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重生后嫁给前夫他姥爷》 作者:星火燎元   文案:   前期女主动追夫,后期男主宠妻。男主辈分大,但他不是老头!   上辈子,沈妙妙虽为皇帝养女,贵为公主,可还是成为权势争斗的棋子,被太后指婚下嫁给了个纨绔子弟。   婚后夫君朝三暮四,纳了个贵妾恶心她,两人恩恩爱爱,鹣鲽情深,她堂堂公主倒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重活一世她不愿再被人摆布,于是在新婚之夜撞入心爱之人怀中。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新郎官的外祖父,定北候邵元拓。   那夜,沈妙妙躺在邵元拓身侧,见酒醒后的他一个激灵坐起,扯过被褥,挡在自己身前,双目猩红似要喷出火来。   即便如此,还是难掩他面颊上晕染的红晕,和眼中的那丝羞涩。   沈妙妙笑意盈盈,对这荒唐场面不以为意。她豪气地推开门,冲着满脸惊愕的新郎官道:   “既然木已成舟,乖孙儿,不如改口喊一声外祖母吧。”   *   沈妙妙知道邵元拓年纪虽大,但他面皮薄,两辈子都没摸过女人的手。对待感情也非常胆小,比少年人还要纯情。   谁知过了些日子,邵元拓突然转了性,拉着她的手没皮没脸的说情话,甚至有些油腻……   “妙儿,你是我心中最皎洁的白月光,没人可以替代。”   “妙儿,我发现昨天很喜欢你,今天也喜欢你,而且有预感明天会更喜欢你。”   沈妙妙终于忍无可忍,抓着他的衣领子怒道:“把本宫纯情的定北将军还回来!”   邵元拓笑着将娇妻揽入怀中,在她耳边低声道:   “上辈子的事我想起来了,妙儿,我好庆幸你对我主动,不然我们又要错过一辈子。”   1、1v1,两人上辈子虽男婚女嫁,但都有名无实。   2、女主重生,男二重生,男主并没有上辈子的记忆,后来才想起。   3、女主17岁,男主35岁,年龄差大。   4、至于为什么男主有那么大的女儿和外孙,是个伏笔,正文会解释。   5、作者脑洞,恋爱为主,架空历史,请勿考究。   6、前期女主追夫,后期男主宠妻。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甜文 爽文   主角:沈妙妙,邵元拓,楚恒 ┃ 配角:┃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给前夫当姥姥   立意:只要有爱在,年龄不是问题 =============== 第1章 城楼  她这一生过的憋屈,若说……   年关将至,襄黎国的京城本该喜气洋洋。   可这大白天的,每家每户房门紧闭,红灯高挂的街道空无一人,只能看到官兵们匆匆来往的身影。   苏家伪造先帝遗诏,废太子后推崇王李秉诚继位。   太子李秉文孤注一掷,带兵从烽洲起兵,一路攻打到了京城。   “陛下!叛贼已经带兵攻到城门口了!”   此话一出,御书房内顿时一片寂静。   李秉诚却神色平淡,不慌不忙端起手边茶盏,捏着盖子撇去浮在水面上的茶叶,饮了一小口。   “宣国公还在京中,想要朕的皇位。哼……”说着,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沧海龙腾衣袍,“他也敢!”随着厉声一喝,手中茶盏往出一撇,茶水全部泼在了太监脸上。   水滴答滴答往下落,流进了眼中太监也不敢抬手去擦。   “去,让楚家那废物把奉阳带到城楼上。”说完,李秉诚负手出了御书房。   太监抬袖抹了一把脸,他不敢耽搁,赶紧跑去楚家递话。   城楼之上早就聚满了官兵,弓箭在手蓄势待发。   城楼之下,废太子李秉文跨坐枣红色高头大马之上,虽是长剑在手一身戎装,但嘴角挂着的血丝,和凌乱随风飘散的墨发,还是显露出他一路打到京城的狼狈。   “二哥!偷来的皇位你可坐的安稳?”   听了这话,李秉诚并没有恼,反而轻笑出声:“四弟,从烽洲一路打过来,不容易吧。”   “自然,哪有你偷来的皇位坐得轻松。”李秉文嗤笑出声。   李秉诚没接话,李秉文也未再开口。两兄弟就这样僵持着,不退也不攻。   李秉诚的大舅苏辰似察觉到了什么,忙走了过去,凑在李秉诚耳边低声道:“陛下,他迟迟不攻城,可能是在等援兵。不如我们先下手……”   两人对视一眼,李秉诚点头表示默许。   不多时,奉阳公主被楚恒拎了上来,狠狠往地上一丢,摔在李秉诚的脚边。   “陛下,奉阳大公主沈妙妙已经带到。”   沈妙妙直起身子,抬头看向说话那人。   “我们好歹也是夫妻一场,就算没有情爱,也该有点情分。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卑鄙,杀我侍女,引我被俘!楚恒,你告诉我,究竟是谁泄露了我的行踪?”   “你我……并无半点情分。”楚恒冷声回答,但眼神却有躲闪。不知是不愿看她,还是不敢看她。   李秉诚坐在雕龙描凤的檀木椅上,抬手撑着头,饶有兴趣的看向两人。   “楚二公子,今日你把奉阳带来可谓是大功一件。朕知道,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当了驸马,不仅要受她的气,还不能给心爱之人正妻名分。”   楚恒没有说话,他双手拢在袖中站在原地恭敬听着。   “等今日诛了叛贼李秉文,朕就做主让苏家表妹扶正,让她做你的正妻。”   听了这话,楚恒面色一喜,忙跪地磕头谢恩。   楚恒娶了公主,却独宠贵妾也是人尽皆知,更是沈妙妙最犯膈应的一件事。   可现下,沈妙妙没空理会那对狗男女,她慌手慌脚爬起身,扑到城楼边上,瞧着底下那身穿戎装,满脸肃杀的李秉文。   李秉文位于军队最前方,他身上虽沾染血泥,略显狼狈,但还是影响不了那轩昂的气魄。   两兄妹四目相对,李秉文看到沈妙妙的身影神色一惊,控制不住情绪焦急大喊道:“妙妙!你怎么还在城中?邵元拓没救你出城么?”   未等沈妙妙开口回答,李秉诚从后方走上前来,毫不怜惜捏紧沈妙妙的肩膀,暗自使力将她往后一丢,随后冲着底下的李秉文张狂大笑道:   “四弟,今日你如果缴械投降,朕便留奉阳一条贱命。若你不降,那么就用奉阳的死,来打响这场战争!”   “李秉诚!你卑鄙无耻!”李秉文厉声喝骂。   城内,许多大臣聚集在此。李秉诚和苏家沆瀣一气逼死皇后,偷盗玉玺、伪造先帝遗诏并非秘事,但他们敢怒却不敢言。   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可如今,李秉诚居然要残害奉阳大公主,左相韩明再也忍不下去了,扯着嗓子高声向上骂道:   “李秉诚你个狗东西,奉阳殿下是开国功臣沈从之的孙女,沈家唯一的血脉。这李家的江山可都是用沈家人的尸骨堆起来的,你居然如此对待功臣之后!”   说着,韩明摘下官帽,狠狠丢在地上,怒甩衣袖,转头冲其他畏首畏尾的臣子们道:   “我韩明满腔抱负,效忠朝廷,效忠明君。如今襄黎到了此等昏君手中,是百姓之难!是天下之危!既然昏君要残害忠良,那老臣就身先士卒。你们不敢说的我来说,你们不敢做的我来做!”   这话惹怒了李秉诚,就听他高声喊道:“来人!把韩明给朕砍了!”   苏辰吓了一跳,忙疾步走到李秉诚身边,急急劝道:“陛下万万不可,这韩明……”   他的话还未说完,底下的韩明就又愤愤朝上大喊:“不用!老臣自己来!”   “韩相!”   伴随着一声惊呼,韩明奋力冲撞在城墙上。便听‘砰’的一声闷响,韩明倒地不起,殷红炙热的鲜血缓缓流淌到其他臣子脚边。   历经三朝的左丞相,就这样一头撞死在了城楼下。   沈妙妙从城楼上看下去,韩明周身的鲜血越流越多,红色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双手紧握成拳,肩膀忍不住颤抖,好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不多时她缓缓站起身,走到城楼边,目光落在李秉文身上。   他在挣扎,他在犹豫。若是投降,那便是让昏君当道,让百姓们身处炼狱,更愧对韩明的壮举。若是不降,他就会失去他的妹妹。   沈妙妙凝视着李秉文,这一眼似乎梦回到了十多年前。   那个时候她得知自己不是皇后亲生,躲在屋里哭了好久,是四哥爬窗进来,将一朵刚开的桃花悄悄别在她的发髻上,搂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   “妙妙不哭,我永远是你的四哥,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想起当年之事,沈妙妙缓缓闭上了眼睛,待再次睁开眼,心中便有了决定。   “四哥,妙妙不会让你为难的。”城楼之上响起少女哽咽的声音。   她的声音不大,也没什么气势。但话语中的决绝之意足矣让场面顿生寂静,所有人都被她吸引去了目光。可当他们反应过来沈妙妙要做什么时,一切都晚了。   奉阳大公主沈妙妙已经跳下了城楼。   “妙妙!”   “公主!”   “殿下!”   一声声呼喊传入沈妙妙的耳中,她想去看是谁在喊她,可什么都看不清。双眼被血蒙住,红彤彤一片,看着怪吓人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妙妙只觉手脚变得冰凉,眼前似乎出现了什么人的身影。   好像是……邵元拓!   他抱着她,一声一声喊着:“妙儿!对不起,我来晚了。”   悔恨、悲伤、痛苦的声音传入耳中,一滴滚烫的泪水砸在她的面颊上。这热度就好像是黑暗中的一束光,把她这个堕入绝望深渊中的人又拉了出来。   沈妙妙心中一喜,想着死前能够听到他的声音,也能走的安心了。   一时间,忘了自己身体是个什么状况,想要伸手触碰他,想要开口和他说话。   谁知这一动却扯到了伤处,阵阵刺痛从胸口蔓延开来,只觉喉头腥甜,什么东西翻江倒海似的往外涌。   血呕了出来,想说的话终是没能说出口。   她这一生过的憋屈,若说有什么后悔的,那便是不够勇敢,敢爱却不敢为。   若她胆大一点,脸皮厚点,荒唐一点,是不是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   嫁给邵元拓,而不是嫁给楚恒。 第2章 重来  没什么,就是有些事突然……   沈妙妙清楚记得,自己彻底咽气前听到有人大喊:“逆贼李秉文被俘!定北侯邵元拓被诛!”   听到这话,她心头一痛,似是被无数利刃直戳心窝子。   她想喊,想叫。可到头来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抱着不甘陷入无尽的绝望和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笼罩在周遭的黑暗慢慢消散。一束光照在她的眼前,少女温柔的声音萦绕在她耳畔。   “殿下,太后身边的齐嬷嬷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妙妙艰难的睁开眼,看到侍女雨露正冲着自己微笑。   她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疑惑的唤了一声:“雨露,你还活着?”   听了这话,雨露一怔,随后担忧地将她扶起。   另一个侍女翠萍走了过来,一边拿着湿帕子替她擦额头上的虚汗,一边关心询问:“殿下是不是做噩梦了?”   沈妙妙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愣愣的看着周遭的一切,这里是她还未出嫁时所居的朝阳宫。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她没死么?   记得当时她接到李秉文的消息,说邵元拓会来接她出城,谁料竟被楚家人看出了端倪,拦住她的去路,雨露和翠萍两人护着她,不幸死在了侍卫的剑下。   她们两人又为什么活了过来?   雨露和翠萍两姐妹将沈妙妙带到梳妆镜前,简单理了理午睡后凌乱的发髻,随后又催促道:   “殿下,齐嬷嬷该等急了。”   种种疑问盘踞在心头,沈妙妙感觉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很不真实。几乎没有时间细细梳理,她就被雨露和翠萍两姐妹领着出了寝殿。   刚迈步子进入偏殿,就见一鬓发如银的老太走上前来。她满脸慈笑,见到沈妙妙虽有恭敬,但还是能感觉到藏在眼底的那抹轻视。   这些沈妙妙早就见怪不怪,她不是皇帝李晋的亲生女儿,不过是他看在沈家往昔的功劳上,怜悯认下的养女。   她虽被记在刘皇后的名下,同嫡出的淳王李秉文一块长大,被宫里宫外尊称一声奉阳大公主。但毕竟是有名无实,无府邸,无实权,更不像其他公主有母族依靠。   她不过是一个靠着皇帝怜悯过日子的孤女罢了。   苏太后身边的齐嬷嬷在慈寿宫地位举足轻重,沈妙妙也不敢怠慢。给她赐了坐,并让翠萍端上一盏新茶。   “慈寿宫与朝阳宫一南一北,齐嬷嬷一路走来辛苦了。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多谢殿下恩赏。”齐嬷嬷恭敬行礼,随后才坐到位子上。   沈妙妙微微颔首,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不经意问道:“嬷嬷今日过来,可是太后娘娘那边有什么要紧事?”   齐嬷嬷放下茶盏,恭敬回答:“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明日的赏花宴,贵妃娘娘心血来潮,想让世家公子们比一比诗词,指了您来选明日的魁首。”   “哦?”沈妙妙的手指尖微颤,差点没拿住手中茶盏,“这怎么行,我怕到时候选的有失偏颇。”   说完,沈妙妙将茶盏放在手边檀木小几上,定定的看向齐嬷嬷。如果她猜的不错,齐嬷嬷接下来一定会提到楚恒!   “这倒无妨,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都已经内定好了,让您到时选楚二公子作的诗。”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信递了上去。   沈妙妙用眼神示意雨露,雨露微微颔首,接了那信送到她手中。   打开信,里面的诗词再熟悉不过。   这名叫‘逍遥’的诗,便是楚恒提前写好,欲在宫宴上展示的诗词。   此刻,沈妙妙终于敢确定。她活了过来,而且回到了四年前还未嫁给楚恒之时。   一时间心中狂喜,但面上不显。她极力掩饰着心中喜悦,手中信纸边缘都被捏的卷皱。   上一世,她所有的不幸都是从这首诗开始。   苏太后让她选楚恒的诗,当时她还天真的以为这是苏太后在为她解围。   其实,这些都是太后的谋划!   借着选诗的由头,说他们是情投意合,天生一对。用这么牵强的理由,让她下嫁给楚恒为妻。   四年来,她从未从楚恒那里得到一丁点的宠爱。   楚恒对她冷淡嫌弃,视她如无物,纳表妹苏蓉进门做贵妾,天天腻歪在一起形影不离,让全京城的人都瞧她的笑话。   所有人都知道,楚恒嫌弃她这个公主,连碰都没碰过,但却独宠苏家的那个庶女。   思起以前种种,沈妙妙就觉胸口发闷。   不过,既然老天让她重生到了太后赐婚之前,那便是给她机会改变嫁给楚恒的命运。   这个机会,她定会牢牢抓住。   沈妙妙将写着诗词的信纸小心折好,贴身收起。   见状,齐嬷嬷欣喜一笑,起身行了一礼:“若殿下没有其他吩咐,那老奴就回去和太后娘娘复命了。”   沈妙妙点头,笑道:“齐嬷嬷慢走。”   待齐嬷嬷出了花厅,沈妙妙敛去笑容,把贴身收起的信纸拿了出来。看着上边的诗词,再想起楚恒这人,便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嫌弃地将信纸丢给雨露,吩咐道:“拿去烧了,瞧着恶心。”   随后又让翠萍打了一盆温水,洗净  碰了信纸的手。   翠萍拿着干帕子站在一旁,闲着无聊便和沈妙妙说起近几日京中发生的趣事。   “奴听说那楚家二公子是个纨绔,平时不学无术,撩鸡逗狗的。不过一个月前突然转了性子,不是窝在书房读书,就是帮着家里处理庶务,行为举止也变得温文尔雅。”   沈妙妙洗手的动作顿了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楚恒那厮就是一滩烂泥,怎么扶都扶不上墙,就算当初替崇王李秉诚做事,也惯会投机取巧,卑鄙无耻,卖妻求荣!   他怎会突然转性?   但这些事沈妙妙懒得去想,她伸手扯过翠萍手中的干帕子,边擦手边道:“以后不要再提有关楚恒的人和事,我听着恶心。”   翠萍自知说错话了,讪讪接过沈妙妙用过的帕子,恭敬退到一边。   净了手,沈妙妙端详起自己的手指。早在未及笄时,便有宫中嫔妃夸赞她腕白肤红,指如玉笋芽般纤柔修长,染了蔻丹定是好看极了。   哪个女子不爱美呢?   不过她只是个养女,虽记在刘皇后名下被抚养长大,可终究不是皇后的亲生女儿,这腰板始终硬不起来。   她不敢招摇,平日穿戴简洁,生怕抢了其他公主的风头。   遥想七岁那年,玉灵二公主和她发生口角,还抬手打人。她心中不平,还手过去,她们两人便滚在地上打了一通。   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是姐姐,又在正宫刘皇后的名下,根本不用惧怕什么。所以手下就没留情,硬是薅掉玉灵的一撮头发才肯罢手。   事后,玉灵的生母苏贵妃闹到皇帝李晋面前,跪地哭得是梨花带雨,说什么也要为宝贝女儿讨个公道。   那时,她以为刘皇后会护着她,实则不然。刘皇后让人打了她板子,并冷声训斥她道:“千万要记住你的身份,你不过就是个养女罢了。”   从那一刻她才清楚自己的身份,皇帝李晋认她这个养女,不过是为了彰显帝王仁德,刘皇后抚养她长大,也不过是想赚个好名声。   帝王之家本就人情淡薄,更何况对她这个养女。   七岁以后她便在宫中谨小慎微的过着,尽量窝在自己宫中不出来,减少了麻烦,减少了冲突,可到底是少了见识,失了精明。   还有后来,苏太后让她下嫁楚恒,她去找刘皇后哭诉,结果换来的却是这样一番话:“太后已经下旨赐婚,本宫不可能为了你得罪太后给文儿招祸。你要嫁过去,还要和他一辈子过下去。”   最终,她嫁了。   成亲那日楚恒让她独守空房,往后更是连碰都没碰过她。之后苏蓉以贵妾身份进门,那两人日日形影不离鹣鲽情深,她倒成了京城的一个笑话。   幸好还有四哥心疼她,特地跑过来安慰她。   他说:“妙妙,等我以后坐上了那个位子,你就是襄黎的长公主,到时候你就与楚恒和离,哥哥为你再觅良配。”   若不是靠着李秉文的这句话,她觉得自己根本撑不住四年。   现在想来,一味的委曲求全换不来对方的慈悲,反而被人当成软柿子,随意的捏圆搓扁。   想要过得好,唯有自己变强。   思索良久,沈妙妙吩咐翠萍道:“去,备些蔻丹来,我要染甲。”紧着又吩咐雨露,“一会去和尚衣局的人说,往后送来朝阳宫的衣服要鲜艳一些,挑红色的,例如海棠红,淡紫红之类的颜色。”   雨露和翠萍对视一眼,年纪稍长心思沉稳的雨露担心问道:“殿下今日是怎了?平日您可是从来不穿红色的衣服,而且海棠红,和紫红都是些张扬的颜色。”   沈妙妙走到镜子跟前,瞧了瞧里面明艳动人的少女。   不论是妃嫔公主,还是世家贵女,她们总说她长相妖娆,说她艳俗,不似清流公子们所喜的温婉贤淑,清丽出尘的女子,就差没把狐狸精三个字骂到她脸上了。   以前倒也为此自卑过,经历了一世,死过了一回,重新想起这些话,倒觉得有些好笑。   说到底,那些人不还是嫉妒么?嫉妒她天生一副好脸蛋儿,没法子比较,便故意扯些贬低她的话,来衬托她们在气质上略胜一筹。   沈妙妙冲着镜中的自己展颜一笑,这才回答雨露的话:“没什么,就是有些事突然想开了,不想再委委屈屈地过了。” 第3章 巧遇  见邵元拓呆呆看着自己,……   如今正值盛夏,沈妙妙也不愿在屋里头憋着,特意换了一身玫红色的细纱荷叶罗裙,带着雨露和翠萍一起去仙茗塔附近散步,走累了就到亭中小坐一会儿。   雨露在旁打着扇子,翠萍则把事先切好的水果从食盒里端了出来。   据说这仙茗塔是前朝皇帝为宠妃修建的。那位妃子貌美如天仙,可偏偏是江湖草莽之女,一生潇洒自由惯了不愿入后宫为妃。   前朝皇帝抢了她,为将她留在宫中,特地修建了这座高塔,将人关在其中。可那妃子还是不从,终是从塔上跳了下来,结束了她那美丽又短暂的生命。   后来这地方就荒废了,宫里人都觉得这地方晦气,唯有沈妙妙觉得这里清净,上辈子躲清闲的时候常常到此,心中方有片刻的安宁。   如此悠闲的时光,倒让沈妙妙有精力思考起接下来的打算。   以前她自知是个养女,鲜少去打听朝堂之事,更无心牵扯权利之争。可是她错了,不论她有心还是无心,都没法逃脱这争斗的漩涡。   如今朝中最大的难题就是立储一事。   朝中形成两派,一派支持刘皇后所生的淳王李秉文,立嫡。另一派以苏家和苏太后为首,支持苏贵妃所生的崇王李秉诚,立长。   两派争执不休,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造成今日之局面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刘皇后的娘家势弱,苏贵妃的娘家势强。   宁洲刘家人丁稀少,子孙也不争气,唯一有官职在身的,也只是在翰林院当个小官。   柳州苏家却是京城第一世家,出了一位太后,一位贵妃。家中五位爷,三位身居要职,一位是刑部尚书,一位是谏议大夫,另一位是东阁大学士。   底下的小辈们也有出息,一个举人,三个秀才。其他旁支子弟也多数在朝中任职,可以说势力遍布朝堂。   另外,苏家还有许多强势的姻亲帮扶,身为刑部尚书的苏家大爷苏辰,娶的就是宣国公盛家女,先帝亲封的舞阳县主。   此等权势,就连李晋这个皇上都要忌惮着苏家。   毕竟,苏太后是她的嫡母,却不是他的生母,他的生母只是个没娘家背景的宫女。   当初先帝英年早逝,只留下十岁不到的李晋登基为帝。苏太后辅佐幼帝,垂帘听政。就算她在李晋成年后撤帘还政,但也早就为苏家筑下了根基,让自己握紧了实权。   若非太皇太后早为李晋定下了婚事,怕是如今的皇后之位,也都是苏家的。   李晋从小到大都靠着苏家扶持,他离不了苏家,所以这么多年也只能在苏家和苏太后的恶心下稳坐这个皇位。   随着年岁越来越大,李晋早就没了反抗的力气,他想做的,能做的也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立自己最宠爱,最有出息的四儿李秉文为太子,而非苏家和苏太后推上来的李秉诚。   李秉文母族势弱,若想和李秉诚一争到底,唯有拉拢其他世家相帮。除了李秉文的婚事,刘皇后还把主意打在了沈妙妙的婚事上。   用她的婚事来为李秉文拉拢世家。   刘皇后曾有意无意在沈妙妙面前提过,让她多和那些世家公子亲近亲近。   上辈子她不懂,只当作是刘皇后随口一说。嫁到楚家后才慢慢想明白,那并非一句无心之言。   苏太后大概也猜到了刘皇后的打算,所以才会和苏贵妃联合起来,弄了个诗词比试,让她选楚恒,借此机会让她嫁进楚家。   宋家和楚家是姻亲,永安伯楚枭娶了苏家女,如今他丁忧在家,想要以后在朝中站住脚,还得靠苏家人在苏太后面前说话。   苏太后不可能让沈妙妙嫁进有权势的世家,最好的选择便是让她嫁给己方没有实权的人家。   楚家就是最好的人选。   楚恒身份尴尬,虽然是永安伯的侄儿,但他的父亲是个双腿残缺的废人,娶的妻子地位也低,只能依附永安伯生活。   楚恒双亲如此,便注定他被人瞧不起。又因他生性纨绔,无功无名,无官无职,也就顺理成章被苏太后拿来废物利用。   如此一来,刘皇后的算盘落空,奉阳大公主便彻底成为废棋。   沈妙妙用竹签戳起了一块桃子肉,送到口中,一边品尝桃子的甜润,一边思考着。   要是避开楚恒的诗,随便选了一首。选到苏家忌惮的世家还好,苏太后定然不会赐婚,可若是选到了那些小门小户,岂不是正随了他们的意?   无论是不是楚家,只要是个没能力帮助李秉文的家族,太后都乐意促成。选择楚家,也不过是好操控罢了。   猛然间,沈妙妙想起宫宴上靖国公世子就在其中!   以前她被人说艳俗,这心中便结成了个疙瘩,魔怔似的日日读书抚琴,想要洗脱那俗气的评价。   渐渐地对那些文人雅士,满腹经纶的青年书生有了好感,时常会关注一些在京中广为流传的诗词歌赋。   听到最多的诗词,便是第一才子靖国公世子王景言的雅作。每每读到他的诗,都会为之动容。   就算时隔多年,还清晰记得他当日在宫宴上所作的诗,字字引人浮想,难以忘怀。   她选了王景言的诗,太后定不会为她赐婚,因为太后是不会让她嫁到王家去的,必然会从中阻挠。   一想到这儿沈妙妙就豁然开朗,心情大好的吃了一整盘桃子肉。   她又坐了一会儿,瞧着时候不早了,扬声唤雨露和翠萍两人回朝阳宫。   主仆三人也不急,悠闲自在地走着。为沈妙妙撑伞遮阳的翠萍往后一瞥,好像在高塔第一层的檐上看到个身影。   翠萍转头过去确认,就见一个黑衣人在塔上攀爬,顿时毛骨悚然,下意识就嚎了一嗓子:“有人!”   塔上那人似乎被这声儿吓到,他脚下一滑,下一刻就听‘咚’的一声,人直接从塔上掉了下来。   那人似乎摔的不轻,趴在地上好半晌没起来,如墨长发遮住了他的面容,很难辨识是什么人,不过看身形,应该是个壮硕男人。   翠萍扶住胸口,以为男人是什么行凶的刺客。这厢刚准备大喊,那厢就被沈妙妙一巴掌捂住了嘴,声音生生给憋了回去。   此刻的沈妙妙,就像看到了个宝贝似的,盯着那人眼睛闪闪发光。   就在适才,那人掀开了挡在面前的长发,玉树临风,相貌堂堂,狭长的眼睛锋芒如炬。那眉眼,那高挺的鼻子,那红润的薄唇。   是他,是邵元拓!   沈妙妙喜上眉梢,在看到邵元拓的那一刻,恨不得扑上去,将上辈子的遗憾全都吐个干净。   但她忍住了,现在的邵元拓并不认识她,莫名其妙说上辈子的事儿,会把人吓跑的。   沈妙妙愣愣看着,心中似隐隐荡起了涟漪。   对面的邵元拓,从容不迫站起身,身躯凛凛,胸脯横阔,比之面前三个女子足足高出一个头不止。   旁人只是站在他面前,都觉压迫感十足。这或许就是他常年征战在外,杀伐之气带给人的威压。   不光是外貌和气场给人的压力,邵元拓这人由内而外就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那双眼里的寒光能冻死人。与他对上一眼,就想瞬间逃离。   沈妙妙笑了笑,她知道这些其实都是邵元拓的壳子,他内里还是挺温柔,挺体贴的,只是看着吓人罢了。   邵元拓站起身后,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淡淡扫了沈妙妙一眼。   见她梳着代表少女身份的随云髻,衣服料子又是极为富贵华美的细纱罗,对她的身份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能在这宫中随意走动的女子,不是嫔妃,那就是公主。又是长相如此惊艳的,这宫中便仅有一位。   “微臣定北侯邵元拓,惊扰了奉阳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沈妙妙一挑眉,双眸含笑,好看的桃花眼弯成了一道月牙,突然就起了逗弄的心思。   “你一个外臣,怎会在此?”   “殿下恕罪,微臣今日进宫面圣,领路的小太监走的太快,微臣一时没注意便跟丢了,这才误闯了这里。本想找个人打听,可这附近又没什么人,实在没办法才想爬到高处找路。”   邵元拓谦卑低下头,单膝跪地。他话虽是在解释,但语气平淡的很,没有丝毫惶恐。   “哦?”沈妙妙莞尔一笑,“侯爷是第一次进宫?”   “微臣……”邵元拓表情一僵,似乎感到有些窘迫,“倒也不是,已经进宫过好几次了。只是……”   “只是什么?”沈妙妙追问。   这个答案似乎有些丢人,邵元拓哽了好半晌才道:“微臣、微臣一进到宫中这错综复杂的地方,就、就容易迷路。”   “啊?”沈妙妙诧异出声,随即便笑了起来,笑声开怀,把在场的三人都笑愣了。   邵元拓奇怪抬头,对上的是一双少女熠熠生辉的眸子。这一眼,四目相对,竟让他心跳紧张的加快。   少女翩若惊鸿,眉眼艳丽,倾国倾城。犹如百花丛中的那朵牡丹,一眼望之再容不下其他颜色。   旁人都说她虽长相艳丽,但却俗气得很。如今细细瞧着,近近看着,才知民间所说神妃仙子般的美人儿,究竟是个什么长相。   她,惊艳是真,俗气却是假。   见邵元拓呆呆看着自己,沈妙妙突然想起了上辈子。他们二人初见时,他也是如此,看着自己的样貌,一眼就看呆了。   她问:“你在看我?”   他倒也不避讳,实话实说:“是。”   她又问:“那我……好看么?”   他答:“好看。”   想起当年,丝丝甜腻渗进心头,沈妙妙忍着笑意,故意板着一张脸,大声喝道:“大胆!谁给你的胆子竟敢直视本宫!”   邵元拓立刻回过神儿来,惶恐的低下头。   “微臣,微臣有罪。” 第4章 往事  那一刻她才知道,这段缘……   沈妙妙瞥见树下有一块大石头,她走了过去,用帕子擦去上边的灰土,悠闲坐下。   想起上辈子这个时候,她还在朝阳宫为明日的宫宴做准备。   而今重来一次,宫宴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期待,便没了那时候的心思,所以才来了仙茗塔附近散步。   今生在此与邵元拓相遇,是巧合,还是天意呢?   好半晌沈妙妙才去看恭敬跪在地上的邵元拓,淡声道:   “是有罪,私闯仙茗塔,又冲撞本宫,这可是大不敬之罪。不过……”沈妙妙转了话锋,“你是迷路误闯此地,也是无心之过。你先起来,再回答本宫一个问题,若是答的好,今日之事本宫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是。”邵元拓恭敬应是,随后站起身。   “你觉得……”她故意拉长声音,“本宫好看么?”   听了这话邵元拓差点没站稳,又忍不住去看沈妙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刚对上沈妙妙那双含笑的眸子,邵元拓便自知失礼,又慌忙低下了头。   “无妨,这次本宫准许你看。抬起头来,看着本宫,本宫好看么?”   他看着她,顿觉面颊有些发热。   面前这姑娘和他以前见过的姑娘有些不同,少了害羞,多了大胆。倒不觉她刁蛮,反倒别具一格。   她不光性子大方开朗,打扮得也非常张扬。头上金钗宝珠,身上艳丽红衣。柳叶眉,桃花眼,朱唇微抿,笑声绕耳。   她美,又艳,手指纤长柔弱无骨,身体斜斜一偏玲珑曲线媚色天成。臂如柳枝,摇扇动作仿佛随风而动。   微风拂过,衣袖滑落小臂,白皙肌肤半遮半掩,不知是那微风贪恋她的美色,还是天空在作美。   若是换做其他女子,这样的举动定然会显得娇柔做作略显刻意。   可这落在她身上,一切都是那么地合理。她就是美,就是艳,就是招摇。就算她刻意掩盖,也难掩自身光彩。   她就是一朵娇艳的牡丹,还是那花丛中最美的一朵。   邵元拓每每情不自禁抬眼去看,她都会抬扇遮脸,只留一双弯弯笑眼。万般情绪留在眸中,不知是何种情谊,看得人面颊发烫,撩的人心弦乱了节拍。   她的美,让人想看却又不敢看。如此倾国佳人,神妃仙子般的人物,看多了便会心生妄念。   邵元拓的眼神有些躲闪,手也不知道放到哪里好,一会放在身侧,一会又背在后头。   好半晌才说了句:“好、好看!”   他声音浑厚,但语气中却带了几分不知所措。一个而立之年的人,却丝毫不显老气,居然像个不经事的少年似的,面上尽是难掩的羞涩。   比起那些二十有几就脑满肠肥,满脸褶皱的官吏要好看上太多。   邵元拓虽然年纪大了些,但瞧着并不比十七八岁的少年老到哪去。他有着年轻俊秀的面庞,更有成熟稳重的气度。   若非家里的拖累,他怕是早就被那些名门闺秀惦记上,如今也应该儿女双全了。   沈妙妙这样想着,下意识的捏紧帕子,心中莫名有了危机感。   上辈子苏蓉小产,所有人都认为是她做的。楚恒不分青红皂白的骂她,逼她和苏蓉道歉,还要拿她的嫁妆补偿苏蓉。   当时,楚恒说的话还言犹在耳。   “你是功臣之后,陛下亲封的奉阳大公主,我不敢与你和离,更不敢为难你什么,我不过是让你给蓉儿认个错,就有这么难么?你就开口认个错而已,她可是失去了孩子,生生去了半条命!”   沈妙妙被气笑了,她忍气吞声在楚家过日子,从来没有摆过公主架子。可到头来,楚恒却拿公主身份噎她,逼她给一个妾室道歉。   若她做了也就罢了,可她什么都没有做过。就算她嫁人前在宫中谨小慎微,但也从未受过此等窝囊气!   她心里头窝火,又不能进宫找皇后诉苦。自从她嫁进楚家,皇后就待她疏远,将她当成楚家妇,事事都防着她,生怕她会对李秉文不利。   她心中恼怒,不愿在楚家待着,一气之下便去了沈家在城外留下的田庄。   也就是在那里,她遇到了邵元拓。   当时邵元拓在回北境的路上遇袭,重伤之下逃到了沈家庄,藏匿于她的院中。   就这样,他们才有了后续的缘分。   那个时候,他们两人都心照不宣的避开身份和家世不提,就连真实姓名也未曾透露。她叫他拓大哥,他唤她妙儿,仅此而已。   在沈家庄,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妇人。她和邵元拓说,自己与丈夫不和,所以才独自生活在庄子里。   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法和面前这个男人有结果,知不知道他的身份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后来邵元拓不得不离开,临走时拉着她的手,这样说道:“如果你觉得委屈,那便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北境。”   她沉默了。   邵元拓不认为沉默就是拒绝,他跨上高头大马,扬鞭打马之时说了一句:“等我回来!”   等再见面她才发现,邵元拓居然是楚恒的外祖父。   以前她只知道楚恒有个名义上的年轻外祖父,虽然是亲戚但关系非常平淡,连他们成亲后的认亲礼都未曾出席。   那一刻她才知道,这段缘分是多么的荒唐。   不过就算他们身份有别,邵元拓还是会帮她。为她在楚家说话,知道她住在楚家后院里无聊,便寻了猫儿狗儿来给她解闷。   这些好,她都记在心中。   她永远记得,邵元拓知道真相时那懊恼和不甘的样子,还有他说的那番话。   “我之前只以为你是个普通人家的妇人,本想荒唐一把,就算你没能脱离夫家,我也可顶着罪名抢了你,将你藏在北境一辈子。可……你是公主,夫君又是楚恒,我不能抢。”   回忆起往日种种宛如大梦一场,如今再看他恭敬站在自己面前。   突然间,沈妙妙笑了。   这辈子她和楚恒没有半点关系,只要不嫁进楚家,她和邵元拓就没什么不可能的。   既然要好好活一回,那何不荒唐一把?把想做的事都做了,不再留下遗憾。   见沈妙妙半晌没说话,邵元拓轻唤了一声:“殿下,微臣答得可还行?”   沈妙妙回过神儿来,刚刚她还打算放肆一回,想这辈子做他的妻。现下看着邵元拓凝视自己的眼神,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窘迫的举起团扇,遮住羞红的双颊,吩咐站在一旁的雨露道:“雨露,你去给侯爷带路。”   听了这话,邵元拓松了一口气,神色舒缓,恭敬朝沈妙妙行了一礼。   “多谢殿下,微臣告退。” 第5章 宫宴  这份大礼她早就知道,不……   翌日一早,天还蒙蒙亮时各宫就开始忙活起来。宫宴的事庄重而又繁琐,宫人们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出个什么差错。   这次宫宴非常盛大,几乎整个京城的公卿大臣、世家的公子姑娘都来了。沈妙妙瞧着这热闹的场面,便觉上辈子的自己缺心眼儿。   宫宴是苏太后以赏花之名办的,名单都是经过苏太后之手。   仔细观察宴请宾客的名单就会发现,除了苏家一派,许多身份显赫的世家都不在其中,有也只是零星几家。   苏太后这样做就是怕途中会出什么变故。倘若出了岔子,她没有选择楚恒的诗,挑了其他人,挑中和苏家同派世家的几率也能大些。   各位宾客陆陆续续到了,由宫人们领着进入大殿。殿中已经摆满了各色花卉,夫人小姐们结伴观赏,沈妙妙却早早入席坐到案前。   这些她上辈子都见过,没什么好看的,也提不起兴致。   襄黎国向来尊礼守规,如这种消遣宫宴,男宾和女宾不能同席。所以男子那席在金銮殿,女子这席就安排在了偏殿。   女席这边颇为讲究,已嫁作人妇的夫人太太们坐在左边,未出阁的姑娘都安排在了右边,公主们坐在前排,其他便由家族地位的高低落座。家世好的便可坐在前边,能有个露脸的机会。   此类宫宴可是相看的最好机会,每个未出阁的姑娘们,都梦想着能有一天被各宫娘娘看上,成为皇子妃。   就算没被宫中娘娘们瞧中,被其他世家夫人们瞧中也是好的。   不多时,苏太后、刘皇后和众嫔妃驾到。   苏太后走在最前方,她的长相算不上慈祥,若非华服翠冠衬着,贵气盖过了她原本的气质,旁人一定会觉得她眼睛细长,颧骨略高,带着几分刻薄相。   跟在后边的皇后相貌平平,但生得高挑,身材玲珑凹凸有致。就算如今年近四十,还是风韵犹存,身材依旧。   再后边便是一众嫔妃,其中最出挑的莫过于那位苏家出身的贵妃。曾有诗人形容她灿如春华,姣如秋月。她的美貌可是得到了全京城文人雅士的赞赏,时至今日都是京城女子崇拜的对象。   待她们落了座,其他女宾跪拜行安后,宴会便正式开始。   不多时殿中乐声奏起,大家都欣赏着殿中优美的舞蹈。可许多人的目光却都忍不住朝高台上看去,瞧着苏太后身边的那人。   苏太后身边贴身伺候的宦官异常惹眼,此刻,他正拿起桌上糕点,一手拿着,一手托着,亲手喂到苏太后的口中。   苏太后似是很满意宦官的体贴,很自然的挽上他的胳膊,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那种场面,就好似普通夫妻亲昵的模样。   糕饼残渣沾到苏太后嘴边,那宦官无奈摇头轻笑,从怀中拿出帕子,温柔替她擦拭,宠溺非常。   宦官名叫齐彬,如今也到了不惑之年,比苏太后要小上十几岁。他看似是个宦官,实际上却是个正常男人,是苏太后养在身边十多年的男宠。   京中富贵圈里的人都知道这事,但是看破不说破。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   太后可以堂而皇之的在后宫养男宠,朝中大臣没人敢说太后失德,李晋这个当皇帝的更是敢怒不敢言。齐彬的存在也从侧面证明了,苏太后如今至高无上的地位。   虽然活了两辈子,但沈妙妙见齐彬的次数也不多。以前她本着少惹麻烦的态度,也不敢去看齐彬,对他并没有什么印象。   如今没了怕事的心态,便忍不住多瞧了那人几眼。   齐彬算得上是难得的美男子,虽说如今四十好几,但却还是长着一张年轻俊秀的脸。他这个人温柔体贴,照顾苏太后也是无微不至,难怪苏太后会对他动心,养在深宫里十年恩宠不衰。   沈妙妙的眼神又落到了苏太后身上,见她一把年纪了,还像个小姑娘似的眼中含情,柔柔弱弱靠在齐彬肩膀,莫名就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不由打了个寒战,赶紧收回目光,和几位公主端坐前排。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拿起一块红枣酥塞进口中,正吃着,便听苏贵妃所出的玉灵二公主,和平妃所出的三公主在那窃窃私语。   “果真是艳俗,这种清雅的赏花宴,怎能穿着一身大红色衣裙。也不知如此招摇是为哪般,莫不是大姐姐想要嫁人了?”   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被沈妙妙听到。   “也不是所有东西都能够雅俗共赏的,这不是正经的公主啊,生来就是一副小家子气……哎,你干什么呢!”玉灵正说着,便见一个身着淡青色衣裙的姑娘挤了过来。   “她奉阳就算不是皇后亲生,但也在皇后名下,占了个嫡字的大公主。哪像有些人,占了个贵字又如何?还不是跨不过嫡这个坎?”   姑娘说起话来眉飞色舞,并未因生得娇小而显得柔弱,眉宇间天生就带着几分傲气。   虽与沈妙妙相比样貌少了惊艳,说不上倾国倾城。但她五官长得小巧,比沈妙妙多了几分可爱,更多了几分灵动。   适才她的那番话,长脑子的都能听明白,那是在说苏贵妃是妾,玉灵也不过是个庶出罢了。   “你!”玉灵气得不轻,怒指说话的那姑娘。   “我什么?”青衣姑娘挑眉,狠狠剜了她一眼。   当瞧见青衣姑娘是谁后,玉灵泄了气,想要回怼过去的话终是化成了一个字:“哼!”   玉灵敢和沈妙妙叫板,但却不敢得罪青衣姑娘。最后也只能愤愤瞪了她一眼,将座位让出和三公主坐到了一处。   这位青衣姑娘名唤李筱,是祁王李炳的女儿。   她虽然只有十六岁,比最大的公主沈妙妙还小上一岁。但按照辈分,皇帝李晋是她的堂哥,沈妙妙和一众皇子公主都得喊她一声姑姑。   说来也是缘分,这李筱仗着辈分大,每每来宫中都是耀武扬威的,平日那些装腔作势的公主们见了她,吓得都绕道走。   只有沈妙妙,得了她的喜欢,这么多年一直以姐妹的感情相处。   沈妙妙曾问过李筱,为什么喜欢自己,李筱的回答倒是让人哭笑不得。   “因为你长得好看,本郡主就是喜欢美人儿。”   “筱筱!”见到李筱沈妙妙心情大好,嘴巴笑得都快咧到耳根子后头了。可她换来的,却是李筱的一记白眼。   “你还笑,都被人骑到脖子上了。要我说,就该骂回去!”   沈妙妙拿着团扇替李筱扇了扇,让她消消气,而后道:“逞这个强做什么,狗咬你一口,你还能咬狗一口?”说着放下团扇,拿起酒杯端到李筱面前。   李筱略一思索,随即展颜欢笑,亦拿起酒杯,与沈妙妙一起举杯共饮。   “没错,是这个道理。”   两人说话声音不大也不小,刚好能让玉灵听到。玉灵被气得牙痒痒,但李筱在场她也不敢说什么。   “我可听说了,苏贵妃要弄了个诗词比试,让你来选魁首,赢的人太后娘娘会赏他一份大礼!”   李筱边说,边往嘴里塞红枣酥,碎渣不小心弄了沈妙妙一身。   沈妙妙眉头一皱,嫌弃的用帕子掸了下去。这份大礼她早就知道,不就是将她这个大公主赐过去做媳妇么。 第6章 选诗  既然奉阳已经选了靖国公……   宫宴差不多已经过半,苏贵妃神情动容,她朝着下方张望,当瞧见坐在席间的苏容时,面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太后娘娘,苏蓉这丫头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了。”   苏太后听闻面上也带了笑,朝苏蓉招了招手。   “蓉儿快来,过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苏蓉走上前去,恭敬和苏太后行了一礼,随后乖巧坐在苏太后身边。   苏蓉是苏贵妃的侄女,苏贵妃又是苏太后的侄女,姑侄三人有说有笑,欢声笑语倒把刘皇后隔绝在外。   这场宫宴像是苏家人的家宴,不像是来赏花的。   “听大嫂说,蓉儿这几个月都在家勤学苦练霓裳羽衣舞,今日特意准备了一段,不知太后娘娘可否赏脸一看?也好为大家助助兴。”   “哦,”苏太后好像颇有兴趣,“那哀家可有眼福了。今日若是跳得好,哀家重重有赏。”   苏蓉含羞带怯一笑,微微福身行礼。   “那蓉儿就献丑了。”   不多时,苏蓉换上了一身华美的孔雀羽衣,随着琴声缓缓朝大殿中央的舞池走去。待她走至中心处,大殿上方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在场女眷微惊,皆抬头向上方看去。   原来,大殿上方被人设置了机关,只要拉紧绳子便会有无数颜色各异的花瓣从天而落,像是下起漫天花雨,宛若身处仙境。   苏蓉本就长得清秀,又身着孔雀羽衣,更显清丽脱俗。且又生得一双水汪汪的大眼,一副楚楚可怜的柔弱模样,完全与沈妙妙是两个类型。   此刻她就好似那开了屏的孔雀,绝美非凡。随着悠扬的琴声,赤脚踩在散落在地的花瓣上,不说多么举世无双,但绝对称得上惊艳绝美。   “她也好意思在这种场合显摆,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庶女这般招摇,打着攀龙附凤的心思,哪个人看不出?”   李筱凑到沈妙妙耳边,低声说了这么一句话。   沈妙妙没接茬,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她知道因为祁王李炳宠妾灭妻,偏疼妾室和庶子庶女的关系,导致李筱和兄长李颂在家过的不甚如意,所以才对庶出的任何人都没什么好脸色。   不过李筱还真想错了,苏蓉可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一心就想着她的楚恒哥哥。   苏楚两家是姻亲,苏家二爷苏阳,娶的就是楚家女。苏家就苏蓉这么一个孙女,虽然是庶出,但却有嫡女的体面,不比其他世家的嫡女差到哪去。   苏二太太没有女儿命,前后生了三个小子。虽说是婶婶,但也极其疼爱这个侄女,常带她去楚家串门子,一来二去的楚恒和苏蓉两人便看对了眼。   若非太后赐婚,嫁给楚恒为妻的一定是苏蓉,而非上辈子那般,她委屈求全成了个贵妾。   沈妙妙放下酒杯,看着中央翩翩起舞的苏蓉,的确是个玲珑妙人。   思起上辈子,苏蓉虽然没有直接了当的害她,但却也给她添了不少的堵。   即便她不喜欢楚恒,可瞧见自己名义上的夫君偏宠贵妾,让全京城人都看笑话时,她这心里还是犯膈应,每每见两人腻歪在一块就胸口发闷。   沈妙妙沉沉吐了口气,仿佛将心中闷气吐了个干净。这辈子她就不做那个碍眼的了,就让苏蓉和她的恒哥哥双宿双飞,恩爱一生吧。   一直坐在苏太后下首的刘皇后面色不太好看,她瞧了瞧自己的娘家人,不论是家里的太太还是姑娘都坐到了靠后的位置。   刘皇后的眼光暗淡了下来,也不知她是如何想的,突然站起身,冲着舞池中央跳舞的苏蓉大喝一声:   “大胆!今日太后娘娘办的是赏花宴,你怎可用花瓣作衬,还踩花跳舞?”   皇后厉声训斥,礼乐声戛然而止,殿中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苏蓉被这一声吼吓得停了动作,慌忙跪在地上。   “臣女,臣女惶恐。”苏蓉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肩膀也控制不住的上下起伏,小脸变得煞白。似是再也忍不住委屈,一滴眼泪从她眼角落下。   沈妙妙远远瞧着,摇扇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不由在心中赞了一声。果真是娇美动人,我见犹怜。此情此景,看着苏蓉较弱的模样,她一个女人都有几分心疼,更何况上辈子的楚恒了。   被搅扰了兴致,苏太后立刻冷了脸,不悦的看向刘皇后。   “皇后,你这是何意?”   刘皇后缓缓站起身,恭敬朝太后行了一礼。   “母后,今日是您办的赏花宴。可这苏蓉居然用花瓣做衬,实属大不敬之罪。”   苏太后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苏贵妃温声开口:“皇后娘娘,蓉儿准备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太后娘娘开心,您这么说就辜负蓉儿一片孝心了。”   “贵妃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本宫无中生有了?”刘皇后步步紧逼,似乎想借着这件事给苏氏难堪。   “这……”苏贵妃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皇后贵妃争锋相对,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殃及。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李筱,她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这个时候还在旁小声嘀咕道:   “皇后娘娘到底有些沉不住气了,不就是苏家的一个庶女,让她出出风头又有何妨?到底是出身不高,这么多年若非有陛下护着,她早就被苏家那蛇蝎姑侄给吃了。”   沈妙妙赶紧用团扇遮住她的嘴,轻声嗔道:“慎言!”   刘皇后此举让苏太后甚是不悦,刚想要发作。身边的齐彬先一步拉住她的手,低着头小声劝说。   也不知那齐彬说了些什么,苏太后的表情从恼怒变为平静,最后还露出了笑意。   “所谓物尽其用,这花再美也不如蓉儿舞姿惊艳。皇后适才那番话,过了。”   刘皇后也没想闹起来,打了苏容的脸心中也痛快了几分,索性便松了口。   “太后娘娘说得有理,是臣妾小题大做了。”   苏太后避重就轻,让沈妙妙有些意外。若是按照她平常的行事作风,定然是会护着苏家人,责骂皇后无礼。   上辈子她活得糊涂,也不想招惹是非,有些事也不会去留意。如今重来一回,她这才后知后觉。   她凝视着太后身边的宦官齐彬,这个人能安抚太后情绪,动摇她的决定,定不是个普通男宠。   正巧这时殿外有太监求见,说是金銮殿那边年轻公子们已经写好诗词。   这么一打岔,适才那事被轻飘飘揭过,舞跳一半的苏蓉也尴尬的退了下去。   两个太监走入殿内,怀中都各自抱着一叠纸,上边还有着字迹。   沈妙妙眯着眼睛去看,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今日的重头戏终于要开场了!   苏贵妃故作平静端杯饮酒,眼神却若有似无地瞥向沈妙妙那处。太后满脸笑意,让那两个太监将诗词送到女宾手中传阅。   众人依次看过,在小纸条上写下最心仪的那首,得数最多的两名分别为第二和第三,这第一则由奉阳大公主沈妙妙来选。   沈妙妙翻看那些诗词,没翻几页就看到了楚恒所写的那首‘逍遥’。   遥想起上辈子,她听话选了楚恒的诗,太后立马说他们是天生一对,没过多久就下旨赐婚。   事后,玉灵等几位公主拿婚事嘲笑她。说她俗不可耐,挑来挑去还是挑了个草包,果真是天生一对儿。   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偏安一隅的做法是有多蠢,傻傻的中了他人的算计。   沈妙妙沉沉吐了口气,随后嫌弃的把那首‘逍遥’丢到一边,从中将靖国公世子王景言所写的那首‘凤梅’挑了出来,放到所有诗词的最上端。   见她选好,苏太后便示意小太监将诗词呈上来。   可当看到摆在最上端的诗词时,苏太后的笑容骤然僵住,瞬间变了脸色。   沈妙妙偷瞄瞧着,苏太后现在就是算想将楚恒的诗挑出来,怕也不敢做。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   苏太后和苏贵妃的打算刘皇后并不知晓,她饶有兴趣的侧头看去,赞不绝口道:“这首凤梅婉约细腻,妙笔生花,不知是哪位公子所作啊?”   适才进殿的太监恭敬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这首凤梅是靖国公世子所作。”   “哦?”一听是王景言,刘皇后面露喜色,“不亏是京城第一才子,作出来的诗果真一绝。还是奉阳有眼光,选了王世子的诗。”   苏太后面色沉了沉,冷冷瞥向沈妙妙。   沈妙妙自然感受到了那不善的目光,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和一旁的李筱谈笑风生。   苏太后慢慢缓了神情,这么多人在场她也只能压下心中不悦。   “既然奉阳已经选了靖国公世子的诗,那么便请他过来领赏吧。”   小太监应声退下,不多时,一身着月白色绣金滚云纹直裰的翩翩公子走了进来,顿时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公子长得极为秀雅,眉眼俊俏,眸如星辰,走来时周遭似带着股清风徐徐吹过,吹得人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好美!   不过他的美不是那种女子俏丽的美,而是温润如玉,仪态端方。比一般男子要秀气几分,却比一般女子要硬朗几分。   非要说个透彻,那便是介于在这两者之间,男人瞧了自愧不如,女人瞧了也自愧不如。   李筱看呆了,她微张嘴巴看向沈妙妙,又转头看向王景言,下意识脱口而出道:“又是一个如神妃仙子般的美人儿。” 第7章 又见  沈妙妙下意识的看向邵元……   王景言走到大殿中央,恭敬跪地行礼。   苏太后淡淡瞥了王景言一眼,看他的眼神冷冰冰的。随意夸奖了几句后,便让人把她事先准备好的游春图拿来,赏给了王景言。   沈妙妙摇着团扇悠闲瞧着,心想太后还是做了两手准备。   苏太后的算盘落了空,自然也没兴致和王景言多说什么,刚想摆手让人退下,谁知那边刘皇后却开了口:   “王世子不愧是京中第一才子,奉阳平时最喜欢读你的诗词,这次能在这么多人中选中你,本宫瞧着也是缘分,更是心意相通啊。”   这话一出,苏贵妃紧皱眉头,苏太后也不善的看着刘皇后。   沈妙妙眉眼弯弯瞧着这一幕,自然猜出苏氏姑侄此刻内心紧张,她们怕皇后直接提起婚事。   王景言从容应答道:“皇后娘娘谬赞了,能得奉阳殿下赏识,是微臣之荣幸。”   听了他那话,皇后满意的点点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苏太后打断。   “时间也不早了,世子就先回吧。哀家瞧各位也乏了,这席就先散了吧。”   说着,苏太后便扶着齐彬的手站起身。两人靠的极近,一点都不避讳着旁人。   适才苏太后还因选诗那事面色阴沉,也不知齐彬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逗得她咯咯直笑,神色也舒缓了不少。   沈妙妙手中团扇摇动的速度慢了慢,盯着齐彬的背影眼神微臣,这齐彬不简单啊。   苏太后说了散席其他人也不敢不从,王景言恭敬退了下去,其他女宾也依次离了偏殿。   上辈子,沈妙妙自从嫁给楚恒后便很少和李筱见面,后来他们一家离京回了封地。到死时她也不知李筱后来如何了,有没有嫁人。   如今对于李筱来说与她上次见面不过几天前,可对她来说却是三四年的时间。   “筱筱,难得进宫一次,不如去我朝阳宫坐坐?”沈妙妙说着,顺势挽起李筱的胳膊。   “好极!”李筱高兴应下,可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有事要离开一会,你先去殿门口等我。”   说完也不等沈妙妙应声,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沈妙妙无奈摇头,只好走出偏殿在门口等她。   刚出来没多一会儿,就见金銮殿那边也散了席,男人们三三两两结伴而出。   人群中,一个人的身影吸引了沈妙妙的注意。那人一身玄色衣衫,走在李秉文身旁,人高马大,身姿挺拔。   其实他也不太惹眼,比起其他武将,身材算不上魁梧,也只是比那些文人墨客健硕一些。   也不知怎的,那么多人陆陆续续走出来,如李秉文那样贵气十足的皇子,如靖国公世子那样气质出尘的儒雅公子,都没能吸引她的目光。反倒一眼就瞧见了邵元拓,哪怕他并不出彩。   似乎是注意到了偏殿门口的沈妙妙,李秉文朝往偏殿这边走来,邵元拓亦跟在他的身后。   看着邵元拓缓缓靠近,沈妙妙莫名有些紧张,手指不由捏紧了衣角,心跳控制不住的怦怦直跳。   “妙妙,你在看什么呢?”李秉文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沈妙妙赶紧收回落在邵元拓身上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用团扇遮住半张脸。   “没看什么。”   “哦。”李秉文摸不到头脑,不过也没当回事。   “妙妙,听说你今日在殿上选了靖国公世子的诗。”   李秉文不过是随口一说,可沈妙妙听了这话便有些尴尬。   “太后娘娘让我选魁首,我也是随便挑了一首顺眼的。”   说完,她又看向邵元拓。也不知为什么,下意识的避重就轻,怕他误会什么。   “随便?真的是这样?”李秉文一挑眉,眼神颇为暧昧不清。   沈妙妙心道糟糕!以前她就喜欢靖国公世子的诗词,但那纯粹是欣赏,并非什么男女之情。但这事看在李秉文眼中,好像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经过这件事后,大家都会认为她欣赏王景言吧?   “没错,就是随便选的。”沈妙妙说得严肃且认真,但又不安的看向邵元拓那处。   岂料这一看,邵元拓也看了过来。目光在空中交织,一时间让沈妙妙无处遁藏,她刚要收回目光。却瞧见邵元拓眼中闪过慌乱,他倒先一步移开了目光。   见他那摸样,沈妙妙感觉胸口似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那种感觉就像冒险者穿过险山峻岭,最终在山洞中发现绝世珍宝一般,惊喜不已。   原来邵元拓也有旁的小心思,也会情不自禁的去偷看姑娘。   “怎么了?”李秉文顺着沈妙妙的目光看去,转头看着身后的邵元拓。   见李秉文转头看来,邵元拓面上闪过一抹慌乱,他赶紧道:“微臣,微臣觉得,觉得有些新奇,第一次听说奉阳殿下喜好诗词。”   沈妙妙忍着笑意,没想到邵元拓竟还结巴了起来。他这个样子,哪里像个骁勇善战的大将军,明明就是个憨货。   李秉文没察觉出邵元拓的异常,毕竟在他印象里,邵元拓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   “侯爷就是在北境军营呆的时间太长了,周围不是男人就是男人。你刚回京城,不知道现在这姑娘们啊,都喜欢文人雅士,满腹经纶的儒雅公子……”   “也不尽然,”沈妙妙打断了李秉文的话,“像我这样的人,虽喜欢诗词歌赋,但更崇拜驰骋沙场保卫家国的大将军。他们抛头颅洒热血,是他们的牺牲才有文人书生喝酒作诗的恣意。没有士兵将军的舍生忘死,又哪有我们这些人安逸富贵的生活?”   李秉文回味了一番,颇为欣慰的拍了拍沈妙妙的肩膀。   “妙妙长大了,都有这番见解了。”   沈妙妙下意识的看向邵元拓那处,见他双手拢在袖中,眼中似起了波澜。那副样子像是被母亲表扬了的孩子,欣喜不已。   见状,沈妙妙的心仿佛又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表面看起来像只凶猛的老虎,驰骋沙场保家卫国,可内心却是个敏感脆弱的猫儿。旁人的一句赞美,都让他面上闪过难掩的喜悦。   可一想到这儿,沈妙妙的心又忽地一痛。   其实认真说起来,京中这些富贵圈里的人,自诩清高的文人雅士,都瞧不上他们这些胸无点墨的兵鲁子。他们只看到武将们的粗鲁,却看不到他们在战场上流血受伤的样子。   没人理解,没人懂他,这种感觉应该很寂寞吧。   兄妹两人又说了几句话,邵元拓恭敬站在一旁静静听着。李秉文见沈妙妙没有离开的意思,不免好奇问道:“你不走么?”   “我在等筱筱,我邀她去我宫里坐坐。四哥要不要一块过去?你也有段时间没见筱筱了吧?”   一听是李筱,李秉文瞬间变了脸色,忙摆手道:“不了,我可应付不了姑姑。我先走了,替我跟姑姑问声好。”   匆匆留下这句话,李秉文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沈妙妙躲在团扇下笑出了声,皇子公主中也就她不怕李筱,敢直呼其名讳。旁人见了李筱,像是看到了洪水猛兽似的。   她正笑着,突然感受到了一抹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她顺着目光看去,发现邵元拓正直直瞧着自己。   被他这一瞧,沈妙妙的脸有些发烫,下意识的抬了抬团扇,遮住眉眼阻挡了视线。   李秉文走了老远,才发觉邵元拓没跟着自己,他转头去寻人,却发现邵元拓还站在原地。   “侯爷!”   李秉文轻唤一声,这一声让邵元拓回过神来,他惊觉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不太妥当。赶紧冲沈妙妙恭敬行了一礼,道:“殿下,微臣告退。”说完就慌慌张张的走了。   沈妙妙拿下折扇,瞧着那背影出神。这人也真是的,有旁人在的时候还知道偷看,没旁人在时竟就不避讳,丝毫不知道收敛,真是个憨货。   正想着,就感觉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沈妙妙惊呼一声,转头一看,竟是李筱。   “你吓死我了!”沈妙妙举起团扇,朝她肩膀敲了一下。   这一下不痛也不痒,李筱不以为意,反倒贴到她身边,斜睨着她。   “刚才在偷看哪家的公子哥啊?”   “没有的事,本宫可是公主,要看也是大大方方的看,何来偷看一说。”   “哦?”李筱眯着眼眼睛,上下打量着沈妙妙。她不再说话,就那么直直盯着沈妙妙的脸,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沈妙妙被看的有些发毛,将团扇横在她们之间,抵在李筱胸口处和她拉开距离。   见她心虚的样子,李筱得意一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在看……定北侯!”说到定北侯三个字时,她故意压低了声音。   “胡说八道什么呢!”沈妙妙嗔了一句,又拿团扇打了她一下。   这次李筱没挨,灵巧退了一步。   “急了,你急了!被我说中了!”抓住了沈妙妙的小辫子,李筱得意的不行。   沈妙妙不愿再多纠缠,拉着李筱就走,两人挤进一顶轿子,一路向朝阳宫而去。   虽然两人身材苗条,但这么挤着也有些难受。李筱不舒服的扭动着身子,嫌弃的推了推沈妙妙。   “轿子多的是,干嘛非要和我挤一块。”   沈妙妙刚想怼她太胖,眼神一扫却发现她手中多了一张纸,仔细去看好像是王景言今日所作的‘凤梅’。   “你适才说有急事,不会是去向太后娘娘讨要这首诗吧?”   “是啊。”李筱说着将纸展开,目光灼灼似要将它盯出个洞来,“第一才子所作之诗,定然能卖个好价钱。”   沈妙妙无奈摇头。   “你这样子,还以为多缺钱呢,堂堂郡主竟然做这种买卖!”   李筱将诗小心翼翼的贴身收好,随后笑道:“傻子才嫌钱多呢。”   “说起来……”李筱突然转了话锋,“观今日皇后娘娘的态度,似乎想要撮合你和王世子。他是刑部侍郎,父亲又是靖国公,你嫁给他,淳王便得了个强大助力。苏家那边,怕是要坐不住了。”   沈妙妙苦笑道:“是呀,苏家一定会从中阻拦。”   “我瞧这事八成成不了。”李筱道。   “是呀,八成成不了。”沈妙妙重复道。   隐约感觉到沈妙妙的心不在焉,李筱有些奇怪了,好奇问道:“你不着急么?苏家人虎视眈眈,你还不赶紧先下手为强?”   沈妙妙叹了一口气,靠在李筱的肩膀上。   “其实这事我也头疼。”   李筱顺势揽过沈妙妙的肩膀,将人揽在怀中,让她靠的更舒服点。   “王景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家世好,人品好,长得又好,哪哪都好。王家能够帮到淳王,对你而言又是个极好的夫婿。”   “嗯。”沈妙妙应了一声,“我知道,但这一切并非我能控制的了的。太后定然不会容忍我嫁过去,就算我嫁了过去,苏家还有别的法子。若我嫁过去死了,死在了王家,那岂不是好事变成了坏事?”   王景言虽然是世子,但家中还有个继母和幼弟。他那个继母不可能没有其他心思,到时候苏家人拿爵位诱惑她,让她来对付自己,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   哪个母亲没有私心么?自然是希望亲生儿子继承爵位。   不过这些也不是她该考虑的事,她不会嫁给王景言的,要嫁也要嫁给邵元拓! 第8章 邵家  邵元拓的事沈妙妙上辈子……   邵家虽然没有王家地位尊贵,但家里头的污遭事也不少。   邵家原是幽州章平郡的富商,后来邵老爷子,也就是邵元拓的父亲,邵天阔。他年少时进京赶考,中了探花做了官,后来就带着一家老小定居在了京城。   只是邵天阔福比纸薄,没当几年的官就撒手人寰,只留下两个儿子。十六岁的嫡长子邵元宣,和仅有四岁的庶子邵元拓。   邵天阔的发妻殷氏宠溺儿子,将儿子邵元宣宠的什么都不是,不学无术流连花楼,最后还替一个姓姜的女子赎了身,养在外头做外室。   后来那姜氏有了身孕,邵元宣本想将人领回去。谁知他在这之前出了意外,外出游玩时因马儿受惊被直接踩中脑袋,当场就死了。   邵元宣死了,他又没娶妻更没留下子嗣,那邵家以后的产业自然由邵元拓继承。   殷氏又岂会将偌大家业拱手让给一个庶子?   思来想去,她将邵元宣的外室姜氏接了回来,想让她生下腹中孩儿。只是这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总得给那女子一个名分。   但让她成为正妻殷氏心中窝火,于是她想了个法子。   让邵元拓娶了姜氏,如此一来既能够给姜氏一个名分,还能羞辱了邵元拓这个庶子。   当时邵元拓还小,仅有四岁,他姨娘又去的早,落到殷氏手中自然怎么摆布都行。   最终邵元拓娶了个青楼女子为结发正妻,得了个只比自己小四岁的女儿,多年之后又多出了一个外孙,楚恒。   其实那姜氏又不是非嫁邵元拓不可,以邵元宣的妾室身份进门又不是不行。殷氏这么做就是故意作践他,故意让他一生蒙羞。   有了这个污点,就算那青楼女子死了,邵元拓成年之后也没哪个女子愿意嫁他,谁愿意喊前头那个青楼出身的女子一声姐姐?   “定北侯十二岁就入军队,十九岁立下战功,在战场中厮杀多年,到了三十五岁苦尽甘来加官进爵,却被家里拖累成如此狼狈摸样,现下还是孤身一人。”   李筱嗑着瓜子,对此唏嘘不已。   邵元拓的事沈妙妙上辈子听说过,如今又从李筱口中听了一遍,这心又狠狠疼了一次。   那殷氏将邵元拓害得好苦!   “定北侯如今回京,有了爵位,陛下还赏赐了一座府邸,他现在算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儿,不乏有好人家上门提亲。”   “提亲?”沈妙妙心下一急,“那他婚事定下来了么?”   李筱饮了一小口茶,随后便接着道:“没呢,他家里的那个嫡母都好言婉拒了。”   听了这话,沈妙妙松了一口气。她就说嘛,上辈子邵元拓始终未娶妻,如今更不可能定亲的。   “我听说,定北侯的生母是个极美的女子,入了府之后邵家老爷就独宠她一人。所以定北侯的嫡母才如此痛恨他们母子,现如今也没有想和定北侯缓和关系的意思。她早在定北侯离家从军之后,从宗族里认了个养子回来,指望着那个养子给她养老送终呢。”   沈妙妙摇着团扇,不免有些担忧道:“所以她才会婉拒了上门提亲的人,怕不是打着那爵位的主意?想等定北侯死后,让养子继承爵位?”   一想到这,沈妙妙心中便升腾出了火气,一怒之下砸了手边的茶盏。   “那老妇,忒歹毒!”   李筱被吓了一跳,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胳膊碰倒茶盏水洒了一身,手中的一把瓜子也差点全扬了出去。   她忙放下瓜子,一边用帕子擦拭裙上的茶水,一边埋怨沈妙妙道:“疯了不成,发这么大的火,又没人惹你。”   一直伺候在旁的雨露赶紧上前,站在李筱身边恭敬道:“郡主,不如随奴进屋换一身干净衣裳吧。”   李筱却摆摆手道:“不要紧,我都已经擦干净了。”   沈妙妙现在心情很不好,又见李筱这副不知邋遢的模样,更觉恼了。   “你个糙货,不知该说你心眼大,还是缺心眼,赶紧去把衣服换了。”   李筱瞪了沈妙妙一眼,阴阳怪气道:“哎呦,终于露出真实面孔啦。明明是头母老虎,却偏偏要装小白猫。”   沈妙妙微愣,李筱离开后好半晌她才回过神儿来。   忍不住自嘲笑出了声。   是呀,李筱说得对,她其实骨子里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更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有人欺负她,她第一反应就是打回去。   小时候玉灵与她争执,她硬是薅掉了玉灵一缕头发才肯罢手。   只是后来被刘皇后打板子,这板子不仅是打在身上,还打在她的心上,生生将她的傲骨打碎,让她变成一个谨小慎微处处隐忍的猫儿。   她呀,也隐忍够了。   这时,李筱已经换好衣服,刚走出来就见沈妙妙诡异的笑个不停。   “你没事吧,该不会是在这宫里憋出癔症了吧?”李筱边说,便用手去探沈妙妙的额头。   沈妙妙闻其语,止了笑声,嫌弃的打掉她的手。   “我好着呢。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不能老在这宫里头憋着,还得出去涨涨见识。”   “你要出宫?”李筱来了兴致,“正好,我们把王景言的那首诗拿去珍宝阁卖了。你不知道,京中的那些姑娘们对他可痴迷了,这诗一定能够卖个好价钱……”   可说着说着,李筱就泄了气,颓坐在椅子上,可惜道:“我怎么忘了,皇后她是不会同意你出宫的。”   沈妙妙却不以为意,指了李筱的丫鬟雅梅道:“把衣裳脱了。”   “这……”雅梅有些担忧的看向李筱。   李筱微挑眉,一下便知沈妙妙的打算。她推了一把雅梅,吩咐道:“让你脱你就脱,一会你找一套宫女的衣裳换上,我随后再回来接你。”   不多时,沈妙妙换好了丫鬟衣裳,正准备出门时,李筱却拉住了她。   就见李筱走到梳妆镜前,从妆盒里拿出了一支眉笔,往沈妙妙的脸蛋上点了一颗黄豆大小的黑痣。   “这样更保险一些。”   沈妙妙走到镜前,看着那枚突兀的黑痣,很嫌弃的皱紧眉头,想也没想就将其擦掉。   “虽然一颗黑痣遮挡不住我的美貌,但还是太难看了些。”   李筱切了一声:“脸皮忒厚。” 第9章 故意  无妨,我无意嫁到王家……   两人出了门,沈妙妙低头垂目跟在李筱身后,她们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就这样顺顺利利的出了皇宫。   李筱按住胸口,看着马车远离宫门这才舒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这一路我生怕碰见皇后娘娘的人,再把你给认出来。”   沈妙妙摇着手中团扇,斜斜靠在马车内的软枕上。   她这一靠,玲珑身材显露无疑,凹凸有致。就算穿了一身丫鬟的衣裳,也丝毫掩饰不住她那股美艳的绝色。   就连李筱这个姑娘瞧着也有些愣神儿,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   沈妙妙倒是没有注意到她犯痴的眼神,摇着团扇悠闲道:“怕什么,就算被发现了,皇后娘娘也是打我板子。你与她是同辈,她就算心中埋怨,也不会说你什么的。”   听了这话,李筱回过神儿来。   “你这话说的,说的好像我多自私似的。我是在担心我自己吗?我还不是怕你挨板子。”   “是是是,还是姑姑最疼我了。”   一声姑姑叫的李筱喜滋滋,也不再纠结刚才那个问题了。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珍宝阁门口,沈妙妙身为李筱的‘丫鬟’先探出头来,尽职尽责伸出手扶着李筱下了马车。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在门口碰到了不该碰到的人。苏家的那位大夫人,刑部尚书苏辰之妻,舞阳县主。   舞阳县主翠玉满头,大包小包买了许多东西,刚从珍宝阁出来就与沈妙妙和李筱二人走了个照面。   李筱使劲儿推了沈妙妙一把,示意她赶紧躲进马车里。可沈妙妙却僵直在原地,没躲起来不说,还上前一步故意让舞阳县主瞧见她。   “奉阳殿下?您怎么出宫了?”舞阳县主走至近前,上下打量了沈妙妙一番,“您为何要打扮成丫鬟的样子?”   沈妙妙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满眼哀求小声道:“县主莫要张扬,本宫是偷偷跑出来的。”   一听这话,李筱赶紧用胳膊肘使劲怼她。   沈妙妙无视李筱的动作,又同舞阳县主继续道:“本宫素闻珍宝阁有天下奇珍异宝,不光是姑娘们喜欢来此寻求心爱之物,就连公子们也常常来此。”   她顿了顿,故意压低了声音害羞道:“听说那靖国公世子也常来此处。”   “其实今日选诗本有定好的人选,可当看到靖国公世子的诗,本宫便喜欢的不行,所以才临时改变了主意,也对他这个人有了兴趣。想着今日是否能再此偶遇,聊表心中那欣赏的情意。”   说完,沈妙妙已经羞红了脸,拿起团扇遮住了面颊上的红晕。   对面的舞阳县主,表情变幻莫测。沈妙妙躲在团扇下微微勾起唇,她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明显了。   舞阳县主讪讪一笑,接茬道:“那殿下恐怕要空欢喜一场了,妾身刚从里边出来,不曾见到过靖国公世子。”   “哦?”沈妙妙拿下折扇,面露为难,“这就不巧了,看来今日是没这个机会了,我本就是偷偷跑出来,若是逗留太久会被皇后娘娘发现的。”   舞阳县主温声道:“殿下放心,妾身是不会说的。”   趁着沈妙妙说话的功夫,舞阳县主冲身边站着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那小丫鬟会意,悄悄退下,行色匆匆朝皇宫的方向走去。   这些,沈妙妙都瞧在眼中。   她们又说了会子话,舞阳县主话里话外都是让她早点回宫。   沈妙妙也顺着台阶下了,温声道:“那本宫就先回了。”   舞阳县主微微行了一礼,道:“恭送奉阳公主,朝歌郡主。”   沈妙妙拉着李筱上车,吩咐车夫驾车离开。   李筱不干了,恼道:“沈妙妙,你适才犯什么蠢,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那舞阳是苏家的大太太,是和苏太后一个鼻孔出气的,一定派人去宫里报信儿了!”   沈妙妙见她生气了,赶紧替她扇着扇子,让她消消气。   “我是故意那么说的。”   “故意?”   “嗯。”沈妙妙点点头,又往软枕上斜斜一靠,“她以为我出宫来见靖国公世子,不论我见没见到,都会让太后认为是皇后让我这么做的。为的就是和王家联姻,为四哥拉拢王家。”   李筱琢磨了一下,想明白后又急了,一把夺过沈妙妙手中团扇,拼命给自己扇动凉风,想要扇掉周围的一股子燥气。   “那岂不是很糟糕?你一有所行动,那边就一定会快一步从中作梗,那你哪有时间布局谋划嫁进王家啊?”   “就是让她们着急,早些实施下一步计划。我也不瞒着你,这次选诗就是太后的谋划,她让我选楚恒的诗,就是想让我嫁到一个对四哥没有助力的夫家。”   沈妙妙顿了顿,坐直身子神情多了几分严肃。   “但我选了靖国公世子,王景言。我适才故意和舞阳县主搭话,给她机会去宫中给太后通风报信,其实对我偷偷出宫一事也大有帮助。太后一定不想让皇后娘娘知道我偷偷出宫见王景言,她肯定会遮掩此事。太后可不希望和我王景言有牵扯,更不希望我嫁进王家。”   沈妙妙挑眉一笑,又道:“我今日偷偷跑出来并非心血来潮,而是无意间听到玉灵说,舞阳县主会在宫宴后来珍宝阁买胭脂,她拜托舞阳县主下次进宫带些过去。”   “你是故意的,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刚才可把我吓坏了!”李筱愤愤不快。   “我若早告诉你,你岂不是露馅了?你这个人最藏不住事,什么都往脸上写。”沈妙妙说着抢回折扇,又接着继续说。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无论如何,我的婚事太后定会插手。与其给他们时间精心谋划,不如让她们尽快出手,说不定还能从中发现纰漏,让我们抓住机会更好应对。”   “可如此一来,你要嫁给王景言的事,怕是成不了。”李筱道。   “无妨,我无意嫁到王家。我想帮助四哥,但也想追求自己的幸福。”   正说着话,马车突然停止不前,祁王府的车夫突然道:“郡主,前头好像出了什么事。”   闻言,沈妙妙李筱两人同时掀开车帘去看,远远瞧着,道路中间围满  了人,被围在中间的老妇瘫坐在地,指着一个壮硕男人哭天抢地。   那男人面上冷峻,眼中似隐隐闪着怒火,想要发作却又顾及着什么。沈妙妙大吃一惊,那人不是邵元拓么!   再看人群中看热闹的人,靖国公世子王景言,楚家二公子楚恒,竟然也在人群中站着。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10章 撒泼  那老妇当众撒泼,那本宫……   “大家伙瞧瞧,堂堂定北侯刚回京城就打算分家。我这个做嫡母的,家里就他这么一个男丁,可他却想着分开另过,独留我一个老妇孤苦无依,他好狠的心!好狠的心!”   人群中央的殷氏双手捶打在地,哭的满脸都是眼泪鼻涕。她已经七十多岁,快八十的人了,白发苍苍,面黄肌瘦,又是这副凄惨的样子。   看在不明真相的群众眼中,便是那定北侯不孝,不愿意赡养嫡母。   邵元拓的小厮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扬声道。“胡说!什么孤苦无依,你明明都认了养子,还说我们侯爷心狠。你就是不愿家产平分,想要全部都占!”   “高升!”邵元拓低喝阻止,但还是晚了一步。高升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出去,正好给殷氏抓住了尾巴。   “我认养子还不是因为我膝下无子,侯爷常年不归家。现如今侯爷立了军功,加官进爵,身份更不比从前了。本以为可以跟着过风光日子,谁想他刚一回京就想着分家产,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嫡母放在眼中?难不成不想尽孝道,就这么急于和家里撇清关系?”   群众们交头接耳,有的甚至扬声道:“没想到这定北侯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老太太真可怜,没有亲生儿子,庶子又指望不上,结果还要回来争家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殷氏又在旁哀嚎不断添油加醋,邵元拓那个憨货还不懂辩解,只能黑着个脸杵在人群中。   他身旁那个叫高升的小厮心思单纯,只想着为自家主子说话。殊不知他越是说殷氏的不是,越是能激起群众们可怜她的同情心。   沈妙妙远远瞧着,思起上辈子好像也出过这么个事,邵元拓的家事闹得满城风雨,宫里的人也听说了一二。   邵元拓这次提出分家,就是不想和殷氏等人再有纠葛。这事也能理解,毕竟殷氏当年做的那些恶心事,邵元拓没拿走所有家产已经是顾念着情分了。   其实分家对于两方来说都挺好,殷氏和养子一家过,邵元拓分出去另过,邵家家业丰厚,就算一人一半,这一半也是不小的一笔。   可那殷氏贪心,怕不是又想要全部,又惦记着邵元拓的爵位。   “都说烈女怕缠郎,这英雄也怕泼妇啊,尤其是这有些道行的老泼妇。定北侯半生戎马,威名在外,却被家里拖累狼狈至此。”李筱啧啧感叹。   沈妙妙捏着拳头,咬牙道:“那殷氏不就欺负定北侯不善言辞么!”说着,顿感心中一股怒火升腾而起,任她如何压制都无法平息。   面对这种泼皮老妇,是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过。   无意间低头一瞥,沈妙妙看到自己今日穿的丫鬟衣裳,她如今是祁王府的人,是朝歌郡主的丫鬟雅梅,并非奉阳大公主。   那她是不是可以帮邵元拓出头呢?   不过这毕竟关系到祁王府,沈妙妙也不敢横冲直撞地过去,转头询问了李筱的意见。   “我想顶着雅梅的身份过去,替定北侯教训了那老妇,会不会给你给祁王府惹麻烦?”   李筱不屑一笑:“能惹什么麻烦,我祁王府会害怕一个商贾出身的邵家不成?但你打算怎么做?我可就带了一个侍卫,打不过的。”   “你知道女人最有利的武器是什么?”   “什么?”   “撒泼,那老妇当众撒泼,那本宫就比她还泼!”   说着,沈妙妙转头看向车夫,在他耳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了一通。不多一会儿,就见那车夫跳下马车,挤进人群中和身边的人说起了话。   “这位兄台,前方发生了何事?”   “呦,你问对人了,我可是目睹了全过程。”说话那人是个青衣书生,为人颇为热情,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说了个透彻。   车夫听罢,照着沈妙妙教的话说道:“这事不对,怎么成了定北侯不孝了?明明是那邵老太太做事忒坏,才会和定北侯关系如此糟糕。如今又在这到打一耙,真是又坏又不要脸。”   这话引起了周围人的兴趣。   “那邵老太太做啥坏事了?”   车夫啐了一口,便把多年前殷氏逼邵元拓娶兄长外室,用青楼女子羞辱他的事讲了个大概。   “你说说,这是人干的事么。不然你以为定北侯为什么三十好几的人了,迟迟都没有娶妻,还不是多年前出了这么档子事。”   “这位兄弟,你可别瞎说啊,这天底下怎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有人质疑道。   车夫双手拢在袖中,冷哼一声:“我瞎说?我怎会瞎说。那邵老太太也就骗骗你们这些不明真相的百姓。”   没等那些人询问,车夫便又接着道:“我可是祁王府家的车夫,这些事啊都是听我们郡主身边的丫鬟说的。她原先是邵家的使唤下人,后来邵家把她卖了,几经周转被我们王府买了回去。”   一听是祁王府的人,这事就有些可信度了。又有谁为了造谣,还把真实身份给抖出来的,这么敢说那一定是真的。   一时间,人群中像是炸了锅都在津津乐道这件事,不乏有人站出来为定北侯说话。   “你别在这贼喊捉贼了,明明是你这个嫡母苛待庶子,如今定北侯以德报怨只拿走一半家产,已经算是顾及着情分了。”   在人群中哭天抹泪的殷是一惊,这才注意到风向变了。   “胡说八道,究竟是哪个狗崽子在诬蔑我!”   众人看向车夫,这么多目光投射而来,车夫有些怯场地后退几步。   这时,沈妙妙跳下马车,拨开人群走上前来。瞧见摊坐在地的邵老太太,突然就是泪如雨下。   “老太太,您害的奴好苦啊!”   沈妙妙扑在殷氏身前,众人皆是不明所以。再去看邵元拓、王景言、先后露出震惊不已的神色,明显是认出了她的真实身份。   突然冲过来这么个人,殷氏有些不明状况,使劲儿推了她一把,怒问:“你是何人?”   沈妙妙被推倒在地,索性便不起来了,用一只手撑着坐在地上,大哭道:“老太太,奴是凤仙儿啊,以前被您拨去伺候姜太太的。”   “这姜太太又是何人?”一声清朗男子声音传来,沈妙妙转头看去,便瞧见王景言正笑眯眯地瞧着自己。   他还是那么的好看,出尘的气质与这周围的烟火气格格不入。但,他的温柔随和又仿佛能包容所有烟火,连声音都带着几分体贴。   这话明显是他在给她台阶下。   沈妙妙心中暗笑,这王景言真是个妙人。索性她就受了王景言的好意,踩着台阶继续道:   “姜太太是邵家大爷的外室,后来她有了身孕,家里为了让她进门生下孩子,就让她嫁给了当时还只有四岁的侯爷。从那之后都是奴伺候着姜太太,半年多后姜太太难产,生下孩子后就去了。老太太为了掩藏这件事,就把奴在内伺候姜太太的下人一并发卖了。”   “天,这事居然是真的。”沈妙妙说完便有人惊讶出声。   “这苦主都出来鸣不平了,这事岂能有假?”   “是呀,是呀!”   邵老太太慌了,狠狠瞪了沈妙妙一眼,不过这一瞪倒让她看清了沈妙妙的样貌。   “你不是凤仙!凤仙根本不长你这个样子。”   这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反倒成了最有利的证据。证明殷氏这个做嫡母的的确苛待庶子,还逼他娶了大哥的外室,一个出身青楼的女子。   沈妙妙见效果不错,便准备再添点油加点醋。   趁着殷氏向人群解释时,她挪到殷氏身边,伸手故意掐她一把想要故意激怒她。   “哎呦!”就听殷氏痛呼一声,“看我今日不打死你这个小贱蹄子!”说着便伸手要去抓沈妙妙。   一直站在马车上的邵元拓见状微一皱眉,纵身一跃落在殷氏身旁,顺手将人推开。   这一切看在沈妙妙眼中,就是一个高大公子如仙人一般从天而降,缓缓落于她面前。他身上带着光,犹如悬挂在天空的太阳一般,明亮、温暖。   原来,戏本子里英雄救美的戏码也并非胡编乱造。   邵元拓将殷氏推开,怕她再伤害沈妙妙,下意识地就将人拦腰抱起紧紧护在怀中。   他满眼都是怀中的姑娘,心急低头看她是否受伤,可这也正好忽略了气急败坏再次扑来的殷氏。   “小心!”沈妙妙率先注意到,忙不迭惊呼提醒邵元拓,但还是晚了一步。   殷氏的手已经抓了过来,尖锐指甲刺破邵元拓的脖颈。   他不算白皙的皮肤上瞬间浮现出三道红印子,慢慢的,那印子越来越大,还有丝丝血迹流出。   沈妙妙知道,这点伤对于久经沙场的邵元拓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在战场上受的伤远比这重千倍万倍,甚至有时候命悬一线。   但就这几条红印子瞧在她的眼中,顿觉心口一痛,心脏似被人紧紧攥在手里挤压,痛到无法呼吸。   现下她也忘了自己被邵元拓抱着,也忘了身处在人群中被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赶紧拿出帕子,小心翼翼地为他捂住伤口。   邵元拓身子一僵,低头凝视着沈妙妙。   怀中的人儿满面担忧,眼中似还有莹莹泪花浮现。被如此小心呵护着,是邵元拓从未感受过的温柔。   他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喉结便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浮动,随后才低声道:“别担心,这点伤不要紧。”   听了这话,沈妙妙猛然抬头,终于回过神儿来,才惊觉现下是个什么状况。   身处人群中被一个男子抱着,饶是她心中爱慕邵元拓,但此刻还是有些羞赧。   她抬头看他,此刻的邵元拓早就将眼神移到殷氏身上,适才的温柔消散不见。随后,便听他冷声开口道:   “母亲,我本不想将事情闹得太难看,是你步步紧逼才闹到如此境地。既然你不顾及情面,那我也顾不上什么孝道了,明日我便召集合族耆老来断一断这官司。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这家我是分定了。你,好自为之。”   说罢,邵元拓便抱着沈妙妙转身离开,只是他并没有走向定北侯府的马车,而是走向了祁王府的马车,将人交给了李筱。   李筱尴尬的挑起车帘,拉着沈妙妙上了马车。瞧着邵元拓稍有阴沉的脸,还以为他要兴师问罪,于是赶紧解释道:   “侯爷,我这丫头虽然无礼,但她可是替您解了围的……”   他话还未说完,就听邵元拓打断道:“醉香楼,青云阙,微臣恭候奉阳公主与朝歌公主。” 第11章 齐聚  沈妙妙知道李筱是什么……   “他约我们去酒楼做什么?难不成要摆鸿门宴?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啊!”   说着,李筱使劲推了沈妙妙一把,埋怨道:“都怪你,逞什么能啊,这事闹大了吧。你一个公主当街撒泼,这事再传到宫里头,看皇后不扒了你的皮!”   沈妙妙没当回事,悠闲自得拿起团扇,边为自己打扇边道:“什么鸿门宴,要摆也是答谢宴。你是郡主,我是公主,他还能砍了我们不成?”   这话就像是一盆冷水,兜头倒下来直接熄了李筱的燥火。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话音刚落沈妙妙似想到了什么,忙不迭道:“适才你提醒我了,这件事得好好善后。”   她冲过去撒泼时仔细注意了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是些普通百姓。唯一几个有身份的,便就是靖国公世子王景言,和楚家二公子楚恒了。   如今这个时候楚恒还不认识她,可是王景言却在上次宫宴上见过她,知道她公主的身份。   正想着,外边就传来王景言清朗的声音。   “公主,郡主。在下靖国公世子王景言,正巧也要去那醉香楼,不知可否一同前去?”   听了这话,车厢内的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疑惑。   李筱打开帘子,从小车窗内看向王景言,淡声问道:“你怎知我们要去醉香楼?”   王景言微微行了一礼,随后温和笑道:“无意听到,缘分使然。”   起初李筱对王景言还有些好印象,敬他是一个才华横溢的正人君子,未曾想他也会行那偷鸡摸狗之事,偷听别人谈话。   心中立刻将道貌岸然四个字按在了王景言身上,冷笑讥讽道:“缘分?还是第一次听人将偷听说的如此清新脱俗。”   沈妙妙的视线越过李筱肩头,明显能够看到王景言的表情一僵,略微有些尴尬。   她知道,李筱其实和自己的性子有些相像,都是眼中揉不得沙子。   但不同的是她会权衡利弊,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能忍能自己消化,等到了时候再把这沙子摘出去。   李筱却无法隐忍,沙子进了眼中当下便要摘出来,行事总会显得有些莽撞,说起话来毒舌,怼得人不知所措。   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她能够在后宫之中独善其身,李筱却在祁王府不受祁王待见的原因。   李筱越是强硬越是为难妾室一房,越是激起祁王对妾室母子的保护和同情。   如此一来,就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痛了伤了,而敌人却没有丝毫影响,反而得到更多好处。   沈妙妙拍了拍李筱肩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别这样,若是将人得罪了,今日这事他该说出去了。无妨,他愿意跟着便跟着吧。”   不论是今日之事,还是为了以后李秉文夺嫡一事,她都必须和王景言搞好关系。   而且适才邵元拓说话时明显没有压低声音,或许是有意说给附近的王景言听的。   思及此,沈妙妙心中有些忐忑,邵元拓此举并非答谢宴这般简单啊。   沈妙妙同意王景言跟随,李筱虽有不满,但还是顺了沈妙妙的意思。   一行三人一辆马车,很快就到了醉香楼,这个时候邵元拓已经等在门口,见该来人的都来了,他赶紧上前迎接。   “微臣邵元拓,见过奉阳公主,见过朝歌郡主。”   当他看到跟在后边的王景言时并未惊讶,瞧了他一眼后微微颔首。   王景言在邵元拓面前算是小辈,他淡淡一笑恭敬行了一礼道:“见过侯爷。”   沈妙妙在旁有意无意瞧着,见邵元拓并未因王景言的到来而感到惊讶和不悦,反倒是淡定从容,显然是早就知道。   思起之前的猜想,邵元拓那话也是说给王景言听的。   四人结伴进了醉香楼,走上二楼进了雅间青云阙,刚推门进去便见一身着宝蓝色直裰的少年坐在桌前。   他和邵元拓长得有些相像,可浑身气质却大相径庭。一个是人高马大,一身霸气的大将军。另一个却是清秀高瘦,弱不禁风的少年书生。   见有人来了,他忙不迭站起身,随后抬脚走至邵元拓身前,行礼唤道:“外祖父。”   待看清那人是谁后,沈妙妙微愣,没想到楚恒也在此地,她还以为楚恒跟着殷氏走了。   站在楚恒对面的邵元拓微微颔首,随即往旁挪了一步,一一为楚恒引见了其他三人。   “见过公主殿下。”   一声公主殿下恍如隔世,上辈子楚恒总会如此叫她。听着恭敬,实则是疏远。   他并未当她是妻,更像是个上司,且是个没啥本事的上司。看似是个官,其实跟着她捞不到任何好处,反而还要恭敬对着。   她曾和翠萍玩笑道,她就是那染了金粉的蟾蜍跳到脚背上,旁人以为是祥瑞,实则就是个癞□□,不咬人膈应人,打也打不得,甩也甩不掉。   以前她怨过楚恒,后来她也就想明白了。这场婚姻对她来说是噩梦,对待楚恒又何尝不是?   若没有她的出现,他应该会和苏蓉双宿双飞,一辈子恩恩爱爱白头到老。她又能怨他什么呢?   这辈子再见他也无多少感觉,只想当他是个陌路人。   “哟,今儿是什么日子,各路神仙可都到齐了。”   李筱的声音让沈妙妙拉回思绪,她转头看过去,便见李筱对她挤眉弄眼,一副贱兮兮欠揍的模样。   她知道李筱是什么意思,是在说和她有关系的男人全都凑到一块了。   王景言见状一展手中折扇,风度翩翩摇于身前,笑道:“佛曰前世一千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想必我们几位上辈子定是缘分不浅。”   沈妙妙细细品了品这话,默默点头深感赞同。   不多时小二敲门进来,摆上一些楼内特色酒菜。邵元拓替自己斟了一杯酒,其他人以为他准备举杯说些什么,这厢刚端酒欲回应,那厢邵元拓就一饮而尽,随后便道:   “今日请几位前来是有事相托,今日街上一事想必各位都看到了,殿下仗义出手替在下解围,虽然用丫鬟的身份做了掩饰,但还是怕出了什么纰漏。希望世子和恒儿能遮掩一二,我不想因自身的一些污遭事给殿下添麻烦。”   若是按照普通人的做法,定然是先寒暄几句,酒过三巡之后再提起正事。可这邵元拓不按常理出牌,酒菜刚上就开门见山,着实让端杯的几人有些尴尬。   楚恒与邵元拓是亲戚,自然清楚他的性子,向来都是这般直来直去横冲直撞。他也不觉有多少尴尬,喝尽杯中之酒后道:“您放心,这件事孙儿一定烂在肚子里。”   王景言亦道:“侯爷多虑了,就算今日您不请在下前来,在下也一定会守口如瓶。”   沈妙妙心底顿觉有一股暖流淌过,原来邵元拓是为了她才这般大费周章。   李筱凑了过来,在她耳边小声道:“定北侯哪里不善言辞,这话说的颇为妥帖。”   但接下来邵元拓就被打回了原形,他只是在正事上话多一些,如这之后喝酒闲聊的事便就有些头疼了,一个人缩在一边喝闷酒,根本不知道该和王景言楚恒二人说些什么,更别提和其他两个姑娘搭话了。   沈妙妙夹着菜,边吃边去偷看坐在对面的邵元拓。   他应该不是个计较钱财的人,怎会与嫡母闹成那般局面呢?   猛然想起,今日宫宴散席时他和四哥一前一后走着,想必此刻的邵元拓已经站队。   他要家产,大概是缺钱做事。他刚回京城,已经表明立场,接下来就要谋划要做事,建立情报网,养暗卫,这些都是烧钱的事。   王景言和楚恒聊得甚欢,这一高兴酒就喝的多了些。   醉气染红了他的双颊,让那个宛若站在云端的京城第一才子有了几分烟火气,就好似邻家的少年郎。   便见有些微醺的王景言站起身,走到沈妙妙面前恭敬行了一礼,随后就听他笑道:   “殿下,今日这事您做得太莽撞了。以前定北侯的家事也只有几家知晓,邵家也有意捂着,还没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如今这事被您在大街上挑明,以后这定北侯的婚事便更加艰难了。”   他有些醉了,说起话来也少了几分顾及。   沈妙妙摇着团扇淡笑不语,她其实不在乎这些,甚至还在暗戳戳的想。婚事越艰难越好,这样她就不用同旁的女人抢邵元拓了。   这辈子,邵元拓只能她惦记,旁的女人可不成。   瞧着王景言这副醉态,李筱不禁皱起眉头,她丝毫没有察觉自己也有些醉了,莫名其妙看王景言就更加不顺眼,自个在那小声嘟囔道:   “若不是今日亲眼看见,还真以为他是个清新脱俗才貌双绝的偏偏公子。实则跟那些风流公子无甚差别,还不是一样喜欢吃喝玩乐喝酒听曲儿?也就那诗词和相貌能拿得出手了。”   在宫宴上惊鸿一眼的好印象,就在一瞬间随风逝去。   王景言听到她在那嘟囔,转过头去问道:“郡主,您方才说什么?”   李筱哽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总不能将刚才那话重复一遍吧。她寻思着说点其他的,于是就着适才那个话题随口说道:   “你说殿下做事莽撞,恐会影响定北侯的婚事。我瞧这事怪不到殿下身上,就算殿下什么也不做,定北侯的婚事不也没着落?”   此话刚一落地,屋内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王景言向来随和的脸上瞬间黑成了锅底,难得有了几分愠色。   “郡主说话当真是口无遮拦。这说话可是一门学问,若说不好就是一把伤人的利器。”   被王景言怼了,李筱面色有些不好看。她其实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还是别着劲儿不愿意向王景言低头,于是回怼道:   “伤人利器?能被三言两语伤了的都是懦夫,如定北侯这般的大英雄才不会计较这些。能计较的,会计较的也是那种矫情书生。”她说着,眼神还来回上下打量着王景言。   “你说谁矫情?”王景言生气了,又喝了酒,那双颊红的也不知是醉的还是气的。   眼瞧着两人要掐起来,沈妙妙哭笑不得,赶紧拉着李筱,又跟王景言赔罪道:   “她向来伶牙俐齿,今日喝多了酒才有些无礼,世子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同她计较了。”   王景言还是有几分气度的,沈妙妙都发了话他没道理揪着不放。   李筱还想不依不饶,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会子酒劲儿上来,人往小榻上一倒睡了过去。   瞧着昏睡过去的李筱,沈妙妙无奈一笑,起身唤了小二让他准备醒酒汤。本来打算要一碗,又见王景言那副醉醺醺的样子,还是多要了一碗。   吩咐好这些,她回了位子,谁知这时楚恒冲她主动搭话道:   “公主殿下,您是怎么知道凤仙的?您派人查过?”   沈妙妙诧异看向楚恒,没想到他会问出这种话。此刻的他眼中满是怀疑,探究着看向她,看的她心里发毛。 第12章 怀疑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   凤仙这人是她上辈子打听到的。   上辈子她喜欢邵元拓,但也明白他们之间没有在一起的可能。可这心中还是在意着他,关心着他,他的事她都想知道。   后来她打听了许多,有关邵家,有关姜氏,甚至有关凤仙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楚恒那探究的目光让沈妙妙浑身不舒服,她移开目光不去看他的眼睛,随便扯了个理由敷衍道:   “宫中日子枯燥烦闷,本宫向来喜欢听朝歌郡主说这些事。不光是定北候的事,靖国公王家,永安伯楚家的事本宫都清楚。”   “哦?”楚恒收回目光,端起酒杯饮了一口,“殿下还了解过楚家的事?”   这话问的让沈妙妙心底升腾起一丝奇怪,总觉得面前的楚恒和她印象中的有些不同。不如上辈子那般纨绔气盛,反倒有种说不上来的沉着冷静。   沈妙妙没有回答,楚恒也没有追问,话题就这么戛然而止,气氛也变得有些冷清。   不多时,小二把醒酒汤端了上来。沈妙妙将李筱摇醒,喂了半碗醒酒汤后人总算清醒了几分。   另一碗则递给了王景言,待他喝完后,这小聚也就到了尾声。   几人结伴下了楼,虽然邵元拓宴请其他两人是给沈妙妙善后,但全过程并未和她说过一句话。   沈妙妙跟在邵元拓身后,他走的很快,似乎她稍不留神就会错过那抹背影。   “侯爷!”沈妙妙忍不住唤了他一声。   邵元拓闻言转身,面上始终带着恭敬,低眉垂目等着沈妙妙说话。   “今日多谢侯爷替我善后。”   “殿下言重了,今日之事是微臣拖累了殿下,怎敢受您一个谢字。”   道谢过后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沈妙妙凝视着邵元拓,见他神情平淡似乎刻意不抬头看她。   一瞬间,沈妙妙有些不安。今日这小宴虽然是为她办的,拜托其他人帮她遮掩,可他从头到尾也没看她几眼。   邵元拓这是在避嫌?还是有意疏远?   沈妙妙盯着邵元拓转身的背影,慢慢离自己越来越远。因为有上辈子的先入为主,她坚信这辈子邵元拓也会对她有好感的。   因为他曾经说过,那时在沈家庄第一次相见,第一眼看到她时便已经动心。   他不是不喜欢她,而是不敢奢求太多。   上辈子,他说过:   “当初敢肆无忌惮的喜欢殿下,甚至有胆子想抢走殿下,那是因为我觉得自己能够掌握一切。可在知道殿下是奉阳大公主后,我退缩了。就算您没有嫁给楚恒,我也不敢奢求您成为我的妻子,因为您是奉阳大公主,您是殿下。”   她知道,邵元拓在感情中自卑胆小,不光是爱情,亲情,友情皆是如此。   他从未得到过父母疼爱,兄弟爱护,十二岁时就到战场上厮杀,上一刻还在一起吃肉喝酒的战友,下一刻就很有可能成为战场上的一具冰冷的死尸。   他不敢过分奢求,所能揽入怀中的,皆是他能够掌控的,可以安心拥有的。   就比如当初的村妇妙儿,他有自信将那人留在身边。   可若成了奉阳大公主,他便怕了。怕这份感情他要不起,公主身份在上,又有权势利益之争,这份感情终究带了些负担。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怕得到后又失去。若是没有自信拥有的东西,他宁愿不要。   沈妙妙在心中苦笑,想要走进邵元拓的心,想要他毫无负担地爱上自己,这事怕是有些难度。   她抬眸,凝视着邵元拓的身影,小声笑道:“无妨,我们来日方长。我,等你。”声音不大,只有她一人可以听到。   一伙人走到了门口,邵元拓和王景言顺路,两人同乘一辆马车离开。   他们走后,酒楼门口就只剩下沈妙妙李筱与楚恒三人。   沈妙妙自动忽略附近的楚恒,没有想同他搭话的意思。见祁王府的车夫赶车过来,她赶紧扶着李筱上马车准备离开。   谁知,楚恒却在她身后轻声唤她:“殿下,您是不是也回来了?”   楚恒的话把沈妙妙问愣了,她转头看向他,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也回来了?”   楚恒没有回答,又问:“今日宫宴,您为何不选我的诗?”   上辈子她没有怀疑过选诗一事楚恒会先知道,后来她也没问过。因为在她眼中楚恒同她一样,都是苏太后手中的一枚妻子,是权力斗争里的牺牲品。   可如今他这样问,这让沈妙妙心中升腾起了一丝怪异。   她是苏太后棋盘上的棋子,他楚恒亦是如此,执棋人又怎会告诉棋子下一步如何走?所以楚恒不应该知道,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她都能重生而来,那楚恒是不是也……   她不敢往下想,怕自己想对了,若是楚恒回来,有了上辈子的记忆,定然会帮着李秉诚对付她和四哥。   她希望自己是想错了,只是自己杞人忧天。   沈妙妙也不着急离开了,她安顿好李筱后又下了马车,走到楚恒对面,试探问道:“选诗一事你提前知道?知道太后的打算?”   楚恒点头,随即又摇头。   “一知半解,我知道太后让我事先作好一首诗,知道太后打算用这首诗做文章,让殿下在宫宴上选中,只是我不知太后之后的打算。”   “你……”沈妙妙皱起眉头,就算楚恒如此说,她心中的怪异还是久久无法散去。   楚恒等了一会儿,见沈妙妙没再开口,又继续追问刚才的问题:“殿下,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何不选我的诗?”   沈妙妙将心底的怪异压了下去,尽量让表情显得自然一些。她不能和楚恒说实话,于是敷衍道:“本宫更喜欢世子的诗,所以就选了他的。倒是楚二公子……”   她顿了顿,凝视着楚恒的眼睛,似乎是想将人看透,看穿。   “你怎么这么在意?还来质问本宫,莫不是心里有鬼?”   楚恒没有说话,直视着沈妙妙的眼睛。两人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儿,沈妙妙始终看不出楚恒身上的破绽。   她知道今日得不到答案,便也懒继续纠缠,连一句话也没给楚恒留下,转头就上了马车,吩咐车夫驾车离开。   楚恒瞧着远去的马车出神,苏蓉来了好久,唤他四五声后他才回过神儿来。   “恒哥哥,你在看什么?可是在看公主殿下?”   楚恒点点头,和苏蓉说起这个好像并不避讳。   “我觉得殿下她好像也回来了,只是我不敢确定。” 第13章 错过  男女主竟错过了一辈子……   沈妙妙回宫后,便听雨露说了她离开后宫里发生的事。   刘皇后派人过来找她,屋里的一众侍女慌了神儿,正想着该如何遮掩的时候,苏太后那边就来了人,说奉阳大公主在慈寿宫。   皇后面上虽然有不悦,但并不知晓沈妙妙出宫一事,这些都被太后含糊了过去。   不出沈妙妙所料,在知道她可能偷偷去见王景言后,舞阳县主果然急急进宫见了太后。   “后来苏尚书去了慈宁宫,在那待到太阳快落山时才和舞阳县主一同离开。”   沈妙妙折腾了一日,现下边躺在浴池泡着澡,边听雨露说着。一听苏辰入了宫,她捞花瓣的动作顿了顿。   这夫妻两一前一后进宫,又待了那么久,也不知又和苏太后谋划了什么事。   “奴真没想到,太后会为殿下遮掩出宫一事。”翠萍道。   闻言,沈妙妙咯咯一笑:“太后不希望我和王景言走得近,更不希望这事传出去影响了她的计划。而且帮我遮掩也是在帮她自己,你想想,苏尚书夫妇入宫进见太后,我又在慈寿宫那边待了许久,皇后那边又会怎么想?”   雨露想了一会,便道:“是想让皇后娘娘对您产生怀疑,怀疑您被太后挑拨,所以就会在婚事上有所顾虑?”   沈妙妙点头。   “没错,毕竟我不是皇后亲生的,她会衡量付出后回报给四哥的好处有多少,值不值得和太后较劲费力谋划这场婚事。若我心向着太后,到最后岂不就成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说完,她捻起一片花瓣在手中把玩,随即笑道:“当然,太后不可能光指望皇后犹豫后收手,定然还有下一步谋划。我们就且等等看,太后她老人家接下来会使什么手段。”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的翠萍道:“殿下,皇后娘娘适才派人过来,说请您去一趟颂德宫。”   颂德宫是刘皇后的寝宫。   沈妙妙微微一挑眉,心下也没多意外。叫她过去,八成是问选诗一事。上辈子宫宴之后皇后就反应了过来,选诗这事是太后的谋划。   沈妙妙不作耽搁,出了浴池换了身衣裳,便让翠萍掌灯一路去了颂德宫。   沈妙妙走进殿中,刚刚落座,就听刘皇后急急问道:“太后让你选诗,可有提前告诉你人选?”   刘皇后性子浮躁,但她并不蠢。虽出身寒门不如世家女子们耳濡目染善于谋划,但这么多年在后宫中熬着,计谋手段什么的也见识了不少。   上一世刘皇后虽然反应了过来,但也已经为时已晚,太后在众人面前定了话,她若是不同意,那便是忤逆不孝了。   如今太后算盘落了空,刘皇后也觉察了出来,接下来的事就有意思了。   沈妙妙乖巧着点头,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如实将事情说了。   “太后说人选都内定好了,让儿臣选楚家二公子。儿臣开始时也打算选楚二公子的诗,可当看到靖国公世子所作之作,内心便有了纠结,一番挣扎后便选了他的诗。”   说完,她微微低头,样子羞涩的不行。   沈妙妙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刘皇后,见她神情几度变幻。先是有些愠怒,气太后在背后使手段,后又恢复平静,嘴角微勾,好像想到了什么高兴事,不久后便听她愉快道:   “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选个合适的夫婿了。那王景言才貌双全,与你倒也相配。”   听到这话,沈妙妙下意识捏紧衣角。听那话的意思,皇后是打算趁热打铁,早早将她和王景言的事定下。   一瞬间,无数想法在沈妙妙脑中闪动,心中便有了计较。但她面上不显,扭捏着娇滴滴应了一声:“一切都听母后的。”   刘皇后满意的点点头,接着便说起了她的打算。   “明日我召了徐老夫人,还有靖国公世子进宫。”徐老夫人是王景言的外祖母。   “你好生打扮一番,多同徐老夫人亲近亲近,她是个念旧的人,又和你亲祖母是至交好友。”说完正事,皇后也没心情再说其他,于是摆了摆手,“天色已晚,早些回去歇了吧。”   沈妙妙起身,恭敬行了一礼道:“是,儿臣告退。”   待沈妙妙退出去,伺候刘皇后的宦官容吉走上前来,扶着她走到床边,一边伺候她就寝,一边又担忧道:   “娘娘,公主虽是您养大的,但毕竟不是您亲生的。今日她在太后那边呆了那么久,苏尚书和舞阳县主也先后进了宫。奴觉得,公主这步棋恐怕不妥。您为她的婚事辛苦谋划,若是以后她与您离心离德,那我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说不准还会拖了淳王殿下的后腿。”   刘皇后坐在床上,听了这话,拉被子的手突然顿了顿。   “你说得也有道理。”刘皇后喃喃自语,“但,奉阳是个聪明的。从小就懂得如何掩藏锋芒,避开祸事。小时候那板子没白打,挫了她的傲气,也让她学会了识时务。”   一想到这刘皇后便觉轻松了起来,道:“她知道自己该依靠谁,就算与我离心离德,为了自保她也会帮着文儿。而且我从小就让她和女儿一块玩耍,他们两人虽不是亲生姐弟,但胜似亲生姐弟。她只要向着文儿就行了,我不图她对我真心相待。”   说着,刘皇后自嘲一声笑:“说句实话,我也并未真心待她,不是么?”   听了这话,容吉赶紧道:“娘娘无需妄自菲薄,您对公主的好这些年奴都看在眼中,只是这人总会有私心,都会想着自己孩子多一些。”   “你不用安慰我,我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自己知道。”刘皇后叹了口气,疲惫地摆了摆手,“行了,退下吧,我乏了。”   容吉应了一声,替她掖了掖被子,随后放下床帐。离开时她还是有些担忧,于是转头道:   “之前陛下有意将奉阳殿下许给定北侯,因为他出身寒门又战功赫赫,陛下有意扶持他成为淳王的帮手,想要培养一股新势力和苏家对抗。可娘娘您不同意,说他年纪太大。奴明白,您是想公主嫁进世家,拉拢世家成为淳王殿下的助力……”   容吉顿了顿,似是纠结好久才道:“娘娘,奴伺候您十多年,知道您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若您不在意公主,那多有把握的世家不选,为何偏要选靖国公王家?你如此舍近求远,让公主嫁进王家,多少也为公主考虑了。您知道,她喜欢诗词,欣赏靖国公世子……”   “行了,你退下吧。”   容吉重重叹了一声,关门时又小声说了句:“奴只是不想娘娘委屈了自个儿,做了那么多还要被人误会。”   容吉退了下去,屋内一片寂静,好半晌就听刘皇后叹道:“这宫里哪有人不委屈?” 第14章 婚事  沈妙妙知道皇后的打算……   翌日一早,沈妙妙听了皇后的吩咐,好生打扮了一番,早早就等在了御花园四角亭中。   她知道皇后的打算,让她同徐老夫人和王景言在御花园见面,然后再去请皇上在旁瞧着,就这样刻意又不刻意的相见,先苏太后一步定下这门婚事。   不多时,刘皇后身边的宦官容吉,正领着徐老夫人和王景言朝四角亭走来。   沈妙妙远远瞧见,赶紧转头给雨露使了个眼色,雨露会意,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朝着慈寿宫的方向而去,正巧与王景言等人擦肩而过。   许老夫人与王景言走至沈妙妙近前,一前一后恭敬行礼道:“见过殿下。”   沈妙妙亲自扶着徐老夫人坐在石凳上,笑意盈盈,没有一点公主架子,像极了一个懂事的小辈。   “老夫人不必多礼,我被人尊称一声公主都是陛下慈悲。”   徐老夫人第一次近距离瞧沈妙妙,这一瞧不由愣了,情不自禁红了眼眶,惋惜叹了口气。   “你长大了,和你祖母长得一样漂亮。但你比她温柔,她那个人傲的不行,没一点女孩子该有的样子,少时就喜欢打架生事,沈家军中没一个男子能打得过她。”   “我祖母那么厉害啊?”沈妙妙听徐老夫人提起自己的亲祖母,不由多了几分兴趣。   “哼!她哪里是厉害,还不是因为将领们不敢得罪,知道她是齐老将军的女儿,这才让着她。”   沈妙妙咯咯的笑,徐老夫人也笑的合不拢嘴。   王景言看着面前的一老一少,眼中尽是笑意,体贴地在一旁为两人倒茶,他不觉这样陪女子们说话有失男子体面,甘愿做衬花的绿叶。   “你祖父年少时是个轻狂性子,听说有女霸王在军中嚣张跋扈,提着长.枪就杀了过去。他就是个蠢货,不懂得怜香惜玉,将你祖母打的浑身是伤,彻底浇灭了她的嚣张气焰。”   “啊?”沈妙妙惊讶的不行,“我要是祖母,一定恨死祖父了,不仅被打了一身伤,还被打了脸,面子里子都没了。”   徐老夫人掩嘴笑道:“谁说不是呢,你祖母找到我,说一定要将你祖父打的满地找牙。之后啊只要她一有空就去军中单挑,谁知这一来二去的,两人竟打出了感情。”   沈妙妙满脸笑意,可这心中满是酸楚。她想听沈家的事,可听到后心中又会隐隐抽痛。她总在想,若是沈家还在,她还是沈家的孩子,会不会过得比现在好,活得比现在开心呢?   王景言似察觉到了沈妙妙的情绪变化,巧妙的转移了话题道:“说起往事,我倒想起一件和殿下有关的一件旧事。”   他的话成功让沈妙妙转移了注意力,疑惑的瞧了过去。   “小时候我进宫给淳王殿下做伴读,有一日淘气,带着淳王殿下爬树掏鸟蛋,害的淳王殿下摔下了树。若不是公主路过在下边接着,还替我们隐瞒,这件事被陛下知道了,我定然是要挨一顿罚的。”   沈妙妙歪着脑袋,想了好半晌也没记起这件事。   “我怎么没印象,你莫不是瞎说的?”   “我母亲早亡,家中继母当家,底下还有两个弟弟,我在家中的处境就有些尴尬了。我那时候还小,不论是学识武艺皆比弟弟们落后一些。当时多亏公主帮忙,没让我失去四皇子伴读这个身份,不然一定会受家里一顿训斥,说不准还会被继母送回老家。”   王景言摇晃着折扇,眉宇间多了几分潇洒恣意,他说得轻松,可这么多年的辛酸,却不是轻飘飘几句就能诠释的。   这种心情沈妙妙感同身受。他与她虽出身不同,所处环境不同,但遭遇却非常相似,都须得步步小心,细细谋划,方得在这黑暗之地寻得一条出路。   王景言说完,剥了一颗葡萄递到沈妙妙跟前。   “人生所贵在知已,四海相逢骨肉亲。殿下,微臣愿助您一臂之力。”   沈妙妙凝视着王景言,心中不免一动,他这是在表明立场么?   面前这人头戴白玉冠,一身月白锦衣,笑起来沁人心脾,给人不争不抢的宁静之感,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笑看这芸芸众生。   可适才那话,颇有深意,也颇有野心。   王景言从小读万卷书,又生于靖国公府那种富贵世家,上有偏心继母,下有讨喜兄弟,他在王家如履薄冰。   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家世,又怎会养得出一个超脱世俗的翩翩才子?   或许这王家的水比她想得更深,更浑,所以才让王景言放不下。他有才情是真,却不见得不想要权势,无视这滚滚红尘。   御花园东北角,皇后刘氏,和皇帝李晋正躲在一处假山后头偷看。刘皇后看着四角亭那边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小声同李晋道:   “你瞧他们两个年轻人聊得多好,徐老夫人和沈老夫人年轻时胜似亲姐妹,若是沈家还在,两位老夫人定会给他们做媒的。”   李晋没说话,而是低头凝视的刘皇后。   “随朕去御书房。”   刘皇后心中一慌,但还是强自镇定跟着李晋去了御书房。   屋内,李晋负手而立,刘皇后站在他身后低头不语。屋内气氛静的让人窒息,良久李晋才开了口。   “你今日叫朕来是为了给奉阳赐婚吧。”李晋表情平淡,看不出他的喜怒来。   他这个样子,让刘皇后感到有些不安。但事情已经谋划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陛下,奉阳年纪已经不小了。”   “是么?”李晋转头看她,声音冷了几分,“你是为了奉阳,还是为了拉拢王家?”   刘皇后没说话,静静的站着。   李晋似乎也没想听她回答的意思,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他收回落在刘皇后身上的目光,淡淡开口道:“朕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陛下?”刘皇后疑惑抬头,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哼。”李晋冷笑,“都盼着朕早些死,好要朕的皇位么?”   这话把刘皇后吓了一跳,她忙不迭跪了下去,慌道:“陛下,臣妾从未动过这样的念头。”   李晋双手拢在袖中,脊背有些佝偻。他重重一叹,这一叹好像叹出了所有精气神儿,眼中写满了苍凉。   刘皇后定定看着他,面前这个男人老了,早就不是年少爽朗的俊秀公子。岁月磨平的他的锐气,带走了他的生气。   他被困在这宫中一辈子,被苏家和其他世家掌控了一辈子。   “不对,你不是盼着朕早点死,而是怕,怕朕死的太早。”   刘皇后抿唇不语,这话说得不错。   她怕,怕李晋死了,李秉文没有世家的支持,无法和李秉诚争。   “你想让文儿走一条轻松的路,有了世家支持,这一路就少了许多阻碍。可是惜柔啊……”李晋唤了刘皇后的闺名,“这样一来,朕的现在就是他的未来!”   李晋自嘲一笑,叹道:“朕就是个无能的君主,受世家掣肘,被太后压制。若朕有能力,当年就不会送皇姐去和亲!更不会眼看着送到西北的军饷被世家层层盘剥,百姓饱受战乱,流离失所,妻离子散……”   说着,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良久才接着道:“朕想给文儿铺一条自由的路,想让他当一位贤明的君主,而非朕这般无能!”   刘皇后没话,道理她都懂,明白李晋是想要扶持寒族与世家抗衡,如此便可以创造出一种三方稳定关系,帝王不再会被某一方压制。   李晋忙了半辈子,重科举扶持寒门子弟,减少世家推举做官的名额,朝堂之中的确多了不少寒门子弟,但也只是稍有成效。   他堵得住一条路,堵不住所有的路。还是有许多寒门子弟被世家抢去名额,替考也是常有的事。   世家互相通婚,势力盘根错节,就算有寒门子弟击鼓鸣冤,也根本没人敢得罪世家。就算有人去查,到最后也是官官相护,掩盖真相,又有多少能传到帝王耳中?   世家在京中盘踞多年,如苏家,如王家这样的大家族,从前朝时便已经根深蒂固,想要削弱他们的势力,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李晋如今的身子大不如前,他虽然有意瞒着,但作为枕边人刘皇后能真切感觉到,没有多少时间了!   她等得起,可文儿等不起。崇王和苏家也不会给他们时间等!   争不过,那便只有死路一条。以苏太后和崇王的性子,是容不下他们的,甚至还会牵连刘氏族人。   见刘皇后没说话,表情依旧执拗,李晋重重叹了口气,摇头失笑道:“惜柔,你不信朕。也对,朕没能力,又怎么奢求让你信任。罢了,既然你想让奉阳嫁进王家,那朕就……”   话还未说完,外头就传来苏太后的声音。   “陛下,哀家有事要同您商议。”   刘皇后和李晋齐齐朝门口方向看去,就见一身锦衣华服的苏太后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宦官齐彬,和永安伯楚枭。 第15章 不臣  太后压制帝王,贵妃尊……   御花园那边,沈妙妙正同徐老夫人和王景言说话,三人正说到高兴处,突然看到李晋身边的宦官敏芝急冲冲跑了过来。   “奉阳殿下,陛下让您去一趟御书房。”   得了这话沈妙妙心中微动,再去看不知何时回来的雨露,心中便有了谱。   苏太后那边已经有了动作。   “老夫人,世子,那我就先告辞了。”沈妙妙站起身行了一礼,语气中满是歉疚。   徐老夫人笑着摆手。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了。”   沈妙妙跟着敏芝去了御书房,刚进去她就有些诧异。苏太后和齐彬会出现在这里她并不意外,没想到永安伯楚枭也会在此。   但一瞬间她就想明白了,苏太后还是打算将她嫁到楚家去。她不由在心中苦笑,都已经重活一世了,还是摆脱不了和楚恒这段孽缘。   沈妙妙走到众人面前,恭恭敬敬的依次行过礼。   这时,苏太后柔和又不失慈爱的声音传来:“奉阳,好孙儿,快来哀家身旁来。”   沈妙妙听罢浑身一个激灵,她抬眼看去,苏太后此刻正坐在李晋的位子上,满脸堆笑朝着她招手,看上去就是个再慈爱不过的长辈。   可这笑容背后的丑恶嘴脸,却让沈妙妙感到厌恶。   沈妙妙心中虽觉得恶心,但面上不显。她装作一副乖巧的模样,踏着小步子走到苏太后身边,甜甜的唤了一声:“太后娘娘。”   声音刚一落地,沈妙妙就用眼角余光去看坐在侧座的李晋和刘皇后,两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   见此,她心中便有了数。   想来苏太后的计谋得逞,她的婚事还是被谋成了一步废棋。   沈妙妙双手放在身前,仪态端庄站着,恭恭敬敬等着太后说下去。   “奉阳,你也老大不小了,刚才哀家和你父皇母后正在商量你的婚事。”   “我还不想嫁人,想留在宫里陪伴太后娘娘。”她话是这么说,脸却早已红的像被热水烫过。上边绯红一片,谁又看不出她是害羞呢。   “傻孩子。”苏太后笑嗔,“这姑娘大了哪有不嫁人的。”   说罢,苏太后朝楚枭那边扬了扬手,楚枭会意,赶紧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举过头顶,恭敬道:“这是当年沈老将军赠与楚家的玉佩,玉佩正面是沈家的家徽,背面则刻着奉阳殿下的生辰八字。”   楚枭正说着话,齐彬便极有眼力见的将那玉佩接了过去,呈到了苏太后面前。   听了楚枭的话,刘皇后的面色沉了又沉,随后皱眉问道:“永安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枭恭敬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当年臣父与沈老将军为奉阳殿下和臣的侄儿楚恒定下娃娃亲,这玉佩就是沈老将军赠与的定亲信物。”   “娃娃亲?”李晋有些诧异,“当年从未听说过此事。”   “这事当年仅是两家的约定,没想过张扬,想等两个孩子长大后再正式提亲下聘。只是没料到……”   楚枭的声音戛然而止,后边的话他没有说,在场众人都明白。   沈妙妙用眼角余光冷冷的看向苏太后,娃娃亲果真是个绝妙的法子。沈家人都死绝了,娃娃亲一事是真是假都无从查证。   唯一能够证明真假的,也仅有那枚玉佩。   刘皇后有些着急,不顾仪态伸脖子去看。苏太后瞥了她一眼,随后给齐彬使了个眼色。   齐彬会意,将那玉佩送到了刘皇后面前。刘皇后急急拿到手中,仔仔细细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看过之后心就凉了半截。   这枚玉佩她记得,当年奉阳满月宴上,沈老将军亲自将它放到孩子的襁褓里。她当时亲临沈府,带去她与陛下的贺礼,还拿过玉佩好生看了一会,赞了一声好。   玉佩是真的,的确是当年沈老将军之物。   苏太后无视刘皇后的失态,转头问向李晋:“陛下,您意下如何?”   李晋没有说话,他凝视着苏太后。面对这个曾经养育自己的人,李晋没有半点感激,反而是深恶痛绝。   但他的痛恨却无法表现出来,只能暗自使力捏紧拳头,极力克制着此刻愤怒的情绪。   李晋沉沉吐了口气,压下心中杂乱的情绪,面上表现出恭敬顺从的模样,笑着道:   “既然是沈老将军的遗愿,母后又想极力促成这桩美事,朕也没有阻拦的道理。”随后,他又吩咐身边的宦官,“敏芝,通知礼部,拟旨,准备公主大婚。”   “那这婚期?”刘皇后试探问道。   李晋转头看了她一眼,似是明白她意有所指,于是又吩咐道:“婚期就定在半年之后。奉阳是沈老将军的孙女,又是沈家唯一的血脉,是我襄黎的大公主,这婚事也不能草草办了,定要办得隆重,办得盛大。”   听了这话,刘皇后松了口气。半年时间,能做的事太多,取消这个婚约又不是不可能。   但,苏太后不同意,就听她道:“半年太久了,哀家觉得一个月的时间正好,不早也不晚。”   “可这一个月的时间太仓促……”刘皇后还想争取,却被苏太后抬手制止。   “哀家年纪大了,就想着看孙辈们早些成家立业。这事就这么定了,晋儿,你说呢?”   李晋面色不好看,但他还是恭敬道:“就按母后的意思办。”   沈妙妙静静看着一切,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景。太后施压帝后,帝后敢怒不敢言。   上辈子她嫁给楚恒后,心中是怨过刘皇后的。因为她明白,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执棋人根本不会在意棋子的生死。   她那四年过的越不好,就越觉得宫里的那些人可恶,只将她当成棋子。   可如今她才后知后觉,刘皇后也是棋子,李晋也是棋子,他们都在努力挣扎,拼尽全力想要跳出棋盘,想要执掌自己的命运。   他们之所以会困在棋盘中,是苏太后和苏家的施压,是世家的掣肘。太后压制帝王,贵妃尊荣胜过皇后,帝王不像帝王,臣子不像臣子,何其荒唐,又何其无奈?   这一瞬间,她心中的那点怨气也放下了。 第16章 计划  听到李筱说邵元拓岁数……   奉阳大公主和楚家二公子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一月后完婚。   次日一早,皇帝身边的宦官敏芝,携圣旨去楚家宣读,赐婚消息不出半日就传遍了京城各处。   李筱一听到消息就直奔朝阳宫,破马张飞推门而入,赶走了所有侍女。   “疯了不成,陛下怎会让你嫁到楚家!而且嫁的还是那样一个人!”那副慌张样子好似天都要塌了。   瞧她李筱急忙慌的样子,沈妙妙心中一暖。   “这事是太后娘娘推波助澜,楚家又有我祖父的遗物,扯了个娃娃亲当幌子,让我不得不嫁。”   雨露翠萍不在,沈妙妙只好自己动手,边说边整理被褥,说话的语气也非常轻松,丝毫听不出任何不满的情绪。   瞧沈妙妙不着急的模样,李筱急了。又见她在那优哉游哉的铺床,现下更觉恼火,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怒道:   “大白天的,你铺床做什么?”   “午睡啊,我向来喜欢软和点的褥子。虽然只是小憩一会,但也不能将就,不然我会睡不好的。”   “睡睡睡!睡什么睡啊!楚家一直听苏太后的,你嫁过去不会被重视不说,就连皇后娘娘也会对你疏远。你进了楚家,以后还能指望谁?你这辈子都完了!”   沈妙妙铺被的动作顿了顿,突然想起上辈子的一些往事。   那时是太后在宫宴上赐的婚,李筱回来后也是这般着急样子,帮着她去求皇后,帮着她去求皇上。   可这些都无济于事。   一时间沈妙妙鼻头微酸,情不自禁扑到李筱身上,紧紧抱住她,头抵在她肩膀上,像个撒娇的小孩子。   “在这深宫之中,也唯有你和四哥会抛开权势抛开利益真心为我。”   沈妙妙如此动情,李筱一时间也消了火气。她抬手轻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   “不怕,我去求陛下,去求皇后,一定会办法的。”   沈妙妙在李筱的肩头蹭了蹭,闻着她衣上的香味甚是心安。   “这倒不用,我有其他办法。”说着,沈妙妙就拉着李筱去了床边,“我们坐下慢慢说。”   两人坐下,沈妙妙顺势一倒躺到了里边。她侧着身子,用一条胳膊枕着头看着李筱,缓缓开口道:   “你相信人会预知未来么?”   “预知未来。”李筱满脸狐疑,“你该不会是听了哪个老神棍的话吧?我告诉你,那些怪力乱神之说不可信!”   沈妙妙笑弯了眼,换了个姿势平躺着,定定盯着房梁,过了好半晌才幽幽开口。   “筱筱,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李筱虽然操心婚事,但皇上不急太监着急也没用。索性也躺了下来,靠在沈妙妙身边,问道:“什么故事?”   “我做了个梦,梦到了未来的事。在未来,我嫁给了楚恒,但我过的不好,他不爱我。我们成婚没多久,他就纳了表妹进门,就是那个苏蓉。他们两个恩爱非常,很快便有了孩子。”   “后来呢?”李筱问。   “后来苏蓉的孩子没了,楚恒认为是我害的。他让我和苏蓉道歉,还让我拿出一部分嫁妆给苏蓉赔礼。”   沈妙妙冷哼一声,每每想到这儿,她心中还是觉得窝火。   “我没同意,憋了一肚子的气去了沈家庄,那是我的陪嫁,也是除了皇宫除了楚家,唯一可以去的地方。在那里,我遇见了邵元拓。”   “之前我和楚恒成亲时他并没有来,所以我们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他当时受了伤,我救了他,并收留他在沈家庄住了一段时日。那段日子我过得很轻松,也很快乐,我爱上了他,他也爱上了我。但我知道,我已经嫁给了楚恒,所以与他相处并未越雷池一步。”   沈妙妙轻叹一声,随后苦笑道:“我本以为这是我生命中一段美好的邂逅,过去了就过去了。可我回去后再见到他时,才知道这段缘分有多么荒唐,他竟是楚恒的外祖父。”   “当时他和我说,要带我去北境,藏在北境一辈子。那一刻我真的心动了,但我也怕,怕抛下一切后,换来的是辜负。等到我死的那一刻,才知心有不甘是个什么滋味。我后悔没跟着他去北境,后悔没有给自己一个机会去爱他。”   “难怪你那日会偷看定北候,原来是因为这个梦。”李筱恍然大悟,可仔细琢磨了一番后,她又皱起眉头,“既然梦到未来过的不好,那你为何还要嫁给楚恒?阻止我去和陛下求情?”   说着李筱就起了身,打算去求李晋。沈妙妙赶紧拉住她,挽着她的胳膊,靠在她的肩膀上,这样有依靠的感觉非常踏实。   “你求也没有用,苏太后强压着,就是陛下和皇后也没法更改。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有其他打算。”   “什么打算?”   “我……我想嫁给邵元拓。在和楚恒婚礼当日做些手脚,然后促成这件事。如此一来既能绝了太后操控我婚事的心思,我也能得偿所愿……”   沈妙妙详细说了自己的计划,说完这面上也有些发烫。   虽然这事早在她心中定下,可如今说给旁人听,怪不好意思的。   “嫁给定北侯!沈妙妙,你疯了吧!真打算嫁他?他三十五岁,你十七岁,都可以给你当爹了!”   听到李筱说邵元拓岁数大,沈妙妙便有些不高兴了,沉了脸道:“岁数大怎么了,岁数大知道疼人。那楚恒倒和我一般岁数,可最后如何了?还不是嫌我碍眼,另纳苏蓉入府?”   沈妙妙凝视着李筱,说话的语气严肃且认真。   “咱们襄黎的定国公顾家,曾经不也闹过这样的事?”   “这……这倒也是。”   李筱眉头皱的不成样子,还是觉得这事有些不妥当。   “你和楚恒已经定下了婚约,虽然邵元拓不是楚恒的亲外祖父,但辈分还是摆在那里。你这样做了,名声还要不要了?”   “名声?”沈妙妙冷哼,“如果这辈子还是错过了他,我保全这名声又有何用?” 第17章 变化  上辈子帝后将她彻底放……   “定北侯顾家,他家的那位国公夫人,不也是先和侄儿定的亲,后来出了纰漏,才嫁给定国公的么?他们也是差着辈分,前未婚侄媳妇嫁给五叔叔,也没见旁人说他们一句不好来。”沈妙妙道。   “可你和那位国公夫人不一样啊!”李筱有些急了,“你是皇帝亲封的公主,和淳王感情亲厚的公主。见不得淳王好的人自然见不得你好!为了权势为了利益,他们绝不会放过你,抓住你的错处就不会松口。”   李筱重重叹了口气:“在祁王府中,我母妃和姨娘们争宠都差点闹出人命,更何况是你眼下的权势利益之争?”   沈妙妙知道李筱是为了她好,但她心意已决。   “你可能觉得,我为了一个梦就赌上自己的名声不太值当,给了旁人重伤我的好机会。但那个梦特别真实,就像我经历过一样。因为自己不敢作为而痛失所爱的时候,我的心就好似被刀割一般疼。”   说着,沈妙妙捂住自己的胸口,紧紧抓住衣衫,哽咽道:“比起旁人败坏我的名声,会做出伤害我的事,我更怕失去邵元拓。”   “可那个梦只有你自己知道,定北侯不知道不是么?如此,你还觉得值得吗?为了他值得么?”   李筱这话问到了沈妙妙的心坎里。   说实话,她也曾左右摇摆过。毕竟这辈子和上辈子不同,现在的邵元拓对她并无感情。她就这样突然设计嫁给他,说不准会遭到他的反感。   但最终她还是下定决心,给自己一个机会试试。若是邵元拓反感她,她愿意离开,绝不纠缠。   她不愿再像上辈子那样,什么也不做,生生错过了她一生中最美好的东西。   沈妙妙这般想着,面上不自觉扬起了笑容。   “筱筱。”   “嗯?”李筱疑惑转头看向她。   当看到沈妙妙的神情时,李筱愣住了。入目就是一个美艳少女的笑容,她笑如灿阳,眼中带着光亮,眼神无比坚定。   良久,听她淡淡开口道:“邵元拓爱不爱我我不知道,他值不值得我也不知道。我不想再胆小怕事犹犹豫豫了。希望未来我回望过去时,想到这一段经历时,面上带着笑,而非满心都是遗憾。”   看到这样的沈妙妙,李筱劝说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她也情不自禁的跟着沈妙妙笑,这一刻那份结果好似都不重要了。   “罢了,你决定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说说吧,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听李筱这般说,沈妙妙的笑意更甚。她坐直身子,看着李筱,严肃又认真的道:“在梦中婚礼是在楚家办的,到时在婚礼上……”   两人在屋里说了好久,午睡的时间都已经过去。正巧这时,李晋派人过来,说是让沈妙妙去一趟御书房。   沈妙妙心中狐疑,上辈子婚事订下后李晋并没有找过她,这又是唱的哪出?   她思忖了片刻,随后走到梳妆镜前,简单理了理发髻,又故意用手揉搓眼睛,直到双眼泛红,眸中隐隐有水光浮现这才罢手。   “你这是干什么?”李筱诧异出声。   “自然是……”沈妙妙回眸一笑,“在陛下面前装可怜样子呀。”   沈妙妙也没耽搁太久,送李筱离开后,她整理好自己的衣裙便跟着小太监去了御书房。   刚步入内室,就见李晋身着常服坐在书案前。他并没有看奏折,而是侍弄一株开的正盛的牡丹。   他如今年过四十,但却已有迟暮之人的疲态。面色蜡黄,体态消瘦,头发也斑白得不成样子。   “奉阳,来,到朕身边来。”   “是。”沈妙妙恭敬行了一礼,乖巧走到李晋身边。刚站定,她就故意吸了吸鼻子,垂眸低头,看起来很委屈的模样。   李晋注意到她微红的眼眶,心下便就了然了。   “奉阳,朕知道让嫁给楚恒这件事,你受委屈了。”   “儿臣听说,楚家二公子不学无术,成日只喜欢吃喝玩乐。他那样的人,他那样的人……”沈妙妙激动出声,她越说越觉委屈,眼泪控制不住的簌簌往下落。   听着哭声,李晋似觉有些烦躁。   沈妙妙从进屋时就一直注意着李晋的神色,现下见他情绪不对,便慌忙跪地,努力压制哭腔,哑着声音道:“是奉阳不懂事了。”   李晋本来是有些不悦的,可见沈妙妙一副委屈又极力克制的模样,想要责备的话也就咽了回去。   “罢了。”李晋叹了一声,失力的靠在椅背上,“哪里是你不懂事,是朕太无能了。”   沈妙妙没说话,依旧跪在地上忍着抽泣声。   “起来吧,朕还有事同你说。”   “是。”沈妙妙应声,听话的站起身,随后看向李晋那张颓然的脸,莫名就有些忐忑不安。   她不知李晋今日为什么叫她过来,本来是想装装可怜唤起李晋的几分怜悯。但看他的态度,好像没有一丝一毫。   沈妙妙心下一凉,但又觉得自己有些傻,还在奢求那些不可能的感情。   屋子里沉默好久,好半晌李晋才缓过情绪,轻声开口道:“虽然太后让你嫁给楚恒,但你始终是沈家后人,是皇后养大的公主,是淳王的妹妹。”   沈妙妙心中一颤,不可思议的看向李晋。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没有明白透彻。   李晋这话难道是在敲打她?告诉她以她的身份,她的处境,只有和李秉文绑在一块才有出路么?   沈妙妙低头思忖,细细琢磨上辈子发生的事。自从她和楚恒的婚事订下后,李晋和皇后就已经彻底放弃了她,将她丢在楚家四年不管不顾。   为什么,这一世发生了改变?听李晋的意思,他好像没有放弃自己。   猛然,沈妙妙脑子嗡的一声响,想到了其中关键! 第18章 赏赐  以后本宫与侯爷也是一……   上辈子太后让她选楚恒的诗,并让齐嬷嬷来她宫中递信儿。按道理来说,这件事应该做的小心谨慎一点,可齐嬷嬷却是一路招摇来到她宫中,现在想来应该是故意为之。   故意留下痕迹,故意让人注意。   事后她选了楚恒的诗,苏太后立刻赐婚打的刘皇后措手不及。皇后也察觉选诗一事有蹊跷,再一调查就知齐嬷嬷来过她宫中。   那么一切都指向了一个结果,她与太后一块谋划的此事。所以皇后才会恼,以为她这颗棋子不可控,所以才舍了她,将她丢在楚家不闻不问。   并非是她嫁进楚家皇后才放弃她,而是皇后以为她成了太后的人,这才防着她。   上一世的李晋大概也同刘皇后一般想法。   李晋一边摆弄桌上的牡丹花,一边缓慢开口道:   “奉阳,你虽然不是朕的亲生女儿,但也是朕的养女,是襄黎的大公主,有些体面你该有。沈家原来的府邸一直闲置着,朕立刻就派人去修缮一番,赐给你做公主府,待你出嫁之后就同驸马一块搬过去住。”   沈妙妙在一旁乖巧地听着,脑子却在飞速思考。   给了她府邸,那她就有了府兵,与上辈子大有不同。虽然给的权力不大,但也足够让她挺直腰板。不用住在楚家,可以脱离楚家人的辖制。   上辈子苏家算计她,不单单是想折掉她的婚事,还想离间她和皇后的关系。让皇后疏远她,让皇上不信任她。   如此一来,她就从一步好棋变成废棋,再从废棋变成死棋,彻底失去了价值。   而今时不同,她打乱了苏太后的计划,后又用激将法让苏太后以为她心悦王景言,这才不得不另做谋划,想了一出娃娃亲。   但到底是赶鸭子上架,只搅黄了皇后用婚事拉拢王家的打算,却并未彻底断了她和皇后的关系。她还是皇后养女,是和淳王从小一块长大的妹妹。   李晋也如此认为,所以才给她府邸打算扶持她,希望她日后有点作用,能够帮到李秉文一二。   这时,突听一声‘咔嚓’声,李晋用剪刀剪断花盆中顽强生长的杂草。见此,沈妙妙瞳孔一缩,隐约在李晋投射过来的眼神中,瞧出了丝丝冷意。   “这草就算顽强地生长,但它始终是株无用的草,留着也只会抢夺牡丹的养分,影响观赏。”   沈妙妙骤然一凛,明白李晋话中含义。若她这个大公主有用那便留着,若她不堪用也可及时止损,移除杂草保全牡丹。   “奉阳,你是襄黎的大公主,可千万不要让朕失望。”   奉阳面色一凛,赶紧行礼谢恩:“儿臣谢父皇隆恩!”   沈妙妙心中也有了计较。   她懂得皇家亲情淡薄,即便是亲生女儿李晋也会权衡利弊,有用就用,无用也会舍弃。   可这舍又有了两种舍法。   若是亲生女儿李晋要舍也会保全性命,而她不是李晋的亲生女儿,就如那杂草一样,剪了也不心疼,是生是死也没什么要紧,因为她不过是个养女罢了。   所以,她必须得成为牡丹。   这时,一个腰间佩剑的侍卫走进了御书房。   李晋站起身,给沈妙妙引荐道:“这是萧屠,是萧肃的哥哥,以后他就是你的贴身侍卫,负责公主府的守卫工作。”   萧肃是淳王身边的侍卫,他们二人都是李晋尽心培养的高手。   “萧屠,见过奉阳大公主。”萧屠恭敬行礼,沈妙妙微微颔首,饶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又看了一眼李晋。   李晋对她的信任少的可怜,这个萧屠顶着保护的名义赏给她,实则是派过来监视她的。   父女二人又说了一会话,看似父慈女孝,实则是各怀各的心思。   走的时候,萧屠也跟在了沈妙妙的身后,离她后方一小步的距离,不近不远。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没走几步沈妙妙就停下脚步,转头笑眯眯地看向萧屠。   “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小时候萧侍卫曾救过我吧?”   “殿下,您还记得?”萧屠一愣,似乎是有些意外,“我以为……”   “以为我忘记了?”沈妙妙莞尔一笑,“那时我掉入御花园的池塘里,是你把我捞了上来。你把我救上来后就离开了,我之所以没张扬是怕惹麻烦,是怕被人知道救我的是个男子,会有人嚼舌根子。”   这事没几个人知道,后来都被刘皇后压了下去。   萧屠不说话,应该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沈妙妙也不急,拉拢人心这种事还需慢慢来。   这时,一个声音挤了进来,扰乱了沈妙妙的思绪。   “微臣邵元拓,见过奉阳殿下。”   熟悉声音从背后传来,沈妙妙心中微动,急切转身朝说话那人看去。邵元拓依旧身着玄色衣衫,面色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恭恭敬敬在离她不远不近的位置站着。   沈妙妙抬扇遮住半张脸,眼中带了一抹喜色。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这不由让沈妙妙想起他们在仙茗塔下的初遇。   那日所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沈妙妙不自觉弯起了嘴角,玩笑问道:“侯爷今日进宫可有迷路?”   “不曾。”邵元拓平静回答,面上毫无波澜,依旧板着一张脸,“劳殿下挂心。”   说话时,邵元拓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到沈妙妙的身上。   沈妙妙自然是感觉到了邵元拓的疏远,她不由心头一紧,顿觉有些不安。   在感情上她没有多少经验,不过倒经常看戏本子。里边写道,若想知道那人在不在意你,就故意提起旁的男子。若是他吃醋,那就是在乎你。   沈妙妙咽了咽唾沫,话在口中嚼了几遍后,这才试探性的问出口。   “陛下下旨赐婚,让楚家二公子做我的驸马,这事侯爷可听说了?”说完,沈妙妙紧张地看向邵元拓。藏在扇下的薄唇轻抿,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似乎想要看破他的情绪,看穿他的想法。   谁知,邵元拓并没有应话,沉默着算是默认他听说了。他表情平淡,好像没被这个消息影响。   就像是听到了个陌生人的消息,没有一点点的动容。   瞧他这副样子,沈妙妙心中有些难受。   不知怎的,这心中便有些气了,气他是个木头嘎达,该表现情绪的时候不表现,该有所作为时不作为。   她心中有气,脱口而出的话也就变了味道:“以后本宫与侯爷也是一家人了,再见面就要唤一声外祖父。” 第19章 疑惑  这么多年,其实她心中……   “以后本宫与侯爷也是一家人了,再见面就要唤一声外祖父。”   沈妙妙边说边摇着团扇,但这目光始终没有从邵元拓身上离开,“这缘分也着实奇妙,侯爷您说是不是呀?”   邵元拓没有说话,依旧僵直站在原地,双手拢在袖中,表情寡淡。   被如此无视,沈妙妙更气了。   她冷哼一声,不悦道:“既然侯爷不愿与本宫交谈,那本宫就不打扰侯爷了。”   听了这话,邵元拓退到一边让出一条路来,恭敬行礼道:“微臣恭送奉阳殿下。”   沈妙妙窝了一肚子的火,快步从邵元拓身旁路过,萧屠紧随其后,路过邵元拓身边有意多打量了他一眼。   等萧屠追上沈妙妙时,她已经走到了御花园,此刻正捡起地上的石子丢入池塘中撒气,一边丢,嘴里头还在小声嘟囔着什么。   没丢几下,沈妙妙手中的始终已经全部丢完,可这心中的气还没撒干净。沈妙妙又骂了一声:“连石子都要和本宫作对。”随后便低头去找其他石子。   正找着,突见一双手伸到她面前,那人手心中满满当当捧了一把石子。看着一捧的石子,沈妙妙有些愣神儿。她抬头去看,就见萧屠一副谦卑恭敬的模样,微微躬着身子站在她面前。   突然间,沈妙妙觉得萧屠的样子有些好笑。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你还真是顺着我。”说着,沈妙妙也不客气,拿走萧屠手中一半的石子,又留了一半给他,“陪我一起扔。”   萧屠听话照做,沈妙妙往池塘里丢一颗石子,他也跟着丢一颗石子。看上去乖巧极了,哪里有半分侍卫统领的样子。   “你也不用小心谨慎的讨好我,我知道你是陛下派来监视我的。”   “殿下……”萧屠手中的动作一顿,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沈妙妙丢掉手中所有石子,转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笑道:“别担心,我不会为难你的。左右我和父皇的目标一致,都希望四哥好。我也不怕你盯着,你不用有压力。”   萧屠面上讪讪,眼角余光瞥向沈妙妙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身子陡然一僵。   沈妙妙收回了手,并没有察觉萧屠的窘迫。她靠在石栏杆上,发泄了一通后心情好了不少,也有了兴致和萧屠说些有的没的。   “在这宫中我很少见到你,但我时常见到你弟弟萧肃。他跟在我四哥身边,看上去活泼的多,比你爱笑,比你爱说话。”   沈妙妙瞧着萧屠,竟能从他身上瞧见几分邵元拓的影子。都是人高马大,身着一身玄衣,寡言寡语的样子也如出一辙。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我怎瞧着你们这些男人才难以捉摸,闷葫芦似的,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哪里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在意还是不在意。”   萧屠听着这些话,知道这话不是冲他说的。也不知怎的,他下意识朝御书房的方向看了看,脱口而出道:“殿下,您好像很在意定北侯。”   话音落地,萧屠就惊觉自己说错话了,忙不迭单膝跪地道:“属下失言,还请殿下恕罪。”   “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沈妙妙说得轻松,但下一刻她的面上就浮上了一抹苦笑。   萧屠都看出她在意定北侯,邵元拓又哪里听不出她是在故意激他,明摆着就是装傻。   如今气消了,沈妙妙也觉适才她说的那些话太激进了。她老是把邵元拓和上辈子的他重合,下意识的觉得他应该是喜欢自己的。   但这些都是她自己给自己的错觉。   是她自以为是了,这一世他们身份有别,又有权势利益在侧,想要毫无负担的喜欢哪有那么容易。不过她的心意绝对不会变,该谋划的事还是要谋划。   之前以为婚礼会在楚家举行,只要确定喜房的位置和上辈子一样,凭借记忆就能躲过府上下人实施计划。   但现如今情况发生了变化,李晋将沈府赐给她当公主府,给了她嫡公主的体面,这婚礼自然也要在公主府举行。   沈府她没有去过对那里不熟悉,那就只能重新打算了。于是她回了朝阳宫,将公主令牌给了雨露。   “你拿着令牌去沈府画出一份地图,不用太详细,把主要路线画出来即可。然后再去祁王府,把地图交给朝歌郡主,并告诉她计划有变,陛下将沈府赐给我当公主府,婚礼会在那里举行,之后的事她知道该如何做。”   “是。”雨露得了吩咐,接过令牌便出了宫。   虽然将事情交代了下去,但沈妙妙这几日在宫中闷着,心中还是惴惴不安。她怕计划会出什么闪失,心里惦记着事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好。   思来想去,她还是亲自去一趟沈府比较妥当。于是她便以‘去看一眼未来的公主府’为由去求了皇后。   刘皇后如今对她的态度有些复杂,说亲近又不似亲近,说疏远也不似疏远,总之就是怪怪的。   倒是刘皇后身边的宦官,容吉,对她的态度一如既往。   “去瞧瞧也好,以后那里就是殿下的家了,婚前若一次都没去过也有些说不过去。”容吉一边给刘皇后倒茶,一边道。   刘皇后也没打算拦着。   “去吧,若是缺什么少什么回来同本宫说,本宫为你添置。”话是好话,但她的神情寡淡,也不知是真心话还是客套话。   沈妙妙心中记挂着事,也没心思去琢磨刘皇后的想法。她起身恭敬行礼,正准备退下去时突听刘皇后道:   “出宫时将萧屠带着,免得遇到什么危险。”   沈妙妙坐着马车出了宫。萧屠和车夫坐在马车外头,她一个人坐在车内有些无聊,盯着车窗发呆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其实李家称帝也不过三代,李家能够得到襄黎的帝位,靠的便是沈家人的骁勇善战。   李家与沈家的渊源颇深,虽然沈家如今就独剩沈妙妙一个,但李晋还是将沈家府邸保存了下来,并未赐给旁人。他把沈家原先的老管家留在那里,这么多年都是由他照顾打理沈府。   当年沈家众人战死沙场时,她还是个一岁的奶娃娃,许多事她不知道,长大后也没人敢在她面前提沈家的事。   这么多年,其实她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沈家男子兵败后战死沙场,那为何女眷们皆服毒追随?就连出嫁的沈家女也是如此。 第20章 沈家  沈妙妙的生路,她尊贵……   世人皆道沈家女眷将门烈女,故此才追随而去。直到她及笄后,刘皇后才同她说,沈家女眷之所以服毒追随,是因为怕朝廷会追究兵败一事。   就算皇上念及旧情留下沈家妇孺,但苏太后和各大世家绝对不会罢休。沈家大势已去,这么多年和沈家对立的家族恨不得都上来踩几脚。   那时的皇帝还年轻,苏太后垂帘听政,李晋完全就是苏太后的提线木偶,世家们虎视眈眈,治沈家的罪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所以沈老夫人这才铤而走险,做出了置死地而后生的决定。命众女眷服毒追随,并在临死前写下血书拜托左丞相韩明,在早朝时交其到皇帝手中,将仅有一岁的沈妙妙托孤于李晋,这才保住了沈家唯一的血脉。   所以沈妙妙的生路,她尊贵的公主身份,都是沈家其他人用命换来的。   “殿下,沈府到了。”   萧屠的声音打断了沈妙妙的思绪。她掀开马车帘,由萧屠扶着下了马车。看着大门上高挂的‘沈府’二字,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她的姓氏,陌生是因为从有记忆以来,她从未来过沈家。   她看似是尊贵的大公主,可实际上就是那深宫里的困兽,是权力者们用来博弈的棋子。   有用就拿出来用一用,没用就丢在一边。   沈妙妙盯着‘沈府’二字,在心中暗暗发誓。现下的身不由己都是暂时的,这辈子她要过的开心,过得幸福,再也不做旁人手中随意摆弄的棋子。   她要挣扎,要反抗,要爱她爱的人,要和心中那人过一辈子。她要保护她该保护的人,绝不会再让城楼上那一幕再度重演。   沈妙妙和萧屠一前一后踏上石阶,走到大门口时,便见府内一个满头白发,身姿略显佝偻的老者疾步走上前来。   “老奴来福,见过小主子。”老者刚走到沈妙妙近前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眼中蓄满了泪水。   “老奴这辈子能有幸见到小主子,就是死也瞑目了,到了地府也有颜面去见老将军!”   一声小主子叫的沈妙妙眼眶泛红,她赶紧将人给扶了起来,柔声道:“福爷爷,您不必多礼。”   来福她是知道的,是沈府原先的管家,这么多年一直守候着偌大荒凉的沈府。   “哎呦,您是公主,是老将军的女儿,怎可唤老奴爷爷,这可使不得,使不得!”来福说着,就又准备给沈妙妙跪下。   “沈家就剩我一个了,您就让我唤你一声爷爷吧……”   这话说得来福老泪纵横,他哭着哭着就笑了,也不再纠结身份和称呼,激动拉着沈妙妙的手颤抖不已。   “好,好,老奴听小主子的。”   沈妙妙重新将来福扶起,让他在前头领路,正准备进门时,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妙妙!”   寻声看去,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靠在沈府大门口。一身绛紫色华服,头戴白玉冠的李秉文缓缓走下马车,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玄色衣衫的男人。   沈妙妙的视线越过李秉文,当看到他身后的邵元拓时,不觉紧张了几分,还莫名带了一丝小愉悦。心下琢磨着,他怎么来了此处,是想来见她的么?   “四哥,侯爷。”沈妙妙上前行礼,眼神疑惑看向邵元拓,“侯爷怎么也来了?”   李秉文开口解释道:“是我强行拉来的。”   沈妙妙哦了一声,稍微有些失落。   最近几日经常瞧见李秉文和邵元拓同行,她心下就有了几分了然。   上辈子,邵元拓之所以能帮着李秉文夺位,就是李晋牵的线搭的桥。嫁到楚家的那四年她也看清了许多事,明白了许多以前不懂的道理。   李晋之所以被苏太后压的死死的,归根结底就是无人可用。世家之间通婚结盟,关系盘根错节,苏家又是众世家之首,哪个世家出身的官员敢帮着李晋和苏太后对着干?   所以这些年李晋重科举,限制世家推举名额,就是为了提拔寒门子弟,让自己有人可用。邵元拓便是其中之一,是李晋提拔上来留给李秉文用的人。   李晋为李秉文和邵元拓牵线,似乎也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如若苏家和李秉诚拿到皇位,李秉文不得不举兵造反,有邵元拓的十万大军在手,他又善用兵,不怕攻不下京城抢不回皇位。   可上辈子她却被抓了,成为李秉诚用来威胁李秉文的王牌。   李秉文与她感情深厚这事人尽皆知,他又是个重感情的,自然会在城下有所犹豫。   他就是算准了李秉文重感情,不会弃她于不顾。所以,苏辰和李秉诚早就准备让她血溅城楼。   不论她是自己跳下去,还是被李秉诚杀死,按照李秉文的性子都不会保持冷静,不等援军前来怒发冲冠先一步攻城,如此正中李秉诚的下怀。   只要她存在,这就是个死局,就是那个劫!   思及此,沈妙妙情不自禁握紧拳头。所以这辈子她必须变得强大,才能保证自己不会成为旁人威胁四哥的筹码。   “妙妙,你怎么了?眉头都拧在一起了。”李秉文说着,抬手抚平了她的眉头。   这一举动让沈妙妙回过神儿来,忙随便扯了个理由,道:“没什么,就是想到以后要自己另住,难免有些难过。”   “妙妙。”李秉文轻唤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有四哥在,以后你受了什么委屈,四哥一定给你做主。若是楚家那小子欺负了你,四哥一定过来揍他。”   沈妙妙忍不住笑出声:“不会的,这辈子我一定不会受委屈的。”   “呦,这么热闹啊,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一个不合时宜的男声挤了进来,瞬间引起在场所有人转头看。   朝沈府大门走来的男人一席亮红色滚金祥云文华服,头戴紫珠金冠,通体散发着富贵之气。   若说招摇,沈妙妙真就不如他。他是使了劲儿的招摇,多恨旁人不知道他有多尊贵似的。   “微臣邵元拓,见过崇王殿下。”邵元拓率先出声,恭敬行礼。 第21章 陪着  沈妙妙眨巴着眼睛,……   李秉诚根本没把邵元拓放在眼中,他一双眼直直落在沈妙妙身上,轻蔑之意毫不掩饰。   “这是麻雀飞上枝头做凤凰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养女,还有公主府了?也不知父皇是怎么想的,将这府邸赐给了你。”   沈从之是开国功臣,开国皇帝曾将全京城最好的府邸赐给了沈家。后来沈家人死在前线,妇人们一杯毒酒追随而去,这府邸自然就被朝廷收回。   这么好的府邸谁都想要,崇王李秉诚就是其中最想要的。他向来嚣张跋扈,一听说府邸赐给了沈妙妙,这心中便冒了火气,对她自然也没什么好话。   “真是笑话,沈家的府邸赐给我沈家的后人,又有什么不对?某些人自以为自己是凤凰,实际上还比不上我这只麻雀。”   哪个听不出这是指桑骂槐?   李秉诚变了脸色,怒道:“你……”   “你什么你啊?”   “我……”   “我什么我啊?”   李秉诚要骂人,沈妙妙总抢先一步堵得他话都说不出来。给他气得满脸通红,上前就欲和她比划比划。   眼见情况不好,沈妙妙赶紧提裙小跑到邵元拓身后,躲在她身后继续道:“二哥你可别在这街上胡搅蛮缠,这丢的可是皇家的颜面。”   “死丫头,胆肥了你,敢和我叫板!有本事就给我出来,躲在男人身后算什么好……算什么公主!”   李秉诚说着,就准备绕开邵元拓去抓沈妙妙。手刚伸出去一半,下一刻他就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手腕。   那人顺势一扭,李秉诚就顺着他的力道转了个圈,手背死死牵制只有哀嚎求饶的份。   “邵元拓,你个混账东西,竟敢对本王出手!你这是以下犯上!你再不放手,本王就让父皇砍了你的脑袋,砍了你全家的脑袋!”   邵元拓出手后也是一愣,他没想到自己会冒着以下犯上的罪名得罪崇王,下意识出手保护了沈妙妙。   李秉诚胡乱叫骂,他的侍卫也上前和邵元拓交起手来。别看邵元拓一只手受限,但还是能够接下侍卫的招式,并未让对方讨到一丝便宜。   不过,邵元拓也不会真的扭断李秉诚的手腕,他和侍卫纠缠几招后就顺势放了李秉诚。   李秉诚捂着手腕疼的不行,眉头都皱到了一处。但眼神扫到邵元拓那冰冷的脸上,他突然间就怂了。   李秉诚又怕又恼地冲邵元拓骂道:“本王这次不是怕了,而是带的人手不够。邵元拓,你给本王等着!”   “二哥,二哥!”李秉文急急跑上前去,亲自扶住他的胳膊,满脸堆着笑,“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把定北候得罪了对你也没好处。”   “我怕他!”李秉诚不屑道。   “可到底是父皇面前的红人,手握兵权的定北大将军啊!”   这话说完,李秉诚也恢复了几分冷静。他冷冷扫了一眼李秉文,沉声道:“别在这装好人,我不吃你这套!”   李秉文当作没听见,依旧笑眯眯的扶着李秉诚送他上了马车。   “二哥放心,弟弟我亲自送您回府。”   “得了吧,你是怕我进宫去父皇跟前告奉阳的状。”   “都是自家兄弟姐妹,斗斗嘴而已,不至于,不至于。”李秉文在旁和稀泥。   “呸,谁跟她是自家兄弟姐妹。”   兄弟二人越走越远,沈妙妙还维持着躲在邵元拓身后的姿势,不由叹了一声。   这李秉诚就是命好,从苏贵妃肚子里生出来的。上辈子若不是苏家鼎力支持,联合其他世家将他推上皇位,以他那副德行,八辈子也难坐上那个位子。   “殿下,您还想躲多久?”   听到邵元拓的声音,沈妙妙这才回过神儿来,她此刻还躲在人家后头,死死抓着他的腰带呢。   她窘然松手,忙不迭走到邵元拓面前,恭敬道:“多谢侯爷仗义出手。”   邵元拓垂眸凝视着沈妙妙,睫毛微颤,喉结也在上下游动。好似有些话不知如何说,又不知该不该说。   良久,才听他朗声开口问道:“殿下好像和以前有些不同,微臣听淳王殿下说,您是个沉稳性子,遇事从来不会强出头,受了委屈也是隐忍。但……”   他顿了顿,柔和了声音道:“今日的您好像和微臣听到的不太一样。”   “哦?”沈妙妙轻笑一声,与那深邃眼眸对视,“侯爷对我感兴趣?”   这一问,问的邵元拓不知所措,他慌忙转过头去,道:“殿下,微臣惶恐。”   邵元拓愿意主动了解她,沈妙妙很是高兴。   可邵元拓接下来的话,又让她似浇了盆冷水,适才被点燃的火星子全被浇灭了。   “殿下一月后便会与微臣的外孙儿成婚,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见面就要唤微臣一声外祖父。微臣是做长辈的,该了解的还是要了解。”   沈妙妙有些恼气地使劲扇着扇子,“侯爷就这么着急听本宫唤你一声外祖父?”   邵元拓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过头来,注视着沈妙妙那双好看的桃花眼。   “那话不是您说的么?以后都是一家人。”   沈妙妙一噎,这才想起前几日在宫中同他说的那番话。   “侯爷记性可真好。”   沈妙妙上下打量着邵元拓,寻思这人要么就不开口,要么就噎死人,她上辈子怎么没发现他这点?   “殿下谬赞了。”邵远拓轻声道。   现下气氛有些尴尬,两人杵在门口也不说话,沈妙妙轻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   “都说这沈府景色一绝,侯爷有没有兴趣进去参观参观?也帮我出出主意,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她以为邵元拓会拒绝,谁知他却道:“殿下如此说了,那微臣也不好推辞。”   沈妙妙眨巴着眼睛,撇了撇嘴,心想这男人的心思还真捉摸不透。前几日还对她一脸冷淡,今日就愿意与她同游沈府。   真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沈府占地面积很大,入了门就是曲折游廊。沈妙妙本就有意熟悉沈府的环境,便带着邵元拓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走。   邵元拓跟在沈妙妙身后,开始时也没什么话,走了一段路后他也有些忍不住了,好奇问道:“殿下这是在熟悉环境?你之前没来过沈府?”   沈妙妙点头,淡淡开口道:“我虽是沈家人,可从小到大都被养在宫中,即便这沈府靠近皇宫近在咫尺,我也从未来过。”说着,她面上浮上一抹苦笑,“可笑吧,有家不能回,回来了也非常陌生,还需要一点一点熟悉。”   邵元拓抿唇不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他不会说,其他的话说了也没必要。他能做的,也只能默默的陪着沈妙妙,陪着她走过沈家的每一个角落。 第22章 落水  萧屠无视邵元拓的怒……   一路走下来,沈妙妙心中便有谱,对府上的路线有了大概的了解。   两人最后去了沈府的花园,下了白石阶踏上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远远便能瞧见黄山假石,繁花似锦。   沈妙妙走到池塘边,靠坐在石柱栏杆上,看着邵元拓盈盈一笑,柔声问道:“侯爷,这儿的景致如何?”   他淡淡回了两个字:“好看。”   沈妙妙咯咯的笑,微扬起脖子,感受徐徐清风拂过肌肤,突然间有种特别的满足感。   微风、暖阳、家、还有邵元拓。   上辈子她就幻想过,能有一处漂亮的府邸,和邵元拓在那生活一辈子。她这般想着,就下意识的把心中所想说出了口:   “这府邸真好啊,若能和心爱之人在这生活一辈子,该有多好。”   “殿下口中心爱之人是指……楚恒么?”   沈妙妙先是诧异,随即赶忙否认道:“怎么可能,我就只见过他一面,哪里谈的上喜欢?更别说爱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沈妙妙感觉她说完后,邵元拓的嘴角微微勾起。但在她眨眼过后,那抹弧度又消失不见,她都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邵元拓没有继续说,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殿下,您看过京城以外的风景么?”   “没有,我从未离开过京城。”   “北境的风景也很好看。”邵元拓说起这话时眼睛盯着天空中的太阳,眸中似有光亮闪过。也不知是他眼中的光,还是太阳折射出来的光。   总之就是非常好看,让沈妙妙看愣了,不由想起了上辈子的一些事。   上辈子在沈家庄时,邵元拓常常和她说起过北境。   他说那里虽然与凤邬国接壤,时不时就会发生战事,但那里却是全襄黎最美的地方。   北境咸洲城外有一望无际的草原,四季如春花开遍地,民风淳朴。那里不似京城这般富贵,好像每一家,每个人都在勾心斗角,为了权势为了利益。   他不喜欢这样的地方,他喜欢辽阔的山河。他希望明君治天下,希望百姓安康顺遂,希望襄黎繁荣昌盛。这才是他保家卫国的原因,为非为了富贵权势。   他还说,他想和心爱之人一辈子生活在那里,喜结连理,延绵子嗣,相守白头。   说实话,那一刻她心动了。她曾幻想过和邵元拓离开,和他成亲过一辈子。可她最终还是逃不出京城这个牢笼,不是她逃不了,而是她没有勇气。   她骨子里其实也是个敏感的人,从小到大她没有亲生父母,没有家人朋友,只有深宫中的小心翼翼,察言观色。她从未感受过被家人呵护,被家人宠爱的滋味。   也只有四哥和李筱会怜她宠她,他们是她童年唯一的光亮。   其实仔细想来,她也是个胆小鬼,她贪恋公主身份带来的尊贵,带给她的安全感。若是没有这个身份,她就是个孤女,能不能活到十七岁都是个未知数。   当初她嫁进楚家虽然过的不好,但也无人敢动她分毫,就是因为奉阳大公主的身份。   当时邵元拓和她说去北境,她怕了。她怕把终身托付给一个男人,怕这个男人有一天不爱自己了,那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之前还在想,邵元拓这个人对待感情有些自卑。无法掌控的感情,有可能会失去的感情那他宁愿不要。   她又何尝不是呢?   她不敢相信有人会爱她一辈子,她怕那个人会辜负自己。她怕,所以不敢触碰。   说起来,她和邵元拓倒也相似,在感情里都是两个胆小鬼。   但那是上辈子的事了,这辈子重活一次,她想要勇敢一点,试着相信一个人,试着主动去爱一个人,用真心换真心。   她选择相信邵元拓,也选择相信她自己。   “邵元拓。”沈妙妙扬声唤他。   “怎么了,殿下?”邵元拓转头,疑惑看着她。   “我一定会……”沈妙妙话还未说完,就感觉自己靠着的石栏杆有些松动。她心下一惊,来不及伸手去抓什么东西,人已经没了依靠往后倒去。   谁也没反应过来,就听‘扑通’一声,沈妙妙一头栽进了池塘中。   沈妙妙水性不好,骤然掉落池塘,惊慌的在水中一顿扑腾,脑子里有个声音在拼命地喊:“邵元拓!救我!邵元拓!救我!”   似乎这无声的呼喊起了作用,她好像听到邵元拓在喊她。   “殿下!”邵元拓惊呼出声,来不及反应,第一时间就跳入水中。   一直站在不远处的萧屠也听到了动静,见识沈妙妙落水,瞬间就是脸色一白。三步并作一步跑到池塘边,一个猛子也扎了下去。   水中,沈妙妙眯着眼睛,依稀瞧见有两个身影朝自己游来。虽然在水中瞧得不清楚,但她还是能确定,最先朝他游来的人一定是邵元拓。   她拼命的想睁开眼,想要看清那人是不是邵元拓。可她一睁眼,眼睛就与冰凉的池水接触,难受的不行。   她下意识想要喊邵元拓,嘴一张池水就猛往口中灌。一口气没喘上来,下一刻就觉意识不清,手脚也不听使唤,身体就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殿下!殿下!您快醒醒,快醒醒!”   邵元拓抱着沈妙妙浮出水面,见她昏迷过去心急的不行,踩着岸边石头几下就跃上岸边。他赶紧扯下自己外衫,想要遮住沈妙妙显露出的玲珑曲线。   谁知,后跃出水面的萧屠却按下了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邵元拓面上愠怒,抬眼怒瞪萧屠。   “你干什么!”   萧屠无视邵元拓的怒火,沉声道:“侯爷,殿下已经和楚家二公子定了亲。您是他的外祖父,有些事该避嫌。若如此不知轻重,会毁了殿下,也会毁了您。”   此话就似千金重,狠狠砸在心上。不过这份打击也让邵元拓瞬间清醒,怒气也随之消失不见。   没错,大婚前夕,待嫁之身的沈妙妙落水后被男子救起,那人还是新郎官的外祖父。这件事要是说出去,一定不会传出什么好话。   他们三人面上无光不说,沈妙妙还会毁了名声,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一辈子都会活在阴霾之中。   邵元拓伸手的动作停止在半空中,眼睁睁看着萧屠脱下自己的玄色外衫,罩在了沈妙妙身上,随后又把人从他怀中抱走。 第23章 帕子  犹犹豫豫好半晌后,……   萧屠动作一气呵成,邵元拓只能远远看着,看着他抱起沈妙妙慌忙走向厢房的身影。   萧屠大喊着侍女们准备热水和干净的衣裳,又喊来门房小厮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   府中的嘈杂声不绝于耳,但这些邵元拓好像都听不到似的。他就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呆呆跪在原地。他这心中空落落的,好似什么东西被挖走了似的。   随即,他无奈苦笑,仰头看着天空好半晌。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凉风吹过,让他不禁打了个冷颤儿。他站起身,这才发现已经在地上跪了好久,双腿都有些发麻。   邵元拓看了一眼厢房紧闭的房门,旋即转身准备离开。   他没走几步,就见太医院的太医急匆匆与他擦肩而过。邵元拓赶紧转身,见人进了厢房后他才放了心,抬脚走出了园子。   上了马车,高升见他浑身湿透,急的赶紧从马车后找来披风给他披上,又慌忙问道:“侯爷,您这是怎么了?”   邵元拓表情寡淡,没有搭理他,将人推开后跳上马车,随后吩咐车夫。   “回府!”   高升察觉到他心情不好,也没有多问,很自觉地去马车外边坐着。   马车缓缓行驶,邵元拓在车厢内呆愣坐着。此刻他脑子里全是萧屠适才那句话:“侯爷,殿下已经和楚家二公子定了亲。”   他已经听说沈妙妙要嫁给楚恒,旁人在他耳边也说过不下十次。   可不知怎的,今日从萧屠口中说出来便觉格外刺耳,心口闷得难受。   萧屠说的不错,那是他未来的外孙媳妇。就算,就算她没有和楚恒订婚,那样尊贵绝美的一个人儿,也不是他能够觊觎的。   他一个商贾出身的兵鲁子,前边还娶过青楼女子为妻,还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外孙。   就算那女儿不是他亲生的,婚事又是被殷氏算计的。但这些确确实实是他人生的污点,是他的耻辱。他这样的狗尾草,又怎么配得上高傲娇艳的牡丹花呢?   猛地,他的视线突然落到自己的腰带上。上面挂着一块女子使用的绢帕,四四方方,精致小巧。   邵元拓将腰上的帕子取了下来,拧干上头的水,平铺在马车内的小几上。他定定看着,细细瞧着,发现帕子的右下角绣着一朵花开正艳的牡丹。   他记得,沈妙妙常拿在手中的团扇上也绣着同样的牡丹花。   他好像知道这帕子是从何而来,应是下水救沈妙妙时不小心勾上的。   邵元拓瞧着那方帕子出神,看着上边的牡丹花,就好似看到沈妙妙拿着团扇遮住一半面容,盈盈冲他笑的样子。   就好像他们在仙茗塔下初见时。   她问:“你觉得本宫好看么?”   他情不自禁抬头去看她,她用团扇遮住了脸,只留一双弯弯笑眼。万般情绪留在眸中,不知是何种情意。   他承认自己红了脸,乱了心,被那双眼睛勾了魂。   三十五年来,他第一次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哪怕是上战场杀敌,被敌军包围突击时都没有那一刻紧张。   ‘啪’的一声,邵元拓给了自己一巴掌,懊恼自己有了不该有的念想。   这份感情他不能要,也要不起。他不能喜欢公主,不能起一点妄念!   于是他拿起帕子,扬声冲外头的车夫道:“掉头,去沈府。”   外头的车夫和高升有些诧异,高升冲里边问道:“侯爷,您是落了什么东西么?”   邵元拓道:“没有,是去送东西的。”   谁知马车刚刚转了个弯,里边的邵元拓又突然道:“不去了,直接回府。”   高升莫名其妙,扬声问道:“侯爷,为何又不去了?”   “我记错了,没有什么东西要送。”   高升没继续追问,车夫只好再次调转马车朝侯府方向而去。   车内的邵元拓盯着那方帕子出神,手指鬼使神差的去摸上边绣着的牡丹花,一下一下仿佛在欣赏一件独一无二的宝贝。   犹犹豫豫好半晌后,邵元拓才将帕子仔仔细细折成方块,然后小心翼翼放到胸口的衣衫内。   就让他留下最后一点念想吧,将它深深藏在心底。   沈妙妙醒来时人已经被萧屠送回了朝阳宫。   皇后本就因她和楚恒定亲不痛快,现下又得知沈妙妙出宫落水,便有些恼她不知分寸,狠狠训斥了她一通,并下了禁足命令,不许她踏出朝阳宫半步。   皇后走后,沈妙妙的脑子还有些发蒙,看着面前的李筱满脸茫然。   “我刚才还在沈府,怎的这会儿就回了朝阳宫?”   李筱无奈瞧了她一眼。   “你还说呢,幸好是萧统领将你捞了上来,替你收拾烂摊子,对外说是府中婆子把你捞了上来。若是被旁的什么男子救了,你一个即将出嫁的公主,这事若是传出去,瞧你不顺眼的那些,指不定如何编排呢!”   听了这话,沈妙妙赶紧坐起身。被子滑落下去,顿觉凉意朝周身袭来。   “你别乱动,再着凉染了风寒。”李筱急道,赶紧给她掖了掖被子。   沈妙妙更在意李筱刚才的话,拉着她的手问道:“你说是萧屠救了我?”   “嗯,是呀。”   “不是邵元拓么?”   李筱眨巴着眼睛,轻敲了敲她的头,无奈道:“萧屠说是他救了你,定北侯在确认你没事后便离开了。你就算在喜欢他,也不能满脑子都是他啊。”   沈妙妙松了握住李筱的手,心中莫名的有些失落。原来在水中看到的人不是邵元拓,而是萧屠。   冷不防的,沈妙妙似想起了什么,又问:“萧屠呢?”   “你放心,他去了沈府,府上的事他会善后。”李筱边说,边站起身走到桌前,倒了盏热茶递到沈妙妙手中。   沈妙妙接过茶盏捧在手中,轻轻抿了一小口后又和李筱说起了其他事情。   “之前让你办的事办好了么?”   李筱扬头一笑,得意道:“我办事你还不放心?我已经从礼部那打听好了婚礼当日的流程。”说着,便从袖中拿出雨露画给她的地图。   “这是沈府的地图,婚礼当日你从宫中出嫁,进府后入正堂拜天地,然后再顺着这条小路去后院,这个地方……”李筱指了指地图上的红点,“是喜房。”   沈妙妙面上有了笑意,赞了一声:“有你帮我真是事半功倍。”   李筱这人其实不经夸,这会儿小脸已经红了起来。   “等到了那天,我会安排人替你坐在喜房内。届时她会拖住楚恒给你制造足够的时间。随后你就从这条小路走到客房,剩下的事我会安排。只是……”   “只是什么?”沈妙妙听她话说一半,心中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只是你那个侍卫萧屠,当日应该会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口,这就有些麻烦了。”   沈妙妙想了想,突然狡黠一笑。   “没事,到了那天我自有法子将他支走。”   两人又对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后,沈妙妙这才放下心来。   “对了。”李筱突然开口,“我在沈府安排布局时,偶然发现了一个奸细,就是那个在后院负责洒扫的侍女。我去府上的时候,她都在后边跟踪我,似是在监视。”   “奸细?可有被她发现什么?”沈妙妙担忧问道。   “那倒没有,我办事非常小心。后来我问了福管家,府上的侍女都是早几年宫里派下来的,只是不知那个侍女究竟在给谁做事。”   沈妙妙冷哼:“正愁找不到替罪羊呢,到了那天屎盆子就往她头上扣。不管她是谁的人,趁此机会将她赶出公主府。” 第24章 培养  太后让楚恒进宫去……   奉阳大公主的婚事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办着,沈府那边也收拾妥当,大门上的牌匾也换成了公主府三个大字。   沈妙妙这几日在宫里头闷着,闲暇之时细细梳理了上辈子发生的一些往事。   那个时候太后赐婚,婚期也是一个月的时间。她不喜欢楚恒,又听说他是个纨绔,在宫里头哭了又哭,最后还惊动了苏太后。   也不知苏太后哪里来的好心情,突然就传楚恒进宫,将他们二人安置在了御花园中,美其名曰让两个小年轻婚前互相熟悉熟悉。   她就记得当时自己态度很不好,没给楚恒什么好脸色,不仅故意将茶水打翻在他身上,还阴阳怪气说了许多难听话。   楚恒倒是好脾气,丝毫没有恼意,眼反倒是笑眯眯的看着她,看得她都有些心虚,火气也慢慢消了,开始自己打量起面前的少年。   她问他:“你为什么老是笑?你看不出本宫很讨厌你么?”   他却道:“看得出,但公主是先入为主,听说我是个纨绔子弟,所以才会抵触这桩婚事。我也并非外头传的那般,不学无术花天酒地,我只是向往自由,不愿入仕而已。”   也不知她当时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信了他的鬼话。甚至仔细去看他的长相,觉得他长得还挺好看的。   虽然不是惊为天人的相貌,也不如王景言那般风度翩翩,一派潇洒气质。但他面容清秀,眉目俊朗,待人体贴,说话也是风趣幽默,站出去也会引得姑娘们侧目偷看。   若说长相楚恒也不差,说起气质也不凡。渐渐地,她对他的态度有所改观,看他也顺眼了几分。   后来在太后的允许下,楚恒时不时就进宫看她,给她带好多宫外头的小玩意讨她开心。   现在想想,或许这也是苏太后的一步棋。她和楚恒关系越好,刘皇后就越对她起疑心,越对她疏远。   那时好多事她都没想明白,完完全全中了苏太后的算计,就那样毫无戒备的和楚恒相处了一个月。   说实话,婚前的那一个月她有些松动了,觉得嫁给这样一个好脾气,又好看的夫君也不是一件坏事。   谁知就在她解开心结满怀期待地嫁给楚恒时,他却让她这个新娘子独守空房,到第二日认亲礼上才露面。   后来楚恒的母亲邵芊琳跑来和他说,楚恒那日被苏太后叫进宫中,这才没有入洞房,让她不要多想。   听了这话她还真就没多想,没有因这事去烦楚恒。为了弥补新婚那日的遗憾,她特地又准备了一番,满心欢喜地等他来看她。   可他没有来,他又消失了,这一消失居然是整整三个月。   等他再回来时身边就多了一个女人,苏蓉。他说,那是他的表妹,还怀了他们的孩子。子嗣为大,从今日起她就是府上的贵妾了。   她堂堂公主新婚不到三月,驸马就纳贵妾进门。这种事换到其他新妇身上,父母都会为其出头。   可她没有!无论是皇上皇后都不会帮她撑腰。   那一刻她才明白,楚恒婚前那一个月的温柔讨好,其实是苏太后让他做的。为了让她安心嫁进楚家,彻底让她与皇后离心,让她孤立无援。   后来的那四年宛如活在噩梦之中,唯有邵元拓是照进黑暗中的一束光。只是那束光太耀眼了,她胆小怕事,只敢去碰触一丝丝温暖,却不敢拥抱那束光。   沈妙妙半躺在窗边的小榻上,温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让她格外地舒服惬意。   她伸手去碰那照进来暖阳,下一刻就毫不犹豫的将手紧握成拳。   良久,沈妙妙才放下手。   这辈子和上辈子有些不同,赐婚变成了娃娃亲,虽然婚期都是一个月,但还是晚了那么几日。   而且这辈子她并没有闹,就安安心心的等着出嫁,也不知会不会如上辈子一般,苏太后传楚恒进宫和她培养感情。   正想着,翠萍从外头走了进来。   “殿下,苏太后那边差人来,说请您去御花园,楚二公子来了。”   听了这话,沈妙妙睫毛微颤,一个激灵坐起了身子。她想错了,就算她没闹,太后还是会出手。   良久,沈妙妙冲翠萍缓缓开口道:“虽然我没闹着不嫁,但苏太后还是把楚恒叫来了,你说这是为什么?”   “殿下,奴有些不明白。”翠萍头摇的跟个波浪鼓似的。   沈妙妙缓缓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简单理了理发髻。   “大概是离间我和皇后娘娘的关系,我和楚恒走得越亲近,以后就可能向着夫家多一些。楚家向来以苏家马首是瞻,皇后自然会对我起疑心,怕我倒戈,甚至以后会对四哥不利。”   “那殿下还去见么?”   沈妙妙往自己头上插了支金凤步摇,看起来更加尊贵美艳。她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笑了笑,随后才道:   “去,当然要去。不去岂不是惹了太后娘娘不快?不过,我若是和楚二公子吵起来,这就不怨我了,可能是我们八字犯冲,不适合当夫妻。”   翠萍掩嘴直笑:“殿下您脑子转的真快,这样皇后娘娘就不会怀疑您什么了。”   沈妙妙点着头,似想到了什么,又嘱咐道:“八字犯冲,不适合当夫妻这话你记住了,等我们一会吵起来,你就和宫人们这样说,最好传的人尽皆知。”   “是,奴记下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沈妙妙领着翠萍去了御花园。   远远看去,白石亭中坐着个青衫公子,他面容俊朗,嘴角好似还仰着笑意,手中折扇摇在胸前,倒有几分王景言那种清雅出尘的模样。   若是换了其他姑娘,见到这样的身影多少也会心动那么一下下。但沈妙妙见了却一脸平静,眼神冷了几分。   “楚二公子。”   沈妙妙远远唤了一声,便见坐在白石亭子中的那人摇扇的动作一滞,慌忙站起身来。   楚恒忙不迭走到沈妙妙近前,恭敬行了一礼道:“微臣见过公主殿下。”   “二公子多礼了。”说完沈妙妙摇晃着团扇,摇曳生姿走到白石亭中坐下,笑眯眯的瞧着楚恒。   “听太后娘娘说,你要见我?”   楚恒微愣,似乎是没想到沈妙妙会如此一问。   “太后娘娘想让微臣和殿下程成亲前,多了解了解对方。”   听到楚恒自称微臣,沈妙妙一挑眉。他记得上辈子这个时候楚恒无官无职,直到后来成婚后做了驸马才当了官。之后他一直跟在李秉诚屁股后边做事,才在礼部当了左侍郎。   “二公子真是深藏不露,本宫竟从未听人说过你有官职在身?”   楚恒恭敬道:“微臣在刑部任司狱。”   沈妙妙一噎,九品的司狱,听着像那么回事,其实就是在刑部看牢门的。 第25章 吵架(二更)  妙妙!上……   虽然楚恒官不大,但已经和上辈子相差甚远。沈妙妙摇团扇的动作缓了缓,心里头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重生的关系,所以才影响到了身边的一些人和事。   “殿下?”楚恒轻声唤道。   “怎么了?”   “微臣站了许久,可否坐下与殿下说话?”   沈妙妙下意识想应下,但话到嘴边又被她吞了下去。今日她是来为难楚恒的,怎会让他事事顺心。   于是她开口道:“不行,你得给本宫站着。”   “殿下?”楚恒微蹙眉头,不知是恼了还是怎了,反正他的表情就是非常怪异。   但沈妙妙看的却非常愉悦,突然觉得捉弄人这件事挺好玩的。难怪李筱平时爱捉弄那些皇子公主们,原来甚是有趣啊。   沈妙妙放下团扇,端起翠萍递过来的茶盏,轻抿了一小口。当她放下茶盏再抬头看楚恒时,却见他面上已经换上温和笑容,静静地瞧着她。   这张笑脸和上辈子的楚恒重合,沈妙妙瞧着心中毫无波澜。她又拿起团扇摇晃在身前,懒散支着头,问了和上辈子一样的话。   “你为什么老是笑?你看不出本宫很讨厌你么?”   楚恒笑着回答道:“看得出,但殿下是先入为主,听说我是个纨绔子弟,所以才会抵触这桩婚事。我也并非外头传的那般,不学无术花天酒地,我是向往自由,不愿入仕。”   楚恒顿了顿,表情似乎有些惆怅。   “如今我和公主就要成亲,自然不会再如以前那样放纵,现在我每日用功读书,还在刑部谋了个小官,以后定会越来越好,给殿下一生平安喜乐。”   “平安喜乐?”沈妙妙不屑冷哼,“你真当本宫好骗?”   “殿下?”楚恒敛去面上笑容,眼中神情变幻莫测。先是疑惑,又是惊愕,后又恢复平静。   沈妙妙的表情亦是几度变幻,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上辈子楚恒并没有说过后半段话。   难道,楚恒真的和自己一样,也是重生而来么?   两人四目相对,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怀疑。但这怀疑也未持续多久,很快便转为确定。   他们虽然不曾相爱过,但确确实实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也曾红过脸,也曾吵过架。他知她性情,她也知他心中那点小九九。   沈妙妙面色一沉,思起前段日子在酒楼门口时,楚恒莫名其妙说的话。现如今细细想来,应该从那时起他便有了怀疑。   两人你盯着我看,我盯着你看,谁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半晌后才有人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   楚恒道:“殿下,好久不见。”   听了这话,沈妙妙不禁嗤笑回道:“二公子真是阴魂不散,既然是老熟人了,那就不必拐弯抹角。”她顿了顿,用团扇敲了敲石桌,“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如今我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顺了太后的意思下嫁给你。但是,你休想从我这讨到一丝好脸色。”   说着说着,她就想起了上辈子的事情。她被楚恒的甜言蜜语动摇意志,猪油蒙了心才想嫁他好好过日子。一想到这,她就越来越气。   “识趣就赶紧走,别逼我做出什么难看的事。”   “殿下。”楚恒轻唤出声,他并未因沈妙妙的话而离开,反倒上前一步走至她近前,单膝跪了下去。   “我、我……”他顿了顿,接下来的话似乎难以启齿。   在得知楚恒也是重生而来时,沈妙妙对他那点客气也彻底化为泡影,现在也懒得和他浪费唇舌,站起身准备就走。   谁知,楚恒却拉住了她的手。   “妙妙!上辈子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这辈子你放心嫁我,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沈妙妙被这话气笑了,她愤然甩开楚恒的手,一扫桌上茶盏。   一时间,白石亭内响彻起此彼伏的瓷器碎裂的声音,随后又响起沈妙妙的骂声:   “苦衷?你放屁!你别告诉我冷落我四年是苦衷,杀我侍女是苦衷,将我抓到城楼上做人质是苦衷!楚恒,我以前也只当你是为了苏蓉才会厌恶我,因为立场不同才会害我不得已跳下城楼。可现在你同我说什么?”沈妙妙冷笑一声。   “说这一切都是苦衷?还说要对我好?你还当我是那个会受你哄骗的小姑娘吗?我告诉你楚恒,四年了,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沈妙妙了!”   “殿下……”   楚恒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沈妙妙厉声打断。   “楚恒,上辈子是上辈子,这辈子是这辈子。我不会再受你欺骗,你最好收了旁的心思。我们立场不同,以后再见面就是敌人!你也别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我瞧着恶心!”   说罢,沈妙妙就转身出了白石亭子。   “殿下!”楚恒唤了一声,“其实上辈子,在进宫时和您相处一个月后,我就喜欢上了您。求您这辈子……再给我一个机会。”   这话让沈妙妙停下了步子,她抬头仰望明媚的天空。   可这天气再好也掩盖不住楚恒那恶心的嘴脸,她转过头去,讽刺道:“喜欢?也真是可笑啊?那四年我从未感受过一点喜欢,楚恒,你别太过分了,把我当傻子耍!”   沈妙妙转过头去,重重叹了口气,好似把心中的那股子怒气全部吐了出去,情绪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我上辈子是怨过你,但这辈子我想明白了,你其实和我一样,都是棋盘上身不由己的棋子。现如今你我各站各的立场,各过各的日子,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说罢,沈妙妙再未停留,快步离开了御花园。   待御花园恢复平静,另一边鹅卵石小道上,刘皇后斜眼瞧着苏贵妃,冷声嗤笑道:“妹妹今日邀本宫前来就是看这个的?不是说奉阳和楚恒两人在御花园里相谈甚欢,本宫怎么瞧着这是吵架了?”   她们虽然离得远,听不清沈妙妙和楚恒的谈话内容,但还是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也瞧见沈妙妙怒砸茶盏的动作。   苏贵妃满脸尴尬,还想努力找补回来。   “许是两人有什么误会,毕竟是初相识,小打小闹也正常,欢喜冤家嘛,臣妾那侄子侄媳在家平时也如此。”   “哦?”刘皇后摇头失笑,“那这误会有些大啊,这还没成亲呢,就吵得那般激烈。都说强扭的瓜不甜,今儿个本宫算是见识到了,也着实委屈了奉阳那孩子。为了长辈们的那些糊涂账,赔上一生的幸福。”   苏贵妃在旁尴尬赔笑,现下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第26章 请柬(三更)  邵元拓亲……   楚恒离开御花园时,天空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也就几步的距离,等他走出皇宫大门的那一刻,大雨骤然倾盆而下,打的他脸颊生疼。   “公子!”楚恒的小厮急步走了上来,撑起雨伞替他挡雨,扶着他入了马车。   马车快速在街道上行驶,车里的楚恒神情恍惚,愣愣盯着被风吹扬而起的车帘。   适才沈妙妙瞧他的眼神,和说的那些话都如刀子一般刺在他的心口。   原来他在她心中是那般不堪。   可他又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失落?这场婚姻对沈妙妙来说就是不幸的开始,上辈子是他亲手将她带去城楼,才导致她跳下城楼。   楚恒苦笑,他又有什么脸面求沈妙妙再给一个机会呢?   越是这样想,就越觉得心中愧疚难安,整颗心似被丢入油锅似的,煎熬的难受。   “公子,到了。”小厮的声音传入耳中,他这才惊觉马车已经到了楚家。他整理好了心情,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的下了马车,进了楚家大门。   这时候大雨已经停下,天空慢慢转晴,楚恒抬头,抬头向天空看去,耀眼的光芒刺的他睁不开眼睛,下意识抬手去挡。   这艳阳高照的,就好似适才那雨是个幻觉,没有下过一样。   “若是你刚才那番话也是幻觉,就好了。”   楚恒喃喃自语,在大门口站了好半晌。   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恰巧被欲离开的苏蓉瞧见。   “恒哥哥。”苏蓉甜甜唤了一声,笑着快步走到楚恒身前。她目光落在楚恒的湿衣服上,眉头不禁微皱,满眼都是担心,“恒哥哥,你淋雨了,快回去换一身衣裳,可别染了风寒。”   “哦。”楚恒恹恹的应了一声,眼神并未在苏蓉身上停留,自顾自走进了大门,朝着自己院子而去。   苏蓉今日本是来探望永安伯夫人的,要走时下了大雨,这才耽搁到了雨停。如今见楚恒这副模样她心中担忧,便又提着裙子小跑回去。   楚恒进了屋,苏蓉也不好进去,便在门口等着他。不多时,楚恒换了干净衣服走了出来,但依旧是无精打采。   苏蓉担心,她快步走到楚恒跟前,柔声问道:“恒哥哥,是出了什么事么?”   对于苏蓉,楚恒似乎没什么防备,上一次也是,这一次也是,她问,他也就说了。   “殿下她,也重生了。”   “什么?”苏蓉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既然重生了,那殿下为何还要步上一世的后尘,同意了这桩婚事?”   楚恒苦笑:“她哪有选择?”   “是我糊涂了。”苏蓉讪讪一笑,“殿下她又如何敢驳了太后的意思。”   楚恒眼中似有愧疚,他走到院中那牡丹花丛前,手指轻轻落在那盛开的牡丹花上,一下一下小心谨慎,似乎是在触碰稀有珍宝。   “蓉儿,上辈子我们三人都过的不好。我知道,跟着我委屈你了。这辈子你就去寻找自己的幸福,找个好儿郎好好过日子。”   苏蓉面露诧异,帕子在她手中拧了好几圈,忍着哽咽,尽量让发出的声音平静。   “恒哥哥,我并不觉得委屈,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我都愿意帮你,我其实可以一直给你当幌子的,可以一直帮你保护殿下。”   楚恒没有回头,依旧盯着牡丹花。   “不必,这辈子我已经将那人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全部清除掉了。而且这辈子殿下有了公主府,那人要下手也不会容易。我可以保护好公主殿下,定不会如上辈子一般。”   “恒哥哥,你不要蓉儿了么?”苏蓉终于忍不住,眼泪簌簌落了下来。   楚恒察觉到苏蓉不对,忙转回身去,见她簌簌落泪,一时间有些茫然。   “蓉儿。”楚恒走至苏蓉近前,拿出帕子为她擦去眼泪,“哥哥怎么会不要你,你是我的表妹,是陪我经历两辈子的人,我们是朋友,是知己,是家人,以后你有困难,亦或是未来的夫君对你不好,哥哥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可是,可是,蓉儿不想离开恒哥哥。”   “好了。”楚恒拍了拍苏蓉的肩膀,声音柔和了几分,“时候不早了,你也快些回去,耽搁了舞阳县主又要训斥你了。”   说完楚恒先一步离开,苏蓉站在原地瞧着他慢慢变小的背影,不禁呢喃出声:   “你当我是朋友、知己、家人。可我想要的不是这些,我想让你眼里有我,心中有我,把我当妻子。哪怕你不爱我,和上辈子一样用我当幌子,在你身边当个有名无实的妾我也心甘情愿。”   ……   日子一天天过去,奉阳大公主与楚家二公子的婚期也马上到了。   这楚恒虽然在京城名声不太好,但冲着大伯永安伯楚枭的面子,冲着他未来驸马的身份,这几日还是有不少人过来同他套近乎。   这日,楚恒刚将谢家大公子送出楚家大门,就瞧见邵元拓的马车停在了门口。   楚恒心中奇怪,虽然楚邵两家是姻亲,但邵元拓一次也未登过楚家的门,他今日又为何来此?   心中虽然有疑问,但他还是疾步迎了上去,恭敬行了一礼。   “外祖父,您今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是。”邵元拓也不客套,直截了当就说了,“我今日来是想向你讨要一个东西。”   “那我们进府说吧。”楚恒刚做了个请的手势,打算将人领进府中,谁知邵元拓却拦下了他的动作。   “一会我还有事要忙就不进去叨扰了,你给我一份你大婚时的请柬就成。”   楚恒一愣,随即反映了过来,忙道:“瞧我,都把这事忘了,是应该让人送到侯府才对。来人!”楚恒唤来小厮,“去取一份请柬送来。”   “是。”   小厮应声退下,楚恒便陪着邵元拓在门口等着。   “您不回北境了?”楚恒疑惑开口,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上辈子邵元拓没有来参加他们的婚礼,这个时间应该准备回北境了。   “本应最近启程的,但思来想去还是想参加完你的婚礼再走。我同陛下也提了此事,他也希望我在京留段时间。”   楚恒心中惴惴,思起前些日子在街上发生的事,想着是不是这辈子沈妙妙重生后发生了改变,所以才导致他们有了交集,如今还留下参加婚礼。   “恒儿,你在想什么?”邵元拓疑惑看向他。   楚恒回过神儿来,讪讪笑道:“没事,您留下来我自然是高兴的。”   邵元拓转头看向楚恒,薄唇轻抿,似乎有什么话难以说出口,犹豫再三后才道:“我听说前些日子你与公主在御花园吵架了?”   “这事都传到您耳朵里了?”楚恒尴尬不已。   “嗯。”邵元拓微微点头,“既然公主要嫁你为妻,那么你就要好好待她。”   听了这些话,楚恒的心中有些怪异,手不自觉紧紧握紧。   “您,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没什么。”邵元拓凝视着他,“怎说我都是你的长辈,奉阳殿下以后也要随你喊我一声外祖父,我希望你们能过的好。”   邵元拓语气平淡,眼中也没有其他神色。楚恒看在眼中,手也渐渐松开,随后拱手一礼:“谨遵外祖父教诲。”   良久,小厮将请柬取了过来,楚恒郑重地递交到了邵元拓的手中。   邵元拓微颔首,正欲转身要走,楚恒却急急唤住了他。   “等等。”   “还有事?”   “我……”楚恒懊恼自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但这心里头就是有事想问。不知怎的,他明知道邵元拓前后两辈子身边都没有过女人,不懂感情问题,但还是开口问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和妻子之间产生误会,她心中死也不愿原谅,根本不听解释,也不给人靠近的机会。这种情况下,您会选择如何做呢?”   楚恒心砰砰直跳,突然想起上辈子的一件小事。   自从他纳苏蓉进门,又因她流产的事埋怨沈妙妙后,她就像失去了光彩,每每见她都是一脸平淡,面上无悲无喜,让人心里头发慌。   以前,她还会怒,会恼,甚至会大声骂他几句。可从沈家庄回来后,她就再未流露过任何情绪。   不过有一次,他终于看见她笑了。   那时邵元拓送来一只胖白猫,她瞧着喜欢便抱回了院子。从那之后偶尔从她院子经过,都会听到里边传来的笑声。   小丫鬟说,是沈妙妙又在逗弄猫儿了。   他正想着以前的时,突然邵元拓的声音传入耳中。   “做错了事就得认,既然要求得人家原谅,那就该坚持不懈,真诚赔礼。仅仅因为冷淡而心生犹豫,那这份原谅不求也罢,根本毫无分量。”   楚恒眼中似有光亮闪动,他又朝邵元拓恭敬行了一礼,道:“是,孙儿明白了。”   邵元拓没再说什么,微微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第27章 隐忍  长公主的身份的确……   “你说什么?邵元拓去楚家拿了请柬?”   听了这个消息,沈妙妙瞬间从软塌上惊坐而起。   李筱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道:“你之前让我想法子留定北侯参加婚礼,我还特地托了淳王去说这事,没想到人家先一步去了楚家,亲自从楚恒手中要了一张请柬。”   说着,李筱顿了顿,吐了一口瓜子皮后又接着道:“你不是说他要回北境么,怎么又留了下来,你那个梦靠谱不靠谱啊?”   沈妙妙静下心来,她灌了一口凉茶方才冷静。   上辈子邵元拓的的确确是回了北境,错过她的婚礼,以至于她只知道楚恒外祖父这个人,并不知晓他长什么样子。   可这辈子为什么不一样了?难道是因为她重生后改变了许多事情,所以才会影响邵元拓的决定么?   “不说这个了。”沈妙妙觉得,自己瞎想终究想不出结果,于是便说起了接下来的事。   “婚礼当日的计划你都安排好了么?”   “放心吧。”李筱自信挑眉,“我都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不光如此,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就当做是你们的新婚礼物吧,保证你喜欢,楚恒他肯定也喜欢。”   “哦?”沈妙妙一挑眉,倒是有些好奇了,“什么大礼,先说给我听听,我也好有个准备。”   “那可不行。”李筱故作高深莫测,“惊喜自然要关键时刻揭晓,说出来了那还能叫惊喜么?”   朝阳宫中正在密谋着大计,玉灵三公主在芸灵宫中也没闲着。   “你听谁说的?沈妙妙那日在沈府落水是定北侯救上来的?不是说是府上的一个胖婆子么?”   “千真万确,奴是听奴的姐姐说的,殿下您应该有印象,她叫茗枝。前几天被贵妃娘娘安插在了沈府,昨日她让奴带信儿给贵妃娘娘,的确是这般说的。”   “哈哈哈,好你个奉阳,这回让我抓到把柄了不是?”玉灵笑的很大声,说起话来却是咬牙切齿,“上次她在宫宴上和李筱联合起来骂本宫是狗,这口气本宫一定要讨回来。”   玉灵恨沈妙妙,不单单是从小到大积累的恩怨,更多的是身份。她痛恨沈妙妙抢了她的身份,若非沈妙妙,她才是襄黎的大公主!   “这次一定要好好整治你这个贱人!明明就是个孤女,靠着我李氏怜悯过日子,还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玉灵心中有了计较,便吩咐身边的侍女道:“去,将这件事给我捅出去,不仅要在宫中传的人尽皆知,宫外也不许放过,最好给我添油加醋,给她扣个私相授受的罪名。”   玉灵越想,笑的就越开怀。   “我倒要看看,被外祖父抱过身子的女人,她还有何颜再嫁孙儿。”   “胡闹!”   玉灵刚说完,就听寝殿门口传来苏贵妃暴怒的声音。   苏贵妃气冲冲走进殿内,不等玉灵开口说话,抬手就给了她一个巴掌。   “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小不忍则乱大谋!因为一点小事就要动用我安插在沈府的眼线,你这孩子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母妃。”玉灵捂着脸跪在地上,眼泪啪嗒啪嗒的就往下落。   苏贵妃目光从玉灵身上移开,落到了那侍女身上。侍女此刻身体抖得像筛糠,不停求饶道:“贵妃娘娘饶命,贵妃娘娘饶命。”   苏贵妃却是眼神一冷,沉声道:“本宫还需你姐姐做事,自然不会要了你的性命,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公主身边不需要多嘴多舌的家伙。”   她顿了顿,又扬声吩咐道:“来人,将这贱奴拖出去,掌嘴五十,送到浣衣局去。”   一听这话,侍女吓得脸都白了,任她如何求饶都无济于事,硬是被人给拖了下去。   苏贵妃似消了气,目光又落回玉灵红肿的脸上。她赶紧扶起玉灵,将她安置到软榻上,吩咐人去拿药膏来。   “你也别怪母妃,母妃也是为了你好。”   玉灵咬着牙不肯说话,还沉浸在那巴掌中,眼泪簌簌的往下落。   苏贵妃叹了口气,亲自拿了药膏为玉灵涂抹,边涂边道:“母妃知道,你从小就和奉阳争锋相对,这次抓住了她的把柄自然不会放过。但是你如果那样做了,破坏她与楚家的婚事,反倒是帮了她,坏了自己人几日来辛苦的谋划。”   玉灵止了哭声,疑惑的看向苏贵妃。   “母妃,我不懂,我抹黑她的名声,坏了她的婚事,于她而言明明是件坏事,怎么就帮了她?”   苏贵妃心下琢磨,现如今玉灵也大了,有些事是时候告诉她了。   “皇后欲用奉阳的婚事拉拢世家,太后娘娘让她嫁给楚恒,为的就是破坏皇后的图谋。淳王母族势弱,他在朝中虽有寒门相助,但始终是细胳膊拧不过大腿。世家这座大山他们撼动不了,如此一来你的哥哥就能坐上储君之位,以后也会继承大统。”   苏贵妃语速很慢,她有意点拨,耐心教导。   “届时他是皇帝,你就是长公主,富贵荣华享受不尽。所以,听从母妃和太后的安排。要懂得隐忍,不能只顾眼前的小打小闹。”   “可是。”玉灵抿唇恨恨道,“我就是忍不了奉阳那招摇样子!她还骂我是狗!”   苏贵妃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在她脑袋上使劲敲了一下。   “你怎么不开窍呢?你认为将她的婚事搅黄,毁了她的名声,让她受人指指点点你就心满意足了?到头来她还是有公主身份,哪怕楚家因这事不要她了,没男人娶她了,她还可以享受公主应有的荣华富贵。”   苏贵妃语气渐冷,眼中似有寒光一闪而过。   “打蛇打七寸,要打就要打得她再也爬不起来,不给她任何翻身的机会,将她狠狠踩在脚底,任你践踏,任你羞辱。因为,你是未来皇帝的亲妹妹,是襄黎未来的长公主!”   苏贵妃又是一声冷哼,说着说着,下意识就说到了自己身上。   “她刘氏仗着陛下的抬举,以皇后的身份压我一头。若非当初太皇太后先一步赐婚,太后晚了一步,现如今襄黎的皇后应该是我!她抢了本该属于我的位置,还抢走了陛下的宠爱。哼,但世事无常,坐上太后的位置才是最后的赢家。她刘氏那样的小门小户,也敢同我苏氏争?呸,不自量力。”   玉灵瞧着这样的苏贵妃,心底生起一丝惊骇,但更多的是激动。   适才苏贵妃的话让她心中起了向往,长公主的身份的确太过诱人。真到了那日,她奉阳再没资格站在她面前,见到她也得跪拜行礼。   没错,她要忍! 第28章 大婚  沈妙妙大婚了!   大婚这日,沈妙妙坐在梳妆镜前,任由侍女们给她梳妆打扮,穿戴婚服。   她按照流程辞别父母亲长。先是苏太后,再是皇帝皇后。   沈妙妙瞧着这盛大而又熟悉的婚礼,顿觉这一世和上一世有所不同,但又有相同之处。   那时的她心中怀着期待,期待楚恒会待她好,会和她恩恩爱爱过一辈子。可这辈子,她心中虽有期待,但却不是给楚恒的。   待行完这些繁文缛节后,便到了沈妙妙出宫的时辰。   皇家的婚礼庄重而不失喜庆,礼官们高声朗读祝贺之词,侍女们高撒花瓣。沈妙妙将绣有鸳鸯图案的金丝团扇高举在面前,由翠萍和雨露一左一右搀扶着踏上红毯。   礼乐声骤起,奉阳大公主,沈妙妙,出嫁了!   新娘子踩在柔软的红毯之上,身姿优雅,步步生莲,岂是美艳二字可以形容。   她的美早就是众所周知,可如今见她身着红嫁华服,头戴金冠,面施粉黛,还是让在场众人惊艳得直了眼睛。   其中,观礼的梅嫔叹了一声,和身旁站着的萧妃说。   “多美的姿色,可偏偏要嫁给楚家那个纨绔。也不知那楚恒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能得这么个美人做娘子。”   礼乐声毕,刘皇后红了眼眶,忍不住唤了一声:“奉阳,母后希望你和驸马过的好,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听了这话,沈妙妙微愣。上辈子刘皇后也说过类似的话,她当时是这样说的。   “你嫁过去后,要好好和驸马过一辈子。”   那时刘皇后表情冷淡,语气没有丝毫感情。听着是母亲对女儿的教诲,实则是在暗示她识时务,不要做多余的事。   既然嫁给楚恒那就要认命,安安稳稳过下去。   她知道,皇后误会她站在苏太后那边,所以才会那般态度,那般言语。   但如今刘皇后没有误会她,只是单纯的送女儿出嫁。脱口而出的话带了温度,眼里的不舍也是真真切切。   沈妙妙也湿了眼眶,她知道自己是个养女,但心底也渴望过刘皇后的母爱。   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沈妙妙赶紧使劲儿眨眼睛,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突然,一直手搭在她的手臂上。   “妙妙,四哥送你出嫁。”   李秉文的声音又轻又温柔,听在耳中感觉无比地心安,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泪水又落了下来。   这一刻,仿佛上辈子的遗憾全都被填满。李晋这个做父亲的给她体面,赐她公主府。刘皇后这个做母亲的眼含热泪,语气中都是不舍。   她突然庆幸,自己能够重新活一遭。   吉时已到,沈妙妙被李秉文扶着上了花车。楚恒携楚家众人早就等在了宫门口,迎接奉阳大公主出嫁。   “微臣楚恒,恭迎奉阳殿下。”   楚恒的声音缓缓响起,随后便听到楚家众人接二连三行礼的声音。   沈妙妙轻轻应了一声,举扇的手一动未动。   记得上辈子,她被楚家众人迎亲的场面吓到,忍不住偏了团扇偷偷去瞧。楚恒身边的小厮似乎发现了她的目光,忙不迭去唤楚恒。   他们两人就这样看到了对方,四目相对。   那一幕正巧被人瞧了去,从那之后京城就有传言说,公主出嫁时偷看驸马,驸马也抬头偷看公主。这是心有灵犀,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后来,苏蓉进门,这传言就成了个笑话,成了她那四年中最大的羞辱。   沈妙妙拉回思绪,等着花车行驶去公主府。   冷不防的,她在街道边瞥见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衫的男子,那人身材高大,站在普通百姓中格外显眼。   她忍不住侧头看去,发现邵元拓站在人群中。就那么,静静的瞧着她。   一瞬间,沈妙妙平静跳动的心突然乱了节奏。想起百姓流传的那些讲究,若是大婚当日新人偷看对方,视线对上,那就是受老天祝福的一对儿。   上辈子楚恒是受人提醒,算不上心有灵犀。   不过这辈子,她当邵元拓是自己未来的夫婿,如今他们四目相对,算不算做是受老天祝福的一对儿呢?   他们两人也没互看多久,花车开始缓缓行驶,朝着公主府而去。   一路上,许多京城百姓围在街道两边看热闹。襄黎有一个习俗,那便是拦车讨喜钱。   普通人家没这么大的阵仗,就算有人拦车也不会太多,基本上都是相熟的人家,路上瞧热闹的也不好意思上前讨要。   可公主出嫁那就不同了,百姓们都围着看热闹,只要有一个上前讨要,其他人就跟着上前。襄黎每每有公主出嫁,都会引起混乱,送嫁之人不得撒钱清路。   算下来,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啊。   沈妙妙端坐在花车上,本以为这一世也会如上一世一样,百姓们热热闹闹地围上来讨喜钱引起骚乱,花车被堵在路上出不去,差点就错过了吉时。   但她想错了。   现下,百姓们并未一股脑的上前拦车,而是井然有序的三三两两结伴而来,讨了喜钱说了吉祥话后又迅速离开,随即便有下一波的人上前。   沈妙妙心中狐疑,她偏了偏团扇偷偷去瞧。发现百姓之中还有士兵的身影。士兵们在不吓到百姓,不影响婚礼的情况下,尽量维持秩序。   只是这些人的着装和京中的护卫不同,且都是些生面孔。沈妙妙的目光跟随一个士兵,发现他走到了邵元拓的跟前。   原来,那些士兵都是邵元拓的属下,这一切都是他做的。   这一路走的缓慢,沈妙妙双手紧握团扇,目光始终追随着邵元拓的身影。   他就那么不紧不慢地走在人群之外,与花车始终是并排前行。看着熟悉的那人,沈妙妙心中情绪异常纷杂。   这一刻她确信,邵元拓心中有她。但这份喜欢也仅仅是小小的萌芽,终究无法打败现实的枷锁。   她是奉阳大公主,是帝后立下的贤德招牌,是太后用来谋划的棋子。权势利益在前,想要从中寻出纯粹的感情,太难了。   邵元拓他怕,所以不敢触碰,也不敢要。   但他可以远远瞧着,默默守护,帮她清障,跟随花车为她送嫁。又如上辈那般,为她在楚家说话,为她寻来猫儿狗儿解闷。   上辈子他们都不够勇敢,那这辈子她打算勇敢一次。她会呵护这小小萌芽,为它浇水,为它施肥,等它长大。   正想着,喧闹声钻入耳中,噼里啪啦喜庆的鞭炮响起。回过神儿来,花车已经停在了公主府门口。   翠萍和雨露一左一右扶着沈妙妙下了花车,新郎官楚恒一身红色喜服,愉悦笑容堆了满脸。旁人都能看得出,他是真的高兴。   大段红绸被塞进楚恒和沈妙妙的手中,两人并排走进大堂,楚恒在这时朝沈妙妙身旁靠了靠,低声说了一句。   “殿下,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沈妙妙当作什么都没听见,他们都是重生而来,如今成亲不过是无奈之举。他心中有苏蓉,又何必假惺惺?   见沈妙妙装听不见,楚恒无奈摇头,但这脸上的笑意却并未散去。   不多时,两位新人走进大堂,随着礼官的声音响起,两人开始拜天地。   礼官三拜声落地后,沈妙妙和楚恒二人也行完了对拜礼。   新嫁娘由雨露翠萍两人扶着去了后院,新郎官则留下陪着满堂宾客。   楚恒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沈妙妙,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他也没收回目光。   “着什么急?漫漫长夜,有的是时间陪新娘子。”王景言摇着折扇,说了句玩笑话,惹得宾客们哄笑不止。   楚恒讪讪一笑,他和王景言也不是很熟,敬了酒后也没想多说什么。此刻他心中就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早点应付好这些宾客,早点回喜房见沈妙妙。   谁知他刚要去别桌敬酒,王景言却拽住他的胳膊,将人又给拉了回来。   “现在是不是该改口唤一声驸马了?”王景言摇着折扇笑容满面,但若是仔细去看,便会发现他眼中无波无澜,甚至带着些凉意。   “有些事不用我挑明驸马也清楚,你如今的体面是建立在殿下的痛苦之上。若非有人从中作梗,今日的新郎官可未必是你。”王景言故意压低声音,只他和楚恒两人听到。   楚恒本是想甩开王景言的手,谁知听了这句话,动作跟着一滞。他转过头去,冷冷地看着王景言,沉声道:   “世子慎言,这话容易让人误会。”   王景言不屑道:“有何可误会的?我动过娶殿下的念头,说出来又有何妨?”   听了这话,楚恒眼中寒意更甚。   “你娶她,不过是因为她公主的身份。你那继母不是个善茬,娶她是为什么,你自个儿心里头清楚。”   “我清楚,殿下心中也清楚。倒是你,这般态度做什么?恨不得要一口吃了我。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你喜欢殿下?”   楚恒没说话,王景言却是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楚恒。   “你真的喜欢……”后话还没说完,他就感觉有一人拍上自己的肩膀。   “呦,都在?你们两个说什么呢?”   两人齐齐转头看去,便见一身男装的李筱笑盈盈的看着他们。   “朝歌郡主!”王景言很是惊讶,他不由多打量了李筱几眼。   她虽然身材娇小,但穿起男装来倒有模有样,像极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少年,清秀的紧,好看的紧。   “你怎么穿了一身男装,混到了前厅?你不该在女席那边么?”   李筱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别张扬,你们要是敢张扬,有你们好看!”说着举起拳头似在恐吓。   “呦。”这话倒把王景言气笑了,“怎么?还要打我不成?”   “也不是没可能。”李筱本就对王景言有偏见,心中掂量着,若他敢坏事,定将他打的爬不起床。   不过王景言也没继续纠缠,笑着让出了位置,让李筱入了席。   被这么一打岔,楚恒便有机会脱身。可李筱就是来搅局的,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现下她穿着男装,做起事来没什么顾忌,拉着楚恒就去了武将们所在的隔壁桌。   “来来来,今日你可是新郎官,必须喝的开心,喝的尽兴,这才喜庆嘛!”   李筱故意说的很大声,所有人都听的清楚。附近几桌都是武将,被李筱这么一说,顿时就跟着起哄起来,有的甚至撸起袖子用碗倒酒。   坐在其中的邵元拓有些担忧,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向来不喜多管闲事的他居然站起了身。   “各位给我个面子,别太为难我这孙儿。”   “哎呦,这还是头一遭,咱们将军出头为人挡酒。”有人笑道。   “楚二公子,哦不对,现在该叫驸马了。看来楚二公子在将军心中的位置不一般啊。”   李筱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狡黠一笑,趁着众人都去看邵元拓的功夫,悄无声息地往他酒杯里撒了什么东西。   而这些都被王景言尽收眼底,他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巧看得一清二楚。   王景言摇着折扇,看着那女扮男装的娇俏女子,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也不知道在憋什么鬼主意,小丫头忒坏。”   李筱那边已经有了动作,她端起酒杯,递到邵元拓身边,笑道:“既然侯爷为驸马出头,那不如替驸马喝了这酒,咱们大伙也就不为难驸马了。”   此话一出,众人跟着起哄。   起哄归起哄,他们知道邵元拓是个怎样的人,若他不愿的事,拿刀架着他也不会去做。   可今日不知怎了,邵元拓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拿过李筱手中酒杯就一饮而尽。喝完一杯根本不用旁人动手,自己又紧着倒了一杯,一杯接着一杯往自己肚里灌,周围人都看傻了。   那边招呼宾客的李秉文感觉情况不对,赶紧走了过来,看到邵元拓不要命的喝酒,面上闪过担忧,想也没想就上前阻拦。   “侯爷,您可别因为高兴把自己灌醉了。”   众人都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儿,但也不知是哪里不对劲儿。李秉文这么一说,那些脑子转的快的都纷纷接茬,打趣道:“侯爷是真替驸马高兴啊。” 第29章 荒唐  “既然木已成舟,乖……   邵元拓的行为有些反常,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其中,李秉诚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他早就凑了上来,站在一旁啧啧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侯爷喜欢奉阳,在这借酒浇愁呢。”   “二哥!”李秉文皱了眉头,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李秉诚那话似给了楚恒重重一击,他忍不住去看正在喝酒的邵元拓,眼中起了波澜,一股强烈的不安感从胸口蔓延开来。   难道想错了?   他该提防的不是王景言,而是……   “哎呦,侯爷晕倒了!”   “定北侯号称千杯不倒,这才喝了几杯啊,怎么就醉了?”   “你不懂,心里藏事喝酒就容易醉。”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也打乱了楚恒的思路。   “快,快,将侯爷扶进客房先歇着。”李筱着急道。   “对,对!高升,高升!快扶着你家主子。”李秉文高声唤着高升,陪着一块将邵元拓扶进了客房。   这么一打岔,楚恒心里头就更慌了,总觉得今夜会有什么事发生。他没心思陪宾客们喝酒,想着趁乱赶紧回后院去,怕沈妙妙那边会有什么危险。   李筱哪能让他坏事,早就眼尖发现他的意图,拉住他的袖子不让走。   “今日大家高兴,驸马这么着急走干什么?长夜漫漫,还差这一会功夫?”   “是呀,是呀!今日必须喝的尽兴。”王景言的声音萦绕耳畔,李筱诧异回头,发现他拿着酒杯走了过来,居然是来帮忙的。   他们两人一左一右,正好挡住了楚恒的去路。其他人又跟着起哄,楚恒这个新郎官是插翅难逃了。   “奉阳殿下的美貌是人尽皆知,驸马这是着急了。”众人笑着打趣。   “这里有多少儿郎曾爱慕过殿下,到最后让你小子娶了回去,大家伙心中有气,今日你若不把我们陪尽兴了,我们肯定不放人的。”   “就是,就是!”   楚恒招架不住,只能认命喝酒,一杯接着一杯拼命的灌,好像这样就可以快点结束。   李筱满脸坏笑,趁机脱身离开了酒桌,王景言也跟了上来,摇着折扇饶有兴趣的问道:“郡主,我帮了你,你是不是该同我说说,你在憋什么坏主意呢?”   “罢了。”今日王景言帮了她,看他倒是顺眼了几分。李筱双手环胸,微仰着下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今日本郡主心情好,就先告诉你好了。一会可有一个大惊喜,你就跟着我,我让你看一场好戏。”   王景言失笑,看着李筱这副模样,竟情不自禁的笑弯了眼。   “郡主真是吊得一手好胃口。”   “世子爷谬赞。”   这个时间,身在喜房的沈妙妙也听到了消息。   “殿下,那些武将们好可怕,不要命似的给人灌酒。定北侯为了给驸马挡酒,都醉倒了,如今人在客房歇着呢。”翠萍站在门外,正在和沈妙妙说着前厅发生的事。   “驸马人呢?”沈妙妙问道。   “驸马被人拉着喝酒,估计一时半会也过不来。”   “知道了。”沈妙妙心中稍安,知道李筱已经得手,现在就看她这边了。   “萧屠。”   一直守在门口的萧屠闻声转身,冲着门口方向恭敬应道:“属下在。”   “你去前厅将驸马唤来,那些武将喝起酒来没什么分寸,别在把驸马灌出个好歹。让他赶紧回来,本宫可不想要个醉醺醺的夫君。”   萧屠有些犹豫,半晌才道:“属下的职责是贴身保护殿下安全,不如让翠萍姑娘去吧。”   听了这话沈妙妙也不急,她料到萧屠会如此说。   “让你去就去,翠萍这个姑娘家,哪里应付的来那些武将。”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你要违抗本宫的命令么?”   “是,属下这就去。”   听到萧屠离开的脚步声,沈妙妙心中便松了一口气。也就在这时,门被吱呀一声推开,雨露走了进来。   “殿下,朝歌郡主找的人来了。”   沈妙妙循声望去,就见雨露扶着个身穿嫁衣的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子长相清秀,身材纤细,虽穿着张扬红嫁但依旧清丽脱俗。她手持红纱绣牡丹花的团扇,远远瞧着与新娘子一般无二。   沈妙妙在心里把李筱使劲夸了一通,刚准备起身离开,可看到那女子样貌时,她定住了脚步,惊得说不出来话,没想到李筱找来代替的新娘子居然是那个人!   一时间,沈妙妙有些不知所措,李筱给她的惊喜确实惊到她了。   “殿下,快些,再不走萧统领就要回来了。”   雨露的话惊醒了沈妙妙,她此刻也顾不上那个女子了,赶紧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出了喜房。   这个时候,萧屠已经去了前厅,他走到楚恒所在的酒桌,恭敬行礼道:“驸马,公主唤您回去。”   “呦?奉阳这是着急洞房了?”李秉诚嘲讽道。   李秉文面色不太好看,重重放下酒杯,沉声道:“二哥,说话注意着些,奉阳是你我的妹妹,当哥哥的怎可开这样的玩笑?”   李秉诚喝的有些醉了,说话也更加放肆。   “她算我哪门子的妹妹?她就是父皇养在身边的一个玩意儿,还真当自己是公主……”   “李秉诚!”   众人一瞧两王要打起来,赶紧凑上来劝道:“崇王喝醉了,这才口无遮拦。”   “是呀,是呀,淳王您也消消气,今天可是奉阳公主大喜的日子。”   李秉文双手紧握成拳,生生忍下了心中的火气。他们说得对,今天是奉阳大婚,他可不能毁了女儿家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被这么一打岔,众人也没了喝酒的兴致,有些人甚至起身告辞。楚恒也终于松了口气,迫不及待地跟着萧屠去了后院。   一路上,楚恒心中非常忐忑,又有些兴奋。   他忐忑沈妙妙会冷脸待她,又兴奋老天重新给了他一次机会,让他再次拥有沈妙妙,娶她为妻。   这辈子他一定要好好弥补对她的亏欠。   越是如此想,脚步就忍不住加快,想要快点去见她,哪怕她会厌恶他,会骂他,他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也就一小会儿的工夫,楚恒走到喜房门口。他重重地吐了口气,简单整理了一下衣裳,抬手轻轻敲门,紧张道:“殿下,微臣进来了。”   里面的人轻轻嗯了一声,这让楚恒心中一喜。他忙不迭推开房门,面上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妙妙,我……”走进屋时楚恒笑容瞬间褪去,欢愉的声音也在看到喜床上端坐的女子后戛然而止,“怎么是你!”   “恒哥哥。”苏蓉拿开面前团扇,眼中有羞有怕,但这些都抵挡不了她对楚恒的心意。   上辈子她爱他,这辈子依旧如此。   楚恒疾步走到苏蓉跟前,怒不可遏拽起她的手,怒斥道:“你疯了不成,你在这里做什么!殿下去了哪?”   “恒哥哥,我来做你的新娘……”   ‘啪’的一声,楚恒的巴掌已经落到苏蓉白皙的脸蛋上,瞬间就是红肿一片。   苏蓉被打得跌坐在地,泪水涌出眼眶。她仰起头,咬紧嘴唇,捂着红肿的面颊,不可思议的看向楚恒。   “你打我?你居然打我!你从来都没打过我!”   楚恒也有些错愕,自己竟出手打了苏蓉。但他此刻顾不上这些,只觉胸中一股怒火升腾而起。   此情此景哪里看不出,苏蓉这事在算计他!   “我把你当亲妹妹对待,你也知道上辈子我纳你进府是为了什么!我救了你,保全了你的名声,不然你只有死路一条。苏蓉,你就是这样报答你的救命恩人!报答你哥哥的么!”   苏蓉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楚恒那话似让她想到了上辈子的遭遇,面上尽是痛苦和憎恶。   “可我……”苏蓉声音哽咽,哭的已经连话都说不连贯,“可我不想,不想只当你的妹妹。我想做你的妻,做你的枕边人,做你心中的唯一。”   “我以为只有你我二人重生,可后来你同我说殿下她也回来了。那一刻我害怕,我怕她知道上辈子你为她做的那些事,她会爱上你,那样我就更没有可能了。”   说到这,苏蓉已经是泣不成声。   “两辈子了,两辈子啊恒哥哥,你为什么就看不见我的心意?”   “我以为,你已经放下了。”楚恒神色稍缓,他也不是个榆木疙瘩,上辈子自然感受的到苏蓉对他的好,对他的喜欢。   可是……   “可是,我的心中已有殿下,再容不下其他女子。上辈子我已经错了一次,伤害了她,这辈子我不能再辜负她。”   “辜负?哈哈哈……”苏蓉突然大笑不止,“你以为殿下稀罕你的补偿?你以为今日之局是我一手策划?”   这话问得楚恒面色一凝,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苏蓉,惊讶道:“难道是、难道是……殿下?”   “哈哈哈。”苏蓉大笑,不知是嘲笑楚恒,还是嘲笑自己,“恒哥哥,你我都是一样的,都在使劲去够那个心有所属的人。这辈子你重生了又有什么用?殿下已经不会给你机会了,她在上辈子就喜欢上了别人!”   楚恒此刻已经保持不了冷静,他愤怒地上前,拉起苏蓉的手腕,咬牙切齿问道:“你都知道什么!说!”   “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楚恒沉沉吐了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他放开苏蓉的手,凝视着她。   苏蓉已经没有力气去哭,她起身坐回喜床,缓缓开口:   “上辈子殿下总称病不见客,唯有定北侯登门时才会出来,每次她都不会缺席。我无意间撞见一次,发现定北侯看殿下的眼神有些异样,那眼神我不会看错,若不是心里头有些什么想法,不会那般看人。”   楚恒心中惊骇不已,今日的种种异样都在这一刻明朗。他一直以为沈妙妙欣赏王景言,重生回来后她在宫宴上选了王景言的诗,这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想。   所以他这段日子派人盯着王景言,怕他和王家会做出什么破坏婚约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千防万防他还是防错了,原来沈妙妙心里的那人不是王景言,而是……邵元拓!   一想到这儿楚恒的脑袋就开始嗡嗡作响,想起邵元拓今日醉酒被送进了客房,沈妙妙又不在此处……   他顿觉大事不好,唰的一下站起身欲推门而出。   谁知,苏蓉却扑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哀声乞求道:“恒哥哥,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么?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可想过我之后该如何自处?”   楚恒冷眼瞧她,毫不怜惜地将她甩到一边。   “苏蓉,念在之前的情分上我不与你计较,现在赶紧离开公主府,还能保住自己的名声。”   “呵,名声?”苏蓉趴在地上,自嘲一笑,“什么名声,什么清白我统统不要了,我只要你!”   楚恒眉头一皱,刚想喊人来将苏蓉拖走,却见门被重重推开,沈妙妙身边的侍女翠萍走了进来。   “你们!”翠萍看到这一幕大叫出声,手中准备的吃食酒水也应声落地,“驸马,你竟然背着公主和其他女子……”   喜房这边的动静惊动了院里守着的几人,萧屠急急闯了进来,发现沈妙妙并不在屋内,怒问在场众人。   “公主呢!”   “这会应该和定北候厮混在一处吧……”   ‘啪’的一声,苏蓉又挨了楚恒一巴掌。   萧屠没空管他们,拿着剑急急就朝客房的方向而去。楚恒见状心中了然,翠萍的出现定是沈妙妙事先交代好的,为的就是将他和苏蓉的丑事绑死。   楚恒紧握拳头,正准备离开,却突然听到苏蓉在他身后幽幽开口:“有些事既然做了,便就没有挽回的余地。”   那一刻,苏蓉神情寡淡,看不出任何情绪。   楚恒见她一瞬枯槁的摸样,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该可怜她还是该愤怒她的算计。   “罢了。苏蓉,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再也没有回头,急急去了客房的方向。   喜房那边乱成了一锅粥,一些嘴快的下人已经将此事传到了前院。众宾客惊讶的不行,三三两两都往客院方向而去。   而客房这边却是一片宁静,沈妙妙此刻正躺在邵元拓身边,撑着脑袋看着他的睡颜。   他今日一改往常一身暮沉沉的玄衣,而是穿了一身颜色稍亮的鹅黄色长衫。   沈妙妙掩嘴偷笑,他常年征战沙场肤色有些重,不似京中娇生惯养的公子哥白净,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裳,着实不太适合,反倒将他衬得更黑了。   正打量着面前的人儿,突然发觉他额头微蹙,好看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似是很难受的样子。   沈妙妙心中一慌,他该不会要醒过来了吧?   这般想着,就见邵元拓的睫毛颤了颤,旋即睁开了眼睛。沈妙妙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心道邵元拓的身体竟这么好,李筱下的药量足以睡上半日,没想到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就醒了!   见到此等荒唐场面,邵元拓一个激灵坐起,扯过被褥挡在自己身前,双目猩红似要喷出火来。那副样子,活脱就是个被欺负了的小娘子,一副气愤不已的摸样。   即便他情绪如此激动,但沈妙妙并未错看他晕染红晕的面颊,和眼底那丝羞涩。   似有什么东西砸在了沈妙妙的心上,让她惊喜不已。活了两辈子,认识了邵元拓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摸样。   她原以为邵元拓这个人只是对待感情胆小,没想到他三十多的人了,还有如此羞涩的一面,居然比少年人还要纯情。   想起上辈子,邵元拓终生未娶,到死的那一刻都是孤身一人,两辈子都没摸过女人的手。   当然,她除外。   这一刻,沈妙妙觉得她遇到了个宝贝。   “殿下,发生了什么事?”好半晌邵元拓才冷静下来,开口问道。   沈妙妙笑意盈盈,坐直身子,无奈摊手道:“自然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那样?”邵元拓惊呼出声,声音都岔了好几个音,脸蹭的一下红的像一颗熟透了的苹果。   邵元拓慌忙掀开被子,赶紧检查身上的衣服。见身上的衣服虽有凌乱,但还是规规矩矩的穿着,邵元拓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这个举动让沈妙妙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她好歹是个姑娘欸,又长得不错,怎么搞的他一个男人好像吃亏的样子。   “怎么,就这么嫌弃本宫?”   “殿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今日事您大婚的日子,您不在喜房和驸马在一起,倒和我在一处,这明显是有人故意设计。您快离开,其他的事我来应付。”   沈妙妙讪讪一笑,可不是有人故意设计么,这人就是她啊。   “这件事说来话长,侯爷,你先同我呆一会儿,等这事过去了,我在和你解释。”   邵元拓没有沈妙妙淡定,见她没有动作,他一边下床榻穿鞋,一边道:“既然殿下不走,那微臣先走。一会您就说从来没见过我,只要你咬死不承认,其他的事我来想办法。”   见邵元拓要走,沈妙妙心道不好,他要是走了,这么多日的计划可就白谋划了!   这厢正寻思着怎么把人留住,那厢门外就传来李秉诚的声音:“奉阳,你在里边么?你怎么跑到定北候歇息的客房里头了?”   紧随其后的还有楚恒的声音:“殿下在喜房中,怎会在此?崇王殿下,说话要三思!”   李秉文也跟怒道:“李秉诚,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是你四哥,你胆敢直呼我的名讳!”   外头一阵嘈杂,沈妙妙下意识的去看了邵元拓一眼,苦笑道:“侯爷,看来今日这事我们逃不掉了。”   邵元拓拧紧了眉头,转头看了看屏风。   “殿下,委屈您藏在屏风后面……”   谁知他话还未说完,沈妙妙就打断他的话,道:“待在屋里别出来。”随后就大步流星走到门口,豪气的推开门。   她这一出现,院外噤若寒蝉,所有人都傻了眼,没想到奉阳大公主真的在新婚当夜和旁的男子共处一室,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新郎官的外祖父,定北候邵元拓!   沈妙妙站在台阶上,环胸俯视院中众人,瞧着他们面色各异,一个个不是等着看好戏,就是等着看好戏。随后,她的目光又落到了楚恒的身上。   他虽然极力克制着怒火,但紧握着的拳头已经是暴露出他现下的心情。   沈妙妙可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这份愤怒是因为在乎她。楚恒之所以愤怒,是因为她触碰到了一个男人的底线,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他戴了顶绿帽子。   “既然木已成舟,乖孙儿,不如改口喊一声外祖母吧。”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李秉文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巴,若非侍卫萧肃扶着,他说不准都能厥过去。   人群中,唯有两人淡定许多。   李筱用胳膊肘戳了戳身旁站着的王景言,笑问:“怎么样,这戏看的可还尽兴。”   王景言一展折扇,摇晃在身前轻笑摇头。   “你们啊,可真敢胡作非为,胆子忒大了。”   一阵寂静过后,有人扬声问道:“定北候真的在里边?”   里边的邵元拓没有说话,沈妙妙倒不隐瞒,大大方方承认道:“自然,本宫绝不隐瞒。不过……”沈妙妙话音一转,“本宫是如何被骗到客房的,这事还需调查一番,您说是吧,楚二公子?”   楚恒被沈妙妙的话气笑了。   “殿下,这话不该我问您么?”沈妙妙没搭理他,而是盯着院门口看去。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转头,便见奉阳公主身边的侍女翠萍领着两个姑娘。其中一个是苏蓉,她此刻已经换去了大红色嫁衣,穿了件朴素的淡粉色衣裙走了过来。   但细心去看就会发现,她头发披散,双眼红肿,脸上也有红印子,这一看就不简单。   另一个则是侍女打扮,身上捆着绳子,嘴里塞着破抹布。   “这不是苏家的那位姑娘,苏蓉么!”有人惊讶道。   之前众人听说,喜房内驸马和苏家姑娘苏蓉洞房,奉阳殿下去了定北候所在的客房。如今人都出现在了这儿,那就说明这事是真的。   这事该怎么解决,就变得非常微妙了。   众人面面相觑,沈妙妙却异常的淡定,指了指那个被五花大绑的侍女,冲着在场众人道:“这侍女名唤茗枝,是这后院管洒扫的。在这之前她告诉我,驸马喝醉了酒,跑到了客院,还和苏家姑娘拉拉扯扯。”   说着说着,沈妙妙就哽咽起来,掏出帕子擦起了眼泪。   “新婚当夜听到这么个事,我这心里怎能舒坦了?想也没想就跑了过来,只是没料到客房里没有驸马和苏家姑娘,我才知这是中计了。”   沈妙妙哭的梨花带雨,哭的人心中不忍。   李秉诚却突然道:“也不能光听你一面之词,我等还需听听苏家姑娘和那侍女的话。诸位大人公子,你们可有异议啊?”   “这怎说也是奉阳殿下的家事,我等就不跟着掺和了。”还有些理智的宾客们也听出了不对儿来,怕被波及,准备脚底抹油。   但也有不怕的,帮着李秉诚火上浇油。   “微臣觉得崇王殿下说的极是。”   “够了!”李秉文怒了,“这席面早就散了,天色也不早,诸位就请回吧。”   李秉文赶人,是不想将这事闹得太大,到时候没有挽回的余地,他得为沈妙妙着想。   可沈妙妙却像把这事闹大,赶紧唤道:“四哥,我觉得二哥说的有道理。”   “妙妙!”   李秉文急了,沈妙妙朝他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随后又冲着其他宾客们道:“今日诸位帮我做个见证,这件事究竟如何,明日到了宫里,我也好有个人证,不然到时还不得说我颠倒黑白了。”   李秉诚哼了一声,随即去问苏蓉。   “苏姑娘,本王听说你今夜出现在了喜房?与驸马……”他顿了顿,有些话没说出口,但懂得都懂,“说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苏蓉的表情淡淡的,眼睛也不知再看向何处。好像事看着所有人,又好像是随意看着院中的花花草草。   她那副样子怅然若失,满眼空洞,说起话来语气也平静的紧,仿佛在诉说旁人的事情一般轻描淡写。   “这个侍女在公主和驸马拜堂前找到我。”苏蓉指了指茗枝,然后又接着讲,“她让我去后院等着,说公主找我有事相谈。我庶女出身,身份低微,公主的话我不敢不听。于是我便去了,我在偏厅里等了一会儿后,侍女就来唤我,领着我去了喜房。当时我有些不安,想着一会驸马回来就不好了,刚想出言询问,她就将我推进了喜房,没过多久,驸马就来了。”   她们两人说话正好能对着上,矛头直指那个唤做茗枝的侍女。   今日,沈妙妙就是故意将屎盆子扣在茗枝头上,既能除掉这个眼线,还能将他们事件中的四人摘出去。   虽然不知茗枝背后之人是谁,但那人若是聪明,定会处理掉茗枝,以免她攀咬到身上。   只要茗枝一死,那这件事就成了死结,往后也没人会查到她的头上。   李秉诚给身边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会意,拿掉茗枝堵嘴的抹布。沈妙妙看在眼中,也没让人拦着,反倒一脸轻松的问向茗枝。   “说,是谁指使你陷害本宫和苏姑娘的?”   茗枝现下也慌了,她不过是个小小侍女,陷害公主可就是砍脑袋的死罪!   她忙开口辩解道:“这事不是奴做的,奴前几日瞧见朝歌郡主入了公主府,她拿着地图走遍了每个角落,这件事说不准和她有关系。”   “放肆!你敢污蔑郡主!”王景言这一声吼惊到了众人。李筱眨巴着眼睛看着王景言,也是一脸的惊讶。   不过面对茗枝的指控,李筱倒是非常淡定。   “呦,可真是奇了。这权京城谁人不知,本郡主和奉阳公主好到可以穿一条裙子,辈分上他是我的侄女,情分上我聊是好友。你说说,我是疯了还是傻了,要去害她?”   茗枝也慌了,但依旧不松口,准备和稀泥。   “之前公主和驸马在御花园吵架,他们两人本就感情不和,公主不喜驸马,弄出这一场戏又不是不可能……”   ‘啪’的一声,翠萍的巴掌就落到了茗枝的脸上。   “公主和驸马感情如何,岂是你一个贱奴能够随便议论的。”   李秉文听出其中关键,沉声道:“你一个府中管洒扫的侍女,怎会听说宫里头的事?难不成是宫里有人指使你这样做的?”   李秉文说着,就转头看了一眼刑部尚书苏辰。出了苏氏那姑侄两个,又有谁会害沈妙妙?   苏辰这老狐狸从始至终一直没说话,现下对上李秉文的目光,猜到他的意思他也不慌。   他走上前来,恭敬冲着两王行礼,随后又冲沈妙妙恭敬道:“此奴前言不搭后语,这些话也不可全信,不如交由我刑部来审,微臣定会给殿下和驸马一个交代。”   沈妙妙点头笑道:“那就劳烦苏尚书了。”   “这都是微臣分内之事。”   李秉文想要阻止,走到沈妙妙身边低声道:“这贱奴明显就是苏家的人,若是交到苏家手中,这事就没法再追究了。”   沈妙妙却道:“四哥放心,我自有分寸。”说罢,她又扬声唤了萧屠,“萧屠,这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就劳烦你即刻进宫,将公主府的事告知陛下。”   李秉文放了心,这事捅到皇上跟前,苏家就算想掩盖,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苏辰冷眼看着李秉文,随之目光又落到了沈妙妙身上,眼神不由沉了沉,不知道他此刻心中再想些什么。   茗枝被带了下去,沈妙妙看这戏也唱的差不多了,她也该下台了,于是冲着其他宾客们道:“天色不早了,奉阳就不送诸位了。”   公主送客,其他人自然不敢多留,三三两两结伴而出。众人接连散去,唯有楚恒立在原地,紧握双拳,直勾勾的瞪向沈妙妙。   良久,他哑着声音道:“你就这么恨我?”   从他的声音中听不出怒意,反倒有一丝丝悲凉,这让沈妙妙有些愣神儿。   这一个月来,她还是第一次闪过这个念头,她是不是做的太过火了?   但这不安的心情也没持续太久,想起上辈子楚恒对她的所作所为,这些也算不得什么。   沈妙妙下了台阶,走到楚恒近前,压低声音道:“楚恒,上辈子你害我身死,这辈子我害你丢尽颜面,如此我们算是两清了。”   她故意说的很小声,并不想让旁人知道他们重生一事。   楚恒抿唇似在隐忍,沉声道:“你休想!”   沈妙妙以为他是恨上了自己,于是无所谓的道:“随你,找我报仇我也不怕。”   楚恒没再说什么,冷冷瞧了她一眼后,甩袖愤然离去。   沈妙妙看着楚恒离开的背影,心中突然升腾起复杂的滋味。她说不清楚,开始时是一种高兴和轻松,高兴自己摆脱了楚恒,也结束了上辈子的噩梦。   可紧随而来还有不安,总觉得楚恒留给她的眼神高深莫测,她看不透,看不穿,总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   “殿下。”这时有人在她身后唤她。   沈妙妙转头看去,便见邵元拓冷这张脸走了出来。   “殿下真是好计策,不仅坏了这门婚事,还拔出了藏在公主府的奸细。”   面对邵元拓直逼而来的目光,沈妙妙有些心虚,她低下了头,讪讪笑道:“侯爷慧眼如炬,但我不光是为了这些,我还为了……”   邵元拓没心思听,怒甩衣袖愤然离去。   沈妙妙愣在原地,好像明白他为什么恼她。他误会了,误会她在利用他。   李筱急急跑了过来,扯着她的袖子着急道:“人都走了,不去追么?”   脚下的步子挪了挪,沈妙妙差点就抬脚去追,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摇头道:“给他些时间吧。”   沈妙妙叹了口气,随后道:“不说这个了,我还没问你呢,你为何吧苏蓉找了过来?我不是让你找个死士来么?看到苏蓉出现我吓坏了,真怕她会反咬我一口。”   李筱却笑道:“她不会。既然你说在梦中,苏蓉爱楚恒爱的死去活来,那她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况且她也不是个傻得,若是说出我们的计划,她也只能是死路一条。帮着我们,最后还能留在楚恒身边,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只是……”李筱突然转了话锋。   “只是什么?”   “就是听翠萍说,在喜房内楚恒打了苏蓉,两人在屋子里吵了好久。我就有些搞不懂了,你确定他们上辈子是相爱的么?”   这话倒是把沈妙妙问愣了,一度怀疑自己的记忆是真是假。但没过多久,她也想明白了楚恒为什么会和苏蓉吵。   “毕竟这事给他扣了个绿帽子,他认为苏蓉帮了我,换做是我我也会发火。就算再爱,哪个男人忍得了如此羞辱?”   李筱点点头,觉得沈妙妙说的很有道理。   公主府发生的事很快就传进了宫中,苏贵妃听了这消息怒不可遏,大半夜的起来砸东西,一边砸一边嘛苏蓉混账。   “枉我对她那般好,在宫宴上给她露脸的机会,为她的婚事谋划。果真是个庶出的贱胚子,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苏太后进来时,便看到了一地的狼藉。她皱眉看向苏贵妃,斥了一句道:“平日我是如何教导你的,如此沉不住气!”   见苏太后来了,苏贵妃赶紧收敛了脾气,满脸担忧的道:“这事闹得,楚恒这步棋算是废了,若是陛下下旨让定北侯娶了奉阳,那我们岂不是白折腾了。定北侯虽寒族出身,但却有兵权在手啊!”   跟在苏太后身后的齐彬走上前来.   “贵妃娘娘不必忧心,虽然楚恒不堪用了,但奉阳的名声也毁了。虽然皇上有意让定北侯辅佐淳王,但他此时刚回京,态度也并不明朗,也不会完全站在淳王那边。”   “定北侯虽被家李拖累,但也是个铮铮男儿,就算对方是奉阳大公主,他大概也不会低这个头。娶一个嫁过人的女子,就算换做其他男子,这口气也咽不下。只要定北侯不娶她,往后就没人敢娶,她依旧发挥不了作用,成不了气候。”   “可是……”苏贵妃依旧有些担心,这毕竟牵扯到她儿子的未来,“可若那定北侯同意娶奉阳,那又该如何?”   齐彬神情淡定,冷笑一声道:“那也不怕,娘娘给楚家施压,认定公主这个媳妇,只要楚恒不签和离书,其他的事我们在谋划。若是结果不尽人意,杀了奉阳也不是不可。”   这话无疑是给苏贵妃吃了个定心丸,她忙不迭唤了小太监来,吩咐道:“去,给楚家递个信儿,明日早朝咬死不松口。”   “是。”   不单单是苏太后和贵妃那边听到了消息,刘皇后这边也有人过来报了信。   大半夜的,皇后一个激动从床榻上坐起,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的。   只要和离,沈妙妙就还有联姻的价值。   不过,坏就坏在这事和邵元拓牵扯到了一块,皇上本就有意给两人赐婚,如此一闹不就有了合适的理由了?自己要不要做些什么?   她唤来容吉,说了自己的打算。   “若奉阳真嫁给定北侯那就不妙了,要不要明天一早去找陛下说说?”   容吉笑着给她披了件外衫,扶着她坐回床榻,之后才笑着道:“娘娘别着急,适才淳王殿下派人传了话来,让您先不要轻举妄动。定北侯邵元拓虽不如王世子家族显赫,但却也是个极好的助力,让公主嫁给他其实也不比嫁给王家差。”   他边说,边走到桌边给刘皇后倒了杯热茶,送到她的手中,随后又娓娓道来。   “殿下说,这样的寒门出身,往往更懂得知遇之恩。殿下他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娘娘该相信殿下一次。”   “可那邵元拓到底年纪偏大,且之前又娶过青楼女子。我虽指望着奉阳联姻帮到文儿,可也不能这样遭践她啊!”   容吉掩嘴轻笑:“娘娘其实很在意公主的,只是您刀子嘴豆腐心,不愿意承认罢了。”   刘皇后没说话,盯着手中的热茶发愣。   “娘娘,定北侯奴也有幸见过,虽然年纪大但器宇不凡,样子也不显老态,看着还是挺年轻的,您就不用操心了。淳王殿下把奉阳公主当亲妹妹看待,定是满意定北侯,所以才会想促成这事。”   刘皇后叹了口气,将茶杯放到一边的小几上,又重新躺会了床榻。   “罢了,随他们去吧。我信我儿,一定会让我坐上太后的位置的。”   容吉无奈摇头,边重新放下幔帐边道:“娘娘又嘴硬,您哪是想做太后啊,不过是一番慈母心,想让孩子们以后过的好。” 第30章 和离  沈妙妙前一天出嫁,后……   这一夜各方势力都没睡踏实,唯有沈妙妙是折腾狠了,回了喜房倒头就睡。   次日一大早,宫里的宦官敏芝匆匆来了公主府,站在喜房外恭敬道:“殿下,陛下请您入朝,询问有关昨夜的一些细节。”   沈妙妙一个激灵坐起,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没想到,李晋会在早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解决她这件事,一时间有些该如何作为,陷入了沉思。   雨露和翠萍没空去发愣,在沈妙妙思考时已经为她穿戴整齐。   “我知道了!”沈妙妙这一嗓子吓得翠萍掉了手中的发簪。   雨露翠萍两人面面相觑,雨露担忧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沈妙妙摇了摇头,没时间安抚二人,提着裙子就出了府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朝宫门口行驶,沈妙妙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她知道李晋为何要当朝解决此事,大概也是想将她和楚家彻底剥离,让苏太后的算盘落空。   虽然她设计的对象不是王景言,但在李晋眼中,邵元拓后续比王景言更合心意。毕竟邵元拓是他留给李秉文的人,若是能够通过联姻牢牢将这人拴住,又何乐而不为呢?   邵元拓成了淳王李秉文的妹夫,那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生死与共。   一想到这,沈妙妙的心情就有些紧张。她希望李晋能够使使劲儿,让她顺利嫁给邵元拓。   至于她和邵元拓的感情,来日方长,她早就做好了觉悟,就算邵元拓是块石头她也要给捂热了!   正想着,马车已经停在了宫门口。   这个时间朝臣也纷纷入殿,沈妙妙站在殿外等待传召,楚恒和永安伯楚枭也同样等在殿外。沈妙妙无视两人,故意偏了目光,支起耳朵听着殿内的声音。   此刻,里头好像在商讨剿匪一事。   其实这种事也犯不上拿到朝堂上来说,实在是那伙劫匪太过猖狂,居然劫了运送至西北的军粮。西北那边常年战乱,军粮供应不上,战士们无粮可吃,饿的没有力气如何上阵打仗?   西北一连损失两城,西北大军死伤无数,兵力受损,百姓们也是流离失所!如今到处都是难民,在不及时想法子应对,难民涌入京城也是早晚的事。   “混账东西!若非西北军战败连丢两城,朕还不知这通州城土匪竟如此胆大包天,居然连劫三次!还有附近州县为何无动于衷?难道西北军没有去借粮的么?”   有臣子道:“回陛下,附近州县并未收到西北军那边的消息,估计没出通州就被人拦截了。若非通州那边出了事,西北的事可能还得被瞒着。”   “反了,都反了!通州刺史干什么吃的?居然欺上瞒下!他人呢,还不立刻给朕缉拿入京!”   皇上发了飙,骂声传了老远,殿外头的沈妙妙听得是一清二楚。   “回陛下,通州刺史一家都死了。”   “死了!”   “听说是……”   “是什么?说!”   “听说是畏罪自.杀的。”   一时间,殿中寂静无声。   “陛下,当务之急是要运粮去西北!”兵部尚书刘均贺进言道。   “剿匪之事也不能耽搁,那些匪徒敢如此猖獗,绝非寻常匪徒。通州是去往西北的必经之路,若是再被那些土匪劫去,西北可真的要完了!”左丞相韩明道。   但刘均贺似乎不愿现在剿匪,有意阻拦。   “陛下,人力财力有限,西北一事才是要紧事。不如先让临近洲县拨些米粮过去,再让崇王殿下从京运送米粮支援西北,亲王前往也可振奋军心。”   刘家和苏家是儿女亲家,刘均贺立场如何,也是不言而喻。李晋瞥了他一眼,眼中带了些冷意。   苏家打的什么算盘他能不知道?让崇王去西北明显就是打算笼络人心,继而在西北军中安插苏家的人。说不准这次土匪劫粮一事,就是苏家人的手笔。   “韩相说得对,剿匪也不能耽搁。”李晋道。   “可是陛下……”   刘均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李晋打断。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钱的事你不用担心,从即日起宫中缩减用度,定不会让西北的将士们挨饿。”   这时,韩相站了出来,恭敬行礼道:“老臣也愿尽绵薄之力,也从即日起缩减用度,为西北捐献米粮。”   李晋带头,韩相紧随其后,其他臣子们就算不愿也得做做样子,一个个都跟着附议。   李晋满意的点点头。   这是,刘均贺又站出来道:“陛下,那运送军粮支援北境一事……”   “传朕旨意,命通州各县拨米粮支援西北前线。”李晋赶紧先一步下决定,“另外,刘爱卿说得对,亲王前往可振奋军心,那就派淳王前去,靖国公世子从旁协助。”   李秉文听罢,上前一步道:“儿臣领命!”   王景言是个闲散世子,几年前镇国公本欲带他去西北军历练。可他那继母拦着,怕王景言立了军功超越自己的儿子。   如今李晋发了话,看似无关痛痒的一句话,实则是解决了王景言如今的尴尬局面。   李晋就是想让王景言承他这个情,让他好生协助李秉文。王景言如果要掌王家的权必须靠外力,这也是他想要娶公主的原因。   “至于剿匪一事……”李晋顿了顿,看向刘均贺,“既然兵部无人可用脱不开身,那此事就交给他人去办。定北大将军骁勇善战,驰骋沙场,剿匪这事可谓是绰绰有余。”   听了这话,邵元拓站了出来,恭敬行礼道:“微臣,领旨。”   韩明这时也非常有眼力见儿,高声道:“陛下英明!”   刘均贺看了一眼苏辰,苏辰却冲着他摇了摇头。   殿上发生的事沈妙妙都听得一清二楚,也明白为何苏家一派没人站出来反对。   苏家这是想在四哥和邵元拓离京的路上,要了他们的命!   上辈子的确发生过这档子事,李秉文和邵元拓一同离京,半路就遭到刺杀。两人被几十名刺客围攻,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身上去而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   沈妙妙的手下意识握紧拳头,只是她没有料到,这辈子这事竟然提前两三个月。   冷不防的,站在她身旁的楚恒突然小声道:   “殿下也知道,通州匪患是苏家的手笔。之所以提前,估计是因为您的关系。上辈子你毫无防备被太后算计,太后也没在您身上浪费多少心思,自然有精力去筹谋西北和通州一事。可这辈子,您的几番对抗,打乱了太后的盘算,这才让通州一事提前暴露。”   沈妙妙瞥了她一眼,冷笑道:“那楚二公子可该怨我了,毕竟苏家和崇王失利对你也无甚好处,谁让你们穿一条裤子呢。”   楚恒笑着摇了摇头,淡淡道:“或许吧。”   这个时候,殿中的一些要事已经商讨完毕,剩下的就是些家长里短的官司了。   就听敏芝高声道:“宣奉阳大公主,永安伯,楚二公子入殿!”   三人按照身份的高低依次入了大殿,跪地行礼后,李晋便开了口。   “苏尚书,昨夜收押的那个侍女可招了么?”   苏辰走上前来,恭敬行礼道:“回陛下,那侍女畏罪自.杀了。”   “死了?”   听了这话,李晋都被气笑了。   “又是畏罪自.杀,这可真是巧了。怎么一遇到事就畏罪自.杀,今天就让朕撞到两次。”   这殿中的人哪个不是生了十八个七窍玲珑心,谁还听不出李晋这话里满是讽刺。   沈妙妙低头憋着笑,苏家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那个茗枝留不得,留下就有可能攀咬出苏贵妃,这陷害公主的罪,说不准就要落到苏贵妃的头上。   所以,苏家不会冒这个险。   关键证人死了,那么陷害公主一案,就成了悬案。焦点就从案件真相,转移到了公主是继续和楚恒过日子,还是再嫁邵元拓的问题。   “既然这事发生了,那朕也不能委屈了楚二公子。朕准许你与奉阳和离,以后婚嫁再不相干。”   “陛下!”楚恒突然变得激动,“微臣自十二岁见奉阳公主第一面时,就对她一见倾心,昨夜也是被奸人所害,所幸没有真的发生什么。即便真的发生了什么,微臣也不愿放弃奉阳公主!请陛下收回成命,成全微臣的一片痴心。”   听了这话,沈妙妙顿觉浑身一个激灵,腹中一股翻江倒海。楚恒这人真够无耻的,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不惜当着陛下群臣的面,说那样恶心的话!   楚恒话一出,永安伯楚枭也跟着附和道:“请陛下收回成命。”   这时,苏辰也站了出来。   “陛下,这奉阳公主和楚二公子的婚事是当初沈老将军定下的,楚二公子又如此深爱公主,不如就让一切回归原位。”   “苏尚书此话差异,难道昨夜的事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当时您也在场,怎就忘了楚二公子和苏姑娘的事?”   李秉文忍不住了,这些人只说沈妙妙的过错,却绝口不提楚恒的过错。一上来就表明心意装成痴情一片,搞得他们多高尚一般。   “奉阳到底是公主,是皇后养大的嫡公主!”李秉文故意加重了嫡字,似乎是意有所指,“苏大人有空关心皇家公主,不如担心担心您女儿的终身大事吧。”   这话说得□□味很重,也是李秉文第一次在朝堂上如此针对。沈妙妙瞧在眼中,心中感动的紧。   四哥这是看出来了,他不愿嫁去楚家,看不惯楚家和苏家联手逼她,这才站了出来。   面对李秉文的咄咄逼人,苏辰面上倒是一片淡然。   “淳王殿下说的是,这事的确牵扯小女。但小女身份低微,她的事犯不上拿到明面上来说,至于她的终身如何,家里自会安排。”   这就是不愿意提苏容的事了。   沈妙妙瞥了一眼苏辰,撇了撇嘴,心中暗暗骂了一句:老狐狸。   “奉阳。”李晋转头看向沈妙妙,“楚二公子对你一往情深,你是如何想的?可愿与他继续生活?”   听了这话,沈妙妙嘴角弯了弯。她一直没有说话,就是等李晋的态度。   李晋想要让王景言为自己办事,成为淳王以后的助力,帮他谋个出路即可。但却不舍得将她这个公主嫁过去,因为他认为联姻有更大的价值,可用来稳定邵元拓。   所以当初刘皇后欲撮合王景言和她时,李晋并没有铁心阻止,只是觉得有些可惜罢了。   现在和邵元拓牵扯到了一处,并未嫁给楚恒,王景言也被他拉拢了过来,这局面是他最想看到的。   所以,她赌对了!   沈妙妙使劲眨了眨眼睛,挤出几滴眼泪来,哽咽道:“陛下,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当初因为两家定下了娃娃亲,所以才有了这桩婚事。如今出了这场闹剧,或许是沈老将军泉下有知,想起当年说的不过是个玩笑话,所以才导致如今这样的结果。”   “奉阳殿下,怪力乱神之说不可信。”永安伯楚枭道。   沈妙妙点点头,又接着道:“伯爷说得极是,是奉阳糊涂了。”   “那奉阳的意思是?”李晋又问。   沈妙妙故作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忍着泪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这朝堂之上谁人又瞧不出端倪?   李晋皱了眉头,沉了声音道:“有话直说,父皇替你做主!”   “父皇!”沈妙妙唤了父皇,倒真挺像女儿向父亲哭诉的样子,“婚事是太后娘娘做主赐下的,儿臣不应该有所异议。可若说句实话,儿臣并不喜欢楚二公子。且昨夜……”   沈妙妙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   “昨夜被设计和定北侯共处一室,虽未发生什么,但儿臣也无颜面对楚家和楚二公子,还望父皇应允儿臣与楚二公子和离。”   楚恒似乎不愿意放弃,还要坚持不和离,但他话还未说出口,就听站在身边的沈妙妙小声道:“有句话我四哥说得对,我再怎么样也是公主。可苏蓉不过是苏家的一个庶女,你想过这件事后苏家会如何处置她么?她可是为你赌上了全部,不要为了权势失去挚爱之人。”   楚恒一直都在隐忍,藏在广袖下的双手被他紧握成拳。   突然间,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他满腹委屈无处说,他想告诉沈妙妙,他不是为了权势,心中所爱也并非苏蓉。但这些他说了,沈妙妙又会信么?   不过她说的不错,倘若他不作为,那苏蓉就是死路一条,苏家容不下一个破坏计划的庶女。他只能娶了她,给她名分,给她体面,方能护她周全。   楚恒重重叹了口气,这一叹好似一瞬变得凄凉,不像是个活力正盛的少年人,倒像是四十多岁经历沧桑的老男人。   “陛下。”楚恒恭敬行礼,“微臣愿意同公主和离。”   话音刚一落地,他身边站着的永安伯脸色顿时变得精彩,一双眼睛死死瞪着他,若不是现在在殿上,那架势定会一个巴掌招呼过去。   苏辰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他沉着脸,对楚恒的转变有些出乎意料。   李晋眉头一挑,颇为高兴。但他面上不显,依旧是愁容满面的样子。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退朝!”   重臣纷纷退出大殿,沈妙妙则慢悠悠的跟在最后头,目光始终跟随着邵元拓。她看着他,见他被敏芝唤走,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一时间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李晋找他定是为了婚事,也不知邵元拓会不会应下。   被敏芝唤走,邵元拓心中也有了预料。果不其然,他刚进入御书房,李晋就直接了当的道:   “朕也不同你兜圈子,若非太后横插一脚,朕本就打算将奉阳许配给你。邵爱卿,你意下如何?可会介意奉阳二嫁与你?”   “微臣惶恐!”邵元拓跪地行礼,“微臣哪有资格挑剔公主。公主金枝玉叶,是微臣配不上公主,还望陛下三思。”   李晋摆摆手,并未把邵元拓的拒绝当回事。   “你是朕亲封的定北侯,是定北大将军。奉阳是沈老将军的孙女,将门虎女,你们二人怎会不相配?”   “可是陛下……”   邵元拓还想说什么,却被李晋接下来的话打断。   “好了,你也不必急着做决定。这婚事也不着急办,毕竟奉阳和楚恒的事风波还没过去,等些日子吧。”   李晋想了想,又接着道:“朕瞧着,不如就等你剿匪归来之后吧,等到那时我们再商量婚期。这次朕会让奉阳陪你一同前去,你们两个小年轻也好培养培养感情。”   “陛下……”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朕相信你,既能平定匪患,又能保护好奉阳。”   李晋不给邵元拓拒绝的机会,他也只能恭敬退出御书房。   邵元拓走后,御书房内一片寂静,李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转头看向身边伺候的敏芝。   “敏芝啊,朕有种错觉,好像老天都在帮朕。”   敏芝给李晋添茶,笑着问道:“陛下此言何意啊?”   李晋也跟着笑了起来。   “当时太后赐婚,朕还希望这婚事出现纰漏,如今这纰漏不就出了?不过……”李晋转了话锋,声音略微沉了沉,“你说,这事是天意,还是人为呢?”   敏芝道:“这事奴可说不好。”   李晋瞥了他一眼,哼道:“你个老滑头,不是说不好,是看破不说破吧?”   敏芝只是笑,没有接话。   “最让朕意外的还是奉阳,她成长了不少。这场闹剧和她没关系的话,朕才不信。”   “陛下慧眼。”敏芝笑道。   “这事虽然名声不好,但结果却做得漂亮。苏家这回是吃了哑巴亏了,哈哈哈哈……”   李晋心情不错,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御书房。   沈妙妙回了御书房,这屁股还没做热呢,楚恒就派人把和离书送了过来。随后便听说,楚恒去了苏家,还将苏蓉带回了楚家。   “殿下,您说苏姑娘就这么被带了回去,这苏家也同意?不该补办一场婚礼么?”   沈妙妙心情不错,收起和离书后笑道:“苏家大概是恨透了苏蓉,怎会给她补办婚礼?能同意定然是楚恒和苏家做了什么交易。”   “妙妙!”   主仆两人正说这话,突听院外传来李筱的大嗓门。沈妙妙无奈耸耸肩,心想这糙货什么时候能有点女儿家的样子。   李筱推门而入,来不及坐下就着急道:“你听说了么?陛下有意给你和定北侯赐婚!”   “真的?”沈妙妙激动不已,蹭的就站起了身,“你说的是真的?可为什么宫里没有下来赐婚圣旨?”   李筱坐到桌边,给自己到了一盏茶,抿了一口才道:“当然,陛下压着,只在御书房同定北侯说了这事。我今日去拜见皇后娘娘,宫里的暗桩给我递了消息。我速度快,先一步出来给你通风报信。”   “只是……”   “只是什么?”李筱这大喘气着实让沈妙妙欢愉的心又提了上去。   “只是这定北侯态度暧昧,没有想答应的意思。陛下说婚事也不着急,让你跟定北侯去通州剿匪,路上先培养培养感情。”   一听去通州,沈妙妙的神情变得凝重几分。她之前还在想如何帮助李秉文和邵元拓化解苏家的刺杀。陛下让她随行,这事就好办多了。   不过,邵元拓的态度让她心中有些发慌。今日被李晋含糊过去了,那明日,后日呢?他若是坚持拒婚,李晋也不能强人所难。   不行,这事她还得亲自出马解决才行。在邵元拓的事情上她不愿听天由命,该争取的就得争取!   于是她吩咐翠萍和雨露。   “沐浴更衣,我要出去一趟。”   李筱垮了脸,不高兴道:“我才来你就急着走,是不是没把我放在眼中?”   沈妙妙道:“当然急了,我准备去见定北侯,解决我的终身大事呢。”   一听这事,李筱也没了脾气。   “那是挺急的,你放心去,我自己呆着等你好消息。”   沈妙妙进了净室,不由想起李筱的话:“宫里的暗桩给我递了消息。”   别看李筱平时吊儿郎当的,糙的不行,但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些年若非她在宫中苦心经营,祁王一家早在多年前就被赶回封地了。   如今祁王府能留在京中,得皇帝恩宠,可都是靠着李筱。   沈妙妙暗自思忖,这次若不是靠李筱帮忙,计划定不会进展的如此顺利。但她不能一直靠着李筱,她必须有自己的人,自己的势力。   现如今她有公主府,有封地,人和财虽然不多但却能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这件事还得好好谋划一番才行。   次日晌午,淳王李秉文请定北侯邵元拓到府上小聚,商讨几日后出京去西北和剿匪一事。   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李秉文心中还盘算着其他事。   花园里,白石亭中。李秉文亲自给邵元拓倒了一杯酒,以示诚意。   “侯爷,我妹妹可是顶好的姑娘,虽说成过亲,但这事你也清楚,那是太后和楚家扯了一个娃娃亲,这才赐下的婚事,她心中其实是不愿的。”   李秉文见邵元拓没说话,便又继续说好话。   “我妹妹长相那是没的说,性子也是温婉贤淑,侯爷也不能总是独身一人,这身边总的有个知冷知热,嘘寒问暖的。”   终于,邵元拓开了口。   “殿下,不是微臣不识好歹,实属这事有些荒唐。如今公主和楚恒和离,那便是我外孙儿的前妻。我若再娶外孙儿前妻,这多少有些不像话了。”   “本王可不信!”李秉文皱起眉头,“侯爷难道在意这些世俗眼光?你可别想糊弄本王,奉阳怎说也是因为你才名声受损,不得已下才和离的,所以你必须负责。”   邵元拓没有说话,似乎是不愿意和李秉文掰扯这件事。   “好你个邵元拓。”李秉文有些恼了,“软硬不吃,你以为我拿你没辙了是吧!”   “殿下。”邵元拓饮了一杯酒后,重重一叹,“您在这逼我,不如去问问奉阳公主,她在算计我的时候,就没考虑过我的感受么?”   “你是介意这个?”   冷不防的,沈妙妙的声音从两人背后传了过来。   两人齐齐回头,邵元拓似是被吓到了,蹭的一下站起了身。   “奉阳殿下,您怎么在这?”邵元拓似想到了什么,转头看了李秉文一眼,眼中不由升腾起了意思怒意,“你们兄妹两个今日是摆鸿门宴啊?”   李秉文讪讪一笑,重新将邵元拓按回了座位。   “侯爷可别这么说,什么鸿门宴的,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别发火,别发火。”   李秉文说完,又赶紧冲沈妙妙道:“人给你约来了,剩下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吧。”   说完,李秉文像是怕被波及一般,脚底抹油,遁了。   一时间,花园内就只剩下沈妙妙和邵元拓两人。他们一个坐在石桌前,一个站在白石台阶下,谁都没有开口打破寂静。   良久,邵元拓才开口道:“奉阳殿下不必忧心,等剿匪过后,微臣会同陛下说明,你我无意结成夫妻。”   “你怎知我无意?”   邵元拓身子僵了僵,这时才转头看向沈妙妙。   “我喜欢你,你难道看不出来么?”   这话把邵元拓问愣了,看着面前的少女。她今日穿了件淡粉丝的衣裳,头发也是简单梳了个发髻,上头只插着一根银簪。整个人看上去素净了不少,与她平素那招摇鲜亮的形象很不同。   到有一种别样的美。   邵元拓一时间也忘了被算计后的不快,他看着她,喉结情不自禁的动了动。美人之所以是美人,大概就是这样吧。穿什么衣服都美,招摇也好,素净也罢。不是衣服装扮人,而是人装扮衣服。   她太美好了,美的让他不敢触碰。   “殿下,您很好,您有更好的选择,更好的人生。我并不是良配,无法给您带来安稳的生活。我有理想,有抱负,不想一辈子都困在京城,为了权势变得面目全非。我想这襄黎安康再无战事,百姓平安喜乐。”   邵元拓的眼神柔和了几分,面上也隐隐有了笑意。   “淳王殿下虽然优柔寡断,在一些事上拿不定主意。但他为人正直,心怀天下,所以微臣才愿意辅佐。崇王那人自私跋扈,着天下若是交到他的手中,定将生灵涂炭。”   邵元拓也没想到,当着沈妙妙的面会将心里话说出口。这些话若是传出去,那就是大逆不道之罪。   可就很奇妙,看着她,他就想说,信任她不会对他不利。   “夺嫡之路危险,又是要和苏家为敌,一不小心就会满盘皆输。公主您是金枝玉叶,又是沈家唯一的后人,我崇拜沈老将军,不想将您也给拖下水。”   “侯爷果然为人善良。”沈妙妙笑道。   “啊?”听了这话,邵元拓有些愣了,“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微臣不明白。”   沈妙妙笑意盈盈,提着裙子上了白石台阶,坐在了邵元拓对面。   “侯爷善良,所以不想将我置于险境。您这么多年始终孤身一人,不娶妻不纳妾,不单单是因为嫡母阻拦,其实您也没有这个想法吧,怕拖累别的姑娘。你不愿意伤害别人,这是小善,你心怀天下,想要国泰民安,这是大善。”   冷不防被夸了,邵元拓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不敢去看沈妙妙。   沈妙妙忍着笑意,随后又接着道:“侯爷以为我避开纷争,嫁给楚恒那样的纨绔子弟,不参与夺嫡就能安稳度日了?”   她在心中苦笑,若是邵元拓知道上辈子城楼上发生的事,今日他就不会如此说了。   他看得出李秉文优柔寡断,感情用事,那崇王、苏家就看不出了?怕不是从楚恒娶她的时候,就算计好了城楼上的那一步棋。   “我是皇后养大的公主,淳王的妹妹,夺嫡之争我不可能独善其身。我只有努力变强,小心谨慎,步步算计才可保护自己,我只有努力变强才不会拖累四哥。”   说到这儿,沈妙妙下意识的握紧袖子。   “我知道,在你眼中,我可能是个精明算计的小女子。但我并非利用你算计楚恒,算计苏家,而是为了你。我喜欢你,想嫁你,这些都是真心话。”   “我知道你的顾虑,你觉得我们之间的那点子好感,不足以敌过权势、夺嫡这些困难。但我告诉你,我的心意不会变。给我个机会,不要拒绝陛下的赐婚。行么,拓大哥?”   一声拓大哥,邵元拓觉得好似当头一棒,一种奇怪的感觉从胸口满眼,有些熟悉,有些温暖,又有些苦涩。可现下这个称呼又觉得有些陌生,离自己非常遥远。   顿时,心中五味杂陈,仿佛有个声音在他脑子里小声道:“试一试,不试你会后悔的。”   见邵元拓没说话,沈妙妙也有些不安。她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咄咄逼人了,把本就在感情上胆小的邵元拓,又推远了一步。   于是,她急急又道:“你不必有负担,你就当这场婚事是一场合作。我已下定决心帮助四哥,就已经做好了觉悟,你完全可以把我当做合作伙伴。若是,若是以后你还是无法接受我做你的妻,那我愿意与你和离,从此一拍两散,各奔前程。”   说着,沈妙妙举起酒杯,端到邵元拓面前。她不管这场婚姻目的为何,只要有靠近邵元拓的机会,她便要牢牢抓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邵元拓的心已经有所松动。他何不大胆一点,试一试呢?   终于,他端起酒杯,道了一声:“好。”   折腾了半日,沈妙妙终于得偿所愿。她和李秉文一块送邵元拓出了府,直到侯府马车行了老远后,沈妙妙还没有收回目光。   万事开头难,她得好好琢磨琢磨如何俘获邵元拓的心才是。   李秉文见她发呆,抬起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打趣道:“别看了,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哦。”沈妙妙应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在想什么呢?”李秉文问道。   沈妙妙在想事情,没啥防备,一下就把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   “我在想如何俘获邵元拓的心……”   话说完沈妙妙就反映了过来,有些惊愕的睁大眼睛,死死瞪着李秉文。   “把刚才的话忘掉!”   “晚了。”李秉文贱兮兮的笑,看上去有些欠揍,“已经记住了。”   沈妙妙感觉面颊发热,也不想和李秉文说话了,转身就要走。李秉文见状赶紧将人拉住,道:“你四哥我有一个妙计,想不想听听?”   “什么妙计?”沈妙妙竖起了耳朵,完全忘了刚才脸红那事。   李秉文得意的扬起下巴,笑道:“父皇为了让我和定北侯走的近些,在赐他府邸的时候,还把他隔壁的宅子赏给了我。”   沈妙妙宛如醍醐灌顶,拍手道:“近水楼台先得月!”   “不愁郎君不动心。”李秉文顺着接了一句,“妙妙去吧,这宅子四哥就先借给你住。”   “多谢四哥!”   傍晚,定北侯府的隔壁,沁芳居。   “殿下,殿下,侯府的马车已经到大门口了。”门房的人得了吩咐,一看到邵元拓回府,就立马过来禀报。   沈妙妙听了这话,赶紧提起裙子一路小跑到了门口。正巧,这时的邵元拓刚准备下马车。   “侯爷。”沈妙妙扬声一唤,面上笑盈盈的,“您这是刚回府啊?”   邵元拓诧异的瞪大眼睛,抬手指了指沁芳居,问道:“殿下,您怎么从这里出来了?”   沈妙妙抬起团扇挡住了半张脸,咯咯一笑:“侯爷,从今日开始我们就是邻居了,以后就麻烦侯爷多多照顾了。”   对于沈妙妙出现在隔壁,邵元拓非常惊讶,但转念一想也就通了。隔壁是李秉文的私宅,她出现在这里也无甚奇怪。   邵元拓寒暄了几句,正准备往府内走,可眼角余光瞥见沈妙妙只带萧屠一人出府,又是在大晚上的,不免问了一句。   “殿下,您是准备出门?”   沈妙妙点点头,心中高兴不已,邵元拓这么问就是在关心她呀!   “对呀,去夜市逛逛。”   邵元拓想了想,又道:“殿下最近名声大噪,又是去夜市那种人多之地,还是多带几个侍卫。”   沈妙妙躲在团扇下尴尬一笑。所谓名声大噪,还不是因为她那点破事,现在外头都在疯传她是个红颜祸水。   沈妙妙看邵元拓的眼神,情不自禁又炙热了几分,因为在她看来,邵元拓的那番话是在担心她。于是,她决定趁热打铁,莞尔笑道:“不如侯爷同本宫一块去吧,您武艺高强,没哪个不长眼的敢同您动手。”   “这……”邵元拓有些犹豫,“这恐怕会有损殿下的名声。”   沈妙妙不以为意,摇晃着团扇道:“我的名声也就那样了,再坏还能坏到哪去?再说,侯爷不是已经同意和我合作了么?左右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陛下赐婚也是早晚的事,不怕旁人指指点点。”   邵元拓无奈摇头,有时候他觉得沈妙妙就是她的克星,能够看破他的心思,只要让她看出破绽抓住就不放手,在她跟前自己真是毫无招架之力,比行军打仗还要艰难。   邵元拓胡乱想着,脚下已经有了动作。他走到沈妙妙近前,与萧屠一块跟在她身后,不近也不远,刚好是能够保护她的距离。   可这一前一后的让沈妙妙着实有些别扭,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机会,还如何拿下他的心呢?   邵元拓这人虽然年纪稍长,但他面皮薄,两辈子身边都没个女人,对待感情比少年人还要纯情。   若是强行命令他走在自己身边,定然像个木头桩子似的,别提拉近关系了,说不准还会将他推远,下次更不愿意陪她出来了。   正走着,似乎前头有什么热闹事,沈妙妙拉了一个人询问,听说是张家姑娘今日抛绣球选夫婿,为张家招个上门女婿。   这件事引得不少人聚集在这条街上,都等着瞧热闹。   人一多这条街就变得拥挤起来,就一会儿的功夫,沈妙妙就被挤到了前头。   “殿下!”邵元拓惊呼出声,直接扒开人群就窜到了沈妙妙的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   邵元拓的声音非常大,大到嘈杂的人群声都掩盖不住。一声殿下,周围的人都齐齐看向两人,这一看不要紧,有些人竟然认出了沈妙妙。   “这不是奉阳公主么!”   “公主?公主怎会出现在这儿,你可别胡咧咧啊!”   “我不可能看错,当日公主出嫁时,我还上前讨过喜钱呢。”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还有人认出了邵元拓。   “公主身边的人是……定北侯!天呐,他们,他们……”   “快走!”沈妙妙拉着邵元拓,就往人堆外跑。   “殿下,我们跑什么?”邵元拓没缓过儿神儿来,他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小姑娘拉着满街跑。   沈妙妙虽生得不算娇小,也不是弱不禁风,但到底是个女孩子,拉着一个壮硕男人满街跑,多少也有些吃力,说起话来也有些喘。   “不跑做什么,等着被别人当猴看么?”   邵元拓这才后知后觉,他神情变得有些凝重,脚步加快大跨几步就超过了沈妙妙。   “啊!”   两人刚跑到一个买面具的小摊前,沈妙妙就感觉身旁的人陡然加速,她又没什么防备,被使劲儿一拉,身子控制不住往前一倾,左脚绊右脚,脸直接就往地上拍。   “殿下。”邵元拓察觉出了不对劲儿,他赶紧停下脚步,伸手一捞,粗壮有力的手臂圈在沈妙妙的腰上,单手将她给拎了起来。   “殿下,您没事吧?”邵元拓担心询问,等他注意到自己揽着沈妙妙的腰时,惊得白了脸,赶紧松了手,忙不迭连连赔罪。   “抱歉殿下,微臣该死,微臣,微臣……该死。”   沈妙妙缓了口气,抬头见邵元拓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就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笑出了声。   “是有罪,那本宫就罚你以后站在本宫身边,而非身后。” 第31章 追夫  沈妙妙努力追夫!   邵元拓疑惑抬眸,话能听得懂,可就是猜不透沈妙妙的心思。   没错,他猜不透沈妙妙的心思,总觉得他们之间隔着一层东西,他唯有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才能知道真相。   他始终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给了沈妙妙信念,让她一个女子不在乎名声,无所顾忌的扑到他的跟前,苦心谋划追求一个男子。   他想不通,也不敢轻易接受她的好,怕辜负了这份奋不顾身的感情。正胡思乱想着,便感觉什么东西罩在了自己脸上。   邵元拓回过神儿来,直直盯着小摊上摆着的那面镜子,这才发现沈妙妙给她戴上了面具,带的还是女枭武神的。   “殿下。”邵元拓声音有些发沉,似乎有了小情绪,“为什么要给我戴个女枭的武神面具。”   沈妙妙好笑地瞥了他一眼,道:“因为就只剩女枭的武神面具了。”她边说,边从众多面具中挑了个狐狸精面具。   “怎么样,好看么?”   面具下的邵元拓看不出表情,他好半晌才憋出一句。   “不好看,殿下不适合这个面具。”   这话倒是把沈妙妙逗乐了,并未把狐狸精的面具摘下,而是给了小贩银子买下了这两张面具。   “本宫是红颜祸水,这狐狸精面具才相配呢。”她笑声动听,没有一点不悦,“可不是怎样的人都能被说成是红颜祸水,既然有人这样说,那便是承认了我的美貌,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殿下!”邵元拓突然道。   “嗯?”沈妙妙疑惑的看着他,见他眼中一片认真严肃的样子,她也就笑不起来了。   “您很好,我不许您这样说自己。”   这几个字几乎是邵元拓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说得非常用力。   沈妙妙愣了愣,心脏好似被小鹿撞了一下,下意识脱口而出问道:“我很好,那你为什么不接受我?”   问完沈妙妙就后悔了,刚想说些什么掩饰尴尬,便听邵元拓道:“殿下,您金枝玉叶,是微臣配不上您。”   “不是的,你也很好。”   听了这话,邵元拓偏过头去,眼神看向别处,过了好半晌也没有说话。   沈妙妙在心中苦笑,她还是太心急了些,于是强自扯了一抹笑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轻快。   “走,我们去那边看看。”沈妙妙说完,便去拉邵元拓的袖子。   邵元拓被轻轻扯着,和沈妙妙靠的如此之近,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的就要抽回袖子。   “你敢!”沈妙妙低喝一声。   邵元拓没反应过来,沈妙妙居然凶他?   “殿下您与我身份敏感,若是在被人看见,岂不是更加有损您的名声。”   “怕什么,这不是戴着面具么?”沈妙妙憋着坏笑,但说话的语气却故作生气,“我是公主,我不许你反抗,你便不能反抗!”   邵元拓不说话,无奈的收回了手,任由沈妙妙牵着他的衣袖。   见他顺了自己的意,沈妙妙心情不错,拉着他便往回走,边走边道:“刚才和萧屠走散了,我们去绣楼前找找他。”   邵元拓有些担心,怕她再被人群挤着,于是劝道:“殿下,天色也不早了,一会要是正式抛绣球,估计街上的人更多,要出去可就不容易了。”   “不。”沈妙妙说的掷地有声,“好不容易出来一遭,可不想就这么回去了。抛绣球选夫婿这种事,以前也仅在戏本里瞧过,如今有机会亲眼所见,我可不想就这么错过了。”   邵元拓轻叹了一声,有些无奈的道:“那殿下就抓紧微臣的袖子,不要再被挤散了。”   听了这话,沈妙妙握袖子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好。”   沈妙妙拉着邵元拓的袖子穿梭在人群中,一个娇小姑娘拉着一个高大健硕的男人,看着倒有些违和感,有种高贵的猫儿牵着憨憨傻傻的猎犬似的。   那憨憨的猎犬似乎不敢走在那猫儿身旁,就仅仅跟在后边。猫儿轻声唤他走快点,他便加快了脚步走到她身边,但过了一会依旧恢复原状,保持着一前一后。   猫儿撇撇嘴,心中骂道,就是个傻憨憨。   不多时两人走回了绣楼门前,这里聚集的人比方才还多,听说张家姑娘马上就要抛绣球了。好在他们重新和萧屠会合,这才没错过这精彩的一幕。   他们三人走到靠前的位置,沈妙妙拿下面具想要看的清楚些。摘下面具后她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于是转头和邵元拓道:“绝对不能摘下面具!绝对!”   万一被张家姑娘看中,那她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时,突然听到人群中有一人大喊:“张家姑娘出来了!”   随着一声大喊,众人齐齐抬头看去,沈妙妙也抬头向上张望。她看过许多戏本里有关抛绣球的各个桥段,里头的女主角无一都长得一副好皮相,这才引得公子哥们争抢那绣球。   可这张家姑娘一出来,众人见到她的样貌时,之前还使劲儿往前挤的一些公子哥都拼命地往后躲,生怕那绣球砸中自己。   沈妙妙一行三人也有些看呆了,就连向来正经的萧屠都情不自禁感叹道:“这姑娘长得……长得不算好看。”   其实他这话说得都算客气了,若是换作其他人评价,定只会说一个字,那就是‘丑’。   那张姑娘是个胖姑娘,胖的还不止一点点,足比她身旁的丫鬟胖出三倍。因为人胖,所以五官都显得有些臃肿,便也看不出什么美感了。   其实这些也算还好,最让人吃惊的是她眉心处的一颗黑痣。若那黑痣生得小巧一点倒也无妨,偏偏生得特别大,足有指甲盖那么大,看上去特别有碍观瞻。   之前沈妙妙就想,富商张家家产颇丰,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一些当官的也是会给张家几分薄面。他们家的姑娘,就算是找上门女婿也不愁找不到,为何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抛绣球招亲呢?   此刻沈妙妙明白了,问题应该出在了张小姐身上。长相不出众,又是找上门女婿,这实在是有些难啊。   不过那张姑娘好像并不自卑自己的样貌,也并未因那些男人后退而露出不悦的神情,她站在绣楼上叉着腰,看着底下众人,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沈妙妙一直注意着张姑娘,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她好像在寻找合适的人选。   当张姑娘的目光落到他们三人身上时,沈妙妙有一瞬的紧张,不安的看向邵元拓。这一刻,她嗅到了一丝丝危险。   正准备拉着邵元拓往后退,但还没来及抬脚,就见一个小少年急急朝她这边跑来。瞧着那个身影,沈妙妙顿觉有些熟悉,眯着眼睛仔细去瞅,居然是李筱!   李筱跑了过来,好像很紧张的样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就一直往身后指。   “怎么了?”沈妙妙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看她一身男装模样,又出现在这种场合,便更加疑惑了,“你该不会是来抢绣球的吧?”   “不是!”李筱终于缓过气儿来,“我抢什么绣球啊,我今天第一次去赌场,结果把身上的钱都输光了,老板拉着我不让走,正好遇到王景言,便把他推出来了。”   “李筱!”李筱话刚说完,就从不远处传来王景言的怒喝声。   李筱吓得赶紧躲到沈妙妙身后,死抓着她的衣裳不放手,急急道:“妙妙,你可不能把我交出去啊!”   沈妙妙无语望天,她好像猜到发生了什么。大概是李筱把王景言卖了,让他给付了赌账,所以王景言才气得满京城的抓她。   这种事,李筱干的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王景言已经走到了几人近前。他看着沈妙妙和邵元拓挡在李筱身前,这气就更不打一处来,指着当缩头乌龟的李筱道:“你给我出来!”   “我不!不就是五百两银子么!江湖救急,置于满街追我么!”   听了李筱的话,沈妙妙倒吸一口冷气,恨不得当场拍死李筱这败家玩意。那可是五百两,不是五十两!   “不就是五百两?”王景言被她这话气笑了,“小生不才,不如郡主金枝玉叶,出手阔绰。你以为我是怎么从那赌场出来的?他们拿了我的玉佩,那可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   听了这话,李筱顿觉小脸通红,心里头也不是个滋味。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王景言的亲生母亲早亡,母亲留给他的东西就是他的命根子。   “对不起。”李筱也不胡闹了,低着个头很是羞愧,“我今日就是贪玩才去了赌场,只是想尝个新鲜,没想到会输这么多。你放心,等我回府就凑银子,把你的玉佩赎回来。”   王景言嗤笑道:“郡主莫要说大话了,就算祁王府有钱,那钱是你的么?你能随意拿取?”   这话说得不假,朝歌公主身份再怎么尊贵,再怎么锦衣玉食也没法一口气从家里拿五百两银子。   谁让她这个郡主不得宠呢?   李筱头低的更低了。   这事沈妙妙听着也直头疼,也没了看人丢绣球的心思,刚准备喊他们先回沁芳居商量此事,就突然听到有人大喊:“张姑娘丢绣球了!”   沈妙妙几人闻声望去,就见大红色精致的绣球朝他们砸来,不偏不倚地落到了李筱的手中。   众人面色一白,事情好像闹大了!   沈妙妙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拿起绣球就往外一扔,抓着李筱准备逃跑。谁知这张家做了准备,就怕得了绣球的公子逃跑,早就让护院们藏在附近。   张姑娘的绣球一出,护院们呼啦啦地围了上来,将他们围成了个圈,根本就是无路可逃。   “跑什么呀?既然拿了我的绣球,就该按规矩入赘我张家。”身着一声红衣的张姑娘走了过来,团扇半遮半掩,笑眼弯弯。   只是她这一挡,头上的那颗黑痣便格外地明显了,让人想不去看都不行。   张姑娘走了过来,亲手将绣球又塞回了李筱的手中,笑问道:“这位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啊?”   李筱捧着那绣球都快要哭了,哽着声音道:“大姐,您放过我吧,我就是路过的。”   这明显的拒绝之意张姑娘也不恼,她叉着腰,走到李筱身边,低声道:   “公子不必急着做决定,入赘我张家可是好处多多。我刚才听说你欠了赌场五百两银子,因此压了某人的玉佩。这样,你答应入赘,我就替你赎回玉佩。”   “啊?”李筱眼珠子瞪得溜圆,不可置信的重复问了一遍:“你帮我赎回玉佩?那可是五百两。”   张姑娘身边的小丫鬟翘高了下巴,冲着李筱道:“我们姑娘是如今张家的家主,为夫君花五百两而已,小事,小事。”   沈妙妙感觉到了一丝丝不妙,李筱这胡闹的性子该不会又整什么幺蛾子吧?   还不等沈妙妙开口阻止,李筱那货已经发了话。   “成交!但是……”   “但是什么?”张姑娘和她那个丫鬟异口同声问道。   “那个……”李筱面上一红,有些难以启齿,“我挺想要那五百两的,不过可惜我是女的,不能去张家做上门女婿。不过……”   在张家姑娘和丫鬟发飙之前,李筱赶紧解释道:“不过我有个好主意。”说着,李筱竟把躲在邵元拓身后的萧屠推了出去,“他叫萧屠,长得好,体格好,武艺好,反正就是哪哪都好,他可以做你的夫君!”   适才张家姑娘在人群中寻找合眼缘的人,许是他站在邵元拓的身后,并没有被注意到,张家姑娘只瞧见了长相清秀的李筱,看着还算中意。虽然她喜欢高大健硕的男人,想着虽然长得瘦小,但他们张家财大气粗,不怕喂不胖!   张姑娘看向萧屠,这一眼近距离地去看,不免有些心动。   其实,萧屠的长相不算出众,但胜在生了一双好看的眸子。沈妙妙前几日才听说,萧屠其实是有些异族血统,如果仔细去看,眸子其实是淡淡的蓝色。   那双眸子深邃锐利,见他的人无一不被这双好看的眸子吸引。毫无疑问,张姑娘也被这双眸子给勾住了。   萧屠又是同邵元拓一般身材,都是高大健硕,完全让张姑娘动了心,立马改变了主意。   后来有一日,沈妙妙和张姑娘说起这事,知道她其实喜欢长相清秀,同时高大健硕的男人时,沈妙妙非常庆幸,幸好到那时没让邵元拓摘面具!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好,五百两照付,我张家的女婿就是你了!”张家姑娘爽快道。   萧屠顿觉五雷轰顶,他瞪着眼睛看向沈妙妙,眼中就只有两个字:救我。   沈妙妙讪讪尬笑,这事可怎么办呢?今日当真不该出来!   “张姑娘。”沈妙妙上前一步,笑的温柔和善,“萧屠是我的侍卫,他的婚事怎么也该经过我这个主子点头,不如我们寻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谈,可好?”   张姑娘看似做事强硬,却不是个跋扈不讲理的。她点了点头,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那就请诸位进绣楼一谈。”   介于邵元拓和萧屠不善言辞,李筱又是个贪财之人,怕她把萧屠今夜就送进张府入洞房,于是为萧屠拒婚的这事就落到了沈妙妙和王景言的身上。   沈妙妙王景言跟着张姑娘进了厢房,其他人则在隔壁等着。   萧屠从进了屋就没静下心来,在房间里头踱来踱去的,晃得李筱直眼晕,她不由道:“别晃了,那姑娘不就是胖点,头上长了颗痣,其他的也挺好的。”   对方是郡主,他仅是个侍卫统领,不敢冲李筱发火,敢怒不敢言,只能一个人嘟囔道:“那不是头上长了颗痣,那是头上长了坨痣。”   话音刚落,厢房的门就被推开,沈妙妙和王景言一前一后走了上来。   萧屠眼中闪闪发光,一个箭步冲到沈妙妙面前,急切问道:“殿下,谈得怎么样了?”   “那个……”沈妙妙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非常心虚,“谈的挺好,张姑娘答应不着急让你过门,先互相了解一段时间,她过几日就会搬去沁芳居住……”   沈妙妙越说声音越小,萧屠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   萧屠捏紧拳头,他不敢质问沈妙妙,只能转头瞪着王景言,忍着胸腔里快要暴走的怒气,尽量平静的开口。   “世子就没拦着?任由殿下这般胡闹?”   王景言倒不像沈妙妙那么心虚,反倒是云淡风轻一展折扇,一脸云淡风轻。   “这事说来话长,须得细细道来。”   早在之前,沈妙妙就动了想要培养自己势力的念头。但不论是建立情报网,还是养暗桩,这些都是需要银子的。   也就是说,她现在最缺的就是银子!即便有公主府,有封地,但奉阳县不过是块贫瘠之地,收上来的钱财根本无法支撑她做这些事,所以便想到了做生意。   也是老天帮她,让她遇到了张家姑娘,张云菱。   她是富商张老爷子的独女,张家在丝绸、茶叶、胭脂水粉还有笔墨纸砚上都有生意。   而张云菱又是个女中翘楚,自从她接管了张家生意以来,每年的收益翻了一倍,还开了不少分店,是个天生做生意的好材料。   沈妙妙在听说张云菱的作为后瞬间就起了歹心,想和她合伙做生意。当然,她能拿得出手的便只有……萧屠了。   于是她就极不厚道的把萧屠,卖了!   不过,她也极力为萧屠争取了最大权益,不会强迫萧屠嫁进张家,嫁不嫁过去全屏他自己的意思,她只是提供场地,提供机会让张云菱住进沁芳居,让他们两人有个互相了解的机会。   沈妙妙低着头,面上满是愧疚。   王景言摇着折扇,笑着安慰萧屠,道:“萧统领也不必这般丧气,那张姑娘是块璞玉,若你能看到她的好,未来定是一块宝玉,可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哦。”   王景言自然笑的欢畅,他得了张家姑娘给的五百两银子,自然也就没什么脾气了。   萧屠脸黑成了锅底,想要打人,可这一屋子的人,哪个他也打不得。   憋屈,真是太憋屈了!   他重重叹了口气,也就想开了。殿下说了,张云菱不会用强,也只是住在沁芳居,他以后躲着点就是,时间久了她自然就知难而退了。   见萧屠缓了神情,沈妙妙松了一口气,小心试探道:“这时辰也不早,不如大家各回各家早点歇了吧。”   “殿下所言极是。”王景言一拱手,“在下还要去赎回玉佩,就先告辞了。”   “那个,一起吧,毕竟这事是因我而起。”李筱扯了扯王景言的袖子,这个时候倒有几分女儿家的样子,还学会撒娇了。   王景言收起折扇,扯回袖子,和李筱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我又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你要跟着就跟着吧。”   李筱见王景言不气了,后边和他说起话来也就随意了许多。   “瞧你今日在赌场水平不错啊,虽然不算是逢赌必赢,但也没把身上的钱输光。”   “你以为我像你?那么笨。”   “不过你这大才子,怎会去那种地方。”   “大才子怎么了,谁说大才子不能发财啊?”   “那改天你教教我呗。”   “你一个女儿家学这些做什么……”   他们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张云菱的声音越来越近,萧屠的脸色就越来越不好。   不多时,张云菱就推门而入,带着两个丫鬟,一个护卫和一堆行李。   沈妙妙看的瞠目结舌,问道:“你收拾的这么快?”   张云菱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其实这些我早就备好了,让人拿到了绣楼,就是怕选中的人难以接受,才想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   沈妙妙明白了,看似是他们占了张云菱的便宜,准确来说他们全被张云菱给算计了!   人家就没打算立刻将人娶回家,要的不过是一个相处的机会。   他们呀,完全着了人家的道。   越是这样想,沈妙妙就越没脸去看萧屠,回去的路上她表现的异常安静。 第32章 前世  邵元拓梦到前世和沈……   这几日沈妙妙都住在沁芳居,张云菱也不见外的住了进来,日日缠着萧屠,追得萧屠是到处躲,到处藏。好好的一个贴身侍卫,硬是给逼成了暗卫。   即便萧屠这样躲着,张云菱也并未知难而退,反而是越挫越勇。他不见她,那她就凑到沈妙妙身边,萧屠是沈妙妙的侍卫,如此总有见面的机会。   看到张云菱这般好心态,沈妙妙不免有些好奇,她真的一点都没有难过么?于是,她有一次就问出了口:“张姑娘,萧屠抗拒之意这般明显,你为何还这般热忱?没想过放弃么?”   “有的时候不是有缘无分,而是你放弃了。”张云菱说得轻松,是真的不把萧屠的避之不及放在心上。   这话沈妙妙颇为赞同,她上辈子没活明白,因为种种原因错过邵元拓,她觉得那是他们有缘无分。   今生重新来过,重新看上辈子的过往,倒觉得只要她坚持心中所想,那么一切问题都可以解决,就都不是问题。   经过这几日和张云菱的相处,沈妙妙倒越发喜欢这个姑娘了。她性格爽朗大方,关键人还特别地善良。听说她管家之后,经常带着张家人行善布施,搭粥棚救济难民,盖绣楼给女人们提供工作机会,建学堂收留孤儿们读书。   反正只要是行善的事,她张云菱都会去做。   张云菱的一句话,让沈妙妙记忆犹新,她是这样说的:   “张家的一些店铺都是赚百姓的银子,百姓便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是他们给了张家赚钱的机会。只有百姓好,我们这些商贾才有钱赚。做人不能忘本,所以我才会广结善缘,互利互惠,互帮互助。”   面对张云菱的开阔心胸,沈妙妙有些自愧不如。她身为沈家后人,又是当朝公主,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想的都是自己的事。   而其他人都有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抱负。   四哥想要成为一位明君,为百姓造福。邵元拓想要守国家安宁,扶持明君登基。   那她呢?难道仅仅是想要权势,过不被人操纵的生活么?   其实,她还能做得更好。或许这次跟着邵元拓剿匪,是个很好的机会,让她看看京城外的风光,寻找她值得用一生去做的事。   马上就要到了动身的日子,军粮已经准备妥当,过几日他们就要离京往西北方而去。   李秉文和邵元拓两队人马一块出发,到了通州后在分头行动,邵元拓留下剿匪,李秉文则继续向西北方运送军粮。   这几日邵元拓都在安排这些事,沈妙妙也不好意思去打扰他。谁知她不去打扰,他也不知道来隔壁问候一声,就像隔壁没人住似的。   之前两人热络起来的关系好像又淡了许多。   邵元拓又变成初见时的模样,对她寡言少语,恭敬不敢逾越的样子。这让沈妙妙觉得很颓废,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思来想去,她觉得光靠自己也不成,还需要亲朋好友帮忙出谋划策。于是,她便把李筱、张云菱、萧屠凑到了一块,就连公主府的老管家来福也给喊了过来。   男女老少均已凑齐,沈妙妙就不信想不出法子,追不到邵元拓!   “说说吧,各位都有什么好主意?”   也许是受到张云菱爽朗性格的影响,沈妙妙说起自己的那点小心思丝毫不意外,除了上辈子的事,能说的基本都讲了。   来福年纪大,一副我心甚慰的样子,哽咽道:  “殿下长大了,知道为自己以后考虑了。您放心,老奴一定会帮您管理好公主府,让您和将军顺顺利利成婚,延绵子嗣,如此我沈家就后继有人了!”   沈妙妙无奈叹气,扶额道:“福爷爷,孩子什么的还太早了。”   看来也指望不上福来了,沈妙妙只好转头问了张云菱。   “张姑娘,你怎么看?”   “还叫张姑娘?殿下与我有缘,您若是看得起我,便唤我一声胖姐吧。”   听了这话,沈妙妙咯咯的笑,张云菱的性子可真是太讨人喜欢了。   “那好,胖姐,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我其实也没什么好主意。”说着,张云菱抬头看了一眼萧屠,“若是我,我就直接一点,直接搬到他跟前住着。同在一个屋檐下,天天看着,不怕相处不出感情来。”说完,还冲着萧屠不停地眨眼睛。   张云菱这一眼看过去,萧屠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赶紧撇过头去,恨不得缩成个杯子赶紧被人端走才好。   沈妙妙无奈扶额,一个两个都不顶用!   “你这招不行,侯爷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你太直接反而会把人给吓跑了。不如……”李筱话锋一转,“我们设计一场英雄救美,就像之前侯爷被嫡母为难,妙妙您挺身而出化解危机。”   一听这话,沈妙妙眼睛一亮,这法子倒也可行,但细细琢磨又觉得不行。   之前街上的事是碰巧遇到,若是她们故意设计,那这事味道就变了。沈妙妙摇头,果断拒绝:“不成,不能算计他,他很介意这种事。”   邵元拓之前还生气他新婚当夜被设计一事,现如今她可不敢再使这些计谋了。   “老奴到有个好法子。”老管家来福终于平复了情绪,“老奴那样有一只猫儿,不如让萧统领□□到隔壁,将猫儿放过去,我们再借着找猫的借口上门,这一来二去的不就和侯爷有了见面的机会,还可拉近距离。况且这也算不上算计,就是制造了些小机会。殿下,您意下如何?”   沈妙妙想了想,觉得这法子不错。这猫儿是个活物,能跑过去一次,就能跑过去第二次,这往后的理由不都有了?   “老奴当年就是这样……这样娶到媳妇的。”来福说起自己的往事,居然还不好意思红了脸。   众人互相对视,抿嘴偷笑。   说做就做,当天晌午萧屠就把猫儿放进了隔壁侯府。只是沈妙妙还没来的及找上门去,侯府的老管家高明就找了过来,怀中抱着一只白猫。   “我家侯爷晌午时抓到了一只猫,让老奴过来问问,是不是从沁芳居跑过去的。”   看着那只白猫,沈妙妙哭笑不得。这猫忒没用,怎么这么快就被邵元拓逮到了!   “侯爷呢?他怎么没亲自过来?”   高明回答道:“回殿下的话,三日后咱们就要启程,侯爷有公务在身,抓了猫后就急急走了,走时还特地交代老奴,早点将猫还回来,免得殿下着急。”   沈妙妙强颜欢笑:“侯爷真是贴心。”说完她只能抱过猫,稍有失望地将猫还给了来福。   高明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好像明白了什么,试探问道:“殿下,您想见我们家侯爷?”   被看穿了心思,沈妙妙赶紧否认道:“没有没有,高管家,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啊。”   高明抿嘴不语,那副表情显然是不相信沈妙妙的话。   奉阳殿下放着公主府不住,偏偏要住在淳王殿下的私宅中,且好巧不巧地就在侯府隔壁。   这猫儿明明乖巧得很,怎么看都不像是偷跑过去的。   高明会心一笑,什么都明白了。   等高明走后,沈妙妙独个站在院子里唉声叹气,这追夫什么的可真是太难了。   “殿下!”雨露急急跑了过来,怀中还抱着一只兔子。   沈妙妙诧异的看着那兔子,好奇问道:“哪来的兔子?今晚吃炒兔肉啊?”   “我的殿下呀!”雨露嗔了她一眼,“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呢?这是高管家刚才派人送来的,还说这兔子是侯爷养的。”   沈妙妙还没搞清楚状况,歪着头又问:“所以?这兔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哎呦!”雨露急了,直接把兔子塞到她怀中,“咱们的猫能跑到侯府,这侯府的兔子就不能跑过来了?”   “哦!”沈妙妙恍然大悟,抱着兔子感激的看了侯府的方向,“高管家可真是个好人啊!”   沈妙妙喜滋滋地将兔子抱进了房中,逗弄着它,还喂了一根胡萝卜。瞧着兔子可可爱爱的模样,沈妙妙突然就想起了邵元拓。   他一个大男人喜欢兔子?上辈子她怎么没发现?   想象他怀中抱着一只白绒绒的兔子,总觉得有一丝滑稽。   高管家带了话过来,侯爷平时也没有什么爱好,就喜欢养兔子,兔子跑了他一定着急。   没成想,高管家的话那么准,邵元拓回来后得知兔子跑不见了,到处找到处翻,侯府没有就去街上找,最后找去了隔壁沁芳居。   “侯爷,这兔子却是跑到了我的院子,只是它有些受了惊吓,钻进我房间的床底下怎么也不出来。我又不敢让下人进去抓,怕这一吓就吓跑了。”   一听是在沈妙妙的闺房中,邵元拓顿时停了步子。   “殿下是让我亲自去抓?”   “不然呢?”   “这……”邵元拓有些不好意思,“我一个大男人,就这样进殿下的闺房,这不太好吧。”   “怕什么。”沈妙妙不以为意,“早晚都是要做夫妻的,这事也没什么好介意,我都不觉不好,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这话说得,倒让邵元拓这大男人面上挂不住,显得他有些小家子气了。   索性他也不再扭捏,身子略显僵硬的往沈妙妙的闺房走。   沈妙妙跟在他后头瞧着,捂着嘴笑个不停,他这个样子还真有趣。   刚推门进屋,迎面而来就是一股好闻的香气,屋内摆设低调又不失富贵,到也附和沈妙妙那美艳的气质。   邵元拓还是第一次进姑娘的闺房,身子僵硬得像根木头桩子。那脚不是迈进去的,就好像一根柱子,硬是挪进去的,拘谨的都不能再拘谨了。   沈妙妙在他身边笑弯了眼,还起了玩闹的心思,故意问他:“侯爷,我这屋子布置的怎么样?好看么?”   邵元拓脑子乱糟糟的,下意识的回复道:“好看,非常好看。”   “这样啊。”沈妙妙的笑意更甚,“既然好看,那我们成亲后的房间也这样布置可好?”   “好……”一个好字脱口而出,邵元拓才反应过来,忙不迭转头嗔了句,“殿下!”   下一刻,沈妙妙就见一个大男人不好意思的别过眼去,一股红晕从耳根子一直染到了脖子。   沈妙妙知道邵元拓不经逗,轻轻咳了咳,转移话题道:“侯爷,那兔子就在床底下,你赶紧把它抓出来吧。”   邵元拓连连点头,连话都不会说了,趴在地上去叫兔子的名字。   “橙儿,快出来,橙儿。”   听到主人熟悉的叫声,那小白兔嗖地一下从床底窜了出来,一跳就钻进了邵元拓的怀中。   沈妙妙没想到,兔子这么通人性,这么简单就从床底下钻了出来。一时间,沈妙妙有些山穷水尽,这就完了?   邵元拓又要离开了么?   她可是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将人诳过来一次,就说这么几句话明显有些亏啊!   突然,沈妙妙想起了李筱曾说过的话。   “这女人啊,该学会撒娇和装柔弱,这样才能让男人们关心,让男人们照顾。你小鸟依人的同时,也让他找到了男人的自信。因为你需要他,依靠他。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装晕!”   沈妙妙觉得李筱说的很对,于是她急中生智,身子顿时一软,嘴里喊着头好晕,随即就要往地上倒。   只是她错估了她此刻和邵元拓之间的距离,她人倒下时邵元拓还没来的及转身过来扶她。   所以她就直挺挺的拍在地上,磕了脑袋,人就真的晕了过去。   晕过去的最后一刻,沈妙妙不停的在心中骂自己,骂自己就是个天大的蠢货。明明是想和邵元拓多些相处的机会,结果却是,她费尽心思将人找来,就是为了在他面前丢人的。   有那么一瞬间,沈妙妙恨不得就此长眠不醒,太丢人了!。   也不知她晕了多久,醒来时就感觉周围黑漆漆的,等睁开眼才发现,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邵元拓居然没走,一直陪着她。   沈妙妙感动的看着他,冷不防开口问道:“侯爷是在关心我?”   邵元拓没说话,而是端了一碗药汤到她面前。虽然没有说胡话,但沈妙妙始终觉得,邵元拓心中关心她,担心她,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适才太医来过,说你最近思虑过重才会头晕目眩,赶紧趁热把这药喝了吧。”   沈妙妙看着那苦药汤子,这才反应过来,定是李筱他们让太医这么说的。不然该怎么办?说她故意装晕,然后磕到头了?   那可真是丢死人了!   沈妙妙强颜欢笑,看着那汤药满脸抗拒。   “我怕苦。”   邵元拓无奈摇头,只好道:“那你先歇着,我去喊人拿蜜饯。”   沈妙妙点点头,忽然注意到邵元拓腰间挂了一个荷包。以前她出门在外总会往荷包里装些甜枣蜜饯这样的零嘴。也不知道是哪根线搭错了,下意识地就认为邵元拓的荷包里也装了这些,还这么问了出来。   “不用麻烦,你荷包不就装着蜜饯么?”   邵元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荷包,伸手解了下来,打开后递到沈妙妙面前。   “殿下,我这里装的是苦瓜干。”   “苦瓜干!”沈妙妙惊讶出声,实在搞不懂为何邵元拓要带这么奇怪的东西在身上。又不好用,又不好吃。   邵元拓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出了屋子,吩咐人去拿蜜饯后又折了回来。   他坐在床边,从沈妙妙手中拿过荷包,又小心翼翼的系在腰上,好半晌才缓缓开口。   “我小时候母亲不在,照顾我的嬷嬷给我做了个荷包。小孩子都喜欢吃甜的东西,我也不例外。但我却吃不到,嫡母刁难我,下边的下人也有样学样。”   听到邵元拓讲起往事,沈妙妙心中忍不住一痛。   “家里人不喜欢吃苦瓜,这东西厨房多得是,下人们也不当回事,所以嬷嬷就拿苦瓜晒成干,装在荷包里给我当零嘴。她说,多吃苦的东西好,可以保持清醒,唯有吃苦才能做人上人。”   “若是嬷嬷能找来蜜饯,又怎舍得让个孩子拿苦瓜当零嘴呢?”沈妙妙心疼道。   邵元拓苦涩的看了沈妙妙一眼,又接着道:“是呀,小时候嬷嬷是对我最好的人。可我那个时候不懂事,嫌弃那东西苦,全部丢到了地上,吵着闹着要吃蜜饯。嬷嬷心疼我,便偷偷去厨房拿,结果被嫡母发现,打了她二十板子后赶出了邵家。”   听到这儿,看到邵元拓懊悔的神情,沈妙妙不敢追问。结果可想而知,那嬷嬷定然过的不好,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了。   就算现如今邵元拓成了大将军,封了侯爵,富贵日子风光无限。可嬷嬷已经不在身边,他也不能报答幼时的照顾之恩,也只能日日带着苦瓜干藉慰思念之情。   沈妙妙拉过邵元拓的手,用自己的一双小手包住他的大手,似乎这样就能将手心的温度传给他。   “以后不要再吃苦瓜干了,我们吃蜜饯。过去的事我们不会忘记,但也要努力向前。我们要过的好,过的幸福,方能不辜负爱我们的人。”   邵元拓轻轻嗯了一声,沈妙妙低着头看不清他的情绪。不过这次他没有害羞,更没有无措的抽回手,就任由她这般握着。   这一刻,沈妙妙心脏跳的飞快,身体控制不住的想要靠近邵元拓,她想过去抱住他,给他温暖,给她安慰。   “侯爷,殿下,蜜饯来了。”   这时,翠萍的声音突然传了进来,邵元拓似被这声惊到了,赶紧就抽回手,抱着兔子一声不吭的出了门。   沈妙妙看着那背影叹着气,他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端着蜜饯进来的翠萍摸不着头脑,还疑惑的问向沈妙妙。   “殿下,侯爷他怎么走了呀?”   沈妙妙嗔了她一眼,矫情道:“还不是因为你来的不是时候。”   翠萍表示委屈,她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虽然当时沈妙妙磕了头丢了人,但好在邵元拓不知晓她的小伎俩。谁能想到,这件事还有意外收获!   邵元拓记挂着沈妙妙的病情,这两日都会上门盯着她喝药。她每次吵闹着说苦,邵元拓都会从荷包里拿出蜜饯赶紧塞到她的嘴里。   开始时沈妙妙还有些意外,为何他换掉了苦瓜干?后来邵元拓才同她说:“那日殿下说的话微臣都铭记在心,殿下说的对,人要向前看,要过的好,过得幸福,要天天吃蜜饯。若是嬷嬷还在的话,她也不希望我后半生还在吃苦。”   听着这话沈妙妙喜滋滋,觉得邵元拓这是在意她才会听她的话。   为了勾搭邵元拓,她却吃了不少的苦。这两日苦药汤子是没少喝,虽然是滋补的汤药,喝了对身体好,但实在是太苦了。邵元拓盯着她还不能倒掉,只能靠着蜜饯续命。   不过,为了未来的夫君,她忍了!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出发去西北的日子。   头一天晚上,邵元拓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总是想起沈妙妙说的那话。   “我们要过的好,过的幸福,方能不辜负爱我们的人。”   公主对他那么好,为他做了那么多事,自己是不是有点不知好歹了?   这样想着,居然就睡了过去,做了个梦……   那是一个雨夜,邵元拓被七八个杀手追杀,他浑身是伤跑不了多远,情急之下他进了一个田庄。   夜里黑漆漆一片,他也不知自己躲到了哪里,只觉这个屋里有些香味。他伤势过重流血过多,又不敢点灯寻找可以包扎的东西,于是便随手一扯,扯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物件,随意捆在了伤势最严重的大腿上。   “谁!谁在那?”   这时,一个惊恐的女子声音响起,邵元拓这才惊觉屋内的床榻上还躺着人。   那女子点燃床边放着的蜡烛,屋内瞬间被点亮。邵元拓循着光源看去,便见一美艳的女子坐在床榻上,握紧幔帐的手有些发抖,她虽然在极力保持镇定,但还是非常地害怕。   邵元拓怕她乱喊乱叫,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用匕首抵住她的脖子,沉声道:“你别出声,我不会伤害你。”   女子咬唇点头,害怕的眼中都有了泪花。   邵元拓一愣,觉得自己做的太过火了,赶紧收了匕首,自己走到门口靠着墙坐下。   “你不用怕,我就待一会儿,你睡你的。”邵元拓现在是没了力气,外头又下着雨,那些杀手说不准还在到处找他。所以,先躲起来才是上上之策。   “你……”女子突然开口,但那声音还是有些发抖,“受伤了?”   邵元拓没说话,闭目养神。   见他没说话,女子有些担忧,穿鞋下床,拿着蜡烛一步一步挪到了他的身边。   “干什么?”邵元拓突然刷地睁开眼,冷冰冰问她。   女子眼中还含着泪花,但看到他睁眼后,还有力气骂人,就好像松了口气,神情也变得柔和了几分。   “我见你不说话,还以为你……”   “以为我死了?”邵元拓好笑问道。   “嗯。”女子点点头,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可没什么坏心思,只是不想你死。”   听了这话,邵元拓心中有些动容,抬头疑惑的问她。   “为什么?你我不过是陌生人,为何不想我死?”   “一个男人死在我屋里,那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邵元拓哭笑不得,倒是自己自作多情,以为这姑娘是在乎自己这条人命。   “你放心我不会死的。”邵元拓说着说着,就觉身体发沉,眼皮也直打架,“我不会死的,我就是太累了,我先睡会。”   邵元拓就这样倒在了门口,睡之前他好像还听到那女子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不过他实在是太累了,什么也听不清楚。   也不知睡了多久,等邵元拓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床榻上,身上的多处伤口都被人包扎整齐。   “你醒了?”   邵元拓循声望去,便见适才那女子坐在他身旁。他四处看了看,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身上的伤口也都被整整齐齐的包好。   女子伸手取过他头顶上的帕子,放到旁边的水盆里打湿,再次拧干后又放到了他的头上。   “你夜里发了高烧,若不是我帮你降温,估摸你都醒不过来。”   “多谢。”邵元拓道。   “既然要感谢,那便好好在屋里头养伤,别给我惹麻烦,伤好了就赶紧走。”   女子话说得无情,但邵元拓瞧着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眼中尽是笑意,也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这时,女子的一缕头发垂了下来,落到他的鼻尖。   邵元拓觉得有些痒,下意识的用手去拨,竟鬼使神差的拿起那缕碎发,轻轻顺到了她的耳后。   两人皆是一愣,双双别开目光。   邵元拓觉得自己有些失礼,为了掩饰尴尬,赶紧扯了别的话题道:“我躲进庄子,你为什么没有声张?还照顾了我一整夜?”   女子淡淡道:“你就当我闲来无事,积德行善了。”   “你不怕?”   “怕什么?”   “不怕我是坏人?不怕我杀了你?”   “开始是怕的。”女子取下了邵元拓额头上的湿帕子,又给他换了一块凉的,“后来想想也没什么,我活着本就没什么盼头,若是死在你的刀下,后半辈子也不用遭罪了。”   听了这话,再看女子那苦涩的表情,邵元拓心里头又不怎么好受了。   “你过得不好?”   女子没有说话,但有是有沉默也是一种肯定的  答案。   邵元拓想了想,觉得人家救了自己的命,自己该报答些什么,于是便道:“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同我说,钱财,出身,这些我都可以帮你。”   女子轻笑出声:“你是什么人?连出身都可以帮忙?莫不是朝廷中人?”   邵元拓一时语凝,他并不想暴露真实身份,想了想又道:“我只是江湖中人,给人跑生意的,但我家里有人在京城,托托关系也能搞定。”   女子哦了一声,似乎没有怀疑,确切来说是不太在意这些事情。   “我啊,就是一个无人问津的村妇,夫君不喜我,所以我才独自生活。你也不用帮我什么,若真的想感激我,便同我说说话吧,说什么都行。”   听到女子说自己有夫君,邵元拓这心里头莫名的有些失望。不过这份失望也是一瞬间,没过多久就被他抛到脑后。   邵元拓伤得很重,索性就赖在女子房中养伤。那女子好像也没有要赶人的意思,总是拉着他说话,从村东头说到村西头,说的都是一些家长里短。   第二日晚上,女子搬了被褥过来,边打地铺边道:“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那怎么成?”邵元拓不同意,“我是男人,怎可我睡床,让你一个弱女子睡地上?”   “你身上有伤。”   “那也不行。”邵元拓还想坚持,谁知却被女子一句话给怼了回来。   “你若是再和我犟,我现在就喊人说你是淫贼。”   邵元拓听话的闭了嘴,躺到了床上。   夜里,邵元拓睡不着,便和女子唠了起来。   “这黑灯瞎火的,你屋里躺了个大男人,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些什么?”   女子笑道:“你看着不像坏人,而且你有伤在身,又能对我做什么呢?”   邵元拓无言以对,转过身去背对着她睡觉。   等第二天一早,邵元拓被屋外吵闹的声音吵醒,外边好像有一男一女在吵架。他走到门口,支着耳朵去听,听到的是女子的声音。   “别闹了,回家吧。”   “是我在闹?明明是你家欺人太甚!她落了胎,凭什么要我拿嫁妆补偿她?”   “你还好意思问凭什么!若非你故意将人推倒,她怎会流产?”   女子似乎被气笑了,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时,一个老妇的声音传来:“你也别生气,再怎么说你也不能老住在庄子上,所谓家和万事兴,我这个做婆婆的总要一碗水端平,这事的确是你做错了……”   “一碗水端平?”女子再也忍不住了,提高了声音,“你拿我和一个妾作比较?”   老妇也只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找补道:“不是不是,是我口笨说错话了。”   女子似不想和他们在费唇舌,直接关了大门,冲着外头扬声道:“我气消了自然会回去,你们别再来烦我。”   外边恢复了平静,邵元拓听着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他才看到女子一张憔悴的脸。   她似乎心情很不好,很难受。   女子见邵元拓醒了,赶紧扯出一抹笑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让你见笑了,都是家里的一些污遭事。”   “听刚才那母子两个的谈吐,似乎不是普通村民啊。”其实邵元拓早就怀疑女子的说法,她那双手明明柔弱无骨,皮肤吹弹可破,怎会是个常年干粗活的普通村妇?   “是呀,他们是京中做生意的。我也不是村妇,以前是个商贾家的女儿,十指不沾阳春水,有家有朋友,还有哥哥疼爱。只是后来嫁了人,日子就变了。夫君虽娶了我,可心中另有佳人,后来便抬回家做了个妾。”   女子顿了顿,苦笑道:“我呀,其实也是最近才来了这庄子,当起了村妇。起初不同你说家里的事,是怕你笑话。”   邵元拓看女子难受的样子,自己心中也有些憋闷。   他本来打算今日就告辞的,可见女子这个样子他又不放心。要不,还是在留些日子吧,京中的事他晚上就传信交给其他人去办。   气氛有些沉闷,邵元拓也不善逗女孩子开心,这好说一些有的没的。   “我在这住了两天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说着,邵元拓走到了桌边,倒了杯茶。   “你就喊我妙儿吧,我又该怎么称呼你呢?”妙儿反问道。   邵元拓看过去,妙儿似乎不想过多了解他。也对,他装成江湖人士,见面又受了那么重的伤,不想惹上麻烦也是人之常情。   “你便喊我拓大哥吧。”   两人就这么心照不宣的隐藏真实身份,并谁也没有深究。   “拓……”妙儿念出了声,“这个字有些耳熟,好似在哪里听过。”   邵元拓呛了一口茶,茶杯没拿稳茶水洒到了身上。   妙儿赶紧从袖中拿处帕子,替他擦拭胸口浸湿的地方,擦着擦着便能感受到他咚咚咚越跳越快的心脏。   妙儿下意识的抬头去看,正好对上邵元拓那双锐利的眸子。她抬头,他恰巧低头,鼻尖对着鼻尖碰到了一块。   一瞬间,两人的身体都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呼吸都变得急促。四目相对之下,两人皆是面红耳赤。   妙儿赶紧将帕子塞进邵元拓的手中,夺门而出。   她出去后赶紧关上房门,腿脚突觉一软慢慢滑落。脸上的温度越来越热,妙儿的心脏也砰砰直跳。   这还是第一次,她心跳的如此之快。   屋内的邵元拓,盯着手中那绣有牡丹花的帕子,眼睛一眨不眨,眸中似有团火焰在燃烧,温度之热烈,恨不得将帕子盯出个洞来。   想起适才妙儿那羞涩落跑的样子,心又不免开始狂跳。   日子一天天过去,邵元拓赖在沈妙妙这里也有好十多日了。他心中不舍,因为他知道,自己对妙儿动心了。   临走那日,他同她道:“如果你觉得委屈,那边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北境。”   妙儿沉默了。   虽然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但邵元拓不认为沈妙妙的沉默是拒绝。来日方长,等他处理好北境的事,就来找她。   于是他最后留下一句:“妙儿,等我回来。”   只是造化弄人,等他再去找她时已经是人去屋空。他失落了好长一段时间,查遍了整个京城家的商贾之家,都没有找到名字带妙字的女子。   等他们再次见面,是在一场宫宴上。   那时,奉阳大公主和玉灵二公主发生口角,玉灵一不小心将奉阳推入池塘。邵元拓听到呼救声,想也没想跳下池塘,等他把奉阳公主捞上来时,他惊呆了。   奉阳大公主,楚恒之妻沈妙妙,居然就是他在庄子上遇到的村妇。   她,竟是自己的外孙媳妇。   他想要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许多话都没法问出口,他只能板着一长脸,装作一副陌生的样子,哑着声音艰难唤了一声。   “外孙媳妇。”   一声孙媳妇出口,他心如刀绞。   “妙儿!”   邵元拓从梦中惊醒,坐在床榻上分不清是怎么回事。刚才的片段异常真实,就仿佛真的发生过一般。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梦中的自己悔恨不已,无数次,无数次他都想抢了沈妙妙逃去北境。可他不能,那是公主,又是自己外孙的妻子,他不能抢,不该碰,更不该有那种心思。   可越是理智的告诉自己不应该,心就痛的无法呼吸。仿佛心尖尖被人用利刃生生挖去,那种疼痛,空落落的感觉让他喘不过来气。   “幸好是梦。”邵元拓下意识脱口而出,说完他自己都惊呆了。   “没错!幸好是梦,幸好是梦!”邵元拓在屋里狂笑不止,高兴地跟个什么似的。   “侯爷,您怎么了?”外边的高升听到动静,担心冲屋里喊道。   “没什么。”邵元拓声音激动得不行,大半夜的就和高升对喊了起来,“就是突然间开窍了,我开窍了!”   “侯爷,您真没事么?不要吓我,要不你把门打开?”   里边没有动静,高升急了,正准备喊人过啦撞门,邵元拓就从里边将门打开。   “侯爷,您不要紧吧?”   “今天天气真好,艳阳高照的,出行一定顺利。”   “侯爷!”高升欲哭无泪,急的直跳脚,“侯爷,天还没亮呢!”   “天还没亮?”邵元拓一看天色,确时还灰蒙蒙的,想了想他突然又大笑两声,“正好,趁着天还没亮去书房写点东西准备着。”   说罢他就穿着中衣直接进了书房。   高升在后头看着,脸直接皱成了苦瓜,心里头想,完了他家侯爷不正常了! 第33章 撩妻  邵元拓反客为主,开……   很快就到了他们出城的日子,正巧是夏末时分,等他们到了地方大概也入秋了。   沈妙妙置办了些衣服带着,还贴心的给邵元拓也准备了些厚披风什么的。   起初她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倍儿体贴,可当看到张云菱给萧屠准备的东西,沈妙妙觉得自己的衣裳瞬间不香了。   她准备的衣物都是找尚衣局的人做的,但张云菱为萧屠准备的那些,可都是自己一针一线缝制,里头都包含着自己浓浓的情谊。   起初萧屠有些抵触张云菱,这次见她给自己做衣裳做鞋子,萧屠突然觉得,这姑娘其实没那么惹人烦,反而听体贴温柔的,是他太以貌取人了。   早先还硬邦邦的一颗心终于有了点松软,真诚的和张云菱说了两个字:“谢谢。”   别看就短短的一句谢谢,这可把张云菱激动的快要哭了,这几日的努力真就没白费,离把萧屠娶回家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看着那两人,沈妙妙撇撇嘴,和身旁的雨露嘟囔道:“我要不要也学学刺绣啥的?”   雨露苦笑,翠萍赶紧出声制止:“殿下,您还是不要自己伤害自己了,您忘了你学女红那几年,十个手指头扎得全是洞,绣的花像草,绣的草也不知道像啥,还是别糟蹋那针和线了。”   沈妙妙咬牙切齿,若非现在好多人在场,她一定给翠萍点教训。敢说她这个主子,反了!反上天了!   “出发吧。”一切准备妥当,李秉文发了话,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城。   路上,沈妙妙有些奇怪,今日李筱为何没有过来送行,但这份怪异在她出城后就被抛到了脑后。   沈妙妙是第一次离开京城外出,坐在马车里看什么都好奇,那小脑袋恨不得伸到车窗外头去。   “奴还以为张姑娘会跟着萧统领呢,没想到她居然安安心心的留了下来。”   沈妙妙收回了脑袋,靠在马车壁上,笑道:“胖姐看似做事直接,但却是个拎得清的。萧屠事跟着四哥去执行任务,又不是游山玩水的,自然不会跟着。”   说罢,沈妙妙又开始敲打翠萍和雨露两人。   “陛下表面说让我跟着多和侯爷相处相处,其实是为了考验我,看我能不能帮到侯爷他们。若我是个不堪用得,他便不会给我太多权力,只当我是个联姻用得公主。所以,你们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千万不能给我惹麻烦,知道么?”   “是,公主放心,我们一定不会惹麻烦。”两人异口同声的道。   沈妙妙满意的点点头,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打算眯一小会。她靠在马车壁上,这一静下心来就开始琢磨起她临走时和张云菱商量的那些事。   她们两人打算合伙开一家戏楼,张云菱说现在开戏楼最赚钱,她之前在张家养了个戏班子,盘算着开个戏楼,但因为招婿的事就给耽搁了。   现下萧屠离京,她也少了事情做,便琢磨着将戏楼给开起来。沈妙妙也爱看戏本子,于是两人不谋而合说干就干。   挑戏本子这事沈妙妙在行,但如何运作这些事她就不懂了,于是将这事全权交给张云菱负责。   沈妙妙盘算着,如果戏楼开起来了,赚了银子,那她就用这些钱再开个教坊司,养一群会唱曲儿的姑娘。、   她不图教坊司赚多少钱,而是希望通过它建立起自己的情报网。以教坊司为中心,然后再一点点渗透道京城各个角落。   上辈子她就听楚恒说过,他探听到的一些消息,其实都是在这些吃喝玩乐的场所里知道的。京中贵人们喜欢消遣,最爱做的莫过于听曲儿喝酒。   人若是听高兴了喝的就多了,只要一喝多,嘴巴就少了把门,什么事都能说出来,所以教坊司是个收集情报的好地点。   想着想着沈妙妙便觉得有些困了,刚准备睡一会儿,就突然听到马车后头传来咚咚咚的声音。众人顿时慌了神儿,邵元拓命令侍卫将马车后的箱子打开。   被嘈杂的声音一吵,沈妙妙也没了睡意,掀开车帘探头看去。被侍卫抬下马车的箱子是她的,里面只装了衣裳,怎么会发出奇怪的声响呢?   就在众人满是戒备的打开箱子时,一个娇小的身体从里头窜了出来,随之而出的还有一道信号从箱中飞出,直冲云霄在空中炸开。   “憋死本郡主了!”   “筱筱,你怎么来了!”沈妙妙瞠目结舌,原来李筱没有来送行,是藏进了她的箱子里啊!   沈妙妙被气笑了,她赶紧下了马车,扯着李筱的衣领子就将人给拽了出来。   “李筱!你疯了不成!”   李筱心虚一笑,难得有了几分乖巧的样子,讨好道:“好妙妙,你就带我去吧,我平日里在京城带着都快闷死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捣乱的!”   沈妙妙扶额,板着长脸训斥道:“不成!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去,你不见了,祁王和祁王妃该着急了,若是闹到陛下和皇后娘娘跟前,我看你怎么办!”   “呦。”王景言下了马,凑过来瞧着啧啧称奇,“真是活久见啊,这当姑姑的居然被侄女拎着衣领子教训。”   李筱眼神一暗,冷哼道:“我母妃会担心我,我那王爷爹倒不见得。你放心,这事不会捅到陛下和皇后娘娘哪儿的,我已经让人给我母亲送信儿了,说我跟着你,她不会担心的。”   沈妙妙一愣,问道:“你什么时候让人去给王妃送信的?”   “就在刚才啊?”   “刚才?”沈妙妙想到了什么,一双眼睛恨不得喷出火来,“刚才的信号,是你给手下传信用的?”   “是呀,我需得成功混进来,才好让手下给我母妃报信啊。不然若是出现了纰漏,你们没带我,那岂不是多此一举?”   听了这话,沈妙妙恨不得当场晕厥。   王景言在一旁无奈摇头,上前劝道:“公主莫生气,郡主她就是个好玩的性子,不如就带着吧,微臣会照顾好郡主的。”说罢,他一展折扇,笑的那叫一个风华绝代。   一听这话,李筱就像是找到了靠山,赶紧就一个箭步躲到王景言身后,防备的看着沈妙妙。   “妙妙,我跟着他,不跟着你。”   “你!”沈妙妙气得想要骂人,李筱那副抱大腿的样子,忒没出息。   这时,李秉文下了马,走到她身边道:“不如就带着姑姑吧,我会派人保护好她的。”   沈妙妙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上辈子苏家派杀手前来刺杀,李秉文和邵元拓  差点就是有去无回。而这辈子他们一行多了许多人,她不愿意带上李筱就是怕她有危险。   而且还有一件糟心事,让沈妙妙心急如焚。   通往西北的路有三条,她出发前磨破了嘴皮子劝李秉文不要走近路,走另外一条稍远的路。因为上辈子苏辰提前知道李秉文的路线,所以在那条近路上埋伏了杀手。   她本想错开近路,这样就不会遇伏。可李筱这一捣乱,信号一发,直接暴露了他们的行踪。她若是在劝李秉文走第三条更远的路,那岂不是故意刁难人了?   可是,为了他们的性命安全,她还是决定是试一试。   “四哥。”   “嗯?怎么了妙妙?”李秉文转头看她。   沈妙妙斟酌了好久,这才道:“不如我们走去幽州的那条路,经过幽州后再去往通州……”说着说着,沈妙妙都觉自己越来越没有底气。   果真,李秉文面上的笑容僵了僵,有些不高兴道:“出发前你说烽洲的风景好,你想顺路瞧瞧,我们本就在绕路了,若是走幽州那条路再去通州,那可是要多花三四日的时间。妙妙,我们不是游山玩水的,是有公务在身,要去支援西北的!”   被李秉文劈头盖脸一通训斥,沈妙妙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她还是不得不坚持。   “四哥,这次你就听我的,我们走幽州那条路,我有我的理由……”   “好了,你不要说了,我们按原计划继续赶路。”   “王爷。”这时,邵元拓开了口,“我觉得公主的提议也不是不可,还记得微臣之前同您说过么?通州那伙匪徒不简单,他们能劫的东西那么多,可偏偏劫的是军粮,这事说不准是有人在背后指使。而这背后之人最不希望的事是什么?”   “我们抵达通州调查此事。”李秉文道。   “所以,若我们死在路上,或许是最好的结果。”邵元拓顺着这个思路分析,“就依了公主的心血来潮吧,说不准我们能够避开祸事。”   “可这不是晚一天两天的事,可是会晚上三四日啊!虽然父皇已经下旨让通州附近各州各县拨米粮过去,但那边的情况我也有些了解,储备粮也不是很多,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邵元拓道:“我们可以加快脚程,夜里也可赶路,说不准还可提前抵达。就是,有些辛苦,尤其是对姑娘家。”   “不辛苦!”沈妙妙率先表了态,“我们虽是女子,但也吃得了苦。”   李秉文点点头,她可以不为自己考虑,但也要为妙妙和李筱考虑。若是真的遇上杀手,她们也会被伤及。   “好,那我们现在就改路出发,路上不要耽搁,抓紧赶路。”   “遵命!”侍卫们异口同声道。   队伍这次加快了速度,虽然速度一快马车就有些颠簸,但沈妙妙还是可以忍受。她挑开车帘,发现邵元拓正并排走在马车边上,突然想到了个好主意,她扬声唤了一声:“侯爷。”   邵元拓转头看她,沈妙妙便赶紧表现了起来,顺着胸脯装作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这马车太颠簸了,颠的我有些难受。”   邵元拓有些担忧,但现在速度又不能慢下来,纠结来纠结去,最终还是将沈妙妙放在了第一位。   “公主先忍耐一下,我去和王爷说让速度稍稍慢些。”   “不用!”沈妙妙唤住了他,随后扭捏开口,“听说后也骑术了得,哪怕是车马奔腾亦是稳如泰山,不如侯爷与我同乘一匹马,我既不用颠簸了,也不会耽误速度,岂不是一举两得。”   “好。”邵元拓立刻答应道。   “侯爷也不用觉得不妥当……”   “殿下,微臣说,好。”说起‘好’字,邵元拓故意加重了力道。   沈妙妙啊了一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感觉今日的邵元拓有些不同,居然一口答应了他的要求?   居然说了,好!   坐在车内的李筱听了,在后边贱兮兮的小声嘀咕道:“适才不知道是谁说的,虽然为女子但也能吃苦,这点颠簸就受不住了?”   沈妙妙转头嗔了她一眼,亦小声回怼道:“你懂什么,这叫制造机会!”   李筱切了一声:“够矫情,不过……”她话音一转,竖起了大拇指,“干得漂亮!”   沈妙妙挑眉看她,得意洋洋道:“必须的。”   车外,邵元拓已经停下了马,乖巧的等着沈妙妙。   沈妙妙扬声唤外头驾车的萧屠停下,随后下了马车,走到邵元拓身边,伸出了右手。   “侯爷,拉我一把吧。”   “好。”   又是一声好,邵元拓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把将她拉到马上。   沈妙妙整个人都傻了,邵元拓今日吃错药了?以前自己这个样子,他一定是不知所措,更是不会主动拉她的手的。   到底是怎么了?   这不是沈妙妙第一次骑马,但却是和邵元拓同乘一匹马。她一时间有些不适宜,适才邵元拓一直将她圈在怀中,还在他耳边低声夸了句。   “殿下,您穿红衣真好看,比那牡丹花还要娇艳。”   听了这话,沈妙妙顿时一个激灵。以前她撩拨邵元拓乐此不疲,今日他怎么还反客为主了?   “殿下?”邵元拓唤她。   “啊?”沈妙妙不知所措应了一声。   “等我们剿匪回去,我就去宫里向陛下求亲。殿下是想住在公主府,还是想住在定北侯府?我都听公主的。”   “咳咳咳!”沈妙妙吓了一跳,差点就咬到了舌头。邵元拓的胸膛靠了过来,非常的宽阔,她纤细的身子正好被他的手臂紧紧圈了起来。   他温热的呼吸撩拨她的耳垂,沈妙妙顿觉有些窘迫。   不过,奇怪的是,害羞归害羞,被他紧紧圈在怀中的感觉还是很温暖,也很安全踏实。   或许这就是她喜欢邵元拓的原因,他的外貌并不惊艳,家世也不够显赫,也是个木头疙瘩,并不懂什么风花雪月。但她就是喜欢,就是喜欢他的踏实。   她上辈子过的如履薄冰,她其实渴望的应该就是安稳和踏实吧。   “侯爷?”   “怎么了殿下?”邵元拓问道。   “我以为你不会拉我上马,定会说些名声受损之类的话。可你今日非常反常,特别的反常!”   “殿下,微臣想清楚了。”邵元拓低声在她耳边,温热得呼吸吹在沈妙妙耳垂上,让她耳朵顿时变得火热,身体也不自觉地软了几分,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轻轻倚靠在邵元拓得胸膛上。   “想清楚什么了?”沈妙妙仰头看向邵元拓,却见邵元拓脖子微红,红晕一直升腾倒了脸上。   “殿下……”邵元拓得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沙哑,身子也陡然一僵,“您坐的太靠后了。”   “没有吧?”沈妙妙坏笑,她哪里不知道自己大半身子都靠在邵元拓身上。   不过她就是不认,诶!就是不承认。   “殿下。”邵元拓嗔了她一眼,但最后也只能无奈摇摇头。   沈妙妙以为邵元拓认命了,谁知他居然用了强,直接握住她得腰将她往前抬了抬。这举动着实让沈妙妙有点吃惊,更觉面颊有些发烫。   邵元拓握完沈妙妙的腰后,忍不住动了动喉结。适才那腰好细,他的手一握刚好能够握住,美人在怀杨柳细腰,换了哪个男人能够不为所动?   邵元拓极力克制住心底的那丝躁动,咳了两声。   “殿下,您别乱动,我有话同你说。”   沈妙妙轻轻嗯了一声,也知自己不该太放肆,乖巧的做到靠前的位置,等着听邵元拓接下来的话。   “其实,微臣喜欢殿下。”   一声喜欢沈妙妙差点落了泪,她等这句喜欢可等的太久了。   “现在才说!”   邵元拓轻笑出声,圈着她的手臂慢慢收紧。   “我是个胆小鬼,怕很多事。殿下为我做了这么多,这些我都看在眼中,又怎会无动于衷?殿下费尽心机靠近我,我就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   “您之前说的那番话让我豁然开朗,您说的对,人要向前看,要舍弃苦瓜天天吃蜜饯。若是抱着过去一直耿耿于怀,抱着那些自卑不敢迈出步子,那我就可能错过殿下,若是错过,那就是一辈子。”   沈妙妙鼻头发酸,想起了前尘往事。是呀,上辈子不就是错过了一辈子?   泪水憋了回去,她转头笑嗔了他一眼,调侃道:“你今天怎么了?话这么多,还说的这么溜?”   邵元拓笑道:“可能是我开窍了吧。”   “殿下。”邵元拓又轻轻唤她。   “嗯?”沈妙妙闻声应道。   “没事,就觉自己何其荣幸,得了公主青睐。”   沈妙妙笑的欢畅,高兴地不行,活了两辈子了,没有什么比此刻更高兴。   她终于和邵元拓心意相通,没有让上辈子的遗憾重新发生。她很感谢,感谢这辈子勇敢的自己。   “既然觉得占了大便宜,那你以后可要对我好。我说一你不能说二,我说三你不能说四。”   邵元拓声音柔了几分,笑道:“好,依你。”   “以后只许娶我一个娘子,不许纳妾,不许要同房。”   “好,依你。”   “还有……”   “还有什么?”   “你必须一辈子对我好,只能一辈子对我好。”   “好,都依你。”   两人在外头腻腻歪歪,丝毫不觉别人看到后会浑身难受。李筱顺着车窗看到这一幕,听到两人的对话,高兴事替他们高兴的,但丝毫不耽误她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我以后肯定不这样,我要是这样,我一定亲手掐死自己。”李筱喃喃自语。   很快这天色也暗了下去,一行人赶路赶到午时实在是扛不住了,便决定在附近的客栈歇一晚,明日一早再继续赶路。   安置好了一切,李秉文和邵元拓先上了楼,其他人跟在后头。走着走着,沈妙妙便见一张纸条从邵元拓身上掉了下来。   她好奇的捡起,看了你面的内容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引得众人纷纷转头看她。   当邵元拓看到她手中的那张纸后,瞬间就不淡定了,赶紧几步下了楼梯,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纸,随后一声不吭迅速上楼把自己关在屋里。   沈妙妙见他这样,笑的更欢畅了。她这才知道,原来今日那些话是邵元拓事先打好草稿背下来的。   果然,就算邵元拓开了窍,还是那个不善言谈的邵元拓。   想着他夜里奋笔疾书,就为了写几句讨好的话,那样子真的是太可爱了。   李筱凑了过来,问道:“妙妙,侯爷这是怎么了?”   “害羞了呗。”沈妙妙一挑眉,神情稍稍有些得意。   王景言摇着折扇,摇头轻笑,适才他瞥了一眼那纸上的内容,自然知道发生了何事。   他越想越觉得有意思,不由叹道:“这英雄始终难过美人关啊。”   这一夜休息的很好,沈妙妙昨晚还做了个美梦,梦到她和邵元拓顺利成婚,处理完京中的一些事后回了北境。   他们在那里度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成亲十年,他们生了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姑娘,日子过的幸福又安稳。   等第二日一早醒来,沈妙妙的脸就红的不行,觉得自己太不知廉耻了,这才哪到哪啊?她和邵元拓的关系刚刚拉进,这成亲的事还要等些日子呢,她就想到那么远了!   就连孩子的名字她都想好了,真是太羞耻!   “殿下。”外头,邵元拓的声音传了进来。   沈妙妙一愣,忙不迭穿好衣裳,走到门口打开门,便见一身玄衣的邵元拓站在门口。   不过他的样子好似有些疲惫。   “你昨夜没睡好?”   “我昨夜没睡。”   “没睡?难道你也在想孩子的名字?”沈妙妙脱口就为了个这么傻缺的问题,问完她恨不得当场抽死自己。   “什么孩子?”邵元拓疑惑问道。   “咳咳咳。”沈妙妙尴尬咳嗽,将这事给遮掩了过去,“这不重要,你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   邵元拓憨憨一笑,从身后拿出了一袋糖炒栗子。   “这?”沈妙妙接过,有些疑惑,“这周围就这一家客栈,掌柜说没有糖炒栗子,你这是从哪里买的?”   “阜城。”   “阜城!那离这里可是有小半日的路程啊。”   说完,沈妙妙这才后知后觉,原来他说昨夜没睡是为了赶路去给她买糖炒栗子。   就只是因为她路上随便的一句话。   沈妙妙控制不住的扑到邵元拓身上,紧紧抱住他,泪水控制不住落了下来。 第34章 真相  楚恒和沈妙妙说出了……   这一路,沈妙妙都有些提心吊胆,虽然他们临时改了路,但一路上还是会留下痕迹,苏家派来的刺客得到消息后,重新追上他们也不是不可能。   “殿下,您在为何事忧心?”邵元拓见她一路唉声叹气,不免有些担忧。   “没什么,就是怕这一路会碰到麻烦。”   “不会的。”邵元拓圈住她的手臂下意识的收紧,语气也变得坚定,“我会保护好您,绝对不会让您受伤。”   “不!”   沈妙妙突然摇了摇头,转头认真地看着邵元拓,严肃道:“若有人刺杀,那目标一定是四哥,其次是你。我不重要,他们也不会在意我,萧屠在我身边我不会有事,你一定要保护好四哥。”   “可是……”   “没有可是,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她重活一辈子,好不容易和邵元拓走到了一块,她惜命的紧,拼了所有的力气也会活下去。   “不行,让我对你不管不顾我做不到。”   “你忘了之前的承诺了么?”   听了这话,邵元拓脸色有些难看。   “你答应我了,我说一你不能说二,必须听我的。所以,遇到危险一定要护好四哥,我们这些人把所有希望压在他身上,若是四哥死了那我们这些人也没有活路。”   没错,邵元拓也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可这事牵扯到沈妙妙他就有些关心则乱。   他想了想,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塞进沈妙妙的靴子里。   “那你的带上这个,以防万一。”   两人说着,突听前头领路的士兵扬声道:“王爷,将军,前面就是幽州城了。”   听了这话,沈妙妙的心放下了一半。   过了幽州他们就可以走水路,苏家的那些刺客定然想不到,就算想到了查到了,但那时已经为时已晚,他们早就行了大半路程,顺顺利利抵达通州。   沈妙妙正这般想着,谁知这时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直接朝着李秉文的胸口位置精准射去。   邵元拓见状赶紧从马上飞身而起,直接落到李秉文骑的高头大马之上,长剑出鞘,一剑将羽箭劈成两半。   随即,三十多个黑衣人同时出现,朝着李秉文而去。   他们这边带的人不多,但都是精锐高手,又有邵元拓在,三十多个刺客也讨不到便宜。   沈妙妙早在邵元拓飞身过去时,也跟着下马随后钻进马车。她猜的不错,刺客的目标是李秉文,其次是邵元拓,现在大部分人都围着他们,马车附近倒没几个刺客。   两方交手,人都死伤过半,刺客们损失十多人,邵元拓和李秉文身上也挂了彩。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双方都停了动作,保持着一段距离。   沈妙妙在马车里提心吊胆的看着,本以为这些刺客会知难而退,谁知他们居然是在等待援兵。   没过一会儿,不知又从哪里窜出了十几个黑衣人。   这是这次,黑衣人没有袭击李秉文,而是扑到了马车那边,领头那人嘴里还大喊道:“上头说了,若是杀不了淳王和定北侯,那就杀了奉阳公主!”   邵元拓听到这话瞬间白了脸,想都没想就欲往沈妙妙那边去。只是周围的刺客虎视眈眈,他上前一步就被挡了回来,根本没有脱身的机会。   “让开!”邵元拓怒吼,一双眸子恨不得喷出火来。   沈妙妙眼看情况糟糕,就算马车周围有王景言和萧屠护着,但被他们攻上来也是时间的问题。   那些刺客转移了目标,邵元拓关心则乱,根本做不到同时保护她和李秉文。   他们耗不起,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既然他们的目标是自己,觉得杀她容易得手,那么定会过来追她。届时引开部分刺客,邵元拓等人也多几分胜算。   她只要及时逃进幽州城,混进百姓中一路奔向刺史府,那么她就能活!   沈妙妙眼神坚定,她想也没想跳下马车,翻身上马直接朝幽州城的方向冲去。   果然如想的那般,一部分的刺客紧追她而来。   “妙儿!”邵元拓在后边嘶吼,声音都喊岔了。   邵元拓被刺客们缠着脱不开身,他心中越是担忧沈妙妙的安危,手中长剑就刺的越狠。   一个刺客扑了上来,刀砍上了邵元拓的肩膀。但他没有躲,愣是受了那一刀,紧接着他顺势握紧长刀,趁着那刺客不注意,直接将人拽到面前。   长剑刺去,直接贯穿刺客的胸膛。   “今日,若奉阳公主有什么闪失,我邵元拓定要苏氏陪葬!”   这件事不用去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一定是苏氏之人所为。今日这话算是和苏氏宣战,不关乎夺嫡之争,只要苏氏伤了沈妙妙,他邵元拓定会不死不休!   沈妙妙拼了命地骑马狂奔,那些刺客似乎是铁了心要让她身首异处,疯似的在后边紧追不舍。   那些此刻扬鞭打马的力道非常重要,马儿痛苦万分,便只有拼命的跑拼命的跑,眼看就要被追上。   沈妙妙没有练武之人的力气大,骑术也是个半吊子,她再怎么用鞭子打马,这马儿也跑不快。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被追上,追上就是个死。   突然,沈妙妙想起邵元拓藏在她靴子里的匕首。她脑袋飞速思考,赶紧就拿出那匕首,咬紧牙关狠狠往马身上一刺。   马儿痛苦嘶鸣,惊吓过度急速狂奔。沈妙妙来不及去看与刺客们的距离,只觉剧烈的颠簸,和快到不敢睁眼的速度。   她眯着眼睛看着前方,死死抓住缰绳趴在马背上,生怕被摔下去。   好在这个时候依稀能瞧见通州城的城墙,只要再坚持一会就可以进城。可谁能料到,马儿因惊吓过度根本不受沈妙妙的控制,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那条路不是进城的路,而是去山上的路。   沈妙妙慌了!   马儿一路爬上山上,它不停沈妙妙也不敢跳。   她怕极了,根本不想留在马背上。可她没得选,其他的路怎么选都是一个死!   沈妙妙趴在马身上,抱着马脖子抬头朝前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当知道前路是什么时,她顿时就白了脸,倒吸了一口冷气。   前面,是悬崖!   戏本子里的男女主坠崖后,不是被树枝接住,便是掉入水潭,反正就是大难不死。   可她不是戏本子里的主角,掉下悬崖就是个死!   沈妙妙强自定了定心神,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可以思考。她回头看去,山路崎岖,刺客们被她甩了老远,若是此刻跳下马藏在草堆里,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还是会怕。但现实是她不能怕,只能咬牙纵身一跳。   沈妙妙使出全身力气跳下马背,瞬间就感觉肩膀磕到地面,疼痛之感席卷全身。因她所处之地有些坡度,人掉下来后身体不停地往下滚。   滚的速度太快,肩膀上又有伤,沈妙妙根本控制不住身体。刺客们踏马而来的声音越来越近,若是不赶紧藏起来,定会被他们发现。   沈妙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伸出手使劲抓住地面,手指被土石磨得生疼,但这些她都咬牙忍住。好在这疼没白忍,阻止了不停翻滚的身体,她往旁边一滚,打算藏到小路边的草堆里。   可却万万没想到,她挑的那个地方是个陷阱,直接一头栽了下去。这一摔,沈妙妙只感觉头晕目眩眼冒金星,下一刻便晕了过去。   适才那一瞬,沈妙妙以为自己完了,那些刺客定然会发现她,她还有没有命醒来都不知道。   “妙妙!妙妙!”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妙妙好像听到有人唤她。她赶紧艰难的睁开眼,发现自己周围漆黑一片,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   沈妙妙忍着身上的疼痛,努力的站了起来,伸手使劲儿够了够上头。   “不行,这陷阱太深了。”   这时,她又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   “妙妙,你在哪里?”   沈妙妙没有立刻回答,她怕叫她的不是自己人,多听了几声后听清,唤她的人竟然是楚恒!   她刚想喊,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声音又让她生生的憋了回去。   苏楚两家一个鼻孔子出气,楚恒的立场同她对立,她又如何敢相信楚恒会救她,不会对他不利呢?   所以,还是不要出声的好!   “妙妙……”   沈妙妙躲在陷阱里,紧张地咽了咽唾沫,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她抬头往上看,这荒山野岭里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听到楚恒越来越清晰的声音,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妙妙,你在这里么?妙妙……啊!”   楚恒不停呼唤,可突然,他的呼喊戛然而止,随即而来就是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沈妙妙便感觉,什么东西掉到了她的面前。   沈妙妙赶紧拿出邵元拓给她的匕首,举在胸前。   “楚恒,是你么?”沈妙妙试探问道。   一听是沈妙妙的声音,楚恒高兴不已,他赶紧拿出火折子吹燃,举到前方看着面前那人。   “殿下,我终于找到你了。”他的声音略微哽咽。   沈妙妙收了匕首,约莫楚恒不会伤害他,但又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冷着声音道:“不必在这假惺惺的,说吧,你来是替苏氏杀我四哥的,还是来杀我的?”   声音落地,楚恒凝视着沈妙妙,那眼神既苦涩又无奈。   “妙妙,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害你!我在京中听到暗桩传来消息,说有人欲在路上对你不利……”   “那就是过来杀我四哥的?”沈妙妙咄咄逼人,眼神锐利丝毫不避不让。   楚恒一噎,随即摇头自嘲一笑。   “我也真是傻,你怎么可能会相信我。”   “你傻?”沈妙妙听了这话,笑了,“楚恒,你在这矫情给谁看?还以为我会被你欺骗吗?你说我不信你,那你该问问你自己,有什么能让我相信的!你别忘了,上辈子我信过你,成亲之前我认命了,又想过和你好好过日子,做不到比翼双飞,倒可以相敬如宾相守终生。”   沈妙妙讽刺冷哼一声,眼中写满了对楚恒的厌恶。   “可你又做了什么?现在还有脸在我这卖好?”   楚恒没有说话,上辈子这辈子,除了婚前那一个月,往后的无数个日子里,他和沈妙妙不是冷脸相对,就是互相争吵。   “罢了。”楚恒小声叹了一声,将火折子放到一边,随后靠在坑壁上闭目养神。   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久,沈妙妙也冷静了下来。她其实不想和楚恒说话,可如今身处陷阱,逃出去才是最要紧的。   “喂。”沈妙妙唤了一声,楚恒却没搭理她。   “我叫你呢!”说着,沈妙妙捡起一块石头,丢到楚恒脚边。   楚恒在那里闭目养神,被石头砸了脚,他睁开眼睛看着沈妙妙。   “殿下是不是要微臣帮助您爬出陷阱?”   沈妙妙没说话,楚恒当她是默认,又接着道:“这陷阱我掉下来时估摸了高度,就算我托着您也上不去。”   “没用。”沈妙妙埋汰了他一句。   这话倒是把楚恒给气笑了,这回他也有了些脾气,怼道:“殿下若是刚才出声回应,我就不会掉下来,早就找绳子拉您上去了。”   “你!”这话倒说的不错,沈妙妙想怼回去,但她不占理,后边的话也就憋了回去。   “本宫不同你吵!”   又是一阵沉默,沈妙妙呆得有些难受,看着闭目休息的楚恒,轻声唤道:“楚恒,你睡了么?”   “没有。”   “哦。”   又是一阵沉默。   “怎了么?”   “没什么,我就是有点好奇,你是怎么将苏蓉带回楚家的?”   楚恒没有立刻回答,又是沉默了好久。   “你不愿回答就算了,当我没问……”   沈妙妙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楚恒淡淡开口,声音竟有股与他这个年龄格格不入的沧桑。   “苏家打算将她送去家庙,我找到苏辰后,说苏蓉怀了我的孩子,这才让苏家人犹豫了几分。为了将她接回楚家,我承诺苏辰,我会成为楚家家主,拿到管家的权利,以后楚家就听苏家随意调配。”   沈妙妙知道,苏楚两家虽然一个鼻孔出气,但楚家却不是苏家可以掌控的存在。楚恒此举,便是将楚家双手奉上,成为苏家的一把刀,这种便宜不要白不要。   “殿下,我和苏蓉没什么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楚恒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沈妙妙便更鄙视他了。   “楚二公子真是负心薄幸啊,你忘了上辈子你们爱得死去活来,现在说什么你与她之间没什么,也真是让人觉得不齿,本宫替苏蓉不知。”   楚恒苦笑,叹了句:“殿下不适这样的,您误会我了。”   沈妙妙没说话,良久楚恒才幽幽开口道:“殿下,我给您讲个故事吧。”   “当时太后召我入宫,让我同殿下相处一个月。以前我也只是远远看着殿下,知道您长得美,可近距离见到您时,我心跳的跟个拨浪鼓似的。那一刻,我觉得我是这天下最幸运的人,因为我能够娶到殿下。”   楚恒说到这儿眼中似带了光,嘴角也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始于美貌,终于人品。我喜欢殿下,不单单是因您的美貌,还有您的这个人。你美丽,善良,温柔。”   听了这话,沈妙妙怪异的看向楚恒,嗤笑道:“你看错了吧,我可一点不善良,我为了自保,可以牺牲其他。茗枝可以,那匹马也可以。还有你说我温柔?”   沈妙妙更觉可笑了。   “我们刚见面,我就没给你好脸色,你跟我说这是温柔?楚恒,你瞎了吧?”   楚恒无奈摇头,轻笑道:“殿下很好,在这尔虞吾诈,纸醉金迷的京城,您已经很好了。”   沈妙妙没说话,楚恒便继续道:“我那个时候不过是个纨绔子弟,没什么想要的,更没什么想争的,自然而然就把事情想的非常简单。只是我没想到……”   楚恒顿了顿,自嘲笑道:“满心欢喜等了一个月,苏太后身边的齐彬却找到我,他告诉我,我是他的儿子。殿下,您说可笑不可笑?”   听了这话,沈妙妙瞳孔微缩,惊讶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当初齐彬将我换到了楚家,楚家原来那个孩子在出生时就被稳婆掐死。稳婆说生的是双生子,一个孩子憋死了,只活了一个。这事计划得周密,楚家和邵家谁都没有生疑。齐彬将我塞进楚家,打的也是让我以后掌控楚家,成为他手中的一把刀。这辈子,我将楚家交到苏辰手中,就是想看他们自乱阵脚。”   “当时还发生了一件事,苏蓉她……”楚恒的话突然听了下来。夜色之下,虽有火折子微弱的光芒,但沈妙妙还是看不清楚恒的表情,隐约只能感觉到,有什么事他难以启齿。   最终,楚恒叹了口气,还是把那话说出了口。   “苏蓉被醉酒后的李秉诚玷污,有了身孕。李秉诚不认这事,苏家人也没人帮她做主,走投无路之下她就找到了我。两件事撞到了一起,齐彬知道我爱慕殿下,又知我不会弃苏蓉不顾,便用你们来威胁我。他让我听他的话,为他办事,不然苏蓉的下场不会好,殿下您也会死的很惨。”   即便是上辈子的事了,楚恒此时此刻说起来,还是隐隐觉得有些后怕,声音控制不住发颤。   “最后我只能妥协,为了保住苏蓉,之后就纳她进了门,后面的事你也是知道的。苏蓉流产那是她擅自做主,她不想留下李秉诚的孩子。”   楚恒苦笑,语气中带了几分自嘲。   “我呀当时挺蠢的,以为表现得不在意你,冷落你,便可让齐彬以为我厌恶你,移情别恋喜欢上了苏蓉。还故意将苏蓉流产的事赖在你的头上,闹得满京城皆知我厌弃你。我以为这样齐彬就不会伤害你,苏家就不会伤害你。可我错了,你还是死在了我的面前。”   这件事是楚恒最后悔的事,曾经无数次,无数次想带着沈妙妙逃离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京城。   但他不敢,他怕。齐彬高深莫测,对待他这个亲儿子都如此狠毒,他又能逃到哪去?逃的掉么?   “殿下,请您相信我,不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我都不想伤害你,我想保护你。本以为这辈子我有了能力,就可以保护你,你我可以重新开始,可我错了……”   沈妙妙没心情听楚恒的真情流露,她现在已经惊的不行,反映了好半晌才梳理清楚这些事情。   所以这辈子苏蓉帮她破坏了婚事,不单单全是因为她爱慕楚恒,也是为了报复苏家,她们的算盘落空。   若说苏蓉对苏家的感情,那便只剩下恨了。她是苏家的女儿,却没有得到家里的一丁点保护。所谓的那些宠爱和体面也不过是浮于表面,实际上她就是一枚可以随时丢弃的棋子。   “齐彬疯了不成!逼自己亲生儿子成为工具?就是为了帮助旁人登上皇位?”   那个齐彬果真不简单,甘愿委身在苏太后身边,定有目的。   可沈妙妙越琢磨越不对劲儿,齐彬没理由对李炳诚这般忠诚。齐彬如此能隐忍,有城府和手段的人,怎会甘愿为那废物所用?   难不成……   “难不成他想自己当皇帝?!”   楚恒点头,证实了沈妙妙的猜想。   “我不明白。”沈妙妙紧蹙眉头,“齐彬怎会有这样的野心?我记得他不过是贫民出身,后因样貌长得好,才被太后瞧中养在身边。难道……”   “难道他又其他身份?”   楚恒摇头道:“我也不知,他隐藏的非常好,上辈子我在他身边七八年,我都没调查出来。他不在意女人,不在意孩子,他只在意自己,在意权势。在他眼中。我与李筱都是他称帝的工具,一枚棋子罢了。”   “李筱!她也是……”沈妙妙的声音都有些抖,心跳入擂鼓,“她也是齐彬的孩子?”   “殿下,上辈子您没有想过么?为什么我会突然出现拦住你的去路,将你抓到城楼上?淳王殿下的关系网那么完善,为什么楚家会提前得到你要逃跑,定北侯去接应的消息?”   听了这么多,经历了这么多,沈妙妙这才想明白其中关键!   “四哥身边有内鬼!”   楚恒点头,又是苦笑道:“这件事,还需从李筱说起。李筱同我一样,是齐彬的孩子。我们在出生时一个被塞进了楚家,另一个被塞进了祁王府。淳王殿下身边的内鬼,和李筱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35章 震惊  上辈子居然是王景言……   “那日,是王景言给楚家传递的消息,说定北侯会接应你逃离京城。楚家派人跟着我,我不得不带人追捕,失手杀了你的侍女,将你带去了城楼。”   说起这事楚恒依旧心有余悸。   “你,那时候可有打算救我?”问完,沈妙妙也愣了,她也不知为什么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我是个蠢的,想不到什么万全之策,只想到了一个法子。若是崇王动手,那我便主动请命杀你,我的剑会偏离心脏的位置,打算用这个法子保你性命。”   “可我还是不了解你,没想到你会跳下城楼。”楚恒苦笑,抿唇不语。   “我不懂,王景言唯有靠四哥才能博一个前程,为何他要背叛四哥?”沈妙妙疑惑问道。   “因为李筱……”   当初,朝歌郡主李筱女扮男装混入赌场,谁知这一赌不仅输掉了满身的银两,还欠下五百两银子。赌场老板抓着李筱,不还银子不让走。   正巧这时,李筱看到同在赌场赌博的熟人,王景言。李筱可是早就听说过这位大才子的名号,没说过话倒也认识他的样子。   于是她灵机一动,指了王景言道:“那是我大哥,要钱找他要。”说完她便脚底抹油逃了。   王景言成了冤大头,将玉佩抵在了赌场,从那时起他和李筱的梁子就结下了。   “上辈子,两人那日算是正式认识,一来二去地就互相喜欢上了。”   沈妙妙愣了,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上辈子,她从未告诉过我,她喜欢王景言。”沈妙妙抬头看着楚恒,满是疑惑,“李筱和王景言的事你又怎么知道的?”   “齐彬早就在我和李筱身边安插了眼线,这些事自是瞒不过他的眼睛。”   “后来呢?”   “后来,王景言跟随淳王去西北支援,李筱也在不久后跟祁王一家回了封地。那几年两人一直有书信往来,情谊愈发深厚,这一年中王景言还偷偷去看过李筱几次。这些事齐彬自然看在眼中,约莫时机成熟,他便出手了。当初,他将李筱送进祁王府,就是存了想让她嫁给李秉文的心思。”   听了这话,沈妙妙惊得大喊出声:“疯了不成!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可京城的人都认为李筱是李氏的郡主,侄儿娶姑姑,太荒唐!”   “是呀,太荒唐。但就是因为荒唐所以才这么做,嫁不嫁不重要,关键是要有事实。后来齐彬给李筱用了药,又设计将两人关在宫里。”   沈妙妙呆了,听到这个事情她甚至不能呼吸。上辈子李筱没有和她联系,原来是经历了这些事。   心痛的快要撕裂,沈妙妙恨不得现在就爬出陷阱,冲回京城撕了那个齐彬。   他真恶心,虎毒不食子,他连禽兽都不如!   “那个时候淳王刚刚坐上太子之位,事情虽然发生了,但陛下给瞒了下来。可这事就是齐彬设计的,怎会仅仅如此?他让太后给陛下施压,废太子推崇王上位。”   “所以上辈子四哥才会被废,紧接着被赶到烽洲。又没过多久陛下病重,苏家伪造遗诏推崇王登位,四哥才会孤注一掷起兵造反,最终……”   听了这些事,沈妙妙已经控制不住情绪,眼泪簌簌往下落。原来,上辈子她不仅在自己的事上糊涂,在旁人的事情上也糊涂。   她啊活了两辈子,还是蠢!她想都不敢想,若非今日楚恒将这些事告诉她,她还被蒙在鼓中。说不准还有重蹈覆辙,一想到这儿,她就后怕的不行。   “齐彬的算计不单单如此,他算得比我们看到的还要多。你也知道,祁王妃是靖国公的表妹,因为表妹全家遭遇不测,所以从小就住在靖国公府。祁王妃和靖国公是青梅竹马,若非祁王突然求皇帝赐婚,两人定会结成夫妻。”   “这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关键是齐彬曾在祁王妃婚后算计过她,让她在靖国公面前失态,两人便发生了一些事实。”   沈妙妙啐了一口,忍不住骂道:“真够恶心,惯会使这些下作手段。”   “事后两人以为没人知道,并约定永生不再相见。但这事齐彬已经保留了证据。多年后,齐彬将事情告诉了祁王,故意添油加醋,让祁王怀疑祁王妃和靖国公藕断丝连,李筱不是她的亲生女儿。祁王信了,为了印证偷偷滴血认亲,发现李筱果真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楚恒冷笑:“那祁王就是个蠢货,被齐彬耍的团团转。齐彬让祁王支持崇王登基,许诺他事后会除掉王家,杀了靖国公折磨李筱。祁王也是气昏了头,想都没想就应了齐彬。”   沈妙妙听得背脊发凉,抖着声音问道:“所以,李筱和四哥的事,也是祁王和齐彬促成的?就是为了折磨她,毁了她!”   “没错。”   沈妙妙终于知道,为何祁王以前那么喜欢祁王妃,可到后来却独宠妾室母子,对祁王妃和李筱半点宠爱也无。   原来都是齐彬搞的鬼!   那齐彬好算计!不仅废了李秉文的太子之位,还拉拢到祁王这个助力。   “李筱的遭遇祁王妃这个做母亲的怎会不知?她当李筱是亲生女儿,在听到李筱和淳王的事后彻底疯了,与祁王发生激烈冲突,争执之下被祁王失手推倒,磕破了脑袋。那伤本不致命,但这消息被齐彬听到了,他便将计就计,偷偷换了汤药,在里边下了毒!”   “祁王妃被祁王失手杀害,齐彬又把这消息透露给靖国公,并告诉他李筱是他的亲生女儿。”   祁王妃死了,真相被掩藏,假的也就成了真的。靖国公真的以为李筱是他的女儿,便与祁王展开了明争暗斗。   “李筱和淳王的事虽然被陛下瞒了下来,但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唯有杀了李筱,这事才能彻底过去。淳王他也默许了。”   “为什么?”沈妙妙没想到,四哥竟然默许了这件事。   “因为在淳王殿下看来,是李筱算计了他,给他下了药。”   听了这话,沈妙妙沉默不语。   “那时我已经知道李筱是我亲妹妹,我不忍她惨遭毒手,于是偷偷给王景言送信,让他保护好李筱。只是我没料到,因为我的这一举动,反倒促成了之后的局面。”   “李筱被王景言救走,没过多久就被查出有了身孕,孩子是李秉文的。她痛苦不已,将腹中胎儿打掉,因此她的身子也受到了巨大损伤,大夫说再也无法有孕了。”   “这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李筱被仇恨懵蔽双眼,她要毁了李秉文的一切,包括您,殿下。”   “我?筱筱她要害我?”沈妙妙难以想象那时的李筱是多么绝望,多么痛苦,不然她绝对不会动杀她的念头。   楚恒继续道:“她要杀你,但你在楚家,我在这里她不敢动手。后来这事被她暂且搁置,紧接着就派人去烽洲刺杀淳王。李秉文受伤,派人去查刺客的来历,最后调查到了崇王身上。”   “崇王?难道李筱和李秉诚联手了?”   “是。”楚恒点了点头,“只不过李筱做事不利落留下了证据,让人查到了崇王的头上。淳王本打算告崇王一状的,只是没想到陛下病危!”   “齐彬做的?”   “是也不是,陛下他本就患了顽疾,只是这几年压着没有说。上辈子齐彬只是下了猛药,推波助澜了一把。后来的事你也知道,苏家伪造了一招,推李秉诚登基。淳王孤注一掷兵临城下,你欲逃出京城,李筱让王景言报信给楚家。”   好半晌,两人都没说话。沈妙妙在脑子里仔细梳理这些事情,楚恒也不去打扰她,给她足够的时间。   “我死之后呢?又发生了什么?” 沈妙妙沉声问道。   “自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李秉诚被齐彬捧杀成昏君,苏辰想要拦根本拦不住。他在位的五年中天下怨声四起,百姓民不聊生。定北侯一死,又无有能力的人接管北境,这直接导致北境失守。以前只是西北战乱,现在北境也常常发生战事。南方又有水患,那李秉诚只知道享乐,根本收拾不了这烂摊子。于是这时齐彬站了出来,斩杀昏君灭苏氏,夺取皇位。”   沈妙妙疑惑的看向楚恒,那眼神意味深长。   “既然齐彬当了皇帝,你又是他的儿子,那你就是东宫太子,怎到最后却死了呢?”   “他爱权利,爱帝位,开始研究长生不老之术,我这个儿子就显得格外碍眼,最终死于他的手段之下。其实我也活够了,我知道那杯酒里有毒。”   “只是我没想到,老天可怜我,给了一个重新翻盘的机会!”楚恒突然兴奋了起来,看着沈妙妙的双眼起了波澜,“幸得老天垂怜让我重活了一次,还是重生到了你我订婚之前。这辈子我刚醒来时就开始清理身边人,暗中培养势力。本想和你重新开始,这辈子护你周全。却不想你已经另有所属。”   话说到这儿,楚恒的手下意识的就紧握成拳。他始终记得新婚当日听到沈妙妙和邵元拓在一起时,那摧心肝的滋味。   他后悔,后悔自己醒悟的太晚了,早知道上辈子的哪辈子的隐忍无济于事,他定会好好对沈妙妙,告诉他爱她。   可这时,沈妙妙却淡淡道:“楚恒,你未必是喜欢我,可能是对我心有愧疚。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弥补我。”   “如果这么想殿下能够好受点,那就这般想吧。”楚恒苦笑。   沈妙妙哑然。当她听到这一切时太震惊了,尤其是楚恒上辈子爱她,为她隐忍,保护她时,她心中五味杂陈。   或许这就是错过吧,不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他们始终有缘无分。误会彼此,错过彼此。   突然,一声轰隆雷响响彻山间,丝毫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大雨瞬间就是倾盆而下。   陷阱里的二人先是一愣,之后瞬间就白了脸,意识到大事不妙!   “你会游泳么?”两人异口同声问道,不用回答两人也知道了答案。   他们谁也不会!   若是这大雨继续下,他们最后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淹死在陷阱中!   这个时间天已经蒙蒙亮,太阳刚刚露脸,雨水已经淹没到了他们腰间的位置。   楚恒抬头看着对面的沈妙妙,发现她已经被冰凉的雨水冻得面颊发白,她又有伤在身,折腾了一晚上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靠在坑壁上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要一头栽进水中。   再不做些什么,这水迟早会没过头顶。   楚恒想了想,淌着水走到沈妙妙身边,伸手揽过她的腰,顺势一举直接将她举到自己的肩膀上。   “楚恒!你干什么!放开我!”沈妙妙被他这一举才惊觉人走到自己身边。可她的力气委实太小,根本挣脱不开楚恒的牵制。   “别闹,我们都要撑着,撑着有人来救我们。若是为了和我赌气,淹死在这土坑里,多不值当。我个子比你高,托着你,你我都能多活一会儿。”   沈妙妙没有说话,但身体已经有所动作,她换了个姿势,跨坐在楚恒的肩膀上,用手死死抵着坑壁,这样能减轻楚恒身上的一些重量。   “楚恒,你不许死,我可不想再欠你人情!”   听了这话,楚恒失笑出声:“我也没想过让您还我人情。不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我都希望您能好好的活着,能够过的好。”   楚恒顿了顿,话锋一转道:“殿下,您听我一句劝,不要掺和夺嫡一事,您是斗不过齐彬的。您逃吧,逃去北境。”   “我做不到,齐彬伤我至亲至爱之人,我怎会置之不理?难不成你要我为了自保,对这些视而不见?那你又为何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楚恒,你小看我了,我若是个贪生怕死的,当初就不会从城楼上跳下去。”   楚恒突然急了,这一急身体就有些不好控制,一条腿失力跪到了地上,整个脸都没入了水中。   “楚恒!”沈妙妙慌张的大叫,刚准备从楚恒身上下去去扶他。只是还没来得及动作,楚恒就又站了起来,撑着沈妙妙远离冰凉的雨水。   “殿下,您难道忘了呢?您不过是个养女,陛下不会放权给您。您以为公主府那点人,就可以和齐彬抗衡了?”   沈妙妙先是一愣,当初她不知道这些事时只当苏家是她的敌人。如今看来,苏家也不过是齐彬手中的一枚棋子,他才是那个执棋人。   楚恒说得不错,她那点人,无法和经营数十年的齐彬抗衡,这简直是以卵击石。   不过,沈妙妙笑道:“事在人为!”   楚恒提起上辈子的事,其实就是想让沈妙妙知难而退。因为她上辈子就是个懦弱的性子,习惯了谨小慎微,习惯了委曲求全。   现如今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未了解过沈妙妙。   “殿下,我认为我很了解你,但我始终不了解你。”   “现在了解也不晚,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既然话都说开,沈妙妙心中也没什么怨气。她突然觉得,上辈子其实是自己活的怨气太重,忽略了身边的好。   以前她以为皇后不在意她,当她是个棋子。可现在看到的,却是她的慈母心。想想也是,毕竟是养在身边十几年的姑娘,怎会丝毫感情也没有?   同样的,他也忽略了楚恒,楚恒为她做的这些她都不知道,反而怨他,恨他。   能够成活一辈子,真好。   “上辈子我糊里糊涂,这辈子好不容易活明白了,就没道理继续糊涂下去。既然重新回来了,那我便不会让筱筱和四哥落得那般下场,绝对不要重蹈覆辙!”   沈妙妙话音落了好久,底下的人都没有回应,隐约感觉底下的人好像慢慢的下沉。她吓得赶紧低头一看,陷阱里的雨水此刻已经淹到楚恒的脸,鼻子眼睛都已经没了进去。   “楚恒,你个蠢货!快点放我下来!你不要命了么!”   沈妙妙急得不行,眼泪簌簌往下落,使劲挪动身子要从楚恒肩膀上下来。谁知楚恒怎样都不依,死死用双手抓住她的小腿,如何都不让她下来。   “楚恒你这个混蛋,别以为你为我死了我就会感动,我告诉你,若是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底下的人没有动静,依旧倔强的将她托着远离水面。   “妙儿,是妙儿么?”这时,邵元拓的声音传来。   听到邵元拓的声音,沈妙妙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叫着:“邵元拓,你快来,快来救人啊!楚恒要淹死了!”   不多时,邵元拓的身影映入眼帘,他趴在土坑上看着里边的情况,一见之下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坑里的水已经没过楚恒的眼睛,但他依旧托着沈妙妙,把生的机会给她。   邵元拓一刻都没有犹豫,立刻吩咐属下去找绳子,自己则纵身跳入坑中,抱着楚恒的腰将他撑出水面。   “没事吧?”   楚恒鼻子露出水面,猛地吸了一口气,剧烈咳嗽后这才缓了过来。   “没事。”   “邵元拓,你有没有事?”上边的沈妙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用本就有伤的手死命抓着坑壁,想要给地下的两人少些重量。   “没事,我个子高。”   听了这话,沈妙妙低头一看,见那水仅到了邵元拓的下巴位置,心中便暂时放下心来。   三人在陷阱里等了一会儿,很快邵元拓带来的几个属下就找来了绳子,将他们三人都给拉了上去。   沈妙妙被拉上来后松了一口气,看到邵元拓和楚恒都平安无事后,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殿下,殿下……”   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沈妙妙觉得周围有些吵闹,她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入目便见翠萍和雨露两个人扑在自己床榻边,声泪俱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就此西去了。   “哭什么哭,哭丧啊。都给我笑!”沈妙妙觉得有些晦气,不悦地皱紧眉头。   翠萍和雨露见沈妙妙醒了过来,高兴的在屋子里乱叫,冲着门外喊道:“侯爷!王爷!公主她醒了。”   一听这话,门被猛地推开,邵元拓和李秉文两人并排挤了进来,异口同声道:“妙儿,你终于醒了!”   沈妙妙坐直身子抬头去看,见他二人衣衫凌乱,头发也乱糟的像个叫花子,脸色蜡黄眼中含着血丝,很明显是好久没休息了。   “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般样子?”   她问着,心中有些惴惴不安,怕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个念头刚起,她这才发现李筱、王景言还有萧屠不在这里。那两个男人暂且不论,毕竟他们并非亲近之人,不能像邵元拓和李秉文这样无所顾忌地冲进来,可李筱呢?李筱为什么没来?   越想沈妙妙就越担心,急急问道:“可是筱筱出了事?”   邵元拓板着一张脸,那样子似乎是绷着一根线,整个人都有些紧张。一旁的李秉文则是无奈叹气,坐到沈妙妙床边,嗔了她一句。   “她没事,你不用担心。你啊,现在还有心思管其他人的事。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昏睡三天三夜了,这期间高烧不退,我们可都担心死了。”   原来是这样,所以四哥和邵元拓才会那个样子,是因为担心他,所以才寝食难安吧。   “其他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傻妮子!”李秉文没好气的轻敲了敲她的额头,“下次不许你在擅作主张,若是有个好歹,你掉下了悬崖,亦或是淹死在了陷阱里,你让四哥怎么办!”   “四哥!”沈妙妙拉起李秉文的手,嘟着嘴开始撒起娇来,“好了,你就不要再训我了,我这不是没事了么。哦,对了!”   沈妙妙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楚恒现在如何了?”   若是当时楚恒不在,她真就如四哥所说,活活被淹死在了那陷阱里。沈老将军之后,襄黎的大公主沈妙妙,被淹死在荒山野岭的土坑里,想想就觉得丢人。   平素那些看不惯她的,如玉灵那般的人,定会敲锣打鼓给她宣阳,到时候她死都不能瞑目。   “楚二公子没事,我已经派人护送他秘密回京城了。”   沈妙妙点点头,说起了其他的事。 第36章 吃醋  邵元拓好像吃醋了……   “我们现在在哪?可是进了通州城?”沈妙妙问道。   “嗯,现在我们在通州刺史府,新任刺史温子骁曾是外祖父的学生,你们在通州行动,他不会阻碍什么。”李秉文道。   听到这个消息,沈妙妙忍不住挑了挑眉头。这新任刺史温子骁寒门出身,与刘皇后是青梅竹马,是刘先生的学生。   这事,李晋定是有意为之。刘家人不堪用,那便提拔和刘家有关系的人。通州和西北这事,苏家人是螳螂捕蝉,李晋是打算黄雀在后啊。   李晋这个做父皇的也是煞费苦心,想在自己临死前将人都部署妥当,以备李秉文登基后有人可用,不再受世家牵制。   “怨我,若非我昏迷了三日,耽误了行程,四哥这会儿应该在去西北边关的路上了。”   “不打紧,这通州本就里边关不远。况且我已经让王景言带着军粮先行一步,等我安顿好你,我就快马加鞭赶过去。”   兄妹两个正说着话,邵元拓的声音不合时宜的挤了进来。   “王爷,公主,微臣还有公务要与温大人相商,既然公主已无大碍,那微臣就先行一步。”   李秉文扬了扬手,温声道:“好,辛苦侯爷了。”   看着邵元拓离去的背影,沈妙妙有些摸不清楚头脑。他怎么也不和自己说说话,就这么走了?   冷不防的,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坐在床上咯咯咯的傻笑。   李秉文在旁坐着,用一种看傻子的眼光看着她。   “你不会是摔傻了吧?一个人在那里痴笑什么?”   “四哥,你难道看不出么?”   “什么?”   “侯爷这是……”沈妙妙一挑眉,笑的更加意味深长,“是吃醋了!”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邵元拓定然是吃醋她和楚恒共处一夜,醒来时又急急询问他的情况。   “既然是吃醋,你高兴个什么劲儿?你应该着急,应该上火才是啊。”   “哎呦,说了你也不懂。”沈妙妙用一种朽木不可雕也的目光看着李秉文,“没有家室的人是不会懂的。”   被这一说,李秉文倒是有些不高兴了。   “你们还没成亲呢,说话注意点,胆子肥了,敢笑话你四哥了。”   “现在虽然没有成亲,但这也是早晚的事,你放心,用不了多久,四哥就要改口唤侯爷妹夫了。”   “好了好了,四哥你先去忙吧,我睡了三天了,身上都臭了。”说罢,她扬声吩咐翠萍,“去准备热水,记得放些花瓣进去。”   就这样,李秉文被赶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李秉文越想越觉得憋屈,回去也该和母后说说,赶紧娶个王妃回来。   净室内,沈妙妙泡在满是花瓣的浴桶里,舒服的软了身子,忍不住哼起了曲儿。   这时翠萍拿着干净衣裳走了进来。   “翠萍,筱筱呢?我醒了有些时候了,她怎么不来看我?”   “郡主来过,但之后和世子一道去了西北。”说起这个,翠萍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沈妙妙疑惑问道。   “殿下,您是不知道。当时您骑马离开后,我们这边也经历了一番苦战呢。世子为了保护郡主肩膀上挨了一刀,郡主心疼坏了,之后亲自为世子包扎伤口。咱们这些人都看的明白,郡主是喜欢世子的。”   听到这个消息,沈妙妙并不觉得意外。上辈子李筱和王景言的事楚恒都同她说过,他们也是一对儿苦命鸳鸯啊。   不过,这辈子因为她重生的关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个时间,李筱不在京城,而是偷偷跟着他们,一路跟着王景言去了西北。   或许是天意,只要李筱不回祁王府,不回京城,齐彬也是鞭长莫及。   不过李筱那爱玩的性子若是觉得西北无趣了,定会吵着要回京城,得找个人看着她。   沈妙妙也洗得差不多了,她出了浴盆,换好衣服擦干头发后便去了桌案前,拿起纸笔写了一封信。   “把这封信送去西北,交到世子手中。”   翠萍接过信,应了一声,随后便出了屋子。   想起适才邵元拓冷脸的模样,沈妙妙就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现在心中惦记着他,便想也没想地出了屋子,去了邵元拓所住的客房。   “侯爷不在么?”   “侯爷去练武场了。”高升回答道。   “这刺史府还有练武场?”沈妙妙有些疑惑了,温子骁不过是一书生,这刺史府中怎会有练武场呢?   “微臣虽是一介书生,但家中次子喜武,故而在府上修了一个练武场。”   沈妙妙闻声回头,便见一身着素色长袍的中年男子。他长得眉清目秀,虽然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却保持的很好,又高又瘦,倒是有几分英俊。   “温大人。”沈妙妙微微颔首,端的一副谦逊的模样。   温子骁拱手行礼,恭敬道:“微臣通州刺史温子骁,见过奉阳公主。”   “适才听侯爷说要与温大人商量通州剿匪一事,可是事情都商议好了?”   “哦?”温子骁有些疑惑,“适才微臣并未和侯爷在一处,现下过来也是想请侯爷去书房一叙。许是走岔了,既然侯爷在练武场,那么殿下不如同微臣一同前去,可好?”   这正合了沈妙妙的心意。   “好,温大人,请。”   不多时,两人去了练武场,刚走进去,便瞧见邵元拓正在打拳。   “起来!没吃饭啊!都是因为你们平时缺乏训练,才会被那些杀手打的毫无招架之力!”   “侯爷,求您放过我们吧,您想撒气,可别那我们当靶子啊!”那些侍卫们都累趴在地,连连求饶。   沈妙妙在旁瞧着直眨眼睛,疑惑的看向一同跟来的高升。   “你家主子经常这样么?”   高升挠了挠头,也是一头雾水。   “奴也是头一回见,自从那夜侯爷做了个奇怪的梦后,天还没亮就在屋里头大喊,从那时候起就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梦?”沈妙妙也有些奇怪,其实她也感觉到了邵元拓的不对劲儿,就突然像是开窍了似的。   “殿下,救命啊!”那些个侍卫看到了沈妙妙,一个个连滚带爬的跑到她的脚边,泪眼婆娑的看着她。   沈妙妙哭笑不得,扬了扬手。   “都走吧,侯爷我帮你们拦着。”   “谢殿下!”说罢,那些个侍卫又是连滚带爬地,逃出了练武场。   邵元拓也注意到了沈妙妙,他板着一张脸走了过来,恭敬行礼道:“微臣见过殿下。”   这般不远不近的态度,不由让沈妙妙沉了脸。这厮,咋还没完没了。   不过,她也不生气,心里头还是挺乐呵的。现下也起了挑逗的心思,凑到邵元拓耳边,小声问道:“侯爷,您是因为我和楚恒的事,所以吃醋了?”   “没有!”邵元拓突然提高了声音,“我是在锻炼身体!”   沈妙妙被他这一声震得耳朵生疼,她皱紧眉头不停揉耳朵,嗔道:“没有就没有,叫那么大声做什么。”   邵元拓见状,担心得不行,真以为自己把沈妙妙震出个好歹,赶紧捧着她的脸,左看看右看看。   “殿下,没事吧,要不要请大夫来?”   “咳咳。”温子骁在一旁杵着,终于是绷不住了,轻咳提醒。   “侯爷,殿下,有关剿匪和前任通州刺史的事,不知何时商谈?”   听了这话,沈妙妙疑惑问道:“我也可以去听么?”   温子骁笑道:“自然,说起来这件事和殿下也有些关系。不如我们移步去书房,详细说说这事。”   两人由温子骁引着往书房的方向走,沈妙妙这一路眼神一直都往邵元拓的身上瞟。若是她那眼眶子再大点,估计眼珠子都能飞到人家身上。   “喂!”沈妙妙轻轻用胳膊肘怼他,“我和楚恒的事你也是知道的,我们早就一纸和离书断了缘分。当初我可是为了你毁了婚礼,所以我和他不可能的。”   “殿下不用解释。”   “啊?”听了这话,沈妙妙心中一沉,以为邵元拓是不信她。谁知他话锋一转,又接着说。   “我相信殿下,也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   “嗯,看来高升说得不错,你果然是开窍了。”   “殿下!”这回换邵元拓心中一沉了,“高升都和您说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就说你突然做了个梦,然后就开窍了。哦对了,我忘记问你了,你到底做了什么梦啊?”   “那个……”邵元拓有些难以启齿,毕竟只是梦而已。   正想着如何转开话题,好在走到了书房门口,邵元拓尴尬扯了一抹僵硬的笑,道:“殿下,这些等我们谈完正事再说。”   沈妙妙看了看天色,现在太阳已经快落山,等谈完了正事不就是晚上了么……这老憨货开窍了果然不一样,变得这般会哄人了。   “德行,想约人家晚上一块喝酒赏月就直说。”   赏月?邵元拓低头看了沈妙妙一眼,见她眼中含情,面颊羞红的模样,突然没出息地心跳加快,心想,妙儿这是邀他晚上喝酒赏月啊。   那他得好好准备一番才是。 第37章 默契  可能经历了许多事的……   几人进了书房,邵元拓和沈妙妙也收起了各自的心思,神情严肃,认真对待接下来温子骁要说的事。   “通州城外有两座山,一座名为威虎山,那伙土匪百姓们成为,白帮。这白帮虽为土匪,但却从不为祸百姓。也仅是偶尔打劫富商,亦或是路过的贪官污吏。前任通州刺史,裴大人,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突然,温子骁话锋一转:“但,还有一座山,名为黑瞎子沟。那地界起初是没人的,也就最近几年的时间,突然出现了一伙土匪,自称是黑帮,他们才是此次抢劫军粮的罪魁祸首。”   “两伙土匪?”沈妙妙有些惊讶,情不自禁地看了邵元拓一眼。   邵元拓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我们接到的消息,通州城土匪,白帮,抢劫运送至西北的军粮。怎么如今,又变成了黑帮?”   温子骁给两人各自斟了杯茶,听了邵元拓的话他也不觉得意外,面上是端着一副了然的模样。   “是了,这背后之人也不希望侯爷一路顺藤摸瓜查到他们,自然会栽赃嫁祸。只不过他们没算到,下官和这白帮的二当家有些私交,他没上山前,我没当官前,还请他给我儿子当了几天拳脚师傅。”   “二当家许多天以前就给我带了消息,说黑帮那人手中所使用的兵器,是军中才有的玄铁长刀。下官怀疑,黑帮这伙土匪定和朝中有联系。”   玄铁极为稀少,早在先皇在世时就有禁令,不许民间势力用玄铁制造武器。一是怕民间匪盗猖獗,二是怕玄铁兵器流入他国。襄黎人口并不多,能够保住国家,靠的就是玄铁武器。   “也就是说。”沈妙妙蹙紧眉头,认真分析,“黑帮抢劫军粮,并非匪盗之举,而是听命行事。运送军粮的队伍都是襄黎的精锐士兵,平常匪盗很难伤他们分毫,原因无他,就是士兵们手中的玄铁武器。”   沈妙妙看了邵元拓一眼,若是温子骁所言非虚,那她已经能猜到是何人在背后指使的了。   邵元拓微微点头,两人心照不宣,都想到了一处。   这时,便听他道:“下命令的人也怕黑帮失手,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才会偷偷运送玄铁兵器到黑帮手中。有这个野心的,又有这个能耐的,便只有……”   “便只有兵部尚书刘均贺了。”沈妙妙道。   这就和她之前猜的大致无二了,苏家指使刘均贺做这件事,起初是为了给李秉诚铺路。之后被李晋横插一脚推李秉文去西北,便只能将计就计准备刺杀李秉文和邵元拓,还有她!   “裴大人也是查到了兵部尚书勾结黑帮土匪的证据,所以才被连累全家被杀灭口,说是畏罪自杀……”温子骁冷笑,“都特么的放屁。”   温子骁端的是温文尔雅的书生之气,他这样的人若是暴起粗口,那真就是被气得不轻。   “这匪能剿,但这刘均贺未必能除,裴大人一家的冤案也未必能查清。想必,苏刘两家已经清理掉了所有的证据,想要把他们揪出来,难啊。”邵元拓沉声道。   林林总总结合到一起,沈妙妙是又心疼又心痛!   如今细细想来,这次事件,苏家的目的可能更多更大!不仅仅是为李秉诚铺路,或者暗杀他们。   苏辰吩咐兵部尚书刘均贺给黑帮土匪玄铁兵器,让他们抢夺军粮,其实也在变相的削弱西北兵力。士兵吃不饱,即便上了战场也没力气,只有被凤邬士兵虐杀的份!   因为他们知道,靖国公不会为李秉诚所用。那么便不会留给李晋和李秉文,最好的做法就是毁了他,为他们这条夺嫡路上减少些阻碍。   “真是丧心病狂!”   苏家人为了权势,为了帝位竟如此糟蹋士兵性命,让百姓饱受战乱之苦!   想起之前楚恒同她说的那些往事,可想而知她死后的那些年,襄黎百姓是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温子骁没有想到这层关系,他只想平定通州匪患。   “既然侯爷和殿下清楚了这其中的关键,那我们不如尽快带兵去灭了那群土匪,侯爷用兵如神,此行从能大胜而归。”   这话意思在明显不过,温子骁似乎不想得罪苏家和崇王。   “等等!”沈妙妙和邵元拓异口同声,随后都有些吃惊的看向对方。四目相对,一瞧便有些不好意思了。   “咳咳,温大人。”邵元拓先一步开口,“倒也不急于一时。既然这伙土匪和京城人有来往,那么他们定然早就得到我们要来剿匪的消息。他们此刻不敢轻举妄动,军粮应该会顺利抵达西北。”   “没错!”沈妙妙点了点头,“但刘家苏家想要撇干净,哼,没门!”   刘均贺给苏辰办事,两只老狐狸凑在一块定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刺杀失败的消息定然传回了京城,那苏辰向来是心思缜密,怕不是等着他们带兵攻入白帮,随后黑帮再伺机而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趁机杀了邵元拓。   上辈子苏辰可能就是这样打算的,只是他没算到那个白帮的二当家和温子骁有些交情。估摸着,上辈子邵元拓就是靠着这个剿匪成功,顺利的和李秉文返回京城。   只是上辈子他们没能抓住刘均贺的把柄,没能彻底除掉这个祸害。既然这辈子她来了,不试试将刘均贺这祸害揪出来,那岂不是白活了这一遭?   温子骁面露犹豫,半晌才顾左右而言其他。   “这剿匪一事才是重中之重,不能让黑帮的那些土匪逍遥法外,不然苦的是通州的老百姓啊!”   “温大人这是怕了?”沈妙妙打断他的话,问道。   “殿下,下官不过是通州城的地方官,京城贵人们的事,下官不想掺和。裴大人一家已经是前车之鉴,下官若是独身一人,定会为殿下效力肝脑涂地。可下官还有一家老小照顾,不是怕,是不敢。”温子骁苦笑。   这时,邵元拓突然开了口。   “大人不会以为裴大人一家惨死,仅仅是苏家在毁尸灭迹吧?”   温子骁没有说话,抿唇不安的看着邵元拓。   邵元拓神情严肃了几分,声音依旧冰冷的道:“通州是通往西北唯一的路,拿下这里,便相当于摁住靖国公的喉咙。西北的消息能不能传回京城,亦或是京城的消息能不能传回西北,都看苏家人的心情。”   “若我猜的不错,原先的通州刺史裴大人,也是帮苏家做事的。可这次苏家动的是西北,西北若是破防,边关定然是水深火热名不聊生。所以裴大人才会冒死收集证据,打算将其呈到陛下面前。”   沈妙妙在旁听着,暗暗点头,非常认同邵元拓的说法。   听到这,温子骁也后知后觉明白了,他慌得不行,脸也变得惨白。   不多时,又听邵元拓接着道:“通州刺史的位置,许多人盯着。大人是陛下亲自定下的人选,这又是为什么呢?”   答案不用多说,自然是为李秉文铺路,这种事长脑子的都能想明白。   “大人现在不想得罪苏家,已经晚了,因为您已经得罪了。”   温子骁苦笑摇头,叹道:“的确,不然以我的资历,怎会坐上这个位置?这也是托了和皇后娘娘年少时的几分情谊,抬举我呢。”   “大人心中明白就好。”   “喂。”沈妙妙好奇地伸出胳膊,轻轻扯了邵元拓的衣袖,低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这么能说会道了?”   邵元拓偏头过来,忍着笑道:“不是说了么,微臣开窍了。”   “行吧。”温子骁重重叹了口气,下定了决心,“下官全凭殿下和侯爷差遣。”   沈妙妙和邵元拓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可能经历了许多事的缘故,沈妙妙总觉得她和邵元拓变得非常默契,有的时候能猜到他的想法,一个眼神便知他要做什么。   这种感觉,让她心里高兴的跟个什么似的。   “温大人。”邵元拓开了口,“这一路从京城赶往通州,我的人也没闲着,在通州也调查到了许多事。裴大人应该还有个私生子,这事鲜少有人知道,他在家中也没个正经身份,许多时候都被当成下人使唤。所以,这人现在在哪?他是否带着裴大人搜查到的罪证逃了出来?”   听了这话,温子骁满脸地震惊。突然觉得适才他的那点小聪明,简直是关公面前耍大刀,根本就是跳梁小丑。   苏家他得罪不了?面前这两位他就能得罪的起了?   现在,想要装傻充楞是行不通了,是到了站队的时候了。   索性他也不再隐瞒,行了一个大礼过后,恭恭敬敬的道:“侯爷猜的不错,裴大人虽站队崇王,但却也有自己的底线。所以才会冒险留下兵部尚书刘均贺通匪的罪证!当时裴大人拓印了一份,被销毁的是假的,真正的罪证在那孩子身上。如今孩子和罪证都在白帮,在二当家手中。”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沈妙妙喃喃自语,“只要拿回罪证,剿灭黑帮,此事便可了解了。”   “侯爷,殿下,下官还有个不情之请。”温子骁恭敬道。   “温大人但说无妨。”   温子骁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犹豫了好久才道:“下官想求侯爷和殿下给白帮一条出路,他们并非大奸大恶之人,从未做过为祸百姓的事情!”   沈妙妙和邵元拓看了对方一眼,似乎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打算。   “温大人。”沈妙妙开了口,“我和侯爷本就没打算针对白帮,而且有二当家那样的人才在身边效力,那可谓是一大幸事。”   温子骁惊讶抬头,他听明白了沈妙妙的意思,但有些不敢确信,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沈妙妙抿唇微笑并未说话,邵元拓倒接话道:“若是白帮愿意为公主殿下效力,那殿下愿给他们一条出路。”   温子骁受宠若惊,赶紧恭敬行礼谢道:“下官替白帮谢过殿下!”   “那就麻烦温大人,明日请白帮的大当家和二当家来府上一谈吧。”   “殿下,若是请也只能请来二当家,请不来大当家。”   “哦?”沈妙妙疑惑不解,“这是为何?”   温子骁无奈一笑:“这事还真不好说,下官也是一知半解,殿下还是等亲自见了这人,让他给您解惑吧。” 第38章 相约  沈妙妙邵元拓袒露上……   处理完手头的事,沈妙妙也回自己所住的客房歇下了。   思起晚上邵元拓约她赏月,这心里头突然就高兴起来。也不知邵元拓会准备些什么,他那么木头疙瘩应该也想不出什么花样来吧。   “殿下。”雨露走进了屋,恭敬道。   “何事?”   “淳王殿下派人过来,说他已经调了一队人马赶去西北,就不同你告别了。”   听了这话,沈妙妙心中一慌,赶紧问道:“可是西北那边出了什么事?世子和郡主有传信过来么?”   “殿下莫急,没发生什么事。世子送来的消息传到了侯爷那里,郡主给殿下的信,奴给您带来了。”说着,雨露便把信件递了上去。   沈妙妙嗔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也不早点拿出来,害我下了一跳。”   也就埋怨了一句,之后沈妙妙就赶紧打开了信。   信中除了李筱絮絮叨叨关心的话,还简单提了西北边关那边的情况。   王景言和李筱已经顺利抵达,军粮也全部送到  。士兵们得知李秉文即将亲临西北,瞬间就是气势高涨,成功攻退准备抢占第三城的凤邬军队,王景言还射杀敌方主将,立下大功。   听到消息的沈妙妙心情大好,她摇晃着折扇情不自禁的弯起嘴角,胸中突然有了一种别样的开阔。   她曾经只生活于后宫那四方天地,就算嫁到楚家也不过是从一个牢笼搬到了另外一个牢笼。   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邵元拓不喜京中富贵,偏生喜欢北境那贫瘠之地。也明白了邵元拓和李秉文所谓的抱负,为国为民,保卫故土是个怎样的心情。   沈妙妙走到窗边,抬头瞧了瞧外头。天色已经暗了下去,月亮也已经出现在云端。可邵元拓那边还是没有动静,沈妙妙便有些狐疑了。   不是他约她赏月么?难道她会错意了?   而邵元拓这边,在他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后,便乖巧的回到自己屋中,特地换了身衣裳,熏了香,正襟危坐的等着沈妙妙那边来人。   可左等右等都没人来,邵元拓心里头惴惴不安。不是她约他赏月么?难道是他会错意了?   “侯爷?温大人差人过来询问,您这边什么时候用晚膳?”外头,高升站在外头高声问道。   “等等。”   等了一会儿后,高升又在外头高声问道:“侯爷,您什么时候用饭啊?”   “等等。”   又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高升又又在外头高升问道:“侯爷,若再不用膳,那只能当夜宵吃了!”   ‘砰’地一声,邵元拓推开门,冷着脸走出了屋子。好巧不巧,沈妙妙也冷着张脸,走到了邵元拓跟前。   两人都板着脸,死死盯着对方,过了半晌才异口同声地道:“你竟然放我鸽子!”   雨露见状感觉情况不妙,赶紧拉了拉一旁发呆的高升。   高升却是不耐烦,没好气地甩了甩手,道:“你拉我干嘛?”说的还挺大声,不过好在邵元拓和沈妙妙两人正在互瞪,没空搭理他们。   雨露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轻声骂道:“呆子,还不快走,喘气都嫌你多余,这脑袋都被面粉糊住了么?”   她边说,边将人连拖带拽地给拉了下去,彻底消失在沈妙妙和邵元拓的视线中。   等雨露和高升走后,两人又异口同声道:“什么叫我放你鸽子?”   说完,两人皆是一愣,都忍不住被这默契搞得有些想笑,适才那火气也就发不起来了。   邵元拓面上有些挂不住,他好歹也是个大男人,和个小姑娘计较作甚?于是先服了软,柔着声音道:“你不是约我赏月么?这老半天也没来找我,可不是放我鸽子?”   这话听到沈妙妙耳朵里,活脱一个小媳妇在闹脾气,越看越好笑。   “什么我放你鸽子,明明是你放我鸽子!”沈妙妙又好气又好笑,撒娇似的轻轻在他肩膀上锤了一下,“死相!”   沈妙妙娇滴滴撒娇的样子,让邵元拓有些招架不住,心扑通扑通地跳,什么脾气都没了,脸上倒是乐开了花。   “原来我们都误会了。”邵元拓窘迫地挠着脑袋,看上去憨得不行。   沈妙妙瞪了他一眼,娇嗔道:“傻瓜。”说着,她的手不知何时拉上的她的手,还使劲儿的摇晃了两下,小孩子气十足。   又是娇滴滴地开口道:“现在也不晚,侯爷,可否赏脸陪我赏月?一会儿我叫雨露准备一些酒,咱们小酌几杯?”   听了这话,邵元拓笑得更憨了。   “甚好。”   已经过了用晚膳的时间,沈妙妙也不好意思麻烦刺史府的厨娘做吃食,突然心血来潮想要自己炒两个菜。   差人去给温子骁说了一声,沈妙妙便带着人大摇大摆的进了刺史府的厨房,撸起袖子就开始炒菜。   这可给一旁侍候的翠萍和雨露吓傻了,她们两个伺候殿下十几年,居然不知道自家主子会做菜!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皆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翠萍这人藏不住心事,想问什么便问了出来。   “殿下,您什么时候学会做菜的啊?我们怎么不晓得?”   沈妙妙这才后知后觉,糟糕,露馅了!   说起做饭这件事,还是她在沈家庄当村妇那段时间和村东头的张二婶子学的,她做的炒鸡蛋可是香到不行!   邵元拓吃了还夸赞过她手艺,就着那鸡蛋一口气吃了三大碗白米饭。   “我也是第一次做饭,都是跟书上学的。”   两个小丫头似懂非懂,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被沈妙妙给糊弄住了。   邵元拓在旁瞧着,不免蹙起了眉头。看着现在的沈妙妙,看她干活的样子,总能和梦中的那个妙儿重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突然,邵元拓有种奇怪的想法。   那个梦会不会是真的?真实发生过呢?   “妙儿。”邵元拓忍不住想要个答案,轻声唤了一声。   “嗯?怎么了?”沈妙妙没有转头,一边说一边搅着碗里的鸡蛋。   “我……”邵元拓在斟酌,想着如何问能够自然一些,“妙儿,其实我前段时间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见你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商贾女儿,你嫁了人,但夫君不喜欢你,还抬了个妾室回家……”   说到这,沈妙妙已经有所动容。她搅鸡蛋的动作一滞,身子僵直一动不动。   她的这些举动邵元拓都看在眼中。   “后来你遇到了一个江湖客,他浑身是伤的闯入你的房间。你没有报官,更没有赶他走,反倒是替他包扎,留他住了一段日子……”   听到这儿,沈妙妙早已震惊不已。心中不解邵元拓怎么知道这些事,难不成是李筱告诉他的?   但这显然不可能,他们两人没有交集,而且李筱看似糙里糙气的,但嘴巴特别严,尤其是她的事,定不会随便乱说的。   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便是……   沈妙妙放下手中碗筷,立刻转身凝视着他的双眼。看着看着她突然就笑了,眼中似隐隐泛起泪花。   “你个憨货,我就说嘛,你怎会突然开窍,原来你是想起了那些事。”   一听这话,邵元拓的心中便有了答案。他的梦并非是梦,而是真的。   一直在厨房里帮忙的雨露和翠喜两人皆是一头雾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雨露有些眼力见儿,拉着翠萍就出了厨房,最后还体贴的关上门。   没有旁人在了,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做些什么说些什么便没了其他避讳。   邵元拓自从开了窍以后,便越来越大胆起来。他主动走上前去,拉起沈妙妙的手,紧紧的握在自己的手心,额头抵在她的额头,轻笑道:“所以,那些事都是真的么?”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语气是多么的高兴。   沈妙妙咯咯地笑,轻轻推了他一下,嗔道:“明知故问!对了,你又是何时重生的?是最近,还是我们刚离京的那日?”   “重生?什么重生?”   看着邵元拓似懂非懂的样子,沈妙妙才恍然大悟。原来邵元拓和她还有楚恒不一样,并非重生而来,只是梦到了上辈子在沈家庄的那段时光。   沈妙妙歪了歪头,有些为难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不如你先等我一会儿,我炒几个小菜,我们边吃边说。”   邵元拓听话地点点头,笑道:“好,依你。”   不多时,沈妙妙就炒好了四个小菜,在院里的石桌上简单准备了一番,还额外备了瓜果酒水,看上去非常丰盛。   邵元拓笑着夹起了一块鸡蛋,吃进嘴里后熟悉的味道席卷整个口腔,脑中的记忆也点点浮现而出。   没错了,这就是他梦中吃到的炒鸡蛋,味道一样,一点也没有变。   沈妙妙盯着邵元拓看,这眼睛里满是笑意。她拿起酒壶,先给他斟了一杯,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举到身前,敬了邵元拓一杯。   “侯爷,上辈子一生糊涂,重活一生与君相知,足矣。”   说罢,她饮尽杯中之酒,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她抬手轻轻拭去泪珠,面上依旧笑意不减。一双桃花眼笑弯如月牙,朱唇微抿美如花。   今夜,月下,唯有对面佳人一抹艳色。 第39章 亲吻  邵元拓说土味情话(……   邵元拓亦举起手中酒杯,眼角轻挑,爽朗无拘。这一刻,他敞开了心扉,贪婪的想拥有那抹艳色,只开在他心尖尖上的娇艳牡丹。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那抹月光,想着此刻良辰美景,该说些什么才是。思起沈妙妙欣赏如王景言那般的清雅才子,便也想说几句酸话,衬衬今日这好景色。   “妙儿,你是我心中最皎洁的白月光,没人可以替代。”   说罢,邵元拓便见沈妙妙脸色有些怪异,心中顿时一慌,猜测是自己方才说得不好。于是再次绞尽脑汁,又道:“妙儿,我发现昨天很喜欢你,今天也喜欢你,而且有预感,明天会更喜欢你。”   这次,沈妙妙沉了脸色,那表情更是一言难尽了。   “那个……”邵元拓有些不知所措,想着要不要在说些什么力挽狂澜。   不过沈妙妙没给他张嘴的机会,伸手直接抓过他的衣领子,忍无可忍的道:“别说了,以前的你挺好。”   也是这样一拽,一个纸条从邵元拓的袖子里掉了出来。邵元拓眼疾手快捡起,正准备给它撕了。   谁知,沈妙妙咳嗽了几声,伸出手掌够了够。邵元拓也不知怎的,瞬间就停了动作,肩膀有些心虚地沉了下去,将纸条放进了沈妙妙的手中。   沈妙妙满意的点点头,顺势打开了那张纸条。这一看,惊讶的不行,上面密密麻麻写的都是情话,无一例外都……非常油腻。   什么啊,我眼中没有星辰,只有你。又是什么啊,你知道你和星星有什么区别么?区别在于,星星在天上,而你在我心里。   倒是应了今天的良辰美景,只不过有些油腻,让人听了浑身一颤,掉一地的鸡皮疙瘩。   虽然以前的邵元拓脑子不开窍,不懂什么情调,但纯情憨憨的样子也挺好。   憨憨总好过油腻不是?   邵元拓窘迫的挠了挠头,便不再说那些话,尴尬的直往嘴里塞炒鸡蛋。   对面的沈妙妙,此刻倒显得有些忸怩。低着头,娇滴滴地轻唤了一声:“拓大哥。”   一声‘拓大哥’叫的邵元拓心都在发酥。他抬头凝视着沈妙妙,眼中似烧起了一把火。   “能不能……”邵元拓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似乎是在让自己保持冷静,“能不能再叫一声听听。”   “拓大哥。”沈妙妙依了他的心思,又娇滴滴地唤了一声。   听着这个称呼,听着她的声音。邵元拓仿佛梦回沈家庄,粗茶淡饭,生活安静,他内心对家的渴望,便就是那个样子。   “妙儿,我……”邵元拓此刻的眼神有些迷离,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脑子也有些晕晕沉沉的,似乎是想趁着酒劲儿,将沈妙妙一把搂在怀中。   不过这些都是他的借口,他是千杯不醉,适才也仅仅喝了一杯。都是借口,借口而已。   那般想着,手臂已经伸了过去,他一把抓住沈妙妙的腰,顺势一带就把人放到了腿上,拦在自己怀中。   沈妙妙被下了一跳,那一刻想起了她在马背上,被邵元拓当个小鸡崽子拎来拎去的样子。顿觉面上有些挂不住。   她没好气的锤了邵元拓一拳,但并没有离开他的怀抱。小鸡崽子闹了脾气,依旧以为依偎在他的怀中,伸出食指在邵元拓胸口画圈圈。   他的胸肌硬硬的,戳起来像戳个硬板子。她倒是觉得有趣,戳着好玩,邵元拓却有些倒霉了,被她撩的是心痒难耐。   邵元拓觉得他就是引火烧身,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正准备把沈妙妙抱到一边,谁知她突然靠了过来,头抵在他的肩膀上,手依旧不老实的戳着他的胸膛。   邵元拓僵直了身子,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他低头,凝视着她。发现她虽然与他靠的亲密,可眼神却是一片平淡,神情非常严肃。   不消片刻,听她道:“拓大哥,你不是问我重生的事吗?”   一听沈妙妙说起这个,邵元拓那点浮动的小心思也被他按了下去。   又听沈妙妙道:“其实啊我们活了两辈子,我和楚恒都是重生之人,都活了两辈子。上辈子发生了许多事,其中一部分也是楚恒告诉我的……”   沈妙妙靠在邵元拓的肩膀上,依偎在一起。似乎这样她能感受到安全感,可以平静地叙述上辈子发生的事。   沈妙妙言简意赅的说了上辈子他们的缘分,又说起了夺嫡之争,和李筱王景言的悲剧。   “上辈子我活的糊涂,以为苏家就是一切的祸根。可我错了,促成这一切的其实是那个齐彬。我们都以为他不过是一个男宠,殊不知他才是那阴沟里的老鼠,慢慢渗透每一个光照不到的地方,隐忍密谋十多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翻身夺位,满足他的帝王野心。”   听到这些,饶是一个征战沙场,善于权谋的将军也震惊不已。他与李秉文都是光明磊落之人,权势之下夺嫡之争,争得也都是堂堂正正。   如齐彬这样用肮脏计谋,算计人心的手段,他们是想都不敢想!实在是想象不到,这世间会有如此恶心之人。   委身在老妪身边十多年,将亲生儿女当做利用工具。   “果真是没有你做不到的,只有你想不到的。”   沈妙妙冷笑一声:“或许也是老天看不下去,才会让咱们重活一生,知道了所有事情的真相。”   说着说着,沈妙妙的声音沉了沉:“这辈子,定要铲除齐彬和苏氏这颗毒瘤。不论是为一己私利,还是为国为民,他们注定留不得!”   这一刻,她突然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了。她之前看到四哥和邵元拓心有理想和抱负时,她也问过自己该做些什么?   现下,她有了答案。   她没有大本事,更没有那么大的胸怀。她想要的,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身边的人。   既然如此,那你们保家卫国,我来保护你们!   说完正经事,时间也很晚了。不过沈妙妙好像没有主动从邵元拓身上离开的意思。反之,她还越来越得寸进尺,整个人都瘫在了邵元拓的身上。   手臂搂着他的脖子,温热的呼吸在他脖颈处轻轻拂过,一下一下的,撩的邵元拓面红耳赤,心猿意马。   邵元拓不敢动,此时此刻更不敢低头去看沈妙妙,他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于是便在脑子里想着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明日该给西北那边去个信。   又想着,明日早些起来同温子骁赶紧确定接下来计划,免得夜长梦多让黑帮和京城那边察觉到情况。   乱七八糟在脑子里想了一通,突然感觉沈妙妙在他怀中动了动,拉着他的脖子,居然轻轻在他面颊上亲了一下。   邵元拓惊讶地低眸看她,便见这磨人的小妖精一副坏笑的模样,见他看她,还挑眉故意道:“侯爷,感觉如何啊?”   这话一出,邵元拓才后知后觉,这小丫头居然敢故意撩拨他。   此刻他也不顾上什么君臣之别,什么公主和臣下了。谁让这死丫头主动送上门,缠着闹着要嫁他?   于是他揽着她如柳细腰,放倒在自己怀中,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头,亦是一脸坏笑道:“感觉不错,还想在尝尝其他味道。”   下一刻,便见沈妙妙面色一慌,邵元拓笑的更加狡黠。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一个吻已经落于她的额头。   邵元拓的吻有些炙热,沈妙妙便觉额头有些发烫,然后那份炙热便顺着额头一路向下。眼睛,鼻尖,最后是那柔软的朱红。   “妙儿,幸好这辈子你主动,包容我的迟钝,容忍我的别扭。不然,我们又要错过一辈子。”   他的声音带了几分魅力,低沉得勾人心魄。话毕,一吻落于她的朱唇上。   那吻,轻柔温暖,又是小心翼翼。   沈妙妙此刻只觉脑袋一片空白,面颊发热,害羞地紧闭双眼。理智告诉她,应该收敛一些,可心中又有个声音告诉她,随心而为。   本能的,手臂如蛇一般灵活圈紧他的脖子,她挂在他的身上,仿若这天地间再无其他,只有他们两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妙妙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她赶紧挣脱邵元拓,身子往后移了移,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看着对方。   急促炙热的呼吸喷吐在对方脸上,肆意宣泄着适才的那番沉迷。   看着她微微张合的朱唇,邵元拓又是忍不住吞了吞唾沫,正准备再尝尝那番甜腻腻的滋味,却不料被沈妙妙抬手制止。   怀里的美人咯咯直笑,趁着他怔愣之际,又再次啄了一下他的面颊,随即离开他怀抱,立刻溜之大吉。   “侯爷,小酌怡情,莫要贪杯哦~”   她欢愉的声音回荡在院子里,随着她的脚步声越来越小。   邵元拓摸了摸面颊上残留的温度,嘴里嗔了一句:“坏丫头。”虽是如此说,但这面上却是笑开了花,看着沈妙妙消失的方向,一颗心跳的厉害,久久都不能平静。 第40章 深仇  原来沈家惨案另有隐情……   翌日一早,邵元拓和温子骁也开始计划部署剿匪事宜,也暗中和白帮的人有了接触。   本来这些事邵元拓和温子骁处理就好了,沈妙妙也不想操那份心,这几日她都躲在屋里思考之前楚恒和她说的那些事。   齐彬筹划多年,想要彻底铲除他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在明,齐彬在暗。她对齐彬的了解,手段了解的少之又少。   所以,沈妙妙有了其他打算,想要拉楚恒过来,他们拧成一股绳,彻底扳倒齐彬和苏氏。   正琢磨着,突然就见翠萍推门进来。   “殿下,温大人说白帮的二当家来了,说想见您一面。”   “哦?”沈妙妙微一挑眉,摇扇的动作下意识的顿了顿,“那二当家为何要见我?不好好和侯爷他们商量对策,跑到后院来见我这么个女子作甚?”   “那二当家自称是沈家大爷曾经的旧部。”   一听这话,沈妙妙唰的一下从软塌上站了起来,连话都来不及和翠萍说,抬脚就去了前院。   前院花厅内,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他面容粗陋,侧脸耳下的位置还有一条长长的伤疤,瞧着非常吓人。   一瞧,便觉他是一个凶神恶煞的土匪。但奇怪的是,他眼中却一片柔和,宛若清流小溪一般,让人觉得舒适。   这种眼神,放在一个土匪身上,委实有些违和。   “你就是白帮的二当家?我父,父亲的旧部?”   话出口沈妙妙方才惊觉,父亲二字对她来说何其陌生。京中那位高高在上的,是陛下,是父皇。而父亲二字,还真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说出口。   现下一说,嗓子眼里似乎卡了什么东西,难受的紧。   那位白家的二当家依然是满脸激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上下打量了沈妙妙,一看之下更是激动的颤抖嘴唇,好半晌才说了句:“像,太像了。”   话刚落地,那人竟想也没想地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一头。   “属下举明斌,叩见小主子!”   他叫的不是公主亦或是殿下,而是小主子。   沈妙妙赶紧走上前去,将人扶起坐回座位上。随后,她坐到了主位上,这才开口询问道:“举叔叔,我听说过您,您是我父亲的副将,当时随我父亲一同去了战场。只是后来……”   “后来当了逃兵。”举明斌摇头苦笑。   “不是的,我不信举叔叔会做逃兵!”   “我的确做了逃兵,丢下沈家众人逃离了战场。”   沈妙妙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虽然没有见到过,但听徐老夫人,听许多人说过,就连邵元拓也曾和她说过。   举将军为人忠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绝对不会做逃兵,绝对不会!   可如今,听他亲口说出逃兵二字,沈妙妙呆了。   “举叔叔,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举明斌无奈一叹,淡淡开口道:“这件事说来话长,还要从前朝说起……”   前朝覆灭的根本原因,其实就是外戚干政。万太后把持朝政二十余年,皇室子弟已经逐渐凋零,只剩下十三岁不到的傀儡皇帝,容氏。   那小皇帝是个病秧子,十三岁时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放眼整个皇室,再无堪用之人继承大统。而这时,万太后也渐渐展露了自己的目的。   欲过继万家人,再造一个傀儡皇帝。   当时,万家人已经权倾朝野,与其对一个女人低三下四,不如让万家人当家做主,推翻容氏,以万氏为尊。   万家,欲舍弃王皇后这颗垫脚石。打算在她过继万氏子弟后,让她退出朝堂在后宫安度晚年。   由俭入奢容易由奢入俭难,更何况是权势?   万皇后把持朝政十多年,尝过权利的滋味,又怎甘心交权?于是她撂下一句狠话,想要夺权!除非我死!   而后,万家人陷入内斗。万氏屡屡和万太后唱反调。权力之争,苦的往往就是老百姓。他们的较量,导致边关失守,流民涌入京城带来瘟疫。   那时已经不是外戚干政,是外戚专权,朝中无人与万家人抗衡,人微言轻,不论如何进言都无济于事。   想要攻破困局,也唯有起兵造反,讨伐万家。   当时,护国大将军沈从之,与萧国公李殊形成联盟,他们招揽天下能人异士,从幽州起义,一路攻打到京城,逼万皇后交出玉玺禅位。   随后,李殊登基为帝,封沈从之为镇国公,赐虎符统领二十万沈家军。   沈李两家百年世交,携手灭前朝万氏,这才有了今日襄黎的太平之日。   只是这李殊福浅命薄,做了四年的皇帝就撒手人寰。后来太子李显即位,也是三十几岁的时候就去了,仅留下了一个宫女所出,不足十岁的皇子李晋。   当时,苏皇后德才兼备,温柔贤淑,李显爱她入骨。他怕他死后苏皇后无法在这宫中立足,怕她低着脑袋过日子。   毕竟,苏皇后膝下没有子嗣,无依无靠。   于是李显将李晋记在苏皇后名下,命她垂帘听政,辅佐幼帝。   此举群众甚是担忧,沈从之身先士卒进宫规劝,提起前朝太后万氏,要以此引以为戒,怕苏后回成为下一个万后。于是跪求皇帝,复置太傅一职,辅佐幼帝处理朝政。   如此可牵制太后,不会酿成外戚专权的祸端。但李显拿回已经是病入膏肓,死前唯一的念想就是怕苏太后过的不好,死也没下复置太傅一职的旨意。   所幸,最开始的苏太后并未展露出野心,她努力抚养幼帝,垂帘听政,房间也流传了许多她的美名。   直至后来,皇帝成年渐渐不好掌控,苏太后这才有了危机感,于是联手苏家和其他世家联手压制当今皇帝李晋。   苏太后和万后不同,她虽然贪恋权势,但却没有太大的野心。她只想做个有权利的太后,而非万后那般要掌控整个朝堂。   她不会和苏家翻脸,反而要保住苏家的地位。将苏家女送进后宫,生下拥有苏家血脉的皇嗣。让他继承皇位,苏家的地位才可稳固,任谁也撼动不了。   所以,她没有走到作茧自缚的地步,安安稳稳做到了现在的局面。   沈家一直和苏家对抗,想要帮助李晋脱离苏家和世家的压制。结果可想而知,沈家成了苏家的眼中钉!   “当年,苏氏与凤邬勾结,设计陷害苏家军!让人谎报军情,将沈家人全部关在城门外。”   “所以……”沈妙妙死死捏紧拳头愤恨不已,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极力隐忍。但,话一出口,还是忍不住的颤抖,“所以沈家全部男丁才死在了战场上!事后,还被苏家人颠倒黑白,说是苏家战败……”   话落地,沈妙妙已经是泪流满面。原来,事情是这样!沈家人果然是被人害死的,而她的仇人也不是别人,正是苏氏!   沈妙妙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努力平复了心情。   “举叔叔,那你为什么要当逃兵?是不是因为逃兵的罪名,所以这些年你才会东躲西藏,不得一下上山做了土匪?”   举明斌叹了口气,这一叹脊背就有些佝偻。   “当时除了沈家军,还有萧将军率领的五万大军驻守在东北方。老将军和沈家几位将军护我突出重围,让我去向萧家军求援。谁料,萧将军不肯出兵,甚至要杀了我灭口。”   “那个时候的萧家,或许已经投靠了苏氏,只是他们隐藏的很好,这层关系并没有摆在明面上。”沈妙妙眼神一沉,没想到这里头竟还有烽洲萧家的影子。   上辈子四哥被赶去烽洲封地,那萧家军表面对四哥恭恭敬敬,实则是曲意逢迎在替苏氏办事。   难怪,难怪!上辈子她站在城楼上,只瞧见了邵元拓的兵马,并未看到萧家军前来支援的人。原来,他们将四哥摆了一道。   很好,那个萧家她也记下了。   又听,举明斌接着道:“我好不容易逃过萧将军的追杀,待回到北境时,沈家军已经战败。无数好男儿血溅沙场,女眷们也是一杯酒追随。我被苏氏扣上了逃兵的罪名,一路被通缉追杀,躲躲藏藏七八年,最终留在通州上山做了土匪。”   说到这,举明斌的拳头紧握成拳,满脸都是懊悔。   “若是沈老将军知道我后来当了土匪,定会骂我,责我玷污了他的一世英名。”   沈妙妙自嘲一笑:“哪还有一世英名啊,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几年。现如今早已是苏家的天下,百姓们早已忘了沈家和镇国大将军的事迹。也仅仅几位长辈,还记得祖父和沈家。”   “若说点我,我才是那个给沈家丢人的!我当了公主,和苏氏所生的崇王以兄妹相称,日日要对着苏氏姑侄行礼问安。我才是沈家的罪人,十几年都不知沈家有这般冤屈……”   沈妙妙说的咬牙切齿,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都抠在手心里,都已经抠出血来了也不松手。   “小主子!”举明斌心疼的唤了一声,这一声才让沈妙妙回过神儿来,松了抠紧手心的指甲。   “小主子,您是沈老夫人和众位少夫人拼了命保下的人。你要活下去,要过得好,方不辜负他们的期待。我举明斌苟活至今,就是想有朝一日能够遇到您,带您离开京城那样的是非之地!小主子,您跟我走吧,我们去北境,那里是定北侯管辖的地方,山高皇帝远,苏家就算想对我们不利,手也伸不过去。” 第41章 年轻  邵元拓在意自己的年……   这些话沈妙妙都听在耳里,突然就想起了楚恒劝她离开的话。   为什么都要劝她离开?在他们眼中她就那么无能么?什么也做不了,只有逃走的份么?   面对血海深仇,面对李筱,她都不能置之不理。就如她之前说的,她逃不掉,宿命如此,老天让她重活一次,就是要她和那帮恶鬼斗个你死我活!   “不,我不走。不论我知不知道苏家害了沈家,早在之前我就下定决心要和苏家对抗到底。不是我扳倒苏氏,就是苏氏灭了我!”   沈妙妙这一番话掷地有声,竟有一种大将军那种无畏生死的气魄。若说邵元拓他们的战场是大军对垒,那么她沈妙妙的战场,便是这权势背后的明争暗斗。   战争,没有不开打就先一步投降的道理。   这一刻,举明斌突然就改变了心意。他已经好久没有痛痛快快的活了,这时间年他畏畏缩缩逃老逃去,像个阴沟里的老鼠。   但他不是老鼠,从来都不是!   “主子!属下举明斌,愿带白帮的弟兄们誓死跟随,求一个光明,求一个未来!”说罢,举明斌单膝跪地,恭敬行礼。   他改了称呼‘小主子’不叫了,改叫主子。那便是从今日起,他不是沈将军的属下,而是她沈妙妙的属下!   “好!”沈妙妙应了一声,走上前去将他扶起,“我誓死和苏家斗到底,若是以后成功,我许白帮一个光明未来!”   通过举明斌的简单介绍,沈妙妙这才发现,原来白帮经常劫富济贫,而帮中有很多都是受苏家迫害的京城人,有些是一些小官,有些是全家灭门的遗孤。   听说了具体的事后,沈妙妙的心情用惊骇二字都不能完全诠释。这么多年,苏家铲除异己无所不用其极,许多人都不幸惨遭毒手。   一听之下,她能得陛下庇护,还封为公主,是何其之幸运。而这份幸运,也是苏家众女眷为她换来的。   这辈子,她要好好活,活的开心,更要活的精彩,让害她全家的凶手,付出代价!   “对了。”沈妙妙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向举明斌,“举叔叔,我小时候的满月酒您在场么?”   说起往事,举明斌脸上有了几分怀念。   “当然,我还抱过你呢。你个小娃娃认生的紧,我刚抱你你就哭个不停,吓得我都不敢凑近去瞅,只敢远远的瞧着。”   “既然举叔叔在场,那您知不知道我祖父给我的玉佩?正面刻着沈家家徽,反面刻着我的生辰八字?”   举明斌点点头,但疑惑问道:“主子,您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早在我离京前,苏太后打算插手我的婚事,想把我指婚给楚家二公子。她怕陛下和皇后娘娘阻拦,便说苏楚两家曾为我和楚二公子定过娃娃亲,当年是祖父亲手将玉佩交到永安伯楚枭手中。这件事是真,还是假?”   “呸!”举明斌忍不住啐了一口,张口就开始骂人,“楚枭那熊蛋玩意儿还敢和老将军攀关系定儿女婚事,他也配!”   似乎是也觉自己太粗鲁了,举明斌赶紧闭了嘴,轻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随后道:“绝无此事!那玉佩定是沈家人死后,苏家拿去的。”   沈妙妙心中有了答案,果然是苏楚两家的子虚乌有。太无耻,太卑鄙!   “妙儿。”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邵元拓突然走了进来,轻轻唤了一声。   沈妙妙见邵元拓来了,喜上眉梢,笑容满面,赶紧拉着人互相介绍。   “举叔叔,这位是定北候,想来你们也是见过的。不过他还有个身份没有告诉您,他其实是我的未婚夫。虽说陛下没有下旨赐婚,但这事也八九不离十了。”   “未婚夫!”举明斌惊得嚎了一嗓子,这一嗓子中气十足。显而易见,这些年他功夫没有懈怠,是有勤加苦练的。   沈妙妙点点头,便将京城发生的事,他和楚恒先成亲又合离的事挑挑拣拣讲了一遍。   随后又把她和举明斌的渊源讲了一遍给邵元拓听。说了这么多,她口都渴了。   邵元拓很有眼力见儿,体贴地给她倒了一杯茶,像个伺候人的小丫鬟一样,双手捧着递到了她面前。   沈妙妙笑着接过,给了他一个‘哎呦不错哦’的眼神。   “你来可有什么事?”沈妙妙抿了一口茶后,问道。   邵元拓心情不错,好像很满意沈妙妙向旁人介绍他是她未婚夫。   “我和温大人还有些事要找二当家商量,想请他去书房一叙。”   “多谢侯爷前来相告。”话是这样说,但举明斌没有要立马跟去的意思。但他的眼神却瞥向沈妙妙这处,表情有些奇怪。   沈妙妙瞧举明斌还有话要说的样子,便将邵元拓先打发走了。   “你先去吧,我和举叔叔说两句话,一会就放他过去。”   等他出了花厅,沈妙妙才开口问道:“举叔叔,怎么了?”   举明斌讪讪一笑,一时间倒也不知如何开口。他双手拢在袖中,纠结了好一会儿才道:“主子,侯爷的年纪是不是大了些,而且差了两辈……”   他怕沈妙妙会不高兴,于是又忙开口解释道:“我也不是故意挑拨,就是怕委屈了主子,您是沈家唯一的血脉,我老举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会为您挡在前头,不会让您受半点委屈。”   沈妙妙掩嘴笑道:“不觉得委屈,侯爷对我很好。”   见她满脸都是笑意,发自内心得高兴,举明斌提着的心也放了下去。   其实刚才,邵元拓并没有立刻去温子晓的书房,而是躲到了门口偷听,听到了举明斌说他老,说他辈份大的事。   说实话,这话像根刺一样,扎进了他的心窝子。一路去书房,都是魂不守舍的样子。   路上,他遇到了高升。高升看他一副丢了魂的样子,担心的不行,赶紧上来询问。   “侯爷,您是哪里不舒服么?”   邵元拓停住了脚步,转头看着高升,苦着一张脸问道:“高升,你说实话,我老么?”   高升不明所以,挠着头回答道:“不老啊。”   “真的?”这个答案让邵元拓有些高兴。   可这高兴没高兴多久,又听高升话锋一转,道:“那就得看跟谁比了。若是和公主相比,那您确实是有些……”   听了这话,邵元拓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高升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了。   “侯爷,奴不是那个意思……”   “不必说了,我都明白。”邵元拓抬手制止,随后也没什么心情听高升说些有的没的,失魂落魄的走了。   晚上的时候,沈妙妙见邵元拓他们事情都忙完了,本想找他说说沈家的事情,和自己的打算。   谁知仅仅一个下午不见,邵元拓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吃饭的时候肉也不吃,只挑菜叶子吃。酒也不喝,茶也不喝,就喝热水。   最诡异的是,他也不穿玄色的衣裳了,不知哪里搞来一身素雅的月白色衣衫,还是广袖长衫,和王景言平素穿的款式有些相像。   以前是威猛武将,如今这打扮,那举手投足,竟有些世家贵公子的样子。   “怎么了,妙儿?为何总盯着我看?”邵元拓放下碗筷,拿起一旁帕子,轻轻擦了擦嘴,仪态规矩,且是那种贵公子的做派。   “你今日……撞邪了?怎么和平素不太一样?”   “没什么,就是想换个模样,妙儿可喜欢?”   沈妙妙没有立刻回答,面上有些犹豫不决。   她很想说实话,邵元拓肤色比那些娇生惯养的贵公子黑些,月白色的衣裳实在有些一言难尽。而且他这骚包一样的行为做派,略显……油腻。   还是以前最自然的样子好,威风凛凛器宇轩昂,他是个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并非那些只知道享乐庸俗的世家贵公子。   可说了吧,又怕打击他的自信心。他难得为她做出改变,想要讨她欢心。能被人捧在手心小心对待,她真的很高兴。   沈妙妙正准备婉转的说出心中所想,谁知站在一旁服侍的高升突然高声道:“侯爷说要打扮年轻些,也要保持好的年轻习惯,看上去也要年轻。”   “这……”沈妙妙好像懂了,一时间忍不住咯咯咯笑个不停。   原来,邵元拓是在意自己年纪大,辈分大呀。   高升这一说,沈妙妙这一笑,邵元拓羞的从脸一直红到了脖子。他转头狠狠瞪了身后的高升一眼,咬牙切齿道:“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回京就把你换了,让你去军中清理马粪!”   “马粪!”高升一听立马慌了,小脸吓得惨白,跪地就是一通求饶,“侯爷,奴知道错了,奴不想去挑马粪啊!”   这时,沈妙妙止住了笑声,伸手扯了扯邵元拓的衣袖,柔声道:“你可别凶他了,高升平时挺照顾我的,你若是将他换掉了,我可是不依的。”   邵元拓板着一张脸,虽然嘴上不说,但轻轻点了点头。如此,高升便不用清理马粪了。   沈妙妙冲他眨了眨眼睛,笑道:“下去吧,以后少说话,不然我可护不住你了。”   听了这话,高升感激的抬头看着沈妙妙,眼泪哗啦啦的流,就差给沈妙妙磕头谢恩了。   可想而知,高升对马粪是有多么的恐惧。 第42章 回京  可沈妙妙不知道的是……   经过昨夜那档子事,邵元拓也有所收敛,不再尝试改变。而这其实,都是因为沈妙妙的一句话,给了他安全感。   “不就是年龄和辈分么?若是这道坎都跨不过去,那我当初就不会主动示好。你是我认定的人,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   邵元拓也不纠结了,不管做什么面上都喜滋滋的,跟在他身边伺候的高升终于松了一口气,不会被赶去军营捡马粪了。   这几日经过邵元拓和温子骁搜集到的证据,完全可以给兵部尚书刘均贺致命一击,让他再也翻不了身,彻底折掉苏辰的左膀右臂。   黑帮的那个土匪头子,是兵部尚书三姨娘家的兄弟,混混一个。   现如今邵元拓已经联合白帮,带兵剿灭了那黑帮的老巢,生擒了大当家。他写了口供,人证物证也俱在,那兵部尚书这次是跑不掉了!   听了这些事,沈妙妙都有些诧异。   “那刘均贺怎会蠢到用妾室兄弟做事?这不等着人抓把柄么?”   温子骁喝了口茶,随后才娓娓道来:“谁说不是呢。但蠢的不是兵部尚书,是他那三姨娘。刘均贺是京城人,活了半辈子也没去过通州。让自己的属下去办,难免留下痕迹。便想让那三姨娘帮她联系几个混混,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那三姨娘出身通州市井,自是不懂什么谋划算计,就想着眼前的蝇头小利,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便喊了她哥哥来,这才发展到如今局面。”   邵元拓道:“说来说去,还是刘均贺人蠢。”   沈妙妙在旁听着,心情不错的摇晃着折扇。此次来通州受益匪浅,不仅让王景言和李筱免于重蹈覆辙,还抓住了刘均贺的把柄,待到回京将这些证据呈交给陛下,那刘均贺就别想洗脱罪名!   苏辰这步算计,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还有,最重要的是,她和邵元拓终于走到了一起。她其中一个心事也算了了,之后就剩下扳倒齐彬和苏氏了。   这件事不宜操之过急,要从长计议……   通州剿匪一事已经有所收获,西北边关那边也传来捷报,连续三次击退敌军,让对方损失惨重。李秉文传来消息,敌军那边似乎有退兵的迹象。   估计边关那边还需多些时日,邵元拓这边回京揭露刘均贺之事也刻不容缓,免得夜长梦多多生变故。   于是,二人打算带着黑帮大当家,和白帮众人一起上路。   这次路上只有他们两人,又不着急赶路,邵元拓也不去骑马了,直接钻进马车内和沈妙妙挤在了一块,就这样走走停停,沈妙妙居然觉得十分的惬意。   沈妙妙挑眉,看着身旁正襟危坐,眼神却老是往她身上瞟的男人。   “喂!”   “怎么了?殿下。”   “要看就好好看,正大光明地看,做什么偷偷摸摸的。”   “是,微臣遵命。”   邵元拓话落地,身子便转到了沈妙妙这边,与她面对面坐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这样避无可避的目光,倒让沈妙妙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尴尬的红了脸,别开邵元拓的目光,一手摇晃着团扇,一手挑开车帘,看着外头的白帮兄弟们,故意说起其他。   “这么多人,还都是些年轻壮年的男子,以后定会成为我们的好帮手。”   邵元拓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免有些担忧。这伙匪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也有个一两百人,这若是安排不好,恐生事端。   “你打算如何安置他们?这么一大帮子人突然出现在京城,肯定会引人注目。若是再给你扣个私自屯兵的罪名,那可就糟了。”   经历了这么多事,也见识过苏氏的手段,邵元拓心中惴惴。这种算计,那苏氏也并非做不出来。   谁知,沈妙妙却道:“我是有屯兵的打算。”   “妙儿!”邵元拓嗔了她一眼,“不可妄言,有些话说不得。”   沈妙妙讪讪一笑,拉过他的手轻轻摇晃着,像个要糖吃的小姑娘。   “我想帮你和四哥,自然是要培养些自己的人。这些人正好为我所用,不如就让他们以难民的身份混淆视听,再将他们安置在沈家庄。我那庄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放一百来个人倒是绰绰有余,只要稍加遮掩不会有人发现。虽然算不上是兵,但有举叔叔在,稍加训练也可成为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以后壮大起来也不是不可……”   “不成!”邵元拓果断反对,“若是被人知道,扣个谋逆之罪,这还得了?你若是留他们在沈家庄耕地打猎倒也罢了,若是想要训练他们,还想以后增加人数,可万万不行。”   其实,沈妙妙有她自己的打算。   上辈子,到最后李秉文也仅有邵元拓站在他身边。萧家是苏氏那派的,那日城楼之下萧家军始终没有出现。   王家态度不明,王景言背叛了他,一心只想着给李筱复仇。   虽然这辈子她想要努力改变,但世事无常,无人能够预测到结果。她怕,怕再出现什么变故,有个什么万一。   血淋淋的教训摆在那,她心有担忧也是正常。所以她才想培养自己的人,人数虽少但也能发挥作用。   良久,沈妙妙转头严肃地看向邵元拓,认真的道:“虽然没有走到兵戎相见的地步,但从我们决定帮助四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往后要与崇王和苏氏斗到底。这条路不可能平静无波,定然是一条血雨腥风。既然如此,要做就要做到极致,为自己争取最大的把握!不然,就如上辈子一般。”   听到这儿,邵元拓瞳孔一缩。他虽然没有上辈子的记忆,仅是记起了和沈妙妙在沈家庄的那段往事。但夺嫡之争,齐彬和苏氏的谋划,这些他都听沈妙妙讲过。   他听时,如遭惊雷,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邵元拓重重一叹:“或许你说得对,该是如此。”或许他真该放肆一回,不该做事保守。   你的保守,很有可能让敌人抢占先机。   不多时,突听外头有人道:“侯爷,公主殿下,我们到沈家庄了。”   沈妙妙微愣,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京城了。   “也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去的时候非常漫长,回来的时候却非常快。”   邵元拓先跳下马车,伸手去扶沈妙妙。听了她的话,他忍不住笑道:“回去的时候我们绕了路,又经历了许多事,自然觉得漫长。”   沈妙妙一挑眉,又接着道:“倒也不见得,或许是和侯爷同坐一辆马车,本宫才觉得光阴似箭,心中不舍得紧呢。”   现在人多,沈妙妙以为邵元拓会像往常一样不好意思一下,谁知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居然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凑到她耳边低声道:   “是么?听到殿下如此说,微臣心中欢喜得紧。不过殿下不必觉得不舍,等回了京城微臣便向陛下求娶公主。以后殿下可日日与微臣同坐,日日瞧着微臣,来日方长。”   一番话下来,人又凑到她耳边说的,这回倒是换沈妙妙面红耳赤了。   “不、不害臊。”沈妙妙轻轻推了他一把,不好意思地跑了。   可沈妙妙不知道的是,她跑走之后邵元拓站在原地好久,耳朵通红。自己说了撩人的话,自己却难为情起来。   之后,沈妙妙留在了沈家庄安置白帮等人,邵元拓则进了城,一刻都没有耽搁进宫面见李晋,禀明刘均贺勾结匪帮抢劫军,害死前任通州刺史裴大人之事。   证据确凿,刘均贺想辩解都无从辩解。   “那刘均贺不愧是苏辰的一条好狗,入了大牢不论人如何审问,他都没有吐露半字。”   事后,邵元拓并未回侯府,而是出城来了沈家庄,今夜便打算在此陪沈妙妙一同住下。   沈妙妙坐在土炕上,靠在邵元拓的肩头,身处熟悉的沈家庄,还有她当时和邵元拓朝夕相处的屋子,顿觉恍如隔世。   “用不了多久刘均贺就会死在狱中,苏辰便可全身而退,这案子也就到此为止了。”邵元拓紧蹙眉头,虽然猜到苏辰会逼死刘均贺,但他也束手无策。   不论如何,刘均贺是绝对不会倒戈帮着他们的。   “你不必烦忧,不论是咱们还是陛下,都知道这件事伤不到苏氏。但,咱们也并非没捞到好处……”   沈妙妙笑的狡黠,邵元拓看着她那小狐狸样子,顿觉心中一片欢喜,烦扰思绪也消散了大半。   “妙儿说得对,兵部尚书位置空缺,陛下定会安排上自己的人。”   “对了!”说起李晋,邵元拓倒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不由又蹙起了眉头,“我今日进宫面见陛下,发现他面色惨白,说一句话都要咳嗽好久,陛下应该是病了。你忙完沈家庄的事,进宫去看看吧。”   这话让沈妙妙瞬间僵了身子,一滴冷汗从额头上落了下来。   李晋身上有顽疾,一直用药物控制着,这事她上辈子就知晓。后来按照楚恒的说法,齐彬用药加重他的病情。但在时间上,也是她嫁给楚恒的第四年,怎么这辈子提前的这么快?   难不成齐彬提前下手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让沈妙妙非常在意。陛下病重的消息直至邵元拓进宫他们才知晓,他们获取消息太被动了,必须尽快在宫中布置暗桩才行。   这下,沈妙妙有了危机感! 第43章 搭台  沈妙妙找苏蓉帮忙……   沈家庄的事情忙完,沈妙妙便赶紧回了公主府一趟,叫了张云菱过来,询问了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内,戏楼和教坊司进展的如何了。   张云菱抱了一厚摞画册账本过来,沈妙妙瞧着直头疼。张云菱却是一脸轻松的模样,从中挑出了两个账本,便开始侃侃而谈。   “我胖姐办事向来利落,现在我们手头宽裕,戏楼和教坊司挑的地段都是京中最繁华的地段,内里的一切都准备妥当,就等着殿下回来一声令下,咱们就准备着开业了。”   沈妙妙点点头,她对账本没什么兴趣,倒是看起了张云菱拿来的几张画像。   “这些人是?”沈妙妙疑惑问道。   “这些都是咱们戏楼招进来的角儿,虽然现在名气不大,但咱们努力捧着,以后绝对会名动京城。”张云菱是个戏迷,开戏楼这事倒不全是为了沈妙妙,多半也是为了自己看戏方便。   “这个……”其中一个人的画像,引起了沈妙妙的注意。她拿起画像,展开在自己面前,好生打量了半晌,不由皱紧了眉头。   张云菱侧目一瞧,说道:“这人叫扶柳,别看长得弱不禁风,但这武戏却是一绝。”   “这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觉得有些眼熟。”沈妙妙喃喃道。   一旁站着的萧屠也凑了过来,也是咦了一声:“别说,我瞧着也觉得面熟。”   听萧屠这么一说,沈妙妙立刻转头看他,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齐彬!”   “齐彬是谁?”张云菱疑惑问道。   沈妙妙抿唇斟酌良久,苏太后养男宠这事在富贵圈里虽不是秘密,但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苏家有意瞒着,百姓们鲜少有人知晓。   最终,她还是将苏太后和齐彬的关系,告诉了张云菱。   一直在旁听着的萧屠若有所思。   “殿下,之前您不是说过宫中无人传递消息,不如趁此机会……”   萧屠意有所指。   这话倒是让沈妙妙动了心思,可仔细琢磨却觉得有些难度。   “这人虽然长得像齐彬,但不代表苏太后就会喜欢他。”   “倒也说不准。”萧屠微勾起唇角,又指了指画像上的人,“之前我就瞧着这个人面熟,觉得他长得像齐彬。但仔细回想,发现他更像另一个让人,茂庚年。”   “茂庚年?茂家人!”   沈妙妙虽然没有听说过茂庚年,但却知道茂家。这个茂家起初也不过是个小门小户,也不知为什么就得了苏太后的赏识,提拔茂家人为官,现如今也是一户不可小觑的势力。   她之前也觉奇怪,这茂家和苏太后非亲非故的,怎么就得了这般看重。或许,其中缘由和这个茂庚年有关。   据萧屠回忆说,茂庚年这个人是苏太后曾经的未婚夫,两人从小就定下了娃娃亲,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本来是一段再好不过的姻缘,谁知那人死在了战场上再也没有回来。   “所以,齐彬能够讨太后欢心,是因为他长得像那个茂庚年……萧屠,你去好生调查一下这件事,有关齐彬的身世,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太后身边的,这些我都要知道。”   “是,属下这就去办。”   有关齐彬的一些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多方打听便能收集过来。可这些都和她之前了解的没什么出入,不过,有一点让她产生了疑虑。   齐彬出现的时机,正巧是苏太后青梅竹马死在战场上的那一年。   “胖姐,如果你是苏太后,假如你心爱之人惨死战场,紧接着又出现了一个和他长相相似的人,你会如何做?”   张云菱想了想,毫不犹豫地道:“若是我,自然是将他留在身边。哪怕知道这人不是他,但还是会选择自欺欺人。有的时候,有些事,保持理智什么的太难了。”   沈妙妙点点头,她非常认同张云菱的说法。   “或许,齐彬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才会出现在苏太后的身边。”   准确来说,是齐彬发现自己和茂庚年长相非常相像,才决定吸引苏太后,走了苏太后这步棋。   现如今来看,这步棋他走对了。   但,也未必是他的赌注,或许是早有预谋。茂庚年怎说也是世家公子,上了战场也不会冲在最前头,怎么可能刚到军中半年就惨死战场。   这里头或许有什么蹊跷。   沈妙妙琢磨着,若是能够挑拨齐彬和苏太后的关系,那对他们而言简直是有大大的利处。   突然,一个计策闪入脑中。   沈妙妙微微一笑,凑到张云菱耳边交代了几句。   “戏楼的事要尽快,把那扶柳给捧起来。不求名动京城,但求小有名气。哪怕是赔钱买卖,也要将这扶柳给捧起来。亏的那部分钱,我出。”   “这是为何?哪有做赔本买卖的?”张云菱突然觉得,自己找的合作伙伴有些不靠谱。   沈妙妙却狡黠一笑:“自然是要唱一出大戏,所以这戏台子要提前搭起来。”   张云菱转头看了一眼萧屠,朝歌上门女婿的代价有点大啊!   萧屠被张云菱一看,浑身瞬间一个激灵。总觉得她适才那眼神有些古怪,说不上来的凉意。   难不成她要知难而退了?   他心中狂喜,可又觉得有那么一丝失落。胸膛里五味杂陈,一时间乱七八糟的。   时间过去小半个月,一个名叫唱月楼的戏楼在闹市街开张,鞭炮锣鼓声不绝于耳,一个名为扶柳的戏子引起了许多人的主意。   他生了一副弱不禁风的身板,却能演的了武戏,翻跟头耍花枪什么都能行,引得许多看客们连连叫好。   一切都在沈妙妙的计划中。   这日,翠萍和雨露正在说起扶柳的事。   “这么短的时间,扶柳就成了唱月楼的名角,这可让许多同行的人酸的不行。殿下,这样是不是太招摇了。”雨露担忧道。   “自然要招摇的,不然花了那么多钱捧他,又是找托儿,又是散播名声的,若是不有些成绩,那银子不白花了!”   两个小丫头不知沈妙妙的计划,只觉那银子花的不值当,心肝愁的直发疼。   “去,备车,我们去永安伯府!”沈妙妙突然道。   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苏蓉恨苏家,楚恒和齐彬也绝对不会父慈子孝。拉他们帮忙虽然有些冒险,但也值得一试。   不多时,马车缓缓停在了永安伯爵府。她没有去找楚恒,和门房的人说她是来探望二少奶奶苏蓉的。   跟着一道来的翠萍有些担忧,不免问道:“殿下,这二少奶奶能见我们么?毕竟……”   后边的话她没有说完,但沈妙妙也明白她的意思。   毕竟,上次婚礼一事闹得不太好看。   “无妨,二少奶奶是个聪明女子,她会见我的。”尤其是,在知道她也是重生的情况下。   果真如沈妙妙想的那般,苏蓉派人请她去了花厅。一路从楚家大门走到院内,一砖一瓦一花一草,还是上辈子那个样子。   她走进花厅,就连花厅也是以前那般摆设,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沈妙妙正看着花厅内的梅花图,突听身后一声娇柔女子声音传来。   “殿下,这里一点都没变,但你我却早已面目全非。”   沈妙妙转头去看,发现苏蓉裹着厚披风走了进来。她脚步虚浮,被身边的丫鬟扶着才能站稳,一步一咳嗽的,看上去消瘦憔悴了许多。   “你怎会变得如此模样?”沈妙妙非常惊讶,下意识地走上前去,想要伸手去扶。   谁知,苏蓉侧身避开,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臣妇苏蓉,见过奉阳殿下。”声音疏离,更到了几分凉意。   沈妙妙呼吸一滞,她上辈子恨过苏蓉。重生后听闻她的遭遇,那份恨也烟消云散。   如今看她,突然就有些心疼。是同为女人的那抹心疼,她曾经也如此郁郁寡欢伤了身子,自是懂得那份浑浑噩噩的感觉。   不同的是,上辈子她是公主,而这辈子的苏蓉是苏家抛弃了的女儿。楚家顾及着公主,却不会顾及着苏蓉。   可想而知,她在楚家的这段日子有多么不顺。   苏蓉无视沈妙妙,寻了位置坐下。沈妙妙也不觉被怠慢,也找了位子坐下,端了小丫鬟奉上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楚家人为难你?”   苏蓉苦笑:“殿下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沈妙妙微垂了眸子,盯着茶盏中漂浮的那抹茶叶,问道:“这辈子,你就打算这样过了?”   这句话似乎是戳进了苏蓉的心窝子。   她上辈子虽然为妾,日子还算过的不错,最起码没有像如今这般彻底撕破脸皮。婆婆念着点旧情,看她怀有身孕对她也还不错。   可这辈子,真是一言难尽。   “不然呢?”苏蓉自嘲一笑,“我选错了路,前方早就没了光亮,不这样过又能如何呢?”   她赌上一切只为楚恒,虽然楚恒现在护着她,让她在楚家有体面。那些人虽然为难她,但不会做得太过火。   可她要的不是体面,而是楚恒的爱。   她赌输了,楚恒不爱她,施舍给她的也不过是那点子体面,那点子维护。   “输了就是输了。”苏蓉喃喃。   沈妙妙捧着茶又抿了一口,接着道:“都重来了一遍,这辈子若过的不如上辈子,你可甘心?”   苏蓉抬眼凝视着沈妙妙,神情有些动容。   “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现下四周并无他人,花厅内也仅有她和苏蓉,沈妙妙说气话来也没什么避讳。   “我想让你帮我,帮我送个人到宫中。” 第44章 大事  京城发生了三件大事……   “帮我把这个人送进宫中,我会扳倒苏氏和,齐彬。楚恒他不是个草包,苏氏一倒,永昌伯失了大腿便再无依靠,以后楚家就是你们两夫妻当家作主。”   沈妙妙边说,便将扶柳的小像展在苏蓉面前。   苏蓉看过来,表情瞬间一僵,猛然抬眼看向沈妙妙,低声问道:“这人是谁?为何那么像齐彬?”   沈妙妙也不着急解释,吊着苏蓉的胃口。她不急不缓收起了小像,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这才道:“不是他像齐彬,而是齐彬和他都像……茂庚年!”   “茂庚年……”苏蓉喃喃自语。   身为苏家人,她自是听过茂庚年和苏太后的事情。不过,她没见过茂庚年,更没有见过他的画像。   不过现在她明白了,为什么苏太后这么多年独宠齐彬一人,大概和这个茂庚年有关。   想清楚这一点,苏蓉便有些明白沈妙妙的意思了。   “你想通过这个人让齐彬失宠?”   沈妙妙摇晃着折扇,一脸轻松的道:“我也不卖关子了,你我都是经历一世的人。或许前世种种你比我更清楚,齐彬扮演着什么角色你不会不知道。”   苏蓉抿了抿唇,手中帕子不自觉的被她攥紧。   这些,沈妙妙都看在眼中。按照楚恒的话来讲,齐彬登上皇位后第一个灭的便是苏家,苏蓉虽入楚家暂时得到庇护,但之后楚恒身死,齐彬也不会放过她。   良久,苏蓉松开了被她攥成麻花的帕子,抬起头认真看着沈妙妙。   “我所求不过是一个楚恒,可他心里没有我。这辈子我已经输了,已经没了盼头,又何必再去折腾?”   沈妙妙凝视着苏蓉,突然觉得她这幅样子,就好像上辈子那个活够了的自己。若非在沈家庄遇到邵元拓,她也许会烂在楚家。即便重生,也会义无反顾的扑进楚家,嫁给楚恒,找楚恒报仇。   这种时候,沈妙妙也多说无益。她起身告辞,但在临走时却留下了一句话。   “若是没了盼头,我们还可以试着去寻,试着去找。若是让齐彬得逞,那这辈子定会重蹈上辈子的覆辙。你我,连寻找的机会都没有。”   说罢,沈妙妙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花厅。   刚走出二门,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唤她。   “殿下,留步!”   沈妙妙转头看去,便见苏蓉身边的嬷嬷小跑着过来。她停在她面前,喘匀了气才道:“殿下,我们少奶奶答应帮您,还请去少奶奶的屋中一叙。”   听了这话,沈妙妙弯起嘴角,笑道:“甚好。”   ……   “夫人,要不我们还是别去了吧?”   “这事岂容你多嘴!”永安伯夫人横了身边的小丫鬟一眼,吓得小丫鬟跪了下去。   “夫人。”永安伯夫人身边的萧嬷嬷走了过来,扶着她出了大门,“这丫头说的倒也不错,您连着三次吃了闭门羹,奴瞧着不如算了,我们在想想别的法子。”   萧嬷嬷相劝果然比小丫鬟好使,永安伯夫人泄了气,搭着萧嬷嬷的手任她扶着,慢吞吞的又折回了府。   “我又能怎么办?我生的儿子不争气,文不成武不就。想着以后有苏家这棵大树抱着,等到了他袭爵,不求以后如何富贵荣华,但这日子总归好过罢了。谁承想,楚恒那死小子得了苏辰的赏识,狗仗人势搅得家里不得安宁,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得他点头,伯爷这个家主名存实亡,我还不得去苏府同大嫂说说。”   一说起她那个大嫂舞阳县主,永安伯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大嫂向来听大哥的,几次将我拒之门外,定是大哥授意。也不知楚恒那臭小子给大哥灌了什么迷魂汤!”   “姑母,你这是刚回来?”   苏蓉的声音传了过来,永安伯夫人立刻噤了声。她不悦地看向苏蓉,语气冷冰冰的道:“你这是要出去?”   如此态度,苏蓉也见怪不怪。   “是呀,最近那唱月楼的名角扶柳可谓是家喻户晓,便想着过去一睹风采。”   听了这话,永安伯夫人好像不太高兴。似是想说些什么训斥苏蓉一二,但苏蓉不给她这个机会,快一步又道:   “听说那扶柳长得英俊潇洒,很像太后娘娘身边的齐大人。若是将两人放到一块比较,我倒觉得那扶柳更胜一筹。毕竟,生在年轻,又会唱曲儿……”   “你说什么?那个什么戏子长得像齐彬?”   “是呀。”苏蓉故作一脸惊讶,“我看到那扶柳的小像时也惊讶到不行,可真是太像了。”   “哎呦,瞧我!”苏蓉转头看向身旁的丫鬟,“快把小像拿给姑母瞧瞧。”   丫鬟不敢耽搁,忙不迭从袖中拿出小像,双手递到永安伯夫人面前。   永安伯夫人没有接,而是侧目瞧了一眼,这一瞧便移不开眼了。   苏蓉见状微微一笑,又接着开口,那语气神情就像是拉着自己长辈唠家常一般。   “姑母你瞧。”苏蓉指了指按小像,“这人长得是不是像齐大人。听说齐大人年少时命运多舛,与亲友失散,这扶柳能不能是……”   此刻的永安伯夫人已经没空听她说话,她盯着扶柳的小像思绪百转千回。   苏蓉没有见过茂庚年,但她却是见过。这扶柳哪里是像齐彬,明明更像那茂庚年!   苏太后对齐彬宠爱有加,旁人不晓得,但他们苏家人自是知道其中缘由。苏太后和茂庚年青梅竹马,她喜欢他,就算过了这么多年,她心里头最喜欢,最爱的那个始终是茂庚年。   齐彬,不过是她放在身边的替代品,弥补遗憾罢了。   突然,一个念头闪入永安伯夫人的脑中。若是,若是她将扶柳带进宫中,一定能讨苏太后欢心。   如今的苏家虽然是苏辰当家作主,但苏氏始终依仗崇王和苏太后。崇王如今不成气候,谁若是讨好了苏太后,那便是前程似锦,荣华富贵。   现下,永安伯夫人也顾不上苏蓉了,抬脚就往大门外走,招呼着人备马车去唱月楼。   苏蓉站在永安伯府大门口,寡淡的看着越行越远的马车。随后,她低声和身旁的小丫鬟道:“去公主府说一声,告诉殿下,事成了。”   半月之后,富贵圈里流传着三件事。   这第一件事,定北侯邵元拓求娶奉阳大公主沈妙妙,陛下拟旨赐婚三月后完婚。   第二件事,西北边关告捷,李秉文等人返京。陛下龙颜大悦,立淳王李秉文为太子,娶左相韩明的三孙女,韩樱儿为太子妃。   而这第三件事,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苏太后养在身边的男宠齐彬,十几年恩宠不衰。岂料这郎君也有年老色衰的一日。旧人哭,新人笑。短短半月,苏太后就另寻了新欢在身侧。   这人,便是那唱月楼的名角,扶柳。   最近皇家发生了太多事,都成了百姓们饭后谈资。   作为舆论中心人物,沈妙妙好像不甚在意,此刻正窝在公主府和李筱闲聊。   “你和侯爷成婚那是天作之合,可这太子殿下和韩家三姑娘,委实让人有些担忧。毕竟他们连面都没见过,希望不会撮合成一对怨偶。”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世间的儿女殊为不易,尤其是生在帝王家的孩子。娶的未必是自己心仪的,或者终其一生也不知爱是何滋味。   沈妙妙却意味深长的笑道:“我想,四哥和韩家三姑娘非常般配呢,以后定然是会相敬如宾,恩恩爱爱的。”   上辈子太子之位并未这么早定下,陛下也并未赐婚。   当年,刘家设计让自家女儿嫁给了李秉文。他们怕以后皇后死了,刘家势弱,无人在后宫之中立足。他们刘家本就没有依靠,便想着让刘家和李秉文绑死。   殊不知这一举动拖了李秉文的后腿。李秉文的妻子,不单单是妻子这么简单,除了有德,有行,娘家还需势强。   刘家说难听点就是滩烂泥,怎么扶都扶不上墙。   李秉文其实不喜欢刘家姑娘,婚后也是冷落了她好久,好长一段时间他的王府都是鸡飞狗跳,他的脸上也再也没有爽朗的笑容。   过了一年多,李秉文娶了韩三姑娘为侧妃。李秉文这才有了些生气,慢慢的她爱上了韩三姑娘。在他成为太子后,对侧妃比对正妃还要好。   后来可想而知,正侧两妃争风吃醋,侧妃死在了正妃的计谋之下。   之前沈妙妙觉得李秉文的婚事还早,晚些打算也不要紧。也是没想到,李晋会突然赐婚,对象竟然是韩三姑娘。   “这辈子,大家都会过的好,也不会多生遗憾。”   “你一个人在嘀咕什么呢?”   李筱的声音拉回了沈妙妙的思绪。她看着她,便想起了她和王景言来,笑着打趣道:“我可是听说了,你和世子一路上打打闹闹的,世子不觉你无理取闹,反而依着你顺着你。说,什么时候成亲?”   “说什么呢,什么成亲不成亲的!”沈妙妙这一说,倒把李筱说的不好意思了。   “不过……”没过一会儿,李筱却话锋一转,适才的那抹小羞涩荡然无存。   “王家若是提亲,我父王定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原因也不用多说了,谁叫母妃和王家有些前缘,父王心里不痛快呢。”   听了这话,沈妙妙冷不防想起楚恒的话,心中不免一痛。她忍不住拉住李筱的手,认真的道:“筱筱,这辈子我一定让你嫁给王景言。”   见沈妙妙这么认真,李筱倒有些愣了。看着沈妙妙认真严肃的样子,李筱真的是又感动又好笑。   “别搞得这么肉麻,都起鸡皮疙瘩了。我和景言也商量过了,我们可以等。虽然父王没有直接表示,但我已经看出来他有意站队崇王。等以后太子登基,父王失势,便是兄长当家作主。哥哥是个明白人,定不会参与这些事情。只要祁王府老老实实地,相信太子也不会为难自家人。到时候,便可让景言来提亲,我哥哥定会应允。”   “呦!”沈妙妙掩着嘴偷笑,“现在都叫景言了,叫的这么亲热呢。”   “哎呀,你就别笑话我了。”   谁又能想到,那个无理取闹爱闯祸的李筱,如今小鸟依人的样子,有了几分温柔和体贴。 第45章 名字  沈妙妙和邵元拓还没……   虽然李秉文和韩三姑娘的婚事定下,但婚期却还没有定下。李晋似乎有自己的打算,并不想太早让两人完婚。   之所以这么早定下,或许是知道自己身体大不如前,想要早早定下太子妃人选,免得旁人动什么心思坏了他的打算。   所以现如今最着急的,就是沈妙妙和邵元拓大婚一事了。   最近半月,公主府又忙活了起来,定北侯府自然也不例外。两家热热闹闹置办着成亲一事,丝毫不顾外头的闲言碎语。   沈妙妙坐在花厅里,摇晃着团扇,饶有兴趣的看着李筱发脾气。   “听听外头都说些什么难听话,说着老□□吃天鹅肉,若说这天鹅肉是新鲜的也就罢了,可叹是被啃过一口的。你说说,气人不气人。”   “是挺气人的。”沈妙妙附和,可那样子跟事不关己似的。   李筱本就一肚子火气,又见沈妙妙这般满不在乎的模样更气了。看着她手里摇来晃去的团扇就觉得心烦,想也没想的伸手夺过,丢到地上,愤愤道:“扇什么扇,这都快到冬天了。”   沈妙妙无奈摇头,指着李筱转头冲看戏的王景言道:“快管管,这屋里只有你能管住她了。”   王景言无奈耸耸肩,故意展开手中折扇,摇晃在胸前,亦是无奈摇头道:“我能有什么办法?不敢管,不舍得管。”   沈妙妙心领神会。   两人这阴阳怪气的,把李筱臊的面红耳赤。   “你们!欺负老实人!”   一听老实人这个词,沈妙妙和王景言当时就挑了眉头。她若是老实人,那这天下可都是老实人了。   这时,翠萍突然跑了进来,急急道:“殿下不好了,高管家和来福老爷子在前厅吵起来了!”   高管家是高升的父亲,定北侯府的管家。来福是沈家以前的老人,如今管理着公主府的大小事务。   这几日,两家忙活成亲的事自然是有所交集。只是沈妙妙没想到,这两人居然能够吵起来。   一时间沈妙妙是有新奇又着急,新奇两个老爷子吵些什么,着急是怕他们吵急了会动手。   沈妙妙不敢耽搁,跟着翠萍就去了前厅。   这厢脚迈过门槛,刚准备上前劝架。可当听到两人吵架的内容时,所有人都啼笑皆非。   “若以后殿下和侯爷生得是个女孩,名字就叫湘儿,若是个男孩,就唤哲儿。”来福喜滋滋的道。   高明摸着胡须眉眼弯弯,似是很满意这两个名字,自己在那边嘟囔道:“邵湘,邵哲,好听,好听。”   “什么邵啊,应唤沈湘,沈哲。”   “你说什么呢!儿女随父姓,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邵家那么多旁支男丁,又不差这两个孩子。我沈家可就剩殿下一人了,怎么都得给沈家留个后,延续我沈家的香火啊。”   沈妙妙扶额,她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呢。她和邵元拓还没成亲呢,两个老顽童倒把孩子的名字想好了,真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这时,两个老顽童吵得是越来越厉害。   “不成,这第一个孩子必须得姓邵,不然我们侯爷的脸往哪搁?”   “脸皮重要还是子嗣重要!”   听了这话,高明不依了,脾气上来居然动起手来。揪着来福的衣领子,扯高了嗓子道:“今天我把话撂这,长子必须跟侯爷姓。”   两个老顽童你推我搡的,就这样撕扯了起来。   “住手,都住手!”沈妙妙看着干着急,喊人上去拉架。可两位都是府上德高望重的长辈,那些小厮们都不动手,高明和来福一瞪眼,人就被吓了回去。   眼看两人越吵越厉害,旁人又拉不开,沈妙妙都打算自己冲上去,毕竟自己身份摆在这,两个老头定会顾及着些。   这厢刚准备上去,那厢就听有人大喊道:“侯爷来了,侯爷来了!”也不知是谁喊的,那声音极其兴奋,仿佛是救世主下凡普度众生一般。   一听邵元拓回来了,高明和来福两人居然齐齐停了手,拳头收了回来,脏话也不骂了。两个老头出奇的默契,双手拢在袖中一副恭敬谦卑的模样。   邵元拓板着张脸走了进来,他早在进门时便听说了厅内发生的闹剧。现下见了高明和来福两人,冷着声音道:“都是府上的老人儿了,怎么像个市井孩童般打闹不休。”   “奴知错了。”两老头异口同声的道。   “现在没孩子,就是有孩子这事也是我和殿下做决定,这件事便不用你们两位操心了。”   两个老头还想说些什么,但一抬头看见邵元拓的黑脸瞬间泄了气,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   看到这场面,沈妙妙陷入了沉思。   中午用饭时,沈妙妙破天荒的没有讲话。不但没有讲话,连笑容都没了。平时她都是笑容满脸,一副随和温柔的样子。   现下却是冷着一张脸,像是什么人欠了她银子似的。又臭,又长。   “谁得罪你了,你说,我去给你撑腰。”邵元拓终于忍不住了,开了口。   沈妙妙没有回话,而是瞪着一双大眼睛,不停的朝……邵元拓抛媚眼?邵元拓不敢确定,像又不像……   “你在干什么?”   沈妙妙又瞪了一下眼睛,眼皮狠狠眨了两下,差点没把眼皮闪了。   “有没有感受到?”   “感受到什么?”   “凶气!拒人千里之外的那股冷意?”   邵元拓像是看傻子似的,皱眉看着沈妙妙。   “你……没事吧?”说着,还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别是烧傻了。   “哎呀!”沈妙妙伸手打开邵元拓的手,嗔了他一眼,“我又没病,我只是再想我平时是不是太随和了,搞得底下的人都不听我的话。今天高管家和来福,哪个都没把我当回事,全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你去了,拉着张黑脸才镇住场面。”   邵元拓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没有黑脸啊,他当时表现得还挺和善的吧?   殊不知咱们的赫赫有名的定北大将军,黑脸的气势也是口耳相传,只不过这一面沈妙妙鲜少瞧见。   也不知为何,邵元拓见了沈妙妙就气势全无,像个铁憨憨似的,傻里傻气,完全没有了那大将军的架势。   但沈妙妙不怕邵元拓,可其他人怕啊。没来由地,怕那张黑脸。   邵元拓倒觉得现在的沈妙妙挺好的,他体贴的拿过她的碗,一边盛汤一边道:“这个家总要有一个□□脸的,一个唱白脸的。若是两个都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那底下的人岂不是活的胆战心惊。可若是两个人都好说话,那底下的人不就被纵的无法无天了?”   说着,将盛好的汤递到沈妙妙跟前,笑道:“娘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一听娘子这称呼,沈妙妙突觉浑身不自在。说起来,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称呼她。唤她娘子的人又是邵元拓,不自在的同时也红了脸,怪不好意思的。   她羞赧地轻推了邵元拓一下,嗔道:“死相,我还没嫁给你呢,不许叫娘子。”   “早晚的事。”邵元拓嘿嘿嘿地傻笑。   看着他的样子,沈妙妙仅仅瞧了一眼,又赶紧收回目光。她怎么感觉现在的邵元拓,怎么越来越会说俏皮话了,还不脸红的。   邵元拓似乎没有感受到自己的变化,依旧认真剥着碗里的虾,剥好一个就往沈妙妙的碗中放一个。   一直侍候在两人身边的雨露见状,赶紧走上前来,恭敬冲邵元拓道:“侯爷,这些就让奴来做吧。”   谁知,邵元拓却摆了摆手。   “诶,你剥的和我剥的怎能一样?”   听了这话,沈妙妙忍不住在旁边泼凉水道:“自然不一样,雨露剥的干净利落,你剥的许多肉都连着皮一起丢了。”   邵元拓有些面红,但却是面不红心不跳的接了这盆凉水。   “话不能这么说,我剥的可是心意,这不能比较的。”正说着,邵元拓便剥好了一个,顺势便塞到了沈妙妙的口中。   沈妙妙嚼着虾肉,越嚼越觉得心中满足。   这样的日子可真好。   一旁呢,雨露瞧得有些浑身难受,就是那种想看却又不敢看,因为看了觉得有些齁的慌。   于是,她试探性地问道:“不如奴先退下?”   邵元拓赶紧摆了摆手,他早就不耐有人在旁服侍。因为有旁人在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屋里若就剩他和沈妙妙,那他就能放的开了。   得了准许,雨露逃似的出了屋子,一出门就看到高升站在门口。   一想到那两人还得腻歪一会儿,雨露觉得还是别让高升在门口傻站了,于是拉起他的袖子就往院外头走。   “听说常记铺子的酥饼好吃的紧,你陪我去买些。”   “我不喜欢吃酥饼。”高升有些不愿意去,想要挣脱雨露拉着他的手。   正巧这个时候,他们在院门口遇到了高明,他似乎在等邵元拓一块回侯府。   高明看到两个小年轻拉拉扯扯,听到自家儿子不上道,气不打一处来地走了上去,一面掐着高升的脖子往外走,一面笑眯眯的同雨露道:   “别听这小子浑说,他最喜欢吃酥饼了。”   “爹,你胡说什么……”高升想挣脱,想反驳,岂料被他老爹狠狠瞪了一眼。   下一刻又听他威胁道:“你喜欢吃酥饼!”   高升想哭。   高升可是高明的老来子,且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他的终身大事一直都是他最操心的。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大门,高升满意的点点头,笑得格外高兴。 第46章 私会  沈妙妙和李秉文在宫……   其实邵元拓早就该回北境,因为京中发生了许多事耽搁了,邵元拓最近才腾出时间准备回去一趟,将那边的事情处理好后便安安心心的回到京城,好准备成亲一事。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张云菱就火急火燎地跑到了公主府,不顾翠萍和雨露的阻拦,将沈妙妙直接从被窝里给拽了出来。   “你还能睡的着,出事了!”   张云菱身宽体胖,力气又大,拽沈妙妙就像拽小鸡仔,直接就将人给拽了起来。   沈妙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顶着比鸡窝还杂乱的脑袋艰难坐起身,边打哈气边问道:“能有什么大事啊?”   张云菱急的直跺脚,赶紧往沈妙妙手中塞了一张纸条。   “自己看。”   沈妙妙打开纸条,搓了搓眼睛。当看到上边的内容时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人也清醒了不少。   那上面是扶柳传来的消息,说李筱一大早被苏太后叫进了宫,不久后李秉文也被苏太后叫了过去。苏太后态度不明,似乎是在谋划什么事情。   沈妙妙捏着那张纸条,想起楚恒同她说起上辈子的事,李筱和李秉文的遭遇,是多么地痛心疾首。   显然是她太想当然了,以为齐彬失宠不会教唆苏太后做这件事,但他还是小瞧齐彬了!   “不行,不能让这件事再次发生。快,给我更衣,我要进宫!”   沈妙妙急急下床,急三火四的招呼雨露和翠萍。可下一刻,她突然有了些冷静。   “侯爷呢?他现在人在哪?”   雨露道:“殿下怎么忘了?昨日侯爷就离京了,估摸着要一个月后才能回来。”   糟糕,沈妙妙心中惴惴,齐彬定是准备在邵元拓不在时算计李秉文。事情就会如上辈子一般,皇上被苏太后施压,不得不废太子赶李秉文去烽洲。   但今时今日的情况还要糟糕,看似齐彬失宠,苏辰连连吃了暗亏。可若是真的明着对抗起来,他们一方更加吃亏!   若是此刻李秉文被废赶回烽洲,苏氏和崇王先一步行动,逼宫造反也不是不可能。邵元拓不在京中,李秉文刚到烽洲根本调不动封地兵马。到那时一切板上钉钉,什么都晚了!   所以不论是为了李筱,还是为了李秉文,她都要阻止这件事。   可暂时阻止了丑闻的发生,齐彬不会没有接下来的动作。他们不能再被动下去,只能先发制人!   沈妙妙由着翠萍和雨露帮她更衣,此刻的思绪飘了老远。对,必须先一步掌握主动权!   现下她收拾妥当,立刻便去了花厅唤了人过来。   “高管家,将这封信交给侯爷。”   “萧屠,你进宫一趟,告诉陛下要小心齐彬和苏太后……”沈妙妙话突然一顿,他知道皇帝病情加重是齐彬在背后操纵,可具体是在药中做了手脚,还是在食物里下了毒,亦或是熏香都有可能,这简直是防不胜防。   “罢了,陛下是个多疑之人,不用我多说也会有所察觉。”   交代完这些后,沈妙妙又写了张纸条,塞到雨露手中。   “将这个,交给楚二公子。”   说罢,她便带着吩咐人备马车,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这厢刚进宫,一个小太监就拦住了她的去路。   “殿下,奴叫小城子,是慈寿宫扶柳大人的人。”   小城子这个人沈妙妙知晓,扶柳在书信中提过。沈妙妙心中稍安,清楚是自己人后便询问道:“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那小太监回答道:“朝歌郡主和太子殿下被人带去了慈寿宫偏殿,恰逢太后娘娘叫了几位夫人进宫……”   小太监话说了一半,但这些足以让沈妙妙背脊发凉。那几个夫人估计是叫过去做个见证的。   可是不对啊!   沈妙妙仔细回忆楚恒同她讲的过程,当时苏太后并未叫旁的不相干的人,当时在场的也只有皇后,苏贵妃和陛下,再就是宫里的其他几位嫔妃。   都是宫里的人,所以上辈子虽然事发,但事情被瞒了下来,连她这个公主都不知晓。   如今这又是为什么?找了这么多官宦人家的夫人,不就是成心想这件事流传出去,昭告天下么!   若是那样,四哥的名声就无法挽回了!李筱也没脸做人,只有去投江的份!   关心则乱,沈妙妙催促着小城子带路,一路避开宫人侍卫们偷偷摸摸的去了偏殿。   沈妙妙气喘吁吁地快步走到偏殿,这脚刚迈进去一半,就感觉身后有人推了她一把,然后整个人进了屋中,身后的大门却砰的一声关上。   外头,那个叫小城子的小太监锁上了门。   沈妙妙暗道一声糟糕,拍门去唤小城子。可外面没有人回应,只有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呸!中计了!”沈妙妙啐了一口,心中憋了一肚子的火。她不知是扶柳背叛了她,还是那小城子本就是苏太后的人。   之前她还以为齐彬和苏太后的目标是李筱,殊不知她也入了苏太后的圈套中。或许他们改变了计划,利用李筱引她上钩。   如此,一石二鸟,既能坏了她和邵元拓的婚事,又能败坏了李秉文的名声。说到底,她并非李秉文的亲生妹妹,这种关系若是有些猫腻,她可比李筱,可好用太多了!   也是关心则乱,居然没有想到这层关系。   这时,突听后头传来一声男子闷哼的声音。   沈妙妙转头看去,屋内并没有李筱,只有李秉文一人。他面颊红得像被热水烫过,眼睛半闭半睁,整个人都迷糊得直哼哼。   他不停地去扯身上的衣裳,领子都被扯开,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热,好热。快来人,给孤拿些冷水来。”   沈妙妙还有些发愣,隐隐约约感觉到鼻尖萦绕着一股奇怪的香味。她平时不用熏香,所以对于香味非常排斥。   现下屋内李秉文又是这样状况,一瞬间她便明白了,熏香有问题!   沈妙妙赶紧捂住口鼻,屏住呼吸,使劲掐着自己的大腿保持清醒。就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四下寻找香炉的位置。   憋气的滋味不好受,好几次沈妙妙都想大口的吸气。可她都强行忍住,终于在快忍不住时,打碎了那个装有迷香的香炉。   这时外边传来阵阵脚步声,依稀还能听到人说话的声音。   “就在偏殿中,奴瞧着奉阳公主和太子殿下进了偏殿。”   沈妙妙急的火烧眉毛,正想着该如何脱身时,李秉文居然扑了过来,紧紧抱着她,蹭着她的肩膀低声呢喃道:“樱儿,是樱儿么?孤喜欢你,孤以后会对你好的。”   樱儿是未来太子妃,韩三姑娘的闺名。   脚步声越来越近,沈妙妙着急的推开李秉文,也顾不上其他了,拿起桌上的茶壶,打开盖子,将所有茶水往李秉文脸上泼去。   茶水是凉的,李秉文被凉水一激,倒是恢复了几分清明。不过那迷香的药效似乎挺大,李秉文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眼神依旧有些迷离。   沈妙妙一咬牙,也顾不上其他了,扬起手就抽了李秉文两个巴掌。   “醒醒!再这样下去,你我都要玩完!”   好在李秉文这个时候彻底清醒了过来,虽然还搞不清楚状况,但他也是后宫长大的孩子。看着沈妙妙一脸惊慌失措,在看自己一身狼狈的样子,猜也能猜到是个什么情况。   估摸着是被谁算计了!   李秉文赶紧理了理衣服,当发觉身上的茶渍时,突然灵机一动,猛地就将沈妙妙还拿在手中的空茶壶打碎。   说来也巧,大门突然被打开,苏太后带着人闯了进来。她身后跟着的都是来看戏的苏贵妃,还有其他世家夫人。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苏太后厉声问道。   李秉文和沈妙妙淡定自若地恭敬行礼,随后就听李秉文平静道:“适才有人将孤和奉阳关在了偏殿中,孤还想问是何人所为呢!”   听了这话,躲在苏太后身后的小城子缩了缩脖子。   他们前来捉.奸,却没有看到想看的,这顶帽子必然是扣不住。但,若是泼个私会的脏水又不是不可以,毕竟这两人并非亲生兄妹!   这时,苏贵妃很有眼力见儿的上前,盈盈笑道:“适才发生了什么事啊?这屋里怎么乱糟糟的,茶壶怎么还砸了?”   这话说得真是阴阳怪气,故意引得其他人瞎想。   沈妙妙冷笑:“发生了什么,苏贵妃不如问问这慈宁宫的管事,本宫不过是替皇后娘娘来唤太子殿下。”随后,她便朝着苏太后恭敬行礼,“这件事太后娘娘还得彻查,免得下边的人坏了规矩。”   说完,她给李秉文使了个眼色,李秉文会意,两人很有默契的行礼,那意思是准备退下。   谁知苏太后并不给两人遁走的机会,冷声道:“慢着!”   “母后!”   苏太后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李晋的声音。这简直就是及时雨!   众人循声望去,沈妙妙看到李晋身边的人,突然就是眼睛一亮。   邵元拓他怎么回来了? 第47章 刺杀  沈妙妙准备刺杀崇王……   “母后,您这是做什么?为何不让奉阳和太子离去呢?朕和皇后找他们有事要说。”   李晋有此一问,倒显得苏太后在为难人了。   苏太后面色不太好看,她如今年纪大了,又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后,脾气什么的也有些藏不住。听李晋这般暗指她刻薄,为难小辈,便有些忍不住了。   这时,齐彬走到苏太后身边,扯了扯她的袖子,在她耳边低声笑道:“太后娘娘,您不是要带着众位夫人去打牌么。奴为您特意准备了瓜果点心,保证让您玩的尽兴。”   在旁人眼中齐彬是在献殷情,可在沈妙妙看来,齐彬这是安抚苏太后的情绪。   果然,今日这出戏是齐彬搞出来的。   那齐彬的话果然好使,苏太后也冷静了下来,也不再揪着不放,带着其他人离去。她临走时还冷冷瞧了李晋一眼,意有所指道:“陛下的病情有所好转,哀家很是高兴。以后注意着些,国事固然重要,但别累坏了身子。”   李晋听闻紧抿双唇,面色一白。   这些,沈妙妙都看在眼中。她猜想,陛下大概是知道齐彬和苏太后动了手脚,可奈何束手无策……   李晋愣在原地好久,看着苏太后离去的背影,他的手紧握成拳,似乎是内心的怒气积攒的太多,一时间让李晋无法承受,突然就是剧烈咳嗽起来。   “陛下!”   “父皇!”   沈妙妙和李秉文担忧上前,里李晋最近的邵元拓赶紧伸手将人扶住。   突然,李晋咳出了一口鲜血。见状,沈妙妙瞳孔一缩,她知道李晋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陛下,微臣这就去喊太医。”   “不必。”   邵元拓刚要走,却被李晋开口唤住。   李晋强撑着忍住咳嗽,看了一眼沈妙妙,又看了一眼李秉文,随后哑着声音道:“随朕,去御书房。”   说罢,他便由邵元拓搀扶着,晃晃悠悠的朝御书房的方向走。   沈妙妙跟在最后,心中突然有些悲哀。其实这宫中活的最憋屈的人,大概就是身为皇帝的李晋吧。   “妙妙。”李秉文慢下了速度,和沈妙妙并排走着,“没想到太后会轻易放过我们。”   沈妙妙苦笑:“哪里是放过,是已经想好了下一步计划。”   “此话怎讲?”   “他们的目的就是往我们头上泼脏水,虽然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但他们一定会用关系不清不楚来做文章。届时谣言四起,添油加醋,我们身上的腌臜还能少么?”   听罢,李秉文表情有些不太好看。   “妹妹,你放心,我一定会和定北侯解释清楚的。”   这一点,沈妙妙倒不是很在意,因为她信邵元拓会相信自己。   “无碍,不用放在心上。倒是韩三姑娘那般,我觉得你还是得去通个气,免得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   “嗯。”李秉文扭捏的应了一声,不自觉地红了脸。   没过一会便到了御书房。   刚一进御书房的门,皇帝的面色就有些不好看了,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沈妙妙三人听着,心里头都是一揪。那咳声,恨不得将心肝脾肺都给咳出来。可想而知,李晋是糟了多大的罪。   “父皇,儿臣去请太医!”   “站住。”   李秉文刚准备出去,又被李晋唤住。   “朕自个的身子自个清楚,太医来了也束手无策。这些,都是那个齐彬害的!”   说着说着,李晋自嘲笑道:“朕这皇帝做的真是可笑,打那齐彬得太后宠爱后,我就得了病,太医也只能缓解不能根治。最近我才知晓,都是那齐彬搞的鬼!”   突然,李晋的表情有些可怕,他激动的抓住李秉文的肩膀,双眼圆瞪。   “儿啊,你可要小心那个齐彬,那个齐彬是前朝万氏后人,他藏在太后身边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毁了李家,毁了沈家!”   听了这话,不光是李秉文惊了,沈妙妙也惊讶的合不拢嘴!   “他是,万氏后人!”   是了,若说谁最恨沈李两家,便只有万氏后人。若不是他们两家,称帝的就算不是万皇后,也该是他们万家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之前她还想不通,齐彬一个没什么身世背景的人,哪来的野心要当皇帝。   原来,他是万家人。那么,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李晋刚说完话,突然僵住了表情,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陛下!”   “父皇!”   “快!快叫太医!”   御书房内乱作一团。   李晋被送回了寝宫,太医说是急火攻心,又加上身上有顽疾才会导致晕厥。索性没有性命危险,需要汤药吊着。但也仅是吊着一口气,给皇上的时间不多了。   这件事并没有张扬出去,李晋就这么死扛着来到御书房,就是不想让齐彬和苏氏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不然,他们定会提前谋划。   离开时,李秉文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和沈妙妙不同,李晋对他可谓是倾尽心血,寄予厚望,他们两人的父子关系比旁的皇子更要深厚。   一路上,李秉文都沉默寡言,看上去很平静,但他紧握成拳的双手却暴露了他此刻隐忍的心情。   沈妙妙想要上前安慰,这厢刚加快步子,那厢就被邵元拓拉住了手。   “别去。”   沈妙妙抿唇不语,步子也慢了下来。是了,她就算过去安慰也无济于事。她并非李晋亲生女儿,对待他的感情不如李秉文深厚。   这刀没砍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她自以为是的安慰可能起不到作用,还会反复触碰他的伤口。   邵元拓紧紧拉着沈妙妙的手,十指相扣,越握越用力,似乎是用这种方式给她力量。好像在说,别怕,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沈妙妙感受着那只大手带给她的温度,心中稍安了不少。其实这辈子,若是没有邵元拓在,她根本走不到这一步。   与其是说她在奋力挣扎努力改变,不如说她是努力去追邵元拓的身影。他是她的奔头,她是他的希望。   走至宫门口,李秉文扯了抹艰难的笑容,道:“妹妹,我还有事,过些日子再去看你。”   看着李秉文在强颜欢笑,沈妙妙的心里头很不是滋味。但她不能戳破,那是李秉文最后一层窗户纸。她也只能同样强颜欢笑,干巴巴的道了句:“路上小心。”   李秉文走后,邵元拓扶着沈妙妙上了马车。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良久沈妙妙才开口问道:“你不是出城了么,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见沈妙妙的心情有所好转,邵元拓松了一口气。   “昨天傍晚,我接到楚恒给我的消息,说你会有危险。所以我便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听了这话,沈妙妙不知是该气还是该夸。   “你傻了么,就不怕是个圈套?楚恒会不会这样做暂且不说,若是那信是伪造的呢?不是楚恒所写,那该怎么办?”   “怕。”邵元拓认真地凝视着沈妙妙,“可我更怕你出事。不论真假,我的要看一看。”   听了这话,沈妙妙也没了脾气,抿着嘴强忍住泪水。她两辈子所求的,不就是这样的义无反顾么?   希望她的夫君将她放在心尖尖上,不论发生什么,她都是最要紧的那个。   沈妙妙扑到邵元拓的怀中,紧紧搂着他的腰,缩在她怀里娇嗔道:“傻子!”   邵元拓憨憨地笑,顺着沈妙妙的墨发,从上到下动作非常轻柔。   “我也只在你身上犯傻。”   “你看到我给你的信了?”沈妙妙问道。   “什么信?”   沈妙妙愣了愣,想到邵元拓赶回京城可能和送信的人走岔了,便也没放在心上,索性直接将她的想法说了一遍。   “现如今皇帝病重,我们不得不早作打算。光靠我们恐怕不行,还需要找一个人……”   不多时,马车缓缓停在了平昌酒楼。这就是个小酒楼,平时鲜少有朝中之人进出,这也是沈妙妙选在这里的原因。   两人跟着小二上了二楼包厢,刚推开门就见楚恒端坐在里面。邵元拓有些诧异,看向沈妙妙。沈妙妙握着他的手稍稍用了力,回以一个笑容。   这些,楚恒都看在眼中,心中百感交集,也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说是吃醋倒也不是,说是祝福也没有那么豁达。   “殿下,侯爷。”楚恒起身微微颔首,称呼上似乎是有意生疏。   沈妙妙当做没感受到,笑着坐到了椅子上。   “我给你的信可看了?”   “看了。”楚恒答道。   “你意下如何?”   楚恒笑道:“刺杀崇王,也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崇王一倒,苏氏没了依靠,皇位必然是太子殿下的。但,这法子……太危险。”   “是,所以,你如何决定?”沈妙妙握着邵元拓的手又紧了紧,她看着他,两人不用多说什么,都已经决定孤注一掷,生则同生,死则同死。   看着这同心同德的两人,楚恒的心又是一抽。   眼前的一切他在上辈子本可以拥有,但他不相信沈妙妙可以与他并肩站在一起。总觉得他抵挡一切便可以了,就算她不理解他,他也要那么做。   她活着,就够了。   其实沈妙妙说得不错,她想要活,但并不怕死。她想要的是身边能有个同甘共苦的人,哪怕是死在一块,她也甘之如饴。   是他想错了,错过了,怨不得旁人。 第48章 不定  沈妙妙和楚恒合作……   楚恒犹豫了,这些沈妙妙都看在眼中。   她也不逼着楚恒做决定,但也不会什么都不做。于是,便极力争取道:   “其实,你对苏蓉也并非铁石心肠,身边之人也不是非我不可。”   楚恒诧异,抬起头愣愣地看向沈妙妙,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这些。   “若你真的非我不可,也不会舍近求远给邵元拓送信。哪怕会牵连自己,你也会进宫救我。”就如,邵元拓那般,哪怕知道会有危险,也选择快马加鞭地赶回京城,说服陛下去慈寿宫救场。   “可你没有,因为你还有其他在意的,重要的。楚家,你的母亲,苏蓉。这些东西你割舍不掉,也放不下。你会放任苏氏和齐彬肆意妄为么?那么结果可想而知,我们这些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听到这里,楚恒眼中闪过一抹痛色。   沈妙妙猜想,他定是想到上辈子的事情。上辈子楚恒的遭遇她了解不多,她先去一步,后来发生的事她并不知晓。   不过,能猜到的是,不论是楚家还是苏蓉,最后都没落什么好下场。   “我们联手,扳倒苏氏,杀了齐彬!以后太子登基,你也是功臣。楚家、苏蓉也不会成为夺嫡的牺牲品。他们会跟着你,有前程,有富贵,有尊荣。”   楚恒叹了口气,沈妙妙会找他联盟,这件事他早就料到过。这一世沈妙妙没得选,他也没得选。   齐彬是他们共同的敌人,哪怕是自己的父亲,他也必须除掉他。不然,似的就是他,是沈妙妙,还有其他他们在意的,重要的亲人,朋友。   “虽然危险,但值得一试。”楚恒,同意了。   沈妙妙他们分开后,天下起了瓢泼大雨。不过,就算如此恶劣天气,也丝毫不影响谣言蔓延的速度。想来,苏氏和齐彬定在背后下了大功夫。   沈妙妙几人前脚刚离开皇宫,后脚太子李秉文,和奉阳公主沈妙妙在太后偏殿私会的事就传了到处都是。   一茶馆内,有几个人凑到一块,正说起这件事。   “太子和公主是兄妹,是皇后娘娘一手带大的,共处一室又有什么稀奇的。你们家哥哥妹妹的,难道不能在同一个屋里么?”   有人立马反驳道:“话不能这么说,说到底也是名义上的兄妹,到底不是一个娘胎里亲生的。”   又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这太子刚刚订婚,公主又准备成亲,紧接着就传出这样的事,他们之间能使清白的么?”   “这奉阳公主也真是厉害,先是和楚家二公子成亲,新婚当夜就和定北侯共处一室。眼看着好事将近,又和太子殿下闹出这事。怕不是故意为之吧?”   “不好说,奉阳公主说到底也是个孤女,不是皇室正统血脉,不过是顶着公主尊贵罢了。我瞧着,她就是拿他们当垫脚石呢,开始觉得楚二公子前程不明,便缠上了定北侯。如今这淳王成了太子,便是以后的陛下,又有哪个女子放着皇后不当,去当定北侯的。”   “没错,我觉得你说得不错!”   “瞧着这俩人早就勾搭上了,只是现在被人撞见……”   众人越说越离谱,说到最后就成了。沈妙妙祸国殃民,是个红颜祸水。   这件事影响颇大,次日早朝有人说太子失德,百姓们怨声载道。   李晋当做什么都没听见,解决完要事后就匆匆下了朝,可半路还是被苏太后堵住了去路。如上辈子一样,苏太后给太后施压了。   公主府内,听到消息的沈妙妙眉头紧皱。   “我的人只打听到了这些,至于陛下有没有向太后妥协,我就不得而知了。哦,对了,扶柳他……已经倒戈了。”   “是我太自信了。”沈妙妙叹了口气,“也太过天真,以为只要给扶柳足够的好处,他就会听命于我。”   “罢了,虽然他已经背叛,但这步棋好歹发挥了些作用。”最起码,齐彬急了。   “你真的打算……刺杀崇王么?”李筱似乎有些担忧。   “嗯。”沈妙妙回答的很坚定,“唯有如此才能换回一线生机。筱筱,你回祁王府吧。我也不敢保证一定会成功,不成功便是万劫不复。有祁王府在,就算我出了事,你也不会被牵连。”   “说什么呢!”李筱突然提高了声音,“我们不光是姑侄,还是好姐妹,是一辈子的朋友!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既然是朋友,是姐妹,那就该同甘共苦!”   听了这话,沈妙妙的眼眶有些湿润。她哽咽地应了声好,但心中还是做了决定,打算在计划实施当日,送李筱离开。   眼瞅着就快到沈妙妙大婚这日,她起初想着,大婚这日崇王一定会现身,到时候请君入瓮,崇王有命进,没命出。   可转念一想,若是失败,折的是整个公主府,还要连累定北侯府的人,风险太大。   一时间也没个头绪,于是沈妙妙便把大家喊了过来,凑在一块出谋划策。   “我记得你们办唱月楼和教坊司时,并没有用张家的名义,也没有牵扯到公主府。”邵元拓突然道。   张云菱点点头:“没错,因为当初打着把扶柳送进宫的念头,怕被查到我们头上,所以托了人代为经营,关系也摘了个干干净净。”   “我知道了!”李筱似乎想到了什么,情绪变得激动,“李秉诚那厮可是教坊司的常客!”   邵元拓点点头,又接着道:“没错,所以我们可以在教坊司动手。”   “那教坊司岂不是……”张云菱说着,语气都有些发颤,“岂不是要毁了!戏楼也得被牵连。那可是我的心血,花了好多银子,好多银子的呀!”   张云菱捶胸顿足,感觉心肝脾肺都要碎了。银子,她的银子啊!   沈妙妙自知亏欠,毕竟教坊司和唱月楼是她扯头经营起来的。现如今要拿它们出去牺牲,她自己也有些心疼。   但是……   “胖姐,你放心,等事情过后银子我会补给你的。”   一直不说话的王景言突然一展折扇,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便听他笑道:“是了,崇王倒台,以后若是太子殿下登基,那咱们的奉阳公主便是襄黎的长公主,在封赏里随便抽出一点,也就添上这个窟窿了。”   李筱瞪了他一眼,嗔道:“就你嘴贫!”   萧屠走上前来,拍了拍胖姐的肩膀,安慰道:“人是活的,钱是死的,以后我们一起挣回来就是。”   张云菱妥协了,一咬牙,一跺脚。   “行吧,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这戏楼和教坊司,以后再开就成了!”   剩下的人齐齐对视一眼,都看着萧屠和张云菱两人。   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近了一步呀。   京城最近新开的教坊司,春风阁,崇王殿下可是这里的常客。   今日,他照旧在太阳刚落山时进了大门,被一众姑娘们簇拥着往二楼走。   对面酒楼内,乔装打扮,面带黑巾的邵元拓站在二楼雅间,长弓拉满,羽箭直直对准李秉诚。   眼看着李秉诚搂着两个姑娘来到二楼,身影从走廊经过。   就是这个瞬间,邵元拓松开弓弦!羽箭破空而去,箭尖直戳李秉诚胸口。   春风阁传出姑娘们声声惊恐地尖叫。其他宾客仓皇而逃,一时间里面乱作一团。   崇王侍卫们冲了进去,一些人赶紧将受伤的崇王抬进马车,扬鞭打马火速赶回崇王府。   另外几个侍卫似乎注意到了箭射来的方向,精准确定了邵元拓的位置,朝着酒楼而去。   可当他们到达时,只看到一块黑色面巾,和一把普通长弓,人已经跑了!   崇王李秉诚遇刺,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京城各个角落。听到消息后的苏贵妃差点就晕了过去,最后强撑出宫去了崇王府,亲自守在李秉诚床边。   没过半个时辰,苏太后居然也出了宫,亲临崇王府。可见,这次李秉诚伤得不轻,情况不容乐观。   “一夜了,可打听到什么消息?”   公主府内,沈妙妙低声询问邵元拓。   邵元拓摇头,说道:“我们的人也只看到太后和贵妃先后进了王府,其他的不得而知。府上被围的像个铁桶,什么消息也传不出来。”   说罢,他眉头紧皱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   沈妙妙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询问道:“你可是在担心什么?”   “我那一箭用了全力,且我瞧的清楚,直中心脏,绝对不会偏离……”邵元拓顿了顿,倒也不敢完全笃定,“应该是必死无疑才对。”   沈妙妙心中惴惴,不安道:“也难保他随身带些什么东西,亦或是在里边穿了软甲……”   若是李秉诚没死,那就有些麻烦了。   突然,书房的门被推开,楚恒面带急色。   “你怎么来了?”沈妙妙大惊失色,她怕苏氏发现楚恒背叛,所以最近一段时间都尽量躲着。现如今他直接来了公主府,若是苏氏的人看见,那就糟了!   说完,沈妙妙这才注意到,楚恒身后还跟着一个神情惊恐,面色惨白的老妇人,且二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沾染了血渍! 第49章 事发  事发突然。   “事发突然。”楚恒进了屋,喘匀了气又接着说,“我昨夜得知,崇王中箭身亡,齐彬弄了个和他长相一样的人,打算冒名顶替。如今他们是狗急跳墙,准备先一步实施计划,逼供造反推假崇王登位。苏氏,同意了!”   听到这个消息,屋内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那个齐彬也就罢了,苏氏居然有胆子推假皇子上位!   “苏氏到底在想些什么,苏辰那样一个精明的人,怎么会同意这样的事?推假崇王上位虽可解燃眉之急,但之后呢?这无疑是被齐彬握住了一个把柄,以后齐彬若要称帝,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沈妙妙喃喃自语,觉得很不可思议。   楚恒道:“苏辰本来是反对的,可太后被齐彬说服,贵妃也怕失去儿子后没了依仗。他们二人执意如此,甚至不惜将苏辰打晕关进柴房。齐彬厉害的不是谋略,而是算人心,他是捏住了太后和贵妃的七寸!”   这个世上女子殊为不易,后宫女子富贵尊容,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困在皇宫里的困兽。千百年来又有几个如前朝万皇后那般的奇女子,多的都是像苏氏姑侄两人那般,入宫为妃依靠皇帝,依靠子嗣得来尊贵,权力。   崇王一死,她们便乱了。   沈妙妙突然苦笑:“也不知我们刺杀崇王,是帮了我们自己,还是帮了齐彬。”   楚恒道:“无碍,只要我们手中有证人,证明崇王是假的,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逼他滴血认亲,齐彬便掀不起什么风浪。”   说着,楚恒指了指那个老妇人。   “这就是那假崇王的生母。”   这时,李秉文突然站了起来,他似想到了什么,神情紧张道:“事不宜迟,孤即刻调兵保护父皇母后安全……”   齐彬做事狠辣,既然要推假崇王上位,那么皇帝和皇后便留不得!   见李秉文打算出门,王景言赶紧将人拉住。   “殿下,若是我们现在私自调兵闯进皇宫,太后反咬一口,我们的处境会非常危险!”   “你是让孤将父皇和母后置于险地!待到假崇王逼宫造反,再带兵镇压叛贼,揭露其假冒身份?”李秉文声音嘶哑,肩膀颤抖。在场哪个人瞧不出,他是在强烈压制心中的怒气,“若是有个万一……”   王景言没有说话,这的确是最安全的法子。   “不成!太危险,若是如此,那么我宁可不做这个皇帝!”   沈妙妙静静的在旁看着,情不自禁的看向楚恒,又看向邵元拓,他们两人始终都没有说话。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两人心照不宣的都朝她看来,三人的视线在空中交织,那一刻仿佛都明晓了对方的心意。   上辈子城楼上,亦是如此两难境地。有人可能会觉得李秉文优柔寡断,妇人之仁。   但,若是保护不好自己至亲至爱之人,连疼爱他的父母都不在乎,又岂能奢望他成为明君,又能爱子民到几分呢?   若是那样,与以前弑父杀弟,逼死皇后的李秉诚,又有什么不同?   “四哥!”突然,沈妙妙站起身,走到他身边,盈盈一笑,“父皇和母后不会有危险,因为有我在。”   李秉文面露不解。   沈妙妙没有过多地解释,拉起他的手,柔声道:“若我猜的不错,齐彬和苏氏马上就会有动作。你是我们的希望,绝不能落到他的手中。现在,赶紧离开京城。”说着,沈妙妙又看向邵允托等人,“还有你们,一定要保护好四哥。”   邵元拓急了,走上前拉起沈妙妙的手。   “你给我们一起走。”   “不,我要留下来。若我猜的不错,太后抓我是为了拿我和母后威胁你。”沈妙妙的笑容渐渐敛去。   上辈子,皇后被逼死,就是怕拖累李秉文。不然,当时出现在城楼上威胁李秉文的,就不只是她一个人,还有皇后。   “我相信你们,你们会成功,会来救我。”   突然,萧屠推门进来,急道:“崇王府那边已经有了动静,据说崇王已经脱离危险,太后和贵妃也回了宫!”   屋内众人面色凝重,知道一切就要开始了。   沈妙妙赶紧站起身,推着李秉文邵元拓等人出来屋子。   “快走,从后门走”   事态紧急,几人也不在纠缠,纷纷从后门离开。临走时,邵元拓拉着沈妙妙的手,目光中全都是担忧。   “一定要平安。”   话音落地,十指分立,沈妙妙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几人离开,喃喃道:“我已经不是上辈子只会在城楼上哀嚎的我了。”   说罢,沈妙妙自信的笑了起来,她转头吩咐雨露和翠萍。   “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约莫两个时辰后,沈妙妙穿戴整齐。并蒂海棠红的衣裳,几朵零碎的黄金牡丹花别在发髻上。   她的穿着依旧是那么张扬,还是那朵高贵的牡丹花。   突然,公主府外响起嘈杂之声,甚至有喊打喊杀的声音。一对人马破门而入,列队整齐将公主府所有人赶到前院,紧紧围住,连只苍蝇都逃不出去。   “奉阳,太后娘娘请你到宫中一叙。”   一个娇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沈妙妙闻声望去,便见一身着招摇红衣,头戴牡丹花金钗的女子款款走来。   那打扮,那样子,竟和沈妙妙如出一辙。但不同的是,她少了让人惊艳的样貌,托不起大红色的隆重,更被那牡丹花比下了颜色。   沈妙妙认出了那人,正是从小看她不顺眼,苏贵妃膝下的玉灵二公主。   “玉灵,你不适合大红色,更不适合牡丹。”   谁知这话让玉灵变了脸色,笑容不见,满脸的嫉恨。   “贱胚子,你不过是父皇养在身边的猫儿狗儿,你以为是个什么东西,还真能鸠占鹊巢了不成!我告诉你,这天下是我二哥的,我母妃是未来的太后,而我便是这襄黎尊贵的长公主。今日我就是来告诉你,你不如我!”   玉灵笑的张狂,好像这么多年来心中积攒的嫉妒,怨恨都在这一瞬间爆发。   “来人!”玉灵笑容戛然而止,“将奉阳带走!”   几个士兵走上前来,将沈妙妙的双手困住。沈妙妙没有挣扎,而是冷冷看着玉灵,笑道:   “希望玉灵殿下,可以得偿所愿。”   玉灵此刻嚣张到不行,抬手就打了沈妙妙一巴掌。   “贱人,我看你到了宫中还怎么笑得出来!”随即,她又吩咐士兵,“将人带走!”   沈妙妙被押进了马车,玉灵也坐了进来。马车内只有她们两人,非亲非故的姐妹,却占了个姐妹的名义,一起在那后宫长大。   “奉阳,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么?”   沈妙妙不说话,坐在玉灵对面闭目养神。   面对如此无视,玉灵怒从心中起,又给了沈妙妙一巴掌,呵道:“睁开眼睛,看我!”   沈妙妙缓缓睁开了眼睛,眼中平静无波,仿佛那巴掌打的不是她,是旁的什么不相干的人。   “因为你夺走了我的一切,若不是你,我就是襄黎的大公主。若不是你,我便是这后宫中最美的公主。若不是你,受世家公子追捧的便是我!”   “我从来没有受世家公子追捧过。”沈妙妙突然道。   “你所说的追捧,不过是一些夸奖,一些恭维。真到了危急时刻,那些追捧者没有一个会为我挺身而出。你又为何在意那些虚伪的东西?”   “哼。”玉灵不屑出声,“站着说话不腰疼。”   话音落地,两人再无他话。   这个时候,已经是早朝时间。可宣国公已经带兵包围了整个皇宫,苏氏一派聚集在金銮殿上,看着齐彬扶着重病的李晋坐上龙椅。   此刻的李晋已经神志不清,眼神呆滞,耳不能听口不能言,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突然,殿外太监的声音响彻大殿。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驾到……”   随着太监声音落地,苏太后,苏贵妃姑侄两个一前一后走进大殿。身后还跟着崇王李秉文,玉灵二公主。   在后边,扶柳压着被捆住双手的刘皇后,和奉阳大公主沈妙妙。   苏氏一派的大臣心中有谱,可是太子一派的大臣就不淡定了,左相韩明站了出来。   在场,若说有谁有胆子质问当朝皇后,便只有德高望重的左相韩明。   “一国之后和功臣之孙被你这样羞辱,此等行径是太后该做的么!”   “有何不可!”苏太后扬高了声音,“今日,哀家就要昭告天下,刘氏联合其养女沈妙妙,亲子李秉文,刺杀崇王,其罪当诛!”   “你血口喷人!”刘皇后激动道。   苏贵妃拉过那个假李秉诚,哭的是肝肠寸断。   “是不是血口喷人你心中清楚,为了皇位竟如此不择手段。”   “贵妃娘娘,慎言!”韩明厉声道。   “韩大人,您今日的话有些多。哀家劝你,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莫要为了个废太子说话,免得惹上一身麻烦,连累一下老小。”   “废太子!”韩明大惊失色,“陛下,你何时下旨废黜太子?”   端坐在龙椅上的李晋,神情狰狞,怒目圆瞪,一双手指着苏太后众人,手指微微颤抖。看他的样子似乎想说什么,一张脸憋得通红。   可是,嗓子连个声儿都发不出。   “左相不必质问陛下,陛下龙体抱恙,已经下旨。太子李秉文德行有亏,残害手足兄弟,废除太子之位。另,改立崇王为太子,命太子坚国。”说着,苏太后举起手中之物,“圣旨在此!”   众臣,哗然。 第50章 谋反  谋反   接了圣旨,假的崇王成了监国太子,下的第一命令就是:   “罪臣李秉文刺杀未来储君,其罪当诛!宣国公,即刻全城搜捕李秉文,不用活捉,就地诛杀!”   “臣遵旨。”宣国公领命,正准备离去时,苏贵妃却叫住了他。   “国公爷。”苏贵妃微微行礼,将刘皇后和沈妙妙推到他的面前。   “贼人狡猾,必要时可使用一些手段。”   这话谁人听不懂,是让宣国公用她们威胁李秉文就范。   “你!”刘皇后狠狠瞪向苏贵妃,“贱人,卑鄙无耻。”   ‘啪’地一声,苏贵妃的巴掌落在了刘皇后的脸上。   看着自己的手掌,苏贵妃重重的喘起了粗气,嘴角不自觉的弯了起来。她早就想给皇后一巴掌,这么多年的怨气,终于在此刻全部发泄出去。   “我卑鄙无耻,你刺杀我儿就光明磊落了!”   木已成舟,在纠结这个也挽回不了什么。刘皇后知道,此刻若是不做点什么,她就会连累儿子。   她盯着大殿上那根粗壮的红木柱子,脑子里有了一个危险的想法。   “母后!”沈妙妙知道刘皇后要做什么,赶紧挡在她的身前。   “千万不要做傻事,四哥他会来救我们的。”   如今的情况和上辈子非常相似,但又不同。她是那个变数,就不会让一切重蹈覆辙。   刘皇后苦涩的看着她,似是觉得她天真,又觉得有些无奈。重重复杂情绪在心中发酵,到了嘴边却成了歉疚。   “奉阳,母后对不起你,是母后和四哥连累了你。收养你,只是自私的想以后多一条路,可以用你来联姻。”   沈妙妙愣了愣,原来打从一开始皇后便又如此打算。   又听刘皇后道:“当初太后想让贵妃抚养你,若我当时坚持,你跟着贵妃,或许就不会有今日的劫难。”   沈妙妙没有说话,但她知道,若是她跟着苏贵妃,估计活不了几年就被她设计害死。   这时,突然有人闯进大殿,高声禀报道:“陛下,太子殿下带兵攻破城门,已经……”   那人话还未说完,李秉文带兵冲进了金銮殿。不光是他,他身后还跟着邵元拓、楚恒、王景言等人。   看到邵元拓时,沈妙妙松了气。可当看到他肩膀上的箭伤,心顿时又揪了起来。他们逃出公主府后,定是遭到苏氏追杀。   李秉文的到来似乎并没有让苏太后紧张。   反倒嗤笑问道:“这是要逼宫造反不成?”   李秉文没有说话,他身边的王景言站了出来,一展折扇,一派风流倜傥,仿佛身处在酒楼之中,并非是争锋相对的朝堂。   “太后娘娘此言差矣,造反的并非太子殿下,而是您和苏氏。”   “血口喷人!”苏贵妃厉声呵斥,“来人,将乱臣贼子一并拿下!”   很快,一队人马将李秉文等人团团围住。   “李秉文,你若束手就擒,哀家可饶你不……”   “报!”突然,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连滚带爬的进了大殿,“太后娘娘,一群土匪围在皇宫外,我们的人死伤大半。”   “你说什么!土匪!怎么会有土匪!”站在李晋身边的齐彬突然惊讶出声。   没有得到回应,外头已经传来了厮杀的声音。居然真有一伙土匪闯进皇宫金銮宝殿。前有太子禁卫军,后有土匪突击,苏氏的人马被夹在其中,腹背受敌。   沈妙妙将白帮的土匪藏在沈家庄,自从有计划刺杀李秉诚一来,她就预感到今日会有一场恶战。   早在之前她就让白帮的人分散进入城内,不光是他们,还有邵元拓的人马。这些人加在一块,足有千多人。   苏氏想要瓮中捉鳖,那么他们就将计就计,看谁笑道最后就。   齐彬咬牙切齿,此刻,他多多少少猜到了。这些人,很有可能是通州白帮那伙土匪。   他算到了李秉文的兵力,也让人时刻监视邵元拓驻扎在城外的大军。但却没料到,白帮的人认沈妙妙为主!   在他眼中那不过是个女子,且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小女子。没想到,她居然是那个变数!   不过……就算李秉文杀了他们所有人,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到底要背着谋反的罪名!   邵元拓似乎是猜到齐彬现下所想,他和楚恒对视一眼,从身后拉出一个惊慌失措的老妇人。   “诸位明见,真正的崇王重伤不治,早在昨夜就咽了气,现如今站在大殿上的那人,是假的!这就是那个假货的生母!”   众臣哗然。   殿中那个假崇王表情一僵,一滴冷汗从他额头低落。站在一旁的苏太后瞪了他一眼,这一眼满含警告。   假崇王紧张的吞了口唾沫,立刻矢口否认道:“大胆!本王乃真龙血脉,你容你在这含血喷人!”   突然,长剑出鞘,邵元拓持剑抵在那老妇的脖子上,冷脸看着那个假崇王。   “是真是假,一验便知。”   还不过一喘息的功夫,剑锋已经碰触到老妇的肌肤,丝丝鲜血即刻就渗了出来。   那假崇王贪图荣华富贵,帮着苏氏假扮皇子是可恨,但好歹还有几分人情味,一声‘娘’脱口而出,朝着那老夫人就扑了过去。   邵元拓收了手中长剑,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朗了!   李秉文沉着脸,冷声命令道:“来人,苏氏伪造圣旨,祸乱朝纲,迫害陛下,其罪当诛!来人,将苏氏一干人等拿下!”   几个士兵上前,立刻就将苏太后和苏贵妃制服。   “都给我停下!”   这时,苏太后养在身边的两个太监发挥了作用。扶柳抓住被捆住双手的皇后和沈妙妙作为人质,另一边,齐彬也揪着李晋的衣领子,用匕首抵住他的喉咙。   “给我们准备一辆马车,待到我出了城,自会放过他。若你们敢追,那他们就会身首异处。”   众人不敢轻举妄动,自动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苏太后慌了,扯着嗓子冲齐彬喊道:“齐彬,快救哀家,哀家做的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啊!若非你要皇位,我怎会答应用假的崇王做赌!”   原来,苏太后早就知道齐彬的打算。即便如此,还是为此以身犯险,只为给齐彬铺路。   这份深情不是哪个女子都能做到的,可苏太后她看错了人。   齐彬冷哼:“那也是你自作自受,谁让你爱上我了呢?”   说罢,齐彬又转头看向扶柳,吩咐道:“带着人走!”   岂料,当齐彬经过他们身边时,扶柳立刻抓住齐彬的手,沈妙妙顺势将李晋一拉,立即大喊道:“邵元拓,就是现在!”   声音落地,邵元拓一个箭步冲了上来,长剑出鞘,一刀戳穿齐彬胸膛。   齐彬重重朝后倒去,大口大口的鲜血往外呕。他没办法说话,但眼睛却狠狠的等着扶柳,似乎没想扶柳会如此。   扶柳笑道:“齐大人,奴其实从来都没有背叛公主殿下。”   良久,齐彬的眼中失去光彩,陷入一片死寂。他没有想到,策划这一切的并非是李秉文,亦或是邵元拓,而是沈妙妙。   他从未把沈妙妙放在眼中,以为她不过是依附两人的弱女子。结果,她才是那个最大的变数。   他输了,输给了自己的蠢。   襄黎国在经历一次宫变后,皇帝李晋的身体越来越差,最终在三日后驾崩,将皇位传给了太子李秉文。   李秉文登基后,封生母刘氏为皇太后,其妹沈妙妙为长公主,功臣邵元拓为护国公。剩下有功之人,如楚恒,王景言,李筱,甚至是萧屠,张云菱,都论功行赏。   参与宫变的那些谋逆之臣,多数被斩首示众,其他人责备流放。永安伯楚枭虽然和苏氏勾结,但未参与谋逆之事,又因楚家这次悬崖勒马,楚恒当众揭穿假崇王身份立下大功,功过相抵,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楚家众人幸免于难,楚枭和发妻苏氏被流放边关。这也是法外开恩,皇帝仁慈了。   几月后,楚恒袭爵,所让成了永安伯夫人。沈妙妙被请到府上吃席,再见苏蓉时,她气色好了不少,人也愈发漂亮了。   “最近恒哥哥待我不错,这府上大大小小的事都听我的,可是给足了我体面。”苏蓉说的开心,整个人都神采奕奕。   沈妙妙笑道:“若是换做上辈子的我,真是做梦道想不到,你我会有心平气和坐下来说话的一日。”   这话把苏蓉逗笑了。   “以前啊,是我自己太固执,希望恒哥哥全心全意爱我。对殿下天然的就多了偏见,多了敌意。可仔细想想,又有几个和侯爷,哦不对,现在应该开口唤国公爷了。”   苏蓉咯咯笑了两声,又接着道:“如国公爷对殿下那般,互相托付,互相信任,眼中只有彼此的,其实是少之又少。现在,我和恒哥哥相敬如宾,他敬我,护我,便就够了。若是还纠结,我是不是他心中的唯一,是不是最要紧的那个,岂不是庸人自扰。这样的日子,挺好的。”   沈妙妙点头,笑道:“嗯,以后都会是好日子。” 第51章 结局  结局   先皇驾崩,新皇登基,又刘太后病重,逢朝中不稳,北境不稳,地方世家蠢蠢欲动。邵元拓不得不回北境镇压,他们的婚事这才耽搁了下来。   三年后,刘太后已经大病痊愈,李秉文也坐稳皇位,有了明君之风。   现如今李秉文都有了三个孩子。王景言和李筱也生了一对儿龙凤胎,今年也一岁了。   萧屠也去张家做上门女婿。   不过,有些人说他瞎了眼睛,找了个又丑又胖的婆娘。甚至之前被张云菱提过亲的人,跑到萧屠跟前笑话,说他放着好好的侍卫统领不当,偏偏要做什么上门女婿。   有人说他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有人说他是贪图张家的钱财。   萧屠却说:“我是贪图她这个人,你们不懂,有你们后悔的。”   那些人不屑一顾,还放言说谁后悔谁是孙子。   萧屠和张云菱新婚三月后,有人发现,萧屠身边跟着一个美娇娘。鹅蛋脸,柳叶眉,皮肤嫩得都能掐出水来。   更绝的是,那柳条似的细腰,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听到这个事,之前那些碍眼的人又来了,跑到张家门口找张云菱,说萧屠在外头养外室。   外头那些人喊的正起劲,没想到之前看到的美娇娘竟然从张家大院里走了出来。   那美娇娘叉着腰,瞪着眼,怒骂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老娘就是张云菱。”   此刻,那些曾经拒绝过张云菱的人,才知后悔二字如何写。此刻的张云菱瘦了,额头上的黑痣也别弄掉了,完全成了个大美人儿。   萧屠双手抱胸,一脸坏笑地冲那些人道:“来,乖孙儿,叫爷爷。”   听到张云菱讲到这,沈妙妙和李筱哈哈大笑。   张云菱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李筱轻轻抚摸一对儿女的头,两人心照不宣对视一眼,随后又齐齐看向沈妙妙。   张云菱道:“就差你了。”   沈妙妙无奈的想翻白眼,但这也说到了沈妙妙的心坎里。邵元拓回北境也有半年之久,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看着周围人都幸福美满,她怎么不羡慕呢?   正想着,沈妙妙注意到李筱的表情有些低沉,似乎是心里有事。   “祁王妃她……知道了?”   李筱点点头。   “这事瞒不住,祁王他已经告诉母妃,我不是他们亲生的。”   李筱和楚恒是兄妹,她并非祁王和祁王妃之女,这事她早在齐彬被杀后,就告诉了李筱和王景言。   沈妙妙拍着李筱的肩膀,也不知如何安慰。齐彬虽然死了,但他做下的孽还是让不少人痛苦不堪。   李筱倒也不是个容易颓废的人,她笑着握住沈妙妙的手,笑道:“还好有你们在,景言他也不在意我的身份。至于我母妃,我会用自己的后半生弥补她。”   三个姐妹正说着话,这时,门外头突然出来雨露的声音。   “殿下,国公爷回来了!”   沈妙妙激动的站起身,连张云菱和李筱都顾不上了,提着裙子就冲出了屋子。   身后的两人笑的合不拢嘴,李筱拉住想要跟着跑去门口的雨露,打趣道:“你家殿下着急过去是为了见国公爷,你跑过去是见谁呢?”   张云菱接茬道:“是那个叫高升的小郎君吧,看来我们最近要喝两杯喜酒呢。”   雨露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跑开了。   邵元拓凯旋而归,皇帝李秉文龙颜大悦,立刻为他和长公主赐婚,婚期就定在了七日后。   看似非常仓促,其实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准备妥当,七日清点准备,时间足够了。   奉阳长公主大婚这日,京城比过年还要热闹。关于这两位的故事,可谓是精彩绝伦。好的不好的,都成了民间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故事。   尤其是两人的身份,辈分,和年龄。能够冲破这些世俗在一起的,又是被如此祝福的,那真是少之又少,这天下没有几对。   宫门缓缓打开,长公主的花车驶了出来。这时,人群中有人喊道:“快看,陛下和太后娘娘居然亲自给长公主送嫁!”   两位竟然亲自送至宫门口,可见沈妙妙受到何等重视。   听了这话,众百姓们纷纷磕头跪拜。   刘太后站在沈妙妙身边,眼眶湿润,拉着她的手满是不舍。她将沈妙妙的手放在新郎官的手中,笑着和二人道:   “以后你们二人要相互扶持,要好好地过一辈子。”   沈妙妙鼻头微酸,和邵元拓一起向刘太后行礼,道:“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身为皇帝的李秉文,就算身穿龙袍,但他还是一副温和的模样,还是如以前那般,拉起沈妙妙的手,道:“妙妙,四哥送你出嫁。”   说罢,李秉文拉着沈妙妙的手,亲自将她送上了花车。   随后他拿出了平时该有的帝王样子,板着长脸看着邵元拓。   “若你敢欺负长公主,朕定不会轻饶你。”   邵元拓恭敬行礼。   “陛下放心,臣这辈子绝对不会辜负殿下。”   长公主的花车从皇宫大门驶出,身后还跟着许多辆马车,里头装着的全都是先皇李晋在世时准备的嫁妆,还有刘太后,李秉文登基后也添了不少进去。   马车数量之多,围观百姓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纷纷感叹这位长公主如何尊贵,如何得宠。   有些慕名而来的外地人对长公主的事迹了解不多,不免有疑问道:“不是说这位长公主不是皇家血脉么,就是个养女。许多年前,我来京城时,有幸见过嫡公主楚家,怎的这位比嫡公主  出嫁还要气派?”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位可不一般,奉阳长公主可是沈家功臣之后,又在三年前协助陛下诛灭叛贼,铲除苏家这颗毒瘤。这三年来还向陛下提了不少利民利国的建议,咱们百姓能过上如今的好日子,可都是因为这位长公主。”   “原来如此。”   敲锣打鼓之声响彻耳边,也不知为何,今日出嫁不如之前两次,百姓们会拦在花车前讨要喜钱。   此刻,就算没有人维持秩序,百姓们都像是商量好似的规规矩矩的立在花车两侧,有的喊着祝福的话,有的喊着感谢的话。   没有一人上前,都是真心为沈妙妙送嫁,希望她和邵元拓一生幸福美满。   沈妙妙坐在花车上,看着前头坐在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两辈子了,她等这一刻等的太久了。   终于,坐在马上的新郎官不是旁人,是他,邵元拓。   公主府内,三拜声落地,沈妙妙被雨露和翠萍扶进了喜房内。   不管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只要让那些武官们逮到机会,就喜欢给人灌酒。一伙人商量好了,本想着灌醉邵元拓,让他在长公主面前出丑。   谁知,王景言和楚恒两人一左一右挡在邵元拓身前,替新郎官挡下敬过来的酒。   王景言笑道:“陛下说了,谁也不许给新郎官敬酒,违者可是要打板子的。”   “陛下可真宠长公主,连酒都不让给国公爷喝。”   众人泄了气,很不高兴的推着邵元拓。   “还不快去,在这边杵着碍眼不成?”   邵元拓面色羞赧,扯着高升就去了后院。   路上,高升有些为难道:“爷,您洞房花烛,扯着我去后院干嘛啊。”   “去将雨露和翠萍那两个丫头拉走,我不喜欢外头有人听墙角。”   高升抿嘴偷笑。   邵元拓进了屋,一眼就瞧见端坐在喜床上的沈妙妙。她今日格外的好看,大红色绣金线的嫁衣,红纱鸳鸯花样的团扇遮在面前,露出一双好看的弯弯笑眼。   那双眼仿佛会勾人射魄,勾的邵元拓情不自禁的往前走。   “妙儿,我等这一日好久了。”   邵元拓快步走到喜床前,一把抱住端坐在床上的那人。没想到这一用力,竟将人扑倒,四目相对,有什么东西被瞬间点燃,火热到了极点。   沈妙妙羞赧的别过头,伸出纤纤玉指轻戳了邵元拓的肩膀。   说起来也有半年多的时间没见面,邵元拓盯着沈妙妙红若蜜桃的脸颊,心跳的剧烈,那目光烫的不像话。   此刻的她,让他彻底沦陷。   “妙儿……”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沈妙妙耳畔,紧接着就是温柔一吻。   那吻落在了她的耳垂,接着又是一吻,落在她长密的睫毛上。随后是额头,鼻尖,最后到了嘴巴。   长夜漫漫,耳鬓厮磨,烛影倒映出两人的身影。   沈妙妙在邵元拓耳边低喃:“邵元拓,我们要好好的,一辈子。” 第52章 番外  老男人的小心思……   邵元拓常记得,若非他故意从塔上掉下来。他和沈妙妙也不会进展的那么顺利吧?   那时他不小心迷路了,正巧在仙茗塔附近。他想爬上去找路,正巧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   那个身影很熟悉,说不上来的熟悉之感。心中似乎有个声音告诉他,上去,上前和那姑娘说话,不然会错过。   错过什么呢?   他不知道,但还没想明白时,身体已经有了动作。脚下一滑,人就摔到了塔下边。   当时他并没有受伤,只是觉得丢人,趴在地上了好久。   后来,那个姑娘,那个尊贵美丽的公主,居然伴做丫鬟当街为他出头。就是那个瞬间,他的心瞬间被点燃。   这天下,没几个人为他出头,尤其是女人。   从小到大,身边的女人都对他冷眼相待,因为他是妾生子,又在四五岁时被迫娶了个青楼女子为妻。   他卑贱,狼狈,邵家后院里的每个女人都看不起他,甚至会恶狠狠地瞪他。   邵家他待不下去,后来入了军队,身边很少出现女子。回京之后,那些女人都瞧不上他的出身。即便有人上门提亲,也是因为定北侯这个身份,而非他这个人。   但沈妙妙不一样,她为他出头,为的是邵元拓,而非定北侯。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若是能与她……但这个想法被他及时止住。他一身狼狈,怎能配得上高贵的公主?   再后来,她要嫁给楚恒。他心中憋闷,在席上喝了不知多少酒。再醒来时,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她与楚恒和离,与他有了婚约。   那个时候,他心里高兴地,只是觉得自己有些配不上沈妙妙……   屋顶上的邵元拓正在回忆过去,突然听到底下的许多官宦家的夫人围着沈妙妙,在院里头叽叽喳喳。   “殿下,又来打扰你,您可别嫌我们烦啊。”   “殿下,你瞧,这是我家儿子的小像,媳妇两年前走了,这两年他也没打算再娶……”   “殿下,我儿子一表人才,如今二十有三……”   邵元拓狐疑,沈妙妙她什么时候喜欢给人做媒了?   正巧这个时候,王景言来寻他,他便下了屋顶说起了这件事。   “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许多夫人来府上,和殿下提起自家儿子,有的是死了原配的,有的是和离的,还有一些正直青年没有娶妻的。”   王景言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邵元拓。   “你不知道?长公主如今今非昔比,自从大婚那日太后和陛下给了那等尊贵体面,就有不少人打她的主意。”   邵元拓还是不理解。   “她有什么主意可打的?”   王景言无奈的摇了摇头,给了他一个自己去体会的眼神。   邵元拓回去琢磨了一晚上,这才后知后觉,他和媳妇差了十五岁,又是护国公,北境的大将军,时不时要上战场厮杀。   这要是有个万一……那长公主不就成了寡妇,不就可以再嫁?   一想到这,邵元拓气得不轻。   而且他和沈妙妙成亲一年多了,膝下也没个孩子。外头有传,说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太行了。   这话前段时间他还亲耳听到过。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邵元拓有了深深的危机感。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邵元拓开始注重吃食,也不再喝酒,经常出去打拳。   只要有夫人上门来提起自家儿子,他就狠狠将她们瞪回去,吓得他们不敢再来。   时间久了,沈妙妙也瞧出了不对劲儿。那些变化也就罢了,邵元拓天天晚上缠着她,说是想要个孩子。   她也尽力满足,尽量包容他一些。毕竟一年多了,她也想要个孩子。   但某一天,因为一件事,两人彻底爆发了一场争吵。原因是因为一个寒门子弟,沈妙妙很欣赏他,便在李秉文跟前说了他几句好话。   这些传到了邵元拓的耳朵里,让他本就敏感的内心,更加雪上加霜。   于是,两人吵了起来。   “你也嫌我年纪大了?还是说嫁给我后悔了?觉得自己应该嫁个年轻的郎君,不然那些夫人们上门,你怎么没有挡回去?”   沈妙妙觉得,他就是在无理取闹。   “那些夫人怎可直接得罪了?我最近不是也避开不见,能避则避。你在这闹什么闹,像个受气小媳妇似的!”   最终,还是沈妙妙更胜一筹,连人带被子一起丢到了书房。   最后还放下狠话:“邵元拓,你在这样无理取闹,就永远别回屋子。”   夜里,沈妙妙刚刚睡过去,就听到门外的敲门声。   一开门,邵元拓可怜兮兮的站在门外,别别扭扭的道:“书房漏风,冷。”   后来沈妙妙派人过去瞧了,书房门板子,窗板子都是被人生生踹碎的。   沈妙妙扶额,只好妥协让邵元拓进了屋。   说起来,这事也是自己没处理好,让外头多了许多不利于邵元拓的言语。   就在邵元拓铺被的时候,沈妙妙拽了拽他的衣角,扭捏的道:“咱们不是说好了么,要过一辈子,我心里装的只有你一人。”   这话仿佛是一阵大风,吹走了邵元拓心中所有的阴霾。   邵元拓抱着沈妙妙,直接滚到床里,笑道:“妙儿,我们生个孩子吧。”   九个多月后,长公主生下一对儿双生子。邵元拓也卸下肩上重担,在家做起了闲人,日日围在沈妙妙身边。   自此之后,那些有歪心思的人彻底歇了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