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精通茶艺》 作者:町姚   文案:   温雁菱重生了。   上一世大女儿被嫁给了性情残暴的大皇子,被她宠溺上天的小儿子不学无术从马背摔下来落了残疾。   侯门落败、侯爷厌弃,全上京都说她是个丧门星,最后郁郁而终。   重活一次,温雁菱发誓,这辈子她要教好儿子,给女儿找个好归宿,不再围着男人转,活出自己的人生。   上京城里的吃瓜群众们发现,荣昌侯府近日安静不少,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没了。   几日后,荣昌侯府又活了过来,开启新一轮的鸡飞狗跳,可味道有点不对。   据闻,侯夫人拒绝了大皇子的媒人,大姑娘竟然属意他人。   据闻,最受宠的小公子被侯夫人打了一顿扔到书院里去了,日日得先生赞赏。   据闻,侯夫人引领了上京女眷们的清雅新潮流,不再往身上堆金戴玉。   荣昌侯罗裕最近发现,自家夫人越来越好看了连同袍都在夸,脾气也变好了儿女都教得规规矩矩的,   而且事业心极强自家铺子蒸蒸日上,可就是不搭理自己。   上京最赚钱的成衣铺是夫人的,最抢手的胭脂铺是夫人的,最难订的酒楼是夫人的。   罗裕觉得夫人一定是嫌自己官职太小不努力。   于是,在他勤勤恳恳连升三级之后,抱着新发的朝服求表扬时,   温雁菱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让开,我要去查账。   罗裕:……夫人,是不是不爱我了??   【阅读指南:】   1、架空架空,一切设定都是作者瞎编的,拒绝考究。   2、追妻火葬场,专注1vs1,通房小妾都是误会、假的!   3、如有不喜请谨慎观看,不要恶语相向,右上角点叉即可。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种田文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雁菱 ┃ 配角:罗裕、罗文茵、罗子晞 ┃ 其它:预收《冲喜小王妃》   一句话简介:侯爷追妻火葬场   立意:振作起来,努力奋斗,争取幸福人生。 第1章 既然不想吃那就别送了   “夫人,药已经煎好了,您快趁热喝了吧。”青蓉端着药进了屋,见夫人又倚着床栏出神,忍不住道:“夫人您多休息,其余事待病好全了再想也不迟,没什么比您的身子更重要了。”   温雁菱回过神来,闻言一笑。   瞧瞧,这丫鬟们都明白的道理,怎么自己曾经就那么傻,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竟还妄想用自己生病为由,哄着侯爷过来看看自己,再温声安慰几句。   可谁心里不明白,侯爷早就不耐烦自己这个善妒泼辣正妻。   不耐烦便不耐烦吧,如今对于她这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来说,内心最大的感触是不甘心,她的人生不该是那样的,她温雁菱乃温家嫡女,温家世代书香,她为何要落到那样的地步。   温雁菱没想到自己竟然重回到三十岁。   想到之后,大皇子上门求亲,女儿被许给了大皇子自以为攀上了皇家;儿子被她溺爱,不去书院读书反而整日玩耍,从马背上摔下来腿落了残疾,此后性情大变。这几日她每日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又或者她记忆中的上一世才是做梦。   可不论如何,她温雁菱再不会那样,她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儿女的命运。   她已经想明白了,男人算什么,重要的是她的儿女还有她自己,她绝不会再重复那样的路。   还好,一切都还未发生,还来得及改变。   “把药给我吧。”她要把身子养好,上一世她连作践自己都没能换回侯爷来看一眼,她的身子她自己疼惜。   青蓉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夫人露出了那样难看的笑,下一刻又轻松的笑了,听到夫人要喝药,她赶紧把药递过去,手里拿了颗蜜饯备着。   温雁菱一口饮尽了药汁,青蓉赶紧把蜜饯递过去。   “不用了,往后都不用给我蜜饯。”她要借此日日提醒自己,上一世自己吃过的苦。   青蓉觉得今日的夫人有些奇怪,平日夫人在外虽是一副不服输的样子,可只要在自己院里,她是什么都无所谓的,今日却觉得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气势,叫她有些害怕。   许是生了病有些变化,青蓉伺候了夫人好几年,自然是了解她的,便笑着道:“夫人,今日外面天气不错,很多花儿都开了,不如我扶您到外面晒晒太阳。”   “也好。”温雁菱在屋里呆了两天,自觉的也有些闷。   青蓉唤来小丫头伺候梳洗,她拿了衣裳递过去,温雁菱看了眼便蹙眉,“不要这么重颜色的衣裳,换一件。”   青蓉愣了一下,便去箱笼里找,半晌,又递过来一件绛紫的衣裙,温雁菱眉间更加不耐,“不是说了不要颜色重的衣裳。”   镜子里的女人不过三十,父母给了一张好面容,本就是颜色秾丽、皮肤白皙,穿上这些深厚颜色的衣裙只会衬得她老气横秋。   青蓉踌蹴道:“夫人,箱笼里都是深色的衣裙……”   温雁菱愣了一下,她过去一看,便隐约有些记忆。   是了,这时候的自己忙着宣誓自己当家正妻的位置,总是穿一些庄重得体,自以为符合身份的深重颜色衣裙,却不知本身的气质才是重要的,跟衣裙无关。   温雁菱便随手指了件灰白色锦缎小衫衣裙,上面用金丝线绣了花,并一条灰绿色菱纹裙,这应是她初初嫁入侯府穿的衣裳。   青蓉见她指了这件,便蹙眉道:“夫人,这,是多年前的衣裳了。”   “无碍,就这套吧。”温雁菱道,“一会儿让裁缝铺来一趟。”   “是。”青蓉不敢再说,连忙应了下来。   屋外阳光温暖,温雁菱走进院子闭上眼,重生一次,似乎连空气的味道都不一样了。   温雁菱忽然问:“小公子这两日可还在闹?”   那日温雁菱刚醒过来,她还在发热,儿子罗子晞竟然不顾她还在病中就在一旁吵闹。   上一世她确实宠爱纵容儿子,这是侯府的嫡子,那时候她想着便是疼爱一些也是没错的,可后来她才知道,她的纵容和溺爱带给孩子的只有坏处。   青蓉回道:“青芳说是去看看小公子,这会儿还没回来。”   正说着,就见一个身影疾步走进院子,正是青芳,她走到温雁菱面前便急急道:“夫人,您快去看看小公子吧,他院子里的丫鬟婆和嬷嬷说,从昨日晚间他便没吃东西,方才奴婢去看,还不让奴婢进屋。”   青芳瞧了眼坐着不动的夫人,有些懵,往日便是小公子少吃一顿,夫人都急得不行,“我听着那声音,像是有些弱。”   温雁菱伸出自己的手指瞧了半天,指尖粉嫩,手上的皮肤白净细嫩,还是年轻好啊。   她身边围了一圈丫鬟,等了半天她好像才回过神来,“什么?小公子是绝食了吗?”   青芳焦急道:“是啊夫人,您快去看看吧,昨日还在吵闹呢,今日就没声儿了,这万一……”   “万一?”温雁菱轻笑一声。   一个五岁的孩子,能有什么万一,在侯府还能翻了天去,也就是她太过宠溺让他不知天高地厚,说起来她是要负责的,不过眼下还不迟。   温雁菱站起来整了整裙摆,又让青蓉拿了伞遮挡阳光,这才道:“那咱们去看看我们娇贵的小公子。”   青芳总觉得夫人这句话有些怪异,可一时间没想出来,一群人便浩浩荡荡的出了院子。   温雁菱往后看了眼,道:“青蓉和青芳跟着就行了,其余人该做什么做什么吧。”   丫鬟们面面相觑了一瞬,然后才回了是,青蓉和青芳也觉得不对劲了,夫人病了一回有什么不一样了,往日身后都要跟着一堆人,好像这样能让她气势更足。   青芳从青蓉眨了眨眼,青蓉竖起手指让她噤声。   罗子晞的院子离温雁菱的主院并不远,中间隔着一个小花园,路程不过一盏茶时间。   今日温雁菱心情不错,从自己院子过去用了一炷香的时间。   罗子晞从小机灵,听青芳说去找母亲,便开始盘算着怎么跟母亲讲条件,他都饿了两顿了,怎么也要讨要些好物件才行。   可是他坐等右等都没见人来,肚子饿得咕咕叫,他都快忍不住了,又过了好久,他终于听见下人的声音。   罗子晞赶紧爬回床上,小小的人儿努力缩成一团,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他想一会儿定要让母亲好好心疼才是。   等了半晌却没听见开门声,外面倒是传来说话声,罗子晞爬下床跑到门边去,尖着小耳朵听。   温雁菱走到院子里坐下,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让青蓉叫来了小公子的嬷嬷问话。   赵嬷嬷战战兢兢的过来,生怕夫人生气了责罚她没照顾好小公子,她大着胆子看了眼夫人脸色,却并没有发现生气的样子。   温雁菱像是没看见赵嬷嬷小心翼翼的样子,问道:“小公子几顿没吃了?”   赵嬷嬷如实道:“从昨晚就没吃过,今日早食和午食都没吃。”   “屋里有水吗?可有送点心进去。”   赵嬷嬷道:“小公子说不吃任何东西,点心便没送,水是要了的。”   温雁菱起身拂了衣袖,“既然小公子不想吃那便别送了,继续饿着吧,他要是想吃了你们再问上一句,是否要去书院,若是不愿去,那便再饿几日,直到他愿意去书院为止。”   温雁菱的声音并不小,房间里的罗子晞听得清清楚楚,别说他了,就是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嬷嬷们都懵了。   往日里最是疼宠小公子的夫人怎么今日如此狠心。   “哇!”房间门被打开,一团小小的身影从里面跑出来扑到温雁菱的怀里,小拳头重重的捶向温雁菱,“母亲,你要饿死我!我要去告诉父亲!我不要去书院!”   温雁菱眉头拧起,厉喝道:“把他给我拉开!站好!”   罗子晞像个小牛犊子一样,被青蓉、青芳拉着依然拳打脚踢,不断大声喊着要去告状。   看着被自己宠坏了的儿子,温雁菱强迫自己狠下心来,此刻再看儿子,她才知道自己曾经有多糊涂。   温雁菱轻笑一声,“有本事你就去告,你此刻还有力气挣扎说明还没饿够,给我把他绑了扔进屋里,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放开。”   罗子晞长得白净,一张小脸可可爱爱,平日里别说是哭了,就是皱一下眉他娘都心疼得心肝宝贝,他根本没想到他娘居然要饿死他。   “娘,你不爱我了!呜呜呜呜!我要找父亲!我要找父亲!”罗子晞不断挣扎不断哭闹。   青蓉和青芳不敢太过用力,可两人几乎都制不住小公子。   温雁菱看向儿子目光复杂,“我就是太爱你了,所以才会这么做,你便是找你父亲来,也于事无补。从我病了我就醒悟了,往日是我做错了,太过溺爱于你,你才会如此没有教养,若是不加以管束,日后出去便是丢我侯府的脸面,也不知道会闯出什么祸事。”   “你外祖世代书香,我温雁菱的儿子、侯府的嫡子,不会是蠢笨之人,这书院你必须去上,日后若再只顾玩耍,那便是饿死我也只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罗子晞被捆成一团粽子搬到房间里,沉浸在悲伤情绪之中的他整个人都是懵的,绑他的人不敢太过用力,被夫人嘱咐多绑几圈以免他跑出来。   “不好了不好了姑娘。”丫鬟紫苏跑回大小姐屋里,气都喘不上来了。   正在做女工的罗文茵诧异抬头看她,问道:“怎么了紫苏,你慢慢说。”   紫苏一副见鬼的样子,对罗文茵和一旁的紫杉道:“夫人让人把小公子绑起来了,还不给饭吃。” 第2章 比狼眼还白   窗边的十二三少女拥有一副姣好的面容,杏眼桃腮,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五官初初长开,已经可以预见以后是一副让人艳羡的好相貌。   “可是子晞做了什么惹恼了母亲?呀。”罗文茵被针扎了一下指尖,痛得她低呼了一声。   紫杉赶紧拉过她的手指看了看,“哎姑娘你别着急,夫人这么宠爱小公子,怎么可能真的饿着小公子。”   紫杉护主心切,却也为自家大姑娘不值,夫人偏疼小公子,却一点也不关心姑娘,事事都以小公子为先,姑娘还总是为小公子遮掩。   都怪姑娘太过大度温柔,不争不抢,反而吃亏。   “我没事紫杉。”罗文茵缩回指尖,看向紫苏道,“你快仔细跟我说说。”   紫苏便把小公子院子里的事情原本本说了一遍,最后道:“夫人说小公子若是不愿意去书院,那就一直饿着,就算是老爷回来了也没用。”   这话一说完,主仆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整个人屋里都陷入了沉默。   “夫人,今日这是怎么了?”紫杉太过吃惊了,平日最是宠爱小公子的夫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紫苏见姑娘并未生气,便道:“我倒是觉得夫人这么做是对的,小公子确实顽劣,其他大人府里如他一般大小的公子都已经去书院开蒙,只有他还整日里只顾着跟那些庶子玩耍。”   见自家姑娘依然是一副怔愣的样子,紫苏笑着道:“夫人许是病中受到了什么触动,想明白了许多事,说不准夫人会疼宠姑娘些。”   罗文茵眼神忽然一暗,复又瞪了紫苏一眼,嗔怪道:“你再说我就罚你三天不准吃饭,母亲待我只是严厉一些罢了,我要去子晞那里看看,母亲的病定还未好全。”   温雁菱走出儿子院子里时,叮嘱院子里的下人:“若是小公子不愿意去书院那就不用来告诉我了,侯爷若是过问,便让他来找我。”   一转头,温雁菱便顿住了脚步。   身穿浅粉色的衣裙的少女俏生生的站在那里,那双小鹿一般的眼睛带着一丝怯意看着自己,见她看过去,连忙给她褔了一礼。   “给母亲请安。”   温雁菱几乎没忍住眼里的泪,她连忙侧过脸,用帕子压了压眼角。   她上一世最对不起的就是一双儿女,若不是他们夫妻识人不清执意让女儿嫁给性情暴戾的大皇子,女儿也不会成亲不过五年便自尽而亡,如今看着鲜活如花儿一样的女儿,温雁菱只觉得心都揪成一团,心里又喜又酸。   自从文茵没了,她便日日都在自责,每次女儿回娘家都说自己过得很好让她别担心,她这个当母亲的竟然也没让人去看看,若是知道她便是死也要让女儿合离。   如今她是拼死也要护着她的女儿。   察觉到母亲情绪不对,罗文茵快步上前扶着母亲,着急道:“母亲可是有哪里不适?快去请大夫来。”   “母亲没有不适。”温雁菱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她伸出手,“让母亲抱抱你好吗?”   罗文茵微微一怔,母亲有多久没抱过她了,每日母亲对她教导最多的便是,她是侯府嫡女,要有大家闺秀的做派,要端庄守礼。   母亲的目光太过温柔,那怀抱看起来太过温暖,罗文茵伸出手,被母亲抱了个满怀。   温雁菱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女儿,这也是她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啊,她怎么能就让她那样从自己的生命里消失了呢。   她不允许,她的女儿要风风光光的出嫁,幸福的生活,还要生儿育女,顺遂的过完此生。   这一次,她一定会守护她的宝贝文茵的。   温雁菱慈爱的拉着文茵的手,捋了捋她耳边的发丝,然后猛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   罗文茵惊了一下,忙道:“我送母亲回去,外面风大母亲还未大好,不能再吹了风。”   温雁菱笑着道:“好。正好我有事跟你商议。”   她拍拍女儿的手,还是女儿好,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   待到温雁菱带着罗文茵走远,罗子晞小公子院子的下人们才回过神来,这怎么小公子和大姑娘的位置好像搞反了。往日最受宠的小公子如今成了一根草,端庄自持的大姑娘成了夫人的心头宝。   温雁菱拉着文茵进了房间,便让青蓉去厨房做些吃食过来,她笑着嘱咐道:“拿些大姑娘喜欢的蝴蝶酥,不要太甜,还有燕窝粥。”   她一转头对上文茵眼中尚未收起的惊讶,眼神微暗又笑道:“怎么,不喜欢这两样了?”   罗文茵连连摇头,两颊染上绯色,不好意思道:“谢谢母亲还记得文茵爱吃的。”   “爱吃就多吃一些,我看你太瘦了些。”温雁菱这会儿怎么看自家女儿都是好的,就是太瘦弱了。   罗文茵抿了下唇,母亲总是让她不要重口腹之欲,如今女子以瘦为美,她如今胃口极小,身子便也弱了些。   温雁菱也知凡事不能一蹴而就,需徐徐图之,左右她如今时间多,好好养养女儿也不错。   她让青蓉把梳妆台上的帖子拿来递给文茵,便道:“明日国公府太夫人设宴,记得早些准备,青芳,去把我那套珊瑚头面拿来给大姑娘。”   罗文茵看着青芳捧的珊瑚头面,有些怔愣,“母亲,这不是外祖母给你,你最喜欢的一套珊瑚。”   温雁菱笑了,“你外祖母给我,我如今给你,岂不是正好。”   见女儿依旧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温雁菱拉着她的手,眨了眨眼,“给你了这套,娘又可以买新的了。”   这话一出,院子里的主仆几人纷纷笑起来,气氛一时间和谐愉悦。   这时,何管事带着裁缝进来,对温雁菱道:“夫人,胡记裁缝铺的人来了。”   “让人进来吧。”见何管事要走,温雁菱忽然叫住人,“等等,何管事,我记得明日可是对账的日子?”   何管事怔愣了一下,躬身道:“夫人,后日才是对账日,明日各处账簿陆续送来,后日才对账。”   温雁菱闻言笑了下,“看我这是病糊涂了,我也许久没见各处庄子和铺子的管事了,那你知会刘管事一声,让各处管事送来账簿便留下来,后日一起来回个话。”   “这……”何管事迟疑了下,“夫人尚在病中,不若大好了再让各处来回话,还是身子为重。”   荣昌侯府有两个管事,主外是刘管事,内务是何管事,两位都是府里的老人,从老侯爷起就一直在府里伺候。   老夫人在老侯爷去后便随了幺子回了祖籍江南,如今侯夫人温雁菱掌中馈,府中一切都由侯夫人决定,侯爷在朝中挂了闲职,下朝、休沐便只管吟诗作对、附庸风雅。   何管事主管府里一切事物,是侯府家生子,丈夫管着庄子,儿子跟在侯爷身前伺候,她是夫人提拔起来当内务管事,又得侯爷嘱咐多多辅助夫人,便是一切都以夫人为重。   然侯夫人自小在书香世家长大,是上京才女,对内务还算应付得来,对外生意确实不怎么在行。是以,每月庄子、铺子对账,几乎都是由刘管事打理,往日夫人只偶尔过问。   温雁菱道:“我身子已无碍,你只管这么跟刘管事说便是。”   “是。”何管事应声退下,当即便差人去找刘管事,另一边叫了自家小儿子去告诉丈夫一声,务必后日要好好听夫人的。   待见到刘管事,何管事便把温雁菱交代的事转述了一遍。   刘管事道:“夫人要对账,我自然是要准备妥帖,不过何管事可是听岔了,夫人还要让各位管事回话?”   按照刘管事的想法,夫人对账也就是做个样子给侯爷看,大可不必让各处管事来回话,若是对账夫人也就是听个结论,若是要让管事们回话,这侯府偌大产业,没有两三天哪里回得完。   夫人自从入了侯府,便只有接手侯府时才听了一回管事们的回话,这定是何管事听岔了。   何管事有些看不上刘管事,当即也只是轻嗤了一声,“刘管事若是觉得我传错了话,大可去问问夫人,我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   何管事一走,跟在刘管事身边的外甥李锐便凑过去,急道:“舅舅,侯夫人要查账这可如何是好?”   刘管事瞪他一眼,“什么怎么办,夫人要查账自然要好好伺候。”   李锐眼珠一转,“可是舅舅,夫人还要各处管事回话,你看,咱们那点小生意……”   这话未尽,刘管事自然便懂了,骂道:“瞧你那点出息,咱们那小生意,各处都打点好,自然是让夫人瞧不上眼的。”   “那是那是,舅舅的才干有目共睹,是侯夫人的左膀右臂,咱们家可都靠着舅舅才能有如今的光景。”李锐话音一转立刻拍马屁。   刘管事瞧了眼外甥,对他此言颇为受用,“放心吧,我都打点好了,再者,夫人向来不管侯府产业,便是让她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这边刘管事信誓旦旦,那边温雁菱让女儿陪着一起选料子、选款式,母女俩选了好几身最新的款式。   选布匹时,温雁菱便在心里冷笑,上一世这位刘管事倒是比狼眼还白一些,黑了心肝的恶奴也不过如此,若是不把他收拾了,她就寝食难安。 第3章 夫人用过晚膳了   罗文茵被温雁菱留在她院子里用晚膳,今日母亲的态度让罗文茵有些摸不清楚,往日他们都会等着父亲一起用晚膳,今日母亲却好似把父亲忘了一般。   温雁菱招来了青芳,“你去告诉两位姨娘和老爷,从今天起,除了每月初一十五外,都不用到饭厅用饭,各自在自己院子里用吧。”   青芳迟疑了下,“那要叫老爷过来咱们院子吗?”   温雁菱:“不用,让他爱上哪儿上哪儿,最好不要到我院子里来。”   这话青芳自是不敢说出口的,她依言去告知各院子也就是了,侯爷那里告诉韩栋一声便是,反正这会儿比日常用晚膳时间早了许多。   温雁菱和女儿坐在正厅的小圆桌上,母女俩还是第一次如此亲密的用饭,见女儿满脸欲言又止,温雁菱问她怎么了。   罗文茵柔柔道:“母亲真的不让人去叫子晞来吃饭吗,我听下人们说,子晞饿了好几顿了。”   父亲也就算了,他自己可做主,可子晞如今还被关着,据说母亲还让人把他绑住。   温雁菱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如今看来,十二岁的小姑娘也还是个孩子呢。   “子晞以前被我宠坏了,如今不让他吃些苦头他会依然认为我只是跟他闹着玩的,但从今往后我必要好好约束他,你做姐姐的也不要为他担责任,他是男孩子,往后若是你嫁到婆家,子晞就是你的后盾,若是他立不起来,怎么为你做后盾,怎么撑起咱们侯府。”   罗文茵蓦地红了眼圈,原来母亲都明白,子晞经常闯祸,每次母亲都会说她是姐姐要护着弟弟才是,这是她第一次听母亲说往后弟弟是她的后盾,要让子晞立起来。   温雁菱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母亲以前做得不对,文茵能原谅母亲吗,母亲也知道,若是一味溺爱子晞,只会害了他。”   罗文茵立刻摇头,“没有,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母亲并没有做什么错事,您都是因为爱我们,文茵知道的。”   她从来就没有怨过母亲。   温雁菱拍拍她的手,“好了,咱们吃饭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我特意让人做了你爱吃的,尝尝。”   -   罗裕下朝后直奔茶肆,今日那里有一场诗会,他连回府换身衣裳都来不及,在马车上就将就换了。   待诗会结束回府时,天色已渐暗,马车上吃了几块点心,此刻已是饥肠辘辘。   “饭食可做好了,老爷我快饿死了。”罗裕踏进房间一边换了身舒适的常服,一边问身边伺候的韩栋。   韩栋躬身道:“刚才丫鬟来说,夫人说往后除了初一十五,都在各自院子里用饭。”   罗裕正伸手让丫鬟系衣带,闻言一顿,“这是何意?”   韩栋板着脸,没忍心打击自家侯爷,委婉道:“就是,现下爷您选一选去哪个院子吃晚膳。”   罗裕沉思了一秒,懂了什么意思,要说吃食,还是夫人的比较合胃口。“那就去夫人院里,姑娘和小公子都在,人多吃饭香。”   “小公子今日被夫人责罚,在自己院子里没吃饭。”韩栋顿了顿,继续又道,“夫人院里已经用过晚膳了。”   罗裕觉得自己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小公子被夫人责罚,你没听错?”   “属下确定,小公子还被夫人让下人绑起来,不准吃饭。”韩栋想了想,补充道,“是小公子绝食威胁夫人,夫人便说不想吃就不给吃的,还说等小公子愿意去书院了才准给吃的。”   “啧啧啧,夫人是真狠,你家小公子是真惨。”   韩栋:……说得不是你儿子一般。   不过韩栋早已习惯自家侯爷这吊儿郎当的性子,便沉默不语站在一旁等侯爷穿好衣裳。   荣昌侯年轻时便是上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风流俊美男子,更是极其重视自己的外表,此时便是只是晚间,也换了身玉色长衫,衣上用混金丝线绣着花卉植物,头上玉冠束发,发间一丝不落,端得是一个俊逸潇洒。   他脚踏出房门,左右一看,自然问道:“还有哪个院里有吃食?”   韩栋对自家侯爷这厚脸皮早就免疫,回道:“华姨娘一直在等爷。”   罗裕自我感动了一刹,觉得自己在府中还是地位超然的,迈步便往华姨娘的院子里走去。   华楚楚在接到不用去饭厅用饭时便让丫鬟去打听侯爷去处,今日夫人的种种异样整个府里都知道,没有夫人召唤她们是不能去前院的,便只能细细打听。   得知侯爷未归,而夫人院里已用了晚膳,她便让丫鬟等着,待侯爷回来便告知她院里还未用晚膳。   这拳拳爱意,不就水到渠成递到侯爷面前了吗。   华楚楚守在门口,看见侯爷踏进院里便是眼睛一亮,今日她特意穿了最喜欢桃红衣裳,拂了下鬓边发丝,她嘴角扬起一抹笑,朝着侯爷迎了上去。   “侯爷可是饿了,妾身伺候您用晚膳吧。”华楚楚睁着水润的双眸看着罗裕。   在她眼里,侯爷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子,她能入了侯爷的眼,真是三生有幸。   罗裕实在是饿了,他摆了下手,“不用,你也坐下吃,有韩栋伺候就行了。”   华楚楚的笑僵在脸上,她看了看硬邦邦的韩栋,不明白软软香香的自己有哪里比不上韩栋。   原因无他,主要是韩栋夹菜够快,又了解罗裕的喜好,夹的每样都是他爱吃的。   华楚楚戚戚怨怨的吃了半碗饭,见罗裕放下筷子,便起身从丫鬟手里端过一碗甜汤,笑着道:“这是妾身亲手给侯爷熬的甜汤,侯爷尝尝。哎,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夫人忽然就让在各自院子里吃,倒是让我们有些措手不及呢。”   罗裕喝了口汤便放下,这汤着实甜得发腻,“那不是正好,我看你们平日里一起用膳也食不下咽,在自己院子里吃,岂不是更自在。”   华楚楚被噎了一下,虽然这是实话,一起用膳还要被夫人立规矩,她是百般不愿的,但不妨碍她说夫人坏话。   咬咬牙,华楚楚又假装无意道:“不知侯爷可听说了,夫人把小公子关了起来,还不给吃东西,这若是把小公子饿坏了可如何是好。”   “晞儿顽劣,如此管教一番正好,也是我平日忙碌疏忽。”罗裕点头对此惩罚颇为赞同,“两日不吃也没什么。”   华楚楚不知侯爷为何今日处处为夫人说话,本是想柔情小意一番,却感觉吞了一肚子气。   “夫人莫不是想引起侯爷注意,才故意如此,用小公子来……”   “是谁给你的胆子编排夫人。”罗裕忽的冷了脸,方才如春风一般的笑意从脸上消失,眼里俱是寒意,“身为妾室,编排主母,该如何处置,韩栋你说。”   韩栋:“发卖出府。”   华楚楚吓得花容失色,跪倒在地,声音颤抖:“侯爷,是妾身错了,妾身一时失言,请侯爷责罚。”   罗裕站起来,声音如冰,“念你初犯,禁足三月,若是再犯,打残再发卖。”   华楚楚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妾身明白,妾身知错,不敢再犯。”   待到罗裕走出院子,华楚楚才软倒在地上,满脸泪痕,被丫鬟扶了好几次才坐起来。   她忘了,侯府世代袭爵,最是注重规矩尊卑,侯爷看似随和,但一旦触犯规矩,从不会心慈手软。   今日便已是念在往日情分上轻罚了。   华楚楚死死咬着唇,指甲掐着手心,她最讨厌温雁菱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总有一日,她要看着侯爷厌弃她。   “夫人。”青芳匆匆从外进来,靠近了正在看账簿的温雁菱低声道:“侯爷回府了,去了华姨娘院子里。”   温雁菱翻着手中的账簿,并没有反应。   青芳跟青蓉对视一眼,夫人这是何意。但夫人未开口,她们便也闭口不言。   半晌,温雁菱翻完最后一页抬起头来。她素白的面容在烛光下更显精致,往日眉间的愁绪都散去,多了几分淡雅气质。   “往后侯爷去了哪个院子,做了什么事,都不必来回我。”   温雁菱拿起另一本账册,淡淡道:“府里的事物堆积我都处理不完,他那起子鸡毛蒜皮的事情就不用来扰我,浪费我心神。”   青芳眼珠瞪圆了,夫人竟然说侯爷的事是鸡毛蒜皮,往日侯爷的事情可是天大的事。   但看着夫人一页页翻看账册,时而皱起眉心,她便觉得,夫人确实辛苦。   纵然侯府人口简单,但要维系各种开销也十分吃力,更别说侯爷如今是闲职俸禄极少,但各项礼尚往来却依然频繁,哪样不要银子了。   青蓉和青芳喏喏答应下来,“是,夫人。”   书房里,正在练字的罗裕忽的就笑了起来,对一旁韩栋道:“这夫人也真是,为了引起我注意什么都使出来,连最疼宠的儿子都责罚,我是不是该表示一下。”   罚华姨娘禁足是因为她以下犯上,编排主母,但罗裕十分认同她的话,认为温雁菱不过是想引起他注意,都是女人争宠的小心思罢了。   韩栋嘴唇微动,却最终没说什么。   反正他们家侯爷可以自己脑补,不用他插嘴。 第4章 小公子想通了   “走,去看看罗子晞。”罗裕把笔一扔,拿起扇子就往外走。   韩栋默不作声跟着往外,外面墨色深重,他手里提着灯笼照路。   他果然没猜错,侯爷还是没忍住要去看小公子的笑话了,一会儿小公子若是被惹哭了该如何是好。   一路到了小公子院里,下人们见了他纷纷行礼,罗子晞的贴身丫鬟连忙把房门打开请侯爷进去。   看见床上一团蝉蛹似的儿子,罗裕扇子一甩,哈哈哈笑出声来,“哈哈哈,来来来,我看看,果真是我罗裕的儿子,听闻你母亲说你不认错不去书院就不准松绑,看来我儿子还是个硬骨头。”   罗子晞毕竟才五岁,见父亲来了,眼圈立刻便红了,眼里泪光闪闪,小嘴瘪着眼看就要哭出声来,被父亲这么一夸,又把泪憋了回去。   丫鬟把罗子晞扶起来坐好,罗子晞就要说话,他要告母亲的状。   罗裕笑着拉了拉绑在他身上的绳子,蹙眉道:“你母亲也真是,要绑人也不绑紧些,这么松松的一挣不久脱落了吗,既然要绝食,那水也不用给小公子准备了,哎哟,我这儿还有个刚才顺来的鸡腿,当夜宵也不错。”   罗裕说着就拿出来个油纸包着的鸡腿,鸡腿用了好料卤制,香味老远都能闻道。   更别说饿了一天,饥肠辘辘的五岁小孩子。   罗子晞愣愣地看着父亲张大嘴,一口咬下去,鸡腿瞬间没了一半,心里的委屈再也憋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哇!父亲欺负人!呜呜呜呜!”他张嘴想说告诉母亲,却发现自己如今成了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韩栋看不过眼了,“侯爷您明日一早还要去国公府赴宴先回去歇着吧,而且夫人若是知道你惹哭小公子,又该生气了。”   罗裕一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意兴阑珊的站起来,“行了行了,你还是留给你娘收拾吧,我就先走了,你们照顾好小公子,记得别偷吃哦,你可是男子汉,要么就认输要么就硬气一点。”   原以为侯爷是来放了小公子的,没想到惹哭了人就跑了,院子里一顿劝,丫鬟更是哄了好久也没把小公子哄好,最后是哭着睡着的。   翌日一早,温雁菱就听青芳说昨日华姨娘惹恼了侯爷被禁足三月,侯爷晚间还去看了小公子,把人惹哭了就走了。   温雁菱笑了一声,又听了青芳说的话,脸上没了笑意,轻嗤了一声:“别家的父亲哪个不是盼着嫡子成才早早便开蒙,只有咱们侯爷心大,只管自己整日吟诗作对,倒是当得起风流才俊这个称号。”   青芳立刻噤声不敢再说,她发现夫人如今只要一提起侯爷便冷嘲热讽,没有一点好脸子。   胡记裁缝一早送来了新做好的一件丁香色的成衣,花纹大气颜色清淡典雅非常适合温雁菱。   她气质偏冷,穿上这种清淡的颜色便是一身出尘的气质,往日那深重的颜色上身,衬得她如同满脸怨愤的怨妇一般。   青蓉给温雁菱梳好发髻,温雁菱对镜看了眼,道:“去把那套玉石头面拿来。”   那是侯老夫人给她的,她一直没舍得带,今日她穿了这丁香色的衣裳,玉石倒是能压一压。   青蓉把玉石头面给她带好,温雁菱照了照,十分满意今日的妆容。   青芳在一旁捂住嘴低呼,“夫人您今日简直如同仙女一般,不不,反正就是跟画中的仙子一般好看。”   温雁菱笑了笑,“今日你这张嘴倒是深得我意。姑娘可装扮好了?”   下人回道还在梳发,温雁菱便又拿起账册看了起来,正看着听见有人来报,说是小公子院里的丫鬟来了。   罗子晞院子里的大丫鬟叫兰烟,她行了礼便道:“夫人,小公子说他愿意去书院了。”   温雁菱闻言放下账册,“可是想通了?”   “是。”兰烟道,“说愿意都听夫人的,还哭了一场。”   温雁菱抬了下手,“罢了,我也不是真要饿死他,只不过给他一点教训罢了,让他知道没人会想以前一样溺爱他由着他。你让厨房做些粥和小菜,别给他吃太多了,今日我们要出去,你们好好伺候,我回来再去看他。”   兰烟应了是便回了院子,兰书迎上来便问:“如何?夫人怎么没来?”   兰烟如实告知了兰书,一旁的赵嬷嬷也听了个明明白白,严肃道:“夫人应该是真要拘一拘小公子的脾气,你们俩以后也万不可纵着小公子。”   夫人的厉害她们是知道的,但如今夫人瞧着更厉害了。   俏生生的小姑娘站在月门下,温雁菱一看就笑弯了眼。   罗文茵肤色雪白随了她,脸型也是一样的瓜子脸,不过眼睛却随了罗裕,是一双桃花眼,一笑起来就勾人得很,不过此时的小姑娘年纪尚小,便是一副甜糯糯的样子。   今日穿着浅黄色的衣裳,配珊瑚头面,淡雅中带着一丝活泼,更是有了侯府嫡女的气度。   紫苏和紫杉今日也觉得自家姑娘好看极了,唇红齿白、杏眼桃腮,那套宝石头面有少女的活泼又有几分难得的贵气,太适合姑娘了,往日就是夫人舍不得给姑娘用。   然而当主仆三人到了夫人院子时,看见从里面走出来的夫人,就连罗文茵都愣住了,她好像回到了幼时,她还记得母亲那时候就是这么美的。   她还记得,年幼的她曾经问母亲:“娘,等我长大了,能有你这么漂亮吗?”   那是母亲温柔的抱着她说:“当然,爹娘底子好,我们文茵以后会比娘还漂亮的。”   见女儿呆愣的看着自己,温雁菱笑了笑,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出发了,今天我们文茵一定是最漂亮的小姑娘。”   得了母亲的夸赞,文茵低着头脸色微红,也为母亲亲昵的动作而高兴,抿了抿唇她说:“母亲今日也十分好看。”   闻言,温雁菱哈哈大笑,“哎哟,咱们文茵今日小嘴像是抹了蜜一般,真甜。”   罗文茵嘴角带笑,母亲似乎很久没有如此轻松开怀,便是多让母亲逗上两句,她也愿意。   母女俩相携而出宛若一对姐妹花,到了府门口马车前,温雁菱要上车被文茵叫住,“母亲,不若我们等父亲一起?”   温雁菱轻笑,“你父亲大概先一步出发,这么多人坐车马倒是也有些挤,小孩子别管那么多,我们出发。”   罗文茵先一步上了马车,温雁菱余光瞥见一个身影,她微微蹙了眉。   “何管事,那可是子彦?”温雁菱看着从侧门悄无声息的走出的少年。   何管事看了眼,回道:“夫人没看错,确实是大公子。”   温雁菱回忆了一下,她记得罗子彦明年便开始考科举,成绩还不错,因此引得罗裕对他关注,可之后发挥失常名次也不好,再往后倒是也中了,那时侯府已然被掏空,他被发放到外地去做官府里也没给什么银钱,又过了一两年,便把他生母聂氏接了过去,还给府里送了些银子。   温雁菱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喜欢这个庶子,一来聂氏是罗裕的通房抬为姨娘,为罗裕生了长子,虽说现如今两人没什么情谊,但也不妨碍她曾经把罗裕看得重,聂氏就是一根心头刺。   二来,罗子彦这个庶子性子阴郁了些,她不太喜欢他的眼神。   但如今她不这么想。   “让人请大公子过来一下。”   何管事让人请了罗子彦回来,他神色冷淡的看了眼马车旁边的温雁菱,微微抿着唇跟着下人走过去。   在温雁菱面前站定,他揖了一礼,缓缓道:“请母亲安。”   温雁菱打量了他半晌,问道:“可是要去书院,为何身边没有书童伺候?”   罗子彦抬头飞快的看了她一眼,面带诧异,随后回道:“之前书童被发卖了。”   温雁菱实在想不起来是怎么一回事,这等小事她自然是不记得的,便叮嘱道:“何管事一会儿让人给大公子找个称心的书童,大公子若是还差什么让人备好。子彦你快去书院别迟了,我还有事便先走。”   罗子彦看着马车往前走,他眼里有一丝疑惑,不知为何母亲今日对他如此和颜悦色,难道又不怀好意。   他垂了眼,转身便往书院走去,青山书院距离荣昌侯府有两条街的路程,他得快些走。   然而没走多远,身后传来马车声,他往旁边靠去,听见有人在叫他大公子,竟然是府里的车夫驾着车缓缓停在他身边,车夫道:“大公子,夫人让我来送你去书院,从今日起我负责接送你上下学。”   罗子彦目光闪动,却又想不明白夫人为何这么做,半晌他终究是上了马车。   温雁菱上了马车,马车便朝着国公府驶去,罗文茵好奇问道:“母亲方才是在跟哥哥说话吗?”   温雁菱漂亮的眉眼里满是对女儿的宠溺,开口却是冷嘲热讽,“那可不是你父亲干的好事,明明是他的长子,平日里也不知多加照看,身边无书童、笔墨也无人伺候,整日竟然步行上下学,别人心里会如何想咱们侯府。平日衣食住行算到我头上,读书习字你父亲最在行也不管管,倒是次次都让我做这个恶人。”   温雁菱如今也想开了,若是事事闷在心里,只顾着在府里撒泼发气,大家便都觉得是她泼辣无德,她上一世便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委屈都自己咽下去。   吃过的亏,她温雁菱绝不会再吃一次。 第5章 有股奇奇怪怪的味道   国公府门口马车川流,今日国公府老夫人寿宴,门前过往的车马均是华贵无比,上京的所有权贵聚集在国公府,国公府门口侍女门皆列队候着诸位贵客临门。   此时正是来客密集之时,诸位夫人携着女儿们下了马车,在门口遇上熟识的夫人,便一同往里走,走了几步又遇上一位,后面又有人叫了一声。   一时间,除去已经被迎去主席那边的男人们,女眷们竟一起堵在门口寒暄。   方才的高峰期已过,此刻国公府门前罕见的空了一瞬,一辆马车慢悠悠的行了过来,见了那车上的标识,便有人捂嘴轻笑起来。   “我还道是谁呢,原来是荣昌侯夫人大驾,也不知今日侯夫人会给我们什么惊喜。”   “哎,话也不能这么说,侯夫人的穿着装扮一向与众不同,倒也别有一番特色。”   “这么一说,近日倒是侯府安静不少,茶余饭后倒是少了些趣味。”   “诶,你们没听说啊,侯夫人对她那宝贝儿子下狠手了,说是饿了好几天。”   ……   马车停稳,众位夫人便伸长脖子想要看笑话,有的甚至拿起帕子捂住了嘴,以免待会儿笑起来被侯夫人看见。   先下来的是两个丫鬟,紫苏和青蓉分别站在两旁,一只素白小巧的手从车帘伸出来,罗文茵扶着紫苏的手下了车。   少女身穿淡黄色的衣裙,带着鲜红的珊瑚头面,坠在耳边的流苏活泼的跳动着,显出了几分少女的灵动。   礼部尚书王夫人家中只有儿子没有女儿,最是艳羡旁人有女儿的,见着罗文茵便酸溜溜道:“侯夫人真是好命,生了个如此漂亮可爱的女儿,今日倒是舍得给女儿带珊瑚头面,往日清汤寡水的,任谁也瞧不出这位是侯府嫡女,今日看着真是越发乖巧。”   旁人起哄答道:“夫人如此喜弋?欢侯府大姑娘,不如娶回家去做儿媳。”   王夫人啐道:“跟侯夫人结亲我恐怕消受不起。”   罗文茵下了车,便冲人群里的夏沐晴眨了眨眼,得到闺蜜回应后便站在马车边上等母亲下来。   在一众调笑声中,温雁菱从车上探出头来,扶着青蓉的手下了车。   原本嬉闹的门口像是被谁施了定身咒一般,顿时鸦雀无声,那一众夫人像是被谁掐住了脖子,一个个都瞪圆了眼,跟不认识她似的。   温雁菱理了理裙摆,又伸手拂了下鬓边的发丝,她嘴角牵起一抹熟稔的笑,仿佛对刚才被人议论嘲笑一无所知,“怎么了,几日不见,各位夫人都不认识我了?莫不是我脸上有什么可怖的东西吓坏了你们,这可怎么好呢。”   她这一声像是打破了某种禁忌,一时间爆发出了更大的议论声,国公府的大媳妇陈氏见状连忙吩咐侍女丫鬟们把客人领进去,就怕侯夫人在这大门口惹了事,收不了场。   “诸位夫人进去坐着聊,茶水瓜果点心都备好了,有什么需要吩咐丫鬟们便是。”陈氏这么说着,眼睛却也没有离开温雁菱。   刚才那一刻,她还以为荣昌侯爷带了哪位娇妾来赴宴,谁知竟然真是的侯夫人温雁菱。   罗文茵倚着母亲,噗嗤笑出了声,“母亲,您刚才见着她们的模样了吗,真是太好笑了。”   温雁菱伸出葱白一般的手指轻轻戳了戳她,轻笑道:“高兴吗?”   罗文茵有些不好意思,眼睛晶亮的点点头,看见那些说她母亲坏话的夫人露出那么惊讶的样子,心里还挺舒服的。   温雁菱牵着女儿上了台阶,门口站着陈氏给她问了好:“侯夫人大驾,快进去吃茶看戏,老夫人也念叨您呢。”   温雁菱知她这是客套话,笑得温婉,“今日倒是辛苦你了,那我便先进去了。”   陈氏被她这笑晃了一下神,再回头却见等在门里的户部侍郎夫人夏夫人把侯夫人拉了过去,两人对视一笑,相携往里走去。   温雁菱和夏连欣从小便是闺中密友、手帕之交,两人又同年前后生下女儿罗文茵和江沐晴,一直便是亲密无间的好友。   “哎哟,我还以为今日眼花了,竟见着了咱们上京第一才女温雁菱,容颜依旧啊。今日这是吃坏了什么药啊,这装扮怎的转眼就变了样?”夏夫人的嘴一向恶毒,继续戳温雁菱的心口,“啊不,也不是变了样,难道竟是终于听进去我的话了,伯父伯母若是见,一定会笑出声来。”   若是往日,温雁菱早就不耐她说这些,可今日她竟认认真真的听着,嘴角噙着一抹极浅的笑意。   “姐姐说的是,可不就是听进了姐姐的话,有了悔意,我便把那些破衣裳都扔了,若是没有姐姐教导,我这辈子恐怕都会成为这上京的笑话。”   夏连欣狐疑的看着她,总觉得她这话怪怪的,明明是在夸她,怎么有股奇奇怪怪的味道。   撇开这个,温雁菱的态度也很有问题。   夏连欣拉着温雁菱停下来,让丫鬟把两位小姐先带去一边玩儿,自己拉着温雁菱去了一旁的小亭子里问话。   “你没事吧,今日这是怎么了?”夏连欣柳眉微蹙。   她本就生得几分英气,这一蹙眉便有几分严肃,气势十足的站在温雁菱面前。   温雁菱往日不论在夫君还是在闺蜜面前,也是绝不示弱的人,今日对着夏连欣却轻轻柔柔的笑起来,眉眼弯弯,细碎的发丝轻轻晃动,抹了口脂的唇饱满欲滴,与往日那死气沉沉的侯夫人判若两人。   晃得夏连欣心神都不稳了。   “别笑。”夏连欣拉住她,“我早就告诉你,那罗裕长得是好看,可也不是个安于家事的人,你是不是又被华楚楚给气着了。”   温雁菱笑得直不起腰来,头顶的步摇抖得厉害,上面的金丝蝴蝶仿佛展翅欲飞,“姐姐,你莫不是以为我被罗裕给逼疯了吧,华楚楚算什么东西,也值得在我面前说。”   国公府的院子极大,罗裕早早就从府里出发,为的就是不跟温雁菱一起坐马车,没想到在花园里也能遇到,谁知就听见了他家夫人如此话语。   罗裕眼中诧异,他家夫人何时如此开怀笑过,倒是整日里板着一张脸,他都忘了原来她的笑声如此悦耳仿若那檐角的风铃。   他刚要探出头去看一眼,身后一位同袍便叫住了他,“绍之,为何不去饮茶反而在此闲逛。”   罗裕拱手笑道:“这就去。”   温雁菱倒不知她家夫君就在不远处,她身上的郁气散尽,拉着夏连欣的手道:“姐姐,我不是被罗裕给逼疯了,反而是他让我醒悟了,之前病中我想了许多,我该为自己、为子晞和文茵做打算,而不是整日心里眼里只有罗裕、只有侯夫人。”   夏连欣见温雁菱似乎真的想通了,便叹了口气,“以往我只觉得你负担太多,被自己压得喘不过气,如今你高兴便好。”   自己重生这件事实在匪夷所思,温雁菱不便多说,便借口病中醒悟,也是个不错的借口。   罗文茵的到来成了今日闺阁女孩们的焦点,样子还是往常那样,受瞩目的是她那套珊瑚头面,被女孩子们拉着左看右瞧。   有人艳羡道:“文茵你母亲真是待你极好,这套珊瑚头面瞧着就极为贵重,竟舍得给你带。”   有人酸道:“今日国公府老夫人大寿,若是不带这个撑场面,身为嫡女怕是要被笑话的。”   江沐晴性子随了母亲,颇有几分火爆,眼瞧着就要上前跟那姑娘吵起来,罗文茵拉住她,柔柔笑着道:“我母亲说,我乃是侯府嫡女,她那些金的银的宝石的玉石的,往后都是要留给我的,这套珊瑚虽算不上极品,倒是也适合我如今的年纪,想来姐姐家里定是也准备了些许好物件,就是不知今日为何只簪了一只珠钗,不带其他的贵重物撑撑场面。”   “你、你……”那贵女气得脸红,却你了半天找不出话来反驳。   江沐晴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后四周都响起了轻微的笑声,那姑娘自知丢脸,气得跑远了。   罗文茵睁着大眼睛,不解的看向四周,“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好似没说什么扎心话呀,姐姐的心倒像是易碎的琉璃一般。”   江沐晴倚着罗文茵笑得直不起腰来,罗文茵侧头微微冲她眨了眨眼,江沐晴冲她竖起大拇指。   两人找了角落坐下喝茶,江沐晴夸道:“我还是今日才知你竟如此会说话,差点笑死我了。”   江沐晴笑着又把罗文茵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自己笑得直不起腰来。   罗文茵也在笑,跟江沐晴解释道:“晴姐姐方才可是见着我母亲说话了,我这就是现学的,还怪好用。”   两个姑娘笑着打闹了一番,远远见着自家母亲相携而来,两人俱是上京有名的美人,如今笑意盈盈缓步而来,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   正在吃茶的夫人们俱是目不转睛看着,议论纷纷。   “这侯夫人是受了什么刺激,今日我差点没认出来。”   “何止是差点,我看就没人认出那是温雁菱了,判若两人。”   “不愧是名动上京的美人才女,今日怕是没人能盖过她去。”   “荣昌侯有这样的夫人,竟还要娶妾室,可见不论多么漂亮的女人都拴不住男人的心,侯爷当然也是相貌堂堂的美男子。”   “也就是今日打扮了一番,若是以往那样,我见着了那真是想戳了我双眼。”   “只有我想知道,侯夫人为何变得如此年轻漂亮吗?”   众夫人对温雁菱是既好奇又眼红,原因无他,今日温雁菱跟以往判若两人,像是年轻了十岁,众人都想知道侯夫人到底得了什么秘方。 第6章 你想做什么都好   温雁菱无视了一众虎视眈眈的视线,神色自若的拉着夏连欣入了座。   见温雁菱施施然落了座,罗文茵和江沐晴便相携着过来见了礼,看见温雁菱母女俩今日不同以往的装扮,众位夫人心中俱是疑惑不解,好奇得仿若有猫抓似的,也没听说近日荣昌侯得了圣上什么赏赐。   素日与温雁菱不对盘的黎夫人掩着嘴笑着道:“今日侯夫人与大姑娘竟好似一对姐妹,让人瞧得好生羡慕,想来今日侯爷定是护送而来,舍不得侯夫人独自前来。”   这位黎夫人夫家是武将出身,靠着自身实力做到了三品,也是一员猛将。黎夫人内心是看不上温雁菱的,但侯府即便没落也是爵位。   荣昌侯府乃开国之时高祖所赐爵位,传承至今已是大大不如前,子孙皆无在朝中有所建树,便是靠着这爵位承袭享受祖先留下来隐蔽,到如今这隐蔽也少之又少。   前世也不会那么迅速就败落。   温雁菱喝了一口茶水,用手中的锦帕轻轻压了压嘴角,她又露出那种温温柔柔的笑容,“侯爷原本是要跟我们一起过来的,不过男人们有自己的事物,作为当家主母自是识大体的,我便没让侯爷送过来。黎夫人定是与我不同,想必黎大人定是护送夫人过来,真是与我夫君不同,让人羡慕。”   黎夫人越听脸色越难看,手里的帕子被她搅成一团,牙齿紧紧咬着唇,都快滴血了。   黎夫人的夫君虽然是三品,可却是家中庶子,家中还有一位老夫人和一位嫂子,这当家主母自然是轮不到她来做。   温雁菱这话好似一根根软钉子插进了她的心口,让她呼吸不畅。   最讨厌的是,以往她跟温雁菱针锋相对,每次都会惹得温雁菱暴怒,她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会让人不自觉站在自己那边。   可今日不一样,温雁菱这么一幅柔柔弱弱的样子仿佛中了什么邪术,从她嘴里说出的话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让人十分不喜。   当然最重要的是,黎将军并不是一个体贴妻子的人,反而更像一个粗野莽夫,一睁眼便只知道去军营,即便是黎将军已经三品了,可所得俸禄根本不可能跟荣昌侯府这种底蕴深厚的世家相比。   黎夫人尴尬的笑了两声,她的目光移到别处,跟另一位穿戴雍容的夫人对视了一眼,随后深吸了一口气住了嘴。   温雁菱轻笑着拂了下耳鬓的发丝,像是没瞧见黎夫人的尴尬,侧头跟夏连欣轻声说话,嘴角隐隐含着笑意,耳边垂下的玉珠耳环随着她轻轻晃动,映得她的侧脸煞是好看。   场面忽然静了一下,随后慢慢起了交谈声,大概是今日温雁菱处处得体,说话也不软不硬的没了咄咄逼人,总之,场面一时倒是和谐了不少。   有人眼尖认出了温雁菱今日佩戴的玉石头面乃是荣昌侯府的老夫人曾经带过的,乃是御赐之物,却不想今日温雁菱直接就这么带出来了。   玉石自是贵重非凡,可今日温雁菱衣裳搭配极好,丝毫不显老气,反而多出几分高雅,角落里几位夫人便小声的交头接耳起来。   “侯夫人今日竟然带如此贵重之物来,难道是炫耀?”   “我猜不是,前些日子听说侯府变卖了写物什,莫不是侯夫人其他的首饰都拿去……”   “你可别胡说,好歹是荣昌侯府,不至于。”   “呵,侯府又如何,早已不同往日。”   这话虽然有些不敬,却是没说错的。荣昌侯府早已没了往昔的昌盛,侯府也没有擅长经商的,坐吃山空总有用尽的那天,侯府早已大不如前。   温雁菱自然是听见了这些并不算小声的窃窃私语,她神色不变的跟夏连欣说话,像是根本没听到,她思绪有些悠远,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夏连欣轻轻碰了下温雁菱的手肘,面带调笑,“怎么,今日你竟对这些闲言碎语不在意了,若是往日必然已经勃然大怒。”   对上好友调侃的眼神,温雁菱展唇一笑,“你都说了是不痛不痒的闲言碎语,何必费一番功夫去计较,再者,人家也不是犯到我面前来,说的是悄悄话,我怎么能听得见呢。”   夏连欣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捂嘴笑起来,“哎哟我是真没想到,如此一看你竟是真的想通了,往日我劝你不听,反而还倒打一耙,如今倒是让我瞧着顺眼许多,惊喜异常。”   温雁菱弯着嘴角,“惊喜的时候还多着呢,姐姐你等着看。”   夏连欣似乎没明白她在说什么,忽然罗文茵就叫了起来,“婉心姐姐来了。”   脑中仿佛有薄雾被剥开了,温雁菱正色看向款款走来的舒婉心,电光火石间,她想起来了,她眸色微深的在舒婉心和江沐晴转动。   看着文茵亲亲热热的跑过去了挽了舒婉心的手,温雁菱垂下了眼,原本还温温柔柔的脸上,此刻冷若冰霜。   夏连欣察觉到身边好友不对劲,轻摇了下她的手臂,“怎么了雁菱,可是有哪里不适?”   温雁菱抬头又恢复了脸色,扬唇笑起来,“没事,刚才突然心口疼了一下,不打紧。”   走过来的罗文茵立刻放了舒婉心的手过来扶着母亲,满脸担忧,江沐晴就站在母亲身边并没有对舒婉心表现亲热。   舒婉心跟着母亲过来给温雁菱文好,她父亲舒大人官职与江沐晴父亲一般也是三品,不过江家底蕴更深厚,江大人手握实权,但舒大人与荣昌侯关系不错,因此罗文茵从小便跟舒婉心交好。   温雁菱心里却是冷笑一声,舒家人心机不少,让自己女儿与文茵交好,而舒夫人表面奉承于她,结果呢,侯府的各种事,大部分都是从这位舒夫人口中说出去的,舒家一边得了侯府的好,一边把侯府卖了个干干净净。   舒夫人笑盈盈的走过来坐到温雁菱身边,冲着罗文茵便挥了挥手,“文茵赶紧跟你婉心姐姐去玩吧,你们姐妹许久不见定是有许多体己话要说,沐晴也一起吧。”   罗文茵想着刚才母亲说心口疼,有些犹豫的看向母亲,她眼里满是担忧。   而看在舒夫人眼里,便带上了几分了然,她笑着大声说:“文茵快去吧,有我在呢,你母亲不会责备你的。”   “不是的。”罗文茵小声辩解了一下,不论怎么说舒夫人都是长辈,作为晚辈必然不能在这种场合顶撞。   夏连欣冷笑一声,便要开口讥讽,这位舒夫人历来如此,她这些小心思在雁菱面前总是有用,但在她面前还不够看。   手被轻轻按住了,夏连欣看向温雁菱,见她对自己微微摇头。   舒婉心此时有些心急,拉了罗文茵的手腕便要走,她道:“文茵妹妹我们去旁边说话,有我母亲在呢,侯夫人必是不会说什么的。”   她有些得意,在罗文茵面前仿佛高了一等。   罗文茵咬了咬唇,她其实是想呆在母亲身边的,母亲近日对她尤为和善,她很喜欢这样的母亲,但……以往母亲都是不愿意让她跟在身边的,可今日母亲不舒服,她想照顾母亲。   犹豫了一瞬,罗文茵准备跟着舒婉心走时,对上了母亲笑意盈盈的双眼,那双眼里满是温柔和鼓励。   罗文茵霎时绽放出一个笑,放开舒婉心的手,走回母亲身边,“我就在母亲身边陪着可好?”   见女儿露出几分小女儿的依赖和撒娇,温雁菱笑着道:“你想做什么都好,愿意陪着我,母亲自然更高兴。”   说着她又朝舒夫人笑着说:“我们文茵就是听话孝顺又知礼数,舒夫人既是那样说了,我自然不会责备我们文茵,可从来我对文茵要求甚高,毕竟她是侯府嫡女身份自是不同一些。今日国公府人多眼杂,若是不长眼的冲撞了各家小姐那就不太好了,还是呆在身边好一些,我们文茵还年幼,在我身边多撒撒娇,也挺好的。舒夫人觉得我说得对吗?”   舒夫人诧异于今日温雁菱竟然说这么一长段话,更觉得她似乎意有所指,却忽略了自家女儿的神色。   舒婉心内心有些焦急,若是罗文茵不与她一同离开,她如何找借口离开呢,这罗文茵真是会给她找麻烦。   舒婉心有些不满的瞪了眼罗文茵,却一转眼对上了温雁菱的目光,那目光里满是探究以及警告,让她不自觉抖了下。   大概是温雁菱那句‘人多眼杂’提醒了各位夫人,有女儿的便都让女孩子们别乱走动,一会儿宴席便要开始。   夏连欣却觉得温雁菱这么说似乎是有意的,侧了侧身问道:“雁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雁菱目光沉沉,看了眼夏连欣,对着罗文茵和夏连欣嘱咐道:“一会儿你们俩不许随意离开座位,特别是不许跟着舒婉心那丫头离开,即便是要离席也要结伴一起带上丫鬟,不可单独出去,知道了吗?”   温雁菱语气严肃,这话说出口便让两个女孩以及夏连欣心里都是一跳,夏连欣连忙问:“怎么了,是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温雁菱不便多说,“我只是觉得眼皮跳得厉害怕孩子们出事,今日人多,若是有个万一……”   夏连欣连连点头,身在大家族里,这种事自然是知晓的,温雁菱这么一警告便都放在了心上。   若是有个万一,姑娘们的清誉可不是开玩笑的。 第7章 离巢的小鸟   “各位夫人,宴席将开,请诸位移步到宴会厅吧。”陈氏笑意盈盈带着一众丫鬟来请上席。   温雁菱今日态度冷淡没跟舒夫人说几句话,而这时候舒夫人以及舒婉心才看见今日温雁菱母女俩的装扮。   舒婉心死死地咬着唇,看着罗文茵那套仿佛闪着光的珊瑚头面,再看看自己头上仅有的两只珠钗,心里满是不甘。   明明都是嫡女,为何罗文茵这个不得侯夫人喜欢的,竟然还能带如此漂亮的头面,今日来的这一众贵女都被她给比下去了。舒婉心恨得咬牙切齿,可她只敢在心里恨恨地想,不敢再去瞪罗文茵,她怕被侯夫人看见。   而舒夫人看见温雁菱带着那套玉石头面,穿着也不似以往她建议那般是深重的颜色,温雁菱本就长得好,这么一穿在一众夫人中更加出挑,让舒夫人死死掐住了自己的手心。   她有种事情要脱离掌控的感觉,明明之前她花了很长时间和心思才让温雁菱取信于她,原本是因为夫君攀附荣昌侯而嘱咐她要与侯夫人打好关系,谁知这位侯夫人意外的天真简单好控制,相熟之后,侯夫人竟事事都会征求她的意见,俨然把她当军师了。   送到手边的任她摆布的木偶,她没有道理放开,在她看来,温雁菱这种除了长相只会吟诗作对没有脑子的女人,凭什么就能得了侯夫人的位置,掌管偌大一个侯府。   在此之前,她一度成为了温雁菱的闺中好友。   可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不过几日不见,温雁菱对她的态度有了如此大的改变。   舒夫人默默咬牙,难道温雁菱发现了什么吗?不会的,要真说起来她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不过是给了侯夫人一些反向建议。   “舒夫人如此看着我,可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温雁菱感觉到舒夫人的视线停在她身上,她顺势扶了下头上的玉钗,手腕上的玉镯色泽温润。   温雁菱知道,大概所有觊觎罗裕的女人,都觉得她碍眼,甚至嫉妒她,不论是觊觎罗裕这个人,或者是荣昌侯夫人这个位置的。   既然要嫉妒,那她就成全她们。   果然,舒夫人在看见温雁菱这一套头面时,脸色都扭曲了一瞬,她还记得那时候她跟温雁菱说,这套头面乃先皇赏赐,还是好好保存才是,若是磕磕碰碰的有个好歹,不仅心疼还大不敬。   舒夫人勉强笑了笑,“侯夫人今日怎的想到带这套头面了。”   温雁菱疑惑的看了眼手腕上的镯子,反问道:“这套头面舒夫人是觉得有什么问题吗?我倒是也觉得不太称我,可这是御赐之物,让它束之高阁倒也不太合适,况且我家侯爷也说了,暂且先带一带,日后他若是寻了更好再买给我,我都说不用了,浪费这些银子做什么,侯爷却道身在其位便要做符合身份之事。你知道的,我是拿侯爷没办法的,自然是只能随了他的话。”   舒夫人像是被打了一拳,整个人都愣住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是宋昌侯与温雁菱说的话,可温雁菱却如此自然的说出口来,若是假的她定然不敢这么说,但若是真的,她却又不相信。   显然,认为荣昌侯能说出这的人不多,可温雁菱的表情实在太过自然,连她身边的夏连欣都狐疑的看着她,想要分辨真伪,然后她看见温雁菱冲她眨了眨眼。   夏连欣抖了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她被温雁菱这话给激起来的,这话真是味道很冲了。   温雁菱神色自若,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有那么点令人不舒服的话,睁着大眼睛看着舒夫人,舒夫人被她看得头皮一麻。   她现在有点恶心想反胃,不太适宜跟温雁菱继续说下去。   温雁菱依然笑得从容,夏连欣拉着她走在最后,她们前面的罗文茵和江沐晴捂着嘴笑。   江沐晴对罗文茵竖起大拇指,小声道:“雁姨确实厉害,文茵你学会了教我一下,不知怎么回事,我总觉得这次见雁姨感觉变了好多,但是我很喜欢。”   罗文茵抿了抿唇,低声道:“我也很喜欢现在的母亲。”   江沐晴知道好友在想什么,挽紧了她的手臂,道:“那不是很好,我们都喜欢现在的雁姨。”   夏连欣拉着温雁菱问:“你就不怕一会儿她们在罗裕面前拆穿你?”   “怕什么。”温雁菱扬唇笑道,“这话不是我编的,刚成亲那会儿,罗裕亲口说的。”   只不过她嘴角的笑带着些许讽刺。   夏连欣沉默了一下,拍了拍她的手背,“行了,不说他,我们赶紧入座吧。”   男女主宾席分布在两侧,罗裕的目光在人群里晃了一圈,微微皱了下眉。   “韩栋,可有看见夫人和姑娘?”   韩栋站在他身侧,微微抬眼扫了一圈,“没……看见了。”   “嗯?”罗裕又再次看了一圈,并没有看见温雁菱,他侧眸看向韩栋,“人呢?”   “那边。”韩栋伸手指了一下。   温雁菱正在跟一位与侯府相熟的大人打招呼,她脸上挂着得体大方的笑,一侧头便对上了罗裕震惊的眼神,她敛了嘴角的笑意,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招呼了。   与陌生人招呼也不过如此。   罗裕先是震惊于自家夫人今日的改变,又震惊于今日夫人的态度如此冷淡,一时间两项相加,有点懵了。   “韩栋,你说刚刚那个是夫人?”   韩栋:“是。”   “你确定?”   “确定。”   罗裕蹙眉看了自家夫人背影良久,终于确认是自家夫人,在温雁菱还没有想四处展示她侯夫人尊荣,只会穿着颜色深重的衣服的时候,是上京盛名在外的美人。   罗裕一甩衣袍入了座,他本就是上京美男子,如今正值壮年更是有一股稳重气质,是以不论同袍亦或是夫人们都会多看两眼,宴会上更是诸多人来敬酒。   从小到大罗裕就是一个受人瞩目的人,身为嫡长子的他受尽宠爱,长大后顺顺利利取了门当户对喜欢的姑娘,又顺利承袭爵位,他的一生都很顺利,即便如今侯府不似曾经深受圣上器重,但罗裕并不是一个有远大抱负的人,反而耽于享受。   他就是一个闲散侯爷,不管穿衣吃饭,只愿吟诗作赋。   只不过今日潇洒的宋昌侯爷目光时不时的往女宾席那边扫过,舒朗的眉宇间也始终带着一丝疑惑。   温雁菱跟罗裕对视一眼之后很平静的点了点头,随后带着女儿落座。这是她重生之后第一次见到罗裕,原以为她再次看见罗裕内心会有起伏,没想到却意外的平静,大概是因为自己对罗裕的那颗心彻底冷了吧。   宴席上的座位是原本就安排好了的,按照以往的位置,温雁菱边上便是夏连欣与舒夫人,她在中间,不过今日她特意跟夏连欣换了位置,右手边便是文茵与沐晴。   舒夫人自觉尴尬,她身边的舒婉心却如坐针毡,没了罗文茵打掩护,她实在不好离席,便是离席也定要被母亲嘱咐带丫鬟,可手心里的那张小纸条仿佛烫手般的让手心不断溢出汗水。   终究,舒婉心咬了咬牙,侧过头蹙着眉跟母亲道:“母亲我有些不舒服,要出去一下。”   舒夫人并没有发现女儿异常,反而有些担忧道:“那让丫鬟跟着你一道去,可是那个快来了?”   舒婉心已经十四岁了,葵水早就来了,因此舒夫人也存着些其他心思,每次赴宴都带着她,以便能物色一个好夫婿。   舒婉心垂下眼,小声道:“还没有,我去去就回,不用丫鬟跟着了,国公府里有丫鬟指路的。”   舒夫人一想也是,便让她快去快回。   舒婉心露出一个笑,宛若一只离巢的小鸟,欢快的起身就要往外走,忽然她停下来,侧头笑着问道:“文茵、沐晴,你们要跟我一起出去透透气吗?这里面人多还挺闷的。”   罗文茵看向她,刚要说话,手腕被一把抓住,那抓住她的手死死用力,让她有些轻微发痛。   温雁菱轻笑着看向舒婉心,淡淡道:“文茵和沐晴一会儿再去,宴会刚开始不久,不便离席。”   舒婉心看着温雁菱咬了咬唇,对上有些犹豫的母亲,她立刻转身就走,就怕被母亲再叫回去。   温雁菱看着走出去的女孩,轻轻叹了口气,垂下眼眸,轻轻松开了女儿的手腕。   作为一个同样有女儿的长辈,她已经友好的提醒了一次,即便是舒家对她并没有善意,她自觉已经仁至义尽。   只不过小姑娘年轻,容易行差踏错,做母亲的有责任帮助子女分辨善恶是非,幸好,这一世她还没错失机会。   夏连欣听见她叹息,侧头轻声询问。   温雁菱弯了弯眼睛,“没什么,只不过想起一些陈年旧事,有些唏嘘罢了。”   夏连欣并没有多问,只不过语气有些不善,侧头更加轻声道:“舒家姑娘也太不知礼数了一些,而且如此多人,竟然也不带自己的丫鬟。”   罗文茵有些疑惑的看向母亲,刚才她能感觉到母亲忽然很紧张,她抿了下唇,又看了眼已经看不见人影的舒婉心。   她怎么觉得,婉心姐姐去的方向是国公府的花园,并不是去恭房。 第8章 免得污了姑娘们的耳朵   酒过三巡,宴席气氛更加热络,甚至还请来了名伶歌舞助兴。   国公府夫人杜氏满意的看着一众宾客尽兴吃喝,想着今日定能得到老夫人和夫君夸奖一番,那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忽然,一名侍女步履匆匆、神色紧张的走进来,良好的规矩让她维持这最后的仪态,她径直走到杜氏身边俯身耳语,霎时,杜氏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她厉声问:“当真,如今人在何处?”   侍女低声道:“是,奴婢等已经让人在厢房里等着了。”   杜氏豁然起身,她身边引起不小的骚动,如此严重的事,她亲自去告知了夫君,之后又让侍女去通知舒夫人和舒大人,这才带着贴身侍女脸色铁青的离开。   因着这一出,在场的夫人们立刻察觉到了什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而舒夫人自然也看见了杜氏的脸色,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心跳快了一些,她看了眼身边依然空着的座位,又见到侍女冲着她过来的样子,那种不好的预感再次加深。   侍女走到她身边,俯身轻道:“舒夫人,我们夫人请您过去一趟,请您跟我来吧。”   舒夫人僵硬的笑了一下,站起来时腿有些发软,她努力撑着自己保持着基本仪态。   温雁菱的目光从刚才就一直注视着杜氏,这会儿目光转到了舒夫人,她掐了下手心,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看向江沐晴,她正笑着跟文茵说话,上一世,这个一直乖巧叫她雁姨的可怜姑娘,成了一颗棋子,凄惨的过着自己的生活,虽然她并没有自暴自弃依然努力的活着,可是,那是一条太过崎岖的路,那本不该是属于她的生活。   不过如今这种情况看来,舒婉心应该是自作自受出事了。   舒夫人一走,这边女宾席就大声议论起来了,温雁菱原本不想听这些,但禁不住各位夫人的好奇心,已经有丫鬟小厮去打听回来了。   “听说是国公府的三公子,跟……”那丫鬟有些犹豫,但架不住众位夫人热切八卦的眼神,“跟舒大人家的姑娘在后院里私会……被另外两位一起逛园子的公子发现了,舒姑娘自觉无颜,闹着要跳湖。”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   私会这件事可大可小,若是一般的私会那倒也是没什么,若是……有了身体接触,那这位舒姑娘胆子确实很大。   这位国公府的三公子也是一位奇男子,年约十八,屋里通房已经有了三个,平日里不务正业流连于烟花之地,上京但凡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即便是庶女也不愿嫁给这位三公子。   舒婉心到底是为何要与这位三公子私会的。   温雁菱还记得上一世夏连欣看见女儿捂着被子哭泣的时候,几乎走不动路扑到在地,还是她一把扶住了,母女俩抱头痛哭。然而事已至此,那时候只能让沐晴嫁给了三公子。   这时候,舒夫人恐怕一口牙都要被咬碎了,尝到了上一世她的好女儿拉着江沐晴垫背的滋味。   国公府庶子,与舒大人的嫡女,这件事怎么都不会善了,这么一传,很快在场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顿时议论更加大声,舒大人已经在侍女的带领下,铁青着脸离开。   夏连欣听着这事情经过就倒抽一口凉气,她忽然脑中如闪电一般想起雁菱刚才说的话,让大家注意不要让姑娘们乱走,冲撞到了就不好。   这……   夏连欣猛然抓住温雁菱的手腕,抖着声说:“雁菱你,刚才若是文茵和沐晴跟着舒婉心走了……”   她甚至此刻腿已经软了,不敢去想那个万一。   温雁菱轻拍她的手,柔声说:“现下已经没事了,看来国公府老夫人的宴席也到此为止了,我们去告辞一声便离开吧。”   夏连欣连连点头,这种热闹不看也罢,免得污了姑娘们的耳朵。   夏连欣让丫鬟去叫了江大人一起离开,温雁菱带着文茵也一起出去,两人跟老夫人道了别,便分别离开。   罗裕津津有味的听了一耳朵八卦,等到回过神来啧啧几声的时候,忽然想起来自家夫人跟舒夫人似乎走得还挺近,女儿跟舒婉心也似乎是闺中密友,他刚想让韩栋去找夫人,谁知一抬头,却没找到母女两个。   “韩栋,夫人和姑娘呢?”罗裕还在寻找。   韩栋:“夫人和姑娘方才和江夫人一起离开了。”   罗裕:“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韩栋莫名其妙,“您没吩咐要告诉您,而且,您今日是独自前来的。”   罗裕瞪了韩栋一眼,韩栋若无其事的转头。   半晌,罗裕似乎没了继续喝酒看热闹的兴致,一摆手道:“走了,回府。”   温雁菱带着罗文茵上了马车,见时间尚早,便让车夫一路往胡记裁缝铺驶去。   胡记裁缝铺开在东市最繁华的地段,马车停在店铺门口便有人来接,见是侯府的马车,掌柜亲自出来。   “侯夫人大驾,请进请进。”掌柜殷切的接待,挥手赶走了旁边的小二。   温雁菱点了下头,问道:“不知府里做的衣裳还需几日?”   瞧出来侯夫人是急着要衣裳,掌柜莫名额头渗出一丝汗,“这,近日店里人手紧张,还请侯夫人再等上两三日,到时定会送至府上。”   温雁菱也知道没这么快就能做好衣裳,她点了头,便又道:“可还有我这身衣裳类似的成品?”   她觉得直接穿成衣还不错,方便,也免去了定制的麻烦,更何况上身后尺寸也相差无几。   掌柜顿了下,这身衣裳还是绣娘吴彩秀做的,当时乃是因着另一位夫人选了这个,但测量尺寸的没仔细,因而尺寸有错误,之后侯夫人要成衣,也说了只要合适就行,这才用了这件来顶替。   但失误的是掌柜的侄女,他便让吴彩秀顶了锅,若是没侯夫人要这件衣裳,那这损失就要他来承担,或辞退了他侄女。   “侯夫人见谅,这成衣乃是唯一一件,多的没有了。”掌柜正说着话,外面就传来一阵吵闹声,还有隐隐的哭泣。   掌柜僵了一下,抱拳给温雁菱请罪,“夫人稍后,我去处理一下。”   温雁菱有些失望于没有成衣,她记得前世上京有间衣铺乃是专做成衣,连她也去光顾过好几次,那位吴掌柜可是个很会做生意的女子。   外面吵闹不止,罗文茵伸着脑袋在看,见母亲看来,她有些拘谨的站好。   温雁菱笑了笑,“想出去看就去,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也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母女俩一同走到外面,就见店铺门口有个满脸泪痕的女子正在哭诉,“掌柜的请你行行好,我家如今困难,只有这一个营生,您就念着我多年为胡记做工的份儿上,让我继续呆在这里吧。”   吴彩秀知道,即便她辩解自己没做错也没用,因为这铺子里是掌柜说了算,掌柜说错的是她便是她,她不过是个顶包的。   可是如今夫君卧病在床,孩子也才六岁,若是她没了这份工作,那他们一家只能饿死,胡记裁缝铺虽然苛刻,但工钱比起她单独在外面接活也要好得多,她不能失去这个工作。   掌柜本就是故意辞退她,这下更是满脸厌恶,挥手赶人,“赶紧走,你若是再如此纠缠,往后就别怪我不给你进入任何绣坊的机会,只要我说一声你人品低劣,便没有人敢用你,你在这里与我纠缠,不如赶紧去找下家。”   要找下家谈何容易,他们一家三口光是在上京生存已经很是艰难,每个绣坊的绣娘都恨不得长在绣坊里,断是不会轻易辞工,在这种情况下她要找个缺口如何容易。   昨日夜里夫君高烧不退,今日她去医馆买药已经花完了积蓄,若是找不到工作,下月的房租,这期间的生活,该如何是好。   光是想到这些,吴彩秀几乎要喘不上气来,太难了。   温雁菱一出来便见着一位女子哭得凄惨,几乎是趴在地上恳求掌柜,她微微蹙了蹙眉,侧头问道:“掌柜如何为难一个女子?”   掌柜见温雁菱问起,顿时苦不堪言,但也只能如实说了经过,只道是吴彩秀做错了事情。   吴彩秀趴在地上,泪眼朦胧间只见一双精巧的绣鞋出现在她视野里,这双绣鞋上面的金丝线便能让他们一家生活好几个月。   一双纤细嫩白的手伸到她面前,温柔的声音低声道:“快起来吧,便是有什么过不去的难处,也不用如此乞怜。”   吴彩秀内心凄苦,心道,这些富贵夫人如何知道贫苦之人生活有多难。   她伸出日常劳作的粗粝的手轻轻搭在那双手上,被用力扶起来的一瞬间,她看见对面那位美貌的夫人顿时瞪大了眼。   温雁菱清楚记起,这位便是日后那位厉害的成衣铺吴掌柜,只是如今瞧着倒是比起前世十年后更加憔悴一些。   心思如闪电般急转,温雁菱让青蓉拿了手帕递给吴彩秀,拉着她往店铺里走,“这位夫人现下若是没有去处,不如来我这儿如何,我倒是有件事想让夫人帮帮忙。”   掌柜震惊的看着侯夫人温柔的拉着吴彩秀进了店铺,还说要让吴彩秀帮忙,这吴彩秀有什么可以帮侯府夫人的。 第9章 在府里就是个屁   吴彩秀一脸懵的被温雁菱拉进了胡记裁缝铺里,确定了自己身上的这件成衣是吴彩秀的手艺之后,温雁菱便又带着一脸懵的吴彩秀上了马车,马车一路行驶,走过到了上京偏僻的一条小巷口。   上京好几日没下雨了,这条小巷却泥泞湿滑,到处都是小水坑,那水散发着丝丝恶臭,让温雁菱蹙眉掩住口鼻。   吴彩秀有些歉意的朝温雁菱说抱歉,面上却丝毫没有自卑或者是难堪,是一位坦荡荡的女子。   温雁菱叫了青蓉道:“一会儿你让人来一起帮吴夫人搬东西,找一间安静的客栈暂住,待铺子弄好了再让他们搬过去。”   吴彩秀惊了一瞬,便要阻拦温雁菱,“侯夫人,这万万不可,您已经预支了我工钱,这客栈就不必了,这房子外面看着不太好,里面我们已经住惯了。”   温雁菱并非善心的菩萨,她笑着道:“吴夫人,既然你已经决定来当我的掌柜,我自然要对自己的掌柜好一些,否则被人抢去了怎么办,而且你夫君如今还在病中,孩子也才六岁,你自顾不暇,这样的环境如何能让你夫君尽快好起来。”   吴彩秀被她说得有一丝动摇,这里整日烟熏火燎、臭味扑鼻,夫君咳嗽不止,换个好环境定然会对恢复有益处。   见她有些动摇,温雁菱继续挂着温和的笑道:“我家有个五岁的儿子,正巧与令公子差不多,如今快要入学,若是你愿意的话,两个孩子可以作伴,一同去书院学习。“   罗文茵见母亲如此极力的说服吴彩秀,虽然她不懂母亲要做什么,可不妨碍她帮着母亲说话。   “吴夫人,我家认识的一位御医应该能治好您夫君,小时候我经常喝那位大人开的药。”   温雁菱闻言一怔,她摸了摸女儿头顶的发丝,“我家文茵说得不错,吴夫人再考虑一下。”   想到文茵幼时身体不好,时常皱着一张小脸喝药,温雁菱觉得自己亏欠女儿太多了。   吴彩秀确实被温雁菱这一串的充满诱惑的条件给降服了,这些都是她目前最紧急需要的,不论是夫君的身体还是儿子的启蒙,夫君本就是一位秀才,若不是因为身体不好,他们一家的日子绝不会如此艰难。   吴彩秀也不矫情,她盈盈一拜,郑重道:“侯夫人如此待我,日后我定当努力回报夫人,不会让夫人如此心血白付。”   温雁菱目光炙热,“如此甚好。”   温雁菱留下了青蓉帮忙,带着罗文茵回府去,经过一家糕饼铺,温雁菱下了马车买了些子晞喜欢吃的糕点。   -   罗裕回到府中,从马车下来路过门房时,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夫人回来了吗?”   门房愣了一下,答道:“夫人尚未回府。”   罗裕哦了一声,背着双手若有所思的往自己院子里走,走到后院的小花园时,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似乎少了点什么。   他径直回了书房看书练字,天色渐晚,他时不时看看窗外的天色,书倒是没看进去几页。   罗裕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整了下衣袍,朝外面喊了声,“韩栋,你让丫鬟去说一声,今晚我在夫人院子里用膳。”   韩栋从外面进来,道:“爷,夫人和姑娘尚未回府,要不,就在咱们院子摆饭?”   “还没回?”罗裕顿了下,“会不会路上出什么事了?”   他刚说完,听见外面喧闹了起来,韩栋立刻出去询问了一番,回来还没说话,就听罗裕迫不及待问他怎么回事。   韩栋看了他家侯爷一眼,随后缓缓道:“说是夫人和姑娘回府了,去了小公子院子里,吩咐在小公子院里用膳。”   见侯爷没反应,韩栋问道:“侯爷,您可要去小公子院里用晚膳?”   罗裕迟疑了一下,问:“夫人没让人来叫我去用膳?”   韩栋沉默了一瞬,“爷是不是忘了,夫人说在自己院子里摆饭。”   罗裕感觉心口一痛,他沉默了半天好像在思考什么,然后说:“不对,若是我记忆没出问题,以往要是用膳,夫人便会在门口等着爷,待爷我去了便会迎我进去。”   差别确实很大,难怪侯爷有些不适应。韩栋觉得他能理解。   “那,爷您还要去小公子院里吃饭吗?”韩栋问道。   罗裕猛地一甩袖子,“不去了,让人在院子里摆,我自己吃。”   温雁菱下了车便让人把晚膳摆在罗子晞院子里,今天晾了他一天了,也该去看看。   她没回自己院里换衣服,带着罗文茵直接往子晞院子里去,手里提着两盒糕点一踏进院子,她就看见罗子晞神情恹恹的趴在对着窗户的书桌上,像一只被丢弃的小奶狗一般。   见母亲和姐姐进了院子,姐姐亲昵的挽着母亲的手臂,母亲侧头温柔的跟姐姐说话。   原本精神一震的罗子晞霎时就垂下了头,他想偷偷看向母亲那边,又赌气一般把脸转向另一边。   温雁菱一进了正间就让人摆饭,她摇了摇手里的糕点,对着那嘟着脸的儿子道:“子晞,娘给你买了最喜欢的芝麻糕,要吃吗?”   听到有芝麻糕,罗子晞目光一亮,他今天只喝了一点粥,赵嬷嬷说母亲不让他吃油腻的,他都快饿死了。   可是,看着母亲跟姐姐这么亲热,他就觉得委屈,母亲定是不喜欢他了,所以对姐姐这么好,对自己那么狠心。   想着被母亲捆起来,罗子晞又想流眼泪了。   温雁菱一看罗子晞就知道这孩子在发倔,她打开糕点捻了一块出来,走到罗子晞身边在他鼻尖晃了晃,“唔,我去的时候刚做好的,还温热着呢,你不想吃吗?那我就跟姐姐一块儿分了。”   罗子晞不可置信的瞪着母亲,他都这样惨了,都愿意去书院了,母亲竟然还这么狠心不给他吃最爱的糕点。   温雁菱不理他,转身拿着糕点咬了一口往餐桌走去,罗子晞鼓起嘴,半晌他起身跑过去耍赖抱住母亲,大吼道:“我要吃我要吃!”   温雁菱停下脚步,脸色严肃,“站好,说话好好说,别吼来吼去。”   罗子晞瘪了下嘴,看见母亲严肃样子,他松开手,乖乖站好。   “母亲,我想吃糕点。”罗子晞乖乖说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温雁菱狠下心,“想吃就去洗洗手过来吃。”   一旁站着的赵嬷嬷和丫鬟们大气不敢出,听到夫人让小公子洗手,这才连忙去端水。   温雁菱看着牵着丫鬟去洗手的小人儿,有些头疼,她也舍不得,可是子晞惯会撒泼耍横,这个坏习惯一定要给他改了。   罗子晞牵着丫鬟的手回来,看见母亲正在细细询问赵嬷嬷今日他吃了什么,他垂下了眸子。   饭桌上,以往大家一起用膳时,餐桌上寂静无声,今日温雁菱却没管那么多,左右只有他们母子三人。   她先是告诉了罗子晞明日先让人带着他书院让夫子看看,适应一下,见他一脸不高兴,温雁菱没在多说什么。   吃饭时,罗子晞不怎么想吃,温雁菱起身蹲在他满前,微微仰头看他,“子晞是有哪里不适吗?”   见母亲担忧的看着他,罗子晞红了眼圈,他想扑进母亲怀里又怕被母亲训斥,在母亲的手摸上他的脑袋时终于哭出来了。   他什么都没说,就是委屈的嚎啕大哭,越哭越委屈。   温雁菱叹了口气,把罗子晞抱进怀里轻拍着安抚,儿女都是债,也是她的心头肉。   哭了好一会儿,罗子晞总算是发泄完了,抽抽噎噎的从母亲怀里钻出来,他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   他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竟然还这么不争气的哭了,真丢脸。   温雁菱笑着道:“我们家小公子五岁了还在母亲怀里哭鼻子呢。”   面对母亲的嘲笑,罗子晞傲娇的侧过了脸,又对上了姐姐含笑的眼神。   “好了好了。”温雁菱笑着抱了抱儿子,告诉他,“你不是想要一个玩伴吗,母亲给你找了个比你一岁的小哥哥,你们一起去书院好吗?”   有人陪伴,好像去书院也不是那么难接受的一件事。   罗子晞眼睛发光:“我们一起上下学吗?”   “当然,而且小哥哥的父亲还是一位秀才,要是你不努力,到时候肯定比不过小哥哥。”   罗子晞最吃激弋?将法这一套,他挺起小胸膛,骄傲道:“我父亲也是上京有名的才子呢,他书房里全是书和画呢。”   温雁菱心里冷笑,你父亲在外是潇洒俊逸的风流才子,在府里就是个屁。   但她不能这么说,于是点头赞同道:“对啊,那你要认真跟着夫子学习,若是比不过小哥哥,那你父亲脸面也没有了。”   罗子晞深以为然,他握紧小拳头,信誓旦旦道:“母亲放心,我定不会给父亲丢脸的。”   温雁菱垂下眸,神色微深,却又觉得自己似乎改变了既定的命运,至少子晞愿意去书院了。   安抚好儿子,忙了一天的温雁菱身子乏得厉害,回到自己院子里,却见聂姨娘与罗子彦站在院外等着。   见她回来,聂姨娘紧张抓起罗子彦的衣袖。 第10章 奇葩一般的女子   “夫人。”聂姨娘眼里含泪,这么喊了一声便要扑上来跪下一般。   “等等。”温雁菱忽的蹙眉喊了一声,“别动。”   众人被她这么一喊都顿住了,特别是聂姨娘更是一愣,维持着半蹲的姿势,眼泪还在眼眶里要掉不掉。   温雁菱蹙眉看向罗子彦,道:“罗子彦把你姨娘扶起来,你们俩大晚上不在自己院里,跑我这主院来做什么?”   聂姨娘张了张嘴,还没说话,青芳就到了温雁菱身边,褔了一礼道:“夫人您回来了,聂姨娘方才就来了,等了好一会儿,奴婢让她先回去明日再来,她说一定要等着您回来,跟您道歉。”   “道歉?道什么歉。”温雁菱努力回忆了一下,这几日她根本没见过聂姨娘,哪来的道歉之说,这聂姨娘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来道歉,反而像是来讨说法的。   要说这聂姨娘,也是一朵奇葩一般的女子。   作为侯府老夫人给自家儿子的通房,她长得一副温婉的样子,不过确是不知道为何自从温雁菱嫁入侯府之后就是一副柔弱可欺的样子,总是给人一副温雁菱时时刻刻在欺负她的感觉。   作为自己之前的通房,还给罗裕生了庶长子,温雁菱曾经自然是看她不顺眼的,罗子彦也总是一副阴郁的样子不讨喜,曾经母子俩仿佛梗在她心口的一根刺,时时刻刻被华楚楚拿来刺她,她也是愿打愿挨,总是被刺痛。   上一世的后来,罗子彦高中之后被派遣到地方,之后便来信让她放聂姨娘去与他团聚,她自然是高兴送走了,再来后侯府落败便断了联系。   但如今,温雁菱看着聂姨娘倒是没了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她甚至希望罗子彦这辈子更努力一点,早日高中,母子俩早早地就一起去地方外派。   大概是因为她对罗裕没了期望,于是便对他的女人们没了敌意,反而把一切缘由都归结到了他身上。   聂姨娘对上温雁菱那双无波的双眼,心里便是一突,可她往日里做小伏低做惯了,拉着罗子彦便往前走了两步,急急道:“夫人,今日子彦不小心冲撞了夫人,还请夫人不要与子彦计较。”   今日子彦回来,她如同往日一样去询问今日课业,便听子彦说起早上夫人叫住他了询问,还让车夫接送,晚些时候何管事让人带来一位书童来,说是伺候子彦。   聂姨娘知道自己的存在一直让夫人不喜,她虽然有心可侯爷能让她生下子彦她已然心满意足,不论夫人如何她都愿意承受。   侯爷已经多年不曾进过她的院子,之前夫人即便用膳时要立规矩,她好歹还能见一面侯爷,现如今各自在院里用饭,她怕是一年也见不了侯爷几面,如今子彦就是她所有的希望。   今日听子彦这么说,她便左思右想觉得不踏实,若是夫人有意对付子彦,那她们母子俩以后该如何是好。   聂姨娘总是这幅样子,温雁菱不太想与她说话,索然无趣。   温雁菱摆手,“行了,你不必如此大惊小怪,子彦不久便要下场科举,咱们侯府也没必要在别处苛责他,传出去倒是我的不是了,再说我也没做什么,不过是车马和书童,别的我也帮不上子彦。”   罗子彦目光微闪,他看向温雁菱,却见她眼中是毫不在意。   她就不害怕自己若是高中,被父亲看重,越过罗子晞吗。   聂姨娘显然也不相信温雁菱会对子彦这么好,她往日都恨不得她们母子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处处与她们为难。   温雁菱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轻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如今我对你们没这么大的敌意,府里的事情多得我忙不过来,若是罗子彦能高中也算是帮了我一把,何乐而不为。”   聂姨娘还是不明白,但温雁菱不想再跟她多说,只对着罗子彦道:“带你姨娘回院子里去,学业上若是有什么需要便让人来告诉我,下人若有怠慢就让何管事与我说一声。”   她也只能帮罗子彦这些了。   罗子彦微微垂眸,“是,母亲,多谢母亲。”   温雁菱摆手,“行了,快回去歇着吧。”   聂姨娘恍惚中被儿子扶着往外走,忽然又被温雁菱叫住,温雁菱盯着她嘱咐道:“对了,子彦下场在即需要安静读书,我会让何管事另外收拾一个院子出来,挨着侯爷,聂氏你不准去打扰子彦读书,若是有什么需求就让人来告诉我。”   温雁菱看着聂姨娘抖了一下,仿佛清醒过来,随后她便大惊失色,又双眼含泪要软倒在地。   “我方才说了什么你没听见是吗?”温雁菱厉声道,“不让你去打扰子彦是为了他好,你当我不知你日日打着为了你们母子的旗号,让子彦好好读书,却不知如此反而扰了子彦心神,让他不能安心读书,日日以为我要欺辱你一般。如今我便告诉你了,我没兴趣也没功夫为难你,你若是还要阻碍你儿子的前途,你尽管找他。”   温雁菱抬步往房里走,吩咐道:“青芳青蓉来伺候我梳洗,我要歇了。”   聂姨娘满脸震惊,却又不敢看子彦,被罗子彦扶着的手臂微微颤抖。   温雁菱什么都知道,而且毫不留情的拆穿了她的目的,她日日都在跟子彦说要认真读书,他们母子的前途便都系于他身上,她知道儿子读书辛苦,可她也辛苦啊。   她整日担惊受怕,就怕夫人对她不满,儿子是她唯一的依仗,若是子彦能得了侯爷青眼,她们便不用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了,她也能在夫人和华楚楚面前抬起头来。   她不过是个通房比不上正室夫人,年老色衰比不上华楚楚青春靓丽,她只有子彦。   她把所有希望都压在罗子彦身上,却从没想过罗子彦。   罗子彦紧抿着薄唇,他有力的手臂扶着聂姨娘,不发一言往聂姨娘的院子走去。   “子彦,你怪过娘吗?”聂姨娘声音轻得如风一样,只有在没有旁人的时候,她才敢自称娘。   罗子彦声音也很轻,“我从未怪过娘,我都明白,你别想太多了,一切有我。”   聂姨娘低低抽泣,是她没用,她软弱无能,只能依靠子彦,是不是真如夫人所言,是她拖累了子彦。   “夫人好心给你另拨院子,以后娘一定不扰你了。”   罗子彦不知道夫人为何突然如此,可这无疑减轻了他许多压力,他不怨娘,但有时也会想为何娘如此软弱,事事都要压在自己身上。   他扶稳了娘,一步步往院子走。   *   翌日一早,温雁菱让青蓉给她拿了套黛绿的衣裳,这套颜色深重,但温雁菱今日要见各位账房和掌柜、管事,庄重一点也并无不可,不过她让青蓉给她画了一个淡淡的妆容,发髻也是简单的。   这么一装扮,却并不显得老气,反而庄重高雅。   用过早膳,便有丫鬟来说刘管事已经在前厅等候。温雁菱点了下头,吩咐了青蓉几句,转头带着青芳去了罗子晞院子里。   罗子晞已经在赵嬷嬷的伺候下用了早膳,此刻穿好了衣衫,正抿着唇等在房里,一旁站着个年纪十四五岁的随侍,这是昨日温雁菱让何管事找来的,读过书认识字。   今日去书院,虽然已经打点好了,可罗子晞毕竟年纪尚小,若是夫子有什么嘱托怕他记不牢,再说,即便是吴彩秀的儿子一起,两个人年纪也太小了,随侍可以帮忙办些事,还能跟随保护。   那随侍见着温雁菱,连忙跪下磕了头,“小人常竹,见过夫人。”   温雁菱让他起来,打量了一番,是个眉目清秀看着端正的少年,于是便点头道:“往后你就跟着小公子伺候,只一点,若是小公子有任何出格行为,你都要提醒他阻止他,万不可纵容他,若是他不听,你便来告诉我,若是被我知道你瞒着我,那便打残了发卖出府。”   常竹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连连应是。   温雁菱看向罗子晞,淡声道:“子晞,若是让我知道你拉着常竹当同伙,威逼利诱,那就先把你腿打断。”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罗子晞猛然一僵,刚才他确实在想怎么才能避开母亲,威胁常竹不要去告诉母亲。   温雁菱又摸摸罗子晞的脑袋,温声说:“若是子晞能乖乖听夫子的话,在学堂得到夫子的赞扬,那母亲也会给你奖励。”   “真的吗?什么奖励?”罗子晞一下子就像是竖起耳朵的小狗一般,眼睛亮晶晶的。   温雁菱笑着道:“那当然是秘密,行了时间不早了,早去早回,母亲还有事要处理。”   青蓉从外面疾步而来,走近温雁菱附耳说了几句。   那头,等在正厅里的以刘管事为首的众人渐渐有些不耐烦,他们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却连一杯茶都没有。   “刘管事,这夫人为何还不来,我今日还要赶回庄子里,忙着呢。”   “就是啊,一大早吃了饭,我这肚子都快打鼓了,今日还要对账吗?”   “刘管事你倒是让人去催一催夫人啊,我们都忙着呢。”   刘石眼珠一转,心里便生出一计,他冲着外甥李锐使了个眼色,便赔笑道:“各位管事、掌柜莫急,夫人定是有事耽搁,稍等片刻。”   李锐当先吼道:“诸位管事、掌柜也忙着呢,夫人昨日便让我等等候,可今日把我等晾在这里是为何。”   他这么一说,便有几个脾气暴躁的跟着一起议论。   刘石悄悄勾起嘴角,一会儿侯夫人来了,他倒要看看这位夫人有什么本事压住场面,还不是要靠他刘石。 第11章 确实是个好生意   “刘管事,我今日真有急事,还劳烦你帮我跟夫人告个假。”   “我也是我也是,刘管事您就帮我们跟夫人说一声 。”   温雁菱姗姗来迟,还没进去就听见这些话语,青蓉和青芳小心翼翼观察夫人的神色,却见夫人像是并未听见这些话一般,嘴角甚至勾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她缓步走进去,目光从一众人上扫过,刚才还在说话的众人只觉得仿佛一阵凉风扫过,顿时闭嘴不言。   温雁菱走到主位上坐下来,一旁的小丫鬟立刻递上了茶,她撇了浮沫喝了一口。   一众人面面相觑,却又不敢出声,他们不知道刚才的话有没有被听到,这会儿他们忽然意识到,这里是侯府,不是什么菜市场。   温雁菱放下杯子发出重重的一声响,“诸位不说,我倒是不知咱们侯府的产业如此兴盛,让诸位如此忙碌。”   场面一时静寂,就连刘石都有些讪讪,“夫人误会,我们……”   温雁菱看了他一眼,刘石被瞪得汗毛倒数,顿时闭了嘴。   往日他与侯夫人相交多次,在他看来侯夫人对生意一窍不通,也不在意这些生意,日常也厌烦这些,便是连账册也懒得看。   可今日这好像是铁了心要查账。   温雁菱笑了笑,“诸位有好些都是侯府的老人了,我近日总是梦见老侯爷,在梦里公公也斥责我这个当家的儿媳妇管家不力,我这么跟侯爷说了,侯爷便也让我好好管管侯府的产业。”   “往日是我懈怠了,今日咱们就慢慢来理一理,诸位也给我说说咱们侯府产业是如何兴盛,若是缺人手,那倒也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别急,慢慢说,账册我看得懂。”   先前还觉得温雁菱不过是一时兴起做做样子的人顿时没了主意,有些紧张的看向刘石,而还有一些则是表情复杂,有叹气的也有高兴准备看好戏的。   温雁菱把所有的人神色都收入眼里,她对青芳道:“青芳,你吩咐人给各位管事和掌柜们准备上好的茶水和点心,午膳也备好,厢房也准备一下。”   青芳领命而去,离开时步伐轻快,往日她便觉得这刘管事在糊弄夫人,今日见夫人几句话就让那刘石变了脸色,她觉得夫人是真的要好好收拾他了。   吩咐完了,温雁菱靠上青蓉拿来的软垫,凌厉的目光一扫,“哪位管事先来?”   一时间场面静下来,被温雁菱目光扫到的人顿时垂下头,就怕自己是那个出头鸟。   “我先来吧。”韩江水从人群里跨出来,他手里捧着两本账册,对温雁菱作揖道,“夫人,小人管着离城五十里处徐家庄的庄子,这是今年的账册。”   韩江水前两日就接到妻子的信,信中告诉他夫人要整顿府里产业,让他到时候尽力配合夫人。   温雁菱点头接过账册,便一页页的翻过去。   她前世确实最讨厌看账册,枯燥无味耗费时间,可后来府里渐渐落败,开支不减府里便越发艰难,那时候她狠了心去查,却发现原来府里的这些嘴上说得好听的管事、掌柜,都从侯府里挪了不少在自己口袋里。   甚至,还用旱田换了侯府的良田,用偏僻的商铺换了侯府当街的商铺,用偏远的小庄子换了侯府上京近郊的大庄子……   她那时气得吐了血,却依然为时已晚。   那时罗裕只是目光淡然的看着她,并未责备,可出口的话却如冰一般冷,“这便是侯府的命,是你的命。”   “韩管事做得不错。”温雁菱合上账册,笑意盈盈仿若无害,“韩管事与我说说庄子的详细情形,我倒是还没去过徐家庄的庄子。”   韩管事搓了搓手,憨厚笑道:“夫人倒是得空可以带姑娘和公子们去游玩一番,咱们徐家庄有两处泉眼,一处圈在了庄内,一处在庄外,庄外那处修了两个池子,供外人泡洗,这便是一处进项。其余的庄内便是种些作物,庄内风光甚好,而且安全,夫人带姑娘公子倒是不必忧心安全。”   温雁菱点了点头,“这倒是不错,青蓉你记一下,改日小公子休息不上学,我们便去踏踏青。”   有了第一个,后面的就顺利起来,下一位是位商铺掌柜,主营金器玉石。   “咱们金器行的金器在上京深受各府夫人姑娘的喜爱,销量很是不错。”掌柜面带得意,他的账册面上很是好看。   温雁菱没有立刻回话,手指不停捻动账册,眉间不见神色,很是平静。   半晌,那位掌柜有些忐忑,她才慢悠悠道:“金器玉石倒是个好生意,可账册看着每月盈余倒是不多,这是为何?”   金器行掌柜擦了擦额头的汗,声音有些不稳,“回夫人,乃是因为咱们侯府并没有原材料产地,供应原材料的商铺价格忽高忽低,但金器行却不能待价而沽,这样有失信誉。”   “哦,原来如此。”温雁菱在心里冷笑一声,侯府没有原材料,供应原材料的商铺价格浮动,这里面便大有文章可做,金器行还不能待价而沽,只能维持,那便方便有人低买高卖,再赚上一笔。她微微一笑,“确实是个好生意。”   温雁菱拿起笔在一旁的一个册子上批注了几笔,这是她这几日与青蓉一起整理出来的侯府产业,既然要对账那便要好好对,但她整理完了之后一看就觉得问题不小,为此很是头疼了一阵。   左右她今日也只是简单的摸摸情况,这么多产业,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全部处理掉。   原以为她一个人就可以,现如今看来确实有些吃力,温雁菱招手让青蓉过来,附耳几句,青蓉便领命而去。   “下一位。”温雁菱把金器行的账册房子一旁,目光扫过,见人群里有个年轻男子目光躲闪,她伸手一指,“就你吧,你是……似乎是刘管事的外甥?”   被点了名,李锐摸了一把汗,战战兢兢的走出来,他谄笑着道:“回夫人的话,小人确实是刘管事的外甥,小人叫李锐。”   温雁菱玩味的目光在这对舅甥之间看了一圈,道:“你既然在此,那便大小是个管事了,账册给我吧,说说。”   此时,李锐简直觉得苦不堪言,他舅说了就是走个过场,怎么也没料到还要说,他平日里溜猫逗狗万事不管,他哪里知道什么。   腿上被踹了一脚,他知道是他舅在让他快说,李锐吞了吞口水,“回、回夫人,我是西、西市米行的掌、掌柜,这月粮、粮价……”   李锐在磕磕巴巴的说着,后面刘石恨不得上去一巴掌把他摁在地上,平日溜须拍马的时候嘴皮子利索,这会儿怎么半天打不出一个屁来,气死他了。   听见李锐磕巴说着,温雁菱也没让他停下来,越看内心便是怒火中烧,她按耐住自己,抬头道:“东市粮行的掌柜在何处?其余粮行掌柜也一同出来。”   侯府有很多处庄子,庄子周围的田地大多属于侯府,这些地里的粮食收上来之后便会投入粮行进行售卖,毕竟侯府就那么多人,一年也吃不了多少。除此之外,开设粮行的原因还有为防止灾害来临时,粮食短缺而断粮。   温雁菱凝眉沉思,她恍惚记得有一年,干旱特别严重,连上京都被波及了。而那时候侯府的几间粮行竟然连侯府嚼用的米粮都拿不出来,粮价暴涨之后侯府连粮食都买不起,后来还是她娘家凑了粮食来接济侯府,如此才度过了那场旱灾。   如今她手里拿着粮行的账册,便觉得心里发沉、嘴里苦涩。   温雁菱看着站出来的粮行掌柜,有五位之多,那说明侯府的粮食产量是很好的,那之后干旱缺粮就更值得她警惕了。   “庄子出产粮食的诸位管事也出列。”温雁菱又淡声道。   庄子管事与粮行掌柜分别站在两边,恰巧此时青蓉带着府里的账房先生还有一个伙计回来,青芳也紧随其后回来,身边还跟着何管事。   温雁菱笑笑,这两个丫头还挺机灵的,知道给她找帮手。   “现下人手充足,那便请王账房看账册,青蓉和伙计一起跟粮行的诸位掌柜把每季送去的米粮记录一下,各位庄子管事来青芳这边告诉她每季产出。”   温雁菱条条吩咐下去,有理有据、条理清晰得不像个不会做生意的人,刘石脸色变了又变,暗暗咬牙,他此刻心里慌得很。   她顿了顿,又笑道:“余下的掌柜、管事咱们继续。”   余下的商铺经营的都是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布行、酒肆茶楼、瓷器店、书画行,着实让温雁菱好一阵头疼。   其中有一间车马行倒是让温雁菱有些在意,每月盈余很是不错,管事看起来也十分稳重自持。   而其余不产出粮食的庄子,有专门侍弄奇花异草的、有饲养马匹的,还有烧制瓷器的。   真是不看不知道,原来侯府的产业竟然是如此众多,且大部分盈利还算良好,有些甚至不需要掌柜如何,只需看着便能运营,因此,也有很多掌柜处于安逸闲适状态,不思进取。 第12章 我们正忙着呢   温雁菱在自己的小册子上勾勾画画,轻轻吐出一口气。   之前温雁菱得空便在看账册,现下倒是除了还在对粮食的人,她已经跟其余的对完了。   此时已是申时三刻,用了一顿荣昌侯府丰盛的午膳,各位管事和掌柜却并没有觉得意犹未尽,反而焦急的想立刻就离开侯府,但眼看着太阳都要下山了却还没有结束的意思。   温雁菱喝了一口茶,疑惑地看向众人,“诸位可是有何不适,还是侯府的茶不合胃口,可需要些点心?”   这茶可是老侯夫人江南祖籍送来的顶级茶叶,怕是除了侯府只有宫里才有,他们中好几个却丝毫品尝的心思都没有,在侯府的询问又只能硬着脖子不断往肚里灌水。   终于,又过了一盏茶时间,王账房和青蓉、青芳都道对好了。   汇总的粮食数量到了温雁菱手里,她并未看一眼,而是站起来笑着道:“诸位今日辛苦,我许久未曾亲自查账,连老侯爷都托梦斥责与我,今日劳烦诸位一天,我心里也觉得有些愧疚,侯爷昨日也告知与我,让我要勤俭持家,不能疏于管理家业,即是老侯爷与侯爷共同的意思,那往后也要大家担待了。”   温雁菱身为侯夫人,荣昌侯有爵位在身,往日的侯夫人颐气指使,哪里有今日这般客气和善,便是方才那般严谨查账,也是老侯爷托梦、侯爷嘱托,当家主母也是不易。   想到这里众人看见笑意盈盈、端庄优雅的侯夫人,刚才的郁闷便去了一半。   “哪里哪里,能为侯府做事是我们的荣幸,侯夫人不必如此说。”   “是啊夫人,我们都是府里的老人,世代为侯府做事,您这般可是折煞了小人。”   “我等必定为侯夫人、为侯府兢兢业业,夫人放心便是。”   温雁菱笑得更加温柔,“如此,那我便托大,往后每月我们都要进行对账,日后我会调整一下侯府产业营生,到时还望诸位掌柜、管事多多配合。”   众人刚放下一半的心顿时又被提起来,面面相觑不知侯夫人是何意,每月对账、调整产业营生,这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吗。   然而此刻没有他们质疑的权利,温雁菱已经让人请他们出去了。   罗裕今日如同往日一般踩着饭点回来,却见府里下人忙忙碌碌,让韩栋拉了一个下人一问,才知今日夫人让刘管事带着各位管事和掌柜对账。   罗裕不解道:“对账为何如此大动静,往日倒是没见过这么大阵仗。”   下人躬身回道:“回老爷,今日夫人还请了府里王账房和伙计去帮忙,听说是把府里所有的产业都对了一遍,茶水、点心、午膳都好好的招待了各位掌柜和管事。”   “此刻天色已晚,夫人想必是要留他们用晚膳?”罗裕看了天色,差不多该用晚膳了。   下人摇头,“青蓉姑娘方才来说不用,夫人说‘一群狗东西,也就配吃我一顿午膳’。”   罗裕露出一言难尽的了然表情,对自家夫人的德行显然很了解,他思索了片刻,便抬脚往前厅走去。   “走,咱们去看看侯府人在做什么?”   韩栋沉默了片刻,道:“爷,这夫人一看就心情不太好,您还是不要去了。”   这不是赶着上去触霉头,一会儿又吃瘪。   罗裕不予理会,“就看看咱们小气吧啦的夫人在做什么,连晚膳都不招待一顿,难道府里产业亏损严重?”   罗裕从来未曾了解过侯府到底有多少产业,甚至不知道如今账房有多少存银,更不知每月府里开销几何。他想了想,只记得侯府产业甚多,在二弟外派到江南时,因捎带了母亲,便权当分了家,给了好几万两银子。   之后,他夫人管家,每月还要给二房寄一千两银子,是给母亲的赡养费,一开始她还要与他说,只不过他不耐烦听,后来她便不说了弋?。   罗裕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知怎么的莫名就有点心虚,抬步就往前厅走去。   看着拔腿就走的侯爷,韩栋无奈跟上,走到前厅外面的小院罗裕忽的停下脚步,韩栋在后面险险差点撞上去。   罗裕看着一群二十个左右的人往外走,那表情有点懵又有点愤怒,总之脸色不太好。   “哎,这是怎么啦?”罗裕拉住一个小丫鬟就问。   小丫鬟刚才给夫人倒了茶水,这会儿刚从里面出来,得了吩咐去拿点心,就被侯爷一把拉住吓了一跳。   但见侯爷这幅鬼鬼祟祟的样子,她有一瞬间的懵,为何侯爷在自家府里要这么一幅做贼的样子。   小丫鬟褔了一礼,道:“回侯爷,夫人让诸位掌柜和管事先回去,账册已对好。”   “那为何他们这幅样子?”看起来就像是被侮辱了一般。   小丫鬟道:“夫人最后说要调整营生,可能他们不太高兴。”   “调整营生?”罗裕狐疑,他家夫人还会做生意了他怎么不知道,而且,“当家主母调整我侯府的产业营生,他们这些下人竟然敢给夫人甩脸色,一顿午膳都不配给他们吃。”   韩栋:……   侯爷您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罗裕挥手让小丫鬟走了,捏着下巴喃喃自语:“难不成府里当真有什么困难之处?也不对,若是如此夫人定是早就与我抱怨,难道是夫人一时兴起?那倒也无伤大雅。”   罗裕忽的对上韩栋,严肃道:“一会儿若是夫人求助于我,你定要拦住我别使性子。”   韩栋:……   爷您倒是对自己的小性子很了解。   罗裕确实对自己的性子十分了解,他从小被宠着长大,父亲对二弟也比对他有期待,他并非蠢笨之人,知道父亲这是为了侯府和自己好,可也将他养成了一个只会玩乐的‘废人’,在朝中挂了个鉴定书画的闲职,整日吟诗作赋,万事无忧。   除了一点小傲娇之外了,并没有什么恶习。   见韩栋面无表情的点了头,罗裕便往正厅走去。   温雁菱正在与王账房整理账册,把其中有问题的先找出来,其余的她刚才忽然有了些想法,便要立刻记录下来才行,否则一会儿回了院子里便会忘记。   忽然一双官靴入了她的视线,她一顿,顺着往上便看见了那张她放在了心里几十年的脸。   温雁菱沉默,握住笔杆的手指紧紧收起来,这张脸确实很好看,她曾经也被这张脸给迷惑,被这个人的温润如风的性格俘获,沉浸其中不可自拔,还成为了上京圈子里姑娘们艳羡的对象,只因为她嫁给了这张迷惑了众人的脸的主人。   然而此刻,看着那张挂着闲适笑意的俊逸的脸,温雁菱只觉得自己的内心毫无波澜。   她不爱了。   温雁菱顿了一下,绕过了罗裕,“侯爷可是有事来此,我们正忙着呢。”   罗裕刚要出口的话被堵了一下,他脑子过了一下这句话,发现夫人在嫌弃他——我们忙着,你这个闲人别来挡道。   罗裕掉头就要走,被韩栋拦住了。   他对上韩栋不赞同的眼神,深吸了一口气,行吧,让韩栋拦着自己是他说的。   罗裕又转回来,看着温雁菱在小册子上写写画画,道:“方才我听下人说你把管事和掌柜赶走了,还说要调整营生?”   温雁菱莫名其妙抬起头来,“侯爷可是有什么意见?”   她不明白一个比她还更不关心侯府产业,整日只知风花雪月的人,为何要问这个。   “不。”罗裕感觉自己的嘴就像是被粘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一口气堵在他心口不上不下。   他就不该多管闲事跑来跟温雁菱说话。   温雁菱表示很满意,“既然侯爷没有意见,也不打算管理,那我们就先忙着了。”   这女人简直不解风情、不知所谓、不识好歹!罗裕磨了磨牙,一甩袖就要走。   “侯爷留步。”温雁菱忽然出声。   罗裕停下脚步,背对着众人的脸上勾起一个果然如此的笑,温雁菱还不是要求助于他,刚才就是欲情故纵,她竟然也学会玩这套了。   他整了整脸上的笑,转过头一脸淡然,“咳,可是有事要我帮忙?”   温雁菱目光落在自己的小册子上,“侯爷可还记得子彦就要下场科考,我给他另辟了个院子就在你旁边,衣食住行我都安排妥当了。”   罗子彦要科考了?罗裕蹙着眉回忆了一瞬,才想起来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你既然安排好了就行了。”罗裕毫不在意的摆摆手。   “侯爷。”温雁菱忽的提高了声音,“身为母亲我把能做的都做了,甚至连罗子彦的姨娘我也让她不要打扰子彦温书,你身为父亲不应该负一下责吗?”   罗裕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对上温雁菱有些失望的眼神,他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   “对罗子彦你不必如此尽心。”罗裕幽幽道。   温雁菱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身为正室夫人,对庶子尽心还做错了,这是什么道理?若是不尽心,传出去她苛责庶子,她的脸往哪里放。 第13章 夫人定是记恨上了   “母亲,我回来了!”罗子晞蹦蹦跳跳出现在门口,看见罗裕他眼睛一亮,立刻扑过去,“父亲也在!”   罗裕张开双手稳稳地接住罗子晞,脸上绽开一个慈祥的笑,“哎哟,我家晞儿回来了,今日是去书院了吗?”   罗子晞连连点着小脑袋,“是,夫子还称赞了我聪明。”   罗子晞看了眼好像并没有听见的母亲,拉了拉身边的常竹,大声说:“我说得对不对,常竹。”   常竹笑着道:“是,小公子得了夫子夸奖。”   “母亲!”罗子晞大喊了一声,终于让温雁菱抬头了。   温雁菱弯了弯嘴角,“知道了,不过这还没有正式上学,你别把你得意的小尾巴翘得太高。”   罗子晞嘟了嘟嘴,“哼,我肯定能一直得到夫子的赞赏。”   罗裕笑着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笑着道:“我家子晞当然是聪明的,而且你还有我这位才子父亲,父亲也会督促子晞看书的。”   众人对自家侯爷这么不要脸的自夸都免疫了,温雁菱却忽然顿住了笔尖,她看向了正在慈爱看着子晞的男人,他的眼里满是对儿子的宠溺。   他对子晞和子彦的态度,差太多了,就算子彦是庶子,在侯府也绝不会是如此态度。   罗裕刚才还说,让她不用对罗子彦这么尽心。   还没等温雁菱想出什么,罗文茵从门外进来,手上提着个食篮,见到父亲也在露出讶异的神情,又连忙收敛住。   “给父亲、母亲请安。”罗文茵乖乖巧巧的请安。   罗裕把罗子晞从怀里放下来,过去顺手接过文茵手里的食篮放下,略带责备道:“文茵这是带了什么好吃的,让丫鬟拿着就好,怎么自己提了,还挺重的。”   文茵有些害羞的低着头,“我想着母亲忙了一天了,就做了些吃食给母亲尝尝。”   “哦,只有你母亲的?”罗裕语调拖长,有些委屈。   罗文茵连连摆手,“不不,我做了很多,父亲也可以吃。”   罗裕叹息了一声,“我们文茵总是这么懂事,我可爱机灵的小文茵不见了。”   温雁菱怔愣了一下,她看向那边笑闹成一团的父女三人,觉得自己有点头昏眼花,恍惚的记忆让她脸色有点难看。   罗文茵最先发现温雁菱脸色不对,立刻跑过来扶着温雁菱,担忧道:“母亲你今日耗费了太多心神,需要休息了,青蓉姐姐你们先把账册都收起来吧。”   罗文茵把温雁菱面前的册子收起来,又塞了两个软垫在她背后,温雁菱缓过来了,摆摆手脸色有点苍白,“我没事,可能是饿了。”   罗子晞也依靠过来,拉着母亲的手,罗文茵蹙起漂亮的眉,“母亲你也真是的,这些事情一日也做不完,我听说了你今日与他们打嘴仗,嘴皮都要磨干了。”   温雁菱轻笑起来,“谁这么告诉你的,是在对账,打什么嘴仗。”   见温雁菱露出笑意,罗裕从刚才就紧抿的唇忽的松了下来,他叫上韩栋转身往外走,淡淡地声音传到温雁菱的耳里。   “罗子彦的事你别管了,我自会安排。”   温雁菱原本的笑蹙的变冷,韩栋转头对上夫人冷淡又失望的眼神。   韩栋跟着罗裕走到院里,他知道此刻侯爷心情不好,半晌沉声道:“侯爷,您若是担心夫人为何不与她直说,还有子彦公子的事,您不打算告诉夫人实情吗?夫人定是记恨上你的。”   罗裕往前厅里看了眼,不知看见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极浅的笑,半晌隐去那抹笑,又变成了大家熟悉的清隽傲娇的荣昌侯。   “夫人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近来看不惯我,我便不出现在她面前就是。罗子彦的事情你不要说漏嘴,还不是时候。”   罗裕刚要带着韩栋走,青蓉从后面追上来,喘着气道:“韩侍卫,夫人让我请你过去一趟,说是有事请你帮忙。”   韩栋看了眼震惊的侯爷,突然表情一松,大声应道:“夫人让属下办事是应该的,无须用请。”   罗裕:……   为何觉得脸颊火辣辣的。   他咬牙切齿的盯着韩栋的后背,磨了磨牙,最终气哼哼的自己走了。   韩栋躬身给温雁菱见礼,温雁菱让他免礼,道:“找韩侍卫来,是有些事情想让韩侍卫帮忙。”   这些管事和掌柜有一大部分人要换掉,即便不换掉,温雁菱也觉得一人独大不合适,不便于她掌握情况,所以她宁愿多花些钱请人,也免去了她总是疑心。   何管事确实可以找来人,可温雁菱对于不知底细的人如今保持着谨慎的态度,韩侍卫日日跟在罗裕身边,她知道韩侍卫虽然瞧着不言不语,可却是个靠谱的人,借着罗裕的身份,人脉也比她广。   重要的是,她并没有独吞侯府的心思,借韩侍卫告诉罗裕一声,也是本分,她温家不是那种占人便宜的小人。   温雁菱便把自己的要求告诉了韩栋,韩栋点头应下,“是,属下知晓了,立刻便去找人。”   温雁菱嘱咐道:“韩侍卫办事我放心,想必找来的人韩侍卫都要打听好底细才是。”   “夫人放心,属下明白。”   跟明白人说话就是方便,温雁菱也不再多说,她还得看看她的小册子。   “等等。”温雁菱顿了顿,“还要劳烦韩侍卫帮我盯一个人。”   温雁菱如今觉得,一切意外都要提前扼杀才是,重活一世,她不喜欢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   被请出了侯府的众位掌柜和管事站在一起面面相觑,就连刘石也在其中,脸色难看至极。   他事先根本不知这事,如今这状况,就是侯夫人在亲手打脸。   “刘管事,夫人这是何意啊?怎么你事先都未曾告知我们。”   “就是啊,怎么夫人说改就改,也不知会一声,我们好歹在侯府干了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夫人如此做法,实在让我等寒心。”   “我铺子经营的好好的,怎么就要调整!”   一群人七嘴八舌吵得刘石心烦不已,他高声吼道:“都别喊了,夫人只是说要调整,也尚未说明如何调整,再者,我也是跟你们一起被告知的,事先并不知情。”   “哎。”他幽幽叹气,“想我刘石在侯府干了这么些年,看来是不中用了,夫人也没把我放在眼里。”   他这么一叹,原本静下来的人群又开始躁动了。   “不能就这么让夫人轻易调整产业了!”   “对!要给我们个说法啊!”   忽然,一声嗤笑传来,众人一看竟是车马行的杨崇和韩江水讽刺的看着他们。   韩江水满脸不耻,大声道:“我看诸位这嘴脸也是新奇得很,诸位怕是觉得夫人往日和善,便忘了这些都是侯府产业,诸位连同我不过是侯府下人,你们竟然把侯府产业视为自己私囊,还要求夫人给说法。”   韩江水说完,仿佛觉得忍不住笑意,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顿时脸色纷呈,仿若那走马灯一般精彩。   杨崇嗤笑,“诸位怕不是活在梦中,还妄想主人家调整产业营生跟你们打商量,不如回去好好想想如何能保住自己的饭碗才是,别跟着就瞎起哄,大家忘了这是荣昌侯府。”   众人恍惚一瞬,抬头看向门上的金字牌匾,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低语。   韩江水道:“我想诸位怕是没见过侯爷年轻时的样子,也不知夫人以往的性子,不要听信了小人怂恿便在侯府门前撒野,我是为你们的小命着想。”   杨崇点头附和,“韩兄所言甚是,不如咱们去喝上一杯。”   “甚好,走吧。”   荣昌侯爷年轻时乃是上京纨绔,而夫人温雁菱的事迹也在上京所传甚广,茶余饭后,谁不说上两句,打残发卖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有人立刻轻拍了下自己的脸,哎哟一声,“今日冲昏了头脑,诸位我先行一步。”   “走了走了,快走了。”有人醒悟,后面也不乏害怕没了饭碗之人。   众人纷纷道今日夫人瞧着和善,又被三言两语给哄了,这才有了这出。   很快,侯府门口便只剩下刘石与外甥李锐,李锐看着舅舅脸色不好,却又焦急万分,“舅舅,如今可怎生是好,夫人不会不要我当掌柜了吧。”   刘石看着他就来气,一脚踹上去,大骂道:“你还有脸说,让你回答你磕磕绊绊的,现在你该担心的是能不能保住我的管事位置!若是没了管事的位置,我多年的心血都白费了。”   刘石阴恻恻的看了眼侯府紧闭的大门,咬牙道:“走,回去再想办法。”   舅甥俩相携而去,并未注意身后跟着一个仿若影子一般的人。   韩栋吩咐了人去办事,回到书房就见侯爷在练字,他顿了顿也没出声。   半晌,一道如影随形的目光始终跟随着他,韩栋平静的对上罗裕的目光,平静道:“爷你看着我做什么,是有什么想问的吗?”   他那副‘你快问啊’的样子,让罗裕顿时有种自己跳坑的错觉。 第14章 让我摆着好看吗   “夫人让你寻管事?还让你找人跟踪刘石?”   罗裕听了韩栋的话静静的站在一副山水画前,韩栋没打扰他,知道这是他家侯爷想事时的习惯。   刘石这个人他知道,是以前她母亲在时用的人,是个处事圆滑的庄子管事,后来母亲回了祖籍,这人便被提拔起来当了总管事。   自家夫人罗裕自问是了解的,性子直,除了对自己,对旁的事没什么疑心,如今让韩栋跟踪刘石舅甥,那就一定有什么事情被她发现了,结合今天的查账,罗裕不难想出,定是侯府的账目有问题。   “既然是夫人吩咐,你便尽心照办便是,之后不必再来回我。”   韩栋回道:“是,属下已安排妥当,找来的都是我们的人,至于刘石,属下也定会找到证据,到时我便把证据交给夫人。”   罗裕点了头,想了想又道:“把魏管家叫来。”   “是。”   魏兴跨进书房便转身轻轻关上门,他有着一副平平无奇的面容,走在人群中若是不认识绝对不会发现他的存在。   他对侯爷躬身行礼道:“侯爷,您找属下?”   罗裕没有停下练字,“府中护院你注意增加一些,夫人和姑娘、公子出行增派人手保护,若是夫人有何需求,都听夫人安排。”   魏兴明面上只不过是一个管家,何管事是负责协助夫人管理后院事物的管事,那魏兴便是处理侯府对外事物的管事,不过他被称呼为管家,隶属于侯爷,比何管事权利还要大一些。   魏兴原本以为侯爷有要事吩咐,却听得这之后便没了声息,半晌他拱手道:“侯爷若是没别的吩咐,属下便去安排。”   “去吧。”   魏兴出来冲韩栋一拱手,便匆匆而去。   罗裕练了两张字,便觉得有些心浮气躁,他停笔让摆了晚膳,吃完后让韩栋自去休息,自己往旁边院落走去。   院子里,正在吃晚膳的罗子彦看清进来的人顿时有些拘谨的站起来。   “父亲。”   罗裕只淡淡看了眼他的饭菜,“才用膳?”   罗子彦抿了下唇,“适才看书有些入迷,便用得晚了些。”   罗裕淡淡嗯了一声,问道:“我听夫人说给你另辟了院子,可还满意?”   “满意。”少了娘的监视和唠叨,罗子彦看书更清净一些,这个院子比之前的院子更敞亮,书房的文房四宝也十分齐全,“母亲的照顾孩儿谨记于心,日后定会好好回报母亲。”   罗子彦看了眼父亲,又立刻垂下头,拳头拽得紧紧的。   罗裕淡淡道:“夫人不用你回报什么,你只要管好自己便是,若是无事不要去麻烦她,我听闻昨日你姨娘去院子里等夫人,下次不要再发生这种事,管好你娘。”   又是如此。   每次姨娘做了什么阻碍母亲的事,父亲都会用那种不耐的眼神看着他们,不论母亲是对是错,让步的永远都是他们。   罗子彦死死地咬着唇,半晌才轻声道:“是,孩儿知道了。”   罗裕目光扫过院落,“你既然住在这里,夫人也嘱咐过我,课业上若是有不明白之处你便集中在一起来问我,读书一事主要是靠自己。”   “是。”   “若有何需要,让下人去办便是。”   不要劳烦夫人。罗子彦在心里补上一句。   果然,罗裕接着道:“不要劳烦夫人。”   待到罗裕走出院子,站在院中的少年松开了咬得发白破了口的唇,殷红的血迹残留在唇上,他眼里满是受伤,那种不被父亲重视的伤心溢满了双眼。   罗子彦总觉得,父亲有意在划开母亲与他和娘的界限,每句话都在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不弋?要劳烦夫人。   罗子彦望着半空中的月,心想,他一定会考中,让看不起他的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夜色朦胧,书房里的烛光却摇曳生辉。   有韩栋帮忙,温雁菱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陪着儿子、女儿用了晚膳,便让人把他们送回去,她便去了自己院子里的小书房里,拿出自己的小册子看。   经过今日的查账以及基本了解,温雁菱心里对这些产业有了一个大致的划分,不过庄子和铺子过多,她还得细细规划一番才行,最好是能够亲自去看看。   想到此处,温雁菱也免不了自嘲一笑,上一世,她还真的从来没有去自家铺子看过哪怕一回,即便是买金饰也在别家铺子,甚至于从自家铺子门前路过,也不知这是侯府的铺子。   她手指轻点,盘算着从哪里开始看。   啪——   华楚楚猛地把茶杯摔在地上,碎瓷片铺了一地,一旁奉茶的小丫鬟瑟瑟发抖,大丫鬟春荷挥手让小丫鬟下去,连忙去扶了华楚楚坐下。   “姑娘你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不划算。”春荷扶着胸口剧烈起伏,娇俏的脸满是怒气的华楚楚坐下。   华楚楚面目狰狞,显然气得不轻,她狠狠地又蓦地红了眼圈,“你说我到底哪里不如那两个了,温雁菱也就罢了,与侯爷也算是门当户对,那个聂小琴算个什么东西,又老又丑,不就是有个儿子傍身。侯爷今日去见了温雁菱,又去了罗子彦的院子,我那日不过说了一句温雁菱,就被禁足三月,侯爷他、他是不是眼瞎啊!”   说着,华楚楚呜咽的哭出了声,“我明明如此年轻貌美,为何侯爷连看也不看我。”   春荷是她从外面带入府中的贴身丫鬟,对她忠心无须质疑,华楚楚在她面前不会掩饰情绪。   春荷犹豫的安抚,“姑娘,你别灰心,侯爷定是看重姑娘,才会如此。”   “看重我?”华楚楚冷嗤道,“看重我会禁足三月?看重我会至今也不碰我?看重我会让别人给我赎身送入侯府?大家都以为我华楚楚夺了侯爷宠爱,侯爷甚至欲为我宠妾灭妻,可笑!”   “没人知道,我华楚楚就是个笑话。”   “侯爷若是对我无意,为何还要让我入府,摆着好看吗!”   华楚楚扑倒在床榻上,呜呜的哭着。春荷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也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姑娘。   可谁知道,她见罗裕的第一眼就爱上了这位温文尔雅、满身贵气的侯爷,她不求什么,只求他能护她、怜她。   可如今呢,她却被困在这方寸小院里禁足,侯爷甚至连一面都不来看她。   *   春日暖意甚浓,阳光洒进屋里,温雁菱睁开眼从床上起来,铺在被子上的书册、账册撒了一地。   青蓉和青芳听见响动进屋去,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青蓉责备道:“夫人,您大病初愈,不要耗费如此多的心神,要注意身体才是。”   温雁菱掀开被子起身,笑着道:“我没事,不过是看些账册罢了,又不是读书习字。”   青芳扶着她道:“奴婢知道您忧心账册、店铺、庄子,可事情也不是一下子就做好的,谁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千疮百孔。”   就连她这个丫鬟都看出来猫腻来,侯府产业确实亟待修整。   温雁菱坐到梳妆台边上,手里把玩着一串珠子,她声音淡淡:“我何尝不想放下这些不管,整日潇洒度日,可姑娘和公子乃是侯府嫡女、嫡子,眼瞧着姑娘年岁渐长,往后的嫁妆要备着,公子长大成人,结婚娶妻不说,便是傍身的钱财也必不可少。”   没人比她更知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悲哀、无力。   青蓉笑着道:“夫人想得长远自是有远见,不过如今公子还小,姑娘倒是没两年便要说亲,想来夫人是着急这个。”   温雁菱笑着不语,心里却又多了一件挂心的事情,文茵的婚事,这一世她得分出更多心思,早些了解相看倒也是个法子。   被青蓉、青芳伺候着用了早膳,温雁菱便准备继续看账册,做规划。   青蓉犹豫了一下,轻声询问:“夫人,奴婢觉得,您是不是可以让姑娘学着看账册,正好学一学管家的本事。”   温雁菱愣了一下,没说话。   青蓉继续道:“一来可以锻炼姑娘,二来若是姑娘能帮您的忙,您也能清闲一些。”   “倒是我糊涂了。”温雁菱自嘲笑着道,“去请姑娘过来吧,你说得对,文茵如此聪慧,说不定能早早帮我管家,这样我就轻松许多了。”   青芳连忙应声,“我去请姑娘来。”   温雁菱笑骂,“倒是比我还心机,还怕我亏了你家姑娘。”   “母亲让我去学管账?”罗文茵刚用了早膳正准备做女工,她本来打算给弟弟做个小荷包,谁知青芳姐姐过来说母亲找她,还要让她看账弋?本。   她轻咬了下唇,为难道:“可是我不会,若是去了只会给母亲添乱,会不会不太好?”   罗文茵记得母亲曾经说过,女子掌家,只需要吩咐人去做便是,不用亲力亲为,那是最笨的方法。   青芳拉着她的手,轻声道:“姑娘怎会如此想,夫人满心都是为姑娘和公子打算,方才还跟我们说要给姑娘攒嫁妆呢。”   罗文茵还是个小姑娘,听到这话也免不了红了脸,嗔怪道:“青芳姐姐胡说什么呢。”   青芳笑起来,“姑娘别不好意思,让两个丫鬟一起过去,咱们还能聊天。”   罗文茵前脚刚进了母亲院子里,后脚就听见下人们来报:“江夫人和江家姑娘来拜访夫人。”   连欣来了?温雁菱奇怪,这么早这母女两个怎么就来。“快请她们到我院子里来。”   “雁菱,我有个大快人心的消息来告诉你!哈哈哈。” 第15章 一颗真心喂了狗   “雁菱!雁菱!快快快,我都迫不及待跟你分享这桩奇事了!”   夏连欣人还没进来,爽朗的声音就传了进来,一跨进院里看见母女俩在亭子里看账册,顿时就一脸惊诧。   “哎哟,我的姑奶奶,今儿太阳是打东边出来了吗,竟然看起了账册。”   温雁菱笑起来,用账册轻拍了一下她,“看来你消息不太灵通,想来昨日我在府里跟掌柜对账的消息,今日应该满城都知道才是。”   夏连欣认真想了想,好像一早确实听见有下人在传荣昌侯夫人怎么了,但她还没得到消息。   她挥了挥手,满不在意道:“我还没听说呢,这事儿你一会儿再跟我细说,我来是有件奇事要说与你听。”   温雁菱喝了口新采的玫瑰花茶,瞥了眼夏连欣,“是不是舒家与国公府议亲了?”   夏连欣震惊,“你怎么会知道?是否听说过了?”   “没有。”温雁菱嘴角勾着一抹笑,“我这两日忙得不可开交,哪有功夫去管这些闲事。”   夏连欣:……   “你还听不听了?不听我就不说了,扫兴。”   温雁菱放下杯子,连忙拉住她的手,温温软软道:“姐姐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不愿听姐姐说,这两日我耗费心神对账,许是头昏眼花一时说错了话,姐姐不会怪我吧!姐姐你说,我一定仔仔细细的听,若是没有姐姐与我说这些,我定然是什么都不知道。”   夏连欣被她矫揉造作的样子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忙把她的手掰开,正声道:“温雁菱,你给我好好说话,我真的是头皮都发麻了。”   “哈哈哈哈。”温雁菱觉得好玩极了,拿起帕子捂着嘴大笑起来,“男人们不就是最吃这一套,姐姐毫无情趣。”   一见面就腻在一起的罗文茵和江沐晴也笑起来,见夏连欣嫌弃的样子便觉得好笑。   江沐晴拉着罗文茵的手道:“以后,我们也要像母亲这般亲密无间才是。”   罗文茵点头答应,“是,文茵定然会与晴姐姐一直亲密无间。”   夏连欣对温雁菱的这一套敬谢不敏,但脸色蓦地沉了一下,很快她又恢复了脸色,拉着温雁菱说起今日来的目的。   “那日出事之后,我们便回了府,第二日便传出舒府要与国公府议亲的事,之后也不知从哪里传出,说舒婉心是有意与国公府三公子相会,被人撞见,好坐实了这桩婚事。话说得难听,舒婉心那娘高傲自持,但婉心我们从小看着长大,如今跟那三公子议亲倒是可惜了,这位三公子品行不太好,舒大人和舒夫人不满意,可再怎么不满意,如今也没了别的法子,整个上京都知道了。”   温雁菱没说话,她垂着头玩弄着自己刚染了丹寇的指甲,像是在听又像是在走神。   夏连欣也没管她,继续道:“但后来传出是舒婉心有意私会三公子,还说三公子并非心悦于婉心,婉心在家便大哭一场,而舒大人气不过去找国公府理论。三公子那位母亲也是个厉害的,破口大骂舒婉心水性杨花,小小年纪就会勾引人,总之非常难听,舒大人气得昏倒在国公府,随后舒夫人赶到了,在国公府撒泼耍浑,引得国公府被围了一圈,据说如今圣上都知道了这件事。”   “如今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就是不知会如何收场。”   夏连欣还带着一丝惋惜,温雁菱嘴角勾出一抹极淡的笑,“且不论事情究竟如何,姐姐可曾想过,那日是舒婉心执意要出去的,甚至还妄图撺掇文茵和沐晴一起去,若是有个万一,你应该能想到当日我为何如此失态。”   夏连欣脸色白了白,她手指轻微颤抖,温雁菱却没有停下来,眼里满是冷意,“若是当日我们两家任何一个女儿被牵扯进去,那该如何是好?我们是去找国公府理论还是撒泼耍浑,可结局都是一样的。”   嫁入国公府,与那品行不端的三公子做妻,日日伺候在泼辣的婆母身边。   光是这么一想,夏连欣就觉得自己像是要喘不过气来,手脚如坠冰窖。   温雁菱没有安慰她,她是要让夏连欣明白,舒婉心心思不纯,她作为一个母亲作为上一世目睹了沐晴的遭遇的人,她不会同情,没有落井下石,也算是她温雁菱还留着最后一丝底线。   温雁菱瞧了眼夏连欣惨白的脸,或许当时夏连欣只是被她那一番话镇住了,然而如今事情已成定局,覆水再难收,都是做媳妇的人,自然知道舒婉心日后的日子会是多么艰难。   这是她女儿上一世遭受过的。   夏连欣唇色苍白,温雁菱倒了杯热茶递给她,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她便岔开了话题,“此事不用再提,如何收场也大不了是各退一步,你瞧你说的这些让姑娘们都吓白了小脸。”   夏连欣喝了热茶,这才觉得手脚暖了起来,她看了眼紧紧挨在一起的两个姑娘,叹了口气,“她们年纪也不小了,这种事也算是一个警醒,若是自己不多长个心眼,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哪里哭去。”   “若是真遇上这种事,那就先把那狗东西打一顿解气,把姑娘留在家里自己疼,岂不是也很好。”   夏连欣震惊的回头看向温雁菱,见她笑眼盈盈,竟是瞧不出她到底是不是在玩笑。   “行了行了,这些糟心事咱们就不提了,你们小姑娘们别处去说话,你且与我说说侯府对账是怎么回事?”夏连欣把姑娘们赶走,拿起一个小册子翻阅起来,正巧就拿到了温雁菱做记录的表格,看了半天也没瞧出个头绪,“这是什么?”   温雁菱接过小册子便把昨日侯府对账的事跟她细说了一遍,刚说完夏连欣就蹙眉怒道:“这些不知图报的人,竟然如此欺瞒于你,按我说不如报官,好歹是侯府,要严惩他们才能解了这口气。”   “你如今脾气怎的变得如此和善了?”夏连欣狐疑的看她。   温雁菱幽幽道:“你怎知我就不惩罚他们了,如今当务之急是把侯府的营生调整一番,这些人有部分我还有用,其他的我已经让人去找了,待我腾出手来再收拾也不迟。”   夏连欣拿过她的小册子又看了一遍,蓦地瞪大眼,“你说得调整营生竟是这个,这么大动作?雁菱,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被什么事情刺激了?”   “为何你会这么说?”温雁菱不解,“难道我一心经营侯府产业营生不是好事吗?”   “这……”夏连欣不知如何说。   温雁菱笑起来,“因为我发现,我的一颗真心喂了狗,男人靠不住,不如多赚些银钱,拿到手中的银子是不会辜负我的。”   刚走到月门处,耳聪目明的韩栋:……   夫人好像在说他家爷,是狗。他想了想,好像没什么不对。   韩栋觉得此刻还是不进去为好,拱手对守在月门的青蓉道:“劳烦青蓉姑娘告诉夫人一声,人我都找到了,待午后便会到府中等候夫人差遣。”   韩栋交代完便脚底抹油走了,青蓉连人都没叫住。   夏连欣听了温雁菱这一番话语,竟然觉得颇有些道理,“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道理,不如等你这边忙完了,帮我看看我家的营生?”   温雁菱想到什么,轻笑道:“你江家老夫人会容你把持江家产业?还是到时候若是有机会,让你参一股,给自己存些私房便好。”   她记得夏连欣也不是个会做生意的,而且江家如今并非她主中馈,江老夫人长寿,她还有许多年要熬呢。   想到家中近况,夏连欣叹了口气,“也罢。”   正说道此处,青蓉送来了新制的点心和茶水,顺便告知了温雁菱,韩栋方才的话,温雁菱表示知道了。   听见韩栋,夏连欣挑眉,揶揄道:“韩栋可是你家侯爷身边的人,竟为你办事了,你跟侯爷是否缓和了些?”   “呵。”温雁菱冷笑了一声。   夏连欣捂住轻笑,识趣不提,顿了顿她忽然叹息了一声,“其实今日来找你,也并非只为八卦,乃是有一事想与你商议。”   温雁菱道:“你我之间何故如此犹豫,直说便是。”   夏连欣目光落在正在采花的女儿身上,“是为了沐晴的婚事,沐晴眼瞧着就要十五,可如今婚事尚未相看,实在让我发愁。”   温雁菱一怔,转念一想便明白了,沐晴是江府嫡女不错,可连欣却没有嫡子,因此在江府不招老夫人喜欢,反而处处制肘,对这位嫡孙女也不甚喜欢。   如今朝堂局势不明,适龄的姑娘、公子便成为了手中的筹码,江大人虽官居三品,却并没有实权,家中也并非豪富,一个不受宠的嫡女,婚配竟也艰难起来。   夏连欣自那日起便觉得好友变了一些,她们自小便一起长大,如今她也没有更多的亲密好友,是以这种话也只能跟雁菱说说。   上一世便罢了,如今温雁菱多出了那些记忆,自然是要为沐晴多考虑一些。   她站起来,看着院中开得繁盛的花顿时笑得比花还娇美,想到将来瞬息万变的朝堂之争,缓缓道:“沐晴才十四,你别急,我定会为沐晴找个合适的如意郎君。” 第16章 夫人说爷是狗   “当真?”夏连欣从凳子上站起来,听了温雁菱这么笃定的话,她那悬在中间的半颗心总算是落了下来,“若是如此,日后我定会给你一个大红包当作答谢。”   温雁菱侧头看她,“别急,没有人把自家姑娘往外推的道理,总是要多看看,才不会坑了自家闺女。”   “是,你说得对。”夏连欣连连点头。   又说了一阵话,温雁菱留了夏连欣母女用了午膳才把人送走。   午歇时,温雁菱半躺在贵妃榻上做起了纷繁的梦,梦中都是前世种种,醒来时头昏沉沉的,抬眼却见文茵正在青芳的指导下看账册。   温雁菱披了衣裳走过去,罗文茵竟都没发现,她轻声说:“怎么不去休息一会儿,这些事情不急。”   罗文茵抬头,漂亮的小脸上满是笑意,“我不累母亲,这些账册还挺有意思的。”   青芳也在笑,颇有些惊喜道:“夫人,姑娘可真是聪慧,我不过给她讲了一些简单的,她竟很快就学会了。”   “我家文茵当然是聪慧的。”温雁菱温柔笑着赞扬,又正色道,“母亲知道你想帮忙,不过事事以身体为重,青芳也能帮我,侯府还有那么多掌柜、管事,如今正是你该好好玩的时候。”   罗文茵眨了眨眼,“可他们都说那些管事不是好人。”   “无碍。”温雁菱自信笑道,“你父亲帮忙找了信得过的人,很快家里的营生便都能步上正轨,到时母亲便能得闲了。”   罗文茵自是崇拜的看着母亲,双眼亮晶晶的,仿佛一只纯真的小鹿。   温雁菱摸摸她的脑袋,“行了,去玩吧,今日差不多了。”   文茵贴心,温雁菱本意自是不愿她早早便接触这些杂事,现如今还有她在,她就希望文茵能在她的庇佑下随心所欲,往后出嫁了,便需要她独当一面,日子可还长着呢。   温雁菱这么一想,便叹息一声。文茵太过乖巧敏感,若是不让她帮忙反而让她忧心,她必须正视这个问题,否则日后会吃很多苦的。   青蓉从外面端了银耳莲子羹进来,温雁菱一边由着两个丫鬟给她梳洗,一边喝粥想事情。   “青蓉姐姐,胡记裁缝送夫人的衣裳来了。”小丫鬟在门口轻喊。   青蓉出去拿了衣裳进来,笑着道:“这些衣裳的颜色倒是挺适合夫人,夫人穿这种清爽些的颜色最是好看。”   温雁菱目光从那衣裳上淡淡扫过,便没了兴趣,“胡记裁缝的衣裳如今大不如前了。”   青芳凑过去看了眼,“我觉得跟以前一样呀,没什么变化。”   温雁菱怔了一下,然后掩唇笑起来。是了,她到底多了十年的眼光,于此时倒确实看不上。   不过她忽然想起吴彩秀,还有吴彩秀的小儿子,便吩咐青蓉道:“青蓉,一会儿你代我去看看吴彩秀,顺便告诉她一声明日带着她家小公子过来,与子晞接触熟悉一下,过两日便一同去书院。”   青蓉应了是,便出了府。   收拾得差不多了,温雁菱便道:“走吧,管事们还在前厅等着呢。”   青芳跟着温雁菱出了院子,她想了想道:“夫人,奴婢觉得咱们院子里需得再提两个大丫鬟才是。”   “哟,怎么近日事忙,你觉得累了?”温雁菱笑着打趣。   青芳一点也不怕夫人打趣,反而一本正经道:“奴婢才不觉得累,只不过夫人如今要亲自管家,自是需要人手,青蓉处事圆滑,夫人用她的地方多,我会看账能帮夫人,若是夫人派我们做事,身边伺候的便没了。”   温雁菱没想到青芳的条理还挺清晰,一张小嘴也是能说会道,她其实这两日也有这个想法,这不是还没来得及。   “既然咱们青芳这么会说话,那夫人我就依你,这事就让你与何管事商议,选几个得力的丫鬟到主院里,夫人需要什么想必你也清楚。”   青芳连连应是,“夫人放心,青芳定然能办妥。”   温雁菱忽然粲然一笑,她身边的两个丫鬟如今得力,她又恍惚记得上一世,似乎没过多久,她便把两个丫鬟打发出了府,嫁到了庄子上,那时她自以为做了好事,谁知却把两个忠心丫头推入了狼窝。   她上一世,大概做得最错的事,便是太过于相信人,相信人本良善。   温雁菱带着青芳一路往前厅去了,身后的两个下人各捧着一摞账册,跨入前厅,她一出现,里面的众位便一同行礼。   “给侯府人请安,夫人大安。”   温雁菱脚步一顿,这些人动作有素,恭敬有礼,显然不是一般人,很快她恢复了神色,嘴角含笑,“诸位不必多礼,青芳奉茶。”   待温雁菱坐定,这些人神色泰然自若,没有一丝之前管事们见面的拘谨、慌张,显然素质极好。   其中一位身穿青衫的中年男子出列,他五官端正、面容沉稳,略一拱手道:“我等是韩侍卫召集而来,在下谭福,为夫人效力,还请夫人吩咐。”   温雁菱拿着帕子,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诸位,我不过是想找一些掌柜、管事,你们这样倒是让我觉得,明日我便要上山落草为寇,咱们做生意的,和气生财。”   众人这才露出诧异,侯夫人似乎跟韩侍卫说得不一样。   谭福脸上极快的露出一抹和善笑意,“夫人说得是,我等皆是出身掌柜、管事,夫人放心。”   温雁菱目光扫过,一众人神色不变,任由她打量,坦坦荡荡。   她挥手示意下人拿来账册,“如此,我也不拐弯抹角,这是之前侯府的铺子、庄子的账册,诸位可以看看。挑选自己了解的拿回去,我需要你们找出账册有问题的地方,还有,你们要写一份关于调整这项营生的计划,五日后再来回复我。届时,我会根据账册和计划,挑选我觉得适合的人选。如此,诸位可有疑义?”   这是温雁菱想了一晚上才想出来的办法,这样既能减少她的工作,又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调整思路。即便她不用这些人,那账册的问题也不过是再复查一遍而已,至于调整营生的思路她确实有一些,不过她做生意的经验太少,这些人若真是有本事的,那一定会给她不小的惊喜。   众人还从未听过如此挑选人的方式,又再一次被侯夫人给惊到了,这位侯夫人不仅说话有趣,做事竟然也如此不同寻常。   在温雁菱肯定的目光下,众人便围上账册开始挑选起来。   青芳却有些担忧,凑到温雁菱耳边道:“夫人如此轻易就把账册交给他们,怕是有些不妥。”   “不必担心。”温雁菱轻声道,“这些人都是韩侍卫找来的,应该是知根知底,侯爷也必定知晓。”   照她看来,这些人很可能是罗裕的人,可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些人不是用在罗裕手下的,那罗裕是用来做什么的。   温雁菱这么一想,便觉得这事不是她该想的,这与她无关。   不过片刻,众人便选好了自己要的账册,回了自己的位置,温雁菱便笑着道:“诸位回去定然还有事要忙,我便不留你们,六日后还请诸位给我回复。”   谭福为首的一众人站起来,躬身道:“是,定不让夫人失望。”   让人送了众人出去,温雁菱便觉得自身上骤然一松,原本绷着的肩松下来,她在圈椅上坐了半晌,侧头道:“青芳,快让人备水,我要沐浴泡澡。”   青芳心疼道:“夫人稍等,奴婢这便去准备。”   *   谭福从侯府大门转了一圈,又从侧门进了府,被等在门边的韩栋领到了罗裕的院子里。   罗裕刚回来不久,换了衣裳正在喝茶,谭福进去便行了一礼,“属下见过侯爷。”   罗裕淡淡道:“无需多礼,坐吧。”   谭福坐到了一旁,手里抱着账册,脸上还隐隐有笑意。   “今日夫人那里可还顺利?”罗裕问道。   谭福一听就笑了,“夫人当真是个有趣又聪慧的女子。”   罗裕还是第一次听见别的人说温雁菱有趣聪慧,顿时便来了兴致。   韩栋忍不住轻咳了一声,说好不管夫人的事呢。   罗裕瞪他,“韩栋你嗓子不舒服?”   韩栋:“谢爷关心,没有。”   罗裕好奇盯着谭福,“说说,夫人与你们说了什么?”   韩栋:……   明明就想知道夫人的所有事,还要装着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该!日后被夫人虐,他就看着。   谭福便把前厅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看着手中的账册笑道:“夫人这个法子当真是好,韩侍卫来找我时,我便想着这些账册定然有问题,不过只靠府里的账房和夫人,怕是要耗费些时日和精力来整理,没想到夫人竟然如此聪慧,而且调整营生的计划也分派给我们,倒是给我们出了个难题。”   罗裕略一思索,顿时便笑了,“夫人自然是聪慧的,温家世代书香,夫人自小便博览群书。”   谭福笑着道:“侯爷怕是不太了解生意这事,做生意与读书多少倒是没多大的关系。”   罗裕僵了一下,他对生意是真的一窍不通,侧脸看向韩栋,“今日一早你去告知夫人找到人时,夫人可说了什么。”   韩栋沉默,半晌,在罗裕催促的眼神中,坚定道:“夫人说,爷是狗。” 第17章 侯爷为何恼羞成怒   罗裕被那句‘你是狗’扎了心,决定去找温雁菱理论一下,自己到底哪里狗,再说凭什么说他是狗,他堂堂一个侯爷。   青芳去找何管事商议提丫鬟的事,青蓉尚未回府,院子里的小丫鬟见着罗裕纷纷行礼避让不敢阻拦。   一位正在洒扫的小丫鬟看见罗裕,乖巧道:“侯爷是在寻夫人吗?夫人正在沐浴。”   罗裕甩了下袖子,“那我便去正厅等着罢。”   谁知小丫鬟又道:“不过夫人好似都去了半个时辰了,竟还未出来。侯爷,您刚才说什么?”   罗裕脚步一顿,顿时往浴室大步而去,竟连小丫鬟的话也没听完。   温雁菱用来沐浴的小隔间里雾气弥漫,她近来有些累,泡着泡着便靠着浴桶睡着了。   罗裕轻轻敲了几下门,却没得到回应,他推开门便走了进去,绕过屏风便看见了双眼紧闭的温雁菱。那张未施脂粉的脸在落日的余晖下覆上一层金色,水珠在毛孔上舒展,被水浸湿的发丝有几缕调皮的贴在侧脸,他的目光顺着发丝一路往下,没入水中。   精巧圆润的肩头让人想上去轻咬一口,滑如凝脂的雪峰在水中若隐若现。   罗裕的喉头微不可查的滑动了一下。   “青芳,给我加点热水。”温雁菱悠然转醒,浴桶里的水冷了。   身后一阵响动,她浑身酥酥软软不想动,热烫的水被注入浴桶,水温渐渐升高。   “好了,我再泡一会儿就起。”温雁菱懒懒说道。   脚步声渐渐远去,温雁菱忽然觉得那脚步声似乎有些不对,青芳的脚步声很轻的,待她起身转头,隔间的门正好关上。   没一会儿,青芳回来了,进了隔间见温雁菱还没起,赶紧催促她起来,“哎哟我的夫人你赶紧起来,一会儿受了风寒可怎么办?”   温雁菱问她:“方才你回来过吗?”   “没有呀。”青芳道,“我刚才去找何管事了,刚刚回来,见过来叫您了。”   温雁菱抿唇,穿好衣裳出去,便叫了个丫鬟过来:“方才我沐浴时,可有谁来过?”   “回夫人,方才侯爷来过,不过没一会儿又走了。”   温雁菱了然,果然是他,她就想若是外人来了,不会没人拦着。   青芳惊讶道:“侯爷来了可是有事,为何又走了?”   温雁菱冷笑,“因为狗东西不当人。”   青芳:……   怎么夫人还开始骂人了呢?   罗裕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对上了韩栋诧异的目光。   韩栋:“爷您不是去找夫人了,为何满头汗水,这是做了什么?”   罗裕脚下一个踉跄,也不知在慌什么,对上韩栋疑问的目光,顿时低吼,“没见着爷浑身湿透了,赶紧给我备水沐浴。”   韩栋:……   怎么一股恼羞成怒的样子,他明明没说什么啊。   青芳接过厨房小丫鬟送来的姜汤递给温雁菱,笑着道:“侯爷怕夫人受凉让厨房熬了姜汤,侯爷果然是关心夫人的。”   温雁菱冷嗤:“呵。”   这人怕是又闲得发慌,竟敢跑到她这里来,还送姜汤。温雁菱看了眼手里的姜汤,手一扬汤便泼出窗外。   青芳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在看见夫人那不善的脸色时又吞了回去。   温雁菱瞥见一同走进来的文茵和子晞,对青芳道:“摆晚膳吧。”   罗裕坐在院子凉亭里,拿着酒壶倒了两杯酒,对韩栋一扬下巴:“坐下,陪爷喝两杯。”   韩栋沉默不语坐下,却见自家侯爷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酒,一壶酒很快见底,他醉眼迷蒙,说话都有些不清楚。   “不就是逢场作戏吗,妒妇!往日我越冷着你,你不是越在意我吗,为何如今就不理我了!”罗裕抬起头来,看向韩栋,伸手指着他,“你还对我冷嘲热讽,骂我是狗!你说,凭什么骂我是狗!我堂堂荣昌侯岂容你污蔑。”   说完,罗裕嘭的趴倒在了石桌上。   嘴里还嘟囔着:“明明就是我自己的夫人,怎么还不能看了。”   韩栋看着那块被碰红了额角,面无表情的把人扶进房里安置。   *   李锐匆匆走进舅舅刘石的宅子里,便见舅舅居然一派闲适的在院子喝茶,好不惬意。   他三两步跨过去急道:“舅舅,你怎的还在此喝茶,侯夫人那儿该如何是好,您倒是给我个章程啊。”   刘石斜看他一眼,又灌了口茶,“什么章程,你看见侯夫人有下文了吗,那日说了要调整营生,我看也就是吓唬大家一下 ,如今还不是没什么动静。”   李锐一想倒也是,不过心中还是不踏实,道:“舅舅,您看侯夫人何时会招你去,您可是总管事,若是她没了法子岂不还是要仰仗您,这些管事、掌柜可都是听你的。”   刘石自信满满,“不出三日,她必定找我回去。”   李锐跨出刘宅,整理了下衣领,便迈步往东市走去。得了舅舅的准信儿,如今他也无所顾忌了,停了好几日倒是真有些手痒,他从来都不是个亏待自己主儿。   东市深处的赌坊进进出出好些人,守在门口的两个粗壮汉子瞧见李锐便凶神恶煞的盯着他:“李锐你还敢来,咱们管事可是说了,若是你不把钱还上,就打断你的腿。”   李锐拱手赔笑,脸上带着两分得意,“二位,我舅舅可是侯府总管事,我会差你们那点钱吗,说好了宽限五日,这不是刚查了账手头紧,五日一到我必定如数奉还,我李锐哪次欠过账,这不是还有两日吗。”   两人对视一眼,便放了李锐进去。   李锐一进去,便直奔赌坊的借贷处,笑嘻嘻道:“王管事,预支五十两。”   被换做王管事的人淡淡看他一眼,吐出两个字:“不借。”   “诶,王管事,你这就不厚道了,我可是常客。”李锐急道,“明日我一定连本带利如数奉还。”   王管事翻着账簿,指着其中一页给他看,“自己看,你已经欠了二百两了,今儿你不还钱别想再借,若明日还不还钱,那我们就去你家要。”   李锐被轰出了赌场,他回头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等明儿老子拿到钱,砸死你们!知不知道我舅舅是谁!老子有的是钱。”   吴彩秀和儿子被青蓉带着往主院走,一路上吴彩秀紧紧的抓着儿子的手,她被府里的雕栏玉砌晃得眼花,不敢乱看又舍不得不看。   忽的,她被青蓉拉住停下脚步,只听青蓉俯身喊道:“给爷请安。”   清朗又带着些懒意的男声淡淡道:“起,这是何人?可是要去夫人院子了。”   青蓉拉着吴彩秀行了礼,便道:“这位是夫人请来的绣娘,夫人很是喜欢她做的衣裳,这位小公子是夫人请来做公子的书童的。”   吴彩秀壮着胆子抬头看了眼,站在眼前的男子长身玉立,长相俊朗出众,那通身的气度贵不可言,她的心惴惴的跳着,不敢再看。   如今她是知道这位侯爷为何享誉上京了,她第一次看见如此好看的人,与侯夫人当真是相配。   罗裕听闻是夫人请来的,唔了一声,下意识摸了下额角,淡声道:“书童?对儿子倒是贴心周到。快去吧,别让夫人等急了。”   青蓉捂嘴笑了一声,行了礼便带着吴彩秀继续往前走。   吴彩秀见青蓉笑,便道:“侯爷倒是待夫人极好。”   她在胡记裁缝时听过很多权势之家里的八卦,如此对夫人的极少,更别说侯爷如此丰神俊朗,还身负爵位,十分难得。   青蓉又笑起来,“一会儿你可别在夫人面前提起侯爷。”   吴彩秀只以为这是侯府忌讳,便闭口不再言语。   进了主院,温雁菱正在跟罗子晞温柔说话,面容精致的女子满脸慈爱的半抱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跟女人长得七分相似,高兴的说着什么,一旁的少女笑意盈盈,很是一副温馨画面。   只不过独独缺少了男主人。   “夫人,杜夫人和小公子到了。”那日青蓉才知吴彩秀夫家姓杜。   温雁菱放开罗子晞,笑着道:“彩秀来了,快坐。这便是我家混小子罗子晞,快去跟你的小伙伴认识一下。”   罗子晞歪了歪头,走过去道:“我叫罗子晞,你叫什么名字。”   吴彩秀轻轻推了下有些怕生的儿子,小家伙抿抿唇,在母亲鼓励下说道:“我叫杜乐贤,你可以叫我小乐。”   罗子晞拉起他的手,神秘道:“母亲说日后我们会一起读书习字,那我们一起去玩吧。”   杜乐贤看了眼冲她点头的母亲,嗯了一声,跟着罗子晞就跑,后面的兰烟和兰书连忙跟了上去。   “皮小子。”温雁菱笑骂了一声,转头看向吴彩秀,“那日青蓉回来与我说你夫君已经好些了,我便放下心来。”   吴彩秀满脸感激,“多亏了夫人搭救,我夫君才能好转,夫人大恩彩秀铭记于心。”   温雁菱笑问:“我要的谢礼你可带来了。”   吴彩秀拿出一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夫人请看。”   那日青蓉不仅去看望了她,还给她带了话,说夫人让她做一份计划,好在夫君本是秀才,她也能认能写,便依着自己的想法写下来。   写完之后,她也被自己大胆的想法给惊住了,此刻她见侯夫人认真看着手中的纸,便有些忐忑。 第18章 欺我夫人便是欺我荣昌侯……   温雁菱看着手中薄薄的两张纸,越看眼里的光越盛,这跟十年后享誉上京的成衣铺是如此相似,只待完善一些,便是一模一样。   她激动的看向吴彩秀,眼里满是火热。   没想到吴彩秀竟然此时此刻就有如此想法了,却不知上一世为何十年后才付诸于行动,想来其中也是许多波折。   “彩秀你当真甚合我心意,如此注意简直绝妙!”温雁菱惊喜道。   吴彩秀被温雁菱这么惊喜的样子给惊到了,有些羞涩道:“夫人别这么说,我这想法实在是有些异想天开,夫人可要仔细考虑。”   温雁菱起身拉着她就往书房走去,“实不相瞒,其实我也有这种想法,我们每日穿衣,便是上京的夫人们每次参加宴席也会发愁穿什么衣裳,若是能这样搭配起来,岂不是能搭配出多种样式。”   见温雁菱神情确实不似作伪,吴彩秀才笑道:“原来夫人们竟也有如此烦恼,我还以为只有我们这等百姓才会如此发愁。”   温雁菱轻笑,“自然不是,你以为官职高家里便富有,除非家境本就殷实之家或者几代积累,否则大多平平,你若是见到那庶女,怕是比一般富户家女儿的穿戴还不如。”   吴彩秀便想起来在胡记裁缝铺时,她倒是经常见到来看衣裳的姑娘,瞧着似大家闺秀,可每次看衣裳都面露犹豫。   原来竟是如此。   “所以,这个生意我可以预见会有巨大的潜力。”温雁菱眼中精光闪闪。   吴彩秀有些迟疑,“可是我有一点忧虑,布行和裁缝铺其实大多大差不差,每年最新的料子总是相似的,我想的这个法子,却是很容易被人仿制。”   温雁菱道:“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是费些心神另想对策便是,我心中倒是有些想法,不过走一步算一步,迈出去再说。”   见温雁菱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吴彩秀内心的那一点犹豫踌蹴忽然就消散了,她笑着点头,“好,既然夫人如此相信我,我也不推脱,到时候我一定能弋?想出对策。”   温雁菱笑着道:“你会看账吗?”   “会的,我夫君曾经当过账房先生,教过我一些。”   “如此甚好,那我便将我陪嫁的铺子交于你,今日你便接手,现如今我这边事多不便去看,便让青蓉不时过去帮帮你,若是有需要你便直接告诉青蓉便是。”温雁菱如此说,顺便对一旁站着的青蓉道,“一会儿你便带彩秀过去,铺子上的账房和伙计都留下也行,一切听彩秀的,掌柜你便给他些补偿,让他自寻其他雇主。”   要说温雁菱的陪嫁其实也有几间铺子并两个小庄子,只不过曾经她连侯府产业都不管,自己的陪嫁便也是任由其他人打理,左右她不缺钱,便不在意。   可掌柜嘛,每月拿着固定的薪酬,主家也不管,便开始懒惰不思进取,后来铺子纷纷被人排挤得没了生意,最终她便把铺子都兑出去了。   再后来手中拮据,庄子也被卖了。   温雁菱如今便知道,培养自己的人做掌柜、管事,对自己尽心尽力的,是多么重要。她一个人只有一双眼睛,哪里顾得过来。   吴彩秀受宠若惊,即便知道温雁菱如前所言,让她当掌柜,可此刻却也是如在梦中,她从一个小小的绣娘,竟然成了一间成衣铺的掌柜。   “多谢夫人赏识,我定然不负所托。”此刻,她竟然只能做出保证。   温雁菱笑着扶着她的手臂,“你不必再谢,若是事成我才要谢谢你。对了不知杜先生的病可好些了?”   吴彩秀满脸感激,“我夫君身体好多了,已经能坐起来,那位太医大人说,再喝一段时日的药,夫君便能下床行走,多谢夫人。”   “你若是再如此客气,那我就要赶你出府了。”温雁菱打趣道,“如此,待你把铺子收拾出来,连着铺子的后院你便先住着,方便你照看你夫君,待你夫君大好你们再另寻院子,可好?”   吴彩秀已不知该说什么,只眼含热泪不住点头,说再多谢也没用,她定然会把铺子做好来报答夫人。   *   刘石从一位粮行的掌柜家里出来,他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心中那股不安逐渐放大,想了想他没有犹豫径直往金器行方掌柜家去。   见刘石来了,在家中焦急踱步的方掌柜立刻便把人请进去,“来人,给刘管事上上好的茶,刘管事快坐快坐,可把您给盼来了。”   刘石不是第一次来方掌柜家,今日一来便发现了许多不同,“方掌柜倒是乖觉,值钱的字画古玩都被收起来了,如此看来倒是清清白白一般,倒是值得我学上一学。”   方掌柜苦笑,“刘管事您就别跟我开玩笑了,如今风声紧张,也不知夫人是何意思,若是不早做准备,我这心里也不踏实。”   两人狼狈为奸,刘管事也不跟他废话,“方掌柜,我已经与其他几位掌柜商议好了,夫人如此打压咱们,到时被请回去之后,希望大家听我的,不要随意做出承诺才好。”   “刘管事可是得了什么消息?夫人何时会再找咱们?”   刘管事喝了口茶,“最多两三日。方掌柜,你可要把咱们之间的账本给管好,若是被发现,咱们俩都没好果子吃。”   “那是自然。”方掌柜保证道,“若是没有刘管事,我如今不过还是个小小的账房先生,哪里能当上掌柜,还购置了如此大的宅院。”   说罢,方掌柜便冲一旁的小丫鬟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方夫人带着丫鬟端着一方托盘而来。方掌柜打开上面的绸布,下面是排的整齐的银元宝。   刘石对上方掌柜的眼神,两人心照不宣的露出一个笑。   方掌柜亲自把刘石送出了大门,原本七上八下的心在刘石来了之后就平复下来,夫人最是听刘管事的,如此看来定然没问题。   他目送刘石走远直到看不见背影,转身往门里走,脚还没跨过门槛,领子便被人提着,他大怒道:“谁啊!竟然光天化日敢提我领子,我……”   话未说完,他转头对上一张挂着温和笑意的脸,顿时面容惨白,“侯、侯爷。”   那声音都抖得不成语调了。   韩栋提着方掌柜的领子把人往里带,一旁的门房吓了一跳,见自家老爷抖如筛子,便不敢言语,一看旁边的人,自然也认出来了这是上京名人,荣昌侯爷。   方掌柜刚做了亏心事,此刻见了罗裕顿时吓得面无血色,他抖着声音开口,“侯、侯爷大驾,小人、小人有失远迎,请、请侯爷,恕罪。”   罗裕并未理会他,慢慢踱步进了院子,他佯装欣赏的看了一圈,赞叹道:“方掌柜这宅子倒是不错,占地大又修得好看,这园林假山想必是花费不菲。若是本侯记得没错,方掌柜来我侯府做事时,还是个一清二白的小账房,这几年可真是发达了。”   方掌柜的身体逐渐僵硬,连抖都不抖了,他满脸俱是惊恐,他没想到侯爷竟然认识他,还知道他曾经是个小账房。   侯爷不是只知道吟诗作对,怎会对他一个小掌柜记得如此清楚。   方掌柜此刻内心一片拔凉,他连忙匍匐在地,想要辩解,却说不出一句话。   罗裕笑着拉过一根花枝,上面的花是新开的,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幽香,“我记得夫人从来都没用过方掌柜拿来的金饰,前几年还总对我抱怨不好看,后来倒是也没有听说再送来,自家铺子的金饰连夫人都看不上眼,我有些好奇,方掌柜拿着那微薄的薪酬,是如何买下这座宅院的,这生意头脑我得学学,免得夫人又说我一事无成、不求上进。”   韩栋在一旁握着剑,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自家侯爷。   夫人何时说他一事无成、不求上进了?这不是大家公认的事实吗。   方掌柜抬起头来,看见一旁听到声响过来的妻女儿子,顿时连唇都失去了颜色,他看见侯爷轻轻折断了那根花枝,脸上的笑意骤然褪去,原本如玉的面容顿时犹如修罗。   罗裕手里捏着那根花枝,轻轻一放手,声音冷如冰霜,“看来是我太过温和,连府里的下人都敢以下犯上,欺我夫人,便是欺我荣昌侯府。”   蹭!剑光如寒影,锋利的剑锋抵在方掌柜的脖颈处,一条细微的血痕出现,方夫人尖叫一声死死的捂住了嘴,随即奔过来扑在罗裕脚下。   “侯爷!侯爷,是我夫君错了,求您不要杀他!”方夫人泪如雨下,拉着方掌柜磕头,“快啊!快把你那些错事都告诉侯爷,求侯爷原谅。”   方掌柜知道回天乏术,他被钱财冲昏了头,一开始只不过想让妻女过得好些,后来在刘石的诱哄下便止不住了,一旦贪欲的口子开了,便受不住了。   侯府宽厚,多年来不曾克扣过他们的薪酬,反而被这些吸血虫贴着血肉吸。   “侯爷,我说我都说,只求您绕了我妻女儿子,此时与她们无关。”方掌柜趴在地上,老泪纵横。   大安民风虽然开放,可阶层划分严格,若是被雇佣的人背主,那便是重罚,若是有身契在主家手里,便可自行处罚。 第19章 我这是锻炼她   罗裕让韩栋看着方掌柜写供词,自己在方宅转了一圈。   今日他穿了一身月白的丝袍,上面用金丝线绣了竹子,本是清雅的竹子,硬生生被绣成了富贵竹。   他本就生得芝兰玉树,手里捏着一朵艳红的花轻嗅,让人无端品出几分花儿被他珍视的感觉,可他冷淡的目光里又带着几分审视,思绪不知跑哪儿去了。   “爷,方掌柜供词已经写好了,手印也按下了。”韩栋找到罗裕时,罗裕正在方宅的池塘喂鱼,一派闲适。   罗裕一把撒完手中的饵料,嘴角带笑看着池塘里争抢食物的鱼儿们,“让他自己去京兆尹那儿投案自首。走吧,下一个。”   韩栋一点头,便去跟方掌柜说了,听到让他去京兆尹自首,方掌柜面无人色,却已知这是逃不过的命运。   他即便是再蠢,也知道侯爷不似看起来这般良善,他若是想跑……   罗裕淡淡的目光扫过去,“别想跑,下场你不会想知道。”   方掌柜在他平淡的眼神中,再也生不出一丝想跑的心思。   *   李锐今日睡到日上三竿,昨日没去赌场快活,只能约了三五酒肉朋友吃肉喝酒,喝得多了些醉得厉害。   他从床上爬起来,便大声嚷嚷着要喝水要吃饭,想着吃饱了便去找舅舅先预支些银子,谁知他刚站起来,门嘭的一声被推开,三个彪形大汉从外面冲进来,一把拎起他就往门外一甩。   李锐疼得龇牙咧嘴,嘴角溢出血迹,他抖着声音喊道:“你们是谁!还有没有王法了,强闯民居,报官!去报官把他们抓起来。”   他满脸惊恐,说出的话没有丝毫威慑力。   三个壮汉从屋里出来,领头人道:“报官?你去报官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不还钱还要报官,咱们就看看到底是谁倒霉。”   李锐一听是赌坊的人,立刻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嘴角的血迹,赔笑道:“诸位诸位,有话好好说,我不是说了今日就把钱还上吗,你们等着我,我马上就去找我舅舅,我舅舅是荣昌侯府的大管事。”   领头人手中的粗棒子在手心一拍一拍,拍得李锐心颤,领头人道:“你舅舅是侯府大管事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只要钱,有本事你让他帮你还钱,否则我这棒子下来可没个轻重。”   这棒子是实实在在的实心木头,一棒子下去不死也要去半条命,李锐哪里经得住这样吓。   “有有有!你们听我说,侯府产业都掌握在我舅舅手里,侯府几代积累,要钱还不就是小事,我这就去拿,要不然你们跟我一块儿去。”李锐被吓得胆子都破了,慌不择口道:“我舅舅每月都要从侯府各个铺子抽好多成,真的!我没说谎。”   那领头的忽然露出个渗人的笑来,“这么说,人侯府的产业还让你们舅甥俩随意拿,你当时钱庄呢。”   说着,那棒子赫然就要往李锐打去。   李锐吓得都快哭出来了,“真的真的,我舅舅想拿多少拿多少,不信你们跟我去。”   忽然,一道带着轻笑的声音响起,“若不是今日来,我还不知,我侯府产业何时改姓刘李了,大胆狗奴才,竟然敢如此。”   说道最后显然生气了。   李锐听到这个声音就懵了,看着从人群后面走出来的荣昌侯,顿时面无血色,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侯、侯爷。”   罗裕此时怒极反笑,“好好好,这侯府若是不是夫人,迟早要败在我手上。韩栋,把他拖下去,写供词扔到京兆尹。至于李锐欠的赌债,我保证他换不上了。”   李锐懵了一下,他刚才觉得赌场催债的人是侯爷的人,但现在侯爷特意说一声是什么意思?看着慢慢走向他的三个壮汉,他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救、救命啊!”棍棒打在他的皮肉上,发出闷响,一旁的家人们根本不敢过去也被拦着过不去。   一开始李锐还能喊叫,后来痛得发出声来,韩栋做了停的手势,蹲下来道:“写不写供词?若是写了供词你说不准还能留一条命,否则今日催债的就是把你打死也是有可能的。”   李锐满脸都是血,此刻出气多进气少,韩栋让他缓了缓,拿了纸笔让他说,记录下来后让他按了手印。   那手上全是血,不需要再涂红再按。   韩栋嘱咐了领头催债的人把李锐扔去京兆尹,便跟着罗裕走了。   出了门,罗裕一言不发往前走,韩栋沉默跟着。   “韩栋,一会儿你去把这些证词交给夫人。”   韩栋不解,“爷,您为何不直接处理了,还劳烦夫人做什么。”   “怎么,你还替我心疼上你家夫人了!”罗裕突然回头瞪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气哼哼道,“我就是要让她看看她是怎么管的家,看看这乱七八糟的,钱都被别人拿走了。”   韩栋无语道:“爷,我提醒一下,若不是夫人查账,你不知何时才会知道。”   “韩栋!你是不是想去当夫人的大丫鬟?”罗裕咬牙切齿,“我可以成全你。”   韩栋面无表情,“不想,我的身心都是爷的。”   罗裕被他这么一打岔,松了下来,“你家夫人如今掌家,这些事情自然要让她亲自处理才是,不然日后事事都要麻烦我,我时间宝贵。”   韩栋:“原来爷是想让夫人树立威信,让夫人能专心掌家,爷当真对夫人一片赤诚。”   “别胡说啊,我这是锻炼她。”罗裕继续道,“我侯府这偌大产业,可是要留给文茵和子晞的。”   韩栋沉默半晌,“侯爷你说得对。”   罗裕伸了个懒腰,“哎哟,今儿起得太早了,走,回府去补眠。”   明明就想回去把供词给夫人。韩栋腹议,却符合道:“是,属下也正好去给夫人送供词。”   温雁菱在院子里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听文茵抚琴。文茵琴声轻柔悠远,让人心中愁绪慢慢消散。   青芳领着四个丫鬟走到温雁菱面前,轻声道:“夫人,这是我从府里挑选的四位丫鬟,您瞧瞧合适吗?”   温雁菱睁眼,一双美目清亮无比,脸颊的发丝垂落露出几分慵懒,从四个丫鬟身上打量过去,见她们对上她的目光不闪不避,便十分满意。   “可是查清楚了身世底细?”温雁菱让文茵停下休息。   青芳道:“都查清楚了,两个是家生子,两个是死契,都识字会算术,为人也本分踏实。”   四个丫鬟都长得端正标致,就是瞧着有点瘦弱,温雁菱便知是不争不抢的性子,柔声道:“四个都留在咱们院子里,都叫什么?”   四个说了名字,温雁菱揉了额角,道:“重新取个名字吧,就依次叫,青霜、青露、青秋、青雨。”   四人谢过夫人赐名,韩栋便带着几份证词来了。   “夫人,几位掌柜、管事都供认不讳,均去京兆尹自首。”韩栋恭敬道。   温雁菱没想到韩栋动作如此之快,还顺手把其他人供词都拿到了,跟踪刘石倒显得不那么要紧,她看着供词笑道:“韩侍卫当真能干,可惜了,要是跟着我多好,跟着你家侯爷也没什么前途。”   韩栋沉默不语。   温雁菱道:“辛苦韩侍卫,让我省了不少功夫,其余的便我自己来处理。”   温雁菱看着手里的这一叠供词,一个想法慢慢在心中形成,原本还打算拉长战线慢慢处理,如今在韩侍卫帮忙下,好像可以速战速决了。   她只想大笑几声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而此时,夏连欣从下人那里听到上京城里,温雁菱调整侯府产业营生,和苛待掌柜、管事的八卦越传越盛,人人皆知。 第20章 往日也没见这如此这般殷……   “听说荣昌侯府的管事、掌柜们都要被赶走了,这侯夫人怕不是失心疯了。”   “听说是要调整产业,可不是我说,那侯夫人还懂什么营生吗?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荣昌侯可真可怜,被侯夫人这么一整,老侯爷怕是要托梦骂死不肖子孙。”   “要我说,最可怜的是那些管事,这么一句不知所谓的话,便让人丢了饭碗,这让一家人如何生活。”   诸如此类的话语不断在人群中传播,显然已经成了不论是权贵还是百姓们热议的话题,大家就想看看,这荣昌侯夫人到底要出什么幺蛾子,如何把侯府给作没的。   某些高门贵妇听了这八卦,便有那看不惯温雁菱往日高调的样子,嘲笑道:“果然这府里没有老夫人压着,这做媳妇的就不知轻重、深浅,娶了这等搅家精,真是家门不幸啊。”   此刻搅家精温雁菱正在院子里吃着水果看着话本,这两日她看账册看得头疼,便寻了些话本子来看,别说还挺有意思的。   温雁菱看到一个地方,哀叹一声,“这种男人要来有何意思,目光短浅。”   罗文茵也在一旁红着脸看这些话本子,里面有些故事可真是一言难尽,当然也有那风流露骨的,看得她脸红心跳。母亲从前是绝不会让她看这些东西的,却不知为何突然来了兴致,让她吓了一跳,以为偷偷看被发现了。   不久,出门打听的小厮跑回来,给温雁菱禀告最新的消息,便把外面那传得风言风语的八卦统统说了一遍。   温雁菱满眼都是笑意,“侯爷那里可曾让人去说了?”   “说了,小的告诉了院子里的下人,要把这些传给侯爷听。”   温雁菱便摆手道:“做的不错,去领赏吧。”   罗文茵听了小厮传回来的话便有些焦急,问道:“母亲为何不立刻去京兆尹,让人把刘石给抓去牢里,这些污蔑母亲的话,定然是他传出来的。”   见文茵如此激动生气,温雁菱安抚道:“连你都能看出来这是刘石传出去的,母亲当然也知道,不过有一点你没猜对,我也让人散播了一些。”   “母亲为何如此做?”罗文茵都惊呆了,不明白母亲怎么要抹黑自己的名声。   她毕竟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明面上的、后宅中的这些弯弯绕绕还不理解。   温雁菱刚要跟她仔细说,就听下人来报,“夫人,温府老夫人和温三小姐来了。”   “母亲和妹妹来了?”温雁菱坐起身来,有些紧张道:“快请!快让人准备上好的茶水和点心,文茵快看看母亲的衣裳可有不妥?珠钗可曾插好了?口脂还要补一点吗?”   罗文茵怔愣了一下,连忙道:“母亲别急,母亲全身上下都很妥当,外祖母和小姨定然会夸奖你的。”   她忽然想起来,此刻的母亲就像是那日与她在弟弟院子门口相见时一般,很紧张。   温雁菱连连点头,动作神情都拘谨起来,她站得端端正正,目光紧紧地盯着月门处。   上一世,温雁菱与娘家关系不算太好,其实父母兄妹都待她极好,只不过她一心为了罗裕,就像是魔怔了一般,后来家里没了粮食,还是兄长送来了家中储粮,才让侯府度过难关。   可她没能回报娘家什么,还一直让父母亲人担忧,是她错了。   温柳氏即将满五十,身上那股气势却不减,她当家几十年,自认把儿女教的很好,也给儿女都找了好归宿,可惜,这长女如今越发糊涂,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温柳氏被小女儿温雁臻扶着,一路往长女所在的主院去了,见府中下人规矩了许多,便点了头,忽的又想起来长女所做之事,便又头疼起来。   如今上京城里把女儿传成什么样子了,她也是今日才听到风声,思前想后便赶了下午匆匆而来。   一跨进了月门,便见不远处的凉亭里站着自家女儿,看见她的那一瞬间,便蹙的红了眼圈。   温柳氏那堵在胸口的一团怒气便骤然散开,快走几步过去,拉着女儿的手便急道:“怎么了这是,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娘……”   温雁菱原本觉得自己可以忍住,但她娘这话一问出口,她便鼻尖一酸,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滚滚而下,她一边摇头一边想止住哭泣,可是眼泪就是不听使唤。   她这么一哭把周围的人都吓坏了,特别是温雁臻,从小她就很少见二姐哭,二姐要强,从来也不会在人面前势弱,即便是对着亲人。   这可把温雁臻急坏了,不管怎么要强,都是她姐姐,而且是总是护着她的姐姐,她赶紧问一旁的丫鬟们,还有自己的外甥女罗文茵。   温雁菱扑在母亲怀里一开始还忍着,后来再也忍不住,索性放开了哭,把她重生之前的所有都发泄出来。   温雁臻和罗文茵在一旁干着急,温柳氏温柔的抱着女儿,像小时候那样拍着她的背,轻轻地。   这是她的长女,在得了这位古灵精怪的女儿之后,她很是操心了不少,可是也是真的喜爱她、纵容她,所以雁菱成了今日这种性格,她这做母亲的是有责任的。可到底是自己身上的肉,哪有不心疼的,还能怎么办呢,只能谆谆教导。   一刻钟后,温雁菱总算是停了下来,此时,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抬头,用帕子遮着脸,“母亲和小妹稍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说完便叫了手巧的青霜和青露跟她去整理面容。   温柳氏好笑的对温雁臻和罗文茵道:“我这女儿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语气中满是宠溺。   罗文茵笑着请安,“文茵给外祖母请安,外祖母安康。”   温柳氏赶紧拉着她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笑道:“文茵似乎长了些肉,不似以前那般瘦弱了,这样瞧着当真是好看的紧。”   温雁臻最喜欢这个外甥女,揽着她说:“咱们文茵本来就长得好看,性格乖巧知书达理。”   温柳氏微蹙了眉,轻声问:“你母亲近来待你可还那般苛刻?”   罗文茵连连摇头,弯着眼道:“外祖母误会,母亲以前只是对我严厉些,现如今母亲变了很多,她让我……”   “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不想做的便不做,只要说出口她都会允我。”   温雁臻诧异,“哟,我还不知道我姐姐是如此随性爽朗之人呢。”   “怎么,你想让你外甥女整日学那些没用的东西?”温雁菱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调笑,“我才不愿意我女儿受那些劳什子的苦呢。”   温雁臻冲着她翻了个白眼,嘴上毫不留情,“那也不知是谁,以往整日让文茵关在屋里学琴棋书画、女红绣花,是谁呀?”   往日若是她这般说,温雁菱便会沉着脸辩解,今日却是主动认错,“往日那是我脑子糊涂,我这不是病了一场,脑子里的那些糊涂都不翼而飞,成了正常人吗?”   “正常人?”温柳氏见她不像有事的样子,冷哼道,“正常人会让人传得满城风雨,你可知外面把你传成什么样了?你爹都要被你气死了。”   温雁菱自然知道如今传得不像话,她轻笑道:“是不是说我德不配位,配不上这侯夫人的位置;还说我克扣伙计,翻脸无情;更有人要借机给侯爷献上美人,以安慰他受伤的心灵。”   温柳氏见她说得轻巧,一瞪眼,“知道你还在如此不在意!”   温雁臻狐疑,“姐,你不会是有什么计划吧?但你也不像是那么沉得住气的人啊。”   母女俩都狐疑的盯着温雁菱,此刻大家都坐在凉亭里,丫鬟端上了茶水点心,她们才注意到温雁菱今日的打扮竟然与往日大相径庭。   特别是温柳氏,她觉得今日长女不论是言行举止,还是穿着打扮,竟然有了几分没出阁时的感觉,让她心中安定了几分,那时的雁菱还是个知分寸的好孩子。   “娘你放心,我自有分寸。”温雁菱不愿这时候说了出去,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温柳氏不满道:“不行,今日我就是过来问问你为何让外面的人如此说你,你可知这对你的声誉影响极大,荣昌侯府爵位在身,你便是不在意自己名声,也要为子晞考虑,你愿意日后他被人在背后说有个德行败坏的娘吗?这于他有何好处。”   温柳氏这么一压下来,温雁菱便犹豫起来,娘如此说便是真急了,若是她什么都不说,必然是过不去的。   再说,她也不愿意再让父母担忧她,她只想让他们看见自己过得好。   “娘,我……”   温雁菱还未说出口,月门处便传来说话声,紧接着罗裕出现在院子里,他一身月白色锦袍,衬得他越发人模狗样,温雁菱也不得不承认他好看。   罗裕快步走近,脸上带着几分诚心的笑,拱手道:“小婿不知岳母大人临门,未去迎接,还望岳母勿怪。”   说完,他又朝温雁臻问好:“小妹近来可好,听说妹婿今年有望升迁,恭喜恭喜。”   温柳氏和温雁臻纷纷给他见礼,然后有些懵的看向温雁菱:侯爷这是何意?往日也没见这如此这般殷勤,竟然主动前来问好。   别说她们,就是温雁菱也有些不解的看向罗裕。 第21章 越看这位女婿越顺眼   罗裕像是没看见三人的目光,他谦顺有礼的问起了岳父以及舅哥,也就是温家大哥温英博的情况,把温家的人都亲切的慰问了一遍之后,他还摸了摸文茵的脑袋,这才告辞。   “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岳母跟夫人说话,夫人照顾好岳母,我去告诉厨房,准备晚膳。”说完潇洒离开。   这下连文茵看他的眼神也带着些好奇,她父亲何事如此照顾过大家了,竟然还说要安排晚膳。   温雁菱更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脸上一片空白和莫名。   温雁臻最先回味过来,调侃道:“姐夫今日倒是有些不同,姐姐近日与姐夫感情看起来挺不错的。”   温雁菱内心无语,表面却不能显露出什么,让母亲担心,便不说话借喝茶掩饰。   温雁臻只当她不好意思,继续道:“往日倒是没见姐夫如此体贴,不止主动来给娘见礼,还安排晚膳,若不是言行举止都是同一个人,我只当换了个芯子。”   温雁菱又喝了一口茶:哦,换芯子的不一定是你姐夫,可能是你姐。   温柳氏倒是笑了起来,拉着温雁菱的手拍了拍,欣慰道:“见你夫妻二人如此我便也放心了,往日倒是看着不甚和睦,倒是我不同你们年轻人的情趣。   温雁菱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呛得直咳嗽。   她喘匀了气,连忙转移话题,“想来子晞该回来了,我让人带他来见娘。”   听到罗子晞要来,温雁臻就不怎么乐意了,便拉着文茵去了旁边说话。   温雁菱却忽然道:“雁臻,你肚子可有消息了?”   温雁臻一僵,脸色便不好看了,“未曾。”   温柳氏愁得叹了口气,这两个女儿哪个都不是省心的,“雁臻如今成婚三载,这肚子竟还未有消息,不说她婆婆,我都忧心。可这药汤子喝了不少、寺庙也去了好几个,也不见有消息。”   温雁菱瞥了眼妹妹的脸色,安慰道:“许是缘分未到,娘不必忧心。”   “我倒是想不忧心,可她那婆婆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女婿便再如何怜爱她,也架不住没有子嗣。”温柳氏狠狠道,“她那婆婆正张罗着的给承安纳妾。”   “纳妾?”温雁菱看向妹妹,脸色一片凄苦,便明白这是真的。   温雁臻的夫家姓郑,妹婿郑承安是位文采斐然的读书人,他对温雁臻十分喜爱,是主动上门求娶。温家世代书香,也没有非要高嫁一说,可嫁给郑家却是真的低嫁,郑家攀了高门。   郑承安一心爱慕温雁臻,求亲当日便承诺:此生只娶雁臻一人,只盼一生一世一双人。   却没想到如今不过三年,便要张罗纳妾。   温雁臻面上挣扎,嘴里像是含着黄连一般苦涩,“不是承安要纳妾,是我那婆婆。”   无后乃是大忌,婆婆拿这个压她,她无法反驳。   温雁菱微微拧了眉,她回忆了一下,她记得郑承安似乎是纳了妾的,可纳妾之后过了两年还是无子无女,后来也不知去哪里寻了医,又过了一年,雁臻与那小妾同时有孕,不过雁臻生了个女儿,而小妾生了儿子。   如此看来,有问题的应该是郑承安,而与雁臻无关。   但是,她这傻妹妹倒是跟她一样,被个男人哄得服服帖帖。当然,更傻的是她,她是倒贴往上赶。   温雁菱正色道:“雁臻,若是真是你那婆婆要硬逼着郑承安纳妾,那郑承安可以有很多种方式拒绝,可若是郑承安默许的……”   见雁臻脸色瞬间就白了,温雁菱知道,她已经想过这种可能了。   “但我相信郑承安是真心爱慕你,本身是不愿伤害你,那你要与他说你不愿。”温雁菱抿了抿唇,“你想让他纳妾吗?”   “我自然是不愿。”   “郑承安若是纳妾,那你也许就会变成曾经的我那般,我不愿你吃那种苦。”温雁菱沉声道,“你喝了这许多药汤子,可有曾想过是他的问题?若是他不愿去诊治,那姐姐只有一个法子告诉你。”   温雁臻看见她如此郑重的眼神,顿时心中一颤,“是什么法子?”   “和离。”   “和离!”温雁臻和温柳氏惊叫道,温柳氏骂道,“你好的不说,净跟你妹妹说胡话。”   温雁菱噗嗤笑出来,“娘,这哪是胡话,先不说雁臻为了生孩子吃了这许多苦,婆母压迫,若是她夫君还不能爱她护她,往后日子要如何过?我过了那么几年这样的日子,断然是不想我妹妹再去走一遍,那不是人过的日子,苦只有自己往肚子里咽。”   “他郑承安不能让妻子安稳过日子,那要来有何用,那些承诺难道都是鬼话?”   大概是温雁菱语气太过理所当然,院子里的一众人都被她镇住了,一时间鸦雀无声。   半晌,温雁臻弱弱的开口道:“姐姐,姐夫不会就是被你这样收服的吧?”   温雁菱一时无言。   温柳氏总算是逮到机会,便道:“我说你,一天天过好自己的安生日子,别折腾女婿,往日便不说了,今日我看女婿倒是知冷热、识情趣,你别给我整幺蛾子。”   得了。温雁菱想,她娘就是这样的性子,她再多分辨也没用。   她心里冷笑两声:就罗裕那狗东西,知冷识趣?下辈子吧。   正在书房练字的罗裕猛地打了两个喷嚏,一旁的小厮赶紧要拿衣服。   “不用了,定然是夫人又在说我。”   韩栋:爷你果然很有自知之明。   温雁菱知道,和离这种话太过于离经叛道,可她并非要拆人姻缘,而是她不愿雁臻就这么轻易妥协,总要争一争。   她不便再多说,便岔开了话题,没说两句,罗子晞便跟着下人来了院子。   罗子晞端端正正的走到温柳氏面前,躬身行礼,“子晞见过外祖母,见过小姨。”   又朝温雁菱拜了一下,“给母亲请安。”   温柳氏哟了一声,笑眯了眼,拉着罗子晞稀罕道:“咱们子晞今日瞧着竟懂事了许多,快来跟外祖母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温雁臻瞧着也稀罕,这罗子晞往日就是侯府的小霸王,任性不说还讨人嫌,而且姐姐还十分溺爱子晞,今日竟然如此懂礼数,瞧着也规矩了很多。   罗子晞瞧了眼正在喝茶的母亲,抿了抿唇,奶声奶气道:“外祖母,我已经进书院读书习字了,当然懂规矩知礼数了,而且我也长大了,不再是个小孩子了。”   “哟。”温柳氏诧异的看了眼温雁菱,“你不是说舍不得子晞这么早就去上学,为何转眼就送去了?子晞也是乖巧,竟听进去了。”   温雁菱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罗子晞,见罗子晞扭着身子钻进她娘怀里,轻笑了一声:“前些日子我病了,他还在我面前吵闹不去上学,我就索性让他饿了两日反省,便也就去了。”   温雁臻:……   要说狠,果然还是她姐姐狠,竟然连亲儿子都不放过。   温柳氏哎哟一声,作势要打她,罗子晞赶紧抱住外祖母的手臂,道:“外祖母,是子晞顽劣惹母亲生气,也是子晞吵闹不愿吃饭,母亲就是、就是惩罚了我一下。如今我去了学堂,夫子便教导我们,要孝顺父母,是子晞的错。”   温柳氏惊疑不定的看了看仿佛掉了个个儿的两母子,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温雁菱叫了罗文茵,“文茵去看看晚膳可备好了,子晞一同去吧。这里也不用人伺候了。”   待凉亭只剩她们母女三人,温柳氏便道:“看到你把子晞教的这么好,对文茵也没那么严苛,我便放心了。”   “娘说得这是什么话,两个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能不盼着他们好吗?”温雁菱嗔怪道。   温柳氏反问:“你以前做的那些,那叫盼着他们好?”   温雁菱自知有亏,便不与母亲辩解,道:“我便是要告诉娘,如今事事我都知晓分寸,娘不必再忧心于我。”   “那你说说,外面传的那些话你要如何办?”   “实话告诉娘,那传得满城风雨的,一半是那背主的奴才做的好事,一半是我故意散播的,否则怎么会不过短短两日便满城皆知我的‘好事’。主要证人我都有,证词我也有,明日我便去府衙,让京兆尹开堂审理,我要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不是我温雁菱仗势欺人,而是狗奴才欺上瞒下、背信弃义,我要让他们知道,这侯府有我温雁菱,定然会蒸蒸日上。”   温雁菱说得铿锵有力,眼里满是坚定,她清丽的精致面容,此刻仿佛散发着光,让人不敢直视。   温柳氏却不知为何眼里盈着泪意,不住点头,“好好好,娘信你,回去就告诉你爹,你如今当得起这侯府主母。”   温雁臻看着姐姐若有所思,他们温家之后,绝不是轻易妥协之辈,她何必要委屈自己求全,背信之人不是她温雁臻。   用了晚膳,温雁菱便送了母亲、妹妹去府门口,却没想到见到了像是掐着时间来的罗裕。   罗裕笑得温文尔雅,躬身道:“岳母大人慢走,待我问候岳父。”   温柳氏满脸笑意,“好好好,你们赶紧回去吧,别送了。”   她真是越看这位女婿越顺眼。 第22章 她有证据   这人到底什么意思!   温雁菱重重的放下手里的书,摇曳的烛光下映出她满脸的疑惑。   青蓉正在用帕子给她绞干头发,见状便轻声问道:“夫人可是有何吩咐?”   “你说。”温雁菱犹豫着咬了下唇,“罗裕他是什么意思?”   青蓉疑惑:“夫人说的可是今日侯爷前来问候老夫人的事?”   青蓉今日不在院里,这事也是听青秋和青雨两个丫头说的,这两个活泼些,负责夫人吃食和其余杂事。   “依奴婢看,侯爷定然是想讨好老夫人。”   温雁菱不解,“他讨好我娘做什么?”   青蓉轻笑道:“讨好老夫人,目的当然是讨好夫人您啦。”   “呵。”温雁菱冷笑,“什么理由都有可能,这个肯定不可能。”   青蓉却觉得侯爷一定是为了夫人,否则他还能找温家求什么吗?   “夫人,奴婢觉得其实韩侍卫送来的证词也有可能是侯爷授意的,否则韩侍卫为何如此仔细呢,往日也没见他这样。”   温雁菱有些烦躁,“行了,别说了,我乏了。”   这一晚,温雁菱一整晚都没睡好,翻来覆去没睡踏实。   翌日,温雁菱早早就醒了,睡不着她便起来梳洗打扮,特意让青蓉几个给她打扮得美美的,掐着时辰带了两个丫鬟并几个小厮便去了京兆尹府衙。   马车刚走,魏兴便让人去告诉了韩栋,说夫人已经出门。   此时正是赶集时间,街上人来人往,温雁菱下了马车站在府衙门口,嘴角勾着笑,“去,给我敲鼓,越大声越好。”   两个小厮领命,一人拿着一个大锤,鼓起劲儿使劲敲着。   皇城脚下的府衙不知多久未曾有人敲响过,此时咚咚咚的巨响吸引了很多人来围观,瞧见站立在府门口的温雁菱时,便有窃窃私语声。   “诶,那不是荣昌侯夫人吗?”   “这,她怎么还来报官了啊?”   “走走走,去看看去!有热闹看了。”   敲了好一会儿,京兆尹许大人亲自出来,看见他温雁菱便盈盈一笑,“许大人,我要状告侯府总管事刘石背信叛主、私吞主家财物。”   “侯夫人里面请。”许大人道。   温雁菱道:“请大人此刻便派人去捉拿刘石,若是不出我意料,他定然准备逃跑。”   听她这么说,许大人便一点头,“来人啊,去捉拿侯府管事刘石。”   温雁菱看着人走了,又道:“许大人,我有个不情之请,还希望许大人能够开堂审理此案,那刘石不仅背信弃主,还散播谣言辱我名声,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她自己的名声如何她是知道的,闹得这么大,无非就是想要让上京知道她温雁菱并非无能,她还要做生意呢,在大众间的名声可比在高门贵妇那里的善妒名声重要多了。   许大人沉吟片刻,“本官允了。”   许大人开了府衙大门,看热闹的人一涌而进,好些人连生意都不做了,赶着挤进去看热闹。   刘石被官差压来的时候面色惨白颓然,看见坐在一旁椅子上闲适得像是来看戏的温雁菱,便咬牙切齿。   只怪他没有早做准备,以为面前是一只任他摆布的羔羊,却没想到是一只披着羊皮的饿狼。   官差把刘石往地上一压,禀告道:“禀告大人,这刘石适才正想逃窜出门,我们去时他背着包裹,包裹里全是财物。”   刘石的黑色包裹被扔到地上,顿时,金银元宝散了一地,散发的光似要闪瞎人眼。   围观的小老百姓哪里见过这个,顿时惊呼起来。   “嗐!这么多金银!够一般人几辈子花用了。”   “要说这刘石没有私吞,我是不信的。”   “好家伙,这侯府的管事有如此多油水吗?”   “嗐,哪个府里还没有这种私吞的奴婢下人啊,端看主母如何行事。”   确实,遇上侯夫人如此刚毅的主母,这刘石今日不死也得脱层皮。   匍匐在地的刘石忽然大喊道:“大人!大人我冤枉啊!这银钱乃我家族多年积蓄尽在于此,小人没有私吞侯府钱财!”   刘石狠狠地看向温雁菱,如若今日他招了,那他就没有以后了,绝对不能认。只要他抵死不认,温雁菱能拿他如何,有本事把证据拿出来。   他不知李锐那狗东西去了哪里,许是先一步逃了,可此刻没见到李锐被一同抓来,他放心了许多。   不过,看着坐在上面淡然看着他的温雁菱,刘石总觉得心里突突直跳,不踏实。   许大人啪的拍了下惊堂木,“嫌犯刘石,有何辩解?”   刘石跪坐起身,凄苦道:“大人我冤枉啊!我为侯府做事近二十年,从老夫人起就深受器重,侯府于我有恩,我为何要做不利于侯府的事情啊。”   “我虽然是侯府买回去的奴才,可老夫人念在我兢兢业业的份儿上,回祖籍之时便让我脱了奴籍,小人心中只有感激之情。”   刘石一番声泪俱下,让周围围观的百姓也产生了一丝同情。   “他既然从侯府脱了奴籍,确实不会轻易背弃侯府吧。”   “说不准是那位贼喊捉贼,毕竟刘石脱了奴籍,主家不能自由惩处。”   “侯夫人看中的人,难道是这位心中不满,故意要惩治?”   “这出戏可真精彩,瓜子要么,看来还得好一会儿才能断案呢。”   刘石趴在地上,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勾起唇角。   温雁菱挑眉,这刘石倒是聪明,这时候还拿侯老夫人压她,若她拿不出证据、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怕这声誉也就不要了,改日说不准侯府的主母也就易主了。   “好一个奴大欺主。”温雁菱站起来,眉间像是染着愁绪,明艳的脸上满是不忿和委屈,她用帕子压了压眼角,看似柔弱无依,声音却能让众人听得清楚,“刘管事你自己也说,侯府待你不薄,不仅让你当了管事,老夫人回祖籍还给一众人脱了奴籍,这其中便有你。”   众人:嚯,原来是很多人一同脱奴籍,不是他一个。   “可怜我初初掌家,认人不清,听信了小人言,让你做了总管事。”温雁菱哽咽了一声,“我温家教导儿女自来便是与人为善,可谁知并非人人都是善良之辈。”   “前段日子,我梦中见到我公公,训斥我管家不力,次日醒来,我家侯爷便让我仔细查查侯府产业是否有亏,如此便有了那么一出。谁知这么一查果然有猫腻,每个铺子、庄子,掌柜、管事竟然没有无辜之人,侯府产业不仅没有任何盈利,甚至还需补贴。”   “自我当家以来,我对这些管事、掌柜的信赖,竟成了他们敛财的便利,实在可恶。”   温雁菱说着便委屈的落下泪来,“我实在不敢想,若是侯府偌大的产业败在我手中,我有何脸面下去见我公公,如何跟我婆婆交代,更无颜面见我温家祖宗。”   众人哗然,原来传出来的话,这真相竟然是这样,若是没有老侯爷的托梦,这位侯夫人不知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实在太可怜了。   这么端庄温柔的侯夫人能有什么错呢,她不过是信任侯府的奴才、下人而已,她是如此善良。   刘石咬牙抵赖,“大人,我是总管事,那些账册之事与我无关。”   “大人!”温雁菱忽的大声,声音压过了刘石,“我虽不是聪慧之人,可这其中的猫腻一眼便知,若是没有总管事授意,那些管事、掌柜如何敢!他们就是串通好的,欺主!”   刘石死死咬着牙,口中一片血腥气,他双手被绑缚在后,只能不断扭动身子,他厉喝:“你没有证据!你便是侯府夫人,也不能无证定我的罪!”   许大人沉声道:“大胆刁奴,闭嘴!”   温雁菱缓缓从台阶上走下来,她眼中早已没了泪意,嘴角甚至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讽刺笑意,她居高临下看着刘石,轻笑道:“原来刘管事是笃定我没有证据,故而抵死不认。”   “若是我没有证据,许大人会派人直接把你抓来吗?”   刘石心下一沉,猛地摇头,“不会的,你没有证据。”   许大人低声一喝:“带证人金器行方掌柜、刘石外甥李锐,粮行掌柜……”   一连数人的名字被念出来,刘石面如死灰,不断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你没有证据。”   待人拉上来跪了一串,许大人手中便拿起一叠纸,他朗声道:“下面数位嫌犯皆已供认不讳,刘石作为侯府总管事,以职权、金银诱惑、威胁众人,与众人串通一气,私吞主家荣昌侯府钱财。”   他手边叠了一摞账册,看向账册时他眉心蹙起,“这乃是私造账册,是为证据。”   “更有企图私吞侯府庄子,欲以小换大、以次换好,此罪加一等。”   许大人此言一出,众人皆哗然,没想到这刘石竟然如此可恶,骂声不断对着刘石,同时也在心里怜惜侯夫人,女子掌家不易,更逞论遇上如此恶奴。   然而她能在这短短几日便找出了证据、还有证人出来作证,供词也写好了,这……简直是太厉害了。   刘石颓然倒在地上,闭上眼不再挣扎。 第23章 当真配得上我了   若说此前他仗着温雁菱没有证据和供词抵死不认,如今便是如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了。   大安律法严明,若是证人说出供词,那便绝不可作假,若是发现是假证词,直接便可判斩。更何况,私账被查他竟不知,此时已无力回天。   可他死也想不明白,到底哪里错了,明明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的。   为什么侯夫人会突然查账?为何方掌柜和李锐会如此轻易便招供?为何私账都被查出来了?   难道真是因为老侯爷显灵了?   许大人一一判了罪,各掌柜、管事有牵连作假私吞主家财产,罚苦役五年,私造账册加罚三年,念在转做证人及时醒悟,减刑一年。   此外刘石作为主犯,且私吞了大量侯府财务,他的尽数财产都赔偿给侯府,抄家处置,刘石流放苦寒北地终身奴籍不得恢复,家人共同流放三年。   围观的人被这重罚给吓到了,纷纷倒吸一口气,其中道理自然也明白,这毕竟是荣昌侯府,圣人亲封的爵位,京兆尹自然要以儆效尤。   官差压着众犯人要下去,温雁菱站在中间朗声道:“诸位稍等,许大人,我有几句话想讲,请您做个见证,可以吗?”   许大人点头同意,不在意这侯夫人再多一件事,而且只是做个见证而已。   温雁菱展颜一笑,面朝外面围观的人,徐徐道:“我知这几日上京城中关于我和侯府的流言满天飞,其中内容我已皆知,而罪魁祸首也是我侯府的这位刁奴,不过,我希望诸位帮我传个话,从今以后,若是再让我听见关于我的、侯府的、温家的流言蜚语,那我温雁菱必然不会轻绕。”   “我温家世代书香官拜太傅,我侯府乃圣人亲封爵位,而我温雁菱乃是温家娇养长大的姑娘,此后,若是有人说侯府不是,那我就告他藐视圣人,对圣人亲封的爵位质疑,藐视皇族的罪,诸位可回去好好查查。”   “若是有人说我的不是、和温家的不是,那我便私下解决,诸位放心,我绝不会让许大人抓到我的把柄,当然我也保证对方性命无忧。”   围观的人中有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众人见状纷纷后退,有说了闲话腿软的甚至跌了一脚,此刻温雁菱仿佛从地狱而出的修罗,她的每句话都带着森森寒意,与不容置疑的威慑,众人成功被她吓到了。   见众人的反应,温雁菱十分满意,她脸上又挂上了温柔的笑,轻轻柔柔道:“我说的话大家都记住了吗?记住了便最好,还要麻烦诸位帮我散播一下,最好让上京的人都知道,若是到时候有人出了错,那还挺让我为难的,我毕竟还是一个弱女子,我们温家和侯府最是与人为善,我家侯爷总是告诉我不要仗势欺人,如此还请大家不要乱说话哦。”   众人:呵呵呵呵呵,您这与人为善当真不是说说吗,为什么鸡皮疙瘩一层又一层的。   这场轰动了全上京的案子结束不过半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上京城。   罗裕从人群中走出来,围观的人太多,他被韩栋护着挤了好半天才出来,摇着扇子他叹了口气,“这是半个上京的人都来看热闹了吧。”   说完他冲着韩栋得意一挑眉,与荣有焉道:“瞧见没,你家夫人在我的教导和帮助下,惩治了恶奴,如今这样子是越发有了侯夫人的气度,有了当家主母的样子,当真配得上我了。”   韩栋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为夫人辩解,“爷,即便是没有你,夫人也能收拾了刘石,不过是费些时日而已。再说,若不是夫人查账看出端倪,恐怕你不知何时才能知道这其中的猫腻,侯府产业说不准要被你败光了。综上所述,您不过是给夫人锦上添花罢了。”   “韩栋,你胆子肥了是不是!不想干了是不是!你看不起我是不是!”罗裕咬牙切齿盯着韩栋,“就算是锦上添花那又如何,那也是我的夫人,我夫人如此聪慧厉害,我骄傲。”   韩栋沉默半晌,“您说得对。”   温雁菱看着许大人把刘石等人压下去,让跟来的小厮一同去刘石家抄家,把刘石吞了金银都拿回来,这才带着丫鬟准备回府。   外面人群都散开了,她忽然瞧见人群中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旁边的人与韩栋特别相似。温雁菱别开头,一定是她看错了。   忽然青蓉道:“夫人,我好像看见侯爷了。”   温雁菱:“你看错了,如若不然,他就是来看我笑话的。”   青蓉抿了抿唇,下意识觉得不是这样,可又无法反驳。   “走吧,回府去。”温雁菱实在有些累了,今日面对这么多人义正言辞,是她两世头一遭,可内心却从未有过的舒畅。   温府里,温柳氏急躁的在前厅来回走动,不时往外看,温老爷瞧着不动声色,可茶碗里的水已经喝了好几碗了,便是站在一旁的温英博也有些微不可查的焦虑,往日他最是稳重。   终于,一个飞快的人影穿过花园跑进前厅,兴奋道:“老爷、老夫人、大公子,咱们二小姐可当真厉害着呢!”   三人都着急知道事态如何,忽略了他口中的二小姐如今已嫁做侯府夫人,当称侯夫人。   不过当下这并不重要,那小厮兴奋的绘声绘色的开始讲起了今日在京兆尹府衙发生的事情。   昨日温柳氏从侯府回府后,温老爷便拉着问了女儿是如何打算,温柳氏即便是知道女儿有打算,也不知其中细节,便只能说了大概,也说了雁菱如今是有主意的人了,让他放心。   可温老爷如何能放心,那些风言风语箭头都指向了自己的女儿,他甚至有些后悔让女儿嫁去了侯府,可已经嫁作他人妇,他这个做父亲的还能为女儿做什么呢,雁菱本就是个要强的性子。   至于温柳氏昨日来说的话,他只信了四五分,并没有全信。   这种忐忑的心情持续了一整晚,直到现在,听到小厮眉飞色舞的说着二小姐如何如何厉害,如何掷地有声的说若是有人再说温家,那她就不客气。   听完小厮的话,温老爷看了眼兴奋的夫人,又对上跟他同样懵的儿子,瞬间就觉得找到了同盟,他犹豫问道:“英博,这说的是你妹妹?”   温英博迟疑的点头,“应该是吧。”   “这,怎么不像呢。”   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雁菱从小虽然聪慧,学了些诗词,可其实最不耐烦这些,对管家也不感兴趣,性子有些骄纵。可今日这描述,却是个老辣的当家主母。   温老爷沉思半晌,顿时觉得悲从中来,他女儿定然是在侯府吃了许多苦,否责怎么会成长了这么多,他从小捧在手心的乖女儿啊。   这罗裕,日后别想让他给好脸色。   温英博却道:“雁菱如今这样,倒是让我放心许多,至少不会轻易吃亏,往日她实在是太过轻信于人了。”   正在温府三人琢磨着温雁菱的变化时,温雁臻派出去打听的丫鬟也回来了,同样的如实说了今日温雁菱的表现,她便是没见过温雁菱,也觉得这侯夫人当真厉害,不仅惩治了恶奴,让他们罪有应得,还警告了整个上京的人,这份气度就让人望而生畏。   温雁臻咬了咬唇,原来姐姐当真不是说说而已,而是认真的在维护温家的名声,对侯府她可以告藐视先皇,对温家她就要付诸于实际行动来维护,作为同样的温家女,她怎么就如此软弱妥协,丢了温家的尊严。   想到昨日姐姐说的法子——和离,温雁臻有些犹豫的咬唇。   “夫人,老夫人和公子说是要用午膳了。”   温雁臻应了一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她拿起炭笔描了眉,又摸了一点唇脂,气色眼见就好了些。   昨日看见姐姐,她才惊觉自己似乎许久未曾好生打扮了,不重颜色也不重衣裳首饰,竟连姐姐的半分气度都没有,她低嘲一声:“何时变得如此邋遢的,竟然未曾察觉。”   丫鬟见她怔怔望着镜子,以为她身体不适,便没催促,待她回过神来去饭厅时,她婆婆与郑承安竟然也不等她用上了膳。   她微蹙了眉,却并没有在意准备坐下用膳。   “早让人来说了用膳,你这姗姗来迟的是摆的什么谱呢,半点功劳都没有,也有那底气。”郑王氏素来看不惯自家这个儿媳妇,然儿子死活要娶,偏温家高门大户,娶进来她便当个菩萨供着,不敢摆脸子。谁知这个菩萨是个生不出蛋的,三年多了也没给自家生出个一儿半女,就自家儿子还当个宝。   她这个做婆婆的即便是如今说她那也是应该的。   郑承安瞪了一眼郑王氏,对温雁臻道:“雁臻快来吃饭,方才娘说她饿了,我们正准备吃呢。”   温雁臻朝郑承安笑了下,顺着他坐下来,碗里是夫君夹给她她喜欢的菜。   郑王氏看不得儿子如此殷切的样子,便不满道:“雁臻,下午你跟我去一趟西郊外,听说那里有个老郎中看病很是厉害,你再去吃些药。”   “我不去。”温雁臻细细嚼着嘴里的菜,一派贵女姿态。 第24章 他小小年纪承受太多苦了……   “你说什么?”郑王氏尖叫起来,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不去,你肚里什么都没有,你不吃药怎么办?你要是不去可以,我立马张罗给承安纳妾!”   温雁菱啪的把筷子放下,满脸寒霜,“可以,若是郑承安要纳妾,那我们就先和离,之后要纳多少随他的意。怀不上孩子也不光是我一个人的问题,若是真想解决,也该让郑承安去看看大夫。”   “温雁臻,你这个妒妇!你说的是何意?!你说我儿子有问题!”郑王氏气得破口大骂,她站起来就扑抓向温雁臻,被郑承安死死拦住。   这个温雁臻自己生不出孩子,居然还怪到她儿子头上,她要是不给她点颜色看看,是不是往后都要骑到她这个婆婆头上了。   郑王氏没什么见识,自小在乡镇长大,最好的运气便是生出了个会读书的儿子,此刻撒起泼来便是那乡野泼妇的做派,尖叫吵嚷。   温雁臻看着她的样子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在想,当初她没听母亲的话,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人,是不是做错了。   “拦着她。”温雁臻吩咐自己的陪嫁丫鬟和婆子,她微微抬着下巴,看向郑王氏,“你若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温家定然不会就此罢休,若不是看在你儿子的份上我忍让你多时,从今日起你若再说一句羞辱我的话,那你便等着瞧。”   说完,温雁臻看向郑承安,“郑承安,你是否还记得去我温府提亲时说过的话,我希望你说话算话。”   郑承安立在原地看着温雁臻的背影离开,他身后是怒气冲冲想骂又不敢骂的郑王氏,半晌,他豁然转身,朝着郑王氏大吼:“娘您别吵了!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郑王氏不服气道:“我怎么啦!我做什么?我还没说她生不出蛋,她还敢跟我如此摆架子!”   郑承安觉得若是自己再不做点什么,他的媳妇就要被他娘给搅黄了,“娘你若是再执意给我纳妾或是羞辱雁臻,那我就把你送回老宅去。”   “你敢!”郑王氏提高了声量,“你这个不孝子!你敢赶我走!”   郑承安扯着嘴角一笑,“那我就跟雁臻和离,辞官跟你一起回老宅。”   郑王氏张了张嘴,脖子像是被掐住了似的说不出话来,她看着儿子平静的眼神,一时间不敢赌。若是儿子当真辞官了,那她该怎么办?她回了老宅会被郑家老人们给掐死。   身后的嬷嬷拉了拉她的衣裳,郑王氏总算往后退了一步,不再叫嚷。   温雁臻回了院子便吩咐下人道:“把老爷的东西收拾一下,搬到偏院去。”   *   温雁菱解决了刘石这个心头大患,心里那股劲便松了一半,这日回去后她那紧绷着的神经便松懈下来,倒在床上便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第二日大早,醒来时,屋里的四个丫鬟俱是松了一口气。   青霜道:“夫人您总算是醒过来了,大姑娘和小公子急得不行,若不是大夫说您没事,恐怕就要一直守着在这儿了。”   温雁菱疑惑:“我睡了很久?”   青露扶着她起来,“从昨日用了午膳睡到现在,这已经是第二日的早上啦。”   温雁菱失笑,竟然睡了这么久,文茵和子晞定然是着急了。   青芳端着盆子进来,轻笑道:“不止姑娘和公子,侯爷也来了好几次,方才还派人来问过了。”   正说着,外面又有丫鬟前来询问,青芳放下盆子笑着出去了,回道:“去告诉侯爷,夫人已经醒了,精神不错。”   温雁菱:……   温雁菱睡得踏实,却不知整个上京城因为她昨日的举动而轰动了,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她的名字让更多人知道了。   不过因为有温雁菱的警告,一般人自然是不敢随意编排,就算是要议论也是用代称。可关起门来,那些高门大户里的夫人们就没个收敛了。   “我当真没看出来,这温雁菱竟然如此有魄力,这高门大户里,哪个掌家主母没被下人恶奴给私吞过银子,就她能耐了,还告到京兆尹,也不怕侯府被戳脊梁骨。”   “嚯,你可别被她听到你这话,小心被报复。”   “哼,我还怕她不成。也就是荣昌侯性子温润,由着她胡闹,没得哪个掌家主母不受婆婆苛待的,她温雁菱为何如此命好。”   “你就酸吧,羡慕她你就直说。”   “呸,我才不羡慕,我倒要看看她怎么翻盘,你瞧瞧她把侯府的霍霍成啥样了,铺子里连掌柜都没有,听说今儿连门都没开。”   众位夫人们关起门来说的酸话温雁菱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侯府的铺子她确实都让人关了,掌柜几乎没有幸免都被抓了,铺子开着也没生意,还弄得下面的伙计人心惶惶,索性关了省心。   罗文茵带着弟弟罗子晞来的时候,温雁菱已经梳洗完毕,喝了一碗米粥,看见两个孩子来了便让人加了碗筷。   罗文茵坐到母亲身边,柔声问:“母亲可有哪里不适?”   温雁菱摸摸她的脑袋,笑道:“你看娘像有事的吗,不过是最近有些累,正巧借着那功夫补眠。”   罗子晞看了眼姐姐,抿了抿唇,问道:“母亲今日要做什么,可要我陪伴母亲。”   “你?”温雁菱差点笑出声来,不过她憋着没打击自己儿子,“唔,母亲今日就看看书、赏赏花,子晞要陪我吗?”   罗子晞拧起眉间,小脸皱成一团,仿佛脑中在天人交战,半晌蠕动了下嘴唇,也没说出‘好’。   温雁菱哈哈哈大笑起来,“行了行了,母亲跟你开玩笑的,今日你好不容易休假一日,想去哪里玩就让常竹陪着你,不过不准玩危险的东西。”   罗子晞焉答答的应了一声,目光瞥向姐姐,见姐姐冲他眨了眨眼,立刻便笑起来了。   用完早膳,罗子晞从主院跑出来没多远,就被人一把拎鸡崽子似的拎住了衣领。   他挣扎着回头,小脚在半空中动来动去,闷声道:“父亲,快放我下来。”   罗裕皱眉看着他,把他脸对着自己,“你母亲怎么样了?你母亲今日不适,你不在她面前尽孝,居然想跑出去玩。”   罗子晞瘪了瘪嘴,“母亲精神可好了,她说今日要看书赏花,让我自己去玩别打扰她。”   罗裕怀疑,“真的?”   “真的。”罗子晞都要愁死了,他明明才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不是应该受尽宠爱吗。   怎么如今母亲宠着姐姐,父亲对母亲如此紧张,姐姐日日就想缠着母亲,都没人关心他了!   他小小年纪承受太多苦了!现如今还要被父亲抓着训斥,说他不孝。   罗子晞想问父亲为何不亲自去看母亲,但看着鬼鬼祟祟的父亲,他直觉还是不要掺和大人的事。   温雁菱看了几页书册,有些看不进去,总觉得有些事还未做。   她拿过自己的小册子,上面写了许多她要做的事情,便忽然问道:“青蓉,谭福他们可是明日才来?”   青蓉回道:“是,夫人可是有何吩咐?”   温雁菱摇了摇头,放下书册拿起了自己的小册子写写画画。   没过一会儿,温雁菱放下小册子,对正在绣帕子的文茵道:“文茵可要与我去庄子转转?”   “出府吗?”罗文茵双眼发亮,娇俏的小脸都多了一丝活泼,“母亲,我们可以叫上夏姨和沐晴一起吗?”   温雁菱道:“自然可以,你让人去告诉你夏姨和沐晴,青蓉几个收拾些点心果子,咱们出去踏青。”   她想了想笑着道:“文茵去换身便利的衣裳,我也去换一身,出门就要打扮得爽利一些。”   文茵欢快的就像只小蝴蝶偏偏飞舞着跑出了院子,温雁菱笑着摇头,果然小姑娘还是要多出去玩耍,整天拘在这府里,就像是一朵快要枯萎的花儿一般。   方才那样活泼的文茵多好。   侯府的马车去江府接了夏连欣母女俩,这才往城郊驶去,温雁菱的目的地是侯府近郊的一个庄子。   夏连欣撩起一侧的帘子往外看了眼,问她:“怎么忽然想起去庄子踏青了?”   温雁菱瞥她一眼,“难道你想在府里跟你婆婆大眼瞪小眼?”   夏连欣:……   这人说话真是越来越气人了。   说不过她,夏连欣便不提这个,只跟着走就行了,反正已经上了贼车,能不看她婆婆那张脸可不就是心情好吗。   两个姑娘早就手拉着手在角落里说话了,夏连欣看向满面容光的温雁菱,笑着道:“昨日你在京兆尹的壮举可是传遍了整个上京了啊。”   温雁菱轻笑,“还听说什么了?不会还有人敢编排我吧。”   “那自然是不敢编排你这位鼎鼎有名的侯夫人,你那犀利的言辞,谁敢这时候上来触你的霉头,不想活了吗!”夏连欣忍着笑说道。   温雁菱目光淡淡,“这些人啊,你越软越是虚张声势,他们越是欺你辱你,反而好不容易硬气起来,就没人敢当那长舌之人了。”   “柿子总是要捡着软的捏,这个道理我算是明白了。”   近郊的庄子并不远,很快马车便停了下来,谁知温雁菱一下车,就看见一个人正在庄子里查看,她脱口道:“谭先生怎么会在此?” 第25章 往后都求着你买东西   谭福诧异转头,没成想竟然是侯夫人来了。   “见过夫人,今日真是巧,竟在此遇见夫人。”谭福正在与韩江水说话,“我是来此看看,心里有数才好做计划。”   温雁菱今日来的地方就是韩江水管理的徐家庄,这处距离上京最近,占地也广,据说还有两个温泉池子。   韩江水也上前来,给温雁菱见礼,“小人见过夫人,不知夫人来此,该好生迎接才是。”   温雁菱笑着道:“无碍,我也是临时起意,出来透透气。”   韩江水和杨崇是唯二两个不受刘石牵连的人,其余的或多或少被刘石收买,温雁菱便道:“韩管事为人正直,做事认真,往后侯府还要依赖于你们才是。”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身后夏连欣带着两个姑娘下来,两人见了礼,温雁菱想着有两个小丫头,不便在此,便道:“韩管事,不知有没有小丫头可以带我们四处逛逛?”   韩江水立刻道:“夫人我这便去安排,您先跟我去一旁稍后。”   温雁菱刚要走,脚步却是一顿,她刚才脑子还有点懵,现下才反应过来,便对夏连欣道:“连欣你先与两个丫头四处逛逛,我一会儿便来。”   夏连欣摆手应下,“行,你忙你的吧。”   温雁菱看着谭福在一本册子上写写画画,不断观察着四周,嘴里念念有词,他似乎并未发觉自己身边还有人,沉浸在自己的册子上。   她原本想,这些人即便是韩栋找来的,也有那只会空想的,却没想到谭福就给她了一个惊喜。   如此能结合实际,再构思设想,那定然也会想出实用的法子。   谭福写完自己的计划,长舒一口气,一转头却见侯夫人的目光投在他的册子上,他坦然递过去册子,“夫人可要看看?这是我做的计划,本不算太完善,不过昨日侯爷让人来告知推迟一日,我才起意过来庄子看看。”   温雁菱翻看着这本册子,上面所做计划与她的小册子相比,无疑完整许多,她顿时觉得自己果真是个门外汉,“谭先生这计划十分完整周密,甚至连各种意外情况和补救措施都想到了,我当真自愧不如,与先生比起来,我这就是小打小闹的小儿科。”   谭福笑着道:“夫人聪慧过人,有气度有魄力,谭某也是十分佩服。昨日之事,如今已在上京传开了,试问哪个不称赞夫人勇猛过人,数日就识破那恶奴还借了京兆尹惩治,单单就这份周密计划就让人叹服。而且,外人不知,只我们便了解夫人是如何聪慧,只单单这让诸位掌柜、管事写出新店计划,这就是一个颠覆性的想法。”   温雁菱饶是脸皮厚,此刻也被他夸得不好意思,顿时苦笑道:“我原本并非这样打算,也没想过一下就能惩治了刘石,毕竟他在侯府经营多年,但不论怎么说也是个下人,有侯爷的帮忙,事情就好办多了,我也是在韩侍卫给我了供词之后才决定,既然都得罪了,那不如一击即中,否则只会后患无穷。”   谭福心中了然,侯爷那日便让他知道,侯爷看重夫人,只不过不便表现于人前,可现下他倒是更加认定了夫人。   他们即便是韩侍卫找来的,应当也没有告诉夫人他们的身份,然而夫人此刻却如此信赖他,几乎把其中关节和盘托出,他感受到了夫人的重视。   温雁菱此言也存了试探之心,却见谭福并没有意外,如此心中便更加确定。   谭福道:“不论如何,夫人让谭某佩服,谭某也愿意与夫人一共经营侯府。”   温雁菱笑道:“如此甚好。”   “不知谭先生可否与我细细讲下你的计划,就当我先考校你了。”温雁菱爽朗道。   谭福诧异,“夫人方才不是说来踏青散心,这……”   “无碍,听你说而已,也是踏青。”温雁菱慢慢往前踱步,“不如谭先生边走边说。”   “那谭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温雁菱坦荡伸出手,做了个‘请’,“洗耳恭听。”   谭福主要的计划在粮行上,他曾经家乡物产丰富,而其中粮食产量最重,他从小也种过地,对粮食算是十分了解。不过后来跟随父母来了上京,做了其他营生,便再也没有种过地,可这并不妨碍他对粮食的了解。   无论是产值,还是粮食的价格浮动,他都做了详细的调查。在他的计划中,温雁菱便能一目了然。   温雁菱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不住点头赞同,心思却飞速转动,把其中的要点都记住。   即便她不能全部学会,但总算是知道了许多,倒也获益匪浅。   两人走了好长一段路,却都是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谭福说完拱手道:“劳烦夫人听我说这许多话。”   温雁菱道:“先生让我获益良多。”   远处一个庄子上的小丫头跑过来,对着温雁菱鞠了一躬,“夫人,有位夏夫人让我来告诉你,现在可以去泡汤子了。”   温雁菱还想跟谭福讨论一番,可本来也是自己邀请连欣母女出来的,若是不去也不行,何况她也要陪陪文茵才是。   “侯夫人,谭某也还要四处去看看,就失陪了。”   温雁菱点头,把册子递给他,“那明日再议。”   待谭福离开,温雁菱静静站了一会儿才走向私汤处,夏连欣已经带着两个姑娘下了池子。   夏连欣头发全部挽起来,蒸腾着热气的水面让她的脸有些朦胧,她冲温雁菱挥挥手,佯装怒道:“好你个温雁菱,叫我们来踏青泡汤子,自己却在一处与人议事,你是来玩还是来巡视了?”   温雁菱连忙讨饶:“姐姐勿怪,只是我侯府恶奴牵连了数人,如今店铺都关着无人看管,愁得我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好生烦躁。这如今见着一个管事便是我的救命稻草,我、我……”   这汤子里雾气环绕,夏连欣看不清温雁菱的神色,听着她的声音却觉得她已带上哭腔,像是要哭出来。   她吓了一跳,连忙道:“我、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别放在心上,我知你不易,怪我多嘴。”   罗文茵趴在一旁捂着嘴轻笑,她母亲当真是越来越会捉弄人了,昨日她睡了那么久,让她和弟弟还有父亲都快急死了,还有今日一早可是吃了两碗粥并两个小饼,有这种吃不下睡不着的人么。   另一边温雁菱也捂着嘴在笑。   夏连欣很快在沉默中反应过来,看见文茵清晰抖动的肩膀,她大叫一声:“好你个温雁菱,现如今连我都敢捉弄了,弋?看我一会儿不好好收拾你。”   “我这不是与姐姐打趣吗,难道姐姐喜欢古古板板的我?”温雁菱笑着去换了一身下水的里衣。   见温雁菱下了水,夏连欣凑近了些,果真发现她眼下有些青黑未散,想来这段时日着实思虑过重,她叹息一声,“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从前万事不管,也不知如今哪根筋不对,耗费这么多心神,那恶奴你告诉罗裕让他处理不就完事了,何必自己亲自动手。”   昨日温雁菱虽然说出了那番震慑的言语,可她不用想都知道,如今整个上京的高门夫人们都在等着看温雁菱的笑话,谁家主母不是吩咐下去,便有人把事情做了,再不济给夫君撒撒娇,自有夫君处理。   可温雁菱呢,却要自己亲自动手。   原本就被诸多人说闲话,便是她装得再坚强,夏连欣也知道她其实很难受。   温雁菱舒舒服服的叹了口气,换了个姿势靠在池边,旁边有庄子特有的果茶很是爽口。   她笑得开心,“姐姐莫不是以为我在逞强?哈哈哈,不,我如今才觉得我是活着的,那些人即便在背后说闲话,也不能影响我,我再也不是活在她们口中的温雁菱。”   “我曾经便活在这些闲言碎语之中,别人的一句话都会让我翻来覆去的想。但如今我不在意这些闲言碎语,反而觉得获得了重生,这才是我温雁菱,她们算什么东西,也值得我一个眼神。”   夏连欣愣了一下,脸上神色一怔,随后慢慢笑起来,“你真是变了很多,那次病了看来是件好事,只希望你往后都如此想才好。”   温雁菱自信道:“自会如此,我不会再被人左右。”   夏连欣噗嗤一笑,“如今你有志于经营侯府产业,若是往后那些人上门求着你,那才是真精彩。”   “等等,你说什么?”温雁菱忽的抓住夏连欣,“你刚刚说什么?”   夏连欣被她吓了一跳,喃喃重复,“我没说什么,只是说往后那些长舌妇都求着你买东西,那才是真精彩。”   温雁菱忽然跳起来,“连欣!你真是我的福星,我有好想法了!”   夏连欣脸色忽的一沉,顿时大怒,“温雁菱你给我好好泡汤,不泡就出去,弄得我满头都是水!”   温雁菱不理她,抱着的双肩,猛地亲了一下,“哈哈哈,大福星。” 第26章 畅所欲言   当晚温雁菱在书房呆到很晚才睡,她只觉得脑海中有无数想法挤在一起,却一时间理不出头绪。   翌日,温雁菱起床时头疼不已,青蓉和青芳略带责怪的看着她,青蓉责备道:“夫人如今已经惩治了恶奴,为何还要如此辛苦,您是夫人,这些事大可让下面的人去做。”   温雁菱被青芳扶着坐到梳妆台旁,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个有些苍白的笑,“我曾经何尝不是如此想的,可结果如何你也看见了,如今我便不放心放手。”   青蓉道:“夫人,侯府如此众多产业,若是您事必亲躬,您觉得能看顾好几个铺子、几个庄子,最终也是要依靠管事们的。”   青蓉有些激动,她如今帮夫人许多,自然也知其中道理,不过夫人当局者迷,且又被恶奴背叛,一时间没想明白也是正常。   “奴婢并非说您事事亲为不对,可您管着整个侯府,有这许多事情要处理,您既然能找到让你放心的吴彩秀,自然也可以找到下一个吴彩秀,或者下一个青蓉、青芳。”青蓉笑了起来,指着自己,“您说是吧。”   “您看青芳擅长算术,若是您让我去账房查账必然不行,若是您让青芳去管人安排事物,或许就一团糟了。”   青芳不住点头,“夫人,青蓉说得有道理。”   温雁菱被青蓉说得怔愣住了,这丫头最近倒是成长了不少,真成了她的左膀右臂,如此道理她怎么会不明白,只不过确实如青蓉所言,她是心里怕了,怕重蹈覆辙,所以束手束脚。   信任吴彩秀也是因着上一世她的记忆,可如今看来,吴彩秀如此全副身心投入到成衣铺,也是因着她擅长,而她温雁菱投其所长、助其所困,算是笼络了人才。   如此看来,她完全可以按照这样的想法去管理。   温雁菱一边想着,一边由着青蓉和青芳给她梳洗,半晌,她问:“你们觉得,若是没有身契束缚,什么东西能留住你们,让你们对我忠心。”   青蓉和青芳沉默对视一眼,这个问题有些不太好回答。   青蓉想了想,道:“若是没有身契,我想就是银钱了吧,给得多那就会让他安分做事。”   “给得多?那若是有人出更高的价格挖走呢?”温雁菱想,她找人自然是有身契更好,可若是没有身契要让人踏实跟着自己,那得拿出值得别人忠心的价值。   比如吴彩秀,她算是捡了个便宜,于吴彩秀有知遇之恩。   那其他人呢?这是韩栋找来的她倒是不担心忠诚问题,可是她要让他们心服口服,之后她也还会找人。   青芳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做得越好,拿的越多,这样更能激励人心啦。若是这样,那我肯定要做到最好,谁不喜欢银子呢。”   青蓉指尖戳她额头,“你个小财迷!”   青芳吐吐舌头,朝她做鬼脸。   温雁菱琢磨道:“做得越多拿得越多,这倒是有点意思,你们让我想想。”   青蓉不干了,“夫人,得赶紧梳妆好,一会儿还得见那些管事们呢。”   温雁菱便让青芳拿了纸笔过来,任由两个丫鬟给她梳妆打扮,一边拧着眉写,越写面上的神色越高兴。   写着写着她忽然道:“青蓉、青芳以后你们俩也升为我的贴身管事,月钱翻倍,梳洗打扮院子里的事就交给青霜四个吧,我需要两个跑腿的贴身助手。”   青蓉、青芳自是高兴,连忙道:“多谢夫人,奴婢定然会努力。”   青芳活泼道:“夫人,其实贴身管事也不耽误我给您梳头发的。”   温雁菱懒懒瞥她一眼,“嫌事儿少是吧?到时候可别说夫人压榨你。”   青芳吓得啊了一声,连连摆手。   温雁菱心里有了个大致想法便轻松的去用早膳,在她看来谭福是个不错的人才,并且他对营生这件事比她专业且有主意,既然他是罗裕的人,那是可信的,她便不用想如此多。   她只不过是幸运的重来一世,并非成了什么都会的神仙。   早膳只她一个人用,文茵和子晞都未来,温雁菱奇怪道:“怎么没见文茵和子晞?”   青蓉回道:“姑娘和小公子一同用了早膳,小公子今日说要早些去书院,姑娘也在屋里看书。”   温雁菱失笑,“这两个倒是乖觉,也罢,这两日忙完了,腾出手来再去看她们。”   想到这里温雁菱就叹息一声,她是真的觉得挤不出一点时间来,她记得上一世自己整日闲得无聊,不是看料子做衣裳,就是与哪家夫人比首饰,又或是每日梳洗打扮去参加宴会,与那些夫人说些别人是非八卦,当真是把对方扒的什么都不剩才作罢。   如今想来,当真是无趣又无意义,还是想法子赚她们的钱来得有意思。   想到这里,温雁菱就兴致勃勃的出了院子往前厅去,走到前厅外面,她侧耳听了听,里面只有小声又平和的议论声,丝毫没有吵闹喧哗。   温雁菱抿了下唇,走了进去。   见温雁菱来了,众人纷纷站起来,“见过夫人。”   温雁菱走到主位上,伸手随意道:“诸位管事请坐。”   今日韩江水和杨崇也在场,这是唯二两个没被刘石祸害牵连的上一批管事,温雁菱昨日便让人去通知他们一起来议事,不过两人没时间做计划,便先旁听一下。   “诸位时间宝贵,我也不废话了,咱们直入主题吧。”温雁菱打算单刀直入,“那日拿了账册的管事们,便拿着计划直接说出来,诸位都可以听听不同的想法,不过首先管事们可以先介绍一下自己,那日过于匆忙,还未曾认识诸位。诸位是韩侍卫请来的人,我自然是相信大家的,有什么话大家可以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众人没有推搡,谭福自然而然的站起来,儒雅得不像个掌柜管事,反倒是有种读书人的气质。   谭福手里拿着薄薄几张纸册子,站到了中央,“现如今侯府粮行有五间铺子,分布在上京城东西南北,最大的问题是粮价不统一,五间铺子定价十分随意,若是想做大做好粮行,那定价必然是要统一,而且不能随意调整。这就要保证粮仓里粮食的充足,而侯府如今庄子上的粮食也只够三间铺子的供应……”   这是谭福调查了几个庄子的产量之后大概计算出来的,若是按照这个供应量,那就不难得出为何侯府粮行的定价忽高忽低,因为跟不上卖出的量。   谭福继续道:“我的计划是,即便是按照原本的五间铺子供应量,那必须增加存粮,我的计划是即刻开始,从庄子周边的农户收集粮食,给予公道的价格收购他们多余的粮食,提前预定做足充足的准备。”   “若是预定未能达到基本计算出的存粮量,那就要扩大范围,这是我以防周围庄子的存粮已经被其它粮行预定的情况。”   “余下还有一些各种突发情况的应对方案。”   谭福把计划交给青蓉,青蓉递给了温雁菱,他还让人誊写了好几份,供其他人传阅。   这实在是细致周到,而且计划周密,在温雁菱看来谭福还野心不小。   温雁菱看完手中的计划,一抬头就见其余管事面带苦笑,甚至有几位跟谭福关系不错的,还瞪着谭福。   她笑了起来,“谭先生,看来你把其余管事给得罪了,弋?小心他们给你穿小鞋。”   谭福不甚在意,“夫人此计甚好,正好可以让我们几个动动脑子,形成有益竞争。”   温雁菱道:“我应该让谭先生最后一个出来讲,我看诸位管事可能思考没有你如此细致,不过诸位管事无需担心,诸位知道我并非死板之人,大家可以畅所欲言,每个人的想法必然不同,大家可以互相启发,这是好事。”   谭福拱手,“自是如此。”   两人如此一说,气氛便轻松起来,不过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俱是不愿先来。   忽然坐在末尾一人出列,他拱手朗声道:“在下杨崇,乃是南城门口车马行管事。概因之前那刘石之事未能来得及详细计划,昨日思索了一晚,方才听了谭先生的计划,倒是心中有些启发,先给大家露个丑。”   温雁菱微微一笑,“杨管事辛苦,请畅所欲言。”   杨崇这一番言语,便在温雁菱这里又记上了一笔,她之前整理账册时,这车马行就让她上心了,如今看来,这位杨管事倒是一位能干之人,且善解人意,为大家当了这过渡台阶。   杨崇年约三十,正是壮年,身穿一鸦青长袍,干练又不失庄重。   “侯府只在南城门口设置了车马行,如今南城门口便只有我一间,这便是独一份的生意,除此之外便是北城门口有一间车马行。租车的多是富商或者商户,老百姓嫌贵多是步行。”   温雁菱一想便明白,除却一般需要偶尔出行的富户,用车多的和高门大户都有自己的马车,是不需要租马车的。   她有些不解道:“那为何杨管事给的账册营收却那么多。” 第27章 画饼自然要往大了画   杨崇自信一笑,“虽只有一间车马行,夫人可知,如今我们有多少辆马车?”   温雁菱摇头,“不知。”   其余管事对此也不甚了解,便都好奇的看着杨崇。   杨崇目光扫过众人,自觉心中满意,便伸出两根手指。   温雁菱蹙眉,直觉不是两辆,身边青芳便惊呼道:“难道是二十辆马车?”   杨崇一点头,“对,二十辆。”   前厅顿时发出一阵吸气声。   温雁菱在心中过了一遍,便觉得不会如此简单,单就说若是二十辆车就是四十匹马,这便不是供应得上的问题,单是马料就所需甚多耗费巨大。   杨崇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我这马车自然不是供给有马车的人,必然是让那些没有车的人能坐,自然人头费便不会贵,所行路线也都是城郊乡村,若是用马自然不划算,所以我们用的是骡子。骡子脚程不快,可吃得少走得远,还好养不娇气,我便给城郊人口多的乡镇设置了驿站,每辆车两匹骡子拉车,每日两趟来回,每辆车能坐十几个人。除去马料人工还能赚些。”   “另外一项便是租售马匹,若是搭马车去另一个城镇,租马就需要押金和租金,到了下一个固定的驿站再还马换马,这项进账大可费马,每日也没有那么多人租马。而搭车去下一个城镇的人也不算多,且路程远花费时日很长,营收不对等。”   “其余大多车马行主营也就是租售马匹,或者是租马车,连城郊周边的骡车也懒得做,其实据账册显示,这是一笔不错的生意。”   温雁菱听得十分入迷,这是她不曾知晓了解的东西,别说是她,就是诸位管事和伺候的小厮丫鬟,也听得入迷非常。   杨崇喝了口茶水,继续道:“接下来便是我思索出来的计划,时间匆忙不够完善,不过却是我心中筹措已久的想法,尚未来得及秉明夫人。”   “杨管事请。”   杨崇道:“我平日都呆在车马行,或是与人攀谈,日常最爱去茶肆酒楼,便收集了一些信息。许多人与亲戚往来其实更多需要送一些物品,可又不放心,或是那物品并非贵重,但也需得累人跑一趟带过去,若是我们能代替运送这些物品,我算了大概,这是一笔划算的生意。货物不比人占地方,而且每样货物运费与人头费相差无几。”   杨崇说到这儿便住了嘴,只停顿了一瞬,诸位管事便明白过来,惊得瞪大了眼睛,发出一串低呼。   货物可堆叠起来,一车便能装许多,可不是比人头多几倍几十倍吗!   谭福眼里满是兴味,他问道:“可若是货物到地点,如何让接收人来取?”   杨崇道:“这便需要收货点派人送达才行,如此便需要许多人员。”   “人员不是问题,虽说如今大安风调雨顺,可也不是没有吃不起饭的人,出一把子力气的人多得是。”   杨崇点头,“正是如此。”   温雁菱手指轻点在扶手上,“如此,开设驿站也是个大工程。”   “确实如此。”杨崇点头,十分满意夫人这思路跟上了他,“若是从上京往外延伸,咱们的线路甚至可以到达最北的北疆,最南的边境。”   “甚至与他国经商。”谭福轻声附和。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忽然热血沸腾,眼里充满了野心的光芒。   温雁菱轻笑起来,“杨管事、谭先生,这饼咱们先别画这么大。”   谭福笑道:“画饼,自然要往大了画。”   杨崇也笑起来,拱手道:“夫人,此言不虚,即便前期开设艰难一些,但若是走上正轨,通过前期的经验便能复制下去,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顿了顿,真诚又严肃的看向温雁菱,“夫人,若是可能,侯府完全可以依靠驿站的延伸,把所有属于侯府的产业都扩展至全国。”   前厅忽然寂静了一瞬,所有人都停在了他所说的那个可能之上,若是真的如杨崇所说,那……   谭福苦笑,“如今听杨管事一言,我才惊觉我这所图与杨管事相差甚远啊,回去我得反思一下。”   温雁菱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这与她的初衷有些不同了,这如何就计划成这样了。   “夫人、诸位,请看。”杨崇说着拿出了个画卷,他让人帮忙徐徐展开,这是一幅大安乃至周边小国的地图,他勾着肆意的笑,手指在上面他特意标出的红点上点了几下,“这些都是大安重要的城镇,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温雁菱思索片刻,便道:“杨管事所思甚远,不过我确实非常有兴趣,不如你回去再做一份详细的计划,类似于谭先生那种,各种突发情况以及对策想好才是。”   杨崇欣喜道:“多谢夫人,我回去定然好好计划。”   青霜从外面进来,走到温雁菱边上小声几句,温雁菱看了眼时辰,便起身道:“诸位管事,时辰不早,先去用了午膳我们再继续议事如何?”   诸位松了一口气,点头应是。   让人带了几位出去,温雁菱对青蓉道:“今日府中的议事详情让下人们把嘴巴闭紧,若是传出去了,我定然不会轻绕。”   书房里,罗裕拿着一本话本子在看,肚子发出咕噜一声,他把书放下来,问:“夫人可跟管事们议事完毕了?用午膳了吗?”   韩栋:“爷可是想去夫人院子里用膳?”   “你耳朵聋了。”罗裕瞪他,“我是问你议事完了没,我找谭福。”   “爷是想知道夫人与管事们的议事内容?”韩栋又说。   “韩栋!”罗裕直起身,大声道,“你最近废话有些多!还不赶紧去问。”   韩栋:“是。”   韩栋很快回来了,回禀道:“爷,管事们已经在用午膳了,夫人也回主院与姑娘一同用膳,不过下午还要继续议事。”   “下午还要议事?”罗裕蹙眉不满道,“这些人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回话快些回完不就好了,怎么话这么多,事事都要夫人知晓,还要他们做什么。”   韩栋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罗裕等了半晌,反问道:“你为何不说话?”   韩栋:“我近日话多,谨遵爷教诲,要修炼闭口决。”   罗裕豁然起身,扬起手里的书就往韩栋身上打,边打边念叨:“我让你练让你练,让你说话你不说。”   韩栋一边躲一边想,他们家爷如今真的是越来越难伺候了,脾气暴躁易怒不说,还阴晴不定。   另一边温雁菱用了晚膳,便带着文茵一同去了前厅,让文茵坐在屏风后面听,若是不想听了还能歇一歇。   文茵起初犹豫,青蓉便道:“姑娘可以去听听看,诸位管事的想法别出一格,他们眼界甚广,那计划出来当真是精彩,让我跟青芳两人都热血澎湃。”   温雁菱便笑着道:“管事们见多识广,自然是我们这等身在内院的人不能比的,多听听也能提高眼界。”   罗文茵便高高兴兴的去了,她手里挎着一个小篮子,篮子里放了些做女工的东西,还带了两本话本子。   温雁菱瞥见了她那些东西,并未言语。   下午议事便是罗裕兴致来时开的铺子,酒楼茶肆、书画、瓷器,还有那间金器行,这些都不是温雁菱感兴趣的,不过那日夏连欣说了一嘴赚那些长舌妇的钱,她便觉得这其中或许能找出一丝商机。   毕竟内宅女子,多是在意容颜和才艺,书画、瓷器便是能衬托才艺、气质,而金器则是能装饰自己。   酒楼、茶肆的管事姓钱,他道:“酒楼茶肆人来人往,最是消息便利之处,我们便可专门辟出一块地方作为信息交流,而且还能定期举办一些诗会、绘画比赛,如此一来,文人墨客便都能聚集于此。除此之外,包厢可在二楼围上一圈,能观看楼下情况,赚得不菲的包厢费。最后,我询问了侯府有许多侯爷收藏的字画、古董,这些若是爷有不喜的或者是想置换的,便可以拿去拍卖,也有那达官贵人手头应急,也能拍卖,价高者得。”   温雁菱一直在笑,听到此便笑得更厉害了,“钱掌柜这个计划真是完全符合了我们侯爷的喜好,不过我很喜欢这个想法,到时候把包间给爷留着固定一间,不管是诗会还是绘画爷都很喜欢,如此他便能时时刻刻都在自家的铺子里,也让大家放心。钱管事这个提议非常不错。”   钱管事顿时有些尴尬,不知道这夫人是何意,说满意那满脸嘲讽的笑意是什么意思,说不满意吧,又字字句句好像出自真心。   他余光看见谭福冲他笑,还挥了下手,便赶紧坐回位置。   瓷器、书画的孙管事也没什么建设性意见,毕竟这是观赏性产业,他便结合了钱管事的说法,最后说道:“我见高门大户多是喜欢精致繁复的瓷器,倒不如做些小巧精致的瓷器,供给内院夫人姑娘们,或者小门小户也能用得上的。”   温雁菱心中一动,“这瓷器与其他不同,只要有胚胎便能轻易复制,若想卖得好,还需好好计划一番才是,孙管事可以从这里做文章。”   孙管事被她这么一启发,顿时心中了有了那么一点点的灵光,他若有所思的捻着下巴回到座位去。   温雁菱便笑着道:“若是孙管事有需要,可以跟谭先生等一同商讨,说不定会有惊喜的收获。” 第28章 钻钱眼里去了   主要的铺子经营就这么几类,其余的温雁菱便趁着这次关门整顿给关了,准备日后若是需要扩张直接用,或者是租赁出去也可以。   就如今这几样,她都觉得大有可为,不知何时可以做起来,她心存期待,其余的便没有更多精力去折腾了。   余下还有几处庄子,大多产量就交给谭福和韩江水来规划,她实在不懂农业。   另外温泉庄子那里,一位姓李的管事便道:“夫人,那处温泉庄子十分适宜养殖珍稀花木,若是做一处暖棚,便能一年四季都养着奇花异草,想来大有可为。”   京中高门贵妇、闺秀,只要是个女子便都爱好看的花,若是在万物凋零的冬季能盛开出美艳的花朵,那定然会引得争相购买。   温雁菱觉得此计甚好,便是卖不出去,送来府中供她观赏倒是也不错,让人心情愉悦。   若是在冬季举办一场鲜花宴……   啧啧啧,她都等不及看那些嫉妒她的长舌妇们的嘴脸,定然是万分精彩的。   “甚好甚好。”温雁菱笑得开心,“那温泉庄子和养殖花卉李管事便与韩管事商议,花房可以修建得大一些,倒是没什么妨碍的。”   反正庄子也没人去,便是踏青赏花去了也不会住,不如物尽其用才好。   这养殖奇花异草也是罗裕的主意,她记得最初倒是经常有人送了花草来院子里,后来她见着华楚楚那里也有,便不想看见那些花了,碍眼至极。   现下想到这些花倒是觉得心情愉悦。可见,没什么是不能顺眼的,不顺眼只不过因为它没有给你带来好处或者利益,现如今不就顺眼了吗。   此外,有个庄子里有瓷窑,便是侯府瓷器行的主要货源地,在温雁菱看来这瓷器行确实不太行,不过好在瓷器行有孙管事和这位赵管事一起,想来也可以商议出好办法。   “瓷窑若是要生产,那必然要孙管事下了单,商议好了之后才能开窑做,若是没有,那赵管事便要琢磨琢磨做些什么特别的、能让人购买的瓷器才是,不能乱做一气或是跟风做。”   赵管事擦了擦额头的汗,“是是是,侯夫人说得有理,我回去琢磨琢磨,再想想。”   等到所有计划都讨论一遍之后,已经是申时,温雁菱只感觉头昏沉得厉害,临走时她告诉管事们保密今日之事,这乃是侯府的商业机密,管事之间可以互相商议,但不能告诉别人。   “今日只是粗略商讨计划,回去之后你们各自做详细计划,并且把改造需要多少银钱都要计算出来,等我看过之后,就能支取银子开始动工改造。”   “对了,任命谭福为总管事,任何事他先过目再来回禀于我,劳烦谭管事辛苦,顺便管理一下粮行,手下需要几个人协助你自己定夺便是。”   温雁菱此刻脸色有些苍白,依然笑着道:“等到所有铺子重新开业时,我们会有新的一套薪酬方式,从管事、掌柜到伙计,除去基本的月银,都会有店铺分红。我初步设想是,用店铺每月净收益的百之五来分给所有人,也就是铺子生意越好,大家的月银更多。到时我们还会用每月账面的银子来做比较,每月净收益最高的店铺,会再获得一部分分红。今日就这样吧,诸位管事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吧。”   温雁菱说完也没让大家反应,便青蓉两个丫头送了管事们出去,自己回了房便去休息。   这么一天可真是太累了,若是再多来两次,她可能直接就倒了。   不只是温雁菱,管事们个个也不轻松,没想到这侯夫人主意这么大,计划之后还要拿出来让大家商讨,这不就等于公开处刑吗,做得不好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出来的时候谁被夸奖了,谁没有达到侯夫人的要求,看看各自的状态表情就明白了。   还有,这最后侯夫人所说的月银方式还真是闻所未闻,只不过大家只粗粗一想,便顿时惊讶起来,细想起来可不得了。   谭福照样被魏兴请到了罗裕院子里,一进去,谭福就感受到了侯爷不带善意的目光,他顿时挺直了背脊。   “见过侯爷。”谭福鞠躬行礼。   罗裕从书桌绕过来,围着谭福转了一圈,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他沉声道:“听说昨日你与夫人在庄子处见面,还闲谈了许久?”   谭福莫名其妙不过依然照实回答:“确实如侯爷所闻,昨日我在徐家庄询问韩管事,遇到侯夫人与姑娘和好友去踏青,侯夫人问了我几个问题。”   “听说你们商议了很久?”罗裕眯了眯眼。   谭福想了想,“有那么一盏茶的时间。”   韩栋:……   怎么觉得闻到了一股酸味。   谭福总算明白过来,他忍着笑意,清了清喉咙,说道:“那是自然,侯夫人让我们所做计划十分详细,便是昨日我已经与侯夫人商议过了,今日也此时才议完事,侯爷可知夫人如何辛苦。”   罗裕沉默了一下,有些心虚问道:“今日议事为何如此之久,到底你们说了些什么。”   谭福想到方才夫人所说,便道:“此乃商业机密,夫人说过要保密,说与侯爷怕是不太好。”   罗裕瞪眼,“怎么,这是我侯府产业,我这个侯爷都不能知道了?”   这话也有道理,侯夫人也只是说不能告诉其他人,没说不能告诉侯爷,谭福便把所有的计划都告诉了罗裕和韩栋。   饶是罗裕和韩栋这俩主仆有心理准备,此刻也被震惊了。   罗裕更是沉默良久,不知用什么表情,满脸狐疑,“这真的是我家夫人让你们做的,而且她还给出了这许多建议?”   他真的不敢相信这是温雁菱能想出来的,温雁菱或许有些才气,可要真论做生意,她跟自己也许差不多。从小锦衣玉食长大,不缺吃穿,被捧在手心,便是知道一斤米粮几个铜板都是奇事。   如今这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   谭福沉声道:“确实如此,小的怎么可能诓骗侯爷。”   罗裕:……   你刚才还不想告诉我实情。   罗裕背着手走到窗边看向窗外,到底是何时夫人有如此大的变化呢,若非他知道温雁菱脾气性格都一如从前,他简直怀疑自己的妻换了个人。   谭福见侯爷已经愣住,也没打算让侯爷消化一下,又把侯夫人最后那事关月银的话说了一遍。   这下,罗裕和韩栋都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这是什么奇思妙想?   谭福笑得畅快,“也不知侯夫人如何想到的,可如此一来,不论是管事和掌柜还是店中伙计,定然都是铆足了劲儿要好好干,干的多就得得多,谁不愿意呢。”   “夫人深谋远虑,小人佩服不已,不论是计划书还是别出心裁的月银方式,都让小人大开眼界。小人十分感谢侯爷能让小人跟随夫人,小人必会帮助夫人开出一片天地。”   “按照小人的设想,不用多久,夫人所有产业定能甩出其他人一大截。”   谭福声音里的迫不及待和兴奋任谁都能听得出来,还有对温雁菱的深深信任和期盼。   罗裕沉默半晌,“谭福,若是夫人执意,你要多帮帮夫。”   谭福拱手道:“侯爷放心,侯爷既然让小人跟着夫人,必然不会让侯爷和夫人失望。”   就是你太能干了,才会担心啊!   罗裕的眉头拧起来又松开,松开又拧起来,最终挥了挥手,“谭福你先回去歇着吧,我想一想。”   “是。”   谭福出了侯府便径直回家去,他还有一些想法要尽快写下来才是,近日来他当真是各种想法都被激发出来,很久都未曾如此兴奋。   谭福走后,罗裕在书房里转了两圈,韩栋抱着剑立在一旁静静的不出声。   半晌,罗裕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咱们侯夫人竟然如此缺钱吗?都钻钱眼里去了。”   韩栋没有说话,罗裕看向他,“说话。”   韩栋顿时站直了身子,缓缓道:“侯爷以前不知,如今应该知道侯府确实出了问题。”   见罗裕依然一脸茫然,“那刘石家不是被抄了吗,京兆尹说了抄家所得都归还于我侯府,这怎么还缺钱呢?”   韩栋内心深深叹了口气,同情了夫人一瞬,正声道:“侯爷应该去看看府中产业营生的账册。刘石拿走府中不少营收,而且是伙同了掌柜、管事一起拿,您想想能剩下多少,那些贪了的银子能全部留下吗?就说那李锐,贪走的银子全部拿去赌了,更别说还有那喜欢去青楼的,喜欢古董字画的……总之,账册看起来跟实际的想去甚远。”   “府中一应花销巨大,别说后院里的夫人姨娘、姑娘公子的吃穿月银,就是侯爷您的花销也都是府中账房支出,还别说每月宴请送礼,老夫人那里的月银以及送礼。”   “您当真是小瞧了花出去的银子。”   罗裕沉着脸,其中脉络并非不清晰,而是他根本无视了,也就是说侯府每月不仅没有收益,还在吃老本。   他张了张嘴,有些底气不足道:“那我不是还有俸禄?” 第29章 何必丢人现眼   罗裕有些底气不足道:“那我不是还有俸禄?”   韩栋面无表情问道:“爷,您可知您每月月银几何?何时用尽?”   说起这个,罗裕又迟疑了一下,反问道:“我每月俸禄几何?何时用尽?”   “爷如今是六品闲职,每月俸禄二十两银子,到手也不过一个时辰就用尽。”   罗裕缓缓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韩栋,随后厉声道:“你胡说!”   “我没胡说。”韩栋依然平静。   罗裕一甩衣袖,“我不信!”   韩栋从身上拿出一张单子,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罗裕申领俸禄的银钱数量,以及他的签名和手印。   这,简直根本没办法抵赖了。   主仆两人无情对视,韩栋觉得此刻他家爷肯定想撕了他,面部表情已经逐渐狰狞。   可他是个不怕死的,“爷,您若是再如此下去,您在夫人那儿恐怕地位不保。”   “胡说,我是荣昌侯,夫人对我一片深情。”   “哦,月银二十两的六品荣昌侯,我家夫人快要大赚一番。”   罗裕僵了一下,死鸭子依旧嘴硬,“我玉树临风,你家夫人自来贪图我美色,我有这张脸就好了。”   “这我倒是觉得您如今更有男人味了,上月做衣裳也放了一寸有余。”韩栋继续补刀,“倒是夫人如今放下心中愁绪,收拾了恶奴,心情愉悦脸色红润,美貌异常。”   罗裕:……   “你给我滚出去!”   韩栋麻溜的滚了。   罗裕把自己关在了书房一晚上,连晚膳都没用。   院里的小厮问韩栋,“韩侍卫,这侯爷不会出什么事吧?要不要让厨房备点宵夜。”   韩栋依靠着月门,“备着吧,不一定能吃。”   罗裕这些事温雁菱统统不知道,她昨天用了简单的晚膳,连文茵和子晞都没顾上便倒下睡了,睡了美美的一觉起来,神清气爽。   温雁菱打算就在府中休息几日,正好管管子晞的学业,她最近都没功夫过问子晞是否习惯,有没有被先生责骂。   各自在自己院子里用了早膳,罗文茵便带着两个丫鬟来了主院,看见母亲正在院里赏花喝茶,她扬起一个笑走过去。   “给母亲请安。”   听到声音温雁菱侧过身,看见女儿便嗔怪道:“怎么又给我请安了,不是说过不用这样。”   罗文茵笑着坐到母亲身边,“女儿这不是偶尔请安,是对母亲的尊敬。昨日与那些管事议事让女儿为母亲而折服,母亲泰然自若的姿态就值得女儿好好学习。”   若是昨日不去屏风后面躲着,罗文茵根本不知道母亲竟然如此厉害,即便是跟众夫人对上不变色或者是在京兆尹唱作俱佳,也没有昨天让她心悦诚服。   管事们见多识广,提出的计划也是周密完善,母亲虽然不似那般周到,但胜在心思新颖,连她都大为叹服,而且那些管事也能感觉得出来对母亲的不敢小看。   温雁菱大为意外,“你难道对做生意感兴趣?”   “母亲如今不也对生意感兴趣?”文茵如今对母亲只剩尊敬并无惧怕,便坦荡的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做生意十分有趣,比那琴棋书画和女工更让人兴奋。”   温雁菱挑眉看向她,如今这算是女随母吗,她原本是为了给儿女守住侯府,且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却没想到做生意倒是让她感觉十分不错,特别是想到以后被人求着收钱,这可比让她花银子买东西更加兴奋。   “文茵觉得花银子不高兴吗?”温雁菱问。   罗文茵愣了一下,眉尖微蹙,又舒展开来道:“经过昨日,我倒是觉得赚银子更高兴。”   温雁菱笑了起来,指尖轻点她的额头,“你呀,好歹是侯门嫡女,应当有大家闺秀的气质才是,怎可与这黄白之物打交道,没得被人说是一身铜臭味。”   罗文茵嘟了嘟嘴,拉着温雁菱的袖子摇了摇。   温雁菱又道:“不过这真要到了一斗米难倒英雄汉的地步,大家才知道,一声铜臭味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铜板都没有,那才是绝望。”   “所以娘希望你懂这生意之道,可如今你年纪还小,琴棋书画挑着喜欢的学,多看看书,跟沐晴走动走动,约上三五好友出去玩玩,等到你到娘这个年岁时就知道了,被这些俗事缠上才是不得清净。”   “挑着喜欢的多多了解,也可以。”   罗文茵的眼里盈出水润,“文茵知道母亲是为我着想,让我能够随心一些。”   温雁菱道:“说什么傻话,你娘我还没玩够呢,这才刚开始呢。”   不知为何,温雁菱就是有种预感,她一定会让侯府的产业壮大起来,不论是她的计划还是月银方式都能让她快速站起来。   她要让人知道她温雁菱管着的侯府兴旺繁盛,再不是上一世那个丧门星。   罗文茵又被她逗笑,“娘说得对。”   温雁菱转头问了罗子晞最近几日如何,这几日都是文茵在照看子晞,早上姐弟俩一同用早膳之后,文茵送子晞上马车,下学之后子晞回来也是第一时间就跑去找文茵。   罗文茵笑着道:“这几日回来都说先生夸奖他聪明,不过却是有些贪玩坐不住,听说父亲还让他每天练大字,倒是让他收敛了一些。”   温雁菱奇道:“你父亲居然让子晞练字?”   温雁菱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惊,她是真没想到罗裕会管孩子,还给子晞布置大字,难道是她之前误会他了?   这个怀疑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就消散了,若是罗裕有当父亲的责任感,那上一世文茵也不会被嫁给大皇子了。   是,大皇子是她看中的,可她只是一个后院妇人,能了解的也是放出来的消息,她即便知道大皇子脾性暴躁也没当一回事,这是她的错。而罗裕身父亲,身在朝堂,整日在外厮混,就不知道大皇子的真实性格吗?   她是万万不信。   至于子晞,她身为母亲没有好好教导还宠溺,导致他顽劣不堪,是她的错。身为父亲的罗裕,却连儿子的开蒙都不管,这能怪谁呢。   温雁菱闭了闭眼,把自己从上一世的情绪中拉回来,即便罗裕如今再如何,那也是他这个当父亲的应该做的。   上一世的那些事这辈子绝不会再发生,可罗裕在她心里如今就算是个陌生人,她不恨他可怨气是免不了的。   只要罗裕不给她扯后腿,她就当他是个空气,若是不干好事儿还要出来晃悠,她绝对不会对他客气的。等到文茵和子晞长大成人,能自己做主了,她就与罗裕和离,自己过自己的平静日子。   罗裕此刻还不知道自家夫人已经在盘算和离的事,想了一整晚,直到天空泛白才去睡,他整个人此刻看起来十分憔悴。   丫鬟伺候着梳洗完,他眼底的青色越发明显,换上一身绛紫的长袍,身上气质都变了几分,沉稳不少。   韩栋平静问道:“爷可要用膳?”   罗裕道:“让厨房做些清淡的就行了。”   早膳上桌,罗裕便叫了韩栋,“去开我的库房,今日我要去拜访老师,选一件合适的物件。”   韩栋愣了半晌,“爷,哪件物件合适,您直接告诉我。”   罗裕举着筷子的手一顿,猛地看向韩栋,清了清嗓子道:“你去告诉夫人一声,让她寻一件,就说我要去拜会老师。顺便说一声,近来我会忙于公务,子晞那边就要她多照看一些。”   韩栋满脸狐疑和震惊,一副‘您熬了整宿就想出了这’的表情。   罗裕挥着筷子赶他走,“赶紧去,你懂什么!”   “记住,拿不到东西你就别回来了,收拾东西滚蛋。”   他知道夫人近来十分对他不满,不满他忽视儿女,不满他不求上进,可曾经他在她面前也是如此模样并未改变,为何温雁菱的态度就转变了这么多。   可不能与女人讲道理这个道理罗裕是明白的,道理讲不通还不得想其他法子吗,夫人是自己的,能怎么办。   “你家侯爷要拿东西开他的库房拿就是了,找我做什么。”温雁菱奇怪的看着韩栋。   韩栋道:“夫人,爷说了是去拜访老师,往日这都是您打理的,您看……”   “我打理的又如何,反正东西都在你家爷的库房里,我这里只有无知妇孺用的东西,让他自己找去吧。”温雁菱不为所动,心里冷笑,没忍住道:“他这种整日只知道吟诗作对的人去拜访老师,不会把太师给气死吗?何必丢人现眼。”   韩栋:……   他是无辜的,他这是被侯爷给牵连了。   韩栋坚强的再接再厉,“侯爷说不日便要接下公务,小公子的课业还需要夫人费心。”   “这还用他说?假正经。”   韩栋面无表情,“夫人,不如您在府中库房找个合适的物件送给太师?”   “古董字画,让他自己找,府中库房没有。”温雁菱打定主意不惯着罗裕的臭毛病,要做什么自己做去,别在她眼前碍眼。   韩栋没办法了,只能道:“夫人,看在属下给您找了证据的份儿上,您能不能去爷的库房选一个?” 第30章 对上夫人只有吃亏的份儿……   温雁菱掀开眼皮,看了眼莫名有点可怜的韩栋,“行,看在你的面子上,就这一次。”   毕竟是给太师送礼,温雁菱叹了口气,其实她也怕罗裕选了什么不合适的物件送去,这人整日没个正形,丢的是侯府的脸面,败的是侯府的声誉,这些以后都会在子晞身上。   也罢,看在韩侍卫的面子上,就当在府里逛逛散步了,左右也当消遣。   温雁菱已经很久没来过罗裕的院子了,再踏入这里竟然让温雁菱有些陌生之感,她四周环顾,在心中与上一世最后看见这院子做对比,半晌却又摇头失笑。   韩栋引着温雁菱到了小库房处,便道:“夫人稍等,我去禀告侯爷一声。”   温雁菱抬脚便进了小库房,“叫他做什么,若是他自己能选也不会叫我了,我这瞧一眼便是。”   明白夫人这是不愿意见侯爷,韩栋在心中为自家爷点了一根蜡,作为属下他只能帮到这儿了。   罗裕在书房里早就派人在月门处盯着了,那小厮看见温雁菱的身影便立刻跑去回禀侯爷,罗裕赶紧把书房整理了一遍,又拿了书在手里,还整了整衣衫。   等到听小厮再回来复述了一遍温雁菱的话,他脸色就是一僵。   温雁菱好不容易进了他的院子,竟然不过来瞧瞧他,她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夫君了。给她机会她竟然也不珍惜,别指望着他还会亲自去见她。   温雁菱很快在小库房里看见一块砚台,太师好字众所周知,这块砚台瞧着倒是拿得出手。   她便道:“韩侍卫,就那块砚台吧,左右也只是拜访一下,不是正式宴请。”   韩栋让丫鬟取了砚台,温雁菱则环视了一圈,罗文茵跟在她身边也好奇的看着父亲的小库房,里面多是一些字画、砚台等风雅之物。   温雁菱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只不过在打量什么东西可以拿给子晞用,看了一圈便转头要走,谁知一转身便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脚下没站稳就要往后倒。   “啊。”温雁菱低呼一声,腰间便被一只手给扶住。   罗裕手里抱着夫人,脸上便带着一丝笑意,“美人投怀送抱,唔,还挺香的。”   温雁菱站直了身子,挥开揽着自己的手臂,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侯爷言语风趣轻佻怕是不适合说给我听,还是去与你那些红颜知己调笑吧。”   “咳。”罗裕有些尴尬,自然知道温雁菱在讽刺他,便转头对文茵道:“文茵看看爹的小库房有没有喜欢的东西,尽管拿。”   温雁菱站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罗裕,见文茵征求似的看向她,她微微勾起了唇角。   温雁菱柔柔的笑着,声音忽的软了下来道:“文茵啊,你父亲今日心情不错,你便遂了他的意挑选几件喜欢的东西,若是你不拿你父亲还不高兴呢,顺便也给你弟弟拿上两件,你父亲宽宏大度,在上京也是人人称赞的,必然不能厚此薄彼,传出去叫人笑话。那些字画啊,你也可以选一些,否则也不知哪日就到了别人手里,特别是那些讨姑娘喜欢的东西。”   温雁菱这软软的一席话,让罗裕的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温雁菱瞥见他的脸,依然笑得开怀,“侯爷定然是同意我的话的对吧,我听说侯爷还让子晞好好练字,想来如今侯爷是个好父亲。”   罗裕咬牙,从牙缝了挤出两个字,“自然。”   温雁菱如今软刀子简直刀刀扎心,罗裕觉得还不如以前的无理取闹好,现如今他只能默默打碎牙往肚里吞。   看见文茵手里拿的东西只觉得肉痛,那都是他收集好久才得来的字画。他必然不是舍不得给儿子、女儿,只不过他们才几岁,哪里就懂这些了,这都是他收集来自己赏玩的。   文茵听见母亲的话就知道母亲心情不好,为了让母亲高兴,她当然要听母亲的话,挑起东西来毫不手软,还真选了几件难得的东西。   韩栋别开脸不看自家侯爷吃瘪的样子,他就知道,如今侯爷对上夫人只有吃亏的份儿,他家侯爷还偏不信。   若说以前侯爷是因为不耐烦夫人的撒泼打诨、无理取闹而有意冷落夫人想让她收敛,那现如今就是上赶着去讨好,却适得其反。   夫人是在让爷尝尝之前自己被冷落无视的滋味。   这就连他都看出来的事情,然而侯爷却自信满满,锲而不舍的把脸伸出去。   可能,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一种情趣吧,他这尚未娶妻的人不懂。   文茵选好了东西出来,笑意盈盈的朝着父亲一拜,“多谢父亲,这些东西我都很喜欢,弟弟想必也很喜欢。”   拿都拿了,左右他只有这一个女儿,罗裕慈爱的摸了摸文茵的头,“咱们文茵喜欢就好,日后若是还有想要的,就让你母亲带你过来选。”   温雁菱嗤笑了一声。   罗裕深吸了一口气,又是一派温润如玉的样子,对着文茵道:“一会儿父亲要去拜访太师,有事要与太师商议,不日还要去圣上那儿领了差事,这几日子晞的功课你便多看顾一些,你母亲事多,文茵大了可以帮着你母亲照看弟弟。”   这一番罗裕自以为慈爱的话,把他自己都感动了。   温雁菱在一旁冷笑,对着罗裕翻了个白眼,罗裕却没见着。   一旁的韩栋默默扭头,他什么都没看见。   温雁菱不想再听他废话,在她看来罗裕从来都是不求上进的人,她了解罗裕,听到他说为圣上办差便觉得是故意说的。   他能办什么差事呢?顶多喝着小酒品鉴一下字画,说几句自认风雅的诗词罢了。   “文茵,拿好了东西就走吧,别耽误你父亲的时辰。”温雁菱淡淡地说着,人已经忘院外走了。   罗文茵给罗裕行了礼,便带着抱了满怀东西的丫鬟跟上母亲。   见母女俩的身影转过月门,罗裕才猛地吐出一口气,‘哎哟’了一声,“好痛,差点憋死我。”   他揉了揉胸口,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转头兴奋的问韩栋,“怎么样,刚刚我说那话的时候,你家夫人什么表情,是不是很崇拜爷?很感动?”   韩栋:……   他该不该说实话呢?   “咳,爷,刚才您说的要去拜访和办差我都跟夫人说过了。”韩栋道。   罗裕明白了,“如此夫人才会来我的库房选东西,夫人还是在意我的。”   韩栋沉默,他觉得为了保命,还是不要说出夫人是看在他面子才来的吧。   罗裕又问:“那你说我要去拜访老师,夫人说什么了?”   定然是说他知恩图报,如今愿意出去走动,夸奖他一番了。   韩栋抿了抿唇,“夫人说,您这种只会吟诗作对的人去拜访太师,肯定会把太师气死,丢人现眼。”   他什么都没说啊,这是夫人说的,与他无关。   罗裕脸黑得犹如十年没刷过的锅底,他胸口猛烈的起伏,那张倾倒世人的俊脸阴云密布。   韩栋以为他家爷要发火了,赶紧使眼色让下人们离开,谁知罗裕猛然甩袖,骂骂咧咧往书房走去,“哼!无知妇孺!见识短浅!我就要让你看看我又多厉害!气死我了!”   韩栋:这……与他想的差得有点多啊。   怼了罗裕,温雁菱心情大好,便打算在府中逛一圈。   文茵让丫鬟把自己东西送回院子里,其余带给弟弟的便一会儿送到子晞院子里。   府中池塘里的锦鲤扎着堆凑到一起抢食温雁菱洒下去的鱼食,院中的花争相开放,有淡淡地花香散发,沁人心脾。   温雁菱正与文茵走到廊桥边上,便见身穿青衫的罗子彦正握着一卷书走来,一边走一边念念有词。   似乎看见了温雁菱,他顿了下脚步,带着贴身小厮走了过来,“给母亲请安。”   温雁菱表情淡淡,打量了他一圈,“起吧,近日功课可还好?院子还习惯吗?”   她没看见便罢了,如今这面对面碰着了,免不了问一声,也不费功夫。   罗子彦垂着头,恭敬道:“子彦多谢母亲的安排,院子很好,功课也还好。”   见他拘谨,温雁菱便打算让人走,身边罗文茵忽然轻笑道:“大哥,这书可是父亲给你的?我似乎瞧见过父亲看。”   罗子彦愣了一下,脸上如冰一般的表情化开了,有些涩然道:“是,这是父亲给我的。”   温雁菱奇道:“你父亲去指导你功课了?”   这罗裕近来行为当真十分可疑,莫非当真是洗心革面决定做一个好父亲了。   罗子彦抿了抿唇,看向温雁菱的眼神有些奇怪,他握着书册的手指拽紧,“母亲是否忘记了,是您让父亲来照看我,父亲便偶尔指导我。”   说是偶尔,其实也就那么一次,父亲说完便让人送来了几本书,让下人传话里面有他的批注,让他自己好好看。   温雁菱愣了一下,没想到罗裕竟然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顿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她看见一旁丫鬟抱着的物件,便道:“方才去你父亲院子里的库房选了些东西,你瞧瞧是否有喜欢的?”   罗子彦的目光移到丫鬟手的几件东西,其中有幅字帖他十分喜爱。   温雁菱见他目光落在字帖上,却又不说话,便笑道:“你不说那我便随意选一件给你,就这幅字吧,字体端正劲道,科考时这一手字便能让考官多几分印象。”   罗子彦接过字帖,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子彦!你在做什么!”一声尖利的女声忽然惊叫。 第31章 她以为自己又要死了   华姨娘今日偷偷出了院子,正巧撞上想去看看罗子彦的聂姨娘,两人便结伴而行。   聂姨娘已经好几日没见着罗子彦了,守在门口的下人说侯爷不让她去扰了罗子彦温书,可她几日未见儿子,这心里慌得很,只好日日去院子外面守着,盼着儿子出了房门能看上一眼,说上两句话。   其实她没什么事,不过是闲得慌,她想着自己不打扰子彦看书,她只想守着自己的儿子而已,却没想到自己即便是在院子外面也会影响罗子彦。   看见温雁菱与罗子彦站在一起时,聂姨娘心里便是一慌,直到看见温雁菱笑起来说了什么,罗子彦接过字帖也露出一丝笑意,聂姨娘只觉得脑中一片轰鸣。   她的儿子要被抢走了!   “子彦!你这是在做什么!”聂姨娘猛然尖叫起来,她脸色白得吓人,快步跑过来差点摔了,一把抓住罗子彦的手臂时用得指尖都白了。   聂姨娘死死地盯着罗子彦,像是个锁魂的女鬼一般。   子彦怎么可以!他怎么能对着温雁菱笑,她才是子彦的生母啊!她连看都不能看一眼自己的儿子,而自己的儿子竟然还对着这个女人笑!   就是她!就是这个当家主母害得他们母子分离,还让人守着不准她见自己的儿子!   罗子彦被她抓得痛呼了一声,蹙眉道:“娘你做什么!你放开我。”   罗子彦再成熟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忽的见到娘亲这样子,便有些被吓到了。   听到罗子彦的痛呼,聂姨娘恍然醒悟过来,满脸歉意道:“子彦子彦,是娘不小心,娘弄疼你了吗?对不起对不起。”   温雁菱蹙眉看着状若疯癫的聂姨娘把文茵护在了身后,她悄声问身边的青芳这是怎么回事。   青芳近日也十分忙碌,并不知聂姨娘为何如此,便厉声问聂姨娘的贴身丫鬟,“你们是怎么伺候姨娘的,怎的让姨娘跑得如此之快,若是出事你们担当得起吗?”   丫鬟一颤,便上前要拉开聂姨娘,却怎么都拉不开。   温雁菱目光一转便看见停在远处的华楚楚,她正不知要不要过来,她还在被侯爷禁足,却见温雁菱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转开了眼,眼珠一转就往这边走来。   聂姨娘还拉着罗子彦道歉,温声软语安慰:“子彦,是娘不小心,你别怪娘啊。”   罗子彦挣开她的手,淡声道:“我还要看书,娘你回去吧。”   “子彦,你是不是怪娘了,娘下次不这样抓着你了,你别怪娘,你跟娘说说话好吗?”   罗子彦蹙眉不语。   温雁菱便道:“聂姨娘,我说过你若是为子彦着想就别打扰他看书,你若是要说话,可约上三五好友。”   闻言,聂姨娘凄然一笑,“我能对谁说呢,我只有子彦了。”   罗子彦忽然冷声道:“娘,我要温书,母亲还给了我一幅字帖,我要去练字。”   “字帖?”聂姨娘忽然喃喃说着,目光缓慢的移到罗子彦手里的字帖上,她的双眼慢慢睁大,“字帖!子彦,你不能你是我儿子是我儿子!我才是你娘!”   她说着便尖叫起来,扑上去抢了罗子彦手中的字帖,罗子彦一惊下意识去抓,却只抓到一角,聂姨娘猛地从中间撕开字帖,手不停动作的几下便把字帖撕得粉碎。   众人都被她这一举动惊呆了,怔愣着看着她,她头发散乱笑起来,“哈哈哈哈,这下没人跟我抢儿子了。”   温雁菱拧着眉,“去吧聂姨娘扶着,不许她再疯。没人要抢你儿子,不让你扰他温书,是为他好。”   还当她想管罗子彦呢,要不是因为罗子彦自己努力,上一世没有她的帮助也能高中,这辈子她便帮上一把,往后待子晞继承了侯府,罗子彦也能看在兄弟情分上帮一把。   就算帮不了,也能早些让他出去做官,好过在眼皮底下晃悠。   罗子彦垂着头看着碎了一地的字帖,这是他刚得来的字帖,他很喜欢。   他双手紧握成拳垂在身侧,拳头是满是因为用力而起的青筋,他缓慢的抬起了头来,往日隐忍而内敛的脸上一双眼睛通红得像是要滴出血。   “你为什么要撕了它!你知道我多想要这个字帖吗!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要我怎么做才你才甘心!”罗子彦愤怒的大吼,“你要自怨自艾是你的事情!你凭什么要耽误我的人生!”   “我宁愿你不是我的娘!”   聂姨娘看着罗子彦跑开的背影,哭着大喊:“子彦子彦你回来!”   “都是你!”聂姨娘忽然转过头来,死死地瞪着温雁菱,“都是你!是你分开我们母子,让我们心生嫌隙!你是故意的,你想抢走我的儿子!”   温雁菱直觉不妙,可这时聂姨娘已经用力挣脱扶着她的丫鬟,直直冲着温雁菱而来。   她身后是文茵,温雁菱不能往后退,她怕聂姨娘伤到文茵。   就是那么一瞬间,忽然聂姨娘一下子撞向温雁菱,身后是池塘,温雁菱脚下猛地一滑,身侧忽然伸出一只手拉住她,然而温雁菱已经没有着力点,连带着拉着她的人一起摔下了池塘里。   “娘!”罗文茵惊叫一声就要下去救人。   青芳赶紧拉住她,“姑娘你别去,来人啊!快来人啊!救人啊!”   温雁菱扑腾在水里,她以为自己又要死了,她不会水。   余光瞥见旁边的人,她才看清刚才拉她的竟然是华楚楚,她以为老实的聂姨娘竟然疯疯癫癫要她死,而一直与她不对付的华楚楚不论出于什么心思,竟然要救她。   人生当真是处处有惊喜。   聂姨娘撞了温雁菱就被两个人压住不让动,见人掉下水,她好像才清醒过来,摇着头满脸惊恐,“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有意的。”   好在池塘离罗裕的院子不远,很快便来人施救,温雁菱呛了水浑身湿透了,被救起来只来得及给了文茵一个安抚的眼神便昏了过去。   文茵吓坏了,哭着扑到母亲身边,“母亲你不要有事啊。”   她很害怕,她怕母亲再次醒来又变成了曾经那个严苛的母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可是她从心底里就害怕。   *   温雁菱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嗓子都干得要冒烟了,光是张了张嘴,喉咙就是干涩的痛。   青蓉听到动静进来便看见温雁菱撑着手臂要起来,连忙过去扶着她,惊魂未定的道:“夫人,您都快要吓死奴婢了,奴婢不过是出去了一下,回来便见您湿漉漉的躺在床上,好歹差点吓得喘不上气,下次说什么我都不敢再离开您一步了。”   把温雁菱扶着靠坐好,青蓉倒了温水给她,看见温雁菱喝着才道:“怎么会就掉进池塘里了,好在您这醒过来了,都昏迷了快两日了。”   温雁菱喝了水才觉得嗓子好些了,让青蓉又给她倒了一杯,这才问道:“我昏迷了两日?”   “是啊,您发热了,额头烫的能煮鸡蛋了,可差点吓死姑娘和奴婢了,就连小公子都哭了好几回。”青蓉越说越气愤,“那聂姨娘我看就是装疯卖傻,我听了青芳说了,若是我在定然不会让夫人靠近她。”   温雁菱唇色苍白,乌黑的青丝垂在肩侧,显出的几分柔弱更加让人怜爱。   “文茵和子晞呢?”她嗓子还有些干涩,不敢太大声,低哑的声音透着几分委屈。   “都在呢。”罗裕忽然绕过屏风出来,一手牵着子晞,另一边揽着文茵,两个孩子眼圈都红红的,他看了温雁菱一眼,垂头道,“看吧,我就说娘没事,你们的娘厉害着呢,陪她一会儿吧,然后乖乖回去睡觉。”   温雁菱看见罗裕抿了下唇,冲她说了声‘好生休息’便出去了。   两个孩子一起扑到她床边,子晞仰着头双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奶声奶气的问:“母亲您没事了吗?”   看着自己儿子仿若一只小奶狗似的,就差摇摇屁股后面的小尾巴了,温雁菱露出一个笑,“父亲说的对,母亲厉害着呢,不过是掉进池塘,喝了药就好了。”   她摸了摸罗子晞的小脑袋,又拉着文茵的手,柔声道:“母亲是近日太忙碌了,多休息休息就好了。还有啊,你们看若是掉进池塘里了多危险啊,记得以后要离池塘边远一点。”   罗子晞皱了皱鼻子,“父亲已经让人把池塘边全部用篱笆围起来了,娘您放心不会再掉下去了。”   温雁菱怔了一下,笑道:“那就好。”   看见文茵熬得红红的眼睛,就知道她定然是没睡好,温雁菱便道:“娘没事了,你们也快回去睡觉,我还有些头晕呢,喝了药还要再睡一会儿。明日一早过来娘院子里用早膳好吗?”   听到母亲说要休息,两个小的便也乖乖的被青蓉带出去,走到门口罗子晞还回头叮嘱道:“那母亲您要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起来用早膳哟。”   “好,我知道了。”   待青蓉送走两个小的回来,温雁菱便沉了脸,“让人把聂姨娘给我关起来!”   青蓉看了眼温雁菱的脸色,道:“夫人,聂姨娘已经被侯爷送走了。” 第32章 惩罚   “被侯爷送走了?”温雁菱看向青蓉,揉了揉还有些昏沉的头,她沉声道,“你说说。”   青蓉一边打了水给她擦洗,便慢慢道来那日落水之后的事。   那日温雁菱被救起来之后便昏了过去,待到大夫被请来时已经发起了高烧,一群人急得如火上的蚂蚁,府里魏兴派人给韩栋报信,刚到太师府上的罗裕便赶回来了。   确定了温雁菱只是因为近日思虑过重又受了凉而发热,只要烧退下来便无碍,罗裕安抚了罗文茵和罗子晞后,便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叫来了,包括跑掉的罗子彦。   罗子彦在知道自己跑了之后,自己娘亲闯了这么大的祸,脸上毫无血色,他看向自家娘亲,却只见她躲闪的眼神。   他被父亲让人把他和娘亲分开关着。   青蓉陪着姑娘站在前厅里看着侯爷审问下人,她从来没见过侯爷那么可怕的样子,姑娘也在她怀里发抖,她担心母亲也害怕此刻的父亲。   罗裕坐在主座上,韩栋立在他身边,跪在下面的下人有聂姨娘的丫鬟小怜、华姨娘的丫鬟春荷,还有青芳、青霜以及罗文茵的丫鬟紫杉,还有罗子彦的贴身小厮。   小怜趴在下面,瑟瑟发抖,“侯爷,奴婢当时扶着不对劲的聂姨娘,却忽然被挣脱了,再然后就听见了落水的声音,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春荷则道:“我家姨娘一开始与聂姨娘同路,后来见到了夫人,华姨娘害怕夫人责怪她,便不敢过去,却见夫人并未注意就往那边走去,谁知就要到时看见聂姨娘发疯去撞夫人。侯爷,我家姨娘是去救夫人才会落水的,侯爷明鉴。”   罗裕看着下面争辩的人,握着扶手的手青筋暴起,死死地抓着扶手才能让他保持清醒。   青芳哭着道:“侯爷,我们从院子里出去,姑娘说与夫人一同去小公子书房放东西,遇见大公子了,夫人好心关心了大公子课业,还让大公子挑选喜欢的东西,那幅字画奴婢都能瞧出来大公子爱不释手,可聂姨娘嘴里嚷着夫人抢了大公子,还要加害于夫人,侯爷您要为夫人做主啊。”   青霜摸了摸眼睛,“夫人近日忙得天昏地暗,便是连小公子都无暇顾及,怎么会去抢大公子,再说,大公子如今成人又怎会是夫人能抢走的,聂姨娘定然是不安好心,华姨娘明明被禁足在院子里,又怎么突然出现,定然是与聂姨娘合谋。”   她说完,小怜和春荷便齐齐喊冤。   “都给我住口。”罗裕忽然大吼一声,他眼神如刀一般看向春荷与小怜,声音如冰一般,“你们还有要辩解的吗?”   小怜和春荷蓦地瞪大眼,然后不住的磕头,哭喊道:“侯爷,我是冤枉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冤枉?”罗裕冷笑,“你们护主心切我看的明明白白,不过却是护着主意欲加害侯府主母,韩栋,让人拖出去杖毙。”   青蓉察觉到怀里的姑娘颤抖了一下,连忙紧紧抱着她。   侯爷一贯是笑脸迎人,便是对下人也是温和的,这是第一次听见他惩治家奴,却是直接杖毙。   因着罗裕惩治了小怜和春荷,还在下面跪着的四人便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罗子彦的小厮抖得最厉害,他不敢抬头,却听见上面侯爷的声音,“我说过让罗子彦在院子里好好读书,他却在读书时出了院子导致夫人遇难,这小厮未曾阻拦公子,失职。杖则三十。”   小厮面如土灰,却不敢辩解,“小人知、知错,谢侯爷。”   罗裕的目光落在三个丫鬟身上,淡淡道:“紫杉护主不利,面对危险你应该护住姑娘而不是让夫人挡在前面。青芳、青霜,没有事先预判危险,及时提醒和保护夫人,均为失职。念在你们忠心之上,杖则十五。”   青芳三人应下,“是,谢侯爷轻罚。”   魏兴也站在一旁默默不语,这是侯爷第一次责罚下人,往日他虽重规矩,可若是下人有错他会让魏兴自己直接处置,如今竟然自己处置。   谁说侯爷不重视夫人,如此珍之重之,便是整个上京也没哪个权贵之家的男人如侯爷一般了。   罗裕让人把华楚楚带上来,华楚楚柔柔弱弱的走进来,她已经打理过了,只余唇色还有些苍白,身子却软的仿佛没有骨头一般。   罗裕看着她不说话,半晌被那目光盯得毛骨悚然,华楚楚颤着声道:“侯爷,妾知错了,妾不该擅自出院子,妾……”   “知错了?”这话音未落,一只瓷杯啪的摔在地上,溅起来的碎瓷片飞得到处都是,华楚楚只觉得脸颊一痛,她惊叫一声,不可置信的捂住脸。   流血了!她的脸!   “知错了那就卖出府去,我侯府要不起你这种姨娘,留在府里也是个祸害。”   华楚楚不敢再出声,她垂着头剧烈的喘息着,她知道罗裕是认真的,他是真的想把她赶出去。   “爷,我错了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华楚楚秉着哭声道。   魏兴忽然走出来,垂首道:“侯爷,是华姨娘扶着夫人到了池边,若是没有华姨娘,夫人定然还要吃些苦头。”   华楚楚没想到魏管家会为她说话,她连忙瞥了一眼魏兴,却看见他垂首而立,她连忙也垂下头,不敢出声。   “如此,那你也算有功,罚半年月钱,禁足三月,抄十册经书为夫人祈福。”   华楚楚死死咬唇,指甲深深掐着手心,她救了温雁菱,居然还要给她抄经祈福,她这是什么好命。“是,妾定然会诚心向佛祖祈祷,保佑夫人平安顺遂。”   她慢慢往外走,罗裕忽然道:“春荷意欲加害主家,已经杖毙,一会儿魏管家再给华姨娘拨一个老实忠厚的丫鬟。”   华楚楚身子一僵,随即不住的颤抖起来。   魏兴应道:“是,侯爷。”   罗子彦被带上来时,罗裕看也没看他一眼,可罗子彦却知道父亲在生气,他一下跪在地上,道:“父亲,儿子知错。”   “错在哪儿?”   “往后我定然能管好母亲,在院中独自温习。”   “这话我早就与你说过,提醒过你。”罗裕淡淡瞥他一眼,“往后你就在院中不必再出来,待到高中之后再说其他。”   “是。”罗子彦咬着牙,他看见了父亲那一眼中的厌恶。   罗子彦深吸了口气,他忍着泪意问:“我娘她做错了事,请父亲饶她一次。”   罗裕起身往外走,“她已经被送去城外尼姑庵,等你能出府再去看她。”   罗子彦愣在原地,他娘被送去尼姑庵了。   他闭上眼,颓然的跪坐在地上,他知道父亲此次不会轻绕他娘,却也没想到竟然直接把她送走了。   罗裕走到门口,回头看向魏兴,“清理府中的人,若是再出现任何事,你这管家就不必当了。”   魏兴抖了抖,“是,小人领命。”   *   温雁菱听完青蓉说的经过,蓦地笑了起来,“你家侯爷借着我的事情清理了侯府,倒是也没缺心眼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青蓉辩解道:“夫人,您没看见当时侯爷的样子有多可怕,下人们都被吓得瑟瑟发抖,这两日从侯爷院子门前过都是绕着走的。而且侯爷那是因为重视您才亲自处理的,如今聂姨娘被送走,华姨娘被禁足三月,您终于能清净一些。”   温雁菱不以为然,“她们敢来我面前吗?不处理我也很清净。”   “哎哟!”青蓉急得跺脚,“您怎么总是把咱们侯爷往坏了想。”   “我没有。”温雁菱平静道:“你家侯爷不坏,我也没把他往坏处想。我只是对他不抱任何期望,对他死心了而已。”   若是罗裕品行不好,温雁菱便不会闹着要嫁给他,可恨的是他的冷眼旁观和冷漠相待。   不抱任何期待,死心了。青蓉琢磨了下,她觉得这个问题比把侯爷往坏了想,还严重一点。   门外传来敲门声,青蓉出去了又端了吃食进来,她抿了抿唇,“夫人可要用些粥,是侯爷吩咐厨房一直温着的。”   温雁菱自然是不会亏待自己,便点了点头,“我还真有些饿了。”   青蓉给她净了手,用瓷碗舀了一小碗,托盘上有三样温雁菱最喜欢的小菜。   温雁菱瞥了一眼,并未过多在意,她问青蓉,“青芳和青霜两个丫头可还好?”   青蓉笑了下,“趴在床上动不了,侯爷只罚了十五杖,可毕竟在您身边养得细皮嫩肉,青霜还好些,青芳稍微重些,不过她硬气了一回,挨罚的时候硬是没喊一声。”   温雁菱有些心疼,青芳这丫头毕竟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可有上药?”   “已经上过了,养个几日便无碍了,夫人不用担心。”青蓉道,“这次也是个教训。”   温雁菱撇了下嘴,“罗裕这个狗东西,罚他的姨娘便也罢了,竟敢连我的人也敢动。”   青蓉却觉得侯爷这么做是对的,“夫人,侯爷如此一视同仁,做的是杀鸡儆猴个,也是让下人们心里有数。”   至于侯爷被骂是狗东西,她已经习惯了。   正准备去歇着的罗裕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尖,“定然是夫人又在骂我。” 第33章 吃什么都不会吃亏……   温雁菱歪在贵妃榻上,笑看着相携走进屋里的两个人,“你们俩怎么遇到一起了?”   夏连欣看了眼她,拉着温雁臻在她面前坐下,“我方才在侯府门口与臻妹妹遇上了,这不就一起来看你了吗?”   不等温雁菱问,夏连欣便又说道:“我是听说你在府中落水了,也不知你如何了,这才赶来的。”   说完温雁菱便也道:“我也是听说了。”   温雁菱目光忽的冷下来,“这么说,外面如今便都知道我这个侯夫人在自家院子里落入池塘中了,这些人是不信我说的话。”   夏连欣和温雁臻对视一眼,都被温雁菱给震住了,这气势太强了。   “青蓉。”温雁菱当着这两人的面也不藏着,直接道,“去查到底这传言是从哪里来的,知道我落水的只可能是府中之人。”   青蓉俯身应下,“是,奴婢这便去查。”   青蓉走后,青露和青雨在门口守着伺候,屋里只剩下三人。   如今温雁菱这么一说,夏连欣和温雁臻才惊觉有哪里不对。   要说这侯府夫人落水必然是府里内院之事,下人们不会随意说出去,应当是守口如瓶,如今却已经传到她们耳朵里,想来外面定然也传了个遍。   夏连欣和温雁臻当即脸色就变了,夏连欣问道:“雁菱,这件事定然不会那么简单,若只是下人必然不敢如此。”   温雁菱自然知道,淡淡的嗯了一声。   温雁臻则细细思索了一番,“会不会是姐夫朝堂上与谁有过节?”   “呵。”温雁菱笑了一声,“咱们荣昌侯爷整日不是吟诗作对,便是喝酒赏画,能与谁有过节。”   温雁臻一愣,夏连欣已然知道温雁菱对罗裕的态度,掩唇笑起来。   夏连欣打趣道:“听说侯爷大发雷霆人,亲自惩罚了下人。”   “连这个都传出去了。”温雁菱来了兴致,“那外面的人如何评价?”   夏连欣笑得更开心,“都说侯夫人怕是要不行了,否则大发雷霆人必然是你,你温雁菱吃什么都不会吃亏,遇上这种事不闹得人尽皆知,合适吗?”   “确实挺不合适的。”温雁菱冷笑。   温雁臻被这两人的态度给惊着了,这都传成那样了,怎么还在这儿贫嘴呢。   温雁菱手指捻着腕间的珠子,冷声道:“且让他们等着吧,不过倒是要让他们失望了。”   夏连欣见她样子便知道没事了,拉着温雁臻道:“你是不知你姐姐,如今看到了倒是放心,比你我都瞧着精神。只不过似乎清减了些许,可瞧着倒是好看了些。”   温雁菱这一病确实瘦了,原本还有些肉的鹅蛋脸如今倒是瘦得似乎只有巴掌大小,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仿佛要勾了魂儿,细腰不盈一握,这么一看像是年轻了几岁。   “哎哟,你这小模样,瞧着倒像是与我家沐晴做姐妹也是合适的。”夏连欣啧啧几声,满是羡慕。   温雁菱瞪她一眼,“你胡说些什么呢。”   温雁臻仔细瞧了瞧,认真点头,“连欣姐姐说得没错,姐姐如今确实脸色好了许多,五官也精致好看。”   温雁菱不管两人的打趣,她在府中休息了几日精神极好,便要拉着两人去院子里喝茶赏花。   夏连欣站起来道:“我今日还有事,这便走了,有雁臻陪着你聊天便是,改日我再来找你。”   两人送夏连欣出了府,温雁菱瞧了一眼妹妹,道:“见你心情不错,可是有什么好事?”   温雁臻并未回答,笑道:“今日天气不错,不如我们姐妹俩去城外的寺庙上香?”   温雁菱自从重生回来便一直有这个想法,不过一直都没闲下来,今日正巧合适。   如今温雁菱也没了什么侯夫人的派头,让人收拾了一些便宜的东西,又嘱咐了青雨余下的事,便跟温雁臻一同上了马车。   姐妹俩独坐一辆马车,出了城,温雁菱眼见着妹妹兴致高昂了起来,眉眼间又带着一抹羞涩,“姐姐,承安他愿意去瞧大夫了。”   这种闺中密话温雁臻以往定然是不好意思与姐姐启齿,温家人都好面子,如今她却觉得唯有姐姐,在一众劝她顺从婆婆的话之中,以自己为重。   温雁菱稀奇道:“那很好啊,不过你那婆婆竟然同意,这不是变相承认她儿子有问题。”   “她一开始自然是不愿意的。”温雁臻想到什么,目光冷了,语带讽刺,“还与我大闹一通,然后我便断了家中的月银,还赶走了几个下人。”   郑承安本就是小户出身,家中并未有什么钱财傍身,自从温雁臻嫁过去,全是拿她的嫁妆补贴,也幸亏她陪嫁的铺子营生十分不错,才得以维持生计。   “没钱还敢跟我闹?”温雁臻道,“这老妖婆把我温雁臻当什么了,用我的银子还敢给郑承安张罗小妾。”   温雁菱点头,“还算你脑子清醒。”   “姐姐!”温雁臻不依了,“我这不是听你的话了。”   姐妹俩许久未曾如此亲密,温雁臻还好,温雁菱重活一世,更加觉得这一世,没什么比她的亲人更珍贵。   城郊的法华寺距离不远,许多上京的达官贵人都喜欢去那儿,不过今日也不是初一十五倒是清净。   两人相携上了山,温雁臻诚心拜菩萨求子,满脸的期盼。而温雁菱则是为家人求了平安,其余的她倒是不奢求。   在寺庙中用了斋饭,两人一同沿着下山小道而行,来时怕时辰晚了便让马车一路行至寺庙门口,下车时便嘱咐马夫在山脚等她们,左右也不远,权当散步踏青。   临到山脚处,一间简易的茶肆里,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人正在忙碌着,不过茶肆中只有一两个人,妇人脸上带着几分愁绪。   见茶肆中干净,温雁菱也走得有些累了,便道:“咱们去那茶肆歇一歇再回去,我还真是有些累了。”   温雁臻也正有此意,她蹙着眉,“哎哟,下次打死我也不要走这么远,累死我了。”   茶肆的妇人眼尖的看见她们,立刻迎了出来,面上带了些羞涩,“两位夫人请坐。”   温雁菱见她虽然衣裳有些旧,可收拾得很是干净利落,便笑着道:“你这儿有些什么茶水?”   她本是随意一问,单纯对妇人有些好感,却没想到那妇人笑着道:“我这小茶肆没什么好茶,不过是些我自己做的花茶,两位夫人可要尝尝?”   她似乎有些拘谨,但看着两人的眼里有期盼和紧张。   温雁菱道:“想必老板娘的花茶别有一番风味,不如给我们来两种不一样的?”   妇人连忙笑道:“好的,夫人稍等,马上就来。”   温雁臻不解,“姐姐,我带了上好的春茶,母亲那日给我的,这妇人想必也没什么好茶。”   “既然是出来游玩自然是寻些野趣。”温雁菱目光看向那妇人,“或许当做做好事也不错。”   她确实看出这位茶肆老板娘生活拮据,妇人长相端正可皮肤有些黑,双手皮肤也十分粗粝,可那笑容却干净,眼睛也是一片清明。   便是生活清苦,也有一颗干净的心。   若是能帮一把,也算是她做了一件好事,为儿女和自己积德。   原以为会是粗粝茶碗,却没想到妇人托盘端了两个白瓷杯,茶壶也是白瓷,她端的小心翼翼,显然十分珍爱。   妇人笑着放下托盘,分别放下茶杯,给温雁菱倒出的茶水是淡红色,水到杯中便是一股花瓣的清香,十分好闻。   给温雁臻的则是淡黄色的茶汤,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茉莉香味。   “好香啊!”   温雁臻端起茶杯放在鼻尖闻了闻,然后轻轻抿了一口,那妇人双眼灼灼的看向她。   “好喝!我喜欢。”   温雁菱喝了一口自己的那杯,那是一种温和的花香味,淡淡的,却意外的很合她的胃口,她看向妇人,眼光逐渐发亮。   “这是你自己做的吗?”温雁菱问。   妇人有些拘谨的笑,“是,我买不起好茶,祖上曾有过大夫,我从小喜欢花,从医书上看了一些,便自己配了一些花茶,都是随处可见的花瓣,不值什么钱。”   温雁臻难得接触这些,听她这么说立刻便赞叹,“你好厉害。”   “夫人谬赞了。”妇人道。   温雁菱道:“你在此处开茶肆生意可好?”   “初一十五倒是人多,平日里人少,面前过得去。”其实平日里连路过的人都少,此处道路宽敞,又多是上京城里的贵人,都是马车停到山门前,即便是偶尔有人一时兴起,也看不上她这自己配的花茶。   温雁菱点了下头,又问道:“你说按照医书所配,那这茶可有功效?”   说到这个妇人的拘谨便慢慢没了,她在温雁菱的示意下坐下来,缓声道:“倒是有些功效,比如润肠通便、清肝明目、放松助眠、增加食欲……”   温雁臻听她说着就有些惊讶,转头一看自家姐姐正举着白瓷杯在看,里面浅红色的茶汤透过白瓷杯有种别样的迷人之感。   喝个茶而已,怎么感觉如此诡异。 第34章 侯爷开窍了   “你愿意跟我走吗?”温雁菱忽然道。   温雁臻蹙的看向自己姐姐,莫名觉得哪里不对,这怎么像是话本子上拐人闺女的话。   见雁臻和妇人的表情,温雁菱噗嗤一笑,“我对你这个花茶十分感兴趣,不知你家中还有何人?”   温雁菱简单的给她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以及她尚未完善的月银制度。   “夫人您说的可是真的?”妇人满脸不可置信,哪有这样的好事,有基本的月银,若是卖出去还能有分红,这岂不是比她在此处抛头露面的卖茶好了不知多少。   温雁臻也瞪着眼,“姐姐,这些不会都是你想出来的吧?你这条件太让人心动了。”   温雁菱没理妹妹,对妇人解释了自己的身份,保证道:“你放心,我说的话绝对算数。”   温雁菱带着温雁臻上了马车,温雁臻眼里满是好奇,她看向眼茶肆,问:“姐姐你说她会来找你吗?”   “你说呢?”温雁菱反问。   温雁臻笑起来,“若是我,肯定会。”   温雁菱也觉得她一定会来找自己,这位李冬香也是个苦命的女人,能有这么一个机会,她定然愿意的。   回去的路上,温雁臻一路上都沉默着,温雁菱嘴角轻轻勾起,“怎么了,是不是觉得自己的日子还不错?”   温雁臻叹了口气,“是啊,你看那李冬香,丈夫早逝,留下一个儿子,家中公公残疾,婆婆动则打骂,这种日子若是让我过,我宁愿死了算了。”   温雁菱淡淡道:“你不知道的苦命人多了去了,谁也没就那么死了,日子总归是要过的。”   “姐姐你当真是为了她的花茶吗?”温雁臻凑到温雁菱耳边问。   温雁菱看她一眼,“我确实是为了她的花茶,也是看她可怜,在我能力范围内搭一把手,为她们做些事,算是给自己积德吧。”   温雁臻总觉得姐姐和记忆中的有些差别,可又觉得姐姐本就是如此的人。   第二日,果然不出温雁菱所料,李冬香就上门来找她了,温雁菱便安排她去了养殖奇花异草的徐家庄。   温雁菱安排完,便见魏管家来求见,她还有些好奇这位管家平日里都是管着侯爷那边的事,和府中其他事务,与她的后院倒是不怎么打交道。   “魏管家可是有事?”   魏兴那种忠厚老实的脸上满是笑意,“夫人,昨日您让青蓉查留言,小人已经办妥了,那个传出去的人是拿了舒家夫人的银子,时不时便会透露些消息给舒夫人,以前也有好几次。”   温雁菱没说话,垂眸想着什么,她问:“这次传言可是从舒家传出来的?”   魏兴回道:“不是,是他自己传出去的。”   温雁菱冷笑,“那舒夫人没给他银子?”   “据小人所知,这人去过舒家,也许是舒夫人授意也不一定,毕竟那日您说了若是知道是谁传言,就不客气。”   温雁菱脸若冰霜,冷声道:“既然如此,这个下人便替了罚了,随意污蔑主家杖则一百,喜欢乱说话,那以后也不用再说话了。”   魏兴躬身道:“是。”   温雁菱又道:“扔到舒府门口去,让大家都知道这是侯府的下人乱说话。”   这几日陆续有管事完善了计划来给温雁菱看,温雁菱与谭福都看过之后觉得没什么问题便拨了银子下去,该修整的修整,该改造的改造,所有事情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这一日,一直跟进成衣铺的青蓉带着吴彩秀来见温雁菱,看见吴彩秀,温雁菱才惊觉时间过得如此快。   还没等吴彩秀说话,温雁菱就道:“可是成衣铺完工了?”   吴彩秀如今看起来与相遇之时区别甚大,她笑起来自有一派管事的模样,“回夫人,成衣铺已经准备好了,衣料以及第一批成衣都做好了。”   “这么快?”温雁菱惊讶道,“这不是才过了不久,如何第一批成衣就做好了?”   吴彩秀与青蓉对视一眼,青蓉道:“夫人当时便说吴掌柜若是需要支取银子便直接让奴婢去账房支取,这银子到位了,吴管事又找了以往相熟的绣娘,那成衣的图纸很快便出来了,余下的便不过是赶工期而已。”   温雁菱这就不太明白了,“做成衣竟然如此快?”   她怎么记得做一件衣裳很是要花费一些时日。   说到这个,青蓉便兴奋起来,“夫人您不知道吴管事有多厉害,她为了能尽快做出成衣,想了很多方法,最后她把衣裳给分成了好几个部分,衣袖、衣身、裙身、装饰、还有刺绣,做好了之后再缝合。这样每个绣娘熟悉了之后,动作便快了起来。您不知道,奴婢曾以为府中的绣娘也算是厉害了,没想到看到那些绣娘的功夫,那当真是太厉害了。”   能让青蓉如此夸赞,温雁菱也能想像得到绣娘如何厉害,可最厉害的还是吴彩秀。   “彩秀你当真是个人才,幸亏我没错过你。”温雁菱毫不吝啬夸奖,“能想出分工合作这样的方法,我捡到宝了。”   吴彩秀被这主仆俩夸得不好意思起来,不过也大方道:“我也是想了很久,觉得这种方式能最快做出成衣。”   温雁菱有些迫不及待道:“什么时候能开业?我想去看看铺子。”   青蓉和吴彩秀对视一眼,笑着道:“我们就是来请夫人定夺何时开业,一切都准备妥当。”   温雁菱想了想道:“我今早倒是看过黄历,三日后就是个好日子,择日不如撞日吧。”   吴彩秀也十分惊喜,“那就听夫人的。”她都等不及了。   温雁菱起身,“走,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刚走到院子就看见了文茵,温雁菱便把女儿一同带上,几人上了马车便离开,刚从外面回来的罗裕看见离开的马车,随口问了一声。   门口的魏兴便道:“是夫人带着青蓉出去了,看起来满脸笑意,心情似乎很好。”   罗裕板着脸,“哼,对我怎么没那么高兴呢。”   他顿了顿,问:“晚膳吃什么?”   魏兴没想到什么时候侯爷竟然关心起日常菜色了,以往这句话都是夫人才问的,他着实不知道,便道:“我马上去厨房问问。”   罗裕一摆手,“不用问了,做些夫人和姑娘爱吃的菜。”   魏兴奇怪,“侯爷可要吃些什么爱吃的?”   罗裕摇了摇头,“不必。”   说罢便往自己院子走去,半晌魏兴才回过神来,侯爷怎么不让做自己与小公子喜欢吃的菜色。   温雁菱惊喜的在成衣铺里逛了一圈,她不是绣娘也没开过铺子,可是她却是一位合格的顾客,作为顾客她提出了几个小问题,吴彩秀很快便安排妥了。   “太好了。”温雁菱惊喜,“比我想的好多了。”   吴彩秀笑起来,“夫人您若是再夸,我今晚就睡不着觉了。”   “不,彩秀,你是天生适合做这个人,成衣铺我交给你十分放心。”   罗文茵是第一次看见如此特别的成衣铺,即便她只是一个后宅姑娘,也知道,这间铺子定然会在上京城掀起一股热议,想到这是自己母亲的,她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感觉。   是兴奋,是崇拜,也是骄傲。   她都有些等不及三天了。   青蓉在一旁笑眯眯道:“夫人,这既是咱们侯府的第一个铺子,也要让那些说闲话看热闹的人好好看看,不如咱们开业就办得热闹一些吧。”   温雁菱正有此意,笑道:“那就交给你安排,正巧前几日庄子里说开了许多花,你让人剪些花来装饰一下,瞧着好看。”   青蓉捂嘴就笑起来,“夫人,那可是侯爷让人种的奇花异草,珍贵着呢。”   “那又如何,那些花我一个人看得完吗?”温雁菱道,“还不如物尽其用,反正你家侯爷没事就也就这点贡献了。”   温雁菱转了一圈,“再说,你看这里若是装饰一些花多好看,进来的客人也会觉得身心舒畅,这不是挺好的。”   “行。”青蓉应下来,又道,“若是都用花瓶恐怕没有这么多,也容易打碎,不好。”   罗文茵便道:“那就用篮子子吧,大小篮子都可以,摆着好看也不易碎。”   如此,用花篮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开业那日,温雁菱一早起来梳洗打扮,今日罗子晞也休息不用去书院,便吵着要跟温雁菱一起出门。   温雁菱招来人问侯爷在哪儿,下人道:“侯爷这几日都是很晚才回来,据说领了差。”   这也是这几日厨房晚上总是要做宵夜,他们才传了个遍,魏管家让下人们看着点。   温雁菱诧异,“还真领了差,咱们侯爷这是开窍了,还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下人哆哆嗦嗦站在原地不敢说话。   温雁菱便索性带上了两孩子一起,顺便把杜乐贤也接上,包了成衣铺对面茶肆的包间,正好能看见成衣铺的情况。   今日正是赶集的日子,成衣铺四周围了一大圈人看热闹,有好事的便问这是谁家铺子,如此新奇好看。   吴彩秀便答道:“此乃荣昌侯夫人开的成衣铺,名叫菱锦阁,欢迎诸位一会儿来看看。”   “哟,这是荣昌侯府的铺子,看着真漂亮。”   “这荣昌侯夫人可真是大手笔,如此多的鲜花竟然摆在门口给人看。”   “不止门外,里面也布置了呢,还有那衣服,看起来怎么跟其他布行不一样啊。”   “你着什么急,一会儿进去就知道了。” 第35章 让他写欠条   今日外面集市太过热闹,舒府的下人从外面回来便在府中下人里传开了成衣铺的事情。   “你们不知,那菱锦阁有多热闹,外面围了好多人,铺子门口摆了好看的花篮,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花儿。”   “还有啊,听说里面的衣服一点也不贵,等会儿换班了,我们跟管事告声假,去看看给家里人买上两件也好啊。”   “当真那么便宜?那也不能马上就买到,等我们过去,定然都被买完了,也不一定能买到合适的尺码呀。”   “不会不会,听说成衣都是按照特定的尺码,反正去看看呀,好奇死了。”   “听说是荣昌侯府夫人开的成衣铺,果然大手笔,光是那花定然都不便宜了。”   “咱们家夫人不是与那侯夫人交好吗,怎么也不见夫人去恭贺。”   舒大人在院子里打了一套健身拳,便把这闲话听了个七七八八,进屋后见着正在梳妆打扮的夫人,便问道:“听下人们说今日侯夫人开了一家新奇的成衣铺,怎么没见你去恭贺?”   正对着镜子里看的舒夫人闻言顿时一僵,好半天才讪讪道:“侯夫人也没事先说,许是不愿意让人知道罢了。”   舒大人动作未停让侍女给他穿衣,瞥了眼舒夫人道:“侯夫人那边你要好好经营,近日荣昌侯在圣上面前拿了差事,勤奋许多,也不知是否得知了什么内情,若能从侯夫人那边套出什么最好。”   舒夫人心里虚得很,却又不敢多说,只能喏喏答应,“我知道,老爷你放心吧。不过您也知道,侯夫人不得侯爷喜欢,之前更是许久不曾进侯夫人屋里,怕是从侯夫人这边拿不到什么消息。”   舒大人唔了一声,并未言语,舒夫人松了一口气。   待舒大人出了屋,舒夫人的脸色才变得难看起来。   那日舒府的大门口忽然出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一开始下人来报她并未在意,之后她身边的丫鬟才来说,那人瞧着像是侯府的那个人。   “那人怎么会出现在舒府门外,莫非是侯夫人发现了?”舒夫人近来正发愁女儿的婚事,许久未曾去拜访侯夫人,那人还是前几日来见了她,她便让他放出了消息。   可若是侯夫人知道是她,那怎么会不闹到府上来,若是那样她大可以不认,让侯夫人出丑。   丫鬟却提醒道:“夫人,侯夫人那日在京兆尹府衙说的话便是不会轻绕,是否是因为她没抓到证据,所以故意把这人扔到门口,来、来警告你。”   舒夫人犹如当头棒喝,转瞬便明白了,这温雁菱定然是知道是她了,那下人被下了哑药,这是他传谣的下场,故意扔在舒府门口便是警告她。否则为何不扔其他地方,偏偏是舒府。   舒夫人当即便让人把那血人给处理了。   可她没想到老爷今日竟然让她再与侯夫人打好关系,那侯夫人的脾气众所周知,她必然是不会再原谅自己的,这要如何去经营。   更别说哪日碰到一起,她会被侯夫人如何都未可知。如今她只能说,侯夫人不受侯爷宠,她身上没有价值,好歹算是蒙混过去了。   舒夫人脸色不虞,招来丫鬟吩咐道:“去给我打听清楚侯夫人的成衣铺是怎么回事,越详细越好。”   同一时间,胡记裁缝的店小二匆忙跑回来告诉掌柜的旁边菱锦阁的情况,“掌柜,那个菱锦阁围了好多人,看起来都很想进去看看,而且您一定不知道,那个菱锦阁的掌柜是谁。”   掌柜正悠闲自在的盘点,闻言头也没抬,“不就是新店开业,慌张什么,咱们胡记裁缝在上京可是权贵们首选的店铺,说吧,那菱锦阁的掌柜是谁?”   小二道:“是那个吴秀娘,被您侄女替掉那个。”   “吴彩秀?”掌柜终于抬起头来,他狐疑道,“一个绣娘当掌柜?这……开成衣铺是开玩笑嘛。”   他说完忍不住笑起来,他记起来了,那日他赶走吴彩秀的时候,是那位荣昌侯夫人带走她的,还说请她帮忙。   掌柜笑得直不起腰来,“哎哟,这可笑死我了,还真当什么人都能当掌柜啊。”   小二附和道:“可不是吗。”   掌柜想了想,“这么高兴的日子,大家都是同行,帮一把也行,你去人群里给添一把火,帮他们多带点人进去,进去了看看什么情况再来回我。”   小二领命飞快跑走了。   菱锦阁几乎要被挤爆了,吴彩秀根本没料到有这个情况,也不知谁在人群里喊了几声,大家就一涌而进。   好在温雁菱先做了准备,让谭福叫了几个壮汉等着,谭福一开始并未在意,却没想到能看见这样一幅盛况,不就是个成衣铺,怎么会有那么多人。   好在有了壮汉维持秩序,总算是没有那么混乱。   温雁菱呼出一口气,“幸好提前准备了。”   谭福笑道:“夫人当真神机妙算。”   “我这只不过是以防万一。”温雁菱笑了起来,“原本叫谭先生过来也是想让你看看我第一个作品,与其他的布行和裁缝铺有所不同。”   谭福如今对温雁菱更是心服口服,“夫人的改革计划确实让我佩服不已。”   最重要的是,温雁菱还做了这么多改变。   温雁菱闻言笑道:“想要改变必然需要勇气,可一旦下定决心就会发现其实没什么难的,而改变也会带给人不一样的感受。”   “这就是重获新生吧。”   谭福怔愣了一下,随即目光转向成衣铺,眼里闪动着莫名的光。   成衣铺里,人们看着挂在架子上的一排排衣服很是有些疑惑,等到吴彩秀让人解释了一番后,大家便愉快的挑选起来。   这可是真是太方便了,不用测量一次,也不用费心思想衣裳上面要绣什么花纹,省事又省心。   胡记裁缝的小二飞快的转了一圈,连忙跑去告诉自家掌柜,在二楼的温雁菱与谭福看得清清楚楚。   谭福皱眉,“这胡记是要做什么?瞧着不像是来恭喜的。”   温雁菱满不在意,“或许是胡记掌柜想学学咱们。”   谭福紧张,“成衣铺确实容易被人模仿,夫人可有法子应对。”   温雁菱摆手,“我倒是没什么想法,这种事应该是管事的责任,就交给吴管事了。谭先生也要告诉其他管事一声才是,任何事都要早做准备,以防万一。”   “夫人说得是。”谭福点头道。   小二回去跟掌柜合计一番,两人很快就商量出对策,小二再次去了菱锦阁。   “你们这成衣铺也是怪,若是买回去不合适怎么办,每个人高矮胖瘦都不同,这要是穿不上或者大了小了,不是浪费钱吗。”   在一众兴奋看衣裳的人中这声音不大,却像投石入湖,众人一顿,纷纷发问。   “对啊,这要是买回去不合适咋办。”   “我这比划一下,也不一定能穿上呢。”   ……   吴彩秀并未慌乱,这问题她之前就已经想过了,并且跟侯夫人商议之后讨论出了对策。   吴彩秀站上一个高台,朗声道:“诸位稍安勿躁,今日我们菱锦阁开业,诸位可以拿着合适自己的衣裳到楼上的小隔间去试一试,若是不合适可以换大小号。”   “衣裳是经过我们严格的测量,不会有很大的出入,大家既然买成衣,必然不会如量身定做那么合身,不过省时省力。”   “今日若是买回去之后,还有尺码问题,便可拿着咱们菱锦阁的购买小票和衣裳来换一次,还不合身便可全额退款,不过仅此一天。”   众人哗然,没想到这么完善的措施,既可以在店里试,今日买回去不合适还能退换一次。   小二看着周围再一次开始热火朝天选衣服的人傻眼了,别说他们了,连他都想赶紧给家里人选几件,吴掌柜可是说了,这里挂着的就是全部存货了。   不过这念头就是这么一闪而过,他赶紧道:“哎,这话都让你们自己说了,给不给退还不是你们一句话的事情,若是真有问题,到时候店大欺主怎么办。”   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比如说他们胡记裁缝铺的掌柜就经常干这种事,那些高门大户便也就罢了,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可是对上小老百姓,那任凭对方有几张嘴那也说不清的。   吴彩秀就是再怎么也察觉出来不对了,她方才还没察觉,此刻仔细一看,就认出这是胡记裁缝铺的伙计。   “谁敢说我荣昌侯府店大欺客了。”忽然一道爽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来人芝兰玉树,自信盎然,“我荣昌侯府说一是一,向来家风严正,若是真欺了谁,那便去圣上面前告御状也未尝不可。”   那小二哪里见过这等贵人,立刻便噤了声瑟瑟发抖的混在人群里。   只听那天神一样的荣昌侯爷道:“今日我侯府成衣铺开业,所有购买衣物的人只收一半的银子,只此一天,过时不候。”   罗裕一番豪言壮语,自认潇洒。   韩栋面无表情:“爷,您打算把小库房哪个物件拿去当了?”   听到吴彩秀派的人来报告,温雁菱面无表情冷笑,“随他去,败家子。让他写条子,把欠的银子给我补上。” 第36章 赏花宴   有了荣昌侯的保证,菱锦阁的成衣很快就卖完了。   为了以防万一,吴彩秀留了一些成衣并没有拿出来。第二天没了第一日的火爆,不过依然有好奇的人进了铺子里闲逛。   吴彩秀让人给温雁菱送了信,告诉她店里的情况,温雁菱看完信,嘴角勾着笑,对文茵和青蓉道:“竟然有人在询问吴管事花篮的事情,这可是咱们文茵的功劳。”   罗文茵好奇道:“有人要买吗?”   “对。”温雁菱笑着道,“说是想让吴管事介绍一下,不知在哪里订购。”   弋?   “看来咱们的李管事要准备准备了。”   上京城中没有鲜花,即便庄子上养殖鲜花的也十分稀少,这是一项并没有任何经济收益、并且还需要不断付出的事,并没有那么多闲人会去养花,这个大部分只有那些闲得慌的后宅妇人才会养,可如今的后宅妇人也不闲。   如今要这花篮,还真只有荣昌侯府的庄子上有。   温雁菱拿着信笑道:“这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以前为何我就不知有这么多赚钱的法子呢。”   “夫人又有什么赚钱的法子了?”忽然罗裕出现在月门,他背着手,悠闲的走进来。   温雁菱微微蹙眉,罗文茵见着父亲,离了跑过去,“父亲怎么来了?”   听到这话,罗裕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咳咳。”   他走进凉亭里,看了眼温雁菱似笑非笑的脸,摸了摸鼻子,“那个,昨日为了庆贺咱们侯府的成衣铺开业,我不是就……那什么,说要补贴一半的银子。”   温雁菱伸出手,“看来侯爷是来还债了,拿来吧。”   罗裕看了眼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素白细长的手,蓦地心里就是一跳,他侧过头去破罐子破摔道:“我没有银子,拿东西给你抵,你若是不喜欢,就拿去当了吧。”   温雁菱被他这死皮赖脸的样子给气笑了,“到底是谁欠钱了,而且那成衣铺是我嫁妆铺子,不算侯府的东西。”   罗裕不管,让韩栋把东西拿过来,温雁菱一看就不说话了,狐疑的看了眼罗裕,不明白这人到底抽什么风。   这东西温雁菱对它印象十分深刻,即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记得自己为了要这东西曾经干了多少蠢事。   这是一尊玉马,她大哥喜欢马,那年大哥生辰她就想让罗裕把这马给她,可罗裕不论她怎么说都不愿意,说是自己要,她可以另外选一个。当时她那股执拗劲儿也来了,必须要让罗裕给她,甚至觉得罗裕自私,想要用这东西来显示自己的重要。   结果罗裕没有给她。   所以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想通了,还是良心发现。   温雁菱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侯爷这是何意?我记得这是侯爷珍爱之物,怎么如今舍得给我,还是用来抵债,未免过于……”   这话实在过于打脸,罗裕的脸上的表情消失了,身后的韩栋轻咳了一声,还用剑柄轻轻戳了一下罗裕的后背。   这是他让韩栋提醒他的。   他罗裕做事向来不屑解释,如今却是不得不。   罗裕整了整脸色,拉出一个笑来,“这东西是我觉得配不上舅兄,这才没让你送过去,这东西也就拿来抵债合适。”   温雁菱怔愣了一下,手指无意识的抓紧,“你说这东西配不上我哥?”   罗裕道:“是啊,所以我另外送了东西给舅兄,舅兄很是喜欢。”   韩栋在后面面无表情的补充道:“是一匹汗血宝马,侯爷从圣上那里讨来的。”   从皇帝手里讨东西,自然是不容易的。   温雁菱转开脸,闭了闭眼,“青雨,把侯爷的东西收下吧,就算是抵了,账房那里我会说一声的。”   罗裕冲着韩栋挑了挑眉,韩栋别过脸去。   半晌,温雁菱看向没有离开的意思的罗裕,“侯爷还有事?”   罗裕:……   这都不请他坐一下。   他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张帖子,“这是长公主府上的帖子,春日赏花宴,你瞧瞧。往日我倒是觉得不必去凑热闹,不过如今你要做生意,倒是可以与那些后宅夫人走动一番。”   温雁菱接过帖子看了一眼,便笑了起来,这宴会倒是来的巧。   “侯爷不如留下来用膳,想来你与文茵和子晞许久没有一同用膳了。”温雁菱忽然道。   罗裕立刻坐下,“那今日我们一家人便多做些菜。”   这迫不及待的样子让丫鬟们一愣,这怎么像是怕夫人把他赶走一般。   温雁菱无所谓道:“都听侯爷的。”   午膳在温雁菱的主院用的,饭菜摆了一桌子,温雁菱安安静静的吃完饭,便对罗裕道:“留侯爷用膳是有一事相求。”   正在给文茵夹菜的罗裕动作一顿,看向温雁菱道:“夫人有事直说,你我之间何必说求。”   温雁菱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缓声道:“春日赏花宴的邀请函上说参加宴会的人要带一盆花,我想请侯爷割爱,选一盆您喜爱的花让我带去。”   罗裕刚想说话,蓦地一顿,想了想才斟酌道:“夫人想要哪一盆,我让人明日便去拿回府中。”   他这小心翼翼讨好的样子,让温雁菱心情莫名十分愉悦,她轻笑道:“侯爷才是赏花的行家,我哪里懂什么花啊,您选就行了。”   罗裕问:“夫人想要出风头还是低调?”   这次倒是聪明了许多,温雁菱垂头勾笑,“倒是要让侯爷舍爱,给我一盆最好的,让咱们侯府出出风头才好。”   罗裕点头答应:“明日我让人收拾,到时候直接送去长公主府,极品娇气。”   温雁菱闻言不可置否的挑了眉。   用了午膳,温雁菱借口乏了赶人,罗裕也识趣的回了自己院子,一脸满足的躺在院子里摇椅上。   韩栋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家侯爷,如今这去夫人院子用个膳就如此满足了,当真是令人费解。   长公主的赏花宴是上京权贵圈的一大盛事,能得到邀请的都是上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员家眷,春日盛典,其实也是变相的相看。   温雁菱带着文茵到长公主别院的时候,就见夏连欣带着江沐晴等在一旁,见到温雁菱到了,便笑盈盈的迎上来。   “你怎么这么迟才来。”夏连欣嗔怪道。   温雁菱看她一眼,“你我又不是今日的主角,何必巴巴的早早到了,坐在那里让别人当猴看吗?”   夏连欣轻轻拍了她一下,“说什么浑话呢,知道你如今不耐烦这些交际,可你总要为文茵多多打算才是。”   打算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   温雁菱垂眼,“我家文茵还早呢,倒是你,看样子今日是打着想看女婿的目的来的。”   夏连欣笑而不语。   温雁菱道:“那日你让我帮沐晴想看,我便劝你不着急,如今你这又是何打算?”   夏连欣拉着温雁菱往里走,“我这不是就看看,左右多了解一下也没坏处。”   温雁菱便道:“实话与你说,如今这上京的纨绔我都看不上,也不适合你家温柔娴静的沐晴,你自己多打听一番便知这些纨绔到底有多荒唐。”   大安如今表面太平盛世,然而内里却早已败絮其中,京中纨绔有多荒唐她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这些荒唐被掩盖起来,一时间蒙蔽了大家的眼睛。   夏连欣知道好友定然不会害女儿,此刻心急道:“那你道如何是好,沐晴眼看着就大了,身边的姑娘们都定了下来,这……”   “你急什么。”温雁菱缓声道,“在一堆连芯子都坏了的纨绔里选,你能选个好的?”   “年龄大了又如何,再大的年龄都不能把自己亲闺女往火坑里推。”   夏连欣欲言又止,道理都懂,可是她还是着急啊。   “再说,我也没说不能选。”温雁菱见她急性子都要耐不住了,便解释道,“三年一届的科考即将开始,你不如到时候多多打听一下,正好沐晴身边的姑娘们都定下来了,这倒是个好机会。读书人自然是有一种傲气,选那种没有靠山的,最好家中关系简单,嫁过去自己当家做主,你们江家也是大户人家,女婿依仗岳家,可不得好好对沐晴,事事都是沐晴做主。”   温雁菱其实一早就是这么为沐晴打算的,只不过当时便想着夏连欣心急到时候她找找记忆总能寻一些蛛丝马迹,不过如今说出来让夏连欣自己去打听也挺好的。   温雁菱说完夏连欣的眼睛就亮了起来,这话在脑中一过便有了几分打算,觉得温雁菱说得十分有道理。   两人带着两个姑娘和几个丫鬟一同到了水榭,各府送来弋?的花摆在架子上,四周是长公主亲自栽种的花草,长公主喜花,这是众所周知的。   长公主年逾五十,却依然雍容华贵,身上的皇家气度让众夫人折服,纷纷围在她身侧,见到温雁菱和夏连欣,原本表情恹恹的长公主忽然露出个笑容。   “荣昌侯夫人来了,你今日送来的这颗兰草,当真是极品中的极品,养得极好。” 第37章 侯府一向是侯爷做主   “臣妇见过长公主,殿下谬赞了,能得殿下的青眼,是这花的福气。”   温雁菱带着文茵给长公主见了礼,便让两个姑娘去与其他姑娘说话,身边带好丫鬟。   往日长公主是不太喜欢温雁菱这位侯夫人的,不过今日一见倒是沉稳许多,除去这极品兰花,倒是低调起来了。   “这花倒是稀奇得很,这样的极品兰花,上京中也没有几株。”长公主又赞了一句。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忽然笑着说了一声,“殿下不知,侯夫人近日在上京城中可是风头大盛,那菱锦阁成衣铺日日都人潮涌动,咱们想去看一眼都挤不进去。”   这话就夸张了,温雁菱微笑着道:“夫人大惊小怪了,不过是造了些声势罢了。诸位也知我侯府那恶奴事件,府中元气大伤,否则我也不会如此辛苦,说起来还是羡慕诸位夫人,不需要像我这般辛苦。还请诸位夫人多多赏脸,便是看不上衣裳,去逛一逛也能让我菱锦阁蓬荜生辉。”   长公主微笑着看着她,“哪日凑巧,我倒是也要去看看菱锦阁到底哪里吸引如此多的人。”   温雁菱闻言惊诧道:“殿下要去提前告知我便是,我让人安排。”   事关皇家长公主,必然要谨慎一些。   “我倒是觉得菱锦阁门前放置的花篮倒是十分别出心裁,任由哪个女子见了都会往菱锦阁里去逛一逛。”忽然夏连欣在后面出声,对上温雁菱的目光眨了眨眼。   温雁菱轻笑了一声,不愧是她的好友。   “哦。”长公主这便来了兴致,拉着温雁菱便去了一旁坐下,“那花篮是何物?”   见长公主的注意力被温雁菱吸引过去,人群里好几个想要在长公主面前表现的夫人纷纷咬牙,明明想要让温雁菱出丑,却没想到竟然让她出了风头。   温雁菱柔声给长公主讲了这花篮如何来的,长公主听完后笑着道:“你家姑娘倒是个玲珑心思,不错不错。不过更让我意外的是荣昌侯,平日里看着不着调,倒是养出些许不错的花儿,大约是你的功劳。”   “这个臣妇可不敢领功。”温雁菱连连摆手,脸上却带上一丝红晕,“这都是我家侯爷的意思,他说殿下爱花,便让我带着这盆兰草来让殿下品鉴,我哪里懂这么高雅的趣味。”   长公主带着一丝调笑看着她,“那也是荣昌侯爱护夫人,否则也不会把如此贵重之花放出来让我们品鉴,当真是鹣鲽情深,让人羡慕。”   温雁菱只羞涩的笑着,并不再说话。   她这番表现让一众夫人都惊掉了下巴,外面传言侯夫人与荣昌侯不和已久,便是在外面也是不似情深的样子,怎么的如今这幅伉俪情深的样子,让人满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站在人群里的舒夫人惊疑不定的看着温雁菱,她死死拽着自己的手心,心里否定了温雁菱的这个说法,她才不信荣昌侯如今对温雁菱心回意转,定然是温雁菱为了挣面子才如此说的。   “诶,舒夫人,你与侯夫人走得近,可知荣昌侯当真对侯夫人如此好?”身边的一个夫人撞了下舒夫人问道。   舒夫人轻蔑一笑,“谁会在这种场合说自己夫君的不是,自然人人都是鹣鲽情深。”   “说得也对,侯夫人如此要面子的人。”   舒夫人心里冷笑,谁又不是在外人面前打肿脸充胖子呢。   温雁菱并不知道自己被人编排这么一通,趁着长公主夸赞,她当即便道:“也是巧了,昨日庄子上的花娘送来了一些花茶,不知殿下是否愿意品尝一下。”   说着身旁的青蓉便从随身篮子里拿出一个精致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是各种晒干了的花瓣,上面是一个小巧的分装锦袋,瞧着精致非常。   “这是……”长公主接过小锦袋打开轻嗅,里面散发出淡淡的花香,“好香,这是茶?”   花瓣晒干后用来泡茶倒也不是没有过,只是手中的锦袋里的花瓣并非一种,而是好几种搭配在一起,混合起来有种特别的味道。   长公主十分感兴趣,“让本宫尝尝。”   青蓉应了一声是,便去净手做准备,看见青蓉的样子,哪里还不知道温雁菱这是有备而来。   长公主笑道:“侯夫人这倒是十分对本宫口味了,这花茶可是还有,若是还有本宫倒要讨一些了。”   知道长公主这是在给她递台阶,温雁菱十分恭敬道:“殿下若是喜欢,明日我便派人送到公主府去。”   “这侯夫人倒是会讨巧,在长公主面前出尽了风头。”   “人家有备而来,咱们谁比得过。”   “我听着她说荣昌侯怎么这么酸啊,一股味道。”   恶心了这些人,温雁菱心情别提多好了,她悄悄跟夏连欣对视了一眼,勾起嘴角。   青蓉从带来的笼箱里拿出一套茶具,这是一套薄胎瓷杯,茶壶和茶杯是一整套素白底,上面轻描了几枝花枝,形态各异,却不难看出这是一幅大家之作。   看见瓷杯长公主就不由自主拿起杯子看起来,笑着道:“早就听闻荣昌侯乃是上京有名的风流雅士,如今一看这瓷杯便明白,当真是大家。这几只瓷杯连同瓷壶,是一副完整的画作,甚好甚好。”   温雁菱愣了一下,她不知道这套茶器是罗裕的画,只知道这是庄子送来给她的,她就选了一套她喜欢的带来了,没想到长公主竟然一眼看出是罗裕画的。   温雁菱笑笑,“能得殿下夸奖是他的荣幸。”   见温雁菱如此谦逊,长公主对她的印象又好了几分,这一转念倒是觉得以往只听别人的片面之言,与事实有所出入。   传言不能尽信。   带着淡淡红色的茶汁冲入洁白的瓷杯里,看得人心头痒痒的,都想上去讨一杯来喝,可人家只给了长公主一杯,自己和江夫人一杯,三人仿佛就着周围羡慕或是好奇的目光,小口喝着茶汁。   “好喝,不错。”长公主看着茶汁,问道,“这是你做的吗?”   温雁菱如实道:“臣妇还没有这本事,这是庄子上的一位花娘研制的,这不仅仅是只有花香,这道花茶有宁神静心的作用,便是晚膳之后饮用也不会影响睡眠,反而会促进睡眠。”   “当真,还有这等奇效?”   温雁菱解释道:“这位花娘祖上是悬壶济世的大夫,花娘也懂一些药经医理,便利用花草效用配出了这花茶,其中秘方臣妇也不知的。”   长公主再次饮尽了杯中茶汁,笑道:“看来你这是又开拓出一门生意了,本宫倒是觉得这生意不错。”   看了眼四周围着的夫人们,长公主笑道:“可还备有多的花茶,让诸位夫人也一同品尝一番,一边喝这花香四溢的花茶,一边品鉴这奇花异草,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温雁菱立刻道:“自然是有的,臣妇这就让人去准备,倒是要麻烦殿下府中的丫鬟。”   长公主闻言摆摆手以示同意。   借着给诸位泡茶的功夫,温雁菱从人群中出来,紫杉焦急的迎上去,道:“夫人,姑娘被大皇子拦住了。”   温雁菱瞬间沉了脸,连忙道:“带路。”   今日她特意嘱咐了青雨和紫杉一同跟着文茵,为的就是防止出意外,当时夏连欣还说她又操心了,这是在长公主的宴会上,谁敢造次。   温雁菱怕的就是这个,能随意在皇家别院出入的,不就是诸位天潢贵胄。   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罗文茵与江沐晴站在一起,她看着不远处的大皇子,心里咚咚直跳。   大皇子示好之意明显,可她听了母亲的话,便是不愿与之说话,这要是被传出去,她和沐晴该如何是好。   大皇子看着罗文茵那张脸,心里便起了酥酥麻麻的痒意,他笑着道:“早就听闻荣昌侯府的姑娘知书达理,如今一见果然让人心生赞叹,不知罗姑娘可愿与我那边去赏花,听说荣昌侯送了一盆品相极好的兰草,我母妃最是喜欢兰草,倒是想让荣昌侯割爱了。”   这话让罗文茵心里重重一跳,这么轻浮的话便是一般世家公子都不会说出口,这大皇子如此说,便是要毁她清誉。   罗文茵死死地咬着唇,不置一语,这时候她无论说什么都不对。   “恐怕臣妇今日不能如大皇子的愿了,那盆兰草便是我家侯爷要赠与长公主的,大皇子还是另寻其他的吧。”温雁菱走到罗文茵身前,牢牢地把她挡在身后,她声音温柔,眼里却是寒光。   大皇子没想到他如此示好,竟然被侯夫人下了脸面,当即便沉了脸,“我说要你敢不给,荣昌侯府在我面前算个什么东西。”   温雁菱心里冷笑,面上却依然沉静,“大皇子息怒,今日这兰草我家侯爷特意嘱托我送与长公主,不如大皇子去问问长公主殿下是否愿意割爱。我家姑娘并非贤良淑德,自然也当不起大皇子单独邀约去赏花,大皇子还是随意吧。若是大皇子还有什么事,可直接与我家侯爷商议,我们侯府一向是侯爷做主。”   温雁菱这毫不示弱的态度,以及渐渐围拢的人,让大皇子脸色越发难看。   这无知妇人,竟然敢公然拒绝他,他看得上侯府嫡女乃是侯府的荣幸,荣昌侯算什么东西,也值得他去商议。 第38章 生意上轨   温雁菱这个时候不把罗裕拉出来挡着那就是傻了,好歹是个爵位,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大皇子阴鹜的盯着温雁菱,温雁菱挡在文茵身前,毫不示弱的跟他对视。   她这是把大皇子给得罪死了,不过这正合她意。断了文茵跟大皇子的孽缘,也算是解决一桩心头大事,从今往后也算是让她睡觉都安稳了一些。   成功的宣传了自己的花茶,还意外让大家惦记她们家的瓷器,温雁菱心情大好,宴席散场时把兰草顺势送给长公主便带着文茵离开。   一众夫人在别院门口等马车时,温雁菱被叫住了。   “侯夫人,不知您那花篮可以卖给我家吗,过几日我娘家兄长的铺子开业,这花篮送去倒是相得益彰。”   “对啊对啊,我也正想问问侯夫人,这花篮可能预订,我家女婿的铺子也要开业,这多有排面。”   “说的是,侯夫人这个想法是真好,还有那花茶的味道让人喜欢得紧,还有荣昌侯亲自画的那套茶具也是高雅别致。”   知道这些夫人都是人精,不见兔子不撒鹰,这是长公主的示好给她带来的,温雁菱笑着道:“夫人们喜欢就好,花茶还有很多种不同的配方和味道,功效也不一样,比如刚刚就是安神的,还有养颜的,通气的,多着呢。”   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这样的话题,纷纷询问温雁菱这花茶还有没有多的,想试试。   温雁菱自然不会白给,“诸位夫人别急,这花茶铺不日就要开了,到时候欢迎诸位夫人来光临啊。”   几位夫人交换眼神,这荣昌侯夫人简直钻进钱眼子里了,什么都要开铺子赚钱。   温雁菱让青蓉把带来的小锦袋都分给各位夫人,“我今日只带来这些,诸位不嫌弃就拿回去泡着尝尝。”   回程路上,罗文茵简直佩服死自己母亲了,今日这春日宴当真是来得值了,“母亲回去是不是就要筹备花茶铺子了?”   文茵声音里满是兴奋,温雁菱看着她无忧无虑的脸,内心觉得十分安定,“当然要开起来,这些夫人们都被吊起来了胃口,倒时定然能赚不少银子。”   文茵想了想道:“母亲,我觉得若是花茶,还可以用父亲的画来做茶具,搭配一起售卖这样就能带动瓷器的买卖了。”   温雁菱听她说着,忽然觉得有些好笑,笑骂道:“你这丫头,好好的侯府嫡出姑娘不当,跟着我做生意倒是积极,若是你祖母知道了,定然要说我教女无方了。”   罗文茵嘟着嘴凑到母亲身边去,“母亲,这段时日我觉得我对做买卖才感兴趣呢,那些大家闺秀的东西我真的不喜欢。”   侯府嫡姑娘应该是什么做派,罗文茵早就已经知道,往日母亲那般严格,不也就是为了这嫡姑娘的名号。   “当真这么喜欢做生意?”温雁菱侧头碰碰女儿的脑袋。   文茵连忙点头,“喜欢,最喜欢了,太有意思了。”   温雁菱没说话,想着女儿刚刚给的建议觉得倒是不错,可以试一试,她思索了半晌,道:“这样,若是你父亲同意,那你便跟在我身边学,不过平常姑娘会的东西你也不能放下。”   罗文茵听到这话立刻欢呼起来,她抱着温雁菱撒娇,“父亲一定会同意的。”   温雁菱瞥了她一眼,“为什么你如此笃定你父亲会同意?”   罗文茵俏皮的眨了眨眼,“我就是笃定。”   母女俩一路高兴的回家,而这边皇家别院的凉亭里,长公主面前站着的大皇子垂着头不敢说话。   “听说你今日对侯府的大姑娘轻浮挑逗,还冲撞了侯夫人,是你母妃没有把你教好,还是你对我这个姑母有什么意见?”   长公主声音平平,但说出的话却让大皇子抖了一下,即便是父皇在皇姑母面前也要低声下气,他怎么敢。   “姑母,都是误会,我只是、只是觉得侯府的大姑娘不错,母妃也是如此嘱咐我的。”   长公主撩了眼皮看他,“你母妃让你看上谁家姑娘就能做出轻浮举动?无知!你可知道那是荣昌侯府的嫡出姑娘,荣昌侯的掌上明珠,若是你当真做出什么事,就连你那可笑的母妃也救不了你。”   大皇子被训斥得十分不甘心,荣昌侯不就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日渐衰弱的荣昌侯府到底有什么值得他和母妃怕的。   长公主看他就明白他在想什么,当即道:“赶紧走,别在本宫面前碍眼,回去告诉你母妃,别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大皇子出了别院就变了一副样子,他狠狠地看了眼别院里面,一甩袖带着人回了宫。   一回了府,罗文茵就要去找罗裕,温雁菱叫住了紫杉吩咐了几句,让她把今日大皇子的事情告诉侯爷一声,   “你说大皇子那样对姑娘说话,夫人阻拦还被下了脸?”罗裕听到紫杉如此说,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不过是个不得宠的皇子,还真拿自己当金贵的主子了。”   又细细问过紫杉所见,罗裕才放了人走,转头便带上一抹宠溺的笑朝文茵走去,“我家乖女儿特意来找我,是有什么要让父亲做的啊。”   罗文茵笑道:“父亲说得这是什么话,是我想跟着母亲学着掌管铺子,不知道父亲同不同意。”   罗裕奇怪,“这不是你母亲教你的,掌家这是姑娘们应该学的啊,怎么还来问我了?”   罗文茵还没回答,他又小声的问:“是你母亲让你来问的?看来咱们家还是我说了算。”   文茵并没有反驳他,只是笑着问:“父亲您同意吗?”   “同意。”罗裕说,“只要是我们文茵想做的事情,父亲都同意。”   这俨然一副事事以女儿的心意为主,让文茵愉快的笑起来,忍不住上去抱了一下他,“谢谢父亲,我太高兴了。”   跟罗文茵说了会儿今日宴会的事情,知道那些后宅夫人的做派,罗裕冷哼了一声,“这些无知妇孺,真是看碟下菜,当真以为我荣昌侯府好欺负,以后她们怕是上赶着来讨好你母亲都来不及。”   罗文茵深以为然,如今她也明白,只要手里有别人想要的东西,那定然能让对方来求你。   待文茵带着丫鬟离开,方才还带着笑的罗裕顿时面若寒霜,他冷厉的对侯在一旁的韩栋道:“大皇子这是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敢欺到夫人头上,那我也要好好回报一番才是。去,给我查清楚大皇子弋?近日与谁走得近,贤妃与谁来往密切,贤妃娘家的有什么小动作,一旦发现把柄,都给我拿回来。”   韩栋:“是。”   温雁菱让人知会罗裕一声是让他心里有数,若是万一大皇子伺机报复或者有什么其他举措,也好让他有个准备,除此之外,她觉得自己没什么能做的了。   第二日,温雁菱把谭福叫来,商议花茶铺的事情,手下有能人,温雁菱便放手让谭福去做,甚至给了他比之前刘石还大的权利。   “夫人,这花茶铺倒是可以另行开设,不过依我之见,还可以在茶肆里增添花茶。”谭福道。   温雁菱摆手道:“谭先生想必不太了解,莫说是那些后宅夫人,便是寻常百姓家中女子,也不会在茶肆与男人一处喝茶聊天,即便是有包厢相隔也不会让人误会。”   “既然是专门为女子调配的茶,你倒是提醒我了,不如我们直接开个只卖花茶的茶肆,李冬香与我说过,这花还可以做其他用途,倒不如直接交给她折腾。”   谭福如今也明白了这位侯夫人的意图,她只在意人才,若是这位人才能有让她欣赏认同的本事,那她不会干涉做什么,只会放手让对方去做。   不得不说,这等魄力不是任何后宅夫人能有的,一般的夫人掌管中馈,能继承家业便就不错了,若是家中没有擅长经营的子弟,不思进取,那所有的经营必然会走向衰败。   谭福记下这个,又与温雁菱说起车马行,这是她最看重的。   “车马行杨管事已经着手在重新计划,主要是往周边扩展,可如此一来周边乡镇的骡车就没人负责。”   温雁菱闻言道:“杨管事可以提拔一些适用的人,他把控重要的就行了,不需要事事都亲力亲为。”   “谭先生可以把之前我们商议的月银制度放出来,相信会更好的激励大家。”   谭福笑道:“夫人此举定然能让伙计们开心好久,不过此计甚好,如此一来我们需要的大量的人定然能源源不断来。”   毕竟谁不愿意多拿些银子,这年头,谁还没有一把子力气和跑腿的劲儿了,怕的就是没银子花。   温雁菱顿了顿,叹息了一声:“只盼着我们进行得顺利,到时候能多出一份力。”   她说得很小声,谭福并未听清楚说的什么。   回过神来,温雁菱嘱咐道:“谭先生抓一抓粮行那边才好,粮食收购最好与农民多谈一些年限,价格也别压得太狠。”   谭福躬身,“夫人放心,咱们侯府向来都不做那等压价的事情,定然与市场价格一般无二。”   “若是可以,适当提高一些也无妨,不过别做得太明显。”若是太过明显的抬价,就要被人说扰乱市场,她不想惹麻烦。   谭福也明白这个道理,“是,夫人放心。” 第39章 缓和   这一日市集刚开,接上人来人往,东市的茶肆更是七嘴八舌,热闹非烦。   “你们听说了没,据说今日朝会上,有折子上奏皇上,参了大皇子和贤妃娘娘,听说皇上大发雷霆,斥责了大皇子不说,还罚了贤妃娘娘的俸禄并且驳了贤妃后宫的管事权。”   “哎,这事儿我也听说了,据说证据确凿,是荣昌侯上奏的。”   “这位侯爷不是挂了闲职吗,怎么的如今这是要在圣上面前露脸了。”   “那谁知道,说不准啊,就是那位的意思,否则荣昌侯爷出这个头说不过去。”   这位是个明白人,却也不知自己一语中的,就这么猜中了。   此刻,贤妃宫里,瓷器碎了一地,而大皇子还不解气,继续把一旁立着的大花瓶给摔了。   “这个罗裕,他怎么敢!”   大皇子胸口不停起伏,对着自己母妃低吼,“我好不容易在父皇面前做出点成绩,现下不仅被父皇给驳了权,差事也给了二弟,甚至母妃你都被牵连,还把我们的人给免了职!他罗裕是公然与我对立!”   贤妃等他说完,才怒瞪着他道:“罗裕是你父皇的人,若是没有你父皇的示意他不会如此,你告诉我,那日去长公主的春日宴,你是不是惹了事!”   大皇子蓦地僵住,他转头问:“荣昌侯是父皇的人?我……”   贤妃对自己儿子的德行十分清楚,当即变了脸色,一掌拍在了桌上,“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大皇子不敢隐瞒,犹犹豫豫说完了经过,末了辩解道:“我不过是说了两句,这侯夫人便下了我的脸,我不知道荣昌侯是父皇的人。”   贤妃气得胸口不断起伏,半晌狠狠骂道:“你个蠢货,荣昌侯护短人人皆知,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此时,护短的荣昌侯正在圣上的御书房回话,他端端正正的站在下面,看着圣上慢悠悠地翻看着奏折,没有一丝焦急。   “你这罗裕,朕让你做事你不好好做,这一来就给朕来个大的,你是嫌朕闲得慌是不是,给朕找事儿做。”   罗裕懒散的行了一礼,“哎,皇上这话就不对了,臣可是兢兢业业的为皇上做事,只不过是见不得大皇子居心叵测,这才提醒皇上一下。虽然这提醒的方式有些过于直白,可这不是为了帮皇上杀鸡儆猴,按耐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   皇上抬头看他,忽然笑道:“你呀,就是护短,护着你媳妇,给朕搞这么一出。”   罗裕淡笑道:“还不是我那夫人,如今厉害着呢,臣勤勤恳恳为了陛下隐在暗处被媳妇嫌弃,如今就算是拿点好处,还请陛下原谅。”   皇上掀了眼皮看他,放下手中的朱笔,道:“你可想清楚了,若是摆在明面上,可就没有往日那般清闲了。”   罗裕哭笑不得,“陛下,您哪只眼睛见着臣往日清闲了?”   “你可是上京城有名的风流雅士,还不清闲。”皇上笑眯眯道,“听说荣昌侯夫人如今大刀阔斧发展侯府产业,如今是蒸蒸日上,据说那个什么车马行倒是不错。”   罗裕愣了一下,笑道:“我家夫人那是小打小闹瞎折腾,倒是让皇上在意了。”   皇上叹了口气,“看在你多年的忠心上,那车马行朕可以让你夫人好好做下去,不过你要把朕这个人情给记好啊。”   罗裕无奈笑道:“皇上折煞微臣。”   *   温雁菱听着杨崇的禀告,蹙眉道:“你说官府阻挠不给批文,这是为何?”   杨崇惭愧道:“是属下忽略了这一块,车马行至每个州府都需要批文,若是我们到时再去官府搞批文,实在过于繁琐,属下就想若是能在上京办好路引,就能畅通无阻,却没想到是属下异想天开了。”   “府衙可有说如何才能办这路引。”温雁菱问道。   杨崇道:“府衙的大人并未明说,只道若是有圣上亲笔批文便可在各地畅通无阻,否则便只能每次都办理。”   温雁菱顿时头疼,她去哪儿找皇上的亲笔批文,难道这车马行就要搁置了?   一时间温雁菱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只能让杨崇先回去,等到想到法子再说。   愣了一会儿神,温雁菱听见青露来说侯爷来了,说是找她有事。   她想到什么,便道:“让侯爷过来,去拿些点心过来。”   罗裕一见温雁菱便发现她愁眉不展,他轻咳了两声,整理了下衣襟,刚要说话就被韩栋扯了下袖子。他别过脸去看韩栋,却见韩栋面无表情转头看着别处,那里有朵刚盛开的花。   罗裕:……   他收敛了懒散的样子,走到温雁菱身边坐下,听见夫人道:“侯爷有何事要与我说?”   罗裕藏起自己的小得意道:“听闻夫人的车马行遇上些难处,可要我帮忙?”   温雁菱平静的看了他一眼,“侯爷有何赐教?”   若说还能找谁帮忙,搁在以前温雁菱自然是不会指望这位爷的,可今日杨崇带来了外面的消息,甚至把自己心中猜测说了一番,她不得不重新看待罗裕。   杨崇:“侯爷此番所为定然是圣上默许,其余官员并没出头,侯爷爵位在身,若是加上皇上支持,侯爷必然是站在皇上那边,现下不管怎么说都得罪了大皇子和贤妃,夫人还要谨慎才是。”   如今圣上的皇子们大了,各自有了想法,可圣上在位必然不会允许皇子间争权夺位,因此除了暗中站队的人,还有绝对中立的保皇派。   依照如此看来,罗裕便是保皇派,可上一世她竟然连一点都不知情。   忽然她猛地睁大了眼睛看向罗裕,她想起来了,上一世她属意大皇子,文茵嫁给大皇子后,罗裕确实有一段时间不对劲,外面也传言荣昌侯如何喜爱这位皇子女婿,若是罗裕因为这件事而被皇上怀疑,那后来他们侯府的处境也说得通了。   没有人愿意接近荣昌侯府,在文茵没了之后,侯府连同罗裕,退出了政治中心。   温雁菱死死地咬住了唇,她侧过头去闭上眼深深地呼吸了好几次,才没让自己失态。   罗裕却没发现夫人的不对劲,清了清嗓子道:“今日我办的差事在圣上面前得了脸,若是夫人愿意,我亲自去府衙为车马行办路引,夫人要的可是这个。”   温雁菱眨了眨眼,深吸了一口气,扯出一个不太柔和的笑:“我确实在为这件事发愁,若是侯爷能帮忙拿就最好不过。”   罗裕笑看着她,声音里带着他都未曾察觉的讨好,“夫人,我许久未曾陪文茵和子晞还有你一同用膳了,你看我今日表现不错,可否一起用晚膳?”   温雁菱怔了一下,这还是罗裕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忍了忍她微微侧头压住嘴角的笑意,点了点头,“可以。”   “啊?”原本还准备了一箩筐话的罗裕顿了下,随即高兴得搓手,“好好好,今日多做些你们喜欢的菜。”   温雁菱瞥了他一眼,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递过去,“这是江南来的信,这封是老夫人给你的。”   另一封给她的她已经看过了,无非是二房来要银子,说是老夫人开销甚大,老夫人宠爱的小儿子想要走关系升迁需要打点,里里外外都需要钱。   温雁菱可不管这个,她就是想让罗裕拿主意,她可不想再揽下这些事儿自己做主,这不是有侯府的主事人吗,他说了算。   她倒要看看,往日总是说她别拿这些俗事烦他的人,会怎么处理,想当初她可是贴了老夫人许多银子。   罗裕接过信就沉了脸色,他如今知道府中境况如何,那日之后他便算了算,给老夫人那边的银子应该都是从温雁菱的嫁妆里贴出去的,他堂堂侯府,竟然要用夫人的嫁妆养老母亲,可笑之极。   可这信中老夫人一开口便是三万两银子,当真是拿他当钱庄了。   更别说,之前侯府处理的那批管事,都是老夫人留下的,如今已经处理了人,可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老夫人故意所为。   罗裕捏着信纸的手指逐渐用力,他沉声道:“这事不用你管,我亲自处理回信。”   温雁菱求之不得,笑着答应,“那就太好了,麻烦侯爷处理这些杂事。”   知道自家夫人在讽刺自己,罗裕也没反驳,“二房太不像话,这是在撺掇老太太来吸血。”   温雁菱不可置否,他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二房吸血,以前她要绷着自己的面子里子,如今她也没必要绷着了,左右她侯夫人的名声在外,最好让大家都知道她一毛不拔,如此做起事情来还方便许多。   “母亲、父亲,我下学回来了!”罗子晞风一样从月门跑过来,一下子扑进了母亲怀里。   温雁菱拉他起来摸了摸,责怪道:“怎么跑得一头汗,一会儿惹了风寒。”   “我身体好着呢!”罗子晞骄傲的挺起小胸膛,转头对罗裕道,“父亲,杜乐贤今日得了夫子夸奖,他念的那篇文章我不会,您教我!”   罗裕满脸慈爱,点头道:“好好好,一会儿就教你。”   跟着而来的罗文茵给父母亲请安,一家人落座吃饭。   韩栋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今日夫人对侯爷的态度似乎和缓了些,多亏他方才提醒了爷。 第40章 我心里只有你   有了罗裕的帮忙,车马行进行得很顺利,杨崇很快拿到了批文,侯府的车马行可以在各州府畅通无阻,这无疑是给了侯府极大的好处。   大约是嗅到了什么味道,察觉出圣上对荣昌侯府的优待,这些见风使舵的人一边往罗裕跟前凑,一边给温雁菱递出帖子。   温雁菱看着手上的帖子不解的问夏连欣,“这些人要讨好不是应该去找罗裕,给我递帖子干嘛。”   她还真是不耐烦应付这些人和事,日日在家中看些话本子都比去闲扯八卦来得好。   夏连欣笑道:“你还不知道呢,如今上京都说你与罗裕琴瑟和鸣,荣昌侯爷更是为了你在圣上面前求了旨意,我看你啊,是宁愿在家中数银子吧。”   温雁菱大惊失色,“什么琴瑟和鸣,有谁哪只眼睛看见我跟罗裕琴瑟和鸣了,这不是胡说吗。”   “罗裕帮了忙是没错,但这也是侯府产业,他去求皇上不是应当的吗,怎么这么一说像是为了我似的。”   “不过你倒是没说错,在家中数银子、看账本都比跟那些长舌妇攀谈来的好。”   夏连欣饮了一口茶,淡笑道:“这话你就说得不对了,你为了侯府赚银子,罗裕为了你要做的事求皇上,这不就是琴瑟和鸣吗。”   温雁菱突然怔住了。   “照我说啊,如今你去宴会倒是也没什么,往日什么情形,今日你若是去定然是众人讨好的对象,谁还会说你什么不是。你的铺子整日都供不应求的,甚至还有求花茶求到我这里来的。”   说到自己的铺子,温雁菱脸色便好了许多,抿唇笑起来,与荣有焉。   夏连欣又道:“更何况,我家夫君说,近日侯爷在皇上面前很是得脸,皇上给了许多差事,眼瞧着要重用了,巴结你的人岂不是更多。”   “罗裕被皇上重用?”温雁菱简直觉得自己在听笑话一般,“皇上跟前难道是无人办差了?”   夏连欣捂着嘴笑,不说话了。   韩栋瞧了眼脸色黑如锅底的自家爷,忍不住出声道:“爷,咱们这样听夫人的墙角不太好。”   当然,主要还是这聊天内容过于让人忧心。   罗裕气愤道:“你说说,你家夫人有没有心!我帮了这么大一个忙,她一点也不记我好就算了,我被重用了,她还要说得我多没能力似的。”   韩栋:“这其实也不能怪夫人,您以前确实只是挂了个闲职,府中情况你也知道。”   说到这个,罗裕就顿时泄了气。   韩栋又道:“江夫人也说了,属下也调查过,夫人以前带着大姑娘出去确实处境艰难,夫人还如此要强,是以往日那般性格也说得通了。”   罗裕站在原地半晌,摆了摆手,“罢了,我知道了,我这不就上了皇上的贼船,开始给他卖命了吗。”   韩栋瞥了眼爷的脸色,安慰道:“爷,谭管事可是悄悄告诉我如今夫人的铺子每日银子像水一样流入,您可得努力啊。”   罗裕闷不吭声往回走。   “如今车马行开了,已经很多人排着队去找杨管事了,听说酒肆也要开业了,成衣铺已经有人学着开,但夫人又想了新的策略。”   韩栋继续说着,却没见罗裕的脸色越来越沉。   走到自己院子门口,罗裕黑着脸道:“韩栋你敢再说一句,我就把你踹出去。”   韩栋立刻闭嘴。   罗裕来听了墙角的事温雁菱不知道,今日叫夏连欣来是与她商议入伙,如今她的铺子都步入正轨,便想着带夏连欣和妹妹一同入伙,有钱大家赚,况且都是女人的生意,跟各自的夫君朝堂的事并不冲突,存点贴身私房也是好的。   夏连欣自然是欣喜万分,跟温雁菱也没客气,家中婆婆不喜沐晴这个嫡长女,她能多给女儿攒点嫁妆傍身也是好的,如今她也算是看清楚了,有银子便是别人不喜也要哄着你。   又过了几日,谭管事来说新出的月银制度得到了伙计们的夸赞,引得其他铺子不满,于是便有铺子学着他们来,不过背地诸多抵触。   “伙计们喜欢就行了,如今咱们伙计都是够,往后若是要招人,那定然有许多伙计会抢着来,不满便不满吧,人啊不都是嫉妒比自己优秀的嘛。”   谭福也是这个想法,不过在温雁菱说出口就觉得怎么都有种与侯爷十分相似的自信,不愧是一家人。   谭福走后没多久,青雨便来禀告:“夫人,华姨娘在外面求见,说是来给您请安。”   温雁菱翻看账册的手指顿住,微微蹙眉,“她怎么来了?”   青雨如今越发沉稳,道:“华姨娘禁足日子到了,这便第一时间过来给您请安,还有陪不是。”   “哟,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咱们侯府最得宠的姨娘居然肯给我低头。”温雁菱盖上账册,闲适的往椅背一靠,“行,今日我正巧无聊,便让她进来吧。”   华楚楚被禁足之后,身边的丫鬟便换了个闷嘴葫芦似的丫鬟,整日不苟言笑,让她觉得仿佛是个木偶一般。   她在院子里觉得自己仿佛都快要发霉发烂了,这一解禁便打听府中情况,这一听便傻了。   怎么不过几月,府中的境况竟有如此巨变,聂姨娘被送到尼姑庵里反省,温雁菱把侯府产业打理得处处妥帖,在上京的无人不知,侯爷也百般讨好,甚至为了她去求了皇上恩典。   华楚楚觉得自己好似不只被关了数月,而是在山中关了数年。   她在房中急得团团转,如今当真如热锅蚂蚁般焦灼,不知如何是好。   “姨娘在此焦急不如去跟夫人认个错,说不准还有回旋的余地。”一旁伺候的丫鬟忽然道。   华楚楚看过去,却见她依然在做事,好似并未说话一般。   华楚楚想了半晌,最终恶狠狠的捶了下桌子,不得不决定去向温雁菱低头认错,她再也不想被禁足在这小小的院子里。   她被青雨领着进了月门,说起来她已经许久未曾进过温雁菱的院子,那时候温雁菱总是端着夫人的架势让她来请安,这院子里大多是繁茂的绿植,如今却栽种了许多花,如今尚未到炎炎夏日,院子里的花开得正好,香气萦绕。   华楚楚见着躺在凉亭贵妃榻上的温雁菱忽然呆愣了片刻,怎么她比自己记忆中的那位夫人似乎年轻了好多。   温雁菱掀开眼皮看了眼愣着的华楚楚,轻笑道:“怎么了,不是说来给我请安吗,怎么来了又不说话。”   华楚楚这才回过神来,她连忙道:“夫人,妾身知错了,您就原谅妾身,那次聂姨娘冲动,妾是想过来救您的。”   温雁菱慢悠悠的喝茶,华楚楚咬了咬唇,眼圈一红声音就带上了哭腔,“夫人,如今聂姨娘被侯爷罚去了尼姑庵里,妾真的不敢再做出格的事情,妾一定好好伺候您和侯爷,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她泪垂于睫,当真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行了。”温雁菱看她一眼,“你家侯爷没在,不必表演这盈盈可怜的样子给我看,我又不吃你这套,要哭诉去找侯爷,说不定能得几分怜惜,你觉得我会怜惜你吗。”   华楚楚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她是真的没想到,夫人连跟她阴阳怪气都没有了,如此直白却比阴阳怪气更戳她的心。   华楚楚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温雁菱的脸色,却发现往日对上自己就暴躁易怒的夫人,似乎真的不再在意她了,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些慌。   好像做什么都不能影响温雁菱了,华楚楚匆匆请了安,逃跑一般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近几日温雁菱心情肉眼可见的好,罗裕也得以被允许进主院,跟母子三个一同吃饭。   不过今日,在韩栋跟他回禀了华楚楚来找了温雁菱后,罗裕心里就突突直跳,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为了不让事态严重,罗裕主动承认了错误。   “咳,华楚楚那边我明日就处理,保证不让她再出现在你面前。”   正在给罗子晞夹菜的手并未停下,温雁菱淡淡道:“你知道最好,我与她并未有什么瓜葛,不想针对她浪费我的精力。”   罗裕连连点头,“是,夫人说得对。”   可看见温雁菱不咸不淡的表情,罗裕有些不甘心,想到前几日温雁菱对自己的评价,他便索性说了出来,“其实华楚楚是一个同僚送的,那时候我想气气你,就顺便收下了。”   温雁菱根本没想到华楚楚是这样来的,她还以为是罗裕喜欢得紧,才把人赎回来。   结果,竟然是来膈应她的。   见夫人目光扫过来,罗裕缩了一下,又大声道:“我发誓,我从来都没有对华楚楚有任何想法,也未曾碰过她。明日,明日我就让人把她送走,给些银子打发了。”   说完他瞄了眼夫人的脸色,继续道:“雁菱,你别生我的气,我心里只有你。”   “哦,只有我是吗,既然你今天说出口了,那就一并说了,聂姨娘和罗子彦是怎么回事。” 第41章 宠溺   温雁菱知道聂姨娘和罗子晞可能有隐情,可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隐情会是这样的。   “罗子彦是二叔的孩子?”温雁菱吃惊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都说出口了,而且如今这是难得的与温雁菱修复关系的时候,这种事虽然老夫人禁止传出去,可雁菱又不是外人。   原来,当初聂姨娘本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很是得老夫人喜欢,时值罗裕适龄成年,老夫人便把聂姨娘给了罗裕,却不知罗裕的弟弟罗绍一直喜欢聂姨娘。   罗裕并不喜老夫人的安排,一直没去聂姨娘屋里,那日罗绍喝了酒,也不知怎么的晚间进了聂姨娘房里,聂姨娘只以为是罗裕,两人便行了夫妻之事。   次日罗绍先醒过来,发现自己做了这种事慌不择路跑去找老夫人商议,老夫人最是宠爱这个儿子,早就想看好了儿媳妇,况且弟弟睡了哥哥的通房,这传出去他们荣昌侯府岂不是成了整个上京的笑话,家风如此混乱,怕是没有人愿意把姑娘嫁入府中。   老夫人便找来了罗裕,警告罗裕不准把此事说出去,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为了荣昌侯府,这个亏罗裕只能自己烂在肚子里,不过他也是打心眼里不喜欢罗子彦,对罗绍更是从来没有好脸色,是以才会让老夫人跟着罗绍回了祖籍,这是这母子俩欠他的。   这件事其实不大,可这是个闷亏。   温雁菱心中也一直介意罗子彦,因为罗子彦比文茵还大,是罗裕的庶长子,这是扎在温雁菱心中的一根刺。   如今听得这真相,温雁菱简直不知该做何表情,讽刺的冷哼道:“老夫人当真对二房一片慈爱之心!”   怎么能对罗裕就这么狠心呢,让大家都误会罗裕,好听的就说是风流,难听的就是好色,正室尚未进府,便有了长子。   他们夫妻两人因着这事夫妻不和睦多年,还被外面的人背后里说三道四。   温雁菱气得胸口不停起伏,瞪着罗裕道:“这事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那她那些争风吃醋的行为,如今显得多么可笑。   罗裕:“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我从来都不去过问罗子彦你也是知道的,说与不说也没什么差别。”   话是这么说,可罗裕越说越没底气,看着温雁菱几乎要冒火的眼睛,恨不得马上就溜了。   温雁菱冷笑,“既然如此,那你这时候说出来做什么,这时候有差别了”   当然有差别,差别还大了。可罗裕不敢说出这句话。   “夫人说得对,我知错了,往后任何事我都不瞒着夫人。”罗裕举起两根手指,“我保证。”   温雁菱此刻心里极乱,她越看罗裕越觉得心梗,“你赶紧给我出去,看见你就心烦。”   罗裕傻眼,这不对啊,他都认错了,怎么夫人还把他赶走了,他都这么委屈了,夫人竟然不安慰他一番。   温雁菱关上门,独自坐在镜子前,她看着里面的人有些恍惚,一时间不知是自己重生一次,还是那就是个梦。   否则,为何这两次记忆竟然会相差这么多,罗裕依然是那个罗裕,可她想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同。   难道就因为这一次她没有事事围着罗裕转,多为自己与孩子们考虑,因此才会有这种变化吗?   半晌她得出结论,男人当真是狗。   罗裕被赶出来带着韩栋往自己院子走,好在韩栋没询问为何他会被赶出来,否则这话不好答。   “爷,您真的要把华楚楚赶出去?咱们隐藏多年,她若是出去,岂不是就暴露了。”韩栋忽然道。   罗裕脚步未停,“装了这么久我也烦了,何况就算咱们想装,皇上那边也已经把我给暴露了,既然都放到明面上了,我何苦还要委屈自己,夫人那边我也讨不来好,这么亏的事情,你家侯爷是傻了吗。”   “何况,那几个也差不多快要露出尾巴了,皇上等着收拾他们呢。”   罗裕长叹一声,“很快就有好戏看了,等着。”   韩栋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的有点生无可恋,“主子,别说得你就没事人一样,皇上不会让你呆在一边看热闹,你就身处于热闹之中。”   罗裕不在意的笑笑,“如今只要夫人和姑娘公子无事,我在皇上面前能鞠躬尽瘁多好,争取给夫人挣个诰命。”   韩栋觉得有理,“爷您说的是,觉悟真高。”   温雁菱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一大早起来头好昏沉沉的,却见青蓉拿着一封信面色不善的回来了。   “怎么了这是?”温雁菱接过信,这大白天的总不会是铺子出事,那也是伙计直接来说,没必要拿信来。   青蓉本来就憋着,这会儿也不憋了,“老夫人和二房的夫人要回来,方才送信的还说提前回来知会一声,让您把院子收拾出来。”   “给老夫人收拾就算了,给二房收拾算什么事儿啊,把咱们侯府都当自己府里的下人了。”   青蓉愤愤不平,温雁菱笑道:“行了,也不是她说了就算,你不是还要去庄子吗,怎么还在这儿呢。”   青蓉不得不嘟嘟囔囔的带了人去做事,温雁菱拆开信看。   大意就是青蓉说的那样,让她把老夫人的院子整理出来,倒是没说让她整理二房的院子,可信中说了二房的陈氏带了姑娘陪老夫人一起回京,可让她诧异是,竟然已经离京不过两百多里,不日便就到了。   这可真是先斩后奏。   温雁菱把信放在一旁,今日她要出去一趟,这事她准备晚上跟罗裕商量一下再说。   结果等温雁菱晚些时候回府,却发现府里人来人往,一片热火朝天。   见她回来,便有下人说侯爷在院子里等着她,温雁菱便回了自己院子,院子里文茵和子晞都在,罗裕在一旁陪着下棋。   “你这是要把侯府给扒了?”温雁菱问。   罗裕笑着回头,“我听说老夫人要回来了,这不是替她整理院子吗,你看如今我们跟二房分家了,住在一个院子也不合适,不如就分开,老夫人定然与二房更亲,把他们放在一个院子里合适。”   “噗。”温雁菱差点笑出声来,“你准备怎么划分,说来听听。”   罗裕大手一挥,“就那样分,中间修一道墙,开一个门,派人守着。”   温雁菱听完目瞪口呆,接着哈哈哈的笑出声来,要说狗,真是没有人能比得过罗裕,不过她喜欢。   温雁菱转头吩咐道:“吩咐厨房加菜,顺便烫一壶酒,我与侯爷喝两杯。”   她摸了摸罗子晞和文茵的头,柔声道:“娘去换件衣裳,马上就出来陪你们,子晞课业可完成了?”   罗裕摆手,“完成了完成了,有我在呢。”   罗裕明显感觉到自家夫人态度的缓和,立马狗腿起来,“夫人累了这许久,快去梳洗一番,出来喝茶吃点心。赶紧的,去给夫人准备些点心。”   温雁菱笑着不语,任由他折腾去。   晚膳过后,温雁菱看着要跟着孩子们离开的罗裕道:“今夜月色确实不错,侯爷不如留下来与我再喝几杯。”   罗裕脚步一顿,嘴角勾起,不枉费他在用膳时夸了今晚高挂的月亮好几次,总算的得了成效。   “咳咳,既然夫人今日有如此雅兴,我就奉陪了。”   月门外,罗子晞牵着姐姐的手,小脑袋缩回来,小声道:“姐姐,我觉得母亲近日对父亲还不错,真是太好了。”   罗文茵笑着点了点弟弟的额头,“你这小机灵鬼,你忘了以前母亲也对父亲很好啊。”   罗子晞歪了歪脑袋,疑惑道:“不,我觉得现在的母亲更好了,嗯,感觉。”   两人对月小酌,温雁菱不说话,罗裕也不开口,反而觉得气氛正好。   谁知一不小心就喝过了头,等罗裕看过去的时候,发现温雁菱已经双眼迷蒙,歪着头靠着柱子。   罗裕摇头失笑,起身横抱起温雁菱,温香软玉入怀,罗裕就僵了一下。   两人早就有了儿女伴在身边,也不是年轻夫妻,罗裕却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是一个毛头小子。   他顿了顿脚步,掂了一下手里的人儿,温软的唇瓣擦着他的脸而过,身体更僵了,脚下差点一个不稳摔出去,手臂紧紧箍着怀里的人。   怀里的人似乎被压得难受,嘟囔道:“罗裕你这个狗男人,给我起开。”   “我就不。”罗裕垂眼看着她,恶狠狠道,“我就要欺负你。”   说完他垂头狠狠地堵住了这张总是怼他的红唇。   圆圆的月儿似乎都羞红了脸,躲进了一片厚厚的云里,时不时冒出一点尖尖,院子里的下人都识趣的躲起来。   罗裕把温雁菱放在床上,脱了鞋袜,又叫来了丫鬟伺候,自己便离开回了自己院子里。   若是今日他趁机留宿,明日说不准就见不到升起的太阳,小命要紧。   哄夫人这事,还得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翌日,温雁菱捂着发疼的脑袋起来,看了眼只有她一人的床铺,嘴角勾起大大的弧度,“算这狗男人乖觉。” 第42章 生意火爆   没过几日,在老夫人与陈氏到上京之前,侯府两边就改造完毕,待老夫人进了侯府被领到侧院时,便察觉不对。   她握着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杵,薄怒道:“这是怎么回事,她温雁菱是要反了吗,竟敢把我赶去侧院!你们侯爷呢,让他把温雁菱带上一起来见我。”   二房陈氏在一旁担忧的扶住了老夫人的手臂,柔声劝道:“母亲您别动气小心身子,说不准是大嫂搞错了,您可是侯府的老夫人,怎么会让您去侧院呢,不管怎么说,侯爷也是大孝子,怎么会如此对您。”   这句话就是直直的往老夫人心上戳,她偏心二房偏心得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对日常都是一副笑脸但态度却冷淡许多的罗裕她不甚喜爱,是以若说孝顺,自然是跟在身边的罗绍更加得她的心。   若非绍儿求着她回上京来找罗裕,她定然不愿意回侯府的。   她被捧惯了,在陈氏面前也是端着侯老夫人的婆婆架子,怎能容忍被如此对待。   陈氏在一旁等着看好戏,她这个婆婆向来自持身份,平日里都是给她立规矩,大房的温雁菱身边没有婆婆,在上京府中自己说了算,她羡慕嫉妒恨。   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不让温雁菱尝尝婆婆的厉害,她真是不甘心。毕竟大家都是当儿媳妇的,待遇要公平才是。   下人恭敬道:“侯爷尚未回府,夫人也不在府中。”   老夫人对罗裕的行为很是了解,转头却道:“温氏不在府中操持,去外头做什么了?”   下人尚未回答,陈氏便道:“婆婆不知,大嫂如今在上京十分有名,府中铺子在她的掌管之下很是繁盛,听闻日进斗金也不为过,不过我那大侄女文茵也整日算计这些生意,也不知大嫂是做何打算,姑娘家不在家做女工习琴棋,整日抛头露面,实在有些不像话。”   “去给我把温雁菱叫回来,实在不像话,我们侯府的颜面还要不要了!”老夫人一喝,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下人害怕老夫人,可是侯爷和夫人的手段更加果断凌厉,更别说如今侯府是夫人做主,他可不敢忤逆夫人。   “老夫人息怒,夫人整日照看府中生意,今日更是去了城郊的庄子上,便是去人通告一时间也回不来。”小厮躬身道,“不若您先与二夫人稍事休息,梳洗一番,晚膳时夫人与侯爷定然都会来向您请安。”   老夫人年纪大了,如今舟车劳顿,必然是让她心力不支。   活了这么一把年纪,即便是知道温雁菱故意躲着她,她此刻也没有精力去计较,左右她时间多得是,慢慢收拾。   没等她慢下来,晚膳之前罗裕就和温雁菱带着两个孩子来给她请安。   温雁菱问了好便带着两个孩子坐下,老夫人眉头一竖就要发难,罗裕道:“母亲怎么回上京也不提前让人跟我们商量一下,我也好让雁菱把这个侧院好好收拾一番。”   老夫人顿时不高兴了,怒道:“你还敢跟我说这个,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罗裕莫名看着她,“您和二房都去了江南,这侧院没人住岂不是空着浪费了,我一时间没腾出手来收拾,如今划出来给你们住有问题吗?”   “您是说中间隔开的墙是吗。”罗裕嘴角带笑,“我们主院那边下人的规矩严格,你们带的人若是冲撞了或者是犯了规矩,被惩治了不太好,我这也是为了你们着想,况且我们与阿绍分家几年,各自习惯不同,如此大家都舒坦。”   老夫人的心像是被一团什么东西堵住了,这个罗裕从小就惯会惹她生气,如今更是无所顾忌、变本加厉。   陈氏在一旁着急,不动声色的扯了扯老夫人的衣袖,老夫人立刻会意,怒斥道:“什么分家!我还没死呢!”   一瞬间,气氛仿佛僵硬起来,罗裕凌厉的目光看向老夫人,他声音一如往常,却仿佛带着森森寒意,“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被罗裕的眼神吓了一跳,老夫人悚然一惊,这已经是整个侯府的当家人,如今在皇上面前还得了脸,再也不是自己可以随意操控的大儿子了。   瞥见一旁悠然闲适的温雁菱,老夫人便调转了箭头,“我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问问你媳妇,即便是要分院子,那也该把我以前的院子拨给我,为何只给了这侧院。”   温雁菱哪里不知道她这是来找自己的茬了,“娘误会了,您的院子在这边呢,我前几日便让人收拾好了,知道您定然要住自己的院子,我哪里敢。”   老夫人面色不虞,又道:“我听说府中的两位姨娘都被赶出去了,咱们侯府本就子嗣不丰,你这是做什么,想要外头的人说你善妒吗。”   温雁菱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罗裕,回道:“娘您原来是嫌我善妒,这名声传出去可不太好,府中的两位姨娘是侯爷让人赶出去的,这事与我无关啊,您大可以去四处打听一下。也许是侯爷嫌弃姨娘们年老色衰,也比不上我会赚银子吧,或许侯爷又物色了新人也不说定,若是侯爷愿意,我定然操持着把人接回府中,左右你们在江南,这府中空院子也多着呢。”   老夫人显然不信,“不可能,聂姨娘为裕儿生了长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把她赶出去的。”   温雁菱笑着看向罗裕,对上老夫人时脸上的讽刺十分明显,“哦那我就不知道侯爷是如何打算的了。母亲,明日子晞还要去书院,我就先带着两个孩子回去了,侯爷再留下陪陪您。”   罗裕哭笑得不看着自家夫人把自己留下,面上依然维持着他的姿态。   然而老夫人与他没什么话说,知道多说的话反而会让自己气愤不已,没呆多久,敷衍了几句话,便让罗裕离开了。   在罗裕和温雁菱那吃了瘪,老夫人气不顺,看着要偷偷溜走的二儿媳妇便没了好语气,“明日你去给我打听一下,这个温雁菱到底怎么回事,还有近段日子侯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氏连连应是,不敢怠慢。   今日瞧见大哥和大嫂的态度十分奇怪,往日恨不得在婆婆面前表现是个好媳妇的大嫂,今日竟然没有顺着婆婆的话说,还不软不硬的顶撞了婆婆,而且她似乎感觉大哥对大嫂的态度有所缓和,仿佛看着大嫂的脸色行事。   陈氏躺在床上,这些不同寻常的地方在她脑子里转了一晚上,第二日一早眼下的青色遮都遮不住。   罗裕一早去了温雁菱的院子,特意告诉温雁菱不用去应付老夫人,若是老夫人找来了就让下人去叫他,温雁菱觉得此计甚好。   如今她宁愿去巡店看新铺子,都不愿意去跟二房还有老夫人周旋,她们打的什么算盘她一清二楚,不就是来忽悠她拿银子吗?   要银子可以,总不能白给。   温雁菱亲自送了子晞去书院,又带着文茵去了铺子,今日也是她巡视铺子的日子。吸取了以前的经验,这铺子定然是不能就这么不管不问,即便是有谭福在,那也要她知道实际情况才行。   没想到一踏进成衣铺,里面就有好几位夫人在等着了,见她进来都一拥而上。   吴彩秀都来不及阻止,只能无奈地看着温雁菱,温雁菱笑着冲她摆摆手,笑着道:“夫人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可是有什么需要,我家吴管事可比我知道得清楚。”   几位夫人围着她,其中一位道:“侯夫人,您这就不对啊,有好东西要跟大家分享才是,再说了,我们也不是出不起银子,你成衣铺中那件缺货的款式,我可是都答应了我娘家的姐妹们,要帮她们置办的。”   其实这位夫人说的成衣倒也不属实,而是那几件成衣所配的丝巾十分特别,上面的花样是印染上去的,不是绣出来的,因而大受上京中夫人姑娘们喜爱,很快就缺货了。   温雁菱笑着道:“秦夫人,不是我舍不得,而是这成衣如今在加班加点的制作,需求太大我们都忙不过来了,这样吧,等一有货我就派人来告诉你,这样行了吧!”   秦夫人满意点头,笑着道:“这还差不多,不枉我们相交多年的情分。”   温雁菱笑笑不说话,这里没哪一个不在背后说她闲话的,可有银子不赚定然不是她的风格,但价格嘛可以商量。   其余几位夫人顿时不依了,纷纷吵嚷着要让温雁菱给她们也行些便宜。   “侯夫人,你家瓷器店的那套新出的瓷器我家夫君很是喜欢,他仰慕侯爷的大作许久,又爱喝茶,不知您是否割爱啊?”   “那可不行,那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我家侯爷可不同意的。”   “嗐,这都是侯爷画的,您再做一套不就成了吗,价钱好商量。”   温雁菱故作犹豫,就是不松口,最后以标价的五倍价格让那位夫人买走了。   夏连欣踏进铺子的时候就见几位夫人心满意足的出去,打过招呼她便进来了,笑着道:“如今当真是让她们求着你买东西了。” 第43章 筹算   温雁菱看了眼手中的银子和定金,递给了吴彩秀,对夏连欣道:“被人所求,当真是一件乐事。”   夏连欣噗嗤笑出声来,“别说你了,都有人求到我这儿来了,让我帮忙买瓷器,你家侯爷的大作当真是抢手得很。”   别说夏连欣,就连陈氏那边,她递了帖子给手帕交去做客,寒暄了没几句,手帕交便让她回去帮她在侯夫人面前说说好话,她想要花茶铺新出的胭脂,那香味特别好闻,她家夫君很是喜欢,已经连着好几日来她房里了,可是她再想去买,那胭脂竟然断货了。   陈氏在手帕交那坐了不久,隐晦的打听了几家店铺的位置,便匆匆离开了。   等她走到街头,便看见一家店门口人头攒动,其他店却没什么生意,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过去一打听才知道,今日有一款新香味的熏香出来,很多姑娘夫人都派来了下人守着等。   往日,这熏香都是高门大户才能用的,但菱香阁不同,他们有不同大小的规格,即便是一般人家的姑娘,稍微攒攒也能买个小的来玩,不过小规格数量少,更加引得姑娘们早早便来等着买。   陈氏目瞪口呆的看着铺子里的人,根本连挤都挤不进去,她左右瞧了瞧只能放弃了这家店,转去其他家。   跟随着她的丫鬟见着这个阵势也十分惊讶了,“夫人,大夫人这铺子太多人了,若是日日如此多人,便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陈氏默默听着脚下步伐却越来越快,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若是大房赚得多,那他们这次的目的就更能顺利达到,可一想到大房日子过得如此好,对比起来他们二房像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有老夫人的补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陈氏抿着唇进了瓷器店,瓷器店中人就少多了,两间铺子连在一起,一边做成了雅致的茶肆,一边是卖瓷器和茶叶的柜台,柜台外侧摆着一个博古架,上面放置着几套精致的茶具,上面还放了一个小牌子,写了价格。   陈氏一眼看见那价格,顿时瞪大了眼睛。   一旁的伙计看见她进来,连忙过来招呼,“这位夫人想看看什么,喜欢什么样的茶具,店里还有新制的花茶,那边可以尝尝喜不喜欢。”   陈氏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个笑,问:“你们那套茶具多少银子?”她手指着博古架中间的那一套,看起来就特别不同寻常的。   伙计一看,就笑着道:“夫人您眼光真好,那是咱们店的镇店之宝,侯爷亲笔画的,价格就是标价那么多,不过您来得不巧,我家夫人说已经让一位夫人买走了。那位夫人也是特别喜欢,花了重金,足足高了五倍的价格。”   “五倍!”陈氏捂住嘴怕自己叫出声来。   伙计继续道:“是,那套茶具我家夫人可是嘱咐过不卖的。”   陈氏从瓷器铺出来,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她只粗粗一算,那一架子的瓷器和茶具便价值万金,更别说那伙计说还要翻倍。   她记得前几月温雁菱来信时还多有抱怨,这短短时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氏连忙回去跟婆婆细说了所见所闻,老夫人十分诧异。   “那温氏当真这么厉害?倒是我小瞧了她,既然如此说来,那岂不是侯府产业都被抓在她手中了。”   自家儿子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定然是不会插手侯府的营生,如此想来这府中一切决定都在温雁菱手中。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侯府的经济状况,在她交给温雁菱时,侯府只能算是苟延残喘,几乎就是一个空架子。   如今在温雁菱这个侯夫人手上如此兴盛,她心中仿佛梗着一口气,既有些不可置信又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威胁。   她温雁菱怎么可以轻轻松松就转亏为盈,当初她为侯府贴进去了多少银钱才保住侯府产业不沦为他人产业。   然而如今温雁菱这么轻易就能赚钱,让老夫人觉得她的付出不值一提,甚至有些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感觉。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是荣昌侯府一代不如一代,她在别人面前撑着面子里子,怎么甘心这么容易被温雁菱一个媳妇越过去。   “去,给我打听清楚,这温氏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是否做了什么损毁侯府声誉的事情。”   老夫人不论怎么想都觉得不愿相信。   陈氏一跺脚急道:“哎,母亲您忘了咱们这次回来的目的了,是为了二爷的仕途,咱们不管大房赚了多少银子,只要大哥愿意给银子,那他们越赚得多不是越好吗。”   陈氏都要急死了,她才不管老夫人的心情如何,左右如今老夫人已经老了也管不了侯府,她二房也没资格染指这些。   可银子是个实在东西,有银子在手中她不要那些产业也无所谓,银子什么都可以买到。   陈氏这么一说,老夫人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她们这一趟回京就是为了周转而来,之前分给二房的银子早就花得差不多了,置办的院子跟侯府比起来差太远了。   罗裕对罗绍这个弟弟的态度向来算不上好,如今温雁菱掌家,又知道了罗子彦那件事,必然对她和罗绍心中有怨气。   当初说是分家,可她还没死呢!只要她不答应,谁还能非要让她分家。   “老二媳妇,你这说得对。”老夫人顿时拉着陈氏的手道,“老二媳妇你可有章程。”   陈氏这时有些激动。   想到温雁菱这日进斗金中会有一半是他们二房的,她已经忍不住开始规划。   她抓着老夫人的手亲热道:“母亲往后定然是与我们在一道儿生活,便是分家了,也合该有您的一份儿,如今这算什么,就几万两把我们打发了。”   “便是父亲在,也定然不准他们这么欺负我们。”   陈氏搬出老侯爷,老夫人的脸色变了一瞬,可也仅仅有那么一瞬而已。   “是,她温雁菱既然用侯府产业赚银子,想全部放进自己的荷包里,当我是死的吗。”   见老夫人如此态度,陈氏觉得从温雁菱那儿抠出银子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陈氏眼珠一转,“婆婆,不如您直接叫上大嫂说说,若是被大哥知道了,说不准事情就成不了了。”   老夫人自然也知道这事若是被罗裕知道,必然要经历一番周折,可温雁菱是她媳妇,听婆婆的是正常的。   老夫人沉吟半晌道:“不急,左右我们要在上京呆上一段时日,你我四处走动一番,为绍儿活络活络关系,家里孩子的婚事你也该相看相看。”   陈氏已经跟着罗绍去江南好几年,此时便道:“母亲说的是,过两日我回娘家去仔细打听一番,定然能了解清楚。外人不清楚,家里人总不会诓我骗我。”   老夫人自第二日起便跑了好几家相交较好的老太太,递了帖子后这些老人精却都对她打听的事情闭口不言,只道让老侯夫人在大儿子媳妇面前美言几句,带出来走动走动大家认识一番。   听那口气,似乎那温雁菱还是什么了不起的不易见到的人物。   老夫人只得打哈哈蒙混过去,被问道时她只笑笑道:“我这才刚回上京,府中什么情况也不知,都是大儿媳妇打理。”   另一个老太太看着她一脸艳羡:“我说,你家儿媳妇也太能干了,我家这个什么都不会,琴棋书画也只是寻常,我把中馈交出去的时候提心吊胆,如今看着姐姐你家的媳妇,当真是羡慕。”   老侯夫人借口饮茶,尴尬笑了两声:“哪里哪里。”   “哎哟,老姐姐就别客气了,我家儿媳妇真是侯府铺子的常客,什么东西都买回来,还别说,我看了看东西倒是挺不错的,难怪生意那么好。”   “就是就是,老姐姐福气好。”   老侯夫人原本是来打听情况的,谁知这一说就成了称赞大会,直把温雁菱夸了个天上有地上无的。   老侯夫人憋了一肚子气回了家,径直回了自己院子。   闻风而来的陈氏打扮得整整齐齐来了,觑了眼婆婆的脸色,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她小心翼翼问:“婆婆,您出去可打听到了些什么。”   老夫人想着曾经的小姐妹们如今话里话外不仅把温雁菱夸上了天,还责怪她侯府这么有钱了,还不宴请她们。   老夫人沉着脸:“你回娘家时穿戴齐整些,别让人看轻你了,打听温雁菱的事情仔细谢,咱们才好想法子。”   陈氏有些狐疑,婆婆竟然关注起她的穿着了,一副为她打算的样子,听到后一句便就释然了,都是为了夫君。   她也算了解婆婆,知道她定然心里不舒服。   陈氏回了自己院子,便也觉得回娘家定要光鲜一些,左右婆婆都说话了,她明日就去置办些衣裳才是。   老夫人左思右想,想到老姐妹们的挤兑都不得劲,叫来了得她看重的嬷嬷吩咐道:“你去告诉温氏一声,我要宴请各府老夫人,让她仔细准备一番,不要丢了侯府的脸。” 第44章 一更   翌日,温雁菱正在跟文茵和子晞用早膳,青霜进来禀告道:“夫人,老夫人院子里的徐嬷嬷说是有事要与您商议,在外面等着呢。”   温雁菱眉眼温柔的用手绢给儿子擦了擦嘴角的污渍,“可有说何事?”   “奴婢问了,徐嬷嬷说是要紧事,要与您细说。”青霜回道。   青芳站在一旁不屑道:“什么要紧事,我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温雁菱笑了笑,骂道:“你瞧瞧你的性子,还没有青霜青露沉稳,你若是不想与青蓉一同去管事,那便与我说一声便是,你就在我院子里呆着,也不会惹出什么事。”   青芳脸色一白,赶紧请罪道:“青芳知错了,请夫人责罚。”   “我并非是为了责罚你,而是如今我倚重你与青蓉,要与外人打交道,该说的不该说的,你都要有分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个总要知道的。”温雁菱见她小脸煞白,知道这些事也急不来,左右慢慢教也不迟。   她看向青霜,“让徐嬷嬷进来吧,青芳起来送小公子和姑娘出去。”   罗文茵有些担忧的看着她,“母亲,祖母是不是又要……惹您不开心了。”   温雁菱笑道:“傻姑娘,如今谁敢让我不开心,那我必然让对方更不开心,不用担心母亲,青芳今日要教你看账册,快去吧。”   徐嬷嬷进来时,便看见大姑娘和小公子俱都眼神不善的看着她,仿佛知道她要来做什么似的,可转念一想,不过是两个孩子,能知道什么呢。   再说,她只不过是来通知一想夫人做准备,提醒提醒重要事宜。   温雁菱素手执茶盏,茶水缓缓从高处倒入瓷杯中,一旁的徐嬷嬷站了半晌也没见她说话,一时间也没主动开口。   来了这院子,她就代表了老夫人的脸面,既然是老夫人的脸面,哪里就有主动示好的。   温雁菱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端起瓷杯喝了一口,这才看向徐嬷嬷,徐嬷嬷下意识露出一个笑。   “早前我就说了,这二叔府中的规矩比不得我们侯府,若是冲撞了我们这边那也是个麻烦事,瞧瞧,如今徐嬷嬷这幅样子,恐怕就是二房的规矩,无尊无卑在主家面前这幅没规矩的样子,若是按照侯府的规矩,那便要打残了发卖出去。”   温雁菱笑得温温柔柔,“徐嬷嬷不然去打听一下之前那位管事的下场。”   徐嬷嬷的脸色一点点发白,这会儿脑子似乎渐渐清醒过来,她即便是代表老夫人的面子,可在温雁菱面前也是个奴。   “青霜、青露。”温雁菱轻声喊道,“来教教徐嬷嬷咱们府中的规矩,免得下次在侯爷面前失了礼数,被侯爷惩罚那就不好了。”   徐嬷嬷被青霜青露按着不能动弹,她毕竟年纪不比两个年轻丫头,挣扎不脱大骂道:“你们两个也敢,我是老夫人身边的人,你们敢!”   温雁菱冷笑,“是吗,你不说我还道这是哪家小门小户的上不得台面的奴才,你既踏进我的院子,就要守我的规矩!”   青露力气大,双手死死地抓住徐嬷嬷,青霜扬手毫不犹豫的扇了过去。   温雁菱冷眼看着徐嬷嬷,“嬷嬷现在可要说说,来找我有何事?”   徐嬷嬷看向温雁菱带着一丝恐惧,不敢再拿乔,垂着头恭恭敬敬道:“是老夫人让奴婢过来与大夫人商议宴请各府老夫人之事。”   温雁菱淡声道:“与我商议,这是要让我张罗了,由头是什么?”   徐嬷嬷自然不敢说是老夫人没有由头,踌躇半晌忽然道:“过不久便是老夫人大寿,不如就借着这个由头可好?”   温雁菱道:“老夫人大寿是什么时候?”   这可真是不怪她,毕竟于她来说时间已久远,完全记不清这些日子。   徐嬷嬷似乎都被她这么一问给问懵了,无语了好一会儿才涩然道:“下月初八便是老夫人寿辰。”   温雁菱仔细算了算,左右不过还有二十几日便到日子,从她重生后还没办过什么事儿,借着这个机会倒是也不错,正好还能给自家铺子宣扬一番,花些银子倒是不妨事。   徐嬷嬷沉默的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这位大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以往若是到了老夫人的生辰,这位大夫人定然是最先开始张罗的,如今竟然连日子都忘了。   瞧着竟不是作伪。   温雁菱点头道:“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回去让老夫人拟单子要请的人都写明白,写好了尽快给我,我会让人发帖子出去。”   徐嬷嬷连连回是,温雁菱又道:“这办宴席的银子我们这边账房出,就当孝敬老夫人了,这是我跟侯爷应该做的,但其余的我可不管啊,若是要回礼什么的,便让二房自己准备吧,都是小辈,分担是应该的。”   温雁菱笑得温柔,徐嬷嬷却觉得她仿佛什么都知晓。   “是,老奴定然把话带给老夫人。”徐嬷嬷怎么敢质疑,如今明白自己不过是个奴婢,一切都要听主家的,别管是主家的谁,一根手指便能碾死她。   老夫人如今早已不掌家,她算是知道了,主事人是大夫人,只要侯爷一天还是侯爷,大夫人便是掌家媳妇。   徐嬷嬷被送出了主院,青霜和青露对视一眼,顿时送出一口气。   青霜拍了拍胸口,“哎哟,刚才我差点下不去手,打下去的时候我心都跟着颤了。”   青露道:“还好我按得住,不然就被她挣脱了。”   温雁菱看着自己身边的两大打手,笑着道:“这后宅里的这类事不说常见,但也是有的,你们俩在我身边恐怕免不了这些,不过不用担心,我会护着你们的。”   青霜和青露道:“弋?我们都听夫人指示。”   温雁菱看两人严肃的脸就笑得更欢了,“哈哈哈,我跟你们开玩笑呢,我闲的没事,每天打人玩吗。”   温雁菱正笑得直不起腰来,外面下人来报侯爷来了,话音未落,罗裕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逆着光看过去,那个男人仿佛和曾经在自己的心中的样子重合起来。   温雁菱闭了闭眼,侧过头去,淡声问:“侯爷怎么来了?”   罗裕跨进门槛,状似悠闲的往温雁菱身侧坐下,道:“方才两个孩子过来告诉我,老夫人身边的人来找你,可是有什么事?”   “两个孩子去找你?”温雁菱怔了一下,又笑了起来,这两个都知道去搬救兵了,“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来找我说要办宴会,我便跟徐嬷嬷定了老夫人生辰日办寿宴。”   温雁菱说完就顿了一下,他们多久没有这么平心静气的说话了,而且,罗裕从来都不会管老夫人来找她做什么。   罗裕哦了一声,“生辰宴每年都有,你打发人置办就行了,不用自己亲自做。若是老夫人提了什么过分要求,你告诉我。”   温雁菱此刻情绪很复杂,她侧头看了眼罗裕,情绪开始起伏,她不知自己想做什么,忽的脱口而出:“罗裕,你这是在关心我?”   温雁菱这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这是又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呢,就像现如今这样相敬如宾就很好了。   这大概是自己上一世的执念,如今问出口,答案于她并不重要了。   罗裕侧头看向她,理所当然道:“那是自然,你是我夫人,我不关心你关心谁,若是你受委屈,我第一个不答应。”   他说得认真,温雁菱却只觉好笑。   她当然明白,因着她是侯府夫人,便是为了他荣昌侯罗裕的面子,他也不会让人辱没她,这事关侯府颜面。   温雁菱站起身冷淡道:“我没事,也没人能欺负得了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罗裕不知为何温雁菱忽然就变了脸色,明明刚才她问出口那句话时,脸上还有期盼,他下意识知道要护着她,于是便那样说了,怎么还冷了脸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走出门口,问一旁的韩栋,“方才我说错了什么吗?”   韩栋面无表情,内心崩溃,你们夫妻间的话语,问他一个莫得感情的属下,合适吗。   “没有。”韩栋觉得这时候保命要紧。   罗裕也十分头疼,便道:“你让人注意下老夫人那边,若是有什么为难夫人的事,让人来报。”   今日若不是两个小机灵鬼来告诉他,他夫人定然是不会跟他说这件事,到时候便是通知他参见宴席。   *   陈氏明日便要回去娘家,今日带着丫鬟上了街,许久没回上京,她都不知道上京时下流行什么样式的衣裳、什么样的花样子。   然而带着丫鬟走了好几家店都没觉得好看的,甚至有一个类别瞧着有些许别扭,直到她踏进了一间成衣铺。   “菱锦阁,这名字倒是有些别致。”陈氏看着门头的牌匾,始终觉得有些眼熟,却没想起来个究竟。   门内的姑娘看见她进去,便热情的迎上去,笑着道:“这位夫人可是要选衣裳,这边是我们成衣铺新出的款式,楼上是定制款,那边是之前的流行款式,您需要哪种,需要我为您介绍一番吗?”   陈氏哪里见过如此热情的卖衣裳的方式,况且她从未听过这些名词,当即便来了兴致。 第45章 人比人得扔   “为何这些衣裳的花样子都是一样的?”陈氏好奇的问道。   介绍的姑娘穿着店铺里面统一的衣裳,一水的粉色,看起来娇俏靓丽,她笑容甜美声音温和,耐心介绍道:“这是我们店里首创的,每个花样子都是一个款式,可以任意搭配其他的裙子,虽然花样子都是一样的,不过有不同的尺码,您可以告诉我您的尺码或者让我给您量一量,我会为您选合适的尺寸。”   陈氏更加好奇了,“你们能有几个尺码,难道都可以穿吗?”   姑娘笑着回道:“夫人有所不知,这是经过我们绣娘专业测定的,取了中间值,身材差不多的人穿上效果是一样的。当然,我们楼上还有定制的衣裙,必然会更合身的。”   陈氏本就是为了明日回娘家体面一些,算起来府中下次做衣裳也还有段日子,今日便也只能买些成衣才好。   她当即让那姑娘给她量了尺寸,又被姑娘领着去选了衣裳,“夫人,您穿这个水蓝色当真好看,衬得肤色很白,至少年轻了好几岁呢,您真的很适合这个花样子,大气又不老气,瞧着很精神。”   陈氏都快被姑娘夸出花了,当即就付了银子,只觉得这件衣裳哪儿哪儿都适合自己,高高兴兴的回了府中。   徐嬷嬷顶着有些红肿的脸颊回了老夫人院子里,老夫人状似没瞧见她的脸,只询问道:“温氏怎么说的?”   徐嬷嬷侧着脸道:“奴婢与大夫人商议待下月初八您寿辰时办寿宴,大夫人说一切都交给她,不过她说宴席她都负责,但其余的若是要回礼,让二夫人准备,孝敬父母是儿孙应该分担的,都是一份心意。”   老夫人刚开始还有些不喜,然而听到后一句便觉得温氏说得没错,两个都是儿子孝敬她是应该的,按理说罗绍不在身边,倒是更应该多出一些才是,不过绍儿她是知道的,最是有孝心,便按照温氏的说法来也无不可,这回礼可不是二房自己准备就行了。   “那就这么办吧,明日告诉老二媳妇一声,让她准备。”   *   第二日,陈氏带着礼物和丫鬟回了门,出门前她仔细打扮了一番,梳了个配合衣裳的发髻。   陈氏娘家虽不是高门大户,但也几代为官算是清贵名门,不过始终差了点运道,直到陈氏不知怎么的被老侯夫人看中,嫁给了次子罗绍,家中这才指望着陈氏能为家中父兄说几句好话,帮扶帮扶。   谁知嫁过去这么多年,陈氏在侯府中不仅说不上话,就连她那夫君也是个软泥,靠着自家母亲从长子手中抠出来的,也没能帮到娘家兄弟,是以两个嫂嫂都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人家府中嫁出去的女儿,要么给府中送东送西,要么帮衬父兄更上一层楼,往日陈氏自觉自己与夫君没那个本事,可如今就不同了。   若是能从大房分过来一半,她何愁在娘家抬不起头来做人,怕是两位嫂子都要看她眼色才对。   想到日后的得意,陈氏下马车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下了马车就看见守在门口的娘。   张氏看见女儿就笑着迎上去,“回来啦,你父亲和两位兄长尚未回府,咱们娘俩先进去说说话。”   母女俩刚坐下,两位嫂子就带着孩子们进了正厅,大嫂笑盈盈道:“妹妹回来了,真是许久不见了,母亲整日念叨着你。”   陈氏笑着道:“大嫂、二嫂。”   二嫂与陈氏最不对付,笑着把身边的几个孩子往前轻轻一推,“快去给小姑姑见礼,几个没有眼色的小东西。”   虽是笑骂,可她目光紧紧盯着陈氏,嘴角勾着一丝笑,等着陈氏给孩子们见面礼,若是没有,那就别怪她开口骂陈氏小气了。   陈氏哪里不知她的弯弯绕绕,她从荷包里拿出几个银裸子递给几个孩子,笑着道:“几个孩子又长大了些,母亲身边有几个孩子,也定然是不闷的。”   二嫂打发了孩子们出去,坐在大嫂身边,目光从陈氏身上一扫而过,“妹妹如今当真是大不相同,想来侯府的生意也定然有你们二房一份吧。”   陈氏刚要否认,二嫂又道:“我瞧着你这一声衣裳就是菱锦阁最新款式的衣裳,当真是不错的,要价可不低,妹妹不愧是国公府的媳妇,自家的衣裳随便穿,当真是让人羡慕。”   陈氏脑子一懵,下意识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裙道:“什么,你说这是……”   她猛地闭了嘴——菱锦阁,难怪她觉得如此耳熟,原来竟然是温雁菱开的成衣铺子,她竟然还花了那么多银子去买衣服,把银子白白给了温雁菱。   陈氏话没说完,可二嫂的火眼就看出了端倪,捂嘴惊讶道:“呀,妹妹不会不知道菱锦阁是侯府的吧?不过若是不知道也正常,这菱锦阁也没开多久,全都是靠侯夫人才开起来了的,这么独特又赚钱的铺子,自然是不会告诉你们二房的。”   这幸灾乐祸的语气让陈氏差点就沉了脸,可一旦沉了脸她不就在娘家面前露馅儿了。   陈氏的脸扭曲了一瞬,硬生生露出一个无比僵硬的笑,“二嫂说的哪里话,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侯府产业,其中也有我们家二爷一份的,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二嫂又吃惊道:“我记得你们离开上京去江南时,不是已经分家了?”   这再来说还有二爷一份,那就过分了,再说这铺子是侯夫人亲自开起来的,其中有没有侯府的份儿都未可知,怎么就有二房一份了。   说出口,也太不要脸了些。   陈氏可不管这些,硬着脖子反驳道:“老夫人还在呢,怎么就分家了,没有亲族见证,什么都没有,哪里就算是分家了。”   反正她都听母亲的,咬死不认分家了。   二嫂冷嗤一声,想要说话被大嫂给按住了,大嫂向来比较温柔,嘱咐道:“妹妹,虽然我们不知侯府究竟是如何处理的,□□昌侯和侯夫人都是厉害的人,总之,最好能与他们融洽一些,不要有隔阂,于你们二房未必有好处。”   陈氏如今却是一门心思钻进钱眼子里了,根本听不进去大嫂的话,只敷衍了几句,话头一转,便不着痕迹的试探着两位嫂嫂对侯府产业的了解。   大嫂素日不喜这些,只爱看书作画,二嫂时常出门与好友相会,她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告诉了陈氏温雁菱的铺子有多抢手,多受上京高门贵妇、姑娘们的喜爱,很快她便如愿看见了陈氏的眼睛都快红了。   “你瞧瞧那侯夫人是真厉害,这才多久,往日侯府铺子门口能有几个人影,如今真是挤都挤不进去,人比人啊真是比不得哟。”   结合那日陈氏自己看见的,与今日二嫂所说的话,陈氏没呆多久便借口回了侯府。   陈二嫂带着丫鬟往自己院子里走,嘴角的笑就没下去过,丫鬟道:“夫人,为何要与小姑奶奶如此针锋相对,左右她也不在府中,若是老夫人与二爷说了什么就不好了。”   陈二嫂冷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几时对大爷二爷有一丝帮扶了,自己家的都扶不上墙,还能指望她。”   “想当初我刚嫁入陈家,她是如何对我的,婆婆立规矩的时候她不添一把柴都算好的,若是我做错了哪怕一点,她必然要踩上一脚,我大概是上辈子与她有仇,今世注定水火不容,既然容不下我也不愿贴上去。”   “再说,她真以为侯夫人是好拿捏的?还想肖想人家大房的银子,不知死活。”   “如今我就看着,她是怎么被侯夫人给治住的,若是能我倒要好好再踩上一脚,以泄我心头之恨。”   陈氏匆匆回府去了自己院子,身上的衣裳之前有多喜欢如今就有多厌恶,身上仿佛过了一层火,恨不得立刻就脱掉扔了。   可一想到这衣裳花了她多少银子,便肉疼得狠不下心。   陈氏怒气冲冲的回了房间,倒在贵妃榻上,喘气都不匀了。   等着吧,侯府的产业总会有一半是他们二房的,凭什么都被大房占去了,赚了这么多银子一点也不分给他们二房。   二嫂话里话外都在说大房厉害,这不就是明晃晃的贬低她,拿她跟温雁菱比较吗,她哪里不如温雁菱了!   陈氏气得晚膳都没吃,歪在贵妃榻上独自生气,天擦黑的时候徐嬷嬷来了,陈氏这才坐直了身子。   徐嬷嬷脸好多了,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荷包,不过对上陈氏便没了表情,“二夫人,老夫人吩咐,下月初八她寿辰会办寿宴,到时候大夫人负责宴席,至于回礼本应该二房准备,不过老夫人体恤,这是她老人家补贴的,其余的二房出,回礼您定要准备妥当才是。”   “什么!回礼还要我们二房出,大房是钻钱眼里了吗,赚那么多银子就不能一起置办了!”陈氏顿时尖声反驳。   徐嬷嬷沉声道:“都是儿子,老夫人寿宴各自出的是一份孝心,二夫人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吧。”   陈氏对上徐嬷嬷的眼神,便低了声音,咬着牙道:“是,麻烦您告诉母亲,我知道了。”   接过徐嬷嬷递过来的荷包,手中一沉,陈氏打开看见里面的银子,顿时有了主意。 第46章 同款   九月初八是个好日子,荣昌侯府门前车来马往俱是送东西的,红艳的灯笼高高挂起,一片喜庆。   两株高大的云松立在门口,瞧着就十分精神。   主院里,母子三人刚用了早膳,温雁菱慢条斯理的对镜插头钗,这是一套她新打的头面,她十分喜爱。   文茵换好了衣裙,正在帮着子晞整理衣裳,今日他们都穿了同色的衣裳,但凡有眼睛,就能看出这是一家子。   温雁菱看了眼孩子们,嘴角露出笑意,侧头问:“青霜,昨日让人给侯爷送的衣裳送过去了吗?”   青霜笑着道:“昨晚奴婢就亲自送过去了,还特意嘱咐了侯爷院子里的下人,不会出错的。”   温雁菱点了头,“那就行了,若不是要宣扬一下男人们穿的衣裳,也不用让他穿一遭。”   镜子前,罗裕穿着一身新衣左看右看,一脸满足对身边的韩栋道:“瞧瞧,我家夫人始终还是想着我的,这衣服尺寸正合适,颜色也很称我,给我找一个同色的发冠,还有玉佩啊。”   待到着装完毕,罗裕迈着自信的步伐出了房门,站在院子里感觉自己今日定然是全场的焦点。   他理了理衣襟,装作不在意道:“韩栋,一会儿若是有人问起,你一定要说这是夫人亲自给我做的衣裳。”   韩栋面无表情,“爷,您真的觉得会有人问您这个吗?”   都是大老爷们,衣裳都是自家夫人准备的,谁比谁高贵呢。   罗裕自信满满,“必然有。”   眼瞧着时辰差不多了,温雁菱便带着两个孩子准备去前院,今日寿宴就在那儿进行,青蓉青芳已经在外张罗了。   母子三人穿着同色的衣裳,温雁菱和文茵同款同色只不过花样不一样,三人胸前俱都带了个宝络项圈,项圈造型简单却好看,温雁菱一边牵着一个,往前院走去。   前院里,陈氏跟在老夫人身边热情的与前来拜会的宾客打招呼,瞅着间隙,陈氏道:“母亲,大嫂怎么这时候还不出来,这架子拿得也太大了。”   老夫人刚要说话,一位相交甚好的老夫人到了,见面就笑起来,夸赞道:“老姐姐今日精神气儿真好,哎哟,这身衣裳当真是好看,定然是菱锦阁做的吧,下回我办寿宴也要去菱锦阁做一套一样的才是。”   这已经是好几个人夸赞了,老夫人笑着接下来这夸奖,顿觉面上有光。   “你大嫂今日忙着呢,迎宾客这事儿不还有我吗,今日可是我的寿辰。”这身衣裳还是昨日晚间大儿媳妇差人送来的,当时她一看便喜欢得不得了,今日穿上果然让人瞩目。   不得不说,这极大的满足了老夫人的虚荣心。   她都这一把年纪了,能得人夸赞本就少之又少,这夸得简直往她心里钻。   陈氏被她抛在身后,双眼死死地盯着她的后背,不就是一件衣裳吗?她给老夫人置办过多少衣裳了,也没得她一句好,如今温雁菱就这一身就把她收买了。   陈氏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罗裕走到主院门口就见母子三人一同出来,看见四人同色的衣裳时,他顿了一下。   下一刻,罗裕的脸上露出个笑,快步走上来,愉悦道:“咱们一家人今日竟穿了同色衣裳,咱们子晞与我还是同款呢,让我看看,子晞绣的是竹,我这个是兰草。文茵与你娘也是同款呢,好好好,咱们菱锦阁出品当真是好。”   说完他看向温雁菱,眼神里情意拳拳,“多谢夫人为我准备衣裳,这兰草我也很是喜欢。”   温雁菱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当然,风流俊逸的侯爷不就是喜欢这种花哨的花样吗,不然怎么符合你的身份。”   韩栋默默别开眼。   罗裕不以为耻,“那是自然,谁让咱们一家子都长得好,长得好就要让人看啊。”   他又仔细打量了母子三人,忽然道:“为何你们都有一样的项圈,就我没有?”   文茵和子晞的项圈要小一些,温雁菱的就是成人尺寸,带在胸前,衬得她越发好看。   重生回来这么久,温雁菱十分注重保养,衣裳也换了清浅的颜色,颜色娇嫩,像一个新媳妇一般。   罗子晞仰着小脑袋,“爹,您是男人,男人怎么能戴项圈呢。”   罗裕一把抱起小儿子,反驳道:“男人怎么不能戴项圈了?”   罗子晞歪着小脑袋想了想,也没想出反驳的话,他也是小小男子汉,娘都给他戴了。   罗文茵见母亲冷了脸,还嗤笑了一声先一步往前走,悄悄扯了父亲的袖子,罗裕不明所以低下头来。   罗文茵小声道:“父亲您别再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了,你不知道母亲不喜欢吗?”   罗裕茫然:“我不知道啊。”   罗文茵都被他理直气壮的语气给整得懵了一下,摊手道:“反正如今您知道母亲不喜欢了,若是您还想跟我们穿一样的衣裳,或者想让母亲给你置办衣裳,您就改改?”   罗子晞也从罗裕的怀里滑下来,牵着姐姐的手,老气横秋道:“父亲您自己想想!”   罗裕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个孩子追上去牵着温雁菱的手,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原地。   他不解,“我做错了什么?”   明明他以前也是这样啊,温雁菱从来都没表现出不喜或者介意,如今这怎么忽然就对他穿着没了好脸色。   韩栋站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罗裕:“说。”   韩栋如实道:“爷今日的穿着就很好,比以往那些都好看,夫人说得对,姑娘和公子也说得对。”   “所以你也觉得我之前花哨?”罗裕转头。   韩栋目光别开,沉默点头。   罗裕:……   “也就是说,只有我自己觉得我穿得好看,你们都不认同我的审美。”   罗裕又在原地站了半晌,最终沉声道:“让人把我房里的衣服都扔了,一件不留,告诉夫人一声让她帮我置办新衣裳。”   “要素的,稳住自持的。”   韩栋:……   对于自家侯爷想一出是一出已经习惯了,韩栋没有立刻吩咐人去办,万一他家侯爷又反悔了,吃亏的还是他。   荣昌侯一家四口的出现引起了不小的瞩目,四人穿着一样眼色的衣裳,各有各的好看,让一众夫人、姑娘们十分艳羡。   罗子晞乖巧可爱,文茵出落得亭亭玉立,温雁菱如今保养得益更加出众漂亮,荣昌侯向来玉树临风,今日更添几分沉稳。   这一家子的脸,简直占尽了优势。   罗裕自是去跟相熟的长辈以及同僚打招呼,温雁菱则是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女眷席。   前院中间的水池前面搭了戏台,台上正在演一出祝寿的戏,温雁菱没看一眼径直走到了夏连欣面前。   夏连欣冲她挤挤眼,笑着道:“今日你们一家四口当真是出尽了风头。”   温雁菱顺从坐下,满脸愉悦,“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夏连欣好奇道:“什么目的?”   温雁菱垂头盯着自己的衣裳,嘴角含笑,“这衣裳你在我菱锦阁见过吗?还有老夫人身上那套绛红的仙鹤衣裳,还有侯爷身上那套。”   温雁菱这么一说,夏连欣就转过来了,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你的意思是,今日的目的是宣传新衣裳,不仅仅是姑娘、夫人们的,还有男人的衣裳以及老人的。”   温雁菱赞扬的看着她,轻扯了下自己的项圈,她还没说话,一旁就有人来搭话了。   “侯夫人,您与大姑娘、小公子的这个项圈倒是别具一格,可否告知在哪家铺子做的?”   温雁菱冲夏连欣眨了眨眼,随即笑着对那位夫人道:“这是我家菱锦阁金器行新来的师傅打的款弋?式,最近还会出一批新的款式,若是有需要说是我介绍的,定然不会多赚您的。”   夏连欣冲温雁菱竖起大拇指,如今温雁菱俨然一个生意场上的老手,办寿宴都不忘给自家铺子吹一波。   轮到了给老夫人献寿礼,如今侯府人口简单,只有两房,且二房罗绍未在上京,众人的目光便纷纷落在了荣昌侯一家身上。   原本是没有这一出的,不过温雁菱打定主意不能做亏本生意,于是特意告诉了老夫人要献寿礼,不管陈氏再怎么不甘愿,老夫人也欣然同意了。   温雁菱与罗裕站在一起,一旁全都是艳羡的声音,纷纷夸赞荣昌侯夫妇郎才女貌、琴瑟和鸣,难怪生意能做那么大,俨然成了典范。   温雁菱面无表情,罗裕脸上却带着满意的笑容,他怀里抱着韩栋递过去的锦盒,走到老夫人面前打开道:“母亲,这是我们给您的寿礼,名为八宝葫芦瓶,配有四个瓷杯,上书‘福禄寿喜’,愿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这八宝葫芦瓶跟一般的酒壶差不多大小,瓶身圆圆胖胖,做成了葫芦形状,瓶身上有个短浅的壶嘴,四个杯子上的字乃是罗裕亲手写的,用金色描绘,带着几分雅致与贵气。   “这瓷壶,巧思绝妙!”   “真好看啊,下回家里长辈做寿,送这个敢情好。”   “寓意也好,妙哉妙哉!”   陈氏看着温雁菱两人得了夸赞,眼里几欲喷火,她献的金头面如此一比,根本不值一提。 第47章 夫妻俩都是狠人   陈氏以为众人会嘲笑自己,却发现众人根本就不在意她们二房的寿礼是什么,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温雁菱的寿礼给吸引去了。   温雁菱自然不会去关注陈氏的心情,她心情甚好的看着一群人围着那寿礼议论,已经有好几个人来询问店中是否有同样的葫芦瓶出售,当然,最重要的是要有荣昌侯的亲笔题字。   夏连欣笑着道:“看来你这瓷器还是沾了你家侯爷的光啊,你还不对人家好点。”   温雁菱不置可否。   夏连欣冲她挤挤眼,凑过去问:“怎么了,还真没让人进房啊?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说不开的,再说了府中的小妾姨娘不都已经清理干净了,你这么把人晾着,就不怕他再出去惹一个回来。”   温雁菱轻嘲道:“我这不就是给他机会去外面找,我也没不让他带人回来,他若是真的能忍住,我倒要高看他一眼。”   虽说罗裕已经说清楚聂姨娘和华楚楚的事,可在温雁菱心里,这根刺还没有完全被拔出,被抹平。   夏连欣叹了口气,“要我说,你若是气出得差不多了就行了,在我看来你也不是真的就对罗裕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吧,两人若能好好过日子,和和美美的,谁不羡慕啊。”   两人正说着呢,忽然主座老夫人那边传来一阵凄惨孩童哭声,温雁菱动作比脑子还快,立刻站起来。   “是子晞在哭。”   夏连欣赶紧道:“快过去看看。”   罗子晞原本跟老夫人娘家表妹秦氏家的孙子在玩,那孙子叫何吴,比子晞大一岁,长得很壮跟个小牛犊子一般,罗子晞这可可爱爱的小身板根本比不过他。   原本几个年岁相差无几的孩子玩得正开心,那何吴忽然看中了罗子晞腰间挂着的荷包,那个荷包是一只小鱼形状的,十分特别。   何吴眼馋,就要伸手去拿。以往他跟着奶奶来表姨奶奶家想要什么都是随便拿的,罗子晞也从来不在意自己的东西。   可这次他就碰到阻碍——罗子晞死活拽着自己的荷包不给他。   何吴力气大,使劲扯了几下就扯下来了,罗子晞根本不管不顾冲上去要抢回来,小孩子狠起来也是真的狠,就这么扭打在一起。   可何吴毕竟大一岁,很快罗子晞就败下阵来,罗子晞自然不干,哭着就扑上去咬了一口,可荷包最后还是被何吴给抢了。   何吴拿着荷包,哭得比罗子晞还大声,跑到自己奶奶面前就哭诉,罗子晞不甘示弱也哭叫起来。   等到两个老夫人弄清楚状况了,老侯夫人便沉了脸道:“子晞乖,不就是一个荷包,奶奶让人给你多做几个,今日你是主人,要对客人客气一些知道吗。”   她最是注重面子,这种小事怎么能扰了大家的性子,说出去没得说他们侯府小气,一个荷包也值得争抢。   罗子晞不干,眼泪鼻涕一大把,哭喊道:“这是我娘亲手给我做的我最喜欢的小鱼荷包,凭什么要给他,他这是明抢,报官要抓他的!”   “胡闹!”老夫人厉喝,“什么抓不抓的,这是咱们家的亲戚,还不道歉。”   罗子晞瞪着圆圆的眼睛,委屈极了,“我被抢了东西,我凭什么道歉!”   老夫人刚要发怒,忽然温雁菱从人群里走出来,冷笑着说:“罗子晞做错了什么要道歉,我侯府也没有抢人东西的亲戚!”   瞧着温温婉婉的侯夫人冷着脸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她走上前去拉着子晞的手,轻轻地捏了捏,柔声道:“子晞别怕,母亲在呢。”   罗子晞找到了靠山,往日定然要哭上一哭的,此时却觉得一点也不怕了,点点头,噘着嘴道:“您特意给我做的小鱼荷包被他抢了。”   温雁菱凌厉的目光看向何吴,便是一个小孩子,她也不允许在侯府撒泼。   老夫人和那位表姨奶奶的脸色顿时就挂不住了,特别是老侯夫人,从来都是她说一不二,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被自己的媳妇给下了面子,当真是老脸都没了。   她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大媳妇,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怎么就那么严重了,左右不过一个荷包,便是给何吴玩耍一下也就是了。”   表姨奶奶也附和道:“就是啊,这小孩子之间吵闹也是寻常,你这般咄咄逼人,怕是不好,侯府怎么也是大户人家。”   温雁菱被这无耻给惊着了,冷嘲热讽道:“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抢人东西的还有礼了,即便是小孩子玩闹,不问便取也是偷也是抢,我们家不惯这种行当,寻常小孩子吵闹我自然是不会说什么,可这东西我儿已经说了是他心爱之物,这般明着抢,那我可否也随意抢了当场谁的东西?”   “小时候偷针,长大了偷金,这话小孩子不懂大人也不懂吗,这事若是传出去了,往后何吴如何做人,能不能科考,左右与我也无关。”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侯夫人可真是个狠人,当朝皇上最重人品,若是有前科是不允许科考入朝为官的,这不一辈子就完了吗。   老姨奶奶也被她吓了一跳,涉及到自家孙子,怒骂道:“你别欺人太甚,简直是蛇蝎毒妇,心肠如此狠毒,不过是一个小荷包,你竟然要这么害我孙子。”   温雁菱毫不示弱看着她,她才不怕,“我蛇蝎心肠又何如,谁也不准欺负我儿,你以为一个荷包如此简单?那荷包里有我给我儿生辰礼物,乃是前朝大儒佩戴过的玉佩,价值十万金,若是丢了,你可配得起。”   众人又是倒抽一口凉气。   “前朝大儒明恒先生的玉佩,明恒先生乃是文曲星转世,能得到这玉佩定然能考个状元!”   “且不说状元,这玉佩的价值便是一般巨富之家一辈子也用不完了。”   “这、这侯夫人对小公子期望甚高啊!”   “我听说小公子聪慧过人,经常得先生夸奖,侯夫人看重也是正常。”   “天哪,若是玉佩丢了,这何家哪里配得起啊!”   表姨奶奶自然是知道明恒先生的,全天下没人不知道明恒先生,明恒先生留在世上的遗作多数被珍藏起来,一般人根本见不到,更别说留存的玉佩以及其他贴身物品,千金难买。   表姨奶奶顿时吓得脸都白了,她当然知道侯夫人如今日进斗金,买个玉佩不在话下,何况这是侯府嫡子,更是千疼万宠,这若是真的有一块,他们家哪里配得起。   当即,表姨奶奶便否认道:“这话都是你说的,若是根本就没有,你这不是讹人吗!”   她一边说一边抢了小孙子何吴手中的荷包捏了一下。   什么都没有!表姨奶奶顿时脸一沉,心里更沉。   里面当然什么都没有,但是不妨碍温雁菱故意这么说,她才不怕,看谁脸皮更厚。   她就这么好以整暇的看着表姨奶奶着急,不时的向老夫人投去求助的目光。老夫人刚才话都说得差不多了,此时此刻无论说什么都不对,索性闭口不眼,企图把这事儿混过去。   温雁菱感觉到身边来了人,一看是文茵凑了过来挨着她,她摸了摸文茵的肩让她安心,顺着却看见罗裕站在不远处,他似乎刚刚过来,眉间紧蹙。   温雁菱与他对视了一眼便别开目光,她知道罗裕定然是不喜这般的,他向来把规矩看得极重,这种场合必然是会怪她把事情闹大。   不过那又怎么样,她自己的儿子她必然要护着,子晞有侯府的规矩,但也不能没错还让人欺负,她不允许。   即便罗裕要站在她的对立面,她温雁菱也绝不让步。   表姨奶奶着急,看了眼四周如此多的人,便哭道:“好哇,我们来侯府做客,你们侯府就是如此对待客人的,你们荣昌侯府是要仗势欺人吗!”   温雁菱眯了眯眼,这老太婆是打算用名声来压她了。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罗裕从人群里出来,他依然是那副悠闲的姿态,如同一个风流雅士般,说出的话却让众人叹为观止。   “我荣昌侯府就是仗势欺人又如何?你欺的是我侯府下一任侯爷,便是仗了这个势那也是应该的,谁敢说一句!”   罗裕说出的话简直要把表姨奶奶气死了,就连老夫人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说,这般不给她娘家亲戚面子。   “侯爷!”老夫人语带警告。   罗裕连看也没看她,继续道:“我家夫人说得对,我侯府没有这等抢人东西的亲戚,特别还是抢我儿子的东西的人,更是不配。往后我侯府没有这门亲戚,望你们好自为之。”   “我侯府大度,明恒先生的玉佩我们就当被狗叼走了,荷包麻烦还给我,大门在前面,慢走不送。”   这荣昌侯竟然直接赶人!   众人被这夫妻俩的行为给震住了,一个比一个狠,原本以为侯夫人都够厉害了,这侯爷不声不响的来个更绝的。   往后惹谁都不能惹这两人。 第48章 给他一个机会   老姨奶奶带着自己孙子媳妇灰溜溜的走了,老夫人虽然心有不喜,可现场还有这么多宾客在场,她也不好摆脸色。   临走时,老姨奶奶狠狠地瞪着温雁菱和罗子晞,却在对上罗裕笑得危险的脸时吓得一哆嗦,不敢再看,加快了脚步。   温雁菱可不管老夫人什么脸色,带着孩子回了自己院子,罗子晞拿着自己的小鱼荷包满脸委屈,心疼得不得了。荷包上的线被扯得乱七八糟,荷包也变形了,根本看不出来是个小鱼了。   温雁菱摸摸他的小脑袋,柔声哄道:“子晞别伤心了,娘再给你做一个新的,用更漂亮的丝线好吗,再多做一个小猫咪好不好?这个就扔了吧。”   “不行。”罗子晞宝贝的把荷包抱在怀里,“这是娘你亲自给我做的,我洗洗放在那儿就行了。我不要小猫咪,我要大老虎,大老虎才厉害,不会被欺负。”   看出来今日让他受了委屈记在心里,小孩子也记仇的。   文茵在一边也安慰道:“那姐姐给你做一个大黑熊好不好,黑熊也特别厉害。”   罗子晞高兴得跳起来,拍着手叫:“好耶好耶!”   温雁菱索性让下人在院子里摆了点心,她也不打算出去应付了,想到刚才用身份压人耍赖的罗裕,也不知为何她就勾唇轻笑了一下。   文茵忽然道:“娘,方才父亲那样真好,那个表姨奶奶根本说不出话来。”   罗子晞也仰着小脑袋,“就是,父亲说我以后也可以仗势欺人。”   温雁菱轻轻敲了下他的脑袋,“胡说,不可随意仗势欺人,今日这是特例,我们子晞被欺负了才这样的。”   虽然她如今维护子晞,可她也不会纵容子晞成为一个纨绔,而是要成一个君子。   没一会儿,夏连欣也带着江沐晴进了院子,一进来就笑道:“我一猜就知道你们缩到院子里来躲懒了。”   温雁菱冲她招手,“快来,新做的点心,还有新鲜的花茶。”   夏连欣坐下来就笑,“方才你们夫妻俩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差点笑死我了。”   “那有什么,还不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温雁菱道,“但凡何吴给子晞好好道歉,这事儿就过去了,可有人偏不信邪,我能有什么办法,谁也不是软柿子。”   夏连欣对温雁菱十分了解,瞧了她的脸色便道:“怎么了,你还有什么打算?”   温雁菱道:“我记得何家是做布匹生意的,与二房有些瓜葛,罗绍给了何家方便,何家分了些银子给二房。这不是巧了吗,正巧有位江南丝制的商号说要跟菱锦阁合作,原本我还想给二房行个方便,与他们一起把这事儿做了,如今我倒是觉得与那商号合作更好,免得我多费那些心,都是赚银子,少些多些也不打紧。”   夏连欣几乎要笑出声来,嗔怪道:“你这心眼可真不少,倒确实是个狠人,我瞧着若是谁与你们夫妻为敌,不死也要扒下一层皮来。”   “二房也是真惨,不仅没银子赚,一旦你与商号合作,那何家那边定然会受影响,岂不是得不偿失。”   温雁菱挑了下眉,“我这个人啊,如今最不爱的就是吃亏,人活一世自然要让自己快活些才对。”   夏连欣瞧了眼她,道:“方才罗裕的表现倒是挺出乎我意料啊,荣昌侯重礼这事大家都知道的,他能为了你们母子说出那种话,我看啊在场的大媳妇小姑娘眼睛都直了,都盼着自己家的男人也是个能为自己做主的。”   说这她又捂着嘴笑起来,“前头还挺霸气的,仗势欺人,后来就有点无赖了啊,仗着这侯爷的位置。我估摸着,也就罗侯爷能干出这个事情了。”   温雁菱想到方才罗裕的样子,也不禁笑出声来,夏连欣也笑,两人对视一眼笑作一团。   罗子晞挺着小胸脯,傲娇道:“我父亲是最厉害的人,我母亲也厉害,不要笑话父亲。”   夏连欣去看温雁菱的脸色,却见她笑意盈盈,揶揄道:“往日我是不看好罗裕这个人的,可如今看来,经过这段时日,我倒是觉得若是一个大男人愿意为你做到这个地步,是个值得托付的人,爱妻爱子爱女,还有何求?”   温雁菱手中一顿,便垂下了眸子。   是啊,按照罗裕如今的表现来看,不失为一个好父亲。她原本以为罗裕会不管不顾,她重活一世,儿女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她能这样做,可罗裕不是重生的。   “我知道了。”温雁菱忽然道。   夏连欣:“你知道什么?”   “会给罗裕一个机会,不过也仅此一个机会。”   夏连欣笑了,这就是松口了,只要罗裕不出幺蛾子,那就能让雁菱回心转意了,是好事。   温雁菱微微翘起嘴角,她也没说现如今就要怎么样,不过是观察一番,罗裕这个狗男人不能松口,就如今这样挺好。   后面的宴会温雁菱休息了一会儿与弋?夏连欣一同出去,把三个孩子安排在一出,特意叮嘱子晞跟着文茵一起。   温雁菱则和夏连欣周旋在一众夫人之中,许是经过刚才那一遭,夫人们对她的态度都有了些不同,知道如今侯夫人虽不似从前那般泼辣,可如今人瞧着温柔许多可气势还更加强了,让人有些畏惧。   罗子晞从母亲那儿得了个新玩意,也不跟着别的孩子疯跑了,就坐在椅子上一边玩一边吃点心,顺便听着姐姐们说话。   他睁着懵懂的大眼睛,只知道大家都在夸姐姐。   “文茵,你娘给你做的这件新衣裳可真好看,这花样子也很特别。”   文茵笑着道:“这是菱锦阁快要新出的款式,到时候你们可以去看看,还有几个其他的样子也很好看。”   江沐晴眨了眨眼,“我都已经让文茵帮我留一件了,你们也是知道的,菱锦阁的衣裳有多难抢。”   罗子晞这一旁点着小脑袋,“对呀对呀,我姐姐每次若是不先留一件,她都穿不上呢。”   小孩子的话没人觉得是在撒谎,立刻就有手中有银子的姑娘拿了银子出来塞进文茵手里,“文茵,银子先给你了啊,记得帮我留一件,到时候再给你余下的银子。”   这一下仿佛开了先例,跟着又有姑娘塞了银子要给她让帮忙留着。   罗文茵笑眯眯的全部都收下来,又找了小册子把名字都一一记下来,写上收了多少,再按上手印。   罗子晞看着姐姐手中的银子,脑子转了转,从椅子上跳下来,“各位姐姐,菱锦阁还有小孩子的衣裳呢,还有我爹穿的呢,送兄弟送父亲都可以的呀。”   他长得乖巧,嘴巴又甜,把诸位姑娘的目光都吸引过来,衣裳倒是其次,他身上挂的带的倒是引起了姑娘们的注意。   “子晞真乖,快告诉姐姐,你这项圈是你家金器行的吗?”   罗子晞摇摇手腕的小镯子,“对呀,这个也是我家金器行的哟,你们可要快些,不然就没了。”   姑娘们整日聊的不过是些衣裳首饰,罗子晞这么一说,在场的姑娘们都蠢蠢欲动。   罗文茵跟江沐晴对视一眼,顿时一笑。   这个小机灵鬼,没想到还是个做生意的好料子呢,这么一忽悠,又做成了几单生意。   罗子晞茫然的看着几个姐姐开始高高兴兴的讨论起来,他不解的问姐姐,“姐姐,为什么那几个姐姐不给我银子呀?”   罗文茵哭笑不得,刮了下他的鼻子,“你个小财迷,衣裳姐姐穿着呢她们能看见,饰品当然要去看看再买,毕竟要不少银子,还得试试才行呢。”   罗子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明白他拿不到银子,便也不再掺合。   温雁菱根本不知道自家女儿和儿子连这时候都不忘给自家拉生意,若是知道了也只会赞一句,有母风范。   宴会上的插曲虽然让老夫人十分尴尬,然而却没有一直影响她的心情,在她看来确实是抢东西的何吴不对,之后给点补偿便也就是了。   今日寿宴,多是一片夸赞的,老夫人一一受下,心道若是这夸的是她绍儿就好了,偏偏都夸的是罗裕,这孩子从小到大就只会跟她对着干。   陈氏方才就在一旁看戏,就等着大家都说温雁菱的不是,可不是没听见几句,反而称赞声一片。   有说她伶牙俐齿护儿子的,有说她气势强硬有侯夫人风范的……   总之,陈氏膈应得不行,往日说温雁菱是泼妇的怎么没了,如今瞧着她赚了钱了,一个个的口风倒是变得快。   宴会结束,老夫人乏得厉害,撑着笑送宾客出门,“这回礼是我家二儿媳妇准备的,小小薄礼。”   她这么说也是为了给二房找脸,今日这风头让罗裕夫妇给出尽了,二房仿佛不存在一般,这二媳妇木讷得很。   送完宾客之后,温雁菱便带着孩子们回去了。   夏连欣在马车上便把回礼打开瞧了一眼,只一眼,她便噗嗤笑出了声来。   就这等东西,也能叫做回礼。 第49章 补救   第二日,整个上京都传遍了,侯府老夫人做寿,回礼竟然是普通老百姓才会用的寿碗做回礼,若不是去了的人都特意说了,老侯夫人主动说起这是二房媳妇准备的,上京今日怕是要把温雁菱的吝啬传个便。   温雁菱今日起得晚,刚梳洗妥当,外面就道夏连欣来了,看样子还有些着急。   温雁菱抚着自己的发髻低笑道:“她能有什么事情,左右不过是些八卦,快让她进来,青霜多摆一副碗筷,上一壶茶来。”   很快夏连欣就被青露领着进来了,温雁菱瞧了眼她的样子就知道定然没什么要紧事,便佯怒道:“往后我就在院子里给你备上一间房,左右你得日日往我这儿跑,回去也没什么用处。”   夏连欣笑着啐她,“你再胡说,我这不是给你报信儿来了嘛。”   温雁菱:“什么好事儿?”   “好事儿也算不上。”夏连欣坐下道,“还有些毁侯府的名声,不过倒是一件趣事儿。”   她这一说温雁菱便知道定然是二房或者老夫人又出幺蛾子了,索性拉了夏连欣去饭桌,“正巧我用早膳,你说,就当给我下饭了。”   夏连欣抿唇一笑,便把寿碗的事儿给说了。   温雁菱是真的没想到这一出,惊道:“当真就只一个寿碗?”   夏连欣捂住忍不住笑,“当真,我昨晚回去的时候就看了,当即眼睛都瞪大了,这陈氏也真敢做,未免太小家子气了些。”   温雁菱幽幽道:“老夫人必然是给了她银子补贴的,按理说不至于如此,她要么是觉得大家都不在意这个回礼,要么是当真十分缺银子。”   “缺银子也不是这么个做法,侯府都成笑话了。”夏连欣撇嘴道,“她娘家也不算小门小户,怎的眼皮子如此浅。”   温雁菱垂了眼,“她只盼着依靠旁人,自然自己不知如何行事,仿若吸血的蚂蟥。”   夏连欣不可置否,她眼神一瞥往隔壁看了眼,“你婆婆那边没动静?”   温雁菱:“我这都才刚从你嘴里知道,陈氏不可能会这么快让老夫人发现。”   原本陈氏也是如此打算,知道若是婆婆知晓了回礼这事,定然会责备她,她都嘱咐了院子里的人不许在老夫人面前说。   可谁也没想到,老夫人闲着没事,让身边的嬷嬷把回礼拿给她看看,嬷嬷无奈也是不喜这二夫人的做法,便给了夫人。   这一看,老夫人便气得气血上涌,差点没缓过气来,府中顿时一阵人仰马翻。   温雁菱立刻让人去请了大夫,跟着就去了侧院,等到大夫来看了只说急火攻心,多休息别再生气要静养,这才放下心来。   “多谢大夫。”温雁菱吩咐道,“青露跟着大夫去账房拿银子,去把药抓回来熬着,仔细着些。”   吩咐完了,温雁菱看了眼站在一旁不敢说话的陈氏,在老夫人床前的矮凳坐了下来,“母亲你别生气了,左右不过是件小事,宾客单子我那儿都有,一会儿我让人再送一份回礼过去,就说昨日搞错了,忘了一样。”   老夫人别过头去,只觉得自己经营了一辈子的名声都没有了,“我的寿宴出了这种丢脸的事,怎么还会是小事!”   她年龄大了,又是刚醒过来,气息还不稳,显然还在气闷中。   说着她又转头狠狠地瞪向陈氏,就是这个玩意儿,多少银子都换不回来的名声,就被她给糟蹋了。   “侯府如今出了这么个丑,我如何有颜面下去见老侯爷啊!”老夫人越想越生气委屈,一把年纪带着哭腔道。   她还贴了银子给陈氏,这人怎么就如此蠢笨无知,她当初怎么就给绍儿娶了这个媳妇儿。   陈氏被老夫人瞪得瑟缩了一下,更加往角落里挤。   侯府的名声温雁菱自然还是要的,况且不管怎么说这是侯府的老夫人,是长辈,得安抚。   “母亲别急,这事儿您就交给我,成衣铺正巧新出了新玩意儿,想来各府夫人都会喜欢,也不会在意这寿碗的事情了。”温雁菱故意苦笑道,“不过事先谋划许久,如今没达到效果,算是损失不少。”   弋?  即便是不了解温雁菱的铺子,这段日子老夫人也知道温雁菱的铺子一日能赚不少,她的菱锦阁就是招牌,不会错。   她惯常没给这个大儿媳妇好脸色,却不想如今还是她解围,却又不好表现得太过,“如今倒是只有这一个法子了,既然如此便交于你去办吧。”   温雁菱只笑着看她,并没有动作。   老夫人顿了顿,“往后你做什么我都不阻挠你。”   温雁菱满意站起来,“那媳妇就告退了,这就去安排,母亲早些休息。”   她并非要从老夫人这儿得到了什么,只不过是想让老夫人记她这个情,过河拆桥的事情多了,她本来也没抱什么期望。   温雁菱走后,房间里只剩下老夫人的贴身嬷嬷和陈氏,老夫人躺进被子里,半晌,她的声音传来,“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老夫人很想中气十足的骂陈氏一顿,然而今日气急攻心仿佛耗尽了她的精力,况且事情都不可挽回,便是骂也毫无用处,不如指望大媳妇补救一番。   “母亲……”陈氏张嘴想辩解,可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辩解,她也不知为何当时就如鬼迷心窍了一般。   嬷嬷截下她的话头,“二夫人,老夫人乏了要休息,你先回去吧。”   陈氏无奈,只能告退,“那母亲先好好休养,媳妇明日再来给您请安。”   *   早朝之中,罗裕便觉得各位同僚看他的眼神稍微有些不对劲,下朝后,不过稍稍一打听便知发生了什么。   诸位大臣即便有些议论,也不会像后宅妇人一般四处说,罗裕也不甚在意,不过散朝后他被皇上叫去了御书房。   罗裕进了殿,便道:“微臣给皇上请安。”   上首的皇帝从奏折里抬头,和蔼道:“罗卿来了,赐座。”   罗裕垂眸依言坐下,陛下这是打算跟他长谈了。   他端起已经温热的茶杯,喝了一口,神色不明。   半晌,皇上才放下手中的朱笔,淡笑道:“罗卿昨日家中热闹,朕倒是听闻了些趣事,宠妻护子、琴瑟和鸣,倒是一桩传遍了上京的美谈啊。”   罗裕笑得无奈,拱手道:“皇上取笑,下官家中夫人脾气不好,幼子又可爱可怜,若是当时下官不站出来,家中夫人脾气上来,倒是更让侯府丢了颜面,不得已为之,还请陛下莫要取笑。”   皇上年过五旬,宫中皇子公主俱都长大成人,他乃是一国之君,为君为父都是严厉的,这种宠爱幼子的事情是从未做过的。   “你不用紧张。”皇上看着罗裕按下了手,“这些是你的家事,朕不会过问,不过是与你闲话两句。”   罗裕自然不会只当皇上与他这般简单闲话。   果然,皇上又道:“阿裕,你以往对你夫人那般态度便很好,如今这般倒是高调了许多,你对朕的忠心朕是明白的,不论怎么说,你也算是我外甥,我也想你好。若是为了你妻儿好,还是如以往那般比较好。”   “如今内忧外患,我的儿子们如狼似虎啊,你为我做事,现下已经是明明白白站在我这边,若是有心人利用你妻儿相威胁……”   此话未尽,却也足以让罗裕脸色一变再变。   室内无人说话,半晌罗裕像是想通了什么自嘲一笑,“皇上可能不知,往日我那夫人对我百般顺从,无论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她都满心满眼是我,甚至在府中我占据了她心里的最重要的位置,曾经我以为会一直如此,于是我一点也不怕,我可以在暗处帮您收集消息。”   “可是自从上一次她病好之后,仿佛真的变了一个人,她不再在意我去了何处做了什么,甚至连争宠都没有了,她看我的眼神是冷漠的、失望的。”   罗裕笑得更加大声,却带着一丝可怜,“我害怕了。我怕她真的对我绝望,不再在意我,被她冷漠对待。”   坐在首位的皇上低低叹息一声,“你跟你娘一样,是个痴情人啊,你就如此喜爱你那夫人?”   罗裕无奈,“皇上,微臣依然会为您鞠躬尽瘁,是您最忠诚的臣子,我夫人和儿女,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皇上无奈道:“既然如此,便顺了你的意,往后你也不必在暗处帮我收集消息,交给其他人吧,你就到明面上来帮我做事,如今你夫人生意做得好,再让你屈才倒是委屈你了。”   罗裕摆手,“微臣不敢,臣惶恐。”   随即,皇上面色一整,沉声道:“不过朕要提醒你,你是朕的人,就要一心为朕做事,不要被旁的人或者事给迷惑了,否则后果自负。”   罗裕神色一凛,便知皇上说的是大皇子的事情,若说以前温雁菱对大皇子看好,意图让文茵攀附,现如今定然是没有这个念头的。   但若是温雁菱没有突然改变主意,那他也不知自己会不会顺着温雁菱的意思,让文茵入了大皇子府,他从来都拗不过自家夫人。   幸好,如今夫人醒悟,他对大皇子的做派更是看不上,没了这等麻烦事。 第50章 罗·纸老虎·裕·狗……   罗裕对皇上再三保证自家绝对没有任何想法,是坚定的保皇派,皇上这才没说什么。   罗裕松了口气,便道:“皇上若是没什么事,微臣告退。”   “等着。”皇上忽然叫住他,“朕听说令夫人的车马行如今扩展得不错,要不要与令夫人商议一下,与朕做个生意?”   “这……”罗裕十分为难,“皇上,您这就为难我的,府中的生意我一向是不参与的,这事儿得跟我夫人商量才行。”   皇上恨铁不成钢,“你说你,若是没有你夫人,你侯府怕是要被你败光。”   “这件事无关生意,赚的钱都是你们的,只不过其中的牵扯还是你来掌控。”皇上道。   罗裕很快明白了皇上什么意思,哭笑不得,“皇上,方才还说了让我在明面,消息暗网都交出来的。”   皇上:“这不是暗网,这是依托你家的车马行分布的明网,这对你家的生意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罗裕虽然对生意不感兴趣,但不妨碍他为自家争取权益,“皇上,那咱们可说好了啊,若是我家生意做大了,您可能不能眼红。”   这个眼红就指的是,万一皇上忌惮他们荣昌侯府的银子,也不会拿侯府开刀。   皇上笑骂道:“你当我还看得上你侯府拿点银子了!滚吧,回去跟你媳妇商量。”   罗裕准备圆润的滚了。   临走前,给皇上上了道折子,参了何家一本。   何家家中更重商道,家中唯一在朝为官的还是个用银子砸上来的五品,既然是用了家中银子,自然也要为家中赚银子,于是便官商相互,很是赚了些银子。   皇上啧了一声,“你倒是会为你家儿子出气。”   罗裕笑道:“皇上怎么能如此误解微臣,微臣忠心耿耿,是在为我朝官场清理老鼠屎。”   皇上:“你有本事都给我清理干净了。”   罗裕脚底抹油,跑了。   罗裕并没有回去立刻就告诉温雁菱这件事,他还需要去了解一番才能放心,皇上让他负责,也不单单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过了两日,之前参加老侯夫人寿宴的各府女主人都收到了一份回礼,回礼是用锦盒装起来的,锦盒十分别致,打开里面是一条别致出彩的丝帕。   这条丝帕比一般女人们用的帕子要长一些窄一些,锦盒里有一张纸,纸上说明这丝巾可以随意搭配衣裳以及当头饰。   一看见这是菱锦阁出品,各位夫人们脸都笑出了花儿,这可是菱锦阁里都没有的呢,独独就是参加了寿宴后补偿的回礼,那日参加寿宴有多少人,就只有这么多份儿。   一时间,整个上京的后宅夫人、姑娘们,都以参加了侯老夫人的寿宴而自豪,偏偏那么多的丝巾也不够分的,一同去的,要么母亲手里有姑娘手里就没有,还引起了许多府中的争吵。   老夫人好几日歪在床上不起身,神情恹恹,听到这消息之后,终于算是心情好了些,从床上起来了。   嬷嬷在外面道:“老夫人,二夫人又来了,说要给您请安。”   老夫人坐在床边,淡淡地挥了挥手,“让她走吧,近日不用她来请安。”   嬷嬷无奈,这话她都说了多少次了,可惜实在没什么效果,二夫人执着,老夫人眼瞧着态度软了些,不日也许就会见人了。   “夫人,吴管事那边已经催了好几次了,许多夫人们问丝巾的事情。”青芳从外面进来就看见自家夫人正在悠闲的品茶,面前桌上摆着好几条外面要抢破头的丝巾。   温雁菱闻言笑了起来,侧头问一旁的文茵,“文茵觉得这几条哪个花样子最好看?”   罗文茵蹙眉思索半晌,犹豫道:“我觉得每条都很好看,各有各的用法,我不能一起要吗?”   这实在是每一条都是心爱之物,割舍不下。   温雁菱点头,“你这样想就对了,那些夫人们也是如此想的,谁也不会觉得多一条丝巾有什么,因此才会如此弋?抢手。”   青芳静静站在一旁听夫人说话,她如今性子已经沉稳了许多。   温雁菱这才侧头对青芳道:“你去告诉青蓉送些货去成衣铺,不过要告诉吴掌柜不要一下子就拿出这么多来,否则不出半日就没货了。”   青芳笑着道:“夫人放心,吴掌柜宝贝得很,什么都舍不得一下子拿出来,那些夫人们整日在她面前说好话都没用。”   温雁菱也笑了起来,随后又道:“新开铺子的事就交给你与青蓉负责了,辛苦你们了。”   青芳道:“不辛苦的夫人,我们如今满足得很,都抢着干活呢。”   待青芳离开后,温雁菱才微微拧眉,这青蓉和青芳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如今她身边得用的料理日常的是青霜和青露,青蓉青芳已经负责府外事物,府中的各项事物以及营生都上了正轨,也该考虑一下丫鬟们的婚事了,安家立业才能更踏实的为她做事。   温雁菱把事情都交出去后,每日便在府中听下人们的汇报,不时出去转转观察一下各处铺子的运营情况,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不过,她发现近日罗裕倒是早出晚归,几乎都不见人影,往日总是死皮赖脸的过来她院子蹭饭吃。   “侯爷近日在忙何事?”温雁菱这日便随口一问。   下人喜气洋洋道:“回夫人,侯爷近日在皇上面前得脸,皇上给了好几个差事,外面都说咱们家侯爷在皇上面前是红人了。”   温雁菱一怔,难怪最近铺子里人更多了些,那些夫人们见着她就好话一箩筐,更不要钱似的说给她听。   “咱们家侯爷何时如此上进了。”温雁菱嘟囔道,“当真是稀奇事。”   下人又道:“夫人定然不知,侯爷之前参了何家一本,何家那位被翻出官商相护降了两级,如今不过七品小官。”   这事温雁菱一点也没听说,“这事何时的事情?”   “前两日才被皇上亲口点了,这两日上京中便应该有人能传出来了。”   温雁菱狐疑,“你是如何知道这事儿的?”   小厮笑着道:“夫人忘了,我叔叔就是魏兴,是他告诉我的。”   温雁菱哦了一声,这魏兴是罗裕的人她知道,这小厮知道也就不奇怪了,“你叫什么名字,这么机灵就留在我身边传个话。”   小厮连忙跪下,兴奋道:“小人魏安,往日便是给我叔叔跑腿传话,夫人放心,小人最擅长这个。”   温雁菱好笑,“行了,起来吧,去跟你叔叔说一声,往后就在我这边呆着了。”   等魏安告诉他叔叔这事儿后,魏兴睨了他一眼,“你小子运气不错,跟着夫人机灵点。”   魏安连连应道:“叔叔放心,我肯定机灵。”   本想着给人一个机会,可罗裕最近忙着自己上进,温雁菱便不在意他,忙了这么多时日,一时闲着她也没闲住,便亲自去跟江南那位丝绸商号的负责人接触。   等罗裕忙完了一阵子,在家歇了两日,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去主院逛了一圈,发现夫人儿女都不在,他懵了一下,然后抓了主院里的魏安问道:“夫人还有姑娘公子去哪儿了?”   魏安早就得了叔叔的叮嘱,见了自家侯爷便如实道:“回禀侯爷,夫人今日出去铺子上了,姑娘和小公子今日被温家老夫人和老太爷接去了。”   见罗裕蹙眉,魏兴想了想又补充道:“近日夫人与江南丝绸商号的负责人在商议事情,今日夫人宴请那位,据说在临仙楼宴请,侯爷若是有急事,可以去那里找夫人。”   罗裕眉头一凛,“谁要去找她。”   他挺直了脊背走出院子,脚尖一转就往侯府大门走去,冷声吩咐身后的韩栋,“去套马车,我要马上去临仙楼!”   走到府门口,韩栋忽然道:“爷您就这样去了是否不太好,若是夫人宴请的是男子,您这样突然闯过去,是否不太合适?”   “男子?”罗裕猛地停下,声音拔高,“什么不合适?哪里不合适?我是温雁菱的夫君有什么不合适,她去跟男子一同用膳也没有不合适!”   韩栋:……   “爷,我只是猜测而已,您怎么就认定是男子了?”韩栋试图辩解。   然而罗裕根本不给他机会,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道:“可恶,竟敢与男子相会,等我去了定然要好好收拾她,这次我必然不会给她面子,如今反了天了,竟敢背着我私会男子!”   见他越说越过分,韩栋识相的没有再火上浇油。   他知道,到时候见到夫人,这只纸老虎必然遇水就化,根本支棱不起来,也就这时候让他多逞几句嘴上的便宜。   韩栋回头看了一眼怒气满满坐在车厢里的侯爷,沉默的转头挥了一鞭子。   马车加快了速度,一如罗裕此刻的心急如焚,他甚至不敢想一会儿若是见到温雁菱与那男人的种种画面。   “韩栋,一会儿你就在门外,等我冲进去之后你再进来,一定要拦住我不要干傻事,冷静下来之后,不论夫人做了什么,我都可以原谅她。”下了马车,罗裕如此嘱咐道。   韩栋:…… 第51章 狗男人   不知为何,韩栋想给自家侯爷点个蜡烛,然后他眼睁睁看着侯爷一脚踢开了厢房的门。   他看见侯爷怒气冲冲进了房间,下一刻,他又退了出来。   韩栋满头雾水,“爷,您这是……”   罗裕面色如常,掉头就走,脚步如飞。   韩栋不明就里,只能跟着一同往外走。   “罗裕,你给我站住。”温雁菱的声音从包厢里传出来。   罗裕猛地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满脸后悔。   一时脑热,一时脑热!   温雁菱的身影出现在包厢门口,她倚着门框,看起来有一丝醉意,双眼盯着罗裕的背影,“跑什么,来都来了,难道不是来找我的?”   温雁菱此时有一点点上头,跟周家商号的雅宁聊得投机,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于是便多喝了几杯,却没想罗裕怒气腾腾的闯了进来,对上她的眼顿时就掉头跑了。   要不是周雅宁提醒她一句,她还没回过神来呢。   罗裕缓慢转过身,俊脸上挂着一丝得体的笑,“夫人哪里的话,我不是特意来的,我就是路过,路过而已。”   “路过?路过你这么杀气腾腾的,精准无比的就找到了我的包厢,还真是巧得很。”温雁菱嘲讽一笑,转头回了包厢。   她今日依然是一声素雅的白色衣裙,而她对面的女子穿了一身红,她长相艳丽,看着比温雁菱大一些,但风韵犹存,她涂着红色丹寇的手指捏着酒杯。   “看来这位荣昌侯十分紧张你啊,把我当成了登徒子。”周雅宁展颜一笑,俱是风情。   温雁菱摆摆手,“不用管他,我们继续。”   罗裕走回门口,整理了一下衣衫,轻咳了一声迈步进去。   看见周雅宁他神色如常,倒是对上温雁菱有几分尴尬,他对着周雅宁躬身一揖,“方才唐突了,请见谅,在下罗裕。”   周雅宁起身行了一礼,“民妇周雅宁,江南周氏商号负责人,见过侯爷。”   罗裕这才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   温雁菱依然坐着,一手撑着脸颊,一手端着酒杯,看着他问:“你来做什么?难道当真是以为我私会男子?”   “咳。”罗裕握拳掩唇,“怎么会,我不过是听下人说你宴请周老板,自然要来接你。”   温雁菱信了他的话才有鬼,当即不理他,一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周雅宁眼里闪过一丝光,笑盈盈道:“雁菱已经有些醉了,侯爷快带她回去吧,仔细路上别吹了风。”   罗裕一看温雁菱的样子便知她醉得不轻,当即没再客气,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带她回府了,韩栋,你送周老板回去。周老板,改日再登门道谢。”   周雅宁笑笑,“道谢就不必须了,我与雁菱之间的事情自己商量就行了,侯爷还是赶快把人带走吧。”   温雁菱已经闭着眼软软的靠在罗裕怀里,罗裕一点头把她打横抱起来,便径直往马车里去。   周雅宁起身,对站在一旁的韩栋道:“你快去帮你家侯爷一把,我这儿有人伺候,不用担心。”   韩栋抿了抿唇,侧头便见从外面进来一位年轻男子,周雅宁一见他便笑开了,两人双手相执,一看关系便非同一般。   韩栋识趣,“既然如此,便不打扰周老板,属下告辞。”   罗裕把人放进马车才发现,他出来时只带了韩栋一个人,一时间也找不到车夫,就见韩栋出来了。   “怎么出来了?”罗裕让出车夫位置。   韩栋:“周老板还要应酬。”   罗裕点头,“周老板还挺忙的。”   韩栋默默地看他一眼。   有了韩栋,罗裕就进了车厢去照顾温雁菱,温雁菱喝醉了倒是不吵,安安静静的靠着车璧,罗裕过去把她放到自己肩上靠着,一手扶着她。   温雁菱侧了侧脸,皮肤蹭过罗裕的脸,痒意十足。   罗裕低头看她,双眼紧闭,薄唇微张,身上有些酒气却并不难闻,反而有种诱人的香气。   他目光微闪。   罗裕凑近了些,目光对着那水润的唇,忽然温雁菱抬手一挥,“来,雅宁姐,继续喝!”   罗裕哭笑不得,拉下她的手,“还喝,你已经喝醉了。”   “罗狗?”温雁菱微微仰头,只能看见罗裕的下巴,“你这个狗男人怎么在这儿?”   罗裕:……   他咬牙切齿,低头轻咬她的耳垂,“你叫我什么?我让你知道什么是狗。”   耳垂传来轻痛,温雁菱嘶了一声,随即喘息了几下。   罗裕身体一僵,抱着温雁菱的手臂紧了又紧。   “痛。”温雁菱低呼。   罗裕赶紧把人松开一些,他深吸一口气,撩开车帘让冷风吹进来一些,这才觉得气闷的车厢轻松了一些。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府门口,罗裕下车横抱起温雁菱一路往主院走去,青霜和青露看见侯爷带着夫人回来,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听侯爷吩咐去端水倒茶。   把温雁菱收拾好了放在床上,罗裕吩咐青霜道:“青霜去我院子拿两套常服,青露去备些沐浴的水,一会儿夫人若是醒了也许要沐浴。”   两个丫鬟纷纷应是,相携走出厢房后,青露俏皮的冲青霜眨了眨眼,青霜捂着嘴笑。   厢房里,罗裕无奈地把温雁菱的手臂往被子里放,就怕着凉,谁知一转身回头,那白生生的手臂又垂在床边。   “乖,把手放进去,冷。”罗裕用上了诱哄的语气。   忽然那双手缠上了罗裕的脖子,脸颊微红的人儿睁开迷蒙的双眼,她仔细的看了眼前的人,猛地拉下他的脑袋。   温热的熟悉气息几乎让罗裕昏了头,面对如此活色生香的媳妇,侯爷哪里还把持得住,他低下头擒住了那张肖想已经的红唇。   窗外下起了淅沥沥的雨,雨水侵入饱满欲滴的花苞,花苞徐徐而开,在雨中飘摇。   第二日,温雁菱醒来时只觉得头疼,浑身也痛,可身上清清爽爽,显然有人给她清理过了。   “青霜,给我拿些水来。”温雁菱声音微哑道。   一个人端着水掀开帘子,罗裕的脸出现在眼前,他的眼里隐含期待。   温雁菱淡淡的看他一眼:“你怎么在这儿,不用上朝?”   罗裕:?   这反应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 第52章 坦白   罗裕忽的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灵光一闪,识相的没再纠结自家夫人的反应。   他坐到床边,轻声细语道:“夫人感觉如何?先喝些水,头疼吗?”   温雁菱的目光瞥向他,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水,这才觉得舒服些,“你有事?”   罗裕殷勤的把杯子放下,顺手还捏了捏温雁菱露在外面的手臂,“有事有事,是这样的,之前皇上与我说,想要加入咱们家的车马行,你看,怎么给个章程出来。”   “皇上加入车马行?”温雁菱反问。   罗裕立刻解释了一遍,温雁菱听懂了,但是她很疑惑。   “皇上不要分银子,还由我控制,给我当靠山。”温雁菱觉得皇上几乎把有预谋这几个字说出来了。   她忽的笑了,“皇上这是对我大发善心呢?”   罗裕摸摸鼻子。   温雁菱看他,“还不说,皇上要做什么?”   罗裕知道自家夫人聪明,一般的糊弄也没什么用,索性便直说了,“皇上想利用车马行收集消息。”   “皇上会没有专门收集消息的人?”温雁菱明显不信,而且怎么看着面前这个人都可疑。   罗裕干笑两声,“这不是咱们家的车马行吗,所以负责收集消息的人就是我。”   温雁菱沉默着没说话,半晌问:“你一直负责为皇上收集消息?所以你以前就是皇上的暗网头子。”   “倒也不是暗网头子。”罗裕索性摊开,“不过就是帮着皇上搜集一些上京的消息而已,所以做人高调了些,做事低调。”   温雁菱忽然失神,哑声道:“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大皇子有问题?若是我执意想让文茵嫁给大皇子,你会不会阻止?”   察觉到温雁菱情绪不对,罗裕看她一眼,认真道:“大皇子早就对那个位置有想法,可皇上尚未立储,几个皇子虎视眈眈,若是你执意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阻止,可一旦我没有阻止,那侯府必然会被皇上厌弃。”   其中后果,不用罗裕再说,温雁菱也知道了。   温雁菱看着罗裕慢慢的红了眼圈,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终于忍不住扑进罗裕的怀里大哭出声。   罗裕不知她为何如此,却也什么都不问,只是抱着她轻拍着安抚。   等到温雁菱终于哭够了,罗裕好笑的把人从怀里挖起来,“哭够了,感觉好些了?”   温雁菱别过脸,点了下头,擦干了泪才回头看他。   两人对视一会儿,俱是别过头去,倒是有些旖旎的气氛在之间蔓延开去。   青霜在外敲门,“夫人,您醒了吗,周老板让人带了信儿来,说邀您去周氏商号喝茶。”   温雁菱应了一声,“你让人回话,让她去成衣铺二楼包厢等我。”   她回过神来,才发现罗裕还把她抱着,轻推他的手臂,“起开,我要起来梳妆了。”   罗裕:“那我给你画眉。”   温雁菱轻笑,“哟,咱们侯爷还有这个技能呢,在哪里学来的。”   罗裕:“我还没画过啊,你别误会。”   青霜伺候夫人梳洗后便被侯爷赶出了房间,她站在外面听吩咐,谁知没过一会儿,房门打开,侯爷狼狈的被推出来了。   “走走走,爱上哪儿上哪儿去,别在我这儿捣乱。”   青霜默默地别开眼,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罗裕扒拉着门框,陪着笑道:“雁菱你别生气啊,下回我一定练好了再来给你画眉,你信我!”   “滚。”   罗裕轻手轻脚地下了台阶,看见韩栋就怒道:“上回那个花魁教的什么画眉的方法,一点也不好使,就这还是花魁?名不副实!”   韩栋:……   “爷,人家花魁陪您练了一整晚画眉,还被骂得那么惨,人家都没说什么。”   罗裕一瞪眼,“我说不行就不行,换一个,我要重学。”   *   两个时辰后,温雁菱到了菱锦阁二楼,一进特意留的包厢,周雅宁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侯夫人面色红润,看来昨晚与侯爷情意绵绵。”   温雁菱蹙的停下脚步,瞪大眼看着她,没想到这位说出的话如此大胆,让人面红耳赤的不好意思。   周雅宁啧了一声,“瞧你这脸皮薄的,夫妻之间这不是寻常事吗,有何不能说的。”   温雁菱:……   这确实是夫妻之间的事,可这也是夫妻之间的亲密之事,可以如此拿来说吗。   周雅宁笑道:“从前我也如你一般,对这些夫妻之事讳莫如深,后来才发觉,也只有我们女人之间才会觉得这是羞于启齿的事情,于男人来说,这可以作为谈资的。如此,我们女人之间又有何不可说的,你怕是不知,那青楼里的姑娘们多是要夸那事的。”   见温雁菱恢复脸色坐下,周雅宁又凑过去,轻笑道:“你家侯爷,可还让你满意?”   温雁菱知道她胆子大,但方才周雅宁那番话却让她觉得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想了想她轻笑道:“姐姐这么一问,我倒是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两人相视一眼,顿时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如今温雁菱得知皇上作为车马行靠山,便无所顾忌,与周雅宁的合作便定了下来,两人一拍即合,纷纷展望未来的扩张版图。   不知不觉,便到了年底,这是温雁菱重生后的第一个年节,便打算搞得热闹一些。   大房这边热闹异常,而二房和老夫人那边就显得十分冷清了。   因着寿礼的事,老夫人对陈氏冷了许久,陈氏知道自己二房始终要靠老夫人,便坚持不懈的日日来请安,虽然老夫人不待见她,可她也不落下一天,总算是得到了老夫人的原谅。   老夫人答应她进去请安那日,陈氏跪倒在老夫人脚边哭诉,“母亲我知道错了,我是猪油蒙了心,做出了辱没侯府的事,坏了您的名声。我也是想多攒些银子,阿绍要升迁,要打点的地方多得是,我们也没有大房那般能耐,几个铺子庄子都日进斗金,是我错了。”   老夫人一听她还要拉上大房,恨铁不成钢道:“你还有脸提大房,这次若不是你大嫂,我们侯府的名声都被你败光了,你给我仔细想想,要银子,江南那些铺子你若是有能耐也能日进斗金。”   陈氏垂头不语,她若是有能耐,也不会连回礼的银子都要算计了。   不过她总算是没有蠢笨到家,便任由老夫人说,不敢还嘴,只想着怎么去向大嫂讨要些法子,能让江南那边的铺子赚钱。 第53章 施粥   过年节的前两日,温雁菱便让谭福准备一番,她要在粮行门口施粥,算是她为一家人做好事积德。   这事罗裕自然也通过谭福知晓了。   施粥那日,温雁菱一早就起来,用了早膳便带着文茵和子晞准备上车去粮行,走到侯府门口,看见罗裕等在马车旁。   今日一家子都穿着新衣裳,领边滚着一圈白绒绒的毛圈,衬得一家子仿佛天上下凡的仙人一般,罗子晞更是粉雕玉琢如同年画娃娃一般可爱。   罗子晞歪着头看父亲,“爹,您也要去施粥吗?”   今日天气阴沉,往日罗裕只会在书房里看书读诗,绝不会出门。   罗裕满脸慈爱的摸着罗子晞的脑袋,“自然,我们一家人出门做好事,别人看着也整整齐齐的,多好。”   温雁菱没理他,似笑非笑的带着文茵先上了马车,随后罗裕摸了摸鼻子,抱着罗子晞也上了马车。   韩栋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一家人往粮行而去。   因着谭总管事先去城外通知了,这会儿粮行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许多城内的平民也跟着凑热闹,拿着碗跟在后面排起了队。   等到侯府的马车到了时,这长队都快要排到最近的城门口了。   温雁菱赶紧让谭管事去让人弯曲着排,免得阻挡了其他铺子做生意,还有挡了路上行人的道。   却没想到大家听说要施粥,根本一点也不介意。   温雁菱便让谭管事去买了些糖发给商户们,给大家都沾沾年味儿。   罗文茵站在温雁菱身边帮忙,罗子晞太小了呆不住,在温雁菱身边呆了一会儿,便跑出去玩耍,温雁菱只得叫了常竹跟着他,别闯了祸。   罗文茵左右看了一圈,问道:“娘,我怎么没看见我爹?”   如今一家子关系极好,连称呼也亲昵了许多。   温雁菱闻言只扫了一圈,没见人也不奇怪,“许是干别的去了,不管他。”   “多谢侯夫人!”   “侯府昌隆兴盛!”   “荣昌侯府大善人啊!”   ……   诸如此类的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罗文茵第一次来施粥,也第一次看见这么多老百姓在寒风里穿着单薄的衣裳瑟瑟发抖,他们看起来面色蜡黄、身材干瘦,罗文茵无法想象他们冬天要如何度过。   可是她能力渺小,能做的也只有跟母亲一同施粥,尽微薄之力。   没一会儿,施粥的隔壁就摆上了一张桌子,罗文茵看过去,只见她爹站在不远处,桌上放置了文房四宝,放好了后,一个粮行的伙计站在一旁就叫开了。   “写对联了啊,我们侯爷亲自写的,先来先得啊!”   这话一连喊了三遍,粮行的伙计们率先排上了队,这大过年的,谁家还不贴两副对联啊,而且啊听说荣昌侯爷在书法上造诣颇高,甭管高不高的,反正比自己狗爬字好就行了。   这么一喊,刚得了粥的顺势就排上了,罗裕瞧着面前越来越长的队伍,对看过来的温雁菱挑了挑眉,还得意的扬了下下巴。   温雁菱轻笑一声,“侯爷兴致好,可要好好的写完啊。”   罗裕不知夫人是何意,不过眼前很快排起了长龙,他埋头飞快挥笔,根本来不及看排了多长。   温雁菱施粥是惠及穷苦百姓的事,而罗裕的对联得到了大家的喜爱,特别是喜好书法的大人们,闻讯而来见罗裕当真当街写对联,立刻当仁不让的排上了队。   家丁们有机灵的先排着了,这会儿便抢先得到了墨宝。   “侯爷,您这举措十分不错啊,我建议您每年都来,我必然要来讨一副的。”这位大人笑呵呵道。   罗裕抬头见是同僚,刚要说话,顿时看见了这排得更加长的队伍,立刻便让谭管事去拦着,说今日只有两百份,多了他的手也别想要了。   罗裕看着这队伍,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当即便道:“王大人,要了我的墨宝,是否也给这些穷苦百姓们一些便利,就当做好事积德了。”   王大人愣了一下,哭笑不得,“我就知侯爷是个不吃亏的主儿,您当真与令夫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对生意这事儿简弋?直灵光得很啊。”   “算你会说话。”罗裕丝毫不觉得对方在讽刺,反而觉得是夸奖,“这样,您要么出些粮食要么出些银子,也算是尽份心给这些穷苦百姓了。”   罗裕话都这么说了,王大人自然也允了,让人准备了粮食送来了粥棚。   有了王大人做先例,后来的同僚们,罗裕一个都没放过,要了他的对联,还不出银子,那定然是不行的。   即便是如此限制了人数,罗裕也写到了天色擦黑才写完最后一幅,他只觉得自己手都快断了,看了看早就收拾了隔壁粥棚,罗裕欲哭无泪。   早知道就不逞能了。   罗裕坐在马车上,撩开帘子对赶车的韩栋道:“要不是为了与夫人一同出门,我才不干这儿事儿了,结果倒好,她们娘仨倒先回去吃好的了,留我一个人在那儿写。”   罗裕觉得自己简直太苦了,夫人的心也太狠了,两个孩子也是小白眼狼。   韩栋并没有一丝同情:“爷,不要做超出能力的事,这话是您跟小公子说过的。”   罗裕:……   “我让你说话了?”   到了侯府,罗裕怀着一丝期待去了主院,却发现母子三人正在屋里热闹的说话,一进去看见饭桌上摆着几样热腾腾的吃食。   温雁菱看了他一眼,“去洗洗来吃饭吧。”   罗文茵跑过去,“爹您辛苦啦。”   罗子晞也扑过去抱着父亲的腿道:“爹,今日好多人夸您的字好看呢!”   罗裕所有的抱怨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只要有家人的肯定,便是让他再写一百副对联,他都愿意。   温雁菱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调侃道:“侯爷是否还想再写一百幅?要不明日再与我一同去施粥?”   罗裕:……怕了怕了,他什么都没想。   温雁菱幽幽道:“若是明日一同去,今日就宿在我屋里吧。”   “夫人如此建议甚好,明日我们一同去施粥,就此说定了!”罗裕觉得,写字嘛,他即便不写对联,每日也要练字的。 第54章 过年   连着施粥三日,便到了大年三十这日。   温雁菱早早的收拾了带着一家子回了府中,此时府中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下人们也欢欢喜喜的准备着年夜饭。   荣昌侯府主人不多,温雁菱也不是那种要极尽奢华的人,年夜饭也就是大房加上二房一起吃个年夜饭,因此下人们的事情也不多。   作为如今的侯府当家人,罗裕自然是在主座,身侧一边是老夫人和陈氏以及二房的孩子,右侧则是温雁菱和孩子们,罗子彦在罗文茵后面。   罗子彦变得更加沉默寡言,给老夫人请安时,老夫人脸上的不耐一闪而过,“起来吧,虽然你姨娘是个不懂尊卑的,不过祖母知道你定然是个好孩子,要知道孝敬你父亲母亲。”   罗子彦脸色微变,半晌后恭敬作揖,“是祖母,孙儿知道了。”   大家入座,陈氏瞧着温雁菱这么一幅四平八稳,夫妻和睦的样子就心里堵得慌——从前大家家里都有那么两三个小的妾室,她自觉跟温雁菱不相上下,谁也不比谁好多少,都是一堆糟心事。   可如今大房竟然只剩下温雁菱一个正室夫人,况且瞧着罗裕还小心翼翼爱着护着,她这心里的酸水一股一股的往外冒,比醋缸翻了还要酸。   陈氏看着罗子彦便道:“大嫂真是好福气,子彦如此聪明好学,整日都闭门念书,日后指不定能考个功名回来孝敬你们。”   罗裕一听这话,便冷冷的看了眼陈氏,陈氏头皮一麻,顿时要出口的话被吞了回去。   温雁菱不用看都知道陈氏打的什么主意,她笑了起来,“这话我倒是爱听的,咱们子彦乖巧懂事,心里只有学业,我总是让他多休息但他偏不肯,说要考个好功名。你说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需要考什么好功名,如今吃喝不愁,他父亲又得皇上看重,我还望着他们爷俩多休息休息,别累坏了身体才好。我啊,没什么大奢求,就盼着一家人高高兴兴,无病无灾的。”   大过年的,这番话当真是毫无错处,说得人心里熨帖得很。   可在陈氏心里,这温雁菱就是故意这么说来膈应她的,然而罗裕的眼神太过骇人,她从来都不敢惹这位的,只能默默咬牙。   罗裕沉声道:“开饭。”   早吃了早散,他还要去主院暖被窝,不耐烦应付这些。   罗子彦默默地闷头扒饭,他不知道为何母亲会帮他说话,可是除去之前他娘把母亲推下水之后母亲没有再去看他,之前母亲其实对他态度缓和了很多,他以为经过他娘的那件事,母亲已经放弃了他。   一顿饭大房吃得开开心心,罗文茵照顾罗子彦,给他夹了许多菜,罗子彦难得与兄弟姐妹如此亲近,面对罗文茵的好意,有些不好意思。   老夫人也不愿多呆,用了晚膳便带着嬷嬷回了自己屋,陈氏也带着孩子走了。   罗子彦站起身来,“父亲母亲,我回去温书了。”   罗裕淡淡的嗯了一声,温雁菱却叫住他,“今日还温什么书,今儿过年,你带着文茵和子晞去街上逛逛,听说今日放灯很是热闹。”   罗子彦十分心动,却又往罗裕那边看,不知父亲同不同意。   温雁菱笑着道:“看你父亲干嘛,我说了算。去吧,文茵和子晞跟着哥哥出去玩,这些银子拿着,给我买些好玩的回来。”   罗子彦听母亲说完,就见他父亲凑到母亲面前去,讨好道:“今日街上如此好玩,不如我们一同去,跟着孩子们也免得发生意外。”   却见母亲瞪他一眼,“孩子们出去玩你凑什么热闹,你去了他们还能好好玩吗,爱干啥去干啥去,别挡着我了。”   文茵和子晞捂着嘴笑,似乎对此习以为常。   说是他们三人出去玩,其实身后跟着丫鬟小厮和下人,街上人多,一群人护着他们,倒也不会出意外。   这一晚,罗子彦玩得很是开心,即便他生性内敛也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一开始还有些拘谨,渐渐地便也放开了。   第二日便是初一,温雁菱大方的给每个人都发了红包,罗子彦拿到了一个大红包,温雁菱笑着道:“虽然昨日我那样说不指望你考得如何,但母亲依然希望你得偿所愿,得到你想要的。”   若说一开始温雁菱是打着与罗子彦好好相处的念头,但如今她只希望这个孩子能活得快活一些,无论发生了什么,与他都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她不会为难一个孩子。   至于聂姨娘,往后罗子彦成年了,愿意如何都是他们的事情,如今罗子彦还在他们大房名下,那便是大房的孩子。   罗子彦眼圈微热,伸手接过红包,声音略微哽咽,“多谢母亲,儿子谨记。”   温雁菱知他心思重,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发了两个红包给文茵和子晞,便看着罗裕道:“今日初一,咱们当家人没有红包给咱们吗?”   她话一落,四双眼睛都齐刷刷的看向罗裕。   罗裕:……   这怎么就都看着他了。   罗裕轻咳一声,“咳,这,你不就代表我一起了吗,还分什么你我,对吧。”   他这月俸禄还未拿到手,如今两手空空,拿什么发红包。   看着妻儿的眼神,罗裕觉得从今往后,自己的地位不保。   *   过了一个舒舒服服的新年,温雁菱在后几日回了娘家串门,还去了夏连欣府上拜年,一晃这年节便接近了尾声。   上朝的第一日,罗裕还困意满满,便听上头皇上点他的名。   “年前朕听说了一件趣事,朕甚是赞赏,诸位爱卿都要向荣昌侯学习啊。”   罗裕忽然被点名,一脸茫然,皇上继续道:“听闻荣昌侯在上京为百姓写对联,荣昌侯夫人则是设了粥棚施粥,爱卿如此为百姓着想,朕心甚慰。朕还听闻,有几个与荣昌侯交好的爱卿也略尽绵力,甚好甚好。”   罗裕忽然被这么一夸,几乎所有的大臣都看向他,不过他日常脸皮厚,对此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大大方方让他们看。   年前,皇上对荣昌侯的态度已经让敏感的大臣们有所思,之前罗裕针对大皇子一派,皇上不但没有责备,反而有所支持,大臣们便不得不思量一番。   如今皇上的态度更加证明了,荣昌侯成为了皇上眼前的红人,也许皇上当真有所动作。   *   “夫人,今日庄子那边又有人闹事。”青蓉忧心忡忡道,这已经是这段日子第三起闹事发生了,甚至连铺子上都有人闹事。   温雁菱敏锐的感觉到不对劲,谭福也匆匆而来,两人对视一眼,便猜到了对方所想。   进了房间,温雁菱便道:“谭管事可有查出什么来?这几起事件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闹事,看起来倒是像有预谋有组织的。”   谭管事面色沉静严肃,“夫人,我觉得这事儿不对,我去找了京兆尹大人,这伙人势力不一般,庄子上有些损失,不过不大,这事儿需要跟侯爷说一声。”   温雁菱看他,“你的意思是侯爷的政敌做的?”   谭福知道得比温雁菱多一些,侯爷也没说不告诉夫人,他便道:“如今朝堂上暗潮汹涌,圣上有心拔出一些心怀异心的东西,侯爷是坚定的保皇派,站在圣上那边,自然动了许多人的算盘,我们小心一些是必须的。”   谭福如此解释一遍,温雁菱也知道严重,当即道:“那你一会儿便去跟侯爷说一声,我要去安排一下姑娘和小公子那边,若是有心人坏事,那……”   温雁菱这一世最放在心中的便是两个孩子,因着这事儿她还要去罗子彦那边说一声。   如今已经开春,前两日老夫人找她去说了话,大意便是她与陈氏不日便要启程回江南去,那意思说出来便是让她拿银子。   这事儿一出,温雁菱便打算让他们赶紧启程,若是这边有什么,她也顾不上,反倒是让她分身乏术。   温雁菱这么一想,便去找了老夫人,见了她老夫人便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大媳妇你来了。”   温雁菱行了礼便与老夫人说了近几日铺子上的事,末了便说:“如今也不知到底是哪家针对我们侯府,我琢磨着若是那狠心的,说不准还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母亲与弟妹也不要着急走了,左右母亲说的银子我现下也拿不出来,我们这不想与二房分得那么干干净净的,如此一来倒是正好齐心协力了。只不过若是真的有个万一,那二弟在江南倒也算是留了后路,不至于让咱们侯府就此没了。”   她说得这么轻描淡写,陈氏却越听越心惊。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别人针对大房,还要让他们二房跟着遭殃,她才没那么傻呢!   陈氏道:“那、那不行,我们要立刻回江南,银子这事儿你就先欠着,往后再给我们也行。”   温雁菱冷笑,“弟妹这话倒是有意思,怎么好像我大房欠你们银子似的,这话倒是挺新鲜的。若是这样,那我倒要让你们留下才行,把我‘欠’的银子,筹够了给你才好。”   陈氏被温雁菱吓了一跳,连忙叫了老夫人,“娘,这……二爷还在江南等着咱们呢。”   她就不信了,温雁菱还敢拦着老夫人走。   温雁菱哪里是想拦着她,这根本就是她自己贪图银子,又想要钱又想要命,贪婪不已。   “我倒是觉得你们留下来更好,我立刻修书一封给二弟,让他马上回来才是。”罗裕懒洋洋的声音出现在门口,吓得陈氏连连摆手。 第55章 一拍即合   第二日,老夫人便让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回江南,陈氏虽然不情不愿,可是她没办法。   这日天气晴朗,老夫人带着嬷嬷乘马车往城外而去。   老夫人杵着拐杖下了马车,她年纪大了,更喜欢江南的气候,此次再去江南,也不知何时再回来,因此来祭拜一下老侯爷也是必须的。   她站在坟前,手持一酒杯洒到地上,“绍儿有我看着你不必担心,至于裕儿,他如今得皇上看重,侯府也被大媳妇打理得井井有条,你泉下有知也该安心了。”   说罢,她目光移向旁边的一个坟,墓碑上只有一个女人的名字,可这个名字却一直深深地刻在她的心里,让她这几十年都也不能好眠。   这个女人儿子占了她儿子的爵位,她的儿子比自己的儿子出息,不必远派江南,而自己的儿子从小便不得他父亲的喜爱,更是不受父亲的任何期待。   一切都因这个未曾嫁入荣昌侯府的女人,她成了老侯爷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成了他一辈子的惦念。   老夫人目光悠远,仿佛在回忆过去,然而回过神来目光触及自己的手,终究是幽幽叹息,“我终究是老了,要来下面跟你们见面了,你儿子如今是侯府当家人,但我下来了依然是跟他合葬的正经侯夫人,你越不过我去。”   没过几日,老夫人便带着陈氏启程回江南。   临走前,老夫人把罗裕叫去了一趟,回来之后罗裕从账上支取了十五万两银子,又叫了宗亲做见证,大房和二房正式分家。   温雁菱看着空了一半的账房存银,心痛得都上火牙疼,把罗裕赶去自己院子住了一个月。   可罗裕一时间没顾得上自己被赶出主院这事儿,全因着那些按捺不住的人开始动作,他嘱咐温雁菱看好孩子们,连府中的护院都多了一倍,每日巡逻。   知道罗裕那边紧张,温雁菱把三个孩子安顿好,罗子彦也重新拨了个挨着她的院子,三个孩子在一块有个照应,她也没闲下来。   温雁菱让谭福去暗中查探到底是谁在暗中针对他们的生意,既然对方敢两边同时进行,他们侯府背后有皇上撑腰,必然不会怕的。   此时她就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让老夫人拿走那么多银子,或者度过这坎儿再拿去给她也行,谁知就在这节骨眼上拿了银子,如今倒是让我为难一番。”   温雁菱如今这些话都说给了文茵听,左右日后她都要知道的,如今家中近况她倒是都可以知晓一些。   不过她也只是说说罢了,毕竟银子已经被拿走了,总不能再回得来。   很快谭福从罗裕那边得到了消息,大皇子近来安分守己并不高调,反而是淑妃的三皇子有些按捺不住,淑妃家中在朝为官的不多,反而多有经营之人,只不过自从淑妃上了妃位,便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想把门楣再提高一些,于是便按着家中下一代开始读书。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歹家中一直做着营生,皇上宠爱淑妃那几年,更是把盐运都给了淑妃娘家。   听完谭管事的汇报,温雁菱啧啧了两声,“所以,如今皇上不再宠爱淑妃,于是就拿三皇子开刀?啧啧啧,男人的宠爱可真可怕。”   谭福闭嘴不言。   温雁菱思索片刻,“淑妃娘家寇家的主业应该不与我们冲突才对?”   她的成衣铺、花茶铺以及车马行是最大头的营生,至于瓷器如今虽然有很多人喜欢,可茶具价格高昂,销量并不很高。   谭管事道:“寇家掌管盐运时生意很是扩张了一番,从前寇家是以布匹起家的。”   “布匹?”温雁菱笑着道,“其他的恐怕我还没办法,可是布匹这不是就有办法了。”   周雅宁的商号近几年势头正猛,虽然上京中寇家势力深厚,可从前他们的大本营在江南,如今却移到上京,但江南毕竟是根基所在,只要从中找出一些证据,扳倒寇家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温雁菱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能力,可是背后有皇上,罗裕行事方便,她只需要递上一根柴火,那火便能轻易烧起来。   温雁菱当即便修书给周雅宁一封,与她说明了情况,让她便宜行事。   谭福道:“夫人如此放心周老板,若是有个万一,这件事透漏出去,咱们可不是寇家的对手。”   温雁菱收好信,滴上火漆,道:“周姐姐的为人我知道,不管怎么说咱们也是合作关系,而且周姐姐那个人野心极大,若是有机会能扳倒寇家,吞并寇家在江南的生意,那对她来说,事业版图定然会更上一层楼的,她没有理由不愿意与我合作。”   “这件事只要咱们做得不那么刻意,周姐姐在江南,我们在上京,还有侯爷在朝中周旋,不怕寇家发现不了,就怕他们自顾不暇,三方受敌,你说应该顾哪边?”   即便是知道自家夫人胆子大,谭福也没想到夫人是这个打算,比起野心,她比周老板只多不少啊。   温雁菱倒也没有表面那般轻松,忧心道:“如此,只希望能为侯爷减轻一些压力,转移部分视线。”   不论哪朝哪代,但凡涉及皇位之争,必然是踏着他人血肉走上去的,此时此刻温雁菱倒是庆幸罗裕是个保皇派。   皇上是个贤明圣君,如今身体还算硬朗,必然不会看着底下的皇子起了夺位的心思,压制是必然的。   而且据她上一世所知情况,皇上属意的五皇子,而如今五皇子不过十岁,   她只需要在这几年当中,稳稳当当的浑水摸鱼,便能将侯府的产业再扩大一些,等到新皇即位,罗裕从龙之功便能保住侯府基业。   因着有了温雁菱车马行的启示,周雅宁便开始涉及到河运,不过三天,温雁菱的书信便秘密送到周雅宁的手中。   看见信中内容,周雅宁豁然从软塌起身,面色激动不已。   周家也是布匹生意起家,不过寇家一直是拦在周家面前的一座大山,直到淑妃上位,这座山变得更高更大,她一直有心无力,然而如今这个机会,就是翻越这座大山的难得机会。 第56章 不识子   三管齐下的效果很快便显现出来,不过三个月,温雁菱便从谭管事那边得知府中的产业都渐渐恢复正常,没有人再来闹事。   温雁菱也从罗裕那儿得知皇上知晓此事,敲打了一番,寇家有所收敛,毕竟大皇子就是前车之鉴,这时候再上去在皇上面前露脸,那必然要记一笔。   可如今对家收敛,温雁菱却不想和平共处了,她吩咐谭福道:“对寇家上京的营生不要放松,他们开什么我们就发展什么,周姐姐那边我会再去一封信,争取助她拿下江南的布匹生意。”   根据周雅宁的来信,江南那边她正打得火热,接收了好几个寇家以前合作的世家,瞧着就已经撬动了寇家的半壁江山,这时候周雅宁必然是不会收手的,若是这时候她这边退了,那必然会影响周雅宁的计划。   可谭福如今谨慎了许多,实在是侯府扩展得太快了,他作为总管总要未雨绸缪。   “夫人,如此大动干戈,那我们侯府与寇家就必然是水火不容了呀。”谭福觉得自己简直操碎了心,那边侯爷跟人还没完呢,夫人这边还不消停。   温雁菱道:“你当如今我们停下来了,寇家就不记恨我们侯府,会放过我们了?就怕他们狗急跳墙。如今趁着皇上威慑他们不敢动,我们更要乘胜追击,否则等他们回过神来我们也没好果子吃。”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步步拿下寇家的生意,待侯府势大,他们也不敢对我们再做什么了。”   谭福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就怕他们鱼死网破。”   温雁菱想了想道:“府中的护卫我会让魏管事安排妥当,放心,寇家在宫中还有娘娘和皇子,必然不会鱼死网破,他们还等着皇子上位,需要筹谋的可没想的那么容易。”   如今淑妃在宫中尚还得宠,可伴君如伴虎,谁也说不准哪一日就失宠了,到时候就知道叫天天不应的滋味。   淑妃似乎失宠也不过是一两年的事情,只不过缘由是什么温雁菱记不清了,上一世她对宫中的皇位之争根本不在意。   淑妃一倒,寇家自然就树倒猢狲散,如今她所图的不过是提前让寇家的不外流而已。   进入盛夏时,周雅宁来信告诉温雁菱,江南那边周家跟寇家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关系,不过这种关系是在寇家一退再退之后形成的。   即便温雁菱不知其中详情,也能想象出来周雅宁定然是经过了一场恶战才能形成如今的局面,上京的局势也越发紧绷,可面上还是一片祥和。   科举如期举行,上考场的那日,侯府一家子都整齐出门,把罗子彦送到了考场门口,罗子彦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温雁菱拍着他的肩道:“别紧张,我相信你定然能高中。”   罗裕被温雁菱拉着一起来,本就不情不愿,听她这么说便有些不高兴,“你怎么就肯定能中,这么多学子,应当谦虚一些才是。”   罗子彦抿唇,“父亲说的是。”   “是什么是。”温雁菱瞪了眼罗裕,又对罗子彦道,“别听他的,不论做人还是做学问,首先要自信,你瞧瞧你父亲整日里拽得二五八万的,也没见他谦虚啊,自诩书法大家,他几时谦虚过。”   罗裕:……   这话怎么听怎么没毛病,但是为何有种被嘲讽的感觉。   罗文茵在一旁捂嘴笑,罗子彦也被逗得轻松一笑,看向温雁菱道:“母亲说得是,子彦定当竭尽全力,不让父亲母亲失望。”   温雁菱不是这个意思,笑着道:“尽力而为便可,不必钻牛角,快去吧。”   目送罗子彦进了考场,一家人这才往回走,温雁菱似有所感转身看去,见远处门口的罗子彦正回头看,她摆摆手冲他示意。   回过头,她轻声问罗裕:“二弟那边你去信问了吗?怎么回的?”   自从老夫人和陈氏回到江南之后,温雁菱这边大房就跟二房断了联系,从前每月还要给老夫人捎的银子,之前也一并给了,可温雁菱琢磨着再过两月还是要给,她不想给人留话柄,说罗裕和罗子晞没有孝心孝道。   罗裕淡淡道:“信早就去了,不过回信便只说子彦与他无关让我做主,我做什么主,狗东西。”   温雁菱冷笑一声,“果然都是狗东西。”   罗裕:“夫人这话不妥,我可不是狗东西。”   温雁菱:“既然他如此说便罢了,子彦从今儿往后便是我们大房的孩子,与他二房无关,往后若是再想让子彦认他这个爹,那不可能。”   罗裕觉得此事不必与夫人争执,夫人说得都对,左右也就是多个孩子吃饭,眼瞧着如今都科考了,日后便能自食其力。   “夫人说得是。”罗裕立刻狗腿附和。   温雁菱斜睨他一眼,“看着吧,子彦定能高中。”   “是是是。”   这次考试一连三天,回府之后,温雁菱便吩咐何管事去尼姑庵接聂姨娘,聂姨娘如今瞧着疯癫,不过温雁菱想卖罗子彦一个好,便打算把人送到庄子上去住着。   三日后,罗子彦形容狼狈从考场出来就回府,温雁菱让人伺候他梳洗然后去睡了一觉,便告诉了他。   “你姨娘我已经让人送到庄子上去了,若是你想去看她便去看看。”温雁菱缓缓道。   罗子彦猛地睁大眼,“我、我可以去吗,父亲他……”   温雁菱:“想去便去,我说了算。”   罗子彦在路途中想过见到他娘的样子,说不定面黄肌瘦憔悴了许多,又或者是黯然神伤、哭哭啼啼,谁知一见到他娘,他甚至都不敢认。   面色红润的聂姨娘坐在屋前的矮凳上,她手里正在摘豆角,身边跟着个中年妇人,她嘴角含笑、神色轻松。   “娘。”罗子彦站在不远处,喊了一声。   聂姨娘抬起头来,面上笑意不减,可看向罗子彦的眼里满是陌生,她道:“这位小公子,你找谁啊?”   中年妇人负责伺候聂姨娘,把罗子彦让进院子里,对他道:“姨娘如今有些记忆混乱,记不清人也记不清自己多少年纪,不过她大约是回到了自己还未成婚生子的时候,倒是十分快活。公子别急,大夫说,说不准哪日就好了。”   同一时侯,何管事也告诉了温雁菱这件事。   温雁菱诧异,“聂姨娘失忆了?这倒是没想到,不过如今她放下执念也不错。”   罗子彦也是如此想的,他在聂姨娘住处用了膳,临走时道:“您做的豆角真好吃,跟我娘做的一模一样。”   聂姨娘笑道:“若是公子喜欢就常来,日后我还做,不过我记得曾经谁也特别喜欢我做的豆角,到底是谁呢。”   罗子彦回了府中,他得为下一次会试做准备,如今才堪堪起步。   待到放榜这日,温雁菱就在府中等着,不多时夏连欣正巧来了,见她在屋里正襟危坐,甚至还有些许紧张,便问了一嘴。   “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紧张?”   温雁菱道:“今日乃放榜日,我这不是想知道子彦的成绩。”   如今的境况与上一世已经大不相同了,然而罗子彦在上一世秋闱中排在第一,成了举人,这是唯一可以印证她确实重生了的事件,她想知道,上一世是否是真的。   当然,她只是想知道而已,并非要做什么,如今的境况已经让她前所未有的满足了。   夏连欣自然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只是笑道:“我倒是瞧着子彦这孩子沉稳努力,成绩定然不会差的。”   此时,下人从外面匆匆而来,满脸喜气,到了温雁菱面前便是拱手行礼,“恭喜夫人,大公子喜得举人,成了举人老爷了!”   “当真!”温雁菱喜道,“去,给报信人准备红包,府中下人都有赏,赏一月月银。”   “啧啧啧,不愧是侯夫人,大手笔啊。”夏连欣调侃道。   温雁菱高兴,便也没忘记一件事,对夏连欣道:“你之前不是发愁沐晴的婚事吗,如今倒是可以开始相看了。”   “相看?”夏连欣道,“去哪里相看,你这话让人摸不着头脑啊。”   温雁菱笑着道:“如今的世家俱都是盘根错节,皇子长大了,你说皇上会怎么办,因此这次科举倒是个不错的途径。”   “你去瞧瞧顺眼的,然后仔细打听一下家中境况,不过有些需要注意的也要考虑好啊。”   夏连欣觉得这个法子倒是十分不错,找一些没有与氏族瓜葛的,她希望沐晴当家简单一些。   “你这法子倒是像榜下捉婿啊,是不是你家文茵也要如此?”   温雁菱道:“诶,你别胡说啊,我可没让你榜下捉婿,只不过是多一个相看的途径,上京的各种宴会世家子们都看够了。”   “我家文茵啊,却是不如沐晴好办。”温雁菱如今倒是有些发愁,女儿在身边自然是好的,可是也不能一直留在身边。   “子晞读书还有些天赋,文茵倒是对生意十分感兴趣,待子晞娶媳妇我还得熬好些日子呢。”温雁菱说着就愁。   夏连欣忽然诶了一声,“我倒是有个想法,若是文茵愿意,倒是可以考虑招胥入赘嘛,如此一举两得,就能把文茵放在你眼皮子底下。”   温雁菱有多宝贝文茵夏连欣是知道的,如此一来,当真是个折中的最好法子。   温雁菱眼睛一亮,“姐姐你这法子倒是十分得我心意啊。” 第57章 地位一降再降   罗子彦考中了,温雁菱本意是让他休息一段日子,出去玩乐一番,与今年科考的人一同交流一番,可罗子彦却不愿去,非要在家继续温书。   罗文茵提着食盒,身后跟着一个小尾巴,两人往罗子彦的院子走去,进了院子下人果然说罗子彦在书房看书。   罗文茵探出脑袋看向书房里面,轻声开口,“大哥,我来给你送点心啦。”   罗子彦放下手中的书,面色不显,可语气十分宠溺,“总是麻烦文茵你来送点心,耽误你。”   罗文茵赶紧摆手,“哪有,我也不过是出来透透气,正好给你送吃的,你肯定又忘了吃东西。”   这段时日罗文茵常常过来送吃的,罗子彦逐渐与两姐弟关系好起来。   罗子晞从罗文茵身后蹦出来,“哈哈哈,大哥我也来啦,昨天你教我的文章被先生夸奖了!”   如今罗子彦在罗子晞心中的地位已经超过父亲,谁让父亲整日都霸占他娘的,哼,他现在最崇拜哥哥了。   罗文茵笑道:“娘说晚膳早些开,今晚吃涮锅。”   对于罗子彦整日呆在府中的情况,温雁菱只能求助罗裕,让他开口劝一劝。   如今府中只有他们一家子,几个院子都挨着,用膳时便都来了温雁菱的主院,主院也被她扩大了一些,一家人用了膳还能在院子里消食。   温雁菱在院子里喝着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罗裕,罗裕放下手中水果,轻咳了一声。   “子彦,几日后,城郊的凌泉庄有一个赛诗会,还有几匹外域的宝马送到,你可愿与我一同去看看?”   罗子彦尚未说话,罗子晞就拍手高声叫道:“我要去我要去!我想去,爹!”   这是罗裕第一个说要带着他出席诗会,罗子彦一直知道父亲在上京的名声十分出众,作为他的儿子,罗子彦其实也十分想要让大家认同他、称赞他,让他父亲为有他这样的儿子而骄傲。   但是父亲一直不喜他,如今父亲主动邀请,即便知道其中有母亲的意思,罗子彦也十分惊喜。   “我愿意,谢谢父亲。”罗子彦有些激动,脸色蓦地有一丝红。   罗子晞没得到父亲的回应更加着急了,急急喊道:“父亲,我也要去玩!”   温雁菱忽然想到了什么,方才罗裕的话让她惊醒,罗裕说了几匹马。   “不行!子晞不能去,不能骑马!”她忽然厉声喝道,把几人都吓了一跳。   罗文茵连忙扶着她,安抚道:“娘你怎么了?”   罗子晞哇的一声哭了,“我想去我想去看马!”   “不行!”温雁菱再次高声道。   罗裕察觉出她情绪不对,立刻起身把她拥在怀里,罗子彦抱着被吓到了罗子晞,罗子晞抽抽噎噎,不明白母亲为何忽然这么吓人。   “雁菱,没事。”罗裕轻拍着她,温雁菱忍不住额头抵在他的肩窝。   她太敏感了,也太害怕了。   一想到上一世子晞从马背上摔下来落了残疾,她的心就像是被人剜了一块,疼得不能呼吸。   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子晞出事,距离出事还有时间,可她还是害怕。   温雁菱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她目光清明,“之前我去庙里上香,我让一位老和尚给孩子们算了算,那位老和尚算得很准,他说子晞不能骑马,若是骑马就会出事落下残疾,所以我一听才如此激动。”   温雁菱看向罗子晞,温声道:“子晞,听娘的话,不要去骑马好吗?若是你的腿落下残疾,你便不能与常人一般走路、跑跳,还会被人嘲笑。”   罗子晞如今懂事了许多,听娘如此说,便乖乖点头,“好,娘我知道了,我不会去骑马的。”   文茵好奇道:“娘,那位老和尚说我什么了?”   温雁菱轻声道:“说你就留在爹娘身边就好,最好是招个夫婿入赘,千万不能与皇家扯上关系。”   罗文茵忽的红了脸,不过又大方道:“那是最好不过了,我就喜欢留在爹娘身边。”   罗裕如今对女儿也宝贝得不得了,当即赞同,“好主意,这位老和尚算得相当准啊。”   温雁菱低头笑了起来,忽然看见罗子彦有几分没藏起来的失落,便道:“那位老和尚还说,咱们家子彦啊是个当大官的命,而且会是个好官。”   罗子彦一怔,然后忽的嘴角漾开一个大大的笑。   罗子晞东看看西看看,怎么哥哥姐姐的都是好话,只有他不能骑马,但不骑马也是为了他好。   小脑袋摇了摇,斩钉截铁道:“我也要当个健康的孩子,我不骑马!”   温雁菱拉过罗子晞,捧着他的小脸蛋亲了一下,“娘的好孩子,咱不骑马啊!”   因着温雁菱这一出,罗子晞直到成年多年以后才学会了骑马,很是被上京公子们背地里嘲笑了一番,不过罗家势大,他们不敢当面嘲笑,背地里罗子晞只当不知道。   罗子晞被母亲亲完了,就跑到罗子彦面前抱住哥哥,仰着头道:“大哥,我乖不乖?”   罗子彦摸摸他脑袋,“我们子晞最乖。”   罗子晞得寸进尺,“那我不能去,我可以晚上和哥哥一起睡吗,哥哥给我讲讲宝马。”   “你个小东西,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跟大哥一起睡。”罗文茵指着他道。   罗子晞亲昵的蹭了蹭罗子彦的手臂。   罗裕目光不可置信的扫了一圈,忽然察觉到,自家小儿子居然抛弃了自己,投奔了罗子彦,如此一来,他在家中的地位岂不是又下降了!   过了几日,罗子彦跟着罗裕去了诗会,途中遇到了与他一同参考,并且屈居他下一位的同考生,两人与其他人都不认识,便聊了几句,倒是有些志趣相投。   温雁菱欣慰不已,总算是愿意出去交朋友了,这是好的。   *   天气日渐寒冷,今日外面银装素裹,雪已经铺到了鞋背高。   温雁菱走进成衣铺时,成衣铺里有好几个官夫人正在选冬衣,瞧见她进来就统统围了过去。   “呀,侯夫人您这皮领子可真好看啊!”   “哎哟,摸起来毛茸茸的呢,暖和得紧。”   今日温雁菱围了一圈毛领子,不是那种镶嵌在衣领边的,而是单独的,并且手里还拿着一个毛皮做的包。   夫人们都是眼尖的,立刻便看见了,纷纷问道:“侯夫人你这拿的是什么?手笼子吗?”   温雁菱笑着把包打开,“倒也不是特别做的手笼子,而是一个包,冬日里装些常用的东西,倒是十分便宜。”   里面装着些胭脂和口脂,还有手帕什么的,都是些女人们要用的,平日放在衣袖里也十分不便。   “这样倒是十分方便啊,这法子正好,这包不仅好看还能装。”   “哎哟,侯夫人你家铺子什么时候开卖,我要一个啊!银子拿着!”   “银子银子快拿去!”   温雁菱哭笑不得看着手里塞满的银子,她招来吴管事接了银子,“几位夫人别急,这包过不了多久就会到店里了,到时就可以买了,不用这么急。”   一位夫人道:“侯夫人这话咱们可都不信,哪次你们菱锦阁上了新东西不是一抢而空,等我们来了连根丝线都没了,还不急吗?”   温雁菱只是笑。   另一位道:“侯夫人,别只说这包啊,我倒是十分喜欢你这毛领子,这毛领子瞧着可真暖和,你打哪儿来的这毛皮子。”   温雁菱道:“这都是从关外收来的皮子,我们菱锦阁的商队正巧去了那边,遇到一位关外的商队倒卖,见这皮子好便全都收了。不过几位夫人倒是运气好,这毛领子确实不多,下一批回来也不知道要多久。”   夫人们便都道:“那可说好了,其余的给我们留着啊,咱们人人有份。”   一位夫人捂嘴笑道:“哎哟,这回咱们可是要让其他夫人们羡慕一遭了,这可是菱锦阁的头一份。”   又说了一会儿话,几位夫人便准备回去,怎知刚要出菱锦阁的大门,外面的飞雪便扑面而来,一时间便没办法回去了。   “哎哟,这雪怎么如此大,这还怎么回去啊。”   “今年这雪是否来得太早了些啊,我听家中管事说,粮价涨了不少啊。”   “那倒是,虽说瑞雪兆丰年,可若是太冷了,有了灾害那就麻烦了。”   几位夫人如此担忧也不是没道理,温雁菱看了眼雾沉沉的天,便有些不好的预感。   侯府因为车马行和与关外的来往,对各处的情况更加了解,罗裕更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今年因为天气的缘故,关外的百姓日子难过,于是邻国便蠢蠢欲动,已经在屯兵了。   皇上听了罗裕的回禀,勃然大怒,“这大彧狼子野心,竟敢悄悄屯兵。”   “爱卿明察秋毫,这消息来得及时,朕可要好好赏赐与你。”   罗裕赶紧道:“皇上您快绕了我吧,让我过几天清闲日子可好,赏些金银钱财倒是不错。”   皇上大笑,“你侯府生意做得如此大,大富之家,为何还跟朕讨银子。”   罗裕:“夫人管得严,我手头紧得很。”   皇上抚须叹道:“荣昌侯家风甚好,不错不错。”   皇上眼中有一瞬间的迟疑,随后又坚定下来,仿佛做了什么决定。 第58章 新丁   这一年的冬天比往年要冷很多,温雁菱从谭福那儿得到消息,各地的粮食都出现了紧缺,但官员们却没有多少上报。   消息罗裕也得到了一份,上报给皇上时,皇上再次大怒,“这群狗官,如此欺上瞒下,若不是你这儿上报,朕还以为粮草丰厚,若是朕有意攻打大彧,岂不是打到一半,粮草就没了。”   罗裕宽慰道:“皇上别这么说,既然我朝都粮草不丰,大彧定然更不如我们,否则也不会想要起兵,这对我们两国都没好处。”   皇上摆摆手,坐回龙椅道:“你别安慰朕了,若不是侯夫人的车马行,朕还不知我以为的安乐盛事只是眼前繁荣,其实千疮百孔。”   罗裕一惊,立刻道:“皇上,我家的车马行……”   “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皇上道,“倒是让我察觉出许多该做的事不能再拖拉了。”   于是冰雪初溶,枝条刚抽出一些嫩芽时,皇上便派了使臣去大彧。   出使的目的就是我们知道你们有什么猫腻了,别想打仗,先把你们百姓养活吧,要是打仗我们也不怕,兵都在交界处守着呢。   一场战争就被一场出使给消弭于无形。   外患暂时处理好了,过了几月上京便又出了件大事,引起朝中震动。   温雁菱这日正巧在成衣铺,只听外面街上忽然人潮涌动,便派了伙计出去看,据说衙门张贴了皇榜告示。   等到伙计回来一说,温雁菱便吃了一惊,“什么,皇上立了太子?”   伙计眉开眼笑,“夫人,皇上不仅立了太子,还册立了几位王爷,咱们侯爷当了太子太傅。”   “太傅!”温雁菱又是一惊。   这到底是怎么会回事,为何罗裕忽然就成了太傅,皇上这是何意?   等在御书房门前的罗裕此刻也是满脑袋雾水,皇上立太子这事不仅是他连其他大臣们事先都一无所知,几个皇子今日朝堂上的表情更是诧异至极。   当然,他一直都觉得皇上越早立太子越有益于朝堂稳定,可万万没想到,他会被皇上封为帝师。   这帝师责任重大,他一点也不想做。   内侍轻手轻脚走到他面前,道:“荣昌侯爷,皇上说今日事务繁忙,您若是没有要紧事改日再来,请您先回去吧。”   罗裕傻眼了,皇上这是耍赖啊。   回到府中,温雁菱立刻去找了罗裕询问这件事。   罗裕对着自家夫人也十分无奈,“我也不知道啊,皇上忽然就下了旨,你不知道今日朝堂上大家都是一副茫然样子,下朝之后我还去求见了皇上,皇上不见我。”   温雁菱:“那就是说,你这个帝师是当定了。”   罗裕颓丧点头。   温雁菱:“啧,想不到咱们侯爷竟然有今天,竟然成了帝师。”   罗裕:……   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家夫人是在夸他还是损他。   温雁菱没问出什么,立刻便吩咐下人,若是有人上门或者递帖子就都是说自己病了,近日也不去菱锦阁。   罗裕叹了口气,冲她竖起大拇指,“夫人当真是当机立断,如此就没人来骚扰你了。”   温雁菱不想搭理他,起身道:“还不是拜你所赐。”   罗裕:“夫人你好狠的心,你家夫君升官了你都不满意,太难伺候了。”   大概是由于皇上太过果断,没有留给皇子们反应的时间,后妃中也没人提前知道风声,五皇子虽不是皇后嫡出也非长,可其余皇子的错处都被拿捏着,五皇子这忽然成了太子,百官中也没有出现反对的声音。   可大家对罗裕这个太子太傅倒是颇有微词,参他的折子摞起来有厚厚一叠。   温雁菱才不管他这些事,她在家中照顾三个孩子,罗子彦即将参加会试,子晞和文茵都十分紧张,倒是温雁菱一副一点也不急的样子,对罗子彦信心满满。   朝堂上的声音被皇上镇压下来的时候,会试的结果也出来了,罗子彦依然是会元,而榜眼则是罗子彦相交的好友唐琦。   罗裕在府中告诫罗子彦不要骄傲,要沉稳一点。   然而在上朝时却不时提起罗子彦得了会元的事炫耀,让同僚们又嫉妒又气愤。   罗裕也忽然发现,他的同僚们竟然因此不再弹劾他了。   罗裕下朝回府,奇怪问自家夫人,“你说他们怎么忽然就偃旗息鼓了,我还以为他们要不平许久呢。”   温雁菱看着他略带得意的样子,嘲笑道:“你不觉得你是沾了子彦的光吗?因为子彦得了会元,人家觉得你教子有方,可以教导太子。”   罗裕沉默半晌,竟然觉得自家夫人说得十分有道理。   面对即将而来的殿试,温雁菱比罗子彦还紧张些,罗裕往日便不管罗子彦的学业,可殿试在即也免不了嘱咐几句。   罗子彦沉稳安慰温雁菱道:“母亲放心,子彦知道如何应对,也必然不会给侯府丢脸。”   温雁菱笑着道:“我只是怕你紧张,结果不是最重要的,都到了殿试这一步了,母亲为你骄傲。”   今年的殿试中,除了罗子彦这位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会元以外,还有一位与罗子彦年纪相差无几,只大三岁的榜眼,另一位探花已经是年逾三十,即便是如此,已经受到了很多人的关注。   待罗子彦去面圣,温雁菱便问罗裕道:“老夫人和二房那边可要去信通知一声?”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罗裕理所当然道:“自然是要通知的,这是我侯府大房的大事,我与阿绍早就约定好了,子彦是我大房庶长子,这事儿可没有再改的说法。”   温雁菱怎么听,罗裕这话都有一种贱兮兮的幸灾乐祸,不过如今她倒是十分喜欢罗裕这种阴阳怪气。   她都有点等不及让罗绍和老夫人知道罗子彦高中的事了,只可惜看不见他们悔得肠子都青了的样子。   不出意外的,罗子彦被皇上钦点为状元,好友唐琦是榜眼。   尘埃落定,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为了庆祝罗子彦高中状元,温雁菱便在自家酒楼设宴,席间也让罗子彦邀请了唐琦一同前来,唐琦不是上京人,如今孤身一人在京中。   整个晚宴温雁菱的目光都在有意无意的观察唐琦,夏连欣也是一样的。   温雁菱邀请她来宴会她就觉得定然有什么事,而后见到唐琦时温雁菱简短的介绍了一番,她便收到了好友的眼色,一顿宴会下来,唐琦表现得十分让她满意。   进退有度、不卑不亢,言谈间礼数周到,看起来家教良好,父亲在州府任官,与上京的氏族接触不深,如此方方面面都合适的榜眼,让夏连欣顿时觉得十分满意。   宴会结束,夏连欣拉着温雁菱去了角落,“你赶紧帮我打听一下这位唐琦,我瞧着沐晴也多看了他好几眼,也不知他是否对我家沐晴有意。”   拉媒这种事温雁菱还是第一次做,于是她询问唐琦的时候问得小心翼翼、仔仔细细,最后询问了一下唐琦对江沐晴的印象,却没想到这孩子先红了脸。   温雁菱一愣,随即就笑了,这倒是看对眼了。   如此倒是解决了她的一桩心头事。   科举结束之后,罗子彦便踏入朝堂,而朝堂之中暗潮汹涌,罗裕身为太子太傅一时间也忙得脚不沾地。   *   这日罗裕好不容易休沐,秋高气爽,再过不了多久便要入冬,他便打算带着一家子出去庄子上转转透透气。   “侯爷。”韩栋忽然从外面领着主院的青露过来书房,神色焦急,“青露来报,夫人不适。”   书房如今看守甚严,一般人不得入内。   罗裕一听便站了起来,急道:“夫人如何,怎么回事,叫大夫了吗?”   如今温雁菱便是府中低位最高的,府中任何事罗裕都不做主,一切都听温雁菱的。   青露道:“回侯爷,今日一早起来,夫人便说头晕有点恶心,早膳用了一点点,便吐得甚为严重,奴婢便想来报,可夫人却说休息一会儿再说,谁知过了一会儿又吐了一次。奴婢方才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   罗裕二话不说便往主院走去,越走他脚步越快,走到院子里看见脸色苍白的夫人,顿时小跑着过去。   “夫人,你感觉怎么样?”罗裕蹲在温雁菱面前,面带担忧。   温雁菱瞥他一眼,心里来气,“放心,死不了。”   罗裕一瞪眼,“胡说什么呢!”   温雁菱看他一眼,不说话了。   罗裕无奈,只能叫来了青露,又详细问了一遍,然后让人去倒了热水,又让煮粥。   没多久大夫来了,罗裕紧张道:“大夫,快来看看我夫人这是怎么了,她吐得厉害。”   看见大夫来了,温雁菱就叹了口气。   文茵一早就带着罗子晞也来了,罗子彦得到消息也赶回来,温雁菱看着一大家子围着她就又叹了口气。   大夫严肃的搭脉诊断,半晌抬头,罗裕紧张问:“怎么样大夫?”   看他紧张的样子,大夫忽的笑了,双手作揖,道:“恭喜侯爷,夫人这是喜脉,已经有三月了!”   罗子晞最先叫道:“我要当哥哥啦!我不是最小的啦!”   罗裕怔愣了一下,立刻笑起来,“好事好事啊,赏,都赏!今日起,夫人就在家安心养胎,其余一切事都不准插手。”   罗子彦也笑了,“恭喜父亲。”   罗裕大笑起来,“同喜同喜!咱们侯府又添新丁了!” 第59章  那年人比桃花艳   深冬时节,温雁菱的肚子仿佛吹了气似的,一天比一天大。   全家所有人,包括罗子晞都日日下了学就来守着她,陪她说话解闷。   偏偏,无论她怎么对罗裕发脾气,罗裕都笑着应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儿子女儿们也纷纷帮他说话,好似她才是无理取闹的那个。   “我要出去逛逛。”   罗裕扶着她坐下,“夫人外面落雪地滑,这出去了若是摔倒可如何是好。”   温雁菱:“我就是去铺子上看看。”   罗裕看向文茵,“文茵,给你娘说说铺子庄子上的情况,日日你都亲自去看看,回来与你娘说。”   温雁菱:……   夏连欣来侯府探望,看见她隆起的肚子时都吓了一跳,“我的老天爷,你这是怀的双生子吗?这肚子也太大了些。”   温雁菱不用低头,只稍稍垂眸便能看见自己的肚子,如今不过六个月的身孕,她连自己的脚尖都看不见。   她叹了口气,“还真被你给一眼看出来了,如今我仿佛身在囚笼,成了未成婚的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夏连欣捂住嘴就笑,“你这是什么话啊,如今你简直是上京人人都羡慕的侯夫人。文茵如今在铺子里风生水起,大家都说女承母业;你家子彦啊更是不得了,若不是你如今身怀有孕侯爷不让打扰,恐怕你家的门槛都要被媒人给踏烂了。”   “你家侯爷就不说了,如今在皇上面前是红人,太子的太傅,往后前途无量,就连你家子晞据说都被书院的夫子夸得聪慧过人,日后定然高中。”   夏连欣无奈道:“不过外面那些夫人啊都说你家文茵太过厉害,你也不怕她往后找不到夫婿,我也懒得跟她们解释,左右她们屋里那些公子,可都配不上文茵。”   “她们那不就是嫉妒吗,说些酸话。都有哪些你说给我听,下回再上了新货,我定然不给她们。”   温雁菱对于敢说自家女儿坏话的人都十分记仇,“你说得确实对,实话说,如今上京世家的公子们我一个都看不上,品行败坏、纨绔无德,让我家文茵嫁入这样的人家我宁愿她不嫁,也省得我日后为她操心。”   “不过,若是有世家公子愿意入赘我侯府,文茵又看得上眼,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收下,无非就是代为管教一番就是。”   温雁菱说着冲夏连欣眨了眨眼,“不如就劳烦姐姐帮我传出去,最好是上京人尽皆知,我侯府需要一个入赘女婿。”   夏连欣笑起来,“你呀,当真是不怕那些人在背后说你。”   温雁菱:“我怕什么,便是她们背地里说,大约也是羡慕嫉妒我。”   江沐晴与唐琦的婚事就在明年春季,夏连欣解决了心头大事,如今整个人都轻松惬意了不少,便又与温雁菱闲话一会儿。   “今年冬日南方有灾,如今这几日听说城门外聚集了许多灾民,皇上下旨在城外搭棚,可我眼瞧着倒是没什么用。”夏连欣有些叹息道,“灾民众多,城外搭个棚子顶什么用,每日也只能供应一些少量的粥,你是没看见那些孩子,瘦的皮包骨头的,造孽啊。”   温雁菱蹙眉,“灾民很多吗?”   夏连欣踌蹴了下,“似乎比起往年要稍微少点。”   “不行,我得去看看。”温雁菱撑着桌子就要起来,吓了夏连欣和一旁伺候的青霜、青露一跳。   夏连欣连忙按着她,“哎哟,你着什么急,那么多人忙这件事也不差你一个,若是你真想做什么,不如让文茵去,反正文茵如今都能独当一面了。”   温雁菱思索半晌,便放下心来,“文茵确实能做好。”   晚膳时文茵回府,她身边跟着两个得力丫鬟,出门还有两个小厮跟着,温雁菱十分放心。   拉着女儿的手,温雁菱道:“我听你夏姨说城外有许多灾民,你可知晓?”   文茵坐在她身边,伸手轻抚了下她圆滚滚的肚子,道:“母亲放心,我已经跟谭叔商量过了,明日便去施粥,发送些厚衣裳,之前仓库里还有许多存着的棉衣。”   “咱们之前庄子上就缺人,如今上京的人所要工钱甚高,我便与谭叔商议在灾民中找些青壮年,身份清白之人充入庄子里。”   见她说得头头是道,温雁菱便开口道:“庄子上需要多少人?”   文茵便道:“若是有技能的可以先录用,不计数量,其余杂工需要两百人,布庄需要妇人姑娘一百五十人,花庄那边需要采花工一百人,预备人员需要一百人。”   “预备人员主要是为了防止庄子上的熟手提拔到铺子上之后补缺。”   温雁菱笑着点头,“方方面面你都考虑到了,看来谭管事应当十分欣慰。”   事实上,谭管事不仅十分欣慰,甚至觉得侯府的女眷简直是做生意的天才,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只会让侯府的信誉和声望更高。   *   这日雪后初晴,一整天府中十分安静,到了晚些时候温雁菱琢磨了下晚膳吃什么,刚把单子写好,下人便来报。   “大公子带着小公子去参加诗会了,晚间还有猜灯谜,就不回来用晚膳了。”   “大姑娘今日事忙,忙着灾民们的安置,也不回来用膳了。”   温雁菱放下笔,“今日这是都约好了不回来用膳啊,那咱们就随便吃点便是。”   青霜笑着道:“夫人,还有侯爷呢,侯爷必然要回来陪您用膳的。”   “他回不回来都那么回事。”温雁菱无情道。   没过一会儿,又有下人来报,“夫人,侯爷今日与王大人和苏大人有约,说是不回来用膳了,让您好好用膳,早些休息。”   温雁菱顿了下,摆摆手,“知道了,去吧。”   又在窗边坐了一会儿,青霜便把窗户关了,温雁菱也不知为何,忽然情绪有些波动。   往日里府中大大小小都围着她转,自从她被诊出有孕,几乎没有一个人用晚膳的时候,今日倒是齐齐不在家。   平日里总是烦他们话多呱噪,今日竟然有些不习惯。   过了会儿,青露从外面进来,俯身道:“夫人,侯爷派人来说让您去他书房拿一副画,让人给他送过去。”   书房如今是府中重地,看守极严,只有罗裕和她才能随意进出。   温雁菱点了下头,扶着腰站起来,“我这便去给侯爷拿,你让人等着。”   青霜一路小心扶着她往书房走去,身前身后都跟着两个丫鬟,实在是她的身子过于沉了,就怕有个万一。   到了书房所在院落门口,便只有青霜扶着她往里走,这里除了书房,还是罗裕以前未成婚时常住的宅院。   温雁菱踏进书房里,青霜便主动微微拉上门,就站在门口等着。   温雁菱走到书桌前,桌上放了一个画卷,这大概就是罗裕要的画卷吧。   她想了想,确定拿去跟别人观赏,定然应该是山水花鸟之类的,于是便抽出来准备看看。这画卷很新,应该是最近才作。   画卷徐徐展开,并非是山水画,而是一副美人图。   美人站在桃花树下,花瓣纷纷掉落,美人回眸一笑,她的眼中似有繁星熠熠生辉。在作画之人眼中,画中艳丽的少女是如此可爱,他仿佛不久前才见过少女,少女在他心中是如此鲜活灵动。   温雁菱眼中泪意忽然涌现,鼻尖酸酸的,眼中的泪便要落下来。   这画中人明明就是她,可她不记得什么时候在桃树下,让罗裕见过。   “夫人觉得为夫画得可好,这是我第一次见夫人时的样子。”罗裕忽然从外面走进来,语带笑意,走到温雁菱身边轻轻揽住她,“夫人定然不记得了,那时夫人甚至没有看我一眼,可只那一眼,夫人便入了我的心,叫我夜不能安寝,食不能下咽。”   温雁菱抬头,捶他一拳,“胡说什么呢,不正经。”   罗裕喊冤,“我句句属实,夫人若是不信,我可以发誓。”   温雁菱不理他,目光却又不由自主瞥向画中的年轻自己,“你这是又作什么妖呢?”   罗裕笑着把人往外扶,“夫人忘了,今日是我们成亲纪念日。”   温雁菱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表情,跟着他就去了外面院子。   此时外面已经没了下人,整个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人,四周点了很多蜡烛,照得整个人院落亮堂堂的。   院里的凉亭处摆了一桌酒菜,四周围了厚厚的帐子,里面定然有火炉。   罗裕拉着温雁菱的手,与她对视,眸光里满是深情,“谢谢夫人多年来为我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你受累了。”   温雁菱眼里原本已经干了,此刻竟又盈满了泪:这个狗男人,惯会说话。   罗裕又道:“今日孩子们都不在,只你我二人小酌一番,陪我。夫人你看。”   温雁菱随着他的手抬头,空中忽然炸响四起,烟花轰然散开,点亮了整个夜空。   此情此景,温雁菱也不免感动,慢慢的依偎在罗裕怀里:这一世,果然都不一样了。   “哎哟。”温雁菱忽然惊叫一声,猛地捂住肚子。   罗裕紧张道:“怎么了怎么了?”   温雁菱:“两个小家伙在踢我,定是你刚刚说了只你我二人。”   罗裕:……   想与夫人独处,为何如此难。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