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暴君白月光重生了》 作者:榴莲味   文案:   西平侯府的嫡女妘锦,从小娇生惯养,娇纵过甚。   她不顾家人反对执意要下嫁给一届寒门出生的进士,本以为俩人从此莲开并蒂,比翼齐飞。   谁曾想她只是他攀附权贵的一颗棋子,从此他一路高升,纳贵妾,陷害父兄锒铛入狱,而她最终含恨而亡。   重活一世的妘锦只想报仇雪恨,然后悠哉游哉过过小日子,却被皇帝一纸婚书,将她赐婚给了当今太子萧程。这萧程不就是前世那个杀伐果决,桀骜不羁的暴君吗?   妘锦诧异?前世也没有赐婚这事啊?   前世,萧程听闻她死讯的那一刻,他的心像被掏空了一般,后来他亲下旨把那负心郎处以死刑,再赦免她的家人,只是这女子便成了他心里永远的遗憾。   这辈子萧程决定先下手为强,他望着她澄澈的双眼,压着心底翻腾的情绪,道:“无论孤以后在这世上是怎样的地位,你在孤心里的地位永不会变。”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重生 女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妘锦 ┃ 配角:萧程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冷僻暴君的朱砂痣   立意:在成长中放开心结,迎接更美的未来 ============= 第1章   鹅毛大雪悄悄地下了一整夜,将树枝压低了好几头,妘锦大清早就倚靠在窗沿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窗外,丫鬟竹青已去了整整一个时辰,左顾右盼的妘锦没等来竹青,也没等来她夫君杨浩。   竹青是从小伺候她的丫头,从侯府带来的人就只剩下这么一个了,其余人有的打发到了庄子里,有的送回了娘家,此时一人站在这偌大的房间内,突觉几分寥寂。   昨夜,母亲着仆人送来一份书信,信上的内容是:有人密报你父亲兄长私自练兵,有谋反之意,现已被皇上下旨关入大牢。如今你夫君平步青云,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母亲请求你夫君能在皇上面前说上几句,你父亲兄长一辈子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出此举,望皇上查明。   在妘锦的记忆中,母亲从未用过请求二字,在她收到书信那一刻,整个人犹如五雷轰顶,呆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之后就赶紧让竹青去找杨浩,这一等便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她终是站不住了。   从架上取过那件白色的斗篷裹在身上,便撑着伞深一脚浅一脚朝杨浩的书房而去。俩人已冷战个月有余,原因是杨浩的表妹双亲已故,要来投靠他这个表哥,杨浩和她商量要纳他表妹为贵妾。   她不依,杨浩却用她无出为由,将他表妹纳为了贵妾。此时要去求他,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股难言之感,似咽不下这口气,又似感叹属于一个女人的无奈。   不多时,妘锦越过垂花门,将桐油伞放于一旁的角落里,沿着抄手游廊步向书房。却在廊下不远处听见丫鬟的话,而止住了脚步。   “你昨儿晚上听见了吗?那声音,啧啧,真是羞煞人也。”   “谁说不是呢?想老爷和夫人可从未传出过如此这般的声音来!”   “这你就不懂了吧!夫人那是候门贵女,从小学的不是礼仪便是礼教,怎会如此这般放的开,深怕这满大院的人不知道似的。”   “可这男人不就喜欢这样的女子吗?你看夫人长的这么美,还不是被老爷晾到了一边,自从老爷娶了这马姨娘,老爷就变了,夫人那丫鬟现在还跪在老爷书房外,这不明着打夫人脸吗?”   “也不能怪老爷,夫人娘家现下犯了事,还不知会怎样?如今我们老爷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夫人一向高傲,也许老爷就想借机挫挫夫人的锐气,不过老爷为人处世一向精明,也许是要弃了夫人明哲保身也说不定。”   “可,……不是”丫鬟正说着,余光忽然瞧见站在三步开外的妘锦,结结巴巴几个字硬是没说出来。   妘锦一脸淡漠,让人瞧不出来她的情绪。   但俩丫鬟还是忙不迭跪了下来,在主子背后嚼舌根,尤其是撞在主子心情不好时,那轻则打上一顿放到庄子里去,重则直接发卖了,这当下俩人说了这样的话,心里昼时七上八下打着颤。   妘婧却看都没看她们,面无表情的便越过了她们。其实昨夜她就派竹青过来了,但竹青连人都没有见着,说是出去应酬没有回来,原来不是没有回来,而是和他表妹在欢愉,不愿理会她罢了。   心不是不会痛,只是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领教了男人的翻脸无情,此时反倒麻木了。   这半个月里她做了多少次梦,梦里的他反反复复说着那句话:亦永不纳妾以此为表症。   然则,梦醒终究是她奢望了,曾经以侯府嫡女身份嫁给他一届寒门,多多少少是因为这句誓言。这句誓言让她以为这个男子是有多欢喜她,才会如此笃定,如今看来就像一个笑话。   但为了家人,她得去求他,这亦是他欠下的,父亲和兄长曾经一次又一次帮他上下打点,才有他如今的地位,想必他念及此也会帮上一把。   妘锦不相信她给予的一切,会让他选择明哲保身,她不信这个曾经自己一心一意嫁的人,会如此忘恩负义,也是在赌这个人最后的良知。只是想到俩个丫鬟说竹青还跪在那寒雪里,眉心就突突跳了几下,让她心乱成了一团。   须臾,妘锦远远的就瞧见书房外的那片雪地里有个纤细身影,这不是她丫鬟竹青又是谁?   三步俩步妘锦走了过去,把竹青扶了起来,眼中满是心疼又满是讽刺,心疼的是竹青,讽刺的却是自己。   竹青手脚早已冻僵,看到妘锦,俩片僵硬的唇瓣哆哆嗦嗦道:“夫人,你怎么来了,天气这么冷,冻坏了可怎的好。”   妘锦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身上的斗篷裹到了竹青身上,牵着她朝着书房里头走。   书房里头地龙烧的正旺,屋子里暖意洋洋,妘锦一踏进书房的门,杨浩的声音就透过屏风而来。   “夫人不必再来与我多说,皇上早已下令,哪位臣子敢多言一语,便同处之。”   妘锦从屏风的纱画里远远瞧见了那个多日不见的身影,只觉恍如隔世,她嘴角微讽,道:“既如此,你为何让我的丫鬟跪在这冰天雪地,你这是恼她还是恼我。你别忘了,再怎么说你也是我西平侯府的女婿,是父亲和兄长使了人脉,才有了你今日的地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不应该尽一份心吗?”   “夫人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吗?还是来讨人情债的,夫人如今好好站在这里,就是我顾及此,难道夫人还要我把命也搭上?”   妘锦突地冷笑一声,道:“你怎么就知道父亲兄长不是被冤枉的,而是被人污垢呢?”   “哦!夫人竟是这般想的,也行,但夫人生性高傲,连求人都只派个丫鬟过来,且夫人的家人亦是如此,对为夫也总是一股施舍之态,从没把我放在眼里。”   说着杨浩忽然话锋一转:“如若夫人真想救你父兄,那你便在外面雪地里跪上几个时辰,兴许我能拼上这条命去说情。”   妘锦嗤笑了声,不发一语朝外走,就在刚才竹青跪过的地方噗通跪了下去,这一刻感觉心里的某个地方塌陷,直直坠了下去。   竹青忙把斗篷披在了妘锦身上,道:“夫人,你身子骨一向弱,姑爷这是要你的命呀!你何必如此。”   这是她欠家人的,曾经不听劝告,执意要下嫁于他,如今跪着也是要走完这条路的:“竹青,你走吧,不要再回这里。”说罢妘锦抬头,满目的白雪一瓣一瓣砸在身上,心一点一点变得透凉。   一个时辰,俩个时辰,三个时辰,一直到夜幕降临,妘锦整个人已没了知觉,猝然间下身猛地涌出一股温热,一股刺痛传来,她只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体内一点一点流了出来,再也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夫人流血了,好多的血啊!   妘锦半阖着眼,雪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耳边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杨浩终于出现在她眼底,那么冷漠且淡然的样子,深深的刺痛着她冰冷的心,她蠕动嘴唇,恳求道:“孩子,我们的孩子,你救救我们的孩子。”   杨浩在她耳边低语:“孩子,我早就有了,而夫人你的孩子太过高贵,为夫要不起。”   妘锦此时有多痛恨自己,笑得就有多痛,早知自己怀了孕,她怎么着也不会在这雪地里跪上这许久,她无力道:“你没有心吗?这毕竟是你的骨血。”   “夫人糊涂了,以我如今的身份地位,想要一个孩子,多的是人给我生。”   妘锦全身颤抖,一股莫名的冷意传达四肢:“为何是我?”   “因为夫人身份高贵,因为夫人纯洁不谙世事。”   “自问,我一心真诚待你,为你着想,厚着脸皮求了家人一次又一次,眼看着你一路高升,我们也一直恩爱如初,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妘锦睁大眼睛,想好好看清眼前之人。   只见他讥讽的掀起唇角:“夫人,我说什么你都当了真,你要是真体贴为夫,就不会连为夫纳个妾你都这样横鼻子竖眼,想哪个做官的不是三妻四妾,想哪个不是以夫为首,你道外人怎么说我的,说我是那懦夫,看妇道人家的脸色讨日子过。”   妘锦终是叹出一口气:“那你现在满意了吗?你最后答应我的,希望你不要反悔。”   杨浩忽然大笑出声:“傻夫人,真是天真的很,忘了告诉你,那封告你父兄谋反的信,是我亲自呈上去的。”   妘锦的指尖深深地掐进了肉里,她眨了眨眼,俩行温热的泪水滚落出来,她虚弱的小声道:“你过来,我最后有一句话要告诉你。”   杨浩冷嗤一声挨了过去,妘锦奋尽全力猝然间一口咬上他的耳朵,鲜血顺着她的唇瓣流入她的喉间,那么苦那么涩。   耳边是杨浩痛苦呼喊下人的声音,原来他也知道痛呵!身上不知被什么捶打着,她疼到麻木,只是紧紧咬着这只耳朵,直到再没有力气。   “来人,夫人暴毙,给夫人准备后事。”   临了听到这句话,妘婧笑了,她想再睁开眼瞧瞧这个恶心男子狼狈的模样,却怎么也睁不开眼来,眼前袭来无尽的黑暗。如若有来世,她绝不会再步后尘,一定要亲手撕下他的真面目,如若真有牛鬼蛇神,她愿永不超生化作厉鬼也要找他报仇雪耻。 第2章   永羲八年,五月二十八。   西平侯府院内,一群丫鬟婆子聚在一起,“告诉你们一件天大的事,昨儿个晚上我们侯府的小姐自戕了。”   “当真?”   “比珍珠还真,连城外吃斋念佛的老太太也惊动了,昨儿个连夜赶回了府邸。”   “你打何处听来?”   “我家丫头在小姐那刚升为二等丫鬟,昨儿个傍晚时分只听见一声尖叫,你们猜怎么着,原来是小姐用剪子割破了手腕。”   “哎呦!小姐这小小年纪可真下得去手啊!小姐这是因何啊!”   “告诉你们,小姐自端午节看了龙舟赛后,就一门心思要嫁给一个才华横溢的进士,听说是这个进士做了一首竟渡诗,但我们夫人不同意,因为这个进士是一届寒门出生。”   “那真是可惜可惜了,这进士纵然文采再好,一届寒门怎能配得上我们小姐这样的豪门贵女,夫人又怎会甘心让小姐嫁到穷苦人家去吃苦。”   一伙人连连叹息摇头,因聊得起劲,连身后站了人也不知道。   老太太手中的拐杖使劲在青砖地面抖了俩抖,转而向一旁的刘氏道:“看我这老婆子才出去没几天,这家就没个家规了,做下人的也敢在主子背后乱嚼舌根。”   刘氏旁边的嬷嬷一个眼神过去,丫鬟婆子转眼便消失在了原地,各自拿着活计忙活去了,刘氏微颤道:“是儿媳的错,没有管好这个家,请母亲责罚。”   老太太叹了口气,道:“不是我想说你,只是你作为一家主母,就得拿出主母该有的架子,不然怎么管好这偌大一个侯府。还有锦儿这事,你要是管得严厉些,也不可能出这么些岔子。一个未及笄的姑娘就做出此等事来,要是真传出去了还了得。再者锦儿这么孤注一掷,是不是背后有人撺掇了,如若是那进士,你且想想会有怎样的后果。”   刘氏越听只觉这背脊愈发的凉,她拭了拭额角边的冷汗,毕恭毕敬道:“是媳妇的不是,很多事情媳妇想不到点上,母亲这次回来便住下吧,媳妇不懂的也能跟着母亲多学学。”   老太太生来就是个喜静的人,对比京城里的繁华,她更爱郊外的幽静,因此把侯府交到了儿媳手中,只想着晚年过几天优哉游哉的日子。   不过如今看来这个家是放不下了,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随后又道:“等这事儿过了,锦儿身边的丫鬟,还有这府里喜欢乱嚼舌根的丫鬟婆子,给好好清理清理,连那张嘴都管不住,再留着不是自讨苦吃。”   刘氏忙应着好,几人朝妘锦的院落缓步走去。   而妘锦望着帐幔上那串梅花刺绣久久出了神,她分明记得那是未出侯府时,每一个晨醒见到的景物,那副梅花绣亦是她亲手绣上去的,还被竹青好一阵夸,但如今怎的又见到了,难道是做梦?   直到手腕传来一阵疼意,她才哑然的看着手腕处包扎的纱布,这个伤口和那幅梅花刺绣都在提醒着她,她重生了,但霎时间一种悲愤的恨意冲刺在她心间。   脑中忽地闪过那句话:只要你嫁与我,我便一心待你决不存二心,亦永不纳妾以此为表证。   就是因为这句话,才让她决然的做出了此举,也让心软的母亲最终怕女儿有个万一,而答应了这门婚事。   此时手腕上清晰的疼痛像是在刮她的心,提醒着她曾经做过怎样的傻事,就因这伪君子一首竟渡诗,就害的她家破人亡,她是怎样的糊涂。   如今既然让她有机会重来一次,她一定要守护好这个家,也绝不会再做出忤逆家人的事来。   耳边传来几人的脚步声,伴随着吱呀一声,一行来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她已许久许久未见的祖母。   记得前世,祖母担心她这个孙女连夜赶了回来,却因为她的那句话:祖母怎的和我母亲一般迂腐。祖母当场便中了风,后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   如今再见,心中只觉悲愧交集,眼泪不自觉就流了下来。   老太太年纪已大,虽有些眼花,但还是瞧见了孙女脸上的泪水,她被一旁的嬷嬷搀扶着走了过去。   老太太一坐到床沿,看着哭的一脸可怜巴巴的孙女,本来一肚子的气瞬间就消了下去,到嘴边的话也变成了:“祖母才多久没见你,怎么就清瘦了这么多。”   妘锦听了更是泪如涌泉,就是因为家人太过疼爱于她,就是因为她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所以才不知世事凶险不知人心险恶。   她使劲用手背擦了擦眼眶里的蓄泪,这才看清眼前的祖母,只见她两鬓斑白,脸上皱纹蹙额。   她轻轻唤道:“祖母,是锦儿不好,让祖母连夜受累了。”   老太太轻轻将妘锦脸上的泪拭去,道:“我这老婆子就这么一个孙子一个孙女,一听你出了事,我哪还顾得上累不累。”   妘锦惭愧地低下了头。   老太太轻轻托着妘锦受伤的手腕,忽然低叹了一声,又缓缓道:“祖母要问你几个问题,锦儿能照实回答祖母吗?”   妘锦点了点头。   “你因何喜欢那进士?”老太太问。   妘锦如今心中哪还有喜欢,但她昨夜为了他自戕是事实,此时忽然改口,未免不妥,便道:“因为孙女从未听闻这么好的诗,孙女想着能做出此等诗的人必定也是不俗的,所以...”   “只是因为这?”老太太怀疑的打断她的话又问。   当然不是,自端午节过后,俩人传过书信,私下又见过面,妘锦只觉杨浩确实不凡,最后因为那句保证,妘锦才下定决心,这辈子非他不嫁,如今却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老太太心知肚明,又道:“那锦儿可知他家中有何许人,可许过亲,有几许通房,锦儿这些都了解吗?”   妘锦身子一震,脸色霎时发白,她忽然想起那句,孩子我有了,而夫人的孩子太过高贵,为夫要不起。   前世只知他是一届寒门,就稀里糊涂嫁了过去,从来没有去深究过。   老太太一见孙女这模样,便道:“所以这事咱急不得,你什么都不了解人家,就已为人家寻死,这事要是传出去了,而那进士又已有了妻儿,你待如何?难道我们堂堂西平侯府的嫡女要去给别人做小。”   妘锦期期艾艾道:“是锦儿鲁莽了,锦儿没想那么多,让祖母家人操心了。”   “傻孩子,不怪你,只怪我们平时太过溺爱你,才让你养成了此等性子,以后,以后再说吧。至于你的事等祖母弄清楚了,我们再做打算,可好。”   如若上辈子能静下心来听祖母这样细细道来,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发生的事情,也就不会气得祖母下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想到这,妘锦就心愧,道:“全听祖母的,等锦儿身体好了,锦儿就来您身边伺候,以后天天给祖母垂背。”   老太太这下胸口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笑着道:“等你先养好身子再说。”   妘锦这才望向一旁的刘氏:“母亲,是女儿不该,女儿以后再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傻事,请您不要为女儿担忧。”   刘氏却俩眼泛着泪花,只觉女儿经此一事懂事了不少,道:“没事,以后有什么事和我们商量着来,没什么事解不开的,知道吗?”   妘锦点了点头,三人又含蓄了一会,怕打扰到妘锦修养,老太太这才带着一伙人走了出去。   一伙人正走的好好的,刘氏忽然在老太太面前跪了下来:“母亲,多亏有您,不然媳妇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老太太一把扶住刘氏的手臂,道:“快起来,锦儿也是我的孙女,我哪能不为锦儿着想,不为侯府着想。”   老太太年纪大了,手颤巍巍的扶不起来,一旁跟着的俩个嬷嬷连忙上前帮忙,刘氏这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站了起来。   老太太才接着道:“其实我知道你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怎会想到这些弯弯绕绕的呢?我儿亦是看重你这些,所以连个妾侍也不曾有。而你也一心为着这个家,我都看得到,我没有怪你,适才后院的事只是想借机敲打敲打下人,这偌大一个侯府无规矩不成方圆,不过以后你该警醒些才是。”   刘氏轻声应好。   老太太又道:“这进士绝不是个简单的葫芦,要是以后真做了咱家的女婿,那他随便一撺掇,锦儿还不上赶着为他周旋。再者,这天底下的进士多了去了,有的一辈子也就做了这么个闲职,而且不知那进士是不是就只会转着那几根花花肠子,要是心思不正,惹上这样的人那真是个麻烦。”   “母亲说的是,媳妇也是担心这进士别有所图,所以才坚决反对,只是媳妇想不到那好的法子,母亲那现下该怎办才好?”   老太太俩手扶着拐杖,道:“你先派人去查查他底细,是人是鬼总会漏出些马脚来,要是没有这马脚,那也给他弄出些马脚,这门不当户不对,没啥子好说的。”   “好的,媳妇这就去办。”   妘锦自从醒来,就怎么也睡不着了,她从心底深处有一丝惊惧,怕闭上眼这一切又变成了梦境。   所幸手腕上的疼痛在一直提醒着她,心才逐渐沉稳下来,又想起适才祖母的话,杨浩说他早有了孩子,那么孩子会是谁的呢?会不会是和他表妹生的?   想到这,她便唤来竹青,吩咐道:“你拿些细软,从府里挑俩个得力的,替我去办一件事。”   竹青担忧的望着她,迟疑着没有说话,只以为她又要去寻那杨浩。   妘锦知道竹青其实一直不看好杨浩,还曾劝告过她,只是那时候她哪里听得进去,此时,心里却多了些感动,上一世这丫头到最后一刻都一直陪着她,这份情谊让她心生愧疚,她作为她们的主子却没尽到做主子的责任。   这辈子她定不会再让她们吃这么些苦,想罢便轻声道:“竹青,我昨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杨公子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还替他生了个孩子。我今日一直心绪不稳,加上祖母方才说的话,我更是放心不下,所以你替我去打听打听,杨公子他家在何处,打听清楚了,你就找人......” 第3章   妘锦正式过起了闺房里的少女生活,闲来时做做画或写上几个大字,或看看画本解解乏,或绣着那副百寿图,百寿图已绣了个把月,是给老太太拜寿的。   老太太出身不低,是国公府的嫡女,未出阁时就和已故的婧宁公主是相当好的闺蜜,后嫁到妘家都算是下嫁了。如今儿子是从一品大将军,这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几乎无人不卖老太太几分薄面。   是以,这还离寿宴大半个月,下人就里里外外布置起来,待府里一切布置妥当,寿宴的前一日,西平侯府却迎来一道圣旨。   注①那是一道赐婚圣旨:兹闻西平侯府妘柏翰之女妘锦秉性端淑,柔明毓德,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太子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特将妘锦许配太子为太子妃。一切礼仪,等妘锦及笄后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妘锦在屋内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她这派出去的人没有传来任何消息,这边却等来这道圣旨,前世明明也没有这事,难道是她重生后,很多事情也随之改变了。可是她也不曾记得与这太子有任何接触啊!就这样,妘锦在屋内足足呆了一个下午的事情,传到了刘氏耳里。   然后妘锦这小院子就被刘氏派来的丫鬟婆子,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的严严实实,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妘锦知道这是她母亲心有余悸,怕她因为这事一时想不开做傻事,只能以这样的方式防着她。   且当晚她的祖母,母亲,兄长一同来劝导她,说太子怎么怎么好,让她不要再惦记那进士,且皇家之命不可违抗。家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权衡利弊的给她分析,最后告诉她那太子明日要来给祖母拜寿,让她早些休息。   妘锦则坐在藤椅上一直发着呆,竹青端着碗银耳燕窝粥进来了,一见她这模样,便劝慰道:“小姐,竹青知道你心里惦记着杨公子,可竹青今日特地打听了,这太子除了性子有些冷僻不好接近之外,却有天下第一美男之称,要说这文采,那更是师出有名,太子的师傅可是名震天下的穆太傅,天下遍布多少门生,真不是杨公子所能及。”   妘锦想起前世,太子登基以后杀伐果决,桀骜不羁,几乎无人敢说个不字。杨浩后来得到这位皇上的赏识,而成了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朝中之人无不对这位大红人敬畏几分。   这辈子她和杨浩虽不会有交集,难免杨浩不会又一次一步登天,而父兄又身在官场,要是被这样的人背后参上一本,后果难以想象。虽然她这是杞人忧天,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小姐,你趁热吃点吧。”   妘锦被打断了神思,望向一脸担忧的竹青,道:“竹青,你无需担心我,我只是在想这太子性格冷僻,我该怎么与之相处呢?”   竹青这下笑了:“小姐想明白了便好,我听府里的婆子常说,这性格冷僻不好亲近之人,其实是因为缺少爱。太子的生母皇后是难产而死,而皇上和皇后本来分外相爱,听说皇后去了以后,皇上都不怎么亲近太子的,所以太子才是这样的性子吧,小姐多与太子亲近亲近便好了。”   妘锦点点头,思绪又开始走远。   七月十二,这一日老太太六十大寿,府上熙熙攘攘来客不断,加上赐婚这事一传开,听说当今太子要来,西平侯府更是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妘锦一大早拜了寿,便被刘氏安排在一间房内,刘氏嘱咐几句后便走了。   如今她和太子已有婚约,太子想要见一见未来的太子妃长什么样,那是一点不过分的。   妘锦老老实实呆在屋里等着太子,却因为昨夜想事情睡得太晚,早上又起的太早,这会屋内檀香氤氲,她撑着手肘如蜻蜓点水一般几乎就要睡着了。   少顷,珠帘波动,妘锦总算清醒过来,抬头望去,只见门口一名高挑男子挑起珠帘走了进来。   他着一身玄色锦袍,袖领口镶绣着流云纹滚边,腰间束着云纹宽边锦带,头戴玉冠,那上好的白玉与那身后的水晶帘交相辉映,衬得他眉目清朗,一身贵气逼人。   而他那高大的身躯一靠近,妘锦便觉这四周的空气骤然降了几分,她心突突跳了俩下,忙要站起来行礼。   萧程先她一步道:“不必。”接着就坐到了她旁边的位置。   妘锦赶紧给他沏了杯茶,动作不太流畅,夹杂着几分小心翼翼之态。   萧程抬眸望去,少女面色拘谨,俩弯细细的柳叶眉衬得精致的鼻梁更加柔美,而脸颊宛若一颗粉嫩嫩的水蜜桃。发上只别了一只簪花,却如那出水芙蓉藏不住的好颜色,只是不知那颤抖的眼睫下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你怕我?”萧程问。   妘锦只觉得本人比传闻中好像还要冷上三分,就算不去看那双眼睛,也能察觉到那眼里的锐利,甚至比她带兵打仗的父亲还要凌厉三分。   又想到前世时他登基后,又有哪个大臣不惧他三分的,何况她只是一介女流,叫她如何不俱。听到问话,她还是抬眸望了过去,道:“因为臣女和太子不熟,所以臣女有些惶恐。”   这是一双清澈到毫无杂质的眼睛,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萧程上辈子无数次的幻想这应该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只觉得心尖坎上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下,那颗冰冷的心涌过一丝热流。   他压了压自己的情绪,轻声道:“把孤看成一个普通人即可,你以后是孤的太子妃,不要太拘谨。”   妘锦因为这话确实镇定了不少,想了想便道:“臣女有一事不解,臣女和太子素味平生,京城有那么多贵胄之女,皇上为何不给太子选妃,突然就赐婚于臣女?”   “你先坐。”萧程的话里自带几分威严。   妘锦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等着萧程给她解惑。   萧程掏出一只精致的荷包,然后递给了妘锦,妘锦一瞧这荷包,就忆起一件事来。大概是一年多前的一个上午,因母亲感染风寒个把月没有见好,云锦去云来寺上香给母亲祈福。   回家途中瞧着人来人往热闹不已的街道,不经意间只见一个瘦弱的小乞丐,一身破烂的衣裳在人群中显得那么孤助无力。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一幕的妘锦没加思索就叫住了车夫,本是想让竹青拿些银俩给那小乞丐,却在云来寺时,都捐了香油钱。   于是妘锦把她最喜欢的那对耳坠子连同荷包给了那个小乞丐,并让竹青向那个小乞丐转达,让他把这对耳坠子当了去做点小生意。   此时妘锦诧异地望向萧程,不可思议道:“那个小乞丐.......”   萧程点点头,那个小乞丐就是他,茫茫人海中他看到轿子上的那个妘字,看到风吹起了轿子上的那方布帘,看到了女子的侧脸,那低垂的眼睫,那缄默的神态,第一次让他体会到一种纯粹的温暖。   妘锦见他点头,看着手中的荷包沉默了,她没想过随手的一点赠馈,会让那个小乞丐,哦不,是如今的太子记得这么久,还一直保存这个荷包,她忽然就想起竹青的话来,这性格冷僻不好亲近之人,其实是因为缺少爱,想到这她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那太子为何会在那?”妘锦虽明白却还是疑惑,为何一个太子要扮成小乞丐。   萧程道:“孤会扮成小乞丐,为的是体验民间生活。”   妘锦了然地点了点头,抿抿唇道:“太子,当年的事臣女只是顺手之劳,如今太子却给臣女一桩天大的婚约,臣女如何承受的起。”   萧程的面上瞬间就冷了几分,他想起上辈子去灵州回来后,这个女子就嫁与他人为妻了,听闻她死讯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好像被掏空了一般,后来他亲下旨把那负心郎处以死刑,再赦免她的家人,只是这女子便成了他永生的遗憾。   而重来一世,他匆匆从灵州赶了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请求父皇赐婚,此时听到她的话,才想起她本就有喜欢的人,而这个人不是他,但是他不许她再成为别人的妻子。   “你可是不愿?”萧程问。   妘锦眼瞧着他的脸变得阴晦不明,她很清楚这位未来的皇帝,想做什么那是完全凭自己心意来的,要是一个惹他不快,牵连到家人,那是她最不愿看到的,故忙否认道:“臣女不是那个意思,臣女只是怕太子为了报恩而施恩于臣女,所以希望太子别为了臣女而用自己的终生大事勉强自己,这样臣女会有愧的。”   前世杨浩和她在一起不过是看上了她侯府的势力,而今的太子也不过是因为她无意中的一点馈赠,没有爱为基础的婚姻她真的很怕。   萧程懂她的意思,一双漆黑的眸子定定望着她,道:“孤既然选择了你,孤就不会委屈于你,无论孤以后在这世上是怎样的地位,你在孤心里的地位永不会变,孤一言九鼎,绝不是随便说说。”   妘锦心里一震,整个人有些呆呆的,不知为何,面前这个男人说出来的话,让人不自觉去信服且不去怀疑。   忽然面前伸来一只手,那只手白嫩修长骨节分明,但妘锦不知他要干嘛?   萧程也只是凝视了一眼妘锦手中的荷包,便望向妘锦小巧的瓜子脸,眼神专注而深邃,道:“荷包给我。”   妘锦这才反应过来,只觉得那直直的目光侵略性太强,她沉默地把荷包递了过去。   萧程接过荷包收好,把方才放在桌上的盒子打开,对妘锦道:“基于礼尚往来,这个是送给你的。”   妘锦望了过去,只见是一颗圆润饱满的绿色珠子,大概有她一个手掌那么大,她问:“这是…”   “夜明珠。”萧程淡漠的语调仿佛这只是一颗再普通不过的珠子。   妘锦却微张着嘴,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无心之举能换来一颗夜明珠,还换来一个有权有势的人,总觉得这一切宛若梦境一般,却又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 引用百度 第4章   翌日,妘锦望着头顶那串浅粉的梅花刺绣伸了个懒腰,然后掀起帐幔,便看到白玉云纹底座上那颗夜明珠闪灼着点点荧光,虽不似夜晚那般通明,却仍是璀璨夺目。   竹青一走进来,便笑着调凯:“小姐,是这夜明珠好看,还是太子好看啊!”   妘锦的脑中不自觉浮现一个身影,眼却斜睨过去,道:“死丫头,没个正经。”   竹青笑罢,便伺候妘锦更衣,今日妘锦身穿珍珠白花纹齐胸襦裙,外罩一件果青色百合纹锦蜀对襟长衫,发髻倆旁各一株芍药簪花,都说那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但在妘锦这,衣裳却生生被人衬托的袅袅多姿,那芍药簪花也成了锦上添花之物。   竹青由衷的夸赞:“小姐,我敢说这京城里就没有谁会比得上小姐这般的好颜色。”   妘锦笑笑却垂下了眸子,想起上辈子,这再好的颜色也只是别人利用的一颗棋子而已,想到这,便想起俩个小厮来:“对了,那俩个小厮有消息了吗?”   “有了,他们一回来就来禀报小姐了,但方才小姐还在午息,我询问了一翻,就让他们先下去了,想着让小姐多睡会,再让他们禀告不迟。”竹青说罢,脸上升起一抹担忧,同时又似终于松了一口气般。   妘锦瞧着,心下已了然几分,道:“既然你询问过了,那便不用叫他们来了,你说与我听便是。”   竹青沉着了片刻,道:“杨公子果真是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俩人早就成亲,听说感情是极好的,且那女子也确实生了一个三岁男童。”   妘锦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心却不起一点涟漪,早在雪地里,那颗心就彻彻底底的死了,如今只想着让他自尝恶果才好。   “小姐,你已有婚约,管他什么杨公子的表妹,还是朱公子的表妹,都与你无关了,小姐莫要多想才好。”   妘锦却笑了,一双清亮的眸子望了过去,语气里带着几许柔软:“放心,我没那么脆弱,不过,我交代的事办好了吗?”   竹青点点头:“自是办好了的,小厮回来的时候,那小地方早就谣言满天,说那杨公子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在京城巴结上了有钱人家的小姐,这家里的糟糠之妻就不要了。传着传着又变成了,那有钱人家的小姐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的,听说还有那没良心的公子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讨好有钱人家的小姐,把家里妻子给戕害了?”   “小姐,相信是个女子听到这样的传言也会坐不住的,要那女子是个没头没脑的,到京城一闹,那就有看头了。”   顿了顿又道:“杨公子本就和小姐门不当户不对,如今又欺骗小姐感情,小姐以后便忘了他吧!”   妘锦点点头,门口一个身穿粉色交领长裙的丫鬟手捧托盘走了进来,小丫鬟是老太太身边伺候的,此时她微微躬着身道:“小姐,老夫人说你绣的那副百寿图甚得她心,所以将随身多年的这块乌玉石给小姐了。”   妘锦站了起来,从托盘里的檀木盒里拿起那块乌玉石,这块乌玉石通体濯黑,饼状,放在手心小小的一块,触手温和,会随着自身体温而变化,身上只要带有这块乌玉石,就不会轻易被寒意浸入体内,祖母这么多年身体尤为健朗,和这块乌玉石有很大关系。   妘锦把乌玉石放回檀木盒中,对丫鬟道:“你回去和祖母说,百寿图是锦儿应当做的,也是锦儿的一片心意,而这块乌玉石,世间仅此一块,祖母又年纪大了,比我更需要,我要是拿了,那是大大的不孝了,连那份心意也要降几分了。”   丫鬟抬起头来,微笑道:“小姐,老夫人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老夫人特意交代,小姐要是不要,那就是不顺着她的心意,老夫人说孝敬长辈最重要的就是要顺着他们的心意才好。”   妘锦忍不住轻笑出声,拿过盒子,道:“嗯,我知道了。”   丫鬟又道:“小姐,昨日太子送给老夫人那尊一尺来高的白玉观音佛相,老夫人可喜欢了,现在太子就在老夫人那,老夫人现在就让小姐过去。”   妘锦哦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丫鬟领命便走了出去。   .   浮云居是老太太居住的院落,院前有一个池塘,池塘上方是一座青石砖砌成的小桥,小桥倆旁是半人高的圆木栏杆,三个人并排走在桥上,一点儿也不会觉得拥挤。小桥的尽头连接着凉亭,凉亭很宽绰,内设有一米宽的圆桌,而这会子,亭子里很是热闹,时不时传出爽朗的笑声来。   妘锦在桥这边,就看见祖母正笑得合不拢嘴,而她的母亲也正捂着帕子垂笑,旁边还坐着她哥哥和那位太子,想必正说着什么有趣的事儿。这一幕是那么和谐而美好,妘锦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哥哥看到她,已在桥那边挥手叫她。   她边应和着边走了过去,问道:“祖母,方才什么事让您这么开怀大笑,锦儿还没进这院子便听见了。”   老太太满面红光,笑得岔了气,一旁的妘铭开口道:“妹妹,是太子在说这灵州的趣事,祖母是寡见少闻,这才愈发觉得有趣。”   妘锦下意识就往萧程那边望了过去,却正好撞进了那双眸光灼灼的漆黑瞳仁里,妘锦一愣,旋即转移了视线。   这会子,老太太顺过了气,蔼声道:“我这老婆子还没睡午觉呢?这里啊!就交给你们年轻人了。”说着一旁的老嬷嬷就搀扶着老太太往屋内走去。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刘氏和妘铭也消失了,亭子里就剩下他们俩人,妘锦一时觉得有些尴尬,这家人的做法也太明显了不是。   “听闻你绣技出群,可以给我绣一身衣裳吗”萧程开口打破沉默。   妘锦忙道:“太子,绣技出群臣女万不敢当,臣女只是闲来无事绣绣,只要太子别嫌弃臣女手笨就好。”   “以后便唤我阿程吧,也别自称臣女了,随意些就好。”   妘锦点点头,忽然觉得面前的人也不全然似谣言那般不好接近,只是对于她来说,他现在就相当于是一个陌生人,一下子要唤对方的名字,着实有些为难,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吞吞吐吐问道:“阿...阿...程喜欢什么样式的衣裳?”   萧程唇角几不可查的笑了笑,道:“阿锦自己看着办吧!我都可以。”   好似从未有人这般唤过她的名,妘锦一时间又愣了愣,旋即才哦了一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阿锦下个月再给我绣吧!”萧程忽然道。   妘锦疑惑的望向他,刚要出口询问,萧程又道:“我皇祖母下月过生辰,阿锦给皇祖母绣一副牡丹凤凰做生辰之礼可好。”   妘锦内心哀怨,看来这几个月是有得忙了,她那些新买的话本子只能全放到一边了。而且还要去这皇宫,哎,怎么头这么疼呢?   “有何不妥吗?还是有别的事忙,还是会特别劳累,如若是这样,那就换别物。”萧程道。   “哦,不是,牡丹凤凰挺好,挺好。我只是在想,这牡丹花要用什么样的丝线才能显出它的富丽端庄,雍容华贵来。”   “皇祖母的园中种满了各色牡丹,每每花团锦簇时,园子里的花便各相争艳,非要争一个姹紫嫣红不可。你可慢慢想,我们先去那边转转吧!”萧程说罢便站了起来,朝着池子旁的那条鹅暖石石子路径直走了过去。   妘锦抬眸望去,男子一身雪白锦服,举手投足间皆是潇洒闲适,背影清新俊逸,远远瞧着就十分养眼。   萧程回过头,俩目相对,妘锦想,如若不是那个荷包,他们是不是永远也不会有交集,而她也不会知道这个孤傲的太子原来这么细心。不仅送祖母观音佛相,还告诉她皇太后喜爱牡丹,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又想到前世杨浩除了让她求家人办事,又什么时候给家人送过一份像样的礼呢?   “走啊。”萧程的声音柔软好听。   妘锦回过神来,朝他走去,俩人并排缓缓走着,院中时不时传来几声鸣翠,妘锦开口道:“听说灵州山清水秀,钟灵毓秀,出了好多才子佳人,阿程去灵州是办差吗?”   “不是,我外祖父就是灵州人,有机会带你去看看。”   妘锦哦了一声,从侧面望了过去,男子鼻梁高挺,眼角微挑,轮廓分明,怕是那满园子的牡丹花也比不上他姿容一二吧!   萧程转头,眼角上扬,眸子染上几许笑意,道:“阿锦平常都是这般盯着人瞧的吗?”   妘锦顿感窘迫,脸不自觉绯红一片。   “还是说孤特别能入你的眼?”萧程直勾勾盯着妘锦。   妘锦更窘了,期期艾艾道:“我…”   萧程直截了当:“阿锦可喜欢我这样的相貌?”   妘锦一时愣住了,好半天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吞吞吐吐道:“俊俏的郎君自是谁都喜欢的。”   萧程唇角边的笑意浓郁起来。他凑近妘锦的耳畔,低声道...... 第5章   案几上,摆着妘锦刚绣好的牡丹凤凰图。   竹青站在一旁,赞叹道:“小姐,这每一朵牡丹都各有姿态,好似被你绣活了一般,还有这七彩凤凰好似要从牡丹花里飞出来了。”   妘锦锤了锤肩膀,道:“这牡丹花是绣好了,不过我这肩膀却酸了,你帮我捏捏。”说着妘锦便走了起来,躺在了不远处的藤椅上,长长舒出一口气来。   “小姐确实辛苦了,可惜我这绣功不及小姐分毫,不然也不用小姐这样劳累了,小姐的指腹都粗糙了,回头该用热水泡一泡了。”   “无碍的,就是特困。”说着妘锦微阖起双眼。   竹青怕妘锦着了凉,便拿来锦被轻轻盖了上去,又轻轻揉捏着妘锦的肩膀,不一会儿就听见微微的鼾声。   妘锦再醒来时,天已经暗了下来,铜炉内一缕一缕的轻烟袅袅升起,妘锦呆呆望着,脑中忽地涌现那天的情景。   那句话仿佛还存留于耳畔:“那阿锦可否只喜欢我一个。”   那样软糯的语气,那样勾人的眼神,似占了蜜汁的糕,但妘锦却怕了这样的话语,怕他一时兴起。   或许是因为前世带来的阴影,无形中抵触起这些甜言蜜语般的诺言。她想,忘记一些事是需要时间的,而接纳一个人更是需要时间。   上辈子杨浩说她高傲,却从没有想过她为了他已经抛去了侯府嫡女的身份,为了他学会了求这个字。   而如今,也许只有不爱才会让自己不受伤,男人的承诺太过轻易,男人的爱很宽很奢侈,所以她并没有回答他,她不想再去满心的奢望另一个人,而这个人还是太子,以后的储君。   .   西平侯府月梅苑前厅,萧程转动着手上的黑玉扳指,随意的打量着屋内陈设,时不时朝门口看上一眼。   不多时,门外便有了声响,萧程望了过去,女子一身藕粉交领长裙,腰间束着同色锦带,发上是一支碧玉孔雀簪子,耳畔是一对珍珠耳环。面上显然化了淡淡的妆,黛眉明眸,琼鼻朱唇,颊畔俩朵粉红。   萧程宛若看到了一朵娉娉婷婷的水莲,行走间风姿绰约,娴静文雅。   妘锦一双盈盈美目望了过去,正好对上萧程打量她的目光,她轻声道:“让阿程久等了。”   萧程淡道:“还好,走吧!”   今日是太后的生辰,萧程亲自来府上接她去宫里,祖母和母亲叮嘱了她好半晌,让她千万别出岔子,本来母亲也是要一道去的,却突然感染了风寒,是以,这才作罢。   侯府外,一辆宽大奢华的马车停靠在那,萧程先走了上去,妘锦稍提起裙摆刚要跨上木梯,一只修长的手便伸了过来,她抬眸,望见一双清冷的眸子,她把手搭了上去,碰及他手心厚厚的茧子以及那温热的肌肤。   一入马车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龙涎香,车内有一张小茶几,上面摆着几样点心和一只茶壶。   妘锦才坐下,马车便缓缓往前行驶,妘锦望了一眼对面的萧程,只见他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一种冷冽的气息。   自从那日过后,他就不曾再来过侯府,她的态度还是让这位堂堂太子爷不悦了。   她垂下眸子,望着裙摆处久久出神,车内很安静,一直到了皇城内,俩人下了马车,也只字无语。而他说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只留下一个宫女就走了。   妘锦望着他的背影久久出神,他会觉得自己是不知天高地厚吗?可是她暂时还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也不想说假话去骗他,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小姐,走啦!”竹青提着礼盒在一旁提醒。   妘锦回过神,竹青便对一旁的宫女道:“劳烦姐姐带路了。”   弯弯绕绕好一段路后,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墨汁,你怎么在这,太子哥哥呢?”   “回余姑娘的话,太子有事处理,叫奴婢先送妘姑娘去慈宁殿。”   余芷踱步过去,将妘锦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翻,道:“哦,原来你就是太子哥哥未过门的太子妃啊!漂亮是漂亮,不过古人云这自古红颜多薄命,希望太子妃不要是那等福薄之人。”   妘锦抬眸望去,这女子珠光宝翠,浓妆艳抹,姿色却平平,适才宫女叫她余姑娘,那应当就是余丞相家的千金余芷,也是太后的孙侄女。记得前世,余芷胆大的在太后的生辰宴上请求太后赐婚,而这赐婚的对象便是萧程,但萧程当场便拒绝,拂了美人的心意,这胆大的余芷从此便成了京城里茶余饭后的唠嗑。   现下说出这样的话来,妘锦一点都不觉奇怪了,她道:“瞧姑娘说的什么话,正所谓三分天注定,七分靠人为,且姑娘难道不知道这祸从口出,想宫里的娘娘哪个不是倾城之姿,这话要是传入了娘娘们的耳里,姑娘,你可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你,那你可知太后是我姑祖母。”余芷一脸趾高气扬的看向她。   妘锦望着她的样子,恍而就想起以前的自己,有了长辈与亲人的疼爱就无法无天,好像天底下的人都得围着自己转才好,她突地就嗤笑出声。   余芷有些恼怒。问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希望姑娘以后小心言语,多留口德。”说罢,妘锦就朝前走去。   余芷一个大步跨上去便挡住了妘锦的去路,她怒目圆睁道:“你这还没过门呢?就敢给我脸色,我告诉你,这宫里头的公主也是要给本姑娘几分薄面的。现在就给我道歉,否则我告诉太后姑祖母,你欺负我。”   妘锦很是无奈:“我因何要给姑娘道歉,姑娘莫要无理取闹。”   余芷想了想,确实想不出一个原由来,便勉强说道:“你惹得本姑娘不高兴,那便要道歉。”   妘锦也失去了耐性,这余芷太难缠,身份又特殊,既不能得罪她,但也不能让自己吃这种亏,要是传出去,那她以后还怎么在宫中立足。她冷下脸来,沉声道:“请姑娘自重。”   说罢又对一旁的竹青和宫女道:“我们走。”   但余芷哪里肯放过她,她伸手拦住,道:“你不就是要去给我姑祖母祝寿吗?不就是要讨好我姑祖母吗?让我看看你送了什么礼给我姑祖母。”   说罢余芷朝她身后的俩个丫鬟使了个眼色,俩个丫鬟一会意,便去夺竹青盒子里的东西,竹青死死攥紧盒子,但奈何双拳难敌四手,盒子被俩个丫鬟夺了过去,丫鬟从盒子里拿出那副绣画递给了余芷。   妘锦深吸一口气,心想难怪上辈子这余芷能做出那样的事,这简直是骄纵的无法无天了,她冷声道:“把它还给我。”   余芷望着妘锦气定神闲的样子,还有那高傲美丽的脸庞,又想到妘锦以后高贵的身份,忽然就心生嫉妒,而手中的这副绣画更是出挑的好,每一株牡丹都栩栩如生,俨然与姑祖母园子里的那些盛开时的牡丹一般无二。她瞧了瞧不远处的小池子,计上心来。   妘锦一瞧她的目光,就明了过来,不加思索就去夺绣画。   奈何余芷更快一步,把绣画一把抱在了怀里,朝着小池子便跑了过去,然后使劲一抛,绣画就落入了池中。   余芷转过头来,就那样地望向妘锦,眼中藏着一抹厉色,看她没礼物如何去给姑祖母祝贺,这未来的太子妃对长辈没一点孝心,如此不知礼数,怎会让姑祖母喜欢,也会让太子哥哥失了脸面,说不定姑祖母因此大怒,废了太子哥哥的婚约也说不定。想到这,余芷翘起了唇角。   妘锦眼睁睁地看着绣画掉入了池内,她瞧向罪魁祸首,却正好看到余芷唇角的那抹讥笑,是她大意了,她压了压心底的那股子怄火,真想走过去抽她俩耳瓜子,最终还是将这股子气压了下去。   竹青已跑去池边,不知从哪捡来一根半长不短的棍子,在那使劲勾着绣画。   妘锦不再理会这个胡搅蛮缠的人,转而走向竹青,竹青刚好把绣画拾了起来,只是绣画已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竹青急道:“怎么办?小姐,这绣画都湿了。”   妘锦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办才好,眸子逐渐暗淡下去,为何别人的过错,吃亏的却总是自己,为何重来一辈子她还是如此不谨慎呢?   看着绣画上的一针一线,妘锦想着每一个熬夜的晚上,低低叹出一声气来。一时间思绪百转,没了它拿什么给太后当生辰礼。要是再返回侯府,时间也来不及了,她忽然就想到了萧程,在这宫里,她唯一认识的也只有萧程了,她往一旁站着的宫女望了过去。   宫女规规矩矩站在那里,好似方才一切都与她无关,原来他身边的宫女都这般冷漠吗?不过,她不是也才拒绝了他的心意吗?   她无语地抬头望向一望无际的蓝天,那般的澄澈明镜,她的心随之缓缓沉着下来,难道他真的喜欢自己吗?就因为自己的那点馈赠?但不管他喜不喜欢,她是不是也可以换一种方式与他说明,而且重来一世,她怎么能让自己再威胁到家人呢?   想罢,反倒心里好受了一些,脑中也清明起来,忽然她摸了摸荷包,心中涌上一股雀跃。   竹青担忧道:“小姐,要不...”   妘锦知道她要说什么,便打断了她的话,道:“别担心,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竹青下意识问道。   妘锦笑道:“到时你自然就知道了,你先把它收起来,到时候拿回去风干了,我可是绣了好久呢?”   竹青悬着一颗心点了点头,又把湿漉漉的绣画装回了盒里,三人这才朝太后的慈宁殿走去。 第6章   妘锦抬头,红木金雕的屋檐下,正上方镶金边的匾额之上,慈宁殿三个金灿灿的大字正气凛然。   妘锦跨过高高的门槛,迈步而进,宫女在前方引路,一路进了慈宁殿的正殿,妘锦一走进去,便看到正殿上首那张宽大的长方形食案,右侧摆着一张略小的食案,而正殿倆旁的食案整齐排列开来。   此时,殿内已来了大半的人,众人一见妘锦,便开始议论起来:“这是哪家的小姐,本宫怎么从未见过。”   “姐姐,你看她前面那个宫女,不是太子哥哥身边的墨汁吗?”   “哦,原来是她啊!她父亲曾是镇守边关的妘大将军,前俩年才从边关回来,现下又被父皇派去剿匪了,很是受父皇器重。且看她长的也确实漂亮,难怪太子哥哥会请父皇下旨。”   “是啊!只不过这妘家很低调,所以姐姐从未见过她倒也正常。”   墨汁一路引着妘锦坐到了前方,妘锦脸上始终带着谦恭有礼的笑容,待坐下来,望着纷纷投来的目光,妘锦微笑着点头。   余芷听到众人的议论不免心生嫉妒,但想到方才的事情,心里又隐隐升起一股期待。   此时,萧程从殿外款款而来,而在他另一侧的是另一位皇子萧玮,当今圣上也就生了这么俩位皇子,其余皆是公主。   而俩位皇子生的相貌堂堂,一走进来,诸多大臣之女瞬间瞪直了双眼,尽管这其中一位已有了婚约,但还是有那小心思的人打着主意,做个侧妃也是好的呀!等太子将来即位,那不就是贵妃了吗?   萧程在妘锦左侧一坐下来,有些目光还尾随其来,尤其是坐在对面的余芷。   妘锦不加以理会,拿起案上的白玉酒壶,往杯中满满斟了一杯酒,玉指纤纤捧着酒杯送往萧程的面前。   萧程转过头,女子唇瓣含着微微的笑容,鬼使神差般的,他接过她手中的酒杯,将酒一饮而尽。   妘锦从他手中拿过杯子又斟了一杯,萧程斜睨着她,眸光一闪,将杯中的酒饮的一滴不剩,然后沉着嗓子问道:“为何给我斟酒?”   妘锦低声道:“给我一些时间行吗?”   萧程一双漆黑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她,随后垂下眼睫将情绪尽藏了去,手心的白玉杯缓缓地转动着,仿佛杯上还有另一个人的余温残留上面。   不清楚上辈子为何会将这个女子放在心中这么久,但此时听着她柔软的声音,他的心就一点一点荡漾开来,或许早在第一眼,她就刻在了他的心里。是他急了,对于她来说,他不过比陌生人多了一个身份而已。   随后萧程唇角微微勾起望向妘锦,妘锦明白了他的意思,俩手放在膝上正襟危坐。   一个调凯的声音却忽然传来:“皇兄真是好福气,皇嫂不仅有那沉鱼落雁之美,还如此贤惠,真叫我等羡慕。”   妘锦抬头,这才发现周遭目光纷纷投来,或羡慕或嫉妒皆有,尤其是对面的余芷,仿佛要将她吞噬了一般。   这时,只听见萧程回道:“殿内诸多秀外慧中的才女,你要是有中意的,就求求你未来的岳父大人,何须羡慕我。”   说罢,妘锦眼瞧着一些胆大的女子朝萧玮暗送秋波。   妘锦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的手却被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掌心温热,手上还是那些粗糙的茧子。妘锦的心突突跳了俩下,然后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萧程,却发现他俨如一个没事人一般,而宽大的袖袍也将俩人握在一起的手挡在了下面。   妘锦不知怎的,觉得脸微微发热,她轻轻扯了扯手,却发现被握得更紧了,她此时忽然有点后悔给他斟酒,与他说那句话了。   无意识的拿起案上的酒壶倒了一杯酒,便喝了下去,此时,一股子辛辣冲刺在喉间,呛得她眼泪都咳了出来。   萧程总算是松开了她的手,给妘锦倒了一杯温和的羊奶放于她面前:“喝这个会好点。”   妘锦瞥了一眼萧程,发现他眼底藏着点点笑意,她撇了撇嘴,只得拿起羊奶喝了下去。   此时,殿外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一众人等鱼贯而入,为首的是一身明黄的皇帝扶着两鬓斑白却精神抖擞的太后,后面紧跟着几位妃嫔和几位朝中大臣。   众人忙起身行礼,待太后和皇帝落座,众人齐声祝寿。   “今日有你们陪着老身,老身甚是开怀,大家伙该喝的喝,该吃的吃,都别拘着了。”太后的声音中气十足,俨然不似六十多岁的老太太。   “谢太后。”众人谢过恩典方才落座。   接着便到了送礼的环节,先是皇帝送的礼,专门写了一本册子,皇上身边的太监拿着礼册在殿内一一将册上的礼品名单念了出来,然后再将册子递给了太后身边的管事嬷嬷。   妃子们给太后送的礼也尽是挖空了心思的稀奇之物。   到萧程这,只见四个太监扶着一个物什放在了大殿之上,因上面盖着红丝绸,众人皆猜测这里面装的会是什么稀奇之物。   萧程跨步上前,一手扯掉了上面的红绸子,然后对着上首的太后躬身作揖道:“孙儿祝皇祖母日月同辉,松鹤长春,天伦永享。”   原来是一块麒麟雕花的圆形西洋镜,镜片倆旁各雕刻着俩只威武的玉麒麟,整块西洋镜有人那么高,清晰异常。   太后瞧了甚是高兴,笑着点点头算是夸赞这礼她很满意。接下来是皇子皇女,再是几个重臣皆将礼呈了上去,重臣之子女也准备了礼物,往常太后要是碰上特别喜爱的,还会赏几个恩典。   须臾,妘锦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手上捧着一个荷包,站在了大殿中央,她微微躬着身,声音清脆明亮:“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笑口常开!”   众人看着大殿之上手捧荷包的未来太子妃,皆是不可思议,想哪个不是想尽了法子的想讨太后欢心,这太子妃倒好,只拿了一个荷包,难道是那荷包绣的特别好,但以后堂堂的太子妃也太不大气了,这是没把太后放在眼里,还是没把皇家放在眼里。   太后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却也有几分不悦了,她开口问道:“底下是何人之女?”   “回太后,臣女是西平侯府妘柏翰之女妘锦。”妘锦恭恭敬敬的回答。   太后这次几不可查的蹙了下眉头,太后本就因着妘锦和皇帝生了好久的气,因为太后本是想把自己的孙侄女许给太子,却偏偏被这个西平侯府的妘锦钻了空子。   故此,太后沉声道:“你手上是何物。”   “回太后,臣女的手上是一块石头。”   余芷忽然插话进来:“你为何要送一块石头给姑祖母,可是寓意姑祖母的心比石头还硬呐!”   众人惊呼,原来那荷包里面还装着一颗小石子,这女子还真是奇哉怪哉,都生生忍不住替她捏一把冷汗出来。   妘锦却从容不迫的娓娓道来:“常言皆道,时来运转,这石来了,太后往后的好运也就纷至沓来。”   余芷一听紧紧蹙起眉头,太后一听却忍不住乐了,这好话谁不爱听啊!太后稍微缓和了语气,对一旁伺候的宫女道:“你把那块石头拿上来让老身瞧瞧。”   宫女从妘锦手中把荷包拿走,递给了太后身边的老嬷嬷,老嬷嬷从荷包内拿出那块石头,摊在手心让太后观赏。   太后左瞧右瞧也没瞧出来有什么特别之处,心中不免有几分失望,一旁的老嬷嬷却感受到了石头的神奇,故向太后使了个眼色。   太后会意,便拿起石头,瞬间一股温热浸入手心直至全身,太后只觉得全身暖烘烘的,身心都熨帖起来。   太后这下满意地看向底下的妘锦,道:“老身问你,这是什么石头。”   “回太后,这是一块乌玉石,世间仅此一块,太后应该也感觉到了,它能驱寒护暖。”   “你这石头甚好,甚好,老身喜欢。”别看太后身体健朗,但哪个老人家不畏寒呢   “老身今日要重重的赏你,你与老身说,你要什么赏赐。”   妘锦俩手又作揖道:“臣女不要太后赏赐,只要太后高兴,臣女便高兴了。”   太后仔仔细细地看着底下的妘锦,只见她端端正正站在那,态度不卑不亢,语气诚恳,太后忽然就明白自己的这个孙子为何会请旨了,太后朗声道:“好,程儿,你选的这个媳妇甚是好,老身喜欢。”   萧程起身作揖:“只要皇祖母高兴,孙儿也高兴。”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待妘锦坐回了位置,萧程便轻声询问:“你没绣吗?”   妘锦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说道:“我绣了,只不过适才被余家的千金扔进了小池子里。”   萧程瞬间便沉下脸来,一双眸子朝着对面的余芷迸射出凌厉的冷光。   余芷被这目光瞧的心虚,心中一片惊惧,第一次觉得萧程的目光居然如此可怕。又想到一定是那妘锦在萧程面前说了什么,萧程才会用如此的眼神看她,想到这,心中忽然就更恨这个妘锦了。 第7章   余芷虽然姿色平平,声音却非常好听,天生的妩媚之音里带着一点儿娇俏,要是只闻那声音,脑中就会出现一个极其娇媚的女子,余芷这会就用那娇俏可人的声音道:“姑祖母,芷儿觉得您好生偏心。”   太后这会子正高兴,便蔼声道:“这话从何说起?”   余芷扁着嘴,嘟起俩片厚厚的唇:“姑祖母适才也说芷儿的礼很合您心意的,那姑祖母怎的就不赏赐芷儿呢?芷儿可是用了心的。”   太后一听呵呵笑了起来:“你这小人精,还和小时候一个样儿,行罢,你要什么姑祖母都依了你。”   “姑祖母这话可当真?”余芷俩眼放光的瞧向太后。   “当真,当真,老身还能框你这小孩。”   余丞相却站了起来,先是横了一眼余芷,然后才道:“姑母别惯着她才好,她就是占着姑母的宠爱恣意妄为惯了。”   “好了,我们余家也就芷儿一个丫头,她从小就是我看着长大的,老身如何不宠她,你就别管了。”   “芷儿你说,姑祖母定当答应你的要求,”   “谢谢姑祖母。”余芷说着朝对面的萧程瞥了一眼,然后又羞涩的低下了头。   妘锦一瞧明白了,余芷这是要请求太后赐婚,她偷偷瞄了一眼萧程,这美貌的男子果然招人稀罕。想起上辈子他拒绝了余芷,这辈子太后又一口答应了余芷,那结果还会和前世一样吗?   “姑祖母,芷儿心属太子哥哥,芷儿愿做太子哥哥的侧妃。”余芷说完,脸上羞涩不已同时升起俩抹红晕。   太后愣了愣,没想到余芷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之间语塞,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才刚收了人家的好,这转眼就要给人家使绊子。且太后也没打算让余芷做小,心中本有另外的主意,这下倒为难了。   余丞相死死瞪了一眼余芷,余芷不为所动,见太后不做声,心里反倒焦急起来,提醒着叫了一声:“姑祖母。”   太后一手敲打在食案上,看着底下事不关己的萧程,缓缓道:“太子,你看呢?”   太后把这个难题抛给了萧程,要是萧程有意,那就省了很多事,再者,太后话已说了出去,太子要是个省事的,那么不仅能讨得太后欢心,还能拉拢丞相党派,对于以后的即位那是只有益处没有坏处。最多不过是太子府后院多一位妃子而已,想哪个皇帝不是佳丽三千,那太子妃也定是无话可说的。   萧程从座位站了起来,天生就有种傲人的气势,偏又生的掷果潘安,叫女子总忍不住多瞧俩眼,萧程道:“皇祖母,孙儿已有太子妃,就是还没有太子妃,娶妻也应当娶贤,而不是这等刁蛮任性之人。”   太后,余丞相,余芷三人皆是煞白了脸,而其余人却在疑惑这太子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来,就算是不想答应这门婚事,那也大可不必得罪于人吧!   只有妘锦一脸震惊的看着那个身影,她真没想到萧程会说出来这样一番话。   太后沉声道:“太子,你从小学富五车,德才兼备,可知这女子最注重的便是名声,你何出此言?”   萧程冷嗤一声:“这便要问余姑娘了。”   所有人将目光投向余芷,余芷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她朝对面的妘锦斜睨了一眼,眼中划过厉色,只要她不承认,谁能拿她怎么办,她声音娇弱,似乎还带着一丝委屈:“不知太子为何要这样说我,虽然我是有些小任性,可也从未得罪太子呀!”   “你确定?”萧程直视着余芷的目光。   余芷心虚的垂下眸子,心里不自觉一颤,嘴上却说道:“太子有什么直说便是。”   萧程道:“你将妘姑娘绣了一个月的绣品扔进了池中,你敢说你没有。”   余芷眨了眨眼,道:“适才确实遇见了妘姑娘,但我夸妘姑娘好看来着,还说太子哥哥你眼光好,但我们也并无任何争论。”   “墨汁,你来说。”萧程朝墨汁道。   余芷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慌了几分,她下意识朝着上首的太后看了过去。   一旁的皇帝却开口了:“好了,好了,今天是你皇祖母的生辰,这事以后再说。”   “父皇,儿臣本也不想现下提起,但如今不得不说,父皇从小便教导儿臣,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余姑娘将我未过门妻子的绣画扔进了池里,是不是该给我未过门的妻子一个交代。”   “我,我没有,谁叫妘姑娘这么小气,我让她给我看看,她偏不给,这才起了争执,然后,然后不小心才掉入了池子里,但我...”   余芷本还想辩驳几句,余丞相却忽然厉声呵斥道:“逆女,还不给妘姑娘道歉。”   余芷扁了扁嘴,看着余丞相威厉的面容,又看了看太后,太后却黑着一张脸定定坐在那,余芷不知道太后是不是恼怒她还是因为别的,终是朝妘锦小声的说了一句对不住。   .   马车内,妘锦呆呆地盯着自己的鞋尖,盯着鞋尖下的白绒毯。   萧程望去,她额头白润光洁,鸦睫时不时轻颤几下,整个人坐在那小小的一只,好似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他从盘子里拿起一块点心递了过去,那双迷茫的大眼仿佛藏着一层水雾,向他望了过来。   “味道很好,你要尝一块吗?”萧程问道。   妘锦去拿点心,食指触在一块,她下意识松开了手,小小的一块便落在了白绒毯上。   俩人一起去捡,手又碰到了一块,萧程忽然把那只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坐到了她的身旁:“别管它,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妘锦看着俩人交握的双手喃喃道:“我在想,你为何不将余姑娘收入府中。”   “你说呢?”萧程声音淡淡,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她。   “我,我觉得你这样不仅拂了太后的面子,也得罪了丞相,对你来说并无半点益处。”   妘锦声音低低的,说的话却让萧程无名串起一股怒火,他冷眼望去,道:“你这还没进府就如此替我着想,这倒显得我多事了。”   妘锦瞬间就听出来了他话里话外的不悦,她只是忽然想到前世杨浩大声说的那句话,哪个做官的不是三妻四妾,何况他还是太子。   萧程不自觉加重了手里的重量,他知道她心里没有她,所以才能轻而易举地说出这些话来,但他也是个人,身来高贵又如何,从小身边就没人能说上一句真心话。好不容易来一个说真心话的,却气得他心肝疼。   妘锦忍不住痛呼出声,萧程蓦地放开了她的手,冷声道:“不管你心中如何想,这辈子你都会是我的妻,改变不了,我的事我自有主张。”说罢一张脸沉了下来,   “我只是...”说着妘锦忽然就流下了泪,像珠子连线似的滴了下来。   萧程心里也不好受,忽然就想起上辈子她为了那个男人可以抛去一切,想到这他就横生出一股莫名的酸味,他哪里比那个男人差,为什么她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他推开,为什么她就不愿多看他一眼呢?   妘锦又低低道:“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才见过几次面,你就为我...我...”软糯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良久,萧程终是叹出一口长长的气来,朝她望去,只见她那张白净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他的心软了下来:“阿锦,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是思量过的。”且他也不会要一个心中不喜欢的人,整天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那不是心烦吗?   妘锦迷蒙的双眼看着他眨巴了俩下,她突然就想起上辈子他也同样拒绝了,还不是一样无事,他确实是有自己主张的人,这些东西确实无需她来担心。   萧程又道:“以后你无需想这么多,在我这,你不用去忍耐什么,不用去顾忌什么,但凡以后有人给你不快,你就给我狠狠还回去,可知?”   妘锦点了点头,心中微动。她坐直了身子,想了想终是说道:“那你呢?”   萧程眸光定定望着她:“你还不明白吗?”萧程知道她根本就不相信他,没把他当成可以依赖的人,所以就算绣画掉入池里,宁愿拿一颗石子冒险也不愿找他,他无奈的低低叹息了一声。   .   慈宁殿的园子里,被太后训斥了一顿的余芷郁闷的扯了几把绿叶,在手中使劲地揪扯着,她一想起今天不仅失了面子,还被太后一阵训斥,心中就一腔怒火,这个妘锦,她一定要找机会让她好看。   “呦,余姑娘,你这是受了委屈,拿叶子出气。”萧玮一脸笑意看着余芷。   余芷一听委屈二字,就扔掉了手中的叶子,转而看向萧玮,道:“二皇子,你相信我没有做那样的事?”   萧玮拿着折扇在手心敲了俩下,毫不犹豫地说道:“一看余姑娘就不像能做出此等事之人,定是我那还未进门的皇嫂在皇兄面前说了你的坏话。”   余芷恨恨地咬了咬银牙,道:“二皇子,那为什么太子哥哥不相信我呢?还不惜得罪皇祖母与我父亲也要为她出头。”   “那是我皇兄被美色迷昏了头,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定不是那种人。”   余芷望了过去,心想,要是萧程也和他一样那该多好,虽然他们是兄弟,但萧玮却没有萧程十分之一的好看,相貌最多算是长的端正,而且也没有萧程身上那种吸引她的气质,她叹道:“多谢二皇子相信我。”   萧玮道:“那是自然的,其实我一直觉得余姑娘这种相貌才是真正的天生丽质,我,我倾慕余姑娘已久。”   余芷不可置信的望了过去,萧玮语气真挚,眼里也满是爱慕之情,她忽然觉得今天所有的不快都在这一刻消减了下去,她余芷也是有人倾慕的。 第8章   俩人抵达侯府时,已申时末,萧程留在府上用了晚饭,便随着妘锦来到了月梅苑,月梅苑本是一座梅园,因妘锦喜爱梅花,刘氏便请了瓦匠,将月梅苑东面的一块空地盖成了一座宅子。   此时,俩人坐在梅园中间的凉亭里,因还不到梅花开的季节,园子里只见干枯枯的梅树,倒显得有几分凋零之感。   亭子里掌着几盏明亮的灯,天色逐渐暗淡下来,抬头望去,月亮隐隐约约显露出来,亭子里的灯愈发明亮起来。快到八月中旬,晚间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妘锦披着一件白色的斗篷坐在萧程的对面,她拿起桌上的花茶呷了一口,对萧程道:“这是我去年做的花茶,里面放了很多蜂蜜,味道会有些偏甜,你可还喝的惯。”   萧程点了点头:“这味道很是别致,喝下去很甘甜,再回味便有梅花的淡淡清香。这如何做的?”   “嗯,很简单,将捡来的梅花瓣洗净沥干,再将梅花和蜂蜜放在一起熬,等到梅花完全融化,再将蜂蜜过滤一遍,用罐子装好便好了。”妘锦有些兴致勃勃的说。   萧程看她说的眉飞色舞,便又问道:“梅花还可以做别的吗?”   妘锦顿时来了兴致:“当然可以啊!”然后她滔滔汩汩说了起来。   萧程看着她的眉眼,她的鼻子,还有她的唇,忽然觉得心中温暖起来。   妘锦说完才发觉他们为什么一直围绕梅花在说呢?而且她发觉对面的萧程根本就没有仔细听她在说什么,他那眼神似乎都呆滞了,且还停留在她的脸上。   妘锦狐疑地摸了摸脸:“我脸上可有脏东西?”   萧程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不是,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要种些梅花树。”   妘锦也轻轻咳了一声,稍有些不自在:“你是住在宫里吗?”   “我一般住在宫外的太子府。”   “哦!”俩人沉默了一会,妘锦迟疑问道:“你一个人住在宫外会觉得孤寂吗?”   “对于我来说,没什么差别。”萧程默了片刻:“我宁愿身在一个寻常人家。”   “但寻常人也有寻常人的烦恼,不是吗?”妘锦道。   萧程的声音有些缥缈:“我母后生了我就去了,我从未见过母后长什么样。”   妘锦望了过去,近看之下,只觉得他的眼睛很细长,此时垂眸静默的样子会让人生出几分凄迷之感。   妘锦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天生就不会安慰人。   萧程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带着几分凄清,他低低道:“皇祖母从小就觉得我是个不祥之人,从来就不愿意亲近我。”   妘锦想了想:“或许老人家比较迷信,你看我祖母,不是烧香就是拜佛,也或许太后只是不善表达。”   萧程自嘲地笑了一声:“我曾经看见皇祖母抱着萧玮在膝上,像寻常人家的祖母一般,给他唱着童谣。”   原来不仅爹爹不疼,祖母也不爱,妘锦不自觉的有些轸恤他了,她低低叹了一声道:“那你外祖父外祖母呢?”他们总不会也怪他是个不祥之人吧!   父皇,外祖父外祖母虽然嘴上从来不说,但萧程从来都知道,他们都怪他,他突然苦笑了一声,也许他就是个不祥之人,所以上辈子才会没有急着接近她,才让她死的那么凄惨。   妘锦见他没说话,也猜出来了大半:“其实那不该怪你,你那时不过是个婴儿,他们就是转不过弯儿。”   不应该怪他吗?他的奶娘曾经是母后身边的贴身宫女,而在去世的前一日,奶娘亲口和他说,她怀疑母后是被人下了催生药,导致母后早了半个月生产,最后难产,血崩而死。   可是也只是可是,证据早已被销毁,就连奶娘也只是在死前,将这个压在心中的秘密说与他听而已,身在皇家,这样的事多不胜举,这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面前的女子就和他不一样,家中唯一的兄长也是同母所出,家中上下都对她宠爱有加,他其实很羡慕她,他其实不想让她生活在皇宫那个地方,不过想起前世,他这辈子一定要护住她,这次他不会犹豫了。   “那你会这样想我吗?”萧程眸子清亮望着她。   他是在乎她的看法吗?妘锦心中微动,摇摇头,道:“过错从来不是一个人的,能避免的就避免,避免不了的那也没有法子。”妘锦此时也有些释怀了,世上的人各有不同,只要无愧于心便是好的。   萧程眉目藏笑,话锋一转问道:“你说太子府种白梅好还是红梅好。”   妘锦一愣,随后看着那些干枯枯的梅树,思绪飘的很远:“记得那时下了雪,这满园子里红的便是梅,白的便是雪,只一眼我就喜欢了它。”   “嗯,我懂。”萧程赞同道。   妘锦问:“你也喜欢红梅?”   “人比花娇。”淡淡的四个字。   妘锦却一下就懂了他的意思,她望了过去,只见他薄唇微抿,眼眸深邃,让人情不自禁想要沦陷进去。她脸微微泛起了红,下意识垂下眸子,装作不懂的样子。   “梅花开时,你给我做梅花糕吧!”萧程忽然道。   妘锦轻轻点了点头,没想到他会喜欢这些甜食,没想到尊贵的太子也会有这样的遭遇,不是更应该被捧在手心里吗?却连最起码的亲人宠爱都不曾得到过。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四周静悄悄的,园子里只有俩人的声音,静默了半响,妘锦道:“阿程要回府吗?”   “阿锦这是要赶我走。”   妘锦一眼望去,明显看到他眼里的戏谑,故道:“那我叫竹青再来一壶花茶。”   萧程摇摇头:“好了,我确实要回去了,你送送我。”   妘锦嗯了一声,俩人出了亭子,朝着梅园外走,梅园中间是一条弯弯绕绕的石子小路,路旁是俩排石灯,走着走着,萧程忽然又牵起了她的手,柔软的手一片冰凉,他问:“你很冷?”   妘锦又轻轻嗯了一声道:“听说母亲怀我时,老是感染风寒,就吃了一些退凉的药草,所以我比较怕冷,一般这时我都要穿上斗篷了,不然准会咳嗽起来。”说到这,妘锦又忽然想起前世,也是由于她体质偏寒,所以才多年未有小孩,而后来有了小孩,也被...想到这,她忽然就握紧了拳头,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萧程感受到她身上的寒意,忽然就紧紧抱住了她,小小的一只,完全被他包裹在怀里,他嗅着她发间的馨香,竟觉得无比满足,他低低叹喂一声:“还冷吗?”   妘锦呆呆的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抱着,只觉得他的怀抱很温暖,似乎能将她冰冷的心焐热一般,她微微闭上了眼睛,好似再也没有那个雪地,好似离它很远很远。   良久,萧程才放开了她,然后望进她柔美的眼中,妘锦回望着他,然后她看到他一点一点的凑近,然后她额头微湿,滚烫的气息吹拂在上面。   妘锦心中微颤,刚想动,便感觉到额上抵着一个湿润的东西,妘锦瞬间僵硬在那,一时间动弹不得。   萧程抿了抿唇,看着腮颊通红的妘锦,哑声道:“还是我送你回去罢。”   .   妘锦回到寝房的时候,人还未回过神来,铜镜里的她双颊泛红,眼眸温润,她的心仿佛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竹青端着一碗银耳燕窝粥进来,便看到一脸红润且发呆的妘锦,她忙走过去摸了摸妘锦的额头,然后便惊呼出声:“小姐,你不会是在亭子里吹风,发烧了吧!”   妘锦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眼神闪烁:“应当没有,只不过今日天气不算太冷,披了这斗篷,还有些微热,是以这才会有些发热罢。”   竹青哦了一声,便道:“那小姐还是赶紧将它脱掉,要是捂出汗来,也是容易感染风寒的。”说罢就将妘锦身上的斗篷脱了下来。   妘锦则坐在那张藤椅上,手里拿着那碗竹青端来的粥有一口没一口的喝了起来。脑中却还是不停地转着方才的一幕,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感觉这世好像很多事情都与前世不同,她好像就这么被动的在朝前走着,也许这样挺好,他应是对她上了心的吧!上一世他稳稳当当坐上了皇位,也不会是因为权谋和她在一起,想到这,她忽然就心里宽松了几分。   碗里的燕窝粥也跟着香了起来,才发觉她已经不知不觉喝了一碗,碗都见了底。   竹青瞧着倒高兴起来,还有了那调凯的心思:“小姐,今日你食欲甚好,是不是因为太子啊!”   还不等妘锦说话,竹青就自言自语起来:“想想也是啊!这太子长的俊俏,今日在宫里头又如此护着小姐,要去哪里找这样的如意郎君?要是有,我都想要一摞。”   妘锦噗嗤笑了出来,白了她一眼,嘴角却还是微微弯起了弧度:“闲的话你就去园子里给梅树松松土。” 第9章   妘锦躺在屋内的藤椅上,拿着前阵子新买的话本子,正读的津津有味,竹青匆匆忙忙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小姐,世子要和太子切磋武艺,就在咱家后院的戏台上,夫人身边的丫鬟来报,说让小姐赶紧去劝劝世子,要是世子一不小心伤到了太子,那可如何是好。”   妘锦正读到有趣的地方,实在舍不得将脸从话本里抬起头,且想起他那手上的厚茧子,这谁吃亏真说不定。   竹青可是知道妘锦这性子,要真迷上一本书,那是铁打不动,天塌下来也跟她无关了。竹青冒着被妘锦恼恨的风险,把她手中的书一把夺了过来:“小姐,你没听见吗?世子要和太子切磋武艺。”   妘锦斜睨过去,没好气道:“你就不能等我看了这一页再说吗?他们切磋切磋不是挺好的吗?”   “可是你就不怕世子把太子打坏了吗?太子看着那么文质彬彬的一个公子,怎么能和我们家粗犷豪迈的世子比啊!”   妘锦不置可否的笑了出来,果然外表是会骗人的,也对,萧程的暴戾是在登基以后才显现出来的,现在他在世人眼里最多就是性子冷僻些,不好接近些。   妘锦慢悠悠的从藤椅上起身,竹青稍稍给她理了理衣鬓,俩人便朝着后院的戏台子步去。   等俩人到时,戏台上面已经开始了,而戏台下面也站了诸多人,这会子正是大家伙忙完了活计的时辰,是以,这上到婆子,下到丫鬟小厮,竟是比往常唱戏时还要人多些。   妘锦与竹青刚走过去,刘氏便一脸担心的朝她望了过来:“锦儿,你怎的才来,你哥哥这个武痴和你爹爹简直是一个模样,听人说有俩下子便要同人切磋一翻,他也不看看,这是何人,这可是太子,未来的储君,要是伤着一二可怎的好。”   妘锦对刘氏宽慰一笑,抚慰道:“母亲,您无需担心,哥哥虽然好比武,却并不鲁莽,是个有分寸的人,且您看,太子似乎是有俩下子的,哥哥似乎也并没有占多大上风不是。”   刘氏瞧着确是这样,心下便安稳些许,又往戏台上望去。   妘锦此时倒觉得哥哥和萧程比武,只有益处没有坏处,想前世杨浩得到萧程的赏识后,有几人不对杨浩恭恭敬敬,但归根结底这份恭敬全来自萧程。要是哥哥能得到他的青睐,或俩人臭味相投,不失为一件好事。   萧程今日穿了件玉白圆领暗纹长袍,发上束着一根白玉簪子,衣袂偏偏,手握长剑,说不出的英姿焕发。而妘铭着一身灰蓝交领长袍,却将袍角塞进了宽边的腰带上,本来是个俊俏的公子,翩翩多了几分粗犷的韵味。   妘铭本以为这太子也就是有些花花拳脚,他本做好了让他的准备,却不曾想几个回合下来,他根本都没碰到他的衣角,这让他瞬间全身谨备起来,同时也对面前的人多了几分敬重。   妘铭道:“太子可是正经练过?”想他这个常年被他爹逼着在军营里打滚的人,居然会摸不清他的门路。   萧程细长的眼尾勾了勾:“平常随意和几个手下练着玩儿。”   随意玩儿,就能这么厉害,妘铭看着这未来的妹夫,越看越得劲,不仅一表人才,主要还对他味:“行,那我们就好好玩儿。”   说罢,妘铭手中的利剑就直直朝着萧程刺了过去,萧程用剑身顶住妘铭刺来的剑尖,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萧程用力往前一倾,剑尖弹开,俩人之间剑拔弩张,一片刀光剑影。   刘氏看的是心惊肉跳,妘锦却随着俩个身影跳跃,翻转,戏台子很大,俩人从屋檐下方延伸到屋檐外的露天戏台。   一炷香的功夫后,只见萧程手中的长剑直直指着妘铭的胸口,而妘铭只有脚尖还踏在戏台上,整个身子在戏台的边沿处摇摇欲坠。戏台大约有七尺来高,妘铭没站稳,整个人朝后仰去。   众人惊呼,简直不敢相信他们世子平常那么威武雄姿的一个人,居然会被清瘦的太子打的滚下了台。   但更不敢让人相信的一幕来了,萧程拉住了妘铭的手,然后萧程一个利索翻身,将妘铭妥妥的接到了怀中,萧程一手持剑,一手抵在妘铭的背后,只见他面如冠玉,一身白衣,俨然一个翩翩公子,让人不禁看直了眼。   妘锦愣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这画面实在有点难言。   妘铭立马站了起来,脸上稍有些不自在,想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输给这个看上去就比自己弱一节的太子不说,还被太子以这种方式救了下来,他这形象简直在今日全没了,稍后他才稍稍恢复正常,对萧程道:“失礼失礼,多谢太子刚才扶我一把,不然我这腰怕是要折了。”   萧程轻笑了一声:“无妨。”   说罢俩人朝这边走来,丫鬟小厮们该退的全退了下去,伺候茶水的丫鬟已倒好俩杯温茶,妘铭一坐下,便拿起茶杯,不去看刘氏和妘锦。   刘氏却开口道:“让你爱出风头,现在好了吧!”   “母亲,儿子好不容易遇到个对手,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妘铭一看刘氏这样说他,他干脆大大方方的喝起茶水来。   妘锦一想起方才的画面,就忍不住抿唇一笑,却正好被走来的萧程看到,妘锦抿了抿嘴,垂下眸子,拿起桌上的茶呷了一口。   萧程在妘锦旁边坐了下来,刘氏看了看这未来的女婿,实在是满意,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就拿方才的事来说,这孩子怎么也不似表面那般冰冷的样子,刘氏润了润嗓子道:“太子,我们家妘铭就喜欢胡闹,你可千万别迁就他。”   “伯母,您叫我小程就可,妘铭也不是胡闹,他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萧程言语之间并无掺假且表情又谦虚。   刘氏本是个拘谨的性子,听了萧程的话,放开心来,嘴上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孩子,真是好。”   萧程笑笑,拿起桌上的茶慢慢呷了几口,身上皆暖了起来。   刘氏左看看萧程,右看看妘锦,只觉得郎才女貌,不是一般的登对,也都是因为有了萧程,才让自己的女儿彻底对那进士死了心,想到这,刘氏心里就高兴,又看萧程杯子里的茶已快见了底,就朝一旁的妘锦使眼色,妘锦会意,却无行动。   刘氏白了一眼妘锦,自己拿起桌上的茶壶往萧程的杯里添茶,然后才道:“太...小程,这茶虽然不是御供的,不过却也很是不错,你多喝点。”   “多谢伯母,我自己来就好。”   刘氏笑笑道:“今晚中秋节,小程可还要回宫。”   萧程摇了摇头。   刘氏道:“那小程今日便留下来吃个便饭,如何?”   “好的伯母,只是辛苦您了。”萧程温和道。   “不辛苦,今晚上我亲自做上几道菜,让你尝尝...”   “母亲,我要吃红烧肉,红烧鸭,红烧鱼,还有那道,那道红烧蹄子。”妘铭一口打断了刘氏的话。   “真是美的你。”刘氏点了点妘铭的头,又道:“那行,我先去忙活,你们在这好好聊着。”说着刘氏就带着身边的婆子丫鬟走了。   而妘铭一看母亲走了,他也不好在这做盏大灯笼,客套了几句也走了。   萧程拿着茶杯,从侧面朝妘锦细细望去,她鼻梁秀挺,眼睛眨巴了俩下鸦睫便往上卷起,微微张开的唇,圆润小巧的下巴,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朦胧之美。萧程又呷了一口茶,喉结上下滚动,不动声色的又把杯子放回了原处。   妘锦从盘子里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很是合她胃口,她朝萧程望去:“挺好吃的,要吗?”   萧程下意识点点头,又摇摇头。   妘锦疑惑地望着他,萧程道:“我不吃。”   妘锦不再理他,独自一人享受起手中的美味,将最后一小块送入口中,她才随意问道:“你都没有公务要忙吗?”   萧程没有回话,却看到她嘴角处的那粒点心屑,不由自主便伸出食指抹了抹她的嘴角。   妘锦看着他食指上的那粒点心屑,一时间沉默了。   萧程却用舌头舔了舔食指,将点心含入口中,那模样像在品尝什么美味,那双狭长的眸子望了过去:“确实好吃。”   妘锦忽然就想起那天晚上他将唇印在她的额上,脸上忽地就发热发烫,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萧程想起书案上那些堆积如山的公文,又一本正经道:“还好,能处理的完。”   妘锦不知他为何能这么气定神闲,怡然自得,她转移话题低低道:“多谢你刚才拉我哥一把。”   萧程垂下眸子低笑一声:“那不是应该的吗?”   妘锦道:“你不觉得...”俩个大男人搂在一块,妘锦想了想,还是将话藏了回去。   萧程望着她小声道:“如若妘铭受伤了,你会恼我吗?”   妘锦认真地想了想,如若哥哥受了伤,她确实会恼他。   萧程望着她眼中的变幻,浅笑道:“还是阿锦吃醋我抱了别人。”   妘锦:额—— 第10章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一轮明月当空,园子里树影婆娑,俩人缓缓走着,一股股馨香随着夜风起起伏伏。   萧程转过头,道:“今日长安街定是热闹,阿锦可要出去逛逛。”   妘锦闻言眸子一亮,眼中染上几许期待,对一旁的竹青道:“你给母亲传个话,说我去长安街看花灯去了,让她不要担心。”   竹青点点头领了命便走了,妘锦抬眸,眼睫长长,眸中闪闪,颊上小小的酒窝若隐若现:“我们走吧!”   萧程不自觉的宠溺一笑,竟是个容易满足的家伙。   长安街繁荣兴盛,处处皆是悬挂的花灯,七彩炫目,目不暇接,街道倆旁的食铺,酒铺,香铺,衣铺,比比皆是,全都敞开着大门善气迎人,而街道上人山人海,缕缕行行,摩肩接踵。   萧程紧紧牵着妘锦的手,随后走进了一家衣铺,衣铺里的妇人一瞧来人,眼前不禁一亮,好一对郎才女貌的佳人,她忙走过来招呼:“俩位贵人需要什么样式的衣衫。”   妘锦对着妇人礼貌地笑了笑,不知萧程为何牵她走了进来,却见他凝神地盯着衣架上的一件粉色软衫裙。   妇人是何等的精明,赶忙将那件粉色衫裙从衣架上拿了下来,笑吟吟道:“小娘子,你相公眼光贼好,一眼就瞧出这粉粉嫩嫩的衣裳就配你这白嫩嫩的皮肤,小娘子可要去里间试一下?”   妘锦稍有些不习惯这样的称呼,萧程却已经接过了妇人手里的衣裳,递给了她。   妘锦望着他,只见他眼中满是期待的样子,好似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便接了过来。   不多时,便听见妘锦在里面小声喊道:“夫人,你能进来帮我打一下结吗?”   妇人正要进去,却被一旁的萧程用手挡了下来。   妘锦听到脚步声,便再一次道:“夫人,你能帮我把腰带打一个结吗?”妘锦从小锦衣玉食,确实对这个没甚琢磨。   妘锦正低着头捣鼓,见来人不吭声,便抬起头来,却望进了一双幽深的眼眸里,妘锦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支支吾吾道:“阿...阿程怎的进来了,外面那位夫人呢?”   萧程轻咳一声道:“外面那位夫人正有客人,所以我先进来看一下。”   妘锦哦了一声,低着头又拿起手里的丝绦胡乱打起了结,萧程走了过去,从她手中夺过丝绦,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开始打结。   妘锦诧异的望了他一眼,心中狐疑,他真的会打结?但见他不疾不徐的样子也不似作假,小小的空间里静幽幽的,俩人近在咫尺,妘锦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他温热的气息微微吹拂过她的脸颊,妘锦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腰往前稍微挺了挺,头往后稍微仰着。   萧程终于将结打好,长长的丝绦从腰间垂落,一直垂到了脚踝处,妘锦却忽然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朝后仰去。   萧程长臂一捞,将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捞进了怀里,一股馨香浸入鼻翼,萧程的眸子似染着丝丝绵意,声音低沉:“阿锦连腰带都不会系,以后怎么帮我整理着装。”   妘锦只觉得腰间有如洛铁一般滚烫,她动了动,腰间的手浑而有力,她竟动弹不得,望着近在咫尺的萧程,她的心突突跳了好几下,这种感觉让她有点儿心慌:“你,你先让我站起来。”   萧程放开了她,然后从一旁的架子上把那件纱罗对襟软衫递给了她。   俩人从里面出来时,妘锦是红着一张脸的,好不容易出了铺子,妘锦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一身浅粉软罗轻衫站在街上,长长的丝绦自腰间轻风飘飞,苗条纤细的身姿显得更加修长,而那张脸神清骨秀,有一种说不出的清灵飘逸。   好些人纷纷投来目光打量,也不知这是谁家的小姐,粉妆玉琢,风华绝代,那气质,那长相,宛若下凡的嫦娥仙子一般。   而有那胆大包天的公子哥,把手中的花灯向那仙女一般的女子递了过去,就算那女子不接,能让她抬眉相望那也是极好的。   萧程却兀地牵起了妘锦的手,一张脸沉了下去,周身瞬间结冰三尺,惹得那些公子哥直叹没趣。却也还是抵不住那些流连忘返的眼神。   妘锦扯了扯萧程的手,萧程转头,眸中的冷意瞬间消散,问:“可有事?”   妘锦颔首,然后拉着他的手径直走向前面不远的一个摊子,上面摆满了各种面具,妘锦拿起一个镶着珍珠蝴蝶形状的面具带了上去,一张清丽的脸顿时被遮挡一半,她巧笑盈盈往萧程望了过去:“好看吗?”   萧程望着面具下的那双眼睛,美目流盼,他只觉心口处有点儿发软,嘴上却道:“还行。”   “那你要不要买一个。”说着妘锦就拿起另一个面具朝他脸上比照过去,小声嘀咕道:“嗯,好看。”   萧程嘴角莞尔,俩人戴好面具,又继续朝前走,长安街每逢中秋都很是热闹,这一夜人们会彻夜不眠,尽情玩乐。   俩人走着走着,就到了一处挂满花灯的地方,这些花灯做得尤为漂亮,又尤为别致,此时四周围满了人,俩人也走了上去,原来这里在猜灯谜,猜出哪盏灯的谜底,那盏灯就归猜中者得。   妘锦来了兴致,她看中了那盏最大最漂亮的红色花灯,她拿起挂在花灯上面的纸条,低声念了出来。   妘锦明眸流转,蹙着额想了许久,却也想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谜底。她朝一旁的萧程望了过去,带着几许求助之意。   萧程淡淡一笑,道:“猜中了可有奖励?”   妘锦哑然,嘴微微嘟了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萧程浅笑着凑近她的耳畔轻轻说了一个字,妘锦豁然开朗。   随后妘锦将谜底说与这卖花灯的老者听,然后喜眉笑眼地拿起这盏花灯走出了人群。   一个男童却紧紧跟了上去,妘锦本是回过头来寻萧程的,却看到后面的男童目不转睛盯着她手中的花灯,男童看上去约莫十岁的模样,身穿一件挺旧的交领单衫,她犹疑地问道:“小弟弟,你也喜欢这花灯?”   男童把目光从花灯移至妘锦的面上,只觉得这个姐姐脸上的面具也格外好看,他有些羞涩的垂下了眸子,又点了点头。   妘锦笑道:“那便给你,如何?”   男童吃惊的张大双眼,还有些稚嫩的嗓音嗫嗫嚅嚅道:“可是姐姐不也喜欢的紧。”   “姐姐会有更喜欢的,但你要是喜欢这盏,我便可以给你。”   男童听后眼眸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他低低道:“可是,可是我并没有银两买姐姐的花灯。”   妘锦柔声道:“这盏花灯姐姐也不是用银俩买来的,所以姐姐也不会要你的钱。”说着妘锦把花灯递了过去。   男童还是不敢相信,俩只手不敢上前触摸,这时萧程也走了过来,男童的俩只手更是缩了回去。   妘锦问道:“小弟弟可是要拿这花灯去河边祈福。”   男童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丝落寞:“我希望娘亲在天上能快快乐乐,虽然我从未见过娘亲,但我经常梦见她,在梦里她经常对我说,让我不要难过,要幸福快乐地活着。”   妘锦心中一颤,下意识抬眸望向萧程,却见他面上淡淡,窥不见其他情绪,她把手中的花灯赛进了男童手中,温和的跟他说了几句,男童便一脸高兴的拿着花灯走了。   妘锦这才望向萧程,道:“可以陪我再去买一盏花灯吗?”   萧程嗯了一声,俩人又没入人潮之中。   .   河边徐徐的风吹拂在脸上,将俩旁的发髻吹得散乱,妘锦手中拿着俩盏大花灯,看着前面那个明显有些孤寂的背影,喃喃低语:果然听到这些话心里还是在意的。   她飞快的走了俩步,跟上了他的步伐:“你能帮我拿一盏嘛?我俩只手有些吃力。”   萧程转过头来,淡道:“那你买俩?”   妘锦把另一盏花灯递给他,小声道:“这盏是买给你的。”   萧程看着手中的花灯沉默了,不自觉就想起方才的那个男童,那个男童得到花灯之后的愉悦表情,他却觉得非常可笑,因为他曾经也做过这样的梦,他也曾经傻兮兮地捧着一盏小花灯,希望天上的母后能看到,可那有什么用,人死了就是死了,所有的一切不过就是自欺欺人罢了。   妘锦望着他晦涩阴暗的漆眸,心中蓦的闪过一丝无奈,他的心里某个地方仿佛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城墙,孤傲的不让任何人靠近,妘锦在心间低低叹息一声,稍有些小心翼翼的去拿他手中的花灯。   萧程拿着花灯的手紧了紧,他望向妘锦,眼中已一片淡然:“我拿着吧。”不过就是个花灯,说罢他便牵起她的另一只手,朝着河的上游而去。   妘锦看着地上俩人的影子,手牵着手,倆旁各一盏花灯,俨然是一对相爱的伴侣。这一刻,妘锦突然就想,这样走下去是不是也挺好的。 第11章   河面上漂浮着一盏盏五色缤纷的花灯,明亮的花灯将幽暗的河面照的透亮,它们就像一艘艘船,从岸这边承载着美好的心愿,抵达另一边让心愿归宿。   妘锦将橘色花灯轻轻地放入河面,然后双手握拳,闭上双眼祷告。   萧程从侧面望去,微风将她细碎的发丝吹乱成一团,他伸手欲将她的发丝挽到耳后,看到她一脸虔诚的模样,把手放了下来。不知她许的是什么愿望,家人平安健康?事事顺心?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许愿不外乎就是这些。   家人平安健康,母后生下他便死了。事事顺心,身在皇家哪能事事顺心。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他想,不过这个世界他什么都可以掌握,却唯独有一样掌握不了,那就是面前这个女子的心。   她的心根本不在他这,她不过就是怕他身份,违抗不了皇命而不得不已吧!所以求这些又有何用。也许她现在就是许愿她能和那个男人长相厮守,想到这,他的心忽然开始发紧。   妘锦默默祈祷:一愿家人身体健康无灾无难,二愿自己身边所有人都好,三愿自己以后能幸福。   在心里默默念完这些,妘锦微微一笑,睁开眼睛,一双清亮的眸子自面具下望向萧程,笑道:“我许好了。”   萧程淡淡嗯了一声,似是随意问道:“你许了什么愿望?”   妘锦垂下眸子,眼睫轻颤,随后抬眸,嘴角微微勾起,道:“不能说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萧程的心瞬间沉了下去,面上却淡淡:“也罢,来日方长。”   妘锦却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想了想便做罢,看着他手里的另一盏花灯,终是开口:“你要不要把花灯放了。”   萧程随意的瞥了一眼花灯,道:“你很信它?”   妘锦淡淡道:“嗯,不管信不信,我觉得都算是一种寄托。”寄托心里所想,希望往后能更好。   “寄托?”萧程眯起那双狭长的眸子,里面似乎压抑着什么。   妘锦却已经望向波光粼粼的河面,眼神没有焦距的看着前方,她轻轻嗯了一声,也许人生总得寄托些什么,心里才会觉得更踏实吧!   萧程望着她的样子,不自觉捏紧手中的花灯,她这是借着这盏灯在寄托她的情感吗?也难怪他三番俩次的想要靠近她,她却总是以冷漠相待。就像刚才在那间衣铺,她也是着急忙慌跑了出来,好像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也许从他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得不到任何一个他在乎之人的爱。   他长长嘘出一口气,将情绪压了下去,把花灯随意的放入了河里。   妘锦瞥了一眼他,不知为何,他身上像裹上了一层冰霜,性子阴晴不定,让人琢磨不透,心不由低落,伴君如伴虎。   夜已经很深,河边或独自一人,或成双成对,或三三两两一群结伴而行。而此时,不知打哪忽然就冒出来了一群黑衣人,寂静的河边也因为这群到来的黑衣人而一片混乱起来,众人一瞧不对皆是朝四处散开了去。   这些黑衣人以妘锦与萧程为中心,在他们身旁围成了一个圈,妘锦毕竟是出生将门之女,见到此等症状,也只是心中微颤,面上却丝毫不显露分毫。   萧程牵起妘锦的手,回头低语:“怕吗?”   妘锦摇了摇头,萧程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对这群黑衣人的为首之人道:“你们主子就只会使这么些下三滥的手段。”   黑衣人阴森森一笑:“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不是你死就是我们亡。”   萧程冷嗤,眼却朝着河面望了过去,只见河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艘画舫,画舫上的人已陆陆续续从画舫上跨越下来,将这群黑衣人团团围成一个圈。   萧程微眯起眼,眼中藏着狠厉之色,他的声音宛若来自地狱一字一顿道:“一拓,一个不留。”   一拓大声应道,随后护着俩人上了那艘画舫,而底下的俩方人马已杀气腾腾,瞬间就是一片刀光血影。   萧程嘴角轻掀一抹弧度,冷眼看着岸上的一切,妘锦却兀的将脸埋进了萧程的胸前,眼前的一切是她从未见过的,血腥,暴戾,残忍,那被一剑砍下的头颅,她亲眼看着它滚到了河里,将河面染红,那种猩红色的色彩,让她心里直泛恶心。   萧程紧紧将她抱在怀中,柔声道:“别怕,很快就过去了。”   妘锦点点头,把脸埋在他的胸前不吭声,萧程闻着她发上的馨香,深吸了一口气,做不了她爱的人,那便做她需要的人吧,他小声道:“阿锦习惯便好了,我这条路,便是踩着人命上去的,没得选择。”   说罢,他卒然抽出藏在腰间的软剑,朝侧面一刺,只听见一声痛呼,随后是人落入水中的声响。   妘锦只觉得心噗通直跳,双手下意识就环住了萧程清瘦的腰,耳畔尽是剑与剑碰撞出火花的声音。   须臾耳畔极近的声音散去,妘锦抬起头来,却见船上七八个黑衣人将他们围在中间。   妘锦的心不禁颤抖了几下,此时他们处于弱势的一方,画舫也不知何时已缓缓朝着下游自行而下,妘锦紧紧攥着他的衣袍。   萧程淡淡回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却见那为首的黑衣人讥讽出声:“传说中孤傲冷僻的太子,没想到对一个姑娘这般柔情,今日我便让你二人黄泉路上有个伴,也好让你不寂寞。”   萧程懒得听他废话,一剑刺了过去,不多时,船上就只剩下两个人,为首的黑衣人和他的手下。   萧程斜睨过去,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黑衣人没想到面前的男人如此厉害,他眯起眼,眼中迸发出一种凶狠的光芒,今天他要不死,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条,他眼眸一转,剑锋直直刺向妘锦,妘锦眼看着那剑离她越来越近,她的心蓦地停止在这一刻。   萧程的软剑如游龙走蛇一般,遽然就刺入了黑衣人的胸口,黑衣人口吐鲜血,一张脸却狰狞的笑了起来。   妘锦睁大了双眼,眼看着另一个黑衣人的剑锋刺向萧程的后背,她大声喊道:“小心背后。”   萧程一把将剑拔了出来,朝后一刺,直接将后面黑衣人的胸口刺穿。   萧程旋即放开了她,单脚跪地,口吐鲜血。   妘锦看着已经刺入他后背的那把剑,心中狂跳不止,一片慌乱,口齿不清道:“你,你你没没事吧!”   萧程吐出一口鲜血,对着她淡然一笑:“暂时还...死不了。”话没说完直接就晕了过去。   妘锦只觉得那颗心骤然间又停止了跳动,随之又五味陈杂,悲痛,难过,难受,沉痛都向她袭来。她颤抖着手摸向他的脖颈,感受到他跳动的脉搏,她忽地跌落在地,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来,还好,还好。   她抬眸望去,这偌大的河面上竟寂静的可怕。怎么办?她该怎么办?他会不会死,她连着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强行镇定下来。   然后她才凑近伤口处,用手比了比,感觉剑没有刺进去多少,然后又摸着剑身感受了一下。此刻她忽然很害怕,不敢去拔,可是如果不拔,他会不会失血过多而亡,虽然大部分血凝结挡住了伤口处,但还是会有血顺着那道伤口流出来。   她想了想,不能再让血继续流下去,剑应该刺的不深,也没有刺到要害,那拔了以后,赶紧止血应当无事。   她站起身来,脱掉了外面的对襟软衫,双手握住剑柄,手微微的发着抖,她握紧,再握紧,然后用力一拔,把剑扔在了一旁,就赶紧将方才脱下来的软衫捂住伤口,前胸后背绕了几圈打了个结。   萧程痛苦的轻哼出声,眉头紧蹙,妘锦轻唤了一声,萧程已彻底没了知觉。   妘锦将萧程费力而小心的移入画舫内,把他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看着他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泪水汩汩如泉水一般冒了出来,她咬着唇畔,心里乱作了一团。   她想起刚刚,他双手紧紧地抱着她,全程都护着她,没让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而他却因为她腹背受敌,而让人钻了空子。   要不是因为她,他根本就不会受伤的,要是他真的死了该怎么办?她会内疚的,她不喜欢欠着别人的。   她死死地盯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就这样闯入了她的生活,为什么突然就好像很喜欢她的样子,为什么在宫里护着她,为什么在这里也护着她,为什么他这么孤傲却有时对她这么温柔。   她此时忽然觉得这些全部都不重要了,不管他是为了那点馈赠也好,不管是不是想要在她身上寻求温暖也好,她都愿意再去试试,世上可能再也找不到一个这样维护她周全的人了。   她伸出手,摸向他的额头,上面冒了一层细细的汗珠,用手拭去,沿着他高高的眉骨,紧闭的双眼,挺直的鼻梁,停留在柔软的唇上,细细地描绘他的唇形。   此时她才发觉原来他真的很俊俏,是那种俊俏到骨子里的俊俏,好似每个女人心中所想的那个样子。   脑中忽地闪过那句话,闪过他说话的样子:阿锦可喜欢我这样的相貌,那阿锦可否只喜欢我一个。 第12章   画舫上没有床,也没有被子,萧程就躺在地上,血浸透了粉色的对襟软衫,妘锦曲膝坐在一旁,呆呆地望着他,也不知他的手下怎么样了,会顺着河流来寻他们吗?现下虽然是止住了血,可是也没有吃的药,也没有敷的药,万一伤口发炎,救治不及时,那该怎么办?他能坚持住吗?   此时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河边出了这么大的事,家人听到动静,是不是会很担心她,是不是已经派人出来寻他们了。   妘锦探下身子,用耳朵贴近他的鼻翼,一遍一遍地听着他微弱的呼吸,然后又重新坐回去,如此重复着这样的动作,才会安心一些。   用袖子轻轻地擦拭他额角的冷汗,然后将他紧蹙的眉头轻轻地推开,触及他冰冷的体温,她的心就逐渐往下沉。   得想想法子让他暖一些,她握住他冰冷的手,揉搓了几下,放在手心呼着热气,再拿起另一只手重复方才的动作,然后从头到脚给他揉搓着,许久妘锦才停下手中的动作,虽然知道这样作用不大,但做了总比没做的好。   随后她在他的另一侧躺了下来,虽然她身上也很凉,不过她还是尽量贴紧他的身侧,躺下来方才觉得很累,望着不远处的那几盏灯,眼睛开始闪烁。   不知又过了多久,妘锦恍恍惚惚睁开了眼,好久才回过神来,朝他望去,只见他额头布满细汗,摸向他的额头,居然滚烫一片。   她把裙摆用力撕下来一小截,走到船的另一头,将撕下来的那块长条软纱放入水中浸湿,拿起来稍微拧干它,把它叠成一个豆腐块,放到了他的额上。   然后又朝船舱内的那张桌子走去,上面有一个白色茶壶,还有几个茶杯,她掀开茶壶盖,里面只剩下一点点的水,拿起茶壶把里面的水全倒出来,也还不够大半杯的。   妘锦在他身侧蹲下,掰开他的唇,用杯子凑近他的唇瓣,将杯中的水往里倒了一点儿。   水却一半顺着喉咙流了进去,一半顺着唇角流了出来,妘锦浅叹一声,这一点儿水对于发高烧的他来说很珍贵,就只有这么一点,但她又实在不会这伺候人的活计。   她握紧手中的茶杯,心中下定决心,将杯中的水呷了一口,然后对着他的唇印了上去,再用舌头撬开他的俩片唇瓣,将他的舌头抵住,水自她口中慢慢流入他的喉间。   如此两三回,妘锦最后将茶杯里剩下的水全部喝入口中,然后再次撬开他的俩片唇瓣,水缓缓流入。   萧程全身滚烫,意识模糊中,喉间却涌入一股甘甜,让他滚烫的胸口间顿时舒服了不少,当那冰凉之物又缓缓流入喉间时,他下意识用舌头抵住,不自觉吸吮起来。   妘锦却愣在了那里,一时间望了作何反应,直到舌头传来一丝麻意,她才反应过来,忙坐直了身子,手摸了摸舌尖,那地方又麻又烫。   不久,妘锦就听到河面上传来了动静,她借着月光朝外看去,只见一艘船正往他们这边靠近,妘锦不知道是敌是友,心又紧绷着提到了嗓子眼,她从外面的甲板之上拿来一把剑,紧紧握在手心。   眼瞧着船上的人纷纷跳上了他们这艘船,她将萧程护在身后,把手中的剑指向来人,却在看到来人时,手中的剑掉落下去。   左边是那个叫一拓的男子,因他脸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疤,妘锦记忆尤深,右边是她哥,她眨了眨眼,忽然就哭了出来。   妘铭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   西平侯府月梅苑,妘锦裹着厚厚的被褥,躺坐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此时很担心他的伤势,不知他怎么样了。   竹青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浓郁药汤走了进来,她把碗连同托盘放在床边的矮柜上,摸了摸妘锦的头,有些担忧道:“小姐,你发热了,赶紧把药喝了吧!”   妘锦探向额头,确实滚烫一片,想必是在船上受了凉,她拿起药碗,一口将里面的药汁喝了下去,竹青马上递过来一颗糖,妘锦含在嘴里,吩咐着:“竹青,你派人去一趟太子府,看太子伤势如何了。”   竹青点点头:“小姐,你不要太担心,太子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没事的。”   妘锦嗯了一声,眯了眯眼,昨日的劳累加上这药效,很快她便沉沉睡了过去。   俩日后,太子府,一拓揪起一个太医的衣领,厉声道:“说,太子为何到今日还不醒来。”   太医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一拓,还有他脸上那道狰狞的疤,他哆哆嗦嗦道:“想是那高烧未退,伤口还有炎症之故。”   “那你还不给太子退烧。”一拓又拧了拧太医的领子。   太医惶恐道:“老夫该开的药,能用的药都用了。”   一拓紧蹙起眉头:“那你就不能想想其他法子吗?”   太医定了定神,小声道:“我知道大人心里急,不过太子受这么严重的伤,不是一日便能好的,如今伤口又发了炎,得用药慢慢把炎症去除,到时候炎症好了,太子自然会退烧,退烧了自然也会醒过来。”   妘锦这俩日也是一直反反复复发着烧,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竹青时时刻刻的给她加被子,或擦拭着身子。而妘锦每次迷迷糊糊醒来,说不了几句话,又迷迷糊糊烧了过去。   直到第四日早晨,妘锦终于清醒过来,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只觉得头一阵发晕。   竹青听到响动,连忙走了进来,看到坐起来的妘锦,道:“小姐,你昏迷四天了。”   妘锦无力的靠在床头,问:“太子那边怎么样了。”   竹青垂下了头,低低道:“老夫人说,小姐要是醒来了,便安心把病养好再说。”   妘锦朝竹青斜睨过去。   竹青期期艾艾道:“府上每日都派人去太子府打探消息了,但太子好像一直高烧不退。”   妘锦苍白着一张脸,便要起身:“竹青,你帮我更衣,我去太子府瞧瞧。”   “不可,小姐,你想一下,你这未受伤,都昏迷了四日,何况太子是受了伤的,在奴婢看来,昏睡几日也属正常的,且小姐还未出阁,就这样跑到太子府去,不太好吧!老夫人和夫人也是不准的。”   妘锦沉默着又躺了下去,竹青又道:“小姐,本来京城里出了这档子事都诚惶诚恐,但这几日皆是在议论一个人。”   妘锦没有兴趣知道,只是随口嗯了一声。   竹青道:“杨公子的事穿帮了,因当日杨公子那诗一出来,听说就有很多大户人家打听他,得知是一寒门子弟,还有人想招杨公子入府做上门女婿。现下好了,他表妹带着孩子在京城到处散播谣言,说她是杨公子明媒正娶的妻子,让那些还在打着杨公子主意的人通通都傻了眼。”   妘锦淡淡瞥了过去,竹青接着道:“然后京城里就谣传,说这进士爱出风头,惹得观赏台的闺阁女子春心荡漾,还说这进士想攀附权贵,抛妻弃子。”   竹青说罢,细细盯着妘锦的脸色,妘锦却一声不吭,好似在听着什么无关紧要的话一般。   妘锦此时发觉,她真的放下了,对这个人连一丝恨意都没了,而她的脑中却清晰的映着另一张脸,那张脸是苍白的,有时会对她淡淡一笑,有时会冷着一张脸。   妘锦心中一动,便道:“竹青,你帮我把针线篮子拿来。”他曾让她绣一身衣裳,但她却把这件事一直搁下来了。   竹青却一脸顾忌的看着她,道:“小姐,你要针线干嘛?”上次妘锦自戕的画面已深深烙印在竹青的脑中,此时妘锦忽然要这针线篮子,竹青下意识就紧绷起来。   妘锦笑笑:“你傻不傻,我要针线,是因为上次答应太子,要给他做一件衣裳。”   竹青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可现在小姐你身体还没好,等你好了再绣成吗?”   “不成。”妘锦摇摇头道。   竹青叹了一口气:“那小姐先吃点东西再绣。”说罢不等妘锦开口,便走了出去。 第13章   五日后,妘锦整个人已完全好了,此时她绣着一件雪白的袍子,这件袍子正是给萧程绣的那件,她在衣襟处用银丝线绣了一枝梅花,她能想象他穿这衣袍时的样子,唇角不自觉微微勾起,手指忽然被针扎了一下,疼痛随之而来,指腹上也冒出了鲜红的血。   妘锦心里一慌,眉角突突跳了俩下。   竹青这时推开了门,妘锦望去,只见竹青一脸郁色走了进来,竹青瞧见妘锦的手,立马处理了一翻。   待竹青帮她处理好伤口,妘锦便问:“竹青,怎么了?”   竹青默了片刻,道:“小姐,今日去太子府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不过。”   “不过什么?”妘锦有些焦急道。   “不过太子府今日大门紧闭,谢绝见客。”顿了顿竹青又道:“听说皇帝也病危,坊间皆在传,要是太子有个万一,皇帝又突然薨逝,这皇位就是二皇子的郎中之物了。”   妘锦心里一紧,前世是萧程坐上了皇位不假,可是这辈子太多的事情已然改变,就拿他受伤这事,前世就没有发生过,难道因为她而影响了他的气运吗?难道他真的会死。   不,不会的,她把衣袍放在一旁站了起来,拳头紧攥,指尖死死的抵在手心处,她想去太子府瞧瞧。   “小姐,老夫人有请。”   清脆的声音让妘锦瞬间回过神来,她看着门口处站着的小丫鬟,问道:“祖母可说有什么事吗?”   丫鬟摇摇头,妘锦道:“行,我就来。”   妘锦到浮云居时,发现母亲也在,祖母一见到她,便向她招了招手。   “锦儿,来,祖母今日难得有打叶子牌的兴致,你们娘俩再叫上一个丫头,今儿个我们就好好玩玩。”   妘锦心中微微诧异,她本以为祖母叫她来,多半是因为萧程之事,现下祖母却提都没提,反而笑呵呵地坐到了牌桌上。   妘锦也只得按下心思来,陪着祖母打牌,约莫着一个时辰过后,妘锦看了看祖母,见她这会子正玩得起劲,妘锦又压了压心思,又估摸着过了一个时辰,妘锦刚想试探问一句,却见祖母高兴的合不拢嘴,嘴里还大声说着我又赢了一把。   妘锦不好扫了祖母的兴致,这又一个时辰过去时,妘锦终是忍不住小声道:“祖母,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   老太太边捶着肩边叹道:“哎呀,我这把老骨头确实不如你们年轻人了,休息休息也好。”   一旁的老嬷嬷忙扶着老太太坐到了炕上,妘锦走过去,给老太太捏着肩。   老太太笑呵呵道:“锦儿就是手巧,捏的我很舒服。”   “那锦儿就常来给祖母捶肩。”妘锦笑着道。   老太太拉过妘锦的手,让她坐到自己的身旁:“祖母哪舍得天天让你给我捶肩,现在做女儿还能贪玩着点,以后等你嫁出去了,那便什么都要学起来,到时候有的你累。”   老太太顿了顿又道:“祖母知道你今日没有心思打牌,本来我心中还隐隐担忧,太子这性子天性有些孤傲,却没想他宁愿自己受灾受难,也将你护的这么好,祖母这心算是放下来了。”   妘锦眸中暗淡,低低道:“祖母,可是我心中一点都不好受,如若不是因为我,他可能不会受伤,如今朝中局势动荡,他又昏迷不醒,我担心这形式对他不利。”   老太太却看着她笑了,妘锦却很是不解,老太太道:“锦儿懂事了,想几个月前我还担心你会因为那进士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现在我不担心了。”   老太太又道:“锦儿,祖母想和你说,已经发生的事情,你不用想那么多,也不用太内疚,什么事都有它的因果在,你只要没做亏心事,对得起自己,就应当把心放开。”   妘锦点点头,细细体会祖母话里的意思。   老太太接着道:“你现在身份不比以前,如若不出意外,那将来就是皇后,你要学会把心沉下去,遇事要冷静思考,要将事情看通透,想全面,切记鲁莽行事。”   妘锦轻轻嗯了一声,道:“谢祖母教诲。”   妘锦出了浮云居,心慢慢就沉淀下来,是了,虽然他还昏迷不醒,但对于一个受了伤的人来说,这也算正常情况,这权谋之术她不懂,但只要太子府没有别的消息,她静静等着便是。   妘锦忽然低低一笑,终于明白祖母为何会让她打了三个时辰的叶子牌,祖母是想告诉她,遇事不能急,要静下心思来,才能把事情想透彻。   .   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带着俩个丫鬟站在太子府外,一直往里瞧,似是想透过那厚厚的门瞧见里面的景象。   萧玮从马车上下来,就瞧见了这一幕,他拿着把扇子走了过去,一看那书生打扮的青年,便笑道:“呦,余姑娘,你这是想进太子府?”   余芷一听这声音,立马转过头,然后道:“嗯,也不知太子哥哥怎么样了,前些天只听说一直昏迷着,这俩日太子府连大门都未开了。”余芷望着他忽然眼睛一亮:“二皇子,你是不是要去探望太子哥哥,能带上我吗?”   萧玮本来确实是来看萧程的,说的更加确切一点,是来看他死了没有,不过现下,他改变主意了,他敲了敲手中的折扇,道:“余姑娘真是菩萨心肠,上次我皇兄那样对你,你却还心心惦记着他。不过我昨日才看过皇兄,今日也只是路过这,你要是有什么想知的,我可以告诉你。”   余芷想了想,便问道:“那太子哥哥没什么大碍吧!”   萧玮似笑非笑望着她:“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去茶楼,我再详细告诉你,你觉得如何。”   余芷想了又想,还是点了点头。   俩人直接上了茶楼第二层最大的一间包房,丫鬟仆人守在门外,而房间内熏香袅袅,桌上摆着一壶茶,茶杯里是冒着尖的龙井,淡淡的清香氤氲开来。桌上还有几样别致的点心,外加几盘精致的小菜。   萧玮把折扇放到一旁,笑眯眯望着余芷:“余姑娘这打扮好生别致,适才在太子府外我差点没认出来,还以为是哪家的俊俏公子。”   余芷被他一说也觉得这样的打扮很新颖,很适合她,她微微笑道:“二皇子谬赞了,我也只是出门在外这样更方便些,所以才穿了男装。”   “余姑娘可以品尝一下这里的茶,味道上乘,且这几样点心和这几盘小菜味道都是不错的。”萧玮又道。   余芷意思意思几下后,便开门见山问道:“昨日二皇子探望了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可好转了。”   萧玮一听她的话,就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最后才慢悠悠道:“余姑娘,我不想骗你,皇兄情况不妙。”   余芷面上浮起一抹担忧,问:“那太子哥哥应该会没事吧!”   “皇兄自然是吉人自有天相,不过我每每询问太医,太医总是摇头。”   余芷垂下眼睫,心想太子府这俩日紧闭大门,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难道太子他真不行了。余芷只要一想起那张脸,心就止不住的怦怦跳动,她低低长叹一声。   萧玮道:“这各人有各人的命,余姑娘可要看开些,只是像余姑娘这样情深义重的女子实在不多,可惜偏偏我就遇不着。”   余芷抬眸:“二皇子身份尊贵,以后要什么样的女子不会有,只要二皇子眼光别太高了就好。”   萧玮忽然叹气,直盯着她的眼睛:“那要是郎有情妹无意,我该怎办?”   余芷闪躲着他的眼神,道:“二皇子,今日谢谢你的款待,来日有机会定当回礼,我是从后门溜出来的,要是被我爹知道了,怕是要挨板子。”   说罢余芷便站了起来,萧玮同时站了起来,忽然一把扯住了她的手:“余姑娘,我还有一句话要说与你听。”   余芷暼了一眼被他扯住的手腕,抬眸望去:“二皇子有话便说,不必这般拉拉扯扯。”   萧玮放开了她,道:“如今外面的风声余姑娘应该也知道,我皇兄现在未卜生死,而我父皇又病重,余姑娘想想,这以后谁会是这未来的主。”   余芷心中不由一惊,一双眼睛望了过去,萧玮又道:“只要余姑娘跟了我,我许余姑娘皇后之位。”   他的生母只是一介宫女,背后没什么势力,就算登基,还是得拉拢朝中官员,才能先稳住局势,要是萧程没死,那更得拉拢朝中势力。   想到这,萧玮今日有一种势在必得之感,他眼藏三分柔情望了过去。   余芷细细思索起来,成为皇后,成为这天下女子都要膜拜的女人,这确实让人心动,但她望着眼前的男子,却根本不喜欢他。尽管萧程对她总是冷眼相待,但她就是喜欢萧程所有的一切,又想起这次萧程是因为被刺杀而生气未卜,她就有一种感觉,除了眼前这个人,又有谁会对萧程下此毒手。   萧玮不知她心中所想,但他起了心思,一把扯过她的手,便试探着想要吻上去。   余芷反应过来,厉声道:“请二皇子自重。”说罢就挣脱开手来,朝外走去。   萧玮一脸阴沉站在那,冷嗤一声,要不是看上她爹的势力,就这长相,白送给他都不要。 第14章   十日后京城里日昼不分的连着下了三天暴雨,白日里乌云密布,沉甸甸的让人抬不起头来,夜晚更是只听见噼里啪啦的雨点砸在屋檐上,顺着窗棂往外瞧,乌漆麻黑看不见半分。河道上涨,天气急骤降温。   太子府内,一拓静静立在萧程的背后,他望着萧程的背影,那背影总让人觉得孤寂,像一座矗立的大山,遥远而高不可攀。   萧程画完最后一笔,将画笔搁在了笔架上,纸上是一个女子的侧颜,从长相到神态,还有颊边细碎的发丝,都被丝毫不差的描绘了出来。   “主子,你真的要等到最后一刻才出手吗?”一拓上前一步对萧程道。   萧程走到窗前,听着外面的雨声,轻轻嗯了一声,他只是想让他们看看,他们宠着的那个人,如今为了皇位,可以丧尽天良的将自己的父亲杀害,为了皇位可以不顾世人的眼光。   一拓看着书案上那张画像,只觉得这画上的女子被萧程画得栩栩如生:“主子,皇上要真死在二皇子手上,你不会后悔?”   萧程冷嗤一声:“一拓,你这么多年一直跟在我身边,父皇私下可有关心过我一次,他让我觉得,我来到这个世上就是多余的,多余的你知道吗?不管是生病也好,不管我是如何上进也好,都从来没入过他的眼,就连这太子之位,怕也不过是因为我生母是皇后。”   “可是,主子...”一拓还想说些什么。   萧程打断他的话:“一拓,我病的这些时日,父皇和皇祖母可来看过。”   一拓欲言终止,萧程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萧程此时的心仿佛比雪还要冷上三分,前世并没有这些,父皇寿终正寝,老早将萧玮封王赐了封地,而他顺理成章坐上了皇位。   但这一世正好让他们看看,他们一直护着的人是怎么反咬他们一口的。   不多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随后是敲门声,萧程说了一个进字,一拓便拿着一个匣子走了进来。   一拓把匣子放在了桌上,对萧程道:“主子,这是妘姑娘让人送来的。”   萧程诧异地望向一拓,一拓道:“那送来的是个小厮,他在门外足足敲了一盏茶的功夫,里面的人才开了门,那小厮说,这是他家小姐让送来的,说是早就答应了太子的东西。”   萧程走了过去,打开了匣子,里面是一件雪白的袍子,他的手轻轻划过,然后将它拿了起来,上等的锦缎布料垂直而下,他眼中掠过一丝柔光,手抚摸过袍子的每一处,最后停留在衣襟处的那枝梅花上。   萧程忍不住轻笑出声,却忽然看到一点血迹,如果不仔细瞧,都瞧不出来。他下意识紧紧攥住有血迹的地方,她会是因为担心他,所以才刺到了手吗?   心中不自觉暖了起来,她就像冬日里暖暖的阳光,柔软的让人想要靠近一点,想要再靠近一点。   看着手里的袍子,他忽然就很想很想她,他沉默了片刻,忽地抬起眸子,道:“一拓,吩咐下去,只要那边有动静,这边就开始行动。”   一拓诧异地望向他,又望向他手中的袍子,忽然就明白了几分,他回道:“是,主子。”   .   皇宫,养心殿内,皇帝半躺在龙床上,旁边的老太监一手拿着黑釉药碗,一手拿着勺子,一小勺一小勺往皇帝口中喂着药,皇帝吃了几口药,忽而就一阵咳嗽,老太监忙拿痰盂过来,皇帝却一口血喷的到处皆是。   老太监惊惶失措,大声喊道:“快叫太医来。”   话音刚落,养心殿的大门被一脚踹开,萧玮手握剑一步一步踏入了殿内,而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心腹,全都踏入了皇帝的寝宫。   老太监双眼瞪的如铜铃一般大,手中的药碗砰的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来人...救驾。”救驾二字还未出口,便被萧玮一剑削掉了脑袋,那俩个瞪的如铜铃一般大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屋顶。   皇帝嘴角边淌着血,他看向来人,眼中尽是痛楚之色,又忽地讽刺一笑:“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孤的命吗?”   萧玮紧紧攥着剑柄,眼中迸射出一种狠厉之色:“父皇,不是儿臣迫不及待,是儿臣若不先下手为强,便不知这皇位会落入谁的手中。”   皇帝道:“你派人刺杀你皇兄在先,如今你又要弑父,你就不怕背上这千古骂名,遗臭万年。”   萧玮哈哈笑道:“我不要什么扬名立万,我只要我想得到的,便足以。”   萧玮用剑直直指向皇帝,一双眸子里尽是狠毒:“父皇,你反正都快死了,早死与晚死并无多少差别,就让儿臣送你一程,如何。”   皇帝沧桑的眸子里满是悲凉,他慢慢闭上了眸子,等待最后那一刀落下。   萧玮持剑高高举起,手中的剑几不可察的微微颤了颤,最后把心一横,刺了过去。   就在此时,一支箭凭空出现,带着一股凌厉之气将那剑射飞出去。   殿内之人全都朝射箭之人看去,萧程带着讥讽看向他们,而他身后的人陆陆续续跑进养心殿内,将里面的人全都包围了起来。   萧程这才不紧不慢走到了萧玮的身前,慢悠悠道:“二弟真是好孝顺,不枉父皇和皇祖母一直这么疼爱于你。”   萧玮眯起眼,斜睨过去:“皇兄怎么不死在太子府,偏偏要来这里碍眼送死。”   萧程冷哼一声:“你们母子都未死,孤如何会死在你们前头,母后惨死,孤不杀了你生母,报了这杀母之仇,阎王爷都不会要孤的命。”   “你母后之死休要怪在我生母头上,那是你天生煞气,克死了你母后。”萧玮讥讽道。   “是吗?那就让你们母子去底下和我母后理论理论。来人,二皇子谋反弑父,即刻关入天牢,择日问斩。”萧程一脸阴沉道。   “慢着,今日谁死谁活还不一定,给我来人,今日谁把太子头砍下来,官升十极。”萧玮说完这话,除了他那几个心腹把剑拔起,养心殿外竟一点动静也无。   萧玮又大喊一声:“来人。”殿外还是静悄悄的。   萧程旁边的一拓冷冷道:“二皇子,别喊了,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理你,就你那点伎俩,我们早识破了,就等着你呢?”一拓挥了挥手。   还不等萧玮说什么,几个侍卫便将一干人等全都压了下去,一拓带着众人下去,养心殿又恢复了宁静。   萧程慢慢走了过去,看着半躺在那的皇帝,还有他嘴角处的血迹,沉默了半晌,最终一句话没说,只吩咐几个宫人过来伺候便走了。   皇帝却在他快要走出殿门的时候,终于问道:“你说你母后不是因为生你而死,而是被谋害,这话可是真的。”   萧程停下步伐,背影只一瞬的僵硬便走了出去,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无关了不是吗?   永羲十年,二皇子谋反弑父,处以死刑,皇帝因病退位,从此在避暑山庄颐养天年,太子即位,新皇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平元。   .   西平侯府,妘柏翰躺在床上,妘锦站在床边,瞧着父亲苍白的脸,只觉得心里难受的紧,明明前世,父亲也没有被箭伤过,怎么这一世却发生了这么多未知的事。   妘铭紧紧握着拳头,只怪自己没有跟去父亲身边,刘氏在一旁捂着帕子垂泣,老太太摇了摇头,道:“幸好是没伤着要害,这都是祖宗保佑,过了这一关就万事大吉了。”   此时,门外忽然进来一个小厮,他先行了礼,然后道:“老夫人,夫人,外头来了一位公公,说是皇上有旨。”   老太太用手帕抹了抹眼角的泪痕,一行人出了屋子,到外头的大厅里接旨。前来宣旨的安公公是刚提升上来的,此人是个人精,知道妘锦乃皇帝求先帝赐的婚,便对妘锦一家格外的客气。   且还不说这妘将军本来就立了功,他宣完旨后便让底下的人把赏赐的箱子一一抬进了府里,然后就小声对妘锦说了一句,说皇上明日处理了公事便会来,说完这位公公便带着一伙人走了。   而侯府内,整个厅里都装满了,上到金银珠宝,下到锦罗绸缎,甚至是一些御供的瓜果,没见过的稀罕之物,全都摆在那,整整齐齐,简直让人张目结舌。   而此时的刘氏却喜极而泣,又泣极而喜,刘氏被封为了一品诰命夫人,受到此等殊荣,那是妘柏翰差点用命博来的,老太太也终是笑的眼里泛起了泪花,既心疼儿子又为儿子感到自豪。   妘锦看着这满目琳琅,却在想着,是不是可以劝爹爹以身体为由,以后转做个闲职的文官,这样既不用出去打打杀杀,也免得像前世一样,被人在背后参上一本,被皇上平白怀疑。   妘锦想着就打定了主意,又想起适才那位公公和她说的话,好像他们有快一个月没见了。 第15章   翌日清晨,雕花铜镜内,竹青用眉笔细细的描绘着妘锦的眉,铜镜里漏出的那半张脸很精致,竹青放下眉笔,呆呆的望着铜镜里的人,好半晌才道:“小姐,今日怎么心血来潮化这么美的妆。”   “心情好。”妘锦随意地拿起一根簪子比划着。   竹青正想说话,门口一个脆嫩的声音传来:“青姐姐,守门的小夕方才把这封信交给了我,说是今早上有一位公子亲自交给他的,还给了他一两银子,让他务必把这封信转交给小姐。”   竹青走向丫鬟,把丫鬟手中的信封拿了过来,丫鬟又递过来一两银子,竹青道:“这银子你再去还给小夕,就跟他说,有劳了。”   丫鬟点点头退了下去,竹青把信封递给了妘锦,妘锦拿着信封站了起来,坐到了藤椅上,信封上无任何留言字迹,她拆开信封,一见到这信伐上的字迹,心里就咯噔一声,看完内容,心逐渐沉了下去。   这是杨浩的亲笔字迹,化成灰她都认得,曾经还夸他字写得好,此时却只觉得恶心,一种打心底冒出来的厌恶。   她死死攥紧信纸,心中不由乱成了一团,她曾经和杨浩却有过几封书信来往,如今杨浩用那几封信要挟她,要她用一千两银子去赎回那几封信,不然他就要大肆渲染,说西平侯府的嫡女与他私相授受。   妘锦闭上了眼睛,那几封书信全都是夸赞他文采好,没想到变成了他的筹码,他要是真破罐子破摔大肆渲染出气,那西平侯府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而她成了辱没家风之人。   这样的传闻一旦传到了萧程耳里,那就是扫他颜面,谁敢让帝王脸上无光,西平侯府刚得了封赏,可以说是一朝跃龙门,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到时萧程会怎么对待她,怎么对待西平侯府,越想越乱,她扶着额头低低叹出声来。   竹青问:“怎么了?小姐。”   妘锦把信递了过去,竹青一看完,心里的火蹭蹭上涨:“这杨公子也太不要脸了,居然,居然要一千两,他以为他是谁呀!”   妘锦叹息道:“谁叫我傻。”   竹青一见妘锦这样,压低了声音道:“小姐,也不是你的错,谁能想到这人表里不一。那现在怎么办?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夫人。”   妘锦想了想,道:“母亲因爹爹受伤本就劳累,这件事情我自有打算,你把所有的细软和银俩全都找个匣子装上,再让上次那俩人先在韵澜茶楼外候着,你安排一辆马车,我们偷偷从后门出去。”   韵澜茶楼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高等茶楼,一般都是有钱人才去的起的地方,萧程拿着茶杯在手中缓缓转动,瞥了一眼对面的男人,道:“你确定要走。”   男人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被茶楼下面的一个纤细身影吸引了过去,这个女子虽然戴了帷帽,但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   萧程顺着他的目光瞧了过去,只觉得那个身影很熟悉,他的眸子暗了暗。   男子忽然道:“我们灵州女子果然比不上这京城里的女子,单单这份气质就看得出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萧程没回他的话,俩人又随意聊了几句,男子起身告辞,萧程拿着手里的虎符,轻轻捏了捏。他其实早就知道留不住人,当日将灵州的二十万大军交给他,本来也是看重他的将领之才,如今只得作罢。   萧程下意识又瞥向窗外,那个身影已不在,会是她吗?这么想着,楼下忽地又出现了另一个人,让萧程没想到的是,这个人是杨浩。   萧程蹙起了眉,他站了起来,走出了房间,随意的靠在二楼一处红漆柱子旁。   杨浩蹬蹬几步爬上了楼,他已在二楼预订好了房间,出此下策也实在是被逼急了,他本来和几家小姐同时私下有往来,但自从他家那臭婆娘来京城这么一闹,现下已没有任何一家小姐再主动联系他了。   这众多小姐之中,妘锦其实最属他意,可惜她忽然就被皇上给赐婚了,本来也把她放下了,不过昨日忽然摸到枕头底下的几封信,这才打起了这个主意,为今之计只能用钱打发掉他家里的婆娘,然后再另寻机会。   也不知她到了没有,他站在门外,还是敲了敲门,只听见一个进字,杨浩就推门而入。   而站在不远处的萧程却紧紧攥起了拳头,那个进字分明是她的声音,他努力的使劲全力的克制着自己,最后才走下了楼。   房间内,妘锦看着杨浩那张虚伪的脸,指尖深深的掐进了肉里,她真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但此时只能忍下来。   杨浩看着精心装扮过的妘锦,眼中闪过惊艳之色,他清了清嗓子,还是那副斯文公子的做派:“妘姑娘好久不见。”   妘锦冷着一张脸,开门见山道:“杨公子,你把那几封信带来了吗?”   杨浩既然已经走出了这一步,也不再端着了,道:“自是带来了,妘姑娘可带足了一千两。”   妘锦朝一旁的竹青看了一眼,竹青将匣子打开来,杨浩一瞧,里面金银珠宝皆有,他眼睛都看直了。   妘锦在心里直摇头,前世怎么就看不出他是这幅德行,她冷声道:“杨公子,我没有一千两现银,但加上这些首饰应当也是够了,你把那几封信拿来吧!”   杨浩拿出信封,递了过去,妘锦把每个信封都拆了开来,确定是这些后,便道:“你把匣子抬走就是,竹青,我们走。”妘锦得到了信,便一点都不想再和这个人待在一个屋子,眼不见为净。   话音刚落下,门外却有人敲响了门,只见一个圆圆脑袋探了进来,笑眯眯道:“俩位客官,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店今天出了点事,要提前打烊,客官今日的单就全免了,付了银俩的可以去掌柜那里退回银俩。”   杨浩一听乐了,忙应道:“行,我这就去。”说罢,杨浩不客气的从竹青那把匣子抱了过来,就朝外走。   妘锦示意一旁的竹青,竹青会意忙朝外走去,妘锦这才慢吞吞的把信封放进了袖中,朝着楼梯口而去。   萧程坐在马车内,看着那一抹身影从茶楼走了出来,看着风吹起了遮住她面的帷帽,看着她娇美的容颜,看着她坐上了马车,他的眸中冰凉一片,整个人没有一丝生气。   一拓看着走远的马车,道:“主子,今日还去侯府吗?”   萧程放下锦帘,低低吐出俩个字:“回宫。”   .   长瑞殿内,萧程斜躺在贵妃椅上,手上拿着一枚铜制飞镖,往前一扔。不远处站着的一个小太监全身直打着哆嗦,但他丝毫不敢出声,紧咬着牙关,眼瞧着那枚飞镖越过自己的头顶,将头上的鸭梨射飞了下来。   一旁的公公安闽赶紧放上另一个鸭梨,萧程又是随手一扔,将鸭梨直射出去,这样几番下来,直接把小太监给吓晕了过去。   萧程猛地将飞镖砸在了地上,拳头上青筋立现,阴森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蹦出来的:“安闽,传孤旨意,罢了进士杨浩的职,让他永不要出现在京城。”   安闽忙作揖应道:“是,皇上。”   萧程这才坐了下来,修长白净的手指扶着额头,一双狭长的眸子下垂,她怎么就看不到那个男人藏在底下的龌龊心思,背着自己和他见面,她就那么惦记着他。   那为什么给他做衣裳,还给他送来太子府,他突地冷笑一声,是了,那是他要求她做的,要是不要求,她怕是根本就不会做。   自己就那么不得她心,她以为天下就她一个女子吗?以为就非她不可了吗?他忽然就把荷包拿了出来,狠狠地扔到了地上。   .   妘锦躺在藤椅上,旁边的案几上摆着一壶花茶,竹青抱着一个匣子从外走了进来,道:“小姐,都办妥了,首饰银钱一分不少,杨公子也被狠狠教训了一顿,可真痛快。”   妘锦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笑道:“今天每人都赏一两银子。”   竹青笑嘻嘻地望向妘锦:“小姐,那我明天告假一日,我想买些东西,回去瞧瞧我娘。”   “准。”   “好的,那我先去给小姐端些吃的来,这都快晌午了。”说着竹青就把匣子放到了一旁,便朝门外走去。   妘锦吃过午饭,便拿着话本子,躺在藤椅上,静静地享受闲暇的午后时光,但往常很容易就陷入了话本中,今天却总有些分神,时不时朝着门口望一眼。   一个下午很快过去,妘锦把手中的书放在了一旁的案几上,她站起来伸了伸腰,慢慢走到屋外,看着空荡荡的小院子,忽觉心中有几分惘然若失。   昨日那位公公明明和她说,他处理完公务就会来,难道是太忙了。这时,竹青从远处缓缓走来,她眼睛一亮,等着竹青过来。   竹青望着不远处的妘锦,大步走了过去,道:“小姐,饿了没。”   妘锦双瞳剪水盈盈望了过去:“就这。”   竹青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小姐可还有其他吩咐。”   妘锦垂下眸摇了摇头。 第16章   萧程握着手中的酒壶,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嘴里灌,酒湿了衣襟也浑然不知,他垂眸看着底下轻歌曼舞,衣袂翩翩,脑中却掠过另一个人的身影,宛若她就在那殿中心,赤脚红衣披帛,在那旋转,对着他笑。   他忽然就浅浅笑了起来,底下一个胆大的舞姬忽然走到了高台上,那柔弱无骨的身子宛如一团棉花,萧程仔细地瞧着她,瞧着瞧着突然嗤笑出声,这张脸怎么就这么看不顺眼。   舞姬却会错了意,整个身子往萧程身上靠去,萧程烦躁的一脚踢向舞姬,舞姬毫无防备,整个身子被一脚踢到了高台下,卒地喷出了一口鲜血,惹得底下女子纷纷尖叫起来。   萧程蓦地将酒壶砸在了地上,口中蹦出几个字:“给我滚。”   然后他歪着身子晃晃悠悠走回了长瑞殿,斜靠在贵妃椅上,脑中模模糊糊想着,不就是一个女人,孤能喜欢你,也能忘了你。   萧程每日上朝,处理公务,睡觉,如此过了三天,将堆积下来的公文大概处理了一些。   这一日休沐,天气微凉,萧程穿了一件玄色暗纹锦袍,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手持一盏白玉酒壶,时不时呷上一口。   一拓在一旁,将该禀告的都禀告完了以后,忽然道:“主子,有什么事情就别闷在心里,直接说出来,问清楚会好些。”一拓只是想起在船上那个女子持剑将主子护在身后的那一幕,又看到主子每日都会喝上几壶闷酒,不自觉就多了句嘴。   萧程自嘲一笑:“你不懂。”她本来就不喜欢他,所以从没把他放在心上,这样挺好,反正他就是孤家寡人一个。   一拓道:“主子,我确实不懂,不过要是我有了自己喜欢的人,绝对不会这样轻言放弃,会把所有的事情问清楚,如若她真喜欢的是别人,那我也会想法子让她爱上我。”   顿了顿一拓又道:“而且像主子这样的人,就算除去身份,世上姑娘怕是没有几个不喜欢的。”   萧程斜睨过去,带着几分酒气:“是吗?你知道她什么吸引我吗?”   一拓下意识就想起妘锦那张漂亮的脸。   萧程呷了一口酒,不过是那颗心让他觉得温暖,没有什么虚假的讨好,什么都没有,就是纯粹,不会因为他扮成小乞丐对他低看俩分,也不会因为他是太子高看俩分,他就好比中秋节那日的那个男童一样,他忽地嗤笑出声:“就是太纯粹了。”   “主子,酒喝多了伤身,如今这天下都是主子的,这妘姑娘亦是主子的。”   萧程放下酒壶,或许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得到相对的回应,人是会贪心的,只想得到更多,但期望越高,失望就会越大。   御花园里忽然响起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萧程望去,只见一个姑娘正在逗着一只雪白的狗狗玩,也不知这是他的第几个妹妹。   这时萧莹也看见了萧程,她把手中的狗狗递给一旁的宫女,便走过来行礼:“皇兄万福。”   萧程和她接触不多,应该说他们只打过照面,却并没有说过话,他道:“你是?”   萧莹盈盈一笑道:“我是皇兄的第九个妹妹萧莹。”   萧程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   萧莹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望向他,试探问道:“皇兄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萧程没答反问道:“九妹因何这般怡悦。”   萧莹忙把宫女手中的狗狗抱入怀:“因为它啊!可乖可逗人喜欢了。”   萧程看着这团肉乎乎的雪团子,那小舌头还时不时出来舔一下,就它也会逗人喜欢,那她们这些女子的心思还真难猜,萧程默了片刻,忽然道:“九妹可知女子一般都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萧莹挠了挠头,原来皇兄是在为情而烦,是因为那妘姑娘罢,她歪着头想了想,又瞧了瞧皇兄,上次在皇祖母的寿宴上,她记得皇兄就榜着一张脸,而妘姑娘却殷勤地给皇兄倒酒来着,她道:“我可能说实话。”   萧程点头。   萧莹缓缓道:“像皇兄一样俊俏的郎君,女子确实会喜欢,不过应该不会喜欢皇兄这样的性子。”   萧程一双锐眸望了过去,萧莹不自觉缩了缩脖子,道:“我想,女子应该都喜欢爱笑的,但皇兄总是板着一张脸,想必女子都会有些,有些害怕罢。”   萧程认真地想了想,用眼神询问萧莹,是这样吗?   萧莹认真的点点头,又出起了主意:“或许皇兄可以买一些女子喜欢的物件。”   也罢,反正骗不了自己的心,他站了起来,道:“九妹陪我去长安街逛逛,可否。”   萧莹瞬间便愣住了,她长这么大就从未出过宫:“我可以出宫?”   .   长安街,妘锦逛了好几家铺子,才买到了中意的丝线,眼看着到了晌午,就带着竹青走进了一家有名的食肆,一直听她哥说这家食肆的烤鸭味道特别好,今日正好尝尝。   俩人难得出来,就找了二楼一个靠窗的位置,一边吃着桌上的食物,一边看着人来人往的闹市,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竹青先给妘锦布好了菜,才坐到妘锦的对面,妘锦看着碗里,只见金黄色的鸭皮上泛着油亮的光泽,上面撒了些黑芝麻,闻起来便觉得很香,她用竹箸夹起一块,在一旁的碟子里蘸了些酱汁,咬上一口,软糯的皮很有嚼劲,一丝一丝的黄油从软皮里透了出来,肥而不腻,夹杂着酱汁的香味,好吃的能把舌头咬掉。   竹青眼睛冒起星星,直夸道:“嗯,小姐,怎么这么好吃。”   妘锦点点头:“难怪哥哥每回吃了这家的烤鸭,回家都赞不绝口,确实不错。”说着妘锦又夹起一块,好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俩人吃完后,小二上了一壶清茶,妘锦端着清茶,随意的往外瞧去,却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萧程,他旁边跟着一个女子,那女子极为的娇俏。   妘锦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她死死的盯着那俩个人,那女子不知跟他说了什么,萧程明显很愉快的样子,她的心不自觉揪紧,心直直往下坠。   难怪这么多天不见他,是因为他和别的女子在一起,天下的男人是不是都一样,也对,他是皇帝,以后会有很多女人,她最多便是他其中一个女人而已。   竹青顺着她的目光瞧去,就瞧见俩个人,一个是太子,不,如今是皇帝,还有一个女子她不认识,她忙瞧了瞧妘锦脸上的表情,很淡然,她小声唤道:“小姐。”   妘锦回过头,对着她笑了笑,随即又垂下眸子,好半晌才道:“吃好了吗?吃好了我们就回去。”   竹青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只得点了点头。   俩人站了起来,往楼下走,却正好看到从楼梯口走上来的萧程,他身后还跟着那名女子,是个很娇小清秀的女子。   妘锦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她垂下眼睫,将唾液咽了又咽,那双盈盈秋水的眼眸朝他望去:“真巧,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罢就朝楼下走。   萧程转过身,看着那个背影,只觉得一股邪火往上蹭,和那个人可以共居一室,一见到他却避如蛇蝎,连话都不愿多说。   他大跨步追上了她,握住她的皓腕径直朝马车走去。   萧程几乎是将人抱上马车的,一进到马车内,他就将她的双手禁锢在头顶,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便直接吻了上去。   妘锦猝不及防,她睁大双眼,入眼便是他长长的睫毛,和那双猩红的眸子。   萧程用手捂住她的眼睛。   妘锦瞬间只觉一股晕眩袭来,像陷入了无尽的深渊,整个人直直往下坠,周围全是他的气息,他身上浓郁的龙涎香,唇齿间淡淡的薄荷香,宛若将她紧紧裹在一张网里,密不透风。她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心紧紧缩成了一团。   萧程终是放开了她,却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眸子,他用指腹抹了抹唇角,眼里掠过一丝□□,声音清凉:“不愿让我吻?”   妘锦望着他额角掉落下来的一丝乌发,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极为狂魅邪狷,她躺在那没动,使劲咽了咽干疼的嗓子,想起适才的女子,她真想说一句,你怎么不吻她去。   同时又觉得委屈,她使劲的眨了眨眼,把眼眶里的泪水收了回去,一双赤红的瞳仁里带着一丝倔强。   萧程却忽然抓起了她的皓腕,洁白柔嫩的皓腕上有一道极为刺目的疤痕:“这是什么?”   妘锦默了默,道:“不小心划的。”   萧程克制不住的握紧她的皓腕,眼底压着一丝情绪:“你就这么不懂得爱惜自己。”你就这么喜欢他,为了他可以去死,你可知他前世如何对你的。   妘锦瞧了过去,只见他眼尾猩红,眸中藏着一抹锐利,她挣脱开他的桎梏,心里实在不解,为何男人可以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说说笑笑,又同时吻另一个女人,她忽然就道:“不关你事。” 第17章   三日后,御书房内,入目便是一扇金丝楠木雕刻龙纹的屏座,一张紫檀木雕花的椅子,上面放着一个莲云纹软垫,宽大的御桌上摆放着一盏琉璃灯,铜炉,文房四宝。   萧程坐在椅子上,他面前正摊开着一本奏折,那笔尖一直停留在奏折上,却迟迟没有下笔,他兀地就把笔搁在了笔架上,心里反反复复萦绕着那几个字,不关你事,不关你事,不关你事。   他站了起来,走向一旁的书架,从书架上随意拿了一本书翻阅起来。   在旁伺候的安闽用余光瞧了瞧,发现那书竟然是反的,整整一个上午,这位年轻的帝王就没批上一份奏折,现在又将那书反着拿,果然这君心难测。   安闽小心翼翼道:“皇上,这都快晌午了,要不皇上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萧程点点头,将手中的书放回了架上,便朝着隔间走去,御书房的隔间是皇帝小憩的地方,外间和里间用纱幔隔开,外间摆着食案,里间摆着一张拔步床,地上铺着云纹红绒毯,萧程踏步走到食案前坐了下来。   安闽身后跟着俩个小太监,俩个小太监有条不紊的把菜从食盒里端了出来,然后默默退了出去。   萧程拿起银箸,安闽看着脸色行事,萧程看向哪道菜,安闽忙用银箸夹起一些放入萧程的碗里。   但安闽将桌上摆的这些菜夹了个遍,也没见萧程动多少筷子,安闽试探着问:“皇上,这些可是不合您的胃口。”   萧程有些烦躁的将银箸丢向了食案:“撤下去,孤今日没胃口。”   安闽算是看出来了,这皇帝有心事,而且这心事还不是一般能解决的,他赶紧让俩个小太监把食物撤了下去,提心吊胆跟在萧程身后。   萧程又坐回了椅子上,手中握着笔,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这时门外来报:“皇上,微臣已将杨浩带来,皇上现在要见他吗?”   “宣。”萧程轻轻吐出一个字。   须臾一个身穿灰色交领长衫的男子便走进了这御书房,这人正是杨浩,他此刻是心惊胆寒的,三日前,他突然被罢了职,又被警告永不得回京城,可三日后,他又被寻了回来,还被带进了这皇宫里的御书房。他不知这新上任的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现下他只得颤颤巍巍,恭恭敬敬的给新皇行了个大礼,等着新皇的指示。   萧程冷眼瞧着底下匍匐于地的人,既不叫他起身,也没多说一句话,转而批阅起奏折来。   杨浩匍匐在地上许久,也不敢发出一丝声音来,随着时辰慢慢过去,杨浩的心逐渐煎熬起来,看来自己是真得罪了这位新皇,他仔细的想了想,难道是因为那些传闻,可是就算是因为那些传闻,皇帝罢他职也就好了,为何又重新把他召了回来。   左思右想之下,杨浩背后浸出一丝冷汗,难道他和妘锦之事,这位皇帝知道了,细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安闽在一旁,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杨浩,也不知这进士哪来的本事,怎么就惹毛了皇帝,让皇帝连办公的心思都无,看来这进士今日不死也会脱下一层皮。   一个时辰过去,俩个时辰过去,萧程这才出声道:“安公公,给孤拿条鞭子。”   安闽拿来了鞭子,萧程示意他出去,他拿着鞭子慢悠悠地走到了杨浩身前,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知道孤为何让你跪着。”   杨浩此时早就吓破了胆,他抬起头来,额角,鼻尖满脸的汗珠子,他哀哀戚戚道:“请,请皇上明示。”   萧程眯起眼瞧着他这幅害怕的模样,冷嗤了一声,半晌后终是问道:“那日在茶楼,你与她说了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那个她字使杨浩一瞬间便跌落到了谷底,他做梦也不会想到,面前这个可以主宰一切权利的人居然真的知道了他与妘锦的事。他此时真是后悔,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说,他还感觉到了一种危险,萧程那种从骨子里散发的压迫气息直击他的心,好似一切都掌握在他手中。   杨浩脑袋飞快地转动起来,该怎么撇清与妘锦的关系,才能保住自己这条命,一瞬,他就重新匍匐于地,道:“请皇上明察,是西平侯府的妘姑娘对臣一见钟情,她私下曾多次写信于我,说要嫁与我为妻,不过臣拒绝了她,因为臣已娶妻生子。后来太上皇赐婚,臣本想事情应该过去了,却不想前些日那妘姑娘又找上微臣,说要与微臣见最后一面,不然她就自戕,臣怕事情闹大,所以就依了妘姑娘,却不想被皇上知道,皇上,臣这颗脑袋丢了不要紧,但臣希望您千万别被这样的女子所欺骗。”   萧程握着鞭子的手紧了紧,他冷声道:“孤已经给过你机会了。”说罢,他一鞭子抽了上去。   那股子狠劲仿佛将这些天来的怒气通通都用到了这一鞭子上,杨浩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打,还是被这样一个拥有绝对权利的人打。   几鞭子下去,尽管杨浩是个七尺男儿,还是忍不住哀鸣嗸嗸,守在外面的几个太监无一不听着心里打颤,宛若那鞭子打在他们的心里一般。   而杨浩一个文弱书生哪经得这般折磨,跪在地上求饶起来:“皇上,臣错了,臣跟您说实话,只求您绕过臣这一次。”   萧程停止了动作,一脸随意地望向他。   杨浩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出来。   萧程沉默下来,原来是他误会她了,她只是受了眼前这个人的要挟而已,想起自己这些日子里的悒悒不乐,想起那日那般对她,又想起她走时的神情,他闭上了眸子。   该死,萧程握紧了手中的鞭子,他一下又一下地抽打着这个该死的人,那最不愿想起的一幕也猛地窜入他的脑中,赤红的眸子似在发泄着什么,周围再无其他,只有满目的红。   守在门口的太监紧紧缩着脖子,里面的惨叫声不绝入耳,不多时,便没了声响。   萧程瞧着地上已没了气息的人,堪堪回过神来,他丢掉了手中的鞭子,这才对着外面冷冷道:“进来处理一下。”   听到声音,安闽带着俩个太监走了进来,迎面便是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安闽看着地上那个血肉模糊的人,不由暗暗咂舌,他们这位新皇果真是个狠角,那脸都被抽烂了,那身上哪还有一丝能看的地方。   安闽挥了挥手,底下的人开始忙活起来,他瞧着萧程脸上,袍子上,都沾了血迹,便道:“皇上,可要沐浴。”   萧程却道:“给孤备马。”   .   月梅苑,妘锦坐在那张藤椅上,眼神有些呆滞地瞧着不远处那铜炉内袅袅升起的云烟,不知过了多久,才回过些神。又瞧见不远处那竹篮里的丝线,她本打算给他绣一双鞋,不由低低叹出一口气。   身为女人,尤其是身为皇上的女人,该大度才是。可为何她的心却总想要那个唯一,是她贪心吗?她忽地一震,什么时候她想要变成他心里的那个唯一了。她怔愣愣的,昨日那种吃味的,酸溜溜的东西仿佛此刻间还停在心口间,郁郁的闷闷的,忽地就忆起前世杨浩纳他表妹为妾时,她更多的也只是怪杨浩违背了诺言而已,却从未有过这种感受。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步履声,妘锦下意识望了过去,却看到了萧程,她眨了眨眼,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反应过来,他怎么就直接这样闯入了她的闺房之中。   萧程却径直走过去抱住了她,妘锦微微愣住了,为什么他这性子就这么让人难以琢磨,昨日突然吻她,今日突然抱她,正想着,耳畔传来他低低的声音:“我杀了人。”   妘锦背脊一僵,他跑过来就是为了和她说他杀了人,所以他是什么意思,要她识相点,怪她昨日的行径吗?   萧程感受到怀里人的僵直,便放开了她。   妘锦瞧着眼前的人,身上是斑斑点点的鲜红色血迹,那张脸也染上了几抹猩色,加上他那张阴沉的脸,她忽地打心底对他升出一丝畏惧。   萧程看着她的样子,将身上的那股子戾气敛了敛,眸中逐渐柔软起来:“可是吓到你了。”   妘锦呆愣地摇了摇头,她很想问些什么,却又什么都问不出来,最后只得垂下眸子,一时间俩人沉默了下来。   须臾,萧程柔声道:“我来得有些匆忙,不过是,不过是因为我想你了。”   妘锦不禁抬眸向他望去,他的眸子宛若一汪深不见底的水潭,让人探不到底,她抿抿唇,道:“你是不是对每个女子都会这般说。”   “你为何这般问。”萧程直直盯着她。   妘锦鸦睫轻颤,道:“那日那个女子,你也会这般对她说吗?”   萧程嘴角微微上扬,道:“那是我九妹萧莹。”说罢他轻轻捏起她的下巴,望着她那双盈盈美目:“我只对你一人说。” 第18章   妘锦贝齿微露,心中涌上一丝雀跃,原来那是他九妹。   萧程望着她俩片嫣红的唇,轻轻将唇印了上去,很软,瞬间俩人温热的气息萦绕在一块,他稍抬起头,只见她闭上了双眼,鸦睫轻颤。萧程再度吻了上去,一点一点去感受她。   妘锦宛若躺进了一团棉花里,有些软软的,有些飘飘的,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只有面前这个人一点一点占据着她的思绪,让她无法再去多思考,让她下意识环住了他的腰。   萧程把她放进了藤椅里,他俯身而下,屋子里只剩下唇齿相依的声音。   良久,萧程才放开了她,只见她微微喘着气,脸上是俩抹娇羞的红晕,他目光灼灼望着她,   随着目光下移,瞧见她白色的纱裙上沾染上了血迹,他蹙了蹙眉,不想让那个人的血沾染她半分,他眸光微闪问:“你知道我杀了谁吗”你知道了可会怪我。   妘锦抬眸望向他,他那淡漠的语气好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他贵为九五之尊,掌管生死大权,但一个帝王杀了人就真如他表面的那么平静吗?他问这话的时候,妘锦分明瞧见有什么情绪从他眼中掠过,快的让人抓不住它。   妘锦从藤椅上站了起来,一双盈盈秋水的眸子望向他,此时此刻她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伸出食指将他额间的那抹忧郁抹平。   妘锦忽然想明白了,世人哪会个个都如杨浩一般忘恩负义,她想试着去接纳自己的内心。   这一日,妘锦和竹青正在园子里闲逛着,忽听到俩个婆子的声音:“哎哎,这俩日坊间都在传言,说皇帝心狠手辣,残酷无情,前几日,没为一个由头便把一个进士给活活打死了,哎呦!听说死的那叫一个惨,是用鞭子活活抽死的。”   “啧啧,皇帝这做派还是因为他手中握着几十万大军,这股狠厉劲怕是没一个大臣敢反驳他,听说这几十万大军就在灵州,这次二皇子谋反,如今的皇帝才把这几十万大军派到了京城,皇帝城府之深,杀伐果决。”   “听说被打死的那个人就是前一阵子以一首竟渡诗出名的那个进士。”   “这种喜欢拈花惹草的男人,活该他。”   另一个声音压低道:“你说我们小姐嫁给皇帝,是福还是祸。”   妘锦先是一怔,随后就是心头一紧,忽然就想起那句,你知道我杀了谁吗?   此时方才体会这句话的意思,原来他早就知道,可他是如何得知的,难道是在茶楼?她忽地就记起来那日茶楼提前打烊的事,这样便说的通了。   所以这段日子他其实是在生她气,,所以那一日他明明说处理完公务就会来找她,不过她却等了整整一天也没瞧见个人影,所以他把杨浩杀了,想到这,他这股子狠劲还是让她不自觉打颤,甚至有一些后怕。   还好他并没有怎样迁怒于她,忆起早上的那一幕,她的心缓缓沉着下来,此刻她才感觉到,原来他对她真的很不一样,想罢便又带着竹青在园子里溜了几圈才回了月梅苑。   妘锦一回到屋里,就开始打喷嚏,竹青一瞧,便道:“我就说让小姐早些回来的好,现在打喷嚏了罢。”   妘锦用浓浓的鼻音道:“我这不是在屋里闷的慌。”   竹青道:“小姐又不是不了解你自个,你这身子骨禁不住一点儿折腾,回头真感染风寒了可怎的办?”   妘锦却笑眯眯地望着她:“不会,不会。”   却事与愿违,妘锦自从那日晚上过后便开始发烧,这一次的风寒不知怎的,来的很厉害,这药也吃了,丫鬟婆子也照顾妥帖了,但烧却一直没退下去。   妘锦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只觉得整个人绵软无力,病来如山倒,她此时浑浑噩噩的想着不会就这样死掉吧!   西平侯府,萧程坐在黄花梨木椅子上,他前面站着四名太医,他问:“可知为何一直高烧不退。”   其中一个太医道:“禀皇上,妘姑娘体质比一般女子体质要虚寒些,因此才会更容易招惹寒气入体。寒气一入体内,再加上妘姑娘本就身子差,所以没丝毫抵抗能力。”   “那现下可有法子。”萧程问的话正是这一满屋子人要问的话。   “这是我们四人适才开的一张药单,妘姑娘吃了应当会稳定下来。”太医稍有些战战兢兢地说道,前阵子就听闻面前的这位皇帝,活生生打死了一个进士。   “应当?”萧程扬起尾音,随后又道:“就这么一个小小的风寒,你跟孤说应当。”   那几个太监忙跪了下来,道:“皇上,实在是因为妘姑娘的体质与旁人不同。”   刘氏用帕子擦了擦眼泪,上前说道:“都是我的错,如若不是因为我当时怀她时吃了好些退凉的药草,也不至于让她从娘胎里出来就比别人身子骨弱些。”   萧程默了片刻后道:“如若那药有用,多久会见效。”   其中一个太医道:“一个时辰后方可见效。”   萧程点了点头,刘氏已经张罗起来,吩咐了小厮去买药,又扶着年迈的老太太走了出去。   一瞬间,这间屋子便只剩下他一人。   他朝着里间走去,淡淡的芬香沁入肺腑,透过粉色的纱幔,看见了很小的一只。他走了过去,撩起纱幔,便看到了那张小小的脸,他俯身,轻轻用食指背面触碰她的脸颊,然后又拿起她的左手,手腕上有一道疤痕,他细细的抹了过去,宛若想把这个地方抹平。怎么又这么胆大,又这么弱小,不会保护自己,也不会照顾自己。   一个时辰后,竹青端着一碗浓郁的黑药汁走了进来,她对着萧程福了福身,便把药汁放到了一旁的矮柜上,又把纱幔用银勾勾了起来,这才用枕头将妘锦的头垫高了些。   然后用小银勺舀起药汁,往妘锦嘴里喂去。   妘锦已经烧晕了过去,此时那小银勺里面的水顺着唇角流了出来。   萧程一瞧,便道:“我来。”   竹青退到了一边,然后眼瞧着皇帝喝了一口药汁,又将药汁喂入了她家小姐的口中,竹青霎时呆愣住,随之又反应过来,便悄悄退了下去。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老太太和刘氏时不时派人来询问,妘柏翰还躺在那养伤,妘铭也时不时的来瞅一眼。   萧程喂了药后,内心开始起起伏伏,从未觉得时辰过得这么慢,也从未觉得时辰过的这么快。   一个时辰后,萧程探了探她的额头,还是很热,他攥紧拳头,难道那药也一样没有效果,他的心忽地就揪在了一起,死死的揪在一起,难道他真是个不祥之人,只要和他亲近一点的人,是不是都没有好下场。   他的眼眸逐渐暗淡下去,他就这样呆愣在那,不知过了多久,他不死心的又探了探她的额头,还是滚烫一片。   他的眸子一片死沉,早知是这样,他就不该靠近她的,前世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发生这些事。   翌日,东方漏出了一丝鱼肚白,妘锦动了动手,感觉很是虚弱无力,她感觉睡了很久,忍不住轻轻咳嗽出声,却正好望进了一双漆黑的瞳仁里,瞳仁旁布满了血丝,妘锦愣住了,她下意识望了望四周,是她的房间没错,那他这是:“额...你怎么在这。”   妘锦一出声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多沙哑,像呱呱叫的小黄鸭,她摸了摸额头,真是烧糊涂了,她本来就是感染了风寒,这是睡了有多久。   萧程却忽然一把就抱住了她,将她深深的揉进自己的怀里。   妘锦此刻突然就感觉到了,他的那颗心柔软的那个地方,这种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真好,让她觉得周身都暖了起来,好久好久,妘锦才迟疑道:“你,可是怕我会死。”   萧程静静的望着她,他怕,他怕她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自己,不过他并未回答,而是摸了摸她的额头,已经退了烧,终是嘘出一口长长的气来。   妘锦醒来的消息不一会就传遍了整个西平侯府,而妘锦梳洗过后,吃了早饭,便等着太医来给她把脉。   太医细细把着脉,不多时便道:“姑娘已无大碍,以后多加调养即可。”顿了顿又道:“我待会开一些补气益血的补药,姑娘吃了便会好上许多。”   妘锦笑着点头道谢。   一旁的萧程道:“那可有调理体寒的方法,”   太医捋了捋胡子道:“调理体寒的方法很多...条件允许的,还可以泡泡温泉,对血液循环有很大益处...”   萧程认真地听着,随后又点点头,太医说罢便退了下去。 第19章   俩个月后,城外郊区一座宅子内,萧程身着白色交领长袍,外罩一件深蓝色暗纹大氅,就站在这座宅子内,此时已是入冬之时,园子里满目皆是那火红的梅花,他微微闭上眼,一股清香沁入心脾,她会喜欢这吗?   西平侯府,刘氏替妘锦理了理衣领,道:“锦儿,皇上算是有心了,寻了一处有温泉的地方,离京城也不远,又在那建了一座宅子,太医既然说了,泡温泉对你身体有益,你便去小住些日子,为娘的只要一想到上次,你差点...”   妘锦只要每次一瞧见刘氏流泪,她也忍不住会红眼眶。   刘氏一瞧她这幅模样,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娘给你派的这些丫鬟婆子,可千万不要惯着她们...”   “好的,母亲,你别太担心,我很快就回来了。”   俩人叨叨絮絮说了大半天,一直到妘锦的行装都装上了马车,刘氏看着她坐上了马车才作罢。   马车一路行驶,待停下后,妘锦掀起帘子望去,便瞧见梅园俩个字,没有装璜的很奢华,倒是很典雅。   竹青扶着她下了马车,她沿着石子路一直走到了门口,门口的俩名侍卫将门打开,妘锦有些呆愣愣的望着里头,他居然种了满满一园子的梅树。   妘锦一身雪白的衣裳步入了火红的梅花丛中,她拿起一朵梅花在鼻端嗅了嗅,一股清香沁入心脾。   竹青刚想出声,让她家小姐不要贪恋这美景,一拓从不远处走来道:“妘姑娘,您府上的人我都安排妥当了,午膳也已备好,妘姑娘还是先吃些东西。”   妘锦点点头,随着一拓的方向走,不一会就到了,屋子里很暖和,陈设也很简单,不过妘锦看到桌上摆的那些食物,就有些头疼起来,这些碗啊罐啊里面不知加了些什么,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妘锦转头看向一拓,问:“这些都是我要吃的?”   一拓道:“是的,这是太医开的药膳,对妘姑娘只有益处,屋子的右面是温泉屋,太医随时在宅子里候着,妘姑娘可询问太医每日泡温泉的时辰,一拓也一直在宅子里,妘姑娘要有什么事,只需叫人传报一声便可。”   妘锦点点头,一拓便退了出去,她尽量多吃了一些,随后消了会食,竹青便请来了太医,太医先是给她把脉,然后交代了一番便走了。   竹青拿了些泡澡要用的物什,俩个人便向屋子的右面走去。   那是一间比较宽绰的屋子,四面都有很大的窗子,窗上挂着白色的纱帘,屋顶上方开了扇天窗,天窗上方砌了遮盖物,这样温泉里袅袅升起的雾气会随着天窗而去,就算是下雨天,也不会影响到屋里正在泡温泉的人。   屋子由一座屏风隔开,外侧是厚厚的白绒毯,里侧则是一个小池子,此时,妘锦站在小池子旁,加上这白雾缭绕,稍有一些不真实的感觉。   竹青也微微愣了愣,发自内心道:“小姐,皇上对你真好。”   妘锦此时也感觉到了这份用心,不过心中却隐隐升起一股担忧,可能是太过美好了。   竹青先用水试了试,温度适宜,然后就给妘锦宽衣,妘锦只穿了条白色垫裤和浅青色肚兜,漏出了那双修长笔直的腿。她的肌肤很白,有种晶莹剔透的美,竹青看了这么多遍,还是觉得美的不真实。   妘锦试探着踏入了小池中,然后坐了下去,水刚好在她脖子以下,视线稍有些模糊起来,远处有一条金色的小龙,嘴里不停的往池中喷水。   竹青在一旁道:“小姐,水温还可以吗?”   “刚好。”妘锦回道。   妘锦恍若到了另一个地方,朦胧的烟雾让她再看不清楚周围,暖意钻入她的每一寸肌肤,柔软的将她裹了起来,她半阖着眼,竟从未有过的松弛。   妘锦接下来便是吃药膳,泡温泉,或裹着斗篷去梅园里逛一圈再回来,如此过了几日,这一日下午,萧程坐着一辆马车也来了梅园。   萧程到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妘锦正皱着眉头吃药膳,抬头只见萧程把斗篷递给了一拓,朝这边走来。   妘锦很是惊讶,便道:“你怎么来了。”   “累,想休息一下了。”萧程说着便朝她望了过去,她肌肤似乎更加白了,想起她方才皱着眉头的样子,他轻笑:“不好吃吗?”   妘锦苦笑道:“每日吃也会吃腻的。”   此时,几名宫女拿着食盒走了进来,然后将盘子放到了桌上。   妘锦瞧着很是羡慕,萧程笑笑便道:“可要喝些果酒。”   妘锦一听来了好奇心:“可是果子酿的酒。”   “是樱桃酿的,很香,可要尝尝。”   妘锦从未喝过酒,兴致便愈发浓了些:“那我喝点。”   萧程给她倒了一小杯,妘锦浅尝了下,酸甜可口,味蕾瞬间被打开了,一小杯很快就喝了下去,这次不要他倒,她自己拿起酒壶便倒了一大杯,然后又喝了下去。   她再去倒第三杯时,萧程把酒壶按住了:“这个不能多喝,稍微会有一点儿后劲。”   妘锦此时也感觉到头稍微有一点儿晕,脸有点儿热,须臾整个人有点儿感觉不对劲,于是她就开始埋怨,她声音软软的,带着点儿酒气:“我不喜欢吃这些药膳。”   “那我喂你吃,可好。”萧程漆黑的眸子望向她,不等她说话,拿起银箸夹了一块放于她唇边。   妘锦头晕的厉害起来,她有些呆呆地望着眼前的食物,随后便吃了下去。   萧程放下银箸,站了起来,然后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让她坐到了他的腿上。   妘锦突然被腾空,下意识就搂住了他的脖子,唇触及他微凉的肌肤,她忙抬起头来,俩人的脸几乎凑到了一块。   萧程看着她俩颊上升起的俩朵绯红,道:“这样更方便些。”   妘锦无语,萧程每样都挑着喂了些,然后用银勺舀了一勺汤,妘锦瞧着那黑色的汤汁,摇了摇头。   萧程却将这黑色的浓郁汤汁喝了下去,一口堵住了她的唇,将口中的汤全都渡入了她的口中。   妘锦迫不得已将汤汁全都咽了下去,一双眼睛瞪得溜圆,萧程加深了这个吻,他握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的柔软一寸一寸占有,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袭来,感觉到她似乎有些微喘,他放开了她。   妘锦只觉得有些反应不过来,好久才知道眼前的人做了什么。   须臾,她脑袋清醒了一些,她望了过去。他的肌肤很白,眼尾上挑,鼻子俊逸秀挺,不说话时会让人觉得一点儿都不好亲近,不高兴的时候眉间总藏着一点儿忧郁。她此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总觉得他们好像很陌生,又好像很熟悉,   萧程望着她的样子,小声问:“怎么了。”   妘锦望着他:“我在想,如若当初没有给你那个荷包,是不是所有的事都会不一样...”   萧程把食指放到了她的唇上,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你是不喜欢我是吗?所以你后悔把它给我?”说罢萧程直直望着她,见沉默不语的模样,终是叹了口气。   妘锦却缓缓道:“那你可喜欢我。”   萧程望着她良久:“你很在乎。”   妘锦却沉默了,她确实很在乎,不知为何,越是好,她心里越是没底。   半晌后萧程却不自觉的笑了,他低低的嗓音里带着点儿沙哑:“当然。”   妘锦好一会儿才听清楚他的话。   萧程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道:“今日为何这般问我。”话里带着点蛊惑的味道。   妘锦吞吞吐吐:“我就是...就是...”   “不用说了,我懂。”妘锦想问,你懂什么,想到上次他说我懂的时候,她就问不出口了。   他话锋一转又道:“你喜欢这吗?”   妘锦点了点头:“喜欢。”   “那便好。”萧程忍不住微微勾唇。 第20章   翌日,萧程牵着她的手走在游廊底下,风声在耳畔呼呼的响,宅子很大,妘锦好似从未来过这。   萧程转头望了望她,隐约的瞧见她红红的鼻尖:“冷吗?”   “还好。”妘锦问:“这是要去哪?”   “待会你就知道了。”   不多时,俩人来到了一处山洞,洞口有门,萧程将门打开,俩人走了进去。   妘锦一走进去,便感觉到一股暖意,山洞很大,且被精心布置过了,山壁上有多盏琉璃灯,地面铺了厚厚的白绒毯,一张很大的床,画案上的白瓷花瓶里擦着几株红梅,使屋内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茶案上摆着一套暖白色花纹茶具,琴案上摆着一把古琴,旁边放了一本琴谱,远处有一个很大的书架。   “无意之中找到了这个地方,发现它是一个天然的暖洞,以后每年冬月都带你来住上一段日子,可好。”萧程的声音传来。   妘锦一双美目宛若含着一汪秋水,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她咬了咬唇,想说喜欢这,又觉得不够分量。   萧程笑笑又道:“其实今天是我生辰。”   妘锦微微诧异地望着他,身为皇帝不都是要大肆操办自己的生辰,普天同庆吗?却忽然想到他出生的那天正是皇后死的那天。   “本没想告诉你,不过我忽然想要一件礼物。”   妘锦听着不知为何有些心酸,想自己每次过生辰时,哪个不是宠着爱着她,她毫不犹豫道:“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亲手给我画一张画像。”   妘锦笑了,琴棋书画她最精通的便是画了,不过她还是道:“那如若我画的不好,你可别怪我。”   萧程轻轻嗯了一声。   妘锦朝画桌走去,桌上所有用具一应俱全,她摊开纸,熟稔的将所有需要用到的东西都准备好,这才朝他望去。   只见他已脱掉了斗篷,里面是一件雪色的长衫,他此时侧卧在白绒毯上,用手肘撑着脑袋,一头乌发此时已全部垂直而下,原来他将头发放下来时会有一点儿妖魅之感,她微微愣神间。   萧程轻轻嗯了一声道:“有何不妥吗?”   妘锦摇了摇头,萧程道:“你画左侧,右侧空出来,我给你画。”   妘锦微微怔了怔,随后就开始聚精会神的进入作画状态,倆个时辰后,她将画笔搁在了笔架上,因为萧程睡着了。   她轻轻走了过去,从床上拿了床被褥下来,轻轻给他盖上,然后缩进了被褥里,细细地望着他的眉毛,眼睛,鼻子。   许久,她又从被褥下爬起,将那副画细细的描绘起来,一个时辰后,终于画完了,她舒出一口长长的气来,也不知他会不会喜欢。   她又走了过去,想了想便又缩进了被窝,很暖,望着他的模样,她忍不住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忽地就被一双手给抱住了,他咬了咬她的唇瓣,有点儿微疼。   萧程此时睁开了眼,惩罚似的又将她的唇咬了咬,随后唇舌长驱直入。   腰间的手将她紧紧禁锢,妘锦此时只觉得心怦怦直跳,仿佛跳到了嗓子眼,她不自觉的闭上了双眼,洞内有些升温。   许久,妘锦瞪了一眼他:“疼。”   萧程深吸一口气,将她放了开来,体内却升起一丝热意,顿了顿他才道:“画好了吗?”   妘锦轻轻嗯了一声,便站了起来。   俩人朝画案走了过去,好一会他微微勾起了嘴角:“原来我在你心中便是这个模样,好看。”   妘锦忍不住道:“这不就是你本来的样子。”   这时,门却被轻轻敲响了,萧程过去将门打开。   几名宫女提着食盒走了进来,此时已到了用晚膳的时辰,宫女将菜摆好,便退了下去。   妘锦一瞧桌上的几道菜,便道:“今日没有药膳吗?”   “昨日询问了太医,也不需要日日吃,时不时吃一些便好。”萧程道。   妘锦哦了一声,尝了好几道菜,味道都很不错,瞬间提起一些胃口来。   几个时辰之后,换妘锦睡了过去,萧程把画笔搁下,轻轻将她抱上了床,盖上了被褥,看着她有些憨态的睡颜,在她额间轻轻吻了一下,便朝画案走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萧程终于画完,此时已经是深夜了,郊外的夜晚万籁寂静,仿佛所有一切都静止下来。   萧程也觉得有些累,便上了床榻,却不敢将她抱在怀里,远远瞧着心里就已心猿意马,真怕近了自己忍不住。   不过她身上有种淡淡的馨香,萧程不知是什么味,只是觉得很好闻,他稍微凑近闻了闻,不知不觉中便熟睡了过去。   .   一间灰暗的房间内,一个约莫八岁的男孩迷迷糊糊睁开了眼,这并不是他的房间,往四周望去,只见房间内挂满了深红色的纱幔,像是鬼魅的影子拉的很长,他想站起来,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脚全被绳子捆的死死的,他动了动,发现没有办法挣脱。   这时,男孩忽然看到屋内坐着一个老太监,那老太监一张脸瘦的像个骷颅,此时见到醒过来的萧程,老太监阴森森笑了。   “你是谁。”男孩一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他并没有见过这个老太监。   老太监的声音奸细又嘶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谁就行了。”   “你抓孤来这做什么。”男孩问。   老太监又阴森森的笑出来一口白牙:“待会你就知道了。”说罢便站了起来朝他走了过去,拿了一块布便将他嘴给堵了上,随后拿起一根鞭子,朝着他便抽了过去。   男孩只觉得火辣辣的疼。   老太监笑道:“咱家在鞭子上擦了些胡椒粉,太子便好好享受享受。”说罢,老太监一鞭子一鞭子抽了上去。   男孩很疼,却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那种痛苦让他无法言喻,终于在他感觉快要晕过去时。老太监放下了手中的鞭子,然后松开了他嘴里的布。   男孩虚弱道:“这是哪里,你受谁指使,,只要,只要你放了孤,孤一定不会和你计较。”   老太监哈哈笑了:“咱家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很快就会是个彻底无用的太子了,你这是挡了二皇子的路,咱家曾经欠二皇子生母一个人情,现在只需杀了你,那咱家既能还了这人情,还能得到一大笔银两,可谓划算。”   男孩一听这话,便知今日怕是会死在这。   老太监又将布放入了他嘴里,大声笑了起来:“咱家做了一辈子太监,如今要出宫了,也能让太子尝尝咱家的滋味,值了。”   说罢,老太监将他腿上的绳子解开...   .   “不要,不要...”   妘锦睡的好好的,却忽然听见几声大叫,她迷迷糊糊便坐了起来,发现萧程在那抽搐。   “萧程,萧程。”妘锦使劲摇晃了几下,他使劲抽搐几下忽然又安静了下来。   妘锦被他吓到了,只见他额上沁了一层细细的汗,妘锦拿帕子轻轻拭去,望着他良久。   .   清晨,妘锦悠悠醒了过来,床上已没有了萧程的身影,她朝着画案走去。   画上的女子眉眼之间很柔美,眼睛澄澈明亮。   这时,萧程从外走了进来:“喜欢吗?”   妘锦望着他,他今日穿了件玄色大氅,发上只别了一根白玉簪子,眉宇见藏了一抹温柔,她轻轻嗯了一声。   萧程从衣架上拿过她的斗篷,披在了她身上,再给她系好结,便拉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俩人走在游廊下,妘锦望了他一眼,有些迟疑地问道:“你昨夜可是做梦了。”   萧程摇了摇头,心想难道自己还会说梦话?   妘锦不再言语。   上午萧程要处理一些公务,妘锦便一人走到了太医的住处,她敲了敲门,太医从里打开了门,看到门外的妘锦,稍有些诧异。   妘锦微微笑了笑,便道:“宁太医,我可以请教您一些问题吗?”   宁太医把门打开,道:“妘姑娘先进屋,有什么问题,您尽管问。”   妘锦稍提起裙摆,便跨过了门槛,一走进去,便闻道屋子里有股淡淡的药味。   宁太医搬了一张椅子过来,妘锦道了谢,便开门见山道:“宁太医,我想问一下,就是有没有人做了噩梦而自己却不知道的。”   宁太医细细想了想,然后便捋了捋胡子,而后缓缓道:“曾经在一本医书上见过,有这种症状。”   妘锦急忙问:“那假如有人是这种症状,宁太医可有治疗的法子。”   宁太医想了想,道:“这是老夫多年前看过的一本医书,你容老夫想几天,再告诉你可行。” 第21章   从宁太医的屋子出来,妘锦便沿着长长的游廊慢慢往回走,今日天气尚好,就算远远望着那暖阳,也能生出些暖意来。   她边走边心事重重的想着,萧程心里肯定装着什么事情,不然他那样一个人,怎么会在大半夜这样惊恐的大叫抽搐,不过她也不能直接问他,要是直接问他,会不会让他心里不舒服,会不会触碰到他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   低低一声叹息溢出,觉得这暖阳,这一园子的红梅都让她提不起什么好的心情来,希望宁太医能有好的法子。   一朵梅花打着璇儿落在了她的肩上,把它放在手心,只见它袅袅娜娜躺在那,她用鼻尖蹭了蹭,真的很香。   [梅花开时,你给我做梅花糕吧]脑中倏地闪过这句话,妘锦一思虑,便决定做梅花糕。   今日她穿了一件梅花纹织锦羽缎斗篷,一头青丝翩翩垂于腰间,她一步入梅园,几只彩色的蝴蝶蹁跹而至,在她的发间随风起舞。   她稍提起裙摆和斗篷,蹲在了地上,将落于地上的花瓣一一拾起,放于斗篷上面,不多时,竟已捡了许多,她捧着一斗篷的梅花便朝厨房走去。   厨房里的王大娘正忙着,一见到妘锦,眼前不禁一亮,想必这便是这宅子的女主人了,她问道:“姑娘怎的来了,可是有什么需要,姑娘让青姑娘和我说一声就行了。”   妘锦和气地笑了笑:“大娘,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就是想做一道糕点。”   “姑娘要做什么糕点,和我说一声得了,那用得着您亲自做。”   “大娘,我就是闲来无事,想要亲自动手活动活动筋骨,麻烦大娘给我一个盆就好。”   王大娘见姑娘这么秀秀气气的样子,没想到还会做糕点,看到她斗篷里的花瓣,忙拿了个盆过来。   ①妘锦将花瓣放入盆里,打了些热水洗净,然后沥干,再将花瓣捣碎,把汁放入面粉里,加入少许的糖等料,再和好面将其做成梅花形状,每一块梅花糕上都放上一片花瓣。   一个时辰后,她端着一个花口形盘子朝书房步去,萧程听到步履声,便抬起头来,她一身连帽白色斗篷,帽上一圈软白的毛,在俩颊飘动,肌肤似雪一般明净,他放下了手中的笔,眼中满是她清灵的模样。   “你不是说梅花开时做梅花糕吗,我做了,你尝尝。”妘锦说着把盘子放到了炕上的案几上。   萧程走过去,在炕上的另一侧坐了下来,拿起一块糕,咬了一口,一股清甜且淡淡的清香在舌尖散发开来。   “好吃吗?”妘锦瞧着他的样子问。   萧程拿起一块放于她的唇边,道:“你尝尝。”   她看着他修长白净的手,轻轻咬了一点。   “好吃吗?”萧程问道。   她点了点头,萧程将她刚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然后又递到她唇边。   妘锦瞧了一眼他,又望着手中的半块糕点,轻轻咬了上去。   他笑了笑,细细瞧了瞧她,便拿来一盒朱砂,妘锦疑惑的瞧着他,却见他笔蘸朱砂,竟在她眉间细细描绘起来。   笔尖轻微的触感,让她有点儿痒,她微微抬眸,正好瞧见他俩片薄薄的唇,不知为何就想到他吻她时,明明有些微凉的触感,却仿佛能将她融化了般。   萧程放下笔,见她一脸怔愣的模样,便问:“怎么了。”   她倏地回过神来,脸瞬间一片绯红,吞吞吐吐道:“我只是觉得有点痒。”   瞧着她面上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他微微笑了笑,便重新拿起笔细细临摹起来。   “好了。”萧程把一面小铜镜拿给她。   镜中的女子额上多了朵梅花,明明是清灵一般的女子,却偏偏多了几分妩媚,她忍不住朝着镜子笑了笑。   萧程忍不住在她唇边啄了啄,便道:“今日天气尚可,走,我们去出去溜溜。”   说罢便牵起她的手,朝外走去,俩人到了马棚,一匹匹骏马从半高的木门伸出头来,妘锦住在这几日,每日都是围绕那几个地方,确实没有好好逛过这,没想到这还有个马棚,不过她不会骑马,且看到这马,心里微微还有些惧意。   “骑过吗?”萧程道。   她摇了摇头:“我有些怕它。”   萧程拿起她的手,在马脸上轻轻触碰了一下,妘锦惊的一下收回了手,心都跳了起来。   “你多摸俩下,你看,它很乖的。”说着萧程伸出手摸了摸马,马还很乐意的蹭了蹭萧程的手。   妘锦瞧着,还是摇了摇头,萧程笑笑:“行,不勉强你,我带你骑。”   旁边的马奴把马牵了出来,萧程一翻身便跃上了马背,那只修长的手向她伸去。   她下意识把手放到了背后,萧程轻笑了笑,俯下身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在妘锦啊的一声中,马已向前缓缓跑去,微暖的风徐徐吹在脸上,眼前的景象开始后移,眼前变的开阔起来,原来骑在上面反而没有那么害怕了,甚至有一点儿类似于激动的感觉。   “还好吗?”萧程醇厚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挺好的。”妘锦明显心情高昂起来。   萧程爽朗一笑,马稍微快了些,很快便到了郊外的民宅处,这里的街道也是相当热闹的,倆旁皆是铺子和摊子,萧程将速度放慢了许多,在街道上慢慢溜达。   街上的人纷纷将目光瞧了过去,只见男的有股洒脱劲,女的格外娇娆,再一看服饰,就知道这是极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   “要下去走走吗?”萧程道。   妘锦刚想说话,只见不远处忽然从一扇大门前跑出来一大一小俩个身影。   那大的约莫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壮汉,小的则是个孱弱的瘦小子。   “你这没用的臭小子,我昨儿个就让你把活儿做完,你倒好,做到今儿个都没做一半,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说罢,壮汉把手中的鞭子扬了扬,朝着瘦小子就抽了过去。   瘦小子虽然看起来孱弱,却是非常灵活的,他躲过了俩三鞭子之后,直接把壮汉惹毛了,壮汉把他抓了起来,便狠狠朝地上摔了过去,一脚踩上去,让他动弹不得,手中的鞭子利索的朝瘦小子身上抽去,疼的他声嘶力竭的大声疾呼起来。   周围的人早已习惯,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个睁眼瞎。   妘锦却被眼前的一幕揪起了心,她正要和萧程说让他帮帮这个孩子,只见他忽然从马背上纵身跳了下去。   几下便将壮汉手中的鞭子夺了过去,朝着壮汉便一阵抽打起来。   瘦小子震惊了,他已经被打习惯了,忽然从天而降个人来帮他,他甚至都忘了身上火烧火燎的疼,也忘了从地上爬起来,就那样呆呆地望着他继父被这个俊俏的叔叔打的哀声惨叫。   街上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全都目瞪口呆望了过去,妘锦也愣住了,不过她发现萧程似乎有些不对劲,她从未见过他此时的模样,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一点儿担心他。   她下意识想从马背上下去,蹬了俩下腿,马却会错了意,开始缓缓向前奔跑起来,妘锦一慌,大叫了一声,马受到惊吓跑的更快了。   “萧程,萧程,你快救我...”妘锦大声呼喊起来。   萧程倏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妘锦和马已经跑了数十米远,惊悸,惶恐一时间袭击他的内心,他朝着马的方向便飞奔而去,然后大喊道:“阿锦,你抓住马绳,放松,不要让马惊慌。”   马儿很急速的在街道上奔跑起来,妘锦整个身子向后仰,一听到他的话,便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去扯马绳,却怎么也拉不到,整个身子一偏,直直朝底下摔去。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来,妘锦惊慌中睁开了双眼,朝背后的人望去,却意外的发现是那个脸上有一道疤痕的一拓。   一拓放开了她,便跑去训马。   萧程刚好走了过来,倏地就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在她掉下去的那一刻,他的心遽然停止了,从未有过的慌乱一下冲刺在他心尖。   “好险。”妘锦心有余悸的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对不起...”萧程连说了几个对不起,自责道:“是我不好。”   妘锦压了压自己的情绪,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才抬起头来,微微笑了笑:“没事,我没事。”   萧程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似安抚一般,然后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妘锦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却发现周围的人全都看向这边,她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不放。”萧程此时只想抱着她,心里才觉得踏实些。   --------------------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梅花不能直接做吃的 第22章   妘锦无奈地望着他,为何他和适才抽人的模样宛若是俩个人,为何他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虽然是人都会看不过去,可是像他这样拿着鞭子就抽上去,要把人抽死的样子,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会不会和他的梦有关系。   “叔叔。”一个稚嫩的声音忽然在后响起。   妘锦望过去,是刚才被打的那个小男孩,她扯了扯萧程的袖子。   萧程转过头去,一脸淡漠道:“何事。”   “叔叔能带我走吗?”瘦小子一脸可伶巴巴的望了过去,他多么希望眼前这个叔叔能带他走。   萧程一想到方才妘锦因为他的疏忽差点摔下了马,他就恨自己多管闲事,更恨的是,那一刻他仿佛控制不了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受这影响,像是被种下了一株噬心草。   瘦小子眼瞧着面前的叔叔目光变的可怕起来,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可是一想到等下要面对的是什么,他就害怕地大声道:“叔叔,你救救我,待会,待会他会打死我的,一定会打死我的。”   萧程已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不,不会的,他不会被这些东西再影响,他无意识地紧紧攥紧。   妘锦的手臂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意,她忍不住痛呼出声,萧程猛地回过神来,整个人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   妘锦眸光闪烁地望了望他,又垂下眸子,他心中到底是有什么事,那眼中分明很痛苦,却拼命的在压抑。   他把她放了下来,道:“对不起。”   不知为何,妘锦只觉得那声音很冷很冷,冷到了骨子里,好似那声音是从另一个地方来的,将人拒之于千里之外的,这冷漠孤傲的模样,原来是为了乔装自己,她的心忽然有一点儿酸涩,想说点儿什么,眼泪却先一步流了出来。   不是说了不能让它影响到自己吗?为何会去伤害她,他想去摸摸她,被自己抓疼的地方,手却紧紧攥成了拳头。   一拓骑着马奔了过来,而后从马上跳了下来,他望了望俩人,瞧见妘锦那张流泪的脸,默不作声的站到了一旁。   萧程却跃上了马,朝一拓道:“雇一辆马车送她回去。”说罢他就扬长而去。   妘锦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咬了咬唇瓣,这个人为什么忽冷忽热忽近忽远,为什么把自己包裹的这么严实,比自己还过去三分,她垂下头,眸中逐渐暗淡下去。   众人心里只觉得这男人太让人害怕,这姑娘看着也太柔弱了。   而那个被打的壮汉也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拿着鞭子朝这边走了过来,他猛地朝瘦小子抽了过去,切齿痛恨道:“你这个狗娘的小杂种,害老子被打,今天我不打死你,我就叫你老子。”   瘦小子啊的一声后,朝着妘锦悲声道:“姐姐...”   妘锦回过神来,她朝一旁的一拓望了过去,眼里的意思很明显。   一拓将壮汉手中的鞭子夺了过来,一脚将壮汉踢到了地上,真是死性不改。   远处的小男孩脸上被抽好几道血印子,妘锦低叹一声走了过去,问:“告诉姐姐,他是你什么人。”   瘦小子捂着脸,小小的眼睛里满是惊惧:“他是我继父,我亲爹爹死了,就将我卖给了他。”   原来如此,她朝那个壮汉瞧了过去,既然买了,又为何不好好对他。   壮汉很怕,不过一想到这是他花了真金白银买来的,手上可是有他卖身契的,就壮着胆子道:“这是我的人,你们凭什么管,我就是打死他,也跟你们无关。”   “你多少银两买的。”妘锦问道。   “要你管,多少银俩买的都...”   一拓直接给他抽了俩耳瓜子,抽的他差点没背过气去。   壮汉知道今日碰上了硬茬,他寒毛卓竖,战战兢兢道:“一,一俩银子买的。”   一拓掏出来一定金子朝他丢了过去:“去,把卖身契拿来。”   壮汉一见这定金子,顿时双眼放光,步履蹒跚的朝他那间屋子走去,不一会就拿着那张卖身契走了出来,将卖身契递给了一拓。   一拓将卖身契递给了妘锦,妘锦接了过来,她望了望眼前的小男孩,看着约莫六岁的样子,瘦小的让人心疼,也亏的那人下的去手,她柔声道:“愿意跟着姐姐吗?要是不愿意,姐姐可以给你另寻一户好人家,或者你还有没有亲人,姐姐可以帮你寻找。”   瘦小子想了想,摇了摇头到:“我愿意跟着姐姐。”   .   三人回到了梅园,妘锦才知道竹青那丫头感染了风寒,此时正发着烧躺在屋子里头,妘锦吩咐另一个丫头去照顾她,然后又唤来丫鬟寻雨,让她带着瘦小子去换身衣服,去宁太医那医治一下。   然后她才精疲力尽的坐到了炕上,拿起茶杯呷了几口,这才缓缓舒出一口气来,她手肘撑在案几上扶着额,思绪慢慢沉淀下来,她此刻有一种想法,萧程定是小时候受过什么伤害或者戕害,所以才会这样。   她摇摇头站了起来,决定先去泡澡,她慢慢朝那屋子那边走,一个人走才觉得这边有点远,到了屋里,她把门从里关了起来,然后费了一翻功夫才将繁琐的衣物脱了下来。   今日的池面上更是烟雾袅绕,躺在了浴池边缘,她整个人没入了池水中,让这些温暖的水丝丝钻入自己的肌肤,她微微闭上了双眼。   萧程听见细微的声音睁开了眼,朦朦胧胧的烟雾中他眼瞧着那个娇小玲珑的身影朝这边走来,她浑身雪白,凹凸有致,行走间婀娜多姿,袅袅婷婷。尤其越近,他仿佛觉得自己的心停止了一般,她面上那淡淡的忧虑,还有入水后那低低的叹息,让他回过神来。   她在烦什么,可是烦他,他开始怀疑,怀疑他能不能给她以后,可是自己的心...紧紧攥紧拳头。   浴池里太舒服,妘锦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或许是今日受到了惊吓,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忽然就梦见一只马蹄朝她狠狠踢来。   她吓的卒地惊醒过来,头一晕,感觉整个身子失去依靠,整个人身子朝一旁跌倒。   萧程下意识就扶了过去,将她整个抱在了怀里。   那感觉太真实,仿佛就在眼前,妘锦整个人处于一种呆滞,好久才回过些神,这才看到萧程:“你,你怎么在这。”   萧程把她扶稳,然后放开了她,他薄唇微张:“你适才怎么了。”   她想了想,一双雾蒙蒙的眸子望了过去:“马踢我。”   萧程微微蹙起了眉头,当时定是吓坏了吧!一开始就是在勉强她,想把她留在自己身旁,可是他现在又有些害怕,怕自己伤害她,尽管一只忽略自己心中的问题,可是抵不住想靠近她的心,他低低道:“是我不好,如若,如若你...”   “不,不怪你,如若不是因为那人打小孩,你怎会出手,你不出手,那我就不会惊到马儿,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你说对吗?”妘锦俩眼弯弯望着他。   萧程细细望着她,被水滋润过的肌肤晶莹剔透,明亮的眸子映着他的模样,可是他自责,因为自己的情绪,因为自己的疏忽,差点让她受到了伤害,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低低叹了一声,就朝着池外走。   妘锦眼瞧着他将自己拒之门外,将他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她有些难受,倏地就跑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为什么你一边靠近我,一边又将我推的远远的,你是什么意思,你会一直这样对我吗?”   萧程一怔,感受身后传来的柔软,听着她的话,他的心微微有些痛,他小声道:“我只是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妘锦却紧紧抱着他:“如若你想冷静,那为什么要来招惹我,为什么让我为你担心,你知不知道我很怕。”   委委屈屈的声音传来,萧程转过身子,妘锦却害羞的垂下了眸子,因为他是光着上半身的。   他将她抱了起来,挨着池沿坐了下去,妘锦环住他的脖子,坐在他的腿上。   他软声道:“还怕吗?”   俩人挨的好近,她触及他身上滚烫的肌肤,她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嗯。”萧程低沉的嗓音又轻轻嗯了一声。   她抬眸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她伸出手轻轻抹开他额间的那抹忧郁。   萧程再也忍不住,一手扣住她的脑袋,便狠狠吻了上去,再也管不了任何东西,让一切都见鬼去吧!此刻他只想把她紧紧拥在怀里。   .   良久,妘锦将头放在他的肩头,望着屋顶那扇天窗,道:“我将那个小男孩带回来了,那个人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如若不带回来,怕是会被打死。”妘锦轻声道。   萧程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那等他伤好了让他干点什么好呢?”妘锦问道。   “都好。”萧程随意的回道。   “那让他...”妘锦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   萧程静静地望着她,眼里闪烁着莫名的光芒,也许正是因为她这份纯粹的善良,所以才吸引了他的目光,但此时又不紧紧是因为这些,她所有的一切都让他开始着迷。 第23章   几日后,妘锦又来到了宁太医的小院子,宁太医正在小院子里,拿着一把小锄头,给他新种的药草松土,他看到走来的妘锦,便把小锄头放到一旁,请妘锦进到了屋里。   妘锦望着宁太医卷起袖子,额上微微出汗的模样,笑道:“宁太医还亲自种药草吗?”   “反正每日里都甚是清闲,就随意种些药草当打发时间了。”宁太医面带微笑,又道:“妘姑娘那日问的事,老夫有头绪了。”   妘锦一听,脸上不自觉漏出笑容来,问:“宁太医,这个症状可能治疗好。”   宁太医习惯性地捋了捋胡须,才道:“我先问宁姑娘几个问题。”   妘锦点点头:“您尽管问。”   宁太医便问道:“你可知这人有没有受过什么重大伤害或残害之内的。”   妘锦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原由,她道:“宁太医,其实我所说的这个人是皇上...”妘锦将那夜的情况和她心中的想法全都说了出来。   宁太医沉吟了一翻,良久,他才缓缓道:“妘姑娘,老夫或许知道是什么原由了。”   妘锦稍有些讶异地朝宁太医望去,宁太医又道:“这件事情当时被隐瞒的很好,所以知道的人就那么几个。皇上还年幼时,曾受过一次很重的鞭伤,俩腿内侧加起来被划了二十几道口子,还有...差点被用了宫刑,也已经被划伤了,幸好被救得及时。”   妘锦一脸震惊地望了过去,简直不敢相信听到的话。   宁太医忽地低低叹息一声:“那次正是我给皇上治疗的,那时的皇上好像完全丧失了一种东西,那就是人的生气,整个人一句话不说,就像是一个木偶般,后来等这些伤好了,皇上也已经变了一个人。”   妘锦不敢去细想,他当时是受了怎样的凌虐,还有那次在船上被人追杀,那些人也是想置他于死地,原来他生来就要比别人承受的要多,只不过是看着风光身份尊贵而已,也许还不如一个正常普通人家的孩子。   “是谁下如此毒手,太上皇就没有查出来吗?”妘锦不由问道。   “那个施虐者是个老太监,幸好那时皇上身边伺候的太监及时赶到,这才救了皇上,不过这个太监也死了,这个太监就是一拓的亲叔叔。”   妘锦垂下了头,其实细细想想也知道,太上皇就俩位皇子,萧程要是死了,谁是最大的受益者...妘锦有些心酸,良久,她才问道:“那依宁太医看,这能治好吗?”   “得看个人情况而论,皇上这是心病,且又沉积多年,不是一时半会的功夫,不过。”   “不过什么?”妘锦忙问道。   “不过依老夫看来,妘姑娘或许可以帮上些忙。”宁太医蔼声道:“长久以往让他觉得自己是被关心的,是被需要的,再配以药物的治疗,应当是行的通的。”   .   妘锦从宁太医那出来,还是沿着那条长长的游廊往回走,她想起上次萧程一脸落寞说的话[我宁愿身在一个寻常人家,我从未见过母后长什么样,皇祖母觉得我是个不祥之人,从来就不愿意亲近我,那你会这么想我吗?]   他心里一定很不好受,连最亲的人都这样避他如蛇蝎,心里哪会有些许温情,怕更多的是失望居多吧!   不一会就到了书房,书房内很暖,一进去屋子,妘锦就将斗篷挂到了架子上,萧程正在处理公务,此时看到走来的她,才放下了手中的笔。   妘锦走了过去,随意瞧了一眼,那书桌上摆了很多的折奏,似乎是忙不完的样子,她软声道:“不是说很累吗?怎么我每日都见你要处理很久,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倒是想眯一下,不过还有一些需要处理一下,你到炕上喝杯热茶,待会一起用膳。”说罢又拿起笔。   妘锦却并没有去炕上,而是在他背后,给他轻轻揉捏着太阳穴,揉着揉着,萧程干脆放下了手中的笔,停下了手中的活,躺在了椅背上,由着她捏上一捏。   妘锦虽从未给别人按过摩,不过依葫芦画瓢,样子还是有的,她先从太阳穴揉捏起,然后是眉心向上按,眼眶,头部,颈部,肩部,足足半个时辰后,妘锦才停了下来。   萧程把肩头的那双手给握住,把她另一只手绕过头,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腿上:“为何给我按摩。”   “你不喜欢吗?”妘锦反问。   萧程轻笑,而后将她颊边的碎发挽到耳后,道:“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听宁太医说你有轻微的头疼,我从宁太医那拿了一本专门学习穴位的医书,以后我每日都给你按半个时辰,宁太医说会减轻你头疼的症状,然后宁太医还说,让你和我一起吃药膳,也能治疗你的头疾,你觉得如何。”妘锦望着他。   萧程看了她好一会,才道:“为何对我这么上心?”   “就是想而已。”妘锦低低道。   萧程抱着她做到了炕上。   “你不批奏折了?”妘锦望着他问。   萧程笑了笑,道:“你让我怎么批。”   妘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打算从他身上起来,萧程却抱紧了些,不让她下来。   不久,墨汁带着俩名宫女走了进来,她朝萧程福了福身道:“皇上,今日宁太医亲自给您煮了药膳,说是治疗头疾的。”   萧程点了点头,道:“将妘姑娘的膳食端来。”   墨汁应声,瞧了一眼坐在萧程怀里的妘锦,垂眸,将轻蔑藏在了眼睫之下,便带着俩名宫女走了出去。   妘锦瞧着墨汁的背影微微出神,萧程注意到她的目光,把她放了下来,问道:“怎么了。”   “墨汁性格好像有些淡漠。”妘锦想到上次在宫里时,这名宫女那冷然的样子。   “她是我奶娘的女儿,奶娘去世前,她就成了孤儿,是以将她托付于我,等她做几年宫女,便让我替她找一门可靠的亲事。”   妘锦点了点头,原来倒是个苦命的孩子。   又过了几日,妘锦缠着萧程去马棚,倒并不是为了骑马,而是因为那瘦小子去了马棚做事,妘锦给他起了个名,叫小熙,妘锦想去瞧瞧那个六岁的孩子过得可还好。   今日的妘锦穿了件石榴红的斗篷,妘锦本就皮肤白,被红色一衬托,那张脸愈发的惹人怜爱起来。   俩人走在路上,妘锦忽然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他取名为小熙吗?”   萧程瞥了一眼她,顺着她的话问道:“为什么?”   “我想告诉他,以前的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将来还有更多值得人去在乎的事情,去做的事情,让他以后心中充满“希”望,勇敢的面对将来,你觉得我取的这个名字如何?”妘锦的眸子闪着一种别样的流彩,像是能将人感染。   萧程温情脉脉的望了一眼她,那双多情的眸子让人沉醉,随后便垂下眼睫,他低低道:“那如果他要是忘不了,不自觉去想起,那该如何。”   妘锦抓起他的手,和他十指交叉,然后道:“会忘记的,没人会再这样对他,他身边都是关心他的人,他就会感受到另一种人生,就会慢慢忘记,你说对吗?”她满是期待的望着他。   萧程望着她的样子,把他们交叉的手放于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又轻轻嗯了一声。   妘锦双眼微微弯了起来,俩人到马棚时,小熙正站在一个很高的杌子上,因为他现在身高还没那么高,便站在杌子上给马儿搓背。   小熙一看到俩人,便笑了起来,大声喊道:“叔叔,姐姐。”   妘锦远远就应了一声,待走近,她问道:“小熙,做的惯吗?累不累。”   小熙甜甜一笑道:“姐姐,小熙以前干的活可多了,现在一点儿也不累,伦哥哥时常都会来帮我,一拓哥哥还会送好吃的给我,小熙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妘锦笑了笑,道:“姐姐也给你带了好吃的,你先下来,吃了再做。”   小熙一听有好吃的,便朝妘锦那看去:“哇!好大的鸡腿。”小熙说着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妘锦将鸡腿递给小熙,小熙拿着鸡腿,忽然就流出了泪水,他眨了眨眼睛:“谢谢姐姐,谢谢叔叔。”   妘锦无声地摸了摸他的头,道:“快吃。”   小熙擦了擦眼泪,又笑了起来,然后握着鸡腿就开始啃。   萧程也忍不住笑了笑。   回去的路上,妘锦瞥了一眼萧程,只见他脸上也是露着微微的笑意。   “阿程。”妘锦轻轻唤了一声。   萧程转过头望向她。   “一想起小熙那很满足的样子,我就很开心,所以这个世间多需要像我们这样见义勇为的人,你说对吗?”   萧程笑着点了点头,他想,他需要努力让世间变的更好,以后少些这样的事。   然后他又停下步伐,望着她,道:“以后陪我走每一个春秋,可好。”   妘锦正想说,竹青却从老远跑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慌张:“小姐,老夫人,老夫人她病倒了,夫人说让您赶快回去,说老夫人病的很严重。” 第24章   妘锦一听,顿时惊愕失色,祖母身体一向硬朗,最多就是偶感风寒,她倏地就想起一件事来,是不是因为祖母将乌玉石给了自己,这数九寒天的没了它护体,所以才会忽然病倒。   想到这,她就升起一股内疚,希望祖母不要有事才好,她当时就不应该要祖母的东西。   萧程一瞧她的模样,就安慰道:“别多想,不会有事的,我们带上宁太医,让他去瞧瞧。”   妘锦愣愣地点了点头,心里极为的忐忑不安。   西平侯府浮云居,妘锦望着祖母那张苍白的脸,怎么才十几日未见,祖母就肉眼可见的瘦了这么多,妘锦瞧着瞧着不自觉就流下了泪水。   老太太很虚弱,她声音细小:“锦儿,哭什么,祖母没事,只不过是前些夜里,祖母多喝了杯茶,是夜便多起了俩次,这才着了凉,多休息休息俩日便好了。”   果然还是因为着凉了,老人家不就是惧寒,最怕的不就是这难熬的寒冬腊月,妘锦吸了吸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道:“对不起,祖母。”   老太太微微笑了笑:“真是个傻孩子,就受不得一点儿好,就改不了你这容易愧疚的性子。”   妘锦紧紧地握着老太太的手,多希望自己能传给祖母一点力量,让祖母能赶快好起来。   “祝祖母早日康复,健康长寿。”萧程由衷的说道。   老太太笑出了声:“看我这老婆子何德何能,还劳烦皇上亲自来看我这个老婆子。”   “您是阿锦的祖母,便是我的祖母,孙儿来看祖母,不是应当的吗?孙儿给祖母带来了太医,让太医为您好好瞧瞧。”萧程话语真诚,说的话很是中听。   老太太笑眯了眼,一屋子的人都觉得这皇上在外的名声虽不怎么样,但对他们家的事,对锦儿的事,就格外上心。   或许是那新官上任三把火,且那杨进士亦确实不是个正直的人,在家都有了妻儿,还在外乱勾搭,皇上不找这样的人开刀,那找谁去。   是以他们反倒觉得皇上做的没错,这人人都有个性子,皇上如果不狠决一些,怎么能镇住这满朝文武大官,再者,皇上此时能说出这样一翻话来,就证明是个极为知情懂礼的人,这样的人能差到哪去。   宁太医给老太太把了脉,便徐徐道:“老夫人的身体无甚大毛病,从脉象上看,脾胃虚弱了些,不宜用太凉的药物,待会我开张单子,老夫人吃上三日,当是能有所好转。”   众人一听顿时放下心来,半月后老太太已逐渐好转,转眼便是一年。   岁月如梭时光飞逝,这半年里,刘氏忙得昏天暗地,这偌大一个侯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要她操持着,最主要的是忙着给妘锦准备嫁妆,这大婚的日子早在年初就已由钦天监定了下来,而明日就是大婚的日子。   此时刘氏坐在妘锦的屋子里头,细细叮嘱着:“儿啊!一入宫门深似海,再不比在家做女儿时了,凡事皆要多思虑三分,万事皆要谨言慎行,知道吗?”   妘锦点了点头:“母亲,我知道的,你别这么操心,你看,你鬓边都有白头发了。”   “做娘的如何能不担心你,你这一去,母亲以后要见你一面,就难了。”刘氏低低道。   “以后母亲想见我了,可时常来宫里头,我要是想母亲了,也可请旨出宫。”说罢妘锦笑望着刘氏。   刘氏摸了摸她的软发,从旁递给她一个盒子,妘锦下意识要把它打开,刘氏却按住了她的手,说是让她待会再看。   妘锦很是好奇,前世出嫁也没见母亲给过自己什么东西,可能前世是真的不满意她的婚事,出于无奈才答应的吧!   俩人又说了好久,刘氏才出了屋子,早晨天还未亮,妘锦就被人拉了起来,她惺忪着眼,由着几个丫鬟婆子摆弄。   一个时辰后,妘锦终于从昏昏欲睡中清醒了些,她望向镜中的自己。   ①头戴凤冠,金口圈装饰珠宝钿花,冠后有六扇如凤凰尾羽的博鬓,额间点缀红色宝石,里面的女子朱唇皓齿,眉目动人。   一身正红色缂丝凤凰牡丹风袍逶迤拖地,端的是国色天姿。   妘锦有些呆呆地望着镜中的自己,恍如隔世,想起这一年经历的点点滴滴,此刻反倒心情平和,没有新娘子的那种忐忑不安,一切都这么顺其自然。   .   琉璃灯将喜房照的通明,到处洋溢着几分喜气,妘锦坐在喜床上,朝四周打量起来,这是一间比较大的屋子,窗下不远处摆了一张贵妃椅,上面垫着软白的毯子,桌上的青玉盘里摆着红枣花生,远处是一面镶嵌着宝石的雕花铜镜。   她细细打量一番,屋子里静悄悄的,一人坐在这偌大的房间内,有几分沉闷,她忽地就想起那个盒子,便把盒子拿了出来,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本画册,她将画册打了开来,却不想这画册上的画面简直让人面红耳赤。   这时,萧程踏着步伐从外进来,一看到妘锦,心中那抹淡淡的暖意弥漫开来,他噙着笑朝她走过去:“在看什么。”   妘锦听到声响,倏地抬头,下意识将手中的画册往枕头底下一塞,便红着一张脸瞧了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这段话引用百度 第25章   “没,没什么,是平日里打发时间的话本子。”妘锦吞吞吐吐道。   萧程走了过去,用指腹摸了摸她的脸:“你脸怎么这么红。”   “我,我涂了胭脂。”他指腹微凉的触感让她轻颤了一下,一想起适才的画册,脸上又微微灼烧起来。   萧程微微一笑,牵起她的手走向桌旁,桌上放着俩只青玉合卺杯,他把俩只杯子拿起来,将其中一杯递了过去。她接过杯子,望了一眼他,他那双漆黑的眼眸也正深深凝望着她。   她心微微跳动,俩人的手臂缠绕,宛若俩株纠缠的藤蔓。   放下酒杯,他将她头上的凤冠取了下来,然后忽地把她抱了起来,将屋内的灯一一熄灭,才走向那张宽大的喜床。   忽然袭来的黑暗,让她的心微微紧绷起来,屋内很静很静,只听得见俩人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妘锦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愈发的快。   他终于将她放到了床上,窗外朦胧的月光,并不能让她看清楚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气息越来越浓,她一动不动的,只觉得心快要蹦了出来。   他用舌尖舔了一下她的上半唇,沿着唇线细细的描绘,用舌头轻轻在上面绕着圈。   越来越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妘锦全身一阵酥麻,他的唇舌忽地袭卷,带着绵绵缠意,将她的唇舌一点一点拨弄。   她迷濛了双眼,唇齿间尽是他的气息,她全身紧紧绷着,丝丝的苏麻感从齿间散开,直达四肢百骸。   他轻轻咬着她的耳垂,故意将他的气息全喷洒在她的耳内。   她全身轻颤,忍不住溢出声来,他匍匐于她耳畔,低低喘息道:“可以吗?”   醇厚的嗓音宛若带着丝丝的撩拨,直击她的心。   他又堵住了她的唇,不再是细细绵绵的浅吻,宛若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入腹中一般,带着 一种强势一种霸道。   她仿佛掉进了他亲手织的一张细密精美的大网中,她的感官极具放大,脑中一阵天旋地转,她忘了身在何处,望了所有的一切。   .   萧程从身后紧紧将她拥在怀里,妘锦感受到身后炽热的身躯,想起适才的一切,微微有些恍惚,   萧程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他稍微有些沙哑的声音道:“疼吗?”   妘锦低不可闻地轻轻嗯了一声,萧程把她的身子转了过来,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细细密密的吻沿着眼睛,鼻子,耳垂,最后到嘴唇,好久,他才克制的停了下来,再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她下意识环住他的腰身,却忽然摸到一处伤疤,长长的一条,像是,像是鞭子打的,她猛地就收回了手。   萧程也是一愣,他的手无意识的开始攥紧,须臾,他起身穿了件里衣,这才重新将她拥在了怀里。   妘锦默默待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她想如若哪天他能不在乎这些伤疤,和她说这些伤疤的来历,是不是就是他放下来的那一天。   她微微勾了勾唇,希望那天快点到来,模模糊糊想着,眼皮开始打架,便这样睡了过去。   在这无声的夜里,萧程静静的拥着她,感受着她沉稳的呼吸,他的心竟从未有过的安宁,她说的对,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   .   翌日清晨,妘锦鸦睫轻颤了颤,睁开了惺忪的睡眼,眼前的那张脸肤如白雪,下颌线条分明,那双墨黑的眸子藏着几许温柔。   萧程轻声道:“睡的可好。”   妘锦轻轻嗯了一声,还稍有些不适应,便往后退了退。   萧程却一手捞了过来,把她紧紧裹在怀里,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屋外隐隐约约传来步履声,他望着她娇俏的模样,眸色深了深,将心底的那抹躁动压了下去。   安闽尖细的声音在外响起:“皇上,该起了,还要去太皇太后那请安。”   俩人收拾好,便坐着歩辇一同去往慈宁殿。   .   慈宁殿内,太皇太后一身深紫色交领锦袍,精神奕奕端坐在上首,她左侧站着服侍的嬷嬷,右侧站着余芷,底下坐着几位太上皇的妃嫔和公主。   这时,外面守门的太监喊道:“皇上,皇后娘娘到。”   妘锦并排走在萧程的右侧,她今日云鬓高绾,头戴凤钗,露出了那秀美的脖颈,一身嫩黄的对襟软衫,俨然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站在萧程的身旁,显得娉娉袅袅。   太皇太后远远瞧着,竟觉得俩人很是般配。   萧程一走近,众人忙行礼,随后萧程和妘锦一块儿给太皇太后请安。   妘锦给太后敬了茶,太后赏赐了几件贵重的物件,妘锦便坐到了萧程旁边,听着大家伙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   太后拿起一旁的茶盏,微微吹了吹,呷上几口,静默半晌后,忽道:“皇上,如今这天下太平,民安国泰,皇上正值壮年,也应当纳些秀女,让这冷清的后宫充实些才是。”   萧程静默半晌没有吭声,以他的能力不需要拉拢朝中大臣,而他更不需要那么多的女人。   太后身边的余芷一听这话,情不自禁的朝萧程望了过去,心更是怦怦直跳起来。   太后瞧着不做声的萧程,知道他是个性子冷漠之人,且他们祖孙俩这么多年也一直不怎么亲近,便朝一旁的妘锦瞧去,太后道:“皇后,以后这后宫便由你来管着吧!老身累了,也该过俩天清闲日子了。”   妘锦一听,明白了过来,太后这是让她这个做皇后的去操劳,为皇上选秀女,她作为皇后义不容辞。   “皇祖母,此事孙儿自有定夺,孙儿无心在这上面,皇祖母以后也无需再提。”萧程淡漠的语气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笃定。   “皇上就算不想,也应当考虑皇嗣问题。”   “皇嗣会有。”萧程淡道。   众人无一不惊,只觉得如今的皇帝已经不再是当日那个太子了,他手握大权,说一不二,且无人敢反驳半句。   就连太后也只是微微叹了口气,便也不再多说下去,余芷却轻轻跺了跺脚,眼底藏着对妘锦的嫉妒,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得到。   妘锦从慈宁殿回来,整个人有些呆呆的。   萧程用指腹蹭了蹭她的脸颊:“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她稍稍回过神来,想了又想,还是有些迟疑地问了出来:“你以后都不会选秀女进宫吗?”   萧程望向她,眸中藏着几分宠溺,他低低道:“我有你一个就够了。”   低沉的嗓音打着旋儿溜进了她的耳内,这句话宛若一坛酒,轻易就让人迷醉了去。   她踮起脚尖,轻轻印上他的唇瓣。萧程化被动为主动,唇舌相交,他抱着她走向床榻...   慈宁殿内,余芷轻轻的给太后捏着肩膀:“姑祖母,芷儿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后微微阖着眼,她轻启唇:“在我面前,你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直说了便是。”   “芷儿前些时日听坊间的传闻,说皇帝为了这未来的皇后在宫外建了一座特别大的宅子,怕不是这未来皇后长了一张魅惑君王的脸。”   太后睁开了眼,一双锐眸望了过去:“老身怎么从未听皇上提起过。”   余芷道:“姑祖母,芷儿本来觉得皇后娘娘虽然生的漂亮,但应当不是那魅惑君王的人。可适才,芷儿却觉得,就算皇后娘娘不说,却也有这本事让别人为她去做,哪朝皇帝不是三宫六院,可适才皇上却连皇嗣也不顾,就拒绝了姑祖母的提议。”说到这,已无需要再多说什么。   太后慢慢沉思起来。 第26章   过了晌午,妘锦用了午膳,宫女才将碗碟收拾下去,安闽便领着众干人等到了椒兰殿,安闽一脸的笑容:“皇后娘娘,皇上吩咐奴才给您带了这些使唤的人,他们在宫里待的久,您使唤起来更顺手些。”   妘锦瞧了过去,一共四名太监四名宫女。让妘锦意外的是这四名宫女里头还有那个叫墨汁的宫女。   虽然同样是着一身浅绿色宫服,但穿在她身上,生生多了几分俏丽,妘锦淡淡移开目光,看向十多名太监捧着赏赐的东西,玛瑙珍珠等等。   “赏。”妘锦一开口,她从侯府带来的苏嬷嬷和竹青便按品阶逐个给了赏赐之物,连那些新来的太监宫女皆得到了赏赐。   待人都出去了,妘锦便朝一旁的苏嬷嬷问道:“嬷嬷,这几个宫女里头有一个身份稍微特别些的。”   “怎么说?”苏嬷嬷问。   “她先前是皇上身边伺候的宫女,且她的生母是皇上的奶娘。”   苏嬷嬷问:“那娘娘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先前来宫里头,皇上就让她为我带过路,我也和皇上提过一嘴,说是这宫女性子淡漠,皇上便说了她的来历,说等她做几年宫女,到时便给她寻一门好亲事。”妘锦缓缓说着。   苏嬷嬷想了想,便道:“娘娘,依老奴看,皇上或许有这三层意思,其一,这宫女对宫里头熟悉,确实用起来方便些,其二,皇上觉得这名宫女怠慢了你,所以直接把人给了娘娘,也是让这名小宫女知道自己的身份,其三,也是信任娘娘。”   妘锦缓缓点了点头,苏嬷嬷又道:“娘娘给她安排点轻松的活做便是,等到了适婚的年纪,娘娘再看着给她找一门好些的婚事,不就成了。”   妘锦想了想,便微微勾起了唇,道:“就按嬷嬷说的做。”   午后,妘锦斜躺在那张贵妃椅上,窗外暖暖的风吹了进来,她朝外望去,园子里种了很多不知名的花,一股股馨香扑鼻而来。   她正打算憩息片刻,忽闻见几声猫叫,她转过身来,只见萧程抱着一只猫,朝她走了过来。   这只猫通体雪白,俩只眼睛宛若俩颗墨黑的宝石,粉色的小鼻子,粉色的小嘴旁是长长的猫须,雪白的毛裹着它厚墩墩的小身子,就这么一眼,便觉得它十分的可爱。   她又惊又喜,萧程望着她的样子,问道:“喜欢吗?”   她点点头,把猫抱进了怀里,软乎乎的一团,她弯起双眼,道:“好可爱的猫,这可是送给我的?”   “嗯,你给它取个名。”   妘锦摸了摸它软乎软乎的毛,道:“叫它肉墩好了,怎么样啊!肉墩。”妘锦瞧着它圆滚滚的小肚皮。   猫喵喵叫了俩声,似乎不大满意,妘锦却当它是答应了。   和猫逗弄了一会,妘锦才看向萧程,只见他眼底透着一丝疲倦。   妘锦起身道:“你躺上去,我帮你捏捏。”   萧程像个听话的孩子便躺了上去,妘锦把猫放到萧程的怀里,已跟着医书学习了大半年,大概的穴位也早就摸清楚,她用适宜的力度开始给他揉捏。   良久,妘锦问道:“吃了药膳,头疾好些了么。”   萧程想了想,才发觉头疾确实没以前疼的那么频繁了:“好些了,就疼了几次。”   妘锦浅笑:“那每日你忙完公务,便来我这。”   萧程牵过她的手,让她整个身子窝在自己的怀里,拿起她那双青葱似的手指,在手上慢慢把玩,随后才道:“手累吗?”   妘锦摇了摇头,朝他望了过去:“不累,就是有些闲。”   萧程笑笑:“那明日你便陪我去御书房批奏折,可好。”   妘锦又摇了摇头。   “那我不在时,便让它陪你玩。”萧程把他怀中的那只懒猫放到了地上,把妘锦抱在了怀中。   萧程用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尖,笑道:“哪有个皇后的样子,现在闲,以后有的你忙。”   “忙什么?”妘锦问。   “宫里大大小小事多了去了,不过你管不过来可以交由底下的人去管。你还有别的事要忙?”   妘锦疑惑地望着他,萧程轻轻在她耳畔道:“给孤生个皇子可好。”   他的话仿佛有魔力一般,让的心微微跳动起来,这一切都太美好,美好的让她觉得仿佛不是真的一般。   她鸦睫轻颤,道:“我们可会一直这样走下去。”她开始想象满屋孩子和他的画面,他真能和爹爹一样,一辈子只要母亲一个女子为妻,她慢慢垂下眸子,在这宫里头,真的能如她所愿。   “会。”利索简单的一个字,他很肯定,不管自己是什么人,他抱着她时才觉得最安心,才觉得这小小的一只是需要他来呵护的,或许她就是治疗自己的那剂良药,他再也不会让她在他背后抱着他,委委屈屈说着我怕,再也不会丢下她一个人,不管好与坏,他都不想再逃避自己的内心。   .   窗外的墙角下站着墨汁,她一身浅绿色宫装,手中紧紧捏着一方手帕,恨不得将手帕给捏碎了才好。   曾经有宫女想爬上萧程的床,却被他无情地打了二十大板,丢了出去,自己在他身边当差几年,从不敢逾越一步。想自己长的不差,身姿秀丽,却从未见他正眼瞧过自己,原以为是他本性冷清,可适才听着那醇厚的声音对着另一个女子万般柔情时,她才知道是她想错了。   这样的男子本不该是她这个小小宫女该肖想的,可日日瞧着那张脸,心就不受她控制。   一只白色的猫从眼前一晃而过,墨汁缓缓跟了上去,在一个角落将那只猫抱了起来,她细细地瞧着它的猫眼,从它的猫眼里望着自己那张漂亮的脸。   她是不是就和它一样,为了讨好而随手成了赏赐品。   她此时有些后悔,宁愿做一回那宫女所做之事,说不定她会是不一样的结果,说不定他会看在自己娘的份上给她一个名分。   心中只有无尽的惆怅,她忽地紧紧捏着猫的脖子,如若将它捏死,会怎样?   竹青望着前面那个身影,喊了一声:“这位姐姐,在这做甚?” 第27章   墨汁陡然一惊,手中的猫猝地掉到了地上,她转过头,脸上堆起笑容:“我看这边有只猫,觉得它很可爱,就将它抱了起来。”   竹青觉得那脸上的笑容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她朝地上的猫望了过去,只见那猫呜咽叫了俩声,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竹青瞧着很是不对劲,语气里带着责备:“那你怎么能把它往地下丢,你看,都摔疼它了。”   说罢竹青便走了过去,将猫抱了起来,猫缩了缩身子,竹青温柔的顺着它稍有些长的软毛理了理,猫又呜咽叫了俩声,竹青柔声道:“怎么了,小猫猫。”   墨汁垂眸眼底掠过一丝不屑,随后道:“那没事的话,我先去那边忙了。”说着就从竹青身旁绕了过去。   竹青抱着猫,望着走远的墨汁,很是怀疑她对猫做了什么,她又瞧了瞧手里的猫,可惜它不会说话。   竹青抱着它回去后,想着给它喂些吃食,它却只是趴在那一动不动,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她本来是一直跟着这只小猫的,但这只小猫一转眼就溜走了,适才瞧着倒是挺活泼的呀!现在这是怎么了,难道真被摔疼了?   竹青一等萧程走后,抱着猫朝里间走了进去。   妘锦一看到竹青手里的猫,便把它抱在了手中,却见它有些蔫蔫的,便道:“肉墩是不是饿了,怎么瞧着不太精神。”   竹青想了想:“适才在园子那边的角落里,我瞧见墨汁了,她当时手里正抱着猫,我一叫她,猫就从她手中掉了下来,不知是不是摔到了哪里。我喂了些吃食给它,它也爱搭不理的。”   顿了顿又道:“娘娘,我瞧着墨汁很不对劲,你说要不要提防一下她。”   妘锦摸了摸肉墩的头,沉思了下来,良久才道:“不用了,你找个熟路的宫女,你们一起去太医院,让太医给它瞧瞧。”说罢,妘锦将肉墩递给了竹青。   竹青接过肉墩便走了出去,妘锦便躺在了榻上,打算小憩一会。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间,妘锦便听见竹青的声音,她睁开双眼。   竹青一脸焦急道:“娘娘,我不小心把猫给弄丢了。”   妘锦柔了柔额角,清醒了过来:“你不是把它抱在手里吗?怎么会弄丢呢?”   “不知它是不是不舒服,我在去的路上,它忽然就抓疼了我的手。”竹青把手伸了出来。   妘锦拿起她的手,只见上面几道被抓伤的血印子,她叹了一声:“你先去太医那处理一下伤口。”   竹青点了点头,欲走出去,妘锦又叫住了她:“你派人去找肉墩了吗?”   “已经让寻雨他们出去找了。”   妘锦示意她去太医那,然后她穿上了鞋,也朝着殿外走去。   她从椒兰殿出来后,便沿着一条路一直走,这宫里这么大,它又不认识路,会跑到哪里去,要是跑到哪个旮旯里走不出来,那可如何是好。想到这,她又加快了脚步,眼睛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处稍微偏僻些的地方,门半敞开着,妘锦往里瞧了瞧,提起裙摆走了进去:“肉墩...”   她小声的叫唤着,希望猫能听懂她的声音,给她一点回应。   这殿里没有一个人,也不知这里以前住的是谁,园子很大,有一座假山和一个小池子,池子里光秃秃的,看上去很是萧条。   她放眼瞧去,忽见假山后面有一团白色的毛团子,她心中一喜,忙走了过去,走近一瞧,果然是肉墩,她松了一口气。   她小声的唤道:“肉墩,肉墩,你过来。”   她一出声,肉墩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朝假山后跑去,她忙追了过去,围着假山绕了好几圈,硬是跑不过它,眼瞧着它跑向了小池。   妘锦只能悄悄跟在它后面,生怕惊到了它,它却跑到了小池的边沿处,妘锦在它身后不到一米处站在那不敢动了,生怕它掉到了小池里去。   过了许久,她瞧着它似乎也是吓到了,她猫着身子往前走了俩步,背后猛地被踢了一脚,她一个重心不稳,直直朝着池面扑去。   .   安闽惴惴不安的朝御书房里走去,瞧着正在批阅奏折的萧程,心里抖了抖,躬着身子垂下头:“皇上,椒兰殿的人来报,说...”   “说什么。”萧程问道。   “说是娘娘跌进了池里。”安闽战战惶惶把话说完,再抬头,只见御桌前已没了皇上的身影,他赶忙朝外跟去。   .   椒兰殿内,竹青又往妘锦身上加了床被子,看着妘锦冻得发紫的唇瓣,对一旁站着的俩名宫女道:“你,去多加几个炭盆,你,把烫盆里的火烧旺些。”   话音刚落,萧程黑着一张脸从外走了进来,竹青忙站到了一旁,萧程一看昏迷过去的妘锦,冷声道:“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竹青先将来龙去脉说清,然后才愧疚道:“都怪奴婢,要不是奴婢把猫弄丢了,娘娘就不会独自一个人出去寻猫,不独自出去寻猫,就不会跌进池里,幸好那池水不深。”   萧程一拳打在床沿上,竹青不自觉心里一抖。   “叫太医了吗?”萧程问道。   “叫了叫了,应该很快就来了”   妘锦听到萧程的声音,微微睁开了眼,萧程见妘锦醒了过来,一只手伸进被褥下握住了她的手,一手摸向她的额头,冰凉如水,他心中紧了紧:“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妘锦笑了笑:“没事,你别担心。”言毕却沉默了下来,会是谁把她推下了水,想要置她于死地,她一颗心全都扑在寻找肉墩身上,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后面尾随了人。   萧程瞧着她的样子,便知她心中有事:“到底是怎么跌进去的,你与我说说。”   “我是被人推下水的。”妘锦紧紧握着他的手,泄露了心里的一丝害怕。   “是谁?”萧程的声音很是可怕。   妘锦摇了摇头:“那人是从背后推的我,等我爬起来时,背后已无一人。”   萧程心里一阵翻腾,要是那池□□,要是…他不敢往下想,心兀地疼的揪了起来。他想忍,心中的那股戾气使劲往上翻腾,他怒斥道:“安闽,把这椒兰殿的奴才给孤通通拖下去打,连自己的主子都照顾不好,给孤往死里打。”   安闽忙跑了进来:“是,皇上。”   妘锦心中一紧,忙道:“皇上,不要,能不能先查出来这个人,再来说这些事可以吗?”   萧程闭上了眼睛,就在自己的地盘,就在自己的地盘。   妘锦的手又被攥的生疼,她实在有些受不了,虚弱道:“我胸口疼。”   萧程倏地回过神来,他为什么还是不能控制,心仿佛被下了魔咒,他稳了稳心神,只觉得心口处疼得厉害,头也疼得厉害,他松开了她的手,想再去摸一摸她,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微微颤抖起来。   妘锦望着他的样子,伸出手就握住了他的手:“可能是被水呛到了。”   他长长舒出一口气,慢慢冷静下来,他一定要克制自己,就算为了她,也为了自己,他放缓了语气:“嗯,没查出来是谁之前,我不会处罚这里任何一个人。”   然后他把手伸进被褥:“是这里疼吗?”   妘锦点了点头,望着他那副担心的样子,忽地就流下了泪。   “怎么了?”萧程一脸的担忧。   妘锦不语。   萧程把她抱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她,他不允许,真的不允许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一滴泪砸了下来,颈间一湿,妘锦只觉得那滴泪滚烫如火,仿佛要将她烧灼一般,她吸了吸鼻子,忽地就不怕了,就算有人想要她死,她也不怕了,她要变得更加坚强,她靠近他耳畔,用只有俩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我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就算这里有很多妖魔鬼怪,我们一起面对。”   萧程背脊一僵,那双漆黑的眸子朝她望了过去,她眸中透着一股坚定,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快的让他抓不住。   他心中一软,忍不住就吻了上去。   一旁的竹青和安闽下意识低下了头,正在忙活的宫女也当做没看见,做着自己的事。   匆匆忙忙赶来的太医也愣在了门口,安闽余光瞧见太医,这才轻轻咳嗽了一声,打断了正在亲热的俩人。   萧程放开了她,她满脸通红。   宁太医很庄重的上前,他好歹也是伺候过俩代皇帝的太医了,对这种情况,能应付的来,他全神贯注,开始细细把脉。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他将皓腕上的那方帕子拿走,这才起身。   “怎么样,没什么大碍吧!”萧程问道。   宁太医神色微谨,道:“发了低烧,待会臣开些药。”   宁太医蹙眉又道:“娘娘怎这般不小心,这好不容易才调理好一些,现在功夫全白费了不说…”宁太医欲言又止。   萧程瞧着太医面上的表情,心中不由一紧。 第28章   随后又道:“娘娘受寒是大忌,一个不好,只怕对生育有所影响,本来阴寒体质就较难怀孕。”宁太医将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   妘锦心中也不由一紧,因为前世,她一点也不怀疑太医说的话,心直直往下坠,如若她真的因此而生不出孩子,她该怎么办?   “那可有法子。”萧程问道。   “微臣尽力而为,现下先将烧给退了,幸而无其他大碍,之后慢慢调理再看情况,不过再不能受寒。”宁太医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太医走后,萧程朝安闽使了个眼色,安闽带着一干人等退了下去。   寝房内只剩下俩人,妘锦再也无法静下心来,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如若不是很严重,宁太医怎会说出来,她此时很难受,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卡在心间,喉间兀的涌上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她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一口血喷在了地上。她不停地咳嗽起来,仿佛要将心给咳出来一般。   萧程望着地上那殷红的血,那颗心就开始慢慢收紧,一股怒意蹭蹭滋生,他紧紧攥着拳头,为何这腌臜的地永远有这龌龊的人。眼里只剩这满目的红,像是朵朵血莲,在他眸中盛开,他要将这腌臜地上的人屠尽,或许就安宁了。   他阴恻恻的无声无息地笑了起来,蓦地他慢慢闭上了双眼,他的内心变的空洞庞大,他的每一个想法在那个庞大的空洞里回荡。   去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你就轻松了,再也不会痛苦了。   不,别受那颗心控制,你杀了他们你会后悔的。   如果不杀了他们,以后会有无穷无尽的烦恼。   不,不,不是这样的。   他的脑中忽地闪过一张脸,我想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我想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那声音不停地回荡,不停地回荡。   他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他睁开双眼,头疼欲裂,眼前由模糊变得清晰。她脸上很痛苦,眼里却透着担忧,嘴角是那刺眼的血迹。   他终于可以控制心里的那股戾气,他终于能拉回理智,他走了过去,心中很痛,却又从未有过的轻松。   “阿锦,适才太医也说,只是可能会影响到,我们先把身体养好,再慢慢调理,定会好的。”萧程将她嘴角的血迹轻轻拭去,眼里满是温柔。   妘锦躺了下来,小声道:“我很冷。”心那里更冷。   萧程掀起被褥,将她整个抱在了怀里,再将被褥密不透风的裹紧:“还冷吗?”   妘锦眸中一点光亮都无,一句话也不想再说,默不作声地闭上了眼睛。只觉得累,很累。祖母说,什么事都应当先把心沉下去,遇事要冷静思考,要将事情看通透,想全面,切记鲁莽行事。   她细细地思索起来,余芷对萧程的爱慕之心人人皆知,会不会是她,可是她似乎不会那么巧跟在自己身后,且她在不在宫中都不一定。   那会是谁?竹青的话蓦地划过,[我瞧着墨汁很不对劲,你说要不要提防一下她]   会不会是她尾随于自己身后?椒兰殿的人是最可疑的。   她睁开眼,朝他望去,确实是够招蜂引蝶的,她微张嘴,问:“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你说。”屋内很热,可是怀里的人却怎么也捂不热,手脚亦是寒如冰,萧程又抱紧了些。   “你为什么把墨汁给我。”   妘锦直直盯着他的眸子。   萧程一时无语。   妘锦一瞧他的样子,就印证了心中所想,因为他察觉到一个女人的爱慕,但又因这个女人是他奶娘的女儿,怕把她打发去别处,让她吃了亏,是以就把她打发到自己这。   他就不会把人请出去找几个仆人供着吗?是不是真瞧着她心善好欺负。   女人的直觉往往准的可怕,妘锦这么想却还是没有说出来,她知道他没想到一个小姑娘心思会这么歹毒,她也知道他是个极为重情之人。   “一个女人的嫉妒心会使她做出很可怕的事来,我摔下去的那一刻,真的很怕。”妘锦的声音很凉。   第一次见她如此的模样,萧程的心针扎似的疼,他很乱,很乱。   妘锦又道:“这件事情我亲自处理。”顿了顿:“我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忽地又道。   萧程望着她忽然冷漠的脸,他知道她在怪他,出了暖和的屋子,外面的风就尤为的凉,但也比不上他此时的心凉。   安闽和几个太监远远跟在后头,知道萧程心情不好,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走着走着,前方忽然跑出来一个身影,那是个纤细苗条的女子,一身粉色对襟轻衫大敞开,里头只穿了件白色肚兜,上面绣了朵粉色蔷薇,勾勒出饱满的胸部,下头是一双修长的美腿,一头乌黑的头发垂直而下,那双雾蒙蒙的大眼直愣愣的盯着萧程。   后面跟着的几个太监心惊的同时不免感叹,这墨汁不仅胆大且确实有几分美貌,虽比不上皇后那种惊心动魄的美,不过只要是个男人,怕也无法拒绝这般诱.惑。   萧程冷眼望着面前的女子。   墨汁心中又激动又胆颤,走到这一步,她已没有退路,她那双雪白的腿一步一步走向前,走向那个自己爱慕了三年的男子,这一步要不成功,要不成仁。   墨汁走着世上最动人的步伐,脸上是最动人的神情,走到萧程面前,第一次正眼看着他,也从他眼中瞧见了自己那张美丽的脸。   她有信心,她相信只要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会对她有几分心思的,何况这个男人是可以享尽全天下美女的。   萧程捏起她的下巴,细细地端详起来。   墨汁的心怦怦直跳,忍不住一阵窃喜。   “我以为你会明白。”萧程的声音就算很冷,也还是好听的很。   墨汁此时心中被那股窃喜迷晕了头,一听到萧程的话,心中更是疯狂般的窃喜,明白什么,明白他同样对自己有爱慕之心吗?所以只是因为自己一直没有表达出来。   他的眼睛好漂亮,深邃的眼神太让人沉醉。   “和奶娘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奶娘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怎么你就这么歹毒。”说罢,萧程猝然间掐住了她的脖子。   那美丽的细细的脖子被萧程一手掐住动弹不得。那张脸瞬间通红如血。   墨汁瞪大双眼,心里的那股窃喜还没来及消化,便涌上一股惊惧。被掐住的地方很痛,她惊恐地张大嘴巴,脖子被越掐越紧。喉咙再吸不上一口气。   在最后一刻,萧程终是放开了她,他冷声道:“安闽,把她关去牢房,永不放出。”   墨汁无力的躺在了地上,整个身子绵软无力。她终于知道那句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原来是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她天生只能是做奴才的命,也只配给人做奴才,她由着俩个太监拖着,再不报一丝希望。   萧程回头,远远望了望屋子里亮着的灯,不知她好些了没,烧可退了,回头让一拓守在这椒兰殿来。他转身,慢慢朝着长瑞殿走去。   .   竹青在不远处眼瞧着这一幕上演,待人走后,她朝寝房走去,望着毫无表情的妘锦,她心中不由难受起来。   “娘娘,好些了么,药还在熬着,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可好。”   妘锦闻言回过神来,她摇了摇头,一点胃口也无,怎能吃得下东西。   “娘娘,不吃点东西垫垫,待会吃了药,胃又不舒服。”竹青劝慰着。   妘锦直接闭上了眼,竹青一瞧就知道这是她最烦时候的表情。   但她还是忍不住道:“娘娘,适才我进来之前,看到墨汁穿着,穿着一身露腿的衣裳,差点扑到了皇上的怀里。”   妘锦霎时睁开了眼,朝竹青望了过去。   “后来皇上捏住了她的下巴。”竹青接着道。   “行了,别说了。”她不想在一天之内听到俩个坏消息,“你出去吧,让我静一静。”言毕她闭上了双眼,不想再多说一句。   “不是的,皇上后来掐住了她的脖子,差点将她给掐死了。然后又让安公公将人给关进牢房去了。”竹青忙将话一次说完,生怕妘锦误会些什么。   但她说完,却见妘锦还是毫无表情,她默了默,终是走了出去。   妘锦深吸一口气,她明明说过,这件事情她要亲自处理,为何还是把人关进了牢狱。她明白他重情,是因为他缺少这些情,所以不管是什么情,他都看的重,不然不会那么失望的和她说,皇祖母把他当成一个不祥之人,也不会就因为她随手给的荷包而接近她。   虽然知道这些,可那毕竟是害她的人,谋害皇后其心可诛。她的心中微微有些失望,她又开始怀疑他,到底对她是感恩居多,还是爱情居多。   这时,竹青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竹青把药放到床头的矮柜上:“娘娘,先起来把药喝了。”说着就扶着妘锦坐了起来。   妘锦望着那浓郁的药汁,不知为何心里觉得很是苦涩。 第29章   吃了药,妘锦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已大亮,她坐了起来,头一阵晕眩,摸了摸额头,不凉却很烫,只是身上还是很冷,像是睡在冰冷的寒水里,冷到了骨子里。   “竹青。”她朝外喊了声,才发觉喉咙火烧火辣的疼。   竹青应声走了进来,道:“娘娘,好些了吗?”   妘锦道:“你打些热水,我要沐浴。”   “那先吃点东西,娘娘,你从昨日到今日滴水未进,这样下去,身子会拖垮的,那奴婢该怎么向老夫人和夫人交代。”竹青话语中几乎带着哭腔。   妘锦点了点头,竹青霎时喜笑颜开,朝着外头跑了出去,再进来时端着一碗清粥,竹青拿着勺子舀了一勺粥送至妘锦的嘴边:“娘娘,只能先吃些清淡的,等好了,再吃些别的补补身子,”   其实不管是什么山珍海味,她此时也没有一点胃口,凑合着吃了小半碗,又吃了药,沐浴后,方才舒服的躺到了贵妃椅上。   竹青给她盖了床厚实的被褥,今日天气尚可,窗户被打了开来,暖暖的风吹拂进来,她感觉整个人舒服了不少。   不多时,身后传来步履声,她知道那是他的声音,不知为何,想到昨天的事,她就闭上了眼,装作睡着的样子。   萧程走近,高挑的身影将窗外的光遮挡,将她笼罩在阴影里,他俯身,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微烫,他指腹下移,轻轻抚过她苍白的一张脸。   看到她微颤的眼睫,他心中微微划过一丝疼意,他靠近她耳畔,小声道:“对不起,我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   “母后逝世后,身边只有奶娘和老吴能够信任,因为有他们的陪伴,我才活的不那么孤寂,可惜老吴为了救我,早早就去了,我答应过奶娘,会帮她照顾好她的女儿,也许我应该把她早些送出宫去。这宫里总是能把人变得可怕。”   妘锦静静地听着,没想到他会和她说一些过往。她想睁开眼,但一想到自己有可能真的生不了孩子,她的心就开始往下坠,尤其经过昨日,她明显感觉一股寒意浸入体内,怎么都驱之不去。   萧程瞧着她的模样,低低叹息了一声走了出去。   转瞬已是半月后,妘锦到今日,身体才完全见好,但又开始以药膳为食的日子。   晌午,妘锦正吃着药膳,安闽匆匆忙忙在外头求见,妘锦让他进来,只见他满头大汗,喘气如牛:“娘娘,皇上他病倒了,您赶紧过去瞧瞧。太医正给皇上瞧着呢。”   妘锦坐在步辇上呆呆出神,他每次来,她都装睡,所以他已有十来天没有来椒兰殿了。她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好像碰到他的事,她总容易变得计较,总容易生着闷气,总容易动怒。   安闽说他已几天几夜没有好好休息了,其实她也不想这样,可是她控制不住,如若真的不孕,那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怕也不会牢固吧!皇嗣乃国之根本,他是皇帝,皇帝没有子嗣,那真是天大的笑话。   那日皇祖母还拿皇嗣让他选绣,听说已遭到大臣的弹劾,且他也说过,让自己给他生个皇子。   不怪她如此乱想,这些天她心中也不好受,每日吃着药膳,这些药膳每日都在提醒她,她有可能一辈子也做不了母亲。   她低低叹息一声,算了,让一切都顺其自然吧!就如祖母说的,已经发生的事情,不用想那么多,只要没做亏心事,对得起自己,就应当把心放开。   御书房,妘锦缓步走在云纹毯上,淡淡的熏香萦绕于鼻端,纱幔静静垂于地面,她走过纱幔来到里间。   远远的瞧见了床上那个身影,走近,只见他双眼紧闭,额角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俩片薄薄的唇紧紧抿着,看起来很是病弱的模样。   她用手帕轻轻擦拭过他额角的汗珠,指尖停留在他挺秀的鼻梁上,然后缓缓划过。   萧程睁眼,眼中布满血丝,就那样望着她,眼波流转,眉宇间似乎有一丝可怜兮兮之感。   妘锦真觉得男人装起可伶比女人更加让人心软。   “还怪我吗?”萧程握着她的手道。   妘锦心中微叹,不做声。   萧程看着默不作声地妘锦,把她拉近,在她耳边呢喃几句,便含住了她的耳垂,稍重的咬了一口。   嘶——妘锦倒吸一口气:“疼!”他是狗变的吗?就那么喜欢咬她。   “我也疼,不仅胃疼,心也疼,你帮我揉揉呗!”   又是一脸可怜兮兮的望着她,妘锦无奈地瞪了一眼他,却一动不动。   萧程忽地将她后脑勺扣下,俩片薄唇在她唇上磨蹭。   妘锦心里很烦,也在他唇上咬了一口,萧程猛地加重力度,狠狠吻了上去,舌头长驱直入。   妘锦想推开他,被他紧紧按在怀中动弹不得,她用力狠狠咬了他一口,嘴里瞬间传来一股血腥味。   萧程放开了她,用食指摸了摸被咬的舌尖,才道:“别生我气了好吗?”   “你不休息一会吗?”妘锦不答反问。   萧程低低叹息了一声。   “安公公说,你已经几日未从好好休息了,再忙也要注意休息。”   “我睡不着。”话音一顿,又道:“你陪我睡,或许我能好好睡一觉。”萧程说着那双俊眼像个小孩一样无辜地望着她,似乎在说,你不陪我,我就不睡。   妘锦翻了个白眼,原来他也有无赖的一面,她心中微叹之时,萧程兀地将她抱上了床,紧紧将她圈在怀里,便闭上眼睛,一副睡觉的模样,行吧!重活一世,该珍惜眼前才是,其余先放一边去。   妘锦睡的模模糊糊时,一只手从她的腰际慢慢往上,她蓦地惊醒过来朝他望去。   外面已完全黑了下来,她看不清楚他的脸,却被他另一只手捏住了下巴,滚烫的气息吹拂在脸上:“想我没有。”   声音很是魅惑,妘锦却低低道:“我有些头晕。”说罢便要爬起来。   萧程再不多说一句话,直接吻了上去,带着些许的压迫,将她的唇堵住。   “唔”妘锦还想说些什么,所有的声音都被他吞没。   萧程将她发上的簪子拔掉,一头鸦黑的头发松散开来,手指穿过她的发间,扣住她的后脑勺,让她更贴近自己。   妘锦将手伸进他的里衣,划过他滚烫的肌肤,萧程一愣,随即将她压在了身下。   妘锦终于摸到他腰上的伤疤,记得上一次摸到伤疤时,他很明显怔愣。   萧程确实微微怔愣了一瞬,可她太小瞧一个初尝□□的男人,禁了十几日,已到了爆发的边缘,一瞬过后萧程彻底让她没有再反抗的能力。   妘锦一瞬只觉得天旋地转,宛若跌进了云层。   门口忽然传来声音:“皇上,要不要起来用膳了。”安闽在外喊道。   妘锦瞬间清醒过来,萧程也停下了动作,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安闽很明显感觉到那个字里带着怒意,他缩了缩脖子,安安静静退了下去。   妘锦此时忽地想起,眼前人不是病了吗?怎么精力这么充沛,且她来时也并未瞧见太医的影子,唉,看来是着了安闽的道。   .   半个时辰后,萧程终于放过了她,她酸软着一双腿坐在外间的食案旁。   萧程欲将她一头松散的头发盘好,这头发像是和他有仇一般,怎么也不听使唤。   妘锦任由他在那和头发纠结,因为她也不会盘发,这些事都是竹青的,她从未操心过。   良久,妘锦小声说了句:“待会让竹青给我弄好了,我们先用膳,我饿了。”   萧程确实搞不定,传了膳,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对面的她一头墨黑的头发直直垂了下来,将那张小小的白皙的脸衬托的愈发精致,她小巧秀挺的鼻梁在琉璃灯的映照下晶莹剔透,颊腮微红,而那双小鹿一般迷蒙的双眼正瞧着他。   他心中微动,只觉得身上又升起一丝热意。   妘锦摸了摸脸,道:“可是有何不妥。”   萧程垂下眸子,将所有的情绪藏在眼底。   这时,安闽领着俩个太监走了进来,俩个太监将银碗银盘摆在了桌上,不由自主就朝妘锦瞧了过去。   美好的事物总是能吸引人的目光,尤其是这美色更是不分男女,俩太监虽然已不算个健全的男人,但还是忍不住美色的诱.惑,多瞧了俩眼。   安闽在一旁帮着布菜,用余光瞧了瞧坐在那的妘锦,心想,难怪皇上对墨汁提不起兴致,有这么一位美人,也确实很难轻易对其他人动心了。   萧程此时很后悔刚才的举动,他猛地把银箸摔在食案上,沉声道:“安闽,自己去领板子。”   安闽被这一摔,惊的心都跳了起来,一听这话,心都颤抖起来,果然伴君如伴虎,他不过就是用余光多瞧了眼娘娘,至于吗?   看着一脸威严的萧程,安闽心中不禁哀嚎,他眼滴溜溜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向妘锦投去求助的目光。   妘锦也是一怔,看着安闽投来的目光,瞧向对面的萧程。 第30章   妘锦不知他为何忽然发那么大火,不过看着安闽向她求助的目光,她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几句。   萧程摆了摆手,安闽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便退了下去。   日子如流水,不经意间便悄悄一晃而过。   妘锦抱着肉墩坐在园内的六角亭里,她身穿一件淡粉交领襦裙,外罩一件藕粉对襟开衫,领袖口用丝线绣着简单的花纹,简单绾了个发髻,发上只戴了钿钗,尽管是这样最普通的装饰,却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清丽。   “娘娘,肉墩又胖了好多,你看它都有双下巴了。”竹青站在一旁道。   妘锦轻轻捏了捏肉墩肥嘟嘟的脸,笑道:“一脸福像。”   竹青看着一人一猫,又笑道:“怕是要长出个三下巴来。”   话音刚落,太皇太后身边的许嬷嬷由远及近走来,她朝妘锦福了福身,便道:“娘娘,太后让您去慈宁宫一趟。”   妘锦细细思索了一瞬,便问道:“嬷嬷可知是何事吗?”妘锦每日去太后那请安,这位许嬷嬷总是慈眉目善,时不时俩人还会说上俩句。   许嬷嬷道:“老奴也不知,不过余姑娘今日和太后单独说了好久的话。”   妘锦点了点头,让竹青给了许嬷嬷一片金叶子,许嬷嬷推辞了几下,便收了下来,许嬷嬷走后,竹青便道:“娘娘,不知那余姑娘又在太后面前耍什么幺蛾子?”   妘锦道:“管她耍什么幺蛾子,先去瞧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慈宁殿,太后坐在上首,许嬷嬷在一旁伺候,余芷则坐在下头,此时拿着茶盏慢悠悠的呷了几口。   妘锦从殿外缓步走来,竹青跟在她后头。   余芷远远瞧着妘锦从殿门口丢丢秀秀走来,美如冠玉,柳弱花娇,她眼微微缩紧。   妘锦走上前,俩手叠在一侧福了福身,道:“皇祖母圣安。”   “坐吧。”太后道。   妘锦端端正正坐于一侧,眼观鼻鼻观心,等着太后发话。   太后轻轻咳了一声,便缓缓道:“皇后,老身听闻,前些日子皇上在城外给你专门建了一座宅子,又天天陪着你住在那宅子里,可有这回事。”   “回皇祖母,臣妾听闻皇上提起过,皇上确实在城外建了一座宅子,因那里有一处天然温泉,到了冬月,皇上疲劳时去那泡泡温泉,倒是极好的。皇祖母要是得空了,也可去瞧瞧,着实难寻这样的好地方。臣妾上回因着祖母染上了风寒,本也想去瞧瞧,这倒耽搁下来了。”妘锦不徐不疾道。   太皇太后瞧了瞧她,从上次寿宴上,她就知道,面前这个女子极为的聪慧,说话滴水不漏,却又让人听着舒服,顿了顿,她又道:“听闻你那日落水了,身子可好全了。”   “谢皇祖母关心,臣妾已无大碍。”   太皇太后轻轻嗯了一声道:“老身传宁太医问过话,宁太医说你属阴寒体质,本就极难受孕,如今更是要吃药膳来调理身子,老身想着,皇家应当以皇嗣为主,且你又身子弱,是不是应该规劝皇上,以大局为重,而不是为了儿女私情,就不顾江山社稷的稳定,皇嗣乃国之根本,难道皇后想要被人说成那扰乱朝纲的妖后不成。”   这话说的极为重,甚至于有种压迫之感,妘锦心中顿时一沉,虽然早有准备,但确实因为这些话不自觉难受起来,尽管难受,脸上却丝毫没有显露半分。   她沉默片刻,道:“皇祖母,臣妾也是这样和皇上说的,可臣妾每每规劝皇上,皇上都会和臣妾出一通气,久而久之,臣妾便不敢时常与皇上提起,只能时不时提醒一下。”   说罢妘锦还跪了下来,她低低道:“皇祖母,您也帮着臣妾多劝劝皇上,臣妾自知愚笨,不了解皇上的心思,皇祖母不知道,皇上对臣妾也总是不冷不热,有时甚至嫌臣妾烦,臣妾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话语里尽是真切,让听者不由信服。   太后半信半疑瞧着跪在地上的女子,要说萧程这冷冰冰的性子,太后是相当了解的,平常都稀少瞧见他笑,在自己的记忆里,冷着一张脸居多。   这皇后虽然是他自己求来的,不过依自己看,其一,是皇后确实有姿色,其二,是皇后这份真诚,想她上次赠的乌玉石,自己冬月都不觉得冷,就这份心意也是极为难得了。此时看着她跪在那几乎要垂泪的模样,不由动容了几分,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皇后先起来罢,地上凉,别冻坏了身子,要是染上了风寒,皇上倒要怪罪老身了。”太皇太后的声音里不自觉软了几分,甚至把妘锦都看成了一个受害者,毕竟自己那冷冰冰的孙儿,连自己的话都不听,谁又能拿他怎么办呢?   余芷却紧紧握着案上的茶盏,一双利眸几乎要将妘锦吞噬了进去,她柔声道:“姑祖母,皇后娘娘不仅长的美丽,还巧舌如簧,芷儿真的要和皇后娘娘多多学学,日后说不定这说的话就比唱的歌还要动听。”   “本宫句句属实,皇上要如何,臣妾只能依着皇上。倒是余姑娘上次明明把本宫给皇祖母的凤凰牡丹图扔到了池水里,却硬是不承认,本宫可是整整赶了一个月的工,才将这幅牡丹图绣好,本宫做事从来问心无愧,说一不二,不像余姑娘,说的话不让人信服,我这才是学不了余姑娘的巧舌如簧。”   “你,”余芷被气的说不出来话,但确实没理,说不出什么话来。   妘锦又道:“本宫乃一国之后,不知哪里让余姑娘如此不快,竟直呼本宫为你,祖母与母亲从小便教导本宫,不管是何人,凡事当以礼相待,余姑娘见着本宫不行礼便罢了,对本宫说的话还论长说短,是不是有违礼法。”   萧程正好走到了殿外,听到这话,眼中不由一冷。   “是谁对孤的皇后出口不逊。”萧程大跨步走进殿内,一张冷脸瞧向余芷。   余芷一听到这毫无温度的声音,心里咯噔一声,胆颤心惊起来。   “来人,把这不懂规矩的人给孤拉下去,打二十大板,以后都不得入宫。”萧程厉声道。   余芷一听,吓的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道:“皇上饶命,余芷不是有意的,皇上饶命。”   太皇太后一瞧这模样,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就算自己有心想扶持她做皇妃,但这个样子,她摇了摇头,道:“皇上,芷儿也不是有意为之,看在老身的面子上,就算了罢。”   “皇祖母,她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就是没把皇家放在眼里,要人人都如此,孤还如何治理国家。”萧程的声音自带威严,掷地有声让人不敢反驳。   太皇太后沉声道:“皇上,你要打她,就先打老身好了。”太皇太后向来把这个孙侄女看得重,要真让萧程打了去,怕是心肝都要疼裂了去。   萧程默了默,随后对着身后摆了摆手,百善孝为先,不能让太皇太后太下面子。   .   椒兰殿,萧程用食指点了点她的鼻子,妘锦偏过头去,不想理他。   “怎么了?”萧程望着她不太高兴的脸问道。   “我只是忽然想起有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妘锦微微嘟起了嘴。   “什么话?”萧程顺着她的话问道。   “有人说,以后谁欺负了你,你就给我狠狠地还会去,可知?”妘锦故意将尾音拖得长长的,那双盈盈美目斜睨了过去。   萧程一时语塞,他好像是这么说过来着。   “你知不知道,今天皇祖母是如何说我的吗?说我体质阴寒,身子骨又弱,应当规劝皇上,以大局为重,而不是为了儿女私情,就不顾江山社稷的稳定,皇嗣乃国之根本。”妘锦将话原原本本的说给他听,然后垂下眸子,长长的鸦睫将她痛苦的神色压在眼底。   萧程摸了摸她的发,他确实没有听到这些话,只听到了后面的一段话。   妘锦眨了眨眼,豆大的泪就从眼眶滴落下来。   萧程将她的脸捧在手心,把她眼睫上的泪痕吻去,轻轻道:“别哭了。”我心疼。   “我也想...”生孩子,生很多孩子,是不是越想要的东西,就越难得到。   妘锦只是一时觉得委屈,想上辈子到临死都被瞒着,这辈子却尽是被人算计,想着想着便抽抽搭搭在萧程的怀里哭了出来。   萧程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心揪成了一团,本是想让她快快活活的活着,却没想自己带给了她无尽的烦恼,他紧紧攥起拳头,此时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良久,他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来,柔声道:“不要哭了好吗?都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妘锦用雪白的帕子擦了擦眼眶里的泪,吸了吸鼻子:“我就是一时有些难过,不关你的事。”   “总会不关我的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别想把我推开。”   回御书房的路上,萧程忽然道:“安闽,吩咐下去,墨汁谋害皇后,把她关去死牢,择日问斩。” 第31章   御书房,萧程拿着笔,却无心批阅折子,这个世上大概没什么能让他怕的,可是看到她流泪的模样,看到她难过的样子,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不过也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这些都不在自己的控制之内。   安闽望着萧程沉思的模样,想了想道:“皇上,奴才听闻,宁都有一神医,让很多难孕的女子都怀上了孩子。”   萧程转过头,眸光微闪:“当真。”   “奴才不敢一簧俩舌,妄言谄语。”身为皇上贴身伺候的人,如若不能为皇上分忧一二,那真的是极为不称职的。   萧程心中一喜,道:“那派人把这神医请来,孤自是不会亏待。”   “皇上,这神医确实医术了得,不过却也很是怪癖,听闻不管是什么权贵之家,她都不会亲自上门,想求医的都得去她那。且奴才还听闻去她那也不一定就给诊治,要看她心情,但诊治的皆怀了孕。是以还是有很多人慕名而去。”   萧程手指在御案上敲了敲,而后道:“你准备一下,孤要微服私访。”   “是,皇上。”安闽躬身作揖。   .   一辆青铜马车在路上徐徐行驶,马车很大,车身足足开了六扇窗扉,窗扉上雕刻着惟妙惟肖的小动物,车门上是一副尚好的山水画,倆旁垂着锦帘,锦帘用同色的绸带绑着,拱形的车顶镶嵌着不知名的宝石,旁边垂挂着俩盏琉璃灯,远远瞧着就知这马车内的人非富即贵。   妘锦坐在车内,腿上盖着薄毯子,她边吃着案几上的零嘴,边瞥了眼正在看书的萧程,俩个时辰前他忽然就拉着她坐上了这辆马车,也不跟她说是去哪,本来她以为是因着昨日她心情不好,拉她去城里散心来着,不过这都出了城门,她将手中食物一口塞进嘴里,然后打开一扇窗扉,将手肘撑在膝头上,微暖的风徐徐吹了进来,管他去哪呢?出来扫一扫心里的阴霾倒也好。   萧程将手中的书放下,瞧着一手撑颚的妘锦,微微出了神,今日的她格外不同,只鬓边簪了朵粉芍药,一头乌丝被松松绾在耳侧,遮住了那白皙细嫩的耳垂,只露出柔美的雪腮来,那秀气高挺的鼻梁折射出阴影,她低垂的鸦睫下,不知想什么想的出了神。   萧程的眼眸暗了暗,走过去俩手将她环绕在胸前,低声道:“想什么。”   “我们这是去哪呀!”妘锦发觉这人还挺会装神秘。   “宫里太闷,带你出来散散心。”萧程随意回道。   “出去散心倒是好,不过你的政务怎么办?那些大臣会不会说皇上你不务正业啊!”还有皇祖母那,俩人说走就走,妘锦想着,等回来怕是又得被太后说一遭。   “这些人都巴不得我给他们放长假才好,前阵子还在那嫌我太压寨他们了。”   妘锦笑笑不语。   暖风吹得久了,也感觉到一丝凉意,她禁不住往背后缩了缩。   萧程将她完全包裹在敞开的对襟衣袍下,俩人静静地看着外面一晃而过的风景。   “你适才看的是什么书?”妘锦随口问着,打破了车内的寂静。   “军书。”萧程把头搁在她的肩窝处。   “我家最多的便是军书,那是我哥的最爱。”她喜欢话本子。   “小的时候,我最不喜欢的便是打仗,一打仗我爹爹就要去战场,我母亲担心爹爹,就会偷偷抹泪,所以我很讨厌军书。”   “岳父南征北战,曾立过许多汗马功劳,如今深受百姓爱戴,他的骁勇善战会激励下一代,且让别囯不敢轻易来犯。”   这话让妘锦想起了前世,前世她到死也没能救父兄,父兄在沙场拼搏一生,因一场诬告就被误入大牢,想想就心颤,他们不仅是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还最容易遭人猜忌。   “我倒希望父兄只做个小小文官就好。”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让别人去做该多好,妘锦瞥了一眼他。   萧程不难听出她话里的希冀,不过妘铭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不仅是他需要,国家才真正需要这样的人,故一时静默下来没出声,只深深看了一眼她。   妘锦又道:“我哥因着总是在外居多,到现在都没找到一门好的亲事,可能也是那姑娘家不愿每日担惊受怕罢。”   萧程轻笑:“这简单,等这次回来我定给他赐一门好婚事。”   额—倒也好,她哥那个武痴整日里只知道习武,有圣旨他就不好再抗拒。她又随意瞥向了他,只见他的耳垂上有一颗小痣。   她不由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耳垂。   他瞬间有些微的僵硬,旋即,妘锦发现他的耳垂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她忙收回手朝车窗外看去。   俩人一时间沉默下来,须臾,萧程似是带着些调凯道:“怎么岳父大人生的如此彪悍,夫人你却这般娇小。”   妘锦:“...”她倒也希望自己生的强壮些,就不会拖着个这么娇弱的身子了。   一盏茶的功夫后,马车停了下来,外头传来一拓的声音:“主子,再过一个时辰,大概就要天黑了,咱们今晚在这镇上歇息一夜,明天再赶路可行。”   萧程轻轻嗯了一声,俩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镇上的倆旁是酒肆,茶楼,旅舍之内的,行人看到这般豪华的马车,忍不住投来打量的目光。   看到马车上下来的俩人,更是觉得惊为天人,萧程牵着妘锦的手走入了一家看起来很不错的旅舍。   旅舍内已坐了许多桌客人,俩人一坐下,小二就眼尖的走了过来,小二长了一张马脸,腿长身子长,他微微躬着身子,脸上堆着招牌笑容:“二位客官要来点什么。”   “把你们这的招牌菜上几样便可。”萧臣淡道。   “好嘞!客官,您稍等,马上就来。”说着小二就走远了去。   不远处,一个头戴金冠的公子,自妘锦走进这旅舍,眼神就没离开过她,公子长的斯文白净,一身华衣锦服显示他的身份不凡。   另一个蓝衫公子踢了踢锦衣公子,道:“啧啧,看你这哈喇子流的。”   锦衣公子毫不在意道:“我们镇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美人。”   蓝衫公子摸了摸下巴:“不知道,或许只是路过的吧!”   “本公子在这镇上就从未见过如此美的姑娘,真是白便宜了她对面那穷酸小子了。”说着摇了摇头。   蓝衫公子眯起眼看了过去:“确实,一看他们的穿着,就知道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只不过这男人长了张小白脸,怕是这样,才让对面那女子心甘情愿跟着他罢。”   俩人对视了一眼,滴溜溜的就打起主意来。   妘锦到处瞧了瞧,便安安静静坐在那,时不时传来的菜香,把肚里的馋虫给勾了出来,她不自觉闭上眼用鼻子闻了闻。   “饿了?”萧程好笑的望着她。   妘锦闻言那双水蒙蒙的大眼望了过去,瞧着他嘴角那抹轻微的浅笑,微微嘟起了嘴。   那俩位公子走过来时便瞧见了妘锦的这幅模样,心下不由惊叹,近看这女子,更是美的清新脱俗,那撒娇似的红唇,简直让人想一亲芳泽。   俩人瞧着,一时间呆愣在那,萧程猛地一拍桌子,俩人瞬间回过神来,锦衣公子拱手道:“敢问姑娘公子,可是刚来咱镇上的?”   妘锦冷起一张脸,黛眉微蹙,这俩人堂而皇之打量的目光,让人很不舒服,她把脸转向别处懒得搭理。   “滚。”萧程轻轻吐出一个字。   锦衣公子将一个锦袋,砰的一声扔到了桌上,用一股施舍的姿态道:“这里是五百两银子,本公子看你这样,应当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两,只要这姑娘陪本公子吃上一顿饭,那这五百两银子就归你们了,怎样?”   萧程冷不丁嗤笑了一声,猛地一个起身,一巴掌扇了过去,将人给摔出了老远。   众人皆是一脸惊愕,萧程掸掸衣袖便坐了下来。   “我不想在这吃了,我们找个别地好吗?”妘锦道。   萧程点了点头,确实苍蝇多了,影响食欲,俩人站起来欲往外走。   那锦衣男子怒气横生,那张斯文白净的脸庞闪过一丝阴险:“你们可知本公子是何许人也,你今日打了本公子,就别想走出这无山县。”   话音刚落,只见好几个强壮的家奴将俩人的路堵住,其中好多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啧啧,这外乡人打哪来的呀!居然敢惹这个小霸王,他爹可是知县老爷,随便一句话都可要了这人的脑袋。”   “这女的长的太美貌,果然是红颜祸水,招祸。”   陆陆续续的声音不断传入耳中,这时,一拓带着几人走了进来。   不需萧程吩咐,一拓身后的几人不费吹飞之力,就将那几个有些武力的家奴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众人一瞧动真格的了,全都纷纷跑了出去,掌柜的一瞧这阵势,又是叹气又是躲到了桌子底下,随后摇了摇头,他这旅舍怕是要遭殃了。 第32章   地上一片狼藉,那几个家奴被踩在脚底动弹不得,锦衣公子趔趔趄趄站了起来,他一手握着被打的脸,一手指着萧程:“在这无山县,还没人敢打本公子,我看你们是不想活着走出这无山县。”   “哦,是吗?”萧程那双狭长的凤眸幽冷的侧目瞥去,眼里的森寒越聚越深,最后聚成了一股子煞气。   锦衣公子莫名感到一股寒意,也不知这小子是什么来头,虽然穿的不怎么样,但身上那股气息却无端让人升起一丝害怕,还有他那几个手下,那身手真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了,尤其是那脸上有疤的男子,此时再逞能,怕是会吃亏。   “把我这几人放了,我,我今天就放你们一马。”声音很明显已失了底气。   萧程冷嗤一声,良久才摆了摆手,几个家奴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行人连滚带爬的走出了旅舍。   一拓拱手道:“适才来晚了,请主子责罚。”   萧程道:“把这里处理一下,去开间房,让人把饭菜送到房间来。”   “是,主子。”一拓拿出一袋钱放到了柜台:“掌柜的,劳烦开几间上房。”   掌柜晃晃悠悠从柜台下站了起来,瞧着一拓脸上那疤痕,心下一抖一抖颤动起来,他嗫嚅道:“请问公子是要几间上房。”   一拓伸出五指,把柜台上的钱袋又扔向了掌柜。   掌柜手一沉,这远远超过了五间上房所需的银两,他瞧了瞧厅里被摔的四分五裂的桌椅,又瞧了瞧那边衣着朴素的萧程与妘锦,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有钱人。   “好的,客官您稍等。”掌柜毕恭毕敬说完,就利索的忙活起来。   .   旅舍的招牌菜很是不错,妘锦吃了足足一大碗的米饭,才放下了竹箸。   萧程道:“再来一碗?”   妘锦摇了摇头:“嗯,不要了,好饱。”   萧程将手中茶盏搁置一旁,细细凝视着她,她脸上未施任何胭脂水粉,却更显出几分清雅绝尘,或许真怪不了那公子哥,怕是个男人也无法不受她蛊惑的。   妘锦瞧着他直勾勾的目光,下意识垂下头,虽然俩人已有肌肤之亲,可这样的目光也还是让人不太受得住。   “过来。”萧程低沉着声音。   妘锦略微疑惑的走了过去,他微微一扯,让她整个跨坐在他腿上。   “真是个勾人的小东西。”萧程沙哑着声音在她耳畔低语。   妘锦骨子里就放不开来,谈何勾人一说,倒是想起前世俩个丫鬟的话来,说男人就爱那放的开的,她想了想,有些迟疑的开口:“我...”妘锦有些说不出口。   “你说。”萧程瞧着她绯红的腮颊,将耳凑近循循善诱。   妘锦就着在他耳畔轻轻说了一句,萧程那双幽深的眸子就那样细细瞅着她,许久他才暗哑着声音说了一句。   妘锦瞬间垂下了头,雪腮一片绯红,耳垂也红的滴血。萧程捏起她的下巴,用指腹轻轻摩擦,随后将唇轻轻覆了上去。   叩叩叩!门忽然被敲响!俩人皆是一愣。   “何事?”细听声音里透出一丝不耐,随后他又继续吻了上去,妘锦将他推开,绵软地靠在他身上。   “主子,陈知县在外求见。”一拓浑厚的声音在外响起。   萧程将身上的人放在椅子上坐好,“我去去就来,你好好呆在这,嗯。”声音里透着一丝宠溺。   妘锦点点头,一张娇媚的小脸上一片绯红,萧程用指腹蹭了蹭她滑嫩的肌肤,眸底暗了暗,就朝外走去。   一拓望着萧程的背影,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悦,他思虑一瞬,便紧紧跟了上去。   萧程兀地停下步伐,冷冷道:“附近的人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绝对没人能靠近娘娘。”一拓道。   萧程听罢,这才迈开步伐朝外走去,旅舍外,陈知县着一身暗紫色便衣战战兢兢站在那。   半个时辰前,一个脸上有疤痕的男子找到了他,并拿出一块令牌,他吓得当时就跪在了地上,那是皇帝的亲令。他是做梦都没想到,皇帝会来他们这个小小的地方。   最让他惊惧的便是他那逆子,怎么就这么好巧不巧的让皇帝给碰着了,皇帝没让人直接打死这逆子,已经是很仁慈了,听说皇帝曾经打死过一个进士,想到这,他的心就凉了一片。   萧程在门口停顿了下,才缓缓走了过去。   陈知县一瞧来人,待萧程一走近,他忙往下跪。   一拓在一旁道:“陈大人不必在这下跪,主上这次是微服私访。”   陈知县僵在那,随后站了起来,微微躬身道:“皇上,还请随微臣来。”   知县府邸,萧程坐在上首,陈县令跪在底下,此时的他额上冷汗涔涔,心里更是惴惴不安。   “起来罢。”萧程声音平淡,让人听不出喜怒。   但陈知县莫名感到一丝寒意,他颤微站了起来,平缓了一下心绪,才道:“皇上,都怪微臣教子无方,以后微臣定当严加管教,把这逆子好好关在家里,再不让他出去作乱。”   萧程上辈子就对这个陈知县有些映像,是个为民谋福祉的好官,故而没有处置那人,想着给他一个重新改造的机会,他淡道:“陈知县,孤这次就姑且放过一次,但希望你好自为之,切不可溺爱。”   陈县令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心里总算落下了一颗大石头,他忙又跪了下来,道:“谢皇上开恩,微臣一定谨记。”   “行了,起罢。”萧程说罢,问了无山县的一些现状,便打算回旅舍。   这时,门口急匆匆跑进来一个衙役,只见那衙役满头大汉,他吭哧吭哧喘气道:“大人,远来旅舍走水了。”   萧程一听这话,猛地站了起来,远来旅舍不就是他们所住的那家旅舍吗?   陈知县看着火急火燎出了屋子的萧程,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他沉思了片刻道:“可知是何人纵的火,旅舍里的人可全出来了吗?”   巡街的衙役道:“小的不知,不过那火势太大,大人还是赶快派人去,去灭火吧!”   陈县令压下心里的那丝不安,命令道:“你,赶紧把衙门里的人全都给我叫上,再叫上潜火兵,去远来旅舍灭火救人。”说罢陈县令两腿发软的朝外头奔去。   而一拓以最快的速度驾驶着马车,飞驰在街道上,萧程一手握拳死死抵在唇齿处,那牙齿深深烙进了血肉,他却浑然不觉,此时他满脑子都是,她应该不在里面吧!她应该出来了吧!毕竟有自己留下的那些暗卫在。   他安慰着自己,可也止不住乱想,万一没有出来呢?万一就是冲着他们来的呢?不能想,不能想,他就不该把她一个人丢在那,狠狠一拳打在车身上。   连驾车的一拓也感觉到了震动,他拿起鞭子狠狠地朝前方的马抽了几鞭,马飞快的朝前而去,风过无痕。   远来旅舍外,满目的赤红染红了半边天,那肆意妄为的火无尽的蔓延,将远来旅舍完全吞没在这无边的黑暗里,旅舍外围满了人,有的在哭泣,有的在庆幸,有的在惶恐。   萧程赶到时,看到这无情蔓延的火势,心里不由缩紧,他放眼朝人群里望去,寻找那个纤细的身影,那偌大的人群里却不见他要找的那个人,他跑进了人群里,来回穿梭,没有,没有她。   他的心刀绞似的疼了起来,一拓也跟在他身后,萧程回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自觉的战栗:“你的人呢?去哪了,给我去找出来。”   说罢萧程就欲朝着那大火里奔,一拓忙拉住了他:“主子,你冷静一点,说不定娘娘只是不在这处,而且这火势这么大,里面就算有人,也已经...”   “闭嘴。”萧程叱咤道,他腿不受控制的软了下来,单脚跪于地上,一拓忙扶了过去。   萧程心里很乱,很乱,他从未这般慌乱过。   ①潜水兵,衙役,水行人纷纷朝这边疾步而来,潜水兵和衙役穿着火背心,手中拿着火叉,火钩,水囊,等物前来灭火。只见那长链的铁锚挂在那房梁之上,这边用力拉扯,那边的房屋便猛地倒塌。   萧程的心也随着这房屋塌陷下去,他的心仿佛被震碎了一般,他此时很后悔,很后悔,为什么要来这,为什么要带她去那么远的地方,生不了孩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只要她就够了。   他不能失去她,喉间猝然间涌上一股腥味,他猛地咳了出来。   一拓扶着他,眼底闪过一丝痛色,自己从未见过主子这幅模样,在自己的眼中,主子总是冷然居多,他从不奢求亲情,更是不会期望,可自从主子遇见了娘娘,他就变得有血有肉了,会因为娘娘吃醋,会因为娘娘伤心难过,会因为娘娘而笑,如今更是为了娘娘吐血。   一拓叹了口气,他真不敢想,要是娘娘真怎样,主子到时该如何?   --------------------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参考百度资料写的 第33章   “主子,您就那么不相信自己的暗卫吗?”他们可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这些暗卫每年都会分批训练三个月,他不相信自己的手下这般无能,所谓旁观者清。   萧程倒也想镇定下来,不过这颗心似乎不由他控制。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声音:“主上,我们刚把娘娘安排在那边歇息,娘娘胸口有些疼,小的又请了大夫来诊治,怕主上过来这边寻不着我们,这才又赶来这边。”   萧程听到他的话,像是从地狱一瞬间到了天堂,他用指腹抹了抹唇角边的血迹,随后那双冷眸瞧了过去,问:“夫人怎会胸口疼。”   “大夫说是被烟呛到了,让夫人好好休息休息便好了。”那暗卫答道。   “一拓,给我查清楚,这件事情是何人所为。”萧程冷冷道,随后他又瞧向暗卫:“带路。”萧程坐上了马车,他才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仿佛还存着后怕。   房内,妘锦躺在软榻上微阖着眼,胸口处有些微的疼痛,让她想睡也睡不着。   门吱呀一声从外打开,妘锦睁开眼,闻到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她望去,果然看到了他。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嘴角弯起一抹弧度:“回来了。”   萧程听到她的话,心不自觉暖起,他走过去,把她抱了起来,心逐渐沉静下来,他问:“适才怕吗?”   妘锦摇了摇头:“不怕,只是被烟呛到了。”   萧程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处,心中微叹,你知我适才有多怕吗?默了默,他道:“我这次带你出来,是去宁都。”   “宁都,去那可是有事?”妘锦问道。   “安闽说那有一神医,可治疗难孕。”   原来这天山路远是为了她,她心里微微升起一丝暖意,同时又有一丝期待:“那离宁都还有多远。”   “阿锦,我才发现,其实对于我来说,你生不生孩子都一样,永远也不会改变你在我心里的位置。”萧程忽然又道。   妘锦猛地就想起前世,你的孩子太过高贵为夫要不起。   她心中一疼,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说,你生不生孩子都一样,是根本就不稀罕她生的,把她当成了一个暖床的对象,还是根本就没有多爱她,她一直怀疑他对自己感恩居多,此时听到他的话,心中涌上一丝难过夹杂着一丝隐隐的怒气,她从他身上站了起来,冷眼瞅着他。   “那带我来这干嘛?”妘锦瞧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萧程瞧着她忽然冷下来的脸,不知她在想什么,他拉住她的手,软声道:“我只是把心中的想法告诉你,不想你有太大的压力。”   “是吗。”妘锦淡淡道,心中忽然感到一丝无力,有些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萧程顿了顿,道:“你在想什么,告诉我。”   “我在想,我们之间有没有未来。”   “为何这般说?”萧程微蹙起眉。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稀罕,根本就不在乎,根本就无所谓,所以你才能说出那样的话。”妘锦有一丝说不出来的焦躁。   萧程瞧着她的模样,一把扯过她,将她的手按在他的心口处。   掌心的温度慢慢变得灼热,心跳强而有力的震动,宛若透过她的掌心,直达她的心底。   “感受到了吗?它不会骗人。”萧程在她耳边轻轻呢喃,随后,他转过她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眸深深瞧进她的眼底。   妘锦的心随着他的心,微微跳动起来,她欲把手抽出。   萧程猛地按住:“以后还怀疑我吗?”   妘锦摇了摇头,萧程这才拿起她的手,慢悠悠放在鼻端,一股属于她的馨香涌入,他微微闭上了眼。   .   翌日天气微凉,一拓的房间内,萧程坐在桌旁,一拓站在那,道:“主子,是陈知县之子陈锋和几个公子哥纵的火,死七人,伤十几人,幸好灭火还算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萧程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打着,随后道:“那几个纵火者直接处死,陈知县罢职,永不再录用,你将这事办了,该去下站了。”   “是。”一拓应道。   “对了,让买的衣裳呢?买来了吗?”萧程又问道。   一拓递过去一个包袱,萧程接了过来,朝外走去。   妘锦睡的正香,鼻子被人轻轻捏了几下,她揉了揉双眼,朝始作俑者瞥了一眼,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此时头很晕,嗓子还很是不舒服,根本没有力气起来。   萧程摸了摸她额头,很烫,他微微蹙眉,这小家伙太容易感染风寒了。   妘锦意识模糊的喝了药,又模糊的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的清晨,她才晕乎乎的醒了过来。   远远瞧着萧程着一身雪白的长衫坐于窗下,他手中拿着一本书,沐浴在窗外透进来的暖阳里,清隽的身形宛若渡上了一层金光,他静默于书里,似不染凡尘的脱俗之人。   妘锦轻咳一声,萧程放下了手中的书,朝她走去。   “怎么样,感觉好些了么。”萧程摸了摸她额头。   妘锦点了点头,心里忽然有一丝感慨:“每次生病,我就像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醒也醒不来,我真怕我就这样睡了过去。”   他将指腹压在了她唇上,阻止她继续再说下去:“饿吗?”   她摇了摇头,眼睛眨了眨:“头晕。”   “那是因为你躺太久,没有吃东西的缘故,起来,我们去下边走走,再吃些东西,会好些。”   萧程将一身男装拿了出来,对妘锦道:“穿这个。”   妘锦接过衣裳,偏头望过去:“男装?”   他嗯了一声,轻轻吐出俩个字:“方便。”   妘锦点点头,在他的帮忙之下,勉强将这身男装穿了上去。   俩人就带了一拓和这些暗卫,太监宫女一律没带,是以,这俩日,萧程逮着一拓学习如何束发。   此时他已能有条不紊的给妘锦束好发髻,在发间别上一根简单的竹簪后,他远远打量起来。   公子一身浅紫圆领长袍,唇红齿白,只是脸色有些许苍白,浅紫色的丝绦将她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显得更加清逸了几分,俨然一个清冷公子。   萧程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走吧!公子,带你去吃东西。”   妘锦轻笑,抬起衣袖,一时间有些不习惯。   萧程做了个请的姿势,俩人朝外走去,街道上很热闹,人来人往。   妘锦学着萧程大跨步地走,萧程微笑着摇了摇头。   俩个亮眼的男子走在街上,自然惹来不少女子的张望,但大部分不敢正眼去瞧萧程,他冷着一张脸且自带威严,身上更是透出森冷的气息,让人不自觉胆怯。   但妘锦就不一样了,小小的脸蛋透着苍白,这个看上去有些病弱的小公子,让人不自觉生出些怜悯来,很多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   萧程是真没想到,男装也会惹来这些麻烦,他的一张脸瞬间更冷了几分。   随后俩人走进了一家食肆,迎客的是个风姿绰约的女掌柜,看着约莫二十上下的年纪。她招呼俩人进了雅间,才走了出去。   妘锦将房间内的窗户打开,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茶壶各自倒了一杯茶。   然后她拿着茶盏在手中打着转,呷了一口放于桌上,问:“宁都离这还有多远。”   “几百里路,快些赶路,很快就到了。”萧程道。   “会耽误你的事情吗?”妘锦朝他望去。   “你的事最大,没什么耽误不耽误的。”萧程揉了揉她的软发。   门口传来步履声,女掌柜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她把几样菜放到桌上,最后将托盘上的一道精致菜肴摆置妘锦面前,老板娘微微一笑道:“公子,这道菜是我亲手做的,不用公子另付银两,是我的一片心意,望公子笑纳。”   “额,掌柜的,无功不受禄,这万万不可。”妘锦压低声线,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像个男子。   萧程瞬间沉下了脸,一双锐利的眸子扫向那女掌柜。   女掌柜当做没瞧见,完全面向妘锦,她妩媚一笑:“公子可是嫌弃奴家的东西。”   “哦,不是,就是,就是…”妘锦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那公子就接受奴家的一片心意,奴家命不好,夫君早早就去了,留下这间食肆,奴家一个人苦苦撑着,才有了今日这般模样,奴家瞧公子与我那夫君模样甚为相似,所以奴家才忍不住,忍不住给公子做了这道菜,这是我夫君生前最爱吃的一道菜。”   妘锦瞧着有些可怜的美妇,心里一软:“那就多谢掌柜了。”   女掌柜的一听,喜上眉梢,她柔声道:“不用谢,不用谢。”   说着那手不经意的在妘锦的手背上划过。   妘锦顿时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萧程猛地一拍桌子,冷道:“给我滚出去。”   女掌柜一惊,看向这个沉着脸的男人,心中微微感到一丝害怕,便一步三回头走了出去。   萧程此时心情非常不好,他朝着那个一脸无辜的人望去:“你是真不懂?”   妘锦此时再不懂也明白了女掌柜的意思。 第34章   这男装也有男装的烦恼,原来这女子碰到喜欢的男子,也可以这么直接爽快,她有些尴尬的瞥了一眼他。   萧程站起来,占有欲十足的将她抱进了怀里,他捏了捏她的鼻尖:“怎么就这么不省心。”   妘锦揉了揉鼻头,抱怨道:“这能怪我吗?这男装可是你让我穿的。”   “那还要怪我喽!”萧程唇角带笑望向她。   “我…”唉!她也不知道男装也会惹来这些麻烦。   隔壁忽然传来俩个男子的声音,“你听说了吗?陈知县家的公子陈锋被处死了,听说是惹到上边当大官的了。”   “怎么会没听说,这陈知县因这个儿子终是倒台了,不过这里面大有由头。”   “哦!你说来听听。”   “这陈锋狗眼看人低,把上边当官的夫人给调戏了,不过听当日在场的人说,这位夫人真是国色天姿,怕是那宫里的娘娘也没她这姿色。”   “哎呀!这自古红颜果然多是祸水,虽然这陈锋确实该死,坏事没少做。不过这远来旅舍可就遭殃了,还有这些无辜死去的人。”   妘锦听着心情晦暗下来,眼底不由黯淡,再也没了适才那种松弛。   萧程感受到她的低落,小声安慰道:“别听他们胡说,纵火之人不是你,你并没有做错什么,犯不着为这些事心烦。”   妘锦点了点头,勉强扯起一个笑容。   这时候门忽然被人推开,门口正站着不死心的女掌柜,她一双杏眼瞪的极大,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俩个大男人抱在一块,这,这,女掌柜猛地将门又关了起来,原来这俩个男人是那个,她摇了摇头,心里一阵可惜,真真是白瞎了那俩张脸。   妘锦摇了摇头,倒总算觉得清静了。   .   五日后,宁都,妘锦换回了女装,她着一身绯色花纹襦裙,头上簪朵白芍药,清新不失妩媚,那精致的眉眼未施任何胭脂水粉,却好瞧的让人移不开眼。   “你说这神医很是怪癖,就算有人从很远地方求医而来,神医也会拒绝诊治,完全看她心情,那神医会不会也拒绝我。”妘锦道。   “不会的,这世上还没有敢拒绝我的人。”既然来了就没有空手回去的道理,萧程狭长的眸子透出一股锋利。   妘锦想想也是,这世上不畏皇权的人,怕是少,不过就怕这神医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那他们也不能真对人怎样,想罢,心下还是微微紧张起来。   萧程揉了揉她的软发,道:“别担心。”   “嗯。”妘锦点了点头。   .   神医是一名约莫看上去三十左右的妇人,她肌肤很白,五官端正,眉宇间流露出几分坚毅,看上去就知这是一个坚强果敢的女子。   神医瞧了眼妘锦,又瞧了眼萧程,心中不免赞叹,抛开俩人的长相不说,这俩人通身的那份尊贵气息,实不是一般人家所能拥有的,她瞧过那么多对夫妻,这对着实般配。   “久仰先生大名,请问先生贵姓是?”妘锦微笑着问道。   “免贵姓严。”严神医也微笑回道。   “严大夫医术高超,为人谋福,叫人好不羡慕。”妘锦的话中并无阿谀奉承之意,而是打心底由衷说出的话。   严神医笑笑:“小娘子谬赞了,我不过是尽自己一点微薄之力,况且,小娘子应该也听说过,我不是人人都为其诊治。”   “严大夫既然有这么精湛的医术,为何不让每一个患者都不留遗憾。”妘锦略带疑问的望了过去。   萧程那双冷冽的眸子也扫了过去,那种天生带来的王者气息,让人很是压迫。   严神医知道面前这位尊贵不凡,也只是淡笑不语,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些,而让她改变些什么。   妘锦瞧着心里却是一紧,萧程察觉到她的变化,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指腹在她手背轻轻安抚着。   须臾严神医道:“小娘子,你坐到这来,容我帮你把脉。”   妘锦心中一喜,俩眼弯弯瞧了眼萧程,就走了过去,萧程瞧着她的模样,心中也微微宽松了些。   严神医伸出三指,放于妘锦纤细嫩白的皓腕之上,她垂下眼睫,细细为妘锦把起脉来。   妘锦有些微的紧张,心一下一下噗通的跳着,她敛声屏气,背脊挺直,正襟危坐在那。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过后,严神医放开了她,而后对妘锦道:“小娘子,劳烦你先去外边坐一会,我有些话要和问你夫君。”   妘锦瞧了瞧严神医,眼里不自觉透出几许焦灼,萧程揉了揉她的软发,对他柔柔一笑示以安慰。   妘锦走出屋子,严神医才道:“请坐。”   萧程坐了下来,朝严神医望去:“先生方才探脉,可是愿意为我夫人诊治。”   严神医不答反问道:“小娘子可是受了极重的寒气,才导致不能生育?”   萧程点了点头,看来这神医倒也当的起这个名号。   “小娘子天生体弱虚寒,后天再遭受此,实怪不得这小娘子。”严神医道。   萧程握紧拳头,心中微微紧了紧:“那能否治愈?”   “小娘子是不是更容易受风寒了。”严神医又问。   萧程点了点头,想起前些天时,她莫名就病了一场,心下更是沉了几分。   “这不是我能不能治愈的问题,就算我让小娘子怀孕,那小娘子也会因为生病,或者体质弱,而连累到小孩和小娘子本身,那到时候小娘子因为体弱,而生不出这个小孩,一尸俩命,这才是最糟糕的情况。”   顿了顿,严神医又道:“这位相公可以考虑一下,如若你们执意要我诊治,那我也可以一试,全看小娘子自己的造化。”   萧程想起自己难产而死的母后,女人生小孩那就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试问,她和小孩谁重要,前些天,他的心中就已经有了确切的答案,这个世上有谁能和她比,他没有失去她的勇气,让她去以身试险。   萧程从里面走出来时,妘锦用手肘撑着下巴,微微的出了神,萧程走过去,将她另一只手牵起,道:“我们回去吧!”   妘锦本来一脸希冀的脸上,瞬间有些垮,她问:“严大夫怎么说。”   “我们先回去再说。”萧程将她牵了起来。   妘锦跟在他后头,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马车上,妘锦坐在那,直直望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却无劳。   “是不是严大夫不愿意为我治疗。”妘锦的声音很迟疑又透着几分断定。   萧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我早就说过,我不在乎你生不生孩子,我只在乎你活的好不好。”   妘锦的心瞬间跌落下去,她不甘心,人一旦有希望,就不会甘心,她问:“严大夫为什么不给我诊治,她是怎么与你说的,你说与我听。”   “阿锦,一切都随缘吧!可以吗?我们不强求,有些东西强求不来,缘分到了自然就会有。”萧程用指腹将她鼻尖的细汗轻轻抹去。   妘锦道:“可是,她是神医,你不是说只要她愿意诊治,就有希望吗?你不是说,这个世上没人敢拒绝你吗?那为什么不争取一下。”   萧程沉默下来,原来这个世上有很多事,不能去做,更不敢去做。   “我有你一个就够了,阿锦你明白吗?”萧程在她的额角轻轻吻了吻。   她不明白,老天是不是在惩罚她,惩罚她曾经丢失过一个孩子,所以老天让她再也生不出孩子来。   她终是不再问了,只是再也提不起一丝劲来,萧程将她抱到了腿上,小声道:“阿锦,我们明日便启辰回去吧!我们去梅园住一段时日,你最近清瘦了许多,也极易感染风寒,去那里调理一段时日。”等身体好些,以后再看着办吧!   妘锦不做声,闭上眼睛在他怀中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可能是因为这些天一直赶路,身子受不了,所以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屋内有一盏灯,微弱的灯光将他沉睡的脸庞清晰的映在她的眼底。   其实她很感动他能说出那些话,她在他额上轻轻落下一个吻,他似乎睡的很沉,可能也是因为连日赶路累坏了。   她从一侧爬了出去,倒了杯茶,坐在桌旁深思起来,那严大夫到底和他说了什么,让他轻易就打了退堂鼓,这里面绝对有她不知道的事,还是说她这辈子就真的没有机会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了吗?   不行,既然到了这里,那么她就不能轻易放弃,她决定明日偷偷去严大夫那寻问明白。不过明日就要启辰回京城,该如何让他多留一天呢?自从上次那场纵火,他几乎和她寸步不离,她又该怎样避开他,一个人去问个明白?   想到这,心中就开始乱成一片,她轻叹一声,走向窗台,将窗台打开,夜里的风尤为的凉,她环绕双臂,任由那些冷风吹向自己。人为什么不能拥自己想要拥有的东西,总是在那小心翼翼的期待,但期待就能拥有吗? 第35章   妘锦站在窗前,直到东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清晨的风更凉了些,她裹紧衣裳,心里沉闷一片。   远处的萧程睡的很沉,她轻手轻脚拿过一身男装,勉强穿好,又将一头浓密的乌发盘成一个髻,别了跟玉簪子,便走出了屋子。   走出屋子时,外面已大亮,让掌柜的帮忙找了一辆马车,马车径直朝目的地而去。   再次到这,心竟已截然不同,昨日抱着期待,今日却想把事情先弄清楚,萧程定是瞒着自己一些东西了。   她敲了敲门,须臾,门从里打开。   严神医有些诧异的望着眼前的男子,确切来说是女扮男装的男子,不过因为她相貌实在出众,所以就算她是女扮男装,严神医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严大夫,早上好。”妘锦微笑打着招呼。   严神医把门大敞开,妘锦便走了进去,屋子里,熏了淡淡檀香,让人闻着不自觉平静下来。   俩人坐定,妘锦开口:“严大夫,可能请教您一个问题。”   严神医知道她要问什么,故沉默了下来。   “严大夫不愿意为我治疗,想必有其他的原由,还请严大夫直接告诉于我。”妘锦淡道。   严神医沉默片刻后,道:“小娘子倒是个较真的人,你夫君人还不错,他昨日已做了选择,小娘子何不装作不知便可,人活在世上,糊涂些还好。”   “请严大夫如实告知。”妘锦确实不喜欢被蒙在鼓里。   “小娘子体质虚弱,不适合怀孕。”严神医道。   妘锦也能料到些,不过亲耳听到,心中还是发凉:“不适合怀孕,那意思是有希望对吗?”   严神医点了点头,妘锦眼中露出了笑意。   严神医道:“小娘子如若为了生孩子,而丢掉了性命,娘子也愿意?”   “严大夫,我想,每个女人都会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如若不努力一把,以后也会带有遗憾。”   严神医心中微叹,她眼眸中的光亮宛若和某张脸重叠在了一起,那也是个执拗的人,一件事情认定,就会去做,所以她为此付出了生命,所以自己再也没有替这些生育有风险的人诊治过。   如若一个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能保住,迎来一个新的生命又有何意义呢?人生在世,本就是这世间已不易之事,为什么要强迫自己,为什么不活的潇洒一点。   或许每个人只有身在其中才能懂其中之味吧!   “我曾经认识一个女子,她夫君对她很是好,九代单传,尽管她无所出,家中也无侍妾。后来女子找到了这,让我为其诊治。”严神医说着忽地停了下来。   妘锦静静听着,见她一时无语,便朝她望去,她脸上有一种很淡的悲哀的神情,转瞬即逝。   “后来,这女子是生下了一名男婴,不过她却难产而死。她死后还没过百日,她婆婆便给他夫君另寻了一门亲事,而她那生下的那个男婴,却被那继母戕害,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严神医的声音很轻很淡,莫名透着一丝悲凉。   良久,严神医才向她瞧了过去,问:“小娘子可知这生命来的不易,你可想好了?”   妘锦重活一世,想起上辈子诸多是遗憾,这辈子她不想再有遗憾,她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和他好好生活下去。   “严大夫,你说的我懂,但我还是想试下。”   严神医沉默了片刻后站了起来,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紫檀木盒,她打开盖子,一股很浓的药味散发开来。   严神医把药丸递了过去:“你将这粒药丸吃了以后,三日内必须同房,如若三日内没同房,那药效就会失去作用,吃了以后定能怀上。”严神医很是笃定。   顿了顿又道:“如若小娘子还不是那么确定,就把它放在角落里,不碍事。”严神医微微扯了扯唇角。   妘锦点了点头,接过药丸,墨色的药丸静静躺在手心,她瞧了一眼,就把荷包内的金银首饰拿了出来,当做药钱,然后把药丸装进了荷包。   严神医交代了一番后,妘锦才起身告辞,药丸放在荷包内,使得她周围隐隐萦绕着药味。   她从荷包里拿出那颗药丸,原来他为了自己,宁愿不要孩子,可是以他的身份,能不要孩子吗?   这一刻她决定好了,没丝毫犹豫,将药丸含入口中,浓浓的苦涩在嘴里化开。   远处一辆熟悉的马车朝这边奔来,她停下步伐,将满满一苦涩的滋味全部吞入了腹中。   萧程下了马车,朝她望去,眸中满是担忧,他知她心思玲珑,骨子里带着一股高傲,是个极要强的女子,可这不是能开玩笑的,前世的事情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他话中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强势,还夹杂着微微的怒气:“孤说过,孤不在乎你能不能生孩子,孤只在乎你,你放心,以后这个世上再没人敢对你做任何事,说任何话,孤不会再允许,孤这辈子亦只会要你一个。”这是他的承诺,亦是他心中所想。   听着他的话,不知为何,心中不自觉涌上淡淡的喜悦,不过她知他生了气,可是气她的不甘心?   她确实不甘心,人活着怎会甘心呢?   不过,她也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了,他知道了,定是会不依她,等以后再说好了。   想罢,她道:“我就是想问下,严大夫为何不愿为我诊治。”   “那她如何说的?”   “她什么都没说。”妘锦的声音里透着淡淡的失落。   萧程深深地望了一眼她,决定立刻启辰回京城,他不想她整日在这边胡思乱想,如若以后她身子转好,倒可以考虑一下:“走吧!回京。”   声音很是冷漠,是妘婧从没听过的语调,这语调告诉她,他很生气,她默默跟在后头上了马车,马车内有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案几上摆着早点,萧程一上马车就拿起一本书,不再理她。   知他生气,妘锦便默默拿着早点吃了起来,   吃过了早点躺在软垫上,又拿过一旁的软枕,靠在软枕上打着盹,由于大半个晚上没睡,又加上吃了药丸,整个人一放松下来,瞬间就沉沉睡了过去。   萧程起身拿过一旁的薄毯盖了上去,用指腹轻轻抚摸过她的肌肤,望着她良久。   .   三日后,妘锦瞧着那个对她爱搭不理的人泛起愁来,严大夫说,三日之内必须要同房,可是这事也不是她想就能够办到的啊!   她此时很后悔将药丸这么早就吃了,要是今日一过,那药丸不就白吃了吗?想到这,心里就一阵焦急,不行,她得想办法。   她紧紧咬着唇瓣,眉头微微蹙起,对着一大桌子的菜发起呆来。   萧程余光瞧着她的样子,终是把手中的竹箸放了下来:“怎么了?”   “我…”妘锦瞧着他狭长的眸子,总不能说她想和他同房吧!   默了默,她忽然灵光一动:“我肚子疼。”   “怎么会突然肚子疼?”萧程想了想,并没有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难道是又染上了风寒?   “疼得厉害吗?”萧程问。   妘锦可怜巴巴的点了点头,那双水汪汪大眼很是无辜地瞧着他,她楚楚可怜道:“很疼。”   萧程二话不说就朝外走,妘锦忙问:“去哪?”   “找大夫。”萧程回道。   “等一下。”妘锦急忙叫住他。   他停下步伐转过头来:“还有事?”   妘锦飞快的转着脑袋:“我,我想去床上躺着。”   “你去吧!我很快就回来。”萧程说罢又朝外走。   “你能抱我去吗?我走不动。”   她软软糯糯的声音仿佛撒娇一般,让人忍不住心软了几分,他无奈地走了过去,把她抱在了怀里,绕过屏风朝里走去。   妘锦双手环绕他脖颈,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将头自然的靠在他胸口。   萧程轻轻把她放在被褥里,替她掖好被角。   妘锦环着他的脖颈不肯放手,他垂眸望着她白净细腻的脸,总觉得她今日很不一样。   “我感觉没这么疼了,或许,或许你帮我揉揉就能好了。”妘锦言罢,瞧见他嘴角轻轻勾起的弧度。   妘锦微囧的垂下眸子,手却没有放开他的脖颈,怕他真叫来个大夫,那就计划失败了。   萧程将她的手从脖颈拿了下来,然后一手隔着里衣在她肚上缓缓揉着,她很瘦,肚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须臾他问道:“还疼吗?”   她下意识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萧程嘴角的那抹笑更浓了些,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他停下了动作,道:“阿锦,其实这些天我一直在生自己的气。”气自己的无能为力,气自己的照顾不周,气自己让她受了委屈,让她无端承受了这一切。   妘锦眨了眨眼,现在她满脑子都是完成任务先,而不是听他说这些啊!   妘锦那双大眼滴溜溜的转了起来,她心中微微动了动,随后在他线条分明的下颌亲了一下,她抿了抿唇,心中微跳瞧着他。 第36章   妘锦那双大眼滴溜溜转了起来,她心中微微动了动,在他线条分明的下颌亲了一下,她抿了抿唇,心中微跳瞧着他。   萧程那修长的手指抚了抚被亲吻的地方,眼神变得幽邃,将她额角的碎发绾至耳后,从她细嫩的额角沿着秀气的鼻尖,一直吻到了那张柔嫩的唇上,长舌直驱而入,他身上淡淡的气息将她包裹。   良久,他松开她,指腹抹了抹唇角,暗哑着声音道:“你先睡一会,我去处理一件事情,马上就来。”   额——妘锦那双水雾蒙蒙的大眼眨巴了俩眼,什么情况!   萧程瞧着她的模样,眼神不由暗了暗,可他确实有事需要处理一下,在她额头轻轻印下一吻,便欲朝外走去。   她忽地伸手环绕他的脖颈,在他抬头的瞬间将他整个人扣了下来,俩唇相碰。   妘锦在他唇上舔了一下,又接连舔了好几下,像是品尝什么美味的食物一般。萧程眼尾微翘,眸中微光闪烁,蓦地咬住她的舌头,俩人唇齿再次纠缠。   良久,萧程抬头,望着她绯红的腮颊,深邃的眼眸泛着幽幽的光,对于夫妻之事,她从未这般主动过。   今日的她也很是不同,从没这般缠过他,难道是因为自己冷落了她几日,所以她才会这样?他不过就是怕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做出一些力所不及的事来,也同时在怪自己罢了,他轻叹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道:“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妘锦很是无奈,就不能按照她所想的继续下去吗?她无语了,一瞬才道:“我…”   “你说。”萧程望着她。   “我还是肚子疼?”妘锦垂下了眸子。   萧程嘴角微勾,兀地重重吻了上去,一件又一件衣裳扔到了地上,夜色正浓,屋内旖旎。   .   清晨,妘锦睁开了眼,萧程已不在屋子里头,屋内的铜炉里熏着淡淡的沉香,她稍微动了动,双腿传来酸软之感,全身骨头快要散架了一般。   她摸了摸平躺的肚子,这里面已经孕育一个小生命了吗?心里不觉升起一股淡淡的喜悦,说不出来的滋味萦绕在心头。她从床上起来,从今日起,她要吃好睡好,希望不要染上风寒。   萧程从外走了进来,手中提着吃的,听到里面的响动,他把东西放在桌上,朝里走去。   妘锦心里眼里都是笑意,   此时瞧着哪里都发起呆来。   萧程一见她只穿着件里衣傻傻站在那,忙走了过去,从架上拿过一件披风裹在了她身上:“不怕染上风寒?”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责备。   妘锦却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们很快会有一个属于他们俩的孩子。   “傻笑什么?”萧程捏了捏她的鼻子,瞧着她眼底的笑意,和眼角那抹动人的风姿,忍不住吻了吻她的眼睛。   不能告诉他,他连着三日对她爱搭不理,想想也知道他有多么生气,要是真告诉他,还真不知他会怎样?还是等瞒不住的时候再说吧!   想罢,她道:“高兴。”随后她闻了闻,又道:“你买了什么好吃的,很香。”   “馋猫。”萧程也跟着心情好了起来。   一说到猫,妘锦就想起家里的那只猫来:“我好想肉墩啊!不知它又涨肥了没。”   “嗯,你就不该给它取个肉墩,它都滚的爬不起来了。”萧程想起那只肥猫忍不住摇了摇头,又道:“怎么你就吃不胖呢?”   妘锦想了想,道:“那要是我变胖了,像肉墩一样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丑啊!”她想着怀孕的女人,肯定会变胖,那到时候不就和肉墩一样了吗?简直不敢再想下去了。   萧程上下打量她,语调提升:“就你?也能变成肉墩那样,你还是多吃些吧!”   说罢,俩人走到桌旁坐了下来,萧程将早点摆至她面前,递了双竹箸过去,道:“回京的日子要推后了。”   “可是要办什么事?”妘锦问道。   “我外祖父病了,正好路过灵州,要去那住上几日。”   妘锦问道:“那没什么大碍吧!”   “都是些陈年老病。”萧程道。妘锦哦了一声!随后俩人默不作声吃着面前的食物。   .   三日后抵达了灵州,灵州这地依山傍水,地灵人杰,妘锦把窗扉打开,行路旁垂柳青青,拱桥弯弯,赏心悦目的让人心旷神怡。   “可喜欢这。”萧程问道。   “嗯,喜欢,这里好美啊!你经常来吗?”   “来过几次。”萧程淡道。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一座宅子前,那宅子光是从外看,就知道这户人家已不是用简单的富裕二字能形容得了。   奢华,气派,华丽,堪比皇宫,甚至皇宫都有所不及,妘锦有些诧异地瞥向萧程。   萧程眸光淡淡,牵起她柔嫩的小手,道:“进去吧!”   “这是你外祖父家?”妘锦问道。   萧程正欲说话,铜制大门里跑出来一个老者,那老者看起来六十上下的样子,双鬓斑白,满脸褶皱,大家都唤他祥叔,他声音沉稳有力:“公子,你回来了。”   萧程淡淡点头。   祥叔的目光移向俩人交握的双手,随之又将目光移向妘锦。   女子一身绯色花纹斗篷,露出里面象牙白的衫裙,   是个骨架极为娇小的女子,容貌迭丽,精致的不像话,倒是比他家公子还要艳上三分。   “这位定是夫人了。”   妘锦微笑打了招呼,一行人朝里走去。   妘锦不管看到哪一处,皆是惊讶,因为哪哪都透着富贵与奢华,他外祖父家原来这么富有。   萧程瞧着她脸上新奇的模样,道:“我外祖父从小经商,到他三十岁那一年,已成为了全国首富,全国遍布产业,但外祖父是灵州人,便在这灵州建了一座宅子。”   “你外祖父不会就是郗家那位经商奇财郗帛吧?”妘锦讶异道。   萧程点头,又道:“外祖父是个钟情的人,只娶了我外祖母一人,没纳一房妾侍,又因我外祖母身体弱,生下母后,外祖父就不让外祖母再生养。”   妘锦瞪圆了眼睛,意思是说这偌大的家产以后都会是他的,那他还真是个有钱的皇帝。难怪他能将二十万大军养在这灵州,这里不有金矿供着吗?也难怪他这么有恃无恐,这有钱就是好办事,何况他还是最有权势的人。   “怎么了?”萧程问。   “我只是没想到。”   萧程微微一笑,琼瑶玉宇,雕梁画栋,很快便来到了一间房内,房间里不知熏着什么香,尤其的好闻。   而祥叔早走进里间,禀告了老人家,郗老太太被丫鬟扶着从里间走了出来,通身的富贵之气,眉宇间却透着一股淡淡的疏离。   萧程道:“祖母,祖父可还好。”   “这次病的急,好得慢,现在暂时歇下了。”郗老太太低低道。   随即又道:“你回来了,就多住几天。”   郗老爷虽然嘴上不说,却经常去萧程住的房间一呆就是一下午,这种想亲近却又刻意的疏离,郗老太太也深有体会。   毕竟还是自家女儿生的,毕竟他们就只有这么一个。   萧程点了点头,屋内一时无语,郗老太太这才朝妘锦望去,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眼里倒是和蔼了不少。   妘锦站起来福了福身,跟着萧程叫了声祖母好。   郗老太太点了点头,向一旁的丫鬟吩咐了几句。丫鬟走出了屋子,而后捧着一个精致的雕花盒子走了进来。   郗老太太将盒子打开,一股淡雅的清香从盒内氤氲开来,她从盒子里拿出一个镯子。   那镯子通体透绿,镯子里面却有一只鲜红欲滴的血凤凰,环绕了镯子大半圈。   “这个镯子是老爷当年从西域带回来的,一直放在那,没拿出过,现在给你,倒是正好。”说罢郗老太太朝妘锦招了招手。   妘锦走了过去,郗老太太将镯子给妘锦戴上。   妘锦只觉得浑身有一股暖意流动开来,她惊奇的朝郗老太太望去,这竟比那乌玉石还要暖身。   郗老太太道:“都是小玩意,就带着玩儿罢。”   原来这些稀奇古怪的暖身之物倒成了小玩意了,妘锦心里却是非常感激,对于她来说,这无疑是雪中送炭,有了它护体,就不会随意染上风寒,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就会更好的成长。   她由衷道:“谢谢祖母。”   郗老太太摆了摆手,似乎确实没有将这个东西放在眼里。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位女子,那女子体态轻盈,娇柔秀美,倒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   妘锦瞧着,只觉得这女子眉眼间和郗老太太有几分相似,可方才萧程明明说郗老太太只生了一个女儿,那这是谁?   她朝萧程望去,却发现萧程死死地盯着走近的女子,那眼里意味不明,让人瞧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妘锦此时更好奇眼前这位女子的身份来。   女子朝来人都礼貌的福了福身,而后她才一口吴侬细语对郗老太太道:“夫人,昨日我抄了经文,想着老爷夫人这么好的人,老爷的病定是能快些好起来。”   郗老太太微笑道:“微柳有心了。” 第37章   名叫微柳的女子微微一笑,红扑扑的小脸低垂着。   郗老太太瞧着萧程的样子,一点也不诧异,和她当初是一个模样,她道:“前些日子,老身去庙里祈福,没想路上碰到个要将自己女儿卖去青楼的父亲,老身当时就道这做父亲的没有良心。一旁的路人说,这是为了那生病要看医的儿子。卖女救儿,老身还是不赞同这做法,还是卖去青楼,就因这青楼开的价高,这世道女子就如此不值钱,这做父亲的亦是可悲又可叹呐。   郗老太太长叹一声,道:“老身瞧着这姑娘可怜,便将这姑娘给带了回来。”郗老太太朝一旁的微柳瞧去:“没想这姑娘着实是个懂事又贴心的孩子。”   萧程深深瞧了一眼祖母,又瞧向面前的女子,这女子和母后长的太过相似,几乎就成了那画里的人,难怪祖母会将人带了回来,怕是把对母后的这份思念全都放到了面前的女子身上罢。   微柳察觉萧程直射过来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瞧了一眼,却不想这一眼便让她有些移不开目光来。男子剑眉入鬓,鼻梁高挺,眉宇间的英气遮都遮不住,原听闻府里的人说,这家公子有这天下第一美男之称,果真是没骗人。   第一次与陌生男子对视,她羞涩的微微红了脸,尤其这男子还长的这般俊美,故又将透低垂了几分。   妘锦瞧着俩人对视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涌上一股不舒服之感。再瞧这女子确实长的美,弱柳扶风,眉清目秀,肤如凝脂。   妘锦眸中黯淡下来,她微微垂下了头,原来他也会瞧着女子入迷了去,他甚至都没这般瞧过她,心中倏地缩紧,那股酸溜溜的东西在心口处乱窜。   郗老太太出声道:“这都晌午了,想必您们赶路也累了,我们一起去膳厅,今儿个老身让厨房做了许多好吃的,程儿待会多吃点,老身瞧着你,似乎清瘦了不少。”   萧程有些诧异地瞧了一眼自家祖母,祖母什么时候和自己这般说过话,那明显心情好的模样,似乎都和面前这女子有关。原来母后的死真的让他们如此伤心,只不过是个长相相似的女子而已,就让他们仿佛变了个人一般。   他又深深瞧了眼那女子,确实像,母后年轻时也是这般模样吗?   微柳将郗老太太从软垫上扶了起来,搀扶着郗老太太朝前面的正厅而去。   妘锦心情不好,瞧着萧程完全将目光放在那女子身上,她闷闷地一个人朝着前面走去。   萧程这才回过神来,忙几个大跨步就跟了上去,感觉到妘锦低落的情绪,他牵起她的手,道:“可是不习惯。”   妘锦微微嘟着嘴,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   萧程瞧着那粉嫩嫩的娇唇,蓦地就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而后在她耳畔低语:“怎么了?”   妘锦用手背捂着嘴,瞪了一眼他,又甩开他的手,朝前走去。   萧程看着那个气呼呼的背影,忽然明白了过来,这是吃醋了!他嘴角忍不住上翘。   祥叔从后走来,瞧着嘴角微勾的公子,很是吃惊,他就从未见过自家公子这副模样,他又顺着公子的目光瞧去,原来是因为夫人。   萧程余光瞧见祥叔,便收敛了笑容,也朝前走去。   .   膳厅墙壁上挂着一些名字名画,屋子里立着几根雕梁大柱,一张红木雕花大圆桌子,八把椅子整整齐齐摆在大圆桌旁。   伺候的丫鬟一瞧人都到齐了,便将这盖碗掀起,然后退了下去。   郗老太太有专门给她布菜的丫鬟,不过自从这微柳来了之后,这布菜的事就由她代劳了,其实还是为了哄郗老太太开心,郗老太太愿意让她亲近,便什么都让她来。   三人都坐了下来,妘锦坐在最右侧,萧程坐在中间,而郗老太太坐在左侧,微柳则站在老太太和萧程的中间。   微柳很是知道郗老太太的喜好,俩人时不时说上几句,惹得郗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在萧程的记忆里,从未见过祖母这般开怀大笑过,从未。   他又忍不住瞧向那个女子,母后和祖母相处时就如她这一般吗?这些东西是他没办法给他们的,甚至觉得欠了他们一个女儿。   如今能有个人在他们身边,陪着说说笑笑,他倒存了几分感激。   微柳又察觉到萧程的目光,心下微微有些紧张起来,难道这位公子对自己有意?想到这,她脸不自觉升起一抹红晕。   如若这位公子真对她有意,她不介意做妾,他夫人看起来也不是很凶的模样。   想得太出神,她夹起来的丸子蓦地掉到了桌上,她一惊,丸子又从桌上滚到了萧程的袍子上,萧程那月牙白的袍子被丸子沾了油渍,而丸子已滚落到了地上。   微柳瞬间慌乱不已,忙跪了下来,道:“奴婢,奴婢该死,请公子责罚。”   萧程瞧了过去,女子颤颤巍巍跪在那,似是极为害怕,袍子上的油渍尤为显眼,他蹙起眉,淡道:“起罢。”   微柳站了起来,下意识瞧了一眼萧程,见他没有发怒的现象,放下心来,同时又更确定了几分,这位公子定是对她有意。   妘锦瞧着一切,眼里的食物变得难吃起来,好不容易吃完了一顿饭,俩人回了萧程住的院子,   这院子里种了好些翠竹,很是赏心悦目,妘锦却没有欣赏的心情。   她一到屋子里头,就在窗前那张美人榻上躺了下来,身子侧向一边,盖上了厚厚的毛毯。   萧程走了过去,道:“是不是赶路赶累了。”   “不是。”妘锦微微嘟起嘴,显示她此时心情很不好。   “那是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妘锦点了点头,那双迷蒙大眼瞅着萧程,似乎是有点儿委屈的样子。   萧程蹲在了美人榻旁,担忧道:“哪不舒服。”   妘锦用手压了压心口,吐出一个字来:“这里,难受!”   萧程将手放到她心口处:“是这吗?”   妘锦把他手推开:“不用你管。”   萧程嗤地笑出声来,妘锦瞧去,却看到男人眼里那股浓浓笑意。   “阿锦这是吃醋了。”萧程笃定道。   妘锦更难受了,既然都知道她在意,为何还这般不注意呢?难道都不在乎自己吗?   “你喜欢她?”妘锦问道,心里却有一丝忐忑不安。   “你觉得呢?”萧程定定望着她,有意要逗逗她。   妘锦深深望着他的眼眸,一瞬后便扭过头去,不再搭理他。   萧程将她的头转过来,在她额头轻轻印上一吻:“傻瓜,我怎会喜欢别人。”   那你直盯着她瞧,妘锦想了想还是没将话说出来。   萧程站了起来,从卷筒里拿出一卷画,他把画拉开,妘锦瞧了过去,待看到画上的人,诧异问道:“这是?”   “这是我母后。”萧程淡道。   “这,怎会这般相似。”世上会有如此相像的俩人吗?   “我从未见过母后,不过母后留下来的画像,我偶尔会拿出来看看。适才瞧见那女子,我也很是惊讶。”萧程道。   她此时倒理解萧程了,任谁碰到一个与自己母亲长的那般相似的人,都会多瞧俩眼的。   萧程把画收起来放回了卷筒里,调侃道:“可还吃醋?”   她垂下眸子,不搭理他,心中却升起一丝淡淡的怡悦。   萧程靠近她,道:“要是我真喜欢上别人,你要怎么办?”   妘锦想了想:“那我也喜欢别人去。”   “你敢。”萧程眸光定定瞧着她,身上那股摄人心魄的震慑力自然散发出来。   她回瞪着他,那双大眼甚是好看,眼尾微微上翘:“你敢我就敢。”   “看把你惯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胆子肥了是吧。”萧程微笑着宠溺道。   妘锦一时沉默下来,说是这般说,可如若他真喜欢别人,那她又能如何呢?   萧程瞧着她低落的模样,在她耳畔小声道:“不过我就喜欢你胆子肥一些,有我纵着你,没人敢对你怎么样。”   妘锦终于笑了出来,他捏了捏她娇嫩的鼻头,忍不住在上面亲了亲,而后一路吻了下来。   唇齿相依,他将她整个身子抱了起来,边拥吻边朝榻上走去。   她整个身子软了下来,他将她放到床榻上。   妘锦趁着喘气的功夫,用手将他推开,她娇喘连连道:“这□□的,你别闹。”严大夫说过,三个月内最好不要同房,想到这,她双手便顶在他的胸口处。   萧程眼底压着一丝情.欲,他也想克制自己,可是一沾上就有些克制不了,他沙哑着声音道:“行,我不闹。”说着却将她俩只手桎梏于头顶,又重新吻了上去。   妘锦很是无奈,又不能跟他明说,心里一阵焦急起来,可是整个身子都被他压在了身下,她根本就动弹不得。   她想出声阻止他,所有的声音都被他吞了进去。   这时,门口忽地传来敲门声,萧程终是放开了她,眉头蹙的很紧。   妘锦却松了一口气! 第38章   “谁?”萧程口气很不好,是人都听得出来。   外面的祥叔一听这口气,就知他家公子此时不宜打扰,不过他还是道:“公子,夫人让您过去,说是有事情找您商量。”   “什么事?”萧程问道。   “老奴不知。”   “行,你先去,我待会就来。”说罢,又将她抱在了怀里。   “你,你干嘛?祖母叫你呢?”妘锦慌乱道。   “不急,让她等着。”   “那啥,待会祖母会不会怪罪于我,我不想给祖母一个坏印像,你还是先去祖母那,可好。”妘锦软软弱弱的声音特别娇魅可人,让人忍不住就想欺负她。   而萧程也这样做了,他拉着她的手握住了一处,那双墨黑一般的眸子深深瞅着她。   妘锦一愣,手中那东西滚烫的灼人,尽管隔着层衣料,却也忽略不了它的雄壮。   她扯了扯手,萧程更紧地握着她的手,沙哑着声音道:“感觉到了吗?”   额   “别拒绝我好吗?”萧程说罢又吻了上去。   妘锦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呆滞地望着他长且密的眼睫。   “公子,可以走了吗?”   不适宜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   连着被打扰,萧程此时想杀人的心都有了,要不是因为祥叔从小就对他关心居多。他…他将心口那股气压了压,对妘锦道:“你先睡个午觉,我去去就来。”   妘锦眼瞧着人走了出去,暂时松了一口气,这人真是有一点儿妖孽,居然让自己差点沉沦。   她摇了摇头,这三个月该怎么办?   .   祥叔跟在萧程后头,在他出门的那一瞬间,祥叔立马就知道他为何黑着一张脸走了出来,男人的唇此时比那女人涂了唇脂还要红上些许。   加上那眼角未散尽的情.绪,就算是未经人事之人,也知刚才里面正发生着什么事。   一天之内发现他家公子的多面,实在是不容易,不过看他一脸不悦地模样,就知道是在恼他,回头让他家老伴做些他喜欢吃的,应该就不会恼他了。   这么想着,俩人已走到了郗老太太的院落,萧程径直走进了屋子,郗帛已醒了过来,他坐在轮椅上,由着身后伺候的小厮推着他走了出来。   此时郗帛瞧着那个一年多未见的孙子,心中其实很是想念,不过面上淡淡,只一眼就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萧程上前,唤道:“祖父,可好些了。”因着郗家就这么这一个后人,从小萧程便唤祖父祖母。   郗帛轻轻嗯了一声,道:“坐吧,你祖母等下就来。”   萧程坐了下来,一旁的丫鬟给砌了杯茶,他拿起茶盏呷了几口,将适才的火气给稍稍压了下来。   郗帛对着仆人摆了摆手,几个伺候的仆人全都退了下去,府里的人除了祥叔,萧程的身份下人并不知晓。   “本想让你继承我这份产业,那皇帝不做也罢。”郗帛的声音微弱,整个人看上去精疲力竭。   “我老了,有些事力不从心了,这个家总得有个人来撑着。”郗帛的话里透着淡淡的无奈。   “祖父,你应该明白的,如若我不坐上这个位置,那如今我就不是坐在这里喝茶了。”   何尝不知,郗帛浅叹一声,也罢。   “祖父当以身体为主,若实在身体吃不消,孙儿会接手。”   “我也想再多撑几年,只是这俩年尤为地乏,一病就怕自己忽然倒下去,再起不来了。如今你回来了,就趁着你在这,很多东西也该交代给你了,只是这样就太辛苦你了。”郗帛停停顿顿说完,微微喘着气,又轻轻咳嗽了几声,那咳嗽声都有气无力。   萧程倒了杯茶递了过去,那只修长的手给郗帛顺着背。   “祖父,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祖父辛苦了一辈子,是该好好轻松轻松了。”萧程听着他的话,不知为何就有些心酸。   此刻他才忽然察觉,或许他们是在乎他的,只是从未表达过出来罢了。   郗帛转过头来,眼底分明有着慈爱,只不过一瞬就被压了下去。他觉得眼前的萧程很不一样,不似以前那般冰冷冷的模样,多了丝人情味。   也是此时自己才发觉,自己有多爱他,是因为感觉到自己有可能真的会死去的那一刻,他忽然就释然了。这个他从小就刻意疏远的孙子,其实活的并不快乐,而这一切并不是他的错。   错的反而是自己,当初就不应该让女儿嫁入这皇宫大院,从此一去不复返。罢了,罢了,一切都过去了,他也彻底释怀了,如今只想多几天和孙子相处的日子。   他忽然就抱住了萧程,整个身子颤抖不已,声音哽咽:“是祖父不好,是祖父不好。”   这迟来的亲情,让萧程一时间愣在那,肩膀上的祖父还在那抽泣,他的心逐渐暖了起来,眼眶逐渐湿润。   郗老太太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心里微微动容,她走过去,将俩人抱在了怀里。   释怀有时就这么简单。   须臾,郗帛吃了药又躺回了床上,而郗老太太坐在那,瞧了眼自己的孙子,道:“程儿,祖母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不知你意下如何。”   “祖母您说。”   “祖母带回来的姑娘名唤微柳,关于她的来历,适才祖母也说了,祖母一直有一打算,想着认微柳为孙女,不过祖母又想到你的身份,这件事情就一直耽搁了,现下祖母想问问你的意见。”郗老太太朝萧程瞧了过去。   萧程垂下眼睫,想到自己常年不在二老身旁,如若有人能代替自己照顾他们一二,再好不过,要是让二老满意,以后以公主的行头给她出嫁,也未尝不可。   “这件事情依祖母的意思便可。”萧程回道。   郗老太太一听这话,心下便开怀起来,她笑道:“如此甚好。”   微柳此时正巧站在这门外,听到里面的话,她既高兴又有一丝微微的失落。她迈开步伐朝着园子里走去,其实她真的很幸运,在爹爹要把她卖去青楼的当口,遇到了贵人。   直到此时她还觉得不真实,在这府中,她犹如小姐一般的待遇,要是换作以前,她想都不敢这般想。可她确确实实过着比公主还奢华的日子,这家太富有了。   她徐徐走在这园子里,这园子里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日日都瞧着它们,陌生的是从未见过这般美的花。   就如她此时的心情,高兴的是没想到老夫人居然如此看得起自己,要将自己认作孙女,这是几世才能修来的福分,可也有些失落,可能是因为人得到了,就想得到更多。她心里很期待,虽然才见过那位公子一面,可是这样的气宇不凡,这样的风度翩翩,让人一眼就芳心暗许。   尤其是她感觉到这位公子似乎也对她有意,不然怎会这般直直盯着她瞧。适才他会不会是考虑到老夫人的意愿,所以才会…   不远处一身玄衣锦袍的公子朝这边款款而来,公子面如玉冠,身形玉立,紧紧只是站在那就成了独有一道的风景。   微柳看呆了去,直到远处的公子径直走到了这边,离她只有三步开外的之时,她心微微跳动起来,也许这是个机会。   “公子。”微柳福了福身道。   萧程停下步伐,朝她望去,近距离下,细细瞧着她,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   微柳又感受到这样的眼神,便大胆的朝萧程望了过去,对视之下,她的心不自觉跳动起来,仿佛要窒息了般。   “有事?”萧程淡道。   微柳那颗心宛若跳到了嗓子眼,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强压着那颗澎湃的心,道:“奴婢…”   吞吞吐吐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萧程瞧了一眼她,道:“你说。”   微柳被“你说”这俩字给荧.惑到了,她轻启唇,鼓足勇气道:“公子长得,长得好生俊俏。”微柳好不容易才将这话说出口来,说罢一张俏脸微红着低垂下去。   这话够明显的了,微柳想着面前这公子要是真对她有意,那在夫人还没有将她认做孙女之前,还能来得及。   萧程没想到,自己只不过多瞧了几眼面前的女子,俩个女子就都误会了,是他鲁莽了。   “姑娘误会了,我只是瞧着姑娘和我一个故人很是相似,没曾想过世上会有如此相像的人,是以才觉得惊奇。”   微柳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原来如此,倒是她多情了。   “奴婢想说,公子长得俊俏和夫人有些相似,都是好人。”微柳忙改口,不至于那么尴尬。   萧程道:“以后好好照顾夫人便是。”   顿了顿又道:“我这一辈子只会娶一妻。”说罢就想到了妘锦,嘴角不自觉微微勾起。   然后也不再去管其他,朝着自己的院落而去。   微柳在后面瞧着,心中忽地不觉得失落了,或许拒绝她是对的,这样的男子才最叫人向往,正是因为这份向往,让她心中更加勾起了对爱情的向往。   希望她以后也能找着像他这般的男子,就让这还没完全发芽的嫩叶,悄悄退去吧! 第39章   接下来的几日,萧程都很忙,郗帛如今养病,萧程尽快地熟悉所有的一切,此时他才知道祖父身上的胆子有多重,正是因为祖父在背后默默支持他,才让他无后顾之忧的坐上了如今的位置。   他打算将所有的重心全都移到京城,因俩个老人愿意随他回京,一拓已着手处理所有事情。   十日后,郗府外,所有   行装安置妥当,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京城。   回京后,俩个老人交给了一拓,而萧程带着妘锦回到了宫里,萧程一回到宫中,那些堆积如山的奏折,让他一忙就是整整一个月。   妘锦每每见到萧程,都是模模糊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便又睡了过去,等她睡醒,萧程不是去上朝了,就是批阅奏折去了。   妘锦轻轻松松过了这一个把月,每天不是吃就是睡,此时她躺在窗下那张贵妃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最近她尤为嗜睡,躺在那就能睡着。   竹青端了碗银耳莲子羹走了进来,也不知她家娘娘最近怎么了,她十回进来,有九回她家娘娘定是在那嗜睡,也许她应该去太医院,找宁太医过来好好给她家娘娘瞧瞧才好。   竹青把碗放到了案几上,小声唤道:“娘娘,娘娘起来吃点东西吧,您早膳就没吃什么,再这样下去,人都要瘦没了。”   妘锦睁开双眼,躺在那不想动,也不想说话。   “娘娘可是哪不舒服,奴婢去叫宁太医来给您瞧瞧可好。”竹青一脸担忧。   妘锦好半晌才清醒了些,她也不知最近为何这般没有气力,且又这般嗜睡,会不会是和怀孕有关,她摸向肚子,心中不由有些担忧,也不知这是不是正常的情况。   此时,萧程从外进来,妘锦倒是微微有些诧异,   已经好久没在上午瞧见过他了。   “今日不忙吗?”妘锦问道。   “休息半日,处理得差不多了。”萧程说着便将案几上的银耳莲子羹端在了手中,舀了一勺,递至她唇边,道:“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东西,瞧着又瘦了。”   妘锦喝了一小口汤,便摇了摇头,道:“我不要。”   她也不知为何她肉眼可见的瘦了起来,没听说过怀孕还会瘦的。   “好想吃母亲做的糖醋排骨。”妘锦想着就说了出来,也就是忽然掠过的想法。   “乖,先把这个吃了,待会我让膳房做。”萧程道。   竹青瞧着,便悄悄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俩人。   妘锦从他手中接过勺子,   吃了几口,喉间蓦地涌上一股子恶心味,她使劲压了压,那股强烈的恶心猛地窜了上来。   “呕!”妘锦实在忍不住,一阵干呕起来。   萧程忙给她顺着背,道:“你怎么了?”   妘锦拿着帕子捂住嘴,随后才道:“没事,就是胃有点不舒服。”   “安闽。”萧程喊道。   “皇上,有何吩咐。”安闽在外应道。   “去,把宁太医叫来。”   “是,皇上。”   “不用了,我休息休息就好了。”妘锦急忙道,她知道这是妊娠的基本反映,要是真把宁太医叫来,那马上就要被拆穿。   “真的没事?”萧程那双幽深的眸子很明显带着一丝疑惑,朝她望去。   妘锦忙点了点头,又一手拉住萧程的手,道:“我真的没事,多亏祖母给的这个镯子,你瞧,我这一个多月不是挺好的吗?”说着妘锦又对一旁的安闽道:“安公公,不用劳烦了,本宫很好。”   安闽瞧向萧程,萧程沉默了一瞬,这一个多月来,确实没瞧见她有何不适,也没有召唤过太医,想罢便摆了摆手,用眼神示意安闽。   安闽走了出去,随后又带着一伙太监走了进来,每俩个太监拿着一副仕女图,一共有八张画像。   妘锦很是疑惑地望着萧程。   萧程道:“你瞧瞧,你哥大概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挑好了,孤好拟定圣旨。”   妘锦:“…”   “娘娘,这是苏国公府的嫡女苏姑娘,长得如花似玉,擅长琴棋书画。”安闽指着第一张画像上的人道。   妘锦瞧去,倒是个清清秀秀的女子,只不过人家是国公府的嫡女,妘锦觉着还是高嫁低娶好些,便摇了摇头。   安闽指着第二个女子道:“这是永悦侯府嫡女林姑娘,平日里最是爱吟诗作曲,这京城里的姑娘少有能比得上的。”   吟诗作曲?他哥那粗犷的性子,怕是不懂这风花雪月。   妘锦瞧着那个长得太美,这个腰又太细,那纤纤细腰真能经得住他哥的折腾?她摇了摇头。   安闽指着最后一个姑娘道:“娘娘,这是伯爵府的赵姑娘,喜好骑马射箭。”   安闽没有过多介绍,皇上吩咐他找这京城里品行端正的女子,这姑娘是万里挑一,就是这性子野的很。   妘锦瞧着倒是多了几分打量,就算只是在这画里,这姑娘一身红衣骑装挡不住的英姿勃发,那双熠熠光辉的眸子,灵动的仿佛要从画里飞出来了一般。   哥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吧!想起上辈子,哥一直没能找到自己合适的那个女子。   安闽瞧着妘锦这模样,似乎是中意这最后一个姑娘,他本来都不抱希望,不过细细一想,倒也知道为何娘娘会瞧上这女子了。   娘娘的哥哥是个大老粗,想必这女子才是最适合的。   “娘娘,可是觉得这姑娘讨喜。”安闽问道。   妘锦点了点头,想了想,道:“就她。”   好嘞!”安闽笑呵呵应着,而后就带着一伙人走了出去。   妘锦转过头望向萧程,道:“谢了。”   萧程将她抱在怀里:“说的什么话,孤操心操心国舅的终身大事,不理所当然。”   .   半月后,慈宁殿,太皇太后坐在上首,她瞧了一眼下边坐着的萧程,缓缓道:“皇上此番带着皇后出宫,实为不妥,皇后身为这后宫之首,这宫里的规矩,她最是应当遵守,她非但不遵守,还不劝着点皇上,这哪是皇后该有的样子。”   “皇祖母,孙儿此番出宫,是有要事,顺便带上了皇后,皇祖母不要误解皇后才好。”萧程道。   “皇上有何要事,还非把皇后带在身旁。”太皇太后声音很是不悦。   萧程沉默下来,并不想再多做应答。   太皇太后瞧着自己孙儿的样子,低叹一声,又道:“皇上,做祖母的本不想说,可是又不得不说,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皇上当以皇嗣为主,当以江山社稷为重,而不是带着皇后出宫玩乐,这成何体统。皇后也太有失德行。”   “皇祖母,是孙儿拉着皇后出宫的,孙儿带她出宫也自是因为孙儿想,还请皇祖母体谅一二。”   太皇太后知道多说无益,话锋一转道:“皇后入宫也快一年,却毫无动静,老身寻问过宁太医,皇后身子寒,这辈子怕是极难怀上孩子。皇上只要纳妃且有了皇嗣,老身便不再多过问一句。”   萧程沉默片刻后道:“皇祖母,这事孙儿自有定夺,也请皇祖母不要插手孙儿之事。”萧程的声音带着。身为王者独有的震慑力。   “如若皇祖母没有别的事,孙儿就先去书房了,孙儿还有一些奏折需要处理。”说罢萧程便站了起来。   “等一下。”太皇太后大声道。   “皇上,老身说的字字都是为你好,皇上今日要是不依了老身,那老身也再无颜面去面对我们皇家的列祖列宗,老身今日便一头撞死在先祖的牌位前,再也不碍着皇上的脸。”太皇太后拿出了一个长辈的威严以及太后的威厉。   萧程坐了下来,拿起一旁的茶盏呷了一口,只觉得这平日里清甜的贡茶,喝在嘴里涩的紧。   皇祖母是个烈性子,听闻她年轻时便最是爱骑着马,在那马场上飞奔,就好比那最烈性的马,一般人根本就驾驭不了。所以她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她说的出来就做的到。   将茶水一饮而尽,将这些微涩的水吞入喉间,不管是上辈子也好,这辈子也罢,他从来只要她一人,他剑眉紧蹙坐在那,俩人一时沉默不语。   须臾,却忽觉头一片晕眩,摇了摇头,晕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是这茶?   他朝皇祖母望去,眼前已模糊看不真切,真没想到皇祖母居然胆敢算计到自己的头上来。   .   翌日,晨光熹微,妘锦一身粉紫齐胸襦裙坐在铜镜前,竹青拿着几支珠钗,左挑右选,最后却挑了支粉色的梅花簪别在发间。   竹青瞧着铜镜里的人,道:“娘娘要是画个淡妆就好了,最近娘娘脸色有些苍白。”   妘锦想着,可能是因为她吃得少,然后腹中的胎儿又需要营养,是以,脸色才这般苍白,她轻轻拍了拍脸颊,笑道:“无事,今日多出去走走,晒晒太阳便会好些,化妆太麻烦了,我最近有些疲惫,就少折腾些吧!”   “行吧!只是娘娘这装扮还是太素了,连平常人家的小姐也没这般素静的。”虽然娘娘就算不打扮,也胜过别家姑娘,可她还是喜欢自己娘娘打扮的光鲜亮丽些。   妘锦却不自觉摸向了腹部,现在肚里有这个,她如何还能化妆。 第40章   妘锦想着,或许该出宫一趟,请个大夫瞧瞧,脉象稳不稳,孩子是否健壮,再问一些相关的注意事项,她这心才能放下些来。   或许她该告诉他了,毕竟自己都怀上了,他总不能将她肚里的孩子打掉。   且怀孕实在太辛苦,吃又吃不下,吃了以后想吐,还得瞒着这一群人,说不出来的劳累。   尤其是每天清晨醒来那会,她整个人很是恍惚,太想多睡一会,不过这规矩得有,每日给太皇太后请安,那是必须要有的礼数。   只不过她觉得有点支持不住了,还是说出来罢,管不了那么多了,她需要更多的休息,再劳累怕是会对胎儿不利,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哈欠。   竹青便在一旁忍不住说道:“娘娘,竹青总觉得您最近无精打采了些,要是娘娘觉着不舒服,可千万要说出来,不要瞒着竹青。”   妘锦伸出手揉了揉竹青浓密的乌发:“傻丫头,我没事,走罢,去慈宁殿。”   .   妘锦还没踏进慈宁殿内,就被俩个丫鬟给拦住了,这正是余芷身边那俩个丫鬟。   “放肆,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真是胆大的很,什么人都敢往皇后娘娘跟前撞,惊扰了皇后娘娘的圣驾,我看你们是活腻了。”竹青上次就看这俩个丫鬟很不顺眼了,把她家娘娘辛辛苦苦绣的画给夺了去,现在找着机会,还不好好修理修理。   竹青对着身后的俩个太监道:“你们把这俩个冲撞了皇后娘娘的奴才,拉出去杖毙了,别碍着皇后娘娘的眼。”   “诺。”俩名太监恭声应道。   而那俩个丫鬟噗通跪了下来,异口同声道:“皇后娘娘饶命,奴才只是奉了皇上的命,请娘娘移步偏殿,皇上在那等着娘娘。”   竹青斜睨过去,这话咋就这么不中听呢?皇上会打发俩个不是宫中的宫女来请他们娘娘?怎么想都不合理,且她们还是那刁蛮大小姐身边的人,就知道在这慈宁殿作威作福,还打着皇上的名头,这里面着实怪异的很。   竹青在妘锦耳畔小声低语:“娘娘,别听这俩个奴才在这胡言乱语,说不定又是她家主子在那做妖,直接将她们杖毙了才好,省的她们主子以为娘娘是吃素的,整日里跑到娘娘跟前碍眼。娘娘只管给太后请安去,这里交给他们就成。”   妘锦听着这话,却是心里一惊,俩个丫鬟不敢随随便便打着皇上的名头,传唤皇后娘娘,这可是死罪。再观其俩个丫鬟表情,虽说是跪在那,但怎么看都看出一股得意之态。   妘锦的心不自觉往下一沉,人永远做不到心如止水,做不到不好奇,看来今日,这一趟就算是龙潭虎穴她也得去会一会。   妘锦淡道:“起罢,给本宫带路,要是你们胆敢欺骗本宫,那你们这人头本宫便要了。”   “皇后娘娘,借给奴才们一百个胆子一千个胆子,奴才们也是万万不敢欺骗娘娘的,娘娘请跟我们来便是。”   说罢,俩个丫鬟便在前方带路,不多时,就走到了慈宁殿旁的一座偏殿。   妘锦带着竹青走了进去,其余人则在殿外候着。   不知为何,一踏入这陌生的宫殿之中,眼皮就突突跳动了几下,心里很是不安宁,又无端升起一股沉闷感,压的人透不过气来。   走到一处门前,俩个丫鬟道:“皇后娘娘,皇上就在里头等着您,奴才们就先走了。”说罢俩个丫鬟就退了下去。   妘锦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不由缩了缩,她对一旁的竹青道:“你守在这,本宫一人进去便可。”   “娘娘,还是奴婢跟着您进去,奴婢不放心您。”   竹青一脸的不赞同。   “傻丫头,这里面还能有妖兽,能把本宫吃了不成,本宫去瞧瞧,这俩人到底有没有糊弄本宫。”妘锦说着就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一股浓郁的馨香侵入鼻端,妘锦不自觉蹙了蹙额,外间空无一人,简单的陈设一眼就打量了去,倒是屋子中间那个屏风让她止住了步伐。   屏风很大,足足有五米来长,几乎将里面与外间完全隔开。   但屏风上并未做画,就是一整块纯白色的轻薄纱幔,透过纱幔,影影绰绰可瞧见里间的景象,或许那才是属于这屏风里的画。   妘锦站在屏风外,透过屏风的纱布,隐隐约约瞧见里面的景象,床上躺着的不是萧程又是谁,这张俊逸的轮廓,只肖一眼她便认了出来。   只是他旁边的那人,分明是余芷,她的心一瞬间缩紧,随之紧紧的揪了起来,脑袋一片空白,宛若停顿在这一刻再不能呼吸,一抽一抽的闷疼袭卷在心口处。   不,不,这绝不是真的,她闭上双眼,而后再睁开,眼前还是这一切!   而屏风里的人忽然抬起了头,朝她得意一笑,又躺回了原处。   妘锦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形一个不稳,她下意识便去扶前面的屏风,却不想整个人随着屏风朝前跌去。   哐啷一声!   屋子里随着这跌落在地的屏风而打破了沉静。   余芷啊的一声大叫!   萧程兀地惊醒过来,头痛欲裂,一瞧坐在他旁边的余芷,让他瞬间想起昨日发生的事情。   他的眸中逐渐冰冷,它攥紧拳头,心中克制不住的翻腾,那股久违的戾气在心口处乱窜。   忍,忍,忍,这叫他再如何忍得住,他从床上一跃而起。   余芷一瞧萧程的模样,下意识缩向床角。   萧程直接抓住余芷的双臂,将她整个人抬了起来,朝那地面使劲丢了下去,敢算计到他头上,是活腻了还是不想要命了。   余芷疼得叫不出声来,口中的鲜血染红了地面,她还没喘上一口气来。   萧程又将她整个人拧了起来,朝着地面又使劲砸了下去。   疼得余芷眼冒金星,她不过就是肖想面前这个人,难道也有错吗?她突地嗤笑一声,或许今日她就要命丧于此了。   在这一刻,没人能救她!   此时,太皇太后从殿外走了进来,她本是算计好了时间来的,如今皇上和她余家的姑娘上了床,那不管有无发生关系,皇上都必须负这个责,必须顺了她的意。她余家的儿女自是不差,论身份论血脉,怎么着也不会比皇后这个武夫家出生的差。   然则,当太皇太后走进殿内看到眼前这一切时,她差点没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她余家就这么一个姑娘,这姑娘还是老来得女,因此从小便是娇生惯养,现下看到她奄奄一息趴在那。   太皇太后的心差点停止呼吸,一瞬才回过神来,她从未见过自己孙儿这般可怕的模样,这般的疯狂,宛若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萧程又朝着余芷走了过去,余芷吓得牙齿直打颤,她瞧着走进来的太皇太后,朝太皇太后呜咽了俩声。   太皇太后忙大跨步走了过去,在萧程即将碰触到余芷之前,扑在了余芷身上,道:“你要杀死她,就先杀了老身吧!”   萧程听到这声音,才稍回过些理智,他冷眼瞥去:“孤说过,孤的事,还劳请太皇太后不要插手,难道孤的话就这般难懂?”   太皇太后听着这话语中的冷意与疏离,心中不由一惊,他从未这般的口气与自己说过话。   或许是自己错了,这个孙子向来冷血,杀起人来不眨眼,自己这是送羊入虎口,这不祥之人终究是厄运不断的,谁碰着他会有好事。   “是老身错了,不过这是我余家的血脉,皇上要是不留她一条活路,那老身便死在这,这样也就对得起我余氏的列祖列宗了。”   余芷还是不甘心,好不甘心,昨日她兴奋的一个晚上没睡,一直瞧着他俊逸的脸庞,尽管只是这样瞧着,并无做其他,可是她那颗心就好像掉入了蜜罐里,她长这么大就没有过这种感觉,甜到了心底处。   可是为何他就是看不到自己一丁点的好,她这般的爱他,却换来他这般的厌恶,她的这颗心好不甘呐!   “姑祖母,就让皇上打死我好了,我昨晚被皇上欺负,今日被他打死,那孙侄女也值得了。”余芷边说着话,唇角的血丝丝流淌下来。   太皇太后一阵心疼,她摸了摸余芷的脸颊:“傻丫头,你这是何苦来哉?”   妘锦听着那句,我昨晚被皇上欺负,心就直直坠入了崖底,唉!嫁入皇家,哪能事事如她意!皇上哪能是她一个人的皇上。   可是心好疼好疼,止不住的疼,宛若身处冰窖,将她整颗心都冻结了起来。   不去想,不去在乎,或许就好了。   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她使劲咽了咽,强行压了下去,却怎是她想压就能压得住的。   猛地一口鲜血喷在了那屏风洁白的纱幔上,犹如点点盛开的梅花,红得刺目。   萧程这才瞧向妘锦,她整个人躺在那屏风旁,脸上很平静,脸色很苍白,他的心蓦地一紧。   他走过去,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然后朝着这外面走,这里面太污秽,太腌臜。 第41章   妘锦闭上双眼,他只穿了件里衣,身上那淡淡的气息若隐若无的传了过来,不知为何,这淡淡好闻的气息,总觉得不再那般纯粹,她偏过头去,让自己远离这样熟悉的味道,让她贪恋的味道。   萧程瞧着她的模样,心中一阵钝痛,昨天喝了茶以后,所有事情他完全不记得了,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他的心此时像被刀刮似的,一下一下凌迟着他的心。   他说过这辈子只要他一个女人,也许他真的食言了,他想说些什么,但感觉说什么都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妘锦倏地感觉到肚子微微有些疼,她用手轻轻揉了揉,难道是刚才摔到地上时,影响到了胎儿?还是因为自己的情绪。   但不管是哪种,她都担心起来,她睁开眼,冷声道:“皇上,臣妾最近身子有些不舒服,皇上可准让臣妾回西平侯府住上一段时日。”   “哪不舒服?”萧程听着她话里的疏离,微微蹙眉,他不喜欢她此时的样子,感觉离自己很远。   他将她抱紧了些,似乎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他轻启唇:“那让太医来给你瞧瞧,可好。”萧程征求着她的意见,那双冷俊的的凤眸拼命的压抑着某种情绪。   “我就是,就是想静一静,不行吗?”妘锦忽然就忍不住了。   “孤不许,你要静,那也得待在孤的身旁。”   顿了顿,萧程又道:“阿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妘锦又闭上了眼,她拼命的忍着,忍着心里对他的那股子独占欲。忍着听到这话的痛楚与酸涩,到此时她才发觉,原来在意一个人,心里真的不愿意这个人被其他人沾染。   心揪着,须臾,她微微笑了笑,道:“皇上哪有对不起臣妾,皇上怎么会是臣妾一个人的皇上。”   萧程瞧着她的模样,嗤笑了一声:“你在怪我。”   “臣妾没有,皇上放臣妾下来吧!臣妾自己能走。”妘锦还是保持着微微的笑容瞥了一眼他,他那挺直的鼻梁有几分冷峭,让他整个人多了几分阴森之感,她垂下了眸子,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阿锦是想着要和我生分?想要离开我身边?”你可知,你笑的比哭还要难看。   俩人正说着,安闽带着几名太监朝这边走来,一走到萧程跟前,安闽忙道:“皇上昨儿个晚上睡的可好。”   萧程一瞧安闽,双眼直射过去,他声音里冲刺着怒气:“安闽,你敷衍塞责,从今日起你们便去永巷罢,以后不要让孤再看见你们,每人自己去领五十大板,退罢。”   安闽连同身后的一伙太监全都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安闽求饶着:“皇上饶命,不知奴才犯了什么错,皇上要打要骂都可以,请皇上不要弃了奴才。”   “自个儿想去。”萧程冷冷道。   “皇上,昨儿个太皇太后打发人和奴才说,好久没见皇上,要和皇上您唠唠嗑,要是聊的晚了,便在偏殿里歇息一晚上,慈宁殿有的是人照顾您,让奴才们不用杵在那,有事也会通报奴才。奴才想着,太皇太后都发了话,就,就带着人先退了下去。”安闽说着说着就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又忙道:“皇上,是奴才疏忽了,奴才应该时时刻刻守在皇上身边,还请皇上给奴才一个机会。”   萧程冷哼一声不再多说。   径直朝殿外走去。   竹青跟在后头很是担心,尤其瞧着妘锦那毫无血色的脸。萧程忽地转过头,向后头的竹青道:“叫太医去。”   竹青一听忙两步三跨向前奔去。   “等一下,我没事,不用去叫太医。”妘锦叫住了前面的竹青。   “你适才吐血了,你现在和孤说你没事?就算想要和孤闹别扭,那也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萧程直接命令道:“去。”   竹青不再犹豫朝前走去。   .   椒兰殿,萧程将妘锦放在榻上,将她颊边的碎发挽至耳后,用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脸颊。   妘锦将头偏向一边,同时用手掌轻轻揉捏着腹部,此时好多了,不过她现在真的不想面对他,她冷静不下来,心里一直恍恍惚惚,她侧身面向里侧,背对着他。   萧程上床从身后紧紧地抱住她,他真的很怕,怕她对自己这副冷冰冰的模样。   “阿锦。”他轻轻呼唤她的名,一遍又一遍。   妘锦咬着食指,脑中不由自主的想着,他是不是也将别的女人这样抱在怀里过,不能想,不要去想。   可是心里止不住的去在意去难受,她倏地就道:“我也不想介意,我也不想难受,可是我真的克制不住,我很介意,我很难受,你可不可以让我静一静。”   “我不允许你一个人在这胡思乱想。”萧程有些专横的说道。   妘锦深吸一口气,平缓了下心绪,她此时不宜情绪过激。   她转过头来,想和他平静地说些什么,眼泪却不自觉流了出来。   萧程擦去她的眼泪,心里自责,愧疚,心疼,无奈,通通涌上了心头。   妘锦用双手使劲地推着他:“我求求你,让我静一静好吗?”   萧程默了默,终是走出了屋子。   他走后,妘锦把自己关在房间内整整一天,这一天她谁也没见,太医来了又走。   直到傍晚时分,竹青将妘锦从榻上硬拉了起来,给她喂了碗清粥,才让她继续在榻上躺着。   .   一月后,妘锦躺在贵妃榻上,小小的身子缩在被褥下,不仔细瞧,都瞧不出来被褥下还躺着一人。   她太瘦了,别人怀孕是肉眼可见的胖,她怀孕是肉眼可见的瘦,或许是因为心有郁结,或许是因为吃不下任何东西。   不知不觉已经俩个半月,肚子虽然还是很平躺,但她很明显感觉到肚子里有一个小生命,这种感觉很神奇,感觉不再是孤单的一个人。   事情已过去了一月,她觉得自己平静不少,有些事情遇上了,除了接受似乎并没有其他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想,她现在只想把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生下来。   竹青从外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一碗红枣鸡汤,还有几样点心。   这是妘锦吩咐竹青特意做的,这几日没有那股恶心感上涌,她决定多喝些滋补汤,胎儿需要营养。   吃了东西,妘锦瞧着外面暖阳正好,便想去外面走走。   “竹青,陪本宫去园子里转转。”   竹青瞧向妘锦,虽然这些日子瘦了不少,不过今日的她精神似乎好了些,竹青笑道:“难得今日娘娘有这雅兴,要不要给娘娘备些花茶。”   妘锦点了点头,竹青与几名宫女便忙活起来。   园子里,妘锦一手搭在竹青的小臂上,慢慢在园中溜达,几圈之后,妘锦觉得乏了,就在园子里那六角亭里坐了下来。   竹青倒了杯花茶,然后便恭恭敬敬站在了一旁。   妘锦拿起茶盏呡了一口,   淡淡的梅花香在唇齿间漾开,她瞧着不远处那几朵粉嫩嫩的花,微微出了神。忽然记起那晚,俩人在园子里静静品着花茶的情景。   时间过得真快,原来已快两年了,她低低叹息一声,低垂下眸子又呡了口茶。   再抬头,萧程坐在了她对面,她眨了眨眼,以为出现了幻觉。   萧程用指腹抹了抹她唇角边地茶水:“听闻你今日心情不错。”   妘锦默了一瞬,随后才道:“每日都还尚可。”   “你…”妘锦说着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时沉默了下来,萧程将她的手摊开,用指尖在她手掌心一笔一划写了几个字。   她顺着那笔画,很轻易就知道了这是哪几个字,且那苏苏麻麻的感觉直入心底。   她朝他望去,他无声道:“我很想你,你知否。”   妘锦那颗心克制不住地微微跳动起来,她的心无法不受他所蛊.惑,她骗不了自己,可是也无法和他更亲近,既排斥又无法不为他心动。   心中忽地涌上一股烦闷,原来自己还是在意,她真的做不到放下俩字,也许爱的越深,心里才会越在意。   萧程瞧着她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心下便明白了几分,难道他们以后便只能是这般模样相处了吗?   这一切不是自己想要发生的,在这世上他最怕此时这种感觉,怕她把自己推的远远的,怕她和自己生分,怕她不再要自己。   那股子暴戾肆意的游走在他心口间,他兀地站了起来,走过去将她抱在了怀里,二话不说便深深地用力地吻了上去。   妘锦一瞬间被包裹在熟悉的气息里,他侵略性地将她的唇舌含入口中,带着一种至死方休与誓不罢休。   妘锦一瞬便觉得喘不过气来,可能是因为怀孕的关系,她忙用手去推他。   却发现她双手根本不及他半点的气力,直到亭子里忽然跑进来一名太监。   萧程才将她彻底放开,他那双幽邃的黑眸,仿佛要将那太监给凌迟处死。   太监颤颤巍巍跪了下来,   忙道:“皇上,太皇太后有请您过去一趟。”   萧程不耐烦道:“何事?”   “回皇上话,太皇太后说余姑娘有孕了。” 第42章   “你说什么?”萧程几乎是怒吼着说出了这几个字。   小太监只是个传话的,眼瞧着皇上怒气冲冲朝自己吼着,心里不由打颤,但一想到这话要是传不到,那回去太后那,也是没有好果子吃,便硬着头皮道:“皇上,是丞相府的余姑娘有孕了,太后请您过去一趟。”   “滚。”萧程从牙缝中蹦出了这个字。   小太监忙退出了亭子。   萧程下意识朝妘锦瞧去,她那双澄澈的眸子藏在浓密的鸦睫之下,面上淡淡,瞧不出丝毫的情绪。   “阿锦,过几日我带你回西平侯府住上俩日,你兄长与伯爵府的亲事,已定了下来,听闻俩家相谈甚欢,一约既定。”   妘锦脑袋一片空白,思绪不停地在脑中打转,她咽了咽干涩的嗓子,唇齿间仿佛还存留着他的气息。   良久她才道:“皇上还有心思和我说这些?”妘锦那双澄澈的眼睛,朝他望去。   萧程心中闷疼闷疼的,压的他喘不过气:“你瘦了。”   妘锦没有回答,从他身上站了起来靠在凉亭的柱子上,冰凉的触感触及她的内心,她的心宛若有千万只蚂蚁再啃,她呆呆地瞧着远处那粉嫩嫩的花朵,四周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   萧程瞧着她单瘦的背影,一种孤寂莫名袭击心头,他走过去,从背后将她拥在怀里,醇厚的声音在她耳畔道:“阿锦,我不会要那个孩子,我会把人送的远远的,让她们从此都不再出现于你的面前,可好。”   妘锦还是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瞧着那几朵花。   “告诉我,我该怎么办?”萧程凑近她的软发,让属于她的清香,萦绕于自己的心口。   “你不是说只要我一个吗?那为何要去碰别人?还是说男人的承诺根本不值一提。”妘锦声音很淡漠。   “孤被下了药,喝了那茶水,我就不省人事了,我知你很介怀,可是我现在没有办法,亦不能没有你,你告诉我,你要怎样才能介怀,你告诉孤可行。”萧程闷闷道。   “皇上就舍得自己的骨血?”妘锦问道。   “你的孩子才是孤的孩子。”且他还是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碰那个女人,他想,他喝了茶以后就晕了过去,怎会去做其他。这里面存着什么阴谋,他会查清楚。   是吗?妘锦心中微叹,良久才道:“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先静一静吧!我想出宫。”   萧程思考了一瞬,道:“那等你兄长大婚后,你去梅园住一段时日罢。”   妘锦轻轻嗯了一声。   .   十日后,梅园,妘锦让几名太监做了一架秋千,就在梅园中间那块稍微空一点的地方,她上午用了早膳,便坐在那秋千上,拿着从宁太医那要来的一本育儿书,细细看着。   已经来了有三日,妘锦每日上午看书,下午小憩一会,或绣绣小孩的衣裳,竹青站在一旁,不识字的她以为妘锦看的是话本子,不过她却对妘锦做的那些小孩子的衣裳比较好奇。   竹青犹豫了好几天了,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怕刺激到妘锦,宁太医曾经说过,她家娘娘是虚寒体质,这辈子怕是都极难怀孕。   其实她已经怀疑她家娘娘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宫里头私下里都传遍了,说太后的孙侄女,怀上了龙种。   只是皇上把人给送去了避暑山庄,连同太皇太后一道给送去了。   有人说,是养胎去了,有人说,这孩子不讨皇上的喜。   还有人说,皇后生气出宫了。   竹青瞧着妘锦,这些日子下来,她觉得她家娘娘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再也看不出她家娘娘心里在想什么,或高兴或难过,她家娘娘面上永远都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不显山不露水,好似这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   只不过她这行径还是让人瞧出了些门道,娘娘她一定很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吧?不然怎么会忽然开始做这些小孩子的衣裳呢?可是这样,娘娘岂不是会更加难过。   竹青从侧面瞧着妘锦那张白皙的面庞,那不悲不喜的模样,再也不是以前看话本子时,嘴角微微扬起的样子,她忍不住道:“娘娘,竹青陪您到园子里走走可好。”   妘锦抬头,正欲说话,忽觉腹部动了一下,那种感觉很奇妙,让她整个人呆滞在那。   竹青紧张问道:“娘娘,怎么了,可是哪不舒服?”   妘锦知道这便是医书上所说的胎动,她忽地就落下泪来,这一刻她觉得好感动,好幸福。可随即又微微地有一丝难受,这样的时刻怎么他就不在身旁呢?可是他在身旁又如何,她也做不到不去介意,还不如不见得好。   “娘娘,你倒是怎么了,和竹青说呀!”竹青说着便用手去抹她脸上的泪水,话语里满是担忧。   妘锦吸了吸鼻子,忽地又笑了出来:“无事,走吧我累了,想回去躺下,对了,今晚我想喝鸡汤。”   竹青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只觉得妘锦最近尤为的怪异,此时又是哭又是笑,仿佛魔怔了一般。   妘锦却已朝前走去,医书上说怀孕的女人总是更加容易多愁善感,想要更多的关心,想要更多的分享,所以此时她才备感孤单吧!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通往山洞的游廊处,她忽然想去那瞧瞧。   竹青跟在她后头,心里紧张着她家娘娘的一举一动。   妘锦转过头,道:“竹青,待会晚膳便送来这边,我想去山洞瞧瞧,你先去吧。”   “可是娘娘,你一个人。竹青不放心。”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说罢便朝前走去。   竹青只能在背后干瞧着,直到看不见了,才朝厨房的方向而去。   妘锦步入了洞里,将门锁上,一步一步踏在柔软的白绒毯上,一股暖暖的温热将自己包裹。   她瞧着洞壁上那副画,慢慢踱步过去,纤纤玉手划过他的眼睛,鼻子,嘴唇。   而后又颓然的垂下了手,走到那张宽大的床上,拿着枕头,侧卧在床上。   难道所有的事情都会有缺憾吗?所以她该如何是好。   遇事要冷静,要从多方面去思考,如今她躲在这个地方,这件事情就真的过去了吗?   不。永远也不会过去,这件事情永远会在那,也许会成为他们之间永远的阻碍,她下意识轻轻抚摸着肚子,像是想透过这小小的生命得到一些力量。   她的忽地闪过他的话,他说是被下了药,然后就不省人事了,那一个不省人事的人,是怎么去做其他事的,这里面似乎有漏洞,所以他是不是自己也不确定呢?所以那怀孕会不会就是假的?   妘锦也觉得自己太异想天开了,可是也不是不可能,如若真是假的,那么一定会有破绽。   想来想去,她真的很希望如自己想的一般,她忽地嗤笑出声,你瞧,喜欢一个人,就这么为他找着理由,可是心中又那般排斥,根本不能去想。   罢了,罢了,如若自己一直介怀,那就呆在这个梅园一辈子好了,她其实早已做了打算,就待着这个小小的梅园,也是一个不错地选择。   这么想着,脚忽然传来一阵疼痛,这是不是就是怀孕期间,腿抽筋的症状,要如何应对来着,可扳脚趾使脚板跷起。不过疼痛感越来越明显,随之一阵剧痛袭来,疼得她整个人像只小虾一样弯曲在那。   她想去扳脚趾头,却忽然失去了意识,直接晕了过去。   没过多久,竹青便带着俩名宫女走了进来,竹青以为妘锦睡着了,走过去轻轻摇晃了俩下,见妘锦没反应,又叫唤了几声,还是没有反应,竹青使劲摇晃俩下后有一丝慌乱了,她探向妘锦的颈脉处,那跳动的脉搏让她松了一口气。   她这才对一旁的宫女道:“快去叫宁太医过来。”   宫女领命小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一拓急匆匆跑了进来,他问:“娘娘怎么了?”   竹青回道:“不知道,适才还好好的,我不过去了一趟厨房,熬了一锅鸡汤,再来娘娘就,就...”说着竹青几乎要哭了出来。   一拓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要是皇后真出了什么事情,那真不知主子会怎样。   他走过去,在妘锦的人中穴使劲捏了俩下。   须臾妘锦恍恍惚惚醒了过来,脑袋一片晕眩。   一拓瞧着悠悠转醒的妘锦,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忙退到了一米开外。   倒是竹青上前,哭哭啼啼道:“娘娘,你方才是怎么了,你吓到竹青了。”   妘锦虚弱道:“不过就是适才有些头晕,所以才晕了过去。”   “以前也不见娘娘有这症状啊!待会宁太医来了,可得让宁太医好好瞧瞧。”竹青道。   一拓站在一旁,瞧了一眼妘锦,只见她面色苍白,绵软无力的躺在那,真真是个病西施,待会他得给主子传封信去,得把这情况告诉如实相告。   妘锦一听宁太医要来,心里倒是紧张起来,原来她真的不适合怀孕,就腿抽个筋,也能虚弱的晕了过去。   要是他知道,她眸子暗了暗。 第43章   妘锦想了想,道:“竹青,我就是饿了,所以才会晕倒,你扶我去吃些东西吧!不用劳烦宁太医了。”   “那怎么行,让宁太医瞧瞧,竹青才能放心。”   妘锦故做生气的模样:“竹青,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你们全都退下。”   “可是娘娘,您…”您就算心里难过,那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竹青欲言又止。   妘锦摆了摆手,不再多说,等几人退了下去后,她才慢悠悠坐到了食案前,舀了满满一碗鸡汤,小口小口的喝着。   喝完了以后,对着医书,揉捏着腿上的穴位,其实心里有一堆堆的委屈与怀疑。   怀疑自己这样做下去的意义,怀疑他们还有以后吗?她是喜欢他,就是因为喜欢才会这般在意,所以才会更痛恨自己的那颗心。   如若没有那么喜欢,那不怀孕便是,不在乎便是,只有在乎俩字才能伤害到自己。   良久她微微叹息一声,把医书放到了一旁,在榻上躺了下来,没过多久便睡了过去。   .   [阿锦,孤想你,原谅孤好吗?孤真的不能没有你,你若不信,孤把心掏出来给你看。]说罢萧程那手猛地插进了自己的心口,一颗血淋淋的心被他捧在手中。   [阿锦,你看,这心上满满都是你。]   妘锦兀地睁开了双眼,心里觳觫的厉害,她深深吸了几口气,原来是做梦,幸好幸好!旋既意识又模糊起来,她想挣扎着醒来,却宛若跌入了深渊之中。   一个声音又缓缓在耳边响起[阿锦,不要不理孤好吗!孤跟你一样难受,孤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一个爱你的普通人,你若不信,孤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不要!不要!你不要!   [那你睁开眼来看看孤]   妘锦睁开眼,那张俊逸精致的脸映入她的眼底,那对漆黑如墨的眸子,深深地望着她。   [别不理我,行吗?]   妘锦呆呆地愣愣的,直到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痛楚,一丝阴鸷,接着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刀,他对着自己的心口就插了进去。   妘锦猛地握住了刀,大声喊道:“不要,你不要。”   [你跟我来,阿锦,你跟我来。]   妘锦从榻上站了起来,懵懵懂懂跟着前面那个身影,走了出去。   [萧程,你等等我。]   远处的身影越走越急,越走越远,她使劲的追在后面,直到再也瞧不见那个身影。   萧程,你去哪了,你等等我啊!你不要,你千万不要。   妘锦似一抹幽灵飘荡在梅林里,此时已快入夜时分,昏暗的视野里再没有他的身影,她的心如同空了一般,找不到一个支撑的点。   一拓远远跟了上来,妘锦跑的实在快,根本不似她平常的模样,一拓眼瞧着那个纤弱的身影走进了梅林,他加快步伐跟在后头,终于在那棵梅树下找到了她。   他走了过去,在她身后一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正欲寻问几句,那个身影猛地转过头来,他还愣神间,那个身影已经冲进了他怀里。   妘锦使劲地抱着他,嘴里碎碎念:“不要,不要,你不要,答应我。”   一拓整个人僵如石头,鼻端瞬时浸入一股淡淡的清香,让人防不胜防,他耳朵微微红了红,但马上回过神来,欲将她推开。   妘锦死死地抱住他,她方才真的很怕,她整个身子微微打着颤,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她哆哆嗦嗦道:“就让我靠一会,靠一会就好。”   说罢妘锦便闭上了双眼,又道:“萧程,适才我真的好怕,好怕。”   原来把他当成了主子了,一拓感觉到了她的恐慌,不过就算想出声宽慰俩句,但主仆有别,他也知道这样下去更是不行,便道:“娘娘,奴才…”   话还未说完,一个冷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你们在干嘛?”萧程的眼底隐晦不明,面上宛若冰霜。   妘锦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松开了手,看到萧程后,她又看了一眼一拓,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怎么会是他?她往后拉开了距离,适才根本就没有看清楚眼前之人,那时的她太慌乱了。   萧程此时全身一阵颤抖,他真的希望眼前这一切是虚幻的,一个是他爱的女人,一个是他救命恩人的亲侄子,亦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他们俩个人…他的瞳仁里一片赤红,眼底拼命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一拓上前单脚跪在地上:“主子,不是您想的那样,请主子听我解释。”   “你说。”萧程沉声道。   “适才,我瞧见娘娘一人朝这边走来,我瞧见娘娘面色有些恍惚,便跟了上来,然后娘娘似乎被什么吓到了,所以才误把属下当做了主子。”一拓条理清晰,眼神不闪不躲将话说了出来。   萧程听了,心里很不是味,想起她刚才那样抱着其他人,他的心就疼的发慌,是这样吗?还是在说谎骗他,还是她对自己失望了,所以她找了别人。   “阿锦,是这样吗?”萧程又瞧向妘锦,想从她脸上瞧出些什么,但她面上表情淡淡,看不出喜怒。   妘锦心里觉得委屈,无尽的委屈,他这是怀疑自己?可他凭什么怀疑自己,他有什么资格来怀疑自己,别的女人还怀着他的孩子呢?   想到这,自己就更觉得委屈,她一个人怀着孩子担惊受怕不说,连睡觉都还在担心着他,要不是怕他,她怎会恍恍惚惚跑到这梅林来,她低垂下头,出来的急脚上只穿了薄袜,心中的委屈就更多了,一滴泪砸了下去,砸在脚背上,凉到了心里边。   她无所谓了,不想再这样让自己难受了,她一句话未说,踩在地上,一步一步的走远,脚底踩在尖锐的石头上,只觉得钻心般的疼。   还是不理自己,还是不理自己,萧程紧握拳头,心中的怒火无处可发,他一拳打在身旁的梅树干上,鲜红的血液沿着树干上的纹理流了下来。   一拓想说些什么,正欲开口,萧程直接用手打断了他的话,一人朝梅园外去。   几名暗卫随着萧程的身影隐没在夜色中,而几名太监尾随在萧程的身后,萧程骑着他那匹骏马,飞奔在这空旷的树林里。   他此时只有一个想法,他要去把他们之间的隔阂去掉,他不允许她对自己这般模样。   .   避暑山庄,翠玉轩,丫鬟给余芷卸下了珠钗,望着余芷有些憔悴的脸,道:“姑娘,怎的这几日没精打采,有什么心事,和奴婢说说,奴婢帮您解解乏。”   余芷叹了口气,悠悠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迟早会被发现我这是假孕,今儿个姑祖母差人送这么多补品来,说是让我好好养着,不过我这心里真是七上八下。”   萧程问了避暑山庄的宫女才找到了这翠玉轩,他从腰间拔出软剑,怒气冲冲正欲踢门,却听到了这番话,他的心中更是怒气翻滚。   “姑娘当初兵行险招,亏得孙院史愿意与姑娘合谋,不若姑娘再找着孙院史想想法子。”丫鬟道。   “想什么法子?”余芷下意识问道。   “姑娘当初想的是,先用孩子获得名分,再小产,到时神不知鬼不觉。可如今姑娘都怀孕了,皇上都不给姑娘一个名分,奴婢看来,只能再次兵行险招。”   余芷示意丫鬟继续往下说,丫鬟说得头头是道:“依奴婢看,姑娘找孙院史要一些易怀孕的药物,再找那身体强壮的男子,趁现在还早,早些怀上孩子,到时,谁又能说姑娘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龙种呢?皇上不是都不知晓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碰姑娘吗?”   “到时,姑娘真有孕了,那姑娘只要在太后面前多撒娇,以后还怕太后不给姑娘做主,且这也是姑娘唯一的法子。”不然怕是要在这避暑山庄养老了。   余芷沉默下来。   门突然被一脚踢开来,用力之大,那扇门被一脚踢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里面的俩人惊地跳了起来,待看清门口处的萧程,俩人大惊失色,当即吓的魂飞魄散。   萧程怒目瞧着她们,还没说话,俩人便直接跪在了地上,余芷颤颤巍巍道:“皇上,您,您来了多久了。”余芷抱着一丝期望,只希望面前的男子没有听到她们适才的话,只希望面前的男子是因为讨厌自己而如此的暴怒。   “你说呢?”萧程怒到极致反倒笑了,只是那笑,怎么瞧怎么让人寒到了骨子里。   “臣,臣女不知。”   萧程嗤笑一声:“余姑娘就这么喜欢把人当成傻子,还是你以为孤就这么好忽悠?”   重重的音调一下一下敲打在余芷的心上,余芷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皇上饶饶饶饶饶饶命。”   多简单的四个字,皇上饶命,萧程把手中的剑对准她的鼻尖:“凭什么让孤饶命,欺君可是死罪。”   余芷不敢随意乱动,生怕这眼前的刀剑无眼,只不过她整个人吓的一抖一抖的,嘴里念着,姑祖母,救芷儿,您快来救救芷儿。   萧程冷笑,旋既对一旁的太监道:“传孤旨意,余家教导无方,其女欺上罔下,欺君之罪当诛九族,择日问斩。” 第44章   妘锦回到房间,整个人虚弱的躺在了美人榻上,竹青忙给她换了双棉袜,把那双冰冷的脚给捂热了些,瞧着那张极冷的脸,竹青不由道:“娘娘,竹青知你心里难受,可是娘娘还是要爱惜自己的身子,要是夫人和老夫人知道了,还不知该怎么心疼娘娘。”   “傻丫头,谢谢你一直在我身旁。”妘锦虚弱的笑道。   “娘娘说的什么话,要不是娘娘喜欢竹青,怎轮到竹青来伺候娘娘这么好的主子,娘娘给的赏赐,让竹青的家人远离拮据,不然竹青的妹妹怕也逃不开被卖的命运,娘娘于竹青来说才是有知遇之恩。竹青只希望娘娘心里放开些,好人会得好报。”   妘锦笑了出来:“你去柜子里把妆箧盒拿来。”   竹青拿来装篋盒,将其打开,里面全是妘锦最喜欢的首饰,随便一件都是极为贵重的物品。   “竹青,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没什么好给你的,这个装篋盒里的东西,就都拿去罢。”   妘锦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前世这丫头到死都守在自己身旁。自己现在这羸弱的身子还怀着孩子,她真怕自己哪天就这样去了,而自己也真的将她当成了亲妹妹,   在自己还能安排好的时候,将一切都安排好吧!   “娘娘,这是您最喜欢的首饰,恕竹青不能要。”竹青一口拒绝道。   “傻丫头,这里面的东西,,反正迟早都是要给你的,不过是提前了些,拿着罢。”应当也够普通人生活一辈子了。   竹青对妘锦感情比对家人的感情还要深,家人把她卖了,妘锦却给了她第二次生命,此时听着她的话,望着她苍白瘦弱的笑脸,总觉得心中难受的紧,真希望她家娘娘身体健壮些,不要再这般娇娇弱弱的该多好。   妘锦见竹青未答话,又道:“不拿着,那你从今往后就不要伺候我了。”   竹青忙道:“竹青哪能不伺候娘娘,娘娘说的话就是竹青的圣旨,竹青要一直待在娘娘身边。”   妘锦噗嗤笑了出来,小腿上忽然又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竹青,我腿抽筋了,你快帮我捏一捏。”   “是这吗?”竹青捏着她的小腿问道。   妘锦疼得了骨子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额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此时,萧程正风风火火赶了回来,一进屋子,看到的是妘锦极为痛苦的模样,他赶紧走了过去,一件焦急道:“怎么了?”   “疼。”妘锦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竹青紧接着道:“娘娘腿抽筋了。”   “赶紧叫宁太医来。”萧程吩咐道。   竹青急忙跑了出去。   妘锦死死地咬着下唇,几乎要将唇给咬破了去,萧程瞧着她痛苦的模样,将的唇掰开,把自己的食指伸了进去。妘锦死死地咬着他的手指头,这次抽筋比适才在洞里还要来的久,还要来的疼,可是她不想再疼晕过去,她想要克制这种痛苦。   食指上传来的疼痛越是钻心,他的心就越焦急,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道:“告诉我,要怎样才能减轻你的痛苦。”   妘锦疼到了极致,终于在宁太医拿着一个药匣子走进来时,彻底晕了过去。   萧程站了起来,道:“给孤好好瞧瞧,她到底因何,腿抽筋的这般厉害。”   “是,皇上。”说罢,宁太医拿过一方丝帕,放在妘锦的皓腕上,细细把脉,他才把手放上去,就吃了一惊,这,这分明是喜脉。   他怕出错,又仔细探查了一番,这次就更加确定了,他拿出银针,扎了好几个穴位,之后才缓缓舒了口气道:“恭喜皇上,娘娘这是有喜了。”   “你说什么?”萧程问道。   “皇上,娘娘已有孕,胎儿脉象很稳健,就是娘娘身子有些弱,是以才导致娘娘腿抽筋的厉害。”   萧程的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怔愣一瞬后心不由缩紧,他问:“那怀孕会不会影响到身体。”   宁太医道:“以娘娘目前的状况来看,身体确实有承受不住的现象。这和多方面有关,比如孕妇的心情,孕妇的身体素质,都会导致出现各种问题。微臣观其脉象,娘娘的情绪似乎很不平稳,这才是孕妇最忌讳的。”   萧程此时其实紧张的不行,他来回踱着步子,心里的那种激奋以及愉悦通通被一股紧张与害怕压了下去,他此时的心情很难表达出来。   须臾萧程再次问道:“孤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皇上但说无妨。”   “生下这个孩子会不会有生命危险。”萧程直直盯着他。   宁太医捋了捋白花的胡子,沉默了一瞬才缓缓道:“娘娘此时的身体状况,其实不是最佳的怀孕时期,不过微臣一定会竭尽全力让娘娘顺利诞下龙胎。”   萧程担心的还是另外一件事,记得那严大夫曾说过,她不适合怀孕,他默了一瞬道:“宁太医,如若不要这个孩子,是不是她根本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宁太医道:“娘娘的身子经不起这些折腾,如今只能安神养胎,才是对娘娘最好的,如若不然,只怕会对娘娘的身子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萧程心里的那种感觉无人能懂,他长长叹出一口气来。   宁太医又道:“皇上,以娘娘的性子,定是不会为了自己,而不要腹中的胎儿,且腹中龙胎已足三月,已成型,娘娘怕是早就知道这个胎儿的存在,曾经还向微臣要过一本育儿的医书,只不过那时微臣没有多想。”   顿了顿,宁太医又想起什么似的,细细说了起来:“其实娘娘因着皇上夜晚梦魇之事…”宁太医将之前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   待宁太医走后,萧程忍不住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原来这她在背后为自己付出了这么多,原来她一直在背后这么默默关心着自己。   一种从未有过的暖意将他包裹,此时他才觉得真正的释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觉得他生命里所拥有的这些东西,让他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暖起来,他眼中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只要她好,他便好。   妘锦悠悠睁开了眼,瞧着近在眼前的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滴落,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晕死过去,没想到还会再次醒过来。   想起严大夫曾经的叮咛,   怀孕的辛苦以及危险,直到亲身体会才知那是一种什么样体验。   也更加让她体会到了生命的来之不易,生命的脆弱。   “别哭。”萧程将她脸颊上的泪吻去:“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   “孩子已足三月了,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要是出了危险,你让孤如何是好。”萧程下意识用指腹轻轻摩挲她细嫩的肌肤。   “你若出了什么事?孤也绝不会独活。”   妘锦瞧着他,真的很想找个肩膀靠一靠,可是,她努努嘴:“你不是有别人为你生的孩子吗?你还管我干什么?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干什么?让我一个人待着岂不是更好。”   萧程听着这气呼呼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揶揄道:“醋坛子。”   妘锦偏过头去,萧程捏了捏她的鼻子,道:“孤没有碰她,她也没有怀孕,一切都是她在算计孤,所以,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吗?”   妘锦倏地转过头来,惊讶道:“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孤说的话也句句属实。”说罢,萧程兀地将她抱在了怀里,将她所有的疑虑全都吞进了肚里。   须臾妘锦就推开了他,她微微喘着气道:“别闹,我喘不过气。”   萧程深情地望着她,眼里的柔情散发开来,他宽大的手掌放在她的小腹上,柔声道:“宁太医说他很健硕。”   “真的吗?”妘锦眼中也多了丝柔和,整个人闪烁着一股迷人的光彩。   萧程点了点头,这一刻很美好!   .   半年后,萧程等在椒兰殿的寝房外,听着妘锦在里面大声的呼唤而心急如焚,他不停地走来走去。   太上皇,太皇太后,郗老爷子和郗老太太,妘家一大家子,也全都紧张地等在门外,这会子见萧程这个帝王如此慌乱的样子,他们心中诸多感慨与欣慰。   帝王之情本就淡泊,萧程还是那般性子淡漠的人,此时的模样像极了平常人家当爹的男子,多了丝烟火气。   刘氏眼里泛起了泪花,也不枉她女儿在鬼门关走这一趟。   不多时,一声小孩的哭啼声响彻在屋内,惊动了屋里所有的人,萧程几个大跨步走了进去。   接生的婆子正抱着刚出生的婴儿,她看着走进来的萧程,大声道:“恭喜皇上喜得皇子,娘娘顺利诞下皇子,母子平安。”   萧程的一颗悬着的心就这样落了下来,他声音里透着喜悦:“赏。”   接生的婆子们喜笑颜开的叩谢皇恩,她们给皇子穿好舒适绵软的衣裳,再用金皇色襁褓将小小的皇子包裹好,便走了出去。   而妘锦虚弱的半阖着眼,萧程走过去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辛苦了,阿锦。”   妘锦笑得极为灿烂:“我愿意。”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