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题名:纨绔子重生记 作者:参果宝   本文文案,男主版简介:   苏钰臣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荒唐了一辈子,百花丛中过,最终唯有他的结发妻子才是真心待过他一场!   在他去世后,没有两天就也跳井自尽,追随他而去了。   而他的灵魂飘飘荡荡中,却发现除了他那个温柔贤惠的发妻,其他的小妾、红粉知己、欢场情人一个个尽都是两幅面孔!   当苏钰臣再次睁眼后,他发誓,一定要给他的发妻最好的!让那些表面妖娆可人,实际满腹算计的女人见鬼去吧!   可是,为什么重来一次,原本在他心中老实本分、娴静贞淑的妻子,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是我误会了什么了吗?   女主版简介:   柳云清为了他们柳家的官场之路,牺牲了太多了,嫁给了自己不爱的人,苟且在所谓的江南首富之家,   和一个完全没有共同语言的男人日日相对,还必须笑脸相迎,伏低做小!   前狼后虎,娘家相逼,婆家无情,夫妻十二载,柳云清只觉得日日是风霜刀剑严相逼。   如今好不容易熬死了那个纨绔子,柳云清只觉得浑身落得个轻松,总算不用再和他虚与委蛇、为他处理这后院的莺莺燕燕了。   正盘算着去哪个山清水秀一点的别庄过一段舒心日子,没想到就一脚踩空落井而亡!   柳云清只觉得自己这辈子,咋活的这么不值!   ————————————————————   一日婚后,苏钰臣握着柳云清的手,深情款款道:“清清,我知道你爱我不能自拔,我一切都知道!”   柳云清假装害羞地低下头,内心却疯狂吐槽: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后来,扬州城里再说起苏钰臣,竟也有人不屑:首富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一个女人吃的死死的!我们普通男人的快乐,他不知道!   苏钰臣:呵呵,我不要普通男人的快乐,我只要清清!   内容标签:重生 爽文 经商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钰臣,柳云清 ┃ 配角:苏明霆等人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纨绔子的重生追妻路   立意:夫妻之间需要互相了解 ============ 第一章 :我娶!我娶!!   七月的日头那是最毒的,烈日当空的午后,路上就连一些猫狗都得找个树荫底下躲避太阳。可是这再热的太阳,也照不进庭院深深的苏家。   江南独有的旖旎风情由南方首屈一指的秦先生操刀,造就了苏家园林别具一格的风味。环抱整个苏家的十里抄手游廊可以到达苏家每一个庭院,游廊周围几步一景的各种珍奇花草树木,都将那最毒的烈日挡在外面,苏家人只需要沿着这个游廊行走,那么总归是赏心悦目、不紧不慢的。有时候夏日的风吹过莲花池,还能带来一股莲花的清香以及池水中的凉气。   就凭这这道风景,说这里是江南第一豪宅也不为过。   可惜此刻整个苏家没有人有那份闲情逸致来欣赏什么风景,每个人都是形色匆匆,经过这个抄手游廊的时候就连互相打招呼都不曾,只顾着自己埋头走路,为的是第一时间通报给各家的主子。   在每个苏家仆人低着头的脸上,有人暗含笑意,有人真实担心,有人面无表情,但也只在低头那一瞬间,其他的俱都埋藏在了心底,让人无法窥伺。   苏钰臣有些发愣地看着冲着他咆哮的老爹,这个时候他头上连一丝白发都没有,精气神足的很,和自己脑海中颤颤巍巍的身影、有时候糊里糊涂自言自语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苏钰臣眼眶一红,心头一热,就想冲过去再看看自己的亲爹,虚空“摸”一下他,可能自己又出现幻觉了,但是这样的幻觉太好了!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见到亲爹了,久的他都快忘了自己父亲正直壮年时候的模样了!   谁知道苏钰臣刚冲上前去,抬手虚虚地在苏瑾山头上落下,刚刚在有些犹疑这个触感的时候,就被亲爹抬起一脚,狠狠踹了个窝心脚!   苏钰臣一脸懵逼,呆呆得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胸口说不出话来。   苏瑾山简直是出离了愤怒了!   “逆子!逆子!”连老子的头都敢拍了!   说话间就要操起手里的家法棍子在苏钰臣身上落下去。   苏钰臣看着自己的手——刚刚这个触觉是真的吗?上辈子也没摸过自己老爹的头,没想到——还挺扎手的!   只是下一瞬间,苏钰臣就管不了什么扎不扎手了,他结结实实身上落了一棍子,疼得他马上弹跳了起来,但是紧接着,当他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又突然欣喜若狂:“爹,爹!真疼!是真的疼!”   苏家众仆人:……三少爷疯了!一边喊疼还一边笑!   原本就被儿子当众顶撞,还被儿子摸了头,现在又看儿子挨了打还在那边笑,苏瑾山简直火气一阵阵地往外冒,就算苏钰臣是他最疼爱的儿子,此刻也是想打死了事!   苏钰臣欣喜归欣喜,但是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在苏家家祠堂里满地转圈,逃避他爹的毒打,于是乎一个人追,一个人逃,满屋子奴仆噤若寒蝉,连一个拉架的都没有。   苏瑾山如今不过刚刚四十,还算手脚健朗,苏家祠堂再大,但也站满了人,前面还得顾及着列祖列宗,苏钰臣难免被苏瑾山追上打了几棍,棍子落下一次,就是一声惨叫,倒是让苏瑾山稍稍解了点火。   就在苏瑾山的棍子再次落在苏钰臣背部的时候,一声尖利的叫声冲破云霄:“老爷,你要是打玉儿,你就连我也一并打吧!”   王娴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死死抱住苏瑾山的胳膊,让他的棍子再也落不下去,看着被细棍子扫到脸上,留下两道红痕的苏钰臣,王娴心痛极了,一项刚强的她,眼泪珠子也忍不住掉了下来:“老爷,别打了,玉儿不想娶就别娶了,也不过是一个被退婚的庶出小姐,值当这样吗?”   苏瑾山简直是要被气笑了,原本被王娴的眼泪珠子消下去的火,一下子又冒了上来:“慈母多败儿啊!慈母多败儿!要不是你天天像眼珠子似的宠着,你这宝贝儿子能成这幅样子?!还庶出的小姐,我倒是想给他娶一个嫡出的官家小姐,可是你儿子配吗?!”   王娴的出现,让苏钰臣震惊更大,如今他仿佛明白了点过来什么,又怕是一场梦,只能呆呆傻傻地看着眼前的父母,眼眶里忍不住有眼泪流了出来,一滴,两滴,三滴……..   多少个日日夜夜了?一个人在这个世界飘飘荡荡,无人可以倾诉,无人可以抚触,目送着自己的爹娘老去,目送着他们也离开这个世界,可惜自己都没法去送一场。几十年的孤寂阿飘生活,看尽了这座宅子从繁华到落寞,看尽了周遭的一切风水轮转,原以为自己早已心如坚石,可是如今却一碰就碎。   王娴一听苏瑾山的话就知道不好,儿子肯定要炸,没想到一回头就看到儿子呆呆傻傻立在那里落泪的样子,一瞬间真的是心如刀绞!   自己已经活的这么不痛快了,难道还要让儿子一辈子这么不痛快?咬一咬牙,王娴准备豁出去了,刚准备膝盖一软跪下去去求苏瑾山的时候,刘姨娘扭着细腰款款而来。   “哟,夫人,三少爷,这是闹哪一出啊?”刘姨娘声音轻缓,姿态曼妙,自有一股风情在,可惜那话语背后的嘲讽之音,只有王娴能最深切的感受出来。   除了刘姨娘,徐姨娘和张姨娘也跟在后面走了过来,张姨娘有些担心地看了王娴一眼,但却怯怯地不敢说话,只能缩在后头,当自己是透明人。   徐姨娘利落的凤眸一抬,眉头轻皱,对着苏瑾山担忧道:“老爷,您可不兴发这么大的火啊,上次大夫还说您肝气郁结,血脉偶有不通,需要修身养性为宜。”   王娴知道有这几个姨娘在,她就是再想求苏瑾山,也说不出口了,否则她这个当家主母的脸面何在?如何治理这后院?   可是难道就任凭她们煽风点火?到时候苏瑾山的暴脾气一上来…….王娴倒吸一口凉气——这后果不堪设想啊!   听完徐姨娘的话,刘姨娘拿起手绢捂着嘴轻轻一笑:“老爷,这值当什么?三少爷不想娶就不娶就是了,毕竟三少爷年纪也不大,只要稍微收拢点心思,还怕找不到更好的吗?”   一说到收拢心思,苏瑾山的眉头又紧紧皱起——他这个儿子是个什么料,他能不知道?单看外表那是一表人才,但是内里那就是个草包!真才实学没有,斗鸡遛狗、沾花惹草那是第一!整个扬州城里谁不知道他家儿子的风流事迹!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给儿子求来的姻缘,就是盼着有个儿媳妇能压一压儿子的性子,让他先成家、后立业,万不可再如此荒唐下去,可谁知道这个不成器的!   想着想着这个火气又上来了,拿着棍子指着苏钰臣就开骂:“逆子,你给我听好了!柳家女儿是名门之后,百年的书香门第,这样人家的女儿能成我们家媳,那是上辈子烧高香才能求来的!你要是不娶,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   “娶!我娶!京城柳家四小姐柳云清不是?我娶!我娶!”   苏瑾山的狠话被苏钰臣堵了回去,有些狐疑地看了儿子一眼,但是看到儿子一脸赌咒发誓,毫无对柳家女的反感嫌弃之意时,才冷冷地哼了一声:“非得打上一顿了,才知道自己错了!今儿个就在老祖宗排位前反省反省,都是要成家立业的人了,还一天天不知所谓!   说完一甩衣袖,气哼哼地大步走了出去。   说到底,毕竟是自己从小宠大的宝贝嫡子,刚刚那几下自己气昏了头打得也重,儿子脸上轻轻扫到几下都红痕立显,身上都不知道成啥样了!所以苏瑾山见儿子服软,也不管儿子是真心假意,总归是应了这门婚事,那还和那个混小子纠缠什么?   其实苏瑾山都怕自己一时没忍住,要是儿子抵死不从,那他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苏瑾山一走,就只剩下满屋子的奴仆,还有王娴和三个姨娘,以及苏钰臣。   苏钰臣被他爹点名了要在老祖宗排位前思过,只能在老管家注视的目光下,跪在了蒲团上。而另外几个各怀心思的姨娘,此刻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原本是准备看一场大戏,知道苏钰臣之前放出话过,说什么都不会娶柳家那个老姑娘,现在怎么又瞬息变卦了?是权宜之计,还是真被他爹打怕了?   不仅仅是那三个姨娘这样想,就连苏钰臣亲娘王娴也是这般想的,原本觉得儿子其实能答应下来这桩婚事是最好的,如今看到儿子低着头老实跪在蒲团上的身影,心口又是一痛!   等一屋子人如潮水般褪去,苏家祠堂的大门被紧紧关上后,苏钰臣才一屁股坐了下来,抬起头盯着一排排供奉的排位,喃喃道:“老祖宗们,我怎么又回来了?之前也没见你们来关照过我啊?一直让我一个人在这世间飘飘荡荡,难道是......”   难道是老祖宗们看他太不成器,就连在阴曹地府都不肯与他相见,现在直接让他回阳了!   想到这种可能,苏钰臣浑身一僵。   他居然这么不受待见! 第二章 :本职工作   苏钰臣被关到后半夜就被王娴接了出去,尚在迷糊中的他,被他娘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又是吩咐人擦身上药,又是安排小厨房把早就温在炉子上的宵夜端来。   苏钰臣这么多年没吃过东西了,猛地闻到食物的香气就再也顾不上其他了,狼吞虎咽地就吃了起来,看的王娴又是一阵阵的心疼!   苏钰臣心中感慨:居然又吃上东西了!太不容易了!这么多年飘在人世间,孤孤单单,吃不能吃,喝不能喝,现在就是最普通的一碗米饭都能吃得他热泪盈眶,更何况是王娴特意安排的精致小菜呢!   这一夜,原本苏钰臣以为自己躺在床上后会睡不着,毕竟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太过于匪夷所思了。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大脑累极了,刚刚一沾上床就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苏钰臣原本就是个惫懒的性子,身边伺候的人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再者,王娴也反复嘱咐过苏钰臣身边的人,只等他醒了再去伺候,莫要打扰他休息。   所以奴仆们都是轻手轻脚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万不敢去吵醒了自家主子。   苏钰臣是被自己身上的黏腻的热汗热醒的,快要醒了的时候又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又重复了很多他当阿飘时候的日子,一会儿自己眼睁睁的看着苏家败了,却什么都做不了;一会儿又梦到自己的大哥苏明霆在背后嗤笑着喊他蠢货;一会儿又回到了欢喜楼看到了阮娇儿对着他发痴卖娇眼睛里却是满眼的冷意.......   等到苏钰臣一下子坐起身来的时候,他都依然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定了定心神,才慢慢地归拢了思绪,对上了眼前的时间线。   只是不知为何,这心里头还是空落落的难受的紧,刚要下床,在外间一直候着的如画就马上挑开帘子走了进来。   如画个子高挑,五官明艳,身材更是婀娜,一走进来就带着一股香风,走近苏钰臣后就乖巧地行了一礼:“三爷,奴婢伺候您梳洗吧?”   声音娇脆,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话音一落,如画就抬起头娇娇俏俏地看着苏钰臣。   苏钰臣脑海里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眼前这人是谁。   这个如画是家生子,长得一副好相貌,被苏钰臣软磨硬泡让王娴指派她过来伺候,一来就成了苏钰臣的一等丫鬟,碍着苏钰臣还没娶亲不好先有通房的名头,就贴身伺候着,其实两人早就厮混过了,只等着苏钰臣娶亲后,就抬了她做姨娘。   苏钰臣只知道自己死了后,如画马上就转投到了他大哥的怀抱里,而且还是使了计谋自荐枕席,就对如画的感官一下子差了起来。   只是如今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苏钰臣不好马上发火,只能憋了气在心里骂了一声:“小贱人!”后,冷冷地吩咐如画:“让青松进来伺候我先沐浴更衣。”   如画先是一惊,樱桃般的小嘴上下动了两下,到底是不敢太过放肆的,虽然心中不解苏钰臣对她第一次如此冷淡的态度,但也只以为是他被挨了打不想在她面前丢脸,喊了小厮过来伺候。   苏钰臣洗浴过后,感觉浑身轻松,又饱餐了一顿,顿时觉得自己是真的活过来了!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苏钰臣斜斜的依靠在美人榻上假寐,一顿折腾已经到了晌午,此刻房间四周角落里放了冰块,又有伺候的仆人打扇,苏钰臣闭着眼睛想理顺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却听到青松在自己耳边轻声禀告:“三少爷,陈家公子来了。”   苏钰臣眉心一皱,“陈家公子”这四个字在自己脑海里转了一大圈,才想起来这人是谁。   陈慎言,陈家幺儿。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陈慎言和苏钰臣一样,也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   刚刚将人对上号,陈慎言就大踏步地走了进来,看到苏钰臣的脸,就眉毛一挑,笑嘻嘻凑近:“听说昨天你爹把你揍了一顿,看来是真的啊!”   此刻苏钰臣脸上还有淡淡的红痕,仔细看还是看的出来的。   见苏钰臣不发话,只以为是他不好意思谈论昨日的事情,作为好友,陈慎言也不好再戏谑,只是拉着人就往外跑:“今儿个就是欢喜楼新花魁登台的日子,咱们赶紧先过去找个好位置好好消遣消遣,女人嘛,我们苏家少爷要多少没有?家里的做不了主,家外的旁人可管不了。”   说完还不怀好意的朝着苏钰臣眨了眨眼。   苏钰臣脑子里还在思索上辈子的事情和如今发展情况的对照,等回过神来,人就已经出了苏家大门了。   苏钰臣有些怔愣地看着苏家大门,脑海里的时间线总算对上了!   上辈子自己这个时候没有出门,躺在家里休养了三天,错过了阮娇儿第一次的登台表演,后来还常常引以为憾。   而之所以休养了三天,原因也很简单,当时他抵死不从这门婚事,被他爹好一顿毒打,可不像现在,睡了一觉,除了略微的小伤,跟个没事人似的。   当时确实陈慎言也来了,只是见他伤的不轻,也不敢说什么打趣的话,更不敢这个时候撺掇苏钰臣出门,所以就假装自己是来探访,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后,就灰溜溜的走了。   苏钰臣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脑子怎么这么好使,快一百年前的事情了,只不过是稍微想了一下,当时的事情就历历在目似的。   只不过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紧接着就被陈慎言喋喋不休的话语拉回现实中。   陈慎言的父亲是扬州城里赫赫有名的盐商,握着整个江南的盐引,从他太爷爷一代一直做到如今,家中是累世的巨富,而传到了陈慎言这一代,他父亲只不过是希望他谨言慎行,安稳度日即可。只可惜,这“慎言”二字在陈慎言身上是一点都没体现出来。   “本来我是肯定要和你争上一争的,我都带上了三千两银票了,不过我看你今儿个伤的这么惨的份上,这个阮娇儿就让给你吧!”陈慎言感觉自己真的是狗兄弟义气了,拍着自己稍显瘦弱的胸膛,朝着苏钰臣挤眉弄眼。   苏钰臣听到“阮娇儿”这个名字就不耐烦,远山似的双眉紧紧地皱了起来:“那种地方的女人,有几个是好的?我吃了空了去争花魁!”   今天是阮娇儿第一天登台献艺,也是她第一天接客,慕她美名者不知凡几,自然有大把大把的富商文人赶过来给她捧场,争当花魁的□□之客,以后说出去了,也是一桩美谈。   此前苏钰臣也是在陈慎言面前念叨了好几回,说欢喜楼里的几个庸脂俗粉早就看腻了,那天一听阮娇儿在纱帐后的婉转歌声,就被她吸引住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是欢喜楼选出来的新花魁,才貌双绝,从那以后就惦记上了!这人还没见过,大小礼物已经送了不知凡几,前前后后花过去的银两都得好几百两了!   没想到今天苏钰臣的态度一改往常,惊得陈慎言张大了嘴巴,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苏钰臣吗?该不会是被你爹打傻了吧?”   说完就想用手去探苏钰臣的额头,却被苏钰臣无情地拍了下来:“你小子七岁的时候还尿床,我去你家睡了一宿,早上起来怕被你娘斥责,硬是赖在我身上,让我背这个黑锅,你说我有没有傻?”   陈慎言慌的连忙竖起中指比在自己嘴边,嘴里嘟囔道:“好了好了,我的爷,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拿出来值当说什么?咱们多少年的兄弟了,不去欢喜楼就不去呗,今儿个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还不成吗?”   陈慎言这人和苏钰臣一般荒唐无稽,但是却真心拿苏钰臣当兄弟,两人从小玩到大,从来都是臭味相投,但是里面也有着几分真情意。想到他死后陈慎言还每年到他坟前祭扫,刚刚那点对他的不愉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苏钰臣刚刚重生回来,还很多事情都乱糟糟的,其实并不想出门,但是两人出都出来了,说话间就到了最繁华的珍宝街前,苏钰臣想了想就信步往自己家首饰铺子里走去。   也不为别的,就是想到这间铺子的管事是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后来把他苏家出卖的彻彻底底,趁着他现在还没成气候,可不得找个茬子把他轰走?   至于怎么找茬————哼哼,对于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苏三公子来讲,不好意思,找茬正好是他的本职工作之一。 第三章 :媳妇好小   “诶,你进自家首饰铺子干嘛?我说呢,怪不得看不上阮娇儿了,看来是另有新欢了!”陈慎言没少跟着苏钰臣来他们家的铺子,每次苏钰臣一过去,就是为了给姑娘挑首饰。刚刚他还以为苏钰臣转了性了,没想到是栽到另外一个女人身上了。   陈慎言以为自己真相了,老神在在地跟在苏钰臣身后,心里想着到时候可要套套话,到底是何方神圣,搞的苏少爷连欢喜楼的花魁都看不上了。   苏钰臣不去理陈慎言这个草包,满脑子就想着是女人——虽然他以前到现在也是个草包无误,并且草包起来比陈慎言还不如。好歹人陈慎言后来家道中落了,日子和以前没法比,但也算寿终正寝了,而苏钰臣却是被人害的早早就当了阿飘。   于是,草包一号带着草包二号,明晃晃地进了“翡翠轩”。   一条珍宝街,半面“翡翠轩”。   在扬州城最繁华的珍宝街上,能将铺子开的比“翡翠轩”大的,找不出第二家。   可以说“翡翠轩”的生意,也是苏家比较核心的资产之一,所以后来这个翡翠轩的大管事才能在背地里使劲捞钱,最后还在苏家最落魄的时候狠狠地捅了苏家一刀——这只有锋利的刀,捅人的时候才更痛啊!   只不过这也是二十年后的事情了,现如今,这个叫做刘成的年轻男人还只是一个小管事,和二十年后在苏家呼风唤雨一点也不能比。   当时苏钰臣飘在刘成后面看着他的所作所为,简直是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冲过去扇他几个巴掌,只是每次扇过去的都是空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阴谋一点点得逞。   但是现在么,苏钰臣看了看自己修长白皙的手,“扇过去应该还是疼的吧?”   “翡翠轩”是一座二层建筑,一楼大堂中央用郑大师画的山水屏风做隔断,屏风外围放着一些档次稍低的首饰珠宝,而屏风内侧则是中档的首饰珠宝。这样做也很好理解,外围针对的是一般小富之家的女眷,讲究没有这么多,被街上的人看到可能也就看到了;而消费能力高一点的女眷就需要更加私密一点的空间。   当然了,楼上没有珠宝展示,只有六间雅间,每一个雅间都有专门售卖首饰的仆役伺候着,将最名贵最时兴的花样直接拿进雅间供人挑选。能进雅间的都是贵客,而且每次过来都得差下人提前预约,免得和谁撞上了不美。   可以说苏家在做生意这一道上绝对有着自己的眼光和方法,能成为江南首富也不为奇。   过去苏钰臣每次都是直接上二楼,而刘成作为“翡翠轩”最能卖货的小厮,自然也是常年在二楼候命。所以原本苏钰臣是准备直接上二楼的,只是在听到屏风里面的声响时,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陈慎言差点没刹住,好险站住了脚跟,有些奇怪地顺着苏钰臣的视线看过去。   在他们这个角度,隔着屏风,刚好可以看到屏风里面的人,而他们却看不多自己。   里头的那个小厮他当然认识,叫刘成,嘴巴是实在能说,每次给他介绍首饰都能说出朵花来,和苏钰臣来的次数多了,自然也就有了印象。   至于另外三个小姐么,陈慎言有些无趣的撇撇嘴,看着都是一群大家闺秀,看身形长得么也是一般,这种姑娘他识趣的很,从来不会去招惹,他的好兄弟苏钰臣更是百花丛中过的欢场老手,什么美人没见过,更不可能看得上了。   对于陈慎言来讲,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只要有钱,大把大把的美人往你身上扑,这是有多想不开,非要招惹那些行为举止一板一眼的大家闺秀?那些闺秀们看不上他们这种浪荡子,他也还看不上他们的死板无趣呢!   然而,今天,苏钰臣还真的想不开了!   明眼人稍微打量几眼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几个姑娘买首饰,两个都挑好了付了钱了,就剩一个准备付钱的时候发现囊中羞涩,立在那边被另外一个姑娘言语奚落。   “堂姐不会出来匆忙,忘记带了荷包了吧?其实也不要紧,我这里还有几块散碎银子,一会儿我让人称了给你便是,不值当现在就回去了是吧?我和二妹正逛得高兴呢,你这一走,多扫兴啊!”   柳知汐说完又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故作惊讶地用手绢轻轻放在唇边:“哎呀,瞧我这记性,堂姐过来的时候就带了雪儿一个丫鬟,并几件衣服,穿来穿去了也就这么几件,首饰也一直就一根簪子,想来应该是手中不宽裕吧?要不........”   柳知汐还没说完,就被柳微珠轻轻拉了拉衣袖,有些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柳知汐反手暗地里拍了一下柳微珠的手,细细地长眉一挑,心中更加的不畅快:在京城混不下去被退亲的一个堂姐,一过来就住进了最好的荷香苑,她求了爹爹好几次都没求成,凭什么呀!既然到了本家了,就得守着本家的规矩!说是京城来的,一点礼数都没有,过来什么见面礼都无,还听着爹爹娘亲夸她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真是不知所谓!   今天也是母亲特意嘱咐她和二妹出来陪着柳云清买衣裳首饰,还给了她一百两银子,让她和妹妹也一起买一些。   买,当然是要帮柳云清去买,可是这钱既然是她花出去的,自然是要花的舒坦!   所以柳知汐并没有告诉柳云清今天是特意出来给她置办衣裳首饰的,而是邀请她一起出门逛逛。   逛到了“翡翠轩”,女孩子天生就对一些漂亮的首饰没有抵抗力,大家纷纷看了起来,最后柳云清也看中了一枚珠钗,她原本不想买,只想看看,只是被柳知汐拿住了这只珠钗,说看中了就买下来。   柳云清自知囊中羞涩,但是想着一只珠钗应该还是买得起的,再加上柳知汐明里暗里的话头,让她心里也不胜自在,便松口说买了。   结果人家一报价说要三十两银子,真是是把柳云清有点吓住了——毕竟这样的珠钗在京城也不过二十两足以,不知道为何这里要卖这么贵!   虽然后来刘成解释了一番制造工艺的不同,柳云清听着也有道理,但是奈何身上拢共也就二十五两银子,可真是一文钱难道英雄汉了!就是说破了天,她也再变不出五两银子来的。   更何况,末了,柳云清听到刘成一句:“这已经是我们店里最便宜的一批首饰了,常来的客人们都是知道价格的。”虽然语调平顺,但是话中略带的讥讽之意还是非常明晰的。   柳云清已经被柳知汐奚落地脸色通红,整个人头都埋在了胸前,再也不敢抬起来头来说任何一句话,更不敢去看周围其他客人看她的眼神,此刻她只想求柳知汐闭嘴不要再说,快点放过她让她离开这里吧!   谁知柳知汐更毒的话还在后面:“要不我这个做妹妹的就买给你好了,虽然原本我还想着问堂姐讨要点银子买点东西呢!是不是啊,二妹?”一个是姐姐,一个是妹妹,合该是姐姐照顾妹妹,买东西给妹妹。   柳云清只觉得自己的脸红的发烫,虽然周围都是陌生人,但是却好像大家的眼神都落在了她身上似的,充满了轻蔑和嘲讽。   柳云清知道柳知汐是故意给她难堪,她也想鼓足勇气扭头就走,可是走去哪里呢?还不是得回柳知汐家中?说白了,她不过是形单影只的孤女,寄人篱下罢了!   “你这点破银子,还是留给你自己买吧!”苏钰臣绕过屏风大踏步而来,不满地瞪了柳知汐一眼——上辈子他咋不知道自家媳妇还有这么恶心人的娘家人?   又看了一眼惊讶抬头看着他的柳云清,苏钰臣心中一动——一直觉得柳云清比自己大两岁,觉得她比自己年长,比自己大,其实这样一看,明明娇小的很好么!   柳云清身量不高,身材娇小,苏钰臣站在她旁边,个子只到苏钰臣的肩膀,让苏钰臣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的妻子好小一只啊!他一只手就能把人抱起来!   苏钰臣直直盯着柳云清的视线,让她躲闪不及,正好看进了苏钰臣好看的双眸里,有些愕然为什么眼前这个好看的少年要帮自己说话。   “登徒子!我们姐妹买东西,轮得到你在这里胡咧咧吗?”柳知汐被苏钰臣说了,自然不开心,又见苏钰臣相貌不俗,却自顾自地看着柳云清,一个眼神都没给她,更是气愤不已!   苏钰臣修长的手指勾起了放在柜台上的珠钗,撇撇嘴像丢垃圾一样的丢下,对着刘成道:“这什么东西也敢弄出来丢人现眼,把那套东华紫翠拿出来。”   刘成也被苏钰臣的突然到访吓了一跳,但是一听到苏钰臣说要拿“东华紫翠”,一下子心里头就紧了起来——这可是“翡翠轩”的镇店之宝啊,这个败家子现在是要把这个也败了吗?!   刘成一直看不惯苏钰臣的所作所为,但奈何自己只是身份底下的仆役,所以只能表面阿谀奉承,内里不屑。但是之前苏钰臣从店里拿东西,还算有个度,如今这是要拿镇店之宝来败了?   这个“东华紫翠”是个五件套的首饰,头饰用八十一颗拇指大的东珠镶嵌而成,配以紫色翡翠装饰,再加上手镯、耳环、项圈、戒指,成套而售,售价高达一万两银子,而且还有价无市!   因为这套首饰不卖,只做观赏用,刘成几次想从头饰上扒下一颗珍珠,但是到底不敢。   他梦中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就被苏钰臣随随便便拿出来败了?   刘成后日的城府还没用到现在这个年纪上,怔愣在那边没有去拿。   苏钰臣原本就想拿刘成开刀的意思,大大方方就是一巴掌打过去,一点都没留力气:“反了你了,你三爷说话都不好使了!”   刘成被苏钰臣打的一个趔趄,连忙跪在了地上,头上冷汗涔涔:“三少爷,奴才不敢!”   刘成随便指了一个小厮,让人把东西拿过来,小厮哪里还敢说三道四,连忙从掌柜手里接过钥匙就把东西放在托盘上端了下来。   “东华紫翠”静静地躺在厚厚的黑色绒布上,只一眼,就让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第四章 :他真舍得   紫色翡翠向来世所罕见,况且是这样如此色泽明艳、种水通透的紫翡!就说那一对里面最不起眼的紫翡耳坠,便是想象一下它们坠在女子雪白耳侧的样子,就让人觉得心生摇曳之感,再加上这一颗颗一般大小的浑圆珍珠,莫说姑娘少妇了,就是几个陪着家里女人来挑珠宝的男人,也忍不住心跳漏了一拍——这可真的不是他们这些一般人能平时看得见的宝贝啊!   刚刚苏钰臣那一巴掌打的刘成眼冒金星,但是眼看着这个败家少爷要去动托盘里的“东华紫翠”,终是敛取眼中的阴狠,膝行到苏钰臣面前:“三少爷,这件镇店之宝是老爷亲自交代下来让小的看管的,并不售卖,只做展示用。少爷平日里拿些别的珠宝首饰也就罢了,但是这件是万万不可的,到时候老爷问起来,小的实在不好交代啊!”   一席话说的有理有节,别的小厮和掌柜的虽然不敢冒头,但是听完之后心里也是频频点头赞同,心里对苏钰臣更加不满了几分:三少爷仗着自己的身份多次来店里拿东西,他们几次盘账对不上都吃了瓜落,老爷自然是说下次三少爷过来不要让他胡来,可是人家才是亲父子,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敢真的上前去劝?呵呵,刚刚刘成那个巴掌又不是拍的不够响。   可是这“东华紫翠”到底不是凡物,如果真的就这样被苏钰臣霍霍出去了,他们也承受不住老爷的怒火啊!   其他人听完刘成的话,从刚刚的震惊中纷纷回过神来,看向苏钰臣的眼神中也有了一丝鄙夷的味道。   苏钰臣心中冷笑:是,我这个苏家子没资格拿苏家的东西,留着给你刘成这个狗东西以后占着了我们苏家的宝贝!我呸!   不等刘成继续说完,苏钰臣“啪”得一声利落得盖上珠宝盒的木盖子,递给了柳云清。   柳云清怔在原地,看着苏钰臣手里的这个紫檀木雕花的木盒,木盒色泽油亮,雕工更是一绝——光这一个木盒也得百两之巨了吧!   柳知汐简直快气疯了,苏钰臣这个人扬州城里谁不知道,就是个花花公子、纨绔子弟!可是嘴上再怎么鄙夷,世人对长得好看又有钱的人总是另眼相看。以前没有交集也就算了,现在有了交集,人家居然还巴巴地去捧柳云清!   可是,柳云清没接。   柳云清在知道苏钰臣身份的时候,就心念电闪间知道了对方是谁,毕竟她是带着任务来扬州的,如果连任务对象也不清楚,用她爹的话来讲: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柳家对她的养育之恩?   只是她这次过来后,伯父那边却一直没有定下准确的婚期,本来已经是双方父母都已经定下的婚事,如今却仿佛生出了变数一般,让她在伯父家里一住就是一个多月,她心底微微松口气的同时,又因为对自己的前途未卜感到迷茫。   原本来京城之前,主母口中这个苏钰臣是端的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家世又好,人品也佳,实在是一个世间难寻的佳婿。可是柳云清只是有些胆小怯懦,但是并不代表她脑子不好使,如果真的是这般好的人才,哪里轮到她这个被主母、父亲冷落的女儿?毕竟柳家未婚适龄的女儿又不是只她一个。   果然,等来了扬州城后,就算不想刻意打听苏钰臣的消息,丫鬟雪儿还是很容易知道了关于一些苏钰臣的情况。   苏府宅中的娇媚婢女,欢喜楼里的头牌花魁,小桥胡同口的风流寡妇......光是或真或假的一些风流韵事,就可以让八卦之人说上个一两个时辰不带歇息的!更何况苏钰臣还不止风流的名声,败家、性子恶劣、不学无术,每说一样,柳云清的脸就能白上一分!   而今天,柳云清见到苏钰臣之后,除了苏钰臣的长相出乎她意料的俊秀外,其他的部分倒是真的很符合传闻......   哪怕柳云清心中知道苏钰臣此举是为了给她撑腰,或者是为了他自己的面子,但是下意识的,柳云清就不太想接这个木盒——哪怕其中的珍宝她长这么大也没见过,看到的那一瞬都被摄住了魂魄似的。   看柳云清没接,苏钰臣倒是不奇怪,毕竟柳云清在他心里确实是这么个木讷又守礼的性子,如今两人名分虽然刚刚定下,但是还没公之于众,想必她也不会轻易和他在外面有所牵扯。   苏钰臣顺手就把木盒递给了柳云清的贴身丫鬟雪儿,因为上辈子雪儿入府后也一直跟着柳云清,苏钰臣倒是和她也又颇多接触,所以只觉得顺手为之,非常自然,而雪儿又是丫鬟出身,主子递过来的东西,哪里有不接的道理,何况这个还是未来的姑爷,更不敢得罪,于是也是出于本能的就接了下来。   只是,接下来之后呢?!雪儿脸色是真的雪白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就是卖了她一百次也赔不起啊!小姐刚刚都没接,她这么手这么长接了下来,一见到柳知汐彷佛要冒出火焰的眼神,雪儿又是一个哆嗦。   柳云清思来想去觉得收这个礼不妥,如果是店里寻常首饰那也便罢了,毕竟他们两个的身份摆在那里,但是这个“东华紫翠”据这个店里的伙计讲,就算是苏钰臣其实也是动不得的,她这个苏家未过门的媳妇就收了下来,岂不是还没过门就已经惹得公婆不喜吗?   那她,还如何在苏家立足?   只是还没等她发声,苏钰臣就转过身去,对着刘成冷笑了两声:“我苏家的东西,管你屁事?我爱给谁就给谁,今天你惹了我们苏家的贵客,我要把东西送出去,容你在这里颠三倒四?”   刘成可不敢让苏钰臣把这么大的一个屎盆子往自己身上扣!说什么得罪贵客,八成是要在柳家小姐面前逞威风,耀武扬威!败家子送了这个东西出去是为了赔罪,那他刘成岂不是成了罪魁祸首了?   “三少爷明鉴,小的绝对没有怠慢之意,小的只是见这位姑娘囊中羞涩,和她解释了为何她看中的珠钗造价昂贵的原因而已啊!大家也都看到听到了,小的说的都是事实啊!”   苏钰臣对此人不屑之极,看到周围人显然对刘成动了恻隐之心,心中更是恼怒非常!他做事向来冲动,这刘成又是他心中所恨之人,脚下一动就想踹过去,却是被陈慎言慎一把拉住,一边使眼色一边劝苏钰臣:“好了好了,你气也出了,何必和这些刁奴一般见识,这些人向来会捧高踩低,你看的还少么?咱哥两去得意楼喝一杯,去去晦气。”   陈慎言今天也被苏钰臣的大胆举止弄的吃惊不已,唯恐自家兄弟再闯下祸事,只得拉住对方。这年头虽说刘成是苏家的奴仆,这“翠玉轩”也是苏家的产业,可是家业还没交到他苏钰臣手上的时候,其实他们这种成天游手好闲的富家子也是没太多权利插手铺子里的事情的,若是因为他们导致铺子里的生意有个不好,那最后是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今天眼看着自家兄弟眼皮都不眨一下的败家,把镇店之宝拿出去送人,又要对着自家伙计在这么多客人面前拳打脚踢的,估计后头的事情难以善了,还是赶紧把人拉住,然后想想一会儿到了僻静处把那柳家小姐拦下来,将镇店之宝拿回来才是正经。   说白了,陈慎言对自己的身份定位看的透透的,像他们这种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家里养着宠着是情分,但也就在父母的可容忍的范围里胡闹,一旦超过了这个底线,那轮到他们的绝对不是平日里的一点点责骂。   也难怪上辈子陈慎言能活到终老,这脑子确实是要比一般的纨绔子清醒的多。   刘成今儿个被苏钰臣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巴掌,然后又是各种呼来喝去,心中不满已经是到了顶峰,虽然头是低着的,可是双眼之中如同淬了毒一般,恶狠狠地盯着地面,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身侧,口中却带着哽咽道:“小的对主家一向忠心耿耿,缘何如此折辱,这镇店之宝也是老爷亲自命人送来吩咐小的看管的,今天接待这几位小姐也并未有任何出格之言,都是照着本分做事,却得到三少爷这样的“赏赐”,小的无权无势,无人为小人张目,今日唯有一死,才能以证小人清白!”话刚说完,刘成就站了起来,往旁边的一面墙冲过去,幸而周围的人反应及时,将人拉了下来。   “苏家三少爷威风也太大了,这是要逼死家中奴仆啊!纵然人家卖身给了你们苏家,但你们苏家也不能草菅人命吧!”   “这小伙子一向勤勉,我来翠玉轩都好多次了,都是这个伙计给我拿货看货,耐心态度都非常好,这样的好伙计不说好好对待,还这样咄咄逼人,我看以后这翠玉轩不来也罢!”   “你们啊,这是少见多怪!三少爷多大的本事,又不是今天头一天知道,不过就是打死一个伙计,败坏一下祖宗家业,哪里值得你们这样说道了!”   。。。。。。。。   扬州城里看不惯苏钰臣作风的人不知凡几,嫉妒有之,看不惯有之,被触犯过利益的有之,如今再看这“忠仆遇到奸主”的戏码,忍不住一个个都议论了起来,并且一边倒的倾向了刘成。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这些来买首饰的人,见到这热闹,并没有对刘成有太多的同情心,毕竟主家教训伙计态度不好,对顾客来讲只有乐见其成。只是这个刘成也是好本事,无形间弱化了自己刚刚对柳云清态度的鄙夷,反而用平日里苏钰臣的恶劣形象为引导,让大家都把关注点放在了苏钰臣的嚣张跋扈上,并且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做幌子,拔高了自己,又狠狠打压了苏钰臣。   从这点可看出,这刘成绝非池中物,小小的一间翡翠轩,关不住他的野心。   陈慎言心中暗道不好,今天他兄弟可是要踢到铁板了,这事要是被苏老爷子知道了,苏钰臣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正在陈慎言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化解这个局面的时候,却听到苏钰臣冷笑了两声,冲着七嘴八舌的众人吼道:“都给老子闭嘴!”   刘成心里一喜:他就是要让苏钰臣动怒,最好再打自己几下,以他的心计,到时候自己不仅不会吃亏,运作得当,在这件事中他还可以占尽好处.......   堂中瞬间一静,下一瞬却又听苏钰臣开口道:“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要在这里教我苏钰臣怎么做事?难道各位的家中有欺上瞒下、私吞主家钱财的刁奴,也是准备留着好过年吗?”   刘成猛的抬头看向苏钰臣,嘴唇不经意的颤动了两下,声音中却带了哽咽:“三少爷,您就算有任何火气,都可以朝小的发,可是您不能污蔑小的人品!今日之事.......”   还没等刘成说完,苏钰臣就挥手打断他的话:“你,去刘成屋子里,在他床下左起第三块砖头下面,把里面的木盒挖出来!”   其他人还没怎么听懂苏钰臣在说什么,只是刘成却一瞬间脸色惨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脑海中只有三个字:他完了! 第五章 :大哥苏明霆   刘成被拖出去的时候,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做的这么隐秘的事情,却会被苏钰臣这个草包知道!   呵呵,只能说这个草包知道的太多了.......   苏钰臣如今的脑子记忆非常清晰,只要略微调取记忆,就能想起之前他做阿飘时候跟在刘成身后听到的一些话。而作为日后刘成得意的发家之事,自然也在一次夫妻夜话之时不小心被苏钰臣听到了。   苏钰臣承认,当时自己苟在对方房梁上,看着一对狗男女卿卿我我,就想拔出自己四十米长的大刀——对了,忘了介绍了,睡在刘成枕边的女人,就是他后来的小妾碧蓝。   当时苏钰臣就觉得这女人不该叫碧蓝,TMD应该叫碧绿啊!!   那时候的刘成已经脱离了奴籍,靠着在翡翠轩积累出来的身家,自己开了一家首饰店,并且狠狠抢了翡翠轩的老顾客,翡翠轩的生意至此也是一落千丈。   当然,那时候苏家已见颓势,早已自顾不暇,根本没法分心再去和刘成抢生意,刘成在此期间是赚的盆满钵满由不知足,还勾结了苏家的老对头,在关键时刻狠狠捅了苏家几刀,让苏家快速败落的同时,还撕咬了苏家好几处其他的产业,为人不为是不毒、不狠!   当时刘成就对着碧蓝道:“我那时候还在苏家翡翠轩做学徒,当时我就和掌柜暗地里商量好了,每次你那个草包三少爷来拿首饰的时候,我就到后头去给他包起来装点,然后就在那些首饰上取下一些珍珠、宝石,用假的镶嵌上去,有些不懂行外地客人来了,我也如法炮制,一年下来我就攒下了不菲的身家!”   当时刘成说话间的得意就别提了,那时他就有一种将苏家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兴奋之感——你瞧,你就算是我的主人家又如何?   碧蓝祥装生气地拧了一下刘成的胳膊:“死相,那当时三少爷送我的有些簪子上面的珠子竟是假的咯?”   “哈哈哈,你看,谁敢相信那个草包送的东西会是假的?谁能知道百年老字号翡翠轩的首饰还能参假?那草包都是送给一些莺莺燕燕,谅你们也看不出真假,也不敢信其中有假;那些外地客人都是慕名而来,又怎么会相信其中参假?你看我在那翡翠轩做了三年,可有露出过马脚?后来被爆出来,那还不是我在后面推波助澜?”   碧蓝轻笑:“好啊,竟是在未曾见你之时,就已经被你诓骗进去了,合该我上了你这条贼船!”   刘成被碧蓝伺候了一回,心里舒爽又得意,忍不住又拥着美人将当年的事情细细道来,被就飘在他们上方的苏钰臣听的个一清二楚。   自然,现在的苏钰臣也知道了刘成的手段和他的藏宝之地。   另一个伙计将搜到的东西摊开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大家才面面相觑——怪不得闹这么大个阵仗,原来是家里出了个内贼!   刘成眼看着就要被扭送到官府去了,就想喊出自己制假一事,就算他自己要下地狱,也得拉着苏家不得好过!却被苏钰臣眼疾手快地拿过柜台上的一块抹布,堵住了刘成的嘴,迎着刘成阴毒愤恨的目光,让人快点把他押送到官府去,不要再在这里丢人显眼!   苏钰臣的目光扫过掌柜的时候,只见他两股战战,额头上冷汗直冒——可不是么,兔死狐悲,就连刘成都被抓了,他这个掌柜的还能有好果子吃?   掌柜的只以为是有人告密,毕竟任谁都想不到苏钰臣知道这事,竟是十几年后他亲耳所闻呢?   只是苏钰臣视线只从这位韦掌柜身上一晃而过,却并未发作,毕竟苏钰臣不傻,这个时候屋子里站满了客人,若是再发落掌柜的,抖出“翡翠轩”知假贩假,那真的是百年老字号,毁于一旦了。   陈慎言看自家兄弟转瞬间就办成了一件大事,简直惊的嘴巴都合不拢,这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咋有点他老子的味道,让他一时间都有点恍恍惚惚。   好戏看完,客人们也不好意思围在原地,好多人纷纷往外走去——毕竟这么大一只瓜,在娱乐项目贫瘠的古代,真的是可以吃好久了!   如果这个时候也有微博热搜的话,那标题肯定是:1.草包富二代豪掷千金追柳家小姐 2.反转:翡翠轩惊现家贼,名贵珠宝竟被藏匿!   只是当事人柳云清显然是不想在此时此刻和苏钰臣扯上太多关系,急匆匆得将檀木盒塞在苏钰臣手中,行了一礼:“多谢苏公子美意,只是小女子无功不受禄,还请收回。”说完之后就拉着雪儿直接就往门外走去,不过纵使走的急,裙角也依旧压的稳稳的,没半点轻浮之感。   柳知汐觉得自己简直可以气炸了,先是嘲讽柳云清没成被苏钰臣反嘲了一通,又是嫉妒苏钰臣对柳云清的出手之大方,现在看到柳云清轻飘飘地又把“东华紫翠”给还了回去,只觉得一口气差点没有提上了!   这么名贵的首饰,这柳云清说还就还了!要不然她还能想办法夺过来,现在哪里还有机会!只是现在柳云清都走了,她还能如何?只能气哼哼地带着小丫鬟跟着出门而去。   苏钰臣看着手中的檀木盒,倒也是不觉得诧异,毕竟柳云清在他心中的形象是再守礼不过的,摩挲了一下这精致的盒子,就让店里的小厮又放了回去——早晚是她的,等过了门在给她也不迟。   陈慎言跟着苏钰臣一起出了“翡翠轩”,看着自家兄弟的俊脸是欲言又止,眼中明晃晃的有了一种叫做“背叛”的字眼——说好了一起做纨绔逍遥扬州城的,怎么你TM就开始秀手腕了呢!   苏钰臣拍了拍陈慎言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老弟,你以后还是多读点书吧,或者和你家大哥多学学,那阮娇儿就别去碰了,她不是个好的。”   苏钰臣说的可都是自己的肺腑之言,可奈何听在陈慎言耳里,那就是从小玩大的好兄弟,居然开始嫌弃他没文化、没本事了?!   陈慎言双臂还胸,眉毛倒竖:“你是比我多读了几本书,还是比我多长了多少本事了?得得得,你不去欢喜楼正好,今天没人和我争了!”说完转身就走,毕竟被自己的好兄弟这样说,而且对方也是个不学无术之辈,难免心里不痛快。   苏钰臣也没去拉,毕竟他自己还有一摊子事情要办,以前的那种纨绔作风他是再也不想去沾了,能把陈慎言劝过来最好,劝不回来那也只能分道扬镳。况且,按照上辈子的发展路线,陈慎言也不过后半辈子寥落一点,前半辈子可是一直生活在纸醉金迷之中,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陈慎言走出去老远,也没见苏钰臣追上来,心中不忿更甚,想去欢喜楼的脚步也顿了顿,转而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小厮元宝跟在后面诧异问道:“少爷,咱不去欢喜楼了吗?”   陈慎言折扇往元宝头上一敲:“去什么去!回家!”这兴致都没了,看再漂亮的女人又怎么样?   而苏钰臣这边也踏进了苏府的大门,刚要进门就看到了他大哥苏明霆也急匆匆地进了门,看到苏钰臣的时候,眼眸中明显闪过一丝不喜,又被他压了下去。   苏钰臣乍看到他大哥苏明霆心中一阵恍惚,许多关于他和他大哥的事情都翻了出来,心情可谓是波涛汹涌,但是同样最终都转化为虚无,嘴角微微翘起,喊了一声:“大哥。”   苏明霆“嗯”了一声,还不待多言,就看到孙管事前来行礼:“大少爷,三少爷,老爷让你们去书房。”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心中都有所觉是为了什么事情,“兄友弟恭”地结伴往书房走去。 第六章 :我也要   苏家百年豪富,这座苏家祖宅更是经过了数次修葺扩张,曾有文人参观完苏府之后,写文感叹道:江南无限风光,苏宅取之八/九。足以可见这座宅邸不仅仅是豪富,更充满了江南园林之美。   绕过抄手游廊,穿过一小片翠竹林,才到了苏谨山专用的小书房“竹涛书斋”,此刻负责洒扫的婢女将木质小窗推开,小叶紫檀的书案上放着香炉,清风从竹林间拂过吹来,只觉得有一种沁人心脾之感,端的在这夏日之中保有一分清凉,在此处读书写作,自有凝神静气之效。   只不过苏家没有走科举之路的人,这书房苏谨山只是用来日常看账本处理俗事,掌管这么大一片家业,确实是需要一个能让人平心静气的地方,才能不让自己着急上火。   只是今天这事,当孙管事报给苏谨山的时候,他可是怎么都静不下气了,刚听到两个儿子回府的消息,就命人将他们唤了过来。   刚刚回来的路上,苏钰臣走的慢,一直在梳理上辈子的一些所见所闻以及时间线,所以这个时候苏谨山已经得到了翡翠轩的消息倒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要是连这点消息都不够灵通的话,那对自家的铺子掌控力度也太弱了,早就得被人生吞了去。更何况,翡翠轩还是苏家现如今的核心产业之一。   一看到苏钰臣坠在苏明霆后面吊儿郎当地进来,苏谨山就看不顺眼:“你这个孽障,昨天刚打过,今天你不在家呆着,又出去和陈家小子鬼混去了?还豪气的很,拿着自家店里的镇店之宝随手送人?如今你是真的长本事了!”   刚刚消息传的匆忙,此间的来龙去脉也有些语焉不详,总而言之就是“翡翠轩”里出了个家贼,苏钰臣要将镇店之宝送给一个女客人云云。凭着苏谨山对苏钰臣的了解,就想当然的觉得自己这个小儿子又要搅风弄雨了。   “还有你!当初“翡翠轩”交到你手上的时候,你是怎么和我保证的?现在还出了刘成这样的伙计!这就是你管理的好铺子!”   原本苏明霆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听着苏谨山责骂苏钰臣,心中不免生出了一丝快意,没想到苏谨山的矛头转的这么快,一下子又对准了他,将他骂得一愣一愣的,反应了一下才知道“翡翠轩”里竟然出了这等大事,顿时眼皮一跳!   要知道这个“翡翠轩”是今年年初才开始交到他手上的,苏明霆作为苏家的庶长子,地位一向有些尴尬,幸亏他的生母刘姨娘还算得宠,他自己又从小在算术一道上颇有天分,入了苏谨山的眼,这几年眼看着他也成家立业了,苏谨山在刘姨娘的百般哀求下,才分了三个铺子给苏明霆打理,为这事主母王娴还和苏谨山闹了好大一通脾气。   这三个铺子中,最赚钱、也最让苏谨山看重的就是这个“翡翠轩”,苏明霆也是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不上心,没想到竟还让下面的人钻了空子!   “父亲息怒,儿子这次确实错信了小人,还请父亲给儿子一次机会,我必定会重新整顿“翡翠轩”,不堕了我们“翡翠轩”百年老字号的名头!”苏明霆眉目英挺,信誓旦旦说话的时候很有一种坦然正气之感,使人容易信服。   只是苏谨山却还是有些不满:“你知道我为了让你接管这家铺子费了多少心力?你确实识人不明,那刘成还是你小娘那边拐着弯的亲戚吧?原本是你本家人,最是该知根知底的,结果还贪污我们苏家的银子!简直就是胆大包天!”   苏谨山这话对着苏明霆说,实在是有些诛心!   但是也表明了为什么这次苏谨山为何如此生气,甚至比苏钰臣在铺子里胡乱拿镇店之宝还生气——毕竟他苏家的财富,只能苏家人去享,你刘家人想染指,那是做梦!   苏明霆听闻此言,一下子就后背发凉,冒出了冷汗,忍不住跪了下来:“父亲,儿子确实不知道这刘成竟然是个外忠内奸之辈!还请父亲明察!”   苏谨山发过火之后,看着苏明霆跪下的样子,心中还是有所不忍,虽然他对这个大儿子的位置一直以来都有些举棋不定,但说到底,这还是他的孩子:“起来吧,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动不动就下跪。不过这次你确实该罚,就罚你三个月的月例,你回去后好好自己想想。”   苏谨山端起一杯茶喝了半盏,用眼神示意苏明霆坐下喝茶,然后看着歪坐在另外一边好想在看好戏的小儿子,只觉得这头更痛了。   “砰”地一声,苏谨山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冷声对着苏钰臣道“谁让你坐下来的!”   苏钰臣看着自家老爹生龙活虎骂人的样子,就觉得这样也好,亲切!   清了清嗓子,苏钰臣才微微坐正了身子:“爹,你这回可真是冤枉我了,我这镇店之宝也不是送给外人,而是送给你未来的儿媳妇,柳家四小姐。”   苏谨山被噎了一下,倒是没想到小儿子和未来的小儿媳妇在“翡翠轩”碰到了,若是送的人是柳四小姐,纵然那“东华紫翠”是个稀罕物,倒也不是不能送。而且听孙管家说那姑娘并没有接受,倒和他们打听到的人品一致,确实是个贤淑守礼的,内心对未来儿媳妇更添了一丝满意。   “再说了,这次刘成这个内贼还是我帮大哥揪出来的,不仅是他,那个韦掌柜也不是个好东西,不过当时人太多,我怕韦掌柜说漏了嘴,道出他和刘成制假的消息,影响了铺子里的生意,就没办他。现在这铺子既然是大哥在管,就赶紧把人给打发了吧。”苏钰臣闲闲的喝了一口茶,转着手中的折扇,双眸含笑地看着苏明霆,却让坐在对面的苏明霆双手瞬间握紧——韦掌柜可是他真正切切一手提/□□的自己人,竟然,竟然也背叛了自己!还被苏钰臣这个草包给当面点了出来!   顿时,苏明霆一张脸上红红紫紫,好不精彩!   苏钰臣心中冷笑:你不是一向自诩自己精明强干,远胜于我么?看来也不过如此,难怪苏家交到你手上就败落的这么快!不过在后宅阴私手段上,我倒确实对你甘拜下风,能想出这种损招来害我!   苏谨山听完之后,倒是盯着苏钰臣看了好一会儿,见小儿子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是眸子里却有了以前没有的清明之色,心念一动,却也没有对苏钰臣再说什么,而是转头对苏明霆道:“韦掌柜我知道是你一手提拔上来的,那就你自己去处理吧。”   这里没说怎么处理,也是保全了苏明霆的面子,让他自己私下里去操作,不在其他掌柜面前失去威信,让本就忐忑不安的苏明霆心下稍安。然后苏谨山后一句话却让苏明霆再次如坠冰窖,本是盛夏他却仿佛在寒冬似的。   “你处理好之后,翡翠轩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暂时就先管好城南两家布匹和成衣铺子就好。你还年轻,还得再多锻炼锻炼。”苏谨山的语气一点也不重,甚至还宽慰了苏明霆。   只是苏明霆的脸色却一瞬间煞白——城南的两家铺子如何和“翡翠轩”比?两家铺子的流水加起来都不比不上“翡翠轩”的十分之一啊!   苏明霆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待再抬起头时,却又变成了那个风清月朗的苏大公子:“好的,父亲!我确实还有很多地方要向父亲学习,之前是我操之过急,再用人一道上还差父亲远矣。”   苏谨山原本对大儿子意见诸多,但是见大儿子这番表态,倒是心里也舒坦了,看向大儿子的眼里又有了慈父之意。   “既然大哥也有铺子管,那要不老爹也给我一个铺子管管吧!”苏钰臣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把扇子展开给自己扇了扇凉风,问苏谨山要一间铺子,就好像问他晚饭吃什么似的那般简单。   只是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另外两个人却都是神色巨变。 第七章 :纨绔子的进取心   苏谨山没想到,自己这个小儿子居然有一天也会主动要求来管铺子。   因为苏钰臣是王娴所生,嫡出,再加上又是苏谨山最小的儿子,自苏钰臣生下来开始,苏谨山就对苏钰臣抱有特别大的期望,开蒙以来就聘请名师教导,想让儿子以后能更加顺当地继承这偌大的家业。   可是从小苏钰臣就坐不住三分钟,还经常逃学出去斗鸡走狗,长大了以后又是一心沉迷美色,再一次次的父子说教和对抗间,苏谨山对这个嫡子是越来越失望。有一次苏钰臣又被苏谨山逮到偷溜出去玩,将苏钰臣关在小祠堂里三天,出来后又是一阵苦口婆心的教导,说他也已经年满十六,可以跟着自己慢慢接触家业,先从几个小铺子着手开始熟悉,结果你猜这个逆子说什么?   苏钰臣的话他这个做老子的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他说:“我是苏家唯一的嫡子,以后这个苏家都是我的,苏家的家业我就是花三辈子都花不完,干什么还这么劳心劳力?老祖宗创下这偌大的家业,不就是让子孙后代享福么?也就是爹你想不通,还天天早出晚归,兢兢业业!”   可把苏谨山气的一个倒仰,手指哆哆嗦嗦指了他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最后从牙缝间挤出一个字:“滚!”   是的,以前的苏钰臣想的很简单,有他老子在的时候,就让老子去管事,老子不在了,他以后还能多培养几个儿子去管家业,他只要做个富贵闲人就好。   如果有现代人知道了这人的想法,简直就是要拍案叫绝了:妙啊!简直绝妙!年轻的时候啃老,年纪大了吭小,这一波不亏!   其实苏钰臣这个打算若是运作得当,倒别说,还真有可能让他这么逍遥一辈子,只是他忘了自己并非苏谨山唯一的儿子,更忘了那一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苏钰臣那时候看不清,到了现在又哪里还能看不清!苏家内部有自己两个庶出的哥哥和几个小娘虎视眈眈,就盼着自己出事好瓜分家业,苏家外面又有不少劲敌环伺,竞争异常激烈,其实这个时候就是苏谨山自己,维持这份家业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否则他也不会在压了大儿子三年后,还是最终松了口,舍出去三个铺子让大儿子接管,不是不明白这里的利害关系,而实在是他自己已有独木难支之感。   其实苏家说是江南首富,如今来讲也只是空有过去名头。苏家真正鼎盛时期还是要在苏钰臣的太爷爷到爷爷那辈,这江南第一名宅苏宅也是在苏钰臣爷爷那时候大成的。否则以苏谨山今时今日的本事,还真请不到像秦大师那样的国手出山,给苏家园林出图纸做总监工监管建造。   苏谨山已经过了不惑之年,人说创业容易守业难,当年苏谨山的父亲苏城和就评价过苏谨山并非生意场上的能人之辈,若是能做到守成已然是不错。确实这句话也在苏谨山身上应验了,苏家的产业确实已经铺的够大了,在这个交通不便利的年代,横跨了整个江南区域,甚至有几家店铺还开到了北方的天子脚下,核心产业的古董、字画、首饰玉器布匹更是稳坐江南的头把交椅,同时还要打理棉花水果等价值较高的庄园,在民生日用品行业也参了几脚,不可谓生意做的不够大。   可是就是因为摊子铺的太大了,一个总舵手想要面面俱到、将苏家这艘巨船稳稳当当地开下去,就已经及其的不容易。可以说,光是守住这份家业,苏谨山已然是用尽了心血,可尽管如此,江南另外几家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在数年的经营下来,已经开始对苏家的产业开始攻城略地,让苏谨山更加感觉到分身乏术,手下可用可信赖之人太少!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看着从小在算术一道上颇有天分、又一直老实规矩的庶长子求着让自己管几个核心的铺子锻炼锻炼,苏谨山几番衡量之下,才松了口。   大魏朝对嫡庶之分非常看重,按照当朝法规来讲,嫡子可以分到绝大部分的财产,而庶子能分到的绝对不可以超过总家产的十分之一。分几个边缘小铺子给苏明霆是不要紧,哪怕以后这几个铺子就给他了,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若是插手苏家的核心产业,其实是不太应该的,因为核心产业意味着超乎想象的利润流水、以及其中的人脉网络,这样做其实是有养大庶子的胃口之嫌,长此以往,难保不会兄弟阋墙、产生隔阂。   只是一来苏明霆是苏谨山从小看到大的,他自以为足够了解大儿子的秉性,二来比起苏家家业的败落,苏谨山情愿在家产分配之事上冒一点风险。   说白了,对苏谨山来讲,苏明霆哪怕有最坏最坏的心思,那还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的血脉,只要他在自己撒手人寰的那一天,到了地下对得起自己的父亲、对得起苏式先祖百年来的兢兢业业,保下了苏家的产业,那他这辈子也就值了。   所以面对王娴的激烈反对,他还是想了办法让她松口;同时面对苏钰臣的毫无所觉,他既是松了一口气,又是感觉到更加的失望。   只是如今,他似乎高估了大儿子的管事能力,同时又低估了小儿子的野心。   是的,野心。   若无野心,这么会安插人盯着“翡翠轩”的一举一动,并且在关键时刻给了大儿子一记闷棍?若无野心,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也要求要几家铺子管管,不就是想趁此机会夺回苏钰臣原本的权利么!   苏明霆这个时候可谓是和他父亲心有灵犀了。他也下意识的认为,苏钰臣是在暗地里要给他使绊子,所以在“翡翠轩”有他的线人,以前的浪荡姿态有可能是真,但是不愿意舍弃他的那部分权利也是真——苏钰臣,还是容不得我侵犯他的半分家产!   苏明霆内心似火一般燃烧,那种自己费劲心计、熬尽苦心去够的东西,被对方轻轻一推就碎了一地的感觉,让他再次对这个弟弟充满了嫉恨,从小都是如此!从来都是如此!   苏明霆其实遗传了他小娘刘姨娘和苏谨山的优点,很有种公子如玉的翩翩儒雅之风,只是此刻他的面容有了一瞬间的扭曲,双眼如同饿狼一般狠狠的盯着苏钰臣,虽然那副狰狞的样子转瞬即逝,可还是让苏钰臣捕捉到了。   “呵呵,看来我以前确实太天真了,还以为你真是一个好大哥,让你接管了苏家那么多的产业,以为你喜欢做生意,我喜欢逛青楼,大家各得其所,可谁知道你的心竟然够狭小,血脉亲情也半分不念,那么这辈子,就也休怪我不讲情面了!”苏钰臣心中如是想到,同时,他这次想要接管店铺另外一个意图,则是想要振兴苏家,光耀门楣!   苏钰臣总是对这次的重生心中有不踏实之感,自己漂泊那么多年,又莫名其妙一朝重生,重生的地点还是在苏家祠堂,他琢磨来琢磨去,总算是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苏家祖宗门不待见他,所以都不接他入阴曹地府,让他重生而来,自然是要他破解苏家几十年后家破人亡的惨烈局面,而不是让他再重来一次胡搞八搞的。否则,他怕再一次孤零零漂泊在人世间,那样的日子实在太过可怕和难熬,他实在不想再来一次!   所以这一回,他是绝对不能再让苏明霆接手苏家的生意,让他把苏家给卖了!   “你要管哪个铺子?“翡翠轩”的话,我怕你.......”苏钰臣已经在“翡翠轩”做了那么多事情了,苏谨山以为小儿子意在这个店铺,只是他对小儿子的不靠谱是已经有了深刻体会的,只怕他是一时兴起,到时候这么大个铺子真的交到他手里,他又和以往一样只顾着从铺子里挑首饰捞钱送给外面乱七八糟的女人,那到时候这个铺子给了苏钰臣,可真的是羊入虎口了。   不过苏谨山还没说完,苏钰臣就挥了挥手:“用不着,用不着。我只是先试试,翡翠轩那么大,到时候万一搞砸了可就不好看了。老爹你就把那个东街的米铺给我好了。”   苏钰臣的话诚实的可怕,让苏谨山噎了一下,真的是不知道说这个孽障什么好,原本对他抱有的一丝期待转瞬间又化为怒意:“滚滚滚,你给我滚远点!”   苏钰臣昨天刚被他老爹揍了,身体反应快过大脑,看到苏谨山举手就想着往书房外面逃,逃到一半又折返回来要句准话:“老头子,那米铺还是给我的把?”   苏谨山气的胡须都要吹出来了:“给!你现在就给我消失!别出现在我面前!”   苏钰臣得了准话,欢快地就往外面跑了。看着还杵在自己面前的苏明霆,苏谨山也没好气道:“你也走吧,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苏明霆摆上恭敬的正色,行了一礼才慢慢的退了出去。   只是刚一出门,他就眉头一皱,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微微加快的脚步显示了主人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第八章 :娘的好大儿   苏明霆没有走九曲十八弯的锦绣长廊,而是直接顶着烈日来到了云烟楼,他小娘刘姨娘的院子。   垂手立在门外的丫鬟看到是大少爷过来了,连忙挑起珠帘让苏明霆进去,只是苏明霆个子高,平日进门还乐意弯一下身子,这时候心里装着事情,一不留神就让一串珠帘给打了一下脸庞。   那珠帘打在脸上,冰冰凉凉,连个红痕都不曾有一下,却让苏明霆瞬间大为光火,双眼一瞪,明明外头艳阳高照,可是小丫鬟还是觉得被大少爷的眼锋一扫,自己就如同入了数九寒冬的冰水之中一般。   “到大管事那边自己领罚去。”苏明霆声音不高不低,却吓得小丫鬟一下子慌了神,还想着求饶,就被刘姨娘身边贴身伺候的春兰给拦了下来,用眼神示意她赶紧领罚,不要再找不自在了。   新来的小丫鬟不知道大少爷的脾气,伺候了刘姨娘快十年的春兰可是晓得,这位爷看着是个好说话的,实际上脾气主意大的不得了,今儿个肯定是不痛快了,谁敢上去触霉头?   苏明霆说完话看都不看小丫鬟一眼,径直往屋子里走去。   云烟楼是座两层的小楼,周围假山流水环绕,上到二层推开西窗就可以看到一处不小的人工湖,到了晚上若是只开着窗睡,哪怕是盛夏,都会觉得有些寒凉。刘姨娘一个小小的姨娘,都不是什么正经主子,竟也可以独占一座小院,除了因为苏家有钱之外,也还因为本身刘姨娘就是几个姨娘间最受宠的。   刘姨娘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父亲还中过秀才,只是后来家中遭了灾,父母亲人俱亡,她只能自卖自身,从而进了苏府,被苏谨山看中,纳进了房里。   苏谨山对读书人天然有着好感,爱屋及乌,对秀才之女的刘姨娘也更高看了几分,刘姨娘本身相貌也娇艳,又知情识趣,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断过宠爱,知道她畏热,苏谨山直接将烟云楼给了刘姨娘,并且一到夏季冰块是从来不缺的。所以这个时候苏明霆一踏进来,就感觉到阵阵凉意冲了过来,让他心里的烦躁也去了一些。   刘姨娘原本半躺在美人榻上,见儿子过来了,连忙笑盈盈地坐直了起来,让人看茶。   “今儿个这么热,你怎么这个时候跑来了?”刘姨娘见到儿子额头上出了汗,担心这一冷一热的要得病,忙不迭就要给儿子擦汗,却被苏明霆拉过帕子自己胡乱得擦了几下,扔在了桌上。   刘姨娘见状,就知道儿子心里有不痛快的事情了。见状笑了笑,自己轻轻端起花茶喝了一口才道:“怎么了这是?谁惹了我们家大少爷了?”   苏明霆见屋里只有他小娘的两个心腹丫鬟,心中的恼怒也遮掩不住了:“还能有谁!我那翡翠轩的铺子管的好好的,今天三弟一去,父亲直接把这个铺子给我撸了下来!”   刘姨娘闻言漂亮的丹凤眼一下子睁大,原本要拿起来的一块绿豆糕被她直接扔回了盘子里,摆盘精心的一盘糕点就这样四散开来,再不复刚刚的精致。   “怎么就把翡翠轩的差事给撸走了,那其他两个铺子呢?”刘姨娘急的眼前发黑,那可是“翡翠轩”啊!一家铺子要抵十家铺子都不止!一个月的流水就能有上万两的进出,苏明霆不过刚刚管了小半年,孝敬给她的银子就五千两之多!如今这个肥差一下子被撸走了,刘姨娘能不着急上火么!   况且,当时母子两个废了多大的劲,才拿到那几个铺子的,原本的筹划就是等拿下了这个铺子,慢慢经营,一步步取得苏谨山的信任,如今这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难道,她儿子就这样失去了角逐苏家产业的机会了?!   苏明霆知道他小娘的人手都是困于内院,对外面的事情并不清楚,便也只能耐下性子将事情前因后果从头讲了一遍。   等听完之后,刘姨娘心里头的大石头落下了一半,但是依旧怒不可遏,尖细的柳眉蹙起,忍着气压低声音道:“这肯定是王娴这个贱人的手笔!当初就死活不让你接手铺子,现在看你做出了点成绩就百般算计刁难,搞不好这个刘成和韦掌柜都是她暗地里找人买通的!不就是仗着有个好娘家!”   王娴的娘家王家是苏州城的一个大豪绅,在苏州城很是有一番地位,王娴是家中唯一的嫡女,自小千娇百宠地长大,就是身子骨不太好,嫁给苏谨山之后三年未有孕,才让刘姨娘有了可乘之机,先她一步生下儿子,否则就凭王家的权势地位,苏家是断不敢让妾生子生在正室前面的。   刘姨娘这样一说,苏明霆顿时感觉豁然开朗——是啊!他苏钰臣能有什么本事,还能火眼金睛抓出翡翠轩的内奸?十之八九就是一出贼喊捉贼!一时间,苏明霆只觉得更为恼怒,终日打雁,竟然被雁啄了眼!   刘姨娘说罢,又冷笑了两声:“不过他们母子的手段也就这样了,你不是说你父亲把米铺交给他管了么,那你也不用客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了。”   苏明霆沉吟了一番,也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刘姨娘轻轻握住苏明霆的手,柔声道:“霆儿你莫急,在你父亲面前还是要恭顺孝勉,他最是喜欢你这一面,几次在我面前夸赞你。这次也不是你的错,是王娴母子欺人太甚,你只管做好你自己,你父亲那边我会对他讲的。”枕头风一贯最为强劲,既然当初能把翡翠轩吹给了苏明霆,这次没道理吹不回来。   这厢刘姨娘和苏明霆母子两个暗自商量计策,那厢王娴和苏钰臣母子两个也正在一起吃午饭。   王娴毕竟是掌管了苏家的内宅,消息自然要比刘姨娘要灵通,原本就记挂着儿子的身体,不满陈家幺儿把儿子哄骗走了,怕儿子又到外面花天酒地的。毕竟儿子虽然现在年纪轻,但是酒色毕竟伤身啊!   如今竟然听说儿子不仅仅没有出去闯祸,反而把苏明霆的差事给撸了,那可叫一个大快人心,让人拍手称赞!   “儿子,你吃吃这个三宝鸡,味道不错。”王娴给苏钰臣夹了一筷子鸡肉,又滔了一碗冰镇过的银耳桂花汤端到苏钰臣手边。   看着王娴给自己忙前忙后,自己却没有多吃几口,连忙让她别忙活了:“娘,你也吃,我都这么大人了。你多吃几口才是正经,看你瘦的,你多吃了我才放心。”   王娴心里一热,感觉儿子今天真的特别乖顺,往常自己要是多烦他几句,早就不耐烦对她大小声了,何时还知道关心自己吃什么了?这心情一好,就胃口大开,陪着苏钰臣又添了小半碗饭,才放下了筷子,喜的陈嬷嬷跟什么似的。   王娴自小身子骨不太好,家长又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如珠如宝地爱着,可以说王娴的头十六年都是过的十分顺遂的。但是自从嫁进了苏家,又要管家、又要操心自己的身子难以受孕,只能捏着鼻子让刘姨娘先她有子。待后来有了苏钰臣,王娴才算是找到了主心骨,可是这儿子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儿,陈嬷嬷是王娴的奶嬷嬷,一路看着王娴从一个在家中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到如今成了一个中年妇人,日日医药不断、眉头紧缩,和苏谨山也不过是相敬如宾,维持着表面上的夫妻情分,实在让人可怜可叹。   已经好久好久没见到自家小姐那么高兴了!陈嬷嬷立在一边,只觉得此刻自己心里也舒坦。   苏钰臣上辈子最是知道最疼爱自己的人是王娴,对自己是予取予求,所以有时候自己最坏的脾气都给了自己的娘亲。后来他死了之后,王娴更是一日日枯槁下去,没两年就也撒手人寰了。她走的时候,苏钰臣就陪在她旁边,一遍遍地喊着“娘”,可是那时候王娴再也听不见了。   那是苏钰臣最不想回忆的过去,所以看着如今还是满头黑发的亲娘,他觉得务必要让娘亲的身子骨好起来,心情疏朗起来,万不可像以前一般郁结于心。   “娘,你放心,儿子现在长大了,可以帮你分担家里的事情了。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就尽管和我讲,等以后你儿媳妇过门了,你也可以和你儿媳妇讲,别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这样不好。”   大夫是好多次都和她讲过,她是忧思过度再加上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身体才会如此情形,可是以往家里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哪里有她能不去忧思的份?没想到今天儿子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感动的王娴差点落下泪来。   “我明天就去那个米铺看看,好好整顿一番,我可不是胡乱选的这个铺子,我知道这个铺子这几年一直是在亏损。到时候你可瞧好了,我必然让老头子心服口服,让他放放心心以后把苏家的家业交给我!”   这话说出去,说实话,真没一个人敢信的。但是王娴却听了频频点头,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甚至还马上表态:“你管铺子归管铺子,可千万别累坏了自己。到时候做生意不趁手,娘这边的嫁妆银子还有很多,你只管和娘讲。”   陈嬷嬷听得眉心一跳——小姐啊,你这些年来被小少爷哄骗去的嫁妆银子还少么?这不会,又是小少爷的新手段吧?   这,也不无可能啊!   苏钰臣半点都没推拒:“行,到时候我要是缺银子了就和娘讲。”   王娴欣慰地点点头:“是该如此!”说完,忍不住轻轻抚了一下苏钰臣的头发,感叹道:“玉儿长大了,懂事了,是娘的好大儿了。”   苏钰臣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话是好话,怎么就突然觉得哪里有些别扭来着?   --------------------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不易,还请大家多多支持,如果喜欢的话请添加一下收藏,给作者君更多的信心吧~~会以更猛烈的更新回馈大家,谢谢! 第九章 :米铺   “苏记米铺”坐落在城东状元街上,这条街因为出了一个状元而闻名,状元牌匾就竖在状元街的入口处。   这条街附近住着的都是扬州城里家境一般的人家,住房也比较紧凑,这条状元街名字叫的响亮,其实里面比较窄小,“苏记米铺”门面也算不得大,做的不过是些左邻右舍的生意。   苏家这样的小铺子不知凡几,有赚钱的当然也有亏本的,这间“苏记米铺”就一连亏损了三四年功夫,原本苏谨山都想着今年关了了事,没想到这个时候倒是被苏钰臣给接手了。   “苏记米铺”拢共就一个掌柜并两个年轻的小伙计,因为生意不好,所以客人也不多,这时候天气本就热,夏日午后吃过午饭,三人都有些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来。   秦掌柜正坐在柜台后面手臂撑着头闭目打盹,突然听到铺子的小伙计喊了一声:“这位客人,请问要买点什么?”这才揭了揭眼皮,百无聊赖地扫了一眼,只看到一位长身玉立的年轻公子哥站在铺子外面,手里还摇着一把折扇,那把折扇扇骨根根用上好的和田玉做成,还雕刻了梅兰竹菊四组图案,光看这把折扇,估计就能买下这间米铺了吧。   秦掌柜有些昏昏沉沉地想着,等到眼神再次扫到苏钰臣脸上时,突然他就像屁股被蚂蜂蜇了一下般跳了起来:“可是三,三少爷?”   苏钰臣从来没有踏足过这间铺子,不像“翡翠轩”那边他是常客,铺子里大大小小的伙计管事都认得他,米铺这边也就秦掌柜往年到苏府盘点报账的时候,远远见过一面,刚刚也是看着觉得面熟。但是一想到昨儿个苏府传来消息说是苏老爷把这间铺子给了三少爷了,那时候秦掌柜也没当回事——毕竟这产业都是苏老爷的,他想给谁就给谁,给了三少爷,他也不会过来看的,估计每月的账本都不会看吧。   谁曾想到这位苏府最宝贝的三少爷会来这间小铺子呢!   秦掌柜知道这几年他也没有经营好这间米铺,一来米面粮油并非苏家有竞争力的产品,二来他自己也年纪上去了,明年就要五十了,他第三个小孙子都出生了,他自己心里也是门清,准备明年这间铺子关了就告老回乡去,拿着这么多年攒下来的银子在乡间买几亩良田,和老伴一起搭手照顾照顾小孙子,也算是安享晚年了。   可谁想到临了了,还能见到三少爷这尊大佛,而且眼前这尊大佛还煞有介事的开始盘问铺子里的小伙计都有些什么东西,价值几何云云。   小伙计也是个新顶替来的学徒,铺子的货品价格还没记全,被问住了就忍不住向秦掌柜投来求救的目光。   秦掌柜干咳了一声,连忙从柜台后面走出来,行了一礼:“三少爷是来看账本的吗?老夫这就去拿。”   苏钰臣瞥了秦掌柜一眼,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弄得秦掌柜更是有些提心吊胆,不知道主家这个时候整这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能先从里间拿出账本交给了苏钰臣的小厮青松,然后开始回答苏钰臣刚刚问小伙计的问题。   “咱们铺子里目前主要售卖大米、小麦、玉米、绿豆、红豆等粮食,这些米面都是有分等级的,这边的是一等品,价格最贵,这边是二等品,价格次之,这边是三等品,价格最便宜。”说完又一一报了价格给苏钰臣听,苏钰臣边听边点头,秦掌柜也不知道苏钰臣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于是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介绍。   苏钰臣听当然是听懂了,只是自己心里也是在暗自咋舌:没想到这普通人家的开销竟这么少!一旦一等大米也不过750文钱,最差的拿一等才500文钱,小麦玉米之类的就更加便宜了。刚刚秦掌柜告诉他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一个月不过吃掉两旦大米,那也不过是1两多银子而已啊!   想到自己偶尔天香楼点个菜都不止一两,这位从小生活在巨富之家的少爷终于对民间物价有了个初步的概念。   米铺里主要就是卖粮食,也间带着卖一些酱油、香醋、食用油等一些调味料,只不过东西不多,有些还是附近自己会做酱油等物的人家做多了放在这里寄卖而已,聊胜于无。   整间铺子不过五六十个平方,苏钰臣转了一圈听完秦掌柜的介绍,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苏钰臣知道自己要配合着时机搞大事,可是他对这粮价还是有不太能理解的地方:“秦掌柜,我们这个粮价如此便宜,为何生意这么差,都不见人来买呢?”   苏钰臣这话就有点“何不食肉糜”了。   他认为这种价格已经便宜到离谱,所以理解不了为何卖不出去,秦掌柜则是古怪地看了苏钰臣一眼,长叹了一口气道:“咱们家铺子的进的粮食大部分从北方进购,都是和我们苏家有老关系的供货商供应,品质还是非常稳定的,以前生意也还算不错。光扬州城里就不仅仅我这边一个米铺,城西三处,这边城东两处,城南城北各一处,生意最好的时候,就我这个小铺子每月也有六七百两的盈利。”   苏钰臣听了连连点头——确实啊,东西好又便宜,这不买的才是傻子。   然而秦掌柜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愁苦:“只是后来蔡通判的妻舅王老爷也开始做起了米铺的生意,他走的路子比我们便宜,价格上就硬生生地压我们一截,我们卖750文,他就卖720文,我们要是卖700文,他就卖680文,同是一等米,品质哪怕管控的没我们严格,有时候略微逊色一些,但是价格是实实在在的便宜的,所以渐渐的大家就都到王老爷家的王记米铺买粮食了,我们又不敢和王老爷硬来,毕竟人家背后还站着蔡通判呢!所以这米铺的生意也就日渐萧条,到现在整个扬州城里就剩下小老儿这一处铺子了,而且说不准明年就也得.......哎!”   秦掌柜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毕竟他也在苏家做了十几年的掌柜了,在这间铺子里也很是投入了几分心血,如今眼睁睁的看着这铺子一日不如一日,心里头其实也不是滋味。   在苏钰臣看来,这就很离谱。   就便宜二三十文钱,这些人就舍近求远跑到“王记米铺”去买米,哪怕就是状元街附近的居民也是如此!而且听秦掌柜的意思,自己家的米应该还更胜一筹,却卖不过人家!   不过苏钰臣做阿飘的时候也有看到过一些男人卖妻卖女就为了拿几两银子到赌桌上去赌,所以想了想站在这个角度,倒也是可以理解平头百姓为了省几文钱到别处去买米的情况了,毕竟这个米可不像别的,天天都要吃。   苏钰臣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感觉自己抓到了商机:“那咱们为什么不自己种粮食?我们苏家那么多的良田,江南土地又肥沃,应该也能种出来比较好的稻米吧?”   秦掌柜对苏钰臣的不识人间疾苦简直就要发笑了,不由得心里对这个三少爷外面草包的风评又信了几分。不过秦掌柜为人还是老实的,所以也没有不耐烦,继续回答苏钰臣的问题:“江南一带原本确实是产粮大区,只是随着近几十年来江南老百姓富裕,大家都开始用土地种植水果、棉花、花卉等物,这些东西更能卖的出价格,反而种粮食的人越来越少,如果要在江南地区包大块土地去种稻米,那成本还不如从北方采购来的划算。”   苏钰臣俊秀的双眉紧紧的皱到了一起——看来做生意是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以前对这些东西都没有好好认真关注过,看来自己也得从头学起,否则就算接手了苏家的产业,到时候被下面人诓骗了也不自知。   想到这里,苏钰臣更加认真了一些,同时心里头也暗自嘀咕道:蔡通判,这人名字倒是有些熟悉,元和三年扬州府的蔡通判.......有了!竟是这个人!   苏钰臣从脑海记忆线中扒出这个人的一瞬间,紧皱的眉头一下子就打开了: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这个倒霉蛋! 第十章 :定下婚期   既然这个蔡通判是注定要成为炮灰的人物,苏钰臣心下也就一定——毕竟民不与官斗,他们苏家财富再多,在当官的人面前还是得点头哈腰、不敢有半点造次。也是因为这样,“苏记米铺”对上“王记米铺”后,也只能一退再退,直到如今退无可退的地步。并非苏家不能,而是不敢。   苏钰臣带着青松回府,心里头琢磨着米铺的事情,一进家门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将自己脑海中所有的时间线和人物都一一写下来,推演了几天才最终定下了方案。   而就在苏钰臣为着米铺的事情殚精竭虑的时候,柳家那边则是被一则消息给炸开了锅。   “这是真的吗?那位京城来的四小姐,真的要嫁给那个草包纨绔?”丫鬟A实在是难以置信,毕竟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而且怎么说那位小姐还有位在京里当官的父亲呢!   丫鬟B消息更加灵通一点:“可不是么!今天一早苏府的大管事就送来了那位三少爷的庚帖,也收了四小姐的庚帖,我爹亲手递过去的,你说那还有假么!”庚帖都互换了,那确实是板上钉钉了。   丫鬟B的父亲是柳府的管家,知道的自然具体,禁不住丫鬟C哀求,把那场面细细地说了一通:“苏府好大的气派呢!都还不是正式的下聘礼,只是互换个庚帖去庙里求个吉时,一般来讲有个八礼也就够了,谁知道苏家直接拿了一份礼单过来!除了常规的八礼,额外还有一些滋补药物、锦缎十匹、古董花瓶一对、珠花十二件、珍珠项链八串,都是产自南海的东珠,一颗就有这么大!”   丫鬟B夸张地用拇指和食指比了比大小,惹得丫鬟A眼睛都瞪直了,喃喃道:“这也太有钱了!这苏家三少爷哪怕是个草包浪荡子,家里纳个十七八个小妾,我也乐意嫁过去啊!”   丫鬟C“扑哧”笑了出声:“你倒是想嫁,人家看的上你么?不过这人啊,还真是说不好,前几日咱们府里的大小姐还嘲笑人家寒酸,结果呢?以后人家啊,钱多的八辈子都花不完,“翡翠轩”的首饰、“锦绣庄”的绸缎,想怎么穿戴就怎么穿戴!”   只能说是人都逃不开真香定律。   往常在女眷之中,苏钰臣的名声就和“草包”“纨绔”“好色”等贬义词挂钩,可真看到了苏家泼天的富贵,又会让人忍不住羡慕嫉妒。   柳云清有些怔愣地看着流水一般被搬进她空空荡荡小库房的东西,一下子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小库房就被填满了一半。   雪儿拿着几个铜板给小厮们打了赏,众人也不嫌少,高兴地说了几句吉祥话,才退了下去。只盼着在柳云清面前刷一刷好感度,以后成了苏家少夫人能沾点光。   “这也太多了.......”柳云清纤眉微蹙,清丽的双眸微微垂下,不喜反忧::“苏家可传过来什么话了?”   雪儿忙着在库房对着礼单清点里头的东西,确认无误了才回道:“小姐,苏家大管事说这些东西都是姑爷给小姐用来孝敬柳家长辈、打赏下人的,让您自己看着处置就好了。”   雪儿年岁不大,所以说话之间难免还有些活泼,有时候在柳云清面前就露了形。   “雪儿慎言!我尚未过门就称姑爷像什么话!”柳云清训斥了一句雪儿,她从小成长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下,爹不疼主母不爱,自己的小娘又早早就去了,从来都是伏小作低的,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拿给两位嫡出的姐姐和受宠的三姐,等轮到自己的时候,多半都是她们挑剩下的,何曾见到过这般多的珍品,一时间倒是真有了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只是柳云清虽然胆小怯懦了一些,脑子却是清明,想到那日在“翡翠轩”和苏钰臣的相见,心下一思索,就有了点思绪——想来,是怕自己在伯父府上捉襟见肘,堕了苏家的名头吧。   柳云清自那日见过苏钰臣后,就对自己以后要嫁的人更加具像化了一些:苏钰臣比自己还小上两岁,如今自己已经十九,是京城里头的老姑娘了,她的长相也不过中上,单论相貌都配不上苏钰臣。好在自己爹的官职在扬州城这样的地方还算拿得出手,苏家也有求着他们柳家的地方,否则是断然不会求娶自己的。   又听闻苏钰臣贪花恋色,花钱奢靡无度,只是看那人那日在“翡翠轩”的作派,也不是人家传闻中的那般草包。只盼着那苏钰臣脾气不要太过暴躁,对她也不要太过苛刻,那她也愿意为他打理这后院的莺莺燕燕,坐好苏府少夫人的位置。   反正到哪里不是过,得过且过罢了。   不得不说,柳云清非常有现代打工人的觉悟,该自己做的活一点不含糊,该摸鱼的时候就摸鱼,难得世间清醒。   柳云清挑了几件首饰和一些滋补品让雪儿给柳家姐妹还有伯父伯母送去,自己好歹麻烦了人家这么久,出于礼数也合该如此。   只是当这些礼品送到了柳知汐手中的时候,她气的当场就要把那串东珠和簪子给扔了,被她母亲钱氏一把抢了过来,这些首饰才幸免于难。   “你这个丫头是怎么回事,气性越来越大了!你姐姐送你的首饰不要就算了,何必糟蹋东西?”钱氏没好气地白了柳知汐一眼,用手指头戳柳知汐的额头。   柳知汐将头一扭,躲了开去,生气道:“娘,你看那柳云清,她分明是在嘲笑我上次说她穷酸!你们也真是的,明明知道她要嫁给苏钰臣,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还让我在“翡翠轩”里和她拿乔,简直就是笑死人了!人家以后可是“翡翠轩”的少夫人,想要什么首饰没有!   钱氏将东西归置在锦盒中,这才抬眸看了一眼小嘴撅起的大女儿,耐下性子教导:“你啊,真的是越大越没点城府了,你姐姐千里迢迢从京城过来,那是你二叔早就和苏家老爷商量好的婚事,只不过那时候还没交换庚帖问名,我怎么好直接当着你们这些未嫁女的面前说出来,这不是让你云清姐姐没脸?”   柳知汐轻“哼”了一声,扭过身去有些委屈道:“娘亲你现在什么都考虑柳云清,都不想着我,到底她是你女儿,还我是你女儿!”   说着说着就拿起帕子捂着脸哭了起来,惹得钱氏也没了法子,只好低声解释道:“你啊,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苏家三少爷本来就不是个好的,苏家也不过是做生意的人家,就算家里再有钱哪又怎么样?你的眼皮子可不能这么浅!”   柳知汐被她娘说中了部分心事,连忙脸涨红着小声反驳:“娘,你别胡说,我,我没有!”   钱氏拍了拍柳知汐的手:“没有就最好。你云清姐姐在她家里也不是个受宠的,所以才被你二叔嫁到了苏家。只不过你爹是要面子的,就这几个月面子情还是要做做足的。况且,你爹已经在信里和你二叔说过了,让他给你在京里寻一门亲事,这几天已经有眉目了,对方是个今年新中举的举子,你二叔见过了,家世清白、品貌端正,待三年后要是过了会试,那日后可就不得了了!”   柳知汐头一回听说自己的婚事,羞地低下了头,但还是仔仔细细听了一遍,听到对方是新中举地举子时候,忍不住眼睛一亮——是了,你柳云清嫁个满身铜臭味地草包,而我以后可是要做官太太的!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苏家那边拿了两边的庚帖去问名纳吉,很快就和柳家定下了婚期,就在八月十五,花好月圆之夜!   京城的柳家知道了消息过后,很快也送来了一封信,信里除了道谢之外还塞了五千两的银票,让柳诚明帮着置办嫁妆。   钱氏接过手的时候忍不住撇撇嘴:“就这点银子,你二弟也好意思,人家苏家估计半点没看在眼里。”   柳诚明笑了笑不置可否:“你看着弄就行了,不够你就添点,就当是给云清丫头添妆了。”   钱氏本还想从中捞点油水,可谁知道柳诚杰嫁女如此抠索,毕竟对方可是苏家,光娉礼抬过来就八十八抬了,里面奇珍异宝无数,连那“翡翠轩”的镇店之宝“东华紫翠”也在娉礼单子上,这区区五千两真的是太不够看了。   不过两家人家结亲,本来就是各取所需,一个要钱一个要权,大家心里都是门清,所以对柳诚杰有些不要脸的做法钱氏虽然看不上,但也没有继续多说什么——反正又不是她的女儿没脸。   最后钱氏用这五千两银子又置办了一些家具、布匹、针头线脑等必需品,并上一些娉礼一起充作嫁妆,面上过的去就行,也不管到时候柳云清进了苏府会不会因为嫁妆的事情被苏家看不起。 第十一章 :暗流涌动   最近苏钰臣没出去乱混,又顺顺当当答应下来了婚事,定下了日子,没有作妖,哪怕米铺那边自从上次装模作样去了一次后,就再也没管过,苏谨山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一开始也没在这方面抱什么期望,本就一家快要倒闭的铺子,他要玩就玩吧。   而且让苏谨山欣慰的是,小儿子这回倒是很看重柳家四小姐,还知道为女方的娉礼考虑了,特意又选了一些东西添了进去,钱是又花了不少,但好歹有点像个要成家的人了。   苏明霆原本想在米铺的事情上给苏钰臣添堵,可是苏钰臣接手了之后根本管都没管过,米铺里拢共就两个小伙计,他看着都寒碜,倒是苏钰臣的婚期将近,让他把视线又转回了内院。   这日如画正在苏钰臣的外院做些洒扫的活,周围的几个粗使婆子老是对着她指指点点,让她心里不痛快极了。这时节外头太阳又毒,如画最是爱惜她这一身雪白的皮肤,自然不敢让自己在大太阳底下晒着,所以每日大清早就早早做完洒扫的活计然后就往自己房里一躲。   苏钰臣这几日忙着自己的婚事和米铺的事情,自从将如画赶到外院后一下子忘了叫她老子娘把她给领回去了,如画又没有往他跟前凑,倒是将这人忘了个干净。   况且苏钰臣不算君子,也没有很小人,如画虽然后来在他倒了之后又爬上了他大哥的床,让他不齿,却也没让苏钰臣一定要报复回去,只想让这给他戴绿帽的贱人消失在自己眼前了事。   毕竟看着添堵,不是么?   如画这边还不知道怎么自己就得罪了苏钰臣,心里头闷闷不乐了好几天,还是她娘的话给了她启发:三少爷眼看着要娶妻了,自然要对她远着些,到时候等三少夫人进府了,估计就会让她去磕个头过了明路,抬她做姨娘!   也是因为这样,如画就老老实实地做着外院的活,哪怕被那些老婆子嘲笑,也没求到苏钰臣跟前去。   于是乎,这几天如画还是尽可能地细心养着自己这身皮/肉,就盼着自己能快点有个名分。   今日是她休沐,她父亲如今在外头铺子里做管事,她娘和她弟弟也住在外头苏府旁边的小院落里。因为她自小长得漂亮机灵,父母对她倒也是不错,后来她当上了苏钰臣的一等丫鬟,更是高看了几分。   苏府旁边的一排小院落都是住着苏家的奴仆,不必从外面大门绕过去,后院女眷自有一条小道通到夹门处,绕过一个只够两人并排走的小弄堂就到了。   这次如画刚刚走进自家小院落的院门,就被早就站在外面等着的焦大娘给拉了进去。   “外头热,快进来,娘给你弄了酸梅汤,快尝尝。”焦大娘给女儿倒了一碗酸梅汤,然后将自家的房门轻轻掩了上去,有点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塞进如画的手里。   “娘,你这是......”   “嘘!”焦大娘连忙比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才用只有她和她女儿听得到的声音道:“二丫,你把这个东西千万收好,这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功夫从庙里求来的,据说给男人吃了之后再行那事,不仅助兴,还能一举得男!”   二丫是如画的小名,自从她被赐名如画之后就不爱听她家里人再唤她小名,若是往常早就要给焦大娘纠正了,然而此时却是屏住了呼吸,微微瞪大双眼,不可思议道:“娘,你疯了,这要是被发现了......”给主子下药,别管什么目的,被发现那真的是直接送交衙门,打死了事!   想到这里,如画吓得差点把手里的那包药丢出去,却被焦大娘死死按住:“傻丫头,你听娘说!我原本也不想你干这事,但是这药实在是灵,我打听了好几户人家,都是吃了这药生下男娃的!你现在形式也不清楚,等三少夫人入了府,究竟如何安排你也得仰仗她的心情,就算你日后做了姨娘,没有个儿子傍身,那也是一辈子仰人鼻息。你要是有个儿子,那就不一样了,你想想刘姨娘,再想想张姨娘,那能一样吗?”   张姨娘无子无女,如今年纪又大了,苏谨山已经一年多没踏进过她的房门了,府里人怎么拜高踩低,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一瞬间,如画捏着那纸包手上的力气松了下来。   焦大娘忍不住眼里流出了愁苦的泪水:“那时候我就说过你别进府,跟着我们在外头谋营生,就是累点苦点,到时候了,看中哪个伙计小厮,也能做个正头娘子。偏偏你这丫头吃不得苦,现在夫人还没进门,那三少爷就这样打发你去了外院,三少爷又是个爱贪新鲜的,到时候若是.....”   如画被她娘的话唬的一个激灵,连忙反驳道:“娘,我上次回来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说三少爷到时候会抬我做姨娘的吗?不是说这几日远着我是为我好么?”   焦大娘这几日早就被那些人洗脑洗了个彻底,闻言也是一叹:“这男人的想法,哪里是我们做得了准的,我这当时不也看你哭的难受么......不过你也别急,三少爷没那么容易厌弃你,之前不还对你喜欢的紧么,你就悄悄地寻个机会把这粉末放进茶水里,生下个儿子,你这后半辈子才算真的有了依靠!”   如画怔怔地看着手中的药包,半晌没有言语。   苏府内,云烟楼中,刘姨娘闲闲的捏起一粒梅子放入自己口中,又用丝绢擦了擦自己保养得益的纤纤玉手,状若无意地问前来禀告的方嬷嬷:“事情办成了?”   方嬷嬷连连点头:“办成了,转了好几道手,可算是把那老婆子给唬住了,您就放心吧!”   刘姨娘低低一笑,向后挥了挥手,春兰从袖管中掏出一个荷包塞到了方嬷嬷手中:“嬷嬷拿去买茶吃吧。”   方嬷嬷掂了掂荷包里的分量,心满意足地笑着退了下去。   “如画,接下来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刘姨娘心中冷笑,既然你让我儿子不痛快,丢了铺子又失了面子,那就别怪我下手狠辣了!   此刻的苏钰臣对内院涌动的暗流还无所觉,他以为一切会和上辈子一样,在那个时间点发生,却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一直在别人的关注之下,他稍稍做出一些改变,就引得他人生出了害人之心。   他低头看着自己亲笔写下的请帖,有些不确定地问身边磨墨的青竹:“青竹,你说我这字是不是太丑了?”   青竹看了看自家少爷那笔字,又看了看那一两一张的金粉请柬,心里想着何止是丑,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但是嘴里还是拍马屁道:“少爷笔走游龙,说不好的人都是不懂书法的人!”   苏钰臣嘴巴微微翘起,正觉得这马屁拍的舒服,突然间笑容又是一收,一脚踹在青松屁股上:“我滚你的!不懂书法的人说不好,懂书法的人说好,你他娘的懂书法?!”   青竹一下子跳开,连连求饶,苏钰臣才放过了这个狗腿子,转而把这十几张请柬递给了青松:“青松,你把这些请柬挨家挨户送过去,帮我带话,明日一定要赏脸天香楼!”   青松一向老实听话,但是抱着这叠请柬的时候也心里犯嘀咕:还以为请什么重要宾客,这些不都是少爷一直在一起玩的酒肉朋友么?犯的着这么正式下帖子请他们吃饭么?以前每回少爷请客,不都说爱来不来么?   青松这般想,拿到请柬的那帮子二世祖更是一头雾水——这苏家老三又要玩什么花头?   --------------------   作者有话要说:   卖萌求个收藏!!谢谢大家!! 第十二章 :二世祖聚会   “天香楼”是扬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酒楼,里面的几个大厨据说是御膳房出来的传人,做的菜那叫一个色香味俱全。当然,这里的价格也是不菲,所以来这里的客人都是有几□□家的。   只是像今天这样,一会儿来一个公子哥,几乎整个扬州城的二世祖都来了的盛况,那到还是头一回见。店小二哪个都不敢得罪,只能来一个就好好招呼一个,眼看着他们一个个地都进了“如意阁”,心里头更是啧啧称奇:毕竟二世祖们来他们酒楼吃饭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么多二世祖一起过来吃饭!   要知道但凡能称作二世祖的,那肯定是已经做出了一些“丰功伟绩”的,大家同在扬州城里混,玩的到一起的有之,玩不到一起的也有,玩到了一起又玩崩了的更是大有人在。这里面别人不说,就光店小二知道的崔家二少爷和季家小少爷,那两人平时只要一见面就斗的跟个乌眼鸡似的,原本店小二都做好了里头吵起来去劝架的准备了,结果两人一前一后进去了,到现在都没个声响。   不由得,店小二对里面请客的主人肃然起敬:能召集这么多二世祖聚会,还能水端的这么平、这么稳,这排面!绝!   “如意阁”里一张大圆桌,陆陆续续人都坐满了,坐在主位的苏钰臣唤小厮给在座的都倒上酒,这才笑着招呼道:“今天多谢大家捧场,我先干为敬!”说完就将一杯酒尽数饮下,有些人和他一起喝了一杯,有些人则沉着脸没有动作。   “行了,苏钰臣,别在我面前搞这一套,这又是下帖子,又是定酒席的,把我们聚在一起算怎么回事?我今天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否则若是别人请客,信不信我当场就把这酒席给砸了!”崔元脾气火爆,第一个就发作了起来,三句话不对头就想起身走人,是出了名的暴脾气。   季一鸣端着酒杯阴阳怪气的笑了:“不想来就别来,谁稀罕看到你似的!早知道苏三少还请了你,我还不如和小怜再睡一会儿呢!”   去年崔元和季一鸣两个人一起看中了一个叫小怜的青楼女子,还为了她大打出手,最后还是被季一鸣将人先赎了回去,两人就此结下了梁子。崔元也不是真多喜欢小怜,只是一直咽不下这口气,如今季一鸣旧事重提,气得他当场就要掀桌子,被旁边两人死死按住。   “你小子有种过来,咱两再干一架!”   “你当我怕你啊!早就看不惯你这幅臭脸了,活像别人欠了你银子似的!”   “我草你大爷!你给我等着!”   “好了!别闹了,都给我闭嘴!”苏钰臣重重地拍了一下,对着帮子二世祖简直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俨然忘了去年两人争小怜的时候,自己还想参合一脚的事情。   众人将两个已经快要扭打在一块的人用尽力气分开了,才纷纷看向苏钰臣,确实他们也都好奇为什么苏钰臣今天要办这么一出席面,是为了看几个不对付的人打起来吗?   这也,未免有点太缺德了!   “我今天叫大家来,是要给你们赚银子的!你们别给老子吵吵嚷嚷的,都当你们是兄弟,才把好机会让给你们的!要是不想赚银子的,那现在就起开,我这里不留人!”苏钰臣一番话掷地有声,倒是一下子唬住了众人,就连刚刚情绪激动的季一鸣和崔元也不吭声了。   苏钰臣在这帮二世祖面前,还确实算是有排面。毕竟论起来,苏钰臣在这个圈子里,那也算是顶级二世祖,有些门户小些的,都还要仰仗着苏家的生意。扬州城里的关系千丝万缕,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混的,或多或少都有些关系,再加上每次只要苏钰臣在,那不管是吃饭、逛青楼、买东西,都是他一个人消费,自然是众人的领头羊。   别看大家都是纨绔子,那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再说了,谁还没有个被家里断了银钱的时候,以往可都是靠着苏钰臣度过的难关,这时候翻脸不认人,以后也别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可是,臣哥,你会赚银子么?”孙晓峰是个小胖子,看大家都静了下来,才忍不住小小声地质疑了一句。毕竟他们家里是有钱,但是赚钱的人可不是他们。他们这伙人又都是一帮子不成器的,很容易被家里人制裁经济来源,威胁他们做这做那,心里也不痛快。   谁也不傻,谁能赚银子谁才是老大。可气的是,他们花银子的本事一个比一个厉害,说到赚银子那是两眼一抹黑,有几个也尝试过帮家里打理生意,结果没出几个月,就亏个血本无归!   苏钰臣不理会小胖子的质疑,双手环胸,老神在在地说道:“我家里给了一间米铺管管。”   话音刚落,坐在苏钰臣下首的陈慎言差点一口茶喷出来:“我没听错吧,是城东那间“苏记米铺”么?转个身都困难的那个小铺子?”   其他人闻言也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你可是江南首富的嫡子,苏家产业的唯一继承人,就接手了一个小米铺?就这?!   “是的,就是那间特别小的米铺!所以,”苏钰臣顿了一下,俊秀的桃花眼扫了一遍在座的所有人,将大家的表情都尽收眼底,才接着道:“我,准备干一票大的!”   众人闻言一愣,又都起了兴趣,坐正了身体要听听苏钰臣这一票大的有多大。   “我今天找你们过来,就是要你们帮我做个中间人。那“王记米铺”不地道,要和我们苏家打擂台,我们今天卖700文一旦大米,他们家明天就卖680文一旦。我家铺子的掌柜胆子也小,不敢和他们硬碰硬,但我苏钰臣可不是那孬种!他要砸钱我苏家不是砸不起,现在就是少了粮食,有了粮食后,我就和他家对着砸银子,看谁能坚持道最后!”   “我想过了,先囤个五万担大米和“王记米铺”对着砸,我就是一分钱不赚,我也要让全扬州的百姓之后,以后买米就到我“苏家米铺”来买!”   “五万担不够,那就再来五万担,我看那“王记米铺”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只要赢了王家,以后扬州城里的米价,我一个人说了算!”   “你们回去后,帮我问问家中做的了主的人,我要收购你们家的粮食,有多少我收多少,比市价高一成收,你们只要卖我一旦,我就给你们半成的利,你们只要帮我带个话就成!成不成我不强求!”苏钰臣说的话胸有成竹,那一掷千金的豪气简直闪瞎众人的双眼。   苏钰臣的话音一落,整个隔间里都热闹了起来,大家纷纷交头接耳,频频点头,都一副恨不得马上回去告诉家里人的样子:毕竟就是带一句话的事情,就有银子入账,而且少则上千两,动则上万两,稳赚不赔的买卖,能不起劲么!   至于苏钰臣的方法可不可行,这个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而且大部分人觉得,苏钰臣的法子,靠谱!颇为赞同苏钰臣的胆识和魄力。   只能说,不愧是一起败家业的人,连想法都是如此的志同道合!   甚至有些人听完了苏钰臣的豪言壮语之后,只觉得心头热血直冒,只恨自己手头没银子,否则的话肯定二话不说入股“苏家米铺”,那以后可是个下金蛋的母鸡啊!   只有一两个还算是有点脑子的,知晓点民生的,觉得苏钰臣这样做是八成是要摔个大跟头,把家里的银子往水里扔——毕竟现在都已经七月中了,等到了九月底新一批的粮食就能出产了,到时候从水路运过来,不消一个月就有新米上市,他们家中的米就都变成陈米了,那价格可就亏损不少了!又何必现在为了和王家争一时之气,从他们这边高价求米打价格战呢?就算一时间吸引了百姓从苏家买米,可到了新米上市,他苏钰臣还能继续往里砸钱吗?   不过可以也是可以,继续砸钱呗,砸到“王记米铺”一个客人都没有,也没银钱继续和苏家对着砸,那以后整个扬州城的粮食生意,就都归苏家的了。   只是最后算下来,到底是亏是盈,那可就两说了。   有可能苏三少爷气是出了,只是那口气,搞不好得几万甚至十几万两银子。   不过那也是苏家的银子,干他们何事?此刻心里更多的盘算着自家这回能坑苏钰臣多少银子,自己又能从中捞多少,回去之后又该怎么和家里人去说。   众人各怀心思,但都默契得以苏钰臣为中心,各自说这好话捧苏钰臣,一轮轮地敬酒,喝的苏钰臣面如红玉,有了微醺之意,才又坐下来一起吃菜谈风月,整个雅间欢声笑语不断,惹得门外候着的店小二更加好奇了——刚刚明明听声音都要打起来了,怎么转瞬间就又一派和乐了?!   二世祖的世界,看来是我不懂了!   陈慎言听完了苏钰臣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后,不由得频频点头,竟是一副真的听进去了,十分认可的样子。席间追着又问了一些苏钰臣细节,被苏钰臣搪塞了过去。   等待这场宾主尽欢的酒席散席之后,陈慎言拉住了苏钰臣说,诚心诚意道:“我们家的粮食,我一定想办法帮你多弄点,我这边就不要那抽成了,谁让咱们是好兄弟呢!这次保准让你父亲对你刮目相看!”   苏钰臣定定地看了陈慎言半晌,忍不住还是劝道:“阿言,你回去后还是多读点书吧!”好骗成这个样子,也是没谁了。   陈慎言先是不知所云,继而跳脚大怒:“你骂谁呢!”说完气的甩袖而去!   好心帮他,竟然又说我读书少,这兄弟情谊,真的是越发的淡了,呵呵!   --------------------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下文名,现在叫《纨绔子重生记》   新文需要大家的呵护,厚脸皮求个收藏,谢谢支持!!! 第十三章 :花钱如流水   “那苏钰臣可真这么说?”孙员外捏着胡须沉吟了一番,犹自有些不信,遂又问了一遍自己的孙儿。   “祖父,臣哥确实是这么说的,我听的一清二楚。祖父,你说咱们卖粮食给他吗?”孙晓峰看不出自己祖父的喜怒,原本觉得这是一件一本万利的好事情,可是祖父一直在反复追问他,搞得孙晓峰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就怕又和以前一样,最后又是被一顿斥责,顿时有了退缩之心。   好几次都是这样了,自己以为绝妙无比的主意,到了他祖父面前就变得一文不名,莫不是自己这次还是踩坑了??   没想到心中刚刚在那里犹豫,就听到他祖父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卖,怎么不卖?你好兄弟的生意,咱们家自然要照顾。你告诉那苏钰臣,咱家卖他五千旦粮食!”   孙晓峰吃了一惊,就算自己再不通俗物,也知道五千旦这个数字着实不少了!   孙员外眯着眼看了小孙子一眼,只觉得原本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傻孙子,总算办成了一件像样的事情。   孙员外家良田数千亩,绝大部分良田都用来种植棉花、水果等物,剩下的一部分则是种植粮食,供应给他们一家老小以及家中奴仆。这几年风调雨顺,每年粮食产量都有增长,家中根本吃不掉这么多,所以每到新米上市之际,他们就会把陈米低价出手。   之前他们也和“王记米铺”合作过,只是那“王记米铺”要价太狠了,一般是低于市场价的三成才肯收,他们只得自己辛苦一些,运粮到周边其他收购粮食的铺子里卖。如今哪怕走官道,到底路途不便,又要人押车,这一来一去其实也多挣不到什么,还费诸多事情。   只是当时孙员外已经和“王记米铺”的掌柜闹的不愉快了,便也拉不下脸再去求他收粮,这几年每次到这个时节都折腾的够呛。如今听到苏钰臣这个草包居然要和“王记米铺”打擂台,还要高价收粮,这还有比这更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么?   孙员外可不管最后苏钰臣是亏是赚,他只要自己口袋里的银子赚的足足的就好。   孙晓峰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提醒一下自己的祖父:“祖父,要是我们粮食都卖给了苏钰臣,到时候我们自己不够吃了不是还要问他买?他可是说了,以后扬州城的粮价,要他说了算!”   孙员外忍不住得意地“哈哈”一笑:“咱家剩下的粮食也足够我们吃到过年了,再说了,马上咱们下边的佃户也要把新粮交上了了,咱们家这样的还用着问苏家买米?”   “不过么,这个粮价......”孙员外起了个开头,却没有说下去。罢了,还是不要在自己这个傻孙子面前说的太多了,到时候往他那些狐朋狗友间一说,他还怎么赚这一笔银子?   苏钰臣想要赚钱,那是难于登天!谁不知道王家背靠蔡通判,蔡通判也是在王家铺子里入了股的!苏钰臣和王家打擂台,到时候惹恼了蔡通判,哼,那到时候可就没那么好收场了!   真的是个啥都不懂的草包败家子,孙员外在心里默默地给苏谨山掬了一把同情的泪水,同时更是坚定了不能让孙晓峰碰家里生意的决心!   不仅仅是孙员外是这样想,其他二世祖们回家说了之后,基本上家中主事之人俱是一口答应了下来,纷纷报出了家中可以拿的出来的存粮来售卖,只觉得自己这次可薅到了首富的羊毛了。   可能是苏钰臣草包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也可能是正好在这个要处理陈粮腾空库房放新粮的时间点;更有可能是大家在风调雨顺的扬州城呆惯了,已经对这一两个月的气候生不起警惕之心了,总之苏钰臣在短时间内就收到了八万旦的粮食!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整个扬州城的一大半粮食都在苏家的仓房之中!   当然苏钰臣在这个时间点出手,也是算好了日子的,不仅仅接下来要有近十年来难得一见的连绵大雨要来,更关键的是,这几天正好是苏谨山去了杭州府巡视几个核心产业的时间。   苏钰臣但凡过来的粮食,是来者不拒,幸亏苏家的仓房够大,才能放下这么多的粮食,只要粮食送到了,苏钰臣就痛快地给银子,这里面大部分的银子都是从苏家公中拿的银子,等公中的账房都不敢再给苏钰臣拿银子,说什么都要苏谨山回来后同意了才能继续拿银子出来,苏钰臣也不纠缠,痛快地又从王娴那边拿了一万多两银子,前前后后一共给出去了五万两银子之多!   等苏明霆知道具体数目的时候,简直心头狂跳、脑袋一阵眩晕!   这个数目实在是太多了,就是苏家如此巨富,真的一下子亏掉这么多银子,也是足够肉疼的了!   苏明霆肉疼的同时,又升出了快意:之前苏钰臣虽是败家,但对苏家来讲也是小打小闹,出去混来混去也不过弄掉个几百两银子最多了,还是很能拿捏的住分寸的。这次倒好了,都用不着他出手,苏钰臣自己就要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看他到时候怎么收场!   果然,草包就是草包,做事如此不着调,就他这样的还想当自己的对手,也配?!   苏明霆深恨苏钰臣这样的人,凭着嫡子的身份总是压自己一头,如今见他犯了如此滔天大祸,不想着阻止,反而是在背后推波助澜,否则苏家的账房还真不肯拿出那么多银子给苏钰臣!   待到苏谨山回家后,听到苏家账房的禀告,一口热茶梗在胸口,差点没把他咳死!   “你说多少?你再说一遍!”   账房头瑟缩了一下,小小声地又重复了一遍账本上的数字:“三少爷,他支取了三万八千五百六十四两银子。”   苏谨山只觉得头“嗡嗡”作响,背靠在太师椅上歇了半晌才算是回过了点神:“他拿这些钱干嘛了?”玩女人?不可能,一两千两最多了,卖古玩?家里自己就开古玩铺子的,什么好货没有?给他那些狐朋狗友诓骗了?谁这么大胆,敢骗这么多,不想在扬州城里混了?   饶是苏谨山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从账房口中吞吞吐吐出来的两个字竟然是“买,买米。”   买米?!   苏谨山脑子里转了一圈,才突然想到自己是给了他一个米铺练手,所以这就是他的好儿子练手的结果?多花一成半的银子去采购整个扬州城里剩下的粮食?为的是和“王记米铺”打擂台?   是他已经老了,还是这个世界玄幻了?生意还能这么做了?   “把,把这个逆子,给我叫过来!”苏谨山颤抖着手指头让人把苏钰臣叫来,心里头的火气是一阵又一阵的冒,当年怎么就生了个这么个玩意!   “你,把大少爷还有二少爷一起给我叫过来!”今儿个要不给这几个臭小子上一课,苏家的百年家业早晚要败在他们手上! 第十四章 :智珠在握   等苏钰臣,苏明霆和苏宇轩一起进了花厅后,就看到苏谨山面沉如水地坐在主位上,眼神冒火得看着苏钰臣。   苏明霆和苏宇轩对视了一眼,都低下了头。   苏明霆是来看好戏的,苏宇轩一向在苏家是透明人,从不轻易发表意见。   “逆子,还不跪下!”苏谨山看着苏钰臣还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就来气!   苏钰臣自然知道苏谨山是为何生气,心里早有腹稿,不紧不慢道:“爹是否因为我花了五万两银子而不高兴?”   苏谨山手掌重重地往茶几上一拍,顿时手边的茶盏杯盖都弹跳了起来,怒道:“你自己到还知道!怎么,是看你老子赚钱特别容易是不是?五万两银子,我扔出去都能听个响!”   “爹,五万两银子我可没扔,不都在我们仓房里好生放着么!”   被苏钰臣这么一说,苏谨山的脸色倒是好了那么一瞬。   说来也没错,五万两银子苏钰臣都买了粮食,从这方面来讲,倒也不是一无所获,刚刚被这数目震惊到了,苏谨山一时没有想到,现在被苏钰臣一点,心里一盘算,钱换了粮食,粮食可是硬通货,再怎么折价,也不会全都砸在手里。   但是眼看着新粮上市,现在苏钰臣购的陈粮将会再次折价,那这算怎么回事?高买低卖,损失个一万两银子,就是为了好玩么!   苏明霆见状,假装头疼道:“可是三弟说要拿这些粮食和“王记米铺”打擂台,王家身后可站着蔡通判,我们可得罪不起啊!”   苏谨山的火再次被挑了起来:“蔡通判那边咱们家也花了银子打点过的,你现今是脑子里进水了吗?敢和蔡通判唱对头戏?!你以为就你有魄力,敢拿银子和“王记米铺”对着砸?老子和人砸银子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现在你搞了这么一堆粮食在仓房里,我就是把这些粮食给转卖出去,你知道我要花多少精力么!一间小小的米铺,都能给你搞出这么多事情出来,你说,以后苏家的家业,我还敢交到你手里么!”   苏谨山这句话说的诛心,尤其是在另外两个庶出的儿子面前冲着苏钰臣咆哮出这句话!   只是苏钰臣实在让他太失望了,明明小时候这么聪明可爱,为什么长大了就变成如今这幅模样?明明自己也花尽心力去教导了,为什么到头来其他什么都没学会,坑爹败家倒是一把好手!   在这一刻,苏谨山是真有了其他的打算,而苏明霆和双眼随着苏谨山的这句话,瞬时一亮!   苏钰臣却状若毫无所觉:“爹,那“王记米铺”不就靠着一个小小的通判么,我们找比他官位更高的人当靠山不就行了?你别忘了,你未过门的儿媳妇她爹是谁?咱就是对着砸银子咱也不怵啊!我们苏家米铺当年在扬州城里多风光,我已经问过秦掌柜了,咱们最好的时候有七家米铺粮行,一年盈利至少四五万两银子,原本还要往其他地方开设粮行,都是王家从中作梗,这块生意我们才没有继续往下做,否则,我们苏家完全可以在粮食这块分一杯羹,哪用得着看王家脸色!”   苏钰臣未来的老丈人是谁?那可是正五品的工部郎中,蔡通判不过是一个从五品的通判,还是个地方官,说实话,在正五品的京官面前是真的一点都不够看的!   而苏家之所以和柳家结亲,不也是有这一层的考虑么?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忘了苏钰臣妻子的娘家势力了呢?   苏谨山到底也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了,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无数,只是因为自觉对自己的儿子太过了解,认为这次定又是小儿子受人哄骗才撒出去这么多银两、做了这么多蠢事。   可若是抛开小儿子顽劣的过去,单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先是苏钰臣开始看重柳家姑娘、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亲自挑选聘礼以示郑重;再是接管下米铺,买尽足够多的粮食要和王家抢占整个扬州城的客源。分明是条理清晰、胸有成竹么!   若是苏钰臣买粮食的时机再等两个月,那么王家就这样被抢掉所有客源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毕竟当初“王记米铺”就是这么排挤苏家的不是么?   “话是如此没错,但是你没想过你这样高价收粮,我们一来一去要损失多少银钱?”苏谨山终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若是能让小儿子在这里记住教训,那白白浪费一两万两银子也是值得,毕竟谁都不是天生会做生意的。   苏钰臣有些不好意思得摸了摸鼻子:“我这是百密一疏,被几个兄弟一起哄,就想着快点做下一番大事给大家瞧瞧,好让他们知道我苏钰臣要像爹说的那样要成家立业了,不是过去的小孩子心性了。关键是,我也不知道这米马上就有新的过来了,我以为米都是一样的么.......不过放心吧爹,以后我再做这样的决定我肯定先问过你,再不会这么冲动了,我这几天心里也颇为懊悔!”   这两句话倒是很苏钰臣.......一下子让苏谨山觉得这确实是他那个傻儿子.......   不过傻儿子开窍了,知道要成家立业,不再胡天胡地了,想到王娴和他讲的最近苏钰臣的表现和他对王娴保证的那些话,苏谨山的心就有些软了下来:罢了罢了,谁让自己欠这个小祖宗的,只要他真有心去学好,那比什么都强!   再看看下首的三个儿子,本来想拿苏钰臣杀鸡儆猴的,现在也没了这个心思,自己这几天东奔西跑到底是乏了,挥挥手让他们三人退下了   待到兄弟三个一同退出了花厅,完全透明人的苏宇轩是一头雾水的来一头雾水的走;苏明霆则是眸中神色晦暗不明,他只觉得这苏钰臣变化有点太快了,让他猝不及防,今日种种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原本以为这次苏钰臣肯定会被重重责罚,没想到最后不仅什么事情都没有,他还在苏谨山眼中品出了一丝欣赏!   这让苏明霆脑海中警铃大作!一定,一定不能让父亲彻底倒向苏钰臣,否则,他连那最后一丝机会都没有了!   苏明霆唇角微抿,只是面上还是一派好大哥的样子,甚至还拍了拍苏钰臣的肩膀,鼓励道:“这次虽然让家里受了点损失,但是大哥看你没有以前做事那般不着边际,心里很高兴,到底是要成家了,不一样了!”   苏钰臣脸上笑嘻嘻,内心MMP:“放心吧大哥,我以后肯定能好好经营苏家的产业,发扬光大的!”可不会像你似的,只会把家里东西卖了给别人数钱!   苏明霆脸上的笑容僵硬了片刻,放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和苏钰臣告别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   苏钰臣抬头看了看天,此刻依旧是万里无云,骄阳似火,可是苏钰臣知道,过了今天,扬州城里会迎来连绵半个月的大雨,而这场大雨会冲破河堤,导致扬州城外数万百姓家园冲毁,涌入城中,流离失所!   所以,不是苏钰臣不知道再过两个月新粮就上市了,而是他等不及了。   苏钰臣上辈子一直是在一些小打小闹、胡天胡地中度过,他其实也从来没有像如今这般大手笔,一举买下大半个扬州城的粮食,并且还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去赌一个他都不确定的人,他心里也慌得很。   只是,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去做,那么就搏一把大的!   说到底,苏钰臣股子里还是有他们苏家的血脉基因在,就是在一次次的机遇相搏中,苏家才能从一个小地主家庭成为如今在整个江南赫赫有名的苏家!   而第二天一大早,苏钰臣睁开眼的那一霎那,他就知道自己的记忆没有丝毫错乱:外面开始下大雨了! 第十五章 :苏家不缺钱   遮天蔽日的雨水从天幕中降下,仿佛永远不会停歇一般得降下来,古朴的斜角屋檐都来不及排下雨水,每家每户的门口前面就像降下来一道水帘一般,让人连出门的勇气都没有。   一条条修建良好的青石板路上全部都是积水,纵然民事工程在富饶的扬州城内已经是足够完善了,可是那排水系统根本来不及排泄着大量的雨水,仍旧一点点得积高,慢慢地就漫过了门槛,开始往各家各户的屋子里漫去。   只不过三日功夫,在破天的雨势下,繁华热闹的扬州城顿时变得像个空城一般,老百姓们都是不到万不得已,绝对闭门不出,并且家中的老老少少都在抢救家中的粮食物什,生怕雨水再大下去,钱财遭殃。   苏府当时选址的时候就在扬州城内地势较高的地方,秦大师在建造苏府的时候,本身就做了一套自己的排水系统,所以这些雨水并没有导致苏家遭受到什么损失;而苏家的仓房,那更加是为防潮防水做了重点措施的,苏钰臣那八万旦粮食在仓房内稳稳当当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受损!   老百姓们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毕竟外面风大雨大,有些积水的地方雨水都快漫到膝盖了,这个时候出门万一绊一跤撞到点什么,那可真不是开玩笑的。   原本以为这大雨都连下三天了,总归雨势会慢慢小下来,可是到了第四天却还依旧没有小下来的趋势,甚至过了晌午后竟然还加大了几分!这其他东西小老百姓们都能熬,这肚子可熬不得啊!他们又不像那些大户有自己的仓房能存粮无数,大部分人都是只买一到两个月的粮食最多了,有些正好家中米缸见底的,就算是顶风冒雨那也得去买啊!   住在状元街的孙秀才被妻子催的没有办法,捏着一两银子披着蓑衣还是出了门。就算这孙秀才平时再君子远庖厨,那也知道这个时候家里就自己一个成年男子,这种买米的事情难道还能叫自己妻子和老娘去买么?   临出门前,妻子马氏叮嘱孙秀才反正都出门了,就多走几步去“王记米铺”买米。马氏就怕自家相公读书人不懂这些,还反复强调:“这雨一时半刻像是停不了,米铺肯定都会涨价,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搞不好这一两银子都只能买个一旦一二等大米都说不准。不过向来“王记米铺”要便宜上一些,我平时都是去那儿买,小伙计也认得我们家,说不定能多给一些粮食。”   只是孙秀才心里想,这可不是远一点点,若是平时那还算好,多走个一炷□□夫也就到了,现在这架势没个半个时辰搞不好都走不到“王记米铺”,要不还是去“苏记米铺”买好了,银子么,到时候自己最多等雨停了再连夜多抄几本书送到书肆好了,总能赚回来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又见路都路过了“苏记米铺”,孙秀才还是转了个脚,走了进去。   没想到刚一进去就发现来“苏记米铺”买米的人还不少,差不多都是街坊四邻,遇到了还都点了点头打过招呼后,才匆匆忙忙用油纸抱着米,冲进了雨幕中。   “孙秀才,你也来买米啊!”买好了米正要出去的李大娘正好看到了孙秀才,知道孙秀才往日里从来不买米,都是他家娘子操持这一切的,连忙拉住了孙秀才,好心地和他讲了一番。   ““苏家米铺”这次真的是发善心了,一等米没有涨价,还是750文,二等米也是老价格,600文一旦,三等米反而降价了一些,以前要500文一旦,现在只要450文了!哦弥陀佛!早知道我就喊我儿媳妇一块儿来了,现在只能买个一旦米,这眼看着今天都要卖完了!”   李大娘就住在孙秀才家对面,儿子去参军了,现如今只剩下婆媳二人相依为命,今天也是李大娘听人说了“苏记米铺”这边没涨价,才连忙赶过来买米。   孙秀才知道李大娘是个包打听,他生怕“王记米铺”售价更便宜,连忙问:“那“王记米铺”售价如何?”   李大娘撇撇嘴,稍微压低了点声音小声道:“别提了,一天一个价,今天三等米都卖到700问一旦了!也就是一些消息不灵通的,或者不差钱的才到他们家去买!”   孙秀才闻言心里长舒了一口气,虽然说大丈夫顶天立地,但是他家娘子絮叨起来,他也怕啊!   最后孙秀才自己买了一旦二等米,又帮李大娘又抗了一旦三等米,两个人结伴而回,李大娘连连道谢了后,才进了院门。   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苏家米铺的生意在这场泼天的雨势中越来越好,直到五天后雨开始下小了,王家才发现“苏记米铺”居然不涨价抢生意!   王家这次没有和苏家比价格,而是继续维持他们的高价不动,毕竟你苏家如今就只剩下一间小铺子,能有多少存粮卖?等卖完了,大家还不得都来买王家的粮食?!   可是,这“苏记米铺”的米,就好像真的卖不完一样了!王家生意寥寥,苏家去天天生意爆满,而且从不挂售罄的牌子,存粮多到可怕!   苏谨山眼睁睁的看着仓房里的粮食一次又一次的运出去,八万旦的粮食不过短短十天功夫就少了整整一半!   毕竟老百姓们也慌啊,就怕“苏记”也一起跟着涨价,趁着现在比往日还便宜,不多囤着点么?有便宜不占是王八,都是些小老百姓,没那么高尚的觉悟!   苏钰臣收粮食的时候,是按照比市价高一层半的价格收的,尽管如此,按照现在的售价,他们还有差不多200文每旦的利润可以赚,十天时间就净赚八千两银子,这赚钱速度就是苏家最赚钱的铺子也比不上!而且这还是苏家不去赚黑心钱的基础上赚到的,不听坊间现在对“苏记米铺”都是赞扬声一片么!   然而,苏谨山还没高兴多久,外面就传来消息:扬州城外有大批流民涌了进来,衙役走街串巷挨家挨户地通知,让大家非必要情况不要出门,保护好自身安全,以防流民冲撞!   自古以来,掌权者最忌流民。   所谓流民,就是一无恒财、二无土地,一日三餐无所着落,赤脚的不怕穿鞋的,一个弄不好,就是大事故!   扬州知府听闻了有流民涌入的消息,也是心中惶惶不可终日:这些人堵在扬州城外,人越来越多,若是还没有解决的办法,那到时候自己头上的这顶乌纱帽可就不保了!   可是若是开仓放粮,这扬州府上下早就把那粮食抵换成发霉的稻米冲在库房中,哪里敢拿出来让人吃?当时拿好处的时候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懊悔!   自己只不过在此接任三年,还是花了大价钱通了关系才到了这个肥沃之地当知府,别人都是好端端的三年一到晋升的晋升,平调的平调,怎么偏偏到了我,就遇到了二十年不遇的天灾暴雨,冲毁了好几处村庄的良田和房屋,眼看着再一两个月都要收获了,如今却是颗粒无收!这些老百姓有地有房的时候,是任打任骂、对着当官的敬畏的很,可若是真逼到了绝路上,那就是一群刁民,什么事情也干的出来啊!   吴知府吴英全感觉自己愁的肚子都小了一圈,而自己拆出去的衙役一个个都回来了,听到他们的回复,心中的怒气却是越来越盛!   这些个王八蛋!平时都是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样子,到了关键时刻让他们帮忙,却都一个个都有推脱之词!   原来吴英全想来想去,这个时候也就只能找扬州城里的乡绅富户帮忙出粮食,可是却没有一家愿意的,或者是干脆狮子大开口,要的好处实在太过,吴英全也没办法答应下来!   就在这时,派去苏家的衙役回来报信了:“知府大人,苏家愿意出一万旦粮食,解知府大人燃眉之急!”   吴英全一听到一万旦大米,整个人都坐直了:“此话可当真?”   “千真万确!”衙役躬身回答道。   吴英全心里头的石头落了一半,沉吟了一下,却等不到衙役后续的话语,忍不住奇道:“苏家没有其他要求吗?”   衙役面现钦佩道:“苏老爷说,能为大人解忧是他的荣幸,扬州城外如此多流民流离失所,而他们苏家还能安安稳稳待在扬州城里,全赖吴大人您治理有方!能赠一万旦粮食给百姓们,也是他们苏家该尽的绵薄之力。”   吴英全顿时大喜,忍不住开怀赞叹:“好!好!好一个苏家!过去竟是小看了他们!等到水灾退去,本官定要赐一面“积善之家”的匾额给苏家!”过去自己真是被蔡通判给误导了,总觉得苏家为富不仁,到了关键时刻,那蔡通判的妻舅一粒粮食不给,倒是苏家一出手就是一万旦粮食!   顿时,一向颇受吴英全信任的蔡通判此刻在他心中好感全无。   若说苏谨山心疼不心疼那一万旦粮食,那当然是有些心疼的,但是当时苏钰臣只问了苏谨山一句话:“爹,我们家缺钱吗?”   苏家不缺钱。   缺权。 第十六章 :王家的无可奈何   苏谨山原本在捐出一万旦大米后,想要把自家米铺的售价涨一涨。   毕竟无奸不商,看到了商机和利润,就忍不住想要再多赚一点是一点。   因为在苏谨山看来,王家若不是这几天被苏家压着,只会涨的更狠,现在只是比以往翻一倍的价格在卖,已经是在忌惮苏家了。   其实王家在扬州城里的消息也不闭塞,而且他们家不像苏家产业那么广,他们只专精于粮食这一块。只是一开始苏钰臣走的路子不是他们常规在北方几个大的供货商那边采购,而是从扬州城本地的富户手中高价筹粮,原本是苏家必输的局面,却因为一场大雨、一场水灾,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王家在搞清楚苏家的手段后,不是没想过和苏家对着干,搞低价策略,稳住民心,只是奈何他们的库存根本支撑不了他们打价格战啊!   若是他们也有个十几万旦粮食在库房中,那苏家的鬼魅伎俩又有何惧?奈何这是在新旧粮食交替之际,之前本身就在大力清除去年的陈米库存,一直要等到九月份之后才会问供货商订购新的大米,库房之中拢共就只剩下了两万旦不到的粮食,如何与苏家打擂台?就算打了,这点库存又能坚持多久?要打擂台,就要比苏家更低廉的价格,那么不消一两日,估计这点粮食就要被疯抢一空!而苏家那边还能继续稳稳得出货,细水长流,那最后不还是给苏家做嫁衣?   既然此路不通,那还不如这次就让苏家胜上一局,他们还是提高粮价,趁机赚取利润——毕竟还是有不差钱的老顾客愿意让“王记米铺”送货上门,或者图方便就近过来买的。而且谁都不知道苏家到底还有多少粮食,所以有些看的长远的,是尽力两家都买点,多囤点粮食才能安心。   只是苏谨山的心思还是被苏钰臣给按下来了:“咱们这次开了个好头,已经让全扬州城的老百姓都知道我们苏家做生意公道、有情有义,只待水灾退去,到时候我们联系以前北方供粮的供货商,多进点粮食继续和王家对着打擂台,不怕不能把王家挤走!”   苏谨山虽然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但是却非但没有把苏家的家业扩大,反而光是守成就已经感觉艰难也是有原因的,他自己本身性格中就有缺陷:一是魄力不足、二是有些太过急功近利。所以往往小便宜是可以赚到,但是从长远看却往往顾此失彼、难成大事。   毕竟往往一桩生意的决策,最终都是要家主拍板,家主的思维意志稍有偏颇,得出来的结果也会是南辕北辙。   而苏钰臣是站在前后百年的时光洪流上,去看待苏家的家业,自然比之苏谨山要看的更高更长远。苏谨山想着虽然自家已经和京城五品官员结为姻亲,但是到底远水救不了近火,苏家既然已经舍掉了粮行这桩生意,还是和气生财为好,不值得为此和王家、和蔡通判决裂。   倒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和王家联合起来,一起大赚一笔——毕竟昨日王家已经派人来说和,并且保证哪怕等水灾退去后,以后的粮食生意在扬州城内二分天下,互相联合,共同盈利。   这对苏谨山来讲是最好的结局,既不得罪人,又有利可图。   可是苏钰臣却是当场一口回绝了王家管事,气的苏谨山在人走后又连连灌了两杯凉茶,才耐下性子先询问一番苏钰臣的想法。   所以说,人自身的行为形象都会潜移默化的影响自己身边的人。   若是以往,苏谨山早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臭骂苏钰臣一顿了,但是现在倒是也会强忍怒气询问小儿子的想法了。   苏钰臣从来没觉得自己是多聪明之人,毕竟自己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只是现在他占着重生后庞大的记忆量,可以知道未来即将发生的许多事情,所以在苏钰臣看来,王家不足为惧,蔡通判更不足为惧。   但是他没办法直接告诉他老爹,这个蔡通判马上就要变成吴英全的替罪羊,直接被江南巡抚陆渊铭押解回京,一家老小最后都发配到了极北之地吧?若是这样说,他肯定会被人当作异端,搞不好都要把他关起来抓鬼招魂都说不准!   苏钰臣是土生土长的大魏人,周围人对鬼神的想法他了解的很,哪怕对方是自己的父亲母亲,他也没办法透露。   所以苏钰臣想了想,还是换了个说法:“如今我们不是给吴知府送去了一万旦大米么?到时候咱们也别做甩手掌柜的了,一起和官府衙役帮忙放粮送粥,我们家中做成衣布匹的库房中不是有很多往年库存卖不出去的,挑一些粗布成衣一起送到城门口,以尽我们商户的绵薄之力。”   苏谨山闻言一愣,有点没明白苏钰臣为何跳转如此之快,刚刚还在说王家的事情,怎么一下子就跳到了做善事放粮送粥送衣服上去了?   只听苏钰臣继续缓缓道来:“如今扬州城中的富户中存粮都不多,堪堪够他们自己吃到过年而已,而“王家米铺”因为受我们家的压制,原本这次可以囤积居奇,利润翻个好几倍的,如今却处处受制,利润大减,还要想着应对接下来水灾退去后和我们打擂台的事情,你说这个时候如果吴知府问他们要粮食,他们会给吗?”   苏谨山终于有了一种拨开云雾之感,喃喃道:“难道这次答应捐粮的只有我们一家?”难怪了,当时那名衙役听到苏家愿意捐粮的时候,如此兴高采烈,苏谨山原本以为其他家至少多多少少都会捐赠一点,没想到最后只有自己家捐了!   “那是自然,你忘了那些富户的粮食都是我收的,我那些兄弟们也都打听到了他们家总共又多少粮食,可以卖给我们家多少粮食,那,这是册子。”苏钰臣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本薄薄的册子,随意地递给苏谨山。   苏谨山没想到苏钰臣做事如此缜密,竟然将这些也都整理成册了,展开一目十行的看完,也很快清楚了苏钰臣为何如此笃定了——毕竟大户的存粮也不多了啊!   苏钰臣缓缓往太师椅上一靠,坐姿还是有点漫不经心,若是被家教严苛的长辈看到了,必定会说无礼,可是苏钰臣如今做出来却有种说不出的魅力,仿佛闲庭漫步般洒脱、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我曾经在欢喜楼喝酒的时候,碰到过杨典史,他许是喝多了,无意之中说出了一桩秘闻。”   苏谨山听到“欢喜楼”的时候,眉头一紧,只是到底没有发作,反而听到秘闻的时候,整个人都坐直了身体。   “杨典史说,扬州府的粮仓里的粮食没有一粒是可以吃的,而吴知府一上任,就分到了近十万两的孝敬。”这倒不是苏钰臣瞎说栽赃,上辈子确有其事,只是那时候的苏钰臣又如何关心这许多,哪里知道什么厉害干系,只当杨典史吹个牛,自己跟着笑过就罢了。   苏谨山忍不住呼吸一滞——这,这吴知府竟是如此胆大妄为之辈!倒卖官粮,那可是杀头之罪啊!   “所以,老爹,你想,在这种时候,只有我们苏家愿意挺身而出,以解吴知府的燃眉之急,你说以后我们苏家和王家再有些什么事情,吴知府更愿意相信谁?”当然,吴知府很快也不会是扬州城的知府了,只是老爹不放心,只能用他暂且可以理解的方式讲一下。   苏谨山听闻此等秘事,心中是惊骇不已,同时对吴知府的做法更是有些厌恶,只是到底民不与官斗,他们又有何能力与一位知府大人抗衡?倒不如顺水推舟,以成自己之事。   只不过苏谨山此时看向苏钰臣的目光却变了,带了几分探究:“玉儿,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苏钰臣小名叫做玉儿,特意取了个女孩名,就是因为小时候苏钰臣三五不时的生病,庙里和尚看了苏钰臣的八字让王娴给他取个女孩名以避其灾。   只是这小名自从苏钰臣六七岁之后,苏谨山就不再叫了,如今再次叫起,显然是对儿子有了亲近之意。   苏钰臣“刷”地一下展开折扇,得意得笑了笑:“你以前也没给我铺子给我生意让我管啊!怎么样,现在知道你儿子绝非草包吧!我以前只是不耐烦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想当个富贵闲人,但是娘她天天在我面前一哭二闹的,以后我还是收收心帮着老头子你点吧!”   苏谨山磨了磨后槽牙,忍不住踹了苏钰臣一脚:“滚,赶紧滚,让我眼前清净点!”   苏钰臣飞快起身,没让鞋底沾上自己今天一身臭屁的月白色绸缎长衫,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苏谨山的小书房。   等苏钰臣走了半晌之后,小书房内传来了苏谨山畅快的笑声:“我们苏家看来是后继有人了!” 第十七章 :名震一时   这场大雨在扬州城中足足下了十余日,等到再次天气放晴,人们才像是重获新生一般出门透气整理被无情雨水冲刷过的街道。   大部分街道的水经过了大半日的排泄之后,只剩下了浅浅一层的水坑,但是有些低洼处就倒霉了,水深到半人高,只能依靠人力一点点得往外舀水,一担担水往外倒。   扬州城内受灾最厉害的还是城西,城西本身位置偏低,是贫苦人家的聚集地,房屋修建的时候就不太讲究材料,如今被大风大雨连日的冲击,好几户人家的屋顶已然被掀翻,家中家具物什都冲到了外面街道上去,今日刚刚雨停,有人路过此地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不断传来争吵声、小儿妇女的哭声,总之是一团慌乱。   正在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在巷子外面喊了一句:“大家别忙活了,苏家正在城门口开粥铺送粮食,一人还可以领一身衣服,一会儿衙役过来登记的时候确认了受灾情况,拿到衙门的凭证,就可以到城门口去领了!”   这话一传十十传百,顿时将那些家中存粮已经耗尽,银钱见底,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生存的人指明了一条路,虽然只是救急,但是也好过继续忍饥挨饿不是?   等到城西的几户受灾严重的人冲到城门口的时候,只见城门口已经遮起了凉棚,凉棚上插着写着“苏记”二字的旗帜,在风中招展。凉棚下架起两口大锅,不停的在熬煮着米汤,上面还架着蒸笼,蒸着粗面窝窝头,凉棚前已经排起了长龙,尽管来领粮食的人俱都衣衫褴褛,脸有菜色,但是大家的脸上没有太多的绝望,甚至有些人还在队伍中讲着闲话,脸上露出了些许的笑容。   官兵腰间挎着大刀,来回在此巡逻,谨防闹事和重复冒领之人。每个人出示了衙门给的凭证之后,都可以拿到一碗薄粥和两个粗面窝窝头,然后分男女分开往两边走去登记,苏家四个账房都在奋笔疾书,写下对方的名字年纪所擅长之事,问清楚之后,就会再给一套粗布成衣,每个人领到东西之后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因为有官兵镇压,没有泼皮无赖敢在此闹事,一切都井然有序地在进行。   苏谨山今日雨停之后,就专门到了城门口看了看,发现儿子将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甚至还和维护治安的陈千户打好了交道,两人吃过几次饭之后,就直接称兄道弟起来!这交际的本事,竟然是比苏谨山还厉害,看的他啧啧称奇,只怪自己以前没有把太多心思花在儿子身上,没发现儿子的天赋异禀——既然能和那些二世祖玩的开,自然打交道的能力是不弱的!以前儿子没收心,如今马上要成家了,这人一下子就长大了!   此时的苏谨山真正是老怀甚慰,更是对自己答应下这门婚事得意不已!   而婚事的另一方柳云清这几日却因为苏钰臣而不得安生。   自从苏钰臣决定□□扬州城的粮价,并且愿意捐出一万旦粮食给受灾的百姓后,苏家的声誉就一下子得到了极大的提升,甚至就连苏钰臣这个以前大家眼中的草包纨绔子,如今也被有些人称赞了一番,就算世人不可能一下子推翻以前对苏钰臣的固有印象,但是很多老百姓却都在慢慢地改变以前的看法,认为苏钰臣此人虽然不着调,但是心还是纯善的,是个大好人!   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拿了苏家这么多的好处,不说声谢还倒骂人家,就算是没读过多少书的老百姓也不好意思干出这种事儿!   而扬州柳家本身作为扬州城中的豪绅,消息当然是比普通人更加灵通一点。当柳诚明几次在钱氏面前夸赞了苏钰臣最近的所作所为时,柳知汐心中不痛快了。   柳知汐虽然上次被钱氏安抚住了,认为柳云清嫁给了苏钰臣这种草包,就算有钱那又怎么样,同时最近自己也议亲了,说的就是柳诚杰在京城帮她看中的举子,这名举子老家是姑苏人士,已经派人登门说过亲,也送来了男方的画像,端从画像上来看,虽然不及苏钰臣眉眼精致、容貌俊秀,但是说一句五官端正、相貌堂堂那还是有的。   只是让柳知汐不满的是,那个媒婆拐弯抹角地表示,张举子家中只是小富之家,送来的礼品和苏家相比那是一个天一个地!就算心里无数次的暗示自己以后张举子的前程定然远胜苏钰臣,可是心里头的落差还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原本柳知汐对柳云清就不太客气,被钱氏压着才没有过分,现今又听整个扬州城的人都在说苏家、苏钰臣的好话,柳知汐那是更加妒火中烧,对着柳云清说话更加阴阳怪气了。   只不过柳云清每次听到柳知汐的冷言冷语,都先是微笑倾听,之后落寞地低头揪手绢,半句硬话也不敢和柳知汐顶,让柳知汐无趣的同时,也更加的变本加厉。   这日晚饭,柳诚明不在,钱氏喊了家中三个女儿并柳云清一起用餐。   柳云清着一身碧青色的半旧襦群,只衣角和裙边绣了几支荷花,只是家常衣服,算不得名贵,但是在这下过大雨潮湿闷热的傍晚还是有一种清闲雅致之态,让人看了就眼前一亮,柳云清原本七分的颜色在这份仪态气质下也有了十分。   “姐姐不是拿了苏家那么多的绸缎布匹,怎么不拿几匹出来给自己做几身衣裳?天天这几件,在我们家里穿穿倒是没什么,到了夫家估计就让人不想看了吧?”柳知汐接过小丫鬟递过来的帕子,轻轻擦了擦手,话说的漫不经心,但是一听就是老阴阳师了。   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一桌子的好菜,江南人吃□□致,每碟子菜分量不多,但是极为讲究摆盘,和略有些粗犷的京城相比,那是真正做到了色香味俱全——嗯,总之就是挺符合柳云清的口味的。   柳云清吃东西一向讲究“食不言”,闻言夹菜的筷子微微一顿,也就是那一瞬,稍后还是夹了一筷子凉拌嫩笋,小口吃着,略有些满足地眯了眯双眼:厨子将嫩笋切的极细,用鸡汤焯过之后淋上酱油、香醋,吃起来满口清香,回味无穷!   等吃完了这口,柳云清才低垂着头,小小声地应了一句:“嗯,这两天光顾着绣嫁衣了,还没来得及裁新衣,到时候三位妹妹一起裁几件吧。”   柳微珠和柳雪燕闻言都是一喜,就连钱氏也眉眼含笑:“好孩子,你有心了!”苏家的锦缎是出了名的好和难买,而这次苏家送来的锦缎更是珍品中的珍品,一匹估计都要数十两至百两!   柳知汐被梗了一下,眼见着家人都纷纷对柳云清露出笑容,心中更是别扭至极:“哼,不过就算是穿了新衣服也用处不大,我听说姐夫的后院里好多绝色,不知道哪天才会想起来看看云清姐姐呢!”   柳知汐这话一说出口,也觉得自己有些孟浪了,毕竟她一个云英未嫁的闺阁女子,怎么好议论堂姐堂姐夫的闺中事,但是说完了倒也不觉得后悔,反正这个柳云清就是个软包子,说了就说了,她还能怎么着!   钱氏有些生气地在桌子底下踢了踢柳知汐的脚,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一声,只是嘴巴张了张,还是没有说什么维护柳云清的话。   柳云清柔弱的眉眼微微低垂,头偏向了钱氏这一边,柔声问道:“大伯娘,苏家送来的聘礼单子能给我吗?”   钱氏一愣,不知道这话怎么就到嫁妆单子上来了。   只听柳云清声音细细小小的,但是却又分外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里:“我觉得大妹妹说的有道理,光裁新衣还不够,还要学会打扮自己,我记得苏家送来的聘礼里有许多金银首饰之物,还有各种布匹缎子,我想趁着这段时间盘点一下,多做几套衣服配首饰,以后嫁入苏家后,也好不用慌乱。”   柳云清说的有理有据,还是在柳知汐的点拨下显得“幡然悔悟”,钱氏讷讷地听了半晌,才“啊”了一声,却未应答。   柳云清小手揪着手绢,怯怯地看了钱氏一眼:“大伯娘,聘礼单子不能给我吗?”说着双眼已然是有些红了,这满屋子的丫鬟婆子看了去,纵然主子是钱氏一家,也觉得做的有些过了。   这话说的!这是柳云清的聘礼,她能说不给么!   “能,当然能了,一会儿伯娘就差人送到你院子里,是该好好看看,好好看看。”钱氏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原本她都想好了,到时候依照聘礼单子上的东西,把有些珍品替换下来,已经叫人去打造了,可是后来一场泼天大雨耽误了事情,如今东西根本没有制好,柳云清又要拿回聘礼单子去核对聘礼,她后面还怎么操作!   她忙前忙后一场,照理说当时说好了,聘礼冲进嫁妆里,那也是柳诚杰的意思,柳家出不了太多嫁妆,就用送过来的聘礼来遮掩一二。钱氏在里面可谓是动足了脑筋,想着大捞一笔油水——毕竟对于一个养在深闺后院的小丫头,又有什么见识?她作为大伯娘,等到了柳云清要出嫁的时候再把嫁妆单子给她,那也让人挑不出错!到时候成婚本就忙乱,匆匆忙忙看过去,都是面上的一层,又哪里看的出什么分别?   钱氏千般算计,如今却让大女儿几句话的功夫,坏了个干净!这里面可有少说几千两的油水啊!   顿时,钱氏看向大女儿的眼中都要冒火了:这个蠢货!   --------------------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一下作者君下本书的预收,点击作者专栏可见:   《系统不允许我宫斗咸鱼》   卫书婉穿越了   卫书婉拿到一个宫斗系统   卫书婉胸前比叉,不想宫斗   太累!只想躺平,只想咸鱼   系统:亲,你不想回现代了吗?   卫书婉:说的好像你可以帮我回去似的!   系统:亲,做完宫斗任务,拿满积分,就可以回去,我看好你哦!   卫书婉来劲了,仔细看了一下系统界面:“个,十,百,千,万......好家伙,一百万积分!请安一积分,见到皇帝两积分,和皇帝睡觉,才五积分!呵呵,我信你个鬼!” 第十八章 :大婚   时间飞快,转眼就进了八月,暑气不再那么蒸人,扬州城内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喧嚣和秩序,仿佛上个月的那场骇人的大雨如同梦一般,在世井的嘈杂和叫卖声中,变得越来越遥远。   小老百姓只关心眼前的三餐一日,扬州城上层人物的调动来去,与他们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味谈资而已。   而对于扬州府中有些权势的人家,这段时间可是吓破了胆,各个夹紧尾巴做人!   要知道,就在不久前,扬州知府吴英全被连降三级,被贬谪到福建做知州,福建虽然不算苦寒之地,但是那边沿海,如今屡屡有倭寇侵扰,百姓颇有民不聊生之意,和在扬州府的春风得意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可若是说吴英全的遭遇太糟,那看要和谁比,此次十几日的大雨冲破了运河的河堤,冲击了运河两岸的几万亩良田,苏州府和松江府的知府协管不力,触怒了当今圣上,直接派了钦差大臣户部尚书万沛将人缉拿回了京城,而吴英全这边因为对应得当,没有闹出大乱子,又将蔡通判作为顶包之人推了上去,自己才得以保全官身!   也是吴英全当年的座师就是万沛,才有幸通融了一番,否则换个人来办差,光查到官粮全是泥沙混着发霉陈粮之事,哪怕事情全推给蔡通判,吴英全也至少是一个偏听偏信、驭下无能之罪,逃不了干系!   上层神仙打架,中层瑟瑟发抖,下层百姓照旧过日子,这便是扬州城内最近的变化。   而苏钰臣这次,则是第一次从他老爹手中接了十万两银子,大肆兼并四周几个府被冲击的田地,又将流离失所之人安置回去,答应每年只抽三成利,得了名声,又得了巨大的好处——毕竟这次全力相帮了吴英全一回,还答应吴英全每年给他送去五千两银子的孝敬,吴英全在离任之时也是用尽了最后的手段,为自己搏下一点根本。   双方并无多少情谊,甚至苏钰臣内心也极为不屑吴英全的贪婪做派,但还是配合的无比契合,各取所需。   而忙完这些之后,苏钰臣才恍然发现,一下子就要到八月十五了,正是他和柳云清大婚的日子!   八月十五那天一大早,柳云清就在雪儿的轻声叫唤中清醒过来,然后便是开始冗长的步骤:沐浴、更衣,净面、上妆,再是梳头唱吉词,匆匆吃了几块糕点又补了唇妆后,一块红盖头便轻轻的笼罩在柳云清的头顶上方。   柳云清只觉得头顶的凤冠格外的沉重,外面早已天光大亮,刺目的阳光照射进窗子,又透过盖头,将柳云清的视线全部包裹在一片红色之中。   她穿着一身鲜红的嫁衣,嫁衣上用金线绣着吉云凤鸟,这是作为女子一辈子的荣耀,唯有出嫁之时,才能像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一般可以穿着凤冠霞帔,可是柳云清自己却什么都看不见。   她只觉得心慌。   当时小娘走的时候,她心慌过,被府中姐妹欺压的时候她心慌过,被崔家退婚的时候她心慌过,只身一人带着小丫鬟来到人生地不熟的扬州府的时候,她也心慌过。   你看,心慌过后,她柳云清不也照样活的好好的么?如今不过是从这道门进了另外一道门,有什么好慌的?只要她本本分分、三从四德,想必苏家也不会挑出她什么错处,她还是能安安稳稳的做个三少夫人,平平安安过完这辈子。   是的,十九岁的柳云清在出嫁的时候,没有想过什么举案齐眉、夫唱妇随,没有对新婚夫君的期待和羞涩,有的只是经历了太多世间冷暖的清醒,她求的不过是平安二字罢了。   管他苏钰臣是个草包还是个俊才,管他是贪花好色还是家风严正,放在柳云清眼里都差不多。夫君的能力如何,与她何关?就算家风严正那又如何,她父亲在京里多少人说他们柳家门风严谨,可不照样还是有两个姨娘?不,算上她死去的小娘,应该是三个!   柳云清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在哪里,也做好如何去当这苏家三少奶奶的准备。只是新岗位到任,难免还是会有些紧张——毕竟环境不熟么!   而此刻对柳云清所思所想一无所知的苏钰臣,正高兴地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身红色锦袍更是衬地他面如冠玉、风流倜傥,纵是知道这人可能腹内潦草,但是也盖不住大姑娘小媳妇的视线纷纷往苏钰臣的脸上瞟。   苏钰臣身后的接亲队伍吹吹打打绵延数十米,走过之处有穿着喜庆的童子不停地往人群中洒铜钱和喜糖出去,惹得周围的人一顿哄抢后,又不停的给苏钰臣道贺。有些孩子还一直跟在接亲队伍后面,就是父母叫唤了,也不愿意离开,总想着再得几个铜板和喜糖。   一时间整个扬州城都因为苏钰臣的接亲队伍而热闹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涌了过来,导致去往柳家的那条道都堵的有些水泄不通了。   “各位乡亲父老,今天是小子成婚的大喜日子,苏家门外已经搭起了戏台子,摆好了流水席宴请各位乡亲,若是大家赏脸,今日中午便到苏家用饭吧!”苏钰臣拱手笑眯眯的对众人道。   一听今儿个居然还有流水席,连戏台子都搭好了,顿时有些人就站不住了,连忙往苏家的方向跑去,生怕慢了抢不到好位置,也有人想凑接亲的热闹,看看新娘子,继续跟着接亲队伍走。   苏钰臣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迎娶柳云清的时候,自己那时候根本是不情愿娶一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女人为妻的,在那时候的苏钰臣想象中,自己的妻子一定要娇美,要和自己两情相悦,要能和自己赏风看月,而不是基于利益而促成的一场婚约。   所以当时一出了苏家门,他就下令不允许吹吹打打,一直到了柳家门前,才稍微意意思思吹了吹,走完形式接了人上轿,在父母催促的眼神中拜过天地,就算完事了。   而这次,苏钰臣一定要让整个扬州城的人都知道,今天是他苏钰臣和柳云清大婚的日子!   上辈子没有珍惜过、好好对待过的人,这辈子苏钰臣已经心中暗自警告过自己,一定要惜取眼前人,不要再朝秦暮楚、最后误在女色上面!   所以等苏钰臣的接亲队伍到了柳府门前时,那是热闹非凡,大家的吉祥话如同不要钱一般地往外撒,苏钰臣大手一挥,让童子接着撒铜板和喜糖!   柳云清是被柳知文背着上花轿的,在这一刻,柳云清清丽的眼眸中蓦然泛出泪花,只是她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将眼泪水憋了回去——不知道云朗此刻在做什么?他应是知道今日是我大婚,最应该背我出门的人是我嫡亲的弟弟,如今却变成了没见过几面的柳知文。   柳云清记得小时候柳云朗还叉着腰生气道:“阿姐不要嫁人好不好?如果一定要嫁人,我跟着阿姐一起去他们家生活,我们不要分开好不好?”童言稚语尚在耳边,如今却天各一方,出了这个门,或许这辈子都难以再见一面!   柳云清拼命收起心中的伤感,八抬大轿连晃都不曾晃一下,在非凡的喧闹声中,往另外一个方向行去。   这一日的苏府张灯结彩、喜气非常,所有人都在忙进忙出,喜迎宾客,唱礼声不断,待到新娘子的轿子一落地,那更是闹的沸反盈天!等拜过天地之后,众人就要跟着新娘子去新房闹洞房,顺便一起去看看新娘子长什么样。   有几个苏钰臣的二世祖朋友那更是上蹿下跳,非要苏钰臣作一首诗,才让他揭盖头。   众人都知道苏钰臣内里草包,哪里会作什么诗,纷纷起哄,想看他笑话。   “别别别,我们不要红包,谁不知道你苏三少爷有钱,我们就要听苏少爷作首诗送给新娘子,这才表诚意嘛!大家说是不是?”   陈慎言看热闹不嫌事大,来闹洞房的都是年轻人,自然是一呼百应。   “就是就是!快作诗,你看,新娘子都等不及了!”   “咱们又不是考官,随便你作什么诗,只要小嫂子满意就行了么!快点,别婆婆妈妈的!让小嫂子看笑话!”   “小嫂子到时候一生气,可不让你今晚入洞房了啊!”   “哈哈哈哈哈.......”   周围人都被逗得哄堂大笑,柳云清哪里经过这阵仗,双颊早已晕红成一片,头低的更下了,幸亏有盖头遮着,否则都不知道该如何遮羞了。   只是她也知道苏钰臣可能不擅长作诗,心中已经是想好了,无论苏钰臣作还不是作,作的好坏与否,都得想个办法给他台阶下。   苏钰臣原本没想过作什么捞什子诗,这是酸臭文人搞的玩意,他一向不屑,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多送几支簪子呢!只是被人挤兑成这样,还带上了柳云清,他可不愿意被人看轻了,或是借着他来嘲笑柳云清!   脑海中微微思索了一番,才开口吟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注:1   苏钰臣话音落下,整个房间里的声音都静了一番,就连柳云清的心也突然漏跳了两拍。   说的多好啊!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   作者有话要说:   注1:《留别妻》苏武   谢谢读者的指正,写的时候脑子错乱了...... 第十九章 :洞房花烛 第十九章 :洞房花烛   这几句诗听着简单,甚至还有些不完整,只是从苏钰臣嘴里说出来,却让人颇为感叹,毕竟这可是个一直流连花丛的浪荡子,居然也能对着自己的结发妻子说出“恩爱两不疑”这样的话。   不过大家还是非常给面子,苏钰臣吟完就纷纷叫好,然后催促着苏钰臣揭盖头。   苏钰臣接过喜婆手中的如意秤,揭盖了一直盖在柳云清头上的盖头。   柳云清在苏钰臣心中一直是温和到有些怯怯的,平时穿着打扮也是以低调的颜色为主,猛然间看到她着大红的妆容,华丽的凤冠,珠链遮面,若隐若现,倒是有了几分艳丽之色,夹杂着本就轻柔婉约的气质,让人一时间移不开眼睛。这和他印象中柳云清的形象有着很大的不同。   柳云清鸦羽似的睫毛颤了颤,才抬眸看向了苏钰臣。   两人双目相接时,苏钰臣心中一定,难免感慨:真好,兜兜转转,这辈子我们还是成了夫妻!只希望这辈子我能将亏欠你的都补上,我们能真正恩爱两不疑。   柳云清嘴角含笑,背脊挺得笔直,纵然姿容算不得绝美,但是也自有一股大家名门的风度,在场的大部分出身商贾,没人敢小觑了她去,纷纷甚赞新娘子美姿仪,不愧是大家出身!   在众人的笑闹中,两人喝过了交杯酒,苏钰臣才推着这些狐朋狗友往门外走,临走前还叮嘱了仆人往新娘子房间里也送上一桌子菜过来。   外间宾客如云,婚房就算离得远了,也听得见些许外面的吵闹声,等房间里的人都散开了,只剩下柳云清主仆二人,她才稍微感觉到放松了一点。   柳云清唤雪儿卸下了头上沉重的凤冠,又换了身红色轻便的喜服,这才站起身来细细地打量起这间婚房。   这间房间以前应当是苏钰臣自己的房间,如今又稍改了布局,作为两个人的结婚之后的住所。   比起柳云清在京城时候的逼仄的住所,这间房间算是很大了,除了她所在的卧房,外间还连着一个小厅和一个小书房。卧房之中除了一张大床和一个大柜子外,又放了一面梳妆台,想来是新布置的,梳妆台上不是空空落落的,一个匣子里摆满了珠宝首饰,另外一个匣子里则都是“丽人轩”的胭脂水粉,样样都不是俗品。   小厅的茶几上摆了两个造型古朴的花瓶,斜插着两支桃花,博古花架上俱是一些供人赏玩的古玩名品,人走过这个花架都得放缓步伐,生怕不小心打碎一二件这般的稀世珍品。一张小圆桌上则摆着外头一样的席面,菜肴道道精致。小书房许是主人不怎么爱去,里面就摆了几本崭新的书装点门面,墙上挂了两幅名人字画,其他没有太多装饰。饶是如此,这些家具也都是名贵木材打造而成,且都由大家雕刻描绘,光那一张书桌就价值不知凡几。   柳云清看完了房间的布置,指挥这雪儿将自己随身衣物的箱笼搬了进来,暂且放在墙角,这才开始净手用了午饭。   柳云清吃着菜肴,忍不住满足地喟叹一声:到底是扬州城中最富有的苏家,以前尚觉得不错的柳家厨子和人一比,真的是差太远了!   房间里燃着好闻的龙涎香,那玩意柳云清还是到了扬州城才知道的,如今江南雅士捧这款香料,但是这香料又难得,取自东海之地,产量十分稀少,故而就手指截那么粗一段就价值百两。说是去年献给了当今圣上,最得宠的淑妃也不过分得了三两,为此还惹得宫里头的皇太后不满了,指责淑妃恃宠而骄,竟是越过了中宫,想要独得圣宠!   这宫里头的事情到底如何柳云清不知,她只知道外面人抢破脑袋的东西,此刻就静静地在这个房间里燃了大半天,并无人去管它,仿佛只是普通物件一般。   柳云清心下有些放松了起来,这夫君传言不着调,但是上个月在水灾的表现却又是可圈可点;苏家虽是商贾之家,但是吃穿用度一切皆是顶级;苏家少爷可能在女子之事上多情了一些,但是对待原配还是有一份应有的尊重——如此便已是甚好。   柳云清稍稍走了会儿消了一下食,然后就坐在床畔等苏钰臣回来,许是今天早上起的太早,又许是如今的环境比较静谧,不知不觉间柳云清竟是靠着床框睡了过去。   柳云清是被推门声惊醒的,等入目看到了苏钰臣的脸,才恍恍惚惚得想起了今夕何夕,因着刚刚那个纷繁复杂的梦,柳云清此刻仍旧有些回不过神来。   那个梦明明杂乱无比,许许多多的人和事交织在一起,很多场景柳云清都没有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只是那种感觉却一直紧紧贴在她的心里——她在苏家的日子不管她如何努力,都没有过到自己想要的样子,苏钰臣会折磨她,整个苏家会折磨她,而她无处可逃!   柳云清定定心神,心下暗道:这只是一个梦,别太胡思乱想了。只是到底情绪上还是带出来几分,服侍苏钰臣更衣的时候这个腰带怎么都拿不下来,一不小心用力过了头,就听到苏钰臣忍不住“嘶”了一声,有些疑惑地看向了柳云清。   柳云清心中一紧,却见苏钰臣却并没有着脑,反而轻笑了一声,握着柳云清的手,慢慢的带着她解开自己的腰带。   柳云清只觉得脑袋轰地一下炸开,心跳如雷,脸涨的通红,自己从来没有离一个外男这么近过,还被他握着手做这么羞耻的事情,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手颤抖的紧,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似的!   柳云清恨不得自己掐自己一把,怎么从前不知道自己这么没出息!也是了,从前哪里有外男来给她练手?   夏天的外袍单薄,敞开之后就是中衣,柳云清一直低着头,视线就落在了苏钰臣的喉结之上,又觉得盯着此处不妥,只能更加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视线再放在别处。   苏钰臣只觉得上辈子的自己完全是个傻瓜,怎么可以错过自家娘子这么可爱的样子,竟是如此害羞胆怯,像个兔子似的恨不得缩成一团,被他碰一下就瑟瑟发抖!   想必这个时候娘子就喜欢上自己了吧?否则如何会如此害羞?   苏钰臣长笑一声,好听的声音从他的胸膛传入柳云清的耳朵,她不知道苏钰臣在笑什么,正想抬头看他,却突然惊呼一声,自己整个人都被苏钰臣公主抱了起来,往床榻走去。   这下子柳云清慌了,她早年丧母,家中主母对她向来是不冷不淡的,这次作为和苏家联姻的棋子到了江南,出门前主母根本没有交代过那方面的事情,而钱氏只以为柳云清在家中定然是受过教导,故而出嫁前也没有对她培训,所以此刻柳云清是真的慌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到底,她是眼一闭,心一横,被苏钰臣放到床上后,就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心中默念自己只是根无知无觉的木头。   上辈子苏钰臣一开始不待见柳云清,洞房花烛夜也是草草了事,他自己都不痛快,更别说在意柳云清痛快不痛快了。   可是如今见柳云清这幅紧张的样子,苏钰臣忍不住逗逗她,故而沉声道:“睁眼看我。”   低沉的男声在自己耳边响起,柳云清只能压下心中的慌乱,缓缓睁开清丽的双眸,看见了正在自己正上方的苏钰臣。   此刻的苏钰臣又和自己印象中的有所不同,许是喝了不少酒,苏钰臣喷洒在她周围的呼吸间有一股酒香,年轻男子的气息如此灼热,让她又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寥寥几次见面,苏钰臣总是有一种玩世不恭的气质,让她容易忽略掉他的长相,而此刻他的墨发披散下来,脸上的表情带着戏谑,桃花眼在烛光下有些潋滟,薄唇微微抿着,有着一种雌雄莫辨的瑰丽魅惑,让她恍然想起,眼前这个男子其实还比他小两岁,其实不过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   慢慢地,少年郎低下了头,双唇衔住了她的唇珠。   柳云清身子哆嗦了一下,整个人瞬间僵直。   苏钰臣这可算是满级大佬屠杀柳云清这个稚嫩新手了,柳云清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沉沉浮浮,脑海里一片空白,恍然间好像还听到了自己轻微的啜泣声,还有一些在平日里打死她都不会说出来的话。   “能把蜡烛先吹了么?”   “能把床帘下了么?”   “能停一下吗?”   最后回应她的是苏钰臣灼热的双手掐着她的细腰,再次吻上了她的唇,堵住了她的嘴:“别说话,专心点!”   一夜春风渡细雨,雨打芭蕉,滴滴到天明。   等柳云清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慌忙间唤雪儿起身更衣,语气中不免有了责备:“怎么不叫我?什么时辰了?”   “小姐,是姑爷不让我叫小姐起的,现在是辰时了。”雪儿非但不急不缓,还有些高兴地和柳云清分享自己的好消息:“今儿个姑爷说了以后给我算小姐身边的一等丫鬟,每个月月例有三两银子呢!”   以往在柳府只有两钱银子一个月的月例,如今翻了十几倍,如何不让小丫头欣喜若狂。   柳云清快手快脚地给自己更衣上妆,雪儿一边给柳云清挽发,一边道:“小姐不用着急的,姑爷正在外间等您呢!”   听到苏钰臣还在外面等自己,柳云清又不由想起了昨晚的荒唐,脸上再次绯红一片,稳了稳心神才轻声交代:“以后得称呼我为少夫人,不能再叫小姐了。还有,以后万不可过了点不唤我起来,晨昏定省是做儿媳妇的本分,如何能懈怠!”   雪儿悄悄吐了吐舌头,连忙点头答应。   待穿戴整齐走出里间,看到苏钰臣也刚刚洗手净面完,才知道他也刚起不久。   知道时间已经不早了,苏钰臣也没有再调笑几句,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往正厅方向走去。   苏钰臣身高腿长,想着昨晚闹的过了,两人都有点睡迟了,他倒是无所谓,就怕柳云清面子上挂不住,所以脚步快了点。只是柳云清纵然速度加快了点,也跟不上苏钰臣的步伐,她更不可能做出小跑之态,有失淑女风度,便落后了好几步。   苏钰臣一看刚刚还在身边的人儿落到了后头去,转身几步往柳云清身边走去,然后抓起了柳云清的手,放入自己的掌心,拉着她一起往前走,柳云清挣了几次挣不开,只能勉力跟上,好在苏钰臣到了正厅门口时候放开了自己,否则这般作派实在是太过孟浪了!   正厅中,苏谨山和王娴已经一左一右地坐在太师椅上等着了,苏谨山的三个姨娘并苏钰臣两个庶出的哥哥苏明霆、苏宇轩也在下首坐着,再加上各个服侍主子的丫鬟婆子,可谓是一大家子人都在等苏钰臣和柳云清。   “哟,可算是来了,我这坐的腰都酸了!”刘姨娘手握成拳轻轻捶了捶自己的后背,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苏钰臣和柳云清,仿佛只是在揶揄两个小年轻。   徐姨娘不赞同地对着刘姨娘摇了摇头:“三少夫人新进府,脸皮薄,可经不起你这般调侃,显得我们苏家没有规矩似的。”好像是在帮着柳云清说话,可是这其中的“规矩”二字又点了点柳云清。   柳云清面色一片惨白,眼中顿时惊疑不定!   冷言冷语她已经不知道经受过多少了,可是为何这些话居然和她昨日梦中的一模一样?!就连从没有见过的刘姨娘和徐姨娘,也和梦境中的人物如此相似!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支持!!! 第二十章 :美婢   “愣着干嘛?还不快来敬茶?”王娴无视了两个姨娘的话,笑眯眯地招手让两个小的过来。   柳云清又是一愣,这话这表情,又和梦中不同了?   虽然那梦很乱,但是如今到了此刻情境中,柳云清又好像能清晰的记起来了,她的婆母板着一张脸什么都没说,是公公招呼他们来敬茶的。   然而此刻,苏谨山只是端坐在上首,捏着自己的胡须,微微笑着,并未有其他太多的表情和话语。   柳云清心中纷乱,只晓得跟在苏钰臣身后,跪下后从仆人手中接过茶盏,给公公婆婆敬茶。   “乖孩子,拿着吧!”敬完茶之后,柳云清从王娴手中接过了一对阳绿冰种翡翠手镯,而苏钰臣则是得了一块山水牌,看样子是同柳云清那个手镯一块料子上切下来的,倒是应了“一对璧人”之意。   再之后,柳云清则是和苏明霆、苏宇轩的妻儿还有两个姨娘见礼,柳云清事先打听了个人的喜好,送的礼也让人挑不出错便是。   等行完礼、认完人,一大家子人又一起吃了一顿早饭,才各自散了去。   苏钰臣见柳云清吃过早饭后就一直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以为是昨晚自己累着她了,有些尴尬地拿出折扇扇了扇,才状若无意道:“天儿还早,要么你回去再躺一会儿?”苏钰臣上辈子都是女人围着他转,花起钱来大手大脚,送这送那,可真的问他何曾温柔小意、体贴关怀过谁,那还真没有。   柳云清红唇微张,想了想还是按耐下了心思,轻轻的点了点头——不管是真是假,日子都是要过下去的,此刻又作何拂了他的好意。   苏钰臣原本准备陪着柳云清一道回自己院子的,只是青竹突然匆匆忙忙走了过来,看到苏钰臣连行礼都忘了,着急道:“少爷,您快去看看吧,咱们家开在福元街的米铺有人找茬!正在砸铺子!”   狠挫了“王记米铺”之后,苏钰臣一下子又或买或租了三间铺子,全部挂上了“苏记米铺”的牌子,因为米铺用不着大肆装修,所以前日就已经开始营业了。苏钰臣通过苏家在北方的供应关系,又运来了五万旦粮食,准备开售。   以前苏家拿货拿的少,都是正好有船有其他货送到扬州城的时候,才带点粮食,但是现在苏钰臣一次性拿货就是五万旦粮食,包了一整条船运过来,不仅时效快了不少,成本价格也至少压低了一成!   再加上苏家在水灾那段时间得到的民心,整个扬州城的人都还念着苏家的好,如今价格也还维持在之前的价格没变动,自然购买者众多,让原本就已经开始出现颓象的“王记米铺”更加挤兑的生意寥寥。   眼看着开门大吉,又接着迎娶了柳云清,苏钰臣心中正觉得重生回来一路顺遂,怎么就又有人来闹事砸场子了?   苏钰臣只得别了柳云清,和青竹一起往外头走。   苏钰臣走了,柳云清反而觉得浑身落得轻松,带着雪儿刚刚走进院子,就看到一个嬷嬷立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貌美的婢女。   陈嬷嬷知道这时候过来送人有些不妥,但奈何当初自家小姐答应了小魔王,一成亲后就将琴月和琴香送到小少爷的院子来:“少夫人,这是琴月和琴香,老夫人怕你们院里人手不够,特地给添置的,这两人是少爷点名要的,少夫人您看着安排就好。”   陈嬷嬷想来这柳家姑娘也不会是个棒槌,听不出里面的意思,所以也只是点到即止,但还是有些担忧地看了柳云清一眼,生怕她发怒。只是自家小姐一向待小少爷跟眼珠子似的,这次成亲本来就是小少爷被赶鸭子上架,为了苏家的家业才做了牺牲,如今当然想着法儿想要弥补儿子了。   却不料,柳云清只是对着那两名美婢淡淡地笑了笑,反而有些热情地招待了陈嬷嬷一番,知道陈嬷嬷信佛,走的时候还赏了陈嬷嬷一串佛串,让陈嬷嬷一下子打心眼里就喜欢了这位新来的少夫人:知礼懂事、不会拈酸吃醋,说话温文尔雅,果然是京城书香门第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陈嬷嬷本来就不单单是为了送人过来的,也是想探一探少夫人的品貌禀告给王娴,此番试探下来,只觉得确实是小少爷的良配。   而陈嬷嬷一走,柳云清打发了两个美婢先去将自己的东西整理过来,便带着雪儿进了里间。   累了一上午,柳云清哪怕心性坚韧、做事沉稳,此刻也觉得有点疲乏了,靠在美人塌上闭目养神,准备等会儿再去库房清点自己的嫁妆收拾东西。   雪儿有些心疼自己主子,连忙乖巧地沏了一杯茶端给柳云清:“小,少夫人,这也太欺负人了吧!您才第一天进门,哪里就有往自己儿子院子里塞女人的道理?!果然是商贾人家,一点规矩都不讲的,这要是在京城官家,谁家主母要是敢这样做,第二天出门非得被人笑死不成!”   雪儿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士,从小被卖到柳家跟在柳云清身边伺候,虽然说身份低微,可是毕竟在官宦人家当差,见识却不少,尤其是她们这些做婢女的,更要了解内宅的规矩体统,否则又如何伴着女主人在后宅生存下去?   雪儿的话并没有错,若是注意家风门风的官家,自然不会做出此等荒唐事,可是这是远离京城的扬州,这是江南富商的苏家,商人之家向来不太重视这些太过教条的东西,更加偏好享受行乐,没有那么多规矩。   况且今天王娴也是给足了柳云清面子,这两个美婢是去是留,最后还是柳云清一句话的事情,毕竟连那两人的卖身契都交到了柳云清手中,那便是信任她的。   “原本以为姑爷和您成亲了,对您又这么好,肯定是收心了,谁知道,才一天啊!”雪儿说着说着就有些激动了起来,眼眶都红了,小姑娘撅着嘴,实在是为自家主子抱不平!   柳云清闭着眼睛,享受着房间角落里冰块散发出的阵阵凉意,脑子里想着这若是在柳家,盛夏酷暑之时,就算是再热,这冰块也是到不了自己房间的。   见柳云清不答腔也不看自己,雪儿察觉到自家小姐是生气了。每回小姐生气,都不愿意搭理自己,比起严厉教导自己,这个时候的柳云清才让雪儿更加害怕。   雪儿一向机灵,发现柳云清真的生气了,连忙跪了下来:“少夫人恕罪,是雪儿多嘴了。”   柳云清这才睁开眼看向了雪儿,清丽的双眸中闪过无奈:“错哪了?”   “雪儿不该编排苏家和姑爷,不该指责老夫人,对老夫人不敬。”雪儿低声说道,只是语气中还带着点不服气。   “我既然已经嫁进了苏家,那以后就是苏家的人了,别再让我听到你说什么商贾人家的话,以前如何对家中主母的,现在也要如何对待老夫人。主人家的事情,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婢女可以置喙的。”   见雪儿还是低着头不声不响,就知道这小丫头心中还有怨气,只能叹了一口气道:“你若是言行无状,到时候撞在老夫人或者三少爷手里,就是我也保不下你!只不过是三少爷稍微对我和颜悦色一些,你以为我们就能拿乔摆三少夫人的款了么?可别忘了,苏家可是给了柳家十万两的聘金,说难听些,我和那琴月琴香又有何分别,不过也是苏家花银子买来的。”   雪儿听到自家小姐如此自比,刚刚一直憋着的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确实如同小姐所说,这几日被人捧着的感觉实在太好,让她都快忘了原来她们主仆二人在柳府过的是什么日子,总觉得好不容易脱离苦海,嫁到苏家后可以翻身过好日子了,可是如今被柳云清一点,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那,那两个婢女现在怎么处置?”雪儿心疼极了柳云清,可那两人都已经住进了院子里来了,总是要处置的。   柳云清洒然一笑:“这有何纠结的?让她两人轮流在外间伺候,先按照通房丫鬟的月例发银子,若是夫君看上了哪个或是都看中了,那便抬她们做姨娘,分个小院子让她们单独住去。”   柳云清大度,处理的非常妥帖,甚至怕两个美婢做苦力活晒黑了皮肤弄粗糙了双手,先只安排她们在院里做一些轻省的活计。   两个美婢起初还担心柳云清会敲打她们,没想到少夫人这么好说话,心下也是一定,勤快地帮着柳云清一起整理箱笼,清点嫁妆,整一个妻妾相和的场景。   苏钰臣此刻正带着家丁仆人在店里和十几个彪形大汉对峙,万万想不到自己在外面差点和人打生打死,家里面贤妻已经帮他妥帖地纳好了两名通房! 第二十一章 :分一杯羹   福元街,苏记米铺。   世人都爱看热闹,眼看着越来越多人围到了“苏记米铺”门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其他人也开始往这边方向走来,只是这时候人实在太多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实在看不清里面在干什么?   “诶,这个小兄弟,里面这是在干嘛啊?”牛大爷原本进城来卖些自家种的粮食,还没进门就被堵在了外面,忍不住扯了扯身边的一个大高个,想问问他出了什么事情。   王三见有人来问,其他人也是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连忙把刚刚听来的前因后果说了一番:“说是“苏记米铺”的米以次充好,好几家人家都说买的是最高价格的一等米,但是送过来的米和三等的没两样,甚至还有发霉的,说他们骗人,现在正在闹事。”   牛大爷“啊”了一声,竟不知道这“苏记米铺”会做出这种事情,毕竟他也是冲着“苏记”的名声,才想把自家种的粮食送到这里来卖,他们村子里的人都说“苏记”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这该不会是人家故意的吧?”老大爷犹自不信,王三到现在也还没有搞清楚事情到底是怎没样的,不好评论什么,只是伸长了脖子,看里面的动向。   来的路上的时候,苏钰臣心里也琢磨过,是不是王家过来闹事了?毕竟最近他们门庭寥落,生意惨淡,说不恨苏家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根据他前世的记忆,这个时候王老太爷的身体应该是要不好了,再过几天就要归西,蔡通判被判了流放,王家的生意也被扬州城内其他富商一抢而空,只能无奈带着妻儿变卖家财回乡里以求安稳度日。   这时候王家已经是大乱,照理分不出精力来找苏家麻烦啊!   因为“苏记米铺”现在归了苏钰臣,所以所有事情也都是苏钰臣亲自操刀,他想的很美好,除了王家,自家在扬州城里一家独大,却不知道商场上的事情是瞬息万变的,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别人也正朝着这块肥肉磨刀霍霍呢!   直到苏钰臣进了店里,看到了季一鸣和崔元二人带着十几个身材壮硕的家丁在他铺子里闹事,他才品出点味道来。   “哟呵,死对头突然便老相好了,就连逛铺子也要结伴而来,最近你们两个感情不错啊?”苏钰臣一撩袍子,青竹立刻非常有眼力见地搬来了一把椅子,让苏钰臣坐下。   季一鸣嫌恶地看了崔元一样,此刻却也没空反驳苏钰臣的话,只是硬邦邦道:“你来了正好,你们苏家卖给我家的一等米,好多都发霉了,比三等米都不如,我拿你当兄弟,你竟然这么坑我?!你自己看看吧!”   说完直接扔了一袋大米在铺子中央,大米的口袋大开着,因为这一动作,里面的大米纷纷滑落到地上,白花花的大米里面确实参杂了了一些墨绿色的霉斑,让人看着就倒胃口。   外面围观的百姓顿时一阵阵的惊呼,没想到这“苏记米铺”真的敢卖这种吃了让人生病的稻米,这可真的是太过分了!   崔元也不想看到季一鸣,奈何家里人把自己踢出来要办这个事情,只能捏着鼻子帮腔:“就是,给我们家的也是这种米,苏钰臣你什么意思?想吃死人吗?”说着也示意奴仆将米展示给众人看。   众人近距离地看着这袋子大米,有些人还不信邪又用手往里面抄出来看了一下,发现果然下面的问题还要严重!顿时就都嚷嚷开了,有些人担忧自己家也着了道,匆忙跑回家要看看从苏家买的米到底怎么样,倒是一下子散了好几个人。   苏钰臣俊秀的眉眼一沉,霎时间那个玩世不恭的少年郎身上倒也有了几分迫人的气势:“看来倒是我们苏家的不是了,是不是还不止你们家,我猜猜吧,孙家,史家,何家,这些最近从我们家买过一等米的,都买到了坏米?”   苏钰臣一向在二世祖之间还是有几分面子的,大家一起吃喝玩乐的时候,也都会顾及苏钰臣的脸色。   原本么,大家都是酒肉朋友,家里生意上的事情,那都是长辈之间的,他们只管潇洒,生意场上的刀光剑影就是掰开了揉碎了和他们去讲,他们也不在意。   可是这次,因为苏钰臣的提议,导致他们家都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如今眼看着王家要倒台了,苏家还真的如苏钰臣说的那样,要把米铺粮行开遍整个扬州城,扬州城的粮价他们苏家说了算,这些人就都不干了!于是也不知道谁家起的头,想要趁乱和苏家争一争,还一起说好了合伙入股,到时候收购了苏家和王家的米铺,大家一起分账。   只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在没有水灾的时候,大家卖米卖的那叫一个兴高采烈,纷纷背后还嘲笑苏钰臣这个傻子;后来一场大雨一场水宅,导致原本他们可以从中大赚一笔利润的粮食,都进了苏家粮仓,这几家虽然不愁吃喝,可也在那几天心中颇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虽然谁都清楚,没人能预测到这些,可是这原本属于他们的利益还是实实在在受损了啊!   尤其是当时做中间人的那些二世祖,各个被家里人责骂了一番,如今既然想要联合起来搞苏家,这些纨绔子倒也是觉得这种闹事就是自己的老本行,便自告奋勇地过来了。谁成想就是这么巧,崔元和季一鸣这两个死对头一起过来联合闹事,只能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季一鸣牢记家中长辈的指点,这事不要求多么合情合理,只要求把事情闹的越大越好,只要苏家米铺卖坏米的事情传遍整个扬州城,老百姓们哪里去求证?心里只要一怀疑上,他们的事情就算成了!   于是季一鸣继续梗着脖子,睁眼说瞎话:“可不是么!都是你们这边出来的大米,都是一批的,可不是都有问题!”他们最近将苏家铺子里的一等大米一扫而空,自然有底气来诬陷。   苏钰臣简直是要被气笑了,猛的起身一脚把凳子踹翻,倒是把季一鸣吓了一跳,忍不住人往后缩了缩。   苏钰臣可不是个好性子的人,当即就指着季一鸣的鼻子骂:“我他娘的拿你当兄弟,你就是这么给兄弟捅刀的!不就是在水灾之前我收购你们家的米,然后低价卖给扬州城的乡亲父老么!怎么的,我是老天爷啊,我能叫什么时候下雨就什么时候下雨?占我便宜的时候笑呵呵,自己稍微吃点亏就搞这种破事来搞我?嗯?”   苏钰臣从来不是要脸的人,说起大话来眼都不眨一下,骂起来也是声音响亮,一点都不含糊:“说白了,你们就是想赚乡亲父老的钱没赚到,现在来找我茬呗!小爷我今天倒是不相信了!”   苏钰臣转头看向铺子外面的围观百姓:“大家谁愿意到我们苏家仓房去看粮食的就一起跟着我家小厮去看,正好新一批的米已经入库,大家一起看看,顺便回来告诉大家我们苏家卖的到底是什么米?”   苏钰臣从腰间取下了仓房的钥匙给了青松,果然有不少人跟着青松去看,不过还有更多的人留在原地,想看更大的热闹。   崔元没想到苏钰臣反应这么快,若是大家看了之后发现米没问题,是他们诬陷,那反而于他们家的生意还有碍!连忙装作气狠狠地样子找补回来:“你也说了是新入仓的粮食,可能这批是没问题,可是我们这些人家买的那批是确确实实有问题的!”   这事真要扯,那是扯不清的,毕竟东西都卖完了,被他们几家扫空了,非要扣你一个屎盆子在头上,你也说不清!   不一会儿,去看仓房的人回来了,纷纷对着人群就摇头:“一点问题都没有,苏家仓房里的米都是好米,一等米就别说了,是这个!”一个人竖起了大拇指,另外一人也跟着附和赞同。   只是因为刚刚崔元已经指出过这中间有可能动手脚了,所以一时之间众人还有心中有些疑问。   崔元和季一鸣对视一眼,心中俱是暗喜道:成了!   不管苏钰臣怎么辩解,只要把疑问的种子种下去,以后大家再来苏家买米,那心中总会有些不信。而他们要的,就是这点不信任。   苏钰臣双手抱臂,潋滟的桃花眼看着崔元和季一鸣时泛出冷意——酒肉朋友不可交,世人诚不欺我!虽然之前问他们购粮让他们少了囤积居奇大肆敛财的机会,但是也是按照比市场价格高上一成半的价格收的,半点也没让他们吃亏。后头就因为苏家压着粮价不让涨,又让他们无粮可卖,如今就用这种下作手段来逼迫他苏钰臣!   苏钰臣冷笑了几声,环顾四周,突然行至米铺门口,望着挤挤挨挨看热闹的百姓大声问到:“既然他们说我家的米有问题,那我倒是要问问你们了,你们从水灾到现在,从苏家买的米有没有问题?”   这些人中不少都是“苏记米铺”的常客,否则也不会聚集再此,有些人不止一次来购买,吃都吃了不少了;还有些人家就在附近,有不放心的早就回家看过,并无问题,所以才没有发作,一直当好戏再围观。   如今被苏钰臣发问,众人都连连摇头否认——毕竟苏家的米质优价廉,否则他们又怎么会一次又一次的来买?只是他们都是平头百姓,吃不起那一等米,都是买三等米,最多也就买个二等米,故而还真不知道这一等米的质量如何。   苏钰臣见状,薄唇微勾,讥讽地看着崔元二人,继续用最大的声音对众人喊道:“那不就结了!大家还担心什么?除非你们都变成崔家、季家这样的富户,否则大家吃到的永远是我们苏家最质优价廉的大米!你们给我听好了,我们苏家从来不坑平头百姓,我苏钰臣不差那点银子!”   苏钰臣这番话说的崔元和季一鸣是瞠目结舌,可围在那儿的人听了之后,虽然觉得有些刺耳,可他妈的怎么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儿!越想越有道理啊!就苏钰臣天天一副二世祖的样子,在扬州城里花钱如流水的,人送外号“财神爷”,人家稀罕我们这些穷苦百姓的那点银子?费得着那心思来算计他们?   原本的一场信用危机,居然在苏钰臣这一番不着调的话语中,就给化解了!   崔元脾气向来就爆,原本得意满满,以为这回一定能把苏家坑到底,完成家里交代的任务,现在却是功败垂成,气的直接跳脚:“好啊!苏钰臣!你不欺负平头百姓,那就是欺负我们崔家咯?你真以为我怕了你成?!”   苏钰臣走近崔元,因为个子比崔元高出了半个头,故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我他妈的就是真的要搞你了,你待如何?”   然后又再次高声道:“我卖的米有没有坑你们,你们心里清楚,但是我今天话就放这里了,以后但凡你们几家买米卖米,我一定比市场价高出一成或者低一成!”   崔元火气一下子被点燃了,理智的牢笼被冲破,冲着身后十几个壮汉家丁就大声喝道:“我怎么样?我他娘的给你看看我能怎么样!给我砸!” 第二十二章 :官府认证   眼看着崔元身后的家丁就要开始在“苏记米铺”动起手来,就听到一声高喝:“我看谁敢闹事?”   众人回头,就看到李捕头腰侧胯刀,带着几个衙役从人群中走来。   原本还准备大打出手的双方立刻停止了手上的动作,颇有些惊慌失措,生怕衙役们一个不顺心就把自己扔到大牢里。   毕竟季家崔家再横,也不敢和官府的人硬碰硬。   苏钰臣内心有些纳罕,虽然说他是叫了青松往衙门里送信,不过他也就和那个孙衙役有些交情,这个李捕头一向有些油盐不进,如今孙衙役没来,李捕头却来了,倒不知道是敌是友。   李捕头瞥了一眼米铺中的架势,对着崔元和季一鸣冷笑一声:“胆儿挺肥啊!敢在这里闹事,是想去知府衙门喝杯茶吗?”   崔元和季一鸣瞬间冷汗涔涔,他们只是普通有钱人家的二世祖,在衙门里还真没有什么熟人,平时见了衙役都要喊声“哥”,打打招呼搞好关系,如今被叫做“活阎王”的李捕头虎目一瞪,再看他肌肉虬结、孔武不凡的样子,两腿已是战战,此刻只想一走了之,什么家里的嘱托,全部都抛之脑后了!   最后还是季一鸣稳了稳心神,对李捕头抱了抱拳:“李捕头,实在是这“苏记米铺”欺人太甚,想要用坏米冒充一等米,我等才......”   “闭嘴!”李捕头声如洪钟,只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季一鸣瞬时间哑了声音,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然后便看到李捕头冲着苏钰臣拱了拱手:“吕知府听闻苏家之前在水灾中的义举,特赐匾额给到“苏记米铺”,还请苏少爷笑纳!”说完便拍了拍手,然后落在后面的两个衙役才从人群中慢慢地走了出来,两人扛着一个蒙着红布的匾额,等到了“苏记米铺”跟前,才被李捕头用力扯下了红布。   只见那匾额上写着四个大字:“积善余庆”——积善之家,余泽后世。   苏钰臣没想到自己那一番作为还传到了新到任的吕知府耳中,看来吴英全交接的时候没有少给他们苏家说好话,这块匾额虽然迟了点,但还是到了。   “多谢吕知府,多谢李捕头!”有了这块匾额,苏家在扬州城的生意算是上了一层□□,不管名声还是做生意的顺畅度,都将要比以往更加好上不少,所以这声谢也确实是实心实意。   李捕头摆摆手,意思无需如此客气:“这里还有一份请帖,明日吕知府将邀请扬州城的能人雅士一同小酌一杯,还请苏少爷和苏老爷赏脸前去。”   苏钰臣接过这份请帖,心下已是了然:这吕知府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自然是把整个扬州城的关系给摸清楚,知道以后将如何施为,苏家作为扬州城的首富,自然是在应邀之列。   同时苏钰臣心下也是一喜:原本还以为要多花些心思,才能接触到那人,如今看来倒是水到渠成!   和苏钰臣寒暄完,李捕头才从鼻间“哼”了一声:“连吕知府都认可的积善之家,到了你们口中,竟变成了以次充好的造假之徒,到底是吕知府看走了眼,还是你们造谣生事、血口喷人?我看还是把你们都带到衙门去审一审,来人!”   李捕头一声令下,另外两个衙役应声出列,看样子就要生擒崔元和季一鸣,顿时把两人胆子都快吓破了!   季一鸣连忙告饶:“李捕头,李捕头,且慢且慢!这里面都是误会,有可能是我们家自己搞错了!我回去再看看,再看看!”   崔元更是吓得脸色一片惨白:“是,是!我们搞错了,是我们搞错了!”   李捕头最不屑这种没担当的孬种,闻言也没好气:“既是如此,还在这里干嘛?还不快滚!”   李捕头话音一落,季一鸣和崔元就连忙带着家丁连滚带爬地出了“苏记米铺”,周围百姓看到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纷纷也是对这两人指指点点,连带着对季家和崔家都产生了不满,影响了他们铺子好长一段时间的生意!   等到人群散去,李捕头也要告辞离开,却被苏钰臣留了下来:“大家为苏家忙这一场,也是累了,眼看着就要到饭点了,我让人带几位兄弟去对面酒楼吃上一顿,绝不耽误大家办差!”   李捕头自己不屑去捞商家好处,但是却也不会反对自己的手下在规则之内吃点拿点,否则他也坐不到现在捕头的位置。   打发了青松去招待那几位衙役,苏钰臣将李捕头引进了米铺的里间,然后才从袖中塞了一张百两面额的银票给了李捕头:“今日之事,还多谢李捕头照顾!虽然此事我苏家问心无愧,但是到底叨扰你们了,若不是李捕头出手,我今日恐怕难以善了!”   李捕头当着苏钰臣的面,直接打开了银票的面额看了看,然后眼也不眨地将银票放回了案上:“既然苏少爷也说了问心无愧,还送这银票干嘛?也就是知道这事是他们几家联合起来要坑你们苏家,我才出手的,可不是为了你这点银子。”   “你们苏家的义举,别人不知道,我李某人心里一清二楚,你们帮了多少百姓,我也心中有数,否则我今儿个也不必带那么多兄弟来给你撑场面了。”   流水的知府,铁打的小吏。吴英全在任期间,做的那些事情,李捕头看不上眼,但是也没办法阻止。原本以为扬州城年年风调雨顺,就算那官员贪一点,但是也害不到百姓家破人亡,可谁知道一场大水,还真的差点让扬州城的诸多百姓颠沛流离。要不是有苏家又是送米送衣服,又是买田地安顿流民,这扬州城指不定会乱成什么样。   哪怕这苏家有自己的小心思,也让李捕头忍不住高看一眼。   李捕头向来有股游侠精神,看不上那等蝇营狗苟之人,虽然做了捕头,但家里还是一穷二白,只不过此人在扬州城老百姓口中的名声极好,刚刚他那几句话,就让大家都认定了是崔家季家找事,和苏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苏钰臣魂魄停留世间百年,让他钦佩的没有几人,这李捕头算是一个。   所以对上李捕头,苏钰臣也是直来直往:“行,不收就不收吧!但是李捕头你往后要是有困难要用上钱的地方,你但凡只会一声,我苏钰臣只要能办到的,一定尽心尽力!”   李捕头有些玩味的笑了:“你小子不怕我到时候讹你一票大的?”   苏钰臣摇头:“若是你李捕头要用一大笔银子,那也绝不会是单单为了自己,就冲着这个,我也是帮定了!”   李捕头这回是真的畅快地笑了起来,蒲扇般的大手重重的拍了苏钰臣的肩膀两下:“好小子!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苏钰臣差点被拍了一个趔趄,稳了稳才没倒下,两人相视一眼,又俱都笑了起来。   李捕头临走时又给苏钰臣交代了一句:“上边说今年皇商好像又要增加一个名额,明晚上吕知府会提及此事,你心里要早做打算。”   说完这话,李捕头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苏钰臣此刻,心里则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怎么就漏了这般重要的事情! 第二十三章 :看书   苏钰臣回府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青竹这几天跟着苏钰臣跑前跑后,已经熟悉了苏钰臣的作派,想着他还没用晚膳,就要去小厨房招呼一声,却被苏钰臣制止了:“不必,今儿个你家少爷定然是有晚膳用的,用不着你操心。”   苏钰臣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有着三分得意,七分肯定,看的青竹牙酸不已——得了少爷,知道您如今是已经成家的人了,不必在我这种单身人士面前说这样的话吧。   苏钰臣微微整了一下外袍,就迈进了自己的小院。   小院里果然如苏钰臣所料想的那样,灯火通明,丫鬟们静静垂手在房门口,见到苏钰臣正想行礼,苏钰臣却摆摆手,当先一步走了进去。   不过进去后却是愣了一下,小厅里冷冷清清,圆桌上什么都没有,根本没有苏钰臣以为的那样,柳云清准备了晚膳正等着自己的场景。   苏钰臣的桃花眼疑惑地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脑海里仔细翻找了一下,才惊讶的发现,他和柳云清一起吃晚饭的日子似乎屈指可数。以前到了晚膳期间,要么苏钰臣去别人房里用膳,要么到外面胡天胡地,若是实在没办法到了节气上必须和柳云清一起吃饭了,才会打发人来说一声,柳云清也会安排的无比妥帖,似乎从来没有像今天一般,什么都没有准备。   恍然间苏钰臣好似在小书房听到了动静,挑帘进去,才看到柳云清正坐在太师椅上捧着一本书看的如痴如醉,手边一碟子梅花糕,一杯清茶,梅花糕一块未动,清茶已然没有了热气,想见此刻看书的人有多专心。   而小丫头雪儿,正趴在书案上,睡的口水都流出来了还不自知。   难怪连晚膳都没有传,主仆二人估计现在是什么时辰都忘了吧!   “看什么书看的这么入迷?”苏钰臣略显低沉的嗓音在小书房中响起,倒是吓了柳云清一跳,惶然抬头,因为用眼过度,眼睛忍不住微微眯了一下,才看清了苏钰臣的相貌,然后再是往窗外一看,心中一惊:竟然是已经天黑了!   “雪儿,快醒醒!”柳云清连忙将雪儿也推醒了,雪儿也是云里雾里的站起来,还不知道眼下要干嘛。   苏钰臣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都已经卯时了,还不去传膳?”   雪儿闻言连忙行了个礼,才脚步有些慌乱地去小厨房安排人传膳过来。   “见过夫君。”柳云清到底比雪儿稳重,倒是不慌不忙地行了个礼,然后伺候着苏钰臣洗手换了一件家常的衣服,这才在小圆桌边坐下。   “今儿个在小书房看到了夫君收藏的一本奇书《天工开物》,一不小心看入了迷,误了时间,还请夫君不要见怪。”柳云清还是非常有态度的承认了自己的不是,并且还反省了一下自身。   苏家的厨子请的都是名厨,苏钰臣的小厨房里到了晚间都会准备好饭菜,随时等待主人传唤,所以不过说话间的功夫,八菜一汤已经是摆好,四荤四素外加一道芙蓉鸭子汤,四素里面两道凉菜清热解暑,两道热菜也是选用时令鲜蔬,四荤里面更是一道松鼠桂鱼,一道金钱虾饼,一道象牙鸡条,一道葵花斩肉,每一道菜都鲜香扑鼻、摆盘讲究,光是看看就让人食指大动。   柳云清心中暗叹:这实在是太过奢靡了,两个人如何享用的完?这般想着的时候,口水却又忍不住悄悄地咽了咽。   苏钰臣小酌了一杯酒,闻言差点没喷出来——没想到柳云清看的竟然是《天工开物》!这本书他翻过一回,看着跟说天书似的,他老子非买了送给他,还有一些什么《九章算术》、《缉古算经》、《农政全书》、《孙子兵法》这些,都是苏谨山要求他多看多思的,可是他哪里看的进去这些,每次翻到第一页都要打瞌睡,哪里想到居然有人看这种书能看到废寝忘食!原先苏钰臣一直以为柳云清看的是他随手买的志怪小说、话本游记,谁能想到居然有人对这种装点门面的书感兴趣呢!   “这书有这么好看么?”苏钰臣长眉微微皱起,都开始有点怀疑,自己看的是不是和柳云清看的是一本书了。   若苏钰臣说起别的话题倒还好,柳云清肯定是按照本分,回答的合情合理,可是偏偏苏钰臣问了她刚刚看的如痴如醉的书,她心中正有百般想法欲对人倾诉讨论,忍不住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回道:“好看!好看极了!这本书特别有意思,妾身只看到了上卷的《乃粒》和《乃服》,竟是不知道农作物有如此之多的种植方法,也不知道我们的衣裳织造有如此多的讲究和技法........”   柳云清和苏钰臣边吃边谈,洋洋洒洒竟是说了许久,将自己在书中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都和苏钰臣说了个痛快,苏钰臣虽然看书觉得烦躁,但是此刻听柳云清娓娓道来,她那秀丽的面容在烛光下显得熠熠生辉,倒也觉得这些内容仔细研读可能确实有几分意趣。   一个愿意讲,一个愿意听,此刻两人倒是达到了一种自然的和谐。   说到最后,柳云清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不过纸上得来终觉浅,要是我自己也可以试验一番,和书上相互映证,那才算是真正读完了此书。”柳云清说的是自己的真情实感,可话一说完,就觉得自己实在不该这般放肆!   柳云清之前在柳家,只能读读女四书,抄抄佛经,虽然自身持正沉稳,但是困于后宅内院,哪里来的诸多见识?如今苏钰臣小书房对她开放,让她可以任意翻看里面的书籍,今日这一看就一发不可收拾,彻底沉迷进去了。刚刚又和苏钰臣抒发了一番自己的见解想法,实在是有些交浅言深了。   没想到苏钰臣却满不在乎道:“这有何难?我刚刚买了八万亩的田地,到时候捡近郊的划给你五千亩,你拿去做试验好了,想要种什么、尝试什么,就叫下面的佃农去弄,到时候就和他们说种出来多少都不碍事,我这边按照最好的收成每亩给他们发银子或者粮食都成。织布坊的话,嗯,你先弄田地的事情吧,等忙过了我再给你一个织布坊。”主要是现在织布这一块是苏明霆在管着,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话语权,不过苏钰臣好面子,轻易不想在柳云清面前说自己搞不定织布坊。   柳云清从未想过有人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想着要去实现它。毕竟柳云清在柳家从来就是个透明人般的存在,她一向只有听人说话的份,又哪里来的发号施令的时候?更没有人去重视她的想法,只是想榨取她身上的最后一分价值。   所以下意识间,柳云清就认为苏钰臣是别有图谋,一收刚刚的脸上的轻松,有些斟酌地回道:“这还是不用了吧,妾身并没有真的研究过什么,五千亩委实太多了,只是玩笑之言,夫君用不着放在心上。”   苏钰臣刚刚明明看到了柳云清的高兴,怎么转眼间却又好像心事重重似的?只不过回想以前到现在,苏钰臣没少送给柳云清衣裳首饰,却从未见柳云清失态过,再联想到刚刚她吃饭时的谈笑自若,心想自己应该没送错东西啊?   “不必担忧五千亩太多,就是真的一无所获,你不想玩了,那也不过一年扔掉个大几千两银子,算不得什么。明日我就叫青松把地契给你送过来。”   柳云清又是一愣,苏钰臣这个态度,就是一个字:玩!没想让她给他办成什么事,也没想让她研究出什么东西,就是打发消磨一下时间,好像和送她衣裳首饰没啥差别。   可是柳云清知道,这里面的差别大了去了!   衣裳首饰给了自己,那还是放在苏家家宅里,她带不走不能卖,说到底她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但是这五千亩的地要是送给了她,那每年的产出利息则都会变成自己的,就能真正变成自己的东西,随她调用。   柳云清一时间有些发怔,不知道该说她这夫君太败家,还是看不懂为何对她如此之好?   思来想去,柳云清只觉得虽然苏钰臣纨绔,但是对待女人还是出手大方的,对待她这个妻子更有了一份尊重。   对此,柳云清表示非常满意,投桃报李,柳云清觉得自己也该识相一点。   所以,当苏钰臣沐浴完从浴房中出来,因他怕热,故而只穿了一条亵裤。原本以为今天和柳云清的感情更进了一步,正想夜间再“夫妻夜话”一番,没想到刚转过屏风,就看到琴月琴香立在屏风外。   两女容貌姝丽,此刻又都是一身粉色轻纱,缓缓行至苏钰臣面前,俱是粉面含羞,手中拿着浴巾就要给苏钰臣擦拭身上残留的水珠。   苏钰臣骇地后退了一步,厉声喝道:“你们要干什么?!”   恐怕苏钰臣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在两个女子面前说出这样一句话!   琴月琴香有些疑惑地对视一眼,琴月脖颈低垂,温声道:“是夫人让奴婢们过来今夜伺候三少爷的。”说完还害羞带怯地用媚眼扫了一眼苏钰臣。   若是以前,被美人眼锋这么一扫,苏钰臣骨头都要苏半边了,可是重生回来,他已经暗暗发誓,再不要沉迷美色,此生就和柳云清二人相携白首,谁知道自己努力了半天,人家还给他安排好了侍妾,还一安排就是俩!   真是岂有此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写的其实挺艰难的,一个是当初做人物设定的时候做的太过现实,犯了很多读者的忌讳,还有一个则是许久不动笔,对文章的很多地方节奏把握的不是很好,导致如今成绩惨淡,连入V都很困难,对作者也是挺大的一个打击,算是写的文里面成绩最差的一篇。   但是还是很感谢所有默默跟随的读者给我打卡撒花,每天都能在文下看到你们也是一种幸福!可能因为成绩差,所以不爱看的读者连评论都懒得留,难得评论区倒是一片和谐,我也终于敢看大家给我的留言了。因为第一本书当时被喷的很惨,所以导致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看读者留言,怕看了会没有码字的动力。   这篇文大概率是会倒V或者是完结V,所以大家放心看吧,7W字后也应该还是免费章节。我还是会认认真真把这本书写完的,希望能有所提高!   谢谢还在支持我的大家!!! 第二十四章 :皇商   “滚滚滚,哪里来的滚哪里去?我这里用不着你们伺候!”苏钰臣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般愤怒,看都不看两个吓坏的婢女一眼,就冲出了门外。   柳云清想着今晚可以自己一个人好好睡一觉,如今在苏家根本不会有人限制她用蜡烛,她又一向不喜欢做绣活,干脆让雪儿点了灯,自己捧着今天没有看完的书,歪在床上继续看了起来,很快便入了神。   刚刚想翻页,突然手中的书被人猛的抽走,让柳云清愕然抬头:“你怎么这时候在这里?”想了一下,才有些陪小心的问道:“可是琴月琴香伺候不周?”   苏钰臣本想质问,可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要说什么?为什么要给他安排两个通房丫头?为什么要把他推出去?可是作为正室,不吵不妒,不正是每个男人想要的吗?享齐人之福,娥皇女英都要,不也是以前他所追求的吗?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他过来责备柳云清,又哪里来的道理?   只是心里如此憋闷,让苏钰臣还是狠狠的挤出了几个字:“是,不周的很!”   柳云清只是无心在男女之事上争宠,又不代表她真傻,如今自觉苏钰臣比自己预想的要好相处的多,当然也不想得罪他:“这,是妾身安排不周了。只是因为人是母亲大人送过来的,我刚刚进门,也是不好推拒......不知道夫君想如何安排这两人?”潜台词是,也不是我要安排的,这口锅我不背。   果然,这话说出来,苏钰臣心里倒是舒服了不少:原来如此!苏钰臣将脑海中的记忆扒拉了一下,终于想起来自己上辈子荒唐的时候,看中了王娴身边的琴月琴香,一直垂涎两人的美色,只是王娴怕苏钰臣还没成亲诞下子嗣或者放纵坏了身体,一直押着没给苏钰臣,哄着他说等他成亲之后就马上给他安排,才消停了下来。   琴月琴香这事对苏钰臣来说已经是上辈子了,但是对王娴来讲还不过是几月前,如今想要补偿儿子,自然是忙不迭送过来了。而柳云清是新过门的儿媳妇,又如何能拒绝王娴呢?如今柳云清做下这样的安排,想来也是被逼无奈,指不定心中要如何伤感难受,才会这会儿都还没睡,只能看书转移情绪。   苏钰臣俊脸闪现过一丝尴尬,琴月琴香上辈子倒是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如今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后院还是越干净越好。于是乎,苏钰臣干咳了两声:“想来是母亲会错意了,我明天就让人把她们送到庄子上去,母亲那边我去交代就好了,你不必出面了。”   柳云清听到这里,只以为是那两名美婢确实是哪里触怒了苏钰臣,闻言倒也没有多劝,况且苏钰臣已经自己揽下了这事了,再多说倒好像自己得了便宜还卖乖似的,于是便乖巧的低头应是。   苏钰臣有些怜惜地坐到了柳云清身边,轻轻执起她的手,柔声安慰道:“这次委屈你了,下次母亲要是再有什么难为你的事情,你直接告诉我就好了。雪儿说你看书时候喜欢配香茗,我这边新得了一批绝顶毛尖,明天我给你送来。”   柳云清:???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就委屈了?这个夫君好像脑回路有些不一般!不过绝顶毛尖自己还没尝过,倒是应下也无妨。   这样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月上中宵,苏钰臣自然而然地就躺了下来,睡到了柳云清的身侧。   柳云清心中一跳,心中还抱有几分侥幸:昨夜已经是累及,恐怕今晚......   嗯,只能说柳云清低估了年轻男子的体力。   这夜的苏钰臣格外温柔小意,柳云清原本只想躺在床上装木头人的,到底还是经不住他的各种攻势,最后只能跟着他一起沉浮。脑子里最后的一丝清明也没了,向来擅长理性分析的大脑中闪现的是:可能自己看过的人还是太少了,以后断不能以常人思维揣测夫君的喜怒!   于是乎,第二天一早,琴月琴香便被打发出了苏府,到扬州城外的庄子上去了。   顿时,整个“和风院”里上上下下的丫鬟婆子都对柳云清更加敬上三分,就连雪儿,大家也都是尊称一句“雪儿姑娘”。   而如画的心底则是更加焦急:如今夫人已经过门,虽然也像琴月琴香一般,安排了她通房丫头的位置,不让她干什么重活,但是也没说直接抬她做姨娘,苏钰臣更是自那日之后,连面都没见到过几回!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如画心事重重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藏在衣柜里侧的一方丝帕,捏了捏那丝帕,心中顿时下定了决心!   昨日回府天色已晚,苏钰臣便没有再去打扰苏谨山,到了今日早上,便立马去了苏谨山那边,和他讲了昨日的种种事迹,并且将吕知府的请帖递给苏谨山去看。   苏谨山一向是知道商场艰险的,但是也没想到崔家、季家这几个老匹夫这么不要脸,联合起来使出这样下作的手段来排挤他们苏家!真是以为他们苏家没人了不是!这若是放在三十年前,这帮子人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到底还是自己无才无德,这些年没有多少建树,生意被各路对头蚕食了不少,让这些人生出了轻慢之心!   好在他儿子还是个有手段的,没有让这些不要脸的占到便宜!   苏谨山心中畅快,看到请帖上居然是让他和苏钰臣同去,更加是老怀甚慰:“不错不错,看来你在吕知府面前也挂了名!你小子倒真的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苏钰臣上辈子听到的都是来自他父亲的咒骂、责备,还是第一次从苏谨山嘴里切切实实地听到了夸赞自己的话,这种感觉倒也颇是新奇——原来自己不混蛋了,日子只有过的更好么!   只是说到吕知府,苏钰臣的心神还是被引到了昨日李捕头的话中:“李捕头透露,说今年上边有意在江南再放一个皇商名额!”   苏谨山闻言一惊,双目圆睁,犹自不敢相信:“此事可当真?”   苏钰臣表情也跟着严肃了起来:“千真万确!”   之所以苏钰臣会把这件事给忘了,是因为他在这件事上的参与度实在是太低了,到如今回想起来,也就是苏谨山去吕知府府上吃了一顿饭回来后,过了数月后才听苏谨山叹了一次自家和这皇商失之交臂的事情。而那时候的苏钰臣压根没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所以记忆里这件事就特别的微不足道。   可其实,若是能成为大魏的皇商,负责帮皇宫采选东西,这里面的油水无数,更有官府的人给自己家作保,在民间也有极大的号召力!   苏家的这个江南首富,那是只在江南,而且还是在他爷爷的时代最辉煌的时候落下的名头,现如今早就不如以往了。   皇商在大魏建立之初,只有四位晋商因为当时提供了大量的兵器粮草而得到魏□□的封赏,成为皇商,共同经营皇家在民间的产业,并且这个职位是可以世袭的!这是苏钰臣的爷爷也没有达到的商人至高荣耀,苏家根本不可能与这些累世的皇商相抗衡。   一直到现如今大魏一百多年,也只有五家皇商,现今上面既然有心增加一位皇商,不管是处于何目的,苏家都得尽力争上一争!   父子两人就此事在书房中谋划许久,又带着重礼一起登上了苏府的马车往知府府上驶去。   苏明霆听完仆从的禀告后,原本在翻阅账簿的手一顿,面无表情地让人下去了。   只是人一走,房内便听到了“砰”地一声,好好的一个汝窑产的珍品茶盏转瞬间四分五裂!   苏明霆望着那碎裂的茶杯,眉眼间闪过一丝狠厉又带着点落寞:如今我怕是越发的不入父亲的眼了,竟然连知府夜宴,也只带那个草包去! 第二十五章 :君慕华   知府府衙前面办公,后面就是一个三进的院子,供给历任知府居住。毕竟来扬州城做官的都并非本地人,而且职位三年一个调动,所以一般除非银子多到没处使,外任过来做官的人也不会另外再设府邸。不过扬州城历来是富饶之地,知府府衙和住宅的修建也是破费了心思的,而今日绕过东堂影壁,就到了里头的后院大厅,此刻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苏钰臣父子来的不早不晚。   苏钰臣定睛一看,倒是笑了:此番来的俱都是扬州城里的老熟人,除开几个有名的举子文人外,扬州城里富豪乡绅数的上名号的也都来了,包括昨日还来“苏记米铺”找茬的崔家和季家当家人也都在这里。   崔老爷看到苏谨山后,居然还好意思上前拉着人往他们的座位那边邀请苏谨山坐下,苏谨山也不动声色,对昨日之事没提半句,还和那帮子人推杯换盏了一轮,好不热闹!   苏钰臣心里暗道:都是一群老狐狸!然后他站在原地,视线四处搜寻,果然在大厅的末尾坐席上看到了自己想找人的人——应该就是他吧?算算年纪,判断一下长相,都是符合的,而且其他年纪相仿的人都是扬州本地人,他都认识,只有他是生面孔。   基本上在一个宴会中,人都会下意识地找自己熟悉的人抱团,尤其是宴会主人还没到场的时候,毕竟贸贸然和不熟悉的人搭话,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是否能谈得拢,都是有些身份的人才会来参加这等宴席,俱都不想到时候闹个没脸。   所以对自顾自地在自己旁边坐下的苏钰臣,君慕华原本握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有些奇怪地朝着苏钰臣望了一眼。   若说苏钰臣外表俊秀、桃花眼多情,举手投足间都是人间浪荡富贵公子的腔调,那么这位君慕华则看上去和苏钰臣差不多年纪,但是却沉稳老道很多,相貌同样出色,但是眉宇之间更多的是坚毅果敢之色,同时真正应了那句腹有诗书气自华,一身的书卷气息,一看就是一位饱读诗书之人。   “我是扬州城首富之子,苏钰臣,兄台幸会!”苏钰臣一收折扇,端起一杯酒朝着君慕华做了一个“我干杯你随意”的手势,一饮而尽杯中酒。   君慕华有些玩味地笑了笑,这场宴席拟定人员、发出请柬的人就是自己,对在座每一位的身家情况都了解的清清楚楚,自然知道苏钰臣是谁,只是没想到对方会这样介绍自己。   “吕知府门下区区一幕僚君慕华,苏公子见笑了。”君慕华也饮下一杯酒,修长的手指将小酒杯在自己手中转了一圈,然后才侧头看着苏钰臣问道:“苏公子怎么不去那边坐?我这边冷冷清清,不是好地方。”   苏钰臣摇了摇头,有些索然无趣:“都是些你来我往无聊的试探,和他们坐在一起我怕一会儿宴席上消化不良。那边么......”苏钰臣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一些文人举子坐在一起的席位:“都是之乎者也的东西,我不通文墨,听着头疼。”   君慕华从未见识过如此坦率之人,究竟是交浅言深,还是另有谋划,他心中更倾向于后者,毕竟他所处的环境向来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从无任性妄为之人。   只是如今自己只是个小小幕僚,对方又是商贾之子,好似两人之间也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去。   见君慕华只是说了两句之后,就开始闭口不言,苏钰臣心里有些着急:今日他过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和此人攀上关系,就连皇商的事情也要排后。   是的,就是和君慕华攀上关系!   此人在这个时候还名声不显,但是等到了三年后,他就会开始锋芒毕露,以三元及第之身入职翰林院,然后从都察院、到大理寺再到六部最后入阁,在他三十五岁的时候,就成为大魏最年轻的阁老,并且把持朝政近四十年,可以说真正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说不准,连皇帝有时候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后来君慕华的名声实在太过响亮,他的所有履历都被人扒出来成为酒楼茶馆说书人最爱描述的传奇经历,苏钰臣在做阿飘期间实在是已经如雷贯耳,想要忽略这个人都不容易。   而此刻,君慕华正处在人生的最低谷时期。他原本是君家嫡出少爷,可惜生母早逝,继母不喜他多智近妖,押着他使出各种卑劣手段阻碍他科考,生怕他一朝得势对她和她的子女进行打击报复。而在这一年,他的父亲也因意外去世,府中大小事情都被他继母拿捏住,日子过的更加艰难,只能成为他表叔吕知府的幕僚,一起远走他乡,跟着到了扬州城上任。   游龙尚且在浅滩,若是此时不抱大腿,以后可就难了!   幸而苏钰臣也是有备而来,他当时在酒楼听说书人说,这君慕华有个隐秘的嗜好,就是爱看各种香艳话本,尤其以一品风流先生的是其最爱。这倒是和自己一拍即合!所以这次他特意带了两本自己最喜欢的“一品风流”的话本过来,准备以同好吸引对方。   君慕华眼神不小心瞥到苏钰臣手中的书本时,差点没拿稳手中的酒杯——原本以为一位有名的纨绔怎么会这个时候看起书来,没想到竟然看的是香艳话本,而那该死的香艳话本还是自己写的!   是的,没错,就是君慕华写的!因为囊中羞涩又没有来钱的法子,只能写这些艳俗小说,毕竟书肆老板给钱大方,从一开始的一百两到现在一本书上千两的收益,算是大大缓解了他的窘迫。   只是在这个地方,看到自己写的书,对方还津津有味的看着,实在是,太过羞耻了!   苏钰臣一看,哟呵,果然对方眼神都黏在自己的话本上了!看来坊间传言是真的!顿时,苏钰臣也来劲了:“君兄是不是也看过这本《墙内俏佳人》?这本书实在是本奇书,竟然是人鬼情未了,这一品风流想象力之丰富,世所罕见!行文也诡谲,床上功夫也厉害,这谁能想到这么多姿势!君兄要是感兴趣,我这边还有一本一品风流的《娇媚寡妇》,你要不要一起品一品?”   苏钰臣将另一本话本从桌底下偷偷传给君慕华,君慕华还处在刚刚苏钰臣所说之言的震惊之中,木然地就接过了话本。   正在这时,有衙役高唱:“吕知府到——”   大厅里都安静了下来,吕知府一身便服走了进来,坐到了上首,然后开始和众人寒暄起来。   苏钰臣连忙将话本一收,还提醒君慕华把书收起来:“君兄,我这边还有许多此等好文,等隔日我来拜访君兄再一起探讨!”   君慕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书粉,实在是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只能继续木然地把书收进自己的怀里,只是双耳已经发红——饶是他已经足够有心计,此时的君慕华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人,而自己披着马甲写的艳俗话本,原本就是无奈之举,生怕别人知道,谁能想到今天还能碰到看过自己话本的人呢!   两人坐的有些偏远,故而这里的一段小插曲无人知道,吕知府来了之后,众人更是集中精神想在吕知府面前表现一二,注意力都到了上面。   吕知府刚刚年过四十,留着美须髯,皮肤白净,身材瘦削,有点文弱书生的味道,不过说话却是声音洪亮,很有官腔。   只是苏钰臣的心思一直在君慕华身上,继续用着两人才可以听到的声音讲他的“读书心得”,君慕华剑眉拧着,几次想要打断,但是看苏钰臣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倒是一下子没办法让他闭嘴。   最后,苏钰臣才叹道:“可惜,我不能亲自拜会一下一品风流先生,否则定要和他浮三大白!”   君慕华:呵呵,你已经见到了,而且还不止和我喝了三杯......   “我准备到时候开个书肆,专门出版此类书籍,优先收购一品风流的话本,每册都印个几千上万册,以后不仅扬州城可以买到先生的话本,我要让整个大魏都知道一品风流的大名!”苏钰臣见君慕华果然话里话外还是十分维护一品风流的,顿时也是打蛇上棍,投其所好。毕竟若是假正经的文人,看到这种书都要大声斥责一番,而君慕华的所作所为倒确实和他是同道中人。   君慕华:很好,仿佛听到了银子流进我口袋的声音,再看看这个喜欢满嘴跑马的二世祖,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而吕知府的官方讲话声音一落,下首的几个大商贾都开始议论纷纷,原来是刚刚吕知府说了要在江南再选一名皇商,共同管理皇家在江南的织造行业,为皇家采购贡缎、布匹,设计花色,图案,同时也要帮皇家搜罗江南地区的奇珍异宝以进上,到时候会在江南成立江南织造所,选中的皇商会赐予江南织造员外郎的身份,算是一个从六品的官身!   一下子从商到官的转变,就光身份上的变更,就让这些大商人趋之若鹜了!   要知道士农工商,商人的钱就算是再多,那也是末流!商人再外不可穿同士大夫一般的青天儒袍,商人子弟想要进学科考,必须要捐出一半身家,商人家族每年的税赋则更是高的离谱,又要被地方官员层层盘剥.......凡此种种,不用一一例举,在场富商心中也是一清二楚,所以才会引起众人巨大的反响!   只是这皇商选拔也异常严苛,不仅要先向官府缴纳十万两银子的“报名费”,以证家资,还要上贡布匹绸缎来供造办处核验,选出织造技术最佳的商家做皇商。   当然,这还只是明面上的,私底下的弯弯绕绕就更多了,若说单凭技术,没有人脉关系想做皇商,那是痴人说梦! 第二十六章 :勾引   苏钰臣同其他人一样,心里也在盘算着自己家的人脉,可以动用的关系,只是要和京城里的造办处搭上关系,也就只有同样在京城当官的柳云清的父亲柳诚杰可能够得上一些——只是到底远了点,柳诚杰本身人在户部,隔个衙门隔座山,到底他这个岳父说话好不好使,那又是两说了。   君慕华见苏钰臣眉头紧锁,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怎么?兄台也对这桩差事感兴趣?”   君慕华以后要走名臣的路子,和他完全是两条线路,倒是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想法也没什么要紧:“是啊,我们这些做商贾的,谁不想有个官身,十万两银子听着多,但是为了自家的前程,估计能沾上边的都想搏一搏。远的不说,光我们扬州城里,就有史家、赵家、崔家做布匹绣坊生意规模不比我们家小,更遑论江南还有其他几家;而且就算是有些人本来不做这个生意的,为了这个皇商的官职,估计也都要掺和一脚,这要在这么多人中胜出,难!”   君慕华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苏钰臣说的倒都是推心置腹之言,且言之有物,倒是让君慕华对他刚刚略有不佳的负面印象稍稍掰正了一些。   “而且金陵史家已经是皇商,扬州的史家和他们家一脉相承,若说路子经验那肯定是史家最甚,估计十有八九这皇商之位还是史家的。我们苏家倒是想争一争,但是和金陵史家比起来,估计还不够格。”苏钰臣这话并非无的放矢,而且在上辈子,也确确实实就是扬州史家通过运作又拿下一个皇商之位,一下子就变得如日中天、繁花似锦。   君慕华在听到苏钰臣“史家夺筹”的言论后,眼神忽然一闪——或许苏钰臣只知道君慕华的当官历程,却不知道他的继母正是出自于金陵史家,所以才有这么大的能量,能把他一个原配生的嫡子逼到远走他乡的地步。   原本君慕华没想过在这上面做什么,但是如今正好有一个人选,那么他稍稍的推波助澜一下,又何乐而不为呢?   “其实苏兄弟有所不知,史家固然是关系背景深厚,但是今上最宠爱的是元妃,而元妃母家不显,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个胞弟考中了同进士,被陛下安排进了织造局做了六品织造副使,虽然元副使不能全权做主,但是他有元妃助力,倒也不是不能一搏。”   君慕华一边吃着小菜,一边喝着小酒,几句话仿佛就是在和苏钰臣闲谈,但是这里面的信息含量却是一层接着一层,让苏钰臣都有些听呆了——所以难怪都要去做京官么?只有越接近政治的核心,才能知道更多的事情,扬州城尽管已经如此富饶,但是若论政治敏感度,和京城相比,还是谬以千里!   苏钰臣按耐下心中的激荡,认认真真地给君慕华行了一礼:“多谢君兄指点迷津,若是事成,必将重谢!”   君慕华倒是无所谓,若是能成恶心恶心史家最好,若是不成,他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么?   吕知府的酒席一散,在场的富商们都是匆匆告辞离去,连互相寒暄都顾不上,毕竟这么大一个消息,必须回去和家中所有主事之人商量。   苏钰臣也和他爹在马车上说了今天君慕华给他的指点,让苏谨山豁然开朗,原本一直在思索走谁的路子而摇摆不定,如今却是方向明确。   如今苏谨山再看这小儿子,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忍不住拍了拍苏钰臣的肩膀:“如今你小子眼色越来越好了,看我们这群老家伙都在讨好吕知府,你倒是知道另辟蹊径,从吕知府幕僚入手,以后苏家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了!”   苏钰臣展开折扇有些得意地扇了几下:“老爹,你放心好了,以后苏家在我手上,只会发扬光大,以后到下面见了爷爷想必他也会夸我,不和你计较把他产业弄少的过错的。”   苏谨山磨了磨后槽牙——儿子出息是开始出息了,为何有时候还是很想揍他是怎么回事!   只是如今这皇商一事,只是刚刚露出了点风声,真的等到官府正式颁布公文、报名、选拔里面又要好长一段时日,有的好磨了,父子两个也只能暂且定个大概的思路,再把方方面面都实施起来,最终结果如何,那也并非十拿九稳。   “这件事我看你颇有些想法,到时候就交给你去办,我们苏家的织造坊就给你管了,有什么不清楚的,到时候就问你大哥。”苏谨山也看重这个皇商之位,可是苏家不是就一点点生意,摊子铺的大了,千头万绪,苏谨山实在分不出更多精力,只能让苏钰臣去操办,自己在后头盯着些。   苏明霆接管了苏家的布庄和绸缎铺子,同时也在苏家的织造坊做管事学习,如果他知道自己一来就把织造坊收入囊中,不知道要作何表情了——总之不太好就是了。   不过上次答应了娘子给她弄些织娘布匹玩玩,现在自己总算说的上话了,倒是可以实现诺言了。   苏钰臣心情很好,隔了几日就让青松给柳云清送去了五千亩地的地契,还有一个小织坊,是苏钰臣特意买的一个小宅子改建的,里面的五名织娘则是从苏家织造坊调用过来的,因着每个月多给了一份月例,这几个织娘干活颇为积极,虽然不是顶级手艺的那一批,但是所有的作业流程也都是烂熟于心的老手,正适合给柳云清折腾。   当柳云清收到宅契地契的时候,还楞楞地说不出话来,因为这两张契书上写着的都是柳云清的名字,这可不仅仅是让她随便折腾,更是送了她好大一份产业!   柳云清原本以为自己的婚后生活不会比婚前好到哪里去,都做好了准备经受些砌磨,可谁知道婆母每天只需晨昏定省一番,自己就可以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想干嘛就干嘛;原本以为会为满院子的莺莺燕燕操心,可到现在,那琴月琴香已经被送走,剩下的通房如画也每天安静如鸡,从不来烦她;苏钰臣看着不着调,但是对她还是非常大方、尊重的,除了偶尔晚上要折腾一番,其他时候都不管她要如何。   而这几天则更加好了,苏钰臣白天见不到面,晚上也不知道宿在哪里了,她是彻底落了个清净自在!   雪儿也曾在柳云清面前嘀嘀咕咕,生怕苏钰臣被外面的妖艳贱货勾了魂,不过柳云清是看书看的乐不思蜀,就这几天功夫,把那《天工开物》、《九章算术》看了个遍,还有闲心开始验证起了《九章》里面的题目,十分的自得其乐。   如今捏着这两张薄薄的纸,柳云清只觉得重若千钧,原本她以为只是苏钰臣的随口之言,没想到倒是办了个妥帖。   “五千亩的良田就在我们扬州城外的庄子上,少爷还让人到时候把庄子收拾出来,种了一些果蔬,等少爷得空了可以陪着少夫人一起去玩几天。庄子上现在一共有五十户的佃户,二百六十口人,这是名册,少夫人收好。织坊在东大街巷尾,里头的织女是从我们苏家的织造坊精挑细选出来的,织机物什都准备好了,少夫人想去的话,随时可以去看看,只不过出门的话还是带几个护院,最近扬州城里可能针对咱们苏家的人比较多。”   青松将苏钰臣的吩咐一五一十的说了,正想告辞离开,却被柳云清喊住了。   “近日夫君他在忙什么?”柳云清原本是没想过问苏钰臣的行踪的,只是如今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就算凡事到了苏钰臣前面,不过是花银子搞定,但是要把事情办的如此妥帖,那还是要费点心思的,又听到青松说扬州城里针对苏家的人比较多,她自然也要关心一二,也算是礼尚往来。   少夫人过问自家男人的行踪,青松自然不敢有所隐瞒:“小的听少爷说,近日江南这边要再选一名皇商给皇家贡选绸缎布匹,少爷这几日在织造坊研究纺织技艺,所以忙的脱不开身,每日回府都快子时了,怕打扰夫人休息,都是一个人宿在外书房里。”青松在“一个人”三个字上加了点重音,怕少夫人误会,也算是用了心了。   柳云清没想到苏钰臣这几日不见人影竟然是为了此等要事!她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就也没有再问,挥手让青松退下了。   青松走后,柳云清想了一番,还是到了小书房写了一封家书让雪儿送出去——就算和柳家关系不睦,但是既然柳家拿了苏家那么多好事,那么在皇商这件事情上,自然是能帮就帮一把了。   送走家书后,柳云清再次摊开书籍,脑海里却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待到雪儿回来就吩咐道:“你去和青松言语一声,就说如果方便的话,我明日想要和夫君一起去一次织造坊。”   忙完这些,柳云清才独自一人传了晚膳,有滋有味地吃完,如往常一般散步读书入睡,丝毫没有因为苏钰臣不宿在这里有任何影响。   而苏钰臣这几日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毕竟他之前从来没有管过丝织这块,苏明霆明面上不敢刁难,私底下却让几个管事消极怠工,这几日光是和处理这几个管事,就让苏钰臣心力交瘁,更遑论还要研发新技术,织造出让人耳目一新的新布匹了!   外行管内行,只能被人耍的团团转,苏钰臣到现在还忍着没发火,而是拼命恶补其中知识,也实在是难为他了。   这日在外头用过饭,苏钰臣还是回到了外书房,准备自己一个人凑合一晚得了,而且他还要再看看近日米铺送来的这个月的账本,估计得有的忙了。   所以,当丫鬟送来了浓茶之后,苏钰臣想都没想就一饮而尽,毕竟还要靠浓茶提神醒脑,熬到现在他已经觉得大脑有点迟钝了。   喝完之后,苏钰臣抬手将茶盏递了回去:“帮我再沏一壶浓茶放在这里。”   “好的,少爷。”声音娇脆,有几分熟悉,让苏钰臣抬头看了一眼:“嗯?你怎么还在这里?”苏钰臣还以为如画也被自己打发回去了,没想到还在自己院子里当差?仔细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把人撵走,顿时脸色也有点不太好了。   如画心里一惊,没想到苏钰臣娶亲之后对自己的态度会变这么多!当即也有些慌了,伸出小手就要抓苏钰臣的手,然后作势一个旋身就坐到了苏钰臣的大腿上!   苏钰臣大惊,一把把人推开:“你干什么!出去!”   刚刚被那小贱人一撩拨,自己居然起了反应!本就是欢场老手的苏钰臣一下子就起了疑心,再看如画一身轻薄装扮,媚眼如丝地看着自己,被自己呵斥了,不仅不走,竟然还咬了咬下唇,再次向他走来。   苏钰臣只感觉下腹如同火烧,整个人都烫的不行,桃花眼中欲色更浓,只是还不待如画靠近,就被苏钰臣一脚踹翻在地:“贱婢!居然敢给老子下药!”   骂完之后,苏钰臣就猛的冲出门外,往柳云清的院子跑去。   一瞬间,整个“和风院”的灯火都被一盏盏地点亮。 第二十七章 :狠毒   此时柳云清已经睡熟,半梦半醒间听到外间有吵闹之声,然后是雪儿的惊呼,正仓皇坐起,便看到有人一把推开房门,快步走了进来。   原本尖叫都已经到了嘴边了,最后看是苏钰臣,才咽了回去。   雪儿从外间拿着蜡烛过来点燃了满屋子的灯,柳云清这才看清苏钰臣的脸色。   只见苏钰臣俊脸扭曲成一团,已经入了深秋了,额边不断有冷汗冒出来,脸色红红白白,看的柳云清吓了一跳,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苏钰臣握紧了拳头,冲着雪儿低声道:“出去!”雪儿受惊,毕竟之前苏钰臣对她都是好声好气的,有些担忧地看了柳云清一眼,在柳云清的示意下,还是慢慢退了出去。   雪儿刚一出去,柳云清就被苏钰臣抱了个满怀,佳人入怀,胸中的火气不仅没有散,反而烧的更加严重了,原本苏钰臣就想顺其自然,心里想着可能就是楼里的那种助兴的药物,可是此刻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抬眸看到柳云清小脸上闪过的惊慌,苏钰臣深吸了一口气,放开了柳云清:“你把府里的陈大夫叫过来。刚刚如画入了我的书房,在我的茶水中下了药。”   这实在算不得光彩的事情,若是可以,苏钰臣也不愿意惊动他。苏钰臣后头的两句话说的很轻,但是让柳云清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同时心里也是震惊万分——这如画竟是如此胆大包天,敢对府里的主子用药!   当下也明白了轻重缓急,连忙叫了个机灵的小厮去喊人,并且唤了两个粗壮的婆子,把如画给关押了起来,没有她的命令不得任何人进出探视,同时又派人到府外焦大娘家门口蹲守着,看看是否有异常,又见苏钰臣还在痛苦中,命雪儿断了一盆冷水过来,亲自给苏钰臣擦洗额头和掌心散热。   一桩桩、一件件安排下来,竟是有条不紊,马上就稳住了混乱的情势。   陈大夫就养在苏府,所以来的也快。陈大夫来的同时,苏谨山和王娴也赶了过来,毕竟这么大的动静,又是他们两个最关心的儿子,自然生怕发生个好歹。   在几人灼灼的目光下,陈大夫把了苏钰臣的脉象后,忍不住长呼了一口气:“三少爷幸亏意志力惊人,阳气未泄,此药虽然歹毒,但是还没坏了根本。老夫这就开一副清热解毒的方子,煎服喝下,就能先解了药性。”   说完陈大夫就匆忙写好方子,让小药童去抓药煎药。   王娴从柳云清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颇为震惊,听到陈大夫这样一说,看他忙完后就连忙追问:“陈大夫,什么叫没坏了根本,这究竟是什么药?”   陈大夫捏着发白的胡须,表情也是有些后怕:“此药名为断离欢,老夫也是很久以前看到过一回,男子服下后就会急于和人欢好,一旦欢好,阳气一泄,就会坏了男子的根本,以后恐再难有子嗣。”   王娴吓得倒退了一步,表情渐渐狰狞的可怕:“如画这个贱丫头!我饶不了她!”   苏钰臣听完后心中更是掀起滔天巨浪:难怪,难怪上辈子自己一个后人都没有留下!心中一直隐隐有些猜测,万没想到祸根竟然是在这里!   而那如画最后是被苏明霆收入后院,那么背后之人是谁,就呼之欲出了!   “竟然是要人断子绝孙的药!真的是好狠啊!是她,肯定是她们几个干的好事,就她们最想要我儿子出事!”王娴气的猛地捶打苏谨山的胸膛:“都是你养的那些贱女人搞得鬼,差点害了我儿子,要是玉儿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和你拼了!”只能说做母亲的直觉真的很准,一下子就能猜到要害自己儿子的人是谁。   苏谨山皱着眉头,一把抓住王娴用力捶打他的双手,板着脸道:“你又没什么证据,凭什么这么说!还是先审了如画再说!”   王娴被制住,也不动手了,只是冷笑:“审,我当然会审!就是我审出来之后,你别护着!”   苏谨山原本就被王娴这一闹,在儿子儿媳妇面前有些抬不起头来,如今又被激将法一激,恼恨道:“若是查到是谁干的,我也定不轻饶!”   在苏钰臣感觉自己再也忍受不住煎熬的时候,青松端来了药,柳云清将药一点点给苏钰臣喂了下去,苏钰臣吃了药后,才觉得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过去。   “青松,你扶着夫君进里屋休息,给他擦一下身体换个干净的衣衫。”   柳云清又走到陈大夫面前,问他注意事项。   “我这里还有一份药方,固本培元,我让药童每日抓药过来,给少爷煎水服下,要连吃三十日,同时这期间必须禁房事,饮食也要清淡。”柳云清一一记下,这才着人送走了陈大夫。   这么一闹已经到了深夜,原本看着儿子终于脱离了危险,王娴就想马上就去提审如画,只是被柳云清劝住了:“如今已经深夜,倒不如父亲母亲先回去休息一番,等到了明天再仔细审问。如画已经被我看押住了,她父母焦大娘那边我也派人守着了,一个都跑不了。”   王娴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媳妇心思这么缜密,又见她照顾的苏钰臣处处妥帖,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好孩子,今儿个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都是儿媳应该做的。”   送走了王娴和苏谨山,又进里间看了看已经睡去的苏钰臣,柳云清这才放松地吐出了一口气,回自己房间去睡了。   第二日一早,王娴就同柳云清一起,审了如画,如画一开始只说这是助兴的药,后来二十大板下去,才口吐真言,说是她母亲给她的生子药。   又将焦大娘抓了过来,几番审问,最终问到了“西圣庙”里的和尚头上,可是焦大娘形容的那和尚早就不知去向,哪里还能知道这背后之人是谁。   审来审去就这些结果,见没有下文,王娴只能让人把焦大一家都送到了官府去,并且花了银子,让官府好好“招待”一番!   只是待人走后,王娴犹自不甘心:“就算查不出,我也知道定是那几个贱人的所作所为!”   柳云清沉思片刻,她对后院的明争暗斗,在柳家时候也见识过不少,只是柳家主母强势,都被她压住了,而王娴没有这份魄力,有时候还会被几个姨娘欺压到头上。   “刚刚看这个形式,那雪儿和焦大娘应该是没有说假话,她们也是被人欺瞒了,做了替死鬼。只是纵然母亲大人心中有所猜测,我们没有证据,也奈何不了他人。只有证据在手了,才能治人心服口服。”   王娴有些烦躁地挥手:“这我知道,可是如今又没有证据,我真是气的牙痒痒!”   柳云清明白王娴的心思,不过这也只是目前她的揣测而已,虽然凭着女人的直觉来讲,王娴的揣测也不无可能,但是到底疑罪从无,不可能你说谁就是谁的。   “若是母亲大人听我一言,倒是可以放出风声,就说如画已经招了认罪,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了焦大娘身上,焦大娘也承认了此事。这样一来,幕后之人必然会放松警惕。然后我们分别派人紧盯着后院,不管是几个姨娘这边,还是各个丫鬟婆子这边,都要注意下有没有可疑人物的进出,毕竟这次一计不成,必然会再生一计。也算是防患于未然。”   柳云清条理清晰得和王娴分析了利弊,并且着重点了哪些关键人物需要派人盯着,王娴听着不住点头!往日里都是她一个人单打独斗、直来直往,如今有了这个儿媳妇,倒是成了她的智囊团,顿时对柳云清更加亲密了几分。   喝了药睡了一晚之后,苏钰臣倒是感觉轻松了不少,心里也是玄之又玄,若是昨晚不小心着了道,可能这辈子又是无缘子嗣了!回来听柳云清说了她的安排后,倒是对自己这个妻子又一次刮目相看了!   在苏钰臣的印象里,柳云清一直只是个温柔贤惠的后宅女子,虽然震惊感动于她上辈子的生死相随,这辈子想过只和她好好过日子,一方面是因为对那些女子都有了防备之心,另一方面也是有出于报答之意。所以柳云清的形象其实在苏钰臣心里是有些单薄的,而如今随着深入了解,他才发现,好像他从来没有认真了解过自己的妻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昨夜的雷厉风行,今日谋划中的心思缜密,为人处事的和风细雨,还喜欢研究一些奇怪的算术、农学等方面的问题,甚至有一次,苏钰臣还看到她的书案上有一本讲星象的《甘石星经》!   不知不觉间,苏钰臣已经在柳云清身上倾注了太多的关注,这个人不再是一个结发妻子的符号,而是一个鲜活的、真正的让他好奇、让他倾心的女人!   所以,当知道柳云清也要跟自己一起去织造坊的时候,他马上就同意了下来,并且摩拳擦掌,准备好好地在柳云清面前表现一番! 第二十八章 :亲密   苏家的马车苏钰臣独享一辆,这辆马车非常符合苏钰臣向来高调又骚包的作风,不管是外面还是里面,都是无比奢华。   苏钰臣和柳云清两人对面而坐,座位都是柔软有回弹的软垫,即使路上稍有颠簸,也不会觉得累人,两人中间是个小茶几,上面固定着一个精致的小炉子,慢慢的煮着一壶茶,苏钰臣给柳云清沏了一杯茶,柳云清接过的时候,手却被苏钰臣捉住了。   “你手怎么这么冷?”苏钰臣一碰到柳云清的手,就感觉到一片冰凉,但是看她穿的衣服也不算单薄,马车四周都用厚厚的毡子围住了,密不透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抓起柳云清另一只手,捧在自己的掌心,呵气为她取暖。   柳云清何曾白日里和苏钰臣如此亲密过,被捉住了双手后忍不住想双手往后缩,但是架不住苏钰臣的力道,只能低垂着头,闷声道:“一到秋冬就手脚冰凉,我是一贯如此的。”   眼睛视线朝下,看到自己的双手被苏钰臣的双手包围着,照理说自己一个女的,怎么也该比苏钰臣保养得宜,可是苏钰臣的双手修长有力,如玉般白皙,阳光透过马车的车窗照射到他的手上,更加显得肌肤透亮。而自己的双手则在苏钰臣的承托下,显得有些肌肤暗淡、手指也因为常年去针线、帮柳家主母抄写佛经留下了一些薄茧,平时不仔细看不发现,如今在太阳光底下,那是有些无所遁形了。   柳云清的耳垂微微有些发红,不知道是因为苏钰臣的动作,还是因为自己的双手没有苏钰臣的美,总之让她莫名地想把自己的手藏起来,不想被苏钰臣这样看着。   柳云清挣扎了一下,总算把手挣脱开来,背在身后:“已经暖和了,不是什么毛病,夫君不必忧心。”   苏钰臣却仿若未觉,摇了摇头,否定了柳云清的不在意:“女儿家的身体更该好好保养,我看扬州城里富户的女儿家,都吃一种叫“养息丸”的补药,到时候我去打听打听药方,再让陈大夫给你号个脉,看看这个是否吃得,能不能食补调理一番。”   苏钰臣记得柳云清上辈子有一次被他撞见来月事,痛的冷汗淋漓,只是那时候自己心思根本不在柳云清身上,之吩咐了雪儿给柳云清找个大夫看看,具体有没有找大夫看,后续如何,苏钰臣也不得而知了。   而这辈子,苏钰臣不想再让柳云清受此之苦,所以立马就重视了起来。   柳云清心下微暖的同时,也不知道怎的,脱口而出一句:“夫君对女子的事情倒是确实了解的很。”   说完之后,柳云清就心下有些暗恼:大意了!怎么能说这种话呢!这摆明了是有些嘲笑苏钰臣的意味,万一他生气了怎么办?   柳云清心下惴惴不安,却没想到苏钰臣却展眉笑了,原本就不是特别正经的人,因为看重柳云清,又因为自己名声不好,生怕她对自己有偏见,所以在她面前老是端着。如今柳云清开他玩笑,反而是让这人心下觉得一松,开始暴露本性了。   “娘子是不是觉得吃味了?”   柳云清连忙肃起小脸,生怕苏钰臣误会:“不曾有之!还望夫君不要误会,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妒是七出之罪,她怎么敢,也不会。   苏钰臣见柳云清如同个小刺猬一般,刚刚露出一丝本性,却又马上缩了回去,心里也有点明白过来:看来柳云清心里对他还是有很多想法的,只是不表露出来,就是吃醋,也不愿意被他发现。   苏钰臣突然凑近柳云清,柳云清下意识地就要往后仰去,却被苏钰臣一下子固定住了后脑勺:“别动,有根头发粘在脸上了。”说完就伸手将柳云清的一丝秀发慢慢地往她的耳际拂去。   柳云清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心跳莫名极速起来,本能地就想推开对方,不过看到苏钰臣弄好她的头发后,慢慢地往后退去,心里也放松了下来,却在下一瞬,清丽的双眸突然睁大,有些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唇,眼里写满了控诉,仿佛再说:你这人竟然敢白日里就做出这等不合规矩的事情!实在太过孟浪了!   苏钰臣只觉得柳云清此刻的表情好玩生动极了,再也不是平日里规矩识礼的后宅少夫人,纵然梳着夫人的发髻,也觉得柳云清眼前的一举一动就像个可爱的小姑娘一样,眼里有些懵懂、又有些谴责,但是又无可奈何。   苏钰臣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柳云清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用喝茶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奈何喝的有点急,不小心烫到了,忍不住“嘶”了一声。   苏钰臣见状,连忙想要再次上前查看,这次却被柳云清一下子推开,还坐远了一点:“夫君,我没事。”   苏钰臣却不管,突然起身坐到了柳云清身边,又从小茶几下面的小抽屉里拿出一颗梅子塞入柳云清口中:“吃颗梅子去去热,里面加了薄荷,清凉爽口。”   柳云清推拒不了,只能就着苏钰臣的手吃下这颗梅子,见苏钰臣后面不再逗弄自己了,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又觉得马车摇晃中,两个人这般靠的近,总是会躯体不小心撞在一起,悄悄地往旁边挪了挪,谁想到柳云清刚刚一动作,苏钰臣也挪了过来,让她又气又无奈,只能认命般地掏出书籍看了起来,不再去管他。   苏钰臣也怕柳云清真的恼了起来,便靠在了马车车厢上,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见旁边没了动静,柳云清悄悄从书中抬起头,瞥了一一眼闭着双目的苏钰臣,心里憋闷道:刚刚在如画那里吃了瘪,还不知道长长教训!难怪是扬州城第一浪荡子!   只是看他似乎睡了过去,柳云清还是提起了落在旁边的一张毯子轻轻罩在了苏钰臣身上,心中默念:到底是自己的衣食父母,以后还要多多仰仗他,真病了累的还是自己。   苏钰臣头撇向一边,薄唇突然往上勾了勾,又放了下来。   苏家的织造坊建在扬州城外的西郊,所以马车过去还有一段路程,大约半个多时辰后,才听青松轻声在马车窗外禀告:“三少爷,三少夫人,咱们到了。”   苏钰臣扶着柳云清下了马车,还没进织造坊大门,突然一个管事匆匆跑了过来。   马管事是苏钰臣的自己人,知道他今天要来,提早就守在门口等着苏钰臣,此时又是深秋,可是此人脸上却急出了汗,想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三少爷,您总算来了!今天我们坊子里的几个大师傅都说病了没来,好多事情就停在那边做不了了,三百多号人大半闲着,我已经派人去请那几个大师傅了,可都闭门不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着说着,马管事的脸上又滑落下一滴汗,这是真的着急了。   苏钰臣听着这几个大师傅的名字,眉头皱起。 第二十九章 :算计   苏家的织造坊占地十余亩,下设织造处和印染处,总计工人大约三百余人,已经算是扬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大织造坊了。   只是和以后皇家要设立的皇商管辖的织造处,那又不可同日而语了。可以这样说,皇家织造处将会是整个大魏最大的织造处,届时天下最好的织造师傅、技艺大师都会汇聚于此,若是谁能走到这一步,那么织造这一块将处于绝对的垄断地位!   衣食住行,能占其中一块,就算是扼住了民生的咽喉,成为天下首富也是指日可待。   所以这次苏钰臣在织造坊里是花了大心思的,从纺织机器的学习、到染色、刷纱、摇纺、牵经、打线、织挽等工艺的了解,恨不得那几日就泡在织造坊里和那些大师傅一起同吃同住。   可如今,东西还没学的透彻,就先出了这等大师傅集体罢工的事情,皇商之争还没起步,内部就要先起混乱了?   苏钰臣脚步匆忙,只是还顾忌着身旁的柳云清,稍稍放缓了脚步,柳云清跟在苏钰臣后面,一面走一面观察周边的情况,看到果然如同马管事说的那样,好多工人都不在干活,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到苏钰臣来了也没有抓紧干活,而是好奇地探头探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进内堂的管事院落,苏钰臣和柳云清才在主位上坐了下来,苏钰臣连茶都没喝一口,直接沉声道:“究竟什么情况,说仔细点!”   马管事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一五一十地回道:“三少爷,那些大师傅们也不知道哪里听来的谣言,说以后织造坊要交给三少爷您全权管理。原本这也没什么,毕竟您是老爷嫡子,这里早晚也该是您的!只是,不知道何人起的头,说,说是.......”   马管事悄悄抬头看了苏钰臣和柳云清一眼,到底是不敢往下说。   “说!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苏钰臣看不得人说话说半句,眼下正是紧要的时候,哪里还顾忌许多,况且这里除了他和柳云清,就没有其他外人了。   马管事眼一闭,心一横:“说是三少爷只会败家,以前是大少爷和老爷一起照看着织造坊的运作和布匹买卖的生意,大家才能太太平平。如今三少爷插手进来,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被您败光!正好这几日史家织造坊和崔家织造坊都在招聘大师傅,小的估摸着,那些大师傅说是生病,但是很有可能是去应聘了......毕竟史家和崔家那边开的工价,要比我们这里的高上三层.......”   最后一句话,马管事越说越小声,但是话音刚落,还是听到苏钰臣一拍桌子,气的整个人站了起来,俊脸满是怒意,斥骂道:“这帮孙子!居然敢到我家门口挖人!”   若单单是那点自己败家的风声,这帮子大师傅哪里会就这么简单生出二心,毕竟都是在苏家做了十几二十年的老人了!但是要是钱给到位了,本来签的就是雇佣的契,想要到别家做也是正常!   苏钰臣急的在原地转圈:这些大师傅说是苏家织造坊的中流砥柱也不差,他们掌握着关键性的技术,又每个人下面负责十几二十个工人,没了他们调度指挥,这生产都会像今天一样停滞下来,没了工人织造,苏家单纯的布匹生意都会受到影响,更别说要改进革新技术,织造出经验皇室的贡缎布匹了!   苏钰臣咬了咬牙,对着马管事道:“给这些大师傅加钱,他们加三成,我们加五成!”不就是钱么!比砸钱他还没输过!   这些大师傅都是要在织机上经过五年以上的训练才锻炼出来的,这个时候哪里还能招到这么些人,既然被钱影响了,那就工薪给的高高的,再让这些人回来!   马管事正要领命去办事,却被柳云清阻止了。   “马管事,请问这次有离去之心的大师傅有几人?”柳云清声音柔和,不疾不徐,倒是让马管事和苏钰臣都心下舒缓了一些。   马管事拱手回道:“禀少夫人,一共有十八人。”   “那我们还剩几位大师傅在原位?”   “还剩十二人。”   柳云清沉吟了一下,说道:“即是如此,忠心耿耿之人未曾有奖励,有二心之人却比以前涨了五成工薪,圣人有言: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样去做,眼下的麻烦是解决了,但是以后只怕会后患无穷,人心浮动!”   柳云清的一席话,简直就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眼下的矛盾是解决了,可是以后呢?若是还有这样的事情,是不是所有的工人都可以以此来要挟,是不是对苏家尚有忠心的人感觉到心寒和齿冷?   柳云清明明是个后宅女子,但是洞察人心之准,远在苏钰臣之上!   苏钰臣楞楞地看了柳云清一会儿,突然做了一揖:“还请娘子教我!”苏钰臣知道自己不算有慧根之人,就算在人世间漂泊百年,那也只不过是占了一点先机,但是要因此就认为自己就是能运筹帷幄、才智超群,苏钰臣还没那么大脸。   柳云清被苏钰臣的大礼惊了一下,要知道这世间除了成亲那一回,哪里有丈夫像妻子这么郑重其事行礼的?原本柳云清也只是准备稍微点一下,不准备插手太多,毕竟女子管内宅,男子管外面,这才是天经地义之事。   如今却不好只是这般提醒一下了。   柳云清想了一下,还是道:“不如留在我们苏家织造坊的十二名大师傅,我们给他们涨薪五成,而有心思的其他十八名大师傅,给他们涨薪三成,只说他们为苏家效力多年,大家统一涨薪,但是内里如何,想必他们自由人分辨。若只是为了银钱,那么想必做生不如做熟,还不如在老东家这边做。并且我们苏家摆明了对忠心之人更加看重,大家下次再有动摇的时候也会犹豫一二。”   说到这里,柳云清顿了一下,但还是接下去道:“同时,我们也可以派人对崔家和史家同样散布谣言,挖人墙角,以彼之道还失彼身,到时候对方也会明白,使出这样卑劣的手法挖人,最终的结果只有两败俱伤。”   “再有,目前我们织造坊还在停工阶段,养着三百多号人而停工实在是不像样,可以将学得了大师傅本事的大徒弟提拔上来,作为临时管事,工钱加上一成,让他们尽心尽力办事,至少维护好我们日常的生产。这样一来,那些大师傅也会有紧迫之感,让他们知道自己也并非不可或缺之人,少了他们,苏家织造坊照样运转的起来。”   柳云清三条计策,可谓是环环相扣、有的放矢,听的苏钰臣目光中异彩连连,甚为钦佩!他从来没有想到,柳云清竟然是如此聪慧的女子,三言两语间就将事情纳入自己鼓掌之中,将几方事态全都控制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中,甚至将现在和将来两条线都考虑到了!   这个时候的苏钰臣甚至脑子里在想,上辈子的柳云清真的是自己看到的那个样子吗?她真的会喜欢自己吗?爱到生死相随、不可自拔的地步?这样有想法、有见地之人,不分男女,都应该是心思明澈、眼高于顶的吧?会看上当年的自己?   苏钰臣讷讷不能言,一双桃花眼只盯着柳云清看,看的柳云清都有些不自在起来,同时心中也开始暗暗懊悔!   早知道就不该去说这些,哪里有人会容忍女子先声夺人呢,还使了诸多计谋!自己真的是被苏钰臣的那些好给迷惑了双眼,开始大胆妄为而不自知!   彷佛看到了柳云清的些微不安,苏钰臣走到柳云清身边,用宽大的袖子做掩饰,拍了拍柳云清的手,以示安抚,然后才对着马管事道:“就都按照少夫人的安排去做。”   马管事对这个新晋的少夫人现在也是佩服不已,闻言立马就下去办事了。   柳云清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却听到苏钰臣突然凑近她问道:“夫人如此聪明,不妨再猜猜,是谁散布了传闻说我会败了这织造坊?”   柳云清心中暗叹:这还要问谁散播,夫君你不是一直这种名声么!不过闹的这么大,估计也确实是有人推波助澜的。   “难道不是史家或者是崔家?”   苏钰臣冷笑:“他们两家当然也参与了,只是主谋,我估计是我那个好大哥,毕竟那些罢工的大师傅,都是和我大哥走的颇近之人!我现在就是拿这些人没办法,否则他们要走便走,还让我留他们,做梦!” 第三十章 :有他没我   柳云清默然,没办法在苏钰臣面前说苏明霆太多坏话,毕竟两人是兄弟,说多了不太好。   不过就算是苏钰臣这样看着没有太多责任感的人,也需要忍耐平衡各方事宜,不可能做事不管不顾,看来确实是人生在世,大多都是不如意之事。   柳云清原本就是跟着苏钰臣来观看织造坊的运作模式的,如今在她的布局下,整个织造坊又再次运作了起来,工人也继续投入了每日的劳作中。   柳云清跟着苏钰臣,不停地询问他这些制作的原理,好在苏钰臣这几日的辛苦没有白费,倒是在他娘子面前说的头头是道、如数家珍,这才没有丢了面子。   柳云清一边走一边看,还和自己所记载的笔记进行核对和整改,苏钰臣也不知道她具体是要做什么,但是不妨碍他好心情地陪在柳云清身边。   柳云清最后在印染坊停驻,看着工人们将雪白的棉纱放进一个个盛有浆料颜色的大桶中顺着一个方向均匀搅拌,然后再拿出来晾晒以成色,看着简单,但是也需要工人手法娴熟,将布匹染色均匀,否则拿出来后就会有色浅色深之差,就算不得一匹颜色均匀的布料,卖不出价格了。   “这些颜料浆水我们主要从蓝草、铁矿粉、地黄、槐树花之中提取,制成各种颜色,若是想要一些其他颜色,也可以将这些浆料混合调试,不过这一般都需要一些经验老道的大师傅才能调配成功,颜料放多或者放少,都会出现许多偏差,效果不尽人意。”   柳云清只从书里见识过,如今看到实物,倒是非常感兴趣,一直跟在几个大师傅身后忙进忙出,听了苏钰臣的话后,忍不住问道:“那为何不把调配的浆料称好几斤几两去?这样一来不就人人都可以去调配了?”   有个小学徒闻言忍不住笑了:“这都是大师傅的本事,没人愿意说的,就算教了,这浆料也有浓淡之分,有时候差不多的配比放在一起,颜色出来的效果却不尽相同,如果客人指定了要之前的颜色,我们也做不出来啊!”   柳云清听在心里,默默地记了下来,一直到出门前,还在想着这个事情。   等到上了马车,柳云清才对苏钰臣道:“夫君,可否今天的那些浆料,每一种颜色给我一下,送到你给我的那间小织造坊里,然后叫几个机灵一些的印染处的工人过来帮我印几匹布料?”   苏钰臣以为柳云清今天看了印染对此有兴趣,想自己印几匹布玩玩,他自己本身就是个好奇心重、什么都喜欢玩的人,闻言根本没有任何反对意见,大手一挥,直接让青竹去把事情给办了。   等回了苏府,苏钰臣先送柳云清回到自家小院里休息,然后就急匆匆地走了,柳云清看着苏钰臣离开的方向,忍不住轻叹了一声——估计直接找公爹去说这事了吧?就算没有大哥在背后掺和的证据,但是也能堂而皇之地去找苏谨山告状。果然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柳云清内心七窍玲珑,果然猜中了苏钰臣的想法。   苏钰臣一走进苏谨山的书房,就大剌剌地往他的榻上一靠,气的苏谨山直接把笔放下,拧着眉头骂道:“成天跟个软骨头似的,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起来!”   苏钰臣做出一幅痛苦的样子,唉声叹气:“我这不是前几日吃了那药落下的病根么,现在就觉得没啥力气。你非要叫我起来那我还是起来吧,不过以后万一把我累的体力透支,以后你没孙子抱别怪我。”   苏谨山连忙将人给按下:“得了得了,你靠着吧,当我什么都没说。”   苏钰臣冷哼了一声,心安理得地靠着,然后才把织造坊今天发生的大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他也没有抢功劳,直接将柳云清的话还有后面做的措施都详细说了,听的苏谨山从眉头紧皱,倒开怀不已,忍不住赞道:“好好好!这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的好!没想到你媳妇还有这等才干!都说先成家后立业,果然给你娶一门贤妻我当初就做对了!”   苏钰臣不否认柳云清的才干,听到自家老爹也赞叹,心里更是没来由的得意不已,不过今儿个过来的目的可不是来炫耀他家娘子的,转而正色道:“老头子,你别跟我装啊!那几个大师傅是谁的人,和谁走的近,你的织造坊,你自己最清楚了!反正以后我不想再听到有人说我坏话,败坏我的名声,我都已经改过自新了,还有人揪着这点不放,实在可恶!”   苏谨山眼神闪了闪,沉吟了片刻,用手捏着胡须有些犹豫道:“那你要如何?”   苏钰臣坐起身,俊脸一沉,斩钉截铁道:“以后苏家的产业里,有我没他苏明霆,有苏明霆没我,老头子你自己选吧!”   苏谨山略有些生气地皱眉:“胡闹!他怎么说也是你大哥,苏家产业这么大,哪里是你一个人能管的过来的,你们兄弟两个坐下来好好谈谈,以后他也能做你的左膀右臂。”   苏钰臣心道:若苏明霆真有这份心思倒是好了,可关键是他想取而代之,恨不得把我除之而后快!   于是,苏钰臣态度也是坚决:“不行!我现在已经听你的话成亲,也收心去管铺子、管织造坊,你也认可了。怎么,大魏哪条律法说了,庶子必须要参与到家业中来?大魏不让庶子掺和家业,不就是怕到时候养大了庶子的野心,兄弟阋墙吗?我不介意你分他出去,给他半成家业,但是要让他插手我管的铺子,那不可能!”   苏谨山想当然的就想拒绝,毕竟他还在世,怎么好就说分家呢?这要是被外人知道了,还不要说他家里不睦,被人耻笑?可是小儿子说的话也有道理,大魏律法就言明,庶子能分到的家产不能超过一成,他有两个庶子,平均分配一下,确实一人只有半成的家业可以分。   见苏谨山还犹豫,苏钰臣又下了一剂猛药:“上次我被人下药这事,到现在也没抓到真正的凶手。如画母女只是受人蒙骗,根子十有八九还是在内宅!你想要我好好活着的,你就把那点隐患给我掐灭了,别把他们胃口调的高高的,到时候总是看我这个嫡子不爽!”   苏钰臣不愿意使出更下作的手段去对付自己两个兄弟,虽然上辈子苏明霆害他,可是这辈子这一切还没发生,他也没法拿上辈子的事情说事,只能在事情发生之前,多去防范,不再着了他的道。若是分了半成家业苏明霆还不知足,那就休怪他无情了!   苏家的半成家业,放在普通人身上,已经是几辈子都花销不玩了,其实真的不少了。   苏谨山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最终语气终于还是软了下来:“我知道了,你好好管着织造坊的事情,争夺皇商之位不容有失,既然你不想让你大哥插手,明霆那边我去说。”   苏钰臣见目的达到,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而当刘姨娘和苏明霆知道,苏明霆身上所有的差事都被撂下时,两个人的脸色简直如出一辙的可怕!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打了疫苗第二针,大家疫苗都打完了吗? 第三十一章 :七彩锦缎 第三十二章 :七彩锦缎   苏明霆的铺子全部被苏谨山收回,织造坊的管事之权也被卸下,只不过一夕之间,自己多年的布局一下子就化为泡影!   苏明霆整个人都快疯了,若不是被刘姨娘按着,他都想冲到苏钰臣面前打他一顿了!若不是他在父亲面前进献谗言,他何至于此!   一个只会花言巧语地哄骗他人的草包,不过是占了嫡子的身份,一分才干都没有,如何接的起家业,父亲也实在是老糊涂了!   苏明霆打死都不会承认,苏钰臣之前做的米铺生意是他自己的才能,将这一切都只推在气运之上,更不能相信自己会被苏谨山彻底舍弃!   刘姨娘心中也是气闷,见儿子发脾气,也只能安抚:“你爹不是说过了么,到时候还是会给你多分一些家业,而且如今离分家还早,咱们徐徐图之,总找得到机会的。”   刘姨娘沉的住气,上次给苏钰臣下药虽然没成,但是也没见王娴查到她头上,心下放松的同时又不免嗤笑,到底是龙生龙、凤生凤,就王娴那般的草包和她的草包儿子,能查到什么才有鬼了?也是那如画办事不利,连个男人都勾不好,否则事情早就成了!   苏明霆站起身来,在房间里焦躁地来回踱步,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忍了又忍,才突然走到刘姨娘面前,压着声音气愤道:“难道我们就一直这么等下去?等到父亲厌弃了苏钰臣,等着苏钰臣犯错?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已经等了二十三年了,我是不是要再等二十三年才成!”   刘姨娘内心也不痛快:“怪我!怪我没有给你一个好出生!明明你比那苏钰臣强上一千倍,偏偏没有从主母肚子里爬出来!”刘姨娘说这个话,已经是带着点负气的成分了。   苏明霆眼中的不自在一闪而过,怕是被刘姨娘说中了心事,扭过头不去看她。   刘姨娘这么多年也被苏谨山宠惯了,受不得气,就算是亲儿子,她也接受不了这份怨怪,忍不住语气有些阴阳怪气:“上次如画的事情刚刚过去,后宅正是不稳当的时候,我这个时候再出手,就是引火烧身,让你蛰伏一段时间,也是为我们母子好,否则到时候功亏一篑!”说到最后,刘姨娘口气还是软了下来,带了点说教的意味。   苏明霆原本内心有些挣扎,听刘姨娘这般说,便是知道在自己亲娘这边已经是得不了助力,只能很恨离去。   刘姨娘看着苏明霆离开时候决绝的背影,忍不住落寞地叹口气:“儿女都是孽,都是上辈子的冤家,这辈子来讨债的!”   其实苏家对待几个姨娘和庶子都不差,苏家巨富,在生活水准上,一点都没有克扣他们,若说王娴对几个姨娘还偶有刁难,对两个庶子不亲热,但该给的还是给了。苏明霆如今也不缺钱花,若是想要做些实事,苏家的公中可以给每个庶子五万两银子,任他们自己去折腾。折腾出了属于他自己的家业,那就是他自己的,把银子折腾没了,那最后分家的时候只能分几个铺子,分不到银子而已。   所以苏明霆是既可以把五万两银子一直放在公中生利息,也是可以拿在自己手中去做事业。只可惜苏明霆分到这么多还是不知足,眼里盯着的一直是苏家所有的产业。   不过也是,相比于整个苏家来讲,这点东西不过是九牛一毛。   苏明霆心中恼恨不已,却又一下子无可奈何,却未曾想到,三日后史家小公子史云河约了苏明霆偷偷见了一面。   苏明霆知道史家如今正在和自己家争皇商之位,上次自己煽风点火,也是借了史家的力。虽然心中知道史云河此时找他定没好事,可是鬼使神差地,他还是过去了。   “我知道苏兄并不差银子,不过为表诚意,小弟一点小小心意,还请苏兄收下!”史云河脸上堆着笑,将一卷银票塞到了苏明霆的手中。   苏明霆视线在银票上扫了一下,都是面值一千两一张的银票,这个厚度加起来,估计得有个一两万两了!   苏明霆下意识地就想推开,却被史云河一把按住:“诶,苏兄何必和我客气?只要苏兄帮我盯着点你弟弟的一举一动,我史家后面还必有重谢!”   苏明霆拂开史云河的手,冷笑道:“我一个苏家子,为何要帮你们史家?”   史云河眼看着苏明霆起身要走,连忙挽留道:“苏大少爷不要动气!您虽然是苏家子,可是苏家以后能分你多少个子,倒是不清楚了。做人啊,其实还是捞现最重要!你弟弟就算争到了皇商之位,于你而言,又有多少好处?”   史云河说完,便将那一卷银票又塞到了苏明霆怀中,苏明霆这次没有拒绝,而是呆立在原地许久。   数日之后,当他再次心事重重回到苏府的时候,却从自己放在“和风院”的眼线青雨口中听到了一则大消息:柳云清发明了一种七彩锦缎!   “大少爷,你是没看见,那七彩锦缎颜色漂亮极了!是真正的七色,颜色过渡也自然,也不知道三少夫人使了什么法子,据说哪怕水洗日晒也不会褪色,若不是小的今天去三少爷院里拿东西,都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漂亮的锦缎!”   苏明霆听到这里,心里先是恼恨,然后又突然想到什么,急急追问:“你还听到看到些什么?速速报来?”   青雨是“和风院”外院的粗使伙计,因为有几分小机灵,被苏明霆收买,安插在苏钰臣的院子里,成为自己的耳报神,苏钰臣那边有什么异常情况,他就能快速知道。   “就是小的听到三少夫人说了一句,如今这颜料的什么配比还没有稳定,还要继续研究什么的。只不过小的拿了东西就退出来了,没有听全。”   苏明霆眼中闪过精光,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继续去探,若是关于这个七彩锦缎有任何消息,就派人来告诉我,小心自己的行踪,不要被人发现!若有有用的消息,我这里有你的好,知道吗?”   说完苏明霆直接拉下腰间的一枚玉佩扔给了那青雨,喜的他连连告谢,这才退了出去。   和风院中。   “娘子,你是怎么想到如此绝妙的主意的!我过去只在话本中看过七彩锦缎,没想到真的给你做出来了!”苏钰臣如今已经完全是柳云清的小迷弟了,看她都是星星眼,对她佩服的是五体投地!   柳云清不仅仅想到了如何去做染料的配比,还对颜色进行了固色和提亮,如今苏家织造坊做出来的布匹,颜色艳丽、不易褪色,还能在一匹布上染出多个颜色,且过渡自然,就连苏谨山都啧啧称奇,对这个儿媳妇的巧思赞叹不已!   即便如此,柳云清还觉得不够好,原本苏钰臣是准备就拿如今染出来的布匹做一件成衣展示,都已经召集了最好的秀娘了,却被柳云清拦了下来,看着她在专门为她准备的一间房间里,捣鼓一些瓶瓶罐罐,不停地去做染料配比,又是加石灰水,又是加盐,有时候还会把明矾也加进去,说是要找到一个最佳的配比。   苏钰臣有时候都有些恍惚,感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柳云清一般。原来揭开她那张温柔怯懦的面纱,她是如此生动明丽的一个女子!她总是喜欢捣鼓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看一些可能儒生认为的杂书,做一些复杂的计算,画一些奇奇怪怪的图纸,但是得出来的东西都是让所有人都拍案叫绝的!   苏钰臣也想不通,柳云清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奇思妙想!只是每次看她认真的侧脸,苏钰臣就觉得自己的目光移不开了。   他觉得或许老天让他重生一次,就是让他看清他的妻子,到底是这样一块宝藏!他上辈子又是多么眼瞎,错把珍珠当鱼目!   甚至有时候他都会有些隐隐的自卑感,觉得自己确实不学无术,配不上柳云清。为了这个,苏钰臣这几日都勤奋起来,见柳云清喜欢算术,自己也请了先生开始从头学起,就为了谈话时候两个人能聊到一起去。   柳云清被苏钰臣灼灼的目光盯的都有些不自在了,尤其是想到今日早上的荒唐事,脸上又是一阵发烧。   如今她在苏家这么多日,非但没有她以为的那些糟心事,反而婆媳和谐,丈夫尊重喜爱,也从不拘束她做什么事情。就连她想要做试验,苏钰臣也二话不说立马找人给她改了房间,打造了各色器什,她只要安安心心的做自己想做之事就好。   若说唯一的烦恼,那就是她这个丈夫好像中了邪一样地缠她,晚上也便罢了,百日里也喜欢摸摸她的手,亲亲她的脸,好几次差点都被下人看到,让她羞恼不已。   柳云清内心还是十分古朴保守的,并不喜欢如此亲密的举止,在她看来,这和白日宣淫也没什么分别了。   只是昨晚,苏钰臣更是过分!   因为上个月苏钰臣被如画下了药,陈大夫说必须禁房事一个月,昨日才算是到了时间,苏钰臣晚上就想和柳云清行周公之礼,奈何柳云清正好来了小日子,苏钰臣当时也是有些失望地说没事。   原本柳云清见苏钰臣忍的辛苦,还以为他会找院子里哪个丫头去,没想到他还是歇在了自己这边,只是到了半夜里,柳云清突然被一阵嘻嘻索索的声音吵醒。   原本她还以为遭贼了,正想喊苏钰臣,却发现那团黑影正是苏钰臣!只好按耐住狂跳的心,眯缝着眼想看看这人在自己的箱笼里翻什么。   结果就着月色,竟然见那不知羞的拿了她的小衣,然后又嘻嘻索索地回到了自己身边躺下,听着旁边人一阵轻轻的响动,过了大概半柱香时间,苏钰臣才长叹了一声,长臂揽过柳云清继续沉睡了过去。   柳云清整个人都快红的像个煮熟的虾子似的!   等确认苏钰臣睡着了,柳云清才快速将苏钰臣手边脏污的小衣拿走,放回了自己箱笼里,想着过几日就绞了去!   亏那人早上起来还好像在床上找什么,柳云清只作不知,眼睛却一直观察着苏钰臣的一举一动,后来见他找不到放弃了,才松了一口气。   如今见苏钰臣又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柳云清真是不由得头疼:不是说夫君他贪花好色、后院一堆的花花草草么?为何她嫁进来后一个都没有?   柳云清抿着唇,正准备继续看配方时,赵嬷嬷静悄悄地走了进来,给苏钰臣和柳云清行过礼后,才悄声道:“三少爷,三少奶奶,今儿个青雨进了“雪云轩”,见了大少爷。”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不会很长,和编辑商量过了,会完结V(因为刚开文的时候就选择了是要入V的)所以大家感兴趣的话不要养文,就直接看完吧,这样如果后面倒V了就不会看不到了。   谢谢大家支持!! 第三十二章 :败露   苏家已经交了十万两报名费给了朝廷,此次竞选皇商整个江南区域有十三家,俱都是江南这边的大商贾,好几家也都是做布匹出身,技艺、人脉都不比苏家差,所以苏家这次也是冒了不少风险去角逐这个名额。   苏钰臣经过君慕华的点拨,还特意跑了一趟京城,由柳诚杰牵线,和织造副史元勉见了一面,知道此人好风雅,送了一副价值千金的名家画作,才算是入了元勉的眼。   苏钰臣这一路可谓是风餐露宿、快马加鞭,只为了将事情办好。既然参选了,不说苏家花下去的血本,旦说柳云清为了这事,都通宵达旦了好几次,就让苏钰臣使出了所有的努力想要促成此事。   只是扬州到京城,到底是山高水远,苏钰臣回家的时候,都已经进了腊月,眼看着就要过年了。   柳云清嫁进了苏家以来,颇得王娴的青眼,王娴觉得柳云清是自家儿子的福星,不仅仅让儿子收心,就连乱七八糟的女人都不碰了!如今照顾家里,也在外头管铺子、料理事情,忙的脚打后脑勺,说话做事都比以前要靠谱的多。哪怕如今儿子独宠柳云清一个,王娴也觉得那是柳云清该得的福气,这样的宝贝就该捧着,全然忘了柳云清刚刚进门的时候,她还因为柳家嫁妆少的事情,还和苏谨山发过一次火。   现如今,王娴是越看柳云清越喜欢,尤其是她还有自己的本事,能研制出布匹的染料配比,还能协助她一起管理后宅,是再没有的贤惠儿媳!   这次过年,府上的采买、装饰等活计,王娴也都交给了柳云清,看她打理地井井有条,自己也落个轻松。   正好苏钰臣也这个时候回来了,一家子团圆,更是和和美美,是王娴嫁入苏家后,难得顺心的一个年。   时间不紧不缓地来到了小年夜,苏府给每个仆人都额外发了一个月的月例,有些离家近的也放人出去和家人团圆,剩下的一些仆人也允许他们这日早点下去休息松快松快,整个苏家都在一片祥和欢乐的气氛中。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摸到了后门,正准备趁人不注意猫着腰出去,却被已经埋伏在假山后头的两个仆人冲出来一下子按到在地。   也不让那人呼救,直接一块抹布堵了嘴巴,然后解下绑在腰上的麻绳就将人捆了个结实,这时候其中一个奴仆才大叫道:“来人啊,快来人啊,家里遭贼了!”   那仆人嗓门特别大,不一会儿这边原本黑漆漆的一片,就引来了亮光——许多人正拿着灯笼往这边赶。   苏家人原本正在后面的花厅一起守岁,每次这个时节,几个姨娘是没有资格参与的,只有苏谨山、王娴带着儿子儿媳妇们一起过。   所以听到了呼喊声,苏谨山便带着人一起过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是怎么回事?”苏谨山万万没有想到,拿着灯笼一照,被称为“贼”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大儿子苏明霆!   “还不快点松绑!”苏谨山看到大儿子狼狈的样子,有些心疼,立马将他嘴里的抹布给扯掉了。   “你不是去更衣了么?怎么会跑到这里?”苏谨山也是不理解了,这里又没有茅房,跑这里来干嘛?黑灯瞎火的,还害的家中仆人认错人,把他给绑了,实在是太不像话!   苏谨山正要亲手给儿子松绑,却被苏钰臣给拦了下来:“老爹,你先等等,大哥到底是不是贼,让人搜过再说!”   苏明霆闻言,立刻大骂:“还不快点给我松绑?!我只是喝多了酒,不小心走到这里,还被人给绑了!现在不给我松绑,还说我是贼,苏钰臣,你到底是何居心?”   苏钰臣冷笑,俊脸一沉,也不管苏明霆的大吼大叫,直接叫青松搜身,就连苏谨山想插手,也被王娴按住:“先看看到底再闹什么,再去维护你的好儿子吧!”   很快,苏明霆身上的东西就被搜了出来,交到了苏谨山手里。   苏谨山打开只看了一眼,就感觉到气血上涌,几步走到苏明霆前面,将他一脚踹倒在地:“逆子!反了天了你!你这份东西是哪里来的?!”   这居然是苏钰臣和柳云清研究了数月而成的最终配方,这东西已经是苏家的绝密,只有苏谨山、苏钰臣和柳云清三人知道,如今却被苏明霆抄录了下来,还带在身上,除夕夜不在家里守岁,跑到后门这边,是想干嘛?!   苏明霆被踹的人倒在了地上,脑袋撞在了后面的角门上,发出了“咚”的一声,被听到风声赶过来的刘姨娘看个正着,连忙呼天抢地地抱住了苏明霆,凄楚的大眼中眼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凝视着苏谨山:“老爷这是怎么了?看不上我们母子了就直说,发这么大火打孩子作什么?明霆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您还要他退到哪一步才可以啊!”   刘姨娘只以为是苏钰臣又搞了什么鬼,正想卖惨博可怜,可是这回苏谨山正在气头上,哪里还吃这一套:“好!那你问问你的好儿子,什么时候偷了染料的配方,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带着染料配方出门?!你倒是给我一个解释!”   刘姨娘瞬间卡壳,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明霆,嘴唇半张,想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儿子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内心却在想,儿子这回实在是昏了头了,脑子里疯狂地想要如何圆过去这事。   可是还不等他们母子开口,苏钰臣却抖出了一张纸,然后抛下来扔给苏明霆:“你最好看过这个之后再考虑该怎么说?”   苏明霆颤抖着双手一目十行看完,然后整个人往后坐去,脑子里一片空白!   苏谨山不明所以:“上面写着什么,苏明霆,你念出来!”   见苏明霆不动,苏谨山弯腰将纸抢了过来,看完之后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从牙缝中挤出了声音:“你,你居然收了两万两的银子,要把苏家的配方卖给史家?你真是,你真是我苏家的好儿郎啊!”   苏钰臣双手环胸,嘲讽道:“我收到这份供词的时候也是不相信,大哥居然在我院子里安排眼线,还让青雨偷窃配方。我原本以为是外人的挑拨离间,没想到今日大哥就迫不及待地要把配方送人了!”   苏明霆被苏钰臣一激,双眼通红地瞪着苏钰臣,大吼道:“你!都是你!是你设计害我!是你害我!爹,你别信他,是他要害我!”   苏谨山满眼失望地看着苏明霆状若疯狂的样子,整颗心一点点地寒了下去:“害你?谁能害你?你就算庶出,我给你的银子你三辈子都花不完了,我晚点分家业给你,也是想着过几年苏家必定能更上一层楼,到时候你必然能分到更多!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害我们苏家?你可知道,你收了这两万两银子,我们苏家扔出去多少银子?在你心里头,你还是不是我苏家的子孙?!”   刘姨娘见此,连忙膝行几步到了苏谨山面前,抱紧了苏谨山的大腿,呜呜咽咽地哭着:“山朗,明霆是一时糊涂,你饶了他这回吧!饶了他这回!他下次再也不敢了!”   而就在这时,陈嬷嬷附在王娴耳边说了几句话,让王娴眼睛一亮,悄声道:“把人带过来!”   不一会儿,陈嬷嬷就带了一个光头和尚进来,刘姨娘身边的方嬷嬷一看到来人脸色马上就变了,苏谨山再次不明就里,不知道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有个和尚过来。   王娴上前一步道:“之前老爷让我找出之前给玉儿下药的真凶,我找来找去终于在松江那边找到了这个和尚,他就是卖药给焦大娘的人,你现在问问他,当时是谁让他去卖这个药的?”   那和尚早就被王娴打过一顿,又许了好处,如今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只看了一眼方嬷嬷就指认道:“是她!就是她!就是这个妇人让我卖药给焦大娘,并且说那药是能生子的药,而不是绝育药!”   方嬷嬷还想狡辩,却听到那和尚说:“当时她给了我三百两银子,那银子我没敢花,上面有扬州府的官印,若是你们不信,可以看一下贵府中是否有同一批的银子!”   苏谨山仿若被重锤击打过一样,刚刚他还为了刘姨娘的眼泪和哭诉而感觉到有些心软,如今却是连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原来至始至终,这对母子就没安好心!差点就毁了苏钰臣,毁了他们苏家!枉他平日里还对刘姨娘宠爱有加、高看一眼;枉他还心里暗自给苏明霆谋划,准备分家的时候多分苏明霆几份赚钱的产业!到头来,自己做的这一切都好像是个笑话!   王娴见苏谨山久久不说话,以为她还心里记挂着这个狐狸精,忍不住气道:“你当时可是说了,若是抓到了凶手,绝不轻饶!”   苏谨山闭了闭眼,视线不再落在那对母子身上,无论刘姨娘怎么哭号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来人,将刘姨娘发卖出去,卖的远远的!至于苏明霆,明日开宗祠,将他从族谱上移出,从此以后,他不再是我们苏家人!也再也不允许他进我们苏家的大门!”   王娴虽然觉得心中快意,但是觉得对苏明霆的惩罚还是太轻了,正要纠缠,突然听到柳云清的侍女雪儿惊呼了一声:“小姐,你怎么了?”   只见柳云清突然晕了过去,好在身边站着雪儿,马上将人扶住了。   苏钰臣心头一跳,不知道是不是又中了什么诡计,连忙将人公主抱了起来,看着还有些呆楞的青竹,叫到:“快去请陈大夫过来!”   --------------------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系统不允许我宫斗咸鱼》已开,点开专栏可见,若感兴趣的话,就收藏一下吧~~ 第三十三章 :有孕   陈大夫一叠声的贺喜,让苏钰臣还是有些恍恍惚惚,感觉自己像是在梦里一样。   忍不住用手掐了一下自己,俊脸都掐出红印子了,苏钰臣才一拍大腿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我要当爹了!我终于要当爹了!”   柳云清皱着眉头看这眼前这个手舞足蹈的男人,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发愁:“就他那有些轻狂不靠谱的样子,能当好爹吗?”   想到苏钰臣比自己还小两岁,真的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执念要当爹,还“终于”。   这当然是苏钰臣的执念,两辈子第一次当爹,喜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好!   转瞬间又冷静下来,连忙抓着陈大夫问:“那她为什么刚刚晕倒了?是怎么了?有没有妨碍?”   陈大夫的手都被苏钰臣抓红了,只能偷偷抽出来,然后笑吟吟道:“不碍事,想来是之前少夫人忧思过甚,又忙着织造坊的事情,通宵达旦的,吃食上没有太过注意,这才不小心昏倒了。只要前三个月好好保养,把胎坐稳了,接下来就好了。”   苏钰臣还是有些不放心,拉着陈大夫问东问西,甚至还拿出了执笔将陈大夫所说的那些紧要的点记下来,生怕自己遗忘了一星半点。   王娴也在旁边双手合十,念了好几声佛,一点也没觉得儿子的行为太过夸张:这可是她第一个孙子孙女,又是柳云清生的,以后定然聪明的不得了,再怎么当心注意也不为过!   陈大夫被苏钰臣问的口水都快讲干了,苏钰臣才把人放了,本想坐到床榻上和柳云清再说些体己话,却又调转了身子对着堂内坐着同样怀着喜色的苏谨山道:“老头子,这可是我第一个孩子,你的第一个嫡孙子,我不想有一丁点的意外!你既然已经说要把苏明霆逐出家谱,那就把人给我打发的远远的,这辈子都别出现在扬州城、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掀了这个苏家!”   苏钰臣这话说的认真,说完之后就去了内室,也不管苏谨山脸上作何表情。   王娴也是重重地哼了一声:“玉儿经过了下药那回事,可是外面的女人再也不敢碰了,他说他以后就云清一个女人,若是云清有任何意外,你是要让苏家绝后!你自己好好想想,往常总说我妇人之仁,这回我可要看看你是否妇人之仁!”   王娴说完也走了,一听说自己的小孙孙已经在柳云清肚子里揣着了,王娴可坐不住了——后面都是事儿!小孩子的家具要打起来,乳娘要先找起来,一定要找靠谱的,还有往后云清的吃食也要安排起来,嗯,最好家里再请一个专门做妇人吃食的厨子,好好给她调养调养......   苏谨山绷着脸枯坐了半晌,最终长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就让苏明霆走的远远的,别再让王娴母子见到为好!   苏钰臣在柳云清身边坐下,有些想摸摸她的肚子,又不太敢,明明看着还是很平坦的小腹,里面竟然孕育了一个他和柳云清的孩子,一想到这里,苏钰臣就感觉到非常神奇!   “清清,你现在想吃些什么吗?我让他们给你去做?我真的是太大意了,还去了一趟京城,早知道如此,我就不去了!”如今苏钰臣觉得,什么皇商,什么首富,都没有柳云清肚子里的孩子来的重要,刚刚柳云清那一晕,可是把他半条命都快吓没了!   柳云清倒是神色平静,摇了摇头:“现在没什么胃口,不太想吃。况且,你自去做你的事情,为何要因为我怀孕了就不去京城了?”   苏钰臣有些担忧地看着瘦削的柳云清,还是叫人去做一碗燕窝过来:“你现在是双身子,要好好补补,不要劳神,织造坊那边有什么事情就吩咐我去做。陈大夫也说了,头三个月最为紧要,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柳云清自己的身子,自己当然要注意,只是谁曾想到,这一日之后,苏钰臣每天都要过问她的吃食,甚至连她几点要午睡,看多少时间的书,也都要管着,生怕她出任何差错。   好在柳云清头三个月,除了开始吐了几天外,后面倒是胃口一天好过一天,除了嗜睡了一些,其他都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过了三个月后,苏钰臣怕她闷着,陈大夫又说孕妇也要多走动走动,于是每天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陪着她在府里转转,苏府本就大,景致也别致,转一圈也得小半个时辰。有时候也会陪着柳云清上街,走走逛逛,总之不管她到哪里,苏钰臣都要跟着,生怕柳云清有任何闪失。   原本照着京里头的规矩,妻子怀孕,要给丈夫安排侍妾伺候,夫妻之间也不该再同床共枕,可是苏钰臣却全然不管这一套的规矩,每日还是和柳云清同吃同睡。偶尔有情动之时,也被他自己压了下去,就怕伤着柳云清。   柳云清有时候都不太能理解苏钰臣的所作所为,但是她向来是个坦然之人,既来之则安之,如今一切顺风顺水,又何必去自寻苦恼。   于是,柳云清在苏钰臣的悉心照料之下,于第二年的九月初六,终于发动了!   苏钰臣原本还站在外间等着,王娴不住地念佛,苏谨山也有些紧张地坐着,听着卧房里的动静。   苏钰臣心里惴惴不安,尤其是听到里面柳云清压抑的低吼声,更是急的原地转圈,当他看到有婆子端出一盆血水出来的时候,是再也忍不住了,抬起脚就要往里走。   王娴连忙拉住儿子:“你这时候添什么乱!女人生产,男人进去干什么?”   原本就熬了一宿没睡,又加上着急,苏钰臣双眼通红:“不行,我得进去看看,我不放心!”   王娴依旧拦着苏钰臣,责备道:“产房不洁,男人不能进去!”   苏钰臣从来不信那一套,他只信珍惜眼前的人,不要留任何遗憾,所有人都说女人生产是过一道鬼门关,他思来想去都觉得,断没有让柳云清一个人趟这道鬼门关的道理!   苏钰臣不理王娴,直接冲了进去,产婆和丫鬟拦都拦不住,就让他直接冲到了柳云清的身边。   柳云清已经满头汗水,头发丝都黏在了脸上,一直平静温婉的脸上此时露出了狰狞的表情在用力,瘦弱的背脊狠狠地弓起发力,怕大喊失了力气,只能压低声音低吼,双手在两侧握紧,手背上青筋都有些暴起!   苏钰臣从来没有见过柳云清这个样子!上辈子的柳云清在苏钰臣眼里是温婉贤良的,这辈子的柳云清则是聪慧无双、心有七窍,可是不管是她的哪一面,柳云清在苏钰臣的印象中一直是淡然平静,就算遭受了再大的委屈,她也能丛容理智地去面对,何曾看到过她这幅样子!   只一眼,苏钰臣就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湿的,趁着柳云清在发力,和雪儿对调了位置,给她擦脸上的汗。   “啊——”柳云清整个人往后倒去,产婆也被热的出了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鼓励道:“夫人,快了快了!头胎都是这样,咱们胎位很正,头也看到了,再用几次力就出来了!”   柳云清确实是坚强的女子,就算在此刻痛的已经面容扭曲,她还能冷静地听从产婆的指点去呼吸用力,每一次弓起腰身都是用尽全力,然后再休息片刻,再来,循环往复。   苏钰臣虽然看到了人,但是确实也如同王娴讲的那样,压根帮不上忙,只能无意识地重复产婆的话:“对,呼吸,慢慢呼吸。”   “再用力一次就可以了,再用力。”   “好,好,放松放松。”   几次之后,柳云清只觉得耳边有个苍蝇不停地在嗡嗡嗡的叫,烦人的很,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你闭嘴!”   苏钰臣先是一愣,然后就紧紧的闭上自己的嘴巴,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终于,在柳云清又一次的用尽全力之后,一声嘹亮的哭号传了出来,顿时整个屋子里的人都精神为之一松,连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产婆娴熟地剪断脐带,把柳云清清理好身体,两个乳母连忙给孩子擦洗了一下后包裹起来,想要给苏钰臣看:“恭喜少爷,是个小公子!”   苏钰臣只是瞥了一眼皱巴巴的孩子,脑子里还没想太多,就看向已经力竭睡过去的柳云清,挥挥手:“抱出去给老爷老夫人去看,快,你们帮少夫人换身衣服,擦洗一下,弄的舒服点!”柳云清爱洁,若不是此刻实在受不住了,如何能这样就睡过去。   等一切都弄好后,苏钰臣蹲坐在柳云清的床边,看着柳云清秀美的面容,忍不住低头亲了她一口,喃喃道:“对不起,又让你受苦了,不过你放心,我用我下半辈子所有的时间来弥补!”我一定会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苏钰臣此刻只在心中不住感谢上苍,能让他重来一次,能让他再次睁开眼看清身边的人,能让他重新认识了自己的发妻,能让他竭尽所能弥补上一辈子的一切!   过去的一切纵然在记忆中那般清晰,可是那也是浑浑噩噩的人生,唯有从遇到柳云清开始,一切才变得那般清晰而又明亮。   就在苏家整个都陷入喜悦之时,青松突然跌跌撞撞地跑到堂前,向来稳重的人这回激动的连话都有点说不清楚:“老,老爷,少,少爷!大喜!大喜!”   苏谨山只以为青松是来贺喜,挥挥手正要发红封,却听青松道:“我们家被选上了!我们苏家是皇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有些心里话,想要对一路跟过来的读者说一下。   这篇文到了这里,马上快结束了,目测还剩1-2章。   我知道止步于此,这篇文算不得精彩,也有许多遗憾,但是确实这已经是我能够尽力去写的结局了。   在这篇文刚刚开始写的时候,只是来源于一个突然脑海中冒出来的点:如果一个渣男发现身边的小三都是对他阳奉阴违,只有原配才是真心对他,他会怎么做。没有想太多关于人设方面的事情,于是便有了这篇文。   其实刚刚开文的时候,就已经有读者在我上一本书下面骂了,让我产生了动摇。行文布局也没有太多斟酌,人物设定也不讨喜,导致这本书的数据确实很差。   写到五万字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本书很难入V,就算入了,收益也会非常差。我写文没有太多高尚的理由,其实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多点收入来源。   所以当时我脑子里想的就是,要不放弃吧,不写了,反正也没几个人看,我也只是一个小透明作者,没什么人关注。   但是文下面,一直有人在给我加油,名字我就不说了,反正每章都有你们的身影,我即是开心又是纠结,我觉得如果就这样弃了,会不会让你们失望。   那天我想了一个晚上,要么就是修文,大修,可是如果人设就是在根本上否定了,那么修文也没意义,等于苏钰臣这个人就不存在,还不如另外写一本;要么就是弃坑,这个最容易,网页一关,谁能知道我?还有就是硬着头皮,不管怎么样,写出一个结局,哪怕是我内心的结局,哪怕不完美,至少写出我当时脑海里想到的那个结局。   只是我也高估了我自己的心理素质,在收藏一直在掉掉掉的时候,我写的文字都感觉失去了往日的激情和灵气。在知道自己人设有问题的时候,我一直在反思我应该这样写,应该那样写,其实写文需要靠激情,需要靠一鼓作气,过多的思绪,让我下笔艰难,每天下班回去坐在书桌前,可能一个多小时,还是一片空白。   这本书,我真的写的艰难,但是也总算把该收的线全部收回了。   我知道能看到这里的人不多,也因为之前被读者喷过,有时候我对读者也有点敬而远之的心态,我也是个没啥大理想的作者,就想着赚钱,给我孩子多买两件衣服也好。我有时候想,隔着一根网线,谁又知道谁?   可是这次,我确确实实是为你们发电,没有你们,我写不到现在。   谢谢大家给我的鼓励!我知道我这本写的不好,但是我认识了好多可爱的读者,我感觉到很温暖。   我会坚持写下去,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写的很棒,我会学习更多写作技巧,看更多的书补足自己的不足,不会在接受你们的鼓励的时候,心中有愧!   再次,真心的,感谢你们!   2021.7.1号留,参果宝 第三十四章 :大结局   苏家为了这次的竞选皇商忙了整整近一年的功夫,今年刚一过年,就用彩缎织成的成衣送到了京城,并且一直通关系,等结果。   那个时候柳云清正大着肚子,苏谨山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忙,苏宇轩就被苏钰臣给扔到了京城办事。   苏钰臣知道,他这个二哥向来是有吃有喝就不闹腾的性子,比起他这个以前的浪荡子来讲,苏宇轩倒是老老实实的,从来不出去乱来,但是也是透明人的性子,只管自己逗逗鸟、看看话本,听听曲。上辈子苏家败了后,倒是只有他,还能接手一些苏家的零星的产业,做做小生意,日子倒也过的不错。   所以他知道,他这个二哥能力是有的,只是一没野心,二又懒散,从来不想插手做生意,只想做个富贵闲人。   可这回,苏钰臣腾不开手,作为苏家的一份子,只能把他推出去了。   其实苏钰臣并非舍不得家业分给弟兄,他自己本身又何尝不是像苏宇轩一样的性子?若不是苏明霆几次三番逼上头来,又没有真本事,否则若真是个好大哥,就算整个苏家真的交到他手上又如何?   苏宇轩在京城一待就是大半年,没想到真派了事情给他做,倒也是办的顺顺当当,没有一处不妥帖的,原本苏谨山和苏钰臣都认为皇商之位,不过是在五五之数,谁知道最后倒是给苏宇轩给办成了!   苏家双喜临门,在扬州城里摆下流水宴,整整热闹了三天才撤了席面。   如今整个扬州城的人都知道两件事,一是苏家做了皇商,二是苏钰臣养了个小公子,名字叫苏铭心。   苏铭心满月那天,柳云清被雪儿扶着去梳洗了,整整一个月没有好好洗澡了,柳云清实在是已经觉得自己快发臭了,身上汗味、奶味混在一起,也难为苏钰臣还每天睡过来,说一点味道都没闻到!   柳云清舒舒服服泡了个澡,穿好衣服进房间,就看到苏钰臣正在给儿子换尿布。   “小臭东西,尿了还笑,让爹爹亲一口!”苏钰臣刚要俯身亲下去,突然感觉脸上一凉,低头一看,居然是小东西尿了他一脸!   苏钰臣整个人都石化了.......   柳云清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俯下身快手快脚地将儿子的尿布包好,衣服穿好,看着苏钰臣重新洗了脸过来,还不住地让柳云清闻闻自己脸上还有没有尿骚味。   柳云清笑着躲开:“快走开,脏死了,不要蹭我脸上!”   苏钰臣却不要脸地把头埋在柳云清肩上:“不行,要臭大家一起臭,小臭东西,你说对不对!”   柳云清抱着儿子斜睨了苏钰臣一眼:“我儿子才不臭!”   小铭心也仿佛听懂了似的,在柳云清怀里踢腿挥手地笑着。   苏钰臣只能告饶:“是是是,是只有我臭,我臭!”   柳云清生产完之后,身材就比以前丰腴了一些,如今环保着儿子,在烛光下更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女性魅力,让苏钰臣一阵恍惚,好像柳云清自从做了母亲之后,才让他觉得更加真实一点,更加让他得以靠近一点。   鬼使神差的,苏钰臣问出了自己心里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清清,如果我一直像以前那样混蛋,你还会喜欢我吗?”   柳云清正在给儿子穿虎头软底鞋,这是王娴在她月子里的时候做好送过来的,现在给孩子穿上大小差不多,看着也别有一番意趣。   听到苏钰臣这个问题后,头也没抬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就喜欢你呢?”   苏钰臣的心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拉过柳云清的小手,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清清,我心悦你,你呢?”明明两个人孩子都已经出生了,算上上辈子和柳云清做夫妻都十几年了,苏钰臣却在此刻等待她回应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很快。   苏钰臣桃花眼里的认真,是柳云清从来没有见过的,在他的凝视下,她也渐渐收取了开玩笑的表情:“若说是和以前一样混蛋,那我当然是不喜欢的,我是守礼,但是我不爱男人朝三暮四,沾花惹草,我还是会做你体面的三少夫人,本本分分给你打理后院,但是我不会喜欢你。”   苏钰臣的脸色一点点的白了下去,是了,是了,确实是如此!上辈子的柳云清就是如此待他的!他一直疑惑为什么能和他生死相随的人,在这一辈子,却和上辈子的性格截然不同,有这么多面是他所不知道的!原来一直以来,柳云清从来就没有变过,她一直是那个有着七窍玲珑心的女子,也一直明白自己所有的处境,这辈子他真心相待,才有了让苏钰臣一窥全貌的机会,否则可能到死,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妻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可能上辈子,从一开始,苏钰臣就失去了获得柳云清垂青的机会,失去了了解他发妻的机会,所谓的跳井自尽,最大的可能不过是阴差阳错,而不是他自以为是的那般。   柳云清站起身来,背对着苏钰臣坐到了梳妆台前打扮,今日满月酒,苏家柳家的众多亲戚都要过来,就连她的父亲母亲都要过来道贺。想想也是好笑,以前在柳家的时候,他们两个连正眼都不看她一眼,成亲都是送到老宅柳家让大伯送嫁了事,如今却是千里迢迢赶到扬州,就为了吃这一顿满月酒——看来苏家成了皇商,入了父亲的眼了。   不过本来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柳云清也不恼,只要别想占她夫君儿子的便宜,那就这般不咸不淡地相处着吧。   柳云清听不见苏钰臣背后的响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回头看,而是也说起了自己心头一直压着的一个梦境:“其实夫君,你说到了如果你一直像以往一般的这个假设,我曾经在我们新婚之夜,做过一个梦,梦里就是你说的那样,你每日花天酒地,纳了一个又一个女子为妾,而我在那梦里也是感觉非常窒息,每日不得自由痛快。”   苏钰臣内心狂跳——这不就是他们上辈子的模样么!竟然冥冥之中托梦到了柳云清这边?那她知道了上辈子自己不堪的样子,她还能相信自己吗?   柳云清却突然回头,看了脸色已然惨白的苏钰臣一眼,轻声道:“不过我知道那不过是场梦,夫君对我到底如何,我有眼会看,有耳能闻,有心可体会。所以夫君问我之事,”柳云清站起来走到苏钰臣身边,用手轻抚过苏钰臣的脸庞:“夫君这般待我,我当然是心悦之的,只是万不要噩梦成真才好。”   苏钰臣怔怔地看着柳云清。   柳云清手指纤细,略带微凉,说完后就抱起孩子同苏钰臣一起去了大堂,在苏钰臣看不到的时候,低下头嘴角微微勾起。   许多年之后,扬州城里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说是柳家女柳云清嫁到苏家后,是福星转世,不仅仅在内操持中聩、生儿育女,打理的井井有条,还帮着苏家拿到了皇商之位,指点苏家原本的纨绔子苏钰臣攀上了当朝首辅的路子,还大肆屯田种粮,果然两年之后就多地发生干旱,苏家屯粮够多,不仅仅没有提价,还平价售出,赢得了朝野内外的赞誉,被皇帝授予了爵位!   不仅仅如此,柳云清还发明了诸多物件,编撰了关于算数、天象方面的书籍,史称《柳氏全书》,书中包罗万象,不仅仅有对前人的总结,还有自己的发现思考,成为后世之人开眼看世界的启蒙读物!   苏钰臣可能并不知道,几百年后,自己的名字会和柳云清一起出现在史书上。作为华朝历史上最富盛名的女数学家、天文学家、物理学家,苏钰臣的名字只是一行短短的介绍:年十七,娶柳氏女柳云清为妻,共育有两子一女,夫妻恩爱,白首一生。   不过如果苏钰臣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肯定也会高兴——纵然世人不会记得他做过什么,将一切功劳都归功于他的妻子,只要自己的名字还在她的旁边,他就安心了。   正如有一年的深秋清晨,当他看到已经白发苍苍的发妻躺在自己身边,已然失去了呼吸时,他静默了一阵,然后也颤巍巍地握住她的手,一起沉眠了下去。   若是人生有她相陪,那么不管是黄泉碧落,都不会再孤单。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支持!!!接档文已开《系统不允许我宫斗咸鱼》,点开作者专栏可见!   下面是文案:   卫书婉穿越了   卫书婉拿到一个宫斗系统   卫书婉胸前比叉,不想宫斗   上辈子过劳死,太累!这辈子只想躺平,只想咸鱼   系统:亲,你不想回现代了吗?   卫书婉:说的好像你可以帮我回去似的!   系统:亲,做完宫斗任务,拿满积分,就可以回去,我看好你哦!   卫书婉来劲了,仔细看了一下系统界面:“个,十,百,千,万......好家伙,一百万积分!请安一积分,见到皇帝两积分,和皇帝睡觉,才五积分!呵呵,我信你个鬼!”   --------------分割线------------------------------   卫书婉好不容意考完了CPA,又为了年终奖连续加班了一周,然后就一命呜呼来到了大越后宫,成为了一名小小的答应。   为了逃离这个封建王朝,回到社会主义的怀抱,卫书婉只能绑定宫斗系统,重新做回社畜。   只是日常打卡任务还能摸鱼,特殊任务则是一不完成,就要承受惩罚,丝毫不给卫书婉咸鱼的机会!   系统:滴滴滴,头号目标人物皇帝出现,特殊任务:必须引起皇帝的注意,倒计时十分钟,计时开始.   正在一边津津有味地看几个宫妃斗嘴,一边吃着桂花糕的卫书婉......   默默抹了一把嘴巴上的桂花糕碎屑,卫书婉摆出了营业中的微笑,心中给自己打气:不就是在二三十个女人中脱颖而出么,我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