中景色依旧,他以前从未有心思驻足欣赏,今日倒是有心思好好看看了。太子披头散发从屋内走出来,看见他,笑道:“你以后有的是时间看,又何苦在这假作真情!” 他回首笑看着他,见萧真神情,太子不由一惊,他也是许久未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了。回过神来,他开口道:“快宣读圣旨吧。” “哥哥,不急。”他一步一步往太子身边走来。 打开圣旨,见太子未跪下。他又提醒道:“哥哥,你得跪下接旨。” 太子缓缓跪下,面无表情地听完了。圣旨读完,萧真蹲在他面前将圣旨放在他手中,双手将他扶起。 笑着,一把将太子殿下抱起,太子惊讶问道:“你做什么!” “不做什么,你以后只能是我的哥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