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太子宠妾之后》 作者:玥玥欲试   作品简评:   簌簌出身低微,因生着一张芙蓉面,碍了人眼,差一点就被卖到秦楼楚馆。不幸之万幸,落入风尘前夕,她遇上了个正经买主。那主举手投足间皆是气度不凡,正是当朝太子。萧珏本以为这一切之初,不过是一场见色起意勾当罢了,不想背后却是另一个自己白发苦等十年,一手促成,换来的今生再度与他的小姑娘重逢。   本文文风延续作者个人风格,剧情紧凑,扣人心弦,感情流与剧情流相辅相成,甜而不腻,感情细腻,文笔流畅。 第1章 重生 “狐媚子”   《成为太子宠妾之后》 玥玥欲试/文   “王嬷嬷,那宋小娘子从了么?”   “从不从还由得她了?屋中就她和大公子两人,门也锁了,她一个弱女子还能反抗过男人,现下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还不被玩个够!”   “那就好啊,大公子高兴就好!”   “柔娘,还得亏得你把人弄了过来,呐,这是你应得的.......”   “哎呦哎呦,举手之劳而已,王嬷嬷可是太客气了.....”   簌簌缓缓地睁开眼睛,刚刚有了意识,视线尚且模模糊糊,没看清周围便听到旁屋传来这样一段对话,接着不久是关门声,以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此时已入夜,外头天黑了,屋中燃着颤巍巍的烛火,陈设朴素简单。白日里一场秋雨应时而来,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天,也不知现在停是没停,总归簌簌还是觉得有些冷。   她缩在被窝中,只露个小脑袋,由于风寒未愈,唇瓣微颤,巴掌大的小脸儿略显苍白,但即便如此却也难掩美貌,尤其是那一双仿若能勾魂儿似的眸子,妖冶中透着一股子狐媚劲儿,可这般模样下,眉心之处却偏偏多了一点朱砂,整张小脸儿瞧着又平添了几分清纯与天真。   小姑娘听到脚步声略微紧张,香衾下纤细的玉手不自禁地握了握,没做声音,在一个中年妇人进来之前,闭眸子装起睡来。   不时,那人来到了她身边,似是过来瞅了瞅,旋即口中一连串的“啧啧”声,“啧啧”的簌簌的心一颤一颤的。   她闭着眼睛,虽看不见对方是哪般脸色,不过也可想而知了。   到底是直到那人熄灯走了,她方才敢动。   微弱的亮光下,小姑娘下意识朝那门口望了望,舒了口气。   三日了,簌簌直到今天还觉得匪夷所思,不敢相信,自己竟是死而复生,回到了过去。   是的,她重生了。   这一切还要从前世说起。   簌簌出身低微,四五岁时跟着母亲投奔了薛家的三房夫人余氏。   薛家家财万贯,是这安庆府最大的盐商,当地首富,与知府郡尉等当官儿的关系密切不说,据说和京城某高官还沾亲带故,在安庆府有头有脸儿,地位极高,是一条名副其实的地头蛇。   那三房夫人余氏,簌簌家本是攀不上的,但余氏年轻时曾遇过险,贴身丫鬟给她挡过刀子,簌簌的母亲正是余氏那贴身丫鬟的亲妹妹。   因为有着这么一层关系,余氏方才接济了她母女俩,且对着还算不错。   俩人被安置在了府内最偏僻的地方,簌簌娘被引荐做起了奶娘,日子就这么过着。   小簌簌安安分分,极是乖巧懂事,院门都不怎么出,久而久之,奶娘有个女儿的事儿也就被人忘了。   小孩子天真无邪,日子虽过得平淡拮据,但她每天倒是很欢乐,是以,前边儿的那十多年里,一切还算都好。   直到及笄那年,中秋家宴,她母亲不知怎地崴了脚,让她替去伺候,她意外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从此这便惹了人眼,也碍了人眼。   如此水嫩,惊为天人的小姑娘,天底下大部分的人恐怕几辈子也没见过这般美貌勾人的小玩意,此时这尤物就在眼前,还微贱的触手可得,俗话说的好,饱暖思-淫-欲,薛家的男人们,无论老小几近都动了邪念,明着暗着的人人想要染指。   隔夜,整个府上便起了轩然大波。   大房的四公子、四房的三公子和老夫人那最小的儿子薛六爷,三人都去了老夫人寝居说事要人,谁也不退让,甚至一言不合红了脸,还起了不小的争执,这事儿也就这么闹开了。   一夜之间,小簌簌从默默无闻,突然就成了这府上最红的人,更是被冠上了“四处勾搭”,“不要脸”,“狐媚子”,“祸水”等头衔,被薛府后院的女人们咬牙切齿地肆意诋毁谩骂。   来求的三人那都是薛老夫人平日里诸宠以极的儿孙,她倒是心疼自家孩子,一碗水端的甚平,这听起来十分难办的事儿,却被她毫不费力,轻描淡写地就给解决了。   “有什么可吵?总归不过是个天生勾引男人的下贱胚子,你们每人分几日便是了。”   这法子实在是妙啊!闹腾的几个年龄小的顿时消停了;端着的几个爷也暗笑了;女人们嗤之以鼻,骂的更狠更难听,轮到簌簌,便是哭都找不着调了。   她虽年龄小又不经世事,却也明白,这是要把她变成他们薛府的府-妓啊!   簌簌不愿,当然不愿,但她没钱没势,没人疼没人护,求娘了,求余夫人了,能求的人她都求了,结果当然是谁也不帮她。   绝境之时,倒是幸而多亏了同样寄人篱下,和她青梅竹马长大的薛府表少爷陆少泽,也便只有他对她还有那么点人情味,肯帮她救她。   不错,陆少泽救了她。   少年偷着把她弄出了府。   逃离之后的簌簌终于松了口气,不那么怕了,但本以为以后的日子就好了,不想不过四个多月而已,她甚至尚未与陆少泽再次见面,山上住着,一次心口闷得慌,去崖边走走,吹吹风,就是那次,毫无察觉,毫无征兆,更是毫没料到,竟会有人从她背后,猛地一下,将她推下了悬崖!   簌簌一声惊呼,当然是毫无悬念地坠崖死了。   或许是老天爷都觉得她冤。   她死后魂魄未散,不知怎地附到了一块白玉里。那玉的主人是个病恹恹的京城官家小姐。   官小姐生的极美,才色双绝,家世也显赫,还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温婉沉静,甚是美好,只是身为嫡长女,却是始终未出阁,倒是她的嫡妹妹有出息,嫁给了太子,后来太子登基又成了皇后,实在是好不风光。   簌簌跟着这官小姐常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后宅之中,听她读书弹琴,看她画画写字,如此沉浮世间,一过就是十余载。   终是在第十二年里,那官小姐香消玉殒,玉碎了,她也跟着归了西。   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没转世投胎,再次有了意识,睁开眼睛之后,竟是重回到了过去,还在薛家,且恰恰是回到了那中秋家宴后的第三天!   簌簌实在是想哭!   这也太可怕了!   *********   月上中天,被窝中的小姑娘哆哆嗦嗦,秀眉微微蹙起,轻轻咬着嘴唇,美目澄莹,攥着小手,掌心一层冷汗,越想越是发愁。   如今三日了。   前世那中秋家宴过后,她的日子便彻底地变了,俨然到了任人欺凌的地步,还没成府-妓,便先被薛家大房的两个骄横的大小姐欺负了一通。   眼下她受了风寒,卧床三日,便是那薛二小姐和薛三小姐把她推入湖里的结果。   簌簌娇弱的身子又控制不住地抖了抖,但此时想想,还得谢她俩这一推,没让她立马做了府-妓。   按照前世,两日后薛老夫人会大病一场,她那儿孙们倒是没明着立马就分了簌簌享乐。簌簌也就是趁着那段日子,被陆少泽救出了府。   可前世自己最后的结果,和那逃离.......   簌簌魂魄附在玉中,这十来年也没少想,但怎么也没想明白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谋害她?   再提起那逃离,提起陆少泽,簌簌当真是满心亏欠。   前世,陆少泽把她弄出了府后没多久便被薛家人发现了是他所为。但他却是宁可活生生被人打死,也半分没透露她的踪影。   眼下重回,别的簌簌尚且都未确定,但陆少泽,今生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牵连了。   正这般想的入神,隔壁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那宋小娘子的哭声连绵不绝,红滟滟的色彩顿时在簌簌的小脸儿上荡开,直到耳根子。   小姑娘缓缓地从被窝中拿出小手堵住了耳朵,心口“噗通,噗通”地狂跳,一时间无疑更愁,更急,也更怕了...... 第2章 打算 没动声色,另有盘算   翌日,雨过天晴,风混着泥土的气息将石榴树上的红花吹落满地,清香若有似无,萦萦绕绕,夹杂着凉气,更平添了几分秋意。   簌簌的小屋并不十分严实,一早一晚都有些冷。   她醒来,小脸儿还是有些苍白,风寒未愈,身子软的很,没什么力气。   昨夜她几乎一宿未睡,旁屋的动静实在是让她心惊胆战,睡不着。   母亲柔娘过来看过她,见她醒了,唤她去把隔壁收拾收拾。   簌簌穿好衣服,身子骨虚弱,动作颇慢,脚下还有点发飘,加上心中有事,磨蹭了大半天。   而后过去一打开那屋门簌簌便闻到了一股淫-靡的味道,再瞧望进去,简直触目惊心,地上狼藉一片,桌椅都是歪的,床上就更不用说,被褥乱七八糟,模样甚是不堪,床榻前头拴着条绳子,床顶吊着两条,一把折扇污秽了大半截,其上还带着几点红梅,簌簌瞧着眼前这一切,想起昨晚的动静,那宋小娘子的哭声求声和大公子薛秦的语声笑声,实在是背脊发凉,心发抖。   她哪能忍住,不自禁地就是一哆嗦,眼泪汪汪地唇瓣颤动,腿也软了,脚没抬起来,一个不慎便踢到了地上的杯子。   伴随着一声轻呼和那杯子撞出的响儿,屋外也传来了柔娘极为紧张的声音。   “怎么了?”   簌簌还没等答话,母亲人已经奔了过来,颇为气急败坏。   “怎么了?!”   “没,没什么,踢到了杯子而已。”   小姑娘声若蚊吟,语声软糯娇柔,眼波秋水潋滟,回眸瞧望母亲,小心翼翼地解释。   柔娘闻言放下心来,瞅了瞅眼前这娇滴滴的小人儿。   她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旧款式衣裙,衣服虽干干净净但早已洗的掉了颜色,小脸儿上朴素的未施半分粉黛,头上也别无它饰,但这般打扮却也掩不住她的美色,清水芙蓉,那小脸儿白净的便宛如剥了壳的荔枝一般,眼睛水灵灵的,唇瓣娇艳,极是招人怜惜。   果然,美人披一块布也是美人。   她瞧完了人,眼睛缓缓一转,瞥了眼屋中的模样,而后笑了,语声甚是柔和,“行了,娘来便是,瞧你还没大好利索,回去歇着吧。”   “嗯。”   簌簌声音不大,也没和母亲谦让抢着干活,应了声,转而就退了出去。   直到回了房,她那颗小心脏也没平复。   簌簌坐在床边儿,紧握着拳头,小脸儿渐渐地红了,呼吸也变的热了起来,想来是急火攻心,又发烧了。   她如何能不愁呢?吓也吓死了!   昨夜的声音加上那屋中的模样,她又不是傻的。薛家大公子薛秦是出了名纨绔,浑金如土,诳青楼,游赌场,打架斗殴,杀人放火,什么事儿都敢干。每年府上,他房中被他弄死的姑娘也不少啊!那宋小娘子是他表弟的媳妇,家中生变,来投奔他家。他瞧上了,就给......   簌簌小脸儿滚烫,心也要烧着了。她当然不能坐以待毙葬送在这,还是得跑!   跑是簌簌老早便下定了的决心,只是碍于没钱。   为了不牵连那陆少泽,今生簌簌不打算与他说什么,况且她深知,陆少泽也没钱。   想来前世,陆少泽的暴露,没准儿便是他变卖了自己所有值钱的东西,把钱都给了她,后来被人寻到了蛛丝马迹。   虽然没证据,但簌簌不认识旁人了,自己被人谋害,她觉得跑不了薛家人,极可能便是那薛老夫人让人干的。今生,倘若是自己跑了,与陆少泽无关,保了他无虞不说,也能少留下点痕迹,确实为上上策。   只是问题又回了来,到底怎么能弄些钱来呢?   思着,屋外传来母亲柔娘的脚步声。   柔娘一进来,看到簌簌的小脸儿,便过来摸了她的额头。   小姑娘一动没动,乖乖地给她摸了,什么都没多说。   柔娘摸出了人又发了烧,自是紧张。   “这怎么还没完了?感觉还不舒服么?”   她那前一句话明显透着几分不耐,但后头那句又明显带着关怀,说话之间,扶住簌簌的肩膀,让人躺了下,也给她盖好了被子。   “娘去给你熬药,簌簌乖,别想太多,想那么多有什么用?”   小簌簌只是点头,还是没多说话,更没哭没闹,也没求她救救她。   因为求也没用,簌簌领教过了。   前世,这事之后,她起先和母亲哭,母亲还是哄的,后来她执意不要伺候那些男人,甚至提出了要跑的念头,被母亲一顿狗血淋头的破口大骂,那骂算是彻底把她骂醒了。簌簌至今还记得那些话。   母亲说:“你哥二十四五了还没娶妻成亲呢,你做妹妹的不为哥哥着想,你怎么那么没良心!我养活你是干什么的!薛家家大业大,那几个公子哥,那几个爷哪个没钱,还能白睡你,不给你钱?你要是个有本事的,便把那几个男人钓住,哄住,一人给你点从手指缝流下来的钱,也够你哥和我下半辈子了,以后还用愁?钱还不是源源不断的来,想要多少没有!你哥别说是娶一个媳妇,十个也娶的起!这么好的机会,你倒是好,哭哭啼啼的也便罢了,还想跑!眼见着到手的钱不要了?!你怎么这么矫情,怎么就知道顾你自己!早知道你这样狼心狗肺,我当时就应该把你喂狗!我养你,供你吃,供你喝,是为了什么?要不是你有几分姿色,我留着你干什么?你说我留着你干什么?!当大小姐供起来么?!”   簌簌那会儿当然是被骂的“呜呜”痛哭,天都塌了,难过、伤心、绝望,什么心绪都有了,但此时回想起来,许是有那十来年魂附玉上的无忧无虑,逍遥自在,也许是有更急的事儿没工夫为那难过,眨眨眼睛,想想而已,没过心,也没多在意。   不时,药煎好了,柔娘端了过来。   簌簌起身,乖乖地喝了。   她当然要喝,当然想好,否则怎么有力气跑!   眼下,那些男人中,薛六爷是最急的,过来看过好几次了,但即便他不过来,只要她身子一好,她娘就会第一个去薛老夫人那说这喜事。簌簌太清楚了。   小姑娘面上丝毫没动声色,但心中自是有了盘算。   服过药后,她便躺了下,仔细着柔娘的动静,待听得她出了门后,不时,簌簌也小心地起了身。   她去了母亲的房间,来到她的衣箱前,心惊胆战但却极其麻利地打开了那柜子,眸子快速地瞅着踅摸,终是在最下边发现了要找的东西。   她记得母亲这有哥哥的一些旧衣。她独自一人逃跑,出去当然得扮男装。这些东西可谓陈年旧物,缺了一件,她娘不会发现,至少短期内不会发现。   小姑娘急着随便抽出了一件袍子,而后干净利落地把柜子又恢复成原样,但正当要关上柜门之时,因为太是紧张,手不小心碰了个盒子。   那盒子是由竹枝编成的,盖子不紧,被她这么一碰,便碰掀起了一块,里头隐隐约约地露出半边甚是眼熟的白玉......   簌簌略微一怔,然不及细想,更不及细看,外头突然响起了声音......   小姑娘心一惊,头顶仿若电闪雷鸣了一般,哪还顾得上其它,急着将东西归位弄好,而后赶紧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几乎与此同时,外头的脚步声近了,声音也响了起来。   “小美人儿?叔叔来看看你,你可好了?”   对方嬉皮笑脸,听得这声音,簌簌简直是觉得比见到鬼了还瘆人。   因为那人不是旁人,正是薛老夫人最小的儿子,薛六爷薛连....... 第3章 逢源 就在今晚   那薛连此时对她来说便好像催命的鬼!   簌簌心要炸了。   她跑回自己的房间,顺势抬手便插了门,而后藏了衣服,轻手轻脚地回到床边。   薛六爷二十多岁,薛老爷子和老夫人老来得子得了这么个小儿子,溺爱的很。   薛连辈分虽大,但年龄倒是和那些小辈儿侄子差不多,甚至比大公子薛秦还小了三四岁。   簌簌记的这薛六爷是中秋家宴前不久成的亲,到今日往多了说不过两三个月而已,但他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不与新婚妻子如胶似漆,却对府-妓一事最为雀跃。簌簌重回这四日,他来了五次了。   薛连笑嘻嘻地进来唤着,没得到什么回音儿也不以为意,进了屋走到簌簌房门前,抬手便要推门而入,但自是没推开。   “哟!呵呵.......小美人儿什么时候还把门插了。”   簌簌没回他的话,缩在被窝中,许是吓的,也许是药劲儿正好上来,有些冒汗。   薛连听人没理他,敲了敲门,笑道:“别怕,叔叔就是想你了,来看看你,你不开门也没关系,总归过两日我们就见了。”   簌簌听他说话恶心,一种发自肺腑的厌恶。   薛连将耳朵附在门上听,没听到里头有什么动静,又单眼顺着门缝朝里望。   簌簌的小屋甚小,从门缝之中还真能看到床。见小姑娘捂着被子,疑似瑟瑟发抖,薛连嘿笑两声,“叔叔疼你,小美人儿莫怕,来日叔叔把心肝都给你,你要什么叔叔给你什么。”   他用腻腻歪歪的声音和语调说着腻腻歪歪的话,单眼窥探,一直往屋子里瞅,终是看清了小姑娘半边儿雪白清透的小脸儿.......   薛连咽了下口水,脚不自禁地往前凑到了无可再凑,两眼冒光,又看了许久许久仿佛才回过神儿来,站直了身子,发了会儿呆,走了。   簌簌听得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后也未敢动,却是稳了稳才起身,而后又观察了下,基本确定人是真的走了,才彻底松了口气。   小姑娘抬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心口一起一伏地咚咚跳,小手还有些哆嗦,脑中反复想的就一个事儿:快快快,快跑!   当务之急她便赶紧拿出了适才藏了的衣服,找出剪刀针线等女红之物,开始裁剪起来。   这男人衣服对她来说太肥太大,不修根本穿不上。   簌簌前世不会旁的,倒是练就了一手好女红,手巧也麻利,改件衣服不算什么难事,只是这手艺太久没施展,眼下肯定是生疏了,怕是三天能改完便不错了。   她熟悉半晌,方才习惯,一面弄着,一面注意着外头的动静。   几个时辰后,见柔娘回来了,簌簌便赶紧藏起东西,上了塌上伪装。   为了逼真不惹人疑心,她还特意提前灌好了早些年三房夫人余氏赏给她的汤婆子放到被窝中取热,做出高烧未退的假象,以此让人对她掉以轻心。   果然,柔娘信了。   簌簌看得出来,夜长梦多,母亲心中气极了她这没完没了的发烧,但又不得不耐下心来,让她养着,为她熬药煮粥,连带着安慰,表面上瞧着倒是温和。   柔娘在家,簌簌吃了饭后也不能做什么,便养精蓄锐,提早睡了。   这一觉睡到半夜,待夜深人静,簌簌悄悄起来,探好了一切后,小心翼翼地借着月光继续逢衣服。   而后的两日她便是如此,白日里柔娘在时她装病,柔娘出去干活,她就起来缝衣服。   薛老夫人果然如前世一样大病了一场,吓坏了儿孙,加之簌簌一直装病,府-妓一事,她倒是暂且逃过一劫。但簌簌深知,自己是保得住今日保不住明日。   大公子薛秦那天后便出去了,不在府上,等他回来,若是来了兴致,可不管她病是没病。保险起见,簌簌计划五日内逃离。   这两天来,薛六爷又来了一次,簌簌还是没让他进来。   然,来她这偏僻小院儿的不止是薛六爷,还有陆少泽。   陆少泽也来了数次,簌簌看到了,但看到了也假装没看到,更为了避嫌,没与他说话。   不得不说,簌簌一看到他来就着急,但又不知怎么劝他别再和她扯上关系。   每次柔娘都像驱瘟神一样把他赶走,并不让他见簌簌,簌簌想这样也好。   第三日下午,小姑娘趁母亲出去,正紧锣密鼓地缝衣服,这时,陆少泽又来了。   簌簌听得窗外有动静,起先吓的心差点没从口中跳了出来,待听到了陆少泽的声音,终于松了口气。   少年在窗外,轻轻地唤了她,而后说道:“我死也不会让他们欺负你。”   簌簌本正紧张,正要开口催促他快走,别给人看见了惹是非,但听得这话,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衣服,撵人的话姑且便没说出来。   “簌簌,你相信我么?”   “......”   “我可以带你走,让我带你走吧簌簌。我知道一个地方,非常隐蔽,他们一定找不到,簌簌可以先在那躲上一阵子,剩下的事儿我来解决,好么簌簌?”   “......”   “......簌簌,你......你信得过我么?”   听得小姑娘始终没回话,陆少泽语声越来越缓,连着问了她两次“信不信得过他”这话。   簌簌手中握着衣服,秀眉微微蹙起,小脸儿上泛起了愁意,心里一面着急想他快点走,一面又不由的叹息。   她信的过他,当然相得过呀!   若说前世这份信任只有七八成,他都为她死过一回了,今生,她还能不信他么?但就是因为他都为她死过一回了,她明知道那是一个大火坑,还能让他往里跳么?   “无关信任,这事少泽哥哥不要管了,少泽哥哥最好还是少来这里,不,最好是不要再来了,免得惹上麻烦。”   “我怕惹上麻烦么?”   少年颇为激动,红了眼睛。   “簌簌.......我对你......”   “少泽哥哥别说了,还是快走吧。”   小姑娘在屋中火急火燎的,心都要熟了,根本没工夫有旁的情绪。她拿着衣服,小手甚至颠儿了颠儿,甚是着急。   那薛六爷像个鬼魂儿似的,随时可能飘来,给他撞见了,来日她跑了,他们肯定第一又要找陆少泽要人问罪了。   “我的事,我,我自有办法,少泽哥哥不要为我担心。走吧走吧,别再来了,算我求求你,那样对我对你都好,”   簌簌再度张口,可谓苦口婆心的劝了,但这话仿佛是刚一落声,院中便传来了柔娘的呵斥。   “陆少泽!”   簌簌听见,心顿时一颤,小兔子似的立马起了身,第一反应当然是着急忙慌地藏衣服和针线,一时之间,接着外头尖酸刻薄的话语和她心口的“咚咚咚”声倒好似她跑来跑去的伴奏。   柔娘的声音及语调咄咄逼人,占足了上风,相比之下陆少泽说的很少。簌簌没心思听,待收拾好了一切,跑回床边儿之时,终于过脑了一句,只听母亲一声呵笑,那话声中浸透讥讽。   “哎哟哟,表少爷可真是个深情种子,我呸!您老可有点自知之明,省省吧!我便告诉你,就算没有六爷还有四公子;没有四公子还有大公子;没有大公子还有二爷五爷,就算没有薛家的公子和爷,还有李家的,张家的,宋家的陈家的!全天下的男人有的是!你哪来的底气玩什么英雄救美?也不撒泼尿好好照照自己,掂量掂量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你有什么本事,有什么本事护住一个狐狸精,一个祸水?!”   这话一骂骂俩,太是难听,也太是戳人心窝子了,若是前世听到,簌簌肯定又要伤心难受了,但今生她无知无觉,坐在床上,垂头捏了捏小手而已,没怎么过心。   不时,开门声响,母亲进了屋,簌簌也早已钻进了被窝,想来陆少泽是走了,也应该是被伤了,不会再来了。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柔娘脸上的不悦显而易见,气势汹汹地进来,毫不客气地推开了簌簌的房门,一看就是带着火呢。   小姑娘微微一哆嗦,战战兢兢地抬了那含水儿的眸子朝她望去,一脸无辜。   柔娘瞧她那可怜见儿似的模样,想来适才屋外的话她也是听到了,再一想她病秧秧的,反复烧了五六天,没什么精神,怕是那陆少泽勾搭,她也没精力有旁的鬼心思。   养了十五六年,柔娘深知簌簌心性,她虽表面柔柔弱弱,极其乖巧,瞧着天真无邪,但骨子里头主意正着呢,没那么好摆弄。   不过女人有女人的弱点,等生米煮成了熟饭,这府-妓做了,她不得不认命的时候,也就认了。   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柔娘才能彻底把心放下,眼下是夜长梦多,所以她才烦躁才急,生怕出什么岔子,但看小姑娘这副模样,怕是心有余也力不足了吧。   思着,柔娘心头的火到是也退了,外头的事儿只口未提,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反而是一些关怀的。   她现在金贵,不管怎样,还得她身子好起来才行。   簌簌半装不装,躲过了一劫。   当夜,她便把衣服彻底改好了,但却一宿也没怎么睡。   前路茫茫,说不怕是假的,尤其是想起今日柔娘说的话。   她说没有薛家的男人也会有别人家的,还说她就是一个祸水。   她逃出薛家不难,难的是往后的日子。她没钱,还无依无靠,连个可奔赴的人都没有。簌簌想了许久许久,终是也只想到了一个人——那京城的官家小姐。   可惜,她觉得她甚亲,但对方却是根本就不认识她。   不过不管怎样,那也算是一个奔头,一个念想。   簌簌想上京城。   当夜,她迷迷糊糊,小脑袋瓜里盘算的都是一些不切实际的天方夜谭,终是天将亮了的那阵子眯了一会儿。   第二天,两个消息。   其一,陆少泽病了。   其二......   柔娘脚步碌碌,过来问她:“这两天谁来过?”   小姑娘听这话心一颤,手中的杯子不可察觉地晃了晃,直觉告诉她,柔娘发觉了她的柜子被人动过。   “除了表少爷,六爷来过两次。怎么了娘,出了什么事吗?”   簌簌忐忑不安,小心试探。   柔娘听罢,往椅子上一坐,揽过茶碗“咕咚咕咚”灌了一半,而后瞧着那碗摇头,“六爷良才美质,自不会做出那腌臜事儿!”说着眉头紧蹙、吊死鬼似的翻着白眼儿,仿佛半空有个陆少泽,“呸”地一声,将嘴中的茶梗吐了出去,“倒是那个陆少泽,亏得他还是个读书人,手脚不干净!”   簌簌缓缓攥了下小手,背脊一层冷汗,基本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于是更近一步地问道:“娘,是丢了什么吗?”   柔娘瞟她一眼,“倒是没有。”   簌簌松了口气,知道她还没发现衣服丢了。   想来也是了,如若觉得柜子被人动了,肯定会先检查贵重的东西。贵重的都没丢,便不会去看旁的了,此时显然,她只是猜测,并无证据。   簌簌没再说什么,捧着温热的杯子小心地低头啜饮,水汪汪的眸子缓缓微转,心中这一刻做了决定。   她,不能再等了....... 第4章 出逃 她不敢赌这个变数   眼下她装病七日,这本就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今日之事有些可怕,不定之处太多,柔娘可能很久也不会发现丢衣之事,但也可能下一刻钟就会发现。   如若衣服被发现,簌簌也就等于是败露了。   她不敢赌这个变数,也赌不起,跑了还有希望,跑不了便是万劫不复。   原她打算五日内逃离,今日是第四日,也算是在计划之中了。   择日不如撞日,簌簌不管了,便就是今晚吧,想来大不了还是一死,她又不是没死过!但就算是死,她也不要死在薛家!   小姑娘暗暗下定了决心,与柔娘很小心地说话,面上无异,但脑中“轰隆轰隆”的,心跳的很快,紧张,忐忑又害怕。   她从小胆子就小。   前世出逃时,有陆少泽安置好了一切她都怕,更何况今生她是独自一人。   待终于把柔娘盼去了三夫人那伺候,簌簌立马不装了,不再是一副虚弱的模样,起身便下了床去。   她倒是也没什么可带,只备了一件衣服,然后把自己从小到大攒的那点钱拿了出来。   少的可怜,簌簌数了好几遍,都是只有十二文,但终是聊胜于无,倒是总比身无分文得好。   自重生之后,簌簌一直捉摸着弄点钱,可她第一不敢拿柔娘的,第二不敢出屋,实在是没什么法子。   此时事情一步一步地赶过来,她倒是也顾不得了,天无绝人之路,还是先跑了再说。   该备的都备好了之后,簌簌来到自己小屋的后窗前。   前世的那夜发生在前天,她便是从这窗子跑的,今生自是还得靠它。   簌簌推开那小窗,仔细地查了查,搬了个小板凳来,踩上去,正想先试试,但还没待动,却突然感到卧房外有那么一丝似有似无的细微声响。   簌簌弦儿绷得紧,此时戒备心里极强,立时便止了,凝神仔细着,且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而后细听,她愈发地心惊,那声音确是真有,且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竟是像极了脚步声!   簌簌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当即便下了来,慌张地朝房门奔去,霎时之间,几近与此同时,一个男人蹑手蹑脚,弓着腰,贼眉鼠眼的模样出现在她眼前!   不,是他们彼此出现在了彼此的眼前!   心口“砰”地一下,簌簌小脸儿煞白。   只见那男人中等体量,年龄不大,相貌平平,但锦衣华服,穿的甚好,看到她的一瞬间,忽地魂儿没了一般,定在原地,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人却不是那薛六爷薛连是谁!   “簌,簌簌!!”   薛连来了几次了,那美人儿都是插着门,他也没见到人,故今日做起贼来。   七八天了,他心痒难耐,但本想看一眼也行,然眼下真看到了人哪还受得了。这雪-白-娇-嫩,美艳绝伦的小玩意是天上来的吧,那一句之后,便失心疯了一般,朝簌簌扑了过来。   “簌簌!”   小姑娘一声惊呼,胆儿都吓破了,但虽惊未乱,千钧一发之际,抬手“砰”地一下关了门,纤细如葱的玉手颤着却也麻利地把那门插了。   接着外头便是“咣咣咣”的敲门声。   “簌簌,簌簌!”   薛连脑子混了,竟是没她灵巧,转眼就被关在了外头,使劲儿地敲着。   “簌簌,叔叔喜欢你,叔叔是真心喜欢你。你若是不愿意老夫人那法子,叔叔带你走也成,叔叔把你弄去外面,给你买宅子,买衣服,买金银首饰,你你你要什么叔叔给你买什么,叔叔肯定保你一世富贵,你说什么,就就就是什么!或者,或者叔叔娶你也成,叔叔可以休妻,娶你,让你做薛家的六夫人!簌簌,簌簌,左右早晚的事儿,叔叔什么都答应你还不成么!你就别馋叔叔了,今天就给了叔叔吧!”   簌簌要疯了,插了门也紧紧地推着,玉手按着那不断晃动的门栓,脸色煞白,身子颤抖。   对方满口胡话,不断哄骗,现在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薛连撞门撞的越来越猛,她这小屋的门可没那么结实。   小姑娘呼吸急促,当真是吓也吓死了。   “爷冷静些,老夫人正病着,旁的爷都在争抢着尽孝,爷为了这事弄出太大动静给人知道了对爷不好,若是传到了老夫人耳中,定是要伤心生气的。”   那薛连终于等到了她说话,听她这般一说,倒是也没一点油盐不进,降低了些幅度,“好乖乖,叔叔不敲了便是,你开门,咱们轻轻的。”   簌簌唇瓣颤着,娇柔的声音中当即便带出几分细细的啜泣。   “不是我不依爷,我大病初愈,站都站不稳呢,爷,爷怜怜我成么?让我再养养,明日,最晚后日......行么?”   她那嗓音本就软柔细腻,那柔中又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甜,酥死个人儿了,这般一求,再一想她那妖精般的身段,可人儿的小脸蛋,男人上头之时,那糊涂的片刻,还真可能把心肝儿都给了她。   薛连自然就是那最最普通的男人,何况她诺了他明日,他怎么舍得拂了她不答应。   听她说完,薛连渐渐地冷静下来,不再敲了,重重地喘息几声,口中叨念,“明日,可,那便明日。”   而后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渐渐恢复了常态,负手笑了。   这个结果,他还是满意的。   接着那男人便仿若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低头瞅了一眼自己身上挂着的一块蓝金玉石。   这玉石价值不菲,是他此时身上最贵的饰物。   男人摘了下来,探身朝着门内的小姑娘笑着,贱兮兮地道:   “乖乖,叔叔送你个宝贝,算是你和叔叔的定情之物,叔叔可是爱死你了。”   他说着脸离着那门更近了一步,笑着,声音也更油腻了,“叔叔明个来.......美人儿等我。”说罢低身,将那玉石放到了地上,抬头又看了那门一眼,站直了,等了半晌儿,依依不舍一般又道了好几句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簌簌一直未放松,心口狂跳,小手始终紧紧地扣着那门栓,直到听到了脚步声远了,方才彻底松了口气,人贴在门上缓缓地蹲了下去。   太可怕了!   眼下,她却是死活今晚都得走!   簌簌压下了心中悸动,稳了许久方才不抖不颤,而后她开了房门,瞧着地上那块玉石,微微咬上了唇,盯了许久,心中知道不该要他这东西,但自己实在是太穷了!   小姑娘终是捡了起来。   当夜,天刚一黑,她就躺了下来,假装睡觉,但实则自然是精神的不能再精神了!   她仔细着母亲那屋的动静,更是时而蹑手蹑脚地下来从窗子瞥那屋中的亮光。   待灯灭了,她便小心翼翼地换了男子衣服,摸着黑儿给自己束了男子发髻。而后躺回了床上,又等了良久,良久,终是邻近三更之时起了身,插了门,更是用被子把小床做成有人的模样,一切就绪后,心惊胆战地打开了后窗,踩了小板凳,一声未露地翻了出去,出去后便用泥土抹脏了小脸儿。   外头夜黑风高,小姑娘裹紧衣服,也顾不得怕黑了,心中一面不断叨念着阿弥陀佛,各路神仙都来保佑她;一面凭着前世陆少泽带她跑过一遍的记忆,小心口“噗通,噗通”地一路潜行,直奔薛府后门,到了后,藏匿丛处,趁着四更守门换班之际的短暂时刻,麻利地逃了出去。   待一口气跑出了好远好远之后,她真是恨不得跪下来拜天拜地拜菩萨!   然就在这时,毫无征兆,黑夜之下,竟是有人从她身后突然用帕子捂住了她的嘴,簌簌还未及思索分毫,人便失去了意识......   *********   翌日一早,薛府六房夫人谭氏起身刚刚拨开纱幔便望见自己的贴身丫鬟朝她微微点头。谭氏会意,转头瞅了瞅里头熟睡的薛六爷,起身下地随丫鬟出了卧房。   那小丫鬟出门便笑了,压低声音,“夫人,二小姐和三小姐房中的嬷嬷天未亮便来报了,告诉夫人放心,二小姐和三小姐替夫人出了气,那个小贱人被卖了!”   谭氏本还有些绷着脸,听闻眼睛一亮,脸上自然是也露了喜色。   “卖了?!”   “是呢!”   丫鬟掩嘴“咯咯”笑了起来。   “昨晚半夜的事儿,悄无声息的,谁也不知道,据说那贱婢,呵,竟然还生出了跑的心思。二小姐和三小姐房中的李嬷嬷是在府外把人抓住的,再晚一会儿,保不齐便宜了那蹄子,还真给她跑了!现下好了,就当做是她自己跑的好了,爷肯定不会怀疑到夫人。就她那轻浮的狐媚样,必是要被人牙子卖到妓-院去,反正她就爱四处勾搭,人尽可夫简直最适合她了!”   谭氏唇角一扬,呵了一声,这下子心里可是痛快了。   “算她们够意思!”   “是呢,夫人!”   主仆俩人眼睛皆是微转,相视一笑。   她们口中的“她们”,便是那大房的双胞胎姐妹——薛二小姐和薛三小姐了。   谭氏娘家同是商户,在安庆府虽不比薛家,但也是有些派头。年龄相仿,往昔未嫁过来之时,谭氏与薛家二小姐三小姐便是走的极近,关系甚好的闺中姐妹,眼下亲上加亲,自然是更好了。   中秋家宴后,簌簌可是碍极了三人的眼,前头有二小姐三小姐推她下水,后头三人自是没完,还想了不少日后作践她的法子,拿她取乐。   是近来她病了,逃过一劫。   本想着慢慢找她的不痛快,也没急,但谭氏近来愈发地觉得薛六爷不大对劲,人魔怔了似的,是以,昨日便派人跟踪了他,这下不得了,非但果见他跑去了那小贱人那,还听得丫鬟转述他所言说什么要休妻娶那个贱婢?   当时,三人恰在一起,谭氏可谓在房中闹翻了天,更是要闹到老夫人那去,但后头被薛二小姐和三小姐压了下来。   “小婶婶消消气,小叔叔人可好呢,能有什么坏心思?想想也知道,还不是那个贱婢勾引的,小婶婶犯不着为她和小叔叔生气,更犯不着闹到祖母那呀!对付一个小贱人还不容易嘛!这口气,我们来替小婶婶出!保证小婶婶解气,非作践死那个狐狸精不可!”   *********   谭氏红光满面,越想越是满意,这消息让她心情大好。那个下贱胚子被人轮了才好。   她给了丫鬟眼色,让人下去,而后便哼着曲儿,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上午就去了大房见了那薛二小姐与薛三小姐。   三人心照不宣,但乍见之时都憋着笑,并不言语,待关起门来,如泄洪一般,屋中顿时响起一阵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 第5章 买下 太子萧珏   “把脸洗了,快着点,都磨蹭什么!”   “哭什么哭?哭丧啊!”   簌簌耳边一片嘈杂混乱,女孩子们的哭声和牙婆的谩骂充斥着整间屋子。   这屋子颇大,但极其破旧,阴暗潮湿,不得太多光亮。   小姑娘被人推搡着洗干净了小脸儿,又被人推了回来。   牙婆瞧着,“啧啧啧,哎呦呦,这小脸蛋儿,可是能卖个好价钱,还不得乐死燕春楼的大妈妈呀!这个就送去燕春楼!那几个也凑合,连带着昨天下午那个,一会儿一并送去。”   这燕春楼正是安庆府最大的青楼,城中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四五个新来的姑娘听得一个婆子眉飞色舞地说着这话,又是一阵“呜呜”地哭。   簌簌身子微颤,左右看了看两侧,眼中也是湿漉漉地含着泪,但却是唯一一个没聒噪的。   此时她自然是清楚自己身处何地,更清楚自己将面临着什么。   昨夜她本以为她逃出生天了,却不想被人弄昏,今日天未亮时醒来便发现自己和四五个小姑娘绑在了一起。   那四五个人,有的和她年龄相仿,有的不过十一二岁,有的穿的破烂,有的却是很好,一看便是有买来的,有拐来的。   簌簌明白,自己当然是那前者。   卖她的人无疑就是薛家人。   前世她两日前便跑了,自是没有这事儿!   今生出了这么大的变化,想来便是这两日来发生的什么改变了原本事情的模样。   不用太费脑子想,无疑便是和那薛六爷有关。   昨晚失去意识之前,她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个婆子的声音,隐隐地也听到了“叫你勾引六爷!”这话。   簌簌没工夫喊冤,更没工夫哭,此时惊惶的怕是压根就不会哭了,满心满脑想的都是一个事儿:天呐,她重活了一次,是来遭罪的么?这是要比上辈子还惨了?府-妓不成,真-妓了?她现在一头撞死,可不可以回到玉中?若是能保证回到玉中,簌簌真是认死了!   这边正想着,那边一个十二三岁,穿着颇好的小姑娘忽地冲出来,哭喊着牟足劲儿往外跑。   “小贱蹄子!!你活腻了!!”   只见两个凶神恶煞的婆子口中咒骂,上前三两步便把人拽了住,薅着头发给那小姑娘拖了回来,接着抬手便是“啪啪啪”几个耳光子,连踢带踹,把人一顿好打,直到那女孩儿一动不动,一声不出,也不知是死是活了才罢手。   “跑啊!看老娘打不打得死你?还有谁想跑?跑啊?!”   牙婆冲着姑娘们大声呵斥。   这屋中早就鸦雀无声,别说是跑和哭,就是大气都没人敢喘一下了。   簌簌瑟瑟发抖,也不知是自己哆嗦的幅度太大,亦或是身旁的姑娘幅度太大,总之,俩人本离得不近,此时胳膊却是碰了上。   簌簌转头,正好她也转了过来。   目光交涉,俩人眸中的惊惧是一样的。   那姑娘生的仪容不俗,眉目清秀,颇为好看。   簌簌不认得她,她并非晨时和她一起来的几个姑娘之一,但适才那婆子说话时指了她一下,想来她便是婆子口中“昨日下午的那个”了。   虽不认识,但也和她是同命相怜,都是要被卖去青楼的。   俩人没言语。   簌簌唇瓣微颤,心要烧熟了,眼下这处境自是她做梦都没想到的。此时,她但觉自己简直是感受到了那夜宋小娘子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心里头哆哆嗦嗦,暗暗地求苍天,求大地,求菩萨,求祖宗,求谁能救救她!   然自然是求谁都没用。   接着不时,她和那一些姑娘便被人赶去了后院的一间房里。   从那几个婆子的对话中,簌簌知道,眼下她们是在等车,最晚不过正午,车便会回来,她们也便会被送走。   不甘心呐,但簌簌又自知自己眼下便好像那脱了水的鱼儿,怎么扑腾也扑腾不出什么水花了,接受现实怕不过是早晚的事。   后进的这屋子里头不仅是那五六个人,加之本来就有的算在一起一共二十几个姑娘,间或还有几个男童。   个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都很老实,没人敢聒噪。   窗外很嘈杂,除了吆喝声就是马车声,同来的一个姑娘告诉过簌簌,这里是人市。   人市人市,就是大户人家买卖丫鬟小厮的地方了。   簌簌蹲坐在墙边儿,小手无知无觉地紧攥着衣服,内心中的悸动始终也没平复,此时好似唯一能做的就是期盼时辰慢些过。   这般堪堪过了一个多时辰,眼瞧着离着正午越来越近,簌簌愈发地紧张害怕,不知不觉已然牙齿打颤,背脊发凉。   然就在这绝望无助之际,屋外突然响起了婆子碌碌的脚步声。   不时,只见那门被推开,牙婆容光焕发,和适才打人骂人之时判若两然,眼中冒光了般,满脸兴奋,急匆匆地奔了进来。   “霍大官人亲来了,前头都走了三家了没入眼的,就看你们几个谁有命了!还不快都过来!”   她进来便直奔簌簌几个要被买入青楼的姑娘而去,一面拽着人,一面口中兀自没闲着,不断催促。   “快着点!快着点!你,你,还有你们几个都去!”   除了那五六个新弄来的姑娘外,她又点了五六个人。   簌簌等虽不知道这霍大官人是谁,但谁也不是傻的,从牙婆眼中的敬畏和欣喜便能断的出来:第一,这是个厉害的人物,第二,这是个出手阔绰,有钱的人物。   众人在牙婆的催促声中急着起身,自然包括簌簌。   小姑娘小脸儿冷白,心口“砰砰”的,虽只片语只言,但她听得明白,也想得明白。那大官人是来买家奴的,自己若是被他买走,就不用被送去青楼做花娘了!   试问,天底下还有什么比绝境逢生更能让人热血沸腾!   小姑娘攥着小手,心口一起一伏,控制不住地哆嗦,紧跟着便去了。   待被带到前厅,她循望过去,远远地还未进门,便看到了厅中有两个男人。   俩人一坐一立,不难看出是主仆关系,但皆是衣着不凡,不似普通人,尤其那椅上之人。   那男人身姿颀长,龙章凤姿,玉冠束发,穿着一身银色金丝浮光锦缎衣料的长袍,皮肤极白,桃花眸深邃迷人,鼻梁高耸,口若含丹,生的面如冠玉,丰神朗朗,风度翩翩,萧萧肃肃,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难以逼近的尊贵,极其打眼,更是一看便是养尊处优,家境优渥之人。   被引来的十多个姑娘多为妙龄少女,其心境也多与簌簌一致,谁人都想走,本也没想这官人相貌如何,怕是只别奇奇怪怪,长得吓人便好了,可谁成想这一见.......   众姑娘顿时六神无主。   眼下这坐上的贵公子不是旁人,正是当今圣上的嫡子,当朝太子萧珏。   今年三月,由南昌府运往京师的三百万两库银在途经安庆府时被劫。   安庆府提刑按察副使张鸿儒闻讯后,立即行文兵刑二部,纠集周围三府驻军,清缴周边山贼,破山寨十二座,擒获劫匪匪首曹不离并以下二十三人,余者当场格杀。   然,正当张鸿儒将擒获匪贼押回驻地,详加审问之时,当夜府衙却是突然失火,张鸿儒、曹不离不及逃离,葬身火场。   三百万两库银人间蒸发,不知去向;朝廷命官死于非命,不明不白,明显着是有人从中作梗。地方官员盘根错节,官官相护,道不出个所以然来,有人妄图瞒天过海!   皇帝龙颜大怒,但为避打草惊蛇,遂命太子隐匿身份,化作辽东大商人霍寻,亲来调查库银被劫与按察副使之死两起案子。   此来人市,乃昨夜探得线索,那死了的首匪曹不离有个落网之鱼的山贼小弟藏身人市,做了这人牙子买卖,故,萧珏来此所为寻人,买丫鬟,不过是个幌子。   **********   牙婆把姑娘们引了过来,让人分两排次第站好,脸上堆着笑,恭恭敬敬地朝着萧珏揶揄讨好。   “呵呵,大官人瞧瞧,可有合眼的?”   这霍大官人是安庆府的新贵,虽说是刚来了没多久,但地位可不一般,那是有的是钱!区区大半个多月便和当地高官,贵族,以及大商人打成了一片。   有钱人惯是会玩儿的,知道这人市的小姑娘多为良家女,有的清清纯纯,懵懵懂懂,那可是比那些什么都懂的花娘好玩多了。   是以,这人市其实也不乏有这等男人亲来觅个新鲜。   牙婆的眼睛都冒光了,心口也是“咚咚”地狂跳,今儿她手上可是刚好有两个姿色上乘的姑娘,但觉这钱已经一半进了她口袋了。   那十来个姑娘瞧见这买主谁能不想走?个人皆是心肝乱颤,眼巴巴的,目光都在这大官人身上,希望他瞅瞅自己,可眼睛瞧着,盼着,却见那男人神色有些慵懒,根本就没往她们这边儿瞅。   萧珏与手下卫青梧不觉之中对了一眼。   不时,卫青梧便朝着那牙婆笑着开了口。   “婆子,茅房在哪?”   “哦哦哦,爷里头请,三儿,快给爷指指路。”   “是是是是!”   另一个牙婆赶紧躬身请着人。   出了这屋,进了后院,卫青梧问了方向后便一挥手让人回了。   这男人去茅房,当然人不让跟了,婆子也就不跟了。   屋中,萧珏这时才有一搭无一搭地看起了人。   但这看人不过就是走个过场。   他看得极慢,牙婆和姑娘们的眼睛都随着他的视线来回跟着走,屋中倒是静悄悄的。   小簌簌站在中间偏左的位置,从她们进屋到此时,其实没多大一会儿,但她小脸儿微红,心口一直狂跳,提心吊胆,已然有了度日如年的感觉。   她年龄小,也确实不经世事,前世在薛府,只和陆少泽走的颇近。那陆少泽对她照顾有加,把她保护的很好。后来她虽魂附玉中十多年,但跟着的那官小姐也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是以她还真可谓是心思单纯,就这事,短时内还反应不过来旁的,断没有牙婆那般老油条,懂得男人。   在她心中,人家大官人是来人市挑丫鬟的,那就是要挑丫鬟,挑,肯定是得要挑个能干的。   她身子骨单薄,一瞧就柔弱不能干活,人家肯定看不上她,但这却是她唯一的希望。   就是因为如此,簌簌才着急!   小姑娘眸子湿漉漉的,异常紧张,踅摸着怎么站着能显得自己壮实点,视线也和旁的姑娘一样,一直在那大官人的身上。   萧珏手臂搭在桌上,节骨分明修长的手指在那桌上有一搭无一搭地轻点,一双深邃多情的桃花眸在女孩儿们的脸上缓缓拂过,瞧着是在看,实则没多大兴趣,也没怎么过心,逢场作戏罢了。   但这般一个挨着一个地看着,却是不知何时,只见那男人的手指突然就不动了,目光幽幽,眼睛定在了一处,而后不紧不慢地收回了那搭在桌上的手臂,缓缓地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眸子随着那手的转动,长睫如扇般开合,上上下下打量了那小姑娘良久。   簌簌心口起伏的越来越厉害,因为那大官人盯的不是别人,正是她!   可他表情淡然,瞧着很薄情,眸光仿佛蒙了一层薄薄的轻雾,让人全然看不出,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之后便又移开了视线看别人去了,却是不知这是何意?   簌簌顿时更紧张了,接着也不及细想什么便听到院中响起了脚步声,是那去解手的男人回来了。   他一回来,簌簌便见那大官人仿是没心情往下瞧了似的,竟是不紧不慢地起身要走。   小姑娘小手紧攥,唇瓣颤动,眸子瞬时滚起了水花,视线还是随着那官人而动,心中一连串的“完了完了完了”。   牙婆躬着身子,也甚是心急,跟在俩人身后,笑脸相陪不断询问。   那男人没说什么。   直到眼见着到了门口......   萧珏微微侧头,朝着身后的卫青梧,语声低沉,很是随意平淡。   “蓝衣服的那个。”   说罢人便出了门去。   卫青梧当即会意,笑着应声,止了步,转头瞅向众姑娘,打眼儿便看到了一个身穿浅蓝色衣服,可可爱爱,此时正喘微微,惊慌地低头瞅着自己衣服的小姑娘。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簌簌。   簌簌瞧完了就抬头,恰碰上了卫青梧笑嘻嘻的目光。   男人抬手指向了她,嘴唇微启,但刚要说话,却见她身后战战兢兢地走出了一个女孩儿。   “是是......是我。”   卫青梧顿时一怔,这时方才发现,是哈,这个也是蓝衣服的,而且是更明显的蓝,脸蛋儿也挺好看的。   那女孩儿一出声,自然是当即便引去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簌簌。   小姑娘回头一见,人她正好认得,却是上午,牙婆打人时,和她哆哆嗦嗦撞了胳膊的那姑娘。   卫青梧这一瞧,为难了,摇头笑了一声,蹙眉抱臂瞧着这俩姑娘,这个一眼,那个一眼。   若说是看脸,那肯定就是第一个呀!   但若是看衣服,这第一个的衣服褪色了,你说它是蓝,其实有点勉强。   他正寻思着要不要出去问问,只听牙婆笑的嘴都合不上了。   “哎呦喂,大官人好眼光啊,呵呵呵!爷,两个都好,各有千秋,都好啊!何不都要了,闲来陪着官人解闷。”   牙婆当然是想卖俩,此时,她可是恨不得这十来个姑娘穿的都是蓝色的衣服!   经牙婆一说,卫青梧恍然笑了。   的确,这么点小事儿,俩个都买了就完了呗!   思罢,他便笑道:“成!今日,你赚了啊!”   “呵呵呵,托爷的福!!托爷的福啊!!”   牙婆确是要乐死了。   簌簌这边人傻了一般,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后头这屋中的说话声,也都不曾入耳了,满心满脑的全是欢喜。   自然欢喜,劫后余生的欢喜。   等狂跳的小心脏彻底稳下来时,她已经坐在了那霍大官人家的马车中。   马车尚未出人市,缓缓地行着,微微晃悠,外头还是极为喧嚣和吵闹。   车中非她一人,还有另一位姑娘。   适才的卖身契,簌簌扫了一眼,看到了她的名字。   这姑娘叫香之。   小簌簌微微转头,瞧她红着脸,一直在美滋滋地笑。   簌簌倒是体会得到她的心悦,毕竟同样的经历。   香之仿是发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来也瞅向了她。   簌簌刚要与之说话,然还未及开口,却见香之脸上的笑竟是忽地就不见了。   小姑娘一怔,没待说什么,对方先开了口。   她扫了一眼她的衣服,冷脸道:“你那不是蓝色的。”   “......?”   簌簌更是愣住,的的确确没想到她和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一句。   小簌簌也瞅了一眼自己的衣服。   她的衣服是蓝色的,只是洗的旧了,有些褪了色,不过簌簌没打算和她争论这些无用之事。   “总归我们都出来了。”   她的意思很清楚,出来就好,我们都得救了,这是最重要的。   岂料那香之瞧了她一眼,却道:“你是借了我的光。”   簌簌:“......” 第6章 打脸 “爷让把她带过去。”   簌簌微呆,楞了下神儿,但仅仅一瞬而已。   她只是单纯,但不傻。   对方火-药味极浓,态度也不好,簌簌听得出来。   本算是同命相怜,簌簌还以为俩人能相处的不错,但现在看来对方对她充满敌意,可没那意思。   小姑娘虽涉事不深,但为人处世倒是也有原则。   这人与人的相处,无非便是你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你,合则来,不合则散。   簌簌缓缓地转回了头,视线离开了香之的脸,神色倒是也算轻松,接着一路都没再与她说话。   适才在人市,她只顾着期盼自己被那大官人选中带走,旁的倒是没心思想,此时心静了,很自然地寻思起来。   前路茫茫,她虽获救了,但打开了另一扇大门,那门内等待她的是陌生与未知,却是不知自己往后会是何种样子,是以心中不免惴惴,怕的慌。   相比之下,那香之到好似一点都不担忧,脸色羞红,一直娇娇地笑着。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车门被人打开,簌簌在边儿上,先下了来。   只见一坐青砖绿瓦的府邸呈现在眼前,牌匾之上写着“陶苑”两个字,一看便是一处别院。   簌簌心中暗暗思忖,大体明白,这不是那霍大官人的正-府,瞧着多半是个外宅。   那她是被买来伺候他外室小妾的?   看出这是外宅的不止是簌簌自己,那香之也瞧出来了,她的反应却是有些大,原本一张笑颜如花的脸登时冷了下去,倒是不敢问旁人,只低声与簌簌说话。   “怎么是外宅呢?”   簌簌瞅她一眼,摇了摇头。   她怎么知道,不过但觉是哪都正常,倒是不免好奇香之为何这般反应,于是问道:“外宅怎么了?”   香之声音压得很低,急道:“这外宅中不会已经养了一个女人了吧。”   簌簌当然更不知道了,摇了摇头,“关我们什么事?”   “当然关啊!大官人那么有钱,怎么会一个外宅养两个女人呢?”   簌簌越听越糊涂,“两个女人?怎么又变成了两个女人了?”   香之张口便道:“若是里头本来就有一个,加上.......”   她本是想说,“若是里头本来就有一个,加上她,那不是就变成两个了么!”但说了一半,脸一红,没说下去,咬上了唇,打住话题,催促簌簌走了。   不时,俩人被带入宅内。   这宅子碧瓦朱甍,虽为别院,却也层台累榭,极其气派,更彰显财力。   那香之进来便看傻了。   小簌簌虽然也出身低微,穷的很,但倒是见过世面。   前世她魂附玉中,见过京城大户人家的样子,就是皇宫也见过的。   她小心翼翼,规规矩矩地跟着领路丫鬟走,目不斜视,小心口“咚咚”地跳。   簌簌胆子极小,世面虽见过,但那时是鬼魂儿,和此时自是不一样。   眼下这一切太是陌生,也不知主人性子如何?她会被分配做什么活?自己又做不做得好?诸多担忧。   俩人终是被带到了一个院中,那院儿颇大,叫如意斋,厢房连在一起,差不多有七八间,不难瞧出是府上丫鬟的寝居。   簌簌和那香之被分到了一间房中,接着一下午,便有些四眼相对。   簌簌倒是乖的,安安静静地等着吩咐,可那香之却恰恰相反,瞧着心事重重,一直在屋中来回走动,到底是在晚饭之后,借机会跑出去搭话上了一个丫鬟。   簌簌在屋中,从窗子瞧着,也不知她跟人说了什么,只是不时毕了,见她欢欢喜喜地回来。   小姑娘虽想知道她为什么又笑了,但有记性的很,知道人对她不善,并不主动与她说话。   事实证明,她不问,对方也会主动与她说。   “猜我打听到了什么?”   “什么?”   “这府上,根本便没有女主子。”   那香之说完这话,笑的更甚了。   这一来一回,簌簌也大体明白了她的心思,试探着问道:“那又怎样?”   香之瞟她一眼,转头笑了,没答簌簌的话,说起了别的。   “那会子可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她想说,她还以为爷不是要买她做妾,真是要做丫鬟呢,但又是说了一半儿便没再说下去,脸上满是娇羞,而后过了一会儿,颇高姿态地瞟了簌簌一眼,笑着张口道:“它日你为婢,想干什么活?不妨先与我说说。”   簌簌瞅她一眼,没搭理,岂料她接着又笑道:“呐,要不然你现在给我揉揉腿,伺候我一下,揉好了,到时我给你分个轻巧的活,如何?”   香之说着便将一条腿抬了起来欲要搭在簌簌的身上。   小簌簌这一见,小脸当即一冷,抬手便使劲儿地推开了她的腿,站了起来。   她看出了对方不是善茬,但也没料到竟会这般讨厌。   那一推不轻,香之猝不及防,吓了一跳不说,整个身子都撞在了桌上,差点摔了,顿时也火了!   “你干什么?”   簌簌豪未示弱,“是我该问吧!”   “你问个什么?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这样说话?借着我的光被爷买回来了,你不知道么?不感激我也便罢了,还敢跟我厉害!你配么?信不信等我成了主子把你......”   她那话还没说完,突然,外头响起了脚步声及人语声,隐约但觉有人在问今日来的那两个姑娘住哪,间或好像还有什么“爷让把她带过去。”这话。   房内的争吵顿时停了。   簌簌心口狂跳,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立时被分了心,还哪有功夫和她吵。   那香之便更是如此,一根弦紧绷着。   接着脚步声便越来越近,直到有人叩门。   不及簌簌动,香之跌撞着便跑了去。   来人是个丫鬟,进来很自然地先看了看眼前开门的这个,而后又看了看后头的那个,展颜笑了,微一躬身,但刚要开口,只听前头的那姑娘战战兢兢地道:“是爷要见我么?”   那丫鬟听她说话,自然就姑且把到了口边儿的话咽了回去,先答复了她。   “不是姑娘,是后边儿的那位。”   头上犹如五雷,香之顿时傻眼了,急着转头瞅了一眼簌簌,脸“刷”地一下子红了个透,而后仿是不死心一般,拽住了那丫鬟的手臂,“是我吧,你是不是,是不是,听错了啊?”   那丫鬟笑着摇头,“错不了,错不了,卫小哥特意叮嘱了好几遍,说切记切记,一定切记,是浅蓝色衣服的那姑娘,千万千万别弄错了。”   香之一个激灵,拽着那丫鬟衣服的手颓然松垮下去,浑身颤抖,半分脸面都没了,低下头去,再不敢瞅簌簌分毫,心中极不情愿,更极不甘,但又惧怕的很,不得不心中妒忌,但面上讨好,低头朝簌簌微微一蹲,笑着,侧身请着人。   “呵呵呵,爷,爷要见你呢,快快着些去吧。”   **********   夜幕初降,府上的灯笼早就点亮了,一路灯火阑珊,很是好看。初秋的一早一晚都有些凉,簌簌身子骨单薄,衣服穿的也不厚实,加之心里头害怕,一路哆哆嗦嗦的。   自听完那丫鬟的话,到现在跟着她去见那官人,簌簌的小脑袋瓜里头乱嗡嗡的,也顾不上想旁的了,紧张害怕的要命。   她从未这么晚见过什么男人。   虽说她明白了那香之所想,但这一下午自己也没往那事儿上寻思,可眼下这时辰太微妙,她又不是个傻子。   这般越想抖得越厉害,以至于都到了那官人居住的逸翠轩了,她也没稳下来。   丫鬟很是温和,“姑娘,到了。”   “嗯。”   簌簌跟着还了一礼,娇艳的唇瓣颤着,心好像要飞出来了,抬手颤微微地试了几次,才敲响了门。   “爷......我是......”   她刚要自报名字,但未及出口,里头便传出了那男人冷淡的声音。   “进来。”   “是。”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推开那门,战战兢兢地抬步进了去。   屋中陈设颇为奢华,有着一股子淡淡的檀香之气,烛台上燃着红烛,火苗微微跳跃,仿佛被染上了红光一般,说不出的旖-旎。   簌簌进来便立在了门口,脚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地上一样,半晌一动不动,揉捏着小手,拘谨打怵的说不出话来。   不时,珠帘发出一声清越的声响,蒙蒙烛光下,她看到了那男人走了出来。   那男人还是那身白衣,肩宽腰窄,身姿瘦削伟岸,腰封之下系着两块晶莹剔透的美玉,也不知是不是被烛光晃得,那张脸瞧着比白日里更俊美了,但眸光依旧冷冰冰的,仿佛还透着几分凉薄,让人望而生畏,不敢接近。   他立在帘边,出来眼眸落在了她的身上,缓缓地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双手负后,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   小簌簌仰着头望着,随着那男人越来越近,头仰的越来越高,娇柔的身子也越来越控制不住地哆嗦,眼中含着一层水儿,纯的仿若麋鹿一般无辜无害,但懵懂中又裹着几丝欲-色,唇瓣颤着,说不出话,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出了口,微一矮身,“爷.......”   那小声音娇气软糯,楚楚可怜,甚是好听。   但那男人却是连答都没答,只一步一步过来。   屋中除了他的脚步声,也没什么别的动静,簌簌深切地体会到了空气的冷凝。   终是在半臂之遥的距离处,那男人止了脚步,居高临下,眸子微动,观赏似的瞧着她。   俩人差了一头还多,一个绫罗绸缎,穿金戴玉;一个衣服旧的都褪色了,穿着上看甚是不搭。   小簌簌仰着小脸儿,一只手使劲儿按着另一只,控制着颤抖,乖乖地立在那。如此距离,她已然嗅到了他身上的那股淡淡的清香,拘谨的手都捏红了,浑身发烧,双颊染了红霞,心口中的“咚咚”声就没缓过。   此时,她就是个傻子,也知道人买她是为了什么了。   这般短短进来一会儿,簌簌的腿早就软了,哆哆嗦嗦堪堪不受控制,加之他冷冰冰的模样就更害怕,这会儿突然就没站稳,一下子差一点摔倒,千钧一发的一瞬,也是出于本能,小手去抓东西扶,眼前也没什么可抓,一不小心便扯了一下他雪白的袖子。   那男人站在那纹丝没动,就那么漠然地看着,瞧着就算是她摔倒了他也不会扶一下似的。   簌簌的脸更红,心中也显然更怕,手自然是碰到了就立马收了回来,慌张地连连解释。   “爷,我,我不是有意的。”   萧珏并未说话,还是那般模样,瞅了她半晌后缓缓抬臂,慢条斯理地扑了下那袖上被她碰过的地方,沉着声音开口道:“去洗洗。” 第7章 衣服 “什么都没有,你哭什么?”  ……   洗什么?洗手么?   簌簌此时脑子不是一般的迷糊,断不出旁的,只道是他嫌弃她碰了他的衣服,叫她去洗手。   她的手不脏,刚才也没给他的衣服弄脏。   这般想着,小姑娘便有些委屈,再抬头去瞅那男人,但见人从容不迫,冷淡冷漠的眼神示意,瞧向了门。   簌簌只得乖乖应声,而后动了脚步,转身出了去。   她这边儿推开门,外头便有丫鬟引她去了偏室。   小姑娘梨花带雨,一路都在看着自己白白净净的小手。直到进了那屋泪汪汪地看到备好的浴水,簌簌才明白原来不是洗手,但瞬时无疑小脸儿更烧了。   她从来也没被别人伺候过洗澡,很是拘谨也很是羞赧。   待毕了,丫鬟为她裹上了一件宽大的白色里衣,外头只用带子简单地系了一下。那衣服料子极软,绵绵柔柔的裹在身上甚是舒服,簌簌从未穿过这样好料子的衣服。只是这衣服不合身,对她来说又肥又大,还甚长,明明只是件上身衣,穿在她身上却过到了膝盖,明显是男子的衣服。   那就是他的了,不论是那衣上的清淡香气还是这昂贵的质地,都证明着是他的。   簌簌小脸儿又红了,穿上之后,感觉自己都不大会动了,在屋中解了会儿热,便被丫鬟招呼着送了回去。   再回到那房中时,簌簌比适才清醒了。   眼下都这般模样了,还有比这更直接的么?   她拎得清处境,也自知自己躲是躲不过去了,于是便开始往好处想,至少他生的好看,是她见过的男人中长得最好看的,况且只伺候他一人,总比在薛府群狼环伺,不被当人,或者是被卖了做花娘好得多。   这般安抚了自己后,心越来越平静,但不过须臾,待进去看到了人后,簌簌顿时又怂又哆嗦了起来。   她终是太青涩。   那男人正在修剪着一株紫竹山岚,听到她回来的声音也未转头,只淡淡地道:“过来。”   “嗯。”   簌簌答的倒是快,但脚软,去的很慢。   待距离他两臂远时,小姑娘停了下来,瞧着他的背影,小手紧张的一直紧攥着。   萧珏修完方才转过身来,邻近坐在了一张椅上,抬眸还是那般观赏似的眼神儿打量她,而后随意地丢下了剪刀,抬手去拉她细腰间系着的衣带。   瞬时,小簌簌从头到脚只觉得“刷”地一下子烧着了一般,小脸儿灼若芙蕖,心中无比慌张,人更颤了,纤细如葱般的玉手下意识就挡住了那男人的大手,不知所措,别说她里面儿什么也没穿,就算是穿了这也是本能的反应。   “爷.......”   她唤了一声,但没下文儿了,因为那男人脸色冷然,抬眸与她对视,一个眼神儿就把她吓哆嗦了。   那眼神儿没半分热度,主要是不难看出不悦和不耐,小簌簌一怂,挡着他的小手顿时就松了,那带子也就被他拉了开,她也便一览无余了。   簌簌低了头,自己仿若是进火炉中了一般,浑身灼热,接着便用手代替了那带子,小心翼翼地,不管怎样还是尽可能的挡了一挡。   如此确实是遮上了些,但朦朦胧胧的,这般粉雕玉琢的白-嫩,半遮半掩的瞧着更梦幻。   簌簌唇瓣颤抖,浑身战栗,心中脑中一团乱,懵了。   这男人对她来说太陌生,女人她都没给看过,更何况是男人。俩人才初次见面,便这般......   如此正心中慌乱,不知所措,拘谨地要命,但听那男人却是嗤的一声笑了。   簌簌无疑更惶恐,战战兢兢地看他,不知他在笑什么?   簌簌当然不敢问,柔柔弱弱,楚楚可怜地看着人。   萧珏脸上是有笑意,少见的笑意。   簌簌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笑的模样,接着也不及她反应什么,见那男人缓缓地起了身,悠悠地开了口。   “伺候过男人么?”   “没没,没有。”   簌簌回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快,只是少不了要结巴。   萧珏眯着她又问:   “那,会伺候男人么?”   “不不,不会。”   她实话实说,自己虽魂附玉中十来年,按理说岁数也不小了,但真不会,没见过,也没人给她讲过,只是好像懵懵懂懂地知道一点。   萧珏唇角又是微微勾起,竟是抬手给她掖了掖掉落脸庞的头发,而后声音压低,好似也温和了不少,“及笄了么?”   簌簌眼眸清澈,不敢说谎,哆嗦着缓缓点头,应声。   “嗯。”   这一声应过,便见那男人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簌簌自他起身后,便始终抬眼望着,接着也不及反应这摸头是什么意思,便蓦地感到腰间一紧,双脚离地,却是被他一下抱了起来。   小姑娘一声惊呼,本能地要挣扎,理智地又没敢挣扎,小心口“噗通,噗通”地乱跳,继而也顾不上挣扎了,彻彻底底地懵了乱了。   不时,她便到了榻上。   那榻上极其干净舒适,被褥绵柔丝滑,也是簌簌从不曾沾过的,但眼下她倒是也没心思享受,被放了下便下意识地要起来,心口猛跳,然刚一动,就感到那男人的手臂落了下来,单臂支在了她的身旁,那张棱角分明白皙的俊脸离她极近,剑眉微微蹙起,面现不耐,语中却全无不悦之感,甚至仿若还有着几分诱哄意味,轻描淡写地道:“别紧张啊,轻松些。”   簌簌呼吸急促,脸红的跟煮熟的蟹子似的,身上的颤抖就没停过,不紧张就怪了,听男人这般说,使劲儿地点头,乖乖地应声。   “嗯,嗯。”   萧珏唇角一动,坐起了身,慢悠悠地摘下了手上的扳指,放到了一旁,而后便微微仰头,不紧不慢地解起了衣服,一边解,一边开口与她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   簌簌这一见,当然是更慌乱了,唇瓣颤着,眼睛想移开也没能彻底移开,注意力全在他的动作上,心口砰砰的,很是艰难地回了话。   “簌,簌簌.......”   那男人很随意地接着又问,“家中都有谁呀?”   “有.......有娘,哥,哥哥,还有爹爹.......”   “谁把你卖了?”   “我,我不知道。”   “怎么还不知道呢?”   “........可能,可能是六夫人,也,也可能是二小姐和三小姐........”   男人始终从容不迫,慢条斯理的,随意地问着,小姑娘颤颤巍巍地回话,泪汪汪的,眼神瞧着飘忽不定,实则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男人脱衣服的手上,脑子几近是一转不转了。   她一边儿看着,一边儿嘴唇打颤,娇里娇气地答着话。   殊不知,她那嗓子就够勾人的了。   不时,那男人已解掉了腰封、玉佩,和他那扳指放在了一处,前襟半敞不敞,露出了让人脸红心跳,健硕紧实的胸-膛,没再接着问缘由,左右也没多大兴趣。   他有兴趣的只是她,这般解开了衣服,便欺身而上。   小簌簌眼睁睁地看着他压了过来,呼吸瞬时更加急促,眼中旋即就涌起了一汪水儿,“爷.......”   “嗯?”   拖着尾音发问,萧珏与她叠在了一起,她身上很香,生的极美,且娇且媚,又纯又欲,楚楚动人,又声声勾人,每一眼都在诱-惑,但又偏偏不自知,天真懵懂,实在是有趣儿的很。   萧珏手指缓缓地摸着她娇艳微颤的唇,又观赏了一会儿,倒是没急着暴殄天物,声音压得很低,问道:“订过亲么?   簌簌使劲儿摇头,喘的厉害,说不出话来。   萧珏笑了笑,又问道:“那有心上人?”   簌簌还是不住地摇头。   萧珏嗤地一声,离得她的脸儿更近了。   “什么都没有,你哭什么?”   “没,没哭.......”   她嘴上说着没哭,眼中已有泪在打转了。   不过簌簌倒不是因为旁的什么,只是因为害怕。   萧珏道:“我不喜欢女人哭,记住了么?”   簌簌乖乖地点头,“记,记住了。”   “记住了笑一个。”   簌簌现在又拘谨又害怕,怎笑得出来,但被人吃的死死的,束缚的死死的,也害怕对方,只人让笑,她就笑了。   小姑娘酝酿了酝酿,但终是太紧张,最后也不知怎么搞的,露着几颗整齐白净的小下牙,僵硬地给他笑了一个。   萧珏唇角不易察觉的一动,眯了眯眼,接着捏起了她的小脸儿,舌尖撬开了她的唇,亲上了她。   纱幔轻动,两只人影。   萧珏没什么怜香惜玉,随心所欲,狂风暴雨般的掠夺,小姑娘在他之下便好似一朵娇柔不堪一击的小花,摇摇欲坠,花枝乱颤。   虽粗暴了些,但并未贪恋,一次结了,萧珏便起了身。   榻上的小姑娘浑身颤抖,梨花带雨,小脸儿汗湿艳红,头发粘在了脸上,还在抽抽搭搭。   她泪汪汪地瞅着那披衣起身的那男人,萧珏也侧眸冷淡地斜瞥了她一眼,但什么都未说,瞧着也不似适才还肯笑笑,早就没了事前那还肯哄人的兴致和耐心,敞着怀去了浴房。   簌簌缩在被窝中,起先还听到了隔壁的“哗哗”浇水声,后来自己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是自重生以来便没怎么睡过好觉,还是因为这被褥实在是太舒适了,亦或是刚才那男人折腾的太厉害,总归簌簌这一觉睡的甚好甚沉,很快便进入了梦乡,剩下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8章 渊源 “这里是爷的别院?”   一夜无梦,一觉天亮。   簌簌这一宿睡得确实是极好,好到第二日迷迷糊糊,悠悠醒来之时还有些懵,恍惚竟是没分清自己这是在哪。   眼前的一切太过奢华,连纱幔都是轻薄如蝉翼,上好的质地,一看便昂贵,最后倒是下边儿火辣辣的疼提醒了她,更提醒了她昨晚之事。   瞬时,红晕便上了小姑娘的脸颊。   簌簌裹着被子,脸上还有些花里胡哨,水灵灵的眸子缓缓地转着,很是小心地转过头去,瞅了瞅旁边。   身旁无人,但多了一床被子。   那男人昨晚睡在了这,她不知道,何时起的,她也不知道,只知道那时,他起先还和她说话,好像还露了点笑模样,但后来,什么都没了。男人一言不发,冷着脸,对她便只有动作。她越害怕,越疼,越乞求着看他,他便好像越肆无忌惮,越使劲儿。   小姑娘想想就打怵,小脸儿也烧了。   但人买他就是为了这个,这还只是个开始,簌簌现在也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正这般想着,不一会儿,但听旁屋传来细微的声响,间或还有那男人低沉的嗓音,簌簌这才知道人还没走。   这一觉察,小姑娘便立马不动了,心口“砰砰”跳,只注意着旁屋的动静,不想多见,心中只期盼着他快些走。   如此半炷香的功夫,却是直到听到了门声,好像那男人是走了,她才有些放松。   接着过不多时,丫鬟端来衣服,瞧见了她笑道:   “姑娘醒了。”   簌簌动动小脚而已,见给人发现了,也便应了声,缓缓地起了身,裹着被子,问的第一句便是,“爷.......”   “爷走了,姑娘莫怕。”   那丫鬟便是昨晚服侍她沐浴的丫鬟,叫巧云,甚是善解人意,簌簌还没问出口,她便答了她想知道的,想来昨夜房中的事,她都听见了。   小姑娘娘应了一声。   巧云道:“姑娘起吧,试试衣服,也不知合不合身。”   簌簌瞧那衣服是新的。   “这是.......”   巧云笑道:“是奴婢的,还未穿过,姑娘莫要嫌弃,先对付穿一日,想来爷看到了会记得给姑娘做衣服的。”   簌簌点了点头,道了谢。   昨日沐浴之时,那巧云便一直安慰她,很和气,那时簌簌一颗心都在紧张与惧怕上,巧云说的多,她基本只是听,此时心中倒是不免有好些话想问她,于是便一面穿着衣服,一面便开了口。   “这里是爷的别院?”   虽然心中大概有些数了,但簌簌还是想再次确定一下。   巧云很聪明,知道她是想了解了解爷的事,但很可惜,过多的事情她也不知道。   “算是别院,但爷不是本地人,我只知道他是从辽东来,来咱们安庆府谈什么生意,这府宅是新置办的,里头的丫鬟小厮也都刚来没多久。但别看爷是刚来的,厉害的紧呢,外头名声很大,和好些当官儿的走的都很近。姑娘知道郑国公么?据说爷和京城的郑国公还有些交情呢!那可是个大官儿!他们说是太子面前的红人儿呢!”   那最后一句话,丫鬟说的极其敬畏,的确如此,天潢贵胄,在她们百姓眼中便好似天上的神仙,谁人不畏,那威严只消说说便让人心颤了。但簌簌没被太子二字吓到,倒是被“郑国公”三个字弄的心头一激灵。   因为这三个字对她来说可是不陌生。   薛家在当地张扬跋扈,横行霸道,除了有钱,生意做的大,和知府郡尉等当官的关系密切以外,另一个最最重要的依仗便是有个在京城做高官的亲戚!   此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薛家人高调,他人也惯爱捧,怕是全安庆府的人都知道。   簌簌记得,母亲柔娘便没少说过这事。   她记忆中,那大官儿怎么好像就是什么郑国公呢?   思着,心口乱跳,她便张口打听了去。   “可是盐商薛家.......”   “对对对!!”   簌簌还没说完,那巧云便应了这一声。   丫鬟笑道:“便就是咱们安庆府首富盐商薛家的表舅郑国公!姑娘竟然还真知道!”   簌簌当然知道!   小姑娘心中战战兢兢的,事实上是怕极了再和薛家扯上关系,没成想,本以为八竿子打不着了,竟然到底还是沾上了点!   那大官人和薛家依仗的竟然是同一个人!   但好在不是什么太直接的渊源...... 第9章 祥瑞 “爷让我去祥瑞楼做什么?”……   巧云说的对,那男人午时回来便注意到了她的衣服。   簌簌与巧云个子差不多,衣服她穿着大体倒是合身。   但她更柔弱些,比巧云瘦,衣服腰处有些肥,可腰上是略肥,胸前却是鼓鼓的,身段玲珑有致,挺素雅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竟是穿出了一股子狐媚妖娆劲儿。   萧珏回来便看到了。   小簌簌正乖乖地在他房中打扫,远远地听说爷回来了,没见到人呢,脸先红了开来。   那男人进屋,她就垂下了头,脸上火辣辣的热,低头唤了他一声,也没敢抬起来,半晌后听那男人淡淡地开口。   “谁的衣服?”   小姑娘这才对上了他的目光,只见他一面脱下外衣丢给巧云,一面漫不经心似的,一贯的模样,居高临下,贵气逼人,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威严感,加之那张俊脸,让人不敢逼视,也不敢靠近,瞧着她的眼神,有凉薄有轻薄,还有些许的玩弄之感。   所以,小簌簌才特别特别的怕他。   不及簌簌说,身后的巧云开了口。   “回爷的话,是奴婢的。姑娘的衣服昨夜洗了,尚未干,奴婢找了一件新衣给了姑娘。”   萧珏耳中听着那丫鬟回话,但眼睛还是在簌簌身上,这听完了也便知晓了,不过什么都没说,只吩咐了下人传膳。   不时,洗手水先端了过来。   待他洗完,簌簌在旁边为他递了手帕,这般刚一递过去,便又感到了那男人的灼灼目光,扬了小脸儿去瞧,果见,他一面擦手,一面便还是观赏似的瞅她。   那眼神肆无忌惮,很轻薄,心思也很是昭然若揭。   簌簌虽然便就昨天那一次的经验,但凭着直觉,也看得懂几分。   接着午膳送了来。   她洗了手,小心翼翼地在一旁伺候。   那男人吃饭的时候并不说话,也没得半分声音,每样菜品只是浅尝辄止,并不贪恋,很有节制,加之抬手落手的动作,瞧着极为有教养的模样。   簌簌虽然怕他,惧他,却也不得不承认这点。   这时想起巧云的话,知道他和薛家同为商贾,也同样都是依仗那京城的高官,但他比薛家人可是不知高雅了多少倍。   待膳毕,那男人漱了口也洗了手,朝她道:“吃完呆在这,未时二刻叫我,听懂了么?”   簌簌望着人点头,听没听懂都先急着点头。   那男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进了卧房,想来是歇息去了。   小姑娘直到和他不在同一个屋了,才减了些拘谨。   而后她没吃什么,原因无他,怕弄出声音,扰他睡觉,惹他不耐,小心翼翼地吃了几口也便罢了,接着便乖乖的看着时辰。   待差不多,她进了去,瞧向床上那男人,离的颇远,并未靠近。   “爷,时辰到了。”   她唤了一声,见那男人闭着眼眸,也没什么反应,便微微抬高了那娇气的小声音又唤了一声,这才看他动了。   萧珏慵懒地起来,坐在床边儿,不时抬眸瞅向那水灵灵,怯生生的小人儿,见她站的甚远,脸色略显不耐,开口问道:“你离那么远干什么?”   簌簌当然是因为怕他,但怎敢说,见他脸色不悦,娇艳的唇瓣颤颤,便赶紧又上前了几步,到了一个她能接受的距离。   那男人又看了她两眼,缓缓起了身,瞧着脸色好些了,接着便眼神示意。   小簌簌紧张地捏着小手,立马跟着他的目光过去,看到了他的衣服,明白他是让她伺候他穿衣。   小姑娘微一矮身,马上就应了,但心中可是犯愁。   这事她没做过,无从下手,自然怕弄不好,除此之外,她看见他都脸红,想想就打怵,又怎敢靠近他,甚至碰他。何况适才她站的远点他都不耐烦了,要是她没给他不好,他一定更生气了。   但眼下他吩咐,她一拒绝不得,二也不敢相拒,只唯有硬着头皮了。   簌簌应了声后,便心肝乱颤地去衣架上取来了他的衣服,回来高举着张开,柔荑微颤,仔细着服侍人穿。   那男人高她一头还多,淡淡地瞅着,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身去,穿了上。   待他再转回来,敞着衣服,里头斜襟中衣并未裹严实,时隐时现着肌-理-紧-致,健硕白-皙-的胸-膛等她侍弄之时,簌簌的脸颊已然绯红,又害怕又觉得羞赧,眨眼之间只觉得眼皮都是热的了。   小姑娘试了几次,手都没抬起来,这时听那男人语调缓慢,不疾不徐地张了口。   “怎么了?”   簌簌心微微一颤,怕他又不高兴了,抬头与他对了眼,急着摇头,“没.......”   话未说完,听那男人道:“不会?”   簌簌是不会,听他这般问,盼着有退路,当下便顶着他会不悦点了头,总比她没给他穿好得好。   这头点了之后,小姑娘更如履薄冰了,等着他回话,原以为他定会嫌烦,嫌她笨,让她退了,岂料非但并未.......   那男人竟是慢条斯理地拾起了她微颤的手。   簌簌更惊慌,接着便见他引着她,手把手地抓住他的衣服,一点点地将那斜襟整理好,又一点点地引着她给他理着外衣,搭扣腰封.......   他只是带着她演示,但簌簌的手自然是时而碰到他的胸-膛,时而又碰到他的腰身,整个人早就像个小傻子了似的,桃花脸晕红,好似傍晚的火烧云霞,羞的不能自已,不甚昨晚了。   这般一遍之后,萧珏问道:“会了么?”   簌簌心口不住地起伏,哪敢说不会,使劲儿地点着头。   “会了......会了。”   萧珏这才松开了她丝绸般滑嫩的小手,接着便微抬了头,也闭了眼。   小姑娘颤着小心口,浑身一层热汗,小心翼翼,凭着他教的,一步步,一点点给他弄着,小手哆哆嗦嗦,脸蛋儿红着,弄得很仔细,也甚慢,尤其是他那腰封,她摆弄了好久方才扣上,一身衣服足足穿了一盏茶的功夫还多。   所幸,那男人耐下了性子,并无不悦之感。   待结了,簌簌松了好大的一口气,仰着小脸儿看人脸色。   萧珏缓缓地睁开了眸,瞅了两眼,没说什么,似是还算满意。   簌簌这才放下心来,但刚要退步去一旁候着,却倏地感到腰间一紧,一热,被对方单手揽了住。   小姑娘猝不及防,也是太过柔弱,瞬时整个人便前倾了去,贴在了他的身上,这般突如其来,一时间无疑,颤抖的更厉害了,“爷.......”   不及说什么,萧珏摸了摸她娇艳的唇,俊脸凑了过来,沉着声音道:“等会儿跟丫鬟去祥瑞楼,听懂了么?”   “懂了,懂了。”   小簌簌一如既往,懂不懂都先答应再说,这话应完,那男人松开了她,瞅了两眼,冷冷淡淡地抬步走了。   簌簌转身过去,眼睁睁地瞅着他拨开珠帘出去,又亲耳听得开门声后,人捂着心口,坐了下去。   吓死了!   直到现在,她还心口狂跳不止,羞赧,又觉得好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实在是害怕。   不时,巧云进了来。   “姑娘.......”   丫鬟笑着,“姑娘歇一歇,歇好了唤我就好。”   簌簌点头,这时想起那男人适才的话,问道:“爷让我去祥瑞楼做什么?”   巧云回话,“自然是叫姑娘去量尺寸的。”   簌簌恍然。   那祥瑞楼,簌簌虽没去过,但从小长在薛家,当然是听说过,知道那是全安庆最大的绣楼,里头的绣娘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绣工精湛,自然,价格也是极其不菲,对于簌簌而言一套衣服便是天价了。   那男人要给她做衣服,她是算是他的小妾,小通房,还是暖床?簌簌不大清楚,虽然他给她做衣是挺正常的事儿,但那地点,簌簌还是极其以外的。   初去,簌簌也有些紧张。   她出门倒是简单,惯是不施粉黛,洗个脸罢了,但如此模样便已非池中之物,艳压群芳了。   她里头穿着巧云的衣服,外头是一件那男人的披风。巧云为她穿的时候,她瞧见,小脸通红,说什么也不敢穿。倒是丫鬟说了是爷让的,簌簌才穿了。   也是,此时时至初秋,天儿是有些凉的,她的衣服实在是单薄。   上了车,簌簌这般低头一看自己这一身儿没一件是她的,不禁心道:哎!自己可真是太穷了!   俩人沿途一路,掀着窗帘,瞧着熙熙攘攘的大街,也有些说笑,心情皆是不错,时辰过得也极快,好似没多久便到了地方。   车停了,巧云先下了来,小心地扶着簌簌。   小姑娘将将站稳,便见那祥瑞楼中有人迎了出来,想来,是那男人早就只会过。   那来人还不是旁人,正是这祥瑞楼的老板娘丽娘,见到簌簌便是满脸堆笑地迎着,说话之间,没少往这小姑娘身上打量。   见她穿着官人的披风,簌簌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外人看着却又不一样了。   “姑娘真是好福气啊!”   那霍大官人近来是安庆府上流人群,茶余饭后讨论的最大话题。   人有钱又和京城的大官儿沾亲带故,更是人中龙凤,那可是万里也挑不出来一个的人。   往昔那霍大官人光顾的多是一些乐坊酒楼,她这祥瑞楼还是第一次做他的大买卖。   得知他也不知是从哪弄来了一个美妾,丽娘当然好信儿想瞧瞧模样。   本不看也知道必然会是个美人,这眼下一见,心悠悠地一颤,哎呀呀,这小玩意,能要了男人半条命了吧!   簌簌懵懵懂懂,当然不知道这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老板娘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只人与她客气,她就也与人客气,同巧云,一路被引上了二楼。   老板娘亲自招待,招呼两名绣娘过来给簌簌量身。   那边儿量着,她这边儿便在一旁赞口不绝。   没一会儿,一切便都好了。   簌簌两人又被引去了看料子。   这进去乍一看,不得不说,簌簌便有些惊了,屋中苏绣,云锦,绫、罗、绸、缎,各式各样布匹,款式花纹,琳琅满目,她看花了眼睛,便有些选不出来,这般想着,便拉了拉丫鬟的手,问了出来,“选哪个好呢?”   老板娘一听,还不待巧云说什么,便是大笑起来。   “姑娘自是不必选,就是带姑娘过来瞧瞧,瞅瞅,霍大官人已经给姑娘每种款式,各种花色,都做了。”   簌簌自是万万没想到,一听吓坏了。   她大概知道这祥瑞楼是什么价钱,一套已是贵的令人咋舌,全做了,那得.......?   那男人可真是有钱。   小姑娘实在是不敢想下去,他们不是一个天底下的。   这般停留了一会儿,走了,也是老板娘笑着亲自送了下去。   到了外头,瞧着人上了马车半晌了,老板娘也没回神儿,口中叨念,“哎呦呦,命可真好。”   正这般感叹着,但听身后传来几声娇笑。   “丽姐姐,看什么呢?”   丽娘闻声一回头,只见三个光鲜亮丽的贵小姐,夫人朝她笑着走来...... 第10章 发现 回了府,事情便传开了去!……   前一刻钟,祥瑞楼三楼包房中传出几声娇笑,继而不时又是几声,此起彼伏。   三个女子悠闲地围坐在桌前喝茶。   其中之一道:“今年的布匹花色可真好看,好想多做两套衣裳!”   另一个附和,“是呢,款式也好美,若不然我们回去再求求娘嘛!”   前一个道:“又不是出来时没求,娘不给嘛!倒是小叔叔对小嫂嫂好呢,祖母许了一人两套,小叔叔出手够大方,自拿银子,给小嫂嫂补了两套,可真是宠爱啊!”   那小嫂嫂听言掩嘴笑道:“你可真会说话。”   接着屋中便又响起了一阵吵闹的娇笑。   而后,不知是哪个转了话锋,“也不知那个小贱人被卖到哪家窑子了?现在又过的怎么样?别说啊,没她在府上,我这还觉得缺点什么似的!”   “哈哈哈........”   她话说完,另外两个都跟着笑了起来,很是肆无忌惮,其中一个接口道:“可真是解气,只是可惜了,可惜咱们没看到她沦落成什么模样,真想让人打听打听去,打听打听她人在哪,哪天闲着无聊,去瞧瞧也不错。”   “这个注意不错,你说她再看到你我三人会是什么模样?”   “哈哈哈.......”   这三人提起簌簌,越说越来劲儿,满房笑声,而后又闲扯了好一会儿,方才要走。   此三人不是别人,正是薛家的二小姐三小姐,和那薛六夫人谭氏。   其皆是打扮的珠围翠绕,衣着鲜美,一看便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和夫人,适才私下那般,但出了那包房,倒是收敛了模样,也算是端庄。   这般正下着楼梯,但听路过的两个绣娘你一言我一语地道:   “没看老板娘都亲自接待了么!”   “那小妾真是掉进金窝了。各式款样全加起来,还不得有二三十套啊!便这一个秋,穿的完么?”   “是啊,霍大官人出手也太大方了。”   三人这般一听,彼此互看了一眼。   那薛二小姐的脸当即便沉了下去。   薛三小姐的脸色也不甚好看,“霍大官人纳妾了么?也不知道是谁?!”   这姐妹俩前两日,和爹爹去了高郡尉家老夫人的六十寿宴,恰与那霍大官人有过一面之缘。   那般男人仪表堂堂,举手投足间皆是气度不凡,实属世间罕见,姐妹俩自负美貌,又心高气傲,一般的男人根本看不上,但自见了那霍大官人后,便开始芳心暗许,也没少打听。   然彼时并没有听说他有什么小妾,几日的光景怎么就?!   俩人知晓了,言语之间酸溜溜的,对视一眼,心中更是来火。   不时,三人下了楼去,遥遥的只见老板娘正望着一辆马车,便上了前去,打招呼。   “丽姐姐这是在看谁呀?”   丽娘听声回头,一见是薛家的小姐和夫人,脸上又堆起笑来,一副什么稀奇事儿似的模样,拉了三人过来,抬手指着不远处那马车。   “霍大官人的小妾啊!哎呦呦,生的可真美,跟个小狐狸精似的。。”   三人这一听,皆是了然,脸色顿时都是一沉。   尤其是那双胞胎,好奇又妒忌,一时间齐齐地朝那车望去,恨不得目光穿透那车帘,把人瞧个够。   这般心急火燎地望去,恰逢此时,刮起一阵清风,帘子半掀半开,隐隐约约,朦朦胧胧,车上,小姑娘娇艳雪白的小脸儿时隐时现,但即便如此,三人却也看的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瞬时头上犹如五雷轰顶一般!   三人暴跳如雷,“怎么会是她!!!”   双胞胎与那谭氏几近是脱口而出。   马车之上,簌簌将将坐下。   她们那一声说是喊出来的也不尽然,但三人合三为一,音量着实不小,簌簌听得甚是清楚,闻言心微微一颤,只因那音色甚熟,下意识转头望去,这一看,惊的绝不是一点点。   仅此一眼,簌簌便立马转头回来。   不错,人不是旁人,正是薛家的二小姐三小姐和那六夫人!   簌簌自然是没想到会这么巧,能在此处撞见了她三人!   小姑娘当然是不想见她们,急着快走,竟是抬声催促了出来,外头马夫应声,旋即车便动了。   薛二小姐,三小姐和那六夫人眼睁睁地看着那华贵的马车中坐着那小贱人!再一想适才在楼梯上听得两个绣娘的对话!那霍大官人的小妾竟然会是她!   她一个贱婢,她也配,她!!   三人刚才还在幸灾乐祸,想看她的笑话,万万,万万没想到!   眼下的情况岂不是她们非但没作践了那小狐狸精,反而!!   这无异于在狠狠地打她三人的脸。   心中怒火上涌,薛二小姐,三小姐和那六夫人气炸了,回去沿途一路,自是没了在祥瑞楼时的乐呵劲儿,一个个绷着脸,气急败坏。   “竟然还穿着霍大官人的衣服!”   “她竟然攀上了高枝儿!”   “她是个什么东西!她配么?”   无疑,三人回了府,事情便传开了去! 第11章 偷看 真是骨子里散出来的贵气。   薛府。   柔娘听得王嬷嬷的话,霍然站起,脸色煞白。   “什么?霍大官人的小妾?那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啊,二小姐和三小姐在祥瑞楼亲眼看到了,就是你家顾簌簌,人家攀上高枝儿了!怪不得跑呢!”   “她,她,她怎么攀上的?你是说她认识那霍大官人?她都没怎么出过府?她怎么可能认得他?”   王嬷嬷一声笑,“傻了不是,自己的女儿都不了解了,她能用什么,美色啊!未见得非得以前认得吧,明显是跑了后碰上的。”   柔娘被她一语道破,适才太慌,确实是傻了,是了,是跑了后认识的,就凭她那狐狸精的模样,钓个男人太容易了,但竟那般命好,碰到了霍大官人,钓了一个那么有钱的?   谁人都知道,这有钱人和没钱人日常出入的场合都是不同的。   她一个小穷姑娘能碰到霍大官人那样身份的人,实属是不太可能的事儿,竟然真就那么巧?   虽然没见过那男人,但此人近来在安庆府极其有名,据说是个甚是有钱的主!还和京城的高官郑国公家有着点千丝万缕的关系,听着家境,似是不亚于薛家呢!   柔娘的手一直颤着,目光游离,心里头震惊又生气,除此之外还有那么点没来由的害怕。   前日一早,她自然是第一个发现的,发现那小死丫头竟然跑了!   半丝也没想到,那房门插着,她唤过她,里头没动静,起先,一走一路过,缝隙中随眼瞧着,看她好像是在那躺着呢。   柔娘也没想太多,但待后来,又陆续叫了几次,她都没声音,柔娘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儿,吓得半死,使蛮力把门踹开,但进去那么一看,顿时傻了眼。   那床,那窗子,以及窗下的小凳,全全证明着,这个小没良心的跑了!!   柔娘万万没料到,但也是瞬时明白了,原来,那个死丫头竟然在一直跟她装病!   她主意正,不好摆弄,柔娘是知道的。   小的时候便有过一次,她的一只小兔子被二小姐玩弄死了,后来二小姐三小姐要找适龄的小玩伴,给不少月钱的,柔娘惯爱巴结大房的人,况且还有钱拿,便让女儿去。   但让她去,她却是说什么都不去。气的柔娘把她身上都掐紫了,她还是不去,瞧那架势她就是弄死她,她也不去。   自那,柔娘就知道她性子倔,看着柔弱其实并不好摆弄,但也没想到,如今竟然能不动声色的和她耍心眼了!   她真是养活了一个白眼儿狼!   发现人跑了之后,柔娘自然是哭喊着就去了老夫人那说事。   但薛老夫人并不在意。   左右是个玩意,死不死活不活的,人家确实不放在心上。   柔娘也明白,这事儿也就不敢再提。   但对于薛老夫人无所谓,对于她可不是。   那可是她的摇钱树,她还得指望她,给他儿子娶亲和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呢!   而后,柔娘便暗自找上了薛六爷。   却说那薛六爷。   原本约好了今日私会,那小姑娘却跑了,薛六爷得知后暴跳如雷,拳掌相击足足三下,悔死了,竟然被她给耍了,想来那日就应该把事儿办了。   柔娘算是找对人了。   薛六爷还真是被那小簌簌勾了魂儿,满口答应,肯定把人找着,还诺了柔娘,找到了后要把人藏在外头,亏待不了她们家。   柔娘本来看中的是大公子薛秦。   薛秦胆子最大,吃的最开,混的最好,最有钱不说,这薛家来日当家的也肯定是大公子薛秦。   但此时大公子也不在家,况且明显看着薛六爷更被勾了魂儿,柔娘也就退而求次了,连连谢过,左右找到就好。   原本她心中还抱着不小的希望,想她一个没钱的小姑娘,能逃哪去。六爷派出去了不少人,三两天儿也就把人逮回来了。   然万万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啊!   那小没良心的竟然落到了霍大官人手上,想也不用想,肯定生米成熟饭了。   这如今有了靠山,岂非今非昔比,哪里是想逮回来就逮回来的,要不要得回来,不得过问过问人家霍大官人同不同意?   这般前前后后地一想,所谋一切怕是要成泡影,柔娘气死了,也犯愁坏了!   那王嬷嬷走后,她心急火燎的坐立难安,想着法子,到底是捉摸着去一趟瞅瞅,于是好顿打听,终是三日后打听到了那大官人的住处,战战兢兢地去了。   待到了那陶苑,柔娘当然不敢去敲门,便就躲在暗处瞅着,倒是期盼那小没良心能出来。   她若是出来了,她肯定把她拽过来,好好跟她说道说道!   但当然是没等到。   这般差不多得呆了一个多时辰,倒是见那大门开了一次,不过是祥瑞楼的人来送衣服。   柔娘远远地瞧着,只见车上搬下来好几盒,瞧着大大小小,还不得有四五套。   祥瑞楼那是什么地方,贵的吓人,一套衣服怕是够普通老百姓一家子好几年的吃喝了。   负责护送的妇人伶牙俐齿,笑吟吟地道:“老板娘说了,现在咱们祥瑞楼上下的绣娘这个月主要便为咱们家姑娘忙着,剩下的过几天也会陆续送来,姑娘先穿着,要不怕是今秋过了,有的衣服还没轮上穿呢,呵呵呵呵.......”   话说的虽是夸张了些,但也让柔娘咋舌,当真是吓也吓死了。   待那祥瑞楼的人走了后,柔娘又呆了半个多时辰,终是临近正午,她没盼到那死丫头出来,但却盼回了那霍大官人。   柔娘顿时心颤了起来,藏得更严实了。   马车停在府门前,那男人一下来,柔娘腿就抖了。   虽只看到了一个侧脸,但足够了。   那穿着,那身姿,那气质,高贵的堪堪压得人透不过气,让人不敢直视,当真是骨子里散出来的贵气。   在柔娘眼中薛家人已经够高级的,但与他相比,不得不说,竟是全都黯然失色。   柔娘藏得更深了。   而后待那霍大官人进去了之后,柔娘稳了好一会儿,也便走了,但有些失魂落魄,心里头有气愤,有敬畏,自然还是有那么一点惧怕。   接着她没回薛府,回了自家,歇一会儿,顺便看看自己儿子。   她儿子也便是那小没良心的哥哥,叫顾生。   一见到儿子,柔娘笑了。   那顾生看到了她,也甚是高兴,腻腻歪歪地,娘长娘短地围着人转,又给人端茶倒水,又给人捶背揉腿的,笑嘻嘻地问:“妹妹什么时候能给我弄点钱来?”   柔娘笑着瞪他一眼,而后脸一沉,掐了人一下,“一天游手好闲,就知道钱,是不是最近又赌了?!”   顾生“啊呀”一声,赖皮缠一样,“不疼。”   接着还是那般赖赖的笑,“娘说嘛,不是好几个男的都看上她了,到底什么时候能拿到钱?”   柔娘正为这事儿瞅,推了一下儿子的额头,“还什么钱,泡汤了。”   那顾生一听这话,一下子不笑了,慌张道:“怎怎怎么还泡汤了?拿不到钱了?”   柔娘脸上现了愁意,三言两语便把簌簌跑了,到三日前得知她搭上了霍大官人,再到今日去陶苑看到的种种都说了出来。   那顾生起先越听眉头越皱,但后来又越听嘴巴咧的越大,继而待母亲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我还当怎么了?好事好事!妹夫有钱就行了,管他是谁,还非得薛家人么!这不是好事嘛!娘有什么可愁眉苦脸的?”   那柔娘见儿子这般说,又是推了一下他的脑袋。   “屁,好什么事!”   薛家那几个公子和爷,她能跟人搭上话,女儿也还在她手里头,她好掌控;但现在人飞了,那霍大官人她哪里搭的上话,况且今日一见,柔娘也不敢跟人搭话,而且,不知为何,她心中还隐隐地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儿子接着问她怎么了,她白了人一眼,也没说........ 第12章 要钱 “妹夫”那两个字让她脸红……   却说簌簌。   那日祥瑞楼一行,原本簌簌还是蛮欢喜的。   女孩子自然喜欢华丽的衣裳,簌簌从来也没穿过新衣,看到那么多好看的料子花纹,肯定期待,也喜爱。   但哪知最后竟然看到了那三个人!实在是让她倒胃口。   三人气急败坏的惊诧表现也证明了是她们恶意卖了她。   虽然簌簌也算是因祸得福,原本跑了还没什么着落,现下起码有了倚身之处,但却也不能忽视那三人对她的敌意与歹意,发自肺腑地厌恶极了其三人,巴不得以后再也不要见。   这般给她们知道了她在哪,不用想也了然,回薛家,那三人就会把消息传开。   簌簌极不愿再和薛府人有什么瓜葛。   前世她跑了,他们拿陆少泽问罪,也真找了她,眼下明知道她在哪,簌簌自然是怕有麻烦。   这事情不小,小姑娘胆子又小,怕惹出了麻烦,那大官人生气,担心了一下午,后来绣了个花,倒是分了分心。   当夜,那男人没回来,非但是这日,第二日,第三日,乃至第四日,人都没回来。   这几日外头也没什么动静,没人来找她。   如此簌簌姑且放心了些。   到了第五日,祥瑞楼的人送来了部分衣服,小簌簌在丫鬟的服侍下,一套一套试穿了下,都极是合身,各有千秋,都很好看。簌簌最后便姑且先穿了最后试的那套。   粉嫩嫩的衣裙,质地是极好了,配着她傲霜赛雪的肤色,穿在她身上显得她更白净了,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美感,瞧着可可爱爱,抬眼闭眼之间美目流眄,又透着无尽妩媚。   巧云在一旁始终赞不绝口。   而后不知不觉到了中午,那男人回来了。   听得人来报,原本屋中的欢声笑语顿时没了。   小姑娘立马就绷紧了弦,紧张起来,急着迎了出去。   她还是十分怕他。   不时,那男人是与那卫小哥边说话边进院的,俩人不知在说些什么,簌簌听不大懂,因为害怕,也没用心听,只立在一旁候着。   他也没瞅她,径直就与那小哥进了屋。   小姑娘当然是也紧随着就跟了去伺候,这般刚一进,便见那男人脱了外衣,随手丢给了她。   一阵淡香扑鼻,是他身上惯有的香味,簌簌急忙抬手去接,接住的瞬间,见那男人微微一顿,视线落到了她身上,瞅了一眼。   簌簌知道是因为她换了新衣服的缘故,微一矮身,福了一福。   那男人看了一眼后也便转了回去,继而继续与那卫小哥说话,抬手向她指了下门。   簌簌凭着机灵,但觉他是让她关门,便赶紧去了。   不时,丫鬟送来茶,她又伺候给两人倒茶,然后便就候着,这般有意无意地听到俩人说话,始终觉得怪怪的。   但簌簌也听不大懂,只是听到了他们直呼郡尉知府和一些当地当官之人的大名,言语之间,可是听不出什么尊崇敬畏之感。   簌簌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和薛家人在提到那些当官儿的之时的恭维阿谀全然不同。   簌簌听得很迷糊,几句过后也便没细听。   一盏茶左右的功夫,俩人终于说完了。   那卫小哥退了出去,男人端杯喝茶,吹了吹漂浮其上的茶叶,啜饮片刻,而后长睫微动,面无表情地抬了那眼眸,瞅向了簌簌。   小姑娘一见他的目光,小心口就微微一抖,唇瓣颤颤,想着要说些什么,便道:“爷用过膳了么?”   那小嗓音娇气又软糯,说一句话就挠的人心痒痒。   她乖巧地立在那,离他不远不近,恰到好处,这般先张口搭话,只不想自己看上去像个呆呆愣愣的傻子,更害怕屋中气氛冷凝,但那男人却是根本没回。   簌簌顿时又拘谨了,小心翼翼地看看他,捏了捏手,接着就不知再说什么了,想了想,瞅见了自己的新衣裳,又想出了一句,于是说道:“谢谢爷。”   “谢什么?”   那男人倒是答了这句,说着放下了茶杯,也没等簌簌回话,沉声道:“过来。”   小姑娘不敢违拗,虽然怕怕的,但人让她去,她就去了,近了两步,停到了与他一臂之远的距离,水灵灵无辜的眸子朝他看着,等着吩咐,“爷.......”   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岂料话音刚落,那男人没吩咐什么,却是抬手一把就把她扯了过来,随着他起身,单手便把她拎到了一旁靠墙的几案上,伟岸瘦削的身影挡在了她身前,单臂把她束缚在了一边儿。短短瞬时,小姑娘便被他挤到了一个狭小的空间,仰着微红的小脸儿,呼吸愈发急促,不知所措。   “爷.......”   那男人倒是从容,微低着眼眸,长睫半垂,在眼下留下一片淡淡的影子。   簌簌又慌乱了,万万也没想到他能这样,额上的汗早已涔涔而下。俩人离得甚近,说是几近贴上了也不足为过。簌簌那小手无处可放,在他的身上要推又不敢,可不推,他又实在靠的实在是太近了。   接着,那男人什么也没说,抬手就拽开了她的衣服,扼住雪腮,堵住了她的唇,拨开她里头斜襟中衣。小姑娘香肩微现,粉嫩的绣花小衣包裹着两团浑圆酥雪,也转瞬就半遮半露了开来。   簌簌猝不及防,也毫无招架之力,卷卷翘翘的羽睫湿湿漉漉的,嗓中发出细微的呜咽,不时便被托起拨开,嘈嘈切切了。   这大白天的屋里透亮,响起了不太该有的声音。   外头的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红了脸。   里头的动静很大,且持续了良久方才静了下来,再听到动静的时候是脚步声。   丫鬟们一看是爷出来了,齐齐地低下身去。   卧房中一片旖-旎,味道尚未散去,纱帘轻动,小簌簌裹着被子,小脸儿娇红,浑身颤抖,尤其是双腿,眼中泪蒙蒙的,脑中一片混乱,恍惚现在还没怎么反应过来。   那男人适才毕了把她抱到了床上,立在下边,一面理衣服,一面眯着她,一直看到了他穿好,全程一句话没和她说,但瞧着倒是并无不悦的模样,后来便走了。   簌簌缓了好一会儿方才不抖了,脑子也终于能思考了,小脸儿娇艳,下眼睫上挂着小水珠,小心翼翼地去朝帘后瞅瞅,十分想知道他还在不在房中了,不确定,一时间竟是不敢起来。   再接着,左右无事,便闭眼睡了,想着消磨一会儿时间。   等再醒来时,瞧着外头的光线,感觉到了下午,她方才敢唤人。   巧云听声过了来,“姑娘。”   “爷走了么?”   簌簌很小声地问。   巧云笑道:“走了,姑娘。”   听得这话,她方才起身。   但将将穿好衣服之后,便听巧云道:“姑娘,今日午时那会儿,外头有个妇人在门前徘徊了许久。”   簌簌闻言小心口一颤。   自祥瑞楼回来后,她便担心,问巧云府上认不认得什么可信的人,想让他帮看着。   巧云恰和小厮顺子是同乡,自一起被官人买回来后,关系就一直不错,便说了那人可信。   顺子人很憨厚,尽心尽力地办事,三日了没什么发现,但这日确是发现了。   他发现了便告诉了巧云,巧云碍于爷在房中,午时屋中又是那般情况,便一直没得机会说。   此时,簌簌一听什么中年妇人,吓了一跳,立马问了体量个头,以及大体相貌。   那顺子被叫了过来,一一说了。   簌簌听了几句便辨出了人,无疑就是她母亲柔娘。   柔娘会来,实则这在簌簌的意料之中。   簌簌还知道,她会想把她弄回去,不仅是她,怕是还有那薛六爷和薛家的几个男人。   前世因为此事,他们敢把陆少泽打死,便证明着,她跑了,薛家有人极其气愤。   所以,簌簌才会不想让薛家人知道她身在何处。   但现在好在那霍大官人有些身份,也不似个好惹的,薛家人也得掂量掂量,不能为所欲为。   但即便如此,簌簌也怕的很,怕惹麻烦,又或是怕薛家人的那张嘴。   虽然簌簌没有,但薛家的女人对她肆意诋毁诟病,笃定了是她惯爱勾搭,不要脸。   这话好说不好听,传到霍大官人的耳中,对她实在是不好。   小姑娘越想越怕,此时唯盼事情就此结了。   俩家既然身份、地位、势力乃至财力都是旗鼓相当,薛家就放过她吧。   那官人虽然也不好,又冷漠又怕人,她也不喜欢,但比薛家的男人强。   这般想来想去,没一会儿,小姑娘倒是姑且越来越放宽了心,觉得前世今生还是不大一样的.......   然这心只落下了一个多时辰,眼瞧黄昏将至,簌簌本正在房中悠悠闲闲地绣花,和巧云有说有笑,顺子却突然匆匆地跑了来。   “姑娘,姑娘,外头有人找姑娘。”   簌簌闻言,绣花针差点刺了手,小脸儿煞白,说话也哆嗦了,“谁?”   “一个男的,二十多岁,说是叫顾生。不是他一个人啊姑娘,还有好几个人,有人拿刀架架架着他脖子,对他连踢带踹的,很是不客气。他说找姑娘,说是姑娘的哥哥,说报他名字,姑娘就知道了。”   簌簌一听自然是吓到了。   名字她当然知道,是她哥哥的。   但簌簌和他并不熟,别说是隔了一世了,就是前一世,也根本不熟,仿佛见都没见过几次,或是隐隐地还记得一点他的长相?   她那哥哥游手好闲,又惯是爱赌,人品极差。   俩人不在一起长大,也没什么感情而言,甚至提起来她还觉得很陌生。   此时一听那般架势,他来干什么,她也便猜到了一二。   小姑娘胆子小,并不想管,也不觉得自己能管得了,本便不想出去,但眼下这时辰.......   身旁的巧云急道:“姑娘,去看看吧,把人快些劝走,这个时辰怕是爷快回来了。”   小簌簌连连点头。   她知道,她顾虑的便也是这个,于是害怕也硬着头皮去了。   几人一路朝着大门而去,眼见着近了,还没开门出去,便听到了外头的声音。   “你他妈的要敢骗老子?老子把你剁碎了。”   “没有没有没有,小的绝对没骗爷,呵呵,真真真是我妹妹,亲妹妹,亲妹妹,一会儿就出来了!”   他这话音刚落,宅院的大门便被司阍推了开,簌簌和巧云还有那顺子也便看到了外头的模样。   只见台阶下,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脸被人踩在了地上,手绑在了身后束缚着,狼狈不堪,人正是她哥顾生。   他身后有四五个壮汉,瞧着便像是街头混混,其中一个还拎着把长刀,低手指着他的鼻子叫嚣大骂。   门开的一瞬间,那顾生抬眼便看到了簌簌,眼睛跟冒了金子一般,冲着身后的人大笑,连连地道:“出来了出来了,我妹妹,我妹妹,看看看,我妹妹多漂亮!多漂亮!仙女儿似的!.我说她是我妹妹吧!哈哈哈......”   这一瞬间没用他说,那几个男人听到开门声,便循声望了过去,瞬时,脸上的狰狞一下子便消了去,四五人齐齐呆愣,那拿刀的人手中的刀“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魂儿飞了一般。   这水灵灵,白嫩嫩的小玩意谁受得了!一眼便让人浑身都麻了,顷刻间几人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这有钱人的好!   这般呆愣许久,若不是那小美人儿怯生生地开了口询问他们干什么,几人还不知要楞上多久。   当下,几个男人回过神儿来,也不像适才那般了,说话和气了不少。   掉刀的人捡起了刀,张口道:“你哥欠了我们三十两银子,他说霍大官人是他妹夫,说你是他妹妹,说你能替他还!”   小簌簌一听。   首先“妹夫”那两个字就让她脸红,加之后头的“她能替还?”。   她就十二文钱,能替他还什么?再说三十两银子?!那对她来说是天价中的天价!她哪有?   退一步讲,便就是她有,她也不想替他还。   “我没有钱。”   小姑娘嗓音软软的。   每说一句,那几个男人都恍惚失神,楞一会儿。   这要是她欠的还还什么,没有就没有了。   话音刚落,只听地上的顾生连连地道:“别别别,好妹妹,你没有,霍大官人不是有么?帮帮哥哥,帮帮哥哥,我可是你亲哥,要不然,他们要杀了你哥!”   “可是我真的没有。”   簌簌早料到了他多半是因为钱找上了她。   她也早就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出来本就是想劝人离开,但眼下一看这架势,好似要被赖上的模样,很是着急。   “你去问问旁人吧,我真的没有。”   “别别别,哥的好妹子,你去管霍大官人要,帮帮哥哥,这点小钱对霍大官人算个什么,还不够他在春花楼看场歌舞打点的,你帮帮哥哥,帮帮哥哥!”   小簌簌急的直攥手,她没有钱,也不可能向那男人要。眼瞅着这时辰,她也没工夫跟他磨牙。   “你说什么都没用。”   这般说完最后一句,就想走,岂料刚要转身,那顾生“好妹妹,好妹妹”一连串唤她的声音便和巧云一声急躁的“官人回来了”重叠在了一起!   簌簌顿时心一颤,脚步便没迈出去,转眸朝着远处望去,果见一辆颇为奢华的马车驰骋而来。   那车的的确确就是那男人的......   顾生与那几人自是也看到了。   待马车停下,卫青梧先从车上跳了下来,回手按着车门,刚要去请太子,一见眼前这场景一顿。   这微呆的一瞬,萧珏也便下来了。   那顾生眼睛更冒光了,虽然俩人都生的极好,穿的极好,但另一个太出挑,任谁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谁是主子。   顾生笑着揶揄,朝向萧珏,张口便道:“妹夫......”   小簌簌哭了,小脸儿通红,慌张地连忙摇着小手。   “不......不是.......”   萧珏自是被叫的一怔...... 第13章 香衾 “是么?那就这么香啊!”   那男人太打眼,顾生一眼便认出了哪个是主子,笑着揶揄,朝向萧珏,张口便道:“妹夫......”   小簌簌哭了,小脸儿通红,慌张地连忙摇着手。   “不......不是.......”   萧珏被叫的一怔,方才下车,方才抬头,也是方才瞅到眼前这一切。   但见了,没用谁解释什么,他也便看懂了。   顾生一看人正好回来,还能放过,往前挣扎了两下子,笑道:“妹夫,我是簌簌的哥哥,借借借我点钱,最近手气不太好,呵呵......输了点......”   他身后那几个大汉也不知是瞬时被萧珏的气场威严震慑住了,还是怎地,竟是松了手,让那顾生起了来。   顾生笑嘻嘻地,说完了一遍,又冲着人讨好地重复着,“借点,借点......呵呵......”   萧珏面无表情,听罢根本就没回那顾生的话,只目光转到了门口惊慌失措的小姑娘身上,薄唇轻启,凉凉地问道:“你哥?”   那顾生搞这么一出,让簌簌觉得很难堪。他要真是跟她多亲的人,她也便认了。可对她来说,他和陌生人差不多,但又真是她哥。此时那男人问,她也不能撒谎。小姑娘攥着小手,便点了头。   “是。”   这一个“是”字出口之后,她还想再接着说点什么,但没了机会。   那男人收回了目光,朝着身后的卫小哥瞥了一眼,沉声冷淡地道:“给他钱。”说完,人便抬步走了。   顾生一听,眼睛直冒光,嘴也合不拢了,连连道谢。   卫青梧朝着太子微一躬身,转而便向顾生问去。   “多少钱?”   “一一一一百两。”   顾生一见,狮子大开口,那还不多说点!他都想说五百两了。   卫青梧从怀中掏出了张一百两的银票,给了他。   簌簌听的清清楚楚,他明明本来说三十两,这会儿又变成了一百两!   那顾生拿到了钱,不时见府门也关了,和那几个大汉的态度便顿时变了样子,眉头一皱,趾高气扬,一副有了靠山,有了依仗的高傲模样,大声呵斥道:“还不给爷解开!”   几个汉子倒是也变了样,乖乖地去给他解了。   顾生一拍身上的灰,看着那银票笑的眼睛直冒金光。   “瞧见了么?爷说什么了,霍大官人是我妹夫!还不信,这回你们信不信!!”   这普天之下怕是少有人不为金钱势力低头,更何况是像他们这种最最庸俗的市井小民。几人当即对那顾生也变了样,露了笑脸,甚至赔笑两声,恭维了几句。   走后,路上大摇大摆的行着,其中之一想起适才门口出现的那娇嫩嫩的小美人儿,实在是念念不忘,心到现在还发酥,但又看了看顾生那副穿了龙袍也难像太子的模样,不禁笑嘻嘻地道:“你妹妹和你长得一点也不像啊,呵呵......”   那顾生瞅了他一眼,“嘿嘿”两声,声音不低。   “她和我爹娘长得也不像啊!谁知道我娘怎么生出了这么一个小狐狸,哈哈哈哈.....”   **********   簌簌这头。   顾生是高兴了,但她愁死了!   小姑娘很无措,很窘,也很脸红。   那男人进了府,她便也紧跟着就进了去。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小心口“噗通,噗通”的跳,很想就刚才之事和那男人说两句话。   但那男人没回头,也没等她。   她哪有他走的快,慢慢地就跟不上了,再之后见他也没回房,却是往府上挺偏的一个地方去了。   簌簌没往里跟,瞅着后跟上来的卫小哥也往那去了。   那卫小哥倒是亲切,每次见到她都笑呵呵的,很有礼,也很客气,一点也不怕人。   簌簌也看明白了,那男人是有事要处理。   他一天很忙的样子,但在忙什么簌簌倒是也不感兴趣,她心中只是想着自己那点事。   那男人对她话很少,很冷漠冷淡,有时候好像也很不耐烦。   她看他脸色,本来就很怕他生气,今日还出了顾生这事。   要钱,妹夫.......   两件事简直是让簌簌想钻地缝里去。   若是这便罢了也就算了,但簌簌深知顾生什么样。   他人品极差,是个无赖,还是个赌徒,有多少钱都会败光的,这般一次得到甜头,多半会把这儿当做摇钱地儿,还得有第二次。   一百两银子,虽然对簌簌来说,太多太多太多了,但她也知道,对那男人来说,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那并不意味着他会源源不断地给顾生拿,再说又凭什么给他拿?   虽然就认识几天,但簌簌也看出来了,这官人不是个好脾气的,怕是说翻脸就会翻脸。   顾生那种人太是讨人厌,若是再来,他肯定就要不耐烦。   毕竟是她哥,和她有关系,簌簌虽然不熟,也不想和他有瓜葛,但好像怎么都和他绑在一起了,所以,她想和那男人说几句话,以防它日会被迁怒。   小姑娘没追上人,便在外头等。   那男人待会儿回不回房,甚至若是不回,直接走了,走了后又多久再回府,都是不一定的事,总归,簌簌想还是越早说越好。   她守在了他回来的必经之路上,等了半个多时辰终于隐隐地听到了两个男人的说话声,不用太费力辨认,就是他和那卫小哥两人。   簌簌一听,当即便转头顺着那声音的来源望去,不时,只见那男人负着手,卫小哥在他身侧后一些。   俩人从一座假山处转了过来,缓缓地走着,边走边说着什么。   小簌簌看见了人,顿时又心肝乱颤,紧张了起来,规规矩矩地站在那等。   他二人几乎差不多是同时看到了她。   那男人抬头的瞬间,簌簌便和他对上了视线,红润的唇瓣微动,刚要唤他,还没来得及,但听对方先开了口。   “你有事?”   萧珏态度冷漠,语声更是冷淡,冷淡中甚至还带着几分不耐,一看便是见她出现在此很是不悦。   小簌簌本就怕他,加上今日之事,原就战战兢兢的,眼下这男人的态度无异于凶了她,一时间到了嘴边儿的话一下子就咽了下去,转瞬就眼泪汪汪的不敢说了,当即就摇了头,软糯的小嗓音发出的声音也不大。   “没有。”   这一句话后,眼巴巴地望着人,而后识相地转身赶紧走了。   卫青梧在这儿有点尴尬。   那小姑娘一看就是有话要说,但没敢说。   她生的极美,乖乖的很可爱,让人我见犹怜,怕是大部分人见了她心都能化,舍不得凶一下。   但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太子就这脾气,也惯是不喜欢女人来找他。   这么个小插曲,气氛弄得有点凝固,卫青梧赶紧圆场,笑笑,接着适才的话说了起来........   ***********   小姑娘吓得泪汪汪的,走的很快,旁的什么都没想,就是想快点回去。   她胆子小。   回去后,巧云就看了出来,问道:“姑娘怎么了?”   簌簌摇头,“没怎么。”   她平时眼中也是湫水潋滟,瞧上去好像眼泪汪汪的,常态便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此时小脸儿有些苍白,加之刚才确实是涌出了点眼泪,长睫微湿,隐约还挂着点泪珠似的,瞧着可不是好像哭过。   害怕是害怕了,但簌簌没哭。   那男人到了晚上才回来。   小簌簌有些不敢接近,望着他的眼神儿也很是小心翼翼。   萧珏倒是一如既往,进来就瞄上了她,眸光肆无忌惮,眼中有轻薄小视之色。   俩人在一起时,屋中的气氛总是这样,有些冷凝,簌簌不敢说话。   那男人跟她本来就话少,瞧着不大愿意理她。   小姑娘拎得清处境,知道人买她就是为了那事,除了那事以外,对她也没别的兴趣了,更知道他虽然凶了她,但凶了就凶了,当然不会和她低头,甚至哄她,自己为了自己以后的日子,理应主动服软,讨好他,但又不大知道应该怎么讨好。   这般后来那男人去桌前写东西,她就回了卧房,先去铺了被子,但被子铺完,瞧着瞧着,想出了一个。   簌簌脱掉外衣,钻进了他那被窝之中,给他暖起了床。   她裹着被子,只露个小脑袋,起先眼睛缓缓地转着,看着床顶的花纹还甚是精神,后来便迷迷糊糊地要睡过去,几次睡了醒,醒了睡后,直到听到了脚步声,再度精神起来。   萧珏过来,恰好见她抬了那水灵灵的眸子,乖乖巧巧却又战战兢兢地看他,又小心翼翼地掀起了自己的被子,慢慢地退了回去。   这暖床,讨好之意甚是明显,萧珏自是看懂了。   男人眯了她两眼,没说旁的,来到床边,掀了被子便闻到了一阵香气,躺进去,被窝还是冰凉的,但被子倒是香。   她这是被窝没捂热,捂了一被子香。   萧珏嗤了一声,笑了,转头去瞅那小人儿,恰见她也瞅了过来。那眸子无辜无害,但又每一眼都在诱-惑,小脸蛋白白嫩嫩的,好似能掐出水来,整个身子都是粉雕玉琢的,确实是蛮招人疼的。   萧珏本明早有要事,不想贪-欢,但瞧着这小人儿,突然就转了主意。   男人掀开了她的被子压了过去,语调有些慵懒缓慢,不见了平日里的冷淡,多了几丝温和。   “怎么没捂热?”   小簌簌猝不及防,没想到他会过来,也不知道自己没捂热,小手下意识就抵到了他的胸-膛上。   “爷......”   “嗯?”   男人拖着尾音,闻了一下,修长的手指在她红滟滟的小脸颊上摸了摸。   “好香啊,抹了什么?”   簌簌声若蚊吟,小嗓音软软的,“什么也没抹。”   萧珏唇角微勾,“是么?那就这么香啊!”   他逗弄意思很明显,簌簌红着小脸儿不知道说什么。   男人剑眉微蹙,又摸了摸她的唇,“你叫什么来着?”   “簌簌。”   “是安之若素的素?”   小姑娘摇头,“是,是秋风簌簌的簌。”   萧珏“哦”了一声,这时大手伸进了她的衣中,摸向了她的腰。   他一这般,小姑娘便浑身一僵,小脸儿更红,呼吸也更急促了。那男人的俊脸离她更近了几分,问道:“你找我干什么?”   簌簌反应了过来他在问黄昏那时,眨了眨眼睛,也便说了。   “哥哥,是哥哥的事。”   “怎么?”   “哥哥,哥哥是个无赖.......”   萧珏淡淡地“哦”了一声。他看出来了,接着问道:“他对你不好啊?”   谈不上不好,簌簌和他基本没有接触,但肯定也谈不上好。   她知道他一直盼着她能给他弄钱来。   只要她能弄来钱,似乎是把她怎样他都无所谓。   这般一想,小姑娘便点了头,娇滴滴的小声音,答道:“嗯,不好.......” 第14章 教训 “姑娘,你惹爷不高兴了?”……   萧珏听着她那诱-人的声音,缓缓地摸着她的细腰,深邃的眸子晦暗不明,在看她,唇边好像有那么点笑意,不甚明显。   簌簌心中的忐忑略微的疏解了那么一些,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脸色,瞧着但觉他应该是不生气的,这般胆子便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继而继续说道:“爷对我好。”   “哦?”   那男人一听这话,显然来了兴趣,手指挑了挑她的小脸蛋儿,有些不可思议。   “我怎么对你好了?”   簌簌眼睛缓缓地转动,细声细语,慢慢地道:“爷给簌簌赎身,还给簌簌买了衣服,胭脂和首饰。”   萧珏笑着“哦”了一声,“这就是对你好了?”   簌簌清澈的眸子又是慢慢地转了转,应声,“嗯。”   萧珏没再说什么,瞅着身下这娇软的小人儿,听着她那小猫似的声音,却是越瞧越听越想欺负她。簌簌断不知道他心中在想着什么,小脑袋瓜里还在自顾地捉摸着接着说什么,怎么继续讨好他,这时,却突然感到那男人的大手顺着她的腰便下了去。   小姑娘一哆嗦,小脸儿瞬时烧了起来,“爷......别......”   这说话间,萧珏的唇已经靠到了她的嘴边儿,沉声缓缓地道:“别什么?”   簌簌使劲儿地摇头,说不出口,接着那娇艳欲滴的唇瓣便被他裹了住,转眼之间衣服也都被他甩了去。   那小人儿胜雪的身子被他罩在身下,肆意揉拂而过,最后捞起腰身,背过了人,便是一度春花云雨。   簌簌弓着腰,呼吸急促,瞧着床头的镂空花纹一晃一晃的,鬓边的头发粘在汗湿艳艳的小脸儿上,嗓中声音很小,身后的声音却很大。   那男人一言未发,良久毕了,直接便起身下了榻去。   簌簌缓缓地缩进了被窝,微微打颤儿,没一会儿便听到了浇水之声,而后又过了好一阵子,纱幔之下,见那男人披着衣服出来,但却并未回来,而是朝着珠帘之外,沉声唤了丫鬟。   丫鬟过来的很麻利。   只听那男人道:“去把厢房收拾收拾。”   “是,爷。”   丫鬟微一躬身,马上便去了。   小簌簌一直隔着纱幔瞅着他,见他坐在了桌前,把玩了会儿杯子,直到不一会儿那丫鬟回来报了,方才起身过来。   簌簌见他越来越近,头也越扬越高。   萧珏拨开纱幔,坐在了床边儿,抬手将簌簌捂得严严实实的被子往下压了压,让她露出了整张小脸儿,而后眉眼带笑地朝她道:“去隔壁睡。”   簌簌微怔,这才反应过来,明白了他为什么大半夜地让丫鬟收拾厢房,但不太懂他为什么赶她走,毕竟刚才还......   小姑娘自然是没问,听了便乖乖地起了身,在被子中慢慢地穿着小衣,继而红着小脸儿又将里衣也拽进了被子里穿。   她在这头穿,那男人侧头,便一直斜瞥着她。   瞧她穿好后,一双纤细白嫩的玉足先伸了出来,一点点够到了地上,光着小脚穿上了同样干净粉嫩的鞋子,裙子隐约间掀起,细腿上还露出几块微红的捏痕。   簌簌下了地后,转头看那男人一眼。   萧珏道:“被子也拿走。”   小姑娘软软地应了一声,便去抱被子,待抱住了之后,那男人便唤了丫鬟把榻上,他那床被她捂过的被子也拿了开,换了新的。   簌簌自是没在那呆楞着,抱着被子拨开珠帘出了门,继而又出了他的房,去了偏房。   她刚刚一到,巧云便过了来,有些担忧的问:“姑娘,你惹爷不高兴了?”   小簌簌眼含秋水望着丫鬟,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没惹他不高兴。   明明刚才他还那般对她,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把他撵了出来,心中也有些惴惴,不是很确定是不是不高兴了。   其实,她倒是巴不得不和他同房睡。   她看到他就紧张又拘谨。   巧云见她摇头,放了心,接过她手中的被子,进去给她捂了,待她上了床去,也给她落了纱幔,而后方才关了门出去。   簌簌再度躺下只想了一小会儿,便闭了眼睛,如此不时就睡着了。   翌日一早醒来时,那男人已经走了。   簌簌和巧云把她的东西,都从那男人的房中搬了出来。   当日那男人又是一天未回,连着晚上也没回来。   到了第二日,白天里他没回来,但那顾生却是又来了。   听得顺子来报,小簌簌吓得顿时就站了起来。   意外也不意外。   “不不不,不见。”   虽然吓得有些结巴了,但簌簌斩钉截铁。   她当然不要见。   那顾生无疑还是来要钱的。   第一她没有,第二,她有也不给他。   顺子听得簌簌的话,应声,赶紧跑出去回了。   小姑娘捏着小手,坐立难安,等那顺子回来听信。   不过一会儿,顺子匆匆忙忙地跑回来,进来便“唉”地一声,急道:“姑娘,他,他,他不走啊。他说姑娘不给,他就等大官人回来,这,这.......”   簌簌一听要急哭了。   同样,意外也不意外。   她知道那顾生便就是这样的人。   好在那日,她提前把话说了,但即便如此,簌簌也不确定那男人会不会不高兴。   小姑娘交代,顺子便又去了几次劝人走,甚至巧云看不过,也去劝了人,但于事无补,那顾生便就叼个草棍坐在人家门口,一等就等到太阳落山。   晚上回去了,第二日便又早早地来了,第三日,他甚至晚上直接睡在了人家门口。   那日他尝到了甜头,多要了七十两银子,但吃喝嫖赌,两天便全败光了。但现下,他常混的赌馆窑子,已经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霍大官人是他妹夫之事。   有这摇钱树,顾生还能放过,想的明明白白,接着他必张口便要个五百一千两的!   这点钱,他睡着他妹妹,还不该给他?   顾生在这门口一等就是三天。   里头的小姑娘真是急哭了。   到了这第四天,同样还是黄昏左右的时辰,顺子突然匆匆忙忙地跑了来。   “姑娘,爷,爷,爷回来了!”   小簌簌一听,倏地一下便站了起来,披风也没来得及披,小心口狂跳,抬步便往出奔。   待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口,还未出去,便听见外头顾生笑吟吟的声音。   “呵呵,妹夫,不多,五百两就成,五百两,呵呵.......”   那声“呵”音仿是刚落,簌簌根本没听见那男人说话,便骤然听见顾生“啊”地一声,接着院外便响起了“咣咣”地一阵拳打脚踢。   小簌簌正好奔过来,只见那顾生蜷缩在地上抱着头,连连求饶,其周围四五个人,给他一顿暴揍。   簌簌一见这场景,无疑小脸儿煞白,小心口一颤悠。   而后她便见那男人负手上了台阶,进了府,路过她时,面无表情,冷冷淡淡地瞥了一眼,便错过了她........   簌簌没想到他会打他........ 第15章 作梗 作梗   簌簌没想到那男人会对顾生动手。   虽然她看出了他没什么好耐心,顾生再来,他肯定要翻脸,但确实是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   小簌簌虽然柔柔弱弱的,断不敢打人,但也知道这顾生确实是欠揍。   若是和她半分关系也无,她也不管,害怕不看便好。   但恰恰相反,这人非但不是和她没关,关系还挺大。   顾生这般在这儿被打,她娘柔娘断断是饶不了她!   思着,簌簌小手着急忙慌地抬了起来,小脸儿也急的红了。   “别打了,别打了!”   她那小嗓音又娇又软,顾生这边叫的声音极大,打人的也毫不客气,不管不顾地一顿踢踹,没人听见她的话,就算是听见了,也没人听她的。   簌簌意识到后,慌张地回头去寻那男人,见他还没走的没影儿,抬步便追了过去。   “爷,爷等等.......”   她连着唤了几次,方才见那男人缓了脚步停下,但却没转过身来。直到她气喘吁吁地终于赶了上来,那男人方才侧头斜瞥瞅向了她。   “说。”   对方语声冷沉,簌簌又被吓得小心口“突突突”了,但害怕也得说,必须得说。   “爷,别别打了。”   萧珏听罢回头的幅度倒是大了一些,瞅向了她,看了那么两眼,而后不紧不慢地转回了头,瞧了眼身旁的卫青梧,接着便又走了。   卫青梧会意,微一躬身转过身去,朝着簌簌一如既往的和善有礼,然后快步朝大门走去。   簌簌紧跟在他身后,“呼哧呼哧”地又跑了一遍。   卫青梧到了门口,扬声止了人。   “以后不准再来,来一次,打你一次,听懂了么?”   顾生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衣服也破了,狼狈不堪,这吃了苦头老实了,连连称是,但被打得不轻,人挣扎半天也没起来,最后倒是卫青梧一个眼神儿。   手下两个护卫拎起了人,不知道给丢哪去了。   簌簌瞧着可是吓坏了。接着卫青梧笑着与她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进去,小脸儿煞白,“嗯”了两声,口上应着,心里可是翻腾的不轻,哭了哭了,直觉告诉她,要遭!   顾生不添油加醋地告诉她娘,便不是顾生了!   她娘听后不来骂她,那就不是她娘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官人走后没多久,顺子便跑了过来。   “姑娘,那,那妇人来了!”   不用多问,其自然便是柔娘无疑!   小姑娘霍然站起,不幸中的万幸,那男人不在府上!   簌簌赶到之时,大门口处已经起了争执。几个小厮拦着个中年妇人,那妇人冲进了院。簌簌没看见人脸儿便听见了声音。   “顾簌簌,你这个白眼狼,你给我出来!!”   这一句话后,俩人远远地照上了面,柔娘被人狠狠地拉扯着,却也还是使劲儿地往前挣,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眼睛像是冒了光了般,恶狠狠地瞪着她,抬手摇摇地指着她的鼻尖,不管不顾地便破口大骂!   “顾簌簌,你这个白眼狼!我瞎了眼,怎么养活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   “你竟然敢怂恿那男人打你哥,你良心给狗吃了!”   “你以为你现在有靠山了你就了不得了?!我呸!!”   “那个霍寻是个什么东西?!他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可嚣张!!”   “你给我等着!我告诉你,强龙也压不过地头蛇!他一个辽东的商人,也敢在安庆府撒野!!!等大公子回来,你这个小贱人,你看你最后落到谁的手上,看那个霍寻他带不带的走你!!”   “你给我等着!!等着!!”   那柔娘越骂越甚,也被人越推越远,终是推出了门外,被人关在了门外,但骂声仍未停止,咣咣地敲着门大骂,却是又持续了好一会儿方才静了!   一盏茶后,簌簌房中。   巧云端来压惊汤给了小姑娘,“已经确定走了,姑娘莫怕。”   簌簌端着碗,小脸儿还有些冷白。   昨日顾生被打,簌簌就料到了,这顿骂,她是少不了要挨了,但她没想到柔娘会提起大公子薛秦,甚至说她早晚还得落回大公子手中。   薛秦其人,可谓胆大包天,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儿。   经这般一提醒,簌簌早该想到的,想来前世打死陆少泽的人只能是薛秦。   簌簌又担心了起来,怕极了有麻烦。   她一口一口地喝着汤,都没喝出那汤是什么味儿,只自顾地寻思,寻思那男人和薛秦到底谁更厉害?他又会不会愿意保她?   这一上午过得混混沌沌,簌簌始终胆战心惊。   到了下午,那官人没回来,卫小哥倒是回来了,还不是回来干别的,却是接她。   “姑娘收拾收拾,今日是知府夫人生辰,晚会儿爷会去赴宴,让我来接姑娘同去。”   簌簌听了自是意外,但当然是赶紧去收拾了,姑且也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放了放。   ***********   却说柔娘。   她确是昨日便知道了儿子被打之事,憋了一宿的火,今晨老早便去了陶苑,等那大官人一走便去找了那小白眼狼出气。   那般一番骂完了人后,也没解多少气。   本来她出逃之事,柔娘便憋火,没想到那小白眼狼竟然还鼓动那霍大官人打她儿子!   柔娘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   她是白养活她十五六年的?!   眼下,她确是在等大公子回来。   那薛六爷就是个孬种,根本指不上,原答应的好好的,把人给她弄回来,后一听说落到了霍大官人手上,就怂的跟孙子似的!   柔娘想想就来气,还得是大公子有本事,能成大事!   但此时,若说就先这么样儿了,便宜那小白眼狼,让她安稳了,柔娘极其不甘!   这般想着,她回了薛府,得了机会便又与那薛六爷搭了话。   “我观察了好几日了,那霍大官人并不是日日都回去,有时候连着几天都不在府上。爷何不找机会把她办了,便说是与她有旧情,她自己愿意的。我瞧那大官人矜贵的很,这事儿要是一发生,他指定就不要她了!她不就顺理成章地到爷手了。”   “这......”   薛六爷听着心动,但没胆子。   柔娘瞧出了,怂恿道:“不管怎样,爷去看看,有机会就办,没机会就再说,总比什么也不干,馋着强啊!”   那薛六爷被她说着了。   他是馋的要命!   那小狐狸跑后这半个来月,他就没有一天不肖想她的。   今日,被柔娘这么一说,心中更是骚动了,这般等那妇人回去后,他左思右想,去瞅瞅也行,哪怕是看两眼也能解解相思之苦。   行随心动,薛连想了许久,心一横,也便去了。   今日是那知府夫人的生辰,那霍大官人应该会去赴宴,所以,别说,这怕还是个挺好的机会。   那男人到了陶苑时恰是将近黄昏,躲在暗处没一会儿,巧之不巧,正好看到府门开了,且恰恰看到了那小姑娘!   小姑娘一身锦衣绣袄,头上流苏摇摇,肤若凝脂,露出的脖颈,皓腕,哪哪都是清透的雪白,今日还略施粉黛,唇瓣娇艳欲滴,抬眸回眸之间,颠倒众生,一眼,便把薛连勾的魂儿都没了。   薛六爷看得眼睛直勾勾的,瞧着一个男人为她开了马车的门,请她上了去,但自己却是没与她同车,如此看来,人应该不是那霍大官人。   不时,马车动了,薛六爷的心差点也跟着飞了出去。   这般不看还好,一看不好了。   车走了许久,薛连都没回过神儿来,后离开,也没回薛府,去了燕春楼,踅摸着找个女人代替,但心中脑中都是那娇滴滴的小人儿,再一看这些女人便入不了眼,如此,只喝了几杯也便走了,走了后,不知不觉地竟然是又返回了陶苑。   薛连算了算,差不多正好快两个时辰,想来那小姑娘是被霍寻接去了赴宴,这会儿差不多也快回来了。   如此想着,薛连便决定藏匿着,再看一眼。   果然没让他失望,他等了一盏茶左右的功夫,便听到了马车声,继而那车的的确确就停在了陶苑。   男人心飞了一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车门处瞅。   月光夹杂着灯笼下,他看得清清楚楚,先下来的是个男人。   那男人衣着不凡,身姿伟岸,生的唇红齿白,面如冠玉,不是他黄昏时候看到的那个,想来便是那霍大官人了。   但灯光下,定睛再看去,却不难看出那男人衣衫不大整,让人遐想非非,薛连顿时有种预感,心口狂跳了起来,更是紧紧地盯上了他身后。   不时,只见他身后缓缓地下来个小人儿。   小姑娘发髻微乱,小脸儿艳红,唇瓣上的唇脂不似白日里那般娇娇欲滴,有着几分被蹂-躏过的意思,明显是被人吃过。不仅如此,她裹着件披风,纤细的玉手盖在领口处,但即便是如此,却也不难看出,那处微微凌乱.......   如此模样,让人闭着眼睛也想象得到适才车上是怎样香艳的一幕........   薛连面红耳赤,咽了下口水,顿时浑身燥-热了起来....... 第16章 宴席 “一看就是个妾!”   却说黄昏那时。   簌簌被卫青梧接走前去赴宴,心中当然忐忑紧张。   那般场合,她一个小穷姑娘自是没去过。   没去过归没去过,但她魂附玉中时倒是也并非没见过。   只是见过是一会事儿,亲自参与便又是一回事儿了。   马车停了,她下了去便看到了那男人。   男人身姿瘦削伟岸,穿着一身藏青色云纹锦袍,负手立在车旁,表情和他那身暗色衣服一样深沉,半分笑意也无,但瞧着好像是在等她?   小簌簌受宠若惊,小心口“噗通,噗通”地赶紧过了来,到了他身旁便是微微一福。   事实上,她稀里糊涂地,到现在也很是奇怪他为何会带她来?   但这困惑在进了那宴席之上,簌簌便懂了。   往来的官员,上流贵族,个人基本上都是携妻来的。   簌簌被那男人搂着腰行着,小脸儿不知不觉地便烧了起来,很拘谨。她终是太青涩,也因为拘谨怕生,在那男人身边儿走着,无知无觉地便靠的他很近很近,可谓是紧贴上了。   这般模样,她自己浑然不知,但旁人瞧着可就不一样了。   “一看就是个妾!”   那小姑娘身段风流,眼含春-色,怎么瞅都带着一股子不正经的狐媚劲儿。   但你又不能违心地说她不美,因为她何止是美,天生媚骨,实属世间尤物,说一句倾国倾城也不足为过了。   簌簌断不知旁人是怎么看她想她的。   和那官人进来的一路,她是看到了不少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但觉得自己也没少看别人,还是没多想的。   终是落了座,她方才自在一些。   宴席冗长,宾客酬酢,举杯畅饮,说的无外乎是一些对知府的交口称誉,讴功颂德,以及赞那知府夫人琨玉秋霜,芳泽绵长什么的。   簌簌端端地坐着,又乖巧又恬静,只听并不说话,眼睛除了在那大官人开口时,她会很自然地缓而抬头,虔诚地望他,除此之外并不怎么去看别人了。   微醺之间,那男人与人攀谈又说了两句,小簌簌也便又抬头虔敬地瞅他,不想这一眼竟然是待他言讫换来了回顾。   萧珏淡淡地侧头低眸睨向了她,那眼神肆无忌惮,轻佻中带着几分凉薄和玩弄之意,是他一贯要睡她时看她的样子。   小簌簌小手微微一颤,这些时日,她自然是也了解了他几分,立马就转回了视线,不敢再看了。   这般大庭广众之下,那男人的眼神很野。许是为了缓解紧张,小姑娘端了杯子低头啜饮喝茶,而后自然是再没敢看过他。   接着不知又过了多久,众人告别,宴席终是散了。   上了车后,她前脚刚坐下,便见那男人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夹杂着酒气也上了来,与她相对而坐。   这车子颇为豪华,但终是空间有限,就他二人,且还相对,簌簌不免还是有些约束,尤其是想起他席间的眼神儿,一直微微垂着小脸儿,没再敢瞅他。   空气冷的很,簌簌觉得自己好像都快要被冻成冰了,心里头一面想着应该说点什么,一面又不知道说什么恰当,这般许久,她终于抬了头瞄那男人一眼,果不其然,他确是在看她。   “爷,爷渴了酒,有些口渴不?”   她小心翼翼地问着,搭话,但那男人没说渴也没说不渴,没回她。   簌簌回望着,想了想,还是拿起了水带,拧了开,给人递了过去,“爷,喝些水吧。”   “过来。”   她话音落了,便听他张了口。   小簌簌瞧着点头,乖乖巧巧地应声,坐了过去,小手向前伸着,还在殷勤着给他递水。   那男人抬了手臂,她一见以为他要喝的,便更是送着,然岂料,那手臂没去接她送来的水,却是转而向下,一把揽住了她的腰。   小姑娘一声轻呼,连着水带一起瞬时贴在了那男人的身上。   “爷.......”   接着,这一个字刚一呼出,便被那男人堵住了唇。   他身上以及口中皆是有很大的酒气,小姑娘终还是单纯了,没想到他会在车里这般。   马车有些颠簸,她一面招架着他的力度,一面小手急着颤着,又颇为艰难地去拧上那打开的盖子,许久方才拧好。   接着等来的便是他更为肆无忌惮地亲她。   簌簌头发被他弄乱,衣服也被他扯了开。那男人一遍一遍地很是没完没了。   小姑娘不敢拒绝,便就由着他胡来,香肩微露,衣衫不整,小脸儿臊红,呼吸也愈发的急促了。   车上窸窸窣窣,亲吻的声音大到让人脸红。终是这般荒唐了也不知多久,马车减缓,继而停了下来,卫青梧的声音在外响起,那声之后,男人方才止了。   卫青梧侯在外头,良久,见太子推门下来,领口有些不整。   之后再一见那小姑娘红着小脸儿,头发微乱,仅此一晃,卫青梧便立刻别开了视线,断不敢再看。   小簌簌小心翼翼地玉手按在披风的领口上,也戴了帽子,下了车随那男人进了府。   进去之后,她本是在他后头走,但走着走着便成了走到了他的前面。那男人明显是缓步特意走到了她的后面。   簌簌也不明白,多看了人几眼,但见她停他便也放缓步伐,怎么都是在她后头。   如此两次,簌簌也便就领着路走了。   夜晚,各色灯笼高挂,远远地瞧着一片霓虹,煞是好看。   但那官人就在她后头,簌簌可没什么赏景的心情。   俩人便这般一路回了院子。   簌簌自那夜被他撵走了后一直睡在偏房,此时天黑了,她自然便也就回了自己的房。   但这般开门进了去,果见那男人也跟了来。   一进屋,尚且不容她喘息和说什么,他便扯过了她,欺身过来亲住了人,接着,一路衣服飞落一地........   ***********   薛连藏匿在陶苑外头,傻了一般,竟是眼睁睁地看着府门都关了也没迈开脚步。   适才那小姑娘的模样,能要了他的命!   薛连便是闭着眼睛想也知道车中发生了怎样香艳的一幕,更可想而知,回去后又会发生什么.......   他足足在那陶苑门外又呆了一个多时辰,心中又气又馋又心痒难耐痒,无法自控。   终是,不知又过了多久,那男人方才动身回去。   但这一夜,薛连几乎一宿未眠,第二日一早便爬了起来,起来就又去了陶苑。   男人隐匿在暗中瞧着,待亲眼看到了那霍寻出了门,眼睛冒金光了般,出来就朝着那府门走去...... 第17章 拆招(上) 好家伙,他好生不要脸!……   簌簌感受到了那男人酒前和酒后的差别。   翌日,她没服侍萧珏起床,也没伺候他用膳,甚至根本不知道他早上是什么时候走的。   她还是睡在她的小屋中,一觉天亮。   昨夜之后,那男人便回了,没睡在她这儿。   自分房了以来,簌簌每天早上都会在他走时去外头恭送,但今日没有。   原因无他,她起不来。   若非巧云过来唤她,她怕是要睡到中午,身子骨跟散了似的,睡得极沉,迷迷糊糊的。   终是巧云的话,让她精神了。   “姑娘,外头有位妇人找姑娘,说是薛家的高氏。”   高氏?!   确是这两个字让原本昏昏沉沉的簌簌顿时精神了。   薛家的高氏,那是陆少泽的母亲!   簌簌心下很是狐疑。   前世因为与陆少泽走的颇近,自然,她与他母亲高氏也有些接触。   对方待她很好,是为数不多,她喜欢的人之一。   但簌簌想不到她为何会来找她。   似乎不论是何原因,她都不该也不会过来。   莫不是陆少泽出了什么事?   然就算是陆少泽有事,眼下她的处境显而易见,按理说高氏也不会找上她。   小姑娘想不明白,但听得是她还是蛮紧张,也怕是出了什么事,急着起床,简单地收拾了下,便奔了出去。   她知道自己身份,断不敢以女主人自居,所以当然不敢把找她的人请入府中,只亲自出去见了。   沿途一路,小姑娘的小脑袋瓜里也没少想,但猜了好几猜还是没猜到可能是什么事。   直到出了府门看到了人。   簌簌脑中“轰隆”一声,发觉被骗。   那妇人尖嘴猴腮,对她来说是一张陌生极了的脸,哪里是什么高氏?   接着,她便看到了薛六爷薛连从一棵树后出来。   “呵呵,簌簌美人.......”   小簌簌万万没想到,但也是瞬时明白了,脸色煞白,甚至腿一哆嗦,当即便命了人。   “关关关,关门!”   一句话后,小心口颤着,转身就要走。   薛连料定了她不会见他,是以适才过来后,脑子一转,想了这法子,又走了,去弄来了个妇人假冒高氏。   本来就馋的要命,昨晚又见到了那般香-艳,惹人遐想的一幕,薛连肖想了这美人儿一夜。如今这般近距离的见了,他还从未见过她穿这么艳丽华美的衣裙,瞧着一下子便变得高不可攀了似的,但也更像个勾人魂儿的小狐狸精了!   薛连眼睛冒光了般,脑子几近一不转了,还不看个够,哪能允她见他就跑,当即便道:“你你你若敢走,我就把你我之事告告告诉霍大官人!”   好家伙,他好生不要脸!   簌簌一听想吐!   她与他有什么你我之事。   小姑娘哪里会听他聒噪什么,多一句话都不想与他说,脚步停也没停,他说话间,她已经转了身,那府门也关了去.......   薛连急了,但不是他的地盘儿,这小姑娘也不是昔日那般没靠山,卑贱的触手可得。他自是没了恁时的胆子,眼睁睁地看着门一点点关去,脚步没动,但嘴上可是没放过,扬声便道:   “不不,不信你就试试,我我我说到做到,就在这儿等霍大官人回来!你以前什什么样儿,是怎怎么勾引我和我的侄儿们的,薛薛家人上上上下下全知道!你你你为了钱,拿了我一块价值连城的玉,说只只只要我给你,你就,就跟我睡,你,你忘了?你敢走,我,我全告诉给霍大官人!”   簌簌哭了,小脸儿冷白,心颤不已。   她早看出了这薛连猥-琐又低级。   他们薛家的人便是这样,一个个的在外头绫罗绸缎,光鲜亮丽,好不风光,混的也算是上流贵族的圈子,但背地里个个道貌岸然,却是总想干点下流的事儿!   只是没想到,这薛六爷能像个狗皮膏药一样,其猥-琐,下-流的简直是超过了她的想象。   他爱说什么说什么便是,簌簌没半丝犹豫,便就是关门拒见!   她和他有什么可说?   但眼下,他适才那话冠冕堂皇,司阍,巧云以及不知还有谁怕是好几个人都听到了。   这后宅什么样,簌簌当然还是懂的,就这事儿,那话免不了要被丫鬟私底下偷着议论。   有那舌头长的,怕是还要添油加醋,议论着,议论着,保不齐就要传到那男人耳中了。   恰恰他又是在人市买了她,知道她是被人卖了的。   凡事都有原因,如此,到好像正好证明了是她勾搭男人在先,被人家女主子看不过眼,一怒之下给她买了。   簌簌如何能不担忧!   巧云看出了小姑娘惴惴难安,那薛六爷的话她倒是半点都不信,急忙安慰道:“姑娘莫急,爷就算是知道了也会自行判断,不会轻易听信她人对姑娘的评价。”   簌簌唇瓣颤着点头,眼下她自是只能往好处想了,况且,她和他时是清白之身,他最清楚。   把小姑娘送回了寝居,巧云便去了下边儿走一趟。   果不其然,哪都有嘴碎的!   如意斋中的丫鬟正聚在一起,声音极小,叽叽喳喳,言语间你一句我一句,不难听出,讨论的正是簌簌。   巧云一见,心中便来了火,毫没客气,当即便厉声叫止了她们。   “姑娘的事儿也是你们能议论的!”   那几个丫鬟骤然一听这斥责,瞧见了巧云,自是都立马闭了嘴,转过身来,颇尊敬,低了身子,“是是是,奴婢不敢了。”   巧云是爷身边儿伺候的人,便算是这陶苑的大丫鬟了。   “姑娘性子柔顺,没给你们下马威,你们就胆大包天了?是陶苑的活太清闲了,还是你们一个个都是傻的?谁是主子谁是奴婢,自己什么身份拎不清?!再让我听到一次谁敢背后嚼舌根,立刻回禀了姑娘,买到人牙子那去!”   “是是是,奴婢们不敢了!”   那三五个丫鬟更是连连低头道歉,个个都是苍白了脸。   巧云这番教训完了人,走了。   丫鬟中的一个胳膊肘撞了一下旁边的丫鬟。   那被撞得丫鬟不是别人,正是和簌簌一起入府的香之。   “你们一块儿被爷看上买回来,人家成了主子,你却是丫鬟,你可真是白瞎你这脸蛋儿了。”   香之听罢,一咬唇。   ************   簌簌在房中一直注意着外头那薛连走了否。   几次三番,顺子回来报,都是未走。   小姑娘愁的很。   这薛连和顾生可不一样。   不管怎样,顾生是她亲哥,可这薛连.......   先不说薛连到底会不会和那男人那般诋毁她,单单是给那大官人回来看见了府外有个男的就够了.......   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呢!   眼下,这巧合怕是也不是巧合。   顾生被打,她娘刚刚来闹完薛连就来恶心她。   直觉告诉簌簌,薛连是被柔娘怂恿的。   当日那官人没回来。   如此簌簌还略微安心了那么一点点。   薛连是被色-欲熏心了,想来稳一稳,过一两日,他也便清醒了,等脑子不混,就应该放弃不会再来了。   是以,簌簌眼下倒是祈求,希望那男人这几日都别回来。   如她所愿,第二日到了黄昏也没什么动静,想来那官人今夜也不会回来了,加之今日下午开始,顺子便报说门外的薛连走了。   簌簌再度松了口气,觉得应该是没事了。   可万万没想到——   深夜,她已然上床睡了,大半夜的,却突然听到了细微的声响!   小姑娘骤然一惊,当即起身,“谁?巧云?”   这个时辰,进她房的只能是巧云,但太晚了,她没传唤,按理说巧云也不大可能过来。   簌簌害怕,心中还有种极其不好的感觉,立马披衣,穿了鞋子下地........ 第18章 拆招(中) 能把男人勾成这样!   而后转过屏风,烛光下,朝着后窗一看,小簌簌脸色顿时煞白,旋即便叫出了声来!   “啊!”   因为那窗中竟然钻着了个男人!   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薛六爷薛连!   簌簌万万没想到,也没工夫想他是怎么进来的,当即便吓得要哭了出来,一面朝外大喊“救命”,一面拿起桌上的茶盘便上了前去。   薛连一见,脸也白了。他还没钻进来,眼瞧着小姑娘过来,连连地道:“别别别叫!好乖乖,别别别叫了!叔叔就是太想你了,你,你快别叫了!”   簌簌哪能听他的,不仅还在不断地叫人,且更大声了,上了前去,拿着那茶盘便去打他,先打到的是他的手,旋即照着那男人的额头也是“咣咣咣”地几下子。   薛连养尊处优,哪挨过打,这几下子,顿时把他打的头晕目眩疼坏了。   他人并不是十分灵巧,这小窗也不大,此时一条腿埋了进来,整个人一半卡在了那,实属进退都是不容易,红头胀脸的又着急,又怂,又生气。   “别打了,快别打了!行了行了!你若是把人吵来,我就说是你把我弄进来跟跟你私会的!”   簌簌此时哪里会受他威胁,吓也吓死了,便就是使劲儿地把他往外打!   薛连这头挨着,那头外边已经响起了人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眼下这情况和他想的当然是一点也不一样。   薛连等了两天,发现果然如柔娘所说,那霍大官人并非天天都回来,一颗色-心便蠢蠢欲动,愈发的不安分,终是达到了极限,恰好此时府中有人给他递了匿名字条。   三十两银子作为交换,对方在半夜守卫交班时给他开后院小门儿,放他进来。   薛连一听,别说是三十两,三百两能睡上那小人儿,他也愿意,眼睛都冒光了,毫没犹豫地便答应了。   他有备而来,是带了迷-药的。   眼下这半夜,只要进来了,事情便成了一半了,等生米成熟饭,第二日,那小姑娘也不会敢说出去,怕是还得想方设法地把他送出去。   但薛连岂料到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行了行了!!!”   簌簌柔弱,力气不大,但这般也够他受的了。   大半夜的,院中闹腾的声音极大。   巧云等几个丫鬟听见便奔了过来,一看这情况都傻眼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人!”   巧云亦是一颗心狂跳,饶是她做奴婢多年,见过的事儿够多的了,也断断没遇上过这种奇葩事儿!   簌簌到底是把那薛六爷打了下去,而后小脸煞白,梨花带雨,眼泪汪汪,却也麻利地闭了窗子,小手颤着给插了上!   巧云唤出去的丫鬟还没出月洞门就看到几名护卫已经匆匆奔到了门口了。   这几人并非是听到唤声才来,适才看到了人影,便警觉地过来,本以为是看错了,岂料还真的有人胆大包天,竟敢溜进来!   众人进来便直奔偏房房后,一看一个男人,当即一拥而上把这贼人绑了住。   火光大起,那薛连反应过来之时四周已然都是人,自己被擒了个正着,囧的直遮眼睛,事情竟是砸成这样。他脸色苍白无比,又慌又怂,但旋即被人拎起,便耍起了派头,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使劲儿地挣着,口中大言不惭。   “放放放开我,你们这些狗奴才还不快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么?竟然敢这么对爷,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跪地下给爷磕头赔罪!啊!”   他大话没说完便被人堵住了嘴。   护卫头目命人把他绑了起来后,躬身朝屋中道:“贼人已经擒住,姑娘受惊了。”   簌簌插了窗便抱着肩头蹲在了地上,小脸儿煞白,瑟瑟发抖,眼泪汪汪的,吓得心里头已经哇哇大哭了。   一切其实没多大一会儿,她也看出来了,便就算是自己睡着了,没发现声响,那薛连也会被后赶来的护卫逮住,但即便如此,簌簌也后怕的很。   小姑娘被吓得声音哽咽,软柔软柔的小嗓音,带着可怜巴巴的哭腔。   “知道了。”   屋外的护卫听罢,再度躬身安抚,接着一挥手,把人带了下去。   大半夜的,一场闹剧一般,虽然短暂,但声音很大,吵得整个陶苑鸡犬不惊,苑中上下二三十口人一会儿便是基本全知道了。   如意斋院中。   几个丫鬟小声地道:“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儿!”   “这就叫色-胆包天!”   “她可真是招人儿!能把男人勾成这样!”   “你怎么知道不是她故意放进来的,否则男人就算是再怎么着,还能就失心疯成这样!”   “八成是有把柄在人家手里,特意放进来的。”   “本来还压覆咱们别说,怕传到爷耳中,现下是怎么都得让爷知道了。”   “大半夜的,把男人都招到家里了,咦!看她怎么跟爷解释!”   “听说这男人是薛家的爷,也不知咱们爷会怎么处理?”   “和解吧,还能如何?”   “是呢,薛家那般有钱,势力不可小视,旁的不说,便是那位远在京城的亲戚,知府郡尉都对薛家敬三分呢!咱们爷有钱是有钱,但怕是惹不起。”   “是呀,再说爷是来做生意的,生意上怕是也少不了要和薛家这样的大商户有些交易,相互照拂什么的。一个小妾惹出这祸,孰轻孰重,显而易见,和薛家那头估摸着也就是和解,怎么也得给薛家人几分面子啊!”   “不错,倒是她,惹事精,给爷添了这么大个麻烦,可真是个祸水,瞧着吧,没她什么好果子!”   旁人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但她们句句所言,也正是簌簌所担忧的。   逸翠轩偏房。   小姑娘背靠在床头,身上盖着被子,手中捧着巧云递给她的热水,小脸儿煞白,瑟瑟发抖,一颗小心脏更是哆嗦乱颤,为接着将面临之事惶恐不安。   如那些丫鬟在背后叽叽喳喳的那般,眼下这事儿藏是藏不住了,是无论如何都得让那官人知道了。   原薛连在府外徘徊,若是给那男人知道已经够了,更何况是大半夜的入了府?   这算怎么一回事?   而且想都不用想,那薛连那么无耻,眼下这般情况,定是会一口咬定是她四处勾搭,水性杨花,以前便在薛府勾引了他,俩人如何如何,甚至还得说是她把他放进来的。   他就是那么不要脸!   簌簌感觉自己好像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怎么解释?   巧云在一旁不住地安慰,但口上安慰,心中也是替她犯愁。   眼下这事儿大了,和之前当然不一样了。   姑娘怎么解释是一个问题,整件事情怎么收场也是一个问题。   薛家在安庆府是何等地位?   虽然官人与薛家人有些渊源,都认得那京城的郑国公。   但郑国公是薛家的直系表亲。   官人似乎不大可能比薛家人和他的关系更近。   俩家因为这个渊源,也本应该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官人不大可能因为姑娘和对方伤了和气,所以,最坏最坏的可能.......   没准,官人会直接把姑娘送了那薛六爷也说不定。   巧云没说这猜测。   但不用她说,小簌簌想得到。   就是因为如此,她才特别慌,特别怕!   这不就是她娘从中作梗,下的套么!   这一夜,她心惊胆战地终是到了四更了方才眯了一会儿。   第二天醒的也甚早,心中惴惴不安,一万个害怕,但唯一条。   她不能坐以待毙,不能如了她娘的愿让事情朝着那最坏的方向发展去。   早上,小姑娘就吃了两口粥,而后打扮地娇娇艳艳的,早早地便去了景怡阁。   那小阁是个小二楼,离着府门颇近,且站在二楼的凭栏之处基本能望到整个水云巷。   她决定到那官人回来之前,自己都在这守着,要第一个见到他,在护卫报这事之前先与他说上话。   小姑娘急匆匆地便去了,到了便上了二楼,候在了那。   白日里,陶苑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碧云天,杨柳依依,风淡淡,日光照就下来,凝了一树的秋光霞影,瞧着一片祥和,断断让人看不出有昨晚那场闹剧的痕迹。   小簌簌眼眸澄莹,水灵灵,亮晶晶的,每每看到有马车过来时就极为聚精会神,打起精神辨认,但因为紧张,也终是胆子很小,身子还是有些发颤。   那男人每次走后归来的时间都不定,可能今日便回,自然也可能要好几日才回,簌簌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但所幸,没用她等多久。   一个多时辰后,小姑娘眼睛蓦地一亮,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马车,更是认出了护在马车旁边的那骑马之人,是卫小哥!   簌簌心口骤然狂跳,接着还想什么,当即便下了楼去...... 第19章 拆招(下) “爷能先随我走,听我说几……   陶苑的大门“吱嘎”一声开了。   司阍微微躬着身,喜笑颜开,恭敬地迎着主子。   萧珏一身赭红色披风,身材颀长,身姿凌厉笔直,伟岸瘦削,楚楚谡谡。   他抬步进来,眸色幽沉,一张寡情的脸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所到之处总给人一股肃穆之感,使人望而生畏,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簌簌便是那见了他宛如羊见了狼一般,不敢喘大气的人之一。   小姑娘遥遥地立着,冰肌玉骨,唇若点樱,穿的粉嫩,人更粉嫩,娇柔的好似一阵风都能给她吹倒似的,楚楚可怜又软软糯糯的,见他进来,起先仿若因害怕犹豫了一下,但终还是怯生生地动了脚步,朝他走来。   萧珏进来就注意到了她,这般瞧着便缓而止步,立在了原地。   不时,簌簌便到了他身前,仰着小脸儿,泪汪汪地抬头看他,唇瓣动了动,没说出话,但一双柔若无骨,白皙纤细的玉手竟是颤微微地伸去了他的披风之中拉了他的大手,而后怯怯的道:   “爷,爷能先随我走,听我说几句话么?”   她眼睛湿漉漉的,那小嗓音软的让人心发酥,挠的人心痒痒。   萧珏垂眸眯着她,起先没动,接着但听脚步声响,转眸望去,只见远处过来个男人,是他留在府中看守的护卫长。   那护卫长一过来,小姑娘眼圈就红了,更是可怜巴巴地仰着小脸儿望他,小手轻轻地拽了拽他的大手,甚至急的在他的掌心中挠了挠,踮着脚尖,身子也微微地颠儿了颠儿。   “爷,成么?”   簌簌背脊一层冷汗,但此时是再怕也硬着头皮,豁出去了。   她必须先说,那男人虽面无表情,很可怕,但她除了如此还能怎样?   簌簌心急火燎,怕极了他不耐,更怕他嫌她烦,甚至一怒之下一把把她甩开。   然正当她心中没底,忐忑难安之时,但见那男人竟是动了,且是随着她的力道,她引的方向动了......   簌簌心口猛跳,接着便赶紧转了身,小手始终也没松开他的大手,在他身前一点点的拉着他朝着邻近的一间房中走去。   俩人离得甚近。小姑娘柔弱纤细,个子只到他肩头,那男人很是伟岸,如此一前一后显得她十分娇小。   她推开了那门,将他请进来后又关了门,然后心一横,小脸儿也不要了,硬着头皮,心口狂跳着,柔柔弱弱,香香软软地便靠到了那男人的怀中,搂住了他的腰,接着泪眼濛濛的,金豆子呼之欲出,说来就来,“呜”地一下小猫似的声音,委委屈屈地就哭了出来。   “爷.......”   一声软软的夹杂着抽泣的呼唤过后,语声更娇柔,也是一如既往的软糯,可怜巴巴地便说了起来。   “簌簌自幼便苦,从小在薛府寄人篱下,母亲不爱,哥哥不疼,明明本不是薛府的奴婢,却过得比奴婢还不如,被人随意欺负,任意诋毁,吃不饱,穿不暖不说,时而还要挨打,还被人骂做是狐媚子,可是簌簌明明什么都没做,她们为什么要那般说簌簌?”   天知道她鼓了多大勇气,此时那一颗小心脏又噗通成了什么样?   她此番这话说的是实情却也夸大了许多,而后自是还没完,抽抽噎噎地接着便又道:“老夫人要把簌簌分给她的儿孙。娘和哥哥只想着用簌簌换钱,根本不管簌簌的死活,簌簌不想做府......”   那个“妓”字她终是没说出口,略了后接着又道:“......便逃了,但却被六夫人劫住,抓起来卖给了人牙子。簌簌没勾引薛六爷,都没与他说过几句话见过几次面的,往昔没有,如今就更没有,簌簌也不知道昨夜薛六爷为什么会潜进陶苑,怎么进来的,又是,又是要干什么?”   她引着引着,终于把话引到了这重点上来,而后便变了语调,变了哭声,仿若撕心裂肺了一般,眼泪扑簌簌地下落,不住地抽泣哭泣,声音也抬高了一些,委屈的不得了。   “簌簌自知福薄,配不上爷,好不容易遇上了爷,爷对簌簌那么好,簌簌本以为自己苦尽甘来了,没想到才过了几天的好日子,便被人如此设计陷害,遭了个给爷惹事,引狼入室的祸水罪名!眼下是那薛六爷未进入簌簌房中便被擒了,如若进了来,簌簌以后如何见人?簌簌知道自己出身卑贱,但也不能被人这般作践!究竟是谁?簌簌,怎么得罪了他?”   说完,更是一阵“呜呜”地痛哭。   这话虽慢悠悠又软酥酥的夹杂着哭泣,但说的也甚是清楚明白。薛六爷是对她心怀不轨,她也承认是她给招来的,但陶苑夜晚府外是有护卫看守的,原不该发生这事。眼下发生了,不是守卫看守失职就是府内有人与那薛六爷接应,透露过府上护卫的换班时辰,甚至给他开了门,否则那薛连没可能进来!   簌簌没办法。   她现在只能祸水东引,自保,况且她自觉自己猜的也不错。   这般哭诉,其实唯独便一个目的——装可怜,博取怜爱,把事情解释给那男人,让那最可怕的事儿别发生。   至于这事儿到底怎么解决,那男人最后到底是不是会和薛家和解,那都和她都没关系。   萧珏起先一动未动,也没安慰,什么也没说,只由着她抱着,直到听到了那句“有什么人潜进陶苑.......”   男人眸光微微一变,单手扶起小姑娘的肩膀。   “你说,昨夜,有人进来?”   他眸光深沉,桃花眸盯住了她,问的不疾不徐。   簌簌心口狂跳,已然哭成了泪人儿一般,抽噎着,娇滴滴地点头。   “爷......簌簌没有勾-引他,簌簌什么都没做,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   这一句话后又香软地扑进了他的怀中,再度哭了起来。   萧珏没再问话。   他自打回来,看到了守卫长便知道有事,但自然是没想到是这等事!   簌簌害怕极了,不知道自己此番这般能不能有什么好的结果,眼下只紧紧抱住人,小脸儿贴在他的胸膛上,等待.......   此时她已经惶恐到只剩下了害怕,没泪了,哭不出来了,只干打雷不下雨地装,心里头仿佛有几十个鼓同时在敲,丝毫没有底,不知道接着会如何,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缓缓地转,也正想着再说点什么,但这般正心中忐忑难安,突然腰间一紧,一声“哼唧”,猝不及防,竟是被那男人一下子打横抱了起来。   簌簌小脸儿顿时烧红,下意识的便搂住了他的脖子,一动不敢动,也不敢看他,甚至小脸儿还往他胸膛上埋了埋,心中脑中乱嗡嗡的一团糟,也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不怪她的意思?   还是,还是“回光返照”,要不要她了?   簌簌不知道,脑中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想。   那男人一直把她抱回逸翠轩偏房,她的小屋,她的床上。   而后人立在那,颇为冷淡地看她几眼,也没说什么,不久,走了。   小簌簌心肝乱颤,更不知道这是何意。   男人走后巧云便过了来。   “姑娘,爷说了什么?”   簌簌摇头,如实所述,“什么都没说。”   巧云自然也猜不透爷的心思。   “那便等等外头的动静。”   簌簌点头应声。   巧云所谓的动静,便是爷如何处置那薛六爷了。   俩人都有些不安,接着便在房中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   柴房。   薛连被绑在一把凳子上,颇为狼狈,在这柴房足足呆了一宿,吃喝都没人送。   这苦头,他薛家六爷何时受过。   第二日,他挣扎了半天,终是不知用了什么东西把口堵着之物给弄了出去,这下能开口说话了,如此也便聒噪了起来。   “大胆!你们这些狗娘养的,竟然敢这么对爷?还不快放我出去!”   “爷不是没进去那小妾的房么?你们又能把爷怎么着?”   “你们主子回来,这事儿也就只能那么样了!爷没杀人没放火,你们能把爷如何?你主子还得敬爷三分呢,你们这些狗奴才竟敢这么对爷?”   “爷就算是杀人放火了,爷家也能摆得平!爷家是什么背景你们不知道?京城的从四品大官,太子面前的红人,那是爷的亲表舅,你们都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你爷爷面前撒野!”   那薛连自能说话了便开始吵闹,骂的口干舌燥,一盏茶便没闲着过。   接着这般也不知又骂了多久,但听外头响起了问候声,薛连一听,顿时止了声,竖着耳朵听着,然后便听到了钥匙开锁链的声音。   继而门开了,他看到了一个男子。   那男子一身锦衣,负手在后,生的仪表堂堂,薛连记得他,便是那日知府夫人生日宴时回来接那小美人儿的人,想来是霍寻的手下。   薛连一见是他,眉头一皱,刚想大言不惭地一装到底,问他怎地不是他家主子亲来放他,但话还没出口,便听那男人冷声朝一旁的护卫吩咐道:   “把他的嘴堵上,然后,给我往死里打。”   “.......!!”   薛连万万,万万没想到,大惊失色,嘴巴被堵上之前,红头胀脸地大声叫嚷,使劲儿挣扎,眼睛瞪得溜圆溜圆的,拼命反抗,但自然是半分作用也无........ 第20章 登门 “他他娘的根本就没瞧得起我薛家……   那柴房的声音不大,但薛连被暴打之事,如风般,仿佛顷刻间就传遍了整个陶苑。   人人震惊!   如意斋院中,几个丫鬟脸色苍白地聚在一起。   她们伺候的时间皆是不长,都是一些持帚洒扫的三等丫鬟,没接触过爷,只是大体知道爷是个脾气不大好的,但也万万没想到,他竟会敢打那薛家六爷!   那薛家六爷可谓是薛老夫人的命根子了!便就算是薛家普通的一位公子,一位爷,那也是不可小觑。   原众人想,这事儿是铁定要和解,爷是肯定要给薛家面子的,哪成想竟然?   如此无异于是丝毫没把薛家人放在眼里!   几个丫鬟聚在一起,小声议论。   “打了半个多时辰,鼻青脸肿的,衣服都破了,浑身是伤,估计没个把月是养不好了,完后便被抬走了,据说是送了官府。”   “送官府了?那这不等于是半分面子也没给薛家?”   “打都打了,还给什么面子。”   几人声音极小,边说边一直注意着周围,这般没说几句,见有人从月洞门进来,便都闭了嘴,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彼此眼神儿示意,谁也不敢再多说。   ***********   逸翠轩偏房。   巧云的话说完,簌簌浑身一激灵,小脸儿煞白。   她胆子小,况且这番结果自然是她断断没想到的。   她本只想着和那男人解释这事,避那最坏的结果,没想旁的。在她看来,那男人也会和薛家和解了此事。   但此番一打,还和解什么?   怕虽怕,但不得不说,簌簌还觉得有点解气。   她这头是觉得解气,轮到薛家那头,便是差点没气疯了!   昨夜那薛连一夜未归,第二日消息源于薛家在官府当差的一个亲信。   那亲信说,霍大官人派人将人送了衙门,说昨天抓了个半夜潜入他府中图谋不轨的贼,这贼还口口声声,大言不惭,说是薛家的爷。   薛老夫人和那薛家大当家的薛忠听了后,便就差一点没羞死。   两张老脸被丢的干干净净,半丝脸面都无了,立马找门路,花了银子把人弄了回来。   回来后这一看!   那薛连“哎哎呀呀”的,鼻青脸肿,浑身是伤,坐也坐不下,躺也躺不下,趴也趴不下,哭的鼻涕眼泪混在了一块儿的那窝囊样儿,实在不是一般的丢脸。   除了丢脸,自然还有心疼。薛老夫人是心疼坏了,和大儿子薛忠乃至六夫人谭氏皆是火冒三丈,要气冒烟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没出息的薛六爷是为了谁,做了那没脑子的混事儿,挨了这么一遭!   还不是因为那个小狐狸精!早知道,当时就应该把她弄死!   眼下,这薛连半夜进了人家府上是真,人家打一个私闯府邸的贼也是有理有据,便是明知道你是谁,就不给你面子,打你了,你也得忍着!   薛家哑巴吃黄连,这么多年来还从没受过这憋屈气!   薛老夫人:“什么来头?竟敢丝毫没把我家放在眼里,如此作践我薛家!”   薛家大爷:“传言说是受表舅引荐过来的。”   薛老夫人:“呵,还能是什么多近的关系?!如此,便更该与我家多亲近不是!”   薛家大爷:“谁说不是,这人也忒狂妄了。”   薛老夫人咬牙切齿,“就因为一个玩意,这么辱我家,那个狐狸精,都是因为她!”   眼下,薛老夫人真是恨不得把簌簌给撕了。   ***************   柔娘房中。   妇人听到这消息,无疑,也是极为震惊。   薛六爷算是她特意怂恿的,但柔娘原也没指望薛六爷能干出什么大事,不过是不想让那小狐狸精安稳度日,给她添点堵,最好是让她和那大官人生出点间隙,但没想到薛六爷竟能生出那心思!果然,色-胆果然能包天!   此事一发生,柔娘心里头一面害怕薛老夫人会把对那死丫头的气撒在她身上,一面却也笑了。   那霍寻是作死,这事儿一出,他和薛家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以后在安庆府别想好混了。这口气,便是薛老夫人能咽下,大爷能咽下,但大公子薛秦是决计咽不下的!   那男人抢了他看上的女人在先,又辱了他薛家人。   柔娘断定,大公子饶不了他!   如此到头来,那小白眼狼肯定还得落回大公子手中,落回大公子手中,也就等于是落回她手中了!   柔娘没用多盼,此事后的第三天,大公子薛秦便回了府。   夜里。   旁屋的动静很大,夹杂着宋小娘子的哭声。   柔娘在另一屋,悠悠闲闲的借着烛光,笑着盯着自己腕上的金镯子看。   翌日一早,她在大公子醒前便去了门外候着。等人推门出来,她便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极为殷勤。   “呵呵,大公子。”   薛秦一身绫罗绸缎,生的颇为周正,这般华贵的衣服,饰品穿戴起来,走在外头,旁人瞧了也得说一句风流倜傥。   他黑白通吃,确是杀人放火,什么事儿都敢干,也基本什么事儿都干过。   这能干大事的人,便就是不一样。   薛秦瞧着气质确是那薛六爷不能比的。   男人出门看到了妇人,便瞥过了头。   而后没等柔娘说话呢,他便先问出了声。   “你给送走的?”   柔娘一听,自是反应了过来他问的是什么,急忙“哎呦”一声,张口回道:“大公子怎会这么想呢!大公子看上的人我怎么会敢送走!不瞒大公子说,我当初最想的便是把她留在大公子身边伺候,谁成想,唉,那个小没良心的竟然跑了。我真是想起来就伤心。”   她这般说着便拿帕子抹了抹眼泪儿,而后,接着气道:“倒是便宜了那个姓霍的。那个姓霍的,哎呦,那个目中无人的猖狂劲儿哟,竟然敢把六爷打成那样!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他是什么王侯将相呢!”   “呵!”   那柔娘说完之后,薛秦便是一声不屑的笑。   “睡了爷的人,还敢打爷的小叔叔,有点意思!”   柔娘一听他自己便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赶紧添油加醋。   “谁说不是啊!大公子,这个姓霍的真不是一般的猖狂,我看他就是没吃过瘪,在他江东那边儿怕是霸道惯了,竟然把野都撒到咱们安庆府来了!也不看看安庆府是谁的地界儿,他呀,一瞅就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前些天,二小姐从外头回来,还因为他哭了。”   “嗯?”   那双胞胎正是薛秦同父同母的亲妹妹,一听,薛秦自是来了好奇心。   “怎么回事?”   “哟,还不是因为那个霍大官人!也不知他到底能有多少钱,一副高高在上,好似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模样。二小姐主动与他搭话,他可倒好,理都没理,二小姐回来,哭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他他娘的根本就没瞧得起我薛家!!”   “是啊!”   柔娘等的就是薛秦这话!   薛秦理了理衣服,瞅了那妇人一眼,“我去会会他。”   “是,是!”   柔娘满脸是笑,跟在男人后面连连躬身点头应声。   待人走了,她便笑了!   ************   簌簌这边。   自那日薛六爷之事后,她总算是过了几天消停的日子。   那官人还是早出晚归或是不归。簌簌只在他用膳的时候,在一旁伺候过两次。   那男人对她一如既往,话不多,时而闲暇下来瞅她,那眼神很是肆无忌惮,心思也是昭然若揭,常常看得簌簌直捏小手,甚是发窘,但他倒是没欺负她。   簌簌也还是一直住在了偏房。   那日她闲着无聊,自己掰着小手数了数,这几天俩人一共就说过四句话。   话没怎么说,但那事之后,府上倒是明显加派了护卫。   她与巧云去过两次集上,也都有人护着。   这日是自那薛六爷之事后的第四天下午   小姑娘正在屋中绣花,听得有人来报说官人回来了,立马便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起身准备着迎接。   但那男人没回逸翠轩,想来是有什么事儿要去处理。   簌簌姑且轻松了些,便又拿起了花盘接着绣。   然还没绣几针,突然见外出去取东西的巧云急匆匆地回了来,且是进门就直奔向了她。   “怎么了?”   小姑娘见她神色慌张便问了,话音刚落,便听巧云紧张地道:   “姑娘,爷在见客,薛家大公子来了!”   簌簌闻言,小手一哆嗦,绣花针一下便刺到了白嫩纤细的手指上....... 第21章 摆谱 完了,完了,完了   “什么?!”   小姑娘小脸儿煞白,人被吓傻了。   巧云急着重复了一遍,簌簌听得清清楚楚,此时,她可真是恨不得自己聋了!   薛来干什么?   想也不用想,肯定没好事!   簌簌怎么也压不下心中悸动,满心满脑都是她娘柔娘那日的狠话!   柔娘说她早晚还得落回大公子手中!   一想到那,簌簌就心急如焚,当下一刻也安稳不下,直接便冲出了寝居......   **************   萧珏这日回府,心情确实是不错,原因无他,自是与案情有关。   他与卫青梧几近并排,缓缓地走,缓缓地聊。   卫青梧道:“便如殿下所料,张鸿儒死前已经知晓且查出了这劫走库银之人是谁,此人见事情败露,本欲要贿赂张鸿儒,妄图与他分赃,拉其一起下水,平息此事,但被张鸿儒所拒,于是便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再一把大火,毁尸灭迹......”   萧珏缓缓地道:“切记勿打草惊蛇,下套让他自己现了这尾巴。”   卫青梧笑道:“是,属下明白。”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这般正说着,但见远处跑来个小厮。   萧珏微微止步,负手立在了那。   卫青梧也闭了嘴不说了。   那小厮过来,朝着主子恭恭敬敬地道:“爷,薛家大公子,薛秦求见。”   卫青梧一听转头看向太子。   萧珏亦是微微抬眸,眼中露出几分讶异之色。   他此番来安庆府,所为查那库银劫案,心思和注意只在一些朝廷官员身上,原根本就不知道,也没注意过这安庆府有什么商户薛家,但后来,自然是知道了。   那夜入陶苑,觊觎他小妾,被他打了的那男人便是这薛家的。   也是同一日,他知道他房中的那小妾原也是这薛家的。   此时听得什么薛家大公子求见,本一个与案情无丝毫关系的人,萧珏是不可能见的,但眼下,因这两起事,倒是有些好奇,这个什么大公子来干什么,于是便冷冷地开了口。   “请进来。”   ****************   薛秦立在马车之下,抬眼睨着这府邸。   虽是个外宅,但确实不难看出财力。   他并非独自一人而来,身后还带着不少的人。   薛秦可谓走到哪,身后都是一堆的打手。   安庆府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黑白通吃,为人狠辣,什么都敢干,加之家世,算是这城中一霸,着实也没人敢惹。   但此时,眼见着大门再度打开,那姓霍的请了他进去,他倒是也没直接来硬的。   毕竟此人的背景之中还有薛秦在意的一点,便是这霍寻识得他在京城做高官的表舅爷郑国公。   他薛家依仗郑国公,对郑国公自然是视如神明的供奉态度。   这霍寻是他表舅公引荐过来的,虽然不可能是什么太近的关系,但面子上还是得过得去,是以薛秦没直接来硬的。   进了那陶苑,他便被引去了会客堂,继而抬步进了那会客堂后,他便看到了两个男人。   那两个男人一坐一立,不难看出是主仆关系。   坐着的那个颜如冠玉,丰神朗朗,相貌极是清俊,确是楚楚不凡,人中龙凤,想来就是那霍寻了。   “在下薛家长孙薛秦,幸会。”   那薛秦进来还是颇为有礼的,但有礼之余,态度有些傲慢,却也是显而易见。   萧珏自是感到了,抬眸瞧了他一眼,笑容荒芜,抬手请了人座,也叫了茶,开口问道:“不知薛大公子今日为何事而来?”   薛秦颇为悠闲地往椅子上一靠,也笑了笑,回道:“霍大官人痛快,那在下也便不拐弯抹角,直说了。在下今日登门,所为两件事。”   小簌簌几近是一口气跑到了会客堂,小脸惨白,吓得着实不轻,那两个男人在里头,她自然是不敢进去,从房后而来,刚一邻近便听到了里头的男人声音。   那音色,又把她吓得心一激灵,不错,人就是薛秦。   簌簌心口狂跳,小手哆嗦了,但害怕,眼下也大着胆子躲在暗处,偷听了起来。   屋中,萧珏听着,端起了茶杯,盖子拨了拨漂浮其上的茶叶,开口问道:“哪两件?”   薛秦也算是开门见山,张口便说了出来。   “其一呢,便是代我那小叔叔给霍大官人陪个罪,小叔叔脑子犯了混,夜入了大官人私宅,是小叔叔的不对,还望霍大官人大人大量,多多包涵。”   说是赔罪,但他语声之中的猖狂傲慢丝毫未减,谅谁也听不出这是在赔罪呢。   萧珏看出了,但没露声色,心下还是好奇他所来的目的,只听,未回话,端了那杯子轻轻地啜了口茶。而后便听薛秦一声笑,接着道:“呵,但小叔叔所为,自然也是事出有因,眼下大官人恐怕也知晓一二了。我也便直接与大官人说了。这因便是,大官人房中那小妾是我薛家养大的,更是我薛秦看上的女人。可我还没玩玩呢,这不知怎地,就到了大官人手上了,你说,这是不是挺有意思?”   薛秦说到此处又笑了,背脊靠着椅背,很是高人一等,目中无人的样子,慢悠悠地继续道:   “不过大官人呢,倒是也不用担心,你我两家也算是有些渊源,事情既然阴差阳错地发生了,说旁的都没用,解决便是了。人现在到了你手上,我自是也不会强抢。所谓和气生财,不如霍大官人开个价,我买下来就是了。这笔生意,霍大官人只赚不赔,你我也不伤和气,来日生意上,该怎么还是怎么,我也断不会给大官人穿小鞋,断了大官人的财路,非但是不会,往后在这安庆府,我还会照着你,嗯?你意下如何?”   萧珏这还有什么不懂,原来他来的目的在这。   男人听罢发出一声极低极低的笑,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缓缓地摸了摸手上的扳指。   屋外的小姑娘听到此处,早已牙齿打颤,小耳朵仿若都要竖起来了一般,等着那男人的回话。   许久,只听他“哦”了一声。   却是不知这个“哦”是什么意思。   薛秦一见,斜睨了他两眼,“怎么?霍大官人不愿?”   萧珏知道了他之目的,便对这场会见失了兴趣,听他问,便张口随便地道:“我考虑考虑。”   薛秦一听这话笑了,在他看来,这便是答应了。   他起了身,嗤了一声,自认为这考虑考虑,不过就是想多留那美人几日,笑道:“都是男人,我懂得,那便五日后,五千两白银作为交换,我亲来取人,嗯?”   萧珏只喝着茶水,什么都没说。   但在薛秦看来便不一样了。   他瞅了瞅他,心中不屑的很。   他还以为他得多厉害,多狂妄呢,在他面前,这不老实的跟只绵羊似的?   呵!   薛秦本这就想告辞了,但想起自己那表舅公,姑且便又没走,开口道:“我听闻,霍大官人是京城的郑国公引荐过来的,且不知,霍大官人和郑国公到底是什么关系?是直接认识?还是.......呵,该不会是求了几层的关系方才搭上的吧?”   薛秦语中浸透小视,这话问完,居高临下,可谓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看那男人的表情,等着他的回话,只见对方仿若很是勉强地笑了笑,而后开了口,“惭愧。”   这话一出,便是默认了薛秦的猜测?   男人当即便笑了起来,眉头微蹙,很是难信的模样,“真是?”   他料到了这人不大可能和郑国公是什么太近的关系,但也没想到竟然,真是脱了几层的关系方才够上的!   “呵!”   薛秦当下便脸上尽是嘲讽一般的笑意,一副高高在上,狂妄自大的模样,微仰着头,笑着与他道:“那是我亲表舅爷!!”   萧珏缓缓拨茶,便只“哦”了一声。   薛秦更是自视甚高,优越感甚高,摇头笑了好几笑,仿佛这是一个笑话,而后缓缓地朝着萧珏走去,邻近了,手搭在了他身旁的桌上,更是小视,笑着改了主意,交代道:“三日,三日后,你亲自把人给我送到湖心水榭,别怕,他日若是我什么时候心情好了见了表舅公,给你在他老人家面前美言几句,提拔提拔你,嗯?”   这般说罢便站直了身子,笑了笑,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   薛秦前脚出了去,卫青梧忍不住笑了......   萧珏将杯中剩下的茶一饮而尽,脸上是极其厌恶和懒得理会的神色。   屋中的俩人神态自若,但屋外的小簌簌哭了.......   小姑娘心里头一连串地完了,完了,完了.......   这下是彻底完了...... 第22章 心机 面对那男人的话,她内心深处竟是……   那薛秦出了陶苑回头看了看府邸,唇角一扬,还在摇头笑着。   眼下他倒是信了那男人是真不知道他小叔叔的身份,继而误打了他薛家人,更料定,三日后,对方肯定会乖乖地把人给他送去。   这般没直接和他撕破脸,自然也是因为表舅公,不管怎样,是他引荐过来的人,面儿上还得过得去,但暗地里他薛秦想怎么搞,那就看心情了。   当日,他回了府,没多久便见到了柔娘。   那妇人满面堆笑,对他极为恭敬。   “大公子晚上还过不过去了?”   这过不过去的意思,便是睡不睡那宋小娘子了。   搞了两次,薛秦没什么兴趣了。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想起这妇人那水灵灵娇滴滴的女儿,倒是想睡的很。   “不必了。”   薛秦丢了锭银子给柔娘。   柔娘一瞧见,眼睛都冒了星星,急忙接过。   “多谢大公子!大公子,呵呵,大公子今日去陶苑了?”   不错,她来找他的真实目的,其实在这儿呢。   薛秦瞅了人一眼,应了声。   “是啊。”   柔娘面上带笑,心里很是紧张忐忑,问道:“大公子,如何?事情可成了?”   薛秦睨了她一眼,一声笑,极为自信,“你说呢?”   柔娘一看他那般架势,那般表情,当即懂了,喜笑颜开。   “哎呦,大公子就是大公子!我便知道,只要大公子出马,便没有成不了的事儿啊!哈哈哈.......”   薛秦一声呵笑,“你便等着吧。”   “是是是。”   柔娘俨然是乐的嘴都合不拢了。   ************   那边也在笑,或是只有小簌簌那边急疯了!   晴天霹雳啊!   那薛六爷的事儿才消停四五天,便又来了个大公子!   小簌簌如何不知,这薛秦可不是普通人。   他是胆大包天,杀人都不眨眼的。   今日,俩人在会客堂的话,簌簌可是几乎都听到了。   那薛秦要出钱买她,那男人说考虑考虑.......   结果显而易见啊!   霍寻肯定会把她卖给薛秦。   别说能转手就挣那么多钱,还能巴结薛秦,那男人当然会这么选择。   小姑娘愁哭了,小脑袋瓜里琢磨来琢磨去,甚至想再跑一次。   当夜,晚饭她都没怎么吃,越想越是泪眼汪汪的。   老天爷,她的命怎么那么苦!   最后倒是无意间看到了铜镜,让她想到了什么.......   簌簌从床上起来,到了那铜镜前,坐了下去,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想.......   她们都骂她是个狐狸精。   她真是能勾人魂儿的狐狸精么?   簌簌此时,好像倒是希望自己成精了。   不过想想,中秋家宴,自己不过是在那几个男人的面前露过一次脸儿,整个薛家第二日便翻了天了似的.......   那薛六爷三天两头的往她那跑不说,前几日,更是做出那等失心疯般的举动........   加之大公子薛秦,竟然开出了五千两银子买她........   她真的那么大魅力么?   小簌簌想到小脸儿泛红,其实她从未想过这事儿。   以前每每听到有人那般骂她,她总是低下头,心里好生难受。   但物极必反,此番思忖,倒是并非毫无所获。   因为那男人霍寻,他买她就是为了那事。   虽话不多,看起来极为高冷骄矜,对她也是时冷时温,而且好像还有点嫌弃,但有一点簌簌再清楚不过,便是,他,他也是个好-色之徒。   小姑娘越想脸越红,心跳的越快,娇柔的身子也越哆嗦,但她水灵灵的眸子缓缓地转着,愈发地下了决心。   自己可不可以迷惑他,求他别把她送人,或者是鼓动他带她跑呢?他带她跑,肯定比她自己跑好啊!   为了不落到薛秦和她娘的手上,为了自己的小命儿能更长点,小日子能更滋润点,簌簌的小心脏哆嗦乱颤,决定拼拼了。   是以当天晚上,那男人回来,她便跟着去了他的房中.......   对方一如平常,丝毫没看出来受了今日之事的什么影响,瞧着半分变化都没有,依旧是冷冷淡淡的一张寡情的脸,自然也半分没与她提及要把她买给薛秦的事。   簌簌知道他不可能和他说那些,也没指望他会说。   今日不同往日,小姑娘很是小心翼翼地瞄着那男人的一举一动,看似与往常无异,但心中自是有着自己的小盘算。   那男人去哪,没一会儿,她必然手中拿着块小抹布,娇滴滴,香喷喷地也随着去了哪。   萧珏一如既往的忙着案子,本没旁的心思,起先也没注意别的,但鼻息之间总能嗅到一股清香。   那香气很是熟悉,他知道是她身上的。   平常的夜色也因为那香气变得旖-旎起来,男人写字的手缓缓地停了下,转头抬眸瞥向了人。   簌簌正擦着他身旁的桌子,如何能不知道他看了过来。   即便没抬头,她也感到了他的目光。   蓦地,小姑娘从头到脚都是“刷”地一下烧着了一般,出了一身的香汗,但强压下心中的紧张与忐忑,更是故作无辜,眼睛也没看他,一双白嫩纤细的小手,便就是一直抹着桌子。   萧珏上下打量了她几眼。   大半夜的,那小人儿唇瓣娇艳,衣着鲜美,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往常这个时候,她从来不会在他房中,今日却......   萧珏修长的手指微动,狼毫便被他放了下,转而那男人抬臂一揽,身旁娇软的小人儿便被他摁到了腿上。   小簌簌的一声“哼唧”,绝非猝不及防,但表现的异常慌张。   “爷.......”   她背身坐在那男人的腿上,萧珏身子前倾,单臂环着她的香肩。小姑娘柔弱,这般便好像整个人都被他束缚住了般。   “你在勾-引我。”   萧珏的唇凑到了她的耳边,语声深沉又淡然,没有半分笑意。   簌簌胸-口一起一伏,感觉小心脏要炸开了,面对那男人的话,她内心深处竟是无言反驳,暗暗地大方承认:嗯,对,没错,是勾-引。   但面上呈现的却是一张无辜无害的小脸儿,以及软软怯怯的小声音,开口糯糯的道:“簌簌没有。” 第23章 情话(添加) “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   “没有?”   萧珏的声音很低沉,问着的同时,手摸向了她纤细的腰肢。   “说说,那你来干什么?嗯?”   天知道簌簌此时小心口哆嗦成了什么样。   自己太明显了,她知道。   往日里,他不传唤,她基本不主动来,尤其是晚上,可谓能躲就躲,今日确实是过分殷勤,一看便是很谄媚的殷勤。   簌簌无言以对便心一横,咬了下艳艳红唇,而后脑中“嗡嗡”地,在他手臂的束缚之下娇娇地转过了身去,接着如藕玉臂便勾住了那男人的脖子,能酥死人的小嗓子,发出嗲嗲的声音。   “是想爷了.......”   这般行为无疑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能做的出。   俩人的画面顿时变了。   那小人儿如麋鹿般纯情的眸子仿若用了什么邪术一般,勾魂摄魄,却又虔诚无辜无比.......   萧珏缓缓地微扬了头。   他那般一扬,小簌簌也不知自己是本能的天性,对付男人能无师自通,还是真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当即便缓缓,自然而然地紧了手臂,娇柔地往他身上靠去,离得他更近了。   “爷,好像好久没理簌簌了,簌簌心慌......”   “心慌什么?”   “怕簌簌是把秋扇,过季了,爷就不要了。”   “哦?”   小姑娘趁着这能说话的机会还等什么,当即便一句接一句的来。   “簌簌对爷来说或是可有可无,可爷对簌簌来说,却是此生独一无二,天下无双的。”   萧珏一声嗤笑,“是么?为什么?”   小姑娘娇娇地点头,“簌簌永远也忘不了爷救簌簌脱离苦海的那天,那日若是没有爷,簌簌便会被买到风尘之地,一世无依,终将是繁华落尽一场空,悲悲戚戚,受尽屈辱折磨,了无希望地结束凄惨的一生,是爷,爷改簌簌的命运.......恁时一眼,簌簌便知道,这一世簌簌心中唯有爷了。”   萧珏笑出了声,捏起小姑娘的小脸儿,哑声中带着几分诱哄,“嘴很甜啊,给我尝尝,是不是真的那么甜?”   俩人眸光相对,那男人眼中浮了一层迷雾一般,唇角有笑意,但不甚明显,簌簌但觉此时什么语言都形容不了她眼下的心情。   这男人看起来很薄情,她也不知道她的话能有几分入了对方的心。但他那么有钱,想来身边儿的姑娘肯定不少,这种情话,怕是和他说过的人也很多,他听听也便罢了,不一定过心,簌簌知道。   她更知道,要得到一个男人的心,其实像她眼下这般一味的取悦实乃下下策;若近若离为中策;求而不得方才为上上策。   可她卑微,无依无靠,眼下又只有三日时间,此时没旁的法子,只能先用这下策,以-色-侍-人,小意温柔,打开她与他之间的代沟,拉近距离。   一切只在须臾,那男人话音刚落,接着也不及她反应自己该不该主动吻他,对方便起了身,将她甩到了桌上,继而手按在了她腿的两侧,又将她束缚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俊脸靠近过来。   簌簌终究还是太青涩。他霍然靠近,她便下意识慌张地朝后躲去,为了支撑身子,手按在了身后的桌上,人几近是半躺的姿势,这般心慌意乱,控制着控制着,还是做不到从容不迫,猝不及防地便手臂一软,差一点摔着,被那男人的大手一把扶住腰身的同时,也被他抬手随意地扯开了衣服,现了大把春光。   萧珏可受不了她这般磨。   屋中的动静停歇下来之时,已是三更半夜,那男人洗了澡回来,坐在床边儿眯着她。   小姑娘颤微微地与他对视,小脸儿汗湿,面上依旧是那副无辜无害的模样,心里可并非什么都没想,直觉告诉她,他还会让她回她的小屋去睡。   眼下,她也很想知道他会不会。   或许这会与不会,也能代表着她今日的话拂没拂进他的心。   然,果不其然,那男人观赏似的瞅了一会儿她,淡淡地给了她一个眼神儿示意。   那表情没他大部分时候那么冷淡,但也绝对没什么明显的笑意,簌簌惯会看眼色,如何不懂,当即便柔柔地应了声,但却没动,娇红着小脸儿,秀发微乱,开口软软地求道:“爷能抱我回去么?真的没力气了......”   萧珏倒是没想到,但未以为意。   这小姑娘确是柔弱的不堪一击,仿佛三两下子就不行了。   男人唇角浮现了一抹浅浅的笑意,“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话虽如此说,但起了身,连着被子将人抱了起来。   簌簌伸出了手臂,很自然地便又勾住了他的脖子。   那男人一直把她抱到了偏房,放到了床上。   但落下之后,小姑娘搂着他脖子的滑嫩小手却是也没松开,那看着他的小眼神儿楚楚可怜,更全是诱-惑和勾-引。   萧珏这个人向来没有特别贪恋的事,也正如簌簌所感觉的那样,为人很是薄情,什么都适可而止,是个很有节制的人,眼下这床笫之事,自然也是如此。   但那小人儿不松开他,那般眼神儿看他,蓦地一瞬让他有些恍惚,竟是好似脚被定住,心被牵住,魂儿被勾走了一般,走不动路了。   但仅此一瞬,男人喉结微动,回过神儿来,也冷下了脸,抬手凌空指了她一下。   那一下,簌簌顿时怂了,小脸儿冷白,小手立马就松开了人,可怜巴巴地瞅他,当即就害怕了。   萧珏站直了身子,接着什么都没说,瞟她一眼,走了。   小姑娘心口狂跳,就她那小胆子,男人走后许久她还犹在后怕,感觉自己好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但这番,她也对他的性子更了解了一点,以后断断是不敢过分纠缠了。   今夜初试,结果和簌簌想的差不多。   那男人不好对付,薄情寡义。   簌簌倒是也没想真得到他的心,只是想解了眼前这燃眉之急就行。可这番一试,她心中更怕了,愈发的觉得他会把她卖给那薛秦。   就三日的功夫,她到底还有没有希望呢?   当夜,小簌簌在这忐忑之中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翌日早上醒来,她可谓是惊醒的。   没做噩梦,只是觉得自己这一觉好像睡得很沉,不知现下到了什么时候了。   簌簌立马叫来了巧云,第一句话便是,“爷走了么?”   巧云点了头。   “已经走了姑娘。”   簌簌一听,丧气。   今日和往日正好相反,往日她是希望他走,如今却是不希望。   可想想也便算了,就算是她赶上了他尚未出门,也就是服侍他穿衣用膳,于她的大计也没什么太大的帮助。   簌簌不时也起了床,洗漱穿戴整齐了后,没急着用膳,而是向巧云打听道:“你知道潇湘楼么?”   巧云微怔,她当然知道。   但那潇湘楼是安庆府最大的一处歌舞坊,据说里面的歌姬舞姬极美,关键的是,那是有钱的男人奢靡消遣的地方,姑娘突然打听,她自是不明,极为好奇地问道:“奴婢知道,怎么了姑娘?”   簌簌看出了她的诧异,并未明说,只道:“我听说那附近有家香粉铺子?”   这个巧云不清楚,摇了摇头。   “奴婢还真不知道。”   簌簌应了一声,“你今日随我去看看。”   “好。”   巧云知不知道没关系,簌簌也不知道,她信口胡诌的。   提及那潇湘楼,其实是因为她昨日听到了卫小哥与那男人说起过,说起今日那男人会与高郡尉去那听曲儿看舞。   簌簌心肝乱颤.......   她要干什么?   搞事情引那男人注意罢了。   她只有三天了还怕什么,黄瓜菜还能怎么凉?   若是落到薛秦手中,那和小命休已又有什么差别?   小姑娘横了心。   是以当日下午,她算好了大概的时辰,便和巧云乘车去了那潇湘楼附近。   到了后的第一件事儿便是在门口寻那男人的马车,果然看到了。   簌簌让马夫把自己乘的车就停到了那潇湘楼的对面,和巧云下了去。   那附近没什么香粉铺子,但对面有家茶肆,小姑娘便寻了窗边坐下,从此处恰恰可望到潇湘楼,而后便假意喝茶,与丫鬟随便闲聊,实则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对面的门口处。   此街名叫百花井巷,是安庆府极为繁华的地带之一,白日里往来的人不少。   簌簌看完对面,又看向屋中喝茶的人,不时便见斜对面有一个衣着甚好的公子哥一直在朝她这边儿望。   若是往常,小簌簌必然要被吓到,然今日恰恰相反。   她非但是没有害怕,还特意碰掉了面纱,而后抬了眸子去望那男人,果见,那人的眼睛蓦地就直了。   簌簌一脸无辜,赶紧戴了上,接着再瞟向那男人,便见他丢了魂儿似的。   小姑娘知道,就是他了。   而后,她便继续盯着对面的门,等霍寻出来,一盏茶的功夫,没等到那男人出来,但无意间一抬头,心口“砰”地一下。   只见对面潇湘楼,二楼一间包房的阁楼栏杆处,一名男子负手在后,长身玉立,正是霍寻!   簌簌瞬时怂了一下,但想了想,一咬唇,起了身去.......   **************   潇湘楼二楼包房之中,歌舞升平,云雾缭绕。   舞姬娆儿人如其名,妩媚妖娆,缓缓斟酒,递给了萧珏。   “爷......”   那男人神态慵懒,瞟了一眼,没接。   高郡尉出去片刻,萧珏适才倚靠在这软榻上,恍惚竟是睡着了。   此时醒来见那郡尉还没回来便起了身。   娆儿也缓缓地随着起了来,见他去了窗边,跟了去。   萧珏立在栏杆前,本随意瞧瞧,但对面茶肆中,突然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男人眸光微微一变。   那小姑娘的衣服与体态,以及身后的丫鬟,萧珏都看得甚是清楚,一眼便认了出来。   其不是旁人,正是他府中的小妾。   他未对她的自由有何限制,原在街上见到她也没什么,但有什么的是,那小姑娘身旁竟然有一个男人。   那男人递给了她一个什么,俩人相视笑着,不知说了什么,瞧着甚熟的模样。   萧珏眯了眯眼,缓缓地转了转手上的扳指...... 第24章 一更 “簌簌伺候爷......”   簌簌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返回的一路上, 她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   巧云看了出来,但不知缘由,问了, 簌簌没说。   这事儿说不得。   天知道她现在怕成了什么样, 紧攥着小手,感觉自己的脚趾都是颤的。这时想, 这男人要是像茶肆里的那个那般好上钩该多好。   她想他跟着出来,他就跟着出了来;她丢了帕子, 他就殷勤地给她捡了帕子。   可惜他不是他。   返回的路途, 于簌簌而言异常的漫长, 待回到了陶苑, 她还没等喘口气呢,刚一进大门就看到了卫小哥!   小姑娘一呆, 心口顿时一个小激灵。   这卫小哥和那男人简直几近是形影不离了,他怎么在府上?莫不是霍寻已经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   正满心困惑,簌簌恰见卫小哥与她对上了视线, 颤颤巍巍地也便问了。   “爷回来了?”   “簌簌姑娘!嗯,是的, 爷回来了。”   卫小哥一如既往的和善, 对她眉开眼笑, 笑吟吟的, 很是恭敬。   但他那一句“爷回来了”后, 再怎么笑, 也治愈不了簌簌了。   小姑娘蓦地腿便一软, 差一点就要站不住了,所幸巧云扶住了她。   “姑娘/簌簌姑娘?”   “......我我没事。”   那卫小哥和巧云几乎同时呼唤。   簌簌体会到了强颜欢笑的感受,急忙解释, “呵呵,可能是今日有些累了。”   霍寻今日回来的好早,明明应该是她先返回的,却是不知为什么反而是他先到了?   他现在怕是在等着对她兴师问罪?!   簌簌心中有鬼,除了惧怕以外没旁的了。   她被吓得小脸儿煞白,但事已至此,怎么都得撑下去,何况眼下这一切是自己为了引他的注意,故意下的套,利用的无非便是男人的占有欲罢了。   他太不在意她了,话都不愿与她说,她在他面前像空气,便是她昨夜那般勾他,引-诱他,也没锁了他一整夜.......   现在她倒是希望,他是一个只知贪-欢享乐的色-鬼!   此时三天已经过了一天了。   她无依无靠又弱小,能有什么法子?   真的和他谈情说爱么?   三日能谈出个什么?再说那男人哪里像个有感情的?   她能做的,无非便是以色拖住他,最好是勾他日日夜夜和她在一起,让他错过那交易才好。   倘使他没按时送人,以薛秦的个性必然暴怒。   倒时候事情不可挽回之时,要不然俩人打起来,要不然便是他带着她跑.......   反正她得拉他下水,让他和她在一条船上。   簌簌越想越害怕,但决心已定,为了小命,豁出去了,是以返回逸翠轩,到了月洞门附近,她便突然假意头晕,进而很是顺理成章地直接回了自己的小屋,上了床便装作异常虚弱地向巧云道:“你去告诉爷,我有些不舒服,今日不能过去了。”   巧云看出来了,点头应声,急忙去了。   ***************   萧珏面色不虞,不悦显而易见,自回来之后便一句话没说过。   听得外头响起了那小人儿的动静,他眸光微转,却也未动声色。   不时有人敲门,进来的却是个丫鬟。   “爷,姑娘有些不舒服,让奴婢过来告诉爷,今日不能过来了。”   萧珏一听,一声“嗤”笑。   她这不舒服来的可真及时。   男人什么都没说,微一抬手,让人退下了。   荒唐!   那他就看她什么时候舒服。   ****************   簌簌缩在被窝中,心口狂跳,等着巧云回来。   不时,丫鬟端了粥来到床边。   “姑娘好些了么?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   簌簌摇头,软软地道:“我也不知道。”这一句话说完,立刻问着,“爷在干什么?有没有不高兴?”   巧云道:“看起来不太心悦,不过奴婢进去的时候,爷便是如此了,可能是今日在外边有什么不顺之事?”   簌簌咬上了唇。她太知道他是为何不悦了。   当日,她便等于是没下床,房门都没出。   第二日一早,她也没去伺候他穿衣洗漱用膳什么的,甚至没在外恭送。   萧珏从房中出来,面色冷然,朝那偏房瞥了一眼,神色中的愠怒已是显而易见。   簌簌早就醒了,缩在被窝中瑟瑟发抖,待听得巧云回来,第一句,还是那惯例的,“爷,爷走了?”   巧云应声。   “是的,姑娘。”   “说,说了什么么?”   “没说什么,但看起来还是很不高兴。”   他不高兴就对了,但不得不说簌簌又忍不住害怕。   她胆子很小,若不是被逼无奈,打死她也不敢这般。   这日是第二天,熬过去,成败就在今晚了。   那男人大部分时中午都不会回来,簌簌本以为他今日也不会回来,岂料却出乎意料。   正午,听得那句“爷回来了”,簌簌直打怵,立马就缩进了被窝中,声音直颤,“若若若是问起我,便便便说我还不舒服。”   巧云知道了,出去候了爷,也简单地伺候爷更衣洗手用膳,但那男人全程一句话没说,自然也没问姑娘之事,到了下午,人便又走了。   晚上,他回来的依旧比往常早,这一次,小簌簌出了来。   不仅是出了来,还特意选了一件最艳丽的衣服,身段娇艳丰盈,婀娜小蛮,打扮的风娇水媚,水嫩的小脸儿上一脸无辜,尤其是那双眼眸子,明明生的很妖,却偏偏能做出一副清纯的模样。   她便好似没事儿人一般立在那,恭恭敬敬地迎着那男人,在男人进来之时,水灵的眸子含情凝睇,极为虔诚崇拜地望着他,在他过来之时,盈盈一礼,软软的小嗓音开口唤道:   “爷.......”   萧珏进来就看到了她,但依旧没动什么声色,路过她时,也只是淡淡地一瞥,凉凉地道:“过来。”   “是。”   小簌簌又是缓缓地一礼,面上无异,但心口要炸开了一般。   事实上他没让她过去,她也会跟过去,待娇滴滴的进了屋,还没等稳稳小心脏,便被那男人转身靠近,抵在了墙上。   萧珏手臂在她头顶,动作不疾不徐,颇为从容,并不粗野,但霍然这般靠近,簌簌哪里受得住,唇瓣当即便颤了起来,面上却故作镇静。   “爷......怎么了?”   小声音如故的又软又糯又无辜。   “怎么了你不知道么?”   萧珏修长的手指拨了拨她的脸蛋。   簌簌当然知道,但一脸单纯,摇头,睁着眼睛说瞎话,“簌簌不知道。”   萧珏的手指又落到了她的唇上,摸了摸,低头睨着她。   “不知道?勾-引完了我,又晾着我,你在跟我玩欲擒故纵?谁给你的胆子?嗯?”   “簌簌,簌簌没有.......”   她心里头大方承认,但面上无辜的要命,连连摇头,要哭了一般。   “簌簌不敢,什么,什么是欲擒故纵?爷,爷是生气了么?”   萧珏没做声音。   小姑娘立刻抱住了他的一只手臂,仰着小脸儿,“爷不要生气。爷是因为簌簌这两日没伺候爷么?簌簌头疼,好像生病了,好不舒服好不舒服,怕在爷面前失态,所以不敢来伺候,爷不生气了,成么?”   她软软的声音,说着求着,抱着他的手臂也没老实,好似是无意,实则却是特意地将其搂在了自己的胸前。   萧珏瞄了一眼,再度没出声。   簌簌战战兢兢地道:“爷不生气了,就笑一下。”   萧珏自然是没笑,这时抽出了手,淡淡地道:“还有别的,自己说。”   “别的......什么?”   小簌簌的小脑袋瓜里一清二楚地知道他在说茶肆与陌生男人之事,但装的很是迷惘。   “是什么,簌簌还犯了什么错,簌簌不知道,爷能告诉簌簌么?”   她说话的同时,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胆子,又抱住了他的手臂,这一次没往自己身上靠,却是轻轻地晃动央求。   “求求爷了,爷生气,簌簌害怕。”   萧珏斜瞥了一眼她抓着他的手。   原本,这两件事情加到一起,他确实是极为不悦,但这小人儿又香又软,娇滴滴软糯糯的,这般一撒娇,他的火就灭了。   萧珏也便没为难,动了动那抵在墙上的手臂,微微曲折,更靠近了她,低头道:“你不知,爷便告诉你,爷不喜欢不乖的女人,也不喜欢爷的女人朝着别的男人笑,念你初犯,这次便不与你计较了,但如若有下次,爷把那个人的心挖出来也是有可能的,记住了么??”   簌簌面上恍然,小心口“噗通,噗通”的狂跳,小脸儿都吓白了。她那小胆子,自然是被那最后一句话吓到了,连连点头。   “记记住了,记住了。”   萧珏摸了摸她的头。   “乖。”   簌簌再度连连点头,自己反复重复着,“簌簌乖,簌簌乖,簌簌好乖好乖。”   接着小姑娘突然仿若想到了什么一般,蓦地便贴在了他的身上,小手勾着他的大手,红着小脸儿,仰着头,吹气如兰,瞧着清纯无比,却又眼含春色,妩媚撩人地道:“簌簌伺候爷......”   萧珏喉结微动,上下瞅了她两眼,而后缓缓地拿下了那抵在墙上的手臂,接着,扛起人。   小簌簌一声轻呼,趴在他肩头,头朝下,浑身蓦地烧了起来,小脸儿臊红,还没伺候呢,就开始哆嗦。   身子再度着落时,她人已经到了榻上,小兔子一般泪汪汪地跳起来,下意识地就往后一缩,眼见面前的男人坐在床上欺身逼近,一时间更脸红心跳了起来....... 第25章 二更 梦到爷不要簌簌了。   “怎么伺候?”   萧珏逼近, 一面瞅着她那副战战兢兢,慌慌乱乱的小模样,一面开口问着。   簌簌一听, 本正往后缩的身子一下子便停了住, 跪在床上,当即便往前蹭了蹭, 蹭到了他身边儿,白白嫩嫩的玉手抬了起来, 要去碰他的衣服, 但还未碰到就缩了回来。   萧珏瞅着她这一举一动, 来了兴致, 唇角缓缓一扬,语声温和了下来, 慢悠悠地道:“我不是教过你怎么为男人穿衣么?这脱衣和穿衣,你说一不一样?”   他说着竟是抓起了她的小手,而后便把她的手摁在了他的腰封之上, 逗弄道:“是不是应该从这儿开始,嗯?”   簌簌的脸在他碰到她的手时便染上一层红霞, 待摸到他的腰封时, 脸可谓红了个透了。   “是。”   那男人拖着尾音应了一声, 而后站了起来, 立在床边儿, 眼神儿示意, 却是让她为他解开之意。   “嗯。”   小姑娘乖乖地答应, 而后柔滑的小手便去了。   有些没力气,亦是角度有些使不上劲儿,更是不敢太使劲儿按, 还有一个最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他换了腰封。   今日这个和那日的那个不是同一个。   簌簌但觉他每天戴的都不是同一个。   他的腰封样式瞧着都很是华贵好看,也好像很复杂,这般一来,小姑娘摆弄半天,急的都冒汗了,硬是没打开。   萧珏唇角微动,凉凉地一笑,又握起了她的小手,一面引着她按下了那开启处,一面道:“你说,你连男人的腰封都打不开,想怎么伺候,嗯?”   簌簌被他这般打趣地一说,脸更烧了,但旋即就勾住了他的脖子,喘微微地急道:“爷,爷,爷是嫌弃簌簌不聪明么?”   那香软的小人儿委委屈屈地就靠了过来,带着她的体香。   萧珏喉结滑动,大手慢慢地滑到了她的腰身,微一用力,便就把人抱了起来。   小簌簌顺势便把两条细腿盘在了他的腰间。那男人板住了她的脑勺,与她嘴唇相碰,哑声道,“聪不聪明什么的,倒也没那么重要。”这般说着便含住了樱唇,屋中的气氛顿时香-艳且大肆了起来。   眼下还未入夜,算是黄昏刚过,夜幕尚未降临,屋中还映着一丝傍晚的霞光。   衣衫飞落,窗纱摇动,在簌簌的眼中一切都是摇晃的,包括她身前的这个男人。耳边响着雨靴踏水之声,那声响越来越大,且响的愈发频繁,每响一下,簌簌的脸便更烧一分,紧咬着艳艳的唇,搂着他的脖子,仿佛暴风雨中花枝乱颤的小白花。   萧珏又暴殄天物了。   小姑娘被放开之时,甚至不敢透过纱幔向外看那屋中的模样,外头的霞影早变做了灿若琉璃的月光。鬼知道那男人折腾了多久。   她趁着他去清洗这会儿,小脸烧红,身子颤抖,心口一起一伏,迷迷糊糊乱了的思绪终于恢复了些,仔细着浴房的动静,待水声渐渐地停了,她这边也不那么喘了,便一不做二不休,闭上了眼睛,装起睡来。   那男人惯例都会完事了便让她走,对她并不贪-恋。平时,簌簌倒是巴不得走,但现在不是平时,是,是攸关生死之际。   明日便是那第三天期限了。   她越想越心急如焚,这时听到了脚步声.......   萧珏衣服半敞不敞,手中拿着汗巾,正在擦着手,回来拨开纱幔,瞅向那小人儿刚想说话,但见其呼吸匀称,好像是睡着了。   男人微微一怔,坐在床边将那帕子随意丢在一旁的几案上,压了压她遮了半边儿小脸儿的被衾,又瞧了一眼,见果真是睡着了,便松开了手。   簌簌这头自是一清二楚,被窝中的小手已然紧张地攥出汗了,生怕自己露馅,还好她装睡有一套,这般没一会儿听到脚步声,那男人不知干什么去了。   小簌簌仔细着,半晌没听到门声,知道人没出去,没出去她就不管了,左右一会儿肯定得回来睡觉,这般轻松了些,闭着眼睛,小脑袋里想了会儿事儿,没多久迷迷糊糊地渐渐失去意识,却是真睡着了。   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簌簌还有些慌张,感觉了一下是半夜方才放心。   她小心地转头过去,见那男人在身侧,于是更放心了。   接着,簌簌眼睛缓缓地转了转,心口乱跳,也是鼓了很大的勇气,下了极大的决心,最后心一横,大着胆子一点点地往他身边儿凑,待眼见着被子与被子贴上了后,小手小心地掀开了他的被子,然后一下就滚进了他的被窝中。   簌簌当然没穿衣服,瞬时浑身就宛若置于火炉之中了一般。   萧珏刚睡着,警觉地醒了,醒了便感到了一个软绵绵滑嫩嫩,还香喷喷的小姑娘投怀送抱了来,起先是颇为不悦的。   “你干什么?”   簌簌听出了他的不耐烦,也料到了他要不高兴,本来就害怕,但她已经钻过来了还能怎样。男人凶了一下之后,小姑娘立刻便抬手搂住了人,钻进了他的怀中。   “爷别凶,簌簌害怕。簌簌做噩梦了。”   她那酥软的小嗓音,身上的香气,加之这般样子,怕是个男人便受不了。   萧珏顿时便有了感觉。   “你是故意的。”   男人语声低沉。   簌簌心中大方承认。   嗯,对,没错,是故意的。   但面上一如既往的一脸无辜,声音就更加无辜无害,泪汪汪可怜巴巴地问道:“什么意思?”   萧珏反身便把人压在了身下,眸光灼灼,盯着那小人儿。   “你说什么意思?”   簌簌小手抬起,盖在了他的唇上,小猫似的声音,插嘴道:   “簌簌做了噩梦,梦到爷不要簌簌了,好害怕,爷别凶簌簌,抱抱簌簌。”   萧珏冷着脸,抬手凌空指了她一下。   那一指如上次一样,让小姑娘心一颤悠,怂的彻底。   但接着男人便捏住了她的脸,眸光深沉幽幽,声音亦是如此。   “你自己送过来的,如你所愿。”   说着大手便箍住了她的腰肢。   小簌簌一下子被他弄得,小脸儿贴到了他的身上,暗地里唇角一扬,但只有一瞬,转瞬便还是那般软而无辜的小声音。   “爷,别.......”   这般半夜三更的,簌簌也没想到他能抓住她便不放,变着花样地弄了她一宿。   直到天亮了,他方才放开了她,睡下了。   簌簌本也应该睡下的,但恰恰相反异常的精神。   身子哆哆嗦嗦,意识极为清醒!   今日,可是那第三日。   她小心翼翼地转头看身旁的男人,虽然不可能,但希望他睡一天也别醒。   萧珏呼吸匀称,确实是睡着了。   小簌簌眼睛亮晶晶的,更是耳听八方,没过多久,便感觉外头好像有丫鬟的脚步声,甚至好像还听到了卫小哥低沉的嗓音,但过了一会儿又没有了。   接着又不知过了多久,她瞧着帐纱外窗帘上的亮光,感觉至少是到了巳时。   这男人不传唤,外头没人敢叫。   簌簌心中窃喜。   但接着没一会儿,她又紧张了起来,因为那男人动了,且是不时便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萧珏便看到了一个雪白雪白的小人儿。   那小人儿裹着被子在他怀中,眼中有些惊慌,可怜兮兮地像只小猫似的瞅他。   男人眯了她两眼,“什么时辰了?”   “还早。”   簌簌心中正在哭诉他怎么才睡了两个时辰就醒了!下意识里希望他继续睡下去,是以张口便回了这两个字。   萧珏瞅了她一会儿,而后扬声唤了人。   簌簌心里一连串的完了完了完了.......   不时巧云便过了来。   丫鬟一进来脸就红了,屋中的模样很是旖-旎,隔着纱幔也能让人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香-艳。   她过来便听爷道:“拿杯水来。”   丫鬟顿时应声去了。   小簌簌正泪汪汪要哭,听他不过是要水,又没哭出来。   没一会儿丫鬟恭恭敬敬地送了过来。   萧珏抬手接过,簌簌一直看着那男人的一举一动,本也想看着他喝,岂料他接过来后竟是给她递了过来。   簌簌一怔,这时才感觉到自己是喝了,好像嘴唇都干了。   “谢谢爷。”   小姑娘缓缓地起来,裹着被子,接过水杯,这般一喝,满满一杯都喝了后,好像还渴。   萧珏朝丫鬟吩咐,“再来一杯。”   簌簌连连点头。   不时,那第二杯水便也被送了来。   小簌簌小心翼翼地一口气又喝了半杯,终于不渴了,这时方才听那男人问丫鬟,“什么时辰了?”   巧云恭敬的回话,“爷,有巳时二刻了。”   萧珏抬了手,让人退下了,接着披了衣服,去了浴房。   那男人后头便没回来,穿好了衣服直接出了去。   小簌簌心肝乱颤,在他走后也立马起了身,且叫来了巧云。   “爷出去了?”   巧云摇了摇头,“似是去卫小哥那了。”   簌簌压低了声音,又急着问道:“可听说备了马车什么的?”   巧云知道姑娘所指,也压低了声音,摇头道:“并未听说,姑娘。”   簌簌略微松了口气,心里头乱乱的。   巧云道:“莫不是爷私下里又和薛大公子见过面,事情已经解决了?”   若是那样,簌簌就乐死了,“会么?”   小姑娘一连问了两遍,但自是知道巧云也是乱猜的。   这般正忐忑不安了好久,外头突然传来了一位小厮的声音。   巧云迎了出去,不一会儿,匆匆地奔回来。   “姑娘,姑娘,薛大公子送来的!”   簌簌一听,小脸立刻冷白了下去,颤抖着手接过信件,打了开偷看,里头只有一句话,就是提醒催促那男人送人。 第26章 一更 殿下,郑国公也过了来。……   簌簌心慌, 一把就把那信团了,但团完了方才想起来,这不是给她的信, 是给那霍寻的呀!这般团了怎么交代!   于是, 小姑娘又赶紧到桌面上把信铺平,虽然她没什么太大力气, 那信也没揉的不成样子,但肯定也看得出来。   簌簌只好将巧云撵出去, 给她放风, 自己照葫芦画瓢, 又重新写了一份, 装进信封之中封好。   待一切都完了,她将那信压在了砚台之下, 眼睛缓缓地转着。   她有她的小心机。她能让那男人看到这信就怪了!   但知道有这信的不是独她一人,她不能把它凭空变没了,尤其是倘使事情如她所愿, 那男人忘了送人那码事儿了的话,她不能落下什么过错。   想着, 簌簌的眼睛缓缓地落到了那砚台上........   放在这儿, 忘给他了刚刚好。   眼下想好了对策, 簌簌的心略略地放下了一点, 一直密切注意的就两件事, 其一, 那男人有没有备车准备送她, 其二,那男人在干什么?   萧珏在干什么?   很是悠闲。   那库银劫案与按察副使之死两起案子已经真相大白,证据在手。他在等部下孙将军带兵过来擒人, 眼下人在卫青梧房中下棋呢。   卫青梧持着棋子落入棋盘,道:“再有一两日,孙将军也便到了,殿下,郑国公也过了来。”   “他来干什么?”   萧珏淡淡地问着,卫青梧笑道:“自然是接殿下回京。”   萧珏凉凉地道:“孤用他接?”   卫青梧只笑,没直接说出口。   郑国公,呵,讨好巴结,奉承太子罢了。   俩人这般随意闲聊,下了两盘,而后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便都起了身。   接着虽没了查案取证之事,但高太尉,萧珏还得哄几天。   其约了他下午赌牌,另外还有场风月宴局需他参与。   卫青梧唤人备了马车,不时,俩人便出了陶苑去。   他那边儿前脚出去,簌簌这边儿随后就知道了,紧张地问了丫鬟,“去去去了哪?”   巧云摇头,“奴婢不知。”   小簌簌胆战心惊的,怕极了他出去和薛秦有什么关联,更怕俩人谈什么的半途中,他就让人把她收拾收拾送到薛秦那去。   眼下,她恨不得自己能一直勾着那男人,让他一直在她身边儿。   萧珏走了,簌簌在家俨然是说什么也呆不住了。   小姑娘坐立难安,手中绞着手帕,在屋中来来回回地走着,终是停了下来,朝着丫鬟道:“巧云,陪我去躺海棠楼吧。”   再这么呆下去,簌簌感觉自己可能要急疯了。   那海棠楼是安庆府最有名的香粉铺子,与祥瑞楼的布匹,和“花上枝头”的首饰铺子三者齐名,是安庆府各个达官贵族等上流圈子的夫人小姐极为钟情的地方。   簌簌自跟了那男人的这一个多月来,穿的是祥瑞楼的衣服;戴的花上枝头的首饰;用的便是这海棠楼的香粉胭脂了。   她就去过两次,每次去都是老板娘亲迎,想拿什么拿什么,想拿多少拿多少,也不用她付银子,霍大官人自然会来结账。   眼下,簌簌倒是不缺什么,她只是不能再呆了,说什么都得出去走走,亦或是心里头藏着小心眼,怕坐在家中,倒时候逼不得已之时,连跑都跑不了,直接就给人逮住,抓着送走了。   因为这个心眼儿,簌簌这日出门之前,头上多戴了许多金银珠钗,脖颈手腕脚腕上也是能多戴则多戴,甚至偷偷的,在袖子里还藏了好几支,以备万一啊!   巧云应了声,吩咐了下去。   不时,马车备好,簌簌也便跟着丫鬟出了陶苑。   沿途车上,巧云安慰,“姑娘,奴婢看着应该是没事的,官人提也没提。”   簌簌不知道。   她也希望没事,但事情又明摆着。   薛秦是什么人?是这安庆府的一霸啊!   那男人是不知道他是谁,还是真不怕他?   难道他在辽东也是个像薛秦这号天不怕,地不怕,杀人放火,什么都敢干的恶霸?   簌簌不知道也不敢想。   不过她现在倒是希望他也是个恶霸!   冲着昨日,他说什么要把人心挖出来这话,簌簌哆哆嗦嗦的想,没准还真是。   但正如她母亲柔娘说的那样,俗话说强龙也压不过地头蛇,就算他在辽东厉害,在这能打过薛秦么?   簌簌越想心越乱,后又觉得都不是,最大的可能,怕就是因为时辰未到!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送走!   俨然,只要今天不过去,簌簌难心安!   街上车水马龙,宝马香车,那海棠楼的所在地也颇为繁盛。簌簌同每次来时一样,刚一下车就被人迎了进去。   没多久,老板娘便亲自出来与她说话,“簌簌姑娘来了,姑娘来的真是时候,西域来的西施雪,今晨刚到,就三盒,除了你这小脸蛋儿啊,谁抹的起,呵呵呵.......”   簌簌被人簇拥着进去,老板娘的话她没听进去多少,只听人说完便点了头,“那便三盒都要了。”   老板娘这一听,“哎呀呀,簌簌姑娘,你说你多好的命啊!可是羡慕死人了,呵呵呵。”   她冲簌簌堆笑,口中恭维,心中也真是羡煞了。   这走到哪都是想要什么就拿什么,吃的穿的用的都是顶尖尖的东西,这小姑娘可不是真是掉进金窝子里了。   簌簌心中自顾没空想那个,听完老板娘的话后,她就得出了一个结论,便是那东西贵。   眼下,她手里身上贵东西越多越好,一会儿,一时逼不得已,必须得跑路的时候,那些东西也能买个好价钱,多换点银子。   老板娘叫人好生将那价值连城的胭脂装好,递给了她身后的丫鬟,口中对她又是一顿恭维。   簌簌没听进去多少,眼睛瞧着那些一看就简直不菲的东西,不管有没有用,一顿乱点。   这般点着点着,耳边突然传来了几个熟悉的声音。   “那你们俩个今天可得好好打扮打扮。”   “知道了小嫂嫂!”   簌簌闻声,小心口微微一颤,转头望了过去,小脸儿就冷落了下来,果不其然,来人正是她最最讨厌的几个人——薛家的双胞胎大小姐二小姐和那薛六夫人谭氏。   她转过来的那一瞬间,三人也皆是一怔,正好和她对上了视线,看到了她!   薛二小姐三小姐和那六夫人打眼儿这么一看,只见她一身华服,金簪玉珥,雍容贵气的哪里还有半点以前那穷姑娘的样子,非但没有,穿戴的比她们都好!人更是好像一下子就高不可攀了似的!   女人瞧女人,眼睛向来都是极锐的,三人一眼便看到了她身后丫鬟手中拿着的西施雪,竟然三盒都包了!   那价钱,她们还得想想,她竟然一下子三盒都要了!   除此之外,更是瞧见她头上戴着的好几款珠钗步摇,都是花上枝头独一无二的饰物,价格有多昂贵还用说么!   顿时,三人心中的怒火就来了,但大庭广众之下能说什么,唯忍着!   她们来火,簌簌还不高兴呢!看到几人就反胃。   小姑娘当即便吩咐了人,取了东西后就与巧云走了,但出去还没上马车,便听到一声呼唤。   “顾簌簌!”   簌簌循声望去,就见双胞胎和那谭氏追了出来。   三人各个怒气冲天,好似簌簌挖过她家祖坟一样。   那薛二小姐过来便道:“你神气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霍大官人就要把你卖给我哥了!呵,我哥亲口与我们说的,便就是今日,你就等着吧,你早晚还得落到我们薛家人手里,这次,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薛二小姐说完,薛三小姐急着接了口,“今日下午我姐妹便会见到霍大官人,你不过就是一个要被遗弃了的小妾,我们可不一样,是天生要做妻的!”   薛二小姐说完,谭氏也毫没客气,“狐媚子,把六爷害成那样!等你再回来,便等着老夫人扒了你的皮吧!”   好家伙,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句句诛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以前是她欺负她们了呢!   现在她还没说什么,她们倒是变本加厉上了!   簌簌早就知道她再落到薛家人手里没好,跟死了也没差了。   眼下她要不是死,要不就是再也不会和她们扯上关系了,还怕了她们了?   她柔弱,不会骂人,也不会和人打架,但她有她的法子。   几人劈头盖脸的一顿聒噪,她一句也没回,只是到了恰到好处的时候,娇娇柔柔地“啊”了一声,与此同时便做出了被人推了的模样,而后扬了声音,眼中含泪,小嗓音中带了几分哭腔地道:“你们薛家的小姐便是这般风范的么?我不过是走路时不小心碰了你们一下,歉也到了,求也求了,还不成么?为什么要出手打人?”   几个小姐立在这说话没多少人注意,但小姑娘差点跌倒的那般动作,加上后续这翻话,路过之人可不是当即便齐刷刷地投来了目光。。   这海棠楼是什么地方,惯是有钱人出入的场所,往来众人很多,全安庆府又有几个不知薛家的?   她们三人一个个在外面端端庄庄的,有着好生贤惠的名声,背地里一个比一个歹毒恶毒,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既然她们不要脸,簌簌便帮她们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们不要脸!   那双胞胎和谭氏猝不及防,哪里想得到她能这般,当即全慌了神儿,左顾右盼,见到许多人驻足停下来看,议论纷纷,三人的脸顿时“刷”地一下子全红到了儿根子,连连摇头又摇手地解释........   “没有,不是的,你你们别听她乱说。”   “你你乱说什么?我们什么时候推你了。”   “推了。”   簌簌没旁的话,软软糯糯地便就是这一句,多说无益,接着委委屈屈,可怜巴巴地哭就行了,看路人是信她,还是信她们。   巧云早就扶住了簌簌,反映的也是极快,当即便一口咬定。   “推了,还冤枉了你们么?你们薛家人还敢做不敢当么?明明适才是你们特意撞了姑娘,却反咬一口说是姑娘撞了你们,倒了歉了还依依不饶,现在又动手推人,你们不就是喜欢霍大官人便看姑娘不顺眼,故意找茬么?薛家教出来的姑娘可真有教养!”   “你!!”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人们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不时便传起了诸如“那小姑娘多柔弱”、“那几个人也太凶了”、“是盐商薛家么?不会吧。”、“一看就是真的欺负了人”等言语.......   “” 第27章 二更 “是啊,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   一时之间, 薛二小姐三小姐和那谭氏都极为窘迫,好似也顾不上簌簌了,倒是一直在向路人解释。   簌簌一个眼神儿示意, 巧云便扶着她上了车。   她是不陪了, 留着那三个人自己玩去吧。   返回陶苑,到了门口, 小姑娘战战兢兢地不敢下去,推推丫鬟, “你去看看爷回来了么?”   巧云应声去了。   簌簌在车上坐着, 紧攥着小手乖乖的等着。   不一会儿, 丫鬟回了来, 朝着她摇头。   簌簌一听,招手让她上来, 向外扬声,让马夫继续走。于是她便又去了“花上枝头”,如此又消磨了不少的时间, 再回来,那男人依旧未归。   他未归, 她便也走, 直到第三次返回, 巧云叩门后跑着回来, 带着笑唤她, “姑娘, 爷回来了!”   簌簌小手颤颤, 指了指丫鬟,“你再去问问,有没有旁的什么事儿?”   巧云自然是知道她所谓的“旁的事”是什么。姑娘吩咐, 她便又去了。   小簌簌一直顺着车门朝外张望。   巧云打听完了回来,笑着摇头。   “姑娘,放心吧,什么都没有。”   簌簌这才姑且松了口气,终于肯下车了。   但她这边儿前脚刚进门,走了没多远,那大门还未关上呢,就听司阍问道:“请问小哥有何事?”   这明显是有人来了,簌簌此时极为敏感,立马就回了头,只见大门之外果真有一男子。   男子将一封信交到司阍手中。   “我家公子给你家大官人的。”   对方一说信,簌簌小心口顿时又不安生了。   直觉告诉她,又是薛秦!   待大门关上,小姑娘立马返了回去。   “给我吧,我给爷带去。”   司阍应声,恭敬地递给了她。   爷的信,给这姑娘带回去,简直太正常了。   簌簌接过便收入了袖中,而后一路朝着逸翠轩而去。   那男人回来了,但并不在房中。   簌簌回了自己的厢房,进屋后插了门,才敢把信拿出来看,没等打开,一看那信封上的字便确定以及肯定又是那薛秦送来的了。   接着,她小心翼翼地拆开,小手颤抖着偷看。   其上依旧只有一行字,大意还是催那男人送人,但语气明显不同于第一封。   若是说第一封还是颇为友善的提醒;那这第二封明显是语气变得生硬了。   簌簌看完小手更哆嗦了,哆嗦的信都拿不住了,掉落在了地上。   眼下这一天已到了晚上,簌簌看不懂那男人。   不知道他是忘了这事儿了,还是真不怕薛秦,要和他对着干,亦或是他还有旁的安排。   总归还是那句话,这一天不彻底过去,簌簌的小心脏就难安稳。   弄好了信后,她急匆匆地去了那男人房中,和第一封信放到了一起,也压在了那砚台下,而后晚饭也没怎么吃,便就一门心思的等那男人回来。   终是夜幕降,外头繁星点点,灯笼也亮了,霍寻才回来。   簌簌听到动静,人便起了身去。   “爷.......”   那男人从从容容地负手进来。   进来,屋中那娇滴滴的小人儿就钻进了他的怀里。   “怎么了?”   萧珏手都没动,人停了下,微微蹙眉,语声有些不耐地问着。   簌簌一听他那语气心中当然是怕的,但这两日她为了小命,脸儿也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害怕也豪没退缩。   “想爷了,簌簌越来越离不开爷了怎么办?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簌簌是几个时辰不见爷,便恍若隔世了般难熬,这般样子,以后还了得?”   她说着人更紧地搂住了他的腰。   “爷会不会厌烦了簌簌?”   萧珏垂眸眯了她两眼,一股淡淡的香气扑进他的鼻息之中。   男人伸手抬起了她的小脸儿,眸光深邃,瞅了瞅,答道:“现在倒是还没有。”   簌簌眼波水光潋滟,很崇拜地望着那男人,心中暗道:现在没有就行,接着人就踮起脚尖,雪臂勾住了他的脖子,心中想的还是那回事儿。   她很想把他勾到床上去。   如此不用提信,这男人一天了才回房,也没机会发现信。   她就能蒙混过关了!   这般过了今日,在薛秦看来,他两次来信,都没得到霍寻的回应,以他的性格肯定暴怒。   不管霍寻心中到底怎么想,一旦薛秦那边儿怒了,俩人的关系就别想好了。   这卖小妾的交易也不可能成,怕不打起来就不错了!   这般想着,簌簌便更往那男人身上靠了,含水儿的眸子中仿佛有个勾子似的望着他,每一眼都在暗示着,嗲声嗲气的小嗓音更是勾魂儿似的唤着他。   “爷.......爷.......”   萧珏看出来了。   近来他有些贪-欢,白日里恍惚有时愣神儿,脑中总能想起这小姑娘妖精般的身段和脸蛋儿。   他不大喜欢这种感觉。   男人抬了手,揽住了她的腰肢,把她抱了起来,继而他坐下,便也把她摁到了他的腿上。簌簌始终勾着他的脖子,这般人便骑坐在了他的身上,小脸儿火辣辣地烫,手也抖了,但死活没松开他。   萧珏打量她几眼,手指拍了拍那白白净净的小脸蛋,眼中带着几分笑意,开口逗弄道:“是啊,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簌簌听出了他在逗她,但也听出了她在夸她,搂着他的小手又紧了紧,小脸儿好像也离他更近了。   “爷喜欢就好.......”   她还是第一次等着,且希望他亲她。   果然,命是最重要的!   但萧珏没亲,从容不迫的很,观赏了她一会儿,而后笑笑,身子微微前倾,凑近了她,说道:“回去。”   簌簌一点也没想到,一听这话,原本可可爱爱的小脸儿立刻冷落和着急了起来。   “爷.......?”   萧珏拖着颇长的语调,“嗯?”   簌簌大着胆子,“簌簌伺候爷歇息吧。”   萧珏似笑非笑,又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剑眉微微蹙起,“我说,我不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来着?”   “唔?”   小簌簌一听,心中明镜一样。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以前说过,不喜欢不乖的女人。   簌簌本来是乖的,可眼下乖不了啊!   萧珏仿若还在笑着,但眼神儿示意了她回去。   小姑娘心中的想法瞬息万变,一会儿想再磨磨,一会儿又怂的要死。   这男人虽笑着,但他的那种笑,比不笑还可怕,好像随时可能翻脸。   这般心中纠结了一小会儿,想眼下晚了,接着这男人应该也便睡了,这一宿不管她勾不勾着他,是不是等于已经安全了?   簌簌捏了捏小手,而后便乖乖地把手从他脖上拿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接着慢慢地从他身上下来。   “那爷早些休息,簌簌便回去了......”   她下来后,立在他身前娇娇地说着,而后又看了人一眼。   那男人一言未发。   簌簌除了看他,小眼神儿也悄悄地扫了眼旁边桌上的砚台,心中叹气。   她走了就危险啊!   但事已至此,还能如何,那信她只留了个小尾巴,现在走投无路,也只能盼着这男人瞎了!   簌簌无奈,动了脚步。   可刚动了一步,猝不及防,却霍然背身被那男人拽了住,接着更不及她反应,那男人便单手把她从背身揽住了腰,拎起来,继而三两步,把人甩到了床上.......   他转了主意。   这主意转的让簌簌毫无防备,更毫无招架之力,但心中彻底安稳了。   那男人一番肆无忌惮的为所欲为后,小簌簌缩在被窝中,虽然身体受到了“摧-残”,但心里头乐了。   她裹着被子,只露个小脑袋,抬着头,水灵灵的眸子去瞅他,但见他揉捏着太阳穴,看起来好像正好和她相反,身体上舒悦了,但心情似乎不太好的样子....... 第28章   这一夜, 簌簌睡着了,只是半夜醒了两次,第一反应都是看那男人在不在旁边, 一见在, 心安了,不时便又睡了。   翌日早上她先起了来。   待那男人醒了, 小心地服侍他洗漱穿衣,小脸儿上始终有着点笑, 心里头也是美滋滋的。   因为薛秦和这男人之间的交易, 肯定是泡汤了!   簌簌觉得自己现在已然是和这霍寻锁在一起了。   这男人那么傲娇矜贵, 你好好和他说话还好, 不好好和他说便肯定不会好。   薛秦那边儿两次送信提醒,这男人非但是没给他送人, 回都未回,薛秦还能再好好和他说话?   不好好说,霍寻还会和他有什么交易?   闭着眼睛想, 这个矜贵的男人也不会呀,所以, 他们俩人怕是结仇了!   小姑娘心中窃喜, 抿着唇, 笑意浅浅。   萧珏立在那, 由着她给他理着衣服, 居高临下地眯着那小人儿, 自是瞧见了她笑嘻嘻的模样。   男人抬起手去, 捏住了雪腮,把那张灿若桃花的小脸儿抬了起来。   小姑娘正想着好事,骤然一惊, 脸上的笑当即便没了。   “爷......”   萧珏没说话,一贯的眼神,凉薄中带着几分玩弄之感。   簌簌的小心口又突突了,而后见那男人的脸上慢慢地施舍出了那么一点笑来,缓缓地道:“你这个小东西,倒是怪牵心的。”   他眸光深邃,眼中好似蒙了一层轻雾,话说的很是轻佻随意,断没过心的感觉。簌簌不知道这是好话还是坏话。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是指她惹的这两起事?   不过管它是什么,她见如此气氛,软糯糯地就抱住了他的腰身,小脸儿贴在了他的胸膛上,娇滴滴地张口,“爷更牵簌簌的心呢.......簌簌想,簌簌上辈子一定是做了什么大善事,这辈子才能遇上这么好的爷.......佛说,今生所有的遇见都是前世未了的缘分。簌簌和爷说不定前世便见过呢!”   她顺口胡诌,如今这胡诌本领也是越来越如鱼得水了,什么好听便说什么就对了。   萧珏唇角动了动,没再说话。   这时,屋外响起了丫鬟的声音。   “爷,卫小哥来了。”   簌簌适时松开了他,为他又检查了一遍衣服。   之后,萧珏眯了她一眼便走了,也没在家中用膳。   小姑娘亦步亦趋,殷勤地跟出去相送,送到了外头,缓缓地一矮身。直到他走出了月洞门,她方才抬了头。   而后回去,簌簌便奔到了他房中的桌上,将那两封信从砚台下拿了出来,放到了桌上相对明显一点的地方......   *****************   萧珏今日有何事?   还是吃喝玩乐之事罢了。   那高郡尉不知从哪弄了两幅名画,请他去观赏。   萧珏在他书房一呆便是一上午,午时又喝了点花酒,聊了点别的,这般一过就是一小天儿。   到了下午回去,他与卫青梧刚出了高府,身后便跟来两个姑娘。   “霍大官人。”   萧珏听闻唤声,虽不是自己真实的名字,但这一个多月来也是颇为敏感了,本能地停了脚步,侧头朝后斜瞥了过去。   那两个姑娘相貌很像,虽不一模一样,但不难看出是一对双胞胎,很是欣然地朝他过来。   他并不认识。   “何事?”   男人冷冷淡淡,一瞧便不大感兴趣,但人是从高府出来的,却也不得不听听她们要干什么?   此二人是谁?   自然是薛家大房的那对双胞胎,二小姐和三小姐了。   昨日她们便设法一直要见萧珏,但终也没见着,后听说今日这男人要来高府赏画,她们认识高府的一位小姐,欣欣然地便也跟了来。   这薛二小姐和薛三小姐往昔在高郡尉家老夫人的六十寿宴上便与萧珏有过一面之缘,皆甚是倾心爱慕,但后来他突然有了小妾,那小妾还是顾簌簌。俩人不是一般的生气!   好不容易想通了,寻思妾就是妾,也没什么,又来与人接触,但几次三番的都被忽视,那男人话都没与她二人说过。而后又有了俩人的小叔叔被他打了之事,加之一起,和这官人可谓越走越远,越来越不可能了。   直到三四日前,她们哥哥回来,说了交易之事。   这番俩人一听,还不都乐开了花。   在她二人心中,之前的种种都是顾簌簌那个小贱人惹出来的事,现在霍大官人和她们哥哥是朋友,俩家近了,是以这几天一直在找机会与人搭话认识。   此时看他停了下,俩人红了脸,含情脉脉地望着人,急着靠近。   那官人生的可谓这世间少有的俊美,唇红齿白,颜如冠玉,如兰芝玉树,萧萧肃肃,身子峻拔,又极具阳刚之气,一身贵气浑然天成,让人看了一眼,便脸红心跳。   俩人的脸都极为的烧,二小姐胆子更大一些,笑吟吟地先说了话,“官人好,我二人是薛家的二小姐和三小姐,大公子薛秦是我们的亲哥哥。官人叫我雯儿,叫妹妹馨儿便好。”这般自我介绍完便咬上了唇,有些羞赧,亦是满脸笑意,欢喜不已地瞅着那男人。   萧珏听罢,微一蹙眉,而后没回话,却是笑了那么一下,转头朝向了卫青梧。   “今日几号?”   卫青梧略一思忖,回道:“九月二十了,爷。”   萧珏听罢“哦”了一声。   是,那姑娘说了一堆,他就听进去了两个字:薛秦。   也是此时方才想起那薛秦前几天去陶苑向他买小妾,还给了他三天期限的事。   荒唐又可笑。   这般想起来,萧珏便笑了,不过笑笑也便罢了。   但在那薛氏姐妹看来,可是不一样了!   俩人相识一眼,笑容更灿烂,心中更是仿佛有只小鹿在撞来撞去,脸更红,无疑也更羞赧了。   她哥那日说了,只要她们喜欢,他便让这霍寻娶她们。   她们当然喜欢,瞧见一眼,两颗少女心便顿时摇飏无主!   家世和自负美貌使然,俩人本就极为自信,现在心中更有了底,觉得官人很喜欢她们,也必然会很喜欢她们!   薛三小姐当即也大胆了起来,“我姐妹二人请官人喝茶如何?”   另一个亦是如此,“咯咯”笑着,“官人能否允我二人与官人同车?”   姐妹俩你一句我一句,显得极为活泼可爱,含情脉脉地看着那男人,满心期待,也胸有成竹,想他必然答应。   然,猝不及防,她话音刚落,那男人仿若是想都没想便回了话。   “不能。”   晴天霹雳!   这薛二小姐和三小姐闻言顿时愣住,脸上的笑可谓一下子就消失了去,一颗火热跳动滚烫的心就更是无底洞一般的沉了下!   其中一个立马急道:“为,为什么?”   萧珏看都没看二人一眼,抬手轻轻弹了下衣袖,剑眉微蹙,显得很是不耐烦,“太聒噪了,离我远些。”   话说完脸色极为平淡和无所谓,转身,人便走了。   留下那薛二小姐和薛三小姐简直是傻了!   他说她们太聒噪,还让她们离他远些?!   啊?!   待马车走远,薛家这两位小姐“啊”地一声就哭了。   *************   那薛雯儿和薛馨儿为了搭霍大官人的车,接近他,把自己家的马车都提前遣走了。   俩人从那高府离开也没回薛家,直接便去了湖心水榭——薛秦平时里常呆的一个别院。   她们来到之时,巧之不巧,那薛秦刚从外回来。   “哥!!”   姐妹俩瞧见,哭喊着,直接便一起直奔了薛秦而去,扑过去就开始哭。   薛秦眉头一蹙,“怎么了?”   他刚到别院不久,尚未坐下。   这两日他亦是出了门,没在薛府,亦是没在这水榭,眼下刚回来,找他的人可是不少。   一个是他的小厮;一个是那顾簌簌的母亲柔娘;最后一个便是他这俩妹妹。   薛秦当然是先听了妹妹说。   薛雯儿和薛馨儿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便把今日见霍大官人的事与哥哥告了状。   薛秦尚未发怒,小厮颤颤巍巍地过了来。   “爷,那姓霍的根本就没把簌簌姑娘送来!小的昨日送去了两封信催促,他也没送来,非但是没送人来,信信都没回?”   “什么?”   薛秦本正疑着那姓霍对他妹妹的态度,听得这,当即暴怒,却也明白了他为何对他妹妹那般态度!   他他娘的!   薛秦本胸有成竹,万万没想到!   一言未发,面色如枣,“哗”地一下摔落了手中杯子!   屋中顿时鸦雀无声,双胞胎也当即不敢再哭。   柔娘脸色也是瞬时白了。她便就是为这事过来。自然,她也没想到事情能没成,没想到那霍寻能这般胆大包天,竟然敢和大公子对着干?!真是活腻了!   她看着大公子的脸色,当即便插口道:“这人忒也猖狂!竟然敢无视大公子!我看他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薛秦咬牙切齿,一拳砸在桌上,“好一个不见棺材不掉泪!他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薛秦想要的女人,还没有得不到的!那顾簌簌只他娘的能是我的!”   他恶狠狠地话语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言毕扬声。   “来人!明日,给我把那顾簌簌强抢过来!!!”   “是。”   身侧的手下立时应了声。   柔娘使劲儿地攥着手,“大公子,那姓霍的呢?”   薛秦一声冷哼,“爷他娘的要是能让他出安庆府,就他娘的不姓薛!”   柔娘是始终记恨着这人打了他儿子呢,自然是巴不得让大公子收拾了他,但想起前几日听老夫人说过的话,也小心地提醒着。   “大公子,老夫人说,郑国公来了,这两日便要到了。”   薛秦不屑道:“他他娘的根本就不认识表舅公!我会让他死的明明白白!” 第29章 放肆 一   簌簌这边儿虽说是放心了不少, 但也未放松警惕。   当日晚上,那男人回来后,她也基本没机会与他见什么面。   霍寻一直在卫青梧房中了。   小姑娘殷勤的过去送了一次茶水, 耍耳音听他们在说什么回京城, 什么将军,什么人明天就要到了, 还提到了高郡尉。   和上次一样,直呼郡尉大名, 那样的大官, 他们也敢这样叫, 簌簌听着都哆嗦, 但她叩了门进来,他们自然就不说了。   那男人单膝曲起, 斜身靠在榻上,瞧着颇为悠闲。   她进来他的眼睛就落到了她的身上,一如既往的眼神儿, 三分轻薄,三分观赏, 剩下的是凉薄。   卫青梧别过了视线, 笑嘻嘻地在一旁逗起了鸟。   小簌簌至今还怕他那眼神儿, 但做戏得做全套, 另外她还有自己的小心眼, 此番过来送茶, 其实是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有没有提起薛秦什么的......   虽然聊的她听不太懂,但万幸,俩人并没有提那事。   簌簌小心口“扑通, 扑通”的,进来软软地小嗓音便唤了人,然后把茶水端了过去,放到了俩人之间的桌上,为一人倒了一杯。   她很仔细地做着事情,目不斜视,但不看,余光也感觉得到,那男人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   待倒好了她方才抬了头看他。   “爷........”   萧珏也没应声,但缓缓地坐直了身子,簌簌本以为他是要喝茶,岂料却是不疾不徐地把她搂了过来,脸凑近了她的耳旁,抬手很自然地在她的臀上拍了一下,“去告诉厨房,做些点心送来。”   男人这般举动,她的小脸“刷”地一下子就红了,急忙应声。就是只有他二人之时,他这般她也免不了要脸红,何况屋中还有第三个人。   小簌簌慌慌张张地去瞅那第三个人,见卫小哥一直在笑呵呵的逗鸟,根本就没抬头,她方才放了心。   簌簌出门,按照男人的吩咐交待了下去。   而后这一宿,她便再没见着他。   原因无他,簌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在等那男人回来的过程中,小姑娘沉沉地睡去,翌日一早醒来,发现自己正在厢房她的小屋中,想来是那男人半夜给她抱过来的。   巧云过来伺候,第一句话便道:“姑娘,爷走了,今早天还未亮,便走了。”   簌簌只“哦”了一声,没想什么。   她按部就班,穿衣梳妆,而后用了早膳,颇是悠闲。   但筷子仿佛是刚落下,外头就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那声音急的让簌簌的小心口一激灵,顿时有了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巧云自然是也听到了,与她对视一眼便赶紧迎了出去,只见来人是顺子。   那顺子气喘吁吁的过来,见到人开口便道:“不好了!姑娘,出大事了!”   “!!!”   簌簌与丫鬟闻言,心皆是一惊!   巧云:“怎么了顺子?慢慢说,你慢慢说!”   小簌簌小手扶在门边,脸色苍白如纸。   “出了什么事?”   顺子一连喘息了好几下方才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话来。   “姑娘,外头......外头打起来了,薛家大公子带着人来了,很多很多人.......都拿着长刀........要抢姑娘,已经进,进来了,进来了呀!!”   “什么?!”   巧云立时慌了神儿!   小簌簌更是腿顿时就软了,脑中“嗡嗡”直响,不敢相信,而后耳边便响起了刀枪相接的打斗之声!   这般一听见,她还有何不信?   她知道这事儿没完,也知道那薛秦不是个会善罢甘休的人,但确实决计没想到他会这般,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要强抢她!!   虽惊,但还算是未乱,簌簌当即便跑回房间,手脚麻利地把门窗皆是插的严严实实。   几乎与此同时,外头嘈杂声,脚步声更大,旋即那薛秦便手中拎着刀,脸色冷然阴沉,身后几百号人,一路来了这逸翠轩。   院中的丫鬟何人见过这架势,如何能不怕,立马都三三两两地抱到了儿一起,皆是瑟瑟发抖。   薛秦进来也是多一句废话都没有,冷着脸,冲着那厢房便道。   “出来!”   屋中的小簌簌瑟瑟发抖,小脸儿煞白,当然不会出去,没等说话,只听那男人又道:“别他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惹爷不高兴!我特么的让你出来!”   簌簌感到了他的怒火,强压下心中悸动。   “大公子要干什么?”   薛秦面色越来越深沉,“少他娘的跟我废话,你乖乖地出来,爷心心好,可能不让这见血了!跟我耍花招,你试试?”   “大公子冷静,我已经是霍大官人的人了,跟薛家没有关系了。”   薛秦一声冷哼,“没关系了?你她娘是我的,死了都是我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特么是我的!谁跟我抢,我就弄死谁!给我上!”   他前头说完,后头也没了耐心,当即便下了令。   那几百个大汉几近瞬时就给簌簌的小屋围了个水泄不通。   有人立马开始砸门,“咣咣咣”声震耳欲聋。   簌簌脸色煞白,浑身战栗,眼见着那门摇摇欲坠了似的,就当这时,突然听见一人一声呵斥。   “住手!”   簌簌心一惊,因为那声音!   月洞门处,一少年凛然现身,人不是别人,正是陆少泽。   “放过她吧。”   陆少泽朝着那薛秦,眸光炯炯,不卑不亢。   薛秦一见是他,愤怒可谓更达到了极致,一声冷笑。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他娘的算哪个葱?从哪冒出来的,也配跟我说话!我数到三,你若是不给我滚,爷今天就先拿你开刀!!”   屋中的簌簌一听薛秦这话,立马就想起了前世,当下便朝外喊着,“少泽哥哥,走啊,走啊!别管我!你别管我!”   簌簌当真是急。此时还用想,前世打死陆少泽的人必然就是这薛秦。   他不是人,是真下的了狠!   思及此,簌簌便更是心都要熟了,连连再喊。   “少泽哥哥走吧,走吧,不管你的事,你快走吧!”   小姑娘在屋中喊了很多声,但并未得到任何回音。   陆少泽心甘情愿。他知道他势单力薄,打不过薛秦,但他 无法做到坐视不理,一想到她被薛秦这个禽兽抓回去,他心如刀绞,恨不得一头撞死。   那屋门别说是这么多男人撞,就是一个人撞也挺不了一炷香。   他能拖延的一时是一时,当下便道:“若是解气便可,大公子大可把气都撒在我身上。”   那薛秦本来就满心怒火难以发泄,如此更怒,一声冷笑,“好特么一个痴情种子!爷成全你,让你做这英雄!来人,给我打死他!!”   “不要!”   簌簌呼吸都停滞了! 第30章 身份 身份   屋外顿时响起了拳打脚踢的声音。   “少泽哥哥!”   “簌簌, 别出来!!”   屋中的小姑娘脸都吓白了。   外头那声音,加上前世陆少泽之死,她岂能坐的住, 瞬时想也没想, 直直地便奔了门去,但一把被巧云拽住。   “姑娘不能出去!”   “我!”   “那薛秦如此狠戾, 陆少爷已经激怒了他,姑娘出去了也救不了他。陆少爷明显是在为姑娘拖延时间, 姑娘出去了, 岂非枉费了他的良苦用心。”   簌簌知道, 知道陆少泽是在拖延时间。   这等大事, 吩咐都不用吩咐,肯定早有人出去给霍寻报信儿了。   但霍寻人在哪?   今晨天未亮, 他就出了去,人必然不是在城中的什么秦楼楚馆悠闲自得,到哪去找他?   如若一直也找不到人, 怎么办?   看出那陆少泽是想拖延时间的不止是她二人,还有薛秦。   薛秦一脸阴鸷。   他不怕拖延, 更不怕那男人回来, 甚至巴不得他回来。   他不回来, 他也会找到他头上, 给他好看!   这美人儿他薛秦要定了!   院中, 殴打之声更甚!   ****************   光天化日, 陶苑像进了匪贼一样。   如意斋院中, 个个人心惶惶,几个多嘴的丫鬟也都各个瑟瑟发抖,但嘴没闲着。   “便早说了, 爷惹不起那薛大公子的!不会牵连到你我吧!”   “薛大公子要的就是她,应该不会牵连我们。”   “都是那顾簌簌惹的祸!赶紧把她抢走吧!”   这第三个说话的人,生的妍姿俏丽,正是香之。   她眼下害怕虽害怕,但更为兴奋和期待,希望极了那薛大公子把顾簌簌抢走!   对那顾簌簌来说这是祸事,但对她来说可并非。   眼下这些日子,那顾簌簌穿的戴的和她穿的戴的简直是天壤之别。虽然爷对下人也不苛刻,这陶苑的丫鬟吃穿都比别旁人家的下人好的多,但她怎么跟顾簌簌比!   香之心不甘,总觉得是她抢了她的东西,占了她的位置!   明明都是穷苦出身,差别怎么这么大?   要是没有那顾簌簌,爷便会宠着她了。   一想到那男人的身姿相貌,香之便脸红心跳。   另外几个丫鬟继续说着。   “这下子爷怕是要惨!”   “是啊,你没听过一句话么?薛秦就是这安庆府的王法!”   “当然听过了,什么事情是薛家摆平不了的?他手中的命案还少了?”   “不错,知府和郡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他们的官儿再大,和郑国公相比也是小的。太子身边的人,谁不万分恭敬呢!它日太子登基,那就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谁敢惹半分?薛家在安庆府的地位是铁打的!”   “谁说不是呢,咱们爷就算和高郡尉走的再近,这口气也得憋着咽下去了,便盼着薛大公子能得饶人处且饶人,得了人便罢了,别再找爷的麻烦就是万幸了!”   她人皆是点头。   *****************   陶苑里头声音极大,但隔着远了,外头听着到不甚清晰,只断断续续的。   府上大门敞着,柔娘在外边,探头探脑朝里面张望,只见司阍被绑,院内狼藉一片,被打劫了一般,里头远处那时而高起的声音听着就可怕。   她“啧啧”了几声,撇了撇嘴,笑了。   那小白眼狼到头来不还是得落到她的手上,大公子的手上。   一想到那霍寻!   柔娘更笑了。   呵,这下他傻眼了吧,他这就叫活该!   还敢打了她儿子!   她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有什么本事?还敢跟大公子较劲!   能比?   大公子是什么身份的人,他一个外地的商人也敢惹,现在就是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他便等着跪在大公子面前吧!   柔娘心里当真是痛快的很!   那霍寻,也是白瞎了副好皮囊,现在爽了,大公子能让他出了安庆府就算怪了?   呸!活该!   活不活得过明天都是两说!   柔娘瞧望了几眼,站直了身子,转身翻了个白眼,心情大好地走了。   眼下以后的日子显而易见,她怕是要坐在金窝中过了。   离开陶苑后,柔娘并未回薛家,去了她自己的家。   十几年前,她家倒是并没有一贫如洗,穷的都过不起了。柔娘聪明的很,怎么弄不到钱。   是那小白眼狼三四岁便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给了她灵感。   像她家这种地位的人,便是能吃得起饭,也就是饿不死而已,大富大贵想都不要想,但够上薛家可就不一样了。   是以,她带着那小白眼狼投奔了三房夫人余氏,后又特意在中秋家宴那天假装崴了脚,让她去露面。   结果便是果然不出所料,那小人儿顿时在府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切都朝她计划着的发展了去。   可谁想到出了这变故!   差一点,她苦心了这么多年的这一切就要变成镜中花,水中月了。   好在老天有眼。   柔娘口中哼着小曲儿,笑容满面的回了家。   大公子和薛六爷自看上了她的女儿后,没少给她钱。   她给儿子买了个小贱婢伺候。   眼下距离顾生被打,已经有了快一个月。   顾生也算是复原了。   柔娘回了家后便把那婢女撵了出去。   顾生一看母亲如此笑容可掬,眼睛都冒金星了般。   “娘,大公子把妹妹抢回来了?”   柔娘坐在了床边儿,洋洋自得,“噗”地一声就笑了出来,声音倒是不高。   “你说呢,呵,大公子出马,那个姓霍的算个什么东西?能比?他也配?以为有几个钱,就了不得了?笑话!这下子,等着吧!有他好看的!”   顾生兴奋地骂了一句,“太好了!娘,那妹妹还能弄到钱么?”   柔娘笑着瞥了儿子一眼。   “当然能,呵,你以为什么,那小狐狸精能要了男人半条命了!若不是她,换做旁的女人,大公子也不能这样。说到底,是我儿命好!你呀,便等着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坐享荣华吧......”   她说着宠溺地推了一下儿子的头。   顾生搂住了人的手臂,贱兮兮地笑了起来,拖着长音,“娘——”   柔娘在家中坐了一会儿。一盏茶左右而已,她还是走了,兴奋地呆不住,到底又寻思着去看看动静。   走在街上,她脖子扬的都比往日高了,甚至想什么时候自己应该去看看宅子。   这般高姿态地走到了蓥华街,突然见前方集聚了很多人,瞧着似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个人议论纷纷,人越聚越多。   此处邻近高郡尉的府邸,原断不该集聚这么多人,谁敢?   柔娘好信儿,也极为好奇,就往前赶了两条街,过去寻看缘由。   这般刚刚走近,也没用她出口相问,便听到了一些人的只言片语。   “人已经被带走了......”   “高郡尉.......”   “按察副使之死.......”   “前段日子的库银劫案.......”   “太子亲来办案........”   “呆了两个多月.......”   “郑国公来接的.......”   柔娘越听越糊涂,但却又好像听出了什么,尤其是听到了什么“郑国公亲来相接.......”   郑国公来了安庆府之事,柔娘知道。   便就在三日前,从薛老夫人那听来的。   此事,整个薛家基本人人都知晓,还修整了房屋,做了迎接的准备。   但人来干什么,老夫人不甚清楚,柔娘自然就更不清楚了。   话说那郑国公,柔娘其实多年前在薛家还见过一面。   此番听到了这人,柔娘自然是更好奇,且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向人群中一个男子打听了打听。   “这,怎么了?发生了什么?郡尉家怎么了么?”   那男子是个小贩,正翘首朝着路上张望,听到有人问起,倒是也不吝啬相告。   “啊,你还不知道,哎呦,太子,太子来咱们安庆府了,据说来查几个月前的库银劫案,在咱们安庆府呆了两三个月呢,那库银劫案和按察副使之死的案子如今被太子给破了。刚刚拿了人!高家这回算是完了!你说,胆子也真是够大的了,皇家的库银也敢劫!不是已经够有钱了么?怎地还不满足?”   “太......子......”   柔娘一听心哆嗦起来。   也难怪,那可是太子,谁人听到都会吓的不轻。   “所以,郑国公是来接太子回京的?”   “那便是了。”   那小贩笑着答着。   因为与薛家的渊源,整个安庆府,大部分人都知道郑国公,亦是知道那郑国公是太子身边儿的红人。   柔娘了然,和大部分人一样,心口狂跳着。   这等天潢贵胄真的只消听听便让人浑身哆嗦。   而后,她脑子还没待反应过来什么,便突然被身旁那小贩拍了两下胳膊,“来了来了!”   柔娘应声,顿时心肝乱颤地朝着街上望了去。   百姓已被拦截在道路两旁,马路宽敞,一望到头,不时,只见一辆马车奔驰而来,其车旁一男子四十多岁,锦衣绸缎,面色凛然,虎虎生威,御马在侧........   柔娘看得清清楚楚,人正是她有过一面之缘的薛老夫人的表弟,郑国公!   而他身前,另一个御马之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明目朗星,英姿飒爽,生的仪表堂堂,亦是衣着不凡。   柔娘霍然瞧见他,心口猛然“砰”地一下,眼睛立时瞪得溜圆,而后急切地抬手使劲儿地揉了下眼睛。   但怎么揉也是看的清清楚楚,那人竟然是那霍大官人身边儿的卫小哥?!   脑中蓦地“轰隆”一声,柔娘转瞬便意识到了什么,一颗心哆嗦乱颤,浑身都跟着颤了起来,立马便又去看那马车。   一切只在须臾。   马车驰骋,车窗帘子随风飘起,只见那车中男子面如冠玉,神色肃然,一身贵气,俊脸时隐时现,却不是那霍大官人霍寻又是谁?!   柔娘:“......!!” 第31章 掉马 屋中的小簌簌也是一下子坐在了地……   柔娘:“......!!”   柔娘的腿顿时一软, 目瞪口呆,傻了眼,转瞬便失魂落魄了般。   太子的马车一过来, 其他人都探着脖子小心翼翼地张望, 不知不觉地往前挤,人群中, 便唯柔娘脸色惨白,惊恐慌乱, 忽地转身跌跌撞撞地往出挤, 哭都找不着调。   这, 这可是出大事了呀!!   妇人出了人群后, 可谓连滚带爬,牟足劲, 红着眼睛,疯了一般地往家跑。   待到了家中,一把拎起床上翘着二郎腿, 正悠闲自得的儿子。   “收拾!立刻,马上!叫陈五备车, 要多少钱, 给他多少钱, 你我马上出城, 快点!”   “啊?!怎么了娘?”   顾生自然是蒙头转向, 但一看他娘那副魂飞天外的模样也知道事情万分火急。   柔娘声音已经夹杂出了哭腔, “快着点啊!没功夫了, 没功夫了,摊上大事了,那霍寻竟然是, 竟然是当朝太子!!薛家完了!大公子完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啊?!”   顾生一听舌头都打颤了,人瞬时还不傻了,“咣当”一下从床上掉了下去。饶是再不着调,也立马跌撞着连滚带爬地奔了出去。   柔娘接着便发足狂奔,奔回了薛府带她的银子,她的钱!   她慌乱地收拾着东西,眼下当然是挑着贵重的物品拿,这般手忙脚乱地装着,突然看到自己小金库中的那块晶莹剔透的白玉,蓦地手一颤,眼神一阵飘忽不定。但仅此一瞬,她立时把那东西连着其它贵重的都装在了一起。   ************   薛老夫人房中。   人听到消息,腿立时便站不稳了,脸色陡然煞白。   “还不快把人叫回来,把人叫回来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老夫人,来,来不及了呀!大公子已经已经杀进去了!”   薛老夫人脑中犹如五雷轰顶了般,人颓然瘫倒了下去.......   ************   薛秦这头是来不及了,况且他浑然不知。   ************   陆少泽几日前就看出了端倪。   他知道簌簌之事那薛秦不会善罢甘休,亦知道薛秦来陶苑找过那霍大官人,更是从小书童盯梢时听到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了大公子和那霍寻谈了笔生意,疑似要将簌簌买给薛秦。   陆少泽一直在暗中盯着动静,如若那事成真,逼不得已之时,他豁了命,也要保她逃离。   所幸那霍大官人并未如期赴约。   但陆少泽并未放松警惕。他太了解薛秦。   果然,昨日傍晚湖心水榭突然集聚众多打手,让陆少泽猜测薛秦,是要强抢簌簌!   他几近一夜未睡,第二天早上眼睁睁地看着那边动了!   他与小书童急着赶过来报信儿,却还是差了一步,那霍大官人刚走。是以,他二人便兵分两路,一个留在了陶苑,一个追了去。   小书童,半大的孩子,想方设法地传着消息。   **************   萧珏的消息确是从一个孩童的口中得知的。   他今日来拿人。   高家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事情结了后,他被前簇后拥,从高府出来之时,一个十一二岁的孩童不顾士兵的阻拦打骂和推搡,奋力地向他奔着。   “霍大官人,你家被歹人带人硬闯了进去!”   萧珏自然是被突然的相唤吸去了目光。   男人从容不迫,转头循声看去。   只见一个小书童红头胀脸地被人架着,一脸焦急,见他与自己对了视线,忙不迭地再度开口,“霍大官人,有歹人要抢簌簌姑娘,你快回去看看,救救她吧!”   萧珏眸光不可察觉地微微一变,与卫青梧对上了视线。   俩人心照不宣,没用言语却是也都猜到了这所谓的歹人是谁?   郑国公不明所以,但一听这话不免大怒,“如若是真,岂有此理!谁人这么胆大包天?”   太子面色冷然,一言未发,朝马车走了去。   一路驰骋,马车不时便到了水云巷。   卫青梧为萧珏掀开车帘,萧珏尚未下车,抬眼朝那陶苑四敞的大门一看。   小童所言虚实还用说?   郑国公登时火冒三丈。   “放肆!来人!”   他话声刚落,却见太子抬了手。   郑国公立时恭敬地躬下了身,不敢言语。   萧珏本也算是半信半疑,但眼下这般模样,还有什么可疑。   他剑眉蹙起,瞧着,旋即“嗤”地一声,笑了。   先被派回来了的手下刚去探完出了来,“殿下,簌簌姑娘没事,一直躲在了房中,三百多个打手而已,现在解决他们么?”   萧珏眸中的杀气显而易见,面上却是温和,不紧不慢地转了转手上的扳指,语声也极为平淡。   “等等,孤想听听他说什么?”   *****************   陶苑中,那殴打之声没有半丝减小。   薛秦的脸上带着狠厉。   “给我往死里打!陆少泽,这都是你自找的,不过你放心,爷今天会先留你一口气,让你看看那姓霍的回来了又能怎样?让你看看,爷是怎么剁了他,怎么把他大卸八块的!他死了,顾簌簌还他娘的是我的!”   他负手立在那院中,面色深沉可怖,每说一句话都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薛秦知道必然有人通知了那姓霍的。   很好,他就在这等他回来。   屋中的簌簌泪汪汪的,小脸苍白如纸,浑身颤抖,若不是巧云,她不知道冲出去多少次了!   眼下她也看出了这薛秦不止是要抢她,还要要霍寻的命!   听了他这番话,簌簌更怕了。   外头有好多好多,少说也有二百多个提着刀的男人!   霍寻好像就四十多个打手,肯定打不过呀!   小姑娘吓得直抽噎,正这般越想越怕,外头脚步声响,有人过来笑嘻嘻地报道:   “爷,那姓霍的回来了。”   簌簌心口更是狂跳不已。   外头。   那薛秦听闻,终于抬手叫了人停。   陆少泽几近奄奄一息,口中兀自还在叮嘱着,“簌簌别出来,我撑得住.......”   但声音已经几不可闻,此时,更没人听他说什么了。   薛秦眸光凛然阴沉,转过身去,朝向了那月洞门,死死盯住了来路。   他早探明白了,那霍寻一共就四十多个打手,今日带走了二十多人,留下看府的二十多个废物已经被他的三百多人给砍了。   眼下接着,便是他为刀俎,那姓霍是鱼肉,他特么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过后,找个替死鬼山贼顶罪,一了百了,事情就这么简单!   高郡尉和许太守就是明知道是他做的又他娘的能怎么!   有表舅公撑腰,谁能怎么他?   他阴沉地立在那,远远地看着,渐渐地,只见那男人出现,身旁就带了一个姓卫的随从。   薛秦唇角一动,满脸的不屑与鄙夷,扬声,“爷还以为你没种回来呢!”   一句话后,一挥手,众打手拎着长刀立刻便出了去,将萧珏与卫青梧围在了中间。   屋中的小簌簌听到脚步声,抬手擦了下小脸儿,立时奔去了邻近的窗边儿,开了一点细缝,泪汪汪地瞅过去。   她所在之处,看不太着月洞门之外的情况,但窗子开了一些,外头的声音更清晰的传了进来,是那男人的声音。   “说说,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爷让你死!”   萧珏唇角一动,“我怎么惹了你?”   薛秦眉头一挑,恶狠狠地道:“怎么惹了爷,爷今天就让你死的明明白白。你出去打听打听,全安庆府谁敢惹我薛秦!我薛秦是堂堂京城正三品高官,国公爷的外甥孙,有当朝太子的光环护佑,安庆府的知府郡尉都对我都敬让三分,你算个什么东西?!睡了爷的女人,打了爷的小叔叔,爷没跟你计较,愿意花钱买回爷的看上女人,给足了你面子!你到好,敬酒不吃吃罚酒,爷让你三天内送人,你把人给爷送哪去了?!嗯?!”   “哦。”   薛秦说了一堆,岂料对方面不改色,被围着,竟然半丝惧怕之意都无,只敷衍一般地回了他一个“哦”。   薛秦当即额头上青筋暴起,发指眦裂,抬手便要让他的人上,但这手还没待抬起来,只见对方不紧不慢地伸手弹掉了刚刚落在他袖子上的一片叶子,冷冷淡淡地道:“那若是孤,现在不想护佑你了呢?”   薛秦那抬了一半的手蓦然一抖,脸上的暴怒之色陡然消失而散。   刚刚他听到了什么?   “什......什么?”   薛秦说话的声音和气势瞬时弱下去了一半。   屋中竖着耳朵听外头动静的小簌簌和巧云也皆是听到了,身子都是一抖。彼此心口狂跳,面面相觑,浑身仿佛都烧了起来一般,但没人说话。   那薛秦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说什么?”   萧珏会重复给他听就怪了。   男人一言未发,这时,只冷冷清清的一抬手,霍然,四周便飞出了如林羽箭。   箭无虚发,三百多人顷刻倒了一大半。   那薛秦顿时宛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惊慌失措,睁圆了眼睛,彻底蒙了,接着也没待他再说出什么,心口猛地一沉!   因为视线所及,远处前方,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锦衣男子,脸色煞白,躬着身,急匆匆地过来,人正是他的表舅公,郑国公!   那郑国公看都没看他一眼,跑过来,直接到了那男人身后,忙不迭地“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声音都是颤了。   “老臣该死,老臣罪该万死,断断没想到是薛家的畜生胆敢如此冲撞殿下!殿下恕罪,老臣百死难赎!愿意受罚!”   那薛秦一听,头上犹如五雷轰顶,目光飘忽游离,腿登时软了下去,再也站不住,“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同样,屋中的小簌簌也是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第32章 回京 回京   郑国公慌了。   他与孙将军本在门外候着, 断没想旁的,若非薛家掌家的薛忠——他的那表侄子慌慌张张的来了,跪在他面前说了这事儿, 他还不知道那歹人就是薛秦!   郑国公怎么也没料到, 薛家能和太子扯上什么瓜葛!   太子是来查案的,只会接触这安庆府的一些当官的, 和薛家理应是边儿都沾不上。   他就想不明白,薛家怎么就能惹上了太子!   郑国公火冒三丈, 何止是生气!   但现下说什么都没用, 他匍匐在地上, 颤着身子, 亦是一眼都未看那薛秦。   “请殿下下令处死这畜生!”   这态度他必须摆明。   那薛秦是作死。   他闯了太子的府邸;杀了太子的手下;觊觎太子的女人。   这三条,任意一条就够了, 以太子狠厉的个性,薛秦必死无疑。薛家横行霸道多年,难逃其咎, 也落不了什么好下场,保不住, 也不值得他保。不连累他就不错了, 他也断不会保。   那薛秦一听, 脸色如白纸一般, 抖得宛如筛糠, “表舅公!表舅公救我!”   郑国公如何救他, 现在巴不得不认识他!   他面色凛然, 对薛秦的话非但未回,依旧看都没看他。   萧珏给了卫青梧一个眼色,淡淡地道:“叫人把这儿收拾收拾。”而后, 人便走了。   卫青梧躬身应了,直奔薛秦而去。   薛秦大惊,仿佛这时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完了!   他顿时转过身去冲着离去的男人,猩红着眼睛,连连磕头求饶,声音颤着,大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殿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求殿下饶过小人这一次,放过小人吧,殿下殿下!”   顷刻,嘴被卫青梧用什么东西堵上了,带去了别处,一路只断断续续地发出呜呜之声。   ***************   萧珏走进了逸翠轩,那院中都傻了一般的丫鬟一见到人,“噗通噗通”几声全跪了下去,而后鸦雀无声。   适才院外之事,她们自然是都听到了。   早也知官人不似寻常人,但只道是辽东的风水养人,官人家境优渥,教养使然,断断没想到,这是皇家天颜,乃天潢贵胄!   她们寻常百姓,哪想到有生之年能见到这等身份的人,惊的一个个不敢言语,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萧珏进来也没瞧她们,这院中有个奄奄一息的男人,吸去了他的注意。   萧珏缓而止步,居高临下,凉凉地道:“他是谁?”   丫鬟中顿时有人要答话,但还没待说,屋中响起了颇为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开门声,转瞬那白皙水嫩,惊为天人的小姑娘就奔了出来。   那小人儿脸上有惊慌,有错乱,有害怕,还有的就是陌生。   她站在门口,本来好像要奔出来,但迈出的小脚又缩了回去,怯生生地看着那男人,唇瓣嗫喏,声若蚊吟,软软糯糯,更是小心翼翼地道:“他是我的义兄,是薛家的表少爷。他想帮我拖延时间,等官人,不是,等......等回来救我。”   她不知道称呼他什么了,到底还是略了过去。   这话说完,那小模样瞧着更胆怯了。   萧珏眯了她两眼,又看了看那少年,这时身后传来了手下的脚步声。   “爷,外头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儿哭了,问他家少爷是不是死了,瞧着好像是高府门前大喊,给爷传信儿的那孩子。”   手下如此一报,萧珏也便明白了。   瞟了一眼地上趴着的男人,瞅了手下一眼,“找个大夫瞧瞧。”这话说完就奔向了那小姑娘而去。   护卫应声,立时去将人扶了起来,送去了别屋。   小簌簌眼睁睁地看着那男人过来,小脸儿越扬越高,心口“噗通,噗通”地狂跳不止。   她哪里想到了他会是太,太子......   做梦也想不到啊!   她要是知道的话,昔日,她连碰都不会敢碰他,哪敢勾引他上床,更不会那日胆大包天地不让他睡觉,脱光光地钻进了他的被窝,勾他做那事.........   此时回想,吓的不轻。   眼瞧着那男人越来越近,她下意识地便往后退。   那小脑袋中想的就多了。   天呐,她这是惹了多大的事,他会很生气吧,会不会也连她一起惩罚了呢.......   本来就害怕,再自己吓自己,这般想着腿便蓦地一软,娇柔的身子差点倒了下去。   千钧一发,那跌了的同时,蓦然,只觉得腰间一热,却是被这男人扶了住。   萧珏不仅是搂住了她的腰肢,顺势大手一动,那小人儿娇柔,他一把,她顷刻就几近贴在了他的身上。   俩人瞬时咫尺距离,男人声音低沉,“怎么了?”   小姑娘身子一下就热了起来,小脸儿灼若芙蕖。   外头丫鬟看着呢,屋中巧云也看得见,她本来就害怕,此时又加上了羞赧,脑子更乱,更不知所措了。   “腿腿腿腿软。”   萧珏唇角几不可见地动了动,低头仿佛是更靠近她的小脸儿了。   “为什么?”   “害害怕。”   “怕什么?”   “怕,怕怕你。”   “怕我什么?”   “你,你你是太子.......?”   萧珏不紧不慢地凑到她的耳边,呵着热气,哑声缓缓地道:“太子又如何?会勾引官人,就不会勾引太子了?”   小姑娘一听他这话,浑身上下,更是烧着了一般,脑子嗡嗡直响,但顺势,也是一不做二不休了,她已经给了他这番印象了,那如藕玉臂接着就勾到了他的脖子上。   “爷.......”   萧珏也是大手一动,而后更是出乎簌簌意料,那男人竟然是一把便把她打横抱了起来,接着却是没动,那般眯着她看。   俩人眸光相对,一个霸道中带着轻薄,一个妩媚中又带着胆怯。   那般一会儿,只见那男人眼睛没离开她,却是对身后的丫鬟开了口。   “收拾收拾东西。”   众丫鬟齐齐躬身。   接着,簌簌便被他抱着她走了。   小姑娘心肝乱颤,那一路上眼神儿没变,便就那么一直盯着这男人看,目光很是虔诚,搂着他脖子的小手紧了又紧,脑中嗡嗡直响,心中也是杂乱如麻,好像根本不怎么转,什么也不知道了。   萧珏所到之处,丫鬟小厮躬身垂首而立,谁也不敢抬头,不敢言语。   如意斋中的几个丫鬟听说了事情有了那天大的反转,一个个吓傻了,奔向过来相看。   这般过来,正好看到太子抱着那顾簌簌朝着陶苑大门而去。   几人赶紧都低下了头,偷偷瞧望,没人敢言语,但心中自然是没什么都不想。   谁人都一清二楚,那顾簌簌是真真儿的麻雀变凤凰,飞上枝头了!   而那官人.......   几人嘴闭的严严实实,为往日里议论他惹不起薛大公子而汗颜后怕。   ********************   区区半日的功夫,高郡尉下狱,高家被封;薛秦死了;薛家被抄;那霍大官人乃当朝太子.......   一连五个消息,一个比一个刺激,可谓杀的众人措手不及!   “高郡尉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那薛秦死有余辜,这些年被他弄死的人还少么?”   “薛家人人品极差,横行霸道多年,这下可真是栽了个透!活该死了!”   “那霍大官人竟然是太子?我说怎么如此龙章凤姿!”   “那小妾也太有命了!怎么这般有福!便说她掉进金窝子了,还真是金窝子啊!纯金的不是!”   海棠楼、祥瑞楼、花上枝头三家名铺,以及整个安庆府上流圈子里的人们讨论的基本都是此事。   轮到薛家,便是鬼哭狼嚎了一般!   正所谓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善恶也是终有相报。薛家人自作孽不可活,这是他们该有的报应。   **********************   柔娘与顾生的马车跑的再快,没有这消息传得快。   顾生颤微微地道:“那妹妹要要要去京城了,以后要飞飞飞飞黄腾达了......如若生下个儿子,那那那那可是太子的儿子.......管皇上叫叫叫爷爷.......来日太子登基,那那那那.......妹妹生的天仙儿似的,有没有可能将来成了正宫娘娘?”   还正宫娘娘,太子的一个妾就吓死人了!   柔娘一个字未回。   她只一听京城二字,身子便是猛地一个激灵,眼神飘忽不定,心中有着一种极其不好的感觉,但什么都没说,只扬声催促那赶车的陈五。   “快着点!再快着点!”   *************************   簌簌是一路被那男人抱着上了马车的,而后不久,巧云等人抬着她的东西出了来。   小姑娘一直脑子都是蒙蒙的,待看到巧云终于出来了,急着伸出小手去拉她上车。   巧云抬头,与她相识一笑。   “姑娘。”   继而上来了后,车帘下落,俩人的手便握在了一起,眼中都湿漉漉的。   “姑娘这回不用害怕了。”   是啊,这么多天来,簌簌仿是直到此时,一颗心方才彻底落了下。   小姑娘点头。   她稳了许久,知道她们这是要启程去京城了。   适才,她看到了外头的模样。   有好多好多,好多好多的士兵。   那阵势,簌簌哪见过,做鬼魂儿的时候都没见过。   她掀开车窗的帘子,朝外瞧了瞧,想着安庆府,她应该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此处对她来说倒是也没什么可留恋,若是有,唯一人吧。   簌簌开口问道:“陆少爷的伤势要紧么?”   巧云道:“奴婢特意打听了,伤的肯定是不轻,需要养一阵子,但性命无大碍,已经吃过药,睡着了。小书童和他母亲高氏在照顾,姑娘放心便可,这医药的费用,官人,啊,呵呵......”   她说了一半,停了下来,改了口,“殿下,都给付了。”   “嗯。”   簌簌点了点头,而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交给巧云。   “我瞧着马车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你再进去一趟,帮我一个忙,把这个交个陆少爷的母亲,让她倒时候再转交给陆少爷。”   巧云应声,接过了信便揣在了怀中,微微一笑,“姑娘放心吧。”   簌簌点了点头。   那信是她很早以前便写了的,写的时候巧云在一旁研磨,看到了。里头没有什么旁的,说的是一些价钱即将要暴涨的谷物和药材。   确确实实,是她老早便想给陆少泽的一封信,算是报答.......   巧云不时便回了来,车也没一会儿便缓缓地动了。   簌簌掀开车窗一角,瞧着外头的艳阳天。   前路茫茫,她又将去一个全新的地方了,且不知以后又会是何种样子....... 第33章 东宫(捉虫) 东宫   太子回京, 沿途的仗势自是不必说。   孙将军与郑国公带兵护送,两辆马车居中,前后众兵相护, 后头押着囚犯, 队伍蜿蜒迤逦,壮观又肃穆, 只消瞧着便令人生畏。   队伍日出而行,日落而歇, 晚上遇上驿站便停在驿站休息, 倘使没有, 露宿野外, 炊烟生火之事也是有的。   小簌簌一路没少掀着车帘看景。   前世她几近一直呆在了薛府后院,后来死后魂附玉中, 玉的主人,那京城的官家小姐也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般大好山河, 自然景象,牛羊马鹿的, 其实她见的并不多, 几近是没怎么见过, 是以此时看什么都新鲜, 这沿途一路, 还觉得颇为有趣。   只是与那男人交流的不多, 除了有一次停在驿站, 晚上他叫她过去侍寝,一如既往地对她为所欲为了几番以外,几乎和她没什么交流。   那日小簌簌还是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后第一次伺候, 一动不敢动,半丝不敢违拗。他想怎样就怎样,虽然以前也差不多,但这一次她明显更为胆怯害怕,也更为顺从和乖巧。   那男人也是毫没客气,且不知是沿途一路禁的久了还是怎么,释放的很彻底。   簌簌至今还记得自己烧红着脸,蹲在两椅之间,双腿打颤的那次,完事后她一宿都没大缓过来。第二日昏昏沉沉地在马车上睡了一天,而后好几日都不敢看他,甚至庆幸没与他同车。   俩人的马车一前一后,那男人一直和卫小哥同车了。   簌簌也是直到前几日在驿站中一次耍耳音方才知道,那小哥的全名叫卫青梧,是太子的贴身护卫,自己是个正四品大官儿不说,家世也极其显赫,是参政宁远侯的嫡子。   前世,她魂附玉中,似乎还听那官家小姐与丫鬟提起过这位宁远侯嫡子,具体说了什么,倒是记不得了。   说起那官家小姐。   不得不说,簌簌此番去京城,除了为改变前世的命运而心悦以外,内心深处,想起那官家小姐也很是心悦,且不知自己能不能与她再相见?   那官小姐叫程姝,出身极高,过世的祖父是晋朝开国元老,太-祖皇帝的拜把子兄弟,其人生的极美,且才色双绝,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据说昔年还冠有京城第一才女的美誉,只是为情所困,终身未嫁,甚至连门都不愿出,更是早早地便香消玉殒了。   彼时,簌簌天天听她读书弹琴,看她画画写字,与她朝夕相对,一度最欢喜的事儿就是看她笑了。   她难过的时候,簌簌很慌张,常常手忙脚乱地跟在她旁边一直哄她,给她讲笑话逗她,即便她听不见。   此时想想,小姑娘小脸儿一红,觉得自己那会儿像个小傻子。   这般没事儿瞅瞅外头,再胡思乱想一会儿,饿了便吃,渴了就喝,困了就睡,如此将近两个月后,马车终于抵达了京城。   “姑娘,到了到了!”   正午,巧云掀开车帘,瞧着远处庄严肃穆的城楼和隐约可见的城门朝着簌簌兴奋地道。   簌簌自一早知道今日便能入京开始,小心口就“噗通,噗通”地狂跳,想起来就紧张。   她也顺着窗外望去,但见长路畅通,两旁士兵林立,行人都已退避让路。太子的马车长队,一路无阻,长驱直入。京城街头亦是如此,大中午的本来正应该是最热闹的时候,但事实上街上恰恰相反,只有马蹄之声,极为肃穆。   簌簌和巧云早就落下了车帘,乖乖地坐着,不敢再没见过世面一般随意乱看。   俩人的脸色都有些冷白,手也都有些发颤。   是吓的。   她们出身低微,以前都是小穷姑娘,何曾见过这般景象,何况都是初来京城,这可是天子脚下。   入了城后,马车一路向东,不知又跑了多久,突然渐缓停了。   簌簌俩人未敢动,彼此面面相觑,不时,但听脚步声响,外头响起了一个颇尖的声音。   “姑娘,该换轿了。”   簌簌前世魂附玉中之时,随那官小姐入过皇宫,在皇宫之中听到过这种声音,知道对方应该是个宦官。   小姑娘急忙应了声,巧云立马推开了车门,先下了去,然后扶着簌簌下来。   小姑娘小脸儿还是有些冷白,门开了便瞅向了那来人,只见其躬着身,瞧着三四十多岁的模样,满脸堆笑,和善的很,簌簌没开口问,对方便自报了姓名。   “奴才曹英贤,是太子府的公公,奉殿下之命,前来接姑娘入府,姑娘该换轿了。”   小簌簌听她说着,也看到了停在他身后的小轿,点头应了声,但也不忘转头朝马车前头望去,见不知是谁,也来接那男人。   萧珏被人前簇后拥着,也在此处下了来。   眼下陌生,簌簌胆怯,便一直朝他望,不时,那男人好像是感到了她的目光,也朝她这边瞅了一眼。   那目光一如既往的凉薄冷淡,仅此一眼也便罢了,不时便转了头去,边走边行,和那来人不知说了些什么。   曹英贤道:“太子入宫面圣了,姑娘莫怕,沿途奔波劳累了,随奴才先行回府歇息吧。”   “嗯。”   簌簌被他叫回了神儿,又点了头,想来自己是有些害怕,让他看了出来。   曹英贤还是那般和气的样子,转过身去,掀开小轿的帘子,请人上去。   他的眼睛尖的很,也量谁瞧见这小人儿都得发自肺腑地称赞一句绝!一看就能受宠。   小簌簌上了轿,心里慌慌的。   之前这来京的一路,她只顾着想改了命,这辈子不会早死了,往后吃的好,喝的好,穿的好,用的好,还有月钱拿,没准还能再见到那官小姐,就想高兴的事儿了,此时这小轿一上,方才心里又慌了,不知太子府里都些什么人,自己来日又会怎样?   簌簌等女眷在此都下了车,由太监曹英贤接回了太子府。   小簌簌的轿子从太子府侧门而入,入府的一瞬,消息便如风一般传开。   “太子带回了一个小姑娘!”   这曹英贤一早便出去等了,也是晨时就命人打扫了玉香居,府内的女眷一见便知道这是又有女人要入府,早早地便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玉香居,果不其然!   *******************************   斓月苑   胡良媛听罢,花容不悦,怫然作色,玉手拍在了桌上。   “又入府一个,还安置在了玉香居!殿下也太偏心了!”   那玉香居景色美,布局佳,常年阳光充足,关键的是离着太子的景乾殿甚近,且一直空着,谁人不想去!   侍女萍儿摇头,“良媛,会不会是曹公公的意思。”   胡良媛咬着艳艳红唇,哼了一声,“他算个什么,一个阉人,哪有那胆子!还不是殿下允的!”   这胡良媛是五个月前入府了,教坊舞姬出身,生的很美,那叫一个千娇百媚,入府便被封了良媛,也可见太子喜欢,但她来了后没几日,太子便被派去了安庆府。   她入府后便相中了玉香居,恃宠而骄,与太子提过想去的想法。   太子理也没理。   那会儿瞬时的冷漠冷淡,让胡良娣心颤,始终还是颇为在意的。   眼下那素未谋面,也不知哪来的野丫头,来了就住了玉香居,胡良媛心里有气!   “侍过寝了?”   她凤眸抬起,问道此事之时可谓是心都颤了。   这侍寝之事自然是她更在意的,且是她心中的一个痛点!   她入府的第三夜,太子便召了她侍寝,可她倒霉的紧,还未被送去景乾殿,便发现来了月事。   过后她花了好多银子向曹英贤打听太子的态度。   曹英贤只笑说,“太子什么也没说。”   那事儿之后没几日,太子便去了安庆府。   侍女萍儿答道:“这个却是不知,奴婢猜应该还没有吧。”   胡良媛自然是也希望还没有,但又觉得不大可能,这沿途少说也要两个月,那便至少认识两个月了,还能没有!   萍儿看出了主子的心思,“良媛,也没什么不可能,太子妃不是也没有么,否则她为什么回娘家呀!”   胡良媛一想到太子妃,倒是笑了。   “强扭的瓜不甜,太-祖皇帝定下的婚约又如何?殿下不喜欢她便就是不喜欢,她的脾气也是大,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呵,和殿下叫什么劲!”   萍儿见主子露了笑,也笑了,抬手缓缓地为她揉了揉肩,“要说喜欢,殿下还是喜欢良媛您!”   胡良媛丹唇一扬,但眸光转眼便微微一变,归根,她还是在意那小姑娘的相貌。   “你去瞧瞧。”   萍儿一听,点头应了声。   侍女出去了后,她便沐了浴,而后用最昂贵的香脂涂抹了全身子,水蛇一般的腰肢,妖娆又妩媚,也穿了她最喜欢,最显她身材的衣裳,待一切好了,对着镜子看着自己,再一想到太子,便脸红心跳了起来。   这般过不多时,她终于等回了那前去的侍女。   萍儿脸色苍白的回来,手甚至有些抖,低着头进来,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她前脚迈了进来,便听见良媛唤她。   “如何?”   侍女心慌,便就是因为看到了那小姑娘的容貌。   听良媛相问,她也便抬了头,这时方才发现良媛换了衣裳。   打眼这般一看,她便好似一朵大芍药一样妩媚艳丽。   原萍儿发自肺腑地觉得自己的主子美,直到看到了那小姑娘。   那小姑娘看着没这么直白的艳,甚至打眼一看还很清纯,但那清纯之中夹杂着的媚色妖里妖气的,她若看人一眼,堪堪能把人的魂儿勾出来,妥妥的一个小狐狸精啊!   萍儿适才看到了人,足足愣了好几秒,此时再看自己的主子,相比之下,便美的很俗了。   胡良媛断不知自己的侍女心中在那般想,听人不答话,秀眉蹙起,极其不悦,“问你话呢!”   萍儿这才反应过来,低下了头,忙不迭地道:“美是美的,但不及良媛一个脚指头。”   胡良媛这般一听,笑了。 第34章 锋芒(捉虫) 惊艳   玉香居中。   巧云为簌簌脱了鞋子, 打了热水过来,先让她捂了捂脚。   此时已经时至初冬,前几日京城刚下了场雪, 天冷的很, 适才小轿之中不比马车,姑娘也没怎么动, 刚才下来的时候脚便有些麻了。   簌簌白净的小脚放入温水中,脚腕上各带着一串粉晶晶的玉珠, 配上她白的清透的肤色, 看起来让人赏心悦目。   果然, 美人的足也是美的。   “奴婢瞧着这玉香居很好, 后头还有一大片梅花园,刚才来时路过, 看园中的花儿已经开了,过两日,奴婢陪姑娘去看看。”   “那四个侍女和小太监瞅着都挺机灵的, 看着人也都很朴实。奴婢刚才依姑娘之言打点了,她们都很欢喜。”   “这屋子也宽敞, 暖暖和和的, 太子府便就是不一样, 奴婢本以为陶苑便够奢华了, 不想, 现在再瞧这太子府, 还真是小巫见大巫呢!”   “姑娘, 侍女们说,这玉香居离着爷的寝居很近呢,爷心中还是有姑娘的.......”   巧云在一旁缓缓地说着, 小簌簌只应声,没接话,实则没大听进去。   她在想什么?   在想适才送她过来时,那曹公公说的话。   他说明日会有教礼仪的嬷嬷过来教她礼仪,还说太子妃回了娘家,目前不在府上,现下府上后院的事都是由安良娣在打理,她学过礼仪后,理应先去拜见一下安良娣。   小姑娘应声谢过,但此时想的不是那学礼仪之事,也不是去拜见安良娣之事,更不是安良娣其人,她在想太子妃。   确是公公的话提醒了她,让她想起太子妃其人。   簌簌前世魂附玉中,如何能不知道,那太子妃不是旁人,正是那官小姐的嫡妹妹呀!   而她现在算是太子的小妾,如此千丝万缕,细细算来,今生她和那官小姐的关系还有些尴尬。   簌簌想来想去,觉得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也太是出乎意料,自己便是怎么也没想到能和太子,以及那官小姐的妹妹扯上关系。   按照前世,她两个多月前便已经坠崖,死翘翘了,此时魂魄早就附到了那白玉中,和那官小姐朝夕相处了。   眼下今生,算是离那官小姐远了,但却是离她的嫡妹妹相对近了,说起来,这渊源也算是不浅啊!   当夜,那男人没回来。   簌簌沿途劳累了许多时日,加上外头天儿冷,屋中暖和,被褥丝滑,极为舒适,小姑娘出浴后躺在床上,没多久,便沉沉地睡了去。   第二日,教礼仪的孟嬷嬷早早地便到了玉香居中,乍一见簌簌,也是微微一呆,但旋即笑了。   孟嬷嬷知道,这被太子看上的姑娘相貌不会差,但即便是有了心里准备,这般一看,也是心一颤。   这小姑娘的模样,实在是太打眼了,说句倾国倾城她也担得起。难怪太子会喜欢,会不远万里地带她回来。   男人终究是男人,再高贵的男人也都是一样的。   簌簌断不知嬷嬷在想什么,人来了,她很是虔诚真诚,听得很仔细,学的也很认真。   往昔魂附玉中之时,她听人说过,皇家对礼仪要求的甚是严格,如果没做好,犯了错误,掉脑袋也是可能的。   簌簌可不想掉脑袋。   她好不容易今生活了下来,不用早死了,说什么也得保住小命。   孟嬷嬷很是和蔼可亲,教的也很尽心尽力。   “咱们殿下是皇上唯一的嫡子,在皇子中排行老三,当今皇后是殿下的生母。殿下是戊辰年出生的,为今二十有三。这太子府三年前便建好了,但殿下今年年初才搬离东宫。”   孟嬷嬷笑了笑,“不错,咱们殿下与太子妃是今年前初方才成亲的。俩人的婚事乃是太-祖皇帝在世时亲自定下的。彼时太子妃还尚未出生,还在程家夫人的肚子里呢。太-祖皇帝与程家的渊源极深,与已故的程阁老昔年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故在晚年之时,一次宴席上定下了如若程家夫人腹中胎儿为女儿便与他的嫡皇孙结为夫妻这事。天随人愿,程家夫人果然诞下了一个女孩。太子妃去年刚刚及笄。太子在皇子之中成婚确实算是晚的,其实,便是因为一直在等太子妃及笄。”   簌簌点了点头,暗道:这么说太子妃和她差不多大。   她几次张口想问人好不好相处,但又觉不妥,最后三缄其口。   说完了太子和太子妃,孟嬷嬷便又说起了簌簌的位份和这府上的其他主子。   “姑娘的奉仪目前是太子妃嫔中最末等的位份,每月月例五两,但姑娘非池中之物,自是不愁晋位的。”   小姑娘听到关于自身的事儿,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尤其是听到月例,柔柔的小声音问道:“晋位了,月例也会多么?”   孟嬷嬷笑,“那是自然的。”   簌簌点头,暗暗地自己算了起来,一个月五两,一年是六十两。不得不说,她这时方才发现月例竟然是最让她热血沸腾和感兴趣的事。   孟嬷嬷接着说道:“所以姑娘之上,有一名昭训,一名承徽,一名良媛,一名良娣,然后便是太子妃了。”   “奴婢便先说这位安良娣,她是工部尚书的嫡女,比太子妃晚入府一个多月,为人蕙质兰心,温柔贤惠,很好相处;第二位胡良媛,是除了姑娘外,最后一个进府的,嗯.......她出身不算高贵,但入府便是良媛,可见殿下喜欢;这第三位杜承徽和第四位宋昭训分别是殿下的亲信爱将武德候和宋将军的嫡女,府上后院姑且便就这几位主子了。”   簌簌了然。   她心里还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很想问问,昭训这个位份多少月例,承徽又是多少?再高的,她倒是不敢想了,但想知道归想知道,自然是也没问出口。   这礼仪她一学便是两日。   两日来,太子一直未曾归府。   到了第三日,也不知外头是谁传的,原本平平静静,突然便像是起了一股邪风一般。   “听说了么?那新入府的顾奉仪生的跟天仙似的,极美极美!”   这话传得很快,且几近没多久便传遍了整个后院。   ************************   斓月苑中,胡良媛闻言变色。   “天仙似的?谁这么能高抬她!”   侍女萍儿不敢说话,反正自己没说过。   胡良媛本也知道那小姑娘的相貌不可能不好,本来也是极为担忧。   漂亮是女人的本钱,何况是太子的女人。   太子有钱有权,什么都不缺,不是看上女人的外表,还能是看上什么?   太子是去办案,千里迢迢的弄回来一个女人,还安排在了离他寝宫最近的玉香居,这是刚来就有恩宠,谁能不妒忌!   是自己派侍女看过了,且是那小姑娘只被封了个最末等的奉仪,让胡良媛终是放了心,但眼下又这般疯传什么美若天仙。一听这话,她便心里窝火。   萍儿道:“该不是她房中的人自己传的吧。”   胡良媛玉指掐着掌心,冷着一张艳丽的脸,咬牙切齿地道:“一看就不是个省事的!我倒是要看看,能是怎么个美若天仙法?!”   *******************   小簌簌这头浑然不知外头的风言风语,更不知道自己把人气成了那副模样。   第三日,她学完了礼仪,便按照曹公公好言相告的话,去了蘅芜苑拜见一下那安良娣。   岂料,引路侍女带着她和巧云以及冬儿刚一进了那前殿,本以为里头便就安良娣和她殿中的侍女,哪知竟是还有别人。   小簌簌一怔,眼睛缓缓地扫了一眼那奢华的殿上。   除了那正位上坐着的一个端庄典雅,仪容不俗的女子外,其下还有三人。   虽然都不认识,但簌簌会数啊!   这般一看,好家伙,全来了!   众人身份不难猜测,那正坐上,相貌温婉,瞧上去十八九岁的女子,肯定便是安良娣。   她一进来,安良娣便冲她微微笑着,但却是唯一一个冲她笑的。   其下三人,有一个相貌极艳的,簌簌猜她是胡良媛,另外两个倒是猜不出谁是谁,不过显而易见,一个是杜承徽,一个是宋昭训。   那杜承徽和宋昭训的心思和胡良媛的都差不多,妒忌又好奇。   眼下她们一听侍女来报说人来了,几双眸子基本是全盯向了门口,个人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愤愤,且不屑又忐忑,忐忑又好奇,而后便见那小人儿进了来。   目光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刻,瞬时,屋中蓦地鸦雀无声,空气都凝结了一般,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小人儿粉雕玉琢,嫩的仿佛都能掐出水来,露出的脖颈,手腕,哪哪都是清透的白皙。整个身子玲珑有致,婀娜小蛮,娇嫩丰盈又妩媚纤弱,再瞧她的脸,淡扫蛾眉,眼含秋水,那眸子抬眼闭眼之间勾魂一般,摄人心魄,整个人瞧着又媚又妖,但如此模样,眉心之处却偏偏多了一点朱砂,人顿时又显得清纯无辜,让人我见犹怜起来。   这是装给谁看呢?不是勾人魂儿的狐狸精是什么?   瞬时,胡良媛的手指甲都掐到了掌心中了,但稳住了没说话。   她人与她所差不多。   小簌簌不傻,且机灵的很,进门便觉察出了火-药-味。   她按照所学,缓缓地下拜了去,初次见面行的自然是大礼,而后软糯的小嗓子也张了口。   “妾身拜见安良娣,给安良娣,胡良媛,杜承徽,宋昭训请安。”   这声音一出,更是软的让人心发酥,身为女子都有些受不了,便不说她还长着一张那样的脸,就是这幅嗓子,怕是便能把男人的魂儿叫走了。   而后竟是没人叫她起身,几人过了一会儿方才回过神儿来。   安良娣微怔,姑且还没说话,那杜承徽先开了口。   “呵呵.......顾奉仪是哪的人啊?”   小簌簌心中有数,知道情况不好,面上乖乖作答,“妾身是安庆人。”   杜承徽接着又问道:“哦,父母是做什么的啊?”   “妾身的父母都是寻常百姓。”   那杜承徽与几人相视一眼,而后道:“寻常百姓啊?寻常百姓怎么能有机会见到殿下呢?你和殿下是怎么认识的呀?”   簌簌想了想,没说是在人市,只道:“爷救了妾身。”   几人听她那娇柔的嗓子唤着爷,便可想而知她在太子面前是什么样的,心里醋意更浓,彼此冷着脸,又互看了一眼,接着那杜承徽微微一笑,“这样啊,那殿下宠幸过你了?” 第35章 惩罚(添加) 男人变心真快。   杜承徽面上笑着, 实则也不难看出,那是皮笑肉不笑。   她这话问完,屋中一片死静, 人人都在等着簌簌回答, 但又人人都心里明镜一般,那是废话, 问了也等于白问,必然是宠幸过了, 怎么可能没有!   就算现在没有, 就她那个样子, 也是早晚的事儿!   但即便如此, 几人醋的也仿佛都还抱着那么一丝希望似的,屋中静的很。   簌簌如何感觉不到, 气氛仿佛已经尴尬到了极点,且充满着火-药味。   小姑娘更谨慎了,看出了这几人对她不善, 尤其是下边儿坐着的那三位,但关于宠幸与否之事倒是也不能说假话, 于是便应了声。   她这一应声后, 气氛显然更剑拔弩张了。   那胡良媛愈发地愠怒, 火好似要冒出来了般, 顷刻便要爆发, 但她自然不能在此爆发。   这时正坐之上, 一直未开口说话的安良娣张口打破了寂静   她笑的温婉可人, 端起了旁边桌上的茶杯,一面拨茶一面朝着簌簌极为温和地道:“快起来吧,瞧, 就顾着说话了,都忘了你还拘着礼呢。”   这番,簌簌方才起了身。   那胡良媛真是气炸了。   晚会儿不时散了,胡良瑗回了斓月苑便拍起了桌子。   “从未见过长得这般下贱的女人!太下贱了!!她做出那般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谁看!她就是用她那双狐狸精似的眼睛看殿下,用那种声音唤殿下的么?!那和引-诱男人睡她有什么差别?”   胡良媛妒忌的恨不得把她那张脸抓花。   簌簌回到寝居缓了好一会儿,而后叫来冬儿问了,知道了那一直问她话的是武德候之女杜承徽,那个容貌艳丽的果然就是胡良媛。   虽然没说话,但簌簌看得出,她似乎是最讨厌她的那个。   冬儿道:“胡良媛刚入府的时候很风光,殿下瞧着好像很喜欢,赏了不少的东西,只可惜运气比较差,侍寝当日来了月事,后月事过了,殿下也没再叫过她,又过几日,殿下便去了安庆了。”   簌簌捏捏小手,听过了知道了,今天之事她也看出了,这太子府后宅之中可是不比陶苑那时就她自己,不好混。   不过想了一会儿,没多久也便抛之脑后了。   午时睡过后醒来,巧云颇为欢喜地进来。   “奉仪待会儿跟我去个地方。”   侍女神秘兮兮的,倒是激起了簌簌的好奇心。   小姑娘洗脸净齿,梳了发髻,简单地妆饰了番,便随着巧云去了。   出了玉香居没多远,簌簌远远地便闻得一阵清冽的清香,而后抬头顺着巧云所指,循着望去看到了一处秋千。   巧云喜道:“奉仪瞧着可好,此处阳光充盈,还能闻到花香。”   簌簌眼睛一亮,旋即一抹笑容便在小脸儿上荡了开。   她走近了去看,见那秋千上还被巧云和冬儿铺上了垫子。   人这般便要坐上去试试,但刚要动,又停了下,她胆子小。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问道:“没关系的么?”   冬儿是这玉香居的大丫鬟,为人很朴实,笑着道:“奉仪放心吧。”   簌簌这才敢坐上去玩儿。   巧云和冬儿在她身后轻推,小姑娘越飞越高,三人嬉戏,不时便响起了颇为欢快的声音。   但好景不长,这般玩了小半个时辰,簌簌正飞着,突然便看到前方转过来一些人来。   小姑娘心一惊,顿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为首的一看便是个主子,一席极显身形的裹身长裙,外边搭着件白狐裘,容貌艳丽,丽雪红妆,穿着华贵,人正是那胡良媛!   她冷着一张脸,身后四五个侍女,直奔簌簌几人而来。   小簌簌自看到了人便更攥紧了秋千的绳子,玉足落地,秋千渐停,不再荡了。   待人近了,她起了身,同侍女二人一齐矮身下拜,“见过胡良媛。”   岂料自己的话刚一落下,便听对方盛气凌人地厉声道:“跪下!”   簌簌心一颤,当即便抬起了眸,但见对方狠狠地盯着自己,重复道:“我说,跪下,你听不懂么?”   簌簌听懂了,自然是听懂了。她早看出了对方来者不善,但也没料到会是这般不善,且这般直接。   小姑娘是柔弱,但并非是个只会妥协,任人宰割的性子。   她望向了对方,软软的声音,张口问道:“妾身犯了什么错?”   胡良媛听她那嗓子就更来火,目光愤愤。   “犯了什么错?你不知道!这里是太子府,你以为是你们乡下,你聒噪什么?”   簌簌了然了,知道了她在说她们适才嬉笑之事。   适才她与下人是玩了一会儿且笑了,但那声音根本就不大,何谈聒噪?   “妾身没有聒噪。”   胡良瑗白日里看她唯唯诺诺,很软很好欺负的样子,且本来就看她不顺眼,很想使劲儿地捏踩她出气,恰好适才她寝居中有那会看眼色的侍女发现了这个小贱人在此荡秋千,便告诉了她,她也便来了。   她们声音确实不大,邻近了方才听到一些,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胡良瑗以为她肯定要受这窝囊气,岂料她竟敢回嘴!   “放肆!”   胡良媛顿时大怒,更是厉声相向。   “你一个最低等的小奉仪,也敢跟我顶嘴!我叫你跪下你就得跪下!!”   簌簌的小声音又柔又软,但不卑不亢。   “妾身没有犯错,良媛冤枉妾身,这个错妾身不认,妾身只是在此荡秋千,玩乐一会儿,说笑的声音很小很小,太子府没有哪条规定,规定妾身不可玩乐,不可说话。就算妾身来日真的犯了错,自有协理后院事宜的安良娣管教,不需要良媛费心。”   “你!”   胡良媛自是万万没想到,当即火冒三丈,“我说你犯了错,你就犯了错!!我想教训你,你就该被教训!今天,我就让你这个乡下来的野丫头知道知道这太子府的规矩!”   这般盛怒之下,胡良媛抬手便朝着簌簌的脸打去。   但正当这时,只听后面突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放肆!”   那声音凛然生威,且冰冷熟悉,正是太子萧珏所发!   簌簌,尤其是那胡良媛,心口皆是“砰”地一下。   胡良媛的手顿时就停在了半空中。   簌簌立马抬起头,那胡良媛也是顷刻回头,循声望去,只见萧珏一身深色蟒袍,金冠束发,身姿楚楚,一张俊脸,棱角分明,鼻梁唇红齿白,但却一脸凉薄,态度肃穆,堪堪压的人透不过气。   他人一来,此处气氛顿时便变了!侍女太监跪了满地。小簌簌心口狂跳,小脸儿冷白,也赶紧跪了下去。   那胡良媛神情陡变,心肝乱颤,万万没成想,也是瞬时便慌忙地和侍女跪在地上。   “殿下,妾身......”   她要解释,但萧珏没给她什么机会解释。   男人负手在后,凉凉冷冷地道:“孤走了五个多月,却是不知,这太子府早已改天换日,已是你胡良媛当家。”   “没,不是,殿下,妾身没.......妾身不敢,殿下误会了,妾身.......”   “孤误会了什么?说说看,你要打谁?嗯?”   “妾身,妾身没有,殿下.......”   那胡良媛哑口无言,想来这里适才发生的事儿,太子听到了也看到了。   胡良媛顿时泄气,心中害怕不已,脸色苍白如纸,唇瓣也颤了。   她跪着朝前去了两步,求道:“妾身错了,是妾身鲁莽了,妾身没有别的意思,妾身真的知道错了,殿下饶过妾身这一次吧。”   萧珏凉凉地道:“禁足两个月不准出来,如若有下次,孤便把你和她的位份对调了,记住了么?”   那男人说的薄情又平淡,胡良媛一听顿时哭了出来,但匍匐在地上,乖乖地点头。   “妾身记住了,妾身记住了。”   “记住了,滚。”   胡良瑗可谓哭的更甚了。她谢恩起身,看了太子两眼,退了下去。   她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把太子盼了回来,岂料太子回来便为了这新入府的小狐狸精这般对她。   胡良瑗可谓又伤心又难过。   男人变心真快。   她抹着眼泪走后,萧珏的视线便缓缓地落到了簌簌的身上。   小姑娘浑身发抖,适才在与那胡良媛对峙时,她也没害怕,但一见到这男人就不自禁地哆嗦了。   此时是她来到太子府后第一次见到他。往昔回京的途中,俩人见面也很少,便就是那夜那般了,萧珏的话也是不多,对她只做不说,几乎没什么话。   她抬着小脸儿,水灵灵的眸子看着人,且一直看着,小嗓子里缓缓地发出声音。   “爷.......”   萧珏居高临下,走了过去。   簌簌紧张的忘了起身,抬头仰望。   他也没唤她起身,便那么垂眸看她一会儿,看的小簌簌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人更拘谨,小傻子了一般,这时见那男人突然唇角一动,笑了。   他这么一笑,簌簌不知是喜是惑,瞬时好像更紧张了。   萧珏接着俯身下去,开口拖着颇长的语调,很温和,好似带着几分诱哄和逗弄似地问道:“怎么了?这般看着孤,几日不见,你不认识孤了?”   “认识。”   她声音颤着,吹气如兰,那小眼神儿,怕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诱人。   萧珏唇角微微动动,这小人儿生且美且媚,勾人又不自知。她瞧见她那副小模样,便想狠狠的欺负她。。   男人伸手拉她起来,小簌簌便把小手递了过去。   萧珏轻轻一用力,她人便一下子进了他的怀中。   俩人瞬时咫尺距离,萧珏大手摸向了她的腰,一贯要睡她前的眼神儿,但却比往日多了一丝暧昧。   簌簌终是青涩,这是在外边,瞬时小脸儿便羞的通红。   萧珏眯着人,看她羞赧,更觉得有趣,修长的手指拨了拨她的脸蛋儿,声音很低沉,继续逗弄,“怎么?”   小簌簌知道他是故意的,且看出了他今日瞧着心情似乎还算不错。   他心情不错的时候便会逗她。   小簌簌拎得清处境。   今晨在安良娣那的经历和刚才那胡良媛要欺负她的事儿,簌簌自然都记得,深知此处不比陶苑那时就她一个女人,这里有很多女人,这男人是身份高贵的太子,后院的女人都想得到他的宠爱,自己出身低微,没有什么仪仗,唯能仪仗他保护自己,所以更该勾住他,如若得了他的欢心,以后能进进位分,还能有更多的月例。   小姑娘这般想着,浑身冒汗,小脸儿烧红,却也抬起手臂勾住了男人的脖子,更是踮起脚尖,樱唇喘微微地凑近了萧珏,声音更是软柔,“看爷看得傻了,爷好久没回来了,簌簌想爷了........爷,沐浴么?” 第36章 奇事(捉虫) 有一个伏笔   十六章---奇事   天知道簌簌是怎么说出的这话。   俩人此时这般模样, 说这话在暗示着什么也是显而易见。   萧珏听罢唇角缓缓扬起,旋即大手也是不疾不徐地一动,将那小人儿更贴近了自己, 他那张俊脸也更靠近了她的小脸儿, 低声而暧昧地问道:“那,你伺候么?”   簌簌心中顿时迷乱了, 小脸儿更红,再说不出话来.......   夜里, 小姑娘柔桡嬛嬛, 妩媚姌嫋, 浴室之中水汽弥漫, 热气升腾,香气陶陶然, 三者绵绵不绝地扑在簌簌的脸上,在她娇红,烧热的小脸儿上反复流连荡漾。   房中昏暗霓虹, 琉璃烛台上燃着琉璃灯,浴桶之中响起大肆的水声。   她本来是在外头伺候的, 虽然第一次伺候这男人沐浴, 见他肩膀宽阔, 紧致坚硬的腹肌, 那般模样脸红心跳, 且紧张的要命, 也料到了完事儿之后他会干什么, 但没想到他会把她拽进去。   小姑娘的衣服全被扔在了桶外,薄薄的一层亵衣浸在水中,紧贴着雪白的身子, 手臂勾着那男人脖颈,双腿环在他的腰身之上,脸灼若芙蕖,神态慌乱无措,脑子更是一片空白,随着他的动作,脚趾越攥越紧。   簌簌翌日早上醒来的时候瞧见身旁的萧珏已经走了。   她感觉软绵绵的起不来,倒是庆幸他走了,这时想着好在太子妃不在府上,自己不用去请安什么的,否则这般状况,人可能都要哭了。   簌簌醒来后不久,迷迷糊糊地便又睡了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邻近正午。   此处不比陶苑,簌簌怕让人知道了招人闲话,终还是起了来,但洗漱了后坐在梳妆镜前竟是发现自己的脖颈上有两三处红痕。小姑娘惊小脸儿刷地一下红了个透,赶紧拿来胭脂,一层一层地涂着,羞赧的要命,今日是说什么都不敢出门了。   胡良媛被太子禁足;太子前一日宿在了玉香居,两件事儿当晚便传遍了整个太子府。   安良娣、胡良媛以及那杜承徽和宋昭训没一个不知道的,且,就连那屋中的动静持续了大半夜,她们都一清二楚。   蘅芜苑中。   安良娣居中而坐,其下是杜承徽和宋昭训。   安良娣一如既往的温和,但另外两人的脸色皆不甚好看。   杜承徽道:“这也太气人了!”   宋昭训紧接着,“谁说不是,殿下竟然碰了一个出身如此卑贱的女人!”   杜承徽:“她还不如那胡良媛呢!”   宋昭训:“是啊,那胡良媛不管怎样也是见过些世面的!她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姑娘,比那胡良媛还不如,卑贱死了,而且我看她根本就不像个正经人,你看她那脸,那声音,还有她身上那香气,她也配得上殿下!”   一提殿下二字,俩人眼中醋意更浓。   那男人龙章凤姿,仪表堂堂,生的极为俊美潇洒,三人自然都很是倾心爱慕,越是爱慕,一想那顾簌簌,一想昨晚,便越是来气。   “她何德何能?她一个那般出身的人,怎么就那么巧遇上了殿下,真是气死我了!”   “必然是用尽了花招。那张脸,表面上清纯无害,实则背地里肯定是满腹心机,一肚子坏水,一门心思的想攀附有钱男人,真是想想便觉得恶心,有她在府上实在是太倒胃口了!!”   那杜承徽与宋昭训你一句我一句的,越说越气不打一处来,一面诋毁她,一面又不能违心地说她生的不好,便就是因为她生的太好,她们才妒忌的要死,眼下,当真是恨不得把那狐媚子的脸抓烂了。   这时,正坐上的安良娣温柔地开了口。   “好了,知道你们都是因为爱慕殿下,有些争风吃醋也算是常理之心,但殿下喜欢,殿下心悦便好,一切当以殿下为重,这话在我这说说也便罢了,出去莫要再说了,知道么?”   杜承徽和宋昭训听安良娣这般说,皆是起身相应。   “是。”   安良娣笑着点了点头,而后朝着侍女道:“哎哟,今儿十几了?想来太子妃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侍女躬身,答着,“回良娣的话,今儿个冬月初一了。”   安良娣温婉地笑,“殿下已经回来四日了,生辰将近,年关也近了,想来太子妃这几日便要回来了。”   那杜承徽和宋昭训一听,一想太子妃那脾气,再想那顾簌簌,彼此相视一眼,笑了。   *************************   午时,墨韵殿,太子书房。   萧珏坐在桌前,手持狼毫,不知在写着什么。   曹英贤端来茶水,小心地送过来,而后便立在了太子身边谨慎地伺候。   他服侍多年,自是惯会看眼色。   太子忙时,他并不言语,待不一会儿见太子放下了狼毫,将写好的信件装入信封之中,唤来了人,吩咐了所送之地,那人走了后,曹英贤方才端杯给人送去,然后笑呵呵地开口说了话。   “呵呵,殿下。”   萧珏接过,打开茶盖,拨了拨其上漂浮的茶沫,微微啜了一口。   曹英贤看着人的脸色,观察了好一会儿,瞧着太子心情好像还算是不错,方才敢提及。   “呵呵,殿下,太子妃还未回来呢。”   萧珏听他说起这事儿,转眸斜瞥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只淡淡的“啊”了一声。   曹英连笑道:“奴才猜太子妃会不会是在等殿下去接呢。”   他说的很委婉,以戏谑之言,但言外之意也显而易见,便是在劝太子是不是应该去接太子妃回来。   毕竟是自幼便有婚约,且这婚事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这般时间久了,皇上皇后太后怕是都要相问,到了那个时候,便不太好了。   宦官话说完便等着太子说什么,原他以为太子起码会考虑考虑,岂料不过瞬时的功夫而已,便见太子再度转眸瞥向了他,面露不虞,凉凉地道:“你让她等。”   这话的意思便是去接是不可能的,等到什么时候,他也不会去接她。   曹英连倒抽一口冷气,怕极了太子不悦,连连点头称是。   萧珏的态度很是无所谓。   提起这门婚事,他本就不是十分喜欢,但是皇祖父定下来的,父皇和母后也都很重视,他自然是也不能违拗,总归女人都一样,娶谁都一样,他对谁都不大过心,哪一个都可有可无,哪一个他都不在意。   萧珏悠闲地端杯品茶,没有要就此话题继续再说些什么的意思,太监也便识相的不敢再说,这时外头传来了侍卫的通报之声。   “殿下,卫大人求见。”   这侍卫口中的“卫大人”便是卫青梧了。   男人应声,让人把人请了进来。   卫青梧一如既往的笑嘻嘻,进门叩拜请了安,而后便与太子直奔了主题。   他摇了摇头,剑眉蹙起,“殿下,还是没找到,什么线索都没有,人人间蒸发了一般。”   萧珏听罢,也是微微蹙眉,轻轻地拨了拨手上的扳指,“嗤”地一声笑了,这事儿奇怪,当真是奇怪,激起了他很大的兴趣。   他叫人查了许久,但半丝线索都没有。   说起来,这事儿,还是和四个多月前他在安庆府查案,去的那一趟人市有关。   彼时,他与卫青梧刚到安庆府一个多月,正在与安庆府的高官打成一片,寻找那库银劫案与按察副使之死的一些线索。   事情一度停滞不前,但正当这时,一日晚上回来,他竟是突然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件。那信中为他提供了线索。   信件上说,那死了的首匪曹不离有个落网之鱼的山贼小弟藏身人市,做了人牙子买卖,所以,萧珏方才和卫青梧去了人市找人,想以此作为案子的突破口。   但结果,他在人市逛了一天,却是什么也没找到。   回头再说,他为何便信了那匿名信,却是因为,那信中还说了些别的,说了两件与此案有关,他刚刚查到,他人断不该知晓的一些小细节。   便是因为这个,萧珏觉得很奇,出于好奇心,也是因为彼时案子恰好断了线索,他便去了那人市碰碰运气。   但结果,他自然是被耍了。   萧珏断不出这耍他之人的目的。   后续的事情一切顺利,都没有任何差池,排除了是有对手从中作梗阻挠,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这段插曲实在可有可无。   然那提供匿名信的人到底是谁?   他的目的又到底为何?   萧珏这些日子一直在查,但一直没查到,那送信之人真的便宛如人间蒸发了般。   说起来,还有一事,便是那件事情最有意思的地方了。   陶苑接信的司阍说,那送信人一身黑衣,戴着黑帽,相貌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呵,荒唐! 第37章 妄图 妄图勾殿下么?   簌簌脖子上的红痕三日方才消下去, 这三日,她便几乎哪也没去,等到三日后她出门, 本意便就是想出去透透气, 但巧之不巧碰到了萧珏。   不仅是碰到了萧珏,还有杜承徽和宋昭训。   她三人先碰到了一起。   碰上了簌簌方才反应过来, 此处是萧珏从书房到景乾居的必经之路。   那这杜承徽和宋昭训两人在此干什么便是显而易见了。   俩人本面上无异,但一瞧见簌簌, 眼神儿当即变了, 彼此看了彼此一眼, 再见那小人儿那身段, 那妖冶的模样,心中皆是窝火。   簌簌看出了俩人的不善, 微微一礼,没说过多的话。她知道自己说什么她们都不会爱听。   簌簌其人最是识相,为人处世也一直颇有原则, 不巴结不奉承,谁对她好, 她就对谁好, 相反, 谁不喜她, 她也不会喜欢对方。   俩人瞧她好似还有些高高在上似的模样, 心中就更来火。   杜承徽唇角微微动动, 有些皮笑肉不笑, “顾奉仪打扮成这样出现在这儿,这是想勾引殿下啊!”   簌簌还真不是,但她以色侍人, 人说她想勾引殿下,她也无言反驳,只是大家同为太子的妾,心思怕是恐怕都一样,那就谁也别贬低谁,且谁也别把自己就说的有多高贵高尚。   是以,听了杜承徽的讥讽,簌簌倒是没否认,不卑不亢,微微一礼,娇娇柔柔的小声音,当下便回了话,“同杜承徽与宋昭训一样,每日思念殿下,便想能在路上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这话显而易见,言外之意便是你们不是也打扮的花枝招展,在此等殿下,妄图勾引殿下么?   那杜承徽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宋昭训也不甚好看。   杜承徽一声冷笑,“看不出,你外表柔柔弱弱的,胆子倒是不小!”   簌簌道:“是呢,都说人不可貌相,此言确实不错。杜承徽出身名门,生的端秀,不比妾身出身卑微,想必杜承徽也必然有名门闺秀的风范。”   “你!!”   杜承徽半丝没想到,这狐狸精看上去那般软弱好欺,说话声音都是轻声细语的,嘴皮子却竟然这么厉害,半个脏字没有,一副软软糯糯的模样,却反击的她哑口无言!   这是在说她和她半斤八两,在说她不像个名门闺秀?   放肆!她杜汐是堂堂武德候之女,岂是她一个贱民能比的!   这时刚要再说话,只听脚步声响,身旁的宋昭训碰了她的手臂一下,而后杜承徽抬头便看见太子的步撵过了来。   小簌簌也是此时骤然望见,心口一颤,立马便垂下了头去,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退避让路。   三人皆是如此,瞬时脸色都变了,都有些慌张,被吓的脸有些冷白。   那步撵上的男人一身暗色蟒袍,不怒自威,表情凉薄冷淡,肃穆又高贵,走过三人身边一言未发,更是好像看都没看她们一眼。   三人心中皆是哆哆嗦嗦,更怕了。   在那步撵过去之后,簌簌也没多停留,携着巧云便走了。   返回玉香居中,小姑娘还有些怕怕的,叫了巧云过来问道:   “殿下会不会是听到了我们的话不高兴了。”   巧云摇头,“奴婢也不甚清楚,但奉仪声音不大,就算是听到了,也不会听到奉仪的话。”   簌簌点了点头,自己也觉得自己说话声音不大,那男人不应该听到才对,但还是不免要害怕。   自浴室那次之后,萧珏没再来过她的玉香居。   但外头的动静簌簌自然也知道。他也没去过别人那。   小姑娘攥了攥小手,这个宠她是要争的。   她无依无靠,不争宠怎么在东宫后院立足。   接着一日无事,到了晚上,那男人没召见她侍寝,但一如前几日,也没去别人那,再晚一会儿,小太监过来禀报,“奉仪,殿下睡了。”   簌簌听言,也就了寝。   而后又过三天,依旧是如此。   簌簌也没再见到那男人,到了第四天,两个消息,其一,晨时巧云匆匆地跑过来。   “奉仪......”   她的脸色不大好看,簌簌颇疑,“怎么了?”   巧云关了东暖阁的门,满脸歉然。   “是奴婢的疏忽,沿途这些时日竟是也没有注意到从陶苑带回了香之。”   簌簌秀眉蹙起。   “怎么会带回了她?!”   巧云摇头。   当时沿途需要丫鬟侍候,从陶苑共带了六个丫鬟出来,巧云特意看了两次,没有香之。   那香之是和姑娘一起入府的,薛六爷夜闯陶苑的事,姑娘说过,香之来时便对她不善,怀疑是香之做了什么,但没有证据,况且也只是直觉猜测,不大肯定,后续爷解决了事情,加之薛大公子登门要人这一更棘手之事,姑娘也就没心思想她了。   此番回京,虽然来的匆忙,又有爷竟是当朝太子这一惊的人都傻了的事儿发生,但巧云自是记得呢。   带回京城,沿途伺候的六个丫鬟是巧云代替姑娘选的,她怎会选香之!   “奴婢确定没有选她,奴婢选的都是在逸翠轩伺候的那几个老老实实的丫鬟,怎么会选她。但适才发现,六个人被对调了两个。那几个姑娘过于老实,想来肯定是香之两人威逼利诱,跟她们换了,奴婢说沿途怎么总有一个丫鬟带着面纱,说是起了疹子,怕就是那香之装的,怕被奉仪和奴婢发现了是她,沿途把她赶走!”   是了,香之可是恃强凌弱,一心攀附,且惯会欺负人。本来她就倾心萧珏,后续那日又知道了人是太子。   所谓富贵险中求,香之能干出这事。   “奴婢刚才看到她从太子书房出来!”   簌簌一听,小心口又“噗通”了。   香之确实是能干出这事儿,况且还有如意斋中和她这两个多月来相处甚好的“姐妹”怂恿。   那姐妹叫秋梅。   “你比她差什么,明明是一起被爷看上买来的,凭什么她是主子,你是丫鬟,以前是官人都够亏得了,现在,那可是太子啊,能吓死人的!你想什么呢?只要被宠幸了一次,你这辈子就改命了,如若运气好,怀上了,它日太子登基,你就变成娘娘了啊!”   那日陶苑之中,秋梅便是如此怂恿香之的。   不用她说,香之自己也清楚,本来就蠢蠢欲动的,经她这么一说,胆子更大了,俩人一研究便把事情办了。   确是如巧云猜测。   她二人惯是会欺负人,挑了逸翠轩要被带走的两个最软的丫鬟捏,把人叫走,一人二两银子,威逼利诱,让人闭嘴,和她们对调了。   马车沿途一路,大部分的时候都在跑,到了晚上,偶尔入住驿站,沿途奔波,劳累,基本都早早地休息了,是以两个月来,那香之隐藏的甚好。但不好的事儿是,她也没什么机会接触爷。   眼下入了太子府这些天,她和那秋梅自是日日找机会,终在入府后的第七八天的时候找到了。   她二人想方设法,给那书房伺候端茶倒水的侍女的吃喝中下了巴豆,待她发病之时,又恰到好处地出现,代她去给太子送茶。   傍晚,萧珏正在书房看书。   香之打扮的海棠标韵,心口狂跳,端着那茶水便来了。   进了大殿,她越接近那男人,心口跳的越厉害,远远地瞧着,只见那男人身姿颀长,伟岸瘦削,穿着一席银色的金丝长袍,便别说那张棱角分明,刀刻一般的俊脸,便是这一身贵气就让人生畏,不敢直视。   待到了他身旁放下那茶,她便特意唤了一声。   “爷.......”   这一声自然是引起了萧珏的注意,原因无他,往常送茶的侍女不是这个声音。   男人转了眸,一见果然不是墨韵殿伺候的人,便问出了口。   “你是谁?”   香之心肝乱颤,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她说话,立马答道:“奴婢香之,替沐儿一会儿,她今日不舒服。”   她那声音甜到发腻,答的很是小心仔细。   侍女也不是铁打的,有不舒服之事实属平常。   萧珏端了茶杯,缓缓地啜了一口,旋即一挥手,让她退下了。   香之赶紧躬身,然后欢喜地退了出去,出去后,心潮更是澎湃,那男人真是世间绝无仅有,生的面如冠玉,又极具阳刚之气,皮肤比好些女子还要好,高耸的鼻梁,如刀削笔刻的般。他声音很低沉,但很好听,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极其好闻的味道,让人每每一嗅到,心中便更是小鹿乱撞,甚至意乱情迷了。   香之欣喜的不得了。   她出去候没多久,便与那秋梅碰了面。   “如何?”   香之点头,脸色烧红,“殿下真,殿下真好。”   秋梅一听这话也喜了,“你的好日子要到了!”   香之连连点头。   第二日,乃至第三日,继而第三日后隔了两日又连续了两日,都是她去为太子送的茶。   而后到了这一日,秋梅道:“殿下已经六七日没叫人侍寝了,是不是被你这个小狐狸勾的对旁人都不感兴趣了!”   香之一听她这般说,脸瞬时又红了,心里“扑通,扑通”地乱跳,甜甜地道:“我不知道。”   秋梅笑,“就你这模样,便不该是个丫鬟命,它日成了主子,你可别忘了我。”   香之美滋滋地笑,“我当然不会忘了你!如果我以后成了娘娘,给你个女官当!”   秋梅闻言也掩嘴笑了起来。   香之愈发的自信。   太子大部分的时候都会看她,都会与她说话,虽然只是问她那沐儿之事,但也是恩宠。   到了这日,她一听说太子许久没去后院了,再一想那顾簌簌摇身一变成了太子的女人,心中又着急又愤恨。   她抢了她的位子,抢了她的恩宠,抢了她的殿下,若是没有顾簌簌,殿下当初在人市看上的人就会是她,一切就都是她的了!   香之有些心急,也觉得此时机会绝佳,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是以,这日去送茶之时,她便悄然在那茶中混了点催-情的东西.......   男-欢-女-爱,干-柴-烈-火,本来殿下对她就是有意的,事情必然水到渠成,倒时候已经那般情况了,谁还能去想这茶中是否有东西.......   香之将催-情散放入茶中之时手都是抖的,心口更小鹿乱撞,但一想到那男人.......   富贵险中求,她铁了心了!   她穿了自己最招摇的衣服,打扮的花骨朵一般,像往日一样,端着那茶去了墨韵殿,笑吟吟的,一步一步过去,轻声唤着,“爷.......”而后将茶杯递给了那男人。   萧珏在写着什么,没瞧她,也没回话,只是很随意的抬手示意她把茶水放到了一边儿。   香之照做了,而后便退了一些位置,心口狂跳地候着。   过不多时,她眼睁睁地看着太子端起了茶杯,打开了茶盖,拨了拨其上茶沫,而后喉结微动,喝了那茶。   香之胸口一起一伏,心要炸裂了开了般! 第38章 书房(略修) 二更   萧珏大概喝了三分之一, 而后持了狼毫沾墨继续写着什么,但恍惚只过了须臾,那男人的手便缓缓地停了。   接着香之便见他转过头来看她。   男人泠然的脸上冰凉的不带一点热度, 凌厉的目光直直刺向了她, 但半丝本该有的欲-色都无,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 高贵淡定,而后开口, 稀松平常地向她问道:“你给我下-药了?”   “啊!”   这一句问的好像是什么吃饭喝水一样平淡, 香之本来就心中有鬼, 仿佛有着几百个鼓一起在敲打般忐忑不安, 此时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般问,更没想到他会瞧上去全无欲-望可言!   量谁能不慌张, 香之瞬时便吓得跪了下去。   “殿下此话何意?奴婢惶恐。”   她何止是惶恐,简直是吓死了,瑟瑟发抖, 垂着头,哪敢再看那男人。   但只过了须臾, 她恍惚镇静了点, 心中安抚自己, 是她太紧张了, 没事的, 殿下有了那异样的感觉, 随便问一句很正常。   一切只在眨眼之间, 思及此,香之便又抬起了头,红唇微颤, 可怜又茫然,委委屈屈,娇滴滴地问着,“殿下为何如此说?殿下怎么了?是今日的茶不好喝么?”   那男人垂眸眯着她。   眯的她脸红心跳,浑身微颤,但那怕渐渐散去了不少,终是渐入佳境,一脸不解,娇柔地唤着,“殿下......怎么了?”   诡谲的沉默,太子没答话,但接着她便见他不紧不慢地起了身,朝她走了过来。   香之心口要炸了,抬着眼,含情脉脉。   他要宠幸她了么?   她心中欢喜,但觉自己对于告捷只差一步。   “殿下........是奴婢做错了什么么?”   想着,香之又娇滴滴地开了口。   太子还是没答话,但不时已经长身玉立在她面前,继而俯下了身去,幽沉的眸子盯住了她,修长的手一把就捏住了她的脸,神情冷漠,眼中依旧没有欲-色,相反竟是不合常理地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冷声且拖着颇长的尾音问道:“没有?你确定?嗯?”   这话仿佛是刚说完,他便一面盯着她,一面回手不紧不慢地把那杯子拿了过来,继而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垂眸,捏着她脸的手微一用力,便捏开了她的嘴。   香之顿时发觉了事情不对,眼睛瞪得溜圆,惊恐万分,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睁睁地看着那男人从容不迫地把那剩下的大半杯茶全灌到了她的口中,而后将杯子随意丢弃。   “啊!”   “哗”地一声。   那碎裂之声与香之陡然跌坐在地上,口中发出的惊恐之声,几乎是同时响起。   接着那男人慢条斯理地摸了摸手上的扳指,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扬声唤了人进来。   “丢出去。”   一切好似只发生在顷刻之间,那香之的梦也便破碎在了这顷刻之间,狼狈不堪地坐在地上,甚至犹在想着太子对她是有意的;想着自己也能像那顾簌簌一样摇身变成太子的女人;想着往后的荣华一生,还没反应过来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便被人拽走。   待被拖到门口,那药-物也起了反应,浑身骤然火烧了一般,激起了一股无法抵御的汹涌浪潮时,香之眼睛瞪得溜圆,这会儿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自己又将面临着什么,瞬时“啊”地一声!   她完了!   萧珏坐在椅上,面上无任何变化,对那聒噪声也仿若未听见,此时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有一搭无一搭地在桌上轻点,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张口唤了人,声音极其地沉。   “去玉香居,把顾奉仪抬来。”   *******************   簌簌上午刚听得香之从太子书房出入之事,下午便有步撵落在了玉香居之外,太监过来请她,说太子让她去书房一趟。   小姑娘乍一听,丈二的和摸不到脑袋,尤其是看到还有步撵来接,很是困惑,但不敢违拗,赶快收拾收拾便去了。   簌簌第一次去他书房,进去还有点胆怯。   她拜见了后,推门而入,转过屏风,首先看到的就是迎面桌前,那男人手扶额头,侧身而坐。   簌簌没看见他的脸色,心里打怵,转过来便轻声唤了。   “爷........”   那男人没抬头,姿势都没换,但簌簌听到了他应答的声音。   “过来。”   那声音很低沉。   “是。”   小姑娘软软地相应,心肝乱颤,此时更不解了,满心满脑的蒙,自己并没见过这男人这般模样,脸都不露。   他是有什么难过事儿?还是怎么了?   簌簌不知道,只顾着害怕,胆怯地一步步走了过去,这般,脚下突然一个不留神,踢到了什么。   小姑娘低头一看,是一个杯子,且那杯子已经碎了。   簌簌顿时更怕,一看这,便猜这男人是刚发完火。   他刚发完火就叫她来,肯定没好事儿。   思及此,小簌簌心里就更战战兢兢,很是小心翼翼,待要到了他身旁,小嗓子软软地又唤了人一声。   “爷......”   而后,她终于见萧珏动了。   男人拿下了那扶着额头的手,此时转头过来看向了她。   与他这般一对视,簌簌一个激灵。   萧珏额上满是汗珠,衣服前襟已经有些湿了,那双凌厉,始终都仿若蒙着一层轻雾的眸子此时有些猩红,再一看他身下,什么东西支了起来。   再一想适才踢到的那杯子,簌簌这还有什么不懂。   小姑娘的小脸儿“唰”地一下子就红了。   “爷.......”   这般模样本该是狼狈的,但在他这里却全然没有那种感觉。   簌簌话音刚落,接着也没待再想什么,便一把被那男人抱到了桌上,紧接着便见他眸光炯炯,俊脸靠来。   她被他束缚在了两臂之间,身子向后顷去,手臂一下支在了那桌上,羞的满面娇红。   “爷!”   “闭嘴。”   簌簌再接着半句话也不敢说了,只感觉那男人箍住她的腰,来势异常凶猛,如决堤潮水。   屋中顿时换了气氛。   小簌簌无措的小手无处安放,被他抱到桌上的瞬间就意识到了他这是要拿她泄火,旋即就泪汪汪,可怜兮兮的不得了。   她身上极香,那张无辜的小脸儿,清纯中带着欲-色的小模样极其勾人惑人,更能激起人的欲-望。萧珏解开她衣服的同时,抽出她腰间的帕子便把她的脸盖了上。   簌簌这头被她拖着腰肢,接着整个人都被放躺在了那玉案之上,脸被丝帕盖着,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了,更是慌张无措,又不明所以。   “爷......”   “闭嘴。”   她唤着便要去摘那帕子。   但男人再度勒令,也没让她摘,非但是没有,扯下她腰间丝带便把那一双小手也给绑了上。   “乖。”   簌簌顿时更慌了,不乖也不行了,连连应声,只盼着他轻点,轻点,而后她便感到了那男人的炙热与猛烈。   天未黑,墨韵殿是太子书房,此处向来极静,他人大声都不敢出一下,但此时却是传出了不太该有的声音。   ********************   这书房之中起先拖出了一个女人,后又抬来了一个女人,可谓事情不小,动静不小,这事儿顷刻间便传到了安良娣,胡良媛,杜承徽与宋昭训的耳中。   四人起先都是颇惊,待弄明白了一切,心颤,也气愤!   安良娣喜怒不大外露。   那被禁足的胡良瑗妒忌的哭的心都有了。   若是没有那狐媚子,又或是她没有被禁足,殿下可能会召见的便是她了!   杜承徽与宋昭训没一会儿便凑到了一起。   “气死我了!”   杜承徽一跺脚,宋昭训也差不多,手中狠狠地攥着帕子。   “那个贱婢竟然妄想爬床!真是太没自知之明了!还便宜了那个狐媚子!”   宋昭训气的眼圈发红,“没可能是那狐媚子的计谋么?那个贱婢也是从安庆带回来的,抢男人,她都敢伤害殿下了!”   “怎么没可能?太有可能了,她什么事儿干不出!我便没见过这样的事,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俩人气着骂着,但这般愤愤地刚骂了几句,外头突然跑来个报信儿的小太监。   那太监气喘吁吁地进门便急着禀了事儿。   “承徽,太子妃回来了!”   杜承徽与宋昭训闻言,顿时彼此相望。   回来的真是时候,那书房之中正颠鸾倒凤,满室旖旎呢! 第39章 晋位 晋位   太子妃程妤前脚回来, 后脚便有人与她禀了太子南下回来带回了一个宠妾之事。   “那顾奉仪长得跟个狐狸精似的,在安庆府时便伺候了。”   “回来之后,太子也只宠幸了她一人, 胡良媛还因为她被太子禁了足。”   “原也不知道她和太子是怎么认识的, 安庆府带回来的奴婢一比一个木,只知道干活, 什么都说不出来,一点也不机灵, 也不知是装的还是怎么。今日有一个侍女作死, 妄想爬床, 这事儿之后, 方才逼问了出来,知道原来她与那顾奉仪两人一样, 都是殿下在安庆府的人市买回来的奴婢。”   “现下,那顾奉仪,人正在书房之中...伺候着呢。”   长乐居中, 姜嬷嬷躬身在下,一五一十, 缓缓地秉着。   太子妃身旁的李嬷嬷前些日子和太子妃回了程家, 此时闻言面有忧色, 缓缓地转头, 瞧向太子妃。   程妤一身艳红的金丝鸾鸟绣纹宫服, 颈戴璎珞, 肩上披着的白狐裘只到腰身, 更衬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头上梳着流苏髻,每一支珠钗, 发簪都是霞光流彩,价值连城,皆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程家与太子府乃至皇宫里专门为她打造的。   她姿色实属上乘,生的不错,但绝非凤毛麟角,与簌簌便先不比,单单照那芍药一般的胡良媛也是略逊一筹,但胜在身份尊贵,含着金汤匙出生,没呱呱坠地之前便已然注定了它日要是众星捧月的太子妃,就这般荣宠,这般地位,京城贵女之中便是无人能及。   程家书香门第,簪缨世族,家世很是显赫。   程家已故的老爷子是往昔晋朝开国皇帝,萧珏皇祖父的生死之交。   眼下日月更替,正时盛世,晋朝天下已经打下了这许多年,程家早已渐渐地没了实权,但即便如此,她的父亲——程家老爷——护国公,在京城之中也是那种极为受人敬仰的人物,地位非常之高。   他与夫人口碑极好,是一对儿神仙眷侣。   程家夫人林氏,生的绝美,是个万里挑一的大美人,性子软柔和顺,知书达理,更是极为有才华。程家大小姐程姝与母亲一样,亦是如此,但小女儿程妤却与她二人略有不同,是个个性张扬,且有些刁蛮跋扈的性子。   便就是因为她这性子,很是不讨太子欢喜,眼见着成亲快一年了,俩人房还未圆。   五个月前,太子妃一气之下回了娘家,便就是因为如此。   但彼时,太子不去太子妃房中,但也没去旁的女人房中。   可眼下........   李嬷嬷的脸色越来越不好。   果不其然,那姜嬷嬷的话刚一说完,便见太子妃的玉手“啪”地一下便拍在了案上,眸中仿佛要溢出火焰般了一样。   “一个奴婢?!一个贱婢?!一个从人市买回来的,不知过了多少人手了的肮脏东西!他碰了谁不好,偏偏碰了个这般卑贱的玩意,他是在故意羞辱我么!还是他生性就这般品味,分不清贵贱,专门就喜欢那种下贱货色!”   “太子妃!”   那程妤火冒三丈,话一说完,屋中的李嬷嬷,姜嬷嬷顿时皆是脸色煞白。   贴身侍女幺儿还算是机灵,立时便去外头勒令侍女闭紧自己的嘴,谁若干长舌头便拔了她的舌头。   而后侍女关了门。   这般关了门回来,李嬷嬷和姜嬷嬷已经都跪在了太子妃身前。   李嬷嬷说话的声音直打颤,“太子妃息怒。”   程妤胸口一起一伏,怒意哪减,气着喘着,“息怒?呵,我倒是要看看,她长的是怎样的一副妖媚样!”   李嬷嬷心都颤了,好生安抚,安慰。   晚会儿从太子妃的东暖阁出去,李嬷嬷叫住了姜嬷嬷。   “姜嬷嬷明知道太子妃的脾气,有些话是不是就不要说了。”   姜嬷嬷听言止步,看向李嬷嬷,有些不屑,表情也不大好看,只听李嬷嬷又道:“夫人对你我不薄,让你我陪嫁过来是为了照顾太子妃。咱们都是希望太子妃好的。此番太子妃回来,咱们做奴婢的当尽力撮合太子妃与太子,不是么?”   姜嬷嬷听她这话,一声笑,“李嬷嬷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希望太子妃好了?怎么不想撮合太子妃与太子了?我所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说实话也有错?”   “我并非说你有错。太子毕竟是太子,来日要登基,更是要为皇家开枝散叶的。他宠幸个女人不正常么?既是入了皇家门,老爷清楚,夫人清楚,太子妃又何尝不懂,姜嬷嬷何必小题大做呢?”   “我小题大做?呵,李嬷嬷说的不错,太子宠幸个女人太正常了。他宠幸十个,一百个也正常,便就算是他宠幸了今日那个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死活,胆敢爬床的贱婢也正常,但,我便实话告诉你,就这顾奉仪没这个福分!也算她倒霉,李嬷嬷明日见到她的模样就知道了,那是死过人的!不是我不提不说便好使,太子妃能容下她,我把这儿给你。”   她指着自己的头,说着那最后一句话。   李嬷嬷闻言一怔。   *******************************   墨韵殿中的小簌簌泪汪汪的。   她不知道太子妃回来了,也不知道那边两个嬷嬷都拿脑袋赌她的命了,只知道自己的衣服都被撕破了。   萧珏将她的手解开,把她脸上的帕子拿下的时候,她梨花带雨地发现天都黑了,但书房之中没有点灯,昏暗暗的。   萧珏将自己的披风裹在了她的身上,把她抱了下来,抱到了他的椅上。   这一些列的动作还蛮温柔。   小簌簌几近是光溜溜地蜷缩在他的衣服中,坐在他长椅的一角,倚靠着扶手,只露个小脑袋,圆圆的美目,羽睫忽闪忽闪地动着,下眼睑上各沾着一滴泪,偶尔还抽噎一声,瞧上去可人又可怜巴巴。   萧珏衣衫亦是不整,领口微微凌乱,坐在她旁边,瞅着她,但一句话没说。   簌簌也没说。   她脸红,身子颤,还没缓过来。直到外头传来脚步声,继而巧云的声音响起,簌簌方才来了精神。   那男人让人进了来。   巧云是和冬儿一起过来的。   俩人拿着主子的衣服,行了礼后,太子允了,便上了前来。   萧珏不紧不慢地起身,去了别处,背对着她。   簌簌被人忙前忙后穿着衣服,偶尔还小心翼翼地撇过头去偷瞄那男人。   她还不知今日之事是怎么一回事,但也没敢问。   偷瞄了两次,见那男人正在悠闲地修着花儿。   簌簌待穿戴整齐了后,娇滴滴地唤了人,朝着萧珏道:   “爷.......妾身走了。”   萧珏这时方才侧头斜瞥过来,深沉地应了一声。   小姑娘被侍女扶着出去,出去便看到了一顶小轿。   曹英贤朝她堆笑地道:“奉仪,请上轿吧。”   簌簌点头,心道:这还挺好!   晚会儿,曹英贤送了簌簌后回来,墨韵殿中太子还未走,但大殿之上已经点亮了灯火。   太子在看书,太监在一旁伺候了一会儿。   这般大概一盏茶的功夫,见太子合了书,淡然地起身,曹英贤便拿了披风过来,给人披了上。   “殿下,回景乾殿么?”   萧珏一面系着那披风的带子,一面淡淡地“嗯”了一声,那声“嗯”之后,很是随意地道:“晋顾奉仪为顾昭训。”   “唔!”   太监乍听一怔,只因为太子这一句话说的太稀松平常了,但转念自然是明白了,连连笑着应声。   *************************   簌簌这边心有余力不足,轿子上就差点睡着了,回去沐浴,在浴桶之中昏昏沉沉的,又是差点睡着了,待洗完了,晚膳都没吃,直接便奔上了床。   那被褥丝滑,加之她极是累的,沾了枕头人便睡着了,以至这晋位的消息她是第二天早上方才知晓的。   翌日一早,当巧云告诉她时,小姑娘呆了半晌,而后抬手使劲儿地擦了下小脸儿,那般模样,可可爱爱,惹的屋中的冬儿几人都笑了,但簌簌没笑。   “昭训,随我来。”   巧云看出了主子是没敢相信,且有些发蒙,便为她穿了鞋子,拉着她去了西暖阁。   太子赏赐的东西,尚在那摆着。   簌簌这般打眼一看,布匹首饰,人参补品什么的她都姑且忽略了,眼睛直直地便朝着托盘之中白花花的银子看了过去。   自跟了这男人以来,吃喝穿戴他没亏过她,往昔在安庆府,更是缺什么去各个店铺里随便拿,记霍大官人的帐便好了,但她从未见过钱,且是这么多的银子。   “多,多少?”   “回昭训的话,二百两。”   二百两,簌簌的小心口顿时“噗通”了起来,第一反应便是:她发财了!   接着的大半个时辰她都是发蒙的。   不敢相信,那男人竟然这么快就给她晋了位份。   是因为他昨日拿她泄火了?   虽然在后院的这些女人中,她的位份还是最低的,但和那宋昭训平级了,最最关键的是月例翻倍了。   一个月十两,一年便是一百二十两!   簌簌真是没见过这么多钱!   小姑娘算了半天的账,大半个时辰之后方才不再想此事,然后,她便得知了另外两件事。   其一已经无关紧要,便是那香之妄图爬床,但第二个,刺激了。   太子妃回来了。   簌簌毫无心里准备,突然便要去拜见那太子妃,内心之中顷刻之间将晋位与银子什么的都抛之了脑后。   那太子妃是她喜欢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那官小姐的亲妹妹。   簌簌说不上要去见她,内心之中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忐忑不安,陌生,除此之外,不得不说还有种不大好的感觉。   她不想招风,选了件很淡雅的裙子,也几近未施粉黛,这般一切准备就绪,时辰也差不多到了,便和冬儿巧云俩人去了太子妃的长乐居。   她按照请安的时辰,提前了一盏茶还多的功夫到的那长乐居门口,但进去之后,发现里头除了那被禁足的胡良媛以外,其他的人竟是早便到齐了,她是那最后一个。   长乐殿上,太子妃程妤一身艳丽华服,端庄其上。   其下,安良娣,杜承徽,宋昭训皆是打扮的珠围翠绕,俩俩相对。   一见簌簌进来,安良娣一贯的喜怒不形于色,什么时候脸上都是带着一抹温婉的笑容,但杜承徽与宋昭训不同。   俩人当即便动了嘴角。   原因无他,有好戏看了。   昨日太子又晋了这顾簌簌的位份,俩人更生气。   太子妃身旁立着李嬷嬷与那姜嬷嬷两人。   那小人儿一进来,姜嬷嬷便瞟了李嬷嬷一眼,却是示意她看。   李嬷嬷的心微微颤着,不知不觉间便攥了手,掌心更是一层冷汗,极为紧张。   远远地,人立在珠帘之后,单看那身段身形,以及模模糊糊的容貌,李嬷嬷便不难断出,那是个美人。   接着珠帘掀起,那小人儿恭恭敬敬,遥遥地进来,小脸儿微微一抬起,含情美目,眼波流转,无知无觉地淡扫众人而去......   李嬷嬷胸口蓦然猛地一击,身子一震,果然不出她所料.......   和她想的一模一样。   有此异常的不单单是她,太子妃程妤本是冷着脸,端端地坐在那,毫无半丝慌乱,但在瞧见那狐狸精的脸后,直直地盯住了她,玉手一下便攥住了桌角。 第40章 演技 演技   屋中初次见簌簌的程妤, 李嬷嬷,乃至那贴身侍女幺儿,都直直地盯住了簌簌, 确切地说, 是盯住了她的眉心。   李嬷嬷的心颤的厉害,昨日那姜嬷嬷的话便让她猜到了会是这样。   这小姑娘的眉心之上果然有一点朱砂, 这点朱砂为她一张偏媚的脸平添了许多清纯。她当真是生的奇美,恍惚一眼, 让人看的不觉间失魂。   她穿的很素净, 也几近未施粉黛, 李嬷嬷也看出了这姑娘有意收敛锋芒, 但这般诱-人的身段,狐狸精一般的皮囊哪里是想收敛就能收敛得住的。   即便她出身卑微, 不过是人市买来的一个丫鬟,但太子会宠幸她,不远万里之遥把她带回京城, 实在是太合乎常理了。   此番一看,李嬷嬷却是也彻底明白了那姜嬷嬷的话中之意。   这出身卑微的小姑娘捷足先登, 最先受宠;又生着这样一张脸;再加上眉心之上的这点朱砂......   太子妃是断断容不下她的。   太子妃其人生平最最厌恶的便是眉间带朱砂的女子, 且这也确实是出过人命的。   这事儿说起来还与程夫人林氏有关。   话说昔年程夫人是在返京的途中突然临盆, 在一个小寺庙之中诞下的太子妃。   彼时接生的时候, 产婆看到孩子的第一眼时笑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诶呦呦, 这是眉心之间有点朱砂么?”   但第二日那点朱砂便没了。   本就是在黑夜之中, 婴孩又是刚刚出生,眉心之上的那一点到底是血还是朱砂,其实也没人确定, 既然没了那便是血,实则也没人多想。   可偏偏还有一事,两者加之一起,让程夫人耿耿于怀。   程家的老夫人是个有慧根之人,日夜吃斋念佛,数十年来皆是如此,极为虔诚,昔年一次机缘巧合求得一块上好的白玉,因为疼爱孩子,便把那玉一分为二,且在白马寺中供奉了九九八十一天,开光之后带回,一块送给了长孙女程家大小姐;另一块便留给了尚未出世的太子妃,给孙女二人做护身之物。   太子妃出生后,程夫人便让丫鬟把那块白玉给孩子挂在小脖颈上,可一夜之间,那玉便被人偷走了。   就是因为这,程夫人方才一直耿耿于怀。   朱砂是小,但白玉为大,那是婆婆的心意。   所以即便程老夫人后来一直安慰她无妨,无碍,程夫人心中也是有愧疚的。   以至于在多年后的一天,其实也是无心,也不知是怎么话赶话,无意间,程夫人便和自己的亲姐姐,提起了这事儿,说了那么两句。   巧之不巧,这话正好被太子妃听了见。   而后,太子妃可谓是把程府作了个天翻地覆,口口声声,句句诛心地质问夫人。   “你是想说你的女儿眉心之间带着一点朱砂,我不是你亲生的,对不对?!”   “我没有玉,没有朱砂,我不是你的女儿对不对?!”   “其实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是你把玉弄丢的,你为什么要伤害我?!”   “我现在就去死,我死了你就满意了,对不对?!”   任程夫人如何解释她从未那样想过,太子妃都是不依不饶,最后,到底是程夫人抱着她,给她道了歉。母女俩抱在一起大哭了一场,这事情方才算是过去了。   但太子妃小小年纪,却是个极为记仇的。   后续事情都过去一年多了,她房中添的丫鬟中,恰好就有一个眉心间带朱砂的。她很是厌恶她,不给那丫鬟吃饱,不给那丫鬟穿暖,给她干最坏的差事,最后冬日里,给她穿夏天的衣服,活活地把人冻死了。   出了人命后,她自然也是怕的。   但她也委屈极了。   “我又不知道她会死,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她那么不争气,冻冻就死了,我都害怕了,还不成么?”   姜嬷嬷帮她把那事情压了下去,瞒了下去,对外谎称,人是暴病死的,是以这事儿只有她房中的人知道。   *************************   李嬷嬷思着,恍惚回神,见那小人儿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大殿中间。   她心微微颤着,小心地去看太子妃的脸色,果见人冷下了脸去,变了模样,但身份使然,倒是端的住。   小簌簌乖乖巧巧地进来,面上无异,但打眼儿一看那太子妃和她身边儿人的脸色,以及下头的杜承徽,宋昭训那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心里便清清楚楚了。   好家伙,看来她与那程家大小姐可是完全不同,自己要惨!   她的小脑袋瓜缓缓地转了转,盈盈下拜了去。   “妾身给太子妃请安。”   那程妤一听她这酥媚的声音,心中更是来火,像个什么东西!   一如拜见那安良娣之时,簌簌这一跪下去,并未得到什么人的回话。   继而有人端了茶来递给她,小姑娘端起敬去,娇滴滴地道:   “太子妃请喝茶。”   程妤自是没接,非但没接,瞟了她一眼,而后便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缓缓地转过了头去,与身旁的姜嬷嬷悠闲地说起了她这手指甲的颜色,便仿若没看到簌簌其人,也仿若此时没有人给她敬茶一般。   这般模样持续了一会儿,簌簌身子骨弱,自然是累了,手和胳膊不时便有些打颤。   旁边的杜承徽,宋昭训脸上皆是缓缓地露出笑意。   簌簌知道那太子妃是故意难为她,心中看的极为通透,但眼下只能忍。   李嬷嬷瞧着有些于心不忍,唤了太子妃一声。   这一声呼唤便是提醒着她要适可而止。   可程妤不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缓缓地转过头去,冷艳地瞅了她一眼,不悦之意甚是明显,后又凉凉地转回了视线,继续与那姜嬷嬷说话。   姜嬷嬷面带笑意,和太子妃聊的甚好。   李嬷嬷暗自叹息,但面上无异。   小簌簌眼睛极尖,看出了些门道,心中暗道:“哦,这个嬷嬷是好人,那个嬷嬷是坏人。”   她暗暗地记下了,接着打起精神,心中叫苦,且还不知这关要怎么过。   程妤与姜嬷嬷不紧不慢地聊完手指甲,又聊起了些无关紧要的,说了一会儿后,转过头来,瞟了簌簌一眼,一脸轻视,而后又向下去看杜承徽等人,高贵慵懒地道:   “多日不见,你们好像都更美了呢。”   “呵,呵呵......”   几人一听皆是赔笑,很是恭敬。   那宋昭训嘴甜,先回了话,“不及太子妃的万分之一,太子妃人比花还娇,还是像牡丹这种国色天香的花,呵呵呵......”   程妤微微笑笑,瞟她一眼,“嘴可真甜。”   那宋昭训得了人的笑脸,更是赞了。   “不是妾身嘴甜,是事实如此。”   她说着视线落到了程妤的头上,稀奇道:“太子妃头上的那个镂空雕花水晶钗好别致,可真好看!”   程妤唇角微动,抬手随意的摸了摸,很平常地道:“这个是皇祖母上个月送本宫的。你若是看上旁的,本宫便转送了你也无妨,但这个便不了。”   那宋昭训立马站了起来,矮身回话,“太后娘娘惯是宠爱太子妃。自然的,自然的,这般尊贵之物妾身哪里配戴,妾身能瞻仰一下,已是妾身的服气了呢。”   程妤丹唇又是一动,缓缓地道:“说的是呢,确实如此,这人就像树上的花儿,有的生来便能落在茵席上,有的却要落在污泥里,确实是不一样的。”   这话满满的优越感,不是在针对那宋昭训所说,殿上的几个女人出身都不低,便只有小簌簌不然,却不是在讥讽她又是在讥讽谁?   小姑娘听的明白,但她此时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茶杯上,心里暗暗叫苦,感觉就快坚持不住了,无心它顾,但这般正暗暗犯愁,外头突然响起了太监的通报。   “太子驾到!”   屋中的几个女人,包括那正坐上的太子妃顷刻间都变了眼神。   程妤一个示意,侍女幺儿便赶紧过来,要去接簌簌手中的茶杯。   簌簌的小手哆哆嗦嗦,强忍着支撑着,此时一听太子来了,终于松了口气,想自己终于不用继续举杯子受累了,接着一看太子妃那瞬时的慌忙神色,眼睛微微一转,心一横。   反正她铁定是不喜欢她,以后也铁定是要给她穿小鞋了。   她在欺负她,她为什么要帮她圆,这般想着手本还能端住,但不端了,在那侍女刚过来还未伸手去接之刻,一下子便松了手。   茶杯落地,顿时“哗”地一声,摔碎了。   那声响起的同时,萧珏正好拨帘而入。   屋中之人脸色瞬时都是煞白,尤其是程妤。   太子妃顿时便攥上了手,紧紧地盯着地上那唯唯诺诺,瞧着可怜好欺的小人儿,心中当即火冒三丈。   早不掉,晚不了,偏偏这时,她是故意的吧!   太子妃虽然没问出声,但簌簌看得懂她的眼神。   小姑娘心中大方承认。   嗯,不错,是故意的,不然你以为呢?   但面上自是没有,可怜巴巴地抬头,眼中带着泪,极是害怕似的,软软地张口乞求道。   “太子妃赎罪,妾身不是有意的,妾身实在是.......太子妃别生气好么........”   话就说到了这儿,后头便一副胆怯的模样看着人,仿若是不敢说了似的。   萧珏进来便听到了。   也是他刚一拨帘,殿上的几个女人便都赶紧地站了起来拜见。   妻与妾终是不同,程妤比她人动作缓了一些,但那是太子,她心里岂非真没数,有些心慌,在她人之后也缓缓地矮身拜见了去。   萧珏抬步过来,眼神凉凉的瞅着地上那茶杯,人在首位上坐了下去,冷冷地问道:“怎么回事?”   程妤转过身来,面向着他,微微一礼,叹息一声,温和地道:“回殿下的话,顾昭训给臣妾敬茶来着,但不知怎的,她便没拿住,茶杯掉了。”   萧珏听着没回话,垂眸视线又落到了那跪着的小姑娘身上。   簌簌抬了头,半装不装,胳膊和腿一起颤,眼尾泛红,眼中噙满了委屈的泪,可怜的不得了,一看便是被人欺负了的样子,但却没告状,只是略微带着哭腔,遭人威胁了不敢说实话似的,口中颤颤地道:“是......是妾身的错.......妾身没有拿住杯子.......”   屋中的众人这般一看,好家伙,她那副模样,太子能信了她没挨欺负,只是没端住杯子就怪了!! 第41章 欢心 欢心   程妤火冒三丈, 但怎敢表现出来。   萧珏的脸顿时便沉了下去。   殿上瞬时陷入了一种诡谲的沉默,只间或有簌簌的抽噎声。   安良娣等人,包括侍女, 脸色皆是冷白, 恭敬地微垂着首,哪里有人敢说话。   别说是萧珏不信, 随着他进来的曹英贤一看这场景也是捏了一把汗,若说太子妃没欺负这顾昭训, 他都不信。   这顾昭训瞧着太柔弱, 太娇软, 太可怜了。   她胳膊和身子抖成那样, 适才如何,明眼人也是一看便能猜出来。   簌簌除了哭以外, 其实也并非是装的。   她身子骨弱,刚刚端杯子跪了起码两盏茶的功夫,胳膊腿和手早就酸了, 累的浑身是汗,本来就有些打颤, 怕是再有个一时半会儿也不用装了, 真力不从心, 要掉杯子了, 此时一见这般气氛, 有些抽噎, 软软柔柔的小声音, 继续装,再度张了口。   “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没用, 妾身没拿住杯子,妾身.......”   萧珏不紧不慢地抬了手,打断了她,眼中略过一抹暗色,瞳仁深不可测,转头朝向了太子妃,凉声道:“知道怎么做太子妃么?”   程妤一听这话,心口顿时更慌更乱,同时也更生气了,接着便要解释,“殿下........臣妾.......”   但萧珏哪听,直接便打断了她,几乎一字一顿地问道:“孤问你,知道怎么做太子妃么?”   他声音不大,这话说的甚至很温和,面色也算从容,好像还有那么一些有一搭,无一搭,但极具威严,怕是傻子才看不出那其中的愠怒,接着,好似是毫无征兆,实则乃是乌云密布之后的必然结果。   萧珏面色冷然,“啪”地一声,一掌便拍在了案上。   “殿下......”   程妤脸色顿时煞白,当即便跪了下去。。   不仅是她,殿上其它众人,安良娣,杜承徽,宋昭训以及侍女,嬷嬷,包括那太监曹英贤,顷刻之间皆是脸色惨白,心口狂跳,一时间“呼喇喇”地,殿上的人全跪了下去。   空气中带着一股让人战栗的肃穆,气氛冷的吓人,鸦雀无声。   小簌簌无疑更颤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也苍白了去。   若是说她刚才还能游刃有余的演戏,此时还能什么了,吓也吓死了。   她胆子小,没想到那男人会怒,也从未见过他怒。   萧珏居高临下,一言未发,良久良久方才动了身子,颇为慵懒地倚在椅背上,抬手指了程妤、杜承徽还有宋昭训。   “你,你,还有你,抄女诫。”   他声音平淡,便好似刚才那暴怒的插曲没有一般。   杜承徽与宋昭训觉得自己是飞来的横祸,但什么都不敢说,头都不敢抬,只连连称是。   萧珏这话说完,便起了身,瞧着却是要走之势。   他下了一步台阶,正好与程妤并排。   男人也没看她,平平常常地道:“若是不知道怎么做太子妃,不妨向安良娣请教请教。”   程妤一听这话,无疑心中更着了火,使劲儿攥了下手。   言讫,萧珏随意地道了句“散吧”,便冷冷地抬步走了。   殿上五个女人,除了簌簌以外,便只有安良娣未挨罚。   太子那最后一句也明显是在夸赞安良娣蕙质兰心,乖巧温柔,太子妃应当如此。   安良娣心中自然是欢喜的,但面上没有半分得意之色。   殿上,仿若是直到太子彻底出了去,众人方才敢喘大气。   小簌簌也是这时方才被侍女扶了起来。   她起来抬眸就对上了太子妃程妤的视线。   程妤的眼睛猩红,狠狠地看着她。   身旁的李嬷嬷唤了一声,“太子妃.......”   姜嬷嬷亦是如此。   这一声是什么意思显而易见。   便是在告诉太子妃不可冲动。   太子刚走,适才是因为什么,又是什么结果都是清清楚楚。   程妤终是忍了下去,朝下扫视,视线又落到了那安良娣的身上,而后狠狠地道:“都给本宫滚!”   安良娣当然感觉到了那目光,但她并未抬头,与众人矮身道了是,一起退下了。   长乐居关了门,程妤便是一顿好摔,好闹!   “他就是为了那个狐狸精!竟然半丝脸面都不给本宫留!”   “本宫便就让她举杯跪着又怎么了?一个出身卑贱的贱婢而已,本宫还欺辱不得了?他也能为了她罚本宫!”   “那个贱婢,装着一副可怜的样子,她就是故意的!怎么就那么巧,杯子早不掉,晚不掉,偏偏那个时候掉!怎么就那么巧!!”   “还有那个安良娣!也不是个好东西!”   “他是在说本宫不配做太子妃么?”   “他为什么就不喜欢本宫!”   李嬷嬷姜嬷嬷与幺儿一直在一旁安慰劝慰。   ************************   这一日的请安,初次见太子妃一事,着实让簌簌心有余悸。   本她还抱着一丝希望,想她会不会有些像那官小姐,然一点惊喜没有,长得不像,性子也没有半丝相像,惊吓倒是有些。   簌簌见她的第一眼,她那眼神儿,便让她有些害怕。   且不知倘若那男人没来,事情又会是什么样?   怕归怕,但自己搞的那一出事,她倒是没有后悔,虽然自己没背景没靠山,出身微贱,比不了她们,但也不能就任人欺负了。   巧云不知道主子是装的还是真的,回来关起门来便笑了。   “昭训,解气呢!昭训那杯子掉的真是恰到好处,现在看就算拿得住,都应该把它扔了。太子妃做的出,还怕让人知道么?太子连太子妃都罚了,可真是解气呀!太子妃一看便不是个贤惠的。她肯定认为昭训是故意的,更好!看以后旁人还敢不敢欺负昭训,再欺负昭训,她也得掂量掂量,别以为我们就是软柿子!”   小簌簌也是这般想的,所以说,此番行为,虽然她肯定是更得罪那太子妃了,但也没后悔。   她唯一在意的是那男人。   那男人对她忽冷忽热。   簌簌在房中呆了一上午,到了下午沐了浴便钻进了被窝,头有些晕。   她躺在暖暖滑滑的床上心里头发愁,暗道:这日子可真是不好混!过不多时,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来后簌簌小脸儿通红,做了个梦。   梦中竟是在与那萧珏缠绵悱恻。   男人的脸还是那张脸,身子也还是那肌理紧致,胸膛健硕的身子,但束发之物却并非他惯用的金冠玉冠,却是一条很是普通的深蓝色葛巾。   簌簌不知为何会对他头上之物记忆尤为深刻,或许是因为那不大附和他的身份。   醒来后想起来,她很羞涩,且不知自己怎么会做那种梦,但一会儿后也便忘了。   到了下午,她让居内小太监去打听了太子的去处。   得知人是在书房后,簌簌起了身,穿戴整齐,在屋中暗暗下了很大的决心,鼓足勇气去了。   他今日生了气,她害怕他也生了她的气。   簌簌只带了巧云一人,一身淡粉色衣裙,外面披着一件淡粉色的镶裘披风,人显得可可爱爱又很华美。   她到了那书房,远远地看到了墨韵殿三个字,也瞧见了外头有护卫看守。   昨日她来书房伺候的时候,外头是没人的,想来,那男人是知道要在里头做那种事,便提前让人退下了。   眼下,小姑娘一看有人,第一反应不知道怎么说,便打怵想回去,但脚步刚一停滞,想了一想,一捏小手,又去了。   ***********************   萧珏刚见完卫青梧,此时正无事,悠闲的写字品茶,不时见曹英贤过了来。   “殿下,顾昭训来了,人在外头转悠了好半天,呵呵,好像没敢让人通报。”   萧珏手持茶杯,刚啜了口,闻言微微抬眼,道:“她来干什么?”   曹英贤笑着摇头,“用奴才去问问么?外头阴天了,这大冬月的可是冷,瞧着要下雪呢。”   萧珏靠到了椅背上,摸了摸手上的扳指,凉凉地道:“那便让她进来吧。”   “嗳,是!”   曹英贤点头哈腰,这便满脸堆笑地出去了。   *************************   簌簌小脸儿冻得微红,正在这想到底要不要去。   不去,她确实是惦记害怕他生气,他可是她的金主,他生气了她就没依仗了;去,又怕他不耐烦,那男人可不是个好脾气的,归根结底还是怕他生气,所以为难了半天。   这般正犹犹豫豫,但见那墨韵殿的门开了。   曹公公走出来。   小姑娘一怔,水灵灵的眼睛眨了两眨,不时见人果真是朝她走了来。   “顾昭训进去吧,奴才已经替昭训禀过了,太子现下正无事。”   “多谢公公。”   簌簌极为意外,听得心潮澎湃,小脸儿灿若桃花,暗想这公公可真是个大好人!   曹英贤躬身一礼,笑的和善。   巧云在廊道候着,小簌簌便自己进了去。   转过屏风,簌簌便看到了那坐上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暗绿色蟒袍,深颜色的衣服衬着他的皮肤更白,但也显得他更深沉难近。   男人正在品茶,见她过来,凉凉地看了一眼,张口道:“何事?”   “簌簌.......”   小姑娘出师不利,第一句话便被人问住了。   她心中害怕,小心翼翼的,转念想了想,也算是实话实说了,软软地道:“簌簌来看看爷。”   萧珏有一搭无一搭。   “看孤做什么?”   “簌簌怕爷生气。”   “哦?”   这话倒是让萧珏来了那么点兴致。   “怎么讲?”   “爷上午生气了,簌簌怕爷嫌簌簌没用,也跟簌簌生气,便来,来讨爷的欢心来了。”   萧珏“嗤”地一声笑了,放下手中的杯子,背脊靠到了椅背上,眯着她,“讨孤的欢心?怎么讨?”   他问着勾了勾手。   簌簌走了过去。   屋中很暖,她解下了披风,放到了一边,一步一步地去,那男人一直眯着她,直到她到了眼前。   “爷.......”   她过来便带来了一股子香气,萧珏瞅了两眼,椅靠在椅背上的身子不紧不慢地起来,大手缓缓一围,便揽住了人的腰肢,从她背身抱住了她,把她摁在了他的腿上,就着适才的话说了下去,饶有兴致地问道:“说说看,你能怎么讨孤的欢心?”   小簌簌又在意料之中,又不在意料之中,被他摁下环抱住了的那一刹那,小脸儿便烧了起来。   此时俩人这般,脸都几近贴在了一起,她当然拘谨。   “簌簌,簌簌.......”   小姑娘的话还没说出来,萧珏唇角微动,再度张了口,这一次倒是凑近了她的耳旁,逗弄道:“你是会做一件能讨孤欢喜的事,是什么?嗯?”   簌簌一听他这话,脸无疑更烧了起来。   她又不是小傻子,岂会不懂他的意思,但她终是青涩,没说。   萧珏的大手滑到了她的腰上掐了一下,语声低沉而暧昧,   “嗯?是什么?”   簌簌微微一躲,除此之外紧张的一动都不敢动,感觉自己简直是任人调戏了。   终她还是小脸灼若芙蕖地摇了摇头。   “簌簌不知道。” 第42章 动情 一个普通的小姑娘而已。   簌簌这话说完了自己都觉得自己做作。   果不其然, 萧珏那边“嗤”地一声。   那是嘲笑的笑?毕竟她还勾引过他,怎么会不知道如何讨他欢心?   小姑娘的小脸儿“唰”地一下更红更烫了。   她在他怀中很拘谨,乖乖巧巧的一动不动, 但身子没动, 眼睛缓缓地转来转去,怕他再让她说什么让她难为情的话, 在那一声笑后便想转了这话题,于是白净纤细, 宛如剥葱般的玉手便抬了起来, 指着他案上不知何时写的一行字读道:   “金樽清酒斗十千, 玉盘珍羞直万钱。”   萧珏适才闲着无事, 随便写的,此时听她念着, 开口道:“你还识得不少的字?”   簌簌卖弄了,太紧张,随便找个事儿做罢了。   不过他说她识得不少的字这个事儿, 她心里头倒是也不跟他谦虚,毕竟她魂附玉中十年, 日夜与她朝夕相伴的那可是京城第一才女!   认识几个字实在是小菜一碟, 不足挂齿, 不足挂齿!   当下听那男人问, 她也便点了头, 毕竟她出身卑微, 往昔除了能在床上和他交流交流以外, 旁的也交流不出什么了,虽然她好像也真的不会什么旁的了,但也不想让他太小视了她。   “簌簌略微识得几个而已。”   萧珏听罢, 不紧不慢地抄起了一本书给她,递过去的同时手很自然地拍了一下她的臀。   小簌簌没想到,万分羞赧,脸又红了,本是瞅着那书微怔,后又茫然地回头去瞅他,见那男人眼神示意,却是让她坐到一旁。   簌簌从他腿上起了来,坐过去他便把书丢给了她。   “念。”   这般说着,萧珏人换了姿势,颇为悠闲地靠到了那长椅上。   簌簌战战兢兢,暗道不好,是自己暗地里吹牛皮的报应么?   她可从来没念过,一时念不好,或者有不认识的怎么办,刚想说,却也有些跃跃欲试,再一看那男人再度眼神示意,簌簌便硬着头皮来了。   小姑娘端正地坐在他身边儿,玉手轻轻地打开那书,美目左右扫了一眼其上的字,一看还颇为放心了些。   她好像都认识,于是酝酿了酝酿,便开始了。   “戊辰十年,天现异象......”   她那小嗓音软糯软糯的,听起来极为享受。   萧珏听了几句,注意力便有些偏了,心思落到了别的上去,没听她念什么,耳中只闻她那甜糯糯,极为悦耳舒服的小声音。   簌簌自然不知,念的认真仔细,不一会儿便翻了一页又一页,这时听那男人道:   “喝些水。”   小姑娘摇了摇头,“簌簌不渴。”   萧珏微微蹙眉,略显不耐,“孤叫你喝些水。”   “是。”   簌簌自然听出了那不耐,小心翼翼地瞅他一眼,乖乖应声,而后便要去拿杯子,但小手刚要碰上,又有些犹豫,因为那桌上只有一盏茶杯,是他惯用的。她是怕他嫌弃她,便转头瞅了瞅人。   萧珏不紧不慢地道:“怎么?你想让孤喂你?”   小姑娘紧忙摇头,“不是不是。”说完也不管了,放下书,便双手捧起了他的水杯,水汪汪的眸子看着他喝,喝了好多口。   她念了得有小半盏茶的功夫了,其实当然是有些渴的,这般喝完了后放下茶杯,瞅了瞅萧珏,只听男人道:“继续。”   “是。”   小簌簌应声后便又端起书,继续读了下去。   萧珏这次才认真听了。   这书没那么好读,里头晦涩难懂的生僻字也是不少,但这小姑娘竟然都认识。   萧珏很是意外。   又过了快一盏茶的功夫,男人不紧不慢地起了身去,抬手拎起茶壶,“哗哗”地亲自倒了一杯水,而后敲了三下桌子,又叫了停,眼神示意,却是还是让她喝水润喉。   簌簌这次不敢违拗,乖乖地喝。   如此又重复了一次,萧珏彻底叫了停。   小簌簌正读的津津有味,但人叫她听了,她便停了。   萧珏把她手中的书拿下,扔去了一边,而后又揽住了她的腰,把人抱了过来,这一次却是换了姿势。   小簌簌顺着他的意思,只能羞涩地骑坐在他的腿上,红着小脸儿,搂住他的脖子,微低着头,没敢看他。   萧珏箍住人的细腰,身子朝前去了,与她越来越近,暧昧的鼻尖与她时而相碰,嘴唇也几近都要碰到一起了,张口问道:“谁教你识的字,嗯?”   簌簌只顾着羞的面红耳赤,倒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此时听了也不奇怪,反而觉得极为正常。   毕竟她以前是个小穷姑娘,但总不能和他说是因为她活过一世,前世死后魂魄附在了一块玉中,在他素有京城第一才女的妻姐身边儿呆了十来年,跟她学的!   怎么可能?   萧珏不把她当成个小疯子就怪了。   “簌簌是.......”   如此,小姑娘一时间反应的没那么快,便有些语塞了,这时感到男人揽着她腰的手又使劲儿了那么一些,声音更低沉,脸也好似更凑近她了。   “陆少泽教你的,嗯?”   “唔.......”   簌簌听他提起了陆少泽,小脑袋瓜里灵机一闪,暗道:这是一个不错的说辞。   况且前世,她没当鬼魂儿之前认识的那点零零星星的字,确实是少泽哥哥教的,这般便要点头承认,但头刚点了一半下去,突然注意到那男人的眼神很幽深难测,不大对劲儿。   对方要问的好像根本就不是她到底怎么会这么多的字这事情本身。   小姑娘心口一“突突”,一下子就想起了那次,他说什么挖人心的事,怕他误会什么,又缓缓摇了头。   “不是。”   “不是?”   萧珏反问,声音更沉,“怎么又不是了?”   簌簌心肝乱颤,知道自己适才本已经有了那点头的趋势,临时又变了,给他瞧了出来。   小姑娘心跳的更厉害,但面上倒是蛮从容,吹气如兰,缓缓慢慢地答着。   “簌簌七八岁的时候,哥哥是教过簌簌几个。”   她特意说做是七八岁,那会儿毕竟是小孩子;也特意唤了陆少泽为哥哥,表示她们自幼便是兄妹关系。   接着也不待那男人再问,自己便又补充道:“剩下的大部分是给薛家四小姐做玩伴时,先生教她,簌簌在一旁陪着,跟着学的。”   这般也不算是骗人。   那薛四小姐是三夫人余氏的女儿,簌簌小时候还真的给她做过一阵子玩伴,虽然只有短短的三个多月,也确实有教书先生,但其实什么也没学,可那般久远了,又非什么大事,怎么说还不成。   本以为这便过去了,此话题也就此结了,不想那男人又近了一步凑去了她的脸,沉声问道:“七八岁时是怎么教的,像这样么?”   小簌簌这一听,小脸儿红透了,心也更抖了,与他四目相对着,唇瓣都颤了。   他眸光阴沉,竟然还在问与陆少泽有关的事。   什么叫“是这样么?”   像他和她此时这样?   此时,他的手紧箍着她的腰,与她鼻尖相碰,脸都要贴上她,唇都要亲上她了,还能是这样?   他这明显是不悦了呀!   小孩子时,他也生气么?   簌簌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逗弄她,还是真生气了?   小姑娘瞅瞅他的脸色,没瞧出半丝笑意,小心口“突突”的厉害,下一瞬勾着她脖子的小手拿下来一只,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地打了一下,脸上带着羞赧,软糯糯,娇柔的小嗓音中带着一点点嗔怪和一点点撒娇,如蚊吟般开了口,“殿下,讨厌啊.......”说完小脸儿便靠到了男人的胸膛上。   萧珏微微扬了扬头。   簌簌心口狂跳,不管他是不是真生气了,她只好当做没有,当做他是在逗弄她,继而接着道:“真的不是他教簌簌的呀,簌簌要是骗殿下就变成丑八怪还不行么!殿下.......殿下真是的,刚才说的什么呀!”   她靠着他的胸膛,水灵灵的眸子眼波缓缓微转,时而抬头看他的脸色,始终蔫声细雨,娇中带着一抹小心翼翼的嗔,说着,继而小手握成拳头,又在他的胸口上象征似的打了一下。   萧珏垂眸眯着人,唇角微动,这时终于给了笑脸,去了适才脸上的阴霾,恢复了之前的模样,瞧着好似也不再想就着适才那个插曲说了。   “你竟然还是个读过书的,真是给了孤不小的惊喜。”   簌簌微微咬上了唇,从鬼门关出来了,又被夸了,心里头当然高兴。   “殿下是在取笑簌簌吧,簌簌耍耳音,一瓶不满半瓶晃地识得几个字,这就算是读过书了?”   萧珏唇角又是轻轻动了动,没说什么,而是示意她起了身。   小簌簌起来后,他又再度从后抱住了她,把人摁在了腿上,拿了狼毫交到她手中。   簌簌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接了,但回头,赧然道:“可是,簌簌不会写字。”   她确实不怎么会写。   这写字和读书不同,那官小姐是写着一手好字,簌簌也没少瞧,但没实践过,自然不行。   萧珏修长的手指拨了一下她的小脸蛋儿,“给孤瞧瞧。”   簌簌只好献丑。   她瞅着那白纸上萧珏写过的那句诗,照葫芦画瓢,画画一般写了一个歪歪扭扭的“金”字出来。   萧珏瞧着那丑丑的字,再看她可可爱爱的神态,脸上浮了抹温凉的笑意,接着便慢条斯理地握住了她的手,手把手地教她写了起来。   小姑娘在他的怀中显得十分娇小可人。   他把着她的手,写了“顾簌簌”三个字。   簌簌甚是认真,写完之后,便伸出雪白的小手来一个一个地指着,念道:“顾-簌-簌。”   那般憨憨的小样子,可人诱人。   萧珏眯了两眼,唇角不易察觉地微微动动。   这时,曹英贤从屏风之后躬身转了过来。   “殿下,恒王爷来了。”   萧珏听罢“嗯”了一声,“让他进来”   小簌簌一听有人来了,抬了眸子回头去瞅他,想适时退下,但还没说话,见那男人点了点白纸上她的名字,交代道:“写十遍。”话说完便眼神示意,让她坐去了一旁。   簌簌点头应声,从他身上下了去,而后坐在桌前,很是认真和乖巧,仔仔细细,心无旁骛地写起了那三个字。   过不多时,脚步声响,那恒王殿下入了内。   她知道避嫌,头也没抬,只乖乖地写字。   九皇子恒王萧睿,穿着一身天青色云纹锦袍,腰扣金带,生的眉目舒朗,风度翩跹,瞧着十九二十出头的模样,眉眼之间尽透风流。   他进来便带来了不小的动静,“三哥!哈哈哈.......”   萧睿笑着步入殿上,微一躬身,“臣弟拜见皇兄。”   萧珏见了他也笑了,可见两人关系不错。   “什么风把你这个大忙人吹来了?”   “哈哈哈,皇兄说笑了。”   他二人关系是不错,虽同父异母,但从小一起长大,性格颇为合得来。昔日萧珏从安庆府归回,他大老远地便来迎接了。   这萧睿性子外向,为人也比较随意,喜欢花花草草,游山玩水,要不便是名画琴乐歌舞,活的比较豁达随性,也不涉朝堂之事,每日只是吃喝玩乐,实为一个逍遥快活的闲散王爷。   他手敲折扇,笑道:“皇兄猜怎么着,今日我一翻黄历,发现兄长生辰渐近啊,大喜大喜,特提前来祝贺!”   萧珏笑笑,“是么,你不提孤都忘了。”   萧睿回道:“笑话,皇兄忘了,皇兄后院的佳人们还能忘了?哈哈哈........”   他这般说着微微侧目,往旁边儿一瞅,注意到太子身边儿有个小美人儿。   适才为了避嫌,萧睿进来也是目不斜视,明知他身边儿有人却也没急着看,这回也为了避嫌,瞅了一眼后便回了眸,但笑的无比灿烂。   萧珏一看他那笑,便也知他心中所想,朝着身旁聚精会神的小人儿道:“回去写。”   簌簌正细心地数着自己写了几遍了,突然听到太子说话,微怔,但转瞬反应了过来,娇娇地应声,收了纸后,抬头看到了九皇子。   俩人彼此微微颔首,便算是招呼过了。   而后簌簌便披了披风,退下了。   她前脚刚走,萧睿便大肆地笑了起来,折扇点了点萧珏,很是不可思议的模样。   “皇兄书房中竟然还有个美人陪着,不像皇兄啊!可是安庆府带回的那位佳人?看来皇兄着实喜欢的紧啊!莫不是陷进去了?莫不是动情了?哈哈哈......”   他“哇啦啦”笑哈哈地说了一大堆,萧珏便就是“嗤”地一声。   “什么叫动情?”   他抬起手臂,弹了下袖子,很是无所谓地道:“一个普通的小姑娘而已。她有什么本事让孤动情?” 第43章 生辰(上) 生辰(上)     簌簌今日可真是体会到了什么是伴君如伴虎。   俩人在书房之中, 明明开始的时候好好的,他对她又搂又抱,又暧昧又调戏, 还提醒她喝水, 可后来说沉下脸就沉下了脸。   从那墨韵殿中出来,簌簌也不知自己的目的是达到了还是没有。   本来她是怕他和她生气, 去哄人,讨他欢心去了, 不想本来没生气, 这一去发生的事儿, 却让她到鬼门关转了一圈。   簌簌想起来便心有余悸。   巧云瞅着主子放在桌上的字, “爷还教昭训写字呢,怎会生气?要奴婢说, 爷还是喜欢昭训的。”   喜欢簌簌是不奢望了,只不厌她,不纵容她人欺负她, 能给她当靠山便行。   回来后,簌簌也翻了黄历, 知道再有七日便是那男人的生辰了。   **********************   眼下年关将近, 加之太子生辰将近, 实则东宫之中人人都很忙碌。   太子妃不在之时, 那安良娣被赋了协理后院事宜之权。原太子妃回来了, 这权便该归还了, 但请安之事一生出, 太子竟是没收回安良娣的协理之权,是以眼下这两件事都由那安良娣负责安排。   程妤这边自然是气的火冒三丈。   李嬷嬷安慰:“太子妃息怒,便当做是躲个清闲。太子生辰之事, 安良娣本也张罗了一半了,后边儿继续交给她也属正常。再说自太子与太子妃两人成婚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要在府上办盛宴,还是太子生辰这等大事,办好了自然是怎么都好,若有瑕疵纰漏,也怕太子不悦,这水由她安良娣试没什么不好,等明年,太子妃准备之时,也能有些经验之谈。”   程妤听不进去又能怎样,“他命令已下,本宫还能改了么?都是那个贱婢惹出来的!倒是便宜了那个安文盈!!”   程妤越想越难以释怀,这日一早上请安,也没给安良娣什么好脸色看。   但对方出身和位份使然,眼下又被太子高抬,还有着协理后院事宜之权。她言语上暗讽了两句出出气也便罢了,倒是也没怎样。   这第二日的请安,小簌簌便告了病,没去。   并非装病,是真的发了烧。   从前一夜大半夜开始,一直到早上都没退。   小姑娘小脸儿有些苍白,头上敷着冰帕子,盖着被子缩在被窝中,烧的仿若眼睛都不像平时那么水灵了。   簌簌觉得自己也没怎么,但就是发了烧。   或是急火攻心?   不得不说,她前一夜睡前确确实实是在犯愁来着,愁翌日的请安,极为不想去,但又不得不去。   许便是因为太愁了,方才发起了这烧。   巧云一直在一旁伺候了半宿。   她是极为心疼的。   但簌簌心中还有点乐,总归,真的不用去请安了。   当日黄昏,萧珏来了。   簌簌刚刚睡醒。   虽然这一日断断续续的退了烧,烧了退的,但她精神状态甚佳。   听到巧云急匆匆跑过来告诉她太子来了时,小姑娘正把小脚伸出了被子,左动动右动动,玩呢。   萧珏没让通报。   便就是因为如此,巧云也不知道,才搞的簌簌措手不及。   那男人进来之时,她那一只玉足正好在外头,当即便收了回去。   “爷.......”   小姑娘见了他心里紧张,收回玉足后便要起来拜见。   萧珏居高临下,一贯的模样,瞧着又冷淡又薄情,但走了过来,摁下了她。   “别起了,这还拜什么?”   “嗯........”   簌簌软软地应声,又躺了回去,玉手提着香衾,只露个小脑袋,眼波潋滟,很虔诚地看着坐过来的男人。   萧珏先开了口。   男人手指拨了拨她的脸儿蛋,语声中竟是有些温柔,问道:“怎么还生病了?还有没有哪不舒服?嗯?”   簌簌摇头,而后娇滴滴地张口竟是道:“想殿下想的,急火攻了心,便发了烧,本来头也疼,肚子也疼,胳膊也疼,腿也疼,哪都疼,但现下一看到殿下,便都好了......哪也不疼了.......”   萧珏眸光深邃,动了唇角,俯身朝那小人儿靠近,剑眉微微蹙起,低沉着嗓音道:   “你这小东西的这张嘴是愈发的甜了,胆子也愈发的大了。这般勾孤,便不怕孤对你做点什么?孤可不忍着,你不知道?”   俩人眸光相对,簌簌小脸儿红扑扑的,一听,她那胆子,本能地便怂了,感觉瞬时便被对方反客为主,又被调戏了。   她是谄媚了些,与他说了两句情话,但这就是勾他了?   那他也太好勾了。   簌簌怯怯的小声音,软软地道:“簌簌病了,爷才不会....”   萧珏凉凉地一笑,不紧不慢地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孤可保证不了。”   簌簌抿唇,心口“扑通扑通”地跳,带着一点勉强的笑意。   她那副模样,躺在床上,粉雕玉琢的小样子,怎么看怎么诱人。   萧珏又眯了人几眼,俊脸过来,不紧不慢地凑近她的耳边,缓缓地道:“身子骨好了,让侍女去告诉孤,听见了么?” 说着,抬手温和地为她掖了掖耳边的头发。   簌簌软软地应了声。   萧珏笑笑,又揉了揉她的头,而后站直了身子,复又看了她两眼,走了。   簌簌的心口始终乱跳着。   那男人走了,她松了口气,唇瓣微颤颤,他这算是与她定了下次侍寝的日子?   也算是好事。   晚会儿御医又来看过,簌簌服了药,早早地便睡了。   而后,接连几天,那男人自然是都没来,不过遣曹英贤送了两次补品。   如此过了四天,簌簌慢慢好了起来,早便不再烧了,但她也迟迟未按萧珏所说,遣人去告诉他。   虽然也怕侍寝,但有太子妃,侍寝现下已经不是她最怕之事,她想着能拖一日是一日,实在是不想去长乐居给太子妃请安。   但又深知,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最多她也就能躲到太子生辰,倒时候的宴席她还能不去么?   自是不能。   簌簌想来想去,最后决定那便就到太子生辰。   这般一过,转眼就又是三天,到了那冬月十七,与那男人的生辰便只差了一日。   簌簌想着也拖不了了,便这日一早遣人告诉了太子,自己身体已经复原。   侍女回来,簌簌紧张的相问:“殿下态度如何?”   “看不出,昭训。殿下什么也没说,只挥手让奴婢退了。”   簌簌一听,心里头惴惴,该不会是自己拖的太久,那男人生气了吧?   这般自己吓自己,越想越怕,但转念,没一会儿又释怀了。   然后小姑娘这一天便开始盼那男人来。   她等到了黄昏,那人没来,继而又等到了夜幕降临,那人也没来。却是直到月上中天,簌簌都有些迷迷糊糊,要睡了,外头才传来了通报。   太监的那一声“太子驾到”叫的她一下子就精神了!   她本已经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了,突然睁开了眼,水灵灵的眸子亮晶晶的,一下子坐了起来,朝着卧房那珠帘门望去。   不时,只见那男人进了来。   萧珏一身深蓝色四爪蟒袍,唇红齿白,面如傅粉,一如既往的一身肃穆深沉,贵气浑然天成,一出现便给了人一股压迫感。   “殿下......”   小簌簌看到他就脸红,尤其今日他来。   毕竟他来干什么是显而易见的。   她喘微微地过去,仰着小脸儿。   过去萧珏便搂住了她的腰,屋中的气氛顿时便变得旖-旎暧-昧了。   侍女适时退出。   簌簌本来就心口狂跳,紧张又害怕,岂料那男人搂住她的第一句话便问,“你的脸红什么?”   簌簌:“.....”   簌簌何止是脸红,浑身好像都要烧着了。   红什么他不知道么?   萧珏唇角一动,低身朝她的小脸儿凑近一丝,眸光深沉,又问了一遍。   “嗯?”   簌簌也知道他是故意的。   他这人惯是如此,坏的很,明知道她羞涩,却好像就喜欢看她不好意思一般,常常如此逗弄于她,还要她自己说那难为情的话。   小姑娘的小脸儿像煮熟的蟹子一般,半天方才答出了口,娇声道:“因为,因为要,要侍候爷.......”   “哦。”   萧珏恍然大悟一样,声音依旧低沉,唇角微扯,明明心知肚明,却偏偏做出一副好似这才明白的样子。   簌簌更羞赧,接着便感到双脚离地,霍然被那男人扛了起来。   “爷.......”   她本能地相唤,转瞬已经被萧珏带到了榻上。   男人欺身而上,很是简单直接。   小姑娘顷刻便被他束缚在了身下,呼吸愈发地急促,又害怕又心慌,看着他的目光虔诚无比,甚至崇拜无比似的,只盼着自己如此,他能轻些。   殊不知她越是那般小眼神儿,萧珏越想使劲儿使劲儿地欺负她。   “洗过了?”   “洗,洗过了......”   “孤闻闻.......”   他说着便不紧不慢地低下了头去。   簌簌的脸红的似火,随着他过来,心口一起一伏,一起一伏,越来越频繁,眼睁睁地看着那男人朝着那起伏之处过了去,深深地嗅了一下。   她身上很香,他不这般靠近已是清晰地嗅的到,却偏偏特意如此逗弄。   这般嗅完之后,萧珏微抬起了脸,手指摸了摸她红润的嘴唇,眸中有笑,应了声,“啊,是香的很啊.......”   说着,缓缓地扯开了她身上的薄衣带子,拨开里头洁白的小衣,夹住粉嫩,脸上带着温润的笑,凑近她的脸庞,问着,“想孤了么,嗯?”   “想,想了.......”   簌簌没想也得说想,被他那般没一会儿便泪汪汪地咬住了小手。   萧珏摸摸她的脸蛋儿,“真乖。”   夜里,屋中烛影摇红,纱幔晃动,她小脸儿烧红,软柔的小嗓音口中呜咽,始终咬着玉指,屋外冬日严严,屋内却是大把春风。   ************************   翌日,簌簌实在是不想起来。   一来昨夜被折腾的不轻,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实在不想去长乐居给那太子妃请安。   确切地说,她连见都不想见程妤。   但终是没办法,小姑娘磨到了最后,不得不起的时候,硬着头皮,也便起了去。   整个晨时,她一直心中惴惴,怕极了那程妤给她穿小鞋,难为她,但到了那长乐居时,出乎意料,一切竟是万分和睦。   虽然,太子妃没对她多友善,也没与她说话,甚至高傲地看都没看她,但却是没有相难,全然没有敬茶那日的火-药气氛。   小姑娘与巧云对视,彼此虽没说话,但心中都清楚对方的意思。   程妤高高在上,坐在正位,穿戴依旧夺目,雍容华贵。   不仅是她没对簌簌表现出什么厌恶之感,那宋昭训,杜承徽也未。   簌簌决定静观其变。   程妤神态有些慵懒,一只手臂搭在一旁的扶手上,微微侧身靠着,声音略微太高,朝其下的安良娣问道:“安良娣一切可都备好了?”   安良娣恭敬地点头,端的温婉,回道:“是,太子妃。”   程妤应了一声,居高临下,缓缓地道:“太子生辰,是大事中的大事,一会儿散了,你可务必要再去查一遍,确保一切都好,万无一失,千万不要生出什么岔子,惹殿下不悦,明白么?   安良娣虚心回话,“是,妾身记下了。”   “嗯。”   程妤点了头,“那便好。” 接着丹唇微扬,瞅向了其下的杜承徽,慵懒地说起了别的。   “别说,本宫倒是有些期待了,很是希望杜承徽能被抽中,那便能赏到杜承徽的舞了,昔日荷花会,姐姐夺魁那年,杜承徽虽然年龄尚小,却也出尽风头,你的舞技可是京城贵女中的一绝呢。”   杜承徽心中得意,笑道:“太子妃谬赞,太子妃长姐的琴技那才是真真儿的冠绝天下,真真儿的一绝,妾身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不提也罢,呵呵呵........”   程妤笑,“姐姐的琴技自然是了得,但杜承徽也莫要妄自菲薄,况且琴舞不同,便不比了。”   “是。”   杜承徽起身一福,满脸笑意。   程妤高傲地瞅了一眼其下她人,视线又落到了那安良娣的身上。   “安良娣的字也是一绝,也蛮让本宫期待的。也是啊,太子的妃嫔各个身有所长,哪有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便是那出身教坊的胡良媛,也是个什么都会,有赢人之处的。今夜盛宴,几个王爷都会来为殿下祝贺,你们便让殿下高兴就对了,知道么?”   众人听罢起身,齐齐地朝着太子妃一福,“是。”   簌簌见别人都起了来,自然也随着起了,道了那“是”字。   然这个时候她恍惚才明白,好家伙,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怕是在给她下的套啊。   程妤刚刚说“抽”,莫不是抓阄抽签,如若是如此便是闭着眼睛想也知,别人不一定被抓到,但她怕是一点悬疑都没有,是肯定要被抓中助兴的。   她们这是要让她当中出丑?!   程妤不可察觉地扫了簌簌一眼,唇角不屑一动。 第44章 生辰(中) 生辰(中)   冬月十八, 这天一大早,太子府便开始陆续收到各种贺礼。   府上的下人皆是十分忙碌,个人匆匆来往。   灯笼早就高高挂起, 天色虽未擦黑, 不曾点燃,但瞧着却也十分喜庆, 倒好像是提前有了年味。   瑶光殿,侍女太监两日前便备起了晚宴事宜, 皆是十分谨慎。   太子萧珏暂不在府上。   长乐居中请安结束, 别人走了, 太子妃独留下了安良娣——安文盈。   程妤瞟了她一眼, 语中有笑,但亦有着几分威胁的口吻。   “安良娣不能忘吧。”   安文盈一贯的温婉。   她微微转过身来, 朝向太子妃,垂头躬身,很是有礼, 但语声中不是十分情愿。   “妾身,记住了。”   程妤自然是听出了那份不愿, 但并未理会, 总归她愿也好, 不愿也罢, 都只能听她的。   “记住了便去忙吧。”   安文盈起身, 盈盈一礼, 还是极为恭敬谦逊, 而后退了去。   她前脚刚走,姜嬷嬷便笑了。   “那顾昭训今晚铁定是要出丑了。”   程妤讥讽道:“呵,本宫要的就是她出丑!一个乡野丫头, 贱民的女儿,什么出身也能入太子府,成太子的妾?!以为被太子宠幸了几次就改命了?本宫就是要让她知道,她不配!乡下的便就是乡下的,那般出身,也配见到本宫?!来人!”   “是,太子妃。”   几个侍女与太监立时应了声。   程妤道:“给我去玉香居盯着!看住那个小贱人!”   “是。”   “姜嬷嬷!”   “奴婢在。”   “去把喜儿,赏给她。”   “奴婢遵命。”   程妤玉手搭在扶手上,唇边挤出一丝讥笑。   她便就等着今晚。   *******************   安良娣回到寝居,贴身侍女英儿为她脱下镶裘披风,在她身旁嘟起了嘴,愤愤道:“哼,太子妃也太欺负人了!看良娣得了殿下几句赞,她就不舒服。良娣一手操办生辰宴,她搞这种事情,不是她操手的,她自己倒是撇得干干净净了。那顾诏训是个微贱出身的,怕是能识得几个字便不错了,还能会抚琴?到时候她肯定要极为难堪!如若殿下因此觉得丢脸,厌弃了她也便罢了,但若是迁怒良娣,和良娣不悦,说良娣做事欠考虑,不周全,气了良娣呢?殿下不悦才是大事!太子妃,她分明就是想一箭双雕!这回好了,这一局,她怎么都是赢家,怎么都是对她有好处!”   安良娣叹息一声,“我又何尝不知?她便就是要明晃晃的借着我的手羞辱顾昭训。可她终究是太子妃,被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捧在手心儿的皇家儿媳,我不顺应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可怜了那顾昭训,谁愿意当众丢脸呢?”   英儿一跺脚。   **********************   簌簌从长乐居中请安回去的路上,脑中可谓“嗡嗡”的。   回到房中,她便让巧云关了门。   小姑娘直奔了卧房,坐在了床上,小脸儿煞白,心里头发愁。   能不愁么!   她说今日请安怎么那么和谐,原来是暴风雨前的片刻安宁,那程妤挖好了坑等她呢!   “昭训,怎么办呢!这分明是太子妃的计谋,就是想当众让昭训难堪啊!倒时候那么多王爷王妃在场,殿下若是觉得颜面有失,气了昭训怎么办?”   簌簌攥着小手,一言未发。   这不就是太子妃的目的么!   不得不说,此局真是绝!   太子生辰,她是说什么都得去的。   对那程妤来说,最差的结果也能让她当众丢脸难堪;倘若太子因此厌弃了她,那便是上乘结果;如若非但是如此,太子又同时迁怒了安良娣,便是最最上乘的结果!   那程妤怎么都是赢家!   簌簌正心中杂乱无助,这时听冬儿匆匆过来,脸色也极为不好。   巧云心急,立马问着,“怎么了?”   冬儿道:“昭训,姜嬷嬷带了个侍女来。”   “........??”   小簌簌一听,心口微颤,但也可谓是当即便明白了。   不时她出去见了人,果不其然。   姜嬷嬷微微一礼,开门见山,脸上倒是有笑的。   “玉香居五个侍女一个小太监,除了昭训从安庆带回来的贴身侍女外,便就冬儿一个一等侍女,伺候的人实在是有些少。太子妃贤德,听说了后特意挑了个机灵的侍女让奴婢给昭训送来伺候。太子妃说太子常留宿玉香居,昭训近身的侍女还是多些好,便于使唤。这奴婢叫喜儿,机灵着呢........”   她话说完便唤了那喜儿。   喜儿立马上了前去,行大礼拜见。   “奴婢喜儿拜见顾昭训。”   簌簌与巧云对视一眼,心知肚明,那程妤哪里是送过来个侍女伺候她,监视她还差不多!   她这是怕她搞事情,耍心眼儿,今晚不去那宴席?   簌簌倒是想过,但还没待深想,姜嬷嬷便来了,现下自然是也不用想了,退路已经被那程妤彻底堵死了!   姜嬷嬷走后,簌簌给巧云使了眼神儿后进了卧房,巧云跟了进去,便把那喜儿留在这东暖阁,与卧房一帘相隔。   现下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适才之事还没着落,又来了个监视她的。   然监视她的不止是这喜儿,姜嬷嬷走后不久,冬儿便又来报了。   侍女声音压得极低,“福子刚来报说玉香居外头也有太子妃的人在监视.......”   巧云使劲儿地咬上了唇,声音也是很低,身子都气抖了,眼圈红着,“简直,简直是欺人太甚!”   那程妤是欺人太甚,她在确保她设的局如期进行,今晚非要让她好看!   程妤本可以不告诉她,杀她个措手不及,却偏偏提前透露给她,更能证明,程妤丝毫没把她放在眼里,在程妤心中,她就是个蝼蚁。   程妤认定了她是一个空有一张脸的胭脂俗粉,就算提前一个月让她知道,她也是无能为力!   “昭训,怎么办呢?”   巧云声音哽咽。   面对着侍女的气愤和无助,以及认识这么久,初次见她带着哭腔和她说话,簌簌小脸煞白,唇瓣微颤,良久未语,后只软软地道了一句,“我,我想先睡一会儿。”   巧云和冬儿听了,自是赶紧服侍主子上床躺下,而后又落了纱幔。   东暖阁中,珠帘外的喜儿仔细着里头的动静。其中动静很小,她也没大听出个数,但好像是听到了她的贴身侍女哭了。   接着两个侍女的说话声音大了起来,喜儿听得什么“那主子先睡吧”什么的这话,眉头一皱,暗笑:心可真大!还要睡一会儿?她还能睡得着?   簌簌是睡不着,但她想静静。   她躺在被窝中,仔细地想着这事儿,知道自己已经被逼的没了退路,一堆人等着看她的笑话,她躲是躲不掉了。   她也确实是什么都不会,但不会归不会,却也并非没见过没听过。   簌簌又想起了那官小姐。   她可谓是听着,看着她弹了十年的琴。   俗话说,书读千遍其义自见。   对于抚琴,她虽然没动过手,甚至都没摸过琴,但她其实却是什么都懂,且对那官小姐所弹过的所有曲子,琴谱,指法,乃至她的每一个动作,实则都是记得根深蒂固,清清楚楚,甚至倒背如流。   可亦如那日在萧珏书房中给那男人念书一般,她真的是从未弹过琴.......   但事情已经至此,她再怕,似乎也怎么都得一试了。   只是不知,那程妤设的局,是让她干什么?   簌簌越想身子越抖。自然,她终究还是怕的。   唯希望对方正好是让她抚琴,那官小姐琴技的三分皮毛,簌簌觉得自己还是习得了的。   但如若那难题并非抚琴,她便自荐了,用抚琴替换了去,为太子生辰助兴?   毕竟请安之时,那程妤说了杜承徽的舞姿昔日是京城贵女中的一绝,她很想看,可见大家都应该是挑擅长的助兴。   如此替换应该只是小事。   簌簌想了许久,身子也颤了许久,害怕、紧张,什么都有了。她就在这惶惶之中,做了决定。   下午很快到了。   簌簌也盛装打扮了一番,但装扮的未太艳丽。   她相貌本就偏媚,化太浓艳的妆容,怕是更要被人说像狐狸精了。   巧云心中害怕又生气,倒是恨不得给主子化那最艳的妆容,惊艳的他们丢了魂儿!但主子选的东西相对还是偏素,偏可爱一些的。   然即便如此,那身段,那欺霜赛雪的傲人肤色,那张生而妩媚的小脸儿,尤其是那双能颠倒众生,勾魂摄魄的眸子,就算是再收敛锋芒,也是艳惊四座的倾城绝色。   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她也是这样和巧云说的。   巧云本担忧极了,但主子午睡过后,她又觉得她好像并不那般慌了,如此也略微放下了一些心去。   簌簌外披着一件雪白雪白的镶裘披风,里头穿着一席淡粉色华衣,心肝乱颤,也终是忐忑地带着巧云冬儿和那不得不带着的喜儿三人去了瑶光殿。   瑶光殿宽阔奢华,其内墙壁、柱子、栋梁皆是以云纹,瑞雀,团花等饰成,璀璨绚烂,极为壮观。   簌簌到时,那安良娣自是早便到了,不仅是她,杜承徽与那宋昭训也在。   俩人瞧见了她相视一笑,那笑意味深长。   不用明说,簌簌看得懂。   申时宾客被太监们引着络绎进府。   所携贺礼皆是奇珍异宝,价值连城,那自是都不必说。   萧珏尚未回府,生辰之日他在宫中陪着皇后的时辰自然会久些。   宾客实则无外人,可谓家宴,都是王爷级别的人物,萧珏的兄弟及妻,以及他的两个叔叔及妻,加之太子府的妃嫔,从其下摆排的玉案上看,总共二三十人。   首位之上,玉案居中之处,自然是太子与太子妃的,而旁边阶梯向下,依次排开,左边三个,右边两个,便是太子妃嫔的座位了。而后向下,玉案左右两两相对,共十多桌,中间是宽阔的大殿。   簌簌坐在妃嫔之中左边最后一位,离着萧珏的正位颇远,甚至有些偏,但此时她自然是也没心思心情管与那男人的远近,满心满脑都是一件事,以至于瞅着眼前络绎进来的人,听着热闹,听着各个王爷王妃之间热络,实则却充耳不闻,不知他们都在说什么,只知道不知过了多久,太监一声“太子驾到”的通报之声,让殿上瞬时鸦雀无声,且人人皆是起了身,自然也包括她。   而后,她便看到了萧珏与程妤进了来。   大殿之上顷刻响起了拜见之声。   萧珏显然心情极为不错,落座后给了笑脸,但至于他说了什么,簌簌也没怎么入耳。见众人坐了,她便也随着坐了。   案上佳肴美馔,丝竹管弦之声悦耳,舞姬蹁跹起舞,众王爷王妃举杯酬酢。   簌簌力求端庄,乖乖巧巧的坐在那,目不斜视,但总能感到有人看她。   她时而抬眸回去视线,也确实是恰巧对上过几人的眼,男女都有。   簌簌虽第一次亲身经历这般皇家宴席,但倒不是有多怕多,胆怯,多拘谨,毕竟她有更大困境在眼前,已无暇他顾,但总被人瞧,多少还是有些不那么自在,且也不是特别明白,他们为何总看她。   看起来聚精会神,但实则宴席之上,萧珏与他兄弟之间的你一言我一语,又或是这个说话了,大家笑了,那个说话了,大家又笑了,等等,等等,簌簌其实都未细听。   但她万万没想到,竟然还能有关于她的!   酒过一半,席间一位四十出头,体格微胖的王爷不知道前头都说了什么,突然提起了话题,扬声朝着正坐上的太子问道:“听说太子前段时间从安庆府带回来一位绝美的小宠妾,这美人儿今日可在场?”   他脸色酡红,一瞧便是有些醉了。   这话问完,殿上突然一度死静,除了那丝竹管弦声之外,什么也没有,所有人视线自然是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但下一瞬,他身旁的王妃便推了他一下,瞪了他一眼。   这男人是萧珏的叔父,当今皇上的二弟——誉亲爷,是个酒肉好-色之徒,生平极爱美人儿。   此时酒过三巡,他确实是有些醉了,迷迷糊糊的,心中想着什么,张口就道了出来。   虽然是他的后辈,但太子终归是太子。   问太子的女人,还是在这般场合,实则不妥。   被自己那王妃瞪了一眼,又那般被推了一下,他也有些反应了过来,呵笑了一声。   九皇子恒王萧睿最是会做人,也最是会看人脸色。   那誉亲王的话一出,他便看到正坐上的太子眸光微微一变,脸色便有些沉了,当即便笑着打了圆场,转了话题,解了那尴尬。   萧珏身侧的太子妃程妤面上无异,暗地里,听到那话的一瞬便攥上了玉手。   她气那绝色二字,更气一个贱婢竟然能弄得沸沸扬扬,满京城都知道她了!   这般来了火,便就转头瞅了身旁的安良娣一眼。   那安良娣自然是感觉到了。   簌簌离着她们甚远,没看到程妤变了脸色,但她离着杜承徽和宋昭训极近。俩人的脸色变了,她却是余光看的一清二楚。   那王爷竟然会那般失礼,簌簌也是没想到。   尴尬虽然被恒王化解了,但簌簌更感到了几束朝她望来的目光。   接着也没待她想什么,殿上响起了安良娣温婉的声音。   “殿下,妾身怕殿下歌舞看得久了觉得单调乏味,特意备下了个轻松好玩的小点子,且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哦?”   萧珏一听,显然有些兴趣,转头看向那安良娣,“是什么?你说说看。”   小簌簌一听这话,无疑心口瞬时“噗通”了起来。 第45章 生辰(下) 生辰(下)   安良娣微微一笑, 还是那副沉静温婉的模样,柔声开口继续道:   “殿下生辰乃喜事中的喜事。今日既算是家宴,妾身想随便一些也无妨。后院妃嫔最喜之事便是见殿下高兴, 又人人皆是乐棋书画, 文歌舞绣样样精通,造诣极为精湛。妾身想, 何不依照每人所长写些题目出来,然后抓阄, 被抽到的人, 便按照字条上的题目为殿下生辰助兴, 如此既有悬念又有惊喜, 可算有趣?”   萧珏的手指缓缓地在玉案上点着,倒也觉得算是新鲜。   “按你说的办。”   “是。”   男人那话一说, 无疑,太子妃,杜承徽, 安昭训,乃至姜嬷嬷等等, 几人都笑了。   安良娣应声, 立刻遣了人去备了。   其下众人纷纷点头, 夸赞。   “素闻太子后院的妃嫔多为才色双绝者, 更有在昔日荷花会大展风采的, 看来今日要有眼福了。”   宾客你一言无一语, 说的无非都是如此。   那杜承徽最是得意, 且跃跃欲试。   众人口中的荷花会,三年一度,属于皇家花会, 选拔才色双绝的贵女,比美貌的同时,考贵女乐棋书画,文歌舞绣八艺。京城但凡有才华的贵女都会参加,且很多人为了这荷花会,从小便下苦功夫练习,因为一旦夺魁便会名满天下。   那程家大小姐程姝的京城第一才女的美誉,便是从这荷花会上来的。   杜承徽当年刚刚及笄,但迫不及待,虽与那程家大小姐比不了,但当年也是出过些风头的。   是以此时她自然得意又自信。   眼下这是她的机会。她待会儿既能炫彩夺目,大展自己的魅力,引来太子的注意,还能让太子在他人面前有面子,继而喜欢她,怜爱她,她当然极为雀跃地想表现自己。   这第一个被抽到的人便就会是她。   此事为太子妃有意安排,就是想用她的出类拔萃,接着来显那顾昭训的木讷和丢脸。   毕竟,先不说才艺好坏,精湛与否,她顾簌簌,根本就什么都不可能会!这个脸面,这个难堪,这个人,她今日丢定了!   不时,侍女便把备好了抓阄盒子为安良娣盛了上来。   安良娣接过,给太子递了过去。   “殿下来抽取吧。”   萧珏微一抬手,拒了。   “你来便好。”   安良娣缓缓一福,而后便又把那盒子递给了太子妃程妤,不敢僭越。   “那太子妃来吧。”   程妤丹唇一扬,笑的端庄,语声温柔。   “安良娣来便好,这主意实在是有趣儿又新鲜,这功劳得记在安良娣的头上。”   听得这话,安良娣身边儿的侍女英儿暗暗地一攥手,心中生气!   这话太是清楚,现在的功劳记在她家主子的头上,但如若太子不悦,担着的也得是她家主子。   侍女越想越憋屈,抬头看自家主子,但见她倒是只笑,面上一如既往,端的是貌婉心娴,秀外慧中,视线又落回到太子的身上。   安良娣笑道:“那妾身便斗胆了。”   她说着玉手便伸进了那盒中,但伸进去的同时却什么都没抓,而是指尖捏住了从袖中,掉出来的那个。   她拿出那字条,又微微一笑,缓缓地打开,读道:“第一个是关于杜承徽的。”   那杜承徽恍做吃惊。   安良娣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请杜承徽作一曲凌波舞。”   其下哗然,有了议论声。   程妤笑道:“杜承徽,凌波舞,妙啊,本宫未出阁前便常听人说,杜承徽舞技一绝,今日倒是能欣赏了.......”   其下众人也是附和,皆是颇为期待。   杜承徽出来到殿前,端庄大气,含情脉脉地看着太子,微微一礼,笑颜如花,声音很是清甜,“那妾身便献丑了,为殿下生辰助兴,望殿下喜欢。”   她微微颔首,接着缓缓退步,继而退出了殿上,去换衣准备了。   这期间,席上继续觥筹交错,个人与太子缓缓而谈。   下头,宋昭训转头瞧了一眼簌簌,低声问道:   “你有什么所长?一会儿要是抽到了你,你打算怎么办?”   她这话根本便不是出于什么好心的询问,分明是在幸灾乐祸,等着看戏,等着看簌簌出丑。   簌簌瞅她一眼而已,什么也没说,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慌乱害怕的模样。   宋昭训倒是出乎意料了,本以为她起码会着急,没想到倒好像还挺镇静自若。   且不知,她是反应慢,还没发觉这场戏就是为她而唱,还是破罐子破摔了。   宋昭训笑,压低声音道:“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如若一会儿抽到你,你便假装昏倒如何?”   她说完掩唇低声更“咯咯”地笑了。   巧云实在是气的要冒烟儿了,回了一句。   “女子无才便是德!顾昭训有殿下的恩宠便是最大的福分,相反,有人就算是会的再多又怎样,殿下不喜欢,也是无用!”   那宋昭训逞几句口舌之快,正舒坦,没想到主子没说话,这个没大没小的奴婢竟然胆敢回嘴,顶撞她!   眼下是在宴席之上,四处都是人,她倒是骂不了她,也教训不得她。   “死丫头!你等着,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端坐着的簌簌,这时终于开了口。   “你我平级,我的人不需要你教训。你若敢碰她,我不会让你舒服。”   那宋昭训嗤笑了,眼下她心情大好,况且有别的期盼,倒是就这么罢了,接着冷哼一声,没对簌簌说,却是对那巧云说了去。   “是,你说得对,本来,这有没有才气的,倒是也没那么那么的重要,但眼下,你的主子什么都不会,待会儿便就是要丢人现眼!殿下也终会发现,她就是一个空有一副皮囊的玩意!”   巧云红了眼圈,还要再说,但却被坐上的簌簌按了下。   宋昭训见了,以为她怕了,更加得意。   不忍着,眼下她顾簌簌还能怎样!   俩人说话期间,那杜承徽红纱相罩,已经换了一身飘然艳丽又极为显身姿的舞裙而回,在曼妙的仙乐之中含笑登场,身姿柔软,舞态轻盈,水袖轻扬地大秀舞技。   簌簌抬眸相看之时,其舞已过一半有余,乐曲正至高昂,杜承徽转、甩、开、合,行云流水,曼妙身姿翩跹旋转,速度极快,炫彩夺目,甚美。   其下宾客纷纷点头,俩俩时而低语。   在座之人皆为身份尊贵的王爷王妃,世面自是不必说,没什么没见过的。   眼下这承徽妖娆轻盈,婀娜小蛮,相貌也是极佳,确是蛮适合这凌波舞,跳的也更是不必说,很好,但明眼人却也一眼便能定出等级。   这位昭训的舞姿实属上乘,但绝非顶级。美是美的,但她过于炫技,反而与这凌波舞的意境有些脱离,是以达不到最妙。   但,自然,也实属难得。   一曲舞毕,其下响起了掌声。   “昭训的舞当真是好,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太子后院的妃嫔果然是极富才华的,这第一位便是如此,且不知后头还会有多大的惊喜,哈哈哈哈!”   “不错,好,甚妙,甚妙!”   杜昭训听得他人的赞扬心中高兴。她也自负自己的舞技,心中有底,但旁人什么反应是旁人,她最在意的当然是太子。   适才跳舞之时,她的眼睛几乎没离开过太子。   那男人时而倒酒,时而端杯饮酒,时而也抬眸瞅她,但看得不甚认真,仿佛有一搭无一搭似的,也没什么表情。   他人那般高赞,她自然是给他撑了脸面的。杜昭训觉得太子应该是高兴的,但他未说话,也未评说什么,杜昭训心中还是没底,这般正惴惴,终于等到了那男人张口。   “赏。”   萧珏便就这一个字。   但一字足矣,杜昭训当即心花怒放。   “妾身谢过殿下。”   太子妃程妤面上极为大度,笑的很开怀,恭维夸赞,但心中不然,要不是为了贬低那个小贱人,她也不会让杜昭训出这个风头!   接着便就是她最期待的了!   不仅是她,那刚跳完舞的杜昭训,宋承徽,乃至姜嬷嬷等众人都极为期待。   适才,呵,不过是抛玉引她顾簌簌这块砖罢了,重头戏在后面。   簌簌又何尝不知。   她知道下一个无疑就是她。   此时此刻,她可谓是心都要跳出来了,直直地盯着安良娣。   那巧云亦是如此。   安良娣的手再此伸进了盒中,做法与第一次一样。   她将东西拿出来打开,看过朝着太子笑道:“呵呵.......这第二个是请顾昭训抚琴,奏一曲《小桥......》”   “换一个。”   “......???”   “......!!!”   那安良娣的话还未说完........   程妤,杜昭训,宋承徽等人,本正心中得意,满满期待,便就等着看这场尴尬,这场好戏了,哪知却被太子打断了去。   屋中宾客瞬时也是有些懵,但转瞬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小簌簌望去。   安良娣:“殿下的意思是.......”   萧珏还是淡淡地模样,很是无所谓地道:“孤的意思是,换下一个。”   这般说完了后,他也朝着左边儿位置,最后一张玉案前的小姑娘望去。   小姑娘打扮的很素净,一点也不张扬,柔柔弱弱,安安静静地呆在那,一点儿也不讨嫌,反而瞧着可怜巴巴的,眼中含着泪似的,让人我见犹怜。   萧珏瞧着她,朝她开了口。   “过来,到孤这来坐。”   她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玉案。   曹英贤多机灵呢,立刻便叫人搬了椅子过来。   小簌簌在他目光过来的那刻便起了身。   但她甚懵,懵事情和她想的半点不一样,更懵那萧珏竟然非但没不耐,没因为她什么都不会而嫌弃她,厌弃她,觉得有失颜面,相反,好像还有点维护她。   簌簌心口更是狂跳,但一切只在须臾,转瞬她便就回过了神儿来,微微矮身一福,软糯的小嗓音,应了声,出了座位,朝他走去。   她一出来,殿上极多的人,目光可谓瞬时都被她吸引了去,无论男女,皆硬是半晌没缓过神儿来。   程妤、杜承徽、宋昭训,以及那姜嬷嬷仿佛这时方才反应过来,惊觉这是发生了什么?   无疑,程妤雷霆大怒,她煞费苦心安排的事儿,竟然!   巧云与那冬儿激动的浑身哆嗦,眼泪都来了。   殿下,竟然........呜呜呜.......   殿下还是喜欢她们昭训的........   簌簌一步一步地过去。   她的小脑袋瓜从慌,到乱,到懵,到明白,又到了此时彻底明白.......   萧珏对她,应该还是有那么点怜爱的。   除此之外,也明白他其实和程妤她们一样,认定了她什么都不会。   簌簌更明白,眼下她不用怕他生气,也不用被太子妃为难,这关算是过了,但不得不说份脸面,其实她还是丢了。   太子跳过了她的抓阄结果,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那是因为她不会。   簌簌到并非什么争强好胜的性子,但这一下午,以及半个晚上也是让人小视的不能再小视了。   尤其太子妃,程妤之所以给她设了这局,且提前透露给她,挑衅她,不就是因为小视她,瞧不起她的出身,认定她就是什么也不会么?   思及此,簌簌竟是减缓了脚步。   适才她听到了,听到了那安良娣所报的是:抚琴,奏一曲《小桥......》什么........   便是她之前期盼的抚琴,那“小桥”什么,便应该是《小桥流水》了。   此曲的琴谱以及指法她都极为熟练。   若是说那官小姐的琴技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簌簌自认为,三分乃至五分的皮毛,她绝对是学到了。   她自觉这三分五分,就算是不算好,但也绝对不会差。   所以,她想试试。   她减缓了脚步,继而停了下来,望向萧珏,软柔地开了口。   “妾身,可以一试。”   她这一句可谓惊了屋中的所有人,包括萧珏。   男人断断没想到她能这般说,很是无所谓地道:   “无妨,不必勉强。”   这话的意思便是不用试了。   簌簌唇瓣微颤了一下,眼睛水光潋滟,竟是坚持了。   “妾身可以。”   萧珏听得她再度说了一遍方才来了那么点重视,眸子盯住了她。   这时,下边儿有人开了口。   “要说琴技,当朝当属程家大小姐程姝的造诣最深,那叫一个冠绝天下,若没记错,三年前的荷花会上,她一举夺魁,得了那京城第一才女的美名之时,弹的就是这首《小桥流水》,后来在太后寿宴之上,太后想起,说喜欢,她便又弹了一次,本王便是在那时听到的,荡气回肠,真是荡气回肠啊!”   “不错,就是这首《小桥流水》!的的确确是绝妙!”   那程妤本来为这计划泡汤,已经要气的七窍生烟了,不想峰回路转,这个小贱人竟然这般不自量力,不见好就收,倒是不服输上了,还想试试?   她可真好笑!   那便给她试好了!程妤便不信了,就算她学过琴,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野丫头片子,能有什么能耐?怕是没见过世面,不知道天高地厚吧!   程妤可谓是当即便来了精神,立马便给那安良娣使了眼色。   安良娣瞧见了,看向太子,但迟迟未敢言。   萧珏瞅着那小姑娘,见她眼神极为诚恳,问道:“你真想?”   簌簌点头。   安良娣适时插口,“那殿下.........”   萧珏缓缓地靠到椅背上,居高临下眯着那小人儿,不时回了那安良娣的话,“给她准备。”   太子这话一出,殿上一片哗然,众人心思可谓五花八门。   萧珏微微侧身,手臂缓缓地搭在了扶手上,眸子深不见底,一直眯着殿下的那小人儿。   宾客有的两两低声言语。   程妤、杜承徽、宋昭训和那姜嬷嬷,心里暗笑,便就等着看这个不知深浅的小贱人能弹成什么样?   巧云与冬儿皆是捏着汗,心急火燎的,紧张,煎熬,担忧,害怕,什么都有了,此时恨不得大声喊出来,恨不得把主子拽到旁屋安抚,劝说,劝她别弹,别弹啊!   她二人心中皆是万分不解,暗暗地直掐自己!   昭训呀,昭训呀,这是为什么呀,这,这,这! 第46章 一鸣 惊人   一时之间, 大殿之上竟是超乎寻常的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簌簌的身上。   不时,太监将桌子与古琴等东西搬来, 簌簌的小心口可谓是一直也没平息下去。   说不怕, 不紧张,不担忧, 那肯定都是假的。   但是,她有九成的把握。   前世魂附玉中的那十来年, 她最喜之事便是听、看那官小姐弹琴, 就算本迷迷糊糊的昏昏欲睡了, 但只要一听到琴声她便跟打了鸡血似的, 甚至很多时候,那官小姐弹, 她也跃跃欲试,坐下去,忙忙叨叨的跟着比划, 跟着学,好似那萦绕在屋中的乐声是她弹出的一般。   那时只是单纯的喜欢, 觉得好玩, 自然也是闲的, 不想如今看来却是派上了用场, 没白学。   她缓缓地坐下去, 剥葱般的手指去一旁调试了琴弦, 而后轻抚一下, 试了一试,继而渐渐地稳了心绪,抬了头, 看向高座之上的萧珏,声音依旧软柔。   “殿下,妾身开始了。”   萧珏一言未发,只是微微点头,眸子仿若幽深的湖水。   其他众人也都做好了聆听的准备。   巧云与冬儿知道此时是如何着急也是无用了,基本都已经泄气,满心费解唯剩叹息。   程妤,杜承徽,安昭训与那姜嬷嬷皆是一脸的幸灾乐祸,等着看戏!   小簌簌便在这明着暗着,真心为她担忧和恨不得她砸的彻底,怀好意以及不怀好意的质疑中,渐渐地入了境........   她想的无它,是那官小姐,想她的每一个动作........   终是玉指拂上,拨动了那琴弦。   曲起时低靡婉转,几不可闻,空旷辽阔,仿佛她不在这大殿之中,而是在远方的高山之巅,由清风送曲而至,乐声时隐时现,配着她那一袭雪白的镶裘披风,绝美的倾城容貌,让人猝不及防,甚至来不及思索什么,恍惚瞬时便被她带入了意境之中........   仅一个开头,殿上众人鸦雀无声,有人脸色瞬时煞白,惊得不能言语。   这.......   竟然像极了......   萧珏微微眯了眯眼。   程妤本还稳稳坐在那,等着看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能弹出个什么样子,然听到此,脸色骤变,玉手一下子便攥住了。   如此震惊的当然不止是她。   杜承徽,宋昭训,姜嬷嬷,以及那安良娣皆可谓是目瞪口呆。   接着,琴声逐渐明晰,其中清脆之意,如同她一袭仙衣,腾云驾雾,缓缓而来,一并将山间的鹂鸣翠谷,风拂柳枝,也带进了这一方殿中,听得人恍惚失神,眼前的一切更是皆已虚化,便唯剩殿上她纤细的身姿和拂动的玉手.......   而后却听“锵”的一声,曲子随后转急,蓦地便如暴雨顷刻而至。急促的音节劈头盖脸般地撒向听众,令人只觉屋角檐下,无处不有水珠跃动、迸裂、溅射,和着打落残花的香气一股脑地铺散开来.......   最后渐渐地云销雨霁,曲声转和,终是归于无声,但却又仿佛余音绕梁,荡气回肠,雨后焕然一新一般,使人清爽,甚至流连忘我.......   这一曲毕了,殿中依旧鸦雀无声!   但只有须臾。   随着那小姑娘起身,小脸儿煞白,战战兢兢地朝着太子跪了下去,声音发颤地道了那句“妾身献丑了”后,殿上众人仿佛方才回过神来,有人高声带头叫了一句,“真是绝了!”   而后是一片哗然,称赞与笑声相织相交,以及轰鸣掌声......   小姑娘眼泪汪汪的,弹的时候入境,什么都忘了,弹完之后见那死一般的静,顿时害怕了,以为自己弹得很差很差,他们都生气了,直到听到了不知谁喊了那一声,以及随之而起的掌声   ,还有,那男人笑了!   萧珏是笑了,虽不甚明显,但的的确确是笑了。   他缓缓地转着手上的扳指,居高临下,眸光深邃,唇角渐渐勾出一抹笑意,回答了她适才的那句。   “你这若是还算丑,可叫旁人可怎么活?嗯?”   太子这话一出,其下的人更是哄堂起了笑。   这气氛顿时变了。   有人笑道:“太子府后院真是藏龙卧虎,昭训琴技竟然如此了得,感觉竟是好像都可比那程家大小姐了啊,哈哈哈!”   “是啊!而且俩人弹得的也是极像,尤其是那开头,当真惊到了我了,还以为是那程大小姐来了呢,哈哈哈。”   “的确的确,我也吓了一跳,那开头怕是足足得有八分的相像啊!莫不是天籁之音都是如此?哈哈哈.......”   “是啊是啊!极妙极妙,难得至极,昭训可谓天赋异禀啊,恭喜太子,得如此佳人!”   小簌簌听得他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高赞,恍惚还有些发懵。   直白的说,她自认为自己学到了那程家大小姐琴技的三五分皮毛,知道自己不会差,过关肯定没问题,但她只是想告诉众人她会,想挣得几分面子,让那程妤等人闭嘴,绝没想过会被高赞,甚至会被人和那程家大小姐相提并论了去。   眼下这满殿的赞誉实在是给了她极大极大的惊喜,惊喜的她也真的是懵的很。   那誉亲王酡红着脸,声音含糊,高声道:“本王瞧着,怎么好像比那程家大小姐弹的还好呢!!哈哈哈哈!”   他此言却也并非谬赞,或只是个人喜好不同。   三年前荷花会上,程家大小姐程姝一鸣惊人。   彼时情深爱浓,她是个坠入情网的小姑娘。   那时所弹的曲子,总有那么点缠绵悱恻,意境是一番样子。   待簌簌魂附玉中,与她朝夕相伴之时,她已为情所伤,再弹的琴曲之中,不论面上如何,其实曲中却是总带着那么一丝的痛意,却又是另一番意境了。   簌簌的琴终究是与她学的,虽然适才有特意避免相像,却终不免有她的影子,但那意境却是不同。   她知其经历,十年相伴,在那姐姐身边,每见她思及往事落泪,都着急忙慌地在她身边儿安慰,哄她,劝她,希望她能活的快乐,所以簌簌所诠释的曲子,多了许多的洒脱和欢快!   或许真的是天赋使然。   她初次碰琴,其实适才演绎的并非完美无缺,在造诣上实则是远不如那程家大小姐,但天赋可想而知。   便就是那程家大小姐在场,且知道俩人有着那般十年的朝朝夕夕,有着那般的匪夷所思的渊源,怕是也得高赞一句:青出于蓝,胜于蓝。   小簌簌眼中噙着的泪就在眼睑边儿上,都要溢出来了,是适才瞬时的惊惶与此时的激动混合在一起的泪。   她怔怔地看着那男人,也茫然无措地转头看周围,脑中一直“嗡嗡”直响。   巧云与冬儿已经傻了,和她的样子差不多,瞧瞧这个瞧瞧那个,万分震惊,她二人自然是如何也没想到,昭训竟然会这么厉害!   俩人虽然都不懂琴技,但任谁都能听出好坏,何况殿上各个王爷,王妃如此称赞,一时间激动的浑身哆嗦,彼此相视,要哭了一般,极为兴奋!   他人先前的惊诧与后来你一句我一句的赞扬之声,淹没了程妤,杜承徽,宋昭训和那姜嬷嬷的惊怒!   杜承徽使劲咬住了唇,眼圈都气红了,本想用她出类拔萃去显那顾簌簌的笨拙,可是现在,那众人的反应,倒是她被比了下去!!   程妤的愤恨更可谓到了极致!   那顾簌簌是个什么东西?她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贱婢,凭什么能弹出这么好琴曲?还被人说和她那惯有京城第一才女,第一美人美誉的长姐姐弹的相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怎么可能?   程妤设局本意是要羞辱她,可非但是没羞辱到她,反而让她出尽了风头,倒是她搬石头砸脚,打了自己的脸了?   她不能接受,此时发生的哪一件事,程妤都不能接受!   太子妃的脸色可谓是青了!   殿上关于此事议论之声依旧不断,浪潮一层翻过一层。   那誉亲王最甚,抬声道:“嘿,你别说,不仅琴弹的像那程家大小姐,长得也有点像呢,哈哈哈!!昭训不会是程家大小姐的妹妹吧!”   他这话说完,身旁的王妃使劲儿地瞪了他一眼,推了他一下。   “王爷喝多了吧!”   这话说得着实不好。   谁人不知太子妃乃程家二小姐,是那程大小姐的亲妹妹。   程家就这两位掌上明珠。   她是程家大小姐妹妹,太子妃是谁?   虽是玩笑,也极为不好。   程妤本就怒火冲天,厌恶极了簌簌,又听那誉亲王口无遮拦,说这样一句话,狠狠地咬上了牙,攥了拳头。   顾簌簌她也配?把她这个出身卑贱的贱婢和她程家连在一起说都是侮辱她程家!   但面上从容不迫,只淡淡一笑,什么都没说,倒是尽显她高门大家闺秀的风范。   这尴尬自然还是便被那九皇子恒王萧睿化解了去。   一切只发生在须臾之间。   小姑娘左顾右看了后回来,又与那男人对上了视线,但见他拍了拍身旁的桌子,却是让她过来之意。   簌簌盈盈一礼,起了去了,小脸儿灼若芙蕖,柔桡轻曼,妩媚纤弱,可可爱爱地到了他身边儿,坐下。   安良娣看着太子的眼色,知道这游戏也不可能再继续了,便将那抓阄的盒子给了侍女拿下去。   大殿之上不时便又响起了丝竹管乐之声。   簌簌坐下,萧珏侧过了身去,手臂搭在了一旁的扶手上,身子没动,眸光深邃,什么也没说,只注视于她。   “殿下.......”   小簌簌被他看的更紧张,娇滴滴地相唤。   萧珏起先还是未语,那般瞧了她一会儿,缓缓地唇角一动,问道:“害怕了?”   语声竟是有些温柔。   簌簌小脸儿更红,坐的依旧端庄,轻轻点头,嗓音还是那般软糯,“有一点点。”   萧珏的视线落在了她微颤的小手上。   “哦?这是一点点?”说着不紧不慢地过去把人的手握了过来,这般一握,触觉冰凉,便给她捂了起来,且转头瞧向太监曹英贤,吩咐道:“派人去玉香居给顾昭训取件厚一些的衣服来。”   太监堆笑,立时躬身应了声。   簌簌心肝乱颤地瞅他。那男人深沉,话也不多,比起弹琴,她其实更怕他。   其下众宾客举杯喝酒闲谈,大多没注意这里,但程妤,安良娣,杜承徽,和那宋昭训几人可谓是看得清清楚楚,也听得清清楚楚!   这般恩宠!太子何时这般对过哪个女人?   一时间无疑,醋坛子翻了一般,空气中弥漫着极酸的味道。   簌簌这时也渐渐地缓了过来。   她没用细看,余光便瞧见了那杜承徽和安昭训气成了什么样。   她们亦是如此,便可想而知那程妤会怎样了。   但簌簌不想想她,她越气越好。 第47章 信你 信你   那男人深沉, 情绪向来不大外露。   小簌簌乖乖地给他摸着小手,一动都不动。   她的手本来是冷,但被他这么一摸, 浑身都热了, 手自然也热了,可热了后他也没松开, 在手中把玩来着。   宴席未散,其下歌舞升平, 什么都和适才一样, 但簌簌的心情不同了。   紧张了整整一天加半个晚上, 此时此刻, 她可谓才平静下来,也是此时此刻方才有心情听了席间他人之间的对话, 而后其中一人所说,吸去了她的注意。   “听说三皇叔快回来了。”   另一人道:“不错,想来年终便会入京了。”   “哈哈, 看来,他与程家大小姐的婚事也将近了。”   “那是自然, 理应如此, 哈哈哈.......”   簌簌听得“三皇叔”三个字便仔细了去, 果然没一会儿便听人提了那程家大小姐。   因为这位“三皇叔”不是别人, 正是让那官小姐伤心的罪魁祸首。   但小姑娘听罢, 微微蹙起了眉头, 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儿。   返回玉香居的路上, 巧云与冬儿一个在簌簌左边,一个在簌簌右边,瞧着就开怀, 极为雀跃,与她说东说西,但因为有那太子妃送的喜儿,谁也没把今日宴席之上,那大快人心之事说的那么直白。   侍女只你一句我一句地大赞着主子厉害,倒是也旁敲侧击,有人失了算没得逞,特意地说给那喜儿听。   待到了寝居,伺候主子洗了澡后,巧云遣走了喜儿。   “你回去歇息吧,昭训这儿有我二人便可,如若需要,主子自会唤你。”   那喜儿能说什么,抽抽嘴角,走了。   抽就抽!   她前脚走,后脚冬儿便使劲儿地瞪了她一下,甚至朝她扮了个鬼脸。   人走了,巧云急忙去插上了门,再回来,终于欢喜了!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极为欢悦。   “太子妃怕是气坏了!”   “那杜承徽也是,奴婢见她脸色都不好了!”   “昭训真厉害,昭训什么时候学的弹琴,怎么没听昭训说过。”   “昭训早就想好这对策了么?她们当时都楞了,怎么也没想到昭训能这般大出风头,真是太大快人心了!”   簌簌小脸儿上始终带着笑,缓缓转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娇柔的小嗓音,有的答,有的不知道怎么答便不答。   “还有殿下!殿下还是最喜欢我们昭训的!后院那么多女人,殿下便独独让昭训坐的那么近,还,还给昭训捂手,哈哈,真是气死她们才好!”   侍女提起那男人,簌簌小心口“咚咚”地跳,又红了脸。   接着与几人又说了几句,簌簌便躺了下。   这一天又是有惊无险,小簌簌也不禁暗叹:这东宫后院可真是不好混。眼下这关虽是过去了,但她肯定无疑更是太子妃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这般一想,便又想起了那监视她的喜儿。   当务之急,得把她弄走才行。   小姑娘躺在床上眨了眨眼睛,想着法子,但恍惚没一会儿竟是溜了神儿,又想起了那官小姐,和今日宴席之上,听人说的消息。   人说“三皇叔”要回来了。   那三皇叔便是萧珏的三皇叔,当今皇上同父异母的弟弟——恭亲王萧乾承,也就是那官小姐的未婚夫。   俩人有婚约,且那婚约也是太-祖皇帝在世时早早就定下的。   太-祖皇帝与程阁老是生死之交。他把程阁老的长孙女许配给了自己的皇子,小孙女许配给了自己的皇孙,可谓亲上加亲。   原本肯定应该是程家大小姐和那萧乾承的婚事在前的,但三年前,萧乾承领兵出征,因此这婚事就耽搁了。   今日宴席之上,簌簌恍惚听人提起“他要回来了”,便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儿,此时躺在床上却是突然知道是什么让她感觉不对了。   他要回来了?意思是他还没回来么?   那不对呀!   前世,簌簌两个月前就死了,死后魂附玉中,也就是此时已经开始和那官小姐朝夕相处了。恁时,那官小姐也已经被情所伤,说什么也不嫁萧乾承,且已经悔了和他的婚约,并诺下了誓言,此生与他不复相见了。   这些已经都发生过了呀!   怎么如今,他还没回来?   簌簌彻底懵了,本来都有些困了,这下,好家伙,顿时精神了。   太诡异了!   这般正想的入神,且怎么也想不明白,突然听到了脚步声,而后透过纱幔,看到了巧云。   侍女道:“昭训,殿下来了。”   簌簌一怔,水灵灵的眸子顿时定住,而后无疑更精神了,什么都抛之脑后了。   小姑娘赶紧起了身去。   她急着下床迎接,刚穿好鞋子便听见珠帘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而后一抬头就看到了萧珏。   男人一如既往,一身肃穆,笑不笑的时候都很是深沉,簌簌一看见他就心里怕怕的。   “殿下,怎么来了?”   她迎了上去,手臂便勾住了他的脖子,小脸儿烧红。   不得不说,簌簌有时极为佩服自己瞬时的勇气,害怕,哆嗦,有些事情,也做的出来。   萧珏的大手不疾不徐地摸住了人的腰,唇角微微一动。   “怎么?不欢迎?”   簌簌心中是没多欢迎,但面上急忙摇头,软软地道:“怎么会呢?殿下来了,妾身高兴还来不及。”   萧珏凑近了人的脸庞,哑声道:“是么?”这般说着,微一用力,揽着她的腰肢,单手便把她抱了起来,簌簌顺势双腿盘在了他的腰身上。   俩人眸光对着,男人不紧不慢地动着脚步,把她带到了榻上。   簌簌躺下,细腿刚要从他腰身上拿下,一只纤细的玉足便被他握了住,继而,他的手顺着那玉足便一直到了顶,停在了她的腰肢上,人坐在床边儿,微微俯身,俊脸靠近,目光还在她的脸上,无往常要睡她时的直接,也无偶尔心情好时,对她惯有的逗弄。   簌簌感觉他与往日有些不同,心中稍微有了那么点猜测,但不敢断言,也没敢说,没敢问,而是小手直接便按在了他的腰封上,眼睛勾着他,缓缓地给他解了开,继而滑嫩的小手顺着他的身子上了去,又给他解开了衣服。男人健硕的胸膛不时便缓缓露了出来。   小姑娘也褪去了自己的衣服,只剩了一件粉嫩的肚兜,肩如削成,雪白雪白的,起了身去手便搂住了他的脖子,贴在了他如火的身上,娇艳欲滴的樱唇喘微微地过去,亲上了他,接着水到渠成。   男人倚靠在床榻上,一言未发,但也没什么太冷漠的表情,只眼睛始终盯着他身上的小人儿,屋中的动静越来越大。待一次结了,他却是抓住了人,将人压在了身下,也没出去,俊脸贴近了小姑娘的小脸儿,修长的手指拨了拨她散落在额前的头发。   “说吧。”   小簌簌心口犹在一起一伏,一脸无辜,泪汪汪的。她汗湿着小脸儿,的注意力都在那被填充之处,很想让他先出去。但那男人一点那个意思都没有,拖着颇长的语调,“嗯?怎么不说?”   簌簌瞧着自己想的事无望,双腿微颤,便也只能先如此了。   “什,什么?”   “嗯?”   “殿下,让妾身说什么?”   萧珏缓缓地挑了下眉,语声很是温柔,动了一下,但脸上却难得地有了那么一丝笑意,手指拨了拨她的小脸蛋,“跟孤装糊涂?孤是会生气的。”   簌簌身子一晃,显然这就是惩罚,本她就尤怕生气两个字,他又那般,小姑娘小脸儿都白了,小手要推他又不敢。   “殿下.........”   萧珏却是从容,笑了那么一下,而后手又拨了拨她的脸蛋儿。   “嗯,乖乖地说,孤听着。”   簌簌只得去猜猜看。   “殿下是让妾身说,为什么会弹琴么?”   萧珏长睫微动,缓缓地开合,“再猜猜。”   小姑娘摇头,有点要哭了似的,“不知道。”   那小声音可怜巴巴的,萧珏倒是也没接着为难,凑近了她的小脸儿,手指摸摸她的唇。   “告诉孤,哪学的,嗯?”   簌簌便知道。   她能弹琴或是不奇怪,奇怪的是弹的很好?   不得不说,簌簌没想到自己会弹得那么好,还被人说是像那程家大小姐。   她以为自己就是会个皮毛,能过关而已。   哪知一下子玩大了,这确实不好解释。   “和读书一样,妾身是给薛家三小姐做玩伴时,跟教琴的师父学的。殿下,是不信簌簌么?”   她说的很委屈,本来就委屈,此时又有些有意的装委屈,便更让人我见犹怜了。   小簌簌说完后带着几分哭腔,补充道:“否则还能是如何?殿下以为还能是如何?有高人教簌簌么?如若是有,簌簌便就直接告诉殿下了,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对不对,何必让殿下不高兴,让殿下怀疑,殿下不高兴,簌簌真的好害怕.........”   萧珏倒不是不信她,只是不得不说,此事过于匪夷所思。   但确实也就像这小姑娘所言,就算是有高人相教,却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萧珏生性多疑。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怀疑什么?   一个小姑娘而已,若是以前,他可能也便不深想了。   但那被人说做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黑衣男子送信后人间消失之事,他一直耿耿于怀。   毕竟,有没有那信,带来的唯一不同点便是他买没买她回来。   “乖。”   萧珏微微一笑,揉了揉她的头,想了想,便也释怀了。   “好了,孤信你。”   簌簌一听,终于松了口气,心里头谢天谢地,谢他八辈祖宗了!   这般想着,人娇里娇气地一下就搂住了他。   “簌簌便知,殿下最疼簌簌,对簌簌最好了。只要有殿下在簌簌身边,簌簌便什么都不怕了,殿下...........”   小姑娘娇滴滴的,纯净的眸子,眼波流转,更确定了。   她可一定得勾住他呀! 第48章 侍奉 侍奉   簌簌一听, 终于松了口气,心里头谢天谢地,谢他八辈祖宗了!   这般想着, 人娇里娇气地一下就搂住了他。   “簌簌便知, 殿下最疼簌簌,对簌簌最好了。只要有殿下在簌簌身边, 簌簌便什么都不怕了,殿下...........”   小姑娘娇滴滴的, 纯净的眸子, 眼波流转, 更确定了。   她可一定得勾住他呀!   ******************************   翌日一早, 簌簌服侍他穿衣。   萧珏立在那,垂眸眯着她, 也是一言不发。   小姑娘时而抬眼小心翼翼地瞅他,他的脸色基本无甚变化。   她不知他在想什么,只这两次事情之后, 簌簌深深地发觉,这男人疑心很重。   不时, 给他理完衣服, 小簌簌突然感到他上前了一步。   俩人离的本就近, 他上来一步, 她很自然地便退了一步, 身后便是柜子, 她的背脊便贴在了那, 接着感到那男人不紧不慢地手臂弯曲,抵在了她头顶的柜上,而后不疾不徐地开了口。   “你这小东西, 有这么大的魅力?”   簌簌被他问的一愣,仰着头,纯情的小脸儿上一脸无辜,实则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男人呵笑一声,那抵着的手臂微动,修长的手指在她的额际上弹了一下,自问自答一般,不待她说什么,自己便接了下去,“是啊,就算是重来一次,孤那日也会买你回来。”   他越说簌簌越发懵,但小脑袋飞速运转着,须臾倒是也反应了过来,抬手便勾住了他的脖子,语声娇娇。   “不是簌簌有魅力,是簌簌有福气,是爷好,怜惜簌簌,簌簌最喜欢的人便是爷了。”   “是么?”   萧珏唇角微勾,手指又捏了捏她的小脸儿。   簌簌还是那般无辜无害的模样,突然心中也好奇,张口问道:   “那爷当初,到底是为什么选了簌簌?”   小姑娘这话问完小脸儿就是一红,自己是傻么?这不是明知故问,还能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那事,但已经出口了,也不能收回了。   那男人听罢,唇边渐渐地浮现了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来,簌簌觉得自己是自找的,肯定又要被他言语调戏了。   果不其然,萧珏慢慢地凑近了她,唇停在了她的耳边,哑声朝她喝着热气,但开口竟是道:“因为,你的眼睛告诉孤,你想被孤睡。”   簌簌一听,还用说,浑身烧了个透,人都僵硬了。   这个,冤枉,着实是冤枉!   她对天发誓,绝无此心。   彼时,她虽想被选中,但还傻傻的以为他真的是要买丫鬟,就想着怎么能让自己看起来强壮了,断没有那个心思。   小簌簌心中这样想,但面上当然不敢说。   萧珏慢慢地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又眯了她两眼,接着也没有再要说什么的意思,走了。   他前脚刚走,簌簌后脚便拍着小心口坐了下去,小脸儿烧的跟进了火炉了似的。   *****************************   长乐居中   程妤一身丽服,玉手紧紧地攥着桌角。   喜儿在其下,“那顾昭训可不是一般的淫......”   那个“荡”字,她终是没说出来,抬头瞅了太子妃一眼,又垂下了头去,眼前又现了昨晚她进去送水时看到她伺候的场景。   纱幔之下,太子衣衫半敞,倚坐在床上,那顾昭训在他身上,腰肢水蛇一般地扭动,那模样和她面上瞧着清纯无辜的模样可是大相径庭。   “殿下进来她就开始脱衣服,贴了上去,变着花样的勾-引,奴婢瞧着她可不是个良家姑娘,一套一套的,做那种事娴熟的不得了,面上瞧着倒是纯的很,但骨子里头就是个荡-妇。”   那姜嬷嬷听着看向太子妃。   “奴婢早说了,她一看就不像个正经人。那皮囊,那眼神,还有那声音,哪哪都透露着轻浮,半丝庄重都无,太子妃也怪不得殿下,哪个男人受得了!虽说是人市买来的,瞧着好像是良家的姑娘被卖了,但既是穷人家的姑娘,她怎么可能学什么琴?还弹成那般,量谁也看得出,那没个五七年的功底儿能?要奴婢说,八成是个青楼妓-子出身,勾引人家哪家官人,被人家夫人找人算计,给卖去人市的吧!”   喜儿附和道:“奴婢瞧着她也像极了妓-子。”   姜嬷嬷:“若是说青楼中的那些勾男人的手段,那可就......”   程妤的手越攥越紧,脸色也愈发的难看,终是使劲儿地拍了玉案,狠狠地道:“若是个肮脏的妓,便更气人!!!来人,把那个安庆府带回来的侍女,都给本宫叫来!便都是死鸭子,本宫也要把她的嘴撬开!!本宫还弄不明白她是个什么货色了?!”   “是。”   贴身侍女幺儿立时领命,去了。   过不多时,五个侍女便被带进了殿上。   众人皆是瑟瑟发抖,进来后便立马全跪了下去,正是昔日安庆府陶苑伺候的几人。   五人之中,有四人一看便老实,另一个正是那香之彼时的“好姐妹”秋梅,此时也瑟瑟发抖。   她低头跪着,眼睛转来转去,且不知太子妃找她们做什么,但也料到了多半是和那顾簌簌有关。   果不其然,但听太子妃身边儿的侍女冷声开口了。   “好好地回话,保证你们哪来的一会儿还好好的回哪去,如果有哪不知死的,是个哑巴张不开嘴,就别怪我剪了她的舌头,让她成真哑巴!”   “是,是,是......”   几个侍女顿时哆嗦的更厉害了,连连称是。   幺儿瞪了她们一眼,接着便开了口。   “说,那顾昭训是不是殿下从人市买的?”   “是,是。”   五人几近是异口同声。   幺儿瞟了她们一眼,又扬起了头,问道:“那,在人市之前呢?她是个什么人?”   “奴婢不知道.......”   那其它四人颤颤巍巍地异口同声。   幺儿顿时来了火,一脚踹在了一人的肚子上。   “你们是死人?是傻子?我便不信,两个多月,什么都没有听到过!什么也没发生过?便一点她的过去都不知?”   几人不敢说,一来老实,二来实话实说,往昔顾昭训待她四人不薄。   那幺儿瞧着几人木讷的样子,心中便来火,但伸手刚要扇人耳光,却见其中一个战战兢兢地抬起了头来。   “奴婢略知一二。”   那人自然便是秋梅。   程妤扫了她一眼,给了幺儿一个眼神儿,幺儿立马唤了人来,把另外四人带了下去。   不时,五人便就只剩下了那秋梅自己了。   太子妃缓缓地张了口。   “叫什么?”   秋梅浑身控制不住地哆嗦,“秋梅。”   太子妃白了她一眼,再度瞅向那幺儿。   侍女从钱袋中,拿出了一锭银子给了那秋梅。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好好说话,以后前途无量,至于那几人,你以后怕是也不好见到她们了,明白么?”   “啊,是是!”   秋梅脸色煞白,知那几人怕是要没什么好果子吃了,顿时磕起了头来。   “奴......奴婢肯定知无不言。”   “好,我问你,那顾昭训跟太子之时是不是个清白之身?”   秋梅战战,声音微颤地道:“奴婢在安庆府陶苑只是一个三等丫鬟,没有伺候过顾昭训,不太清楚此事,但奴婢猜,应该不是.......”   “......!!!”   程妤与侍女一对视。   “为何如此说!”   “因为.......”   于是她便把顾生要钱;柔娘来闹;薛六爷说他和她有一腿,还趁着太子不在府上,大半夜的潜入陶苑,差点钻进她房中;以及那薛家大公子说她是他的人,最后还带了人来强抢之事都说了出来。   “她和薛家的很多男人都纠缠不清,她娘是个泼妇,她哥是个无赖;她好像是薛家的府-妓。那府-妓到底做没做成,奴婢不知,只知道顾昭训其人,淫-荡的很。在安庆府的时候,她便整日地勾殿下做那种事。”   程妤听得这些,无疑更是冒火,嫌弃又厌恶,更生气,已然气的七窍生烟了!   她使了眼色让人把那秋梅带了下去,而后关起门来便是暴怒!   “这么一个腌臜的东西!和妓-子也不差什么了?!一家子下贱玩意,她那么卑贱,怎么就到了本宫眼前!本宫真是要恶心死了!”   昨日没羞辱上她,反而让她出了风头!   今日喜儿的回禀!   适才秋梅的转述!   那小贱人眉间的朱砂!   以及加上那贱人竟然被人和她长姐一起相提并论。   程妤对她已经厌恶地到了极致!   “誉亲王那个老色鬼竟然还说她长得也像长姐,既然他那么喜欢她,本宫也看出来了,她和那个老色鬼般配的很,那本宫不如做媒,成全他们!”   ***********************************   小簌簌知道那程妤厌恶她。   彼此彼此,她也厌恶极了她。   眼下还尤其厌恶她安插在她身边的这个侍女。   所以她更抓紧地勾着那男人,想他保护她,也想他帮她解决那侍女。   恰恰那男人近几日很贪-欢,天天来找她上床,已经连续来了三天了,这天是第四日。   小姑娘听见太监通报就叫巧云备了水。   萧珏进来听到了浴房有放水之声,负手立在了那,瞧向了她。   “什么意思?”   簌簌被问的小脸发烫,朝他走了几步去,仰着头很无辜地看他。   “殿下.......”   她之心思昭然若揭,也知道他心里明白,终还是又怕又羞涩,一时便语塞。   萧珏又问了一遍,“嗯?什么意思?”说着缓步过了来,停在她身前,居高临下,微微低头。   “孤说在你这住了么?”   簌簌捏捏小手,娇滴滴地道:“便就是因为殿下没说,簌簌心里害怕殿下再走了,去了旁人那,所以才急着把殿下留下。”   萧珏眯着她,半天未语,而后道:“你这叫媚惑孤,明白么?”   簌簌不明白,不过不行么?   想着她的小手便去牵了他的大手。   “成么?殿下留下成么?”   那男人没说成也没说不成,随着她滑嫩的小手拉着他的大手微微晃着,抬了步,随他去了浴房。   簌簌知道,这便是成了。   那男人由着她为他洗了澡后,披衣出去。   小簌簌红着脸,也洗了,而后特意挑了一件很薄的小衣穿了上,外头裹着斜襟里衣,出去。   进了卧房,见那男人肩膀宽阔,敞着怀儿,正斜靠在椅上坐着,把玩水杯,瞧着百无聊赖。   萧珏是百无聊赖了,见簌簌出来,修长的手指停下,抬眸朝她睨了过来。   簌簌心里一如既往的害怕紧张,但行为上看雀跃的很,直接就奔着那男人去了。   到了他身边儿,簌簌的小手就去拉他的大手,口中软软地相唤,欲要拉他起身去床上。   萧珏不紧不慢地,起先也没起来,却是小姑娘又拉了两次,唤了两次,他方才慢悠悠地起了去,待到了榻上后,颇为慵懒地坐了下。   他坐了下,簌簌便香喷喷地过了来,小手轻轻地抓着他的衣服,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脱去了自己的衣服,口中时而柔柔地唤着他,樱唇首先便朝着他的脖颈而去,继而碎碎地凑向他滑动的喉结。   男人微仰着头,她唤他,他时而答,时而不答,手臂支撑在身后,很是放松。   簌簌不时便骑跪到了他的身上,玉手勾着他的脖子,樱唇又顺着他的脖颈,顺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向下了去,小舌一寸寸舐着他,不时,便把那男人弄起了火,簌簌猝不及防地便一把被他揽住了腰肢,反身压在了身下,扯掉了衣服,为所欲为了起来。 第49章 小心机 小心机   屋中烛影摇动, 暧昧,旖旎,动静也是极为的大。   萧珏可谓暴殄天物, 适才还毫无作为, 此时判若两然。   ********************   厢房中的喜儿今日早早地便被退下了。   她几近每日都是如此,巧云不大让她做那顾簌簌的近身之事。   自然是顾簌簌吩咐的。   她们防着她也正常。   太子妃就是特意安置她在顾簌簌身边儿恶心她, 监视她的!   顾簌簌明知道又怎样?   身份差别如此之大,她一个小昭训能怎么她?   还敢虐待太子妃送的一等侍女?   笑话, 她就得忍着!   喜儿很是轻蔑地一声笑。   人不让她伺候, 她就回了房歇着了。   一等侍女大多俩俩一间房, 这玉香居就三个一等侍女, 巧云和冬儿一间,她便自己独房了, 房间虽然不大,但极为方便。   她回了房后很悠闲,想起适才太子来时, 那顾昭训看到太子就好像恨不得脱光了似的样子,撇了撇嘴。   她可真是淫-荡!   她就没见过这样的女子, 这般正想着, 屋外传来敲门声, 有侍女端着木盆, 给她送来了洗脚水。   “放那吧。”   她每日睡前皆是如此, 适才回来前吩咐人送的。   那三等侍女应了声, 放下木盆出了去。   不时, 喜儿便一面悠闲的泡脚,一面心里不屑,诟病那簌簌。   这般好一阵子, 脚也洗完了,外边传来敲门声,是巧云的声音。   喜儿起身蛮不情愿地给她开了门。   巧云来到房中找她,还是初次,这事儿还蛮新鲜,喜儿颇为好奇,但也没什么好态度,皮笑肉不笑的。   “呦,什么风把巧云姐姐吹来了,找我何事?”   巧云一改往常,态度谦和友好,笑着,语声中甚至带着几分央求,说道:   “我与冬儿皆是肚子甚痛,想来是晚上那会儿贪嘴,吃坏了东西,难受的很,昭训那边,喜儿可否替我二人一会儿?”   那喜儿一听唇角一动,更是不屑。   “呦,怎地还信着我了,适才不是刚撵了我?”   巧云笑的尴尬,语声更亲近了些。   “哪的话?大家同是伺候昭训的,怎说什么信任不信任。”   “呵.........”   喜儿笑的更轻蔑,知道她们是怕在太子面前失态。   “行吧。你瞧,这不用上我了。大家一个居里伺候着,保不齐谁什么时候就会用上谁,所以别一天天的总拉着张脸,好像我欠你的一样。”   巧云朝她堆笑,“是呢,你说的对。”   喜儿瞟她一眼,又看了看自己刚才用过的洗脚水,明显的难为,“那你,替我把那水倒了吧。”   巧云瞅了眼地上的木盆,而后竟是笑着,很好说话的答应了。   喜儿眼睛瞧着她给她的洗脚水端了出去,一声得意的笑,接着复穿了鞋袜,但这般刚穿完,眉头一蹙,鼻息间嗅到一股不知哪飘来的不大好闻的味道。   她瞅了瞅窗子,此时已入冬,窗子当然是紧闭的,后也没多想,毕竟那边儿不能没人候着,便赶紧去了。   进了东暖阁后,喜儿很是谨慎,饶是和巧云那般态度,心里偷偷地诟病顾昭训,也敢在太子妃面前加以诋毁那顾昭训,但主子就是主子,还是一个受宠的主子,面上她当然不敢怠慢,更何况那天潢贵胄在呢!   一想到太子,喜儿战战兢兢的,极为小心。   太子在宠幸那顾昭训,她和几个二等侍女一样,候在了前堂,与那顾昭训伺候的卧房隔着个东暖阁。   那顾昭训身份低,也没从娘家带来什么人,这玉香居的侍女是不多,外头有两个不能进屋的三等侍女,屋中有两个能进这前堂,却也不能进主子卧房的二等侍女,加之她与巧云冬儿三人和一个小太监,也就这些人伺候了。   喜儿在那前堂候了一会儿便又嗅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且好像那味道更浓了。   她蹙眉瞅了瞅屋中那两个二等侍女,眼神询问,但见其二人的样子,明显是也闻到了,且都在看她。   “看我做什么?哪里味儿?”   她冷着脸,声音极小,还觉得是她们身上的呢!   那俩侍女相视一眼,皆是摇头,只道不知。   喜儿白了她们两下,很是不悦,指了指门,让人出去。   那俩人皆是蛮委屈,但自然是出去了。   然她们出去了后,那味道竟是还未被带走,喜儿眉头蹙的更紧,更是厌恶和不悦,但这时,卧房之中响起了太子慵懒深沉的声音。   “来人。”   那声音虽然有些懒散之感,但肃穆与威严不减,很深邃,只消听着声音便让人心一激灵。   她自然是赶紧便去了,停在了东暖阁与卧房之间的珠帘前应声。   “奴婢在。”   但听太子沉声道:“倒杯水来。”   “是。”   喜儿立马去了,一身冷汗地到桌前倒了温水,双手微颤地捧着,而后急急地送去。   这沿途一路,那股难闻的味道竟然一直都有,且还好像越来越大了似的。   这般,她进了卧房便愈发的拘谨,心里头也不知这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怎么,这到底哪来的味道?此时甚至有些怀疑,难道臭味是自己身上发出的?   可是她从小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体味啊!况且她昨日才洗过澡!白日里也没有,还能突然间就有了?   ********************   屋中散着一股颓靡之气,那男人弄得狠,小簌簌汗湿着小脸儿,犹在发颤,但人已经缩进了被窝,小手提着香衾,把自己捂得极为严实,只露个小脑袋,注意着外头的动静。   男人半倚在床头,披着衣服,肩膀宽阔,肤色很白,膀臂与手臂之上皆是肌理紧致,裸-露着健硕的胸-膛,下边儿搭着个薄被子,单膝曲起,深邃的桃花眸半睁不睁,薄唇轻抿,神情很是慵懒,甚至还有那么点颓废之感,一看便是刚刚得到餍足,但那慵懒与颓废之中却是也透着骄矜和尊贵,让人望而生畏,也陌生难近。   簌簌和他分开了便觉得他又陌生了。   但小姑娘此时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却是在旁的上。   适才,她听见了珠帘后的声音是那喜儿的,也听出了那声音有点颤,此时全神贯注地静等着她端水过来。   不时,脚步声来了........   小簌簌面上无异,但水灵灵的眸子缓缓地转了转,攥着香衾的小手也不知不觉地紧了紧,接着那喜儿的声音便更近地传来,继而也跟着飘来一股难闻的味道........   纱帘被掀起的一瞬,那味道无异更大,也更明显了。   “殿下,水。”   侍女的声音刚一响起,水杯也刚一递过来,簌簌便听到萧珏懒而不耐,且极为不悦的声音,“什么味道?”   “啊!殿下......”   那喜儿好像顿时慌了,一下子就跪了下去,语声颤了,杯盖与杯子之间响着碎碎的碰撞声,可见那手不是一般的抖。   “奴婢,奴婢.......”   这屋中的气氛顿时变了。   小簌簌心口狂跳,但这一次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   她缓缓地提了被子,慢慢地挡住了口鼻,但却在被窝之中再也忍耐不住,呲着两排洁白整齐,仿若磨过的小牙,“嗤”地一下,咧嘴便笑了,娇柔的身子在被窝中轻动。   无声,但自然是无声。   喜儿的脑中可谓是“轰”地一声,脸色惨白,人彻底懵了,但也彻底地明白,那臭味就是从她身上发出了,一时间傻了一般,跪下连连地要解释,“奴婢......奴婢.......”   但奴婢了几句什么也说不出来。   萧珏哪有耐心,更没好心,张口便嫌恶,不耐烦地扬声唤人,“曹英贤!”   那太监的耳朵也是极灵极灵的。   大老远的在外头,也听到了太子的唤声,没一会儿便冷白着脸,急匆匆地赶来,立在卧房珠帘之外,“殿下!”   只听太子厌烦地下了令,“把她拖出去,发配了!”   “是是。”   “啊,殿下,殿下。”   那喜儿睁圆了眼睛,人被吓的,犹傻的脑中“嗡嗡”直响。   曹英贤立刻便让外头的侍女去把人拖了出来!   这般一闻,好家伙,如此失仪,也敢到太子身边儿去!   那喜儿被拽出去,直到出了门看到了巧云和冬儿俩人急匆匆地奔来,方才一下子明白!   是她们,是那盆洗脚水被人做了手脚,自己被她们算计了!   她是被她们算计了!   说来此主意还是簌簌出的。   簌簌前世魂附玉中,倒也不是白活的。   她早想把这喜儿弄走,但太子妃赏赐的,她一个小昭训,哪敢明着做什么?唯能借萧珏把她弄走。   是以,她想了好久办法,直到那天突然记起往昔魂附玉中时,听得那官小姐的贴身丫鬟与她闲聊,当笑话说起过哪家小妾之间争宠,还给情敌用过这种臭脚粉,让人啼笑皆非的事儿。   簌簌眼睛转了转,便活心了!   萧珏是什么人,那可是高贵的太子!   那男人特别爱干净,也特别干净,身上始终有股淡淡的香气,穿的衣服向来都是连一个褶都没有,哪有人敢带着难闻的味道往他身边儿凑,她料定萧珏肯定不悦,肯定得把人撵走!   但自然,那粉实则也不是什么多烈的东西,最多一天,味道也就散了。   但别说是一天,一个时辰对簌簌来说也是足矣。   喜儿终究就是一个侍女,就算第二日不臭了,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小簌簌在被窝之中偷笑完了后,恢复了常态,抬头瞅向那男人,一脸无辜,更一脸困惑地缓缓钻进了他的怀中,软绵绵的小嗓音,安慰道:“殿下别生气.......”   萧珏可不是什么好脾气,转瞬小簌簌软软的过来,又闻到了这个香的,心情倒是好了那么一点.......   *****************************   喜儿大半夜地被赶出了玉香居,发配浣衣房;玉香居又添置了两个一等侍女和两个三等侍女,这两个消息第二日一早就传到了程妤耳中。   太子妃无疑暴怒!   姜嬷嬷已经见过了那喜儿,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程妤狠狠地攥上了手。   “顾簌簌那个贱人!”   她耍心机,有意算计,自己不能怎么了她送的人,便借着太子,把她赏的侍女弄走,这是显而易见!   “她,给本宫等着!” 第50章 皇宫 皇宫   簌簌知道程妤必然暴怒, 自己也必然是更得罪了对方,但她留不得那喜儿,无论如何并不后悔, 相反很是高兴。   翌日, 她小心的伺候那男人穿衣用膳。   那事对她来说大,但对那男人来说怕是和芝麻似的。   一个侍女而已, 萧珏再没提,忘的一干二净了也是有可能的。   前一夜, 簌簌为了哄他笑, 光溜溜地钻进了他的怀里, 后来自然是又迎来了一番暴风骤雨。   小簌簌又被疼的不轻, 也着实佩服那男人的闲心和精力。   眼下这番处境,簌簌也认了。   但她这么乖, 他都对她那般了,如若太子妃欺负她,他可得给她撑腰啊!   簌簌不知道他会不会一直给她撑腰, 只知道每次都一样,和他做那种事的时候感觉俩人关系还蛮近, 蛮熟的, 但完事了, 就远了, 就陌生了。   那男人对她和在安庆府时差不多, 吃喝穿戴, 衣食住行, 总归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会亏待于她,唯独人对她忽冷忽热,心情好时逗弄几句, 甚至暧昧地哄哄也是有的,心情不好时,一言不发,对她只有动作的时候也是不少。   ***************************   太子生辰过后,转眼就进了腊月。   太子府内为年关忙碌,整个京城也都在为年关忙着。   小簌簌也是一样。   把喜儿弄走之后,不得不说,她的日子舒服多了。   唯每日不喜晨时,不愿见程妤,不愿去给她请安。   喜儿之事,那程妤虽没明着找她算账,没明着相难,但自然是也没少给她脸色看,时不时地讽刺两句也是常有的。   安良娣一如既往的温婉端庄,脸上始终挂着笑,对谁都好。   杜承徽、宋昭训和太子妃一个鼻孔出气,对她是好不了的,簌簌已经习以为常,不觉得怎么。   毕竟她前世在薛家呆了十五年,薛家的男人哪个都是三妻四妾的。簌簌倒是也知道明白后宅之中女人们争风吃醋,大体就是这样。   坦白的说,她要求不高,也没什么野心。   吃的好,穿的好,住的好,每天能招招猫,逗逗狗就行。   小妾便小妾,她倒是无所谓。   但她不能挨欺负,乃至她房中的人也不能挨欺负。   大家都欢欢喜喜的最好不过,如若是别人不给她好过,触碰了她的底线,她虽然胆子小,但也不会让对方舒服。   这日请安之后回到玉香居。   小簌簌在西暖阁中歇息,巧云为她脱去披风,冬儿接过她手中的汤婆子,递来了个新的。   小簌簌坐到了榻上,抬手捏了身旁桌上的一粒提子送入口中,听巧云道:“昭训,那事儿应该便是过去了呢。”   簌簌知道她说的是喜儿之事。   眼下事情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簌簌一直有所戒备,但太子妃那边没什么动静,瞧着是过去了。   过去了自然是好,以后她二人井水不犯河水,自己过自己的最好,但那程妤的个性,簌簌心中还是没底。   “还是多小心着点。”   巧云应声,“是。”   午后,簌簌左右无事,和巧云冬儿三人沿途赏景,往梅花林去了。   这般信步徜徉看梅花,她三人倒是也并非初次,但昨日刚下过一场雪,今日的梅花林明显比之以前的更美了,簌簌的眼睛亮晶晶的,小脸儿上更一直露着笑,瞧着天真可人,但又藏不住那骨子里的媚色。   三人如此走着走着,突然听到深处有人说话。   “谁让她生着一张那么招摇的脸,眉间还有一点朱砂,你不知道太子妃最讨厌眉间带朱砂的女子吗?她现在受宠又如何?能有什么好下场?那般低贱的出身,能有什么前途?太子不过是对她一时兴起,宠幸几日,对她施舍出那么点怜爱罢了,能长久就怪了!伴君如伴虎,太子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再说,她以前可不是什么正经姑娘,据说是一大户人家的府-妓,跟太子时,都不是清白之身了,没准儿跟过多少男人了!”   “........!!”   巧云一听,气的顿时眼圈都红了,这话前面就够气人的了,后面何止是气人,简直是黑心!太坏了!但刚要出去教训她们,却被主子拦了下。   簌簌小脸儿冷落煞白,是拦下了巧云,而后带着人出了梅花林,一路返回了玉香居。   “昭训怎么不让我去骂她们?两个奴婢,竟敢如此议论昭训,昭训是她们能议论的?还那般黑心,那般诋毁昭训!昭训与殿下初夜,落红的床单是奴婢亲手换下的,是不是处子之身,殿下最清楚!她们看到了?说的那般肯定!是哪个丧良心的张口闭口那么简单,如此侮人清白,真是太气人”   巧云回去,关了门便开始大骂。   那冬儿性子憨厚忠诚,也极喜这位主子,当下也是气愤的很。   “她们太缺德了!怎么这么坏!”   三人中,反倒是簌簌最镇静了。   巧云意难平,还在问,“昭训怎么不让我去骂她们!这是谁传出来的恶心话,今日太子来,我便就告诉太子!!”   小姑娘攥着小手,巧云后头的这句话,她终于听见了,入耳了,过心了,张口柔柔地道:“玉香居与长乐居离着不远,红梅林离着长乐居也近,那说话的侍女的声音我记得,是太子妃的人。”   巧云就顾着生气了,听主子这么一说,自己再一回想,也想了起来,不错,人是长乐居的侍女,不是那幺儿,是另一个常在太子妃身边儿的人,也是她娘家带来的丫鬟,好像是叫慧娥。   这太子妃身边受宠的侍女还真不是能轻易得罪的。   巧云这时也便明白了主子为何没让她去质问。   但这其实并不是簌簌退了一步的原因。   她听了适才那俩宫女的对话,震惊的不是谁这么坏,谁为什么这般诋毁她,而是侍女前头说的那两句。   她说:太子妃最讨厌眉间带朱砂的女子。   簌簌仿若头顶晴天霹雳了一般。   是啊,这事儿她知道啊!   她不仅知道,还知道那缘由,前世她魂附玉中时,听那官小姐的两个丫鬟私底下议论过。   那俩人是在那官小姐沐浴之时,悄悄说的。   其一道:“弄死了,脸都用刀子划花了,人用草帘子卷了,连夜让下人抬出去扔了,我看得清清楚楚。”   其二道:“怎么这么残忍!就因为她眉间有一点朱砂?”   第一人回:“是。”   第二人惊恐:“可是为什么呀?”   俩人声音始终压得极低。   第一人道:“你不知道么?早在未及笄前,和夫人闹的那次?”   第二人恍然:“你是说,她因为夫人跟李夫人说她出生时产婆说她额间有点朱砂那事?”   第一人点头:“对,就是那事,她大闹一场,还说什么她没有朱砂,没有玉,她不是夫人的女儿,要去死什么的那次。”   第二人应声:“我记得,唉,太任性了,不过以为那时是年龄小的缘故,可怎么这么多年还记得?”   第一人道:“是,不是一般的在意,而且,这不是第一次.......”   第二人颤声道:“什,什么意思?”   第一人声音压得更低,“早在多年,还未出阁前,她房中便冻死过一个姑娘,那姑娘也是眉间有点朱砂,后来她房中声称那姑娘是暴病死的,但那时似乎还不是特意弄死的,但现在.........”   第二人语声更抖,“太可怕了。”   第一人:“别说了,莫要给大小姐听见。”   第二人:“我知道了。”   小簌簌当时听得瑟瑟发抖,虽然她那会儿没有肉-体,也抖不起来。   但不得不说,其实彼时她并不十分清楚这俩个丫鬟说的是谁。   不过现在知道了。   今日梅花林听到的只言片语和今生见到程妤,知道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再一回想前世,那俩丫鬟说的不是她是谁?!   况且程家夫人,就两个女儿。   簌簌小脸儿煞白。   是的,她怕,她胆子小,这都玩命了,她能不怕么。   本她还反击她,敢坏她赏赐给她的侍女呢!   现在想,她不会要要她的命吧!   接着后来一下午乃至一晚上,簌簌都没从这事儿中出来。   她试着去理解程妤为何那般讨厌眉间带朱砂的女子。   但若是说小时那次无心冻死了人,簌簌还能理解那么一点点;可后来,杀人,还划花了人脸,那,那,那是干什么?有有有仇么?多大的仇恨?   簌簌当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萧珏没来。   非但是没来玉香居,却是连太子府都没回,且不止是这天,还有第二天。   同样是第二天,小姑娘早上去长乐殿请安时,得到了一个消息。   太子妃程妤明日要入宫拜见皇后,让她与安良娣陪同。   这个消息,让簌簌极为震惊,毕竟她就是一个小昭训,程妤怎地要带她进宫见皇后娘娘呢?   况且程妤极为厌恶她,又怎么会带她进宫?   但那程妤的原话是这样说的。   “再有半个月就是岁尾了,自太子生辰那日你抚琴一鸣惊人,大名可是都传到皇后娘娘那了。皇后娘娘想看看你,明日你随本宫进宫一趟,安良娣也同去,入宫的人本宫今日都报上去了。”   这安良娣也同去便更给了簌簌一种不好的感觉。   怕事情如那生辰宴时一样,程妤是要坏她,拉那安良娣垫背。   若是昨日以前,小簌簌也会因此事而惴惴,此时有了昨日那事,知道程妤还有那般狠毒的一面后,无疑,簌簌更不安了。   第二日,她亦如萧珏生辰宴那次,装扮的很普通,甚至特意选了件不张扬的衣裙,颜色也都是偏淡的,妆容就更是,略施粉黛,扫眉点唇,步摇发簪与首饰皆是符合太子妃嫔,但都是偏低调的,尤其最外头的一袭浅蓝色镶裘披风,其上只素素的绣着几朵银花。   与她恰恰相反,那程妤裹着一席艳丽华服,浓妆韶颜,头上戴的金钗步摇也都是极其昂贵和彰显身份的。   安良娣的打扮介于她两者之间,珠围翠绕,也是盛装,偏艳一些,人站在那瞧着气度雍容沉静。   除了太子妃以外,簌簌与安良娣皆是每人只带一名侍女,辰时二刻出发了去。   三人乘着三辆马车,那马车外表瞧着贵气非凡,里头宽敞又舒适,这便不用说。   深冬腊月,外头本是冷的,但车中汤婆子,薄毯什么都有,坐在里头到和在自己寝居也没差太多。   太子府居东而建,离着皇宫实则并不远,辰时二刻出发,沿途一路畅通,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   簌簌往昔虽然是个小穷姑娘,但还真是个见过世面的穷姑娘。   便说眼下这璀璨夺目又肃穆的皇宫,怕是任谁也想不到,她竟然是来过,只是那官小姐平日里出门,大多时候是把她佩戴在腰间,她能看到的东西比较有限。   便比如当今皇上,她其实便是见过的,但很可惜,几次都是只看到了他的腰身以下,和他的一双白皙修长,节骨分明的手。   皇上的手长得特比好看。   此时小簌簌跟着那程妤进去,面上很是端庄得体,但实则极为紧张,且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想那当今皇上。   或是因为,前世她魂附玉中之时,跟那官小姐入宫,那官小姐每次都会见皇上,且会和皇上说好一会子的话吧。   但俩人年龄相差的大了一些,一个二十多岁,一个至少年过半百了,虽然簌簌清楚程家和皇家的关系,但有的时候还是觉得怪怪的,不大明白那官小姐为什么和皇上关系那么好?   尤其她往昔还是皇上的弟弟,恭亲王萧乾承的未婚妻。   簌簌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他们两人本来是一对儿啊!   但自然是很快就知道,自己呸呸呸,乱点鸳鸯,太能瞎想了。   先不说年龄问题,就是听着那所聊话题,也是不可能。   他二人皆是心有所属。   那程家大小姐从始至终爱的都是恭亲王萧乾承......   而当今皇上,心中却是有一个白月光.......   簌簌沿途一路有些溜神儿,等回过神儿来之时,随着那太子妃已经快到皇后的翊坤宫了。   小姑娘打起了精神,自己断断是不能再溜了。   宫门耸立,宫女两两相对,周围雕栏玉砌,一片肃穆。深冬,太阳仿佛始终躲在云里似的,和簌簌此时的心境倒是有些类似,不明亮,发闷,拘谨,还有些惴惴,即便她外表看上去平和,也一直力求端庄。   待听得回禀的太监请她三人进去,小簌簌更可谓是心要跳到了嗓子眼了,更打起了精神,仔细了起来,便在这不安忐忑之中,抬步进了去。   但进去,她没先看到正坐上的皇后娘娘,心口“砰”地一下,一眼便看到的是其下端坐着的一位大家小姐。   那小姐远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冰肌玉骨,温婉柔顺,容颜堪称国色。   其人不是别人,正是护国公的嫡长女——京城第一美人——簌簌前世魂附玉中,那玉的主人——程家大小姐程姝。   小簌簌蓦地心和身子皆是一颤,眼泪儿都要来了。   她小心地看着人,又怕惊扰了她。   但见她微微淡笑,闻声也正朝着她这边儿看来......   簌簌只觉心跳的更快,但与此同时,看着那姐姐的脸,心中恍然升起无尽困惑........   虽然此时与恁时她都是绝美的,但为什么她看起来比前世这个时候小那么多........ 第51章 见面 见面   不仅是年龄看上去小, 状态也不大一样。   她微微淡笑,瞧着很是无忧无虑的样子,美目含情, 也很灵动, 高贵洁白的仿若瑶池仙子,周身上下有光环一般, 给人一种可望不可即之感,但又亲切灵秀, 莞尔之时眉眼弯弯, 十分和善, 断断没有前世深锁闺房之中时的苍凉和郁郁。   这样的她, 是簌簌未曾见过的。   她的年龄,簌簌记得不大清楚。   前世, 她魂附玉中之时,这官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每生辰也都是简单的过, 或者根本不过,但簌簌记得自己在她身边儿的第一年时, 她应该是二十五岁了, 可眼下, 她瞧着能有二十岁便不错了。   小姑娘很懵, 但懵归懵, 看到她欢喜, 簌簌还是极为高兴的。   这般想着又忆起那日萧珏生辰之上, 有人说那恭亲王萧乾承还未归回。   两者结合一起,簌簌渐渐地也便明白了。   是俩人之间的那事还未发生。   这官小姐也还未断情,未悔婚, 是以此时还是个坠入情网的姑娘。   这倒是个好消息。   只是簌簌不明白,按照前世,自己明明死在了两个月前的十月里,死后魂附玉中时,这些事已经都发生过了,现在为什么时间和她记忆中的有偏差呢?   但接着,也不及簌簌再多想什么,她已经跟着太子妃与安良娣被人引入殿中,向着那正坐之上雍容华美的皇后娘娘下拜了去。   簌簌这时方才把注意力落到了皇后的身上。   皇后身着一袭深蓝色端庄华贵的宫服,其上宝石点缀,绣着雅致的凤凰图案,梳着牡丹头,发髻高挽,戴着金凤流苏,生的琼姿花貌,大气端庄,那番美貌自是不必说,除此之外,却是也看不出年龄,瞧着像是还未及而立,但实则应该是已年近半百了。   安良娣是工部尚书的女儿,皇后见过一次,但太子南下带回的这个小姑娘,皇后自然是初见。   原是听说了她受宠,但皇后也没那么好奇,总归是个相貌出众的小姑娘便是了,只要太子喜欢,一个妾而已,什么出身,其实都是无所谓的事。   这后宫之中佳丽三千,她贵为母仪天下的皇后,见过最多的就是美人,是以对这小姑娘的相貌并不好奇。   确是因为太子生辰那日,她弹了一首曲子,可谓一鸣惊人,让她对她产生了那么点好奇。   这世间也不乏有才色双绝的女子,但大多其实也不过尔尔,登峰造极者自然是少数,像那程家大小姐这般的女子,实属凤毛麟角,百年不遇。   皇后的确是听说了有人拿她和程姝相提并论,方才对她来了兴趣。   眼下这般一见,一个人的才气用眼睛倒是看不出来的,但这倾国之貌........   皇后不禁为之心一颤。   那小人儿穿的偏素净,打扮的也素净,可谓再素便要失了礼仪,不符她太子妾的身份了。   这般一看谁人都懂,她有意收敛锋芒,但那狐狸精一般的身段和脸蛋儿,眨眼抬眼之间的媚色,哪里是能收的住的?   皇后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能这般又美又媚,且纯且欲。你说她像一朵洁白无瑕的白莲可以,说她像一朵明艳妖娆的蔓珠华沙也可以,便是那仙气逼人的程家大小姐,也断断没有她这股可妖可仙的劲儿。   太子妃程妤领着两人拜见了皇后后抬头就看出了屋中的人被那小贱人的狐媚吸去了目光,包括皇后和她的长姐。   虽然仅有一瞬,也让她心中无比愤恨妒忌,但又十分不屑。   皇后确实是楞了那么一下,转瞬回过神儿来,微微一笑,朝几人道:“平身,都坐吧。”   “多谢母后。”   程妤不论心中如何,面上都是甜甜美美的,温柔可人。   她直接便去了姐姐程姝身旁坐了,拉住了长姐的手,亲切又亲近地相唤,“姐姐!”   程姝的视线也早已收了回来,看到妹妹,怜爱的摸了摸她的脸,点头应声。   簌簌瞧着一看便知,她姐妹情深,自己也喜欢那官小姐,此时巴巴地看着,心中竟是有点羡慕。   她与安良娣坐去了一旁,正好与那官小姐对着。   小姑娘心口“咚咚”的乱跳,有拘谨,也有激动,不敢看那官小姐看得太明显,但又有些忍不住,总想看她,便就这般,不时听程妤说话。   “顾昭训身子骨不大好,要不臣妾早带她入宫见母后了。”   她说着瞅了簌簌一眼,朝她很是大度温和的笑。   这表面着一看,她贤良淑德,旁人是断想不到她背地里是怎么对她的。   簌簌知道她这是做给皇后看呢,只能回以一笑。   皇后点头,视线又落到了簌簌身上,接着问了几句,诸如她名字,生日,父母什么的。   小簌簌聚精会神地听,小心翼翼地一一作答。   待听得生辰,那官小姐笑着插了话。   “和妤儿只差了两天?”   簌簌一听她说话就巴巴地望了过去,乖乖地和她点头称是,这算是她与她第一次说话。   程姝莞尔一笑,而后便满目情意地看向了自己的妹妹。   “妤儿,这位顾昭训只比你大了两日。”   程妤甜甜地应声,面上和善,且一直都带着笑意,但心里头极为不屑和厌恶,尤其是皇后问到那小贱人的父母出身,她回答之时,程妤便更是觉得她低贱,看之不起,甚至她和她同年同月,只差了两日出生这事儿,她也觉得恶心,觉得那小贱人她不配!   接着,殿上再说的话,就都与簌簌无关了。   簌簌生怕出错,注意力极为集中地听,但只有一句是她感兴趣的,便是皇后与那官小姐说话,提及了恭亲王萧乾承不日便要回京的事。   那官小姐程姝的脸上顿时红晕了几分,回道:“昨日方才接到王爷上个月的信,信中王爷说连山索桥被大雪压断,大军饶了道,怕是还要迟两个月。”   她话一出,皇后笑出了声,打趣道:“本宫猜你的消息怕是比皇上的还快,还早呢!”   这话之后,只见那官小姐的脸更红了。   *********************   簌簌跟着程妤从皇后的翊坤宫中出来的时候刚好正午。   那官小姐也一并告了退,四人一起出来。   簌簌情不自禁地还是总看她,偶尔也会与她对上视线。   每每对上,那官小姐便会对她微笑。   她一笑,簌簌只觉得阳光都明媚了。   天知道,那笑容,是她曾经多么渴望看到的。   幺儿瞧着,轻轻地碰了碰太子妃。   程妤斜睨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没动声色。   她自然是早就发现了那个小贱人总看她长姐!   她恨不得把她的眼睛挖出来!   簌簌回眸之际,看到程妤警告似的眼神瞅了她一眼。   小姑娘这也便不瞅了。   而后,她与安良娣便和程妤姐妹俩分了开。   程妤姐妹二人由宫女引着去了太皇太后的慈宁宫拜见;簌簌与安良娣两人便被宫女引着去了旁宫休息。   俩人到了一处叫玉莹堂的地方,午膳不时被送来。   两名宫女伺候。   簌簌与安良娣的贴身侍女都在宫外相候,是以用过膳后,宫女退下,这房中便只剩下了她二人。   安良娣微微笑笑,语声很是温和,“你和那程家大小姐长得有一些像。”   簌簌正在想那程家大小姐,确切的说是正在想自己心中觉得怪异的地方。   突然听到安良娣说话,且还是没头没尾地说了这样一句,簌簌很是诧异。   “为何这般说?”   安良娣微微摇头,还是笑笑,“便就是感觉,你若问我哪里像,我也说不上。”   簌簌软软地“唔”了一声。   她喜欢那姐姐,倒是愿意像她,即便安良娣的话挺没来由,她听了不知为何,也有点喜欢。   簌簌看了看她,略一思忖,问出了口:“安良娣知道那程家大小姐今年几岁么?”   安良娣回道:“她长我一岁,三年前荷花会上一举夺魁,有了那京城第一绝色美誉的时候是十七,所以今年刚好二十了。”   “二十?”   簌簌的小心口又狂跳了。   和她猜的差不多,她便看她最多也就二十。   但是她真的记得自己魂附玉中的第一年时,她过了二十五的生辰!莫不是自己记错了?   便就算是记错了,此时她尚未断情,眼下这一切也是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时间和前世是错乱的呢?   小姑娘想着想着,问题便又绕了回来,但接着她没与那安良娣再说上什么,有宫女叩了门。   “安良娣,太皇太后请安良娣去慈宁宫。”   见有人来了,小簌簌随着那安文盈一起站了起来,听得宫女的话,安文盈微微点头,“劳烦带路。”   她瞅了簌簌一眼,一贯的温和,一贯的微笑,算是打了招呼,姑且告别。   簌簌微微一福。   待她走后,这屋中便只剩下了小簌簌一人。   小姑娘缓缓坐下,水灵灵的眸子微微转动。   一个人她便有些害怕,站起身来,走到门边,见两名宫女正在门口候着,朝她虚虚一礼。   簌簌心下略安,关了门便又退了回来,而后,便乖乖地坐在那等。   这般等着等着,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外头响起了说话声和脚步声,好似是那门口的两个宫女被人叫走了。   簌簌心口登时猛跳起来,突然有了一种极其不好的感觉。   她再度起身,小脸儿煞白地奔去门口相看,但这次,还未到,便见那门被人拉开,而后她看到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一身深紫色蟒袍,四十出头,相貌不丑,但身材略微发福,此时,眼睛有些微红,脸也有些发红,身上有些虚微的酒气,人却是那誉亲王!   小姑娘顿时心无底洞一般地跌落下去,玉手微颤,眼中泪汪汪的,还不待说话,只见那男人的眼睛直了,先开了口。   “果然是你。”   说话的同时肃穆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眸子还是紧紧地盯着她,大手旋即便拽上了门。   “你可让本王好想啊!”   他负手在后,冷静从容,声音还很沉,眼睛一直上下打量着簌簌,脚步缓缓地朝着她靠近而来。   誉亲王今日会进宫是七天前便定了下来的,面了圣后本意去拜见太后,但路上听人说她也来了,且正独自在这玉莹堂等太子妃,便过来瞅瞅,果不其然,真是她!   “王爷在说什么?”   他庞大的身躯挡在门前,小姑娘抖的更厉害,眼睁睁地看着那门望眼欲穿。   “本王说什么,你不懂?”   誉亲王缓缓地说着,眸子一直也没离开过簌簌的脸和身子,鼻息间已经嗅到了她的香气,瞧她那小模样,还没碰到的便觉得小腹间有条火蛇在穿梭。   这小玩意,可真是能要了人的命。   “本王对你朝思暮想,自生辰宴上一见后,画了你的画像,满天下地去找和你眉眼想象的女人,你懂了么?”   “不,不懂。”   簌簌如何不懂?她就是因为太懂了!   且看到他进来的那一瞬间,便知道了这怕是那程妤的阴谋,自己防无可防。此时那娇柔的身子颤着,说了那话之后,脚步立马动了,欲绕过他推门而去,但刚走了两步而已,便被那誉亲王一把拉住了胳膊,拽了回来。   簌簌柔弱,哪有男人有劲儿。   誉亲王也没用多大力气就把她拽了回来。   小姑娘无疑,大惊失色,心口要炸裂了一般。   “王爷自重,王爷要干什么?请,请王爷出去!王爷若是再不出去,我便要喊人了!”   誉亲王一步步朝她走来,不疾不徐地道:“人已经都被本王遣走了,你还能喊来谁?不过你要是真喊来了更好,喊来的人越多越好,本王扯了你的衣服,给人看见就行了。这事儿传将出去,最多也便是你生的太招摇,本王酒-后-乱-性了,但你说,太子还能不能要你了,嗯?他不要你,倒是也正好,本王便可领你回府了!”   簌簌早已面无血色,“不要!”   “那你要怎样?那便现在在此伺候本王,解一解本王这一个来月的相思之苦,然后本王不与他人说,这算是你我的秘密,嗯?”   他说着身子微微探了去,更逼近了。   “不要!你别过来!来人,救命!”   小簌簌脑中“嗡嗡”地响,腿一软,加之那男人不断靠近,没站住,娇柔的身子便撞到了桌上,继而坐在了地上,不住地后退。   誉亲王随着蹲了下去,瞧着那双粉嫩的小鞋,一把拽了住,且脱了她的鞋袜,握住了玉足。   这美人的小脚也是极为白净香软的,仿若丝绸一般滑嫩好摸。他捏了几捏,便向上攥住了小姑娘纤细的脚踝。   簌簌哭了,脸一阵红一阵白,使劲儿地挣着,踹着,大声呼唤,“救命!!来人,救命啊!!”   她那般胡乱的踢,倒是踢开了那男人的手,但接着人刚要站起来,却被那男人的大手一把按了下,继而那手又捏在了她的腰上,要去撕她的衣服。   簌簌苍白着小脸儿,不管不顾,拔下头上珠钗便使劲朝他扎去,但轻易便被那男人截了下。   小姑娘右手被截了,旋即左手麻利地便又拔下了一支,抬手便又刺,一下子刺到了那誉亲王的脖颈上,可珠钗本就不算利,加上她那小力气,那誉亲王吃了痛,划伤了,流点血罢了。   但就在这时,外头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簌簌梨花带雨,听得有声音更是连连大声呼唤,不时,那门终于被人推了开。   “放肆!”   娇柔气愤的声音响起,那是个女子的声音,小簌簌听得一清二楚,也辨的一清二楚,人不是别人,正是那程家大小姐程姝!   那誉亲王一见有人过来坏事,当然作罢,起身回眸,一看是程家大小姐,也没说什么,站直了身子,猩红着眼睛,拿帕子擦了擦脖颈上被划出血了的伤处,捂着,继而抬步,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淡然地走了。   程姝便怕会是这番样子,岂料!   此时,她心中的滋味可谓十分复杂。   适才不论是在翊坤宫,还是后来出来,这小姑娘柔柔弱弱地时而抬头看她,但每每一看,她妹妹程妤的眼神儿都不甚好。   程姝对妹妹的个性还是了解一些的。   这般几次,她便看出了妹妹极其不喜这小姑娘。   后她二人去慈宁宫拜见太后,交谈中,程姝听得了那口碑极差的誉亲王今日入宫了的消息,继而接着妹妹与太后娘娘说话的言语中,便一直在夸赞安良娣如何如何,把话题往那安良娣身上引,且适时提起她今日也同她入宫了的事。   果然太后叫人传唤了那安良娣。   原程姝只是担心,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一次,提前走了,想着过来看看,别酿成大错,岂料竟然真的是这样.......   程姝心中很难受,看那小姑娘梨花带雨,柔弱的模样,过了去扶她起来,且回头交代了自己的贴身丫鬟。   “出去看着点,断不可让人知道。”   那丫鬟机灵的很,立马便出去了。   小簌簌人尚未从惊恐中出来,被那官小姐扶起拉到了这堂中的屏风之后,小心地给她理了理衣服,又重新给她系了披风,还从怀中拿出了牛角小梳给她理了理微乱的头发,将两支珠钗为她插了回去,而后安慰道:“放心,这地方有些偏,我来的时候没有人,没人会知道。”   簌簌眼中挂着泪,一直看着她。   委屈,能不委屈么?   她万万也没想到,那程妤能如此害她!   今日如若没有这官小姐及时出现,簌簌都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她真是极怕极怕的。   程姝看出了,量谁能不怕呢?   她虽然不了解这小姑娘,但不知为何,第一眼便对她有着不错的印象,蛮喜欢她,觉得她很纯朴,很简单。   自己妹妹那性子,想来这小姑娘在她之下肯定要挨欺负。   眼下这事儿,程姝多少有些愧疚之感,柔声又安慰了人。   “没事了,不会有下次了。”   小簌簌心中也是五味。   这次她是真的害怕了。   此时再一想起她昨日忆起的那程妤多年后弄死眉间带朱砂的女子之事,就更害怕,且心有余悸。   眼下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自己被救了,且竟是这官小姐救了她。   小姑娘点了点头,但心中翻江倒海,还需要稳一稳。   这时,外头守着的丫鬟敲门进了来。   “小姐,二小姐来了。”   程姝听着应了声,又拉了拉簌簌的手,安慰了两句,出了去。   她是冷着脸出去的,出去便就立在了门口,等妹妹。   程妤遥遥地便看见了她。   适才,她过来的路上看到了那誉亲王往太后寝宫去了,知道事情没成,但说实话,她并没料到事情是被自己的姐姐给搅合了。   “长姐!”   心中不论如何,面上都是一如既往,程妤甜甜地唤她,快走了几步过来,过来便挽住了姐姐的胳膊,而后看见人面露不虞,撒娇道:“长姐,怎么了嘛?”   程姝开门见山,轻轻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臂,可谓严厉。   “你不能这样。”   那程妤心下一沉,心中也是有些不乐,但面上还是好的。   “长姐,怎么了?”说着便又挽住了姐姐的胳膊。   程姝道:“这是皇宫,你便没想过最糟糕的后果么?即便如了你的愿,又怎样?丢的是太子的脸面,是你东宫的脸面,你明白么?而且,你等于是毁了一个人,你让那顾昭训以后怎么活?”   程妤微微一笑,但虽是笑着,语声却是照适才略有变化。   “姐姐怎么还向着外人说话呢,才认识这么一会儿,她便比过我了么?”   “无关外人与否,便只说一句该与不该。你是太子妃,她不过是个小昭训,身份差别如此悬殊,姐姐便不信是她欺你在先,况且,她看你什么眼神,对你有无惧怕,敢不敢招惹,那都是显而易见。恃强凌弱,到什么时候都不光彩,况且你要污她清白,这是多么.......姐姐也不想你心术不正。”   空气竟是一度凝结,而后程妤再度甜甜的笑了,轻轻地摇了摇姐姐的手臂,撒娇道:“姐姐,妤儿知道错了,妤儿受教了,姐姐别怪妤儿了好不好?”   程姝良久未言。   那程妤又央求了几句,她方才复又开了口,语声也软了下来。   “好了。”   那程妤面上无害,心中自是全然不是外表看上去的那个样子。   她狠狠地攥上了手。   当天黄昏,回到太子府,进了长乐居,程妤便把屋中的好些东西都摔了个稀巴烂,也断断没了在程姝面前的乖巧。   “本宫做错了什么?本宫让那个狐媚子去勾引男人了?本宫让那誉亲王去污她清白了?本宫不过就是告诉了那誉亲王她在哪而已,她自己把人招去了,关本宫什么事?还不是她长着一张四处招摇的脸,勾引男人睡她的!姐姐为什么要说本宫?!姐姐为什么要帮着那个贱人,这样对本宫!!”   侍女幺儿附和,“还不是因为那个顾簌簌长着一张能装可怜的脸,好像她多无辜似的迷惑了大小姐!就是,太子妃有什么错?腿长在那誉亲王的身上了,也不是太子妃把他抬去的!关太子妃什么事?太子妃也不用担心。那个小贱人以为自己这关便过了?殿下那关她还没过呢?适才回来的时候奴婢看到了,那小贱人的手腕上有淤青,想来她细皮嫩肉的,在屋中挣扎时磕碰,加上被人捏了两下子,身上保不齐还有多少淤青处呢!这事是没闹开,但旁人不知道,殿下还能不知道?她想瞒瞒的住么?殿下会相信她是清白的?便就算清白,她也给人好顿的摸了不是!”   那侍女这般一说,程妤渐渐地稳了下来。   确是如此,虽然没如愿毁了她清白,但她把男人都勾到那份上了,俩人也共处一室了,身上还有那些痕迹,她怎么和太子解释? 第52章 解释(略修) 解释   程妤与那幺儿巴不得的事儿也正是簌簌担心的。   小姑娘从宫中回来的路上可不比去时, 泪汪汪的越想越后怕,也越想越委屈。   巧云心疼坏了,车上就发现了主子手腕处的淤青。   “昭训疼么?”   疼倒是不怎么疼, 可这怎么和萧珏解释。   回到玉香居, 簌簌便掀了衣服查看,巧云一见亦是犯愁。   果不其然, 主子白皙纤细的腿上,胳膊上, 以及腰上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淤青和捏痕。   她确是皮肤吹弹可破, 太嫩也太白了, 红了一块, 青了一块,看得都极其明显。   其实每每伺候太子之后, 她身上都会留下一些红痕,偶尔也可见几处淡淡的淤青。   此时瞧着,侍女更着急, 可不就是像这样的。   簌簌泪盈盈的,自己何尝不知, 便就是因为如此, 她才害怕。   那事儿不被太子妃告诉太子便算怪了!   萧珏看到她身上这般, 会怎么想?   簌簌缩在被窝中瑟瑟发抖, 倒是希望那男人这两日都别回来。   但事与愿违, 萧珏当晚便回了府。   男人前脚刚回来, 后脚, 杜承徽便去了。   她自然是受程妤的指使。   程妤自己当然不会亲去。   此事去告状之人最好是那安良娣,可安文盈回来便告了病。   程妤怎还不知她是有意的,顿时大怒, 岂容她跟她装,但刚要亲去蘅芜苑,那杜汐就来了。   太子妃瞧着她,也便转了主意。   **************   杜承徽是极为雀跃的。   她很喜做这事,能见太子;能彰显自己;能讨太子妃欢心;还能给那顾簌簌找不痛快,对她来说这是四利无一害,她如何能不欢喜。   太子回来她便去了。   **************   墨韵殿中   萧珏前日和卫青梧出城一趟,此时方才回来。   回来后俩人在书房品茶说话,正闲聊,太监过来通报。   “殿下,杜承徽来了。”   萧珏抬眸,懒懒地瞅了一眼,没回话,一个无视的眼神,曹英贤便知道是不见了。   太监躬身退出去,回了话。   萧珏便在屋中继续与那卫青梧闲谈,但过了没一会儿,曹英贤又躬身进了来。   萧珏当即脸色便不大好看,沉声道:“你不会当差了是么?”   “殿下息怒......”   曹英贤当然是瞬时一头的汗,躬身堆笑,回道:“杜承徽说,有重要的事要与殿下说,是和顾昭训有关。”   萧珏斜靠在椅上,居高临下,睨着那太监,脸上本一看便尽是不悦,此时那不悦却是消失了些,抬手缓缓地转了转手上的扳指。   卫青梧是太子身边儿的人,当然会看眼色,一如既往的笑嘻嘻,适时起身,“属下那边还有些事,便先告辞了。”   萧珏深沉地应了声,让人走了,而后不紧不慢地让那太监宣了人。   ****************   杜承徽本极为欣忭,但太监初报回来说太子在忙,让她回去,心中便急了。   这第二遍再报,她甚是紧张,在外头来来回回地走动,很是不安,但待见了那卫大人先出来,随后曹公公堆笑着也出了来,让她进去,杜承徽悬着的一颗心方才放了下。   但心中也更气愤,殿下可是听说和那顾簌簌有关,方才来了兴趣的。   殿下怎么那么偏心?!   如此她便更厌恶那顾簌簌厌恶的不得了,也更迫不及待地把今日宫中之事告状给太子!   她小心地进入殿中,转过屏风,遥遥地一看,只见那男人穿着件银色金丝长袍,玉冠束发,肤色极白,生的俊美而又极具阳刚之气,宛若神祇一般,此时正在持杯饮茶。   他哪哪生的都很完美,便是这一双手,看了也让杜承徽脸红心跳。   太子长了一双极为好看的手。   “殿下........”   杜承徽微微一福,红着脸,含情脉脉地唤了人一声。   萧珏抬眸,表情凉薄,语声就更冷淡。   “说吧,什么事?”   杜承徽紧张又心跳加速,但对太子越是爱慕就越是妒忌那顾簌簌,当下听太子问,又是微微一福,接着便张了口。   “妾身来向殿下禀明一事。”   “何事?”   “是关于那顾昭训的,顾昭训和安良娣今日随太子妃入宫拜见皇后娘娘。后太子妃去拜见太后娘娘,便让她在偏宫里等那么一会儿,然就这么一会儿,也不知她是无心还是有心,怎地就把醉酒的誉亲王给招了去。俩人共处一室,也不知都干了什么,若不是太子妃及时赶到,给压了下来,保不齐要给多少人看到呢!”   萧珏听到此,脸色沉了,但一言未发,眼眸瞧着更幽深不见底了。   杜承徽心里怕怕的,但一想那小贱人,又极其理直气壮了几分,接着道:“妾身眼尖,那顾昭训回来,妾身便看到她手腕上有淤青,披风之下,里头的衣服也明显不整。妾身便觉得有事,到底是寻人问出来了,知道了这宫中发生了什么!妾身想,妾身要是不知道也便罢了,但既是知道了,怎么也要告诉殿下!”   那萧珏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杜承徽也揣测不出他心中在想什么,但从表情上看,那顾簌簌是要惨了!太子脾气可不好,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她身上有痕迹,到底发没发生什么,谁知道,她杜汐还污蔑她了不是!   杜承徽心中暗笑,回去便差人给太子妃送了信儿,而后自己便在房中等着消息看好戏。   *************************   却说簌簌这边。   萧珏回来了,她知道;那杜承徽去告状了,她也知道;其告状肯定不会说什么好话,她更知道。   那男人一会儿势必要来她的玉香居,这关她能不能过?他会不会信她?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嫌弃她?   簌簌一直打着哆嗦,怕极了。   果不其然,夜幕初降,玉香居中传来消息,太子来了。   小姑娘穿着里衣,已经卧在了床上,但听说人来了,心口狂跳,立马下了地去。   此时,乃至这一下午,她早就忘了白日里的委屈,和那事情的可怕,心急火燎地想的都是怎么和萧珏解释。   男人前脚进来,她立在门口候着,瞧见了人,便柔柔弱弱,梨花带雨,带着哭腔,小声音“呜”地一声出了嗓子,娇柔地靠进了萧珏的怀中。   “殿下怎么才回来。簌簌便是想着还能看见殿下,否则真的不想活了......”   她说着就缓缓地掀起了自己的衣袖,将手腕和胳膊上的淤青之处露了出来给萧珏看。   “妾身是就是这般的命么?皇宫大内也能遭遇这种事。妾身没有勾-引誉亲王,没在宫中遇见他,不知道,也没想到他会来,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   小姑娘一直语声娇柔,软糯,知道那去告状的杜承徽大概会和太子说什么,其必然要话里话外地说是她狐媚招摇,勾-引了人家王爷。   可事实上她哪有?   问题便是萧珏会怎样想?   说完这些,簌簌便赶紧去解释那最关键之事。   “他进是进来了,但妾身没有被他.......妾身是清白的,只是被他拉扯了几下,慌张的时候,撞了桌子,手腕和腰上有些淤青,没有旁的了。程家大小姐救了妾身,她可以为妾身作证,妾身真的是清白的,殿下.......”   小姑娘说着,扬着小脸儿,泪盈盈地去看人的脸色,那含水的眸子无辜虔诚,又可怜至极。   那男人一张薄情寡恩的脸,仅凉凉地看她,一句话没有,确是很像个翻脸无情之人。   簌簌心中更没底,更觉得他是生气的,也断不出他在想什么,心里头害怕,接着唇瓣微颤着,小手便讨好似的环住了他的腰身,轻轻地抱住了他,抽抽噎噎,又软软柔柔地问着:   “殿下是生妾身的气了么?妾身真的没有勾-引他,所言也句句属实,始终都乖乖的,殿下不信妾身么?程家大小姐真的能为妾身作证,殿下若是信妾身,就抱抱妾身,行么?”   萧珏还是一言未发,当然也没抱她,那张俊脸冷淡的很,也平静的很,但这时不紧不慢地挪开了她搂着他的手,继而推的她退了一步,修长的手指落到了她腰间的丝带上,轻轻一拽,便结开了那带子,小姑娘雪白的身子转瞬也便一览无余了去。   簌簌微微一缩,又胆怯又害羞,还哆嗦,更是眼中含泪地望着他。   萧珏的眸子不疾不徐地上下查视。   那小人儿腰间有淤青,也确实像是磕碰了的,除此之外,腿上有两处红色捏痕,再然后便是脚踝,和那一只白嫩嫩的玉足。   如此一看,可谓一目了然。   她细皮嫩肉的,确是稍微用一点力,身子就是会有痕迹。   这痕迹,瞧着也确实就是被摸捏了两下子而已。   簌簌咬着唇,仰着小脸儿看那男人审视的目光,又委屈又害怕,“吭哧,吭哧”地忍不住抽噎。   摸她是肯定被人摸了,也知道萧珏看得出来,自己也瞒不住,她心里头害怕,不知道她被人摸了两下,他会不会嫌弃。   萧珏瞅了前面儿之后,冷声让人转了过去,又居高临下地瞅了后面儿,待看完了一遍后,让人转了过来。   小姑娘已经哭唧唧,抽搭的不会说话了。   但这时,见萧珏却是慢悠悠地上前了一步,给她理了衣服,一边系,一边很家常便饭似的,沉声开了口,问道:“哪只手抹的?”   簌簌控住不住地抽噎,小脑袋瓜也锈了,傻了,被这一问,问的一怔,一时间也回答不上,但怕他生气,便胡乱地编了一个,抽噎着道:“右手。”   而后只听那男人“嗯”了一声,再接着便把她抱了起来。   小姑娘猝不及防,一声几近没什么声的轻呼,反映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他抱到了床上。   俩人一个床上,一个地上。   簌簌在香衾中瑟瑟发抖,梨花带雨地望着他。   那男人居高临下,立在那,倒是从容不迫,一贯的模样,一脸凉薄,接着没一会儿,走了。   小簌簌直到他走后,也没平静下来,不知自己这关是过了还是没过?   簌簌不知道。   不知道的不仅是她,等着看好戏的程妤几人也不确定。   但是,第二天,外头传来了一个消息。   誉亲王前一夜,在丝竹管享乐,黑夜后醉酒回府的途中,被人套了麻袋,暴打了一顿,其中右手被打的最甚,骨了折。   这是谁做的,又为什么,旁人谁也断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太子府的几个女人可是一听这消息,便知道了那是谁干的?   程妤万万没想到,杜承徽便更是。   几人可谓是气的七窍生烟了! 第53章 怜惜 怜惜   簌簌这边。   她害怕, 心中没底,怕极了那男人嫌弃她。   这事儿之后,当晚她便生病了。   她身子骨弱, 此时已经时至深冬, 天儿越来越冷,加之上了火, 人就发烧了。   巧云瞧着心疼,不住地安慰。但她也知道主子是为了什么。   实话实说, 巧云心中也没底。   太子来了, 确实是几乎没怎么说话, 更半点笑模样都没有, 那肃穆的气氛,巧云人在堂屋, 都跟着瑟瑟发抖。   最后,虽然太子看起来是相信了主子的话,信了她没有失清白, 但那誉亲王摸了主子的事儿,也是不争的事实。   太子骄矜尊贵, 脾气又不好, 翻脸比翻书还快, 后院女人多, 京城之中爱慕太子的女人更是数不胜数。他想得到谁都是极为轻松之事, 总归是个不缺女人的人, 且不知会不会就因为主子被人摸了两下, 他就嫌弃了。   小簌簌可怜巴巴的连夜发了烧,也正是因为此事。   第二日一早,巧云听说了那誉亲王被打的消息, 立马跑回来告诉了主子。   “昭训,千真万确,哪有这么巧的,必然是太子做的。”   小簌簌唇瓣颤着,半晌才说出了话。   “那,能意味着,爷不会嫌弃我么?”   事实上确实,那也不意味着簌簌便没事了,但却是一个希望。   巧云扶着她躺下,给她盖好了被子。   “昭训莫怕,再等等看,奴婢觉得,殿下还是喜欢昭训,怜爱昭训的。”   簌簌不知道。   她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心中半丝底都没有。   对簌簌来说,这生病也有生病的好处,不用去给程妤请安,不用看见她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可期盼之事,便是盼萧珏会来看她。   他来与不来,仿佛也能意味着自己失没失宠,毕竟她上次生病,他当日就来看她了。   小簌簌盼啊,盼啊,急的都要哭了当天也没把人盼来,直到第二天晚上......   萧珏是第二天晚上才来的。   *****************   卧房之中   簌簌心口狂跳,躺在被窝里,因为发烧,小脸儿有些红,紧裹着被子也觉得冷,抬着无辜又妩媚怜人的眸子,轻轻抿着微颤的唇,很虔诚地看着那男人。   萧珏一身深色常服,玄衣上绣着银丝云纹,坐在侍女搬来的椅子上,背脊靠着椅背,眯了她一会儿,一会儿后修长的手伸去,将她挡住了嘴唇的被子往向压了压。   那小人儿美的让人心中一荡,瞧着乖乖巧巧,又可可爱爱的,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   男人一脸凉薄,看了这么一会儿动了唇角,难得一见地露了笑模样,瞧着心情不错,缓缓地也开了口。   “你这小东西,怎么又生病了?”   说着手指便拨了拨她的小脸儿蛋,语声中充满了逗弄和暧昧之意,和前日里判若两然,更好似没有前日那事一般。   小簌簌下意识地便又抿了抿唇,面上平静,心里面可是波涛汹涌。   天知道,她这两天是怎么过的。   直白的说,簌簌真是怕失宠。   她弱小,无依无靠,又是太子妃的眼中钉,她有什么办法,不指望他护她,还能指望谁。   眼下,这男人来看她了,此时又露了笑,小姑娘悬了一天一宿的心,终于落了下去,面对着他的问话,一时间唇瓣颤着,也没答上,却是半晌才软软地回道:“怕爷不要妾身了,害怕着急,便生了病。”   这话是发自肺腑。   她就是因为他生病的。   萧珏听罢,唇角缓缓地勾了一下,坐直了身子,微微靠近过来,竟是摸了摸她的头,眸子幽深不见底,剑眉轻蹙,语声温柔,温柔中带着几分诱哄,依旧是暧昧的态度,“怎么会呢?”   那般模样极好,极为亲近亲切,但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簌簌知道,除了意味着他心情不错以外,什么也不意味。   但簌簌趁热打铁,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勾住了他的大手后,便把自己的小手送进了男人的手中,讨好他。   她那软柔滑嫩的玉手,自是极为好摸,萧珏眯了两眼,倒是没拒绝,也知道这份讨好之意,唇角微动,依旧温润,“干什么?嗯?”   簌簌咬了下唇,眸子紧紧地盯着他,柔柔地仿若想也没想,小嗓音便开了口,“想爷留下,爷留下行么?”   萧珏仿若配合她的声音一般,语声更低,也更温和,含笑逗弄,“说说,你也不能侍寝,孤留下干什么?”   簌簌更拉了拉他的大手,“一起睡觉觉。”   萧珏笑出了声,手指又拨了拨她的脸蛋,问道:“只是睡觉,什么也不做啊?”   簌簌点头,软软地应声。   “嗯。”   但见那男人深邃的眸子盯了她两眼,而后又笑了,什么也没说。   簌簌晃了晃他的手,“妾身陪爷说说话。”   萧珏抬眸,很是随意的模样,“说什么?”   “说,说........”   簌簌倒是被问的语塞了,这时见那男人不紧不慢地站起了身来,俯身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孤的乖乖,你还是先把病养好了,再求孤留下,嗯?听懂了么?”   小姑娘被他摸了摸头,又揉了揉头,而后那男人便站直了身子,拨了拨她的小脸儿蛋后,瞅了她两眼,走了。   簌簌一直注视着人,直到他掀帘离去。   小姑娘瞅着那晃动的珠帘,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眼下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还肯来看她,看来她没失宠。   坏消息是,他觉得他跟她没什么说的,除了上床。   有些在簌簌的意料之中,但也有些在她的意料之外。   总归,好消息还是让她满意的。   当天晚上,簌簌的烧终于退了,没再反复。   那男人遣人送了不少的补品给她,太医也过来看过几次。   巧云很是欢喜,“奴婢说什么来着,殿下对昭训还是喜欢的。”   喜不喜欢簌簌不知道,倒是能让她安下了心来,毕竟眼下看,这关算是彻底过了。   但她不愿想,不愿想,心中却还是不得不想,不得不有所顾虑。   坦白的说,这次宫中的事让她心有余悸。   原本她以为这后院女人争宠便只是小打小闹,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可混日子,但现在看来小打小闹的是她,不是那程妤。   簌簌至今仍后怕,不知前天若是没有那官小姐,自己是不是真的就会被那誉亲王污了清白,如若真的是那样,自己这辈子也就毁了。   现在显而易见,程妤就是想作践她,想让她毁了。   此时想那差点发生的事,和前世魂附玉中听得两个丫鬟说程妤弄死眉间带有朱砂的姑娘的事,两件事结合一起,簌簌觉得程妤放不过她。   虽然她至今理解不了,为什么她娘一句话,能让她这么在意,甚至后来随随便便的就弄死人,但她几乎是肯定了自己没好果子吃。   她对一个无冤无仇的丫鬟都这么狠毒,何况她与她共侍一夫。   直觉告诉簌簌,程妤只会对她更狠,且从现在开始越来越狠。   如若有朝一日,真有在她与程妤之间做出选择那天,簌簌觉得不论自己怎么勾萧珏,萧珏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程妤,抛弃她。   程妤是太子妃,是皇家儿媳,是太-祖皇上定下的太子妃,身后有皇后和太后,甚至皇上,可谓是铁打的太子妃,而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实在不值一提,所以如若真的有那一日,簌簌觉得自己是死路一条。   她没什么野心,就是想活着,吃好喝好,穿好住好就行,可眼下今生,好不容易保住小命儿了,又要死了?   簌簌眨了眨眼睛,抬手使劲儿擦了下小脸儿,心中一万个不同意。   事实上,她刚才那会想让萧珏留下,是真有话想与他说。   她不想当昭训了,不想住在太子府了,想像在安庆府时那样,做个外室,藏起来的那种外室更好。   与名分相比,她更想要小命。   当晚,簌簌躺在床上,眼睛眨来眨去,想的都是这一个事。   这事,她势必要找机会和萧珏提及,如若他不答应,她就跑!   小姑娘越想,心口越“扑通,扑通”地狂跳,但暗暗地下了决心,毕竟什么也没有小命重要! 第54章 白玉(上) 重要剧情,不可跳   簌簌的病在确定那男人还未嫌弃她, 自己还未失宠后,一天天地好了起来。   但这次不同上次,加之受了些风寒, 却是严重了一些。   簌簌也没用装, 太医便告知了,说她身子骨弱, 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日子,这般一养, 便是大半个多月过去, 转眼到了岁尾。   这些时日, 萧珏就来看过她两次, 虽然停留的时间不长,簌簌也没说上正事, 但那男人的态度一直还算不错,每次都会施舍那么几个笑脸给她,时不时地也会逗弄她两句。   簌簌心中有了那盘算后, 琢磨了多日。   但她很清楚,萧珏要是同意了外室之事, 这事儿一切简单;但那男人若是不同意, 于她而言便难了。   离开, 她需要钱, 更需要人, 需要的东西就多了, 断不是个简单的事儿, 也不是想走便能走的。   而这事儿没成之前,她还是得依附萧珏,靠他保护自己, 是以簌簌当然还是盼望他来,盼望自己得宠。   但那男人来的次数实在是不多。   不过他没怎么来玉香居,却也没怎么去旁人那,除了在安良娣那用过两次膳外,别的妃嫔那都未曾去过。   这日岁尾前夕,小簌簌正在跟几个侍女一起剪窗花,外头突然传来了碌碌脚步声,不时太监进来,躬身禀道:“昭训,殿下来了。”   簌簌一听,小心口便“扑通”了起来。   距离上次那男人来已经隔了七八日了,此时人再来,她当然紧张。   簌簌本就害怕他,加之一直有事想说,心里头就更是惴惴不安,慌慌的,赶紧让侍女收拾起了东西,自己毕恭毕敬,乖乖巧巧地立在门口相侯。   没一会儿,那男人进了来。   萧珏一袭墨色绣着金丝蟒纹的镶裘披风,身姿峻拔,伟岸瘦削,贵气逼人,但还是那张薄情难近的脸。   几日不见,簌簌觉得他又陌生了几分。   外边下了雪,他身上略微沾了些雪尘,进来小姑娘就看见了,接过侍女手中的掸子,殷勤地在他身侧忙碌,为其扫去后,又为其宽衣,脱下披风,口中娇柔的小声音嘘寒问暖,“殿下冷不冷?”一边说,一边将掸子递给了侍女,小手摸上了男人的大手,一脸无辜,极为虔诚真挚地意欲给他捂捂。   但她那滑嫩的柔荑在屋里冬天也不大暖和,握住男人的手后,簌簌便发现了,人家的手热的很,倒是她的凉,这是谁给谁捂呢?   小姑娘小脸儿一红,看了眼他的脸色,便松开了。   “殿下好久没来了。”   她赶紧说点什么,化去适才的尴尬。   萧珏瞅了那小人儿一眼,俊脸上升起了一抹温凉的笑意,坐到了椅上,有一搭无一地答道:“是啊,再不来,孤都要忘了你了。”说着大手拽住了她的小手,把人扯了过来,搂住腰肢,把她背身摁在了腿上,束缚在怀中,凑近了她的耳朵,温声暧昧道:“嗯?你病的也太久了。”   男人在她耳边呵出热浪,簌簌感到有些痒,微微缩了缩,但又不太敢动,软软地道:“妾身也好烦,好想殿下,更怕殿下忘了妾身,妾身病着,带着晦气,也不敢去找殿下,可这病,越急越是不好。”   她说的倒是实话,前几日他不来,急时确实想过去找,但也确实不敢。   萧珏嗅了下她头上的香气,抬手很是温和地把她鬓边微乱了一点点的秀发掖至耳后,“好香啊。明日除夕家宴,你可能去?”   小姑娘前边儿刚被他挑-逗,红着小脸儿,听他转了话题,略微一怔,后边儿脑子便反映的有些慢,半天方才明白过来,这男人说的是入宫。   因为那日差点被害,簌簌对入宫还真是心有余悸,况且她知道,太子妃肯定是得去,其实便有些不想去。可萧珏问到此了,簌簌也知道,这太子府的妃嫔不止她一个,萧珏也不可能人人都带着。带她是恩宠,她拒绝怕他不高兴,也不想失了这份恩宠。再一想这次去是同萧珏一起,太子妃倒是应该也要收敛收敛,不敢做什么,于是便答应了,软软的小嗓音问着:“那,殿下肯带妾身么?”   “你说呢?”   萧珏声音更沉也更暧昧了,这话问完,在那小人儿的小脸儿上轻吻了一下。   屋中的气氛顿时旖-旎了起来。   “殿下.......”   小簌簌一缩肩膀,糯糯地道:“殿下带妾身去,妾身当然去。”   “嗯。”   那男人沉声相应,嗅着她的香气,鼻尖划过了她的小脸儿,唇便落到了她的耳垂儿上,哑声道:“数数看,孤有多少日没疼你了?”   小姑娘知道他所谓疼是什么。   那男人的话说完便含住了她的耳垂儿,小簌簌顿时感觉置身火炉了一般,娇柔的身子颤了两颤,也哼唧了两声,下意识更躲了,但也没敢躲的那么明显,听那男人沉声反问,“嗯?”   簌簌羞的满面绯红,但只得去数,不时,颤着声音答着。   “有,有一个多月了。”   萧珏恍然大悟一般地“哦”了一声。   “那么久了。”   “嗯。”   簌簌点头,他弄得她痒,忍不住娇柔的小嗓音又哼唧了一声,接着听那男人道:“那上次,孤是先从前边儿还是先从后边儿?”   簌簌听完这话,人都傻了,脸更是红了个透,连连摇头,“妾身,不,不知道。”   萧珏唇角微动,“怎么还不知道呢?”   小姑娘呼吸愈发的急促,窘的不是一点点。   “就,就是不知道。”   萧珏“哦”了一声,而后竟是还没完,一只大手滑到了她的裙中,一只捏住了雪腮,将那白净水嫩的小脸儿转了过来,哑声问道:“那这次你想先从前边儿,还是后边儿?”   簌簌眼中湿漉漉的,头摇的更像拨浪鼓一般,“不,不,妾身不......不知道。”   萧珏终是调-戏-逗-弄的够了,方才满意。   月上枝头,不时屋中便传出了让人脸红的声音。   簌簌不知道自己被那男人抱到榻上的时候是什么时辰了,只知道自己缩进被中,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觉到了天亮,第二天早上迷迷糊糊地醒来之时,看向身侧也没见那男人,小姑娘便唤了侍女。   巧云闻声过来。   簌簌问道:“殿下昨晚宿在这了么?”   侍女应声,“是的,昭训,殿下是晨时走的。”   小簌簌眼睛缓缓地转了转,自己竟是睡得那般死,一点都不知道。   她确是此时脑袋才清醒了,如此也便想起了昨晚.......   但区区只想了一点,小脸儿便又红了个透,强行切断了记忆,这时也意识到自己又没说上那正事。   接着,她倒是也没时间想什么。   今日乃除夕,晚会儿她要随萧珏入宫。   小簌簌便开始紧锣密鼓地收拾了起来。   她今日穿着打扮照上次入宫时艳了那么几分,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有萧珏在,给她壮了点胆儿,但只是比上次艳了些而已,整体瞧着,还是偏素的。   下午,临出行之前,巧云从外回来,进屋笑着与她道,“便只带了太子妃和昭训俩人。”   簌簌小脸儿微红。   她料到了,但也心中惴惴,因为有那程妤。但又自知,程妤乃太子妃,是不可能不去的。太子就是不带她,也得带太子妃,所以,这事儿也是没法子。   只是,那程妤怕是要更厌恶她了。   簌簌倒是明知道会是如此,可她讨好萧珏,也没法子。   除去程妤之外,不得不说实则簌簌还是喜欢和期待这次除夕家宴的。   原因有二。   其一,她又能见到那程家大小姐了。   说起来,程家地位也真是高。   据说自太-祖皇帝在位之时,除夕家宴便会常常宴请程家人一起。   太皇太后与程老夫人的关系也是甚好。   此为簌簌期待的原因之一。   至于第二个原因,便是她很想看看当今皇上的庐山真面。   前世,她就对他的相貌极为好奇。   但当然只是偷偷的好奇。   传言,当今圣上是一位暴君,其极为残暴,心狠手辣,又杀人不眨眼,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   但簌簌只听过他的声音,和见过他的手。   他的声音很低沉,确实是特别特别的沉,簌簌每每听到都会心颤,牙齿也打颤,毛骨悚然,甚至浑身哆嗦,虽然那会儿她只是一缕附在玉中的魂魄,但也能真实地有那诸多感受。   但那样一个人却有着一双特别好看的手。   那官小姐每次与他见面,俩人说话时,簌簌看着那双手,都恨不得灵魂飘起来,看看那九五至尊的庐山真面,只可惜她在白日里飘不出来。   但当然,簌簌并不是因为那样残暴的一个人长着那样的一双手方才对他的相貌好奇至极的。   她之所以好奇,是因为那样残暴嗜血,那样可怕的一个人,却也有着极其深情和柔情的一面........   他的深情与柔情都给了一个小姑娘。   可是,他的这位小姑娘却已经死了,彼时只剩下了一副躯体。   他为她在宫中修建了一处冰室,把那小姑娘的尸体放到了那冰室之中,甚至每天都会去陪她说话,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他也只有在和那官小姐提及那小姑娘的时候,簌簌偶尔才会听到他的笑声。   每每听得俩人说话,小簌簌都会好信儿地恨不得飘出来!   她真是好奇极了这位暴君长得什么样?更好奇冰室中躺着的那小姑娘长得什么样?   前世,这个困惑伴随了簌簌十年,现在想想,她都觉得憋的慌。   是以眼下,她对那家宴是真的期待。   簌簌便就在这份期待中,和巧云出了府,上了马车。   上车前,她看到了程妤。   程妤看她的眼神可想而知。   簌簌瞧了一眼,小心口微颤,矮身拜了一下算是招呼了后便不瞧了。   三人各乘一辆车,马车一路前行,簌簌便想了一路。   一个多时辰后,她第二次入了皇宫。   下了车,小簌簌因为胆怯怕生,第一反应便是寻那男人。   倒是没费什么劲儿,她抬眼便看到了萧珏。   那男人长身玉立在车旁,表情冷淡,侧头回望,瞧着好像正是朝她望呢。   簌簌快走了几步,然还没到人身边,便看到了太子妃程妤。   小姑娘下意识便微停了脚步,给她让路。   程妤瞪了她一眼,但那一眼之后再看向太子的时候便换了模样,笑着到了男人的身边,含情脉脉地道:“殿下,走吧。”   萧珏淡淡地应了声,可答应过后,却是没动脚步。   程妤微微一怔,转瞬反应过来,狠狠地攥上了手。   他在等那个小贱人!   带她来,程妤已经是火冒三丈,气的牙直痒痒了,眼下,他还等她!   她没长眼睛么?不能跟在他二人后面走么?不等她,她便能走丢了么?!   她一个低等的妾,那般出身,也能麻雀变凤凰!   程妤心中的愤恨,那便不是只言片语说的清的了! 第55章 白玉(中) 重要剧情,勿跳   小簌簌自然是看得出来。   她都明白。   接着, 俩人一左一右,分别在萧珏身侧,朝那家宴正殿而去。   自然, 萧珏与那程妤二人一齐, 簌簌略微退后了些。   沿途一路,瞧着那汉白玉栏杆, 高耸的红墙,宽阔的道路, 皇宫之中肃穆的样子, 簌簌的小心口一直“咚咚”地跳, 脑袋瓜里想的还是那当今皇上。   其实, 前世她也没见过他几次,细细算来, 十年间也不过就寥寥的七八次。   第一次,是她附在玉中的第三年时,也是第一次跟着那官小姐入皇宫。   彼时, 她可真是没见过世面,眼睛都不够用了, 可谓是死死地盯着, 哪都瞅, 自己自言自语, 口中不知惊叹了多少个“哇!”看到什么都想“哇”一声, 雀跃的恨不得飞出来。   簌簌记得清清楚楚, 自己那一颗乐哈哈的心, 就是在听到皇上的声音后,吓的一激灵,方才不乐了的。   那声音阴冷可怕, 肃穆的压得人透不过气,待听到那官小姐唤他陛下之时,簌簌简直是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这世间竟然有人当皇上了还不开心!   那不是天天都可以有好多好吃的么!为什么不欢喜?   簌簌肯定是不理解。   当天晚上回去,她记得丫鬟对那官小姐说。   “小姐,陛下白了两缕头发,声音也变了。”   那官小姐什么都没说。   簌簌也便是从那时开始知道,原来皇上以前不是那般声音。   后来随着那官小姐再度进宫,再与那皇上见面,她又一点点地知道了当今皇上心中有个已故的小姑娘之事。   甚至知道,他贵为九五之尊,竟然一块帕子用了几年都没舍得换掉,只因那张帕子是他的那个小姑娘为他绣的。   小簌簌越想越是好奇,眼下也越是有奔头。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与萧珏和那程妤到了显庆殿。   显庆殿大而宽阔,檀木作梁,墙壁与柱子上都刻着栩栩如生的龙凤花饰,璀璨夺目,又金碧辉煌,金龙御座居中,庄严而立,那番气派自是不必说了。   簌簌瞧着这般大场面,一时间心中怯怯。   她与萧珏和那程妤坐的很靠前。   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份自是极高。   俩人一左一右,分别在萧珏身侧,坐下之时,簌簌无意间眸子扫到那程妤,见她一脸嫌弃地白了她一眼。   小姑娘收回了目光,意料之中,也已是见怪不怪了。   皇家除夕家宴很是热闹奢华,众皇子公主王爷之间互相热络。   簌簌乖乖巧巧地坐在那,眼睛寻视,不时便看到了那官小姐。   其身旁有一对夫妇,男子仪表堂堂,很是俊朗;女子更是倾城之貌,温婉钟丽,生的极美。   三人中间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妇人。   那老妇人亦是慈眉善目,一看便让人觉得亲切。   几人正是程家大小姐的父母以及祖母。   簌簌瞧着几人便不由的觉得亲切,想来可能是因为他们与那官小姐在一起的缘故。   前世她魂附玉中,虽在程家呆了十年,但却并未见过他们,确切的说,和那皇上一样。她并未见过她们的脸,只听过她们的声音。   那一家子瞧着都极为和善清爽,让人看着不由得心里暖和。   但有程妤在身边,簌簌自然是也没怎么看。   她的小心口一直狂跳,眼睛时不时地便瞄一眼那金龙御座。   此时,座上尚且是空的,皇上人还未至,但簌簌已被好奇心占据了一切,满心满脑地全是期待,甚至激动的小手都有些哆嗦了。   这般也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太监的一声“皇上太后皇后娘娘驾到........”屋中顿时安静了去,众人齐齐起身,恭敬相候,包括小簌簌。   她微垂着头,心口一起一伏,看着过来的几人,尤其是那为首之人身上的明黄色衣服,簌簌可谓是控制了半天,才没冲动地立马抬头。   但接着也不待她抬头去瞅,那御座之上响起了一个男人颇为开怀爽朗的声音,“哈哈哈,众卿请起。”   “......??!!”   头上犹如雷轰顶!   小姑娘瞠目结舌,在众人恭敬地回谢声中,脑子“嗡”地一声。   这个声音?   怎么回事?   一点也不一样啊!   她惊恐,更惊诧,缓缓地抬起了小脸儿,小心谨慎地朝那御座上的九五之尊望去。   这般一望,小簌簌的脑中又是“轰”地一声。   只见,那男人,当今圣上!   其瞧着已经年过半百,生的算是周正,相貌也不错,但人明显发福,身宽体胖,先不说声音不一样,状态不一样,便是这身材和她魂附玉中时见过的也是不一样啊!   她记忆中,那皇上的腰身,断断不是这样的。   他应该很瘦削才对。   簌簌彻底蒙了,更是心中慌了。   为什么不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不死心,仿佛落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战战兢兢,颤颤巍巍地去看那九五之尊的手。   这般一看,簌簌可谓倒抽一口冷气,人更急的要哭了!   不错,手也不对,眼下这位皇上哪里有着她记忆中的那一双好看的手?   声音不对,状态不对,腰身不对,手也不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簌簌心中急的乱蹦,已然泪汪汪的,感觉自己真是要哭出来了,这般无助之下,却突然瞄到了另一只手。   那手修长白皙,节骨分明,此时正在桌上悠闲地轻点,离她很近,倒是和记忆中的有些像。   小簌簌顺着那手,抬着小脸儿看了上去,看到了萧珏那一张薄情寡义的俊脸,恍惚心更炸了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无助又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仰着小脸儿去看那男人。   难不成,她记忆中的皇上根本就不是萧珏的父亲,而是萧珏?   可是,可是,可是.......   她心中乱七八糟地瞎猜,正想着,也不知那男人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了还是怎么,不紧不慢地转过了头来,低眸睨向了她。   那眼神儿放肆张扬又带着一股肃穆和深沉之感,是他一贯要睡她前会有的神态。   小簌簌一眼便被他看清醒了,转回了视线,红着小脸儿垂下了头去,小手赶紧抓点什么缓解慌张。   这般便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左一杯右一杯地喝起了水。   她一直喝,一直喝,注意力一会儿在对萧珏的惧怕上,一会儿又在眼下的这些怪事上。   事实上,自那日在皇后寝宫看到那官小姐,发觉她年龄不对,经历的事儿也不对后,簌簌便一直困惑不解。   但她都未深想,可万万没想到,这皇上也不对!   两件事加之一起,量谁也从容不了了,簌簌不得不怀疑,难道自己的记忆有问题?   她便就这般,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直到感觉水喝多了,有些想去方便,方才回过神儿来。   缓了一缓后,小姑娘看了看萧珏的脸色,再接着,也便却生生地拉了拉男人的衣服。   萧珏正在听人说话,感觉到了她那小力气,便侧头斜瞥了过来,见那小姑娘战战兢兢的小模样,水灵灵的眸子虔诚地望着他,一看便是有事。   男人眯了两眼,慢悠悠地低身过去。   小簌簌便仰着头凑近了他的耳边,软软地道出了要说的话。   “殿下,妾身,妾身想去方便。”   萧珏这般一听,便回眸叫了身后的两个宫女。   宫女听罢矮身一福。   小簌簌也便起了身,带着巧云,跟着她们去了。   这般一出来,簌簌方才发现,外头已经月上枝头,天早就黑了。   她方便了回来,夜风一吹,人好像更清醒了些,但也便就更想起了适才那皇上之事。   簌簌捏了捏小手,心中有了几分猜测,是不是自己前世死后,和魂附玉上这之间,有一段空白?   莫非自己坠崖死后,没有直接附在玉上,魂魄还在外飘荡了几年,但是自己没有那段的记忆?   簌簌不知道,觉得很是匪夷所思。   她也不确定。   她只知道自己那时被人推下了悬崖,然后失去了意识,再然后醒来就发现自己变成了魂魄,附在了玉上,到了那官小姐的身边儿,而那被推下悬崖之事,俨然就仿若是昨天发生的。   小簌簌越想越困惑,也越想越不确定,但无疑,更好奇,更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时走着走着,无意间恍惚一抬头,突然看到“玉梅园”三个字。   簌簌脑中灵机一动,知道该怎么确定了......... 第56章 白玉(下)捉虫 白玉(下)   她记得清楚。   这玉梅园之中有一颗梅花树, 不是下人所植,却是那官小姐程姝和未婚夫恭亲王萧乾承二人昔年一起种的。   俩人都不常在宫中,种后便把那浇灌照料之事交给了梅园的一个小太监。   那小太监叫小福子, 小时受过恭亲王的恩惠, 很是知道报恩,前世簌簌第一次入宫, 那官小姐碰到过那守树的太监,被引着来看过这颗梅花树。   簌簌记得那小太监说, 他十二岁开始浇灌照料这梅树, 眼下一晃儿, 已经十二年了。   小姑娘回想着, 远远地望着那梅园的门,思忖一会儿, 轻轻攥上了小手,终是鼓着勇气去了。   她便仿佛还是不甘心一般,想做那最后的挣扎, 与身后的宫女道,“我有些头晕, 外面走走, 你们不必跟着, 我便就在附近走走。”   宫女恭敬地答应, 昭训不让跟了, 她们自然便不跟了。   簌簌咬上了唇, 而后朝着巧云看了一眼, 也便抬了步。   巧云看出了主子有些不大对劲儿,问道:“昭训,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小簌簌当然没说实话, 眼下怕是谁也听不懂她这实话,只道:“殿上有些闷,我不大舒服,想透透气,你陪我去那梅林瞧瞧。”   巧云点头,俩人这般便朝着园门去了。   昨日刚下过雪,园中一片银白,且静的很,簌簌入了内便开始四处寻望。   满园的雪梅,此时开的正艳丽,园中芬芳馥郁,有暗香飘动,远远地簌簌便嗅到了那股清爽的清香,再看那梅花,被雪染的娇艳欲滴,红的像火一般,煞是好看。   但簌簌没功夫欣赏,仔细听着声音,她是来撞运气的。   前世,她记得那小福子会儿说过,自己差不多每年除夕夜都要当值。   不错,小簌簌便就是来寻他的。她想着,如若能再见到那小太监,询问到这颗梅树此时的树龄,是不是就可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空白了一段记忆,甚至清楚这一段大概有多久?   思及此,她心口跳的更厉害,一路行着,想着,寻着,不时终于听见了剪枝之声。   她立马循声过去,绕过云霞一般的花丛,看到了一个一身宫服的太监。   簌簌并不确定他是否就是那小福子,见到了人,便止了脚步。   那剪枝的太监闻声转过头来,看到簌簌便笑了。   “奴才便知道小姐会来。”   他这一句话说的簌簌一怔。   “唔?为何?”   那小太监喜笑颜开,但刚要再说话,脸上的笑一下子收了回去,使劲儿地揉了揉眼睛,恍然看清了后,脸上尴尬又拘谨,立马丢下手中的东西,着急忙慌地行了礼。   “奴奴才给小主请安!”   簌簌也急着抬了手,知道他刚才认错了人,更知道他现在又认错了人。   “我不是宫中的小主,是顾昭训,宴席上心口有些发闷,出来透透气,外头嗅到这里清冽的梅香,不知不觉便进了来。”   那小太监尚且还弓着腰,听罢咧嘴笑着,依旧甚是恭敬。   “原来是昭训,玉梅园中的梅花能得昭训喜欢,真是福气不浅!”   小簌簌听他嘴甜滑舌的,但人瞧着很和善,心中倒是也蛮欢喜。   她不大确定他是不是就是那小福子,但听着声音好像倒是有那么点像,这时想起他适才把自己认作了旁人,好奇地问道:   “公公适才把我认作了谁?”   那小太监一听,笑的更灿了几分。   “园中红梅如云蒸霞蔚一般,花枝交错,有些遮挡,夜黑,奴才没大看清,适才竟是把昭训看成了程家大小姐......”   簌簌一听他提起了程家大小姐,心中激动了起来,就着他这话题便问了下去。   “公公认识程家大小姐?”   那小太监笑道:“奴才有幸,与程家大小姐有过几面之缘。”   簌簌小脑袋瓜一转,想着他适才说什么“我便知道小姐会来”可是意思,他便知道程家大小姐会来看梅树?   眼下虽然尚且还不知这小太监是不是就是那人,但簌簌感觉八九不离十了。   思着,小姑娘眼睛缓缓一转,从从容容地开了口,很自然地问道:“公公叫什么?”   那小太监笑着恭敬地回答:“回昭训的话,奴才小福子。”   果然如此,簌簌心下激动起来。   眼下她也是明白了。这小福子在此,没准便是在等那程家大小姐来看树。小姑娘微微一笑,当下便道:“嗯,小福子,你陪我在这这玉梅园转转。”   “是。”   那小太监一直很恭敬友善,卑微又客气,且脸上一直挂着一抹笑容。   簌簌说完那话便转身朝梅林深处走去。   她看似徜徉漫步,好像随意走着,实则,凭着前世的记忆,一路朝那颗梅树而去。   那颗梅树所在之处,并不与群梅一起,且相隔着不近,实则很是好认。   小簌簌一边走一边与那小福子闲聊,所说的都是一些与梅花有关,无关紧要的东西。   这般走边寻,不时她便看了见。   远远地,打眼儿一瞧,小簌簌的小心口便是一颤。   不错,这树,与她魂附玉中之时见到的也不一样。   虽然她那时并未见得其全部模样,但记得很清楚,那树的根却是已经很粗实了,而眼下这个,一看年头便不算长。   簌簌心中已经基本确定了一些事,这时颤着小心脏,可谓“强颜欢笑”地朝着那小太监问道:“那颗梅树为什么离着那么远?”   小福子听罢哈哈一笑。   “回昭训的话,这颗梅树可不一般,此乃恭亲王与程家大小姐亲手所种,奴才奉命日夜浇灌,如今这小树到今年春天便四岁了呢,哈哈哈!”   “.......!!!!”   小簌簌小脸儿都白了,心口狂跳着,在心里头默默地算着。   四年,十二年,这其中差了足足八年啊!!   前世她第一次进宫是在魂附玉中的第三年时,除去那三年,还差了五年,她这记忆是足足差了五年?!   再一想,那程家大小姐的年龄。   她今年二十岁,簌簌记得魂附玉中的第一年隐约记得有人说过她二十五了,也是五年。   这两件事情加之一起。   加上那恭亲王还未回京,他与那程家大小姐之间的许多事还未发生,以及此皇上非彼皇上。   种种的种种加之一起,簌簌也便基本确定了,自己确实是缺了一段记忆,这段记忆长达五年之久。   簌簌觉得很是匪夷所思。   她重生回来,已经觉得够不可思议的了,没想到自己还丢了五年的记忆。   这事儿实在是有趣又奇怪,让她感觉有点慌,又有点乱。   这时,也不知是怎么,她几近是未太经过大脑,听了那小太监的话后也没接下去,却是张口问道:“这皇宫中可有一处禁地冰室?”   这话问完簌簌便有些后悔了,但话已经出口,收不回来了。   只见那小太监一怔,满脸疑惑,“禁地?冰室?”   簌簌尴尬地一笑,“我,我瞎说的。”   小太监这才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笑吟吟地道:“哈哈,昭训可真有趣。”   簌簌手上捏了把汗,心里头一直波涛汹涌,可是没轻翻腾。   眼下她也是确定了。   心肝乱颤........   前世的那个皇上,那个暴君,那个声音异常低沉可怕,那个有着一个心爱的小姑娘的男人,不是当今圣上,而是当今太子——未来的晋朝皇帝——她现在伺候的枕边人——萧珏。   簌簌腿软。   她万万没想到曾经让她万分好奇长相的暴君会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更万万没想到,萧珏前世后来变成了那个样子了!   他他他,声音变了......!   他他他,残暴了.......!   他他他,还有那么深情的一面!   他他他,还有一个白月光!   谁呢?那个小姑娘到底是谁呢?   簌簌更好奇前世冰室中的人了。   虽然萧珏本来脾气也不好,但肯定不残暴嗜血便是了。   他怎么后来就变成了那样了呢?   相比于残暴,簌簌更无法想象他还能深情!   无疑,知道了前世后来他变成了那般模样,小簌簌更怕他了。   这时刚要回了那小太监的话便赶紧回去,突然听到其欣喜激动地唤道:“奴才给程小姐请安!”说着人便躬身叩拜了下去!   小簌簌听得这话,顺着他的视线转过头去,只见一位大家小姐,一身白色镶裘披风,生的花容月貌,冰清玉洁,仿若天上的仙子一般,人正是那程家大小姐程姝。   簌簌看清了她的同时,打眼儿也便一眼便看到了她腰间挂着的一块白玉。   那白玉晶莹剔透,一看就价值连城,品相也是极美。   簌簌小脸儿一红。   十年相附,她早已觉得它就是她!   眼下这般一看,心中就一个想法:“哇,我真好看!”   如此一时间却是都忘了与人招呼,还是那程家大小姐先开的口。   程姝莞尔一笑,“顾昭训也在这。”   簌簌这才回过神儿来,目光移到了人的脸上,回以一笑。   “程小姐好。”   她知道,对方怕是来看树的。   程姝应声,微微颔首,而后也低头看了眼自己腰间的白玉,很是温和地道:“这是块和田白玉。”   簌簌这方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失礼了,但瞧着那玉,接着便就着那程家大小姐的话说了下去。   “这玉可真好看!程小姐可知,有的玉还通人性呢!”   程姝听着,玉手轻轻挡了下唇,笑着道:“这说法倒是有趣,不过若是说能通人性,我这玉倒是该通呢.......”   “唔?”   簌簌满面好奇,接着但听那大小姐旁边的丫鬟笑着抢先道:“我们家小姐这块玉可是在庙中供奉过,且开过佛光的,本来也不止这一块........” 第57章 怀疑 怀疑   “我们家小姐这块玉可是在庙中供奉过且开过佛光的, 本来也不止这一块,是两块,大小姐二小姐各一块, 可惜二小姐的那块........”   “二小姐的那块怎样?”   那丫鬟的话正说到了一半, 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开口打断了她,那声音娇气中带着几分让人毛骨悚然的冷, 至少小簌簌是这般觉得的。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太子妃程妤无疑!   簌簌的小脸儿当即便有些冷白。   自从她想起前世程妤弄死过眉间带朱砂的女子,加之亲身经历在皇宫中被她害的差点失了清白后, 簌簌承认她怕了她了还不行么!   看她一来, 小簌簌的第一反应就是快跑, 准没好事。   行随心动, 她转过头去看见人便有礼地一福,“太子妃好。”这话一说完, 目光又朝着那程家大小姐望了去,在俩人之间徘徊一下便又张了口。   “妾身有些心口发闷出来透透气,现下好多了, 出来的时间也有些久,这便回去, 不打扰太子妃与大小姐了。”   这话面上是识趣呢, 实则她就是想快点离那程妤远点, 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能没交涉就没交涉。   程妤当然看得懂, 如若没有姐姐在, 她一定会给狠狠地这个小贱人一巴掌, 教训教训她。   她说她怎么这么久没回去,竟然跑到了这来,她什么身份, 也敢到这玉梅园来?而且又在接触她长姐!她怎么这么不要脸!   当下因为有那程姝在,程妤装了乖巧大度,微微一笑,应了声。   但在簌簌看来,便是皮笑肉不笑。小姑娘听罢,赶紧跑。   她转身刚走,程妤朝着姐姐又是一笑,然后眼睛就落到了那适才说话的丫鬟身上,面上笑着,嘴上显然是不依不饶,问道:“你还没回本宫的话,二小姐的那块怎样啊?”   那丫鬟叫春儿,她没别的意思,也没多想,只是刚才顾昭训与小姐说起这话题,说起那玉是上好的。她确实是多了嘴,但只是想表达本是有两块,后来丢了一块,很可惜这一层意思,仅此而已。   此时虽见二小姐面上带笑,但其心中不悦了她如何看不出来。   春儿当即便跪了下去,打了自己一记耳光。   “奴婢多嘴,说错话了,请太子妃赎罪。”   她这般,程妤心中解了气,满意了,但面上秀眉微蹙,瞧向姐姐,无辜委屈,又不解地道:“姐姐瞧,这,我这......”   程姝缓缓地收回了脸上的笑意,声音也小了几分,替那丫鬟答了话,“她是想说这玉珍贵。天儿冷,我们也快些回去吧。”   说罢瞧向了小太监,柔声问了他几句话,也看了树,再接着不时便回了。   程妤全瞧在眼里,看出了长姐的不悦,长姐接着一句话都没主动与她说。便是程妤主动,对方也都是很简单地答。   程妤面上无异,还是乖巧的模样,但心中全是火,但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那丫鬟嘴欠本来就该打!   这般一时之间,气和怨便全记到了那顾簌簌的身上。   也不知她和长姐说了什么,每次见顾簌簌后,长姐都会与她生气!那个顾簌簌就是她的扫把星!   ************************   小簌簌一路走的极快,可谓跑了。   她心里头乱嗡嗡的,这一晚上的事儿不少,自己还没来得及反应反应。   程妤对她来说好像催命的鬼,躲她是万事之首。说实话,簌簌和她一起半会儿都呆不下去。   小姑娘很快出了玉梅园,也很快看到了等她的宫女,接着便回了殿上。   显庆殿上云雾缭绕,歌舞升平,丝竹管弦之声尤在继续,众王爷皇子与皇上正在热络,觥筹交错,瞧着喜庆又和睦。   她此时回来再一看到萧珏,心口哆嗦乱颤,感觉自己的脸都白了。   那男人当然注意到她回来了,但只是转眸淡淡地睨了她一眼而已,一如既往地一脸凉薄。   同样的表情,簌簌此时看着,也更害怕。一想他本来就薄情寡恩,这幅模样,后来还那般残暴,那不得更吓人,更难近了!   小姑娘回来后,乖乖巧巧地坐在他身边,脑袋瓜中想的不是别的,全是这事。   她越想越害怕,越想小脸儿越白,突然之间记起适才自己出去很久,私自去了玉梅园,还碰到了太子妃了的事,怕那程妤回来告状,这男人在生气!   簌簌现在还敢对他有什么隐瞒?   这般一想便寻思着赶紧告诉他,于是瞧着那男人的脸色,找到适时机会,玉手抬起,小心翼翼地去拉了拉他的衣袖。   萧珏刚拿起了酒杯,感到了她那小力气,侧头斜瞥,凉凉地道:“何事?”   簌簌水灵灵的眸子极为虔诚地望着他,小声音软糯糯地和盘托出,“妾身刚才出去,不仅是去出恭,因为心口有些发闷,回来的路上还进了附近的玉梅园走走。妾身方才想起来,不知妥不妥,自己犯没犯错?要是犯错了,殿下,殿下能不能原谅妾身?”   她声若蚊吟,这殿上既有乐声,又有人语声,萧珏听了个开头,便侧耳,微微低身,凑近了她一些,方才把她那话都听了来。   小簌簌心知肚明,其实她当然不应该乱走,但已经走完了,眼下也只能当做是不知道,不懂规矩,一时疏忽了。   说完,她唇瓣微颤,侧仰着那绝美的小脸儿,小心地看着那男人,等着听其回话。   只见那男人听罢,复又慢悠悠地坐直了身子,将刚才欲端未端的酒杯端起后一饮而尽,转眸淡淡地看她,冷冷地警告道:“下不为例。”   簌簌立马点头,“嗯!”   这下子一颗心方才平复了下去,再仔细地想了想,觉得自己再没做什么欠妥之事了,而后,她俨然更乖,时不时地偷瞄那男人一眼,看他的脸色,心中也会想起前世那冰室里的小姑娘。   且不知道他和那个小姑娘相处时是何种样子,越想簌簌越好奇,愈发地想知道那小姑娘到底是谁?现在人在哪?又长得什么样?   接着没过多久太子妃与那程姝便回了来,簌簌只瞄了程妤一眼,瞧其表情不算太好。但也仅此而已,再多一眼簌簌都不想看她了。   而后又过了半个多时辰这宴席便散了。   此席对她来说冗长无趣,何况她的心早就不知飞哪去了。   眼下结束,不用紧绷着弦儿,轻松了,簌簌可谓十分欢喜。   她跟着萧珏与那程妤没出宫,直接宿在了东宫。   此处是太子未成亲之前的寝宫,簌簌是第一次来。   被安置了住处后,她终于感觉周围清静了下来,这时方才开始一点点地去想今日发生的种种。   待想到那程家大小姐腰间挂着的白玉时,簌簌突然心中有种说不明白的感觉,总觉得那玉,跟她往昔一次在她母亲柔娘的物品中见过的那块甚像......   这玉看起来很珍贵,也怕是要价值连城,她母亲断不该有这么贵重的东西。   簌簌想不明白,也不确定这两块玉是否就是一个质地,是否她母亲的那块只是赝品。   她都不知道,只是心中隐隐地有些怀疑,因为太像,觉得很奇怪,但自己具体在怀疑什么,也说不大上。   这般想完了这事,又去想自己差的那五年记忆,簌簌真的什么印象都没有了。   她是坠崖死了,然后孤魂野鬼,飘荡了五年么?   簌簌完全不知道。   她坐在浴桶中,小傻子一般,巧云唤了她几次,她都没听见,直到那最后一次。   “昭训,今日怎么了?”   侍女很好奇,又问了她,但簌簌依旧什么都没说。   而后躺在了床上,她可谓把魂附玉中,跟着那官小姐的十年里发生的事儿通通想了一遍,仍然毫无头绪,搞不清楚,那空白的五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便是猜一猜,都无从猜起。   如此,簌簌也便作罢不想了,但刚要入睡,外头却突然来了消息。   巧云走到床边,轻声唤她。   “昭训,太子让昭训过去。”   “唔?”   小姑娘睁着圆圆的美目,起了身来,有些没想到,眼睛缓缓地眨了两眨,而后小脸儿绯红了起来。   此时深更半夜,那男人叫她过去干什么是显而易见。   若是以前,她虽然也会羞赧和胆怯,但此时除了这两种情绪外,她脑中很自然地还想了另外一件事,确切的说是脑中升起了两个字——暴暴暴暴君........   簌簌哆哆嗦嗦,小脸白里透着红,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终是起来收拾,然后战战兢兢地去了........ 第58章 平静 平静   外头冷, 尤其是深夜,簌簌里一层外一层地裹了好多衣服,初次来那男人寝宫, 瞅着哪都陌生。   这寝宫的色调偏暗, 看起来奢华肃穆,给人一种极为深沉之感。簌簌瞧着, 脑中便更全是“暴君”二字,不知怎地就挥之不去了, 怯生生地由宫女引着, 小心翼翼地走, 掌心不觉间一层冷汗。   她进了他的房中, 拨开珠帘就看到了他。   萧珏一脸淡薄,坐在矮榻上的桌前, 正把玩着一只酒盏,见她进来,抬了眼眸。   “殿下............”   簌簌这声呼唤与他抬眼看她几近是同一时候。   萧珏的幽深的眸子落到了她的身上, 凉凉地道:“过来。”   “是。”   簌簌立马很殷勤地应声,但脚有点软, 腿不大听使唤, 过去的没那么快, 到了也与他有着一定的距离, 纯净的眸子很是真诚, 轻轻抿着唇, 乖乖巧巧地望着他。   男人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后, 慢悠悠地起身。   小簌簌便随着他起来,头一点点地扬高望他,下意识便往后退了一步, 但那动了的脚步仿佛还没落下,衣襟便一把被萧珏拽住。   她柔弱,那男人如此,她一下子就被拽到了他跟前,贴在了他的身上。   “殿,殿下.......”   小姑娘又唤了他一声,声音发颤,唇瓣也抖了,而后也没听到萧珏的回话就被他抱了起来。   簌簌面红耳赤,惊得不敢言语,一动不敢动。   不时,她便被落到了塌上。   那男人身上有很大的酒气,眸光深邃,一脸深沉,半分笑模样都无,更没过多的话,坐在了榻上便慢条斯理地微微仰起了头,解开了衣服。   簌簌在寝居时便知人叫她来是干什么的,此时害怕,脑中更全是那“暴君”二字,但小心地迎合,温柔乖巧,红着小脸儿,眸光真诚,配合的很,见他解了衣服,她慌慌张张地小手赶紧也去解自己的衣服,可谓殷勤的过分,生怕人不悦。   然她穿的里一层外一层的,解了一件还有一件,怎么也解不完,最后怕他不耐烦,泪汪汪地瞄着那男人的脸色解。   她无知无觉,只顾着害怕了,断不知自己这一系列着急忙慌的动作,加上那胆怯又谄媚的小表情,可可爱爱,诱人惑人,更极为惹人怜惜。   萧珏眯着,缓缓地转了转手上的扳指,终是“嗤”地一声笑了。   他那一笑,小簌簌更是一哆嗦,小猫似的,无疑更紧张了,巴巴地瞅着他,也分不清那是好笑还是坏笑,直到看到他不紧不慢地压了下来,惯有的动作,修长的手指拨了拨她的脸蛋,又施舍了一个笑脸,然后暧昧地开了口........   “你这小东西,怎么这么可爱?”   簌簌一脸茫然,没反应过来,接着见那男人眯了一眼她的衣服,又问道:   “穿这么多干什么,嗯?”   “冷.......”   这句簌簌懂了,水灵无辜,妩媚怜人的眸子小心地看着他,软软的小嗓音答着,也是这时方才确定,那是一个好笑。   萧珏唇角又是缓缓地轻勾了一下,俊脸凑近了她的嘴唇,哑声道:“一会儿就热了。”   和他在一起,小簌簌本就羞赧,眼下被调戏的可谓从头到脚“刷”地一下子红了起来,不用一会儿,顷刻就热了,小脸也烧红烧红的。   接着那男人没话了,扯去了她脱了半天也没脱完的衣服,捞起了人软柔的腰身,意至深时可不知道什么是怜香惜玉。   他不说话,簌簌也不敢说,继而也顾不上说,耳边不时便响起了让人脸烧的水声,被托着腰肢,颤巍巍地,一双小手在晃动中一会儿去抱他的手臂,一会儿又按在塌上支撑摇摇欲坠的身子。   一夜春宵,那男人叫了四次水。   同样宿在东宫,程妤那边气冒烟了。   她比每一次都生气。   往昔在太子府,除了那顾簌簌以外,还有好几个女人,可眼下除了那顾簌簌以外,便就她一女人。她更觉得羞辱,何况今日特别。   程妤抄起桌上的茶杯便摔了去,房中侍女跪了一地。   “今日是除夕,她不来本宫房中也便罢了,偏偏把那狐媚子叫到了他的房中,他是想气死本宫,是不是?!好,本宫如他所愿,明日就回程家!!”   “太子妃不可!”   房中的李嬷嬷和姜嬷嬷一听这话吓的脸都白了,顿时都跪了下去。   姜嬷嬷气道:“太子妃莫要怪殿下,是那狐媚子勾-引男人的手段实在是了得!都是那个顾簌簌太不要脸,太下贱了!”   李嬷嬷接口,相比之下,声音平静,可谓苦口婆心了。   “太子妃息怒,千万不要再说这话,也莫要冲动。听老奴一句劝,今日宴席之上,太子对老爷态度冷漠。奴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太子一直都不喜欢这门亲事,所以方才对太子妃也冷淡。但感情都是可以培养的,太子妃莫要急,太子喜欢性子乖顺的女子,便像是安良娣,太子与她也无感情基础,但亦可相敬如宾。太子妃应适当收敛性子。既然那顾昭训现下得宠,太子妃不如卖她一个好,慢慢地太子自会发现太子妃的改变,发现太子妃的好。”   姜嬷嬷听罢唇角一动,不屑地道:“李嬷嬷这话不如更直白地说,让太子妃去和那狐媚子试着做姐妹。”   李嬷嬷没看那姜嬷嬷,微微低头,还是朝着太子妃,回道:“奴不是这个意思,奴是觉得.......”   那李嬷嬷的话还未说完,但听程妤“啪”地一声手便拍在了案上了,当即便怒了。   “李嬷嬷若是长他人志气,胳膊肘往外拐,那倒也不必伺候本宫了!那顾簌簌是也把李嬷嬷的魂儿勾走了么,让李嬷嬷如此为她说话!安良娣好,李嬷嬷不妨去伺候安良娣如何?让本宫好好待那顾簌簌,她也配?本宫看见她就厌恶,一只不知道哪来的麻雀也想变凤凰,她做梦!”   姜嬷嬷立马安抚道:“太子妃息怒。”   一句话后,转头看向那李嬷嬷,“李嬷嬷,你也真是的,太子妃厌恶她,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还帮着外人!”   那李嬷嬷什么都没说,只是垂下了头。   晚会儿从太子妃房中出来。   李嬷嬷叫住了那姜嬷嬷。   “姜嬷嬷不必和我争宠,你若要地位,我让给你便是。但你我受恩于夫人,夫人让你我照顾太子妃,便一切当以太子妃为重。眼下太子妃与太子如此关系,我们应当撮合才是。今日宴席之上,老爷被太子驳了面子,旁人未必注意,你我程家人看不出来么?眼下那顾昭训的几件事,姜嬷嬷以为太子心里没数?不知道是太子妃故意的?太子终究是太子,取悦太子方才是正道啊!眼下既然太子喜欢那顾昭训,便是做给太子看,也应该对那顾昭训好些,让太子高兴,不是么?”   姜嬷嬷唇角一动,“太子妃说那顾昭训把李嬷嬷的魂儿也勾去了果然没说错。我和李嬷嬷的想法倒是不同。太子心知肚明那两次之事都是太子妃特意的,却没深究,便更能显现出太子维护纵容太子妃,心里头没那顾昭训。我便不信,那顾昭训一个没家世的野丫头,太子能喜欢她几日?太子和她也不过便是心血来潮,逢场作戏罢了。太子对她有心么?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她以色侍人又能得几时宠,有什么可怕,太子妃还用把她放在眼里?再说了,就她那副模样,太子妃能容下她便是怪了,是我帮她说话便成了?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倒霉,谁让她生成那般,死了也活该!李嬷嬷现在还有心思想别的?我奉劝你还是自求多福,想想怎么重新取悦太子妃吧!”   姜嬷嬷这话说完人便走了。   李嬷嬷什么都没再说。   ************************   那程妤会怒,实则簌簌料到了。   簌簌觉得自己眼下就是一个死局。   程妤想找机会害她作践她,甚至想弄死她。   她弱小,便得依附萧珏护她,所以需要讨好萧珏。   可她越讨好萧珏,程妤便越想弄死她。   昨夜事后,簌簌缩在被窝中思忖了须臾,终是问了那外室之事,但那男人也不知是没听清还是生气了,剑眉微蹙,懒懒地反问她一句“什么?”   小簌簌立刻摇头道“没什么”,接着便怂的断不敢再提了。   翌日,那男人和程妤去后宫拜见皇上皇后以及太后。   小簌簌安安分分地在东宫中很是乖巧。   继而接着几日,都很平静,她也一直都在寝居,几乎没怎么出门,战战兢兢地算了算日子。眼下接着这半个月,乃至一个月太子沐休,她虽与程妤都在东宫,但太子也在,自己应该还算是安全的。   如簌簌所猜,的确如此。   这一个月过得都很平静,天儿一日日暖了起来,转眼便到了二月.......   平静归平静,但簌簌并未放松警惕,也感觉得到那股汹涌的暗潮,随时可能朝她扑来。   果不其然,这日,小姑娘正在房中绣花,巧云急匆匆地从外跑来,进屋也未直说,而是将她引到了卧房。   簌簌顿时更是紧张,连连催促,但听其道:“昭训,奴刚刚听说太子三月要离京,这一去可能要一年半载方才能回来,昭训,怎么办!”   小簌簌一听,身子一颤,绣花针直接便刺痛了玉手,脑中就五个字,“完了,她死了。” 第59章 生气 生气   这一个多月来, 萧珏宠幸过她九次,簌簌也就和他见过这九次。每每见面,那男人一如既往, 有的时候对她逗弄调戏, 有的时候就是纯纯地来找她泄-欲来了。   但还是那句话,他除了对她没心, 一瞧就没过心以外,旁的方面对她还是很不错的, 甚至东宫中就她和太子妃两个女人, 还免了她去给那程妤请安一事。   这事儿是簌簌最欢喜的。   总归, 只要有他在, 簌簌看出来了,她的小命保得住, 日子也还算是能混的下去,程妤惧怕太子,还不敢明晃晃地怎么样了她。   可问题便是!   簌簌万万没想到能发生这样的事儿!   这个消息让小姑娘一下子就泄了气了。   “你, 你从哪听到的?千真万确么?”   巧云点头,脸色也有些苍白, “是准确消息, 奴婢适才去浣衣房回来的路上听曹公公与人说的, 似乎所为修建运河之事, 三月初六便启程, 走水路, 眼下已经开始备船了。”   “既是从曹公公口中听来的, 那便.......”   那便是真的了。   簌簌小脸儿煞白,当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感觉自己简直是飞来横祸了。   三月, 距离现在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想也不用想,如若那男人真是走了个一年半载,她死定了。   前世那眉间带朱砂的丫鬟是怎么死的,她就会是怎么死的!   程妤弄死她后,做成个意外就成了。   那男人一年后回来,说不定早就有了新欢,记不记得她都不一定了。   对于她的死,没准他只皱皱眉头就过去了。   所以她的死还不得像个阿猫阿狗一样无人问津!   太惨了!   簌簌泪汪汪地,要哭,越想越害怕,为了保住小命,只好从长计议,把那两个法子又搬了出来,恰好那男人这日晚上来了她这儿。   小簌簌侍候他用了晚膳后,那男人坐在椅上,她便殷勤地去了人的背后,给他捏起了肩膀。   “妾身听说殿下今日一下午都在捶丸,累了吧。”   她那软糯的小声音和柔滑的玉手,话一说,加之手一按到萧珏的颈部,男人便觉得很是舒服,人便放松了下来,倚在了那椅上,“嗯”了一声。   小姑娘吹气如兰,在他身后一点点地给他揉着,面上从容,实则小心口“扑通”的厉害。   怕那男人没耐心,她也没说什么废话,可谓直奔主题了。   “妾身近来总梦到在安庆府的陶苑时,甚是怀念在陶苑的日子,有时候还想,其实,其实住在别院也蛮好的,妾身很喜欢住在别院。”   她说到此略微停顿,等着听那男人的反应。   不错,小簌簌鼓足勇气,这是欲要二次提及那外室一事。   不管如何,外室于她而言是最好的结果。   如此最简单直接,她还能吃香喝辣,风吹不着,雨浇不着,也还能在这男人的权势庇护之下活着,更能远离程妤,是她所向往的。   这般说着探着,停顿的过程中,小姑娘心中忐忑,一直瞄着那男人的脸色看。   只见萧珏依旧闭着眼睛,倚躺在那椅上,面无表情,更没接话,什么反应都没有。   簌簌瞧着,心中没底,但眼下却是被逼到悬崖边儿了,如此也便横了心,接着心口狂跳地又张了口,说了那最关键的。   “殿下可不可以让妾身去别院过活?”   她那小声音始终又软又柔甜,但此时颤了,极力地控制也颤了,天知道她怕成什么样。说完后,她便咬上了唇,心中惴惴不安地看着那男人,等着听他的回答。   那男人依旧如故,没半分反应,面无表情,闭着眼眸,长睫在眼下投了一层淡淡的影子。   屋中静的很,空气凝结了一般似的,簌簌感觉过了良久良久。   这良久之后,那男人不紧不慢地睁开了眼睛,也动了身子,微微侧头向后,冷冰冰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那态度比适才的气氛还冷,小姑娘给他揉肩的手立时便停了下,走到了他身前,娇柔地跪了下去。   “妾身.......”   话未出口,被那男人打断。   萧珏不紧不慢地转回头来,探身向前,朝她靠近了些许,大手捏住雪腮,把那小人儿的小脸儿抬了起来,继而还是那般冷冰冰地问道:“你几次三番地与孤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嗯?”   那男人声音不大,你也听不出什么怒意,但那语声中的肃穆和冷意,比直白的怒意还让人心悸。   簌簌顿时眼圈就红了,摇头,软软地回着,“妾身没有什么意思。”   萧珏眸光深邃,那般又盯了她几眼,没再说话,松开了手,接着起了身,一言未发,冷冷地走了。   小簌簌柔柔地回头望他,“吭哧,吭哧”两声,委委屈屈地哭了出来。   巧云脸色苍白地进来,赶紧扶起主子。   太子晚上过来,在主子这没留宿的情况,除了主子病了的那两晚以外,根本没有。   眼下这........   “昭训,殿下生气了?昭训怎么惹殿下生气了?”   簌簌不知道,泪在水汪汪的眼中转,犹在“吭哧,吭哧”地哭。   她就是不知道。   他不同意就说不同意呗,为什么要那么凶?   她害怕。   小姑娘抽搭抽搭地,委屈了好一会儿,躺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簌簌小脸儿花里胡哨地醒来,第一想起的当然就是这事儿,但这时已经不委屈,不哭了,脑子也灵活了,再去想,也便意识到了自己这第一个办法彻底失败了。   那男人第一次根本就不是没听清,而是没搭理。   第二次这般反应,簌簌断断不会再去提那第三次了。   如此看来,她要想保住小命只能跑了。   可说起那跑,谈何容易?   她无依无靠,连个接应的人都没有,出去了也没人保护她,日子怎么过都是问题。   虽然现下有些小钱钱,但没有可靠的人,她一个弱女子,会很难,所在未能确保万无一失之前,她不能轻易离开。   这般,小姑娘想着想着更发愁了,怎么办呢!   午膳之后,她瞧着自己柜中,往昔那男人给她在安庆府祥瑞楼做过的一件便衣,突然来了主意。   如若,她随他去呢.......   那样,她不是一年之内都能有人护,且一年都不用见到那程妤,也一年都能吃好喝好,更不用死了!   簌簌很快便下定了决心,但那男人却是一连半个多月都没再来过她房中。非但是没来她房中,簌簌去书房找他,他也没见。   小姑娘坐在房中,瞧着黄历上,越来越近的日子,抬手使劲儿地擦了下小脸儿。   太棘手了! 第60章 不乖(上) 不乖(上)   萧珏突然就不见她了, 只因为她说想住别院,想做外室。   簌簌再一次感受到了伴君如伴虎,那男人真是翻脸无情。   她要是知道这能惹了他, 打死她也不会提啊!   那日过后, 簌簌一共去找过他十二次,他一次都没见。   这般一过, 转眼又是一个月,距离那三月初六只剩下了三天。   太子要离京之事不是什么秘密, 东宫之中和太子府都传了开。年也早就过了去, 三人不日便会回去。   眼下这日是回太子府的前一天, 萧珏下午回来的比较早, 且不是一个人,是与那参政宁远侯家的世子卫青梧一起。   小簌簌听太监来报, 说太子回来时心情不错,便想着抓住这最后时机,今日再去碰碰运气。   她让太监盯着太子寝居的动静, 意欲等卫世子一走,她就去, 但这般一等就是两个多时辰, 眼见着天都黑了, 簌簌有些着急, 便提前去了。去归去, 却并未让人通报, 小姑娘便就等在了那男人的寝宫之外。   *******************   萧珏与卫青梧正在喝酒闲聊, 公事私事,重要的不重要的,所聊话题比较随意。   三日后萧珏离京南下, 卫青梧自然同去。这日坐在一起饮酒,实则大半也都是在聊那南下之事,这般不觉之间,已经夜幕降临。   俩人也不知是谁起的话题,聊着聊着便聊到了那安庆府时送信把他二人引去人市的黑衣人。   卫青梧摇头笑,不觉间感叹,“真是奇了。”   是奇了。   事后至此时,已经将近一年,萧珏派人找了将近一年,查了将近一年,但除了那陶苑的门阍后来想起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细节以外,什么消息都没有了。   门阍说,那黑衣人和太子好像也不完全相同,他似乎是白了两缕头发。   俩人正说到了此事,外头,太监曹英贤进了来。   宦官进来后便笑着躬身立在一旁,待太子发问,他方才开了口。   “殿下,顾昭训在外头站了有小半个时辰了,瞧着是没敢让人禀,奴才想着,乍暖还寒,现在这天儿,夜间外头还是凉的很,顾昭训身子骨弱,适才打了喷嚏,怕是要受风寒。奴才刚才劝了让她回去,昭训未听,奴才便想着进来与殿下说一声........”   萧珏与那卫青梧在榻上相对而坐,俩人中间是一个榻几。   卫青梧坐的颇为工整,相比之下萧珏便随意了。   他单腿支起,斜倚在塌上,眼眸似开似阖,已有些微微的醉意,瞧着神态中带着几分慵懒,手中握着一只酒盏,听罢晃了晃那杯中的残酒,懒懒地道:“你倒是懂得怜香惜玉。”   “殿下.......”   那太监一听更躬了身,脸上堆笑。   卫青梧听着,瞄了一眼太子的脸色。   太子面上全无不悦之意,今日心情一直很是不错,此时慵懒淡然,晃了晃酒盏后,缓缓地饮了,瞧着想来也并非是厌弃了那小姑娘,给个教训罢了。   近来这一个月,卫青梧在书房拜见,实则那小姑娘来找太子,他碰到过两次,但太子都未见她。   瞧着是她什么时候惹了太子不悦,糟了这冷落。   卫青梧跟了太子多年,深知太子脾气,更知这京城之中爱慕太子的姑娘很多,太子府后院的女人也不少,但似乎唯独这个小姑娘受些宠,于太子而言,不特别其实也有点特别,于是便笑着开口,做了次和事老。   “佳人惹了殿下不悦?小姑娘年龄小,跟殿下的时间也不算长,有时有了疏忽,犯了错,怕也是无心,殿下与她他乡相识,也是不小的缘分,眼下罚也罚了,不如,呵呵,便算了吧。”   萧珏修长的手指慢悠悠地在那酒盏上轻饶,眼眸阖着,薄唇懒懒地勾起,虽然没答话,但卫青梧知道太子这次会见人,于是他便适时起了身,笑着道了告退之言。   萧珏不紧不慢地应了声。   待人走了,曹英贤抬头,堆笑道:“殿下,那顾昭训.......”   *************************   外头的小簌簌打了两个喷嚏了。   她翘首望着,望眼欲穿,怎么望,那卫世子都不出来,正有些着急,终于看到人影。   卫青梧出来就看到了她,止步侧身一礼,亦如在陶苑时一样,笑呵呵的,对她极为恭敬。   小簌簌还了一礼,待他走后,急忙上了前去,正欲让人通报,但话还没说出来,见曹英贤出了来。   太监笑的和善。   “昭训进吧,殿下在西暖阁,奴才已经为昭训通报过了。”   “唔!”   簌簌显然很是意外,连连道谢,听那太监笑着叮嘱,“昭训小心着哄一哄,应该没事了。”   小姑娘一听这话,更是连连道谢,也更觉得这公公人好,在他的催促中,赶紧去了。   她小心口“咚咚”地跳,进了殿中,拨开西暖阁的珠帘,打眼儿便看到了那男人。   萧珏一身墨绿色浮光锦面袍衣,宽肩细腰,此时正阖着双眸,长身倚在那榻上,一只手臂搭着榻几,另一只挂在榻旁的扶手上,听到她进来的脚步声,懒懒地睁开了眼眸。   “殿下.......”   簌簌柔声唤人,水灵又无辜的眸子望着,面上极力控制,语声软软的,想靠上前去,又不大敢,终还是立的颇远,糯糯地道:“殿下终于肯见妾身了。”   那男人酒意醺起,神态慵懒的很,但瞧着心情好像是不错,断没有那日那般深沉,听了她的话后,问道:“你要见孤干什么?”   簌簌唇瓣微颤,还是没敢动脚步,想了想道:“妾身听说殿下今日心情好,在饮酒,特想来为殿下抚琴助兴,不知殿下肯给妾身这个机会否?”   萧珏听罢抬了那搭在榻几上的手臂,修长的手指随意地动了动。   门口的曹英贤自然是立马便会了意,躬身称是,而后便退下取琴了。   不时桌椅乃至琴被摆好。   小簌簌小心地坐下去,瞄了那男人两眼,玉指轻抚琴弦,语声缓缓,弹了一曲《长相思》。   长相思,长相思。   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长相思,长相思。   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①   她那琴曲绵绵有意,语声更是娇娇含情。   曲毕,但见那男人半垂着眼眸,手指在榻几上有一搭无一地轻点,勾唇笑了。   小簌簌瞄着他的态度,一看人笑,那颗“砰砰”乱跳的小心脏终于渐渐地平稳了下去,而后方才大胆了几分,去了榻边。   屋中宫女搬走了琴椅,不知何时就剩了他二人。   簌簌小心翼翼地坐在了他身旁,颤巍巍地问道:“殿下还生妾身的气么?”   萧珏随着她过来,侧过头去,垂眼上下打量了打量那白净净,粉嫩嫩的香软小人儿,未语。   簌簌又朝人靠近了一丝丝,小手一点点地拉起了他的衣袖,气如幽兰,小脸儿也朝人靠了去,声音软的仿若小猫一般。   “殿下别声簌簌的气了行么?夜深了,簌簌来了,殿下赐否?”   她一点点地,那张小脸儿已经凑到了他的脸庞,颤着娇柔的小身子,巴巴地看他。   他不动,她不敢放肆。   俩人咫尺距离。   萧珏长睫如扇,缓缓开合,眯了她两眼,终是懒懒地抬了手,捏住了雪腮,问着,“长记性了?”   小簌簌小嗓子柔柔地吐出了一个字,“嗯。”   那男人又问:“以后怎么做?”   “乖,乖乖的。”   “还想不想住别院?”   “不,不想了。”   “孤不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殿下不喜欢,不喜欢不乖的。”   “你乖不乖?”   “簌簌乖。”   “嗯。”   萧珏拖着长长的尾音,沉声应了声后,松开了她的小脸儿,而后起了身。   簌簌跟在他的身后,微垂着头,小脸儿烧红着随他进了卧房。   夜,屏风上映着一高一矮,两只人影。   男人的伟岸有力更显得那小人儿娇弱的不堪一击。   一次结了,她汗湿着小脸儿,眸子也是湿漉漉的,半丝力气也无了,裹着被子,身子尤在哆嗦,余波阵阵回荡,羞的满面娇红。   旁屋是那男人的浇水之声。   好一会儿,小姑娘方才感觉腿渐渐地不那么颤了。   她缓缓地转着眼睛,也终于暗暗地松了口气。   好在自己没失宠,但坏在时间耽搁的太久,眼下明日便要回太子府,而后再两日,那男人就要走了,现下他刚刚被她哄好,俩人之前的矛盾刚过去,那随他同去之事她也说不出口,或者说是,根本不敢说!   这般正不知接下来该如何,簌簌听到脚步声,却是那男人回来了。   小姑娘思忖了一会儿,小手在被窝里颤着,被逼无奈,终是横了心,开了口。   “殿下就要离京,簌簌几时方能再见殿下?”   萧珏敞着怀儿,倚着床榻坐下,侧眸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回话,“一年?”   小簌簌心中哭了,暗道:一年以后你见不到我了。   簌簌有直觉,萧珏若是走一年,自己必死无疑,便就算是不死,也绝对没好。   她说什么都不能和那程妤呆在一起。   如此,便是再害怕,再不敢,她也得抓住这来之不易,更极有可能是最后的机会,簌簌暗暗攥了攥手,再度张了口。   “殿下,可否,可否带妾身同去?”   萧珏扯了被子刚要躺下,手微微一顿,转眸看向了她,显然是没想到她能说这样一句。   簌簌小脸儿更红,心口也更“扑通”了起来,眸子很是真诚地望着他,但见那男人不时唇角一动,脸上露出了一抹讥笑,继而一边躺下,一边问道:“孤带你干什么?”   确实,要是簌簌是他也会问这样一句。   人带她干什么呢?的确是没理由。   但对她来说理由充分,自己是为了保命啊!   这般想着,便开口给了他理由,糯糯地道:“妾身可以陪伴殿下,伺候殿下日常起居,也可以和殿下聊天解闷,还可以......”   还可以和他云里雾里。   但最后这句话,她当然没说出来。   “左右殿下也要带侍女的,便也带着簌簌,好不好?”   小姑娘说完后,更紧紧地盯着那男人的脸色。   萧珏不紧不慢地转过了头来,谛视了她须臾后,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脸儿,语声很是温和。   “孤若是想带你,不用你说,记住了么?”   簌簌怔怔地望着他,知道这话还有后半句,便是“他若是不想带她,她说也无用。”   小簌簌缓缓点了点头,长记性的很,知道这话题就此进行不下去了,而后一夜她几乎没怎么睡着,翻来覆去地便就想着这事儿。   她该怎么办呢?   簌簌不知道,但思前想后,自己除了和他去,真的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是以第二日回了太子府后,她也没再去找萧珏,更没再与他提及这事,只做了一件事,便是悄悄地收拾了东西...... 第61章 不乖(中) 不乖(中)   时间便是这样, 有时你越希望它慢点过,它过的便越快。   那三月初六很快就到了。   于簌簌而言简直是猝不及防。   小姑娘回了太子府便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出来,藏在了柜子里。   府内住了三晚, 萧珏还宠幸了她一次。   浴室中水汽升腾, 仿佛有一团火一般,那男人让她伺候沐浴, 但她还没等伺候呢,便被他堵在了墙角, 堵住了唇, 继而整个人都被他束缚在了臂膀之下。   她便就在那被他抵在墙上弄了一次。   接着第三日, 簌簌没见到他。   第四日一早, 她与众人送完那男人后,立刻便叫巧云通知了备车, 而后也没知会儿太子妃程妤便以最快的速度出了府,更是让马夫直奔了码头。   簌簌虽位份不高,但不得不说, 整个太子府的下人都知道她受宠,何况她以太子忘了重要的东西为由, 哪个马夫敢怠慢, 不仅不敢怠慢, 马夫赶着马可谓为她发足狂奔。   所以, 簌簌与那男人几乎是脚前脚后到了码头。   抱着包袱下了车, 簌簌抬头一望, 不由得心惊。   太子出行, 何其壮观。   整个码头士兵林立,被围的水泄不通。   非但如此,远远地望着, 那出行的船只极大,极为雄伟,船身房屋两层,各层皆是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屋顶,在三月的阳光之下,熠熠生辉,泛着金光一般,瞧着甚是奢华,除此之外,甲板上也很是宽阔,船身周围皆是以红栏相围。   此时俨然是那男人刚刚上船不久,船上士兵正在搬运物品,甲板上尚且人影憧憧,忙忙碌碌。   簌簌没见过这样的船,也没见过这样的阵势。   她抱着包袱,小脸儿微白,小心口就更不用说,仿佛波涛汹涌的大海一般,翻腾不止,但早就没了退路,此时却是说什么都得硬着头皮按计划行事。   思着,小姑娘抬手使劲儿擦了下小脸儿,鼓了勇气,抬步朝那大船而去。   而后不及接近,她自然是被林立的侍卫霍地拦下。   “什么人?!”   虽意料之中,但簌簌那小胆子,还是怕的。   她强压下心中的悸动,面上从容,故作镇静地开了口。   “我是太子府的顾昭训,殿下有重要东西忘了拿,我特来为殿下送些东西。”   那士兵自然是不认识什么顾昭训,即便看她这幅倾国之貌断她没有说谎的可能性大,但也不敢放人。   “顾昭训稍后,容小的禀报。”   他去禀报萧珏那便坏了!   小簌簌心中着急,但面上依旧沉静,唤住了人。   “你禀报李将军便可,我去去就来,恐时辰不足。”   那李将军是萧珏的心腹,簌簌料定这些士兵都是直属李将军,也料定此时带兵护着码头的人就是那李将军,更料定,李将军其人应该是在这附近当值。   果不其然,她话刚一说完,便看到了远处一个身穿铠甲的男人,腰中悬剑,正在巡护。   人从体量和侧脸上看,就是李将军。   从安庆府回京,沿途两个多月,那李将军护送,不见不见,簌簌当然也与他见过数面,是以小姑娘十分确定,那人就是他。   的确。   护卫听了她的话后彼此相视,而后便有人提醒他将军所在。   那护卫看到了人,便跑去禀明了此事。   远处的李将军听闻朝这头望过来。   他望过来的同时簌簌也朝他望了去。   同样,簌簌确定李将军其人也记得她,认得她。   那是自然。   李将军当然记得这位顾昭训。   这世界上有两种人的相貌最为好记,一种是长得特别丑的,一种便是长得特别美的,何况还有那两个月的沿途护送。   李将军远远地便认出了人。   小簌簌没一会儿便见他朝她走来。   近了,那男人极为恭敬地微一颔首。   “顾昭训有何物交于太子。”   小簌簌水灵又无辜的眸子瞧着他,酝酿了酝酿,眼圈就红了,小声音娇柔软糯,带着一丝丝的哭腔,拿帕子抹了抹眼泪,说道:“只是一些小东西,李将军让我亲自给殿下送去行么?这一别,便要一年,我.......”   她说完那句,眼中滚动的金豆子便落了下来。   这美人落泪,谁受得了?   何况还是太子的女人。   顾昭训受宠,李将军也有耳闻。   况且他又不是不知,她是太子不远万里之遥带回来的女人。   她这一哭,谁担待得起。   李将军立马微微颔首。即便这小姑娘的品级远不如他高,但太子的女人就是太子的女人。   男人旋即便答应了。   “顾昭训莫要哭。太子在二层,眼下距离开船还有一盏茶的功夫,昭训快些去吧。”说着已经命人给簌簌让了路。   小簌簌心口狂跳,暗地里乐开花了。   她便知道,她哭对那萧珏未必好使,但对他的部下肯定好使。   心里头笑了,但面上端的稳稳的,还是那副痴情难过的样子,道了谢后,拿帕子擦了擦泪,抱着小包袱便进了去。   此关过了,簌簌知道自己便能如愿上船,成功了一大半。   她更心口“扑通,扑通”地狂跳,赶紧上了去,而后当然是没上二楼找萧珏,在众人抬东西上船的混乱中,溜进了船舱。   小簌簌心惊胆战,进了船舱后便寻了个隐蔽之处钻了进去,抱着她的包袱,双手合十,口中不断叨咕着阿弥陀佛,各路神仙都来保佑她,自己千万千万别被发现。   甲板之上碌碌的脚步声还很大,但渐渐地越来越小,这一盏茶的功夫对她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了。   她此时此刻最盼望的便是开船。   只要开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便安全了一大半,小命基本是保住了。   至于萧珏........   生气是肯定的,但他总不至于会杀了她.......   簌簌觉得自己简直是饮鸩止渴。   但她实在是没别的法子了。   就算萧珏是一杯毒-酒,她现在也只能先饮了。   小姑娘藏在那,惴惴不安。而后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心口突然一个激灵,感觉到了船在动。   簌簌激动的使劲儿握住了拳头。   *************************   李将军一直在外巡护。待时辰差不多,他去了船上与太子告别。   太子人在二层,正与卫青梧说话。   李将军上来后瞧着那顾昭训不在,微微一怔。   与太子有关之事,他当然格外注意,适才在外巡护,并未见那顾昭训出来。   不过李将军也未以为意。   毕竟那小姑娘一来,掉几滴眼泪,太子把她留下了,带着走了,也是很有可能的,不过眼下他上来没见人,心中自然多多少少有困惑。   不过若是说她回房歇了,倒是也没什么不正常。   太子女人的事儿,他问不大好,主要是也没甚怀疑,便没问。   但出来的时候,那卫世子过来送他。   俩人私交甚好,这般也要一别一年多,便笑着随意聊了几句。   李将军这时方才提了那事,问道:“殿下把顾昭训留下了?”   卫青梧闻言一怔,笑道:“什么意思?”   李将军一听便糊涂了。   “什么什么意思?”   卫青梧剑眉一蹙,拍了一下人的肩膀。   “李将军没喝,便多了么?哪来的顾昭训?呵呵呵......”   这一下子可是把那李将军弄得哑口无言了。   但船缓缓使动,时辰已到,他却是也只得下船。   然他哪里能想得到那小姑娘的真实目的以及用心呢!   原本李将军心中已确定了是太子留下了那顾昭训,顾昭训方才没下来的。可眼下那卫青梧的意思却是根本就未见到过顾昭训。   这其中的缘由李将军参不透。   他第一反应,是不是顾昭训没找对路,把东西给了别人代交,自己下来了,而他还是疏忽了,没看到。   第二反应是,莫不是那顾昭训在船上出了什么事儿?   总归半点没想到那真正的原因。   李将军下了船后叫来了护卫询问,“你等可看到顾昭训出来了?”   答案当然都是否定的。   李将军一听不由得心底发冷,有种不好的预感,立马又亲自登门去了太子府上问,得来的结果是人不在府上,太子妃根本就不知道她去了码头!   而同她去码头的侍女却说太子留下了她。   如此李将军彻底懵了。   这人没下船,但也并未见太子!   太子妃不知道她出来,侍女又......!   李将军怕极了,生怕人是出了事,回去立马飞鸽传书,与太子细说了此事。   ************************   船乃上午巳时准时出发的,李将军那飞鸽是午时传出的,待萧珏接到消息时已经到了下午黄昏。   男人见信变色,立刻派人在船上找人。   可这一找,便是从黄昏找到黑夜,又从黑夜找到第二天早上,整个船上找翻了天,然却是根本没找到其人........   屋中,萧珏冷着脸,一言不发。 第62章 不乖(下) 不乖(下)   翌日清早, 天空泛着鱼肚白。   船舱储物房中,角落里靠墙的一只竹筐微微动了一下,一下后又归于平静。   甲板上, 脚步声碌碌。   耳边儿很是嘈杂, 有人声,步声, 水声,间或还有猎猎的风声, 那竹筐没得一会儿又动了动, 这一次的幅度明显比上一次要大, 接着也便频繁起来, 左晃一下,右晃一下, 那最后一下,差一点摔倒下去。   但仿若打瞌睡之人,霍然惊醒了一般, 竹筐摔倒下去的瞬时一下子又立了起来。   而后不一会儿,只见那筐上的盖子一点点地动了, 被人推开, 继而, 从里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小脑袋。   小姑娘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欺霜赛雪, 妩媚怜人, 眸子清澈水灵, 有些睡眼惺忪。她唇瓣娇艳, 生的柔弱无骨,香娇玉嫩,瞧着天真又无邪, 但那天真之中,呆呆憨憨的,此时带着满满的迷惘。   耳边嘈杂之声很大,这般一出来,她听得更清楚了,脚步声,人语声,以及间或什么“这边”,“没有”,“还是没有”等只言片语都飘入了她的耳中。   视线所及,那敞开着的,斜对着她的门,其外人影憧憧.......   接着,她还没待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了,便见外头路过的一个眼尖的士兵一下子看到了她!   “在那!!那有人!”   小簌簌的小心口“砰”地一下,下意识的反应,瞬时人就缩回了筐中........   ************************   太子卧房。   那男人冷沉着脸,侧身坐在桌前,半个字没有,屋中一片肃穆,空气结冰了一般。   卫青梧立在远处窗边,饶是他也不敢说话,更也是一夜未睡。   这船上的所有人皆是一夜未睡。   这时,外头传来碌碌的脚步声。   护卫统领匆匆而至,“启禀殿下,找到了!”   那统领话音一落,卫青梧心中的石头一下子就落了下去,立时看向了太子,同时也站直了身子。   “殿下........”   但见太子眸光一变,起身沉声,“带路。”   ************************   船舱储物房中。   小簌簌钻进去了后不时便听到了集聚过来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多。   她小心口狂跳,没一会儿又悄悄地钻了出来,只露了一半的小脑袋,那仿若含着秋水的水汪汪的眸子缓缓地转,瞅着那些不断过来,已经将她所在之处围了个水泄不通的人,怯生生地望了一会儿又缩了回去。   这一下子的惊吓,簌簌可是彻底清醒了,这还有什么不懂呢?   昨日上午她混上了船,寻到这个隐蔽的地方,藏身在了这竹筐当中,盖了盖子,想着只要躲到船开,自己便彻底安全了。虽然知道自己过后去找那男人,那男人发现她偷着跟了上来,如此先斩后奏,萧珏铁定是要生气,但眼下她只能过一关算一关,只好倒时候再想法子解释,哄他了。   总归,他怎么也不至于弄死她吧。   此时对她来说还奢求什么,不死就行。   是以小姑娘便先放宽了心一些。   或许是因为她前些日子一直惦记着这事儿,已经一连三夜没睡好了,此时放松了;也可能是因为她枕着自己的小包袱,在这筐中一缩,还挺舒服,反正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着了,且是沉沉地睡着,睡得极香,一觉从昨天上午一直睡到了现在,什么动静都没听着,即便事实上,她藏身的竹筐之旁,来来回回地都不知走过多少人了。   当然,她也断断没想到,萧珏能找她找疯了,能这么兴师动众,能有这么大的动静!   这般正思着,外头再度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而后一个男子的声音道:“殿下,便是这儿。”   筐中的小姑娘一听得“殿下”二字,无疑,一下子就哆嗦了,更是一缩,小心口翻腾起来,小脸儿也白了几分,心中脑中顿时就俩字,“要要要完。”   萧珏面色凛然地进来。   他一到,士兵自然是立马让出了一条路来。   周围的气氛也随着这天潢贵胄的到来冷了下去。   男人沉着脸,进来起先没瞧见人,但看到了角落里的一只竹筐,和那竹筐沿儿上把着的一双软嫩白净的小手,继而不过须臾,但见那筐中一点点地钻出了一个小人儿来。   那小人儿抿着唇,尚有些睡眼惺忪,总归一看便是刚醒的模样,那一双清纯可人又勾魂摄魄的眸子虔诚真挚,怯生生地看他,瞧着弱小,可怜,但又极为气人!   萧珏冷沉着一张俊脸,进来后看到了人,确定了人,抬手便狠狠地给了那护卫长一巴掌。   护卫长挨了这一下子,顿时低下了头去。   “属下无能!”   如此一个地方,虽确是不容易找,但他找了一宿,找了四五遍竟然都没找到,挨一巴掌显然是轻的。   那“啪”地一声打的小簌簌心和身子皆是一激灵,下意识便又要钻回去,但动了一下又没敢,更抿着唇,心中害怕,巴巴地看着人。   四周雅雀无声,众人垂首,一片肃穆。   不一会儿,簌簌被侍女扶了出来,抱着小包袱,仰着小脸儿,还是那般抿着唇,瞄着那男人的脸色,紧紧地攥着小手。   俩人眸光相对,一个真诚的好似他的信徒;一个你能看出他生气了,但他没有咆哮更没有什么怒吼,只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然那火好似一触即发的炸-药,不发则已,一发惊人!   簌簌战战兢兢地,一语也不敢言。   而后,只见那男人沉着脸,甩下一句让人心颤的“过来”,转身走了,小簌簌自然是颤微微,殷勤地跟在了他的后面,跟着他出了船舱又进了船舱,最后到了那男人的房中。   那男人进去,她颤颤地也跟着进去,但前脚刚一迈入,便被萧珏转身一把扯了过来。   扯她的同时,男人抬手“啪”地一下子就关了门。   簌簌转瞬就被他抵在了墙上,俩人也是瞬时就变做了咫尺距离。   “殿下.......”   小姑娘小猫似的声音,小脸儿被吓得煞白,唇瓣微颤,终于说出了话来。   男人眸光深邃炯炯,半分笑意都无,捏住她的雪腮,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你是故意的!”   “不不不不是。”   簌簌人已经吓傻了,都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   若说偷着上船,那确实是故意的;但若说昨天睡着了,那纯属无心。   萧珏也没说明他问的是哪件事,只接着道:“你是在挑战孤对你的耐心!”   小姑娘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呼吸急促,连连摇头,糯糯地答着,“没没没没有。”   萧珏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你是不是还没被孤冷落够?”   小簌簌又摇起了小手,“不不不,不是。”   男人继而又道:“还是你真不知道孤是什么人,嗯?说!”   他一句语声狠厉过一句,簌簌心肝乱颤,惧死了,这一次俨然是头手并用一起摇了起来。   “妾身,妾身知道。”   小姑娘心中哭了。   她知道,她怎么能不知道。她还知道他是未来的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呢!   但她没办法呀!她得保命啊!   “簌簌,簌簌.......”   小姑娘“簌簌”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什么。   实则她到现在还极蒙,断不出他是因为她不乖,耍心眼,偷着跟上了船这事儿,还是因为她给他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惹了这么大的动静,搞的那么多人找了她一宿,害的他一宿都没睡这事儿,亦或是两个都有了。   “知道?那你知不知道孤怒了,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簌簌使劲儿地点头,泪汪汪的,糯糯的小嗓音。   “知道,知道。”   “敢如此违背孤,让孤团团转的,你是第一人!不要试图引孤的注意,如果再有一次,孤饶不了你!”   “是,是,簌簌知道了,知道了,簌簌错了,簌簌知错了。”   小姑娘蒙头转向,好家伙,他这话怎么好像是认定了她是故意睡着,躲着不出来,特意让他找她,特意搞事情呢?   怎么可能啊!   她哪有试图引他的注意,借她一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那男人这才冷着脸松开了手。   小簌簌还抱着自己那小包袱呢,心口狂跳,泪汪汪的,委委屈屈,且不知这事儿得怎么解决。   原本自己偷偷地跟上来已经是好大好大的事儿了,谁想到后边儿又又,又睡着了,惹了更大的事儿。   这可怎么办是好?   思着,她都不知道该从何开始解释。   “不是,不是特意睡着的.......”   紧张着紧张着,小簌簌开口便先道了这样一句。   那男人已经到了桌旁,提壶“哗哗”地倒了杯水,听她开口,侧头冷着脸瞥了她一眼,而后竟是什么也没再说,只唇附在了杯边,冷声唤了人进来。   “带顾昭训回房。”   语毕,饮了那茶。   小簌簌本正还想解释,更想自觉着点,自己把这两件事都给个合理的解释,但突然听得这话,到了口边儿的话也就咽了回去,心中还有点迷惘,暗道:“完事了?结了?他也没问她耍心眼儿,偷着上了船的事儿,没追究这事儿........”   人不追究,她当然是巴不得,更是见好就收,侍女进来请她,她心口狂跳着,缓缓地朝着萧珏一躬身,而后还不赶紧退下,能躲就躲?!   小姑娘出了门时,还不忘瞅了那男人一眼,只见其侧脸。   萧珏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也没看她,只是喉结滑动,喝了几口水。   簌簌瞄着,赶紧跑。   直到进了自己的卧房,关了门了,簌簌那一颗悬着的小心脏方才落下,小姑娘坐在桌旁,还有些呆憨,好似没反应过来似的,不时她抬起小手使劲儿地擦了一下脸。   她不管那些,就这样好了,那男人不问了更好!   而后这一整日,簌簌都跟打了鸡血一般。她前头睡了一宿零半天,当然异常精神,这船上很静,除了水声和猎猎风声以外,人声很少。   小簌簌第一次坐船,还很新鲜,独自在屋中,有时便踩着凳子朝窗外看。   一整日,她的房中茶水,糕点,水果都没少送,膳食自然也都准时地送到。   簌簌有吃有喝,过的舒适便极是欢喜,这般一瞧,感觉自己这关好像就这么混弄过去了。   如此一混就是大半个月。   这半个多月虽然她与萧珏很少碰面,话也没说太多,但自己的小日子过的极为开怀,然她万万没想到,后来竟然出了那事........!! 第63章 出事 出事   那事儿原本和簌簌没关, 之所以扯上了关系源于小簌簌感觉自己又被冷落了。   她在这船上一呆便是三十多天,转眼就到了四月。   三十多天好吃好喝好风景,实则对簌簌来说足矣。   但她如何看不出来, 那萧珏又不大理她了。   或是说, 自从她跟着上了这船后,他就没大理过她。   小姑娘耍耳音知道再有半个月他们也便能到杭州府了。   这三十多天, 其实簌簌每日都能与那男人见上一面甚至几面。   毕竟这船再豪华再大也就这么大,簌簌要想和他偶遇也是极为容易的, 何况萧珏每日也就是吃喝玩乐, 闲的很。   但她每次殷勤地往他身边儿凑, 送个茶, 倒个水什么的,那男人都不大搭理, 也不大看她,虽没像上次在东宫时那般连见都不见她,但说实话, 情况也没好到哪去。   不过你若是说他对你不好,他也没和你凶, 甚至吃穿住用, 给的都是最好最好的。   只是他不和她不亲近, 不像以前那般时而逗逗她, 也不宠幸她了。   不宠幸她倒也行, 可这船上也没有旁的女人了。   他要做和尚了么?   还是要和她做兄妹了?   又或是要把她当女儿了?   他要是能一直这般养着她, 护着她, 她给他当女儿也行。   小簌簌睡不着的时候常常如是想。   终是为了以后的小日子,簌簌知道自己还是得哄哄那萧珏。   是以这日船行到一片景色幽美的山间停下时,萧珏、卫青梧以及一些护卫下去, 小簌簌也跟了下去。   这沿途一路一个多月来,实则如此停靠的次数不少,小簌簌也并非第一次跟下来。   但每次跟下来,那俩男人在那有说有笑地闲聊,她往往也插不上嘴。   这日也是如此,但插不上,簌簌也一直跟着了。   三人缓缓地朝着山间走走,萧珏在中间,卫青梧在左,簌簌在右。   每每萧珏开口说话,小簌簌都很真诚和讨好地抬着小脸儿望他。   每看一次,卫青梧都会垂头笑。   如此有了两三次,簌簌也就引来了那男人的注意。   萧珏不紧不慢地侧头瞥向了她。   小姑娘与他眸光一对视,更是虔诚相望。   那娇艳的小脸儿,勾人的眸子,诱-人的身段,如此相望,男人大多抵不住。   萧珏眼眸微动,缓缓地上下打量了她两眼。   那眸中有欲-色,也更具侵占之色。   簌簌原最怕他这个眼神儿,但此时倒是还好,甚至不害臊地说,还有点期望他的这个眼神,期望侍寝。   她终是害怕失宠。   她记得他说过,初见那日在人市,之所以选了她,就是因为她的眼神。   虽然他彼时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但她要是用眼睛就能把他勾来,化解他又冷落了她一个月的这事儿,那倒是也不用费脑子和费口舌了。   男人拨了拨手上的扳指,睨了她两眼。   他的目光赤-裸直白,极具侵略感,睨的小簌簌小脸儿烧红,甚至想裹衣服,脚步顿了顿,小手一时间也颤了,这般一颤,手中握着的一张帕子便没拿住,掉到了地上去。   簌簌赶紧去捡,这山间有风,帕子轻巧,还被刮跑了。   小簌簌便跟着其屁-股后追着捡,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被那俩男人给落了下。   一见她落下,那卫青梧倒是个好心的,要停步等,但太子全无要等之意,卫青梧当然还是得以太子为主,只好作罢了。   簌簌捡起了帕子后一抬头,见自己已经被落了好远,再接着她便见卫青梧停了,萧珏自己朝着山里走去。   小姑娘感觉来了机会,问也没问,小心口一起一伏,立马就追了上去。   “殿下.......”   萧珏倒是不紧不慢地走,闻言略微减缓了脚步,但也没停。   不一会儿小簌簌终于跟了上,喘微微地道:“殿下还生簌簌的气呢?”   萧珏听完也没回答,脚步如故。   簌簌跟在后面,娇滴滴地道:“簌簌那日确实是无心睡着了,殿下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说完这句,听那男人也不理,她便又说了另一事。   “至于追上船来,同殿下一起南下,是因为簌簌想念殿下呀!一年时间,对于殿下来说没什么,可对簌簌来说,殿下是簌簌的全部,簌簌一年见不到殿下,会得相思病,会死掉的。”   小姑娘说着,暗道:相思病虽为假,但死掉是真!结果一样,是以,她也不算是骗人了!   她那软软糯糯的小嗓音,撩人的很,这般跟在他的身后讨好,好像一个小狗腿。   簌簌说完这话终于见那男人停了脚步,且回了头。   小姑娘心口狂跳,望着他,以为有了转机,很是期待,但却听那男人冷冷淡淡地道:“你要跟着孤多久?”   “唔?”   簌簌微怔。   男人微微靠近了她,抬起了她的小脸儿,眸光幽深,更低沉了嗓音,“孤要去解手,你确定要跟着,嗯?”   簌簌的小脸儿顿时红了,还有点尴尬。   她说他怎么和卫青梧分了开,一时间一双手都上了来,连连摇着,声若蚊吟,“簌簌不去了,簌簌就在这儿等殿下。”   那男人又眯了她两眼,松开了她。   小姑娘烫着小脸儿,乖乖地立在这等。   那男人接着走的也不远,簌簌还能看到他的背影。   不时他转过身来,簌簌就心口狂跳地奔了过去。   “殿下.......”   小姑娘很雀跃地投怀送抱了去,也不知怎地胆子突然就大了,竟然还敢往他怀里钻。   或是因为他适才一直很赤-裸地看她,让她心里有了些底,她也是想趁热打铁,此来她不主动,事情是断断解决不了了的。   那香软的小人儿迎面过去就抱住了他的腰身,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身上,软软的小猫一般,粘人的很,也殷勤讨好的不得了。   “殿下,殿下,殿下.........”   那男人没推开她,虽然他高傲地像个死人一样,也不抱她,但小簌簌心里头乐坏了,觉得自己对告捷只剩一步之遥,但仰着小脸儿刚要再说话,却猝不及防,只见那男人的眸子陡然一变,直视前方,下一瞬,也不及簌簌反应过来,自己一把便被那男人拽到了身后。   转过身来,几乎与此同时,簌簌的眼睛顿时睁圆了去,倒抽一口冷气,只见一支箭镞迎面飞来,其后正立着一个黑衣男人!   “啊!”   小姑娘脸色煞白,万万没想到,顷刻便叫出了声!但见那只箭一把便被萧珏抬臂挡下,“唰”地一下子划裂了那男人的衣袖。   而后簌簌也是看得一清二楚,眼睁睁地看见那黑衣人从高处山坡跳下,距他二人不过两丈远而已,接着以及其迅捷的速度抽箭上弩,一步一步直直地朝着二人逼近,且不断搭箭放箭,顷刻之间便是五箭连连放出!   小簌簌被那男人护在身后,早就吓哭了,吓傻了,那声声“救命”也是看到刺客后,立马便喊了出去。   萧珏赤手空拳如何能挡下那源源不断而来的箭镞,终是五箭中的一箭“噗”地一下射中了他的右腿!   簌簌“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殿下,殿下!你怎样?”   但她见那男人面未改色,甚至连声都没出一下,只是眸光更阴冷。   远处早就响起了士兵的脚步和卫青梧的呼唤之声。   实则他二人走出的范围根本不远,士兵,尤其是卫青梧可谓顷刻便可前来护驾,然终快不过一场蓄意已久,等了无数次,方才等来这绝妙地势和处境的刺杀,也快不过那黑衣死士的步步紧逼,以及娴熟的射技。   箭簇连连飞出..........   一切只在须臾,也只能须臾之间做出选择。   眼下他们注定等不到卫青梧等人,毫厘之差,却已经注定了无法挽回。   身后,矮崖之下是湍流河水,跳下去还有生还希望,但如若耽搁,俩人皆是必死无疑。   千钧一发之际,那男人只冷声朝着怀中的小姑娘道了一句,“闭眼睛。”   而后便抱着她纵身越了下去...... 第64章 村庄 村庄   四月早上的阳光已经能让人感到明显的暖意了。   簌簌耳边听到几声叽叽喳喳的鸟叫, 恍惚有了意识,缓缓地睁开眼睛,剥葱般的手指动了动, 模糊的视线一点点地清晰起来, 只见自己正置身河岸边儿,侧身倚在一块巨石旁, 周围绿意盎然,远处崇山峻岭, 群山环绕, 却不知这是何处?   失去意识前, 萧珏带她纵身越下矮崖, 矮崖之下是湍急河流。   簌簌不会游泳。她的意识只停留在那男人搂着她落水,俩人被水流冲走, 后来到了水不急了的地方,那男人好像还扯了她一会儿,再后来, 她的印象便不深了。   小姑娘醒后的第一反应是惊喜!   自己没死!   而后她也是立马精神了,小心口微颤着, 赶紧去寻萧珏。   没用太费力气, 她身子一动便碰到了人, 萧珏就在她身后。   “殿下!”   小簌簌整个人都转了过去, 满目希冀, 又是一连唤了人两声, 但那男人剑眉微蹙着, 倚靠在岩石上,脸色有些苍白,闭着双眸, 长睫微垂,在她的呼唤之下,没答话,也没什么反应。   簌簌美目澄莹,微微一呆,这般一瞧,小心脏“扑通,扑通”的,且不知他是否醒着,甚至是否活着,赶紧起了身,跪在他身侧,紧张害怕地朝他凑去,小脸儿靠近,气息接近,喘微微地去仔细看他,甚至小手伸去,欲要探他的鼻息。   这时,还未接近,但见那男人睁开了眼眸。   簌簌惊喜!   “殿下!”   他也活着,太好了!   这般,她人更为雀跃了。   “我们活下来了殿下!!不过,这是哪啊,殿下?”   小姑娘声音软软的,欣喜问着的同时,环顾四周,只见他二人此时所处之地,三面环山一面水。   这一面水便是他们飘过来的地方,回头望去,一望无际。   而那三面山,则正环着他们,也环着远处的几个村落。   此时在她的这个方向瞧着,那里饮烟袅袅,很有生气。   只是这地方可谓相当陌生,小簌簌望着望着便无知无觉地又问了一句。   “这是哪呢,殿下?”   这次,她得来了那男人的答复,然簌簌半分也没想到,其态度却是极其不好。   萧珏沉声,不耐地道:“孤怎么知道。”   “唔........”   小簌簌一怔,正四处瞧望的眸子立马便转回了视线,落到了那男人的脸上,小心地瞄了瞄他的脸色,看出了对方确实是不怎么高兴。   如此大劫,她还以为俩人都活了下来,他也会很高兴。   可他怎么......   然这时,看着他微微苍白的脸,小姑娘方才想起他膝处中了箭。   簌簌赶紧看过去。   但见那箭簇已经不知何时被他拔了下,小簌簌瞄着丢在他身侧的箭上的印迹,应该是入了一半,眼下又泡了许久的水,情况肯定要遭很多,而且会很疼吧。   一想到疼,簌簌最怕疼了。   她目光真挚,看着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动动他的袍衣,掀开去看了他的腿。   他的右腿膝上,已经整整齐齐地被他不知什么时候包扎了,但此时那伤处又渗出了大片鲜血来,一看便伤的不轻!   小姑娘触目惊心。   “殿下,这.......”   不仅是他的腿,那男人的脸色也明显不好,愈发地苍白了下去,嘴唇也有些失了颜色。   小簌簌赶紧站了起来,欲要相扶。   “殿下伤势不轻,在这不是办法,妾身扶殿下去前头村落,寻个好心的人家休息一下,再寻寻有没有大夫,行么?”   那男人再度没答话,但簌簌瞅着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剑眉蹙着,想来是很疼,很痛苦,意识似乎也要有些不清。   当下,小姑娘也便替他做了这决定,赶紧俯身抱着他的手臂,去扶他。   “殿下.......”   萧珏确实已有了些昏沉,但还谈不上意识不清不楚,相反是极为清楚。   他没答话,但好在听了话,起了来。   然起来之后,簌簌方才发觉,这男人的伤势远远要比她想的严重的多!   他勉强站了起来,能受力的地方几近全在左腿之上,至于那受了伤的右腿瞧着是半分力气都用不出了。   小簌簌心中急的慌了,但面上柔柔的小声音,不断地哄着,安慰着,“殿下,不要紧的,殿下慢慢来,殿下可以的。”   这般她扶着他,半天方才挪动了一小块地方。   小姑娘浑身哆嗦,心也哆嗦,唇瓣颤着,小心地瞄着他的脸色,怕极了他没耐心,更怕极了他绝望,一时之间也是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但终是灵机一动,想到了拐棍。   眼下无处去找什么树枝做拐杖,便想着他比她高一头还多,她这个高矮应该也可以,于是便换了位置去了那男人的右前方,微微矮下了小身子。   “殿下,拄着簌簌试试,看看方不方便一些。只要待会儿找到好心的人家,肯让咱们借宿一段日子。人说伤筋动骨要一百天,殿下养一段日子就好了,总归养养就好了,会好的!”   萧珏一言未发,面色冷沉,眸深似潭,但听了那小姑娘的话,手臂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借着她柔弱的力气一步步向前走去。   这河实则离着那村落不算远,正常有一盏茶的功夫也就到了那相对离着最近的一个村落——桃花庄。   若是像萧珏这种原本身强体健,健步如飞的成年男子,或是半盏茶就能到了。可眼下,别说是半盏茶,萧珏每走一步对他来说都极为极为的艰难。   短短的一段距离,俩人竟是用了一个时辰还多的功夫。   小簌簌终究还柔弱,实则给那男人当拐杖,她也累的很,浑身都很是酸疼,泪汪汪的,但也忍着没吭声,甚至软软的小嗓音还在不断地鼓励那男人,安慰萧珏。   一个多时辰后,眼见着邻近的小山村,其村口立着两颗桃花树,石头上的“桃花庄”三个字越来越清晰,他们终于到了。   小簌簌停下,扶着萧珏先坐到了一边儿休息。   “簌簌先进去找到合适的再来接殿下,殿下在这儿等着簌簌,成么?”   那男人只抬眸看了她一眼,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态度冷漠,依旧是一言未发。   簌簌了解他的性子,何况眼下.......   一个生来尊贵,从小到大都是众星捧月,养尊处优,无论走到哪都是前簇后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太子,来日的晋朝天子,你让他如何能立马便接受这现实、这劫、这落魄的处境?   更何况他那般骄矜,他的腿.......   他的腿似乎真的很严重。   小簌簌又安慰了一句。   “殿下等着妾身,妾身就来。”   这般说完,瞅了他两眼,而后便小狗腿一样跑了去。   临近入那桃花村,簌簌突然减缓了脚步,想想以前因为自己这张脸惹下的一些麻烦事儿,抬起小手摸了摸那脸,而后瞄着地上的土,灵机一动,弯下腰去抓了两把随意地涂了上去,而后,她方才跑了进去。   此时已经过了早上,村中间或有男人扛着锄头出来;也有女人抱着盆子,三三两两的嬉笑着,瞧着是要去河边洗衣,更有小孩子跑跑跳跳。   小簌簌进来也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小脸儿虽然花里胡哨的,倾城容貌被隐藏了,但这村子不大,家家户户都认识,一张陌生的面孔还是让人好奇她是谁。   簌簌捏着小手,站在村头,到也不知道该从谁家开始敲。   她拿下了头上的一支珠钗,想来想去,既然不知道也便撞大运了,于是便随便地进了东头的第一户人家......   簌簌终归还是胆小,更是怕生,此时也颇为谨慎。   她想来想去把头上的珠钗都摘了下来,留下了一支在外头,其余的都藏在了袖中,而后方才要叩门。 第65章 金贵 金贵   簌簌终归还是胆小, 更是怕生,此时也颇为谨慎,不知自己会遇见什么样的人, 想来想去便把头上的珠钗都摘了下来, 留下了一支在外头,其余的都藏在了袖中, 而后方才要叩门。   但站在院外还没没等朝里头询问呢,恰好见那房门开了, 一个四十岁的妇人出来摘菜, 瞧着笑吟吟的, 很和善。   “姐姐好。”   小簌簌站在外头甜甜地便唤了。   那妇人出来看到了院外有个花着脸, 搞的脏兮兮的小姑娘,微微一怔。   只因那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小姑娘好像在泥里滚过,但瞧着小脸上脏是脏了点,但那身段可是真好, 不仅如此,眼睛也水灵的很, 亮晶晶的, 长长的睫毛, 忽闪忽闪着, 可可爱爱, 瞧着也就十五六岁大的模样, 极为招人稀罕。   那妇人看到感觉心都要化了, 笑道:“哎呀呀,什么姐姐啊,你瞧着可是比我那出了嫁的女儿还小呢?叫婶婶吧!咋啦小姑娘?你是哪个村的?我瞧着你面生的很啊, 不是咱们桃花庄的吧!”   妇人说着已经过了来。   簌簌瞧着人跟她笑,说话又朴实,心里头不再那么害怕,也便开门见山了。   “婶婶好。嗯,我不是桃花庄的,我,我和哥哥乘船出游,遇上了些变故,船沉了,飘到了这来。现下哥哥的腿受了伤,走不了路了,我们能不能,能不能在婶婶家借宿几日?”   簌簌说着便要把手中的珠钗拿出来给她作为报酬。   但动作还没等到位,见那妇人吃了一惊,旋即一脸担心地道:“这样啊,哎呀呀,不要紧吧。唉,小姑娘,不瞒你啊,我们家就这么大,地方不够啊!孩子多,闹腾,也腾不出多余的地方了。我呀,今年正月,添喜了,又生了俩个大胖娃娃,男娃娃呢!现在是两个小女娃娃,两个男娃娃,呵呵呵,别提我家那口子多乐了,种田都有劲儿了!便宜他了,哈哈哈。”   那妇人好似很是自来熟,这便跟她唠起了家常。   小簌簌一听没地方,挺失落,当下便要道谢去问下一家,但听那妇人说着说着还没完,话锋一转,抬手给她指了指她家旁边儿的一家,道:“那家有地方,你去那家,那家没人,有的是地方,够你们俩人住了,那家的主人郭老太太啊,前阵子病了,被女儿接去了梨花庄照顾,人搬走了,不回来了,东西都差不多空了。现下这房子正好空着,没人住,就是空了还不得有大半年了,里头估计灰尘大些,你自己打扫打扫,对付一下,啊?”   “唔!”   簌簌这般一听,越听心跳的越快,简直是峰回路转,希望破了,又来了希望,当然极为欢喜。   “真的么?”   那妇人笑道:“自然是真的,婶婶从不骗人。”   小簌簌激动不已,笑着赶紧道谢,而后,便快着脚步,跑去了那户瞅一瞅。   只见那房子不大,一共两间,前头还有个小院,瞅着蛮好的。   簌簌进去后,推开了屋门瞧了瞧,里头蛛网尘封,果真是没人,且一看也确实是好久没人住过了的模样。   簌簌很是雀跃,也感觉极为幸运,看过后又赶紧跑了出去,去接那男人。   她心口一起一伏,几近是一口气跑到了村头,迫不及待地想告诉萧珏这事儿,但刚到,还未出去,远远地便看见几个成帮结伙,五六个要去河边洗衣的女人怀中抱着木盆和衣服,竟是都集聚在了一起,且眼睛和身子对着同一个方向,正在窃窃私语,甚至还时不时地抬手指着同一个方向。   簌簌小心口一突突,知道了她们在看谁指谁和说谁,而后她们的话语也便飘进了她的耳中。   “太俊了吧,这小伙也太俊了!谁家的?”   “是啊,啧啧啧,谁家的啊?”   “你看那眉毛,那鼻梁,那眼睛,哎呦呦那小嘴儿,还有那双手,啧啧啧,细皮嫩肉的,长得可真白!”   “是啊,这也太白净了!”   “哪来的?”   “不知道啊,出来就看见了。”   “可真是太好看了,我看比那西边儿老刘家的三郎都俊啊!”   “哎呀呀,刘三郎怎么和这个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啊!”   “说的也是,本来看刘三郎还挺俊的,这人和人就怕比。”   “可不是嘛!”   “哎呦呦你们快看,快看,那小模样,好像生气了呢,呵呵呵......”   “生起气来也这么好看啊!”   “是啊,是啊,呵呵呵.......”   簌簌听愣了,心无底洞一般地沉了下去,咽了下口水,小脸儿都白了!   她当然知道她们这是对谁评头论足,却不是萧珏还能是谁?   这这这.......   这帮女人,真是胆大包天啊!   那可是当今太子,未来的皇帝,还是个暴君啊!   惹他干什么?疯了么?   萧珏肯定从没被人这般观赏打趣过,也断断听不了那话。   簌簌替她们捏了一把冷汗,小心口颤着,赶紧跑了过来。   果然如此,跑过来便看到了那男人的黑脸。   萧珏身子倚靠在岩石上,脸早就转去了一旁,拳头都攥上了,眼中的怒意便不用说了。   簌簌吓死了,过来就赶紧挡在了他的身前,心里头求爷爷告奶奶了,求那些姑奶奶可别说了,她们可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殿.......”   簌簌柔柔地刚要开口,但称呼说了一半又赶紧咽了回去,略了下去,“......簌簌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   岂料那男人冷着脸,黑着脸,声音不大,但是咬着牙说的,抬眸便怼了她一句。   “唔!”   小簌簌微怔,但只有一瞬,自然是马上就反映了过来,他这是拿她撒气呢!   也是,这金贵的太子爷,现在也拿别人撒不了气。   这般说完,他便起身要走,但刚一站直而已,便又剑眉一蹙,不动了,旋即额上便是一层汗珠,咬上了牙关,忍着,想来是伤口疼的很。   眼下没她,他却是一步也走不了。   小簌簌赶紧去扶了他。   那男人骄矜,瞅着不情愿,但好像也没招儿,只能妥协,终是让她扶了,还是把住了她,借着她着力,一点点地往前挪,但瞥了她一眼,开始挑刺儿,冷冷地道:“你掉泥坑里了?”   小簌簌呆呆憨憨的,开始还没明白,但旋即想起自己用土抹了脸的事儿,小猫似的声音答着,“妾身特意抹的。”说完之后,赶紧把找到了住处,且那住处还是个没有主人的空房子一事儿跟这男人说了。   萧珏也没回话。   簌簌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心底叹息,想着:哎!这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竟然能这般幸运找到那么一个容身之处,否则就这金贵难伺候的天潢贵胄,你让他寄人篱下?他得什么样?简直无法想象。   俩人这般一步一步地挪着,但听旁边儿的几个妇人又叽叽喳喳了起来,但这时声音显然小了,也没了适才的欢快劲儿了,甚至语声中充满嫌弃。   “哎呀,是个瘸子啊,白瞎了!”   “是啊,啧啧啧,这可真是白瞎了!怎么还残疾呢?”   “这这这......哎呀......”   簌簌倒抽一口冷气,赶紧看那男人的脸色。   她们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讨厌死了。   这般刚想回头说她们两句,见她们走了。   簌簌再看向那男人,软软地安慰道:“那些人真不讨喜,殿下别理她们,殿下的腿会好的。”   那男人一句话没有。   小姑娘点着头,又肯定地说了一遍,“嗯!肯定会好的!”   她也不是姑且安慰他,是发自肺腑的。   毕竟前世她魂附玉中时见到他,那会儿是在八年后,他已经当上皇上了,她也没见他坐轮椅,亦或是脚瘸,什么都挺好的。   俩人这般又是好一会儿,簌簌方才把他引进了桃花庄,继而到了她找到的那房子中。   那房子外边看着还好,但里边确实是不仅尘封了,颇为脏乱,还有着一股子不大好闻的霉味,且屋中陈设也比较破旧寒酸。   这些都是正常的,簌簌有心理准备,一个小山村能有什么奢华的模样。   况且她以前就是个小穷姑娘,是过过寒颤日子,也住过寒颤房子的。她都能接受,但这金贵的太子爷已经爱干净到了洁癖的地步了,也向来都是衣服上连个褶都没有,便就是今晨,那般处境下,他也给自己膝盖上包扎的整整齐齐,眼下这屋子这模样,他肯定是嫌弃的。   簌簌抬头瞅了人一眼。   但见那男人面上没什么,也是三缄其口,并不言语,不过眼神能说明一切。   “殿下先去外头晒会儿太阳,等簌簌收拾一下,一会儿便好了。”   她扶着那男人出去,扫出了一块干净的地方让他坐了下,而后自己便着急忙慌地跑回去推开窗子放一放,再打了盆水回来,而后便开始麻利地打扫收拾了上。   终是忙碌了快两个时辰,她方才打扫好了一间房,把没用的东西都挪到了另一间去,更是跑去向之前给她指引的那婶婶借了床被褥回来。   那婶婶姓李,还真是好心肠,簌簌给她珠钗,她竟是不要,只满口道:“拿去吧拿去吧,别嫌弃就好,可惜就多这一床了,小姑娘凑合下吧,缺什么就跟李婶婶说。我儿子是不是好可爱!”   簌簌连连点头,别说她那四个多月大,胖乎乎的双生子好可爱,现在在簌簌看来她也好可爱。   小姑娘回来铺好了床,一切都弄好后,松了好大的一口气,赶紧出去看萧珏。   “殿下!”   然这会儿一过去,但见那男人斜靠在墙上,面无血色,嘴唇很苍白,却是也不知是什么情况了。   小姑娘凑过去查看,唤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反应,终是好久好久,簌簌才见他缓缓地又睁开了眼睛,但瞧着很是虚弱。   簌簌将人扶起,一直在他耳边哄着,安慰着,终是把他扶到了床上,用勺子喂他喝了些水,喝了些粥,也解开了他的伤处,用借来的酒,一点点地给他擦拭伤口,用纱布为他重新包扎........   一晃便到了深夜.......   深夜中,烛光微弱,萧珏的意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又有些模糊,视线亦是如此。   恍恍惚惚之间,他感觉有人在喂他喝水,也看到了一张懵懂白净,可可爱爱的小脸儿和一双妩媚怜人,水汪汪的眸子。   那小姑娘穿着粗布衣服,忽闪着羽睫,好奇地看他,唇瓣微微张阖,声音有些空灵似的,糯糯地问着,“什么也不记得了?叫什么也不知道了么?”   “你总撵我走,那谁照顾你呢?而且不要总说滚,好不好?”   “你笑一笑,开心起来呀,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至少你还活着,活着便还有希望,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啊!我给你煮面吃好不好?”   那声音空灵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萧珏迷迷糊糊,缓缓地闭上眼睛又挣开,只见那张小脸儿渐渐地变了,变得脏兮兮,花里胡哨的....... 第66章 交谈 都很重要,尽量不要跳……   萧珏发烧了, 终是伤口所致。   他烧了一宿,小簌簌跟着忙前忙后,为他降温退烧, 给他喂药喂水。   那男人的身子骨还是挺强健的, 第二天烧就退了,瞅着人也有精神了, 簌簌终于松了口气。   但这金贵难伺候的太子爷,吃喝方面着实让小簌簌犯愁。   那李婶婶给了她两个窝窝头, 小簌簌饿了, 吃的挺香的。   但她亲眼看见那太子爷是用水漱下去的。   他是山珍海味, 满汉全席吃惯了, 也是没挨过饿。   簌簌巴巴地看着他,那男人的脸色还是很深沉, 看她的眼神也没甚大变化,话不多,对她的态度如故。   俩人在这小屋住了三宿, 到了第四日,大夫才来。   那大夫不是桃花庄的, 而是隔了两三个村落远的梨花庄的。桃花庄并无郎中, 这十里八村就两个郎中, 还是父子二人, 眼下能请来一个, 还是那李婶婶的丈夫赶车去把人接来的, 否则可能今日还到不了。   簌簌把人请来, 是想他看看萧珏腿上的伤势,另外也想让他估摸着算算大概得多久能好。   岂料那个老眼昏花的老头瞧过后瞅了瞅萧珏,而后竟是什么都没说, 只把簌簌叫了出去。   小姑娘一看这架势当然是小心口突突了起来。   她看了看萧珏,那男人倒是一脸平淡,转过了头,从从容容地,也没瞅他二人。   小簌簌也便和那大夫出了去。   出去,那老大夫便道:“哎呀姑娘啊,这还好什么了,瞧着像是箭伤啊,膝盖骨怕是碎裂了,这可不是普通的骨折养个一年半载的就好了的事儿啊!这,你要有心理准备,更要让他有心理准备,这条腿呀,怕是残废了,而且我瞧着那箭上保不齐是有毒的,没准命都要搭上,要我看,趁早不趁晚,这条腿截了最保险!”   “胡说八道!”   小簌簌越听越心惊,红着小脸儿,当时就炸了。   前世她见过八年后的萧珏,人家活的好好的,腿也好好的,怎么就残废了?还截肢?他疯了吧!   这个庸医!   老大夫一听,脸一沉,“你这小姑娘,我还瞎说了不成。”   簌簌气道:“你就是瞎说了!”   老大夫抬手指了指她。   “诶呀,你这丫头,这十里八村哪户人家不知道我孟神医,你这是听不进去良言呐!”   “什么良言,就是不会有事嘛!你便告诉我有没有可能恢复?”   那老大夫沉着脸,哼了一声,“微乎其微,可能性小之又小。我还危言耸听了是怎么?”   簌簌不听他说旁的,正色,接着道:“那你再告诉我,如果能好,需要多久?”   老大夫伸手比了一个“一”出来。   小簌簌问着,“一年?”   那老大夫不怎么高兴地“嗯”了一声,“没一年也得八九个月!”   簌簌忽闪着美目,抬手擦了一下花里胡哨的小脸儿,从腰间掏出碎银子,给了他。   “知道了。”   那老大夫接过银子,当然还是那副不乐意的态度,背过手去,大摇大摆地走了,但走时还不忘甩下一句“真是异想天开啊,不接受现实,我有什么招儿!”。   小簌簌瞪他一眼,而后便回了屋中,进了便见那倚靠在床榻上,瞧着从容淡定,也很是无所谓模样的萧珏朝她看来。   男人淡淡地问道:“他说什么?”   小簌簌撒了谎,柔柔地道:“他说得八九个月能好。”   萧珏歪着身子眯她两眼,拨了拨手上的扳指。   “他说好不了了,对么?”   “没有没有!”   小簌簌一听他这般问,立刻摇头又摇手的奔过来,连连解释道:“他说殿下的情况比较好,但可能得有些心里准备,没准儿得要一年才能彻底复原,殿下不要着急,要有耐心。”   萧珏又眯了她两眼,没说话,继续倚靠在床榻之上,接着瞧着是也没了话。   簌簌瞅了他一会儿。   这骄矜的太子爷从不敞开心扉,你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的心思只能靠猜。   簌簌和他也算认识一年了,这一年来便就是靠猜他的心思过的。但簌簌知道,他这个人疑心很重,也不太轻易信人,往昔有几次也根本就不信她。   眼下他遇上这劫,何况伤势不轻,他也确实会很疼,其实心情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虽不说话了,但簌簌觉得他心中并非什么都没想,适才在外头,那老头所言,他十有八九是听到了一些。   尤其是那截肢!   簌簌越想越气那大夫!   小姑娘想来想去还是凑了过去,柔柔地安慰道:“殿下相信簌簌,殿下的腿一定会好的!只是这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殿下要有耐心,要好好养着,不要急躁,旁的交给簌簌,但殿下不要失了希望。殿下看,咱们有地方住,这桃花庄的村民也都蛮朴实的,尤其是那李婶婶,是个大善人,她肯帮咱们。一会儿簌簌便去向李婶婶要些种子来,在屋外的小园中种些菜,殿下和簌簌在这多呆些时日,做一年的打算,好不好?”   那男人看了她,但还是一句话没有,也依旧是一脸薄情的模样,这般盯了她一会后转了视线,也没有要与她交谈的意思。   这也在簌簌的意料之中,小姑娘想了想,接着又道:“卫大人他们肯定会沿途寻找殿下的踪迹,没准用不上在这呆一年,没准几个月就可了,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随时随地都有希望呢殿下。”   那男人还是一言未发。   但你也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好的情绪,他瞧着一脸淡薄,好像很是无所谓的模样。   然簌簌知道,从云端跌入泥潭,加上肉-体的疼痛,他心中不可能像面上看上去的那般无所谓。   这般想着,她也便想起,前世一次同程姝进宫,他的贴身太监在与程姝的交谈中,好像还真提到了什么“陛下往昔的那把拐杖如何如何”,彼时他们所聊对她来说也是前言不搭后语,她听得有些糊涂,也没大过心,但结合今生此时这事,簌簌恍然明白了,看来前世萧珏应该是也遇上了这劫,他的腿也受了伤,且不知道他那时到底流落民间多久?后来变得残暴了,是因为那个小姑娘死了,还是因为这段经历让他的内心阴暗了呢?   簌簌怕怕的,娇柔的小身子一激灵,凡事都会有原因,萧珏其人生来高贵,从小便高高在上,养尊处优。他脾气是不大好,但她也伺候他一年了,深知他只是脾气没多好而已,绝对谈不上残暴嗜血。本来她还奇怪,他为何后来便成了那般,现在想莫不是就是这段经历改变了他的性子?   如此小簌簌更害怕了,她不担心他的腿,她更担心他的性子。   既然她占着重生先知的先机,一度改变了自己早死的命运,是不是也能试试别让他成暴君?   簌簌心肝乱颤,她也不知道。   但这事想完了没一会儿她也就将之抛之脑后了。   下午,她去向那李婶婶借了一些种子。   这一次,她说什么都付了银子给那妇人。   小簌簌随身带了一些碎银子。   此时想,还得多亏了她贪财。   没跟萧珏以前,她穷的要死,就十二文钱,跟了萧珏以后,她成了小富婆。   那日上船前,她当然带了不少的银票,自己的小荷包中也常常都塞着一些碎银子,虽然不多,但够用一段时日,解决点小事,何况她还有几支价值连城的珠钗。   但不得不说,俩人此时的处境,好像也不是钱能解决的。   这桃花庄里似乎也不是有钱就行。   簌簌这两日打听了桃花庄的所在。   其实不用打听,一看,她也看得明白。   这里很闭塞,群山高崖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阻碍。   若是想出去,需要走几天几夜的山路,很危险,还特别容易迷路。   可以说是,很难。   不过小簌簌现下也不想那些事。   她要来了种子,自己在小院中忙碌了一下午。   手和衣服以及小脸儿上都粘上了泥巴,这回不用萧珏说,她真是等于掉泥坑里了。   除了栽种了一些菜,她还洗了不少的衣服。   这房子原来的主人剩了一些旧衣物没有带走,男女的都有,簌簌为萧珏洗了两件出来,也拿着针线把衣服改了改,但战战兢兢的,虽然其实这衣服并不算破旧,但这种普通便宜的料子,想来那高贵的太子爷这辈子也没穿过,估计也不能换。   簌簌弄完了就放在了那,以备不时之需。   萧珏自然是看到了她在那忙忙碌碌的,也看到了她缝衣服。   男人没说也没问。   簌簌瞧着他还是那般模样,难近,难伺候。   这般一忙起来,好似眨眼之间就到了晚上。   小簌簌洗干净了小脸儿后,吹了灯,爬上了床,规规矩矩地躺在了萧珏的里侧。   这床榻可是不比昔日在安庆府陶苑时他卧房中的榻,更与太子府和东宫的比不了,算是个双人榻,但其实小的很,总归俩人睡其实不大松快。   小簌簌缩在薄被之中,身子紧贴上了墙。她柔弱,纤细,占的地方很小,什么也没想,阖了眼睛,困意便来了。但仿佛是将将入睡,突然,外头响起了嘈杂声和马蹄声,还有人语声。   簌簌一下子就醒了。   说是人语但簌簌也听不懂,只觉得他们“哇啦哇啦”的,不知道说的都是什么,对簌簌来说和鸟语也没差什么。   听不懂归听不懂,但簌簌好信儿啊,当下便起了来,也披了衣服,去了窗前,朝外瞧。   外头,旁的人家也都陆续亮起了灯来。   这桃花庄一共也就三十多户人家。而后她看到了三四个穿着打扮怪异的男人,为首的那个衣着华贵,明显是主子,后头的几个看起来像他的仆人。   村长碌碌地赶了过来,但对方还是“哇啦哇啦”地说一堆,那老村长一个劲儿地,“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也听不懂人在说什么。   簌簌看着都着急。   这时听萧珏道:“西域的商人,迷路了,饶了进来,想借宿。”   “哦哦哦哦。”   簌簌恍然,回头瞧着萧珏,心中赞道:不亏是当朝太子,这种鸟语也能听懂。   而后她又转回去,在那望了好一会儿,见那西域人后来连手带脚地比划了好一阵子,那老村长“哦”了一声,终于听懂了。   接着不时人便被带走,簌簌方才回来。   小姑娘刚要熄灭烛火,这时,听床上的男人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不如你,跟他们出去?”   小姑娘一愣,那烛火便姑且没熄,转过头来看萧珏,眨了眨眼睛,走了过来。   “殿下,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萧珏单膝曲起,枕着手臂,这时慢条斯理地将手臂拿了回来,也没看她,只淡淡地道:“本身意思。”   小簌簌坐了过来,将油灯放到了床头,看着那男人问道:“可是殿下的腿现下走不了啊。”   那男人漫不经心地转过头来,深邃的眸光落到了她的小脸儿上。   “不是我和你,是你自己,懂了?”   “啊?”   簌簌极惊,睁圆了美目,柔柔的小声音也抬高了几分。   “簌簌自己?那殿下怎么办?”   萧珏一声笑,很是凉薄地瞅着眼前这个一脸单纯的小人儿。   “孤怎么办?你管孤怎么办做什么?”   簌簌更不懂了。   “我........”   但见那男人瞅着自己抬起的袖子,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弹了弹,笑道:“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夫妻尚且如此,你和孤是什么关系?守着孤干什么?如若,孤再也好不了呢?嗯?你要在这儿呆一辈子?”   “唔!”   簌簌怕的就是他这样想,赶紧往前凑了凑,小心翼翼地握起了他的大手,摇头,“殿下!殿下不要想太多,殿下会好的,殿下真的会好的,卫大人肯定在找殿下呀!等卫大人来了,殿下就能回京了!”   “嗤........”   萧珏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顺着她摸过来的小手,反手一下就把她拽了过来。小姑娘柔弱,这般瞬时就被他拽了过去,萧珏温热的大手摸住托起了她的小脸儿,眉眼含笑地问道:“那你说是卫青梧先找到孤,还是孤的兄弟先找到孤?再说说孤的兄弟会不会让卫青梧一路畅通无阻地找到孤?”   “这.........”   俩人眸光相对,一个纯净无害,一个深不可测。   簌簌恍惚听懂了。   她看的简单,想的简单,但那男人不同。   他知道自己是被谁所害,也知道此处难寻,更知道卫青梧根本不可能短期内找到他,甚至卫青梧能不能活着找到他都不一定。   这其中的变数太大。   簌簌呆呆的看着他,这时见那男人又是一笑,眼睛微微地转了转,轻描淡写地接着道:“人和人之间本来就都是虚假的,不过都是相互利用罢了。正如孤的兄弟,人前能跪在孤的面前,对孤笑,甚至对孤哭,人后又能对孤放冷箭,巴不得孤死。这也没什么不正常,孤都能接受。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只是这是孤的事,和你没关。你这么美,哪个男人不能给你一个栖息之处?西域的商人大多家财万贯,会给你荣华富贵,会对你好的。你又不是小傻瓜,守着孤这么大的一个变数干什么,嗯?孤的乖乖。”   他慢悠悠地说,一脸淡薄,说到此略微停了停,继而又道:   “你放心,即便孤有东山再起的一天,也不会怪你今日离孤而去,不会报复你的宝贝。”   簌簌当真是没想到他会对她说这些。   她也从没想过要离他而去,澄莹的眸子一直真诚地望着他。   这时,见那男人又是一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小脸儿,催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去吧。”   他说完这句,便放开了她。   那张俊脸,瞧着依旧薄情寡恩,没得半分感情。   小簌簌等于被他推了一下。   但当然没走,她心口狂跳,他的话她都听懂了,但是还需再反应反应。   过不多时,小姑娘糯糯的声音方才出了口。   “簌簌没想过离开殿下,人和人之间也未必就都是虚假,利用和有目的的。远的不说,便说那李婶婶,殿下说她对我们有能有什么目的呢?她就是单纯心善,心热罢了。簌簌虽然贪生怕死,胆子很小很小,但簌簌也不忘恩负义啊。殿下终归对簌簌是有恩的。”   萧珏一声讥笑,转回了头来。   “孤对你有什么恩?”   簌簌道:“殿下买了簌簌,救了簌簌啊,那日如果不是殿下买了簌簌,簌簌就会被卖到青楼,也可能早死了,这不是恩么?”   萧珏舔了舔唇角,笑的温润,“宝贝,那你说,孤买了你,是为了什么,嗯?”   簌簌小脸儿一红,知道他买她是为了睡她。   但平心而论,他除了在床上欺负她以外,对她挺好的。   虽然他脾气不好,忽冷忽热,但俩人身份有别,他毕竟是太子。   还有最最关键的,她也就是想要一个避风港,别的也没奢求。   她想要的,他都给她了。   唯独,她不喜欢太子妃,更怕太子妃弄死她,但那是后话,不提也罢。   小姑娘一时之间被他问的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方才又道:   “殿下其实也不是一个坏人,便说那日遭受刺杀,其实殿下也可以拿簌簌挡箭。卫青梧就在不远处,不过毫厘之差,殿下如若那么做,拖延出时间,是有机会跑掉的,但殿下并没有那么做,不仅没有,还护了簌簌;再说后续落水,簌簌不会游泳,其实是殿下的累赘,殿下也可以松手,不管簌簌的,可是殿下也没有那么做,殿下不是一个坏人.........”   萧珏听罢漠不关心地“哦”了一声。   “是啊,没反应过来,没想到,孤当初怎么没用你挡箭呢,如此孤或是就不用遭此一劫了。”   簌簌抿唇垂下了头,羽睫缓缓地眨了又眨。   而后俩人都没再说话,终是过了许久,簌簌偷偷瞄他,瞧着那男人闭了眼睛,好像是睡了,她才吹了烛火,又爬上了床去......... 第67章 交易 完全修改   翌日, 簌簌早早地醒了,小心翼翼地起来,收拾妥当, 把昨日里留好的水烫温备好, 等着萧珏醒的过程中又去厨房为他煮药,煮饭。   这桃花庄便就是这环境, 眼下不是收获的季节,这粥中的米粒不多, 也断断煮不出太子府的味道, 只是清水和米而已。   菜自给自足, 家家户户都是自己种, 倒是还算不缺,簌簌俩人这几日吃的菜菜都是那李婶婶给的, 只是做饭的调料尔尔,也没有油,做不出什么花样, 水煮菜,放点盐而已。   若说味道如何, 对萧珏来说肯定是不好, 但填饱肚子没问题。   那金贵的太子爷肯定是吃不下去。   眼下在此呆了五日了, 簌簌看着呢, 实则每顿饭, 那男人都是用水漱下去的。   其实簌簌吃着还好, 虽然这一年来她也被他养的嘴叼了, 但这样的东西她以前也没少吃,甚至还挨过饿,是以不挑。   她只是长得娇气, 身子骨娇气,性子其实一点也不娇气,什么都可。   不仅如此,簌簌洗衣做饭也是什么都会,是以,她能很快适应这里的生活,但那金贵的太子爷显然不能。   小姑娘忙了一早上,把饭做好了后,端到卧房,见那男人已经起了,且也洗漱了。   但她进来之后便是微微一怔,恍惚一下子愣了神儿。   只因那太子爷换了衣服,穿了她前两日给他洗过,改过了的一件粗布衣服。   簌簌没和他说换衣服的事,只是每天早上起来都会把那衣服放到床边。   第一次,那男人没换,今天是第二次。   这般进来,小簌簌真是看得呆了,心中无比震惊!   不是震惊于那太子爷终于肯换了,而是感叹!   感叹有句俗语叫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他这是脱了龙袍也还像太子!   那衣服是深蓝色的,料子肯定是不好,款式就更不用说,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样子了,而且这本来应该是个老头儿的衣服,可穿在这天潢贵胄的身上,他可真是天生的衣架子,加上肤色白,竟硬是被他穿出了一种很特别的感觉,让人不禁感叹这男人身上的那股贵气可真是融入到骨子里了。   他怎么能把这么一件破衣服穿的这么好看!   小姑娘的呆愣,在见那男人睨她一眼后,恍然回了神儿。   她赶紧放下碗筷,跑过来扶他坐了下,那男人也没瞅桌上的吃的。   小簌簌瞄着人的脸色,先给他端了药来。   萧珏喝了。   她又为他盛了粥,把水煮菜和一碟咸菜推到了他的跟前,又夹了一个白面馒头到他的碗里,柔柔地笑着。   “李婶婶早上送过来的,热腾腾,香喷喷的,殿下应该能喜欢。”   她所谓的喜欢便是他应该不会用水漱了。   那男人瞄了一眼桌子,那表情,那动作,那神态,还是肃穆尊贵,还有些懒散的模样。   他也没说什么,只拿起来,咬了一口。   簌簌一直盯着他瞅,见他嚼了半天,虽没用水漱着咽,但咽的也颇为费劲,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小簌簌赶紧咬了一口尝尝。她倒是觉得香香的,不知道他怎么就咽的那么费劲,这时看着面前的小咸菜,指着,朝他道:“殿下咬一口馒头,再吃一口这个就好吃多了。”   那男人眯着她适才所指处,剑眉缓缓蹙起,很是排斥,“什么东西?”   簌簌道:“这个是芥菜叶,不难吃的,殿下尝尝。”   萧珏瞅了半天才肯尝试,就着馒头吃了一口。   虽然肯定也不好吃,但确实是没那么难下咽了。   簌簌这才算是放心,自己也咬了馒头,吃起来。   这时,听萧珏微微抬了抬声音,问道:“昨晚和你说的,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嗯?”   小簌簌以为那话题过去了呢,没想到他又提了起来,糯糯地摇头答道:“簌簌不走。”   萧珏落下筷子,大手把她的小脸儿转了过来,瞅了几眼道:“你瞅着也不傻啊!”   话说完松开了人,又拾起了筷子,夹了一点点那咸菜,就着馒头勉强地下咽吃着。   簌簌侧头瞅他,过了一小会儿才缓缓地转了回来,道:   “簌簌从没想过跟人走,簌簌也不是一个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的人。殿下对簌簌有恩,簌簌和殿下是一起来的,要走也会和殿下一起走。殿下现在行动不便,正是需要簌簌的时候,簌簌不能那么做,簌簌要是自己走了,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而且簌簌也真的不想走,且也不觉得现在委屈了,簌簌真的不会走。”   那男人听罢,唇角不易察觉地一动,而后也没再说什么,很是无所谓地道:“随便吧,你想好便好,不过你要知道,就算你留下,孤也不会多感激你。那西域商人没走之前,你随时随地还有反悔的机会。”   簌簌低头抿着嘴唇,糯糯地道:“簌簌不会反悔。”   萧珏唇角又是一动,接着俩人也没再说话,视线也未再对上。   但,彼此却都看过彼此一眼。   俯视的眼中尽是运筹帷幄的算计,仰视的眼中尽是坦诚与赤诚。   不时,俩人吃完。   簌簌扶着那男人回到床上。   萧珏依旧什么都没说。   小簌簌安置好他后,便忙着去收拾碗筷。   那男人倚靠在床上,手指有一搭无一搭地轻点,眸光深邃,眯着那小人儿忙忙碌碌的人影......   ***********************************   簌簌松了口气,觉得那事儿这回应该是彻底过去了。   他说她留下,他也不会多感激她,这个簌簌信。   不过簌簌倒是也没想他多感激她。   她真的不会走。在她的小世界中,人和人的相处和简单。旁的不说,便就说近来,俩人落难,前几日落水之时,她需要他,他没抛下她,如今反过来,那男人需要她照顾,她是断断不会转身就走,恩将仇报的。   所以事情过去了,萧珏再不提了最好。   小姑娘将碗筷端下去,烧了温水后,便蹲在了厨房的地上洗碗,这般洗着洗着,看着那碗,脑中突然回想起前世魂附玉中时,那大家小姐入宫见了萧珏后,一位公公送她出宫时俩人的对话。   那公公叹息说,“陛下前段日子又去那庄上住了几日。整日整日地呆在那屋中,晚上便就一个人坐在那冰凉的地上。那屋中的每一件东西他都抚摸过几百次了,唉.......那小姑娘用过的物品,她的每一样东西,陛下都早就带了回来,摆在了寝居之中,便是一只打了个缺口的碗,甚至是一块小抹布,陛下都舍不得扔掉......”   小簌簌一边洗一边想着,视线渐渐从回忆中出来,手中洗着的一个带着缺口的碗渐渐清晰起来。   她便就是看到了这碗上的缺口,方才想起了那事,想完后无疑,又好奇那小姑娘了。   簌簌眨着眼睛,瞅着手中的这只,已将适才与那男人的事儿忘的差不多了,此时又全心都在那小姑娘身上,也觉得这碗出现的很巧,倒是觉得有趣。   接着一天,小簌簌伺候那男人日常起居,俩人接触的倒是多,但几乎都没什么交流。   那男人冷冷淡淡的,深邃的眼眸时而会不可察觉地落到她的身上,但什么也没和她多说,直到翌日早上。   翌日晨时,那小姑娘服侍他吃过早膳之后,刚要收拾碗筷去,萧珏叫住了她。   “殿下?”   簌簌恭恭敬敬,听得呼唤,回眸,但见那男人倚靠在榻上,眸光落在她的身上,抬手不紧不慢地拍了拍床边,淡淡地朝她开口,“坐。”   簌簌微微一怔,但瞬时也便断出了他是有事要说,于是,将碗筷放到了板凳上,柔柔的小声音应了声,依他之言过来坐在了他床边,眼眸纯净,目光更是澄莹,望着他,轻轻地又唤了他一声,等着听吩咐。   “殿下.......”   “嗯。”   那男人拖着颇长的语调,手中持着杯子,喝了口水,而后方才抬眸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孤想了想,既然你不想丢下孤独自离开,孤也不该与你在此坐以待毙,被动地等卫青梧来找,卫青梧可能明日就能找到你与孤,也可能十年也找不到,你说对不对?”   小簌簌乖乖地点头,听懂了一些,糯糯地道:“是,可是殿下,我们如何主动,此处闭塞,群山高崖相阻,消息传不出,殿下的腿也不能走,不等,我们又能怎样呢?”   萧珏温声道:“乖乖,你我现在最缺的是钱,你可明白?”   “唔?钱。”   “有钱了自然会有人为你我传消息办事。”   簌簌恍惚懂了,其实这也是很简单,很好理解的。萧珏的意思便是他们不能出去,但可雇人出去。   小姑娘点头,“可是,这里悬崖峭壁,据说山路很难走,还特别容易迷路,李婶婶说出去一次要好几日,而且还特别危险,很多人都是有去无回,谁会愿意受雇呢?”   萧珏笑的淡然,“那便看我们能出多少钱了。”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听罢缓缓地拿出了自己的小荷包,也拿出了自己的两支珠钗,问着。   “钱,簌簌有一些,殿下说这些够么?”   萧珏只眯了一眼,笑的荒芜,“当然不够。”   簌簌想着也是不够的,毫不夸张地说,那等于是要买受雇者半条命了。   小姑娘仰着小脸儿问道:“那怎么办呢?”   萧珏道:“那西域商人的到来,或许便是上天给你与孤的机会,孤想了一夜,或许我们可以和他做笔交易,先借来些,它日再还。”   “唔?”   小簌簌眸中一片坦荡真诚。   “怎么借?他会借我们么?”   萧珏回道:“孤倒是有个法子,但觉十有八九,所以,你去把他叫来,孤与他聊聊看。”   那男人说完很自然地拍了拍她的臀部。   小簌簌猝不及防,还没待想那男人吩咐她去做的事儿,小脸儿一下子就红了,这便被他拍起了身。   “殿下?”   “嗯。”   男人依旧是拖着尾音答着。   簌簌反映了一会儿,心口咚咚跳,明白了他让她做的。   “可是簌簌和他语言不通。”   萧珏自然知道,桃花眸深不见底,这便教给了她一句西域话。   簌簌认真地记着,一直在心里重复,背了好久好久,问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萧珏持杯喝水,淡淡地道:“我丈夫有笔生意想与阁下谈,不知阁下可否赏脸随我去见夫君。”   小簌簌一听“丈夫”“夫君”等字眼,无疑小脸儿又烧了。   接着她也没再问什么,一直乖乖巧巧地背着,直到记得熟练了,方才出了去。   出去之后,她口中还在兀自不断地“阿觉吧啦吧啦”什么的,生怕摔个跟头全忘了。   虽然心中无比紧张,但小姑娘还是记得了低身抓了些土,抹脏了小脸儿。   那西域商人不难找。   簌簌出来一打听,便得知了几人的下榻之处。   小姑娘也便去了。   沿途一路,她当然并没有什么都没想,很好奇萧珏要怎么与那男人交易,甚至心肝乱颤地一度怀疑,他......不会要把她卖给那西域商人换钱吧?   但这心念只动了一下,簌簌便打了住,想着那男人那夜对她说过的话,以及那日崖上他终究是护了她,便觉得自己如此怀疑他,于情于理都不应该,甚至有些汗颜。   是以,簌簌点到为止,没有深想下去。   没一会儿到了那西域人的居住之地,她也很顺利地见到了人,将萧珏教给她的话,转给了对方。   那西域商人三十多岁,中等个子,长得颇具异国风情,瞧见小簌簌便微微地发了一下楞,“哇啦哇啦”地说了一句“好可爱的姑娘。”   但簌簌也没听懂。   她知道对方惊了一下,但一来以为是自己的花脸吓到了他;二来以为是自己冒出一句西域话,吓到了他。   总归,她没想到自己抹了脸,还能让人觉得可爱。   听完她的话后,那西域男人又是惊讶了一下似的,“哇啦哇啦”反问了一句“姑娘看起来不大呀,都有丈夫了么?”。   簌簌也听不懂,憨憨地把萧珏教她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西域男人好像有些明白了她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是以接着便没再多说,只连连点头,一口一个好,虽然语调极怪,却也零星地能蹦出几句中原话。   他做了有请带路的手势,簌簌也便前头走,带他去了。   不时,小姑娘便返了回来,将那西域商人带到了萧珏跟前,搬了凳子给人坐,也为其倒了水。   而后她便站在一旁,鸭子听雷一般听那俩男人交谈。   起先虽然听不懂,但簌簌能大概地猜上一猜。   感觉那西域商人好似是极为好奇和惊讶萧珏能说且能完全听得懂这西域语。   而后,簌簌便见萧珏一面说着什么一面手时而指向自己受伤的右腿,疑似是在和那西域商人说自己受伤,和漂到此处的经历?   那西域商人听着此部分,表情变化甚大,不断地摇头,叹息,好似很是无奈,很是可惜的样子,还看向了她,至少三眼,且连连点头。   簌簌怎么瞧也瞧不懂,猜不透,不知道萧珏到底在和他说什么?   接着也是俩人谈话的最后一部分。   萧珏说了什么,那西域商人很震惊,眼睛都直了,反反复复问着一件事。   簌簌听不懂,但听那语调,猜测为“真的?果真?”一类之言,甚至那男人的眼睛都冒星星了似的。   俩人足足说了一盏茶的功夫还多。   最后,那西域商人便是连连点头,又看了她好几眼,继而告辞了去......   小簌簌一脸蒙,且是愈发的蒙。   无疑,那西域商人走了,簌簌便来到了萧珏身边,问出了心中所惑。   “殿下和他说了什么?”   那男人转眸淡淡地瞅着她,微微笑笑,没说具体的,只道:   “他答应了与孤的交易。” 第68章 城府 城府   小簌簌当然不懂, 且更为好奇,软软地小嗓音问着,“什么交易?”   萧珏很是稀松平常地道:“借钱给孤啊。”   簌簌羽睫缓缓地颤了两下。   她不明白的是萧珏说了什么, 那西域商人为什么这么轻松就答应了, 想着,柔柔弱弱地也便接着又问了。   “那殿下, 是怎么和他说的?”   萧珏的目光缓缓地落在她的小脸儿上,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笑的温润。   “乖乖, 你便等着收钱便好了, 孤可没耐心, 再和你说一遍。”   “是。”   簌簌望着人,目光澄莹, 听那太子爷这话,顿时怂怂的,糯糯的小声音, 答的倒是快,之后自然是什么都不问, 去干活了。   她又忙忙碌碌了起来, 打扫小屋, 持帚洒扫, 心无旁骛, 却是不知, 那男人一直在观察她。   察她的眼神, 她的表情。   每每她去了外边,他也都仔细了外边的动静,没瞧出她又半分异常。   当日黄昏, 那西域商人再度来了。   小簌簌不清楚那男人到底和这西域商人说了什么,是以蒙蒙的,静静地看。   但她看得清楚,人这次到来不同在于上次,没用人去请,且他也不是自己来的,而是和自己的两个手下一起,不仅如此,还抬了东西来。   他的手下抬了一个箱子进来。   那箱子很眼熟,簌簌很快便认出了是昨夜他几人来庄上时马车上拉的三个中的一个。   不时,那男人将其打开,小簌簌猝不及防,顿时眼睛便直了!   不为别的,她怎能想到那箱子里头金光闪闪的,竟然全是金银珠宝!簌簌感觉眼睛都要被刺瞎了,小心脏顿时“扑通扑通”地狂跳。   她没见过这么多钱,当然也断不出这里头能有多少钱。   但眼下这一见,也是了然。   看来,萧珏和他之间的交易成了。   她看不出来,但那天潢贵胄却是打眼儿一瞧,便瞧出了个数。   这箱子之中的东西,大概能值一千多两白银。   小簌簌有些蒙,话都不会说了。然接着她更诧异,那西域商人没把钱给萧珏,竟是给了她,望着她“哇啦哇啦”地说了一堆话,簌簌的眼睛一眨不眨。   她听不懂,且还没从适才的震惊中出来,只水灵灵的美目缓缓地转向了萧珏求助。   只见那男人眸光深邃,语声也是平平常常,只道:“还不谢谢这位官人。”   簌簌一脸茫然,但自然是听了萧珏的。   男人这般说,她便把头又转了回去,微微一礼,道了谢。   那西域人听不听得懂簌簌不知,但动作簌簌看得清楚。   他也是微微点了头。   接着簌簌便听萧珏朝她吩咐道:“去烧一些热水来。”   簌簌呆呆的,立马应声,而后便赶紧去了。   她打了水回来,扇着扇子在厨房里烧。   然这边烧水,那边耳朵当然是在仔细着屋中萧珏和那西域人的动静。   可再仔细也没什么用,她一句也听不懂。   不时,水烧好,簌簌泡了些茶端上来,返回屋中之时,正好看到那西域人两眼发光,往怀中揣了一张纸,而后又和萧珏说了几句,也没喝她端来的茶便告辞了,只是临走之时,视线又落到了她的脸上,看了好几眼,还向她微微地点了下头。   人和她点头,簌簌便也还了一礼。   接着她是目送几人出门且离开她的小院的。   这一连串的事儿,不过持续了一盏茶多的功夫,簌簌当然断断反应不过来,尚且没从这诡异中出来。   确定人走了后,她来到了床边,自然是又想问萧珏事情到底是怎样的?对方怎地这么轻松就肯掏钱?还那么多!   但没待张口,那男人先说了话。   萧珏一如既往的模样,眸光深邃的仿佛幽深的湖水,眼神示意了那珠宝箱子,让她把东西放起来,话说完之后,便不紧不慢地喝茶。   簌簌这般一瞧,便姑且没开口,应了一声后,如他吩咐,先去藏他们的宝箱了。   小姑娘力气不大,那箱子她当然是抬不动的,但宝物本来也是要分开放,便索性先拿出了一些出来,分别包了几个包保存,最后将那大箱子推到了两人的床下。   大功告成之后,天儿已经黑透了。   晚膳,簌簌得了机会,又提起了这事,小心翼翼地问着,“殿下是怎么和那西域商人说的?”   只见那男人缓缓地转眸眯向了她,面色有些沉了下去,凉薄与不耐之色愈发明显了起来。   “女人有的时候话太多了,不是一件好事。”   小姑娘这般一听,小手都抖了,怂怂的,立马便给人夹菜放到了碗中,殷勤道:“殿下尝尝这个。”如此算是作罢了再度相问的想法。   她当然会看脸色。   今日她问过一遍了,这是第二遍,那男人全然没有要和她说的意思,想来再不识趣,再问下去,怕是人就要翻脸了。   这一夜,小簌簌躺在他的身侧,眼睛缓缓地转着,许久都没睡着,想的都是这事儿,除此之外,便是兴奋于他们有了钱!   莫名其妙地就有了钱!   第二日,簌簌一如既往地早早起来干活,而后,没一会儿,便听说了一个消息:那西域商人走了,早上天还没亮就急急地走了。   早膳时,簌簌自然是将这事儿说给了萧珏听。   那男人什么都没说,面色淡然,只唇角微微一动。   至此,他筹谋的这事,才算是彻底结束。   其实萧珏弄到这笔钱,倒是也没做什么,靠的是算计人心罢了。   自从那夜,这几人阴差阳错地出现在这桃花庄,萧珏便打了这主意。   他来的第一日便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此地闭塞,三面环山,群山高崖相阻,山路难行,一面水邻近瀑布,水流湍急,不可行舟,他手中一无钱可用,二无人可用,腿伤极重,能不能复原尚且两说,眼下起居日常以及行走,都离不了那小姑娘,出去,对他来说,可谓比登天还难。   倘若一味地等待,一年两年可能,十年二十年也不是没可能。   萧珏不可能等。。   但他姑且还没法子。   直到这几个西域商人的到来,事情方才有了转机。   那夜,他们三言两语,萧珏便知道了这几个西域人是来中原做什么的,所为生意不过是幌子,其实他们是为了一笔宝藏。   西域民间确实是流传着中原有着一笔巨额宝藏之说,此乃是前朝的一位西域异姓王死前留下的讯息,因此中原之中不乏有西域人前来寻宝,只是如今几十年了都没人找到。   关于宝藏一事,本来已风平浪静了多年,少有西域人再踏足中原来寻,但近两年,此风却是又在西域民间传开,且越演越烈。   所以这西域商人会拐进了这闭塞的桃花庄也实属正常。   而萧珏想让他们留下点钱,也可谓是极为简单,但他不能行动,只能靠这小姑娘替他去办。   然这天下间最不可信的便是人心。   萧珏并不能完全信任这小姑娘,且并不觉得她便肯定不会背叛于他,不会离开他,丢下他,跟着那西域商人离去。   所以那夜他方才故意说了那些让她走的话,一来是为试探,二来他工于心计,也是在引导她,让她感恩,让她对他有愧疚,让她记得,他是为了救她才落得这番下场的。   结果很是让他满意,那小姑娘心无城府,且比他想象的更纯净。   那场交谈过后,她又观察了她许久,方才信任,方才放心她去办事,让她去见了那西域人。   至于他到底和那西域人说了什么。。   其实也很简单。   他确实是在和他做一笔交易,只不过是一场他设计他的交易。。   他与那西域人说自己因为中了毒箭,将命不久矣,最多还能活半年,死前想把娇妻托付给一个可信的好人,为她要了一千两白银。   那西域商人看到那小姑娘的容貌,别说是一千两,再多些也可,自是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最后,他特意给那男人看了他手上的扳指,将话题引到了那宝藏上,也点明了自己知晓宝藏的下落,这枚扳指便是昔日一次阴差阳错,从那得来的,只是那处仿若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林,他进得一次,却无缘再能进得第二次。   那西域商人如何能不识货?   如何能不认得这枚扳指上的花纹,乃和王家皇家沾亲带故?   但又如何能想到他的真实身份?   认定了此乃前朝已故的王家留下的东西,对他所说的藏宝图深信不疑。   但那西域人也并未立刻给他送钱来与他达成交易,显然还是谨慎的。   萧珏知道,其势必会根据他所讲述的种种,去适当验证,去那梨花庄询问孟郎中他是否真的命不久矣。   那孟老头彼时说他的腿恢复不了了,且说那箭上有毒,甚至让他截肢保命。   那小姑娘没信他的话,还对其医术满是质疑。   萧珏工于心计,断定那西域人前去询问,那老头不论是出于什么心里,都不会说好话,一定都会说他是活不长了。。   对方下午送了钱来,便是证明。   萧珏待他把钱送到后,便给他画了那藏宝图。   那西域商人拿到了东西,果不其然,迫不及待地第二日一早便匆忙离去。   如此能寻得宝藏,还即将得到一位绝世美人,这笔买卖如此划算,他有什么理由不做?   只是他想不到,他没机会回来了......... 第69章 照顾 照顾   六十九章---照顾   萧珏到底用了什么法子, 簌簌永远也不可能想到。   小姑娘后边便也不想了。她沉浸在另一事中。   一想起那金光闪闪的珠宝,她的小心口便“扑通”,激动的觉都睡不着。   那男人没有意思和她说那事的具体情况, 簌簌也便不问了。   只是她夜里想了许久, 也没想明白后续该如何?   翌日早膳之时,簌簌也便问出了口。   “殿下, 钱我们现下是有了,可是下一步要怎么办呢?怎么找人替我们出去传消息, 又要怎么传方才能既不暴露殿下身份, 又能让人明白, 还能联络上卫大人呢?簌簌想了许久都毫无头绪, 不知要怎么办?”   小姑娘语声软软糯糯的。   她确实为此事发愁,说完没一会儿便等来了那男人的目光。   萧珏转了视线过来, 对上了她的眼睛,没说话,却是上下缓缓地打量了她两眼, 最后眸子停在了她鼓-胀的胸-脯上,开口不紧不慢地道:“孤瞧着首先, 你应该去把这衣服换了, 挑一件宽松的来, 然后, 再把那稍微缠一缠, 嗯?”   小簌簌怔怔的, 很是认真地听, 但听那男人说完那最后一句,小脸儿顿时火辣辣地热了起来。   她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况且, 他的视线一直在她的胸上游移,却不是在说让她缠一缠她的胸,又是什么?   簌簌垂了头去,立马没话了。   不时膳后,小姑娘扶着那男人回去。   萧珏坐在了床上后,瞧着她,眼神示意,又道了一遍,簌簌方才知道人说的不是玩笑,而是真的。   她羽睫微颤,思忖了思忖,恍惚好像明白了他的意图,红着小脸儿,也便听了话,依萧珏之言,去找衣,换衣去了。   俩人这房子不大,何况这不过是个小村庄,也没那么多雅致的家具,是以换衣的屏风是没有的。。   不过簌簌做了类似的隔断,说白了便是个小帘子。   她取了衣服过去,也依那男人之言,缠了胸。   这自己弄的过程中,便别提脸烧成什么样了。   而后妥当了,她方才出了来,再度来到萧珏身边。   男人本有一搭无一搭地把玩着玉佩,见她过来,视线自然是便又落在了她的身上。   簌簌此时已经大概知道了萧珏的意图,接着果不其然,所猜不错,那男人瞧过了后还没完,却是让她去李婶婶家借墨汁。   待东西借回来,那太子爷也是开门见山,让她在脸上点几点。   簌簌这时还有什么不懂,点完了之后,照着镜子,镜中赫然出现了一个小麻子。   “殿下.......成么?”   小姑娘水灵灵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镜子中的那个丑丑的自己,小嗓子缓缓柔柔的唤着,整个人憨憨呆呆的。   她倒是不怕丑,只是有点没想到萧珏会让她扮丑......   男人瞧了几眼,淡淡地应了一声。   这小姑娘自己倒是也有意识,知道自己的这张脸招摇,引人注目,爱惹是非,一直用泥土,把小脸儿涂的花里胡哨的,然她不知,便就是那般,她也能吸引得了那西域的商人。谁还看不出来她是故意涂的?   萧珏让她对着镜子望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地开口。   “从今日起,你每日黄昏都出去走走,在街坊中听听这庄上的家长里短,了解每一家的情况,越详细越好,然后给孤寻个合适办事的人出来。这人必须是个男子,人性子越老实越好,有出去的经验,且急需钱财者为最佳人选,明白?”   簌簌连连点头,“嗯,嗯!”   萧珏所言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她当然懂。   接着还没完,只听那男人又道:“还有一事。”   萧珏说到此的时候目光注视了过来,脸色也变得深沉了去。   “你每日归回时辰,不可晚于戊时二刻,否则,孤会生气,记住了么?”   簌簌与他眸光相对,亦是连连点头,柔柔地答应。   此时天一天天变长,戊时二刻基本刚好在天黑的边缘,萧珏的言外之意便是不许她天黑才回来。   别说他不许,就她那小胆子,天黑了,不回来她都害怕。   簌簌乖乖地道:“簌簌都记下了,殿下还有什么吩咐么?”   萧珏眯了她两眼,眼睛从她的小脸儿上不紧不慢地又落到了她的胸前,最后道:“今日做个样子而已,倒也不用一直裹着。”   小簌簌如何不懂他在说什么,无疑脸又红了。   ********************   当日白天里相安无事。   簌簌忙忙碌碌,一如既往,对那男人嘘寒问暖,照顾有加,温温柔柔的,始终在他身边儿忙前忙后,为他端茶倒水,宽衣穿衣,把她伺候的很好。   那男人也是如故,高高在上,且很是冷漠。   到了黄昏,俩人用过膳后,小簌簌知会了人后,便按照他白日里的吩咐,出了去,接触起这桃花庄的人来。   此时正是好时节,春暖花开,黄昏之际的庄上确实是热闹,街坊邻里之间集聚一起,吃着瓜子,聊着家常。   女人圈里从来都不会没有话题。   小簌簌融的倒是快,尤其是她今日可谓是以“真”面目见了人,倒成了话题。   “原来是个小麻子。”   “哎呦,白瞎这双眼睛了。”   “不妨事不妨事,也不算丑。”   那些女人的嘴是都极为爱说,总是叽叽喳喳地不停,但倒也没什么坏心思,接着反而开始安慰起她来,还告诉了她几个去麻子的祖传秘方。   如此第一日,她当然是毫无所获。   簌簌谨遵那男人的话,天儿刚一擦黑儿便回了去,见到萧珏也是一五一十,毫无隐瞒地交代着自己今日在外的所有事儿。   那男人也是如故的冷漠。   第二日按部就班。   小簌簌碌碌整整一天,洗衣做饭,持帚洒扫,除此之外当然就是照顾伺候萧珏。   萧珏对她还是老样子,他的腿也没有丝毫转好的迹象,而且簌簌知道,他还是极疼。   便就是因为知道他疼,实则这段时日,他对她的态度好与不好,簌簌都没觉得怎样,反而更尽心尽力,一片坦诚真挚地照顾他。   每每他一唤她,她便小狗腿一般,殷勤的很,去的极快,伺候人吃饭喝水,穿衣等等,几乎什么都为他弄现成的,把人服侍的很是舒服,便就差一点没喂他了。   晚上上了床后,她也是一如既往,基本都是沾了枕头便睡着了。   日子就这么过着,转眼一过就是半个多月。   这日如故,小簌簌只记得自己钻进了被窝,然后就一下睡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般不知睡了多久,突然恍惚觉得有人推了她。   簌簌憨憨地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一脸茫然,也不知是真的有人推她,还是什么错觉。她反映了半天,直到听到身旁那男人深沉的声音.......   “孤要解手。”   “是。”   簌簌顿时精神了,一下子便起了来,穿了衣服,继而下了床去匆匆点灯,又匆匆地去取来夜壶。   俩人一个碌碌,一个倒是始终慢条斯理的。   小姑娘返回后,那男人只披了衣。   她怕人冻着,又给他裹了裹衣服,也到底是给他系上了两个扣子,继而小心翼翼地将他那有伤的腿抬下,为其穿好鞋子,护着他那受伤的腿,扶着他慢慢地起了来。   待那男人终于站好了,她又去帮他解裤子,甚至和他站到了一侧,一手提着夜壶,另一只白嫩柔滑的小手便触碰他那里,很自然地要去帮他扶着,这时,头顶传来了那男人的声音。   “手没残。”   这一句话顿时搞的簌簌的小手一滞,本正一心盯着那男人的那处,满心满脑地都是他不方便,她什么都帮他做了,瞬时反应过来。   无疑小姑娘小脸儿“刷”地一下子红了,也是瞬时彻底清醒了,扬起脸来,唇瓣颤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尴尬又羞赧地瞅向那男人的同时,小手自然是讪讪地收了回去。   萧珏居高临下地眯着她,眼睁睁地看着她这一系列的动作,睨着人,不紧不慢地接过了那夜壶。   小簌簌心肝乱颤松开了手,而后,还不赶紧转过身去。   ********************   这场尴尬,让簌簌第二天看到那男人时还脸红。   但萧珏倒是好,一贯地脸不红不白,便好像没那事儿发生似的。   午膳是一碗清水面,小姑娘依旧伺候的极为到位,将面吹得不热了方才端给萧珏。   而后她亲眼所见,那太子爷吃的很勉强,每一口都很难下咽的模样,面只吃了小一半而已,汤倒是都喝了。   眼下俩人在这桃花庄也算是停留了快一个月了,但膳食方面,那金贵的爷显然是还没适应,而且怕是也适应不了了。   将面碗递给她后,那男人开了口,寻问她黄昏听家长里短,寻合适人选之事。   小簌簌摇头,虽然半个多月了,但这几日天儿不是很好,黄昏之际连着下了几天的雨,实则小簌簌这家长理短,半个月也就听了七八天而已,也暂无所获。   萧珏眯着她,抬手扣住她的脑勺把人往自己近身一揽,桃花眸注视着她,教道:“那便用些方法,嗯?”   小簌簌红着小脸儿,软声点头,“簌簌知道了。”   萧珏轻轻地拍了拍她的雪腮。   “乖。” 第70章 渐变(上) 渐变(上)   簌簌明白萧珏的意思。   萧珏让她每日出去听家常, 实则也不仅是找人那么简单。他也想详细地了解这村庄挨家挨户的情况,以备不时之需,随时用人。   眼下已经快半个月了, 毫无所获, 她势必应该想想法子。   是以这日天儿好了,黄昏十分大家都出了来, 又集聚到了一起吃瓜子,闲聊, 簌簌便大着胆子, 试着引导了话题。   她从西边儿数第一家宋家开始询问起。   女人们七嘴八舌, 本就愿意唠旁人家的事儿, 聊得甚欢,只是   簌簌一连问了四五户人家, 听了情况,都没找到合适人选。   亦日如故,小姑娘白日里伺候萧珏, 洗衣做饭,到了傍晚, 便又去听新的。   几日下来, 东边儿一共十三户, 被她问遍了, 便就差第一户李婶婶家, 和她自己这户了。   当天晚上, 这两户她本想跳过去。   但那些女人岂会同意, 打趣地问她极多问题,她们尤其对萧珏感兴趣。   “那男人生的也太好了。”   “瞅着不像普通人啊!”   “是个有钱的公子哥?”   众人七嘴八舌,簌簌瞧着是躲不掉了, 便随便编了一个,只道萧珏本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自己是他的丫鬟。   她一次陪着公子乘舟出游,不想出了事,船沉了。俩人大难为死,漂到了此,但公子的腿受了伤,现在正在养伤。   至于李婶婶家的情况,她都知道,没有合适的人,簌簌便很想一代而过,再去从西头挨家挨户地说起,然没待转了话题,却被旁人抢了先。   那人没提李婶婶家,却是道:“你们谁还记得郭煜那小伙?”   簌簌一脸茫然。   反正她不知人是谁,但旁人可是都知道。   那提话题的人一出口,周围一片哗然,几乎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   接着,也便有人答了话。   “郭煜啊,不就是郭老太太的孙儿,记得啊!谁能不记得,怕是十里八村都知道他吧!”   小簌簌一听郭老太太,小心口有了点变化,因为自己和萧珏眼下住的房子,不就是人家郭老太太的!   当下她倒是也来了很大的兴趣,等着听后续。   后续来的很快。   有人笑道:   “哈哈,那小伙生的可俊呢,还带着一股小野性!但别看他看着野,人却憨憨的,看谁都笑,还特别愿意脸红,是个好小伙。”   “是啊,他还帮我抬过东西呢!可热心肠了。他得有二十五了?”   “估摸着是吧。”   “你才来庄上不知道,邻村的姑娘喜欢他的可多了,都想嫁他呢!”   “是呢,是呢”   “但是好怪啊!”   簌簌正听得认真,突然听得人说怪,当然是更来了兴趣,只听她人接道:“是啊,真是怪,自从去年在山上打猎出了事差点死了后,醒来,他人可就变了。”   “是啊,都不笑了呢!眼神也变冷了,也不知遇上了什么?”   “是呢。”   “其实若不是他要走,郭老太太也不会搬闺女那去。”   “这般走,得有一年多了吧,也不知还回不回来。”   “那还回来什么,外头天大地大,不比庄上好多了。”   “说的也是。”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簌簌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羽睫微颤,唇瓣嗫喏两下,她自是什么也插不上。   这般时辰过得极快,转眼天儿便黑了下去......   小簌簌一见,立马便回了。   她进了屋自然是先跑去看萧珏。   那男人躺在床上,瞧着百无聊赖,虽然没沉着一张脸,但一看心情就不怎么好。   小姑娘小心翼翼的过去,断不敢招惹,但倒是也理解。   “殿下.......”   她柔声相唤,继而把今日听说的事儿都和萧珏说了。   “簌簌觉得,明日就差不多能有结果了,不过,这村上一共就三十多家,要是没有合适的,又该如何?”   萧珏没说该如何,只凉凉地道:“你还是先把剩下的事儿做完再去想旁的,听懂了么?”   小簌簌对着他略有些不耐烦的目光,憨憨地连连点头。   “嗯,是。”   翌日,一大早,簌簌便又开始了忙碌。   她一面忙,一面时而偷瞄床上那穷极无聊的男人。   萧珏从小养尊处优,吃喝玩乐,此时一直躺在床上,常人怕是都接受不了,他一个身份这么尊贵的当朝太子,往昔乐子那么多,此时这般天差地别,还要忍受疼痛,肯定更烦。   簌簌倒是真的理解,正想着,这时听到外头一声稚嫩的小狗叫,记起了她院中拴着的小狗。   说起这小狗。   还是她黄昏的时候去左邻右舍混熟悉,人送她的。   这将近一个多月来,小簌簌倒是很适应这里的日子。   她跟着李婶婶学种菜外,还跟她学着养了两只小鸡。   黄昏这几日的功夫,又和那些女人混熟了开来。她娇娇憨憨的很可爱,也无是非,是以人缘倒是不错,前两日有人家的狗下了崽子,便给她抱了一只来。   那小狗的毛儿是黄色的,簌簌给它取名叫三毛,至于为何排行老三,因为按照得来的顺序“大毛”“二毛”这两个名字,她已经分别给了她的两只小鸡叫了。   三毛来到后,起先她在屋中养了几日,而后便学着别人家过日子的样子,把那小狗拴在了外头看家。   这小狗欢实的很,瞅着也颇厉害,可谓尽职尽责,往往听见声,看见了陌生人,便开始“汪汪”,但终归是太小,长得也有几分呆萌,淘气一点的小孩都吓唬不住。   非但是吓唬不住,或是因为生的可爱又有些过于尽职,引起了不少熊孩子的注意,经常能遇上特意来捣蛋逗它的小孩们,常常吓不走人家不说,还被气的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声音。   每每这时,小簌簌便要着急忙慌地拿着小木棍出去,帮她的小狗赶走那些熊孩子。   “它能看什么家,它也就能吓吓像你这样的。”   萧珏常冷冰冰,不耐烦地如是说着风凉话。   小簌簌每每听到,都抿抿唇也便罢了,倒也不还嘴。   此时见那男人无聊,她给三毛洗了个澡,而后晒干后,便给那男人抱了来。   小簌簌虽穿着粗布衣服,但小脸儿巴掌大,雪白雪白的冰肌玉肤,螓首蛾眉,那双眸子亮晶晶的,清澈又无辜,长长翘翘的羽睫忽闪忽闪的,樱唇不涂也是娇艳红润,两排雪白的贝齿好像磨过一般,身上又始终香香的,那副可人的模样便不必说了。   这小美人儿此时怀中抱着一只呆萌的小狗,俩人一起构成的画面可想而知。   她来到床边,软声唤了那天潢贵胄。   “殿下.......”   萧珏转了眸去,一脸的骄矜深沉,但看到那小人儿那副模样倒是也驻了目。   他从容不迫,又仿若漫不经心地上下地打量了她两眼,方才开口问道:“怎么?”   小姑娘将怀中的三毛递给他。   “若不让三毛陪殿下解闷吧。”   萧珏剑眉缓缓蹙起,这才注意到她怀中还抱着只狗。   男人一声讥笑,“它陪不了孤解闷,孤对它可不感兴趣,倒是你能。”   那话说着的同时,桃花眸也是很赤-裸地看着她,一贯他往昔要睡她时的眼神。   小簌簌一听,一看他那眸光,小脸儿“唰”地一下红了个透,唇瓣嗫喏,没说出来话。   她是出于好心,要是她躺在床上不能下地,有这么一只小狗陪着,一定很欢喜,哪知这男人.......   簌簌捏了捏小手,咬住唇,瞅了他两眼,脸上的那抹羞赧一清二楚,打住了话题,软软地道:“簌簌去做晚膳了。”   说完,烧着小脸儿抱着她的小狗走了。   萧珏倚在那,长睫缓缓开合,上下慢慢打量,眯着她出去的背影,唇角动了一下。   晚膳又是水煮面,不过这次里头有鸡蛋。   簌簌端来床边,一面给他吹着,一面满脸欢喜,柔柔的小声音,开口告诉着他,“殿下,大毛下蛋了,可好玩了。”   萧珏瞄着那小姑娘的脸,以及她挑起面条的小手,和那一系列的动作,倒也也觉得她颇为有趣。   她给她养的鸡狗取名字,还都犯一个字,却是不知怎么想的。   当日那碗面,萧珏吃的比平时多了些,而后接着也不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怎么,夜里,萧珏做了一个滑稽的梦。   梦中,他的腿也受了伤,也躺在这间小破屋中,也有那小姑娘照料。   那小姑娘也给他煮了清水面条吃。   不同在于,那个梦中的他好像是失了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小姑娘的声音软而空灵,眨着清澈纯净的眸子,很好奇地看他。   “名字竟然也不记得了,那我给你起一个吧,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四毛!”   “来,四毛吃面!啊!”   深更半夜,萧珏感觉被呛了,咳着醒来,一脸“惊吓”,俊脸黑的可想而知。   那梦中的女孩,软糯的声音尚回荡在他的耳边,尤其是那“四毛”二字。   萧珏缓了好久,而后转眸瞅了眼身旁睡得憨憨的小姑娘,突然哭笑不得。   滑稽,荒唐,自己竟然做了这么一个梦!   第二日,那小人儿与往常一样,早他一会儿起来。   他睁开眼睛之时,洗漱用水已经备好,就在床边儿。   厨房中忙碌的小姑娘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小脸上沾着一点白面,急匆匆地奔了过来。   “殿下醒了。”   一句问候之后,便扶他起了身。   萧珏坐在床上。   小姑娘取来衣服,服侍他穿上,而后矮身在他身前,小手麻利地给他系扣子,穿衣服,继而为他束发。   除了净齿与洗脸没代替以外,旁的真真儿是面面俱到。   她基本每日都如此,当真是给这男人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萧珏微微仰头,半阖着眼眸,也习惯了,根本不伸手,任由她为他弄好了领口。   这些一切就绪之后,小簌簌乖乖地提醒着,“就用膳了殿下。”   说完本人就要走,但却猝不及防,一下被那男人的大手揽了过来。   她生的柔弱纤细,那男人孔武有力,一只手臂就把她整个人都拽到了怀里。   小簌簌一声轻呼,当然是吓了一跳,除了吓到了以外,心也一惊,因为萧珏将她背身摁在了他腿上。   他的腿受伤了,簌簌自是怕碰到了,小嗓子当即就唤了出来。   “殿下.......”   而后慌张的低头查看,见是他的左腿,方才松了口气,气刚松完,取而代之的便是羞赧。她搞不明白萧珏为何突然如此。   但也没等她问,那男人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脸上沾了白面。”   说罢,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小脸儿上轻轻拂了拂。   小簌簌恍然,颤着小心口,娇娇的小嗓子,露着惊吓后声音,更软更柔了。   “谢,谢谢殿下。”   这般之后,那男人方才松开了她。   簌簌慌张地站起,小脸儿仿若染了云霞,蒙的不是一点点,再瞧那男人。   俩人眸光相对,那男人淡淡的模样,凉凉地瞟她一眼,接着便不紧不慢地转了眸去,眼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一如既往........ 第71章 渐变(中) 渐变(中)   簌簌回了厨房就把适才的事儿给忘了。   她今晨做的是包子, 本一颗心都在包子上,被萧珏弄蒙了,现在思绪才又回来, 一颗心又扑回到了包子上。   小姑娘手忙脚乱, 手上沾了白面,不一会儿无知无觉地抬起小手一蹭脸, 白面便又到了脸上。   她不知道,也没心思理会这些。   这包包子, 蒸包子, 她本来都会, 但是前世魂附玉中十年, 又丢了五年记忆,加到一起十五年没做过了, 此时当然感觉手生,尤其这膳食是做给那挑剔的太子爷的,簌簌很紧张。   终是忙了快一个时辰, 一锅香喷喷的包子才好。   小簌簌一打开锅盖,便闻到了一股香味, 极为心悦。   她捡出了几个, 凉了上, 又捡出了几个, 跑去给李婶婶送去, 待回来, 那拿出的几个也不那么烫了, 便给萧珏端了去。   “殿下.......”   她极为雀跃,当然想快些让萧珏尝尝。   “簌簌做了包子,从张大娘家买的面, 殿下快趁热尝尝。”   簌簌过来的时候那男人的眼眸正盯着一处许久没动,有些失神,却是不知在想什么,但听到她的声音后,自然便回了神儿,朝她看来。   簌簌放下盘子,复又去取来水,让他净手。   萧珏懒洋洋地起身洗过之后,擦着的时候抬眸瞅了那小人儿,见其眼睛亮晶晶的,很是期待的模样,但那小脸儿上却是又粘上了白面。   萧珏唇角微微动动,将擦手的帕子随意丢在一边,拿起了包子,漫不经心地问着:“你,是用脸活的面?”   簌簌听他张了口,以为他会品评她的包子,正聚精会神,满心期待地等着听他说,岂料那男人.......   小姑娘顿时一怔,瞬时哪反应的过来,过了一会儿方才会意,抬手去摸自己的脸,果不其然,摸到了面粉,再抬头去看萧珏。   那男人唇角动了那么一下,转了视线,咬了包子,一面吃着,一面又转了回来,慢悠悠地道:“别说,你也不是空有一副美貌,有时候还是很可爱的。”   簌簌被他这么一说,小脸儿又红了。   从他口中说出来,簌簌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好话,那一句到了嘴边儿的“殿下好吃么?”,半天到底还是没问出来,整个小人儿憨憨的,自己拿起了一个咬了一口。   她倒是觉得好吃,但她也没觉得粗茶淡饭有多难以下咽,所以这男人怎么觉得就不定了,   俩人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上,拿着包子对吃。   小姑娘娇憨,眼眸清澈,时而瞅他一眼,但那男人却是一直瞄着她。   那眼神,簌簌也说不太好。   待吃完了一个,见萧珏又拿了一个,簌簌颇惊,眼睛都睁圆了,盯着他的手,一直看到他把包子送到口中。   心肝乱颤,受宠若惊!   萧珏竟然吃了两个!   但眼睛望去了后,没一会儿,小簌簌就又收回了视线,只因那男人还是在赤-裸-裸地看她。   这场膳食直到结束之时,方才有人再说话。   萧珏漫不经心地道:“嗯,包子很好吃。”   小簌簌没想到他会如此说,一听,顿时眼睛更亮了。   “真的!!”   萧珏“啊”了一声,慢悠悠地道:“继续努力。”   簌簌使劲儿地点了下头,欢喜溢于言表。   她们虽然有钱了,但是这地方东西匮乏。   她做的包子是菜陷儿的,本害怕这太子爷不喜欢,没想到,得到了认可!!!   簌簌很是欢喜。   萧珏瞧着她那副激动的小模样,唇角轻动,倒是好奇。   他微微蹙了蹙眉头,问道:“孤喜不喜欢吃,对你来说很重要?”   簌簌张口回道:“当然了!”   萧珏来了兴趣,“为什么?”   “为什么?”   小姑娘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眼睛缓缓地眨了一下。   为什么她倒是没想过,但是给人做饭不就是希望人喜欢吃么?况且萧珏最近人瘦了一圈。   他也不怎么吃东西啊!   一顿饭半碗面条是最多的了,还不如她能吃。   想着簌簌也便说了。   “殿下吃不惯这粗茶淡饭,每日进食甚少,簌簌怕殿下饿,此为其一,第二,多吃东西才能更有助于身体恢复呀!所以,簌簌当然在乎殿下喜欢簌簌做的饭与否,殿下吃的多,簌簌就特别高兴。”   萧珏“哦”了一声,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两眼,旋即勾了勾手指。   小簌簌便把手中的盘子放到了小凳上,过了去。   萧珏把她拉到了床上坐,修长的手抬起,眉眼含笑,逗弄似的拨了拨她的小脸蛋儿问道:“你就那么自信孤会好啊?”   “嗯?”   “就那么自信孤不会死?能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簌簌待他都说完了,听明白了他的话,点了点头。   “嗯,殿下会好,我们会出去的。”   萧珏一声笑,而后拽了一下那小人儿的前襟,把她更靠近了自己一些,问道:“可是如若孤好不了了呢?那老头让孤截肢,说那箭上有毒,你真的就一点都不怕他说的是实情?如果孤死了,你一个人在这儿打算如何?就算是不危及生命,如若孤这一条腿再也站不起来了,你我没钱没人,再也出不去了,你又待如何?你要照顾孤一辈子?那日孤让你走,你真的没动摇过?”   簌簌听来听去,听懂了,他又拐到了那事上。   小姑娘摇了摇头。   “簌簌没动摇过。”   萧珏唇角微扯,轻笑一声,带着几分怀疑,又把人往自己身前拽了拽,笑着问着,“乖乖,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算在这过一辈子,你也心甘情愿,永远也不会离开孤?”   他不是在多用心地问她。   他的态度很明显,只是好奇。   簌簌水灵灵的眸子望着萧珏,仔细着他的话,心中想着。   她倒是也没想过永远都不离开他。   便说昔日在太子府,她想做他的外室,他拒绝了后,实则她是计划着逃走的;再说他这次南下,他不肯带她,其实如若那时她有能力逃跑,她就跑了,也就不跟他上船了。   是以,她并不是无论何时都一定会跟他在一起。   但眼下是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假,但知恩图报也是天经地义。   此时他落难,需要她,她是肯定不会背弃于他,见了更好的出路就跑的。   簌簌从小到大都不富裕,荣华富贵求得来她求,如此境遇求不来,农家小院,田园生活,她也能甘之若饴。   所以,她也没觉得眼下委屈。   此时小心机使然,簌簌自然还是缓缓地点了头。   毕竟哪天他们出去了,人家还是高贵的太子,她还是依附他活着的小妾,为了以后的小日子,该巴结,她还是得巴结,反正即便她点了头,以这男人多疑的性子,多半也不会信。   果不其然,萧珏见了,微微眯了眯眼,旋即摇头,笑的荒芜。   簌簌猜到了,他并不信。   男人不紧不慢地倚靠到了床头上,手指缓缓地转着扳指,也没瞅她,一脸的薄情寡恩,稀松平常地道:“给孤一个理由。”   簌簌又茫然了。   “什么理由?”   “你如此忠心的理由。”   簌簌不知道说什么。   她觉得自己就是在正常的为人处世。   一起来的一起走,落水时他没扔下她,现在她也不扔下他,反正就是人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人家,要什么理由?   簌簌语塞,说不上,但见那男人露了一抹玩世不恭,又薄情寡恩的笑,视线又落回了她的脸上,漫不经心地开了口,谛视着她......   “你爱孤?”   “唔?”   簌簌被他这突然一问,小脸儿绯红了去,唇瓣嗫喏,说不出话了。   俩人眸光对了上,屋中寂静无声,仿佛过了良久,这时,外头传来了三毛的叫声。   小簌簌心肝乱颤,趁机脱身,打破寂静,打破尴尬,立马急道:“殿下,有人欺负三毛了!”   那男人也收归了目光,随意地摆了摆手。   小姑娘应声,赶紧起身,着急忙慌地便去了厨房,找来了一个小木棒子,然后急匆匆地奔了出去。   萧珏一直一副慵懒,逗弄之态,此时有一搭无一搭地把玩着一块玉佩,还是那一张凉薄,毫不在意的脸。   外头传来那小人儿柔柔糯糯,但却装着厉害的小声音,男人嗤地一下。   这话题接着便断了。   小簌簌半天才回来,再回来,萧珏没继续与她交谈下去,如此倒是正和她意。而后,簌簌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到了晚上黄昏十分她便又跑去听家常,依旧毫无所获。   但又两日,收获毫无防备地来了!   这日云霞漫天,风微微,小簌簌来的晚了那么一会儿,但刚一到,便得来了消息。   几个女人正说着昨晚刘家发生的事儿,三言两语,便引得了簌簌的注意。小姑娘听得心口乱跳,但觉找到了合适的人。   她听得极为仔细,也问了不少问题,待那个话题结了后,她也便听不大进去旁的了,心里头一直想着这个,后来她也没待等到众人散,便提前回了去。   回去进了门,簌簌便插了门,气喘吁吁地跑到萧珏床前。   “殿下!有消息了!”   那男人听罢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遇事从来都是不惊不慌的。   簌簌心中都波涛汹涌了,一路跑回来的,本以为他也会很激动,然其表现让簌簌一怔,感觉自己好像是在跟他说,“殿下吃饭,殿下喝水”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样,甚至也没急着让她说,瞟了人一眼,“你先把脸洗了。”   簌簌更是一怔,不过乖乖去了。   这般洗完了脸,她倒是也稳当了,也不怎么喘了。萧珏才让她过来。   “说吧。”   小簌簌应声,这便开了口。   “殿下,昨天晚上,西边儿数第六家的那个老刘家出事了。妇人出来起夜,莫名其妙的昏倒,磕了头,流了好多血,差点丧命,今早才被他儿子抱回去的,可吓人了。据说,据说她不是第一次昏倒,最近一年常常这样,总是毫无征兆,莫名其妙地就如此了,往昔都是白日里,或是有人的时候出这事儿,昨晚却是大半夜,差点死了,吓死刘家人了。之前请了那个孟庸医来过两次了,可他也说不出什么来,给开了药方,吃了药也没什么起色。那小伙儿叫刘四儿,是那妇人的她儿子,今年二十出头,据说人朴实忠厚,老实又孝顺,他娘今年方才四十出头,他这会儿正在那儿盘算要出山请外头的大夫呢,只是苦于没钱。殿下看他是不是正合适?”   小姑娘一口气说完,那男人听着,沉声应了一声,淡淡地开口。   “不错,便先他吧,明天,你去把他叫过来。”   他就这一句,接着也没再要说什么的意思。   簌簌乖乖地应了一声。   当夜,她没那么快睡,眨着眼睛想着明日怎么和那人说,怎么让人过来,但终是太困,也没坚持多大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翌日,起先按部就班,待吃过早膳后,簌簌过来和那男人招呼,“殿下,簌簌这便去了。”   她话声一落,岂料那男人瞅了瞅她,却是未允。   小簌簌不明所以,立在床下,柔柔地问着,“殿下.......?”   萧珏不紧不慢地又打量了她几眼,看得簌簌的小心口颤颤的,而后过了一会儿,方才听得他语声凉凉,一脸深沉地开了口。   “你去取一件男人的衣服。”   他一这般模样,小簌簌就怕怕的,瞄着人的脸色,连连点头应声,而后去取了一件老头衣服来,拿来之后交给萧珏,试探着唤他,“殿下........”   而后但见那男人的那张脸也没笑模样,还是那般冷冷的,接着又道:“再去把你那缠-胸布拿来。”   小姑娘一听“缠-胸”二字,小脸就臊红了,大体明白了。   不敢违拗萧珏,何况明显地看着他莫名其妙的好不高兴的模样,簌簌赶紧又去了。   拿了过来,小姑娘又瞅瞅他的脸色,道:“簌簌知道了,簌簌现在去弄一下。”   岂料那男人却还是未允,沉声道:“过来。”   簌簌一惊,小脸儿乃至浑身顿时都烧了起来,有了一丝丝的预感........   “殿,殿下.........” 第72章 渐变(下) 渐变(下)   萧珏又道了一遍, “孤说过来。”   那声音,那脸色,冷冷沉沉的, 但也算是不温不怒, 你还不能说他是生气了。   簌簌明知道他让她过去干什么,没等去呢, 小脸儿就跟烧着了似的,不敢不去, 只好应了一声, 红着脸到了床前, 但听那男人道:“坐下。”   簌簌手中握着东西, 唇瓣微微颤颤,满脸娇羞, 更是好似话都不会说了,软声道:“簌簌,自己来就可以。”   萧珏也不接她的话去说, 压根便没说,只冷着脸, 眼神示意, 那神情不怒自威, 让人生畏, 不敢不从。   小簌簌只好乖乖地听了话, 过去坐了下。   而后她眼睁睁地看着那男人不紧不慢地起了身, 那双白皙修长, 节骨分明的手抬起落下,落在了她的衣上,弹开了她衣上的扣子。   小簌簌的脸瞬时如同煮熟的蟹子一般, 浑身都烧了,软软的小声音还在说着,“簌簌......自己来就行。”   “嗯?”   那男人拖着颇长的语调,语声中仍无怒意可言,但却分明不容人反驳,甚至不许她说话。   簌簌这便也不敢说话了。浑身哆嗦,他的大手每碰她一下,她都感觉仿若触电了一般,眼睁睁地看着他解开了她的衣服脱下,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那抹白色的肚兜露了出来,又被那男人拽了下去。   而后她就傻了,不知道怎么就与他背了身,那男人慢条斯理地将那布缠在她的胸上,一点点地渐渐变的很紧很紧,紧到簌簌泪汪汪的都要哭了。   他的劲儿自然比她的大很多,他这般一弄显然比她自己弄的紧许多。   平日里簌簌自己缠时都羞的不行,眼下她的眼睛就盯着地上,地上如若有缝,她铁定会钻进去。   这般许久,萧珏才给她缠完,而后淡淡地道:“穿上。”   小簌簌尚且背着身,羞赧地点头,赶紧抓起一旁的一件老头衣服,穿了上,穿完了方才转过了身来,瞄他一眼。   萧珏的脸色还是很沉,声音也沉,接着又吩咐了她做别的。   “脸也弄弄。”   “是。”   簌簌知道他是让他扮丑,可是自己早上适才已经把自己点成小麻子了,他还不满意,还让她弄。   小姑娘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了?   事实上,她穿的衣服已经很松垮了,看不大出那里鼓了,然后他还让她缠,还缠的好紧好紧。   簌簌拿着小镜去了厨房,又给脸上点了几处麻子。   她瞧着镜子里丑巴巴的自己,想着那男人这回肯定能满意了,然回来给人检查,岂料萧珏打量了一眼便冷冷地道:“不行。”   簌簌咬上了唇,柔柔地应声,只好再去弄,但点了几下回来给他看,萧珏还是不满意。   簌簌哭了,如此三四次,她简直是觉得自己的脸没法看了,回来谢天谢地,方才换来了那男人的一句,“凑合。”   接着那男人态度傲慢又随意,摸着手上的扳指,竟是不紧不慢,带着命令的口吻道:   “孤只给你一盏茶的功夫,速去速回。”   “啊?”   小簌簌呆了,为什么还有时辰限制?   “可是殿下.......”   “闭嘴。”   “是.......”   可是她来回怕是就要用将近一盏茶的功夫,自己不是还得和那刘四说话么!   但看着萧珏那副不耐烦的样子,簌簌也不敢说什么,只好又点了头,然后出门就开始牟足劲地跑。   这一天,她可谓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在家足足地弄了半个多时辰才走出去不说,出门还得跑。   所幸一切顺利,那刘四在家,且听她只说了三两句话,便连连点头,急急忙忙地跟她来了。   小簌簌气喘吁吁地在前头跑,那刘四便跟在后头。   小伙儿是朴实,长得也朴实,但一脸蒙,却是不知道这小麻子为啥跑,怎地这么急,但仿佛是被气氛带动了一般,他极为紧张,也跟着跑。   簌簌算着时辰,感觉自己这一前一后没有过时,但推开门的那一瞬间,累的喘息连连,说话都说不太清了。   “殿殿,人人来了。”   那称呼叫了一半,她方才想起来,不能乱叫,倒是好在自己结巴了。   床上的男人眯了她一眼,也瞅了一眼随她进来的那个呆头呆脑的小子,摆了摆手,让小姑娘退了下。   簌簌应声,然后就跑去厨房坐到了小板凳上歇着。   她眼睛眨来眨去,听着屋里的动静。   这次不同于把那西域商人请来的那次,俩人说的都是人话,她能听懂。   那男人也是开门见山,说的清楚明白,且一句废话都没有,大意是说,听说了他家的事儿,自己腿伤久久不愈,也正想找个外头的大夫来瞧瞧,也说了自己阴差阳错到了此处,想让他给家里人传个信儿,自然是也提到了报酬。   这男人往昔挥金如土,出手大方惯了,开出的价钱当然的高,先支付了他一部分,又给了他一部分请大夫的钱,且说明了这请大夫的钱他也都全全出了。   簌簌一直竖着耳朵听,虽看不到那刘四儿的表情,但那人突然支支吾吾,声音都哆嗦了,显然是被那天价报酬吓到了,而后自然是立马答应。   这事儿倒是顺利,不过也是意料之中,如此受益之事,怕是和天上掉馅饼也没差了。   刘四儿连连保证,且是声声道着自己下午便出发,甚至反反复复地说着自己出去过好几次了,让他放心,他绝对能把事儿办好。   小簌簌等那小伙走了,方才回了来,打眼儿和那床上的男人一对上视线,还没等说她想说的,便见对方的视线落到了她的胸上。   “不疼?”   “唔?”   “还不脱下来。”   “啊,嗯。”   那男人又是一番命令似的口吻,凉凉薄薄的。   簌簌脸又红了,急忙去了帘子后,换下衣服,解了那裹胸的布下来,回头又用胰子洗了脸,而后方才回来。   这般回来之后,之前想要问什么也忘了。   簌簌也没想,左右是无关紧要的事儿,只欣喜地道:“现在好了!殿下!”   “嗯。”   那男人慵懒地应了一声,便要躺下。   簌簌赶紧小狗腿一般过去帮忙。   适才萧珏与那刘四儿对话中,簌簌听出了他给了那小伙儿一个什么东西,让他送到庐州府的衙门,且提到了“卫大人”三个字。   之前的一系列打听中,簌簌自是也早就知道了他二人现下大体是在什么地方,只是她方位感不强,两世皆是足不出户,本也不大了解这些,还是不知道自己具体置身何地,但这时听得庐州府,小脑袋中知道一些,甚至有些恍然,那庐州府离着安庆府甚近啊!俩人竟然又回到了安庆府附近?   倒是有点巧!   刘四儿当日正午,带着馒头和钱便急着走了。   簌簌早打听过了,此行徒步绕过着这庞大的山脉,少说要大半个月,那刘四儿是赶车出去的也得七八天。如此一来一回,加之寻大夫,以及为萧珏办事,他快也得将近一个月方才能回来。   但如若顺利,他二人在此的消息也就传出去了,虽然簌簌不知道庐州府衙门和卫青梧之间的联系,更不知道萧珏为何如此就能找到卫青梧,但那些都不是她该管的。   总归一切顺利的话,他们极有可能两三个月内便可离开此地了。   这个传消息的人寻到了后,簌簌显然是轻松了,每天除了照顾萧珏,便开始了招猫逗狗。   她的这个“招猫逗狗”,却是真正意义上的招猫逗狗。   那之后小簌簌没几日便又得到了一只极为漂亮的小黑狗,以及一只可可爱爱的小花猫,从此她也算是猫狗双全了。   且果不其然,她给那小黑狗起名叫四毛,小花猫起名叫五毛。   每每她一“四毛,四毛”的唤,萧珏便觉得浑身不适,俊脸一沉,很是不耐烦。   不错,那夜之后,类似的梦,他后续还做过。   一样的地点;一样的时节;一样的小破屋;一样的小姑娘;就连床榻都一样,不一样的是,他叫四毛,那后来的狗叫五毛,猫叫六毛。   萧珏每次听到那小姑娘唤“四毛”都窝火,更窝火的是,自己还有下意识感觉她是在叫他的反应。   “怎么,你还有意思有朝一日把你的这几个毛也带走?”   萧珏窝火到了一定程度便开始找茬。   小姑娘左边儿一只狗狗,右边儿一只猫猫,怀中抱着听得他和小姑娘凶,便冲着他凶巴巴“汪汪”叫的四毛,困惑地瞧望那莫名其妙就生气了的男人,糯糯地答着:“大毛和二毛不打算带了,留下给李婶婶养,如果殿下许的话,三毛,四毛和五毛,簌簌想带着。”   “不行!”   那男人沉着一张俊脸,张口就回绝了。   他那一句话说完,簌簌还没等说什么,怀中的四毛,以及地上的三毛通人性一般地一起凶巴巴地朝着那男人“汪汪”。   小簌簌心肝乱颤,吓坏了,赶紧安抚,瞄了一眼那男人的脸色,然后立马把猫狗都带了出去。   她把三毛重新拴在了外头看家,也让五毛呆在了外头。   至于那四毛才出生没几日,她给它拴在了厨房。   屋中的萧珏亲耳听见,她在厨房软软地低声跟那狗说。   “四毛要乖,殿下不喜欢吵闹,你再吵闹,他要把你杀了吃肉了!”   那狗“呼呼”地又“汪汪”了两声,后来一人一狗的声音更低了下去,他也就听不清了。   萧珏觉得荒唐,但竟是荒唐到底,待那小姑娘出来,他便提了要求,冷着脸,不耐烦地道:“你给那只黑狗改名!”   簌簌自然不明白。   “改名?为什么要改名?‘四毛’怎么了?改成什么......”   小簌簌一如既往,糯糯的小嗓音,心中的困惑也达到了极致。这男人是因为太闲了么,找茬找到她小狗的名字上了。   萧珏更是不耐,“孤怎么知道,你的狗,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反正孤不想再听到‘四毛’这两个字!”   簌簌眼中含着水儿,娇娇憨憨又小心翼翼,战战地问道:“那‘六毛’行么?”   萧珏被气笑了,将手中把玩这儿的玉佩随意往床上一扔。   “你还真是可爱!”   那语气,那表情,簌簌看不出那是什么好话。   她大概也明白,他在笑话她取名字都犯一个字,但这个字又可爱,又好记,还知道谁先谁后不是很好么?   实则簌簌也是真心疑惑,她真不知道她的小猫小狗,尤其是四毛怎么惹到他了。   好在万幸,萧珏最后同意了。   簌簌终于松了口气。   至此,这房中终于不再响起“四毛”二字了...... 第73章 雷雨 雷雨   不知是不是因为养猫养狗的报复, 中间隔了半个多月后,萧珏又开始让她黄昏十分去听家长里短了。   这次比上次顺利,不过三日而已, 簌簌便又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萧珏便在那刘四儿走后的二十天左右又派出了一个人。   这人被他派去了同一个地方送信儿, 且也让他帮请了大夫来,报酬分两批支付, 自然也是天价。   簌簌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用两个人是为了保险起见, 可是中间隔了那么久又是什么意思?簌簌不知道, 不过她也不问。   她只管人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除此之外, 便是伺候他和养猫养狗了。   如此转眼进了六月。   这一个多月来,簌簌倒是过的不亦乐乎。她绝大部分的欢喜都是来自于她的猫狗, 小簌簌极是喜欢它们,尤其是那小黑狗六毛。   但她养猫养狗也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吵到那位爷。   这日黄昏的时候便阴了天, 瞧着是要有一场雨,小簌簌早早地便把洗晾的衣服收了回来, 把三毛, 五毛和六毛都安置在了厨房, 交待它们都乖乖地, 谁也不准叫, 而后掩了厨房的门, 回来也掩了卧房的门, 想着声音能小点。   再接着她洗漱了后,便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睡在了萧珏的里面。   那男人早就闭了眼睛, 至于睡没睡着,簌簌便不得而知了。   小姑娘只抬头瞅了他一眼,瞄了一下人的脸色,但见人眉目冷峻,一脸薄情难近之感,即便闭着眼睛,也一股深沉扑面而来,簌簌怕怕的,小心翼翼地钻进被窝,裹好被子,而后便一动不动地睡了。   自入了这桃花庄以来,实则簌簌几近是每天晚上都是沾枕头就能睡着。   这晚也是如此,她躺下没一会儿便开始做起了美梦,梦见自己正在太子府吃着香喷喷的烤鸡和甜甜的小点心,然就在这时,毫无征兆,耳边突然“轰隆”一声惊雷,一下子就把这小人儿从美梦中唤了醒来!   簌簌一哆嗦,瞬时睁开了眼,眼前黑漆漆的。   她突然惊醒,甚至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这是哪,直到感到有些冷。   外头刮风下雨,这小屋子也便一般,虽不算多破旧,但没有那么严实,她的被子薄,这一冷,让她也就反映了过来此时置身何地了。   簌簌心口“咚咚”跳,知道外头这是来雨了。   刮风下雨倒是没什么,但是,她怕打雷,极为的怕,且是从小就怕,每次外边闪电雷鸣,她都觉得很难熬。毫不夸张地说,她整个身子与小心脏都要跟着颤,甚至被吓哭了也是常有之事。   这般一听到,惊醒过来,簌簌小脸儿白了几分,正担心害怕,外头毫不客气,当空便又是一下子。   小簌簌随着那一下子,娇柔的身子毫不受控制地一个哆嗦,转瞬就被吓得的泪汪汪的了。   她赶紧捂住了耳朵,蜷缩着身子,头也钻进了被窝中,发出小猫似的声音,带出了一点点哭腔。   接着外头的闪电惊雷“劈里啪啦”地接连不断,她浑身抖如筛糠,控制着控制着,但也没控制住,糯糯的小嗓子轻轻地抽噎了起来。   呜呜呜......   呜呜呜......   就在这浑身战栗,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之际,突然感到身后温热,萧珏不紧不慢地靠近。   男人手臂从她的脖颈之下伸了过来,将她侧身搂抱在了怀里,温热的大手替她捂住了耳朵,继而开了口。   “打雷你也怕?”   他语声不耐,且尽是不悦和嫌弃。   小簌簌红着眼圈,正在“吭哧”,自己没有什么劲儿,堵着耳朵也听着外头的那声音极为明显清晰,但不知道萧珏那大手怎地就那么好使,给她一堵,那外头的惊雷之声便明显小了去,听着不再打的她心颤悠了。   “殿下......”   她糯糯地唤着,但听那男人拖着尾音答应了一声,接着也没说什么,只一贯的漫不经心与强势。   “你很吵,不许再哭,听见了么?”   “嗯。”   簌簌带着哭腔,可怜巴巴地抽搭两声,他的手好使,她害怕,倒是没拒绝,而后闭了眼睛,抽搭了一会儿不抽搭了,渐渐地竟是就这么睡着了。   翌日一早醒来,已经雨过天晴,没了雷声。   俩人贴在一起,簌簌一直背身被那男人搂着,感觉睡得很热乎,热乎的都有些不愿意醒了似的。   她迷迷糊糊很久,方才恍惚睁开眼睛,也是睁开了眼睛方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和萧珏一被窝,且那男人搂着她睡了一宿。   脸“刷”地一下子就红了,簌簌也是瞬时就精神了。   她嗅一嗅便能嗅到那男人身上的那股淡淡的香气,俩人离得实在是太近了。   虽然她是他的妾,往昔的日子里,她与他风里来雨里去,尤花殢雪,欢-爱的次数也是数不过来了,但那男人几乎每次都是结了后就不理她了,像这般亲密,抱着她睡,还一抱就是一宿的时候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过,此乃初次。   小簌簌自然是脸红又紧张,这时也想起了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水汪汪的眸子缓缓地转来转去,一时之间竟是不敢动,直到听到背后传来那男人的声音。   萧珏不紧不慢地道:“醒了?”   “是,簌簌醒了。”   簌簌红着小脸儿赶紧答话,拘谨的很,还是没敢动。   萧珏“嗯”了一声,而后慢条斯理地收回了手臂。   簌簌随着他的动作,这时急忙起身,披了被子与他相对了去,瞬时只觉得身子和脸更烫了,而后只见那男人薄唇轻抿,表情淡然,眼睛不紧不慢地抬了起来,微微地一个示意,语声也是平平常常,深沉中带着点骄矜。   “醒了还不去打水。”   “是。”   小簌簌正在寻思昨晚的事儿,有些发呆发慌,这般听了男人的吩咐,红着脸,赶紧下了床,着急忙慌地去了。   返回,她将洗漱用水端来,那男人洗完,她又殷勤地递汗巾。   萧珏瞧着一如既往,脸不红也不白,洗漱完了,便一面擦着手,一面赤-裸-裸地眯着她,瞧上去也是丝毫没理会儿昨晚之事。   俩人眸光相对,一个便是那般,一个很真诚。   那男人的眼神儿野的很,赤-裸中带着几分欲-色似的,盯的簌簌想裹衣服,腿更有些软。   这腿软的也不是时候,她端着小木盆刚要拿下去,然才走了一步,猝不及防,也正是因为这腿软,一不小心就踢到了旁边的小凳上。   “啊!”   簌簌骤然一惊,美目睁的圆了,花容失色。   她手中端着水,腿这便要下跪了去......   如此情况要是摔倒可是好看了,她还不得泼自己一身水?   千钧一发之际,她突然感觉腰间一紧,一热,下一瞬,摇摇欲坠的身子便被萧珏的大手一把揽住腰肢服了住,盆中的水也几近是一点都未溢出!   簌簌端着木盆瞬时整个人呈半躺之势,所有的支撑力都在那男人揽住她腰身的手上,心口狂跳,尚未从惊恐中出来。   俩人眸光再度相对,一个淡然,一个吓得气喘吁吁的!   然没一会儿,没待想别的,小簌簌望着自己身前的这个伟岸瘦削的男人,望着望着,突然心一颤,眼睛一下子便落到了他的腿上,且盯在了他的腿上,确切地说是那条受了伤的右腿。。   “殿下,你的腿?”   萧珏听她惊呼,眸光收了回来,也是落在了自己受伤的右腿上,而后这时才发觉,他自己竟然站起来了....... 第74章 复原(捉虫) 复原   萧珏松开了手。   簌簌立马放下了木盆, 过去扶住了他。   “殿下!!”   簌簌极为激动,相比之下,萧珏的表情倒是淡然。   俩人瞧着, 不知道的甚至可能会以为是女孩的腿受了伤, 如今有了起色。   萧珏试着向前走了一步,那受伤的右腿果真吃了力, 只是显然现下还未完全复原。   “殿下,太好了, 太好了!”   簌簌一直护在一旁, 欣喜地便差一点没跳起来。   这般试过之后, 她赶紧扶住人, “殿下,还是先莫要着急, 再养一养,总归那刘四也应该快回来了,请来大夫, 倒时候再让大夫瞧瞧。”   那男人没说话,但听了话, 在她的搀扶下, 回了床上。   这一整天, 小簌簌都极为的兴奋, 甚至暗地里咬着唇, 攥上拳头, 使了使劲儿。   萧珏的话依旧不多, 那模样与往日也无甚大差别。   这男人常常喜怒不形于色,你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甚至看不出他高兴。   转眼过了三天, 这三天,簌簌每日都会扶他起来试着走一走,心中很有奔头。   第四天下午,传来了好消息,便是那刘四请着郎中回来了。   那小伙自然是先把郎中带到了簌簌家。   郎中四十多岁,瞧着便和善,跟着刘四儿坐了七八天的马车,沿途可是受了点苦,也没少抱怨,但为那天价报酬,如此出来一趟够平日里七八年挣的了,自然是有的是大夫愿意来!   但他这般进来一看到萧珏便怔住,不为别的,当然是因为这人生的太好了,一瞅就不像个乡下人,更不像个普通人!   小簌簌给人又是端茶又是搬凳的。   那大夫连连谢过,而后也便急着给萧珏看起了腿。   看得过程之中,小簌簌心潮澎湃,紧张的小手都哆嗦了。   待人看完,她也是急着相问:“大夫,如何?”   大夫笑了。   这一笑,簌簌悬着的心落了一半。   果不其然,是好消息。   “公子与姑娘莫要担心。这就是箭伤导致的普通骨折,而且现在应该已经养了一阵子了吧,瞧着已经好多了!但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位公子怎么也得再有一两个月才能完全复原吧,如若现在可以站起来,公子倒是可以每日适当走走活动活动,没事没事,半分事情都没有,只需养着便可!哈哈哈.....”   小簌簌心口狂跳,越听小心脏跳的越快,脸上的笑容也越大。待那大夫全说完,她毫没控制住,激动的一把就搂住了萧珏的脖子,兴奋地直颠儿,“太好了,太好了!”   那男人没想到她能抱过来,剑眉一蹙。小姑娘仿佛突然意识到了,顿时怂了,一下子就松开了手,起了身去,冷落下了小脸儿,捏住了手,战战地去瞄了一眼人的脸色。   萧珏冷冷清清地眯了她一会儿,没什么明显情绪。   那大夫笑吟吟的瞧,一看这就是小两口,只是这男的生的有点太好了,小姑娘却是个小麻子。   这般刚想完,听那男人张口道了谢。   簌簌送完大夫再回来,萧珏正坐在床。   小姑娘过去他身边儿,俩人便对上了视线。   簌簌抿着唇,目光一如既往的真诚。   男人斜靠着身子,神态颇为轻松,眸光深邃,也睨了她一会儿,但什么也没说。   而后接着,日子便这么按部就班,萧珏还是高贵冷傲,不甚好伺候,偶尔也有脾气,更会不耐烦,小姑娘很是小心,但俨然是更欢实了。   虽然没说过,但簌簌发觉萧珏喜欢吃她做的包子,她也是到处买面,没少给他做,有一次那男人竟是一顿吃了四个!   簌簌吓到了,自打认识他,她便没见他一顿吃过这么多东西!   除此之外,她便是一如既往地把他服侍照顾的舒舒服服,也是一如既往地养着她的小鸡和猫狗。   再便是每天扶着他下地走路。   那男人起先走不多远,也很慢,甚至还有些一高一矮,渐渐的   越来越好。   小簌簌还花了几日的功夫,寻到了一根粗细高矮差不多的木棍,一针一线地亲手给他包裹了上,做成了一个拐杖,共那男人暂时使用。   如此一过便是大半个月,日子平淡但忙碌。   大半个月后,萧珏请的第二个大夫来了,说法与第一个大夫没差,总归都是极好极好的好消息。   而后萧珏的腿从需要簌簌扶着走,到拄着拐杖走,再到几近可以丢下拐杖,到最后可完全丢下,共用了两个多月的功夫。   白驹过隙,转眼便到了八月。   当初那第二个人被派出之后,萧珏便没再寻第三人,簌簌没有相问,但觉得那男人心中有底,消息一定会传到卫青梧那。   退一步讲,便是出了意外,没传到,眼下萧珏的腿一日日好起来,他二人手中还有许多钱财,离开此处也是指日可待。   所以,簌簌心中也开始琢磨起了自己的小盘算。   这几日,瞧着那男人一日日好了起来,她当然也得为自己的往后着想着想了。   萧珏复原是好事,出去也是好事,可对她来说回太子府可不是个好事。   小簌簌闲暇之时自己想。   她与萧珏此番这遭遇,于她而言也是阴差阳错。   这事原本和她没什么关系,原本她也不应该偷着上船,当日是走一步算一步,躲避程妤,也是被逼无奈方才跟了上来。   眼下,这男人倒是好了,但回了太子府,她的问题可是又来了。   这般想着实则簌簌便不大想回去。   程妤本就视她为眼中钉,加之她偷跑,跟着太子上了船,想都不用想,此番她回去没好果子吃。   早晚得被程妤弄死。   这般她想来想去,她的小心思便又落回到了那男人的身上。   虽然这四个多月来,他对她并不热情。   但一个不争的事实却也摆在眼前。   她照顾了他,立了功劳!   却是不知能不能借此要些什么来!   此事小簌簌盘算了许久,想自己也许能用这功,解了那愁,但苦于还没大想好怎么开口?   这日天儿极好,萧珏已经基本复原。   小簌簌趁他午睡出来,在东头老李家和她家的小媳妇,集聚几人学着做鞋子。   正聚精会神间,外头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声和匆匆的脚步声,间或还有人语声,只听有人道:   “好像是官府的!都被围上了。”   “咱们这小山庄怎么会来官家人?”   “走,快去看看,快快.......”   此时盛夏,家家户户都开着窗,外头的声音极为清晰。   那几个小媳妇闻言都抬起了头,几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没一会儿便不约而同地都起了身,要出去看看。   小簌簌跟风,人都去了,她憨憨地放下东西,也跟了出去。   出去一看,外头好些村民,这村上一共就三十多户,瞧着,好家伙,怎么好像都出来了呢!   簌簌更是好奇,跟着众人一起去看热闹。   她个子不算高,还恰恰被挤在了中间,前头好多男人,这般路上跟着,她翘首张望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然这般走了许久,众人渐渐停了,议论纷纷起来。   簌簌瞧着周围,也是顺着人与人之间的缝隙看过去,小心口一“噗通”,这才发现,这不是她家门口么!   接着她再一细看,她家门前竟是士兵林立!!   簌簌的心更是一颤,旋即恍然,莫不是卫青梧来了!   而后还没待往出挤,跑回去看,这时她身边儿的一个小媳妇突然大声道:“簌簌!你家啊!!这不是你家么!!”   簌簌知道是她家。   她这一声好,周围人把目光齐齐投向了簌簌,更是给簌簌让出了一条道来!   那院前的护卫早就望将过去,一看到那小人儿,立马更是奔过。   “顾昭训!”   他言一出,一片沸腾,众村顿时民议论纷纷。   “顾昭训?他管小麻子叫顾昭训。”   “小麻子是什么人啊?”   “那,那贵公子又是什么人啊?”   “昭训,昭训是什么?”   “莫不是......!!”   簌簌心肝乱颤,也没空听她们说,更没空与她们说,旋即便跑了回去。   她急匆匆地进了小院的门,进而推开屋门跑了进去,进去便看到了三个男人!   其一坐在床边,两只手正把在床沿上,见她进来抬起眼眸,面色深沉,尚有些睡眼惺忪,正是萧珏。   另外两个,皆是锦衣绸缎,腰间悬剑,却不是卫青梧和李将军又是谁?   果然.......   小簌簌无疑更激动了!   “顾昭训。”   见她进来,俩男人都是笑着微微一颔首。   虽然他二人的品级远比簌簌高多了,但对待太子的女人自然是谦卑有礼。   小簌簌也向他二人点了头。   俩人之后,便都姑且先出了去。   小姑娘的视线落到了那太子爷的身上,只见人脸色深沉,眸光亦是如此,瞧着好像没大睡醒,语声也很低,此时抬眼正瞅向她。   “回来了。”   簌簌连连点头,接着便见那天潢贵胄不紧不慢地一个示意。   簌簌顺着他的视线过去,看到了衣服,知道他这是让她为他穿衣。   小姑娘应声,赶紧去了。   她先去洗了手,又端来了清水。   萧珏不紧不慢地起了身,洗脸净齿,然后便由她服侍,穿起了衣服来。   俩人四月落难,到此时八月,四个多月的光景,簌簌给他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萧珏起先腿残,好多事情真的做不了,后来俨然是手也残了,衣服从未自己穿过。   小簌簌小心翼翼地伺候,在他身前忙碌,那男人冷着一张俊脸,眼睛时而睨着她的那张小麻子脸。   簌簌偶尔和他对视了上也是立马移开,心口砰砰跳。   她在想什么?自然是她的小心思。   这般正想着如何开口,还未说,没一会儿,但听那男人不紧不慢地先开了口。   “回京后,你想要什么?”   “嗯?”   小姑娘乍听一怔,仰着小脸儿望他,为他侍弄衣服的手也姑且停了停。   她不是没听懂,而是有点激动,因为这男人开启的话题正是她所期待的!   萧珏剑眉微微一蹙。   他没什么耐心,簌簌一看他皱眉心中便怕,软软地赶紧回道:“殿下,想要赏簌簌么?”   男人深沉着脸,桃花眸微垂。   “你尽心尽力伺候了孤四个月,当赏。”   小簌簌面上无异,心中已然翻江倒海了,伏在他胸膛上停滞着,系着他衣服扣子的小手微微一哆嗦,小脑袋瓜转了转然后莞尔一笑,试探着问道:“什么都可?”   萧珏拖着颇长的尾音,应了一声。   小姑娘这般一听,心底更是狂跳起来,极为地激动,但面上故作镇静,笑颜如花,仰着小脸儿,糯糯地继续试问,亦是引导,“要什么的意思,可是殿下可满足簌簌的几个要求?”   萧珏:“也可以这么说。”   簌簌小手微颤,还是笑着,急着问着,“那,殿下可以满足簌簌几个要求?”   萧珏很是随意地道:“随便,你想要多少都可。”   “真的?!”   簌簌小心口狂跳,满脸尽是欣喜,这时但觉腰间一紧,被那男人一下子揽住,身子贴在了他的身上。   萧珏睇视着她,沉声反问,“你瞧着孤像是在和你开玩笑?”   簌簌猝不及防,一声轻吟,旋即头仰的更高,笑容也更加灿烂,摇头娇媚地回着,“不像。”   继而赶紧接着道:“那簌簌先谢过殿下了,簌簌要的不多,只要三个就够,殿下满足簌簌三个要求就好。”   萧珏听罢大手捏住雪腮,剑眉蹙起,“你确定,就要三个?”   簌簌早便想好了,自然是错不了。   她乖乖地点头应声,“嗯,就三个,三个够了!”   萧珏这时,“嗤”地一声,倒是好奇了。   “说吧,哪三个?”   小姑娘仰着小脸儿,眼睛微微一转,留了个小心眼儿,闭了嘴没说,想着这事儿此时谈不大事宜,她要等到时机成熟.......   因为她的那三个条件是:   第一,给她三千两银子。   第二,给她两个可护她的女护卫。   第三,是放她离去。 第75章 小算计 小算计   不错, 此事自萧珏的腿复原,她盘算了半个多月了。   本不知怎么张口,眼下正好这男人提出了要赏她, 整合她意。   簌簌极为激动。   如此她可以光明正大地走, 再也不用见程妤,更是再也不用担心什么时候被程妤害死了!   思着, 簌簌抿了抿唇,笑的乖巧, 回道:“簌簌还没想好呢, 这么好的事儿, 簌簌可不想随便浪费了机会, 殿下容簌簌再好好想想成么?”   萧珏唇角一动,大手松开了她的小脸儿, 没立马答话,微微扬起了头。   小簌簌也缓缓低下了头,心口狂跳, 纤细如葱的玉手伏在他的胸膛上,继续为他系着衣服, 这时但听那男人漫不经心地道:“孤可没说限制, 是你自己说的。”   小姑娘眼睛缓缓一转, 微一抬头, 哄着, 也是提前试探。   “簌簌是想向殿下讨个大的嘛!要是要许多许多, 还怎么好意思再去要好大好大的一个。”   萧珏笑意温凉, 居高临下,眯着她,“好, 那孤便拭目以待,看看你想讨个多大的!”   簌簌乖乖地应声。   这般之后,俩人倒是没再说什么要紧的了,簌簌面上无异,心里头已然波涛汹涌,翻腾了起来。   穿完衣后,那男人便冷冷淡淡地出了去。   屋中只剩下了簌簌一人,她捂住心口便奔到了床上去,有些微微的喘,俨然是后知后觉一般,更紧张和激动了。   她当然不能现在就说。   眼下此时就说,鬼晓得会是什么结果。   他答应了倒好,如若没成,她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簌簌稳了一会儿,赶紧也换了衣服。   卫青梧把她的小包袱整个带了来,簌簌打开便看到了一沓子银票,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收好,而后挑了一件衣服出来,洗了脸,擦了香脂,穿了华衣,恢复了原本千娇百媚,倾国倾城,娇滴滴粉嫩嫩的贵气小妾室模样。   这般完事之后,她便抱着小包袱出了去。   然刚一出去,万万没想到,外头竟是蓦地一片沸腾!   小姑娘心口一颤,接着女人们的声音便如狂风般吹进她的耳中。   “啊!小麻子!”   “簌簌,真的是你么?”   “好美!”   “好美......”   “簌簌!”   “小麻子!”   小簌簌一呆,吓了一跳。   外头声音甚大,那邻居李婶婶抱着两个小娃娃正在自家墙头喊着,除了她外,还有许多人在大声唤着她。   小院外,一直翘首等着的村民,也是顷刻全看了见那小麻子的真容,尤其是这四个多月来,和她走的颇近的那几个妇人。   众人眼睛都直了,万万没想到,这小麻子哪里是个小麻子?竟然是个天仙一般的美人!   十多个女人唤她,硬是给她一种几十个人在唤她的感觉!   小姑娘连连点头,眼睛也不够用了,挥手与她们招呼,更是跑去了墙头跟李婶婶道别。   一时间乱哄哄的,簌簌脑中就更是乱嗡嗡。   这般忙忙碌碌,好久好久她方才恍惚回了神,回神儿之后的第一反应便是寻那男人。   簌簌憨憨地左右寻着,倒是没用太费力,转个头便看见了萧珏,卫青梧与李将军三人。   卫青梧一贯的模样,总是笑吟吟的,那李将军看着眼下这场景,也是满面笑容。   “顾昭训很受欢迎啊!”   他话一说完,卫青梧就附和了去。   小簌簌接着视线落在了那太子爷的脸上。   那男人一身银白色金丝绸缎,玉冠束发,负手长身玉立在那,如兰枝玉树一般,挺拔峻拔,居高临下,正侧头瞥向她,瞧着很是斯文,但也很是凉薄难近的感觉。   簌簌看到他就怂,这男人很神奇。   他能让她有时感觉俩人蛮近的,有时又感觉俩人陌生的好像是初见一般。   便说此时,簌簌便觉得他很陌生。   小姑娘见他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笑模样,怕他嫌烦,立马食指竖立唇边,朝着众人做了噤声的手势。   她倒是好使,周围瞬时就静了。   李将军和卫青梧皆是笑了。   簌簌转过头去瞄萧珏,那男人如故,睨着她,也没说话,而后,簌簌也便开了口。   “殿下,走吧......”   她这边说着,脚下两只小狗一只小猫围着她“汪汪”“喵喵”地叫个没完。   簌簌低头扫了一眼,立马又抬了头,对上萧珏的视线,又道了一遍。   “殿下,走吧。”   瞧着倒是决绝,仿若没看到脚下的那几个小东西一样,还时不时地用小脚去轻轻地踢那趴在她鞋上腻着不走的猫。   萧珏瞟了一眼,回了视线,抬步向前,凉凉地道:“带着吧。”   簌簌听得这句,如蒙大赦一般,低身立马就抱起了她的那只小白猫,回头瞧着那两只小狗,欣喜地小声道:“五毛六毛,跟上,跟上!”   卫青梧接过小姑娘的包袱。   簌簌欣然地出了小院大门,继而欢欢喜喜地带着自己的猫狗上了马车。   此时她的心情可是又不同了。   她掀开车帘,再度与众人挥手道别。   八月艳阳天,头顶蔚蓝,桃花灼灼,那些村妇与她告别,有的竟是还抹了几滴眼泪.......   小簌簌一直望到出了庄上,村口的那两颗桃花树渐渐的看得不甚清晰了,方才落下了帘子。   两辆马车,众兵相互,山路前行,六日后绕出了群山,她与萧珏算是彻底地出了去.......   也是这六日的光景,小簌簌心肝乱颤,抱着猫与狗,大致地想到了接着要什么时候,怎么与萧珏提那三个条件,以及相应对策......   六日后的又一日,他们到了码头,回到了船上,返回了京城。   簌簌还是住在了先前的船舱之中,不同在于,这回她有了三毛,五毛和六毛的陪伴。   船开启三日,她几乎没怎么出屋。   侍女伺候着,她好吃好喝,每日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再便是招猫逗狗,踩着小凳子看风景,好不自在!   至于萧珏,她只见过两面,还基本没说话。   那男人倒是忙,至于忙什么簌簌耍耳音也知道一丝半点。   便是与四个月前的那场刺杀有关之事。   簌簌没细听,但只言片语便可断定,萧珏不会饶了那幕后的主子。   便就是因为他们男人们聊得是打打杀杀,让人害怕之事,簌簌方才基本不过耳,更是不过心。   她闲下来,便想自己的小算盘,至于萧珏,先不见也罢。   但她是这般想的,显然那男人并不是。   上船的第四天夜里,天黑了,小簌簌就钻了被窝。   但大半夜地突然有人叩了她房门。   簌簌睡眼惺忪,披衣起床询问。   屋外那男人深沉的声音顿时让簌簌精神了。   小姑娘赶紧快走了两步,开了门。   然开了门后,她还没等看萧珏,便见两个侍女有礼地进来,抱走了她的猫狗。   侍女前脚出去,小簌簌便被那男人不紧不慢地连带着推门,一起抵在了门上。   俩人瞬时变成了咫尺距离,屋中的气氛也顿时旖-旎起来。   那男人将胳膊弯曲抵在小姑娘头上的门上,垂眼眯着她,拨了拨她那白净的小脸蛋,张口问道:“休息好了么?” 第76章 感觉 感觉   “嗯, 嗯.......”   簌簌娇靥微红,控制了,但她就那么大的胆子。这男人深夜前来, 还让人抱走了她的猫狗, 她又不是傻的,他要干什么还不是显而易见。   她身为他的妾, 倒是知道守着妾的本分,该伺候人做什么, 何况这男人禁-欲许久了, 要她纾解, 也实属正常之事, 但这船上.......   思着,簌簌水盈盈的美目望着他, 小脸灼若芙蕖,软糯糯的小嗓音张口提示着,“可是殿下, 船上的床好小好小.......”   那床榻是小,不过是个单人的, 比不了太子府的宽敞不说, 便是桃花庄的那张也是不如。   她的言外之意是, 他金贵, 恐他折腾不开, 不舒服, 倒时候在不高兴, 要不然就算了,等回去再...也不迟,反正半年他的忍了, 也不差再忍大半个月的了。   那男人背对着床,也没回头看,一脸深沉,只还是瞅着那颤微微,娇嫩嫩的小美人儿,眯了一会儿,抵在她头顶的手臂弯曲,微微低身向前,朝她问道:“那你说,地上够大么,嗯?”   簌簌心口顿时起伏的更厉害了去,瞬时小脸儿也更烫了。   “妾身不是那个意思。”   萧珏慢条斯理地“哦?”了一声,接着支在墙上的手臂便滑下来,落到那小人儿的细腰之下,旋即小簌簌便双脚凌空,发出一声娇呼,被那男人单手便给抱了起来。   俩人瞬时变了模样,换了角度,变成簌簌高了那男人一头。   小姑娘身子微颤,小脸儿烧红,手也无处安放,最羞涩的是,那起伏的两团恰好在萧珏的唇前.......   男人眯了眯,嘴角几不可见的一动,接着便将她抱到了桌上。   簌簌突然被落下,萧珏欺身逼近,她慌慌张张地向后去躲,双臂支在身后,人呈半躺之势。夏季穿的本就少,她已经钻被窝要睡了,眼下能穿什么,外罩着的白色纱衣,没用人解,一边儿已经掉落下来,半遮半掩,落了一半的香肩出来,瞧着迷离又梦幻.......   男人捞起了细腰,将那小人儿揽了过来。   小簌簌见他盯着她的眼睛如狼一般,就更怕。   “殿下.......”   “怎么?”   萧珏从容淡然地开口回话,问着的同时,凑近了她的唇,碰到了她的鼻尖,进而大手轻轻一扯,便扯下了小姑娘酥雪上的那抹粉嫩的衣裳,扣住了她的脑勺,接着亲到了她樱唇上。   屋中气氛顿时变了。   小簌簌闭着眼睛,与他唇舌交织,被他亲的,脸蛋烧的好像喝醉了酒,耳旁的声音让她腿软,浑身都软。那男人吃了许久方才松开她,簌簌原本娇艳的唇瓣仿若被蹂过的花骨朵,泪汪汪,战战又娇羞地看着身前眼眸深邃,睇视着她的男人。   萧珏伸手抬起了她那娇艳艳的小脸儿,摸了摸那被他吃过的唇,继而另一只大手在小姑娘的细腰上捏了一下,一个眼神示意,很是淡然地道:“转过去。”   小簌簌心口狂跳,此时脑子也不大灵敏,微微一怔,泪盈盈,怕怕地望着他。   萧珏今日倒是好兴致,有的是耐心。   男人揽住她的腰肢,把她更凑近了他一些,盯着她那小脸儿,斯斯文文地又重复了一遍,“孤让转过去。”这般说着,大手很轻-佻自然地拍了一下她的臀。   小簌簌一哆嗦,缓缓地咬住了手指。   她懂了。   小姑娘糯糯的小声音应了一下,而后红着小脸儿起了来,转过身去,跪坐在了那桌上。她的动作慢,这般将将坐好,便听到了后头那男人解开了腰封的声音,无疑小脸儿又烧了几分,而后她正无措,回头也不是,不回也不是,还没待想什么,便一下被萧珏再度揽住细腰,跪在了那桌上,压下了腰。   小簌簌猝不及防地晃了起来,娇靥好像云霞,紧咬着小手,耳边滑动的水声让她面红耳赤,软软的呜呜咽咽,却也不敢太大声音。待一次过了,她小脸儿汗湿,头发也乱了,本以为完了,却毫无防备地被那男人从后托住抱起。   簌簌人顿时傻了,连连相唤,“殿下,殿下!”   然于事无补,小簌簌满面通红,使劲儿地咬住了白净的小手。   春风一夜,到了最后,簌簌也记不得自己被折腾了多久,只知道后来被那男人抱回了榻上。她梨花带雨,小脸儿花里胡哨地就睡着了。翌日睡到了中午,她方才醒来,醒来后,身边儿自然没那男人。   萧珏什么时候走的,簌簌并不知道,但船上的小床太小,那太子爷可不会委屈自己和她挤一张床榻。簌簌觉得他应该是完事便走了。   这一折腾,簌簌感觉自己身子骨散了,懒懒地一连三日都没怎么下床,如此一过便又是半个多月。   这半个多月萧珏还来过三次。   他来找她干什么,当然是找乐子。   那男人待她倒是还好,除了在床上一如既往地往死里欺负她外,旁的时候都还好,有时候也有些笑模样。   小簌簌不大出屋,时而出去,便是在甲板上遛狗,也未主动找过萧珏,与昔日想方设法地讨好那男人恰恰相反,眼下簌簌捉摸的是怎么离开他。   平心而论,她离不离开他倒是都行,她想离开他不是因为他本身如何,而是因为太子妃程妤。   便宛如一山不容二虎,虽然她不过是一只只求活命自保的小白兔,但簌簌已然心知肚明,自己和程妤是不能共存的。   那女人迟早弄死她。   她越勾萧珏,程妤越厌恶她。   那女人恶毒的能草菅人命。   与其有朝一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还不如趁着现在跑。   毕竟不管怎样,还是命更重要!   她弱小,无依无靠,对萧珏终归是以色侍人,得不几时好,与其用她那绵薄的力量折腾,还不如直接跟萧珏摊牌。   往昔她只是他买的一个小妾,俩人身份地位相差太多,难以平等说话,她也没底气提要求,但眼下前段日子的那一劫,倒是成了簌簌的砝码,毕竟她帮了萧珏一个大忙,也算是萧珏的半个恩人了。   有着这一事,小簌簌也略微地挺直了那么一点腰板。   她计划一入京,便开始自己的小心思。   这日耍耳音听那三个男人之间的对话,簌簌知道船再有两三日便可到了,是以异常的兴奋和紧张。   这日黄昏十分,她带着猫狗在甲板上放风。   她拿着一个小球,让五毛六毛站在一排比赛。   她扔球看谁接得多。   这般一玩儿起来,不亦乐乎,很是开怀,满脸笑容,更是极为雀跃,时辰也忘了,甚至丝毫没注意到二楼小窗前,那天潢贵胄居高临下,负手在后,立在那看了她许久了。   不知不觉,那五毛六毛竟是比了小半个时辰之久,簌簌小心翼翼地扔球,但突然这一下,起了一股贼风,她那力气本来没多大,但球顺着风一跃过了头,竟是飞出了船外,落水里了。   “呀!!”   小簌簌赶紧跑过看!   那二楼的男人突然见此,也是缓缓地蹙了眉。   船上便就这一个球,乃那日登船时,那小人儿买的。   男人瞅了一眼卫青梧,淡淡地吩咐,“叫人给她捞上来。”   卫青梧很聪明。   虽然没亲眼看到那小姑娘的球掉水里了,但知道她在那玩,太子眼下这般一说,他转瞬便明白发生了什么,领命后立马去了。   他下来之时,小簌簌领着猫狗,还在那趴着栏杆张望呢。   卫青梧唤了她。   “顾昭训,稍安,他们去了。”   簌簌一听,转过头来,看到了负手在后,笑吟吟的卫青梧,旋即也看到了备用船只被放出,三四个士兵跳将下去,划小船朝着她那小球去了。   小姑娘眼睛一亮,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几个人和她的球,攥着小手颇为紧张,一句话没有,只聚精会神地瞅,直到那几人赶了过去,将球打捞了上来,她方才松了口气。   小簌簌接过卫青梧手递来的东西,“多谢卫大人。”   卫青梧更是眉开眼笑,“昭训谢我便错了,应该谢殿下。”   “嗯?”   男人这一句,倒是给小簌簌弄得一怔。但旋即她明白过来,小脸儿一红,小心翼翼地抬头朝二楼望去,小心口微微颤了一下,果不其然,看到了那男人的那一张薄情的脸。   她微微咬了下唇,抬抬球,又朝那窗口的男人道了谢。   “多谢殿下。”   萧珏没答话,只是一如既往的眼神,很是淡薄的态度,眯了她两眼后,不紧不慢地转了身。   簌簌讪讪地又收回了球。   虽然捡了回来,但湿了,今日也玩不上了,小姑娘也便领着她的猫狗回了卧房。   ******************   卫青梧没一会儿返了回来,进屋时,太子正在持杯品茶。   卫青梧坐了过来,笑吟吟地道:“若说女人,殿下还是对顾昭训最好,最特别。”   萧珏拿下了口边的杯子,眉眼含笑,剑眉微微地一蹙,漫不经心地反问着,“是么?”   卫青梧也倒了茶喝,点头笑着。   “是啊,非常特别,殿下很喜欢顾昭训吧!”   萧珏唇角微微一动,很是无所谓地道:“喜欢与否倒是还可以,但没对她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第77章 摊牌(上) 摊牌(上)   小簌簌这头正在房中给她的猫狗洗澡, 无知无觉,毫无防备地打了个喷嚏,打完之后自己还叨咕了一句, 谁在背地里叨咕她?   她倒是想不到, 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簌簌从未想过自己会是萧珏私下里和人的话题。   在她心中,那男人只是想找乐子的时候会想到她。   事实证明也是如此, 他找她基本都是干那事儿。   三日很快过去,越是临近到达京城, 簌簌越是紧张。   这日, 大船终于停靠, 小簌簌一大早便准备妥当, 戴着帷帽,遮住了小脸儿, 怀中抱着猫咪,由侍女牵着两只小狗,与萧珏在卫青梧和李将军以及侍卫的拥护下, 下了那船。   码头如去时一样,士兵林立, 早便被清了场。   簌簌一直跟在萧珏身边, 被前拥后簇, 下来后没走多远便看到了来接的马车。   马车不出所料, 是两辆   簌簌暗地里攥了攥小手, 颇为激动。   她猜到了萧珏势必要先入宫。   眼下一来一回半年过去, 太子遇刺下落不明, 想来卫青梧势必会第一时间禀报。   皇上皇后太后怕是早便知道了。   如今萧珏平安归来,肯定要先入宫面圣。   而簌簌则一定是要被送回太子府。   回太子府到没什么,但一想到程妤, 簌簌便毛骨悚然。   她说不定要给她什么脸色瞧,簌簌实在是不想看见她。   但不看也得看,眼下,这太子府她还是得回的。   只是回去之前,她还有些小心思。   分别之时,那男人只瞧了她一眼便吩咐了人带她回了,看起来还是一贯的样子,对她深沉又冷淡。   小簌簌不露声色,乖乖地应声,微微一福,和他安置的侍女护卫一起去了,也在那侍女的搀扶之下与她的猫狗们上了车。   而后她便乖乖地坐着,掀起帷帽前的面纱,始终掀帘朝外瞧着。   对面的侍女照顾着三毛六毛,不时与她说话,小簌簌抱着猫咪,有时答有时不答。   她眼下的注意力,整个一颗心全在外头,看着那街道一边来来往往的人。   马车大约行了半个时辰,她看到了几个孩童,男孩女孩都有,瞧着四五个,个个衣衫褴褛,看起来像是乞丐。   簌簌不动声色地落了帘子,而后便朝着马夫喊了停车。   马车在街头,行的本就不快,一听昭训让停下,马夫自然是停了。   护卫首领奔到窗前,询问,“昭训有何吩咐?”   簌簌怀中抱着猫咪,玉手在那白猫的身上摸了摸,娇滴滴地道:“我想下去瞧瞧。”   那护卫听言微怔,有些为难,但不敢违拗,躬身答应。   簌簌心而后便见那马车的门被打了开。   侍女先先下去,随后扶着她下来。   小簌簌把两只小狗留在了车上,落下了面纱,抱着那小猫下了去。   护卫叮嘱道:“集上人多,昭训不宜久留。”   簌簌应声,态度是极好的,而后她便奔着一处糖人小摊去了。   马夫找了适当位置停车,侍女跟在她身后伺候,再后边便是两个护卫。   簌簌到了那小摊上,买了一些糖果,径直朝着那几个孩童去了。   到了孩童身边儿,她便张开手叫了孩子们过来吃糖。   那几个孩童一见自然是都围了上来。   簌簌手中的糖果顷刻间便被抢没了。   小姑娘不以为意,隔着面纱,笑吟吟地问着孩子们的名字年龄。   几个小孩都很欢喜地告诉她。   小簌簌听着重复,又好奇地挨个问人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五个孩子中只有一个相对大些,瞧着八九岁了的男孩识的字,说上了自己的名字是哪两个字,也一一地告诉了簌簌旁人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簌簌应声,笑盈盈地点头,而后又瞧了他们好一会儿,方才起了身,临走之前又从袋中摸出一把糖果,一把混着一张字条的糖果,不动声色地给了那识字的男孩儿。   “吃吧。”   便这一句话后,她便笑呵呵地转身走了。   那男孩儿与其它孩童无疑都乐坏了,领着其他小孩儿连连地在后道谢,而后便急着转过身去与同伴分糖,这时刚一张开手心,几人都是一怔,但谁也不是傻的,没人出声,只彼此相望。   那识字的男孩儿瞅了瞅周围,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字条。   其上言简意赅,大意为:他们每日没人可在此领五两银子,只要散布一则消息。   那小男孩盯着那则消息看,乌黑的眼睛眨了好几眨,一天一人五两银子,他们发财了!   ****************   小簌簌带着面纱,没人能看到她的表情。   返回的路上,她怀中抱着猫咪,雪白的小手在那猫咪的身上摸了摸,笑道:“想起了桃花庄的孩子们。”   这话听着好似无心,随意一句感叹,实则当然是特意说给随她而来的侍女和侍卫听得。   她一说完,侍女与侍卫几人虽然也只是笑,简单地附和着昭训说了两句,但显然懂了昭训为何突然下车。   接着再回车上,小簌簌便一路被送回了太子府。   *****************   她回来的消息,可以说是顷刻间就传遍了整个府上。   太子妃,安良娣,杜承徽,以及那宋昭训,可谓人人内心中都有变化,且除了那安良娣以外,面上都是极大的反应和波动!   尤其是那程妤!   簌簌可以想想。   本来程妤就厌恶她,加之她偷跑上船的种种,簌簌知道没好事。   小姑娘进府便一路回了自己的玉香居,半路碰到了出来迎接的小太监,更是进了玉香居,巧云与冬儿等人便一起迎了出来。   “昭训!”   簌簌过去与她二人握住了手,而后自然是也没在外头说话。   两个侍女都泪汪汪的,引着主子进了屋。   虽然回来的比原本以为的一年之久要早,但这半年太子遇刺失踪,俩人生死未卜,这是多大的事儿啊!   “昭训与殿下安然便好,吓死奴婢们了。”   俩人到底是落了泪,用帕子擦着,不过眼下是心悦,高兴的泪。   小簌簌身在其中没感觉怎样,但倒是也理解他人听说此消息后会是如何担惊受怕。   簌簌安慰了人。   “都很好,左右都过去了,倒是你们,太子妃有没有为难?”   簌簌询问着,尤其是看着巧云,那日她直接上了船,交代巧云回来便说殿下留下了她,却是也不知道程妤有没有拿她撒气。   巧云摇头,“我们这里也都很好,事后太子妃把我们叫过去问了话,但奴婢就按计划说的,太子妃气了气了的,但主子走了,事情已然没辙,骂了我们一顿,给了些脸色而已。”   簌簌松了口气。   她折腾了半年回来,面临的问题依旧。   不过好在眼下有了对策,小姑娘大致地算了算,差不多六七天,那事也便能在京城传开了,然后她便会和萧珏摊牌。   *********************   当天晚上,簌簌洗了澡后,逗了猫,又和那两只小狗玩了会儿,继而接着也便要睡了。   但刚要躺下,外头小太监来报。   “昭训,殿下过来了,正在路上。”   小簌簌听到,马上起身披了衣服相迎,小心口不觉间便“扑通,扑通”了起来。   她刚去了门边不久,外头也便响起了通报之声,继而没一会儿,那男人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妾身拜见殿下。”   依旧是软软的小嗓音,诱人的小模样,且香气袭人。   那男人显然心情还算不错,进来便微一抬手,屏退了其他人,逼近了簌簌。   “抹了什么这么香?”   小姑娘抬头就对上了他深邃的眸。   男人逼近,她下意识地就退了一步。   但那一步刚刚一退,簌簌便觉得腰上一紧,被萧珏的大手箍了住。   小簌簌一声轻呼。   接着,男人微微一用力,那小人儿娇柔,一下子就被人揽到了身前,身子贴到了他的身上。   “殿下.......”   簌簌仰着头,见他眉眼之中仿佛有些笑意,虽不明显,但看上去倒是比往日里和善。   总归簌簌再度确定了人今日心情很好。   萧珏“嗯?”了一声,俊脸靠近她的小脸儿,接着便又开了口。   “孤怎么觉得,你近来有些不一样。”   小簌簌微怔,哼唧一声,糯糯地问着,“殿下为何如此说?”   萧珏的眼眸仿佛那幽深的湖水,睇视着她,反问道:“你说呢?”   “簌簌不知道。”   男人再度反问,“真不知道?”   小姑娘点头。   萧珏的俊脸再度靠近了小姑娘的脸蛋,哑声,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问道:“你很久没去找孤了,为什么,嗯?说。”   簌簌恍然,小心口跳的更快了。   因为他的靠近,更因为他的问话。   “簌簌没有呀,殿下不是才回来.......殿下也没给簌簌去找殿下的机会呀!”   “那在船上呢?”   岂料那男人盯着她,不紧不慢地又问。   簌簌一时语塞。   倒是如他所说,沿途这一个多月来,簌簌确是并未主动去找过他。   但俩人却是也没少见面,那男人常常半夜钻进她的小屋欺负她,对她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至于她为什么不再去主动找他,那还不简单。   她都要跟他摊牌,要走了,还主动和他热乎什么?   不过眼下,簌簌自然是没那么说。   她微微向后缩缩,娇滴滴地道:“殿下和卫大人说的话,簌簌害怕。”   男人微一眯眼,思忖了下他与卫青梧说了什么,想起是关于那刺杀之事。   萧珏唇角一动,“又不是对你,你怕什么?”   这般说着他又靠近,近到一说话,唇已然要碰到她的唇了。   小姑娘又微微向后躲了躲。   “簌簌胆子小。”   萧珏看出来了。   男人抬手捏住她的雪腮,喉结滑动,这时转了话题,问道:   “想要什么,想好了?”   簌簌听得这事儿,心口跳的又快了几分,红着小脸儿,有些微微地喘。此时还不是时候,她不敢说,但寻思了寻思她那三条中的第一条,小手伏在他的胸膛上,开了口,便先说了那第一个要求。   “簌簌想要三千两银子,成么?”   “孤给你一万两。”   “........”   小簌簌一听那个数,人都吓傻了!   那男人眸光灼灼,一直火辣辣地盯着她。   簌簌本以为他会问她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不成想人非但没问,还张口就给她翻几倍了。   “多谢殿下。”   簌簌觉得自己话都不会说了。   接着,听那男人又道:“第二个?”   簌簌不知道要不要说那第二个,但瞧着他今天心情好,想了想,软软地也就说了。   “第二个,簌簌怕有人欺负簌簌,想要两个女护卫,能保护簌簌的那种。”   “那都是小事。”   小姑娘一听,心中又是极喜,知道这第二个也成了!   而后那男人还在问。   “第三个?” 第78章 摊牌(下) 摊牌(下)   七十八章---摊牌(下)   “第三个......”   第三个簌簌尚不大敢说, 但她眼眸缓缓微转,旋即倒是也想探一探,于是一改之前怂怂的模样, 主动了去。   簌簌抬起手臂勾住了萧珏的脖子, 娇滴滴地问着,“殿下真的会守信么?”   萧珏微微抬了抬头, “你说呢?”   小簌簌心口狂跳,使劲儿地点头, “要妾身说, 殿下自然是守信的。”   “只要你不是要天上的星星, 嗯?”   那男人眸光深邃, 几近哑声。   搞的小簌簌红着小脸儿,心口猛跳, 有一瞬差点脱口便说,那她想当太子妃!   取代太子妃,让太子妃走, 当然是解决这事最好的办法。   毕竟眼下她搂着的这男人是未来的帝王,那可是纯金的!   可那事簌簌只消想想都脸红。   萧珏就算再感激她, 也不可能让她当太子妃!   自然, 簌簌也就是随便想想。   “天上的星星倒不必。”   她望着萧珏, 糯糯地道着, 而后更贴近了他一丝丝, 搂着他的手臂也更紧了起来, 小心翼翼地为过几天的自己铺路, “可是簌簌不敢说,怕殿下生气,殿下能不能先答应簌簌不生气。”   萧珏唇角一动, 眼睛好像深邃的夜空,抬起她的小脸儿,斯斯文文地说着,“别跟孤遮来遮去,想好了就说,没想好便接着想,莫要考验孤的耐心,听懂了么?”   他果然还是说翻脸就翻脸。   小簌簌一听这话,怂的小猫似的一下子钻进了人的怀中。   “殿下别吓簌簌,簌簌害怕,簌簌胆子小。”   萧珏不紧不慢地嗤了一声。   那小人儿香香软软地往人怀里一钻,倒是让人没脾气。   小簌簌当然也不是随意钻的。   伺候这么久,她了解萧珏几分,知道他还是喜欢她的身子,禁不住她的勾-引。   果不其然,萧珏大手滑到了她的臀部,把她抱了抱了起来。   簌簌料到了,一声轻吟,细腿顺势盘在了他的腰间,小脸儿烧红,唇瓣微颤,手臂依旧勾着他的脖子。   “殿下........”   俩人便就这般一路到了榻上。   到了后,那男人能做什么还不是可想而知,便宛如一只大野狼撕碎了小白兔。   翌日,簌簌借着前一夜被这男人欺负一宿之事,搞了一通事。   说来也简单,便是不起了,不仅是不起,加上哭。   她泪汪汪地轻声抽噎,“簌簌身子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了,实在是起不来。”   那男人昨夜干什么了自己还不清楚么?   他当然便就没让她起来,也免了她去给太子妃请安。   无疑,程妤更是气的火冒三丈。   簌簌虽然不在长乐居,没看到那程妤的样子,但也可想可知了。   她就是不想见程妤,更知道见了没好事。   俩人现在已然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自半年前,簌簌选择了私自出府,偷偷跟萧珏上船,便知道程妤饶不了她!   况且她眼下还有个最关键的事儿。   簌簌派出了人,赴了与那几个小孩的约定,正午十分付了银子给他们。   继而第二日乃至第三日,四日极其五日,小簌簌都装了病。   她称头疼,在屋中只听消息,并未出去。   却说她让孩童们替她扩散消息之事。   起先第一日,毫无水花,但三日乃至第五日后俨然不一样了。   她放出的消息,风一般地在京城传开。   那消息到底为何?   小簌簌心肝乱颤,她传的是她眼下的砝码,更是夸大其词。   她说,她是萧珏的救命恩人。   五日后,这消息传进了太子府。   那程妤与其他几个女人听闻暴怒。   这半年来,太子受伤,俩人失踪,她们自然都知道,大体发生了什么也更猜的到,那顾簌簌近水楼台,怕是立了什么功劳,所以,她方才这般硬气,回来就变了,连给太子妃请安都没来!   而太子本来就独宠她,如今怕是对她更上心,更好了!   眼下,竟然出来了“救命恩人”这词!   程妤:“.......!!!”   “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谁这么能给那个小贱人的脸上贴金?还救命恩人,救命恩人!!她能救什么命!”   程妤要气疯了!   屋中的嬷嬷侍女安慰,但再安慰,也阻不了外头的传言。   太子府上上下下,私底下也都在暗暗地说着,那顾昭训肯定是离晋封不远了!   城中一股风一般,此事传的沸沸扬扬。   簌簌听着消息,心口要炸了。   她终究是个小怂鬼。   小姑娘对天发誓,她从未搞过这么大的事儿,且对手是萧珏!   但她认了。   她觉得自己走投无路了。   这是她唯一有资格和萧珏谈条件的一次,亦是她唯一一次能和他平等的机会。   她必须抓住了!   **************   太子书房   曹英贤将外头的传言说于太子,笑吟吟的道:“咳,也不知是谁传的,救命恩人,这,呵呵呵.......”   太监瞄着那太子爷的脸色,瞧见人乍一听见的时候抬眸瞅他一眼,但听过后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旁的反应,至少面上瞧着是这样。   ****************   事情传了七天,速度远远比簌簌想象的快!   到了第八日,她觉得是时候了,是以这天,做了整整一天的心里准备,到了晚上萧珏回来,她颤着小心脏,去找了那男人摊牌。   那男人今天本比较清闲,也没什么事儿,但下午捶丸之后不知被谁请去了喝酒,直到天黑了才回府。   回了府后洗了澡,萧珏正百无聊赖,听侍女过来禀报。   “殿下,顾昭训来了。”   男人面色深沉,听闻微微抬眸,显然是有那么点意外。   “让她进来。”   “是。”   侍女闻声下了去。   萧珏穿着一身白色里衣,衣服半敞不敞,坐在矮榻上,手中正端着一杯茶水,过不多时,脚步声响,那小人儿被带了进来。   ******************   天知道簌簌眼下紧张成了什么样!   她故作镇静,但控制了也便这样了,小手颤着,面上做到无异样已是极限。   安慰的话白日里簌簌已经和自己说了无数次了,此时也唯靠那点支撑,给自己打气。   在她心中,最初有这心思,实则她也没怕,甚至并不觉得如何。   她是他买的小妾,往昔没身份没地位,不过是以色侍人,也没资格提要求。   但此时,怎么也算是立了点功,作为功劳,她提出给她一笔钱,放了她,其实合情合理。   然问题便是萧珏其人占有欲极强。   虽然她二人就是露水情缘,没什么感情,他也有的是女人,最不缺的就是钱和女人,她于他而言也是可有可无,但人终究是太子。小簌簌也终究是胆子小又卑微,是以,她怕怕的。   但所幸,声音没颤。   “殿下.......”   她进来便唤了人。   萧珏漫不经心地抬了眸,沉声应了一声。   “你怎么来了?”   “簌簌,因为有话要和殿下说。”   萧珏很是随意地又应了一声。   “嗯,说吧。”   小姑娘颤着小心口,微微上前了一步,而后鼓足勇气,也是横了心,道了出来。   “簌簌想好了那第三个要求。”   “哦?”   萧珏本在持杯喝水,听罢转过了视线,显然是来了兴趣。   “什么?”   男人放下了那茶杯,睨向了她,继而又朝她开口道:“近些。”   小簌簌心抖的不行,想说她就站这儿吧,但唇瓣颤了颤,没说出来,听了话,向前走了两步,但离那男人所在的矮榻还是有些距离。   簌簌停了脚步,觉得自己不能再近了,也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她恐怕自己的小心脏都受不了,是以心一横,也便开门见山,直接便说了出来。   “簌簌的第三个要求便是,想殿下,允簌簌离去。”   那男人本正一如既往,面色淡然地盯着她,等着她说,本他以为她会要个晋封,那所谓大一些的要求,或是想直接越过几级,晋个位同侧妃的良娣,是以迟迟不敢说,然万万没想到!   “你说什么?”   萧珏剑眉蹙起,脸色顿时变了。   小簌簌脑中更是“嗡嗡”直响,甚至恍惚都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这是在和谁说话,又是在说什么?   然惊是惊了,怕是怕了,乱只乱了一瞬而已,接着,口齿极为清晰,面上更是极为镇静从容,安安静静,软软的小嗓音,又把那话道了一遍。   “簌簌的第三个要求是,想殿下答允,放簌簌离去。”   她说的可谓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清晰的不能再清晰了。   此时轮到了那男人脑中“轰”地一声。   但一贯的教养,一贯的骄矜与高傲让萧珏还稳得住情绪。   须臾,他嗤地一声笑了。   “你是在跟孤开玩笑?”   小簌簌一本正经,规规矩矩地摇头,“簌簌没有。”   哪里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萧珏恢复了冷颜,收了那脸上适才须臾可见的笑意。   “放肆。”   簌簌的小心脏当即便是一激灵,但转瞬便糯糯地急道:“殿下答应了妾身可以满足妾身提的任何要求,簌簌没要星星,也没要月亮.......簌簌并未难为殿下.......”   是的,她都没要,她什么都没要,她连他都不要了。   此时再一想她开出的那第一个条件和第二个条件,萧珏恍然。   她向他要钱,要人和要走。   她已经铺了很久了,而后再忆近来京城中疯传的“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一说。   萧珏听说了便知道那是她传的。   但本他以为她怕她出身微贱,被扶不成良娣,耍心机传这般说法,给他母后听!   岂料,她哪里是冲着她母后,她是在冲着他!   她是怕她提出来,他暴怒,弄死她?   所以用救命恩人一说牵制他?   她到不愧是他萧珏的女人了。   “顾簌簌,你在算计孤。”   “妾身没有。”   那小人儿清清楚楚地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脸色变都未变,张口便否认了,“妾身只是想走。”   “你凭什么走?”   萧珏不知何时站了起来。   小簌簌随着他起身,头仰了去,微微向后退了一步,胸口一起一伏,还是那软柔的小嗓音。   “殿下往昔买了妾身,救了妾身,妾身无以为报,愿意以身相许。若是没桃花庄一劫,妾身这辈子也不敢开口和殿下谈条件,但,但现在若是可以,簌簌想离开这儿,殿下亲口答应了会满足妾身三个要求......”   “所以,现在你认为你和孤平了?你与孤互不相欠了?”   小簌簌心中也不是这么想的。   他二人身份有别,永远都不可能平等。   但她确实帮他渡过了难关,确实在他最需要人的时候陪伴了他,照顾了他,虽然彼时她全无心机可言,完全是发自肺腑的。但眼下她处境困难。   留下她死路一条,她不可能弄过太子妃,也不想整日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前世她就稀里糊涂地死了。   今生她不想再死。   她只是想活着。   眼下,她不用那做砝码用什么?   “如果殿下真的感激簌簌,便让簌簌与殿下换一次对等,殿下便放了簌簌,成么?”   “孤当你是喝多了。”   那男人没回答她的问话,抄起衣服便走了。 第79章 晋位 晋位   “殿下!”   簌簌转过身去, 甚至向前追了两步,但那男人头也没回。   小姑娘心口狂跳,须臾听到屋外曹英贤呼唤太子的声音。   曹英贤紧接着奔了进来, 见到簌簌脸色煞白, 问道:“顾昭训,这这, 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太监亲眼所见,太子是穿着睡衣出去的, 且衣服都为理。   伺候多年, 曹英贤何时见过太子那般模样地出去过, 况且这不是他的寝居么, 就算是这小姑娘惹了太子不悦,也应该是她被撵走, 怎么可能是太子走了,还是那般模样就走了?   “顾昭训,这到底怎么了?”   簌簌本来就害怕, 战战兢兢的,加上适才摊牌失败, 以及那男人生气走了。   就她那小胆子, 现在脑袋还能转呢, 已然不错了。   “殿下生了我的气。”   她没有和那太监明说, 一来没心思说, 二来感觉那话也不能跟第二个人说。   曹英贤甚急, 但见顾昭训说完这句, 人冷落着小脸儿也走了。   “唉,这!”   太监显然是更不知所措,更急了。   簌簌回了寝居。   巧云冬儿以及小太监没想到主子今晚能回来, 而且一看她那小脸儿有些苍白,几人面面相觑,心都悬了起来。   “昭训,怎么了?”   昭训入夜就去了太子寝居,还没叫任何人陪同。   几人按常理推断,昭训当然是去承宠了。   以太子对昭训偏爱,加之这半年来俩人独处那么久,关系自然是更亲密了,昭训主动去侍寝,还能不成,怎会这般失落地回来?   三人都极为担心,但见人情绪很低,也没人敢问。   巧云马上退了众人。   屋中便就只剩下了小太监,冬儿和她。   几人试着问了,但昭训只是摇头说困。   巧云几人又是互看一眼,而后,她便让小太监和冬儿也退了。   接着她伺候主子宽衣,上床休息,倒是也没再多问。   的确,问了簌簌现下也没心情说。   她在想什么?   那便多了。   小姑娘躺在床上,咬着唇,小手在被窝中紧紧地攥着。   她不傻。   她决定此事的时候,把一切的可能都想了。   眼下的情况,实则也是她预料到的一种。   此摊牌,其实无非便三种结果。   第一,萧珏觉得无所谓,同意她走。   第二,萧珏暴怒,不允,甚至把打入暴室,或是直接赐死。   第三,萧珏生气,不允,从此冷落她。   这三条结果,实则在簌簌看来,第一条的可能性最大,大概占五成。第二条的可能性最小,大概只占一成。第三条的可能性居中偏上,大概占四成。   她之所以摊牌前在城中疯传她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一夸大言辞,就是防着第二个结果。   萧珏毕竟是太子,眼下皇位也未到手,盯着皇位的也不是他一人,杀自己救命恩人这事,好说不好听,德行有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还不至于,虽然前世他后来丧心病狂,变成了暴君,但现在他还是理智的,他不会那么做。   这第三条和第一条的可能性其实很接近,眼下,事情很明显,结果是那第三条。   萧珏生气了。她又将被他冷落。。   小姑娘眼睛缓缓地转着,羽睫微微动动。   倘使结果不是那第一个,她自然是也有接下来的对策。   她既然已经选择了摊牌,这条路是一走到底了。   萧珏反悔,不守诺言,不放她走,那她就只能一切从长计议,谋划逃跑了。   思及此,小姑娘大夏天盖着被子,尚且觉得瑟瑟发抖。   总归,走她是一定要走的。   因为她,不想死啊!   簌簌承认她贪生怕死,为了活着,为了远离太子妃,她也是拼了,她非走不可!   这般在被窝中又想了一遍今后的路,簌簌渐渐地心绪平稳了下来。   她有钱,那三千两银子,萧珏承诺后第二日就赏了她。。   但她没人。   她只能保证巧云随她跑,最多还有冬儿,至于萧珏赏的那几个女护卫,萧珏不同意她走,那几人不可能听命于她。   所以,没人是关键。   此事小簌簌在桃花庄便开始研究了,加之归回的路上,眼下实则她已经想了两个多月了。   所以,什么她没想到?   她甚至想到了遁死,想到了陆少泽。   可陆少泽远在万里之遥,如何能帮她?   簌簌越想越愁,这一宿不知是怎么睡着的。   此事第二日便在太子府传了开。   但谁也不知道太子与簌簌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顾簌簌夜入太子寝居,太子深夜出府,一夜未归之事风一般地在府上传开,众说纷纭,各种猜测。   “总归那顾昭训惹怒了太子,要失宠了便是了!你便等着看吧!”   此言论最为盛行。   长乐居中   程妤嘴角上扬,听着侍女嬷嬷和那宋昭训,杜承徽说着此事,心里头很是舒服。   “本宫管他们是为什么?只要那小贱人失宠,于本宫而言便是天大的喜事。”   杜承徽:“妾身猜测是不是因为城中的传言?妾身一听那传言便觉得不对,怕不是那顾簌簌自己传的吧!”   宋昭训:“妾身也这么觉得,妾身猜测,那小贱人怕是急于晋位,方才传了那出去,竟然敢将殿下,她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杜承徽笑:“总归有好戏看了!那顾簌簌肯定是要凉了”   几人皆是扬唇一笑,深信不疑,彼此互看一眼,心照不宣,便就这般等着看好戏。   然,她们等着等着,等到了下午,太子没回来,但却传了一则口谕回来。   曹英贤面色凛然,急匆匆地便去了玉香居。   这般动静几近是引来了整个太子府后院的注意。   依旧是各种猜测。   “降为侍妾?”   “打入暴室?”   “打入冷宫?”   便就连簌簌本人也是小脸儿煞白,小手微颤,这个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莫不是那男人越想越生气,第三个结果要变成第二个结果了?   虽然,她觉得萧珏不应该,但她心中哪里有底?   如若这一折腾,没保住小命儿,反而更早地丢了小命了那可真是没有比这更惨的结果了!   簌簌心差点跳了出来。   然,待那宦官踏入玉香居的瞬间露了一贯的笑后,早就出来迎了的小簌簌,巧云冬儿,以及小太监顿时更懵,接着还没待去想什么,只听那太监张口扬声道:“传太子口谕,昭训顾簌簌恭良温厚,勤勉柔顺,端庄贤淑,深得孤心,特晋为良娣,赏赐白银三千两.......”   小簌簌浑身一震,吓傻了。   良娣?!   一跃四级?   仅次于正妃?!   她自一年前第一天入太子府便听教礼仪的嬷嬷说过,这晋位都是一位一位晋的,若是有极特殊的情况,譬如诞下皇家子嗣或许可连晋两位,但也绝没有一跃四级的说法!   再说,她不是刚刚和他摊牌么?   簌簌不傻便怪了!   别说是她,就连她居中的巧云冬儿都傻了。   白日里府上传着她家主子要失宠,要凉了,她们岂有不知之理?   可这........   最后倒是曹忠贤笑着提醒,给这几个人儿拉回了神儿。   “顾良娣快谢恩吧。”   簌簌确是是被他这般一叫才恍惚反应过来,赶紧跪了下去,娇媚软柔的小声音,道着谢恩。   曹忠贤的脸上一如既往地堆着笑。   “顾良娣好福气,恭喜顾良娣。”   “多谢公公。”   簌簌心中一团乱,但场面话不能不说。   那宦官走了,她回到屋中,松了口气,憨憨地坐了下去。   周围传来了恭贺,整个屋中顿时欢腾了起来,就连三毛,五毛六毛都跟着欢实。   这边儿一片欢悦沸腾。   别处恰恰相反。   众人本正等着看好戏,等着听降位或那顾簌簌被打入冷宫的消息,哪知非但不是那些,反而是?!   长乐居中   程妤能忍便怪了。   她火冒三丈,可谓气的七窍生烟了!   “他什么意思?昨晚俩人不是崩了么?竟然晋位?那个小贱人那般出身,晋成了良娣,他什么意思?她是在羞辱我么?!一跃四级,他为她专门开的特例么?那个小贱人她有什么好?她哪点配?!”   即刻,她便让人通知了备车,当天程妤便入了宫,找皇后说理了去。   太子妃这般一哭二闹,加之一跃四级的的确确有违常理。   萧珏当日便被皇后招进了宫。   宫人是在九皇子恒王萧睿的云阁找到的萧珏。   见了人,没用去,萧珏便知道母后为何找他。   男人斜靠在矮榻,面色深沉,眸光淡然,不紧不慢摆了摆手,让弹琴唱曲儿的乐姬停了,拨了拨手上的扳指,一言未发。   在那宫人满脸堆笑地请了三遍后,他方才慢条斯理地起了身,进而离开云阁,入了宫。   ***********************   翊坤宫中   五足香炉中冒着袅袅青烟。。   屋外传来太监的通报。   “太子驾到。”   见皇后冷着脸,身旁的嬷嬷安抚着,“娘娘莫要生气,问问殿下是如何想的,也便明白了。”   “一个小昭训而已,关键是她凭什么......?”   接着的话,皇后忍着没再说,这时见萧珏进了来。   皇后也算是开门见山,儿子请安过后,她直接便开口问了去。   “为何给那顾簌簌一跃晋了四位?她那般出身,又如何担得起良娣?皇儿在想什么?”   萧珏坐了下去,睨了一眼宫女上来的茶,也算是直接。   “规矩都是人定的。”   这话的言外之意很清楚。   皇后竟是一时被怼的没话了,更是生气。   “如此皇儿可就是瞎胡闹了,皇儿要是喜欢她,大可以给她晋为承徽,母后连问都不会问,但眼下,她一对子嗣无功,二对社稷无益,皇儿张口就是良娣?她有什么功劳,有什么资格?皇儿让其它妃嫔如何想?”   萧珏听罢,剑眉缓缓地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道:   “京城中盛传的流言母后可有耳闻?这个理由够么?” 第80章   皇后听闻一怔, “什么传闻?”   这时,身边儿的嬷嬷插了口,“回娘娘的话, 奴婢也是今早听到了一点点, 外头有传言说那顾昭训是太子的救命恩人。”   皇后秀眉蹙起。儿子这半年的遭遇自他回来的那天,她当然就过问过了, 知道他的腿中了箭,流落到了一个闭塞的小村庄, 养了半年方才恢复。   彼时回来那日, 他与她说了一些当时的事, 也没提那小姑娘。   但皇后知道那小姑娘和他一起落了难, 想来他落难之时,是她照顾了他。   但不过也就是照顾了而已, 何以谈得上“救命恩人”这四个字?   “荒唐!她替你挡箭了?不过是照顾了皇儿,尽了她应尽的本分而已,如此便成了皇儿的救命恩人?何其荒谬?!这流言可是她传出的?如此便更说明此女心机深沉, 绝非善茬,为了晋位不择手段!”   “不是她传的, 此事是儿臣所为, 与她半分干系都无, 母后不用妄加猜测。”   “皇儿, 你.......”   王皇后听得这传言, 本正心下怒意满盈, 更重新审视了那女孩儿, 岂料话刚说完,便被太子接口,且他竟然说是他.......?   王皇后顿时脸色白了几分, 声音顷刻软了下来,满面疑惑,更是焦急的很,“皇儿说是皇儿传的,你,为什么?”   萧珏淡淡地道:“如母后所见,为了给她晋位。”   “你.......皇儿你........”   王皇后泄气了一般,“你何以如此为她?皇儿对她动心了?”   萧珏没说是或是不是,只道:“母后想知道她出身低,又对子嗣无功,社稷无益,何以晋为良娣,儿臣已经给了母后理由,母后还有旁的事?”   王皇后叹息了一声。   如此萧珏便起身,恭敬地告了退。   **************************   太子府   萧珏只传了口谕回来,人未回,且是连续两夜未回。   簌簌晋位,府内面上无动静,私底下质疑声极多。   譬如太子妃程妤、杜承徽,宋昭训私下里一定是会骂的。   骂簌簌出身微贱,不配晋位良娣。   那安良娣饶是平日里性子够沉,够稳重,且从来都是唯太子马首是瞻的,此事上她私底下也说了那么一句。   “殿下不该晋顾簌簌为良娣。”   众人骂簌簌的同时,内心中也都有着一种谁人都不会说的,让她们只消想想便能气死、醋死、嫉妒死的感觉。   那夜太子与那顾簌簌明明应该是崩了的,但反过来顾簌簌什么都没做,太子就晋了其位份!   不论是愿不愿意接受,都不得不接受,为什么此事看起来好像是太子在向那顾簌簌低头,在哄那顾簌簌?   如说是真,这怎么可能?   太子是何人?   他何时哄过哪个女人?   别说是哄,他能多跟说几句话,施舍几个笑脸,后院的女人都会心花怒放上几天,甚至激动地一宿睡不着,谁能想象到太子会去哄哪个女人?   那顾簌簌又何德何能?   这事没有任何一个人拿到明面上说,但太子可谓是那几个女人心中的白月光,这事无疑是所有人心中的刺。   ****************************   玉香居中   外头的传言簌簌都知道。   府内的传言,簌簌也知道。   乃至程妤一早就入了宫,簌簌还知道。   她去干什么,簌簌也是一清二楚。   自她晋了良娣以来,玉香居上下始终欢腾,旁人都是高兴的,唯簌簌欢喜不起来。   因为她要的不是晋位!   她想要钱,要人和要走,想过消停的日子,想保命!   隔一日,一连三夜未归之后,萧珏回了来。   太子回府,消息顷刻传开。   自然也传到了玉香居。   来禀的小太监笑的嘴都合不上了。   “良娣,殿下回来了,回来就直接来了咱们玉香居。”   簌簌听闻站了起来,小脸儿上没有宫女太监们心中以为的欢喜,相反很是紧张,更很害怕。   她那小胆子,眼下不怕就怪了。   簌簌退了众人,谁都没留,甚至把巧云也退了。   不时,但见那男人进了来。   萧珏一身银衣,皮肤白皙,俊极雅极,面色如故,很是深沉。   侍女自然会看眼色,出去便关了门,屋中转眼便只剩下了萧珏与簌簌两人。   簌簌早站了起来,与他相对。   俩人大概离着一丈远。   那男人负手在后,长身玉立,瘦削伟岸,晚霞之下确是宛若神祇一般,进来视线便落到了她的身上。   小姑娘捏着小手,一身粉嫩,雪白雪白的小脸儿微微仰着,人也显然颇为拘谨,柔柔的小嗓音唤了一声。   “殿下.......”   萧珏也没应声,冷冷地直接问道:“冷静了?”   簌簌看了看人,不知道怎么答,听那男人又问。   “满意么?”   簌簌不满意,本也不是因为冲动方才和他摊牌。   她微微垂下了头,那模样便是否认的表现,倒也不用再说什么了。   萧珏眯了眯眼。   小簌簌面上还好,但心中早就翻腾了,想来想去,心一横,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自己都和他摊牌了,倒也无须再违心,而且她也没后悔。   思着,她抬起头望着他,糯糯地,但不卑不亢也便开了口。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不是想要晋位,妾身真的是不想再呆在这儿了,殿下让妾身走吧,妾身.......”   “没考虑好,就再考虑考虑。”   簌簌话还没说完,便被那男人打断。   她的话,萧珏仿是根本就没入耳。   其态度冷漠冷淡,恍惚也有着那么点不耐,这话说完,深邃的眼眸睇视着她。   “顾簌簌,孤自觉待你不薄。”   簌簌点头,“是,殿下待簌簌挺好的。”   萧珏一声呵笑,“所以,你却要走?为什么?”   簌簌强压下心中的悸动,攥着小手,使出毕生的勇气,与那男人对峙。   “妾身说了,妾身不想继续呆在这儿了,或是人各有志,妾身想换种活法,求殿下成全妾身。”   俩人又是对视良久。   “荒唐!”   那男人终是一声嗤笑,转了目光,但须臾又转了回来,盯着她,终是抬手指了她一下,而后人转身走了。   那一指让簌簌的小心脏差点炸了,但小姑娘终是端住了。   她去意已决,眼下绝不可能松口。   如果怎么都是死,她倒是宁可死在萧珏手上也不想死在那程妤的手上。   簌簌下了决心和他周旋到底。   对方不是个好脾气的,说不定哪天,他一怒之下会把她撵走。   小簌簌一面打着这样的盘算,一面继续寻思着逃走的法子。   太子前前后后,进来没呆过半刻钟就走了。   玉香居上下全呆了。   巧云与冬儿和那小太监皆是心口狂跳,立刻奔了进去。   “良娣!”   眼下这旁人不知道,不明白,但这三人明白了那么一丝丝,尤其是巧云。   但簌簌咬了咬唇,抬手使劲儿擦了下小脸儿,还是什么都没说。   晚会儿,巧云关了门,单独和主子在一起时也便问了出来。   “良娣是要走?”   她适才在门外守着,也是无心。   她听到了。   簌簌点头,承认了。   她知道巧云早晚得知道,也知道她立在门外能听到俩人的对话。   “为什么良娣?”   因为她不想死。   原这事情要是没戏,她也就不和萧珏摊牌了,暗暗地准备,待到时机成熟,一跑了之也便罢了。   是因为那桃花庄一劫,她看着有希望,方才与萧珏摊牌的。   不管怎样,光明正大地离开,总好过偷偷摸摸;好聚好散,也好过逃走。   原在她以为,萧珏答应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那男人有的是女人,便不说太子府中,整个京城爱慕他的女人太多太多了,他想要谁都行,不缺她一个。   她对他来说本就是可有可无的。   何况,桃花庄中,他也曾让她走过。   是以,本簌簌以为那场摊牌,自己成功的可能是性极大。   不想........   小姑娘抱着猫咪,玉手连着摸了那猫几次。   不想,现在没那么顺利。   但她去意已决,眼下唯安慰自己,好事多磨。   接着又三日,簌簌没关心萧珏在没在府上,但侍女太监却替她留心着。   那男人又是三天三夜都没归,且也不知宿在了哪?   第四天,程妤一早又进了宫。   她前脚走,簌簌后脚就也出了去。   萧珏给她晋了位,也有晋了位的好。   太子和太子妃不在府上,她不必知会任何人。   同行的是巧云冬儿和两个女护卫。   你若问她出来干什么,簌簌也没有特别清晰的目的。   大体上是这几日憋的,以及心里头暗戳戳地总想找机会,找几个合适办事的人。   往昔桃花庄上,萧珏倒是也教会了她做一些事。   他告诉她,能不能有人替他们办事,那要看他们能出多少钱。   有钱不怕没人给她办事。   小簌簌以前穷巴巴,眼下倒是个小富婆。   那男人前前后后给了她六千两银子,加之在桃花庄时,萧珏向那西域商人借的钱,俩人没用多少,剩下的萧珏也全给了她。   是以,钱不是问题。   她有的是钱。   如何寻人用人,怎么牵制人,萧珏也教给了她。   簌簌倒是也静下了心来,做半年一年的打算也可。   但若是让她往后余生得日日夜夜提心吊胆,防着那程妤.......   她肯定不要。   小簌簌这般上了街去,本仿若无头的蜜蜂,也不知该去找谁。但马车路过某地,她脑子突然灵机一动,记起了一个人。   她前世魂附玉中之时,略有耳闻的那么一个人。   这人是个女子,乃乐坊——墨丝轩的一名乐姬,簌簌若没记错,其人名为澜鸢。   簌簌之所以知道她,是因为前世的一场悲剧。   这澜鸢本是个卖艺不卖身的乐姬,父母早亡,其下有个小她八九岁的妹妹,寄人篱下在她的表亲家,很是可怜。   澜鸢一心想给妹妹谋个好出路,后来认识了一个世家公子。澜鸢情窦初开,俩人你侬我侬,日久生情,澜鸢本以为其可托付终身,能照顾她与妹妹一世,岂料那男人不过就是逢场作戏,随便玩玩而已,对她始乱终弃了不说,还和一群狐朋狗,醉酒之下,轮-奸了她彼时刚刚及笄的小妹妹,活活弄死了那小姑娘。   后续澜鸢未动声色,只想方设法地把他最后一次勾来,而后一杯毒酒送他归了西!   这事儿轰动了整个京城。   小簌簌想的毛骨悚然,算了算时间,那应该是三年后的事,但觉这澜鸢可为她所用,她也可以救她妹妹。   这般一想,她也便有了方向。   簌簌寻了个客栈,包下一间客房,叫侍女为她买来了一身男子衣服,而后人与巧云扮了男装,接着便去了那墨丝轩。   乐坊不同于青楼,倒是高雅,高级的多,这墨丝轩乃京城最大的乐坊,平时往来之人多为一些文人雅士和风流才子。   尤其今日,其楼中更是尤为地儒雅肃穆,甚至好像人也不多。   簌簌何曾来过这种地方,进来便有些打怵。   但她故作镇静,压下了心中悸动。   她也不知这地方平日是什么模样,但感觉不应该这般清净似的。   簌簌微微碰了碰身边的巧云,小声问道:“你来过这种地方么?”   巧云摇头,知道良娣心中的困惑。   她也正觉得不大对劲。   这毕竟是京城最大的乐坊,眼下听着乐声曲声,感觉好像只一个包房有人。   这般生意,这墨丝轩还挣什么钱,岂非要关门了?   这般正想着,惑着,她也便抬声唤了一声,“有人么?”   一声之后,来了人。   那人小厮模样的打扮,急匆匆地出来,没有先答话,而是奔了过来。   过来微微点头,旋即食指竖立唇边,对簌簌两人做了噤声的动作,而后压低声音,道:“小公子明日再来吧,今日轩中有极尊贵的客人。”   小簌簌听人一说这话,立马懂了。   她说怎么这般清净,原来是有什么身份高贵,厉害人物在,轩上不敢接客了。   虽然有些失望,但簌簌只好应了声,而后拉着巧云要走,但想了一想,顿了一顿,多问了一嘴,“小哥,澜鸢姑娘明日可在?”   那小厮点头,低声连连地道:“在的,在的。”   簌簌这般听着方才放心,姑且离去。   然脚步刚要动,还未来得及转身,只随意抬眼一瞄,却蓦地看见一熟悉的身影!   那男人宽肩窄腰,一身墨绿色浮光锦面袍衣,身姿峻拔,贵气非凡,负手从容不迫地从包房中走出。   簌簌小心口猛然“砰”地一下,与此同时一双美目睁圆,眼睛直直地朝那人望去。   因为其不是别人,正是萧珏!   他之后,紧接着又出来几人,一个是卫青梧,一个是九皇子恒王萧睿,还有两个一个穿着常服,一个穿着蟒袍,皆是贵气的很,但簌簌不认得,不过想来不是王爷也得是哪家的世子。   簌簌的小脸突然红了个透,有种做贼被现场抓个正着的感觉!   这时,但听那恒王萧睿哈哈笑着,张了口。   “顾良娣!你怎么来了?你这身,哈哈哈,当真不错啊!”   小簌簌此时着着男装,一袭白衣,穿的也是上好的绸缎,头上玉带束发,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扇,瞧着风流之中倒是有着几分英气。   那萧睿话音一落,簌簌亲眼所见,卫青梧与另外两名男子皆是笑了起来。   其中一个朝着萧珏道:“皇兄,这位顾良娣便是城中传的,皇兄的那位恩人吧?”   没用萧珏答,那萧睿便替他应了声。   “对呀,便就是这位顾良娣。”   小簌簌想死一死,太尴尬了。   她遥遥地瞅着萧珏,脸红的和煮熟的蟹子似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时但见男人缓缓地淡然一笑,而后竟是不紧不慢地朝她走了过来。   那双深邃的桃花眸一直睇视着她,到了她身边儿后,还是那般眼神,那般模样,而后萧珏竟是当众搂住了她的腰,修长的手指在她的额际上宠溺的弹了一下,微微笑笑,看着她道:“顾良娣一会儿看不到孤都不行,想孤了,对不对?”   簌簌发誓,她生平从未遇到过如此尴尬之事。   萧珏竟然.......?   小簌簌心口狂跳,抿着唇,仰着小脸儿看着他,但眼下却也只能配合他,假假地笑着,违心地点头应声。   那男人也是心知肚明她是违心的,但却摸了摸她的头,盯着她的眸,斯斯文文地道:“可真乖。” 第81章 第二回合 第二回合   而后簌簌竟是被他搂进了那包房。   俩人一高一矮, 那男人直接搂着她的肩膀,她被紧紧地靠在了他的身上。萧珏的动作虽不重,但小姑娘娇柔, 被他束缚的死死的。   太子回来了, 他人自然是也随着又进了那包房。   巧云守在了外头。   簌簌小脸儿烧红,在那男人怀中, 想挣扎还不敢,但不挣扎, 被他这么搂着又很羞赧。   屋中燃着好闻的香, 簌簌跟着萧珏坐在了一起。   接着一切如故, 几个男人笑语闲聊, 两名乐姬正在抚琴助兴。   小姑娘还是极为拘谨,坐下后, 那男人也没松开她,竟是就那么从容不迫,一直很自然, 又很放松似的搂着她,有时和人攀谈, 有时转头低眸瞅她一眼, 甚至端杯喂她喝水。   那么多人看着呢, 无疑, 簌簌的脸越来越红。   待几人散了, 簌簌与那男人前后脚地上了马车。   小姑娘是被他抱上去的。   但坐定之后, 当眼睁睁地看着萧珏上来, 加之那车门闭了,簌簌仿佛方才恍然回过神儿一般,立时别过视线, 心口狂跳起来。   无疑,俩人之间的那股做给别人看的暧昧气氛也顿时散了去。   萧珏拉上了门,坐在她对面,视线在她的身上,一直都在,自打上车便在。   簌簌知道,早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但没抬头。   一时之间,外头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但这车上可是极静极静,还静的非常尴尬。   簌簌有种做贼被捉了的感觉,仿是过了良久,她低着头看见那男人修长的手转了转扳指,而后听他开了口。   “顾簌簌,不要妄想和孤耍花招,你的道行太浅。”   小姑娘缓缓地咬上了唇,没抬头。   心肝乱颤。   萧珏这话说的太直接,言外之意便是,即便今天她没被他撞上,他也能知道她干了什么,甚至能猜透她今日到那墨丝坊大致是为了什么?也通过一些千丝万缕的联系,便能猜透她打着什么主意,什么小心思。   簌簌哑口无言,只捏了捏小手,没回话,这时,但觉那男人缓缓地动了动身子,朝她探近,声音也近了,而后几近哑声,问道:   “你要钱孤给你钱,要地位孤给你地位,要面子孤给你面子,整个京城都知道你是孤最宠爱的女人,顾簌簌,你还想怎样?!嗯?”   他语声不大,但有些咄咄逼人,簌簌小心口便更狂跳了起来。   她不想怎样,她就是想走,就是想活命啊!   那男人等了她许久,她都没回话,便伸手抬起了她的小脸儿。   簌簌被迫与他对了视,听他又道:“你,可改想法了?”   簌簌没有。   她去意已决,此时松口了,全盘皆输。   她终究仗着桃花庄的那半点情分,壮了胆子,加之她制造的谣言,想着他总不会杀了她,继而摇了头。   “殿下成全簌簌吧。”   萧珏的目光越来越沉,语声亦是如此,“顾簌簌,你在挑战孤对你的耐心,孤哪点薄待你了?”   小簌簌怕极了,但很是决绝。   扪心自问,这男人没有薄待她。   但他对她只有占有欲和桃花庄的那一点点感激。   簌簌不觉得他会护她一世。   尤其是和太子妃比。   程妤是铁打的太子妃。   簌簌因为有着前世的亲身经历,知道程妤是如何憎恶眉间带朱砂的女子,又知道她是如何弄死眉间带朱砂的女子泄愤的。   她总是觉得那事情不简单,甚至莫名其妙的总是有种极其不好的直觉——直觉那程妤是她的催命符。   她想要离开,从始至终都和他无关。   但她弱小,无助,又无依无靠,怎么能对抗那狠毒的太子妃?   此时不借着他还肯认那半点感激,等待何时!   如此,她颤着小心脏,泪汪汪地望着那男人,终,还是摇了头。   “簌簌去意已决,殿下成全簌簌,放了簌簌吧。”   萧珏的脸色无疑更沉了下去。   他一把松开了她的脸,等于推了她一下。   簌簌身子一晃悠,一声轻咛。   之后,那男人当然是一句话都没再和她说。   车上又陷入了死静的气氛。   簌簌如履薄冰,坐在那一动不敢动,那双妩媚怜人的眸子时而缓缓地转着,偷瞄那男人的脸色,时而又转向了车窗,假装看风景。   而后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到了太子府。   簌簌被扶下车,接着便见那男人走了,却是连府门都没进。   ********************   柳絮巷   黄昏,天微微的有些发阴,也有些发闷。   沈娆取来冰块,装在盆中,细心地为两个男人扇着扇子解热。   矮榻上,萧珏与卫青梧相对而坐,中间是矮案,案上是棋盘。   卫青梧瞧着太子走的棋,微微一笑,“殿下心不在焉,还要再下么?”   萧珏修长的手指抚摸着手中的黑子,瞅了瞅棋盘,剑眉微微蹙起,唇角缓缓一动,将那黑子扔进了盒中,有一搭无一搭地道:“你今日好生厉害,可是因为佳人在侧?”   萧珏说话的同时端杯品茶,眼眸动也没动,但听话的卫青梧却是微微转眸,瞅了一眼地上伺候的沈娆。   那沈娆年方十七,生的花容月貌,清丽脱俗,更是举手投足浸透大家闺秀之态,一看就不是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   闻得太子之言,又见卫世子朝她看来,沈娆脸一红,微微垂下了头。   卫青梧转回了视线。   这里是他的别院。   此处养了个女人,这女人原是个官家小姐,昔日是她的未婚妻,可后来她始乱终弃,悔婚要跟别人,再后来她家道中落,沦为墨丝坊的乐姬,出阁那日,他就在众男人之中看她,听人对她品评论足,轻薄轻佻的话语,看她沦落的下场。   她看到他很慌乱。   曲毕之后,卫青梧把她叫到包房,只对她道了一句话。   “求我,我让你做我的外室。”   那丝竹坊的乐姬说着卖艺不卖身,比青楼高级,却也人人知道,沦落其中的女子也不过就是有钱人的玩意。   只要男人出钱,她不卖也得卖。   沈娆梨花带雨,自然是娇柔地跪下去,求了他。   说来今日也是巧,这个秘密给太子发现了。   原下午几人从墨丝坊散去,太子和那顾良娣回了府;卫青梧左右无事,就来了柳絮巷。   但来了没多久,也是无意间,他看到太子的马车缓缓行在路上,恰好出现在这柳絮巷,瞧着好像漫无目的,却是有些奇怪,是以卫青梧便出了去,叫住了马夫,而后果见太子在车中,且是他一人。   卫青梧更觉得有些奇怪。   俩人简单交谈,太子也没说来干什么,大体问他为何在此。   卫青梧自幼跟着太子,对他基本没什么隐瞒,既然撞见,也便大方地实话实说,且把人请进了别院坐坐,饮酒闲聊。   但下了三盘棋,太子面上瞧着无异,但却连输了三盘,明显是有些心不在焉。   卫青梧瞧了瞧人的脸色,又想起了今日在墨丝坊听曲。   此事是九皇子恒王萧睿安排的。   他与太子,九皇子,七皇子,以及显国公府廖世子五人一起前去消遣。   起先太子情绪明显不高,基本没怎么说话。   后来阴差阳错,那顾良娣竟然女扮男装入了楼中。   包房之中歌舞升平,卫青梧是没听到外头有人说话。   但也不知是巧合亦或是怎么,太子竟是正好起身出了去。   而后他们才听到外头有人说话,也跟了出去。   出去卫青梧便看到了那小姑娘。   旁人信不信卫青梧不知,总归他不信那顾良娣是来找太子的。   俩人往昔什么模样,卫青梧最是了解,没什么别的原因,便就是他觉得那小姑娘根本就不可能敢来找太子。   接着,那小姑娘来了后,太子的情绪却是明显地变了,话也多了起来,甚至也露了笑模样。   卫青梧倒是不敢妄加揣测,但隐约感到了什么,此时回想着,笑道:“不是属下棋技渐长,是殿下心不静,心中想着谁。”   萧珏一声嗤笑,“谁?”   他神态慵懒,瞧着很是不以为然,一如既往地骄矜。   卫青梧但笑不语。   ************   簌簌被萧珏送回,回到玉香居便开始发愁。   她觉得萧珏今日车上的话是在点她,也是在警告她。   他好像通过她的几个什么也不能证明的行为,就能猜到她要干什么。   簌簌不甚确定,但直觉他好像参透了她要跑的心思。   如若是真,簌簌真是愁极了。   晚膳一直到沐浴洗澡,继而到爬到床上,簌簌的小脑袋瓜没停歇过,始终想着此事,越想越犯愁,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她正钻进被窝,眼睛缓缓地眨着,脑袋飞速运转,寻思着什么,外面突然当空一个惊雷。   小簌簌猝不及防,顿时浑身与心皆是一颤,小脸儿亦是瞬间煞白,一下子就钻进了被窝中,捂住了耳朵,哆嗦了起来。   接着,外头当空又是“噼里啪啦”极大,极其骇人的几下子,仿佛天塌了一般,更仿佛有着什么东西直敲她的心,簌簌咬住嘴唇,那一声声打的她心脏受不了,“呜”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   太子别院   深更半夜,萧珏刚刚有些入睡,当空蓦然一声惊雷,将他瞬时打醒。   床边儿伺候的小太监也几近同他一起醒来。   “殿下.......”   然,小太监刚唤一声,还没待接着说什么,只见那男人的眼中瞬间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急迫感,一言未发,起身便穿了鞋子,继而扯了衣服披上后,竟是匆匆地,直奔门去。   小太监从未见过太子如此,更心中脑中一万个为什么?   他赶紧取了雨伞,跟在太子身后极远,不住相唤,“殿下,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呀?殿下,来雨了,暴雨啊,殿下!伞,伞!伞啊殿下!”   天空乌云密布,黑云压得极低,闪电霹雳当空接二连三,风起云涌,墨色的云翻滚着压将下来,一看便是要有一场狂风暴雨。   萧珏御马而行,一言未发,身后的太监,下人皆是追出去极远,不断在身后相唤,但太子哪里肯听。   他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一般。   这几人,从未见过太子如此。   黑夜,闪电雷鸣,当空惊雷时而将世界照的一亮,夜风呼呼,雨酝酿了良久之后,豆大的一般,终于落地........   月黑风高,雨点滴到了他的衣上。   那别院距离太子府本至少要小半个时辰可到,夜晚街道畅通,加之烈马奔驰,可谓飞速,竟是两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地方。   那“咣咣”敲门之声响起,太子府司阍撑着伞出来,在惊雷之下,大声询问,“谁呀!”   待听到太子的声音,司阍的伞差点从手中跌落,赶紧开门,语声连连不断,“殿下怎么这么晚顶雨回来了?殿下衣服湿了啊,殿.......”   雨早就噼里啪啦地大片落下,那司阍开了门便看到了衣衫已湿的太子,赶紧伸出手去为其打伞,但太子却一把推开了他的手臂,入府之后,沿途一路直奔玉香居!   **************   小簌簌缩在被窝中,使劲儿地堵着耳朵,心脏颤的连大声哭乃至唤人的力气都没有。   但突然,除了风声雨声以外,寂静无他的夜突然躁动了起来,耳边传来几个侍女惊诧的声音。   “殿下!”   而后簌簌便听到了匆忙的脚步声,以及见到烛火下窗幔被人一把拉开。   小姑娘眼中噙满了泪,脸上也挂着泪痕,小手使劲儿地堵着耳朵。再之后,簌簌便看到了萧珏的脸。   那男人眸光炯炯,定在了她的脸上,脱去了几近湿透了的外衣,然后便把她拥到了怀中,闭上了眼睛,大手捂住了她的耳朵,抿唇松了口气....... 第82章 凶手 推她坠崖的凶手出现   萧珏进来的时候, 那娇柔的小姑娘果然正浑身哆嗦,使劲儿地堵着耳朵,被吓的呜呜哭了。她瞧着弱小, 无辜无助又可怜至极, 柔弱的仿佛风都能把她吹倒一般,根本无力保护自己。   萧珏把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手臂堵着她的耳朵,脸上带着被雨水浇打过的痕迹。   他从未如此急过, 如此模样过, 更从未有过如此荒唐的举动。   但你若问他在想什么?   萧珏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想, 那雷声响起之后, 所做的一切行为仿若都是一种本能一般。   外头的惊雷犹在继续,轰隆隆声响, 偶尔一道银色耀眼的白光现于窗外,狂风大作,大雨倾盆落下。   那小姑娘从呜呜地哭, 到抽抽噎噎地哭,整个小人儿软软糯糯的, 手伏在他的胸膛上, 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 不住颤抖, 可怜的不得了。   她在他怀中抽噎良久良久, 终于渐渐地停止了哆嗦。   而后又不知过了多久, 惊雷与闪电仿佛是过了去, 外头只剩下了哗哗大雨。   萧珏早就镇静了下来,那小姑娘却是刚刚缓过来不久。   她渐渐地不哭了,小脸儿花里胡哨, 小心翼翼地转过头,从整张脸正面被他搂在怀中,变成侧面贴在他的胸膛上,继而又等了一会儿,慢慢地抬起头去瞄那男人,心中想着:他怎么回来了?   萧珏感到了她的目光,睁开了眼,低头就对上了小姑娘妩媚勾魂儿,却又纯净无辜的美目。   簌簌唇瓣颤颤,糯糯的小嗓音出了口。   “殿下.........”   而后看到他脸上的雨水,一怔,抬起小手去给他擦了擦。   她的手一过来,萧珏便缓缓地扬起了头,但簌簌还是擦到了。   “殿下怎么来........?”   小姑娘刚要问出口,但还没说完,被那男人打断。   “多大开始怕打雷的?”   簌簌到了嘴边儿的话又收了回来,乖乖地回答。   “记事起就害怕。”   萧珏问着,“以前是你娘陪你?”   簌簌摇头,“没人陪簌簌,簌簌都是自己躲在被窝中。”   萧珏微微蹙眉,“你娘不管你?”   簌簌可怜兮兮地道:“娘不喜欢簌簌,娘只喜欢哥哥,娘连抱都没抱过簌簌。”   萧珏没再说话。   她还是在他的怀中,簌簌仰着小脸儿这般望了他一会儿,突然意识到,面红耳赤,轻轻地挣了挣,但却没挣开。   那男人居高临下地看她,半晌方才松手,而后去洗了脸,冲了下身子,也换了衣服。   他去的这一时半会儿,小簌簌围着被子坐在榻上,外头的大雨哗哗地下,让她感觉冷。   屋中烛火摇红,她一直望着那男人待会儿回来的那扇门,心中脑中想的就一个事儿——他适才淋湿了衣衫,突然出现的那幕。   簌簌当然是觉得不可思议,半分没想到他会来,小心口一颤一颤的。   不时那男人从她一直望着的那门中进来,身穿白衣,衣衫半敞不敞,手中拿着汗巾擦了擦手,很是随意地丢给了侍女。   簌簌见他出来,坐的更是工整,但只露个小脑袋,浑身裹着被子在那,巴巴地看着人过来,而后向前蹭了两步,刚要开口问。   那男人好像她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她要问什么,也没等她开口,直接便答了。   “孤恰好回来,雨恰好来,恰好走到你的玉香居,也是恰好想起了你怕打雷,你还想知道什么?”   簌簌怔怔地望着他,退了回去,摇了摇头,这时见那男人的俊脸靠了过来,板住她的脑勺,问着,“否则,孤还能是专门为你而回?”   簌簌摇头,小脸儿一红,她没那么想过。   萧珏眸光深邃,探身往小姑娘的脸前更略靠近一丝,哑声问道:“如若孤说孤确是专门为了你,你敢信么?”   小姑娘娇娇地摇头,头摇的和拨浪鼓一般。   萧珏眯着她,俩人四目相对,相互注目许久,而后那男人再度张口,算是转了话题。   “你信也无妨,你若改了主意,孤从此也可就这般待你。”   小簌簌呆呆地望着他,俩人再度四目相对。她当然知道萧珏口中的改了主意是什么意思。   自然就是关于她要走之事。。   这般相对良久,那男人不紧不慢地起了身,继而躺在了床上,扯过了她裹在身上的被子。   被衾被他的大手一拽,小姑娘娇柔,连着她一起被他拽了过去。   她背身被他搂在了怀中,那男人臂膀宽阔,衣服敞着。她隔着她的薄衣,清晰地能感觉到他的体温,也能嗅到他身上的那股淡淡的香气,簌簌颜面娇红,一动不敢动。   这一宿,外头狂风暴雨,时而还有闪电与余雷。   那男人像是在桃花庄的那晚雷雨夜一样,捂着她的耳朵,搂着她睡了一宿。   簌簌起先拘谨,渐渐地好了些,尤其是一打雷,她就往萧珏的怀里缩,吓得小可怜儿一般,也顾不上羞赧了。   第二日那男人走之前只甩了一句话给她,让她想明白了去找他。   而后他前脚刚走,巧云便来了。   昨夜太子与主子零零星星的话语,巧云当然是都听到了。   她来干什么?自是来劝簌簌的。。   “奴瞧着殿下对主子真的很好,主子若不然别走了。”   小簌簌一言未发,只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这一日,太子妃程妤又出了府。   她是不是去了宫中簌簌不知,但猜测是如此。   她走后一个多时辰,簌簌左右无事也出了去。   但她姑且没去那墨丝坊寻澜鸢,潜意识中可谓对走与不走之间有了那么半丝的动摇,也在去不去寻澜鸢之间摇摆不定。   这般和侍女去了集上转了一圈,簌簌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没多久也便回了来。   马车缓缓地行着,街上人多热闹,是以车行的不快。   簌簌眼睛无知无觉地瞧着飘动的窗帘,望着窗外往来的人群,本无知无觉,也漫无目的,然这时,突然,恍惚一晃,簌簌看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   小姑娘立刻打起了精神来,抬手一把掀开了窗帘,更仔细地朝外望去。   因为那身影竟是像极了她的母亲柔娘!   簌簌不大敢信,看了又看,甚至抬手揉了揉眼,也叫来了巧云帮她辨认,甚至让马夫停了车,更仔细地看了去,而后俩人皆是吓得不轻。   那妇人四十多岁,虽相貌平平,长相不是什么好记好认的,但那的的确确就是她的母亲柔娘无疑,簌簌不会认错。   小姑娘心口“砰”地一下,瞬时满心满脑都是困惑。   “我娘为什么会在京城?她是来了许久了还是才来?又是来干什么?”   她脑中顷刻升出了这许多疑问。   巧云摇头,自是也不知。   “良娣别急,咱们派人打听一下。”   簌簌点了点头。   虽然是她娘,但说句不好听的,簌簌一见到她,便觉得没好事发生。   她立马便派下了人去,“跟着那个妇人,莫要让她发现,什么情况,看过后来报。”   被派遣的女侍卫之一应声去了。   这女侍卫做事倒是麻利,晚上便回了来,将所见禀给了簌簌。   “良娣,那妇人叫喜娘,现在住在十里街,大概一个月前入京的。”   喜娘?   名字不对,但想来是化名,人就是她母亲柔娘无疑,簌簌已经肯定。   小姑娘听着,插口问着,“她一个人?”   女侍卫回答,“是的良娣,她一人。”   簌簌微微蹙眉,有些困惑,按理说如若是搬来了京城,她哥顾生应该也跟着来才对,他没跟着,显然柔娘是来办事的。   思着,簌簌急着接着问,“可打探到了她来干什么?”   女侍卫正要说,回道:“是,良娣,属下探得她似乎一直在花钱托关系,想往太子府送信,好像是想见谁。”   簌簌这般一听小心口一颤。   那还能是想见谁?她呗!   直觉告诉簌簌没好事,簌簌可不想见她。   这日夜晚月光如水,不像前一日那般闪电雷鸣,是极好的天儿,但也不知是不是白日里见到了柔娘的事儿,簌簌做了噩梦。   这梦是前世真实发生过的。   便是陆少泽把她从薛家救走后,将她藏在一处隐蔽的山上,她一日在崖边散步,被人一把推下去那事。   噩梦噩梦,小簌簌便就醒在了那被推之后。   这梦如梦魇一般,她一宿反反复复做了三四次,反反复复被从那崖上推了三四次。   那凶手的那张对她来说可怖至极的脸,她也就又不得不从新回想起三四次。   却说那推她之人,簌簌不认得,往昔从未见过,但他的模样,她倒是永远都不会忘。   那人是个男子,中等体量,相貌平平,双眸之间的距离比常人宽那么一丝丝,让他瞧上去很绝情,也很冷漠恐怖。   前世,魂附玉中的十年里,实则簌簌也没少想,想这个杀她的人到底是谁?又是为了什么?   最后她得出三个结论,三种可能。   第一,他是个疯子,她倒霉死在了一个和她无冤无仇的疯子手上。   第二,他受雇于人,但认错人了,自己又是倒霉,当了谁的替死鬼。   第三,他是薛家老夫人派来的,因为她搞的她家鸡犬不宁,大公子活活打死了陆少泽,薛老夫人觉得她是个祸水,必须得死。   这几种虽然都有可能,但明显第三个还靠谱那么一丝丝,是以簌簌便姑且认定了那第三种。   这夜第二日醒来,簌簌被梦魇折磨的精神有些疲倦,一整天都有些迷迷糊糊。   转而又过了一天,这天夜里,大半夜的,簌簌又是惊醒过来,做的还是那坠崖的噩梦。   这回醒后,她就再没睡着。   或是因为重生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儿都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呢,簌簌总是觉得这梦仿佛在向她暗示着什么。   巧云为她端来压惊汤。   “明日叫太医过来给良娣瞧瞧吧。”   簌簌手中端着碗,乖乖地喝,缓缓地点了头。   第二日,太医过来为她瞧了瞧,给她开了些安神的补品。小姑娘午睡了一会儿,到了下午随便地跟着巧云与冬儿在外头徜徉散步,但突然,她无知无觉地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身影,一个人,脑中蓦地“轰隆”一声。   那是个男子,且那男子的相貌,便是化成灰,簌簌也认得。   因为其人不是旁人,正是前世将她推下悬崖之人!   再看那人身边儿的太监,以及他们前去的方向!   簌簌的心狠狠地一缩。   长乐居!太子妃?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总有一种那程妤是她的催命符之感!   她果然是她的催命符?!   小姑娘浑身一颤,毛骨悚然。   前世,竟是程妤杀了她么?!   可是为什么?她们无冤无仇,根本就不认识啊? 第83章 假千金 假千金   若说是今生, 俩人之间还有些矛盾,可是前世有什么?   八竿子打不着。   若非她死后魂魄阴差阳错地附在了程家大小姐的玉上,跟程妤真的是连点千丝万缕的联系都没有, 她为什么非得她死?   簌簌想不明白。   她甚至想, 可是她丢的那五年的记忆里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   但时间又对不上。   她缺的那五年记忆是坠崖之后到魂附玉上之间的五年。   那五年她应该是死了的,丢的应该是做鬼的前五年记忆, 怎么可能与程妤有什么关联?   前世,她根本就不可能认识她呀!   但眼下, 事情却是明摆着的, 凶手便是证明。   前世推她坠崖的始作俑者就是程妤。   那今生, 此时她又把那杀手叫来作甚?   簌簌背脊一层冷汗。   她回了房中, 半晌小心脏都未平息,总觉得自己正在死亡的边缘上。   但她, 岂能再被她杀一次?   簌簌许久方才缓了过来。   而后,她叫来了她的护卫。   “你去盯着进了长乐居的那个男子,切记要小心谨慎, 他应该是个高手。”   女护卫领命去了。   簌簌本前日动摇过留下,此时留下的心荡然无存。   之前, 她只是根据前世看到过的和今生那程妤对她做过的推断, 也是一种是极其强烈的直觉, 加之她不想往后余生都活在忐忑与勾心斗角之中, 只想简单自由地活着, 所以, 她要离开。   但此时, 推断与直觉变成铁证了!   接着一下午,簌簌什么都没做下去,直到黄昏, 那女护卫回来了。   簌簌让巧云关好了门,冬儿出去守着。她将女护卫直接拉到了东暖阁,开口问着。   “怎样?”   岂料那女护卫接连两句话,口出惊人,直接把簌簌惊的哑口无言。   其第一句话是,“那杀手要杀的人是喜娘。”   第二句话是,“那杀手杀人前被杀了。”   簌簌睁圆美目,心口狂跳,不论是第一句还是第二句都足矣震撼她的小心灵。   她一整天都缩在屋中未敢出去,怕的就是人要杀她,岂料不是她,是她娘!   簌簌自打重生,便和柔娘半分感情都无了,说是早就不在意她的死活了也未尝不可,但她不懂。   柔娘就更和太子妃程妤八竿子都打不着,程妤竟然要杀她娘?   为什么?   还有那第二个消息,杀手杀人未遂,反而被杀了?   是谁?又是谁杀了他?   谁保护了柔娘?为什么保护柔娘?   簌簌脑中甚乱。   *****************   长乐居中,程妤脸色煞白,霍然站起。   屋中只有来回禀的太监长德、姜嬷嬷以及侍女幺儿加之程妤四人。   那长德低头抬眼,说话声音极轻,极其谨慎小心,生怕被第五个人听见。   他话一结,屋中四人包括太子妃皆是脸色煞白。   程妤狠狠地攥起了手,声音都颤了。   “是谁?会是太子么?”   长德摇头,声音还是极低极低的。   “奴才不清楚,那飞鹰的住处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只有打斗过的痕迹,对方是个高手,似乎是一刀毙命。”   程妤猩红了眼睛,急道:“玉呢!那玉呢!玉呢玉呢玉呢!!”   长德摇头,“飞鹰没拿到,奴才猜还在那妇人手中。”   “可是你说那婆子现在被人护住了!”   长德小心地抬眸,脸色也很苍白,“奴才觉得是。”   “到底是谁护住了她?会不会是太子?”   程妤自言自语,眼神飘忽不定,神色极为慌张,而后勒令!   “立刻给本宫再派人前去把那个信口开河,一派胡言的婆子给本宫杀了,杀了!”   “太子妃!”   程妤情绪极为激动,姜嬷嬷与幺儿相继过来,扶住了人。   姜嬷嬷道:“太子妃稍安,那婆子不像是能雇得起这般高手的人,眼下多半是有第三人参与,且不知那人是谁,知道多少,又是什么目的,太子妃务必稍安勿躁,一切应从长计议。”   “知道又如何,知道又如何!那刁妇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拿着一块破玉,说出本宫是雷雨天出生的,就胆敢说本宫是她.......她,本宫要杀了她!!!”   “太子妃!”   人是姜嬷嬷陪着太子妃去见的。   那妇人送信到太子府数次,以白玉为诱饵,终是见到了她们。   她说她叫喜娘,是太子妃的亲生母亲,说当年太子妃出生三天时,她恰逢遇上程家夫人生产,也诞下一名女婴。夜里雷雨大作,她给程家人的水里放了点蒙汗药,趁人熟睡,亲手换了太子妃与程家的真千金,为的是让她的孩子去京城的大户人家享福。   而后她何止是拿出了那块和程家大小姐身上的那块质地一模一样的白玉,说出了雷雨天,她还说出了程夫人当年诞下女儿的地点、具体时辰、眉间朱砂,以及最最关键的是她还准确地说出了太子妃背脊上的一块胎记。   如此私密之事,除了伺候过太子妃的近身侍女,她人断不该知道。   如此种种铁一般的证据,加之往昔程夫人所言,结合一起,实则姜嬷嬷已一清二楚,那喜娘所言怕是为真!   但太子妃如何能接受,她根本便没等那妇人说完便已暴怒!   此事便就发生在昨日,回到太子府,太子妃便雇了杀手杀人。   原本不管那妇人说的是真是假,只要人死了,玉拿到手,也便一了百了,岂料今日.........!   这暗中人且不知是谁,又是什么目的?   姜嬷嬷但觉这事儿还是极为隐秘的,不应该有第三人知道。   但她心中有一个怀疑的对象,便是安良娣。   那妇人送来的信曾过过安良娣的手,虽然表面看起来并未拆封,她应该是没看过。   但如若她好奇,昨日派人跟踪了她们,今日又发现了有人要杀那妇人,以安良娣的聪慧,便会知道这其中有秘密,做出拦下之举,实属正常,毕竟一旦太子妃倒了,上位的必然是她。   姜嬷嬷自知,太子妃荣她未必荣,太子妃辱,她必辱。   真假千金已是大事,更何况这哪里只关乎程家千金的真假,太-祖皇帝指腹为婚的千金被人换了,这关系着皇家儿媳,来日母仪天下的皇后的真假!出不得半分差池!   思着,姜嬷嬷退了长德,让幺儿守在了暖阁门口,拉着太子妃进了卧房。   她声音压得极低,极低。   “太子妃息怒,此时不是任性之时,万万不可冲动,此事非同一般,一旦有闪失,便是一无所有!”   那程妤狠狠地咬着牙,红着眼睛,直直地看着姜嬷嬷。   姜嬷嬷声音压得更低,一字一字地劝道:“太子妃要这样想,那婆子不可能是真想揭发此事。她没有理由揭发太子妃。换句话说,此事揭发了她也完了!老爷夫人能饶了她就怪了!眼下,她怕只是走投无路,要救他那犯事儿了的儿子,没办法了方才找到了太子妃的头上。太子妃听奴一言,息事宁人,和气生财,不如太子妃便顺水推舟,帮了她,顺带着套套话,让她说出,她那女儿是谁?在哪?太子妃杀她没用,当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那真千金!只要人一死,即便事情有朝一日被揭发出来了又怎样?程家二小姐只有太子妃一人,皇家更要颜面,况且此事也不是太子妃的错,如此,终究太子妃还是太子妃,地位无人能取代,但眼下,事情如若闹大,被歹人钻了空子,不用滴血验亲,朱砂与白玉两者加到一起,夫人便是最先受不了的那个。她势必要找那婆子的女儿,如果找回来了,太子妃又将如何?太子妃是聪明人!”   程妤眼眸猩红,一直狠狠地盯着她。   姜嬷嬷已经认定了那婆子的话为真,认定了她真的是那个婆子的女儿!   程妤不信!她怎么可能是那么卑贱的人生的?   她绝对不信!   翌日,她回了程府,仿若无事一般,围着爹爹身前身后地转,为他捶背又揉肩,把爹爹哄的很开怀,最后终是亲眼看着他喝下了她下了蒙汗药的茶水。   而后,待他睡了过去,她便拿出了她事先藏在身上的绣花针以及端来了备好的水,刺破了爹爹的手指挤出了一滴血,将水碗藏在袖中带回自己的闺房,紧闭了门,一人未留后,又刺破了自己的手指同样挤出了一滴血到碗中。   程妤目光炯炯,死死地盯着那碗中的两滴血,死死地!   然她的眼睛愈发的一转不转,一转不转,心中也愈发地溢满怒火,终是狠狠地攥上了手,看着那如何都不相容的两滴血,她抄起那碗“啊”地一声,将其摔的稀巴烂!   *****************   “哗”地一声碎裂声,吓的小簌簌一哆嗦。   她正聚精会神地想事情,回神儿听见了巧云训斥侍女的声音。   簌簌也没理会,眼下她哪里有心思理会花瓶打未打,满心满脑都是她的小命。   自那日看到前世推她坠崖的凶手后,簌簌便再度下定了走的决心。   她一定得走!   尤其那程妤已经动了手。   虽然簌簌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她为何要杀她的母亲柔娘,且她杀人未遂,惯用的杀手反而被杀,谁在这中间,这其中不知有着什么秘密,簌簌虽好奇,但眼下也不是非得知道缘由不可。   正如她好奇极了前世推她坠崖的人为什么会是程妤,但眼下当务之急,搞清楚那事也不是她心中的首要之事。   因为她觉得自己自身难保,似乎随时随地可能被人害了。   她得先保住小命才是第一要务!   其它都可放放。   眼下簌簌知道,程妤按理说会沉稳几日查清楚是谁动了她的人,而在这段时日里,她或许暂时是安全的。   簌簌想来想去,也别无他法,终还是找上了萧珏,继续和他提要求。   这日是那事之后的第二日,那男人下午恰好回了府,正在书房。   簌簌收拾了收拾,立马去了。   太监通报过后回来,很是和善,笑吟吟地请她进去。   小姑娘心中很急,跨入殿中,小心脏狂跳着,转过屏风便看到了那男人。   萧珏今日穿着一席冰蓝色绸缎。他皮肤本就白皙,如琢如磨,配上这雅致的衣服,显得人更是一尘不染,瞅着极其干净,宛若谪仙一般。   看到他进来,他就抬了头。   “想好了?”   簌簌心跳的更快。   她是想好了,但恐怕不是萧珏以为的好了。   小姑娘战战兢兢地点了头。   萧珏放下了手中狼毫,身子倚靠到了椅背上,端起一旁的茶杯,轻轻地拨了拨,朝她问着,“嗯,不走了?”   簌簌攥上小手,咬了下唇,鼓了很大的勇气,心一横,摇了摇头。   那男人的手微微一滞,脸色也很明显地冷了下去,继而声音也是如此。   “什么意思?” 第84章 第三回合 第三回合   簌簌也未纠结, 未卖关子,可谓开门见山,毕竟她心中都要急死了。   “妾身想好了, 妾身还是想离开, 求殿下送妾身走吧。”   她的要求中变了一个。   他送她走也可。。   他最好是把她藏起来。   她再也不想再见到程妤,和程妤离的这般近了。   萧珏的脸色明显和她刚进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簌簌离着虽远, 但清晰地能感受得到那男人来了火。   若是问她怕不怕,她自然是怕的。   平时她都怕他, 何况此时她向他提着他几次三番都不答允的条件。   但再怕, 簌簌觉得萧珏最多就是不同意, 或是凶她, 再不就是冷落她,总不会杀了她。   “顾簌簌!”   果不其然, 那男人冷声,冷颜,声音虽不大, 但低沉,且几近是咬牙切齿了。   簌簌要哭了, 身子微微颤着, 可怜巴巴地看着萧珏, 心都要熟了。   俩人对视, 一个强势中带着火, 一个胆怯的瑟瑟发抖。   良久, 那男人又开了口, “孤对你压了很久的火了,你知道么?”   簌簌知道,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呀!   萧珏冷声怒道:“你, 为什么一定要走?”   “因为........”   簌簌很想实话实说,但她说什么?   说程妤要杀她?证据呢?   她凭什么说程妤要杀她?   那是皇家儿媳,太-祖皇帝指腹为婚,铁打的太子妃!   皇后和太后对她喜欢的紧呢!   而她是什么?   一个可有可无,没家世,没靠山的小妾。   虽然眼下萧珏给她晋了位。她可和工部尚书的嫡女安良娣平起平坐,但她真的能和安良娣比么?   她已经没时间,没机会了,若是再给她一两年的功夫,她也可以收买人心,真真正正地拥有自己的人脉,给自己立足,保护自己,但眼下,她哪里有时间?   她有种直觉,觉得自己随时可能死掉,甚至是稀里糊涂地就给人害死了!   而她要是真的死了,怕是连个给她伸冤,给她讨个说法的人都没有的。   簌簌不想死。   她还没活够呢。   她深思熟虑了,可谓什么都想了。   她甚至想过做一出戏引程妤动手,再演一出给太子看,抓住程妤要杀她的证据,一举扳倒太子妃。   但她真的可以么?   她能扳倒太子妃么?   她真的能掌控么?   不,她掌控不了。   即便她成功了,她也扳不倒太子妃,如若在她与程妤之间选择,萧珏肯定是保护程妤!倒时候,她只会更惨!   眼下最简单,最有效,也是最直接的法子就是跑,就是消失!   再说萧珏。   她现在可以指望他保护她一天,两天,一次,两次,但能指望他保护她一辈子么?   他对她,无非是有着那么点云雨之情,有着那么点感激之情,还有着点像她喜欢五毛六毛一样的喜欢,况且他脾气还不好,耐心也不够,多了就烦了,对她可谓随时可抛啊!   如此想完,小姑娘也是更铁了心了。   她要走的,要走的,是一定要走的!   她也没法和他说那真实原因,是以还是那句。   “人各有志,妾身不想再过这种日子,妾身不喜欢这里,从桃花庄回来的时候,殿下亲口答应了要满足妾身三个要求,也亲口说了会守信用,但殿下言而无信。妾身已经一再表明了要走,殿下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一拖再拖,好聚好散不好么?殿下为什么就不能成全妾身?殿下真的不用再让妾身考虑了,妾身心意已决!殿下成全便可!”   “啪”地一声,萧珏拍了案子。   她声音娇滴滴,但说的很决绝。   簌簌吓得一哆嗦,然人稳住了,眼中含泪,但模样没有半丝要退缩的意思。   她会和他对峙到底。   眼下绝境了她还怕什么?   她早说过了,如若怎么都是死,她宁可死在萧珏手上,也不要再被程妤杀死一次!   接着,她便想说更狠更大胆的话,但那男人没给她机会。   萧珏一言未发,起身走了。   他又走了?!   簌簌这次追了出去,但并未喊他,然后,便眼睁睁地看着他没回寝居,却是朝着府门的方向去了。   一贯如此。   她和他摊牌那次他走了,第一次和他对峙他走,第二次亦是如此,如今第三次他又走了!   小姑娘只好回了寝居,而后她有让小太监听着动静,果不其然,那男人这夜没回来。   第二日,那程妤与姜嬷嬷又出去了。   她们前脚出去,簌簌后脚便吩咐了女护卫跟了上。   “看她们去哪?切记勿要离得太近,一定不要暴露!”   那女护卫应了声。   “良娣放心吧。”   而后,簌簌心口狂跳,没一会儿便带着巧云冬儿与另一个女护卫也出了府。   便如她前一日所想的那样,她觉得程妤眼下应该还顾不上她。   簌簌出去也只有一个目的,便是去见墨丝坊的乐姬澜鸢。   吸取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她没亲自去。   她戴着帷帽出行,在京城中最大的一家客栈——满月楼的三楼开了一间包房,让女护卫扮了男装去的。   而后她便就和巧云与冬儿在此等。   簌簌一直立在窗口盯着护卫回来。   此客房的位置恰好处于拐弯之处,能清晰地看到客栈门口的情景。   等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小姑娘没留神儿,是以确定没看到护卫归来,但房门却被人敲响了!   簌簌顿时心一颤,同样,巧云与冬儿也是脸色蓦地煞白。   三人没人做声,彼此面面相觑,小簌簌将食指竖立在了唇边,让她二人噤声,而后眼神示意巧云。   巧云点了点头,正准备相问,但话还没出口,外头先响起了声音。   “簌簌莫怕,是我,现下很安全。”   那声音是个男子的声音,冬儿不识得,一脸茫然,但簌簌与巧云皆是大吃一惊。   因为那声音他二人都记得,尤其是簌簌,她怎么可能忘记?   因为,那正是陆少泽的声音啊!   “少泽哥哥!”   小姑娘立刻奔到了门口,将那门打了开来。   少年一袭蓝色锦衣,文质彬彬,生的眉清目秀,温文尔雅,正是陆少泽。   陆少泽进了来。巧云立马把那门关了上。   或是有个男人真可壮胆?亦或是因为她那时亲眼所见这陆公子是如何为了良娣,宁可舍命的?   巧云的脸上顿时见了笑,心中突然舒坦了许多。   小簌簌望着少泽哥哥,亦是心口“咚咚”跳。   她不解的便更多了,第一句便是,“你怎么来了?少泽哥哥,你是何时来的京城?”   陆少泽温润如故,语声温和,再次见到簌簌,心中之喜自是不必说,但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个微笑。   簌簌本冷落着小脸儿,满心都是问号,待看到那一笑,她才回神儿,才打量了面前的少年。   他的穿着变了。   簌簌跟了萧珏这么久,见过世面了,对于男人女人的衣着料子,以及款式等等,当然是打眼一看,便能看出价格。   他现在的这身穿着,可谓很值钱,这也便证明着,他发达了。   陆少泽便就从这个话题上开始了。   “拜簌簌所赐。”   小姑娘听他这般一说,小脸儿一红。   冬儿与巧云,尤其是冬儿或许不明白,但簌簌自己最是清楚。   那时她离开陶苑,离开安庆府前,曾让巧云给陆少泽留了一封信。   那信中所述无他,是一些价钱即将暴涨的谷物和药材。   簌簌毕竟重活了一世,往昔又是个小穷鬼,特别爱财。   是以对能来钱的商机等事,记得格外清楚。   陆少泽前世为她而死,今生那会儿又差点丢了半条命。   她无以为报,是以临走之时,曾给他留了这样一封信,至于他会不会信她的,簌簌不得而知,但现在看来,他信了她,且照做了,也成功了。   俩人坐在了桌前。   这话题也是点到为止,帮了他便好,簌簌自然高兴。   “那少泽哥哥是什么时候来的?来京城做什么?又,又怎么知道我在这。”   陆少泽一一回答。   “我到了大概一个月,与簌簌回京,脚前脚后,至于来做什么稍后在与簌簌说。为何知道簌簌在此,也与那有关。”   小姑娘听得很迷糊,但那少年紧接着便又说了下去,不是他的事,而是她的事。   “我可以帮簌簌离开。”   小姑娘脑中“嗡”地一下,不为别的,只为........   “少泽哥哥怎么知道我要离开?”   “簌簌先姑且不用管此事,你信我么?”   簌簌点头,他自然是信他的。   若说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以为,她最信的人是谁,那就是陆少泽无疑。   少年见了笑了。   “簌簌乖。”   他很自然地道出了小时候常和她说的话,继而接着的话让簌簌又迷茫,又震惊,只听陆少泽道:“簌簌该走的,太子府现在于簌簌而言十分很危险,只要程妤从柔娘口中探得了那事,簌簌随时有危险.........”   “程妤,柔娘?什么事?”   小簌簌背脊发凉,毛骨悚然。   这两个名字,那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正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   而陆少泽口中的“那事”显然便是她猜不透的秘密!   “少泽哥哥知道什么?”   小姑娘急着又问了一遍,但陆少泽却没说。   “簌簌暂时不知是好事,簌簌不用怕,簌簌不是一个人,我和郭兄会永远保护簌簌。”   “唔?郭兄........又是谁?”   簌簌越听越迷糊。   但陆少泽自然没让她迷惘下去,“我带了一个人来见簌簌。”   少年说着便起了身,小姑娘诧异地跟着他也起了来。   而后,只见陆少泽开了门去。   门外一男子身高八尺,一席黑衣,肤色略暗,瞧着二十四五岁的模样。   他的脸好似农家土地的颜色,但五官极其精致,生的极为俊美。   他的感觉和萧珏养尊处优,高贵的气质不同;和陆少泽的温润如玉的书生气息也不一样;他好似一匹野狼,一匹经历过生死,从烈狱中走出,死而复生的狼。   然那匹狼在开门的瞬间,眼圈是红的,眼中是有泪光的。   小簌簌怔怔地看着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眼中的泪光渐渐散去,继而缓缓地扬起了唇角。   那凛冽的眸子,在看到簌簌的一瞬间,好似严寒遇上了暖阳........   “郭煜。”   他自报了姓名。   然这个名字让簌簌顿时睁圆了美目! 第85章 折腰(上) 折腰(上)   簌簌记得这个名字。   事情尚未过去多久, 她当然记得。   况且昔日在桃花庄,她好奇了这人一阵子。   因为他是她与萧珏所居的那间房子的主人郭老太太的孙儿啊!   眼下,瞧他这万里挑一的出色相貌, 再一回忆桃花庄那些小媳妇对郭煜的描述, 感觉似乎都对上了,莫非此郭煜就是彼郭煜?   那也太.......   这般想着, 簌簌小心地问着。   “这位哥哥可是紫鸾山附近的桃花庄人?”   陆少泽早就关上了房门,甚至让人将巧云与冬儿带了出去。   此时屋中只剩下了他三人。   小簌簌没等到郭煜的回答, 却听他反问一句。   “簌簌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这话问的簌簌又是一怔。   “我——是不是一点——都不记得你了?”   她缓缓地重复着他这句, 满心困惑, 但又不是傻的, 这话的言外之意显而易见,是说他们本认识啊!   可簌簌哪里认得他呢?   小姑娘迷茫地摇头, “我们没见过,我并不认得你,何谈记得与不记得?”   她的反应与回答, 郭煜并未意外。   男人苦笑一下。   “簌簌果真是不记得了。”   这一句话之后就转了话题,回答了她之前的话。   “是, 我是桃花庄的郭煜, 前世, 簌簌的义兄。”   小姑娘犹如五雷轰顶了一般, 目瞪口呆。   前世?他说前世!   还有, 义兄?!他说他是她的义兄!   这什么情况?!   簌簌震惊地抬手指向了他, 心口要炸裂了, 小脸儿煞白,顿时结巴了。   “你,你你你你.......”   话已说到此了, 那郭煜当然没想隐瞒她,于是接着也便说了下去。   “我与簌簌一样,因某些机缘巧合,死后重生,簌簌丢了五年的记忆,有些事情并不记得了,而那五年恰是簌簌在桃花庄的五年,是以簌簌不认得我,想来也不记得奶奶了。”   “.......!!!!”   小簌簌惊慌不已,被他这一连几句话震的哑口无言,但又无力反驳,因为自己确是重回了,且也确是缺了五年的记忆,但是她一直认为,她是坠崖死了,丢了五年做鬼的记忆,怎么.......她她她没死?   郭煜好像她心中的蛔虫,接着说了下去。   “是的,簌簌前世坠崖未亡,机缘巧合,被一颗参天古树接了住,虽受了些伤,但簌簌活了下来。恁时,我每日上山打猎,一日正好路过,遥遥地看到了昏迷不醒,挂在了树上的簌簌,便将簌簌救了下来,带回了家中,与奶奶照顾,救了簌簌。而后簌簌与我和奶奶相依为命,我们一起在桃花庄度过了五年,可簌簌如今重回,却恰恰是忘了那五年........”   事情太突然,簌簌脑中尚且反应不过来那么多。   “桃花庄?我在桃花庄度过了五年?奶奶?郭奶奶?可是,你,你怎知我,我重回?你怎知,我,缺了五年的记忆?你又是怎么.......?”   郭煜看着她,答道:“一切或是天意吧,前世那日我救了簌簌,未去山上便未遇上突然出现的野狼,继而便未受伤。今生簌簌未坠崖,我如故去了山上,便出了那意外。被野狼袭击伤了昏迷醒了后便有了前世的记忆。或者是说,我同簌簌一样,是前世死后,重回到了过去。重回之后,我心中想的第一人便是簌簌,然发现今生与前世不同,簌簌并未坠崖,人生轨迹发生了变化。于是我送走了奶奶,出了桃花庄,去了安庆府寻簌簌。可终究是差了一步。彼时簌簌已离开,所以我找上了陆兄。从陆兄口中,我得知了簌簌今生并未答允陆兄欲要带簌簌出逃的提议,非但是未答允,反而是自己行动了。他人不会察觉出什么,但事情与前世发生了如此变化,很明显是有人改变了它。是以,我猜到了簌簌与我一样,有了此重生机缘,后当看到簌簌留给陆兄,让他从商的信,看到簌簌写下的彼时不该知晓,但未来确是价值即将暴涨的几样物品后,便彻底确定了簌簌的重回。”   小姑娘身子不住地哆嗦,美目一转不转地望着那男人,眼下当然不是害怕,是震惊!   郭煜说的可谓句句都是她的秘密,让她简直连个怀疑的理由都没有。   “那,那你怎知,我,我缺了五年的记忆?”   郭煜从到了安庆府,打听到的她与那萧珏在一起的模样便知道她没有那段记忆,加之她不认得桃花庄的人。   但眼下他只字未提萧珏,只说了后一个理由。   “因为簌簌并不认得桃花庄的人。”   小姑娘恍然,眼睛缓缓地转着,小心口“噗通”的不行。   她心中脑中,还有无数个疑问,甚至不知从何问起,但第一反应,第一想起来的竟是萧珏。   “前世太子的腿也受了伤是么?前世太子也去过桃花庄么?”   听到此,郭煜略微停顿,但接着摇了头。   “簌簌不认识他。”   这两个问题中的第一个,实则簌簌是确定的,但第二个她并不确定。问此问题的缘由,实则隐藏在内心深处,还有一个问题,便是她一直好奇的那冰室中的小姑娘。   前世那官小姐与太监的对话,以及那官小姐与萧珏之间的交谈,让簌簌始终觉得那是一个民间的女孩儿,而萧珏似乎也便就那个时候流落过民间,是以她有此一问。   郭煜虽所答非所问,但一句“她前世不认识他”却也说明了一切。   看来萧珏前世彼时,到的是旁的村庄,或是梨花村或是杏花村,所以应该是错过了他的小姑娘。   接着,簌簌又突然想起前几日,程妤要杀柔娘,有人护下了柔娘,程妤的杀手反而被杀之事,心急火燎地问着。   “那前两日杀了那杀手的人是你?”   郭煜又是停顿一下,而后点了头。   接着簌簌还没待继续问,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主人........”   便此一句,郭煜的眸光便与陆少泽对了上。   眼下他二人进来,实则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   但显然有人来了。   郭煜的手按在了簌簌的左肩上,眸光温和,但看起来却很是紧张。他睇视着她,眼圈再度微红。   “没时间了,其它之事以后哥再慢慢说与簌簌。簌簌莫怕,有哥在,今生,谁也休想再动我妹妹分毫!三日后,哥便可安排簌簌出城,将簌簌送到安全之地,从此海阔天空,簌簌可随心所欲,想怎样就怎样,再也没人能伤害簌簌!簌簌切记,勿要太信任那两名护卫,两个侍女可信可带。眼下,簌簌找来了澜鸢,可将计就计,按照你本来所想行事便可,如此可混淆视听,助于簌簌成功逃离,三日后簌簌再来这里........”   他说到此压低了声音,凑到了她的耳边,与她耳语几句,接着说了后边的,而后他再度看了她许久,方才终是松开了手,站直了身子。   俩人要走了。   小簌簌的小心口还没平息,她又转眸看了看适才俩人说话时,一直站在窗口朝外巡视着的陆少泽,但见少泽哥哥向她微微地点了头。   再接着,门外的敲门声再度响了。   陆少泽过去开了门,巧云与冬儿被送回,皆是跑到了簌簌身边。   “主子?”   郭煜与陆少泽皆是注视着她,终是转身,出了门去。   俩人前脚刚走,巧云自是就麻利地奔过去插了门。   冬儿急道:“主子?他们说了什么?他们可信么?”   簌簌犹攥着玉手,短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惊天变化!   她从没人帮忙,到突然出现了两个人肯帮她!   一个是她信任的少泽哥哥,另一个.........   簌簌自是没天真到今日初次相见,便人说什么信什么,但此人和她一样,乃是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归来的,这事她深信不疑。   细细想来,他的话也确是无懈可击,她找不到半分怀疑的理由。   前有她自己深知自己前世丢了五年的记忆,后有她在桃花庄亲耳听到了的那些小媳妇们的话。   人说郭煜往昔是个爱笑,朴实,热心肠,又爱脸红的小伙儿,但自去年在山上打猎出了事差点死了后,醒来,人就变了,就连眼神都变的冰冷了。   这话和他适才与她所述却也是一模一样。   加之,他身边有陆少泽。   他知道陆少泽可信,更知道陆少泽能让她相信。   这种种的种种似乎都让簌簌没有不信他的理由。   小姑娘心口跳的很厉害。   她摇了摇头,坐到了凳子上,柔柔的小嗓音,开口说道:   “让我再捋一捋。”   如此,两个侍女也便不说话了。   没过多久,房门再度被敲响,这回回来的是那去墨丝坊请人的女护卫。   “良娣稍后,墨丝坊中有人找那澜鸢的麻烦,耽搁了,但属下见到了人,也转了良娣的话给她,想来人一会儿便会过来。”   簌簌点头应声。   那墨丝坊与这客栈不过是斜对街而已。   簌簌之所以选择此处也正是因为如此。   小姑娘听过后看着眼前这护卫。   她与另一人都是萧珏从桃花庄回来后赏给她的。   那郭煜让她不可太过信任她二人,言外之意是不让她把见他之事告知她们。   簌簌自然不会说。   想来那澜鸢遇上了麻烦,那麻烦十有八九也是郭煜的人给她制造的,为的是拖这女护卫归来的时辰。   女护卫的眼睛倒是清澈,瞧着很忠诚。   但相比之下,她会对萧珏更忠诚,簌簌早就知道。   太子不问,她们不会说,但太子若问,她们必定和盘托出。   这些簌簌都早就知道。   然她耍着要逃的小心思,实则身边儿只有巧云和冬儿知道。   原本,她想要逃掉,但无人可用,眼下也只是在尽力的“扑腾”,想着短时间内有自己的人脉和寻机会。   不是经过萧珏同意的离开,她走时当然不会带这两个护卫。   之后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有了动静,那澜鸢来了。   那女子戴着帷帽过来,是偷着出来的。。   她确是生的很美,美中带着点乐坊女子的妖娆妩媚,但见到她时,很真诚。   簌簌也算是开门见山直接便说了。   她可以收养她妹妹,照顾她妹妹,来日保证她妹妹有个好的归宿,只要她为她所用。她要她干的也不多,只是帮她联络一些事情,联络一些人,两年为限,两年后,她给她赎身买宅子。   簌簌非常清楚,这条件对于澜鸢来说是极为诱人的,她一定会答应。   果不其然,俩人大概一起说了两盏茶的功夫,达成了一致。   那澜鸢是聪明人,她知道太子府内必定勾心斗角,更知道良娣看上的是她的什么。   墨丝坊往来的客人,都是世家子弟,高官勋贵,京城之中有头有脸的。她们做这行的,表面卖艺不卖身而已,实则不过就是比青楼妓-院的女人贵一些,需要的银子多一些,伺候的男人更有钱,更高级一些罢了。而在与男人上-床的时候,其实是能探到很多秘密的,尤其是男人酒后,有时就是前朝的秘密也探得一二。   簌簌本来打的主意是放长线,慢慢来。   但此时,一切不过是做戏,掩人耳目,做给萧珏看的罢了。   直觉告诉簌簌,适才他与郭煜陆少泽一起说话时,手下第一次来唤郭煜,并不是这女护卫要回来了,而是萧珏的人到了。   ***********************   倒是如簌簌所料。   萧珏回来见她没在府,派了人去找她。   他很轻松就能找到她。   俩人力量对比太悬殊。   她怎么也翻不出他的手心儿。   萧珏知道她生出过要跑的心思,但没把她的小伎俩当回事。   所以,他并未让那两个女护卫监视那小姑娘,简单点说,那俩人给她就是给她了,与他没联络了。   萧珏倒还不屑在一个小姑娘身边儿安排两个眼线。   护卫来报时道是在满月楼找到的良娣,也道了良娣见了墨丝坊的乐姬澜鸢,具体说了什么不甚清楚。   “顾良娣在那满月楼三楼长期地包了一间房,却是不知要做什么?”   萧珏一席深色蟒袍,正在书房中修剪着一株盆景,听罢那护卫的所有话,什么都没说,只摆了摆手,让人退了。   她会知难而退,事情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他放她走,安置好她的下半生是一回事;不放她走,她自己逃走又是另一回事。   旁的不说,便说他给她的那些钱,她需要把银子换成珠宝,但即便换了,三个人又能带走多少?   她离开他寸步难行,根本就走不了。   第二日,那小人儿如第一日一样出了府去。   而她干了什么,萧珏依旧是一清二楚。。   他只在黄昏之际随便让人查一查,便了然。   她先是买了一处荒废已久的宅子,然后依旧去了满月楼,见了澜鸢,除此之外让侍女将银子换成了一批珠宝,而后直接送去了那旧宅中藏了。   数量很少,想来是为了掩人耳目。   第三日与第二日差不多,不同在于她亲去了躺那宅子,而后到了第四日........   第四日下午,他回到府上问的第一句话便是,“顾良娣回来了?”   得到的是否定答案后,萧珏瞅了太监一眼,接着便有一搭无一搭地叫了人,派了人。   “去看看在哪?”   护卫应声去了,但出去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另一个护卫匆匆而至。   萧珏微微蹙眉,“怎么?”   那护卫语声有些微颤,说着,“启禀殿下,顾良娣的两个护卫回来了,但顾良娣并未。其二人神色匆匆,正在书房之外,意欲求见殿下。””   萧珏冷声,“让人进来。”   侍卫立马去了。   不时,那两名女护卫便脚步碌碌地奔了进来,进来便皆是跪了下去。   其中一个声音瑟瑟,“殿下,顾良娣不见了!”   萧珏端杯的手陡然一滞,但神色并没太大变化,只沉声,一个字,“说。”   女护卫皆是应声,其中一个开了口。   “今晨顾良娣像每日一样,吩咐红衣跟着太子妃,属下留下保护她。属下同良娣去了满月楼,到了后没多久,良娣同昨日一样,给了属下一张画像,让属下去西城街找此人,将人带来见她,属下这便去了。大概两个时辰后,待属下带着人回来,良娣并不在满月楼客房中。属下以为良娣回了府,然属下返回太子府后,司阍却说良娣未曾回府。眼下已经一个时辰了,两处却是都没有良娣的踪影,却是不知人在何处?”   那女护卫被太子赏给良娣,自然便是保护良娣安全的。   眼下两人皆是没和良娣在一起,又找不到人了,着急又惶恐,赶紧来太子处禀报。   萧珏听了她的话并未怎样,因为他深知,她二人皆是有一个盲点,便是那小人儿私自买了个宅子,在那屯了不少的珠宝,根本便没告诉她们,可谓是对她们心存戒心。   昨日,那顾簌簌也支走了她二人,而后去了那宅子,只不过是回来的及时,是以这俩护卫并未发现什么端倪。   男人还是很淡然,转眸看向曹英贤。   “吩咐下去,让人去南城的宅子看看。”   太监躬身领了命,去了。   然一个时辰后,那被派去南城宅子和先前派走的两个护卫脚前脚后地回来,回禀的都是一样的消息。   “殿下,常去的地方都找了,没有顾良娣的踪影!”   萧珏眸光微变,缓缓地攥上了手。   ************   一刻钟后,起先一百士兵散去,但一个时辰后毫无所获,萧珏的脸色越来越沉,继而接着没多久,三百士兵散去,在城中的大街小巷穿梭,各个手中拿着今日簌簌和两名侍女的穿着打扮画像,四处打听,寻人。   又一个时辰后,头目与众人汇集,终于将她的行程查了个一清二楚。   太子书房,侍卫首领前来复命。   “启禀殿下,顾良娣今早上出门后直接去了满月楼,在满月楼呆了半个时辰后去了城南宅子,而后有人分别在十里街,嘉庆街,平华街,玉林街看到了她,但正午过后,她消失在了玉林街,再没人见过其三人......”   屋中一片死静,太子脸色极为冷沉,旁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之后,八百士兵被派出,玉林街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被掘地三尺地搜查找人。   然,依旧没有任何踪迹。   两个时辰后进入黄昏,继而又过了两个时辰入了夜。   京城街道上,从以玉林街为中心扩散,士兵穿梭而行,地毯式搜索。   找人的士兵,从起先派出的三百,加至八百,继而到了两千人.......   天一擦黑,京城便已宵禁,除了走动的士兵再无他人,整个京城处于一片肃穆之下........   但那小人儿人全无踪影,人间蒸发了一样,半丝消息都无!   萧珏的手越攥越紧,手“咯咯”直响....... 第86章 折腰(下) 折腰(下) 不可跳……   直到深夜.......   护卫匆匆而来.......   ***************   同样深夜, 京城某处的一坐阁楼中   郭煜一身黑衣,负手立在窗边,眼眸深邃, 瞧着黑夜中街道上的点点火光。   不时, 手下七夜过来,“主人, 今夜还放火么?”   郭煜摇了摇头,“看来要再等等。”   那手下躬身, 点了头。   郭煜瞧着外头, 三更了, 还是异常“热闹”, 且丝毫没有停歇之意。   人是在玉林街消失的,萧珏以玉林街为中心掘地三尺, 一寸寸地搜索,且几近把整个京城都包围了,但可惜他就算搜上三天三夜, 也搜不到那关键之处,发现不了半丝端倪。   不过, 郭煜倒是没想到, 萧珏能这么卖力气的找他妹妹。   七夜担忧道:“夜长梦多, 眼下瞧着派出的士兵只会越来越多, 有没有可能被他提前发现?那可就......”   郭煜笃定, “没可能, 你不知那是什么地方?”   男人没说下去, 唇角不屑一动。   那是他太子妃家的老宅,他能怀疑他那太子妃么?   对,郭煜就是要让程妤身败名裂!   但他仿佛是话音刚落, 外头突然传来了碌碌的脚步声,而后不时,只见另一个手下牧凌匆匆上楼而来,见到郭煜便急着开了口。   “主人,不好了,萧珏带着人去了!”   郭煜眸光蓦地一凛,似鹰似电,冷的骇人,也显然是不信之色。   牧凌再度,“千真万确。”   郭煜咬牙冷声问道:“你是说,他直接去了?!”   “是,毫无征兆,并非士兵查到了什么端倪,他,直接去了,且是亲去了!似乎是,有人,有人给他递了密报!”   手下七夜怒道:“此事乃主人的几个亲信亲自所为,知道的就你我三五个人,做的有多隐蔽,那地点是什么地方,又有多隐蔽,你不知道?密报?若真是有人传了准确密报给萧珏,那也只能是自己人干的!”   牧凌回道:“不。”   说罢,他的视线与郭煜对了上,屋中霍然死静,他的眼中露出了惊恐与战栗。   “是他。”   郭煜眼眸深邃,缓缓地攥上了手!   又是他?   那人一袭黑衣,一张面具,双鬓各白了两缕头发。   他杀了那程妤的杀手。   他与他交了手。   但他突然凭空消失........   他到底是谁?   又为何会凭空消失?   **********************   夜黑风高,萧珏领兵御马而行,直奔城郊。   他确是亲去了,且飞鸽传书下令,附近侍卫早就把指定宅子围了住,一个时辰后,到了地方,进院他便看到被士兵抬出的三具尚未来得及处理的尸体。   那三人的穿着打扮与太子府侍女描述的,那顾簌簌三人早上走时一模一样,大体瞧着,三人就连高矮胖瘦都与她三人基本一致,但此三人当然非彼三人。   且这三人一看就不是今天死的,身上的衣服,也一看就是后穿上的。   男人狠狠地攥上了手。   他明白了。   那顾簌簌根本就不是消失在了玉林街,而是她今晨到了满月楼,支开了两名女护卫后,便与人换了衣服,戴了帷帽后,跑了!   后续出现在城南宅子,十里街,嘉庆街,平华街,以及玉林街的三人身影,根本就不是其三人,而是旁人假扮,混淆他视线的。   而那假扮其三人的人为什么消失在了玉林街,也显而易见,她们没真正消失,只是找地方换下了衣服,且分了开来而已!   至于这里,明显是有人事先准备好了三具相似的尸体,等着机会一把大火毁尸灭迹,再留下些与那顾簌簌有关的东西,确定其三人就是她三人,以此瞒天过海,达成这完美的假死逃离之计!   想来人是今晨就跑了,后续各种街道出现不过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萧珏要气炸了。   他承认他轻敌了,也低估了那个小狐狸精。   但那假扮她三人的活人和这最后找来的三个死人、加上逃走用的马车、马夫、镖师、她出城时用的假户籍、牙牌,以及最后一步放火毁尸灭迹,种种的种种加之一起,绝不是她的能力范围内办得到的。   她的身后有人!   “顾簌簌!”   萧珏真的是气炸了。   他叫来了人,翻身上马,即刻便带人出城,追了出去!   **********************   一切就如萧珏最后参透的那样。   小簌簌上午到了满月楼后支开护卫便与巧云和冬儿行动了。   她三人脱了衣服,换了发髻,换了便衣,一人捧着一个装满珠宝的小包袱,各带着一个帷帽,分头出去,前后而行,也是前后分别上了郭煜与陆少泽事先为她们准备好的马车。   簌簌很紧张,上了车后也一直哆嗦。   她很害怕。   她知道后续会有人去顶替她三人拖延时间,也知道最后他们会找来三具尸体代替她与侍女,再一场大火结束这一切,且这一切都在郭煜的掌控之中。   她此番逃离成功几率几近是百分之百,但她胆子小,还是极为害怕的。   护送她的是陆少泽。   留守的是郭煜,事情办妥之后,郭煜也会赶来。   簌簌到不能说是稀里糊涂地便跑了。   她深思熟虑了。   但这三日对她来说一晃儿便过去了,她也没深思索,仿佛车到了悬崖边,只有后退这一条出路。   毕竟她计划也期盼了许久,自打从桃花庄出来,沿途一路,乃至在太子府的这将近一个月,她都一门心思的怕死,想走,想离开,眼下机会来了,还有她信任的少泽哥哥,于她而言已经是最好,最值得信任的机会了。   是以,这三日,她心中半丝都没犹豫过。   只是如今真走了,马车滚滚向前,京城越离越远,她心里竟是空落落的,有几瞬脑中还不自禁地想:嗯,这下好,她是再也不用见到程妤了,可她也同样,再也见不到萧珏了。   马车从上午已时开始出城,眼下已经黄昏,中途停过三次,陆少泽下来问她渴么?饿么?颠簸的可有不舒服?可需休息?   小姑娘在窗口看着少年一如既往,温润如玉,对她极为关怀的样子,缓缓摇头,小声音很小很小,“我很好,少泽哥哥不用惦记我,咱们快继续赶路吧。”   陆少泽笑着答应。   但他又多看了她两眼,看她那纯净的眼眸中有着那么点泪光似的,突然就很心疼,多问了句,“簌簌,你不心悦了么?”   小姑娘摇了摇头,“嗯?没有呀!”   陆少泽凝视着她,他感觉的出来,她情绪不高,接着又说了几句关怀的话,也与她说了一些来日的憧憬,说了他们会去一个庄园,他会和郭兄永远保护她。   簌簌柔柔地应声。   而后不久,他们也便继续赶路了。   到了晚上,恰逢遇上了客栈,簌簌身子骨弱,陆少泽怕她禁不起颠簸,让马夫停了车,安排她入了住。   当夜,小簌簌前半夜也没大睡着。   巧云和冬儿与她同房,为了照顾她特意双双打了地铺。   簌簌脑中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想京城现在什么样了?一会儿想萧珏有没有发现她丢了?一会儿又想郭煜那头有没有放火呢?再一会儿又想萧珏是不是已经以为她死了?总归大部分时候,想的都是萧珏,想了许久许久方才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到了第二日,本以为睡一宿便好了,不想更甚,车上,小姑娘自己叨叨咕咕。   “殿下会好好葬了‘我们'么?”   “三毛,五毛六毛会有人喂么?”   “殿下会不会说我死了活该,说谁让我想跑?这回好,作死了吧!”   “殿下又会不会为我的‘死’,而有一点伤心呢?”   她软软糯糯的小嗓音,唠唠叨叨的说了一上午,这最后一句,隐藏在内心中还有一个不敢说出口的期盼,便是希望萧珏能有一点伤心,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当日入夜,几人依旧寻到了客栈。   继而到了第四日,小姑娘终于不怎么想他了,心情好似渐渐地也轻松了不少。   然到了正午,一封飞鸽传书如一颗石子被抛入了平静的湖水中一样,打破了午后的寂静,猝不及防地引起了轩然大波。   彼时,簌簌与陆少泽两人及丫鬟小厮和二十几个镖师颠簸了一上午,正下了马车和马,在路边的茶肆歇息一会儿,喝些水。   飞鸽飞来,小书童取下绑在鸽腿上的字条交于陆少泽,簌簌看到后落下了白皙纤细的玉手中的茶碗,心口狂跳了起来。   想来是郭煜办妥了事,告知她们。   她紧紧盯着陆少泽的手和脸,在少年打开字条后,急着问着,“完事了?”   然话音一落便见陆少泽的手猛然一颤,而后脸色煞白,接着恐怕便不用陆少泽回答了,小姑娘顿时来了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脸也白了去。   “少........”   陆少泽与她对上了视线,声音压得极低,打断了她的话,急道:“簌簌稍安,听我说,事情出了变故,败露了,萧珏在当夜四更便出了城,已经追了过来,簌簌,快,快上车,我先找地方让簌簌藏起来。”   簌簌就知道!   一见陆少泽那表情,她便知道事情有变!   她胆子小,眼下还不吓个半死!   怎么会这样?   这回,岂非完了!!   她脑中立马慌乱了去,小脸儿惨白,连着两名侍女也皆是傻了,完全不知所措!   簌簌眼下也没工夫想,虽然心中一万个“她惨了!萧珏会弄死她的!萧珏只要追来,他们怎么可能逃的了?”但行为上的第一反应还是上了车,潜意识里还是赶紧跑!   她确实是上了去,然刚上了去,没一会儿便听到身后马蹄滚滚,如雷一般,肃穆骇人,那声音越来越近,震的人心发颤。   而她们的马车刚刚起步,马夫便一把拉住缰绳,烈马一声长嘶,车身一晃,簌簌顿时向前顷去!   “良娣!!”   巧云与冬儿一把扶住了她。   冬儿离着近,顺手掀开帘子朝外一看,马上又落了下。   外头全是兵,他们顷刻便被包围了!   小姑娘当然看到了,花容失色,小脸儿白惨惨的,手也不自禁地哆嗦。   “良娣怎么办,良娣?”   簌簌牙齿打颤。   她不知道!   接着她便听到外头一片混乱,响起了刀剑和打斗之声。   但她们那二十多个镖师怎么和萧珏军队的人比?   即便还有六个郭煜的手下,但寡不敌众不说,萧珏便没手下么?   他的人只会更多更厉害!实力天壤之别!   的确如此,己方的人没一会儿便全部被撂倒,制伏,刀剑抵住了脖子!   簌簌都没等反应过来,便听到“砰”地一声,她所坐的那马车的门被人踹开,而后,她就看到了萧珏的脸。   男人面色极沉,紧抿着薄唇,凛冽的眸子中怒意满盈,直直地盯着她,那一身暗色蟒袍上的大蟒也张牙舞爪地仿佛在大肆咆哮,要将她吃了一般。   小姑娘瑟瑟发抖,哭了,接着便见那男人疾言厉色,冷着俊脸,朝着她,就两个字。   “下来!”   簌簌不会动了,慢了一点而已,便被那没耐心的男人一把拽住手腕,一下就把从车上拽了下来。   小姑娘娇柔,被吓的腿又软,差点没摔了。   而后那男人扯着她直直地朝着一家茶肆而去。   他走的快,她跟不上,还腿软,一路上跌跌拌拌。   身后响起陆少泽焦躁的声音,“簌簌!簌簌!!”   但他声音刚落,萧珏便不耐烦地止了步,冷颜回眸,怒不可遏,手持马鞭遥遥地指着他,狠厉地道:“让他闭嘴!”   陆少泽被士兵架着,立刻便被堵住了嘴。   小簌簌梨花带雨,眼睛都不知往哪看好了,瞅着陆少泽满心担忧,再一想自己更担忧,更想哭。   接着,没一会儿她就被那男人扯进了茶肆当中。   萧珏进来便冷声朝着旅人下令,“都给我滚出去!”   身后的士兵便迅速上来清了场。   众人躬身抱着头,一声不敢出,溜溜全出了去,包括那茶肆老板和老板娘也是如此。   萧珏扯着人进去,进而又朝里屋进了去,里屋有个七八岁的小孩儿也被他一声喝令了出去。   俩人终是走进了最里边的屋子,而后那男人“砰”地一下关了门,抬手便将小姑娘甩了出去。   簌簌差一点又没摔着,幸而这屋子小,前边儿直接是墙。   小姑娘一下子就扑在了墙上,小手扶了住,带着哭腔,柔糯的小嗓子里发出了怯生生的声音,“殿下.......”   而后她还没等转会身来,直接就感到萧珏欺身上了来,甚至感到了他的气息,他的热度。   萧珏一只手架住了她的一只胳膊,另一只在她的小腹上。她的身子被紧贴着他,他相当于从后制伏住她,而后男人咬着后牙槽,声音很低很低,冷声暴怒,问道:“顾簌簌,你活腻了?谁给你的胆子?你竟然胆敢在孤的眼皮底下和别的男人合伙耍心机,妄图移花接木,假死逃走!你是不是找死?谁给你的胆子,说!”   “妾身.......妾身.......”   他是让她说,但他根本就没等着她说,那抓着她手臂的手又是一拽,另一只在她小腹上的手也是一紧,簌簌显然更贴上了他。   那男人紧接着便又开了口,语声依旧,狠狠地问着。   “你为什么非要走?!孤什么给不了你?那日桃花庄,孤一无所有时曾出言让你走你都不曾离开孤,如今回来了,孤什么给不了你,你为什么非要离开孤?!嗯?”   簌簌抽抽噎噎地哭了,被吓的,也被他弄疼了。   她想要解释,想要说因为她不想死,但那男人眼下虽然一直在问,但并没有要听她说话的意思,继而她便感觉他又使了劲儿。   但她看不见,不知道那男人此时眼尾已经泛红,只感觉他好生气,好凶,好像要弄死她。   这时听萧珏咬着牙,声音极低,几近是哑声,再度开了口。   “孤从未想过,孤一世荣华,这天下间的什么饕餮盛宴没吃过,但到头来,竟会觉得这世间最好吃的东西是连一滴油都没有的你做的包子!顾簌簌,你是故意的对么?你还让孤怎样?你说,你为什么非要走?你告诉孤,你为什么非要走?!你是故意引-诱孤对你在乎了,上心了,牵挂了,然后再离孤而去,报复孤对么?!你在桃花庄为孤所做的一切都是虚情假意,都是为了有朝一日领赏,好向孤道出那句离开,从此跟你的心上人远走高飞,顾簌簌,是不是?!”   小姑娘一听这话,心底大惊,顿时更慌乱了去,软糯的小嗓子里带着哭腔,被他紧紧地束缚着,又害怕又疼,连连摇头。   “不是的,不是的殿下!妾身在桃花庄是心甘情愿照顾殿下,也是真心想要照顾殿下,没有任何的虚情假意,真的没有,妾身更没有要跟心上人远走高飞,少泽哥哥在妾身心中就像是妾身的亲哥哥一样,从来都不是妾身的心上人,殿下......啊!”   小姑娘话没说完,被萧珏一把拎转了过来,背身抵在了墙上。   那男人的动作不轻,丝毫没有怜香惜玉,可见气愤至极。   簌簌疼,泪汪汪的更哭了。   “殿下.......”   俩人一高一矮,男人伟岸瘦削,能把她装下,此时把她挡的严严实实。   她在他的束缚下毫无招架之力。   萧珏把她转过来,大手便捏住了她的雪腮,俩人眸光终于对了上。   小姑娘哆哆嗦嗦,眼中噙泪,仰着头,目光委屈又真诚,但更多的是胆怯惧怕和可怜。   萧珏眼尾泛起的那抹红此时已经去的差不多了,狠厉与暴怒依旧。   “顾簌簌,你当孤是傻的是不是?!不是你的心上人?你不惜假死也要离开孤,不是为了和他私奔,是为了什么?嗯?!你信不信,孤现在就杀了他!”   “不是的,不是的,殿下!”   小姑娘何其娇柔,胆子又小,此时呜呜地哭。   “妾身说,妾身都和殿下说,殿下别生气,殿下别生气了好么......”   她是真的怕。她从未见过萧珏如此模样。   事情发展到现在,她早已走投无路,说什么都得和盘托出跟萧珏实话实说了。即便他根本就不会相信,她也没自信说服他让他相信,但她也只能都说出来。   这般,簌簌泪流满面,抽噎着,急着,糯糯地也便张了口。   “簌簌承认,簌簌承认簌簌确实是盘算了这事,也确实是打了,打了立功领赏,求殿下给簌簌钱,给簌簌人,送簌簌离开的主意,但这主意,是殿下的腿好了,已经复原了后,簌簌方才打起的。只因......”   “......只因殿下的腿好了,簌簌也便离回太子府不远了。簌簌不是想离开殿下,簌簌自始至终都不是想离开殿下,簌簌只是不想回太子府,但簌簌若是实话实说那不想回去的原因,殿下是不会相信簌簌的......”   “......殿下想一想,殿下想一想,想一想簌簌往昔是不是,是不是大着胆子向殿下提过想要做殿下的外室?殿下再想一想,簌簌胆子很小很小,但往昔是不是还做了胆大包天,私自跟着殿下上船南下之事?”   “这些事儿,簌簌都知道不应该,也都知道说了做了殿下会生气,但簌簌,簌簌走投无路了呀!簌簌不是想离开殿下,更不是打着要跟谁私奔的主意,簌簌只是,簌簌只是不想死,殿下,簌簌只是不想死啊!太子妃,太子妃要杀了簌簌!”   那小人儿说到此,泪水已经决堤了般,“呜呜”地哭成了泪人儿。   萧珏眸光微变,那捏住她小脸儿的手,与将她抵在墙上的手蓦地松懈了一下。   簌簌说到痛处,说到委屈之处,眼泪好像断了线的珠子,一发不可收拾,呜呜咽咽地继续道:“......但簌簌没有证据,又凭什么空口无凭地那般说,那般说太子妃呢?殿下是不会相信簌簌的,所有人,所有人都不会相信簌簌的.......”   “......那日,那日簌簌第一次同太子妃入宫,差点被誉亲王玷-污清白之事,那根本就不是以外,是太子妃特意要作践簌簌,害簌簌的........簌簌亲耳听见,皇后娘娘早便说了想见簌簌,但太子妃一直跟娘娘说簌簌近来身子骨不好,所以方那日才去,但其实那阵子簌簌很好。太子妃就是故意拖延,故意等着时机,选誉亲王入宫的那天带簌簌入宫的......而后也是她故意放消息给誉亲王,故意支走安良娣让簌簌落单的......那日若是没有程家大小姐赶来,簌簌就失了清白了.........”   “....... 从那时开始,簌簌就特别特别害怕,怕太子妃再害簌簌,怕簌簌下次便没那么幸运。簌簌整日都提心吊胆,有一种很不好的直觉.......”   “.......说起来殿下会觉得荒唐,簌簌做过一个梦,梦中说太子妃曾因程家夫人说她刚出生的时候眉间有一点朱砂,但后来没有了而厌恶这世间所有眉间带朱砂的女子,还曾活活冻死过一个小丫鬟,也曾杀死过一个小姑娘.......”   “.......本以为这就是一个梦,醒来怕了归怕了,但也未多想,可这梦刚做完的第二日,簌簌在梅林间散步,无意间却正好听到了长乐居的侍女背后诋毁簌簌,且说着太子妃不会饶了簌簌,和太子妃厌恶眉间带朱砂的女子之事。这事为真,簌簌决计不敢撒谎,殿下若不信可查查看,查查簌簌所言是否为实?”   “簌簌听完了后就更害怕了,那种不好的预感就更浓烈......簌簌想离开,真的就是因为害怕,怕自己稀里糊涂地给人害了......有殿下在,簌簌可以寻求殿下庇护保命,但若是殿下不在,簌簌实在是无力保护自己........所以......”   “......所以当簌簌知道殿下要南下一年时,便求了殿下带簌簌一起去。簌簌有很强的直觉,如若殿下走了,簌簌一定会被害了,恐怕殿下再回来时就见不到簌簌了。簌簌是被逼到了绝境,所以簌簌才先斩后奏,偷着上了船,同殿下一起去了......”   “......后来在桃花庄,殿下复原后,簌簌知道自己再回太子府将重新面临旧事,便当殿下说要给簌簌奖赏时,耍了小心思,想着借机和殿下提离开。簌簌本以为殿下会答应的,但提了后,殿下并未答允,簌簌没有办法,起先确实是因为害怕,生出过逃走之心,但是簌簌自知自己做不到。后来一度,也生出过放弃的想法。可是,可是,可是再后来,簌簌竟然在现实中见到了梦中出现过的人!”   “......那梦是个噩梦,是簌簌很久很久以前,还没遇上殿下之前便常做一个噩梦。梦中,簌簌被人推下悬崖,那杀害簌簌的人,是个男子,簌簌坠崖之前看到了他的脸。这个梦,簌簌做过不下二十次。但梦终归是梦,即便可怕又频繁,簌簌也没把它与现实混为一谈,直到那天在太子府,那天,那天在太子府簌簌竟然看到了他!看着他被长乐居的公公长德引着,引着去见了太子妃!”   “......簌簌真的慌了,乱了,也极怕极怕......殿下,殿下能理解簌簌么?簌簌,簌簌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梦与现实几度重合,簌簌真的感觉那梦就是预兆,就是在向簌簌暗示着什么啊!所以,簌簌再度决定了要走。但最后一次去找殿下,殿下依旧不允,簌簌实在是没办法了,便想自己“扑腾,扑腾”,救救自己,然后,然后在这折腾的过程中遇上了少泽哥哥.......”   “.......后头的事,殿下就都知道了。殿下能理解簌簌么?殿下能相信簌簌么?殿下会觉得簌簌在一派胡言,在说疯话么?”   小姑娘哭着,仰着小脸儿,望着那在她说话的过程中,仿若渐渐冷静了下来,恢复了一如既往模样的萧珏。   她将前世的事儿,那些铁定的事,说做了是她的梦,又特意让这梦与现实相结合,试图去说服萧珏,让萧珏相信她。   否则此事,她就是没法儿和萧珏解释清楚。   她无法说她因机缘巧合重生了,无法告诉他,她前世真实地经历了被人推下悬崖,清清楚楚地知道那个害她的幕后凶手就是太子妃程妤,所以,她很怕,很没办法,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她若是继续留在太子府,无异于坐以待毙,每日要战战兢兢地过日子,对太子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救不救得了自己,挡不挡得住,便全看运气和命了,毕竟对方一次不行还有第二次,二次不行还有第三次。她卑微弱小,对方却有权有地位,身后又有家族,有皇上皇后太后,她怎么能赢过她呢?她不想死,所以只能选择赌,选择逃跑。   但这般匪夷所思的事,如何让人信?   眼下以梦相告,让人的信服度显然也会降低了许多许多,但除此之外,她又能怎样呢?   唯独只盼着萧珏根据她说的种种,再将心比心地想想她的处境,能理解她......   小姑娘一抽一抽地望着那男人,心颤,唇瓣也跟着哆嗦,解释完之后,还在哭着,但哭着,那柔柔的小嗓音也不忘去哄人,小心翼翼地唤着他,哄着他。   “殿下.......”   “殿下......”   “殿下能理解簌簌么?”   “殿下能原谅簌簌么?”   “殿下会杀了簌簌么?”   “殿下......” 第87章 接回 接回   她一直那般唤着, 那般望着,那般哄着萧珏。   萧珏居高临下,不知何时已松开了她, 站直了身子, 垂眸眯着那娇滴滴的小人儿。   小姑娘一连问了几句,他都没答, 但眼神瞧着不再像刚才那般狠厉,和缓了许多。   簌簌害怕, 但好像也比刚才好一些。   看着看着, 小姑娘大着胆子, 小手抬了起来, 去勾他的大手,继而又道:   “殿下.......”   “殿下不气了成么?”   “殿下.......”   她一声一声地唤了他许久, 也说了许多句,方才见那男人终于动了。   萧珏微微低身下来,睇视着她, 没说气不气,也没说信不信她刚才那番话, 却是连提都未提, 只问道:   “顾簌簌, 孤会让你死么?”   小姑娘一声小猫似的轻咛, 不知这是好话坏话, 那战战兢兢地去拉他大手的小手缩了回去, 但听萧珏又问了一遍。   “嗯?你觉得, 孤会让你死么?”   簌簌胆怯地望着他。   她反映了好久,小脑袋瓜里飞速运转,心口“砰砰”地跳, 而后恍惚方才敢想,方才会意。   萧珏的意思是,他会保护她,不会让她死?   “妾身一时糊涂了。”   “殿下能原谅妾身么?”   “殿下,能不生气了么?”   她试探着问着,时而一句地说着,问着,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关于他问的这话,实则簌簌心中半分底都没有。她倒是知道萧珏不能杀了她,但他到底会不会管她的死活,簌簌真心不知。   那男人复又站直了身子,“气不气,取决于你还跑不跑?”   簌簌听了这话还想什么,香软的小身子当即就要钻进他的怀中。现在就是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跑了!   她颤抖着,要去抱他,讨好他,但瞬间又被那男人截了住,萧珏的大手推在她的肩上,继而另一只手再度捏住她的小脸儿。   小姑娘柔弱,这般便又背脊被他抵在了墙上,而后听那男人问道:“你宁可相信陆少泽,也不信孤?是不是?”   “不是.......不........不是。”   簌簌知道,他说的是她没向他坦白,却向陆少泽说了。   事实上,俩人相比,簌簌还真是更相信陆少泽,即便其实她也没和陆少泽说什么,这一切缘于郭煜与她一样,有那重生的机缘,知道程妤要杀她的真相。   陆少泽也便早知道了她有危险,且理解她的行为,但簌簌又不是傻的,眼下当然不会跟他承认自己更信任陆少泽。   “簌簌,不是不信任殿下........簌簌是没证据,是觉得荒唐........簌簌也没和少泽哥哥说什么.......簌簌谁也没和谁说........”   她可怜巴巴,看着他的脸色,怯生生地解释。   好在那男人已经镇静从容了,虽没说不信,但也没继续相逼,只是很赤-裸地看着她。   屋中陷入了沉默,四目相对良久。   簌簌娇艳的唇瓣颤着,眼中泪汪汪的,不时,娇娇的声音又出了口,小心翼翼地又哄了起来。   “殿下,还生妾身的气么?”   “妾身真的不是想要离开殿下。”   “从来都不是因为殿下........”   “簌簌愿意和殿下回去........回去也愿意受罚........”   “殿下能不能不生气了?殿下若是不生气了,就跟簌簌笑一笑成么.........”   那男人当然没笑,许久,他方才再度张了口。   “顾簌簌,你的说辞,孤不会去深究,简言之,便是孤信了。这件事是第一次,孤希望也是最后一次。你假死惹下的那些烂摊子,孤都会给你摆平,一切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孤今日给你一个承诺,让你宽心。只要孤不让你死,没人能杀了你。你在孤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从今往后,有什么事,与孤直说,也只能和孤说,不可以和别的男人说。如若你再敢跑,孤一定会杀人,那个姓陆的,是第一个,你记住了么?”   他那最后几句,微微探了身,几近哑声,那张俊脸也离她的脸越来越近,说的很狠厉。   “是。”   簌簌还想什么,颤微微地答,身子和手控制不住地哆嗦,而后萧珏终于松开了她的脸,也向后退了一步去,又深沉地瞅了她两眼,捡起进来时被他随意丢在炕上的马鞭,转身开了门去。   “走。”   这一个字之后,男人便跨出了门槛。   小簌簌抬手使劲儿地擦了一下小脸儿,连连应声,紧跟着人身后去了。   俩人这般一前一后地出来,外头还是肃穆一片,士兵林立,旅人与老板一家都集中在了一起,蹲在地上抱着头,眼都不敢抬,更别提说话了。   外头,陆少泽与巧云冬儿三人基本是同一时间看到的簌簌。   陆少泽不知何时早被人用绳子捆绑了上,也堵上了嘴,但看到簌簌出来的瞬间,眼神骗不了人。   想来他是极为地担忧与挂心,向前挣了两下,但自然是被人束缚的很死,于事无补。   俩人出来,小簌簌跟在后头,就顾着紧张了,小脸儿冷落着,微低着头,满心满脑还在适才的解释与那假死之事败露,被萧珏抓了个正着的这事儿上没出来呢,倒是萧珏先看到的陆少泽。   他看到陆少泽便止了脚步,若不是为了这小人儿,不想她恨上他,他肯定会杀了这个姓陆的。   萧珏瞅了一眼那少年,冷着俊脸,眼下也没说什么。   接着那小姑娘上了车,他便朝着那马夫冷声勒令。   “滚。”   马夫当然是连连称是,连滚带爬地滚下了车。   萧珏将人换成了自己的人,而后将马鞭扔给了近卫,跟着上了车,与那小人儿一起坐了进去。   簌簌心口狂跳。   那男人上来,她下意识地往里挪了挪,仰着小脸儿看着人的脸色,萧珏坐在了她的对面。   马车上空间小,虽不比太子府的车,但条件不差。   萧珏上来后,俩人理所当然地又对上了视线。   那男人就是在紧盯着她的前提下,扬声,朝外道的那声“走。”   小簌簌的身子微微一晃,也便感到马车动了。   太子在车上,巧云和冬儿当然不敢进来。   她二人坐在了外头——赶车的护卫旁边。   马车调转了方向,士兵护卫也都撤离了去,护着那马车的前后左右,返了回去。   车上的小姑娘不知道外头怎样。她心口狂跳,娇娇地坐在那,乖的一动不敢动,微垂着头。   至于对面那男人,则是一直看着她。   看的簌簌很紧张,这般许久,她方才感到萧珏转了眼眸,但他的眼睛落到了车上的那三个包袱上。   萧珏随便地扯过来一个,单手三两下,随便地将其中一个打了开,打眼儿一看里头全是珠宝。   簌簌眼睁睁地瞅着,小脸儿更红。   他打开了一个之后继而又捏了捏另外两个包袱。   这三个包袱中都是珠宝,大概值个三百两银子,且是多说。   那男人检查着她那些东西,时而抬头冷着颜瞅她一眼,簌簌出汗了,咬着唇,一动不敢动,更是什么也不敢说。   所幸那男人也没问什么。   车上的气氛,于簌簌而言,又冷又尴尬,如此,持续良久良久,直到她听到了外头熙熙攘攘的声音。   簌簌眼眸微转,知道这是入了城镇,但且不知萧珏来这干什么?   不一会儿马车停了,外头护卫过来禀报。   萧珏沉声应了一声,而后亲自下了车。   他下了车,簌簌方才敢大喘气,捂着小心口一连使劲儿地喘了好几下,而后想着听听外头的动静,听听萧珏和侍卫说什么,但什么也没听到。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坐到了窗边儿掀开了帘子的一个小细缝,朝外望去,正好看到了那男人的背影,只见他进了一家药铺。   簌簌眨了眨眼睛,一直好奇地瞄着,直到看到萧珏出来。   她做贼似的,一下子就落了那帘子,然后坐回了原来的地方。   没一会儿,车门被人打开,那男人上了车。   小姑娘微低着头,悄悄地瞄了一眼他的手,见其手中拿着一个方方的小药盒,却不知是什么药。   可是他哪不舒服?   马车在他上来后便又动了。   簌簌缓缓地抬了小脸儿,抬了眸,刚想出言关怀,却听那男人冷声道:“手伸过来。”语声温和了些许。   小姑娘微微一怔,抬头与他对视。   那男人又道了一遍。   簌簌只好应声,然后乖乖地把小手伸了过去。   她刚一伸出就被萧珏拉住了手。   那男人动作不轻,小姑娘柔弱,这般便好像被他往前拽了一下,差点让她没做稳当。   也是这般一拽,她露了手腕出来,簌簌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有些红痕,还有点淤青,想来是适才被萧珏拉扯的。   接着吓她一跳!   只见那男人打开了买来的药膏,指腹沾了药膏,而后竟是亲自给她抹了起来?!   “殿下,不用,妾身不疼。”   小姑娘羞涩,倒不是真不疼,但不是大事,一两日也便恢复了,关键是萧珏在亲自给她涂药。她的小心脏受不了,说着便要往回缩,却被那男人一个眼神就给吓到了。   “别动。”   小姑娘立马答了“是”,而后也便不敢再动了。   接着她的脸红的和晚霞似的。   萧珏给她涂着药。   这待遇是第一次,簌簌受宠若惊,也极其不适应,于是没一会儿又开了口,“殿下,簌簌自己来吧。”   萧珏不紧不慢,很是无所谓地道:“往昔倒是没觉得你的废话这么多。”   “是。”   簌簌立马乖乖地又应了声,接着不敢动,也不敢再说话了。   那男人给她的两只手腕都涂了,而后盖了那药膏的盖子,松开了她的手。   小姑娘这才不那么拘谨。   但被这天潢贵胄伺候过,簌簌俨然是觉得自己这两只手都僵硬了。   她悄咪咪地抬眸去瞄那男人的脸色,看他慢条斯理地拧着那盖子,此时心口虽然“噗通,噗通”地狂跳,但然脑子不似那会儿在茶馆对峙之时那般浆糊,是以想起了适才在茶肆之中,这男人刚找到她,很激烈的时候,和她说的那些话........   他说她引-诱得他对她在乎了又要离去........   他在乎她么?   簌簌从来没有觉得他在乎她,只是觉得他对她的占有欲很强。   眼下他追上来,她也是觉得这是他对她的占有欲在作祟。   但他那会亲口说了在乎她?还说了喜欢吃她做的包子。   还给她擦药,他.........   思着小姑娘战战兢兢地问出了口。   “殿下那会说,说在乎簌簌,是真的么?”   她那软软的小嗓音刚落,便见萧珏摆弄着药膏的手微微停了停,而后,男人眼眸直视了过来,很是不在意地将那药膏随意丢在了一旁的座位上,平平无奇,慢条斯理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这便是说他没说过的意思了。   他这一句话,搞的小簌簌脸一红,有些不知所措,小心口又“咚咚”地跳了起来,急忙打住话题,缓解了这尴尬,连连地说着,“妾身记错了。”   她没记错,虽然那时她很慌张,很害怕,但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记在了心里。   但当然不会去跟萧珏争论这么让她脸红的问题。   小簌簌沉默了,车上不时又陷入了尴尬和冷却。   小姑娘伸手揉着脚踝。   适才被截之初,那男人拉扯她,她崴了一下,不甚严重,但还是有一些疼。   这般一面揉着,一面时而她又去瞄萧珏。   此时,虽然她还是怕怕的,事情穿帮了,也很尴尬,更不知回去后会是何种样子?   但她时而抬头看对面那男人,眼下虽与去时是同样的马车,但她的心境却略有变化,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没有了,相反心中反反复复地竟然还有着那么一点窃喜。   窃喜的是,她不用再也见不到萧珏了........ 第88章 要你 簌簌有喜   小姑娘伸手揉着脚踝。   适才被截之初, 那男人拉扯她,她崴了一下,不甚严重, 但还是有一些疼。   这般一面揉着, 一面时而她又去瞄萧珏。   此时,簌簌还是怕怕的, 事情穿帮了,也很尴尬, 更不知回去后会是何种样子?   但她时而抬头看对面那男人, 眼下虽与去时是同样的马车, 但她的心境却略有变化, 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没有了,相反心中反反复复地竟然还有着那么一点窃喜。   窃喜的是, 她不用再也见不到萧珏了........   这般揉着想着,簌簌便有些失神,而后猝不及防, 她突然感觉脚腕上一热,惊觉过来之时, 自己揉着脚的那条腿被萧珏拎着脚踝抬了起来, 放到了他的身上。   “殿下!”   小簌簌顿时慌张了。   那男人很是淡然, 慢条斯理地脱了她的鞋子, 甚至脱了她的小袜, 然后瞅了瞅她适才一直揉的脚踝, 抬了眼眸。   簌簌心口一起一伏, 小脸儿早就烧红了。   那在他身上搭着的腿微微颤动,嘴唇嗫喏,“殿下......”   萧珏倒是淡然, 抬眸就一个字,问她,“疼?”   簌簌急着摇头,“不,不疼。”   眼下,她是疼也说了不疼。   这般,她的腿搭在他腿上成什么样子,是在干什么?   她还变成了这般姿势,簌簌脸红。   “殿下,放放开吧.......”   小姑娘声音软软的。   萧珏眯了她一眼,没放,手落到了她的脚踝上,给她揉了两下。   他一碰她,簌簌小身子便一哆嗦,下意识地并了并腿去,口中糯糯地道:“殿下,好了,没事了........”   但那男人还是没松手,一面不紧不慢地给她揉着,一面抬眸,薄唇轻抿,瞅着她。   簌簌更是脸红心也跳。   他男人就那般,一言未发地给她揉了许久,看的簌簌浑身发烫,小心口不停地“咚咚咚”。   小姑娘的手腕被他上过药后,僵硬了许久,此时这只玉足显然是也僵硬了去。   他揉了半天不揉了,但也没把她的腿放下,手摸着那纤细的玉足,之后竟是有一搭无一搭地把玩了起来。   簌簌拘谨又脸红,不时便咬上了手指。   怪只怪她这足白嫩又柔滑,香香软软地极为好摸。   萧珏以前倒是没摸过她的脚。   他怎么会摸女人的脚?   眼下也不知为什么,抓住便就不放开了。   簌簌被他弄得羞赧且泪汪汪的。   她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还有了这癖好。   小姑娘只顾着脸红,浑然不知,自己的那副小模样可人可怜又勾人,且纯且欲,让人想入非非。   于是,萧珏唤了护卫。   簌簌听得他对那护卫吩咐了找地方住,便意识到了什么。   大约两个多时辰后,天儿将将黑,他们到了驿站。   车门打开,小簌簌被那男人单手环腰抱下。   来接待的官员点头哈腰,早备了膳食。   簌簌和萧珏同桌用了膳,之后回了房那男人便推上了门,一下把人拉扯了过来,挤到了墙角。   “殿下......”   簌簌料到了,料到了也紧张的要命,心口起伏不定。   她被萧珏按在墙上,那男人的俊脸便贴了过来,他的大手将她的两只手腕攥到了一起,抽出了她腰间丝带把她的手腕系了上,抬起举过了她的头顶,摁在了那墙上,从她的头上嗅到了她的唇边,喉结滑动,声音低沉,呼吸重而急促,“顾簌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小姑娘人慌张的都要傻了。   她知道,她怎不知道呢!   簌簌点头,“殿下........”   萧珏微微仰头,另一只手先解开了自己的衣服,进而换了那摁着她双手的手,拿下的这只手一把扯开了小姑娘的衣衫,人更更朝她靠近了去,更紧地将她挤在了那角落。   簌簌身前的衣服乱了,手被束缚着,也挡无可挡,脸面娇红,轻轻摇着头,有些求饶的意味,“殿下,别........”   但又深知那男人怎么可能别。   萧珏的唇停在她的唇边,继而又说了话。   “你知道孤来时的一路上想着什么?”   “簌,簌簌不知。”   “孤想着杀了陆少泽,囚-禁了你!让你们一辈子不得相见。你只能是孤的,孤也只想要你!明白么?”   “明,明白......”   簌簌明不明白都先喊着明白,接着那男人便呼吸极重地亲到了她的唇上。   小姑娘脑中昏头转向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实则并未反应过来他的话,他便来势凶猛地亲了过来。她糯糯地哼唧了几声,又怕又惧,顷刻没了力气,感到唇上,唇角,脸上都湿了,闭了眼睛,红着脸,小嗓子发出了很小很小的声音。那男人喉结连续滑动。簌簌耳边全是他亲她的动静,脑中还在想着他的话,进而接着也是毫无防备,那男人一把撕开了她的小衣,将人托起了起来。   小姑娘被她抱起高出他一头,那原本被她绑起摁在墙上的手很自然地落到了他的脖子上,搂住了他。   “殿下.......”   簌簌立马更慌乱了,也没心思想旁的了,果不其然,接着那男人便埋了进去。小姑娘小手被绑着,挣脱不开,但即便挣脱开了也不敢推他。她小脸儿发烧,灼若芙蕖,嗓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大,屋中很快响起了更大的动静。   簌簌被变着花样地疼了一宿,不论怎么相求,萧珏都不放开她。到底是折腾到三更天,那男人方才肯歇了。   第二日直到正午簌簌才醒。   她醒来后,过来伺候的人是巧云。   簌簌问着时辰,方才知道已经马上就下午了。   萧珏没喊她起来,也没急着启程。   簌簌洗脸净齿了后,看到他进了来。   那男人如故,楚楚谡谡,一身贵气,小姑娘一看到他,脸就红的如同煮熟的蟹子般。。   他大发慈悲,让她再歇息一天。。   簌簌点头道谢,被侍女伺候吃了点东西后,又回了床上。   她感觉很疲乏,很困,还想睡觉。   但自然是没沾了枕头就睡着。小姑娘盖着被子,玉手抓着那被衾,眼睛缓缓地转,小脸儿烧红,又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和那男人说的话.......   簌簌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意思。   是想睡她,还是言外之意是喜欢她.......   前者是簌簌肯定的,后者她不大敢想,此时只消稍微想想,都是心口乱跳的。   这般一会儿,她也没精力想了,又睡了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   簌簌等于是整整睡了一天一宿。   翌日,再度启程。   实际她本来也没逃出多远,不过是走了四个白日路。   眼下返回,也是四天便可到了,加之休息一日,那最多就是五天。   虽然前一日睡了许久,但簌簌也不知是怎么了,自从被萧珏那般弄了一宿后,便昏昏沉沉的不甚精神,甚至在车中,有时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醒来后,一抬头,往往都见自己在那男人的怀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的。   如此两日皆是如此。   到了第三日,眼见着距离到京城也就两天的路了,簌簌还是这般的发蔫儿,极为嗜睡。   驿站午膳时,巧云道:“良娣该不是有喜了吧!”   她话一出,簌簌手中握着的筷子都差一点吓掉了,第一反应便是憨憨地抬头去瞅萧珏。   萧珏正吃着东西,瞬时也是微微一滞,眯着那娇嫩嫩的小人儿良久,再度咀嚼,而后问道:“上次月事是什么时候?”   巧云算了算答着,“是上个月初五,过了半个月了。不过良娣年龄小,月事还不是特别规律,往昔也有时两个月,甚至三个月方才来一次。但奴婢瞧着良娣这次的状态,真是像极了有喜。”   萧珏听罢,立马落下了筷子,扬声唤了人。   “去请大夫。”   被唤来的护卫应诺去了。   小簌簌心口狂跳,听他们说着这话题,她倒是精神,不发蔫了。   她抬头看看巧云,更多的时候是不经意地去看萧珏。   萧珏也吃不下了,斜着身子,靠到了椅背上,手背上玩着一块玉,速度颇快,那小姑娘朝他看来,他的视线也便落到了她的小脸儿上。   她别开视线,他的视线也还是落在她的脸上。   不时,请大夫的护卫回来了。   那边前脚来报,萧珏这边儿后脚就起了身,也没听护卫把话说完,便让把那大夫叫进来。   大夫进屋,小簌簌被扶巧云扶着起来,坐到了一旁。   那郎中战战地入内拜见,头都没敢抬,被引到簌簌跟前,直接便跪了下去,在良娣手上搭了条丝巾后,为其诊起脉来。   簌簌感觉自己紧张的手都哆嗦了,怔怔地看着那大夫。   一会儿后,见其骤然露了笑,而后移开了手........   簌簌感觉到了什么。   郎中转身就向太子拜了去,连连地道:“恭喜太子殿下,贺喜太子殿下,良娣确实是有喜了!”   那大夫的话一出,屋中立马喜声一片,巧云与冬儿全跪了下去。   “恭喜殿下,恭喜良娣!”   小簌簌紧张的不会动了,眼睛也有些不够用,接着下意识的反应,还是仰头看向了萧珏。   那男人眼中有笑,而后就一个字。   “赏!” 第89章 调查 调查   簌簌半分没想到, 感觉自己稀里糊涂地便有了孕。   这事之后,他们的行程更是缓了。   原本两日就可入京,萧珏与她花了六日, 可谓走走停停, 怕她累着。   小姑娘受到了前所未有过的照顾,尤其是萧珏的照顾。   但若说他如何照顾她了, 倒是也没,人没大伸手, 只是上车下车都会抱她, 除此之外便是眼睛几乎长在了她的身上。   簌簌什么时候瞅他, 都能发现他在瞅她。   再说他瞅她的那个眼神, 不是什么温柔温和的模样,还是那一如既往, 漫不经心中带着几分欲,总给小簌簌一种他要吃她的感觉。是以每每她与他对上了视线,她都心口狂跳, 不敢看他,下意识便要捏上小手。   那小人儿白白净净, 又美又香, 且娇且媚, 性子软软的, 声音也软软的, 乖巧可人, 楚楚可怜, 又娇憨好欺,却是招人疼的很。   六日后抵京,簌簌一想到回太子府, 说实话,即便有萧珏的承诺,她也不愿意回去,她确实是极其不喜程妤,极其不想再和她有上什么瓜葛。   正心中犯愁,而后出乎意料,簌簌万万没想到,萧珏竟是没把她送回太子府,而是把她带到了一处名为“竹苑”的地方。   簌簌对京城不熟悉,并不大知道这竹苑地处京城的什么位置,但看得出是萧珏的别院。   且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吩咐下去的,此时这院中可谓是侍女、太监、厨子、嬷嬷,以及护卫,什么都有了。   她还看到了往昔在太子府玉香居伺候她的,她信任的小太监福德。   那小太监跪在地上拜见他二人,虽低着头,但极为激动,嘴都合不大拢了。   除此之外,她的寝居也早已被布置妥当。   簌簌的小心脏又翻腾了起来,手都颤了。   她抬头去瞅萧珏,美目水汪汪的。   那男人眯着她,淡淡地道:“你寝居的太监福德,孤昔日送你的那两个女护卫,以及你喜欢的两个侍女,都还继续伺候你。除此之外,孤给你添了个嬷嬷,也又添了十多个女护卫,加上外头还有孤的人,你不用再担心被人害,没人能害了你,乖乖地在这养胎,给孤生下孤的孩子,听懂了么?”   “嗯........”   小姑娘软细的小嗓子,应了声,颤微微,娇娇地点头,旁的不说,不回太子府,她太满足了。   萧珏眯了她一会儿,深沉地应了一声,继而接着让她休息去了。   小姑娘又是乖乖地点头,而后被巧云冬儿欢喜地扶着进了屋去。   同进来的还有萧珏新派来伺候她的嬷嬷。   她本就觉得不可思议,不敢想象,眼下思绪更乱套了,又被人前簇后拥,小脑袋瓜已然不够用,甚至不知道萧珏是什么时候走的。   ******************   一晃儿,太子出城六日归回,整个府上自然是又起了不小的波动。那夜,太子派出了两千兵力,大肆搜索整个京城。   外头谁也不知道是因为那顾簌簌丢了,但太子府的女人如何能不知?!无疑醋坛子都打翻了!   太子连夜便追了出去。一想到太子动用两千人,如此兴师动众,掘地三尺,且亲自追出了城去,竟然仅仅是为了找一个小小的顾簌簌!   眼下太子人回来了,但那顾簌簌没回来,可刚才侍卫匆匆而来,接走了她寝居的太监福德,事情显而易见,太子是要金屋藏娇了!!   那个贱人怎么那么矫情,那般能作!   太子何时这般对过哪个女人?   便是连一向端庄沉稳的安良娣都端不大稳了.......   *******************   萧珏前脚回了太子府,后脚,他书房便来了一位稀客。   曹英贤过来报时,萧珏微微一顿,显然没想到。   不时,男人摸了摸手上的扳指,终还是让他进了来。   那来人不是旁人,是他的岳父程璟平。   程璟平来干什么,不用说,萧珏猜得到。   六日前,他程家老宅中搜出了三具尸体,虽然这事被萧珏压了下去,旁人不知晓,但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般大事,程璟平却是不大可能不知晓。   他进来的时候脸色很苍白,即便端的很稳,与平常瞧着大体无异,但汗珠已经从额上渗了出来,程璟平不可能不怕不在意。   他叩拜了下去,行了大礼。   萧珏睨了他两眼,让人起了。   程璟平也是开门见山。   “多谢殿下替程家名誉着想,压了此事。臣,惶恐。”   即便程璟平知道,太子压下程家的事,其实也是压下自己的事。毕竟俩家结亲,即便他不喜欢他女儿,但名义上他也是他岳父。   程家与太子荣辱也是相连的。但就是因为如此,此事程璟平也不能不解释。   “臣愿以性命担保,臣绝没做过那等杀人藏尸之事,此事怕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殿下.......”   萧珏打断道:“哦?那便也间接说明,国公大人惹了什么人了。”   程璟平哑口无言,但他程家书香门第,在京城名声极好。   他与夫人名望也颇高,受的许多人尊崇,本身也都是不争不抢的性子,表面上没有敌对方,实际上按理说也不该树了什么敌,但却是不知能得罪谁?   “是,臣必将好好反省。”   萧珏拖着颇长的尾音应了一声,很随意地摆了摆手,没一会儿便让程璟平退下了。   程璟平出去便缓缓地叹息了一声。   里边儿,萧珏的手有一搭无一搭地在桌上轻点。   关于那程家老宅之中搜出了三具尸体之事,他当然知道程家是被冤枉的。   他压下此事与程家和他的关系有关,当然和那顾簌簌也有关。   这事儿不是冲着程璟平去的,而是冲着太子妃程妤。   顾簌簌假死逃离,如若一切顺利,便是会在程家的老宅搜出了她的尸体。   那谋划者只要在留下一丝半点程妤去过的痕迹,便做实了程妤杀了他的宠妾之事。   程妤处在太子妃之位,事情弄得满城皆知,无疑她会身败名裂。   此计倒是绝,但却不像是那顾簌簌能做出来的。   非但是不像是她能做出的,也不大像那陆少泽所谋。   程家老宅,不得不说,萧珏短期内搜去的可能性不大。   思及此,他便又想起了那天夜里接到的那封匿名信,若非这封信,那小人儿假死移花接木的这招也便多半是成了。   这般,他便又想起了那送信的人。   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   接信的护卫说,那男人玄衣黑帽,戴了一张面具,双鬓各白了一缕头发,声音很低沉。   这般打扮和往昔陶苑送信给他之后消失了的那男人极为相像。   他们可是同一个人?   那人,他昔日调查了许久,但人人间蒸发了般,丝毫找不到痕迹。此时再度出现,且两次出现,所做之事,都与那顾簌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又是为何?   如此,萧珏又想起了那小人儿那天哭着跟她解释的那些话。   她说,太子妃要杀她。   若是问萧珏信没信她的那些说辞,其实是没信的。   他这个人疑心很重,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个会信一面之词的人,但没全信归没全信,自然是也有了几分怀疑。   男人的手在桌上点了许久,终是开口唤了人来。   “从今日起,给孤盯着太子妃。”   那被吩咐的暗卫领命去了。   但两个时辰后便回了来,禀报了萧珏两件事。   其一,太子妃有秘密。   其二,有第三人从中阻挠,护了太子妃。   事情是:他派出的暗卫跟了那出府的程妤。   程妤不知约了谁私见,然暗卫中途被人截下,拖住,他的人跟丢了人。   而暗卫也极为地肯定,那拖住他的人,不是太子妃的人,乃第三方。   萧珏本没把女人之事太放在心上。他肯查一查那程妤,归根结底是因为顾簌簌。   眼下这初次调查的结果,让他断断没想到。   男人背脊靠在椅上,缓缓地起身,手臂搭在了桌上。   他眸光深邃,盯着那护卫,不时,唇角微动,“嗤”了一声。   事情有趣了。   “查。”   “是。”   那护卫领了命。   萧珏笑了。   他要想知道什么,谁能挡得住? 第90章 端倪 端倪   萧珏派来照顾簌簌的那嬷嬷姓郑, 对女子怀孕方面之事自然是什么都懂。   小姑娘回来后的第一日过的稀里糊涂的。   她依旧十分嗜睡。当日晚膳后,太医过来请过平安脉,簌簌被伺候洗了澡后,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包括第二日, 她也是除了吃就是睡。   邻近夜幕降临,萧珏来了。   彼时, 小姑娘刚好出浴不久,只穿了件薄薄的亵-衣, 本上了床后就来了睡意, 为了等头发干, 方才强忍着没睡。   萧珏过来, 听说人还醒着,也便入了她房, 岂料刚一掀开珠帘正好看到那小人儿红着小脸儿,正着急忙慌地穿着衣服,继而给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   萧珏起先微微一怔, 旋即负过手去,慢悠悠地过了来。   小姑娘满脸红霞, 墨发比值泻下, 垂在小脸儿旁, 更显得那张小脸儿只有巴掌大。   她衣服还没穿完就见人到了门口, 疑似自己适才的那一系列的动作给他看到了, 一时间颇为尴尬。   她坐在床里, 攥着小手, 眼睁睁地看人来,娇娇地唤着。   “殿下......”   侍女嬷嬷倒是会看眼色,都姑且退了出去候着。   萧珏应了那么一声, 到了床边,居高临下,一言未发地眯了她一会儿,坐了下,侧身还是朝里边儿的小人儿瞅着,又是良久。   瞅的簌簌的小脸儿越来越烧,唇瓣微颤,心口也越来越小鹿撞。   萧珏微微挑眉,开了口。   “孤来,你就急着裹衣服,是为何?”   小姑娘嘴唇嗫喏两下,没等道出话来,那男人又道:“还有.......”   他说着身子微微向她靠了靠,“你躲什么?”   簌簌这才意识到,他一过来,自己确实是下意识地就躲了。   萧珏没给她回答的机会,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唇角一动,接着不紧不慢地又问了出来。   “你是怕,孤睡你?嗯?”   这男人这般直白地一说,簌簌无疑浑身都烧了。   “没.......不是。”   她软柔的小声音立马出言否认了,然那男人却是猜到了她的心坎中。她为何急着穿衣服,又躲了他,当然是因为怕他看到她那般模样,要做那事.......   说起来簌簌想想就后怕。   他接她回来,沿途驿站那夜,彼时无疑她其实已经有孕了,但那夜萧珏是如何弄她的,又是使了多大的劲儿,折腾成了什么样,簌簌可忘不了,虽然那时萧珏不知道她怀了孕,但簌簌想想也怕,眼下也怕他心血来潮,这男人可惯不会忍的,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但她当然不能,也不敢那般说,只软软的,娇滴滴地道:“因为簌簌一看到殿下就紧张。”   这话倒也不假。   萧珏唇角微扬,慢悠悠地脱了鞋子,上了床来,瞧着好像是要在这睡下了。   “为什么紧张?”   簌簌小心翼翼地又往里退了退,红着脸。   “簌簌也不知道.......”   萧珏转了话题,但人却是又朝她靠了靠。   簌簌没地方退了也便不退了,听那男人道:“你揣着孤的孩子,还想跑,孤问你,如若那日真的跑了,意欲将孤的孩子怎样?”   “生,生下来。”   簌簌张口便答了,这个是肯定的。   她肯定会生下来,那可是她和萧珏的孩子.......   如若以后再也看不到萧珏了,但身边儿有个小萧珏,那岂非不幸中的万幸了。   小姑娘下意识便就是这般想的,心中还有那么点小欣喜,但一晃即逝,马上又被胆怯占据了整颗心,战战兢兢地看着那男人。   萧珏“哦?”了一声,而后不紧不慢地把人抱了过来揽着细腰,放躺在了床上。   小姑娘一晃动,三千青丝也随着她这一晃跟着晃了,散出一股迷人的香气。   萧珏就在她旁边儿。那小人儿被他放着平躺了去,鼓-胀的胸脯便开始起起伏伏,脸红的似火,但极为地乖,泪汪汪地动都不敢动。   萧珏摸了摸她的脸蛋,继而手又向下,朝着那斜襟去了,拨开了后摸了起来,问着,“管谁叫爹?”   “当然是殿下,还,还能是谁?殿,殿下不在身边,那就,就,就谁也不叫......殿下,别这样......”   她答着,糯糯地唤着他,伸手去推他伸进来的手,烫着小脸儿,娇滴滴的小嗓音道着,“殿下,嬷嬷说不可以。”   萧珏仿若不懂,哑声问道:“什么不可以?”   簌簌唇瓣颤的更厉害,也更推他,但用不上太大的劲儿,声音还是很软很软的说着。   “不可以圆房。”   萧珏恍然大悟一般地“哦”了一声,俊脸凑近了她的小脸蛋儿,从她的头发丝儿开始继而到了额头,她的眼睛,慢条斯理地嗅着她的香气,缓缓地道:“为什么不能?”   簌簌又急又紧张,还有些微微的喘,被他这般,又很羞赧。   “因为小宝宝太小了,尚且不不稳。”   “哦。”   萧珏拖着尾音,带着几分逗弄似的,这时外头传来了手下的声音。   “殿下。”   那男人沉声应了,继而瞅着那紧张慌乱,不知所措的小人儿,唇角微微缓缓地动动,而后俊脸向了下去,到底是亲上了她。   簌簌吓了个半死,但只有一瞬。他的唇蜻蜓点水般落到了她的唇上,只湿湿地亲了她一下也便罢了。   那男人睨着她,起了身去。   簌簌反应过来之时,人已经下了地。她心口犹在起伏,衣服前襟也已经被他扒的乱七八糟的了,直到见他出了卧房的门,簌簌方才反应过来,他适才是在逗她。   他没那意思,否则,他的护卫不会敢进来禀事,一定是他事先吩咐了。   思及此,小姑娘的脸更火辣辣地烫了起来。   ***************   萧珏出了那小人儿的卧房,与手下边走边聊。   “有发现?”   那手下是他的亲信护卫之一,名叫金玉。   其一躬身,回道:“是,殿下,卑职查到了太子妃在与谁接触。”   萧珏“嗯”了一声,听金玉紧接着道:“是一个民妇,叫喜娘,但卑职看着她便觉得有点眼熟,而后一查,发现这喜娘不是别人,其就是柔娘——顾良娣的母亲。”   萧珏停了脚步,转眸看向了金玉,眸光深不见底。   “柔娘?”   “是。”   萧珏的眼睛缓缓地转了转,唇角不觉微微扬了那么一下。   “呵,越来越有意思了。”   金玉亦是微微一笑。   萧珏道:“说下去。”继而又动了脚步。   金玉应声,俩人一前一后,离得不远,继续边走边谈。   金玉道:“这柔娘昔日和殿下与顾良娣离开安庆府的时间差不多,也就是说,当时殿下与顾良娣一走,她和她那儿子就也跟着走了。但俩人走的不远,属下查到,他俩人停在了凤阳府。在那过了一年多,但半年前,她那儿子顾生犯了事,进了牢狱!她是两个多月前到的京城,来到京城后便开始往太子府送信,找太子妃。”   萧珏听着呢,越听越奇。   “她找太子妃?”   金玉应声,“是呢?属下也奇怪的紧,属下一看太子妃在秘密见一个民妇,便奇怪的紧,想那民妇何德何能,能够上太子妃?!好大的本事啊!再后来发现那民妇竟然是柔娘,更诧异至极,甚至想,她是不是认错人了,是不是听说顾良娣受宠,便以为她女儿顾良娣成了太子妃了?所以方才一直送信找太子妃的?但属下查过后发现并不是,当然不是,俩人已经见过几次了。”   萧珏重复道:“顾簌簌的娘来京城不找顾簌簌,找程妤?”   “是,便,就是奇怪在此。”   是,这是很奇怪,且不是一般的奇怪。   萧珏笑了那么一下,交代道:“继续盯着,务必给孤查出这其中的缘由。”   “是。”   金玉躬身,去了。   萧珏再返回簌簌寝居,那小东西便睡着了。   他在床边瞅着,恍惚就想起了那时在桃花庄的日子。   想起了这小东西起早贪黑,又是洗衣又是做饭,种菜种的往往脸上身上全是泥巴,又想起了她雷雨夜时缩在被窝中瑟瑟发抖,哭的可怜巴巴。   但想着想着,眼前又出现了另一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出现在他的梦中,和她有着同样的脸,穿着粗布衣服,头上扎着头巾,神情天真又纯情,活泼又明媚。   她一点都不怕他,还敢管他叫四毛。   梦中,她还和他拜了天地。   萧珏直到深夜才走。   翌日晚上,萧珏再度来了竹苑,但其前脚刚到,那办事的手下金玉便回了来。   “殿下!”   其神色匆匆,不同于前一日,萧珏眼眸微转,未语,与他进了书房方才问话。   “有发现?”   金玉一脸惊恐,他那般模样是萧珏未曾见过的。   “殿下,大事!”   萧珏面色深沉了下去,接着只见金玉的手颤着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包着什么的帕子,脸色煞白地递给了他。   “属下赶到之时,有人要杀柔娘,其人与上次截下属下跟着太子妃的是同一个人。属下到晚了一步,但其杀人未遂,因为那面具人再度出现,属下到时,俩人已经交手。他方以三敌一,那面具人受了伤,突然凭空消失,但,但落下了这个.......”   金玉手指着交给萧珏的东西。   男人打开了那帕子,心口蓦然“砰”地一下。   因为那帕中包裹着的不是别的,竟是一个扳指。   而那扳指,和他手上此时此刻戴着的一模一样! 第91章 参透 参透   竹苑不算大, 和往昔在安庆府时的陶苑差不太多。   今日萧珏把太子府的三毛,五毛和六毛给簌簌接了来,小姑娘比往日精神了那么一点。   正午睡了一个多时辰后, 整个下午她都在招猫逗狗。   眼下黄昏, 刚刚吃完晚膳,簌簌和巧云冬儿还有小太监福德, 四人领着两狗一猫,正在满府的转悠。   这般转悠转悠, 正好走到府门附近, 簌簌遥遥地突然看到卫青梧匆匆地被人带进府, 且是直奔了萧珏的书房。   小姑娘像是做贼似的, 看到卫青梧,下意识第一反应, 自己一下子便背过了身去,不想给他看到。   究其原因,她始终感觉自己逃跑犯错误了, 眼下是被萧珏藏在这儿的,不能给旁人看到。   但这般转完了之后又觉得自己有点傻, 旁的不说, 那男人甚急, 目不斜视, 一路都几近小跑了, 直直地奔着太子书房而去, 显然有急事, 哪有闲心看她?   不过这般一想,簌簌也甚是好奇,且不知出了什么大事, 眼见着天都黑了,萧珏还把卫青梧给叫了来......   *****************   竹苑,太子书房。   卫青梧接到消息便匆匆地来了。   屋中就金玉与太子两人。   关于那面具人之事,实则卫青梧了解的最多,往昔在安庆府第一次接到其匿名信之后,萧珏一直吩咐卫青梧查了此事。   但卫青梧查了半年多,什么也没查到。   那人便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根本打探不出,是以后来萧珏也便放弃了。   直到前几日,那顾簌簌失踪,萧珏再次接到了匿名信,但此番再出现,他戴了面具,没人再道其与他生的一模一样,然听人的描述,其双鬓各白了两缕头发,似乎又和那第一个人对了上。   然后便是此次........   金玉亲眼看到他凭空消失。   或是由于被以三敌一,他受了伤,方才不慎遗落了这扳指。   问题便是这扳指.......   萧珏将东西递给了卫青梧。   卫青梧顿时脸色煞白,“殿,殿下!”   是的,他近身之人没人认不出这是他的扳指。   且他戴的东西几乎都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   这两枚碧玉扳指,无论从哪个角度,不论如何仔细看都是一模一样的。   金玉将事情和卫青梧说了一遍。   卫青梧出身亦是极为高贵,没什么没见过,也没什么没听说过,但这事也是目瞪口呆,闻所未闻。   “你去趟灵隐寺,替孤去请法智高僧。”   萧珏话说到此,卫青梧也便明白了。   那面具人至此出现过三次,此次金玉亲眼看到了他凭空消失,若非什么隐术,便是........   卫青梧立时领了命,翌日一早便会出发。   他走后,萧珏又吩咐了金玉。   “派人,护着柔娘。”   “卑职明白。”   那人在保护柔娘,虽然萧珏现在还参不透他为何要保护柔娘,但,他会先护着她。   待人都走了,外边儿的天也黑了。   萧珏独自一人在书房之中没走,仔仔细细回想着这面具人的所为。   三次,无疑有一个共同特点,都与那顾簌簌有关。   第一次和第二次再明显不过,至于这第三次,看似不明显,但那柔娘是顾簌簌的母亲。他护了柔娘,无疑,还是与顾簌簌有关。   可那妇人对那小姑娘并不好。   他为什么还要护她?   是因为她身上有什么秘密?   思及此,萧珏又把此事与那程妤近来私会她,联系到了一起。   顾簌簌,柔娘,程妤.......   顾簌簌,柔娘,程妤.......   萧珏在桌上轻轻缓缓点着的手指突然慢慢地停了下来。   翌日,他请来了程璟平。   **************   程璟平被太子请过来用膳,有些受宠若惊。   他虽然是太子岳父,但太子不喜欢那门婚事,不喜他女儿的性子,连带着也并不是很待见程家,像这种单独用膳,实乃初次。   但今日太子瞧着心情不错,露了不少的笑脸,程璟平这顿饭吃的也算是心里蛮舒服。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太子不会平白无故地请他过来,然他直到宴席散去,回了程府,也没想明白,没判断出来太子的用意。   程璟平进了与妻子的卧房时,已经将近黄昏。   但这日外面下了场秋雨,黄昏看着也不大像黄昏,到有些入夜了的意思。   他进来,夫人便迎了过来,亲自给他扫了衣服,又服侍他给他换了个干爽的,这期间俩人眸光对视了上,相视笑笑。   程璟平摸摸夫人如花似玉的脸蛋。   程夫人有些羞赧地拨开了他的大手,嗔怪道:“老爷很闲么?那不如自己换。”   程璟平憨笑两声。   他早已年过不惑,名望双收,夫妻恩爱,母亲健在,膝下两女一子,可谓很美满。   唯独妻子有一心病,便是当年弄丢了他母亲送给二女儿的一块宝玉,至今耿耿于怀。   加之两年前,她一次无心之举,满是愧疚地和她的亲姐姐说起了那旧事,顺带着就讲了二女儿出生之时,产婆曾言,她眉间带着一点朱砂,岂料这事被二女儿正好听了去。   万万没想到,她会那般敏感,闹了个天翻地覆。   此后,那事妻子连提都不敢提了,只是有时半夜从梦中惊醒,会和他悄悄地在被窝里说,说她又梦到二女儿出生的那天的雷雨和丢玉之事了,说不知为何,她每次梦到都很心慌,都很难过。   每每这时,程璟平便把妻子搂入怀中,轻轻的哄,拍她再度入睡。   此事昨夜刚刚再度发生过,妻子醒后半宿未眠,过几日便是十五,正准备去寺庙上香。   眼下妻子自然知道他刚从太子那回来,这般一面给他理着衣服,一面也就问出了口。   “璟平,殿下找你做什么?”   程璟平答着,“只是寻常吃饭。”   程夫人为他理衣服的手略微一滞,美目望向他,“只是吃饭?和妤儿一起么?”   程璟平摇了摇头,“便就我与太子二人。”   程夫人的手正好伏在丈夫的胸膛上,这般一听便又停了。   “太子态度如何?”   程璟平握起了夫人的玉手攥在大手中,领着她去了一边儿坐,答道:“态度很好,本来去时,我也很担心,担心是妤儿的性子惹了太子不悦,也担心是前些日子老宅发现了尸体之事,但去后发现都不是,太子与我吃饭喝酒,没聊老宅之事,聊的基本都是家常,略略涉及一点前朝,没什么重点,我回来车上想了一路都没断出太子的用意,莫不是没什么用意?”   程夫人是女人,心思更细腻,关注点也多在后宅之事上,听丈夫说完,握住了丈夫的手问着,“聊什么家常?可是与妤儿有关?”   程璟平这便又把妻子的手握在了手中,一边儿轻轻地拍着,一边道:“东一点西一点,提起了我们已故的父亲,也问了母亲,亦是问了你,妤儿自然也问了。”   程夫人还是最关心女儿之事,“问了妤儿什么?”   程璟平道:“问妤儿是在哪生的,是不是在京城?是不是在家中?我便把昔年你从娘家回来,妤儿突然早产,生在了路上之事说与了太子。”   程夫人看着丈夫的俊脸,眼睛缓缓地眨着,接着又问,“还问了妤儿什么?”   程夫人最关心的是太子对女儿如何,自然是最想知道他都问了她女儿什么,但丈夫微微蹙眉摇了摇头,“而后也便没什么了。”   这时外头响起了叩门声,继而是奶娘和他们七岁小儿子的声音,程夫人也便就问到了这儿。但松开丈夫手的瞬间刚一起身,恍惚眼前一花,差点没站稳,被程璟平扶了住。   “卿卿,没事吧?”   程夫人摇头,朝着丈夫笑了笑。   “刚才晕了一下,不碍事。”   **************   京城,云阁   郭煜一身黑袍,立在窗口,瞧着外头淅淅沥沥的小雨。   手下七夜匆匆而来。   他立在其后,微微躬身,进来只道了一句。   “主人,萧珏知道了。”   郭煜神色肃然,缓缓地眯了眯眼。   拜那个面具人所赐,程妤杀柔娘未遂,他杀柔娘亦是未遂。   那萧珏只要知道了柔娘与程妤私下见面,顺藤摸瓜,参透此事对他萧珏而言还不是简单至极。   “我们暴露了么?”   郭煜声音冷淡,不紧不慢地拿出袖中的匕首以及帕子,缓缓地擦着。   七夜摇头,“并未。”   郭煜继续问道:“他派人去了清康县的那个寺庙了?”   七夜应声,“是的。”   郭煜轻描淡写地道:“你也去,杀了产婆。”   “是,七夜明白。”   郭煜应声,而后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妹妹好么?”   七夜回答:“簌簌姑娘什么都好。”   “太医常去做什么?她哪不舒服?”   “主人,簌簌姑娘有了身孕。”   郭煜,擦着匕首的手微微一滞,缓缓地抬起眼眸,看向外头的绵绵细雨,嗤地一声笑了,但却红了眼睛。   *******************   竹苑,太子书房。   茫茫细雨在萧珏的眼眸之中映出影子。   男人手中把玩着一块玉石,鼻梁高耸,如刀削笔刻,渐渐地唇角缓缓扬起。   不错,他是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了。   ********************   翌日,小雨淅淅沥沥地没停。   簌簌专心致志地养胎,全然不知道萧珏这些天在干什么,更不知道他知道了什么。   前几日她看到卫青梧,好奇了那么一下,但而后也便罢了。   当夜她依旧睡得很早,这一夜,加之后续半个月她都没见到萧珏。   这日九月十五。   一早,簌簌便收拾妥当,和郑嬷嬷以及巧云还有护卫的陪同下去了趟寺庙。   当朝有风俗,怀孕的女子,有条件的都会去寺庙拜拜,为腹中胎儿祈福。   簌簌很重视此事,是以也极为的精神。   她们的马车没走太远,便就去了离着最近的一家寺庙。   小姑娘带着面纱,只露了一双美目,睫毛长长翘翘的,梳着单螺髻,髻上插着两支鎏金步摇,玉手纤细如葱,鞋袜领扣搭配的都很讲究,加之一身华衣,袖口下露出一截雪白的腕子,被人扶着小小的步子走着,举手投足都透着娇贵与娇气。   待到了,她一路被人引着去了佛堂,很畅通,人也不多,想来萧珏事先都已安排好了。   簌簌很快便拜完了。   但出来的时候巧之不巧,她被前簇后拥着,转头一看,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人是个妇人,一身深绿色锦服,五十多岁的模样,长得慈眉善目,很和善,却是太子妃身旁的李嬷嬷。   李嬷嬷看到她显然一怔,簌簌亦是如此。   往昔在一个府上住着,她又是太子妃那边的人,簌簌哪有不认识的道理。   一看到她,簌簌便想起了那太子妃程妤,想来她在此,太子妃也多半在,是以话也没说,第一反应便是想快些走,断断不想相见,但刚动了脚步,却听那李嬷嬷唤住了她。   “顾良娣且慢。”   簌簌本不想停留,却下意识还是停了下,况且听那嬷嬷紧接着跟了下一句,“奴并非是与太子妃同来的,是与程夫人一起。”   如此,簌簌站也便站了。   她停下,回头,只见那李嬷嬷快步过了来,很和善地看着她,到了她跟前,微微一礼,然后视线便又定在了她的小脸儿上。   小姑娘此时带着面纱,只露着额头和那一双水灵怜人,仿若能勾魂似的美目。她的皮肤白净的仿若剥了壳的鸡蛋一般,让人看上了便挪不开眼。   “奴回程府有一段日子了,细细算来,或是有大半年了,彼时良娣正和太子南下,不在府上,故而不知。”   簌簌听她说着,也未回话。   扪心自问,她之所以停下了,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因为她对这李嬷嬷的印象还算不错。   记得昔日她刚到太子府时,第一次见程妤,跪着给程妤敬茶时,那程妤视而不见,让她那般端了许久许久,当时便是这李嬷嬷替她说了那么一句话,虽然也没帮上她,但簌簌还是感激的。   李嬷嬷确是半年前便离开了太子府,又回到了程夫人身边的,说起来,还是因为簌簌。   她不过是为簌簌说了句话而已,便被太子妃和姜嬷嬷排挤冷落。   那姜嬷嬷是后伺候太子妃的,她才是太子妃的奶娘,但太子妃........   “李嬷嬷叫我有事么?”   簌簌娇娇软软的声音把李嬷嬷叫回了神儿。   李嬷嬷这才知觉自己有些失礼了,赶紧微微一躬身,但还回答不太上良娣的问话。   因为,她是替程夫人叫住她的。   那日除夕夜宴后,程夫人曾和她提起过彼时还是小昭训的良娣,问过几次她的事。   或是因为她弹琴和大小姐太像,亦或是因为她眉间的那点朱砂,但聊的不深,皆是点到为止。   其原因,李嬷嬷也是知道的。   却说程夫人为何每月十五都会来拜佛,便是因为她有一个心结,一个不敢说,很怕太子妃知道后会大闹的心结。   这么多年来,她因为丢了那白玉,心里总是很难受,总能梦到二小姐出生的那个雷雨天,孩子哭的很甚。   这般李嬷嬷正不知道如何答,听到了夫人唤她。   “你在和谁说话?”   簌簌与李嬷嬷几乎同时听到,也几近是同时朝着程夫人望去。   程夫人与簌簌眸光对了上。   小姑娘的小心口不知为何加快跳动起来。   那程夫人的手微颤了一下,眼中似有珠光,但转瞬即逝。   俩人微微点了下头,倒是都没说什么。   但那程夫人下了台阶,行到她身边之时,身子却是突然一晃,簌簌本能地一下扶住了她。   “程夫人当心.......”   俩人眸光再度对视。   程夫人清丽的脸上略显疲乏,但露了一抹笑出来,“谢谢你。”   李嬷嬷扶着夫人走了,到了车上后,关怀地问道,“夫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有如此晕眩之感的?”   程夫人扶着额头,瞧着比刚才还乏。   “好像是大半个月前。”   夫人以前身体很好,近来却是总头晕,大夫亦是看不出什么异常,老爷很放在心上,已经给夫人换了七八个大夫看了,但皆是看不出什么。   李嬷嬷口上安慰,心中很是惦记。   她将夫人送回程府后,再度请了大夫来。   夫人吃过药后,没一会儿睡了,到了下午,再度醒来,瞧着状态不错,人又好了,她也便姑且放了心,回了房中歇着。   但突然想起太子府还有些自己的旧物,左右无事,她便回了一次,然进了长乐居后竟是觉得不大对劲,侍女大多都候在了外面,不知缘由?   李嬷嬷好奇,也便问了。   “这是为何?”   其中一个答道:“幺儿姑姑将我们撵了出来。”   李嬷嬷懂了,那怕是太子妃之意,但心下起疑,且不知是怎么了?   于是她走进了正堂,入了东暖阁,这时刚要出声,却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了太子妃、姜嬷嬷与那幺儿的对话。   程妤:“那婆子贪得无厌!”   姜嬷嬷:“她贪心也有贪心的好,给她钱便能摆平一切,她说了,等他儿子一到京城,她拿了钱就会永远消失,再也不会出现在太子妃面前,也会告诉太子妃她那女儿在哪,是谁?太子妃把她弄死,让她从这世上消失,从此也就高枕无忧,这事永远埋葬,再也没人知道了。至于她,谁让她是个没福的,流着程家的血又如何,本该是太子妃又如何?她有那个命算!”   幺儿:“不如就用夫人的那个药,神不知鬼不觉的,人就没了。”   程妤一声呵笑,慢悠悠地说的轻描淡写,“本宫觉得她可配不上那么好的药!”   李嬷嬷心口骤然一紧,浑身冷汗淋漓,战栗不已,那到了嘴边儿的呼唤还哪里说的出来,这般跌撞了,转身便要跑,然脚步一顿,也终究是太慌乱,又上了些年龄,一下便弄出了声响。   屋中猛地传来程妤一声冷厉的声音,“谁?!”   **********************   簌簌返回竹苑便被告知萧珏来了。   她心口乱跳地赶紧回了寝居,进去后见冬儿眼神示意,小声且抬手指着卧房。簌簌会意,赶紧去了。   她掀开珠帘,看到那男人正躺在她的床上。簌簌急着过来,很紧张,当然是怕人不悦。   这男人有半个月没过来了。   簌簌到了床边,唤了他一声,他没答,再仔细看了看,感觉他好像是睡着了,于是略略松了口气,扯了被子小心翼翼地给他盖了上,便要姑且先出去。   哪知刚一动,便霍然感到腰间一紧,一下子被那男人给搂住拽了回来。   小姑娘下意识一声轻呼,而后整个身体便背身进了他的怀中。   萧珏坐起了身,她被摁在他的腿上坐了下。   簌簌无疑小脸儿又烧红了,糯糯的小嗓音问着,“殿下怎么还装睡呢。”   萧珏拖着尾音,“嗯?谁说是装的?闻到你的香气便醒了。”   簌簌知道他在胡诌。他在她耳边呵着热气,簌簌本来就脸红,如此更紧张了,在他怀中微微缩了缩肩膀,“殿下怎么这么久才来?”   萧珏没答,转了话题,“去寺庙碰到谁了?”   小姑娘听他这般一问,第一反应还有点胆怯,转念想自己也没碰到男的,放心了些,乖乖地道:“碰到了程家夫人和李嬷嬷。”   “说什么了?”   “便就打了个招呼。”   萧珏又问:“她态度好么?”   小姑娘点头,“挺好的。”   萧珏接着,“你喜欢她么?”   簌簌一怔,觉得他问的有些奇怪,她喜不喜欢程妤的娘?喜不喜欢又怎样? 第92章 前夕 揭发前夕   李嬷嬷本是无心, 哪料到能听到这般惊天秘密。   她起先还没大听懂,甚是糊涂,但三人你一言我一语, 直到那姜嬷嬷说什么“流着程家的血”、“本应该是太子妃”、“没那个福, 没那个命”以及幺儿口中的“给夫人用的那个药”、“神不知鬼不觉地人就没了”!   李嬷嬷虽年过半百,但脑子哪是不灵活的, 何况她甚是在意和惦记夫人这段时日的身体。   她说怎么这般多的大夫看过了都如何也找不到夫人时而晕眩的缘由,竟是被下了什么慢-性-毒-药?!   而那给她下药, 想她快点死的人竟然是她信任且疼爱了十七年的女儿?!   这其中的缘由, 若非她今日亲耳听到了她们之前的那些话, 听出了端倪, 反应了过来那二小姐果然不是老爷和夫人的骨肉,她如何能信这世间会有如此心狠手辣, 狼心狗肺的人?!如何能信她看着长大的太子妃竟然是这般蛇蝎心肠?   李嬷嬷心口乱跳,浑身冷汗淋漓,战栗不已, 更是眼圈猛然间便红了,那到了嘴边儿的呼唤还哪里能说的出来?   她满心满脑都是夫人的安危, 转身便要跑, 然跌跌撞撞, 脚步一顿, 也终究是太慌乱, 又上了些年龄, 一下便弄出了声响。   一声催命的声响!   屋中几个人的话语顿时止了, 程妤冷厉的声音蓦然传出。   “谁?!”   顷刻,姜嬷嬷和那幺儿便奔了出来,李嬷嬷转身再跑, 哪还跑得了!   她前脚刚迈出那东暖阁,便被随后追来的两个人一起制住,给扯了回来。。   “李嬷嬷,原来是你。”   那姜嬷嬷狠厉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般。   “放开我!!”   李嬷嬷奋力挣扎,一切不过须臾,转眼那程妤便穿金戴玉,一身华服地从卧房中急着奔出来。   她出来视线就落到了李嬷嬷的脸上,攥上了拳头,气急败坏地道:“还不快带地室去!长德!”   那太监去解手了,此时正好回来,一看屋中这般情况立刻上了前去,帮那姜嬷嬷摁住了人。   幺儿也是麻利的,紧闭了房门。   李嬷嬷接着便被拖到了地室。   “放开我!”   那地室一盖上盖子,上边儿还哪能听到什么声音了。   室内昏暗,但点着烛火,也是能将人的脸看得一清二楚。   李嬷嬷挣扎着,被那太监捆住。   她上了些年纪,当然挣扎不过那年轻力壮的太监,满目皆是愤怒的泪水,狠狠地盯着姜嬷嬷。   “夫人如何带你与你全家的,没有夫人,你何来今日,姜三娘,你不怕遭报应么?!”   姜嬷嬷恶狠狠地低声道:“多谢李嬷嬷的提醒,但恐怕你要死在我的前头了!”   李嬷嬷犹在愤恨,且早已泪流满面。   “她不是程家的女儿,不是夫人的女儿,可即便不是,即便不是,夫人养育了她十七年,那叫十七年啊!她怎么下得去手?!你们,你们不是人!她怎么会如此歹毒!如此灭绝人性!你们都会遭报应的!你们,一定都会遭报应的!”   那姜嬷嬷低声刚要再说什么,这时但听台阶上传来脚步声,而后暗光下只见程妤一身华贵衣裳,一步一步地下来,声音娇媚,但说的话却哪里像个这样声音的小姑娘能说出来的。   “李嬷嬷倒也不必如此激动,如此迫不及待地骂本宫。俗话说得好,无毒不丈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怎么?本宫这便就叫歹毒了?本宫不过是在维护本宫程家二小姐,这晋朝太子妃,来日母仪天下的皇后的名誉。这至高无上的地位触手可得本宫要的,若非,便是白骨堆积,血流成河,本宫也不惜一切代价,谁也不能夺走本宫的地位,谁有威胁,谁就得死!!”   那李嬷嬷心都碎了。   她双手颤抖,浑身战栗,“可是夫人,夫人对你有何威胁?你为什么要害她?”   程妤一声笑。   “问的好。本宫为什么想她死?这你应该去问她呀!”   她说着话锋一转,变得再度狠厉起来。   “她把我当女儿了么?!她没怀疑过我不是她的女儿?她没跟人说过,她女儿出生的时候眉间带点朱砂?只要她活着,以后但凡有半丝风吹草动,她必然要怂恿爹爹查个水落石出,本宫的身份凭什么要受到争议?本宫不该防患于未然?!”   李嬷嬷摇头哭泣,早已泣不成声。   “你为何如此扭曲她人的心?夫人不过就是昔年一句无心之言,你竟耿耿于怀至此,记仇至此!难道十七年的养育之恩你都忘了么?难道你就这么轻易地便忘了她对你的好了?你忘了你生病的时候她整夜的照顾你?忘了她堂堂国公夫人向你低头了么?”   “呵。”   程妤又是一声笑。   “那是因为本宫是既定太子妃,是这大晋朝未来的皇后!”   李嬷嬷的心狠狠地在痛,甚至有气无力了。   “那不是因为她爱你么?”   程妤唇角不屑一动,围着她缓缓地走着。   “爱本宫?本宫觉得她还是更爱她那个出生了一天就和她分开了的那个没福的女儿,你以为本宫不知道她每逢十五去寺庙干什么?你倒是个忠心的,所以你也不能怪本宫,本宫本来可无心杀你,是你自己命不好,回来的不是时候,听到了不该听到的,所以,你死,没异议吧。”   李嬷嬷早便没了力气。   “以前,我以为你只是任性,只是过于敏感,但你终究年龄小,还是个孩子,我便苦口婆心的劝你啊,劝你啊,却没想到,你是真的歹毒!程家这样的书香门第,这样菩萨心肠的人家都捂不热你的心。你对养了你十七年的养母都能下得去手。我不过是你的奶娘,如今被你抓了,我还想过能活么?”   程妤看着自己新染的手指甲。   那李嬷嬷缓缓地接着道:   “你虽非程家血脉,但如若你的心术是正的,就应该实事求是,接受这现实,也应该想得明白,就算事情被揭发,那真千金被接回,程家也不可能就因此薄待了你。而你已然是太子妃,已然是和太子拜过了天地的太子妃,来日太子登基,就算不能贵为皇后,也能做个妃嫔,但是你并不这样想,你觉得你鸠占鹊巢理所应当!你觉得你这白白捡来的这一切理所应当!甚至根本不感激给你这一切的程家!不惜要毒害养了你十七年的母亲!呵呵呵,你贪心不足,欲壑难填,还当真是跟你描述的你那生母一个模子!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就只能生老鼠!”   程妤脸色骤然大变,“给我勒死她!”   “是!”   那太监长德顿时便要动手,但手却霍然被李嬷嬷咬了一下!   “啊!”   那李嬷嬷挣脱长德的束缚,而后便朝墙撞去,顷刻血染石墙,人颓然滑倒下来,闭了眼睛。   程妤用帕子捂住了鼻口,眼中有几分害怕,但更多的是嫌弃,气急败坏地道:“恶心的婆子!死透了么?补一刀,然后赶快把她给本宫处理了!”   *****************   翌日,竹苑太子书房。   金玉亲去了一趟清康县,来去大半个月返回。   萧珏正在桌前写着什么,听手下来报金玉回了来,自然是第一时间请他进了来。   但人进来了,他也未抬眼,手中握着狼毫,继续在写着什么,口中却问了话。   “都办妥了?”   金玉躬身应声,秉着这半个多月所办之事。   “当年的那个接生的产婆找到了,但是,殿下,有波折。”   萧珏听到这,停下了手,微微抬起了眼。   “怎么?”   金玉道:“并非只有属下等人去了清康县,还有人暗暗地也去了,且,做了些事。”   萧珏来了兴趣。   他放下了手中之物,“是那日要杀柔娘的那伙人?”   金玉回道:“正是。”   说着,金玉便把事情和太子细细地说了一遍,而后道:“虽然有此波折,但殿下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中。”   萧珏应了一声,接着听金玉继续道:“但至于那第三方人,留守的人那边确定,太子妃尚且不知殿下已经介入,已经知晓了此事的真相,所以肯定,最初阻截殿下,跟着太子妃的人和那日与面具人交手的三人;以及眼下同去清康县的这伙人都为第三方,根本不是太子妃的人。”   萧珏听罢“嗯”了一声,而后摆了摆手,让金玉退了,接着他独自一人,倒是细细地想了想这事,想了想这伙第三方的人。   他们在这中间充当着什么角色?   是在帮程妤?还是单纯地只是想阻碍顾簌簌认亲?   虽然他们阻碍顾簌簌认亲便是在间接地帮程妤,但萧珏却有一种直觉,他们和程妤并非一伙。   这几个人神出鬼没,却是不好抓,但显然他们也知道那面具黑衣人的存在。   他们到底是谁?   阻碍顾簌簌认亲,又是为了什么?   萧珏想了许久,方才姑且不想了,而后他唤来了护卫。   “去请程家夫妇,程家老夫人,程家大小姐以及太子妃,明日一起去孤的玉阁一趟。”   护卫躬身领命去了。   那人刚走,萧珏便起身回了寝居,确切地说是那顾簌簌的寝居。   此时正值下午,那小人儿正在午睡。   萧珏坐在了床边眯了她一会儿。   小簌簌憨憨地睡着,口水都出来了,全然不知那男人在身边,否则一定会从睡梦中跳起来。   这般不知睡了多久后,人悠悠地醒来,朦朦胧胧地看到了萧珏,小心口一“噗通”,赶紧起了来。   “殿下,殿下什么时候来的?”   萧珏没答,还是倚靠在床边的椅上,而后和她只说了一句话。   “明日,孤送你一份大礼。”   “大礼?”   小簌簌不知那是什么,满心好奇。   *****************   同样好奇的人还有程妤。   程妤接到太子的人前来报着这邀请,心下极为欢喜!   待后续听得程家人都被唤了去,她更欢喜。   前些日子,太子单独请了她父亲用膳,如今又请了整个程家人,这是否意味着,太子正在一点点地转变,正在一点点地接受她?   程妤一想到太子,无疑,心花怒放了........ 第93章 揭发 重要剧情不可跳   簌簌第二日早早地被萧珏的人送到了他的另一个别院——玉阁。   小姑娘怀中抱着小白猫三毛, 到那别院之时天还没亮。   她十分好奇萧珏要送她什么礼,还这么早就把她叫醒,送了过来。   簌簌被带到了一处卧房休息, 这期间吃了早膳, 也又睡了个回笼觉,再次被叫醒时, 大概已经到了巳时。   过来的人是巧云。   巧云声音很轻,“良娣, 殿下的人过来, 说让良娣过去。”   小簌簌娇滴滴地点头应声, 而后同巧云与冬儿, 在侍女的领路下去了。   她被送到了堂厅,但, 是从后门进入的,进去之后也没被引入正厅,而是两名侍女为她抬来了一张软椅, 与正厅珠帘相隔,便让她就坐在了这儿。   簌簌很是诧异, 眼中露着询问之色, 但没等问出口, 听正厅中响起了萧珏的声音。   “都到了?”   这般一听他在, 她本能的就变乖了, 问也没问, 小心地坐了下去, 一脸呆憨,也满心好奇,然后接着, 更让她震惊,那首先回话的是个女子,娇娇媚媚的声音,笑着答道:“是呢殿下。殿下把皇祖母和母后身边的张嬷嬷,苏嬷嬷和月秋姑姑都叫了来,是什么事呢?”   人却是太子妃程妤!   簌簌缓缓地攥上了小手,小心口也接着“噗通”了起来,因为程妤在,也因为她的话。   她说皇后和太后身边的人都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要,要干什么?   而后,几个声音相继响起。   每一个都让簌簌震惊。   她辨的一清二楚,来人有:程家老爷,程家夫人,程家老夫人和那程家大小姐程姝!   簌簌前世认识的人不多,魂魄在程家待了十年,这几个人的声音她当然都听过,且能轻而易举地就断出。   听完这情况,簌簌眼睛一连眨了好几眨,一声没出,心中已然开始翻腾了。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困惑和震惊的不只是她自己,还有陪着来的巧云和冬儿。   但她俩人当然就更不敢出声。   接着,只听堂厅中再度响起了萧珏冷冷淡淡的声音。   “既是都到了,便开始吧。”   小簌簌隔着珠帘,看不到萧珏的样子。   那男人在堂中正坐,说话的同时瞅了眼他身边立着的亲信金玉。   堂中正位之上是俩人,太子与太子妃,其下两列,分别坐着太后身边的张嬷嬷,皇后身边的苏嬷嬷,月秋姑姑,程老夫人,程家老爷,程家夫人,以及程家大小姐。   众人心中皆是知道是大事,却是不知是何事?   那程妤原本来时欢喜的很,待看到太后和皇后身边亲信也来了,心中略略地有些不喜,有些怀疑,但这一切只在这须臾,那三人刚刚进来,刚刚落座,也是刚刚与他们见面。   及此,程妤也没来得及深想。   那金玉得了令后微微一礼,上了前去,这同时也吸去了所有在坐人的目光。   他开门见山,直接便道出了此次太子的目的。   “殿下今日请程老夫人,太子妃,国公爷,国公夫人和大小姐来此,乃是为了揭发一件与程家息息相关,与程家血脉息息相关的惊天大事。”   他这话一出,程妤的脸色瞬时煞白,万万没想到,玉手一下便攥住了桌角,与身旁的姜嬷嬷皆是心狠狠地一颤。   他这话一出,程家人,尤其是程夫人,眼睛顿时就朦胧了去,一颗心,乃至浑身都颤了。   他这话一出,珠帘之后的小簌簌也更端正了身子,动了动小脚,攥上了手,心口“咚咚”跳,知道这是有大戏看了。   可是,不对,和她有什么关系?萧珏让她这般帘后看戏是何用意?   整个屋中,或是只有萧珏、金玉是镇静的。   程璟平颤着声音,“金护卫这是何意?”   至于程夫人,她哪还说得出话。   大小姐程姝已经握住了母亲的手,拍着柔声安抚。   金玉也没卖关子,转身看向了程璟平,回道:“国公大人,下官的意思便是,你程家血脉,太-祖皇帝钦点,指腹为婚的太子妃——程二小姐的身份有误,一朝相差,云泥之别,这是一个弥天大谎!”   一片哗然。   程妤狠狠地攥着手,“金护卫,你这话是何意?说话是要负责的!”   金玉的视线转向了太子妃,微微一礼。   “金玉会为自己的所言负责。”而后便转回了视线,转向了张、苏两位嬷嬷和月秋姑姑,间或看着手握佛珠,此时泪眼蒙蒙的程家老夫人,接着道:“此事端倪出现在大半个月前,金玉奉太子之命,详细追查了此事,今日站在此,便是要还原十七年前,程家夫人清康县,青山寺产女后被人恶意相换,致使贵府真千金,流落民间一十七年的真相!金玉敢揭发,便敢对自己的言行负责,如若有半句谎言,愿受一切严惩!”   “呜.......”   他说那第一句,程家夫人便已经意识到了,十七年来的心病,此时还如何受得了,几近晕厥,被大女儿紧紧抱着。   金玉紧接着便厉声唤了人来。   “把那个民妇带上来!”   一时之间,堂上除了萧珏,所有人的视线都直直地朝着那门口望去,不时,只见一个其貌不扬的妇人被人带上。   那妇人浑身战栗,脸色煞白,进来便开始喊冤。   “冤枉,冤枉!”   然她那一嗓子发出,珠帘之后“看热闹”的小簌簌顿时浑身一颤。   她还能听不出她母亲柔娘的声音?   怎么会是她娘?   不错,那妇人正是柔娘。   柔娘怎能料到自己会被太子抓来?   她今日早上还在盘算着向程妤要的那一万两白银,日后怎么花?他儿子已然被放了,按照时间便就这两日就能到京了。   哪知,早上刚起来她就被人套了麻袋!   昔日,薛家倒了,那大公子薛秦和霍大官人杠上,有一半是她从中作梗所致。   但她哪知道霍大官人会是太子!   事发,她怕受到牵连,带着儿子和全部家当,还不有多远跑多远!但消停了一年,儿子闯了祸,进了牢狱。   那可是她亲儿子,她当然得救!   可这回是弄死了人的大祸,她哪有能力救!   于是柔娘便想到了顾簌簌,可那个小贱人能帮她?   她还怂恿她男人打她哥呢?还能救她哥!   再说,柔娘怕极了太子,也不敢找顾簌簌。   走投无路,如此,柔娘便想起了那个被她换进高门享福的亲生女儿。   本就是没招了寻一寻,然这一寻不得了!   柔娘原本只知道那是一户姓程的人家,那夫人长得奇美,是京城的国公夫人,但这般一打听“京城夫家姓程的国公夫人”,柔娘吓也吓死了!   她那亲生女儿竟然成了当朝太子妃?!!   原本柔娘只是想救了儿子就行,但而后她便转了主意,想捞点钱!   她给她那亲身骨肉换到了那样的人家享福,她给她点钱还不是理所应当!   然后,果不其然,她那亲女儿也真是有本事,三五句话就救了他儿子不说,一千两白银说拿就拿,眼睛都没眨一下!   柔娘倒也没想从此就把她当摇钱树了,终究是自己的骨肉,跟那小贱人能一样么!她当初给她换到了这好人家,也就是为了让她丰衣足食,一辈子荣华富贵。这一千两已经到手了,眼下等儿子一到,她们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不会来打扰她!   但瞧着事情马上就成了,岂料!   “冤枉,民妇冤枉!”   她进来便喊。   金玉唇角微扬,“谁定你的罪了,你便喊冤?”   柔娘这才虚虚冷静了下来,但眼睛一扫,看到了太子,看到了自己那亲女儿和姜嬷嬷,也,看到了那程家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   程妤死死地攥着手,盯着她。   她看到了。   俩人没有言语,也不用言语,柔娘当然知道她在跟她说什么?   她也当然不会承认,这事儿便是打死她也不可能承认。   她确实是冷静了,至少面上如此。   金玉眼睛瞄着人,这时开了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太子面前,柔娘哪敢撒谎,何况太子没准认识她。   “民妇,柔,柔娘。”   金玉道:“十七年前,你去过清康县,青山寺对不对?”   “回官爷的话,民妇未曾去过清康县。”   “哦,没去过啊。”   金玉不疾不徐。她否认了,他也没说什么,接着便扬声唤了人。   柔娘心中一哆嗦。   而后没一会儿,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和尚,双手合十,被带入了屋中。   “阿弥陀佛,贫僧清康县,青山寺原木见过太子殿下。”   金玉道:“原木大师,你对地上这妇人可有印象?”   那柔娘自打他进门一张口,心便一哆嗦,待此时抬头看见了人的脸,与人对视了上,无疑更哆嗦了。   先不说他还记不记得她,她是记得他的。   这般正颤着,听那和尚开了口,“回大人的话,贫僧认得这位施主。这位施主曾在我庙借宿。因为女施主抱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孩儿,患了风寒留宿在庙中三日有余,贫僧为其煎过药,打过水,鄙院未来过带那般小的婴孩借宿的施主,而且这位女施主,还称最近总是失眠,睡不着,让贫僧帮她买过蒙汗药,故而贫僧对这位女施主印象很深。”   柔娘眼神儿飘忽不定了起来,双手,浑身,和整颗心都是颤的。   金玉瞟了她一眼,姑且未理会,接着问那僧人。   “什么季节?多少年前?”   那和尚恭恭敬敬地道:“彼时正值雨季,大概是八月份,贫僧记得贫僧那时只有十四五岁,算起来应该是十六七年前。”   这和尚的话一说完,其下众人,尤其是程夫人,满眼是泪和愤恨地死死盯着地上跪着的柔娘。   柔娘早就背脊发凉。   金玉这时才向她问道:“怎么,还没想起来?你以为你抱着个孩子,一个大活人,旁人的眼睛都是瞎的?你忘却了,可有的是人记得你留宿过那青山寺。”   程妤使劲儿地攥着手,手指甲几近掐紧了肉中。   柔娘浑身冷汗淋漓,“呵,呵呵,那么久远的事了,民妇,民妇不记得是不是清康县,又是不是青山寺了。”   金玉很平淡地道:“没关系。”接着便再度扬声,又唤了别人进来。   那人一进来,程夫人的一颗心更是颤动不已,因为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当年为她接生的产婆。   产婆姓赵,进来颤抖着拜见太子,太子妃和国公大人等。   金玉张口问道:“赵嬷嬷,你十七年前在清康县青山寺为一户京城来的夫人接生,你还记得么?”   “民妇记得。”   “赵嬷嬷瞧着,可是旁边这位夫人。”   那赵产婆顺着金玉的指示小心地看过去,看到程夫人一张清丽绝伦,与世无双的脸,点头,“是这位夫人,夫人生的倾国倾城,民妇印象极深。”   “好,那我再问你,夫人生的是男婴女婴?”   “是个女婴。”   “女婴出生之时额间可有朱砂?”   “民妇记得是有一点朱砂。”   程妤霍然插口,“本宫的母亲说了,彼时黑夜,寺庙环境尔尔,黑灯瞎火,额间的也可能是血!”   金玉未回答太子妃的话,而是唤了人将这堂厅的窗子皆是遮了上,屋中顿时暗了下去,而后再度唤人,抱了两个婴孩过来。   那俩婴孩眉间都有一点红,但一个是血一个是朱砂,分别抱于那产婆,给其辨认。   “赵嬷嬷仔细瞧瞧,当年看到的婴儿额际之上是什么样子?”   那赵嬷嬷一眼便选了出来。   而后金玉命人将窗帘拉了开来。   那被留下的婴儿无疑是额间带着朱砂的婴孩。   金玉面向了张嬷嬷、苏嬷嬷和月秋姑姑,让人将两个婴孩抱给她三人看,自然也抱给了程家人。   “血是什么样?朱砂又是什么样?如此对比着看,一目了然,血滴落下必然会四散,便就算是蹭上的,也不大可能工工整整,然真千金额际上的朱砂小巧而精致,没有半分瑕疵。十七年前的那个黑夜,产婆看到的根本就不是血,它就是一点朱砂!”   程夫人早已泣不成声。   金玉让人将婴孩儿抱了下去,而后正色。   “事实的真相便是,昔年程夫人突然临盆早产,在清康县青山寺深夜诞下千金之时,这个民妇柔娘也正好在青山寺。彼时,她也刚诞下她的女儿不久。根据她后来的女儿和现在的太子妃的生辰来看。她的女儿是在程家夫人生产前三日出生的。同一家寺庙,这个民妇看到了京城来的世家夫人产女,便动了邪念。于是,她在真千金出生的那个雷雨黑夜,给程夫人以及随行的丫鬟、嬷嬷等人下了蒙汗药,在众人熟睡之下,换了自己的孩子和国公夫人的千金,妄图以假乱真,李代桃僵,把自己的女儿送去名门,从此一世坐享富贵荣华,却将旁人的女儿养在身边,且心无半分愧疚,亏欠之感,不爱,不善待,甚至从养女五六岁时初见了她是个美人胚子,便开始谋划算计一个天真烂漫,尚不懂事的半大孩子,妄图她将来能做大户人家的府-妓,给她做摇钱树赚钱!柔娘,我可说错了哪一点?”   程夫人心都碎了。   她哪还受得了,早已泪流满面,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声声质问。   “你怎能如此禽兽!怎能?我的女儿呢?我的女儿呢!”   那抱着她的大女儿程姝也早已哭的不成样子。   程璟平亦是悲恸,红了眼睛。   程老夫人吃斋念佛,最是心善,如何听得了这样的事,简直不能细想,心都碎了。   她的小孙女这十七年来,受了怎样的苦?   “冤,冤枉,冤枉,民妇冤枉!”   柔娘早就慌了神儿,从那和尚出现起她就慌了神儿!   “大大大人,全凭猜测,没有证据,民妇确实是去过清康县青山寺,适才否认,是因为害怕,慌了,毕竟十七八年前的事,谁能记得清呢?看到这位僧人,民妇想起了些,民妇确实是去过清康县青山寺,但民妇对程夫人没有印象,没见过程夫人,程夫人如此美貌,民妇要是见过不可能全无印象,所以,民妇一定不是和程夫人一起去的清康县青山寺,一定不是。至于大人后续所说,蒙汗药与深夜换女,那都是大人臆断,大人的猜测,大人没有证据。几位嬷嬷姑姑,替民妇做主啊!”   柔娘还是老油条的很,她虽然慌乱,害怕,但从那大人常常冲着她三人说话,便也看出了这边的这两位嬷嬷一位姑姑是重要人物。   涉及皇家,其三人无疑便是皇后太后身边的亲信!   张、苏嬷嬷与月秋姑姑相视一眼,但这一眼之后终是又都看向了太子。   萧珏身子微斜,靠在椅背上,手中把玩着一块玉石,始终半低着头,瞧着漫不经心,但他自然是全听着呢。   眼下三人朝他望来,他也没抬头,但感觉得到其目光。   男人张了口。   “让她死心。”   这话却是对金玉说的。   金玉自是明白太子所指,于是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白玉,高高举起。   “此乃柔娘物品中找出。”   那在座众人一时间全朝那高处望去,一见到此玉,皆是心口“砰”地一下。   尤其是程老夫人、程夫人和大小姐程姝三人。   其实,便不是她三人,那张、苏两位嬷嬷与月秋姑姑三人也都知道白玉之事。   两家往昔是何等亲密的关系。那程老夫人和太后,其丈夫是拜把子兄弟,二人又是何等关系?   程老夫人别说是和太后提及过这块白玉,甚至昔年都给她看过,那太后身边的张嬷嬷又如何能没见过?后续,她们又如何能不知白玉在二小姐出生当夜被人偷了之事。   还用金玉再说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   程家大小姐当即便站了起来,双手颤着将自己腰间的那块白玉解了下来,然后便奔去了堂中,慌张,颤抖地接过金玉手中的另一块白玉,与自己的这块缓缓地对了去......   严丝合缝,那两块白玉乃皆是半月形,合到一起是一轮满月。   没有半分瑕疵。   堂中所有人皆是看的一清二楚。   柔娘颓然坐在地上,但接着还没完,只听萧珏道:“便是滴血验亲也没什么不可。”   众人,尤其是程家人和程妤,皆是心口一紧,太子这话的意思是,那真千金,人现在就在府中?!   萧珏淡淡地道:“让她过来。”   接着只见那守在堂屋珠帘旁的侍女,轻轻地掀开了那珠帘。   瞬时,所有人,或许尤其是程妤与姜嬷嬷,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门。   而后良久,众人方才看到有侍女扶着一个小姑娘出来。   簌簌的腿软了,动作慢了一些,脸上全是泪痕,那美目之中也是噙着欲要落下的泪,整个小人儿娇柔,可怜,此时又让人瞧着无比无比的心痛。   她终是一步一步地过了来,走出了那珠帘。   猛然之间,程姝,程夫人,程老夫人,程璟平,尤其是程妤与姜嬷嬷,心口皆是“砰”地一下,目瞪口呆了去! 第94章 认亲 认亲   猛然之间, 程姝,程夫人,程老夫人, 程璟平, 尤其是程妤与姜嬷嬷,心口皆是“砰”地一下, 目瞪口呆了去!   好像是早有预感,又好像是万万没想到。   程夫人看着遥遥过来的簌簌, 看着她那副让她此时心痛不已的小样子, 肝胆俱裂, 已然哭的要晕厥了过去, 心上仿佛有千万根细线牵扯着般的疼。   程妤与程老夫人亦是泪要流干了般。   程璟平,饶是男人, 此时也是红着眼圈,眸中含泪。   小簌簌一步一步地过来,强忍着颤抖和抽噎, 视线全在那四个人身上。   从听到了柔娘的声音后,她便几近明白了。   而后那金玉说着当年之事, 程夫人在前堂撕心裂肺的哭, 她便在后头眼泪决堤了一般, 浑身颤着, 泪怎么擦也擦不完。   她懂了为什么她小的时候害怕打雷, 哭着找娘亲, 求娘亲抱抱, 娘亲非但不抱她,还骂她矫情;懂了为什么她怎么好好表现,怎么乖, 娘亲都不喜欢她;也懂了她为什么前世死后能魂附在程家大小姐的玉上;更懂了程妤为何非得她死?   屋中一片哭泣,便连太后身边的张嬷嬷,以及皇后身边的苏嬷嬷和月秋姑姑都红了眼圈。   萧珏让人端来了一碗清水。   侍女太监抬来了一张桌子,放到了这厅堂的中间。   程璟平红着眼睛起了身,视线一直在簌簌的身上。   簌簌亦是泪眼婆娑地抬头望着他。   俩人分别走到了那桌前,相对而立,也是直到到了桌前程璟平方才移开视线,微低下了头,拿起桌上宫人已经备好的针,刺破了手指,滴了滴鲜血到那清水之中,待做完了,又再度抬起头来,视线又落回到了簌簌的小脸儿上,唇瓣颤着,好像要说话,但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小簌簌轻轻地抽噎,也低下了头去,拾起另一根针,刺破了玉指,挤出鲜血,滴入碗中。   接着,俩人以及一旁站着的金玉,视线便都落入了水里,只见那两滴鲜血入水后散去,继而毫无悬疑地缓缓相融了去。   悲恸至极,程璟平再也忍耐不住,生平也是第一次人前失了态。   他一把便抱住了簌簌!   “孩子!”   他程家簪缨世贵,钟鼎之家,昔年开国之时又是何等风光无限,有着何等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却万万没想到,却让他的亲生骨肉,他的掌上明珠,无依无靠,孤苦伶仃,流落在外受苦了一十七年。若非今日太子查明,揭发此事,他可能这辈子也不知道,他何其心痛!何其自责!又是何其后怕!   程家人早便都起了身。   程夫人哪还受得了。   她看着面前的簌簌,她的亲生女儿,浑身颤抖,脚早就软了,差点跌倒,却还是跌绊着奔了过去。   “孩子!娘的孩子!”   数不清多少个夜晚,她梦到当年寺庙产女,她的孩子看着她大声的哭泣不止。   程夫人便就更是自责,此时紧紧地抱着女儿,泪水“哗哗”淌下,心都碎了。小簌簌被父亲,母亲这般一抱,同样也再也受不住,娇柔的小声音,“呜”地一声就哭了出来,那哭声之中有委屈,有激动,有这血浓于水的情分,更是因为,她也从来没得到过父爱母爱。   程家人一片呜咽。   金玉将那滴血验亲的碗端起,给了太子与张、苏两位嬷嬷及月秋姑姑看。   事已至此,可谓铁证如山。   哭声良久方才渐渐地停了下来。   小簌簌被程夫人、祖母与长姐拉到了一边坐。   程璟平也终于恢复了常态。   他走到太子身前,跪了下去,声音尚有些微哽。   “臣谢殿下为臣找回小女,此番恩情,程家上下没齿难忘!”   萧珏早收了手中的玉,淡淡地道:“岳父大人客气了。”   程璟平微微一怔。   只因太子第一次如此唤他。   接着还没待他再说什么,只见太子端杯看了眼那地上跪着的,身子早已抖如筛糠的罪魁祸首柔娘,一面喝茶,一面道:   “人便交于岳父大人处置吧。”   程璟平这才瞅向了那黑心的婆子,表情无疑是变了,狠厉起来,也丝毫没半分心软。   此人死不足惜,更是个祸害,千刀万剐了她都难解他心头之恨。   “杖毙!”   柔娘早就傻了,脸上毫无血色,这时听见那国公爷的话,猛地抬头。   “啊,饶命!啊,饶命啊!国公爷饶命,国公爷饶了民妇吧,啊!簌簌,簌簌,看在我养育了你十六年的份子上,簌簌,簌簌,救救我,救救我簌簌!”   她还有脸喊那顾簌簌,萧珏不耐地道:“还不快带下去,远一些。”   外头侍卫立时领命,过来拖走了柔娘。   程夫人满脸泪痕地护着小女儿,把她搂在怀中,挡住女儿的眼睛,甚至堵上了她的耳朵,却是一眼都不想她再看那恶妇。   柔娘的声音持续了许久方才远了,继而听不见了。   屋中,适才,簌簌认亲,父女,母女,祖孙,姐妹隔了十七年方才相认,吸去了所有人的目光和心绪,断没人注意到那正位之上的程妤。其心中的愤恨已经达到了极致!   程妤万万没想到今日太子让她与程家人来此的目的是为了揭发她并非程家女儿!也万万没想到,太子竟然早就调查了此事!   更是万万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婆子的女儿竟然会是顾簌簌这个贱人!   程妤要疯了!她不甘!是谁都比是那个贱婢强!   早知道,她就应该从她入府时就应该弄死她!就该把她丢在一群恶心腌臜的男人堆了,扒光她的衣服,让她被活活作践死!   程妤狠狠地攥着手,咬牙切齿,心中无比憎恶!   顾簌簌!她就是来毁她的!!   原本,她的一切都是好好的,这个贱人为什么要出现!   她说太子怎么会如此积极,他就是为了她!!   他心中只有她!!   程妤看着她的爹爹,她的娘亲,她的祖母,她的长姐,此时都围着那个贱人,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了,但面上自然是收敛了。   她红着眼尾,缓缓地也起了身,而后便朝着父母祖母以及长姐走了去。   到他几人身边儿,她便眼睛一红,当即便哭了出来,更是缓缓地跪了下去。   “爹爹,娘亲,她太不应该如此了,她怎能如此糊涂。妤儿好难过,也好无助,怎么会这样?但妤儿,也好为爹爹和娘亲开心,亦是要感谢爹娘这十七年来对妤儿的养育之恩。她,她的所做作为,实在令人发指,更让妤儿脸红,让妤儿汗颜,甚至让妤儿觉得,自己,自己好像也犯了错了!妤儿还可以唤爹爹爹爹,唤娘亲娘亲么?”   她越说越哽咽,到了最后已然是呜咽地大哭了起来,且是特意做出了一副可怜之相,但那话的却是以退为进,关键的只有一句,便是那句,“她让她脸红,让她汗颜,让她甚至觉得自己也犯了错。”   以此在告诉她的养父养母,告诉太子,也告诉那两位嬷嬷和一位姑姑——   她没有错,她彼时只是个婴孩,她选择不了,这一切都是她生母一个人的错。   程夫人与程璟平却是此时才想起这个被他们当做亲生女儿对待,养了十七年的“女儿”。   平心而论,此事她确实没错,她也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   养了十七年,他夫妻二人对她当然是有感情的。   她生母受到了惩罚,死不足惜。   她们当然也不会抛弃她,可收她为义女,让她继续做程家女儿。   但程璟平和程夫人却又深知,这太子妃她是肯定做不成了。   旁的不说,便是她有着那样的一位出身低贱,且德行有缺的生母,她怎么可能还能再做皇家儿媳?   但此事涉及重大,当由皇家和太子决定她的去留,根本不是他夫妻二人能左右,能说的算的。   眼下一切,要等那两位嬷嬷和姑姑回去与太后皇后细说了之后,方才能有关于她的结果。   “起来吧,娘知道错不在你,你先回去,无论什么结果,程家不会抛弃你。”   那程妤哭泣着,娇柔可怜的应声,而后被姜嬷嬷缓缓地扶了起来。   起来的过程中,她的眼睛缓缓地瞟向,那在她娘怀中,被她娘抱着的顾簌簌。   程妤愤恨至极!慢慢地使劲儿地攥上了手。   回到太子府,关起了门,她便将一个花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眼睛猩红,几近嘶声力竭。   “顾簌簌!你怎么不死了?你为什么要出现?你毁了我!” 第95章 合作 合作   两日前, 深夜,外面瓢泼大雨,两名太监抬着个麻袋匆匆从长乐居中出来, 自太子府后门避人耳目地出去, 上了马车后,直奔柳絮巷的一桩宅子。   待到了地方, 将那麻袋抬下,抬入宅子的院中。   那院中宅子的门被人推开, 碌碌地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嬷嬷, 开门的瞬间, 清晰可见, 屋中乱七八糟,那嬷嬷手中捧着个包袱, 里头装了不少的东西,朝着那两个太监抬手示意着。   天空中大雨瓢泼,黑夜光线甚暗, 两名太监会意,将那麻袋便在外头打了开来, 将其中的一具尸体丢在了房屋之下的台阶上。   那尸首背身趴在地上, 其后背上有着明显刀伤。   继而一切办妥之后, 门前的嬷嬷便四敞着那房屋的屋门, 打着伞同两名太监匆匆离去。   黑夜, 大雨如注, 砸在地上, 砸在泥土中,砸在那尸首的身上。不知过了多久,只见那躺在地上的尸首, 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半个时辰之后,长乐居中   大雨依旧,屋中房门紧闭,不时一个四十多岁的嬷嬷回来,卧房中响起了她低低的声音。   “都办妥了,弄得像入室抢劫一样,太子妃放心。”   “那宅子是她的一处私宅,多年前买的,她与我说过。”   “适才深夜奴回来,没任何人看到奴。下午出去时,奴特意穿了和她今日来时穿的同一款衣服,且遮了脸,旁人只道是她来了又走了,断不会想到是奴假扮的。”   “所以,就算她事先和夫人说了来太子府了,也无妨。”   “等夫人发现她失踪了,问起,太子妃便假装不知,一口咬定人来了又走了便可,有的是人能为太子妃的说法作证。”   *****************   滂沱大雨声,化作了一声花瓶的碎裂声。   两日后,认亲当天下午。   太子府,长乐居   程妤回到府中,关了门便狠狠地将花瓶砸碎了去。   “顾簌簌!你怎么不死?你为什么要出现?你毁了我了!”   “太子妃!”   程妤极度愤怒,又抄起了一个玉瓶,被姜嬷嬷赶紧截下。   “太子妃冷静啊!”   屋中的幺儿瑟瑟发抖,声音都是颤抖的。   “太子不会,不会是,是要太子妃把太子妃的位置也给那顾簌簌吧!”   姜嬷嬷使劲儿地掐了那幺儿一下,恶狠狠地道:“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东西!”   程妤红着眼睛,更是抬手就给了那侍女一巴掌!   “你倒是巴不得了是不是?本宫凭什么把太子妃的地位让给那个贱人!凭什么?”   这一巴掌可是不轻,那幺儿的脸顿时肿了,更是忍也忍不下,哭了出来。   程妤厌恶到了极致,“来人,把这个死丫头给我锁回屋去!”   幺儿当即被人带了下去。   姜嬷嬷拍着她的背脊,一点一点地安抚。   “太子妃万万要冷静,发泄发泄也便是了,眼下还是想办法为重。”   “要本宫白白便宜了顾簌簌那个小贱人,本宫心不甘!太子要干什么?他什么意思?他帮着那个贱人揭发了本宫不是程家血脉,他真的是想废了本宫让那个贱人做妻?那本宫是什么?要本宫在她之下变成妾?本宫要从程家二小姐变成程家养女,还要从太子妃变成太子的妾?什么都让给她?凭什么,凭什么?本宫心不甘!!”   姜嬷嬷道:“太子妃莫要急,要奴说此事也并非便是板上钉钉了。此事涉及皇家,事关重大。太子虽贵为储君,但眼下后宫之中兰贵妃最得盛宠,其子六皇子梁王箫奈名声大起,也愈发地讨皇上欢心,他舅舅前两个月还刚立了战功,实力着实不可小觑。太子此时换太子妃,显然并非明智之举,大局为重,太后和皇后娘娘未必许他废了太子妃。眼下于太子而言便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事没准到了皇后与太后那会被姑且压下来。太子就算真有心想废太子妃,也要等时机,这一等,可能便要等到登基之后,只要我们有时间,一切便都好说。那个小贱人,如若是这期间神不知鬼不觉死了,事情不就了结了?她哪来的好命取代太子妃?”   程妤听了她说这话,渐渐地镇静了下来。   前朝之事,她虽然知道的不多,但重要的当然还是都知道的。   尤其那梁王箫奈乃是太子最大劲敌的事,她如何不知晓。   接着只听那姜嬷嬷又道:“而且,太子妃想,殿下既然已经查到了那婆子,想来应该也知道了那婆子与太子妃有联系,可殿下并未提及此事,可否说明,殿下并无心废了太子妃?”   程妤听到这儿心口狂跳了起来,倒是如嬷嬷所说。   太子不可能不知道她们联系了的事,难道,太子无心废她?   那如此说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只是一切都是未知,谁心里能有底?   程妤当即便收拾了收拾,而后回了一趟程家。   她想听听风声,听听动静,更想劝劝母亲能不能别揭发此事,能不能为了大局,收那顾簌簌做养女!   到时,正是下午,却是万万没想到,那个小贱人竟然也在。   她竟然这就来了她程家!   而,她的爹爹,她的娘亲,长姐和祖母便差一点没把她供起来,且那顾簌簌看到她,一句话都没与她讲!   程妤在自己的房中等了很久,眼见着都黄昏了,想那贱人也该走了,方才去了母亲寝居。   岂料她刚一进门便被丫鬟告知,那小贱人根本没走,还要住下,且是和她母亲同房!   程妤的手攥的“咯咯”直响。   她没再往里进,但这时里头传来了那顾簌簌和她娘的对话。   “娘,簌簌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疼。”   “傻孩子,以后还会有更多人疼簌簌的,爹和娘,一定加倍补偿簌簌。”   “娘,簌簌真的觉得好欢喜,也觉得幸运,簌簌有了宝宝,又找到了亲爹亲娘。”   程夫人笑,“所以嘛,以后爹爹和娘亲疼簌簌,祖母和长姐疼簌簌,还有太子和宝宝都疼簌簌。”   “嘻!”   过了一会儿,那顾簌簌又道:“娘,那,太子妃会怎样?”   “这个要看皇家如何决定。”   “她还会继续是太子妃么?”   “肯定不可能了。”   “那.........”   “娘觉得太子会将簌簌扶正,或是重新大婚,至于你义姐,可能会变成良娣或良媛,也可能会离开太子府,这个都不好说,要看太子的意思。你爹爹今日为你选了一下午的字,簌簌的名字也要换了。倒时,爹爹会为簌簌大摆三日宴席,定要让簌簌有着最尊贵的荣宠,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程家二小姐回来了!”   “娘..........”   那程妤哪还听得下去!   这时恰逢一个一等丫鬟进来,看到了她,也便唤了她。   “太子妃。”   屋中的程夫人听见出来。   那程妤满心愤恨,但面上当即挤出了泪,一副委屈的样子,扑到了母亲怀中,“娘可否听妤儿说几句话?”   程夫人一惊,自然是点了头,且安慰了她几句。   程妤见母亲同意,接着便拉着母亲出去,去了旁屋。   到了那屋子,她便哭着,一下子跪了下去。   “娘不喜欢妤儿了么?娘,妤儿心里好难受。娘!”   程夫人扶她起了身。   “如此变化,妤儿心中一时接受不了,娘能理解,妤儿放心,娘会待你一如曾经。”   程妤立刻抓住了母亲的手,“娘可否别,别将这事公之于众,算妤儿求求娘!求求娘!此事如若公之于众,妤儿这辈子便全毁了娘!”   她说完后,眼泪不知,呜呜地哭。   程夫人一怔,但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她没想到,她会求她别把此事公之于众。   程夫人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泪。   “妤儿,簌簌她已经缺失了太多,爹和娘不可能不给她正位。娘知道,事情太突然,妤儿不能接受,但妤儿要慢慢接受,与簌簌相比,妤儿何其幸运。簌簌受了太多的苦和委屈,娘不能再让她受委屈。换句话说,此事也不仅仅是程家的家事。程家二小姐的身份关乎太-祖皇帝钦点的皇家儿媳的真假,眼下太子已经知道,皇后太后也知晓了。太子妃之位,妤儿是不可能保的住的。但皇家仁慈,念在你蕙质兰心,一直是个好儿媳的份子上,继续留你在太子身边也是有可能的,来日太子登基,你也能有个妃嫔之位,也是其它贵女求之不得的高嫁,这些都是妤儿的福分,所以,你定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好好表现,莫要让人挑出什么德行上的不妥,娘话说到此,你明白了么?”   程妤明白了,她明白了!   她就是不管她的名声,就顾着那顾簌簌,就是要毁了她的一切!   她恨那个贱人,恨不得她立刻就去死!   她娘也不是个心善的!   她们都巴不得太子废了她!   她们都该死!   她点了头,分开之后也没回房,满心愤恨地直接便出了程府!   然气急败坏地刚打开车,还没等上去,眼睛蓦地瞪得圆了去,吓的脸色煞白,那车中竟然坐着一男子!   程妤当即便要喊出口,但声音还未等发出,一把冰冷的剑便指在了她的脖子下。   那车中的男子一袭黑衣,身材匀称,很是伟岸,瞧着比萧珏似乎略壮了那么一点,生的极其俊美,只是皮肤略黑,眸光似狼,给人一种冷冽又毫无人性之感。   但此时,他不紧不慢地将修长的手指竖在了唇边,做出了让她噤声之举。   程妤的脖颈已经感到了那刀剑的冰凉,顷刻从那怒火中出了开,哪里还敢说话,可谓吓得半死。   她的护卫,她的马夫,都在外头,且此时此刻就在她的身边,她全然想不到这男人是怎么上的她的车?   接着她便看着那男人唇语道:“我能让你继续做太子妃。”   程妤身子一颤,震惊的不是一点点。   他竟然知道眼下的事?   可事情方才发生在今日上午。   皇家的结果根本没出来,怎么可能已经传开?   若是传开,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一切只在须臾,也容不得她想太多,因为那男人的剑直逼着她。   她终是没做声,上了车去,给姜嬷嬷使了眼色。   那姜嬷嬷关了车门,不时马车使动,那男人方才缓缓地收了剑。   程妤大怒,但声音不大。   “放肆,你是何人?胆敢威胁本宫?”   那男人唇角缓缓一动。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太子妃。”   程妤想起了他适才唇语的话,但持怀疑态度。   “你在说什么?本宫不懂!”   那男人笑出了声,缓缓地道:“太子妃倒也不必和我装了。太子妃怀疑我做不到,我便随便说几桩事给太子妃听,第一桩,太子妃今日刚刚在玉阁被揭发假千金的身份;第二桩,太子妃一个月前初次被柔娘找到后,曾派过杀手杀柔娘,可那杀手非但没被除掉,反而被杀;第三桩.........”   他那第三桩还没待说,程妤便白了脸,听得那第二桩,猛然打断了他!   “是你杀了本宫的杀手?”   黑衣人摇头,“当然不是。我说我可以帮太子妃,简言之便是我们是一伙的。”   “那,是太子杀了本宫的杀手?”   “也不是。”   程妤浑身发冷,“那是谁?!”   男人姑且没答,只接着道:“太子妃先不用担心。我说了,我是来帮太子妃的,只要太子妃听我的话,做一件事,你还是太子妃。”   “你要让本宫做何事?本宫又凭什么信你?”   程妤虽还是根本不信他,但眼下却是急需法子和外力帮忙,终还是问出了口,但听那男人道:   “凭什么信我,太子妃只需要回答我几个问题便可,其一,太子废你是因为什么?”   程妤咬牙切齿,“你是明知故问么?”   男人第二问,“那,是因为谁?”   程妤心中更愤恨,“你不知道?”   男人身子微微退后,唇角不易察觉地轻动,手中缓缓地转着匕首。   “所以,只要拆散他们,他无心废你。”   程妤眼睛猛地一亮,“拆散他们?”   这时那男人不知从那变出了一把钥匙。   “实不相瞒,我有她喜欢旁人的证据。你将这把钥匙,放入太子书房。太子自然会发现她的秘密.......事情成了,我会带她远走高飞,你还是太子妃,此事,你我双双获利,各取所需,此番合作不愉快么?” 第96章 毒-药 查出毒-药   “你喜欢她?”   程妤顿时听出了关键所在, 但那男人没点头,也没摇头,与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办好了, 去云阁找我。”   这话说完,他将那钥匙放到了她座位一旁。   继而, 程妤亲眼看到他轻巧地掀开了她车上的底板,从那一条之中出了去。底板落下, 程妤立马将脚踩在了上面, 下意识地四下里看, 心口狂跳不止, 而后过了好一会儿,方才一把拉开车帘寻望。   此时马车已经行到郊区, 四下除了她的车外并无他人,外头也没半分动静,她看到了远处的那个黑影。   那男人神出鬼没, 却是不知是什么来头?   但她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趁这真假千金之事还未公之于众,此时如若太子发现那顾簌簌并不爱他, 且心有所属, 便会连带着她腹中的孩子都会被怀疑, 都会变得不明不白!   如此太子必然雷霆大怒。   俩人若是就此决裂, 那顾簌簌真千金的身份便可能不会被公开。事情便可能会有逆转!   程妤心口跳的越来越快, 继而眼睛落到了身旁的坐上, 盯住了那把钥匙。   但她自然并未回去便做, 而是第一时间派人打听了那云阁的主人是谁?   结果让她震惊。   “太子妃,此人叫郭煜,乃南祁摄政王。”   程妤:“........!!”   *************   黄昏的云霞带着最后一缕光, 射入云阁,郭煜接过随从递来的茶。   手下七夜立在一旁,问道:“主人,她会照做么?”   郭煜微微笑笑,接过那茶水,轻轻地拨着,“她会。”   男人不屑地唇角一动,程妤一定会做。   “那女孩来了么?”   郭煜冷声问道。   七夜答着,“是,主人,到了。”   “她知道怎么做了么?”   “是。”   七夜答罢出了去,不时再回来,便带进了一个七八岁大小女孩......   ****************************   小簌簌在程府住了一宿,且是和母亲同房同床。   程夫人一宿没睡,看了她整整一夜。   翌日早上,小姑娘睡眼惺忪地睁开水灵灵的美目便见母亲朝她微微地笑着。   “娘........”   她的小声音软糯糯的。   程夫人只觉得那比这世间什么美妙的声音都好听。   此时秋季了,一早一晚已经凉了起来,程夫人一面为她掖了掖被子,一面疼爱地道着,“簌簌再睡会吧。”   小姑娘缓缓地摇着头,“簌簌起来,一会儿陪娘说说话。”   程夫人温柔地应声。   不时,丫鬟端来了洗漱用水。   母女二人洗脸净齿了后,程夫人扶着女儿的肩膀,把她带到了妆奁前,亲自为她梳着头发,挽了发髻。   母女俩时而交流,欢欢喜喜的。   待正好梳完,但听堂厅中响起了脚步声,继而是国公爷程璟平的话语声。   “我可以进来么?”   他笑着问着,屋中的母女俩眉眼含笑地相视一眼。   程夫人唤了人。   程璟平答应了一声。   而后不久,小簌簌便见父亲满脸笑容地拨开珠帘,进了来。   “簌簌昨夜睡得可好。”   “谢谢爹爹,很好呢。”   程璟平昨夜睡了书房,但显然也是极为的欢喜。   他温润地看向妻子,见她脸色不大好,便猜到了她昨晚八成是根本没睡。   他自是心疼,带着几分怪罪地道:“是不是没睡好?”   程夫人被丈夫识破,颇难为情,有点讨好地笑。   “哪有?”   但这话刚一说完,只见程夫人突然扶住额头,恍惚身子一晃悠。   “卿卿!”   “娘!”   俩人顿时都紧张了起来。   身旁的簌簌吓了一跳,立马扶住了人。   “娘,你怎么了?”   又是前段日子那种晕眩之感,但程夫人怕女儿担心,却是也没说,只道:“娘没事,簌簌莫要担心。”   “你娘肯定是就顾着看你,连觉都没睡。”   程璟平和妻子一个心理,姑且也没说那晕眩之事。   小簌簌这一听,小脸儿通红,“娘.......”   程夫人坐着拉过来她的手,怜爱地道:“娘看不够你。”   簌簌小嗓子软软的,“下次不要了娘。”   程夫人温婉地笑,眼睛缓缓地开合,“娘知道了。”   簌簌赶紧,“那娘现下吃些早膳,然后便休息休息吧。太子许簌簌在这多住几日的,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程夫人拍拍她的小手,抿唇微笑点头。   而后,三人简单地吃了些早膳后,簌簌便扶了母亲去休息。   待人睡着了后,她去了旁屋榻上逗猫,逗了没一会儿,突然听得外头丫鬟小声说着什么。   她隐隐地听到了“夫人什么什么”便格外注意,甚至起身,去了门边细细地听,只听那两人道:   “夫人怎么又晕眩了呢?”   “不知道呀,这个月好像四五次了呀,唉,大夫还说脉像正常,无碍,无碍又怎么会总头晕呢!”   “是呢,可真叫人担心。”   “老爷适才急着走了,又挂心了吧。”   “肯定的呀,肯定是又去了太医院。”   “但太医院的大夫也说无碍呀!”   “便是奇怪在此,好担心。”   “我也是.......”   簌簌越听越紧张,这般听完了后,直接出了去,“你们说夫人经常感到晕眩?什么时候的事?”   她问,于是,那两个丫鬟便细细地与她从头说了一遍。   簌簌小脸儿煞白,无疑是惦记了。   她比丫鬟们更担心,甚至应该比她父亲还要在意,还要害怕。   因为不知怎地,她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她领教过程妤的狠毒。   昨日,那程妤也来了程府,簌簌未与她说话,一句都未说。   她实在是无法做到与仇人说话。   但没说归没说,簌簌自然是并非没看她。   她觉得那程妤看她和她母亲的眼神都不对劲。   簌簌也不知道自己感觉得对不对,不知自己是不是因为不喜她,厌恶她,方才觉得程妤看她和她母亲的眼神都很憎恶。   然,此时细细地问过了之后,听得丫鬟说,这事儿发生在差不多两个多月前,簌簌更是心慌。   因为两个多月前,正是她发现前世推她坠崖的杀手,发现程妤和柔娘见面的时候,那会儿不懂的便多了,但此时当然是全懂了。   所以,按理说,两个多月前,她策划逃跑前,程妤就应该知道了自己并非程家的女儿。   但程妤没对她行动,没像前世一样迫不及待地杀她,害她,且昨日萧珏揭发此事时,程妤看到她出现时极为震惊,由此可见,程妤应该根本就不知道她是那真千金。   想想倒也好理解,旁人不知,簌簌还能不了解柔娘?   柔娘肯定是借机勒索了程妤,也一定是没告诉程妤“她女儿”是谁,以此做勒索的筹码。   思及此,她又想了回来。   她母亲这莫名其妙的晕眩,恰是在两个多月前出现的,能不能是程妤?!   簌簌心颤了起来。   她害怕,俗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事关重大,簌簌决定小人一次。   是以,正午的时候,她爹爹请了太医回来,她全程都在母亲房中瞧着听着。   太医给程夫人诊过脉,道的还是和往常无异。   “国公夫人脉像平稳,没有异常。头晕,或是和休息不好有关。”   程夫人听太医说完,立马便接口,“我便说无碍呢,老爷还麻烦赵太医跑了一趟。”   她语声中带着几分娇嗔,看着丈夫的眼神也有嗔怪之意。但她担心的不是太医,而是不想给女儿知道,怕女儿担心。   但岂料,她话刚说完,那太医不急客套,丈夫也不急说什么,小女儿先开了口。   簌簌正色,“赵太医,虽然表面无碍,但有没有可能是什么慢-性-毒-药所致?”   她话一出口,惊了父母。   只因程夫人身份也可谓是十分尊贵,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近她身的。她身边伺候的便就是那么三两个人,都是极为知根知底和忠诚的。   何况食物和饭菜,也不是她一个人吃,丈夫也有吃,丫鬟也有吃,旁人都无碍。   那赵太医答道:“这位小姐所说倒是有可能的。”   簌簌立马朝向母亲:“娘,你把常用的物品常吃的东西,都给赵大夫查一查。”   虽然程璟平觉得妻子被人下了毒的可能性不大,但当然谨慎起见,立马唤了贴身丫鬟来,把妻子常用的物品,都端了上来。   那赵太医便依次地查起。   小簌簌极为紧张。她看得出来,爹爹也如此,相反母亲却是蛮轻松的。   半个时辰后,那赵太医打开一个青花瓷小瓶,取出两颗国公夫人常年吃的补品药丸,按部就班地查着。   然查着查着,其突然手一颤!   “这!”   他这一声,簌簌与父母皆是心一颤。   ****************************   一盏茶后,大小姐程姝被匆匆唤来!   程姝到时,太医已经走了。   屋中死一般的静,父亲沉着脸,十分骇人。   她看着刚认回的妹妹簌簌。   簌簌唇瓣颤着,一句一句地跟她说了情况。   事实便是,没想着能查出什么,但却真的在程夫人常吃的补药之中查出了毒-药。   且那毒-药是十分罕见和昂贵的,人服用过后,根本查不出来什么,但只要连续服用半年,便可杀人于无形,人稀里糊涂地就死了。   “这是谁干的!”   程璟平其人的性子比较温润,像这种大发雷霆,暴怒至极的时候极其不常见。   屋中四个一等丫鬟和两个二等丫鬟瞬时都跪了下去。 第97章 见面 簌簌与太子再见面   平日里能接触到程夫人的下人实则就四个一等丫鬟和李嬷嬷。   那几个二等丫鬟实则是负责暖阁和堂屋的。   夫人的卧室, 她们进不来,便就更别提负责外面的丫鬟了。   “夫人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满心满脑都是盼着夫人好, 此事绝对非奴婢所为, 奴婢若有半句谎话,天打雷劈, 敢现在就一头撞死以证清白!”   其中一个一等丫鬟带头,泪眼婆娑, 声音颤动, 言语激动地说着。   其它三个也都一一诅咒发誓了起来。   无疑全哭了。   程姝将视线转到父亲身上。   “女儿相信不是她们做的, 一来她们没有动机, 与母亲无冤无仇,二来, 这药昂贵罕见,她们根本买不起。”   程大小姐的两句话都切中了要害,尤其是那第二句。   簌簌唇瓣颤着, 紧紧地攥着小手。   她小心地瞅了瞅爹爹,又小心地看了看母亲。   她心中当然有人选, 当然知道那凶手是谁?   但她看了看父亲的脸色, 却不能说。   这时, 一等丫鬟中的一个抬起头来, 声音颤着, 说道:“两个多月前, 太子妃碰过这个瓷........”   “住口!!”   程璟平可谓瞬间暴怒!   那丫鬟还没说完, 便被他怒喊打断!   这便是簌簌先不能说的原因。   接着,只见爹爹狠狠地闭上了眼睛,样子十分痛苦。   再看母亲, 也是浑身颤抖,一言不发,只眼泪哗哗地流。   种种迹象,一共便就这么几个人,他们能猜不到是程妤么?   他们只是不愿,不想相信。   太痛心了。   眼下此事,好在是发现的还算及时,那赵太医言,只要速速停药,加之配上解药,日后慢慢调养,于身体姑且还不会有大碍,但如若再服药两个月,便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了。   程璟平终是睁开了眼睛,“来人,给我细细的查,如若真的是她,我饶不了她!”   父亲暴怒,程姝早把柔弱的簌簌搂在了怀中。   屋中一度死静,继而程姝瞧着母亲身边的这几个人,寻了好几眼,开口道:“李嬷嬷呢?”   众人皆是寻望了去。   而后发现,的确,李嬷嬷并不在。   几个丫鬟早就知道李嬷嬷没在府上,但李嬷嬷直接受命于夫人,旁人皆是以为是夫人交代她出去办什么事儿了。   程夫人听大女儿如此发问,方才想起,自己已经两日没看到李嬷嬷了。   或许是药物的作用,她近来常感觉疲乏不说,记忆力也有所下降,加之认亲之事,忙过了头,也欢喜过了头,几次不见李嬷嬷想起来,要询问,却都被什么岔了过去,此时听大女儿问起,程夫人眼中现了焦急。   “她前日与我说要回太子府取些东西,然后便一直没回来。”   一听与程妤有关,簌簌顿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如此的不仅是她,还有程姝。   “我去趟太子府。”   “簌簌同姐姐一起去.......”   ******************   小簌簌虽然去了,但并未下车,到了地方后,便在府外车中等了姐姐。   此时,乃是那认亲后的第二日,程妤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等着宫中的消息,然宫中无任何消息。   宫中没消息,太子也没回来,倒是程姝来了。   侍女来报,闻得,她与姜嬷嬷对视。   俩人姑且什么都没说,只叫人将程姝请进来。   不时,侍女带着程家大小姐到了长乐居。   程妤便仿若没有那真假千金之事一样,见姐姐进来,她便雀跃地过了去,挽住了她的胳膊,欢喜地唤着,拉她去榻上坐。   程姝开门见山。   “李嬷嬷不见了,两日前,她说要来太子府取点东西,可过了来?你可看到了她?”   程妤听她一提李嬷嬷,也便明白了她来此的意图,与姜嬷嬷的视线微微碰了碰,只有须臾,旋即便笑颜如花地道:“两日前是来了,不过妤儿没见到,姜嬷嬷看到了。她来取了一些她的东西,不过然后就走了,大概停留了........”   她说到此,抬头看向那姜嬷嬷。   姜嬷嬷也便接了口。   “停留了一盏茶的功夫吧。”   程妤接着笑道:“是呢,大概一盏茶。”   继而又好奇起来,“怎么?她没回去么?”   程姝看着她,点了点头。   程妤假装担心,“呀,没回去都没告诉娘一声?李嬷嬷不是这样粗心的性子呀!可找了?”   程姝摇头,“尚未。”   程妤:“那快找找看,可别是出了什么事?来人,快去.......”   她当即便要唤人,被程姝打断,“不用了,我回去禀于母亲,母亲会派人去寻。”   程妤点头应声,“嗯,好呢,姐姐。”而后便又挽住了程姝的胳膊,说起那日之事。   “姐姐,事情好突然,妤儿真的感觉好难接受,但又为爹爹和娘亲高兴,毕竟她们找回了亲生女儿。只是妤儿.......”   她说到此掉了两滴金豆子,而后接着道:“姐姐说,皇家会如何决定妤儿的去留?”   程姝早便抽出了手臂,“这个要看太子与皇后如何决定。”   而后,程姝起了身,但要走之前与她说了最后一句,“你知道么?娘最近,总是觉得头晕,太医却如何也查不出缘由。”   程妤听她说起这个,眼中有些细微的变化,但转瞬即逝,接着便换成了一脸的担忧,仿若都要哭了似地道:“哎呀,怎会那般?不过太医说无事便好,是不是母亲近来休息不好所致?姐姐当劝母亲多多休息才好。”   程姝看着她,接着什么也没说。   但她前脚刚走,程妤便追了过来,还是挽着程姝的手臂。   “妤儿送姐姐。”   程姝轻轻地挣脱了她,“不必。”   程妤狠狠地攥了下手,今日,她来与往日差别极大,对她态度特别冷淡。   程妤当做未发觉,依旧跟在她身旁,姐姐长姐姐短的与人说话。   她将将把人送到府门口,这时心口突然“砰”地一下,猝不及防,因为那大门外正进来一人。   那人颜如冠玉,风度翩跹,肤色极白,身着一袭暗色蟒袍,正是萧珏!   同样没想到的自然还有程姝。   以及府门外马车中的小簌簌。   小姑娘正坐在车中等姐姐,小声地跟怀中的小猫说话,突然听见车外有人唤“殿下”二字。   她小心口顿时“咚咚”跳了起来,而后,便赶紧去拨开窗帘张望,然只看到了一个进门的背影,即便只是一晃,但簌簌看得真切,人就是萧珏。   小姑娘突然就很紧张,也在想要不要下去,然还没待决定,听府内响起了程妤的声音.......   **********************   “殿下!”   程妤眼下看到萧珏,人紧张的要疯了般,手和身子,乃至声音都是颤的。   萧珏刚刚回来,适才下车,进门一扫,看到了“程府”的马车,进来后正随意地向司阍问着。   司阍还没待答话,他便迎面看到了程家大小姐,也便不必问了。   程姝缓缓一礼,也没用太子问,便开了口。   “臣女来看看妹妹。”   萧珏“嗯”了一声。   过多的话,程姝也未与太子多说,接着便言了告退。   萧珏微微点头。   程姝也便就这般退下了,但接着程妤缠着太子的声音便传进了她的耳中。   “殿下终于回来了,妾身这两日茶不思饭不想。殿下.......”   程妤梨花带雨,紧跟在萧珏身旁。   那男人走的不慢,程妤亦步亦趋,哭着说着,继而楚楚可怜地问着。   “殿下是要废了妾身么?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殿下真的要废了妾身,不顾夫妻之情了。”   她那语声极其卑微,说的也极其柔弱可怜。   但见那男人看也没看她一眼,很是无所谓地道:“孤何时说了要废你?”   这一句话,让程妤的心口顿时狂跳不止,人一下子就停在了原地,连动都不会动了。   但转瞬,她立马转过头去,去看那走到门口的程姝。   程姝也蓦然止住了脚步,回了头。   但俩人心境却是全然不同。   一个狂喜,一个失落了去。   只见程妤的脸上顿时起了笑意,得意的笑意。   听到此话的自然不仅她二人,还有刚下了车的小簌簌。   回去的路上,程姝一直握着簌簌的手。   “我有一种直觉,毒就是她下的,李嬷嬷可能出事了。”   簌簌知道那第一个是肯定的,至于第二个,她不希望是那样。   程姝有些痛苦,甚至声音哽咽。   “她怎么能这样!”   簌簌看着姐姐红了眼圈,什么都没说,只拿出帕子,给姐姐擦泪。   她们还会觉得伤心,簌簌也理解,那是因为她们不知道程妤有多恶毒。   程姝很快控制住了情绪,抬头眨了眨眼睛,咽下了泪,更握紧了簌簌的手。   “她若是真能做得出,到也没什么值得人为她伤心。”   簌簌点了点头,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看了看姐姐。   姐姐虽生的柔弱,但其人爱恨分明,是一个当断便断,半点不拖泥带水的人。   从前世她和那恭亲王萧乾承,快刀扎乱麻,说不嫁了就绝不嫁了上看。簌簌觉得她很决绝果断,是以她并不担心姐姐。   这般正想着,听她再度开了口,却道:“簌簌别担心,姐不觉太子无心废她。”   簌簌抿了抿唇,想起适才在太子府门口听到的萧珏与程妤说的那句话。这个,她没深想。   ************************   俩人不时回到了程府。   母亲早喝了药,躺下休息。   万幸,发现的还算早。   父亲已经反复地问过太医。   两个月的危害还不算太大。   这一天转眼便过了去,到了黄昏。   小簌簌在母亲房中,喝了安胎药,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这时想起了萧珏,也再度想起了他今日和程妤说过的那句话。   这般正思着,外头突然响起了丫鬟匆匆的脚步声,簌簌瞧了过去。   而后,只见人急急地过来,道着,“良娣,太子来了,要接良娣回去,人现在在外面。”   这屋中的丫鬟都挺欢实,各个满面笑容,只因太子也没来过她们程家。   小簌簌心口狂跳,便更是紧张,不时,只见她父亲也过了来。   “簌簌先回吧,不用挂念你娘,爹爹会照顾她。”   小姑娘应声,又过去看了看母亲,而后方才带着巧云与冬儿,在丫鬟的带路下,出了程府。   马车的车门刚一被打开,簌簌便看到了萧珏的俊脸。   男人伸手,揽着她的腰把人抱了上来,且就抱到了他的旁边坐,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簌簌的小脸儿上一片红霞,有些拘谨,下意识地攥着手,抬头也不是,不抬头也不是,瞅他也不是,不瞅他也不是,憨憨的小模样,甚是惹人怜。   萧珏搂住了她的腰,一如既往的语调,“怎么了?”   簌簌摇了摇头,接着,他便把她的身子转了过来,深邃的眼眸睇视着她。   “喜欢么?”   簌簌一会儿仰着小脸儿,一会儿又低了头,小声音软软地回着,“喜欢,谢谢殿下送妾身的这份礼。”   萧珏凑近她的耳边,脸贴在了她的脸上,薄唇轻启。   “还有一份,想不想要?”   小姑娘咬上了唇,特别紧张。   他一靠近她,她便觉得动都不会动了。   “殿下给的,妾身当然要。”   萧珏微微笑笑,而后摸了摸手上的扳指,本不是那事,却故意逗弄。   “什么都要?”   簌簌不知他心里想着什么,憨憨地点头。   萧珏眼睛瞟到了她的小腹上,张口问着,“那,几个月了?”   簌簌随着他的视线,自己也看向自己的肚子,而后立马会意,无疑脸更火辣辣地烫了起来,微低着头,娇滴滴,又怯生生地道:“不,不要了。”   萧珏唇角缓缓一动,又捏起了人的雪腮,“过阵子给你。”而后把人转了过去,搂着她,靠到了他的身上。   小姑娘柔弱,心口狂跳,这般被他搂着,好像整个人都在他怀中似的。   马车上坐着,簌簌倒是舒服,但难为情。   一边难为情,一边哆嗦,还想着他那句“过阵子给你”。   小簌簌认定了他说的是那事。   实则萧珏却是另有所指。   他那么搂着她,一直到了竹苑。   待马车停下,那男人先下去,而后朝她伸了手。   小姑娘原本以为他只是抱她下车,哪知却是直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一直抱到了寝居。   小簌簌一路上都哆哆嗦嗦,眨眼睛,只觉得眼皮都是烧的。   到了地方,她便被他挤到了墙边。   那男人紧贴在她的身上,抬着她的小脸儿,呼吸微重,几近哑声,“是怎样的缘分,让孤与你错过了又遇上了,嗯?”   他说完了睇视着他,看着看着便忍不住亲上了她。 第98章 前世(郭煜视角)上 前世(郭煜视角)……   小簌簌被疼了, 有些毫无防备,因为马车上,她明明记得他说过阵子再.......   事后小姑娘是怕的, 虽然他比以前轻很多, 眼下她有孕也过了四个月,但簌簌也害怕。   小姑娘梨花带雨地推他, “殿下叫太医过来,给簌簌看看。”   她软柔的小嗓音中带着哭腔, 也带着几分不太敢表现出来的嗔怪, 小手一个劲儿地推萧珏。   男人赤-裸着上身, 斜睨着她, 睨了好一会儿,倒是唤人叫了太医来。   大半夜的, 太医赶过来,直到给她看过之后,道了什么都好, 小姑娘方才放心,这时的注意力也从那事上出了来, 眼中含着汪泪, 躺在那, 抬着小脸儿看萧珏。   萧珏垂眸, 微微眯着眼, 一直再看她。   看得簌簌紧张, 最后只得转过头去。   于是俩人构成的画面便是, 一个没动,一个一会儿一缓缓转头,仰头, 做贼似的去瞄另一个。   如此也不知最后是怎么睡着的。   翌日早上,她醒来时,萧珏已经走了。   小姑娘洗漱,梳妆,乃至吃饭之时,都有些溜神儿,想的都是萧珏,想到怕人发现。   自然,她也再度想起了昨日在太子府门前,萧珏和程妤说的那句话。   然后,她突然发觉自己竟然是如此的没出息。   虽然她才是那程府真千金,才应该是那太子妃,但自己竟是当不当都行,想法和身份没被揭发之前也没甚变化,还是有吃有喝,荣华富贵,过的舒服就可。   但隐隐地,她有一个小秘密,她想天天都能看见萧珏。   这般溜神儿了许久许久,簌簌方才恢复正常。   而后被告知,太子早上走时吩咐了,如若她想回程家,可随心所欲。   是以小姑娘早膳过后,便又和巧云冬儿去了程府。   她终究惦记母亲的身体。   所幸一切都好。   到了下午,小簌簌正在程家,房中逗猫,外头小厮突然匆匆过来。   “良娣,府外有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找良娣,她说她叫桃桃,良娣认得她,早上人便来了,已经来了三次,适才良娣忙,小的便姑且没报。”   “小女孩?”   簌簌一时并未反应过来,但与巧云对视后,猛然记起了这个桃桃。   “你把她带进来吧。”   小厮应了声,而后去了。   但半盏茶后返了回来却道:“良娣,这这,这孩子,她说她不敢进来,想求求良娣出去见见她,这......”   冬儿眉头一蹙,“这小孩胆子也忒大了!”   簌簌缓缓地抿了抿唇,实则是猜到了什么。   她想了想,点了头,而后由着巧云扶着起身,小厮引着路,去了。   到了程家大门口,只见台阶之下立着个小小的人儿。   那女孩儿生着一双圆圆的美目,小脸儿干干净净,粉雕玉琢的,穿的也很粉嫩,个子能到簌簌的腰间,一看便是个美人胚子。   “姐姐。”   声音尚带着几分稚气,仰着小脸儿,簌簌出来,她的小视线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小姑娘不是旁人,却是簌簌那时要逃跑之前,联络的那位墨丝坊乐姬澜鸢的亲妹妹。   彼时簌簌答应了如若澜鸢帮她办事,她就会照顾她妹妹。虽然后续与澜鸢见面,不过是做个样子给萧珏看,簌簌已经不再需要澜鸢为她作何,但话说了出去,承诺做了出去,况且知道这小姑娘上辈子的结局很惨,自然是履行了诺言,接了她出来。   不过,照顾这小姑娘的不是她,而是陆少泽。   眼下她来找她,却是也显而易见,是陆少泽,或者是那个郭煜让她来的。   簌簌下了台阶去,柔声问着,“你找我做什么?”   女孩娇气的声音中带着稚气,“姐姐能不能跟桃桃去见见哥哥?”   簌簌猜到了,但她不知道她口中的哥哥是哪个哥哥,于是便问了。   “是泽哥哥么?”   小女孩儿怕是不知道他二人的名字,只缓缓地抬起手臂,举到了最高。   “就是那个哥哥.......”   簌簌问着,“高个子的那个?”   小桃桃连连点头。   簌簌知道了,是郭煜。   她站直了身子,长长的睫毛缓缓地眨了几下,心中思忖了片刻。   实际这俩人簌簌都不应该见。   陆少泽已经成了萧珏的眼中钉。   至于那郭煜,她终究和他不熟。   可他说,前世,她坠崖后,他救了她,他是她哥哥。   虽然簌簌不论怎么想也想不起那五年,甚至一丝丝的记忆都没有,但直觉又告诉她,他没说谎。。   终归是救过她的命,这般想了一会儿,簌簌做了决定。   “那,他在哪?”   小女孩儿显得很欣喜,回头抬手一指。   “哥哥就在前边。”   簌簌顺着她胖乎乎的小手所指之处望去,但见远处隐隐地停着一辆马车。   她叫人回去给她取了面纱,而后带着两个侍女去了。   簌簌刚刚走近,那马车的门便开了,她也便看到了郭煜的俊脸。   那男人依旧,好似一只野狼,但这只野狼凛冽的眼神,唯独在看她的时候充满温柔。   “簌簌。”   小姑娘抬头望着他,犹豫要不要上车。   这时见那男人微微地笑着,好似看出了她的顾虑,语声柔和地道:“哥永远都不会害簌簌,四处没有旁人,簌簌大可放心。”   小姑娘唇瓣颤颤,而后,方才上了去。   车上的空间有一些小,上来簌簌便后悔了,但既然那会儿瞬时已经选择,倒是没有做出出尔反尔之事。   “你找我,所为何事?”   “恭喜簌簌。”   簌簌知道他说的是,她认回了父母。   “谢谢你。”   “她们对你好么?”   小姑娘点了点头。   “簌簌欢喜么?”   小姑娘又点了点头。   郭煜脸上浮现一抹苦笑。   这时小簌簌缓缓地抬了头问道:“那时,你和少泽哥哥肯帮我逃离,躲避程妤,是因为知道那个秘密,所以知道程妤真的会杀我么?”   郭煜应了一声。   “那,你们为什么没有告诉我那个秘密?”   簌簌不懂的便在此。   她看了看那男人,终是慢慢地问了出来。   如果她早知道事情是这样,其实是不会跑的。   簌簌说着,继而又道:“是因为,我认亲的阻力很大,对么?”   郭煜摇头,“不是。”   小簌簌看着他,又迷茫了。   “那是为什么?”   “因为哥根本便不想簌簌认亲。”   小姑娘心微微一颤,奇道:“为什么?”   郭煜身子微微向前,眸子直视着她。   “因为这世上的恶人很多,不止柔娘和程妤两个,如果除去她二人,让簌簌认亲便可永远地保护簌簌,哥能为了簌簌直接杀了她们!但有人位高权重,薄情寡恩,比她们更恶十倍,百倍,千倍,甚至万倍!”   簌簌听得心发颤,因为他听懂了他口中的“有人”是谁。   “你,别,别那样说他........”   好似是本能的维护,簌簌竟是不愿别人说萧珏不好。   小姑娘攥上了手。   车上陷入了沉默,她泪汪汪地垂下了头。   良久,那男人方才再度张了口,却也是很直白地在与她讲。   “簌簌,离开他,跟哥哥走吧,他不爱簌簌,也不适合簌簌,他府中有多少女人,簌簌比哥更清楚,哥不想簌簌有朝一日受到伤害,哥带簌簌去一个无忧无虑,适合簌簌的地方。”   这是这场对话,那男人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   郭煜返回云阁的时候已经黄昏。   他回去便被告知,陆少泽来了。   一炷香后,两人在湖上楼阁之中饮酒。   郭煜将倒好的酒杯推到陆少泽身前,微微一笑。   “陆兄,尝尝看,陈年老窖,特别有味道。”   陆少泽看着,只手把住了那杯子,却是没什么心情喝。   实则在他看来,屋中的气氛颇冷。   郭煜在干什么,陆少泽当然知道。   良久,少年开了口。   “郭兄到底意欲如何?”   郭煜持杯,很悠闲的模样,说的也很淡然,微微笑笑,反问道:“陆兄怎么想?”   陆少泽略微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摸着那酒杯,垂了视线。   他怎么想?   那日与簌簌离京途中之事仍历历在目。   他有些没料到簌簌离开萧珏后会是那般模样。   陆少泽总看她,怎会注意不到她并不心悦?   他骑马护在她的马车旁边,听见了她与侍女的对话。   小姑娘声音软软糯糯的,但三句不离萧珏,是以萧珏追上来,她会跟他回去,陆少泽一点都未意外。   “我怎样想?萧珏为她揭发了柔娘,让她认了亲。后续他若是再能让一切归位,她欢喜,余生无虞,也便够了.......何况她还有了身孕........”   “有了身孕........”   陆少泽的话刚说完,便被郭煜接了去。   男人唇角不屑地一动。   “可惜,他不配!”   他说着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继而声音越来越狠厉,越来越冰冷。   “四年夫妻,加上救命恩人都捂不热他的心,今生妹妹就可以了?他薄情寡恩,生性凉薄,是个禽兽!我郭煜若是能让他再得到我妹妹,便一负了天,二负了地,三负了佛祖怜爱,白白让我重活这一世!”   这话说完,蓦地将杯子掼在桌上,松手之时,只见杯子瞬间炸裂.........   陆少泽,一怔.......   ********************   前世---(郭煜视角)   遇见她时,他已经二十有二。   那一年,村上的老人也好,妇人也罢,甚至老汉,大叔与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煜呀,该娶媳妇啦!”   那时,他很青涩也很阳光。   每每听到媳妇二字,嘿嘿傻笑,脸不觉间便红了去。   村里村外,来他家的媒婆不少。   甚至也有同样的适龄姑娘给他递过帕子,和他说,“煜哥哥,要不然咱俩过!”   每每遇见如此之事,他都很慌张,红着脸,将帕子给姑娘塞回去,口中一连串的“不行不行不行。”   然后跑掉。   后来,村中还一度传过,说他是个断袖。   郭煜也不知道,他为何对哪个姑娘都没感觉,直到遇见她。   他看到她的第一眼时,便心烫的,有一种,想用命,想用余生一辈子去保护她的冲动。   那天,他像每天一样去山上打猎,看到了落在了古树上的她。   起先他只是好奇,以为是哪家调皮的孩子上了去,待走近了,连朝着树上唤了许多声都未得到回应后,方才意识到事情不对,   他爬上了树,而后,便看到了她。   彼时,晨间阳光正好落在她带着泪痕的小脸儿上。   那张,让他两辈子也忘不了的脸。   他救了她,抱着她跑回了家,跑了十几里的路去梨花庄请大夫,又卖了自己所有值钱的东西,走了七天七夜的山路,为她抓回了药;亦是无数次地守在她床边,一宿未眠,和她说话,盼着她醒来。   天不负人,在他和奶奶的照料下,半月后,她醒了...... 第99章 前世(郭煜视角)中 前世郭煜视角(中……   十九章---郭煜视角(中)   但, 看到他,她很害怕,眼中满是惊恐, 连连后退, 不敢说话一般,只小嗓子中发出小猫似的“呜呜”声, 眼中也噙满了泪,可怜至极。   他立时手足无措了起来, 慌慌张张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却是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知觉了自己是个男子, 却站在她的床边。   他赶紧去叫来奶奶, 再回来便急着,语无伦次, 糙糙地与她解释。   “近身之事都,都都是奶奶帮你的,我我没碰你。”   不知是因为他的解释, 还是他慈眉善目的奶奶蹒跚地过来,肯定了他的话, 她渐渐地不再那般颤抖。   自她醒来, 他便再没进过她的房间, 即便有事有话, 也都是止步在了门口, 且侧着身子, 极为守礼。   她是半个月后接受的他。   她主动与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唤了他一声“哥哥”。   谁也不知道, 那一句“哥哥”让他欢喜了多少天,心烫了多久。   从此,她便如此唤他。   他们兄妹相称。   她同他和奶奶学了种菜, 学过这农家日子。   她很聪明,学什么都快,也很善良,喜欢小猫小狗,亦很勤快,也不像外表看上去那般娇气,骨子中,透着一股子坚强。   她说这里的人比她原来生活的地方好,说她很喜欢他和奶奶。   她一天比一天欢实,一天比一天信任他,也一天比一天话多起来,更终是慢慢地,和他无所不谈,讲给他她的过去,她的经历。   她和他越来越亲,越来越熟,越来越依赖他,告诉他,他比她的亲哥哥对她好一万倍。她只喜欢他,不喜欢她的亲哥哥。   虽然他知道她口中的喜欢是亲情,但也极为欢喜。   他祖孙三人相依为命,这般一过就是一年多。   日子很朴实,甚至有时寒酸,却是他这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年。   事情可能是必然。   他对她一见钟情,一往而深。   他喜欢看她笑;喜欢听她说话;喜欢看她跑跑跳跳;喜欢听她自言自语;喜欢吃她做的饭;喜欢看她绣的花;也喜欢看她在夕阳下发呆.......   他喜欢她所有时候,喜欢她全部的样子。   她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的一清二楚,甚至都在脑中回想过无数无数遍.......   他想娶她为妻,想出人头地,想带她离开山庄,从此风风光光。   所以,后来,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他离开了桃花庄。   他有着一身蛮力,精湛的射技,只要给他几年时间,他能为她打下一片银山。   但他没想到,一年后,他归来时,家中,却多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生的极好,肤色很白,一看就像那种养尊处优的富家纨绔子弟,但他的眼神很凉薄,瞧着很难近,且和那脸与气质不协调的是他穿着一身普通人的衣裳。   他回来的那日,与他在院中初见。   他搂着妹妹,手臂很放松地搭在妹妹的肩上,语声淡漠地问妹妹,“他是谁?”   妹妹娇柔,个子只到他肩头,看到他回来,两人还如此勾肩搭背,显的很羞赧,觉得不妥,是以一面将他的手臂往下推,一面笑盈盈地给他们彼此介绍彼此。   但那男人有一搭无一搭地,眼睛也几乎没看他,都在妹妹的身上。他好似也并没听她介绍一般,手被妹妹从肩上推下,却不紧不慢地又下移了去,揽在了妹妹的腰上,缓缓婆娑。   妹妹显然更羞赧,小脸儿臊红,对他小声嗔怪,“四毛别闹!”   “这是哥哥,我的哥哥就是你的哥哥,快叫哥哥。”   那男人抬眸,漫不经心地瞅了他一眼而已,自然没叫。   没用妹妹多说,俩人亲密的模样,已经让他猜到了他们的关系。   他们成亲了。   就在他走后的半年里。   那半年里的一天早上,他在河岸边救了他。   照顾了他两个月,后来,他们便成亲了。   他问妹妹他叫什么,从哪来,什么身份家世?   妹妹统统不知,只道他失了记忆,连名字都是她给取的。   她提起他时很雀跃,滔滔不绝,一直在笑,且一口一句:   “四毛.........”   “四毛.........”   “四毛.........”   “四毛.........”   她说他是很好的人。   他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他。   但他不觉得他真的很好。   那男人瞧着很寡情,不像是个会对感情认真,对女人认真的人。   他只能看出妹妹很爱他,却全然看不出,他也同样爱着妹妹。   他看妹妹的眼中唯欲而已。   他像一个浪子,妹妹却俨然是一朵纯洁无瑕的小白花。   他只在家中住了七日。   这七日,只与那男人有过一次单独接触。   是他,主动与他说的话。   他端着茶杯,倚靠在一旁,举手投足很优雅,穿着普通衣服,却也有着一种贵气之感,让他再次确定,他并非什么普通家世。   他慢慢拨茶,向他问着,“你们,不是亲的吧。”   “为何如此问?”   他唇角微动,“不像啊。”   “是,我们生的是不像。”   他一声笑,缓缓地走到他身边,与他肩并着肩,侧头,唇角缓缓轻动,“不是长得不像,是眼神不像。”   这话说完举杯喝了茶,进而转身走了。   他知道,他看出了他喜欢妹妹。   他已经极力地隐藏了,但还是被他看了出来。   七日后,他走了。   一年前走时满怀希望,回来却空余惆怅。   再走之时,心中空落落的,突然觉得自己丢了一切,竟是丢的一无所有。   那晚他缩在被窝中哭的浑身颤抖。   他再也没有从那阴霾之中走出来。   他有的是蛮力,能徒手杀死一只野狼,也能抵抗千军万马,却没有力量忘了他的小姑娘。   想忘也不能相忘。   心中唯剩下最后一点点安慰。   妹妹欢喜,至少他心爱的妹妹,还是欢喜的.......   而后的三年里,他没再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但妹妹不知道,三年一千零九十五天。   他悄悄地,看过她三百四十二次。   直到那最后一次,他没看到那男人,所以,与妹妹见了面。   “他去了哪?”   “四毛似乎是想起来了,他说要先去办一些事,然后再来接我。”   妹妹欢喜地与他说。   他问:“那他有没有说,他叫什么?家在何方?又到底是什么家世?什么身份?”   妹妹摇头,依旧笑盈盈的,并不以为意。   “等他回来就知道啦!”   他终是点了头,但这次,并没有离开,而是陪着妹妹一起等他回来。   但他们等了三个月,那男人音讯全无。   每每他提及此事,妹妹总会笑着告诉他。   “嗯,四毛会回来。”   可日复一日,三个月后,转眼又三个月,继而又三个月,那男人还是没回来。   他没回来,却有人看到了他。   郭煜是听庄上的人说的。   那人只道是像,未说肯定便是,但说他一身绫罗绸缎,被人前簇后拥,不似寻常身份。   回到家中,他安慰妹妹,“应该不是,虎子也说了,人多,看得不甚清楚,只是有些像罢了,也许是看花眼了。他要是回来了,都到了庐州府了,那也应该就快来接簌簌了。”   妹妹点头,依旧如故,笑吟吟的很欢喜。   而后,她们又等了半个月。   半个月还是平平静静地过去,没任何消息。   之后一天,是妹妹主动找他提起了此事。   “哥哥带我去一趟庐州府吧。”   她眉眼弯弯,笑着与他说,脸上不见半丝旁的情绪。   她没明说想要去庐州府做什么,但他知道,她是想去找他。   他答应了妹妹。   他怎会违逆她?   他永远也不会让她失望。   于是,他带着她出了桃花庄,翻过了山脉,进了镇,进而进了城。   沿途一路,他问过她,“如若,他是纯心不来的呢?”   妹妹摇头,笑颜如花,比八月艳阳天,头顶的太阳更绚烂。   她说,“四毛不会,四毛一定会回来!”   她便是如此地信任他,信任他们四年的情分。   他与她用了七天时间,到了庐州府。   然人海茫茫,庐州府又那么大,他们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又能去哪寻,去哪问呢?   他早便知道,他们是不可能寻到他的。   终是停留了半个月。   然,正当他们知难而退,本打算过两日便回去了时。   上天,却和他们开了一个玩笑!   日那街头,众兵林立,众民回避,两辆官家马车在众兵护卫下,一路畅通无阻,驰骋而来。   他与妹妹在人群之中,被挤的很靠前。   他紧紧地牵着妹妹的手,怕与她失散。   可就在这时,那第一辆马车,从他眼前驶过........   夏日炎炎,车帘乃轻纱,在马车飞驰之下大幅度地飘动,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车上的人。而后,他的心猛然之间仿佛要炸裂了一般!   那人颜如冠玉,一张寡情难近,骄矜的脸,此时正悠闲地坐在车中,却不是她妹妹那丈夫又是谁?   他好大的派头!好大的排场!好大的官威!   他到底是谁?   他的疑问瞬时便被解了去,但与此同时,心也是狠狠地一颤。   人群中早便有人低声窃窃私语,不过是起先他没注意。   此时注意了,“太子”、“太子妃”等字眼儿不时飘入他的耳中。   他攥上了手,万万,万万,万万未曾想到!   未曾想到,他竟然会是当朝太子——萧珏!   那他既然位处如此,为什么不来接他的妹妹!为什么连个消息都不给他的妹妹!! 第100章 前世(郭煜视角)下 前世(郭煜视角)……   他本能地一下用身子挡在了妹妹的前面, 妄图挡住她的视线,不让她看到那车中的男人。   一切只有一瞬,但当他急着转身回去, 去看妹妹之时, 只见她的小脸儿苍白如纸,视线已经跟着那飞驰而去的马车去了。   她看到了么?   “簌簌!”   他一下就握起了她的手, 心很痛,眼泪顿时就来了。   但她却比他镇静的多, 眼睛转回过来时, 缓缓地变做了月牙形。   “哥哥, 我们今日便回去吧。否则若是四毛回去了, 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他实在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了她, 然后哽咽,轻轻地点头,答应了她。   “好, 哥哥带你回家。”   他便就这样,带着妹妹, 又回到了桃花庄。   但他又知, 那男人始乱终弃了他的妹妹!   他根本就不会来接妹妹!   回去后的第四天, 他便谎称城中的兄弟遇见了棘手之事, 需要他去帮忙, 而后再度离开了桃花庄。   之后, 他重返了庐州府, 一路狂奔,带着满腔怒火,打听到了太子的所居之处, 直奔而去。   到了之后,他什么都不再管,凭着蛮力,直接冲了进去。   他大声叫着萧珏的名字,那个负心的畜生!   他要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问问他可有良心?   他为什么不去接他妹妹!   为什么信讯全无?   他忘了他们是夫妻了?   他忘了妹妹救了他的命了?   他忘了他向妹妹的承诺了?   他要当面质问他!   他要为妹妹讨个说法!   他在太子住处,大闹了快一个时辰,但终也没见到萧珏。   然,却见到了太子妃。   他被人压了上去。   那女人一身华贵,穿金戴银,一看便骄纵跋扈。   她竟是知道她妹妹的存在,此时俨然是以胜利者自居,更是对他句句诛心,对他妹妹句句侮辱!   “你妹妹身份如此卑贱,一个乡野丫头,也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她能伺候太子几年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就那般出身也妄想和太子继续?妄想进太子府?你兄妹二人的脑子没病吧!哪怕是个差不多的世家出身,即便是庶出,或是太子也可考虑让她进府做个妾。她一个村姑,一个登不上台面的东西!太子的脸面都被她丢尽了!她是太子这辈子最见不了光的东西,是太子的污点!还想着太子可能去接她?笑话!太子这辈子也不会再见她!今日,太子为何不亲自见你,却让本宫来见你,你不会不明白吧!不过,你放心,她好歹也伺候了太子四年。太子倒也不会让彼此散的那么难看,这三百两白银,算是买她这四年!她那么卑贱,三百两白银绰绰有余了!”   他红着眼睛,一把便掀翻了那女人的侍女送到他面前的银子!   “你们欺人太甚!!”   他像狼一般,冲上前去。   那女人受了惊,但嘴上仍不依不饶,句句诛心,转述着那个禽兽侮辱她妹妹的话语,“太子说,她给你了!”   他想杀了她,他想杀了他们!   但他早已筋疲力尽,终是被她的人拦了下来,拖了出去。   几日后,他再度回了桃花庄,但没和妹妹表现出一分一毫。   他和她相依为命,看着她每天还是笑吟吟地种菜,摘菜,洗衣,做饭,招猫逗狗,偶尔提起萧珏之时。   她还是会笑颜如花,然后软软地道:   “四毛会回来。”   “四毛说过会回来。”   “四毛是不会骗我的。”   每每听到妹妹如此说,他都心如刀割,但什么都没与她说。   再后来,便是那让他彻底跌入地狱的一天。   那天阳光明媚,毫无征兆,他去山上打猎,离别之时,他的妹妹还在向他挥手,向他笑,叮嘱他小心,但老天爷却是那般残忍。   他没想到,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她!   只知道,午时,他顶着太阳回来,刚从山上下来,入了村子,便见村民都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那是他家的方向,他心中平静,也没有半丝预感,直到随着人流,远远地看到他家门前,官兵林立,和人群中隐隐传出的那句“人死了,太可怜了。”   心,无底洞地一般跌了下去。   他一把揪住了那说话人的衣襟,猩红着眼睛,“你说谁死了?”   那人脸色煞白,颤颤巍巍的一句“你你妹妹”。   让他顿时一个踉跄,顿时晕头转向,天仿佛都塌了下来。   他颤抖着身子,丢掉了所有东西,一把丢下了那人,跌撞着,牟足劲儿朝着那林立的士兵奔去,却被越来越多的人围住,死死地挡在外边。   他失聪了,什么也听不见了,只能看到众兵阻挡着他,拦着他,只知道自己奋力挣扎,不知过了多久,他隐约看到见那一袭绫罗绸缎,一袭白衣,那个畜生抱着他妹妹离去的背影.......   是他,杀了他的妹妹!   他说他的妹妹是他的污点!   他说他的妻子,他的救命恩人是他的污点!   他郭煜在那个他妹妹死去的夜晚,在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发了毒誓。   曾经的那个郭煜死了!   他,一定要让萧珏偿命!!   后续,他加入了叛军。   他妹妹死后的三年里,晋朝政权更迭。   那萧珏也露了本性。   其残暴不仁,屠兄弑弟,逼父退位,大开杀戒。   在位期间,其统治也异常暴虐。   而他,隐藏了身份,改头换面,用了五年的时间,爬到了叛军之首的位子。   也是在这五年之后的一天,讽刺的事情来了。   他夫妻二人瞧不起他妹妹的出身,殊不知,他的妹妹才是那程府的真千金!才应该是他的太子妃!   他的妹妹,何其无辜!   那日,他喝了很多的酒,仰天长啸,思念他的妹妹,为她妹妹的一世感到不甘,感到愤恨,愤怒!   他更坚定了要毁了萧珏,毁了程妤的决心!   只可惜,他终还是以卵击石,不是萧珏的对手。   在她妹妹死后的第七年里,他兵败长陵,死于萧珏的乱箭之下........   但他,从未后悔.......   **************************   夤夜,斜风细雨,窗外雨滴淅淅沥沥,敲打着梧桐,混着泥土的气息,飘进阁楼之中。   郭煜负手立在窗前,眼中虚化的世界渐渐清晰起来,思绪缓缓归来。   今生他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寻妹妹,然万万没想到,她也重生了,更没想到她还缺了在桃花庄的那五年记忆。   她不再记得他。   也没想到,命运辗转,轮轮回回竟让她又遇上了萧珏。   当他知道,今生的她一度想逃离太子府,离开萧珏时,他当然全力以赴地帮她逃离。   但那假死之计却被识破了。   萧珏其人自负自大,不可一世。   他断不会把女人的小伎俩放在心上,所以那计谋原本该万无一失,但却出了意外。   如若一切顺利,妹妹已经离开了他这个薄情寡恩的畜生,他也会如愿将杀人之事嫁祸到程妤的头上,毁了那个恶心的女人!   思及此,他便不得不想起那个面具人。   他到底是谁?   他帮着萧珏,亦是始终护着妹妹!   且还能凭空消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想着,外头传来脚步声,不时,手下七夜过了来。   “主人,梁王箫奈的人到了。”   郭煜听见微微眯了眯眼,请人进了来。   他与那人秉烛夜谈,但持续时间不长。   过后,那人便戴上了黑帽且蒙上了脸,走了。   郭煜唇角微微一动。   事情基本成了。   那程妤已经将他给她的那把钥匙放到了萧珏的书房中。   但她并未来云阁知会于他,此在郭煜的意料之中。   他知道程妤一定会照他的话做,也知道她不会真的和他合作。   她听得那钥匙能指正妹妹,离间,拆散妹妹与萧珏,继而祸水东引,保住她的地位,还能不做?   便就算是试一试的态度,她都会做。   只可惜,她要失望了。   那钥匙所指示之事,根本就和妹妹无关。   他怎么可能会将妹妹置于不易之地,便是有半分会给妹妹带来困境的可能,他都不会做。   那是一把陷害萧珏的钥匙。   郭煜微微一笑。   无他,他给萧珏准备了一个大礼。   一纸私藏兵器,意图逼宫的罪状!   ***************************   当晚,太子府便遭到搜查,也无疑,搜走了那把钥匙。   事情发生之后,第二日清早,程妤便“大驾”了他的云阁。   那女人和前世一样,嚣张跋扈,见到他,张口便是质问。   “那钥匙到底是什么钥匙,为什么皇上的人会来搜查太子书房!”   郭煜不紧不慢地瞅了她一眼,唇角不屑一动,早没了那日谈合作时的模样。   “你倒是也没蠢到家,皇上的人去搜查了萧珏的书房,你就知道那钥匙不对劲了。”   程妤脸色煞白,“你,你什么意思?!”   郭煜斜了她一眼,“什么意思?你既是问了,本王今日不妨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程妤,你不会到现在还拎不清处境吧?就你这般卑贱的出身,有着那样一个偷鸡摸狗,登不上台面儿的生母,还妄想继续做太子妃?你的脑子没病吧?呵,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萧珏虽然是个畜生,但也是个出身高贵的畜生,你该不会真的连这点脑子都没有吧?你已经成了他的污点!他巴不得你立刻消失在他眼前,巴不得立刻把你这个恶心腌臜的货色从他的府上踢出去。姑且留着你,没让你和你那恶心的娘一起身败名裂,不过是因为时机尚不成熟。可你竟不要脸的以为自己还有希望继续做太子妃!别说是太子妃,你连个丫鬟都做不成?程妤,没想到吧,你一直瞧不起我妹妹的出身,岂不知,你才是那个卑贱的乡野丫头,你连她一根脚指头都不如,给她提鞋都不配!”   他用前世昔年,她侮辱他妹妹的话,侮辱着她。   那程妤自然是万万没想到,人傻了一般,“你,你,你!!”   郭煜还没完,接着道:“我很好奇,若说以前,你如此嚣张跋扈也便罢了,现在,身份被揭发了,你竟然还能如此,你是怎么做到的如此厚颜无耻,嗯?你占了我妹妹十七年的位子,若不是那尊贵的身份,把她抬成了如此模样,让你飞上枝头变了凤凰,你以为你是谁,程妤?你是一个,一文不值的贱人!”   程妤:“郭煜,你!啊!!” 第101章 恶报 程妤下线   程妤哪被人如此侮辱过, 气炸了一般,浑身颤抖!   郭煜依旧没完,“别着急啊, 还有, 你不是问那钥匙到底是什么?本王此时告诉你也无妨。它是一把能至萧珏于死地,让他被查, 下狱,乃至被废的东西, 你, 明白了么?”   “啊!”   “所以, 萧珏现在肯定恨死你了, 恨的牙直痒痒,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了后喂狗!”   “我不听, 我不听!”   程妤疯了一般,使劲地捂住了耳朵,脑中“嗡嗡”直响, 眼睛猩红,但她的手, 却被郭煜一把拿了下来。   郭煜攥着她的手腕, 低身凑近了她:“你杀了我妹妹两次, 我妹妹何其无辜!程妤, 不是不报, 时候未到, 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啊!!!”   程妤再也忍耐不住, 甩开那男人,捂住耳朵,冲了出去!   她也顾不得想郭煜那最后一句让她不解的话。回到车上, 她语无伦次,还哪敢回太子府。   她直接回了程府,找她爹爹。   见到程璟平,程妤就跪了下去,大哭了起来。   “爹爹为女儿做主啊!太子可会有事?太子可会有事?女儿,女儿无心之举,被人利用,被人骗了,爹爹!爹爹!”   只见程璟平冷冷淡淡地看着她,任由她哭,竟是一言不发!   程妤顿时傻了。   他爹爹哪对她这般态度过?   “爹爹!”   她当即跪着向前蹭了几步,一脸无辜与可怜,这时终于听父亲说了话。   “太子没事。”   “啊!太子没事,太太好了!”   程妤这般一听,却是发自肺腑地瞬时极为欣喜了一下。   不论是出于什么,她当然不想太子有事,更半分害太子的心都无!   但父亲却是也根本没有要与她细说此事之意。   程妤没心情细问,因为她紧接着便想起了自己,这么大的事情,太子还能不查那钥匙是谁放在他书房的!   程妤此时俨然是肠子都悔青了!   她怎么会这般糊涂!   她受人蛊惑,也是太心急了。她本只是以为那是顾簌簌,什么藏着秘密箱子的钥匙,哪知?!   她更向前蹭了几步,此时不求程家帮她,还能求谁?   “那妤儿呢爹爹,妤儿会不会有事?爹爹救救妤儿吧!爹爹!太子会不会杀了妤儿,会不会把妤儿打入暴室?程家终究和皇家关系匪浅,爹爹出面,帮妤儿求求太子,求求皇上皇后,求求太后饶了妤儿吧,妤儿知道错了,妤儿不做太子妃也行,妤儿做良娣也可,爹爹,爹爹!”   她哭着求着,但见他父亲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竟是淡漠的连一句话都不和她说!   程妤心中愤恨,更是将火全记在了那顾簌簌头上!   “爹爹有了亲生女儿,便不喜欢妤儿了么?爹爹怎么这般冷地对妤儿,怎地不和妤儿说句话,妤儿已经很可怜了呀!爹爹........爹爹忘了与妤儿十七年的父女之情了么?”   她越说,哭的越甚。   程璟平终于再度开了口。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他说完也没等她答应或是问什么,直接便起身,绕过她,出了书房。   程妤接着便被小厮请走。   她跟着父亲身后,心中忐忑又愤怒!   都是顾簌簌那个贱人,以前她爹爹对她多好,一定是那个贱人从中作梗!   她恨不得扒了她的皮,喝了她的血!   程璟平一直把她带到了他与夫人的寝居,而后却是没进正房,而是朝着偏房而去。   程妤眉头一蹙,感觉晦气至极,因为,若没记错,那是李嬷嬷的房间。   但她父亲,还真就带她停在了那门口,而后叩了门。   “是我。”   程璟平沉声道了,屋中立马传来了丫鬟的回话音与脚步声,继而是开门声。   程璟平先进了去,只微微回头,朝着程妤冷冷地道了句。   “进来吧。”   而后他绕过屏风后,人就停在了那。   程妤心中有种异样之感,但也没来得及多想。   她跨步跟了进去,也绕过了屏风,过去之前,还朝着程璟平可怜兮兮地问了一句。   “爹爹要带妤儿见.......?”   然,那个“谁”字还没说出来,她便蓦然一声“尖叫”,人吓得脸色当时就惨白了下去!   因为,那床边围着许多人,有程夫人,有大小姐程姝,有顾簌簌,还有一个年轻貌美,但她不认得的女子,而那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如纸,五十多岁,长得慈眉善目,竟然是那个被她杀了的李嬷嬷!!   程妤当即失态,抱头尖叫,蹲了下去!   “鬼!!”   ********************   原来那日,李嬷嬷知道自己必死后,为了有口气,能带出夫人中毒的讯息出去,她做了最后的挣扎。   她选择了自尽,那一头撞上去的力度,给自己留了余地,留了机会。   但程妤那般阴狠,会给她补刀,她也料到了。   是以她特意背身死去,赌了一把。   那背身一刀下去,没一会儿,她确实是失去了意识,到了死亡的边缘。   但她终究是了解那姜嬷嬷,一切与她预料的一模一样。   她毕竟是从程家来太子府的。   那程妤和姜嬷嬷不会让她就消失在太子府。   果不其然,姜三娘假扮了她离开。   深夜,他们把她送到了她柳絮巷的宅子,做成了入室抢劫,劫财杀人的模样。   或许是那晚的大雨救了她的命,亦或是她心中要救夫人的那强大的信念救了她的命。   她在那个雨夜,醒了。   她一点一点地爬了出去,敲开了邻近一家宅子的大门,虚弱地道出了“镇国公家夫人”“中毒”与“救她”这几个关键的字眼,然后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又或许终究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她没想到,她敲开的那户人家,竟然是太子亲信卫青梧的一位外室小妾的住处。   不错,床前,那位程妤不认得的女子,就是沈娆。   沈娆救了李嬷嬷,且听了司阍转述的话后,便一直在积极地与程家人联络。但卫青梧被太子派去了灵隐寺,已经走了一个月有余,她要想靠自己,见到程家人是很不容易的。   是以,她直到昨日方才得以联络上了程家大小姐,告知了她此事。   巧之不巧,李嬷嬷今晨正好醒来.......   ***********************   程妤花容失色,一声尖叫,人都傻了,口中更是毫不受控制地大喊出了一个“鬼”字!   但一切只有须臾,她接着反应过来,人竟然是没死,心口顿时要炸开了一般!   她明白了他父亲今日何以对她如此冷漠冷淡!   一切竟是.......!   程妤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脸无半分血色,目眦欲裂,目光更是游离,唇瓣颤抖不已,哑口无言。   程夫人开了口。   “程家与你已没什么可说的。这十七年,程家便当是养了一条狗。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程家的女儿,不再姓程,也不再与程家有任何瓜葛。”   “娘!”   “我不是你娘,我没有你这样恶毒,妄图弑母的闺女!我甚至为自己曾经抱过你,疼过你,爱过你,而感到恶心!我程家便是一个丫鬟都不会如此待我,你竟然半分良知都没有。为了守护秘密,杀奶娘,毒养母,将养了你十七年的母亲于死地,且在秘密揭发之后,我曾清楚地告诉过你,程家不会抛弃你,你都未迷途知返,你实在是太可怕了!从今日开始,你我恩断义绝!你的死与活,再和程家没半分关系!璟平.......”   她说完这话便唤了丈夫。   程璟平立马便唤了人来。。   “丢出去,此人从今日开始禁踏我程家半步!”   “啊!!”   程璟平的话说完,那程妤当即便被拖了出去!   但她前脚刚被丢出府,后脚便看到了皇后身边的宋公公。   那宋公公凉凉一笑,尖声道:“太子妃让杂家好找啊!”   这话一说完,便更冷下了脸,打开了皇后懿旨。   “传皇后懿旨,太子妃程妤,身份有异,非太-祖皇帝指婚之人,且品行不端,德行卑劣,故今废去其太子妃之位,贬为庶人,永不可再入太子府半步,钦此!”   “我要见太子,我要见太子!”   宋公公一声讽刺的笑,“大胆贱民,还妄想见太子,你这辈子也见不到太子了。刑捕头........”   那邢捕头,微微一躬身,上了前来,朝身后之人,“带走!”   程妤奋力挣扎,“你干什么?你凭什么抓我!”   刑捕头回道:“凭什么?有一命案找你!还有你。”   那捕头说着,眼睛瞟到了早已脸色惨白,瑟瑟发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的,一直在外等着的姜嬷嬷。   “官爷饶命啊!”   “饶不饶的了你,进了衙门再说!带走!”   “啊!!” 第102章 真乖 “真乖。”   却说簌簌。   自那日她见了郭煜后, 小心绪受到了一些影响。   虽然她不记得郭煜,一点都不记得了,但是不知为何, 直觉告诉她他不是坏人。   可他却在和她说萧珏的坏话。   说是坏话也不尽然。。   总归簌簌不傻, 她听得懂郭煜的言外之意。   他更是很直白地说萧珏不爱她,也不适合她, 让她离开他。   萧珏对她的占有欲很强,簌簌感觉得到, 至于别的, 簌簌没奢望过, 更没敢深想过, 所以,她不会因为萧珏不爱她就离开他。毕竟她就是想要一个避风港, 原来是,现在还没来得及改变想法,所以似乎也是。   但她知道, 从俩人的性格上看,他很强势, 她很胆怯。   他确实不是很适合她。   可簌簌也知道。   他还是有点喜欢她的。   小姑娘躺在床上, 小手不知不觉间就摸到了自己日渐大起来的肚子。   他会有点喜欢她, 是她猜的, 也是她希望的, 毕竟近来, 自他把她截回来后, 他对她很好,为她做了很多事。   这两日她没见到萧珏,但发生了不少的事。   先是郭煜与她说了那些话, 后是长姐被沈娆联络上,程家接回了李嬷嬷,知道她失踪的真相,也知道了程妤的真面目。   后者是簌簌欢喜看到的,她欢喜李嬷嬷没死,也欢喜父母终于能认清程妤,不用再被程妤蒙骗,更欢喜,程妤今生是不会有好下场了,她也算是报了前世她杀了她的仇。   原本一切都好,但突然又传来了太子府被皇上搜查,萧珏被扣在了宫中之事。   这事乍一听闻,小簌簌顿时急的眼尾泛红,眼泪儿来了,同样急的当然还有她的父母和姐姐。   父亲翌日一早,天还未亮,便入了宫。   这等待的过程中,簌簌坐立难安,一直急着,好在父亲回来的很快。   不到两个时辰,他便返了回来,更是带回了好消息。   爹爹见到了萧珏,且说萧珏很悠闲,让他回来,还特意让他告诉她,他没事。   听父亲的描述,萧珏的状态,似乎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   小簌簌虽还是有些担心,但姑且好了一些。。   萧珏一直被扣在宫中,直到两日后........   再说萧珏。   其实,他早在一个月前就敏锐地嗅出了这场阴谋,发现了那匹私藏的兵器。   欲要害他的人是梁王箫奈,也是昔日刺杀他,致使他流落桃花庄的人。   他归来,箫奈自然是没得到什么好果子吃,若非两个月前他舅舅立了战功,救了他,箫奈或是已经被他弄死了。   如今箫奈再度犯他,谋的是陷害他私藏兵器,意图逼宫。   此事,一个月前,萧珏就知道了。   若非这其中还涉及一个神秘人,他想看他们把这出戏唱完,他早在一个月前便可以让箫奈作茧自缚。   他不好奇箫奈,好奇那个他背后的神秘人。   论心机阴谋,他们远不是他的对手。   三日前,他将此事告诉了父皇。   是以皇上的人,早便在暗中调查监视了箫奈。   箫奈将不都知自己是怎么死的。   只是,这场阴谋之中还有另一个人——这个人认识顾簌簌,且,就是两个多月前,设计助顾簌簌逃离的暗中人,兼一直在和他作对,阻碍顾簌簌认亲的暗中人。   他被扣在宫中,不过是假象。   萧珏,是两日后出宫的。   出宫之后,他直接去了竹苑。   他进门之时,那小人儿正急匆匆地来府门口接他。   “殿下........”   看到他,她泪眼婆娑,身子有些颤,瞧着是后怕了。   萧珏不紧不慢地过来,瞧着她,但看了一会儿后便单手抱了起来。   “害怕了?”   小簌簌猝不及防,一下子便被他举高了去,当然没想到,很羞赧,这是外面,身旁还有好些侍女和小厮呢。   她的小脸儿顿时红了,慌张地四处看着。   见巧云和冬儿都在掩嘴笑,她更觉得脸烫,回过视线再看那男人时,只见其唇角不可察觉地一动。   她那句“殿下快放我下来”还没待出口,便被他打横抱了起来,且又像上次一样直接把她抱回了寝居,抱回了她的床上。   簌簌一下去,麻的腿都不会动了,抬头断断续续地瞅着那男人。   “簌簌自己能走,殿下下次,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萧珏扯了椅子,坐在了她床边对面,问着,“怎么?”   她羞赧,脸红,倒是没别的什么,但眼下人问,她不能那么说,只柔柔地答着。   “簌簌重,殿下累。”   男人笑了一下,微微动了动身子,接过侍女送来的茶,有一搭无一搭地答着。   “是比几个月前重了,腰也粗了不少。”   小簌簌一听他这话,有点紧张,摸了摸肚子。   她现在有快五个月的身孕了,腰当然变粗了,且不知他是不是嫌弃的意思,刚要说话,但见他喝了口茶后,放下,接着很自然地竟是抬起了她的双腿,把她粉嫩的小鞋脱了,进而便把她的脚放在了他的腿上。   簌簌顿时惊慌了去,也忘了刚才要说什么了。   “殿下?”   这般唤着,便要把腿拿下去,但萧珏却是没允。   她挣脱一下无果,便不敢了,但却不知他这样要干什么。   接着听那男人道:“这两天,害怕了?”   簌簌知道他说的是太子府搜出东西的事儿,连连点头。   她那小胆子不怕便怪了。   “殿下没事了么?那事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萧珏悠闲地睨着她,只答了上句。   “孤能有什么事?”   簌簌点了点头,软糯糯地应声。   “殿下没事就好。”   话音刚落,听见那男人笑问着,“你呢?可还满意?”   簌簌一脸的单纯无辜,反问着,“殿下指的是......”   萧珏身子微微向前。   “孤指的是,就要做太子妃了,你可满意?”   小簌簌缓缓地咬上了唇,看着他,一时没说出话来。   萧珏拖着颇长的尾音,反问道:“怎么?不愿?”   簌簌脸红的似芍药,急忙,“不是。”   萧珏唇角微动,这时又不紧不慢地喝了水,而后仿佛家常便饭似的语调语声,猝不及防地便转了话题,很随意地开口向她问道:“你认识郭煜?”   “唔?”   他倒是随随便便。   小簌簌哪能那般淡定,心口无疑“噗通”了起来,在他腿上搭着的小脚也颤了。   “认认识........”   这是她和他有所隐瞒的一个人,且是帮她策划逃离的人,也是她没控制住,那日私自见了的男人,萧珏此时提起,她当然紧张又害怕。   如今萧珏问了,她哪有胆子隐瞒,自是承认。   可接着她便不知如何去说了。   因为她和他实则没有交集,好像只是个有过两面之缘的陌生人而已。   眼下萧珏问起了他,她要怎么去和萧珏说?   没待她说,只听那男人又开了口。   “你知道孤这次被陷害,是谁的杰作?”   “簌簌,簌簌不知道。”   小姑娘声音更软,更有些颤抖了,然后听萧珏道:“便是他与箫奈俩人一手策划。”   “啊!!”   萧珏说了前半句,簌簌便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如此!   那男人的语声语调还是如此,很随意,也很不放在心上似的。   “殿下!”   但簌簌更慌张了,可刚要说话,刚要尽可能地解释,却又被萧珏打断。   那男人抬头,朝她微微一笑。   “那郭煜是南祁的摄政王,但原本是我大晋的人,且本来就出生在桃花庄,巧吧。”   “南祁的摄政王!”   簌簌要解释的话又被震惊了回去。   她,她不知道他是什么南祁的摄政王!   萧珏知道她不知道。   小姑娘犹被惊呆,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见萧珏又是微微一笑,而后身子缓缓向前了去,睇视着小簌簌,道:“不过那也没什么,他就算是南祁的皇上于孤而言也没什么,几个萧奈,几个郭煜,孤都不怕,孤唯独怕你。”   “唔?”   小簌簌被他说的浑身一震,又是极为不解。   “殿下何意?”   但见那男人点到为止,轻勾了下唇角,身子又退了回去,再接着就又转了话题,没回答她的问话。   “母后找人算了日子,明年五月初二是个好日子,彼时前朝之事消停了,你也正好诞下了孩子,那时大婚,你觉得如何?”   一提大婚,簌簌的小脸儿又烫了,声音也变小了,软软地道:“殿下安排便好。”   这一句话说完,又想起了郭煜之事,此时趁着机会,她也不想和萧珏之间有什么误会,便说了去,因为她知道,她说不说,其实萧珏也都知道了。   “簌簌,簌簌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假死那次,一次是前几日........”   她简单说了假死逃跑那次,简单说了,他说他是她义兄,但她对他全无印象了等,至于第二次,他与她说的话,涉及他骂了萧珏,她自然是没有转述给萧珏。   簌簌说完就垂下了头,因为感觉无从解释似的,毕竟她真的对他毫无印象,半分都不记得,但她又总是觉得他不是个坏人。所以,其实有点不知道怎么说。   是以,她只是说了“义兄”与“她不记得他了”这两点。。   萧珏听完之后,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头。   “真乖。”   俩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椅上,好似说了好一阵子的话,直到有手下来报,那男人要走了,拍了拍她的小脚,簌簌方才想起来,他的腿一直搭在他的身上呢。   小姑娘羞赧地缩回来,最后也没弄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第103章 禅师 (重要剧情不可跳)面具人身份……   萧珏从簌簌的房中出来后, 去了书房,邻近地方,远远地只见卫青梧携着双手合十, 微微颔首的高僧法智, 正在门口相候。   萧珏近了,那高僧缓缓一礼。   “老衲见过殿下。”   萧珏微一抬手。   “禅师进来说话。”   几人随着太子入了书房。   萧珏坐在桌前, 有人给那高僧搬了凳子,送了茶来。   屋中唯他二人与卫青梧, 加之金玉四人。   金玉将那帕子包裹着的两枚碧玉扳指送到法智禅师的手中。   萧珏缓缓地开口。   “事情的模样, 想来禅师也已经知道, 这种匪夷所思之事, 着实让人费解,孤愿闻其详。”   法智禅师微微颔首, 接过那两枚扳指,仔细地看了看,而后放下, 双手合十,面向太子, 恭敬道:   “沿途之中, 卫世子已把事情全貌讲于老衲。先有人见得此人与殿下生的一模一样, 后又发现, 他就连手上的扳指都与殿下的一模一样。他能在这世上凭空出现, 亦能凭空消失, 但接着便人间蒸发了一般, 这个世上再无他的踪迹,再也找不到此人。不错,一个人在这世上, 怎么可能半分踪迹都无,所以殿下,他,根本就不是这个世上的人。他所习,也并非什么普通的隐术那么简单,老衲大胆猜测,其,所用的,乃是经书中所载的一种上古禁术——婆娑蛮咒。”   金玉急道:“婆婆娑蛮咒?那是什么?你说他不是这世上的人,是什么意思?那他到底是哪个世上的人,又,又,又到底是何人?”   禅师再度微微颔首,继而接着说了下去,回答了金玉的问话。   “婆娑蛮咒,乃古经中所载的一种禁术,相传可穿越时空,但无人尝试,也无人愿意尝试,因为其修得本就极难,没有十年以上的潜心向佛,与强大的意念是不可能修成的,且就算是习得了,却也只是个刚刚开始,因为如若想以此穿越时空,每穿越一次,都有死去的风险,且就算是无事,每穿一次,也都是以折阳寿为代价的。而就算是穿越了过来,往往也就只能停留区区的半-炷-香-功-夫,故而没人觉得这值得,是以,此被佛家视为禁术,古经上也只是有记载而已,无人习得成功,也无人觉得这能是真的。至于那面具人到底是谁?老衲觉得,他,就是殿下您自己。”   那法智的话说完之后,萧珏便扶额笑了。   高僧站了起来,双手合十,道出了那句“阿弥陀佛”。   太子不信。   他知道。   **********************   云阁   手下七夜禀了梁王下狱,那陷害萧珏的计谋失败之事。   郭煜脸色煞白,猛然间暴怒,一拳砸在了桌上。   七夜亦是脸色苍白。   “主人,此事绝无暴露的可能,却是不知那萧珏到底是如何发现的。”   郭煜狠狠地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箫奈身边的亲信,有他萧珏的人!”   “这!主人,接着意欲何为?”   “调兵!”   郭煜缓缓地攥着手,眸光阴冷的仿若千年寒冰,将这两个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   他不可能让他得到他妹妹。   他一定要置他于死地,不惜一切代价!   七夜领了命,但刚下了去,牧凌便进了来。   “主人,卫青梧回来了。”   *******************   太子书房。   男人的手在桌上缓缓轻点,眼睛望着桌上的一只金蝉,目光仿佛又穿过了它。   送走那高僧后,金玉与卫青梧皆是缓了许久。   再回来,看到太子,彼此相视一眼。   太子其人,喜怒不形于色,你也看不出他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适才归来之时,俩人交流了几句。   金玉不知道信是不信。人已经蒙了,想不信,又有那扳指为证,想信,又觉得太过匪夷所思,总归,他已经迷糊了。   但卫青梧,却是信的。   然他们都知道,太子不大可能信。   卫青梧一直见证着这事的发生。   他真的是信的。   他甚至看懂了另一个太子为何第一次出现时没带面具,便是因为他太了解自己,怕自己不能受那匿名信件的指引,去人市,所以方才特意故弄玄虚,用他的脸,引起太子的注意。   金玉返回时人还没怎么从这事儿中出来,以至于进来许久后还呆呆愣愣的,直到看到太子的目光朝他射来,问道:“刚刚护卫过来报什么?”   金玉这才想了起来!   适才与太子和法智高僧、卫青梧进书房说那面具人之事前,有护卫来报了一事,他给耽搁了,还未与太子说。   金玉立马躬下了身去,笑的尴尬又小心,“属下该死!属下这脑袋混了,竟然给忘了,殿下恕罪,是这样,郭煜方,怕是要动兵。”   “动兵?”   萧珏的手指缓缓地停了,动了动身子,不紧不慢地靠到了椅背上,笑了。   “你让他动。”   金玉颔首。   ********************   夜晚,法智大师刚回了房。   屋中尚且未点烛火,黑漆漆的,只凭月光方得半点亮光。   他进来,便感到脖颈上一凉,一把剑逼在了他的颈部。   “阿弥陀佛。”   黑暗中持剑人张了口。   “禅师不用担心,主人请教禅师几个问题而已,劳烦禅师同我走一趟。”   “可是,郭煜,郭施主?”   那持剑人微微一怔,语中尽是困惑,“禅师怎知?”   “阿弥陀佛。”   法智并未多说,只道:“郭施主不找老衲,老衲也会去见郭施主的。”   **********************   云阁   郭煜脸色阴冷,负手站在屋中。   四下一片死静,夤夜,屋中也并未点烛火。   许久,门外响起了七夜的声音,“主人。”   得了许可,七夜推开了那门,也在门口点了灯,室内方才亮了起来。   “主人,法智大师来了。”   “阿弥陀佛。”   郭煜缓缓地转过身来,那双如狼一般狠厉的眼睛落到了老和尚的身上。   “请大师过来,并无恶意,不过是有些不解之事,求大师解惑。”   他说完这话,示意了七夜看座。   法智微微颔首。   “老衲知道郭施主想知道什么?”   郭煜听他之言微微抬头,“禅师认得我?可是卫青梧途中与禅师提及了我。”   法智回道:“是,也不是。”   郭煜显然更惑了,冷冷地问道:“何意?”   “阿弥陀佛,老衲没料到太子会去寻老衲,本以为会先见到郭施主。太子没有前世记忆,没有经历过那重生机缘,且其生性多疑,不信神佛,他,是不大会信婆娑蛮咒的,即便他知道,也看到了那枚前世的他不慎遗落了的和他一模一样的扳指。”   “你说什么?”   郭煜眼尾泛红,但可谓咬着牙槽,攥着拳头,问出的这句。   法智颔首,“阿弥陀佛,郭施主想知道那面具黑衣人是谁,老衲已经告诉了施主,他是施主恨之入骨的人,他是前世的萧珏。”   说罢,他将那婆娑蛮咒的等等说与了郭煜。   “郭施主,没有异于常人的执念,是修得不了婆娑蛮咒的。”   “呵呵呵........”   郭煜听罢笑了,眼中噙着珠光,呵笑了。   “你说他不惜折寿,习得什么上古禁术,弥补他前世的所作所为,一直在保护妹妹?你是说他后悔了?呵呵呵.......禅师,我问你,后悔有什么用?后悔我妹妹能复活么?后悔我妹妹便不冤了么?后悔便能弥补他犯下的错么?后悔他便不是个衣冠禽兽了么?!迟来的深情尚且不如那随地可生的杂草!”   “阿弥陀佛,郭施主被仇恨迷失了眼睛。有时人看到的,不一定便是事情的真相。郭施主便没有想过,今生他大权在握,尚且有梁王这等劲敌。前世,他失忆,流落民间四年,回去后,真的还能如日中天么?萧珏其人,最怕的是暴露弱点与软肋,生在皇家,无牵无挂者方才能放手一搏。可桃花庄之后,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无牵无挂的人,彼时身不由己,他怕护不住她,更怕暴露软肋。桃花庄最安全,没人知道他的软肋在哪最安全,不接不见,不是不思不念,而恰恰,是一种保护。”   郭煜的手在颤动,红着眼睛,眼泪早流了出来,狠狠地道:“你这和尚是收了萧珏多少好处!!如此为他说话!!”   “阿弥陀佛,老衲并非是在为太子说话,是想劝郭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活着总是好的,放下仇恨吧!其实,郭施主早便知道,他带走了女施主所有的东西,带走了女施主的尸体,更知道,他曾重回过桃花庄许多许多次,但郭施主仍不愿去想,不愿去承认是自己误会了他,因为女施主离世后,仇恨是郭施主活下去的唯一动力。郭施主是知道动兵的代价的,亦是知道,自己是赢不了太子的。动兵是求死,郭施主何苦呢?佛祖怜惜郭施主,给郭施主这世人难遇的机缘,是希望郭施主能好好活着,不是想让郭施主挑起战争,轻贱生命。郭施主再为女施主想一想。女施主虽然不记得郭施主了,但郭施主若是死在了太子的手上,她会难过的。如若她什么时候记起了那五年。她的丈夫杀了他的哥哥,郭施主让她的余生怎么活?”   法智禅师便就点化他至此。   夜晚,微弱的烛光摇摇曳曳,那个狼一般的男人已经蜷缩在了地上,双肩轻颤良久良久........   法智双手合十,微微一礼,转身缓缓离去........ 第104章 稀里糊涂(捉虫,修改作话) “你倒是……   雨过天晴。   窗外的海棠花上挂着水珠, 缓缓滴落。   屋中的小簌簌不知昨日的那一下午、这一宿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萧珏终于解禁,从宫中出来了。   他来了竹苑, 问了她好些话, 还与她说了大婚之事。   那些话他问的稀松平常,态度随意, 更好似有一搭无一搭的,但簌簌很在意, 很紧张, 也很害怕。   毕竟与旁的男人有关, 还和她逃跑之事有关, 她担心萧珏会旧事重提,是在试探她, 会和她生气。   是以昨日,那男人前脚走了,她后脚就着急忙慌地招呼了小太监去打探。   小太监在太子书房转悠了一下午, 一直到天黑,就知道太子在见卫世子和一个老和尚, 至于里头说了什么, 他当然不知道。   等返回去, 正想回禀良娣, 好家伙, 良娣睡着了。   簌簌是睡着了, 稀里糊涂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自从怀孕, 她特别嗜睡,如今五个多月了还是如此。   第二天早上,她可谓是惊醒的。   睁开眼睛的第一反应便是自己怎么睡着了!   她立刻叫来了巧云, 问着,“福德回来了么?怎么说?太子可生我的气了?”   巧云听完便笑了,一面帮良娣穿着衣服,一面道:“福德什么也没打探出来,只知道太子见了卫世子和一个老和尚,至于太子是不是和良娣生气了,巧云便能告诉良娣,答案当然是没有,因为昨晚,太子后来还过来了,看了良娣半个多时辰!还给良娣盖被子了呢!”   “........!!”   那侍女笑吟吟地,说的极为激动。   簌簌一听,突然只觉得手脚都木了似的,心口“咚咚”地跳,小脸儿也顿时红了去,立马不再问什么,一句话都不说了,甚至一上午好似都有些脸烧似的,话很少很少。   到了下午,传来了一个消息。   皇后召见良娣次日入宫。   簌簌接到懿旨之后,马上便吩咐人去程府,把娘亲和姐姐都请了过来。   她虽然见过皇后,但彼时不过是个小昭训,人家看看她也便罢了。眼下不同,簌簌害怕。   这太过正常。   程夫人和程姝悉心地与她言了很多,叮嘱了她许多,也为她选了衣服,且不断笑着安慰于她。   “簌簌别紧张,皇后与太后都会喜欢簌簌的。”   小姑娘在忐忑中过了一下午。   到了晚上,萧珏来了。   她一听说他来,再一想起晨时巧云与她说的话,心中便有种小鹿撞的感觉,怎么也不消停。   那男人不时便进了来,一身白色银丝绸缎,玉冠束发,爽朗清举,萧萧肃肃,举手投足皆是气度不凡,不论是穿着,还是那张脸,完美的无可挑剔,唇红齿白的,极为干净。   簌簌一看到他就紧张,紧张的实则不大想见他,还有便是,她又困了。   好在那男人看出她睁不开眼了,淡淡地道:“睡吧。”   小簌簌如蒙大赦了似的,娇滴滴的应声,而后便钻进了被窝,盼着他走。   但他没走,还叫人搬了椅子过来,好家伙,这她如何睡得着。   她眼皮沉了,想睡觉,但脑子突然清醒了,一门心思看着人走没走,是以闭着眼睛,一会儿缓缓地睁开一条小缝,偷瞄。   萧珏唇角微动。   她每隔一会儿便偷瞄一眼,这般瞄到了第二次与第三次之间,不知不觉地睡过去了一下,再瞄之时,人就不见了。   簌簌乍一察觉茫然无辜,还支着身子起来张望张望,待确定人是真的走了,彻底放松下来,没一会儿便见周公去了。   翌日她醒的很早,巧云和冬儿在她身边儿忙碌,为她穿衣。   萧珏来的也早,便就在一边儿瞧着。   他在,簌簌就紧张。   此时已经时至冬月初,天儿早就冷了起来,簌簌身子骨弱,本就怕冷,加之有了身孕,生怕冻着,穿的比常人多许多。   她小腹隆起又穿的尤其厚重,这般,整个小人儿便看着跟个小包子似的。   她穿完之后,瞧着自己有些臃肿,便去瞄萧珏,恰见那男人笑。   小簌簌捏上了小手,在她看来,那无疑是嘲笑。   萧珏陪她一起入宫。   俩人一辆马车,相对而坐,话不多。   但那男人的眼睛一直在她身上。   以前她瞅她,簌簌觉得他是想睡她,现在他瞅她,他还仿若唇边始终噙着一抹笑似的,簌簌便觉得他是在笑话她。   下车之时,他将她抱了下来,而后揽着她的腰走,可惜她没腰了。   “待会儿见了母后和祖母,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知道就答,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不用害怕,也不用紧张,听懂了么?”   “嗯。”   小簌簌听了他这话倒是壮了不少的胆子,答应着,而后糯糯地问着,“殿下会一直在么?”   “嗯。”   他答得很随意,而后突然感到起了股寒风,便把她镶裘披风上的帽子给她戴了上。   小姑娘抬眼瞅了瞅他,正好对上他的视线,羞赧地转回了头去。   这路不知有多长,但她还觉得挺短的。   所去之处是太后的慈宁宫,皇后也在那。   虽然有萧珏在身边儿,她壮了不少的胆子,但进去时还是难免紧张。   然那紧张,好像在跨过慈宁宫宫门的瞬间就烟消云散了去。   因为,她一抬头,不论是侍女还是太监,好几个人,好像都是在那专门迎着她呢似的,看到她,全都眉开眼笑的。   旁人一乐,簌簌就不怕了。   待被引进殿中,只见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也是笑着的。   两个嬷嬷立马过来扶她。   太后更是和蔼地唤着,“慢着点,慢着点,过来给皇祖母看看。”   屋中竟是欢欢喜喜的一片怡悦,而她俨然便是焦点。   太后拉着她的手端详她,问着她的衣食住行,时而还为她理理衣服,与她说程家,聊她祖母,母亲和姐姐,也问了她一些以前在民间的事儿,再便是她怀孕,胎动,吃喝等事,总归和小簌簌本来想的那肃穆的气氛一点也不一样。   她们对她极好,瞧着也很喜欢她的样子,尤其是太后。   小簌簌这个人很念情,记恩,本质也很憨厚,人家对她好,她都是真心的喜欢人家。   她稀里糊涂的,一会儿被摸摸小手,一会儿又被摸摸小脸儿,呆呆憨憨的,又乖又惹人疼爱,屋中气氛始终极为温馨。   便是连皇后也露了不少的笑脸。   太后便更是直言,“这才像程家的姑娘。”   如此她在慈宁宫一过便是一上午,用膳之时,方才想起萧珏来。   那男人好像确是一直都没走,但簌簌也没注意看他都干什么了。   午膳后,俩人告退。那男人竟是当着太后和皇后的面儿,不紧不慢地给她系着披风的带子。   簌簌的脸都红了,实在是受宠若惊,更不适应,声音很小很小地道:“殿下,妾身自己来吧。”   但萧珏瞧着是理也没理她,到底是给她系完了。   俩人脚前脚后地出了慈宁宫,小姑娘跟在他后边儿,微微低着头,到了只有他二人之时,小心口又开始“噗通”了,但这般紧张没一会儿,余光突然感到了有人瞅她,一抬头吓了一跳。   只见自己的左侧方不远,假山一旁,正有一个男人定住了脚步,眼睛好像是猛地一下就定在了她的身上了似的,突然就看的直眼儿了。   簌簌小嗓子中发出一小声惊呼,旋即小手就去扯了萧珏的大手。   “殿下.......”   萧珏剑眉微蹙,瞅了眼眼前的小人儿,又朝着让她害怕了的方向望去,但见假山旁边一男人一身蟒袍,身宽体胖,四十来岁,脸色驼红,醉醺醺的,人正是他二皇叔,誉亲王。   萧珏脸色微沉,朝他走了过去。   那誉亲王这才看见太子也在,回过神儿来,微微正色,负手过去,端了端皇叔的架子。   萧珏边走边唤了他。   “二皇叔别来无恙,好似好久未见。”   誉亲王“嗯”了一声,口齿含混,“是啊,好久没见到太子了。”   萧珏垂眸,瞅了一眼他的右臂,“看来二皇叔的手是养好了?且不知,这眼睛,会不会有什么事?”   那誉亲王本还有些惦记瞅那可可爱爱的小玩意,突然一听太子说话,猛然反应过来。   他一年多以前有一天晚上酒后回府的途中不知道被哪个胆大包天的人劫了,套麻袋暴打了一顿,右手骨折,伤的极重,差点便废了,便是现在还有些不如原来受用。   这事儿后续他怎么查也没查到是谁干的!   但此时听萧珏如此说话,猛然间明白了!   原来是他干的!   因.......因为他摸了他小妾的脚?   不就是一个低等的小妾么,他竟然?!   誉亲王顿时来了火,但听了他那后半句话后,火顷刻又灭了,眼睛一下子就从那小人儿的身上移了开,再不敢看。   “什么眼睛?什么意思?本王怎么听不大懂?”   这话说完,便急着要走,“本王还有事,恐太后等久,先行一步。”而后,人便立马走了。   小簌簌还是稀里糊涂的。   她一不知道萧珏昔日为她打过誉亲王;二不知道“眼睛会不会有事”是什么暗示,只知道那个好色的誉亲王不看她了,也走了。   而后沿途一路,萧珏一直领着她的手。   簌簌无知无觉,自己始终攥着他的一根手指,也没注意。   这般出了宫门后,一股风好似是与她作对一般,忽地就吹掉了她挂在脸上的面纱。   宫门口,原本目不斜视的士兵,很自然地把视线移了过来,瞬时猝不及防,竟是无一例外,全看楞了。   但所有人皆是只有一瞬,须臾之后立马就低下了头,尤其是看到太子的脸色,胆子都吓破了,谁还敢再瞅!   俩人直到上了车,萧珏方才开口。   “你倒是会勾人。”   簌簌这一听,想起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儿,尤其是那誉亲王,怕极了他生气,娇艳欲滴的唇瓣颤颤,赶紧解释,“妾身不是故意的。”   萧珏“嗤”地一声,而后便不紧不慢地捏起了她的小脸儿,唇角噙笑,“是不是故意的,生的美,人又可爱,倒也不是你的错。”   听他这话,簌簌当然小脸儿发起了烧,但接着也没等说什么,便见那男人的视线下移到了她的小腹上,而后开口道:“皇祖母说有胎动了?”   簌簌一看他转了话题,赶紧回答,“是,有了呢!”   岂料那男人接着松开了她的脸,竟是不紧不慢地凑了过来,“孤听听。”   说话之间,他探身向下,一张俊脸已经朝她的小腹靠了去。   这般,簌簌如何受得了,顿时慌张了起来。   “殿下.......”   但那男人已经贴上了她的小腹.......... 第105章 前世(萧珏视角)上 前世(萧珏视角)……   小簌簌一动都不敢动了, 两只手紧抓着座位,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嗓子中又发出很小的声音, 道着, “殿下,好了, 好了好了。”   萧珏微微抬头。   他没听到胎动,倒是听到了她的心跳声。   男人唇角微扯, 起了身, “你这小家伙, 紧张什么?”   簌簌被他这般打趣的一唤, 小脸儿更红,嘴唇嗫喏, 没说出话来。   萧珏不紧不慢地回了去,也便就此罢了。   返回竹苑,马车停了, 他抬手挡着车檐,单手抱她下来, 这宿, 他没走。   小簌簌沐过浴后出来, 便瞧了出来, 他的意思似乎是要睡在这儿了, 是以, 她上了床后, 乖乖地去了里边儿,给那男人让出地方来。   那男人洗过澡后敞着怀儿回来,坐在了外头。   簌簌把自己裹在香衾中, 只露个小脑袋。   萧珏上了床后,曲肘抵在床上,侧身朝里,大手很随意地扒开了小姑娘的被子,打眼儿一看,只见人穿的严严实实,正仰着雪白的小脸儿,水汪汪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男人“嗤”了一声,剑眉微蹙,旋即凑近了那香喷喷的小人儿,哑声道:“你这是有多怕孤睡你?”这说话之间,嗅着她的香气,与她鼻尖相碰,含住了她的唇瓣,但裹了两下而已,倒是松开了她。   如此簌簌也吓坏了,手下意识便摸向了小腹。   萧珏倒是没继续要怎样,唤人递来书,坐起了身去,让她睡了。   簌簌这方才放了心,转眸扫了一眼那男人手中拿着的书,瞧着名字,那好像是本佛书?   她心下极为好奇。   萧珏竟然还看起了佛书?   在簌簌看来,他是一个鬼神不惧的人,还能静下心来,看佛书么?   夜晚很快静了下来,屋中烛影摇摇。   簌簌枕边放着的那半块白玉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萧珏是看上了佛书,且恰恰是在看那婆娑蛮咒.......   早在桃花庄,他便零零星星地做过一些奇怪的梦。   梦中有他,有顾簌簌,还有那桃花庄他与顾簌簌所居的小屋,甚至连那猫狗都是一模一样。   梦很清晰,他的感受也很真实,甚至连疼仿佛都亲身经历了一样,但那梦,却与现实有些不同。   他比现实伤的重,也并非是和这小姑娘一起到的那村庄,而是在此初遇。   他独自一人漂来。   而她本就生活在此。   是她,救了他。   一切还要从头说起。   那时四月之初,阳光明媚,他遭了萧奈的暗算,右腿与心口均中了箭,与今生一样,跳下了矮崖,而后被湍流的河水冲到了未知之地。   那未知之地,就是桃花庄。   他不知道他是遇难后过了多久才有的意识,只知道自己睁开眼后,模糊的视线中,看到的第一人便是那小姑娘,听到的第一个声音,也是那小姑娘在唤他......   但他不认得她。   非但是不认得她,便连他自己是谁,他都不记得了。   他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接着他便再度失去了意识,不知过了多久,等再睁开眼睛后,已经躺在了床上,胸口和腿上的伤已被那小姑娘处理,包扎好了。   但他昏昏沉沉,一直发着高烧。   那小姑娘在他身边忙忙碌碌,也在他耳边叨叨咕咕,不断地在安慰他,告诉他别害怕。   他依旧脑中一片空白,昏昏沉沉,好似一直在死亡的边缘徘徊,醒了昏,昏了醒,意识很浅很淡,记忆中只有他初醒时看到的那张她的小脸儿,耳边也只有她一个人软柔的小声音........   那个声音,在他生死之间,不断地唤着他,不断地把他从死亡中唤醒,不断地告诉他要振作。   终是整整过了七天,他方才脱离了危险,真正地醒来,但他的右腿一动也不能动了,且除了她以外,他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就到了这里,更不知道是谁把自己害成了这样。   他什么都不知道,半丝记忆都无。   那种感觉,好似人黑夜中走在钢丝之上,什么也看不见,不知他人的目的,不知自己的仇人是谁,在哪,亦不知自己的目标和方向,好像随时可能跌下万丈深渊,如此,让他阴郁,甚至自闭。   与他的阴郁恰恰相反,见他醒了后,那小姑娘极为欢实,更很兴奋,在他身旁,软软的小嗓音一直没闲着,笑吟吟地与他说话。   “你终于醒了!”   “你还疼不疼?”   “你叫什么名字?”   “你家住哪?”   “你怎么漂到这来了?”   “是谁伤了你?”   “你几岁?”   她问了他许多问题。   他一句也回答不上,加之肉-体的疼痛,让他愈发地烦躁,终是冷冷冰冰地吐出了一个字。   “滚。”   他冷着脸,沉声如此道着,她显然一怔,小嗓子中发出了很小很软的声音,而后又小心地望了他好一会儿,终是走开。   但不时之后,她又跑了回来,还是那一副天真烂漫,欢天喜地的模样。   她不知从哪采了许多的花儿,捧在手中给了他,道着,“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又很疼,所以心情不好,但不要难过,至少你还活着!活着,便会有希望,你看这花儿,多美,多香,等你好了,过阵子复原了,就可以出去看花,看草,看天,看地,跑跑跳跳了,多好!所以别难过,开心起来呀!”   她说着把那一捧花递给了他。   但他依旧,“我说,滚。”   她一脸茫然,也很无辜。   “你别这样,我走了,谁照顾你呢?你想想开心的事,多笑一笑就好了。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相信我!还有,不要总说‘滚’好不好。”   他没再说,但也没笑。   那小姑娘忽闪着长长翘翘的羽睫,很小心地看了他许久,而后将花儿插在了一个瓶子中,摆在板凳上,又将板凳挪到了他视线所及的地方,摆好了后,很是满意,终是回眸,朝着他微微一笑。   彼时阳光正浓,那笑像他阴郁内心中的一束光,就那么不经意间,照进了他的心里,刻在了他的心上。   她是五日后方才知道他失去了记忆的。   他没主动与她说。   他没主动和她说过任何话,态度依旧恶劣,只是她再度问起之时,他冷淡,言简意赅地答了话。   然她对他的冷漠一点都不在意,相反对他更好,照顾他,开导他,始终暖的像一个小太阳一般。   “连名字都不记得了,那我给你取一个吧,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四毛!”   她眉眼弯弯,笑成了月牙形,抱着怀中的小白猫,拎起它一只爪子,朝着他挠一挠,跟他挥挥手,逗他笑,哄他开心。   但他依旧没笑。   他笑不出来。   他行动不便,已经残废了,更什么都记不起来,依旧话很少很少。   但却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注意了那女孩儿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甚至注意起了她说的每一句话,不论是与他所说,还是与他人所说,亦或是与家中的猫狗所说。   他的全部世界,整个记忆之中只有她一个人,她一个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容;每一个表情。   便就这样,他开始为她牵心。   每听她在厨房中,亦或是绣花之时,不经意的一声呻-吟,或是见她什么时候微微蹙了眉,仿若哪里不适之时,他都会有牵心之感。   而后当她再来到他身边,他便会把她从头到脚地仔细查看一遍,去寻找她有无受伤之处,有无妆容变化的地方。   他也曾几次三番地想直接问她,关怀她,但终是没有说出口。   她每天都笑盈盈的,为他洗衣做饭,端茶倒水,逗他笑,给他讲邻里间的趣事,教他心怀希望。   她是他黑暗内心中唯一的光。   但他依旧从未主动和她说过话,更从未关怀过她,从未为她做过什么。   直到两个月后的一天。   她去河边洗衣,招来了别村的两个无赖。。   他在屋中听她软软地声音,反击着别人,听到两个男人在外嬉皮笑脸地朝她吹着口哨,说着一些不三不四,大胆放-浪的话。   他缓缓地攥上了手,且越攥越紧。   终,他不知道他是怎么站起来的。   他拎着一把椅子便出了去,直奔门外那俩个男人,一下便将那椅子抡在了其中一个的头上,且骑在了那吓惨了的男人身上,将他置于死地般的往死里打........ 第106章 前世(萧珏视角)中 前世(萧珏视角)……   枕边的白玉犹在火光下闪着珠光, 身边儿已经传来那小人儿憨憨的睡声。   萧珏渐渐从回忆之中回过神儿来。   他在桃花庄,那些零零星星的梦加之一起,便就梦到了这里。   原本他也没深想。   梦过后当时想想, 而后也便罢了。   若非那禅师所言, 他今日翻看起那婆娑蛮咒,怕是也不会再度想起此事。   萧珏瞅了瞅旁边熟睡的小姑娘, 将书随意地扔在了一旁的几案上,缓缓地摘下了手上的扳指, 看着那小姑娘, 笑了那么一下, 倒也觉得颇为有趣。   他叫人吹了灯, 而后便躺了下。   枕旁的白玉在黑暗之中仍闪现过一丝亮光。   萧珏渐渐地入了梦。   且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说来荒唐, 他竟是又做起了那梦。   ********************   梦中,六月的阳光透过灼灼桃花,在地上投下了斑驳的影子。   小院柴扉四敞, 其外只有他与人的厮打之声。   女孩又惊又怕的奔出,唤着他, “四毛!!”   他的腿便就从那日开始复了原, 同样那日, 他也差点弄出了人命, 但也是从那日开始, 再没人敢欺负那小姑娘。   他终是被人拉了开, 唇角青了, 也淌下了血。   她看到他能站起来了,兴奋与喜悦终还是取代了所有。   她笑颜如花地奔到他身前,扬着那雪白娇艳的小脸儿, 眸中闪着珠光,欢声地朝着他连连道着,“四毛,你好了!你的腿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四毛!”   他看着那小姑娘异常开怀的模样,脸上还是冰冰冷冷的,没有一丝笑意,但眼睛一直看着她,一直盯着她,直到看到她恍然觉察到了什么,小脸儿灼若芙蕖地红了去,他也没移开视线。   小姑娘显然羞赧了。   “四毛,你别那么看我。嘿!”   她抬起小手,在他眼前挥了一挥,而后上了前去,小心地扶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扶回了房中。   便是从那天开始,他的腿一天一天地好了起来,身子也渐渐复原,但他的记忆之中还是只有她。   她对他极好。   他牢牢地记得她对他的每一份好。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内心之中,终于不再只有黑暗,有了阳光,甚至绽放开了一朵这世上最最纯洁无暇的白莲,他也终于肯开口说话了。   他主动与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来帮你。”   彼时夜晚,她在烛光前绣帕子,头发时而遮住视线。   他拿了她的发绳,轻轻地为她笼起墨发,慢慢地为她系上,待他系好之后,小姑娘灵动的回眸,冲着他“嘻”地一笑。   而后,他便听她唠唠叨叨地说起了话。   她说什么,他都喜欢听。   他便就坐在她的身边看她,看的她渐渐发觉,抬起头来回视,小脸儿羞红,带着几分嗔怪,又好像是怕他不懂,在教他什么似的道:“四毛,你别那样看我,那样很无礼。”   “为何?”   他反问着她。   小姑娘的脸更红,有些支支吾吾,“就是,就是.......”   他懂,或是她觉得他的眼神很轻薄,甚至轻浮。   他没等她说出来,凑近她,亲上了她。   她惊呆了,显然没想到,很慌张,与他唇瓣相碰着,臊红着脸,立马躲了开,慌张到手上的东西全掉了,抬起滑嫩白皙的小手去推他,小嗓子中发出很软糯的声音。   “四毛,四毛,你变坏了,四毛,你不能这样。四毛,你别过来.......”   她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小,一声比一声软,微低着头,身子后退,去躲他,推他,小脸儿已经烧的宛若桌上正燃着的烛火一般。   但他没退回去,反而步步紧逼,嗅着她香甜的气息,一直在向她靠近,气氛暧昧,让人燥热,却又不只是如此。   他再度开了口,沉声但很温和地问她,“你救我之时,便没想过我可能是一个坏人?你这么美,没想过,我可能是一匹狼,会吃了你,你是在引狼入室,嗯?”   “四毛胡说八道!四毛是个好人。”   “你从哪能看出,我是个好人?”   他欺身逼近,更靠近了她,小姑娘已经退无可退。   他与她鼻尖相碰,和她到了咫尺距离,冲着那心口起伏的厉害,喘微微的小姑娘哑声道:“我是个坏人,一个动了邪念良久,想吃了救命恩人的坏人,所以,你后悔了么?”这般说完,他便轻啄了她的唇,再度亲上了她。   小姑娘力气很小,“吭哧”了两声,推了他两下,接着没再推他。   他亲了她许久许久方才松开她,托起了她的小脸儿,轻轻抚摸,眸中仿若有星辰,凝视着她,低声,“愿往后余生岁岁年年,年年有卿,愿白首之时,卿与夕阳同在。天地可鉴,日月为证,此生此世,宁负天下,亦不负卿......”   “簌簌,成亲吧........”   *******************   萧珏梦到至此,再度渐渐地从梦中醒来。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而自己的耳边正传来极细微的声响。   他循声朝里转过头去,只见里头那白白嫩嫩,睡眼惺忪的小人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此时正坐起了身子,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动着被子,瞧着样子是要穿衣下床,但还不太敢弄出太大动静,是怕弄醒他?   萧珏歪过头去,同样睡眼惺忪,瞧向了她。   俩人就这般对上了视线。   那小人儿一脸无辜,乖乖糯糯的,见他转过头来,就停了动作,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柔柔地唤着。   “殿下........”   他看得出来,她还是有些怕他。   和梦里的那个她全然不同。   且自从她逃走被他抓回来后,她显然更小心翼翼了,就是身份归了位,她也怕他。   萧珏倒是没说什么。   他看了她一会儿,这张小脸儿和梦中的那个敢管他叫四毛的她一模一样,一样的美,一样的可爱,一样的让人魂牵梦绕。   萧珏不觉间便又想起了那梦。   虽然是梦,但他好像亲身经历过一般,觉得极为真实。   他想了一会儿,不再想,朝她眼神示意。   她机灵的很,眼睛眨着,可可爱爱,当即便明白了,也大了胆子,张口唤了侍女过来。   而后,萧珏的眼睛便一直随着她走,看她穿衣,也看她被侍女扶下去,继而透过纱帘,看她梳妆。   她穿的还是那样的多,挺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怎么看怎么可人。   萧珏不时也起了床,但由侍女服侍,没用她帮着穿衣伺候。   她只是帮着照看,时而小手上来给他理一理,极为认真仔细,但不知何时,当她再度抬起手去弄他的衣领时,那手却猝不及防地被他攥了住。   “........?”   小簌簌发出了一声轻咛,抬起妩媚水灵,又怜人的眼睛,很困惑。   “殿下?”   萧珏看了她许久才开口。   “孤今日有事,不能去程家,自己照顾自己。”   他说完松开了她的手。   小簌簌还有些没大反应过来。不是因为旁的,只因,萧珏第一次和她说这种有点,有点关怀的话。   她明白她的意思。   今天,程家安排了赏梅会,自从认亲之后,父亲程璟平便一直在准备着此事。   程家梅园乃京城一绝。   操办梅会实乃初次。   程家将大摆三日宴席,宴请的当然都是京城之中的达官贵族,名为赏梅,其实是为了给她,正程家二小姐的名。   至于萧珏所叮嘱的照顾,小簌簌摸了摸小腹,自是以为他是让她照顾好他的孩子。   小姑娘早上便被送回了程府,而后和父亲,母亲,祖母,姐姐,以及七岁的弟弟亲近了一会儿,宴请的宾客便络绎不绝地来了。   此番来人中有父亲的官场同僚,母亲的一些贵妇朋友,以及姐姐所在的一些京城名媛圈中的富家小姐。   人很多,排场很大,簌簌程家二小姐的名声也极为响亮。   此不仅是因为程家地位在京城之中极高,更因为程家二小姐乃太-祖皇帝钦点的太子妃。   眼下虽然太子与这位真正的程家二小姐尚未大婚,簌簌还不能被称之为太子妃,但事情至此,全京城的贵族世家几乎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位真正的程家千金,便是太子昔日里不远万里之遥带回来的那个小妾,更知道这小妾眼下身子金贵的要命,腹中有皇家龙裔,太子的第一个孩子。   她与太子的这番错过了,又终究没错过的情缘也算是一段佳话,在京城之中传了有几日了。   簌簌只在人前露了一面,剩下的大部分时候还是在后宅闺房之中。   毕竟她身怀六甲,腹中的是太子的骨肉,有个闪失,便是程家也担待不起。   虽然如此,她当然也是极为欢喜的。   这一天,转眼便到了下午,眼见着这第一天的宴席,也便要散了。   邻近结束,程家梅园中只剩下二十几个京城的名媛闺秀。   见人少了,姐姐程姝便想着叫妹妹出来透透气,也与这些官家小姐简单认识一下。   她招呼了丫鬟去唤二小姐,旁人听了当然都极为欣喜期待,很想见见。   但遣走了丫鬟后,程姝又有些不放心,便亲去接了妹妹去了。   她前头这般一走,名媛中便有人开启了话题。   那说话的人是武德候家的千金,太子府杜承徽的亲妹妹,叫杜霜,见程家大小姐一走,她便道着,“我姐姐说她以前的日子可寒颤了,是什么人家的丫鬟,好像连饭的吃不起,而且还什么都不会,大字都不识得一个吧,如此,也能当太子妃呀!”   “是么?不会吧,连字都不识的?”   她话一说完,周围的很多人便来了兴趣。   其中一个捂着嘴笑着,“上午,她出来过一次,你们有没有看见她?穿了好多好多,而且腰好粗,脸倒是好像还成,但腰也太粗了!”   杜霜附和,“我看也是,也太胖了,便不知她是靠着什么吸引的太子!那种人凭什么得到太子的宠爱,凭什么还能做太子妃呀!”   杜霜这般正与三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旁边的人皆是在听。   聪明的没人附和,有的窃窃私语,有的也只是看热闹,看笑话,这般她三人正说着,人群中突然有人脸色微白,一下子跪了下去。   “殿下。”   那人一声,惊到了众人,尤其是杜霜等三人。   瞬时,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一个方向望去。   只见那方向,不远处正负手立着一男子。   那男人衣冠楚楚,俊美无俦,但面色深沉,极冷,正是太子萧珏。   顷刻,梅园中的所有人皆是跪了下去。   杜霜等三人更是瑟瑟发抖。   这林中梅树枝繁叶茂,挡着视线,没人知道太子是何时来的,又听没听到她们几人的话。   萧珏一言未发,也未叫任何人起身。   良久,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以及响起一个软糯糯的小声音。   “殿下.......”   萧珏方才动。   他回身便看到了那小姑娘。   小簌簌稀里糊涂,由姐姐和巧云扶着,照看的极好。   她白净的小手摸着肚子,小脸儿上满是茫然。   同样茫然的还有程姝。   眼下之情景,肃穆的让人不寒而栗,任是哪个女子都会害怕。   其下跪着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但人们又看得一清二楚,听的一清二楚。   太子冷冷地向跪着的众女道:“拜见太子妃。”   杜霜几人顿时抖的更厉害,心中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太子怕是听到了她们的话。   众人,以她们三人为最先,赶紧都朝着簌簌跪了下去,齐声拜见,更是看得清清楚楚,那女孩虽身怀六甲,但只是小腹微微隆起,四肢纤细,生的极美,那种看过一眼便过目不忘的美。   众女拜完一遍,杜霜起了头,极为殷勤,又拜了一遍。   小簌簌稀里糊涂,不明不白,小脸儿微微的红,缓缓扬起去看那男人。她当然知道,大婚未举,自己现在还担不起这个名号。   但接着更让她小心口“砰砰”跳,只听那男人沉声,凉凉地道:“你们三个,掌嘴,求太子妃宽恕,打到什么时候,太子妃说停,什么时候停。”   那杜霜三人顿时傻了眼,瑟瑟发抖,心中了然,确定了太子是将她们的话尽数听到耳中了。   太子下令,谁人敢不从,便是明知道这般一打,自己在这群名媛面前还哪来的面子,但也不得不打,甚至半分犹豫都无,以那杜霜为首,立刻便打了自己的巴掌,口中连连地求饶,“太子妃恕罪,我,我知错了,再也不敢乱说了.......” 第107章 前世(萧珏视角)下 前世(萧珏视角)……   簌簌还是机灵的很, 这般她也便明白了。   且那为首打自己耳光的人,她认得。   白日里,冬儿与她说的。   说她是杜承徽的妹妹。   加之那杜霜连连求饶的话语, 簌簌便确定了是她们说了她的坏话。   她眼神灵动, 受宠若惊,缓缓仰头去看冷着脸的萧珏, 心中暗道:哇,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以前那男人倒是也维护过她, 但当然都是她演戏装可怜, 有意告状, 换来的, 今日新鲜呀!   小姑娘心中明镜一般,什么都懂, 但却没说停,装作不懂,故意拖延了一会儿方才朝着萧珏一脸无辜地唤着, “殿下.......”   萧珏没回话。   簌簌又回了视线。她猜到了会有人不服她上位,背地里说闲话, 萧珏替她出气立威, 她当然求之不得。   这般装了一会儿, 她方才抬手, 有些不忍似的, 软软地道着, “好了, 快别打了,看着都疼。”   杜霜几人一听,赶紧谢恩, 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又有谁敢说什么?   眼下她们俨然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此时匍匐在她脚下,瑟瑟发抖地头都不敢抬,连看都不敢再看簌簌,以后还哪敢再议论她。   此事当日便在贵女圈中传开了。   直到返回竹苑,簌簌还在想着这事儿,眼睛缓缓地转,暗地里“嘻”地一声。   但当着萧珏的面儿,倒是还不敢表露情绪,乖乖巧巧的。   这夜,萧珏又没走,所幸,他也没做什么,更也没与她说太多。   小簌簌还是让出了一大半的床给他,自己去了里边睡。   入睡之前,她小心翼翼地偷瞄他,依旧看到他在看那本佛书。   连续两次,簌簌有点好奇,更好奇他具体在看什么。   但好奇心终究也拗不过困意,她眼睛眨了几眨后,不知不觉间,还是可可爱爱,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萧珏已经将那婆娑蛮咒看了三遍了。   你若问他为何又看,他也说不太明白。   只知道,自时隔多日后,昨日再做那梦,他一来觉得梦来的很奇,很巧,二来,今日整整一天,不知为何,他每每想起那梦,竟是都会觉得心口隐隐作痛。   夜晚,烛光未熄。   那小姑娘的枕边依旧放着那半块白玉。   白玉也依旧微微泛着清光。   萧珏再度入了梦.......   *****************   梦中,桃花宛若云霞,朝阳与夕阳,日与月轮番交替,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他们成亲了,他梦寐以求,她成了他的妻。   他的腿完全复原,身体也完全恢复,乃至性子脾气,都一天天改变了去。   他虽然还是记不得自己是谁,过去都经历了什么,但心中不再阴郁,也不再自闭,因为有她。   他与她的日子简简单单,却又因为有他心爱的她,可爱的她,而不简单。   他教她读书写字,与她夕阳西下一起种花摘菜。   平平凡凡的日日夜夜,也因为能看到她的小脸儿,她的笑颜,听到她的声音,而不凡。   他真的爱极了她,特别,特别的喜欢,喜欢到了,爱她的每一根发丝,喜欢到了,仿佛把她融入到了自己的血液之中。他看到她哪怕是皱一下眉头,都会心疼。   他能为了她的一个梦,不畏八月的烈日,跑十几个小镇,只为给她买到那个和她梦中一模一样的头绳;也能为她顶风冒雨,几十次地在山野河边,一等便是一天,为她捉来一千只萤火虫,只为在她的生辰之时,让她看到漫天星河。   他真的是,爱极了他的小姑娘,他的妻。   她千般善良,万般美好,便是日月星辰也不如她的笑颜。   在他心中,这世间的什么也不及她.......   他们一起度过了四年的时光。   原本他以为,他这一世便如此了。   但他没想到,他还能记起来。   在她陪伴了他的第五个年头里,忽而一日,他记起了全部。   记起了他的身份,记起了昔年发生的一切。   深思熟虑了之后,他决定暂时独自离开。   为了保护她,他姑且未告诉她他的全部,只在决定了暂时分离之后,整夜整夜地与她缠绵,告诉她等他回来,告诉她,他一定会回来。   而后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早上,他久久,久久地抱住了他的小姑娘,亲吻了她的额头,摸着她哭花了的小脸儿,给她擦泪,吻住了她的唇,再度向她承诺,承诺她的四毛一定会回来。   小姑娘很乖,哭的很让人心疼,但终是又露了笑,重重地点了头。   桃花庄很安全。   这里民风朴实,她与左邻右舍,相处的都极好,她们都会照顾她。   她在这里,他很放心,他不用担心她的安全,唯独想她。   他终是走了。   然时隔四年,再度出去,朝中早已改天换日。   皇子之中,萧奈独大。   而他,四年前的太子萧珏,中箭,失踪,凶多吉少,四年了,没有人觉得他还能活着,大部分人已经渐渐地,一点点地淡忘了他。   他先联络上了一直没间断找他的卫青梧,继而联络上了他的母后与叔父,很容易地归了朝。   他母家大权在握,在朝中根基极深。   四年,还不足矣让箫奈摧毁他。   只要给他一年到两年的时间,他能扭转乾坤,夺回这一切,也能将他的小姑娘,他的肋骨,他日日夜夜念着的妻子接到京城,摘下天上的月亮给她。   但在那大势未定之前,他不能见她,不能让人知道她的所在,甚至她的存在。   他承认,他生平最怕让别人看穿他的弱点。   四年前的他没有软肋,没有弱点,无牵无挂。   但四年后的他不同,他心有所念,无时无刻不想着她,念着她,半丝不敢忘,也半丝不能忘。   他不能暴露了她,不能让她有任何危险。   为了能早一日将她捧在掌心;早一日护住她;早一日见到她;他果断杀伐,事情做的干净利落,只用了区区十一个月的功夫,便置了那箫奈于绝境死地。   然,他没想到........   没想到那天的云,那天的风是那般的轻柔可人,他心烫的发抖,那般急切地去见他的妻,上天却跟他开了那么大的一个玩笑。   他如何也没能想到,那日桃花树下与她一别便是一生,如何也没想到,他日日夜夜念着的妻子,再见便是与他阴阳相隔.......   她安详地倒在地上,没有半丝伤痕,还是那么的乖巧,却永远的闭上了眼睛,任他如何失魂落魄的呼唤,也再不肯看他。   一口接着一口的鲜血从口中吐出,是谁挖了他的心。   他失聪,失魂,眼泪决堤一般地流淌,紧紧地抱着他的妻,他的肋骨,他的太阳,他的光,他的命,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是谁,在用力地抓着他的心磋磨。   他几度昏厥又几度醒来,不曾放手,不舍得放手,也再放不开手........   回忆像断了线的珠子,一粒粒映出过去,徘徊在他的眼前。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她的声音;她的呼唤,在他的眼前耳边反反复复流连........   终,他不知道他是如何离开的。   只知道他让人收拾了她所有的东西,一直抱着她,一直抱着她,再也没放开她,假装她还在,假装他接走了他的妻,假装她只是睡着了。   他一连几天几夜都未吃未喝,也未入睡,只是让人搬来了许多冰放到他的所居之处,便在那冰中抱着她。   后来,回到了京城,他撵走了他府上的所有女人,为她在府中建了冰室,一直存放着她的尸体。   她是窒息而亡,没有任何他杀的痕迹。   但他知道,她死于非命,是被人害死的。   他死后,他的世界再度陷入黑暗,再也没人能入他的心,不同于他流落桃花庄时的黑暗,是永远,是绝望,是再也不可能亮起来了的黑暗。   他一面追查那杀她的凶手,一面大开杀戒,夺了这晋朝的天下。   终是屠兄弑弟,逼父退位,暴戾残忍。   以鲜血祭奠他妻冤死的亡魂。   他是在她死后的第三年,才知道了她到底是死在了谁手,才知道了她才是那程家二小姐,他天定的姻缘!   他何其心痛,何其心疼她。   他把那个女人和她的娘,以及她的哥哥,她的杀手,她的嬷嬷,她的侍女,株连九族,全部五马分尸,也未解他心头之恨!   他想她,念她,为她在皇宫之中修建冰室,冰室之外修建了桃花庄他们的房子院子,围着那冰室和房子,种了满满的桃花。   他曾无数个日日夜夜,在冰室中陪她。   无数个日日夜夜,看云的时候想她,看月的时候忆她。   他想她的眉眼,想她的声音,想她的笑容,想她的一切。   也曾无数次回到桃花庄,回到俩人昔年一起住过的房子,将他们房中的东西,一寸寸地抚摸过无数遍。   还曾无数个日日夜夜,便就坐在那冰凉的地上,点着微弱的烛火,看那桌子,看那凳子,假装她还在,假装她在为他绣帕子,假装她还时而抬头朝他“嘻”地一笑。   更曾无数次地起身,脱下披风,为那他幻想出来的她,他的妻,披上衣服.........   然终是物是人非,参商流转........   她为他绣的帕子,他用了十年。   他不及而立,便已双鬓斑白。   他为她建了往生之桥,为她修习了那上古禁术,只盼着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能让他们来生再见....... 第108章 大结局(上)捉虫 簌簌产子   深夜, 房中烛火微微跳动,映着床上绵柔整洁的被衾。   俩人都在熟睡之中。   一滴泪划过男人刀削笔刻般的脸颊,落到枕上。   然里头的小姑娘与他的状态恰恰相反。   她浑然不知, 无忧无虑, 正睡得香甜,梦中欢天喜地与人一起吃着香喷喷的烤鸡, 口水都流了出来。   她抬手蹭了下,身子动动, 换了个姿势, 又沉沉香香地继续睡去。   她的梦里除了金子便是吃喝, 而她招猫逗狗, 不是玩便是吃,好不快活!   天儿一点点地亮了起来。   小姑娘悠悠醒来, 缓缓地睁开眼睛,眨了眨,不时又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看身侧的男人。   她渐渐地起了身。   待坐稳之后, 再瞅向那熟睡着的男人时,簌簌微微一怔, 抬起手去揉了揉眼睛, 定睛再看, 发现自己没看错, 他脸上竟是有泪痕?!   而顺着看下去, 簌簌更惊, 只见那枕上湿了一片!   什么情况?   小姑娘呆了, 小手探测似的,过去轻轻的摸了摸,发现果然是湿的!   他做了什么伤心的梦了?   簌簌可从未见萧珏哭过, 也想象不到他还能会哭?   这般瞧着实在是太稀奇。   不过稀奇过后,她俨然是更加小心翼翼,生怕把他弄醒了后尴尬。   一旦尴尬起来,他不高兴,凶她也是有可能的。   簌簌可不没事找事。   她轻轻地穿好了衣服,赶紧起了床去,出了卧房。   巧云端了洗漱的水来,刚要说话,簌簌立马把食指竖立在了唇边,没让她出声,把人领远了。   直到洗漱完了之后,她还在想,还在觉得不可思议,好奇心的驱使,很想知道他梦到了什么。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卧房中突然传来很大的动静,是那男人醒了。   簌簌一惊,颇为担心,赶紧过去看人。   “殿下!”   萧珏是醒了,额上满是汗珠,眼睛微红。   他是惊醒的,一颗心被掏空了一般的感觉,一时之间,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哪边儿是梦,哪边儿是现实,尤其是在听到那小姑娘的声音,以及看到她的小脸儿后,仿佛犹沉浸在梦中没出来,一把便搂住了她,紧紧地抱住,呼吸甚至有些急促。   “簌簌!!”   小姑娘一声轻咛,当然万万没想到,吓了一跳。   “殿下?”   那男人是第一次这般唤她,也是第一次把她抱的这般紧,要把她融入身体里一般,紧到了让她感到不适,忍不住想呻-吟。   萧珏眼尾泛红,身子有些虚虚的抖,这般好一会儿,方才渐渐回神儿,知道了那是梦,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松了口气。   簌簌在他怀中乖乖巧巧的,并不动,许久才渐渐感到那男人抱着她的力气减弱了,继而慢慢地松开了她。   小姑娘也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见他额上的汗珠,她拿出帕子,给他轻轻拭着,这时也便问了出来。   “殿下做了什么噩梦?”   萧珏的视线又回到了她的身上,朝她望去。   梦中的种种再度浮现在脑海,那种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般的感觉让他此时仍记忆犹新。   太真实了。   小姑娘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眨着眼睛,一脸好奇地望着,等着他回答。   萧珏没说,却揽了她入怀,然后在她的额上深深地亲吻了一下,再度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小簌簌一怔,眼睛眨了两下。   许久,那男人松开了她,恢复了常态,“嗤”地一声,唇角微微动动,抬手很自然地拍在了她的臀上,这才回答她的话,“没事。”   小姑娘的脸无疑又红了,也趁着这会儿站起了身,再对上萧珏的视线时,瞧着他确是恢复了一贯的样子,便是看她的眼神儿也恢复了。   那男人似笑非笑地,眼睛定在了她的身上,无疑不知不觉之间,还在想着那梦,那梦中他的妻,他的小姑娘。   小簌簌又被他看得拘谨了。   萧珏不紧不慢地抬手拉她坐下,逗弄,又仿佛很宠溺似的拨了拨她的小脸蛋儿,揽过来又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接着起了身,去了净房。   短短一会儿功夫,那男人一连几个动作,小簌簌被他撩拨的小脸儿早就绯红了去,乖乖地坐在那一动都不动,直到看不到他了。   簌簌抬手,呆呆憨憨地摸了下被他亲过的额际,又摸了下被他捏了下的脸蛋,看不懂他,自然就更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梦?   萧珏在净房,兜头浇了自己一身凉水,抹了把脸,甩了甩头,而后闭眼笑了。   他生平第一次那么害怕。   所幸那是梦,谢天谢地那是梦........   *************   程家的梅会尚未结束,今日是第二日。   萧珏亲送了那小人儿过去,沿途一路都在想那梦,眼睛便没离开过她,看了她一路。   小姑娘可可爱爱,还是穿的极多。   眼下她已经有快六个多月的身孕了,虽然竹苑离着程家不远,萧珏也不打算让她折腾了,尤其他明日便要南下,是以决定让她提前搬回程家住一段时日。   “你在竹苑的东西,晚会儿孤叫人给你送去,放心,孤会赶在你生产之前回来。”   簌簌捏了捏小手,柔柔的小声音应着,点了点头。   其实回程家住是她欢喜的,但当着萧珏的面上她当然没表现的那么明显。   萧珏把她送到了地方,亦是亲自抱她下来,乃至亲自送她进门,交到程夫人手中后,方才走。   当朝有风俗,成婚男女在大婚前两个月不能相见。   眼下距离俩人大婚还有半年,萧珏算是提前让她回来了。   他南下一面是奉皇上旨意,现在还有了另一件事,他想亲去一趟灵隐寺。   萧珏是定为翌日出发,白日里在朝中忙忙碌碌,感觉还不甚强烈,然一旦闲暇下来,奇了,他便想那小姑娘,控制不住地想。   晚上他回了竹苑,本想早早地睡了,第二日好启程,哪知澡也洗了,衣服也脱了,人也躺在床上了,却根本睡不着,抓心挠肝地想那小人儿,到底是天都黑了,起身,去了程府。   ************   这边,小簌簌浑然不知,那男人这么一会儿没见她,便想她想的浑身不适。   她和父母,祖母,及长姐待在一起,很欢喜,甚至这一天,都没想起萧珏。   眼见着天儿黑了,她刚要从母亲那回房,便见小厮来了。   “老爷夫人,二小姐,太子来了。”   这乍一听,屋中的人,包括簌簌都是微微一顿,毕竟时辰有点晚。   但接着几人便想,怕是太子有什么事?   程璟平当然是赶紧让人请太子进来。   然小厮却道:“太子说要让二小姐出去。”   程璟平夫妻面面相觑。   最后让两个丫鬟扶着女儿出了去。   **************   萧珏觉得荒唐,扶额,揉了揉太阳穴。   他坐在马车中等着,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那小姑娘来了。   马车的门一打开,萧珏便看到了小姑娘穿着件粉嫩的镶裘披风,戴着帽子,帽上的绒毛映着她一张白白净净,娇艳欲滴的小脸儿,此时正仰着头,用她那勾魂似的美目望着他。   “殿下........”   萧珏伸出双手,把人拉了上来。   夜风微拂,她发上的香气飘进他的鼻息之中,男人喉结滑动,扶着她坐在了车里。   “殿下,怎么这么晚来了?”   “晚么?”   萧珏知道有点晚,但第一反应是微微蹙眉,反驳。   他一否定,那小姑娘当然就不敢接这话了。   果不其然,只见她唇瓣嗫喏了两下,说了别的。   “殿下找簌簌有什么事?”   萧珏什么事都没有,是后悔了今日就把她送回了程家,甚至眼下有冲动把她带回去。   但想想罢了,他当然不会折腾她,此时也没那般直接的说,而是舔唇笑了那么一下,深邃的桃花眸定在了她的小脸儿上,逗弄闲扯了起来,问着,“孤说是因为想你了,你敢信么?”   簌簌的脸红了去,摇了摇头。   “殿下惯爱逗簌簌,簌簌自然不信。”   萧珏微微向前,逼近了她,喉结滑动,嗅着她的香气,语声变得暧昧了,“可是,要是真的呢?”   瞧着像是假的,但小姑娘不知,这男人说的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簌簌攥了攥手,感觉又被他调戏了。   “是真的,便是真的吧。”   “嗯?”   男人拖着颇长的语调,唇角含笑,“那你,打算怎么打发孤走?”   簌簌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仰着小脸儿一点点向他凑去,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   萧珏长睫如扇般缓缓开合,笑笑,板住了小姑娘的脑勺,没让她回去,反而凑了上来,语声暧昧。   “这就打发了孤?孤的胃口你不了解,嗯?乖乖?”   小簌簌困了,还有些担心太久不回去,娘亲担心,想着这男人明天就要离京,少说也得两个多月能回来。他腻便腻吧,这般一寻思,便勾住他的脖子,随了他喜欢,软软的唇,轻轻细细地亲着他,又给了他不少的甜头。   这回那男人瞧着好像是满意了。   萧珏笑。   但满意肯定是远远满意不了,不过是怕她在车上坐久了累,这般见见,一炷香的功夫,也便可以了。   他捏了下她的小脸儿。   “行了,回去睡吧。”   簌簌应声,还是那般乖乖的样子,但刚要动身,看了一眼那男人。   他不来,她今天和家人在一起,有些昏了头,没想起他,可他来了,她也知道,他这一走,她要好久都见不到他了。   小姑娘心里也不大舒服,娇娇地道了句,“殿下要好好照顾自己,簌簌等你回来。”   这是一句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一句话了,但萧珏听到,心中却突然仿佛被针扎了一般,鼻息不知怎地有点酸,一下便忆起了自己这两日来的梦。   梦中,这小姑娘也说过类似的话。   她说,“四毛要好好照顾自己,簌簌等你回来。”   萧珏心受触动,突然便不受控制了似的,一把扣住簌簌的脑勺,亲上了她。   俩人唇舌相缠,缠绵又热烈,如此也不知亲了多久,他才放开她。   簌簌稀里糊涂的,自己怎么就被她摁住亲了,她也不知道。   但她向来顺从他,此此当然也没例外。   只是分开后小脸儿滚烫,手还在他的胸膛上,很羞赧了,看都不大敢看他。   下车之时,萧珏先下了去,而后又抱了她下去。   男人亲自给她戴了帽子,系了披风的带子,目送着她进了府,程府的大门关了,他方才收回视线。   心里竟是空落落的感觉。   男人笑了那么一下,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上了车。   那大门关上的瞬间,簌簌也下意识地回头去瞅他,呆呆地瞅了半天,听到巧云唤她,她方才转回头来不再看,但接着没走几步,便碰到了她娘。   程夫人担心女儿。   虽然那是太子,但毕竟是晚上。   做母亲的对孩子往往便是这样,有时甚至自己吓自己,后怕,想着那来人要不是太子怎么办?要是有人假借太子之名掳走女儿怎么办?   虽然可能性极小极小的,但程夫人确是越想越害怕,到底是坐不住,亲去了。   这般路上看到女儿回来了,程夫人松了口气,但再一看女儿那副小模样,那微红的小脸儿,和已经被吃的干净了的唇脂,便什么都明白了,也不用问她太子来干什么了。   程夫人心情有些复杂。   太子喜欢她女儿,心中有她女儿,她当然欣慰又欢喜,也放了心。   但再一看女儿隆起的小腹,虽然她昔日是太子良娣,如今身份归位,大婚在有孕之后,是正常之事,旁人也没人会说什么闲话,亦不会影响女儿的名誉,可她做娘的,还是心疼孩子。   若无十七年前那事,女儿从小便长在程家,便是太子,也得八抬大轿,迎娶了她,给她妻的名分后,方才能碰她。   程夫人想想便后怕,也心疼的很,所幸一切归位,谢天谢地。   小簌簌不傻,母亲虽然什么都没说,也没问,但她知道她娘看出来了。   这般来了外力,来了其它的事,倒是让她姑且又放下了和萧珏分开之事。   她这边放下了,但萧珏俨然并未,回去后依旧,一宿都没大睡好,翌日一早启程,还没走,便开始盼着回来了。   男人扶额,摇头,笑的无奈,也很服气。   *****************   时光荏苒,岁月不居。   转眼那三日的梅会过去,簌簌也正式更名为了程琬,祭了程家的列祖列宗。   继而接着三个月也过了去,她腹中的宝宝足了月,即将临盆待产。   近来母亲,祖母,及姐姐几人什么都给她备好了。   皇家那边也早就派来了两名专门的嬷嬷伺候照顾簌簌,产婆亦是也早在一个月前就被送进了程府。   不仅如此,每隔三天,皇后,太后身边的嬷嬷和姑姑也会来程府看望簌簌。   眼下,全京城都知簌簌这胎金贵的要命。   此乃太子的第一个孩子,如若是个男孩,便是太子的嫡长子,皇上皇后的嫡孙儿,何等金贵可想而知。   程家全家都欢欢喜喜的,便就等着这位小郡王还是小郡主降生。   外人私底下如何说,皇家如何期盼,程璟平都告诉女儿,莫要听,莫要盼,什么都好,一切听天由命。   簌簌虚心地点头,听父亲的话。   实则她倒是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没期盼过是男婴,也没猜过会是什么。   她感觉无从猜起,人说酸儿辣女,但在她这里也都不好用,她什么都爱吃,吃什么都好吃,也从不孕吐。   至于萧珏喜欢什么,簌簌也从来没问过,稀里糊涂地什么都不知道。   太医每日都来请平安脉。   近来每日都与她说同样的话,便是小孩随时可能降生。   簌簌胆子小,又怕疼的很,最近常泪汪汪的,最怕的就是生,再,便是等萧珏回来。   萧珏不日便会抵达京城,簌簌三日前已经收到了他的来信。   说来也是巧,她腹中的宝宝迟迟也没动静,不肯出来,好似就在等爹爹回来一样。   这日原本也毫无征兆,但午间,小厮刚过来报完太子回来了,簌簌这边儿立时便有了反应!   “我,我肚子痛!”   她一句肚子痛,全家都紧张了去。   一时间整个程府沸水开锅了一般,匆匆碌碌,不可开交。   萧珏进府便得了这消息。   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男人直奔了簌簌寝居。   小姑娘吓的泪汪汪的,心里头阿弥陀佛都叨咕了起来,眼睛一直往外瞅,等萧珏,找萧珏。   她终是看到了珠帘相碰,那男人一袭白衣,风尘仆仆地进来。   “殿下.......!”   簌簌已经躺在了床上,又起了身,看到他就哭了。   “殿下怎么才回来?”   眼下她最金贵,也是许久未见了,很是想念,一时之间倒是骄纵了。   萧珏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见她落泪心里面就翻腾。   他抱住了人。   “乖,孤让你久等了,孤陪着你,别怕。”   小姑娘也搂着他的脖子。他这般一说,她更哭了。   那男人轻抚着她的背脊,又扶住她的香肩,摸她小脸儿,哄了她许多句。   终是被宫中的两个嬷嬷请劝了出去。   萧珏在侧屋中听着里头,坐立难安,如何还能呆得住。   他体会到了度日如年,每一刻都极为煎熬。   屋里屋外,忙忙碌碌。   那男人立在那,不觉间手上一层一层的冷汗。   他便是上战场,也没这样紧张过。   紧张的也不止他一人,屋中的程家人亦是如此。   直到良久良久,卧房中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程夫人、程璟平、程姝、程老夫人,乃至皇后太后身边的两位嬷嬷,极其萧珏可谓同时将视线投向了那隔着的珠帘。   接着便传来了产婆的笑声,“生了生了,是位小郡王啊!”   屋中一片哗然,众人欣喜,产婆不时,便匆匆忙忙地抱着孩子出来,出来便跪在了萧珏的身前,喜不自收,“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太子妃为殿下诞下了一位小郡王!”   她话音刚落,外头的人还不及向太子道喜,但听里头突然又传来了另一位产婆的喜声,“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啊!”   众人瞬时惊呆了一般!   不时,只听屋中果真又传来一个婴儿的啼哭,果不其然地还有一个!   “是位小郡主!”   产婆的声音已经自那屋中传出,而后没一会儿,人也奔了出来,将另个婴孩儿抱给了太子瞧,笑的嘴都难以合拢了。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太子妃为殿下诞下了一对龙凤儿女!”   萧珏看着那两个小东西,初为人父,心情可想而知,显然眼睛都不大够用了。   他的脸上自然是早就露了笑,而后便就一个字。   “赏!”   接着人便急着进了那屋去,去看床上早已哭成了泪人儿,筋疲力尽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本来已经累的双眸无神,浑身颤抖了,但见到萧珏,人便仿若突然来了精神一般。   “殿下.........” 第109章 大结局(下) 大结局(下)   萧珏进来便握住了那小人儿颤动的小手, 但刚唤了一声,小姑娘便累的昏了过去。   “簌簌!”   那男人乍一见,显然是吓坏了!   女医与产婆都在屋中, 急忙过来, 看过后告诉太子,她无事, 只是太乏了,暂时昏了过去, 萧珏方才松了口气。   他这日从入京后急匆匆地赶往程府, 到等待这小姑娘生产, 以及适才, 整个人的神经一直都是紧绷着的。   萧珏其人,大部分的时候喜怒不形于色, 情绪是不大外露的,今日他俨然是心思外露最多的一天。   他人以及外头也都渐渐地去了紧迫感,恢复了欢悦, 太子喜得龙凤儿女之事立刻又占了气氛中的最上风。   众人一度皆是跪了下去,为萧珏道喜。   宫里的嬷嬷也都欣喜着急着回去告诉皇上皇后以及太后, 这天大的喜事。   萧珏没走。   那两个小东西对他来说也是新鲜的很。   旁人瞧在眼里, 也看得出来, 太子心情大好。   萧珏等到了晚上, 那小姑娘才醒。   她躺在那, 乖乖地抿着唇, 眼神儿灵动, 小脸儿虽略显苍白,但从一双眸子上看起来,人很精神。   一大觉睡过, 她也不哭了,不娇了,看到萧珏又变得乖了。   房中程家人都在,两名奶娘抱着孩子在床边儿,给她看着。   她新奇地瞅向自己生的那两个可可爱爱,丁点大的小东西,渐渐地眉眼弯弯,眼中满是星星一般,“嘻”地一声笑了。   簌簌还是年龄小。   当初孕怀之事也不在她的预料之中,一下子生了俩更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整个孕期,她都是稀里糊涂的,其实也没怎么想自己就要做娘了事,但眼下孩子出生,见了面儿,这感觉显然不一样了。   屋中一直很欢腾,父母祖母,姐姐弟弟都在,伯伯叔叔,以及姑姑婶婶也都回了来,你一句我一句的夸赞着小姑娘的福分。   簌簌俨然从昔日无人问津的小可怜儿,变成了今日被万千宠爱的小福星。   倒是就萧珏没怎么说话。   那男人没说话,但眼睛一直在她身上,宠溺的很。   嘴上虽没说,心里头他自己最是知道这一别将近三个月,他是怎么过的。   萧珏有时候觉得甚是荒唐,但又毫无办法,自己几近日日想那小姑娘,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天知道他是怎么捱过的这两个多月。   他服了,心里偷偷暗暗的服了。   眼下终于看到人了,还多了两个小东西,还有什么比这让他更心悦满足的?   但这满足没持续多久,谈话间,宫中被派来照顾那小人儿的一个嬷嬷提起了俩人的大婚之事,也便说起了日子。   这般细细算来,眼下不偏不差,距离大婚正好还差两个月。   当朝有风俗,婚嫁男女在成亲之前的两个月不能见面。   萧珏面不改色,依旧一言未发,但暗地里,缓缓地都攥上拳头了。   这狗风俗,不知道是谁定的?   是以,后边儿,那男人的脸便明显沉了下去。   别人感觉不大深,但簌簌深。   她以前惯是看他脸色过活的,有些了解他,但小姑娘不知道缘由,更想不到那缘由。   萧珏一直没走。   然眼见着天儿黑了,他倒是也不能住在程府。   程家人也不敢撵他,终还是得靠自觉。   呆到了不能再拖,萧珏极不情愿地走了。   孩子太小,姑且养在了程府。   萧珏回了太子府,这一夜睡得甚是不好,因为意识到了明日之事。   翌日,他入宫拜见父皇,母后和皇祖母。   果不其然,母后提起了这事。   “眼见着这婚期也快到了,祖宗订下的规矩还是要遵循的,从今日起,皇儿便不要去程府了,正好让簌簌好好坐月子,母后已经派了两个嬷嬷照顾。程夫人是过来人,什么都懂,皇儿不用担心簌簌。待她出了月子,你二人也便快大婚了。”   萧珏有一搭无一搭的模样,面上什么都没说。   皇后倒是也能看穿几分儿子的心思。   往昔他不喜欢那程妤,她怎么劝他,他都不听。   现在这程家的真千金,便是从那次他破格给她一跃四级,晋为良娣之时,皇后便看出了他对那小姑娘动了情。   后续,为她说话,为她揭发当年之事,为她身份归位。   怕是也没有什么比这更明显明白的了。   皇后知道他出去为他父皇办事,快三个月没见那小姑娘了,如今好不容易回来,还要再等两个月,怕是心里不大乐。   他向来没什么拘束,皇后也怕他不听话,因此,又与他说了一遍。   这次萧珏回了话,答应了,满口答应.......   但他只挺了三天。   第四天,深更半夜,簌簌已经要睡下了,但万万没想到,竟然看到了萧珏!   “殿下!”   小姑娘呆了!   那男人一身黑色锦衣,他来也没人通报。   此时,他人都进来了,后边儿也没人跟着,且不知人都去了哪。   “殿下怎么来了?巧云她们呢?”   萧珏没答,直接来到了她床前,过来眼睛就盯住了她,而后缓缓扬唇笑了那么一下,还是没答她的问话,倒是好似闲扯了起来。   “想孤了么?”   簌簌紧攥着小手,扬着头,拉住了他的大手,小脸儿羞红,有点紧张,还在问着,“殿下怎么来了?她们不是不许.......”   她口中的她们就是皇后太后了。   萧珏还是没答。   他当然不是光明正大的从大门进来的,而是掩人耳目,做贼似的偷着进来的,这要是让人知道,他一世英名岂不是全毁了。   是以,萧珏避而未答,不想谈及,也还在问着他想知道的话,“想孤了么,嗯?”   俩人明显根本不在一个调上。   簌簌还是乖的,心口“咚咚”地跳,如此也就不问了,烫着小脸儿,点了头。   她确实是想他了。   那男人笑,坐在了床边儿,微微探身向前,哑声道:“孤也想你了。”   他身上的那股淡淡的香气飘进了簌簌的鼻息之中,加之他这话,小姑娘缓缓地咬上了唇,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终又低下了头。   萧珏倒是没呆多久,一炷香左右而已。   他走后不长时间,巧云和冬儿便进了来。   簌簌一问,方才知道,说来好笑,她二人,放风来着。   “殿下过来便道:守着。奴婢和巧云都吓坏了,怎料到这么晚了能看到殿下!”   冬儿小声,用很低沉肃穆的声音学着萧珏,把簌簌逗笑了。   至此,簌簌也是明白了,萧珏是偷着进来的。   他能干出这事儿有这般行为,简直让簌簌震惊!   实在不敢相信!那可是萧珏啊!   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发烧了!   接着又过了五日,一模一样的时间,一模一样的情况,就连停留的时间也差不多,萧珏又来了。   小姑娘倚在床上,裹着被子,对着他侵略似的目光,小声地答着他的问话,不敢明目张胆,但终是伸出小手,假装给他摘,掉落到他头上的什么,借机摸了摸他的额头.......   发现,咦!不烧啊!   那怎么这般反常!简直是老铁树开了花!   接着一个月,那男人便是像这般每隔五六天必到一次,即便每次只停留一炷香到两炷香的功夫,但这已然是萧珏能忍住不见她的极限。   转眼四十多天便过了去,簌簌也出了月子。   这日晨时,母亲和宫里的嬷嬷早早地便为她准备了艾草等物洗澡。   小姑娘终于被允了下床和洗澡,舒舒服服地泡了好久。   母亲也早便为她备好了衣服。   簌簌确是个天生的尤物。   她生了一对儿龙凤儿女,但小身段丝毫没走样不说,出了月子便基本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一身粉嫩的华衣穿了上,瞧着和孕前无二样,小脸蛋儿,脖颈上,腕上,手上,皆是雪白雪白的,吹弹可破,水嫩嫩的,惊为天人。   那张小脸儿,倒不亏是昔年薛家老夫人所言,天生的狐狸精。   母亲,姐姐,巧云,冬儿,以及宫中过来伺候的两个嬷嬷,无人不夸赞,更是聊着聊着,说着说着,几人便都不约而同地提及了半月后的大婚,提及了太子。   小姑娘一听这,又羞赧了。   萧珏是她出了月子后的第三天来的,进来人便微微怔住。   这些时日,细细的算来,他来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但小姑娘在坐月子,当然无法梳妆打扮,虽然萧珏看她一样的美,一样的可爱,一样的喜欢,一样的让他魂牵梦绕,抓心挠肝,但眼下出了月子的那小人儿自是更美,更绝。   那男人旋即回过神儿来便笑了。   他负手走到她身前,凑近她,打趣道:“看来孤今天来的巧了。”   小姑娘早便站了起来。   “簌簌刚看过安安和乐乐,他们好可爱。”   那安安是她那对龙凤胎哥哥的名字,乐乐便是妹妹。   她小脸儿微红,有些所答非所问,并不接着萧珏的话说,因为听懂了那男人话中的意思。   她往日里见他都是在床上盖着被子,且一身素衣,今日肯定是新鲜。   萧珏越靠越近,停在了她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一会儿,便低下了身去,和她快要贴了上,鼻尖也微微碰到了她的鼻尖,说道:“安安和乐乐,孤没看到,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可爱,倒是知道你。”   小姑娘微微低头,身子后退了下,清晰地感到了那男人滚热的气息,小手也很自然地推在了他靠近过来的胸膛上。   “等殿下看到了就知道了。”   她依旧在和他聊宝宝们,但那男人眼下只想聊她。   他拉住了她的手腕,不紧不慢地将她抵在了墙上,目光灼热,看不够一般,一直盯着她看。   小姑娘脸红,羞涩,不敢抬头,只软声软语地道:“还有半个月而已了殿下,这里,不可以。”   他是偷着来的,簌簌不知道他忘没忘,提醒了提醒。   那男人微微一笑,倒是比往常好说话的多,语声暧昧又好似带着几分挑-逗,问着,“亲一下也不行么?”   说话的同时手移到了小姑娘的锁骨上,轻轻地抚摩了抚摩,低声问着,“嗯?可不可?”   可不可,他也都凑了过来,嗅着她香甜的气息,亲了亲她的唇,蜻蜓点水一般,继而换了角度又是那般亲了亲她,如此反复。簌簌的头越来越低,小脸儿滚热,被他撩-拨的心口小鹿咚咚撞,从额头到脚都灼灼烫烫的。   那男人终是捏起她的小脸儿,深吻了她。   这般许久之后,松开了她,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唇角含笑,“长高了。”   “唔?”   弄得簌簌羞红着小脸儿,一脸的蒙。   萧珏舔了舔唇,笑的颇为灿烂。   他大她七岁,他在人市买她回来的时候她方才及笄没多久。   后来桃花庄、她认亲再加之此番怀孕生子,时光不居,一晃儿已经两年多了。   小姑娘彼时年纪小,这两年来还长高了一点儿。   簌簌反应的慢了一些而已,接着也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微微站直身子一瞧,以前她还不到他肩头,眼下正好到了,确是还长高了一点。   她呆呆憨憨的,还抬起小手去比划比划,量一量,然还没比完,猝不及防便被那男人一把揽住了腰肢,再度亲住了她的唇。   第二次,那男人显然比第一次猛烈,亲她的脖颈,锁骨。   小簌簌便有些招架不住,呼吸急促,嘤嘤的小脸儿烧着了,浑身都烧着了。   “殿下,别,好了,好了.......”   萧珏如此,她更怕他不满足于此,便开始推他,这般好不容易方才把他推开,俩人还待开口说话,旁屋突然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   巧云停在了珠帘之外,紧张地急道:“殿下,小姐,夫人过来了。”   “什么?”   簌簌一听自是吓得不轻,拉起萧珏的手臂,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到哪了?娘到哪了?”   这么晚,她娘实则很少来。   巧云告急道:“已经到门口了小姐。”   “啊?”   簌簌慌死了,接着连忙扯着萧珏找地方藏。   她东张西望地瞅,最后便把人拉到了她换衣的屏风之后,甚至还扯上了帘子。   “殿殿殿下,别出来。”   说完,那小人儿便慌忙地出了去。   与她恰恰相反,那男人一脸从容,淡定的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般,这时抬手,不紧不慢地系上了领口处,刚才被他微微扯开的衣服。   小簌簌跑出去,理好了衣服,她母亲便进了来。   程夫人本来要睡了,是突然想起她白日里打了两个喷嚏,亲来给她添被子,但这般一进来,瞧着侍女紧张,女儿慌张.......   程夫人微微一呆,再一看女儿那红扑扑的小脸儿,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问也没问,也没管女儿的呼唤,直接便奔去了那屏风之后,更是一把就拉开了帘子。   “娘!”   果不其然,只见太子正侧身坐在其内,随着那帘子被拉开,微微抬眼看向了她。   程夫人立马便跪了下去。   她猜到了,奔过来之时便猜到了是这么回事,但涉及女儿,还是没忍住,没能视而不见。   “殿下.......”   她跪了一半,萧珏便扶起了她,“岳母这是干什么?”   随后过来的簌簌赶紧接过了母亲的手臂,将人扶了起来。   要哭了!这太尴尬了!   然见萧珏起了身,竟是朝着她母亲微微一礼,笑道:“岳母大人受惊了,剩下的几日,孤不来了便是。”   程夫人能说什么。她这姑爷是一般身份的人么,缓缓回了一礼罢了。   太子接着走了,她还得俯身恭送。   萧珏走着,一直睨着那小人儿,路过她身边儿,抬手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而后,方才收回了视线,真的走了。   他前脚刚出去,母亲自然是便把她拽了过来。   “太子来了多少次?你做月子时,他有没有.......”   小姑娘摇头,“当然没有了娘.......怎么会呢,娘.......”   程夫人瞬时是傻了。   她放下了那被子,而后摇头笑了。   太子显然是偷着进来的。   他人,她和丈夫自然是也了解的。   其骄矜尊贵,往昔,他是何等的难近,尤其对她程家来说,可眼下他竟然能干出这事儿?   程夫人思到此,看向了她那可可爱爱的女儿,倒也欣慰,更放心了些。   看来,太子真的是很爱她女儿。   这事儿便这么罢了。   程夫人甚至都未和丈夫说。   *****************   转眼十五日便过了去。   这十五天,萧珏倒是真没再来。   大婚的前一日,簌簌和姐姐同衾而眠,深夜聊了许久。   继而聊完之后,她也久久不能入睡,极为紧张,到底是什么时候方才睡着的,她也不得而知了。   翌日,天空尚且还泛着鱼肚白,簌簌便被唤醒,早早洗漱,净齿,地坐在妆奁前,凤冠霞帔,画着最美最精致的妆容。   而后听着喜娘说着那些祝福的话,那会儿簌簌还尚且好好的,但待到了拜别父母,明明早有准备,却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簌簌与父亲母亲,祖母姐姐一一抱抱,告别,到了吉时,终是盖上了红盖头,上了花轿。   迎亲的队伍,乐声渐近,极为热闹。   外头骄阳似火,萧珏一身大红喜服,眉眼,唇角皆带笑意,楚楚谡谡,瞧着极为英俊潇洒。   晋朝婚嫁以奢为荣。程家簪缨世胄,簌簌又是嫁入皇家,嫁妆自然是极其丰厚。   那送亲接亲的队伍与嫁妆车队,绵延数条街道,迤逦壮观,热闹无比,满城欢庆,着实羡煞众人........   小簌簌坐在花轿之中,不知外头情景,但也想起了昔日自己第一次入太子府时的心境。   彼时陌生害怕,只觉得前路茫茫,此时却是满心希冀,新的人生........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