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在九零年代暴富》
作者：时前


　　文案：
　　方青妍一睁眼，回到了1992年。
　　这一年，她的父亲成了人们口中的“野男人”，她和母亲因此被逼得走投无路。
　　上辈子，她努力调查身世真相，才知道自己是被抱养的。
　　可找回亲生父母后，生父待她疏远，生母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
　　而她的孪生姐姐却因为比她幸运，受到全家人的宠爱……
　　她觉得不甘心，拼了命的去争去抢，最后把自己作死在了监狱里。
　　重来一次，方青妍只想守护好真正疼她爱她的人，一心一意搞事业！　　
　　于是……　　
　　#前世的死对头发小成天和她套近乎时#
　　方青妍骑着废弃三轮车改造的小吃摊火爆全城，并把发小甩在脑后：“抱歉，我没空搭理你！”　　
　　#极品亲戚眼红在背后造谣生事时#
　　方青妍已经考上最好的大学远走高飞，并高冷表示：“你们慢聊，我得忙着去新生演讲！”
　　看着越来越出离的剧情，穿书而来的沈可怡傻眼了。
　　在书里，方青妍是反派女配，她的孪生姐姐才是女主。
　　沈可怡本来打算先和方青妍做朋友，等到蹭上女主的锦鲤气运后，再一脚把方青妍踢开！
　　谁知，方青妍竟一心扑在学习和事业上！
　　沈可怡只好费尽心思让方青妍的亲生父母找上门，结果却是方青妍和女主成了真正的好姐妹，最后还和她看中的优质男结了婚！
　　沈可怡怀疑自己穿了个假书。
　　*
　　陆骞在大院里家世最好，长得最帅，可惜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
　　方家小女儿回来后，陆骞带着一帮人把她堵在墙角里，“臭丫头，这次看我怎么收拾你！”
　　哪知，后者抓起他的手就是一个过肩摔！
　　第二次躺在地上的陆骞如是想：这辈子，绝对不能放过她！

　　一句话简介：去他妈的女配，我只想搞事业！
　　立意：真正的幸福，靠自己的双手打造！
　　内容标签： 种田文 打脸 爽文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青妍 ┃ 配角：陆骞，秦淑惠 ┃ 其它：方家人等


第1章 重生
　　盛夏，蝉鸣声不绝于耳。
　　宏润机床厂员工社区的楼道里，穿着明黄色短袖衬衣的女孩脚步轻快的下楼，在一间粮油店的门口停下了脚步。
　　“刘叔叔，一提酱油！”　　方青妍笑眯眯地冲老板递去空瓶。　　天气太热，她的鼻头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娇俏的小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整个人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发着光。
　　红漆的窗口后，粮油店老板表情却有几分不自在。
　　他的目光扫过女孩那张出色的小脸，然后飞快地看了一眼店外。　　好在这会儿是午后，社区里也没什么人，要让其他人看到这丫头冲他笑得那么灿烂，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谣言准要传遍整个机床厂。
　　刘老板的神情始终保持着疏离与警惕，他没去接女孩递过来的空瓶子，先是拿出记账本翻了翻，冷声道：“你妈啥时候来结账，上次的钱还没结清呢！”
　　方青妍好像没察觉到对方的冷淡，乖巧地边掏口袋，边说：“一共八块钱对吧，加上今天这一提是两元，我妈一起给我了……”
　　恰巧这时，眼角闪过一道黑影！
　　方青妍来不及反应，只觉得一股蛮力撞上来，接着便是手上一空！
　　转眼一看，一个小胖墩手里扬着十元钱，正在跟一群小伙伴炫耀，“哈，我抢到了，我就说她好笨的！”
　　熊孩子们大声夸赞着小胖墩厉害，还冲方青妍发出毫不掩饰的嘲笑声。
　　刘老板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要换成以前，他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却不想管这麻烦事，再说一群十岁出头的小屁孩而已，再怎么闹腾应该也上不了天。
　　倒是站在边上的一名双马尾女孩出了声：“你们这样抢人家钱不太好吧……”
　　小胖墩冲她冷哼一声，道：“你是新来的，还不知道吧！方青妍她妈妈是个偷野男人的狐狸精，方青妍也是个小野种，她手里这钱搞不好也是偷来的！”
　　孩子们纷纷附和。
　　“我妈还说她是个克星呢，克死了她那个便宜爹。”　　“她和她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爸妈叫我不要跟她玩！”
　　双马尾女孩不敢吱声了，她目光犹豫不定地看向狼狈坐在地上，小脸深埋在双臂阴影里的方青妍。
　　小胖墩还以为她这是哭了，嬉皮笑脸的冲方青妍做起鬼脸，“还哭鼻子，真不害臊啊！有本事你来拿呀，略略略！”
　　下一秒，他只觉得脑门上一痛！
　　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颗石子，正中他的额头！
　　转眼一看，方青妍已经站了起来，手里还掂着另一颗石子，作势要砸过来——
　　小胖墩捂着火辣辣的额头，下意识退后一步，“臭丫头，你敢……”
　　话音还没落，方青妍手里那颗石子已经呈抛物线飞了过来！
　　接着，是一颗又一颗！　　不论是个头大小，只要是身边顺手能捡到的石头，全都被方青妍毫不犹豫地捡起，再狠狠地砸过来！
　　这下小胖墩不敢嘴硬了，抱着脑袋一阵鼠窜，背上、手臂上、屁股上都被砸中了好几下，疼得他差点跳起来。
　　他气呼呼冲小伙伴们大喊大叫道：“你们就会看好戏吗？”
　　熊孩子们也不是乐得看小胖墩出丑，只是没想到性格软弱的方青妍会还手，一个个全愣住了。
　　有人立刻冲方青妍大声警告起来，“方青妍，你敢对王珂动手，就不怕他爹来找你算账！”
　　王珂指的就是小胖墩，他爹在宏润机床厂当着小领导，谁见了都是要喊上一声王主任的，孩子们跟着家长有样学样，也就以王珂马首是瞻。
　　方青妍一笑，“好啊，有本事你们就把王主任叫来，我倒要看看他管不管自己儿子抢人钱了，这可是犯法的，你们跟着王珂一起，那就是共犯，警察可以把你们一块抓起来！”
　　孩子们齐齐一愣，明显被唬住了。
　　方青妍又转头朝刘老板说道：“刘叔叔，我家账一会再给您结啊……您也看到了，他们蛮不讲理，我这手下也没个轻重的，要是有谁磕着碰着了，一会儿还得麻烦您帮忙送回家哈！”
　　说着，她撸起袖子来，顺手捡起粮油店门口的扫帚，好似要大干一场。
　　刘老板嘴角一抽，可别！
　　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要真在他店门口出个三长两短，那些家长不得找上门来？
　　你一个当长辈的，怎么也不知道管管？　　你怎么能由着一群孩子胡来呢？
　　他甚至已经联想到那些家长们会说什么话了。
　　刘老板连忙从柜台后伸出半个身子，按住方青妍的肩膀，然后冲那几个熊孩子喝道：“干啥呢，光天化日下抢人家小姑娘的钱，都没家长管了是吧？”
　　家长永远是熊孩子们的克星。
　　听刘老板这么一说，几个孩子们是真害怕了，相互交流了个眼神后，就溜了个一干二净。
　　王珂气得满脸通红，却也知道抢钱这事儿不占理，害怕被亲爹知道了挨训，一把甩开那十元钱，也要走，临走前还不忘冲方青妍恶狠狠警告：“你给我等着！”
　　然后，逃也似地跑开。
　　方青妍这才放下扫帚。
　　她面不改色的走过去捡起钱，弹了弹上面的灰尘，然后回到粮油店前，将钱和手里的空瓶一块递了过去，重新露出一个笑容。
　　“谢谢刘叔叔！”
　　说着，还把门口那扫帚摆正了一些。
　　刘老板忍不住打量起眼前的小姑娘。
　　在这个大院里，方青妍一直是个文静的，平时话也不多，除了一张格外精致漂亮的脸蛋引人注目以外，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可这段时间来，这姑娘却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不仅性格开朗了，人也变机灵了。
　　这本该是一件好事，只是这样的变化来得有几分诡异。
　　半个月前，宏润机床厂出了两件大事。
　　一起重大事故，和一件丑闻。
　　几名工人因为机器操作方面的失误导致重伤，其中就有方青妍的父亲方志强。
　　重伤患者需要大量输血，小县城医院的血库不堪重负，只得登报呼吁人们献血，机床厂不少人都响应了号召，病人的家属也都积极参与。
　　方青妍的奶奶刘佩珍没啥医学常识，固执的认为至亲之间的血液才最管用，仗着有个在医院当护士的大孙女，就走后门让方青妍也去抽了一管子血。
　　她满心希望地期待着儿子能伤愈归来，谁成想儿子没能救回，却得出一个十分荒谬的结论。
　　验血的结果显示，方青妍是O型血，方志强则是AB型的血，可AB型血的人无论跟什么血型的人结合都无法生下O型血的孩子。　　显而易见，方青妍不是方志强亲生的女儿。
　　这下，方家彻底炸了锅。
　　孙女不是儿子亲生的，刘佩珍却又亲眼看到小儿媳秦淑惠怀胎十月，因此一口咬定是小儿媳出了轨。　　不等方志强的葬礼结束，她就带着自己剩下的一双儿女，找秦淑惠算账来了。
　　秦淑惠一脸懵逼，完全不明白婆婆一家在说什么，绞尽脑汁的一番自证，在方家人眼里也只是狡辩。
　　刘佩珍把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又跑去厂里头闹，说是要把秦淑惠的奸夫给找出来。
　　结果奸夫没找到，却叫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
　　方志强和秦淑惠夫妻两都是机床厂十几年的职工了，厂里的领导一开始当然是向着秦淑惠的，亲自出面进行调解。
　　可刘佩珍就是个典型的乡下村妇，没什么文化素质，张口就是骂人，还怀疑出面调解的一名男领导就是秦淑惠在外面找的“野男人”，差点让男领导的妻子跑来拼命！
　　于是乎，没人再敢为那母女两出头了。
　　另一方面，方青妍非方志强亲生是明摆的事实，秦淑惠始终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自证，大家看这母女两的眼神也不对劲了。
　　奸夫没逮出来，刘佩珍可能也折腾累了，就说要替死去的儿子讨公道，叫秦淑惠赔钱——　　赔方志强对方青妍多年的养育费，还有方家的精神损失，整整5万元！
　　丈夫走得突然，家里也没啥积蓄，秦淑惠怎么可能拿得出这么多钱来。　　可她不给钱，方家人就天天在秦淑惠楼下堵着，刘佩珍也不停歇地在厂里头闹。
　　秦淑惠没法子了，跟刘佩珍磕头求情，又东拼西凑了一万元，说是剩下的钱按月给，方家人才算消停。
　　可母女两的名声到底是臭了，方青妍这不清不白的身世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醇香浓郁的黑色液体逐渐盛满了空瓶……
　　刘老板划去账本上的记录，将酱油递给了眼前的女孩，然后盯着对方离去时轻快的背影挑眉，心头一阵唏嘘。
　　到底还是个孩子呢，也许她还不明白自己的父亲忽然变成了一个“野男人”是什么意思？
　　方青妍怎么会不明白呢，她心里清楚得很。
　　要不是有这么一出，她上辈子也不会因为受不了人们的流言蜚语，而拼了命的去调查自己的身世。
　　结果却叫人可笑至极！
　　她居然是被方志强抱养回来的，而她的亲生父母另有其人！
　　可怜秦淑惠一直被方志强瞒得死死的，承受这么多年非议不说，到了临死那一刻还对着方青妍满怀愧疚，觉得是他们夫妻两耽误了她的前程。
　　上辈子的方青妍也是这么觉得的，她亲生父母的家庭家境十分优渥，可不是普通的工薪家庭能比的。
　　如果不是方志强隐瞒事实将她抱回家，说不定她早就找回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之后的那些破事也通通不会发生！
　　得知真相后，她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找回了亲生父母，如愿以偿地回了“家”。
　　可是，从一个平民到富家千金的身份转变哪有那么容易？
　　可生母竟对她的存在毫不知情，生父面对她时也总是透着难以掩饰的疏离和生分，从一个平民到富家千金的身份转换又谈何容易？
　　而那个明明和她从同一个肚子里爬出来，却比她幸运万分的姐姐，则拥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
　　方青妍羡慕到了极点。
　　她努力做到乖巧听话，然后不惜一切代价追赶姐姐的脚步，为的就是在父母面前证明，自己并不比姐姐差，也不会丢家里的脸！
　　可一切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她心里越发不平衡，开始暗地里和姐姐争抢一切，包括那个正在追求姐姐的男人。
　　一个多金成熟又帅气的男人，性格也称得上完美！　　她以为是自己的魅力吸引这个男人改变了心意，却没想这个男人的背景只是个空壳子，一切都是阴谋！
　　姐姐追不到手，那就从这个送上门的妹妹下手。　　她就这么傻乎乎栽进了渣男设计的圈套里，最后背上巨额的负债进了监狱，葬送了自己一生的前途……
　　积郁成疾，在监狱的第三年，她就重病离世了。
　　回想这一生，方青妍实在是不明白，她从小就是个学霸，耐得住寂寞又吃得了苦，在各个方面都十分优秀，不然也不会短短几年时间里把自己打造成一个上得了台面的富家千金。　　怎么偏偏栽在了一个渣男手里？
　　不同于前几年的浑浑噩噩，在监狱里那几年她脑子忽然变清醒了，她回想着过去，不断地审视自己，发现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毫无意义。
　　亲生父母对她无感，那是因为缺失了十几年的养育之情，正常家庭里的姐妹关系尚且有失偏颇，更何况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亲生女儿呢？
　　而她居然为此抛弃了真正疼她爱她的人。
　　方青妍觉得那会儿的自己就像是心里住着一个魔鬼似的，在驱使着她做一些不合常理的事情。
　　她带着无尽的悔恨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却不想一睁眼回到了自己12岁的这一年。
　　刚回来的那几天，方青妍觉得十分迷茫，可看着面容尚且年轻的母亲，和镜子里自己那张稚嫩的脸，她心口开始鼓胀起来……
　　这辈子，有许多事还没发生，她完全可以改变未来！
　　她不会再跟亲生父母那边扯上半点关系，她要为自己而活，为了真正疼她爱她的人而努力奋斗。
　　方青妍拎着满满的酱油瓶，思绪有些飘忽地上楼，冷不丁手臂被人拽住。
　　回头一看，是那个替她出过头的，扎着双马尾的女孩。


第2章 穿书
　　沈可怡紧紧地抓着方青妍的手腕，身子不受控制地有些微微发抖。
　　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女孩，是书里心狠手辣的恶毒女配，更是后来逼疯自己的存在！
　　不久前，沈可怡穿进了这本团宠年代文里，成了和自己同名同姓，被用来促使恶毒女配黑化的工具人。
　　方青妍是书中的恶毒女配，而方青妍的姐姐才是这本书里的女主。
　　双胞胎姐妹，却因为命运的捉弄，成为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女主有着金手指锦鲤气运，但凡是和她交好的人，都会有无数好运降临，最后走上人生巅峰；　　而方青妍却从小受到同龄人的排挤，性格变得扭曲阴暗。
　　在回归富家千金身份后，方青妍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击报复以前欺负过她的人。
　　沈可怡就是其中之一，她一直嫉妒着方青妍的长相，总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对方青妍进行打压和刁难。
　　这当然是不对的。
　　可方青妍对沈可怡的报复十分狠毒，她当众羞辱沈可怡，使计让其未婚夫在婚礼当日将她抛弃，还利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让沈可怡丢掉了工作。
　　最后，沈可怡在精神恍惚之下出了车祸，坐上了轮椅，疯疯癫癫的住进了精神病院……
　　因为同名同姓的缘故，沈可怡代入感极为强烈，对方青妍这个恶毒女配也是厌恶至极！　　小孩子时候的无心之过，有必要报复得这么狠吗？
　　谁成想，老天爷居然让她穿进了书里！
　　看到方青妍本人后，别说是书里的沈可怡嫉妒，就连她也觉得心里不平衡。
　　这么漂亮一张脸，却放在恶毒女配身上，可见老天爷有多不公平！
　　沈可怡当然不希望一切按照小说剧情发展下去，最好的方法就是远离方青妍这个煞星，才能摆脱自己被报复的悲惨命运。
　　可她不甘心如此，因为一旦远离了剧情，沈可怡这个名字根本不配出现在书里。
　　而如果能认识女主，蹭上女主的锦鲤气运，不就能走上人生巅峰了？
　　可以她现在的身份和地位，都跟女主相差十万八千里，根本没有可能产生交集。
　　因此，沈可怡思来想去一番，决定先和方青妍做朋友。　　这样一来，方青妍就没有理由报复她了，顺着剧情一路走下去，方青妍一定会认祖归宗，跟女主相遇完成自己恶毒女配的使命。
　　到时候，她自然也有了和女主交往的机会。
　　之后，她完全可以和女主同仇敌忾，一起彻底铲除掉方青妍这个威胁！
　　只可惜，出师不利。
　　沈可怡本是想趁着那些熊孩子欺负方青妍的时候，在方青妍面前刷点好感度的，无奈穿书过来的她也只是个小屁孩，不敢得罪王珂那伙人，最后居然被完全唬住了。
　　她没想到，方青妍会有那样的魄力，敢跟王珂动手！
　　王珂可不是好惹的，他上了高中以后，就成天跟一群社会上的流氓混在一起，尤其喜欢欺负方青妍！
　　一想到自己跟方青妍交好，就等于跟王珂这样的人作对，沈可怡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方青妍见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孩紧抓着自己的手不放，还盯着自己出神，心里一阵古怪。
　　看在对方为自己出过头的份上，她先是道了声谢，然后才问道：“有什么事吗？”
　　沈可怡回过神来，慌忙摆了摆手，“不用道谢的，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啊……我就是想认识认识你，我叫沈可怡，刚搬过来不久，就住在你家隔壁，你叫什么名字呢？”
　　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方青妍微微瞪大了眼睛。
　　时间太过久远了，如果不是对方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她根本无法相信眼前这个亲切可爱的小女孩，会是她整个少年时代的阴影！
　　方青妍早忘了自己和沈可怡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了，更想不起对方还有替自己出头的时候，但少年时代那些不堪的回忆，她却永远忘不了……
　　方青妍下意识的握紧拳头，脸颊也有些紧绷。　　她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才平复下心情。
　　未来的事还没有发生，现在的沈可怡似乎不带有恶意，可她做不到心平气和的跟沈可怡打交道，更不可能与其成为朋友，否则她永远无法摆脱上辈子的阴影。
　　想到这里，方青妍神色不变的反问：“我叫什么名字，王珂他们没跟你提过？”
　　沈可怡被问得一愣。
　　方青妍目光扫过她脸上的神情，飞快抽回手，“我妈还急着要用酱油呢，我得赶紧回去了……”
　　“诶，你等等！”
　　沈可怡回过神来，连忙追了上去，却见人已经消失在楼梯拐角。
　　她隐隐觉得方青妍有点故意疏远自己的意思，可那着急忙慌的样子也不像作假，而且书中的方青妍性格本来就内向古怪，不然也不会那么惹人讨厌。
　　沈可怡也不乐意去热脸贴冷屁股，反正她和方青妍以后会成为同班同学的，来日方长！
　　方青妍透过楼梯拐角处的缝隙朝下方看去，见沈可怡没再追上来，才放慢脚步朝自己家门走去。
　　宏润机床厂的员工居民楼都是七十年代修建的筒子楼，本来是作为办公室使用的，后来为了满足日益紧张的工人住房需求，被改建成了住房分配给机床厂的员工。
　　方志强和秦淑惠是相亲认识的，方志强一眼就看上了性格温柔、五官端正的秦淑惠，秦淑惠也很满意样貌端正的方志强。
　　两人相处小半年就扯了结婚证，后来，方志强托关系把秦淑惠也介绍进了机床厂工作。
　　一年后，秦淑惠怀孕，好运的赶上了厂里的住房分配机会，顺利地分配到了第一批房子。
　　可惜筒子楼的住房条件不怎么样，卫生间和厕所都是公用，居住面积也十分狭小，厨房大多都堆在过道里，一到饭点整个楼道里就是烟雾弥漫，油烟味呛鼻。
　　这也让高兴儿子在县城落户的刘佩珍空欢喜了一场，在新房子里住了一段时间，就嫌弃这儿太挤，回了乡下的大儿子家。
　　方青妍却对这个不足二十平面积的地方，有着深深的依恋，仔细一想她上辈子也只有在和养父母共同生活时，才能体会到生活的幸福美满了。
　　可想到住在隔壁的沈可怡，她心里有点不痛快。
　　看来，要想彻底摆脱过去，有必要做出一些巨大的改变！
　　方青妍来到家门口，发现过道厨房里有处理了一半的食材，却不见母亲的身影，于是放下酱油瓶走进屋里。
　　刻意压低的哀求声传来。
　　“张主任，求您通融通融吧，我现在家里真要揭不开锅了，马上九月一到，妍妍就要上初中了，我还得给孩子交学费呢……”　　“是是是，我知道……可您也知道我们的情况，我实在是想不到法子了……张主任……张主任？”
　　电话机前，系着碎花围裙的女人脸上满是愁容，只依稀看得出五官端正，就是整个人太憔悴了，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老上十岁。
　　秦淑惠叹了口气，挂了电话才发现方青妍站在门口，干黄枯瘦的脸蛋上闪过一抹紧张，“妍妍，怎么去了这么久？”
　　方青妍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笑道：“刘叔叔那儿正好忙不过来，就晚了点。”
　　“他没说你什么吧，钱还了吗？”　　“放心吧，刘叔叔什么也没说，钱也还完了。”
　　“那就好，妈妈马上做饭，你先看一会……”　　秦淑惠下意识想说让女儿去看会电视，才想起家里的那台黑白电视机已经让婆婆抬走了，于是改口道：“先坐着休息会。”
　　方青妍也当没听出原本的话头来，乖巧点头。
　　秦淑惠温柔地看了女儿一眼，背过身子去，才撩起围裙偷偷拭去眼角的泪。
　　方青妍心口揪的厉害，她知道秦淑惠刚才是在给自己的车间主任打电话，想要预支下个月的工资。
　　方家人张口就要五万，秦淑惠不知求了多少情，才凑出一万元。　　刘佩珍却还不满意，三天两头打电话来敲打一番，陆陆续续把秦淑惠手头仅剩的钱也掏空了，还卷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
　　母女两现在就剩一张床，一张破烂的折叠桌，外加一台电话机！
　　秦淑惠结婚时，娘家给她打的一套家具也被刘佩珍抬走了，秦淑惠当时不在家，门是被撬开的，衣柜里的衣服直接被丢在过道里，连带着被顺走的还有放在墙角的一壶油和一袋米！
　　要不是怕找不上秦淑惠的人，电话机也要留不住的。
　　方青妍觉得方家这些人就跟土匪强盗没区别。
　　而且，要不了多久刘佩珍还会继续回来闹腾，害得秦淑惠被厂里开除，刘佩珍顺势霸占了这间房子，还领走了厂里发放给秦淑惠的抚恤金。
　　想到这里，方青妍走到日历前看了一眼。　　这么多年前发生的事，她哪里还会记得具体日期，但她想起刘佩珍来闹腾的时候，厂里正好在庆祝国庆节。
　　日历上显示，距离国庆节只剩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
　　刘佩珍这人十分难缠。
　　上辈子，她查明身世真相后，第一时间就去刘佩珍面前为秦淑惠正名。
　　可刘佩珍根本就不肯低头认错，不仅对秦淑惠没有丝毫愧疚之心，还跑去她亲生父母那讨了一笔巨额养育费。
　　方青妍知道，光是为自己和母亲正名，根本没法彻底摆脱这个刁钻刻薄的便宜奶奶。
　　得让刘佩珍知道，她们母女不是好欺负的。


第3章 小姨
　　第二天，方青妍5点就起了床。
　　洗漱完毕，她去厨房做了两碗鸡蛋焖面。
　　方青妍的厨艺还算不错，上辈子她为了减轻秦淑惠的负担，从初三的暑假开始在外打工，在各种类型的餐厅里当过服务员和帮厨，虽没有正儿八经的当过厨师，但也偷学了几手。
　　简单的鸡蛋焖面，当然无法展现出她真正的厨艺，但以她现在12岁的年纪来说，做出这样一顿像样的早餐算是不错了。
　　机床厂的工人上班早，六点多的时候，走道里就有不少人走出家门去上班了，一眼就能瞧见方青妍在过道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鸡蛋焖面上撒了葱花，路过时能闻到清新的香味，忍不住顺着那香味一瞧，普普通通的面条经过青菜和红辣椒的点缀，卖相就十分出色了。
　　大家都忍不住朝方青妍看去，谁家娃儿都没这么懂事能干！
　　可一联想到方青妍的身世，心里又平衡了。
　　这世上，哪有完美的人和事。
　　方青妍自然注意到了这些充满深意的眼神，但她早就习惯了，端着两碗面条就进了屋。
　　秦淑惠今天轮休，一觉醒来就看到女儿捧着小脸坐在餐桌前，脑子里懵了片刻。　　她一看时间，都七点多了，连忙翻身起床，“怎么都七点了，饿坏了吧，妈马上给你做吃的。”
　　方青妍冲她一笑，“不用了，我已经做好早饭了。”　　她就是想让妈妈多睡会，才会偷偷把闹钟掐掉，一大早起来做饭的。
　　这段时间来，秦淑惠吃不好睡不好，乍一睡足了时间，整个人气色都好了不少。
　　她一脸欣慰地看着方青妍，总觉得女儿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懂事，能干，还会疼人！
　　可没有磨砺，又哪会有成长！
　　女儿肯定是意识到了家里正面临的困难，才被迫做出改变的！
　　想到步步紧逼的婆婆，还有厂里流传的那些流言蜚语，秦淑惠这眼泪就忍不住要掉。　　有些话太难听了，不仅仅针对她，还包括方青妍，要不是自己她没本事，女儿又怎么会受这样的委屈呢？
　　“你怎么不等妈妈起来就做饭呢，煤气灶关好了没有？做饭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这些，尤其是不能被烫到……”
　　秦淑惠唠叨了几句，就赶紧去洗漱完，在女儿对面坐下。　　她迫不及待地想好好尝尝女儿的厨艺了。
　　面条不如刚出锅时热乎了，不过夏天吃温热的刚刚好。
　　秦淑惠拿起筷子就尝了一口，立即称赞道：“味道不错呀……这面做好有一段时间了吧，怎么也没见坨……”
　　方青妍笑着解释道：“我面条先过了一道热水，拿凉水泡了后再放锅里焖熟的，面里头还拌了芝麻油，再加上没有汤水，面就不会成坨了。”
　　秦淑惠对厨艺没什么研究，厂里工作忙，大多数时候吃饭都是在食堂里解决的，听方青妍这么一说，只觉得自己女儿聪明又能干，嘴角都要咧到耳后跟去了。
　　母女两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藏在秦淑惠眉眼里的阴霾也消散了不少。
　　饭后，秦淑惠收拾好碗筷，就去了屋子里换了身衣服，打算要出门。
　　方青妍故作不知地问道：“妈妈，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秦淑惠不是个善于隐藏情绪的人，表情有点不自然，“我……我想去看看你小姨。”
　　方青妍知道，她是去借钱的。
　　要能从秦秀兰手里借到钱就见鬼了，那可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之前为了凑那一万元给刘佩珍时，她妈妈就已经开过一次口，被小姨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推辞。
　　秦淑惠是想着这次的数额不大，为的又是给女儿凑学费，跟赔钱给方家是两码事，秦秀兰好歹是个做小姨的，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外甥女上不了学饿着肚子吧。　　至少换成是她，再困难也不会看着秦秀兰的孩子吃苦不管。
　　可惜，人家没她这么“无私”。
　　方青妍想了想，忽然站了起来，“妈妈，我跟你一块去吧！”
　　秦淑惠下意识道：“不行，你留在家里！”　　她是去借钱的，少不了吃几个白眼，她不想女儿小小年纪就见识到这些。
　　方青妍扁着小嘴，像是要哭了，“可是妈妈，我一个人在家里有点害怕……上次奶奶来了之后，我就不太敢一个人待在家里了。”
　　一听这话，秦淑惠只觉心酸不已，她走过去搂了搂女儿，安慰道：“好好好，妈妈带你去，不怕啊……”
　　母女两离开机床厂，坐上了公交车。
　　秦秀兰一家住在城中心的高档小区里。
　　秦家三姐妹，秦秀兰年纪最小，嫁得也最好，丈夫疼爱，儿子懂事，生活可谓幸福美满。
　　方青妍却记得，秦秀兰刚结婚时，还要靠秦淑惠接济过活。
　　那会儿，秦秀兰的丈夫巩建中还没有从研究生毕业，她肚子里怀着孩子，婆婆又生了一场大病，夫妻两紧巴巴的，日子差点要过不下去。
　　大姐秦红霞嫁去了省城，出得了钱却出不了力，秦秀兰从怀孕到生产，全是秦淑惠掏心掏肺地在照料。
　　好在巩建中入职后升迁很快，秦秀兰的日子就渐渐好过起来。
　　秦淑惠手里拎着一袋子水果，牵着方青妍上楼，好巧不巧就碰上了出门倒垃圾的巩建中。
　　“二姐，你们怎么来了？”巩建中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母女两，表情有着真诚的喜悦。
　　“小姨父好！”方青妍主动打了招呼。
　　秦淑惠笑道：“上个月不是你生日吗？我一直忙着，都没时间来看看你，这不，一有空就过来了。”
　　巩建中目光落在方青妍身上，慈爱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客气啥，都是一家人……你们先上去吧，秀兰就在屋里头呢，我扔完垃圾就上来招呼你们。”
　　秦淑惠点点头，目送妹夫下了楼，然后才带着方青妍继续往楼上走去。
　　方青妍好奇地打量了小姨父一眼，看这模样，她小姨父好像还不知道她家发生的事。
　　门是虚掩着的。
　　“秀兰……”　　秦淑惠喊了一声，然后轻推开门。
　　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在看到母女两时，她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僵住。
　　秦秀兰丢下手里的抹布，快步走了过来，“你怎么一声不吭的就来了……”　　她挤开门口的母女两，飞快地看了一眼外头，然后砰地一声关上门。
　　秦淑惠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一时有点尴尬，“这不是正好休息么，就想着来看看你和建中……”
　　“二姐，现在这情况你怎么还敢瞎跑，要二姐夫家的人找上这儿来可咋办？建中是有正式单位的，这里住了不少他的同事，传出去了会让人笑话的！”秦秀兰语气充满了埋怨。
　　秦淑惠想要递出去的水果，就这么僵在了手中，她迟疑了一下，把水果放在了一边的鞋柜上。
　　秦秀兰很不高兴，“姐，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现在是特殊时期，你也知道我家建中混到现在这个职位有多不容易，你也不想害了他吧……再说了，有啥事你可以打电话说呀。”
　　秦淑惠嗫喏了下唇瓣，好半天才张口解释道：“我、我想着当面说好一点……”
　　“啥事非得当面说呀？”　　秦秀兰打断道：“要是你上次说的那事儿，我是真没法子，子轩这边也要开学了，他转到了私立小学，报了少年班，还要学小提琴，开销也是很大的，我手头实在没有多余的钱了……”
　　秦淑惠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的声响。
　　“谁呀！”　　秦秀兰不耐至极，她走到猫眼一看，见是自己丈夫，连忙冲秦淑惠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二姐，不是我不帮你，我是真没法子了！”
　　秦淑惠闻言，面上闪过一抹失望，慢慢点了下头。
　　秦秀兰这才打开门。
　　巩建中没察觉到屋里的气氛，笑呵呵道：“我就去扔个垃圾，你怎么还把门关上了……”　　他本打算进屋换鞋，发现母女两都还站在门口，奇怪道：“你们怎么不进屋啊？”
　　秦秀兰没吭声，目光落在自个儿亲姐脸上。
　　这下，就连秦淑惠也看出来，妹夫对她家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了。　　她本就不是个喜欢麻烦人的性子，下意识就说道：“我想起还有事情，就先……”
　　话没说完，就被方青妍打断，“小姨父，巩子轩在家吗？我好久没见过他了！”
　　见外甥女关心自己儿子，巩建中别提有多开心了，指了指里屋，“在里头学习呢！”
　　“那我去找他！”
　　不等其他人有所反应，方青妍直接脱了鞋，如一阵风似的跑进了房间。
　　秦淑惠下意识想拦，却没拦住，一抬头就对上了秦秀兰不满的视线，她尴尬道：“这孩子，真是一点礼貌也没有……”
　　秦秀兰当着丈夫的面，自然不好说什么，只能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事儿，好不容易来一趟，也别急着走了，我给你倒茶去。”　　她也不担心，知道自己二姐是个什么性子，话都说到那份上了，肯定是没脸再开口借钱的。
　　巩建中也笑道：“他们姐弟两也有挺久没见过面了，就让他们好好交流下感情呗！”　　现在几乎都是独生子女，表亲之间的感情就显得格外难得。
　　秦淑惠只好进屋坐下了。


第4章 求助
　　房间里，巩子轩撅着屁股趴在书桌前，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冷不丁听到门被推开的声响，他吓得一个激灵，转头一看是方青妍，顿时没好气道：“怎么是你啊！”
　　方青妍背着小手走过去瞧了一眼，后者立刻抱胸盖住面前的桌子区域，满脸警惕道：“看什么看！”　　虽是如此，暑假作业的边边角角还是露出来了。
　　方青妍一笑，“写个暑假作业，你藏着掖着干嘛！”
　　巩子轩顿时黑了脸，“不关你事！”
　　方青妍却看出些端倪。　　她刚才进屋前看到了客厅里还没收拾好的行李箱，知道小姨父应该是出了一趟差回来。
　　小姨很宠儿子，小姨父却对儿子很严厉。　　严父不在，又碰上是暑假，巩子轩肯定是玩疯收不了心了。
　　“作业一个字没写吧？”
　　巩子轩一张小脸由黑转红。
　　方青妍笑眯眯又添了把火，“小姨父一会儿还要来检查？”
　　巩子轩一张脸由红转绿，当场跳了起来，“你不许告状啊！”
　　“你一个字没写，我告不告状，你一会儿都要挨训。”方青妍毫不留情的泼着凉水。
　　巩子轩彻底蔫儿了，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越是急，他越是一个字写不出；越是不写，一会儿挨得打就越狠！
　　方青妍扯来把椅子，在他旁边坐下，伸出手来，“给我看看。”
　　巩子轩瞧她一眼，嘟哝道：“怎么，你要帮我写啊？”
　　做梦！
　　方青妍没这闲工夫，而且她要敢这么做，被小姨父发现了，肯定要跟巩子轩一块挨训，她才不会干这么傻的事呢。
　　她嘴上却是说道：“你要不怕小姨父发现，我倒是可以帮你写。”
　　巩子轩立刻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那你别打扰我学习……”
　　方青妍笑道：“不过，我能教你怎么写，让你写得快点，不至于等会儿交不了差。”　　巩子轩还在上小学三年级，他绞尽脑汁做不出来的题，对于方青妍来说根本是小儿科。
　　巩子轩眼睛一亮，立刻把暑假作业递了过去，却听方青妍话音又是一转。
　　“不过，你得先答应帮我一个忙。”
　　巩子轩皱眉，他爸说的没错，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
　　客厅里，秦淑惠坐如针垫。
　　她当然知道小妹并不欢迎自己，已经想找借口离开了，无奈女儿一直在房里不出来，而妹夫也有一搭没一搭的找她说着话。
　　巩建中是很赞成表姐弟之间能多来往的，他刚才偷看了一眼房里，发现外甥女还在教儿子学习，心中十分欣慰，还想要留秦淑惠母女吃个午饭。
　　秦秀兰坐在一旁，眼睛都快眨坏了，偏偏她家男人一眼都没注意到自己，只差没气个倒仰。
　　巩建中感叹道：“妍妍这孩子懂事啊，都不用你们操心的，哪像我家子轩，干啥啥不会，调皮捣蛋倒是第一名，就该让他跟妍妍好好学一学！对了，她快要上初中了吧，打算去哪所学校？”
　　说到上学这事儿，秦淑惠这心里就犯愁，忍不住又去看小妹。
　　秦秀兰却像没到似的，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电视。
　　这时，巩子轩的房门打开，小男孩炮弹一样冲出来，扑进了巩建中的怀里。
　　“爸爸！表姐要去实验中学上初中，那里建了新校区，我以后也想在新学校上学！等表姐开学，我能跟她一起去看看吗？”
　　实验中学是南乡县最好的初中，现在还没有实行划片就近入学政策，想要进入实验中学就读，要么靠关系，要么就靠硬实力。
　　方青妍就是靠自己的实力考进去的。
　　巩建中当然希望让儿子去更好的学校，闻言抱着儿子笑得合不拢嘴，“不愧是我儿子，有出息！”　　他看着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方青妍，问道：“妍妍，你们什么时候开学？”
　　“9月6号。”
　　巩建中转头看向日历，只差半个多月了，而且，实验中学比儿子学校开学要早上几天，时间上也并不冲突。
　　“那成，爸爸那天抽空带你去实验中学看看！”　　他转头冲秦淑惠说道：“二姐，那天正好是工作日，你和二姐夫就别请假送妍妍去上学了，我带着子轩一起过去，顺便帮妍妍办入学手续。”
　　实验中学距离宏润机床厂很远，再加上机床厂请假手续繁琐，巩建中也是在为秦淑惠一家考虑的，他单位给配了小汽车，路上来往更方便。
　　秦秀兰只恨不得把自家男人的嘴缝上，连忙说道：“你就不用请假了？不是说最近单位特别忙嘛，我带轩轩去就行了！”
　　巩子轩反驳，“不，我就要爸爸带我去！爸爸，你都好久没带我出去玩儿了！”
　　巩建中工作繁忙，平时对儿子的陪伴少，他心里是有愧疚的。　　看着儿子稚嫩的小脸，他当即笑着答应，“成，爸爸带你去！”
　　巩子轩在一旁欢呼起来。
　　秦秀兰一双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却见秦淑惠眼眶已经红了，唇瓣也打着哆嗦。
　　巩建中察觉到了不对劲，问道：“这是怎么了？”
　　方青妍抱着母亲，说道：“我妈妈肯定是听你刚才提到了爸爸，心里难过了！小姨父，我爸爸已经不在了，更不会有机会送我去上学，您不会不知道吧？”
　　一时间，整个客厅里寂静无声。
　　巩建中瞪大了眼睛，第一反应就是转头去看自己的媳妇儿。
　　秦秀兰目光躲闪，知道这事儿瞒不住了，只好说道：“前阵子机床厂出事了，你那段时间又正好在外地出差，我就没跟你说。”
　　巩建中放下儿子，猛地站了起来，“可我都回来这么多天了，你怎么还是一声不吭！”
　　巩家穷，供出他这一个大学生不容易，当时他和秦秀兰的婚姻也被两头阻拦，要不是秦淑惠夫妻两在岳父岳母面前说尽好话，后来又多有帮衬，他们小两口根本熬不出头来。
　　巩建中跟方志强的关系也处得十分要好，实打实的对二姐一家心怀感激！
　　他压根想不到方志强会突然离世，更想不到妻子会把这个消息隐瞒到现在！
　　秦秀兰暗暗叫苦，不瞒着能怎么办，她丈夫这性子肯定要去出头，方家那些破事在整个机床厂闹得腥风血雨的，她家要上去掺和一脚，肯定惹来一身骚！
　　况且，她二姐缺的是钱，二姐夫家那些人狮子大开口，居然要5万块！
　　她本来打算等过一段时间再跟丈夫说这件事的，哪知道这么快就捅出篓子来了。
　　秦秀兰连忙解释道：“我这不正找机会跟你说么，还不是看你工作太忙了……”
　　“工作再忙也没这事儿重要，那可是你亲姐夫啊！”巩建中狠狠一拍桌子，“葬礼呢，已经办完了？”
　　秦秀兰不敢去看丈夫的眼睛，赶紧说道：“葬礼我去了的，那会子你人在外地呢，事情又来得突然，你赶不回来的……”　　要不是去参加了葬礼，亲眼见识到了方家人的凶悍，她也不会下定决心要离二姐一家远远的。
　　况且，这事儿也怨不得方家人，要不是她姐乱搞男女关系，又哪里会惹出这么一堆破事来呢！
　　想到这里，秦秀兰先把儿子哄去屋里，然后把丈夫拉进了房间里，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其中当然还包括方青妍的身世。
　　巩建中瞪大眼睛，要不是听说刘佩珍手里有医院开出的证明，他是一个字也不愿意相信的。
　　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不是亲生的，这换成任何家庭都是无法接受的，况且，方志强还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方家人那边会急眼倒也正常。
　　巩建中和方志强是一个村儿长大的发小，没和秦秀兰结婚前，两人那是拜把子的兄弟，哪知道后来又成了连襟。
　　他心里也为方志强抱不平，可秦淑惠对他们一家的关照也是看在眼里的，而且方家人开口就要5万块，未免狮子大开口了。
　　巩建中压低声音冲妻子说道：“那你也不能瞒着我呀，这是你亲姐，你总不能不管吧，你忘了你二姐当年是怎么照顾你的了？”
　　秦秀兰撇撇嘴，要没有刘佩珍闹那么一出，她倒也不至于如此吝啬。　　可她二姐已经把名声搞得烂臭了，再嫁是绝对不可能了，而她一个人拉扯着女儿，还被方家人死死盯着，根本就是个无底洞！
　　秦秀兰是怕这一出手，就是一辈子的事儿，更怕被二姐的臭名声连累！
　　“好，我帮！”
　　秦秀兰知道丈夫这边说不通，从床头柜里拿了一个红包走了出去。
　　客厅里，母女两还在那坐着，秦秀兰见状心中更生几分不满。
　　秦淑惠其实想偷偷离开的，可方青妍死死不让她走，见秦秀兰两口子出来了，也就不好做什么了。
　　秦秀兰直接将红包塞进秦淑惠的手里，说道：“二姐，我是你亲妹妹，不想看着你受苦，你听我一句劝，赶紧带着妍妍离开南乡县，越远越好！这钱你拿着，是我贴补给你们的路费，等你们到了外地，要有什么困难可以再联系！”
　　送走这两个瘟神，也就万事大吉了！
　　逃跑？　　秦淑惠也不是没想过，被刘佩珍威胁的时候，她无数次想到要带女儿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又能去哪儿呢？　　她一个单身母亲，没了工作怎么拉扯大女儿？
　　秦淑惠把红包放在了茶几上，固执地摇头，“不，我不能走！我还有工作呢！”
　　“工作有名声重要吗？你不知道外头传得有多难听？我也是为了你们母女两好啊！”秦秀兰气得心肝都在疼。
　　巩建中其实也觉得妻子说的话有道理，秦淑惠要继续留下来，要被人在背后说闲话，方青妍年纪还小，这也不利于她的成长。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劝了一句，“二姐，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妍妍想想吧，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下，又怎么能好好读书呢？”
　　秦淑惠一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这时，方青妍上前一步，从茶几上拿起红包数了数，说道：“小姨，五十块恐怕不够跑路吧！”
　　秦秀兰哪里想到这红包会被当面拆开，顿时涨红了脸，解释道：“应该是一不小心拿错了……”
　　巩建中无语地看了一眼妻子，赶紧掏出钱包，抽出一叠百元大钞递给方青妍，说道：“放心，钱的事儿不用你们操心……”
　　见状，秦秀兰别提有多肉疼了，却也不好当面阻拦，扯了扯姐姐的衣袖，又继续劝道：“没错，我和建中不会害你的！再说了，妍妍她亲爹你总不能不去找了吧，捅出这样大的篓子，哪能让他一个人逍遥自在！”
　　秦淑惠瞪大了眼睛，“妍妍她亲爹除了志强还能有谁？”　　婆婆那边诬陷她也就算了，她没想到自己小妹也是这么想的，只觉得格外委屈。
　　秦秀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二姐，你就别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方家那边可是有医院开出的证明，你这啥证据也拿不出来，光靠一张嘴可说不通的。再说了，以前就有人说妍妍和志强长得一点也不像……”
　　方青妍出声打断道：“可我和我妈长得也不像！”
　　秦秀兰心想那不是很正常吗，女儿大多长得像爸，方青妍这模样太出挑了，谁知道是像外头哪个野男人的……
　　方青妍知道她没当一回事，又强调了一遍，“我和爸妈长得都不像，从小就有人笑话我是我爸妈从外头捡回来的，搞不好这是真的呢？”
　　秦秀兰顿时翻了个白眼，“咋可能，你要是捡回来的，亲生的又去了哪里？我可是亲眼看到你妈大着肚子，怀胎十月的！小姑娘，你以为这是写作文啊，胡编乱造就说得通？”
　　方青妍懒得搭理她，先是把巩建中递来的钱退了回去，然后目光灼灼地看着对方，一字一句说道：　　“小姨父，我们不要钱，我和我妈是不会跑路的！”　　“我妈妈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爸爸的事，以前我就看过新闻上有抱错孩子的案例，万一这种事也发生在我头上了呢？”　　“我想把这件事调查清楚，我听小姨说过，你认识一个很厉害的警察，你能让他帮帮我们吗？”
　　何止是认识，巩建中的大学同学就在市里的警察局当局长！
　　丈夫有这层关系，是秦秀兰亲口吹嘘出去的，她现在只恨不得吞了自己的舌头！
　　让市警察局的局长来帮忙，那得是多大的面子？
　　亏这死丫头说得出口！


第5章 等待
　　方青妍能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只许别人白眼狼，就不许她厚脸皮了么？
　　但凡秦秀兰还有点良心，都不该等她来开这个口，而是应该在知道秦淑惠遇到困难的第一时间，就主动出面帮忙的！
　　当然，方青妍也不是非得求巩建中帮忙。
　　上辈子为了调查清楚自己的身世，她试过各种各样的方法，有足够的经验来解决目前的危机。　　可一想到秦秀兰上辈子对她妈不闻不问，那副如避蛇蝎的模样，她这心里就很不痛快。
　　所以这一次，方青妍也不打算让秦秀兰太好过，至少得把欠她妈妈的恩情好好还回来！
　　巩建中显然被方青妍这番话给点醒了，顿时一拍大腿，“倒还真有这种可能！”
　　要不是方青妍这么一说，根本没人会往抱错孩子这方面去想！
　　在通讯不发达的年代，大家得知外界信息的渠道十分有限，新闻上对狗血离奇的怪事也报道得少，自然鲜有人知，还有抱错孩子这种事儿！
　　另一方面，秦淑惠一口咬定方青妍是方志强亲生的，更是没人会往抱错那方面去想，大家都以为她是死鸭子嘴硬呢！
　　巩建中不认为秦淑惠会做出背叛方志强的事，如果说是抱错了孩子，那事情就完全说得通了，要是能证明这是事实，那方家就没有理由再找秦淑惠的麻烦。
　　秦秀兰将信将疑，瞧着秦淑惠，问道：“二姐，你觉得有这种可能吗？”
　　秦淑惠也彻底懵了，她生孩子的时候是难产，直接就进了手术室，打了麻药睡着了，再一醒来就看到丈夫抱来了女儿，她又怎么知道抱没抱错呢！
　　她紧紧抓着方青妍的手，说道：“你个丫头，不许胡说八道！你、你……你怎么可能是抱错的呢！”
　　打心眼里，秦淑惠不希望这是事实，养了十几年的孩子，这么深的感情了，突然之间要变成不是自己亲生的，那滋味儿多难受啊。
　　方青妍回握住她的手，坚定地说道：“不查一查又怎么知道呢，反正不管我是不是抱错的，你都是我的妈妈！”
　　秦淑惠一怔，神情里的混乱便平息了几分。
　　巩建中当下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去联系老章 ！”
　　秦秀兰连忙将他摁住，说道：“这种事儿你也好意思去动用章 局长的关系，我们直接带着二姐去派出所报警不就行了？”　　能解决这件事，那自然是好的，她的名声也不用受二姐一家连累，可要为了这儿欠下章 局长那边的人情，未免有些不划算。
　　方青妍道：“方家一开始来找妈妈麻烦的时候，我们就报过一次警了，他们是站在方家那边的。”
　　方家手头医院开具的证明，这种家庭矛盾，警察一般也是和稀泥。
　　秦秀兰十分不满，“那你还让你小姨父去找章 局长？你知不知道人家是多大的官，根本就不是小老百姓请得起的，人家也不会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方青妍觉得很好笑，她们母女都被欺负成这样了，在秦秀兰眼里居然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看来，姐妹之间的情谊，还比不上欠人大局长一个人情！
　　她眨巴了下眼睛，故作不知问道：“可我听老师说，警察叔叔是为人民服务的呀？”
　　秦秀兰一噎。
　　方青妍倒也不是故意为难，这事儿还非得找个“本事”大一点的警察来办。
　　这会儿不像后世，医院里各个角落都安装了监控。　　事实上，由于医院在管理方面的缺陷，抱错孩子是常有的事，有的可能终其一生都发现不了这个事实，有些则是靠某些机缘巧合，几十年后才认回亲生父母，因为几十年后会有先进的亲子鉴定技术。
　　在1992年，亲子鉴定技术已经出现了，还帮助警察在刑侦方面有过一些突破性的成就，但这项技术并没有普及，小地方的派出所恐怕都不知道有这项技术的存在。
　　市里的警察局就不一样了，拥有的资源就不一样，而有了巩建中这一层关系，也不怕人家不上心。
　　巩建中对妻子的说法很是不满，“这关系到二姐的名誉，怎么能说是小事呢？志强走得那么突然，我不希望有人在他背后说三道四，还冤枉他的妻女，无论怎么说，这件事必须调查清楚！”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秀兰自然不好再反驳。
　　之后，方青妍和秦淑惠留下来吃了一顿午饭，才打道回府。
　　就不提饭桌上，秦秀兰的脸有多黑了。
　　巩建中的行动十分迅速，第二天就打电话来，说是先带秦淑惠母女去当地派出所报案，然后再去市里的专业鉴定机构，做一下母女之间的亲子鉴定。
　　只要能证明方青妍也不是秦淑惠亲生，方家人制造的那些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有上面的人疏通关系，事情变得格外顺利。
　　秦淑惠带着女儿先是在南乡县派出所做了笔录，下午就坐巩建中的车直奔市里，当天下午就被安排进了专业的鉴定机构。
　　等鉴定结果出来，会有当地派出所的人进行通知。
　　回去的路上，秦淑惠显得心事重重，时不时盯着方青妍那张姣好的脸蛋发呆。
　　以前不觉得，现在她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觉得方青妍不像是自己能生出来的女儿，这孩子跟她和丈夫真的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虽然结果还没出来，但秦淑惠潜意识里已经开始认可抱错孩子的说法了，不然根本无法解释医院开具的那张证明。
　　她不禁想到，要是方青妍真是被抱错了，是不是就该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去了？
　　还有，她亲生的孩子呢，又在哪里？
　　方青妍一眼就看出秦淑惠在想什么，出声安慰道：“妈妈，就算我是被抱错的，我也不会去找亲生父母的，我就认你是我亲妈！”
　　“胡说！”
　　秦淑惠没好气瞪她一眼，要真是这样，她是一定会想办法帮方青妍找回亲生父母的。
　　方青妍靠在母亲怀里，感到一只手在她头顶抚了抚。
　　“到时候你就不一定会这么说了，而且，你就一点也不好奇他们是谁吗？到时候，说不定你还会多出几个兄弟姐妹，你这么聪明漂亮，大家都会很喜欢你的！”
　　方青妍笑了笑，没有去接这话，目光看向窗外。
　　命运的齿轮早就已经发生改变了。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
　　秦淑惠只觉得度日如年，方青妍却不同，暑假的时间还长，她更在意的是怎么为自己凑学费。
　　其实，只要等到亲子鉴定的结果一出来，她完全有理由要求方家把秦淑惠的那一万元还回来，这样一来，她们母女两的日子也不用过得如此拮据。
　　可是，以她对刘佩珍的了解，这事儿肯定不会进行得很顺利，最后只能通过一些强硬的手段，那拖得时间可就长了。
　　实验中学可不会专门等着她。
　　可对于只有12岁的方青妍来说，打工没人敢要，手头也没有本钱，赚钱的途径实在是太少了。
　　正苦恼着，方青妍忽然一皱鼻子，“什么味道？”
　　今天阳光不错，趁着午后阳光最火辣的时候，她把家里的被子放到窗台上去暴晒了，这样有助于杀菌，晒过的被子盖起来也更加软绵蓬松。
　　空气里有着独属于阳光的味道，但除此以外，却好似夹杂着一种古怪的酸臭味。
　　方青妍顺着味道传来的方向找了过去，然后在床底发现了三个深棕色的陶罐。
　　这种陶罐一般是用来制作腌菜的，秦淑惠对此十分擅长，用的还是家传的手艺，做出来的腌菜口感让人十分难忘。
　　方青妍记得自己小时候特别爱吃这个，一叠辣椒萝卜、酸豆角，她就能一口气吃下一大碗米饭！
　　光是想起那个味道就让人受不了，方青妍赶紧打开一个陶罐来，里面是一大把还没切好的酸豆角，掰下一截塞进嘴里，酸辣中带着清甜，十分爽口！
　　方青妍顿时笑得眉眼弯弯，把其他两个陶罐也搬了出来。
　　满满三大坛，都是做好后就没开封的，想必是她妈妈前段时间腌制好了，之后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影响，也就把这茬给忘了。
　　要不是她今天想起要晒被子，把床单被褥什么的全挪走了，这几个陶罐还不定什么时候被人发现呢。
　　而除了酸豆角以外，还有辣萝卜和酸笋，那么那股酸臭味的来源自然肯定就是酸笋了。
　　打开装有酸笋陶罐的一刹那，方青妍仿佛看到一股青烟从陶罐口里钻出来，她立即捂住鼻子退后一步。
　　这味道，也太销魂了……
　　方青妍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如此充满攻击性的味道，完全能在一瞬间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
　　她顿时心中有了主意，忙不迭去了外面的厨房。
　　午后，走廊连个鬼影都不会有，一阵阵颇具节奏的蝉鸣声，衬得四周越发寂静无人。
　　方青妍拿出几个碗碟，分别从陶罐里盛出酸豆角、辣萝卜和酸笋，然后把昨晚吃剩下的排骨汤煮沸，然后又从柜子里翻出一包干粉来。
　　干粉和排骨都是巩建中买来的，他之前送母女两去南市前，专门过来给方志强上了一炷香，也就顺便吃了一顿饭。
　　秦淑惠现在手头拮据，自然拿不出像样的饭菜招待，巩建中看着一桌子寡淡的菜色就知道秦淑惠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饭后就出去拎了一大袋子菜过来。
　　秦淑惠自然不好意思要这些，巩建中就说是给自己外甥女买的，小姑娘还在长身体，哪能天天吃这些东西，秦淑惠也就不好意思再拒绝了。
　　巩建中估计也是考虑到大夏天的，食物储存不了多久，所以买的大多数都是干货，排骨则是专门买来给方青妍补营养的。
　　这让方青妍有了发挥的余地，她用水把那包干粉泡发了，然后耐心的用勺子舀去排骨汤里的浮沫，同时不忘拿出各种各样的香料准备调味。
　　“什么味儿啊！”
　　这时，背后陡然传来一阵惊呼，吓了方青妍一跳。
　　转头一看，只见沈可怡站在自家半开着的纱窗门后面，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


第6章 尝试
　　方青妍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她差点忘了隔壁还住着一个沈可怡了。
　　沈可怡瞪大眼睛，三步并作两步走上来，“原来是酸笋啊，闻到这味儿我还以为是螺蛳粉呢！”
　　听到这话，方青妍一挑眉，问道：“你知道螺蛳粉？”
　　沈可怡没想到方青妍会主动和自己搭话，一时愣住了。
　　前几天方青妍不在家，她苦苦等了几天，好不容易碰到人回来了，结果一敲门还是没人搭理她。
　　别以为她不知道，方青妍是在家的，就是故意晾着她不想搭理而已。
　　这让沈可怡自尊心受挫，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哪知道，方青妍又主动跟自己搭话了。
　　“我当然知道螺蛳粉了，我还特别爱吃呢。”　　沈可怡目光落在锅里的骨头汤上，又看了看旁边泡发的米线以及切好的小葱，惊讶道：“你在做螺蛳粉？”
　　方青妍倒也没否认。
　　上辈子念大学的时候，她在学校附近的一家著名螺蛳粉店里打过工，亲眼见过老板娘调配汤底。
　　时隔数年，方青妍当然不可能把配方记得那么清楚，但她经常和老板娘出去采购，记得店里平时要买些什么，又常备了哪些香料。　　结合自己的经验多尝试几次，应该能还原出有一碗味道不错的螺蛳粉。
　　食材和配料都不全，方青妍不过是就着家里现有的材料试试手，毕竟用骨头汤熬出来的汤底是没有灵魂的，就算加上酸笋也跟螺蛳粉不是同一个产物。
　　看着方青妍盛出来的那一碗不伦不类的“酸笋排骨粉”，沈可怡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螺蛳粉可不是这么做的！”
　　方青妍动作一顿，抬了抬眼，“那是怎么做的？”
　　沈可怡被问住了，她以前吃的螺蛳粉要么是店里先做的；要么就是买的自煮螺蛳粉包，在锅里烧开水后一股脑地扔调料包就行……　　没这些东西，她哪知道怎么做螺蛳粉呢！
　　沈可怡却不想示弱，掰着手指就数起来，“真正的螺蛳粉里当然有螺蛳了，还得加上一大堆配料，比如木耳、黄花菜、花生米之类的……”
　　配料倒是说得还算齐全，但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东西，螺蛳粉的精髓其实是汤底，汤底无法还原出来，味道就肯定不对。
　　然而，沈可怡对此一窍不通。
　　方青妍还以为沈可怡那侃侃而谈的模样，会是个行家呢，哪知道是在不懂装懂。
　　螺蛳粉是外地的产物，在1992年的南乡县恐怕没几个人听说过。
　　沈可怡一家人是外省人，兴许早就在其他城市吃过螺蛳粉，能说出一些配料来并不奇怪。
　　反正，只要南乡县的人没吃过螺蛳粉就可以了。
　　见沈可怡说不出什么特别的来，方青妍就显得兴趣缺缺了，她把厨房稍微收拾了一下，端着新鲜出炉的米粉要进屋。
　　沈可怡跟在她后面，状似无意地跟了过来。
　　方青妍脚步一顿，身子一横挡在门口，“你干什么？”
　　“我……”　　沈可怡张口结舌，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以为方青妍刚才主动跟自己搭话，两人之间就能算是朋友了。
　　“你就是有点好奇你住在什么样的地方。”
　　“我妈说过，不能随便让别人进屋。”
　　方青妍脸不红心不跳地把锅甩给了秦淑惠，脚尖勾起门边一带，作势要关门。
　　沈可怡却赶紧握住门把，说道：“方青妍，我是有正事要告诉你！”
　　方青妍无语的站定，目光落在对方脸上。　　这人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以她的脾气，一定会直接拿手里的碗扣人脑袋上去！
　　沈可怡声音故作几分低沉，“这几天你们家不是没人嘛，我之前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在你家附近！”
　　鬼鬼祟祟的不是你吗？
　　方青妍知道沈可怡时不时的就会在她家门口转悠，面上却不改色，“什么人？”
　　“一个老太太，看起来挺凶的……”沈可怡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我问过王珂他们，说是有点像你奶奶。”
　　方青妍皱起眉来，刘佩珍来过？
　　沈可怡当然是在说谎，刘佩珍手头的钱还没花完，哪会那么快过来，她不过是想给方青妍提个醒罢了。
　　在书里，方青妍从小就被那个便宜奶奶折磨，后来又因为身世揭穿，让刘佩珍一家抢走了现有的房子，母女两被迫搬出了机床厂。
　　沈可怡可不希望方青妍搬走，只有住在方青妍旁边，她才能随时掌握到方青妍的动向。　　小说里对方青妍的描写也不是那么详细的，毕竟方青妍只是个女配，她会对自己这个角色的剧情记那么清楚，也是因为刚好同名同姓的缘故。
　　所以，这段时间来，沈可怡一直在想着要怎么给方青妍提个醒，最好是让方青妍意识到自己的身世真相，尽快认祖归宗，她也就能早点结识女主，不用再在方青妍身上下功夫了。
　　要是按照书里的剧情来，那都是好几年之后发生的事了，谁有耐心等上这么久！
　　沈可怡正苦恼着该怎么让开这个口，哪知方青妍丢下一句——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接着，砰地一声，门关了！
　　沈可怡直接傻眼了。
　　方青妍压根没把沈可怡的那番话放在心上。
　　刘佩珍要真的偷偷来看过，只要没有直接找上门来，那就不会有什么大麻烦，这一声不吭地出现，多半是在监视她妈妈，看看有没有所谓的“奸夫”出现，想着要抓个现行。
　　况且，她现在一点也不怕刘佩珍跑来找麻烦，只要亲子鉴定的结果一出来，方家那些人自然就蹦跶不起来了。
　　方青妍走进卧室里，顺便把内屋的门也关上了，这样不管外面是谁在闹腾也影响不到她。
　　她端着那碗米粉坐下，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酸笋入口爽脆，米粉的Q弹劲道，味道还不错，但是差了点火候。　　少了石螺熬制汤底，汤汁的鲜味不够，香料用得也不到味。　　总体来说，味道不够让人惊艳。
　　方青妍想了想，把那陶罐重新密封好放回床底，然后又从自己书包隔层的口袋里，摸出一些零钱来。
　　这是她平时攒下的零花钱。
　　日子虽然过得贫苦，秦淑惠不愿苦着女儿，再怎么困难也要挤出个几毛钱给方青妍当零花。
　　方青妍却不是馋零嘴的年纪了，一点点存下来，竟然有八块多。　　她把这些零票叠好，塞进了口袋里，晚上等秦淑惠下班回来，就告诉她想去姥姥家看看。
　　秦淑惠脱下工作服的手一顿，这边发生的事儿，她还没有告诉自己母亲的。
　　秦淑惠的母亲年纪轻轻时就成了寡妇，三个女儿全靠她一个人拉扯长大。　　现在，女儿们早都出嫁了，老人家一个人孤零零的却又不肯跟女儿们去住，说是怕惹得亲家们不高兴，非要一个人住在山里。
　　好在秦淑惠的两个表兄对这个姑母都还挺孝顺，平时也多有照顾，秦家三姐妹才能放心地在外过自己的舒心日子。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秦淑惠可不敢跟母亲去说，顿时皱起眉来。
　　“怎么突然想到要去你姥姥那儿？”
　　其实，也有好一段时间没去看老人家了，只是最近一直抽不出空来。
　　“我有点想外婆了，暑假这么长，我平时一个人在家里也挺无聊的，就想着要不去陪陪姥姥呗，反正还有大半个月才开学呢。”
　　方青妍这话半真半假，她其实已经不太能想起姥姥的模样了。
　　虽然她六岁以前是由姥姥带大的，但那会儿并不记事。　　她只知道山里什么都有，新鲜的笋，山间小溪里的石螺……还有她姥姥做的那一手出色的坛子菜，都是用来做螺蛳粉的最佳配料。
　　母亲这做腌菜的手艺，就是传自姥姥的。
　　方青妍是想去取取经的，秦淑惠则想到自己这么忙，婆婆那边又时不时的跑来闹，觉得女儿能出去避避风头是件好事儿，很快就点头同意了。
　　当晚，秦淑惠给女儿收拾了两身衣服放进了她的书包里。
　　让方青妍单独去山村肯定是不放心的，她自己又没时间，于是给山村里的大表兄打了个电话过去，对方二话不说就应下来了，说是明天赶完集后就带方青妍一起回去。
　　第二天上班前，秦淑惠一再叮嘱女儿不能把家里的事说给姥姥听。
　　方青妍自然是乖乖应下了，并表示绝不会说漏嘴。
　　等到快要中午的时候，大表舅才出现在机床厂门口。
　　方青妍早不记得大表舅是谁了，只见对方皮肤黝黑，笑起来一嘴白牙晃眼，再加上肩上还挑着一担子卖剩的小菜，才依稀有了些许印象。
　　秦大明瞧着这小外甥女大包小包的，手里还拎了一袋子副食品，有点无奈地说道：“二妮也真是的，咋让你一个小女娃带这么多东西，你姥那啥都不缺！”　　他以为是秦淑惠让方青妍带这么多东西呢。
　　方青妍也没解释，笑眯眯地说道：“没事儿，不沉！”
　　秦大明让她把拿不动的东西往担子里放，然后就领着方青妍往公交站的方向走。
　　运气不太好的是，两人刚走出机床厂没多远，就迎面碰上了王珂那群熊孩子。


第7章 秦家
　　王珂也是一愣，目光在舅甥两之间转了好几圈，然后就开始冲身边的小伙伴挤眉弄眼。
　　前几天丢的那个脸，让他对方青妍有了忌惮，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挑衅了，况且方青妍身边还有大人在呢。　　但不妨碍他背地里说几句坏话解恨啊。
　　眼下方青妍和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再加上最近厂里流传的谣言，一群熊孩子就琢磨开了。
　　“这是不是方青妍她妈妈找的野男人啊？”
　　虽是小声议论，却被走在最前面的方青妍刚好捕捉到。　　这群熊孩子真是吃饱了撑的，成天在想些什么东西，可见他们的父母平常也都正事儿不干，光知道嚼舌根去了！
　　方青妍本来不太想搭理他们的，听到这种话却是不能忍了！
　　她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把披在肩头的长发随意扎起，迎面走了上去。
　　“刚才那话是谁说的？”
　　女孩发育比较早，方青妍又长得高挑，已经有一米六的个头了，往这些人跟前一站，光是身量来说就多出几分气势。
　　熊孩子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都不吱声儿了。
　　王珂抿着唇，忍不住嚷嚷道：“说了又怎么了，要没干亏心事，还怕人说吗？你爸爸就是野男人！”
　　听到这话，方青妍却反而一笑。
　　她忽地上前一步，一只手拎起对方的衣领，另一只手再抓住对方的手臂，紧跟着双手同时朝某个角度诡异地一扭！
　　王珂没想到她会直接上手，还没来得及反抗，就只感到肩膀处传来一阵剧痛，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方青妍狠狠反手将他摁在地上，“听好了，这人是我亲表舅，我爸爸也不是什么野男人，等我回来要再听到这样的谣言，我第一个来找你的麻烦！”
　　王珂痛得冷汗直冒，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
　　方青妍松开手，又目光冷厉地扫了一眼其他人，这才拍拍手转身离开。
　　熊孩子们早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了，只能一脸同情加后怕地瞧着王珂抱住自己手臂哭嚎。
　　“疼死我了，我手是不是断了呀……”　　可重新转动一下手臂，却一点不影响活动，那疼痛感也慢慢散去了。
　　王珂眼泪巴巴地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手，顿感风中凌乱了……
　　“大表舅，我们走吧！”　　方青妍重新拿起自己的行李，率先走在了前头。
　　秦大明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刚才咋回事，你咋还跟人上手了，是不是那群小鬼头欺负你？”
　　“没有，都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跟我闹着玩呢！”方青妍笑眯眯地解释了一句。
　　秦大明觉得哪里怪怪的，可看着方青妍的模样也不像是吃了亏，就没再追究。
　　上车后，方青妍目光落在窗外，思绪万千。
　　上辈子她被人欺负怕了，因此格外注重自己的体能，之后还练了整整五年的柔道。
　　她会去练柔道，还得多亏了她那个孪生姐姐。
　　那会儿她刚找回自己亲生父母不久，一直想要得到认可，听说姐姐报了个柔道班，就很想表现一下自己。
　　可惜，她姐姐只是去拓展下兴趣的，她却认了真。
　　在一场友谊赛上，她手下没留情，让姐姐受了伤，大家因此对她十分不满。
　　方青妍其实也不是故意的，可看着大家都因为关心姐姐而对她一脸控诉，心中实在难以平衡。
　　其实，她当时也受了伤。　　只不过她的性子要强，又长期处在被人否定的情形中，所以一直不肯低头认错，以至于和亲生父母的矛盾彻底激化。
　　现在想想，方青妍却只想感谢那时候拼命要强的自己，不然她根本无法掌握这些技能，在重生之后屡屡受益。
　　王珂也是从小被家里人惯坏了，后来越长越歪，性格变得十分低劣。　　要不是看在对方现在年纪还小的份上，她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地变化着，平摊的水泥地成了坑洼不平的黄泥路。
　　宏润机床厂的位置本就偏僻，离秦家所在的山泉村不远，坐车只要半个小时。　　就是下车后的山路不好走，水泥地还没铺起来，地上掺杂着石子和杂草，要不留神还容易被绊倒。
　　到达山泉村的时候，日头正盛。
　　山泉村以前是叫秦家村的，住在这村里的人都姓秦，各家各户往祖上数三代，几乎都能扯上点亲戚关系。　　可能是上面领导觉得秦家村这名字不正规，后来就改名成了山泉村。
　　这里村民少，民风也比较淳朴，但也意味着生产力不足，经济落后。
　　“妍妍！”
　　听到这声呼唤，方青妍遥远的记忆复苏了。　　极目看去，村口一名老人正笑眯眯冲她挥着手，眉宇之间跟秦淑惠有着几分相似。
　　方青妍心口一颤，快步跑了过去，一头扎进了老人的怀里，脆生生地喊道：“姥姥！”
　　秦秋凤把她搂在怀里，笑得眼角全是鱼尾纹，“等你好久了，吃过午饭了没？”
　　“吃过了，奶奶，这是妈妈让我给您带的！”　　方青妍打开书包，拿出一件柔绿色的短袖衬衣，面料很柔软，颜色也很清爽，正适合这个季节穿。
　　“又乱花钱，姥姥有衣服穿的！”
　　老人确实啥也不缺，三个女儿嫁得都还不错，每个月的赡养费给得也不少，逢年过节回了娘家，家里也是热热闹闹的。
　　秦秋凤嘴上说着不要，回去后却立马把衣服穿在了身上，还一个劲儿的问方青妍怎么样。
　　方青妍当然鼓掌说好了，这衣服可是她妈妈亲手做的。
　　衣服早在一个月前就做好了，秦淑惠每次换季都会给家里人做衣服，要不是家里的缝纫机让刘佩珍带走了，她还能用这手艺补贴家用。
　　秦秋凤心情不错，拉着方青妍问了不少问题，关心秦淑惠的境况。
　　方青妍当然一个字不会提，秦淑惠顾虑着母亲担心自己，她也不希望某些亲戚在背后嚼舌根。
　　可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方青妍跟姥姥聊了一会儿后，先是躺下来美美的睡了个午觉，然后从姥姥家拎了个小水桶出了门。
　　山泉村的景色很美，放眼望去满目都是翠绿，期间零星可数有几间低矮房屋，亦是肉眼可见的贫穷。
　　以秦秋凤的居住条件来说，在整个山泉村里已经算是优渥的了，有着独立居住的屋子，家里还有两块地，都承包给了住在对面的两个侄子。　　老人平时就喂喂鸡，照顾下院子里的一小块菜田，完全可以做到自给自足。
　　方青妍记忆里的山泉村已经很模糊了，跟姥姥打听一下附近的地形和结构才出的门。
　　顺着村东往山上走，就能看到流淌而过的小溪，清澈得能一眼见底。
　　方青妍踩着石阶而上，用随手捡来的树杈撬开每个石头仔细寻找，很快就发现了不少吸附在底部的石螺。
　　可惜数量不多。
　　方青妍找了好一会儿，收获也只有十来颗，要想用这些熬出一锅汤底来，那是远远不够的。
　　她也没气馁，沿着小溪继续寻找，快要到下游尽头时，才总算有了新的发现。
　　这边溪底的石块和卵石更多，水流较为平缓，藏在石缝里的石螺个头饱满，螺壳清晰通透，瞧着还挺有活力。
　　方青妍毫不留情地伸出魔爪，把这些小家伙一个个抓起，放进了手边的水桶里。
　　等到回过神来时，太阳都快要下山了。　　可转头一看，忙碌这大半天，石螺也只填了个桶底而已。
　　方青妍也很无奈，她对这里的地形不熟悉，一个人的精力也十分有限，能有这样的收获也算是个不错的开始了。
　　提着水桶回去，秦秋凤一脸好奇，“你这一下午，就去抓这个了？”
　　方青妍点点头，“是啊，可惜有点少，我想多带点回去的。”
　　秦秋凤低头一看，笑了起来，“这东西田里头要多些，咱这儿的个头还没田里的大！”
　　老人家这是把田螺和石螺混为一谈了。
　　方青妍倒是想用田螺代替来着，田螺可比石螺好找多了，直接在菜市场里就能买到，但是田螺的腥味儿重，熬出来的汤底也没那么鲜浓。　　以前她帮那家螺蛳粉店去采购的时候就买错过，还被老板娘训了一顿。
　　秦秋凤催促了一句，“先吃晚饭吧。”
　　“好咧，马上来！”　　方青妍应了一声，随手把水桶放在了角落里，水桶里盛了溪水，还有几颗卵石，她还拽了一把水草进去，这些石螺在里面待上一夜应该没问题。
　　晚饭是在秦大明家吃的，亲戚们都在场，整整坐满了三大桌子。　　方青妍一瞅，怕不是全村的人都到场了，再被秦秋凤拉过去把长辈们轮流喊上一遍，她感觉自己快要脸盲了。
　　吃饭的时候也特别热闹，期间不知是谁问了一句——
　　“听说二妮婆婆前段时间跑去机床厂了，还把二妮给教训了一顿，这事儿是真的吗？”
　　听到这话，大家先是一愣，然后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了方青妍身上。
　　方青妍心里咯噔了一下，只能当做没听懂，一脸迷茫地回应着大家的视线。
　　秦秋凤紧张起来，“为啥欺负人？”
　　说话那人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她冲方青妍的方向挤了挤眼，刻意压低声音道：“好像是说……女娃儿不是那边亲生的！”
　　秦秋凤脸色一变，“胡说！”
　　方青妍也跟着一脸控诉道：“这位大婶，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不是那边亲生的……？”　　“岂不是说——二妮乱搞男女关系，还给自己男人戴了绿帽？”　　“这话咋能瞎说哩！”
　　琢磨过话头来，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要放在以前，乱搞男女关系可是要被枪毙的！
　　一时间，大家伙看向妇人的眼神里充满了谴责。
　　妇人涨红了脸，连忙解释道：“我、我也是听说的，人家说得是鼻子是眼的，我当然要问问情况……”
　　方青妍打断道：“这段时间是暑假，我天天都在家，没见任何人来过！你不要看我年纪小，就以为我听不懂你那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是我爸亲生的，那我是谁生的？你这不是拐着弯在骂人吗？”
　　她气势汹汹的，一下子把那妇人给说懵了。
　　秦秋凤已经动了怒，一筷子拍在桌上，“就是，听你胡说八道呢，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在这儿乱嚼舌根！”
　　秦大明脸色也十分难看，道：“你个婆娘，怎么听风就是雨的，这种话也敢拿到饭桌上来瞎说？”
　　原来这妇人是秦大明的媳妇徐芳。
　　方青妍对这个大表舅妈还是有点印象的，要说心肠有多坏倒也不算，就是好打听，爱说闲话，不议论点别人家的三长两短就浑身难受的类型。
　　徐芳被大家伙挤兑得不敢说话，一时面色讪讪。
　　饭后，秦秋凤免不得要再仔细盘问的。
　　方青妍绞尽脑汁地解释一番，老人却还是将信将疑的模样。
　　这事儿总归是瞒不了太久的。
　　上辈子，为了不拖累娘家，秦淑惠从机床厂离职后就带着方青妍躲了起来，秦秋凤就是想找她们也找不到。　　再加上，秦秀兰又在这事儿上一再阻拦，生怕秦淑惠被找回来后叫人说三道四，彻底坏了家里的名声，也就让秦淑惠和娘家人生疏了。
　　想起饭桌上大家伙的态度，方青妍觉得，她妈妈有点得不偿失了。


第8章 爆发
　　第二天一早，方青妍拎着水桶又出了门。
　　秦秋凤目送着外孙女，等到人影一消失，转头就去了村委会。
　　说是村委会，其实只是个面积狭小的平房，村里唯一的一台电话就在这里了。
　　上班的时间村委会居然没人，秦秋凤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了，拿出电话本，就照着上面的数字按了下去。
　　她知道这个点女儿是要上班的，所以这个电话是直接打到秦淑惠所在的车间办公室去的。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是秦淑惠的一个领导。
　　秦秋凤直奔主题，问起了女儿的境况。　　按说这事儿她去找徐芳问最合适，但徐芳明显是个外人，肯定是不会向着她女儿这边，道听途说来的事情也少不得有几分添油加醋，她想知道最真实的情况。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这才把发生在方志强身上的事故，以及刘佩珍跑到厂里来闹事的情况讲了。
　　听到这些，秦秋凤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摇摇欲坠……
　　另一边，徐芳也正好目睹方青妍往山里的方向走去，一脸纳闷地嘀咕道：“这孩子成天往山里跑是干啥呢？”
　　今儿个秦大明没去赶集，正坐在桌前抽着旱烟，闻言一挑眉，“你管人家做什么？还有，昨天的事你可不许再提了！”
　　“我说的明明就是实话！”
　　徐芳腹背受气，顿时爆发了，一把扔下手里的碗筷。
　　“告诉我这消息的人是我亲嫂子，人家就跟二妮婆婆家住一个村儿的，这事儿在那边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你那表妹根本就不是个安分的！也就这鸟不拉屎的小山村到了现在还没听到风声了，现在我说了实话还没一个人相信我，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嫁到这么个破地方来！”
　　山泉村和方家所在的沧水村还是有点距离的，一个在南乡县的最东头，一个则在最西头。
　　徐芳原本是沧水村人，方志强和秦淑惠还是她做的媒呢，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她哥嫂一家担心方家人会迁怒到徐芳身上来，所以第一时间就传来了消息。
　　徐芳担惊受怕了好几天，哪知道方家人根本没上门，她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对秦淑惠有了几分不满。　　她好心好意做媒，秦淑惠却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简直丢死个人！
　　听到妻子这话，秦大明顿时一拍桌子，“你还在那胡扯！人家女儿都亲口否认了，分明是那些长舌妇造谣，平时就喜欢东家长西家短，你给我少去掺和！”
　　“我懒得跟你争！”
　　徐芳气得冲出了屋子，她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在秦家人的眼中，她根本就是个外人，没人会在乎她的感受，也没人会相信她的话！
　　想到这里，徐芳暗暗瞪着还在抽烟的丈夫，发誓一定要用事实狠狠打他的脸！
　　外头，儿子秦浩不知得了什么消息，疯了一样朝山上跑去。
　　徐芳气不打一处来，喝止住他，“闹腾啥，得了失心疯啊！”
　　秦浩缩了缩脖子，也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这么生气，只能乖乖解释道：“妍妍表妹说，要请大家吃糖，晚了可别吃不到了！”
　　徐芳一脸狐疑，那小丫头片子无缘无故请人吃糖做什么，不是说方家从她们母女那刮来不少钱财，现在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吗？
　　她想了想，一把拎起儿子衣领，“你带妈一块过去瞧瞧！”
　　*
　　山泉村人少，除了方青妍姥姥家这个大家族以外，还有七户人家，只不过村里耕种面积少，也没什么发展前景，年轻力壮的都出去打工了，留在家里的都是老人和孩子。
　　这会儿是暑假，学校没开学呢，方青妍一说要请大家吃糖，不一会儿全村的孩子都知道了，兴冲冲地凑到了一块。
　　方青妍手里拎着一袋副食品，这是她用自己存下的零花钱买来的，里面有糖果、饼干以及各种各样的小零嘴。
　　虽然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可这些孩子住在村里，平时又不像方青妍一样有零花钱，压根吃不到这些东西。
　　孩子们双眼亮晶晶的，拼命咽着口水，仿佛只要方青妍的一声令下，就会冲上来一通哄抢了。
　　方青妍却问道：“你们都想吃吗？”
　　孩子们齐刷刷点头。
　　“可是，我不能白给你们吃，这些都是我用自己的零花钱买来的。”方青妍抱着那袋零食，找了块光滑的石头坐了下来。
　　孩子们的表情一时充满了疑惑，这是耍着他们玩呢？
　　“可你亲口说，要请我们吃糖的！”
　　“我可没说是请你们吃糖，我只说我手里有零食吃，想要分享给你们，至于要怎么分享，得按我的规矩来。”
　　方青妍也没继续卖关子，把装着石螺的水桶拎到跟前来，里面剩下几颗，其他的被她留在家里的水盆里养着了。
　　她挑了个个头中等的石螺拿出来，展示给孩子们看，“这个你们都认识吧？”
　　石螺嘛，住在山村里的孩子没谁不认识，他们有时候还会抓来烤着吃呢，只是味道有些腥，肉也太少，只能当塞个牙缝的。
　　见孩子们齐刷刷点头，方青妍比划起来，“这个大小的石螺，三颗换一块数字饼干，十颗换一个泡泡糖，二十颗换一个大白兔奶糖……要是个头不足的，我只给你们算半颗，但要是比这个个头大的，我就给你们算一个半，怎么样？”
　　说着，她还拿出来一张清单，上面已经给这一袋子零食“明码标价”了。　　在场的孩子至少都有六岁以上的年纪，数个数还是没问题的，就算数不明白，不还有其他小伙伴能帮忙嘛。
　　这份清单，方青妍昨晚就准备好了，她也是怕这些孩子记不住，明码标价后也能避免可能发生的冲突。
　　用石螺换零食吃？
　　这不是很划算吗，石螺那玩意儿哪有香香甜甜的零食味道好！
　　有人忍不住问道：“真的吗？那我抓来一大堆，你也都愿意跟我们换？”
　　方青妍点头，“当然，不过换完就没了，先到先得！而且我要跟你们约法三章 ，你们去抓石螺的时候要团结友爱，尽量别都挤在一个地方抓，抓的时候也要注意安全！要让我发现有谁去抢别人手里的石螺，我就不分给那个人吃零食！”
　　这些孩子朴实天真，压根没有这些旁门左道的心思，听她这么一说，更是点头如捣蒜。
　　方青妍拍拍手，“那好，你们快去吧！”
　　话音一落，孩子们一窝蜂地冲了出去，生怕自己落了后头。
　　躲在不远处的徐芳看到这一幕，简直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丫头抓这么多石螺干什么呢，就为了吃？可那一袋子零食不比石螺好吃吗？
　　正琢磨着，秦浩已经挣脱开她的手，飞一般地冲了出去，他也不想错过了换零食的好机会啊！
　　徐芳还想着让儿子去打探下消息的，现在没招了。　　想到昨天被方青妍怼了一通，她对这丫头是一点也喜欢不起来，况且，这可是秦淑惠在外面乱搞生下来的孩子呢！
　　徐芳看向方青妍的目光里带着几分鄙夷，而后落在方青妍的水桶上，顿时眼珠一转，转身就回村里去了。
　　有了廉价劳动力，方青妍只要往那一坐，就有源源不断的石螺被送过来。
　　可别说她黑心，她也没强迫那些孩子当苦力啊，这些零食都是明码标价的，用劳动力换取回报不似乎很公平吗？
　　至于两者之间的价值对不对等嘛，看那些孩子们的热情程度不就知道了？
　　方青妍可是没有半点心里负担的，她斜靠着一棵大树，还颇有闲情地拿出了作业本，就着这山间的美色开始速写。
　　线条干净利落，一看就是练过的，黑白铺就的崎岖山路、繁盛的树林、以及孩子们忙碌的身影，在她的一笔一划下清晰呈现……
　　到了中午的时候，孩子们陆续回来了。　　他们自小在这山野里长大，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效率自然比方青妍快上许多，每个人的收获都很丰盛。
　　装满零食的塑料袋迅速地瘪了下去，水桶里盛着满满的石螺，眼看着都要放不下了。
　　方青妍笑了笑，真诚地夸赞道：“你们真厉害啊！”
　　孩子们吃着满是奶甜的糖果，啃着香脆的饼干，才没空搭理她呢！
　　方青妍拨弄了下桶里的石螺，笑得眉眼弯弯，顺手把作业本夹在咯吱窝下，拎着沉甸甸的水桶就往回走。
　　孩子们吃着零食，有说有笑地环绕在她周围。
　　“方青妍，要下回还有这样的好事儿，再叫我们啊！”　　“对了，你这要帮忙不？”
　　这一桶石螺少说得有二十多斤，以方青妍现在的年纪，要提回去还是很费劲的。
　　哪知道，她还没来得及点头，就听那人又补充了一句……
　　“帮提回去给多少好吃的啊？”
　　瞧着大家眼巴巴地看来，方青妍顿时一脸黑线。
　　好吧，下次她一定把搬运的报酬也算进去！
　　“没事儿，你们回去吧，我自己来！”方青妍笑着拒绝，她以后要还想请这帮劳动力，这个规矩是肯定不能破的。
　　提出要帮忙的那个孩子露出一脸遗憾。
　　不多时，林间就只剩下了方青妍一个人，她提着那一桶石螺走走停停，倒也没觉得特别辛苦。
　　可就在这时，不知是哪里传来一道声音。
　　“给我站住！”
　　方青妍一愣，意识到这声音是在说自己，转头一看就见下游处有道人影，正朝她的方向狂奔而来。
　　“小兔崽子，敢偷俺东西，看俺怎么收拾你！”
　　方青妍一脸莫名，但还是警惕地往后缩了一步，“偷你什么了？”
　　那人指着她手边的水桶，“这不是？”
　　方青妍一愣，不会吧，那条小溪还能是个有主的？
　　她下意识想解释一句，可惜那人已经逼到了她的跟前，是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手里还抓着一把锄头，伸手就要来抢她的水桶。
　　这还说什么，当然是跑啊！


第9章 少年
　　方青妍连忙抱起水桶，转身就跑。
　　然而，怀里抱着个二十多斤的水桶，又哪里能跑得快。
　　方青妍反应很快，头脑也十分清晰，瞅准了横在不远处的一棵断树，一溜烟就从断树下方的缝隙里钻了过去。
　　等到那中年男人追上来，顿时傻眼了。
　　以他的体型来说，就算是削尖了脑袋也别想从这缝隙里钻过去，然而断树的上方和四周都爬满了密集的藤蔓，想要翻越过去也是不太可能的。
　　男人气得满脸通红，一边狠狠瞪着对面的方青妍，一边用锄头刨起上方的藤蔓来，嘴里骂骂咧咧，“小兔崽子，你给俺等着！等俺抓到你，绝没好果子吃！”
　　方青妍无语了，知道他一时半会过不来，就耐着性子问道：“你说这石螺是我偷了你的，那你要怎么证明这石螺是你家的？”　　就算这些石螺真是个人养殖的，那也该养在专业养殖的水塘里吧，就这么放养在溪流中，连一个标识都没有，她只当是天生地养的了！
　　哪知，男人理所当然道：“那条水沟从俺家门口流过，怎么就不是俺的了？”
　　好家伙，那太阳还每天从她家窗外升起呢，她可不好意思说太阳是她家的！
　　这下，方青妍没什么心理负担了，要这石螺真是人家的东西，她就当长了个记性，捏一捏鼻子还回去了，结果这就是个没事儿来找茬的，那她就不去浪费这个口舌了。
　　方青妍迅速打量四周。
　　山里的地形被植被覆盖，看起来会有些复杂，但她的方向感是很好的，只要路不是被完全封死，她有信心找到其他的路回村。
　　等回了村里，她就去找姥姥，到时是非对错自有分辨。
　　心里有了主意，方青妍就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一边往密林深处走去，一边在显眼的树上做下记号，避免自己迷失方向。
　　不多时，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就听不见了。　　以目前的情况来说，他一时半会儿不可能追上来，但方青妍始终保持着警惕。
　　在这种未经开发的大山里，谁知道会碰到什么样的危险？
　　繁盛的枝叶遮蔽了午后热辣的阳光，叫人莫名感到有几分阴冷。
　　抱着沉甸甸的石螺，方青妍的动作十分缓慢，背上也出了一层细汗，竟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耳边有什么窸窣的声响，其中还夹杂有隐隐约约的哭声。然而，仔细一找，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方青妍神情紧绷。
　　就在这时，一声口哨响起，紧跟着一道黑影从灌木丛里窜出，直直地朝她扑了过来！
　　方青妍大吃一惊，第一反应就是抬手护住脖颈，伏地翻滚了一圈。
　　结果，那黑影方向一偏，竟是撞倒了装着石螺的水桶，只听哗啦一声响，大半桶石螺都飞撒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的溪流之中！
　　方青妍还没来得及心疼，就听耳边传来一声女孩惊天动地的大叫——
　　“快跑！这里有狼！”
　　有狼？　　方青妍震惊不已，她在南乡县生活了十几年，可从没听说过哪里有狼出没！
　　她心脏怦怦直跳，立即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一边随时准备出手反击……
　　然而……
　　“汪！汪！！！”
　　突如其来的两声叫唤，让方青妍神情一僵，动作也跟着一顿。
　　紧跟着，她被一股力道推到，有只毛茸茸的爪子扒拉着自己护在身前的手臂，湿漉漉的大舌头糊了她一脑袋口水。
　　同时，一阵开怀的大笑从头顶传来。
　　“哈哈哈哈哈……”
　　方青妍黑着脸抬头一看，发现不远处的树上有一名少年。
　　少年约莫十四岁左右，眉目清秀，嘴里叼着的一根狗尾巴草。　　此时，他双手为枕躺在一棵大树的分枝上，目光充满兴味的打量方青妍狼狈的模样，嘴角上扬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他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声音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暗哑。
　　“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被吓到吧？”
　　那语气，真是有够欠扁的！
　　方青妍感觉手痒痒，看来这少年就是那只狗的主人了，而且也是他故意指使那只狗吓唬人的。
　　好歹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七八岁的小屁孩一样，搞这么幼稚的恶作剧！
　　方青妍暂且没空去跟他计较，先是把倒在地上的水桶扶起，赶紧把一些掉在地上的的石螺捡回去。
　　尽管能找回来一些，但水桶里的石螺还是少了一大半了。
　　也正是捡石螺的时候，她才注意到一米之外的灌木丛中藏着一个女孩。
　　女孩应该跟她年纪差不多，脸色惨白，身子微微颤抖着，整个人像是被吓坏了。
　　方青妍才想，这应该就是刚才那个出声提醒她有狼的人。
　　女孩这会儿正死死盯着她的背后，她顺着她的视线一看，这才注意到那只狗居然是哈士奇。
　　山泉村里……居然有哈士奇？
　　哈士奇的确长得很像狼，而现在这年代，贫困的小山村里压根不会有哈士奇出现，会被误认为是狼也并不奇怪。
　　要不是这货吐着舌头一脸谄媚，妥妥的像个憨憨，方青妍恐怕也会认错！
　　女孩抖得跟筛糠似的，还在冲着方青妍暗暗摇头，目光里带着迫切和担忧，看样子是想让她赶紧逃跑。
　　都怕成这样了，这姑娘还能在意别人的安危，属实难得了。
　　方青妍冲女孩笑了笑，轻声解释道：“它不是狼，是一只狗。”
　　女孩一愣，哪有狗是长这样的呢？
　　为了打消她的恐惧，方青妍冲那只哈士奇招了招手。　　这只哈士奇品相好，性格也十分亲人，一看她的手势，立马屁颠屁颠的凑了过来，在她的掌心喷着热气，还用舌头舔了舔。
　　方青妍轻声道：“你看，它没有恶意。”
　　女孩瞪大眼睛，仍旧有些不敢置信，但眼底里的恐惧已经消散不少。　　她重新看向哈士奇，目光里带上了几分好奇。
　　“真的是狗狗呀……”女孩不由得红了，小声说道：“它、它刚才一直追着我，我躲进这里，它才没继续追的……我当时太害怕了，都没仔细看……”
　　方青妍点点头，这只哈士奇的项圈上是缠着狗绳的，而狗绳的另一端……在树上那个少年的手里。
　　可能是因为太恐惧了，那女孩没有注意到这条狗绳的存在，而狗绳的长度有限，她躲的那个灌木丛，哈士奇刚好够不着，她竟也吓得不敢出来。
　　方青妍扬起头看向少年，“你不觉得自己很无聊吗？”
　　少年一愣，眼里的那股兴味消失了，似乎变得有几分恼怒。
　　可能是发现方青妍没有像那个女孩一样被吓到，他本来就感到有几分无趣，此时露出的笑容里便透着几分恶劣。
　　“欣赏你们被吓到的蠢样又怎么会无聊呢？”
　　“是吗？”
　　方青妍也不生气，顺手摸着还在自己脚边嗅来嗅去的大狗子，嘴边是漫不经心的笑。
　　那只哈士奇得到了回应，顺理成章 地接受了她的抚摸，还欢喜的在她掌心里使劲蹭了两下。
　　少年却眉头皱起，坐起身子一拉狗绳，嘴里骂道：“你个蠢狗，怎么是谁你都要凑上去讨好？”
　　话音刚落，他只觉狗绳的另一端突然一沉，那股力道来得又猛又突然，他整个人被拉扯得直接就从树上掉了下去！
　　砰地一声巨响——　　树叶翻飞，鸟惊四散！
　　少年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在疼……
　　“哈哈哈哈哈……”
　　方青妍抓着狗绳，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　　默了，还不忘补充一句。
　　“不会真的摔到你了吧？”
　　少年：……
　　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熟悉？
　　他黑着脸，想要爬起来，但身体告诉他不可以，落地的余震传递到四肢百骸，叫他浑身散了架一般，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欣赏你摔在地上的蠢样儿也挺有趣的。”方青妍嘴角一扬，毫不客气地评价了一番，然后提起水桶走到女孩跟前，“我们走！”
　　女孩看着方青妍的双眼在发光，腿也不软了，一骨碌爬起来，紧紧抱住了她的手臂。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林间。
　　少年气得抓狂，“臭丫头，别让我再看到你！！！”
　　方青妍脚步却更轻快了。　　听听，字正腔圆，中气十足，可见是没摔坏的。
　　少年趴在地上好半天，那阵痛意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却见自家二哈还在追着那两个女孩离去的方向，汪汪汪的叫。
　　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卤蛋，你给我回来！”
　　少年用力拽着狗绳，好不容易才找回主控权，却见这蠢狗依旧那副依依不舍的模样，嘴里还叼着个东西。
　　扯过来一看，竟是一个作业本，封底上画着一副速写，上面全是卤蛋湿乎乎的口水。
　　青山绿水的画面栩栩如生，少年一眼就被画技所折服，却又一瞬间联想到了这幅画的主人是谁，顿时咬牙切齿。
　　给作业本翻到第一页，上面工工整整写着一个名字——
　　方青妍。
　　少年指尖攥紧，名字扭曲成一团。


第10章 告状
　　方青妍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给“惦记”上了，正和那女孩往下山的方向走去。
　　女孩说自己叫秦媛，是山泉村村长的孙女。
　　至于那少年，果然是个外地人，名叫林骞。
　　林骞是秦媛爷爷战友的孙子，被托付给秦媛爷爷照顾，今天刚到的山泉村。
　　中途秦媛爷爷办事去了，就让秦媛看好林骞，哪知道一转眼人就往山里去了。　　秦媛急坏了，山里地形复杂，她生怕林骞走丢了，于是立马追出去找，结果却被林骞耍得团团转。
　　“他可真坏啊，刚到我家的时候还故意让那只狗藏起来了，肯定是早就想好要用狗吓唬人了！”秦媛气得一张脸鼓鼓的，一路上不停地抱怨。
　　方青妍不太会安慰人，只能当个合格的倾听者。
　　回想起那个少年的模样，她心里却有几分异样的感觉，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过，那少年既然来了山泉村，兴许上辈子的他们无意间打过照面，她会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也正常，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秦媛抱怨完了，心情也畅快了许多，这才想起自己还没问方青妍的名字，红着小脸问道：“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方青妍目光落在秦媛稚嫩的脸蛋上，那种发自内心的真诚，以及对她的喜爱是装不出来的，和同样问过这个问题的沈可怡大有不同。　　她心思比较敏感，对于揣摩人真实的情绪十分擅长，这也是她对沈可怡格外排斥的原因之一。
　　只不过，秦媛的单纯和热情，叫方青妍莫名有点紧张，她抿了一会儿唇，才从牙缝里挤出自己的名字来。
　　“……方青妍。”
　　就不提有多小声了。
　　“这名字真好听啊！”
　　秦媛由衷地赞美，又细细去问方青妍是哪几个字，方青妍也都耐着性子一一说给她听。
　　只不过，方青妍看起来太淡定了，秦媛一时也没注意到对方的耳根有点泛红。
　　两人有说有笑地往村里走去，还在沿途的溪流里捡回了不少之前掉进去的石螺，这让方青妍心里舒坦了不少。
　　秦媛从小在山泉村长大，对这里的路再熟悉不过，带着方青妍在树林里穿梭了一会儿，两人很快就望见几间错落的平房。
　　方青妍问道：“你爷爷不是让你看好那个林骞吗，你不管他没关系？”　　她当然不是在担心那个少年的安危，是怕秦媛没把这事儿办好要挨爷爷的训。
　　秦媛哼了一声，“他自己要去乱跑的，还拿狗子来吓唬人，谁管他呀，等回去了我还要跟我爷爷告状！”
　　看样子是个从小受宠的，方青妍也就不担心了。
　　然而，两人才刚进村，就被人给拦下了。
　　“臭丫头，可算让俺逮着你了，看俺怎么收拾你！”
　　是那个一开始找茬的中年男人，还是那副蛮不讲理的样子，说起话来一脸横肉都在跟着抖动，看起来凶神恶煞。
　　他先前跟那些藤蔓较了会劲，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个办法，于是就调头回了村里，专门在入村的必经之路上等着，还真让他给等着了。
　　方青妍赶紧把秦媛拉到自己身后，说道：“正好，咱们都在村里了，无论是非对错，先找大家评评理，总不能让你空口白牙的就指责我偷东西！”　　到了村里，她也就不怕了。
　　中年男人指着她手里的水桶大叫，“还狡辩，你偷的东西不在这儿么！”
　　“二草包，你不要胡说八道，谁会去偷你的东西，你又有什么东西可偷的！”秦媛上前一步，双手叉腰，狠狠瞪着男人，“这是我好朋友，我不许你欺负她！”
　　那被称作二草包的男人一见是秦媛，顿时不敢说话了。
　　方青妍一脸惊奇，秦媛就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你不用怕他，这人脑子不太灵光，以前在村里干了不少偷鸡摸狗的事，后来被赶出村，就跑山里住去了，他大名秦二宝，大家都是喊他二草包的！”
　　敢情还是贼喊抓贼！
　　秦二宝大概猜到两人在嘀咕什么，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这时，一伙人闹哄哄跑了过来。
　　“村长，媛媛在那儿呢！”
　　村长秦永寿跑在最前头，手里举着根拐杖，破口大骂：“你个不省心的丫头，一上午不见人，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秦媛慌忙躲到了方青妍的背后。
　　秦永寿将要砸下的拐杖就来了个急转弯，堪堪停在方青妍头上。　　仔细一看，是个生面孔，不过昨天在秋凤家见过，好像是她外孙女。
　　秦永寿瞪着自个儿亲孙女，“你以为躲在别人背后，我就不找你麻烦了？赶紧给我过来！”
　　秦媛求助地看了一眼方青妍。
　　方青妍只好轻咳一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秦永寿见两人形象狼狈，方青妍说话条理清晰，倒也没有怀疑事情的真实性，只是眉头皱得紧紧的。
　　秦媛还适时的插了一句嘴，“多亏了方青妍帮我，要不然我还躲在草丛里不敢出来呢！”
　　“你好意思说，下次做事不能这么冲动，有啥事你先跟我说！”秦永寿没好气瞪她一眼，忍不住长叹了一声，“老林家这孩子也真是的……”
　　秦媛背地里吐了吐舌头，当着爷爷面就乖巧点头。
　　方青妍忍不住笑了起来。
　　秦媛见爷爷不生气了，立即就告状道：“爷爷，二草包污蔑人，说方青妍偷了他的东西，您快来评评理！”
　　秦永寿一挑眉，这才注意到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秦二宝看村长孙女护着方青妍，本来都打算溜了的，眼下一见秦永寿看过来，顿时浑身一个激灵，不敢动了。
　　“秦二宝，她偷你什么了？”
　　在村长面前，秦二宝都不敢大声说话的，指着方青妍脚边的水桶，一脸委屈的模样道：“这不是吗？”
　　秦永寿的目光落在方青妍手里那一桶子石螺上。
　　方青妍连忙解释道：“这是我从山上的小溪里抓来的，村里孩子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秦永寿当然不会去怀疑，当下就板起脸，冲秦二宝道：“那条小溪咱村里经常有人去抓鱼和螺吃，啥时候成了你的东西了？”
　　秦媛添油加醋道：“他刚才老神气了，凶巴巴地威胁我们，还说要收拾我们一顿呢！”
　　秦永寿的脸色更难看了。
　　秦二宝眼神带着几分躲闪，赶紧解释道：“可、可她不是村里人啊。”
　　“她是秋凤家的外孙女！”
　　“我知道，可嫁出去就不是俺村的人了，她拿俺村的东西那不就是偷么！”秦二宝涨红了脸，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方青妍忍不住皱眉，这人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哪能琢磨出这样的逻辑？　　况且，秦二宝是住在山上，她之前也没跟这人打过照面，对方是怎么知道她身份的？
　　方青妍冷不丁问道：“谁告诉你这些的？”
　　秦二宝立即回答：“大明他媳妇儿亲口告诉俺的，今儿一早她就跑来找俺，说是秋凤姨的外孙女在俺家门口偷石螺吃，也是她说秋凤姨的女儿嫁出去了，不是俺村的人了，偷拿村里的东西就是不对的，俺当然要抢回来了！”
　　他本来答应过徐芳不会说出去的，可是村长都出面了，还摆明了是站在方青妍那边的，他一时慌了神，就全交代了。　　况且，在他的认知里，这分明是一件正义的事啊，凭什么让一个外人动村里的东西呢？
　　秦永寿怒道：“胡闹！”
　　这不摆明了秦大明的媳妇故意暗算人么，对象还是个小姑娘！
　　方青妍有点意外，她昨天不过是跟徐芳有几句言语上冲突，这人居然背地里来算账了，用的还是这么阴损的招。
　　她要是真和秦二宝在山里起了冲突，轻则这一桶石螺便宜了别人，重则……就不太好说了，秦二宝脑子不灵光，下手也没个轻重，一顿皮肉之苦是肯定少不了的！
　　方青妍庆幸自己反应快，运气又好，她对徐芳这人有了新的认知。
　　看来不只是爱嚼舌根，还是个小心眼的，为了这么点事情居然要对一个后辈使阴招，太不是个东西了！
　　秦媛一听，也为方青妍打抱不平，“爷爷，你可一定要给方青妍出头啊！”
　　秦永寿当然不会不管，且不说方青妍之前保护了她孙女，这种背后使绊子的行为也是不能纵容的！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往秦大明家的方向去了。
　　院子里，徐芳一边洗着衣服，心里也正琢磨着这事儿。
　　找上秦二宝后，她知道方青妍肯定要吃个大亏，心里是出了口气了，转而却也难以心安。
　　事情要败露了可咋办？　　到底一个小姑娘，秦二宝可别傻到闹出什么大事儿来才好！
　　徐芳也是跟丈夫吵了一架，才对方青妍有所迁怒的，现在平静下来，自然知道害怕了。
　　不过，她嘱咐过秦二宝了，把东西抢过来就行，对付一个小女娃可千万不能上手。　　秦二宝脑子有问题，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真要出了什么事，大家的注意力也一定在秦二宝身上，谁会联想到她头上来？
　　这么安慰着自己，徐芳心里才舒坦一些，还想着暂时不去找哥嫂那边对证消息了，秦淑惠那边要真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肯定也瞒不了多久！
　　可就在这时，秦永寿带着人找上了门来！


第11章 道歉
　　“永寿叔，您怎么来了……”
　　屋子里的秦大明最先反应过来，立马就迎了上来，但一看外面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却又有点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徐芳看到这群人里有秦二宝，还有方青妍，她这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秦永寿目光落在徐芳身上，表情有几分严肃，直奔主题道：“徐芳，是你怂恿秦二宝去找方青妍麻烦的吗？”
　　徐芳下意识反驳，“没、没有！我咋可能做这种事儿呢！”
　　“你还不承认，秦二宝都把事情都说清楚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居然在背后算计一个小辈？”秦永寿发出一声冷哼。
　　徐芳没想到事情会闹到村长那去，村长还摆明了要护着方青妍，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外人偷跑到山里去挖笋、抓鱼的，不都让村长给轰出来了么，甚至还有被扭送到派出所的，那时候大家明明很团结的啊！
　　面对着兴师问罪的众人，徐芳又有了那股子被当作外人的憋屈感，忍不住说道：“秦二妮早不在村里了，户籍也转到了城里，她没给村里做半分贡献，交一分钱，她女儿凭啥拿咱村里的东西？”
　　“凭我是青妍外婆，凭我女儿还姓秦！”
　　就在这时，秦秋凤出现在了门口。　　方青妍出了事，自然有人第一时间去告诉她。
　　徐芳抿着唇，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换在十年前，山泉村还叫秦家村呢，秦淑惠好歹姓秦，而她……跟秦字半点扯不上关系！
　　她口口声声说着秦淑惠是外人，可她也没把自己当秦家人看啊。　　秦家人在外受了委屈，受人诟病，她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把事情弄清楚，替秦家人考虑，而是在背后嚼舌根，害怕自己被连累。
　　现在闹了矛盾，她还把事情迁怒到一个孩子的身上！
　　这种事儿不管拿到哪里去说，徐芳也是不占理的。
　　秦大明一开始也没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问了一圈下来，把来龙去脉搞明白了，顿时震怒：“你个臭婆娘，你是得了失心疯啊，对亲外甥女搞出这么龌龊的手段！”
　　说着，他拿起边上的扫帚，就往徐芳身上挥了过去。
　　徐芳没反应过来，被打了好几下。
　　疼倒是不疼，但徐芳是第一次见丈夫和自己动手，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心里别提有多委屈了，嗷的一声就哭闹起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个杀千刀的，你居然敢打我？！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一时间，整个院子里鸡飞狗跳的。
　　村里人也不想事情闹大了，女人们一拥而上把徐芳拉进了屋里，男人们则拦着秦大明，让他冷静一点。
　　秦大明已经气红了眼，又怎么冷静得下来。　　他父母走得早，父亲的临终时嘱托，就是让他照顾好唯一的姑母，他那是尽心尽力的把秦秋凤当自己亲妈在孝顺的。
　　况且，秦秋凤待他们兄弟几个也不薄啊，女儿寄过来的钱哪次没贴补给他们做家用，只可惜他们几个兄弟不争气，既没本事又没勇气，困在这大山里怎么也混不出个头来。
　　眼下，徐芳还背着自己搞这么一出，秦大明觉得自己一家像个白眼狼，愧对了秦秋凤对他们的好，更对不起已故的父亲！
　　事情闹到最后，是秦秋凤去找秦大明说和的。
　　“算了，你媳妇儿应该也是一时糊涂，青妍也没出什么事，我也不想总跟一个小辈计较！”
　　话是这么说，听起来却带点讽刺的意味。
　　这让秦大明更加难为情了，低下头自责道：“姑妈，这事儿怨我，我今天要不去说阿芳，她肯定也不会记恨到青妍一个小女娃身上……”
　　他也不傻，刚才争执的时候听徐芳向别人哭诉，提到不少对他的积怨，他才知道妻子为什么会对一个小姑娘使上手段。
　　想了想，秦大明又说道：“这样吧，妍妍不是喜欢吃石螺么，等回头我再去给她抓点，她也就不用自己动脑筋去抓了，毕竟是个没怎么上过山的女娃娃，山里多危险啊……”
　　方青妍也没去解释，只乖巧道：“谢谢大表舅，不过这些石螺够吃了。”
　　秦秋凤也摆摆手，“没错，不用你干这些，你要有心的话，就帮我在村里叫上几个年轻力壮的，我有点事儿需要你们帮忙。”
　　“没问题！”秦大明答应得十分痛快。
　　另一边，村里的妇女们还在给徐芳做思想工作，大意是让她别和丈夫闹下去了，秦秋凤只是护犊子的，并不是不讲理的人，老老实实跟人赔礼道歉，让人家心里舒坦了，这事儿肯定也就过去了。
　　况且，秦秋凤那边都主动说和不计较了，做错事的徐芳要还端着也说不过去的。
　　老实说，大家伙也挺看不顺眼徐芳这小心眼的，心里有再大的怨气，那也不能冲一个小孩子撒气啊，要换成是自家的娃儿被算计，他们都是要拼命的。
　　因此，虽然大家表面上好言劝说，实际上就是逼着徐芳赶紧去低头认错。
　　徐芳心里憋屈，却也自知理亏，等情绪平静下来了，就提了点干货和腊肉，跑秦秋凤家里去道了个歉。
　　这会儿，祖孙两人也早就回了屋。
　　徐芳提着东西上来，心里很不情愿，但还是强颜欢笑，“姑妈，对不住啊，我、我这也是一时糊涂……”　　她目光落在方青妍脸上，迟疑了下才说道：“那个，妍妍没被吓到吧？”
　　方青妍故意往秦秋凤怀里缩了缩，那小眼神别提多惊恐了。
　　徐芳顿时尴尬了。
　　秦秋凤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她这人爱憎分明，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满肚子花花肠子的人，可徐芳是她的侄媳妇，平时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好把脸面撕破。
　　“事情都过去了，你也不用再提了。”
　　徐芳连连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个红包来，塞进了方青妍的手里，“对了，妍妍马上要上初中了吧，这红包是舅妈给你去买文具课本的，你别嫌少啊……”
　　红包当然是秦大明出的主意，里面是二十块，这钱对于小山村里的村民来说不是小数目了。　　徐芳觉得这红包太多了，觉得格外肉疼，却又不好明说。
　　方青妍捏着那红包，扭头去看自己姥姥。
　　秦秋凤示意她收好，方青妍也就毫不客气地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秦秋凤和颜悦色了几分，“好了，你也知道我不是爱斤斤计较的人，这凡事要看开点儿，回去还是和大明好好过日子。”
　　徐芳装作一脸受教的点头，心里却不想再多待一分，寒暄几句后就找了个借口走了。
　　要不是担心自己一把年纪跑回娘家要被人耻笑，她其实根本不会来这一趟。
　　想到今后日子还要这样过下去，甚至还要被村里人在背后闲言碎语，徐芳心里堵着的这口气怎么也顺不下去……
　　于是，到了家门口时，徐芳忽然调转方向，往村委会跑了过去！
　　*
　　接下来几天，方青妍的日子就平静多了。
　　秦秋凤不知忙活什么去了，经常不见人，方青妍索性就在灶房里尝试熬制螺蛳粉的汤底。
　　香料是她来山泉村之前就买好了的，包括八角、茴香、桂皮等近十种，至于其他材料，秦秋凤这里基本都有，包括最关键的酸笋。
　　春季是吃笋的季节，山里到处都能挖到笋，秦秋凤当季时腌制了好几坛子，到现在还剩下不少。
　　不过，秦秋凤饮食比较清淡，家里没有常备辣椒，对于嗜辣的方青妍来说，没有辣椒的螺蛳粉是没有灵魂的，所以她只好跑去秦媛家借了点辣椒干和小米椒。
　　秦媛好奇她在做什么，连忙捧着调料，屁颠屁颠地跟了过来。
　　方青妍就着记忆中的步骤熬制完汤底，然后问她：“能吃辣不？”
　　秦媛连忙点头。
　　方青妍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把早就泡软的米粉煮熟，浇上汤底，很快端出两碗热乎乎的螺蛳粉来。
　　当然，某些配菜不是很齐全，例如花生米和木耳之类的，方青妍的手边就没有，但这不会对螺蛳粉的口感有太多的影响，螺蛳粉的关键在于汤底和米粉。
　　秦媛看着碗里红灿灿的汤底，鼻子里满是酸臭中带着一丝辛辣的怪味，表情有点嫌弃，“这、这能吃吗？”
　　方青妍也不解释，直接往桌前一坐，拿起筷子就开始嗦粉。
　　“吸溜、吸溜……”
　　方青妍吃得别提有多享受了。
　　秦媛见状，就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犹豫了一下后，到底是没忍住吃了一口，顿时双眼一亮。　　她其实是不喜欢酸笋的味道的，可不知为什么这碗粉里的酸笋却是酸酸甜甜的，口感爽脆极了，再加上米粉劲道弹牙，汤汁鲜美辛辣，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一不留神，秦媛就把一碗粉吃光了，甚至连汤底还没留下。
　　她意犹未尽地拍着浑圆的肚皮，不住拍马屁，“哇，青妍，你的手艺简直太棒了！”
　　这年纪会做饭的女孩，在村里不算罕见，秦媛自己就会做一些简单的家常菜，只是像方青妍这种能发明菜式的可就稀奇了。
　　眼前这碗粉，秦媛就从来没见过，她印象中的米粉都是用来炒菜的，煮来吃的话一般用的是肉汤，里面也只放个鸡蛋蔬菜之类的。
　　秦媛好奇问道：“这叫什么呀？”
　　方青妍笑了笑，“螺蛳粉，你真的觉得很好吃吗？”
　　“那当然，我恨不得一天三顿吃到它！”秦媛依依不舍地看着锅里，可惜汤底已经空了。
　　方青妍只是想做个实验，当然不能把材料一次性用光，汤底的分量也是进行过调整的，但也正是因为这样，香料的配比就不太好控制，导致汤底的味道还不够浓郁。
　　不过，能被秦媛夸成这样，说明这碗螺蛳粉已经成功了一半，而有了这一次的经验，等到正式开办螺蛳粉摊的时候，她有信心能一举成功！
　　方青妍微微一笑，“你要想吃的话，可以以后到我家来玩，我再做给你吃。”　　她指的，当然是机床厂的家。
　　“真的？那我到时候一定去找你！”
　　秦媛高兴极了，拉着方青妍说了会其他后，就开始吐槽林骞了。
　　林骞那人脾气臭，三句话说得他不顺心就要翻脸，还总是顶撞秦媛爷爷。
　　秦媛特别受不了这人，连家里也不愿意多待了，这才溜了出来。
　　方青妍猜测，林骞应该就是那种被宠坏了的富家公子哥，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被送到山泉村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林骞这种人她上辈子见得多了，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就胡作非为。
　　那时候，她刚认回亲生父母，完全融入不了那边的圈子，就被这群人瞧不起和作弄，结下了不少梁子，甚至于后来渣男设计上她，也正是这群人的怂恿……
　　想到这里，方青妍冷下脸来，“反正，你少搭理他就对了。”


第12章 母亲
　　秦媛觉得方青妍说得很对，现在是暑假，等暑假一结束就开学了，她不信林骞还会留在这里，就算林骞还在，那她也要去上学了，眼不见心不烦。
　　两个小姑娘又说了一会儿话，方青妍说自己明天要回机床厂了。
　　秦媛自然十分不舍，专门找方青妍要了电话号码和家庭住址，说是以后要给她写信。
　　方青妍临走前的晚上，秦秋凤嘱咐她回去后要乖乖听妈妈的话，然后还塞了50块钱给她，当然还包括打包好的几斤腊鱼腊肉和野味干货。
　　方青妍揣着这钱在兜里，心里头还有点不踏实。
　　说起来，她并不算真正的秦家人。
　　可人与人之间的牵绊，也不是光凭血缘两个字能说清楚的，像她的亲生父母能待她疏离冷淡，她自然也能把没有血缘关系的秦秋凤当作亲姥姥看待。
　　回去的时候，还是秦大明送的她，两人到达机床厂的时候，正好是中午。
　　秦大明帮方青妍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提着那桶石螺，一直送她到了家门口。
　　方青妍招呼他，“大表舅，进来喝杯茶再走吧！”
　　秦大明却摇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内，眉头皱了皱，然后说道：“我不渴，得赶紧回去的，你姥姥找我还有事儿呢！”
　　这几天，秦秋凤那边也不知在忙活什么，方青妍临走前还看到姥姥跑村委会跟一大群人开会呢。
　　方青妍点点头，也没有再挽留，“那你路上小心。”
　　她放好自己的行李后，就把秦大明送下了楼，目送着人走出机床厂后再一转身，莫名看到楼上的窗口里伸出不少脑袋来，全都是在盯着秦大明离开的方向。
　　方青妍察觉到了不对劲，再一转眼，发现粮油店的刘老板也正盯着这边，于是走了过去。
　　“刘叔叔，你在看什么呢？”
　　刘老板重重咳嗽起来，“没、没看啥……你这是从哪儿过来呀？”
　　“我去姥姥家了，刚才那是我大表舅。”　　方青妍解释了一句，同时脸色一沉，她联想起了离开机床厂那天王珂说的话，看来这群熊孩子还是没长记性啊！
　　果然，听方青妍这么一说，刘老板反而表现得十分意外，“什、什么？原……原来是大表舅啊？”
　　想到最近厂里的那些流言和猜测，他也难免有点尴尬。
　　但这不怪大家误会啊。
　　秦大明之前没在机床厂露过面，一来是秦淑惠往娘家走得频繁；二来他只是表亲，跟亲兄妹之间还是有点区别的，他也不好总来串门。
　　现在秦淑惠的丑闻闹得沸沸扬扬，突然之间冒出来一个陌生男人，还对方青妍表现得那么亲近，大家忍不住就往歪了想了。
　　方青妍心里很不高兴，但却没有表现出来，本来想先回家的，却不想注意到粮油店旁边的墙角里多了一辆人力三轮车。
　　原本应该是用来载客的人力三轮车，大概是之前出过车祸，前轮都已经变形了，又因为露天放了太久，整个车身不同程度的氧化，后面的双人座椅也破烂不堪。
　　方青妍问道：“刘叔叔，这三轮车是没人要了吗？”
　　刘老板皱眉，“是啊，说是让我帮忙，卖到废品站去。”
　　方青妍走过去检查了一下，发现只是前轮坏了，如果把前轮换了，重新上个链条，肯定是能继续骑的。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起身问道：“我想买，可以吗？”
　　刘老板一脸吃惊，“你可别拿我开玩笑！”
　　方青妍笑了笑，“我真想买，您开个价吧！”
　　刘老板忍不住皱眉，他平常跟废品站的人打交道多，能估算出个大概的价钱来，可他实在不明白一个12岁的女娃娃买一辆废弃的三轮车干啥。
　　想了想，他还是说道：“你要真想要，就拿30吧。”
　　方青妍直接摇头，“太贵了。”
　　“我可没跟你开价，拖去废品站卖比这个数还高呢。”
　　“可拖去废品站也是要耗费人力物力的呀，我买下来，你什么也不用管。”
　　刘老板无语了的看了她一会儿，想到拖着这破铜烂铁去废品站确实不方便，于是说道：“那你拿25吧。”
　　“二十。”
　　“……行吧。”
　　交易完成后，刘老板好整以暇地看着方青妍，他揽下帮人拖废品的活儿，当然不是做慈善的，而是为了赚钱，但现在赚不赚钱是次要的，他就想看看这丫头买下三轮车要做什么。
　　哪知，方青妍什么也没说，丢下一句，“刘叔叔，车先放这儿了，麻烦你帮忙看着点，我过会儿再来拿。”
　　刘老板：“……”
　　方青妍去的是机床厂车间的方向。
　　这个点正好是午休，她不在家的话，秦淑惠是肯定不会回家做饭的，直接就在食堂里解决了。
　　方青妍在食堂里找到的秦淑惠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身影十分落寞。
　　偌大的食堂里满当当的，唯独秦淑惠周围像是有一圈无形的隔离带，半径一米之内荒无人迹。
　　不仅如此，周围的人三两一坐，嘴里扒着饭，视线却似有意似无意的在秦淑惠身上打转，时不时窃窃私语一番，发出不加掩饰的嘲笑。
　　方青妍抿住唇站定了一会儿，然后才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快步走了过去，喊道：“妈妈！”
　　秦淑惠抬起头来，死寂的双眸瞬间明亮了起来，“妍妍回来啦，还没吃饭吧？”
　　“来之前已经在姥姥家吃过了！”她走到秦淑惠对面坐下，露出担忧的神情，故作不解地问道：“妈妈，你刚才是不是不开心啊？”
　　秦淑惠一愣，没想到自己无意间表现出的脆弱，竟然被女儿看在了眼里，她赶紧挤出一丝笑容来，“没有，妈妈只是在想事情……”
　　方青妍一脸乖巧，说道：“妈妈，你要有什么不高兴的事，都是可以和我说的，爸爸不在了，但是还有我呢，我会陪在你身边一辈子的！”
　　“说什么傻话，你以后是要嫁人的……”
　　看着女儿乖巧可爱的小模样，秦淑惠没忍住笑了，心情也畅快了许多，她捏了捏方青妍的小鼻子，“等会啊，妈妈马上吃完，等会跟你一起回家。”
　　夏天的午休是有一个半小时的，吃完饭后还能睡个午觉。
　　方青妍点点头，双手捧着小脸，“没事，妈妈，你慢慢吃吧！”
　　母女两有说有笑的，谈论起了方青妍在乡下的事，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就连那些背地里议论纷纷的人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饭后，母女两走出食堂，方青妍忽然问道：“妈妈，爸爸那辆自行车你放哪儿了？”
　　被问到这个问题，秦淑惠眉头一皱。
　　机床厂的面积很大，有不少工人上下班时会骑自行车。
　　方志强还在世的时候，就是骑自行车上班的，路上还会载上秦淑惠，现在人不在了，秦淑惠看到那自行车时难免心中伤感，就把它收起来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这辆自行车幸免于难，没被刘佩珍搜刮走。
　　秦淑惠大概是想起了和丈夫的时光，一时有些出神，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我放在厂里的库房了……”
　　方青妍眨眨眼，“那这自行车……能给我用吗？”
　　秦淑惠毫不犹豫点头，“你想学自行车？你以前不是不爱骑这个么，你爸一想教你，你就是不肯学，说是害怕。”
　　那时候的方青妍年纪小，再加上家里人的宠爱，性子自然要娇气一些。
　　可后来，为了给家里填补家用，她又不得不学习这项必备的技能，花了一晚上时间，摔得一身青紫才学会的。
　　方青妍笑笑说：“可是，暑假这么长，我不做点什么太无聊了，能学个自行车也挺好的。”
　　秦淑惠想了想，就点头道：“那好，妈妈晚上给你去库房里拿，然后抽空教你骑自行车好不好？”
　　“不用了，我有认识的小伙伴，他们都会骑自行车，我让大家一块教我就好了。”方青妍笑眯眯地拉着母亲的衣摆，说道：“还有，我现在就想把那辆自行车带走，车太高了，我想给它改装一下，粮油店的刘叔叔答应会帮我，可以吗？”
　　一听说女儿还有小伙伴能玩到一起，秦淑惠高兴坏了，忙点头道：“成，妈现在就给你拿去！”
　　母女两去了库房，自行车就摆在角落里，已经落了一层灰。
　　秦淑惠把车拎了出来，检查了一番，皱眉道：“链条已经干了，得上点油才好骑，你等着……妈去给你拿去！”
　　宏润机床厂就是做基础金属零件加工的，润滑油这东西还挺好找。
　　秦淑惠是流水线上的工人，恰巧经常会接触到这类型的东西，不多一会儿就找来润滑油上在了链条上，然后上手骑了一圈。
　　“挺好的，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你跟小朋友骑车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吗？”秦淑惠嘱咐道。
　　方青妍自然是乖巧应下，顿了顿，她又问道：“那……妈妈，如果这辆自行车被改装得有点认不出来了，您应该不会介意吧？”
　　“认不出来？”
　　秦淑惠目光落在自行车上，这车是方志强在她入职后买的，已经有些年头了，其实怎么折腾都不为过，但到底算是丈夫的遗物，留在身边也是个念想的……
　　然而，她做不到骑着这车上下班，又不能单纯当个摆件放家里，能给女儿派上用场，才是真正的物尽其用。
　　秦淑惠眼里有着泪光，轻轻抚摸着车把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你想怎么改装都行，但妈妈还是那句话，不管做什么你都得注意安全。”
　　其实，相比大多数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方青妍是相当省心的了。　　尤其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后，不哭不闹，还能为母亲分担家务，时时刻刻照顾到长辈的心情，秦淑惠为自己有这样的女儿感到幸运，同时也觉得十分骄傲。
　　她觉得自己也应该坚强起来，好好照顾女儿。
　　方青妍重重点头，她看到母亲的眼里不止是不舍，还有着光。
　　她依稀记得上辈子的母亲始终在父亲去世的阴影里走不出来，后来也错过了不少姻缘。
　　有些人的确该记住，但应该安放在记忆里温暖的角落，才不至于每每想起时，只有伤感和痛苦。
　　也许正是她这辈子积极向上的态度在潜移默化地影响，让母亲也变得有些许不同了。


第13章 改装
　　有了秦淑惠的许可，方青妍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等到秦淑惠下午一出门，她也跟着下了楼。
　　刘老板趴在柜台上神情恹恹，他之前突然打了好几个喷嚏，被妻子逼着吃了一颗感冒药，现在被午后的阳光一照，就忍不住打起瞌睡了。
　　冷不丁见一道俏丽的身影出现，刘老板顿时精神一振，总算等到这丫头了！
　　他伸着脑袋去瞧，却见方青妍直直来到自己跟前。
　　“刘叔叔，您有工具箱吗？”
　　“什么？”刘老板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要这干什么？”
　　话音一落，他才注意到方青妍手边扶着一辆自行车，他一眼认出那是以前方志强的，因为车牌附近磨损得特别厉害，以至于看起来有点像数字“9”。　　他每天在柜台后面看着人来人往，不记住也难。
　　“麻烦您借我用一下吧，我保证很快就还！”
　　小姑娘笑起来刚好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看起来不仅可爱，还莫名给人一种特别机灵的感觉。
　　刘老板已经下意识去柜台下拿工具箱了，一边拿一边说道：“你拿工具箱干啥，这可不是拿来玩的东西，您要不小心弄伤了手什么的，我可担待不起！”
　　“放心，就在您眼皮底下。”
　　拿到了工具箱，方青妍一转身就去了堆放杂物的角落里。
　　刘老板来了精神，伸着脖子一看，就见小姑娘动作麻利的用螺丝刀和扳手，对那辆三轮车进行拆解起来……
　　他整个人都看傻了。
　　等到回过神来，方青妍已经把手边那辆自行车的轮胎卸下，安装到了三轮车上。
　　刘老板忍不住走出店门，来到了方青妍的身边，要不是日光如此艳丽，他会怀疑眼前发生的一切是自己在做梦。
　　一个12岁的女孩，居然把一辆自行车和一辆三轮车大卸八块，还重新进行了组合？
　　这画面简直太梦幻了！
　　方青妍脸上有薄薄的一层细汗，用手背擦汗时，蹭上了一脸脏污，看起来像是只小花猫。
　　刘老板问道：“你是想修好这辆三轮车？”
　　方青妍点了点头，“是啊，只要把轮胎和前轮挡板换一下就能骑的。”
　　不过，她想得有点太简单了，对于一个未成年来说，组装一辆自行车确实太费劲，力气不够大，螺丝根本就拧不紧，光是捣腾这些零件，她就累得够呛了。
　　刘老板瞅着她那张大花脸，忍不住想笑，又问道：“你修三轮车做什么，两个轮子的不够你骑吗？”
　　方青妍也没隐瞒，说道：“我要把这个三轮车改造成小吃摊，给自己赚学费！”
　　12岁的小姑娘开小吃摊赚钱？
　　刘老板只觉得好笑，可仔细一看，小姑娘脸上却满是认真，又笑不出来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蹲了下来，“那我帮你吧！”
　　这下，让方青妍觉得有几分惊奇了，今天的刘叔叔怎么这么热情？
　　其实，刘老板一直是个热心肠的人，后来之所以转变态度也是因为秦淑惠的名声太臭了，怕惹上什么麻烦。
　　他见方青妍是个小女孩，自己之前还误会了人家跟表舅的关系，推波助澜的传了不少闲言碎语出去，心里也有几分过意不去。
　　而且，他还真想瞧瞧一个12岁的小姑娘要怎么挣钱！
　　方青妍当然不会矫情到放过送上门来的苦力，立马工具箱一扔就让开位置来。
　　她心中有几分好笑，之前她还在妈妈那边撒谎说是刘老板帮她改装自行车，谁知道竟成了真，这不巧了嘛。
　　刘老板以前是机床厂的技术工人，后来因为脚受了伤行动不太方便，索性买断了工龄，盘下了厂里的这间门面，做起了小生意，这样的日子清闲安逸。
　　他有时候也还会帮社区里的人修点东西，手上的本领还在的，三下五除二就把剩下的工作完成了。
　　其实，大部分工作都是方青妍自己做的，刘老板也就检查了一遍，帮忙把一些要费力气的活儿给干了。
　　不过，方青妍还是很认真的拍起了马屁，“刘叔叔，你真厉害！”
　　搞得刘老板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连忙摆手，“我也没干啥……不像你啊，小小年纪还能想到这招，两辆车拼凑得不错！”
　　“没有您帮忙，事情哪能进行得这么顺利……”　　“哪里哪里……”
　　商业互吹了一番，方青妍又笑眯眯道：“那麻烦您再帮我把座椅上的顶篷也拆了吧，还有那个坐垫也换掉，被太阳暴晒这么久，都开裂了……”
　　刘老板：“……”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方青妍的笑容里多了一分狡黠。
　　不过他正在兴头上，也觉得自己的实力没发挥到极致，二话不说就又干了起来。
　　刘老板的技术没得说，方青妍也很有默契地给他递工具，两样工作很快就完成了。
　　被重新拼装起来的三轮车像模像样的，就是有点丑，功能上不用多说，方青妍上手骑了一下，完全没有问题。
　　刘老板长出了一口气，很满意自己的作品，“不错，这三轮车不大，你骑还正正好！”
　　方青妍笑了笑，看着他晒得通红的脸蛋，就跑到一边拿了两根老冰棍出来，分给了他一根，“刘叔叔，我请你吃冰棍，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
　　刘老板笑呵呵的接过，心想自己这忙也没白帮，人家小姑娘心里是记得的，可撕开包装纸把冰棍放在嘴里，他忽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这冰棍哪来的？”
　　“冰柜里拿的呀！”
　　刘老板的粮油店除了卖粮油以外还会卖点副食品，今年夏天特别热，院子里的小孩又多，他还添了个冰柜专门卖冰棍。
　　从冰柜里拿的，那不就是在他店里拿的吗？敢情这丫头用他店里的冰棍在请他客？
　　刘老板一脸的无语。
　　方青妍猜到他在想什么，忙笑道：“您放心，我又不是白拿的，钱我放在桌上了！等我小吃摊赚钱了，我再给您包个大大的红包！”
　　刘老板摆了摆手，只当她是在说笑，压根没放在心上。
　　接下来，方青妍又回家拎了水桶和抹布下来，把这辆三轮车里里外外擦了一遍，整个三轮车看起来就漂亮多了。
　　刘老板回了自己店里吃冰棍乘凉，却见方青妍还像个小陀螺似的忙活，一会儿不见踪影，一会儿又搬来了木板卡纸一类的东西，开始对着那辆三轮车敲敲打打。
　　这些材料都是方青妍从车间那边的杂物房里找来的，有不合格的废料，也有用剩下的边角料，本来是要一起托运到废品站的，方青妍花了十块钱就把自己需要的材料买齐了。
　　不多时，整个三轮车的后座就被木板拼成了一个桌面，边上留出了一个空间，看来是预留出来的放炉灶的位置。
　　至于那辆被拆得七零八落的自行车，方青妍也没浪费了，把骨架的部分卸下来，镶嵌在预留的空间内作为与木质台面之间隔热，而多出来的那个轮胎，直接挂在三轮车屁股上，就当是个装饰品。
　　方志强留下的这辆自行车，也算是以某种形式焕发新生了。
　　刘老板看得眉头直挑，不会真要整个小吃摊出来吧！
　　瞧着方青妍满头大汗，掌心里又红又肿，他还想来帮忙来着。
　　方青妍婉言谢绝了，拧螺丝使不上劲是因为她手太小，敲钉子不担心使不上劲，大不了多费点手，一直让刘老板帮忙也不合适。
　　到了这一步，三轮车总算是被改造完成了，就是可靠性不高。
　　没办法，手头现在没钱啊。
　　方青妍一开始的打算是在机床厂里卖螺蛳粉的，那样成本可以降到最低，但得等到丑闻被澄清之后。
　　现在她手头多了70块钱，改造出了一辆三轮车，那就不需要等了，直接去外面开拓市场。
　　等到赚到钱了，她得再找专业人士来把这辆三轮车好好改造一下，不然这样太过简陋，也会有一定的安全隐患。
　　最后一步，就是小吃摊的装饰了。
　　方青妍画得一手好画，从小时候起就在课本和作业本上涂鸦，后来又在大学时选修了美术，绘制一个店牌什么的根本难不倒她。
　　卡纸很厚，是从包装纸盒上拆下来的，尺寸不够就多用几块在后面拿胶带沾上，正面拿颜料统一一个底色，就看不出来是拼凑的了。
　　红底白字，再配上卡通的螺蛳粉简笔画，最后再用透明胶平整的包起来，大功告成！
　　“这字写得真漂亮，画也好看呐！”刘老板啧啧称奇，看了一眼招牌上的字，念道：“正宗……螺蛳粉？”
　　螺蛳粉是个什么玩意儿？
　　方青妍笑道：“没错，就叫正宗螺蛳粉，我打算明天就出摊了。”
　　刘老板已经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只能干笑着点点头：“……那就祝你生意兴隆吧！”
　　“对了，我这车能先放您这儿吗？”方青妍想了想，说道：“不然这大夏天放在外面风吹日晒的容易坏！”
　　刘老板这间粮油店有前后两个房间，前面是店面，后面还有个仓库，虽然面积不大，但放一辆三轮车应该是没问题的。
　　方青妍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不会白占着您的仓库，会以每个月60块钱进行租用，不过暂时只能按天给，也就是一天两元！”
　　刘老板忍着笑意，“不用了，我给你保管两天，等你真正赚到钱了也不迟……”
　　话音还没落，方青妍的钱已经递了过来，是一张十元面额的。
　　“先交5天的吧，等以后我直接按月付！”
　　方青妍扔下钱就要走，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又冲刘老板笑了笑，“对了，刘叔叔，我要去摆摊的事儿，还请您帮我保个密啊！”
　　就算他想去说，也得看看有没有人信啊，现在恐怕也没几个人会跟秦淑惠主动搭话吧。
　　刘老板拿着手里的那十元钱，顶着复杂至极的表情点了头。
　　得，等小姑娘过家家的热乎劲过去了，他再把钱退回去也不迟。


第14章 出摊
　　方青妍将三轮车放进了粮油店后面的仓库中后，就外出置办东西去了。
　　为了避免疏漏，她还列了一份购物清单，直接按照上面的东西买就行。
　　现在物价便宜，别看她手头钱不多，但还挺能花的，把这些必备的东西买齐，居然还剩了几块钱，正好能用来在明天出摊的时候找零。
　　方青妍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家，一股脑塞在了床底下。
　　她并不打算这么快把自己要出去摆小吃摊的事告诉妈妈。
　　秦淑惠是个爱瞎操心的性子，加上丈夫走得这么突然，心思变得异常敏感。
　　方青妍记得，自己刚重生来的时候，正好是方志强去世不久，秦淑惠见她离了身边都要担惊受怕个半天。
　　也是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再加上她一直以来都表现得特别懂事听话，秦淑惠才渐渐放下心来，能够进行正常的生活。
　　方青妍要突然说什么摆小吃摊赚钱，秦淑惠肯定第一个跳出来不同意，说不定还会想方设法的来阻止。
　　所以，方青妍打算来个先斩后奏。
　　秦淑惠下班回来后，自然是什么都没发现，还好奇地问方青妍自行车学得怎么样。
　　方青妍敷衍过去，又陪她说了会别的，这话题很快就揭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趁着秦淑惠去上班后，方青妍就起来熬制汤底了。
　　有了之前的那次经验，她效率很快，只花了一个小时的功夫，就把出摊前的准备工作完成了。
　　就是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方青妍跑了整整三趟才把这些东西全部拎到三轮车上去。
　　炉子用的是家里平常用来烧水的放蜂窝煤的小炉子，蜂窝煤也夹上几个放在撮箕里，一起拎下去，整齐叠在三轮车桌板下方的角落里备用，这样一来根本不会占地方，够烧上一整天的了。
　　方青妍还提前把干米粉泡软煮熟了，然后过了一遍凉水封装起来，只要垫上一些冰块保鲜就不用担心会馊掉。
　　这样一来，能省去煮粉的步骤，她也不用多开一个灶台，再拎一大锅水煮粉！
　　没错，方青妍想的是做干捞螺蛳粉！
　　这大夏天的，普通的螺蛳粉不够清爽，没那么容易让人接受，而干捞的就不用担心烫嘴的问题了，滚烫的汤底浇在冰镇的米粉上，正好中和了温度适合入口。
　　至于冰块嘛，刘老板家的冰柜里就有现成的。
　　刘老板看着方青妍有模有样的拎下来这一大堆东西，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这是真要出摊啊？！
　　“刘叔叔，谢谢你啊，我先走了！”
　　准备就绪，方青妍骑上了三轮车，不忘冲后头的刘老板挥了挥手。
　　刘老板能说什么，只能呆呆地看着女孩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却不能跟上去瞧个真切。
　　方青妍对机床厂周围一带很熟悉，虽然机床厂这儿有点偏僻，但只要穿过一条街，就能到相对繁华的老城区。
　　老城区那边就要繁华许多了，方青妍的母校南乡小学就坐落其中，而她这次出摊的地点就正是南乡小学附近。
　　虽然是暑假，可是小学里面是有个小型操场的，暑假期间也没有完全关闭，有很多住在附近的学生都会去那里玩。
　　什么跳绳、踢毽子、跳房子、爬杆啦，娱乐活动应有尽有。
　　小学对面还有个社区花园，平时来往的人也不少，人流量很大。
　　方青妍在南乡小学一个显眼的位置停了下来。
　　招牌挂上去，蜂窝炉盖子打开，再扇一扇加大火力，锅里红澄澄的汤底很快就开始咕嘟嘟冒泡泡了，酸笋的味道被刺激出来，很快被扩散到周围。
　　这会儿是上午八点多，虽说已经过了早高峰期了，但也有一些人上班晚，或者没来得及吃早饭的。
　　方青妍旁边一家早点摊位生意就挺好，一眨眼的功夫招待了好几批顾客。
　　早点摊位的老板娘还好奇地看了方青妍好几眼，见她这儿冷冷清清的更是没什么竞争意识，得空了还跟方青妍套起了近乎。
　　“小妹儿，年纪这么小就出来挣钱啊？”
　　方青妍今天出门时特意伪装过了的，脸上涂了点秦淑惠的化妆品，穿的也是秦淑惠的衣服。
　　饶是如此，她胶原蛋白都要溢出来的脸蛋还是显得过于年轻了。
　　不过，也有人天生骨架小，看起来就不显年龄的，那老板娘年岁和秦淑惠差不多，想到方青妍都出来挣钱了，总归已经成年了吧，这声“小妹儿”倒也不过分。
　　方青妍自然不会去解释，而是笑道：“想给自己挣学费，替家里减轻负担！”
　　“大学生啊？”老板娘来了兴趣，见方青妍笑着不回答，又不确定了：“高中生？”
　　好在又有顾客上门了，那老板娘忙碌起来也就没再追问了。
　　方青妍的摊位属实有些冷清，毕竟是个新面孔，而且她这摊位叫什么螺蛳粉，闻起来还特别臭，大家虽然好奇，却没人愿意来尝试。
　　关键是，招牌上明码标价了，这螺蛳粉是2元一碗。
　　正儿八经的粉面馆里，一碗粉加个鸡蛋也才卖一块五，可这螺蛳粉居然要卖到两块！　　再一问，汤头里放的居然是螺肉，乍一看去连个影子都找不着，那点蛋白质能比得上实实在在的一个鸡蛋？
　　没有生意，方青妍也不是很着急，万事开头难嘛。
　　方青妍始终用最灿烂的笑容叫卖道：“正宗螺蛳粉咧，最地道的汤头，最销魂的味道，闻一下，嗦一口，停不了！”
　　她声音甜美，长得还漂亮，在人群里格外亮眼，确实很吸引人的眼球。
　　可这也太能吹牛了！
　　没见过的东西地不地道谁又知道，还什么嗦一口停不了，哪有这么夸张的事！
　　有个路过的大叔调笑她，“小姑娘，话可不能说得太满，你这粉要是让人一口都吃不下咋办？”
　　方青妍也不生气，笑呵呵道：“您要觉得不好吃，我保证一分钱不要，就当是送您吃一碗粉了！”
　　那人一听，却又摆摆手，“那我也不能占你一小姑娘的便宜啊，就算不要钱，不好吃也吃不下去啊，这味道也太臭了，闻着都没什么食欲……”
　　方青妍也不废话，直接拿了个一次性餐盒出来，往放上一把米粉，然后再在锅里舀上一勺热乎乎、红灿灿的汤头，接着添上酸豆角、花生米、黄花菜等配菜。
　　“能吃辣吃葱不？”
　　大叔一愣，下意识点了下头。
　　方青妍就在碗里加了一调羹辣油，又撒了一把葱花，递到了对方跟前，“来，尝尝呗，反正不好吃又不要钱，您要真吃不下，又不会有人强迫您！”
　　老实说，螺蛳粉的臭味有很多人都是不能接受的，酸笋也不是每家每户都会做来吃，现在更是少有人会做成品来卖钱，县城里能选择的吃食种类有那么多，谁会去强迫自己选不喜欢的东西吃呢？
　　不过，加了葱花后，那股奇怪的臭味似乎被冲淡了一些。
　　南乡县的人对辣椒是没有抵抗力的，就是炒个小白菜也要加上一勺小米椒来调味。
　　看着那白嫩的粉条被染得色泽通红，大叔没忍住咽了下口水，想着反正不好吃不要钱，就把餐盒接了过去。
　　他还狐疑地看了方青妍一眼，“不好吃不要钱，这可是你说的啊！”
　　方青妍笑道：“您就放心吧！”
　　大叔生怕自己被讹，非要拉着周围几个看热闹的群众作证，这才掰开一次性筷子准备开吃。
　　“吸溜……”
　　热汤混合在冰冰凉凉的米粉里，整碗粉的温度正好适口。
　　第一口下去，大叔的脸色先是一变，眼中惊疑不定，很快又吃下了第二口！
　　“吸溜、吸溜……”
　　接着，大叔越吃越快，这辣椒味儿够劲，他辣得嘴圈通红，额头也出了一层汗，眼里仿佛也在冒着热辣的光芒！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粉！
　　味蕾中的鲜咸辛辣与鼻子中的酸腐腥臭相互融合碰撞，身体自然而然就接受了那股臭味所带来的不适感，甚至还有点上头！
　　眨眼间的工夫，一碗粉就见底了。
　　大叔看了一眼被自己吃空了的餐盒，下意识的反应居然是看向方青妍手边摆弄的汤底！
　　周围那些想看笑话的人顿时笑不出来了，一脸惊奇的看着大叔那意犹未尽的表情，闻起来这么臭的粉真有那么好吃吗？
　　不知道是辣的还是热的，大叔的脸颊通红，不自在的说了一句：“再来一碗！”
　　说着毫不犹豫就掏出四块钱。
　　“好咧！”　　方青妍笑眯眯地接过钱，动作十分麻利，很快就又端出了一份干捞螺蛳粉。
　　这下，周围的人也按捺不住了，纷纷凑上前来。
　　“给我也来一份！”　　“来来来，我那份要多加辣的！”　　“不吃葱，小姑娘你给我多放点酸豆角呗！”
　　一时间，方青妍的螺蛳粉摊位前就人满为患了，又有路过的人一瞧见，这摊位这么火爆，还是个从来没见过的小吃，那不得来尝个新鲜？
　　等到对面早点摊老板娘忙完，还想着再跟方青妍唠嗑几句的时候，顿时就傻眼了。


第15章 暴利
　　出于本金的限制，方青妍的第一次出摊准备得并不充分，短短两个小时的工夫，所有螺蛳粉就一售而空了！
　　可东西卖光了，摊位边上还围了一圈顾客呢。
　　方青妍只好赔笑：“不好意思啊，今天的螺蛳粉都卖光了，大家要想吃的话，明儿个赶早吧！”
　　众人一听，别提有多失望了。
　　“怎么就没了，这也太快了吧！”　　“那你明天啥时候出摊？”
　　“一般都是上午八点半到这里，卖完就走了！”
　　众人只能依依不舍地散开了。
　　方青妍想简单收拾下桌面再走的，结果汤底用得干干净净，配菜盒里也都是底朝天，米粉一根都不剩！
　　她也就能擦一擦桌面上的油水了。
　　腰间的荷包鼓鼓的，方青妍算了下，她今天一共卖了60份螺蛳粉，赚了120元钱！　　如果只算食材的成本的话，她净利润是90元，这简直就是暴利啊！
　　放在后世，一天赚90元根本就不算什么，但现在是1992年啊，这90元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近十天的工资了！
　　方青妍心中很是激动，表面上却很淡定，收拾好摊位后就赶去了菜市场。
　　趁着螺蛳粉还热乎，得狠赚一笔！
　　这次方青妍就没什么顾忌了，一口气买了一大堆食材，反正都是放在三轮车上，她骑回去完全不费劲。
　　至于她手头现有的石螺，肯定不过几天就要用光了，之前去山里抓是因为没有本钱，她现在手头宽裕了，当然得去看看有没有专门的供应商。
　　倒是巧了，她在菜市场里遇见了秦二宝。
　　秦二宝一见是她，第一反应居然是转身躲起来！
　　一个身材魁梧的成年男人，躲在菜市场的角落里，跟只胖肥的鸵鸟似的。
　　方青妍忍不住嘴角一抽，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么，一个成年男人能怕成这样？
　　不过也怪不得人家秦二宝，他上回傻乎乎被徐芳怂恿，后来叫秦永寿训得狗血淋头，心里对方青妍自然是忌惮的。
　　至于秦二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当然来讨口饭的。　　他脑子不灵光，学什么都学不会，卖力气也没人要，爹妈死后他连肚子都填不饱，只能在村里干些偷鸡摸狗的行当。
　　后来挨了几顿打，被赶去了山里，他就开始在山里找值钱的东西出来卖。
　　方青妍后来听秦媛说过不少秦二宝的事，这人在村里还挺出奇，虽然身世凄惨没脑子，但却似乎傻人有傻福，被赶去山里后靠山吃山，竟是日子好过不少，这不还长肥了好几圈。
　　方青妍看到他摊位上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有野生的菌菇，一些常见的药草，当然还有一桶石螺。
　　她顿时双眸一亮，走过去问道：“你这石螺怎么卖？”
　　秦二宝愣住了，一把抱住水桶嚷嚷道：“这是俺自己抓的！”　　那样子，好像生怕她要来抢一样。
　　方青妍一脸无语，但也知道这是个脑子不灵光的，于是耐着性子说：“我知道，我不跟你抢，我是想跟你买！”
　　秦二宝呆住了，他没听错吧？
　　方青妍觉得自己不算是个大度的人，甚至还有点记仇。
　　但她讲理啊。
　　秦二宝本来跟她也没什么利益上的冲突，要不是徐芳在那添油加醋的引导，对方也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所以，对于之前发生的那件事，她可以不去计较。
　　再说了，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
　　秦二宝盯着方青妍看了一会儿，直觉她不像是在说谎，这才迟疑道：“真、真的？你真要跟俺买啊？”
　　“对，你开个价吧！”
　　秦二宝其实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这些东西值多少钱，通常都是别人给多少，他就收多少，不至于让他白忙活一场就行。
　　想了想，他一摆手道：“你随便给吧，俺之前还找过你麻烦呢，你要直接提走也成！”
　　嚯，还挺大方！
　　方青妍也不是喜欢贪便宜的性格，掂量了一下那一桶石螺的分量，约莫是十斤左右，就说道：“那这样吧，这里5块钱我全要了，你以后要是还有石螺卖，都留给我，我都按5毛一斤收！”
　　秦二宝傻眼了，这玩意儿有这么值钱吗？　　石螺其实是不太好卖的，个头没田螺大，吃起来都不够塞牙缝的，很少有人主动来买，最后能给他换上几个新鲜热乎的大馒头都算不错了。
　　“好好好，你要想要，俺可以专门给你去抓！”
　　方青妍要的就是这句话，专门跑一趟山里找廉价劳动力什么的还是太麻烦了，不如直接找个人按时按量的送过来，还能更新鲜！
　　“那好，我每次都隔两天来找你买，一次要十斤，没问题吧？”
　　十斤是小意思，现在还没到石螺产子的季节，山里那条小溪那么长，根本就抓不完。　　就算山泉村的石螺真被抓光了，只要能换到钱，秦二宝也很乐意再去其他地方找，他抓石螺可比村里那些孩子们经验丰富。
　　秦二宝只是没想到方青妍会这么好，不仅不跟他斤斤计较，反而给他活儿干，心里别提有多感激了。
　　“好，都听你的，俺到时候就在这儿等你！”
　　他捧着到手的五块钱，笑得别提有多开怀了。
　　方青妍不由得被感染，也嘴角上扬起来，现在连石螺的供货来源也不用担心了，她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自己的生意了。
　　接下来，又将其他一些食材买好，方青妍就骑着三轮车回了机床厂。
　　一看时间，才上午十一点，机床厂的工人们都还没下班呢，再加上最近几天天气热，社区院子里都没什么人影。
　　而这一上午，刘老板一直抓心挠肝的，就等着看方青妍开小吃摊的结果呢，哪想到半天还没到，就见人骑着车回来了。
　　他走到店门口点了根烟，半带揶揄半带关心地说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早说过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吧！”
　　方青妍把车停在仓库门口，听到这话，故意说道：“是不太好做，我一开始没准备好，没想到一下子全卖光了。”
　　刘老板还在自顾自点头，“没错，小孩子最重要的是好好学习，做生意这种事等长大了……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全卖光了呀。”方青妍耸了耸肩，把三轮车推进仓库里，然后把炉灶和锅什么卸下来，准备往家里搬。
　　她路过刘老板身边，脚步一顿道：“大家太热情了，早知道我该再多准备一点的，明天肯定生意更好！”
　　刘老板：“……”
　　开玩笑的吧？
　　他觉得是小姑娘家脸皮薄，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但转眼一看方青妍三轮车上的东西确实都空了，摆在角落里的一次性餐盒也少了一大半。
　　不多时，方青妍又从楼上下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递了过来。
　　刘老板打开一看，里面有两包烟和一些水果。
　　方青妍道：“这两包烟是我之前答应过要给您发的红包，水果是给陈阿姨的，这几天真是麻烦您了。”
　　陈阿姨就是刘老板的妻子。
　　这两包烟是刘老板常抽的品牌，价格比较平民，但贵在心意啊！
　　关键是，方青妍居然还想到给他老婆带东西，这不是巧了么，昨天他老婆看瞧见他帮方青妍改车，还阴阳怪气的表示了一番不满。
　　刘老板怪不好意思的，看方青妍忙里忙外的，来来回回要好几趟，赶紧跑去搭了把手。
　　中午，陈梅给丈夫来送饭的时候，刘老板就把那一袋水果递了过去。
　　听丈夫把这水果的来历一说，陈梅有点惊讶，“小姑娘还会这些弯弯绕绕的呢，秦淑惠教的吧！”
　　可皱起的眉头到底是舒展几分了，方青妍确实比一般孩子要懂事，也怪不得她丈夫会忍不住要帮忙。
　　陈梅和秦淑惠是同事，其实以她对秦淑惠这么多年的了解，也知道对方根本不是会背叛丈夫的人，可耐不住厂里流言不止啊。
　　她可以同情秦淑惠的遭遇，却不愿意自己家再和秦淑惠扯上半点关系。
　　陈梅用力在丈夫手臂上掐了一把，虎着脸道：“送啥也不行，反正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别和她们家扯上任何关系！”
　　第二天，方青妍出摊时就被刘老板叫了过去。
　　刘老板递给她十块钱，“小妍啊，我店里这仓库还是太小了，没法再租个位置给你了，这钱我还是退给你吧。”
　　方青妍一挑眉，这会儿是夏天，温度高东西容易放坏，粮油店的仓库里其实并没有堆放多少货物。
　　况且，两元一天的租金，刘老板简直血赚好么，他那小店一个月的收入不会超过三百元，她只是占用点微不足道的小地方，给出的租金已经抵得上人家收入的五分之一了。
　　见刘老板一脸歉疚的模样，方青妍大概也猜到了原因，估计是他妻子那边不过关。　　这也是很正常的，她和母亲背负着那些丑闻，正常人的选择一般都是离她们远远的。
　　方青妍也没说什么，收下那十元钱，又退了四元回去，“那这两天的租金还是要付的，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您！”
　　话音一落，她就骑着三轮车走了。
　　方青妍一门心思想着赚钱，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今天她准备的食材更加丰富，来得也比昨天要早，肯定能赚到更多的钱！
　　可到了南乡小学门口，却有点不对劲。
　　她昨天摆摊的那个位置被其他人占了。


第16章 排挤
　　方青妍给自己挑的摆摊位置是有讲究的，不仅在人流的交汇处，还能让人们能第一眼就看到她的招牌。
　　眼下，那地方被早点摊的老板娘给占据了。
　　早点摊老板娘先前所在的位置也在那附近，可她平时摆的位置靠边，这次却大喇喇横在中心，别的摊位根本挤不进去。
　　至于周边的位置，不是被其他摊贩给占用了，就是摆满了车辆，还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聚集在那附近乘凉唠嗑，她总不能把这些人赶跑吧。
　　方青妍只好去找其他位置摆摊，可一圈转下来，总是还没停下来就被附近的商家警告，说是这附近不能摆摊。
　　兜了一圈，方青妍又经过了南乡小学门口，她注意到早点摊老板娘的目光总在自己身上打转，表情里还带着几分得意。
　　她就是再傻，也知道自己这是被排挤了。
　　也是，她一个小姑娘，第一次跑出来摆摊就赚得盆满钵满，人家能不眼红吗？
　　老城区这里的人流量是很固定的，每天在外面吃东西的人就那么多，买了这家的煎饼，肯定就不会去那家再买豆浆油条了。
　　在这附近摆摊的肯定都是老地头蛇了，对这一点心知肚明，因此对她进行排斥倒也正常。
　　早点摊老板注意到了方青妍的目光，丝毫也不觉得心虚，反而主动跟她搭起了话，语气倒还挺和善：“小姑娘，这附近没有你摆摊的位置了，我看你还是趁早换个地方吧！”
　　方青妍差点被气笑了，但这不是生气就能解决的事情。
　　机床厂附近最繁华的地方就是南乡小学这一代，出了这个圈子就很荒凉了。　　再要找人流量大的地方就得是城中心了，可从机床厂到城中心坐公交车都得半个小时，让她骑三轮车过去根本就不现实。
　　不过，螺蛳粉的魅力摆在这儿呢。
　　方青妍不过停下来听早点摊老板娘说句话的工夫，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小老板，我可等你好久了，今天有螺蛳粉买了不？”
　　巧了，还是昨天那个大叔呢。
　　早点摊老板娘顿时皱起了眉，方青妍看在眼里，二话不说就拿出了一次性餐盒，三下五除二就做好螺蛳粉递了过去。
　　大叔吸溜吸溜的吃起来，啧啧称奇：“你这螺蛳粉真是神了，真让人上瘾啊！”
　　这人表情夸张，嗓门还大，简直就是个人形招牌，一露面就吸引了不少路人看来。
　　“这么神，给我也来一份呗！”　　“我听说过这家，据说可好吃了！”　　“我也来一份，多辣！”
　　一眨眼的工夫，摊位前竟然围满了人。
　　早点摊老板娘气得鼻子都要歪了，立即冲在旁边唠嗑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
　　不多时，几个年轻小伙走过来，把围在摊位边上的人挤到了一边。
　　“干啥呢，有没有一点素质啊，全堵在路上！”　　“没见人家要过路吗？”　　“喂，摆摊是要讲规矩的，堵在路上可不行，小心我去举报，让城管来抓你！”
　　年轻小伙把顾客们都轰走了，完了还不忘冲方青妍威胁一句。
　　几个顾客心中十分不满，可谁也不想因为买东西吃还惹上什么麻烦，交了钱的就退远一点，没交钱的当然也不敢再买了。
　　方青妍简直无语了，以为她看不出来，这几个年轻小伙和那早点摊老板是一伙的吗？　　尤其为首那个人，分明和早点摊老板娘长得有八分相似，估摸着是有亲戚关系的！
　　不过挡在人行道中间的确不合适。
　　方青妍拖着摊位退后了几步，双手合十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把这份螺蛳粉做完就走行吗，人家都交过钱了！”
　　那人看她身子瘦弱，又服了软，也没再继续逼迫，只退后一步，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那你快点，别磨磨蹭蹭！”
　　方青妍连连点头，赶紧把收了钱的几份螺蛳粉做好，冲躲到一边的两个女孩招招手。
　　两个女孩早吓坏了，见那个年轻男人没来阻拦，才小心翼翼走过来。
　　方青妍笑了笑，温柔说道：“没事儿的，我跟他们说好了，他们不会为难你的，你们放心大胆的吃就行，这份我算你们便宜些，只收一块五！”
　　两个女孩一听，神情顿时放松了不少。
　　方青妍把螺蛳粉递给他们，又找了零，然后指着不远处的早点摊老板娘。
　　“对了，你们可以试试在她家买个茶叶蛋，用筷子捣碎了拌在粉里一块吃，蛋黄吸饱了汤汁，那味道我保证你没吃过！而且女孩子嘛，就得多吃点蛋白质，皮肤才会紧致光滑！”
　　都是二十出头的女孩，听到这话当然眼眸一亮。
　　“真的呀？”　　“那我一定要试试！”
　　茶叶蛋一个才卖五毛，而且方青妍刚才还给了她们优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啊！
　　这下，虎视眈眈的年轻小伙愣住了，那头早点摊的老板娘也跟着傻眼了。
　　两个女孩在老板娘手里买了茶叶蛋，剥了壳放进螺蛳粉里，捣碎了拌在一起吃，那味道果然是极好的！
　　当然，这和茶叶蛋没什么关系，是螺蛳粉的汤汁美味！
　　送走了这两个顾客，老板娘的表情充满了魔幻，转头去看方青妍，对方还冲她微笑点头呢。
　　一时间，老板娘的脸色那叫一个五彩斑斓。
　　年轻小伙似乎也忘了要把方青妍赶跑了，见方青妍那又有顾客上门也没有去阻止。
　　方青妍如法炮制，跟每个客人都推销起了早点摊上的东西，那早点摊上卖的东西也挺杂，大部分是包点和卤味，卤味又天生能和螺蛳粉合拍，顾客在两个摊位之间消费也没什么负担。
　　一时间，早点摊的生意也红火了起来。
　　早点摊老板娘见有钱赚，心里早就乐开花了，咋可能把送上门的财神爷往外赶。　　她不仅没再刁难方青妍，还让蹲在边上抽烟的那群小伙让出位置来，叫方青妍跟她摆到一块儿去。
　　老板娘一把拉起方青妍的手，热情地说：“小妹儿，你别怕！这些个王八羔子就喜欢欺负新来的，我刚才替你教训过他们了，以后要有任何人刁难你，你就来找我，我铁定替你出头！”　　“对了，我姓马，你叫我马姐就行了，怎么称呼你呀？”
　　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方青妍觉得这位大婶的脸皮是真挺厚的，不过脸皮不厚的人也不适合做生意。
　　她面不改色，彬彬有礼道：“我姓方，叫我小方就行了，那以后就麻烦马姐了。”
　　“好咧好咧，咱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啊！”
　　马姐见她这么上道，笑得更开怀了。
　　没错，就是要和气生财！
　　方青妍知道自己跟马姐较劲不会有任何好处，争来斗去地把大好的时光都给浪费了，有这时间她还不如多赚点钱呢！
　　她把自己的顾客引流到马姐那边，其实也没什么损失，最后的结果是互惠互利的。
　　刚才那个年轻小伙是马姐的弟弟，叫做马铭。　　别看这人一脸老成，像是二十好几了，其实今年才十七岁，只不过混社会太早，身上早没了少年的稚嫩感。
　　有了亲姐发话，马铭自然不会再为难方青妍了，他还对螺蛳粉产生了兴趣，最后拉着自己那几个兄弟贡献了不少销量。
　　方青妍忙了一上午，最后卖出了一百多份螺蛳粉，一共赚了236元！
　　至于马姐那边，也因为有方青妍带动顾客，早早的就卖光东西收摊了。
　　到了这会儿，她才清楚地认识到方青妍的生意有多火爆。　　这年头做个体户是很赚钱的，可也没见过年纪这么轻，赚得还这么轻松的呀。
　　“小方啊，这螺蛳粉是你自己发明的，还是从别的地方看来的？”马姐状似不经意的问着，目光却在方青妍面前那一锅空了的汤底里打转。
　　可惜里面已经看不出什么了，只有隐约显现的螺肉。
　　方青妍当然知道她是打听什么，顿时笑笑说：“这螺蛳粉是我们家祖传的秘方，汤底和配方都是我妈准备的，这汤底很复杂，一熬就是一整夜，非常辛苦的，而且她是有正规工作的，白天要上班，所以就让我来出摊。”
　　“这样啊……”马姐见套不出话来，多少有点遗憾，但还是笑呵呵道：“你明天还来吧，你说我还能跟你搭配卖点啥呢？”
　　“茶叶蛋、卤味什么的可以继续卖，现在天气还热，你还可以卖点冰镇的豆浆和绿豆沙。”
　　方青妍倒也没有藏私，这些东西都是暴利，还和她卖的螺蛳粉不冲突，只可惜她没精力去准备，不如拿来应付一下马姐。
　　马姐双眸一亮，“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些肯定好卖的！”
　　螺蛳粉是辣的，冰镇后的绿豆沙和豆浆清甜冰凉，不仅解辣还能解暑呢！
　　而且绿豆沙这东西有一大半都是水，成本连一毛都不到，完全没有技术难度呀。
　　马姐对方青妍露出的笑容里，不免又多了几分真诚。
　　送走了马姐，方青妍也准备收摊了，却冷不丁察觉有道尖锐的视线。
　　然而，转头一看，人来人往的街上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方青妍观察了一会儿四周，实在没发现什么古怪的地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就骑上三轮车走了。


第17章 暗涌
　　看着方青妍消失在街道拐角处，躲在电线杆后面的王珂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好险没被发现，那丫头怎么警觉性这么高呢！
　　王珂没想到的是，这个卖螺蛳粉的人居然真是方青妍！
　　他昨天带着一帮小跟班在南乡小学里的操场玩时，有人说是看到了跟方青妍长得很像的人，在附近卖什么螺蛳粉。
　　王珂当时吓了个够呛，瞧着柔柔弱弱的一个姑娘，却是能一下给他撂倒，你说他怕不怕？
　　不只是怕，还很丢脸！　　王珂觉得，要再在方青妍手里栽上几回，他在这帮小跟班面前就要抬不起头来了。
　　听小跟班们把事情一说，王珂一开始还不相信的，方青妍跟他们年纪一般大，怎么会出来摆小吃摊呢？
　　然而，后来有人亲眼看到那个螺蛳粉摊老板骑着三轮车回了机床厂，回了方青妍家，这还能是假的吗？
　　本着挑剔找茬的心思，王珂先是叫小跟班买了一份回来吃，结果瞬间就被那美味给征服了。
　　他吃得狼吞虎咽，周围一圈孩子们也看得口水直流，他们不像王珂一样零花钱多，买不起2元一份的螺蛳粉，最后一合计，大家就把各自兜里的零花钱拼凑起来买，默默为方青妍贡献着销量。
　　一碗螺蛳粉吃完，王珂嘴里骂着难吃，第二天又让小跟班们去买来了吃，说是要再尝尝看有什么可以拿来嘲笑方青妍的地方。
　　结果，他默默一个人干完了两碗，愣是一句挑刺的话也没说出口。
　　好在周围的人也都忙着嗦粉，没人注意到他脸上的不服与窘迫。
　　王珂狠狠瞪着方青妍离去的方向，心里很不甘心。　　他本来想的是去方青妍的摊位上狠狠骂她一顿，告诉所有人这个摊主只是个12岁的女孩子，而且这个螺蛳粉也特别难吃的。
　　可他在这根电线杆后面天人交错大半天，最后还是没勇气走出去。
　　现在方青妍都走了，更是没机会了。
　　王珂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垂头丧气地正要回家，冷不丁肩上啪地一下给人一拍，他顿时一个激灵。
　　转头一看，王珂的脸都黑了。
　　是方青妍。
　　方青妍盯着眼前脸蛋晒得通红的小胖子，眉头微微一挑，看来她的直觉还是很准的，刚才越想越不对劲，绕了一圈回来就发现了鬼鬼祟祟的王珂！
　　她一脸不耐烦，“你又想干什么？”
　　王珂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涨得脸蛋越发通红，“我、我没干什么啊！”
　　方青妍想到最近厂里那些不入流的谣言，眼眸里透着几分寒意，“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不要在外面胡说八道，你当耳边风了？”
　　王珂一愣，他不是什么也没说嘛！
　　那天被方青妍教训完，他是真的被打怕了，哪里还敢在外乱说话。
　　王珂赶紧解释道：“我什么都没说啊，真的！”
　　方青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还不承认？那天我舅舅来接我，就只有你们几个看到了，也是你带头在造谣的！”
　　王珂都快冤枉死了，哭丧着脸道：“真不是我，我什么都没说的，再说了……你哪知道没其他人看见啊……”
　　最后那句话说得很小声，他心里其实也没底，可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还有谁会去乱说了，自己那些小跟班，他也都交代过不能跟别人说那天的事，毕竟被方青妍打趴下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啊！
　　方青妍盯着王珂看了一会儿，发现这小胖子真不像是在说谎，于是渐渐松开了对方的衣领。
　　王珂这人熊归熊，怂起来就一点坏心思都不敢有了，比如在他爸面前，他就温顺得跟只小绵羊似的。
　　以她对王珂的了解，这人要真干过的坏事绝不会否认，反而会得意洋洋的来炫耀。
　　现在，王珂不仅没来炫耀，在她面前还怂得要命，不太可能会去散播谣言了。
　　“那好，我信你一回。”
　　方青妍拍了拍手，转身要上车，却被王珂叫住了。
　　“那个，你、你明天还来摆摊吗？”
　　方青妍一愣，转头打量着王珂，小胖子一张脸通红，头也埋得很低。
　　又一个被螺蛳粉的美味征服的？
　　方青妍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螺蛳粉热量很高的，我看你还是少吃点比较好。”
　　话音一落，她骑着三轮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此时，另一边的小巷里，一道视线紧盯着方青妍的背影。
　　沈可怡此时的表情和王珂一样错乱。
　　她也是听说方青妍在卖螺蛳粉，所以才来求证的，结果一番观察下来，她简直目瞪口呆。
　　方青妍的生意太好了，而且一碗螺蛳粉卖2元，这一天下来不得赚个好几百了？
　　可明明是她告诉方青妍怎么做螺蛳粉的呀！
　　再仔细一看，那一碗螺蛳粉里的配菜和她说的分毫不差，当然，方青妍也有聪明的地方，知道夏天人们吃不来热辣的汤底，就把粉做成了干捞的……
　　但沈可怡还是觉得，方青妍简直卑鄙又无耻！
　　从她这里听说了正宗螺蛳粉的做法，居然转头拿这个去赚钱，对她却连一点感激之情都没有，每次都摆出一张臭脸！
　　“白眼狼！”
　　沈可怡瞪着方青妍离去的身影，忍不住骂出了声。
　　她其实气得都想冲出去跟方青妍好好理论一番的，凭什么拿着她的配方去卖钱，却不给她一点好脸色？
　　不过，王珂的出现让她冷静了下来。
　　沈可怡决定重新调整一下自己的计划，跟方青妍做朋友难度太高，也根本不可取，恶毒女配不配拥有任何朋友！
　　她心事忡忡地回了机床厂，一抬眼看到楼道里多了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是个身材瘦小的老太太，吊梢眼，高颧骨，再加上布满褶皱的脸，天生就是一副刻薄相。
　　这人在楼道里转来转去，看到沈可怡出现，顿时双眼一亮，立即冲上来捉住她的手腕。
　　“小姑娘，你最近有没有看到这家人里有男人出现？”
　　老人手指粗糙，磨得皮肤生疼，指的方向是方青妍家。
　　沈可怡顿时就明白过来，这是方青妍那个刻薄奶奶刘佩珍！
　　总算出现了！
　　沈可怡本来想缩回去的手，生生停了下来，怯着声道：“我、我没注意过，不过我听别人说，前几天有个叔叔把方青妍给接走了……”
　　刘佩珍眼睛一瞪，“果然，那臭不要脸的贱人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还死不承认，看我不抓他个现行！”
　　话音一落，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沈可怡，又问道：“你认识方青妍吧，她现在去哪儿了，是不是还跟那个男的在一起？那个男的有没有跟方青妍的妈妈眉来眼去的，做一些不要脸的事？”
　　她的话实在是露骨，丝毫不在意自己问的对象还只是个小女孩。
　　沈可怡感到有些不适，这又哪是她这个年纪能回答的问题，本来下意识想摇头的，却忽然眼珠一转，转而说道：“您说的那些我不太懂……不过我知道方青妍每天早上都会出门，去南乡小学门口，好像是在摆摊吧……”
　　“摆摊？”刘佩珍愣了一愣，“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摆什么摊啊？”
　　沈可怡压低了声音，“我也不知道，前几天她从外面回来，突然就开始摆摊了，好像是卖什么粉的，应该是有哪个长辈和亲戚让她去帮忙吧……”
　　刘佩珍抓住了重点，长辈或是亲戚让方青妍去帮忙？
　　她还不知道秦淑惠家里是些什么成分吗，除了她那两个嫁得还不错的姐妹，剩下的一家子全都是农民，谁会有做生意的头脑，跑出来摆摊呢？
　　所以，这个带方青妍出来摆摊的人肯定有问题！
　　刘佩珍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扔下沈可怡就冲了出去，直奔南乡小学门口。
　　可惜，方青妍早就收摊走人了，她自然扑了个空。
　　刘佩珍突然又冷静下来了，就这么去抓肯定不行，那小丫头跟她妈一样不要脸，要是不肯承认该怎么办？
　　又或者，人直接跑了，她根本就抓不着！
　　想到这里，刘佩珍赶紧坐车回了沧水村。
　　晚上，徐芳接到了嫂子打来的电话。
　　对方在那边意有所指，“阿芳，我跟你说，有个大新闻！”
　　徐芳顿时眼眸一亮。
　　她先前打电话给哥嫂那边，问清楚了秦淑惠的事情，知道方青妍那丫头根本就是在说谎，本来想拉着哥嫂或者方青妍婆家那边的人来作证的。
　　结果，哥嫂那边让她先忍着点，方家这边还没闹完的，等方家人把事情闹得大一些，他们再去添一把火，方家人自然要找上门来。
　　这不，今天这电话打过来，肯定是方家那边有动静了。
　　“什么大新闻？”
　　“方老太今儿个回来了，说是在宏润机床厂发现了秦淑惠的奸夫，正准备明天去捉奸呢！”
　　“真的？”
　　“我亲耳听到的，我来打电话的路上，还听她在那骂着呢，现在全村的人都在等着看笑话，方老太还叫了好几个人，说是要让秦淑惠好看！”
　　徐芳兴奋不已，她倒要看看，事情闹成这样，还有谁来指责她生事造谣！
　　方家人要现场捉奸，这么好的事情绝对不能错过了，问题是要怎么把村里人引过去呢？
　　挂断电话后，徐芳边琢磨边回了家，却不想一到家里就听丈夫说，他明天要送秦秋凤去一趟机床厂。


第18章 闹事
　　徐芳赶紧问道：“她去机床厂干啥？”
　　秦大明语气有些沉重，“说是青妍她爸过世了，可淑惠那边一直瞒着家里没说，姑妈说是要过去看看情况。”
　　徐芳撇撇嘴，她不是早说了么，可惜家里没人信啊！
　　也是巧了，明天刘佩珍也要去机床厂捉奸，两边一碰上，哪还用她去费什么口舌？
　　想到这里，徐芳凑到丈夫跟前，“你明天带我一块儿去呗！”
　　“你跟去干啥？”
　　“我好歹是你妹的媒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还能不去看一眼啊？”
　　秦大明想想也是，反正明天要去机床厂的人那么多，多一个少一个也没什么区别，就点头同意了。
　　另一边，方青妍回了机床厂后就开始头疼了。
　　刘老板的仓库不肯租给她了，三轮车这么大个物件她又带不回家，最后只好买了自行车锁，把三轮车也锁在了社区中的车棚里，又找了块防水布盖上。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三轮车的桌板材料太过粗糙，再加上招牌是她手绘的，普通颜料在太阳的直射下很快就会开裂甚至是脱落。
　　看来，得尽快更新下设备了。
　　方青妍决定，等明天出完摊就回来跟秦淑惠坦白小吃摊的事，然后拉着秦淑惠跟自己一块儿挣钱！
　　第二天，方青妍照常出摊。
　　马姐还真听了她的话，卖起了冰镇绿豆沙，绿豆沙放在保温瓶里，不怕冰会化掉，然后每次用一次性塑料杯分装卖给顾客，一杯能卖到两毛钱。
　　别看两毛钱不多，但是成本低啊，做起来也不费劲，家里头继续熬着绿豆沙，这里卖光了，就让马铭拎一瓶回来，完全不影响生意。
　　冰绿豆沙甜丝丝的，一入口就驱走了夏日的严寒，她的生意也比昨天要好了不少。
　　马姐现在看方青妍的眼神比昨天还要火热。
　　“小方，我那份咋还没好呢，你手脚麻利点儿啊！”
　　第一次来光顾的那位大叔俨然成了方青妍的忠实客户，不仅每天都会准时来光顾，没事的时候还喜欢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方青妍扯闲聊。
　　方青妍被迫了解了不少关于这位大叔的故事。
　　比如，他说自己叫洪明远，是个退伍军人，以前在部队里还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各种头衔勋章 拿个不停，曾经在战场上又经历了如何如何的惨烈……
　　方青妍看看他胡子拉碴，牛逼上天的模样，只能礼貌表示微笑。
　　今天洪明远来得迟了些，只能排队在后面等，一直催个不停。
　　“洪叔，你别急……”
　　方青妍笑着安抚他，没有半点不耐烦。
　　别看这大叔嗓门大，脾气性子很急，但其实也是个热心肠，一有新面孔路过小吃摊，还会上去给她做宣传，看方青妍忙不过来时，还会帮忙安抚那些顾客，笑呵呵跟人吹牛逼。
　　排队不就是怕无聊么，现在又没有手机能刷，有人能说说话，也不会觉得难熬。
　　正忙得热火朝天之际，突然有几个人出现挤走了排队的人群，团团围了上来。
　　方青妍意识到不对劲，抬头一看，这些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手里还拿着棍棒之类的武器，而为首那个老太太，赫然就是刘佩珍！
　　这阵仗，吓得那些顾客立马退出去老远。
　　洪明远倒是没有退后，反而上前一步挡在了方青妍面前，目光十分凌厉，“你们要干什么？”
　　刘佩珍目光一转，看向洪明远，那一双眼睛瞪如铜铃，像是恨不得要将他一口吃下去！
　　洪明远一脸的莫名其妙。
　　紧接着，刘佩珍一挥手，高声喝道：“给我砸！”
　　话音一落，她身后几人就冲了上来，先是一脚踹翻了摊位，然后挥舞着手里的武器，砸了起来！
　　滚烫的汤底飞溅而出，险些泼洒在方青妍的身上，还是马姐拉了她一把，才让她险险躲开。
　　方青妍脸色煞白，如果汤底泼在她身上，后果可想而知！
　　她盯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咬牙冲马姐道：“赶快报警！”
　　关键时刻，马姐也没掉链子，立马把自己弟弟招呼了过来，让他去找个电话亭报警。
　　也不知是没注意到还是怎么，刘佩珍见状丝毫不惧，反而冲方青妍骂道：“你个臭不要脸的小贱蹄子，居然还敢在外面抛头露面，要放在几十年前，你这种野男人生的种，老娘就是掐死你都不为过！”
　　话音一落，她一把推开马姐，就要对方青妍上手！
　　方青妍又哪里是吃素的，眼疾手快一把捉住刘佩珍的手腕，反手就是一扭，刘佩珍不仅使不上力，还疼得大喊大叫起来。
　　“你个小贱蹄子，你敢跟我动手，你反了你！”
　　“是你先跟我动手的，还无缘无故砸了我的摊位，难道我应该傻站着？刘佩珍，我可不像我妈那样好欺负！”
　　方青妍脸上一片寒意。
　　她这个便宜奶奶不管是非对错，无论什么场合，但凡碰到不顺心的事，第一反应绝对是上手。
　　就像现在，当着大庭广众的面，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口，也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刘佩珍疼得直喘气，嘴上却还不肯服软，“你个没大没小的东西，我的名字也是你能喊的？”
　　她还想用另一只手去掐方青妍的腰，被一旁的马姐看到，立即就被对方捉住了手腕，一时完全无法动弹。
　　见状，刘佩珍带来的那几个人还想上来帮忙，被洪明远拦在了一边，“干什么，真想打架啊，老子可不怕你们！”
　　另一边，报完警的马铭回来，也赶紧招呼自己那几个兄弟一拥而上。
　　几个年轻小伙瞧着就是混社会的那种，而刘佩珍找来的这些人都是村里的农民，平时老实本分的，在家也只敢跟老婆孩子大声嚷嚷几句，要不是刘佩珍昨晚上请客吃饭，他们才不会丢下农活跑这一趟呢。
　　可要是真跟人打起来，性质就不一样了，谁想惹上这麻烦啊。
　　刘佩珍气得快要吐血了，“你们这些个黑心王八蛋，怎么全护着这小贱人！”
　　可明眼人都看着呢，分明是刘佩珍先来找的茬！
　　马姐脸色难看，忍不住说道：“老太婆，你什么来路啊，凭什么砸人摊子？”
　　刘佩珍咬牙切齿，“你咋不问问那小贱蹄子？要不是她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妈在外头乱搞，还生下她这个小野种，她可是要喊我一声奶奶的！”
　　这话信息量大啊，要仔细一琢磨，才能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其中还有人把方青妍给认出来了。
　　“这不是我们厂秦淑惠的闺女方青妍嘛，这事儿我知道，这老太太早一个月前就在厂里闹过一回了，说是方青妍不是他儿子亲生的！”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敢情是当儿媳不检点，不仅给自己男人戴了绿帽，还生下了孩子，这当婆婆的为儿子打抱不平来了！
　　马姐手下也跟着一松，刘佩珍趁机挣脱开来，退得老远。
　　面对着众人不怀好意的打量，方青妍面不改色道：“别听这老太婆胡说八道，我妈没干过任何对不起方家的事！”
　　听到这话，刘佩珍气得都要跳起来，“你还敢狡辩，我手里可是有医院开出的证明，你压根就不是我老方家的种！”
　　方青妍微微一笑，道：“是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不是方家的种，我要是长成你这样，照镜子都能给自己吓死！”
　　刘佩珍脸都绿了，这死丫头是在骂她长得丑？
　　她气得大喊大叫：“你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长大了也肯定跟你妈一样，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就知道臭不要脸的在外面乱搞！”
　　话音刚落，不远处一群穿着制服的人冲了过来。
　　“干什么呢，都给我放下手里的武器！”
　　派出所的人来了！
　　刘佩珍带来的那些人顿时就怂了，手里的棍棒丢得飞快，有几个还想跑来着，结果没跑出去多远就警察逮了回去。
　　刘佩珍却反而来了精神，突然冲上去，死死抓住了洪明远的手。
　　“来得好，你们快给我抓住他！”
　　这话，是她对警察说的。
　　几位警察都忍不住眼角抽搐，闹事的是她，她倒还有脸喊抓别人？
　　洪明远顾忌对方是个老人，没第一时间把人推开，只能不耐烦地道：“警察同志，你们赶紧把这疯婆子抓起来！”
　　刘佩珍冷冷一笑，“你们该抓的人是他，他可是乱搞男女关系的人，他跟我那个不要脸的儿媳妇不三不四的，还生了这么个小野种，你们可要为我儿子做主啊！”
　　洪明远瞪大了眼睛，“老太婆，你可不要胡说八道！”
　　“别不承认！我可打听过了，就你在这摊位上转悠得最厉害，你还这么护着他，你敢说你跟这小野种没半点关系？”
　　洪明远被刘佩珍这清奇的脑回路给惊呆了，别说他只是馋上了方青妍摊位上的螺蛳粉，他连人家小姑娘的母亲都没见过啊！
　　眼看着周围人的脸色也不对劲起来，洪明远转头去问方青妍，“小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方青妍早被刘佩珍的骚操作给惊呆了，闻言赶紧回答道：“我今年12岁！”
　　这话一出，四周安静了几秒，众人看她的眼神别提有多古怪了。
　　方青妍也有点不好意思，“年纪太小了，我怕不好做生意，就故意打扮得成熟一些，用了我妈妈的化妆品。”
　　确实，仔细一看，这姑娘的脸蛋简直稚嫩得不像话。
　　洪明远顿时一拍大腿，“12岁！那是80年生的，可我76年就入伍了，咋可能跟她妈有一腿啊！”


第19章 捉奸
　　听到这话，刘佩珍先是一愣，然后狠狠呸了声，“你放屁！”
　　警察中却已经有人认出了洪明远。
　　“这不是老洪家儿子吗？”
　　说话的是位老警察，他盯着洪明远的脸看了又看，然后点头道：“错不了，你跟你爹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能作证，他的确是76年入伍的，在部队里待了12年，直到前两年才回来！”
　　刘佩珍傻眼了，尖声道：“你肯定跟他们一伙的！”
　　人家是资历深厚的老警察了，哪受得了这样的委屈，顿时铁青着脸反驳道：“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和老洪几十年的交情了，怎么可能拿这种事乱说？你要不肯相信，这事儿也好证明，可以看小洪的退伍证，也能去查服役档案！”
　　洪明远也道：“我退伍证放在家里，你们要看我马上就能去取！”
　　这哪还要需要去拿退伍证啊，有了老警察出面作证，就足够证明洪明远的清白了。
　　方青妍心想刘佩珍真是抓奸抓魔怔了，居然会抓到一个毫无瓜葛的路人身上来，说白了还是心肠太狠，就想着把人往死里整，反倒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样的好机会，方青妍才不会错过，当下指着刘佩珍高声道：“我看你就是见我爸死了，不想让我和妈妈好过，所以使劲往我们身上泼脏水！”
　　“你个小野种，别给老娘胡扯！”刘佩珍下意识反驳，却发现周围人看她的眼神很不对劲。
　　这一老一小，一个刁钻刻薄，一个弱小可怜，大家心里肯定更偏向于弱势群体。
　　而且，大家都看见了，是刘佩珍先上门找茬的，她不分青红皂白的，随便逮着个路人就说成是奸夫，是不是意味着她指责方青妍不是儿子亲生时，也是凭的一张嘴呢？
　　人群里有人忍不住道：“老太婆，你不要太过分了，怎么说这也是你亲孙女啊，什么仇什么怨要把人往死里逼？”
　　不等刘佩珍开口，方青妍就替她回答道：“因为我是个女孩，因为我妈没为方家生儿子，因为她贪婪又自私，不想厂里给的抚恤金到我妈的手里！”
　　小姑娘声音哽咽，边说眼泪边往下掉，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戳在人们的心窝子上。
　　在场的女人不少，现如今计划生育，每家每户只能有一个孩子，没能生下儿子的至少占半数。　　这些人的婆婆里就有不少像刘佩珍这样的人，思想还停留在上个时代，认为女孩不值钱，女孩就是赔钱货！
　　可主席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女人照样能有出息，甚至不比任何一个男人弱！
　　马姐感触最深，她就是因为跟丈夫结婚后没能生出儿子来，整天被婆婆挑三拣四，后来选择了离婚。离了婚后，婆家还拼了命生事造谣，败坏她的名声。
　　现在，她经营着早点摊，一个月的收入是她丈夫的五倍，虽然带着女儿又苦又累，可她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心里无比的爽快！
　　不仅如此，马家的女儿个个都是翘楚，反倒是她家那个老来子弟弟，一无是处，就是个社会上的蛀虫！
　　想到这里，马姐狠狠瞪了一眼马铭，直把马铭瞪得莫名其妙。
　　刘佩珍没想到自己的心思会被一个小丫头看得这么透，可她一点也不觉得心虚，反而骂道：　　“怎么，你不是个赔钱货？秦淑惠那贱人就是没用，生了个女儿就不能再生了，我没让我儿子把她赶出家门都算是好的，她还想拿我儿子的抚恤金，门儿都没有！”
　　马姐忍不了了，撸起袖子正要上，却不想被人挤到了一边。
　　那人二话不说，扬起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扇在了刘佩珍的脸上。
　　刘佩珍都被打懵了，愣了半天才认出眼前的人好像是……秦秋凤？
　　方青妍也吃了一惊，她姥姥怎么在这儿？
　　顺着秦秋凤的身后一看，她还发现了不少山泉村村民的面孔，顿时明白过来了。
　　之前在山泉村的时候，秦秋凤的举动就有些不对劲，敢情是早就发现了什么，做好准备要给她妈妈出头了！
　　方青妍心里激动起来，她姥姥很护短，毕竟一个人拉扯大三个女儿，又当爹又当妈的，那感情自然比一般母女深厚些。
　　况且，又有几个做母亲的，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受委屈呢！
　　秦秋凤原本的计划是到机床厂拎着这不争气的女儿去方家讨个说法的，却不想见了秦淑惠后，就有人跑来说，刘佩珍带着人过来在找方青妍的麻烦！
　　母女两都没能说上几句话，就火急火燎地往南乡小学这边赶，一见面就听刘佩珍嘴里一番污言秽语。
　　秦秋凤早就忍不了这刁钻刻薄的亲家了，铁青着一张脸道：“我家淑惠生不了，那是因为给你儿子生娃的时候难产害得！”　　“她怀孕时身子骨不行，医生让她不要生这一胎，你非要她生！怎么，现在她落下病根，你倒反过来骂她没用，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人，我当时真是瞎了眼才让淑惠嫁去你这样的婆家！”
　　话音一落，周围又是唏嘘一片。
　　刘佩珍脸皮火辣辣的疼，几乎是下意识的要去还手，可一巴掌还没扇出去，就有人冲上来挡在了秦秋凤的面前。
　　“你敢动手试试！”
　　那是个又黑又壮的男人，虎背熊腰的，看起来十分凶悍，正是秦大明。
　　不仅是他，他后头还气势汹汹的跟了不少人，那阵仗可比刘佩珍带来的几个泥腿子要强多了。
　　泥腿子之一的方志明就怂得不行，拉了拉老母亲的衣袖，“妈，你冷静点，他们人多……”
　　刘佩珍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下意识缩回了手。
　　趁此机会，警察们也赶紧冲上来，把两边的人拉开了。
　　刘佩珍眼见警察要来抓她，居然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起赖来。
　　“我不活了，一个两个的这么欺负人！他们家女儿臭不要脸，跟外面的野男人搞坏了肚子，到头来居然赖到我们家头上，还有没有天理唷！”
　　这话落在秦大明耳里，叫他气得不轻，他是和秦淑惠是一块长大的，两人虽然只是表亲，他却一直把姑妈家几个女儿当自己亲姐妹看待。
　　妹妹被人这样栽赃陷害，哪个做哥哥的能受得了。
　　秦大明立即大喝一声：“死老太婆，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一片混乱中，本来躲在人群里的徐芳霎时冲了出来，拽住秦大明的胳膊，将他拉到一边。
　　“秦大明，你逞什么英雄啊！”　　当着警察的面说这种话，这是上赶着想去蹲局子呢？
　　秦大明红着眼，“你别拦我，我今天非要跟方家好好掰扯清楚！”
　　徐芳拉不住他，眼珠一转，就冲人群里大喊了道：“秦淑惠，今天这事儿跟你脱不开干系，你别老光会一个人躲着，叫别人给你出头！”　　她真是气坏了，秦淑惠躲起来，却叫她丈夫去出头，秦家的女人怎么一个比一个不要脸呢？
　　听到事件主角的名字，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徐芳的视线看去。
　　人群中，秦淑惠也正用力拽着母亲的手，不让她冲上去跟刘佩珍拼命。　　她也不想事情闹成这样，这么多人看着，她都不知道以后脸该往哪儿搁，毕竟方青妍不是方志强亲生的，这是明摆着的事实啊。
　　在众人充满探究和好奇的目光下，秦淑惠下意识的有些回避，一低头正好瞧见站在身边的女儿。
　　方青妍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握住她的手，向她投来一道鼓励的眼神。
　　秦淑惠感觉女儿小手滚烫，仿佛让她胸口盘踞着一股力量，她鼓起勇气冲秦大明道：“大哥，你……你不能跟人动手，我们是讲道理的人，和隔壁村那些无赖不一样！”
　　这话算是把沧水村出生的徐芳也骂进去了，她的脸色很是难看，顿时阴阳怪气道：“这年头奇了，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的人都这么厚脸皮！当然，脸皮不厚也不会随便爬野男人的床了！”
　　这话可真是太难听了。
　　秦淑惠连忙捂住女儿的耳朵，眼神也冷了几分，“嫂子，你怎么跟方家人一个鼻孔出气！我可以指天发誓，我绝对没做出对不起方家的事！”
　　“还不承认！”徐芳冷笑一声，目光落在刘佩珍身上，“刘婶，你们今天不是来捉奸的么，为什么不把那个野男人抓出来跟她对峙？”
　　刘佩珍动了动嘴唇，她是来捉奸的，可谁知道会搞错人啊！
　　昨天那个小姑娘只说是个又黑又壮的男人，洪明远正好符合这个条件，她就以为是的了。
　　刘佩珍坚信奸夫是一定存在的，只不过是自己搞错了对象。
　　此时目光一转，眼角余光里正好捕捉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她顿时眼睛一亮，一个箭步过去，就把那人从人群里拽了出来。
　　“小姑娘，你来得正好！昨天是你亲口告诉我，有个长得又黑又壮的男人把方青妍接走了，你能认出是谁不？”


第20章 不服
　　暴露在众人视野中的那一刻，沈可怡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好好地来凑什么热闹，就算凑热闹也不该靠得这么近，但谁又能想到那老太婆的眼睛这么尖呢？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沈可怡，等待着下文。　　不过，这一看就是个小女孩，谁也没有想过她会故意透露消息给刘佩珍。
　　方青妍也在看着沈可怡，不过她的眼里却满是警惕。
　　沈可怡之前向她透露了刘佩珍偷偷来过的消息，肯定是知道刘佩珍的身份的，然而，沈可怡当着她的面说让她小心，转过头去又和刘佩珍说这些有的没的，这心思简直百转千回啊。
　　沈可怡的心思其实很简单，她只是想推进一下剧情，让刘佩珍早点出来找方青妍的茬。　　反正有没有她这一手，方青妍都是要被刘佩珍折磨的，她不过推波助澜一手，根本不算是在作恶，还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不过，为什么连秦淑惠娘家人也跑来凑热闹呢？
　　沈可怡猜想应该是因为自己这个变数，导致小说的剧情走向不一样了，只能认个倒霉！
　　如昨天一样，刘佩珍死拽着沈可怡的手腕，依旧是目光灼灼，“小姑娘，你要是说实话，婆婆给你买糖吃！”
　　却不想，沈可怡早把她给卖了。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沈可怡一脸惊慌失措，拼命往边上缩，“你不要再逼我了……”
　　刘佩珍急了，掐着她的手不自觉用力，“怎么又不知道了呢，昨天你可是跟我说得好好的……”
　　“那是因为你太吓人了，你非要我承认方青妍跟一个又黑又壮的男人走了，那个男人还和秦阿姨眉来眼去的，我不说你就不放我走……”
　　沈可怡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这话一出，周围人看刘佩珍的眼神已经不是怀疑了，而是充满了鄙夷。
　　为了栽赃陷害自己的儿媳，居然去威胁一个小女孩做假证，人干事？
　　刘佩珍也懵了，她争辩道：“你这死丫头，怎么胡说八道！”　　她是这么问的，可她也没逼着别人要去这么回答啊！
　　然而，信任一旦被击垮，再要重建起来就困难了。
　　刘佩珍一开始污蔑洪明远就已经让人很反感了，现在又逮着个小姑娘威逼利诱的做假证，这得是多黑的心肠才能做出来的事。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真叫人长见识了！”　　“老太婆，你可积点德吧！”　　“人在做天在看，你迟早要遭报应的！”
　　热心群众们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纷纷谴责。
　　刘佩珍脸皮厚，面不改色道：“你们知道个屁！我是亲耳听人说秦淑惠有个相好，在机床厂里两人眉来眼去，还跟方青妍也特别亲近，总不会没有一个人瞧见吧！”
　　最近机床厂里多的是这样的流言，还说的是鼻子是眼，关键是有人亲眼瞧见那个男人送方青妍回来了。　　至于眉来眼去什么的，倒是说得夸张了些，至少没人说自己真正瞧见过。
　　听到刘佩珍这话，徐芳抬手就把面前一名穿着机床厂职工制服的年轻女人给推了出去。
　　女职工察觉到是徐芳把自己给推出来，正奇怪着想要问一句为什么，就被刘佩珍给拽了过去。
　　刘佩珍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你见过是吧？”
　　女职工年纪不过十八岁，哪经历过这么混乱的场面，被刘佩珍这么盯着只觉头皮发麻，人都快被吓坏了。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说道：“是、是有人这么说的，可那人不就在这儿嘛……”
　　徐芳也是手气好，一推就推出个跟方青妍家住同一楼的，这姑娘那天正好看到了秦大明送方青妍回家，把秦大明的脸看了个清清楚楚。
　　女职工在刘佩珍的再三胁迫下，不得已指了指秦大明的方向，“就是他，我亲眼瞧见他送方青妍回家，厂里的同事也说那就是秦姐的相好……”
　　山泉村的人集体傻眼了。
　　秦大明更是一脸莫名其妙，不过他还没开口解释，徐芳就已经跳了出去。
　　“他是我丈夫，还是秦淑惠的亲表哥，咋可能是相好，你要再瞎咧，信不信我大嘴巴子抽你？”
　　女职工先是吓得往后一缩，认出是徐芳来后，立即有了底气，“刚才是你推我出来的吧！要不是你推我，我本来什么都不想说的！”
　　这话一说，山泉村的村民们齐齐看向徐芳，目光里全是不解和震惊。
　　徐芳这故意把机床厂员工推出去，还能是盼着对方替秦淑惠说好话么，肯定没安好心啊！
　　大家同仇敌忾要来替秦二妮出头，谁成想还有粒老鼠屎憋着劲的使坏！
　　秦秋凤立即向众人澄清道：“大家听好了，大明是我亲侄子，也是青妍的亲表舅，兄妹之间来往，舅甥俩之间关系亲近有什么不对？分明是有些人思想恶毒，非要把屎盆子往别人头上扣！”
　　秦大明也指着徐芳骂骂咧咧，“你个臭婆娘，怪不得你死皮赖脸要跟过来，早从你哥嫂那边听到风声了吧？”
　　村民们更是指指点点，义愤填膺。
　　徐芳缩着脑袋，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把秦淑惠拖下水，反倒证明了秦淑惠压根没什么奸夫，纯粹是他人恶意造谣！
　　三番两次认错人，刘佩珍直憋了一肚子委屈不知该往哪处撒。
　　她辈分摆在这儿，先前撒泼打滚、上蹿下跳地厉害，警察们也不敢对她用过于强行的手段，只能尽量在一旁维持秩序。
　　现在安静下来了，警察们就跃跃欲试地想把这个老无赖抓到派出所去。
　　“别碰我！”
　　哪知道，刘佩珍还不死心，大吼一声躲开警察，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搞错了人又能证明什么，方青妍不是我方家的种，这是铁打的事实，我可是有县人民医院开出的证明的，当初还在派出所立了案，那份证明就在档案里！”
　　老警察总算找到了话头，沉声道：“就算有，那也不是你当街寻衅滋事的理由！而且，你说的这份证明得去所里查资料，这大街上谁给你拿证据去？”
　　刘佩珍一听，是这么个道理，立马就从地上爬起来了，“好，那就去派出所！证据摆出来，我倒要看看还有谁好意思替那贱人说话！”
　　话音一落，她冲人群里呸了一声，小人得志般跟着警察去了派出所。
　　当然，跟这事儿有关的人都没能幸免，全部被一起带走了。
　　事情到了这里没算完，人们也不想错过继续看热闹的机会，尽管有警察一再喝止，也还是有人悄悄跟了上去。
　　毕竟在一个偏僻的小县城，很难再找到比这更大的新闻可以供人消遣了。
　　马姐拽了一把方青妍，说道：“你不要着急，在派出所慢慢把事情处理好就行，我会帮你收拾好摊位，好好看管的。”
　　她语气真诚，不像平时带着点生意人的虚伪。
　　方青妍忙点头：“麻烦你了，马姐。”
　　马姐没好气道：“你个小骗子还好意思叫姐？我女儿可比你小不了多少！”
　　方青妍笑了起来，只好改口道：“谢谢马姨！”
　　刘佩珍这么一折腾，纯粹就是在闹笑话，方青妍心里一点也不担心，去派出所的路上，还好奇的问起秦秋凤怎么会来。
　　秦秋凤瞪她一眼，“我要不来，你和你妈是打算瞒着我一辈子？”
　　方青妍吐了吐舌头，眼观鼻鼻观心。
　　周围的山泉村村民也开始七嘴八舌。
　　“二妮，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咋还忍着，还不跟村里人说！”　　“就是，我们肯定都相信你啊！”　　“你可是俺村里最老实勤快的姑娘了，方家能娶到你这样的媳妇，那得是烧了几辈子高香，咋还有人这么不识好歹！”
　　秦淑惠低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刘佩珍这一路上还是不老实，尤其是听到山泉村村民这番话后，最后是被警察戴上了手铐，直接被扣押进的派出所。
　　搞得派出所周边的人纷纷探头，以为这是抓了个十恶不赦的罪犯。
　　事情到了这一步，双方都是带了人街头闹事，还动起了手，肯定是要以寻衅滋事的罪名进行行政处罚的。
　　这些罪名秦秋凤二话不说就认了，然后反问道：“那我想问下，我女儿被人故意陷害坏了名声，该怎么算？”
　　“只要有切实的证据，可以去法院以诽谤他人的罪名进行起诉，情节严重的，甚至可以依法判处有期徒刑。”
　　秦秋分一拍桌子，“那就起诉她！”
　　刘佩珍起来，“这做人咋能这么不要脸，要打官司我可不怕，在外面乱搞的可是你女儿！”
　　这时，老警察也把之前案子的档案找出来了，上面那份亲子关系证明有县人民医院盖的公章 ，而且还被记录在档案里，肯定是做不了假的。
　　其实这案子在所里还挺出名，办过的印象深刻，没办过的也听同事说了不少回了。
　　老警察没经手这件案子，他把档案记录来来回回看了一遍，冲刘佩珍道：“这件案子，你们当时不是答应和解了吗？”
　　“和解是和解，但凭啥我儿子下了黄泉，这个贱人却能跟别的男人勾三搭四？”　　刘佩珍恶狠狠指着秦淑惠，那目光如淬了毒一般，好似秦淑惠才是杀了她儿子的罪魁祸首，“我就是要把那个奸夫找出来，让这对狗男女去我儿子坟前磕头道歉！”
　　就在这时，办公室大门被敲响了。
　　老警察放下文件，“进来。”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一名年轻警察，他手里捧着一份文件，目光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问道：“谁是秦淑惠？”


第21章 身世
　　秦淑惠站了起来, “我是，有什么事吗？”
　　“这里有一份省城寄来的文件，要求送到本人手中的, 我之前去你的工作单位没找到你，听说你在所里，就给你带过来了。”
　　年轻警察将文件袋交到了秦淑惠的手中。
　　秦淑惠还纳闷这是什么呢，方青妍却眼睛一亮，站了起来，“妈妈, 你快拆开看看！”
　　听着女儿的话, 秦淑惠几乎是下意识的拉开了文件袋，她其实隐隐猜到了这里面会是什么, 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亲子关系鉴定说明》, 明晃晃的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叫人心脏狠狠一缩。
　　结果出来了！
　　其实算一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刘佩珍来得时机可真是恰到好处。
　　说明书里大部分是关于基因鉴定技术的专业术语，秦淑惠根本就看不明白，一眼扫下只觉得结论后面的那句话顺眼一些，却还是让人看不太懂。
　　她只好问那名年轻警察, “……这个结论说的‘违反遗传规律’是什么意思？”
　　年轻警察回答道：“违反遗传规律也就是说, 在排除基因突变的情况下, 鉴定书里的两者之间不存在有亲子关系。”
　　秦淑惠顿时捂住嘴，飞快地看了一眼方青妍, 眼底迅速升起雾气。
　　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居然真的不是自己亲生的！
　　方青妍揪着她的衣角, 没有去回应她的视线。　　这个结论在她的意料之中，所以她的神色其实很平静。
　　可她上辈子在得知这个结论的时候, 那种说不出的无力和绝望感，以及随之涌上的对方家的恨意，在一瞬间将她的理智吞噬。
　　拿到那份证明的当天，她一口气跑到了方家门口，被方家拒之门外。
　　烈日炎炎下，她在门外站了整整一天，刘佩珍才肯出来见她。
　　接着，那份亲子鉴定说明书被刘佩珍撕得粉碎。
　　刘佩珍说：“你不是秦淑惠亲生的又怎么样，方家凭什么替别人养孩子，你亲爹亲妈呢，我这就去找他们算账！”
　　于是，就有了刘佩珍去她亲生父母面前大闹的那一幕，这让她回到亲生家庭后一直都抬不起头来。
　　方青妍深吸一口气，努力把那些过往从脑海里赶出去。
　　刘佩珍正竖起耳朵听这边的动静，还以为说的是方青妍不是方家亲生这件事，顿时得意洋洋道：“医院那边不是早就有过证明了吗？你们怎么还专门弄一份这么正规的文件来？”
　　有专门的文件袋装着，还有专人送上门，她自然觉得稀奇了。
　　秦淑惠抿着唇，说道：“这不是志强和青妍的亲子鉴定说明，是我和青妍的。”
　　刘佩珍脸色一变，“什么？”
　　秦秋凤也猛地站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青妍不是你亲生的？”　　一开始得知方青妍不是方志强亲生这个消息时，她是半点不信的，只以为是方家恶意造谣。
　　结果没想到这一切是真的，而且比刘佩珍造的谣还要离奇。
　　她好端端的外孙女，怎么可能眨眼间之间就成了别人家的呢？
　　老警察最先反应过来，“方青妍既不是方志强的亲生女儿，也并非秦淑惠所生，也就是说，从一开始这孩子就是被抱错了？”
　　秦淑惠哽咽起来，缓缓点了点头。　　她是有心理准备，可真相到来的时候，还是有点难以承受。
　　方青妍站在她身边，看母亲这样，心中也难受得厉害。
　　“怎么可能，你们肯定是合起伙来骗人！”刘佩珍冲上来，只想把那所谓的亲子鉴定书撕个粉碎，却被旁边的警察拦住了。
　　先前那名年轻警察说道：“这亲子鉴定书是局里发来的，由专门的鉴定机构进行鉴定，结果不会有错！”
　　刘佩珍哆嗦着嘴唇，实在是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她恶狠狠瞪着秦淑惠，“你居然背着我去做这种鉴定，是不是早就知道这小野种是捡来的了？那我孙子呢，你把我亲孙子搞到哪里去了？！”
　　这简直就是胡搅蛮缠，哪个做母亲的会放着亲生孩子不管，去抚养别人的孩子呢，秦淑惠也是到现在才知道真相的！
　　最可笑的是，刘佩珍固执的认为那一定是个男孩，早些年拐卖儿童的事情不少，村里就有人丢过孩子，她就以为是秦淑惠心肠恶毒，把她的“孙子”拿去卖了钱。
　　不过，这是在派出所，刘佩珍根本就闹腾不起来，她刚要对秦淑惠动手，就被警察拽到了一边。
　　“你们放开我，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跟这贱人一伙的是吧，你们赔我孙子！”
　　刘佩珍没法冷静下来了，警察只好如法炮制，又给她手上戴上手铐，直接锁在了一旁的门把上。　　可她仍然是哭闹不止，砸了手边所有能砸的东西。
　　老警察没办法，只好带着其他人去了隔壁的办公室。
　　“秦淑惠女士……”
　　当老警察第三次用手指扣响桌子之时，秦淑惠才缓缓抬起头来，她神情有些慌乱，但更多的是迷茫。
　　老警察提醒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你们可以先回去了。”
　　同样是寻衅滋事，刘佩珍要面临的是十天以上的行政拘留，这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法律法规的底线，无视办案人员，关她十天半月其实都算是少的。
　　至于山泉村这些人，毕竟不像刘佩珍那么过分，警察都是以口头警告和罚款为主。
　　现在笔录做完了，案件也录入了档案，其他人也就可以回家了。
　　秦淑惠顿了顿，问道：“同志，我想问下，这种情况下，我还有机会找到自己的孩子吗？”
　　虽然她对方青妍的态度不会有任何变化，但也做不到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不闻不问。
　　老警察长叹一声，“这可麻烦了呀，十几年前的事，不是那么好调查的，你能想起一些细节吗？”
　　抱错孩子这种事，有可能是意外，也有可能是人为的，以现在派出所所拥有的资源来看，想把这种事情搞清楚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秦淑惠也明白这个道理，一时有些失神。
　　“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我当时是难产，去了医院后就做了剖腹手术，再醒来……再醒来就是我丈夫抱着青妍的那一幕了。”
　　仔细一想，当初方志强手里抱着的孩子也只有可能是方青妍，因为在这之后她寸步不离地守在孩子身边。
　　难道是接生的护士粗心大意，又或者被人贩子盯上了？
　　然而，找到接生的护士或医生也没用，医院十几年下来得接收多少新生儿，又怎么可能记得十二年前某一天接生的孩子。
　　一时间，办公室里的气氛有点沉重。
　　方青妍低着头，却察觉到周围的视线都在打量自己，有山泉村的村民，也有在场的办案警察。
　　隔壁办公室里，还有刘佩珍发出的尖锐的叫骂声，来来去去无非是要秦淑惠还她孙子。
　　孙子，呵。
　　方青妍抬起头来，说道：“妈妈，你还记得我爸爸有个非常要好的发小吗，就是那个袁叔叔。”
　　袁叔叔本名袁鸿辉，和方志强是一个村出来的，两人穿一条裤子长大，有着过命的交情，比亲兄弟还要深厚。
　　不过，袁鸿辉在五年前下海经商去了，这一走后就没再回过南乡县。
　　秦淑惠倒是经常听丈夫跟袁鸿辉打电话联系，但对于袁鸿辉的具体行踪却没有任何了解。
　　秦淑惠很奇怪，“当然记得，你怎么突然提他？”
　　方青妍道：“我记得当年你难产的时候，是袁叔叔开拖拉机送你和爸爸去的医院，他会不会知道当年的一些情况？”
　　袁鸿辉何止是知道情况，他其实就是知情者之一。
　　方志强当年收养她，唯有当时在场的袁鸿辉目睹了一切，他嘴巴紧，又加上早早下海经商，也没有诉说的对象和途径。
　　也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方青妍上辈子才有机会发现自己的身世，找回亲生父母。
　　现在，她把这件事说出来，当然不是为了重蹈覆辙，而是为了堵住刘佩珍的嘴。
　　她要让刘佩珍知道当年的真相，不是她妈妈背叛了方志强，更不是她妈妈不小心把孩子弄丢了。
　　所有一切，都是刘佩珍自己造的孽！
　　“嗯，这个人可以去找一下！”老警察也认可的点头。
　　秦淑惠皱起眉头，“可是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老警察想了想，拿出纸笔来，“那你尽可能地把他的信息告诉我，我试试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
　　秦淑惠连连点头，把自己知道的关于袁鸿辉的事情一股脑的说了。
　　方青妍适时地插了一句嘴，“我记得爸爸说过，这个叔叔是在西海附近做水产商，好像是用自己的名字命名的。”
　　用自己的名字命名，那么，不是叫“袁氏水产”的话，就是叫“鸿辉水产”了。
　　老警察细心做好记录，然后又叮嘱道：“如果他能提供可靠的证据的话，我建议请他来为你们作证。”
　　这话明显是意有所指，真正需要证人的地方可不只是派出所，还有法庭。
　　秦淑惠精神一振，想起了先前秦秋凤和警察谈论到的那个话题。
　　没错，打官司！
　　刘佩珍三番两次破坏她们母女的名声，把她们往死里逼，事情肯定不能就这么轻松揭过。
　　否则，怎么对得起从山泉村里赶来的秦家人，还有她饱受欺凌的女儿？


第22章 上门
　　想着想着, 秦淑惠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方青妍的脸上，此时此刻，她才注意到方青妍的脸上透着明显的不安。
　　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不是亲生的固然难受, 可喊了十几年的妈妈突然变成了别人的，也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
　　秦淑惠有点自责，她第一反应是去问自己亲生孩子的动向，明显忽略了方青妍的感受。
　　想到这里，她赶紧把方青妍搂进怀里，安慰道：“妍妍, 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你说不管你的亲生父母是谁, 你都认我是妈妈，反过来, 你也依然是我最心爱的女儿。”
　　方青妍一怔, 猛地抬起头来, 然后将头轻轻靠在了秦淑惠的怀里。
　　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折腾了一天，最后的结果是以刘佩珍和方志明等人行政拘留七天告终。
　　当然，他们砸坏了方青妍的摊位，人证物证据在, 还需要对此进行额外的赔偿。
　　派出所外有不少留在这里看热闹的群众, 按理说午后一过该开始打呵欠了的, 却因为有人在透露事情进展，反而一个个精神奕奕。
　　一开始大家听说刘佩珍手里真有证据, 还特别紧张来着，以为自己站错了边, 真帮了出轨的女人，还想着等秦淑惠母女两出来要把她们骂一顿呢。
　　哪知道, 事情没过多久就反转了。
　　“你们还不知道吧，那老太婆一口咬定是她儿媳出轨，但其实啊，那女孩是被抱错了的，她亲生父母另有其人！”　　“那老太婆是有妄想症吧，觉得全世界不是好人？”　　“什么妄想症，就是心肠黑，死了儿子就想赶儿媳出门！”　　“唉，秦淑惠也着实可怜，得是倒了多大霉才能摊上这么个婆婆！”
　　眼下，见方青妍出来了，众人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尤其是一开始出来作证的那名女职工，大家都是邻居，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别提有多不好意思了。
　　女职工凑上前来，“秦姐，真是对不起啊，我、我不该学厂里人乱说的……”
　　秦淑惠笑了笑，“没事的，都过去了。”
　　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要想怎么说她也控制不了，刘佩珍制造这些丑闻后，厂里一大半的人都在背地里嚼舌根，她要一个个去计较的话还怎么过日子。
　　正走着，又有一个人把他们拦了下来，秦淑惠一抬头，发现是个陌生男人。
　　对方的目光落在方青妍的脸上，显得有点无措，“小姑娘，没事吧，杨叔……我是说警察里年纪最大，认识我的那位，他有帮你们说话吗？”
　　方青妍认出是洪明远，不由挑了挑眉，他口中的杨叔应该指的就是那位老警察了。
　　看来，人家会帮他们这么多，是洪明远打过招呼的。
　　其实，就算洪明远不打这个招呼，人家警察也不可能刻意为难秦淑惠母女的，两人不明不白遭受了这么多冤屈，难免叫人心生恻隐。
　　但不管怎么说，洪明远有这个心思，还是怪叫人感动的，本是无亲无故的一个人，还差点因为她们而蒙受不白之冤，正常人早跑得没影，生怕再和方青妍扯上关系了。
　　方青妍忙点头，“谢谢，杨警官替我们说了不少话的。”
　　洪明远摸了摸脑袋，有点不好意思了，“那就好，那就好……”　　他目光下意识往秦淑惠脸上挪了挪，却又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一般，飞快弹开。
　　“那你明天还出摊不？”
　　“摊位被砸坏了，得进行翻修，估计明天是赶不及了。”
　　“没事儿，要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你也可以找我，我上午的时候都会在公园那附近晃悠……”
　　话音一落，洪明远也不等方青妍回应，转身一溜烟地跑了。
　　秦淑惠不知道自己来之前，刘佩珍还闹过一次乌龙，只觉得这人的反应有点神经质。
　　方青妍眨眨眼，看了一下自己的妈妈，又看了看洪明远离去的方向。
　　也是难为人家大叔了，这得是多硬的头皮才鼓起勇气和她们说话的。
　　好在之前有杨警官和洪明远共同澄清，周围的人即使看到洪明远和母女两有所交流，倒也没往歪处去想。
　　秦淑惠本来还想请山泉村村民吃饭的，但人家家里还有老人和孩子要照顾，到了这个点都想赶车回家，最后只有秦秋凤留下了。
　　秦淑惠送其他村民到了车站，然后就看到方青妍塞给了她一小叠红包，说是要她给山泉村的那些村民。
　　打开一看，红包不大，每个里面是十元，但这次跟秦秋凤来的可有七个人呢，这一口气拿出来的就是七十元钱！
　　秦淑惠吃了一惊，“你哪来这么多钱！”
　　方青妍道：“摆摊赚的。”
　　秦淑惠一开始听说女儿在摆摊，以为就跟过家家的性质差不多，哪知道不到三天时间，居然能一口气拿出七十元？
　　“你这丫头，这么会赚钱啊？”秦淑惠难以置信，不止是会赚钱，她女儿还能想到用红包抵人情，这也是她没想到的。
　　眼下自然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娘家那边该做的人情都得做，这样不会落人口舌，秦秋凤以后在村里才说得起话。
　　秦淑惠也没扭捏，接过红包一一发了出去。
　　到了秦大明跟前的时候，徐芳还厚着脸皮想拿两份，被丈夫啪地一下打开了手。
　　徐芳瞪着丈夫，后者铁青着脸，看都没看她一眼，“二妮，我们的红包就算了，我是你哥哥，帮你出头是应该的。”
　　秦淑惠尴尬了，“这怎么行呢……”
　　两人推脱一番，最后红包还是没能给出去，秦淑惠也就放弃了。
　　徐芳气得跺脚，“别人家来了夫妻两都是收两个红包的，你怎么这么傻，一个都不要？”
　　秦大明心如死灰，已经不想再跟她说话，转身就上了车。
　　徐芳气得直跺脚，但也只能跟上去。
　　她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今天瞧着自己使坏没被追究，就以为没人会计较这件事了。
　　殊不知，自作孽不可活。
　　这边母女两送行，另一边，不速之客上了门。
　　秦秀兰第三次敲门无果，只得来到楼下的粮油店门口，问道：“请问，你知道秦淑惠去哪儿了吗？”
　　陈梅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女人，女人穿戴着时尚的连衣裙和遮阳帽，配了一副墨镜，露出来的下半张脸小巧精致，涂了鲜艳的口红，看起来像是大城市里来的时髦女郎。
　　这样一个女人，怎么会跑来找秦淑惠。
　　陈梅说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先前听说是她婆家又闹上门来了，还进了派出所。”
　　秦秀兰皱了皱眉，怪不得她去车间那边都打听不到秦淑惠的去向呢，原来是又和方家那边闹起来了。
　　要早听她的，离开南乡县多好。
　　“你是哪位？”陈梅不免要好奇一句。
　　秦秀兰却支支吾吾，“我啊，是她一个朋友，正好路过这里，就想着来看看她……对了，你刚才说的她婆家闹上门是什么意思？”
　　陈梅不喜欢嚼舌根是因为不想惹麻烦，就像现在，其他人都去看热闹了，她却在家里帮忙守着店铺，她丈夫要不是去进货了，估计也会去看热闹的。
　　“你自己去问吧，我也不清楚”。
　　“好吧，谢谢。”
　　秦秀兰只好又转身上了楼，耐心等秦秀兰回家。
　　秦秋凤难得离开一次山泉村，还肯留下来过夜，做女儿的肯定是要好好招待一番的。
　　三人一块去菜市场买菜，路上秦秋凤免不得要教训一番女儿，指责她把这么重要的事瞒到现在。
　　秦淑惠能说什么呢，只能低着头一脸自责了。
　　路过南乡小学的时候，方青妍去找了一下马姐。
　　马姐不仅按照约定看好了方青妍的摊位，还进行了简单地打扫和清理。
　　方青妍连声说着谢，检查起了三轮车的情况。
　　之前这辆三轮车是前轮坏了，换一个还能骑，这会儿是两个轮子彻底坏了，招牌四分五裂。
　　桌板从中断裂，里面的蜂窝煤碎成了渣渣，夹杂着一些漏进去的汤汁和配菜，画面惨不忍睹。
　　据马姐说，之前派出所的人来这里拍照取证了，具体的赔偿会在刘佩珍的行政拘留期结束后通知他们进行商讨。
　　秦淑惠压根看不出来女儿这摆摊卖的是什么，只依稀认出里面有不少都是家里的东西，诧异地道：“这炉子坏了，咱家以后拿什么烧水？”
　　厨房里平时做饭用的是液化气，一瓶贵着呢，所以烧开水就用蜂窝煤炉了。
　　关键还有锅碗瓢盆啥的，要么碎了，要么变形了，压根不能用。
　　秦淑惠目光复杂地看向女儿。
　　方青妍被看得有点心虚，把她拉到一边，从腰包里取出一叠钱来，“这里都是我这几天赚的钱，够置办这些东西了。”
　　秦淑惠瞪大了眼睛，岂止是够，简直绰绰有余，这一叠钱得好几百了吧！
　　方青妍解释道：“加上今天的销售额，本来是有四百多的，刚才为了发红包支出了七十元，剩下的这些钱您也别全用了，留一些给我当本钱，等三轮车修好了，还要继续摆摊的。”
　　秦淑惠感觉自己是在做梦，一点也不真实！　　不过她知道在外面不是谈论这些事情的时候，只从那些钱里拿了一百元，然后把剩下的塞回了方青妍的兜里，说道：“等回去后，你可得好好跟我说说这是怎么赚的钱！”


第23章 劝说
　　之后, 方青妍留下来处理三轮车的问题，秦淑惠则和秦秋凤一起去市场里置办东西。
　　“你这三轮车别修了，买个新的不好吗？”
　　听说方青妍不想放弃这台三轮车, 马姐忍不住劝了一句，小姑娘摆摊赚了不少钱了吧，瞧着也不像是个抠门的啊。
　　方青妍笑道：“我父亲去世了，这三轮车算是他的遗物，就想留着做个纪念。”
　　马姐明白了，先是叹了口气, 然后就把马铭招过来, 让他带方青妍去找个靠谱的修车店。
　　马铭初中还没毕业就辍学进了社会，跟着一帮小混混成天无所事事, 附近一带都是他的地盘, 要找个好的修车店当然不是什么难事。
　　可他一路上走走停停, 一副游魂的模样，视线还时不时往方青妍身上瞄，然后又飞快移开。
　　方青妍一脸疑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马铭慌忙摇头，转头却欲哭无泪。
　　方青妍脸上的妆已经卸了, 现在怎么看都是个小丫头。　　可他一直以为方青妍是个跟自己差不多的漂亮姑娘, 心里还动过一些不安分的心思, 结果今天真相曝光出来，像是一记重拳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罪过, 罪过啊。
　　马铭神色严肃几分，走过来重重一拍方青妍的肩膀, 认真道：“小妍，以后我就当你是我亲妹子了, 要遇到什么事儿了尽管来找哥，哥替你出头！”
　　方青妍一笑，“好啊，那先谢谢你了。”
　　以前的她是不会这么乖巧的，和别人相处时，无论对方是善意还是恶意，她都以冷漠相待，而且很容易误解歪曲别人的用意。
　　重活一世，她意识到自己在人际交往方面也是有问题的，所以会下意识的用更积极的态度去面对生活。
　　方青妍的笑容感染了马铭，让马铭也不由自主的嘴角上扬，他喊来几个兄弟，帮方青妍把三轮车送到了修车店里。
　　维修加改造一条龙服务，方青妍只需要和老板说明一下自己的改造想法就可以了。
　　这修车店老板应该接过不少类似的活儿，很快就明白了方青妍的需求，说是明天就能来取车。
　　方青妍支付了费用，然后就赶去菜市场找秦淑惠她们了。
　　一见面，两人手里大包小包的，已经买了不少东西，但有些该置办的东西还没选好。
　　秦淑惠就道：“妈，你带着妍妍去看下还有什么要置办的，我先把买的这些菜带回家准备做饭，不然天都要黑了。对了，妍妍，你好好想想从家里带了些什么东西出来，咱们一次性买齐了，别到时候突然发现缺点什么，又得出来买。”
　　方青妍乖巧点头，“好。”
　　方青妍担心母亲提不动这些，还叫了一辆三轮摩托车送她，惹得秦淑惠不满她乱花钱。
　　方青妍笑笑只当没听见，反正车已经叫来了，钱也给了，她妈要不坐才是浪费钱。
　　天色昏黄，机床厂也到了下班的时间点了，厂里的员工也都陆陆续续回家，大家都注意到了秦淑惠的身影。
　　可能是因为今天在派出所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大家看秦淑惠的眼神有点微妙。
　　不是以前那种避如蛇蝎的惊恐之色，而是好奇、探究、同情……偶尔还会带有一丝歉疚。
　　秦淑惠一扫这段时间的阴霾，挺直了腰杆，朝自己家的楼梯走去。
　　可到了家门口，她才发现有个不速之客。
　　“二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秦秀兰已经在门口站了大半天，腰疼腿酸，脸上全是不耐烦，眼见秦淑惠一出现，她一脸怨气地迎了上来。
　　秦淑惠十分惊讶，但看到小妹心情还是很不错的，“你要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正好我今天买了不少菜，你留下来吃……”
　　话音还没落，就被秦秀兰摆手打断道：“我不留下吃了，一会儿还得赶回家给子轩做饭呢，你现在都什么情况了，怎么还有心情买这么一大堆菜？”
　　秦秀兰一脸挑剔地看着秦淑惠手里那大包小包的，心中十分不满。
　　看样子不缺钱啊，那前几天还跑她家去借钱，故意在他丈夫面前拆穿一切，让她抬不起头来？
　　丈夫在那之后好几天都没搭理她，她费了好些心思才把人讨好，夫妻两的感情是显见的生疏了不少。
　　秦淑惠赶紧解释道：“小妹，其实事情已经……”解决了。
　　“你以为事情过去了是吧？你知道外面传得有多难听吗？今天别人听说我来找你，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了，我都不敢说我是你亲妹妹！”
　　秦秀兰嘴里像放炮仗似的，说个不停。
　　秦淑惠抿住唇瓣，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那些丑闻是挺难听的，可她也是被冤枉的啊，只是秦秀兰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听她说话，她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去解释。
　　秦秀兰看着她那木讷的样子就来气，眼见走廊里有其他人看过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催促道：“算了，我们进屋说，让别人看热闹可太丢脸了！”
　　秦淑惠只好放下东西去打开房门，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小妹，其实这件事已经解决了，我是被冤枉的……”
　　秦秀兰翻了个白眼，冤枉的？
　　她来的时候还听机床厂的员工讨论得热火朝天呢，半天时间不到就解决了？还是被冤枉的？
　　真当她是三岁孩子好哄呢！
　　秦秀兰觉得秦淑惠就是死鸭子嘴硬，做错了事还不肯承认，不过她也没再数落什么。
　　到了屋里，秦淑惠放下东西，给她倒了一杯水。
　　秦秀兰接过，一口饮下，从包里掏出来一小叠钞票，都是蓝色的百元大钞。
　　她将这钱塞进了秦淑惠的手里，苦口婆心道：“姐，这钱我可是费了不少心思才凑来的，一共有一千元。你拿着这笔钱，赶紧带着青妍离开南乡县吧，听我一句劝，好吗？”
　　秦淑惠一愣，又让她离开南乡县？
　　她下意识要婉拒，抬头一看，却见自己的亲妹子眼里全是鄙夷和不耐。
　　秦秀兰看出她是不想走，将钱死死按在她的掌心里，说道：“我知道你是个有骨气的人，不想收这钱。可你别怪我话说得难听，你现在名声臭成这样，所有人都在看你的笑话，跟你有关系的人都别想好过！”
　　“现在是只在机床厂传，可南乡县就这么大，一传十十传百，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到山泉村。你想想，妈要是知道了这些事情，她该多伤心难过！她含辛茹苦把我们带大，结果却带出个臭了名声的女儿来，她在村里会抬不起头，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你走吧，只要你走了，山泉村那边我会好好打点的，这件事我保准不会让妈知道。而且，你不在这里了，人们就会慢慢淡忘你，那些流言蜚语也就慢慢消失了……”
　　秦秀兰的语速很快，这些话她应该是早在内心里演练了好几遍了，因此说得格外流畅，也格外的叫人心寒。
　　秦淑惠咬牙看着她，“你难道不知道亲子鉴定的结果吗？青妍她不是我的孩子，我是被冤枉的！”
　　“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可方家人不会放过你啊，今天他们不就来找你麻烦了？”
　　秦秀兰很聪明，她听说方家人突然跑来刁难秦淑惠，就猜到可能是亲子鉴定有结果了。
　　其实，结果是什么不重要，重点是方家人还在找秦淑惠的麻烦，她对二姐夫家那些个极品亲戚简直了如指掌，个个贪婪自私，不讲半点人情！
　　惹上这种人，那就是一辈子的麻烦！
　　先前是还有方志强从中周旋，现在方志强去世了，秦淑惠根本就不是方家人的对手，就算她能证明自己没出轨，也会被方家人吸血扒皮，最后啃得连个渣滓都不剩！
　　而秦淑惠没了丈夫，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娘家人。
　　秦秀兰知道自己丈夫和方志强感情深厚，绝对不会坐视不管，可她不想自己家摊上这样的大麻烦。
　　所以，她就想方设法逼秦淑惠自己离开，去一个不会被方家人知道，也不会麻烦到她的地方去。
　　秦淑惠紧紧咬住牙关，不敢相信自己的亲妹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在你眼里，亲姐姐的清白就一点都不重要吗？”
　　秦秀兰不耐烦极了，“都什么时候，还讲清白，你都生不了孩子了，不会以为以后还能找男人再婚吧！”
　　“二姐，我是真为了你好，更是为了咱们秦家，妈那时候带着我们三个多不容易，你想她老了之后再被人指手画脚吗？方家人那么不要脸，在你这讨不到好处了，肯定会去找她的麻烦，只要你不在了，我就能保全她……”
　　秦秀兰话还没说完，只觉一股大力将她扯了过去，然后耳边啪的一声巨响。
　　一开始没有感觉，只是耳朵嗡嗡作响，等到脑子里的晕眩感缓和了一些，才开始火辣辣的疼。
　　她抬头一看，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秦秋凤眼角猩红，正狠狠瞪着她。
　　“早知道你是这么个东西，当年我就该把你丢河里淹死！”


第24章 商量
　　秦秀兰被这一巴掌彻底打懵了,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嘴角因为过度麻木而说话含糊不清。
　　“妈……你、你怎么来了……”
　　秦秋凤冷笑一声，“我要不来, 还不知道你会是这么个白眼狼，你良心被狗吃了吗？这是你亲姐姐，你不想着去帮她，居然满脑子想的是怎么甩包袱？”
　　秦秀兰顿时涨红了脸，解释道：“不是甩包袱，我是真为了二姐好, 您又不是不知道方家都是些什么人……”
　　秦秋凤呸了一声, “方家不过是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我今天过来就是要替你姐出头的, 你倒好, 不去前面帮忙, 居然在后面和方家一个鼻孔出气，你对得起你姐这些年对你的照顾吗？”
　　“什么叫一个鼻孔出气，我没有……”
　　“你让你姐跑，不就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么？她要真跑了，别人才会在背后拼命说风凉话, 何况这件事你姐一点错都没有！”
　　秦秋凤怒声打断了秦秀兰的全部辩解, 她从秦淑惠手里抓走那一叠钱, 直接甩在了秦秀兰的怀里，“带上你的钱, 赶紧滚，以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秦秀兰从小到大都没被母亲说过这么重的话, 一时间委屈得泪水扑簌簌往下掉。
　　她看了一眼冷着脸的秦秋凤，又看了一眼低着头默不作声的秦淑惠, 咬牙切齿道：“我看你们才一个鼻孔出气呢，真是好心没好报，我走，我走行了吧！等你们以后吃了亏，可千万别来找我！”
　　话音一落，她戴上墨镜，摔门而出。
　　方青妍赶紧跟过去看了一眼。
　　秦秋凤怒道：“你别管她！”
　　方青妍当然不会管秦秀兰，她是想看看自己家的门有没有摔坏，不过她很聪明的没去解释什么。
　　秦秀兰对秦淑惠说的那番话，她也是第一次听到，恐怕在上辈子的时候，秦秀兰就是用这样的说辞，让母亲不敢跟娘家人联系的！
　　可这辈子的秦淑惠跟上辈子不一样了，不仅早早洗清了污名，还有秦秋凤赶来做后盾。
　　秦秀兰的如意算盘注定要落空。
　　秦秀兰这一走，三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她。
　　秦淑惠着手做晚饭，方青妍就在一旁打下手，秦秋凤不放心地在一旁时不时指点两句。
　　原本有些冷清的小家庭里，难得多了几分欢闹的气氛。
　　晚饭时，方青妍就把自己这段时间用螺蛳粉赚钱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秦秋凤啧啧称奇，“原来你之前去村里抓石螺，是为了赚钱的？”
　　秦淑惠却有些疑惑，“这钱……真那么好赚吗？”
　　其实她都亲眼看到方青妍手里的钱了，这问题一问出口，她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又解释道：“妈妈不是故意质疑你，是怕人家只图个新鲜……”
　　赚钱太容易的话，再去赚小钱就没动力了，尤其方青妍年纪还小，要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容易变得眼高手低。
　　方青妍猜到了秦淑惠是在担心什么，“我就是要他们图新鲜，一开始是尝个鲜，只要我们把螺蛳粉的味道做好了，就能把这些图新鲜的人培养成常客，还怕以后会没有顾客吗？”
　　秦淑惠抿了抿唇，好像有点道理！　　她忍不住重新打量起方青妍来，她还是头一次发现这姑娘有这么高的经商天赋呢！
　　秦秋凤也不住称赞，“我们家妍妍以后肯定是有出息的！”
　　方青妍嘴角也上扬了一些，姥姥和妈妈的态度都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可见没把她的身世放在心上。
　　养了十几年的孩子，不是亲生更似亲生，她们也在乎有血肉之亲的那个孩子去了哪里，但不可能因此就对方青妍疏远了。
　　不过，秦淑惠脸上的笑容很快就收敛了回去，“可你打算一直摆摊下去吗？你一个小姑娘家的，学都还没上完呢……”
　　方青妍道：“所以我打算请你帮我一起摆摊啊！”
　　秦淑惠顿时一愣，“我哪有这个时间，每天要上班，一个月的轮休也只有四天……”
　　秦秋凤却双眼一亮，一拍桌子道：“那还不简单，你去把工龄买断了，妍妍这摊位一天能挣这么多钱，不比你在这破机床厂上班强？”
　　秦淑惠有点犹豫，“可是，买断工龄后，这房子也得退给单位啊，到时候住哪儿？”
　　母女两现在住的是单位分的房子，不在单位上班了那肯定是要退还回去的，他们手头可没钱买新房。
　　至于租房子，这年头能租到的房子太少了，即使有条件也层次不齐，价格也没个标准。
　　尤其是在南乡县这样的小县城，住房可谓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住的也都是本地人，如果本地人不想在这里发展了，自己家的房子也会通过各种途径转手出去，没人会去做租房这样的生意。
　　关键是，秦淑惠现在还背着一屁股债呢，让她做这样的决定，心里实在是没底。
　　“住的地方还不好找，我要是你啊，路边搭个棚都能住下去的，你们机床厂这些人也都挺冷漠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没一个肯站在你这边！”
　　想到机床厂里那些人的态度，秦秋凤很不爽。　　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是在迁怒，至亲的妹妹尚且都靠不住，就不谈其他人了，能少说几句风凉话的都算是不错的。
　　秦淑惠被母亲数落得抬不起头来，她倒不是怕吃苦，她是怕居无定所，导致方青妍没有一个好的学习环境。
　　学历太重要了，直接关系到一个人的未来，像她这种没有高学历的，能进机床厂都算是一份好工作了，但也仅限于当流水线上的女工，再也不会有任何发展空间。
　　方青妍想了想，说道：“妈妈，你要不放心的话，可以等我的摊位重新开张了，跟我去做一天生意试试，一来可以让你看看自己适不适合出去摆摊，二来也让你感受一下我摊位的赚钱能力！”
　　秦秋凤一锤定音：“这主意好，那就这么定了！”
　　于是，第二天上午方青妍就去把改造好的三轮车领了回来，她还买了一些防水颜料，重新画了一个招牌，看起来比之前那个更加醒目。
　　母女两约好了明天一早就一起出去摆摊，秦淑惠早早调好了休，方青妍也花了一下午时间准备食材。
　　凌晨时分，秦淑惠被闹钟叫醒，而原本睡在她身边的方青妍已经换好衣服在扎头发了。
　　秦淑惠拿起闹钟一看才四点钟，顿时吃了一惊，“你平时都起这么早的？”
　　方青妍点头，“嗯，汤底要熬上一会儿的，还有一些配菜也得提前准备，不然来不及的。”
　　秦淑惠看着女儿瘦削的小身板，只觉得心疼到不行。
　　方青妍都摆了好几天的摊了，可她居然全然不知，早上醒来的时候，方青妍都是睡在她身边的，厨房里温着的汤底她也没注意到。
　　小姑娘是不想让自己担心，所以才故意隐瞒的，年纪这么小，却又那么贴心，让秦淑惠心里更加不好受。
　　这个年纪的孩子，是应该无忧无虑的。
　　秦淑惠赶紧换好了衣服，说道：“汤底怎么熬，你都告诉我，今天我来动手，你看着就好！”
　　方青妍笑了笑，也没拒绝，耐心地教她汤料的配比，还有需要注意的火候。
　　两个人干活效率要高上不少，原本四个小时的工作，只花了三个小时就完成了。
　　母女两骑着三轮车去南乡小学门口，正好碰到刚来出摊的马姐。
　　“哟，今天这么早啊。”马姐一眼就看到了崭新的招牌，连声夸道：“这是因祸得福了呀，这摊位可比之前漂亮多了，生意肯定会更好的！”
　　方青妍咧嘴一笑，“承您吉言。”
　　马姐瞧见秦淑惠，眼里透着几分好奇，“姐，今天你也跟来了呀，你们家这女儿可真是能干的呢……”
　　经过昨天的事后，她和这对母女两产生了几分惺惺相惜，态度比起以前来更加真诚热情了。
　　方青妍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想到香料快要用完了，就借口买香料走开了。
　　听着别人把方青妍夸上了天，秦淑惠十分骄傲，但也忍不住有点难受。
　　听了马姐的述说，她才知道女儿摆小吃摊有多不容易。
　　生意太好了，小姑娘家忙不过来，动作一快就容易被飞溅的油汤溅到，顶着38度的高温在外摆摊，别说是一个12岁的女孩了，就是秦淑惠一个成年人也会觉得吃不消的。
　　越是听，秦淑惠心里就越心疼，忍不住偷偷抹起了眼泪。
　　“一碗螺蛳粉，多加葱和辣！”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秦淑惠的思绪，她急忙拭去眼角的泪水，拿起了一次性餐盒。
　　在家里的时候，方青妍已经教过她要怎么制作螺蛳粉了，步骤并不困难，她也都用心记住了，但第一次做生意难免还是有点紧张的。
　　浇汤汁、加料、拌粉……好在没出什么差错。
　　秦淑惠把制作好的螺蛳粉递了过去，对方却迟迟没有接，她抬头一看，才发现那是个有些熟悉的面孔，好像那天从派出所里出来，还专门来找方青妍说过话来着。
　　马姐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目光在两人之间滴溜一转，最后用手肘碰了碰秦淑惠的胳膊，“这可是你们摊位上的常客。”


第25章 常客
　　秦淑惠一脸好奇的时候, 洪明远也在暗暗打量她。
　　方青妍长得那么漂亮，他还挺好奇人家妈妈长什么模样呢，但昨天人太多, 又出了那样的乌龙，他不好意思多看。
　　现在一瞧，他发觉母女两的确是长得不像的，不过秦淑惠面容也十分姣好，嘴角总是挂着一抹笑，让人看着就很舒心。
　　听说洪明远是常客, 秦淑惠心里一咯噔, 忍不住担心起自己的手艺会不会被挑剔。
　　马姐还在一边调笑道：“你还不知道吧，之前你那个恶毒婆婆跑来找茬, 还想把他指认成是你家方青妍的父亲呢, 结果人家是当兵的, 76年就入伍了，直到88年才回南乡县，你说好笑不好笑。”
　　“咳、咳咳……”
　　一旁嗦着粉的洪明远当即呛到，一张脸涨得通红。
　　马姐笑眯眯递了一杯绿豆沙过去，“慢点吃, 今天他们出摊早, 好多人还不知道呢, 你可以趁机多吃两碗。”
　　洪明远没好气白她一眼，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再一瞧人家女同志，也是尴尬到不行了。
　　秦淑惠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乌龙, 埋着头连看都不敢看洪明远一眼。
　　马姐瞅了瞅二人，忍不住乐了, “都什么年代了，既然证明是误会了，不会再有人瞎说的，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么纯情！”
　　“什么纯情不纯情的，越说越离谱！”洪明远塞给马姐两毛钱，火烧屁股似的跑开了。
　　秦淑惠也尴尬到极点，道：“大妹子，你别开玩笑了，我这人脸皮薄。”
　　马姐眨巴眨巴眼，她不过是看这两人气氛怪怪的，想着调和一下，哪知弄巧成拙了。
　　“怪我，下次不开你玩笑了。”
　　她迅速转移话题，又和秦淑惠说起了其他事，两个女人还都是单亲妈妈，共同话题很多。
　　这段小插曲也就这么过去了。
　　等到方青妍回来，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秦淑惠和马姐相处得不错，她乐得看自己妈妈能结交几个称心的朋友。
　　第一次出摊，秦淑惠适应得很快，一方面是她用心，另一方面是她不想再让女儿吃苦。
　　活儿做得多了，自然也就熟练了，母女两分工合作，秦淑惠在这儿卖螺蛳粉，方青妍回家再熬一锅汤底，中午回家准备一番，下午还能再出一次摊。
　　晚上，秦淑惠拿今天赚来的钱一数，收入有284元！
　　净利润当然没这么多，但怎么都比秦淑惠在流水线上当女工强。
　　而且，今天忙了一整天，秦淑惠也看出来人们对于螺蛳粉有多么狂热了，这样的热度短期内绝对不会缩减。
　　秦淑惠是第一次做生意，也是头一次一口气赚到这么多钱，心里隐隐觉得不真实，可钱握在手里却又很实在。
　　“妍妍，咱们真的能靠这个赚钱啊？”秦淑惠心头火热，一再向女儿确认。
　　方青妍点点头，“当然了，今天可是您亲自去摆的摊！”
　　秦淑惠忍不住笑了起来，掐了掐她的小脸蛋，“你小小年纪的，咋能想到这样的好点子！”
　　她相信，只要坚持卖螺蛳粉，很快就能还清欠债了，两人的日子马上就会好过起来。
　　摆了一天摊，母女两都累坏了，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秦淑惠才去做晚饭。
　　吃完晚饭后，秦淑惠郑重道：“妈决定了，马上去和厂里商量买断工龄的事，以后专门做螺蛳粉摊位的生意！”
　　方青妍高兴极了，她其实也觉得母亲没必要在机床厂继续工作，宏润机床厂的设备和管理都十分落后，在几年后的下岗潮中会大量裁减员工。
　　现在的秦淑惠已经改变命运，不会因为刘佩珍而被机床厂开除，但也很难在几年后的下岗潮中幸免，早作打算是对的。
　　方青妍鼓掌，“妈妈，我支持你！”
　　秦淑惠笑眼弯弯，这个决定说出口的同时，她心中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机床厂里有太多自己和丈夫的回忆，同事们也在背地里谈论不少关于她的坏话，尽管现在丑闻已经澄清，关系也回不到从前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心情也会变得压抑，还不如离开这里，过上全新的生活。
　　接下来的几天，方青妍就开始了两点一线地赚钱生活，而秦淑惠也停了工作，努力找房搬走。
　　一天早上，粮油店的刘老板喊住了方青妍，“听说你妈想买断工龄搬走？”
　　方青妍点头，“是啊。”
　　刘老板叹了口气，还以为是厂里人的态度让秦淑惠寒了心，就忍不住劝道：“之前传闻太难听了，大家也只是不想惹麻烦，并不是有什么坏心眼，你妈妈一个人带着你多不容易，要从厂里离职了，以后哪来的收入来源啊。”
　　方青妍撇撇嘴，道：“可以跟我一起摆摊啊，只要踏实勤奋地去干活，还怕没有收入吗？”
　　“可是厂里的工作稳定啊，也不用在外面风吹日晒，女人家的又不像男人，挣不到什么大钱的，不如在厂里安逸。”
　　这话方青妍就不爱听了，不过刘老板会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那个年代过来的人大多数都是这样想的，刻入骨子里的瞧不起女人。
　　方青妍也懒得和他争辩，只笑笑说：“谢谢刘老板，不过我妈已经做好决定了。”
　　刘老板见自己劝不动，只好叹了口气，“我听说你妈最近在找房，我有个朋友手里正好有一套房子闲置着，我可以让他租给你们。”
　　秦淑惠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房源，方青妍还挺感兴趣，就问道：“房子在什么位置？”
　　“在城南那边，对了，离实验中学还挺近的，你以后上学也方便。这样吧，我给你一个联系电话，你让你妈先去看看？”
　　“好啊，谢谢！”
　　方青妍想了想，又说道：“其实我妈想离开机床厂，是因为机床厂的效益一年比一年差。最近有不少大型工厂倒闭的新闻，保不准哪天就落在机床厂头上，刘叔叔，我觉得你和陈姨也可以早做打算。”
　　她可不是危言耸听，上辈子刘老板夫妻两就因为机床厂倒闭而深受其害。
　　机床厂一倒，粮油店也就开不下去了，刘老板腿脚不便，也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陈梅一把年纪再要找好工作也难，最后做的都是保姆之类的工作。
　　父母工作的波动也间接影响了他们的儿子，他们的儿子高中没能读完就去外面打工，结果在外面出车祸死了。
　　夫妻两受了刺激一蹶不振，后来一直靠政府给的低保过日子。
　　方青妍联想到这夫妻两人后来的结局，心里怪不落忍的，才忍不住提点了几句。
　　刘老板陷入沉思，最近厂里的效益的确是越来越差了，再加上方志强的那起事故，厂里领导也被上面狠狠训了一顿，上个月和这个月的指标都没完成。
　　他点了点头，“成，我会好好想想的。”
　　当天，方青妍就把刘老板给的电话号码告诉了母亲。
　　秦淑惠当场感叹了一句：“刘老板这人可真是个热心肠！”
　　第二天看房时，她就拨通了这个电话，哪知道电话接通后，对方的态度却很奇怪。
　　“你还真好意思打电话来啊，勾引别人老公，还想着骗人家媳妇放弃那么好的工作，你心肠咋这么坏？”
　　说话的是个女人，语气十分凶恶。
　　秦淑惠先是一愣，然后解释道：“你是不是搞错人了，我是刘越介绍来的……”
　　可话音还没落，对方却飞快打断。
　　“没搞错，你不要再打电话来了，我是不会把房子租给你这样心术不正的人的！”
　　啪地一声，电话挂断了。
　　秦淑惠眉头皱起，没搞错，那就是说对方这话就是针对她的？
　　勾引别人老公……听那语气，指的不会是刘老板吧！
　　秦淑惠也不傻，很快就猜到是不是刘老板对她们家关照太多，所以导致陈梅心存芥蒂了。
　　可陈梅心里不爽快的话，当面来问清楚不好吗？　　就算是直接骂她一顿都好，这样背地里说胡说八道的行为，秦淑惠真是受够了。
　　那些丑闻明明都澄清了，为什么陈梅还要用有色眼光来看她？
　　秦淑惠气得不轻，房子也没心情去看了，就先去南乡小学门口去找女儿。
　　方青妍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回来，奇怪道：“这么快就看好了？”
　　秦淑惠叹了口气，说道：“没去看，人家根本就不是诚心帮我们找房子的，以后你也离刘老板一家远一点。”
　　方青妍抿了抿唇，她心思敏感，结合母亲的态度，再加上前几天刘老板突然不肯租仓库给她的事，就把事情猜了个大概。
　　她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陈阿姨不让人租房子给我们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刘老板一家肯定也听不进去她的劝告，以后她也不会再浪费口舌。
　　秦淑惠却摇了摇头，“这事儿不用你操心，妈再找其他房子就是了，南乡县又不是只有那一个房子出租！”
　　“你们想租房子吗？打算租什么样儿的？”


第26章 租房
　　突如其来的声音, 打断了母女两的谈话。
　　秦淑惠转头一看，发现又是那位“常客”。
　　方青妍坦然道：“是啊，大叔, 您有合适的？”
　　洪明远摸了摸脑袋，笑道：“我家有间老房在城南那边，已经很久没人住了，就是面积了点，还在马路边上，你们要不嫌弃, 我可以租给你们！”
　　方青妍双眼一亮：“可以啊, 我正好要去实验中学上学，就打算租城南那边的房子呢！面积也没关系, 只有我和我妈住。”
　　“那我先带你们去看看？”
　　“你带我妈去看吧, 今天的螺蛳粉还没卖完呢。”
　　洪明远飞快地看了秦淑惠一眼, 冷不丁和对方视线对上，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
　　还是秦淑惠先打破了尴尬，“那就麻烦你了。”
　　洪明远胡乱点头，往公交车的方向走去，“那你跟我来吧。”
　　方青妍忙着照顾摊位, 倒是没注意到这么多。
　　一旁的马姐却将两人的模样尽收眼底, 她先是摇了摇头, 然后蹭了蹭方青妍胳膊，提醒道：“我咋觉得, 老洪和你妈有戏呢！”
　　方青妍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反应过来后就是一脸好笑道：“马姨, 您可别瞎说。”
　　要真有戏，刘佩珍不得又跑来闹上一场！
　　“你妈我是不知道, 但老洪瞧着是有那么点意思的，你没发现最近只要你妈来摊位上，他就会往这边凑么？也不跟人调笑吹牛逼了，还老盯着你妈看！”
　　方青妍真没注意到这么多，但听马姐这么一说，她仔细一回想好像是有点不对劲的。
　　马姐看她难以置信的模样，掩唇笑了笑，又安慰道：“好啦好啦，就算有也不是你一个丫头该担心的事儿！”
　　“不过有一说一，老洪这人其实挺不错，为人正直，相貌端正，听说他也是个可怜人，他父母走得早，家里只有他一个独苗，后来当兵的时候又受了伤提前退伍回来，到现在孤家寡人一个，蛮不容易的。”
　　方青妍还是头一次听人说起洪明远的事情，以前只听这位大叔吹牛吹得厉害，没想到居然大部分都是真的。
　　她是巴不得秦淑惠能找到新姻缘的，只要对方人品没问题，秦淑惠自己也满意就行。
　　就看两个人到底有没有这个缘分了。
　　另一边，秦淑惠已经下了公交车，跟着洪明远来到了城南一间平房前。
　　这里是老街，周边都是错落的自建平房，唯一的优点就是离实验中学近，生活也很便利。
　　房子的确不大，只有五十平米大，看起来也很破旧，不过有专门的厨房和洗手间，光这一点就比机床厂的房子强上不少了。
　　秦淑惠很满意，问道：“你打算租多少钱一个月……”
　　洪明远摆手道：“你、你看着给吧，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这房子是洪家的老房，洪明远父母去世后就由他继承了。　　洪明远在部队的时候受了伤，退伍回来后，上面就给他在机关单位安排了一个闲职，每天只需要去报个道就能下班的那种，所以才有这么多闲工夫在方青妍跟前瞎晃悠。
　　机关单位当然给他分配了住房，还是个一百多平的大房子呢，这个旧房子自然也就一直空着了。
　　要不是听说秦淑惠母女有租房的需求，洪明远才懒得把这房子租出去。
　　“看着给怎么能行，”秦淑惠可不好意思占这个便宜，想了想说道：“你看120元一个月怎么样？”
　　这几天她也看了一些在租的房子，要么就是太大了，要么就是位置太偏僻了，还有的是和别人一家挤在一个屋子里，只让出一个单独的房间来给她住，显然都不合适。
　　120元是她根据那些人开的租金来推算的。
　　洪明远皱眉，“哪要这么多，你们娘俩也不容易，给个50块钱，就当我给凑个烟钱吧。”
　　秦淑惠却摇头，“不行，50元我不会租的。”
　　洪明远急了，一番讨价还价下来，最后是以80元的租金成交。
　　秦淑惠其实真不想占这个便宜，尤其是之前还在电话里被人莫名其妙指责了一通，心里不免对洪明远产生了几分抗拒。
　　反正只是租房，以后少来往就对了。
　　洪明远看秦淑惠点了头，麻溜地就去拟了个租房合同和收据，以最快的速度办理完了租赁手续。
　　方青妍没想到秦淑惠一下子把房子给租好了，不过听秦淑惠把房子的情况一说，她也挺满意的。
　　实验中学太远了，她要是还住在机床厂就肯定得住在学校，可住校限制太多，她不喜欢被条条框框束缚着。
　　所以，能租到实验中学附近的房子是最好的。
　　住处有着落了，秦淑惠也就没了后顾之忧，直接去厂里申请买断工龄了。
　　现在买断工龄的人有不少，厂里也都习以为常，领导二话没说，直接就给秦淑惠拍板同意了。
　　买断工龄的赔偿金加上这月工资，一共有两千多元，这笔钱正好拿去给新房子置办家具。
　　搬家这天风和日丽，虽然家里东西不多，只有一些简单的行李和厨具，方青妍还是请来了搬家公司。
　　刘老板坐在店里，看那边母女两大包包的东西往外提，心中有几分感叹。
　　他从店里走出来，“要帮忙不？”
　　秦淑惠一见他就跟见了鬼似的，忙不迭说了句不用，就飞快走开了。
　　刘老板察觉到了不对劲，就去问方青妍，“你妈这是咋了？对了，先前给你们的电话用上了没，房子租的哪儿呀？”
　　方青妍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卡车后面，然后说道：“刘叔叔，多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了，不过以后还是希望你能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妻子，虽然那些流言蜚语被澄清了，但我妈现在是单身女性，你要对我们太关照了，难免有人会往歪处想。”
　　刘老板一愣。
　　之后，母女两直到把东西收拾完毕，都没再和刘老板说一句话。
　　刘老板知道方青妍是话里有话，等陈梅回家后，就问道：“你是不是和志强媳妇儿说什么了？”
　　陈梅一听，顿时翻了个白眼，“怎么，你还知道人家是方志强的媳妇啊？对，她是受了委屈，被婆家栽赃陷害了，可她丈夫也确实死了，你老凑上去献什么殷勤啊？怎么，她还来你这里告状了是不？”
　　刘老板简直莫名其妙，“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我之前已经说得很委婉了，哪知道你还不长记性，居然想要帮人家租房子，下一步你是不是要给人家养女儿了？”
　　陈梅越想越不对劲，本来她对自己丈夫是很信任的，可对方不顾自己的警告，还想着去帮那对母女，她就彻底爆发了。
　　“看在同事一场，我本来不想说什么的，但你简直把我当傻子耍！还想劝我从厂里离职跟你一起开店去，我没了工作，成了天天看你白眼的黄脸婆，你就好把我从家里赶走，好跟人家寡妇出双入对是不？”
　　刘老板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根本是无中生有，我和志强媳妇儿压根没说过几句话，我只是看方青妍那孩子可怜……”
　　“我看你就是想让人家当女儿！”
　　说着说着，陈梅眼泪就掉了下来，“我告诉你，秦淑惠压根不像我们想的一样，前几天我见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来找她，那女人浓妆艳抹的，一看就不是个正经货色，谁知道秦淑惠从厂里离职是要去做什么？”
　　“够了！”刘老板忍无可忍，大吼了一声，“我不和你吵了，你也别再胡乱编排这些话，反正人家搬走了，以后也没什么来往的了！”
　　“最好是这样！”陈梅冷哼一声。
　　刘家夫妻大吵一架的事，在方青妍意料之中，不过她一点也不关心。
　　秦淑惠提前坐公交车去新房那边打扫了，方青妍则指挥搬家公司，去了南乡学门口，叫上了马铭和他的几个兄弟，然后才继续上路。
　　不过，接下来的目的地却不是在城南的新家。
　　刘佩珍和方志明一起进了局子的事，早就在沧水村里传开了，当然还包括刘佩珍栽赃陷害自己儿媳的事。
　　一时间，村里谣言满天飞，人们路过方家时都忍不住要吐几口口水。
　　之前刘佩珍仗着手里有证据，在村里拼命卖惨，引得不少人同情，还把村民们当枪使，喊去找秦淑惠的麻烦，最后一起蹲了局子。
　　结果当然是犯了众怒了。
　　那些村民们的家人三天两头的来找方家麻烦，方家人每天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家里的田地都快要荒废了。
　　眼下，见一辆卡车载着满满一车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在方家门口停下，沧水村里的人都忍不住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这又是谁家来找方家人麻烦了？
　　率先从卡车下来的是个女孩，相貌十分出众，那稚嫩的脸仿佛能掐出水来，看模样也是城里人打扮。
　　有人认出来：“这不是方青妍吗？”
　　方青妍来沧水村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因为出色的长相被人牢牢记住。
　　姑娘先是看了一眼方家紧闭的大门，然后礼貌地敲了敲门。
　　意料之中，没有任何回应。
　　于是，她冲马铭的方向一挥手，“砸吧！”


第27章 搬家
　　马铭二话不说, 招呼兄弟就把那门砸开了。
　　只听咚的一声巨响，本就不牢固的木门应声而裂！
　　一个矮个男人冲出来大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敢砸坏老子的门, 看老子不打死你们！”
　　可他冲出来没多远，又一溜烟窜回去了，躲在门板后面，暗暗观察着这边。
　　方青妍认出这是刘佩珍的三儿子方志勇。
　　名字里带勇，本人却是个怂货，冲着老婆孩子牛逼哄哄的, 碰上稍微强势一点的人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方志勇一开始是从窗户口观察到砸门的是个小青年, 就想着是个自己能拿捏的，哪知道冲出来一看才发现后面还有一大群人, 没一个是善茬。
　　他现在慌得要命, 自从刘佩珍被抓了以后, 家里就没安生过，这肯定又是来找麻烦的！
　　方青妍直接冲搬家队队长说道：“走吧，我指哪儿你们搬哪儿！”
　　她这边人多势众，浩浩荡荡一群人涌上来，那气势可唬人了。
　　方志勇想拦又不敢拦, 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我警告你们啊, 家里还有孩子呢, 你们可不能乱来……要、要出了啥事，我看你们怎么收场！”
　　明明是警告的话, 声音小得却像蚊子叫，话音一落就又缩到房间里去了。
　　方青妍直接无视他, 转头打量着方家的陈设。
　　记忆里的方家比现在要光鲜不少。　　上辈子的刘佩珍独吞了她爸的抚恤金，又占了她家的房子, 后来还让方志勇顶替了她妈的职位，进了机床厂上班，一家子臭不要脸的没付出任何代价就换来了更好的生活。
　　方志勇认出是方青妍，忽然又有了底气，一下子就冲了出来。　“好呀，原来是你这个小贱人，我说谁这么大胆子，敢砸老子家的门呢！”
　　以前刘佩珍对方青妍非打即骂，方志勇有样学样，当然也不会把方青妍放在眼里。
　　方青妍扯了扯嘴角，“我可不只要砸门，我还要把这里搬空！”
　　话音一落，她就在四周指了一圈，“沙发、电视柜和这台黑白电视机……这些都给我搬走！”
　　搬家队队长有点迟疑，“小老板，这……这是你家东西不？”
　　“当然是，这些东西都是他们臭不要脸从我家抢走的，你看着个电视柜下面，还有我拿小刀刻的名字呢！”
　　方青妍财大气粗道：“而且，出了什么事有我担着，搬家费我再给你们加五十，你们只管好好搬东西就成！”
　　搬家队的人面面相觑一眼，有钱不赚是傻子，要真计较起来，也赖不到他们搬家的头上来！
　　于是乎，方志勇就眼睁睁地看着家里的东西被一点点地搬空了。
　　刘佩珍去秦淑惠那搬东西的那天，方志勇也是同谋，到了瓜分这些家具的时候，他没少占便宜。
　　比如洗衣机，秦淑惠的梳妆台，甚至还包括一些衣服，其中大部分都是秦淑惠给方青妍买的。
　　这两样东西被搬走的时候，方志勇媳妇儿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抱着那台洗衣机死活不肯撒手。
　　“你们这群强盗，不许动我东西，我要去告警察把你们都抓起来！”
　　方青妍冷笑一声，道：“你去我家打劫的时候，可是连我妈一瓶开了封的雪花膏都没放过，你要去告警察就赶紧去，只要你能说得清楚这些东西的来历，我随时奉陪！”
　　赵春花愣了愣，下意识就松了手。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屋里的东西被一个个搬走，其中当然还包括她女儿的衣服！
　　赵春花的女儿比方青妍小了三岁，这些衣服明显不合身，她准备等女儿长几年再给她穿的，哪知道还没等到那一天，衣服就要被拿走了。
　　她气得牙痒痒，可想到方青妍那句话，又不敢再去指责，只能气呼呼去捶打方志勇，“你快拦着他们呀，那是婷婷的衣服，怎么能让他们就这么抢走了！”
　　在她看来，衣服到了她手里，那就是她的了，况且婆婆当时也点头了，说是这些衣服随便她怎么处置的啊！
　　方志勇心里也烦躁得厉害，等刘佩珍回来后，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去交差的。
　　听到妻子苦恼，他只觉得心烦，一把将人推开，骂道：“嚷嚷啥，你要有本事你找他们去要！”
　　赵春花哆嗦着嘴唇，只能默默流眼泪。
　　整个方家里充斥着哭闹、谩骂、以及孩子的哭声。
　　方青妍充耳不闻，只是专注的辨认所有从自己家出来的东西，一个不落的往外搬。
　　这些被赵春花霸占的衣服，她当然不会再穿，可这些衣服她宁愿拿去当抹布也不会便宜给任何人！
　　方家门口这么热闹，沧水村都探头探脑地来瞧。
　　一个大爷好奇问道：“这是要搬家？”
　　方青妍道：“不是搬家，这些家具都是刘佩珍从我家抢走的，当时把我们家都搬空了！这次我过来，就是要让这些家具物归原主。”
　　大爷本来就是被看热闹的大伙推出来打听情况的，听她这么一说，立马回头跟村里人传开了。
　　“搞了半天，方家这些家具都是从儿媳家里抢来的，她当时还到处吹牛说是自己买的呢！”　　“母女两孤苦伶仃的，她咋能这么狠心呀！”　　“人家淑惠多老实一媳妇儿啊，刘佩珍非要说她在外面乱搞，当时我都不相信的，你看现在出岔子了吧！”
　　沧水村的人对方家人的行径充满了谴责。
　　方青妍见东西搬得差不多了，又在屋里再检查了一遍，以免有什么疏漏。
　　她这一搬，整个方家看起来空荡荡的，当时刘佩珍搜刮来这些家具后，就把家里的旧家具全换了，肯定没想到这些家具还能被讨回去。
　　离开方家前，方青妍最后扫了一眼方志勇夫妇，说道：“我记得当时你们抢走的不只是家具，还有不少吃的和日用品，到时候和赔偿金一块算账！”
　　话音一落，她上了小卡车，扬长而去。
　　秦淑惠压根不知道女儿会跑去沧水村，她现在已经到了新家门口。
　　洪明远知道母女两今天要搬过来，也正在门口等着呢。
　　见秦淑惠一个人过来，洪明远心里莫名有点紧张，但还是赶紧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这么早呀，锁我给你们换了新的了，这是钥匙……”
　　“谢谢啊，真是麻烦你了。”秦淑惠接过钥匙，并没有多看他一眼，就打开房门进去了。
　　洪明远一愣，不知是不是错觉，秦淑惠对他的态度似乎比之前要冷淡不少。
　　他也没想那么多，赶紧追了上去，却被秦淑惠拒之门外。
　　“我打算打扫一下屋子，灰尘太重了，你还是别进来了吧。”秦淑惠微微一笑，视线却依旧没在他的脸上停留。
　　可转身一进屋子，秦淑惠却愣住了。
　　整个屋子里干干净净的，还添置了不少新家具，先前有点破旧的一面墙也重新粉刷了一遍。
　　洪明远摸了摸头，解释道：“我想着屋子太久没住人了，总不好就这么租给你们，就自作主张收拾了一下，还行吧？”
　　秦淑惠抿着唇，从口袋里又掏出来二十元钱递过去，“这租金太低了，以后我都会按100元每个月支付租金，合同你也拿出来改一改。”
　　洪明远一愣，下意识道：“不用了，这么客气干啥……”
　　秦淑惠的语气不容置疑：“不行，你要不收这钱，我就不租这个房子了。”
　　洪明远急了，只能把钱收下，又赶紧拿出合同来进行修改。　　他忍不住偷偷打量秦淑惠的神色，见对方冰冷着脸，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儿。
　　之后，秦淑惠借口说要去附近买东西，洪明远也不好意思再跟上去了。
　　等到方青妍到达的时候，洪明远已经离开了。
　　“你、你这是去了一趟沧水村？”
　　秦淑惠一眼就认出来卡车上的家具是刘佩珍抢走的那些。
　　方青妍点点头，“对啊，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东西，当然要拿回来了。”
　　秦淑惠一脸担忧，“他们没为难你吧？”
　　上辈子和方家人斗智斗勇那么多年，方青妍还能拿捏不住方家那些人的性子吗？
　　刘佩珍不在，方家其他人都是些臭鱼烂虾，没人拦得住她。
　　而且，就算刘佩珍在的话，方青妍也不怕，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她们家的，她完全有理由拿回来。
　　方青妍冲母亲一笑，“放心吧，我这不好好的吗？”
　　有搬家工人在，效率还是很快的，一上午的功夫就把搬家的事情搞定了。
　　母女两只需要打扫一下卫生，再做一些收纳上的规划就可以了。
　　方青妍验收了搬家工作，就给工人们支付了费用，算上之前请马铭他们帮忙给的红包，今天花销不小。
　　不过，这都是必要开支，她一点也不心疼。
　　母女两住进了新家的同时，刘佩珍的拘留期也结束了。
　　在派出所里关了一个星期，她蓬头垢面的，乍一看去像是个疯婆子一般。
　　刘佩珍却没长记性，走出派出所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找那母女两的麻烦。
　　可到了机床厂，她才知道那母女两早搬走了，气呼呼回到沧水村，家里空荡荡的场景更是刺激得她眼角猩红。
　　得知事情经过后，刘佩珍气得差点晕过去，恶狠狠磨着后槽牙：“方青妍，看我不扒了那小贱人的皮！”


第28章 赔偿
　　刘佩珍注定是扒不了方青妍的皮了, 因为她回家没几天，就被派出所的人给叫了过去，为了砸坏螺蛳粉摊位的事进行赔偿。
　　派出所里, 双方相对而坐。　　对比这边母女两的容光焕发，刘佩珍那灰头土脸的模样尤为明显。
　　刘佩珍需要赔偿的不仅仅是三轮车的维修费用，还包括当时砸坏的那些锅碗瓢盆。
　　赔偿金的数额倒是不高，却让刘佩珍感到十分耻辱。
　　一个是自己儿媳妇，一个是自己儿子亲手养大的小野种，砸坏这两人的东西, 她凭什么要赔钱？
　　可不赔没办法, 这是警方强制执行的，她要是敢不还, 警察可有的是手段收拾她。
　　刘佩珍不情不愿地赔了钱, 又忍不住道：“那这两个贱人趁我不在家, 把我们家的东西搬空了怎么算？”
　　方青妍一声冷笑，“那明明是你从我家抢走的东西，机床厂里的人都能作证，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那都是我儿子的东西，我一个做娘的, 凭啥不能带走？”　　刘佩珍一看方青妍这伶牙俐齿的模样就恨得牙痒痒, 她转头看向警察, 却又故作可怜，“警察同志, 那是我儿子的遗物，我一个老婆子就想留在身边做个纪念, 她们没道理拿走的呀……”
　　杨警官没有丝毫动容，“这件事我们警方已经了解过了, 您说的这些属于他们夫妻的共同财产，您是没有权利私自拿取的。”
　　刘佩珍见服软没用，眼神又透出几分凶恶来，“什么夫妻共同财产，他们之间连个娃都没有，我儿子早死了，算个屁的夫妻！”
　　可不管她怎样软磨硬泡，杨警官就是没松口。
　　“刘佩珍我警告你，你要再敢去纠缠这母女两，甚至是使用暴力的话，性质就和之前不一样了！”
　　于是，刘佩珍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派出所。
　　刘佩珍走后，杨警官叫住母女两。
　　“我们试过很多途径，都没能找到袁鸿辉，你们能否提供更多关于他的信息，或是有其他人存在联系到他的可能？”
　　人海茫茫中，要找出一个人来如同大海捞针。
　　方青妍虽然知道袁鸿辉是在做水产生意，但不确定对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现在的袁鸿辉还没有开始从事水产行业，又或者生意还没做得那么大，警方自然也就找不到。
　　秦淑惠仔细想了想，说道：“你这么说的话，我倒是想起来了，袁鸿辉交好的人除了我丈夫以外，还有我妹夫，他们三个是发小，小时候一块长大的。”
　　“你没跟他打听过袁鸿辉吗？”
　　秦淑惠面露尴尬：“我、我和我小妹关系处得不太好，不太好去联系我妹夫。”
　　“那这样吧，你把你妹夫的联系方式留给我，我们来和他取得联系。”
　　“那真是太谢谢了！”
　　留下了巩建中的联系方式后，秦淑惠就带着方青妍离开了派出所。
　　回去的路上，秦淑惠忽然问道：“妍妍，你真的不想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是谁吗？”
　　她当然不是第一次这样问了。
　　自从方青妍的身世揭晓后，秦淑惠已经旁敲侧击地问过好几回。
　　其实，如果不是为了澄清那些丑闻，方青妍一点也不想让自己的身世公之于众，可惜她重生的时间点并不好。
　　当然，如今身世曝光了，认不认回父母还是取决于方青妍自己的选择，总不会有人逼着她回家吧！
　　方青妍轻轻摇头道：“妈妈，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他们，他们对我也不会有什么感情的，有这闲工夫我还不如多卖两碗螺蛳粉，多读点书呢。”
　　这倒是说到秦淑惠心坎里去了，她点了点头，温和笑道：“你马上要开学了，就别想着卖螺蛳粉的事儿了，以后赚钱的事交给妈来，你只管好好念书。”
　　方青妍笑着点头，“好！”
　　不过，秦淑惠没把方青妍的话当一回事，她觉得这个年纪的孩子有点叛逆心理是正常的，除非方青妍的亲生父母不在人世了，否则她是一定会让方青妍跟亲生父母相认的。
　　母女两搬家到了城南，螺蛳粉的生意自然也换到了这边。
　　这里离实验中学近，周围的住户也多，商业发展蓬勃，人流量不比在老城区差。
　　当然，相对的竞争也会变大。
　　实验中学所在的街道连着商业街，这一线过去五花八门什么小吃摊都有，也都培养了属于自己的一批常客。
　　母女两第一次来这边摆摊，自然不比在老城区的时候。
　　可是螺蛳粉的魅力摆在这儿呢，那独特的臭味一散发出去，疯狂地刺激着人们的嗅觉，很快就吸引了一部分“猎奇”的人。
　　再加上南乡县就这么大，螺蛳粉以独特的气味闻名，在老城区那边卖得那么火热，城南这边的人自然也听过它的名号，出摊的第一天就有人慕名而来。
　　方青妍还手绘了一些宣传单，交给了来捧场的马铭等人发放，还承诺只要他们能靠宣传单拉来顾客，都按两毛一个的红包来计算。
　　拉来的顾客越多，红包也就越多。
　　马铭本就是来凑热闹的，哪能想到又有钱赚，他这个妹子可认得太好了，简直就是个小财神啊。　　于是乎，一群人充满了干劲，整个街道里都是他们拉客的身影。
　　别开方青妍利润变少了，但她其实一点也不亏，拉来的这些客人都有成为常客的潜质，常客多了还怕以后没钱赚吗？
　　于是乎，螺蛳粉小吃摊当天就火了，摊位面前很快排起了长长的队列。
　　其他小吃摊摊主别提有多眼红了，也有暗搓搓想使坏的，可一看人家背景强大啊，那一个个小年轻流里流气的，瞧着就不像是好惹，心思也很快歇了。
　　秦淑惠忙得脚不点地，每天数着白花花的钞票笑得合不拢嘴。
　　方青妍的学费自然是不用愁了，而且还余下了不少钱，她拿着这些钱还了一部分欠债，又给家里添置了一台冰箱，方便以后储存一些食材。
　　负债变少了，肩头的重担也就跟着变轻了，秦淑惠整个人的气色都好了不少。
　　临开学前，秦淑惠休息半天带方青妍买学习用品，想着要去新学校了，又去了一趟百货大楼，想给她买几身新衣服。
　　小姑娘本来就长得漂亮，随便收拾一下就惹眼得不行。
　　见方青妍穿着新衣服好看，其他来店里的顾客也指明要买方青妍身上那一套。
　　服装店老板一下子看到了商机，又拿出几件衣服，让方青妍轮流穿上一遍，只要在百货大楼里走上一圈，这些衣服就免费送给她。
　　方青妍当然看出老板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她看出这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服装品牌，也就没有拒绝。
　　倒是秦淑惠很不好意思，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非要付款。
　　方青妍笑着把妈妈拉到一边，小声道：“没事儿的，妈妈，不用给钱，这是她们付的‘代言费’。”
　　秦淑惠不太明白什么叫代言费，但服装店老板怎么也不肯收这个钱，只让她们留了个电话，说是店里一有新款就会打电话告诉她们，方青妍要是愿意来试穿，还可以免费送给她。
　　于是，秦淑惠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拎着大包小包的衣服回去了。
　　方青妍却因此琢磨开了，服装利润大得让人难以想象，几件新款衣服又能值几个钱？
　　拿着这么微薄的回报去给别人挣钱，倒不如她自己来发挥这个优势！
　　螺蛳粉的生意暂时是不能放弃的，她妈妈已经上了手，干得非常出色，但是螺蛳粉好卖，也就意味着很快会有人来效仿，跟她们进行商业竞争。
　　所以，她们下一步要做的，应该是把小吃摊升级成正式的门店，正式成为一个品牌。
　　这需要大量的本钱投入。
　　所以，方青妍是很乐意寻找新的商机的，可她马上要开学了，总不能辍学去做生意。
　　方青妍是不看重学历的，可秦淑惠却对学历有着很深的执念，总是苦口婆心地劝她要好好读书，所以，就算是为了哄秦淑惠开心，她也乐意去上个好一点的大学。
　　不过，现在看来，读书和赚钱似乎并不冲突。
　　九月初，暑假结束了。
　　开学前一天，方青妍接到了山泉村打来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话筒里就传来一声大吼。
　　“方青妍，你搬家了怎么也不告诉我，害我往机床厂白跑一趟！你电话号码还换了，要不是我想起去问秋凤奶奶，恐怕到现在还找不到你人！”
　　电话那头是秦媛的声音。
　　方青妍一拍脑门，先是赶紧道了个歉，然后解释道：“最近真的太忙了，又是跟我妈摆摊，又是搬家的……”
　　“算了，我也没真的怪你啦！”秦媛撒完气又觉得不好意思了，轻咳两声开始没皮没脸的撒娇，“那你要请我吃你做的螺蛳粉才行……”
　　方青妍笑道：“好啊，你明天不是也要来学校报道吗，我家就住在实验中学附近，随时欢迎你。”
　　秦媛高兴极了，两人就约好明天在实验中学门口见面。
　　方青妍听秦媛兴致勃勃的说了些村里的趣闻，其中自然提到了秦大明和徐芳不和的事。
　　那天从机床厂回去后，夫妻两就大吵了一架，徐芳气得回了娘家，秦大明也没去找，就这样僵持了好几天，村里人虽然也替他们着急，但没人再去劝。
　　上次已经劝过了，可谁知道徐芳死性不改，还憋着一肚子坏要害人呢！
　　方青妍一笑置之，她当然不会去同情徐芳。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其他，电话里就传来了秦永寿呵斥的声音。
　　秦媛捂着话筒小声道：“我不能说了，我爷爷怪我电话打太久，已经在骂我了……对了，有件事我差点忘了告诉你，那个林骞你还记得吧，我听说他也要去实验中学念书！”


第29章 开学
　　方青妍本来都快把这个人给忘了, 听秦媛提起才想起来。
　　秦媛又补充了一句，“那个人性格很奇怪，你要是看到他了能躲就躲, 明天见！”
　　话音一落，电话就挂断了。
　　方青妍皱眉，她不怕有人使坏，怕的是麻烦。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赚钱，有了钱她就能搬离南乡县这个鬼地方，带着母亲过上更好的生活。
　　谁要敢来妨碍她, 她就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
　　第二天, 实验中学正式开学。
　　校门口人流不息，这么好的商机当然不能错过了, 方青妍让秦淑惠继续摆摊, 然后自己一个人去学校报道。
　　要换成以前, 秦淑惠是肯定不会同意的，可她这段时间和方青妍合作摆摊，她清楚地了解到自己女儿有多能干。　　不过是去学校报道而已，她觉得方青妍完全能够胜任。
　　方青妍在一众学生家长中格外亮眼。　　她容貌出色，身材纤细高挑, 穿着一条浅黄色的连衣裙, 头发高高束起, 显得青春有活力，无论走在哪里都是受人瞩目的焦点。
　　秦媛坐在操场的篮球架下, 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方青妍，立刻跳起来挥起小手打招呼。
　　“青妍, 我在这儿呢！”
　　方青妍也早就看到了她，一路小跑过去, 两个女孩子见了面都兴奋得不行。
　　秦媛打量了她一圈，双眼亮晶晶的，“一段时间不见，我怎么觉得你变漂亮了！”
　　在山泉村认识那会儿，方青妍实在是太瘦了，面色也没现在白皙红润，现在人胖上一圈，自然看起来不同了。
　　方青妍调笑道：“好了好了，就算你不夸我，我也会请你吃螺蛳粉吃个够的！”
　　两个女孩并肩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报名处设立在一楼的教室里。
　　教室里课桌拼成一列，老师们坐在里面收学费，课桌前排着长长的队列，秦媛的爷爷就在其中。
　　班级是提前分配好了的，报完到后老师就会告诉学生去相应的班级教室。
　　秦媛分到了一年三班，见方青妍还在排队，她小脸上全是紧张，生怕自己不能跟方青妍分在一个班。
　　等到方青妍分班的结果出来了，她箭步冲上去一看，看清楚上面的“一年三班”几个字眼后，顿时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太好了青妍，我们在一个班！”
　　秦永寿也替连个女孩高兴，笑得出满脸褶子。
　　一年三班的教室在三楼，两个女孩有说有笑的上楼。
　　“方青妍！”
　　忽然，方青妍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转头一看，眼前的女孩扎着标志性的双马尾，眼神里总是透露出一股无辜的可怜劲，是沈可怡。
　　她眉头忍不住皱起。
　　沈可怡的目光先是在秦媛身上转了一圈，然后才回到方青妍身上，问道：“你怎么突然搬家了？”
　　虽然她极力隐藏，语气却能让人察觉到几分质疑。
　　方青妍一脸好笑，“我搬家还需要提前请示你吗？”
　　沈可怡一愣，连忙解释道：“不是，我、我只是很奇怪，在机床厂不是住得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搬走了，秦阿姨还从机床厂离职了，她工作怎么办啊……”
　　这话说出来，她就意识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方青妍现在恐怕是不差钱的吧，她后来又跑南乡小学门口暗暗观察过，母女两还在经营着那个螺蛳粉摊，生意比之前还要火爆。
　　而一想到这里，她就十分懊恼，好端端地告诉方青妍制作螺蛳粉的方法干什么，搞得方青妍赚了那么多钱，以至于小说剧情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
　　现在，方青妍不仅摆脱了那些丑闻，还从机床厂搬走了。　　这些本应该是在很久以后才会发生的事，而且方青妍也不该是主动从机床厂搬走，而是因为被方家逼得走投无路。
　　难道真是因为她穿到书里来，产生了一系列蝴蝶效应，导致剧情彻底崩坏了？
　　又或者……
　　方青妍也是穿书来的？
　　但如果方青妍也是穿书者，那第一件事就该是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了，京市的那个方家和南乡县的方家可是没法比的。
　　“沈可怡同学，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吧，我们之间也没那么熟。”方青妍语气淡淡。
　　沈可怡涨得脸蛋通红，但想到自己不能跟方青妍彻底翻脸，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方青妍，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那些话真的是你奶奶逼着我说的，当着大家的面我是什么都没说的，你当时不是也在场吗？”
　　方青妍眯起眼睛，“那我表舅的谣言，又是谁传出去的呢？”
　　沈可怡瞪大了眼睛。
　　当时她从王珂那里听说了这件事，回去后就悄悄把事情暗示给了父母，她父母很快就把这件事传开了，所以厂里才会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流言。
　　但她这么做的目的，只是想让流言传到刘佩珍的耳朵里，好让她早点过来找方青妍的麻烦，这样一来，就能迅速推进剧情的发展……
　　哪知道，结果却成了这样！
　　沈可怡心里一片慌乱，方青妍这么问，是不是代表着她知道了什么？　　但不可能，对方现在只是个12岁的女孩子，而她这些事做得很隐秘，不可能被发现的。
　　沈可怡竭力维持着面上的镇定，“这一点我也觉得很奇怪，也不知道是谁在胡说八道，当时王珂告诉我的时候，我还让他们不要去乱说呢……”
　　方青妍的确去问过王珂，但也是王珂告诉她，沈可怡来专门打听过她表舅的长相，而她后来又在机床厂里调查了一番，发现流言最开始是从沈可怡父母所在的办公室里传出来的。
　　这几点结合起来，完全可以断定，事情就是沈可怡透露出去的。
　　原本她没往沈可怡故意陷害自己的方向想，毕竟小孩子和父母说漏嘴也是有可能的，而且沈可怡一直和自己不对付。
　　但现在沈可怡表现得如此淡定，甚至还条理清晰地找到借口搪塞她，结合那天她在人群面前的表现，方青妍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个猜测。
　　沈可怡的心智和年龄不匹配。
　　她会不会也重生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方青妍自己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能重生，那么其他人重生也是有可能的！
　　但沈可怡如果真是重生而来的，对她应该是充满了恨意的，为什么还要故意接近自己，甚至还想着跟她做朋友呢？
　　方青妍目带审视地打量了一会儿沈可怡，忽然拔高了声音：“没错，你是不让他们乱传，可你转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你爸妈，对吗？”
　　沈可怡一愣，她下意识想解释，却发现周围的人都因为这句话而看向自己。
　　她急忙解释道：“不是的，我没有跟我爸妈说过！”
　　方青妍立即反驳，“可是那些谣言最开始就是从你爸妈的办公室里传出去的，你爸妈所在的办公室里一共只有四个人，除了你爸妈还有谁会说这些话？分明就是你在背后生事造谣，让你爸妈在外面乱传我妈的坏话！”
　　沈可怡哪能想到方青妍还会去查谣言的源头，一时也有些慌了手脚。
　　众目睽睽之下，她有点心虚，一时也想不到怎么去辩驳。
　　就在这时，有人走过来忽然揪住了她的衣领，她惊得转头一看，是王珂！
　　王珂气得牙齿都在打颤，恶狠狠道：“好啊，原来是你这个大嘴巴说出去的，我就说好端端的大家都没吱声，怎么一转眼厂里的人都知道了，你还有脸让我们不要乱说？”
　　沈可怡吓得拼命摇头，“不是，我真的没有……”
　　“你还不承认，大嘴巴最讨人厌了，你居然还把这些话说给家长听，看我不揍死你！”
　　然而，王珂拳头刚一举起就被人喝止住。
　　“干什么呢，开学第一天就打架？”
　　一个戴着眼镜的瘦高个男人从楼梯上面跑了下来。
　　王珂赶紧松开手，“没有，我跟她是认识的，开玩笑呢……”
　　沈可怡却已经吓得小脸苍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了，她看出对方应该是学校老师，立刻往那人身边一躲。
　　瘦高个男人见状，脸色难看到极点，当即把王珂和沈可怡一起叫走了。
　　方青妍看着几人离去的身影，嘴角微微一扬，然后拍了拍秦媛的背，“我们走！”
　　一时间，整个楼道里议论纷纷，关注点全在沈可怡和王珂的身上，倒是没人注意到她这边。
　　而她嘴角这抹笑容，映在了不远处的少年眼里。
　　林骞靠坐在一棵粗壮的梧桐树上，他原本正居高临下地观察着下方川流不息的人群，后来被楼道里的争吵声吸引了注意力。
　　然后，一眼就捕捉到了某个熟悉的面孔。
　　原本的打算是在这里睡上一整天，好甩掉那些烦人的家长和老师。
　　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林骞一个翻身，动作利落地从树上跳了下来，吓得刚好经过的几个学生一屁股坐在地上，魂都差点飞了出去。
　　他并不在意，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对方，拨了拨有几分凌乱的前发后，便目不斜视地大步向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第30章 教训
　　沈可怡和王珂被带进了教导处, 那个瘦高个男人就是教导处的主任。
　　杨主任很快就把双方的家长都叫来了，开学第一天就敢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可把这群小屁孩能耐的, 他要不好好训一顿以儆效尤，还管得住这群新生蛋子？
　　双方父母了解了事情经过后，首先肯定是把孩子训一顿。
　　沈可怡觉得委屈，忍不住道：“我什么也没干，是王珂先动手的！”
　　王珂不甘示弱道：“要不是你在你爸妈面前散播方青妍妈妈的谣言，我会找你麻烦吗？再说我只拽了下你的衣领, 可没跟你动手啊！”
　　这话一出, 沈可怡父母的脸上都有点挂不住。　　那些谣言是从哪里开始传出去的，他们心知肚明。
　　王父听到这话, 诧异地看向沈可怡父母。
　　也就是说, 是沈可怡编造的那些谣言告诉了父母, 然后她父母再传到厂里去的？
　　秦淑惠的那些谣言虽然已经澄清，但也间接的影响了整个南乡县人对宏润机床厂的风评。
　　机床厂这些人究竟是有多狠的心，才会对一个失去丈夫的可怜女人这样编排出那样不堪的谣言？
　　机床厂本就因为方志强那起事故，现在又搞出一大堆丑闻来，上面给机床厂领导的压力可想而知。
　　王父就是机床厂的领导之一, 现在一堆烂摊子摆在他面前,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收拾。
　　本来散播谣言这事不好去查, 可现在人都送上门来了，他没道理不追究了。
　　王父暗暗把沈可怡的父母记下了, 决定等回了厂里，就先把这些搞事的人挨个处分一遍, 免得再有一些风言风语乱传！
　　沈可怡和王珂毕竟只是言语上的冲突，杨主任把家长叫来训一顿, 再让他们写好保证书，事情也就算结束了。
　　不过，杨主任说了，两个人要再敢在学校里闹事，最少记大过处分。
　　双方家长领着各自的孩子离开，这一路上自然少不得一顿训斥。
　　而另一边，方青妍和秦媛已经在一年三班的教室坐下了。
　　秦媛对沈可怡的事情十分好奇，方青妍也没隐瞒，把沈可怡的所作所为跟她说了一遍。
　　秦媛顿时一拍桌子，“怎么会有这种人啊，她还死不承认，真不要脸！”
　　正说着，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走进了教室里，叽叽喳喳的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女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面容很是和善，是一年三班的班主任许慧萍。
　　开学第一天也没什么事，领完课本后，就是学生们的自我介绍环节。
　　轮到方青妍上台进行自我介绍的时候，班上还有不少同学认出了她。
　　“她的妈妈好像是校门口卖螺蛳粉的，我见过她，当时我就觉得她好漂亮！”　　“是啊，她肯定会成为我们班班花的！”　　“我觉得校花都有可能！”
　　大家讨论起这些的时候，也不怕被方青妍听到，一个个说得很大声。
　　许慧萍重重咳了几声，那些学生们才止住了话头，却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方青妍的脸，眼里全是惊艳的光芒。
　　站在讲台上的方青妍，感觉有几分微妙。
　　上辈子刚进初中的那一幕她还记得，她的身世在开学第一天就被沈可怡说给了班上的同学们听，那时候大家也用特殊的眼神看她。
　　当然，那时候大家的眼神和现在是截然不同的，那是一种充满了探究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恶趣味和鄙夷。
　　正想着，教室门口出现一个身影。
　　“报道！”
　　是沈可怡回来了。
　　许慧萍对沈可怡的印象不太好，这个女生开学第一天就被叫去了教导处，估计不会是个让人省心的学生。
　　她淡淡点头，“进来吧。”
　　沈可怡低头快步走进了教室。
　　整个教室里鸦雀无声，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投来，让人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教室里几乎坐满了，只有后面一排的某个座位还空着，然而沈可怡刚一靠近，邻座的男生就大声和老师说道：“许老师，我可以不和她坐一起吗？”
　　沈可怡一愣，她刚进教室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她这是被同学们孤立了吗？
　　许老师皱眉道：“大家都是同学，要团结友爱，不能互相排挤，更不要搞小集体，明白吗？”
　　这话是对全班同学说的。
　　男生这才不情不愿地挪出一个地方。
　　沈可怡抿着唇，四周投来的目光充满了尖锐，令她根本不敢抬头，最后有些慌乱地在座位上落了座。
　　邻座男生直接从文具盒里拿出一只笔来，把课桌分成了四六分。
　　男生六，沈可怡四。
　　男生凶巴巴地威胁：“这条线不许超过，要是你超过了，我要你好看！”
　　沈可怡咬紧了牙关，直到这一刻，她才反应过来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方青妍故意在所有人面前说她大嘴巴，然后又利用王珂来使矛盾激化，在开学第一天，不落痕迹地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了！
　　所以，她开学第一天就被孤立了！
　　方青妍简直太卑鄙无耻了！
　　沈可怡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她不该去指望和方青妍那样的人成为好朋友的，她就应该按照原剧情走，利用对剧情的掌控，早点把方青妍这个祸害解决掉！
　　如果按照原剧情走，被同学们孤立的那个人方青妍才对，绝对不会是她！
　　现在事情成了这样，肯定没法再按照原来的剧情发展了。
　　沈可怡暗暗瞪着方青妍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懊悔和憎恨。
　　自我介绍的环节结束后，许老师又交代了一些事项，就让学生们回家了，正式的课程从明天开始。
　　秦媛是要在学校住宿的。
　　实验中学的住宿楼环境很差，男女寝在同一栋，下面两层是男生宿舍，上面两层是女生宿舍，中间隔了一层的自习室，是旧教学楼改建而来的。
　　寝室里满满当当的放着近十张上下床，要住十几个人，却连个放行李的柜子都没有，所有人的东西都是一股脑塞在床底下。
　　方青妍对这样的宿舍印象深刻，她上辈子没能搬到城南，是在学校住宿的，就在秦媛隔壁的那间宿舍里。
　　而因为同学的排斥，当时的她吃尽了苦头。
　　宿舍里的所有卫生都是她打扫的，不打扫的话，她的床上就会冒出一些让人恶心的生物。　　晚上起来上厕所，她被人反锁在洗手间里整整一夜，冬天天气太冷，她冻得手脚失去知觉，第二天高烧住院……　　就不提热水瓶里的水被人偷偷倒掉，东西无缘无故失踪，还有臭袜子塞她枕头里的恶心事了。
　　想到这里，方青妍眼神一黯，目光落在隔壁宿舍的门口，几名女生正在里面笑嘻嘻地收拾自己的行李，其中有好几个熟面孔……
　　她不由暗暗握紧了拳头。
　　“青妍！我现在可以吃螺蛳粉了吧！”
　　恰好这时，秦媛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上来挽住了她的手臂。
　　方青妍一怔，这才慢慢收敛起脸上的阴沉，一言不发的跟秦媛下楼。
　　宿舍楼位置偏僻，整个楼道里十分阴暗，刚巧路灯也坏了，两人走得小心翼翼，生怕一脚踩空了……
　　而就在这时，突然一道黑影从拐角的地方冲了出来！
　　方青妍本来就藏有心事，被这么一吓，条件反射地一拳抡了过去。
　　对方猝不及防，直接被这一拳打倒在地，发出一声痛呼，听声音是个男生。
　　这一拳打出去，方青妍整个手臂都在发麻，意识到自己把人给打趴后，一时也愣住了。
　　她、她真不是故意的……
　　但很快，她的耳边就传来一声尖叫！
　　“这是什么东西啊！”
　　秦媛像是火烧屁股似的跳了起来，她刚才感觉到脖子上有冰冰凉凉的东西，抓起来一看才发现是个虫子，吓得立马丢了出去。
　　方青妍连忙握住她的手腕，防止她从楼梯上摔下去。
　　此时此刻，她十分淡定，顺着被丢出去的黑影一看，发现那玩意儿一动不动，居然是个假的人造蟑螂。
　　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方青妍意识到了什么，目光一转看向倒地不起的那名男生，虽然楼道里光线昏暗，但能依稀看到男生身边掉了一地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玩意儿！
　　也就是说，这个男生抱着满怀的假虫子，躲在昏暗的楼道拐角处，就是为了恶作剧吓唬人的？
　　呵，早知道那一拳应该更用力一点的！
　　方青妍眼角漫起猩红，立刻联想到了自己在宿舍里的遭遇，忍不住又冲上去踹了那男生一脚。
　　秦媛早就吓哭了，眼见方青妍动起手来，赶紧拉了她一把，“青妍，不能打架！”　　之前王珂跟沈可怡动手后就被教导主任带走了，她不想方青妍挨训。
　　方青妍也知道自己不能太过分，踹完这一脚就拉着秦媛头也不回的跑了。
　　两人一口气跑出了学校。
　　秦媛还有些惊魂未定，捂着胸口道：“我真的快吓死了，刚才那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要故意吓唬我们？”
　　方青妍阴沉着脸，“有些人就是这么无聊，反正别让我再看到他，否则我揍得他满地找牙！”
　　当时楼道里实在是太昏暗了，她根本看不清那个男生的长相，再加上第一拳下手太狠，她也不想被那个男生记住长相，因此惹上什么麻烦。
　　这样的恶作剧，应该不是针对任何人，否则对方还得暗中观察她们什么时候下楼。
　　而那个楼梯段正好处在自习楼层和男寝楼层的交界处，上辈子住在下面的那些男生们就有这么无聊，成天拿楼上的女生开玩笑，搞一些幼稚无聊的恶作剧。
　　所以，方青妍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第31章 带货
　　经过这么一遭后, 秦媛整整吃了两碗螺蛳粉压惊。
　　方青妍看着她那小小的身板，心想有些人就是天生招人眼红，怎么吃都长不胖。
　　等秦媛吃完, 她提议说：“要不我带你去消消食？”
　　“好呀！”
　　秦媛以为只是在附近散个步什么的，却没想到方青妍会带自己去汽车站。
　　颠簸了整整一个多小时后，秦媛脚步虚浮地从中巴车上下来，风中凌乱地看着方青妍，“你不是说要带我去消食吗，怎么跑省城来了？”
　　方青妍眨眨眼, “你不喜欢逛商场吗？”
　　秦媛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批发市场上, 南乡县也是有批发市场的，有些人为了省钱会专门跑到批发市场买东西。
　　省城这个批发市场虽然品类更多, 价格也更美好, 但要算上路费的话, 买东西就不划算了。
　　秦媛不明白方青妍为什么要跑这地方来，却也没有反对，说道：“你要想买什么东西我陪你就是了。”
　　方青妍点点头，然后就专注地在批发市场里逛起来。
　　她的目标是漂亮的文具，只要是好看的文具被她一眼看中了, 她会毫不犹豫地买下来, 而且一买就是一大堆。
　　在秦媛看来, 方青妍简直太奢侈了，这么多文具得多久才能用完？
　　可仔细观察下来, 她觉得方青妍的眼光简直神了，买的每种文具她都很喜欢！
　　没过一会儿, 方青妍手里就拎了满满一大袋。
　　秦媛咋舌，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你别买太多了, 用不完也是放着，提起来也费劲。”
　　方青妍冲她眨眨眼：“那你能帮我拿一点吗？”
　　秦媛用“真拿你没办法”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手上却已经熟练地从方青妍手里拎过袋子了。
　　方青妍笑了笑，又道：“你零花钱够花吗？”
　　秦媛先是摇头，然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急道：“够用的，我只是帮你提个东西，你不会见到还要给我钱吧！”
　　方青妍被她的脑回路给逗笑了，捂着嘴笑了一会儿，才解释道：“我是想叫你一起赚钱。”
　　秦媛傻眼了，“一、一起赚钱？”
　　“对啊，我买的这些东西都是货品，要拿去卖的。”
　　秦媛：“……”
　　她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方青妍的脑回路了。
　　方青妍见她没有表态，就边走边说道：“不用你做什么的，等回去后我给你一套文具，你只管拿回去用就行，如果有人问起你这些文具的来历，你就让对方来找我，到时候我来负责把货品卖出去。”
　　“然后，只要是通过你找上来的，并且成功买下文具的，我都给你利润的三成。除此之，你只要每周周末来陪我一起进货就可以了，怎么样？”
　　秦媛一脸怀疑，就这么简单？
　　可是，她们进了货就能卖出去吗？　　村里有很多去赶集的大爷大妈，经常喊着生意不好做呢，她爷爷最常教育她的也是要省钱花，赚钱很不容易的。
　　“好，那就试试看吧！”
　　思来想去，秦媛还是没有拒绝，她很信任方青妍，对方救过她的命总不会害她，而且赚钱什么的，听起来就很好玩啊！
　　秦媛已经开始跃跃欲试了，她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自己一分钱不用花，卖的都是体力，闭上眼睛跟着方青妍干就行了。
　　方青妍一笑，拉着秦媛又挑选了一些货品，然后就去了车站。
　　回到南乡县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
　　方青妍送秦媛回了宿舍，恰好听到宿舍里的学生在讨论有个初三男生在楼道里被打伤的事。
　　据说那男生已经被送去了医院，具体伤势不明，学校正在追查凶手，不过那个男生却坚决不肯透露凶手的信息，最后事情不了了之。
　　方青妍也没想到自己能一拳给人打进医院去，多少有一点点心虚，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啊，谁让对方先要使坏呢。
　　好在这个男生还是要点脸面的，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也不光彩，没把这事儿给曝光，不然就有点麻烦了，方青妍可不想自己第一天上学就挨处分。
　　方青妍回到家里后，秦淑惠也正好收摊到家了，问起她在学校的情况。
　　方青妍当然只会挑好的说，母女两聊着聊着，话题到了洪明远身上。
　　“对了，最近怎么不见洪叔叔？”
　　刚搬到这边那几天，洪明远可谓是三天两头往这边跑，螺蛳粉摊重新开业那几天也都来光顾。
　　他跟周围的住户熟悉，算是给秦淑惠带来了不少生意，间接地也让其他小吃摊的摊主知道，秦淑惠在这边是有熟人的，并不是孤零零一个好欺负。
　　秦淑惠一开始很排斥洪明远，总是冷着一张脸，经历过这些后就不太好意思再甩脸色给人家了。　　而且，换了个新地方，别人对她不熟悉，一开始大家关系也搞得不错，自然没人在背后乱嚼舌根。
　　可最近几天，洪明远忽然就不见了踪影。
　　听女儿这么一问，秦淑惠才想起洪明远有整整一个星期没出现了。
　　她面上露出几分担忧来，“是呀，怎么突然就不见了，上回他帮我打发了城管那些人，我还答应说要请他吃饭呢。”
　　方青妍也是随口一问，就道：“可能是工作突然忙起来了吧，虽然说他那是个闲职，但也不可能一年闲到头吧。”
　　秦淑惠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两人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正式开学后，秦淑惠就不让方青妍插手螺蛳粉摊位的事情了，方青妍要做的就是按时去上学。
　　初一的课程相对来说简单，方青妍学起来也不费劲，相当于是把以前会的东西重新温习一遍。
　　南乡县是个小地方，交通不够发达，商品的选择也十分有限，实验中学附近的文具店只有一个，卖的那些文具都不起眼，还被学生们评价十分老土。
　　百货商场那边倒是好一点的文具店，但是距离太远了，价格也要贵上一些，没有谁会为了买文具搞这么麻烦。
　　因此，方青妍和秦媛所用的漂亮文具，很快就引起了同学们的注意。
　　好几个女同学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这些文具是在哪里买的。
　　秦媛十分激动，可想到方青妍嘱咐自己有人问的时候不要多嘴，就忍着没说话。
　　方青妍笑道：“我妈妈有个朋友是在邻市开文具店的，这些文具都是我妈妈从她那里买的。”
　　同学们纷纷露出羡慕的眼光。
　　“我妈妈要是有这样的朋友就好了。”　　“唉，我妈给我买的那个文具袋可丑了，上面居然是一只大公鸡！”　　“我妈给我买的作业本也不好，纸特别薄，橡皮擦一擦就破了，封面还难看，黑乎乎的什么都没有。”
　　方青妍耐着性子听她们一个个抱怨完，笑眯眯道：“你们要是喜欢的话，我也可以让我妈妈帮你们带，只要你们愿意给钱。”
　　“真的吗？”　　“这么漂亮的文具，应该很贵吧……”　　“我们肯定买不起的。”
　　这些回答，算是在方青妍的意料之中了。
　　“我先回去找我妈妈问清楚价格吧，到时候我把价格告诉你们，如果你们觉得不贵的话，再找我买也行。”
　　大家一听，都拍手说好。
　　方青妍问清楚她们看中了哪一款文具，然后认真地做好了记录，让她们先等消息。
　　而经过这么一番交流，几个女生和方青妍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
　　当晚，秦媛把方青妍给她的那套文具带到了宿舍的自习室里。
　　刚升上初中，大家的热乎劲还在，热衷于认识新同学。
　　秦媛向的性子很快和大家打成一片，她那套漂亮的文具也被同寝的几个女孩子看中了，纷纷问她是哪里买的。
　　秦媛照着方青妍那番话术又说了一遍，第二天就带着好几笔“订单”交给了方青妍。
　　班上那几个女生也还惦记着文具的事呢，早早的就跑来问了。
　　方青妍却道：“我昨天刚问的我妈，那边还没有回复呢，你们再等等吧。”
　　女生们一脸失望。
　　等到这群女生走开了，秦媛就奇怪道：“怎么还不告诉她们价格？”
　　方青妍给她解释道：“不用着急，我们货本来就不多，要这些订单都能成，很快能卖光的。”
　　秦媛不懂方青妍是怎么想的，早点卖掉不是更好吗？
　　实验中学是有食堂的，但食堂面积太小，装不下全校师生，所以食堂每天中午都会给学生们送午饭，用大的保温桶装起来，通常都是一荤两素，每个班级的班主任会安排几个学生充当“食堂大妈”的角色。
　　打饭的学生能获得一些“福利”，比如给自己或是关系亲近的同学多打点饭。
　　学生打饭是轮着来的，一个学期下来，到最后班上的每个学生都能轮到几次，极少有人故意仗着打饭的特权来欺负人。
　　不过，凡事总有例，比如从一开学就不受大家喜欢的沈可怡，她就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
　　今天的荤菜有肉丸子，厨房规定了每个学生是三个，到了沈可怡这直接少了一个。
　　沈可怡不甘心，可刚提出异议，对方就轻飘飘的来了一句。
　　“有本事你去告状啊，你这种大嘴巴不就喜欢告状吗？”


第32章 告状
　　沈可怡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自己要真去告状的话，告状精这个称号肯定就洗不掉了，以后只会受到更多的排挤。
　　回到座位上, 她看着饭盒里两个肉丸子，越想越委屈。
　　这些……原本应该是方青妍承受的！
　　沈可怡忍不住朝方青妍看去，相比孤零零的她，方青妍那边明显热闹多了，几个女生以方青妍为中心围坐，有说有笑的。
　　距离上次讨论文具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
　　听说方青妍带来了文具的价格, 女生们早等不及了, 一股脑地凑了上来，生怕自己要错过什么。
　　方青妍的这份文具价格表上, 还配有手绘的文具图片, 一目了然。
　　有个女生忍不住问道：“方青妍, 这上面的图是你画的吗？”
　　方青妍点点头，“是啊，怕你们分不清楚，就简单画了一下配图。”
　　图片确实简单，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文具的模样, 和实物对比起来差不多。
　　可这么简单的图, 没几个人能画出来。
　　大家纷纷夸赞起方青妍画画厉害, 可看到那些价格后，又忍不住皱了眉。
　　老实说, 这些文具虽然漂亮，但价格着实不算便宜, 比校门外那个文具店要贵上不少。
　　可满怀期待地等了这么久，又经历过几次失落后, 再看到这些文具的价格，似乎也没那么难接受。
　　而且，这些文具真的很好看啊。
　　见几人面露犹豫，方青妍就添了一把火。
　　“你们可要尽快做决定了，想要这些文具的人有不少呢，我不可能带很多的，先到先得！”　　说着，她把手里的其他“订单”拿出来给几人看了一眼。
　　听方青妍这么一说，女生们心里都有点着急了，她们等了这么久才问到的价格，结果居然还有这么多人要跟她们抢，总不能就这么白等了吧！
　　“我想要这个文具袋，还有一支自动铅笔，可以吗？”　　“我要两个作业本，还有一支钢笔！”　　“这个原子笔我要三支！”
　　方青妍笑眯眯道：“一个一个来，别着急啊！”
　　到了这会儿，秦媛才隐约察觉出方青妍为什么一直拖着不卖文具了。
　　所谓物以稀为贵，越是难得的东西才越是被人珍惜！
　　下了单就得付款，初中学买东西心思不像成年人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再加上刚开学，有些学生急需文具，家长是给足了钱的，他们买起来也不手软，很爽快地就把钱给付了。
　　文具的利润当然不会太高，但方青妍走的是精品路线，她挑的货主要看中的都是精致的外观，进价也不会太低。
　　第一笔订单算下来，她的利润还不到十元，再除去进货时的路费，就只剩下三块四毛了。
　　相比起螺蛳粉摊位的收入，这样的利润简直不能看。
　　不过，这只是一次尝试而已，她和秦媛两个小姑娘，也没有能力带太多货回来，能有这样的开始已经很不错了。
　　另一边，沈可怡看到方青妍在收钱，下巴都要掉地上去了。
　　方青妍为什么收那些女生的钱，而且还一口气收了那么多？
　　沈可怡想凑近去看，却又怕自己被发现，她在方青妍身上吃过一次亏，现在不敢轻举妄动了。
　　想了想，她看了一眼方青妍身边的秦媛，按捺住心思，默默地继续吃午饭。
　　秦媛见方青妍第一笔订单成功了，心里别提有多激动了，到了晚上的时候，就卖力的自习室里推销起了这些文具。
　　她热情大方，又乐于助人，大家对她印象都不错，再加上宿舍里正好有下过订单的同班女生，把自己下订单的事一说，还吸引了不少新的“客户”。
　　一时间，秦媛的“生意”火爆。
　　不仅是初一新生，连不少高年级的学姐也跑来秦媛这里看文具了，还有几个当场就下了订单。
　　秦媛捧着这些订单，第二天送到了方青妍手里，然后得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桶金，足足四块二毛！
　　她简直乐坏了，拿到这笔钱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小卖部里买上一大堆零食，请方青妍和几个要好的同学吃个痛快。
　　她平时一天的零花钱才五毛，虽然爷爷是一次性给一周的，但她从来不敢乱花。
　　现在一口气拿到四块钱，她觉得就跟天上掉馅饼似的不真实，不挥霍一下都对不起自己。
　　方青妍也没阻拦她，在她看来四块钱只是小钱而已，只要秦媛老老实实跟她干，赚得不止这么多，到时候也就慢慢习惯了。
　　不过，秦媛没注意到自己在自习室里推销文具的时候，一双眼睛正紧盯着自己。
　　沈可怡暗暗将秦媛的行动看在眼里，心中也十分震惊。
　　方青妍和秦媛，居然敢在学校里做文具生意，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那些文具真的很漂亮，在南乡县很难买到，就算买到也不一定会比方青妍卖的便宜。
　　哪个小女生不喜欢好看的东西？　　身上穿的，手上用的，要是都能赏心悦目的话，似乎连生活都会变得更加美好。
　　就连沈可怡也不得不承认，方青妍是真的很有经济头脑。
　　同样是做螺蛳粉，她只想到吃，而方青妍想到的是靠这个赚钱。　　女生喜欢漂亮的事物，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偏偏只有方青妍付诸行动，还赚得盆满钵满！
　　可方青妍是一个恶毒女配啊，她居然一门心思想着赚钱？
　　沈可怡觉得画风诡异到极点，而且学校应该是用来学习的地方吧？她就不信方青妍在学校里做生意，老师会放着不管！
　　午休前，方青妍正和秦媛商量着周末去进货的事，她们的货一个星期不到就卖光了，手里还一些订单没能完成。
　　就在这时，许慧萍一脸严肃地把两人喊去了办公室。
　　“我听说你们在学校里卖文具，这是怎么回事？”
　　秦媛一愣，她看出来许老师似乎生气，紧张得身子都在发抖，一时不知所措。
　　方青妍却是早有心理准备，班级就是一个社会的缩影，有人跟她关系要好，自然也会有人看她不顺眼。　　一个班里总有几个告状精喜欢给人穿小鞋，充当老师的眼线，让人厌恶至极。
　　方青妍暗暗握住秦媛的手，示意她不要惊慌，然后问道：“许老师，我想先问下，这是谁告诉您的？”
　　许老师板着脸道：“你别管是谁说的，我就问有没有这一回事？”
　　方青妍一脸委屈，“正是因为我们没有在卖文具，所以我才想知道是谁造谣。”
　　“可是我问过班上的同学，有人亲眼看到刘珊和夏晓玲给你钱，然后你给了她们文具！”　　许慧萍见她还敢说谎，用力一拍桌子，“方青妍，我一直觉得你是个优秀的孩子，你怎么能当着老师的面撒谎？”
　　方青妍抿着小嘴，都快哭出来了，“但这些文具是我妈妈的朋友从外地带来的，刘珊和夏晓玲都很想要，我才答应给她们带的！难道这也算是在卖文具吗？”
　　许慧萍一愣，听方青妍这么一解释，她一时也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去定义了。
　　说是在卖文具也是说得通的，毕竟双方进行了金钱上的交易，但方青妍只是出于好心帮同学带的文具，并不是主观意识上的要和别人进行交易。
　　许慧萍看着方青妍那委屈的小模样，心里也有几分自责。
　　看来是自己想太多了，这个年纪的孩子要会做生意那可太了不得了，尤其是一眼就看中了校园这么庞大的市场。
　　想到这里，她脸色缓和下来，说道：“对不起，是老师错怪你了，不过你们还是学生，一切要以学习为主，和学习无关的事情少去做，明白吗？”
　　方青妍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重重吸了下鼻子，然后小心翼翼问道：“那同学们找我带的那些文具，我以后不能带了吗？我听大家说，她们用喜欢的文具学习，变得更喜欢写作业了呢！”
　　许慧萍一愣，这才想起最近学生们的作业完成度似乎变高了，而且午休的时间还有人用作业本做题。
　　她从来没想过文具的美观还能促进学习的积极性，于是说道：“能给我看看你的文具吗？”
　　“好！”
　　方青妍乖巧点头，转身就去了教室，拿起了自己座位上的书包。
　　现在是午休时间，同学们睡得东倒西歪，整个教室安静得落针可闻。
　　方青妍离开教室的时候，故意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忽然转头朝教室里看去。
　　偷偷伸着脖子打量她的沈可怡顿时吓得脖子一缩，还不小心撞掉了桌上的课本。
　　课本落在地上，啪的一声响，把周围几个学生吵醒了，骂声一片。
　　方青妍眯起眼睛，果然是她！
　　不过，她什么也没说，而是转身走出了教室。
　　沈可怡有点懊恼地把书从地上捡起来她知道方青妍应该是怀疑到她头上来了。
　　可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开学那天过后，她们之间算是彻底闹掰了。
　　沈可怡猜想方青妍拿着书包出去，肯定是因为否认了卖文具的事，许老师要找她对质的！
　　被同学排挤还不算什么，被老师看不顺眼才是最可怕的事！


第33章 证据
　　办公室里。
　　方青妍把文具从书包里拿出来, 整齐有序地摆放在桌子上。
　　许慧萍顿时眼睛一亮。
　　这些文具用色清新，叫人一看就爱不释手，难怪最近一些学生的作业变得用心不少, 连字都变整洁了。
　　用漂亮的文具学习，确实能让心情变得愉悦。
　　许慧萍想了想，又问道：“这些文具有没有男生喜欢的？”
　　女生喜欢这些粉粉嫩嫩的颜色，男生可就不一定了。
　　方青妍道：“我不知道男生喜欢什么样的，不过我可以回去问问我妈妈的朋友。”
　　许慧萍点点头，说道：“好, 你让人家多推荐几种作业本, 一起带过来给老师看看，然后老师会拿到班上去, 根据同学们的意见来统一咱们班的作业本！”
　　“好！”
　　方青妍嘴角一扬, 两世作为许慧萍的学生, 她对这位年轻老师还是有所了解的。
　　作为实验中学里年纪最轻的老师，许慧萍的教学理念要相对开明一些，而且她是美术专业出身，对美好的事物有着一定的追求。
　　所以，她一定能接受这些漂亮文具的出现, 而且还想到要给班上的作业本进行统一。
　　一年三班一共有68个学生, 如果作业本能统一下来的话, 算上这么多课程，以及作业本的消耗速度, 一个学期下来的利润还是很可观的。
　　最后，许慧萍冲两人一笑, “好了，你们先回教室吧, 老师一会儿要去开个会，你们回去后通知同学们，下午第一节 课自习。”
　　离开办公室后，秦媛长长出了一口气，捂着归位的小心脏，一脸后怕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们要被处分了呢……”
　　方青妍笑了笑，“就算许老师计较起来，也顶多是训我们一顿，不让我们继续在班上卖文具，毕竟校规里可没有禁止学生做生意这一条。”
　　秦媛一脸崇拜地看着方青妍，难怪当时方青妍不肯说是在卖文具，而非要说是从别人那里带货，原来是早就想到会被人抓小辫子了。
　　“可到底是谁在背后打小报告啊？”秦媛心想，要让她逮到这个人了，绝对要对方好看！
　　这个问题，方青妍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还需要进行最后的确认。
　　“这事儿交给我来处理就好，等会回班上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方青妍让她先回教室，自己则躲在办公室附近。
　　不多时，许慧萍就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路过楼道拐角的垃圾桶时，顺手往里面扔了个什么东西。
　　方青妍趁着四下没人，跑到垃圾桶前一看。
　　垃圾桶里都是学生吃剩的零食袋，并不是很脏，但她还是拿出随身携带的卫生纸，将那东西包起后再拿出来。
　　展开一看，这竟然是一封举报信。
　　举报信上把她们昨天收文具钱的过程记录下来了，还添油加醋一番，指责她们不务正业，影响班上的学习气氛。
　　信上还列举了她们进行交易的对象，不只是班上的学生，还有宿舍楼里一些高年级的学生，这意味着写这封信的人，既是她们的同班同学，还和秦媛在一个宿舍。
　　沈可怡完全符合这个条件。
　　方青妍用卫生纸把这举报信表面擦拭了一下，才将信件收好，转身回到教室。
　　沈可怡等了一个午休，也没能等到许老师对方青妍进行全班批评，不禁感到疑惑。
　　她明明看到方青妍拿着书包出去了，为什么两人回来后跟个没事人一样？
　　到了下午第一节 课，许老师还是没有出现，却是方青妍走上了讲台。
　　“同学们，许老师让我告诉大家，下午第一节 课自习！”
　　话音一落，整个教室里全是欢呼声。
　　“请安静一下，我有一件事想问一下大家。”
　　方青妍用力敲了敲黑板，等到所有人的视线看来，才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封举报信，展开钉在了黑板上。
　　“今天，有人给许老师写了一封举报信，信上指责了我在班上为大家带文具，是破坏了班上的学习气氛，以至于让我在许老师那里挨了批评。”
　　这话一出，班上顿时沸腾了。
　　尤其是在方青妍那里拿到文具的女生，一个比一个激动。
　　“谁这么缺德，带个文具而已，怎么就破坏班上的学习气氛了！”
　　“我现在就去找许老师解释清楚！”
　　方青妍却摇了摇头，“大家冷静一点，许老师那里我已经说清楚了，她并没有要处分我，现在我把这件事公开，是想说明两件事。”
　　“第一，我不会再给大家带文具了，因为我不想因为一点小事，而影响我和同学们的友谊，让班上的某些同学感到不痛快；”
　　“第二，希望那位写举报信的同学不要误会，我的本意是希望这些文具能提高大家对学习积极性，并没有要破坏班上学习气氛的意思。”
　　“以上！”
　　说完这些话，方青妍就大步走下了讲台，留下同学们面面相觑。
　　刘珊就坐在方青妍的前座，见她一回座位，激动地说道：“方青妍，那个人写举报信就是不想让你给我们带文具，你可不能上当呀！”
　　旁边的几个同学也纷纷附和。
　　方青妍耸耸肩，一脸无奈，“我也没办法啊。”
　　一时间，这件事在一年三班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大家议论纷纷，都在猜测那个写举报信的人是谁，也为方青妍感到不公。
　　沈可怡暗暗握紧了拳头，目光下意识往方青妍，却正好跟方青妍的视线撞在一起。
　　然后，方青妍冲她微微一勾嘴角，移开了视线。
　　沈可怡心里咯噔一声，方青妍肯定知道那封举报信是谁写的，可她为什么没有说出来呢？
　　不过，就算方青妍说是她干的，她也不怕，光是一封举报信又能证明什么！
　　信上的字，她刻意写得很潦草，没人能通过字迹来指证她。　　而她用的信纸，也是从最常见的作业本上撕掉的，为了不留下证据，她甚至连那个作业本也一起扔掉了。
　　不会有人发现的！
　　可就在这时，一个女生走上讲台，将那封举报信撕了下来，然后直直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啪地一声，女生将举报信狠狠拍在了她的桌上。
　　“沈可怡，举报信是你写的吧！”夏晓玲凶巴巴地质问道。
　　沈可怡不为所动，“你有证据吗？”
　　夏晓玲冷冷一笑：“需要证据吗，开学第一天你就跟方青妍有过节，你还说过她的坏话，肯定是你这个大嘴巴去告的状！”
　　话音一落，其他同学也意识到了什么，纷纷附和起来。
　　“对，肯定是沈可怡，就她喜欢跟方青妍作对！”　　“也只有她这种大嘴巴会去跟老师打小报告了！”　　“沈可怡，你心肠怎么这么坏？”
　　沈可怡的同桌也说道：“肯定是沈可怡，我今天还看她捂着作业本写东西呢，绝对是在写举报信！”
　　“我没有！”沈可怡立即反驳道，谁会那么傻在教室里写举报信啊！
　　然而，没人相信她的话。
　　“好啊，都有人作证了，你还不承认！”　　“我们班怎么会有你这种人，真叫人恶心！”　　“我劝你赶紧去跟方青妍道歉，再和许老师把事情说清楚，不然我们绝不会放过你的！”
　　同学们同仇敌忾，言辞激烈，眼神也充满了厌恶。
　　沈可怡算是明白过来了。
　　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第一印象决定了一切，事情一旦公开，就会有人怀疑到她的头上来！
　　可为什么许老师不追究方青妍的责任呢？
　　如果许老师对方青妍进行公开批评，并且明令禁止方青妍卖文具，就算举报信的事被公开，同学们肯定也不敢帮方青妍出头的！
　　沈可怡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还让事情弄巧成拙，所有矛头都指向了她！
　　“我不要跟你这种人同桌了，滚开！”
　　就在这时，一股大力推了过来，沈可怡直接从座位上扑了出去，摔在了两列课桌中的过道上。
　　同桌男生愤怒地瞪着她，周围的所有人都在指责、谩骂她。
　　沈可怡委屈地哭出声来，从地上爬起来后，就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教室。
　　她这一跑，自然没人会去追，大家反而觉得她是在心虚。
　　方青妍看事情发酵得差不多了，才慢条斯理道：“大家也不要太激动了，咱们没有证据，不能胡乱下定论的，万一搞错人了呢？”
　　话是这么说，可证据要怎么去找呢？
　　沈可怡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除了她没谁会跟方青妍作对，可偏偏方青妍一点都没怀疑到对方头上去，还主动开口替沈可怡开脱！
　　大家纷纷都替方青妍不值，还有人说她傻，看着她的目光里却满是心疼。
　　方青妍摸摸鼻子，感觉很是微妙。
　　她当然不是为沈可怡开脱，她只是不想事情闹大了，到时候牵扯出更多的麻烦。
　　在那之后，沈可怡一整个下午都没再出现，据说是因为不舒服，请假去宿舍休息了。
　　明明是做错了事，却搞得像是别人在欺负她一样，同学们只会对她更加厌恶。
　　放学后，憋了整整一下午的秦媛终于忍不住道：“咱们以后真的不卖文具了？”
　　方青妍：“假的！”
　　生意当然要做，否则岂不是正中沈可怡的下怀。
　　“可你这么一说，我们以后再卖文具不就食言了吗？”秦媛一脸担忧，她刚尝到赚钱的甜头，可舍不得就这么放弃了。


第34章 售货
　　听到这话, 方青妍勾了勾唇，“不在学校里卖不就行了吗？”
　　沈可怡干的这事儿，反倒是提醒了方青妍, 不管怎么说，学校终归是学校，可以为她提供客户，却不适合拿来做生意。
　　时间来到了周末。
　　方青妍上次的进的货全卖光了，有了第一次的试水，第二次进货她就大胆了不少, 叫了马铭等人来帮忙提货。
　　而这一次进货, 她没有局限于买文具，还跑了一趟服装区, 采购了不少漂亮衣服。
　　转眼就要入秋了, 所以她买的大部分都是春秋装, 式样往简单新潮的款式挑。
　　她的眼光好，选起款式来也很大胆，还特别会杀价。
　　作为一名学生，方青妍一点也没浪费这个身份的优势，说是学校要举行合唱比赛需要统一服装, 班费却有限制。
　　老板见两个小姑娘都是满头大汗的, 也就心软了几分, 一口气又降了不少价。
　　秦媛简直对方青妍佩服得五体投地。
　　接下来，方青妍还挑选了不少小物件, 类似头绳、发夹一类的东西，都是女孩子爱用的。
　　当然, 她也没忘了挑选一些男生会喜欢的文具。
　　离开批发市场后，方青妍又去了一趟进口超市, 将正在打特价的进口零食买了一大堆。
　　回去的路上，每个人的手里都提满了东西，今天进货跑的地方多，等到家的时候，都已经是黄昏了。
　　方青妍告别了秦媛，照例又给马铭等人发了红包。
　　马铭笑呵呵道：“小妍，以后要有什么跑腿的事你尽快提，千万别跟我客气啊！”
　　他都习惯给方青妍跑腿了，反正方青妍从不会亏待他，他平时闲着也没什么事干，帮他姐守摊位，还要吃白眼，方青妍却会给他发红包。
　　他的几个兄弟也都眼巴巴看着方青妍，就跟在看小财神爷似的。
　　“没问题。”方青妍微微一笑。
　　送走几人后，方青妍回房间准备整理货物，秦淑惠就推门走了进来。
　　“你这次进了这么多货？”
　　秦淑惠也是知道女儿在学校里卖文具的，上次看到只拿了一点货，还以为是小打小闹，这次一看却不得了。
　　这些货物，开个小商铺都绰绰有余了。
　　方青妍点了下头，问道：“也不着急卖，对了，我能带同学来家里玩吗？”
　　秦淑惠已经对女儿层出不穷的惊人举动见怪不怪了，心里也不担心，笑道：“当然可以啊，如果你想留同学吃饭，就提前告诉我一声，我给你们准备。”
　　她心里高兴着呢，之前在机床厂的时候，她就注意到女儿因为那些丑闻而被周围的小朋友孤立，心里十分自责。
　　现在方青妍身边多了这么多朋友，还愿意主动带到家里来，这是一件好事，她肯定要支持的。
　　母女两相视一笑。
　　秦淑惠这才想起自己找女儿的目的，“对了，明天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中午可能不会回来，我提前给你把饭菜做好放冰箱里，你到时候自己热着吃。”
　　方青妍一脸好奇，“你要去哪儿？”
　　秦淑惠的表情有点不自在，“我想去老城区那边找一找你洪叔叔，都快交房租了他还没出现，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算下来，洪明远已经消失了大半月了。
　　方青妍心里也有点担心，于是点头，“那你到时候代我向洪叔叔问个好。”
　　秦淑惠出了房间，方青妍就继续整理这些货品。
　　衣服每一个款式都被单独拎了一件出来，按照类型和颜色分别塞进衣柜里，头绳和发夹之类的也被有序地摆放在梳妆台上。
　　方青妍买的这些进口零食拆开后都是有小包装的，她找了几个果盘和篮子盛放，摆在了房间角落的五斗柜上。
　　至于那些漂亮文具，则是放在她的课桌上。
　　做完这些后，方青妍就拿出一本素描本开始写写画画起来。
　　从服装、文具、饰品……再到零食，这些琳琅满目的货物都被她做好了分类，每个分类下清楚罗列出了商品和价格，并且以卡通商品图案进行了配图。
　　这份货物清单看起来赏心悦目，一点也不会觉得枯燥，也不会因为色彩过于丰富而感到眼花缭乱。
　　在货物价格清单的标题处，方青妍写上了一行字体可爱的标题——
　　“校外小卖部”。
　　这个灵感来自于她后世在大学宿舍里见过的宿舍小卖部，学生通过进购各类型小商品，在校园内做生意。　　只要一个电话，就能送货上门。
　　大学相对自由，学校会鼓励学生创业，自然不会对此进行管束，初中就不一样了，不让在学校里做生意，那她在外面做生意总没人管了吧？
　　方青妍将这份货物单一口气画了十几份，然后才揉揉酸痛的胳膊倒头睡去。
　　第二天一早，她就起床去学校的宿舍楼找秦媛。
　　方青妍今天穿着一条漂亮的米白色蕾丝及膝长裙。　　灯笼袖的设计，领口和袖口上串有晶莹剔透的珍珠，腰身的位置还有镂空的花瓣图案。
　　她在宿舍楼里一亮相，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秦媛也满脸都是惊讶，红着小脸赞美道：“方青妍，你简直漂亮得像公主！”
　　方青妍笑了笑，“人约好了吗？”
　　秦媛连忙点了点头，叫上了宿舍里的几个女生，其中一年三班的学生，也有高年级的学生。
　　这些人跟秦媛的关系处得不错，有些还是买过文具的老顾客，她们约好了，这周日去方青妍家里玩。
　　可方青妍实在是太漂亮了，一路上同行的女孩子们都围着她打转，路人的视线也拼命往方青妍身上瞄。
　　等到了方青妍的家里，就有人忍不住问：“青妍，你这条裙子哪里买的啊？”
　　方青妍会受到瞩目，其实还是因为颜值能打，但这条裙子也为其增色不少。
　　“你们想要吗？我家里有新的呢！”　　方青妍微微一笑，这次倒是没卖关子了，“是我亲戚店里捎来的，说是让我帮她推销给同学，还能有特别优惠呢。”
　　女生们听说有优惠，齐齐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起价格。
　　“我这条裙子要48一条！”
　　话音一落，就有人咋舌，“太贵了，而且我们穿这裙子不见得有你这么好看。”
　　方青妍微微一笑：“衣服嘛，有贵的也有便宜的，看做工来的，我这种裙子周末穿穿还行，平时上学穿简单一点比较好。”
　　说着，她走进房间里，拉开自己的衣柜，“你们看，还有其他款式的衣服，你们要喜欢可以直接试穿，要看上哪一件了，我还可以帮你们杀价！”
　　大家都好奇地挤在衣柜里看，却没人好意思动手试穿。
　　方青妍就从衣柜里拎出一套衣服来，在那个先前质疑的女孩面前比划了一下，说道：“衣服选择适合自己的比较好，像你是短头发，平时也穿得比较休闲，那这一套就很适合你。”
　　上衣是浅蓝色的中长袖，中间印有彩色的字母图案，下身是一条深色七分牛仔裤，确实很符合这个女孩的穿衣风格。
　　现在的初中生几乎没有选择穿什么衣服的权利，肯定是要受到父母控制的，女孩平时的穿衣风格，代表着其父母能接受的服装风格。
　　方青妍一眼就能看出来。
　　女孩看着方青妍拎出来的这件衣服，忍不住接在手里，自己在穿衣镜前比照了一下，心里也是有几分满意的。
　　方青妍笑道：“要不你穿上试试吧。”
　　其他女孩也起哄。
　　“对呀，陈艳，你就试试嘛！”　　“我也觉得你穿着肯定好看！”
　　陈艳心动了，抱着衣服去了洗手间。
　　再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换好衣服了，大家一看都夸好看！
　　浅蓝色并不张扬，衬得胸口彩色字母图案朝气蓬勃，衣服微微收腰的款式也显得人很纤细。　　喇叭裤是九分的，刚好露出脚踝，显得整个人挺拔修长。
　　陈艳也觉得好看，忍不住问道：“这一套得多少钱啊？”
　　方青妍说道：“上衣18元，裤子24元。”
　　陈艳眼睛一亮，这价格确实不贵的，她平时跟父母去百货商场买衣服，一套下来得至少五十呢！
　　至于质量什么的，初中生哪会考虑这些，穿着舒服又漂亮不就行了？
　　陈艳激动道：“我下周来买行吗？我下周回家一趟，找我妈拿到钱了再来买！”
　　方青妍笑着点头，“当然可以，我给你记录一下款式和尺码，你下周直接来我家拿货就行！”
　　有了陈艳这个先例，其他女孩也蠢蠢欲动起来，扒拉着衣柜里的其他衣服，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
　　方青妍也是挑人的，邀请的这些女孩子都是平时注重外表，且家境比较好的，这样对方才有闲钱给自己置办衣服，也出得起价格。
　　她眼光好，给女孩做推荐，一推一个准，同时还会建议她们搭配合适的头绳和发夹，再在发型上进行修饰，大家都满意极了。
　　这个年纪的女孩，正是处于对美丑有一定认知的时候，本来就向往能有所改变，方青妍给她们在外形上做一些正确的导向，等以后真正需要注重外表的时候也能少走弯路。
　　女孩子嘛，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赏心悦目的同时，还能建立起自信心。
　　一个上午结束，方青妍收获了满满的订单，有家境比较富裕的，当场就付了钱，直接照着方青妍的搭配穿上了新衣服。
　　当然，那些头绳、发夹之类的小物件也卖得七七八八，这些东西都不贵，不用请示家长就能负担得起。
　　中午，方青妍请客吃午饭，又拿出一大堆零食来招待大家。
　　方青妍说道：“我开了一个校外小卖部，专门给你们带东西，吃的用的穿的，只要是你们想要的应有尽有。”
　　说着，她把之前准备的货物单拿了出来，每个人都给了好几份。
　　大家打开一看，发现货品确实挺多的，其中还包括了她们正在吃的这些零食。
　　上面显示这些零食都是在进口超市买的，上面还标注了原价，价格不便宜。
　　有人就开玩笑问：“那我们吃这零食不要钱吧？”
　　方青妍道：“这是我请你们的，当然不要钱。但如果你们喜欢，以后可以找我来买，价格会比原价高一点点，但这些都是我跑省城的超市买的，总不能让我白跑一趟倒贴路费吧？”
　　大家觉得很有道理。
　　进口零食虽然贵，但也要看分量，如果分离成独立的小包装，不仅不怕吃不完，价格也能便宜很多。
　　见大家都接受了这个方案，方青妍心里也高兴。　　她之前在班上见有同学带来进口零食吃，别人都是一脸羡慕的，可一问起价格却都咋舌，才想起用分装零食的法子来赚钱。
　　这样一来，平时买不起的进口零食，也似乎变得唾手可得了。
　　“这份货物清单你们可以带回去，以后要是想买什么，可以打上面的电话给我，反正住得这么近，我可以给你们送到学校里去。而且，你们还可以把这份清单分给其他有需要的同学，如果能拉到人一起来买东西，我还可以给你们优惠！”
　　说到这里，方青妍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如果你们还有其他方面商品的需求，也可以打电话找我，我尽量去帮你们找，我这里要有了新的商品，也会在价格清单上列出来，并且提前通知你们的！”
　　一时间，大家看方青妍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觉得她就是个乐于助人、热情善良的好同学，丝毫没意识方青妍这是在挖空心思要榨干她们的零花钱。
　　黄昏时刻，大家才依依不舍地跟方青妍告别。
　　方青妍当了一下午的售货员，也疲惫得厉害，却还是强撑着把家里收拾干净了。
　　等她回头一看，都晚上七点了，秦淑惠还没回家。


第35章 电话
　　秦淑惠很少会这么晚不回家, 就算是有事耽搁了也会提前捎个消息过来。
　　这年头没手机就是不方便。
　　方青妍担心极了，却又不敢出门去找，怕自己出去找不到人, 反而和秦淑惠错过了。
　　到了晚上八点的时候，她实在等不下去了，正巧这时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接起电话，秦淑惠疲惫的声音在另一头响起。
　　“对不起，妍妍，妈妈有点事耽误了, 可能要晚点才能回去了。”
　　方青妍心里担忧得厉害, 语气重了一些，“再忙你也应该先打个电话告诉我！”
　　秦淑惠叹了口气, 声音夹杂着一丝压抑的颤抖, “你洪叔叔在医院动手术, 我一直忙到现在……”
　　方青妍当下一愣。
　　早上的时候，秦淑惠先跑了一趟娘家，下午才去找洪明远。
　　秦淑惠对洪明远了解很少，费了些工夫才打听到洪明远的单位，结果一去问才知道洪明远也有大半个月没去单位报到了。
　　他职位特殊, 单位对他很宽容, 因此也没人会去追究。
　　于是, 秦淑惠只好问起洪明远的联系电话，结果才知道对方家里压根没安电话, 于是问清楚住址直接找上门——
　　敲门却没有回应。
　　正当秦淑惠准备放弃的时候，却听到里面传来了微弱的咳嗽声。
　　她心里察觉到不妙, 就找人把门撬开了进去一看，才发现洪明远晕倒在了客厅的地板上, 四周一片狼藉。
　　送到医院后，医生说是胃出血要做手术。
　　手术都是有一定危险的，洪明远没有亲人能签署手术风险协议，最后是秦淑惠联系上杨警官，手术才顺利进行的。
　　等到这一轮折腾下来，也就到了晚上了。
　　秦淑惠觉得洪明远一个人孤零零怪可怜的，对方又帮过自己这么多，就打算留下来等手术结果。
　　方青妍听母亲把事情经过说完，面色才舒缓了几分，问道：“那你吃过饭了吗？”
　　秦淑惠：“……”
　　看来，她也是到现在才想起自己没吃饭。
　　“你等着，我给你送饭去！”
　　方青妍已经吃过了，一直热着饭菜等秦淑惠回来，现在正好给人送过去，也好去看看洪明远的情况。
　　她拎着保温盒到了医院，就看到秦淑惠坐在手术室外。
　　走廊里光线昏暗，亮着红灯的“手术室”三个字格外显眼。
　　方青妍走过去，发现秦淑惠浑身都在发抖。
　　她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到了方志强被送进手术室的时候。
　　也如现在一样，手术室的灯迟迟不灭，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着。
　　刘佩珍恶声骂着秦淑惠是丧门星、克夫！
　　秦淑惠悲伤欲绝，却固执地守在手术室外不肯离开，直到——医生宣布死亡的那一刻。
　　她当场晕厥了过去。
　　秦淑惠因为洪明远出事而勾起了当时的回忆，虽然知道洪明远和方志强当时的情况不同，但她还是紧张害怕得要命。
　　她忍不住看向女儿，问道：“妍妍，我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问题，为什么和我扯上关系的人，总会遭遇这些……”
　　方青妍皱眉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你，恐怕还不会有人发现洪叔叔病了。”
　　秦淑惠抿着唇，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会和她没关系，肯定是因为她！
　　今天她去洪明远家的时候，还发现地上有好几个酒瓶，医生说洪明远胃不好是老毛病了，尤其需要忌烟忌酒，本来保持得挺好，哪知道却突然破了例。
　　秦淑惠思来想去，只能联想到是自己那天把话说重了，刺激到了洪明远。
　　那天收摊后，洪明远开玩笑的说了一句：要不我们两处了算了。
　　就是这句玩笑话，她急眼了，怕被人说闲话，于是言辞激烈地把洪明远骂了一顿，那之后洪明远就没再跟她开过玩笑，并且开始与她保持距离。
　　之后，她意识到自己这话说重了，再加上洪明远一直在帮衬自己，心里有点不好受，才想着要请洪明远吃饭，哪知道话还没说出口，人就不见了……
　　这些话，秦淑惠当然不会跟女儿说，只能堵在心里一个人难受。
　　方青妍见母亲掉着眼泪不说话，心口也颤得厉害。
　　她转身抱住秦淑惠的身子，轻声安慰：“妈妈，你不要害怕，洪叔叔不会有事的。”
　　秦淑惠缓慢点了下头。
　　方青妍把带来的保温盒打开，“来，先吃点东西。”
　　秦淑惠没胃口，勉强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母女两在手术室外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手术室的指示灯才变成绿色。
　　医生从手术室走出来，见秦淑惠迎了上来，就说道：“手术很成功，病人没有大碍了，但是还需要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家属尽快安排人来陪护吧！”
　　秦淑惠连连点头，“我来！”
　　洪明远哪有什么家属，就算还有几个亲戚，那也不在南乡县了，孤零零一个人也是怪可怜的。
　　秦淑惠觉得洪明远会出这样的事，有自己的一份责任在，自然不可能放着不管。
　　洪明远帮了家里这么多，方青妍当然不会反对母亲的决定，两人冲医生感谢了一番，就去了洪明远的病房。
　　洪明远麻醉的药效还没过，今晚大概是直接睡过去了，秦淑惠就找护士去问陪护需要准备些什么，然后带方青妍回了家，准备明天一早再去医院。
　　到家后，已经都快十一点了。
　　秦淑惠催促女儿睡觉，自己则在准备陪护需要用的东西。
　　陪护病人是个辛苦活，方青妍心疼母亲，就说道：“妈，那这几天我给你们送饭。”
　　秦淑惠下意识拒绝，“你还要上学呢，用不着你做这些，医院有食堂，也可以找附近的快餐店解决。”
　　“可是洪叔叔是胃病，有忌口的。”
　　秦淑惠一愣，这才想起护士重点提过胃病病人的护理事项，她可以随便吃，但洪明远不行，于是只好点头。
　　第二天中午，方青妍跟许老师请了假，准时前往县人民医院。
　　病房里，洪明远已经醒了。
　　方青妍看着洪明远那胡子拉渣，满脸憔悴的模样，关心道：“洪叔叔，感觉好点了没？”
　　洪明远怪不好意思的，声音沙哑道：“蛮好的，多、多亏了你妈……”
　　他视线往秦淑惠身上瞄了瞄，对方接过女儿手里的保温盒，正在布置饭菜，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了一眼。
　　洪明远立即火烧眉毛似的撇开脸。
　　秦淑惠还以为他是饿了，就说道：“你别着急，马上就能吃饭了，不过医生说过你现在只能吃点清淡的流食，以后辛辣刺激的食物你也要少吃，不然胃病还有可能发作的，特别是酒，坚决不能再碰了……”
　　她唠唠叨叨的说着，洪明远表情认真得像是在努力听讲的学生，时不时的点下头。
　　“嗯，都听你的。”
　　方青妍看着这两人，忽然就联想起马姐的那番话来。
　　她本来打算中午和他们一起吃饭的，现在这场景，她莫名觉得自己留在病房里不太合适，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结果迎面碰到了杨警官。
　　杨警官手里提着副食品和水果，想必是来看洪明远的。
　　见到方青妍，他颇有几分意外，“我正好要找你呢！”
　　方青妍猜到了他想说什么，“是为了袁叔叔的事吗？”
　　“没错！”
　　杨警官眉头却皱起，“你姨父我们联系上了，他确实和袁鸿辉还有联系，但问题在于……袁鸿辉并不知道你的身世。”
　　不知道？
　　方青妍一脸不解，这怎么可能呢？　　当年她之所以能查出自己的身世，就是因为机缘巧合之下遇见了回乡的袁鸿辉，对方主动提起了当年的往事，为什么重来一世，袁鸿辉却不肯说了？
　　“袁叔叔什么也没说？”
　　“是啊，”杨警官叹了口气，看她脸色不太好看，就安慰道：“你也别太着急了，找亲生父母这件事急不得，我们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还能找新闻记者去登报！”
　　方青妍才不想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她提议去找袁鸿辉，也只是想让对方说出当年的真相而已。
　　她要把刘佩珍告上法庭，利用法律来约束刘佩珍，同时让她把从秦淑惠那要的钱拿回来。　　但这需要袁鸿辉来出面作证，指出隐瞒她身世真相的人是方志强，而不是秦淑惠，才有胜诉的可能。
　　现在袁鸿辉不肯作证，打官司也是悬得很，她非秦淑惠亲生女儿的身份，虽然能对付那些谣言，却也会成为一个把柄，让刘佩珍一直拿捏在手里！
　　方青妍歪头想了一下，问道：“那您能把袁叔叔的联系方法给我吗？”
　　杨警官没想过袁鸿辉有撒谎的可能，只觉得方青妍是不肯放弃希望，坚持要再去碰钉子。
　　他从口袋里拿出电话本，将其中一页撕下来递给方青妍，“这是他的号码，你去试试看吧！”
　　“谢谢！”
　　方青妍攥紧这个电话号码，去了医院后门，她记得这附近有公用电话亭。
　　她走到电话亭前，插卡拨号。
　　电话很快接通，方青妍注意到电话亭对面还有其他人，于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请问是袁鸿辉吗？”
　　“没错，你是？”
　　得到对方的确认后，方青妍直奔主题：“我叫方青妍，我父亲是方志强，您应该认识吧？”
　　袁鸿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当然，小时候我还见过你，那时候你还不会说话呢，小姑娘长大了啊。”
　　语气里带着笑意，但方青妍却察觉出声调有几分紧绷。
　　袁鸿辉对她的身世知根知底，但不知因为什么而选择了隐瞒。
　　方青妍耐着性子跟他寒暄了一会儿，才试探着问道：“我刚才听警察叔叔说，你对我的身世毫不知情？”
　　“对，我也很意外，作为志强多年的好友，他居然什么都没跟我说过，不然叔叔一定帮你找到亲生父母。”
　　方青妍忍不住想笑。
　　到了这一刻，她才发现袁鸿辉竟然是个如此滑头的人。
　　能从一个小小的水产商，做到日后的水产巨头，袁鸿辉自然有他厉害的一面。
　　就如现在，他揣着明白装糊涂，还要假惺惺的说出一句漂亮话来。
　　对面那个打电话的人情绪似乎很激动，方青妍虽然听不清楚对方在说什么，但耳边却显得格外噪杂。
　　她忽然没了耐心，“可我明明听我爸说过，是你们联手把我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的！”


第36章 试探
　　方青妍当然没听方志强说过这些, 她不过是想以此试探一下袁鸿辉罢了。
　　然而，对方听到这话只是轻笑了一声。
　　“你爸就是编个故事逗你玩的，我和你爸这么多年的交情, 难道还会把这么重要的事瞒下来？这么重要的事情，更不可能跟你一个小孩子说的……”
　　顿了顿，他又道：“好了，我知道你是想尽快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叔叔也是这么希望的，你不要着急, 咱们慢慢来, 如果叔叔想到了什么，也会尽快跟警察联系的, 好吗？”
　　这纯粹就是哄小孩子的语气了。
　　显然, 他就是要把当年的事情瞒下来, 而且还很自信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方青妍知道自己试探不出什么来了，于是挂断了电话。
　　仔细一想，她越发觉得不对劲。
　　袁鸿辉虽然早早离开了南乡县，但在南乡县是有父母和亲朋好友的，就算他下海经商后忙得没空回来, 至少也有电话书信上的联系。
　　总不至于多年来杳无音讯, 查无此人！
　　自己最重要的发小去世了, 发小的妻子还被婆家误会，袁家人肯定会告诉袁鸿辉这个消息的, 但袁鸿辉却装作毫不知情，还选择继续对当年的真相进行隐瞒……
　　种种迹象表明, 袁鸿辉没把方志强当真正的朋友。
　　方青妍不明白袁鸿辉为什么会在几年后突然改变主意，但毫无疑问, 现在她说什么都没用。
　　方青妍心事重重往医院走去，却不知被什么一绊，差点摔了一跤。
　　定睛一看，差点绊倒她的，居然是一根狗绳，而狗绳拴着的居然是一只哈士奇！
　　天气太热，哈士奇毛又厚，趴在路边的树荫里拼命地吐着舌头，狗绳的另一端拴在远处的一根电线杆上，因此狗绳崩成了一条直线。
　　要是不仔细看的话，根本注意不到。
　　幸亏被绊倒的是方青妍这样的年轻人，就算摔了也不会有什么大碍，要换成什么老头老太被绊倒，后果可想而知。
　　这年头养狗的人都这么随便的吗？
　　而且，哈士奇在这年头应该不算是常见的品种吧？
　　方青妍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最后在刚才那个电话亭对面，发现了少年的身影。
　　她看不到对方的脸，但从身形上来看，应该就是在山泉村碰到的那个少年。
　　好像是叫……林骞？
　　方青妍卸下狗绳，拽了拽另一头的二哈，这狗热得不想动，被拽了好几次才不情愿地走到她脚边嗅了嗅，然后尾巴甩动的频率变高了些。
　　她认出来了，就是那天在山里碰到的哈士奇。
　　方青妍牵着狗子，径直往电话亭的方向走去。
　　少年一手揣兜，一手拿着电话筒，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叫方青妍想一脚踹过去。
　　而此时，林骞正对着话筒那头口吐芬芳：“艹他妈的，你们离你们的婚，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再把老子关在这种鬼地方，老子绝对让你们后悔！”
　　话音一落，他直接把话筒甩了回去，然后转身要出电话亭。
　　一转头，刚好和方青妍撞了个正着。
　　方青妍好不容易才忍住这一脚没踢出去，一时间有点莫名尴尬。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应该听到的。
　　林骞脸色就跟打翻了颜料盘似的，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他的第一反应是捂住脸，往后退了一步。
　　方青妍还沉浸在刚才巨大的信息量中没回过神来，觉得这人反应有点奇怪，她不是还没动手吗？
　　林骞见她没什么动作，似乎多了几分底气，顿时咬牙切齿道：“又是你！你还偷听我打电话？”
　　方青妍翻了个白眼，“谁会那么无聊？”
　　她把手里的狗绳往林骞怀里一摔，“你身为狗的主人，能不能有点责任心？这么热的天，它热得都快脱水了，你还把它随便拴在路边上，狗绳差点绊倒人！”
　　林骞下意识看了卤蛋一眼，后者舌头咧在一边，一副快要不行了的样子。
　　他顿时有几分心软了，但还是没好气瞪着方青妍道：“关你屁事！”
　　话音一落，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怎么，差点摔倒的人不会是你吧？”
　　他的嘴角带着充满恶意的笑，语气里也满是讥讽。
　　方青妍觉得这人实在是没家教，想到他刚才说的那话，才忍住没骂出口，转身往医院的方向走去。
　　林骞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阵，犹豫了一下才跟上去。
　　方青妍一脸警惕：“你跟着我干嘛！”
　　“医院是你开的啊？”林骞没好气道。
　　方青妍上下打量他一眼，对方看起来没病没痛的，就是脸好像有点青。
　　她也不关心对方为什么要去医院，转过身加快了速度。
　　两人一前一后，谁也没再搭理谁。
　　方青妍回到医院后就直奔洪明远的病房，上楼之前她还特意留意了一下，见林骞没跟上来才走的。
　　这小子记仇，指不定又憋着什么坏呢。
　　却不知，林骞看到她进了住院楼后，就去了附近的一间休息室，把狗绳递给了里面的一名护士。
　　护士显然很熟悉卤蛋，爱不释手地撸着狗子。
　　林骞状似无意地问道：“我那一楼有没有一个叫方青妍的，年纪比我小两岁，在哪个病房？”
　　护士一愣，“怎么问起这个？”
　　“你别管，我就问你有没有！”林骞不耐烦地说道。
　　护士没办法，只好把狗子拴好，去查病房记录。
　　要是寻常人来问这些，她肯定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但这个少年却有些不一样，不仅受到了院长的特殊待遇，能带宠物狗来医院，院长也吩咐过要尽量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护士不敢怠慢，很快就把结果查出来了。
　　“没有这个人啊。”
　　“你确定？”
　　护士一脸古怪道：“你找她有什么事吗，要不我再帮你问问？”
　　“不用了！”
　　林骞摆了摆手，转身上了楼。
　　他想起方青妍那盛气凌人的模样，也不像是来看病的。
　　回到自己的单独病房里，林骞躺下就觉得浑身难耐，于是又从床上跳起来，走到窗户面前。
　　整个医院大门尽收眼底，门口人来人往，也不知等了多久，方青妍的身影总算出现了。
　　方青妍跟着一个身材纤细的女人走出了医院，女人冲方青妍低语了几句，又摸了摸她的脑袋，一直目送着方青妍离开。
　　女人一脸温柔慈和，看向方青妍的背影里全是怜爱。
　　而方青妍在这个女人面前，态度温顺得像只小猫似的。
　　林骞微微眯起眼睛，见那女人转身回医院了，立即冲出病房往楼下走去，一直到发现那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楼道里才停下脚步。
　　女人来到三楼，进入了其中的一个病房。
　　林骞的目光在病房门口的号码牌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往护士站的方向走去。
　　*
　　星期一这天，方青妍带了十几种不同款式的作业本到许慧萍面前。
　　许慧萍仔细看了看，觉得这作业本封面漂亮，质量也很不错，价格也在能够接受的范围内，于是挑出几款样式还不错的，带到班上去进行投票。
　　最后选出了三种款式，许慧萍各定了一百本，钱直接从班费里扣除。
　　方青妍手头没这么多货，不过她手里有批发商的电话，跟老板打个招呼，让马铭直接去提货就行了。
　　校外小卖部运营得很好，短短几天下来，订单络绎不绝。
　　卖得最快的是进口零食，短短三天的时间就被消灭得差不多了。
　　可惜方青妍实在抽不出空来去进货了，她还得给医院送饭，整个人忙得就像是陀螺，完全停不下来。
　　校外小卖部开启后，她还一直留心沈可怡会不会再使坏，后者却学乖了，不仅没再作妖，一见她就躲得远远的。
　　沈可怡也作不起妖来了，自从那天被夏晓玲当众质疑后，她的臭名还传到了宿舍楼里，还有高年级的学生来带头来堵过她的墙角，威胁她以后老实一点。
　　她除了暗搓搓对方青妍看不顺眼，再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做什么了。
　　日子过得十分忙碌，但方青妍只要一数起手里的钞票，就觉得浑身带劲。
　　她想着，等她攒够了钱，就在学校附近开一家真正的百货超市。
　　这天放学后，方青妍在家里做好饭，正要给医院送去，却听电话响起。
　　秦淑惠道：“妍妍，你今天多带点饭菜来。”
　　照顾病人是个辛苦活，方青妍也没想太多，转头就多炒了两个菜，又盛了一大碗饭，这才提着保温盒去医院。
　　然而，当她推开病房门的一刹那，却见洪明远的病床边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对方也察觉到了她的到来，转过头来冲她咧嘴一笑，表情里明显带着几分得意。
　　方青妍一脸无语。
　　眼前这人，不是林骞又是谁！
　　“妍妍，愣着干什么，赶紧进来呀！”
　　秦淑惠招呼她进屋，从她手里接过保温盒打开，就冲林骞笑呵呵道：“小林呀，饿坏了吧，快尝尝我闺女的手艺！”
　　听到这话，林骞瞅了那保温盒一眼，在秦淑惠注意不到的角度，冲方青妍挑衅地挑了挑眉。
　　然后，装模作样道：“秦阿姨，我不饿，你们吃你们的就好。”


第37章 真香
　　“你都生病了, 还老是吃外面的快餐，一点营养都没有！”秦淑惠一脸见怪，“我让我家闺女今天多带了点饭, 你就跟我们一块吃吧！对了，你们还是同校同学呢，我介绍你们认识！”
　　秦淑惠笑着来拉方青妍的手，介绍道：“这是林骞，跟你一个学校的，正在念初三。小林, 这是我闺女方青妍, 你叫她妍妍就好。”
　　林骞笑眯眯看着方青妍，“妍妍妹妹好！”
　　方青妍：“……”
　　呵, 他倒是会占便宜！
　　秦淑惠看女儿皮笑肉不笑的, 心里一阵古怪, “妍妍，人家跟你打招呼呢。”
　　当着母亲的面，方青妍不好发难，转移话题道：“你们怎么认识的？”
　　秦淑惠冲她压低声音：“他住隔壁病房，骑自行车的时候摔断了手, 据说父母都不在这边, 身边连个照顾他的人都没有, 我瞧着怪可怜的就拉他一块说话，结果他跟你是一个学校的, 你说巧不巧！”
　　方青妍扯了扯嘴角，目光落在林骞打着绷带的手臂上。
　　前两天还好好的, 这就摔断手了？
　　方青妍没再问什么，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本书翻阅起来, 想着眼不见为净的好。
　　方青妍从小就有点怕生，秦淑惠没察觉出女儿有点不高兴，她给林骞盛好了饭，却发现对方空不出手来。
　　林骞一脸苦笑说：“秦阿姨，不用了，我也没法吃！”
　　说着，晃了晃受伤的那只手，眼神里透着无奈。
　　他五官长得好看，尤其是一双眼睛特别亮，这样的皮相本来就招人喜欢，再加上身子骨也没发育起来，看起来特别瘦弱，再故意摆出一股子小可怜劲儿，秦淑惠就有点受不了了。
　　秦淑惠顿时放下替洪明远布菜的工作，激动道：“没事，阿姨喂你吃！”
　　洪明远：“？”
　　方青妍放下手中的书，无语地看了两人一眼。
　　接着，她站起来，先行一步挡在秦淑惠面前，“我来吧！”
　　秦淑惠看了她一眼，犹豫道：“你没喂别人吃过饭吧？”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方青妍笑了笑，从秦淑惠手里接过饭盒，舀起一勺饭递到了林骞的嘴边。
　　“来，吃饭！”
　　林骞一时愣住，张嘴也不是，不张嘴也不是。
　　他只是想膈应一下方青妍，可没想让方青妍喂自己吃饭啊。
　　这谁吃得下？
　　方青妍看他没动静，语气十分温柔：“快吃，不然一会儿冷了！”
　　但那嘴角的笑容，却莫名叫人浑身发憷！
　　林骞从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看到了明晃晃的警告和威胁。
　　他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张开嘴……
　　一大口饭塞进了他嘴里，而不等他咽下，又是一勺塞了过来！
　　“咳、咳……”林骞被呛到，干巴巴的米饭塞进嘴里，一点菜汁都没沾上，噎得他脸颊绯红。
　　方青妍见秦淑惠担心地看过来，就解释道：“他吃得太急了，瞧把这孩子给饿得……”
　　秦淑惠赶紧倒了杯水递过来，“快让他喝口水……”
　　方青妍接过水杯，笑眯眯道：“妈，你照顾好洪叔叔吧，这边交给我就好。”
　　秦淑惠点点头，最后看了林骞一眼，就去跟洪明远吃饭了。
　　方青妍趁着她妈妈没注意这边，直接掐住林骞的脸颊，迫使它张开嘴，然后将手里的那杯水一口气给他灌了下去。
　　林骞怒了，条件反射地挥开了方青妍手里的水杯。
　　哗啦一声响，水杯碎了一地。
　　他气呼呼地瞪着方青妍，正要发作，却发现对方似乎早料到了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那只抬到半空中，绑着绷带的手……
　　这边的动静，把秦淑惠和洪明远都吸引了过来，两人也都盯着他那只手。
　　四周寂静了几秒。
　　方青妍笑道：“看来你这手好得挺快啊。”
　　林骞涨红了脸，捂住手臂唰的一下站起，转身就往病房外走。
　　秦淑惠回过神来，赶紧追过去道：“小林，你饭不是还没吃吗？”
　　吃什么吃，鬼才吃那臭丫头的饭！
　　林骞脚步反而加快了。
　　方青妍双手环胸，直到对方离开了病房，才拿起扫把将碎裂的水杯打扫干净，然后冲母亲道：“我把饭送去给他。”
　　她拎着饭盒出了门，隔壁的房门却关得紧紧的。
　　方青妍耐着性子敲门，压低声音道：“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林骞的声音从里面响起：“本大爷不吃饭！”
　　呵，谁有时间哄他吃饭？
　　方青妍根本不关心这一点，她只想好好警告一下这个无聊的臭小子，以后有什么冲她来，少打她妈的主意！
　　不过，林骞是铁了心的不开门，方青妍也拿他没办法，只好回了病房。
　　秦淑惠奇怪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小林这么快吃完了？”
　　“他说他没什么胃口，想休息一会。”方青妍找了个借口搪塞。
　　秦淑惠却看出了点猫腻，“他父母不在身边，你跟他好好相处，不要闹矛盾，明白吗？”
　　方青妍乖巧点头，等他们把饭吃完，就打道回府。
　　走出病房的时候，她下意识的还往隔壁看了一眼，房门依旧紧闭着。
　　接着，她目不斜视地下楼，却意外地在楼梯口碰到了秦永寿。
　　“妍妍，你怎么在这儿？”
　　“我妈妈有个朋友住院了，我帮忙送饭的！”方青妍扬了扬手里的食盒，顿了顿问道：“您是来看林骞的？”
　　秦永寿笑了起来：“是呀，你也认识小骞啊？”
　　说着，他一声长长地叹息，“这孩子也不容易，一个人被孤零零扔在这么远的地方……”
　　秦永寿也知道自己孙女不喜欢林骞，肯定没少在方青妍面前说人家的坏话，就说道：“你也劝劝我家媛媛，让她别老跟人家拌嘴。”
　　方青妍却不觉得秦媛做错了什么，被人那样恶意作弄，还不能讨厌对方吗？
　　再说了，就算父母都不管他，那有什么气该朝他父母撒，撒别人头上算什么？
　　方青妍就当是安慰下老人，笑道：“秦爷爷，你放心吧，我们有分寸的。”
　　秦永寿点了点头，却还有些不放心，把她拉到一边，问道：“对了，你和林骞是一个学校的，在学校有见过他跟什么人起冲突吗？”
　　方青妍哪会注意到这些，摇摇头：“我没在学校见过他。”
　　“他开学第一天就被人打伤住院了，你没见到也很正常。”秦永寿叹息着摇了摇头。
　　方青妍却听出了不对劲，开学第一天把人打伤住院的那个人……不是她吗？
　　也就是说，林骞就是那个故意来吓唬他们的高年级男生？
　　方青妍回想起林骞左脸颊上那块青紫，还有一些对她下意识地躲闪，一时间所有信息都对上了。
　　她和秦媛会成为目标并不是偶然，分明就是林骞的一次幼稚报复！
　　而且，林骞是知道谁把他打伤了的！
　　至于为什么没有把她抖出来，恐怕是因为觉得丢脸吧？
　　方青妍见过不少林骞这样的纨绔公子哥，脑回路异于常人，最注重的就是面子，为了面子更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已经不想再谈论这个人，正想找个借口开溜，却听老人还在絮絮叨叨的。
　　“这孩子也真是可怜，他的父母正在闹离婚，双方要争夺他的抚养权，他妈妈就把他给藏起来了！可他还生着重病呢，南乡县医疗条件不好，病情一发作这边只能做保守治疗，他妈妈却因为离婚官司还没打完，不肯来接他……”
　　方青妍：“……”
　　她倒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隐情。
　　“他得了什么病？”
　　林骞看起来不像有什么重病的样子，但秦永寿的回答却再一次出乎方青妍的意料。
　　“我也不太清楚，说是要动个什么手术，在胸口里装个什么东西进去……”
　　秦永寿不懂这些，说得十分含糊，方青妍却隐隐察觉到可能和先天性心脏病有关。
　　可是，林骞那上蹿下跳的模样，根本不像是个心脏病患者啊。
　　方青妍第一反应是林骞又在诓人，之前还骗她妈妈说是骑自行车摔断了手！
　　然而，秦永寿的表情却不像是在骗人。
　　“所以，他现在住院是因为这个病吗？”方青妍问道。
　　秦永寿点了点头，“是啊，他会发病也和上次受伤有关！等这边病情稳定一些了，他就能回学校了，如果你看到他再和谁起冲突了，第一时间去通知下老师，好吗？”
　　方青妍：“……”
　　原来不是她把人打住院的，而是对方的身子骨本来就不好。
　　方青妍打心眼里还是觉得林骞该揍，但听秦永寿这么一说，又有几分自责。
　　虽然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但和一个病人动手，她良心过意不去。
　　方青妍皱眉：“有这么严重的病，您为什么不早说呢？”
　　秦永寿摇摇头，“他性子要强，脸皮又薄，估计也不喜欢自己得的这病，有时候闹起脾气来连药都不肯吃，我也拿他没有办法。”
　　方青妍明白了，还是跟面子有关。
　　这个年纪的少年，自尊心通常高得离谱。
　　最终，方青妍还是点了点头，“您放心吧，如果有什么事我一定告诉老师！”
　　晚上，方青妍按例来医院送晚饭。
　　秦淑惠还一脸担忧的道：“小林一下午不见人，也不知道咋了……”
　　方青妍：“我去看看他。”
　　说着，她走到隔壁病房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依然没有反应。
　　方青妍就捏着鼻子说：“送晚饭了。”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了。
　　林骞看到是方青妍，下意识就要重新把门关上。
　　方青妍眼疾手快抵住门，动作灵敏地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林骞咬牙切齿地瞪着她，恶声道：“我不想看到你，滚出去！”
　　方青妍平静地说道：“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是为上次打你的事情找你的。”
　　林骞怔怔地看着她，“你知道了？”
　　方青妍嗯了一声，“都知道了。”
　　林骞的脸色顿时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他咬牙瞪着方青妍，那明显是一种无能狂怒的表情。
　　能怎么办呢，打又打不过！
　　很快，他收回了目光：“我看你是一个女孩，才没跟你计较的，明白吗？”
　　这话听起来一点底气都没有。
　　方青妍也不拆穿他，把饭盒放在了床头柜上，“上次打你是我不对，这饭是我做的，就当作是赔礼，希望我们之间的矛盾能到此为止。”
　　话音一落，她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你觉得还不满意，你提一个我能力范围内的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
　　方青妍是真不想再跟一个幼稚小鬼纠缠不清了，尤其对方还生着病，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她可负不起责。
　　林骞没想到她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明显愣住了。
　　他一脸狐疑：“你吃错药了？”
　　方青妍：“……”
　　她又手痒了，怎么办？
　　林骞冷哼一声：“本大爷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只要你保证以后不出现在我面前，我可以放过你！”
　　方青妍淡淡道：“这恐怕不行，我们在一个学校，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想见到我，可以自己转学。”
　　林骞额头暴起青筋，忍不住怒道：“你别得寸进尺，我要真跟你计较，你能好端端站在这儿？”
　　这丫头真是一点眼力劲都没有，他都给了台阶了，就不知道顺着往下走吗？
　　方青妍一脸认可地点头，“那好，既然你不想计较，我就当我们之间撇清了！”
　　话音一落，她就退出了房间。
　　林骞气得肺都快炸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气人的丫头？
　　可想起之前在楼道里挨的那一拳，他浑身又是一抖，觉得离方青妍远一点也好。
　　林骞一头扑倒在床上，拿枕头盖在脑袋上，像是煎饼一样翻来覆去的生了会闷气，然后又突然翻身起床，盯着床头柜上的饭盒。
　　摸了摸干瘪的小腹，他心想：如果这些饭菜的味道还过得去，他就真不计较了！
　　于是，他端起饭盒打开一看。
　　小炒黄牛肉、粉蒸排骨、蒜蓉空心菜、清炒土豆丝……除此之外，还有一叠鸡汤。
　　菜色看起来有点清淡，但卖相好看，香气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真香啊……
　　林骞咽了下口水，没忍住先尝了一口牛肉，鲜嫩多汁，美味冲击着整个口腔，让他顿时双眼一亮。
　　接着，他把蔬菜全部挑出来，然后把荤菜吃了个精光，就连汤汁也没浪费一口。
　　从中午饿到现在，他觉得还是不够，又把那些蔬菜吃了。
　　饭毕，他打着饱嗝想。
　　要不是饿狠了，他才不吃那丫头做的饭呢。


第38章 打听
　　自那以后, 林骞果然没再来找茬了，只是每天变着花样的想来蹭饭。
　　秦淑惠自然是欢迎的，方青妍想着洪明远快出院了, 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天午后，方青妍照例要回家拿饭，却因为有事耽搁，碰上了饭后在胡同里唠嗑的老头老太们。
　　胡同里就住了这几户人，大家都是互相认识的，纷纷问起秦淑惠为什么没出来摆摊。
　　秦淑惠要去医院照顾洪明远, 螺蛳粉的生意就只能搁置了。
　　秦淑惠是个勤快人, 风雨无阻、雷打不动的每天五点半就会出现在摆摊地点，这两天不见人了, 周围的人自然好奇。
　　方青妍就解释说家里有亲戚生病, 她妈妈去陪护了。
　　大家见她一个小姑娘, 还担心她一个人没饭吃，要招呼她到家里去吃饭呢。
　　方青妍婉言谢绝，好不容易才从这些人里脱开身。
　　她这头急急忙忙往家里赶，另一边却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凑了上来，冲那些老头老太问道：“刚才跟你们说话的那个小姑娘, 是不是秦淑惠的女儿？”
　　这老太太一脸刻薄相, 瞧着就不像是个好人, 突然打听起一个小女孩，大家都有几分警惕。
　　最近新闻报道人贩子活动猖獗, 而且还专挑单亲家庭的孩子拐卖！
　　一个大爷打量她一番，警惕问道：“你是谁, 问这些干嘛？”
　　刘佩珍连忙挤出一丝笑容，厚脸皮道：“我是她奶奶！”
　　大爷大妈们面面相觑, 显然都不相信。
　　大家都知道，秦淑惠是个寡妇，母女两平时来往的对象也少，怎么突然之间冒出个婆婆？
　　“你拿什么证明？”
　　刘佩珍哪想到这些人的警惕性这么高，心里不耐烦，面上却还要赔笑。
　　“那女孩名字叫方青妍，她妈妈秦淑惠以前是在宏润机床厂工作的，上个月才搬到这边来的，对不对？”
　　大家听她说的那么详细，一时也有些怀疑了，难不成这真是方青妍的奶奶？
　　可如果有奶奶，为什么母女两还要孤零零搬到城南来呢。
　　刘佩珍又道：“之前我还想把她们母女两接回家的，哪知她们嫌弃乡下太破不肯去，非要搬出来遭罪，还把机床厂那么好的工作辞了！我这次来啊，就是想来再劝劝她们，你们知道她现在住哪儿不？”
　　她话说得漂亮，似乎也说得通。
　　可秦淑惠那么勤快一人儿，怎么会嫌弃乡下太破呢？
　　有个大妈大概是觉得刘佩珍态度挺诚恳，就道：“秦淑惠有事儿出门了，摊都不摆了……”
　　话音还没落，有人把那大妈拽到了一边，还拼命冲她使眼色。
　　刘佩珍还想问个仔细，见那人又不说了，顿时有点急眼：“去哪儿了，摆什么摊？”
　　先前的大爷上前一步，冷下脸来，“你要真关心你儿媳妇，自己去问不就行了，找我们打听做什么？”
　　大家和秦淑惠相处这么久，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婆婆要是个好相与的，她平时会不来往？
　　双方肯定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有人附和道：“没错，我看你啊还是别来看她们了，她们要真想见你，都不用你来找！”
　　刘佩珍气得直跺脚：“不说拉倒，我自己去找她！”
　　话音一落，她想去追方青妍，却见这群人搬来凳子茶几往路中间一坐，茶几上配着点心、果盘、瓜子，有了这些他们能唠嗑一下午。
　　这是一条死胡同，中间的路不宽，秦淑惠家住在胡同深处，只有这一条路能过去。
　　刘佩珍气得跳脚，却又不敢硬闯，上次在派出所吃的教训够多了，她也不敢乱来。
　　可叫她就这么放弃，心里又实在憋屈。
　　转身出了胡同，刘佩珍脚步忽然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
　　她刚才好像听方青妍说了一句，家里有亲戚生病了，秦淑惠去陪护了。
　　可她最近一直在关注秦家，压根没听说秦家有什么事情发生，只听说秦淑惠突然买断了机床厂的工龄，带着方青妍跑路了。
　　机床厂的工作是她儿子给的，秦淑惠说不要就不要了，还放弃了厂里分配的房子，一个招呼都不跟她打！
　　刘佩珍气得不轻，又费了不少工夫去打听，才知道秦淑惠搬到了城南来，还丢人现眼的做起了生意！
　　最可恶的是，秦淑惠身边还多了个男人，两人不清不楚眉来眼去的，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方青妍不是秦淑惠生的又怎么样？　　指不定秦淑惠是跟哪个野男人好上了，把别人家的赔钱货带回来养了！
　　刘佩珍可怜自己那个不知所踪的“宝贝孙子”，更想证明自己是对的，于是不顾一切的找了过来，结果却扑了一个空！
　　秦淑惠在医院陪护，肯定跟那个男人有关！
　　而南乡县排得上名号的医院就一个，那就是县人民医院，这里的居民在通常情况下，看病住院都是往人民医院跑的。
　　刘佩珍决定直接去县人民医院碰碰运气，等公交车的过程中，又找了周围商店老板打听。
　　这次她有了教训，不提自己是方青妍的奶奶了，就说是打听个附近摆摊的单亲妈吗，问为什么最近没出来摆摊。
　　问了好几个人，对方却都对秦淑惠不太了解，只感慨秦淑惠勤快又会挣钱。
　　刘佩珍一愣：“怎么个挣钱法？”
　　老板笑了笑，“这谁知道呢，反正生意好得很，天天有人排队，还有人专门从老城区那边跑过来，就为了能吃上一口呢！”
　　刘佩珍心思活泛起来，难怪把机床厂工龄买断了，原来是挣到钱了！
　　挣到钱不想着孝敬婆婆，反而躲起来一个人独吞？
　　刘佩珍冷笑一声，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另一边，方青妍提着保温盒出来，就碰到了路中间的那些大爷大妈们。
　　有个大妈拉过她，把刚才有人来找的事说了一遍。
　　方青妍自然猜出是刘佩珍过来了，当下皱起眉。
　　刘佩珍怎么还不消停，看来上次的事情解决得不够彻底，她是好了伤疤又忘了疼了！
　　方青妍先是向那群大爷大妈们说了声谢谢，然后解释道：“那的确是我妈妈的婆婆，但她一直嫌弃我妈，在机床厂的时候就生事造谣败坏我妈的名声，我妈不得已才搬走的。”
　　她把事情经过说得简单，却比刘佩珍要有说服力得多。
　　帮她说过话的大爷立即道：“我就说嘛，小秦看着不像是那种人！”
　　他还信誓旦旦保证：“妍妍，你放心，以后她要再赶来，我们都帮你盯着，绝对不让她来找你们家麻烦！”
　　方青妍又冲大家说了几句谢谢，这才离开。
　　而走出胡同，她就警惕地打量起了四周，猜想刘佩珍会不会躲在附近。
　　可看了一圈，没有可疑的人，不过她还是不放心，故意找人多的地方绕了几个圈子，然后才叫上出租车往医院的方向赶去。
　　到了县人民医院后，她先去附近买了点水果，跟负责她们病房的护士打好招呼，说是不管任何人来找都不要带对方来病房。
　　护士收下她的水果，还保证说有人找上来的时候会提前告诉她。
　　尽管如此，方青妍却依然不放心，她太了解刘佩珍这个人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没底线没道德没有廉耻之心，难缠得要命！
　　本来袁鸿辉愿意作证的话，方青妍早就让秦淑惠去打官司了，也就能顺利摆脱掉方家人。
　　可袁鸿辉现在不肯作证，事情就变得麻烦了起来。
　　而这几天下来，方青妍也在琢磨着袁鸿辉的事。
　　上辈子袁鸿辉透露了她的身世之后，似乎受了不少她亲生家庭给的好处，有订单、人脉、商机……
　　也就是说，现在袁鸿辉不肯透露她的身世，是因为目前她的身世无法带给他任何利益，反而只有无尽的麻烦？
　　需要出庭作证，很可能还会被方家人记恨。　　这的确是麻烦事。
　　再后来，袁鸿辉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她的身世不简单，所以才改变主意，将她的身世和盘托出？
　　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
　　方青妍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而搞明白一个人想要什么，再想让对方办事就变得容易很多。
　　眼看着洪明远快要出院了，为了不被刘佩珍骚扰，方青妍找上了马铭。
　　最近帮方青妍跑腿，这小子手头宽裕起来了，没事就泡在台球室里，要不就是跟几个兄弟在打牌。
　　见方青妍找到台球室来，马铭急坏了，一边把人往外面带，一边说道：“咋了，要我帮忙跑腿，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看着眼前少女稚嫩的脸盘，再看看身后的屋子里烟雾缭绕的，他真担心自己把方青妍给带坏了。
　　方青妍直奔主题：“你有个长期的活儿想找你干！”
　　“什么活儿？”马铭眼睛亮了起来。
　　“做我妈妈的保镖，保证她每天出摊的时候的人身安全，如果有人来闹事，你就把人赶跑，或者第一时间联系警察！”
　　马铭心想这活儿轻松啊，他之前跟着他姐不就是干的类似的活儿么，不过那是他姐要看着他，不让他成天在外面鬼混，可不会给一分工钱的。
　　方青妍又补充道：“工钱我给你一个月80元，一日三餐和烟钱我也包了，你再叫上两个兄弟一块！”
　　马铭兴奋坏了，一个月80的工钱！
　　而且这活儿还不累，要是没人来闹事的话，他岂不是白拿工钱？
　　这样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差事，傻子才会拒绝！
　　“成，啥时候开工？”
　　“后天吧，后天我妈就重新出摊了。”
　　洪明远出院这天，正好是国庆假期，方青妍提前叫上出租车，去医院把两人接了回来。
　　秦淑惠说是要做一桌好菜，安慰一下吃了整整半个月流食的洪明远。
　　方青妍能很明显地察觉到，她妈妈和洪明远之间的关系明显亲近了不少。
　　想想也是，在医院朝夕相处大半个月，就是再大的隔阂也该消除了。
　　方青妍对洪明远的印象是很好的，虽然这人平时看起来有点吊儿郎当的，却意外的很有责任心，也有着非常细心的一面。
　　就如她们能搬到城南来，过上全新的生活，就多亏了洪明远的帮衬。
　　而在医院里的时候，方青妍也看到洪明远怕他妈妈在医院里无聊，想着法子逗她妈妈开心。
　　她很久没看到过秦淑惠那么会心的笑容了。
　　想到这里，方青妍故意放慢了脚步，在秦淑惠看不到的角度，压低声音冲洪明远说道：“要想追我妈，你得主动出击！”
　　秦淑惠是典型的被动性格，你推一把，她才走一步，逼得急了还要翻脸。
　　但如果不逼吧，她不温不火的，能跟你耗上一辈子。
　　上辈子的方青妍深有体会，秦淑惠作为一个单亲妈妈有多不容易，而因为顾虑她的感受，秦淑惠一直不愿意再接受其他姻缘，怕自己有了新的家庭要照顾就顾不上她了。
　　所以，方青妍很希望这辈子秦淑惠能有个好的归宿。
　　洪明远没想到自己的心事会被一个孩子戳穿，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他粗声道：“胡说啥呢，我和你妈……不是你想的那样！”
　　方青妍笑了笑，也没去反驳。
　　洪明远却盯着秦淑惠的身影，心头一片火热。
　　秦淑惠之前一直在医院里陪护，偶尔回来的时候也没碰上几个人，这会儿正好是周末，附近的邻居瞧见她都热情地打招呼。
　　在家里好好吃了一顿，洪明远就坐车回去了，秦淑惠和方青妍一直送他到公交站，然后注意到不远处人山人海，场面异常火爆。
　　这情形倒有点像螺蛳粉小吃摊刚在城南开业时的样子。
　　母女两都有点好奇，于是朝人群走去，第一眼就看到了那熟悉的火红招牌——
　　正宗螺蛳粉。


第39章 竞争
　　老实说, 方青妍看到这个招牌的时候并不意外。
　　在她的螺蛳粉摊火爆全城之前，她就已经预料到会有同行竞争了。
　　螺蛳粉汤底也不是什么绝密配方，稍微有点经验的厨子就能效仿出来。
　　她这边大半个月没开张, 肯定有人要跑来抢饭碗的！
　　真正让方青妍感到惊讶的才不是有同行竞争，而是那个螺蛳粉摊位的老板，居然是方志勇和赵春花！
　　夫妻两在摊位跟前，忙得手不停歇，满头大汗。　　旁边收钱的盒子里堆满了零钱，看来是赚得不少！
　　而且, 这个螺蛳粉摊位居然和她家的那个一模一样, 就连招牌都是仿造他们的。
　　方青妍问边上一家烟酒店的老板：“请问，这个螺蛳粉摊摆了多久了？”
　　“国庆节那天开始摆摊的, 刚开始没人来吃, 因为以前卖螺蛳粉的人不是他们, 后来是有几个客人找上门，那老板就说是原来老板的亲戚，才渐渐有了人气……”
　　难怪她一直没发现呢，国庆节那天放假了，七天的长假学生们都回家了, 她的校外小卖部也运营不起来, 也给自己放了假。
　　而平时去给医院送饭, 她嫌弃公交车坐的时间太长，都是打出租车去的, 也就没注意到学校门口的公交车站附近出现了一个新的螺蛳粉摊。
　　那老板认出了秦淑惠的身份，好奇道：“怎么, 这摊位的老板跟你们没关系？”
　　秦淑惠脸色沉重，缓缓点头。
　　老板吧嗒吧嗒抽着烟, “那没办法了，你这摊子突然不摆了，其他有心人不就挤上来了，做生意就是这样的！”
　　秦淑惠很生气，却也知道老板说的话没毛病。
　　方青妍却不这么想，好巧不巧来抢生意的人是方家人，而且还打着跟他们是亲戚的名号！
　　他们算哪门子的亲戚？
　　方青妍先是托人买了一份螺蛳粉来尝味。
　　从味道上来说差别没有很大，细品当然还是她家的更好吃，可在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人们不会在意这点差别。
　　而且，他们的螺蛳粉卖得便宜，一碗粉只要一块五，整整少了五毛钱！
　　秦淑惠一脸着急：“这可怎么办呀，咱家的螺蛳粉摊还摆不？”
　　方青妍想了想，安慰母亲道：“妈，你先别着急，我们回去想想办法。”
　　螺蛳粉摊是肯定要继续摆的，问题是现在有人恶意竞争，生意肯定不像以前那么好做。
　　而想要解决这个问题，要么是换个地方摆摊，要么就是在吃法上有创新。
　　其实开学后，螺蛳粉的热度已经降下去不少了，吸金能力没有以前强，再加上这种小吃摊有一部分人是难以接受的，觉得不卫生。
　　所以，她一直想着，等攒够了钱搞个正式的店铺。
　　眼下正是转型成正规店铺的好时机！
　　这样一来，成本虽然有所提升，但对于未来的发展是百利无一害的，毕竟正规的店铺才能促进一个品牌的发展。
　　方青妍心里琢磨着这个事，回去后就打电话联系马铭，让他明天先不用来上班。
　　马铭有点着急，“怎么了，你那边是不要人了吗？”
　　“不是，我妈的摊位出了点小状况，可能要歇几天。”方青妍解释道，“不过你放心，工钱会照给的，你就当是放了两天假吧。”
　　马铭第一时间就想到，会不会是有其他摊主刁难方青妍，这种商业竞争他见得不少，甚至还当过主谋。方青妍第一次在南乡小学门口摆摊时，还被他刁难过呢。
　　然而，仔细一问起来，方青妍却什么也没说。
　　挂断电话后，马铭坐在台球桌吧台前抽了会烟。
　　两个兄弟来问他，明天是不是要去城南帮他妹子干活了，他也没有否认。
　　他打算去看看，方青妍的螺蛳粉摊究竟出了什么状况！
　　另一边，方青妍挂断电话后，发现秦淑惠正在偷偷抹眼泪。
　　见女儿走过来，秦淑惠赶紧擦了擦眼角，挤出一丝笑容来。
　　方青妍皱眉：“妈，你哭什么？”
　　秦淑惠一脸苦涩，她觉得是自己的责任，才让螺蛳粉这么好的生意给弄丢了。
　　现在方家人鸠占鹊巢，她心底对方家人有所忌惮，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竞争力，因此格外着急难过。
　　“都怪妈不好，是妈没用……”秦淑惠攥紧拳头，似是下定了决心般，“实在不行，我去他们对面摆摊，我那么多老客户，总不至于全跑他们那边去了吧！”
　　方青妍哭笑不得，她妈妈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碰到和方家人有关的事，就下意识地退让。不过，没有彻底放弃也算是有进步了。
　　“没错，咱们积累了那么多老客户，不可能被他们抢走的！”方青妍牵起妈妈的手，说道：“走，咱们现在就出去看看，哪里适合摆摊！”
　　母女两就出了门，在实验中学附近打听起来。
　　两人的身影再次出现，被赵春花注意到了。
　　眼下他们的螺蛳粉卖得差不多了，正打算收摊呢，瞧见母女两出现在附近，赵春花便丢下手里的工作迎了上来。
　　“哟，这不是二嫂子嘛！”
　　她笑眯眯地打量着秦淑惠，却见对方面色白皙红润，穿着也有了几分讲究，脸上的笑容僵住。
　　比起灰头土脸的她来说，秦淑惠看起来可比她年轻了不少，可秦淑惠明明比她大上三岁！
　　秦淑惠不想搭理对方，绕开人就要走。
　　赵春花却不依不饶，“二嫂，二哥虽然过世了，但咱们还是一家人，你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我都没计较你把咱家搬空，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这话纯属颠倒黑白，偏她嗓门大，引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秦淑惠不是生面孔，附近的人都认识她，听到这话表情里都带着诧异。
　　“那本来就是你从我们家搬走的，当时你们搬得我家只剩一张床，我家青妍连个好好写作业的桌子的没有，我们把这些东西拿回来理所当然！”
　　秦淑惠忍无可忍，反驳了一句。
　　这下，赵春花倒是愣了一愣，在她的印象中，这个二嫂就是个软柿子好拿捏的，不管怎么欺负都不敢吱一声。　　哪知道现在这么伶牙俐齿了！
　　赵春花瞪圆了眼睛，一时竟忘了该说什么。
　　方青妍闻言，很上道的往妈妈怀里一扑，掐了一把大腿挤出一泡眼泪，哭声道：“妈妈，她是不是又要来我家抢东西了？你亲手给我织的毛衣，爸爸给我做的小课桌，还有我家的螺蛳粉摊都是他们抢走的……”
　　“我们家已经没东西可以抢了，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们！”
　　周围一听，顿时指指点点。
　　“原来那螺蛳粉摊是你们抢来的，我就说呢，原来的老板根本就不是你们！”　　“这是什么婆家啊，要这么把儿媳妇往死里逼？”　　“嗨，肯定是怪儿媳妇克夫呗，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封建迷信那一套！”
　　赵春花傻眼了，她本来就是想来膈应一下秦淑惠，好好出一出上次东西被抢走的气，哪知道弄巧成拙，被所有人谴责。
　　她赶紧解释道：“不是，这摊位是我们自己的，谁抢她们的了！”
　　有人指出：“可你们招牌不是一模一样吗？”
　　“我、我这是……”赵春花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招牌那是仿造的呀，不一样的话哪有客人上门呢！
　　可到了其他人眼里，这就是他们抢人家摊位的最好证明。
　　方志勇见情况不对，推着摊位走过来，就见赵春花灰头土脸正挨骂呢。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上前一步道：“你们凭啥欺负人啊！”
　　有人啐了一口，逮着他骂道：“不是个东西，亲嫂子的饭碗都抢！”
　　方志勇被骂得一头雾水，瞧见人群里的秦淑惠母女两，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他赶紧把赵春花从人群里拉了出来，冲其他人一瞪眼：“关你们屁事！”
　　然后，骑上三轮车火速逃离了现场。
　　路上，方志勇教训媳妇道：“我说你咋就那么沉不住气呢，好端端去找她们的麻烦干啥，咱们把钱赚到手里，那才叫实在！”
　　他是尝到了赚钱的甜头了，这螺蛳粉摊位一天的营收将近一百，简直就是暴利啊！
　　赵春花白他一眼，不屑道：“我这不是气不过她们那天来搬东西么！那耀武扬威的，我还以为有多大的本事呢，结果还不是只能装可怜来赚同情！”
　　“妈都说了，叫咱们低调点，那配方毕竟不是正宗的，你咋就这么不长脑子呢！”方志勇气得要命，“大哥大嫂那边一直盯着咱们呢，要是你把事情搞砸了，这么好赚钱的差事就轮不到咱们了！”
　　赵春花一脸讪讪，小声嘀咕：“怕什么，大不了两边打擂台呗，反正配方在手里，在哪儿不是卖……”
　　方志勇这一跑，人们只当他们是心虚，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转头去安慰母女两。
　　有人建议她们报警，把摊位要回来。
　　先前那话当然是方青妍胡诌的，况且毁了方家人的摊位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他们手里有螺蛳粉的配方，换个地方照样能挣钱。
　　只是，被方家人这样的人抢饭碗，方青妍心里还是膈应得厉害。
　　不过，在她的印象里，方家人没几个厨艺特别出色的，这配方究竟是哪里弄来的？
　　这段小插曲过后，母女两继续打听起门面出租的事，大家得知来龙去脉，对她们热情多了，有人提点他们实验中学后门附近有不少门面在出租。
　　然而，找过去一看，只有一排破败的门面，看起来很是萧条，一点人气都没有。
　　之前这附近正在施工，街上尘土弥漫，噪音也很大，就连路人也不乐意走这边，导致这附近的商店都开不下去了，纷纷搬走。
　　眼下，这几个门面全都贴着转让的广告牌。
　　对面的工地已经进行到尾声了，这里的一些门面也开始重新装修了。
　　方青妍道：“妈妈，你觉得这附近开店怎么样？”
　　秦淑惠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下意识皱眉道：“不太好吧，这里都没什么人经过……而且有店面在装修，灰尘也会很大……”
　　“我看那装修的工程也进行得差不多了，等工程一结束，以后就没有灰尘了。”
　　方青妍走到其中一间门面门口，冲里面的装修师傅打听了一番，得知这里要开一间租书店。
　　租书店顾名思义，里面的书不是用来卖的，而是用来出租的。　　这种书店里通常有很多小说漫画，交上一定的租金，一本书带回家看个够，太适合学生党了。
　　而且，现在的人娱乐活动也不多，能看看小说漫画之类的已经是很奢侈的享受了。
　　方青妍也有印象，这个租书店好像一开张就人气火爆，在实验中学里十分有名。
　　她指着租书店隔壁的店面，冲秦淑惠道：“妈妈，我们把这门面盘下来开个螺蛳粉店怎么样？”
　　秦淑惠一愣，她暂时还没想过要开店，一是觉得自己经验不够；二是开店的手续繁琐，她怕自己搞不定。
　　然而，经验是靠积累的，不迈出这一步又能做好什么呢！
　　秦淑惠以前在厂里当工人，日复一日做着重复的工作，不需要动一丁点脑子，家里的大事小事也都是方志强去办的。
　　以至于她没有变通思维，也缺乏一些社会的磨练。
　　眼下，正是她磨练自己的时机。
　　秦淑惠看了一眼那个门面，情不自禁地联想到自己在里面开店的场景，心头忽然火热了起来。
　　“好，就在这里开店！这里离你学校近，妈妈也方便照顾你！”
　　方青妍扬唇一笑：“好，那我们现在就去联系门店的老板。”
　　她记下广告牌上的电话，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打过去，结果等了好半天，电话才接起。
　　“喂，哪位？”
　　方青妍听这声音觉得有几分熟悉，但也没仔细去想，把自己的目的说明了，问那个门面的出租价格。
　　哪知道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来了一句：“你是方青妍吧！”
　　方青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洪叔叔？”
　　半个小时后，洪明远出现在了母女两面前，不好意思地挠着头：“你们想租门面，怎么不早点和我商量呢，就算不租我手里这个门面，也能帮你们找找门路……”
　　方青妍道：“我们也是临时起意的。”
　　秦淑惠也赶紧解释：“摆摊毕竟不太正规，我老是躲着城管那些人也受够了，还是正儿八经开个店的好，平时的顾客也大多是学生，开店比摆摊要卫生一些。”
　　洪明远点点头，显然也认同她这番话，“平时看你风吹日晒的，我也想过建议你们去开店，不过当时我这门面不太合适，就没提这茬……”
　　“租金什么的都好说，咱们也是老熟人了，你在医院照顾了我这么久，我就不收……”　　见秦淑惠眉头皱起，洪明远到了嘴边的话立马来了个急转弯，“就、就跟别家的一样算吧！”
　　秦淑惠顿时露出笑颜：“好，就按别家的算！”


第40章 开店
　　门面看好了, 剩下的就是装修店面和办理手续，这些都是需要花时间盯着的活儿。
　　秦淑惠不懂这些，但她愿意学。
　　她先是在租书店的装修师傅那里问清楚了装修的步骤和价格, 对方看她有这想法，还提出可以一次性付款包工程。
　　秦淑惠是个比较谨慎的人，当下没有直接点头，而是又跑了好几家门店打听起来，问他们装修花了多少钱，开小餐馆得办哪些手续。
　　有些竞争意识较强的老板当然不肯说, 秦淑惠就跑远一些去问, 还特意说明了自己的店开得离这儿远，不会抢人家生意。
　　对方大概也是被她锲而不舍的精神给感动了, 坐下来帮她把开店的事项好好捋了一遍, 装修大概要花多少钱, 又需要办哪些手续之类。
　　秦淑惠拿出本子来，记得清清楚楚，然后严格按照这些步骤去跑相关单位。
　　方青妍也没闲着，在家里认认真真地给店铺画设计图。
　　小餐馆当然得拿吃的说话，东西卖得不好吃, 店铺装修得再好看也留不住客人。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 店铺装修得好看, 才能吸引客人来店里啊！
　　所以，方青妍觉得店铺的装修上还是下点功夫得好, 而且她有这方面的功底，也不需要额外花钱请设计师。
　　最后, 秦淑惠请的还是租书店的装修队施工，但价格肯定不是按人家一开始说的。
　　那装修队队长看秦淑惠不懂行情, 一开始是往高了喊的，说是说工程全包，材料和施工质量都说不准。
　　秦淑惠自己把这些打听清楚了，心里也就底了，跟那装修队长几番商量下来，拿到了一个合理的价格，平时施工也都在旁边盯着，自然没人敢做手脚。
　　洪明远一直想找机会帮忙来着，结果发现这母女两把该干的事干完了，他只能当个在旁边看戏的闲人，也是无可奈何。
　　于是，他厚着脸皮每天在工地转悠，没事给装修队的人发发烟，倒是让这些工人们卖力了许多。
　　门面装修的工期是半个月，方青妍画好了设计图纸，又去看了一下施工材料，也就没她什么事了。
　　螺蛳粉摊一下子停工了一个多月，做食材供给的秦二宝肯定要跟着遭殃。
　　自从方青妍家搬到城南以后，秦二宝就跑到这附近的菜市场摆摊了。
　　方青妍找到他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红光满面的，脸都圆润了一圈，一看就是日子过得不错。
　　秦二宝看到方青妍出现，就高兴地挥着手打招呼。
　　“我还以为你不买俺石螺了呢，就把石螺卖给别人了，那人给的钱比你多，还说让我以后只卖石螺给他！”秦二宝献宝似的说道，“不过你放心，俺没听他的，也不多收你钱！”
　　方青妍挑了挑眉，问道：“那个人是谁？”
　　“俺也不知道，他说是村里介绍他来的，也知道俺名字，俺瞧着他给的钱也多，俺就卖给他了。”
　　秦二宝憨笑着摸了摸脑袋，见方青妍脸色不太好看，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忙解释道：“你别生气啊，当时你不是不要石螺嘛，俺也不能不挣钱不是……”
　　方青妍当然不是在气这个，做生意讲究你情我愿，她也不可能拘着秦二宝只卖石螺给自己，这不是断人财路么。
　　“村里谁介绍的？”
　　“他没说，俺也没有多问。”
　　方青妍心里却有了猜测，山泉村那边能干出这种事来的人屈指可数，最有嫌疑的当然是徐芳。
　　徐芳看她们一家都不顺眼，后来又跟丈夫闹掰，跑回娘家去了，正好有机会给方家人透露这些。
　　而方家人让秦二宝只卖石螺给他们，明摆着就是想断了她这边的供货源。　　可惜秦二宝不是个精明的商人，反而什么都说给她听了。
　　方青妍冷冷一笑，真当她的饭碗是这么好抢的！
　　在秦二宝这里下了订单后，方青妍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去做石螺养殖呢？”
　　秦二宝一愣，下意识道：“俺没钱啊……”
　　他见别人办过养殖场，要场地要工人还要买饲料，他肯定没这么多钱。
　　“现在国家是鼓励人们创业的，你如果有这个想法，可以让村里帮你贷款，你把你的想法和秦爷爷好好说说，他肯定会帮你的。”
　　方青妍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只要你的养殖场办起来了，我就能帮你销售出去。到时候你不用每天风里雨里去抓，只要养好石螺，等别人来买就行。钱赚得越多，你的日子也会越过越好！”
　　秦二宝听得心头发热，他给方青妍供货石螺后，才知道赚钱是一件让人如此快活的事，而他想吃更好的东西，住更好的房子，赚更多的钱！　　他娘说过，只要有钱了，他就能抱个媳妇回家，过上好日子了！
　　秦二宝猛地站直了身子，高声道：“养，我想养！”
　　方青妍笑了起来：“好，那你就把你的想法告诉秦爷爷，我等你的好消息！”
　　秦二宝重重点头，他现在真是恨不得立马跑回村里去跟秦永寿商讨这件事。
　　等到装修的工程接近尾声的时候，方青妍在店里的墙上绘制了几幅墙画。
　　放大数倍的螺蛳粉随着画笔的描绘跃然墙上，诱人的红油，晶莹的米粉，丰富的配菜，光是看一眼就让人垂涎不止。
　　“好！画得太好了！”
　　洪明远在一旁夸赞不止，鼓掌鼓得手板心通红。
　　秦淑惠也对女儿的画工赞不绝口，她甚至不知道女儿有这样的本事，心里还琢磨着要不要给她请个专业的老师。
　　店里有了这些墙画，那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凡是路过的人都要忍不住多看两眼，甚至还有人好奇询问开店的时间。
　　秦淑惠笑呵呵道：“就这几天了，到时候开业大酬宾，欢迎来光顾！”
　　转眼就到了十月下旬，天气渐冷，街道两边的樟树枯黄了叶子，簌簌落下，视野里的景色变得辽阔，却也冷清了许多。
　　原本无人问津的实验中学后街却热闹了起来。
　　随着租书店的开张，一到放学的时间，人流便是络绎不绝。
　　学生们捧着漫画书和小说，穿梭在书店里，讨论着或热血、或浪漫、或悲伤的故事情节，神情里难掩兴奋。
　　原本还担心螺蛳粉店会没有人气的秦淑惠，最后一点顾虑也消除了。
　　只要这家租书店不关门，就可以一直为螺蛳粉店引流！
　　果不出所料，螺蛳粉店开业这一天，还没开张就有学生闻讯赶来了。
　　这些学生里有不少都是方青妍的同学，以及以前螺蛳粉摊位上的常客，螺蛳粉摊休业的这些日子里，他们没少跟方青妍抱怨想念螺蛳粉的味道。
　　所以，这边打算正式开店后，方青妍就把这个消息带给了他们。
　　她的校外小卖部本来就很出名，积累了不少忠实粉丝，螺蛳粉店要开张的消息一散播出去，多得是人愿意来捧场。
　　店里还在搞前一百份买一送一的活动，气氛更加火热。
　　买一送一当然吃不完，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自己吃不完可以叫上小伙伴，各出一半的钱，等于是五折买到的螺蛳粉！
　　早上六点半，螺蛳粉店里就爆满了。
　　没法在店里吃，那就打包去学校里吃，店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秦淑惠根本忙不过来。
　　方青妍趁着还没去上学这档口，帮秦淑惠干了一会儿活，眼看着要去上学了，就把这些工作丢给了来参加开业典礼的洪明远。
　　说是开业典礼，其实也就是放了一挂鞭炮。
　　螺蛳粉店开门早，放鞭炮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来店里等着吃螺蛳粉了。
　　洪明远带来的摇钱树之类的盆栽都没地儿放，最后被孤零零扔在了厨房边上的杂物间里。
　　虽然有点心塞，但他还是打心眼里为秦淑惠高兴，这明显比摆摊的时候生意还要好！
　　马铭也正式来店里上班了，他的工作是帮店铺维护治安，却在发传单招揽顾客的活儿上干得特别起劲，没事的时候就站在门口的队列里维持秩序。
　　就连租书店的员工们也忍不住好奇，来螺蛳粉店里吃了一顿。
　　忙碌一天下来，等到店里的客流量真正减少，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秦淑惠忙得腰酸背痛，嘴角的笑容却没消失过，一算营业额，居然有三百多块！
　　当然，开业第一天，店里又在搞活动，来光顾的人自然要多一些，以后就不一定有这么多钱了。
　　洪明远和马铭等人也都自发的留下来帮忙收拾店铺，方青妍虽然也很想帮忙，却被妈妈赶到一边学习去了。
　　就在这时，店外响起了一阵不和谐的声音。
　　“秦淑惠，你给老娘滚出来！”
　　声音听起来十分耳熟。
　　方青妍一抬头，就看到刘佩珍和方志勇夫妻站在店门口，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刘佩珍作势要冲进来，洪明远先发制人将她挡在门口，板着脸道：“你又想干啥，嫌上次在派出所关得不够久是吧？”
　　刘佩珍认出了他，顿时冷笑一声：“好呀，原来是你，你还说你们没有一腿！”
　　洪明远没心思跟她掰扯，整个人往门口一站，掏出一根烟抽了起来，冲里面的方青妍说了一句：“青妍，报警！”
　　这还用说么，方青妍早拿起电话了。
　　听到报警二字，刘佩珍条件反射一般，眼底闪过一抹惧色。
　　但这一次，她却挺直了腰背，高声道：“好啊，报警！你们雇着那几个小流氓乱来，老娘倒要瞧瞧是谁占理！”
　　“什么小流氓？”洪明远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
　　在里面洗碗的马铭听到动静后，一溜烟蹿出来：“谁是小流氓，别给老子胡说八道！”


第41章 争执
　　马铭一出现, 刘佩珍立即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个小兔崽子，敢在我们摊位上捣乱，等下警察来了, 看我不叫警察把你抓起来！”
　　马铭丝毫不惧，理直气壮道：“我捣什么乱了，砸你摊了，还是抢你钱了？你有证据不？”
　　刘佩珍噎住，下意识看向方志勇夫妻。
　　赵春花一脸控诉：“你天天跟着我们，一有客人来我们摊位你就使劲往他们跟前凑, 城管的人来了你就是挡着路不让我们走, 我们去进货你就一直跟在后面，你还说你没捣乱？”
　　“咋了, 大马路是你家的啊？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你管得着吗？”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 就把赵春花后面的控诉给堵死了。
　　马铭承认自己做的那些事，可是他除了跟着那方志勇夫妻以外，既没动手也没动口，要追究起来根本不好定义对错。
　　可就是这样，却害得方志勇夫妻的螺蛳粉生意一落千丈！
　　马铭那几个人流里流气的, 光是出现在那种方就叫普通小老百姓心里反感。
　　他们虎视眈眈往摊位边上一站, 只是抽个烟聊个天, 就能吓跑一大群人，更别说这里面有大部分都是普通中学生。
　　正常的初中生, 谁愿意跟几个看起来凶巴巴，还一头黄毛的人站在一起呢？
　　不止如此, 马铭等人还会在生意好的时候，故意钻人群里排队, 一边排队一边跟排队的人聊天。　　说这家摊位的老板跟以前的不是同一个，原来老板自己开店去了，这家老板剽窃了别人的配方，还说自己跟人家是亲戚。
　　客人们感觉自己被骗了，于是纷纷走人。
　　可把方志勇气得不轻！
　　方志勇记得马铭的长相，之前还跟方青妍来家里搬过家具，就想到是秦淑惠那边请人来捣乱的。　　他一直想找秦淑惠来理论，结果马铭不知怎么找到了他们租的房子，从每天出摊就跟在后头，一直到收摊。
　　方志勇压根没时间去找秦淑惠的麻烦，就算是对着这些人破口大骂，对方也不跟你急眼，就堵着路冲你笑嘻嘻的。
　　方志勇是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也是今天螺蛳粉店开业了，马铭他们有活儿要干了，他们才有机会上门找茬来的。
　　方青妍目光落在马铭身上，已经从他们的对话里把事情的经过猜了个七八。
　　马铭一脸委屈道：“青妍，你可要相信我啊，我可没对他们做什么，是他们神经兮兮觉得我要害人！”　　话音一落，他又冲方青妍挤挤眼，凑过来压低声音：“你放心，我没露马脚，你不用怕！”
　　方青妍当然知道他不会露马脚，因为她刚去南乡小学附近摆摊的时候，就体会过马铭这些人的手段有多厉害了。
　　突出三个字：不要脸！
　　方青妍目光落在方家三人身上，笑眯眯道：“反正我已经报警了，你们要有什么不满去跟警察说，跑我家店门口来撒什么野？”
　　“你这死丫头，谁给你脸这么嚣张？”
　　刘佩珍骂骂咧咧的，以她的脾气是肯定要动手的，可店里站着个人高马大的洪明远，还有马铭等几个小年轻。　　而他们一个老太太，一对手无寸铁的夫妻，好像不是对手……
　　双方僵持着，不过一会儿，派出所的人来了。
　　赵春花一见警察就声泪俱下控诉起来，把之前的那些话又重复了一遍，还把方青妍之前去方家搬东西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城南和老城区不是一个辖区，派出所的人不认识方家这一家子，但这家长里短的事情也足够让人头大了。
　　了解了事情经过后，派出所的人问刘佩珍，“那你们有证据不？”
　　刘佩珍懵了，“什么证据？”
　　“就是这几个人捣乱的证据，有没有动手造成了什么伤害，又或者有什么口头上的威胁？”
　　刘佩珍一脸茫然，看向儿子和儿媳。
　　赵春花抹着眼泪：“这要啥证据啊，好多人都看到了！”
　　“那有人证也行，你们找个人来作证。”派出所的人耐心引导。
　　最后，方志勇就去找摊位附近的几个老板来做人证，对方当然也是实话实说，说是的确看到过马铭等人出现在摊位附近，但肯定没有动手，甚至和夫妻两也没什么交流。
　　马铭立即解释道：“警察同志，我可真是太冤枉了，排队买个粉吃还要被他们人身攻击，居然骂我是小流氓！怎么啦，我一没动手二没动口，染个头发就是流氓了？他们这分明是歧视，瞧不起人！”
　　方志勇被他这颠倒黑白的话气得红了眼，怒骂出声：“你个小兔崽子，还给我胡扯，你上次还给我家门砸坏了怎么说？”
　　方青妍连忙说道：“这件事早就结案了，老城区那边的派出所还有记录的，这能混为一谈？再说了，那门后来不是给你装回去了吗？”
　　说着，她冲做笔录的警察道：“叔叔，这家人就是喜欢颠倒是非黑白，不信你们可以去老城区派出所打听一下，上次这老太太街头寻衅滋事还被行政拘留了十天，当时她死活不肯认错呢！”
　　两名警察对视一眼，方青妍虽然年纪很小，但说话条理分明，不像刘佩珍那几个人，就知道骂骂咧咧的哭诉，反而更有说服力。
　　最后，方家人还是没能拿出证据来，不过警察也不是吃素的，大大小小的案子处理了那么多，是怎么一回事都心知肚明。
　　马铭几人绝对没安好心，但是他们的行为没有触犯法律，更没有对方家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顶多是口头警告几句，让他们不要再跟着方家人就算完事。
　　然而，马铭会去找方家人的麻烦，不过是因为不想白收方青妍的工钱，所以才去方志勇的摊位上倒个乱而已。　　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方青妍也要开店了，他哪还有时间再去找方志勇的麻烦。
　　派出所的人很快就离开了，临走前也同样警告了方家人，让他们不要再因此找秦淑惠的麻烦。
　　看着方家人那一脸憋屈的模样，方青妍心里可算畅快了。
　　事情算是圆满解决了，螺蛳粉店的生意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人气越来越旺。
　　反观方志勇的那个摊位，却被挤兑得开不下去了。
　　一开始是马铭的捣乱影响到了生意，让一些常客跑得没了影，后来方青妍的螺蛳粉店正式开张了，在口味方面是完全碾压他们的，新店搞活动打五折，价格也有明显的优势。
　　坐在环境优美的店里，不比在灰尘漫天的路边吃起来舒坦？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实验中学校门口的人流量明显减少了。
　　原因在于租书店的开张，学生们放学后都喜欢往后门走，自然也就从那个方向回家了，谁还会绕到正门那边去买一碗螺蛳粉吃呢？
　　方志勇夫妻守着冷清的摊位几天，看周围的摊主都跑学校后门去摆摊了，于是跟着效仿……
　　然而，他们这个小摊位早已不是螺蛳粉店的对手了。
　　要按照赵春花一开始的想法来说，换个方摆摊也是能挣到钱的，毕竟现在整个南乡县就只有他们两家在卖螺蛳粉。
　　可方志勇这个摊位搞砸了以后，方志明那边就不乐意了。
　　当时刘佩珍不知从哪里搞来了螺蛳粉汤底的配方，据说是花了大价钱，而且卖这个螺蛳粉也能挣大钱。
　　挣钱的好事谁又愿意轻易让给别人，两儿子争得头破血流，最后还是方志勇凭着小儿子的身份更胜一筹，把这个配方抢了过来。
　　然而，他和妻子在家里好吃懒做，手头压根没钱，连摆摊的本钱都掏不出来。
　　刘佩珍很宠小儿子，为了让他们能顺利摆摊，贴补了不少钱进去。
　　哪知，一个月时间不到，这螺蛳粉摊就摆不下去了！
　　方志明心中早有不满，眼见弟弟把事情搞砸，说什么也不同意他继续摆摊了，说是要把这活揽下来自己做。
　　双方争执不下，只差没打起来！
　　刘佩珍没办法，最后索性说不做螺蛳粉的生意了。　　她是真拿这两个儿子没办法，想偏心小儿子吧，她现在就靠大儿子一家养着呢，也不好意思把事情做得太绝了。
　　*
　　螺蛳粉店开张后的第一个月，秦淑惠算了下月利润，除去成本的成本，净利润居然达到了四千块！
　　她一开始没仔细算过，现在不免吃了一惊。
　　这样的赚钱速度，不出一年的功夫，她就能在市中心买个小楼房住了！
　　再加上机床厂那边的抚恤金也发下来了，一共是两万块钱，直接汇到了秦淑惠的账户里。
　　之前的欠款全部还清，账户里还有一万多块钱，秦淑惠已经成为了妥妥的万元户了。　　不过，她得留着钱给女儿上学，还要给女儿攒嫁妆，这些钱她一个字儿也不敢动！
　　方青妍的校外小卖部也经营得有声有色，一个月的收入也在五百左右，吸金能力当然是比不上螺蛳粉店的，却也足以让人震惊。
　　这赚钱能力，已经超过一个工厂的普通职工了，而方青妍现在才12岁！
　　随着螺蛳粉店越来越火爆，人手自然不够用了。
　　秦淑惠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娘家人，山泉村很穷，思想也有几分古板，都还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不肯挪窝。
　　听说她这开店要招人，村民们兴趣缺缺，纷纷找借口不肯来。
　　秦秋凤想着自己闲着也是闲着，就叫上了小侄媳孙来香一块去秦淑惠那帮忙。
　　本来这事儿是有徐芳一份的。　　秦秋凤虽然看不上她，但瞧着大侄子身边没了老婆，小侄孙也没人照顾，心里怪不是滋味儿的，就托人去带了个口信。
　　说是给徐芳找个活计，事实上是想给徐芳一个台阶下，让这对夫妻两能有机会和好。
　　哪知徐芳来了一句：“要真是好活计，你能想得到我？我看你们就是想让我去当苦力的吧，你们秦家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末了，她还冷笑着补充了一句：“我告诉你，除非秦大明来求我，否则我这辈子不会再回山泉村！”
　　秦秋凤还能说什么，只能怪自己多管闲事，被人好心当作驴肝肺！
　　当时打电话的时候，孙来香也在身边，徐芳这话也就传到了秦大明的耳中。
　　秦大明也就下定了决心要和徐芳离婚。
　　当然，这是后话了。
　　秦秋凤带着小侄媳来到螺蛳粉店的时候正好是周末，店里不像工作日那样热闹，又因为不在饭点，显得有几分冷清。
　　孙来香见这场景，心里先是咯噔了一下，一时也不知道来店里打工这决定对不对。
　　不过，最近里收成不好，她也没有什么活儿要干，与其虚度光阴，不如出来卖点体力。　　秦秋凤这个做姑姑的也从没亏待过他们，如果这店给不起工钱，也不可能让她白做工的，到时候她就再去其他方碰碰运气。
　　秦淑惠得知了她们要来的消息，早就在店里等着她们了。
　　工钱这些自然是要提前说好的。
　　秦淑惠和方青妍一块商量过，店里的服务员一律开200元每月的工资，除此之外还包早午饭，有额外的住房补贴。
　　她把这些条件罗列出来给两人看。
　　秦秋凤当然不肯收工钱了，她就是想来帮帮自个儿女儿。
　　至于孙来香，则彻底傻眼了。
　　一个月200块的工资，还加上这么好的福利，她连想都不敢想，正式工人的待遇都不比这好，而想当工人门槛还高，没有关系和学历根本进不去。
　　孙来香觉得自己小学都没毕业，就是个道道的农民，何德何能拿这么高的工钱？
　　然而，秦淑惠那模样却也不像是打肿了脸充胖子。
　　孙来香对她印象很深，以前的秦淑惠说话细声细气的，骨子里透着懦弱和自卑，现在却不一样了。
　　秦淑惠不仅能说会道，浑身都像发着光。
　　孙来香只觉心头一片火热，浑身上下都是力量，她由衷道：“淑惠姐，你放心，俺肯定会努力干活的！”
　　洪明远听说秦淑惠要请服务员，早就安排好了住处，托人租了一个自建房的阁楼层，面积虽然不大，环境还是不错的，孙来香住进去后十分满意。
　　至于秦秋凤，当然是跟女儿住一起了。
　　当晚，秦秋凤还说起了村里的一些趣闻，据说是秦二宝想办个石螺养殖场，结果被村里人狠狠嘲笑了。
　　但秦永寿却对此格外支持，不仅帮秦二宝规划了场，还申请了建筑贷款，秦二宝自己又从其他方搞来了一笔钱，已经开始动工修建起养殖场来了。
　　秦永寿能不支持吗？　　村里最不争气的傻子都知道要上进了，偏偏村里人还只会出言嘲笑，就得让秦二宝大获成功，才能让这帮不争气的村民们有点斗志！
　　况且，秦永寿也知道秦二宝的石螺是要卖给秦淑惠的店铺的，虽然不知道这店铺到底能挣多少钱，但销路还是有保证了。
　　秦淑惠也挺意外的，“这挺好呀，我这店现在生意越来越好，对石螺的需求也变大了，二宝可得争气呀！”
　　方青妍笑了笑，要不争气哪对得起她投的那两千块钱！
　　其中一千是她开校外小卖部的全部积蓄，另外一千是从她妈妈手里借来的，秦二宝要是敢把事情搞砸，也就别想跟着她挣钱了！


第42章 偶遇
　　到了十二月份, 天气愈发冷了。
　　这个周末正好是秦淑惠生日，她本来是不想过，无奈方青妍早早就伙同洪明远准备了惊喜。
　　天空下着凄厉小雨, 秦淑惠接到了女儿从家里打来电话，说是头疼发热浑身不舒服。她吓坏了，丢下手里工作就跑回了家里。
　　哪知屋里静悄悄，一点声音都没有，再加上天色阴暗，黑布隆冬什么都瞧不见。
　　秦淑惠胡乱地换上鞋子, 刚走进客厅里就听啪得一声响, 头顶吊灯忽然亮了起来，耳边响起了一阵悦耳歌声。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方青妍捧着五颜六色奶油蛋糕, 上面插满了蜡烛, 旁边洪明远则打着拍子，两人一起唱着生日歌。
　　而一旁餐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好菜。
　　这显然是为她准备生日惊喜。
　　秦淑惠先是一愣，只觉得眼眶发热，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妈妈, 生日快乐！”方青妍端着蛋糕上前, 笑盈盈地说道。
　　秦淑惠怪难为情, “不是说好不过生日嘛，你们还搞这一出！”
　　方青妍笑道：“要过生日, 不只是这一次，今后每一个生日我都会陪你过！”
　　上辈子遗憾太多了, 她和养母离了心分开，后来又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在生日那天病重离世。
　　当时秦淑惠才五十出头, 对于这个年纪人来说，正是要开始享福年纪。
　　偏偏秦淑惠劳累一生，连走时候都没法安生，还一个劲儿地埋怨自己没能给她一个好生活，让她有一个好发展。
　　想起这些，方青妍心里就发酸，这辈子她一定要陪伴在母亲身边，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自豪母亲！
　　她准备了一个生日礼物，是她亲手织一个平安符，中间串了一块观音玉，寓意保佑平安，化解苦难。
　　洪明远则准备了一束花，还有一台缝纫机。
　　现在当然不流行缝纫机了，但是秦淑惠之前念叨过想给方青妍做衣服，只是生意太忙顾不上，所以买缝纫机事就一直搁置下来。
　　洪明远听到这话就记在了心里，专门去省城掏了一台最新款缝纫机回来。
　　这么贵重东西秦淑惠哪里敢要，双方你推我往了半天，最后秦淑惠没办法，只能把缝纫机收下了。
　　吃过饭后，秦淑惠说什么也不肯让他们忙活了，把收拾桌子活儿揽下来，去了厨房里。
　　洪明远一开始还非要帮忙，后来方青妍拦住他，指了指秦淑惠泛红眼角：“我妈这是太感动了，不好意思在我们面前哭。”
　　洪明远一脸受教点头，心里却忍不住乐呵。　　在他面前，秦淑惠表现出来始终是刚强一面，这样感性一面反而让他觉得格外稀奇。
　　这是不是也说明，两人关系更进一步了？
　　秦淑惠一进厨房里，就开始抽噎起来。
　　她是个感性人，反而受不了别人对她好，凡事戳到心窝子里了，她就忍不住要掉眼泪。
　　借着洗碗时水声掩盖，她抽泣声才不那么明显，不过那肩膀一耸一耸，还时不时打个嗝，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就在这时，她眼前突然一黑，厨房灯好像坏了。
　　换灯泡不是什么困难事，但是自建房平房吊顶很高，有足足三米，秦淑惠踩着家里最高凳子还够不着，整个人晃晃悠悠，看着就吓人。
　　洪明远一面和方青妍说笑，一面时不时要瞥厨房一眼，眼见这一幕吓坏了，一个箭步冲进厨房。
　　“危险，你快下来！”
　　秦淑惠却反而被他这突如其来一声吓了一跳，整个人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洪明远眼疾手快把人接住，勾着她腰就跟拎小鸡仔似把人从凳子上捞了下来，气得眼睛都红了，“你爬这么高干什么，要是摔着了怎么办？”
　　秦淑惠也懵了，下意识解释说：“灯坏了，我想……换个新。”
　　洪明远瞅了一眼天花板，放开了秦淑惠，同时接过她手里灯泡，“你可以叫我啊！就算我不在，你也该去找个□□来，踩在凳子上像什么话！”
　　秦淑惠被数落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只觉得被洪明远搂过地方有些发烫，那股惊人热量直窜脸颊，让她浑身上下都开始不自在。
　　她什么话也没说，似逃一般回到了客厅里，捧着脸颊半天没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她只觉得羞耻到极点，同时也有几分懊恼。
　　洪明远见缝插针走进了她生活，仿佛和呼吸融为了一体，无形之中像是成为了她家人一样存在。
　　而刚才那一瞬间，她甚至觉得就这样和洪明远度过一生，似乎也不错……
　　丈夫才死了多久，她怎么能对其他男人有那样想法？
　　直到这一刻，秦淑惠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对洪明远一句玩笑话反应那么大，又为什么在之后愧疚到亲自照顾洪明远直到出院。
　　她早就被洪明远吸引了，只是因为世俗眼光，以及某种强烈不自信，在对方挑明那一刻，反而变得恼羞成怒。
　　秦淑惠觉得这样自己太无耻了。
　　方青妍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也看到了母亲眼里自责与无助。
　　她走过去把秦淑惠拉到了一边，轻轻喊了一声：“妈妈！”
　　秦淑惠抬头，便看到了女儿黑白分明双眼。
　　方青妍一字一句说道：“妈妈，其实我觉得洪叔叔真挺好，你们很相配！”
　　秦淑惠嗔她：“你这孩子，你哪懂这些……”
　　“我怎么不懂？”方青妍小脸上满是认真，“我懂洪叔叔帮了我们多少，懂他对你关心与爱护，更懂妈妈你对洪叔叔也很有好感！”
　　秦淑惠急了，她没想到自己心思居然被女儿看了个透，这是不是意味着洪明远也看出来了？
　　她正要分辩，方青妍却打断道：“妈妈，我希望能有人陪伴在你身边！互相扶持，互相爱护，互相到老！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孤单一辈子！丈夫死了不是你错，无法生育更不是你缺陷，人价值并不是依靠这些来实现……”
　　秦淑惠呆住了，她无法想象这番话会从自己12岁女儿嘴里冒出来。
　　可这些话有道理啊，不仅有道理，还让那些一直堵截在胸口郁结豁然开朗！
　　方青妍继续说道：“妈妈，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顾忌，但这些不应该是阻挠你前进原因，否则这对洪叔叔来说也不公平，你应该给自己，也算是给洪叔叔一个机会。”
　　随着她清缓稚嫩语调，秦淑惠慌乱不定眼神逐渐平静下来。
　　这么浅显易懂道理，居然要一个孩子来点破，她虽有几分狼狈，但更多是心境开阔之后豁达。
　　她握住女儿手，由衷地道：“谢谢你，青妍。”
　　此时，厨房重新亮起了光明，洪明已经换好灯泡了。
　　他显然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见秦淑惠眼角有些红，便笑着打趣了一句：“眼睛怎么红得跟兔子似，你家青妍说了，以后这样生日惊喜少不了，你可得好好适应！”
　　秦淑惠擦了擦眼角湿润，笑了起来。
　　方青妍看气氛不错，就赶紧找了个借口溜出了门，留给两人独处时间。
　　天色越发阴沉，她在外面走了没一会儿就下起了大雨，于是就去了新华书店，打算挑几本书买回家看。
　　这时，耳边传来一道响亮声音。
　　“方青妍！”
　　方青妍转头一瞧，竟然是表弟巩子轩。
　　巩子轩像是发现新大陆了一般，冲身后喊道：“爸，真是表姐，我就说我没看错吧！”
　　巩建中走过来，目光落在方青妍脸上，表情十分意外：“妍妍，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青妍先是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想到小姨父恐怕还不知道自己搬家事，于是解释道：“我妈妈从机床厂离职了，然后我们家就搬到城南来了。”
　　巩建中不敢置信道：“你们家搬到城南来了？”
　　可他分明听媳妇说，秦淑惠带着女儿去了邻省，为了躲方家人！
　　当时他还责怪媳妇，责怪她也没去送送人家，后来也不常联系。　　秦秀兰却说，是秦淑惠那边不肯联系她们，怕给她们惹麻烦，就连离开南乡县时候也是偷偷走，只给她带了个信过来。
　　巩建中了解秦淑惠为人，联想到她境况，也觉得这合情合理，就让妻子和秦淑惠联系得积极点，看能不能帮到人家。
　　秦秀兰应得好好，还告诉她说秦淑惠在邻省安顿好了，不用他操心……
　　但是，他现在看到方青妍出现在了城南。
　　很显然，是妻子说了谎。
　　秦秀兰又一次欺骗了他。
　　巩建中家住在市中心，平时根本不可能来城南这边。　　今天是巩子轩去少年宫玩，他来接儿子时候碰到了一个高中同学，所以就带着儿子来这边应酬，顺便在附近新华书店带儿子买书。
　　好巧不巧碰到了方青妍！
　　如果不是这样话，这个谎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拆穿。
　　联想到秦秀兰之前还瞒着方志强死讯，巩建中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第43章 计划
　　巩建中难免对方青妍有了几分亏欠, 于是摸了摸她的脑袋，“你陪子轩弟弟去看书吧，看中什么书了和姨父讲, 姨父给你买！”
　　方青妍也没拒绝，笑了笑便拉着表弟去了书店二楼，故作不解地问：“你和姨父看到我为什么这么惊讶？”
　　巩子轩是个藏不住事的，当下竹筒倒豆子似的道：“妈妈说你们搬邻省去了，我爸不相信你会在这里，我就追上来喊你了！”
　　以方青妍的洞察力, 自然早就发现巩建中不对劲, 先前秦淑惠和秦秀兰大吵了一架，想必秦秀兰后来在巩建中面前说了什么。
　　她只是没猜到秦秀兰会有那么无耻, 为了跟亲姐姐撇清关系, 竟然在自己丈夫面前撒谎！
　　但仔细一想, 却也不意外。
　　上辈子的秦秀兰对她家避如蛇蝎，早打定主意不想要秦淑惠这个姐了，她骨子里就是自私自利的。
　　眼下，巩建中肯定知道秦秀兰在撒谎，对她们母女感到亏欠。
　　方青妍想了想, 帮巩子轩找了几本有趣的书, 然后就下楼去找巩建中了。
　　巩建中坐在楼下的阅读区, 正在看报纸。
　　方青妍在他对面坐下，说道：“您认识袁叔叔的吧？”
　　巩建中点了点头, 说道：“之前派出所的人还联系我，说是他和你的身世有关, 怎么，他没能帮上忙吗？”
　　他叹了口气, 看着女孩白皙漂亮的脸颊，一时也有些好奇她的亲生父母究竟是谁。
　　方青妍面上露出一分难过，“袁叔叔不肯说出我的身世，可是以前爸爸喝醉酒时，无意中提到过我是他从人贩子手里救回来的……”
　　巩建中一挑眉：“志强真这么说过？”
　　方青妍坚定的点头：“是真的，而且我感觉得到爸爸没有胡说，他把当时的情形描述得很详细，还说袁叔叔当时和他一起，可袁叔叔现在却不肯承认，我一个小孩子说的话，大家也都不愿意当真……”
　　巩建中对方青妍说的这些也是将信将疑，尤其方青妍还提到方志强当时喝醉了酒，醉酒人说的话通常不会有人信，但也有一句话叫做酒后吐真言。
　　他拿不定主意，但心头对这母女两的歉疚占了上风，总觉得自己应该为她们做点什么，否则对不起九泉之下的方志强。
　　方青妍是1980年出生的，只要查一查那一年的南省有没有发生人口拐卖案，应该能找不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巩建中在机关单位工作，想查这些资料不是难事，于是说道：“这样吧，我去查一查你出生那一年发生的事，看有没有能对得上号的。”
　　方青妍眼睛亮了亮，她就知道小姨父不会坐视不管的。
　　然而，她却说道：“光是查到这些也没用的，这没法证明我被人拐卖过……”
　　巩建中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如果方青妍真是被拐卖的，当时出现人口拐卖案的时候就该记录在案了，怎么会被方志强抱养呢。
　　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方青妍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小姨父，我有一个办法，就是有点损，但肯定行得通，如果你愿意帮我的话这事儿一定能成！”
　　“什么办法？”
　　方青妍冲他勾了勾手指，巩建中会意把耳朵凑了过去，一双眉头渐渐皱起。
　　这办法岂止是损，分明是叫他合伙骗人！
　　巩建中下意识的摇头：“这肯定不行，万一被拆穿了怎么办？”
　　方青妍一字一句道：“被拆穿就认了，我们不是害人，只是为了让他能说出真相而已，他知情不报，不就是在纵容那些人贩子逍遥法外吗？”
　　巩建中：“……”
　　他思忖良久，终于还是点了头：“好，那就试试看！”
　　离开新华书店的时候，已经快到黄昏了，今天天黑得比平时早。
　　巩建中问了方青妍的住址，送她到了家附近，没好意思去和秦淑惠打招呼，只买了点吃的喝的，让方青妍带回去。
　　方青妍也没跟他客气，说了声谢谢就往家的方向跑去。
　　巩建中看着女孩瘦弱的身影，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叮嘱儿子不要把今天看到方青妍的事情说出去，然后才回到家里。
　　秦秀兰看他这么晚回来，张口就埋怨道：“哪个高中同学，见面聊这么久！”
　　之前巩建中打过电话到家里，她知道丈夫是跟高中同学叙旧去了。
　　要换成平时，巩建中肯定是好言赔笑的，今天却板着脸什么话也没说，坐到桌前就开始吃饭。
　　秦秀兰一脸不高兴，桌子上的晚饭早就冷了，她已经热了两回，结果这人回来屁话不说，就知道吃！
　　饭后，她收拾着碗筷，发现坐在客厅里的丈夫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心里一阵狐疑。
　　秦秀兰悄悄把儿子叫来，小声问道：“子轩，你告诉妈妈，今天你跟爸爸出去，是不是碰到什么人了？”
　　巩子轩记得爸爸的话，拼命摇头：“没有碰到谁啊，只有爸爸的高中同学。”
　　秦秀兰想了想，又追问道：“那高中同学是男的女的？”
　　巩子轩如实回答：“有男有女，我都喊了叔叔阿姨。”
　　秦秀兰一撇嘴，怪不得聊了整整一下午呢，原来是有个女的高中同学啊。
　　她又看了一眼客厅里的丈夫，在心里狠狠呸了一声。
　　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都是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这还没升上去呢就开始有花花肠子了。
　　秦秀兰常听邻居说起别人家的八卦，这家的男人跟单位上的小辈搞在了一起，那家的男人高升后就有不安分的女人贴上来，而男人在这方面根本把持不住。
　　总结一句话：男人越有权有势，就越容易变坏。
　　大家看她年轻，丈夫也在事业上升期，都让她盯紧点。
　　秦秀兰也十分上心，平时给丈夫洗衣服的时候，就这边翻翻那边看看，虽然什么都没发现，但她放心的同时，心里却又很失望。
　　她的心里仿佛住着一个魔鬼，不断地告诉她，她人老珠黄了，丈夫又这么优秀，自己根本就比不上那些年轻又漂亮的小姑娘。
　　因此，她才努力学习穿衣打扮，好让自己变得时髦漂亮，好像只有这个办法能赶走那些不断冒出来的声音。
　　女高中同学应该很优秀吧，会不会也和他一样上过大学？
　　光是想一想这些，秦秀兰就觉得心口堵得发慌，却也只能竭力压抑着，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端了一份水果出去。
　　“老公，吃点水果。”
　　巩建中却看也没看她一眼，摆摆手说没胃口。
　　他藏着心事，想帮方青妍解决问题，而且妻子暗中做的这些事实在是让他十分不齿。
　　虽然不至于去责怪，但这档口没法给出好脸色来。
　　秦秀兰看他这模样，心里的怨气尽数爆发，将那水果重重扔在桌上，“送到嘴边的水果都不吃，还一回来就摆着一张臭脸，给谁看呐？真当我是伺候你的丫鬟了？”
　　巩建中莫名其妙，“你突然发什么脾气？”
　　“我发什么脾气？”
　　秦秀兰冷笑了一声，“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干的那些龌龊事是吧？是，我是比不上你那些漂亮的女同学，也比不上你单位那些年轻的小姑娘，你不就是嫌弃我老了么？巩建中，你别忘了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是谁一直跟着你！”
　　她拿这事儿说，巩建中反而觉得可笑，他们最困难的时候，二姐一家也在尽力帮衬他们，秦秀兰把自己二姐当一回事了吗？
　　巩建中压抑着怒火道：“我不想跟你吵架！”
　　秦秀兰却更来劲儿了，“心虚了是吧？”
　　这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巩建中深吸一口气，只好站起来走进书房里，砰地关上门。
　　秦秀兰气得狠狠跺脚，她觉得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呜呜咽咽地又哭了起来。
　　那吵吵闹闹的声音，搅得巩建中心烦不已，他不明白秦秀兰最近是发什么疯，总是莫名其妙地跑来较劲。
　　他坐在书桌前一根一根的抽着烟，等到外面安静了一些，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出去。
　　巩建中先给自己那位在省城当局长的大学同学打了个电话，打听12年前的案子。章 局长直接给了他一个档案部门的电话，从那里能查到省内所有的大型案件。
　　他顺着电话打过去，得知12年前的确有一个大型人贩团伙流窜到了南省这一带，作案频繁，十分猖獗。
　　最后，这个犯罪团伙的首脑被缉拿归案，但是被拐卖的那些人却没能全部找回，犯罪分子还没抓全。
　　巩建中知道方青妍没有说谎，于是把手里这根烟抽完，就给袁鸿辉打了个电话。
　　“鸿辉啊，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袁鸿辉听到是巩建中的声音，心里先是咯噔了一下。
　　距离上次派出所的人来找他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了，但他心里却不□□稳，尤其是跟方志强的女儿通过电话后，总觉得还会有人找上门来。
　　果不其然，巩建中的电话打来了。
　　袁鸿辉脸上满是不耐，可巩建中不是别人，他在南乡县有地位，家里的父母和亲戚时不时要用到这一层关系。　　万一这边的生意做不下去了，巩建中也一定能帮他回南乡县站稳脚跟。
　　不痛不痒地叙了会旧，巩建中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对了，我听说最近南乡县公安局在查一个案子，好像和我外甥女的身世有关。”
　　巩建中的外甥女只有一个，那就是方青妍。
　　袁鸿辉笑呵呵道：“建中啊，你不会也把那小姑娘的话当一回事了吧？咱们和强子这么铁的关系，他会不说给咱们听，反而告诉一个小姑娘？”
　　巩建中淡淡道：“一开始我也不信，但是有一对夫妻找到南乡县来了，说自己女儿早年被人贩子拐卖，流落到了南乡县，警察展开调查后发现跟12年前一起人口拐卖案有关，这对夫妻可能就是青妍的亲生父母。”


第44章 上钩
　　12年前的人口贩卖案, 方青妍的父母来了南乡县？
　　袁鸿辉被这些消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很有可能是巩建中在试探自己，于是笑道：“这是怎么确定的, 做了那个什么亲子鉴定？”
　　巩建中道：“不是，那对夫妻带来了一个玉镯，玉镯里刻了‘方青妍’三个字。”
　　“怎么可能！”
　　袁鸿辉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吓了身边的妻子一跳。
　　正嗑着瓜子看电视的罗红霞不满地瞪着他，“你一惊一乍做啥！”
　　袁鸿辉没心思搭理她，他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尽量用轻松的语气问道：“哪里来的玉镯？”
　　巩建中的声音听起来淡淡的, “这玉镯据说是他们祖传的，玉镯里刻的那三个字就是他们女儿的名字, 这和我外甥女的名字一模一样。”
　　“也许是巧合呢？”
　　“那也不会有这么巧, 他们丢了女儿, 女儿刚好和青妍叫一个名字，青妍还不是强子亲生的……你觉得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
　　袁鸿辉沉默了，他知道事实就如巩建中所说。
　　“是什么样的玉镯？”
　　“我没见过，但听说成色极好，原本是有一对的, 一只在夫妻两手里, 另一只本应该在他们女儿身上, 随着女儿的失踪，另一只玉镯也不见了。这两口子来历不小, 据说是在首都做大生意的人，他们正重金悬赏能提供另一只玉镯消息的人。”
　　话到这里, 巩建中顿了顿，微微叹了口气, “不过我估计这事儿悬，如果真有人知道消息，他们至于找这么多年还没个结果么？”
　　袁鸿辉却皱了皱眉，怎么没人知道，他就是知情人之一！
　　他原本以为巩建中是来套自己话的，但现在却也不得不相信这是事实了。
　　因为巩建中提到了那只刻有“方青妍”三个字的玉镯，那玉镯是白玉镶金的，当时他拿去给行家去鉴定，那行家根据上面金子的纹路，说是这玉镯原本该是有一对的。
　　这个玉镯的存在，除了他和方志强以外，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的知道，除非……
　　挂断电话后，袁鸿辉心里久久不能平息。
　　那可是京市来的大老板，而且还是重金悬赏，这样的机会他可不能错过了！
　　罗红霞看他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便问道：“你干啥呢，长虱子了啊？”
　　袁鸿辉却问道：“你还记得当时那玉镯卖给谁了不？”
　　没错，他不肯说出当年的真相，是因为作为关键证据的玉镯早被他妻子给卖了。
　　十二年前，他帮方志强送难产的妻子去医院。　　不幸的是，秦淑惠肚子里的孩子没能保住，方志强崩溃大哭，他忙着在一旁安慰。
　　彼时，正是凌晨时分。　　有个中年妇女鬼鬼祟祟从产房附近经过，怀里还抱着一个女婴，途中有什么东西从她的口袋里掉落，他们便提醒了那妇女一声。
　　谁知，那妇女居然吓得一蹦三尺高，将女婴往边上一扔，就一溜烟地跑没了影！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妇女是在逃的人贩子，但却因为把偷来的女婴扔了而逃过一劫。
　　方志强从女婴身上发现了那只玉镯，看到了玉镯里面刻的字。　　方青妍，也姓方，他便觉得跟自己投缘，是上天为了弥补他们夫妻两，而将这个女婴送到自己身边的。
　　于是，方志强在医院里疏通了关系，决定抚养那个女婴，同时也许给了他不少好处，让他帮忙保守这个秘密。
　　幸运的是，当年的医生和护士都不在南乡县了，给秦淑惠主刀的医生更是生了场大病离世，况且当时也没人知道那个女婴是被人贩子遗弃的。
　　在那个年代，女婴被弃养是常有的事，医院的人早就习以为常，有人愿意主动领养反而是一件好事，福利院肯定没有正常家庭长大的好。
　　这么重要的玉镯，方志强不敢自己保管，但关系到女婴的真正身世更是不敢随意处置，于是就将这个玉镯交给他来保管。
　　他那时候答应了方志强，如果有一天到了不得不揭开女婴身世的这一步，就把这个玉镯拿出来。为了防止意外的发生，交给他保管也算多了一层保障，毕竟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哪知道，意外真的发生了，方志强死了，死得毫无征兆，而且方青妍的身世也被揭穿了。
　　从老家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袁鸿辉也想过要不要回去说明当年的真相，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重要的玉镯居然早就被妻子偷偷卖掉了。
　　他只能装作不知情。
　　罗红霞听他旧事重提，便冷下脸来：“你怎么又问那镯子？卖了就是卖了，这么多年的事了，谁会去记得卖给了谁？”
　　在卖掉玉镯之前，她其实并不知道这个玉镯的背后还有这么一个故事，只是觉得那玉镯成色好，家里那段时间又正好缺钱。
　　后来丈夫听说她把镯子卖了，气得和她吵了一架，这才把玉镯的来龙去脉说给她听。
　　然而，得知真相后，罗红蟹越发觉得把玉镯卖掉的决定是对的。
　　这么大的秘密，方志强却只给了她丈夫一百块的封口费，简直就是在打发叫花子！
　　私自留下人贩子手里的女婴，这要是被发现了不得坐牢？
　　罗红霞觉得她丈夫就是个傻子，居然会答应保守这样的秘密。
　　袁鸿辉没办法，只好把巩建中刚才那番话说给妻子听。
　　罗红霞脸色不断变化着，接着一拍大腿：“还有这好事！”
　　“你镯子都卖了，有好事都轮不到我们！”
　　袁鸿辉没好气的说道，他当年就觉得那玉镯是有来历的，之所以把那玉镯收好也是觉得以后说不定能给自己带来好处，哪知道妻子目光这么短浅，偷偷卖了不说还在叫好。
　　卖都卖了，他也不好说什么，现在碰到这事儿，他心里自然就不痛快了。
　　罗红霞白他一眼：“怎么不是好事？你是不是傻，人家要找的是能提供玉镯消息的人，你不提那玉镯是被你卖掉的，谁会知道呢？而且，说起来你算是人家女儿的救命恩人，人家不得好好感谢你啊？”
　　袁鸿辉一愣，仔细琢磨妻子这番话，发现有那么点道理。
　　他不提玉镯被卖掉的事，只说是见过这玉镯，还把人家女儿从人贩子手里救下了，人家只有感激他的份儿！
　　于是，夫妻两一合计，决定周末就回南乡县看看！
　　*
　　隔天，方青妍就得知了袁鸿辉夫妻要回南乡县的消息。
　　她知道，鱼儿要上钩了。
　　于是，她开始为之后的计划做准备。
　　巩建中便又约方青妍在新华书店见面。
　　在得知袁鸿辉夫妻打算回南乡县后，巩建中也意识到袁鸿辉对当年的事情是有所了解的，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没有说出来。
　　要是一直憋着不肯透露也就算了，听说有好处才冒出来要说出真相，人品可见一斑。
　　巩建中算是对这个发小的印象彻底改观了，同时也积极地帮方青妍出谋划策。
　　他们商量着和袁鸿辉见面的一些细节，这场戏该怎么去演才能让袁鸿辉坚信不疑，愿意在公堂上为方青妍的身世作证。
　　首先，当然是要找一对有京市口音的夫妻。
　　这还真不是一件好办的事。
　　南乡县和京市一个在北方，一个在南方，相隔十万八千里远，要在南乡县这样的小地方找出一个京市口音的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还得符合豪门夫妻的气质。
　　这一点倒是相对容易，只要不是皮肤黝黑，一脸朴实，瞧着就是农村那旮旯里出来的就行。
　　巩建中想了想说道：“我这边倒是有合适的人选，不过得先问问别人是什么想法。”
　　方青妍在找“演员”这方面没辙，当下点了点头，算是全权交给巩建中来办了。
　　至于这场戏该怎么演，她心里早已有数。
　　因为在上辈子，她早已见过类似场景，只不过当时的一切都是真的，并不是在演戏。
　　只是情况是反过来的，是她让袁鸿辉带自己去找的亲生父母，当时亲生父母那不敢置信的眼神，让她直到现在记忆犹新。
　　她以为那是与失散多年的女儿重逢后才有的惊讶，却不知那只是一切不认同的开始。
　　两人离开新华书店的时候，方青妍脸色就不太好看。
　　前世的种种浮上心头，而现在她要利用这些记忆来演一场戏，还要让别人误以为她的亲生父母对她有多上心。
　　她心里实在是膈应得厉害。
　　巩建中没注意到她的异样，他也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忽然问了一句：“你说你妈开了个店，生意如何？”
　　“挺好的！”
　　方青妍这话还是谦虚了，何止是挺好，简直好到飞起了，要把店里的收入说给小姨父听，对方肯定不敢相信。
　　巩建中果然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还苦口婆心地劝道：“我不仅仅是你的小姨父，还是你爸最好的兄弟，于情于理我都不可能丢下你们母女不管的，所以你不用跟我客气，如果有什么困难，第一时间跟小姨父讲！”
　　方青妍抿着嘴，一时也不好去解释，便笑着点了点头。
　　看着小外甥女离开，巩建中眉头凝起，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
　　一个没了丈夫的女人，而且还从单位离了职，可想而知秦淑惠正经历着怎样的人生低谷。　　而他了解秦淑惠的为人，对方有再大的苦再大的难也不会轻易开口。
　　巩建中联想到方青妍最后那一分迟疑，心想这孩子定有难言之隐，决定找个机会去秦淑惠开的店铺看看，尽量多帮这母女一些。
　　方青妍回去后，就开始认真创作“剧本”，这是要给巩建中请来的“演员”看的。
　　等到她的“剧本”写好后，巩建中又抽空来了一趟，他已经联系好了“演员”，对方说要先看看“剧本”再决定要不要来演这个戏。
　　当天是工作日，方青妍正在上学，巩建中也是从单位请了一个下午的假才出来的，他从方青妍手里拿到剧本后，便去了一趟实验中学的后门。
　　他记得秦淑惠的店就开在这里。
　　这会儿不是饭点，螺蛳粉店里没什么客人，显得有几分冷清。
　　累了一个上午，秦淑惠神情恹恹，吃过午饭后就趴在餐桌上眯一会儿，孙来香则在厨房里洗碗。
　　巩建中走进店里时，触动了门口的迎宾铃，秦淑惠一个激灵，醒了。
　　“姐，是我！”巩建中怪不好意思的，再看秦淑惠一脸疲惫，眉头也跟着皱起，越发觉得自己妻子不是个东西。
　　秦淑惠一个人拉扯着孩子，定是吃了不少苦的，可她亲妹妹不仅不心疼，反而把这一切隐瞒，生怕要被拖累一般。
　　秦淑惠一脸意外，急忙迎了出来，“你怎么来了……”
　　她下意识想问秦秀兰怎么没跟着，可想到自己和小妹早就闹掰了，话音也就顿住了。
　　巩建中看了一下店面，发现这里的情况比他想象中的好不少，不过他依然觉得秦淑惠一个女人支撑起一个小餐馆是很辛苦的事。
　　秦淑惠起身给他泡了杯茶。
　　巩建中笑着摆手：“二姐，不用这么麻烦，我是前几天碰见青妍了，今天又顺道就想着来看看你！”
　　秦淑惠倒是听女儿说了碰见巩建中这件事，还收了人家捎来的不少东西，虽然只是一些副食品和水果，但她历来不喜欢欠人情。
　　“吃过饭了没，要不尝尝咱店里的螺蛳粉？”
　　巩建中想起这螺蛳粉在单位里还挺热门的，有了几分好奇，“那我肯定要试试！”
　　秦淑惠问了他喜欢的口味，然后去了厨房里忙活，不一会儿就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螺蛳粉来。
　　巩建中也就是捧个场，想尝个鲜，再加上吃了午饭，根本没想打算把这碗吃完，哪知道一口粉吃在嘴里，那独特又鲜美的味道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一不留神，一碗粉就吃得一干二净了，汤也没剩多少。
　　巩建中还在回味着那让人记忆深刻的味道，眼睛发光道：“这味道太棒了，真好吃啊！”
　　难怪这螺蛳粉最近那么出名，单位里的人都在讨论。
　　秦淑惠也笑了，“喜欢就常来吃！”
　　巩建中重重点头，是要常来吃的，还要带亲戚朋友也来吃，不单单是为了照顾秦淑惠的生意，这螺蛳粉本来也是值得推荐的！
　　他本来还想问问秦淑惠的境况，看有没有自己能帮得上忙的，但他瞧出秦淑惠满脸不自在，也就识趣的告别了。
　　实验中学放学前，螺蛳粉店的对面停下了一辆小轿车。
　　车后座里，少年正透过车窗打量着店里的情形。
　　林骞的目光里满是挑剔，小声嘀咕道：“就这么一家小破店，卖着南乡县最好的小吃？”
　　而且，他还听说这家店是方青妍家开的！
　　林骞看着在店里忙碌的秦淑惠的身影，推开车门下了车。
　　同时，车上跟着走下来数名黑衣男子，个个身材高大健壮，看起来有点像是保镖，他们小心护在少年身后，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一眨眼人就要跑了似的。
　　林骞看也没看他们一眼，眉宇里显出几分不耐，走了几步后便停了一下，“别跟我这么近！”
　　为首的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便顿了顿脚步，他身后的几个人也都整齐划一地站定，就像是被编程好的机器人，一举一动都被人精准操控。
　　林骞眼里透着怒火，却也只能重新迈开步伐，那些保镖也跟着迈开了脚步，始终保持与他不超过一米的距离。
　　他脸上的怒意便平息下来，神情透着几分麻木。
　　林骞在螺蛳粉店门口停下脚步，此时此刻，店里的情形却有几分不对劲。
　　“不好意思，店里不让抽烟的，能不能麻烦你们去外面？”秦淑惠冲坐在里面一桌的三个男人笑道。
　　这三个男人看起来像是附近的居民，长得三大五粗，穿着打扮像是乡下的人。
　　他们压根没把秦淑惠的话当一回事。
　　“老板娘，同样是出来做生意，就没见过你这么矫情的，还不让抽烟？你看现在哪个店是不让抽烟的！”
　　“看自己生意好，就以为自己是五星级饭店了呗！只有那地方才不让抽！”
　　几个人笑嘻嘻地，依旧在那吞云吐雾。
　　秦淑惠暗暗咬牙，店开在学校附近，主要的客户群肯定都是学生，马上就要放学了，学生们来到店里闻到这么重的烟味肯定不好受，而且也对身体不好。
　　所以，她一开始就在店门口贴了告示，店里是不允许抽烟的。
　　当然，会遵守这个法则的人很少，有些人就是不讲究这些，不过她出面提醒一下也会有所收敛。
　　不像这几个男人，压根不当一回事，反而变本加厉！
　　秦淑惠只能继续好言相劝：“大哥，你们在这抽烟真的不太合适，等会实验中学放学了，孩子们要来吃粉，这味道太冲了……这样吧，你们这顿粉的钱我退给你们，就算是我请你们的，你们去外头抽烟，行不行？”
　　她这处理方式也算是很温和的了，要换在洪明远在的时候，这几个人只怕早被轰出去了。
　　哪知，那几个男人相视一眼，却根本不把这番话放在眼里。
　　“咋了，我出了钱想在店里吃还不行了，有你这么赶人的吗？”
　　“我们今天还就在这儿赖着了，你能拿我们怎么的？”
　　这时，孙来香从厨房里走出来，低声告诉秦淑惠，最近有不少喜欢赖在店里抽烟的人，虽然面孔都不同，但用的都是同一个招数，感觉像是别有所图，叫她小心一点。
　　秦淑惠这才想起，最近店里似乎是有这么一批客人，无视门口的告示，在店里打赤膊、抽烟，甚至还有把鞋子脱了的，那臭脚丫的味儿就别提了。
　　一般情况下，有洪明远或是马铭等人在店里，这些人都被直接轰出去了。
　　今天是因为洪明远没来，马铭又帮忙搬货去了，这三个男人才能这么猖狂。
　　秦淑惠隐隐猜测到这是方家人的报复，心里便十分不安，同时还有些不耐烦。
　　三个人还在嬉皮笑脸地说着什么，其中一个冲秦淑惠上下打量一眼，道：“老板娘，我听说你是个寡妇，男人死了还不到半年就找了个新相好，是不是你相好来了，你才要赶人啊？”
　　“这么快就找新相好，怕是缺不得男人吧，你那新相好能满足得了你吗，要不行考虑咱哥几个？”
　　话音一落，几个人暧昧得笑成一团，简直越说越不像话。
　　秦淑惠脸皮薄，眼底迅速爬上了怒意：“你们浑说啥呢！”
　　话音一落，她拿起边上的扫把，往这几人身上扫去，边扫边骂：“给我滚，滚出我店里，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们的嘴！”
　　“你还打人呢，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他娘的，敢跟老子动手，信不信老子让你这店开不下去！”
　　几个男人站了起来，有人要抢秦淑惠手里的扫把，还有人拎起手里的椅子就要砸，还有个想直接掀桌子，却都被一声厉喝制止。
　　“住手！”
　　三人皆是一愣，转头一看，却发现说话的是门口站着的一个少年。
　　“哪里来的小兔崽子，敢管你爷爷的事儿！”
　　“臭小子，多管闲事，看我不揍你！”
　　几人还在耀武扬威，但下一秒就说不出话来了。
　　林骞身后的那几名保镖齐齐上前，不出几招就把那几个男人给制服了。
　　少年冷笑一声：“丢出去！”
　　保镖们竟真的把那三个男人扛起，直接扔出了店外。
　　几人哀鸣着，显然还有些不服气，但谁都看得出来这个少年来历不小，骂骂咧咧几句后就跑了。
　　那些保镖跟门神一样挡在门口，引得路人纷纷侧首，却也不敢靠近。
　　秦淑惠都傻眼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小林……”
　　她看了一眼那几个凶神恶煞的保镖，一时竟也不敢上前。
　　林骞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懒洋洋说：“不用管他们，虽然他们很烦人，但至少能保证那几个人不敢再来！”


第45章 包场
　　等到方青妍放学回来的时候, 店外早已人满为患了。
　　耳边还有不和谐的嘟囔声。
　　“怎么能一个人霸占着整个店铺呢！”　　“人家就是有钱，说是已经把整个店包了，你能拿他怎么办？”　　“呵, 了不起啊，这店火了连做生意都挑人了，只给有钱人做生意是吧？”
　　说话的几个人站在一个墙角处，正吧嗒吧嗒抽着烟，满脸不忿。
　　方青妍顺着这些人的视线一看，这才发现自家店门口出现了几个黑衣男子, 他们将门口挡得严严实实, 以至于店外的人根本进不去。
　　其中一个戴墨镜男人也听到了这些人的话，当下一声冷哼：“这店已经被我家小少爷包了, 他就是有本事霸占着这个店铺, 要有什么不爽你也可以进来包场！”
　　他身材壮实, 面相也透着几分凶恶，看起来特别唬人。
　　“不就是包个店么，牛气啥呀！”　　“散了吧，这家店是真瞧不起人，真当南乡县就只有他们一家店做生意了是吧！”
　　这话一出, 排队的人们看着那名墨镜男, 面上也透着几分不快。
　　墨镜男眼睛又是一瞪, 那几个人才不敢说什么，灰溜溜离开。
　　方青妍皱了皱眉, 现在这情形，她得尽快找妈妈问个明白。　　然而, 刚挤到人群前头，就被那名墨镜男挡住。
　　“要吃粉去排队！”
　　方青妍淡淡扫他一眼, “我是这家店老板的女儿！”
　　墨镜男：“……”
　　趁着对方愣怔的工夫，方青妍迅速钻进了店里。
　　店铺里，餐桌整齐摆放，地上残留着清洁后的痕迹，应该是不久前被人精心擦洗过，整个店里干净得一丝不苟，显得异常冷清。　　而角落里，坐着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第一眼看去他几乎和白色墙面融为了一体，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
　　方青妍皱了皱眉，这是林骞。
　　林骞抱胸坐在那里，神色淡淡的，看到方青妍出现的时候，眉头耸了耸，却并没有说话。
　　接着，秦淑惠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端了一份螺蛳粉，放在了他的面前，“来，小林，快尝尝阿姨的手艺！”
　　林骞皱眉看了一眼那碗臭气冲天的螺蛳粉，表情充满了嫌弃。
　　不过，他还是拿起筷子来打算尝一口。
　　方青妍上前一步：“妈，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其他客人进来？”
　　秦淑惠正要解释，却被林骞抢先一步打断道：“因为我把这店包了！”
　　看那样子还挺得意，跟门口那个墨镜男如出一辙。
　　方青妍无语到极点，看他想继续拿起筷子吃粉，便将碗挪到了一边，“门口那几个人是你的保镖？你包店归包店，为什么让他们赶走其他客人？”
　　林骞一挑眉，目光落在那墨镜男身上。
　　对方赶紧解释道：“小少爷，他们先说你坏话的。”
　　林骞便一脸理所当然：“听到了没，他们先说我坏话的！”
　　在方青妍看来，那不过是几句吐槽，连抱怨都称不上，到了这人眼里就成了说坏话？
　　自以为是也该有个限度！
　　林骞一看就是富家公子哥，肯定有钱，如果只是单纯包场的话，方青妍也绝对欢迎，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但林骞不单单是包场，他还要把其他客人赶走！　　这种事情传出去了，别人讨论起来只会说这家螺蛳粉店搞歧视，因为一个包店的客人，而把其他普通客人全部赶走了！
　　以后谁还会来店里吃粉？
　　见秦淑惠一脸不解，方青妍就把刚才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然后冲林骞一字一句道：“我家店根本就没有包场的规矩，你要想吃粉就去排队吧！”
　　林骞皱起眉：“……”
　　秦淑惠赶紧打圆场道：“妍妍，小林肯定不是那个意思……”
　　这不知道是秦淑惠第几次护着林骞了，方青妍有点不耐烦，同时也觉得秦淑惠是胳膊肘往外拐，便说道：“他明显就是来捣乱的！”
　　说着，她目光落在林骞脸上，一字一句道：“林骞，上次在医院的时候我们就说好了，不管是什么事我们都算是扯平了，我还特意做饭请你吃，并且表达了我的歉意！之后你天天在我妈面前晃悠蹭饭也就算了，我什么都没有说，也再没有为难过你！”
　　“但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故意跑到我家的店里来，把我家店的客人赶跑，难道说你之前答应的话都是在骗人？为什么你总和我过不去呢？还是你林骞说话就跟放屁一样，什么都算不得数？”
　　方青妍觉得自己受够了，上辈子她就总被那些富家公子哥瞧不起和欺负，甚至还被他们合伙算计进了监狱。
　　现在重活一世，明明没有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却还是有这个圈子里的人给自己找不痛快！
　　秦淑惠也不知道女儿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她本来想解释什么的，却见林骞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好心喂了狗！”
　　林骞咬牙切齿地瞪过来一眼，然后直接推开方青妍，离开了店里。接着，墨镜男等人也跟着离开了。
　　秦淑惠急得追上去喊了几声，可惜林骞头也不回。
　　店外还有那么多客人，她不可能追出去，只好回头看着方青妍，无可奈何道：“你这孩子，怎么做事这么冲动！”
　　方青妍不觉得自己冲动，她要不拿出态度来给林骞那种人一点颜色瞧瞧，对方只会蹬鼻子上脸，越来越过分！
　　她已经作出过让步了，是对方非要来继续找茬的！
　　“妈妈，我不喜欢他，他已经影响到咱们店里的生意了！”方青妍试着说服母亲。
　　然而，秦淑惠却长叹了一口气，“刚才是小林帮了我，你怎么还把人赶跑了呢，就算你不喜欢他，也没必要说那么重的话吧！”
　　方青妍一愣：“帮了你什么？”
　　正巧这时，孙来香从厨房里走出来，她手里端着一盘炒生菜，以及一叠花生米，看样子本来是要端给林骞吃的。
　　她看了看空了的座位，又看了看一口没吃的螺蛳粉，奇怪道：“怎么走了呢，不是说饿了一天还没吃饭么！”
　　这时，门口排队等着吃粉的人开始催了，秦淑惠便冲方青妍道：“我先去里面煮粉，你问她吧！”
　　说着，人就去了厨房里。
　　孙来香知道秦淑惠指的是林骞的事，便把方青妍拉到一边，感叹道：“青妍啊，你这同学真是神了！”
　　她先是把林骞把那几个无赖赶跑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又提起最近店里经常有这样的人出现，每次都挑在店里只有两个女人的时候来。
　　这些人总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捣乱，有时候是在店里发出噪音，有时候是调戏店里的女客人，更有甚者还会故意去撞别人的桌子……
　　林骞把那几个无赖赶走之后，店里陆陆续续来了一批客人，又有人暗暗起哄搞事。
　　最后，林骞就以包场为借口把这些人赶跑，然后又派了那几个人守在门口，不让那些形迹可疑的人进来。
　　孙来香还一脸见怪道：“我听说那是你同学，他到底什么来历啊，身边居然还有保镖的，这简直比电视上演得还要厉害！”
　　方青妍也有点懵了，现在这么一想，刚开始在门口嘴碎的那几个人好像确实居心叵测，看似对林骞和墨镜男进行抱怨，实则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某种煽动的意味。
　　而这样的行径实在是太熟悉了，不正是之前马铭对方志勇摊位所捣的乱吗？现在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她家店里上演了！
　　这很有可能是方家对她们的报复，而她居然错怪了林骞？
　　方青妍很少这么冲动，只是正好回忆起了前世的片段，一回来就撞见了这一幕，让她不由的把眼前的一幕和上辈子的事情联系在了一起。
　　况且，从第一次见面起，林骞就跟自己八字不合，相遇之后碰到也都是倒霉事！
　　这让她下意识觉得，林骞一出现准没有好事。
　　这种想法多少有些片面了。
　　其实，方青妍觉得在医院的时候，自己妈妈对林骞那么照顾，林骞有所回报也是应该的，不然哪里对得起她做的那些饭！
　　他虽然帮助了自己，可是用的法子也有些偏激，除了那些故意来捣乱的，排队等着吃螺蛳粉的普通客人也都满脸不快。
　　秦淑惠肯定也能看出这一点，只是顾及林骞帮了忙不好说什么。
　　况且，帮了忙不会好好说话吗？
　　她这个人也比较自私，只在乎自己在意的人，别人怎么想她也根本不重要。
　　方青妍转眼一看外面已经没了林骞的身影，便歇了心思，回厨房里安慰妈妈去了。
　　她看得出来，秦淑惠有点生气，她得把自己的想法跟妈妈说清楚，免得她妈妈老觉得自己在欺负林骞！
　　街对面的小轿车里，林骞死死盯着螺蛳粉店门口，整整等了十五分钟，也没见方青妍的身影。
　　他咬牙切齿道：“她是不是真以为我好欺负？”
　　墨镜男严肃道：“小少爷，没人敢欺负你的！”
　　林骞白了他一眼，似乎憋着一肚子话想说，最后却泄了气，“不知好歹！要不是看在她有个好妈妈的份上，我绝对不会帮她的！”
　　墨镜男于是跟着附和：“确实小心眼，小少爷咱不跟这种乡巴佬计较！”
　　林骞却更生气了，“要你管！”
　　他憋屈得要命，本以为自己这次出手帮忙，肯定会叫那丫头佩服得五体投地，对他刮目相看的，哪知道事情成了这样……
　　林骞趴在窗口上，看着方青妍的身影，心想他绝不会再对她的事情感到好奇了，他林骞绝不会当热脸贴冷屁股的人！
　　方青妍费了好一番工夫才让秦淑惠消气。
　　秦淑惠确实生气了，她气方青妍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林骞赶走了，可之前人家才帮忙解决了麻烦，这样岂不是跟她那个妹妹一样，像个白眼狼？
　　而且，女儿这性子，她也有点犯愁。
　　对着自家人温柔体贴懂事自是不必多说，对着外人就张牙舞爪的像是只暴怒的小狮子，态度总是尖锐到极点，半点不肯退让。
　　这样虽然不容易吃亏，但是也很难有交心的朋友。
　　秦淑惠本来是希望方青妍和林骞能成为朋友的，她觉得林骞那孩子长得不错嘴也甜，实在是讨人喜欢，再加上身体不好，也让人格外心疼。
　　然而，听女儿一说，林骞在女儿的面前似乎又不是这样的，性格十分恶劣。
　　“好了好了，妈妈不干涉你交朋友，但是你做事情也别太偏激了。”秦淑惠心想自己还是不去管小辈的事情了，方青妍这么懂事，其实没什么好操心的。
　　方青妍乖巧点头。
　　走出厨房后，她又问起孙来香有人来捣乱的具体情况，结合种种迹象来看，一定是方家人在搞事没得跑了。
　　方家人肯定是因为上次马铭捣乱的事吃了个哑巴亏，所以就用同样的方法来报复了。
　　看起来是小打小闹，不会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只是会让人烦心，并不会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秦淑惠怕她担心，也就没有和她说。
　　秦淑惠也是想起上次派出所的人来，并没有找马铭的麻烦，所以也觉得这事儿会不了了之，因此一直没想着去追究。　　这也导致人家变本加厉，越来越猖狂，竟然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人就是这样，什么不跟别人计较，别人觉得没意思就不会找你麻烦了，全都是屁话！
　　事实上，凡事只知道退缩的话，人家欺负你也会成为一种习惯！
　　方青妍觉得这件事很严肃，必须跟自己妈妈说清楚，等到回家后，就和秦淑惠把这些道理说了一遍。
　　秦淑惠脸色讪讪的，“其实也没啥，就是砸坏几个碗什么的，不管是在什么地方都是有恶人存在的，你也别往心里去……”
　　方青妍忍不住反问：“是，你觉得只是砸坏几个碗，吓走几个客人而已。可下次砸坏的碗碎片割伤了店里的客人呢？又或者，客人没注意到，踩在了那些碎片上面，还被滚烫的油汤烫伤了呢？”
　　秦淑惠噎得无话可说。
　　她心里知道，女儿说得有道理，也知道这其实是方家人的报复，可真让她翻脸和方家人对着干，她又缺乏了几分底气。
　　道理上来说她没错，但身份上她还是方家的儿媳。
　　她的丈夫死了，其实不认刘佩珍也只是道德上说不过去，但正是因为她丈夫死了，她更觉得自己不该跟一个失去了儿子的母亲太过计较。
　　只要不是牵扯到她的名声，以及女儿的未来，她就可以做出一定的退让。
　　而另一方面，她对方家人还有一种骨子里的惧怕，那是一种深埋进骨髓里，受限于伦理地位的惧怕。
　　秦淑惠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讷讷道：“是妈妈错了……”
　　她的确该对店里的顾客负责，而不是单纯的因为害怕方家人，就选择躲起来当一只缩头乌龟。
　　方青妍微微一叹，她知道妈妈要打破这些束缚其实不容易。
　　不过没关系，很快，方家人就要蹦跶不起来了。


第46章 准备
　　距离袁鸿辉夫妻回乡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寻找演员的事迫在眉睫。
　　周五这天，巩建中联系上了方青妍，说是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让她去看看。
　　双方约在新华书店附近的小茶馆里。
　　巩建中找来了一对夫妻。
　　女的叫于娜玲，是京市本地人，后来随丈夫调到南省发展，长相和气质都挺符合豪门夫人的人设，只要形象上做点文章 就行。
　　男的叫万卫国，是巩建中的高中同学, 虽然不是京市本地人, 但是他在京市读的大学，毕业后又在京市工作了一段时间, 之后才回到南省发展的。
　　两人本来就是夫妻也就避免了假扮成夫妻的尴尬, 不容易露出马脚。
　　目前来说, 这两个人算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这两口子和巩建中的关系十分要好，他们在听说了方青妍的身世后，也觉得是离奇。　　他们会参与进来，甚至不是为了巩建中承诺的报酬，而是觉得能参与进来解开谜底, 是一件既有意义又十分有趣的事情。
　　方青妍听他们两口子说话都带着京腔, 心里十分满意。
　　可她快就皱起了眉, 冲万卫国问道：“叔叔，袁鸿辉见过你吗？”
　　万卫国一愣, 他虽然不认识袁鸿辉，可是一个县里出生的人, 谁说得准在哪里见过没？
　　袁鸿辉是初中毕业，没有上高中, 而巩建中上了高中后，是拍摄了毕业照的，那上面就有万卫国的脸。
　　虽然不能保证袁鸿辉一定记得，但这一点肯定需要避免，不然让袁鸿辉发现了万卫国的真实身份，这些布局都是白搭。
　　巩建中也明白方青妍在顾虑什么了，一时眉头凝起：“那怎么办，现在找人怕是来不及了……”
　　袁鸿辉来得实在是有些突然，方青妍一开始根本没想过对方会这么轻易就上钩。　　她知道自己的名字是根据家传的一对玉镯来的，自己和姐姐人手一个，方志强会给自己取这个名字，也是因为那个玉镯的缘故，她就猜想袁鸿辉也应该知道那玉镯的存在。
　　以方志强对袁鸿辉的信任程度来说，更有可能还会把玉镯交给袁鸿辉来保管。
　　袁鸿辉夫妻是周末那天的火车到南乡县，也就是说还有一天的时间去找人。
　　方青妍想了想，就说道：“先找找看，如果实在是找不到，那就等那天见面的时候，让万叔叔先出场，试探一下袁鸿辉能不能把人认出来，如果他认出来了，到时候就只让于阿姨一个人出面，解释说她丈夫临时有事回了京市就行，虽然说服力会少多，总比被拆穿了要强。”
　　袁鸿辉有可能认识万卫国，但肯定不会认识人家在京市找的对象。
　　几人讨论了一下，也觉得只能按照方青妍这个法子来了，方青妍便把自己一早准备好的“剧本”拿出来，让他们先记下来。
　　*
　　正值周末，宿舍楼里的学生们大多都回家了，留在这里的是少数。
　　沈可怡周末不打算回家，她父母去邻市看爷爷奶奶去了，来回奔波辛苦，她也不喜欢乡下那种地方，也就找了个借口留在学校。
　　宿舍里大家都在收拾东西，有说有笑地打算要回家，没有任何人来跟她搭话，也没有任何人关心她不回去的原因是什么。
　　沈可怡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待遇，也根本就不在乎。
　　她只是不甘心，为什么自己要承受本该是方青妍的待遇。
　　正胡思乱想着，门口传来宿管老师的声音。
　　“沈可怡，你奶奶找你！”
　　“知道了！”
　　沈可怡眼里闪过一抹不耐，走出了宿舍。
　　宿舍楼下的一个小树林里，一个老太太正焦急地等待着，居然是刘佩珍！
　　沈可怡看了看四周，已经放学了，宿舍楼里的学生要么去吃完饭了，要么也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没人注意到她们。
　　她走过去，冷硬的说道：“你怎么又来了？买螺蛳粉的配方的钱我是不会退给你的，你们自己把摊位经营成这样，可怪不得我！”
　　刘佩珍脸色有点难看，心想现在的小丫头片子怎么一个比一个嚣张，这要是她孙女早被她打得屁股开花了。
　　可谁让这丫头有几分本事呢！
　　那时候她刚听说秦淑惠摆螺蛳粉摊挣了钱，眼红得厉害，也想要靠这个挣钱，只是苦于找不到配方。　　就在她四处打听的时候，碰到了沈可怡。
　　沈可怡主动上来跟她做交易，说是手里有方青妍家螺蛳粉的配方，但是开价要一千块钱。
　　这么大一笔钱，刘佩珍哪舍得，但沈可怡说这配方是方青妍从她手里拿的，只要拿这个配方去做螺蛳粉，肯定比方青妍有赚头。　　沈可怡还拿着这配方给他们做了一份螺蛳粉，那味道是真好吃，后来她还承诺可以告诉她们怎么赚钱，保准是稳赚不赔的。
　　刘佩珍心动了，一咬牙把钱给了，又在沈可怡的指导下把摆摊的东西凑齐，然后就尝到赚钱的甜头。
　　那时候是真赚啊，一天上百呢，结果被马铭等人一搅和，方青妍那边又开了一家店铺抢生意，她家的小摊也就开不下去了。
　　刘佩珍拿不住两个儿子，就只好来找沈可怡退配方的钱，沈可怡却不好拿捏，刘佩珍也不敢去找一个在校学生的麻烦。
　　沈可怡觉得方家这些人是真的没脑子，一手好牌打了个稀烂。
　　方青妍当时受了她的影响去摆螺蛳粉摊，她本来没放在眼里，后来才知道那生意有多火爆。
　　她其实也馋螺蛳粉，也觉得自己要干这生意肯定比方青妍强，于是在家里试着做了一下，结果发现根本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她连螺蛳粉的汤底要用什么调料都搞不清楚。
　　于是，她就只好在方青妍进货的时候偷偷跟在后面观察打听，又回去拿着方青妍买过的那些食材来来回试验，才熬出了差不多的汤底。
　　沈可怡打算等以后拿这个配方去赚钱，哪知道方青妍在学校里这么针对自己，后来又见刘佩珍想卖螺蛳粉，索性就把这配方卖掉了。
　　就让方家人和方青妍去抢生意，正好挫一挫方青妍的锐气！
　　可惜方家人太不争气了！
　　沈可怡其实一点也不想管方家人，但是刘佩珍实在是缠人，她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了，就告诉刘佩珍，让对方拿那几个小混混的法子报复回去。
　　刘佩珍一门心思在报复方青妍身上，也就不会来找她的麻烦了。
　　谁知道，不过一段时间，这人又找上门了。
　　双方各怀心思，刘佩珍也迅速堆起笑脸来，“之前咱们不是说清楚了，配方的事咱不计较了的！”
　　“那你是想干嘛？出气的法子我也帮你想了，配方你们也还有，是你们自己不肯继续开店的！”沈可怡一脸警惕地说。
　　刘佩珍其实也没出到气，她请人去找秦淑惠她们的麻烦，也是花了不少钱呢，结果都是小打小闹，没造成什么真正的伤害。
　　人家的店也还开得好好的！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家里两个儿子也为了谁能开店的事吵得不可开交，她就想着沈可怡这么有主意，不如再来问问她有没有其他的配方可以卖。
　　想到这里，刘佩珍笑眯眯的道：“闺女，你还有没有其他赚钱的路子了？”
　　沈可怡一愣，算是被点醒了。
　　赚钱的路子她可是有不少的，现在是九十年代，日后那些赚钱的行当恐怕还没发展起来。
　　“那你出得起多少钱？”
　　沈可怡一脸怀疑，她知道乡下人穷，刘佩珍还是个特别抠门的。
　　刘佩珍咬了咬牙，“就按上次的来，你看成不？”
　　沈可怡眼睛一亮，一千块可不是小数目。
　　而她手头现在已经有一千块了，这笔钱足够她坐车去京市。
　　沈可怡已经打定主意不和方青妍做朋友了，不仅如此，她还要方青妍知道她的厉害，把原本的剧情线掰回来，让方青妍认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方青妍肯定得到了什么机缘，所以这辈子才会过上这么好的生活。
　　既然她非要和自己作对，她也会让方青妍知道自己的厉害！
　　可惜的是，她现在年纪还太小，没有一个人出远门的资格，所以她想把这笔钱存着，等到时机成熟了就去京市和女主结识。
　　因为原著的故事开端是在三年后，那时候女主正好在上高中。
　　她知道女主叫什么名字，又在哪所学校上学，大致住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凭借这些足够找到女主了！
　　而等到她和女主成为好朋友，蹭到了对方的锦鲤气运，方青妍绝对蹦跶不起来了！
　　刘佩珍愿意当冤大头来买她的赚钱路子，那是再好不过，做生意是辛苦活，她一个小孩子有再多的想法也是没用的，不如把这些赚钱的点子换成钱存下来，为以后做打算！
　　想到这里，沈可怡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就说道：“我可以教你们做奶茶，那东西成本低，却受欢迎！”
　　她以前在奶茶店打工，知道制作奶茶需要准备什么，这些东西现在也不难买到。
　　刘佩珍一听，自然是心花怒放，再拿到一个赚钱的路子，她就能给两个儿子各分一个，家里再也不用为了这事儿闹得不可开交了。
　　于是，沈可怡就带刘佩珍去买材料，说是会亲自教她怎么做奶茶。
　　两人离开实验中学，正打算坐车去市场，沈可怡眼尖地看到方青妍从一间小茶馆里走出，脚步不由地一顿。
　　方青妍身边跟着几个眼生的成年人，几个人正往实验中学相反的方向走去。
　　刘佩珍见沈可怡停下，便也驻足下来顺着她的视线一看，顿时皱了皱眉。
　　巩建中她是认得的，那可是他儿子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当下小声嘀咕道：“一个不要脸的小野种，把一群人哄得团团转，建中那臭小子也真是的，娶了人家妹妹就胳膊肘往外拐，一点都不顾念和我家志强的情分！”
　　沈可怡：“你认识？”
　　刘佩珍就把巩建中的身份说给她听。
　　沈可怡听罢盯着方青妍看了一会儿，一时也不明白这些人在一起要做什么。
　　这时，方青妍等人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沈可怡便也叫了一辆出租车跟了上去。
　　一路来到百货商场。
　　商场里人不少，借着人群的遮蔽，沈可怡一路跟着她们走走停停，始终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倒也没被发现。
　　但奇怪的是，她居然看到方青妍在帮那几个成年人挑衣服，而且还挑的都是名牌。
　　沈可怡摸不准这究竟是要干什么，但直觉告诉她，事情不简单！
　　方青妍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人盯上，而且就算被人看到了，也可以解释是她的“亲生父母”带她去逛商场了。
　　她给万卫国夫妻置办了品牌服装，然后就安排他们在南乡县最好的酒店住下了。
　　有求于人，这些招待都是有必要的。
　　方青妍没想到的是，自己从酒店出来后，会碰上林骞。
　　林骞从小轿车上下来，就看到方青妍站在马路边上，娇俏的脸蛋上透着惯有的冷淡之色。
　　他淡淡扫她一眼，却又迅速收回了视线，然后头也不回地往酒店的方向走去。
　　他心想，这丫头肯定是知道自己错怪好人了，专门来找他道歉的。
　　林骞一点也不稀罕她的道歉，可他又想知道她会打算用什么方式来道歉，竟不由自主地一再放慢脚步。
　　方青妍也确实停下脚步打量了他一番，犹豫着要不要为上次的事情说点什么。　　可对方这模样，显然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她何必去热脸贴冷屁股呢？
　　林骞整蛊她和秦媛的时候，可从来没道过歉呢！　　上次在医院里，她愿意和林骞和解，已经是做出了最大的让步了。
　　想到这里，方青妍也转过身去，直接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家了。
　　林骞慢悠悠地往酒店大门走去，觉得这条路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怎么也走不到头似的……　　然而，他预料之中的那声呼唤却始终没有响起。
　　直到快要走进酒店大门，林骞实在是等不下去的回头一看，方青妍早走得没影了！
　　一旁的墨镜男奇怪道：“小少爷，怎么了？”
　　“人呢？”林骞简直想要咆哮。
　　“什么人？”
　　“就刚才站在路边上那个！”
　　墨镜男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却一脸不解道：“您在等她？”　　那为什么还要走呢？
　　“谁等她了？！”
　　林骞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现在觉得方青妍就是个妥妥的白眼狼，心里却又有点不甘心，虽然他现在还不明白是不甘心什么。
　　这时，耳边传来一声咒骂。
　　“方青妍这死丫头，怎么去哪儿都是打出租车，她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林骞转眼一看，发现酒店大门里走出一老一少，十分意外方青妍的名字怎么会从她们的口中出现。
　　说话的不是刘佩珍又是谁，她恶狠狠瞪着方青妍离去的方向，骂骂咧咧的好像人家花的是她手里的钱一般。
　　沈可怡道：“这事儿绝对有问题，这两天你最好盯着她一点！”
　　她刚才看到方青妍把那对夫妻送到酒店房间里，而那对夫妻说话居然是一口京腔，她就忍不住猜想，这对夫妻会不会是方青妍的亲生父母！
　　如果那真是方青妍的父母，也就意味着她能提前找到女主了，这样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刘佩珍却有些不解：“跟着她干啥呢？”
　　沈可怡想了想，忽然笑了笑，“你不觉得那对夫妻可疑么，搞不好那是方青妍的亲生父母呢！你给人家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你不想捞点好处回来？”
　　小说里，女主父母对刘佩珍等人的贪婪而感到烦不胜烦，刘佩珍还说了不少方青妍的坏话，以至于让女主父母一开始对方青妍的印象也不太好。　　如果刘佩珍出面捣乱，方青妍认祖归宗的过程肯定不会太顺利。
　　刘佩珍被点醒了，也觉得这可能性高，两人走到一边去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另一边林骞给墨镜男使了个眼色，墨镜男便派了个人跟过去。
　　保镖都经过专业的训练，沈可怡她们当然不可能会发现。
　　一番讨论下来，沈可怡让刘佩珍去盯着酒店的那对夫妻，自己则趁着刚好是周末的时间，盯着方青妍的一举一动。
　　这样一来，两边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她们都能第一时间作出应对。
　　沈可怡最关心的当然是女主能否出现，如果女主没出现那也无妨，光是刘佩珍等人去搅和一下，也够方青妍喝一壶的了。
　　她等着看好戏！
　　两人商量完就分道扬镳了。
　　林骞坐在酒店大厅里，听保镖汇报完，一双好看的眉毛皱在了一起。
　　这两个人明显和方青妍不对付，而且还想暗中使坏，但他不明白她们说的方青妍的亲生父母是怎么一回事？
　　方青妍的妈妈难道不是他看到的那个？
　　林骞来了兴趣，就吩咐下去，让墨镜男去调查一下关于方青妍的资料。
　　方青妍这事儿好查，派出所有现成的备案，机床厂附近的人们对方青妍身世讨论的热度也还没有全部退却。
　　墨镜男只花了一晚上的工夫，就把林骞想要的资料找齐了。
　　林骞把资料看了一遍，一双眼睛瞪得老圆了。
　　搞了半天，方青妍居然不是秦淑惠亲生的，那为什么秦淑惠还对她那么好？
　　林骞的眼里有一瞬间的黯淡，他盯着那份资料，又联想起沈可怡的那番话，才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略加思索后，他冲墨镜男吩咐了一句：“你去盯着她们！”


第47章 邀功
　　袁鸿辉夫妻是周末上午抵达的南乡县, 坐了四十多小时的火车，两人都是一脸菜色。
　　巩建中去火车站接了人，然后带他们去了万卫国夫妻所在的酒店。
　　袁鸿辉知道这里是南乡县最大的酒店, 有几分迟疑道：“住的地方凑合一下就行了，也没必要挑这么好的地方吧。”
　　巩建中笑了笑：“你放心吧，那边听说你能提供玉镯的消息，就已经把你们这次回南乡县的费用全包了，不用你们花钱的。”
　　罗红霞喜出望外：“这得是多大的老板呀，这么大方！”
　　袁鸿辉面上虽然没什么变化, 悬在半空的心却因此稍稍落定。　　冷静过后, 他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方青妍的身世才刚刚曝光, 她的亲生父母就找上了门, 这显然有点太过巧合了。
　　不过, 对方提到了玉镯，现在又表现得那么大方，他实在不愿意相信这会是一个陷阱。
　　双方约在晚饭的时候见面，定在酒店的餐厅的一个豪华包间里，方青妍和万卫国夫妻已经在里面候着了。
　　袁鸿辉打量着包厢里的这几人, 目光在万卫国脸上时, 很明显多停留了几分。
　　方青妍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这说明袁鸿辉对万卫国的脸是有印象的，那就不能铤而走险, 让万卫国假扮她的父亲了。
　　她暗暗冲万卫国使了一个眼色，万卫国会意, 在之后的自我介绍里，就说自己是巩建中的朋友。
　　袁鸿辉一听, 顿时一拍大腿：“我就说你挺眼熟的，想着一定是在哪里见过的，搞了半天你是建中的同学！”
　　果不其然，袁鸿辉对万卫国是有印象的，只是两人不算特别熟悉，才没有第一眼就认出来，擅长做生意的人通常也有记人的本事。
　　万卫国现在很庆幸自己没有露出马脚，不然事情肯定要搞砸了。
　　于娜玲适时地开口道：“你好，袁先生，我叫于娜玲，是从京市过来的，至于我的来意，想必巩先生已经跟你们解释过了吧？”
　　她的京市口音一下就能听出来，袁鸿辉夫妻自然不会怀疑。
　　“我们听他说过了，你说这世上咋会有这么巧合的事，简直比戏剧里唱得还要离谱！”袁鸿辉先是装模作样地感叹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你说巧不巧，当年那个玉镯，还是志强托我帮他卖出去的，当时我还以为是他遇到了什么困难，才不得不变卖家里的首饰呢！”
　　把事情推到一个死人身上，那肯定是死无对证的。
　　袁鸿辉坐火车的时候就跟妻子商量好了，锅甩得一干二净，功劳却要照揽不误。
　　于娜玲问道：“那玉镯你确定上面刻了青妍的名字？”
　　袁鸿辉连连点头：“我很确定，当时我还问过方志强呢，问他这玉镯是哪里来的，他说这是他找人专门给自己女儿打造的，所以上面才会刻着方青妍三个字，我也就没有怀疑。”
　　罗红霞唉声叹气的，“谁能想到这孩子是他从人贩子手里抢来的呀，这不是造孽么，同样都是做父母的，这一点我最能感同身受……”
　　她一脸同情地看着于玲娜，义愤填膺地道：“咱们都是做父母的，我是能感同身受的，这得是多缺德，才能心安理得地把别人的女儿当做自己的养大，这和人贩子有什么区别呢！”
　　于玲娜嘴角扯了扯，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要不是她知道对方也是在演戏，只怕还以为这人有多正直善良呢。
　　“姐，我现在也不是为了追究什么，我只想找到我的女儿！”于玲娜拿出一早准备好的手帕，拭了拭眼角，神色哀伤，“我找女儿找了整整十二年，到了今天才有眉目，现在我只想带着女儿回去好好过日子……”
　　罗红霞看了一眼方青妍，她是头一次看到长大后的方青妍，只觉得这小姑娘长得果然出色，不像是南乡县这种小县城里会有的姑娘，和于娜玲身上那股大城市里的气息如出一辙。
　　她心下再没怀疑，又安慰道：“是的，女儿找回来了就是最好的，新闻里都说被人贩子拐去了的孩子，能活下来都是少见呢，更别说这姑娘长得这么周正水灵，肯定是没吃过苦的……”
　　于玲娜点了点头，一脸感激：“谢谢你，姐。”
　　两个女人一时竟聊得投缘。
　　袁鸿辉重重咳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于女士，您丈夫不在吗？”
　　于娜玲便说道：“他临时有事先回京市了，公司里总是缺不得他，总是忙不过来……”
　　这个理由倒是合情合理，越是有钱人，时间越是珍贵。
　　袁鸿辉心下还是有几分怀疑的，不过他这次回南乡县算是做了充足的准备，关于当年的事他也没有透露太多，不会有麻烦扯到他身上来的。
　　这般想着，他便说道：“对了，我记得你想打听那个玉镯的去向？”
　　于娜玲从包里拿出一个锦盒来，打开锦盒后，里面躺着一只白玉镶金的镯子。
　　袁鸿辉夫妻都伸长了脖子看去，于娜玲却只是亮出这么一眼就把锦盒收起来了，笑道：“另一只镯子应该跟这只长得差不多，镶金的花纹是对的，你们当时卖的那个镯子，确定和这个长得一样吗？”
　　看到那玉镯，袁鸿辉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了。
　　其他一切都有可能是假的，但这玉镯摆在眼前，那就肯定错不了。
　　那玉镯还没被方志强捂热，就移交到了他的手里，之后又很快被他的妻子卖掉了。
　　就算方青妍真的从方志强口中得知了一些当年的情况，但也不可能见过这个玉镯，更不可能知道这玉镯原本是有一对的。
　　于娜玲拿出来的这个玉镯，和当年那个玉镯几乎一样，就算有人知道那个玉镯的存在，但没有亲眼见过，也不可能凭借想象而打造出个一模一样的来。
　　所以，这对玉镯肯定是真的！
　　袁鸿辉连连点头，“没错，那玉镯式样就和这个差不多，应该就是同一对。”
　　听到这句话，方青妍脸上闪过一抹嘲讽。
　　于娜玲手里的玉镯当然是假的，是她去省城的批发市场淘来的假白玉镯子，然后拿到金器店去镶的金纹。
　　上辈子那对玉镯是找回来了的，天天戴在她手上的玉镯，她怎么可能不记得样子？
　　看袁鸿辉夫妻这模样，她现在算是明白过来了。
　　袁鸿辉夫妻不肯出面证明她的身世，不仅仅是怕麻烦，恐怕还是因为这玉镯被他们偷偷卖掉了。
　　方志强就算偷偷收养了她，但也不可能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把能够证明她身世的东西直接销毁掉，他要有这么冷血，又何必把这种事情交给袁鸿辉去做？
　　那么贵重的玉镯，反手一卖就是大笔的钱！
　　所以，卖掉玉镯的人其实就是袁鸿辉夫妻两，他们脸皮也是有够厚的，居然把一切都甩到一个死人的身上！
　　当然，就算知道了这些，方青妍现在也不会说什么，她还要等袁鸿辉夫妻上钩，乖乖去公堂上替她作证。
　　听袁鸿辉这么一说，于娜玲便笑了笑：“你们看到了上面刻的字，那肯定就错不了了，所以你们当时把这玉镯卖给了谁？”
　　袁鸿辉道：“卖给了南乡县的一家金器店，不过都十年过去了，也不知道那家店还在不在……”
　　他都已经把卖玉镯的事甩锅给方志强了，自然不怕把真相说出来，而且他也希望这对夫妻能把玉镯找回来，找回来了他提供的信息才算是有用，对方才会真心实意地感激他。
　　于娜玲自然问起那家金器店在哪里，袁鸿辉一一告知，还找服务员要来纸笔，把地址写了下来。
　　巩建中看了一眼那地址，便说道：“这家金器店好像还开着，不过老板已经换人了，是原来老板的儿子，老人家虽然退休了，但还是记事的。”
　　袁鸿辉也点头，“那老头肯定记得这事儿，他自己也说那玉镯少见得很，当时就盯着看了好半天，说不定还想得起来玉镯上刻的名字。”
　　几人便商量等饭后去金器店里问问情况。
　　很快，桌上的菜上齐了。
　　推杯问盏间，巩建中说道：“鸿辉啊，既然你能提供这些消息，那说明你也算是当年的知情人之一了，现在他们夫妻两想带方青妍回去认祖归宗，遇到了一些难题，可能需要你帮忙。”
　　“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帮得上的！”袁鸿辉答应得十分痛快，他现在只想在于娜玲面前刷好感，好能换来更多的好处。
　　巩建中却问道：“你应该还记得方姨吧？”
　　方姨指的就是刘佩珍。
　　袁鸿辉皱起眉来，光是听到这个名字，他就已经想起了许多不愉快的回忆，小时候他不过吃了方志强一个白面馒头，被刘佩珍追着念叨了一下午，最后刘佩珍还从他家里拎走了一个白面馒头，害他被家里打了一顿。
　　他点了点头，“记得的，方姨身体还好吧？”
　　巩建中笑了笑，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方姨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她现在还在为难志强他媳妇儿，不肯承认当年是志强要把青妍留在身边，还非要说是志强他媳妇儿把她的孙子给卖了。这事儿闹得不可开交，这边青妍的亲生父母找来了，方姨还是不肯放人，说是要去打官司，还要闹到电视台去……”
　　话到这里，袁鸿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想让他去当证人。
　　于娜玲也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问道：“方先生肯把玉佩交给你，那说明他很信任你，他当年是怎么从人贩子手里救走我女儿的，你能说一说吗？”
　　袁鸿辉做出思索的表情，道：“其实，当年这事儿我也在场……当时是在医院，志强媳妇难产，有个妇人从产房抱着女婴往外跑，我觉得不对劲，就上去阻拦了一下，结果那人丢下女婴就跑了！我觉得不对劲，就追了上去，谁知道那人一眨眼就没影了，后来那女婴也不见了！我回医院一看，就听说志强媳妇生了个女儿……”
　　说着，他长叹一声，“我当时是不知道志强媳妇的孩子没保住，还把人贩子手里的女婴给偷偷留下来了，我要知道的话肯定会阻止他的，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他这话算是把功劳全拦在自己身上了，不仅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还把自己标榜从人贩子手里救出女婴的英雄。
　　要不知道真相的，只怕就信了他这鬼话了。
　　大家对袁鸿辉是什么人品心知肚明，都很默契地没有去反驳他的话，毕竟要哄着人家去公堂上作证的。
　　于娜玲问道：“那那个人贩子呢？后来被抓住了没？”
　　袁鸿辉知无不言，“被抓了，但听说没判刑，关了一段时间就放了，毕竟不是那个组织里的核心人物。”
　　方青妍却记得，上辈子那人贩子后来又被抓起来了，据说是因为以前干了几票这样的买卖尝到了甜头，后来又重新干起了这样的勾当才被抓的。　　当时，她的亲生父母也在调查她被拐卖的真相，这个人贩子算是撞到了枪口上。
　　袁鸿辉强调，“你们想让我去作证也不是不行，但你们也知道，这事儿归根究底和我是没关系的，都是方志强自作主张把那个女婴抱回家的！”
　　要的就是袁鸿辉去作证，至于他的这些谎言，现在方志强不在人世了，没有人可以来对证，方青妍暂时没工夫去追究。
　　巩建中道：“那到时候打官司，你就和法官这么说！”
　　于娜玲也说道：“袁先生，你放心，只要你帮我们打这个官司，报酬你尽管提！”
　　这口气大得！
　　罗红霞心花怒放，嘴上却说道：“这是什么话，我跟你投缘得很，就跟自己亲妹子一样，把真相说出来也不过举手之劳……”
　　一边说着，她一边在桌下掐袁鸿辉的大腿，冲他使眼色。
　　袁鸿辉怪不情愿的，但还是清了清嗓子，说道：“没错，我和红霞跑这一趟虽然不容易，但我和志强毕竟有着这么多年的交情，当年眼睁睁看着他犯错的我也有责任，青妍这孩子实在是太可怜，说出真相是应该的，我们不是占这种便宜的人！”
　　小恩小惠的，他们可看不上，不占小便宜，是要占大便宜！
　　京市来的豪商，这样的人他们这辈子都不见得能有所交集，这个人情卖出去以后还怕没有好处拿？
　　方青妍看着这两人的嘴脸，心里觉得很好笑。　　上辈子袁鸿辉在她的亲生父母面前，只怕也是这么说的吧。
　　夫妻两这“义正言辞”的，一时叫其他人不知该怎么接话。
　　还是于娜玲最先反应过来，笑呵呵道：“先别这么说，等事之后我们再商量也行！”
　　袁鸿辉点了点头，大家便都吃饭谈天，默契地都没再提这事儿。
　　而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推开，一道身影突然蹿了进来，竟是个身材瘦小的老太太。
　　老太太走过来一拍桌子，气势汹汹问道：“谁是方青妍的亲妈？”


第48章 祝贺
　　来人不是刘佩珍又是谁！
　　于娜玲傻愣在了那里, 她下意识去看方青妍，这情况到底是认还是不认呢？
　　巩建中最先反应过来，站起来说道：“方姨, 你这是干什么，我们还在吃饭呢！”
　　刘佩珍呸了一声，“我管你们吃没吃饭，我就想问方青妍的亲爹亲妈是谁，我们方家替她养了这么多年的闺女，她打算怎么回报我们！”
　　她目光一转, 视线落在于娜玲身上, 逼近了一步，“是你吧！”
　　当着袁鸿辉夫妻的面, 于娜玲当然不敢否认, 看着刘佩珍身后那几个凶恶的汉子, 本能地点头说道：“没、没错，但是老人家，有什么事咱们慢慢商量……”
　　“我跟你商量个屁！”刘佩珍一口唾沫飞出去。
　　于娜玲躲闪不及，那口唾沫飞在了她的头发上。
　　她自小在京市长大，来到南省后也都是在省城和一些文化人打交道, 哪里见过刘佩珍这样没下限的乡下妇人, 一时吓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刘佩珍凶恶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 说是商量其实就是想赖账！我儿子养了你女儿整整十二年，连个后都没留下, 这些钱你必须分文不少的给我吐出来，否则老娘跟你没完！”
　　方青妍连忙拿纸巾给于娜玲擦拭, 然后瞪着刘佩珍，“刘佩珍, 我看你是真想吃牢饭了，真以为这天底下没人治得了你了是吗？”
　　谁能想到这事儿会被刘佩珍知道，对方还早准备好了要来捣乱！
　　否则，她肯定会提前做准备。
　　倒不是怕刘佩珍闹事，她再怎么闹都有警察管着，闹不出什么大事来，但她怕警察一来核实身份后，于娜玲的身份被揭穿，袁鸿辉夫妻知道自己上了当，就什么都不肯说了。
　　刘佩珍看着方青妍就来气，这丫头没大没小的，根本不把人放在眼里，“小兔崽子，你护着你亲妈也没用，你不是我方家的种那是明摆着的事实，你亲爹亲妈就是该把咱方家养你的这笔钱交出来！”
　　袁鸿辉这会儿当然是要帮着于娜玲的，“可当年要把方青妍留下来抚养的人是志强，要不是志强强行留下这孩子，人家恐怕早一家人团聚了！”
　　刘佩珍一愣，倒是没想到还有这茬，她瞪着袁鸿辉，恼恨道：“关你屁事！”
　　袁鸿辉：“怎么不关我的事，当年我亲眼看到的！”
　　说着，他便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刘佩珍便有些泄气，她不懂法律，却知道人贩子是可恨的，拐来了别家的孩子出去卖，简直就是畜生才会干出来的事！
　　如果真如袁鸿辉所说，是她儿子强行把方青妍留下，那她儿子岂不是干了和人贩子一样的坏事？
　　刘佩珍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了，可她很快想起了沈可怡说的那番话。
　　来之前，沈可怡就告诉她，方青妍的亲生父母一看就是有钱人，而且还是京市来的大老板，家里有着金山银山，怎么也花不完！
　　刘佩珍再看看方青妍，小姑娘面色红润，五官生得好看，身子骨也长得不错，她们方家把人养得这么好，人家凭什么不给钱？
　　想到这里，刘佩珍的眼睛红了，不依不饶道：“那要不是我儿子出面把人拦下，方青妍早被人贩子给卖了，我不管，今天你们必须给个交代，否则我就赖着不走了！”
　　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简直叫人可恨！
　　袁鸿辉夫妻想刷于娜玲这边的好感，也不怕得罪人，罗红霞嚷嚷着要去报警，袁鸿辉也挡在刘佩珍跟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双方便僵持住了。
　　见状，躲在外面的沈可怡着急了，可她看着眼前这一幕，却觉得有点不对劲。
　　怎么所有人都在护着方青妍的妈妈，方青妍的爸爸却无动于衷，反而像是个旁观者呢？
　　而且，她刚才听袁鸿辉称呼方青妍的妈妈为于女士，但在小说里，方青妍的妈妈分明是姓赵的。
　　沈可怡意识到这中间有猫腻，正好看到有服务员朝这边走过来，便把对方叫住，招了招手说道：“叔叔，我是这个包厢的人，我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包厢里的客人非富即贵，服务员可不敢怠慢了，连忙凑了耳朵过来……
　　交代完服务员后，沈可怡然后目送着人离开，便准备继续躲起来看戏。
　　这时，黑暗中一只手突然伸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沈可怡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包厢里。
　　刘佩珍那胡搅蛮缠的样子，让所有人都感到头疼，偏偏这会儿也不适合去报警，警察一来只怕所有事情都要被拆穿了。
　　就在这时，一名服务员推门走了进来。
　　“请问谁是于女士？”
　　于娜玲站了起来：“我是……”
　　服务员拿出一束花递了过去，又拿出香槟打开，笑着说道：“祝贺你们！”
　　说着，他将推车上的蛋糕端上了桌，看样子还要点上蜡烛。
　　一屋子的人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于娜玲一脸不解：“祝贺什么？”
　　服务员看了一眼万卫国，笑说：“今天不是你们的结婚纪念日吗，这位先生特意托我们为您庆祝的！”
　　袁鸿辉顺着服务员的视线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他像是抓住了什么，但一时没想太明白，于是问道：“什么结婚纪念日，你和于女士？”
　　万卫国心道不好，于是冲服务员笑道：“你认错人了吧，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服务员看了看两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开了酒店里最好的香槟，还特意让人去买了一个这么大的蛋糕，账单的金额可不小，如果是他真的搞错了是要负责的，当下也有点着急了。
　　“怎么可能呢，就是你让我去做的准备啊，是一个小姑娘来跟我说的，她说是你们的女儿……”
　　服务员解释着说道，但转眼一看包厢里，哪还有那小姑娘的影子，也有点傻眼了。
　　罗红霞也反应过来了，就问道：“他们两可不是夫妻，于女士的丈夫不在这里，她女儿在她旁边呢，你可不要胡说八道！”
　　服务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越发紧张了，拼命解释道：“真的，我没有骗人，人家还专门指定了是这个包厢的于女士！”
　　这下是真说不清了。
　　刘佩珍听他们这么一说，眼珠转了转，很快就抓到了重点，指着于娜玲和万卫国就道：“啥叫不是夫妻，我昨天亲眼看到他们俩住进了一个酒店房间！”
　　可是，只有真正的夫妻才会住在一个房间里，而如果不是夫妻的话……
　　袁鸿辉不敢置信地看着两人，万卫国他是认识的，那是巩建中的高中同学，他总不可能和远在京市的豪门夫人有一腿，这只能说明，于娜玲的身份是假的！
　　怪不得说是夫妻来找女儿，丈夫却不在，不是丈夫不在，而是丈夫不能露面，一露面就要露出马脚！
　　袁鸿辉只觉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着巩建中，“好啊，你下套子骗我？”
　　罗红霞也明白过来了，咬牙切齿瞪着于娜玲，骂道：“我呸，亏我还把你当亲妹子看，你们居然这么骗人的？”
　　想到自己刚才那副对着骗子谄媚的模样，罗红霞简直气得跳脚，她本来就是个暴脾气，直接冲上去就要挠人。
　　方青妍连忙把于娜玲护在身后，心里也有些着急，看来不止有刘佩珍插手，幕后还有人在搅局！
　　罗红霞只是想撒气，才不管自己打的是谁，伸手就在方青妍手臂上和肩膀上狠狠恰了两下。
　　方青妍疼得一张小脸都扭曲起来。
　　巩建中急忙上来把人推开，“你这是干啥，你怎么还上手了呢！”
　　万卫国看着也心疼着急，但是他现在不敢去护着于娜玲，要去护着就真的什么也说不清了。
　　罗红霞冷笑瞪着巩建中，“你下套子把我们骗过来，还好意思问我干啥？你们这群该死的骗子，看我不跟你们拼了！”
　　巩建中是个正直的人，心里也觉得骗人不对，可他不觉得罗红霞有资格说自己，罗红霞自己是什么德行心里没点数吗？
　　可他还需要袁鸿辉去作证，眼下也不好撕破了脸，只能上前护着方青妍，说道：“有话好好说，你别动手！”
　　“说个屁！”
　　罗红霞正在气头上，那是什么话也听不进去的。
　　而就在这时，包厢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都给我住手！”
　　这话一出，包厢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解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包厢门口的男人。
　　男人西装革履，个子挺高，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特别精致体面。
　　他快步走到罗红霞跟前，一把将人拽开，怒道：“谁让你动我老婆和女儿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傻眼了。
　　于娜玲愣愣地看了一眼方青妍，用眼神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方青妍却也摇摇头，她也不明白啊。
　　不过仔细打量那个男人，却好像有点眼熟，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罗红霞愣了好半天，才说道：“什么老婆和女儿，你是说她们？”
　　男人理所当然道：“要不然呢，难不成我指的是你？”


第49章 赔罪
　　罗红霞涨红了脸, 这人看着一副体面人的模样，怎么满身都是匪气！
　　秦杰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表演过头了，平时当保镖当久了, 总是克制不住地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这显然不符合一个富商的身份，当下收敛了几分。
　　他上前一步把于娜玲和方青妍护在身后，说道：“我记得你们是我请来作证的人，怎么还对我妻子女儿动手？”
　　“我……”
　　罗红霞现在心里一片混乱，根本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只能一脸求助的看向丈夫。
　　袁鸿辉上下打量了秦杰一眼, 他听对方也有一口京市口音，穿的也是一身名牌, 心下虽有怀疑也只能压抑着, 试探问道：“你怎么证明这是妻子和女儿？”
　　“我凭什么要跟你证明？”秦杰一脸好笑。
　　袁鸿辉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道理好像是这样没错，可这事儿怎么看怎么奇怪。
　　方青妍反应极快，她意识到这个人肯定是来帮自己的，便狠狠一掐自己的大腿，高声道：“爸爸, 我们本来谈得好好的, 这个老太婆就突然冒出来找茬, 然后他们两个还指责我和妈妈骗人！”
　　小姑娘一双眼睛因为疼痛而泛着红，看着好不可怜。
　　要不是见识过方青妍私底下的凶悍, 秦杰绝对看不出这是演技。
　　他很是上道的冷眼一扫几人，然后打了个响指。
　　接着, 包厢外走进几个黑衣人，整齐划一地挡在了包厢的门口。
　　这些人训练有素, 一看就是有钱人家才请的起的保镖，在场的这些人除了方青妍，其他人恐怕都只在电视上见过这样的情形。
　　秦杰冷声道：“从现在起，闹事的都给我丢出去！”
　　那声音不怒自威，整个包厢里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就连趾高气昂的刘佩珍也大气不敢出一口。
　　罗红霞更是吓坏了，她现在只恨自己太冲动了，居然信了那疯老太婆的鬼话！
　　袁鸿辉心里也打着鼓，他生性谨慎，心里还存着一分怀疑，而就在这时，秦杰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不由地浑身一个激灵。
　　秦杰盯着袁鸿辉，一字一句说道：“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们夫妻两从京市大老远赶来，只是为了找回女儿而已，惹上官司也没什么好怕的，无非就是浪费点时间而已！有些人给脸不要脸，也别怪我到时候不客气！”
　　这话说得袁鸿辉差点就给跪下了，谁都看得出来这人是真有几分本事的，而只有兜里有钱，有些难题根本算不得事儿！
　　袁鸿辉现在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不应该那么冲动的，把这么厉害的人物得罪了，还谈什么好处，不被人记恨为难都算是不错了！
　　“哥……对不起哥……”他颤抖着手去拿烟，秦杰却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只好冲罗红霞瞪眼，“你这个臭婆娘，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事情都没搞明白就乱喷粪，你看把人家闺女吓得！”
　　方青妍眼睛还红着呢，听到这话，她还故意抬了抬手，露出一截白皙却泛着红痕的手臂。
　　于娜玲一眼瞧见，心疼地说道：“这是你护着我的时候被掐的？”
　　话音一落，她便忍不住瞪了罗红霞一眼，这女人两面三刀的本事她算是见识到了。
　　罗红霞被数落得抬不起头来，可一开始质疑方青妍的又不是她，要不是丈夫指出他们下套，她压根反应不过来的。
　　不过眼下她也不可能去拆台，只能赶紧赔上笑脸冲于娜玲道：“对不住啊，我、我也是一时冲动……”
　　现在说这话，于娜玲哪会领情，偏过脑袋去冷冷一哼，那是半点面子也不给的。
　　罗红霞别提有多尴尬了，她只能指着刘佩珍道：“都怪这死老太婆，是她跑来挑拨是非的，那服务员肯定也是她请来的！”
　　“不是我，我可没有请什么服务员！”刘佩珍立即反驳，这些黑衣人一出现她倒是想起来了，最近守在秦淑惠店门口的不正是这群人吗？
　　原来方青妍的亲生父母这么厉害，是京市来的大老板，还能请得起这么多保镖，她怕是得了失心疯才敢跑这地方撒野！
　　刘佩珍现在简直恨死了沈可怡，如果不是沈可怡撺掇，她也不会什么都没打听清楚就跑来找茬，要把这对夫妻彻底惹恼了，到时候不给她方青妍的抚养费，那才是亏大发了。
　　只可惜，现在没人肯搭理她，她想趁机溜走吧，门口那几个保镖又拦着，她哪也去不了，只能站在角落里干瞪眼。
　　袁鸿辉夫妻还在点头哈腰地道着歉。
　　罗红霞为了让方青妍出气，还在自己手臂上狠狠掐了两下，说道：“青妍啊，你别生阿姨的气，阿姨就是个暴脾气，一着急起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你别往心里去……”
　　方青妍看了一眼她通红发肿的手臂，心里也不由地有几分佩服，这也算是能屈能伸的表率了，如果没那么多花花肠子的话。
　　秦杰板着脸，目光却时不时看向方青妍，好像带着点询问的意思。
　　这是在看她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方青妍的目的很简单，只是为了让袁鸿辉夫妻能出庭作证而已，不管经历了怎样的波折，目的达到了就行。
　　于是，她上前一步，拽了拽对方的衣袖，说道：“爸爸，别生气了……”
　　秦杰顿时缓和了神色，笑眯眯道：“好，都听我家闺女的！”
　　他看了一眼袁鸿辉夫妻，沉声道：“你们都听到了，是我闺女求情我才不跟你们计较的，否则以我的脾气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袁鸿辉夫妻只能点头哈腰的又赔了几句不是。
　　这顿饭就在这样诡异的情形下落幕了。
　　刘佩珍好不容易等到这边散场了，只想赶紧跑，她担心自己留在这里要被那些凶神恶煞的保镖给卖了！
　　她想着，等回头多找点人，再把事情宣扬出去，借由舆论的力量，方青妍的父母便只有掏钱的份儿！
　　然而，她很快就被方青妍拦住。
　　刘佩珍神情紧绷，没好气道：“你个小兔崽子，你还想干嘛？我告诉你，这里可是公共场合，你要敢对我做什么，信不信我叫警察来抓你！”
　　好像跑到公共场合闹事的人不是她一样。
　　方青妍也是见怪不怪了，她神色冷冷的，说道：“刘佩珍，有一点我都明确地告诉你，我不欠你方家什么，尤其不欠你刘佩珍什么！你没养过我一天，没给过我一个好脸色，还想拿所谓的养育费？”
　　刘佩珍瞪眼，“我儿子养了你十二年，他现在不在了，我是他亲娘，我凭啥不能拿！”
　　“凭你看不顺眼我，凭你小时候打我骂我，从不把我当作方家的一份子！”方青妍冷笑着说道：“你还生事造谣，败坏我的名声，就算有这笔钱也轮不到你的手里，而应该给我妈！”
　　“你、你……”
　　刘佩珍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方青妍也不打算和她继续掰扯这些了，这辈子刘佩珍休想从她这里占一分便宜，等之后打官司，她会叫刘佩珍把以前占的便宜也吐出来！
　　一行人离开了包厢。
　　为了给秦杰赔罪，袁鸿辉夫妻支付了包厢的全部费用，酒店的住宿也没敢让秦杰来掏钱，就想给这大老板留下个好印象。
　　他们的水产生意是在京市附近的沿海城市，销售市场就在京市那一带，如果秦杰真要来为难他们这样的小商贩，直接给市场的负责人施个压就足以让他们无法生存下去了。
　　袁鸿辉夫妻也不敢去赌对方有没有这么阴险，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同时，他们心里也还有一丝期盼，期盼他们的诚意能打动秦杰，说不定还有机会修复和大老板之间的关系。
　　一行人走出酒店，送巩建中等人离开。
　　秦杰直接安排了一辆小轿车送人。
　　巩建中那是一肚子的疑问，不过当着袁鸿辉夫妻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坐上小轿车走了。
　　袁鸿辉一看那车，进口的尼桑公爵，得好几十万一辆，一般人恐怕听都没听说过，心中更是一阵后怕，幸好他及时回了头，没让事情变成无法挽回的地步。
　　袁鸿辉夫妻还想跟秦杰讨个近乎，只可惜秦杰摆摆手说累了，就把两人给打发了。
　　方青妍适时地拽住了秦杰的袖子，冲他勾了勾手。
　　秦杰把耳朵伸了过去，女孩清脆的声音响起。
　　“带我去见林骞！”
　　*
　　十分钟后，在酒店的豪华套房里，方青妍见到了林骞。
　　林骞靠在沙发上，一手撑着脸颊，本来半眯着双眼，在见到方青妍后就精神起来，显然也是在等她的。
　　方青妍皱眉看着他，直奔主题：“为什么要帮我？”
　　林骞脸上带着兴奋，反问道：“不是挺好玩的吗？”
　　方青妍不知该哭还该笑，她精心策划的一场计谋，在这位富家少爷眼里也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不太喜欢林骞了。
　　富家子弟总是游戏人生，而她本来应该和这些人有着同样的出身和经历，却因为命运的不公平而走向了完全不同的道路，最终在重重枷锁下郁郁而终……
　　说白了，是她太过小气，把上辈子的偏见带到今世来了。
　　眼前的这个少年也不过才14岁而已，身体不好被父母丢在了一个对于他来说完全陌生的城市里。
　　这和当时刚回到原生家庭的她有什么区别？
　　归根结底，林骞其实没犯什么大错，之前的那些矛盾也早该过去了。
　　今天要不是林骞帮忙，只怕难以收场。
　　功过相抵，她也该豁达一些。
　　想到这里，方青妍盯着林骞看了一会儿，然后深吸一口气，由衷地说道：“谢谢你！”
　　听她这么认真的说谢谢，林骞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谁要你的谢谢！”
　　应该一脸崇拜地夸赞他，并且好好为之前的无礼道歉才对！
　　林骞想这么说来着，可瞧着方青妍弯起的眉眼，和难得透出几分温润的眼神，语调轻缓且真情实意的说出这么一声谢谢，他心里竟有几分异样的感觉。
　　他说不上那是什么，只觉得那异样挠得心里痒痒的，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说谢谢也可以的，至少说明她终于懂得感激他了！
　　林骞哼了一声，决定不去纠结这些麻烦事了。
　　他从沙发上跳起来，趴在窗户底下的哈士奇见状，摇头摆尾地跟了过来。
　　“你跟我来！”
　　林骞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拽起方青妍的衣袖，往一处房间走去。
　　房间门被打开，然而里面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只能隐隐听到压抑的呜咽声。
　　方青妍奇怪地看了一眼林骞，“你想给我看什么？”
　　林骞按下了电灯开关，房间里顿时亮堂起来。
　　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亮后，方青妍看到床上五花大绑的绑着一个人，确切的说那个人是沈可怡。
　　沈可怡神情里带着明显的惊慌，双眼里噙着眼泪，却因为嘴被堵住只能发出惊恐的呜呜声。
　　方青妍皱眉，联想到包厢里发生的一切，忽然一切都明朗了起来。
　　为什么服务员会突然冒出来要搞什么结婚纪念日的庆祝，刘佩珍会跑来捣乱恐怕也不是偶然……
　　方青妍脸色不断变化着，林骞也在一旁解释了起来。
　　“周五那天我们在酒店门口碰过面你还记得吧，当时她就和一个老太婆偷偷跟着你！”
　　方青妍皱起眉来，当时她真的一点也没注意到，正经人谁会玩跟踪呢？
　　接着，林骞就得意洋洋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他发现沈可怡在跟踪方青妍后，便也派身边的保镖跟踪沈可怡，掌握了沈可怡的一举一动。
　　刘佩珍去捣乱的时候，沈可怡也在做手脚。
　　林骞就把沈可怡抓过来，然后让秦杰伪装成方青妍的父亲进入了包厢，便有了后来的那一幕。
　　听到这里，方青妍再次打量秦杰，看来她没认错，这就是林骞身边的那个墨镜男保镖，那些黑衣人保镖站成一排出现的时候，她就意识到这和林骞脱不开干系了。
　　林骞兴奋地谈论着自己安排的这些计划，脸上全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他时不时的目光在方青妍的脸上打转，试图从她的表情里捕捉到一丝讶异和欣赏……
　　然而，什么都没有。
　　方青妍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语气也是淡淡的没有起伏，“不错，你挺细心的！”
　　林骞：“……”
　　就很气！


第50章 财迷
　　林骞如霜打的茄子, 一下子就蔫儿了。
　　方青妍没注意到少年敏感的小心思，她大步走到沈可怡面前，把封着她嘴的胶带撕扯了下来。
　　沈可怡痛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她充满憎恨地瞪着方青妍，“方青妍，绑架可是犯法的，你最好赶紧把我放了！”
　　方青妍挑了挑眉，“你知道的倒是挺多。”
　　至少不是一个初中生该有的知识储备，还有着不属于初中生的心机和险恶。
　　沈可怡听出她话里有话, 冷笑了一下, “彼此彼此……”
　　她算是明白了，自己现在碰到的这个方青妍, 跟书里那个恶毒女配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书里的方青妍其实不蠢, 相反比一般小说里的降智女配要聪明一些, 只是心思扭曲到了极点，还笼罩在女主的锦鲤光环下，所以才被疯狂打脸。
　　现在的方青妍走上了和上辈子完全不同的道路，或许背后有什么力量正在为她助力。
　　一个小说里的世界，她能指望是正常的吗？
　　沈可怡知道自己是栽了, 心里也充满了恐惧, 在失去先知先觉这一利器后, 她对自己的未来只剩下了迷茫。
　　早知如此，她当初就不应该想着去和方青妍做朋友, 互不打扰兴许比什么都强，她养精蓄锐等有机会再去结识女主, 可能比现在的情况要好很多。
　　把方青妍当做跳板——
　　她从一开始就做出了最错误的决定。
　　沈可怡咬着牙没说话，她不敢去想象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就在沈可怡胡思乱想的时候, 方青妍其实也在思考该怎么处置她。
　　要是上辈子的她，会用最极端的手段让沈可怡永远不得翻身，但目前她没有这样的实力，也不想再跟上辈子走同样的道路了。
　　方青妍问道：“刘佩珍会做螺蛳粉生意，是你指使的，对吗？”
　　沈可怡没有回答，但不管她回不回答，方青妍在知道她们有所来往后，也已经确定了这个事实了。
　　方家那些人根本没有做生意的头脑，就算知道做螺蛳粉赚钱，恐怕也不得其门而入。
　　这其中肯定有沈可怡的功劳，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螺蛳粉的存在，那么要搞到配方也不会是难事，把这些东西教给刘佩珍他们当然没安好心。
　　又或者，还从刘佩珍那里拿到了什么好处？
　　想到这里，方青妍说道：“服务员是你请来的，香槟、蛋糕都是你点的，你知道这花了多少钱吗？”
　　沈可怡一愣，一时不明白她想说什么。
　　方青妍扯了扯嘴角，冷冷道：“抹去零头，一共是880元！”
　　袁鸿辉夫妻虽然支付了包厢的费用，但是却没有去支付所谓的“庆祝婚礼纪念日”的费用。
　　这笔费用一出，岂不是承认叫服务员来捣乱的人是他们？
　　他们死活不肯出这笔钱，那服务员当场都急哭了，如果客户不肯承认这笔费用，最后账单肯定是落在他的头上，可谓是无妄之灾。
　　酒店经理也拦着他们，说是要彻底调查这件事，这无疑是在浪费时间。
　　秦杰不想浪费时间，本来打算把那钱付了的，方青妍当然不想欠下这么大的人情，可是她手头没带这么多钱，最后是由巩建中付的款。
　　880元钱，普通人一个季度的工资了。
　　方青妍不可能让小姨父白白掏钱，现在抓到罪魁祸首了，自然要让对方把这笔钱吐出来。
　　沈可怡一张脸惨白，她当时把服务员叫来是想捣乱，同时为了狠狠报复方青妍，都是让酒店选最贵的礼品送来。
　　她当时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被发现，酒店里没有监控，她也只是个初中生而已，绝对不会有人追究到她的头上来。
　　可谁能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会被方青妍的人抓起来！
　　沈可怡暗暗打量着方青妍身边的少年，她实在不明白南乡县这样的小地方怎么会有富家公子哥出现，而且还是身边带着一群保镖的那种。
　　方青妍语气淡淡道：“沈可怡，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老老实实把这笔钱付了。”
　　开什么玩笑，这年头哪个初中生拿得出这么大一笔钱！
　　不过，沈可怡还真拿得出这笔钱，之前卖螺蛳粉的配方她拿到了整整一千块。
　　只可惜发现了方青妍的秘密后，卖奶茶配方的事情就被她暂时搁置了，不然她现在算得上真正的小富婆呢！
　　现在事情闹成这样，刘佩珍恐怕不会再找她买配方了，沈可怡也不觉得自己还能找到这么好的买卖！
　　沈可怡咬牙瞪着方青妍，880元不是小数目，就这么白给出去也太让人肉疼了。
　　可要是不出这笔钱的话，方青妍会怎么处置她，她会不会和小说里的沈可怡一样，落个那样凄惨的下场？
　　沈可怡知道方青妍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也不敢去赌自己出了事后还能安然无恙的穿回原来的世界。
　　她强忍住泪水，惨兮兮的说道：“方青妍，你别太过分了！”
　　“你说我过分？”
　　这是方青妍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她这辈子和沈可怡无冤无仇，而且也没有招惹对方，是沈可怡一再来找她的麻烦的。
　　她微微挑眉，面上是能让人觉察出的冷意，“看来我有必要让你认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过分？”
　　看着这样的方青妍，沈可怡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的说道：“我给！我随身的包里有个钱包，里面有一千块！”
　　她怕今天的计划不顺利，可能会有用到钱的地方，身上正好带了那一千块钱。
　　方青妍目光一转，看到了被丢在一边的帆布包，她走过去打开一看，果然找到了那一千块。
　　钱包里全是蓝色的百元大钞，她抽走九张，然后又从身上拿出二十元塞了回去，把钱包重新塞回了帆布袋里。
　　她只拿自己应得的，多的也不会稀罕。
　　沈可怡却从她的举动里看出了满满地嘲讽，心里更不是滋味儿。
　　她咬牙切齿道：“你说话要算话！”
　　方青妍淡淡扫了她一眼，“沈可怡，你应该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性子，如果我真要跟你计较的话，你不可能安稳地从这里走出去！”
　　沈可怡抿着唇，什么话也没说。
　　但两人心照不宣，都知道对方心底的那点小秘密。
　　最后，方青妍让林骞把人给放了。
　　沈可怡背着自己的帆布包，很快就跑没了影，像是生怕方青妍反悔似的。
　　林骞一脸不解，“你就这么放她跑了？”
　　他把人抓回来，就是为了给方青妍出气的。
　　可方青妍一点脾气都没有，就只知道管人要钱，掉钱眼里了不成？！
　　如果是他碰到这事儿，肯定是先把人揍一顿出气再说！
　　方青妍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她能怎么办，她也不过是个普通初中生而已，她做不到把人打个半死不活，还有人给她收拾残局！
　　况且，这样就能出气了吗？
　　沈可怡不就是盼着她不好么，她只要把自己日子过好，活出自己的精彩来，不用她动手沈可怡也能气个半死的，她何必去浪费这个时间跟人斗得你死我活呢！
　　而且这事儿还牵扯到林骞，沈可怡要有个三长两短，谁都负不起这个责任。
　　方青妍扬了扬手里的钞票，“不是有这个吗？”
　　林骞：“……”
　　“你就这么爱钱？”
　　“你问问，有谁不喜欢钱？”
　　林骞用看乡巴佬的眼神看着方青妍，压低声音：“我花钱包你家店的时候，也没见你因为钱就给我好脸色啊！”
　　方青妍奇怪地看他一眼，“你嘀咕什么呢？”
　　“财迷！”林骞气哼哼地骂了一句，调头走开了，以后这种事他坚决不管了！
　　方青妍简直莫名其妙，怎么又生气了？
　　她先是冲一旁的秦杰道了个歉，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先回家了，代我跟你家少爷说一声，欢迎他来我家店里吃粉，当做上一次的补偿！”
　　秦杰却道：“我家小少爷最近恐怕没时间。”
　　方青妍一愣，抬头看着对方的双眼，却见对方神色平静，并不是故意要为难自己。
　　对方不愿意透露更多，她也就没有多问，点点头道：“那等他有时间再说吧。”
　　*
　　这事儿过后，方青妍就着手准备和刘佩珍打官司了。
　　庆幸的是，当初刘佩珍从秦淑惠手里拿走一万块钱，是有人证和物证的。
　　当时秦淑惠生怕刘佩珍不认账，所以专门从厂里找了个主任来作证，他见证了双方的这笔金钱交易，双方也做了收款记录，分别按下了指印。
　　刘佩珍是以秦淑惠婚内出轨的名义讨要的这笔钱，现在已经证明这是不可能的事，她也就没有理由再拿这笔钱。
　　刘佩珍现在紧咬着那一万块钱不放手，无非是指责秦淑惠当年把方家的孩子换成了方青妍，死皮赖脸的不肯认账，事情也就将僵持住了，就算打官司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现在袁鸿辉夫妻肯出庭作证，证明当时是方志强留下的孩子，刘佩珍的这些指控也就无法成立了，这一万块钱甚至可以定义成敲诈勒索。
　　方青妍让秦淑惠把刘佩珍等人告上了法庭，一方面是针对讨回那一万块钱，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秦淑惠正名，拆穿刘佩珍的谎言！
　　别看刘佩珍平时挺横的，收到法院传票的时候吓得魂都快没了，她一个乡下妇人根本不懂这些，好在大孙女还有点见识，替她请了个律师。
　　只可惜这律师也不太靠谱，家庭纠纷的官司也很难打，刘佩珍的种种劣迹在派出所都有记录，最后的判定结果也对她相当不利。
　　官司打了整整一个月，刘佩珍还是败下阵来了。
　　法院规定她立即归还秦淑惠的那一万块钱，同时以后不能再以任何理由对秦淑惠进行纠缠，并且需要赔偿秦淑惠精神损失费。
　　有了法院的管束，刘佩珍可不敢再乱来了，还有人吓唬她，说是不按法院的规矩来，就会有警察来抓人，要是留下了案底，她的子孙后代都会受影响。
　　刘佩珍没办法，只好想尽办法去赔钱。
　　当初从秦淑惠手里拿到的那一万元早被她霍霍得差不多了，为了凑这笔钱算是欠了一屁股债，两个儿子也是叫苦不迭。
　　沧水村的人也看不起上过公堂的刘佩珍，明里暗里的说了她不少坏话，方家人在村里都抬不起头来了。
　　袁鸿辉夫妻老老实实在南乡县待到了官司打完。
　　期间秦杰没再露过面，方青妍也找借口说是人家先回京市了，袁鸿辉夫妻也没再怀疑。
　　谁敢怀疑？　　那天在酒店已经见识了人家的厉害了，袁鸿辉夫妻已经吃过一次亏，肯定不会再往那方面想了。
　　他们现在眼巴巴的留在南乡县把官司打完，就是指望能进一步修复和豪商的关系，盼着还有机会得些好处呢！
　　送走袁鸿辉那天，夫妻两还在说好话。
　　袁鸿辉：“青妍啊，等以后你回了京市，欢迎来叔叔家玩啊！”
　　罗红霞：“我家涛涛你还记得的吧？小时候你们经常在一起玩呢，他最近还念叨着青妍妹妹，说想念呢！”
　　方青妍嘴角抽了抽，如果没记错的话，她最后一次见到袁涛是在九年前吧！
　　那时候她才三岁，袁涛才四岁，记得个鬼啊！
　　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乖巧的笑了笑。
　　夫妻两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估计还在做着能飞黄腾达的美梦呢。
　　可惜这一次，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第51章 误会
　　送走这夫妻两后, 方青妍让巩建中把大家邀来聚餐，好好感谢了万卫国夫妻二人，没有他们二人的鼎力相助, 她的计划肯定是没法成功的。
　　之前承诺的报酬都给过了，尽管这两口子一直在婉拒，但却架不住方青妍态度的强硬。
　　巩建中便开车送两人离开了，方青妍也去忙自己校外小卖部的事去了。
　　巩建中把人送到省城，回头的时候正好要路过螺蛳粉店。
　　光是想想那味道，就叫人垂涎不止了, 巩建中没忍住停下车来去了店里。
　　店内依旧人满为患, 秦淑惠最近为了打官司关了几天店，导致那些食客老饕们都解不了馋, 所以店里一重新营业就全都凑一块来了。
　　巩建中的出现并没有引起秦淑惠的注意, 好不容易排到队进了店里, 秦淑惠忙到晕头转向，来送餐的时候都没认出他来。
　　他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吃着粉，不由想到了家里的秦秀兰。
　　最近秦秀兰神经质的问东问西，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 他本来还想着帮这对姐妹修复一下关系, 但每次还没来得及说起秦淑惠的事, 秦秀兰就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他吵起来了。
　　巩建中也挺头疼的，好好一个家他不希望日子过得这么糟心, 看着手里的螺蛳粉便想着要不要带一碗回去让秦秀兰尝尝。
　　好好的姐妹，总不至于以后真的老死不相往来了吧！
　　于是, 他又重新排队，点了一份新的螺蛳粉。
　　秦淑惠这次认出他来了, “建中，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馋你家的粉了么！”巩建中笑了笑。
　　“快坐，你早说呀，要知道是你来我肯定不让你排队的！”秦淑惠态度十分热情，她知道这次官司能打赢，巩建中也是出了不少力的，心里自然是感激的。
　　恰好饭点过了，店里的客人少了一些。
　　秦淑惠就放下手边的工作，专门让孙来香去买了水果来招待巩建中。
　　与此同时，街道的另一边，秦秀兰也正找了过来。
　　最近丈夫总是不在家，一问却又神神秘秘的啥也不肯说，她心下越发怀疑。
　　等到了巩建中单位一打听，她才知道丈夫最近请假频繁，还经常跟单位上一个女同事来往。
　　秦秀兰寝食难安，心里已经认定是巩建中在外面有人了，于是哄骗儿子看能不能套出什么消息。
　　巩子轩年纪还小，也不懂大人的这些弯弯绕绕，一个模型飞机就把亲爸卖得一干二净，告诉秦秀兰巩建中经常往实验中学附近跑。
　　秦秀兰便朝实验中学杀过来了！
　　她先是把附近的宾馆问了一圈，问有没有和巩建中身形差不多的男人来消费。
　　宾馆的人哪里会告诉她这些事情，三言两语就把她打发了。
　　秦秀兰疑神疑鬼的，哪里会甘心，又在附近观察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见到人，这才放弃去其他地方找人。
　　趁着饭点的功夫，她把附近的餐馆全都找了一遍，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实验中学的后门。
　　看到“正宗螺蛳粉”的店牌时，秦秀兰也有些好奇，她早听说过这家店了，只是住得比较远，最近又总跟丈夫吵架，导致她没心情来尝尝鲜。
　　找了一个上午的人，秦秀兰也累了，便走到店门口排队。
　　也正是这时候，她注意到店里有个人影很熟悉。
　　定睛一看，那人穿着灰色的羊绒衫，戴着金边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不是她的丈夫巩建中又是谁？
　　那件羊绒衫还是她亲手挑的！
　　他的对面还坐着一个身材纤细的女人，从背影来看，对方身材凹凸有致，穿着打扮都很洋气，头发染成棕色烫了微卷，松散地盘在脑后，透着几分慵懒闲适。
　　秦秀兰几乎能想象到那个女人的正面，是怎样地温婉动人，充满了女人味。
　　而此时此刻，两人正有说有笑，不知在谈论什么！
　　秦秀兰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逆流到了头顶，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就这么推开人群，直直地冲进了店里，然后一把将那个女人从座位上拽了起来。
　　“你这个狐狸精，你敢勾引我老公，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秦秀兰尖叫着，咆哮着，高高的扬起了手掌——
　　却被巩建中眼疾手快地截住，怒吼：“秀兰，你这是干什么！”
　　秦秀兰泪水狂涌而出，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你还护着她？你们果然有一腿，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巩建中简直莫名其妙：“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干的那些龌龊事？”秦秀兰冷笑着说道，指着一旁的女人，“你最近天天跟这个女的在一起，你们单位的人亲口说的，你还请假跟她出来私会，你……”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她发现自己指的那个女人是秦淑惠。
　　秦淑惠都快急死了，她想要说点什么，秦秀兰嘴里却像在开机关枪一样，她一句也插不上，眼见对方终于消停，她赶紧说道：“秀兰，你误会了……”
　　秦秀兰傻眼了，到了嘴边的控诉和委屈，就这么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
　　要说秦淑惠和她丈夫，那是万万不可能有一腿的，当初要不是秦淑惠做媒，她都不可能认识巩建中，她虽然瞧不上这个二姐，却也知道秦淑惠不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人……
　　这么一闹，整个店里的人都在看笑话。
　　秦秀兰有点下不来台来，嗫喏道：“那、那我听来的那些话总不是假的吧，什么人值得你请假来见面呢，你倒是说说看！”
　　巩建中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他帮秦淑惠打官司的事一直瞒着秦秀兰，也是因为这姐妹两闹了矛盾，现在矛盾还没解决，秦秀兰却误会了，这让他怎么解释才好！
　　秦淑惠倒是很坦荡，“是为了我，建中一直在帮我们打官司，我把我婆家人告了！”
　　秦秀兰瞪大了眼睛，“你、你告了方家人？”
　　她怎么也没想到秦淑惠会有这样的勇气，方家人哪是好惹的呢，一个个跟地痞流氓似的，她光是看到刘佩珍那张脸就本能的觉得害怕。
　　“没错，这事儿还要多谢建中，是他一直在牵线搭桥，帮我找人证！”秦淑惠觉得自己虽然和小妹是有矛盾的，但人家丈夫出力帮她解决了问题，她当然不好再斤斤计较了。
　　秦秀兰其实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她当初不敢跟二姐来往，主要就是害怕方家那些人，再加上秦淑惠名声臭了，她害怕自己和丈夫会被连累。
　　丈夫在机关单位工作，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要出了这样的丑闻肯定会影响到丈夫的工作的升迁，她可不敢冒这个险。
　　“那你打官司赢了吗？”
　　“赢了！”
　　秦秀兰顿时松了口气，赢了也就意味着自己和丈夫不会被牵连了，那些丑闻也就不攻自破了吧？
　　不过，这件事她被从头瞒到尾，怎么想心里都不痛快！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都不跟我提一嘴呢，害我在那胡思乱想……”秦秀兰压低声音说道。
　　巩建中莫名其妙地被指责了一顿，自然没好气，“你那神经兮兮的样子，谁能跟你好好说话？”
　　秦秀兰涨红了脸，她之前还以为丈夫真的背叛了自己，气得昏了头，现在发现一切是乌龙，她心情豁然开朗了。
　　这段时间她疑神疑鬼的，却又什么都憋在心里，无人可以倾诉。
　　以前还有娘家人可以护着她，可她之前那么一闹，关系弄得太僵了，也一直没拉下脸去和好，她越想越后悔。
　　况且，她打从骨子里瞧不起总是唯唯诺诺，还没什么见识的二姐。
　　然而，现在的秦淑惠可太不一样了，人变漂亮了也会打扮了，而且不止是外貌上的变化，她能感觉到秦淑惠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自信。
　　秦秀兰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但趁着这个机会也赶紧说道：“二姐，之前我话说得太难听了，你别往心里去……”
　　秦淑惠面上始终带着笑容，没有表态。
　　让她不往心里去，那怎么可能呢！　　那些话以一个外人的身份说出来都叫人寒心，更别说还是从她亲妹妹嘴中说出来的。
　　可她到底是心软，尤其是巩建中为了官司的事忙前忙后，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的。
　　秦淑惠便淡淡一笑，“都过去了。”
　　事情到了这里，误会也算是解开了。
　　秦秀兰便厚着脸皮在店里坐下来，叫了一碗螺蛳粉吃。
　　螺蛳粉的味道独特极了，还十分美味，吃得她心满意足，就感叹道：“早听说过这家店了，这味道真是绝了，难怪这么火爆呢！”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在外面排队的人，“这么好的生意，一天能挣不少钱吧，也不知道这家店的老板是谁！这桌上还摆着水果，这待遇也太好了，都赶得上那种大餐馆了！”
　　巩建中有些嘲讽的说道：“这是你姐开的店，这水果是用来招待我们的！”
　　秦秀兰：“……”
　　秦淑惠招待完他们俩后，就在店里忙里忙外的，她压根没往老板那方面去想，还以为秦淑惠是在店里当服务员的。
　　结果她姐居然是这家店的老板？
　　秦秀兰完全无法想象，她那个一无是处的二姐，居然也有做生意的一天！
　　但事实却是，秦淑惠把店铺经营得井井有条，还在整个南乡县都出了名，门口那些排队的食客脸上所洋溢的笑容就是最好的证明。
　　秦秀兰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一直在走神。
　　而巩建中也觉得自己被误会后，自尊受到了侮辱，脸色一直很难看。
　　夫妻两就这么一言不发的回去了。
　　当天晚上，方青妍听妈妈说了这件事，眉头顿时紧锁，“她这么一闹，要被一些有心人传出去，又会有些奇怪的谣言了！”
　　秦秀兰做事也是没脑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歇斯底里，而且还是没搞清楚真相的情况下，她可真不怕给自己丈夫惹麻烦！
　　秦淑惠就说道：“没事的，当时在场的都是咱家的老顾客，我们后来也都解释清楚了，不会有人在外面乱说的！”
　　方青妍却不这么想，皱眉说道：“那你也不能就这么轻易原谅了，难道你是做姐姐的，就一定得让着妹妹吗？”
　　秦淑惠摇了摇头，“没什么原不原谅的，就算表面和好，感情也和以前不同了。”
　　她以前对小妹那是全心全意地爱护，现在自然做不到了，她也不是贱得慌，非得要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
　　以前是不知道秦秀兰看不起自己，对自己有那么多不满。
　　现在她知道了，不会再傻乎乎的凑上去让人不快了，只是碍于现在要给巩建中一个面子，维持一下表面的关系就行了。
　　方青妍听母亲解释了一番，不由对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以前的秦淑惠哪说得出这种话来，就算是被人欺负，被人贬低到尘埃里，也还要巴巴地去讨好人家呢。　　就像是上辈子，秦秀兰背地里说她的坏话，破坏她和娘家人之间的关系，她就算知道了也始终没说过秦秀兰一句坏话，反而把一切归结到自己的头上，觉得都是自己不好。
　　方青妍笑着说道：“妈，这样挺好的，咱们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对了，到时候别人只有羡慕的份儿！”
　　秦秀兰自私自利，但同样也是个势利眼，她们的日子越过越好，秦秀兰以后就只有巴结的份儿了，哪里还敢说她们的一句坏话？
　　现在秦秀兰这么一闹，巩建中心里面肯定是很不痛快的，只是他这人正直有担当，轻易不会为了这样的事情和秦秀兰争执不休。
　　但人的忍耐都是有底线的，今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秦秀兰要是不想着改变一下自己，以后有的是苦头吃！


第52章 遭殃
　　螺蛳粉的店蒸蒸日上, 再加上刘佩珍赔的那一万块钱到手，秦淑惠现在完全称得上是一个富婆了。
　　她看方青妍经营着那个校外小卖部，房间里经常被货物堆积得腾不出一块空地, 就提议说要不要给她去盘个铺面。
　　方青妍其实也有这样的打算，只是受限于本金而一直没有行动。
　　这次打官司费了不少人力和物力，她小卖部赚的钱都花光了，却又不好去用秦淑惠挣的钱，她希望妈妈能多攒点钱在身上。
　　而且，在开了半年的校外小卖部后, 方青妍觉得这活儿太累了, 她一个人又是进货又是当售货员什么的，哪里忙得过来呢。
　　请人的话利润就降低了, 南乡县是小地方, 学生的钱好赚, 但学生也很穷，太贵的东西他们都买不起。
　　所以，方青妍还是觉得把这活儿盘给别人做算了。
　　马铭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这小子跟着她干了小半年，早就把进货渠道摸得很清了，平时还偶尔帮她推销一些卖不掉的货物, 他一个人拿着小卖部和螺蛳粉店的双份工资, 都不太爱和那些狐朋狗友来往了。
　　赚钱多快活呀, 有了钱想做什么不行呢？
　　所以，当方青妍说要把这活儿转给他的时候, 马铭是很高兴的，却又有点犹豫, “你把活儿都给我了，你干啥呢……”
　　“休息啊, 钱是赚不完的，而且我妈店铺那边人手本来就不够，我去帮她的忙就是了。”方青妍笑了笑说道，“这个不用你担心！”
　　马铭有点不好意思，可转念一想也觉得这是好事，他是个爱折腾的性子，尝到了赚钱的甜头后，也不甘心做一辈子的打工仔了。
　　他想像那些大老板一样，赚很多钱让别人刮目相看！
　　马铭兴奋点头，“那成，我回去跟我家里商量一下！”
　　其实所谓的商量，就是跟家里人说一声，讨点本钱来。这不是难事，家里人巴不得他有上进心呢！
　　马姐平时对这个弟弟照顾最多，听说他有这样的想法肯定要多问几句的，然后就知道是方青妍带的头，心里对这小姑娘是真佩服，便把这事儿也说给家里人听了。
　　马家对方青妍别说有多感激了，之后在谈盘生意的时候还多塞了她一个红包。
　　虽然螺蛳粉的摊位不在老城区了，但马姐的绿豆沙生意也正红火着，让她积累了不少资金，她也想去城南那边开店。
　　一来是又能和方青妍合伙做生意了，二来家里人也让她盯着点，怕马铭一个愣头青做事有不周到的地方。
　　方青妍听说他们要来城南看店铺，就提议让他们来实验中学后门。
　　后门这块地方正在开发，各种各样的小楼盖起来，门面也空了不少，潜力巨大。
　　螺蛳粉店旁边就有一家门面正在租售，被马姐一眼相中了，马铭则准备在她们斜对面开个校外小超市。
　　马姐是个爽利的人，当天就把铺面租了下来，冲方青妍挤挤眼：“以后咱们就又是‘邻居’啦！”
　　方青妍微微一笑，“可不是嘛！”
　　她听说马姐开店还是打算卖原来那些东西，也就是早点加上绿豆沙，冰镇绿豆沙算是他们家的招牌了。
　　可现在已经快到冬天了，天气越来越冷，谁还会喝冰镇绿豆沙啊，如果做成热的绿豆沙又似乎少了些特色。
　　方青妍想了想，就提议说：“继续卖饮品是可以的，这个品类的前景不错，但我觉得开店还是专一一点好，比较省心，也更容易打出名号来！”
　　马姐觉得有道理，却又有点犯难，“只卖绿豆沙吗？还是说，搞点果汁什么的出来卖？”
　　现在还挺流行喝果汁汽水的，但利润其实不太高，不搭配其他东西来卖的话，销量也很难上去。
　　方青妍道：“不如卖奶茶吧！”
　　“奶茶？”
　　马姐一脸懵逼，奶茶什么的她完全没听说过。
　　方青妍就跟她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奶茶，又大致说了一下奶茶的制作方法。
　　马姐心动了，当天就把材料买了回来，跟方青妍学着怎么做。
　　方青妍有在奶茶店打工的经验，后来一些网红奶茶店风靡全国，她还专门去找过配方，那时候是大信息时代了，这些东西网上随便一搜就有。
　　但这些对于马姐来说却是新奇又好玩的，而奶茶制作方法简单，味道又那么好喝，她顿时就下定了决心要卖！
　　趁着店铺装修的工夫，马姐就按照方青妍的指示，去准备设备和材料了。
　　两家店铺准备得如火如荼，最迟的元旦后也要开张了。
　　另一边，刘佩珍欠下一屁股债，生活也一点都不顺心。
　　当时为了支付赔偿款，两个儿子都是出了钱的。
　　大儿子方志明还好一点，经济压力没那么大，要不了多久就能回血。
　　小儿子方志勇这边就不一样了，夫妻两本就是好吃懒做的，手头没什么积蓄，还一直惦记着继续卖螺蛳粉的事，这次把赔偿款一给，就闹腾着要继续摆摊。
　　方志明肯定就不乐意了，他也出了钱，凭什么就不能卖呢？
　　于是，家里又开始吵闹不停。
　　刘佩珍就想起沈可怡说的那什么奶茶来。
　　她算是被沈可怡坑得够呛，之前找人对付螺蛳粉店的事也被当成了骚扰秦淑惠的罪证，秦淑惠请来的律师拼命拿这一点做文章 。
　　刘佩珍气得要命，再也没和沈可怡来往，现在又想起了奶茶的事，她觉得还是有必要去试试的，再怎么样也不能跟钱过不去。
　　沈可怡先前大出血，手头正缺钱呢，刘佩珍这一送上门，她当然不会拒绝了，不仅费心费力地带人买材料，亲手教制作方法，还指导刘佩珍专门在哪里开店合适。
　　刘佩珍一听说要租门面，满脸不情愿，“租店太贵了，就摆个摊不行吗？”
　　沈可怡苦口婆心劝她，“摆摊多不方便啊，奶茶的原材料是水，还得分冷的和热的，马上到冬天了，大家肯定更想要喝热的，你这得准备多少水呢！况且，奶茶的原料也不少的，你还得买些设备来！”
　　刘佩珍又哪里听得进去呢，坚持要去摆摊。
　　沈可怡没办法，就给她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她准备一口锅来专门煮奶茶，然后又准备一个冰块盒，配方方面就只能减少一些配料了。
　　她算是尽心尽力了，刘佩珍却还是不满意，到了□□方钱的时候故意压了一半不肯给，说是要等她的奶茶店顺利运营了一个月后再给剩下的一半。
　　沈可怡气愤这人没有底线，出尔反尔，但也拿对方没有办法，最后只好同意了这个条件。　　她还是很自信的，觉得卖奶茶很有前途。
　　准备材料加上学习做奶茶，整整耗费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刘佩珍瞧着制作奶茶比卖螺蛳粉轻松，就把这活儿给了小儿子。
　　奶茶摊开张的那天，生意还是不错的，香香甜甜的奶茶特别受女孩子欢迎，往电影院和商城中心摆，就有源源不断地客流。
　　方志勇夫妻两干得起劲，已经沉浸在了赚大钱的美好幻想里。
　　但很快，他们就被现实打击得体无完肤！
　　奶茶摊开张不到三天，就有客人挑剔他们这个奶茶不正宗。
　　为什么呢？
　　因为奶茶不够好喝，上面没有奶盖，没有奶油，更没有好吃的坚果碎，就连包装看起来也毫无档次可言。
　　这会儿马姐的奶茶店已经开起来了，并且迅速火遍了全城，连带着螺蛳粉店的生意也更上一层楼。
　　大家会来喝这个奶茶摊上的奶茶，也无非是因为马姐的奶茶店距离太远喝不到而已！
　　刚开始大家只是图个新鲜，只要是奶茶就想尝试一下，但两家奶茶都喝过以后，那区别实在是太明显了。
　　而且，方志勇夫妻发现生意一好带来的水不够用，而如果多带了水，也就没有其他配料的位置了，最后就想到了一个自以为聪明的馊主意——
　　用自来水！
　　他们偷偷在附近的商场和公共场所里接自来水来用，如果别人要喝热的还好，至少在锅里煮过一遍消毒，要是想喝冰的，那就是在喝生水。
　　自来水不卫生，口感也不好，直接影响到奶茶的口感。
　　他们自以为做得隐蔽没人会发现，结果被在附近商场上班的一名常客发现了，那常客还把这件事告到了电视台。
　　电视台报道了这个新闻，还曝光了方志勇夫妻的奶茶摊，他们不仅被罚了款，摊位也被扣押销毁，不允许再继续摆摊。
　　更悲剧的是，这件事曝光后在整个南省都引起了热议，以至于这段时间内所有无证经营的摆摊小贩都遭了殃，上面出钱出力进行整治，导致方志明的螺蛳粉摊也开不下去了。
　　这回是连本钱都还没挣回来就翻车了。
　　兄弟两差点反目成仇，家里成天都是鸡飞狗跳的，还要被村里的人天天指着鼻子骂缺德。
　　这日子刘佩珍是过不下去了，本来承诺给沈可怡的那一半尾款肯定也不愿意给了。
　　不只是不给，她还要找沈可怡的麻烦，是沈可怡出的馊主意让她家赔了个一干二净！
　　刘佩珍不敢找秦淑惠母女的麻烦，还不敢找沈可怡麻烦么，她直接杀到了学校里，对着沈可怡破口大骂，说她昧着良心骗钱，什么难听的话和罪名都有！
　　学校被惊动了，沈可怡的父母也被叫了过来和刘佩珍当面对峙。
　　结果刘佩珍还真拿出了证据，证明沈可怡拿了她的钱，而且数额十分惊人！
　　刘佩珍这人还是挺有心机的，当初和沈可怡做配方交易的时候，她担心那配方有问题，也怕沈可怡到时候不认账，两人都做了存根，盖了手印。
　　现在这存根拿出来，一目了然！
　　不谈两人究竟是做的什么交易，但什么配方能卖到一千元呢？
　　刘佩珍一口咬定自己被骗了，沈可怡简直是百口莫辩，她想解释自己真的给出了配方，但螺蛳粉是人家方青妍家开的，奶茶店也是开在螺蛳粉店的旁边。　　这都不是独一无二的东西，她分明就是在利用老人的无知在骗钱啊！
　　这简直就是实验中学历史以来最大的丑闻。
　　最后，沈可怡父母只能赔了刘佩珍一笔钱，然后拼命地赔礼道歉。
　　学校里流言四起，沈可怡哪里还待得下去，父母只能为她办理了转学。
　　这件事发酵的过程中，方青妍每天都在听八卦。
　　比如刘佩珍是怎样歇斯底里，沈可怡的父母气得掀了桌子，沈可怡在教导处哭得有多惨之类。
　　方青妍没啥好说的，只一个字：该！
　　跟刘佩珍那样的人同流合污，迟早要阴沟里翻船。


第53章 再见
　　元旦一过, 寒假也快到了。
　　自上次林骞出面帮忙后，方青妍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他，他也没去过学校里。
　　方青妍还为此去问了秦永寿。
　　秦永寿告诉她, 林骞年后要去国外动手术，最近他的父母来了一趟南乡县，想要把他接走，他反倒不愿意走了，说是等年后再回京市坐飞机。
　　不管是做什么手术，都存在一定的风险, 而心脏方面的肯定是大手术。
　　方青妍心里有几分同情, 对比起来她真的很幸运了，尽管经历了不少磨难, 但她却拥有一次重生的机会, 而且身体健康, 无病无痛。
　　她有点后悔之前对林骞太过苛刻，就问道：“那他现在在哪里呢，还住在酒店里吗？”
　　秦永寿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我之前负责照顾他, 但他家里人派了人过来以后就没我什么事了。”
　　方青妍知道, 林骞家里应该是派了秦杰等人过来。
　　她有些好奇问道：“秦爷爷, 他当时为什么会住到你家里来呢？”
　　一个富家少爷，来到一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里, 这画风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秦永寿便说道：“我和他外公是战友，当时他父母正在闹离婚, 他妈妈不想把抚养权交出去，因为林骞的父亲要去国外, 并且还想把林骞带走，双方一直为了这件事在打官司……现在，林骞的病情摆在这里，去国外治疗才是最好的结果，所以他妈妈就退让了一步，同意让林骞先去国外做手术治疗。”
　　“他家到底什么来头啊，身边居然带这么多保镖……”
　　即使是见惯了富家公子哥的方青妍也觉得有点夸张，林骞身边那些保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领导呢。
　　听她这么一说，秦永寿摇了摇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当时他父母离婚的事闹得挺凶，他父亲有好几次都想偷偷把人带走，他母亲就把人藏到我这里来了，现在他们虽然已经商量好了先送孩子去就医，但林骞母亲还是怕对方说话不作数，又动什么手脚。”
　　方青妍无语了，听秦永寿这么一说，这对父母在意的其实根本不是孩子归谁，而是要争一口气，孩子成了所谓的战利品，用来给他们失败的婚姻划上终点。
　　上辈子她接触的富豪圈子里，就见过不少政治联姻的家庭，大家各玩各的，谁也不碍着谁，生下一个共有的孩子就想完成任务一样。
　　但到最后反目成仇把孩子当做物品来争抢的例子，还是很少见的。
　　方青妍忽然觉得林骞也挺可怜的，怪不得总一副没教养的样子，原来根本没人教……
　　离开了秦永寿的家，方青妍便回了外婆家。
　　山泉村最近变化挺大，秦二宝办的石螺养殖场已经正式启动了，占据了村里不小的面积，等来年开春就能收获第一批石螺。
　　只可惜村里没人看好他，方青妍回到外婆家的时候还听到有人在说风凉话，大家都觉得一个傻子是不可能成功的。
　　甚至还有人对秦永寿有了不满，觉得他宁愿帮一个傻子去创业，也不肯拉一把其他乡亲。
　　秦秋凤不爱听这些，呵斥了几句，那些人便不说这些了，一个个围过来讨好。
　　“秋凤呀，淑惠那店还缺人不！”　　“选我选我，我力气大，我不怕苦，我干活特勤快！”　　“明明是我先来的，你插什么队！”
　　秦淑惠的店之前招工没人看得上，但现在人家发财了，跟着去当服务员的孙来香赚了大笔的钱带回家，村里人又都眼红了。
　　一群三姑六婆的叽叽喳喳个不停，都巴望着能去螺蛳粉店里干活。
　　秦秋凤暗暗翻了个白眼，面上却笑呵呵的，“店里现在不缺人了，谢谢大家的热心啊，毕竟我们也是没什么利润，最近生意也不像以前那么好了，万一请了人过去发不出工资可怎么办！”
　　一句话就把这些人的话给堵死了。
　　大家都害怕白干活，而且这做生意哪有一直赚的，有赔钱的风险才符合人们的心理预期，众人一哄而散。
　　但事实上，螺蛳粉店里是缺人的。
　　生意太好了，店里根本就忙不过来，再加上方青妍还让妈妈增加了送外卖的服务，一个电话打过来，热气腾腾的螺蛳粉送到家里，就算不要服务员也需要外卖员的。
　　外卖的活儿一开始是洪明远空闲的时候去跑的，秦淑惠总不能让他白跑，就给他每单利润三成的提成。
　　洪明远当然不肯接受了，可他要是不肯收这个钱，秦淑惠就不让他去送外卖，最后只好点了头。
　　一个星期下来，他发现送外卖赚的钱居然比得上他一个月工资！
　　后来，洪明远竟然把工龄买断了，专门帮秦淑惠跑外卖！
　　南乡县不大，就算是全城送外卖也不是什么难事，渐渐的也打出了一些名气。
　　随着订单变多，光靠洪明远一个人肯定是不够的。
　　方青妍就建议他成立一个外卖队，配上几辆自行车之类的，不止是帮螺蛳粉店送外卖，还可以给其他店铺送，就靠送外卖来赚钱。
　　第一个合作的就是马姐的奶茶店。
　　马姐的奶茶卖得那么火，平时排队的人也多，和螺蛳粉店铺挨在一起，俨然成为了南乡县最热门的景点。
　　洪明远找了两个人来当外卖员，给两家店送外卖居然还忙不过来，目前还在招工呢。
　　方青妍还告诉洪明远，叫他等以后招够人手了，就不要再出去亲自出去送外卖了，直接从外卖员手里抽成就行。
　　洪明远觉得她这想法很有野心，这是要当老板的节奏啊，而能当上老板，谁又愿意去当个普通的小职工呢？
　　他当然想赚大钱，有了钱做什么都方便，而不用亲自送外卖，他也会有更多的时间陪在秦淑惠身边，顿时浑身都是干劲。
　　所以，现在秦淑惠这边还真想招人，只是刚才那几个三姑六婆是不会考虑的。
　　孙来香知道秦淑惠多有本事，心里对她充满了敬佩之情，她回村后第一件事就是把秦淑惠有多厉害的事告诉丈夫。
　　她知道洪明远要招外卖员，就提议让丈夫也跟着干，白花花的钞票赚到手里，不比在田地里累死累活挣不到半个字强？
　　而且，她很有自信，跟着秦淑惠一家子干准没错！
　　秦二明不算是个有主见的人，但他老实本分听得懂人话，尤其看媳妇捧着这么多工资回来，他眼睛都看直了，当下就坚定了要去当外卖员的决心，还想拉着自己的大哥一块儿干！
　　山泉村听说这兄弟两都要出村，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大家还嘲笑秦大明，连媳妇都没了，赚钱给谁用呢？
　　秦大明：“瞎操什么心，反正不是给你们花！”
　　*
　　寒假一到，学生们陆陆续续回家了，螺蛳粉的生意明显差了不少。
　　可是天气冷了，吃着热腾腾的螺蛳粉也是一种享受，店里还是有不少常客光顾的。
　　方青妍放假了，索性白天就待在店里帮忙，客流量少的时候就坐在一边写作业。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最清闲，就连外面的行人都很少，整个店里静悄悄的。
　　门口的风铃摆动，方青妍一抬头，就看到身材修长的少年走了进来。
　　林骞目光满是挑剔地打量着这个店铺，吊儿郎当的一手插兜，神色有点漫不经心。
　　“没人招待吗？”
　　方青妍站了起来，微微一笑，“想吃什么口味的螺蛳粉？”
　　她笑起来眉眼都会弯起来，脸颊有两个酒窝，那股淡漠疏离的感觉就被冲得一干二净，很甜。
　　林骞觉得舌头有点不听使唤，“随……随、随便！”
　　话音一落，他背过身子坐在了餐桌前。
　　秦淑惠去隔壁奶茶店跟马姐唠嗑去了，店里只有方青妍一个人，她便去了厨房。
　　原本煮螺蛳粉的活儿不归她来干的，但现在客人上门了，总不能把人晾在一边。
　　方青妍的这碗螺蛳粉很用心，不仅精心配比了配料，还往里面多塞了两片五花肉。
　　林骞看方青妍在厨房里忙碌的模样，眼前一阵恍惚。
　　明明是和他差不多的年纪，居然真的会做饭……
　　之前在医院里，他听秦淑惠说饭菜都是方青妍做的，他一开始就有怀疑，后来吃到嘴里发现味道也特别好，他更是将信将疑。
　　再说了，在他眼里，方青妍就是个十足的暴力分子，正常女孩能一拳把他打晕过去吗？
　　一个暴力女在厨房里做饭，这画风怎么看都是不对的。
　　林骞呆呆的看着，直到方青妍端着螺蛳粉出来也没回过神来。
　　方青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我……”林骞一愣，脸上可疑地闪过一抹红润，忽然问道：“你是不是学过拳击啊？”
　　方青妍一脸好笑，“没有。”
　　上辈子的事情，她当然不会傻到去告诉一个外人。
　　“那你怎么那么厉害……”林骞小声嘀咕了一句，光是回想一下，他的脸颊还有点疼呢。
　　“平时锻炼比较多，看了一些出招手法，也能算是学过吧。”方青妍随口敷衍道。
　　林骞却一脸向往，“那你教教我呗……”
　　“……”
　　方青妍皱眉看着眼前细胳膊细腿的少年，一个心脏病患者学这种东西真的合适吗？
　　要是训练的过程中出了什么危险，她更是担待不起！
　　“你们家这么有钱，要找个人教你功夫很难吗？”
　　林骞撇了撇嘴，是挺难的，他想学但是没人敢教他啊，他母亲也不允许他学这些东西。
　　可越是压抑，他就越向往这些。
　　他喜欢爬到高处，感受自己蓬勃的心跳，也喜欢偶尔放纵自己，尽情地奔跑……
　　他甚至有些迷恋透支身体后的那种感觉。
　　可是，这些事情只能偷偷去做。
　　一旦秦杰等人来看护他的时候，他就相当于是一只被人扼住脖颈的金丝雀，没有任何的自由可言。
　　所以，他总是浑身带刺，想要去赶走身边的所有人，甚至有些扭曲的欣赏那些人的表情……
　　林骞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紧锁在了一起。
　　他没有回答方青妍的这个问题，拿起筷子吃起了粉。
　　本来不报什么希望，但是吃在嘴里才发现，味道居然很不错！
　　林骞的吃相和他平时的表现大不相同，显得很斯文，每一口放在嘴边吹凉了，慢条斯理地咀嚼，小心翼翼地吞下……
　　方青妍托腮在一旁打量着他，发现这小子原来除了好看以外，还有着其他优点。
　　她由衷地提议：“要是你以后家道中落了，可以考虑做个吃播。”
　　林骞：“？”
　　他抬头看她一眼，紧跟着眉头皱起，“你是不是在骂我？”
　　吃播是什么他不懂，但“家道中落”四个字可不是什么好听的词。
　　方青妍笑了起来，“怎么是骂你呢，这是假设，是一个善意的提醒，我其实是在夸你！”
　　林骞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注意力又回到了碗里。
　　他有点意外，这个粉竟然那么好吃！
　　当时这个店爆火，他是完全不能理解的，因为那个味道实在是太古怪了，闻起来还是臭的。
　　这种东西为什么会有人吃，而且还卖得那么好？
　　现在他算是明白过来了，因为真的太好吃了！
　　一碗粉吃完，林骞还有点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很是勉强的夸了一句：“还、还不错！”
　　方青妍瞅了一眼连汤汁都不剩的碗，“你要是喜欢以后可以常来！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上次的事我本来想好好谢谢你，但我听说你身边的保镖说你没时间，学校里也没见过你。”
　　林骞顿了顿，却说道：“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第54章 约定
　　方青妍愣了一愣, 想起了秦永寿之前提到过，林骞年后就要去国外动手术了。
　　林骞放下筷子，眉头皱得紧紧的, 忽然问道：“人都是会死的，对吗？”
　　方青妍认真点头，“没错，是人都会有一死，只是早晚的问题。”
　　“那我可能没别人幸运，活不了太长。”林骞苦笑起来, 他胸口的情绪翻涌着, 堵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方青妍猜想，他应该是害怕手术的。
　　换成谁不害怕呢, 更何况他还只有14岁, 他的人生连一半都还没有度过。
　　方青妍想了想就说道：“你可以把注意力放在手术台之后, 想想等手术顺利结束后能做点什么……”
　　林骞皱了皱眉，侧首看向一旁，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他能做什么呢，他似乎什么都有，可他真正想要的却都无法归他所有。
　　林骞扯了扯嘴角, “你这一说, 我忽然觉得下不了手术台也没什么。”
　　方青妍：“……”
　　这孩子怎么回事, 怎么这么消极！
　　但其实以前的她比林骞也好不了多少，只不过因为她重活了一次, 现在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才有了巨大的转变。
　　林骞见她眉头皱起，反而笑了起来, 耸肩道：“你看，我这人一点也不讨人喜欢，恐怕也没人是真心希望我能活下来的。”
　　想到这里，方青妍便说道：“那我们做个约定吧，等你做完手术后回来，我就教你一些拳脚功夫。”
　　林骞猛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你、你真的愿意教我？”
　　他吃过方青妍的拳头，知道她的功夫有多厉害。
　　方青妍点了点头，“我有必要骗你吗？”
　　林骞在心里说：确实没必要。
　　以前的方青妍有多讨厌自己，他清楚得很，方青妍完全没必要制造一个谎言来哄骗他。
　　林骞心里有点高兴，他想学功夫，想变成很厉害的人，这样一来说不定就没人会逼迫他去做不喜欢的事了。
　　可面上，他却只是一声冷哼：“得了吧，我要跟你一个小丫头学功夫，说出去只会让人笑话！”
　　话音一落，他站起了身。
　　“你上次说要请我吃螺蛳粉，这次我就不付钱了。”
　　方青妍笑着点头：“本来也没打算收你的钱。”
　　林骞嘴角微微一扬，“虽然不需要你教功夫，但咱俩的梁子还没了结呢，说不定我什么时候想起了，会再来找你算账！”
　　方青妍：“随时奉陪！”
　　林骞摆了摆手，走出店面，上了马路边的那辆黑色尼桑公爵。
　　方青妍目送着他离去，心里却知道，自己和这个少年是不可能有再见面的可能了。
　　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她肯定不会一直留在南乡县，总有一天她会带着母亲走出这个小地方。
　　至于林骞，手术成功后也肯定回到了自己的家乡，重新开始生活……
　　他们都这么年轻，未来的一切都是未知的。
　　*
　　岁月如梭，生活充实却又忙碌。
　　那些瞪着想看秦家兄弟栽跟头的人，从一开始的幸灾乐祸，到最后眼巴巴的看着秦家兄弟一路发家致富，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了。
　　兄弟两跟着秦淑惠发了财，去了城里工作了，穿着打扮越来越像个城里人，后来竟然还买了气派的摩托车，搬进了漂亮的小楼房！
　　村里的傻子秦二宝也发达了，石螺养殖场办得风风火火，很快就盖上了新房子，还抱了个漂亮的媳妇儿回家，生了个大胖小子！
　　村里这些一开始瞧不上他们的人，只有给秦二宝打工的份儿。
　　随着养殖场的开办，山泉村也发展迅速，开始重新建设村庄。
　　方青妍是看着山泉村一步一步发展起来的，时隔三年，这个处处充满着贫穷的小山村已经大变样了，而她也从一个初中生成长为一个高中生了。
　　家里的螺蛳粉店在三年时间里开了两家分店，下一步打算进军省城了。
　　秦淑惠的积蓄翻了又翻，已经买上了市中心的小楼房，就住在秦秀兰家对面的小区里。
　　去年，她还和洪明远结婚了，办了个盛大的婚礼。
　　当年秦淑惠和方志强太穷了，都没能办上一个像样的婚礼，以至于秦淑惠在这场婚礼上紧张得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似的。
　　婚礼一结束，方青妍就很有眼力劲地从家里搬到了学校的宿舍里。
　　高中嘛，学业太繁重了，住在学校里还是要方便一些。
　　等再过一年就要高考了，她打算考个好大学让妈妈开心一下。
　　洪明远的外卖团队更是发展迅猛，不过一年的时间就成立了一个外卖的公司，取名为明惠外卖，还秀了一场恩爱。
　　期间，有几家同行冒出来想跟明惠外卖竞争，可惜都不是对手。
　　南乡县最红火的两家店都是和明惠外卖签订了独占合同的，而其他店铺的订单根本就养不活那些竞争对手。
　　于是，这些想要来分一杯羹的同行们，还没等到洪明远出手就纷纷夭折了。
　　*
　　沧水村。
　　自从方家做生意失败后，两兄弟就吵闹不停，最后闹到了要分家的地步，只是因为在家产分割一事上没个结果，所以才没有彻底分家。
　　刘佩珍老了，老伴也走得早，当然希望两个儿子都在身边，这样一来方便儿媳伺候她，她心知这要是分家了，以后再要把人喊到身边就难了。
　　所以她一开始是好言相劝的，好话说尽，好脾气也耗尽，最后也不乐意管这事儿了。
　　这天午饭刚过，两兄弟就又吵起来了。
　　刘佩珍才说了一句，老大就砸了碗筷说她偏心。
　　她有点心虚，她的确是偏心的。
　　她生了三个儿子，老大是头累不死的牛；老二是个透明人；老三才是她心尖尖上的宠儿。
　　刘佩珍平时嘴上劝着兄弟和睦，实际上总是在偏心小儿子一家，方志明自然心里不痛快。
　　这次吵得有点凶，她自知理亏，于是就骂骂咧咧了几句跑出来，决定不去管这破事了。
　　可惜出来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打过官司，又上过电视台，方家臭名远扬，沧水村没人愿意接待她……
　　正为难着，她听到耳边有激烈的争执声。
　　刘佩珍转眼一看，声音的来源是徐家。
　　她好奇地走过去看，院子门没关，里屋的大门也敞着，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有徐家夫妻，徐芳，还有一个面生的老太婆。
　　徐芳瞪着眼睛道：“这为啥不嫁，这么好的人家，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
　　“我呸，你好歹是个做姑姑的，自己不愿意当人家后妈，却想让自己亲侄女去给人当后妈，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江莲香嗤之以鼻，一双眼睛淬了毒一样盯着徐芳，像是恨不得把她给扒一层皮似的。
　　徐斌眉头皱得紧紧的，“这事儿还是再商量下吧！”
　　那老太婆却说道：“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啦，那可是个大户人家，一家子都在做大生意的，要不是前任老婆生不出儿子，也不会把老婆休了另娶！”
　　她语气夸张极了，一副“你们真不识相”的模样：“人家可是开出了五万块钱的聘礼，这钱要娶什么样的媳妇儿没有？也是人家看中了你们家女儿，真心喜欢才愿意花这么多钱娶回家，娶回去也是当祖宗供起来享福的！只要你们家女儿肚子争气，保准你们以后也有好日子过！”
　　刘佩珍一听有五万块钱的聘礼，一双眼睛亮了起来。
　　要是这钱能给她该多好啊，家里也就不用为了那点破钱吵来吵去了，到时候她给两个儿子分好了钱，家里又是和和睦睦的。
　　可惜她家里没有合适的人选，不然这么好的婚事，徐家不要，她愿意要啊！
　　徐斌其实也是很心动的，毕竟是五万元的聘礼呢，他们女儿今年19岁了，要放以前那会儿，孩子都呱呱落地了。
　　他看了妻子一眼，江莲香冷着一张脸，显然是说不通的，于是长叹了一口气，道：“男方年纪确实大了点，比我家玲玲大了整整二十岁，你说这……”
　　“大二十岁算啥，人家身体好着呢，你家闺女又年轻，肯定很快就能让你们抱上孙子，咱这一世图啥，不就图个儿孙满堂吗！”老太婆嘴皮子利索，三言两语就说得让人心动。
　　只可惜，江莲香听罢，只是冷笑了一声说：“反正我不同意，我才不会让我女儿嫁给这么一个老男人呢！”
　　她狠狠一瞪徐芳，“你不要再来说这事儿了，要嫁你去嫁，别祸害我家玲玲！”
　　话音一落，江莲香把这两个人推出了屋子。
　　“嘁，牛气啥呀，不就生了个漂亮姑娘么，真就当个宝了，女孩子的青春能有几年，要不了几年就老了不值钱了！”老太婆骂骂咧咧的。
　　徐芳心里也不服气，反倒去安慰那老太婆，“邹婶，你也别气了，是我那嫂子糊涂，生个女儿还当个宝，你说好笑不好笑！”
　　邹婶撇撇嘴，两人往外走去，却正好碰到了站在外面的刘佩珍。
　　刘佩珍笑眯眯地走过来，亲热地拉起徐芳的手，说道：“小芳呀，什么人家这么好，你也跟婶子说说呗！”


第55章 回乡
　　徐芳厌恶地看了刘佩珍一眼, 她因为刘佩珍栽过跟头，而刘佩珍在村里的名声也不好，她自然心里不喜。
　　她和邹婶对视了一眼, 见对方冲她点了点头，只好把这事儿说了一遍。
　　说是邻乡有户人家想娶妻，之前徐芳带着侄女外出的时候，正好被对方瞧见了，对方就找了邹婶来说媒，想把徐玲娶回家。
　　可惜徐玲不乐意, 徐家夫妻两的态度也基本一致, 这事儿也就一直没能谈下来。
　　刘佩珍心里有数，徐玲那姑娘水灵的, 在整个沧水村都是很有名的, 人家心高气傲一些也正常, 只是有这么好的机会能被大老板看中，却不知道珍惜，这一家人也确实挺蠢的。
　　都是给惯得！
　　旧社会的时候哪那么多讲究，大老板看中了什么姑娘，直接就娶回去做小妾了, 徐玲这是要被娶回去做正房的, 徐家一家子却还挑三拣四的, 简直就是不识好歹。
　　刘佩珍配合着她们骂了几句，很快就赢得了两人的好感。
　　徐芳笑道：“刘婶, 邹婶是个有名的大媒婆，她认识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大老板, 这桩婚事我看是成不了了，你要是有长得漂亮的姑娘也可以帮忙引荐一下, 要是被那大老板看中了，好处少不了你的。”
　　刘佩珍简直心花怒放，她就知道肯定是有好处的，不然徐芳能不惜和哥嫂翻脸，也想把这桩婚事做成？
　　可是她得上哪儿去找漂亮姑娘呢！
　　正为难着，刘佩珍眼睛忽然一亮，方青妍不就长得很漂亮么！
　　前段时间她在街上碰到过秦淑惠母女一次，方青妍已经快16岁了，长得那叫一个水灵，她眼睛都有点看直了。
　　那样一张脸，别说是男人看了把持不住，就连她一个女人看了都觉得挪不开眼睛。
　　如果那个大老板看到方青妍，徐玲这样的货色只能靠边站了。
　　想到这里，刘佩珍忙道：“小芳，你看方青妍怎么样？”
　　徐芳一时没反应过来，“谁，你那个便宜孙女？”
　　刘佩珍皱了皱眉，她不喜欢“便宜孙女”这个叫法，她当上方青妍的奶奶可没占到半点便宜，那小兔崽子还欠了她家一大笔养育费呢，分明是那小兔崽子占了他们家的便宜！
　　一想到这个钱要不回来，她就心疼得不行，恨不得将那母女两扒皮吃了！
　　更可恶的是，方青妍根本就没有跟所谓的亲生父母回去，可见她找的那所谓的亲生父母根本是骗人的，为的就是哄骗袁家儿子来作证！
　　当然，现在知道这些也已经没用了，官司已经打完了，也跟方青妍有没有找到亲生父母无关，她就算拿这件事做文章 也没用。
　　据说袁家那对夫妻在知道真相后也气得挺狠，恨不得将方青妍抽筋扒皮才好，可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可不就是她，你也见过那姑娘吧，这南乡县还有谁家的姑娘能比她长得好看？”
　　刘佩珍冷笑一声，她定要把这婚事说成，法院不让她去骚扰那母女，但做媒总不算是骚扰吧，更何况她只是个中间人！
　　徐芳笑了笑，“刘婶，方青妍这年纪有点太小了……”
　　还不到16岁呢，娶回家了也没法结婚啊！
　　“16岁不小了，我们那会儿16岁都能生娃了。”刘佩珍满不在乎道，“再说了，带回去先养个几年再结婚也不迟啊，又不是非要现在就办婚礼！”
　　一旁的邹婶听她们说得起劲，忍不住问道：“你们说的那姑娘是谁？”
　　刘佩珍就把方青妍的情况说了一遍，她刻意将一些关键信息隐瞒，方青妍就成了从小没爹还被她家抱养的可怜孩子。
　　邹婶邻市来的，也不了解刘佩珍的为人，也就信以为真，“那敢情好，能嫁到王家去，是这姑娘百世修来的福分！年纪小也不是问题，大不了就多一口人吃饭呗，你说这姑娘在读书，王家说不定还能给她出学费呢！这样吧，你们先带我去看看那姑娘的模样，我看了觉得合适，再跟王家去说！”
　　于是，三个人一合计，说是今天就去县里看方青妍。
　　刘佩珍虽然不和秦淑惠来往了，但对于这母女两的事情也多有打听，知道方青妍在县一中上学，而且是在学校住宿的，就算今天是周末也能找到人。
　　彼时，方青妍正在自习室里学习，听到有同学来通知她，说是有家长来找。
　　“什么家长？”方青妍一脸奇怪，她妈妈要是来的话会提前通知她，肯定不会搞突然袭击。
　　同学说：“是个老太太，她说是你外婆！”
　　秦秋凤平时帮忙管理螺蛳粉分店，倒确实离县一中不远，偶尔也会来学校看她。
　　方青妍心里还是有些古怪，但也没说什么，起身走出了自习室。
　　可来到凉亭里，却什么人都没看到，只有几个学生在附近的篮球场里打篮球。
　　方青妍猜测对方可能去洗手间了，便坐在凉亭里等了一会儿，却依旧不见有人过来，反倒是自己的出现引起了篮球场里那几个学生的注意。
　　几个男学生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拼命的运球投篮展示自己，脸皮厚的甚至对她吹了声口哨。
　　方青妍有点无语，转了个身子背对着篮球场，心里却也有几分古怪。
　　明明有人来找，对方却又不出现，这不是明摆的耍人玩吗？
　　又等了五分钟，方青妍见没人出现，便回了自习室。
　　她先是问了刚才来给信的同学，详细询问了情况。
　　“就是个普通老太太，身材挺高大的，笑得挺慈祥……”
　　这特征倒是和秦秋凤基本符合的。
　　方青妍心里却还是不放心，就去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给秦秋凤的店里，结果接电话的人就是秦秋凤。
　　秦秋凤在店里，那来学校找她的外婆是谁？
　　方青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便没有多问，只跟外婆寒暄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看来，是有人借秦秋凤的名义来找她。
　　方青妍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就是刘佩珍，因为只有刘佩珍喜欢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而如果是刘佩珍来找她，为的是什么，又为什么没有露面呢？
　　而且，刘佩珍也不符合同学描述的特征。
　　她想不通这些问题，便也不去想了。
　　刘佩珍这人没有底线，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得出来，也是叫人防不胜防，但只要平时小心一点，尽量避免一个人行动就是安全的。
　　方青妍却不知道，就在她被篮球场的人吸引了注意的时候，刘佩珍三人正躲在暗处观察自己。
　　离开县一中的时候，邹婶还沉浸在方青妍的美貌中，没能回过神来。
　　刘佩珍看她那副表情，便有些得意洋洋，“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漂亮，确实漂亮啊！”邹婶神情激动，“王家绝对会满意的！”
　　刘佩珍眼睛亮了亮，“那什么时候找人来相看？”
　　邹婶看了她一眼，说道：“不着急，我看你那孙女不像是个好糊弄的，你要找人来相看，搞不好要弄巧成拙！”
　　刘佩珍顿时有点尴尬了，她也是一时糊涂了，自己做这个媒，方青妍会老老实实嫁人么？
　　她见邹婶能看穿这一点，心里有几分佩服，觉得这是个能人，便厚着脸皮问道：“那可怎么办，这丫头性子倔得很，就怕她到时候也和徐玲一样，不肯嫁……”
　　徐芳道：“我哥嫂他们那是不识抬举，根本不知道王家人有多厉害，那可是在彬城能呼风唤雨的主儿，想娶什么样的姑娘没有！我本来也是为了我哥嫂他们一家好，谁知他们不领情，那我也不白费这个劲儿了，王家见了方青妍还能看得上徐玲？”
　　邹婶也跟着笑道：“这事儿不用你操心，如果王家真看上了，有的是法子让那姑娘自个儿点头，到时候有的是你出力的地方！”
　　听她们这么一说，刘佩珍也就放心了。
　　*
　　半个多月过去了，方青妍的身边一点动静也没有，她也不如之前那么警惕，不过身边的保镖却没以后撤，只要是她外出的时候，就会有人暗中跟踪保护她。
　　家里现在赚了不少钱，她也不心疼钱，自己的生命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那之后又过了半个月，一切如常。
　　方青妍也觉得自己可能多虑了，保镖就撤走了几个，身边只留下了一个常驻的司机龚刚。
　　龚刚是军人出身，以前在部队里也是一个能打的好手，年年拿奖。　　只可惜他这人性子太冲，得罪了不少人，退伍后发展得也不怎么样。
　　这人是洪明远请来的，他们是战友关系。
　　洪明远和秦淑惠完婚后，就买上了小轿车，平时接送秦淑惠去店里，以及方青妍上下学，可他平时也忙不过来，最后只能请个专业的司机。
　　龚刚作为司机来说，肯定是大材小用了。
　　洪明远就给他涨了工资，让他当司机的同时兼职保镖。
　　一来是为了照顾老战友；二来也是因为方青妍长得太出挑了，这姑娘一年一个大变样，出落得越来越动人，他这个当老父亲的能不担心吗？
　　而龚刚虽说是当司机，但首要任务还是负责保护方青妍的安全。
　　有这样一个人存在，方青妍觉得自己还是很安全的。
　　又过去半月，清明节到了，这时候是要回乡祭祖的。
　　秦淑惠父亲走的早，葬在山泉村的秦家祖坟里，每年她都要带方青妍去扫墓，秦家三姐妹都得回来，也算是变相的一家人团聚。
　　当然，方志强那边也是要去看的，不过秦淑惠故意和方家人错开了时间，等到第二天早上再去。
　　这肯定不是因为怕了方家人，而是怕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秦家老宅里，三姐妹陆陆续续到来。
　　最先到的是大姐秦美云，其次才是小妹秦秀兰，但奇怪的是秦秀兰这次却是单身一人来的。
　　两个做姐姐的一问，秦秀兰就开始哭哭啼啼，“巩建中他就是个负心汉，他心里早有别人了，我看咱俩迟早要完！”
　　话是这么说，可她眼里却全是不甘。
　　作为一个家庭主妇，没有了丈夫也就等同于失去了工作，这个年纪的女儿没了经济来源，那日子是真没奔头了。
　　秦秀兰以泪洗面，秦美云担心得很，可仔细一问却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要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巩建中真是个渣男呢。
　　秦淑惠也出口安慰了几句，心里却不住叹息。
　　这夫妻两吵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两人是轮流来她这里诉苦。
　　秦秀兰一来，就一个劲儿地说巩建中外面有人，这个女同事有问题，那个女同学有毛病。
　　巩建中则是抱怨秦秀兰疑神疑鬼，这日子真要过不下去了。
　　秦淑惠心知小妹的问题要大一些，可劝过几次后，秦秀兰却什么也听不进去，反而觉得她胳膊肘往外拐，对她颇有怨言。
　　她也就不说了。
　　方青妍看到秦秀兰那张苦哈哈的脸，就知道这小姨又要开始倒苦水，很有先见之明的找了个借口出门，跑去找秦媛去了。
　　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虽然脸颊还有几分青涩，但整个身材已经开始变得凹凸有致。
　　脸上的婴儿肥褪去，杏仁眼，瓜子脸，标准的大美人，以至于她突然出现在这样贫穷落后的小山村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秦媛不喜欢学习，她没考上高中，上的是财经中专，打算通过中专直升大专，拿个学历就算完事，而中专管理比较松，她就能像方青妍初中时候那样边上学边赚钱了。
　　方青妍还是挺佩服她的，她能有这样的果决和行动力，是因为有上辈子的积累。
　　而秦媛不一样，她对自己的未来是没有任何认知的，全靠咬紧牙关往前冲。
　　两人也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了，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聊起各自学校的趣闻，也聊起了从前……
　　秦媛忍不住就说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山泉村大变样，现在大家都在种茶叶，说是等以后要开个茶园，作为一个旅游景点来开发。
　　她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就是茶园的入口。
　　方青妍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树上的那个少年，还有那只蠢萌的哈士奇。
　　当年林骞那一走，再也没了消息。
　　方青妍也没有过问，她的性子本来就有几分冷淡，况且她一直觉得自己和林骞不过是浅交而已。
　　自然，当初的那个约定也不过是一个泡影。
　　不过，方青妍还是希望那个约定曾经带给过林骞对于生活的希望。
　　村里的娱乐活动少，随着国家的发展，大家的日子也好过了起来，村民们都挺闲的，见秦家热闹起来了，就纷纷来窜门。
　　方青妍见完秦媛回去后，就被迫听了一耳朵。
　　她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不过有几个熟悉的字眼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们还记得大明那个前妻不？”
　　“记得的，那可真是个搅家精啊，那会而她天天跟大明吵架，闹得一屋子不安生，我看啊离得挺好！”
　　“我看啊不仅是搅家精，那还是个倒霉玩意儿！以前大明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那叫一个穷啊！结果现在离婚了，大明很快就发达了，她却在娘家没人要呢！”
　　“我听说是眼光太高了，还不愿意给人做后妈，我寻思自己都是个二手货，还嫌弃这嫌弃那的，真以为自己有盘菜呀！”
　　“哪是什么眼光高啊，她就是后悔了，想和大明复婚，前段时间我去城里看见她了，她当时找上大明，拉拉扯扯的，恐怕就是想谈复婚的事！”
　　“大明怎么说？”
　　周围的人都起了兴趣。
　　那人笑得得意洋洋，“大明肯定不同意呗，那样的货色大明还能看得上？”
　　三姑六婆的嘴上没个把门，当着后辈的面议论这种事，倒是一点都不忌讳。
　　方青妍听到“二手货”几个字，心里就膈应得厉害，这种话一般只被用来形容女人，女人再婚总被人说闲话，男人再婚却好像理所当然，而且不会有任何人说坏话。
　　她虽然不喜欢这样的形容词，却也觉得徐芳的确是活该的。
　　好好的婚姻经营成这样，现在想回头，晚了！
　　晚饭后，秦美云趁着小妹去屋里休息了，就和秦淑惠商量，“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得找建中去好好说说！”
　　秦淑惠苦笑道：“大姐，我看你还是别掺和这事儿了……”
　　“那怎么行，咱们姐妹得互相扶持……”秦美云不解，但她却有知道秦淑惠不是那种自私自利的性子。
　　秦淑惠不好去说人闲话，正为难着，一旁方青妍便说道：“小姨父没在外面沾花惹草，是小姨敏感过头了，她一见小姨父身边有异性出现就闹，之前还误以为我妈是小姨父出轨的对象，你说这能掰扯清楚吗？”
　　秦美云吃了一惊，“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太过依赖他人，还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干呗！
　　秦秀兰这样的情况不算少见，满心扑在丈夫身上，没有自己的一丁点爱好和私人空间，久而久之就越来越自卑敏感，自然觉得看什么都不顺眼。
　　方青妍见母亲为这事儿烦恼得厉害，也给母亲出过招，让她去劝秦秀兰出去找个工作，或者选个自己喜欢的爱好发展发展。
　　结果秦秀兰却不愿意，她觉得自己没什么文化，要是去做一般的工作，又不符合自己某某局长夫人的身份。　　而她平时的爱好就是打麻将，跟着一群三姑六婆，天天家长里短的，听的全是别人对家庭的抱怨和不满。
　　久而久之，这心态能不病态嘛。
　　方青妍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秦秀兰在家里是怎样歇斯底里的形象，也不怪小姨父总说这日子要过不下去了。
　　她把道理和秦美云说了一遍，秦美云也明白过来了，尴尬道：“也怪我们，那时候家里就她最小，我们对她太宠溺了，等回头我去劝劝她。”
　　方青妍笑了笑，她就知道大姨不会把这事儿丢下不管，所以才耐着性子把事情说给她听。
　　反正秦秀兰的事情谁爱管谁管去，只要别来烦她妈妈就行。
　　当晚，秦美云果然去找秦秀兰谈心去了，房间里时不时传来秦秀兰崩溃的哭声。
　　秦美云还给巩建中打了电话，两人不知在争执什么，总之情绪十分激动。
　　方青妍拉着妈妈早早睡下了，才不想管这破事。
　　第二天，巩建中来了山泉村。
　　他顶着一双黑眼圈，胡子拉渣的模样，眼神却透着某种决绝与坚定。
　　秦美云眼睛一亮，赶紧道：“建中，你说你们这么多年的夫妻了，床头吵床尾和，有什么矛盾好好沟通就是了！”
　　秦秀兰抿着唇，还有点不情不愿的模样，说道：“男人都是花心的，我也没怪你，只是让你不要再跟那个女同事来往了，这一点你都做不到吗？难道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还比不上一个勾三搭四的狐狸精？”
　　秦美云心知这话一出，这夫妻两恐怕又要吵起来，下意识去看巩建中。
　　然而，巩建中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他的目光没有落在秦秀兰的身上，而是对秦美云淡淡道：“大姐，我们有沟通过，但是这没什么效果，我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秦秀兰皱眉，“什么叫浪费时间，你现在觉得和我在一起是在浪费时间了是吗？”
　　巩建中转眼看着她，喉头滚动了一下，最后还是平静地说出了口。
　　“秀兰，我们离婚吧。”
　　之后的情况十分混乱。
　　方青妍趁着秦秀兰还没爆发之前，就拉着妈妈和外婆走出了家门。
　　屋子里有秦秀兰的哭闹声，东西被砸坏的声音，还有秦美云的劝告声……
　　唯独没有巩建中的声音。
　　秦秋凤一脸无奈地摇头，“建中这次是被逼到极限了，他这人一旦做了决定，就回不了头了。”
　　秦淑惠道：“我们不再去劝劝吗……”
　　“该说的都说尽了，你也看到了建中的态度，他现在连吵架都不愿意应付了，是真的心灰意冷了。”秦秋凤长叹了一口气，“算了吧，他们夫妻两的问题，咱们还是别插手了。”
　　方青妍也劝道：“妈妈，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小姨的事你尽力了，他们两的婚姻要真走到了尽头也不是你的错。”
　　秦淑惠只好点了点头。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屋子里的动静才消停下来，只有秦秀兰压抑的抽泣声，以及秦美云时不时地温柔劝慰。
　　巩建中推开门走了出来，他的脸色更难看了，一边脸颊还肿了起来，有五个清晰的指印，脖子附近甚至有着细小的血痕，像是被指甲抓的。
　　可是他整个人的情绪却像是完全松懈下来了。
　　“妈……”他话到嘴边截住，改口道：“秦姨，给你们添麻烦了。”
　　秦秋凤笑了笑，“你这话就见外了……”
　　巩建中有些尴尬道：“是我食言了，当初没能按照约定照顾好秀兰，但是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离婚对于她来说更好，这样她就不会总疑神疑鬼我会背叛家庭了。”
　　“我知道，这不怪你。”秦秋凤安慰了他一句。
　　“那我今天就不奉陪了，等改天再来看你们！”巩建中收回视线，低着头往院子外走去，到了方青妍身边时脚步顿了顿，“对了，有件事我差点忘了告诉你。我过来的时候碰到了一个人，就是你以前朋友那个保镖，他好像正在和远哥说话。”
　　方青妍一愣，“你是说以前帮我们在袁鸿辉面前演戏的那个人？”
　　“对，就是他！”巩建中很肯定，“我瞧他看着面熟，而且还开着那辆尼桑公爵，就想起来了，他这次跟远哥谈话，好像正是为了找你，但远哥应该是觉得他有点可疑，所以并没有透露你的行踪，反而把人给赶走了！”
　　他也不确定方青妍愿不愿意见那个人，所以没有盲目出面，而是想着先通知方青妍一声。


第56章 梦境
　　方青妍知道, 来找她的人肯定不是秦杰，而应该是林骞。
　　也是巧了，她最近才刚想起林骞, 今天就得知了林骞的消息，她原本还以为和这个人不会再有来往了。
　　方青妍心里有数，便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你，巩叔叔。”
　　她这么一喊, 巩建中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的, 显得两家人的关系生疏了。
　　可事实上，他和秦秀兰离了婚的话, 和这母女两也确实不可能再如之前那样亲近了。
　　然而, 他没有别的选择, 秦秀兰已经彻底魔怔了，家里每天都在发生争吵，儿子的成长也受到很大的影响，他必须做出一个决断。
　　几人走到山泉村门口分道扬镳，龚刚开着小轿车停在山泉村门口, 准备接母女两去沧水村给方志强扫墓。
　　方青妍和巩建中告了别, 决定林骞的事延后一些再说, 那小子的性格她也知道，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 短时间内肯定不会离开，她先陪着母亲去扫完墓, 再去找人也不迟。
　　龚刚开着车，一路到了沧水村。
　　清明节前下了一场雨, 乡间小道上，空气湿漉漉的，散发着一股泥土的味道。
　　沧水村的坟地在后山上，路道太过狭窄崎岖，车子是开不上去的。
　　方青妍就让龚刚坐在车里等，自己和母亲上山，母女两手里拎着不少祭品，慢慢往山上走去。
　　每当这个时候，秦淑惠的面上总带着几分感伤。
　　她原本是有些责怪丈夫隐瞒自己真相，将方青妍带回来抱养的。
　　那种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并不好受，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她也不会受这么多不必要的委屈。
　　但之前打了官司后，她才从袁鸿辉嘴里知道，方志强是怕自己不能生了，竭力想要隐瞒这个事实，所以才把方青妍抱回来，当做自己女儿养大的。
　　村里对女人太过苛刻，尤其是不能生的女人，那就是不能下蛋的母鸡，以前她没怀上的时候就常被刘佩珍这样苛责。
　　刘佩珍对她总是很挑剔，尤其她因为小时候受了不少苦，身子骨也比较虚弱，一直怀不上孩子，怀上孩子后也特别的娇气，几乎什么事也干不了。
　　刘佩珍因此特别嫌弃她，嘴里总是骂骂咧咧的，还请来所谓的神医给她治疗。
　　那时候，她一天要喝好几碗中药，殊不知身子就是这样喝垮了……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方志强对她心里有所愧疚，才做出了那样荒唐的事情！
　　秦淑惠以前也总因为自己不能再生育的事情而感到自卑，但现在她的身边有了洪明远，所有的一切都释怀了。
　　洪明远就从不嫌弃这些，他说两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过好日子。
　　秦淑惠现在觉得日子有奔头，有太多太多想去做的事情，要趁着还有精力的时候去一一完成！
　　现在的她，感受到的是过去几十年来都没有的幸福与开心。
　　母女两来到墓前，方青妍听到母亲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很低，更像是呢喃。
　　好像是在说：谢谢。
　　然后，秦淑惠就冲她笑道：“以后咱们就不来这里扫墓了。”
　　方青妍有点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你洪叔叔这个时候总是心情很低落，我想多陪陪他！”秦淑惠笑着说道。
　　洪明远的父母走得早，清明节的时候他也要去给自己的父母扫墓，两人就只能分开了。
　　结婚两年，秦淑惠每次清明节都是来方志强这里扫墓的，还一次都没陪过洪明远。
　　逝去的人值得祭奠和缅怀，所以活着的人更应该好好珍惜。
　　方青妍明白她妈妈的意思了，笑着点了点头，“都听您的！”
　　之后，母女两在方志强的墓前摆上了祭品，有水果，有花，还有美酒。
　　方家已经来扫过一次墓了，所以墓前很干净，她们只捡走了一些散落的树叶。
　　这时，龚刚走了过来，“嫂子，有辆车开过来了，说是要找青妍的……”
　　“什么样的车？”秦淑惠有些奇怪的说道，这年头能开车的还是少数，尤其是在这穷乡下。
　　龚刚道：“是辆黑色的尼桑公爵。”
　　方青妍笑道：“是我朋友，那我先去看看吧，龚叔叔你留下来陪我妈吧。”
　　她有点不放心妈妈一个人待着，尤其下山的路还比较滑。
　　龚刚笑呵呵的，“好咧，你放心去吧。”
　　方青妍便往山下的方向走去，她有点惊讶，林骞居然能找到这个地方来，但其实要打听到这些也不是难事，她和妈妈清明节第二天来方家扫墓已经雷打不动的惯例了。
　　正胡思乱想着，迎面碰到了一个老太太。
　　那老太太像是脚有点跛，走路一颤一颤的，一不小心就摔倒在地。
　　方青妍赶紧跑过去，将人扶了起来，“婆婆，你没事吧？”
　　那老太太捂着一只脚，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却摇了摇头，说：“我没事，谢谢你啊，小姑娘！”
　　说罢，她想借着方青妍的力气想要站起来，但可能是脚崴了，身子才撑起一半就哀嚎一声往地上栽去。
　　方青妍只能用力扶住她，说道：“婆婆，你不要勉强，小心伤到了骨头！”
　　“没事没事，不用你操心的，我自己能走……”老太太有点倔强，但她显然拗不过方青妍的力气，只能一屁股坐在地上。
　　方青妍当然不可能丢下她不管，就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家人呢？”
　　老太太就说，自己是来给老伴扫墓的，儿子女儿什么的都在外地没有回来，结果上山的时候扭了下脚，她也没在意，坚持往上走。　　哪知半路上摔了一跤，反而导致伤势恶化了。
　　方青妍便看了一眼她的脚踝，果然发现一片红肿，她想了想，就说道：“婆婆，您现在这情况得先去治伤，等伤好了才能去看您的老伴，要不这样吧，你在这里等等，我上去叫人来帮你！”
　　老太太感动极了，先是说了声谢谢，然后道：“小姑娘，不用这么麻烦，我歇会就好，如果不麻烦的话，你能不能先帮我找找我的包，我刚才摔倒的时候，好像钱包掉了，那里面有我和我老伴唯一的照片……”
　　方青妍没有怀疑，目光四下梭巡，却没看到钱包的影子，可能是顺着山坡掉到下面去了。
　　于是，她问了老太太钱包的式样后，就让她坐在这里等，自己去下面找。
　　山间草木繁盛，将上山的阶梯都遮蔽了大半，要从这里面找出一个小小的钱包可不容易。
　　方青妍神情专注，一时也就没有注意到，有黑影在逼近……
　　当她意识到有陌生人靠近的时候，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进行了反击！
　　可距离太近了，方青妍根本展不开手脚，就在她和那人缠斗的时候，又有人冲了上来，一把捂住她的口鼻。
　　方青妍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但是来不及了，眼前一片模糊，意识也渐渐飘远……
　　*
　　少年坐在车里，感觉自己要再等上十分钟，头顶就该长蘑菇了。
　　他扯了扯衣领，看了一眼腕表，分钟已经转了小半圈，二十分钟过去了。
　　打开车窗从山脚往上看去，来回一趟这破山似乎也要不了二十分钟吧！
　　秦杰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忍不住小声嘀咕，“会不会是不想见你？”
　　少年却下意识反驳道：“我们有过约定的。”顿了顿，又道：“她不可能会骗人！”
　　就算骗过他，那也是在梦里。
　　动完手术那一晚，他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梦里，他改了名叫陆骞，并且在京市见到了方家回来的小女儿。
　　京市的那个方家，当然跟南乡县的方家不同。
　　然而，方青妍却成了方家的小女儿。
　　女孩长得漂亮，神色却冷冷的，眼神里一片死寂和漠然。
　　大家都说，那是方叔叔在外面生的私生女，于是大家纷纷好奇所谓的私生女究竟长什么模样，眼里更是透着浓浓的鄙夷。
　　他还和周围的狐朋狗友商量着要去逗逗那个新来的私生女，过分的玩笑，鄙夷的话语，再加上充满恶意的骚扰不断。
　　方青妍把笑得最狠的他从人群里揪出，然后狠狠一个过肩摔，然后在众人惊讶的视线里离去……
　　他那时候觉得耻辱极了，只想报复回去，要她好看。
　　于是，在方家正式摆宴将方青妍认回的那一天，他带着一群小弟将她堵在了墙角里，想让她一身狼狈的出现在宴会现场。
　　结果，他再一次四仰八叉地躺在了一群小弟面前。
　　屈辱感让他几乎失去理智，他发誓这辈子不会放过她！
　　他的注意力开始在她的身上打转，开始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明明是想要找出某个破绽，却莫名其妙被她的努力和顽强所吸引。
　　这大概是他见过，最用力生活的人，好像身上装了一个发条，发条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无时无刻不在忙碌奔走。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无法打败这样的人……
　　后来，他的心脏又出了问题，再一次出国动手术。
　　再回来，什么都变了。
　　他的父母彻底决裂，他从林骞变成了陆骞。
　　而方青妍的身边多了一个徐言之。
　　徐言之是他们圈子里公认的渣男，以前还是富家公子哥的时候身边就莺莺燕燕不断，后来家道中落也还不老实，仗着别人不知情，继续用富家公子的身份坑蒙拐骗。
　　而徐言之一开始的目标是方家大小姐，人没追到手，才找上了方青妍。
　　他当时觉得可笑，但更多的还是气愤，于是找到方青妍，说：“你姐不要的男人，你也看得上？”
　　她很生气，气得眼睛都红了，“我看上谁关你什么事？我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并不是我姐不要他他才追我，而是因为我比我姐优秀！”
　　那样的神情，他从没在她脸上见过，扭曲、绝望、病态……
　　她变得很陌生。
　　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是他完全不愿意回想的。
　　她为了那个男人，奉献了自己的所有一切。
　　青春、美貌、财富……乃至是生命。
　　他后来去监狱里看过她，她像是突然老了几十岁，人也疯疯癫癫的，总是在问为什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觉得心很痛，比发病的时候还要痛……
　　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陆骞一时分辨不出，那究竟是因为自己的病，还是因为那个梦。
　　这个梦不仅仅是那一次梦起，在这之后的时间里，那些对他来说陌生却又熟悉的事情宛若魂牵梦绕一般，纠缠不休……
　　而在他手术结束后，他的父母也彻底决裂了。
　　母亲告诉他：从此以后你和我姓，姓陆，叫陆骞，明白了吗？
　　那时候，他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个梦很可能会发展为事实！
　　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方青妍一面！
　　陆骞的目光一扫落在窗外，这么长时间过去，除了三两行人从山下下来后，一直没有方青妍的身影。
　　他再也按捺不住，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秦杰连忙拦住他，说道：“少爷，医生说过，你需要避免一切过激运动。”
　　这座山不高，但是阶梯过于陡峭，以防万一肯定不能让陆骞上山。
　　陆骞有些烦躁，但他也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并没有冲动。
　　双方正僵持着，一道声音响在了陆骞的耳边。
　　“小林？”
　　转眼看去，就见秦淑惠站在山口上，脸上带着几分惊讶。
　　秦淑惠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然后上前两步，笑着问道：“你是小林吧，还记得我吗？”
　　陆骞心头一喜，那颗悬着的心落下，此时此刻他根本没有心情去回答秦淑惠的问题。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秦淑惠的身后，却只看到了刚才那个司机，便奇怪问道：“秦阿姨，方青妍呢？”


第57章 追查
　　秦淑惠被他问得一愣, “青妍刚才不是下山了吗？”
　　“可是我们一直在山下，什么人也没看到！”陆骞猛地转头，向四周看去。
　　下山只有一条路, 方青妍在他们之前下来，他们不可能会看不到，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秦淑惠也急了，“那怎么可能呢，我明明看到她下来了，刚才要见她的人是你吧, 你没见到她下山？”
　　陆骞摇了摇头, 见秦淑惠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连忙安慰道：“阿姨, 你先别着急, 我帮你去找！”
　　可该去什么地方找呢？
　　人就这么离奇地消失了, 他们一点头绪都没有。
　　陆骞这次过来只带了两个人，一个是保镖秦杰，另外还有一个专门的司机，他让两人回忆刚才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下山。
　　现在只能做最坏的打算，是方青妍遭遇了什么不测了！
　　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被某些坏人盯上可太正常不过了……
　　然而, 两人都没什么眉目。
　　陆骞闭眼思索起来, 他的记忆力其实是很好的，现在仔细一回想才发现真的有不对劲的地方。
　　他冲秦淑惠问道：“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老太太带着两个年轻男人上山？”
　　秦淑惠回忆了一下, 摇了摇头，“我们没见有人上来过……”
　　清明节已经过了, 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人上坟山，而且沧水村里的年轻男人大多外出务工了, 留在村里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
　　陆骞听到这回答，眉头拧起，“那三个人从上山到下山，中间只过去了十多分钟……”
　　有一点他还没说，那就是那两个年轻男人有人扛着一个麻袋，上山前那个麻袋还有点空，下山那个麻袋反而比上山前还要大！
　　当时，他以为那麻袋里放的是扫墓用的祭品，现在想想那麻袋的形状分明像是个人！
　　那几个人明显是趁着方青妍家的司机上山，才开始行动的，他们肯定是暗中听到了他和司机的谈话，知道有人找方青妍，而方青妍会下山！
　　这显然是一场有预谋地绑架！
　　陆骞之所以没明说，是怕刺激到秦淑惠，秦淑惠光是听到女儿不见，就已经慌了神了。
　　秦淑惠现在只觉得眼前发黑，脑子里也一阵晕眩。
　　一个年轻女孩被人掳走，这后果她简直无法想象！
　　龚刚十分自责，他觉得是自己太过大意，才让坏人有了可趁之机，他没有做到一个保镖的责任。
　　但现在说那些自责的话也没什么意义，他当机立断道：“嫂子，你别着急，现在还不能确定青妍是不是遭遇不测了，而且就算做最坏的打算来说，那些人也还没有走远，我们是有机会把人追回来的！我现在就去追人，你赶紧去报警！”
　　说罢，他又看向陆骞，问道：“你还记得他们是往哪个方向走的吗？”
　　陆骞却道：“我知道他们是往哪里走的，你先带秦阿姨去报警，人我来追，秦杰是特种兵部队退伍的，在追踪方面他很在行！”　　他思索了一会儿，又说道：“这些人很有计划性，他们肯定是早就盯上了方青妍，更有可能是熟人作案！秦阿姨，你也不要过于紧张，先想想你们这段时间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兴许能提供一些帮助！”
　　有了他这句话，秦淑惠面色逐渐镇定。
　　没错，她不能倒下，她得赶紧找到女儿！
　　想到这里，秦淑惠催促龚刚赶紧开车去沧水村里，她要找村委会的人借电话报警。
　　而且，经过陆骞这么一提醒，她心里也有了一些眉目。
　　事情发生在沧水村，而沧水村跟她有着深仇大恨的人除了方家还有谁！
　　刘佩珍更是知道她每年的这个时候会带着方青妍来扫墓，刘佩珍既有作案动机，也有作案的机会！
　　秦淑惠赶去了村里，而陆骞则上了车，往村口相反的方向追去，他刚才看到那三个人上了一辆面包车，往这个方向离开了。
　　然而这一路追过去，只有几辆往沧水村去的拖拉机和牛车，那辆面包车也不见了踪影。
　　“给我大哥大！”
　　陆骞从秦杰手里拿到了大哥大，拨通了洪明远的电话号码。
　　洪明远一听是他的声音，还有点不耐烦，“我都说了，我们家青妍现在不在，你想见他也要等人回来才行吧，就没见过你这么急性子的人！”
　　他记仇呢，以前在医院的时候，陆骞动不动就来打扰他和秦淑惠的二人时光，所以他才故意为难一下陆骞。
　　再说了，这小子明显对方青妍有意思啊，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得考验考验？
　　“方青妍不见了！”
　　陆骞的话，让喋喋不休的洪明远一下子就噤了声，他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道：“叔叔，我记得你开了一家物流公司，从现在起你记好我说的每一句话……”
　　当时，他在车上等得实在是心烦意乱，为了转移注意力就一直盯着其他地方看，倒是对那辆面包车有印象。
　　车身是银色的，车牌号他没仔细看，而且视野被遮蔽了，只记得一小半。
　　他把这些信息全部告诉了洪明远，当然还包括那几个人的外貌特征。
　　“南乡县的路况你公司的员工应该很熟悉，立刻派他们盯住离开南乡县每个路口，只要是能通车的地方都不要放过！不过你要交代他们，动作不能太过明显，以免刺激到那几个绑匪，盯着他们，然后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我和警方！”
　　陆骞深吸了一口气，此时此刻他的心也慌乱不已，却只能强迫自己冷静。　　那些人敢在光天化日下动手，肯定是做好了完全的打算，就算要对方青妍做出什么不利的事，也不可能是在南乡县动手，更有可能是带到其他地方去。
　　所以，这几个人是一定会要出城的！
　　外卖公司说白了和物流的性质差不多，林骞没听说过有这个行业，就误以为洪明远是做物流的。
　　洪明远也没去解释，他感到十分惊讶，没想到这样的计划居然是从一个少年的嘴里说出口的。
　　听说方青妍失踪的那一刻，他也很慌，却完全没想到能让自己手底下的员工追踪绑匪！
　　可仔细一想，这却是最明智的选择！
　　他手里的这些员工对南乡县的路况极为了解，让他们去盯着各个路口既不会惹人怀疑，又很有效率。
　　那些绑匪肯定意识不到这些外卖员会盯着他们！
　　洪明远并没有太过紧张，挂断电话就迅速把事情安排了下去。
　　为了配合外卖的工作，每个员工手里都是有传呼机和对讲机一类的设备的，所有人都能第一时间接受到他的命令。
　　送外卖也是送，帮老板盯车不也是一样赚钱的吗！
　　老板还说了，第一个找到的那辆面包车的人是有奖金的，大家都铆足了劲的在找车。
　　洪明远的外卖营业部就开在螺蛳粉本店的附近，他在安排人手的时候，也吸引了马姐的注意。
　　马姐见他这模样不对劲，自然要问是什么情况，洪明远就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青妍那丫头长那么漂亮，这些人肯定没安好心，这可咋办哟！”
　　马姐急得眼睛都红了，不过她知道着急没用，听说洪明远正在用这个法子找人，便一拍大腿说道：“我也来！”
　　这几年来，她奶茶也陆陆续续开了两家分店，店里的员工加起来有十几人，这些人都可以加入到找面包车的队伍里去。
　　不仅如此，还有马铭店里的员工，再加上螺蛳粉店里的！
　　上百号人呢，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几个绑匪给逮出来！
　　马姐行动快，不出一会儿就把事情安排了下去……
　　*
　　另一边，秦淑惠已经抵达了沧水村，借村委会的电话报了警。
　　她越想越不对劲，直接带着龚刚杀去了方家！
　　而此时，方家正在吃饭，大鱼大肉的摆在桌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笑容。
　　这一幕，却刺红了秦淑惠的眼睛，她的女儿被掳走了，这些人却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而如果女儿的失踪真的和他们有关……
　　秦淑惠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直接抄起院子里的扫把，冲进屋子里，一扫把拍在了桌子上！
　　汤汁飞溅，碗筷顿时飞到空中，摔了个稀碎，地上全是油水和菜色，干瘪的鱼头滚落在了刘佩珍的脚边。
　　刘佩珍气得脸都绿了，腮帮子鼓动着，破口大骂：“你他娘的发什么疯，敢到老娘家里来砸场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秦淑惠面不改色，冷冷瞪着她，“你说，你对我家青妍做了什么！”
　　这话一出，刘佩珍的脸色僵了一瞬。
　　她多少是有些心虚的，做媒的事情这母女两不知情，她也不敢说实话，一是怕秦淑惠要分她的钱，二是她也知道，秦淑惠把那赔钱货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根本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所以，她没跟邹婶说实情，对方也似乎不在意这些东西，她胆子也更大了些，觉得这不会影响什么。
　　现在秦淑惠找上门来了，难道是那婚事吹了，王家那边没看上方青妍，还是说，秦淑惠死活不同意，让王家人后悔了？
　　刘佩珍担心极了，但转念一想自己分到了做媒的钱，整整五千块呢！
　　邹婶给她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可见王家确实是个大方的，能一口气拿出五千块来孝敬媒人的，王家肯定是有大本事的人家！
　　邹婶还说了，等婚礼成了，会再给她聘礼的钱，那可是整整五万块啊！
　　这么安慰着自己，刘佩珍逐渐冷静了下来，“你在说什么鬼话呢，我们一家子在家里好好的，哪里也没有去，方青妍怎么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秦淑惠一听这话，也有点犯迷糊了。
　　难道这事儿和方家没关系，是她搞错了？
　　可怎么会搞错呢，事情发生在沧水村附近，方家人又恰好是知道她们今天会去扫墓的，这实在是太巧合了……
　　秦淑惠狠狠瞪着刘佩珍，一字一句道：“你不知道我和青妍今天要来？她突然被人掳走了，这肯定跟你有关！”
　　被掳走？
　　刘佩珍吃了一惊，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来。
　　要娶媳妇儿也不可能直接把人抓走啊，现在不像旧社会了，那会儿地主豪绅的，强抢民女没人管，现在干这种事应该会被抓进去坐牢吧……
　　她心里害怕，更是不敢说实话，咬着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以前是法院不让我们找你的茬，现在你自己送上门来了，这总怨不得我了吧，再在这里胡搅蛮缠，别怪老娘对你不客气！”
　　看样子对方是只想赶人，秦淑惠却觉得刘佩珍这反应奇怪，她把人家桌子砸了，落了一地的油汤，刘佩珍居然一点不计较？
　　这说明，她心里有鬼！
　　若是刘佩珍下手的对象是她，秦淑惠还可以忍，念着跟方志强那份情谊，念着自己以前是方家的儿媳妇，她可以把那些委屈往肚子里吞。
　　可是刘佩珍对她女儿动手，她怎么也忍不了。
　　方青妍从小就被人贩子拐卖，到现在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没见过，跟着她吃了这么多苦，把她当作亲生妈妈来看待。
　　秦淑惠不想让方青妍受一丁点委屈，方青妍就是她的逆鳞！
　　她目光一瞪，直接将饭桌整个掀了，哗啦一声响，锅碗瓢盆摔碎了一地，方家人吓得退出去老远，纷纷骂她这是发了疯了。
　　“青妍，青妍！”
　　秦淑惠红着一双眼睛，呼唤着方青妍的名字，推开方家人往屋子里走去，把每个房间的门推开，甚至连床底和柜子也没放过。
　　刘佩珍狠狠一跺脚，吼两个儿子，“你们愣着干什么，就这么让那个疯婆子在咱家撒野！”
　　两兄弟其实都不敢动秦淑惠，他们是知道秦淑惠现在的老公有多厉害，那人以前是当兵的，现在做了个什么外卖公司，手底下一帮员工被训得跟小弟似的，那阵仗别提有多吓人了。
　　不过，两个媳妇儿都急眼了，纷纷催促自己丈夫。
　　“对呀，愣着干啥，别让那疯婆子动咱家东西，要少了什么可咋办！”　　“这简直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快把她赶出去！”
　　两兄弟这才抄起家伙准备去抓人，然而还没走出几步，就被龚刚一手一个拎小鸡似的捉了回来。
　　龚刚身材魁梧，还有着一身精壮的肌肉，加上有过专业的训练，三下五除二就把两个人制服了。
　　他恶狠狠道：“谁要敢动她，我就打断谁的腿！”
　　那语气，可不像是在开玩笑的！
　　龚刚当初从部队里离开，就是因为下手太狠犯了纪律性错误，他这人讲兄弟情，洪明远给他一口饭吃，把老婆女儿交给了他，他没照顾好那就是他的责任，现在自然是要好好弥补的。
　　方家这两兄弟敢乱来，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卸掉他们的腿！
　　方家兄弟就是普通的农民，哪见过这么狠的人，一个个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刘佩珍和两个儿媳也害怕，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尤其是刘佩珍，一屁股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嚎。
　　“我的命咋这么苦啊，摊上这么个黑心肠的儿媳妇，她这是要把我这老骨头往死里逼啊！”
　　像是想把村民们喊来帮忙，可惜方家在沧水村的名声太烂了，现在就算是方家起火了，恐怕别人也只是当个笑话看看的。
　　秦淑惠找了一圈没看到人，只好折返回来，咬牙切齿地问：“我女儿呢，你们把我女儿藏哪里去了！”
　　刘佩珍依旧不吭声，还狠狠瞪她，那眼神带着怨毒。
　　秦淑惠深吸一口气，也不跟他们客气了，拿着手里的扫把，开始砸东西，从最贵的开始砸！
　　刘佩珍气得发出尖叫，“你给老娘住手，砸坏了你赔得起吗？”
　　秦淑惠冷笑一声，“怎么赔不起，就你们家这些破铜烂铁，我怎么赔不起？我告诉你，你要么乖乖把我女儿下落说了，不然我就把你家砸个稀巴烂，再一把火烧了，到时候再查出我女儿的失踪和你们家有关，别说你们家什么都没了，还要去坐牢！”
　　刘佩珍被堵得涨红了脸，心里也开始打起鼓来了。
　　方家兄弟也察觉出不对劲，纷纷开口劝道。
　　“妈，你要知道点什么，就告诉人家吧……”　　“不是说好了不找弟妹麻烦了吗，你怎么还去搞事啊，咱家还能不能安稳过日子了？”
　　两个儿媳妇也开了腔。
　　“妈，你说你要发财了，是不是和这有关？”　　“对了，那五千块钱你是哪来的，不会是从人家那抢的吧！”
　　女人比男人要细心，她们想起了刘佩珍今天早上得意洋洋的数着钱，说是家里马上要发财了，就猜到这会不会和方青妍的失踪有关。
　　两个儿媳也是怕了，之前打官司闹得沸沸扬扬，他们被村里人戳脊梁骨，日子也确实不好过。
　　现在好不容易缓和一些了，哪知道她们这婆婆还要搞事情！
　　秦淑惠找到了关键信息，立即逼问道：“什么五千块，哪来的？”
　　刘佩珍咬着牙不吭声，龚刚目光一寒，直接将她摁在地上，从她的口袋里翻出一沓钱来。
　　方家现在的收入全靠家里那几块地，这还没到收成的季节呢，就算到了收成的时候，一年的收入也没这么多！
　　秦淑惠看到那钱，嘴唇打着颤，冲上去狠狠揪着刘佩珍的手臂，哭声道：“说，你是不是把我女儿给卖了？”


第58章 落网
　　刘佩珍疼得哇哇大叫, 心里也怒了，大声反驳道：“谁卖你女儿了，我那是给你女儿许了个好人家, 你得感激我才对！”
　　秦淑惠瞪大了眼睛，道：“许了人家？什么人家？她才十六岁，还没到结婚的年纪呢，她还在念书，等过一年后就要参加高考考大学了，她哪是嫁人的时候？”
　　刘佩珍呸了一声, “女孩子考个屁的大学啊！长得好看是老天爷赏饭吃, 不趁年轻早早给她许个好人家，就是在耽误她的前程！”
　　说着, 她把邹婶口中的那个王家讲了一遍, 说人家是怎么怎么有钱, 在邻市如何有势力，又说方青妍嫁过去肯定是享福的，绝对不会受苦。
　　“那媒婆还说，等到正式结婚，还会给一大笔聘礼的……”刘佩珍看了秦淑惠一眼, 话到嘴边转了个弯, “有一万块呢！”
　　五万块钱是她的, 她舍不得给秦淑惠！
　　秦淑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乎是嘶吼着说道：“才一万块, 你就把我女儿给卖了？你见过王家人么，你就听别人在说, 你哪知道人家是什么情况！正经人做媒，哪有直接把人抓走的, 你找的该不会是个人贩子吧！”
　　刘佩珍一听，也慌了神，“什么人贩子，你不要胡说八道！”
　　“那不是人贩子的话为什么要直接绑人，当时你到底跟人怎么说的！”秦淑惠揪着刘佩珍的衣领，狠狠地摇晃着，情绪已经接近崩溃。
　　刘佩珍心里慌得要命，到底还是把事情给说了。
　　她把徐芳和邹婶两人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她们商量好做媒，又去看了方青妍，邹婶很满意，就说让她帮忙牵线，去跟方青妍接触。
　　可这事儿，刘佩珍肯定做不来的，她知道方青妍有多厌恶自己，于是就想到了清明节的第二天，秦淑惠母女两要来给儿子扫墓，于是就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邹婶。
　　于是，邹婶给了她五千块钱，说是好处费，又强调她要守口如瓶，就没她什么事了。
　　当时邹婶说是会在那天带着王家人去看方青妍，可现在听秦淑惠的说法，方青妍是被人直接给绑架了。
　　这事儿闹大发了！
　　刘佩珍不敢瞒着，怕真的闹出人命来，那她也没得跑了。
　　她语无伦次的述说着事情的经过，然后又强调道：“这不管我的事啊，我真的以为那就是个普通媒婆，对了，你们去找徐芳呀，媒婆是她做介绍的，她知道那个媒婆在哪里，你们直接去找她！”
　　秦淑惠哭得快要岔气了，她实在不明白，自己这一生从未作恶，为什么却有那么多厄运要降临在她的头上！
　　若是针对她，她受着也罢了，为什么这一切要让方青妍来承受！
　　她一手带大的女儿，不是亲生更似亲生，那就是她的命啊！
　　秦淑惠用力揪住刘佩珍的衣领，五指用力，几乎叫人透不过气来，她这辈子头一次这么恨一个人。
　　她几乎是咆哮道：“刘佩珍，当年你看我怀不上孩子，对我非打即骂，不把我当人看！后来我怀上了孩子，我身体差需要人照顾，你偏不肯照顾我，还把所有的活儿都丢给我做，带我去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最后害得我难产，不能生孕！”
　　刘佩珍慌了，她没见过这么歇斯底里的人，那手劲像是要掐死她，让她十分恐惧。
　　“你不要胡说八道，谁害得你难产！”
　　“是你，这些都是你害得！当年给我接生的护士可以作证，医院生产的病历里有记录，我是因为乱服药，加上孕期过度劳累，才导致难产的，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因为这样而死的！那是个男孩，你知道吗？那你就是心心念念的孙子！”
　　秦淑惠知道什么是刘佩珍的软肋，她把这话说出来，就是要让刘佩珍知道，害得一切脱离正轨的人是她自己！
　　当时在打官司的时候，他们查到了当年的一些记录，方青妍让她拿这个去跟刘佩珍讨债，让刘佩珍给她赔礼道歉，自责一辈子！
　　可是她没有同意，她觉得事情不要做得这么绝才好……
　　现在她后悔了，她后悔自己总是对仇人心软退让！
　　“什么孙子，你不要再说了，我不相信你的鬼话！”刘佩珍不敢相信，可她其实也听到过一些风声，她当年找的那个所谓的神医后来被抓起来判了刑，可当时秦淑惠生下了方青妍，她就以为那些药对秦淑惠没有影响！
　　秦淑惠冷笑道：“你可以不信，但人在做天在看，我肚子里的孩子，你的宝贝孙子，他本来是要给方家传宗接代的，不至于让志强年纪轻轻就绝了后，但是这个孩子被你害死了，是你让他无法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
　　刘佩珍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这些话真让她心里难受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哪会好受呢，是她害儿子绝了后，是她害了自己未出世的小孙子……
　　她无法接受这些，眼底落下泪来，“你个贱人，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秦淑惠却还是要说：“我就是要说，我要让你知道你做了些什么蠢事！本来这些我都忍了，我是看在志强的面子上才决定不说这些的，我念着那一丝情分想让你安度晚年，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但是你太过分了，青妍是我的女儿，那是老天爷对我无法拥有孩子的弥补，那就是我的心肝，你凭什么这样对她？”
　　话音一落，她捡起地上一个碗碟，在刘佩珍的面前摔得粉碎，恶狠狠道：“我告诉你，如果我女儿出了什么事，我肯定会杀了你的，你等着瞧吧！”
　　碎片飞溅划破了刘佩珍的脸颊，刺痛得她浑身一颤。　　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对自己手上沾了人命的恐惧，这个嚣张跋扈了一世的老太太，此刻垂手抱头，失声痛哭了起来。
　　秦淑惠彻底发泄完毕，就叫龚刚看好方家人，防止他们跑掉，然后一个人冲出了方家大门。
　　她要去找徐芳，她要尽快知道女儿的下落。
　　可到了徐芳家，屋子里却是空的，一问附近的居民才知道徐芳走了有三天了，据说徐芳还发了一笔横财，拿着这笔钱要去大城市里生活了。
　　种种迹象表明，这件事不简单！
　　秦淑惠心里越发绝望，但也只能赶紧去村委会打电话，把自己知道的这些情况全部告诉给警察。
　　*
　　方青妍是在车身的颠簸中醒来的。
　　迷药的药效还没过去，她浑身瘫软，完全使不出力气，就连睁开眼也十分费劲……
　　她看到前面坐着两男一女，男人看起来都只有二十出头，而那个女人分明是之前那个老太太。
　　很显然，她被骗了。
　　方青妍也没有自责和后悔，她觉得这些人准备太过充足，肯定是有计划和预谋的。
　　而坟山的那条路，到了清明节第二天几乎不会有人经过，这些人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她。
　　她又想起前段时间那个冒充外婆来找她的人，说不定也和这个老太太有关。
　　但是无缘无故的，为什么会盯上她呢？
　　方青妍没有发出声音，心里一边思索着对策，一边试图将绑在身后的双手解放。
　　可能是看她只是个小姑娘的缘故，这绳索居然系得并不是很紧，反而留有一定的空隙，这让她的手有了活动的空间。
　　方青妍屏住呼吸，开始摸索自己的鞋底——　　她在鞋底的位置藏有一个暗格，里面放了一把折叠刀。
　　这本来是个防狼设计，上辈子她因为长得漂亮，经常被一些猥琐男骚扰，后来只能带着利器防身，但这种利器却不适合一直带在身上，也怕有疏忽的时候。
　　所以，她就想出了一个法子，在自己的鞋底，皮带里，或者是任何能放下一把利器的空档里，做了这样的暗格，专门藏一把武器。
　　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方青妍勾着腿，正好能碰到鞋底的位置，将那把折叠刀拿出来……
　　前面绑匪压根没发现方青妍已经苏醒。
　　在他们看来，一个16岁的小姑娘，完全没有看守的必要，就算醒了也还被绑住了手脚，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况且，车里也是封闭的环境啊，她压根无处可逃！
　　几个人精神很放松，还在那儿有说有笑。
　　“婶子，这次的货色不错啊，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邹婶眉宇里却并不轻松，说道：“你们小心意点，这姑娘来头不小，家里都是这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等出了城里，交到王哥手上才算真正的安全。”
　　王哥，便是他们这个组织的头头。
　　事实上，王家是她瞎编出来的，压根没这么一户人家，她们是一个专做人口贩卖的组织，专门从乡下和小县城里寻找目标。
　　年轻的姑娘，孤寡的媳妇儿，都是他们的目标。　　社会的主流还是重男轻女，越是落后的地方越是如此，只要给足够的钱，让目标家人满意，就能以结婚为借口把女孩带走。
　　至于女孩去了哪里，谁又关心呢？
　　真正在意女儿的人，根本就不会同意让一个老男人花钱娶走他们的年轻女儿。　　没人在意这些女人的去向，他们也就有了操作的空间。
　　当然，也有家里不肯配合的，那就只能采用一些强硬的手段。
　　就如今天这个女孩，家境不错，看样子父母也很在意她，但也只有优渥环境下长大的女孩才能有这么水灵。
　　邹婶心知这是笔大买卖，当然不肯放过了，而她干了这一票就要离开南乡县了，她在这之前也没留下什么把柄，根本就不怕事迹败露。
　　反正人已经被她绑走了，世界这么大，一天之内失踪的人口那么多，谁又管得到她呢！
　　方青妍打开折叠刀，暗中切割手腕上的绳索，同时也在几人的谈话中，猜出了这伙人的来历。
　　在犯罪成本低下的年代，人贩子十分猖獗，只是没想到她运气居然能差成这样，小时候遇到过一次，重生后居然又被这些人盯上。
　　那两个年轻男人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身上的肌肉很鼓胀，应该是练家子，她一个人恐怕难以应付。
　　而且，其中有个人在开车，如果她进行突然袭击的话，两个男人肯定都会来帮忙，可能会导致车祸的出现。
　　那就很危险了。
　　再看看窗外，车窗上贴了遮光纸，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从里面却是能看到外面的。
　　看样子，这车走的是偏僻的乡间小道，从沧水村出来，往南乡县走的方向有一条岔道，但是那条岔道很窄，而且坑洼不平，很少有人经过。
　　而走那条路的话，得绕上一大圈，才能进入城镇。
　　走这条路的话，的确没人能注意到他们的行踪，而且也方便他们之后汇入车流，彻底从南乡县离开。
　　这条路最后是通往汽车站的，汽车站附近车流密集，他们很容易蒙混进去。
　　在监控没有完全覆盖的年代，她的下场很可能是被这些人带到不知名的乡野山村里卖掉，甚至有可能是一些非法营业的场所……
　　方青妍心里很清楚，要想摆脱这些人，不能在这条小道上动手，而是要在他们准备混入车流之时。
　　那附近的人多，她才有可能找到帮手！
　　她失踪有多久了呢？
　　半小时……又或者更久一些？
　　家人应该已经知道了她失踪的事实，说不定警察也已经开始行动了！
　　方青妍分析完这些情况，知道还没到最坏的时刻，便耐心地等待着机会的到来。
　　*
　　陆骞跟着面包车离去的方向行驶了一段时间后，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车速拉满了，前后间隔也没有特别长的时间，却始终没有看到那辆小面包车的影子。而且，这一路过去，他们也打听过附近两边田野里种地的农民，以及路边的人家，但都没有人看到有银色面包车路过。
　　这意味着，他们可能走的不是同一条路。
　　陆骞便打听这附近还有没有其他路线可以走，一连问了好几个人，才有人告诉他，在沧水村入口附近是有一条小道的，但那条路很不好走，就算是行人也不愿意从那里通过。
　　陆骞便又问清楚那条路通往哪里，心里就有数了。
　　小道是要绕路的，而他们走大道不需要绕路，说不定能赶在绑匪之前，抵达汽车站。
　　小轿车飞速行驶，穿过乡间小道，来到大马路上，然后往汽车站狂奔。
　　几乎是在他们看到汽车站三个字的同一时刻，一辆银色面包车从另一侧驶了出来！
　　陆骞一声令下：“拦住他们！”
　　秦杰握紧方向盘，一踩油门穿过车流，然后一个漂亮的甩尾，直接横在了小面包车前。
　　面包车司机哪里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拼命地踩着急刹车，车里的人受惯性驱使，统统一个后仰然后再猛地往前栽去。
　　方青妍双脚用力地抵住车门，才堪堪稳住身体的平衡。
　　邹婶就没那么好受了，她年纪大了，根本就反应不过来，直接一脑门狠狠撞在了前座上，当场就晕了过去。
　　车头里的两个年轻男人也好不到哪去，副驾驶的男人一头撞在了挡风玻璃上，头破血流，而司机因为系了安全带逃过一劫，却也吓得不轻。
　　方青妍没有多想，她一把握住手里的折叠刀，冲上去从后面扣住了司机的脖子，尖利的刀刃横在颈动脉上，闪着骇人的寒芒。
　　“开门，下车！”她厉声喝道。
　　司机吃了一惊，透过后视镜看到女孩冷凝的双眼，那眼神里没有一丝慌乱，冷静得像是个毫无感情的杀手。
　　他竟是一时没回过神来，还没见过哪个猎物敢伸出爪子挠人的！
　　他娘的，邹婶究竟叫他们抓了个什么玩意儿回来！
　　司机咬了咬牙，却也并不惊慌，他们过着刀口上舔血的生活，再坏的结果心里也有数，要栽在这种地方才是真的完蛋了。
　　他当下狠狠一踩油门！
　　面包车像是离弦之箭一般，狠狠朝前冲了出去。
　　接着，砰的一声巨响，直接撞在了尼桑公爵的车身上！
　　巨大的惯性让方青妍始料未及，她身子猛然一个后仰，又狠狠往前一倾，脑袋就磕在了车顶上，令她眼前一阵晕眩。
　　与此同时，副驾驶座上的男人竟然被这巨大的冲力惊醒，他茫然地一转眼，看到方青妍手里的凶器，二话不说就夺了过来！
　　而方青妍脑子里根本无法思考，以至于完全反应不过来。
　　她知道自己低估了这些绑匪，亡命之徒根本就不会按正常的逻辑思考！
　　但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一撞，整个面包车的车头凹了进去，但却奇迹地没有坏。
　　司机疯狂调转方向盘，想从另一侧驶走，同时大喊道：“先制住那娘们！”
　　副驾驶男人便冲上来，将方青妍按住。
　　尼桑公爵被小面包车一撞，车头完全歪了，侧面的车门也凹进来一大块，车里的人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好在当时的陆骞坐在另外一边，不然最先遭殃的肯定是他。
　　他紧紧抓住车把手，才将自己的身形稳住，同时转头朝面包车的方向看去，却被眼前一幕惊得心脏几乎停跳！
　　碎裂的挡风玻璃后，方青妍被人狠狠摁在了座位上，那个人还扬起手甩了她一巴掌！
　　而此时，司机还在调转方向盘打算逃跑！
　　没有经过任何思考，陆骞捡起车头的车载玉石座，然后推开车门下车，对着面包车车窗里砸了进去。
　　不偏不倚，正中那人的后脑勺！
　　男人发出一声痛呼，一摸脑袋满手都是血，眼前也一片模糊。
　　趁此机会，陆骞直接从挡风玻璃的破口爬了进去，手掌被碎玻璃扎得鲜血直流也毫无知觉一般！
　　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捡起落在车里的玉石，又往那人头上砸了一下，那人便软软地倒下去，醒不来了。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年，让司机也是措手不及，但他手里握着方向盘，目前最要紧的事就是将车子开走，他们要是被抓到就全完了！
　　所以，司机没有去管陆骞，而是继续操控方向盘，想要逃跑！
　　但是晚了，这么耽搁了一下，附近的人们也发现这辆车有问题了，早早埋伏在附近的外卖员们也立马联系起洪明远，同时呼吁周围的车帮忙，来形成车流，堵住面包车的去路。
　　大家一听这车里可能有绑匪，自然不会拒绝，原本就有些拥挤的马路上，渐渐变得密不透风！
　　秦杰哪里敢让陆骞待在那样的车里，也立马跳下车来。
　　车流太密集，面包车一时半会开不出去，他便找准机会，直接爬上了面包车车顶，然后绕到车头前，翻身进去，一个飞踢在了司机的脑袋上。
　　那司机脑袋一歪，终于晕了过去。
　　车子却还没停下来，秦杰跳进车里，控制面包车在一旁停了下来。
　　陆骞紧张坏了，眼前的女孩脸色苍白，脖子上有着恐怖的指痕，他真的担心那个男人把方青妍给掐死了。
　　现在，她眨着眼睛，有些迷糊地看着自己，陆骞简直激动得要哭出声来。
　　“方青妍，你醒醒，你别吓我啊！”
　　方青妍大口地呼吸着，她刚才被捂住了口鼻，窒息感让她的意识完全抽离，现在一点一点的回拢，她才慢慢看清楚眼前的人。
　　精致的五官，剃得一丝不苟的平头，第一眼看去阳光、利落，却掩饰不住面容的那一丝病弱，苍白的脸颊里透着病态的红，嘴唇却又泛着一丝青，深邃的眉眼望着她，好似总有说不出的话语。
　　这张脸在她记忆中出现过，很久很久以前，或许那时的面容还要更加成熟一些。
　　是谁呢？
　　方青妍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感觉对方将自己整个抱住，像是跟自己很熟悉一般，声音里也带着一股让人心疼的颤抖。
　　陆骞看她睁开了眼睛，心里便松了口气，他的心律有些失常，就和梦里的感觉一模一样。
　　那不是因为他生病了，根本无药可医。
　　他盯着女孩的脸，胡思乱想着，一点也没意识到危险正在降临。
　　邹婶晕过去后没多久就醒了，然后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少年坐在前面发呆。
　　车上的情况也很不对劲，她的两个同伙都倒在车里，血流了一地……
　　邹婶吓坏了，她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场景，但是前面的少年堵在了车门的位置，她便顺手拎起脚边的一根铁棍，朝他的头上砸了过去！
　　“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方青妍只觉一道黑影破空而下，她下意识将眼前的少年推了开来，那铁棍便重重落在了她的头上。
　　并没有非常疼痛，不过是头上一凉，她的意识便彻底模糊了……
　　“方青妍！”陆骞立即去查看方青妍的伤势，哪里顾得上那老太婆。
　　邹婶趁此机会推开车门就往外跑，可惜外面早就挤满了人群，还有刚刚抵达的警车！
　　警察从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准备逃窜的她，逮了个正着！


第59章 上报
　　医院里。
　　秦淑惠闻讯赶来, 病房里的方青妍却还没苏醒，而一听医生的描述，她心疼得快要晕厥过去。
　　医生说, 方青妍头部受了重创，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皮外伤，虽然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可什么时候醒来是个未知数，而且还不清楚会不会有后遗症。
　　洪明远只能搂着妻子，不断地安慰着, “你放心, 妍妍这么好的孩子，肯定不会有事的。”
　　陆骞站在病房外, 目光落在里面的女孩身上, 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
　　要不是方青妍最后为他挡了一下, 伤势肯定不会这么严重的，而如果方青妍真的有了什么不测……
　　他不敢想下去。
　　大概是上天垂怜，三天后，方青妍醒过来了。
　　医生来做了检查，除了身体虚弱以外, 似乎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记忆也没出现任何问题。
　　不过, 方青妍认出了身边的所有人，记忆方面没有受损, 却偏偏认不出眼前的少年来。
　　秦淑惠耐心告诉她，“你们以前见过面的呀, 他这次是特意来看你的，你能成功从人贩子手里逃脱, 也有他的功劳！”
　　虽然有些莽撞，但要是没有陆骞的话，哪有那么容易找到人贩子的踪迹，时间拖得越久，方青妍也就越危险，陆骞的功劳是毋庸置疑的。
　　方青妍端详着眼前的少年，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陆骞不好去解释自己的姓氏改变的原因，怕影响方青妍的判断，于是说道：“我叫林骞，你忘了吗？”
　　方青妍其实没忘，只是记忆里的少年和现在差别太大了。
　　眼前这个少年，一米八的个头，五官依旧是好看的，却多了些成熟的棱角，面色依旧是苍白且带着一丝病态的红，但因为剃着平头，又穿着一身运动服的缘故，削弱了那种柔弱感，不羁的眼神里甚至带了分痞气。
　　这张脸，她分明是见过的，但和以前那个14岁的少年没有关系，而是在更久之前……
　　陆骞被盯得浑身难受，有些慌乱地移开了视线，却听方青妍轻声说了一句。
　　“你应该姓陆吧。”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陆骞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他还没提过这件事呢，她是怎么知道的。
　　女孩认真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再次询问，“不是叫林骞，而是叫陆骞，对吗？你以前是不是怕别人认出你，所以故意改了姓氏？”
　　方青妍想起来了。
　　上辈子回到原生家庭后，那个带着一帮纨绔子弟来戏弄她却被她打趴下的少年，少年后来还想扳回一城，却被她再次打趴下。
　　为此，她回去后被父母狠狠训了一顿，并被强制要求不许再跟陆骞接触。
　　为什么呢，因为那家伙是个病秧子。
　　不管谁对谁错，因为那是个病秧子，是家里的心尖宠，她就不能报复回去，再大的委屈也只能憋着。
　　方青妍从此对陆骞这个名字没有半点好感，并且刻意忽视这个人的所有一切……
　　所以，四年前她看到林骞的时候，压根没想到这会是自己曾经认识的人，毕竟连姓氏都不一样。
　　可是仔细一想的话，还是有很多迹象可寻的，他们都来自京市，都身体不好，而且还都养着一只蠢不拉几的狗！
　　原来他是陆骞，那个一直和她不对付的少年。
　　陆骞听她这么一问，有点慌了，他不是故意骗人的，于是连忙解释道：“没有，我以前就姓林，后来我妈帮我改姓了。”
　　方青妍点了点头，父母离婚后孩子改姓也不是少见的事情。
　　上辈子的故人在这一生以截然不同的形式相遇，这让她觉得很神奇。
　　当然，以前那点恩怨已经被她抛在脑后了。
　　她知道陆骞不顾一切地冲出来救了自己，也知道他一直守在医院就为了等自己苏醒，这样还不够化解那些小矛盾的吗？
　　方青妍弯唇一笑，由衷地说道：“谢谢你！”
　　陆骞看着女孩的笑容，只觉得心跳又开始莫名其妙的加速了，他连忙转移话题道：“你怎么知道我姓陆的？”
　　方青妍轻咳了一声，她总不能解释他们上辈子早就见过吧，于是试图蒙混过关，“我昏迷的时候，应该无意中听人提到了吧……”
　　陆骞也没有怀疑，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方青妍心里还有着不少疑问，于是问起了那些绑匪的情况。
　　秦淑惠冷笑了一声，“这事儿是刘佩珍主使的，她已经被抓起来了！”
　　方青妍皱了皱眉，她当时也猜测这事儿会不会和刘佩珍有关，只是一直没有相关的证据，结果还真是这样！
　　邹婶等人被抓后，通过秦淑惠的证词，刘佩珍也被抓去了派出所里，而逃到省城的徐芳也无法幸免，很快就被捉拿归案。
　　当听说这是一起人口贩卖案的时候，刘佩珍简直惊呆了。
　　她拼命地和警察解释，说自己只是在帮人做媒而已，并没有参与任何人口贩卖的活动，但是当警察问起那五千块钱的来历时，她却卡壳了。
　　正常人家娶媳妇儿，做媒哪可能给到五千块，更何况她还不算什么正经媒人，充其量只能算个线人。
　　给人贩子牵线搭桥的那种线人！
　　徐芳也交代了，她一开始也不清楚邹婶在做什么买卖，但是她帮忙介绍了几个姑娘后，拿到了一些好处，尝到了甜头。
　　她其实早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比如邹婶不断给人做媒，一直宣称邻市有多个有多厉害的人家，她却一次都没见过！
　　尽管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徐芳却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续昧着良心替邹婶牵线搭桥，直到出了方青妍这件事，她听说邹婶要直接把人掳走，心里就慌了神，连夜跑掉了。
　　徐芳被抓回来后，听说邹婶等人是个人口贩卖组织，吓得差点晕了过去。
　　她这种情况是肯定要坐牢的，办案民警告诉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只要她能举报更多的案件真相，就能从宽处理，她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的。
　　徐芳把事情交代得一清二楚，尤其是在方青妍这件事上，包括刘佩珍是怎样主动上来攀谈，又是打着什么样的主意。
　　“我当时就警告她了，方青妍年纪太小了，这是不合适的，哪知道她根本就不听，还说女孩儿不用读那么多书……”
　　警察给徐芳做好笔录，心里也有数了。
　　刘佩珍根本不是被哄骗，这是上赶着要把人家闺女给卖掉呢，更何况对象还是个未成年，性质极其恶劣。
　　警察们顺藤摸瓜，最后将邹婶的人口贩卖组织成员全部抓获，结果却意外地发现，这个组织里的核心成员，包括邹婶在内，大多数都是十多年前那起重大人口贩卖案中的漏网之鱼。
　　而邹婶竟然就是当年拐走方青妍的妇人！
　　当年她是第一次作案，之前一直作为线下成员不参与贩卖活动，结果却因为其他同伙被抓，她就带着拐来的方青妍流窜到了自己老家的附近。　　她本来打算将方青妍遗弃在医院的产房里，结果却因为被方志强等人发现，过于紧张之下才扔下孩子逃跑了。
　　这也让她之后逃脱了法律的制裁，并且因为有了这次经验而胆子变得大了起来，以为只要将贩卖的人口处理得及时，就可以高枕无忧！
　　最后，这个犯罪团伙都被依法处置，刘佩珍也要跟着去蹲大牢！
　　方家人简直快要傻眼了，想去捞刘佩珍吧，可这是刑事案件，肯定是捞不出来的，况且跟人贩子扯上关系，这简直就是犯了众怒，方家人在村里被骂得狗血淋头。最后，方家兄弟也扛不住了，双方大吵一架，把家产瓜分得一干二净，搬离了沧水村。
　　这导致刘佩珍进了监狱后，连个来给自己送热乎饭的人都没有，那叫一个可悲！
　　徐芳的事情也传到山泉村里，那些一开始还讥讽秦大明没了老婆，甚至是想要劝和的人们都傻眼了，只能说人家秦大明有眼光，看穿了自己媳妇是个什么样的人，得亏离婚得早，不然秦大明还要跟着遭殃！
　　而这件事曝光后，也被迅速搬上了新闻栏目。
　　方青妍被同一个人拐卖两次的经历，也成为了一个火热的话题，大家都对这个女孩离奇又坎坷的经历，而感到深深地同情。
　　电视台和报社三天两头跑来采访，就连医院的人都对她关爱有加，还有路过这里的行人专门要过来探望她的，病房里的果篮和花都要没地方放了。
　　方青妍不胜其烦，只能表示：不接受任何探望和采访！
　　她是头部受创，医生建议她多在医院里休养一段时间，秦淑惠也就留下来照顾她了。
　　现在自然和以前不一样，螺蛳粉店里的人手很多，秦淑惠不需要亲自在店里看着，店铺也能正常运作。
　　陆骞也受了点伤，不过他都是一些皮外伤，涂点药平时注意一下就好了，却还厚着脸皮要来住院。
　　医生一再强调他没什么问题，不需要住院，他就这疼那疼，然后又是胸口疼。医生一看病史，居然有心脏病，立马安排人住进了病房，就在方青妍的隔壁。
　　陆骞又和平时一样，没事就来窜门，时不时兜里揣着些好东西，还要来秦淑惠这蹭饭。
　　这可是女儿的救命恩人，秦淑惠当然不会怠慢了，什么都依着她。
　　方青妍无奈地摇摇头，她住院后就跟学校请了假，这年头也没什么娱乐，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看书学习。
　　陆骞看她学得那么认真，忍不住撇了撇嘴，“你老看书有什么意思……”
　　方青妍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明年要高考了，早点学习不好吗？”
　　“考试多麻烦啊，我就不喜欢考试，再说了，人家考试是为了出人头地，赚很多钱，你以后又不会缺钱的……”
　　陆骞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这样的家境，只要不杀人犯法，肯定是一辈子衣食无忧的，况且他有先天缺陷，他妈妈也很少在这方面逼迫他。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缺钱？”方青妍奇怪道。
　　“我……”
　　陆骞想起了那个梦，他现在很肯定，那不仅仅是梦而已，那个梦里的大多数事情都和现实里一一对应了，而如果方青妍是方家失散的女儿，那她的家境和自己也差不多了多少，肯定不需要为这些操心。
　　可他总不能说自己是通过做梦知道这些的吧。
　　于是，话到嘴边改了口，“我不是看你家螺蛳粉卖得好吗？”
　　方青妍却笑了，“有钱和学历是两码事，我妈妈希望我能上个好大学，而我也想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
　　“你对什么感兴趣？”陆骞一脸好奇，他现在只想了解她的所有一切。
　　“我……我想画画……”
　　方青妍情不自禁看向窗外，快要入夏了，窗外的一切都显得生机盎然。
　　她从小就很有画画的天赋，回到原生家庭的时候，还专门为父母画了两张画像，父母看到后都十分开心，还真诚地夸奖了她，那可能是她回去后感到最快乐的时光。
　　可后来，她发现姐姐的画比她好多了，毕竟是从小就学过的，早就拿了一大堆的奖项，家里有一个专门的展览室就是给姐姐用来展览画作的，而她画的那两幅画像被扔在了地下室的杂物堆里，她发现的时候已经被虫子咬烂了。
　　那时候，她对画画就再也提不起兴趣了。
　　可事实上，她骨子里还是喜欢画画的，上辈子受这些影响，她放弃了自己的爱好，这辈子一定要捡起来。
　　方青妍收回目光，笑道：“所以，我想考上一个好点的美院，去好好进修一下。”
　　陆骞便想起了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画来，也正是因为这张画，他知道了她的名字，而那张画还在他的钱包夹层里呢。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传来一阵略显慌乱的脚步声，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门口。
　　秦淑惠推开门，在看到方青妍后眼底更加错乱几分，她咬了咬唇似乎是想让自己镇定，然后深吸一口气说道：“妍妍，有人想要见你。”
　　方青妍下意识皱眉，“如果是记者什么的就算了……”
　　秦淑惠却摇了摇头，说道：“他们可能是你的亲生父母！”


第60章 做客
　　半个月前。
　　南省的人口贩卖案引起了全国的注意, 甚至引起了某种程度的恐慌。
　　好在这起案件的犯罪成员都被陆续抓捕落网，事情逐渐平息下来，而与此同时, 一个女孩离奇的身世也浮出了水面。
　　两度被同一个人贩子拐卖，这样的悲惨经历实在是引人唏嘘。
　　方舒然邀请沈可怡去方家做客的时候，方家夫妻正好就在看这个新闻。
　　三年前，沈可怡不得已跟着父母离开了南乡县，后来她教父母做了点小生意，一家人来到了京市发展, 然后强烈要求转学到一所私立外国语高中上学。
　　光是一年的学费就将近四位数。
　　沈可怡父母做生意挣了点小钱, 却也经不起这样的开销，最后是沈可怡一再央求, 并且保证自己会学出个好成绩来, 才得偿所愿。
　　而她非要去这所私立学校, 当然是为了女主方舒然了。
　　方舒然作为女主，性格简直好到离谱，再加上有着锦鲤气运，理所当然成为了团宠。
　　她对于沈可怡的出现也没有排斥，更不会因为她家境贫寒就对她有偏见。
　　在沈可怡的几次示好下, 方舒然不仅和她成为了朋友, 还把她带回了家。
　　这是沈可怡第一次来到方家, 眼前富丽堂皇的景象，她以前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现在亲眼看到，她觉得自己真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 连惊叹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当然，她的目的不仅仅是和方舒然搞好关系而已, 她还想借此机会，让方青妍回到亲生家庭。
　　种种迹象表明，方青妍跟书里那个恶毒女配是不一样的，而且还在拼命地逃离剧情的操控。
　　她偏不让她如愿！
　　方青妍不想回原生家庭，那她偏要让方青妍回来！
　　反正方青妍的亲生父母也不喜欢她，而方青妍对自己的姐姐也充满了恨意，这两帮人凑合到一起，一定会产生强烈的火花！
　　而她，只需要在旁边看看好戏，然后再帮方舒然出出主意对付方青妍就可以了。
　　沈可怡就不信了，抱上女主这么粗的大腿，还能斗不过一个方青妍！
　　她本来打算在不经意中透露一些方青妍的事情，好让方舒然的父母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个女儿，结果就看到方舒然的父母在看电视上的新闻，而新闻就是在说方青妍的事！
　　沈可怡吃了一惊，但是新闻里没有方青妍的脸，也没有提到方青妍的名字，方家夫妻看了也只是对这女孩的身世感到同情而已。
　　她便忍不住说道：“这个女孩我认识的，她是我的初中同学，她叫方青妍！”
　　这话一出，方茂的脸色就变了，他追问道：“方青妍，你确定是叫方青妍？”
　　沈可怡点了点头，又说道：“她不是现在父母亲生的，是被抱养回来的……”话到这里，她故意打量了方茂一眼，疑惑道：“说起来，她还跟叔叔长得有点像呢！”
　　方茂一愣，立即反问道：“是哪几个字，你能写给我看看吗？”
　　沈可怡点了点头，佣人便取来纸笔，她写下了方青妍的名字。
　　方茂看着那三个字，震惊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于静雯看了看沈可怡，又看了看丈夫，脸色却沉了下来，说道：“好巧啊，也姓方呢，还跟你长得很像，这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吗？”
　　方茂飞快地看了妻子一眼，似是想要说什么，但看妻子的眼里只有疑惑，便将那番话生生憋了回去。
　　他收敛情绪，温和地看了一眼女儿，“然然，你先带你同学出去玩吧，爸爸有点事情要处理。”
　　方舒然乖巧点头，拉着沈可怡出了门。
　　沈可怡其实不想离开，她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跟那夫妻两说呢，比如方青妍多么有心机，平常又是怎么欺负她的，从小在乡下长大没有一点教养之类的……
　　反正什么话难听，她说什么。
　　可是现在方茂明摆着要赶人，她也没有办法。
　　不过说不成这些也没关系，按照小说里的剧情来走，于静雯对方青妍是不会有任何好印象的，而如果方青妍不肯认回亲生父母就更好了，这只会让矛盾进一步加大！
　　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她就收到了方舒然的邀请，要继续去方家做客。
　　方茂不在家，于静雯坐在客厅里，温柔地道：“我听然然说了，你是她的好朋友，而且还认识那个叫做方青妍的女孩子，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沈可怡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当然，阿姨您尽管问！”
　　于是，于静雯就让女儿回房间里练琴，把沈可怡带到书房里，详细询问了方青妍的事情。
　　沈可怡自然是往坏的来说，说方青妍好吃懒做，贪婪自私，粗俗无礼。
　　于静雯自然是不喜的，可毕竟是小县城里长大的孩子，会有一些坏毛病也很正常，她想问的根本就不是这些。
　　“那她家里都有些人呢，平时跟一些什么人来往，你……你以前有见过然然的父亲吗？”
　　沈可怡自然听出她话里有话，她想起在小说里，于静雯一直都以为方青妍是丈夫在外生的私生女，所以很不喜欢方青妍。
　　于静雯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误会，还是刘佩珍的功劳。
　　小说里的刘佩珍可比现在厉害多了，当她得知方青妍要认回亲生父母后，专门跑到这夫妻两面前讹了一笔养育费。　　不仅如此，她还非说方茂就是秦淑惠在外面找的野男人，而方青妍就是他们的孩子，于静雯本来就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女儿，本就心存怀疑的她再听到这番话，无论如何也不会再相信方青妍是自己亲生的了。
　　这导致方茂后来将两人的亲子鉴定报告拿出来，于静雯也只当是弄虚作假的。
　　现在刘佩珍应该是不可能来说这番话了。
　　沈可怡便故作恍然大悟地说道：“难怪我第一次来你们家做客的时候，就觉得方叔叔很眼熟了！原来我早就见过他，他以前去看过青妍的！”
　　“什么时候！”于静雯脸色一变。
　　“这我就记不清了，印象中有过那么一次吧，当时我就奇怪，方青妍怎么会和一个陌生叔叔见面，还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后来方青妍的爸爸去世了，就有传言说方青妍不是她爸爸亲生的，而是她妈妈和野男人生的孩子……”
　　话到这里，沈可怡便适时地打住了，因为于静雯已经将手里的咖啡杯甩了出去。
　　哗啦一声响，咖啡杯碎成一地，黑色的液体渗透进漂亮的羊毛地毯里，一片污秽。
　　沈可怡装作惊吓地说不出话来。
　　于静雯呼吸粗重，好半天才缓过气来，泪水也在眼眶里打着转，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我知道了……”
　　沈可怡诚惶诚恐地离开了房间，心满意足地勾了勾唇角，她知道怀疑的种子已经彻底在于静雯的心口生根发芽了！
　　她上楼去找方舒然，方舒然也显得心事重重。
　　方舒然看沈可怡回来了，就忍不住问道：“我妈妈跟你说了什么？”
　　“问了一些方青妍的情况，我如实和她说了。”沈可怡如实回答，还故作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妈妈为什么这么关心方青妍的事呢？”
　　方舒然抿着唇瓣，倒是没有隐瞒，“我爸爸说，方青妍可能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沈可怡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惊讶，“怎么可能呢！方青妍心眼那么小，还喜欢到处勾搭男生，跟你可一点都不像！”
　　方舒然愣了一愣，尚且天真单纯的她，压根不明白什么叫勾搭男生，但她从沈可怡的眼神里感受到了浓浓的厌恶，真有这么糟糕吗？
　　沈可怡看她将信将疑，唇边的笑意更深，添油加醋地说了不少方青妍的坏话，甚至还指责方青妍带头欺负她，让她在学校里被所有人讨厌。
　　方舒然就有点害怕了，校园霸凌她是见过的，那些带头欺负学生的人都十分讨厌。
　　沈可怡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平时也对她很好，总不可能撒谎骗她吧。
　　方舒然一时有些迷茫了。
　　沈可怡知道方舒然没有完全相信自己的话，毕竟小说里的方舒然始终没有真正讨厌过方青妍，还发自内心地想要帮助她，只可惜方青妍是个脑子有病的，根本体会不到人间的善意。
　　这姐妹两一个代表着善，一个代表着恶，界限分明。
　　就连长相都相差甚远。
　　方舒然和方青妍是异卵双胞胎，方舒然长得像妈妈，而方青妍长得像爸爸。
　　这也是产生误会的□□之一。
　　不被作者青睐的角色，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沈可怡又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些问题，得知这一家子准备去南乡县见方青妍一面，于是就说道：“那你可要小心了，你这个妹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如果你爸爸把她接回家，你以后有的是苦头吃了，她肯定会嫉妒你，然后疯狂针对你的！”
　　方舒然却有点疑惑，“她为什么要嫉妒我呢？”
　　她已经看过方青妍的照片了，那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比她还要漂亮，是那种很少见的，带着一点点英气的女孩子。
　　对着那张脸，她实在无法想象这会是沈可怡口中的那种人。
　　沈可怡却被方舒然这句话给问住了，她只能扯了个慌。
　　“因为她以前就嫉妒着她的堂姐，这人心眼小，堂姐有的东西她没有，她就会产生嫉妒，然后跟堂姐争抢！你也是她的姐姐，你的父母肯定是最喜欢你的，分给她的爱自然就少了，而且同样是这个家的女儿，你享受了那么多年她没有的东西，她肯定会嫉妒你啊！”
　　她胡说八道扯出个堂姐，也不怕被人拆穿，反正也没人会去追究这样的事。
　　再说了，方青妍在小说里就是这样的人设啊。
　　而听到这番话的方舒然则完全愣住了，她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
　　沈可怡看她那模样，还以为她是害怕了，就顺势说道：“不过你不用害怕，不如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南乡县吧，有人在你身边，你就不用害怕了。”
　　她觉得，有她在旁边引导，事情才能进行得更加顺利。
　　方舒然也没有拒绝，她想有个人陪着自己也好，不然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
　　*
　　病房。
　　方青妍听到秦淑惠的这句话，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你刚才说什么？”
　　秦淑惠长舒了一口气，重复道：“刚才有对夫妻来找我，说可能是你的父母，他们想见见你，和你当面谈话。”
　　“不谈！”方青妍脸色一变，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说道，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便按捺住心里的紧张和激动，沉声道：“说不定是搞错了，又或者是找借口来采访我的记者。”
　　秦淑惠却摇头，“我看不像，那夫妻两挺有来头的样子，而且……你和他们长得很像。”
　　方青妍抿住了唇瓣，其实在事件发酵后，她也担心新闻散播出去后，自己会被方家认出来，所以后来一直拒绝采访，没想到自己的担心成了真。
　　她肯定是不想见到他们的，上辈子的教训已经让她明白，缺少了十余年的沟通与陪伴，即使有血缘关系也无法让他们成为真正的家人。
　　陆骞打量着方青妍的神情，发现她好像真的很抵触，但为什么呢，那是她的亲生父母，她一点都不好奇吗？
　　而如果按照他梦境里的发展，方青妍的父母很可能是方叔叔一家，如果方青妍能认回自己的亲生父母，他就能时时刻刻看到她了。
　　可是梦里的她回到家后一点也不开心，总是显得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陆骞以前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他知道了，是因为生活环境差距太大，还有他带头欺负她。
　　但是，这一次他会保护她的，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
　　想到这里，陆骞忍不住说道：“就看看呗，看一下也不会少块肉，这大老远赶过来，总不能让人白跑一趟，我倒是挺好奇你父母会是什么样的人。”
　　方青妍抿了下唇，心里也有些挣扎。
　　其实，父母会来南乡县找她，她是完全没想到的，上辈子是她从袁鸿辉口中知晓自己的身世，因此主动找上门的，中间还有刘佩珍捣乱，情况自然比现在混乱。
　　现在父母主动找上了门，看来他们还是有几分重视自己的，的确如陆骞所说，她不应该把人晾在一边，认不认回父母，她应该也是有选择权的，正好早点做个了结。
　　于是，她冲秦淑惠点了点头，“那就见见吧。”
　　秦淑惠重重点头，连忙出去了。
　　陆骞也很识趣地退出了房间，临出门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有些不放心地冲方青妍道：“你不要怕，那毕竟是你爸爸妈妈，如果不喜欢他们你就喊我，我替你赶走他们！”
　　这口气大得！
　　方青妍忍不住笑了，但仔细一想，陆骞还真有这本事，他是大院里家世最好的孩子，不然她那时候也不会因为把陆骞揍了一顿，就被家人狠狠教训。
　　门被轻轻合上，整个病房里安静了下来。
　　方青妍靠在床头，压抑住心里的紧张，深吸一口气，平静地等待父母的到来。


第61章 苦衷
　　而此时, 医院会客室里的方茂夫妇却有几分难安。
　　于静雯低头看着地面，右手在左手手背上抠出了一条又一条的红痕，有些皮已经破了, 渗着血露着肉，她却浑然未觉。
　　丈夫想要握住她的手，却被她狠狠抽回，“别碰我！”
　　方茂眼里透着浓得抹不开的哀愁，“阿雯，你别这样……”
　　“我怎样？”于静雯冷笑了一声, “你说那是我的孩子, 我信你就是了，我已经陪你来接她了, 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方茂深吸一口气, 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
　　会客室外, 方舒然一脸担忧地看着这个方向，自从爸爸决定要来这个小县城起，妈妈就显得有些不对劲了，她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一旁戴着墨镜和鸭舌帽的沈可怡将她拉到了一边，说道：“舒然, 你有听我说话吗？”
　　方舒然回过神来, 有些迷茫道：“什么？”
　　沈可怡简直快要急死了, “我刚才说的话你一个字都没听到吗？”
　　女主是个天然呆，她却没想到能呆成这样, 这么重要的情况下还能走神！
　　方舒然诚实地摇了摇头，道：“对不起, 我刚才在想别的……”
　　沈可怡无语极了，却只能说道：“那我再跟你说一遍, 等下你和方青妍见了面，千万别相信她的鬼话！她这个人心机很重的，你这么单纯很容易被骗的！”
　　“她会说什么鬼话？”方舒然疑惑地问道。
　　“她……”沈可怡顿时卡壳，结巴了一下才道：“她如果发现你和我交往，肯定会说我的坏话的，你不要相信她说的话就对了。”
　　方舒然不喜欢说坏话的人，于是乖巧点头，“嗯，你放心吧！”
　　沈可怡觉得自己在方舒然这里的思想工作做得差不多了，心里也就安定了，只等着看好戏。
　　这时，秦淑惠从楼梯上下来了，沈可怡下意识躲进了暗处，却看到紧跟在秦淑惠身后的还有一名十分英俊的少年。
　　沈可怡的视线一下子就被那个少年吸引了过去，像是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那张脸如同被镀上一层金光般熠熠生辉！
　　太英俊了！
　　那是在电影明星里都少见的绝色，那略显苍白的脸色，更是为他平添了一丝别样的气质。
　　沈可怡看得双眼发直，甚至还觉得那少年有些眼熟，不等她多想，那个少年走近，停在方舒然的面前。
　　少年主动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方舒然抬眼，也有些诧异，“陆骞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骞的目光落在会客室里，随口解释道：“我外公有个战友住在这边，我之前躲我爸的时候在这里借住了一段时间，这次回来我顺便探望一下老人家，先在医院拿点药。你爸妈也在，那等下我可得跟叔叔阿姨打个招呼。”
　　方舒然也没多想，两家的关系算是世交，父母辈平时来往很频繁，她和陆骞也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老熟人了，小时候经常一起玩，但长大后就不怎么说话了。　　陆骞的身体情况，她也是知道的，几乎药不离身。
　　这边说这话，会客室里，秦淑惠已经走进会客室，并且把方茂夫妻两请了出来，几人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方舒然道：“陆骞哥哥，我和我爸妈还有点事，回头再聊。”
　　陆骞却道：“我想起我药单没拿，我跟你一块上去吧。”
　　说着，几人就一块去了楼梯口。
　　沈可怡盯着陆骞的背影，心却怦怦直跳。
　　原来那就是陆骞啊，在小说里陆骞算是女主的势力之一，两人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他还带头帮女主对付过方青妍，家里的背景关系也很硬。
　　只可惜，这两人之间没什么感情线，陆骞也更像是个工具人的存在，再加上有先天性心脏病，经常去国外治疗，最后从剧情里下线了。
　　按照设定来看，陆骞应该是个病秧子的形象，沈可怡也没想到陆骞会长得这么好看，除了略显苍白瘦弱以外，一点看不出有生病的痕迹！
　　沈可怡回想着陆骞的面容，情不自禁脸就红了，应该没几个人能扛得住那样的长相吧。
　　而且，陆骞家世这么好，又是方舒然的青梅竹马，以她和方舒然现在的关系，完全可以让方舒然牵线搭桥，帮她和陆骞发展男女关系啊！
　　想到这里，沈可怡都快要乐坏了，可她现在的形象不太好，肯定没法留下好的第一印象，方家认女儿估计也得花不少时间，所以她就先回了酒店，准备好好拾掇一番自己。
　　另一边，方茂带着妻女走进了病房。
　　陆骞暂时没去打扰他们，站在病房外默默地等着。
　　方茂心里有些忐忑，他推开门，就见躺在病床上的女孩神色平静地看着他们，眼底不带有任何多余的情绪，那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时，好似他们只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于静雯愣了愣，这和她想象的情形不同，她以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会和丈夫上演父女情深，并且逼迫她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方茂眼里带着混乱、诧异和自责，但他也感觉到了方青妍身上透露出来的那股冷漠，于是只能压抑住心头的百味陈杂，开口道：“你就是方青妍吧？”
　　方青妍淡淡点头，没有说话。
　　方舒然打量着这个女孩，也觉得有些困惑，这个女孩和她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方茂拉着于静雯上前了两步，道：“阿雯，你看看她，她真的是你女儿！”
　　于静雯暗暗咬牙，目光落在方青妍的脸上——
　　这是她的女儿？简直就是笑话，她的女儿明明只有舒然！
　　可是，这个女孩却和丈夫长得十分相似，那眉眼，那高挺的鼻梁，就连鼻尖上扬的角度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双眼睛，也因为形状的缘故而透着几分冷，只是方茂平时戴眼镜，会将那股冷意削弱几分。
　　时常见到丈夫不戴眼睛的于静雯，自然能察觉出那种微妙的相似感，那是只凭长相就能察觉到的，根本不需要做任何鉴定，她就知道这个女孩和她丈夫是有关系的。
　　这分明是她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吧！
　　于静雯是个文化人，她其实不想用这样粗鲁的词汇来形容一个女孩，可她实在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女儿？
　　委屈、不解……这些化作愤怒，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于静雯冷冷盯着方青妍，声音发着颤，说出的话有些残忍，“我没有这样的女儿！”
　　方青妍听到这话，反倒是笑了。
　　还真跟上辈子一模一样。
　　她去方家，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于静雯在知道她的存在后也是这么一句话。
　　方茂急了，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方青妍，却只见女孩的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嘲讽，他连忙冲妻子说道：“阿雯，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于静雯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她背过脸去，却不想为此做任何解释。
　　方青妍笑容更灿烂了几分，她抢在想要替妻子圆场的方茂之前说道：“很抱歉，你可能误会了什么。第一，是你们想认女儿，不是我想认爹妈，我现在过得非常幸福，我的养母十分疼爱我，她给了我所有——甚至是超出亲生母亲的爱，所以你认不认我这个女儿，我其实一点也不关心。”
　　于静雯一愣，这才重新看向方青妍。
　　方青妍直视着她的双眼，继续说道：“第二，我同意见你们，其实是想告诉你们，我对我的亲生父母不感兴趣，只是你们想见我，我的妈妈也在劝我，所以我才配合一下你们，即便最后确认了我真是你们的亲生女儿，我也不会跟你们回家。”
　　“你这是说的什么赌气话！”方茂急了，他先是飞快地看了一眼于静雯的脸，见她脸色难看至极，便忍不住说道：“孩子，我知道你这些年受了不少苦，但是你妈妈也是有苦衷的，你先不要这么激动！”
　　方青妍却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
　　她当然知道于静雯有苦衷，这个女人死活不肯承认还有她这个女儿，没有任何狗血的误会和隐情，只是单纯的因为她有精神病罢了！
　　1980年的夏天，于静雯诞下一双女儿，却不想在之后短短十分钟的时间里，遭遇了人生的两大变故。
　　她的父母在赶来医院路上遭遇车祸丧生，紧接着她的一双女儿被方家的仇家盯上，双双被绑架！
　　大女儿是幸运的，被警方成功地救了回来，小女儿却被绑匪带走，直到数月后，警察在海边发现了被海浪卷到岸边的，准备偷渡出国的绑匪！
　　自此，小女儿杳无音讯，在失踪时限到期后被判定为死亡。
　　于静雯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因此患上了精神病，她潜意识里不承认小女儿的存在，并且将双倍的爱倾注在了大女儿的身上。
　　这种症状甚至严重到了，在小女儿被找回以后，她也依然不肯承认这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方茂将两人的亲子鉴定书给于静雯看，于静雯也不肯相信，说那鉴定书是造假，她拒绝接受任何真相，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甚至，在丈夫对小女儿示好的时候，她也疑神疑鬼，并时不时大发雷霆……
　　方茂不敢刺激妻子，害怕妻子的病症越来越严重，所以只能刻意和小女儿保持距离。
　　这些真相，是在方青妍被徐言之骗得死去活来，失去了所有一切后才知道的。
　　在此之前，方茂不希望于静雯有精神病的事情曝光，所以一再将事实隐瞒，而因为对小女儿的愧疚，便总是在日益紧张的母女关系里和稀泥，然后在小女儿的物质需求上予取予求。　　他认为这就是补偿。
　　方青妍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亲生父母要这样对待自己，而真相却又那么讽刺可笑。
　　她的悲剧竟然只是上天注定的而已。
　　因为她运气不好，所以她没能被从绑匪手里救回来；因为她的母亲有病忘记了她的存在，她就要接受一个不被亲生母亲承认存在的事实，还要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当做洪水猛兽来避开。
　　凭什么呢？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在这个家庭里是多余的。
　　没有她，母亲的病就不会发作；　　没有她，父亲也不用因为母亲的病而担惊受怕；
　　所以，她的母亲索性忘记自己来减轻痛苦；她的父亲为了妻子的名声，可以将所有的真相隐瞒，纵容他人对她的误会越来越深。
　　当她饱受折磨，心态越来越扭曲后，他们又跳出来说出真相，让她知道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母亲的病竟也在那一刻好了，他们轮番上演着护犊情深，试图掩饰她的错误并且挽救她，好像之前那些伤害没有发生过一样，反而让其他人觉得是她作死不懂体谅长辈……
　　方青妍合上双眼，又用力地睁开，所有翻涌而上的情绪在这一瞬间被压下，她的表情和语气依旧冷漠。
　　“既然有苦衷，那就别来认我这个女儿了，互不打扰是最好的，不是吗？”


第62章 质问
　　方青妍的语气十分平淡, 她并不是在说气话。
　　方茂心中升起无力感，而看着这样的方青妍，他感到更多的是心疼, 妻子说的那句话确实太伤人了。
　　于静雯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她惊愕地张着嘴，不明白明明是一个“私生女”，怎么又突然不想回方家了。
　　方家是什么样的背景，她应该早就调查清楚了吧，一般人肯定是挤破头颅要进来的。
　　又或者, 这父女两在唱双簧, 搞什么欲擒故纵的手段？
　　于静雯冷冷一笑，“那是最好,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话音一落, 她就转身走出了病房。
　　方茂下意识要去追, 却忍不住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方青妍，他稍加犹豫，最后却还是什么也没有解释，追着妻子出了病房。
　　方青妍的嘴角带着讽刺的笑容，正想躺下闭目休息, 却发现还有一个人留在病房里。
　　转眼一看, 是方舒然。
　　如上辈子一样, 方舒然还是那副符合富家千金的打扮，她此时的脸上透着独属于少女的稚嫩天真, 衬得她甜美的长相格外讨人喜爱。
　　可惜，她和于静雯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方青妍移开了视线。
　　上辈子对这个姐姐, 她有着无法言说的委屈与嫉妒心，但其实方舒然从没有针对过她, 甚至大多数时候对她是很关照的。
　　可是，那样的关照在她看来却更像是施舍。
　　如今时过境迁，她自然知道自己是因为父母的态度而有所迁怒，反倒对方舒然没什么戒心和反感。
　　她甚至觉得有点惭愧。
　　方舒然情不自禁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心中充满了疑问，这真的是自己的亲妹妹吗？
　　父亲告诉她，这是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妹妹，但母亲却说，这是父亲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
　　方舒然不知道谁说的才是真的，她看着方青妍，喃喃开口道：“你和我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方青妍无语道：“那我应该是什么样的？”
　　方舒然被问住了，从沈可怡的描述来看，大概只有青面獠牙的怪物最符合方青妍的形象。
　　她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见方青妍脸色不对，赶紧止住声，双眼弯弯道：“对不起，我失态了。”
　　很有大家闺秀的教养。
　　方青妍抿了下唇，移开视线没有再说话。
　　方舒然却不由地盯着她看，这么漂亮的女孩真有那么坏？
　　她没有像母亲所说，充满了算计地想要挤进方家；也没有像沈可怡说的，对她厌恶至极，费尽心机地要对付她……
　　如果真的要对付她，也至少该进方家的门才行吧？
　　方舒然搬来一把凳子，在方青妍面前坐下来，很认真地问道：“你真的不想回家吗？”
　　方青妍：“……”
　　她加重了语气，“一点也不想。”
　　“好吧！”
　　方舒然其实挺寂寞的，她是独生子女，不像别人家有好多兄弟姐妹，所以有时候还挺孤单的，在听说自己有个妹妹的时候，她是很开心的，只是没想到妈妈会这么排斥，好朋友还说妹妹是个坏人。
　　可是妹妹一点也不坏啊，她好像只是性格有点冷漠，态度有点恶劣倒是真的，但是母亲说的那句话显然更加过分，她会有那样的反应也很正常，说的那番话也没有错。
　　方舒然觉得，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
　　方青妍看出她的脸上带有不似作态的遗憾，眉头拧起，却没有再说什么。
　　病房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而此时，病房外正在发生激烈地争吵。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同意她进方家！”于静雯铁青着一张脸，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方茂揪得服帖的头发都有些乱了，说道：“阿雯，我到底要怎么跟你解释呢！”
　　他知道妻子是因为生了病，所以才会不承认小女儿的存在，可妻子经过这么多年的治疗，病情已经稳定了不少，而且俗话不是说母女连心么？　　他以为母女两见了面就会有转变，哪知道这母女两脾气都那么犟，尤其是方青妍，这性子简直和妻子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于静雯现在头疼，心口也疼，好似一股血气堵着，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整个脑子里胀胀的，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混乱。
　　她不明白丈夫为什么要这么骗她，明明那是他和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却偏偏说成是她的，她痛苦到了极点。
　　“方叔叔，于阿姨。”
　　突然，一道声音闯了进来。
　　夫妻两抬眼望去，就看到高高瘦瘦的少年站在眼前。
　　方茂：“小骞，你怎么……”
　　陆骞面色不太好看，刚才病房里的对话都没有压抑，他在外面听到了不少，于是直接打断道：“我不知道于阿姨有什么苦衷，更不明白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但我想说的是，方青妍是你们的女儿，你们没有尽到养育她的责任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带给她痛苦？”
　　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让方青妍认回亲生父母了，这样的妈认个屁啊！
　　陆骞想起了梦里的情形，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方青妍那么努力的生活却得不到任何关注，反而大家都觉得她要求太多太任性，还总是和亲姐姐作对。
　　现在他明白了，是因为亲妈不认这个女儿！
　　这肯定不是方青妍的错，既然方家不认她，那就不要回方家了，大不了他常来看她。
　　而且，她不是想画画吗？
　　京市有很多美术学院，她完全可以去上大学啊！
　　如果她不想去京市，那么她想去哪儿，他就陪她去哪儿……
　　反正，他绝不会让梦里的悲剧发生。
　　陆骞的这番话是对着于静雯说的，于静雯愣了一愣，喃喃道：“痛苦？真正痛苦的人是我才对吧！”
　　“你有什么好痛苦的？”
　　陆骞眯起了眼睛，“你有被人贩子拐卖过吗？刚出生，在她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认知的时候，她就已经遭遇了这个世界里最大的恶意！襁褓里的她被陌生人掳走，那些人想把她卖到未知的地方，她差点一辈子见不到自己的亲生父母，甚至是悲惨的死去！”
　　“后来她幸运地活下来了，并且被人收养，懵懂无知的长大，又因为自己的身世而被人恶意的曲解，以至于生活一片狼藉！”
　　“而如今，她再次落入那个人贩子之手，九死一生后却被亲生母亲指着鼻子说‘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觉得你遭受的痛苦，能和这些相提并论吗？”
　　于静雯被这一连番的质问，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一切难道是真的吗？
　　她一直以为那个新闻是丈夫为了哄骗她而精心制造的一场骗局，为的就是让她产生同情，可怜那个私生女，然后接受她的存在……
　　要知道，制造一个骗局对于方家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她甚至可能找不到任何破绽！
　　可现在，陆家那个小子居然也这么说，他根本没有立场和丈夫串通一气说谎……
　　于静雯颤抖着双唇，反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很久之前就认识方青妍了，我动用家里的势力调查了有关她的所有一切……”陆骞话音顿了顿，嘴角的笑容里带上一抹讥讽，“你该不会想说，她连陆家的眼线都能骗过吧？”
　　于静雯抿住了唇：“……”
　　没错，即使有丈夫从中搞鬼，也不可能瞒过陆家的眼线，陆骞也没理由来骗她……
　　于静雯混乱极了，额头像是被人狠狠抽打一般地疼，好似有什么画面闪电般在脑海里窜过，她痛苦地咬住唇瓣，“可是……我根本记不得自己还有一个女儿……”
　　方茂看到妻子痛苦的样子，心中顿时一紧，他上前一步挡在陆骞面前，沉声道：“够了！小骞，你不要这样逼她，等我回头再劝劝！”
　　陆骞扫了他一眼，却不为所动，如果方茂的劝解真的有用的话，梦里的方青妍也不会被逼到走向绝路了……
　　只有他能救她！
　　他推开方茂，单膝弯曲蹲在地上，平视着于静雯，继续说道：“方青妍和她妈妈生活得好好的，现在是你们的出现打扰了她，别搞得自己跟个受害者一样！她之前被人贩子打破了头，现在是个病患，如果你们再让她感到烦恼，就别怪我不念两家的情分，将你们从病房里赶出去了！”
　　于静雯不敢置信地看着陆骞，在她的印象里，陆骞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从没想过陆骞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　　一直以来，两家的关系都维持得很好，她甚至动过心思，如果陆骞的身体状况能再好一些，可以让他做自己的女婿……
　　然而，他现在为了别的女孩，要和整个方家作对吗？
　　于静雯肩膀抖动着，开始无声地落泪。　　片刻后，她道：“你调查到的，关于那个女孩的资料，能给我看看吗？”
　　陆骞点了点头，“当然。”
　　病房里，姐妹两无声地对视了一会儿，谁也没说话。
　　最后，是秦杰走进来打破了这场寂寞。
　　“方小姐，方先生让你先跟他们回酒店。”
　　“好！”方舒然乖巧地应了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目光忍不住又落在方青妍身上，然后问道：“你真的不想跟我们回家吗？”
　　方青妍头也没抬，“你难道没听到你妈妈说了什么？”
　　方舒然沉默了一会儿，她也觉得妈妈的态度有些奇怪，只能说道：“其实妈妈是个很温柔的人，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这样，这中间应该有什么误会，我回去跟她好好说一下。”
　　“不必了。”方青妍扯了下嘴角，再温柔的妈妈，那也是属于方舒然的，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方舒然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但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病房。


第63章 印证
　　回到酒店的时候, 几人正好碰到了准备离开酒店的沈可怡。
　　沈可怡明显精心打扮过，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甚至还有着精致的妆容, 在这个含蓄的年代，学生做这样的打扮可是很少见的。
　　不过，方家三口都各怀有心事，倒是没注意到她的异常。
　　沈可怡迎面走过来，一看到方舒然就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陆骞呢？”
　　方舒然奇怪地看着她, “你认识陆骞哥哥？”
　　“我……”沈可怡连忙解释道：“刚才听到你们说话了。”
　　方舒然也没多想, 说道：“他现在住在医院里，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回来吧。”
　　沈可怡眼睛一亮, 人在生病的时候最容易对一个人产生感情, 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啊！
　　她本来还想问陆骞住在哪个房间的, 但瞧着这一家三口脸色都不太好看，便识趣的没再说什么。　　陆骞模样出挑，打听起来方便，而她只要乖乖跟这一家人待在一起，也有的是和陆骞接触的机会。
　　沈可怡当然更关心几人在病房里的情况, 不过看现在这情形她也能猜到几分, 索性直接去医院, 打听陆骞的病房去了。
　　方舒然陪于静雯回了酒店房间，心里也正奇怪着母亲的表现, 等到四下没人了，便问道：“妈妈,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静雯哪里好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女儿，女儿年纪还小, 根本就不懂这些，于是找了个借口，道：“我只是觉得，你爸爸可能搞错了，那不是你妹妹！”
　　方舒然小声道：“可是她真的和爸爸长得很像……”
　　“长得像是一码事，是不是我女儿又是另一码事！”于静雯情绪激动起来，陡然加大了声音，吓得方舒然情不自禁缩了下身子。
　　这时，酒店的房门被敲响了。
　　方舒然打开门一看，是秦杰。
　　秦杰手里抱着厚厚的一沓文件，他将这份文件放在于静雯面前的茶几上，说道：“这是我家少爷让我带过来的，他说如果您看完这些以后，还是坚持之前的看法的话，也就不用再去见方青妍了。”
　　于静雯皱了皱眉，目光落在那一沓文件上，神色有些迟疑。
　　门重新合上，秦杰留下文件离开了。
　　母女两都默然地看着那沓文件，最后是方舒然主动将文件拿在了手里翻阅了起来……
　　*
　　方青妍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忍不住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听到门被敲响，她下意识的以为是秦淑惠，头也没抬道：“进来吧。”
　　结果，进来的是陆骞。
　　少年走进病房，径直地来到床边，然后毫无征兆地忽然捏起了她的下巴。
　　方青妍猝不及防，被迫抬起头来，与对方深邃的眉眼对视。
　　陆骞认真地盯着她的双眼，眉头拧成一团，过了好半天才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看样子没哭……”
　　方青妍：“……”
　　她用力拍掉他的手，没好气道：“我为什么要哭？”
　　陆骞手背上火辣辣的，视线却有些躲闪，“那谁知道啊，万一你是那种表面坚强，背地里哭鼻子的类型呢？”　　梦里那个她，还真是这样。　　所以进入病房后，他担心她会不会偷偷抹眼泪，结果说明他想太多了。
　　方青妍的眼泪早在上辈子就流干了，现在看到那对夫妻，心里连半分触动都没有，甚至还觉得有点好笑。　　以前的她居然会把对家庭的期望，寄托在这样两个人身上！
　　陆骞偷偷打量着她的神情，见她是真的不怎么上心，便忍不住暗暗松了口气，然后道：“你放心，只要你不想回去的话，没有任何人可以逼你！”
　　方青妍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不知何时起，这小子真是越看越顺眼了。
　　她抬起手，用拳头碰了碰陆骞的手，笑眯眯道：“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女孩的手即使握成了拳头，那也是软绵绵的。
　　陆骞觉得那一拳像是打在了自己的胸口上，感觉怪怪的，让他莫名想起刚才方青妍被自己掐住下巴，四目相对的一幕……
　　心跳像是失去了控制一样，陡然加快了速度。
　　陆骞捂着胸口，退后了一步。
　　方青妍见他这样，有些紧张起来，“你怎么了，心脏病发作了？”
　　陆骞摇摇头，见她要凑上来看情况，连忙退后一大步，然后就这么狼狈地从病房里逃走了。
　　留下方青妍一脸茫然。
　　陆骞推开病房的门，一口气跑出数米远，才觉得心跳正常了些……
　　见鬼，一连好几天都是这样了，他到底怎么了？！
　　正在他一脸纠结的时候，迎面有人和他撞了个满怀。
　　“哎呀，对不起！”
　　娇滴滴到有些腻人的嗓音响起，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怎么听怎么怪异。
　　陆骞低头一看，一个一米五出头的女生直往他怀里钻，从他的角度最先看到的是对方又黑又粗似苍蝇腿般的睫毛。
　　陆骞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将人推了出去！
　　沈可怡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傻了。　　她抬眼一看，少年还保持着将她推开的姿势，眉宇里全是厌恶之色，甚至在与她的目光对视后，迅速地移开了视线。
　　“你他妈走路没长眼？”
　　沈可怡惊呆了，等她回过神来时，对方只丢下这么一句话，便扬长而去……
　　这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她刚才明明看到陆骞捂着胸口，一副难受的模样，她就想着故意和对方撞上，然后就能顺理成章 地扶住对方，再以送他回病房的借口得知他住在哪个病房。
　　现在是什么情况？
　　还有，刚才陆骞是不是冲着她骂脏话了？
　　陆骞走出不远后，就脚步一转，去了洗手间的方向。
　　也是走远后，他才注意到刚才那个女孩身上有着一股香味，那香味让他说不出的刺鼻难受，于是他索性将自己的外套脱下，丢进了一边的垃圾桶里，然后再用水拼命地冲洗其他和女孩接触过的地方。
　　这个过程中，他竟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方青妍。
　　方青妍的身上其实也有香味，那是一种非常清淡的薄荷味，应该是沐浴露或者洗衣粉的味道。
　　同样是香味，为什么方青妍身上的那么好闻，而刚才那个女生身上的，却让他觉得刺鼻呢？
　　陆骞烦躁得要命，恰巧这时，两个医生打扮的男青年从洗手间外走过。
　　“快说，你是不是跟人家小李有一腿！”　　“瞎说什么呢！”　　“别不承认啊，咱们院里那么多追你的小护士，人家送各种各样的东西你都觉得烦，只有小李的你每次都收，每次还都乐得开花，你敢说你俩没一腿？”　　“……”
　　两人打趣着，声音渐行渐远。
　　陆骞却呆在了原地，他回想着刚才那番话，捧起水抹了下脸，然后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足足过了十秒钟，他才转身离去。
　　*
　　接下来的几天，方茂夫妻两没再出现过。
　　方青妍知道两人还没有走，只是不知道还在纠结什么，居然留在南乡县没有离开。
　　不过这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她已经打定了主意，绝对不会认回亲生父母。
　　倒是秦淑惠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以后，感到格外地自责。　　她一开始是怕自己会影响到方青妍和亲生父母的团聚，所以把那夫妻两带到病房后就回家了，直到第二天的早上，得给方青妍送饭了才回到医院里。
　　她也不敢问方青妍和亲生父母之间谈得如何，今后又有什么打算，而方青妍自然也什么都没说。
　　秦淑惠后来见那夫妻两没出现，心里觉得奇怪，这才问起了陆骞那天的情况，才知道三人之间的谈话并不愉快。
　　谁能想到亲生父母与孩子的见面会是这样的情形，她自责后悔得厉害，怪自己没有陪在方青妍身边，没能第一时间为方青妍出头。
　　可是她真的有这个资格吗？
　　秦淑惠心事重重，她现在真是心疼死方青妍了。
　　可方青妍却跟个没事人一样，依旧跟她有说有笑，只是绝口不提那夫妻两的事，她也识趣的没有多问。
　　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秦淑惠觉得自己得找那夫妻两谈一谈，于是便找上陆骞，让他帮忙，她知道陆骞和京市的方家是认识的。
　　陆骞本来想劝秦淑惠不要管这件事了，他现在也觉得方青妍不回京市挺好，可转念一想，他还是给秦淑惠报了方茂夫妻在酒店的房间号码。
　　秦淑惠决定，今晚就去拜访他们。
　　而此时，于静雯和方舒然正在从省城回来的路上，她们刚才通过关系，去省城公安局见到了方青妍这起案子的办案人员。
　　通过办案人员的口述，以及档案卷宗里，她详细地了解到了方青妍被拐卖案的经过。
　　再惊心动魄的场景也难以通过文字来简单描述，更何况录口供的时候讲究的是直白和真实。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不由得从那字里行间中，为方青妍狠狠捏了一把汗。
　　因此，回去的路上，于静雯显得异常沉默，她双眼呆滞地看着窗外，思绪仍旧有些转不过弯来。
　　那天晚上，方舒然主动看起陆骞拿来的资料后，于静雯自然也是忍不住的，很快便也拿起文件看了起来。
　　母女两通宵达旦地将所有资料看完，方舒然哭得稀里哗啦，于静雯则更加迷茫了。
　　于是，这几天下来，于静雯就带着方舒然一起，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对那些资料进行印证。
　　陆骞的那些文件里，有秦淑惠当年和刘佩珍打官司时，从袁鸿辉手上搜集来的证据，上面讲述了方青妍幼年被拐卖的经过，这些在法院里是有备案记录的，都可以查得到。
　　而现在，她们又来调查了最近的那一起人口拐卖案。
　　事实证明，方青妍确确实实被拐卖了两次。
　　于静雯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好像有什么东西电光火石般闪过，紧跟着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
　　方舒然紧张地看着她，“妈妈，你没事吧？要不我们别去宏润机床厂了，先回酒店休息吧？”
　　于静雯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就去宏润机床厂……”
　　她必须要把事情搞清楚！


第64章 过往
　　宏润机床厂。
　　于静雯打开车窗, 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贫穷落后，这是她对南乡县的第一印象，而宏润机床厂把这四个字体现到了极致。
　　联想到方青妍的模样, 于静雯实在无法想象那样一个精致漂亮的女孩，会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如今的宏润机床厂正面临着停业倒闭的风险，大部分工人都离开了工厂，开始另谋生路。
　　整个厂区萧条灰败，员工社区里的屋子大多都空了，楼下那间粮油店虽然还开着, 却也显得格外冷清。
　　于静雯当然不会亲自出面去询问方青妍的事情, 便让随行的司机去找人打听。
　　豪华小轿车出现在宏润机床厂这样的地方，本身就是一件很违和的事, 又恰逢是五一期间, 厂里放了一天的假, 有员工们看到这辆小轿车出现，纷纷好奇地驻足观看。
　　司机去问了一圈，很快就打听清楚了。
　　秦淑惠母女在机床厂都是名人，不仅仅是因为当年有刘佩珍故意散播谣言，还因为有秦淑惠开螺蛳粉店创下的辉煌事迹。
　　正宗螺蛳粉店如今开了到了三家分店, 在整个南乡县赫赫有名, 据说下一步还要往省城发展。　　而这家螺蛳粉店, 居然是当年宏润机床厂里，一个不起眼的车间女工开的, 这样传奇的事迹自然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宏润机床厂。
　　现在，机床厂里谁都知道秦淑惠的大名。
　　只要稍加打听, 所有人都能兴致勃勃地谈论上几句。
　　有人会吹嘘自己以前和秦淑惠在一个车间，对方如何刻苦耐劳、积极向上, 令人钦佩之类的；　　也有人眼红发酸的，说一个女人抛头露面做生意不好，一个小破餐馆能火，也只是运气好罢了。
　　司机把这些话带给了于静雯听，于静雯眉头便皱起来了，她其实也不觉得一个普通女工能有做生意的本事，但事实证明秦淑惠做得很好……
　　可是做生意是要本钱的吧！
　　于静雯便又想起了女儿朋友的那番话，对方说她以前见过丈夫出现在南乡县。
　　正琢磨着，有人走到车窗前，敲了敲窗户。
　　于静雯抬眼一看，是个身材略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
　　对方见她看来，大声说道：“同志你好，听说你在打听秦淑惠家的事，你跟人家是什么关系啊？”
　　于静雯将车窗打开一条缝，问道：“你想说什么？”
　　来人正是粮油店的刘老板。
　　刘老板打量了于静雯一眼，虽然只有一个小小的缝隙，但他也能看出车窗里坐着的女人气质优雅，一看就是大城市出来的人。
　　他皱了皱眉，说道：“我最近看新闻，新闻上说了她女儿的事，有点不放心……你认识她们，知道她们现在什么情况吗？”
　　于静雯没想到会有人来跟自己打听，想了想便道：“她女儿没事，已经醒了，现在医院调养身体。”
　　刘老板便松了口气，感叹道：“唉，这孩子不容易啊……”
　　于静雯挑了挑眉，“怎么说？”
　　刘老板被挑起了兴致，滔滔不绝地道：“我是看着方青妍那小姑娘长大的，这孩子懂事又聪明，学习成绩也好，关键是还特别能干！大概是三年多以前吧，那会儿方青妍才12岁，她从我这里买了二手的三轮车，亲手改造成了一个小摊位，然后小小年纪一个人出去摆摊……”　　“你是不知道啊，那姑娘是真能吃苦，为了不让她妈妈发现自己在做生意，每天四点不到就起床开始做准备，中途回房睡觉，等到她妈妈出去上班了，才又重新爬起来出去摆摊……现在，她们母女两把一个小小的摊位发展成了店铺，开了三家分店！”
　　刘老板回忆着往事，把自己当年亲眼目睹的画面细细道来，一时竟有些伤感。
　　那母女两搬走的时候，他老婆说了很多难听的话，甚至还怀疑他和秦淑惠有一腿，他因此和老婆大吵了一架，两人一个星期没说话。
　　他当然不能为了外人和家人离了心，最后自然也没有听方青妍的话，带着老婆去另谋出路……
　　可现在，方青妍的那些话却慢慢应证了，他老婆被机床厂裁员，机床厂的效益一天比一天差，工人们一个又一个的离去，眼看着他粮油店也快开不下去了。
　　刘老板忍不住又跟妻子提起这件事，陈梅心里也不痛快得很，导致夫妻两又吵了一架。
　　其实，陈梅哪能不后悔呢，她早知道秦淑惠发了财，之前厂里有风声说要裁员，几个同事要找后路，拉着她一块出去求职，结果正好碰上秦淑惠的店招工服务员。陈梅一看老板是秦淑惠，哪有那个脸去应聘呢，灰溜溜的就走了。　　同事里自然有跟秦淑惠认识的，其中有个还被选上了，回来一说起工资和待遇，别提有多得意了，那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工作。
　　陈梅悔得肠子都青了，心里也憋屈得厉害，结果丈夫还把这事儿拎出来说，脾气能不炸吗？
　　当然，刘老板是不知道自己老婆还有这样一次经历的，他只是感叹没能早听方青妍的话。
　　于静雯却因此震惊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不是没调查过秦淑惠，知道这个女人有些本事，自己做生意挣了不少钱，二婚嫁的男人也不错，在南乡县算得上有头有脸的小老板了。
　　可这并不能说明，秦淑惠和她丈夫没关系！
　　资料可以造假，一个能和别人丈夫不清不楚的女人，自然也可以厚着脸皮一脚踏两船，创业的资金的来历也可能不干净！
　　可现在，这个男人却告诉她，秦淑惠的事业能够成功其实是因为方青妍？
　　于静雯难以置信，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刘老板，“你为什么突然跑来跟我说这些？”
　　刘老板被问得一愣，他就是一时感慨啊，平时在家压根不能提秦淑惠那母女，今天正好有人来问，就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
　　他有点不好意思道：“瞧我，自来熟的老毛病犯了，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有点心疼那小姑娘，她们母女怪不容易的，以前在厂里的时候就被谣言折磨，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刚才我听你们的人在打听秦淑惠的事情，有人在那胡说八道，说秦淑惠事业有成全是靠男人，我就忍不住过来澄清一下！”
　　于静雯沉默了一下，“你的意思是，秦淑惠不是这样的人？”
　　刘老板连连点头，“那当然，她和方志强以前多恩爱啊，要不是出了那起事故，两人现在肯定还是模范夫妻……那时候查出方青妍不是方志强亲生的，她婆婆非一口咬定是她在外面找了野男人，结果最后一查，方青妍也不是秦淑惠的孩子，是方志强以前从人贩子手里捡回来的，这事儿还登了报的……”
　　“什么时候登的报？”
　　“三年多以前啊，当时秦淑惠为了这事儿还跟她婆婆打了官司。”
　　“……”
　　于静雯的脸色飞快变化着，如果这些是方茂告诉她的，她可能一个字都不会相信，但现在是一个外人冒出来，把这些事说给她听，那真实性就可靠多了。
　　难道真是她误会了，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方茂所说的那样？
　　于静雯的脑子一团乱，直到回到酒店后也没回过神来。
　　方舒然看母亲那魂不守舍的模样，心里非常心疼，可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该查的资料都去查过了，所有的事情都和陆骞给出的资料吻合……
　　就在这时，酒店的电话响了起来。
　　方舒然接起电话，是服务台打来的。
　　“于女士，有一位名叫秦淑惠的女士想要见您，请问您同意见她吗？”
　　方舒然一愣，这不是方青妍的养母吗？
　　她连忙点头，“你安排人带她上来吧。”
　　“好的。”
　　电话挂断，约莫五分钟左右，酒店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方舒然打开门，然后就看到了秦淑惠站在门口。
　　秦淑惠应该是认真打扮过，穿着一身高档次的职业装，头发精致优雅地盘在脑后，脸上还化着淡淡的妆容，整个人的气势像是突然之间被拔高了几分，眼底透着几分坚毅和坦荡，一副女强人的形象。
　　方舒然只见过她一面，一时竟差点没认出来。
　　“阿姨，你好……”她赶紧让人进了房间，“你先坐一会儿，我妈妈在洗澡，我们今天一直在外面出行，也是直到刚刚才回来。”
　　秦淑惠将肩上的包卸下来，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扶在包上，神色淡然，“没事的，我不着急。”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于静雯才从洗手间里出来。
　　看到秦淑惠出现在客厅里，她的表情十分惊讶，紧跟着皱眉，“你来做什么？”
　　这可能是插手她和丈夫婚姻的第三者，她自然对秦淑惠没什么好脸色。
　　秦淑惠平静地回应着她不善的目光，说道：“于女士，我想来跟你谈谈。”
　　“我们有什么好谈的？”于静雯皱了皱眉，满脸都是不悦。
　　方舒然赶紧劝道：“妈妈，你就听她说说呗，我在这里陪你！”
　　于静雯其实耳根子很软，听女儿这么一说，态度便软了下来。
　　她在沙发上坐下，目光却没落在秦淑惠的脸上，道：“有什么你就快说吧，时间不早了，我今天想早点休息。”
　　秦淑惠打开包，先从里面拿出了一本相册来，打开来放在了于静雯的面前。
　　于静雯奇怪地看了那相册一眼，瞳孔微微一缩……


第65章 自责
　　相册上, 是方青妍的照片，从姗姗学步咬着奶嘴……到后来学校升旗仪式上的升旗手，甚至还有刚从医院苏醒, 头上还缠着纱布的照片。
　　秦淑惠在于静雯面前先粗略地将相册翻了一遍，然后说道：“于女士，这些都是你没能参与过的，属于妍妍的童年。”
　　于静雯五指扣紧，眉头拧起，“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秦淑惠声音陡然拔高, 打断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认这个女儿, 你丈夫联系上我的时候，还强调过方青妍的名字是你亲自取的。”
　　于静雯一愣, 眼前似有一道白光闪过, 却叫人完全捕捉不到。　　她情绪紧绷, 反驳道：“胡说，这怎么可能呢……我完全没有印象！”
　　并不是没有印象的，她听到秦淑惠这么一说，心里便隐隐有一种直觉，直觉告诉她这可能是真的, 但当她要去细想的时候, 头就会开始剧烈的疼痛……
　　“这怎么可能, 她是你的亲女儿啊！”秦淑惠抬手用力往桌上一拍，照片上的女孩肉嘟嘟粉嫩嫩的, 正对着镜头傻傻的笑，可爱得叫人心都化了。
　　于静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照片上, 浑身忍不住一颤。
　　秦淑惠也看着那张照片，说道：“这是方青妍一岁的时候, 她小时候身体不好，干巴巴的又瘦又小，一喝奶就上吐下泻，一直到她长大以后肠胃都不好。我一直以为是我难产的原因，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她小时候被人贩子拐卖，饥一顿饱一顿的，也没吃什么好东西，所以才落下这个病根！”
　　“有一天晚上，我和志强工作忙太晚，没顾上回去看她，她一直拉肚子，拉得后面差点脱了水，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再晚一点就没救了！”
　　“还有，她海鲜过敏，皮肤也比一般人要敏感，带去看医生，医生却说是有遗传的原因，但我和志强都没有过敏史……我当时不明白是为什么，现在我知道了！”
　　秦淑惠的目光落在于静雯满是红痕的手背上，高声道：“是因为你！她长得不像你，可是她的身上有她亲生母亲的特征，尽管这都不是好的，可这就是她作为你女儿的证明啊！”
　　于静雯下意识的缩了回了手，整个人开始颤抖。
　　她的确海鲜过敏，皮肤也比常人敏感，尤其是当她精神紧张的时候，她就会莫名其妙感觉瘙痒。　　这段时间来，她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以至于这些症状暴发，她一不小心就抓出了满手的红痕。
　　越来越的迹象表明，方青妍就是她的孩子。
　　可为什么她想不起来呢？
　　于静雯眼底里全是混乱，她紧紧抓着方舒然的手臂，像是身处冰川悬崖之上的人，摇摇欲坠一般……
　　方舒然眼里闪过一抹心疼，只能请抓住她的手，安抚道：“妈妈，你别吓我……”
　　她想说要不算了吧，妈妈好像受到的刺激太大了。
　　秦淑惠却又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红色的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白玉镶金的镯子。
　　在看到这个镯子的一瞬间，方舒然几乎是下意识地说道：“这个镯子怎么会在你这里……”
　　可她很快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那个镯子，她的镯子放在她自己的保险柜里，只有逢年过节家族团聚的时候才会拿出来戴一下，秦淑惠总不可能跑到她的保险柜里，把这个镯子拿出来吧！
　　她止住了声音，疑惑地看了一眼母亲，为什么秦淑惠手里会有一个和自己的一模一样的白玉镶金镯？
　　于静雯看到镯子的瞬间，显然也受到了不小的刺激，她激动道：“这镯子是哪里来的！”
　　“当年我和我婆婆打官司，为了证明方青妍是方志强抱养回来时，去搜集了很多证据，这个镯子就是证据之一，它是青妍小时候的随身物品，而方志强为了隐瞒她的身世，将这个镯子交给了其他人保管，而那个人居然将这个镯子卖掉了。”
　　秦淑惠解释道：“为了找回这个镯子，我们找了各种途径，费了不少工夫，而当年我和方志强给孩子取名，就是根据这个镯子上刻的名字来的，方志强也是看到这个镯子上的姓氏，觉得这女孩和咱家有缘分，所以才将方青妍收养回去的。”
　　这些事情，都是她听袁鸿辉说的。
　　于静雯再也控制不住，将那个镯子拿在手里，仔细查看起来，细碎的记忆也随之浮上心头……
　　这白玉镶金镯是她当年的嫁妆，生下女儿后，她就将女儿的名字刻在上面，给了方舒然，为什么还有一只？
　　记忆里那些模糊的画面似乎渐渐变得清晰，她的眼前出现了自己大着肚子坐在书桌前的一幕，她一手拿着镯子，一手拿着刻刀，正在玉镯的内侧细细雕刻。　　“方舒然”三个字，一笔一划清晰地浮现。　　她听到自己笑着说了句，“这是姐姐的……”　　接着，她将玉镯放下，看向了静静躺在锦盒里的另一只镯子，喃喃自语道：“妹妹的话，就叫方青妍吧……”
　　画面戛然而止，于静雯只觉得混乱无比，一时分辨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那镯子原本是有一对的？
　　秦淑惠有些深沉地说道：“当初拿到这个镯子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帮青妍找到她的亲生父母。可是却被青妍拒绝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于静雯下意识地摇头，“为什么？”
　　“青妍告诉我，她的亲生父母这么多年没来找过她，说不定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无视她的亲生父母有没有又有什么关系呢？”秦淑惠说着这些话，眼底也是情绪翻涌，“我当时觉得她是在找借口，是因为没有勇气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并不认同她的话，但现在却证明，她的所有担心都是对的！”
　　她狠狠瞪着于静雯，一字一句道：“你作为她的亲生母亲，居然完全不认可她的存在，你或许有你的苦衷，有你的难处，又或者中间有什么误会！可是你们在意过她的看法吗？你丈夫固执的要带她回家，而你却极力反对，你们自私任性地只顾自己的想法，有想过方青妍的感受吗？”　　“早知道你们会带给她这么多痛苦，我当初坚决不会让你们见面的！”
　　于静雯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抿了抿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秦淑惠将那只镯子从她手里夺回，站起来道：“我说这么多，不是为了劝你把自己的亲生女儿认回去，更不需要你给我任何的表态！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不管方青妍是谁的女儿，她都是我秦淑惠亲手养大的孩子，她的亲生母亲不疼她、不认她，有我疼爱她，一生一世护在她身边！除非她同意跟你们回去，否则我坚决不会让你们将她带走的！”
　　话音一落，秦淑惠将桌上的东西收好，大步走出了房间。
　　于静雯呆呆地看着一个方向，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秦淑惠的那些话久久在她耳边回响，令她头晕目眩，脑子里也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恍惚中，那疼痛感似乎逐渐蔓延到了腹部，天旋地转中，她看到头顶有白晃晃的手术灯……
　　“出来了出来了，再加把劲，能看到头了……”　　“恭喜你了，是对姐妹花，两个女孩都很健康！”
　　于静雯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
　　再醒过来时，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于静雯一睁眼就看到了窗外洒进来的金辉，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守在一旁的方茂见妻子醒了，立马凑了过来，“阿雯，你感觉怎么样？你没事吧？”
　　于静雯呆呆地看着丈夫，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生下了两个女儿，可是两个女儿很快就被坏人抓走了，她一路哭，一路追，却怎么也追不上那个坏人……　　最后，只有大女儿回来了，而小女儿不见踪影，大家都告诉她小女儿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她整日以泪洗面，抱着怀里的大女儿就会联想到早夭的小女儿，她只能祈祷自己能把小女儿给忘了。　　谁知到最后，竟真的忘了……
　　于静雯一头扎进了丈夫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她是我女儿啊，我怎么能把她给忘了，我怎么能这么自私，把她给忘了呢？”
　　想到自己在女儿面前说过的话，还有胡乱脑补出来的那些想法，她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方茂紧紧地抱住妻子，眼里带着浓浓的自责，“怪我，都是我的原因，当初我看你太痛苦了，只能找心理医生来给你做催眠治疗，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忘了，忘得那么干净……”
　　于静雯哽咽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对丈夫不是没有埋怨，但是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自己当时的情绪也濒临崩溃的边缘，换成是谁来都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她重重地抽噎了几口，从床上爬了起来，“我要去见青妍，我要去见我的孩子！”
　　于静雯一把推开丈夫，想要下床，但是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她的身体正处于一个极度虚弱的状态，刚一动作就重新倒了下去。
　　方茂扶住她，着急道：“你别这么着急，你现在这模样怎么去见她？”
　　于静雯一愣，她蓬头垢面，一头乱发，这形象就跟流浪的疯婆子差不多。
　　她顿时老实下来，吃了点东西，又好好收拾了自己一番，这才走出病房。
　　然而，等到夫妻两来到方青妍的病房一看，却发现病房里已经空了。


第66章 对峙
　　于静雯急了, “人呢？”
　　方茂只能赶紧找来护士询问情况。
　　护士说，就在于静雯入院的时候，秦淑惠已经帮方青妍办理了出院手续。
　　于静雯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怎么办，她不认我了，我肯定不认我这个妈妈了……”
　　方茂却想得比较开，“你别乱想，她身体已经好了，也到了该出院的时候了, 我先去问问情况！”
　　他早就调查过秦淑惠的住址, 然而循着住址找过去一看，却还是扑了一个空。
　　秦淑惠一家子今天一早就外出旅游去了, 同行的居然还有陆骞！
　　很明显, 秦淑惠就是故意要避开他们, 才会这么着急的带着方青妍出门，恐怕正如她所说，她不想将女儿交给他们了！
　　于静雯捂住嘴，泣不成声道：“怪我，都怪我……要是我能早点想起来就好了, 青妍肯定恨上我了。”
　　方茂也没了法子, 人已经走了, 连去了哪里都不知道，谁知道这一走是多长时间呢？
　　方家的公司需要人打理, 他肯定没法在南乡县待太长时间，而把妻子女儿放在一起, 他也不放心。
　　方茂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 舒然呢？”
　　于静雯摇了摇头，她一直处于昏迷状态，醒来后就在找方青妍，又怎么会注意到方舒然去了哪里。
　　夫妻两只好调头去酒店找人，结果才知道方舒然居然昨晚上退房了，方茂听说妻子昏迷后就一直守在身边，自然也没注意到方舒然的举动。
　　方茂想起同行来的沈可怡，便带着妻子找上了门。
　　而此时，沈可怡正在房间里打扮自己，准备再去医院里找陆骞碰碰运气。
　　她这段时间和方舒然接触，算是沾了不少锦鲤气运，应该会心想事成才对！　　上次应该是她打扮得太成熟了，陆骞毕竟才刚成年，应该不喜欢太成熟冷艳那一挂的，所以她这次打扮得清纯可爱一点，等一会儿再找上方舒然一起去找陆骞，两人自然就能认识了。
　　至于方青妍认亲的事，她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之前观察下来，于静雯对方青妍的误会很深，而在小说里，于静雯恢复记忆的时候都快大结局了，是方茂不得已之下找了最好的催眠师来为于静雯进行治疗，才让于静雯想起方青妍是自己的亲女儿的。
　　况且，沈可怡满脑子都是陆骞那张令人目眩神迷的脸，哪里还记得自己该做什么，扒上女主这条大腿后，她早已觉得万事大吉了！　　所以，这两天她一直在医院附近转悠，期待着能和陆骞再次偶遇，只可惜她总见不到人，医院护士也不肯透露关于陆骞的消息。
　　沈可怡哼着小曲在镜子面前扭来扭去，想找出自己哪个角度最好看，有没有哪个地方没有打扮好，感觉差不多后，才打算出门去找方舒然。
　　结果刚打开门，就碰到了找过来的方茂夫妻。
　　沈可怡面露喜色，“叔叔，阿姨，你们怎么来啦？”
　　方茂问道：“舒然在你这里吗？”
　　沈可怡愣了一愣，摇头，“没有啊。”
　　“那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昨天上午吧……怎么了，你们找不到她了？”
　　沈可怡回想了一下说道，这几天方舒然一直陪着于静雯，想让方舒然帮忙引荐一下陆骞都没机会，直到昨天上午方舒然才松了口，说今天会带去见陆骞。
　　“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人就不见了。”方茂摇了摇头，一双眉头紧皱起来。
　　于静雯死死盯着沈可怡的脸，忽然冲上来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舒然是不是你藏起来了，是不是？”
　　沈可怡吓了一跳，“阿姨，你干什么，你快放开我！”
　　于静雯双目圆睁，纤细的手指像是铁钳，牢牢扣在一起纹丝不动！
　　她自从醒过来后的情绪就不太稳定，只是脸上的泪痕被洗去，换上了干净的衣物和妆容，看上去还算正常。
　　但也只是看上去而已，稍加仔细一点，便会发现她的眼底透着疯狂与错乱。
　　沈可怡看着那样一双眼睛，只觉得心脏都快要停止了，她害怕地缩着脑袋，喊道：“方叔叔，阿姨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可能把舒然藏起来呢……”
　　方茂也正奇怪呢，他正要上前阻拦，却听于静雯怒吼一声。
　　“就是你，一定是你干的！你故意骗我，说方青妍和我丈夫早就有来往，你知道我不认可那个孩子，所以你是故意引导我往歪处想的，对不对？”
　　于静雯虽然疯狂，逻辑却出人意料的准确。
　　沈可怡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事情会被拆穿，还是被那个有着精神病的于静雯！
　　方茂却听不明白了，“阿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于静雯狠狠拽着沈可怡的胳膊，冲他解释道：“她说她和方青妍从小就认识，住在一个院子里，还说她亲眼看到过你和方青妍鬼鬼祟祟地见面！我当时什么也想不起来，我老觉得……老觉得你是在骗我，方青妍是你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我就信以为真了……”
　　方茂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我如果早知道方青妍在哪里，又怎么会拖到现在才来找她！”　　他失望透顶，却又不好去责怪妻子，不住地叹着气，“你……你也真是的，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何时多看过其他女人一眼？”
　　于静雯也知道自己错了，可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她咬牙切齿地瞪着沈可怡，怒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因为她和青妍有过节！”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几人转眼看去，只见方舒然站在不远处，正缓步朝这边走来。
　　方舒然走到沈可怡的面前，总是洋溢着治愈笑容的脸蛋上，此刻是被浓浓的愤怒占满，“你骗了我！”
　　沈可怡顿时慌了，这可是小说里的女主，跟女主作对是什么下场她再清楚不过了，她连忙解释道：“舒然，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怎么会骗你呢……”
　　“你还狡辩？我调查过了，方青妍根本就没有针对过你，也没有说过你的任何坏话，是你一直在跟她作对！”方舒然红着眼睛说道。
　　这几天跟着于静雯一步一步地调查下来，她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这中间有问题。　　昨天沈可怡找上门来，暗示她想要认识陆骞，她虽然愿意引荐，但也得获得陆骞的同意。
　　昨晚，于静雯昏倒，她去医院时正好碰到了陆骞，于是谈起了这件事。
　　谁知，当时的陆骞却冷笑了一声说：“你说谁要认识我？”
　　“沈可怡，我的好朋友。”
　　“沈可怡……你确定是叫这个名字？”陆骞嘴角的讽刺更明显了。
　　方舒然被他笑得头皮发麻，心生古怪，“你认识她？”
　　“你怎么什么垃圾都捡来交朋友啊？”陆骞一脸烦躁，似乎想起了什么，皱眉道：“看来，前几天故意撞到我身上来的人也是她了？”
　　接着，他便说起了多年前发生的一件事。
　　当时正是方青妍忙着和养父一家打官司的关头，沈可怡暗中蓄意破坏，然后被陆骞抓了个正着……
　　方舒然简直惊呆了，一个是自己的发小，一个是刚认识不到半年的同学，谁的话更可信再明显不过了。　　但她没有立刻下定论，而是就此展开了调查。
　　她找到方青妍和沈可怡以前同班同学进行打听，无一例外的，所有人都告诉她，是沈可怡在拼命和方青妍作对……说谎话，打小报告，生事造谣，全都是一些令人不耻的手段！
　　而沈可怡的确被同学们孤立过，但这根本不是方青妍的手笔，而是她咎由自取！
　　事实证明，沈可怡一直都在欺骗她，甚至是利用她！
　　方舒然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她把一个人当朋友，这个人却把她当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谁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沈可怡当然不知道方舒然早就把事情调查得一清二楚了，她还以为是方青妍在她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于是连忙解释道：“舒然，我不早就跟你说过了吗，我……我跟她的关系不好，她很不喜欢我，所以她要是说了什么话，你千万不能相信！”
　　方舒然冷笑一声，“她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存在，也没有说任何关于你的坏话，倒是你……一直在背后败坏她的名声，还诱导我的妈妈误会加深，你的心肠真是恶毒啊！”
　　她又不傻，一开始妈妈对方青妍并没有那么排斥的，但自从单独见了沈可怡一面后，妈妈的精神就变得格外地紧张，以至于见到方青妍后产生了那么多不理智的言行。
　　要不是沈可怡的话，事情又怎么会变得这么糟糕，还让她妈妈受了这么大的刺激，方青妍受了那么多委屈？
　　沈可怡还在拼命解释，“舒然，你不要相信别人的鬼话，我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吗？我那么照顾你，对你那么好，我从来没有在你面前说过别人的坏话吧？这中间肯定有误会，你可千万别被人利用了！”
　　到现在还想给人泼脏水！
　　方舒然现在对沈可怡厌恶至极，根本不会相信对方的任何鬼话。　　她目光冰冷的看着沈可怡，一字一句道：“沈可怡，从现在起我们不再是朋友了，这件事我也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你等着瞧吧！”
　　话音一落，她拉着父母的手，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沈可怡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眼呆滞地看着方舒然离去的背影。
　　这次，她恐怕真的要完蛋了！


第67章 朋友
　　一家三口回到酒店房间后, 于静雯的情绪依旧没有平静下来。
　　“怎么能就这么放过她，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女孩，我怎么会那么蠢, 信了她的鬼话……”
　　方茂安慰着妻子，皱眉看向方舒然，轻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舒然便把自己调查到的真相给他们说了一遍，方茂的眼神一凛，狠狠一拍桌子，“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阴险的人！”
　　阴险恶毒, 用来形容沈可怡再合适不过了, 可是谁能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会有这样的心机呢？
　　方茂沉着脸道：“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那个学校也太不像话了, 怎么什么样的学生也收……对了, 他们家是做什么的？”
　　“好像只是普通的商人……”
　　方茂冷冷道：“欺负我方茂的女儿，他们别想再在京市混下去了。”
　　方舒然也是这么想的，要就这么算了，别人岂不是当他们方家人好欺负？
　　既然父亲表了态，这件事很快就会得到顺利解决。
　　“那青妍呢, 我的青妍去了哪里？”于静雯紧紧地抓着女儿的手, 眼里满是担忧和自责。
　　方舒然叹了口气, “我回来找你们，也正是想要说这个……青妍现在去外地旅游散心了, 陆骞哥哥告诉我，短期内只怕很难回来。”
　　在通讯并不发达的年代, 除非是方青妍主动联系他们，否则他们都别想找到方青妍在哪儿。
　　于静雯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用力地掐着自己的胳膊，颤声道：“都怪我，怪我听了别人的鬼话，怪我脑子不中用，让她受委屈了……”
　　方舒然也知道这事儿不好办，想了想便说道：“我估计短时间内方青妍都不会想见你们，不如你们先回去吧，这件事交给我来办，我感觉她好像并没有很排斥我……”
　　离开了公司这么久，方茂也确实该回京市了，而且于静雯现在情绪这么不稳定，得尽快安排心理医生进行治疗。
　　可于静雯自然是不依，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只能强压住心里的难过与不舍，点了点头。
　　*
　　方青妍缓缓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被云层分割成碎金般的阳光。
　　她伸了个懒腰，目光落在窗外倒退的田野，问道：“这是到哪里了？”
　　“快到云省了。”
　　回答她的却是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
　　方青妍一个激灵，瞌睡一下子就醒了，她怔怔地转眼一看，身侧的秦淑惠居然变成了戴着鸭舌帽的少年。
　　她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你怎么会在我家车上？”
　　陆骞抬了抬帽檐，扫了她一眼，微微上挑的眼角带来一抹艳丽，“这是我家的车。”
　　方青妍一愣，看了一眼驾驶座的位置，才发现开车的是秦杰。
　　秦杰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她，还笑着打了声招呼，“方小姐。”
　　“你好你好……”方青妍更加懵逼了，一时都怀疑是不是自己上错了车。
　　他们是一大早出发的，当时天蒙蒙亮，她因为吃了药有点犯困，上车后就倒头睡了过去，她记得当时坐在她旁边的人是秦淑惠。　　她睡觉是个不安分的，在车后座上翻来覆去的，时不时拿身边的人当抱枕，现在回想起来，那触感偏硬，一点也不像是她妈妈……
　　想到这里，方青妍的脸“噌”地一下就红了，她一脸不自在地瞪着陆骞，迟疑道：“你跟我坐一排不嫌挤？”
　　她指着空荡荡的副驾驶座。
　　陆骞却笑了，笑得有点痞气，他拍了拍车上的真皮坐垫，道：“幸好我坐后面来了，不然这价值不菲的真皮坐垫就要被你的口水霍霍了……”
　　说着，他还嫌弃地瞅了一眼自己同样价值不菲的名牌长裤。
　　方青妍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尴尬得只想把自己塞进座椅下面去，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狠狠一拍陆骞的胳膊，没好气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睡觉从来不流口水！”
　　陆骞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拆穿了，顿时一缩身子，“错了错了，大小姐，你轻点儿，我好歹是个病患呢……”
　　方青妍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从车窗往后看去，果然看到洪明远开着车跟在后面，副驾驶座上还坐着秦淑惠。
　　两人一副有说有笑的模样，陆骞就在她耳边说道：“你看，我这是为了洪叔叔和秦阿姨好，好让他们有个单独相处的空间，你傻乎乎往那一睡，你妈还得花心思照顾你……”
　　这逻辑是没错的，方青妍却觉得哪里不对，她奇怪地看了陆骞一眼，“那你怎么会跟我们一起？”
　　他们一家约好了去旅游，是为了暂时避开方家三口，她当时可没听说陆骞也要一起的。
　　陆骞有点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他总不能说自己会跟过来，是因为脸皮比一般人厚吧……　　他听说方青妍一家要去旅游，早早的就在楼下等着了，秦杰开着车一直跟在洪明远的车后，等上了高速，到了第一个休息区，他就下车来主动打招呼，说自己恰巧也要去云省，在洪明远颇具深意的目光下，厚着脸皮加入了进来。
　　洪明远的车自然是没有陆骞的车豪华，方青妍睡得不□□稳，陆骞就提议把人抱到他车上去。
　　秦淑惠是个心大的，对陆骞也足够信任，心想方青妍和同龄人在一起肯定是更有话题的，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况且，这次出游就是为了给方青妍放松心情的，自然是怎么能让方青妍自在舒服怎么来。
　　见方青妍一脸质疑，陆骞便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当然是因为你妈妈不放心你了，你刚经历过那种事情，她怕你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遭遇什么不测，就邀请我同行路上好有个照应，毕竟我之前救过你啊……当然，我只是正好想去云省看看，并不是真的想给你当保镖。”
　　最后这句话，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了。
　　方青妍看他一眼，忍不住挤兑道：“想不到你一个纨绔少爷，还有当丘比特的梦想。”
　　“什么？”
　　陆骞当然知道什么是丘比特，虽然在西方神话里是个神仙，但也只是个穿着裤衩子射箭的小屁孩而已，他只是不明白方青妍为什么要这么说。
　　方青妍知道他没听懂，故意笑话道：“我妈和洪叔叔都结婚多久了，你现在当丘比特也晚了。”
　　陆骞顿时黑了脸，这是在取笑他找借口给她换车？
　　方青妍转过脸去，没再搭理陆骞，嘴角却忍不住有些上扬。
　　医院里的环境太过压抑，一连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还有亲生父母找上门，她的情绪也不太好，现在和陆骞拌拌嘴，看看他吃瘪的模样，她的心情竟一下子开朗了起来。
　　云省是个旅游胜地，秦淑惠的计划是带方青妍玩上七天，一来是给方青妍散散心，二来这么长的时间下来，方家那两口子估计也等不了，最后肯定会回京市的。
　　那天去见过于静雯后，她就明白过来了，这人是个有毛病的，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认识，她一手养大的宝贝女儿可舍不得交给这样的人。
　　就算是背负骂名，被方家人记恨，只要方青妍不肯认亲生父母，她都会把方青妍牢牢护在自己的身边。
　　秦淑惠已经和洪明远商量好了，等回去后就到省城去买房，给方青妍办理转学，如果方青妍同意的话，还可以给她换一个名字，这样一来就不用再被方家夫妻打扰了。
　　不过，旅游期间她什么也没提，全心全意地陪在女儿身边，呵护关怀备至。
　　方青妍上辈子没来过云省，却早已听过云省的大名，一直想要来看一看的，可惜总是没有这个机会，再后来……
　　再后来，她经历了人生最黑暗的时刻。
　　当然，那些黑暗的过往也只是过往罢了，到了如今，上辈子的记忆甚至都有些模糊了，她已经很难感受到当时的绝望和痛苦。
　　云省很美，放眼望去，所有的景色只要安上一副画框就如同完美的画卷。
　　方青妍将自己想去的地方全部游历了一遍，路途中欢声笑语不断，有秦淑惠温柔慈爱的陪伴，洪明远强而有力的守护，还有陆骞新奇有趣的逗趣。
　　这一生，她的身边都是真心实意爱着她护着她的人，这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和安全感。
　　她只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生怕这样的日子只是过眼云烟，再一醒来就消失不见。
　　回程的时候，方青妍有点着凉，吃了药后昏昏沉沉躺在母亲的怀里，忍不住撒起娇来，“妈妈，你好香啊，跟以前的味道一样……”
　　秦淑惠笑话她，“都多大人了还撒娇，也不怕人家陆骞笑话你！”
　　陆骞坐在副驾驶座上，目光也正落在后视镜里的女孩脸上。
　　方青妍面庞温润，眉眼弯起，阳光落在她如玉的面颊上，依稀可见一层细细可爱的绒毛，唇角上扬牵动得她整张脸透着一股如春风般的暖意，让人看着心情都不自觉变好了。
　　陆骞看得有些出神，难得没有发出奚落，而是认真的说道：“你要多笑笑，你笑起来很好看。”
　　方青妍先是一愣，而后莫名的有些耳根发烫，这家伙无缘无故撩什么人？
　　秦淑惠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一转，似乎领会到了什么，笑得有几分暧昧，“没错，女孩子就该多笑笑，你长得这么好看，格外讨人喜欢。”
　　方青妍哭笑不得，她吃了药本来就有些迷糊，索性什么也不说，头一歪倒在母亲胳膊上就睡过去了。
　　回到南乡县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方青妍洗了个澡就上床了，昏天暗地一觉醒来，家里多了位不速之客。
　　方舒然站在防盗门外，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礼品，正无奈和秦淑惠请求，“阿姨，您就让我见青妍一面吧，我们好歹是亲姐妹，我总不会害她……”
　　“够了，青妍明确表示过，她不想认回亲生父母，只想过自己的生活，请你们不要再来烦她！”秦淑惠态度十分强硬。
　　方舒然抿着唇瓣，很是为难道：“阿姨，您就当帮个忙吧，我在这里等了一个星期，就是想找方青妍单独谈谈，我不是想劝她回家，只是有些她也有权利知道，不是吗？”
　　见状，方青妍高声道：“让她进来吧。”
　　秦淑惠一脸担忧，“妍妍，你醒了，身体好点了吗？”
　　“已经没事了。”方青妍摇摇头，目光落在方舒然脸上，“你来我房间吧。”
　　方舒然兴奋地点了点头，走进来换好鞋子，便放下礼品走了过去，秦淑惠自然也不好再拦着。
　　房间里。
　　方舒然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房间，却忍不住皱了皱眉，方青妍的这个房间大概只有她的洗手间那么大，她们是亲姐妹，生活的环境却天差地别，她不敢想象方青妍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可这位大小姐显然没意识到，三十平的厕所一般也只有豪门才会有，普通人家谁会浪费那么大的面积给洗手间呢？
　　方青妍住在南乡县最高档的小区，房子里的装修也是她亲手把关的，其实居住条件在普通人家里已经算是顶好的了。
　　方舒然脑补了一圈，只觉得心疼坏了，哭唧唧看着方青妍，泪眼汪汪道：“青妍，你真是太不容易，这样的苦日子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呀……”
　　方青妍：“……”
　　要换成上辈子，她肯定会一脸反感的叫方舒然滚出去，因为像方舒然这么单纯善良，共情能力还那么强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见识过人性最黑暗面的她根本无法理解方舒然这样的存在。
　　她觉得方舒然是惺惺作态，这样的同情和可怜也让她的自尊心受挫……
　　再加上横在两人之间的矛盾，让她们姐妹渐行渐远。
　　当然，方青妍现在已经不会有那些黑暗的想法了，她看着方舒然挂满泪痕的脸，甚至觉得有点好笑，就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我过得挺好的。”
　　方舒然眨巴眨巴眼，抿住小嘴，“真的吗？可我听你妈妈说了，你小时候吃了很多苦的，还差点丢了性命……”
　　方青妍摇头，“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方舒然想想也是，重重点头，忍不住拉起她的手，一脸认真道：“以后也会好好的，虽然你还不愿意接受，但是我的父母也同样是你的父母，大家都会帮助你，爱护你的！”
　　方青妍却皱了皱眉，“我不需要，如果你是为了劝我回京市的话，那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方舒然轻声道：“我不是要劝你回京市，爸妈已经被我劝回去了，我觉得一切还是以你的意愿为主，你想回家随时都欢迎，你要是不想回家，我们也不会强迫你。”
　　方青妍有点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方舒然笑了笑，继续说道：“我这次来，主要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沈可怡你应该认识吧？”
　　“怎么突然说她！”方青妍脸色一变，“你也认识她？”
　　方舒然就把自己和沈可怡的过往说了一遍，当然也包括沈可怡是怎么在她和于静雯破坏方青妍形象的。
　　“你可能不知道，妈妈生病了，爸爸为了治好她，给她请了催眠医生，让她忘记了对你的记忆，这样妈妈才能好受一些。是沈可怡故意在妈妈面前说了你的坏话，还诱导她对你产生误会，才会让你和妈妈的关系那么僵。”
　　话到这里，方舒然的声音顿了顿，又道：“当然，我并没有指望你仅凭这一点就能够释怀，我只是希望你能了解真相，不要让这个误会变得更大，给你造成某种心理负担。”
　　方舒然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她能够体会到那种不被亲生父母认可的感觉，所以也理解方青妍的做法。
　　方青妍沉默了起来，她知道自己的于静雯是因为得了病才忘记自己的存在，但却无法理解对方为什么那么排斥自己。
　　即使是忘了但也至少能和平共处，而于静雯却将她视作洪水猛兽，总是通过各种方式暗中打压她，还用一种审视和厌恶的目光看着她……
　　原来竟是因为于静雯误会她是丈夫和其他女人的私生女？
　　这个疑问，直到现在才得到答案。
　　于静雯因为精神障碍而忘记自己，不认同自己，这些她都能接受，她只是不能接受亲生母亲那种压抑的厌恶的眼神。
　　这辈子是因为有沈可怡在于静雯面前胡说八道，而上辈子……恐怕是刘佩珍吧！
　　以刘佩珍的心机，肯定不会想让她好过的，那么她在于静雯面前胡乱编排一通是完全有可能的……
　　搞了半天，她上辈子的悲剧竟然完全是因为有心人的操控，更是一个十分可笑的误会。
　　方青妍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她淡淡道：“我明白了，不过确实如你所说，我对他们做不到轻易原谅……就像我所说的，我现在的生活很好，让我觉得很满足，我不想有其他人来打扰我的生活。”
　　即使知道那是个误会，也无法改变她曾经受到的伤害，互不打扰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
　　方舒然眼巴巴看着她，“那你也不想跟我来往吗？我们是世上最亲的人，当年我们一起来到了这个世界，即使不能做姐妹，做朋友总是可以的吧？”
　　方青妍盯着她湿漉漉如小鹿般的双眼，哭笑不得地点了下头。
　　“好，那就做朋友吧。”
　　她的确该和上辈子的自己做个了断，也许和方舒然做朋友会是个不错的开始。
　　当晚，方青妍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她在铁窗之后，手脚上是冰冷的脚链，而她奄奄一息，头上一片湿热，红色液体沿着额头一滴一滴往下滚落，眼前一片模糊……
　　朦朦胧胧中，似乎有一道光洒进来，温柔的女声响在耳边。
　　“青妍，你为什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我跟你说的话你为什么不听？”　　“你放心，徐言之现在已经被抓到了，他所有的罪证也被提交了上去，我会替你平冤的！”　　“青妍，你不能睡，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到医院了！”
　　她听着这些话，心底却涌现出前所未有的怒意，她用尽浑身力气，将那个喋喋不休的女人推开，怒吼道：“你滚开，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女人却坚定的握住她的手，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这不是同情，我是你的姐姐，我有义务要保护你！”
　　再后来，她陷入了永无止尽的黑暗。
　　而在这永无止尽的黑暗里，她似乎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若是有来生，我还是愿意做你的姐姐！”　　“你不愿意也没关系，那我就做你的朋友，我会成为你最好的朋友……”
　　*
　　秦淑惠本来打算从南乡县搬走，眼下方茂夫妻都回了京市，并且有方舒然的口头承诺，说是不会再打扰方青妍的生活，自然也就打消了这个主意。
　　日子还是有条不紊的过着。
　　冬去春来，转眼又是一年。　　随着气温不断攀升，一年一度的高考又要到了。
　　即使是下课时间，南乡县一中高三部的走廊里也是空无一人。
　　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只剩下了最后7天，所有的高三学子都情绪紧绷，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方青妍却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读着刚收到的两封信。
　　第一封是方舒然寄来的，信的内容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说了她的一些境况和趣闻，最后庆祝她高考顺利。
　　这一年多以来，不管有没有回信，方舒然每个月都会雷打不动的寄两封信过来，有时候实在是没什么话说，她就会在里面放两个干花书签，据说是她用家中院子的花草自制的。
　　方青妍大多数时候是不会回信的，不是因为她太冷漠，而是因为没这个条件。
　　去年她因为受伤住了一个月院，后来又请假在家里休养了一段时间，落下了不少课程，成绩自然退步了。
　　班主任急得头发都快掉光了，恨不得拿着教鞭站后面督促方青妍学习，可方青妍却又请了一个学期的假，去参加美术集训去了。
　　美术集训是封闭式训练，整整一个学期的时间都在集训基地度过，每天需要进行各种各样的美术练习，等集训结束后，就能去参加美术联考，以及全国各大美院的专业考试。
　　这是和高考完全分开的，而花时间在美术上，自然也就没时间去进行文化课的学习了。
　　班主任那叫一个气啊，方青妍以前一直是年级前十的优秀成绩，住院一段时间成绩有所下滑也正常，她还是期望方青妍能振作起来，重新稳固成绩的，哪知道这丫头破罐破摔，跑去学美术了！
　　班主任就不明白了，美术真那么有吸引力吗，学文化的发展不比学美术要广？
　　可惜这丫头好说歹说都不听，偏要一意孤行，班主任只好找到秦淑惠去劝，秦淑惠却表示完全支持女儿的做法，班主任也没法子。
　　美术集训基地管理严格，方青妍能收信，回信却很难送出去，只能在每个月放月假的时候去一趟邮局，回信的频率自然就低了。
　　美术集训是很辛苦的，每天都很忙碌，而画画这个东西，并不是掌握了技巧就能万无一失的，还得长期的练习和积累。
　　方青妍有优秀的画画基础，就是太久没画有点手生了，短短半年的高强度练习，她很快就找回了上辈子的水平。
　　美术联考，她拿到了全省第一的好成绩，直接惊掉了那些美术老师的下巴，美术基地的负责人也把她当个宝似的，把她平时的练习作品挂满了墙头，还想等暑假的时候请她去基地支教。
　　方青妍自然全拒绝了，她后来又去参加了几个专业考试，也都无一例外的通过了。
　　凭借如此优秀的美术成绩，毫不夸张地说，只要她能在高考成绩上达到一个普通学生的水平，就能上国内最一流的美术专业大学。
　　可惜，方青妍回到学校后第一次模拟考的成绩连300分都没有，后来又因为参加专业考试而错过了几次模拟考，没人知道她现在学得怎么样，老师们更是充满了担忧。
　　就在方青妍打算拆开第二封信的时候，冷不丁一只手伸过来，将那封信抽走了。


第68章 赌约
　　方青妍一抬头, 就看到班长卓雅将那封信拿在了手里，还毫不客气将信封拆开看了起来。
　　她的眉头不悦地拧起，高声道：“住手！”
　　卓雅得意洋洋的看着她, “你自习课上开小差还好意思跟我叫嚣？高考还剩几天你不知道吗，真以为一个破专业考了第一就万事大吉了？”
　　方青妍懒得跟她废话，伸手要去抢，卓雅却早料到一般往后退了一步，目光落在那封信上，读道：“‘青妍, 等你高考完我就来京市找你, 我给你准备了惊喜’……哟，是男生写的吧, 看来咱们的方校花还早恋啊！”
　　这句话, 让全班的学生都看了过来。
　　方青妍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一把揪住了卓雅的手腕，眼神透着十足的冷意，“你听不懂人话是吧？”
　　卓雅被她那双透着几分阴沉的眼睛给吓到了，一时心里有些发怵，却还忍不住嘴硬, “王老师让我盯着你的, 我是我们班成绩最好的学生, 我有权利督促你学习！”
　　方青妍笑了，笑里带着十足讽刺, “课上开小差的确是我的问题，我承认我有错, 但是当众拆别人的信件属于侵犯个人隐私的行为，这涉及到的是做人的问题, 你连人都做不好，学习得再好有用吗？”
　　“说得好！”　　“卓雅，你别太过分了，怎么能当众读别人的信呢？”　　“你快把信还给人家！”
　　卓雅顿时涨得脸蛋通红，她咬牙切齿地瞪了方青妍一眼，“还给你！”
　　她把信摔在了方青妍的桌子上，然后用力抽回手，直接就冲出了教室，朝老师的办公室走去了。
　　显然，这是要去告状了。
　　方青妍懒得去管她，捡起那封信又看了一眼，这封信当然是陆骞寄过来的，信上的字体潦草得难以辨认，信纸是某个奢侈品名牌的包装纸，短短一句话更是干净利落，一如其人。
　　她几乎能想象到他找不到信纸，所以随便抓了张纸将就时的模样，便忍不住嘴角有些上扬。
　　同桌罗雨晴一脸叹息的看着她，“你还笑得出来啊，等下班长就要把班主任叫过来了，你要挨训了……”
　　方青妍现在的这个班级，是文理分科后重组的，班上有不少学生跟她以前是同学，关系十分要好，但也有完全不认识她的，就比如班长卓雅。
　　卓雅一直是年级前十，可她总是被方青妍压一头；卓雅长得也很漂亮，可惜一有人夸她，总会有个声音跳出来反驳，说学校里有个叫方青妍的女孩，比她长得漂亮多了。
　　卓雅是个好强的人，无论在什么方面都是力争第一，自然是受不了这个委屈的。
　　后来，方青妍住了院，又去参加了美术集训，再回来成绩就是吊车尾了。
　　卓雅的成绩却还是很优秀，她和方青妍分到了同一个班，还当上了班长，她顿觉扬眉吐气了。
　　再加上有老师的“授权”，卓雅总是耀武扬威的，以督促学习为名对她进行各种各样的刁难。
　　方青妍很清楚卓雅是什么样的心态，而对方找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理由，做的也都是些跳梁小丑般的行径，她平时懒得去搭理。
　　卓雅今天触犯了她的底线，她自然忍不下去了。
　　不多时，卓雅就回到了教室门口，她得意地看着方青妍，高声道：“方青妍，王老师叫你去办公室一趟！”
　　方青妍扫了她一眼，却道：“放学后再说吧，我现在要学习。”
　　说着，她就把课本拿出来，低下了头。
　　卓雅下巴都差点掉地上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方青妍居然敢违抗老师的命令，大声说道：“老师叫你都不去，你怎么这么嚣张？”
　　方青妍头也不抬，“老师的目的是想教育我好好学习，我明白这个道理，不需要她老人家浪费口舌，我现在乖乖学习不就是最好的回应吗？”
　　卓雅：“……”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可她看着方青妍那模样，就是不爽到了极点。
　　她狠狠一跺脚，又去了办公室，把方青妍那番话说给了班主任听。
　　王老师却道：“她说的也没错，马上快高考了，还是以学习为主，这孩子是个有主见的，也不需要别人多说什么。”
　　也是因为方青妍平时的学习表现好，王老师才会有这样的态度。
　　卓雅气得鼻子都要歪了，这些人怎么总是偏袒方青妍呢，她心里不服气，就又说道：“可是我看到那封信了，那是个男生写给方青妍的，方青妍肯定是在早恋！”
　　“什么？！”王老师脸色一变，“信上说了什么？”
　　“信上……信上我也没看太清楚，只看到一句两人要约去见面，说是有什么惊喜……”卓雅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她故意说得半真半假，王老师自然以为方青妍是不务正业，高考前还跟小男友约会。
　　“胡闹！”
　　王老师气得一拍桌子，想要找方青妍来谈话吧，这马上要高考了，她怕自己话说重了，反而影响人家的发挥，于是就让卓雅先回教室，然后拿起办公室的电话，拨通了方青妍家里的电话号码。
　　秦淑惠正好在家，家里还有客人。
　　秦秀兰带着几个朋友来拜访，想要拉秦淑惠入股做化妆品生意，她和巩建中离婚后没了经济来源，儿子也没判给她，她只能自己想办法谋生活，她这几个朋友就是她找商路的时候认识的。
　　这是秦秀兰第三次来拜访了，她之前来的那两次，带来了产品资料和工厂资质。　　方青妍当时也在场，但她看过那些资料后，发现这些产品里有不少危险成分，明确指了出来，秦淑惠觉得有风险，自然不会入股，也劝秦秀兰不要继续做这个生意了。
　　但是，这个产品利润大啊。
　　秦秀兰已经尝到了一些甜头，苦于手头资金不够，没法继续发展才想到拉秦淑惠入股的，谁知道秦淑惠居然这么瞎眼。
　　她心里不痛快，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她需要秦淑惠给她提供资金，自然是什么好话都说尽了，还专门挑方青妍不在的时候来，又找了几个说客。
　　秦淑惠却始终没有点头。
　　秦秀兰就说：“你不入股可以，但借我一笔钱总行吧？”
　　秦淑惠知道那是个坑，又怎么可能会借钱给秦秀兰，还是没有松口，把秦秀兰气得够呛。
　　正巧，王老师的电话打来了，秦淑惠就找到了借口，捂着话筒说道：“是我家青妍班主任打来的，她马上要高考了，估计老师有什么要紧事跟我谈呢，要不今天就先这样吧，等回头我们再谈。”
　　这明显是客套话了，肯定没有下次。
　　秦秀兰失望透顶，只好带着人灰溜溜离开，却听到秦淑惠讲电话的声音。
　　“早恋？怎么可能！”
　　她耳朵一竖，立刻停下脚步来，站在门口没有离去。
　　王老师在电话那头说道：“是不是早恋也不好说，但她确实和男生有过分亲密的来往，两个人还写信约好了要约会，这还有一个星期就要高考了，啥事不能等高考结束后再说？”
　　秦淑惠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王老师，这中间肯定有误会，我家青妍绝对不会早恋的，我对她有信心，她高考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你就放心吧。”
　　王老师：“……”
　　她还能说什么，摊上这么心大的父母，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就是可惜了方青妍那么聪明的好苗子，专业成绩考得那么好，要是高考分数不够，不是白瞎了那半年的集训吗？
　　秦秀兰听完了墙角，见秦淑惠把电话挂了，这才轻手轻脚出门。
　　她心想方青妍那丫头果然是个不安分的，长得这么漂亮，就算她再正经，学校里也总有不正经的男生，再加上美术集训封闭式训练，男男女女关在一起不就关出感情来了？
　　换成别人家的小姨，肯定对外甥女非常担忧，秦秀兰却不仅没有这种心情，反而有点幸灾乐祸。
　　她以前是秦家最耀眼，嫁得最好的女儿，现在人生却走了下坡路，总是要被两个姐姐压上一头。
　　尤其是秦淑惠，这是她最看不起的人，现在却家庭美满、事业有成，她只有眼巴巴献殷勤的份儿。
　　关键是秦淑惠还牛气，发财了却不照顾她这个妹妹，连钱都不肯借给她。
　　秦秀兰心里有怨恨，现在听到方青妍的不好，心里就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她心想秦淑惠再出息有啥用，还不是生不出孩子来，捡来的赔钱货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考不上好大学。
　　这般想着，她心里就舒坦了，连走路都带着风。
　　秦秀兰还想继续拉人入股的，秦淑惠这边指望不上了，她就想着去山泉村那边再看看。
　　现在山泉村富裕起来了，还搞了茶园和旅游项目，村里的人都挺有钱的，她觉得那里有自己的人脉，也是一个商机。
　　到了山泉村，她一边拉人入股，一边却还想着方青妍的事，正好听有人问起，她就把刚才听到的事说了出去。
　　“什么，青妍那丫头早恋？”　　“不是说要考大学，成绩还挺好的么，早恋了还有心思学习不？”
　　秦秀兰笑嘻嘻道：“那肯定没心思了呀，所以老师才打电话来，我二姐现在也不缺钱了，估计也不指望方青妍能考个多好的大学，女孩子嘛，总是要嫁人的，上那么多学又有什么用呢。”
　　她这么一说，有人就忍不住要挤兑她。
　　“嫁人也靠不住啊，你看看你，耗费了青春给人家巩建中生了个大胖小子，到头来不还是被人家给甩了！”
　　秦秀兰气得脸都绿了，差点跟那人掐起来。
　　不过，她这么一嘴碎，关于方青妍的流言还是传出去了，不少人等着看笑话呢。
　　秦淑惠自然不知道有人偷听了她打电话，而且那人还会跑去外面散播谣言。
　　她心里担心女儿，等到方青妍从学校回来，就旁敲侧击的问起了这事儿。
　　方青妍听出了猫腻，道：“妈，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秦淑惠就把王老师打电话的事说了一遍。
　　方青妍差点气笑了，卓雅这种人真是挺烦人的，她把事情解释了一遍，说道：“是陆骞寄的信，他是约我高考结束后去京市见面……再说了，早恋？我和他？这不是搞笑么！”
　　秦淑惠听着这话，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来了一句，“我倒觉得你跟小陆挺般配的，人家对你也挺上心，你要真对人没意思，可得说清楚。”
　　方青妍：“……”
　　秦淑惠又笑了，“当然，妈妈知道你是好孩子，现在肯定是以学业为主的，快去学习吧。”
　　方青妍走进房间，在书桌前坐下，却因为母亲的这句话而陷入了沉思……
　　*
　　七天后，高考来临了。
　　方青妍是第二次参加这个考试，题目都是做过的，心态自然要比一般人放松得多，而且这段时间来她学习十分刻苦，又有着前世的基础，只要多复习多做试卷，成绩自然而然就上来了。
　　考试三天，方青妍都发挥得十分好，班上组织估分的时候，有500多分的好成绩。
　　这让王老师都吃了一惊，“估分这么高，你没记错吧？”
　　班上其他同学也难以置信，今年的高考题目很难，尤其他们还是理科生，500多分肯定过了重本线了，而且还超了不少呢。
　　方青妍美术集训后回来的第一次模拟考只有300多分，而那次模拟考距离现在只有四个月，这么短的时间里，这成绩怎么能跟坐火箭似的起飞呢！
　　然而，方青妍却斩钉截铁地道：“我没记错，肯定有500分以上，有几个题目我记忆不是很深了，分数都没算进去。”
　　王老师：“……”
　　全班同学：“……”
　　就没见过这么能吹的，可方青妍那镇定自若的模样还真不像是吹牛。
　　卓雅一脸好笑，“别到时候成绩出来了，还是只有300分，可不让人笑掉大牙了。”
　　方青妍淡淡道：“那我要是真考了这么多分怎么办？”
　　“那我就倒立学狗叫！”卓雅毫不犹豫的说道，反问：“那你要是没考到呢？”
　　“我也倒立学狗叫。”
　　“好！这可是你说的！”
　　卓雅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像是已经看到了方青妍倒立学狗叫的模样，嘴角都翘了起来。


第69章 京市
　　方青妍转眼看着大家, “你们都听到了吧，到时候咱班的毕业聚会上见真晓！”
　　大家都来了兴致，纷纷拍手叫好。
　　估分后就要填写志愿了, 大家根据自己的估分成绩来报考学校。
　　方青妍填了三所大学，全都是国内排名前三的美院。
　　这些美院的专业成绩她都通过了，只要文化成绩达标就肯定能入学，这一点她很有信心。
　　高考放榜那日，南乡县一中公告栏前人山人海。
　　家长们带着孩子们，在红榜上寻找自己孩子的名字和分数。
　　而方青妍的名字, 赫然出现在了全校前十的位置。
　　“高三3班, 方青妍，588分！”
　　全校第8名！
　　方青妍这成绩不仅能上自己心怡的美院, 不少重点大学也是抢着要的。
　　至于卓雅……后来高三3班的人找了好半天, 最后在第174名的位置找到了她的名字, 407分。
　　卓雅在高考上发挥失利了。
　　她在红榜前哭了个昏天暗地，差点当场晕过去，后来的毕业聚会也没有来，据说是被家长安排去复读了。
　　赌约也就只能就此作罢。
　　方青妍自然也不会追着去让人履行赌约，高考失败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 卓雅指责她高考前开小差, 但其实开小差最厉害的是她自己。
　　一门心思想着如何挤兑别人, 能考出好成绩就见鬼了。
　　最后，方青妍如愿以偿地被自己心仪的美院录取。
　　收到录取通知书后, 秦淑惠就办了一场升学宴，南乡县最好的饭店, 亲朋好友，还包括店里的员工, 都被邀请了过来。
　　饭桌上的气氛原本挺和谐，大家有说有笑，说的都是恭维的话。
　　中途不知是谁提了一句。
　　“奇怪了，我之前还听人说，青妍在学校不是很听话，还被学校处分了，大学肯定考不上的，这是谁放出的谣言啊？”
　　说话的是螺蛳粉店的一个员工，她是从山泉村出来的，之前回村里听到不少关于方青妍的风声，差点都信以为真了，哪知道后来就收到了秦淑惠发的请帖。
　　有人反驳道：“这不是胡说八道么，青妍考得这么好，咱南乡县排名第八呢，而且还是个专业生，我听说专业生是能加分的！”
　　“所以我说是有人造谣啊，不知道是谁这么嘴碎！”
　　秦淑惠自然是气得不轻，她以前深受谣言的害，对这样的行径深恶痛绝，可一圈问下来却没人知道是谁第一个放出的话。
　　后来是孙来香私下里找到她，说：“这事儿我也听说过，好像是秀兰散出去的谣言。”
　　秦淑惠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想起那天接到王老师电话的时候，秦秀兰正好就在她家里，肯定是秦秀兰听到了她们的谈话，才传出这样的风言风语！
　　秦秀兰又不是三岁小孩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心里清楚，绝不可能是不小心透露出去的消息，分明就是故意的！
　　故意想让别人来说她家青妍的闲话！
　　秦淑惠想通这一点，心里那叫一个气啊，不过她也没去找秦秀兰算账，现在方青妍的高考成绩出来了，而且还上了国内最好的美院，这样的结果足够打脸了。
　　她只是在心里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会跟小妹来往。
　　高考结束，方青妍算是彻底解放了，她当然没忘记和陆骞的约定，早早就买好了机票，去京市见面。
　　之前，陆骞陪她去云省旅游后就回京市了，因为方青妍要去参加美术集训，他总不能继续在她身边赖着，这只会影响到她的学习。
　　于是，陆骞回了京市，两人平时通过书信和电话来往。
　　方青妍提前给陆骞打过电话，说了自己的航班和抵达时间，陆骞说到时候会来接她。
　　然而，方青妍的飞机落地后，足足在机场等了半个小时，也没看到陆骞的人影。
　　方青妍找了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给陆骞，那边也是无人接听，心里不免有几分担忧……总不会是路上遭遇什么不测了吧。
　　她当然不想往坏的方向想，于是就打电话给了方舒然。
　　方舒然听说她来了京市，二话不说就挂断了电话，然后在十分钟内出现在了方青妍的眼前。
　　方青妍：“……”堪称神速。
　　“你要来京市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方舒然一脸不高兴。
　　倒不是方青妍故意要冷着她，而是现在通讯不方便，她要告诉方舒然自己来京市的消息，势必要给方家打电话。
　　她还做不到对自己的亲生父母释怀，仍旧下意识地避免和对方来往。
　　上辈子处得水深火热，这辈子能平和地当个点头之交，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加深来往对于她来说是煎熬，对于那对夫妻来说恐怕也是一种折磨。
　　方青妍道：“我本来打算见了陆骞后，就让他叫你出来一块吃饭的，哪知道他居然放我鸽子了……”
　　方舒然当然不会真的和她计较，笑了笑说道：“对了，来之前我问过了，陆骞好像是被临时叫走了，好像是去见了陆阿姨。”
　　陆阿姨自然指的是陆骞的母亲，陆玉飞。
　　方青妍对陆玉飞是有印象的，那可是位顶厉害的女强人，经手的家族企业做到了世界500强。
　　当然，最出名的还是她那放荡不羁的私生活。
　　陆玉飞把前夫扫地出门后，带着儿子改了姓，然后就开始了左拥右抱的纸醉金迷生活，身边各种西方嫩模小鲜肉不断，在这个还不怎么开放的年代里，是独树一帜的奇葩，所以名声并不怎么好听。
　　方青妍只知道，后来陆玉飞到了快退休的年纪，生活也百年如一日的潇洒自在，完全不顾周围人的评价。
　　她一点也没瞧不起这个人，反倒心里十分佩服。
　　方青妍其实本能地对陆玉飞有几分惧怕，因为她当年把陆骞打趴后，曾经见过陆玉飞一面。　　当时，陆玉飞并没有责怪她，只是冷漠地看了她一眼，不过是一个眼神，就叫方青妍心里开始恐惧。
　　后来，方青妍又被父母狠狠训了一顿，她就猜想是陆玉飞给方家施压了。
　　陆玉飞这人强势，且极为护短，否则陆骞也不会被惯得无法无天，成了个一无是处的纨绔。
　　方青妍莫名有一种直觉，她觉得陆骞去见了陆玉飞后就没了音讯，恐怕是和自己有关的。
　　果不其然，她和方舒然正坐在咖啡馆里歇脚，便有人请上门来。
　　秦杰推开咖啡店的门，一路直奔方青妍的桌前，颇有几分歉疚地道：“方小姐，我家大小姐想见你一面。”
　　他口中的大小姐便是指的陆玉飞。
　　现在的陆玉飞已经四十出头，显然不符合大小姐这个称呼，但她和陆骞的父亲离婚后，就明令禁止家里的佣人再称呼她为“夫人”，于是又回归了“大小姐”这个尊称。
　　陆骞对这个称呼嗤之以鼻，陆玉飞本人却很喜欢，她觉得被这样称呼，好像心态都会变得更加年轻。
　　姐妹两面面相觑，方舒然安慰方青妍道：“你别怕，陆阿姨人很好的，她估计就是听陆骞说了你，所以想认识认识你。”
　　方青妍有点无奈，在她这个姐姐眼里，就没谁不是好的。
　　当然，陆玉飞对方舒然这个小辈也确实很温柔，那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小女孩，算得上半个女儿了。
　　方青妍心里打着鼓，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点了点头后就站起身。
　　方舒然顺势也站了起来，“我也一起去看看陆阿姨吧。”
　　秦杰却摇头，“大小姐说了，让方青妍单独去面。”
　　方舒然一脸为难的看着方青妍，她也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方青妍笑了笑，“没关系，光天化日的，陆骞妈妈还能吃了我不成，我去就是了。”
　　话音一落，她便随着秦杰走出咖啡馆上了车。
　　方舒然紧跟着走出咖啡馆，心里实在是不放心，于是赶紧叫司机送自己回家搬救兵。
　　*
　　天空不作美，突然下起了雨。
　　黑色宾利行驶在一片雨幕之中，最后停在了一座稍显偏僻的城郊别墅门口。
　　方青妍被领下车，然后在别墅佣人的带领下，来到了一间书房。
　　书房里，陆玉飞穿着一身修身的旗袍，正伏案书写，露出线条堪称完美的饱满额头，以及挺翘的鼻梁。
　　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陆玉飞也并没有抬头，继续着手里的书写，淡声开口道：“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方青妍瞥眼在书房里看了一圈，唯一的一套茶几座椅上都被扔满了练习的字画，她要找个地儿坐的话，恐怕就只能在地板上坐一坐了。
　　她杵着没有动。
　　陆玉飞便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傻愣着干什么，让你坐就坐，你也不是个拘谨的性子呀。”
　　这话好似对她有多了解一般。
　　陆玉飞已经年过四十，但是光从外表却完全看不出来，她有着近乎于完美的骨相，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因此更能经得起岁月的磋磨。
　　陆骞几乎完美复刻了她的脸蛋。
　　方青妍默默欣赏着对方的美貌，心里一阵无语。
　　这是刻意刁难她，要给她一个下马威吗？
　　可这下马威未免有点失了陆家的排面。
　　陆玉飞看她还是不为所动，终于停下笔来，从书桌后走了出来。　　她双手抱胸，略有几分不悦道：“你这孩子，怎么跟个木头似的，陆骞怎么会……”
　　陆玉飞话音一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眼朝堆满字画的座椅看去，略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算了，不坐就不坐吧，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吗？”
　　方青妍认真思考了一下，老老实实回答道：“因为我和陆骞走得很近？”
　　“没错，你们走得太近了。”陆玉飞也没有拐弯抹角，眉头似乎因为不悦而微微上挑，目光近乎于苛刻地打量着方青妍，甚至有些不客气地上下审视了一遍。
　　方青妍被她充满压迫性的气势逼得有点抬不起头，但还是努力昂首挺胸回应着她的目光。
　　陆玉飞嘴角一扬，正要说点什么，却被门外传来的一阵喧哗打断。
　　“抱歉，你们不能进去，我们大小姐正在面见客人！”
　　女佣阻拦的声音由远而近，最后书房的大门被用力推了开来，出现在方青妍视野里的，居然是方茂夫妻。
　　方茂脸色前所未有地沉重，他一进门就说道：“玉飞，你不要乱来，她是我方茂的女儿，并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女孩子……”
　　于静雯似乎也想说什么，但她的视线却下意识的落在了方青妍身上，整个人先是怔了怔，然后才有些不自在地开口道：“青妍她是个好孩子，她和小骞认识得很早，一直都是好朋友，我可以作证！”
　　方青妍皱起眉。
　　方舒然跟在父母身后，气喘吁吁跟上来，看到方青妍这个表情，便投来一个歉意的眼神，还用口型说了“对不起”三个字。
　　她知道方青妍不想见到亲生父母，可她也是不得已为之，她担心陆玉飞像是最近流行的琼瑶剧里的豪门贵妇一样，对和自己儿子来往过密的“贫民女孩”神经过敏，进而产生一些过激行为。
　　她怕方青妍会受到伤害，所以就把父母找过来，证明方青妍的身份。
　　陆玉飞面上闪过一丝不悦，“我当然知道她是你们的女儿，所以我才找她过来。”
　　这下，方茂夫妻傻眼了。
　　陆玉飞又看着方青妍，说道：“我问你，你和陆骞是什么关系？”
　　方青妍诚实道：“朋友关系。”
　　“朋友有很多种。”陆玉飞有点不耐烦地点着修长的指尖，“普通朋友，酒肉朋友，还有男女朋友……你们是哪一种？”
　　方青妍一时也不明白她到底想问什么，只能继续说道：“比普通朋友关系要好一点。”
　　“仅此而已？”陆玉飞挑眉，显然并不满意这个答案，“我要听实话！”
　　方青妍一脸好笑，“我不知道您要听什么样的实话，但我想您手眼通天，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世，肯定也能查到我和陆骞是怎么认识的，我和他是不打不相识，后来他还救了我，给过我不少帮助，我十分感激，并且和他一直保持着友好的联系，这就是事实。”
　　一时间，书房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陆玉飞盯着方青妍的双眼，似乎想要从里面找到一星半点的心虚，但是什么都没有。
　　这个女孩情绪平静得不带有一丝波澜。
　　她还真就把陆骞当朋友看。
　　陆玉飞顿时有些泄气，然后朝身后一整排书架，怒喝道：“陆骞，你到底怎么回事啊，连这么个小姑娘都搞不定，简直把老娘的脸都丢光了！”


第70章 结局（全文完）
　　此时此刻, 坐在书架隔间里的陆骞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跟你说话呢，出来，别躲了！”
　　陆玉飞的声音又一次想起。
　　陆骞无可奈何, 只能推开书架走了出去，被迫面对一屋子惊讶的眼神。
　　陆玉飞还在骂骂咧咧，“我还以为你出息了呢！有人跑我这儿来告状，说你和一个乡下小姑娘打得火热，我顺势一查，还真有这么回事儿, 结果你们认识这么久, 八字还没一撇，人家小姑娘压根对你没那想法？”
　　陆骞恨不得化作空气消失在原地, 忍了又忍, 才扯了扯暴怒母亲的衣袖, “妈，你别说了……”
　　“怎么不能说了，你老娘在外面那么吃得开，情场打遍天下无敌手，你哪个叔叔不是对我俯首称臣, 爱得死去活来？你倒好, 就会巴巴地围着人小姑娘打转, 结果人家都还没开窍，要不是我给你这么一试, 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陆玉飞唾沫横飞地骂着，默了还不忘冲方青妍抛了个媚眼, “宝贝，我不是在骂你没开窍, 你没开窍那很正常，毕竟我家小子是个榆木疙瘩。”
　　方青妍：“……”
　　这叫人怎么接话啊！
　　不过她很快抓住了重点，问道：“阿姨，你说有人告状，是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一出，陆玉飞的脸色便是一沉，笑道：“我找你来就为了这事儿，人我已经给你抓到了，怎么处置都看你。”
　　说着，陆玉飞冲外头打了个响指，一个女孩便被女佣推了进来。
　　女孩身材瘦小，形容有些狼狈，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有些青紫，唯独一双眼睛透着十足的阴沉，正恶狠狠地瞪着方青妍。
　　虽然变化很大，但方青妍还是认出这是沈可怡。
　　陆玉飞说道：“就是她写匿名信，把你和陆骞的来往告诉我的。”
　　方青妍一点也不意外，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她问道：“我能和她单独谈谈吗？”
　　陆玉飞点点头，领着一众出去了。
　　陆骞却还有些不放心，临走前忍不住又嘱咐了一句，“青妍，你小心着点。”
　　方青妍点了点头，等到屋子完全空了，门也被关上，目光才落在沈可怡的身上。
　　沈可怡似乎因为恐惧而浑身轻微颤抖，她的视线有些躲闪，却没有等到方青妍开口说话。
　　大概是受不了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她开口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被抓起来我认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用搞那么多手段……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能输的了。”
　　一年前，她的计划被方舒然拆穿后，她们一家可谓是遭受了灭顶之灾……
　　方家雷霆般的报复，几乎让她一家遭受了灭顶之灾。
　　学校开除了她的学籍，家里的生意也经营不下去，而在此之前，投资生意和上私立高中让她家欠下了巨额的外债。
　　她被迫辍学，一家子东躲西藏，却还是不断被债主逼上门，最后只能一起去当苦力还债。
　　仅仅一夜之间，她的生活遭受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难翻身……
　　这样的日子，令沈可怡痛苦不堪，她对方青妍的恨意也日益加深！
　　机缘巧合下，她又遇到了陆骞。
　　当时陆骞站在绿荫里，正在用大哥大打电话，而电话的对象居然是方青妍！
　　她这才知道，原来这两个人早有一腿，而陆骞竟然就是当年在酒店将自己抓起来的那个少年！
　　仇恨充斥着沈可怡的大脑，她疯狂的想要报复，可一无所有的她又有什么能力去报复？
　　所以，她才联想到了陆玉飞，想方设法将匿名信送到了她的手里……
　　在小说里，这个女人唯一的软肋就是儿子陆骞。
　　陆玉飞极为护短，陆家门第又高，如果知道有个乡下来的女孩跟她的儿子纠缠不清，肯定会大发雷霆去阻止……　　反正方青妍不肯回方家，不愿意认回自己的亲生父母，她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
　　沈可怡筹谋算计着，以为陆玉飞真如偶像剧里的恶婆婆，不分青红皂白的驱赶任何与自己儿子来往过密的女孩。
　　陆玉飞能有今天的成就，又怎么会轻易相信这样的匿名信，她第一时间就对方青妍展开了调查，对于这件事也有自己的判断力。
　　沈可怡不仅算计落空，还被陆玉飞顺藤摸瓜给揪了出来。
　　此时此刻，沈可怡已经有点破罐子破摔了，她看着方青妍那张漂亮到令人目眩神迷的脸，咬牙切齿道：“方青妍，你不过就是一个活在书里的，受人唾弃的恶毒女配罢了，你的命运早就被框定了！”
　　这番话让方青妍惊呆了，“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沈可怡却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怎么，你不相信吗？这本书的主角正是你的姐姐方舒然，你是个从小被家里遗忘的可怜虫女配，在书里你和方舒然拼命作对，最后因为愚蠢而替渣男背了黑锅，住进精神病院惨死！这就是你的命运，即使你拼命跳出这个圈子，最后肯定还是要付出代价的！而我就不一样了，我根本就不是书里的人，最后我也一定能找到方法回到我自己的世界去！”
　　尽管方青妍不愿意相信，但是沈可怡的这番话和她上辈子的经历几乎一致，她不得不去相信这一切可能是真的！
　　而听沈可怡这么一说，沈可怡那些古怪的行为她也能理解了，为什么沈可怡要去找方舒然做朋友，还故意泄露自己的身世……
　　结合一系列的奇怪现象，方青妍心中的疑惑全都得到了解释。
　　沈可怡是从“外世界”来的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等同于掌握了一种先觉先知的能力！
　　方青妍很轻易就接受了这样的事实，毕竟她自己也是拥有上辈子的记忆的。
　　她的目光落在盯着沈可怡那透着几分癫狂的脸，冷冷一笑，“你搞错了，我的命运是掌握在我自己手里的，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你看，你拼命地想让一切回到正规，而我却能跳出所谓既定的圈子，完成我的目标和理想，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沈可怡顿时一愣。
　　方青妍又说道：“你从所外的‘书以外的世界’来，你肯定相当自负的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吧？可惜你的所有计划都落空了，我也并不是你以为的，用‘恶毒女配’几个字就能概括的一个人，这里也并不完全是所谓的书的世界！”　　“而照你这么说，你根本就不是原来的沈可怡，我们无冤无仇，本来可以相安无事的过各自的生活！但你看看你现在的所作所为，跟你口中所谓的恶毒女配又有什么区别呢？”
　　沈可怡退后了一步，眼里透着错乱与惊恐。
　　如果不是方青妍这么说，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她其实早就知道，方青妍和小说里不一样，可她却总用“恶毒女配”这样的标签去定义对方，甚至带有几分傲慢地看待这个世界里的人……
　　可她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这么久，她的心里其实很清楚，这里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与她原来所在的地方没有半点不同。
　　傲慢和自负害了她！
　　沈可怡心里说不出的后悔，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事已至此，她已经无力回天。　　她现在只希望自己一觉醒来，能回到原来的世界，虽然原来的世界里她只是个平庸的人，也好过在这里当一个名副其实的恶人。
　　她抱着自己的肩膀，无声地啜泣了起来。
　　从沈可怡这里得到了答案后，方青妍心中可谓是豁然开朗，她看着沈可怡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模样，心里没有半分同情。
　　不过，她并不打算对沈可怡赶尽杀绝。
　　沈可怡已经一无所有了，她现在除了说点坏话以外，无法对她造成任何伤害，她要和上辈子的自己彻底划清界限，用事实来证明没有所谓既定的命运，所有的命运都是可以被改变的。
　　方青妍淡淡开口道：“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只要你老实回答我，今天的事情我不仅不会计较，我可以替你搞定那些债主，让你们能够过上正常的日子，慢慢归还债务。”
　　沈可怡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方青妍的嘴角一勾，“我有必要骗你吗？陆阿姨说了，我可以随意处置你，陆家是什么后台不用我跟你多说吧？”
　　沈可怡咬了咬牙，不得不认可方青妍这番话，而她们一家的确被债主折磨得快要活不下去了，她现在无比期望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即使日子苦一些累一些也没关系。
　　她擦了擦眼泪，“就算你这么做，我也不会感谢你的！”
　　“我也不需要你的感谢。”方青妍一脸好笑。
　　“那你问吧。”
　　方青妍一手支着下巴，露出一个思索的神情，“你说我是书里的人物，那你应该对我最后的结局十分了解，你还记得我在精神病院的时候，来探望我的人除了方舒然以外还有谁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关于上辈子的记忆已经逐渐开始模糊了，她现在只能回忆到一个大概的轮廓，关于细节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个在她生命尽头，经常来看望她的人，她却怎么也想不起对方是谁。
　　当然，当时她的精神已经错乱，想要记得这些也很难。
　　可她意识到这个人的存在后，便如猫爪在心口挠痒一般，让她怎么也放不下。
　　沈可怡没想到会是这么个问题，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老实回答道：“出了方舒然以外，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但是没有提到名字，唯一的特征是他的指缝里有一颗痣。”
　　这算是作者设置的一个小彩蛋，当时读者们纷纷猜测这个人是谁，有人猜测那是徐言之，认为这个渣男对方青妍并不是完全的欺骗，还算有点感情。　　书里的恶毒女配虽然令人厌恶，但她的身世也着实叫人同情，当她的身世之谜被彻底揭开后，读者们对她也是又恨又怜，到了最后竟希望她能得到一丁点补偿。
　　然而，渣男的感情是最不值钱的。
　　方青妍听到这句话，却皱了皱眉，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从心口破土而出……
　　她最后看了沈可怡一眼，“我知道了，我会跟陆阿姨说出我的决定的。”
　　沈可怡迟疑地看了她一眼，一时竟没有动作。
　　过了大概三十秒钟，她才迈开脚步走出了房间。
　　短短的一席谈话，她似乎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她想，如果回到最初的时候，她一定不会再走捷径，想着利用方青妍去认识女主，而是会带着自己的父母早早发家致富，说不定现在早已家财万贯了……
　　可惜，她的人生恐怕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
　　陆玉飞对方青妍的决定多少有些不满，“放虎归山留后患！”
　　方青妍却很淡定，“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她威胁不到我什么。”
　　“可以，很有自信，我欣赏你！”陆玉飞哈哈大笑，拍了拍方青妍的肩膀。
　　一行人走出别墅。
　　方茂夫妻紧绷的神情也松懈了下来，他们与陆玉飞客套了一番便打算告辞了。
　　临上车前，于静雯的目光却忍不住落在了方青妍的脸上，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有空的话可以去家里随便坐坐……”
　　话音一落，她便有些后悔了，怕自己被拒绝。
　　方青妍也确实没有表态，虽然没有明确拒绝，也足够叫人不好受了。
　　陆玉飞见状，便把方青妍拉到一边，说道：“你这孩子怎么那么轴呢？我要是你，才不会跟他们搞什么相敬如宾，该属于我的我会全部讨回来，感情是指望不上了，物质上总不能吃亏吧？你以后要来京市上大学，能麻烦他们的地方尽管麻烦，就该让他们对你好好补偿！”
　　方青妍被她给逗笑了，陆玉飞就是这样敢爱敢恨，随心所欲的性子，这样的人往往最洒脱自在，令人羡慕。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脸受教的点了点头，然后冲方舒然说道：“有空我去你家玩。”
　　这话是对方舒然说的，但也算是某种程度的让步了。
　　夫妻两都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方茂抚了抚眼镜，神情里尽是激动，忍不住问道：“妍妍，你真的愿意来？”
　　“我只是去看舒然的，跟你们没关系。”方青妍冷漠脸。
　　夫妻两却都乐开了花，忙说：“没事没事，你怎么方便怎么来，我们随时都欢迎！”
　　这还是方青妍头一次松口，愿意去方家看一眼。
　　夫妻两心满意足地坐车离开了，方舒然也挥着手和方青妍告别。
　　方青妍瞅了一眼傻站着的陆骞，道：“对了，说好的惊喜呢？”
　　陆骞莫名涨红了脸，有些结巴道：“有、有呢……都怪我妈，瞎掺和些什么！”
　　陆玉飞眼睛一瞪，但到底是还顾及着儿子在方青妍面前的面子，没再训斥什么。
　　陆骞叫司机把车开过来，让方青妍上了车，然后有点欲盖弥彰地跑去副驾驶座上去了。
　　方青妍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雨过天晴，天边挂着绚丽的彩虹。
　　看着这样一番美景，方青妍的心情也情不自禁地变好了许多。
　　车子在一家展览馆面前停了下来。
　　陆骞拉开车门，方青妍顺势下了车，目光里透着几分讶异，门口的展览牌上写着这次展览会的信息，是一位国外油画大师的作品展览。
　　方青妍很喜欢这位大师的作品，而上辈子，这位大师只来国内展览过两次，而这两次她都恰好错过了。
　　第一次，是因为她没有机会来京市，她需要打工为自己赚大学学费；而第二次，是因为她进了监狱……
　　方青妍心里百感交集，一时竟忍不住有些眼底发酸。
　　陆骞没注意到她的异常，解释道：“你不是说喜欢画画么，这个大师挺有名的，又正好在国内展览，我就想带你来看一看……”
　　方青妍默默擦了下眼角，走进了展览厅。
　　一幅幅精美的画作展现在眼前，还有工作人员对大师的生平进行简单的介绍。
　　这位大师同上辈子的她一样，也有着悲惨的童年经历，早期的画作充满了黑暗与绝望，可后来她战胜了那些心理阴影，画作也逐渐充满了光明美好，最终成就了自我……
　　方青妍曾经深深地迷恋着她的画作，希望自己也能和这位大师一样，结果却没能如愿。
　　这辈子，她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圆满了。
　　展览厅地处偏僻，显得十分安静，因为这位大师名气不高，画作的品位也比较小众，所以来参展的人并不是很多。
　　陆骞一个圈外人会发现这个画展的微乎其微，所以这个惊喜并不是那么巧合，恐怕是他早就知道她对这位大师的喜欢，而提前做好了准备。
　　方青妍却记得，自己从来没有对陆骞提到过这位大师。
　　在展览厅里走了一圈，方青妍忽然停下脚步，牵起了陆骞的手。
　　原本安静站在一旁的陆骞顿时一愣，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方青妍单手捧着他的手掌，仔细将他的每个指缝里扫过，最后在无名指和小指的缝隙中，看到了一颗浅褐色的痣。
　　陆骞不明白方青妍要做什么，他只觉得女孩的手触感绵软，好似整个手掌浮在云端，让他也有些飘飘然找不着北……
　　不知是不是错觉，女孩的身子似乎有些颤抖，眼底也闪烁着晶莹。
　　“青妍……”
　　方青妍抬头，眼底里的情绪翻涌，复杂令人难以琢磨。
　　他听到她轻声开口，说道：“做我男朋友吧，陆骞。”
　　陆骞愣住了，在回过神来后，狂喜已经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他身子一矮，将方青妍整个抱起，原地转了一个圈。
　　“这可是你说的，做我女朋友，不能反悔！”
　　方青妍笑着抱住他的脖子，笑容里难得多了分小女儿的娇羞，“好，不反悔！”
　　*
　　陆骞在大院里家世最好，长得最帅，可惜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
　　从小到大，大院里所有人都这么说，更有无数妙龄少女伤心流泪，为什么这么好的皮相要长在一个纨绔身上！
　　陆骞的纨绔已经根深蒂固，可他去国外动了个手术后，再回来却像变了个人。
　　他不再吊儿郎当，仗势欺人，变得成熟有礼，内敛沉稳。
　　妙龄少女们开始蠢蠢欲动，追在陆骞的背后跑，他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二十岁那年的夏天，陆骞突然带回来一个漂亮至极的女朋友。
　　一开始，大家都很不服，这是哪里来的丫头，怎么还插队呢？
　　大院里这么多家世出色的姑娘，陆骞却找了个乡下来的丫头？
　　门不当户不对的，陆家肯定不同意！
　　哪知，陆玉飞亲自出面澄清，说是对陆骞的女朋友格外喜欢，而且两家还早有婚约。
　　原来，那是方家走失的小女儿。
　　方家简直把那小女儿捧在了心尖上，尽管对方不理不睬，却还三天两头地跑去看望。
　　院子里也有人说闲话的，说那姑娘不孝顺，性格不好。
　　方家夫妻竟然急眼了，逮着说闲话的人狠狠教训了一通，然后到处夸自己的小女儿出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方青妍也确实有出息，刚进京市美院就作为优秀新生进行了演讲，大学在读期间，还创办了自己的设计公司，公司办得风生水起，短短一年就发展了上百名员工，其名下的设计更是收获了无数奖项。
　　*
　　2004年4月，大喜的灯笼挂满了方家和陆家的院墙。
　　万物复苏的季节，四处洋溢着生机，京市最大的饭店被包下，一场盛大的婚礼已然落幕。
　　洞房夜。
　　方青妍微醺地靠在灯光昏暗的床头。
　　随之，床上一沉，她落入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
　　“累了？”
　　陆骞低沉的嗓音萦绕在耳边，挠得她的心里痒痒的。
　　“还好……”她轻声哼哼，婚礼上整整一天都在走秀，其实是很累的。
　　陆骞情绪激动，“青妍，我真没想到你会答应我的求婚……”
　　他爱的女孩总是那么忙碌，身上似乎有个发条，而发条时常处在紧绷的状态，让他十分心疼。
　　所以，他求婚了。
　　爱情长跑六年，彼此已经十分熟悉，结婚也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他之前一直没能开口，是不想她的事业停住脚步，怕婚姻会让她有束缚感……
　　现在，她已经事业有成，他希望两人共结连理后，她能好好享受生活。
　　方青妍迷迷糊糊的，并不知道陆骞在想什么。
　　她只知道这个怀抱温暖至极，鼻尖里也都是熟悉的味道，让她整个人前所未有的放松。
　　“陆骞……”方青妍微微一笑，“我以后是不是该叫你老公了？”
　　听到这个称呼，陆骞浑身一震，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换了个姿势。
　　方青妍被迫转了个身，恰好对视上他深邃的眉眼，那眉眼里似是藏了一团火，忽明忽暗，叫她放松的神情逐渐紧绷……
　　“你别抱这么紧，轻点……”
　　陆骞眼底的暗火涌动得愈发汹涌，低下了头。
　　细密的吻落了下来。
　　她颤抖着，似乎还想要挣扎一番，“你注意点，别刺激到心脏……”
　　“我的心脏跳动得多么有力，你可以自己感受一下！”
　　她贴在他的胸膛，如鼓点般密集的声音似乎与她的心跳产生了共鸣。
　　“青妍，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在心里发誓，这辈子我绝不会放过你……我终于做到了，我们会白头偕老，至死不渝！”
　　房间里的灯尽数熄灭，唯独一盏红烛，在温度不断攀升的空气里尽情燃烧。
　　她与他五指交缠，似乎也在低声呢喃着什么……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