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八零年代当绿茶长嫂》 作者:沐沐猫   文案:   宋绵思上辈子被堂姐一家吃了绝户,她爹娘留下的房子,钱和粮票通通成了堂姐家的。   甚至连她的死也都被堂姐家利用得彻彻底底,成为勒索她的丈夫林家的把柄。   变成鬼后,她看着堂姐一家飞黄腾达;   堂姐成了大学生,嫁入高门大户,成为百万富翁;   而后又勾引她的丈夫林贺成,失败后还恼羞成怒报复林贺成。   万幸,林贺成手段高超,没中计,反而还发觉她的死有问题,四处奔波想尽各种办法调查她死亡的真相,和堂姐家的秘密。   就在一切答案都要揭晓时,宋绵思重生了,重生在说亲之前。   大伯母刚要拒绝说亲:“棉思瞧不上你们家贺成。”   宋绵思:“谁说的,天下所有男人我就只想嫁给他!”   天下间深情女人多,专情男人少,能有一人爱她一生,为她讨回公道,年年记得她的生辰和忌日,宋绵思决定好好对他,帮他照顾弟妹,带着全家发家致富,更重要的是问清楚林贺成到底什么时候喜欢她的。   一把6.4式冲锋木仓能打中三百米外靶子,虐得手下兵嗷嗷叫的林团长在听见这句话时,出门就撞了柱子。   一句话简介:宋绵思奋斗追夫日常   立意:自强不息,努力学习。   内容标签:种田文 打脸 爽文 年代文   主角:宋绵思 ┃ 配角:林贺成 ┃ 其它: ================ 第1章 当长嫂的第一天 当长嫂的第一天……   1982年的夏天,这年的夏天格外热,田地里,蝉和□□叫个不停。   还差几天就到中秋,东山大队人人都是喜气洋洋,年初他们大队刚刚分完田地,分田到户后,乡亲们的积极性都充分被调动起来,除了个别个懒汉抱怨这分田到户不好以外,其他村民就没有不夸赞大队队长林汉生的英明抉择。   以前大锅饭的时候,除了双抢时候大家伙积极一点儿,其他下田挣工分的时候,大家伙都是能躲懒就躲懒,毕竟做多做少最后大家伙吃的都是一样多,既然如此,那少干一点儿活和多干一点儿活也没什么区别。   黄昏时分,家家户户都升起炊烟,玉米碴子粥的味道随着风传到各家各户去,这年头谁都艰难,平日里吃得都是粗粮,有玉米碴子粥喝就已经很不错了。但村民们是容易满足的,就算是喝着玉米碴子粥,就着窝窝头,脸上也满是幸福的神色。   除了老宋家。   “婶子,绵思姐要不要紧,要不送去卫生所瞧瞧吧?”林糖的眼睛不住地往关着的门瞧去,脸上清晰地流露出担心的神色。   “不用管她,她就是闹脾气,没什么病,林糖啊,昨天我们也和绵思说了,说给她找了你们大哥当对象,可绵思听了后就闹绝食了,还说绝对不会嫁给你哥,这事怕是难办。”柳红花皱着眉头,长叹了一口气,好像很是为难一般。   林糖脸上露出尴尬神色。   旁边陪着她来的大队队长的媳妇洪秀却不禁心里有些怀疑,大队里头谁不知道柳红花对她的侄女宋绵思那态度就跟旧社会地主老财对丫鬟的态度一样,这柳红花能这么在乎她侄女的想法。   “宋老大家的,这事难办不难办,咱们先别把话说得这么绝,绵思那姑娘是个懂事的,你把她叫出来,我来和她说,要我说,我们家三侄子那条件放到十里八乡都是不用挑的,和你们家绵思相配得很。”洪秀果断说道,她边说着还边站起来,朝着西屋走过去。   柳红花也不拦她,乐呵呵地跟着走过去。   这叫洪秀心里有些打鼓,莫非宋绵思真不愿意嫁给她侄子林贺成?这可奇了怪了,她不嫁给他们家侄子,莫非想嫁给隔壁大队那瘸子不成?那瘸子都快奔四十了,先前打死了个老婆,留下个儿子。洪秀听说前阵子那瘸子托了媒婆上门来说亲,要把宋绵思说给瘸子。   要洪秀说,这简直就是在糟践人。宋绵思一个小姑娘,今年刚读完高三,十八岁,青春洋溢,如果不是爹娘死得早,今年高考不知怎么地考砸了,那就算是嫁到公社书记他们家去当儿媳妇那都是绰绰有余。   洪秀心里满腹疑惑,她走到西屋门口,刚要推门,屋子的门就嘎吱一声开了。   屋里外的人对视一眼,宋绵思先开口打了招呼:“婶子。”   “诶。”洪秀应了一声,眼神上下打量了宋绵思一眼,要说宋绵思的模样,那可真是最尖酸的婆娘都挑不出毛病来,瓜子脸,柳叶眉,一双眼睛水汪汪,就算是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裳,也漂亮得跟电影里的姑娘似的。   而且,洪秀也不知道怎么说,她一看见宋绵思就感觉有种眼睛一亮的感觉,就是感觉她和旁人不一样。   “绵思,婶子听说你昨天和今天都没吃东西,你身子怎么样了?”洪秀随手把刚才柳红花递给她的搪瓷缸子给了宋绵思。   宋绵思喝了口水,这才缓了过来,她此时的心情很是复杂,因为现在的她并不是真正十八岁的她。   宋绵思重生了,而且重生在和林贺成结婚之前,这对她来说是她不敢想象的好事,因此,她一直在屋子里听着外面的对话,确认了自己的处境之后才决定好该怎么应对。   上辈子的她虽然说拒绝和林贺成结婚,可是最后还是嫁给了林贺成。林贺成在津冀一带参军,二十三岁已经成为团长,是个条件优秀的对象,可上辈子的宋绵思那个时候哪里想结婚,她只想好好复读,再考一次高考,离开东山大队,脱离大伯一家。那个时候的她误会了林贺成的好意,以为他和自家大伯母他们是一伙的,因此在新婚夜同人逃离,结果却命丧在那人手中,甚至还被人骂为破鞋!   死了之后,宋绵思才知道自己的高考失利和死亡全都是因为堂姐的算计。   而她恐惧和厌恶的林贺成却是真正想保护她的人。   死后,宋绵思变成了一个孤魂野鬼留在了老家,她看着大伯一家借着她的死敲诈勒索林家,看着他们越来越有钱,甚至搬到了县城,搬到了北京。而她堂姐宋胜棉,那个考上北京的大学的堂姐,也是好运连连,甚至还嫁给了高干子弟。   在那漫长的岁月里,宋绵思的恨意不断滋生。   尤其是当她看见宋胜棉看上了林贺成,用她的死为借口和林贺成搭上线时,她恨不得亲手杀了这个女人。   她不知道她和宋胜棉有什么仇什么怨,她们两家早就分家,宋绵思也从没有和宋胜棉争吵过,就算是在爹娘死后,在大伯宋红中的劝说下住进他们家,她也给够了钱,甚至还给了很多粮食和布票。   即便是在高考前一晚上,宋绵思屋子漏雨,最后害得她发着高烧入考场,她也没有怀疑过是宋胜棉所为。   然而,很显然她看走眼了。   宋胜棉的确把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所以在被林贺成拒绝后,宋胜棉恼羞成怒,说服丈夫对付林贺成。这反而引起林贺成的怀疑,在林贺成的追查下,他发现宋胜棉和她的死有着莫大的干系,而且,宋胜棉一家的发家致富过程也处处透漏着疑点。   宋绵思重生,就重生在这个节骨眼上。   她手心里满是冷汗,看着柳红花的眼神隐隐带着忌惮,宋胜棉一家到底有什么古怪!   在喝了一口水后,宋绵思慢慢冷静下来了,她抱着杯子,道:“婶子,刚才你们说的话,我在屋子里都听见了。”   “是吧,洪婶,我都说过我们绵思不想嫁给贺成了。”柳红花笑得嘴巴都咧开,谁都看得出她心情很是高兴。   洪秀脸上神色有些尴尬和难看。   “不,谁说我不嫁的,我要嫁。”宋绵思果断说道。   洪秀和林糖都愣住了,柳红花更是变了脸,对宋绵思骂道:“宋绵思你在瞎说什么,昨儿个说不嫁的也是你,现在你就又要嫁了!你这不是叫我难做人嘛!”   如果是以前的宋绵思这会子肯定很是难堪和羞愧。   可如今的宋绵思早已狠了心,也看穿了这一家人的真面目,她悄悄地狠狠地咬了下舌尖,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她的脸本就清丽婉约,这一哭简直就是梨花带雨,叫人瞧着好不可怜。   “婶子,您就别逼我嫁给瘸子了,我不想嫁给瘸子,我就想嫁给林贺成!”   “您就算饿死我,我也不会答应你们去嫁给隔壁大队的瘸子的!”   “为了堂姐读大学,您总不能把我给卖了啊!”   宋绵思的话叫柳红花如遭雷劈一般。   她都顾不得去想宋绵思什么时候知道隔壁大队瘸子的事,劈头盖脸就臭骂道:“你胡咧咧什么!明明是你不想嫁的,别扯到我头上来!”   柳红花那嗓门叫一个高啊,她这把声音直接把左邻右舍都招惹过来了。   众人一来,瞧见宋绵思哭的可怜兮兮,而柳红花叉着腰嘴上没遮没拦地咒骂,顿时间就偏向宋绵思了。   何况柳红花平日也是他们大队出了名的尖酸刻薄,同他们这些邻居没少争执。   “呀,这是干什么呢,绵思咋哭成这样了?”捧着碗的赵大娘关心地问道。   “有你什么事啊。”柳红花瞧见众人来围观,脸色瞬间变了,推搡着赵大娘就想把她们都赶出去。   宋绵思哪里能让柳红花如意,何况这赵大娘是大队里有名的嘴碎,她还得靠着这赵大娘把话给传出去呢,宋胜棉一家害的她高考失利,还想卖了她,拿走彩礼给宋胜棉。   她不报复回来,那她重活一辈子有什么意义!   “大伯母,您推赵大娘干什么,赵大娘可是咱们大队里出了名的好心肠,再说大娘年纪大了,您推了要是出什么事那可怎么办?”宋绵思一脸关心,抹着泪看似扶着赵大娘其实是把她往屋子里带,这么一来,柳红花崩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赵大娘被柳红花推了一把,心里头窝着火,听宋绵思吹了她几句又对她这么客气,心里头彻底偏向了宋绵思,“还是绵思懂事,有些人当长辈还不如小的会做人。”   她说完这话,斜眼看了眼柳红花,谁都看得出赵大娘说的是谁。   柳红花气得肺都要炸了,但她知道今儿个这事不能闹大,闹大了对她们闺女的计划没有半点儿好处,闺女在北京还指望着宋绵思这个小破鞋的彩礼钱去挣钱呢。隔壁大队的瘸子可答应了,把宋绵思嫁过去,就给三百彩礼呢。   “赵大娘,刚才是我不对,可今儿个这事是我们家事,您不是我们宋家人,来管这事,是不是有些不对?”   赵大娘脸上露出犹豫神色,她看了眼宋绵思,眼神有些迟疑。   柳红花唇角露出些笑意,她剜了宋绵思一眼,跟她斗,这小破鞋还嫩着呢! 第2章 当长嫂的第二天 当长嫂的第二天……   宋绵思心想,可不能让赵大娘走了,要是赵大娘走,今天她的目的就达不成了。   她上辈子最后嫁给林贺成,是因为林贺成为了娶她将他娘留下来的一根小黄鱼给卖了,最后筹集了三百元才让她大伯宋红中和大伯母柳红花点头同意宋绵思嫁给他。   这辈子能重来,宋绵思怎会再让上辈子的事发生。   她不但要让大队的人都知道宋胜棉一家人是什么样子的,而且还要把彩礼拿回来。   后者不着急,前者却是迫在眼前。   1982年这一年高考恢复已经六年了,但在东山大队这里能够考上大学的只有她的堂姐宋胜棉,本来以宋绵思的成绩,考上大学是十拿九稳,可谁想到高考那几天她竟然发高烧了,烧的头晕脚软,最后考出来的成绩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这六年来的独一份儿,宋胜棉让他们全家都在大队里很是有脸面,就是在公社考上大学,还是北京的大学,这也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再加上宋红中和柳红花两人之前很是虚伪,在宋绵思爹娘死了后装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还让宋绵思在他们家里住下,并且还说什么让她只管好好读书,什么活都不用干。   那时候就连宋绵思都感动不已,觉得自己以前疏远大伯一家很是不对,何况其他人。   为了这事,宋胜棉一家在大队里名声很是不错。   这也是后来为什么宋胜棉他们家说林家害死了宋绵思,大队有些人会相信的缘故。人的名,树的影,有些事情,别人信不信,全靠得是名声。   想到这里,宋绵思抬起头来,眼睛里含着泪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柳红花,“大伯母,您怎么能这么说呢?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这赵大娘在我看来就跟我亲奶奶似的。再说,这件事也不只是家事,您要强逼着我去嫁给隔壁大队的刘瘸子,那我宁愿一头碰死在这里!”   她说完这话,就作势要朝旁边的墙壁撞去。   那洪秀哪里能看着她做出这等傻事,连忙伸出手拦住她,“好闺女,有什么事咱们好好商量,哪里能做出这等糊涂事来!”   林糖也吓坏了,扶着宋绵思,软声安慰道:“棉思姐,你别乱来,我们不会让你大伯母逼着你嫁给那个瘸子的。”   “啥,我说棉思怎么哭的这么可怜,柳红花,你逼你侄女嫁给隔壁大队那瘸子,你是要她的命啊。”赵大娘虽说嘴碎,却是个好打抱不平的,当下立即站起来,双手叉着腰,指着柳红花咒骂。   “别他妈放屁,我什么时候说要把她嫁给那刘瘸子了!”柳红花心虚,声音却不小。   这吵闹声更是把周围的人都吸引了过来了。   宋红中扛着锄头带着儿子宋有成刚回来,就瞧见自家门口围着一群人,他愣了下,就听得柳红花传来的咒骂声,心里头一紧,连忙把锄头放下,挤进人群中,把人都扒拉开。   “出什么事了?”宋红中快步走了几步,眼睛扫过堂屋里的人。   “还不是你那宝贝侄女的婚事给闹的!”柳红花见宋红中回来,顿时气焰更盛,伸出手指指着宋绵思,那手指都快戳到宋绵思的脸。   宋红中见众人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连忙拉了柳红花一把,冲她使了个眼神,让她闭嘴后,露出一个看着老实憨厚的笑容,“赵大娘,洪婶,你们怎么来了?”   “宋老大,不是大娘说你们,是你们心太狠,棉思一个好闺女,你们怎么就那么狠心要把她嫁给刘瘸子,谁不知道刘瘸子老婆是他打死的,而且刘瘸子的岁数都能够给棉思当爹了!”赵大娘不客气地骂道。   宋红中眼皮一跳,看了柳红花一眼,心里咒骂了句,面容却露出困惑和不解的表情,“赵大娘,什么说给刘瘸子,没有的事啊,您看,这是不是误会了。”   宋红中的好态度叫赵大娘心头怒火稍稍去了些。   紧接着他又叹了口气,道:“我们是在给棉思找对象,可我们都把棉思当成亲闺女看待,怎么可能把她推入火坑里头呢。棉思之前因为高考砸了,心情有些不好,对我们也有些意见。而且再加上她堂姐考上大学,她心里头难受,不想结婚,想读书……”   说到这里,他的面容上流露出几分痛心和惭愧的表情,“不瞒你们说,我们是实在没办法,要是有钱能够供得起棉思再读一年,我们就算是拼了老命,勒紧裤腰带砸锅卖铁都要送她去读书。当初我弟弟死的时候,我就发过誓要好好照顾她。可是现在胜棉去读大学了,我们要供她上大学,还要给她弟弟准备钱建房娶媳妇,实在是难啊。”   这年头谁家不是好几个小孩,听宋红中这么一说,众人都不禁有些恻隐。   甚至不少人都倒向了宋红中这边,看着宋绵思的眼神有些不善,觉得她太贪婪也太小心眼。   “棉思,你这考不上大学不能怨别人啊,你堂姐有出息那是她的本事,要我说,你大伯他们对你够好了,你就不要再折腾闹事了,以往他们怎么对你的,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就是啊,你大伯也有难处,你堂姐在北京读书,那得花费多少钱啊,还有你堂弟也要娶媳妇了,你也得替你大伯考虑考虑。”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向着宋红中说话。   宋红中低着头,叹着气,一副无奈老实的模样。   柳红花心里头不由得暗自得意,看着宋绵思的眼神更是充满威胁,这小贱人刚才那么会说,现在大家伙不还是站在他们这边。   “棉思,这?”赵大娘有些迟疑,不知道该相信谁。   宋绵思却潸然落泪,她捂着脸,啜泣道:“大伯,都到这个时候你还想瞒着我。前阵子刘瘸子让人上门说亲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就连洪婶都听说了,洪婶,你说是不是?”   宋绵思知道洪婶是知道这事的,因为后来这事是洪婶跑去告诉林贺成,林贺成才想办法换了小黄鱼娶了她。   “没错。”洪秀愣了下后,立即点头,她本来差点儿被宋红中绕过去,可现在宋绵思一提醒,顿时回过神来了,“这事可是那刘瘸子亲口说的,还说你们要三百彩礼呢。”   哗!   刚刚向着宋红中的众人只感觉仿佛被人迎面打了一巴掌,脸疼。   而宋红中夫妻脸色顿时变了。   “大家伙可以不相信我,可不能不相信洪婶,洪婶这人说话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宋绵思哭着说道,“我就不明白大伯和大伯母为什么非要害我。而且,胜棉姐去读大学压根不需要钱,国家还给补贴,再加上先前我爹死的时候,你们把我家的钱都拿走了,我就不明白我要复读一年,哪里就没钱花了。我爹可是给我留下了一百八十多呢。”   这句话落下,众人看着宋红中的眼神顿时充满了不善和诧异。   先前宋红中一家在外头可都是说宋绵思吃他们家穿他们家的,可没说宋老二给宋绵思留下来一百八十多。   这一百八十多是个什么概念,乡下人家平日里吃喝都是自给自足,压根不需要多花什么钱,一百八十多足够一家七口美美滋滋地花费七八年,这要是抠门的,花个十年都够了。   这年头能攒下一百八十多是很不容易,先前他们挣工分,一年到头一家子顶多能够攒下四五十,宋绵思的爹能攒下这么多钱,全靠他一手好手艺,他是个木匠,大队公社的人要娶媳妇都得打些家具,这就得请他爹出手了。   “这一百八十多要是搁在我家,棉思要读五六年书我都供了。 ”赵大娘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   宋红中和柳红花的脸色是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有人唾骂道:“宋老大刚才还装的一副多老实的模样,感情是把我们当做傻子骗啊。”   “没错,就是,棉思你别怕,我们绝不会让他们把你嫁给刘瘸子。”   “对,要是他们敢逼你,我们到时候就去找队长!”   “这是新社会,不是旧社会,□□都说了,不准包办婚姻!”   所有人你一句我一句,还有人气不过被糊弄,抄起脚下穿烂的草鞋就朝着宋家人丢去,一下子就丢中了缩在一旁不敢出声的宋有成。   宋绵思垂着眼睑,听着宋家人被咒骂了一顿之后,她柔声说道:“大家伙也别骂了,我想我大伯和大伯母也是一时脑子糊涂才会动了歪脑筋,他们肯定不会插手我的婚事的,是不是?”   宋红中心里头窝着火,可看众人恼怒的表情,还是不得不咬牙顺着宋绵思给的台阶下:“没错,我们不会再管棉思的婚事,至于什么刘瘸子都是没有的事!”   “那就太好了。”赵大娘高兴地拍手道,“棉思,大娘真为你高兴。你要找对象,大娘帮你找。”   “大娘,不用。”宋绵思低下头,耳根通红,“洪婶今天就是来给我说亲事的。”   “真的啊?说了谁家的?”赵大娘诧异地问道,眼神朝洪秀看去。   “说了林糖的大哥,在部队当团长的那个。”洪秀笑得合不拢嘴,今儿个来说亲这事是林贺成亲自打电话过来委托的,洪秀对这个侄子很看重,能办成事,她心里头自然高兴。   “那可真不错。”赵大娘一听是林贺成,顿时就点头赞同。   宋红中和柳红花心里头跟滴血似的,三百彩礼啊,就这么没了! 第3章 当长嫂的第三天 当长嫂的第三天……   其他人也纷纷恭喜了几句,宋红中夫妻陪着笑,还说了些好话才让众人都各自回去。   “宋老大,这事就这么说定了,等回头我们家侄子回来,我让他上门来。”洪秀满脸笑容地说道,语气却很是果断,不容拒绝。   宋红中只能做出老实模样,笑着点头。   旁边的柳红花脸青得仿佛被人在身上剜掉一块肉似的。   洪秀冲宋绵思使了个眼神,示意她要是有什么事就来找她,在宋绵思微微点了下头后,她才道:“那我们就走了,不打扰你们家吃饭了。”   说到吃饭,柳红花这才倏然想起灶台里煮着地瓜,她连忙跑进厨房,地瓜都已经蒸熟了,她把地瓜都捡起来,拿盆子装了,又把下面水里煮着的鸡蛋也捞出来,四颗鸡蛋,两颗是宋有成的,柳红花和宋红中一人一颗。   柳红花端好了晚饭,就直接拿出来摔在桌上,还拿手上的抹布摔摔打打,嘴上边说道:“今儿个真是见识了,就没瞧见哪家闺女这么不要脸,上赶着倒贴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的破鞋呢!”   她咒骂的格外尖酸刻薄,要是个脸皮薄的姑娘,这会子肯定被燥得没脸在这里呆着。   可宋绵思却只当做没听见,上辈子她死后,没少和其他鬼交流,要说从那些鬼身上学到的东西还真是不少,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人不能太要脸。   太要脸只会叫别人蹬鼻子上脸,有时候脸皮厚点儿,才不会吃亏。   因此,她大大方方直接拿了碗筷坐下,她闹绝食是真的,从昨天到今天已经有一天多没吃了,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现在闻到地瓜香,肚子里就咕噜噜叫。   宋绵思直接拿了两个大地瓜,黄皮红心的地瓜熟透了,稍微一掰,就能瞧见里面红色的地瓜丝,香味也扑鼻而来,宋绵思吃了一口,这地瓜是去年冬天收起来的,是他爹种的,味道特别甜,一口下去简直叫人从嘴里甜到心里。   柳红花想瞪眼,宋红中却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别闹了。   现在大家伙才刚走,今日闹出这么一出事,要是再折腾起来,对她们没什么好处。   柳红花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下来,但是也没什么好脸色。   心满意足地吃了一个地瓜后,宋绵思才觉得肚子里稍微有些饱腹感,宋胜棉家其实并不穷,捏着宋老二留下来的钱和票,他们家吃肉压根不成问题。可是柳红花实在抠得很,连小米粥都不舍得煮,更不用说吃肉了。   只吃地瓜饿得快,宋绵思的眼睛落在公鸡碗的鸡蛋里,她知道柳红花这几颗鸡蛋的安排,因此,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想要拿一颗鸡蛋。   柳红花那是一直在留神她,见她竟然胆大包天地想吃蛋,立即脸色就变了,伸出手拦住宋绵思,“干什么!你还想吃鸡蛋!”   “就是,这鸡蛋是我们家的,你可没资格吃。”宋有成也不客气地说道,他伸手就拿走了两颗鸡蛋,捏在手里,生怕宋绵思会抢走他的鸡蛋。   “你们家的?当初你们叫我来你们家住不是说要把我当闺女对待吗?”宋绵思露出诧异神色,她放下筷子就站了起来,“感情都是哄人的,那好,我现在就去找赵大娘说说这件事。”   “说就去说,谁怕……”柳红花说道。   “把鸡蛋给她。”宋红中打断柳红花的话,拉长了脸,一双阴沉沉的眼睛看着宋绵思,似乎是想透过眼睛剖开宋绵思的身体看穿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   若是大队的人瞧见宋红中这模样,肯定会吓了一跳,怀疑自己看错人。   宋红中可是大队里出了名的老实人,怎么会这么吓人?   宋绵思上辈子也是这么想的,她甚至还经常在心里为宋红中打抱不平,觉得柳红花这么刻薄,实在配不上她们家大伯。后来,被那些老鬼点明白了,她才知道,宋红中夫妻没一个好东西,而且要论奸诈狠毒,还得是宋红中。   柳红花嘴坏刻薄,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宋红中默许的。   宋红中就是缩在柳红花背后的一条恶狼,柳红花就是那狼狈为奸的狈,夫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宋红中的视线下,宋绵思微笑着拿过一颗鸡蛋,如今这几年家家户户都养了不少鸡,以前他们家就养了六只母鸡,住过来后,母鸡也被柳红花要过来一起养。高考之前,宋绵思每天都还能吃到鸡蛋,高考后,她别说鸡蛋了,就是一碗粥都喝不到,每日只能喝些稀拉拉的米粥,那米粥干净得能当镜子。   敲碎了鸡蛋壳,在桌上滚了一圈,宋绵思慢条斯理地把壳子给剥了,就着地瓜一口地瓜一口鸡蛋吃完了晚饭后就起身回屋子里去。   门刚关上,外头的吵闹声就响了起来。   “凭啥给那赔钱货鸡蛋吃!我就煮了四颗鸡蛋。”   “妈,你别想我的鸡蛋,这两颗鸡蛋都是我的。”   “行了,别吵。”   宋胜棉一家的吵闹声响起得快,停得也快。   宋绵思靠在门上,在外头声音渐渐消失后,她才松开手,只见手掌心里留下好几个指甲印。刚才在宋红中他们面前表现得那么冷静,可宋绵思心里头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宋红中夫妻心有多狠,她是知道的。   上辈子她的死和他们家逃脱不了干系。   如果可以,宋绵思巴不得赶紧离开宋红中他们家,可是现在不是时候。现在她不离开宋红中他们家才会安全,如果真的搬出去,她不是没地方住,以前的家收拾收拾是能够住人的,但是住进去后保不齐会有人半夜把她掳走,或者直接把她杀了。这不是不可能的。宋红中他们干得出来这种事,而且事发之后,说不定还要抹黑她的名声,说她和人私奔之类,或者一时想不开自杀。   乡下地头没少发生这种事,有些姑娘嫁出去没几年就没了,是真没了吗未必,被杀了被卖了都有可能。   可是住在宋红中家里,出什么事人人都会怀疑到他们头上来,所以,现在对宋绵思来说,最安全的反而是他们家。   除非宋红中豁出去不要名声了,否则他绝不敢让她在他家里出事。   想到这里,宋绵思却还是打开墙角的箱子,拿出一把剪刀握在手上,她握住剪刀,盘算着要把这剪刀藏在哪里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带着把剪刀真出什么事也能反击。   心念一动,宋绵思就感觉手上空了,她低头一看,手掌里的剪刀不知哪里去了。   宋绵思怔住了,而后她像是想到什么,脸上兴奋的神色遮掩不住,再一动念头,剪刀又出现在手掌里了。   原来上辈子当鬼时带的技能也跟着她回来了。   宋绵思兴奋不已,这鬼当久了都有些小本事,宋绵思上辈子的本事就是有个小空间,能存东西,林贺成烧给她的金银纸扎都被她放在空间里。   现在这空间刚好能够拿来放剪刀。   她心头充满欢喜,有这空间,那很多事就好办多了,虽然这空间只能放东西,但也能够派上很大的用场。   东屋子里。   柳红花倒了盆洗脚水进来给宋红中洗脚,宋红中手里拿着用作业本的纸卷成的粗烟,屋子里浓厚的烟味呛人得很,柳红花早已习惯,把洗脚水放到宋红中脚下后,她蹲下身,给宋红中洗脚,“宋绵思那个小贱货,咱们还真让她嫁给林贺成啊。”   “话都说出去了,那还能收回来。”宋红中心烦气躁,语气很是不耐,平日里看上去憨厚老实的面容这会子看着格外狰狞吓人。   柳红花脖子一缩,胆战心惊道:“可是,要是嫁给林贺成,岂不是要让她享福了。”   林贺成那条件是真不赖,先前宋胜棉没考上大学之前,柳红花还打过主意,要把宋胜棉嫁给林贺成呢。但现在不同了,她闺女是大学士,林贺成就配不上。可配不上,也不能便宜宋绵思啊。   “你别多嘴,我心里有数该怎么办。”宋红中说道。   柳红花这才闭上嘴巴。   洗了脚,熄了灯,宋红中躺在床上,盘算着明日该去找下宋汉文,宋汉文和他们家没什么关系,虽然都是一个姓,但是这人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好吃懒做,而且还贪财好色,更重要的是宋汉文是宋绵思他们家的邻居,他打算让宋汉文游说宋绵思私奔,再让宋汉文想办法把宋绵思给卖了。   那三百彩礼挣不到,自然只能从别处找补回来。   想到这里,宋红中不禁搓了下牙花,就是不知道宋绵思能卖多少钱,这么漂亮一黄花大闺女,得值个两百多吧。 第4章 当长嫂的第四天 当长嫂的第四天……   肚子里有东西,盖着一张薄被子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次日醒来的时候,宋绵思整个人面色都红润了不少。   她站在她爹留下来的洗脸架子前面,这洗脸架子是拿山上的桃木打出来的,款式是旧社会有钱人家千金小姐的那种洗脸架,胳膊肘高度的地方有个凹槽是拿来放洗脸盆的,正对着脸的地方有个镜子,镜子和洗脸盆中间还有一根架子,专门放毛巾。   洗脸架子打得很漂亮,做工处处透漏着巧思。   宋绵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间有些恍惚,她到现在都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重生了。   “砰砰砰——”屋外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还有一把尖酸刻薄的女人声:“真是命好,这都什么节点了,还睡着呢。”   宋绵思收回心神,将就着拿毛巾擦了下脸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柳红花已经做好了饭,桌上摆放着三碗玉米碴子粥,宋绵思看了一眼,自觉地往厨房走去。   柳红花心里一咯噔,就瞧见她直接打开墙角的尿素袋。   “你干什么,想偷东西啊!”柳红花心都快飞出来了,一马当先跑到宋绵思身旁,抢走她手中的尿素袋。   这尿素袋里装着的是柳红花藏的鸡蛋和腊肉。   其他人家这些东西都在藏在柜子里,可柳红花这人怕人偷,就将这些东西都藏在尿素袋里,宋绵思本来也不知道柳红花的东西都藏在里面,是之前宋有成偷吃了鸡蛋,柳红花怀疑是她偷的,她才知道这尿素袋有好东西。   “什么偷东西,我们家六只鸡,我昨天吃了一颗鸡蛋,今天还有五颗呢。”宋绵思笑眯眯说道,“况且大伯母今天也不给我准备早饭,我就自己来。反正就是闹出去,那也是我这边有道理。”   柳红花的脸色变了变,最后是捏着鼻子从柜子里掏出一碗玉米碴子粥来。   宋绵思这才罢休。   吃完早饭后,宋红中一家就得去下田除草加化肥。   宋绵思看着柳红花将厨房和东屋的门锁上,不由得觉得好笑,她回到西屋,走到桌子旁,看着桌上摆放着的书籍,眼神有些幽深。   宋绵思从小到大就很会读书,高中的时候更是考上了县城的一中,成绩在年纪一直都是前三十左右,很有把握考上大学。   她打开自己做的笔记,往日课堂上的情景历历在目,爹娘临终时的教诲更是回响在她的耳旁。   “棉思,棉思在家吗?”屋子外传来一把声音。   宋绵思合上书,眼神中掠过一丝恨意,若是她没猜错,今天来的人大概就是她那个好邻居宋汉文。   “汉文哥,原来是你啊。”宋绵思打开门,对宋汉文露出一个笑容。   宋汉文捏了捏口袋里十张大团结,再看宋绵思漂亮精致的小脸,心里头别提多火热了,“棉思,你出来下,哥想和你说说话。”   “好啊。”宋绵思不假思索就答应了。   她和宋汉文走到附近的一棵榕树下,这地方没什么人,宋绵思仰起头,一副纯真懵懂的模样,“汉文哥,你来找我想说什么啊?”   “是这样的,昨天你们家的事我都听说了。”宋汉文做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你那大伯一家真不是什么东西,哥听了都替你委屈。你是个读书苗子,只要再读一年肯定能考上大学。哥想帮你一把,就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帮她?   是想把她给卖了吧。   宋绵思眼神暗了暗,宋汉文是她邻居没错,可这人品行不怎么样,以前大锅饭的时候偷懒最厉害的就是他,大队长没少批评他,可人家三代贫农,仗着成分好,死不悔改,又经常跑到县城去,招惹了县城里些不三不四的人。   “哥,你说真的吗?”宋绵思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眼睛里更是满是感动。   宋汉文瞬间膨胀了起来,拍着胸口道:“那还能有假。当初你爹妈活着的时候没少帮我们家,就冲这儿,我也不能不帮你啊。”   “那真是太好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哥。”宋绵思摸了摸眼睛,一副感激得不得了的样子。   “客气什么啊。不过哥要帮你还得等时机,这样,你先假装答应林家的婚事,等结婚那天晚上,你偷偷跑出来,就在这树下,哥带你走,行不行?”宋汉文说道。   这主意是宋红中出的,要不说宋红中恶毒,他都想卖掉宋绵思,还想再拿一笔彩礼钱。   “那当然行,我都听哥的。”宋绵思满口答应。   “那成,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宋汉文见目的达成,也不在这里久留,怕别人瞧见,他的眼睛色眯眯地上下打量了宋绵思一番,高中生啊,不知道睡起来和其他女人有什么区别。   横竖都是要卖出去了,等那天晚上他一定要好好地睡一睡,以后也有和别人吹嘘的资本了。   感受到宋汉文那黏腻恶心的视线,宋绵思忍着拿剪刀把他的下三寸剪掉的冲动,在宋汉文走了后,她才变了脸色,气愤地踢了一脚脚下的石头,“王八蛋!”   “知道他是王八蛋,你还和他胡咧咧。”树上传来一把声音。   宋绵思一愣,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身手利索地从榕树上跳了下来,那男人身材精壮结实,腰板挺直,面容英俊带着几分痞气。   宋绵思呆滞住了。   眼前的这张脸上辈子她不知道看了多久,即便时隔多年,她如何能认不得眼前这位就是她未来的丈夫——林贺成。   “小棉花,怎么呆住了?”林贺成嘴里头叼着一根草,痞笑着撸了下宋绵思的头发。   宋绵思这才回过神来,张了张嘴,半天才找回舌头,“贺、贺成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早上到的。”林贺成说道,他没告诉宋绵思,他一路上就没休息过,下了火车后就急匆匆赶回来,额头上都是汗水,到了这里,本来是想去见宋绵思,把他的想法告诉宋绵思,却没曾想碰到宋绵思跟着宋汉文往榕树下这边走。   林贺成知道宋汉文不是什么好东西,怕这小棉花傻乎乎的吃亏,所以就跟上。   过来后就听见了不得了的东西。   “那你,刚刚都听见了?”宋绵思心乱如麻,一双手是握紧又松开,有些忐忑,林贺成会不会胡思乱想,以为她真的要和宋汉文跑。   “你是说王八蛋那句话,还是说之前那些话?”林贺成看着宋绵思忐忑的小表情,忍着笑意,装作板着脸,问道。   这不就是全都听见了嘛?   宋绵思暗暗咬牙,上辈子可没发生过这种事,她还想着这辈子重生回来要给林贺成留下一个好印象她和林贺成其实说起来见面次数并不多。   林贺成家庭情况比她们家复杂得多,宋绵思虽然说是宋老二捡回来的闺女,可他们夫妻对宋绵思很好,所以宋绵思基本上没吃过什么苦头,更没过过什么苦日子。   但林贺成家就不同,他们家人多,他爷爷走得早,奶奶是个偏心刁蛮的老太太,精明嘴脏是出了名的,林贺成爸爸排行老二,性格又木讷老实,再加上当年结婚的时候不顾林贺成奶奶反对非娶了一个地主家小姐,所以他奶奶对他们家很是不待见。   林贺成又命苦,他妈妈生他妹妹林糖的时候难产没了,他爹是去修堤坝的时候不小心摔入河水里,人一下子就被冲走了,等找回来已经死了。   那年宋绵思记得林贺成才十五岁。   十五岁的年纪林贺成要照顾弟弟妹妹,又要下田挣工分,可想而知日子有多么难过。   他身旁的亲人也不是亲人,奶奶压根不照顾他们,叔伯婶子们就更不用提了,只想要他挣工分,却不肯多给些吃的。他弟弟妹妹饿得跟黄花菜似的,瘦巴巴,连衣裳都没有全的。   宋绵思从小就心好,看不过林糖和林贺功可怜模样,因此时不时得了些她爹给的吃的,就偷偷给林糖他们送去。   有一回,她前脚刚给林糖和林贺功塞了两个肉包子,回来路上就碰见林贺成。   那时候林贺成可比现在吓人多了,阴沉着脸,身上气势比大人还可怕,宋绵思见到他就跟做贼似的,险些就摔了,起来后顾不得脚上的伤一溜烟跑了。   后来宋绵思见到林贺成都是绕道走,好在没几个月,林贺成就被选上去当兵,据说他还是破格录取,因为身体条件太好。   之后林贺成每年都会回大队一两次,但是两人碰上的机会不多,尤其是林贺成这人心坏,非给宋绵思取了个绰号叫小棉花。   宋绵思是敢怒不敢言,再加上林贺成长开了,身体抽条,部队里打熬出来的他俨然是个能让女人脸红心跳的男人,小姑娘对上他,总免不了心里头有些奇怪的感觉。   所以,宋绵思和林贺成见面的次数可以说是真不多。   上辈子她就不明白林贺成为什么要娶她,又为什么要守着她那么多年不再娶,时隔多年后还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替她调查真相。   “你,你偷听我们说话。”宋绵思紧张地舌头都打结了,“你怎么不吱一声?”   “我又不是老鼠,怎么吱?”林贺成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来,塞到宋绵思手里,“行了,小棉花别哆嗦了,哥不会害你的。”   那糖果是大白兔奶糖,宋绵思捏着奶糖,有些惊喜,她就喜欢这糖,她爹去县城帮人做家具的时候回来曾经带过一包给她,宋绵思舍不得多吃,一天一颗数着吃,最后还是没了,那时候她还想拿压岁钱去买,后来才知道这是上海的糖,他们这地方压根没有。要想买,要么去大城市,要么就是托人买。   这是巧合,还是林贺成特地买来的?   宋绵思不禁多想,她抬眼看向林贺成,“贺成哥,你,你怎么想到要娶我?” 第5章 当长嫂的第五天 当长嫂的第五天……   林贺成一愣,带着痞气的脸上头一回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神色,他摘下头上的帽子,别过头,抓了下头,“你问这个干嘛。总之,我不会害你的。我托我洪婶来说亲,其实不是想娶你,你大伯一家、”他顿了顿,有些拿捏不住该不该说实话。   宋棉思替他说了:“我知道我大伯他们家不是什么好人。”   “原来你知道啊。”林贺成松了口气,既然这小棉花总算是看清楚宋红中一家是什么东西了,那他就不必顾虑,可以照直说了。其实去年宋棉思爹娘走的时候,林贺成就不赞同宋绵思住到宋红中家里去,他虽然在外头当兵,可和宋红中他们家打交道的几次就够他看出宋红中一家不是什么好心人。宋棉思一个小姑娘住到他们家里去,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但那会子他也不知怎么开口,再加上这毕竟是宋家的事,他一个外人,贸然插手,说不定反而要叫别人怀疑他有什么坏心思。   “我坦白和你说,咱们成婚是走个仪式,不会去拿结婚证,况且你岁数也没到能拿证,只要你嫁过来,宋红中他们就不好再对你打什么歪主意。我不会动你的,你想读书,我也可以供着,等以后你大学毕业,到时候咱们再把情况在大队里说一声,相信没人会说什么的。”林贺成虽然性格痞气,又挺喜欢逗宋棉思。   可是碰见正经事,是一点儿也不虚,甚至想的很是周到。   乡下地方结婚很多时候只看摆酒,摆了酒席就是结婚了,至于拿不拿证,不少人都没把这事真放心上。   如果是一个真的十八岁的姑娘,这时候恐怕就被林贺成哄得信以为真,以为这事真就这么简单,摆酒,嫁过去,考大学,澄清,事情仿佛很轻松。   可宋棉思到底多活了几十年,她知道这事对林贺成来说是压根没有好处,甚至还会带来不少麻烦。   首先,林贺成有她这么个“妻子”,那在部队里就不能找对象了,不然被人发现,就是耍流氓,一身军装都得脱下来。   其次,这桩婚事在一天,林贺成就得对她负一天责任,她的吃喝拉撒全都指望林贺成,林贺成负担本来就不小,他的弟弟妹妹都还年轻,林贺成要养他们就不轻松了。虽然说林贺成弟弟林贺功现在已经辍学下田干活了,可是将来还得娶媳妇,而林糖现在在读初中,将来要读高中,大学,更不用说还有老林家那一群人,都指望着林贺成的工资和补贴。   再有一个,将来他们要是分开,对林贺成造成的影响也不好。如今革命队伍里很在乎干部的家庭情况,林贺成虽然说是帮她,可在别人看来,他们就是离婚。离婚的干部在领导看来就是无能。   宋绵思越想,心里头越酸胀得厉害。   她都不知道自己有何德何能让林贺成为她这么着想。   宋绵思低下头,眼泪就落了下来。   瞧见她哭了,林贺成就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他在军队里是说一不二,天大的难事他都没皱眉头过,可这会子看着宋绵思,林贺成就头疼了,他拿下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你别哭啊,有什么说出来,你叫我一声贺成哥,当哥的总得给你把麻烦解决了。□□说得好,红军不怕远征难,十万五千里长征都趟过去了,如今咱们一点儿小麻烦又算得了什么。”   “噗嗤——”宋棉思见他那着急又焦头烂额的模样,忍不住破哭为笑。   林贺成见她能笑了,这才松了口气,“你该多笑笑。”   “为什么?”宋绵思擦了擦眼泪,这会子回过神来,不禁有些尴尬和懊恼,她怎么就这么没出息,说哭就哭了。   “因为你哭起来实在是太丑了。”林贺成挑起眉头,调侃道。   宋绵思的小脸顿时拉了下来,这人嘴巴怎么这么欠呢!   “你别不高兴,我是在跟你说笑。”林贺成见宋绵思小脸一板,立即换了话题,“那咱们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就找洪婶来说亲。”   宋绵思怔了下,道:“这么快?”   “部队里给的时间有限,就给了十天。”林贺成揪了一根旁边的粽叶,手上动作飞快,他边编着粽叶边对宋棉思说道:“等说好彩礼,后天我就带你去县城买东西。”   “这,这有必要吗?”宋棉思迟疑了,就算她没真正办过婚事,宋绵思也知道办婚事很花钱,很麻烦。对于他们乡下地方来说,办婚事几乎能掏空一家子攒的钱,打家具,买衣裳,条件好的还要求要个缝纫机或者收音机。   宋棉思知道林贺成家庭情况,所以不想让林贺成多花钱。   “你就当哥给你买礼物就成了。”林贺成说道,他把手上编好的小螳螂塞到宋绵思手里,道:“今天就记得和你大伯母他们说一声,剩下的事我来办。”   宋绵思捏着小螳螂,不知道为什么,林贺成每回见她的时候总要给她编这种小东西,她有个抽屉,里面就放了不少这些小螳螂。   思来想去,宋绵思道:“好,不过贺成哥,洪婶是个实诚人,明天不如让你奶奶一起来。”   “我奶奶?”林贺成墨眉皱了皱。   宋棉思:“你放心,我不会吃亏的。我有我的打算。”   林贺成点了下头,“我知道了,这事我去说,还是?”   “让我去说吧。”宋绵思说道。   林贺成奶奶陈大妞那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但是宋红中一家也不好对付,恶人自有恶人磨,要对付宋红中他们,就得让陈大妞出马。   林贺成点点头,也不多问,他从黑色人造革皮包里拿出个油纸包,那油纸包还没打开,一股香味就传了出来。   “听说你之前闹绝食,给你买了肉包子。”   宋绵思的脸一下就红了,这一时脑子糊涂做出来的事竟这么快就传到林贺成耳朵里去了,看来这大队里头的人嘴巴是真碎。   羞归羞,但宋绵思没拒绝肉包子。   她实在太饿了,早上吃得那碗玉米碴子粥根本不顶饱,下午她还得跑一趟林家呢,不吃饱的话压根没力气去斗争。   宋绵思根本不指望中午的那顿,以柳红花的抠门,中午肯定也是玉米碴子粥,再不然就是地瓜粥。   抱着国营饭店的肉包子,宋绵思边吃边盘算着下午到林家该怎么说话。   她要利用林奶奶拿回她的嫁妆,打小的时候,宋绵思的爹娘就给她攒嫁妆,到去年爹娘因为肺痨去世,宋绵思的嫁妆已经很是丰厚。不但有她爹打出来的箱子柜子和洗脸架子,还有她娘攒下来的好多料子,那些料子里还有棉布呢。   要知道,棉布可是很值钱的,她娘攒下来的料子本来是打算宋绵思考上大学的时候,给她做几身衣裳,让她带着去上大学。   但偏偏命运弄人,一场暴雨带走了她爹的命,本来只是咳嗽后来就变成了肺痨,而她娘为了照顾她爹,也是日夜劳累,她爹一走,她娘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如果他们能活着,说不定今年就是他们看着宋绵思穿着新衣裳去看上学了。   啪嗒。   两滴眼泪落在桌子上,宋绵思抬起手擦了擦眼泪,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要努力,考上大学,让她爹娘的愿望能够实现。   下午两点多,田地里众人都忙着施肥,去年大队里的人用了县里给的化肥,本来亩产六百斤的水稻增产到了八百斤。因此到了这个水稻抽穗的时候,大队又组织去县城买了化肥。   林家人口多,但是小的都去上学,到了年纪的都被林老太太赶去下田干活。   宋绵思到林家的时候,林家就剩下林老太太还有大儿媳妇安翠花。   “林奶奶在家吗?”宋绵思在门口喊了几声。   林老太太歪在椅子上纳着鞋底子,听见声音,她抬眼看去,瞧见是宋绵思时,脸顿时拉了下来,宋绵思喊了几声,见屋子里明明有人却没有人搭理自己,便心知估计林老太太不太乐意她上门。   这并不稀奇,林老太太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大,家里头三个儿子所有的事都要管,就连多吃半碗饭她都要念叨,这回林贺成要和宋绵思结婚,林老太太虽然早就知道,可她并不乐意。她早就盘算好了,要给林贺成说她娘家那边的亲戚。   那亲戚就一个独生女,想要找个入赘的,可又眼光高,所以就瞧中了林贺成,答应林老太太要是这事能成,就给老太太至少十张大团结。   冲着那十张大团结,老太太本来打算等林贺成回来,就立即办成这件事。   可没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林贺成人还没回来,就拍电报过来要和宋家说亲。   “林奶奶,安大婶,你们在家啊。”宋绵思厚着脸皮走进屋子里,冲着两人打招呼。   林老太太头也没抬,安翠花却是阴阳怪气地说道:“哟,这不是棉思吗?怎么上我们家来了?”   这是纯心揣着明白装糊涂。 第6章 当长嫂的第六天 当长嫂的第六天……   “林奶奶,安大婶,我是来找你们商量亲事的。”宋棉思仿佛没瞧见林老太太两人的冷脸一样,笑着说道。   林老太太听见这话,放下手上的火,嘴巴一撇,就嘲笑道:“哟,这可真是新鲜,大姑娘自己上门来说亲事,这是有多怕没人要啊。”   若是个脸皮薄的小姑娘怕是燥得都没脸见人了。   宋绵思也觉得难堪,可难堪归难堪,今日这事她得给办了,不然的话,她的那些嫁妆都得被宋红中一家贪了,那些都是她爹娘留给她的东西,就算不值钱,她也得要回来。   “林奶奶,我知道您不喜欢我,可这婚事是注定要成的。我也不瞒着遮着,今天我来是要说嫁妆的事。”宋棉思说道,“您难道就不想我带多些嫁妆嫁过来吗?”   听见这句话,林老太太眼睛才动了,她转过头来,这才正眼看宋绵思,分明已经心动,嘴上还说道:“瞧你这话说的多能耐,你爹娘都死了,你想指望你大伯他们给你嫁妆啊?”   宋绵思心平气和,“我还真有办法让他们给我嫁妆。”   安翠花顿时有兴趣了,这宋绵思嫁过来,嫁妆自然也得跟过来,要是多带些嫁妆过来,那他们也能占到便宜啊,“什么办法?”   “这个嘛,我嘴巴有些干了,一路走过来也有些累了。”宋绵思委婉地说道。   安翠花瞥了林老太太一眼,见她撇了撇嘴却没说什么,便知道她这婆婆是看上了宋绵思的嫁妆了,这才起身去厨房里倒了一碗水出来。   水还是温的,宋绵思知道他们家有个暖瓶,估计这水就是从暖瓶里倒出来的。   坐下来喝了口水后,宋绵思这才开口,“林奶奶,这事是这样的,我爹娘去了之后,我就搬到我大伯家里,连着我爹娘给的嫁妆也都搬过去了,这些嫁妆都被我大伯母收起来了。我啊,其实也担心我大伯母收着收着,就把我爹娘给的嫁妆当自己的了,不肯让我带着嫁过来。我也不贪心,只要我大伯母肯把那些棉布给我,我就满足了。”   棉布!   林老太太和安翠花就跟闻到腥味的猫似的,顿时来精神了。   “你嫁妆有棉布?”林老太太迫不及待地问道。   宋绵思仿佛没瞧见林老太太眼中的野心一样,点头道:“是啊,有棉布,还有布拉吉呢?你们知道布拉吉是什么吗?”   “不知道。”安翠花舔了舔嘴巴,摇头说道。   宋绵思站起身,拽了拽身上的裙子,“这就是布拉吉,布拉吉是裙子的意思,那条布拉吉还是从县城花了几十块买的呢,别提多漂亮了。现在要是转手卖出去,也能卖个三四十。”   三四十!林老太太呼吸粗重,眼睛都快红了,“真能这么值钱?”   “这算什么。”见林老太太和安翠花都心动了,宋棉思就更加趁热打铁,“我爹还给我打了好些箱子呢,那些箱子柜子哪个不是我爹找的好木材,说实在的,我就算豁出去了,都想把那些东西带过来。可是,你们也知道我大伯母那人,东西到她手上,想拿回来那是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林老太太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这事就交给我了,我肯定要抢,拿过来的。小宋啊,这些都是你爹娘给你留的嫁妆,怎么能便宜她柳红花。”   “没错,哪有大伯母昧下侄女嫁妆的道理。”安翠花也激动不已。   虽然说她儿子已经结婚了,可谁会嫌弃好东西多。况且以老太太的偏心,宋绵思的嫁妆到了这边就等同于是他们的东西。就算是东西自己用不着,拿出去卖给别人也好。   她儿子前阵子就念叨着要买什么二八杠自行车,有这嫁妆,买自行车能有什么难的。   “可是,这么做我大伯和大伯母要不高兴了吧?”宋绵思露出犹豫的表情,“其实我也不想闹事的,就想要些料子当嫁妆。我嫁过来后总得有些表示,这些料子其实我是想拿来做些衣裳给大家伙穿的。”   听着这话,林老太太和安翠花脸上都快乐开花了。   “好闺女,你真是有心了。”林老太太这时候笑得嘴都快合不拢了,林贺成入赘这事已经不成了,那就只能多要些嫁妆。   “不过,你也不能太和软,这嫁妆本来就是你的,你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我肯定要叫他们把所有嫁妆都交出来,不然的话我就闹到大队,闹到公社那里去。”   宋棉思忙道:“林奶奶,闹就不必了,咱们好好谈谈,相信我大伯他们会明白道理的。”   林老太太有些不以为然,但见宋绵思一脸担心的表情,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行了,你放心,要是他们懂事,我也不想闹事。”   “对了,棉思,你爹娘不是还给你留了一百多吗?”安翠花突然想起这事来了,先前她是没把这婚事放在心上,今天宋绵思跑了一趟,这才叫她把这事给记起来。   “是有这么件事。”宋绵思心中一乐,安翠花可真是个好样的。   “一百多,那也是你爹娘留下来的,我做主,这也得拿回来!”林老太太现在心头火热,恨不得立刻就去商量婚事!   宋绵思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我都听您的。”   林老太太这才满意。   回去后,宋绵思在家门口就碰见了柳红花,柳红花冲着她是翻了个白眼,直接走进屋子里,开了厨房冲了杯红糖水。   宋绵思没搭理她,走进屋子里时,还听见柳红花的嘲讽声:“真是养出一头白眼狼,我倒要看看嫁到林家去能有什么好下场。”   宋绵思垂下眼眸,什么好下场,她这辈子别的不想,就想叫这一家子都没什么好下场!   当天晚上,趁着吃饭的时候,宋绵思就把明天林贺成那边要来商量亲事的事给说了。   柳红花眼睛一转,盘算着明天干脆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宋绵思哪里猜不到她的想法,笑着说道:“话我已经通知到了,明儿个家里要是没人,我就说是大伯和大伯母不想我好。这些话传出去可是好说不好听的。”   柳红花脸立即拉了下来,瞪眼看着宋绵思。   宋红中咳了一声,看了宋绵思,“好了,我们知道了,你也不要多想,大伯和大伯母怎么会做这种事?”   宋棉思笑了笑,没和宋红中多说什么。   吃完饭,宋绵思撂下碗就进屋,柳红花脸都快绿了,宋绵思也只当做没瞧见,以前她会帮忙做家务,甚至还怕柳红花累着,一放学回家喂鸡喂猪什么活都干,现在她是想明白了。她给的钱,给的粮食完全足够白吃白喝好几年,干啥还要干活,何况这一家子还没安过什么好心!   宋绵思不洗碗,柳红花只能自己去洗碗,习惯了清闲猛不丁多了这么多活,她脸比茅坑还臭,至于让宋红中、宋有成洗碗,柳红花头一个不乐意。   洗完碗,进屋后,柳红花就开始骂人了,“现在可真是个千金小姐了,连洗碗都不干了,我看啊咱们赶紧把她嫁出去。”   “行了,小声点儿。”宋红中卷着烟丝,低声说道。   “我干啥要小声。”柳红花嘴上这么说,声音却是放低了,“明儿个等他们家来了,我定要好好让那个小贱人丢脸,彩礼咱们可不能少要。”   “我心里有数。”宋红中说道。   柳红花脸色这才好了些,她看着宋红中的粗烟,道:“你咋抽这烟,闺女不是给你买了两包好烟,拿那出来抽?”   “那烟留着,回头说不定有用得着的地方。”宋红中说道,“汉文那边已经答应了,回头就把她卖到别的地方去,到时候把腿打折,料她怎么厉害也回不来。”   “那就成。”柳红花点头,“闺女就交代咱们办这么件事,咱们可不能办砸了。也不知道闺女现在在北京怎么样了。听说北京那地方可气派了。”   “咱闺女不是说了,将来也让咱们成为北京人。”提到这个有出息的闺女,宋红中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笑意。   柳红花也不禁笑了,眼神充满向往,“等把宋绵思卖了,那钱咱们拿些给闺女送去,让闺女挣大钱,将来在北京给有成买个大房子。”   夫妻有说有笑,仿佛已经看到光明而美好的未来。   而西屋内,宋绵思躺在床上,看着眼前的小螳螂,小螳螂是碧青色的,宋绵思越看越喜欢,林贺成那手是真巧,什么都能编出来,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   想到这里,宋棉思突然反应过来,她今天问的那句话,林贺成压根就没回答她!   宋绵思暗暗磨牙,这林贺成实在太狡猾了!   “阿嚏。”林家后院小屋子,林贺成躺在床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哥,你是不是冷了?”林贺功问道,他今年十六岁,身体却壮实得很,见林贺成打了个喷嚏就想把自己的被子给林贺成,“我不怕冷,这被子给你盖吧。”   “不用,你自己盖着,我不觉得冷。”林贺成说道。   都说人打喷嚏是因为有人念叨,现在这会子是不是小棉花在念叨他?   一想到小棉花,林贺成脸上就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   林贺功看见他笑,也跟着嘿嘿笑了。   “你笑什么?”林贺成问道。   “哥你笑什么,我就笑什么。”林贺功说道,“你是不是因为要娶媳妇才这么高兴。”   “别胡说八道。”林贺成板着脸,露出兄长的威严出来。   但林贺功现在压根不怕他,“我早知道你喜欢棉思姐,你每次回家都跟妹妹打听她,现在你们俩能成,我真替你高兴。”   “这些话你别跟你棉思姐说。”林贺成说道。   “为什么?”林贺功坐起身来,脸上满是不解。   “你棉思姐和你哥不是一路人,哥娶她是想帮她,但咱们不能挟恩图报。”林贺成淡淡说道。 第7章 当长嫂的第七天 当长嫂的第七天……   因为要商量婚事,一大早,洪婶就穿上了身比较新的衣裳,跟着林老太太到宋红中家里来。   两家要商量彩礼嫁妆,这注定今天要起争执。   两人到的时候,柳红花和宋红中都准备好了,瞧见他们来了,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来了啊。”   “柳婶,今天是棉思的好日子,你脸色怎么不太好看?”洪秀故意刺了柳红花一句,这让柳红花心中有些羞恼。   她扯了扯唇角,“昨晚上没睡好,都坐,别客气。”   说完这话,她拿出几个罐子当做杯子倒了水给她们,洪秀喝了一口,眉头皱了下,论理今日来说亲,这宋红中家就算再没钱也得冲杯糖水,这倒好,倒了杯白开水就打发她们,这分明是故意在膈应人啊。   洪秀作为媒人,心里头都不高兴,那林老太太就更加不必提了,水杯一放,唇角就一撇,阴阳怪气道:“今儿个就拿白水招呼咱们啊,都说你们老宋家培养出个大学生出来,怎么这点儿教养都没有?又不是真穷得没钱了。”   柳红花脸上一红,连忙道:“哎,你说我这记性,我忘记加糖了。”   说罢,她急忙跑进屋子里拿了一包糖出来,柳红花是想今儿个是林家来商量婚事,就算给白水,也料想她们不敢说什么。可她没想到林老太太竟然这么不客气地就把实情说出来,还牵扯出宋胜棉。   柳红花给每个人杯子加了糖,洪秀也没拒绝,耷拉着眼皮,只当做没瞧见。   喝了糖水,林老太太表情才好看了些,她对宋红中说道:“宋老大,咱们两家这婚事如今大队里头都知道了,我们家贺成也急着要结婚,今儿个咱们就把彩礼说清楚,免得耽误时间。”   一说到彩礼,柳红花和宋红中两人脸上笑意就多了几分。   “成啊,咱们都是爽快人。”柳红花在宋红中旁边坐下,摩擦着手掌,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是这样的,咱们就按照大队的规矩,棉思可是个高中生,别人的彩礼有一百八,她的彩礼得有三百吧。”   三百?!   林老太太瞪大了眼睛,“你这是抢钱啊。谁家闺女彩礼三百了!”   “我们家棉思彩礼就三百。”柳红花见林老太太不乐意,语气反而更加坚定,“少一分,我们都不嫁。”   “谁说的。”宋绵思从西屋里推门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条蓝色的布拉吉,乌黑浓密的头发梳成两个小辫子,垂在两侧,模样清新又秀气,“大伯母,我可没说过我的彩礼要三百。”   “现在是长辈在商量,你凑什么热闹,快回屋去。”宋红中板着脸,对宋绵思喝道。   宋棉思微微一笑,“大伯,你虽然是长辈,可现在是新社会了,婚姻自由,要多少彩礼也得新娘自己同意吧。我做主,这彩礼就要八十。”   “你!”柳红花气得眼睛都红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那就得问问别人了,洪婶,你觉得我有资格说话吗?”宋棉思看向洪秀,她眼神中露出几分乞求,小模样瞧着别提多可怜了。   洪婶是个热心肠的,心一下就软了,再说柳红花也的确不像样,三百彩礼是太多了,“你该说说,这是你的婚事,你要没资格,谁有资格。”   得了洪婶这话,宋绵思感激地点了下头,“谢谢洪婶。”   “总之,八十是绝对不行的。”柳红花咬牙道,“八十说出去成什么,我们家还有脸面见人。”   “大伯母,我也不是你们家的人。”宋绵思道:“当初我爹娘活着的时候,就跟我说过,只要找到合适的对象,人品好,彩礼多少无所谓。要不是你们坚持要彩礼,要我说,我都不想要彩礼了。”   宋绵思把她爹娘搬出来,柳红花和宋红中要是再拒绝,那就是对死者不敬。   林老太太也琢磨出宋绵思是彻底向着她们的,便扯着嗓门道:“这可真是个好闺女。你爹娘的话你是该听,八十就八十。”   柳红花气得肺部都要炸了,她咬牙道:“不能八十,得再添点儿。”   “你甭想。”林老太太不客气地说道,要她给钱,那就是在割她的肉。虽然彩礼是林贺成出的,但是林老太太早已把林贺成的钱当成她的钱,自然吝啬于多给一些彩礼。   “八十是绝对不可能的。”柳红花也不甘示弱。   洪秀见两家人都要打起来,连忙站起身来,劝说道:“好了,大家要是愿意给我个面子,那我来做个主,八十是少了,一百二十,你们两家是结亲不是结仇,咱们各让一步。”   洪秀还是有几分面子的,毕竟是队长媳妇。   柳红花抿了抿唇,“看在你面子上,就一百二十。”   林老太太还有些不甘,旁边洪秀冲她拼命使了个好几个眼神,她才嘟嘟囔囔地点头。   “既然彩礼都已经说成了,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宋红中这时候才开口,他喝了口水,道:“结婚日子你们找个时间,回头跟我们说一声就是了。”   说完这话,他起身就要离开。   “诶,事情还没说完呢。”林老太太站起来,喊道,“彩礼说妥当了,嫁妆呢?”   “嫁妆,什么嫁妆?”宋红中愣住了,回头诧异地看着林老太太。   林老太太叉着腰,冷笑一声:“怎么着?你们家就想要彩礼,不想给嫁妆啊?”   “不,这又不是我们闺女,我们凭什么给嫁妆。”柳红花像是抓到什么把柄一样,趾高气扬说道,“我们家是不会给嫁妆的,这媳妇你们愿意娶就娶,不愿意就拉倒。”   “那成。”林老太太点点头。   旁边的洪秀愣了愣,这老婆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她脑海里刚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就听见林老太太说道:“你们不出嫁妆,那闺女她爹娘留的嫁妆你们得还给人家吧。”   宋红中和柳红花脸上掠过一丝慌乱的神色。   柳红花刚要开口否认,宋绵思就用不大不小可所有人都听得见的音量说道:“大伯母,你们该不会想拿了我爹娘留给我的嫁妆不给吧?”   “他们敢!”林老太太顿时恒眉怒目,“要是你们不把嫁妆还给这闺女,我回头就去公社门口哭去,让革委会把你们拉走!”   宋绵思唇角掠过一丝笑意。   她没跟林老太太说革委会已经没了。   宋红中夫妻就更加不可能知道这事,他们记忆深刻以前革委会□□人时那场面,那些刑罚,折磨还没过去几年呢,夫妻俩一下就怂了,“还你们就是。谁稀罕要啊。”   “多谢大伯,大伯母。”宋绵思感激地抹了抹眼睛。   柳红花是满腹怒火,她看着宋绵思,恨不得一巴掌打在这个小娼妇脸上,彩礼就那儿点儿,还想要走嫁妆。好,她给,不过,那些嫁妆那么多,保管在他们手上,他们也该要些保管费。   柳红花刚动这个念头,就听见宋绵思说道:“大伯母,我想现在把我爹娘留下来的嫁妆搬到我屋子里去,一来也好让林奶奶看看我的嫁妆多少,我们家可不是那种卖闺女的。”   “对,对。”林老太太立即点头赞同。   柳红花站在原地,是怎么也不愿意动,更不愿意把到嘴的肉吐出来。   “大伯母,你,你是不是把我爹妈留给我的嫁妆卖了。”宋绵思小声地,“胆战心惊”地问道。   “好啊,你们说的那么好听,原来是在吃绝户!”林老太太吵吵嚷嚷道:“连你们侄女嫁妆都卖了,你们是不是人啊?”   林老太太嗓门可不小,这一嚷起来,外头人都听见了。   眼瞅见邻居们来凑热闹,宋红中顿时变了脸色,冲着柳红花喝道:“还不快把嫁妆还给人家!”   柳红花不愿意,握着手。   宋红中变了脸,这要是旁人来围观,话传出去,那他们家名声就臭了。柳红花不拿,但宋红中哪里不知道嫁妆放在哪里。   他大阔步走到宋胜棉屋子里,开了锁后,指着屋子里的箱子柜子和布料,道:“你的嫁妆都在这里,自己搬。”   宋绵思低着头,红着眼走进屋子里。   宋胜棉是自己一个屋子,她爹娘给她留下来的箱柜都在里头,但是布料却少了那些棉布,宋绵思回想起宋胜棉离开时鼓鼓囊囊的行礼,眼眸暗了暗。   “这么多嫁妆!”林老太太进屋后,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她心里头乐滋滋,感觉今天是来对了,要是她不争,到时候宋棉思可就是空着手进门的。   “林奶奶,您到一旁去,我自己来搬过去。”宋棉思说道。   林老太太本来要答应,可转眼一想,想摸清楚宋绵思的嫁妆到底有多少,便改口道:“那怎么能成。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我帮你搬吧。”   “这怎么能成?”宋棉思愣了愣。   “有什么不成的,就这些东西,我这把老骨头还搬得动。”林老太太说完,还立即示意洪秀一块搬箱子,生怕宋绵思拒绝。   洪秀就跟不认得她似的,诧异地看了她好几眼。   这老太太可是出了名的会算计,今儿个怎么跟变了人似的,这么“乐于助人”?   嫁妆搬完之后,宋红中故意高声道:“嫁妆都搬回去了,我们可没动过你嫁妆,回头别诬赖好人。”   他这么一嚷嚷,外头围过来凑热闹的邻居顿时觉得宋棉思有些斤斤计较。   林老太太撇了撇嘴,嘟囔了几句。   宋绵思心中一动,故意露出为难的模样,“林奶奶,您就别问那些棉布去哪里了。”   对了,还有棉布呢。林老太太这才想起刚刚没看见棉布,她可没打算给宋家留面子,“这事可不能不问,闺女,你不是说你娘给你留了好些棉布,怎么我一匹都没瞧见?”   老太太还打算拿棉布做几身新衣裳呢。   “是我记错了。”宋绵思含糊地说道。   “记错,这怎么能记错。”宋绵思越是含糊其辞,老太太就越发不肯放过她,“这可是你娘留下来的嫁妆!”   柳红花脸色变了,之前宋胜棉去北京,她怕北京那地方冷,就把宋棉思的棉布给了她,让她到京城后自己做也成,卖了也成。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那些棉布去哪里了。”宋绵思红着眼,别过头去,“林奶奶,您就当帮我个忙,今儿个这事就这么算了。”   林老太太还想说什么,洪秀见宋绵思实在太可怜,扯了下林老太太的袖子,“行了,事情已经办成了,咱们走吧。”   她硬拉着林老太太离开。   外头众人是议论纷纷,说的宋红中和柳红花两人脸色是变了又变。   宋绵思故意高声道:“大伯,大伯母,棉布你们拿了就拿了,就当做我孝敬你们的。你们也别想这事了。”   “多么好的闺女啊。”赵大娘等人不禁感慨。   宋红中和柳红花脸都黑了。 第8章 当长嫂的第八天 当长嫂的第八天……   林老太太离开的时候,嘴里还念叨个不停,显然很惦记那几匹被拿走的棉布。   柳红花沉着脸,砰地一声把门关上,她转过头看着宋棉思,那眼神恶毒得恨不得将宋绵思拆骨去皮了,“好啊,我还真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有这么大的本事。”   没有外人,宋绵思也不露出小可怜模样了,她露出一个笑容,“大伯母,我有什么本事,要说本事还是你们大。”   “棉思,我们可没亏待过你,你最近怎么好像对我们很有意见?”宋红中手指夹着烟头,眼神带着探寻地看着宋绵思。   他揣测着宋绵思到底知道了多少,她知不知道高考前一天晚上屋顶漏雨是被人动了手脚?如今对他们这么防备,是因为发现他们的恶意还是因为结婚的事不高兴?   面对着宋红中这个大奸似忠的大伯,宋绵思知道自己不能露出马脚出来,她冷笑一声,“你们逼我嫁人,难道我还要感激你们不成?”   说完这话,她回转过身,走回屋子里,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关上门后,宋绵思靠在门板上,身后宋红中那探寻的视线还没消失,宋绵思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水,她揣摩着自己刚才的表现,应该没有露出破绽。   下午三点。   宋棉思自己在屋子里,她先清点了嫁妆,确认没差太多,只是少了那些棉布后,心里头才稍微好受些。在确认了嫁妆没多大问题后,宋绵思就拿出之前的书复习。   她是要考大学的。不为别的,就为她这两辈子一直心心念念的执念也要去考。   宋绵思的笔记做得很工整,1982年的高考除了语数英外还有物理,化学,政治和生物,语文和英语对她来说不难,尤其是英语,上辈子当鬼的时候她没少跟外国鬼交流,毕竟改革开放后,国内也来了不少外国人,自然也就多了不少外国鬼,一来二去英语倒是比活着的时候好。政治和生物都可以用背诵来快速复习,只有数学,物理和化学比较有难度。   这时候就体现笔记的好处,宋绵思高中三年的笔记都做得特别完整,因此,对照着笔记学习,速度简直飞快,尤其是她还发觉自己的记忆力和理解能力好像比以前好很多。   只要掌握做题的公式,举一反三也很轻松。   照这样的情况下去,自己复读似乎也不是不行。   就在宋绵思学得格外专注的时候,外头却传来一把声音:“棉思!”   宋绵思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她出门一看,脸上露出错愕的神色,“贺成哥,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带你去县城买东西。”林贺成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一条腿踩在脚踏板上,一条腿踩在地上,“要结婚了总得买东西吧。”他勾起唇角,笑容有几分痞气,剑眉星目,鼻梁挺直,蜜色肌肤散发着浓重的荷尔蒙气息,一身军装更显得气质不同寻常。   宋绵思的脸上微红,道:“你等等,我去换身衣裳。”   “换什么衣裳,你身上这条裙子就很好看。”林贺成笑道,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惊艳,十八岁正是青春洋溢的年纪,宋绵思今日这身打扮尤其俏丽清新。   “那你也等等。”宋绵思说道。   她转身跑进屋子里,在屋子里找出一张红纸,这怎么说也算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总不能素着脸去,宋绵思没有什么化妆品,拿红纸抿了抿,让嘴唇沾染上红色后,才跑出去。   这一抹红色无异于画龙点睛。   柳叶眉清新秀丽,嘴唇红而不艳,宋绵思坐在林贺成身后,一路上不知多少男人都在看她,她的布拉吉只到膝盖地方,露出的小腿白皙纤细,阳光洒在她的发丝、脸颊上,仿佛给她增添了一丝光亮。   从东山大队到县城,这一路,宋绵思和林贺成两人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多少女人在瞧见林贺成时,心如小鹿,在看见后座的宋绵思时又小鹿暴毙。   又有多少男人对林贺成羡慕嫉妒恨。   这年头男女之间格外在乎距离,一般能坐在男人自行车后座的异性要么是对象要么是家人,这两人虽没开口,可这一路上气氛格外暧昧,瞎子都看出来两人关系不一般。   县城百货大楼很快就到了。   不同于乡下的土胚房,县城还是很是繁华,尤其是这栋两层楼的百货大楼。   宋绵思从自行车下来,她这一路上心跳如擂鼓,走路时都是同手同脚。   “噗。”林贺成拿眼角的余光看见她同手同脚,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宋绵思红了脸,瞪了林贺成一眼。   “没什么。”林贺成连忙收起笑意,这小棉花如今带刺了,连笑都不能笑了,他对宋绵思说道:“咱们进去吧。”   宋绵思点了下头。   今天是工作日,但百货大楼的人依旧不少。   林贺成:“咱们既然要结婚,你说说看想买什么,毕竟以后用的多的人是你。”   宋绵思点点头,她捏了下口袋里的钱,她没打算真的让林贺成出钱,宋绵思自己藏了有三十多元还有四五张布票。   “咱们得买脸盆和搪瓷缸、暖瓶。”宋绵思想了想说道。   林贺成没多说,领着她去了柜台,脸盆和搪瓷缸,暖瓶购买都需要工业券,好在林贺成是团长,这回回来又跟其他人换了不少。   因此,两人很快就买全了两个脸盆,两个搪瓷缸还有一个暖瓶。   这暖瓶不但能装热水还能装冰棍,不过后者的功能估计用得比较少。   宋绵思两人又买了毛巾,肥皂和牙刷牙膏,最后,林贺成还在成衣柜台那里硬是给宋绵思买了一件的确良衬衫和一条红色裙子。   出来后,宋绵思默默算了算,从口袋里掏出钱来塞到林贺成手上。   “总共七十元零三毛,我先还你三十二元八毛,欠的以后我会还你。”   林贺成看着手里的钱,眉头拧了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毕竟我们不是真结婚,”宋绵思低着头,脚踢着小石子,“我总不能花你的钱。你帮我的忙已经够多了,我总不能叫你又出钱又出力。”   林贺成捏着钱,心里头隐隐有些不高兴。   左右来往的人已经朝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林贺成眼睛一瞥,瞧见旁边有个供销社,便拉着宋绵思到那里,“给我两瓶橘子汽水。”   “两瓶橘子汽水,三毛六。”售货员扒拉了两瓶八宝山橘子汽水拿给了林贺成,又接过他手里的钱。   “钱呢,你拿着。”林贺成把钱塞回宋绵思手里,“如果你真要报答我,那就请我喝瓶汽水就成了。”   “这怎么能成?”宋绵思瞪大眼睛,橘子汽水才多少钱。   “我说能成就能成。”林贺成拍了拍宋绵思的头发,“你个小姑娘跟我算的这么轻干什么,你都喊我一声哥,我给你花钱不是应该的吗?”   宋绵思看着林贺成,张了张嘴巴。   林贺成这话,搁在后世,恐怕得被人坑不知多少钱了。   她拿着钱,有些不知所措。   “你真把我当妹妹啊?”   林贺成看着她低头露出的那白皙纤细的脖颈,顺着脖颈往下是小巧玲珑的弧度,紧接着线条延续,是苗条的细腰,他仰起头,喝了口橘子汽水,压下心头燥热的情绪,“可不是把你当妹妹。”   “那你娶我,又是怎么回事?”宋绵思抬起头,手中冰凉的橘子汽水没让她冷静下来,反而让她更加焦躁,她迫切地想要弄清楚这个萦绕在她心头许久的问题。   “你以前照顾我们家不少,现在你有麻烦,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林贺成别过头,眼睛落在地面上的棕色烟头上。   原来,原来竟然是这个原因。   宋绵思瞳孔收缩,她握紧了橘子汽水,低下头喝了口汽水。   酸甜的橘子汽水在口腔里炸开,宋绵思感觉眼睛酸酸的,她抬起手不着痕迹地擦了下眼睛,赌气道:“那如果以后我碰上喜欢的人,你是不是要当我哥哥送我出嫁?”   送她出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林贺成的心就跟软刀子在割一般。   他故意笑道:“那当然好,到时候哥哥还给你准备一份嫁妆。”   还嫁妆!宋绵思现在气得恨不得把橘子汽水敲在林贺成头上,她一口气咕噜噜把汽水喝光,把汽水瓶还给了售货员。   来的时候,两人虽然没说话,可气氛还算和睦,回去时的气氛却有些凝滞。   到宋红中家门口时,宋绵思甚至气得都不多看林贺成一眼。   林贺成这才觉察出来,笑着问道:“你是生气了?”   “我没生气,我生哪门子的气。”宋绵思一本正经说道,“贺成哥你人这么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林贺成被这句话顶得哭笑不得,他的眼神在宋绵思微微鼓着的小脸上扫过,这模样,分明就是生气了。他思来想去,都想不明白宋绵思为什么生气,怕自己把她惹得更不高兴,便道:“那我回去了。”   他说完话,当真就骑着自行车回去了。   宋绵思看着他的背影,是气得磨牙,她气呼呼地踢了下地上的石子,林贺成难道真的对她没意思?她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林贺成竟然还能直接掉头走人,她越想脑子越乱,心里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第9章 当长嫂的第九天 当长嫂的第九天……   因为林贺成很快就要回部队,婚礼日期定得很紧,就在中秋过后的第三天。   结婚这天,一大早,林家,宋家就忙碌起来。   柳红花是很不乐意帮宋绵思操持这些事情,但是看在昨天林家送来的彩礼份上,她还是帮着操持了,毕竟她名分上还是宋绵思的大伯母,如果不干这些事,亲戚们都不会饶她。   宋绵思小姑一家也早早就来了。   宋梅丽拿着梳子给宋绵思梳着头发,她边梳边感叹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小姑感觉昨儿个你还是个小娃娃呢,今天就要嫁人了。”   宋绵思脸上露出羞怯的笑容,即便前些日子心里头一直惦记着林贺成的事,可真到了结婚这一天,她的心里头其实也是欢喜的。   上辈子这个时候,她脑子里头都是糊里糊涂,根本不在乎周围发生了什么。这辈子重新结婚,宋绵思却觉察出一丝隐隐约约的甜蜜。   “你爹娘要是能瞧见你出嫁,肯定高兴。”宋梅丽利索地拿红头绳把宋绵思的头发绑成两个小辫子,有些感伤地说道。   她头上两个哥哥,就同宋绵思的爸爸亲近,和宋绵思的妈妈感情也不错,过去一年,宋梅丽没少照顾宋棉思,她嫁得是隔壁大队的老刘家,她丈夫是个实诚人,宋梅丽嫁过去后生了个儿子,岁数比宋绵思还大,日子过得很是紧巴巴。   “姑姑。”宋绵思握着宋绵思的手腕,眼眶也红了。   “瞧我这张嘴,真是不会说话。”宋梅丽连忙打住感伤的情绪,她摸了下眼睛,道:“时间也差不多了,老林家该来接人了。”   声音刚落,外头就响起了自行车的车铃声。   “接新娘子喽,接新娘子喽!”   林糖和林贺功跟在林贺成身后,一路上林糖没少撒糖给追在自行车后面的小孩,林贺成今天穿了一身灰色西装,这灰色西装并不修身,可林贺成却穿出了西装革履的气息出来,一露面就叫宋家的亲戚们都看直了眼。   “不是说宋老二家的嫁给了老光棍吗?怎么是个俊小伙子?”柳红花亲戚低声嘀咕道。   “还用得着讲,当然是某些人心里嫉妒了。”   柳红花听见这些话,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嫉妒?她用得着嫉妒,她闺女可是北京的大学生,要什么对象没有,她会嫉妒宋绵思嫁给个当兵的,这当兵的一年才能挣几个钱。   林贺成停下自行车,领着人走进屋子里,冲着宋红中和柳红花等人打招呼,“大伯,大伯母。”   “我们来接新娘子,新娘子在哪里?”有起哄的人吵嚷道。   宋绵思在屋子里听见声音,脸上不禁红了,宋梅丽笑眯眯地拉着她出来,对着众人打招呼,“新娘子出来了。”   林贺成听见声音,抬眼看去,只见那往日格外秀气的小姑娘抬起小脸,眉是眉,眼是眼,唇瓣不点而朱,一身打扮很是简约,却格外清丽。   小姑娘眼波流转,眼尾带着淡淡的红,像是一汪秋水一样。   屋子里男人们看得都有些出神。   不少男人心里头暗暗扼腕,要是早知道老宋家要给宋绵思找对象,他们就该早早让家里人上门说亲的,这么个漂亮姑娘,可比大队的知青还好看呢。   “这小伙子俊,小姑娘漂亮,可真是天生一对。”宋梅丽笑呵呵说道,她对林贺成说道:“林家的,今儿个我可把我侄女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对她。”   “我会的。”林贺成看了宋绵思一眼,重重地点了下头。   宋绵思抿了抿唇,脸上却早已忍不住露出笑意。   柳红花看不惯宋绵思这模样,她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笑容,却是不怀好意地说道:“棉思,这嫁了人以后就是人家媳妇了,以后可要好好照顾家里,多干活少说话,这读书的事你也别再想了。”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   宋梅丽皱了皱眉头,瞪了柳红花一眼,这今天这么好的日子,说这种话是干嘛,纯心想找事吧!   “她小姑,你难道觉得我说的不对?”柳红花反问道。   “她大伯母说的话有道理啊,这当人家媳妇还念什么书啊,早点儿生多几个儿子才是正事。”不少人纷纷赞同柳红花的话。   柳红花得了众人支持,脸上笑意更盛,趾高气扬地看向宋绵思。   宋绵思也并不恼怒,像这些人这样的想法,即便是在21世纪了也多得是,大把人觉得女人一旦结婚,就不属于她自己了,读书上学那是心野了,老老实实生孩子干家务活才是好媳妇。   “大伯母,我可不是这么想的。”林贺成淡淡道:“棉思愿意读书,我就供她读,至于生孩子,她还年轻,我也年轻,不着急。大伯母要是着急要外孙,不如让你女儿回来结婚,速度快明年中秋你就有外孙了。”   林贺成一番话直接把柳红花说得面红耳赤。   宋绵思低着头,忍着笑,肩膀一抖一抖,林贺成这嘴巴对付别人的时候还是挺厉害的。   “那怎么一样,我女儿那可是大学生。”柳红花辩驳道。   “我媳妇也迟早是大学生。”林贺成说道。   眼见屋子里气氛紧张起来,宋红中瞪了柳红花一眼,清了清嗓子,“好了,时间不早了,别耽误了好时辰,林家的,赶紧把你媳妇带走吧。”   林贺成看向宋绵思。   宋绵思本来想着今日不太想搭理他,可奈何刚才林贺成的表现实在太好,宋绵思忍不住对他弯了弯嘴角,林贺成也跟着笑了。   “大伯,大伯母,我如今就要嫁人了,过去一年多谢你们的照顾。”宋绵思收回眼神,对宋红中两口子说道,“虽然说最近这阵子发生了些事,但我相信大伯和大伯母你们其实对我很好。”   宋红中的老脸上这才有了些笑意。   柳红花更是在心里头暗自得意,这宋绵思之前还跟他们犟,如今是要嫁人了,知道该讨好他们了,可惜晚了。   “这可真是个好孩子。”赵大娘等人感叹道。   “你能明白我们的苦心,大伯也就放心了。”宋红中一脸欣慰地说道,还伸出手拍了拍宋绵思的肩膀,“咱们一家人本来就该和睦相处,过去有什么不开心的,咱们都别放心上了。”   若不是知道他包藏祸心,宋绵思恐怕还真的被要打动了。   她露出感动模样,点头道:“大伯说的是。大伯,大伯母,昨天侄女把钱给你们保管,现在这会子您交给我吧,回门的时候,侄女会带礼物来看你们的。”   彩礼?宋红中的手停在半空,老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   柳红花更是一下子拉下脸来,“什么钱啊?哪里来的钱?”   “就是林家送过来的彩礼啊。”宋绵思怔了怔,不解地说道:“大伯母,难道您给忘了?”   “嗨,你大伯母哪里能忘这件事。”宋梅丽反应得最快,第一时间接话,“大嫂,你就别坐着了,快把钱拿出来让孩子带着走。”   “凭什么。”柳红花话还没说完,就被宋红中捂着了嘴,宋红中看着宋绵思,脸上是皮笑肉不笑,“对,有这事,我这就去给你拿。”   宋红中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进屋子里,很快拿了个红包出来,递给了宋绵思。   “用不用数一数?”宋红中讽刺道。   “我相信大伯和大伯母你们的人品,不必数了。”宋绵思笑道。   她又不是宋红中女儿,她的彩礼凭什么给他们拿着。   柳红花的脸色比锅底还黑,她脸上也没了笑容。   但这会子没人管她,所有人笑着欢送新娘新郎出去,林老太太是大队里出了名的抠门,但今天的酒席是林贺成自己出钱,因此办得很是体面,摆了十来张桌子,四个冷盘,四个热盆,有荤有素,荤菜都是硬菜,什么酱猪肘,红烧鱼,炖排骨,扣肉。   烟酒也不差,烟是两毛三的的北海,正经北京产的香烟,他们这地方都买不到,酒是老白干。   无论男女老少都吃得格外尽兴。   也就是林老太太心里头不高兴,这么些好酒好菜好烟花多少钱,虽然是林贺成出的,可在老太太看来,林贺成是她孙子,她孙子的钱就是她的钱!   宴席吃到下午五六点左右才结束。   宋棉思也喝了些酒,脸上红扑扑的,林贺成一家是住在后院的土胚房里,原本是林贺功和林糖各自一间,如今他们结婚,就让林贺功和林糖住到一块儿去了,原本林贺功的房间收拾出来当婚房。   后院光线不好,屋子里虽然点着煤油灯,可还是显得有些暗沉。   林贺成扶着宋绵思进屋子里,几个混账小子想要闹洞房,都被林贺功拦下来。   “我,我没醉。”宋绵思被扶着在床边坐下。   “好,好,你没醉。”林贺成边答应边拿新毛巾沾了些热水给她擦脸,这时候,那暖瓶正好能派上用场。   “林贺成,你,你别糊弄我。”宋绵思不满地噘着嘴,她看着林贺成,“你别晃,怎么有三个林贺成。”   这只小醉猫。林贺成笑着摇头,给她擦了擦脸,这小姑娘酒量是真差,喝了三杯酒就成这德行了,他转过身,要去重新浸下毛巾,却被宋绵思抓住了手臂,“不准走。”   “我不走。”林贺成糊弄道,“我去给你弄毛巾。”   “我不要毛巾。”宋绵思咬着下唇,仰起头,迷瞪着眼睛看着林贺成,“我要你。”   这句话落下,林贺成只觉得宋绵思握着他手臂的那个地方仿佛有火苗窜起,他口干舌燥,神经突突直跳,任何一个男人,面对心上人说出这样的话,要是能无动于衷那才有毛病。   林贺成没毛病,他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再加上在部队素了这么多年,他已经硬的发痛。   深呼吸好几口气后,林贺成咬着牙,腮帮子鼓起,愣是狠下心,直接将宋绵思的手掰开,拿被子给她盖上后,急匆匆出了屋子,背影很是狼狈。   宋绵思悄悄睁开眼,是既好气又好笑。   她侧过身,回想起刚才看到的鼓起的那一块,忍不住眼红心热,她红着脸闭上眼睛,至少这证明林贺成对她不是没有意思的。 第10章 当长嫂的第十天 当长嫂的第十天……   第二天起来,宋绵思刚掀开被子,就瞧见林贺成端着个脸盆进来。   “醒了?”林贺成嗓子有些沙哑。   宋绵思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   林贺成低下头,道:“水是温的,你去洗把脸,差不多可以吃早饭了。”   如今正是农忙时候,要下田干活,因此早饭吃得都比较早,宋绵思就着脸盆的水洗了把脸,又拿之前买的牙膏牙刷刷了牙,她隐隐约约地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直到吃早饭的时候都没记起来到底是什么事。   早饭做得是玉米碴子粥和窝窝头,窝窝头里掺了些玉米面,但吃起来仍然很拉嗓子。   负责打饭的是林老太太的大儿媳妇,也就是林贺成的大伯母,林家人口很是兴旺,林贺成爷爷早几年前去了,老太太陈梅香膝下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叫林多田,媳妇是安翠花,夫妻俩就一个儿子,叫林贺日;二儿子就是林贺成的爹林多金,当年娶了地主家闺女,把老太太气得半死,再加上这个儿子又是个木讷老实的,老太太很不喜欢,连带着林贺成他们也都不当一回事,最小的儿子就是林多宝,林多宝的媳妇叫安柳枝。   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这句话丝毫不假。老太太对林多宝那是跟对自己心肝似的,连带着小儿媳妇也都被偏爱。   大儿子养老,小儿子受疼,唯有不上不下的二儿子一家,在这老林家地位是最低的。   要不是林贺成自己能耐,跑去当兵,还升了团长,老太太也不把他当回事。   吃早饭的时候,众人都是急匆匆的,吃完饭就走了。   小儿媳妇留下来负责洗碗,其他人都去下田干活了,林糖则是去上学,她今年念得是初二,就在大队里的学校读书。   陈梅香招呼宋绵思和林贺成进屋子里面说话。   宋绵思还没坐下来呢,陈梅香就说了:“贺成家的,你那些嫁妆里还有没有厚实的,我想做几件衣裳,留着过年。”   宋绵思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这才刚嫁过来一天呢,就打她嫁妆主意了,果然这林老太太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个讲究人家,即便想要孙媳妇的嫁妆,也没这么急巴巴开口,像是怕她的嫁妆被她自己给花了一样。倘若是个气性大的,这时候怕是得被气死了。   “奶奶,你要想要布,我之前不是给你钱了,你拿那钱去买就是了。”林贺成面色微沉,带着些许不悦说道。   陈梅香瞪了他一眼,道:“那是你给我的钱,再说了,你以为你办婚事不用花钱啊,这么多人,你给的钱哪里够。”   林贺成脸色稍显不虞,昨日婚事都是他拿的钱,压根家里就没出过半分钱,至于给老太太的钱,他每月能够拿工资52元,再加上津贴能有65元,给家里三十,这三十元要养活一大家子人都绰绰有余了,“您要是觉得不够,那成,回头我把买布的钱在下个月给家里的钱里扣,剩下的再给你,成不成?”   “你这是反了,是不是!好啊,你有了媳妇就忘了奶了,你别忘了,没有我,就没有你们一家!”陈梅香扯着嗓子叫嚷道。   林贺成丝毫不吃这一套,他冷着脸,煞气渗人,“您老要闹就继续闹,反正我话撂在这里了,还有以后,给家里的钱都让棉思去拿,您要是敢做什么不该做的,我可不会客气。”   林贺成的话把陈梅香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那些无赖话都堵了回去。   陈梅香瞪大眼睛看着林贺成,气得呼吸急促,眼睛都红了。   宋绵思扯了扯林贺成的袖子,低声道:“咱们出去吧。”她怕再吵下去会出事。   林贺成沉着脸点了下头,带着宋绵思出了屋子,刚出屋子,就瞧见对面屋子里有个人影闪过,宋绵思知道那屋子是林多宝他们的,便明白那安柳枝刚才在偷听。   林贺成带着宋绵思回了后面院子。   从前面亮堂堂的院子到后面简陋的小屋子,宋绵思越发意识到这林家的问题不少,别的不说,老太太的偏心就是实打实的,前面屋子都又亮堂又宽敞,后面的屋子又狭窄又阴暗,走进来后还带着一股潮湿的味道。   她有些不舒服地皱了皱鼻子。   “小棉花,刚才的情况你也瞧见了。”林贺成有些不自在地给宋绵思倒了杯水,“我们家很不受奶奶待见,后天我就要走了,以后你在我们家怕是会遇到不少麻烦。有什么事你可以找贺功和糖儿帮忙。钱我定期会寄给你的。”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宋绵思笑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们家也是一堆麻烦。你放心去部队,二弟和三妹我会好好照顾的。”   林贺成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宋绵思恼了,她可是真心实意要帮他照顾好弟弟妹妹,他这笑怎么看上去像是觉得她帮不上忙:“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林贺成忍着笑意,唇角勾起,伸出手拍了拍宋绵思的头,“我是很感动小媳妇这么向着我。”   “谁是你小媳妇了。”宋绵思涨红了脸,“你不是说咱们结婚是假的吗?你这样占我便宜,你好意思吗?”   “我是不好意思,可昨晚你也没少占我便宜啊。”林贺成一本正经道:“昨晚上你喝醉酒后,可是对我又搂又抱,还非要亲我,好在我反应得快,不然清白就没了。”   宋棉思目瞪口呆地看着林贺成。   这,这要不是她昨晚是在装醉,怕是真相信了他的鬼话,“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怎么就知道不可能?”林贺成痞笑着反问道。   宋绵思张了张嘴,糟糕,被林贺成套了话,这下该怎么回答好。   她紧握着手,“总之就是不可能,我性格不是那样的。”   “是吗?”林贺成步步紧逼,他压着瞳孔,喉结上下滚动,身上的气势让宋绵思有种仿佛被猛兽盯上的可怖感,“可是有些人喝醉后的性格可是会大变的。你怎么就知道你喝醉酒后和清醒的时候是一样的性格?还是说,你昨晚是在装醉?”   “你胡说八道。”宋绵思仿佛被踩到尾巴一样,一把推开林贺成,往外面跑了出去。   她一溜烟跑出一段距离,好在这时间点路上没什么人,不然她怕是要被人当成疯子来看待。   “林贺成这个混蛋,竟然这么敏锐。”宋绵思咬着下唇,低声嘟囔。   是她疏忽了,她只想到要借酒装疯来试探林贺成的真实心意,却忘了林贺成可是老兵,而且他还在军中大比里拿过不少次第一,他的侦查能力,观察力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在这种情况下,她竟然妄图欺瞒过他,简直是在痴心妄想。   “宋绵思!”身后传来一把咬牙切齿的声音。   宋绵思回头看去,瞧见来人时,怔了怔。   *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宋绵思惊诧地看着满脸包的宋汉文,她的心里头暗自提起警惕,她总算是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她和宋汉文约好了昨晚上在榕树下见面,可她却把这件事给忘了。   “你还有脸说,咱们不是约好了时间吗?”宋汉文捂着脸上的蚊子包,咬牙切齿愤恨道:“昨晚上我等了你一晚上,你倒是好,竟然一直没来。你该不会,”他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宋绵思一番,“不想逃了吧?”   “这当然不可能!”宋绵思立即反驳,“昨晚上我是不小心被人灌酒灌醉了,刚刚才醒呢,我正想去找你。汉文哥,这事咱们还能不能再安排一次?”   宋汉文的存在无异于是一颗定、时炸/弹,还是早些处理掉得好。大队里吊儿郎当,贪财如命甚至不惜以身犯法的人也就这么几个,没了宋汉文,宋红中要想找人对付他,就难上加难。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顺着宋汉文这根线把宋红中一家也都□□。   “你真的想离开?”宋汉文有些怀疑地看着她。   宋绵思重重地点了下头,她垂下眼睑,道:“汉文哥,你难道以为我真心想结婚吗?我是逼不得已的,如果不是我大伯他们非要我嫁出去,我是怎么都不会结婚的。你要是不想帮忙,那就算了。我也知道你的难处,我不勉强你。”   说完这话,她转身就要走。   宋汉文连忙喊住她,“等下!”   宋绵思回过头,用手指揉红的眼睛水汪汪地看向他。   “……”看这样子是真心想走,估计昨晚真是个意外,宋汉文清了清嗓子,“好吧,我最后帮你一回,今晚上我去你们家门口接应你,你听见三声猫叫声就跑出来,知道吗?”   “知道了。”宋绵思立即点头,她的脸上满是感激的神色。   宋汉文心里头很是受用,嘱咐了她记得收拾衣服后,才离开。   在他走后,宋绵思的脸沉了下来,到她家门口,那就更好,正好能来个瓮中捉鳖! 第11章 当长嫂的第十一天 当长嫂的第十一天……   回去之后,宋绵思就把这事告诉了林贺成。   林贺成眉头皱了皱,“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宋绵思压低声音道:“我想把宋汉文抓起来,就是不知道要用什么罪名好。”她要对付宋汉文不是没有办法,一个流氓罪就足以让宋汉文坐牢十几年了,可是投鼠忌器,为了宋汉文牺牲自己的名声不值得。流氓罪说出去到底不好听,传到别人耳朵里,不知道要被编排出什么闲言碎语。   宋绵思不畏惧人言,但有更好的选择的话,为什么要自找麻烦?   她想了想,突然想起上辈子的一件事,上辈子她和宋汉文见面后,被宋汉文引着朝着其他县城去,那时候的她虽然还沉浸在被强迫结婚的痛苦之中,可到底脑子是警醒的。从宋汉文着急和心虚的态度中发现他的问题,半路上就想跑,结果却挨了宋汉文一个砖头,那砖头打得地方正是要害,宋绵思一下就没了命。宋汉文发觉她死了后,吓得慌忙就逃了,他身上带了十张大团结,靠着那十张大团结,宋汉文躲在其他县里,直到发现没人把她的死和他联系在一起,才偷偷回来。   “他身上可能会携带十张大团结。”宋绵思猛地抬起头来,说道。   “十张大团结,这可不少钱。”林贺成皱起眉头,“他哪里来的钱?”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很可能是我大伯给的。”宋绵思眼眸晦暗,她是真不知道她和宋红中一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就算是贪财,也少有人会心肠狠毒到要把自己的侄女卖了,还是专门掏钱找人把她卖掉。仿佛生怕她的命不够惨一样。   林贺成面色沉了下来,他想了想,道:“这件事交给我吧,你就别管了,我有办法治他。”   宋绵思这回没有拒绝,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婉拒好意,什么时候该接受好意。宋汉文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男人,男人和女人的体力本来就存在着差异,尤其是乡下地方种田的男人,那力气更是不小,宋绵思这辈子都没干过什么农活,顶多就是在农忙的时候帮她爹娘割过草。要是宋汉文发疯,来个鱼死网破,那她这条小命可能就保不住。   “麻烦你了,贺成哥。”   林贺成摸了摸她的头发,转身出去了,宋绵思耳根泛红,她伸出手摸了下刚才林贺成摸过的地方,嘴里低声嘟囔:“这算什么啊,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宋绵思觉得这男人的心思也深啊。   当天晚上。   宋红中家吃完晚饭后,两口子就进了屋子里,柳红花道:“红中,这事宋汉文那崽子能办好吗?昨晚上可就没办成。”   “你就放心吧,宋汉文这家伙心思活,再说了就算不冲别的,冲老子给的一百元,他都得给我办成了。”宋红中抽着粗烟,沙哑着嗓子说道。   柳红花脸上露出肉疼的神色,“那可是一百元啊,十张大团结,咱们家好不容易靠着卖掉那牛棚里的金条才能有这么多钱,好家伙,一下子就没了。”   “要死啊你!”宋红中急忙扑过去捂住柳红花的嘴巴,他朝窗户外张望了一眼,确认没人后赶紧把窗户关上,黑着脸对柳红花道:“咱们家闺女都说了,这事不能外传,你说这么大声,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不是?”   柳红花这才有些后怕,但她还是嘴硬,道:“叫别人知道了也没什么,谁能知道咱们家的金条是怎么来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宋红中哼了一声,道:“你当大队里就没聪明人,要是有心人把金条和牛棚先前关的臭老九联系到一起,他们能不知道那臭老九是怎么死的?行了,这事以后可别再提了。”   柳红花这才闭上嘴巴。   宋红中抽着烟,朝着外头看去,等着好消息传来。   夜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大晚上,家家户户都睡下了,间歇传来几声狗吠声还有此起彼伏的打鼾声。   宋汉文穿着一身粗布衣裳,鬼鬼祟祟地来到老林家后院,他踩着石头窥视后院的情况,两间屋子都是黑灯瞎火的。   宋汉文清了清嗓子,学着猫叫了三声。   屋子里,宋绵思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新如擂鼓,天一黑的时候,林贺成就出去了,她心中不免有些担心,虽知道林贺成有勇有谋,可也难免会担心出什么意外。   “喵喵喵——”宋汉文见屋子里没动静,又忍不住叫了几声。   他叫完后,还踩上石头往院子瞧,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屋子里还没动静?难道宋绵思又放弃了!   身后不知有谁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汉文不耐烦地甩开那人的手,道:“别烦我,老子正忙着呢。”   他刚说完这话,身体突然僵住,回头看去,林贺成扯着唇角冷笑着看着他,就在宋汉文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时,林贺成一拳头打在他的眼睛上,而后反手将他按在墙壁上,脚朝着他的腰踹去。   一声惨叫声和抓贼声同时响起。   左邻右舍本来都睡下了,听见抓小偷的声音都纷纷起来了,披着衣裳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在乡下地头,最令人讨厌的还不是二流子,而是贼。二流子顶多就是不干活,贼却是众人恨之入骨的,试想一下,老百姓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种田才挣几个钱,一旦被贼把钱或者粮食偷走,那就等于一家子一年都白忙活了。这还不止,保不齐还得出人命。   这话可不夸张,就拿林家的邻居老陈家来说。   老陈家以前就被偷过,那是79年的时候,老陈家大儿媳妇要生孩子,偏偏不知怎么回事孩子生不下来,血流不止,大队队长忙让他们准备钱把人送去县城医院。可等陈大娘去掀开被褥拿钱,却发现钱不见了。他们陈家兄弟六口,每年攒下来的钱都捏在陈大娘手上,足足有小两百。   钱一丢,等筹钱把人送到医院去已经晚了,一尸两命。   打那之后,陈大娘心中是既懊悔,又痛恨那该死的贼,因此,听见有人喊抓小偷,她立即抄起厨房的擀面杖就跑出来,“贼在哪里!”   “这儿呢!”林贺成高声喊道。   他松开压着宋汉文的手,宋汉文立即就想跑,迎面就是陈大娘的擀面杖,紧接着众人的拳头和脚都纷纷招呼了上来。   “啊,救命啊。”   “别打,别打,我不是贼。”   宋汉文是抱头鼠窜,疼得龇牙咧嘴,恨不得地上有条缝隙能够钻进去。   宋红中和柳红花隐约听得吵吵嚷嚷的动静,两人坐起身来,互相对视一眼,难道说宋绵思和宋汉文逃跑被抓了,这也好,这下子宋绵思就是名副其实的破鞋,是要抓出去游街的。   “赶紧去瞧瞧。”柳红花笑得合不拢嘴,穿上鞋,就急着出去。   夫妻俩刚出门就碰见隔壁赵大娘了。   柳红花故意说道:“赵大娘,那边那么吵,是出什么事了?”   “我哪知道出什么事,咱们过去瞧瞧不就知道了。”赵大娘语气很是不客气,风风火火就要往那边赶过去。   “听声响像是林家那边传来的,该不会是棉思闹出什么事来了吧。”宋红中意有所指地说道。   赵大娘愣了愣,她还没开口,旁边听八卦的人问道:“棉思能闹什么事啊。”   “这就不好说了,那闺女心气高着,之前还说不肯嫁,要是闹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出来,我们可没脸见祖宗了。”宋红中摇头叹气,仿佛为这个不懂事的侄女发愁一样。   众人面面相觑,见不得人,莫非是宋绵思跑了?   这可不得了。他们大队多少年都没出过大事,众人连忙加快脚步,朝着老林家赶过去。   一到地方,众人就瞧见宋绵思站在林贺成旁边。   而且大队队长林保家也在这儿。   柳红花眼睛一转,故意高声道:“好你个棉思,你竟然做出这么臭不要脸的事。我们宋家没有你这个不要脸的子孙!”   她的高声咒骂,招惹来众人的视线。   柳红花正心中得意时,就听见宋绵思软糯迟疑的声音:“大伯母,您这是在说什么啊。我做了什么事了?”   “你还想否认,你都被人抓了个正着了。”柳红花嘲讽道,“你这个破鞋真是丢了我们宋家的脸。”   “什么破鞋不破鞋的。”洪秀黑着脸说道:“她大伯母,做人留点儿口德,人家林家抓了个贼,关棉思什么事。你这个大伯母当的也真是能耐,事情啥样都没搞清楚就骂自己侄女。”   抓贼?!   柳红花和宋红中都愣住了。   两人朝着角落里抱着头缩着的人看去,那人胆战心惊回过头来,一张脸被打得鼻青脸肿,但还是依稀可以认出这人不是别的人,正是宋汉文。   宋红中呼吸急促,怎么宋汉文没把人带走,反而被当成贼抓起来了!   “我们汉文不是贼!”宋汉文的老娘赵春燕跑过来吵嚷道,“他不会做这种事的,你们把人打成这样,我要去报警,叫警察把你们抓走!”   常言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个把儿子当心肝一样宠的老娘,才会有宋汉文这种游手好闲,心眼歪的儿子。   林保家黑着脸,“他就是贼,大半夜的他跑到人家院子下蹲着,不是来当贼,是来干嘛的。”   “那指不定是来偷情的。”柳红花阴阳怪气说道,眼睛还滴溜溜朝着宋绵思看去,意思很明显,宋汉文偷情的对象就是宋绵思。 第12章 当长嫂的第十二天 当长嫂的第十二天……   赵春燕听见这话,眼中顿时亮起光芒,她拍着大腿道:“没错,我儿子就是来偷情的,是这小破鞋勾引我儿子,他不是贼。”   赵春燕虽然没读过书,可她心毒啊,知道要是说是偷情,两边人都得有麻烦,林家为了名声说不定不会追究这件事,毕竟这种事传出去可不好听。可如果是贼,那就不同了。   因此,赵春燕决定顺着柳红花的话一口咬定就是两人偷情。   “不可能吧,棉思这姑娘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来。”赵大娘摇头说道。   “怎么不可能,要我说他们家以前就是邻居,不定早就有私情了。”柳红花叉着腰,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宋绵思。   两边人都这么说,一时间众人看向宋绵思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了。   “我们林家怎么娶了这么个不守妇道的媳妇!”陈梅香气得直跺脚,眼睛满是怒气地看着宋棉思。   “这怎么回事?难道真是偷情?”   “宋绵思这姑娘看着挺老实,怎么干出这种事来?”   “林家这回可丢大人了。”   宋绵思气到冷笑,她没想到自己都为了防止别人说闲话没打算用流氓罪这个罪名治宋汉文,可还是有人要把她和宋汉文扯到一块儿去了。   “大伯,大伯母,我就不明白了,”宋绵思沙哑着声音道:“你们到底有多恨我,这么往我头上泼脏水,你们说我和他偷情,你们有证据吗?”   “我们是没证据,可是这宋汉文大晚上不跑别人家偏偏跑你们这里,不是找你偷情是干什么?”宋红中不容置疑地说道。   他看着宋绵思,叹了口气,仿佛很是可惜:“棉思啊,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承认?你做错事情,大伯为你感到痛心,但大伯也是为你好。只要你老实认错,相信林家不会和你太过计较的。”   “你们想得美,我们林家不要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陈梅香破口大骂。   林贺成喝道:“够了!”   他声音中气十足,喝了一声仿佛雷霆炸开,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不敢作声。   林贺成看向宋红中,“大伯,你们口口声声说棉思和这宋汉文偷情,你们却没有证据,可是我却是亲眼看见宋汉文偷钱的。”   “什么?”柳红花矢口否认:“这绝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难道我还能说假话,”林贺成走到墙边,一把将宋汉文提留起来,把宋汉文口袋翻出来,一沓大团结顿时映入众人的眼睛里。   “这,这么多钱?”   众人都看直了眼。   “大家都看好,这就是宋汉文偷走的我们家的钱,”林贺成把钱在众人跟前晃过,“这回摆酒我们家花了不少钱,估计宋汉文就是知道我们家有钱,所以就跑来偷钱。他趁着我们睡觉的时候把钱拿走了,我听见动静追出来把他给逮住,从头到尾这事就是宋汉文偷钱,没有什么偷情不偷情。”   林贺成这番话把宋红中一家说的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   “这不是偷的,是我的钱!”宋汉文还想辩驳。   林保家脸色一沉,看向他,“别胡说八道了,宋汉文,你家穷得只剩下四面墙,哪里来这么多钱。”   “好你个糊涂蛋,你竟然真的当贼了!”眼见事情败露,赵春燕立即改了口,她拧着宋汉文的耳朵,“你还一下子就偷这么多!”   “娘,疼,疼!”宋汉文捂着耳朵喊疼,他是真疼,疼得面容都扭曲了,“我不是贼,我真不是贼,这钱,这钱……”   他的眼神落在宋红中一家身上,连忙伸手一指:“是宋红中给我的!”   众人愣住了,诧异地看向宋红中。   “你胡说什么,我好好的给你这么多钱干什么,再说了,我哪里来的钱,你别胡说八道!”宋红中脸颊上豆大的汗珠落了下来,他着急地想要撇开自己。   可他这般态度却是把宋汉文给激怒了。   宋汉文扯着嗓子,红着眼道:“这钱就是你给的,你把钱给我,是想让我把你侄女宋棉思给卖了!”   哗!   这句话顿时引起轩然大波,林保家骤然意识到这件事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已经不是他能够处理的事情了,他吼道:“别吵了,咱们上派出所去,让警察来处理这件事。”   “一件小事,怎么就闹到要去派出所。”柳红花眼神瑟缩,她这时候才知道害怕。   “小事?”宋绵思冷笑一声,“拐卖妇女可不是小事。”   柳红花心里一跳,想要说几句辩解的话时被宋红中扯了扯袖子,宋红中给她使了个眼神,示意她闭上嘴巴。   三更半夜,派出所灯还亮着,不过,里头就两个老警察。   瞧见他们这么多人来,还愣了愣,在知道牵扯到盗窃和贩卖人口时,两位警察的脸色顿时严肃了起来。   *   “这都什么时候了,爹怎么还不回来?”队长林保家的儿子林爱国站在门口往外看,嘴里头边嘀咕道。   “别看了,赶紧吃饭,吃完饭去田里干活。”洪秀摆着碗筷,说道。   她心里头并不怎么担心林保家,昨晚上的事怎么也扯不到林保家身上去,这会子还没回来,指不定是在县城里配合派出所做事呢。   “爹!”林爱国大老远就瞧见林保家回来了,他不但回来,还带着宋绵思和林贺成。   “爹,这事咋样了?”林爱国问道。   林保家抬脚走进屋子里,拿了桌上一碗稀粥咕噜噜灌下去后才说道:“宋汉文被抓了。”   “是该抓!”洪秀道:“我老早就看出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抓了也好,省得整天在大队里瞎溜达,指不定就闹出大事出来。”   “他是判得什么罪啊?”林爱国媳妇刘香兰问道。   “盗窃,一百元,三年。”林保家比划了个手势,“已经关进去了。”   “那宋红中他们呢?”洪秀追问道。   “他们啊,警察说了宋汉文只说钱是宋红中给的,可是没有证据,所以他们都放出来了。”林保家摇头道,“我看宋红中他们即便和这件事真没什么关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不是嘛,哪里有不由分说就说什么自己侄女偷情的,都说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们这家人品是真不行。”洪秀说着都觉得来气。   这女人的名声最重要,名声要是坏了,谁也瞧不起你。别人家碰上这种事,不说帮着藏着掖着,宋红中一家倒是好,就跟生怕宋绵思名声不够坏一样。   宋绵思神色有些黯然,“洪婶,昨晚上闹出这么大的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才好,要是真有人相信这些话,我都没脸见人了。”   洪秀是最热心肠的,看见宋绵思这模样,心里头顿时涌起热血来,她把碗筷放下,道:“你放心,洪婶不会让人把话乱传的,保家,宋红中他们回来了吗?”   “早回来了,大半夜的时候派出所就把他们给放了。”林保家说道。   “好,棉思,你跟婶走,婶子带你们去讨个公道!”洪秀二话不说把身上的围裙解下来,就拉着宋棉思往宋红中家里去。   一路上碰见人,洪秀就把他们的目的给说了一遍。   这人都是爱看热闹的,众人纷纷跟了上去。   宋红中家里,夫妻俩刚吃完饭,正在抱怨昨晚上的事,就听得外头吵吵闹闹的。   “宋红中,柳红花,你们给我出来。”洪秀的声音隔着门窗都清晰可闻。   柳红花脸色变了变,走到院子一看,外头不知来了多少人,她心里头就是一紧,转身就要回屋里去,打算今天在家里躲着。   可那看热闹的哪里能让她如愿,有人爬到墙上,指着她道:“柳红花要躲进去了。”   “开门,快开门!”洪秀砰砰砰地拍着门。   宋有成听见动静,一溜烟躲进屋子里把门关上。   柳红花头皮一阵发麻,这门根本禁不止拍,她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开门,门一开,就对上了洪秀等人的眼神,“洪婶,这一大早的,你来找我们干什么啊?”   “柳红花,你说我们找你什么事。”洪秀领着宋绵思走进院子里。   宋红中也走了出来,宋红中可比柳红花有手段得多,看见洪秀便道:“洪婶,你带着这么多人是想干什么。派出所的人可说了,我们和宋汉文的事没有关系。”   “我们来可不是为这件事。”洪秀道:“我是来给棉思讨个公道的。”   “什么公道。”宋红中还想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事已经结束了,你们就别闹了,闹大事情对你们可没好处。”   “我们不是来闹的,”宋绵思道:“昨晚上大伯和大伯母一口一个偷情,抹黑我的名声,你们两位难道就没点儿表示吗?”   “就是,人家媳妇的名声都叫你们这对夫妻给毁了。”赵大娘义愤填膺道:“亏你们还是她亲戚呢,连一般人都不如。”   “我,我们那时候是误会,对,是误会。”柳红花死鸭子嘴硬,“现在结果不是很清楚了嘛?大家都知道她没有偷情,不就得了。”   “呵,这就得了,感情被人说闲话的不是你们。”洪秀都被气笑了,“你们这还叫亲人吗?这比仇人还不如。你们说错话,让棉思受了委屈,你们不该表示表示?”   “表示什么,不就几句话。”柳红花冷笑。   宋绵思眼神暗了暗,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好了,洪婶,他们是不会有什么表示的。当初他们卖了我爹娘给的嫁妆,还拿走我爹娘留下来的钱,不也没什么表示。如今不过是抹黑我的名声,他们更不可能表示。我是真不明白,明明是亲人,为什么他们这么恨我。不过,他们这么对我,我总不能报复他们吧,更何况如果这些事情传到北京那边的大学去,堂姐怕是要被连累,说不定连大学生都不能当了。” 第13章 当长嫂的第十三天 当长嫂的第十三天……   听见这话,宋红中和柳红花脸色顿时就变了。   宋红中手指着宋绵思,咬着牙,腮帮子鼓起,“棉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他的声音洪亮,态度看上去格外吓人。   宋绵思像是被吓了一跳一样,身体缩了缩,脸上浮现出“恐惧”、“害怕”的神色,“大伯,我没想干什么,你别打我。”   “宋老大,你这是什么态度。”这些婶娘们顿时不乐意了,她们虽然是来看热闹的,可却也看不下去宋红中一家这么欺负人。人家宋绵思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他们还没完没了,这直接引起众人的愤慨。   “人家棉思多好的姑娘,合着你们家就仗着人家爹娘走得早就使劲欺负,先前还说什么善良呢,感情都是骗人的,连人家爹娘留下来的棉布都昧了,我呸!”赵大娘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宋红中夫妻就算再怎么嚣张也抵挡不住众怒。   宋红中盯着宋绵思,心中既惊又怒,暗恨不已,这个小破鞋刚才的话分明就是要威胁他们要举报到北京去,虽然这事未必能成,可是万一呢?宋胜棉可是他们家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大学生,他们一家都指望着将来靠着宋胜棉飞黄腾达,哪里能让别人坏了他们的希望。   好一个宋绵思!   宋红中心里恨得咬牙,昨晚上和今天的深仇旧恨加在一起,他恨不得将宋绵思挫骨扬灰,但他知道现在若是再对宋绵思态度不好,只会更加火上浇油。   因此他沉着脸,捏着鼻子跟宋绵思道了歉,“刚才是大伯不对。棉思你是个读书人,你可千万别和你大伯这种没读过书的人计较。”   众人瞧见他这般态度,面色这才好了些。   可宋绵思要的何止是这一句道歉,道歉能订饭吃吗?她低着头,道:“大伯您这话我不敢认同,像这些婶子也都没读过书,可她们可比读过书的人还明辨是非。”   洪秀等人听得这话,脸上都快笑开了花。   洪秀更是点头道:“棉思说得对,这和读没读书没关系,宋老大,昨儿个这事,你怎么也得给个交代?   “我们家……”柳红花听出洪秀的意思后立即翻脸,她刚要破口大骂就被宋红中捂住了嘴巴。   宋红中咬牙,看着宋绵思重重地点了下头,“行,我们给她交代。六块钱够不够?”   六块钱,不少了。   洪秀刚要点头,宋绵思就轻飘飘说道:“还有那几匹棉布呢。”   “对,还有棉布的钱!”洪秀险些忘了这事,那棉布可值钱了。   “最多就是二十块,再多我们家也没了!”宋红中眼睛红得都要滴血了,宋绵思琢磨着这应该是极限,再逼下去恐怕宋红中夫妻要不干了。   她不急着讨回一切,反正都在大队里,慢慢来。   “棉思,你说呢?”洪秀看向宋绵思。   宋绵思点了下头,洪秀这才拿定主意,“二十就二十,现在拿出来,把这事给清了。”   宋红中是黑着脸在屋子里拿出二十块出来,那二十块是两张大团结,宋绵思的眼神闪了闪,眼眸下泛起些许涟漪,她不动声色地收起钱,对宋红中夫妻说道:“大伯,大伯母,今儿个这事咱们就翻篇,往后我也不多希望别的,就希望大伯和大伯母能别把这事放心上。我爹活着的时候常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咱们虽然闹出这么多事,可我心中还是把你们当大伯、大伯母看待。”   “我呸!”柳红花丝毫不给面子,往地上啐了一口,转身走进屋子里,还砰地一声把门带上。   宋红中脸色瞬间更黑了,他看着宋绵思的眼神,阴恻恻的,像一条毒蛇,仿佛时刻都会发起攻击。   洪秀也觉得这家人实在是不像话,拉着宋绵思走了,众人跟着出来。   宋绵思是吃水不忘挖井人,感激地对洪秀和赵大娘等人说道:“今儿个多谢婶娘们帮我讨回公道,我爹娘活着的时候常常夸咱们大队的婶娘是热心肠的好心人,他们要是知道你们今天这么帮我,肯定会很感激你们的。”   宋绵思一番话把众人说的心里头美滋滋的。   虽然说除了洪秀以外其他人更多的目的是来看热闹,可谁不愿意听好话呢,尤其是赵大娘,她拍着胸口对宋绵思说道:“贺成家的,你放心,以后他们家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一定去通知你。”   “那就先谢谢赵大娘了。”宋绵思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她带着得之不易的钱和洪秀回去,回到家之后,宋绵思就瞧见林贺成在骑了一辆自行车叮叮当当地过来,这辆二八杠自行车簇新得很,跟先前那辆一点儿不一样。   宋绵思还没开口打招呼,听见动静出来的安柳枝眼睛就一亮,“这是哪里来的洋车子?”   “在县城买的。”林贺成捏了下刹车,单脚踩在地上,“打算买给棉思上学用的。”   安柳枝脸上的笑意就少了几分,眼睛跟带刺一样在宋绵思身上扫过,她冲着宋绵思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一扭腰走进屋子里。   林贺成的眉头皱了皱,宋绵思走到他身旁:“你又花钱了,回头回去能有钱花吗?”   林贺成道:“部队里用不着钱,你不用担心我吃喝。”   要是个不明情况的,说不定还真被糊弄过去,部队里是有食堂,可哪里就不用钱了,那都是要票要钱的,宋绵思暗暗咬牙,刚才那空荡荡的血管内却仿佛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填满。   宋绵思想了想,决定不揪着这个问题,她对林贺成问道:“你买洋车子之前怎么不问我会不会骑?”   “你不是会骑吗?”林贺成脱口而出说道。   宋绵思脸上露出错愕神色,看向林贺成,在瞧见林贺成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时,她抿了抿唇,总算是扳回一局,“好一个观察过人的林团长,原来连会不会骑洋车子都能看出来。林团长,时候不早了,你的火车是下午两点的,咱们进去收拾行李吧。”   说完这话,她转过身朝院子里走去。   林贺成的舌尖抵着上颚,想了想摇了摇头笑了,果然不应该小瞧人。   收拾行李并不麻烦,林贺成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但是从他们这里到林贺成参军的地方,至少要三十多个小时,得准备吃喝的东西。   按理说,出门饺子回家面,该给他做些饺子吃才是,可老林家今天一点儿表示也没有,家里的粮食也都是捏在陈梅香手上。   宋绵思心里头便有主意,在帮林贺成收拾了行礼后,她对林贺成说道:“我送你去县城吧,骑那辆自行车,回头我再骑回来。”   “听你的。”林贺成说道。   林贺成的行礼就收拾在那黑色皮革包里,宋绵思抱在膝盖上,坐在后车座,一路上没少有人打趣。   林爱国在地里头瞧见了,更是笑道:“贺成,回头你可得多给你小媳妇写信。”   “去你的!”林贺成骂了他一句,看向宋绵思,怕她不好意思,“你别搭理他,这些个大老爷们嘴上就是没把门。”   “他可没说错。”宋绵思伸出手搂住林贺成精干的腰,抬起脸来看着林贺成,眼眸里带着狡黠的笑意,“你回去后真的得给我写信,要是能打电话那就更好。”   林贺成感受着腰上那温暖的触觉,呼吸一顿,车头一扭,险些就把洋车子开到田地里去,但他反应快,一下子就掰回来了。   “听见没有?”   “听见了。”林贺成的舌尖抵了抵上颚,这小棉花能耐了!   到了县城,问过时间离着火车发车时间还有段时间呢,宋绵思拉着林贺成进了国营饭店,拿了钱和票买了一碗饺子和六个肉包,两个鸡蛋。   饺子热气腾腾,是白菜猪肉馅的,上面还撒了一把葱花,看着这碗饺子,林贺成竟觉得手上的筷子有千万斤重,他抬眼看了宋绵思一眼,眼眸晦涩。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吃啊,今天是没办法,本来我是想给你做饺子的,等回头过年你回家,我再包饺子给你吃。”宋绵思说道。   回家这两个字眼落在林贺成耳朵里仿佛一簇火苗落下,他低下头一口一口地吃着饺子,不敢抬头看宋绵思,他怕自己看入眼,会舍不得走,更舍不得放宋绵思自由。   人都是有私心的,林贺成不敢高估自己。   他不是什么好人。   宋绵思毫无察觉林贺成的内心争斗,她把林贺成送到火车站,没过多久,火车就来了,乌央乌央一群人朝上车口挤过去,林贺成不急着走,他定定地看着宋绵思,眼神下蕴含翻涌的情绪格外复杂。   宋绵思脸颊上慢慢爬起一阵红晕。   “你……?”   “嗯?”   “好好读书。”   “……?!”   宋绵思无语地看着林贺成,这要不是她对象,她现在就想撬开他的脑子,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准谈对象,要谈对象等到大学再谈。”林贺成叮嘱道,语气果断不容分说。   宋绵思暗暗咬牙,这个混账东西,“知道了,等我上大学,有合适的对象,带过来给您掌掌眼?”   “……”林贺成:“好。”   宋绵思:“……”   这仇,她记住了。 第14章 当长嫂的第十四天 当长嫂的第十四天……   骑着洋车子回去,宋棉思一路骑车一路骂,这林贺成气人的本事实在是太厉害了,她就没见过这么能气人的男人。   火车头传来当当当的声响,月台渐渐被抛到后面。   林贺成是军官,买的是卧铺,他到车厢后里面已经有人了,三个男人,穿着比较干净,其中一个还戴着眼镜。   那戴眼镜的男人瞧见林贺成,脸上便露出几分欣喜,林贺成不免多看了他一眼,问道:“咱们认识?”   他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人,若是见过,他会有印象。   “不认识。”眼镜男人摇了摇头,他神色有些不好意思,“刚刚我在月台上看见你和一个姑娘在说话,那是你妹子吧?”   旁边两个男人脸上露出揶揄的神色。   林贺成脸色一黑,这怎么说曹操就曹操到,说要给棉思找对象,这么快就有人觊觎了,“不是妹子,是对象!”   眼睛男脸上顿时露出尴尬神色。   他是看那姑娘实在漂亮得很,就跟一朵花似的,而且看着也面嫩,没想到竟然结婚了。   眼睛男之后不敢再和林贺成接话。   而回到东山大队的宋绵思刚到家没多久,就意识到她的好日子结束了,确切地说,不只是她,连同林贺功、林糖的好日子也没了。   她到家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多,刚到家把车子停下,陈梅香就走出来对她说道:“你干什么去了出去一整天?我们林家娶你不是娶你来当少奶奶的,想白吃白喝没门。家里没柴了,你去山上捡些柴火来。”   宋绵思对陈梅香的变脸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她淡淡说道:“我这就去捡柴火。”   陈梅香愣了愣,看着她去厨房里拿了背篓出了门,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娘,她真去了?”安柳枝从屋子里跑出来,看着宋绵思的背影问道。   “是不是真的去了,等她回来就知道了。”陈梅香说道,她心里头也嘀咕,本来以为宋绵思是个心气高的,被她那么一骂,怎么也该翻脸才是,没想到竟乖乖去了。倒是叫她没办法使出剩下的手段。   “娘,要是她真的捡柴火回来,那怎么办?”安柳枝有些着急,眼睛朝那辆簇新的自行车看去,那可是自行车,他们大队也就大队长家里有,其他人做梦也别想买到自行车,“这自行车咱们可不能给她,还有她还要读书,咱们家不是白养一个人吗?”   “你放心,这车子不可能给她,书就更不用想了,读什么书,和那些男人一起读书,不定闹出什么丑事来。”陈梅香道:“贺成不懂事,当奶奶的可得替他好好想想。”   “贺成家的,你这是要上哪里去?”宋绵思上山捡柴火,特地挑了条人多的路,果然半路上就有人问了话。   她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一看就叫人有好感,“许姐,我上山捡柴火。”   “这个时候去捡柴火?”许姐愣了愣,三四点的日头毒辣着,爬上山又累又热,大队的人都是要么早上要么傍晚上山去捡柴火,“你怎么不等会儿再上去?这日头上去怕是要中暑。”   宋绵思露出一个苦笑,“没关系,就捡些柴火而已,家里头急着用。”   许姐顿时明白了,这肯定是陈梅香让她干的活,许姐看着宋绵思的眼神便不禁露出几分同情来,“你要柴火的话,跟我上我家拿吧,我家有多的,你先拿去用。”   宋绵思这回是真愣住了,她本来只是想把陈梅香的行为传出去,可没想过这人会这么善良,竟然直接帮她,“这,这不太好吧?”   她身子骨是不比其他人结实,但是上山捡一次柴火也不至于就会中暑。   “嗨,你跟我客气什么,跟我走。”许姐误以为宋绵思是怕陈梅香发现了不高兴,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往家里走。   她出手可不小气,一下子就把宋绵思的背篓给填满了。   “太多了,姐,我用不着这么多。”宋绵思都有些受宠若惊,她和许姐很少打交道,猛不丁有人对她这么好,宋棉思心里头有些受之有愧。   “你拿着,你不了解你奶奶,陈梅香那人,要是你不把背篓装满了,回去你肯定被骂。”许姐叹了口气,同情地看着宋棉思,“你在林家也不要和她对着干,反正多干活嘴甜点儿没什么坏处。往后日子还长着。咱们啊,就当吃亏是福。”   宋绵思心中很是感激,这许姐的话的确不无道理,只是陈梅香注定不是会见好就收的人。   她的恶毒,麻木,简直令人发指。   一想到上辈子发生在林糖身上的那些事,宋绵思眼神就暗了暗。   “许姐,我听您的,这些柴火算是我欠您的,明天我捡了柴火给你们送来。”宋绵思收敛起眼眸的晦暗,笑着说道。   “嗨,就些柴火用不着这么客气,当年你爹没少帮我们家。”许姐说道。   宋绵思心中一暖,人有好坏,这大队里有是她亲人却对她恨之入骨的大伯一家,也有受了她爹娘恩情处处照拂她的人。   得了柴火后,宋绵思并没有直接回去,她深知现在回去肯定也是要被指使得团团转,因此,她偷偷回了老家,她们家就在山脚下的地方,因为许久没人住了,屋子里空空荡荡,还满是灰尘。   宋绵思寻了条抹布,将这老家简单收拾了下,这间屋子以后怕是会派上很大用场。   收拾完后,宋绵思提着木桶去倒水,走到后院时却瞧见原本的自留地上竟然有绿汪汪的土豆秧,宋绵思瞪大眼睛,喜出望外跑过去直接拔出土豆秧来,好家伙,一株土豆秧下面至少有五六个土豆。   这土豆估计是以前种下来的土豆发出来的,这几块地她爹娘伺候很好,很肥沃,因此,即便是无人照顾,这些土豆也长得很好。   宋绵思看着土豆还真感到饿了。   她奔波了一下午,中午就喝了些稀粥,肚子里唱起了空城计。   找出洋火后,宋绵思悄悄在后院烤起了土豆来了。   傍晚黄昏时分,她还上山寻了些柴火,这山上树林茂密,要捡柴火是轻而易举,宋绵思有个空间,因此不担心捡太多背不下来。   她准备了足够多的柴火进空间后,才背着背篓,还带着烤熟的土豆一并回去,当然,土豆是藏在空间里。   “奶,我回来了。”还没到院子,宋绵思就喊了一声。   陈梅香早就窝了一肚子火,听见声音,立即趿拉上鞋子跑了出来,宋绵思根本不给她开口骂人的机会,砰地一下把背篓搁在地上,尘土扬起,陈梅香猛地咳嗽了几声。   “奶,对不住,这东西太重了,我背不住。”宋绵思先道歉,脸上神色很是不好意思。   左邻右舍都张望了过来,有个老太太笑道:“老林家的,您孙媳妇真能干,竟然背这么多柴火回来。”   当着外人的面儿还有这么多的柴火,陈梅香一肚子的火都不能发出来,只能恨恨地剜了宋绵思一眼,道:“还愣着干什么,把柴火拿到厨房里,开饭!一家人等你一个人,你可真有本事!”   林糖担心地看向宋绵思。   宋绵思冲她笑了笑,淡定地把背篓拿到厨房,又洗了手。   等她出来,她就发现自己的位置上摆放了小半碗稀拉拉的粥,那粥清澈见底,简直能够当成镜子来使。   林贺功涨红了脸,拿起碗就要和宋绵思交换,“嫂子,你吃我这碗吧。”   “不用,你吃你的,我吃这些就够了。”宋绵思立即拒绝,林贺功才十六岁,白天又要下田干活,又是长身体的时候,他那碗粥喂饱他自己都难,何况是她那碗“水”。   宋绵思不动声色坐到林糖旁边。   林糖的分量不比宋绵思好多少。   她有些难堪又有些羞愧地看向宋绵思。   宋绵思从容拿起碗喝起“水”来,她知道林家势力不像人,可没料到,才第一天,林家就坐得这么绝,让她干活这可以接受,让她吃这么点儿东西,分明就是故意苛待人。   而这样的日子,林贺功和林糖过了足足五年。   无论是林贺功和林糖都是面黄肌瘦,尤其是林糖,都是读初中的姑娘,看上去就和小学生没差别,头发枯黄,面颊瘦削。   宋绵思细嚼慢咽地喝了水后,刚要起身回屋,安柳枝忙说道:“先别走,今晚上的饭碗你来洗。”   “我来洗就行了。”林糖急忙说道。   “用不着你这么积极。”陈梅香撇了撇嘴,“你去喂猪,碗筷她来洗,洗个碗筷难道还能累死人啊。”   “可是……”林糖还想说什么,宋绵思打断她的话,“我来洗就行了。”   几个碗筷罢了,洗洗没什么。   林糖心里头越发不好受,她想着哥哥昨天的嘱咐,心里头很是愧疚。   如今已经是秋天了,傍晚的水冰凉凉的,宋绵思飞快地洗了碗后,才回了屋子,林贺成一走,林糖就搬过来和她一起睡,毕竟林糖和林贺功都大了,不适合一起睡,先前是没办法,如今自然是林糖跟着宋绵思睡。 第15章 当长嫂的第十五天 当长嫂的第十五天……   “嫂子,”见宋绵思进屋里来,林糖立即从床上起来,她连忙倒了一杯热水给宋绵思,“你暖暖手。”   “谢谢小糖。”宋绵思笑眯眯地接过手。   林糖低下头,羞愧道:“您谢我什么,我今天都没能帮您什么忙。”   “话不能这么说。”宋绵思道:“你也是没办法。”林糖一个小姑娘在这家里哪里有说话的地方,她以前就没少听说林糖被陈梅香和安翠花等人指使得团团转。   不说别的,就说家务活,林糖上完学回来,就要上山去捡柴火,还要负责做饭洗碗,她干的活不少,吃得却是全家最少的。   “嫂子,你真是个好人。”林糖呐呐说道,她像是想到什么,跑到书包旁边从里面掏出来几颗鸟蛋,捧着鸟蛋到宋绵思面前,“嫂子,今儿个中午我朋友给了我几颗鸟蛋,我不爱吃,你吃了吧。今晚上那点儿东西你应该吃不饱。”   宋绵思看着鸟蛋,眼神闪了闪,什么不爱吃,这年头乡下孩子恨不得连树皮都吃了,哪里有不爱吃鸟蛋的,恐怕是这孩子自己舍不得吃,专门给她留下来的,她一拍手,道:“可不巧了,我正好也得了些土豆。”   她走到箱子旁边,开了箱子装模作样要在里面翻找,其实是从空间里面拿出烤土豆出来,那土豆还热腾腾的。   “你瞧,这里四个土豆,咱们一人两个分了吃了。”宋绵思说道。   “你哪里来的土豆?”林糖惊愕不已。   “这你就别管了,总之不是偷的抢的就行。”宋绵思笑眯眯地把一个土豆掰开,里面那香味就传了出来,林糖闻着香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土豆这东西虽然不值钱,可是也不是林糖经常能吃到的,除了林贺成回家时,他们兄妹能吃上饱饭,其他时候都是清汤寡水,吃窝窝头。   “拿着,赶紧吃,别叫人发现了。”宋绵思催促了一句。   林糖一听这话,连忙接过手来,她低着头吃了一口,那土豆熟透了,入口软烂,又热气腾腾,一口下去仿佛从嘴巴暖到胃里。   宋绵思笑眯眯地看着她吃完后,又递上一个,然后她慢慢地剥着鸟蛋,盘算着该怎么解决眼下的困局。   除此之外,她还得去县城高中一趟,如今高三已经开学了一个月多了,但宋绵思的成绩不错,和老师的感情也很好,她相信自己去复读,老师和学校都是愿意的,这件事得尽快。   她想到这里,就不禁想起特地给她买了自行车的林贺成,林贺成出手是大方,可这笔钱恐怕花了他全部的家当了,宋绵思知道要是当面给林贺成钱,他肯定不要,所以,在给林贺成收拾东西的时候,她把一封信塞入他的军装内,信里面除了她写的信纸外还有二十张大团结。   穷家富路,林贺成在外头肯定很需要花钱。   “林团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林贺成刚回到部队还没坐下呢,警卫员小刘就提着水壶进来,瞧见他的背影时,兴高采烈地打了声招呼。   “刚刚才到,小刘你来得可真巧。”林贺成笑道。   小刘嘿嘿一笑,把水壶放在书桌旁边,对他说道:“我是跟连长打听了知道您今天回来,这不,刚刚给您打了热水回来。”   “辛苦你了,小刘。”林贺成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彩蝶香烟丢给了小刘。   小刘反应利索,伸手一抓就抓住那包烟,“团长,这是喜烟是不是?”   “你又知道了?”林贺成拉开背包,将里面的几件衣裳拿出来,他刚拿出衣裳,军装里装着的信封就抖落了下来。   林贺成愣了下,捡起信封,小刘虽然敢和他开玩笑,但却知道他的脾气,并不敢上去凑热闹,而是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   信封一开,林贺成倒出里面的东西,入目是一张信纸和厚厚叠叠的大团结,他怔了怔,拿起信纸,信上面是宋绵思的笔迹,清秀婉丽:   “尊敬的林贺成同志,这二百块你先拿去花吧,部队里多得是花钱的地方,老家这边你不用担心我和贺功他们,我会帮你照顾好弟弟妹妹。另外,棉思同志在这里提醒你一句,你如今是有对象的人,要建功立业,保卫国家,但也要小心谨慎,照顾好自己,行动中不要急功冒进,犯□□主义错误。棉思同志敬上。”   这一封不伦不类的信,却叫林贺成唇角忍不住上扬。   “团长,是不是你对象给写的信?”小刘笑嘻嘻问道。   林贺成也了他一眼,将信收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回信封里,“别瞎打听。”   小刘敬了个礼,响亮地回答道:“是,团长!”   他敢拿他下半辈子的幸福打赌,这信肯定是林团长对象给写的,就是不知道林团长对象什么模样。林团长有对象这事要是传出去,文工团那些姑娘们怕是要哭红了眼睛。   “叮铃铃——”   自行车车铃的声音在街道上响起。   宋棉思是趁着家里都没什么人,才骑着自行车到县城高中。   她到高中的时候,大概是早上第三节 课的时间,门卫大伯还认得她,毕竟宋棉思是这县城一中里出了名的漂亮又聪明,今年她高考失利,不知道有多少人惋惜。   “棉思,你这是要来干什么?”门卫大伯问道。   宋棉思露出一个笑容,“刘伯,我来报名读书。”   “报名的啊。”门卫大伯了然地点了下头,没多问,走到门口开了门,两扇生锈的铁门打开,宋棉思对门卫道了谢,推着车子走进学校里。   县城一中只有高中,高一和高二在一楼,高三在二楼。   宋棉思熟门熟路走到老师办公室门口,刚敲门,办公室的门就开了。   “陈老师!”宋棉思忙招呼。   “这不是棉思嘛?”陈梦冉惊喜地看着宋绵思,宋绵思本来是她最看好的学生,最后没想到会落榜,陈梦冉前几天还在和人说宋绵思可惜了,又觉得她到现在都没来报名,怕是不想读了,没想到,这没几天就看见宋绵思。   “老师,我是来报名复读的。”宋绵思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神色,“就是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报名?”   “能,当然能!”陈梦冉连连点头,拉着宋绵思道:“我早盼着你来读书,你是个读书的料子,今年是运气不好,碰上生病,明年再考一回必定能够上大学。老师这就带你去校长那里说一声。”   对于陈梦冉的热情,宋绵思心中很是触动,她发自内心道:“谢谢老师。”过去的这一年里,她没少受过陈梦冉的照顾。   在陈梦冉的带领下,再加上宋绵思以往的成绩,复读这件事她很快就办妥了。   她没有住宿,而是选择走读。   如果走读的话,那么她就没办法照顾到林糖还有林贺功了。   办妥了复读的事情,宋绵思没急着回大队,这个时间点是饭点,回去的话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而且陈梅香他们也肯定没有给她留什么饭。宋绵思不会亏待自己,她先前把两百元给了林贺成,她手上还有六十多块钱,以及好几张粮票和肉票。   捏着粮票和钱,宋绵思进了国营饭店,她对着前台坐着的服务员问道:“大姐,今儿个饭点有什么饭菜?”   这国营饭店可不是天天都有固定菜色的,得看后厨买了什么食材,因此看墙上的菜单是没用的,要点钱还是得问人。   那服务员已经四十多岁,被宋绵思喊了一声姐,心里头乐开了花,难得露出几分笑容,道:“今儿个有炒牛肉,酱猪蹄还有臊子面,牛肉包子,富强粉包的饺子,你要什么?”   一听到牛肉包子,宋绵思就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这家国营饭店最出名的就是牛肉包子,她运气可真不差,“给我来碗臊子面,再要两个牛肉包子。”   “臊子面一碗一毛六还有一两粮票,牛肉包子两个四毛二两肉票一两。”服务员大姐很快就把钱给算了出来。   宋绵思爽快地掏了钱,她看了墙上的菜单,随口问了句:“你们店什么时候卖油泼面啊,大姐?”   “还油泼面,小姑娘这油多贵,谁吃得起,这就是写着给人看的,”大姐边收钱边唠嗑:“打从我在这家饭店上班,就没瞧见过卖油泼面。你啊要是想吃,自己家做吧。”   宋绵思笑了笑,也没恼,这大姐说的话是实话。他们这地方油精贵啊,就是国营饭店也不敢多用油,毕竟现在大家伙吃得比较多的是猪油,植物油比如花生油,菜籽油不是没有,但是稀少,县城的家庭每个月也就能弄到五六斤油而已。   大概是时间点还有些早,因此饭店并没有多少人上门。   宋绵思舒舒服服地吃了一碗臊子面,这年头饭店用得材料都是没有缺斤短两的,那臊子肥瘦相间,木耳、鸡蛋、黄花菜材料齐全,面也劲道爽口,这道菜虽然不是本地美食,可大厨师傅却做得很是地道。宋绵思随口和那大姐问起话来,没几句就了解了这饭店大厨还真就是陕西人,怪不得这臊子面做得地道。   宋绵思就在边聊天边吃饭的情况下解决了午餐,末了她还没忘记在店里头又买了四个牛肉包子打包回去,她的空间可以保温,这牛肉包子放到晚上也一样能吃。   填饱肚子后,宋绵思就回家去了,她到家里头时正好碰见安柳枝从陈梅香屋子里出来。   安柳枝看见她,愣了下,而后竟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来。   宋绵思冲着她点了下头,喊了声小婶,心里头暗自嘀咕,等陈梅香出来后,宋绵思就越发觉得古怪,这些天她但凡稍微清闲一点儿,陈梅香就要骂人,还要指使她干各种活,今天她跑出去一早上,陈梅香竟不但没有骂人还没让她干活。   事情反常即为妖。   宋绵思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 第16章 当长嫂的第十六天 当长嫂的第十六天……   当天晚上,安柳枝打饭的时候,宋绵思心里头就越发打鼓了。   这几天,她和林糖碗里都只有稀拉拉的米粥,还是小半碗,今天竟然是盛满了,而且筷子插进去还能立得住。   林糖脸色都忐忑起来了,她都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吃,甚至还担心饭里面是不是被下了耗子药了。   “黑妞,还愣着做什么啊,吃饭啊。”安柳枝热情地夹了一筷子咸菜到林糖碗里,又夹了一筷子到宋绵思碗里。   “小婶您真是太客气了。”宋绵思笑着说道,她低下头喝了口粥,不动声色地给旁边的林糖使了个眼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倒是要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林糖见宋绵思吃了,才迟疑地跟着一块儿去,她不是真怕被下毒,是怕自己吃了这碗粥后,要付出什么代价。   老林家除了她哥回来的时候对他们好过,其他时候对待他们兄妹那就跟旧社会的地主家对待长工一样,恨不得他们只干活不用吃饭。尤其是林糖,因为她还在念书,林家上下的人对她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就连吃饭的时候多在饭桌旁边坐久了都会被他们白眼。   因此,林糖在林家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一粒米也不敢多吃。   因为林家古怪的态度,宋绵思索性放了开来,不但续了小半碗粥,还夹起一块腊肉送到林贺功碗里头去。   林贺功也是个实心眼的,也不拒绝,直接就吃了。   陈梅香脸都快绿了,要不是旁边的林多田等人拼命使眼神,陈梅香怕是要破口大骂。   吃完饭后,林糖刚要起身收拾碗筷去洗碗,陈多宝突然重重地咳嗽一声,安柳枝像是才反应过来,连忙放下手上的碗筷,直接拿手背擦了下嘴巴,抢走林糖手里的碗筷,“黑妞,你去读书,洗碗这些活小婶来就行了。”   “这……”林糖刚要说什么。   宋绵思扯了下她的手臂一下,冲着安柳枝说道:“那就麻烦小婶了。”   “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安柳枝堆出殷勤的笑容,宋绵思笑了笑,并没有当真,昨天她们洗碗干活的时候,安柳枝没说这话,前些天她上山捡柴火的时候,安柳枝也没说要帮忙干活,今天倒是突然成了一家人了,这可真是有趣。   “嫂子。”宋绵思拉着林糖回了屋子,秋天后太阳黑得早,宋绵思点起了屋子里的煤油灯,林糖一脸忐忑,“这奶奶他们突然这样,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咱们干啊?”   “连你都看出来了。”宋绵思吹灭了手里的洋火,对林糖笑着说道。   林糖无奈又羞愧,“奶奶他们的脾气,我还能不了解。”   “嫂子。”宋绵思刚要开口,外头就传来林贺功的声音,她笑了笑,这还真是一家人,“进来。”   林贺功掀开稻草编的门帘走进屋子里,他看了眼林糖,立即明白了,“嫂子,你们在说奶奶他们的事呢?”   “二哥,你也觉得古怪吧?”林糖说道。   林贺功点了下头,他话语不多,很是沉默寡言,但是宋绵思知道林贺功是个有本事的人,上辈子林贺功虽然走了歪路,却也成为京城里老炮儿圈子里的老大。这老炮儿就是混混的意思,北京那片地方,说是人人平等,可骨子里还是歧视外地人,林贺功一个外地人,赤手空拳能够在北京打下一片地盘,又能够叫那些心高气傲的老泡儿认他为老大,足可见他的本事。   因此,宋绵思免不了就想问下林贺功的想法:“二弟,这事你看咱们该怎么办?”   林贺功怔了怔,他显然没料到宋绵思会问他的意思,这几天来,宋绵思和林贺功打交道的少,毕竟男女有别,再加上他们两个的时间都是错开的,除了吃饭时间能见上面,其他时间压根见不了面,更不必说打交道。不过,既然宋绵思问了,林贺功便说了自己的想法:“大嫂,这事我看奶奶他们是冲着你的钱来的,这事好办也难办。只要给钱,他们自然会对我们好一阵子,可不会长久,如果不给,恐怕咱们以后的日子就要更加难过。”   “大哥临走前和我说过,咱们家的事都由大嫂你做主,您想怎么办,我都听您的。”   “我也是。”林糖连忙说道,她知道自己并不如两个哥哥聪明,唯一的本事也就是会读书,因此,也不敢擅作主张。   宋绵思心道林贺功果然是个聪明人,她其实也猜出来了,毕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们身上能够让林家图谋的也就是宋绵思的钱还有那些嫁妆了。   “二弟,三妹。”宋绵思压低声音,“按理我刚嫁过来,不该说这番话,但是为了咱们以后着想,我得问一句,你们对分家是怎么想的?”   林糖和林贺功沉默了下。   林贺功道:“大嫂,这事我们也不瞒您。大哥早就和我们说过,我们迟早是要分家的,最多一年,他就会找个机会回来给我娶媳妇,然后让我们分出来。”   宋绵思心里头暗道果然如此,她就说林贺成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不在家的时候,林贺功和林糖的处境。不过是时机不对罢了。先前林贺功还小,要是下田挣工分那养活自己都难,即便是林贺成能打钱过来撑着,林贺功和林糖两人也未必能过上安稳日子。   可是等林贺功大了娶媳妇就不同了,他要是娶媳妇,那就多了媳妇娘家那边帮忙,要是碰上什么事,娘家那边也能够搭把手。   林贺成的安排可谓是用心良苦。   但是,一年时间太长了,别说宋绵思无法忍受林家上下的虐待和慢性折磨,就是林糖未来会发生的事,都叫宋绵思迫不及待地想要分家出去。   上辈子,宋绵思死后,林家来了个县城的亲戚,说是亲戚,其实是安翠花的不知隔了多少代的远房亲戚,那亲戚是县城纺织厂厂长的儿子,仗着自己爹有权,就强行奸污了厂里的女员工,那女员工悲愤自杀,爹娘找过来,亲戚就吓坏了,连忙跑到他们东山大队里头来躲着。结果还死性不改,看上了林糖。   林糖虽然瘦巴巴,营养不良,可的确是个美人胚子。   那人先前闹出事来,知道厉害不敢来硬的,就想来软的,跟陈梅香那老婆子商量了,拿三百元“娶”她,说是娶,其实就是买。   林糖死活不肯,林贺功更是因此要和林家人拼命,可双拳难敌四腿,林贺功愣是被绑起来,等他挣扎出来,林糖已经被糟蹋了。   林贺功为此红了眼,拿刀子把那人给捅了,这一刀下去直接要了那人的命。   这也是为什么林贺功一个老实本分的人会变成杀人不眨眼的老炮儿头子,而林糖虽然活下来了,可她的一生因为这事留下终生阴影,更因为她的二哥为她背上人命而愧疚一生,她虽然考上了北京的电影大学,离开了这个地方,可一生从未幸福过,最后还因为这事被媒体报道出来,而选择自杀。   可以说,林家的两个孩子全都是毁在林家这些人手上。   那人到东山大队是明年年初的时候,宋棉思无论如何都得在那之前分家,只要分了家,林糖的婚事就不是林家这群畜生说了算,她也不会让那个畜生有机会接触林糖。   “如果我说,我想在过年之前分家,你们怎么想?”宋绵思问道,要分家这件事,不能是她自己拿主意,得一家人齐心协力,才能够办好这件事。   “嫂子,这我们都听您的。”林贺功二话不说就点头,“就是这事不是那么容易办,别的不说,林家上下冲着我哥给您打的钱都不愿意同意。”   可不是嘛,一个月三十多,这么大一笔钱,林家这群嗜钱如命的人怎么会愿意放走他们?   “这些你们就不必担心,我有办法能够让他们主动提出分家,就是需要你们帮忙。”宋绵思说道。   林贺功愣了下,心里头暗暗摇头,嫂子还是把这件事看得太简单了,主动分家,这怎么可能?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不信?”宋绵思看出林贺功的迟疑了。   林贺功点了下头,“我不是不信您,只是您要是想用钱让他们放咱们走,这是行不通的。”   宋绵思笑了,“这你就想错了,我不但不会用钱满足他们,还要他们倒贴钱。”   这就更离谱了。   林贺功和林糖对视一眼,兄妹倆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无奈,嫂子这么爱吹牛,能怎么办?亲哥好不容易娶来的媳妇,还不是只能供着。   宋绵思看出两人的心思,不由得好笑,她道:“行,你们就等着吧。这阵子他们要是对咱们好,咱们就受着,总之这些糖/衣炮/弹,糖衣咱们吃了,炮弹咱们打回去。”   对于这个安排,两人都没有什么意见,横竖能吃饱饭,谁不乐意呢。 第17章 当长嫂的第十七天 当长嫂的第十七天……   宋绵思把四个牛肉包子给两人分了, 这牛肉包子外头的面是拿富强粉活的,里头的牛肉那是肥瘦相间,一口下去别提多香了。   林糖不肯多吃,就要了一个, 把自己的一个给了宋绵思, 林贺功也想给, 宋绵思没要他的,她知道林贺功一整天在田地里干活, 比她更需要吃饱,更何况林贺功正在发育,几乎每天晚上, 宋棉思都能听见隔壁屋子里隐忍的吃痛声,这是成长期营养跟不上带来的痛苦, 因此, 能让林贺功多吃, 她就尽量让他多吃一点儿。   林糖兄妹抱着牛肉包子慢慢吃着, 都不舍得这么快就吃进肚子里,还是宋绵思怕被人发现, 催促了一下, 他们才赶紧把包子吃完。   “今儿个还有件事得和你们说一声,”宋绵思说道:“明儿个我就要去上学, 这事我还没告诉他们,就只跟你们说。”   “嫂子, 你去上学那需要住宿吗?”林糖问道。   宋绵思摇头, “我下午五点左右就回来。告诉你们只是怕明天有人问起,这事我打算先斩后奏,他们要是问到你们, 你们就说不知道,推到我头上就是了。”   其实宋绵思未必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但是在读书这件事上,她容不得出现半点儿意外。   因此,唯有先斩后奏才能够确保万无一失。   第二天早上,宋绵思要赶着去上学,比其他人都先早起了,她起来的时候,正好碰见安翠花出来上厕所。安翠花瞧见她背着个书包,骑在自行车上,愣了下,问道:“这一大早的,贺成媳妇你这是要上哪里去?”   “大伯母,我今天要去学校读书了。”宋绵思心道来得正好,让安翠花说这件事总比让陈梅香问林贺功他们好,她装模作样地看了下还黑着的天空,道:“时间来不及了,我先走了,大伯母你帮我跟奶奶说一声。”   说完这话,宋绵思不等安翠花反应过来,就骑着车子走了。   安翠花瞪大眼睛,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赖皮,气得跺了下脚,跑去厕所里解决了后急匆匆跑回屋子里,推了推还睡着的陈多田,“多田,多田。”   “干嘛啊一大早的,还让不让人睡了。”陈多田扭过身,拿被子盖住脸。   安翠花一把扯下他的被子,陈多田气得坐起身来,瞪眼看着安翠花,“你一大清早的,干嘛呢?”   “宋棉思去上学了!”安翠花激动地说道。   “她上学就上学,等等,你说谁?”陈多田突然反应过来。   “宋绵思啊,林贺成他媳妇。”安翠花拍着大腿说道,“这事咱妈知道不?”   “咱妈要知道这事能让她去上学!”陈多田睡意一下子没了,他连忙掀开被子,连鞋子也不穿,就直接冲陈梅香屋子里头去。   等陈梅香知道这事时,宋绵思已经骑在了去县城的土路上。   土路坑坑洼洼的,骑自行车在这条路上并不舒服,但总比走路得强,去年宋绵思是走路去上学的,路上就得一个多小时,夏天热冬天冷,往往走到学校的时候要么浑身是汗,要么浑身发抖。   “好啊,这小破鞋胆子真大,也不和我说一声就偷偷跑去读书,我看是贺成把她的心养野了。”陈梅香一早就在骂人。   旁边的安柳枝打着哈欠,添油加醋道:“可不是嘛,大伯母也真是的,既然都看见她了,怎么不拦着她?”   安翠花心中恼怒,瞪了她一眼,“我是想拦着,可她跑得那么快,我两条腿怎么跑得过车轮子?妈,要我说这事,你可得好好说说她才是,结了婚就该老老实实在家呆着,读什么书啊。”   陈梅香面沉如水,一张老脸上满是阴鸷的神色,她斜眼看向林贺功和林糖,语气不善地问道:“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嫂子去上学的事?”   “他们一家人,哪里能不知道?”林糖两人没开口呢,安翠花就立即说道,她怕陈梅香怪他们,因此就想把火引到林糖和林贺功身上。   林贺功看了安翠花一眼,低着头说道:“我嫂子可没有和我们说过这事,是不是,糖儿?”   “是,奶,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林糖结结巴巴地说道。   她向来害怕的时候都是如此,陈梅香早将这兄妹二人看贬,料定他们两个不敢糊弄自己,因此也没对他们发火,但脸色已经难看得可怕,“等你们嫂子回来,我一定要和她算账!给她立立规矩,到了我们家哪里有她自己拿主意的!”   林糖心头一跳,忍不住担心起宋绵思。   而宋绵思这一天却度过了开心的一天,她被安排进了高三二班,虽然是中途才来复读,班级里也都是陌生人,可宋绵思沉浸在学习当中,竟丝毫不感到枯燥,她每学习一个知识点,就感觉自己进步了一点儿。   陈梦冉等老师看她这么认真学习,也都悄悄松了口气。   傍晚时分,各家各户炊烟都升起来了,林贺功边帮忙砍柴,边不住地拿眼睛往外瞧,今儿个这事怕是没这么容易了,陈梅香窝火了一天,宋绵思一回来怕是就得吃苦头了。   林贺功盘算着等会儿该怎么帮宋绵思的忙,他嘴巴笨,陈梅香也不是听劝的,要想保护宋绵思,似乎得付出些代价。   正想着呢,自行车叮铃铃的声音就传来了。   紧接着,一道俏丽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门口,宋绵思下了车,冲着林贺功打了个招呼:“二弟。”   “嫂子。”林贺功直起身来,往堂屋里使了个眼神,宋绵思立即明白了,人都在堂屋里呢。   她把车子在院子里停好,走进堂屋,林贺功也连忙放下手中的斧头,跟着进去。   堂屋正中的条凳上坐着陈梅香,其他人坐在两旁,宋绵思一进去,陈梅香就猛地拍了下桌子,“你还知道回来!”   砰地一声巨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宋绵思却是露出不解和疑惑的神色,“奶,我不是让大伯母跟你说我去上学了嘛?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陈梅香冷笑一声,满是褶子的脸上格外狰狞,“这么大的事你就不和我们商量一声,再说了,谁让你去上学的,你不帮着家里干活,去念什么书?”   宋绵思眨了下眼睛,“奶,这事咱们不是早就说商量好的吗?”   “什么时候商量好的,谁跟你商量好了。”陈梅香破口大骂,那唾沫星子都飞到桌子上了。   宋绵思:“之前咱们说亲的时候就说过,还有贺成也说过,您都没说什么。怎么?难道现在贺成走了,您就不想认了。您不会这么做吧?”   陈梅香脸色拉了下来,想耍无赖不认这事。   宋绵思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笑眯眯继续说道:“贺成可说了,我去读书,然后每个月多给家里打点儿钱。”   这句话直接把陈梅香没说出口的那些脏话都噎了回去。   安翠花更是迫不及待地问道:“多给多少?”   “这个数。”宋绵思比了个七。   “七块钱?”安翠花喜出望外。   “那加起来岂不就是三十七了?”安柳枝欢喜得嗓音都高了。   陈梅香瞪了她一眼,而后看向宋绵思,“真有这个数?”   “千真万确。”宋绵思点了下头。   陈梅香盘算了下,多了七块,回头一年就多了快一百块,宋绵思干活一年也挣不到这么多,再说了他们家其实也不缺她一个人干活,“这事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奶,你就别生气了。”宋绵思笑着说道。   陈梅香面色和缓下来,虽然没笑,可看上去至少不吓人了,这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陈梅香本来一肚子火气要发泄出来,可宋绵思寥寥几句话堵住怒气,她现在发不了火了,只能板着脸道:“行了,既然贺成都愿意养着你,我也没话说。吃饭,吃饭,再不吃饭饭菜都凉了。”   林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在她想来,今晚上就算是没有第三次世界大战那种阵仗,也不会轻易过去,可是宋绵思三言两语竟然化解了这场“战争”,这本事实在叫她忍不住佩服这个嫂子。   晚上吃完饭后,林糖悄悄对宋绵思问道:“嫂子,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了?”   “那可不。”宋绵思笑着拿钢笔吸墨水,现在她们手上捏着钱,陈梅香冲着钱也不敢怎么刁难她,何况她还给她画了个大饼,骗了她说加了钱。   以陈梅香贪财的本性,和谁过不去都不会和钱过不去。   “嫂子,你真聪明。”林糖心服口服地说道。   她虽然会读书,可却没办法像她嫂子这样什么事都能准备好应对的办法,更没有她嫂子那样大的胆子,今晚上她奶奶那阵仗,都把她吓坏了,她嫂子还跟没事人一样,这简直不可思议。   “这有什么。”宋绵思摇了摇头,这些小手段根本不值一提,比起她上辈子和那些老鬼们学来的本事,简直是小儿科。   宋绵思上学的事就像一场夏天的暴雨一样,看着吓人可结束得却很快。   当天晚上,安柳枝躺在床上,想着宋绵思说的钱,越想心就越痒痒,她推了推旁边的林多宝。   “干嘛啊,大半夜的不睡觉。”林多宝有些不耐。   安柳枝可不怕他,她侧躺着,语气激动地说道:“多宝,你说回头妈把钱拿回来,咱们要不买台缝纫机吧?”   “你可真敢想,缝纫机那多少钱?”林多宝哼了一声,说道。   “我打听过了,县城里面黑市两百。”安柳枝比划了个二的手势,“林贺成那么疼那小媳妇,肯定把钱都留给她,彩礼加上宋汉文偷的那一百,少说都有二百二。”   “那妈也不可能给咱们两百买缝纫机啊。”林多宝动心了,可他还是犹豫,陈梅香多爱钱,他这个儿子能不知道。   要陈梅香出钱,就等同于要她的命。   “那得看谁跟她要了。”安柳枝拿胳膊肘撞了下陈多宝的腹部,“你可是她小儿子,她最疼你,你多说几句好话,她能不给你?”   林多宝脸上露出犹豫神色,最后还是钱打动了他,他含糊道:“行了,回头再说,钱都没拿到手呢。”   “那你可小瞧你妈了。你妈要拿钱,能拿不到?”安柳枝对陈梅香信心十足。   “说真的,这钱咱们一定得拿到手,不然就便宜老大一家了。”   “知道了,早点儿睡吧。”林多宝听见这话下定了决心,拉过被子盖住自己。   无独有偶,林多田那边也惦记这笔钱。   安翠花对林多田说道:“这笔钱你可得上心,你妈就偏心你弟弟,要是回头让你弟弟把钱拿了,我可和你没完。”   “行了行了,我心里有数。”林多田有些烦躁。   安翠花扒拉了下他的胳膊,“你可别光是嘴上说说,你儿子要娶媳妇,咱们就指望这笔钱来说亲了。”   说到儿子林向南,林多田才正视起这事,“先前不是说好隔壁大队的老白家的闺女吗?”   “是说好了,可人家闺女白白嫁到咱们家这边来啊,我可告诉你,他们家说了,少说也得一百八十的彩礼。”安翠花念叨道。   林多田神色变了变,他想了想,重重点了下头,“这事我想办法,你可别随便和妈提。”   “我能那么傻吗?”安翠花哼了一声,老婆子把她们这几个儿媳妇防得跟贼一样,她开口,老婆子不啐一口唾沫在她脸上才怪。   接下来几天,林家倒是难得安稳。   陈梅香也仿佛没计较宋绵思上学的事情,甚至还体贴地不让宋绵思干活了,连洗碗的事都不安排给她,每顿饭还都让她们都能吃饱。   宋绵思看着老林家这一家子渐渐浮现在脸上贪婪的神色,便知道他们估计差不多要开口了。   果不其然,这一天宋绵思刚回到家,就瞧见桌上摆了一桌难得的好菜,土豆炖鸡,炒白菜,这可是过年时候才能够在老林家看到的菜色。   她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安翠花就笑着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煮好的大米饭,“贺成媳妇,放学回来了。”   “嗯,大伯母。”宋绵思点了下头,她眼睛朝桌上看去一眼,“今儿个家里是有什么喜事吗?”   “啥喜事啊,没什么事,你快去把书包放下吧,家里头就等你回来开饭。”安翠花边把盆放下,边说道。   宋绵思心里了然,得,看来这是打算动手了。   她也不担心,装作没发现,拿着书包进了房间,房间里,林糖正靠在书桌旁边就着昏黄的光线写作业,见宋绵思回来了,她连忙站起来,“嫂子,外面!”   “我瞧见了。”宋绵思竖起手指,嘘了一声,“今晚上咱们就放开吃,至于他们,我来对付。”   “嫂子,那我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吗?”林糖心里头是既紧张又有些兴奋。   宋绵思笑了笑,用早上的洗脸水洗了手,道:“还真有。”   “什么事?”林糖道:“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等会儿多吃点儿。”宋绵思拿毛巾擦干了手,道:“今晚上这么多好吃的,咱们可不能浪费了。”   热气腾腾的土豆炖鸡,用猪油炒的炒白菜,白花花的大米饭,坐在饭桌旁边,宋绵思肚子里就咕噜噜叫了。   “棉思啊。”陈梅香一见到她出来就想开口说事。   可是宋绵思哪里肯让她如意,捂着肚子露出一脸可怜模样,“奶,我饿了一下午了,咱们能先吃饭吗?”   陈梅香脸上笑容就凝滞住了,要不是冲着钱,她就想一巴掌扇在这个小娼妇脸上。   “是,是,咱们边吃饭边说。”安柳枝怕陈梅香脾气上来,把事情搞砸了,急忙说道,还站起来给宋绵思盛了一碗饭。   安翠花也不甘落后,拿起筷子就给宋绵思夹起一块鸡肉。   宋绵思也不客气,接过碗筷就埋头吃。   林糖和林贺功都被吩咐过,这时候也不多说,低头就吃饭,筷子也没少伸。   陈梅香看他们吃肉,那是心如刀割,仿佛他们吃的不是鸡肉,是她的肉一样,她忍不下去,又说道:“棉思,咱们家最近……”   宋绵思没给她把话说出来的机会,夹了一筷子肉到她碗里,“奶,你也吃饭,这鸡肉可真嫩。”说完这话,她又低下头去。   陈梅香气不打一处来,只好低头夹起那块鸡肉咬了一口,一下口,就发现不对劲,仔细一瞧,好家伙,原来是块姜。   她黑了脸,不愿意吃,又不舍得丢,便把那姜给了旁边的安翠花。   安翠花脸都快黑了。   宋绵思看在眼里,忍着笑埋头苦吃。   这一顿饭,宋绵思就没给他们开口的机会,从头到尾埋头苦吃,到最后实在是吃不下去了,她才放下筷子,心满意足,夸赞道:“今晚上大伯母的手艺真不错。”   安翠花勉强笑了笑,一碗土豆炖鸡,少说有一半给宋绵思三人吃了,她心里头要能痛快才怪。   “吃也吃了,现在能谈事了吧。”陈梅香皱着眉头,语气很是不耐烦。   宋绵思笑了笑,喝了口水道:“奶奶是想谈什么?”   “之前你结婚的时候不是把彩礼拿回来了嘛?”陈梅香说到钱,眼睛闪烁着贪婪的光,“还有宋汉文那一百,贺成也给了你。你身上少说两百二十多,这么大一笔钱放在你身上,我怕你乱花,再加上家里最近也缺钱,这样吧,这钱你拿给我,我帮你保管。”   “就是啊,我们家都是让妈负责管钱的,你这个做小的更应该把钱让妈管着。”陈多田在旁边咳嗽了一声,附和着说道。   夫唱妇随,安翠花也笑盈盈,好似很是替宋绵思着想:“这钱拿在妈手上,妈肯定会好好保管的,绝对不会丢了没了。要是我啊,也会让妈管钱。”   这你一句我一句话的,把陈梅香要钱的事说得跟宋绵思占了多大便宜一样。   林贺功和林糖心里头暗暗着急,可这件事他们不能插手,毕竟他们也不知道宋绵思是怎么想的。   “原来是这事啊。”宋绵思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她一拍手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感情是这件小事。奶,这事我也同意。”   陈梅香等人脸上顿时浮现出了满意的笑容,陈梅香更是头一回觉得宋绵思这小姑娘还算识趣,刚有些好感就听见宋绵思露出可惜的模样,“就是这钱现在已经不在我手上了。”   “你说什么?这钱不在你手上,在谁手上,你可别想哄人!”陈梅香立即变了脸,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宋绵思,咬着腮帮子,神色狰狞。   宋绵思可不怕她,她可没说假话,“奶,我怎么会哄人呢。我说的是真的,之前贺成走的时候,我偷偷把钱塞在他的行礼里面,让他带回部队里。奶,贺成这回结婚花了不少钱,我总不能让他空手回部队吧,所以就直接给了两百,至于二十,这些天我报名读书花了三块多,再加上七七八八的花销,剩下十二块六毛八。”   她说着,从口袋里把个布包掏了出来,打开后,里面果然是一沓零钱。   陈梅香等人哪里想得到这一出。   早已将那笔钱视作囊中之物的陈梅香气得手都在发抖,“好,好你个宋绵思,这么大一笔钱你就自己拿主意了,我看你是没把我当成你奶了。”   “奶,你怎么说这样的话?”宋绵思仿佛生怕陈梅香气得不够狠一样,睁着眼睛惊诧地问道:“难道我疼自己丈夫还有错吗?”   疼自己丈夫是没错,把自己的钱给丈夫更没错,就是闹出去,宋绵思也是占理的,旁人还要羡慕林贺成有这么个体贴贤惠的媳妇呢。   可这和陈梅香他们有什么关系。   在陈梅香等人看来,宋绵思这么做就是反了天了!   “好,好,你嘴巴厉害,我不和你吵,既然你把钱都给了林贺成了,那以后你们就别在家里吃饭,也别想读书了。”陈梅香咬牙切齿,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你和林糖都给我出来干活。”   “这可不成。”宋绵思想也不想就摇头了。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你们想指望我们白养你们啊。我告诉你,你想得美!我呸!”陈梅香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安柳枝等人都冷笑着看乐子,他们心中是既怒又惊,这两对夫妻都把宋绵思的钱做了规划,怎么花都想好了,如今鸡飞蛋打,自然满腹怒火,巴不得看宋绵思他们越倒霉越好。   “奶,嫂子和妹妹必须得去读书,这是哥哥和你早就商量好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林贺功握着拳头,压着火气对陈梅香说道。   “说话算话,他林贺成现在钱都不给我,我还管他做什么!”陈梅香不客气地说道,“反正,今天这事没得商量,明天就给我滚出来干活。”   “奶,你!”林贺功忍不下去了,他能够忍耐陈梅香把他支使得团团转,让他干各种脏活累活,但他无法容忍陈梅香要让林糖和宋绵思辍学。   读书是改变命运的出路!林贺功自己能受委屈,却见不得林糖和宋绵思的大好前程被陈梅香这个糟老婆子给毁了。   “贺功!”宋绵思喊了他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而后笑语盈盈地看向陈梅香:“奶,说来说去不就是钱的事吗?这样吧,我也知道家里艰难,那往后每个月贺成的工资就给奶您来领,您保管,您觉得怎么样?”   宋绵思一句话撂下,堂屋里安静了下来。   陈梅香起初是心动,而后是怀疑,她狐疑地上下打量宋绵思,“你有这么好心?”   “奶,您这话说的,咱们都是一家人,谁领这钱不一样呢。”宋绵思笑眯眯地说道。   “这话还算中听。”陈梅香脸色好了些,她虽然肉疼那两百,可如今钱都给了,难不成要打电报去让林贺成把钱退回来,陈梅香可不敢让林贺成知道这事,她知道林贺成那狼崽子不是好对付的,这肥猪肉没了,有肉沫也是好的,再说了,林贺成每个月寄回来三十七,这一年下来也四五百了。   陈多田等人都心动了。   但陈多宝心眼多,他说道:“妈,这事可不能就听贺成媳妇一句话,回头她偷偷跑去把钱领了怎么办?”   “对,没错。”安柳枝也跟着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宋绵思笑了下,“你们要是不放心,明天刚好我不用上学,我陪奶去一趟邮局,把情况跟邮局的工作人员说一声,回头就只认奶这个人不就行了。”   “这办法好。”陈梅香立即道,“这事就这么办了。”   她脸色虽然还算难看,但至少比刚刚好看了些,瞥了宋绵思一眼,不冷不热道:“还算你有点儿良心。”   “那读书的事?”宋绵思问道。   “哼。”陈梅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林贺成愿意供着,我能有什么办法。”   这是松口了的意思,宋绵思松了口气,夸赞道:“咱们家还得是奶奶当家做主才行,其实奶奶要不说,我也这么想的,我年纪小,这么多钱拿着心也慌啊。”   “你心里有数就成。”陈梅香面色稍霁,“我可不是图钱,是怕你乱花。”   “是,是。”宋绵思给陈梅香做足了脸面。   她心里暗暗冷笑,这钱陈梅香要是能拿到手那才怪了。   其他人见宋绵思知道好歹,也纷纷夸赞她懂事。   宋绵思理所应当地受了她们的夸赞,而后对他们说道:“既然事情已经谈妥,那我和三妹回屋做功课了。”   “行了,去吧。”陈梅香摆摆手,说道。   宋绵思给林糖、林贺功使了个眼神,三人都退到后院去。   进了屋子里,都还能听见前面那些兴高采烈的议论声,林贺功表情凝重,林糖的神色也有些忐忑,他们年纪虽然不大,可都知道钱是人的胆,是人的依仗,林贺成能够让林家心甘情愿养他们几年靠的是什么,不就是钱吗?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的做法有些不对?”宋绵思拿洋火点了灯,看了两人一眼,问道。   “嫂子,我们知道你是怕奶不让我们上学,可是要是把钱给了奶,那钱就拿不回来了。”林糖小声说道。   这钱捏在陈梅香手里,就跟拿肉包子打狗一样,是有去无回的。   宋绵思笑了笑,“我也知道这事,不过,我有把握她一分钱都拿不到,你们可以等着看,最多一个月时间,我不但要让她拿不到钱,还要让她心甘情愿分家。”   宋绵思说得信心十足。   林糖和林贺功心里头却直打鼓,他们到如今也只能是相信宋绵思真有这本事了,今日这事其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林贺功已经悄悄拿定主意,如果钱真的给奶拿走了,那他以后就悄悄去帮别人干点儿农活,他人高马壮,又是家里头现在唯一的男人,总得让妹妹和嫂子吃饱饭才是。   宋绵思也知道他们不相信,但她现在不能把事情说破,如果说破她的依仗,那林糖和林贺功定然会追问一些她不想他们问的事情,虽然说未来他们未必会不起疑,但总比让他们提前知道的好。   第二天的时候。   一大早,陈梅香就喊宋绵思去邮局了。   宋绵思也不打算拖延,稍微把头发一扎,就跟着陈梅香去了,陈多宝还非跟了上来。   因为人多,自行车就不能骑了,三人走到了公社的邮局。   邮政局里就三四个人在忙,窗口处是一个岁数有些大的大妈,瞧见陈梅香来了,唇角就撇了撇,宋绵思将这小动作留意在心里,看来陈梅香和这位大妈关系也不好啊。   这也难怪,陈梅香那张嘴那是恨不得把天下人都得罪遍了,谁能喜欢她呢。   “陈大娘,今天可不是拿你孙子工资单的日子,再说了你孙子走之前交代过以后都是你孙媳妇来领。”孙菊一提起这事,脸上就忍不住露出笑容。   叫这陈梅香一直得意她孙子能挣钱,现在可好,钱还不是落到她孙媳妇手上,有她什么事。   “我们今天不是来领工资单的,是我孙媳妇要来跟你说一声,以后我孙子寄回来的信还是我来领。”陈梅香说起这事,格外趾高气扬。   她朝宋绵思看去一眼。   那孙菊愣了愣,不可能吧,这是哪个傻媳妇才能干出这种傻事?   “大姐,我奶说的话就是我的意思,以后这领工资单的事还是我奶来领。”宋绵思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来。   要不说这人都是看脸的,那孙菊把陈梅香都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每个月瞧见陈梅香就觉得烦,可一看见宋绵思就觉得喜欢,她心道怪不得那林贺成千叮咛万嘱咐呢,这么个漂亮媳妇是该好好宠着,“这位同志,怎么称呼?”   “我姓宋,叫棉思。”宋绵思笑着介绍了下自己,“大姐您怎么称呼?”   “我姓孙,叫我孙姐就成。”孙菊说道,“这事你可想好了?这说好了以后可就不能改了。”   “想好了。”宋绵思笑了笑,“反正都是一家人,谁来拿都一样,我奶要是拿了能高兴,我也无所谓。”   孙菊一听这话,越发替宋绵思不值,多么好的孙媳妇,怎么就摊上陈梅香这种人啊!   “行了,说那么多干什么,反正我们就是来说一声。”陈梅香大喇喇说道,她眼睛跟刀子一样看了孙菊一眼,道:“话我们都说过,之后要是我孙子的工资单你们给别人领了,回头我就找你要!”   孙菊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行,我记住了,后头还有人排队呢,你们赶紧走吧,别耽误我们的事。”   陈梅香哼了一声,这才转身离开。   宋绵思对孙菊投去一个不好意思的眼神,孙菊倒是没因此生宋绵思的气,她只是把宋绵思当成一个可怜的备受欺压的小媳妇。   在宋绵思走了后,她还对旁边的同事感叹道:“这老天爷真是不长眼,怎么就让陈梅香那种人有那种孙媳妇,漂亮又孝顺,要是我孙子能有这种媳妇,我半夜都能笑醒。”   “孙姐,这都盼不来的。”旁边的同事也同样感慨,“那么个妖婆子,命比谁都好,真是叫人不知道怎么说。”   陈梅香这几年跑邮政局,可以说将邮政局上下全都得罪得死死的,先前头一回林贺成往家里寄钱,她就怀疑邮政局的人偷钱,把邮政局的人气得差点儿要和她打起来,要不是有人拦着,估计陈梅香这会子坟前的草都有一米高了。   一路回家,免不了要碰上熟人。   有人问起他们干嘛去。   宋绵思便装作不经意地把他们的来意给说了,等知道她让陈梅香捏着林贺成寄回来的钱后,没有人不夸她孝顺懂事的。   人的名树的影,宋绵思深知要和陈梅香这些奇葩斗争,首先就得有个好名声。这样一来,往后她才能够好好地和他们掰掰手腕。 第18章 当长嫂的第十八天 当长嫂的第十八天……   不到半天, 整个东山大队都知道宋绵思让陈梅香管着林贺成寄回来钱的事情了。   虽然有人说宋棉思傻,把钱给陈梅香管着,就等于是白白便宜林家其他人,可绝大多数人都是夸赞宋绵思孝顺。   洪秀更是感叹道:“棉思这闺女好啊, 要是我还有个儿子, 我也想让儿子娶这么个媳妇。这孩子真是没的说。”   “好是好, 就是怕以后得受委屈。”林保家坐在门槛上,摇摇头说道。   洪秀也不禁点头, 这话倒是实话,陈梅香这人眼里就只有钱,宋绵思手里有钱, 看在钱的份上,陈梅香还能给几个好脸, 往后钱都给了陈梅香, 好脸是指望不上, 能吃饱都是运气好。   “这闺女就是太实诚了。”洪秀摇头说道。   洪秀和林保家这边替宋绵思担心不已, 另外一边,宋红中和柳红花听见这个消息后, 却是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柳红花更是拍了下桌子, 道:“早知道宋绵思还是和以前那样蠢,咱们前几天就不该花钱写信给女儿, 那张邮票还要三分钱呢。”   “行了,信都寄出去了, 这会子说这些有什么用, ”宋红中道:“这宋绵思蠢,总比聪明的好,咱们要对付她才更容易。”   “话说得好听, 现在你想出什么办法对付她了?”柳红花翻了个白眼。   宋红中露出尴尬神色,这还真没有,别看宋绵思现在大队和县城来回跑,但宋红中还真不敢下手,这花钱让人对宋绵思下手是一回事,自己亲自下手,宋红中还没有那个胆子,而且,宋红中也担心,毕竟之前闹出宋汉文的事情,警察虽然说没有证据,可却已经知道他们和宋绵思关系不好。如果宋绵思出什么事,警察第一个怀疑他们家。   宋红中是想以后过好日子的人,哪里肯为了宋绵思牺牲自己。   因此,这件事,他们还是指望宋胜棉给他们出个主意来对付宋绵思,在这之前,他们都不会轻举妄动。   宋红中一家的想法,宋绵思是毫不知情。   她忙着学习,也同样在等待时机。   终于,十一月十二号这日到了。   这日不是别的日子,正是每个月林贺成往回寄钱的日子,陈梅香这人心眼多,一早就去了邮政局,生怕宋绵思出尔反尔。   孙菊一来上班就瞧见她那张老脸,心里头暗自骂了句晦气。   她板着脸开了门。   陈梅香第一个冲到窗口,对孙菊道:“我来领我孙子的信。”   “小许还没来呢。”孙菊说道:“昨天的信没你孙子的,你在旁边等着,让后面的人先。”   “那怎么能成!是我先来的。”陈梅香可不让,她就不是会让人的主儿,“我就在这里等着。”   “嘿,你这老太太怎么这样?人家都和你说信没来,你霸占着窗口干什么?”   “就是,咱们都还急着办事呢。”   后头排队的人着急了,这信谁知道什么时候来,干巴巴在这里等着,谁有那闲工夫。   “你们急,我就不急啊,你们要是真急,咋不就早点儿过来,反正我是第一个,谁也甭想抢在我前面办好事。”陈梅香耍起无赖来了。   后面众人顿时就恼怒了,这林家人能让着陈梅香,可其他人却不会。   眼瞅着吵起来了,孙菊怕出事,连忙喊道:“都别吵!”   她刚喊完这话,就瞧见邮差小许来了,忙招呼道:“小许,快过来。”   小许看见这邮局门口乌央乌央像是要打起来的人,心里头吓了一跳,忙把自行车停下,拿上邮差包跑到窗口旁边。   “有没有林贺成的信?”孙菊知道和陈梅香这种蛮不讲理的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因此索性直接问小许要信。   “没有,今儿个还没收到。”小许扒拉了下包里面的信,摇头说道。   “会不会你没用心找,你再找找,以前都是今天来的。”陈梅香追问道,那瞅人的眼神就带着怀疑,仿佛信被小许昧了一样。   小许是气不打一处来,索性把包里面的信都倒出来,道:“您自己看,这哪里有您孙子的信。说没有就是没有。”   陈梅香还真上手扒拉了下,她不认得字,可每个月都来拿信,那林贺成三个字比她名字还亲,翻来倒去找了几遍确认没有后,陈梅香撇了撇嘴,“这信怎么没来?”   “这我们哪里知道,老太太,您改天再来吧,我们还有事呢。”孙菊不客气地把陈梅香扒拉开了,招呼其他人赶紧上来办事。   陈梅香心中不忿,回到家后还念念叨叨。   安翠花等人都不以为然,道:“妈,今天没来,说不定明天就来了,您明天再去就是了。”   宋绵思听见后,心里头就有数了,她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上辈子这个时候林贺成也没有往家里寄信,他带兵去执行一项秘密任务,因此根本没时间往家寄信。   那时候陈梅香就吵嚷着林贺成是出事了,对林糖和林贺功的态度越发恶劣,甚至连饭桌都不让她们上,书就更不必说了,直接不让林糖读书了。   所有人都认定林贺成是牺牲了。   可没几天,林贺成的信就来了。   陈梅香闹出这么个大乌龙,叫整个大队的人都看了笑话,更是让人觉得她这奶当得实在是狠心肠。   宋绵思知道内幕,可一句话也没告诉林家人,林糖和林贺功都没多想,直到陈梅香往邮局跑了好几天都没拿到信,家里头的气氛慢慢就紧张起来了。   “这按理说,以前这个时候信都来好几天了。”林多田抽着粗烟,说话时往宋绵思身上瞥,“贺成媳妇,你是他媳妇,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事啊?”   宋绵思低着头看着修剪整齐的手指,“我能知道什么,他都走了一个月多,又没有信又没有电报,您问我,不如问下奶奶。她可是经常跑邮政局的。”   “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问你!”陈梅香瞪了宋绵思一眼,“你说老实话,信是不是早就被你拿了?”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狐疑地看向宋绵思。   宋绵思心里头都快气笑了,她抬起头看着陈梅香,身板挺直,“奶,您这话我可不爱听,我什么时候去拿了?再说了,您天天往邮局跑,谁能抢在您前面拿信,而且人家邮政局的人也不可能帮我,我哪有这本事。”   陈梅香也不过是狗急跳墙才这么说罢了,她哪里不晓得宋绵思没机会这么做,可是眼见得该到手的钱迟迟不来,陈梅香心如刀割啊。   林多宝突然出声说道:“妈,这信没寄来,会不会是人出事了?”   “你胡说什么!”一直沉默的林贺功突然青了脸,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指着林多宝,半大小子年轻力壮,再加上狰狞的表情,林多宝直接吓得打了个哆嗦。   要不说林多宝这人嘴贱呢,都这时候了,他还死鸭子嘴硬,“我可没胡说,你哥就是去当兵的,当兵了死了不稀奇啊,保不齐现在人就已经没了。”   “你还敢说!”林贺功一把拽起林多宝的衣领,拳头就冲着林多宝的眼睛砸去。   那林多宝吃痛之下,同林贺功打了起来。   两个人直接将桌子推倒,拳对拳地往对方身上招呼,那阵仗看上去可不像是是叔侄更像是仇人。   林多田等人都吓了一跳,没回过神来,宋绵思怕这么多人回过神来林贺功会吃亏,连忙上去一把抓住林多宝的手臂,嘴上嚷嚷道:“别打了别打了,都是自家人,打什么啊!”   林多宝被她一拉,身子就一踉跄,林贺功可不给面子,直接一脚踹在了林多宝肚子,直接把他踢出半米远。   这时候,陈梅香才反应过来,吵嚷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拦着!”   林多田等人这时候才回过神,连忙上去拦人。   林贺功年轻,又是火气上来,林多田这个大老爷们都有些拦不住,还是隔壁听见动静过来的邻居拉扯了下他,才把他按在椅子上坐下。   “你们叔侄好好的,怎么打起来了?”隔壁刘大叔纳闷地问道。   “您问他!他说的是人话吗?!”林贺功气喘吁吁,一双眼睛满是红血丝,死死地盯着林多宝。   林多宝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我呸,我说的他妈的就是实话,你哥的信到现在都没到,不是死了那就是残废了!”   “你还说!”林贺功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猛地窜起来,就想打死林多宝。   那刘大叔险些都压不住他,还是宋绵思拉住他,道:“二弟,别打了,他说他的,你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说完这话,宋绵思看向林多宝,面容冰冷,不见笑意,“小叔,您是长辈,也该留点儿口德。都是一家人,没见过这么见不得侄子好的。”   虽然知道这家人的品性,可是在亲耳听见这些伤人的话语时,宋绵思都不禁为林贺成感到心寒。   林贺成在部队里出生入死,先前挣的钱每个月都给家里一半,可以说林多宝他们的幸福生活全靠林贺成,结果到头来消息还没确定呢,这些人就觉得林贺成是要死了,就算是仇人也大概没这么心狠的。   “有你什么事。”林多宝色厉内荏地说道。   “行了行了,别吵了。”陈梅香黑着脸说道,她眼神冰冷地剜了林贺功和宋绵思一眼,“是不是出事等过几天就清楚。”   林贺功喘着粗气,脸上涨得通红。   林糖红了眼眶,握紧了手。   林家其他人脸色也都没好看到哪里去,他们不是担心林贺成,而是担心钱没了。   刘大叔拉完架后,回去没多久,林贺成可能出事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大队。   对于这个消息,很多人都是破口大骂,根本不相信这件事,尤其是林保家夫妇更是直接当面呵斥那些说这些闲话的人。   林贺成是他们大队的骄傲,他们自然希望林贺成能够平安无事。   这倒是他们想从林贺成身上沾什么光,而是作为看着林贺成长大的长辈,他们都希望林贺成好。   然而,日子一天天下去,信一直没来。   林家的气氛也越来越凝滞了。   即便是即将到来的秋收也没有叫他们家的气氛好转。   “吃什么吃,活不见干,饭都是没少见吃。”宋棉思喝了一小口碴子粥,就听见旁边的的陈梅香肆无忌惮的咒骂。   她不但骂,还故意看了宋绵思一眼,谁都听得出她是在骂谁。   宋绵思没搭话,继续低头喝粥,反正多被骂一句也不会少一块肉。   “有些人年纪不大,脸皮倒是挺厚的。”陈梅香见宋绵思没反应,越发蹬鼻子上脸,“我当初她这个岁数可干不出这些事来,还去读书呢,也不知道在学校里跟那些男人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别回头肚子大了,说是我们老林家的种。”   这话就过分了!   林糖和林贺功气得脸都红了。   林贺功把碗砰地一声放下,怒目看着陈梅香。   “看什么看,我说你了吗?”陈梅香可不害怕,她是吃定了林贺功不敢打她。   宋绵思把最后一口粥喝完,擦了下嘴巴,对林贺功和林糖道:“二弟,三妹,你们吃饱了吗?”   “饱了。”林贺功沉着脸说道,就算没吃饱也被气饱了。   “诶,你可别急着走,这饭碗回头还得你洗呢,别一整天在外吃喝享福,回到家还想什么事都不做。”安翠花阴阳怪气地说道。   宋绵思抬眼看了她一眼,道了声知道了,起身先离开饭桌。   林贺功和林糖也没有吃饭的心情,跟着她离开。   “嫂子,奶说的话您别往心里头去,她就是故意这么说,想让您不去读书的。”林糖小声地对宋绵思安慰道。   宋绵思笑了下,道:“我没往心里去,反正说几句也无所谓。”   “但是嫂子,哥那边真的没事吗?”林贺功坐在椅子上,拧着眉头,抬眼看向宋绵思。   一说到林贺成,林糖脸上也浮现出担心的神色来。   打从林贺成去参军,他们就知道保不定有哪天就会有坏消息传来,但前几年一直平平安安,他们便也放下担忧,没想到今年就出事了。   “你们就算不相信我,还能不相信你哥吗?”宋绵思道,“你哥是个有本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再说了,只是信没来而已。你们别多想了。”   话是这么说,可往常信都是很准时的。   林糖和林贺功虽然知道宋绵思说的话不无道理,可在林家人的熏陶下也不免跟着担心怀疑林贺成是不是真出事了。他们甚至觉得宋绵思的话不过是安慰他们罢了。   这一天。   秋收结束,各家各户的分到的田地都收获满满。   实行了包田到户后,各家的粮食就得自己送到公社的粮库那边去,宋绵思和林糖的学校都放假,让他们去帮家里头干活。   粮食要运送到粮库,要么用牛车、驴车、架子车,要么就自己背着去。   老林家有辆架子车,饶是如此,也是来回跑了三四趟才把所有的粮食都运到粮库。   十一月的天,还带着些许凉意,他们今年入冬入得晚,因此人们穿得也没那么厚实,再加上要干活轻便最重要。   宋绵思和林糖就穿了件薄薄的棉袄和棉裤。   她们俩也没少干活,等把粮食都运送到粮库外头,身上的衣裳都被汗水打湿了。   “嫂子,你喝点儿水。”林糖把自己的水壶给了宋绵思。   那水壶是水果罐头吃完后的的罐头。   宋绵思也没挑剔,喝了口水后递给了林糖。   她抬起手擦了擦汗水,看着前面看不见尽头的队伍,叹息道:“这么多人,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这就难说了。”林糖喝了水,把水壶递给林贺功,看了下周围,压低声音问道:“二哥,奶他们呢?”   “他们刚搬完,去找人说话去了。”林贺功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后,擦了擦嘴巴说道。   林糖哦了一声,一点儿也不感到惊讶。   宋绵思看了下周围,没一会儿就找到林家人了,他们正在和人聊天,也不知道那家人是谁,宋绵思刚这样想到,就瞧见那背对着她的人转过头来,那脸赫然是她的堂弟宋有成。   宋有成和她对上眼后,竟好像心虚一样立刻移开视线。   宋绵思怔了下,既然是宋有成,那和老林家人说话的肯定就是她的好大伯和大伯母了。   “陈大娘,你们家到现在还没收到信啊?”柳红花是存心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陈梅香最近为这件事窝火,却偏偏故意提起这件事。   “这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陈梅香一听到是这事,脸就黑了。   柳红花露出一个笑容,仿佛不在乎陈梅香的臭脾气一样,“您这话可就不对了。咱们两家说到底也是姻亲,这姻亲嘛,就该互相关心。陈大娘,我可真是替你们操心。这林贺成要是有什么事,你们家不就多了三个拖油瓶了。”   “你少瞎胡扯。”陈梅香呸了一声,说道。   “我这可不是胡扯。”柳红花叹了口气,好像很是替陈梅香忧心一样,“您想想,这林贺成要是真没事,信早来了,到现在都没来,肯定是真的出事了。要是人没了,也罢了,要是只是缺胳膊断腿,那回头不是还要你们家出钱呢?我听说要治好可得花老多钱了。早些年,咱们公社不是有个人断了条腿,一家子砸锅卖铁,亲戚朋友都借了个遍,最后病是治好了,可是人也变成瘸子了,这农活是干不了,其他事也帮不了。”   柳红花边说边看着陈梅香的脸色。   陈梅香的脸色是越来越黑,越来越难看,旁边的安翠花等人听见这么花钱都吓破了胆,“这可不成,我们家没钱,绝不会拿钱给他治的。”   “那能说不治就不治?”柳红花笑了,她意味深长地说道:“大队的人怕是不依啊,你们可是一家子,这不给孙子治病,传出去怕是要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妈,轮到咱们家了。”宋有成这时候喊了一声。   柳红花忙道:“来了,来了。”   她对面色凝重的陈梅香一家说道:“轮到我们家了,就不和你们多说,先走了。”   她说完拍拍屁股走人,浑然不在乎老林家低沉的气氛。   “他们在哪说什么呢?”林贺功看了老林家那边一眼,低声对宋绵思问道。   宋绵思摇了摇头,道:“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   她刚说完,就瞧见陈梅香他们走过来了。   宋绵思打了个招呼,可谁都没搭理她,甚至连正眼都不带看他们。她心里头觉得古怪,等把粮食交到粮库后,拿了条子,回去后一路上也是没有人开口,一个个沉着脸,好像别人欠了他们家好几百似的。   这一幕落在大队的人眼里,自然也觉得古怪。   赵大娘就对儿媳妇嘀咕道:“这老林家的人是怎么了?今儿个交了公粮怎么还一脸不高兴呢?”今年的收成比去年好很多,那水稻、玉米产量都多了不少,各家各户哪个不是喜笑颜开的,也就老林家一家臭着脸。要说被粮站的人刁难了,那也不能够啊。粮站里的工作人员有他们大队的,就算端上了铁饭碗,也没忘记乡亲们,其他大队也就罢了,他们大队送过去的粮食只要品质差不多一般都收了。   “妈,八成就是林贺成那件事。”儿媳妇边走边和她说道,“刚刚我可听见了,咱们隔壁柳婶说什么给林贺成治病花钱的事。”   “我说呢,原来是这事。”赵大娘一拍手,这下可找到原因了,“那林贺成真出事了?”   “肯定是出事了。”儿媳妇笃定地说道,“不然他们家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赵大娘脸上露出痛惜的神色,这可是老天爷不长眼。   大队里头风言风语,老林家一家子都不知道。   但回了家后,陈梅香却是拉下脸来,对着宋绵思说道:“从明天起,你们两个都别读书了,你们两就在家里头帮忙。”   “奶,这事不成!我们早说过我们两人要读书,您就算说破天我们也不会辍学。”宋绵思果断说道。   砰地一声。   陈梅香把搪瓷缸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喝道:“反了天了,家里头我做主,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我说让你们别读书,你们就别想读书。你们还以为现在和之前一样呢,林贺成出事,咱们家不养闲人,你们别想读书,要想读书,那就给我滚出去。”   “贺成没出事,您不要听风就是雨!”宋绵思寸步不让。   陈梅香冷笑一声,“没出事,这都月底了还没来信,怕不是死了。我告诉你们,今儿个这事没得商量,我话就撂在这里了。” 第19章 当长嫂的第十九天 当长嫂的第十九天……   “没错, 妈说得对,你们要么出来干活,要么就给我们滚出去。”安翠花叉着腰,指着宋绵思三人说道, 她的唾沫星子都飞到了桌子上了。   “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吗?我们是林家人, 凭什么要我们滚出去。”林糖气得都快哭出来了, 她早知道她这些家人心狠,可没想到竟然狠毒到这种地步, “我哥这个月是还没来信,可之前他给家里寄了那么多钱,加起来养我们十年都够了。你们凭什么赶我们走。”   一说到钱, 陈梅香立即变了脸色。   她吵嚷道:“那钱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是林贺成孝敬我这个奶奶的。”   林糖都要被两陈梅香那无赖的嘴脸气背过气去了。   林贺功道:“奶, 这事您就甭想了, 我可以多干活, 但您不能做这么不厚道的事情。”   “我不厚道?”陈梅香见林糖和林贺功两人顶罪越发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爹妈死的早,要是没有老娘, 早就饿死了。这事没得商量。”   “您要是不干, 那我们就分家!”林贺功听见这话,心中怒火中烧, 拳头握紧,陈梅香不说他们爹妈的事, 林贺功还能忍, 可一提到他们爹妈,他就忍不下去了。当年他爹妈前后走了,他们几个年纪都还小, 他奶不说多照顾,还打算把他们给卖了,林糖那时候还险些卖给人家当童养媳,要不是他大哥和他奶拼命,现在林糖恐怕都不知道在哪里了。   “分家,你别想!”陈梅香想也不想就说道。   与此同时,宋绵思也脱口而出道:“二弟,别胡说,什么分家!”   陈梅香的反应不出众人意料,可宋绵思的话,却叫众人惊讶。   连林贺功和林糖都错愕地看向宋绵思。   宋绵思冲两人使了个眼神,而后对陈梅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道:“奶,今儿个他是一时糊涂说了气话,您别往心里头去,今天大家的心情都不好,这样吧,咱们等回头再讨论这事。”   说完后,她拉着林糖和林贺功回到后面。   陈梅香心里嘀咕,对安柳枝道:“你跟上去听听他们到底说什么。”   “是,妈。”安柳枝满口答应,悄悄跟了上去。   宋绵思拉着两人进了屋,把门关上。   她才关上门,就从门缝隐约瞧见不远处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宋绵思眼睛闪了闪,当做不知道一般转过身来。   林贺功不明白宋绵思刚才为什么阻止他,他坐了下来,紧握着的拳头放在膝盖上,“嫂子,刚才您那话我有些糊涂了,您难道不想分家吗?”   是啊,宋绵思难道不想分家吗?   安柳枝趴在窗户下听着屋里的话,她们这些人在林家吃好喝好才说不想分家,可林贺功他们不同,老太婆那么欺负他们,难道这几个人心里头就没点儿怨言,安柳枝要是宋绵思,早就和老太婆闹翻了,能忍到今天才怪了。   “我之前是想分家。”宋棉思深谙说谎话的绝妙之处在于三分真七分假,“可现在情况不同,你哥那边一直没有消息,我是怕真的出了什么好歹。”   林贺功脸色一变,粗着嗓子道:“就算哥没了,我不吃不喝使劲干也肯定能养活你们。”   “嫂子知道你的好心。”宋绵思道,她皱着眉头,“可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哥没死,但是缺胳膊少腿,要治病,那钱从哪里出?我们不分家,老林家就得出这笔钱。而且,你现在也大了,没过几年就要娶媳妇,嫂子也得为你着想,总不能让你打光棍一辈子吧。只要不分家,你娶媳妇的钱也是老林家出。所以,现在咱们不分家才有好处。”   林糖和林贺功愣了愣,宋绵思这番话虽然市侩,可却不无道理。   窗户下安柳枝早已听得变了脸,这怎么能成,这不是占老林家便宜吗?   她急匆匆连忙跑去把宋绵思的话告诉陈梅香他们。   “啥,让我出钱!想都甭想!”陈梅香一听见要她出钱,就和要她命一样,她咬牙道:“我说她怎么说不分家,感情是冲着我的钱。”   “妈,咱们家可不能养他们。”林多田道,他扒拉了下林向南,“你孙子到现在还没娶媳妇呢,要是再养这么多个白吃白喝的,那什么时候能娶媳妇。”   “对,对,奶您可不能养着他们。”林向南点头如捣蒜。   陈梅香对这个孙子还是很疼的,因为这个孙子像她,她拿不住主意,要是分家,那岂不是不能让林贺功干活了,还有林糖和宋绵思,陈梅香这几年早就在盘算什么时候找个人家把林糖嫁过去拿彩礼了,宋绵思要是林贺成死了,那她这个当奶的也能把她嫁了。   这一个个都不是人,是钱啊。   可不分家,林贺成要是没死,他们家就得被拖累。   “奶,您还犹豫什么,趁着咱们家刚收完粮食,不用干活了,赶紧把他们分出去。”陈多宝着急了,催促了一句,“难不成咱们家要白养那么多人啊?”   这句话让陈梅香彻底拿定主意。   这粮食刚收上来,冬天又不用干活,留在家里就算一日两顿,那也吃不少了。   这么一算,现在这节骨眼倒是分家的好时候。   “分,分家!”陈梅香狠狠地说道,“去把他们三个给我喊来,我要分家,今天就把他们分出去。”   “好,我这就去。”林向南说道,他一溜烟跑到后院,在宋绵思的门口重重地拍了下门。   “谁啊?”宋绵思问了一句。   “我,奶找你们说事,赶紧出来。”林向南不客气地说道,语气丝毫没有对嫂子该有的尊重。   宋绵思拉开门,就瞧见林向南带着几分得意的脸,林向南的模样其实还算周正,可是眉眼间那股轻浮味儿还有吊儿郎当的气息,一看就叫人生烦。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林向南伸出手就想扒拉宋绵思。   他刚一伸出手,就被林贺功捏住了手。   “说话归说话,别动手动脚的。”林贺功阴沉着脸,说道。   他平日里沉默寡言,别人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看着脾气好,可脾气好的人发起火来才可怕。林向南吓了一跳,心里头有几分惧意,甩开了林贺功的手,“谁动手动脚了,奶找你们,赶紧的。”   宋棉思心知这是刚刚那人去把话传给了陈梅香了。   她不慌不忙,跟着去了。   堂屋里,陈梅香一瞧见宋绵思三人,心里头就难受,这分家,以后这三人就不归她管了,不分家,要是林贺成得了什么病,她们就得花钱。   陈梅香索性长痛不如短痛,沉着脸对林贺功说道:“刚刚你们说要分家,好,咱们今儿个就把家给分了。”   宋绵思心中一喜,面上却露出着急的神色,“这怎么能成?贺成都没在家,怎么能分家?”   “不用他在家也能分家,再说了,我是他奶,我说了算。”陈梅香见宋绵思不想分家,反而坚定了要分家的心思,这要是不是分家没有好处,宋绵思怎会死咬着不肯分家。   “不行,反正就是不行,我们是怎么都不会愿意分家的。”宋绵思摇头,果断地说道。   “这分不分由不得你。”林多田不客气地说道,“今儿个这事不成也得成。”   “对,没错,你们别指望我们家养你们三个人吃喝。”安翠花趾高气扬,得意万分地说道。   眼瞅着这群人一口咬定就是要分家,林糖和林贺功兄妹两人愣住了,林糖脑海里模模糊糊地想起宋绵思先前说的那句话,她说能够让老林家的人主动要分家,现在好像真的实现了?   宋绵思悄悄地咬了下舌尖,疼得眼睛都红了后,做出一副逼不得已的模样,“好,要分家可以,不过,得找队长来主持公道,不然我们是死也不会答应的。”   “找队长来干嘛,这是咱们家的事。”陈梅香不干了,她就想把他们一家直接赶出去,找林保家来,那岂不是还得分点儿东西给他们。   “呵,要么找队长来主持公道,要么咱们就不分家。”宋绵思不客气地说道。   “你还反了天了你!”陈梅香瞪着宋绵思,那眼神仿佛恨不得把宋绵思给吞了。   宋绵思不着急,反正现在要分家的人不是她,“奶奶,您就当反了天了吧,反正我们就听队长的,队长说怎么分就怎么分。”   “你!”陈梅香扬起手就想打人,安翠花怕这巴掌打下去,家就分不了,连忙拉住陈梅香,“妈,让队长来就让队长来。”   她压低声音说道:“反正林保家也不知道咱们家情况。”   这倒是实话。   陈梅香这人谁都防着,林贺成他爷爷活着的时候还好,他爷爷走了后,家里一家大小的钱全都捏在她手上,谁也不知道她手上到底有多少钱。   要是陈梅香一口咬定没钱,那谁也拿她没辙。   “去,请队长来,我看她能闹出什么事来。”陈梅香哼了一声,阴冷冷地看着宋绵思说道。   宋绵思道:“不用你们,林糖你去。”   “是,嫂子。”林糖答应一声,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脚底抹油似的跑出去了。   林保家正在家里头算着今年家里头有多少粮食,他打算留些自己吃,然后拿些去粮站卖了,正和洪秀盘算着,林糖就来了,“保家叔,洪婶。”   “黑妞啊,你怎么来了?”林保家诧异地问道。   林糖红着眼眶,道:“我奶要分家,把我们分出来,我嫂子让我来请您去当个见证人。”   林保家手上的笔记本掉在桌上,嘴上叼着的烟险些也掉了,他站起身来,拉了拉身上披着的外套,“不是?好好的,怎么要闹分家了?”   “这事现在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咱们边走边说成吗?”林糖说道。   他们家现在就嫂子和二哥,她怕他们两个斗不过陈梅香那些人,吃亏。   “好,好,咱们边走边说。”林保家二话不说站了起来,洪秀也跟着起来,“我跟你们去看看,这事可不能让她自己说了算。”   要说林保家这人在东山大队之所以能当上队长,除了他认字会算数外,更重要的是林保家这一支是林家的嫡系,按照以前的族谱,他们东山大队这边除了林保家他们家以外,其他都是旁支。因此宋绵思才让林保家来,别的不说,林保家这人说话是有分量的。   林保家和洪秀夫妻到的时候,老林家门口已经围了一群人了,都是来看热闹的。   “都让开让开。”林保家扒拉开人群,从人群里走进去。   “保家叔,洪婶。”宋绵思瞧见他们夫妻来了,心里头就定了,这夫妻俩都是公道人,她相信这两个人不会让她们受委屈。   “贺成媳妇。”林保家冲她点了下头,而后看向陈梅香,“大娘,您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要分家了?贺成都不在家,分什么家啊。”   林保家一路上啥都清楚了,包括陈梅香的目的,他觉得陈梅香这群人很不厚道,人家林贺成现在生死未卜,就急巴巴把他的媳妇和弟弟妹妹赶出家门,这还是亲人吗?   “队长,这是我们家事,我说要分家就肯定要分家,再说了,子孙都大了,早该分家了。”陈梅香板着脸说道。   林保家都快被气笑了,这会子说子孙大了要分家,当初林贺成结婚的时候怎么不说呢?不就是因为收不到信,觉得人家林贺成回不来了,林贺功这些人养着浪费钱嘛。   “好,好,你既然说要分家,那你说说要怎么分?”林保家也看出陈梅香这群人今天是不分家不罢休,既然劝说没用,就索性帮这几个可怜孩子多要点儿东西。   “什么怎么分,这林家上下有他们三个什么事啊,衣裳收拾了出去就是了。”陈梅香眼睛一转,不客气道。   “就是就是,我们林家可是我和我大哥在撑着,他们几个干啥了?”林多宝义正言辞说道。   围观的人有人看不过去了,高声道:“别胡扯了,就你林多宝这种油瓶都不扶的人,还撑着林家,你们林家能过好日子全靠的人家林贺成。”   “没错,你们可不能趁着人家林贺成不在,就欺负他媳妇和弟弟妹妹,做人不能不讲良心。”隔壁许大叔也附和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林家上下说得面上讪讪。 第20章 当长嫂的第二十天 当长嫂的第二十天……   这就是宋绵思先前一直要打好名声的缘故。   在他们这种乡下地方, 法律有时候都未必比舆论更有用,陈梅香可以不要脸,但她不能不顾其他人的看法,如果林家的名声臭了, 那么将没有人愿意和他们往来。   这可不是后世道德败坏, 就算是作奸犯科只要有钱也有人愿意奉承的年代。   如果没有人愿意和林家往来, 那么林家在东山大队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大到红白喜事,小到柴米油盐酱醋茶, 他们都将会陷入困境当中。   “我们也没说不分给他们啊。”林多田见情况不好,连忙改了口说道,“就是该怎么分得好好商量, 毕竟我们林家这么多人。”   “是该好好商量,这事我看让队长来拿主意就没错。”赵大娘说道。   宋绵思看向林保家, 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队长愿意帮我们分家, 我们没有二话。您说怎么分就怎么分。”   要不说人和人就是不同, 按理来说林梅香他们和林保家关系更亲近,可宋绵思说的话做的事却远远比林家人漂亮, 即便是林保家这时候也早已偏向了她, 他咳嗽一声,看向陈梅香道:“大娘, 既然贺成媳妇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厚着脸皮来多事一回, 你这边怎么说?”   陈梅香能怎么说, 她能拒绝吗?这么多人盯着,再加上林保家的身份,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只好咬牙切齿道:“好,你来分。不过,你可不能偏心。”   “你这话说的。”林保家都要被气笑了,“我能偏心谁。再说,大家伙都能做个见证,看看我分得公不公平。”   “好!”赵大娘等人高声叫好。   宋红中夫妻挤在人群中,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神闪了闪,他们是真觉得可惜,要是林保家不来横插一脚,现在宋绵思他们早就直接被赶出家门了。   林保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林家人也不能再说什么。   陈梅香板着脸,道:“这屋子反正他们是不能住了。”   “那您让他们住哪里去?”林保家皱了下眉头。   林家就这个地方,除了这院子,也没有什么老宅了。   “他们爱住哪里住哪里,反正我们家现在是住不下了。”陈梅香耍无赖道。   林保家眉头拧得更紧,这乡下地方各家各户自己住得都逼仄,宋绵思三人要是出去,哪里有地方住?就算要建房子,那也没有合适的地方和钱啊。去年分田地的时候,大队的地都分得干干净净了。   眼见林保家刚开局就不利,宋绵思体贴地说道:“队长,住的地方不用担心。我爹娘留下来的屋子能住。”   “对,还有这个屋子呢!”林保家一拍手,这样一来,住的地方倒是解决了,他看向陈梅香道:“行,住的地方不用你们操心,可是其他方面你们就得多补贴些。”   “这凭什么啊?”安柳枝想也不想就要抗议。   林家的钱分给宋绵思他们多了,他们自然就少了。   “就凭这屋子他们没有份儿,你们得有良心,这屋子也有贺功他们爹娘的一份儿,如今你们要把人赶走分出去,自然不能漏了这一份儿。”林保家一拍桌子,中气十足地喝道。   他这嗓门一高,安柳枝顿时就险些被吓破了胆子,瑟缩了下,没敢再开口。   林保家环视过众人,陈梅香眼神纠结,要她出钱就等于要她割肉,她是真的心疼,但如果不分家,林贺成和林贺功得耗掉她多少钱啊。   陈梅香一闭眼,牙一咬心一狠,“好,听你的。不过我们家现在也就一百来多,顶多就能给他们二十。”   “我哥这几年给家里的钱哪里只有这个数。”林贺功不客气地说道。   “呵,你哥是给钱了,可是你们吃喝拉撒,哪一样不要钱啊,还有你妹妹,读书难道不用钱?”陈梅香一提到钱,嘴巴可利索了。   “你……”林贺功脸涨得通红。   林保家连忙拦了他一下,道:“诶,好,二十就二十,不过除了钱还得给粮食,他们三个人,一人至少得六十斤粗粮,你们给玉米也行,给土豆、地瓜也成,反正这个数不能再少。”   一人六十斤粗粮,听上去是不少。   可是仔细想想,这六十斤粗粮要从年头吃到年尾,着实不能算多。   尤其是林贺功现在半大小子,要是真放开吃,一顿能吃一脸盆的稀粥。   陈梅香眼神闪了闪,就想砍价,林保家可不给她说价的余地,不由分说道:“就这个数,要是再商量,你们就得在其他地方找补给他们。对了,田地的话,我做主,你们西边那四亩地分给他们。要是不同意,咱们就来好好掰扯林贺成这些年往你们家寄了多少钱。”   这句话把林家上下所有人的嘴巴都堵住了。   众人这时候还能说什么。   陈梅香心头简直在滴血,她咬咬牙道:“好,看在你队长的面子上,我同意这么分家。”   林保家看向宋绵思,宋绵思也点了点头,“我也同意。”   林保家让人拿了纸笔来,亲自写了张分家书,让双方的人都按了手印。   宋绵思看着陈梅香的手要往纸上按下去,她开口说道:“奶,这事您可得考虑清楚,手印一按,以后咱们就是两家人,您可不归我们养了。”   听见这话,陈梅香呵呵一笑,这要是林贺成好端端的,她绝对不会分家,可如今林贺成生死不知,也不知道是缺胳膊还是少腿,她缺宋绵思这几个人养吗?   “我呸,你放心吧。老娘用不着你们养。”陈梅香说着,狠狠地果断地按下手印,“你们以后要是饿死穷死也别找上门来,我们家不会再给你们一分钱。”   林保家和洪秀等人眉头紧皱,觉得陈梅香这人实在太过无情无义了,林多田等人也是心狠,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怎么就这样绝情?   在林保家的监督下,林家拿了钱和粮食出来。   一百八十斤粗粮要么是地瓜要么是土豆,就装了三个尿素袋。   “你们今天就收拾了东西搬出去。”陈梅香指着宋绵思三人说道。   “不用您说,我们也会搬走。”宋绵思说道。   林贺功和林糖两人眼眶都泛着红,他们心里委屈、痛苦、难过,看着宋绵思挺直的身板,心里头更是多了几分自责。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嫂子怎会吃这种苦头?   林家人还怕宋绵思三人多拿了东西,连脸皮也不要,盯着他们三个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出来,宋绵思的东西还多些,毕竟带过来的嫁妆不少,可林贺功和林糖的东西就少得可怜,兄妹俩的东西就只有几身衣裳,连多余的一点儿东西都没有。   那几身破烂老旧的衣裳被收拾出来时,洪秀眼眶都红了,她别过脸去,对林贺功和林糖说道:“你们等会儿去婶家一趟,婶家那边有些不穿的衣裳,你们拿去穿。”   林糖和林贺功两人心中涌现出一股暖意。   他们如何不知道洪秀的话是假话,这年头谁家的衣服多得不穿,就算不穿卖出去也能拿几个钱,洪秀婶这是想要帮他们。   “婶,不用,我们自己有衣服。”林糖抹了下眼眶,带着些许哽咽说道。   “是啊,婶,我们的衣服够穿了。”宋绵思道:“你们帮我们的也够多了。我们还没来得及谢你们呢。”   “谢什么啊,都是乡里乡亲的。”林保家神色有些沉重。   这三个人,林糖和宋绵思还在念书,林贺功就一个小子,能撑得起一个家吗?如果林贺成真的出事了,这一家子怕是以后都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时候也不早了,你们还赖在这里干嘛,赶紧把你们的东西搬走。我们家要做晚饭了。”陈梅香嫌恶地看了宋绵思三人一眼,挥挥手像是赶苍蝇一样赶人。   林保家等人都愤怒了。   宋绵思道:“您不用着急,我们这就搬。”   她越是这样“委曲求全”,众人就越发同情他们,连带着对林家上下都感到愤怒和嫌恶,甚至都有人暗暗在心里头把林家看成了黄世仁那样的人物。   “我们来帮你们搬。”赵大娘突然说道,她二话不说走过来,撸起袖子就搬起一口箱子来。   在赵大娘的带动下,其他人也跟着上来纷纷帮忙。   宋绵思想拦,反而被洪秀拦住,“你啊别太客气,都是一村子的,大家伙别的不能帮你们,干这点儿活还是成的。”   说完,她抢过宋绵思手里的粗粮,硬是帮宋绵思他们送到了她爹娘以前住的屋子。   众人齐心下,他们的东西不到两趟就斗搬完了。   在宋绵思把林贺成留下来的自行车带出来后,林家砰地一声就关上了门,生怕他们非要留下似的。   “棉思啊,以后要是有什么难处就来找婶,婶一定给你们想办法。”洪秀离开时,还担心地看着他们。   宋绵思感激地点了点头。   她目送着这群热心肠的乡亲离开,一直空荡荡的心仿佛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填满。   在这个年代,有林家和宋家那些贪财恶毒的亲戚,也有像洪秀和林保家、赵大娘这些分明萍水相逢却格外热心肠的好人。   “嫂子,我们真的分家了。”林糖到这时候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看着陌生的院子,心里头慌张、担忧。   即便她恨林家恨了十几年,可林家到底是她从小长到大的地方,那里有她爹娘生活的痕迹,有她和哥哥们的回忆,如今一下子离开那个林家,林糖有种茫然和对未来的恐惧。   “真的。”宋绵思看出了林糖的心思了,她对林糖和林贺功说道:“嫂子先前不是告诉你们会让林家倒贴钱分家吗?现在,嫂子的话不是实现了?”   话是没错,可是这和他们先前想象的完全不同。   确切来说,他们之前也没有想象过。   他们根本想都不敢想。   “可是,嫂子,大哥……”林糖揉捏着手指,垂着眼,满腹担忧。   “你们相信我,你们大哥不会有事的,陈梅香他们说的都是屁话,不要搭理他们。”宋绵思果断道:“不过是信没来,谁说就是出事了?”   “嫂子,您是不是知道什么?”林贺功从宋绵思的话语里听出别的意思出来,连忙问道。   宋绵思愣了下,而后摇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相信你们大哥。”   “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你们大哥送信来之前,好好过日子。我相信会有好消息的。”   她不能够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林贺功他们,否则她根本无法交代她怎么会清楚林贺成会出秘密任务的事,这可是机密。   林贺功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他还以为嫂子这么信誓旦旦是大哥临走前说了什么。   不过,宋绵思乐观的态度也仿佛一抹阳光照亮了林贺功乌云密布的情绪,他点点头,“您说得对。大哥一定没事的。”   他现在是家里头唯一的男人,嫂子能这么镇定,他也不能够让嫂子操心。   如果,真的大哥有事,以后他也会拼命全力来撑起这个家。   林糖见林贺功和宋绵思都这么说,眉眼间的担忧也散了些,“嫂子,我相信您。”   宋绵思笑了笑,伸出手拍了拍他们两个人的肩膀,“好,现在咱们先别说了,这些东西咱们得收拾下,我娘家有两个屋子,还是我和糖儿睡,贺功自己睡,锅碗瓢盆这里都有,柴火的话,就得去砍了。”   “我去。”林贺功二话不说就抢了这个重活。   宋绵思也没拦着他,这活的确得林贺功去,先前枯枝落叶多,捡柴火还能够用,但现在不同了,山上的枯枝被捡得七七八八,得去砍柴才行,这活得力气大的人才干的来,她找出斧头和背篓递给了林贺功。   林贺功走了之后,宋绵思就和林糖开始收拾屋子。   这屋子并不难收拾,因为之前宋绵思往这屋子跑了好几次,所以简单的打扫和擦洗过后,屋子就能住人了。   两人归置了所有东西后,没多久林贺功就回来了,住得离山近,就是好。   这天晚上,宋绵思没节省,她煮了七个土豆,六个地瓜。   虽然都是粗粮,可这晚上却是他们难得吃饱的一晚。   第二天的时候,天才刚亮,宋绵思就听见一阵敲门声,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看着黑灰色的屋顶,再一看旁边窗户上脱落斑驳的窗花,这才想起昨天他们已经分了家。   “叩叩叩——”   敲门声又再次响起。   宋绵思睡意顿时没了,她掀开被子站起身来,旁边的林糖揉了揉眼睛,“嫂子,怎么了?”   “有人敲门。”宋绵思道,“我去看看。”   “我也去。”林糖立即醒了,连忙坐起身来跟着宋绵思出去。   这一大早的,这地方又有些偏,她怕来的是坏人。   宋绵思没拒绝她的好意,穿上鞋子出去,开了门后,却发现门外没人,她和林糖都愣了愣,林糖探出头,左瞧瞧右看看,而后她像是发现什么,指着门口右边的一口袋子,“嫂子,那里有个袋子。”   林贺功起得早,他早起不为下田干活,再说都要入冬了,也用不着干活,他早起为的是练功,他爷爷小时候带他们兄弟练了一套少林长拳,到底是不是少林长拳不得而知,不过至少这功夫不是假的,林贺成在部队里提拔得那么多就因为他打小练功练出一身本事。   因此,林贺功也没把这功夫落下。   他倒是没指望靠这本事挣钱,图个强身健体也好。   刚开屋子的门,林贺功就瞧见宋绵思和林糖在堂屋的桌子旁看着桌上的袋子,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怎么了?”   “二弟。”听见动静,宋绵思抬起头来,看向他,“刚才有人来敲门,给咱们送了些面粉。”   她说着把那袋子扒拉开,那面粉不是后世那种纯白的面粉,而是灰褐色的,像极了五十年代那会儿的八一面,估计也差不多。   这里要解释下什么叫八一面,所谓的八一面就是把100千克小麦磨出81千克面粉来,试想一下,这小麦有麦穗,要磨出这么多面粉怎么做到,就是啥都不挑直接往里倒,不去掉小麦的麸皮,胚芽胚乳都打碎,可想而知这样出来的面粉不是什么好面粉。   但即便是这样的面粉,在现在这个时候不少乡下地方都是难得的精粮了。   像富强粉那样的好东西,就是在县城也少有人吃得起。   就连国营饭店,那也不是天天有富强粉的。   “这是谁给的?”林贺功愣住了。   “没瞧见,我们走到门口,人就走了。”林糖说道。   “这咱们可不能要。”林贺功立即说道,虽然今年丰收了,可别人家的粮食也是辛辛苦苦种出来的,没有白要人家东西的道理。   “我也是这么想,但人都不见了,也没留个纸条。”宋绵思道:“咱们就算去问,恐怕也没人会说。而且,我也怕给别人带来麻烦。”   宋绵思没有挑明,但林贺功和林糖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   这粮食就是老百姓的命根子,谁家要是把粮食白给人,就算是亲娘也得被数落。   人家是好心,他们不能害人。   “不如这样。”宋绵思道:“这粮食咱们就收下,赶明儿个我想个办法报答人家。”   “这能成吗?”林糖有些迟疑。   “肯定能成。”宋绵思并不扭捏,她能受人家的好意,将来自然也会想办法报答回去,“咱们就拿着吧,本来我还想今天去买些粮食,现在倒是省了。不过,我还是得去公社一趟。”   “您要去办什么事,我替您去吧。”林贺功不纠结粮食的事,对宋绵思说道。   宋绵思摇了摇头,“这还真得我亲自走一趟。你们就在家里等我回来。”   林贺功见她这么说,也不多说什么,点了下头。   三人简单地吃了早饭后,宋绵思就骑着自行车去了公社的邮政局。   她到的有些晚,前面已经排了五六个人,宋绵思也不着急,她把自行车停下后,往里面看了下,瞧见是孙菊在前面,心里头就有数了。   没一会儿就排到宋绵思了。   “孙姐。”宋绵思先甜甜地打了个招呼。   孙菊本来埋头写着字,听见招呼抬起头,瞧见宋绵思时,露出惊讶的神色,“是你啊。”虽然就见过一面,可孙菊却对宋绵思是记忆犹新。   毕竟他们这地方像宋绵思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可不多见,何况这些日子陈梅香天天跑邮政局,她一瞧见陈梅香,就想起宋绵思,想忘记都忘不掉。   “今天可没有你爱人的信。”孙菊说道,她张望了下,道:“你奶奶没来?”   “没呢。”宋绵思道:“今天我来是来麻烦您一件事,以后我爱人的信还是我来拿。”   “这?”孙菊露出迟疑神色,她是讨厌陈梅香,可她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啊,陈梅香那种无赖泼皮的老太婆,回头要是知道她把信给她孙媳妇,肯定要闹事。   “您放心。”宋绵思一眼看出了孙菊的顾虑,她叹了口气,垂下眼眸,“昨天我们就被赶出来了。”   “赶出来了?这怎么回事?!”孙菊愣了下,急忙追问道。   窗口里其他办事的人也都纷纷凑了过来。   宋绵思顿时就不客气了,林家的名声越坏,对他们来说好处越大,更何况林家做得出就别怕别人宣扬,她拿帕子擦了下眼泪,“这还不是因为我爱人的信一直没来。”   “你爱人的信没来,那老太婆就赶你走,这不太对劲吧?”孙菊有些疑惑。   “是啊,就是一封信,保不齐在路上呢。”旁边的工作人员说道。   宋绵思也跟着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可我奶奶他们不是这么想的。他们觉得都这么久了还没收到我爱人的信,就证明他要么是死了要么是废了,所以,所以他们就把我们赶出来了。”   她说到这里,趴在窗口,肩膀耸动。   听众们瞬间都被激怒了。   孙菊更是气愤地说道:“这是什么人啊,有这样当人家奶奶的吗?孙子出事,就把孙媳妇都赶出来,这还是人吗?”   “我受点儿委屈其实也没什么。”宋绵思低着头,声音娇软,“可是我爱人的弟弟和妹妹都还小,我真是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才好。”   “这奶奶实在太狠毒了。”旁边一位老大爷听得都直摇头,道:“闺女你别哭,你找你娘家人去算账,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被赶出来。”   宋绵思心中一乐,她摇头道:“不行的。”   “怎么不行,这事就得你娘家人给你撑腰!”那老大爷说道。   宋绵思叹了口气,“我是个苦命人,爹娘死得早,我大伯、大伯母又,又一向不喜欢我。当初还险些把我嫁给瘸子,他们不会帮我的。”   众人越听越觉得心酸,看着宋绵思的眼神饱含着同情和怜悯,就仿佛在看小白菜一样。   孙菊红着眼眶,道:“行,闺女你这事我放心上了,你爱人来信,我绝对不会让别人拿走,到时候我还让小许给你们家送去。”   “这不太好吧。”宋绵思皱了下眉,“这不是给你们添麻烦吗?”   “添什么麻烦。”那小许拍着胸口说:“□□都说了,全天下的无产阶级都是兄弟姐妹,这件事我答应了,你把你们家地址留一下,回头信来了,我第一时间给你们送去。”   “你们可真是太好了。”宋绵思感激地说道,“正因为有你们这种为人民服务的同志,百姓们才都对你们邮政局的同志交口称赞。等回头我爱人来信,我一定写篇文章到报社,好好感谢你们。”   一听到能上报纸,孙菊等人越发热心了。   宋绵思拿笔写下地址,千恩万谢地离开,走时,邮政局的工作人员还连连安慰她,甚至还给她塞了两颗糖果,那态度之热情,简直前所未有,把那些刚来没多久,不知道内情的人看的一愣一愣,怀疑自己走错了,不然怎么邮政局这些个冷面神怎么今儿个态度这么好?   要知道邮政局那可是铁饭碗,在里头上班的人工作态度要说多消极那不至于,但是绝对是和热情没什么关系的。 第21章 当长嫂的第二十一天 当长嫂的第二十一……   了却了一件心事, 骑着自行车回去,宋绵思心里头就跟去了一块石头一样,眉眼都轻松了不少。   但偏偏在半路上就碰见了宋红中一家人。   “棉思啊。”宋绵思本来都想装作没看见直接开车过去,可是宋红中却是开口喊住了她。   路上还有大队里的人, 为了维持人设, 宋绵思只好刹住车, 装作刚看见一样,打了个招呼:“大伯, 大伯母,有成。”   宋有成的眼睛跟黏在自行车上面一样。   “棉思啊。”宋红中露出一个关怀的表情,“你们现在分家了, 可得好好过日子。昨天我听说林家就分给你们家一百八十斤粗粮,你们三个人够吃吗?”   宋绵思心里冷笑, 关心他们, 这怕是想看她们笑话吧。   她扯了扯唇角, 笑道:“是不太够吃, 怎么?大伯你想分些粮食给我们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她这句话把宋红中给噎住了,他的脸上浮现出尴尬神色。   柳红花却不像宋红中一样顾及脸面, 不客气地说道:“分给你们?我们自家都不够吃呢。要我说啊, 棉思,要是林贺成真死了, 你可得早些给自己打算打算,趁着年轻早点儿改嫁也好啊。虽然说你是寡妇再嫁, 也有不嫌弃的, 隔壁大队那瘸子!”   柳红花话还没说完,宋绵思就扬起手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宋绵思可没有留情。   柳红花的脸一下子就肿起来了。   她愣了愣,捂着脸, 老半天才反应过来,等一回过神,柳红花简直要气疯了,她朝宋绵思冲了过来,就想和宋绵思算算打脸的这笔账!   可宋绵思哪里那么笨,她往后一躲,捂着脸高声哭道:“我不活了我!”   宋绵思的声音把路上的人招惹了过来。   当下就有人拉住柳红花,道:“你这是干嘛呢?好好的干什么打人!”   “你问问她,她干的好事!”柳红花气得肺都要炸了,她这辈子就没被人打脸过,就算是宋绵思她奶奶也顶多是说过她几句,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如今被一个晚辈打了脸,她要是不气,那才怪了。   “对,她先动手打的我妈。”宋有成义愤填膺地指着宋绵思说道。   众人愣了下,朝宋绵思看去。   宋绵思捂着脸,干打雷不下雨地哭泣,“要不是大伯母你乱说话,我会打你。贺成活的好好的,你开口就说他死了,又说叫我丢下弟弟妹妹不管,去嫁给隔壁大队的瘸子,您安的是什么心啊。”   宋绵思这话说出来,拉架的人看着柳红花的眼神都不对了。   这像是人话吗?人家丈夫是死是活还没个说法呢,就窜说人家改嫁,这要是真心为宋绵思好也就罢了,可整个大队现在谁人不知道宋红中一家和宋绵思不对付,这分明是不安好心。   “呸!打得好。”拉着柳红花的人甩开了柳红花的手,嫌弃地看着她说道,“你们也真是没心肝的东西,贺成媳妇,咱们走。”   一群人瞪了柳红花一家,带着宋绵思离开,连话都不和他们多说。   柳红花瞪大了眼睛,她本来是想叫这些人给她讨个公道,结果这些人反而护起宋绵思来了,这叫什么道理。   “好,好,我倒要看看她宋棉思能过上什么好日子。”柳红花气得暴跳如雷。   宋绵思回到家后,多谢了那些好心路人。   林贺功和林糖都被这个阵仗弄得一愣一愣,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宋绵思也没有瞒着他们,直接把柳红花的话给说出来,毕竟这东山大队就这么大的地方,迟早话会传到他们兄妹耳朵里,与其那时候让他们听见这些风言风语,倒不如自己先说的好。   “嫂子,你打的对,像这种人是该打!”林糖气得脸都红了。   林贺功也青着脸,“是该打。他们家要是找上门来,我和他们没完。”   宋绵思笑了,“这你们放心,她们家是不会找上门来的。刚才的话其他人也都听见了,是他们没理,要是找上门来,咱们闹大了丢的是他们的脸。”   林贺功点了下头,心里头暗暗给宋红中一家狠狠记了一笔。   “老林,你可算是回来了。”林贺成刚带兵回部队,徐团长就找上门来了,他上下打量了林贺成一番,对着林贺成啧啧了一番。   “干什么啊,阴阳怪气的。”林贺成握着钢笔斜看了徐团长一眼,淡淡说道。   “没干什么,来看看活的一等功,你小子行啊你。”徐团长竖起大拇指,半是羡慕半是调侃,“听说这回那小日本的特/务是你带队抓到的,怎么办到的?”   半个月前,林贺成就接受了一个秘密任务,要在天津市找出一组他们盯上的日本特/务。   上面只知道那日本特/务的埋伏地点的范围,对于他们的面容,性命一无所知,又怕当地的警察被这些特/务熟记在心里,警察去会打草惊蛇,所以就从军队里挑选了林贺成,让林贺成带着自己的人到天津抓人。   这任务来的紧急,林贺成什么都来不及准备,就带人走了。   等办完任务回来,已经是大半个月后的事情了。   徐团长也是刚刚才知道林贺成消失这么久是去抓特/务去了。   他是老兵,知道日本特务多狡猾,因此得知这件事后就立即来找林贺成了。   “说起这事就话长了。”林贺成边写着报告边痞笑着说道。   “那就长话短说。”徐团长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随手拿了他一张纸,“还有钢笔吗?”   “有啊,你要钢笔干嘛?”林贺成纳闷地问道。   “给家里写信啊,问问我儿子能不能走路了。”徐团长说道,他去年年初结的婚,年底媳妇就生了个儿子。徐团长天天念叨儿子。   林贺成听见这话,笑了笑,拉开抽屉刚要拿钢笔,突然间他的动作一顿,一拍脑袋,“糟了!”   “怎么了?”徐团长疑惑地问道,在瞧见林贺成肃然的脸色时,心里头顿时紧张起来,“是不是还有特/务落下了?”   “没,是我忘记给家里寄信了。”林贺成懊恼道。   徐团长:“……”   林贺成着急忙慌地重新拿了信纸写信,连报告也不赶了,就跑着把信和钱拿出去寄了。   他心里头忐忑不已,担心家里头这么久没收到信会出事。   信在三天后到达了东风公社。   这一天早上,宋有成和林向南两人约着上山抓山鸡,山鸡没抓到,两人空着手下了山,在山脚下就碰见刚提着斧头出来要去山上砍柴的林贺功。   宋有成一看见林贺功就冲着林向南挤眉弄眼,“向南,这不是你堂弟吗?”   “别乱说,现在我们两家分家了,可没关系了。”林向南趾高气扬,得意地看了林贺功一眼,在看见他身上那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棉袄时,脸上露出嫌弃神色。   “你瞧那穷酸样,要我说,我奶干得好,把他们赶出去就少了白吃白喝的人。”   林贺功听见这话就当做没听见一样,拿着斧头就想上山。   他知道林向南不是什么好东西,用他嫂子的话来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跟林向南计较这些没必要。与其和林向南斗嘴,还不如上山多砍柴来得划算。   眼瞅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多砍些柴在家里头放着,回头下了雪后就不用冰天雪地地出来。   他不想找麻烦。   但偏偏林向南和宋有成这两个人却不肯放过他,见林贺功不搭理他们,两人反而拦在了林贺功面前,“跟你说话呢,你耳朵聋了?”林向南抬了抬下巴,说道。   林贺功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想绕路。   可林向南却挡住了他的方向。   他往另一边去,宋有成也跟着拦住了。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林贺功握着斧头,阴沉着脸问道。   “不想干什么,就是想和你说说话。”宋有成嬉皮笑脸说道:“这是上山砍柴啊,多可怜啊,你们现在穷得叮当响了吧,这都要过年了,你们家能吃上饭吗?”   “能不能吃上饭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林贺功冷冰冰反驳道。   “是没什么关系,可是我们啊可怜你们,这你哥要是没死,残废了回来,你们家恐怕以后是连地瓜都吃不上了。”宋有成嗤笑着说道。   他是故意来刺激林贺功的。   前阵子宋绵思打了他妈一巴掌,宋有成记恨在心,因此现在有机会就想狠狠地膈应下林贺功。   “你说什么呢!”林贺功这下真被气到了,握着斧头,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宋有成。   宋有成被他身上的煞气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而后色厉内荏道:“我又没胡说。到现在你们还没收到信,不是出事了难道还能有什么好消息啊?”   “闭嘴!”林贺功眼睛都红了,他握着斧头对着宋有成,面容狰狞,浑身煞气瘆人。   “二弟!”屋子里听见动静的宋绵思跑了出来,瞧见这一幕,急忙跑到林贺功身旁拉住林贺功,怒目看着宋有成和林向南,“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要不要我带你们去找队长评评理?”   一听到林保家,林向南两人还是有些畏惧的。   但他们也是死鸭子嘴硬,明明都被林贺功吓得不轻了,还犟嘴道:“反正我们说的就是实话。你们家甭想有好日子过。”   林贺功手臂上的青筋绷起,结实的胳膊上肌肉都凸显出来,宋绵思隔着棉袄都感觉到他正在拼命压制住自己的愤怒。   “宋同志!”   身后传来一声喊声。   宋绵思回头一看,瞧见来人时脸色露出喜色,“许同志,是不是我爱人的信来了?”   “对,今天刚到,我拿到信第一时间给你送来了。”许同志擦着汗水说道,他这话是半句不带假,县城那边把信送过来后,许炼钢第一时间就翻找林贺成的信,这回还真的来信了。   “真的?!”宋绵思连忙拉了拉林贺功,“你哥来信了,跟我去拿。”   林贺功愣了愣,却是下意识地跟着宋绵思走了过去。   信封有点儿厚重,宋绵思瞧见信封上面的字迹时脸上浮现出个一个笑容,她冲着许炼钢说道:“多谢许同志,许同志,您跟我进我们家里喝口水吧。”   “不了,我还有事要办呢。”许炼钢摆摆手,脸上欲言又止,“就是听说你打算写文章到报社去?”   听话听声,宋绵思立即就明白了,她笑道:“许同志,您的这件事我一定会在文章里好好写出来的,到时候要是被选上了,我就去告诉您一声。”   “好,好。”许炼钢脸上经不住露出笑容。   他对宋绵思道:“你快拆开信看看吧。”   宋绵思也不拖延,二话不说拆了信,刚拆开信,她就瞧见四张大团结还有三四张布票,宋有成和林向南两人已经看直了眼,难道说林贺成真的没事?   “这还有你哥写的信。”宋绵思道。   她拿出那张折叠的信纸,扫了一眼后说道:“怪不得你哥这个月来信来得晚,上头调派他去做任务了,这回任务完成说不定要升了。”   “真的?我哥没事?”林贺功喜出望外。   “没事,他信上说了平安无事。”宋绵思说道:“还说这几张布票让我去扯些布,今年咱们大家都穿新衣裳。过年时他回不来。”   听见今年过年林贺成又回不来,林贺功神色有些感伤,他们一家已经好几年没有团聚了,不过,这感伤很快消失,毕竟比起团聚,林贺成能平安无事这个消息已经足够让他们欢喜了。   “真的假的啊?”林向南狐疑地看着宋绵思说道。   宋绵思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把信纸收了起来,“真的假的和你们有什么关系。贺功,咱们先回家,你哥打钱回来了,咱们等会儿去县城买些东西回来。”   “是,嫂子。”林贺功立即答应。   两人没和林向南多废话,直接就走了。   宋有成摸着下巴,嗤笑着说道:“向南,你别听他们胡说,这信说不定是宋绵思捏造出来的,这女人心眼可多了。”   “不可能。”林向南摇摇头,抬脚就急匆匆地往老林家赶去。   如果宋绵思跟他辩解,林向南反而要怀疑信是假的,可她二话不说就走,林向南却觉得这信九成九是真的,否则的话,那些钱和布票从哪里来?   这可是个大消息!   如果林贺成没事,还升官了,那他们林家可就亏大了。   “奶,奶!”林向南一路跑回家,一到家就扯着嗓子喊,还四处寻找陈梅香。   陈梅香在屋子里听见,以为出什么事了,拿着正在喝水的搪瓷缸子,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看着林向南着急的神色,问道:“咋了?喊什么喊?”   “奶,出大事了!”林向南气喘吁吁说道,“林贺成那边有消息了。”   “是不是死了?还是瘸了?”安翠花听见话,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问了一句。   “都不是。”林向南一拍大腿,气冲冲说道:“他平安无事,寄了钱和布票回来,还要升官了!”   “什么?!”陈梅香手上一抖,搪瓷缸掉在地上,咚地一声仿佛一个惊雷在她耳边炸开。   林贺成没出事,还寄了钱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东山大队。   如今已经入冬,大家伙都不用下田干活,因此比起以前更加八卦。   赵大娘听见这事后,就笑得拍大腿对儿子儿媳妇们说道:“这回陈梅香那婆子怕是要气死了。她巴巴地分家,就是怕林贺成媳妇他们拖累他们老林家。现在好了,人家林贺成没事,听说还要升官呢。陈梅香那婆子怕是快气得吐血了。”   赵大娘这话一点儿不错。   陈梅香那时候听见这个消息险些气得晕过去,到现在她都没缓过来呢。   “妈,您喝点儿糖水。”安翠花在厨房里冲了一杯红糖水过来,走到陈梅香身旁,林多田从她手里拿过搪瓷缸,递到了陈梅香的面前。   “不喝,我不喝。”陈梅香推开眼前的搪瓷缸,两眼发直,这个时候她就算是喝蜂蜜水也没心情了。本来以为自己拿主意把宋绵思他们赶出去是个明智极了的做法,陈梅香这些日子没少暗自得意,她甚至还在娘家那边吹嘘自己多精明,赶在过年前把宋绵思他们赶走,这样过年的时候还不用让他们占了便宜。   可现在,当初吹嘘的每句话都变成一个个耳光,狠狠地扇在了陈梅香脸上。   明智?是糊涂!精明?是愚蠢!   “妈,您没事吧?”安翠花担心地看着陈梅香,心里盘算道这老婆子要是出什么事,不得花钱治病啊。   “我没事。”陈梅香囔囔说道,她突然猛地坐起身来,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就朝外面走去。   “妈,你这是要干嘛去啊?”林多田连忙起身追了上去。   “我要让宋绵思他们回来!”陈梅香握着手,神色志在必得,“这家不能分!”   安翠花张大嘴巴,可是这家已经分了啊,而且,后院那两个屋子安翠花都盘算好了,打算收拾下明年给她儿子当婚房,安翠花想也不想开口就想阻拦陈梅香。   可林多田却拉住她,冲她使了个眼神,低声道:“别糊涂,要是他们能回来,钱就是咱们的。”   安翠花眼睛顿时一亮,对啊,比起那两件屋子,钱更加实在!   “妈,我们陪你去!”安翠花立即说道。   宋绵思正在和林贺功、林糖两个人商量着到县城要买什么好,现在他们这屋子缺得东西其实不少,比如盐、肥皂还有牙刷牙膏这些东西,都是不可或缺的。   之前宋绵思想要买,可林贺功和林糖不让,说是家里头没什么钱,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   宋绵思再三和他们保证说钱够花,可是这兄妹俩就是认了死理,还说钱都留着,明年宋棉思要是考上大学,那时候才有钱交学费。   宋绵思感动之余也不禁为有钱花不出去感到好笑。   如今林贺成平安无事,家里头就等于稳定每个月都有收入,兄妹俩这才舍得花钱。   “这牙刷牙膏我就不用买了。”林贺功摆摆手说道:“我一个大老爷们随便拿树枝将就着用就是了。”   “这可不成,一家子都得买。”宋绵思道:“你别怕花钱。这牙齿得重视,如果不天天刷牙,那回头牙齿出了什么毛病,那更花钱呢。”   林糖本来也要开口拒绝的,听见这话,顿时把话咽了回去。   比起治病钱,自然是牙刷钱便宜,毕竟一支牙刷才五毛钱,治病那就不一定多少了。   “牙齿能出什么毛病?”林贺功可不好忽悠,“我这么大了牙齿就没出过事,您就不用买我的了。”   这话倒是实话,这年头糖是精贵东西,一般人家除了孕妇能喝上糖水,其他时候是别指望能吃上糖的,糖果就别说了,除非是红白喜事或者是过年过节,乡下孩子是吃不到糖的。因此,现在大家的牙齿都倍好,就是黑黄,不大好看。   “这事你就听我的,嫂子还能害你。”宋绵思说道。   她话音刚落下,外头就传来拍门声,“开门开门。”   “是奶奶的声音。”林糖脸色变了。   宋绵思摆了下手,“不用慌,咱们去看看,瞧她们到底想干什么。”   其实宋绵思心里头已经有数了,陈梅香这群人是无利不起早,林向南又知道林贺成平安无事,这些人来必定是要她们回去。   院子门一拉开,陈梅香的身体一个踉跄,一下就扑在地上,给宋绵思三人行了个大礼。   宋绵思三人沉默片刻后,林糖刚刚心里头的担忧倏然被笑意取代,她忍笑忍得很艰辛。   可宋绵思却是毫不客气,她露出一个笑容,道:“奶奶,您这是折煞我们啊,怎么一来就给我们行这么大的礼,就是您要来道歉,也不必给我们磕头啊,我们可受不起。”   宋绵思这番话简直是阴阳怪气极了,陈梅香心眼不大,被气得脸都红了 。   还是安翠花连忙把她扶起来。   “你怎么对奶说话的?有没有规矩?”林多田想也不想就呵斥了一句,态度语气毫不客气。   宋绵思心中顿时乐了,这些个混账东西现在有求于人还想摆出长辈的架子来。   她可不吃这一套。 第22章 当长嫂的第二十二天 当长嫂的第二十二……   “我有没有规矩和你们也没关系吧。现在咱们都已经分家, 我可不归你们管。”宋绵思不疾不徐说道。   陈梅香打断她的话,“不分家!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对,我们别分家了,都是一家人分什么家啊。”安翠花露出一个殷勤的笑容, 说道。   不分家了?   这怎么能成。   宋绵思摇摇头, “奶, 大伯,大伯母, 这不成。分家不是说着玩的,咱们已经分家,这是事实, 而且就算你们想要我们回去,我们也不回去。”   “你凭什么不回去?你可是我孙媳妇。”陈梅香瞪着眼睛看着宋绵思。   “我是你孙媳妇没错。可是啊, 你可没把贺成当孙子, 我自然就不是你孙媳妇了。”宋绵思微笑着说道, “我早说过贺成不会有事, 是你们非说他有事,吵吵嚷嚷要分家。现在家分了, 贺成没事, 你们又想要我们回去,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贺功, 黑妞……”林多田皱着眉头,见宋绵思说不动, 便想要另辟蹊径从林贺功和林糖着手。   可林贺功和林糖比宋绵思更想要分家, 他们早看够了林家人丑恶的嘴脸,因此更不可能会回去,“奶, 大伯,你们不用劝,我们不会回去。”   “好,好。”陈梅香气得手都在发抖,她指着宋绵思三人,“你们一个个翅膀都硬了是不是。行,你们可以不回来,可是钱得归我们。”   “对,贺成是我们林家的孙子,这钱得归我们。”安翠花附和道。   “你们可都是做梦娶媳妇——想得美。”宋绵思冷笑,“当初分家的时候都说清楚了,贺成的钱和你们没有半点儿关系,你们想拿什么,成啊,除非天上下红雨了。”   “你个混账东西!”陈梅香听宋绵思这些毫不留情的话,气得扬起手就想给宋绵思一个教训。   宋绵思早就防着她这一手,一个躲闪,陈梅香扑了个空,直接一个大马趴摔在地上,泥土都吃进嘴巴里。   宋绵思露出惊讶神色,捂着嘴:“奶,您这又是干什么?怎么又行这么大的礼了?”   “妈,你没事吧?”林多田和安翠花连忙把陈梅香扶了起来。   陈梅香往地上呸了几声,用怨毒的眼神看着宋绵思,“好你个小破鞋,你给我等着。”   宋绵思微微一笑,“破鞋这两个字我可不敢当,依我看,您大概是老破鞋,不然的话怎么天天念叨破鞋破鞋?”   她这句话既毒又俏皮。   就连林贺功都绷不住笑出声来。   陈梅香被气得一口气上不来,气喘个不停,宋绵思沉下脸,不客气地对林多田和安翠花说道:“你们最好现在立即带着她滚蛋,不然的话,我们可不客气了。”   “你打算怎么个不客气法?”林多田气得涨红了脸,脖子上青筋暴起,“我倒是不信你敢对我们动手。”   “贺功。”宋绵思喊了一声。   “嫂子,是要拿斧头还是拿锄头?”林贺功立即会意,捏着拳头出来说道。   林多田脸色一变,脚上却是不肯移动,毕竟这可是钱。   要钱不要命,宋绵思心里冷笑,抱着手臂,“拿锄头吧。等会儿照着脚指头招呼,反正砍断几个脚指头也不耽误干活。”   “得嘞!”林贺功立即从院子角落拿了锄头过来。   林多田看着那锄头,哼了一声,“你敢你下手啊。我倒是要……”   他话还没说完,那锄头已经朝他的脚砸了下来。   林多田两眼都吓得发直了,动弹都不敢动弹一下。   他眼珠子僵硬地往下瞥,瞧见那锄头刚好就在鞋子前面不到一寸的地方时,三魂都吓飞了。   “再不滚蛋,下次我砸的地方就是你的脚!”林贺功狰狞地说道。   林多田心里头顿时慌了,他哆哆嗦嗦地撂下一句狠话,“你们给我们等着。我们要把你们干的好事说出去,你们就等着被人戳脊梁骨吧。”   说完这话,林多田连忙和安翠花搀扶着陈梅香离开。   宋绵思砰地一声把门关上,拍了拍手掌。   林贺功把锄头放下,心里头大为快意,今儿个可算是出了这么多年来的一口恶气,可惜就是怕出事,没真把锄头砍在林多田脚掌上。   “嫂子,他们出去后要是乱说怎么办?”林糖心里头虽然舒坦,可难免担心。   宋绵思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随便他们说,要是有人相信,我就不姓宋。”   她先前好不容易塑造的人设可不是闹着玩的。   现在整个东山大队谁不把他们一家当成小可怜对待,把老林家看成恶毒狠心肠的黄世仁。   电影里黄世仁诉苦的时候,哪个观众同情过他?   林多田和安翠花带着陈梅香一回到家,陈梅香就坐在门槛上,拍着大腿哀嚎道:“我的命可真是苦啊。”   她这声哀嚎就跟鬼叫似的,把周围邻居都吓了一跳。   众人虽然说这阵子不喜欢搭理他们家,可听见陈梅香这老婆子叫苦,还是跑出来凑了热闹,更重要的是他们好奇陈梅香想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陈大娘,你哭什么啊?整个大队就你日子过得最好,你要是苦,那别人的日子不是不用过了?”许大叔带着几分嘲讽说道。   陈梅香心里头咒骂了句老不死的,她涕泪俱下,嚎啕道:“你们都以为我日子好过,哪里知道我这阵子心里头多难受。贺成可是我孙子,他出事我能不担心吗?今天听说他来信,我上门去找宋绵思问这事,谁知道那宋绵思竟然不搭理我们,还想打我们。”   “对,林贺功那不像话的东西也要拿锄头砍我的脚。”林多田气愤地说道。   众人看了看陈梅香一眼,又看了看林多田完好无损的脚一眼。   许大叔问道:“那你的脚怎么没事?”   “他没砍中。”林多田着急地说道。   “哦。”许大叔了然地点了下头,而后往地上吐了个唾沫,“我呸,你们这家人可真是够没良心的,还胡说八道呢。人家贺成媳妇和贺功多好的人,怎么可能打你们?恐怕是你们见人家林贺成没事,上门找人家麻烦吧。你们这家人可真不是东西。”   “对,亏你们还都是长辈,连猪狗都不如。”旁边有小媳妇义愤填膺地咒骂。   陈梅香和林多田等人瞠目结舌。   他们没说谎啊,怎么大家伙都不信他们的话,还反而维护起宋绵思他们来了?   “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不知是谁捡了牛粪,啪啪啪砸在陈梅香三人身上。   陈梅香三人躲闪不及,脸上身上都被砸了臭烘烘的牛粪。   “干什么?谁扔的牛粪!”林多田躲闪着,厉声质问。   “该!”许大叔啐了一口,转过身对众人说道:“大家伙都散了,别搭理他们家的事。”   众人都嫌弃地瞪了陈梅香三人一眼,转身各回各家。   至于是谁丢的牛粪,那就没人知道了,就算知道,也不会有人告诉林家的人。大家伙都还要感谢那人给大家出了一口恶气呢。   陈梅香一家在大队里压根得不到任何人同情。   他们还想闹到林保家那里去,让林保家做主叫宋绵思他们重新回来,可刚开口,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出来呢,就被林保家骂的头都抬不起来了。   “你们快歇了你们那点儿小心思。”林保家黑着脸骂道:“之前林贺成没消息,你们就着急忙慌要分家,把人家媳妇和弟弟妹妹赶出去,现在他没事,你们就想叫他们回来。你们当分家是闹着玩的,走走走,这事我是绝对不会去说和的。你们也别闹腾,敢闹腾,我饶不了你们。”   陈梅香一家话都没说完,就被林保家赶出来,门砰地一声就关上了。   “诶,你你这是什么态度?”林多田和林多宝兄弟气得牙痒痒,想破口大骂,可又不敢,毕竟林保家平日里再怎么随和,他也是大队的队长。   周围的邻居都探出来,对老林家报以嘲讽和不屑的眼神。   陈梅香哪里能容忍被别人看笑话,铁青着脸说道:“行了行了别说了,回家去。”   一家子跟败家之犬一样灰溜溜地离开。   洪秀和林保家当天还找了个时间上门和宋绵思说起这事。   “你们啊不用担心。”洪秀说道:“大家伙都是有眼睛的人,知道老林家是什么货色,不会有人让你们回去的。你们就安安心心地过你们的日子。”   “多谢洪婶,队长。”宋绵思给洪秀和林保家倒了杯热水,心里头暖洋洋的。   “谢什么啊,咱们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林保家摆摆手说道,神色毫不在乎。   宋绵思露出一个笑容,这林保家能当大队队长这么多年,却从没有人说过一个不字是有原因的,这人做事公道,又能替别人着想,更难得的是脑子开明,这前后几点都尤为难得。   “对了,队长,洪婶,我最近刚好写了篇文章,打算送到报社去,你们要不要瞧瞧?”宋绵思问道。   “送到报社去,那可得好好瞧瞧。”林保家顿时来兴趣了。   宋绵思去把写好的文章取了出来,她的文章已经抄了好几遍出来了,可不只是打算往本地的报社投,也有打算投递到人民日报和其他全国性报纸去。   虽然不一定都能被选上,可是宋绵思有把握至少本地湘省的报纸是没有问题的。   发黄的纸张上,娟丽清秀的字迹让人入目便心生喜欢,林保家暗暗点头,这字如其人也是漂亮干净,他先看了下题目——一封迟迟不到的信。   林保家愣了下,而后起了几分兴趣,他从下面第一行字开始看起,这篇文章宋绵思就是写的这回发生的事,文章里的情况和现实相差无几,不过也经过了适当的加工,比如说学校方面这一回并没有帮上她什么忙,但是宋绵思也把学校添了上去,因为她打算走学校的渠道来发表这篇文章。另外,她还重点在里面夸赞了林保家和洪秀等人,以及邮电局的工作人员,比如说孙菊和许炼钢。   当然,有正面人物就有反面人物。   宋绵思给林家留了块遮羞布,没直接点名道姓,不过,只要是东山大队的人,谁看了这篇文章会猜不出来那狠毒的在寒冬腊月把军人家属赶出家门的人是谁。   “棉思啊,这篇文章是你写的?”林保家看着这篇文章,是很是惊讶的,他这人会认字,因此没少看报纸,报纸上好文章也不少,但是像宋绵思这样从一封信着笔来讲述一个故事的文章,着实少数。   宋绵思点了下头,“是我写的,您觉得哪里不好吗?我再改改。”   “改就不用了。”林保家立即摇头,心里头对宋绵思不由得添了几分欣赏,他知道宋绵思成绩不错,可没想到还能写出这么好的文章。   “你发表这篇文章,我没什么意见。不过,就是我和你洪婶好像也没那么好?”   宋绵思笑了,她说道:“队长,您这话就说错了,常言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您作为大队干部,能在我们家出事的时候站出来替我们讨回公道,在我们家人看来,您就是个英雄。而洪婶也是个热心肠和雷锋一样的好同志。我写的可是半点儿不带假。”   要不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虽然说林保家和洪秀做这些事情前并没有指望宋绵思他们回报什么,可谁规定好人就不能爱听好话了。   洪秀被夸得心花怒放,“瞧你这话说的,我们也没干什么大事。”   “你们两位就别再谦虚了。”宋绵思勾起唇角,“无论大事小事,总之你们二位长辈干得是好事就应该被夸赞啊。再说了,如果这文章发表出去,别人瞧见了,知道队长和洪婶你们的事迹,说不定会向你们学习。这样一来,也是一件好事。”   林保家本来还感觉有些受之有愧,听见后面这句话,却突然心动了。   对啊,发表出去的话能叫不少人看见,回头能有人因此得到帮助也好,他重重地点了下头,“那你就按照你的心意写吧。用不用我帮什么忙?”   “多谢队长,不过这事不用你们帮忙,我们学校那边已经有安排了。”宋绵思笑着推辞道。   林保家和洪秀都点了点头,两人出去的时候,心里头的激动都还没平息呢。   回到家后,洪秀在屋子里纳着鞋底子边纳着鞋底子边想起刚才宋绵思的话,她一想起那些话,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林爱国都被吓了一跳,狐疑地看着他妈:“妈,你干嘛呢?纳鞋底有那么可乐吗?”   “你懂什么。”洪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低下头咬断了线,“你妈和你爹很快就要上报纸了。”   “上报纸?”林爱国嗓门都高了八度,他猛地站起身来,窜到洪秀身旁,“你们干啥了?上什么报纸?”   “这事还没定呢。”林保家到底是干部,比洪秀沉稳的多,提醒了一句。   洪秀哼了一声,“你都说那文章写得好,那能不上报纸?我是不识字,可是我就觉得棉思这姑娘写的文章肯定能上报纸。爱国,人家棉思写了篇文章专门夸赞你爹和你妈。”   “夸赞你们?”林爱国愣住了,“你们做什么了?”   “就前些日子帮她们家的事啊。”洪秀说道。   林爱国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就这事还能上报纸?这不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吗?”   洪秀一时噎住了,她想不出话来回答,便拿起鞋底子朝林爱国的手臂上抽了下,“你懂什么,滚滚。”   林保家家里发生的事情,宋绵思一无所知。   第二天的时候,她就带着文章去了学校,眼瞅着时间也快到春节,他们学校的期末考试要来了,一下课,教室里面的人都没几个出来,全都埋头苦学。   这个年代的人,对于读书是非常渴望和热情的。   他们不少人险些下乡插队,更有不少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参加高考,因此他们更知道读书的重要性,没有一个人舍得浪费时间,放学后像宋绵思这样立即回家的绝对是少数。   因此,宋绵思的一举一动其实很是引人注目。   尤其是她那口流利又自信的英语,早已吸引了不少人的侧目,他们虽然不知道宋绵思英语能考多少分,但是估摸着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有些人早就想和宋绵思结交,不过她实在太忙了,也很少和人来往,因此,大家是有心无力。   “报道。”   抱着信纸,在办公室门口喊了声报道得到进门的许可后,宋绵思快步走了进去。   县城一中的办公室格外简陋,灰褐色墙壁上简单地挂着日历,老师们用的办公桌也都是缺胳膊少腿,办公室内唯一的大件就是一个暖水瓶,那是校长拿自己的暖水瓶给老师们用的。   但就是这样艰苦的环境下,所有的老师都对自己的工作极其负责,甚至宋绵思走进去的时候都没有老师抬头,全都是在备课和批改作业。   “陈老师。”宋绵思走到陈梦冉身旁,喊了一声。   陈梦冉抬起头来,瞧见是她时露出个笑容,“棉思,是你啊,有什么问题要问老师吗?”   “不是的。老师,我写了篇文章想投到报社去,想请老师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宋绵思的语气很是尊敬。   陈梦冉一怔,写文章到报社,这还真是稀奇事,左右的老师都不禁抬起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写的什么文章啊?”一个老教师问道。   宋绵思:“最近发生在我们家的一件事。”   一听这话,那老教师顿时没兴趣了,一个乡村人家家里的事有什么好看的?   他低下头去,没再过问,其他人也都跟着没了兴趣。   陈梦冉倒是怕打击宋绵思的信心,笑道:“好,你让我看看。”   宋绵思把文章递给了她。   陈梦冉接过文章,认真地开始瞧,她没因为这是学生的作品就随便打发,而是抱着尊重的心态,看了题目陈梦冉还没觉得有什么,可看到文章内容后,她却渐渐地入神了。   宋绵思这篇文章还真有些看头。   文章中,老黄家也就是老林家的化名在宋绵思爱人黄贺成的信没来前是苛刻辱骂,还使出各种话术逼迫宋绵思三人分家,在路上看见他们三人更是冷嘲热讽,可在信到来后,又是截然相反的态度,奉承巴结,一旦不成,就使出孝道这个名头来,最后计谋落空,又是丧家犬气急败坏的模样。   这前后三重反转的态度淋漓尽致地勾勒出贪财无德的老黄一家。   陈梦冉看着都觉得心头涌现出怒火,恨不得好好痛骂这不要脸又恶毒的黄家,在看到黄家一家被大队的人痛骂时,她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这一声叫好,引来周围人的目光。   陈梦冉尴尬地摸了下鼻子,旁边的老教师打趣着说道:“陈老师,这是怎么了?”   “林老师,这篇文章你们一定得看看,写的实在太好了。”陈梦冉说道:“在我看来,很有讽刺意味。”   陈梦冉虽然心善,可大家伙都知道她这人说话不是喜欢夸大的人。   听她这么一说,便不禁起了几分好奇心。   林老师接过文章后,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   白校长刚巡查完食堂,督促食堂的工作人员要供应足够的热水后,就朝着高三老师的办公室走去,他想着这些日子老师们都辛苦了,打算给老师们今天中午多加一道荤菜,这好消息老师们知道了肯定高兴。   可刚到办公室门口,白校长却瞧见本该好好工作的老师们竟然都围在林老师身旁,不知道在干什么。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白校长伸出手敲了敲门。   林老师等人都回过神来,看见白校长后,林老师说道:“老白,你快过来,这里有篇好文章,你来瞧瞧。”   白校长一听,心里头顿时有几分兴趣了,这林老师当了好些年语文老师,自己也爱写点儿东西,因此眼光很是高,能被他夸是好文章,这可难得。 第23章 当长嫂的第二十三天 当长嫂的第二十三……   白校长接过文章, 抱着兴趣看起。   片刻过后,他也跟着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等回过神自己刚才的反应后,白校长涨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 咳嗽了一声, 竖起大拇指道:“是篇好文章, 这是哪位老师的作品啊?”   “不是我们的,是棉思的。”陈梦冉听白校长夸赞宋绵思, 比自己被夸赞还高兴,她道:“校长您也觉得不错吧?”   岂止是不错,这文笔堪称得是老辣了。   白校长惊讶地看向宋绵思, “真是你写的?”   “这就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宋绵思腼腆地说道。   “可你爱人不是姓林吗?”白校长怔了怔,问道, 学校这边对宋绵思的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   宋绵思低下头, 叹了口气:“他们到底是我们的家人。”   白校长等人顿时明白了, 这是给老林家留了遮羞布, 也是,这篇文章要是传遍全国, 恐怕全国都得痛骂林家了。   “校长, 我想把这篇文章投到报社去,您觉得能成吗?”宋绵思岔开话题, 询问道。   “能成,这肯定能成。”白校长说道:“报社不收那才是脑子糊涂了。这样吧, 我刚好认识几个报社的朋友, 你要是相信我,这文章我帮你投了。”   “我自然相信校长。”宋绵思点头说道。   这事交给白校长办,就彻底稳了。   宋绵思想了想又道:“校长, 不过我打算还给人民日报投这篇文章,不知道会不会有问题?”   人民日报?   老师们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白校长更是惊得半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张了张嘴,老半天后才说道:“没问题。要是你真的能被人民日报选中,校长我请你吃饭。”   宋绵思笑了笑,没当真。   次日,宋绵思就跑去邮电局把文章投到人民日报几个大报社去。   她没打算真的能在所有的大报上刊登出来,毕竟大报纸面对的是全国的投稿,其中更是不乏名家,和地方报纸是不同的。   宋绵思想,只要有一个全国性报纸能刊登出来,便也值得了。   孙菊和许炼钢等人还帮忙贴邮票写地址,忙前忙后,他们脸上的笑容是止不住,毕竟他们也看过宋绵思在文章里面是怎么夸赞他们的。   文章投递出去后,宋绵思就没去搭理过这件事了。   她要忙着准备考试,宋绵思对这次期末考试期望很高,她这几个月没少苦读,自己估摸着比上辈子自己的水平应该是高了不少,就是不知道成绩能到什么程度。   如果成绩可以,宋绵思打算申请回家自学。   因为在学校的内容她已经都掌握了,接下来她要忙别的事情,比如说挣钱。   她没把这件事放心上,可是白校长为了这件事却是在周末的时候专门跑到市区去。   他和湘省日报报社的一个老记者以前认识,打过交道。   为了宋绵思文章,白校长就专门登门拜访。   那老记者嘴上答应得好好的,等把白校长送走后,他随意打开信封看了眼里面的信,瞥见题目时,嗤笑了一声——一封迟迟不到的信,这是什么东西,真以为什么文章都能上报纸了。   老记者随手把信封丢在抽屉里,就把这事给忘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   宋绵思都要把这件事给忘了的时候,突然这天刚上完课,陈梦冉就拿着一份报纸跑进教室里来,对宋绵思道:“棉思,你文章上报纸了!”   宋绵思和其他人都愣了愣。   有人惊讶地问道:“老师,什么报纸啊?”   “人民日报!”陈梦冉连忙摊开手上的报纸,人民日报四个字格外清楚,众人哗然一片,看向宋绵思的眼神都带着崇拜。   这人民日报可是国家最高级的报纸,要是谁的文章能上这报纸,那能吹一辈子了。   众人簇拥着宋绵思围到陈梦冉身旁。   宋绵思的那篇文章《一封迟迟不到的信》就在副刊上,虽然是副刊,可得看看是什么报纸的副刊,像《人民日报》这种国家级别的报纸,正刊都是给社会新闻和政府政策的,能上副刊就很牛逼了。   宋绵思瞧见自己的名字时还有些恍惚。   即便说给那么多大报投稿了,可她并没有想过自己能上人民日报,这会子,宋绵思心里头都有些激动了。   “棉思,你可真是给咱们学校争光了。”同学们叽叽喳喳说道。   宋绵思笑了下,而后说道:“你们太夸奖我了,我看我只是一时运气好。”   她自己估摸她的文章并没有高到这种程度,之所以能够上人民日报,恐怕是因为这篇文章刚好切中了个痛点——军人家属。   尤其是那些牺牲了的军人家属。   那些为国牺牲的军人为国家付出生命,可他们的家属却未必个个都能受到照顾,孤儿寡母的烈士家属不少日子都过得很是艰难。虽然说未必会沦落到无家可住,可也没什么好日子。   宋绵思的这篇文章刚好就写出了军人家属的辛苦之处,又描写了干部、学校和邮电局工作人员帮助他们的过程,可以说是又红又专。   这篇文章不上日报,谁上?   “这篇文章写得可真是不错,这个作者像是咱们这个地方的。”湘省日报办公处,几个老记者正围在一起,品评这篇文笔辛辣又深入社会痛处的文章。   蔡建设刚回来,听见这番话便随口问了句:“你们说什么呢?什么文章?”   “我们在说人民日报的一篇文章,一封迟迟不到的信,好家伙,这篇文章写得真够不赖的。”同事欣赏地说道。   蔡建设脑袋里嗡地一下,前阵子才瞧见过的文章名一下子浮现在脑海里。   “给我瞧瞧。”他连忙起身,拿过报纸。   蔡建设抱着一丝侥幸的心里,可在看见文章里县城一中四个字时,他再也不能蒙骗自己了。   竟然真的是老白那天送来的文章。   “老蔡,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怎么了?”同事间他脸色不对,连忙关心道。   “这篇文章前阵子刚有人送到我手上。”蔡建设苦着脸,心头沮丧地说道。   “那你怎么不拿来报社?”同事们都愣住了。   这么好的文章,还藏着掖着干什么。   “我,我以为那篇文章不怎么样。”蔡建设只觉得嘴里发苦,他就是一时疏忽没放心上,没想到这池小也有金龙,这文章都好到能上人民日报了。   众人顿时觉得无语。   不怎么样?   这可是上了人民日报的文章。   人民日报是不会有错的,错的就只能是蔡建设了。   湘省日报的这出小波折,宋绵思是一点儿也不清楚,她这天特地买了三份报纸带回去,一份顺路的时候送给了邮电局。   邮电局都懵住了。   “人民日报?”孙菊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对啊,就是人民日报。”宋绵思说道:“孙姐,这份报纸我留在这里了,你们拿着看,我还得回家。”   “行,你走吧,路上小心点儿。”孙菊茫然说道。   等宋绵思一走,所有人一下子都围了上来,凑到孙菊旁边,“真上报纸了,天哪,孙姐,小许,这回你们可是全国闻名了!”   孙菊和许炼钢两个人脸上都快笑开了花。   “队长,队长在家吗?”宋绵思站在门口,往院子里喊了几声。   林保家探出头来,看见是她,露出个笑容,“贺成媳妇,你咋来了?”   “我给您送报纸来了。”宋绵思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那篇文章上报纸了。”   “真的啊,让我看看。”林保家喜出望外,他本来看这么多天都没动静,以为这事是吹了,没想到今天就刊登出来了。   林保家接过报纸后,扫了一眼,他愣了愣,抬起头错愕地看向宋绵思:“贺成媳妇,不是,这是人民日报啊?”   “啥人民日报?”林爱国捧着碗从堂屋里走出来,扒拉了几口饭后随口问道。   “就是人民日报,我的文章就在这一面,您瞧瞧。”宋绵思帮他把报纸翻了个面,林保家被这消息砸得呆若木鸡,愣愣地将视线落在报纸上,在看见上面的文章时,惊喜得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妈啊,你的文章真上人民日报了?”林爱国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这声音不小,洪秀在里头听见连忙走出来,“在哪儿呢?给我也瞧瞧。”   “在这里,妈,你快看这上面还有你和爹的名字呢!”林爱国兴奋不已地说道。   洪秀凑上前来,她别的字都不认识,就认得自己的名字,在看见上面真有自己的名字时,洪秀嘴巴张大,半晌都没合上,“这,这我和你爹真上人民日报了?”   “报纸上白纸黑字,还能有假!”林爱国心里头突然对他爹妈生出了无穷的羡慕出来,这多少人一辈子都未必能上一回人民日报,他爹妈竟然都能上去。   林爱国即便是亲儿子,心里头也酸得很。   要是他的名字能上人民日报,那姑娘们瞧见他不得多崇拜他啊。   林爱国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贺成媳妇这么能耐,当初他就算不要脸,也得求贺成媳妇帮忙把自己的名字添加上去。   林保家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他竖起大拇指对宋绵思道:“贺成媳妇,你是这个,叔真是服了你了。”   “叔,您就别说笑了。这报纸我就留给你们看,时候不早了,我也要回家了。”宋绵思笑眯眯说道,她转身刚要走,洪秀连忙喊道:“先等等。”   洪秀跑进厨房,愣是拿了半只鸡出来塞给了宋绵思,“今天早上我们家刚杀了鸡,这半只你拿回去添个菜。”   “这怎么好?洪婶,您自家留着吃吧。”宋绵思立即推拒。   “你就拿去,我们家不缺这鸡肉吃,厨房里还有呢。”洪秀不由分说硬是塞到了宋绵思手里,“这可是老母鸡,拿来炖汤倍香。”   “这?”宋绵思哭笑不得。   “你就拿去吧,要是不拿就见外了。”林保家故意板起脸来。   宋绵思这才收下,她心里头有些不好意思,林保家一家对他们的帮助实在太大了,以前帮了他们不少忙,现在又给鸡,她盘算着等以后有机会得好好报答他们。   瞧见宋绵思骑着自行车走了,林保家感叹道:“没想到贺成媳妇这么有本事。这要是个男娃,我都想让她到大队里来帮忙了。”   “女娃怎么了?”洪秀哼了一声,“我看,人家小姑娘比男娃有本事得多呢。你儿子就是个男娃,也没见他文章上人民日报啊。”   林爱国冷不丁中了亲妈一刀,是哭笑不得。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宋绵思的确是个有本事的。   “行了,别说了,这报纸咱们找个东西装起来,就摆在堂屋正中间,回头别人来了也都能瞧见。”洪秀喜滋滋地看着报纸,说道。   她像是想起什么,对林爱国问道:“对了,儿子这人民日报是哪里的报纸啊?”   林爱国无语了,感情他妈刚才那么兴奋都还不知道人民日报的底细呢。   “这是全国性的报纸,全国老百姓都能看见。”   洪秀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气,她看着报纸的眼神简直在发光,“这么说,全中国都知道我洪秀了。”   林爱国唇角抽了抽,虽然有些夸张,但好像也没错。   洪秀顿时不得了,连饭也不吃,就拉着林保家去其他人家里宣传这件好事了。   宋绵思到家时,家里饭菜都做得差不多了,林糖现在放学早,一回来就和林贺功两人准备做饭,等瞧见宋绵思时,两人愣住了,“嫂子,你这是哪里来的鸡?”   “洪婶给的。”宋绵思瞧了下饭桌,桌上做了玉米面馒头,还有几样咸菜:“咱们今晚上就先别吃鸡了,明天再吃。”   “成,那我拿去厨房里放着。”林糖说道,伸出手接过宋绵思手里的鸡。   她的眼神落在宋绵思另一只手上的报纸,咦了一声,“嫂子,你带报纸回来干嘛?”   “对,还有这事,我那篇文章上人民日报了。”宋绵思随手把书包放在椅子上,将报纸摆在桌上。   林糖刚转过身,听见这话,一扭头险些把脖子给扭了,她倒吸一口凉气,捂着脖子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上人民日报了啊。”宋绵思对她的反应忍不住笑出声来。   “人民日报是个啥?”林贺功不解地摸着后脑勺问道。   “二哥,这人民日报可厉害了,是全国报纸,全国老百姓都能看见。”林糖说道,她顾不得把鸡拿到厨房,连忙拿起报纸来看。   林贺功虽然不知道人民日报有多厉害,可这么一听也知道这很了不得。   他也凑到报纸旁边去,跟着看了起来。   他们兄妹都知道宋绵思写文章这事,可他们并没有瞧过,如今瞧见时,兄妹俩都忍不住对这个嫂子越发有好感,这文章里虽然林家用黄家来化名,可他们如何看不出这就是老林家。   “嫂子,冲着这事,今晚上咱们不能就这么对付过去,得加菜,我去跟别人家借点儿辣椒来。”林贺功说道:“今晚上咱们就炒一道辣炒鸡肉。”   “好,那我可等着你的手艺。”宋绵思笑盈盈说道。   当晚,他们果真加了一道菜,他们这三人里,说来好笑,厨艺最好的反而是林贺功。他也从来没有说什么厨房的活不是男人干的这些屁话,只要他有空,家里三餐都是他承包。   “当个铃铛呛咚呛……”林保家是满面春风地走入大队的办公处,他脸上的笑从昨晚到现在就没下来过。   这也难怪他这么高兴,上人民日报啊,这事,林保家做梦都不敢想。   可现在,一下子宋绵思就帮他实现了。   林保家觉得自己和媳妇的成就足以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林队长。”林保家刚到办公室,还没把椅子坐热呢,公社那边的干事就来了。   “刘干事,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林保家忙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包二八烟抽出两根给了刘干事。   刘干事接过烟,一根夹在手里,一根夹在耳朵后面。   “林队长,你最近可是办了一件大事,公社书记找你,快跟我走一趟吧。”说这话的时候,刘干事表情很是复杂。   林保家心里头咯噔了下,可一想自己从来光明磊落,没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便点了下头,“好,我跟你去。”   两人骑着二八杠自行车就往公社那边过去。   等到了公社那边,林保家跟着刘干事往书记办公室走去,人刚露脸,还没敲门呢,办公室内,书记和说话的干部都朝这边看过来。   “老林,你可算是来了。”宋书记笑容满面地打了个招呼。   林保家一看,这看上去不像是有坏事,他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宋书记,周干事。”   “老林,坐。”宋书记招呼他坐下,拿了暖水瓶给他倒了水,“这回你干的事可真是不小,连省城那边都惊动了。”   林保家听得迷迷糊糊,可隐约像是明白了什么。   “瞧,人民日报。”宋书记拿起桌上的报纸,语气带着几分羡慕,“老林,你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市长那边今儿个都打电话过来夸赞你了。”   果然是这件事。   林保家既欣喜又有些不好意思,他摸摸后脑勺,道:“书记,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也就是运气好,也没干什么大事。”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宋书记摇摇头道,“这可不只是运气,要是你没有真心实意地为百姓谋福利,替人民寻公平,人民老百姓能这样夸赞你们。要我说,咱们都该和老林学习,你们说,是不是?”   刘干事等人自然都连连说是。   林保家被夸赞的面红耳赤,宋书记作为领导,平日里是很少夸赞人的,尤其是这么直白地夸赞,就更加是少数了。   林保家心知这是宋绵思那篇文章的作用,心里头对宋绵思越发感激。   先前他见宋绵思瘦瘦小小,还只把她当成个普通女孩看待,没想到宋绵思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老林啊,我看你这个队长干的很不错,是该加加担子了。”宋书记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林保家的肩膀,“还有你媳妇,听说也是个有本事热心肠的,正好妇联那边缺个人,回头你问问你媳妇愿不愿意到妇联里帮帮忙?”   前后两个消息把林保家炸得脑子里懵了一下。   “这,这我保证我和我爱人都绝对不会辜负领导的重视。”林保家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粗着嗓音说道。   众人都哈哈大笑。   林保家回去时还有些不敢相信,直到回到家里,坐在椅子上,他才有种事情是真的的感觉。   “你出什么神呢?怎么回来就跟丢了魂似的?”洪秀织着毛衣,瞧了林保家一眼,嘀咕道。   “你先别忙活,把东西放下,有两件事我要告诉你。”林保家拿起杯子,将水杯里的水一饮而尽后,说道。   洪秀听他语气这么慎重,不由得心里头就有些发虚了,这是怎么了?她放下手上的活,担心地看向林保家。   “第一件事,我要升官了。”林保家难掩激动,脸上涨得通红。   “这是好事啊!”洪秀愣了下,而后高兴地拍了下手掌,“瞧你神神秘秘的,我还以为怎么了呢。那第二件事呢?”   “这第二件事啊,就是你要当官了。”林保家说道。   洪秀这回彻底懵了,她舌头都捋不直了,“啥?谁要当官?”   “你啊,书记都说了,让你去妇联帮忙,你愿不愿意去?”林保家连忙追问道。   “愿意,当然愿意了。”洪秀想也不想就说道,去妇联干活那是多大的荣耀啊,洪秀从以前就盼着,可是她一个妇道人家,也没念过书,以前只能想想,可从没想过真的能实现,“这,这事是真的?你没有说瞎话来哄我?”   “这哪能。这可是大事,可不能拿来说笑。”林保家摇头说道。   洪秀心里头顿时稳当了,她高兴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我,我去妇联,啥时候啊?你说书记怎么就看上我了呢?”   “我看啊,还是贺成媳妇那篇文章的功劳。”林保家笃定地说道:“你想,书记知道你是谁啊,还不是看了文章才知道有你这号人物。”   洪秀恍然大悟,她拍手道:“我说呢。原来书记也看了报纸了。那咱们可得好好感谢贺成媳妇。正好,咱们家这几天攒了些鸡蛋,我给他们家送去。”   “行,你送去,对了,咱们家前几天不是刚去县城买了些年货,你拿包点心过去。”林保家说道。   洪秀还用得着他说,早就想好了。   她提溜着鸡蛋和点心往宋绵思家去,路上碰见人,少不得被问起去干什么。洪秀也是高兴,便没想着瞒着人,因此就把他们夫妻俩的好消息都说出去。   这下子,整个大队谁不羡慕他们。   “这队长家这回可真是走大运了,这下好了,夫妻都当官了。”   “可不是嘛。听说那报纸全国都能看见,要是早知道有这么好的事,当初我们怎么也得帮忙说老林家几句。”   “我看这回老林家和宋老大家得悔得肠子都青了。” 第24章 当长嫂的第二十四天 当长嫂的第二十……   宋绵思好说歹说才让洪秀把带来的东西拿回去。   她不觉得林保家他们欠了他们多大的恩情, 林保家和洪秀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全都是因为他们先前做好事。   这好人本来就应该有好报。   洪秀说不过她,不得已才把东西拿回去,她心里头对宋绵思是越发喜欢, 恨不得直接认了宋绵思当干女儿。要是有宋绵思这么个女儿, 洪秀觉得自己做梦都能笑醒。   而老林家和宋老大家这几天的气氛却很是低沉甚至有些紧张。   宋绵思那篇文章现在大队里的人都听过, 谁都知道文章里那老黄家和老宋家说的是谁。因为这事,宋老大家和老林家的人这几天都不敢出门。   尤其是老林家的人, 一出去人就骂他们没良心,缺德。   陈梅香这个厚脸皮的都被骂的门都不敢出了。   “向南,你们家就这么由着宋绵思这么败坏你们家名声啊?”宋有成嘴里头叼着根烟, 深深吸了一口后徐徐吐出,对林向南说道。   “大哥不说二哥, 你们家也没好到哪里去。”林向南黑着脸说道, 他正因为这事烦着呢, 他本来和隔壁大队的一户人家在说亲, 因为这篇文章传的沸沸扬扬,今天早上女方让媒婆上门来说了, 婚事吹了, 他们家姑娘绝对不会嫁给他们这种黑心肝的人家,给再多彩礼都不成。   林向南虽说没多大喜欢那个姑娘, 可被人家埋汰和嫌弃心里头也不好受。   尤其是那个媒婆还说他的婚事别再找她,林向南的婚事她没本事说。   林向南听见这话就气得从家里头跑出来了, 正好就碰上了宋有成, 两个难兄难弟就找了个偏僻角落抽烟说话。   “我们家是没好到哪里去,可是最惨的还是你们家。”宋有成眼神闪了闪,“现在你们家的名声都在东风公社臭了, 你们就没想干什么?”   “你什么意思?”林向南转过头,拧着眉头看着宋有成。   宋有成嘿嘿笑了一声,“你们不做点儿什么,回头那宋绵思再发表什么东西,你们还能在大队里待下去?要我说,你们该上门去讨个公道,再不行也吓吓他们,让宋绵思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对了,要是能吓得宋绵思写报纸道歉,说不定你们家的名声就能挽回了。”   林向南沉默地听着他这番话,他眼神晦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宋有成知道林向南听进去了。   林向南就是个蠢货,随便别人说什么他都能相信,这回又是闹出这么大的事,他要是能忍下这口气那就不是林向南了。   两人抽完烟后,各自回家。   林向南是趁着天黑回家的,他都不敢见人,怕在路上碰见人被人骂。   鬼鬼祟祟回到家后,安翠花正收拾着碗筷,瞧见他回来,脸上拉了下来,但到底是亲儿子,还是道:“出去到现在才回来,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吃饭,给你留了一碗饭在厨房里。”   “妈,我不急着吃。咱们先商量件事。”林向南高声喊道:“奶,爸,小叔,小婶,你们都出来。”   陈梅香等人从屋子里出来。   林多田黑着脸,道:“你喊什么喊。”   “爸,我想到个办法能解决咱们家的事。”林向南看见林多田,脖子缩了缩,摸了摸鼻子说道。   “啥办法?你还有这本事。”安柳枝冷嘲热讽了一句。   安翠花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我儿子当然有本事。总比某些人光是会吃饭,连蛋都不会下一个的好。”   安柳枝进门多年一直没孩子,听见这话脸色顿时变了,“你说什么!”   “好了,都别吵了,听听我孙子要说什么。”陈梅香拧着眉头,喊了一声,打断了即将开始的争吵。   这些日子宋绵思他们分家出去后,老林家可不是就一团和睦了,这林多田和林多宝两人都各有各的心思,而为了多干活少干活,安翠花和安柳枝没少吵架。在宋绵思的文章登上报纸后,他们两家就更加吵得厉害,都把宋绵思他们分家出去的原因推到对方身上。   “奶,我刚才想到个主意,这宋绵思能写文章骂咱们,咱们也能让她写文章登报道歉!”林向南信心十足地说道,这一路上他边走边想,越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呵,你当宋绵思是什么人,现在咱们说话,她能听?”安柳枝撇了撇嘴角,不屑地说道。   林向南道:“她是不肯听。但咱们能治不了她?他们家就三个人,咱们这么多人还能拿他们没办法。明天咱们就去上门骚扰他们,要是不肯,咱们就堵在他们家里骂,再不肯,咱们就打,反正,咱们这么多人总能把他们治得服服帖帖。”   林向南这番话充满了恶意。   但凡一个正常人听了他的话都会感到恶心和厌恶。   可老林家上下却都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林多宝更是道:“向南,没想到你还真是想出一个好主意了,我看这办法肯定能成。他们家就三个人,林贺功那小崽子也护不住宋绵思和黑妞,咱们拿话吓吓他们。不怕他们不干。”   “那他们要是报警怎么办?”安翠花有些担心。   “报警,咱们干啥了,啥也没干啊,再说了,这些都是家事,警察能管得了吗。”林向南不以为意地说道。   陈梅香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头顿时心动了,她点点头道:“成,咱们就这么办,咱们不但要让宋绵思那个贱人登报道歉,还要让她写几篇文章好好夸夸咱们家。”   “就是。咱们还得叫她把文章发在那啥日报上。”林向南眼眸里露出贪婪的神色。   一家子说的格外激动,仿佛明日他们便能够取代林保家他们家成为大队里的风云人物。   “阿嚏。”宋绵思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嫂子,你是不是受凉了?我给你倒杯水吧。”林糖忙拿起桌子上的暖水瓶给宋绵思倒了满满的一杯热水。   “谢谢,你也喝热水,今天可真是冷。”宋绵思抱着杯子,感叹地说道。   眼瞅着就快要过年了,公社大院里的大家伙脸上都洋溢着喜气,因为去年公社的政策不错,各个大队今年的收成都很可观,大家伙心里头自然都很高兴。   宋书记正在办公室里拿着钢笔写着报告,突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想也不想就伸出手去接,等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时,宋书记脸上露出严肃和敬畏的神色,“市长,对,我是东风公社的宋□□。您要来视察?好,我这就安排。”   宋书记挂断了电话,脸上神色有些兴奋又有些激动。   这年底的时候正是上头领导查看下头干部们成绩的时候,东风公社这地方偏,又不像其他公社那么繁华,因此顶多就是县长过问几句,从没有市以上的领导到他们这边来过。   没想到今天,市长竟然要来考察了。   宋书记连忙打通电话把这事告知了县长,又赶紧把这事通知了其他干事,让他们赶紧到各个大队里去他通知这个消息,务必要把各个大队弄得像样些,免得在市长面前丢人现眼。   昨天刚刚考完期末考试,宋绵思和林糖都放了假,屋子里烧着火,宋绵思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拿针绣着一件棉衣。   前些日子她去县城买了几块棉布,现在棉布的价格跌了不少,一米就要六毛钱,宋绵思买了六十多米,差不多两匹,正好够做四套衣裳。   她做饭的手艺马马虎虎,可做衣裳的手艺却是不差。   林糖在旁边帮忙做千层底的棉鞋,林贺功在院子里砍完柴,进来喝了口水,他抬起手擦了擦嘴巴,道:“嫂子,糖儿,你们都歇息下吧,别一直干活,免得伤眼睛。”   宋绵思听见这话,便歇了手上的活,她伸了个懒腰,这坐了一早上还真有些腰酸背痛。   “宋绵思在家吗?!”宋绵思还没休息一会儿呢,外头就传来一声充满戾气的喊声。   宋绵思三人怔了怔,林贺功皱着眉头说道:“这是林向南的声音,他来干什么?”   “走,出去瞧瞧。”宋绵思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院子门关着。   被外头的人拍得砰砰作响。   宋绵思一把拉开门,瞧见外头的人时,她愣了下,今儿个这人来得可真是齐全,老林家全都出动了,“你们有什么事吗?”   “我们找你还真的有事。”林向南大阔步就想走进院子里,林贺功可不让他进来,一马当先挡在林向南面前。   “谁让你进来的,有什么话在外面说。”林贺功不客气地说道。   林向南瞪大了眼睛看着林贺功,“反了天了,你现在连我都敢拦,我可是你堂哥。”   “分了家了。”林贺功冷冷说道。   林向南被这句话噎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连忙朝陈梅香投去求助的眼神。   陈梅香抬起阴沉的眼睛,她上前一步,“分了家我也是你奶。怎么?还不让我们进去啊?”   宋绵思瞧见左邻右舍探出头来瞧,心里头转了一圈,对林贺功道:“就让他们进来吧。”   她倒是要看看老林家这群秃鹫今天来是想干什么。   进了院子后,只要不关门,到时候想怎么对付老林家还不是他们说了算,要是堵在外面,那反而做起事来束手束脚的。   得了宋绵思这话,林贺功这才让开让陈梅香等人进去。   宋绵思把门开着,道:“有什么话咱们在这里说就行,不必进屋子里去。”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就直说了。”陈梅香转过身来,脸色不善地看着宋绵思三人,“听说你的文章上什么报纸了!”   “是有这么件事。”宋绵思淡淡说道。   “你这女人心怎么这么恶毒?你害死我们家了。”安翠花按奈不住心里头的怒气,冲上前指着宋绵思咒骂道,“向南的婚事本来都要成了,就因为你那什么狗屁文章,现在好了,已经吹了!你给我赔!”   “你干什么!”林贺功挡在宋绵思面前,面容狰狞,脖子上青筋暴起。   宋绵思丝毫不怕,反而还冷笑一声,“赔什么。我写的就是事实,你们得感谢我给你们留了面子,还把你们的真实名姓都写上去。”   “你还有理了。”安翠花气得眼睛都红了,要不是林贺功拦着,她都想上手打人。   “贺成家的,你做人要厚道,你做出这种事就不怕我们报复你们吗?”陈梅香眯着眼睛,眼眸里闪烁着恶毒的视线,她阴恻恻说道:“你们家就住在这山脚下,附近也就宋汉文他妈,要是出个什么事,恐怕都没有人能赶得及帮你们。”   “你这是威胁我们?”宋绵思心里头怒火丛生,她刚要讥嘲几句,就听见外头一阵隐约的脚步声。   宋绵思眼角的余光往后面瞥了一眼,瞧见一双锃光瓦亮的皮鞋时,她愣了下,皮鞋,他们这地方可没什么人能穿得起皮鞋,这皮鞋一双二三十,还得有票才能买,就是林保家也买不起,能穿得上皮鞋的也就只有大官了。   她本来要到嘴边的话顿时咽了回去,整个人顿时换了一副作态,“奶,你们做人不要太过分!”   “我们就过分了,怎么着?”见宋绵思这么说,林向南一瞬间仿佛得了什么依仗似的,趾高气扬地展出来,道:“我奉劝你们最好识相一点儿,你们家也就三个人,要是哪天不小心屋子烧起来,我看你们怎么办。”   “就是,倘若有人不小心把你们家的东西给砸了,你们也没处说理去啊。”林多宝在旁敲边鼓地说道。   “你们敢!”宋绵思握着拳头,仿佛被气得不轻,“我就不相信这新社会能有这种事发生。你们敢做这种事,就不怕被警察抓吗?”   “警察?”林多田呸了一声,“警察算什么。咱们这些家事,警察怎么会管!”   “我他妈和你们拼了!”林贺功越听越压不住心头的怒气,鼓起拳头就想和林多田他们打一架。   他刚冲出去,外头就传来林保家着急的喊声:“住手!”   林保家满头冷汗,这大冬天,昨天才刚下完雪,林保家本来该觉得冷才是,可是刚刚在宋绵思他们家外头听见的这番话却叫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由得心惊肉跳地朝着市长、县长和书记等人看去,在瞧见这三位领导铁青的脸色时,更是心不断地往下坠。   本来,今天市长这些领导来视察关心军人家属,林保家还觉得是个好机会,可没想到会碰到陈梅香这些拎不清的来恐吓威胁宋绵思他们。   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还把他害惨了。   “队长。”宋绵思和林糖等人瞧见林保家时,脸上露出错愕的神色。   林保家顾不得和他们打招呼,连忙拉住林贺功,“贺功,别动手。”   “队长,今儿个我就算是豁出去了我也要和他们拼了。”林贺功咬得牙齿咯咯作响,他脸上青筋暴起,眼眸中满是红血丝,呼吸急促。   “你拼什么拼,有什么事,领导会给你们做主的。”林保家大声说道。   他给宋绵思使了个眼神。   宋绵思何其聪明,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连忙安抚林贺功,“二弟,队长的话有道理,我就不相信咱们新社会能让他们这样欺负人。”   “说得好。”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男人穿着中山装,气度不凡,他扶了扶眼镜,对旁边的刘县长说道:“刘县长,今天这事是刚好咱们来了,要是咱们不来,岂不是要叫军人家属受委屈?吃闷亏?这种事不能发生!”   “市长,您说得对。”刘县长连忙点头,他心里头对陈梅香这几个人是恨之入骨,“我这让人把他们抓起来。”   本来市长视察的好好的,结果这些人竟然跑出来添乱,领导看了心里头肯定对他有不满,虽然说这里是东山大队,可东山大队是属于和县的,市长总不可能怪一个小队长,那只能怪他了。   他转过头,冲着几个干事说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这些人威胁恐吓军人家属,都抓起来,竖立成典型,回头好好宣传宣传,绝不能叫军人家属受委屈。”   “是。”那几个干事听见这番话,立即跑上去抓住老林家几个人。   陈梅香等人都已经听懵逼了。   什么市长,县长?这,这是怎么回事?   “放开我!”陈梅香还不知死活,拼命挣扎,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什么市长,县长,我看你们都是宋绵思这个小破鞋找来的吧。你这小破鞋等着,老娘和你们没完。”   听见这话,别说县长了,就是市长脸都黑得跟锅底似的。林保家都快晕过去了,这陈梅香这个婆子怎么这么能给他添麻烦!   宋绵思见状,连忙出来替林保家这几人打圆场,“奶,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这领导来了,你还敢这么说话。领导,你们别和她计较,她这人不讲道理。”   市长等人面色好了不少。   刘县长道:“不讲道理也不能触犯法律,这位同志,我们绝对不会叫你们受委屈。我们干部就是专门来帮你们讨公道的。”   他说完后,又板起脸对陈梅香等人说道:“刚才我们可听得清清楚楚,你们这可不是小罪,这意图纵火就是一个大罪,少说得坐四五年牢。”   四五年牢?陈梅香等人仿佛被雷劈中一般,当时楞在了原地。   “这,这是我们家的家事!”林向南还想垂死挣扎。   “家事?”林保家都气乐了,“这触犯法律就是触犯法律,和是不是家事没关系。”   “对,把他们押送到派出所去,回头再来治他们的罪。”刘县长说道,他摆了摆手,那几个干事立即带着陈梅香等人出去,没让他们在这里给领导们添堵。   宋绵思三人心里头都出了一口闷气。   宋绵思反应迅速,连忙道:“几位领导远道而来,都进屋里说话吧。今儿个天冷,咱们别在外头站着,免得冻着了。”   “是,是。”林保家脸颊上豆大的汗水流了下来,跟着附和道。   市长和刘县长都点了下头,走进屋子里。   他们态度都很平易近人,甚至没嫌弃宋绵思给他们用的杯子都有豁口了。   “宋同志,今儿个我们来是想来了解下你们家的家庭情况,想看看有什么政府能够帮你们解决的。”市长的语气很是温和。   宋绵思不卑不亢,脸上带着笑容,比起旁边不知所措的林保家来,她简直实在太落落大方了,“多谢领导关心。我们家有县领导和大队领导关心,过得还可以。说起来,今儿个这事也是意外,我们也没想到我奶他们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刘县长和林保家不由得朝宋绵思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陈梅香他们来闹事这事虽然和他们没关系,可落在领导眼里,就是他们的问题。宋绵思说这句话就等于是帮他们解围了。   市长点了下头,环视了下四周,见到屋子里收拾得整整齐齐,桌子上还有几块布,心里头才放心,他说道:“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们受委屈。今天这事党会给你们一个公道。还有,这临近年底了,市里面也给军人家属准备了些东西。”   他说完后,有个干部提着手上的东西上前。   宋绵思看了一眼,连忙道:“市长,这我们不能要。”   这领导出手是真大方,竟然给他们准备了一袋子大米。   “你就安心拿着吧。你爱人在前线流血流汗,我们作为领导,不能叫军人家属吃不饱穿不暖,这些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市里面财政也紧张,也只能给你们这一袋大米了。”市长语气有些愧疚。   如果是在后代,肯定没有人相信市长的这番话,堂堂一个市长,难道只能拿出一袋米?   但是,宋绵思知道市长的话是真的。   虽然说改革开放了,可政府还是财政紧张,别说市长,就算是省长也不是说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宋绵思和林贺功、林糖三人眼眶不禁有些泛红。   “谢谢市长,谢谢县长,谢谢队长。”   “嗨,客气什么。”市长笑道:“我们也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倒是宋同志,很了不起啊。因为你那篇文章,现在各地都关心起军人家属的问题来了。你这是给其他军人家属造福了。”   宋绵思腼腆地笑了下。   临近饭点,宋绵思本想留几个领导在家里吃饭,可几个领导好说歹说都不肯留下,推说还得去其他地方走访就离开了。   他们走后,林贺功和林糖都如梦初醒一般。   林糖呆呆地看着宋绵思,“嫂子,我刚刚没做梦吧?市长和县长真的来咱们家了?”   “他们还把陈梅香他们给带走了?”林贺功也不敢相信这些好事竟然是真的。   宋绵思笑道:“你们掐自己一下,看看疼不疼,疼就是真的。”   林糖哦了一声,竟然真的乖乖地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她惨叫一声,而后睁大眼睛,“会疼,这是真的!”   宋绵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打开那些领导留下来的袋子,袋子里面白花花的大米宋绵思也不知道有多久没瞧见了,她看着这袋大米,心里头一阵暖洋洋的。 第25章 当长嫂的第二十五天 当长嫂的第二十五……   “死老头子!”洪秀正坐在椅子上和隔壁邻居说着话, 瞧见林保家满头大汗地回来,连忙起身招呼,“你可算是回来了。刚才出了什么事了?”   刚才,大家伙都瞧见几个干部把老林家一家子都带走, 都看得一愣一愣,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这半会儿功夫, 大队里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老林家一家子是特务, 有人时候老林家一家子犯法了,总之干啥的都有。   就是没有人觉得老林家一家子是无辜的。   这就是老林家的报应。   “别提了,你都不知道, 老林家这回闯出大祸来了。”林保家拍着大腿,义愤填膺地说道:“今天市长和县长、书记都下乡来考察, 本来这是好事, 谁知道老林家的人竟然跑去贺成媳妇他们家那里威胁要什么放火, 打砸东西。你听听这像是人话吗?”   “可真不是人话。”洪秀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这些人真是无法无天了。”   “可不是嘛,市长都发话了, 让县里好好查办这件事, 一定不能就这么简单过去。”林保家擦了下嘴巴,说道:“虽然说他们就是嘴上说说, 还没真动手,可领导一句话, 他们家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这就是活该。”洪秀心里头大为快慰, 她丝毫不同情陈梅香他们,这家人做事做人实在太过分。别的不说,宋绵思他们好歹也是他们家的家人, 怎么能这么狠心和恶毒呢?   就算是对待仇人,也莫过于如此了。   洪秀心里头暗暗摇头,这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本来林贺成他爷爷在世的时候,林家虽然各有各的心思,可还像是一个家。自打林贺成爷爷走了,家里头轮到陈梅香管事,老林家的风气就彻底坏了。   想到之前她还险些答应安翠花帮林向南说亲,洪秀就暗自庆幸自己那时候没答应,不然的话,她怎么对得起说亲的人家呢。   把别人家的大好闺女说到老林家去,这简直就是在造孽。   对于老林家的处置没几天就下来了,他们几个虽然没有真动手,只是嘴上恐吓,可是县里面领导要办他们,还是找出了相应的罪名,以寻衅滋事罪判了他们坐了三个月的牢,还把他们给罚了一百,这一百,县政府没要,让人给送到宋绵思他们手上。   对于这意外得来的一百元,宋绵思三人是喜出望外。   “嫂子,刚好今天你要去县城看成绩,不如你顺便拿这钱添置些东西。”林糖说道。   “我不用买什么了,倒是你们,有什么想要的吗?我等会儿一并去供销社买。”宋绵思说道。   还有十来天就要过年了,他们家的年货都置办得七七八八,买了不少瓜子花生还有糖,甚至前几天大队赵大娘家杀猪的时候还拿了钱买了十来斤猪肉。他们家买的猪肉一半是肥,一半是瘦的。   肥猪肉昨天林贺功已经拿去练了猪油,白花花的猪油盛放在黄色不锈盆里,看着都叫人喜欢。   “我没什么需要的。你给妹妹买就成。”林贺功说道。   林糖想了想,道:“那嫂子买些牙膏吧,家里头的牙膏没了。”   宋绵思点了下头,心里头觉得林贺功和林糖两个人实在太乖巧了,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半点儿不假,林贺功和林糖两个人都是勤劳能干的人,家里的活往往宋绵思想起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干完了,而问到需要什么,两个人都说不用,就连宋绵思给他们的零花钱,他们也都攒着没花。   这种弟弟妹妹是真讨人喜欢。   因此,一想到上辈子这两人悲惨的命运,宋绵思心里头就不好受,她下定决心,绝不能让他们两个和上辈子一样走上歧途。   抱着这个心思,宋绵思骑着自行车到了学校。   冬天路上寒冷,即便她带着耳罩和手套,到学校的时候都冻得直哆嗦,学校里几个同学见到她的时候,都和她打了招呼。   更是不少人没少拿眼睛看她。   “这就是那个宋绵思?”   “没错,就是她。”   “瞧着不像那么有本事的啊?”   “嗨,人不可貌相嘛。谁说漂亮姑娘学习就不成的,人家宋绵思就是个反例。”   “话别说得太满,期末成绩还没出来呢。”   宋绵思没把这些闲言碎语听进耳朵里,她跺了跺脚,让冻得硬邦邦的脚缓了缓后才走向办公室。   办公室里面此时都是来拿成绩的学生,人头攒动,宋绵思走进去的时候,就有人喊道:“陈老师,宋绵思来了。”   陈梦冉连忙从人群里抬起手来,冲着宋绵思招呼了下,“在这儿呢。”   宋绵思忙走过去,其他人给她让了路,“老师。”   “棉思啊,你这回考试成绩很不错啊。”陈梦冉语气里带着几分欣赏,她从桌上的试卷堆里找出宋绵思的试卷递给了她,八十年代高考已经分了文理,文科生是六科,理科生是七科,比文科多了一门生物,今年的高考英语还证实加入高考科目,可以说,今年的高考肯定会比去年更加艰难,“七科710分,你考了六百六十分,这分数可是年级第一,恐怕到市里面也没有比你更高的分数。”   围观的学生们哗然一片。   六百六十分,这是什么概念,这个分数足以在所有大学里面随便挑选了。   宋绵思这成绩逆天了!   有人瞥了宋绵思的试卷一眼,瞧见上面英语试卷上红笔写的100时,眼睛都直了,“宋同学,你英语怎么做到拿满分的?这实在是太厉害了。”   “我上课都有在认真听讲,再加上平时自己琢磨着学习,我也没想到能考满分。”宋绵思谦虚地说道,她虽然知道拿这个成绩是她的实力,可在其他人普遍拿二三十的情况下,没必要这么拉仇恨。   “如果大家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把英语的学习办法分享给大家。”宋绵思说道。   众人眼前顿时一亮,他们这些人之前从没认真学过英语,因为之前英语虽然考试,可并没有成为高考的正式科目,可谁能想到,今年轮到他们这一届的时候就变了,不但英语成了高考科目,分数还达到100分。这一百份就几乎占了理科总分的七分之一。   因此,他们是迫在眉睫地想要学好英语这门科目。   “那我代替大家先谢谢你。”陈梦冉高兴地说道。   “老师您和我客气什么。大家都是同学,这是我应该做的。”宋绵思笑着说道,“刚好今天我把英语笔记给带来了,大家可以先拿出抄,然后互相传阅,等抄完后过完年再给我就行。”   她今天来也带着这个目的。   他们高三班级的同学多半都在英语这一门学科上面很是薄弱,宋绵思早就有心分享给他们自己的笔记,这为的是让这些人欠自己一个人情,可以说在他们班级里面,多半都是县城的干部子弟,交好他们,对宋绵思百利而无一害。不过是先前一直没有考试,自己贸贸然开口,又容易落了下乘,因此她等到今天才说出这事,这样一来,别人才会感激她。   果不其然。   这时候,大家看着宋绵思的眼神都充满了感激。   宋绵思从身上的挎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笔记,递给了班长刘蓉蓉。   刘蓉蓉的爹妈都是县城城建局的,这个部门如今是个冷板凳,但宋绵思知道,用不了一年,城建局就会成为县城的热饽饽,原因在于未来即将开始建设的一个农贸市场。   而刘蓉蓉成绩其实也不差,排除掉英语,她的成绩能够在年纪排上第四名,可是偏偏却被英语给拖累了,因此,她拿到宋绵思的英语笔记时,激动得眼眶都红了,“宋同学,我,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爱护你的笔记。”   宋绵思笑了笑,“班长,我相信明年你的成绩一定会突飞猛进的,要是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到我们家来找我。”   “好,好。”刘蓉蓉连连点头。   宋绵思拿完成绩,也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先在县城里溜达了一圈。   如今临近过年,县城里也是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不少市民都拿着钱和票到处排队买东西,同乡下自给自足不同,县城的老百姓们都是吃供应粮的,因此到了年底的时候,那供销社、百货公司、肉店、菜市场到处都是排队的人,为了买到年货,不少人早上三点就出来排队,可即便如此,可是供不应求。   “萝卜、白菜还有没有?”供销社门口,有大娘扯着嗓子高声叫喊,头伸得长长的,恨不得能够越过售货员,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没了,都卖完了。”营业员不耐烦地说道,“往后稍稍,大娘您口水都喷我脸上了。”   “咋连萝卜白菜都没了,那有啥?”大娘着急地问道。   “还有些油菜花和地瓜,二等的,要不要?”营业员往后看了一眼,问道。   “要,要,一样各给我来五斤。”大娘果断地说道。   只见营业员手脚利落,很快把油菜花和地瓜都秤好,塞到大娘的袋子里。   等大娘走后,那营业员就扯着嗓子喊道:“地瓜,油菜花没了,今儿个没菜了,没菜了。”   后面排队的人不禁一片抱怨,拖儿带女的家长们脸都拉长了,孩子们不知道爹妈为什么不高兴,吮着手指头四处张望。   宋绵思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间她脑海里多出了一个主意。   现在县城的市民们都苦于购买不到需要的肉菜,这何尝不是一条发家致富的道路。   宋绵思一有主意,脑子里各种想法就飞也似的跑了出来,她在县城里绕了一圈,瞧见国营肉铺、点心铺,到处都是买不到东西抱怨不已的市民。   熊熊火焰在她的眼中燃烧。   宋绵思想,她找到第一桶金了。   “嫂子,你回来了。”林糖从厨房里端出刚煮出来的热气腾腾的白米粥,对宋绵思道:“正好午饭也做好了,您去洗下手,咱们就可以开饭了。”   “嗯。”宋绵思点了下头,她心里头激情难以压制,可面上却看不出什么来。   宋绵思去洗了手,还帮忙拿出碗筷。   三人坐下吃饭时,林糖就问道:“嫂子,你成绩怎么样了?”   “全校第一名。”宋绵思喝了口粥,说道。   “这么厉害?”林糖瞪大眼睛,高兴地说道:“那咱们晚上得加菜,让二哥炒土豆丝。”   “好。”林贺功点了下头。   宋绵思笑了下后,道:“加不加菜的另说,我现在有个想法,想做点儿生意。”   林贺功和林糖都愣了愣,林贺功担心地说道:“嫂子,是不是钱不够用?要是家里缺钱,回头我想办法挣钱。这做生意是投机倒把,咱们没必要冒险。”   “是啊,嫂子,我也可以想办法帮忙挣钱。”林糖急忙说道。   宋绵思对他们这样的反应丝毫不感到惊讶,可是她的目的不只是挣钱,更是想尝试一下,重生回来,她并不只是想考上大学,更想打拼出一份事业。   而这个年代,无疑是最充满机会的年代。   虽然说上头的政策有反复,可是那是对于私企,对于个体户,上面的态度是默许的。就在宋绵思今天早上转悠的一圈,她就发现县城已经有人在摆理发摊,而且警察瞧见了也没拦着,足可见和县这边的领导态度。   不过,这种想法并不能这么说出来。   不然的话,林贺功和林糖只会觉得她疯了。   “贺功,糖儿,嫂子到现在有说过没有把握的话吗?”宋绵思不着急,反而问起他们两个来。   林贺功和林糖都摇了摇头。   从宋绵思嫁过来到现在,她说的每一个承诺都实现了,说要让老林家倒贴钱分家,老林家就真的贴钱把他们分出来了,说能让文章上报,就一下上了人民日报。   可以说,宋绵思到现在展现出来的本事,早已将他们彻底收服了。   “今天我在县城里看到很多城里人有钱有票却买不到粮食也买不到肉菜。”宋绵思说道,“而咱们乡下地方最不缺的就是粮食和肉菜了。”   以前集体下田挣工分,各家都是勉强混个温饱,可是今年不同,今年的包田到户彻底把所有人的劳动积极性解放出来,再加上各家的自留地,可以说今年各家里的粮食和菜是富裕的。   宋绵思就是瞄准了这富裕出来的一部分,打算去做这笔生意。   “我正好可以把乡下的粮食和肉菜卖到县城里去,从其中牟利。”   “这主意不是不行。”林贺功道,“不过这事太辛苦了,不如让我去吧。”   林贺功心里头还是担心会出事,他既然劝不了宋绵思,便想让自己来担风险,这样即便被抓,倒霉的也只是他一个人。   “不行。”宋绵思摇了摇头,“这买卖不是那么容易做的。你们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你们如果真的要帮我,就帮我到大家的家里去收购。”   “这……”林糖有些迟疑,让嫂子去冒这个风险,她于心不安。   “就听我的,你们大哥不在,家里就我说了算。”宋绵思果断地说道。   见宋绵思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林贺功和林糖只好点头。   三人吃完饭后,宋绵思就拿钱让林贺功和林糖去大队收购鸡蛋,她决定先从鸡蛋开始做起,因为鸡蛋这玩意比菜更紧俏,而且,一斤鸡蛋卖给供销社是八毛钱,供销社卖出就是一斤一块零九分,这里面的利润可大着。   林贺功和林糖拿了钱,就开始行动。   跟大队的人买鸡蛋这事并不难,毕竟宋棉思给的价格可不亏,和卖给供销社的价格差不多,还免了他们跑去供销社的麻烦。   等到晚上的时候,林贺功和林糖两个人回家,就足足买了一百多斤鸡蛋。   这数目在宋绵思的预料之中,鸡蛋这东西在乡下地方虽然常见,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舍得吃鸡蛋,多得是人把鸡蛋攒起来,一并送到供销社里卖钱的。   宋绵思把这些鸡蛋都放在两个背篓里,打算明天把两个背篓挂在自行车的后座上,骑着自行车去县城卖。   林糖低声道:“嫂子,这么多蛋装在背篓里,要是路上颠簸,碎了那怎么办?”   “放心,我有办法能让他们一个不碎。”宋绵思神秘兮兮地说道。   林糖不解地看向宋绵思。   他们哪里知道,宋绵思有个小空间,只要在路上,宋绵思悄悄地把鸡蛋转移入她的空间里,等到了地方再放出来,那保管是一个都不会碎。   第二天一大早,林贺功和林糖就目送着宋绵思骑着自行车上了路。   出了大队,趁着周围没人,宋绵思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两个背篓收入空间里,她轻轻松松地骑着自行车去了县城,到了县城,宋绵思没去供销社附近卖,也没去黑市,她先跑的地方是纺织厂。   要说这年头谁最有钱,那莫过于拿着铁饭碗的工人了。   尤其是职工家庭,那可以说是相当有钱了,他们不缺钱,却苦于没门路花钱。   宋绵思在纺织厂的职工大院附近停下,把两个背篓拿出来,就站在那里等人,没过多久,就有大爷大妈出来倒夜壶,瞧见宋绵思一个小姑娘还带着两个背篓在那里。   大爷大娘顿时起了好奇心了,上来问道:“姑娘,你是找人还是?”   “我不是找人,我是来卖鸡蛋的。”宋绵思掀开盖在鸡蛋上面的稻草,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鸡蛋,这些鸡蛋一个都没碎。   “这么多蛋?”大爷大娘一下子激动了。   “是啊,我们乡下地方今年养的鸡多,鸡蛋也就多了。你们要不要买?就比供销社贵一点儿,一斤鸡蛋一块一,不要票。”宋绵思说道。   本来听见价格,大爷大娘都不想要,可一听说不要票,顿时又起了兴趣了。   “真不要票?”一个大娘连忙问道。   “真不要。”宋绵思点头说道,“你们要就赶快点儿,我还得回家做早饭呢。”   听见这话,大爷大娘连忙道:“你等着,我们这就回去拿钱。”   宋绵思等了一会儿,大爷大娘都回来了,每个人少说买了十斤,这有人买了,其他人路过瞧见了也跟着买了,只要买多的,没有买少的,更是有人一口气要买五十斤。   您别以为这五十斤鸡蛋多,这其实不少都是帮着亲戚朋友买的,县城里每个人每个月就半斤的蛋票,半斤鸡蛋也就三四个,如今快要过年了,不得吃点儿好的改善些伙食啊。这买不起猪肉,还能买不起鸡蛋?   不到半个小时,宋绵思所有的鸡蛋都售卖一空。   还有人拉着她道:“明儿个还来不来?要是来,可得给我留个十斤。”   “成,我明儿个给你留。”宋绵思果断说道。   今儿个这么好的生意让她对这门生意很有希望。   宋绵思心道,这门生意看来是真的可以做。   她这回载着空了的背篓一路回去,心情格外愉悦,她身上的挎包里满是钱,这钱的分量虽然不重,却叫宋绵思心里头有种幸福的感觉。   其实,以林贺成每个月打回家的钱,就足够宋绵思他们生活的很是滋润了。   可宋绵思不愿意让林贺成养着,她有很多想法,她想在这个世界证明自己的能力,留下自己的脚印。   “嫂子怎么还没回来?”林糖在院子门口不住地往外探望,心里头七上八下。   这宋绵思头一回出去做生意,他们并不指望她挣多少钱,只是希望她能够平安无事。   “那么多鸡蛋要卖完怕是得等下午才能回来。”林贺功砰地一声砍碎了一块柴,拿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道:“你别在那里转悠了,要是实在不放心,等会儿咱们走去县城就是了。”   林糖心道这倒是也成。   她刚这么想到,就听见叮当的车铃声,林糖回过头,就瞧见宋绵思笑着骑车回来了。   “嫂子。”她连忙快步走了上去。   宋绵思把车子停下,满脸笑容,“我回来了。”   “嫂子,你回来了就好。”林糖欣喜于看见宋绵思平安归来,她看了眼两个背篓,心想估计嫂子是半路害怕了回来,体贴地说道:“这鸡蛋咱们不卖也好,自家留着,回头再想办法。”   “谁说不卖。”宋绵思把两个背篓上面的稻草掀开,道:“都卖完了。”   院子里的林贺功听见这话忙走了出来,等瞧见两个空了的背篓时,他眼睛都直了,“这,这些鸡蛋这么快就卖光了?”   “是啊,我早说了,县城的人很缺东西的。”宋绵思把自行车推进院子里,示意林糖把门关上后。   她让林贺功两个人进了屋子,把挎包里面所有的钱都倒了出来。   小山一样的钱哗啦啦地从挎包里倒出。   林糖和林贺功两个人彻底呆滞住了。   这他们嫂子是去抢钱了? 第26章 当长嫂的第二十六天 当长嫂的第二十六……   “你们帮我数下钱, 看看到底有多少?”宋绵思看见林糖和林贺功两个人的反应后,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林贺功和林糖两人羞红了脸,连忙道好,两个人帮忙数了数钱。   最后扣除掉成本, 宋绵思这回足足赚了33.6元。   “这个收益还算不差。”宋绵思说道。   还算不差?!   林贺功和林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县城职工一个月也才挣三十多, 他们嫂子一天能挣三十多,这事说出去与谁信啊。   “嫂子, 你真没抢钱?”林贺功有些不敢相信。   宋绵思白了他一眼,道:“我倒是想抢钱啊,上哪里抢钱去。”   这倒也是。林贺功点点头, 他仍然有些难以置信眼前的这一幕。   宋绵思笑着从这堆钱里拿出两元各自给了林贺功和林糖,“这是给你们的零花钱。”   “嫂子, 这我们不能要。”林糖推拒道, “我们也没干什么, 哪里好拿这么多钱?”   “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嫂子给你们钱, 那是应该的。”宋绵思二话不说把钱塞到他们两个手上,“拿着吧, 况且你们也辛苦了。”   林糖和林贺功拿这钱都觉得心虚和不好意思。   他们辛苦啥啊, 也就是在大队里跟人家买鸡蛋,走几步路而已。   “嫂子, 那你明天还去吗?”林糖问道,“要不我们再去帮你买鸡蛋回来?”   “去, 当然得去, 你们放开买,有多少买多少。”宋绵思估摸着县城这个市场怎么说都还能再消化几千斤鸡蛋,当然, 她未必能卖这么多鸡蛋。   “好。”林糖和林贺功两个人瞬间干劲十足。   要不说还是得有成果呢,要是没有成果,林糖和林贺功能相信这门买卖真的能挣钱。   昨天两个人买鸡蛋的时候还有些提心吊胆,今天他们彻底放开了,不但在他们大队里买鸡蛋,因为昨天鸡蛋买得差不多了,他们还跑到其他大队去买。   这样一来二去,两个人的动静自然就吸引了大队里其他人的注意。   不过,大多数人虽然猜测到宋绵思他们可能是把鸡蛋拿去卖了,可也没多想什么。   这个年代的人,朴实,只知道盯着地里,很多人甚至要到很久以后其他人靠着个体户发家致富了才意识到原来不是只有种田和铁饭碗能挣钱的。   第二天,宋绵思也同样卖得很好,纺织厂的人确实有钱,而且还都要的多,比昨天多卖了小半个小时,宋绵思就把鸡蛋都卖光了。   她骑着自行车回家的时候,挎包里的钱沉甸甸的。   宋有成远远瞧见她经过,往地上呸了一声,拿着信回家。   “妈,姐的信来了。”宋有成一到家就扯着嗓子喊道。   宋红中顾不得穿上衣裳,就急匆匆走出来,他不是关心宋胜棉,而是紧张宋胜棉信里面的内容,说起来,宋胜棉也是没心肝的,他爹妈写信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可是宋胜棉直到前阵子才想起要写信回家。   不知道她是太不在乎宋绵思了,还是太不在乎她爹妈了。   宋红中拿过信,急匆匆地拆开信,柳红花跑出来,着急地问道:“怎么样?闺女在信里面说什么了?”   “没事。”宋红中看见宋胜棉在信封里从容的语气时,心里头就安定了不少,“胜棉说她过几天就要回来了,说有件事要咱们去办。”   “啥事啊?”柳红花眼睛一亮,她知道每次宋胜棉让他们去办事,他们就有钱拿。就比如先前牛棚那个臭老九,那回他们家可是发了一笔财。   “闺女说后天山上会有头野猪掉到坑里头去,叫咱们抓紧机会去把野猪抓了。”宋红中眼睛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这事,咱们可别外传,咱们家后天悄悄去,一头野猪好几百斤,少说值个几百了。”   “好,好!”柳红花兴奋地拍手,“咱们闺女就是好福气啊。”   自打宋胜棉告诉他们她能够做预知梦,梦见未来的好事,并且用牛棚的事验证了之后,柳红花一改先前重男轻女的态度,对这个女儿很是重视。   “妈,回头挣了钱,你可得给我买辆自行车,要凤凰牌的。”宋有成见柳红花高兴,连忙说道。   “好,妈答应你。咱们买了车,回头也去给宋绵思他们瞧瞧。大队里可不是只有他们才能够买得起自行车。”柳红花这番话有几分酸味。   这些日子看着宋绵思他们日子越过越自在,柳红花心里头别提多难受了。   “别瞎闹腾,闺女还说了这事不能让林贺功他们发现。”宋红中板着脸呵斥了一句,“什么自行车,等以后再说。”   宋有成脸上露出讪讪的神色,心里头虽然不甘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嫂子,咱们还收不收鸡蛋?今天有人上门来问,我做主都收了。”林糖帮忙数着钱,边说道。   今天的利润几乎翻倍了。   看着桌上小山一般的钱,林糖的心里头有着沉甸甸的幸福,这钱就是穷人的胆子,虽然林贺成每个月都会寄钱,可是林糖是穷怕了,如今看到这么多钱,心里头才有幸福感。   “收,只管收就是。”宋绵思道,“不过明天咱们就别收太多,后天咱们不做生意,在家里休息一下。”   “那后天我包饺子吧。”林糖说道,“哥、嫂子你们喜欢吃什么馅的?”   “都成。”林贺功不在意地说道。   宋绵思道:“咱们包白菜猪肉馅的吧,明天我去看下有没有人卖富强粉,用富强粉包的饺子那味道才叫好。咱们这几天挣了点钱也该吃点儿好的。”   “听您的。”林糖没有二话,甚至没有问宋绵思为什么不趁热打铁,抓紧时间后天多挣一点儿。   宋绵思可不是真为了休息,这些天倒卖鸡蛋并不累人,还不如之前去上学辛苦呢,她之所以休息,是因为她记起了一件事。   上辈子她死后留在老林家,差不多后天的时候,宋红中他们突然说他们抓到一只野猪,那还是头母猪呢,肚子里揣着好几只猪崽。   大队的人都羡慕不已,说宋红中他们家真是走了狗屎运,这等好事也能够叫他们碰上。   可宋绵思心里存着怀疑,因为宋红中这个人压根不会捕猎,打野鸡说不定还有可能打得到,抓野猪这事,就算十个宋红中加起来也未必能有这等本事。果然,宋绵思飘去宋红中家里听见,原来那头母猪压根不是他们打的,而是在林贺功设的陷阱里抓到的。   他们这家人趁着林贺功没发现,就把野猪说成是他们家的。   林贺功后来去看了陷阱,发现不对劲,找上门和他们理论的时候,他们还死不承认,还说林贺功这人贪心,看上了野猪的钱。   那时候,宋红中家的名声不错,毕竟是出了个大学生闺女,大家伙都另眼相看,因此对宋红中的话深信不疑,都纷纷指责林贺功的不是。   宋绵思气得不行,可她是鬼,就算知道真相,能说给谁听。   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她已经知道内情,她绝不会再让宋红中他们家占了林贺功的功劳,而且,她还要叫他们家在整个大队面前彻底丢人现眼。   “二弟,”宋绵思像是随口一般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在山上设了陷阱?”   “是啊,嫂子你怎么知道?”林贺功有些惊讶地问道。   “我还能不知道,前阵子你不是托人打了几个兽夹吗,你想抓什么啊?”宋绵思问道。   “抓野猪,”林贺功摸着后脑勺,道:“前阵子我在山上砍柴看见了野猪的脚印,咱们家就在山脚下,我怕冬天野猪在山上找不到吃的会下山来,到时候咱们家说不定就遭殃了。不过,那些野猪也真是机灵,到现在还没抓到呢。”   “这种事不着急,说不定过两天就抓到了呢。”宋绵思笑眯眯地说道。   林贺功笑了笑,“那就希望如此。要是抓了野猪,咱们家过年我就炖猪肘子,爷爷以前教的炖猪肘子的办法炖出来的肘子可香了。”   “那我们可有口福了。”林糖笑道。   他们两个人都压根没有把这事当真,因为农民都知道野猪是山上最狡猾的动物,要抓到野猪,那得是老手才有这等本事。   林贺功设陷阱也是抱着尝试的心态,若是不能成,那就到时候再想别的办法。   “这事可得和队长说一声,免得回头别人上山不小心踩到陷阱。”宋绵思随口一般说道,“回头我去跟保家叔说一下。”   “还是嫂子想的周到。”林贺功点头说道。   虽然说冬天基本上没人上山了,但也的确是该说一声,免得出意外。   宋绵思没有急着去说这件事,如果现在就去告诉林保家,以林保家的尽职尽责,那肯定会立刻通知大队的人,那么宋红中他们虽然没机会抓到野猪,可也不会造成什么损失。   这可不是宋绵思想看到的。   第二天晚上,七八点的时候,宋绵思就提着灯出了一趟门。   林保家一家子都还没睡下,门一敲,林爱国就来开门了,瞧见是宋绵思的时候,他愣了下,而后忙招呼她进去。   “嫂子,外头冷,进来屋子里说话吧。”   “不了,我就是来说一句话,说完就回去,不打扰你们。”宋绵思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她的面容显得越发姣好,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即便是穿着厚重的棉袄和棉裤,也丝毫没有损害她的清美。   “本来这事该早点儿说,偏偏我这阵子忙得团团转,一时给忘了。我们家贺功在山上设了几个陷阱,虽然说这冬天也没人上山,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事还得麻烦队长明天通知下大家,免得有人上山时不留意踩到了陷阱。”   “嫂子说得对。”林爱国连连点头,“你放心,我会把这话告诉我爹的。”   “那就麻烦你了。我先走了。”宋绵思说道。   林爱国点了下头,目送着她离开后,才把门关上,他回到屋子里,刚要开口,林保家就摆摆手,“行了,我刚才都听见了。”   “那我就不用再说一遍了。”林爱国也乐得轻松,他盘着腿坐在他爹娘的床上,帮他妈拿着毛线。   今年林保家家里挣的钱不少,洪秀才舍得拿钱和票在县城里买了毛线,回头打毛衣。   “你将来要是找媳妇能找到贺成媳妇这样的,你爹我做梦都要偷笑了。”林保家抽着宴,斜着眼睛看了林爱国一眼,说道。   这姑娘做事是真周到,样样事情都办的妥妥体贴,说话还体贴细微,是个能办事会说话的人。   林爱国不以为意:“爹,嫂子能这么能耐吗?”   “你还不信,别说你媳妇,就是你有她三成,你爹我二话不说明天就去公社让你当这个大队队长。”林保家瞪着眼睛,拍了下林爱国的脑袋。   林爱国缩了缩脑袋,心里头很不以为意,他承认嫂子是有点儿本事,但他爹至于这么夸张吗?不就是会写文章吗?   第二天早上,宋绵思早早出门,瞧见宋红中一家鬼鬼祟祟地上了山,她便知道这一家人去奔着那野猪去的。   宋绵思不慌不忙,她在山脚下估摸了有段时间,就立即朝林保家家里赶过去,她一路小跑,等到了林保家家里时,脸上都满是汗水。   “贺成媳妇,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洪秀刚好出来喂鸡,瞧见她这模样,吓了好一大跳。   “洪婶,没出事,是我刚刚上山,瞧见贺功的陷阱里抓到野猪了。”宋棉思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那头野猪太大了,我们几个人弄不起来,洪婶,还喊人跟我们一块上山吧。”   宋绵思的声音不小,左邻右舍听见野猪都纷纷走出来了。   “抓到野猪了?”林保家更是二话不说从堂屋里出来,连鞋子都是趿拉着。   “是,好大一头呢。”宋绵思说道,“队长,咱们得快点儿,否则野猪要是跑了,那可就亏大了。”   “是,是。”林保家丝毫不怀疑,他转过头对众人说道:“大家伙都回去拿扁担和绳子,咱们立刻就上山去。”   有野猪的号召,所有人都没有迟疑,连饭都顾不得吃了。   宋绵思眼睛里闪了闪,浮现出一阵笑意。   而此时,山上,宋红中一家子正站在林贺功的陷阱旁边,陷阱里面那头一百来斤重的老母猪正哼哧哼哧叫,它闻到了人的味道,折腾得越发激烈,可是它的后蹄被兽夹夹住,一折腾,血流的更快了。   “妈,姐说的还真是准,还真的有野猪。”宋有成乐得脸上都快笑开花了。   他摩擦着手掌,道:“咱们也别愣着了,趁着没什么人赶紧把这头猪宰了好带回去。”   “成!”柳红花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目光,她往手掌上吐了一口唾沫,摩擦了下手掌,就想抄起锄头朝那头野猪的头上砍去。   可是那头野猪哪里肯老老实实挨砍,不但敏捷地躲开,还冲着柳红花的方向猛地冲过去,把柳红花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摔在地上。   这一摔可把柳红花疼得龇牙咧嘴。   她拍拍屁股,咬牙啮齿道:“你个畜生,都死到临头了还想折腾!”   “妈,让我来!”宋有成说道,他左顾右盼,瞧见旁边树下有块大石头,便跑过去想要搬起石头砸下去。   这陷阱就那么大,那头猪再怎么能躲也肯定得挨这一下。   宋有成眼睛里满是志在必得。   他还助跑了一段距离,刚要把石头砸下去,就听见一声喝止声:“住手!”   这声声音传来,宋有成吓了一跳,手上的石头滑落,直接砸在他的脚板上,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   “队、队长!”宋红中一家呆滞地看着拿着扁担和绳子,来势汹汹的众人,“你,你们怎么来了?”   “还我们怎么来了。”林保家气得脸都红了,脖子上青筋暴起,他手指着陷阱里的野猪,道:“你们在干什么呢?”   “我们在抓野猪,这头野猪是我们打到的。”柳红花眼见众人来了,心里慌张,下意识地便想要咬死这头野猪是他们的。   “你放屁,这头野猪哪里是你们的,明明是我嫂子他们家的。”林爱国一听这话都被宋老大家的不要脸给恶心得破口大骂。   “你才放屁呢,这头野猪哪里就是宋绵思他们的。”柳红花叉着腰,指着林爱国骂道:“你们没瞧见,是我们先来的!”   “大伯母,这头野猪明明是我们家的,我早上就看见陷阱里有野猪,怕我们几个人抓不住,所以下山通知队长,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就成你们的了?”宋绵思蹙着眉头,神色复杂地看着柳红花他们,“你们会不会是误会了?”   这要是后世的人听了,肯定要说好大一股绿茶味儿。   但是现在的人都实诚,一个个都没多想,反而觉得宋绵思这个人实在是太过厚道了,这多好的姑娘啊,大伯一家做错事了,她还替他们找借口给他们台阶下来。   不得不说,这误会真大。   宋绵思哪里是好心,她知道柳红花的脾气,那是嗜钱如命,要是宋绵思不说这话,柳红花保不齐还会识趣一点儿,可是如果宋绵思说了野猪是他们的,以柳红花的脾气,那是脸都不要都得把母猪要回去。   “你别胡说八道,什么你们家的,我们一早就来了,怎么就没看见你!”柳红花手指指着宋绵思,“今儿个你们别想仗着人多欺负人少,这头野猪就是我们宋家的。”   “好了,都别吵了!”林保家看着宋红中一家的眼神有些不悦,“你们说是你们的,那你们有什么证据?”   “是我们家的还用得着什么证据。”宋红中咳嗽一声,说道。   “这可就巧了,我们就有证据。”林贺功不客气地指着陷阱里的兽夹,“这陷阱是我挖的,兽夹也是我托人打的,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就成你们家的野猪了?”   “可不是嘛,这人可真是不要脸。”   “八成是看着人家宋绵思跑下山,就想偷人家家里抓到的野猪,还死鸭子嘴硬呢。”   “咱们大队怎么就出了这样的货色,可真是够丢人现眼的。”   “都是姓宋的,宋老大一家人品怎么这么差?”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看着宋红中一家的眼神都带着嫌弃。   宋红中一家脸都丢光了,宋红中涨红了脸,道:“这都是你自己说了算的,我还说这陷阱是我们家挖的呢。”   “宋红中,你可就别胡搅蛮缠了。”林保家不悦道:“人家挖陷阱的事早就和我说过,我心里都有数。你再说下去,那丢的可是你们家自己的脸。”   “队长说的没错,你们赶紧滚蛋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旁边有人啐了一声,说道。   宋红中一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恨不得地上有道地缝能够钻进去。   他们灰溜溜地离开,引得众人一阵嘲笑。   宋绵思心里头大为快意,上辈子这头野猪被宋红中一家昧了,还倒打一耙说林贺功贪财,现在也该轮到宋红中他们家享受下被人嘲讽的滋味了。   正当宋绵思出神的时候,林保家突然说道:“贺成媳妇,这头野猪不能宰,它肚子里揣着崽,咱们把它弄出来再来说怎么办,成不成?”   “成,队长,我们都听您的。”宋绵思说道。   林保家见她回答得这么干脆,心里头很是舒坦,他立即招呼人着手准备把野猪赶出陷阱,林保家虽然是队长,可也是土生土长,手上也是有些把势的。   他一边让人用石头砸野猪,消磨掉野猪的精力,一边让人用锄头把陷阱挖出一条道来,那条道倾斜向上,正好能够让野猪从这条道上爬上来。   生擒野猪是个功夫活,他们一群人忙活了一早上,直到晌午时分才把野猪给抓起来,送到宋绵思家里的猪圈里。 第27章 当长嫂的第二十七天 当长嫂的第二十七……   “去瞧过了没?贺成媳妇他们家逮到的野猪可大了, 队长说,肚子里至少揣了三四个猪崽呢。”赵大娘边往家里赶,边和邻居刘大娘说话。   “瞧过了,好家伙, 这贺成媳妇家就是运气好啊, 先前都说他们家分出来怕是要艰难, 现在谁还敢说这话,那头野猪要是卖给肉联厂去, 那少说得七八十吧。”刘大娘语气里满是羡慕。   “那可不止呢,如今猪肉贵啊,一斤猪肉一块五一斤, 那头母猪一百多斤,少说得两百呢。”赵大娘说道。   宋老大家里面, 宋红中和柳红花一家三口听着外头传来的谈话声, 脸色越发难看。   柳红花在堂屋里来回走, 脸色黑得和锅底似的, 两百多,两百多, 这两百多就便宜宋绵思他们了!   “宋红中, 你就没什么话要说的吗?”柳红花狠狠地跺了下脚,气冲冲地看向宋红中。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宋红中抽着烟, 低着头,脸上神色阴沉。   “那头野猪就这么白白便宜宋绵思那个小娼妇了?!”柳红花气得跺脚, “这也是两百多啊, 咱们一年到头才挣几个钱啊。”   “那你有本事去要回来啊,队长都站在他们家那边,我能怎么办!”宋红中心里头也窝着火, 他还想拿这笔钱买些好烟好酒自己享受下,可没想到,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   柳红花被顶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如果有这本事,还至于在家里憋气,早就出去要猪去了。   “都怪宋绵思。”柳红花恨恨地说道,“要是没有她,那头猪就是咱们家的了。”   宋老大家气氛低沉,而宋棉思他们家里却是欢天喜地。   “队长,这毛巾、酒还有剪刀、草木灰我们都准备好了。”宋绵思满头大汗,精神却是格外饱满。   这头野猪估计本来就快生了,再加上受了惊,刚被运送到他们家没多久,就哼哧个不停,林保家一听就知道它是要生了,连忙招呼宋绵思准备东西。   这猪肉值钱,猪崽也不便宜,今年政策放开,允许各家自己养猪后,不少家庭都养了一两头猪,因为精心照顾,猪都养的挺胖,年底除了要交公的,各家都靠着养猪挣了些钱,因此都打算明年接着养,可是要养猪,就得有猪崽。   公社那边的猪崽是供不应求,想配种,那种猪也不是那么好借的。   所以,现在乡下猪崽可吃香了。   “好,你们都出去,别在这里堵着,就棉思和贺功留下来帮忙就成。”林保家拿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水,说道。   众人连忙出去,把猪圈的空间腾出来。   林糖见众人都在忙,便进厨房拿昨天留的几个鸡蛋做了鸡蛋饼,又煮了玉米碴子粥,让他们忙活完就能吃饭。   这母猪下崽的速度是真的不慢,没一会儿功夫,就生了五只猪崽出来。   宋绵思拿毛巾挨个给这些小猪仔擦干鼻子上的黏液,有一只猪还被包裹在胎膜里,得亏宋绵思及时撕开胎膜,不然恐怕活不成了。   忙活一早上,野猪崽子接生完没多久后,那头野猪没了气,大概是后足那边流血流太多了。   林保家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宋绵思忙道:“队长,咱们先别忙着处理这头猪了,先去吃饭再说。您忙活一早上都没吃饭吧。”   “这不用着急,我回家吃也是一样的。”林保家摆摆手。   宋绵思却不答应,哪里有让人帮忙还叫人回家吃饭的道理,“队长,你就听我的,留下来在我们家吃就行,小妹,你煮了多少粥?”   “嫂子,够二十个人吃的了。”林糖高声回答。   其他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但宋绵思二话不说让众人都留下,还把前几天包的饺子也一块下了。   热气腾腾的玉米碴子粥,香脆的鸡蛋饼,包裹着猪肉的饺子,吃得众人从胃里都感觉舒畅了。   林保家却是有些魂不守舍。   宋绵思大概也猜到他在想什么,她喝了口玉米碴子洲,笑眯眯地说道:“队长,我们家都没有人会杀猪,一事不烦二主,等会儿能不能麻烦您和许大叔把猪给杀了。然后这头猪呢,我们家留一点儿,剩下的分给大队的乡亲们。”   “这?”林保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宋绵思。   其他吃饭的人也跟着愣住了,难以想象宋绵思竟然会这么大方。   “贺成媳妇,话可不能随便说,你真想好了?”林保家眼神复杂地看着宋绵思,他并不贪图宋绵思他们的猪,但是呢,这头猪能抓下山,其他村民没少出力,而且野猪也是山上的,算是集体财产,如果宋绵思他们真的要独吞这头猪,不是不行,但是肯定免不了有些人心里头要嘀咕。   当然,在林保家看来,为了这头猪,让其他人心里头嘀咕不值当。   可这是他的想法,他不晓得宋绵思他们怎么想的。   但他没想到宋绵思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安排,这比他想的还大方,还周到。这头野猪分给各家,每家虽然只能拿到几斤肉,可是宋绵思他们却能够得到大队里所有人的交口称赞。   “我都想好了。”宋绵思看向林贺功,“刚才我也和二弟商量过了。 ”   林贺功沉默地点了点头,扒拉了口稀粥,“嫂子怎么说,我们都听她的。”   “那成。”林保家沉吟片刻,拍板道:“这头母猪我看少说得有一百八十多斤,你们家三十斤,剩下的猪肉分到各家手里头去,等会儿吃完饭,咱们就开始分。成不成?”   “成!”众人难掩激动地喊道。   吃完饭后,所有人就开始把那头已经死了的母猪抬到晒谷场那边去。   那地方宽阔,要杀猪分猪肉才方便。   他们一路过去,就顺便把要分猪肉的事说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大队都知道要分猪肉了,大家伙连忙拿着盆过去。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气氛喜庆的仿佛过年一样,孩子们跟在大人身旁,探着头想从人群的缝隙里看看里面杀猪的情况。   宋老大一家听见这事后,也厚着脸皮去了。   他们舍不得那几斤肉,去了后还要念叨。   “这宋绵思他们是不是脑子糊涂,好好的猪肉自己留着吃不完也能卖了,竟然要分猪肉。”柳红花语气很酸,眼睛更是红得像是得了红眼病似的。   旁边的人听见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再一瞧是他们家,撇了撇嘴,“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你们家,你们家还有脸来拿猪肉啊,现在咋不说那野猪是你们家逮到的了?”   宋红中脸涨得通红,他这人最好面子,几时被人这么嘲讽过。   柳红花却是不肯吃亏,吵嚷道:“我们家凭什么不能来拿猪肉,这猪肉是你们家的不成!我们也是东山大队的。”   她这把嗓门又尖又利,把正忙活着杀猪的林保家他们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你看着盆。”林保家对许大叔说道,他把刀放下,走到柳红花他们家面前,不客气地说道:“今天这猪肉还真没有你们的。”   “你们干出那种好事,想要偷占别人家的野猪,现在要是还把猪肉分给你们,那不是鼓励这股风气吗?行了,赶紧走吧,别自找没趣。”   林保家的话让柳红花一家又羞又怒。   柳红花还要争执。   旁边的人都已经开口嘲讽了。   “什么人啊,赶紧走。”   “就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我要是他们家,可没脸还来要人家的猪肉。”   大家伙都巴不得能少些人分猪肉,林保家说宋红中一家没资格分猪肉,他们是既占理又占便宜,一个个嘴巴上都不饶人,把宋红中一家说的无地自容,狼狈离去。   林保家忙活一下午,将猪宰了,各家都分了六七斤猪肉。   众人欢天喜地带着猪肉回家去,这六七斤猪肉足够他们过个肥年了,林保家脸上也带着笑意,他拿抹布擦拭手上,对宋绵思道:“那几头猪崽我做主给给你们家,你们家愿意自己养也成,愿意卖了也成,总之归你们了。队长不会叫你们吃亏的。”   “谢谢队长。”宋绵思三人感激地说道。   猪肉看似值钱,可猪崽也不便宜,那五头猪崽卖出去也少说六七十了。   带着三十斤猪肉,三人回了家,宋绵思特地要了猪蹄,她对林贺功笑着说道:“二弟,咱们可有口福了,今儿个要不就做一道炖猪肘子。”   林贺功愣了下,而后想起前几天宋绵思说的话,他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好,就听嫂子你的。”   当天晚上,宋绵思家里真的就炖了猪肘子。   那猪肘子炖得油光发亮,色泽泛红,一筷子下去,那皮酥肉烂,肉香扑鼻而来,宋绵思还焖了一锅大米饭,这米饭是颗粒分明,香得很。   宋绵思先拿猪肘子的汁水搅在米饭里,夹了一筷子猪肘子肉,就着米饭一口下去,高热量带来的愉悦在脑海里炸开,这一口下去,整个人都舒坦了。   宋绵思忍不住对林贺功竖起了大拇指,“二弟,你这手手艺真是没话说。嫂子服了。”   林贺功耳根泛红,道:“这也没什么。”   “二哥害羞了。”林糖笑嘻嘻说道,“二哥别谦虚,你的手艺确实好。”   “吃你的饭。”林贺功恼羞成怒,夹了一筷子猪肉到林糖碗里。   一个大猪肘子,三人吃得头也抬不起来,那猪肘子的汁都被他们拿来拌饭,一锅米饭吃得干干净净,不带剩的,宋绵思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从没有吃得这么舒坦过。   林糖和林贺功两人又何尝不是这样。   林糖还说道:“要是咱们家每年过年都能吃一道炖猪肘子,要我少活几年我都愿意。”   “呸,别胡说八道。”林贺功说道,“小孩子家家说这种话不吉利。”   “二哥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啊。”林糖嘀咕道,但她到底还是怂了,没再敢说这样的话。   宋绵思脸上露出一个不由自主的笑容,她收拾着碗筷,心里头想着,要是林贺成今天也在这里,那就好了,不知道他现在正在干什么。   林贺成在干什么。   他在被人搭讪。   二十一岁的团长,即便是在动乱年代里那也少见,何况现在的和平年代,虽然林贺成家境一般,可在部队里还是很受欢迎的。   除了他有本事以外,主要的原因还因为他那个脸和身材。   林贺成的样貌不是如今流行的审美浓眉大眼,可他眉眼深邃,面容线条凌厉,身板结实有力,肌肉虬结,散发着男性荷尔蒙魅力,穿着军装的时候那更是俊美得叫人移不开眼睛,再加上他这人很讲义气,在人群中总是人群的焦点。   无论是文工团还是部队医院的医生护士都喜欢他。   这不,今天下了大雪,文工团的一个姑娘叫刘晓丽的就跑过来找他了。   “林团长。”刘晓丽在林贺成他们的宿舍外头等了有段时间,等的两条腿都发麻了,才等到林贺成和警卫员小刘回来了。   林贺成看见她,眉头就不禁皱起,他对小刘说道:“你先把我的话通知到一班和二班去,回头我再和你细说。”   “是。”小刘敬了个军礼,冲林贺成挤眉弄眼了一番,而后跑入宿舍院子里。   刘晓丽眉梢眼角都带着春意,即便是大冬日,她的穿着也很单薄,身上是一件毛衣,下面是一条碎花长裙,脚上的小皮鞋锃光瓦亮,漂亮是漂亮,就是美丽冻人。   “刘同志,我已经明确告诉过你我有对象,请你去寻找其他同志共同进步。”林贺成的脸色可不好看,要不是刘晓丽是个女人,他已经想打人了。   部队里喜欢他的不少,但林贺成从来没有给别人一丝希望,只要敢勾搭他的,他都会直接坦白地说自己有对象。   一般这种情况下,只要稍微要点儿脸的女孩子都会死了心思。   这年头做小三就等于是搞破鞋,是犯罪的。   可这个刘晓丽却是死缠烂打,林贺成直接了当拒绝了她好几次,她还不死心,甚至还当着别人的面制造出和他处对象的错觉,就连旅长都问他们是不是真的有关系。   “林团长,你的话我不相信。”刘晓丽勾起唇角微笑,嘴唇旁边露出两个小酒窝,她捏着手,道:“你要是有对象,那为什么你的档案里面你还是单身呢?”   “你调查我!”林贺成脸一下沉了下来,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怒火。   刘晓丽吓了一跳,她后退了一步,而后挽了下头发,道:“你别生气,我没查其他的,我只是摆脱我姐夫问了下你的婚姻状况。我不明白,你明明是单身,没有结婚,却非要欺骗我呢。我告诉过你的。我真的不在乎你的家庭情况。”   林贺成无语了,“刘同志,我是没结婚,但那是因为我对象年纪太小,还不到结婚年龄,我们已经在我们老家摆过酒席,你爱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你要是再来骚扰我,我就告你一个流氓罪。你好自为之。”   说完这话,林贺成转身直接走入宿舍里。   刘晓丽呆住了,她没想到林贺成竟然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刘晓丽本来今天是要约他一起去看电影的,可林贺成连给她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她看着手里的电影票气得直接回宿舍去了。   文工团是有她们的宿舍的。   但刘晓丽嫌弃文工团的宿舍拥挤,而且还没有电视机,就去和姐夫、姐姐一起住。   她姐夫是张中生张旅长,官职比林贺成大,刘晓丽家也是有背景的,她是红二代,爹妈都是军队背景,刘晓丽也是因此脾气很是骄纵,她从小到大都没受过罪吃过苦,在大院里那也是受人吹捧的小公主,哪里想到在林贺成这里竟然屡屡碰钉子。   “砰”的一声,刘晓丽推开了家门,拉着脸哒哒哒地走进屋子里。   她姐姐刘晓阳听见动静,回头一看,顿时乐了,“这是怎么了?不是去找林贺成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快别提了,那林贺成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刘晓丽咬着嘴唇,恼怒地说道。   她也是有自尊心的,被林贺成这么果断地拒绝这么多次,心里头不知多委屈多恼火。   “他不跟你去看电影?”刘晓阳折叠着衣裳,随口问道。   “比这个还过分,你知道吗?”刘晓丽转过头,握紧了手气冲冲地说道:“他竟然跟我说,要是我再去找他,他就要告我耍流氓,他这不是欺负人吗?”   刘晓阳本来还以为这回不过是跟之前一样,刘晓丽被拒绝了而已,可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情况,顿时间她的脸色也不好看了,板着脸,“他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我还能瞎编胡造出来侮辱自己吗?”刘晓丽气得跺脚,“他以为他是谁啊,我给他面子追求他,他竟然还这么对我?”   刘晓丽压根不在乎林贺成到底有没有对象,在她看来,只要林贺成不结婚,那她就有资格和林贺成谈对象。   至于林贺成乡下的那个对象那会是什么下场,她根本不在乎。她在追求林贺成之前,也根本想不到林贺成竟然会拒绝她,毕竟只要是个有脑子的男人,都会知道在一个文工团姑娘和一个乡下姑娘之间怎么选择。更何况这个文工团的姑娘家里头还有背景、人脉能够帮助这个男人。   这种事情不知发生了多少遍,刘晓丽在大院里没少看见。   她以为林贺成也会像其他男人一样,利索地抛弃那个乡下女人,选择她。   可偏偏,林贺成拒绝了她,而且还是不由分说,十分果断,连一丝回转的余地都不给。   这激发了刘晓丽的好胜心,她不信自己拿不下林贺成,直到今天林贺成说出这么狠心的话,她才真的意识到林贺成是真的看不上她。   “那个林贺成也太自以为是了。”刘晓阳黑着脸,道:“他以为自己还是个人物了,不就是一个团长,有多了不起。”   “你们在说什么呢?”张中生从外头回来,就听见刘晓阳带着怒气的话,“什么团长,有多了不起?在说谁呢?”   “还能是谁,林贺成啊。”刘晓阳提高嗓门,道:“你可得给晓丽讨个公道,你一个旅长不会拿一个团长没办法吧。”   张中生打断她的话,脸色严肃,“别胡说八道,你这话传出去怕不是要给我找麻烦。再说,现在林贺成可不是团长了。”   “他出什么事了?”刘晓丽听见这话,高兴地问道。   “出事?”张中生拿下军帽,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半带羡慕半带几分嫉妒地说道:“人家现在立了一等功,上头打算提拔他当旅长。好家伙,二十一岁的旅长,这可真没见过。”   刘晓丽和刘晓阳两姐妹到嘴边告状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对了,刚才你们说什么呢,林贺成怎么得罪晓丽了?”张中生感叹之后,回过神对刘晓阳两人问道。   “没事,没什么大事,就是年轻人拌了几句嘴。”刘晓阳冲刘晓丽打了个眼神,笑着糊弄了过去。   刘晓丽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那就好。”张中生拿起桌上杯子喝了口水,他像是想起什么,对刘晓丽说道:“晓丽,听说你最近在和林贺成搞对象,你可得抓紧点儿,这等对象可不好找。这年轻人将来前程远大啊。”   “姐夫,你胡说什么呢。”刘晓丽脸上飞上两抹红晕,此时的她哪里还有刚才的怒火,至于什么报复林贺成的心思更是被她彻底打消,她决定不择手段都要追求到林贺成,那样一来,她就是连长夫人了,她所有的闺蜜,都没有人比她嫁得更好。   刘晓阳借着要做饭的借口把刘晓丽拉到了厨房。   她打开水龙头,边洗菜边对刘晓丽说道:“刚才你姐夫的话,你也听见了,你怎么想?”   “姐姐,你放心吧。”刘晓丽眼神里流露出志在必得的神色,“我还有手段对付林贺成,总之他这个人,我要定了。”   “好,有志气,姐姐祝福你能够成功。”刘晓阳高兴地说道。 第28章 当长嫂的第二十八天 当长嫂的第二十八……   小孩小孩你别馋, 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你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 做豆腐;二十六, 炸羊肉;二十七, 杀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 蒸馒头;三十晚上玩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注1】   隔天就是腊月二十七。   这天,宋绵思带着鸡蛋和猪肉到县城, 她利索地卖完鸡蛋后,没急着卖猪肉, 而是在县城里转一圈, 到了国营肉铺这里。   这几天的鸡蛋卖得很好, 但宋绵思估摸着纺织厂那边鸡蛋的生意也做的差不多了, 该考虑做点儿其他的,比如买卖青菜之类、粮食之类的东西, 总之只要乡下地方有的东西, 她都想卖。   其实最好卖的就是肉,无论是猪肉还是鸡肉, 只要有,就算价格比市场的贵, 也有人肯买。谁叫这年头是有钱没处花, 就算有大把的钱没有门路也是买不到肉的。   就算真按照购粮本上每人两斤的肉量,也未必能买得到。   果不其然。   宋绵思刚到肉铺门口,就瞧见门口乌央乌央一条好长的队伍。   她站在不远处瞧着这条长龙都暗自咋舌。   排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个膘肥体胖的中年男人, 挺着这个年代不常见的将军肚,正和肉铺的工作人员商量:“有没有里脊肉啊?多贵我肯买。”   “蔡同志,不是我不肯卖给你们,再说了,咱们肉铺和国营饭店可是兄弟单位,我没道理不卖给你,实在是这里脊肉一早就被人买了,我这也没辙啊。”那卖肉的工作人员嘴巴里叼着根烟,说话的时候都不带正眼瞧人的,活脱脱一副气人模样。   蔡大勇心里头要是不生气那是假的。   他知道这白大壮是诚心刁难他,他昨天明明就事先说过要留下一块里脊肉,他们两个单位交情好,又经常在这肉铺采购,留一块里脊肉能有多难。   可偏偏他今早过来,这白大壮却告诉他里脊肉卖了,这分明是故意给他使绊子。   前些个日子经理就说了今天有领导过来饭店,特地点了一道糖醋里脊,这里脊肉没了,叫他怎么交差。   “白哥,您就别和我开玩笑,您挪块里脊肉给我,回头我忘不了你的好。”蔡大勇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大前门烟,这包大前门烟要三毛五,蔡大勇自己都舍不得抽,整天放在身上,等着有机会再用,今儿个没想到要便宜这么个混账东西。   白大壮看了他一眼,眼神闪现出贪婪的神色,但他很快将烟推了回去,“别,别来这一套,赶紧走,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就是,我们这么多人排队等着呢,赶紧走人。”后头排队的众人吵嚷道。   蔡大勇无法,只好带着烟离开队伍,他那张胖乎乎的脸上神色很是难看,边走还边回头看着肉铺,嘴里咒骂个不停。   宋绵思心里乐了,看来今天这趟还真是跑对了。   她正想着该怎么找到门路,这门路可不就送上门来了。   “蔡同志。”宋绵思骑着自行车追上了蔡大勇。   “你是?”蔡大勇回头一看,一个陌生的漂亮姑娘追上来,他愣了下,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   宋绵思甜甜一笑,“蔡同志,是我啊,先前我和我对象去你们店里好几回呢,我是小宋。”   蔡大勇压根想不起宋绵思是谁,但见她长得好看,嘴巴又甜,脸上神色便和缓了些,“原来是你啊,小宋同志,你喊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宋绵思微笑着说道,“我刚才听说了你和那肉铺员工的事,我也替你窝火。那个人可真是不像话。”   “对,那个人就是个混账!”蔡大勇此时心里头正压着火,见到有人骂白大壮,便仿佛得到了支持,他恼怒地说道:“昨天我就请他们帮忙留里脊肉,结果今天一来,那里脊肉竟然卖了,这不是纯心坑我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   宋绵思的空间里刚好有一块里脊肉,她本来打算去黑市卖了,现在好了,刚好能派上用场。   “蔡同志,感情你要里脊肉啊,正好我就有一块里脊肉,七八斤。”宋绵思说道,“既然你那边急需要,那我这块里脊肉就卖给你吧。”   她说着,伸出手进背篓里,假装晃悠了一圈,从空间立面拿出里脊肉出来。   新鲜的里脊肉一露面,蔡大勇眼神就直了。   他四处看了一眼,对宋绵思道:“宋同志,咱们到一旁说话。”   宋绵思笑着道了声好,跟着蔡大勇到旁边偏僻的地方,蔡大勇拿起那块里脊肉,一上手他就有数了,“七斤八两。”   “您可真是神了,这就是七斤八两。”宋绵思佩服地说道。   男人嘛,没有不爱听美女夸奖的。   蔡大勇嘿嘿笑了笑,“这可不是我吹,我手上这功夫那是练了好多年的,要是我去肉铺,那连秤都不用。”   “蔡大哥可真是厉害。”宋绵思说道,“那您这肉要不要?”   “要,当然要。”蔡大勇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来,对着宋绵思问道:“宋同志,我按照肉铺的价格跟你买成不成?”   “当然成,咱们什么关系。”宋绵思说道:“这里脊肉要不是您要,别人我可不卖。”   “那是那是。”蔡大勇这时候对宋绵思是非常有好感,这救急如救火,宋绵思这块里脊肉可帮了他大忙了,要是没有这块肉,今天可不知道怎么和领导交代。   虽然蔡大勇是国营饭店的大厨也就是二把手,可办砸了差事也一样要被领导批评的。   “里脊肉贵,算你一块七一斤,这里七斤八两,算十三块二毛六分,我再给你多些肉票。”蔡大勇这人是真实诚,半点儿没少宋绵思的,还拿出八斤肉票给了宋绵思。   宋绵思不需要肉票,她摆摆手道:“肉票就免了,你把钱给我凑个整,算十四就成。”   蔡大勇见她这么说,心里头虽然纳闷宋绵思怎么不要肉票,可他把宋绵思当成认识的好心朋友,便没有多问,点了下头,数了一堆零钱给宋绵思。   宋绵思接过手后,随手塞入挎包里,她像是随口一般说道:“看来我今天还真是来对了,我们乡下地方正愁东西太多呢,怕放坏了。”   “东西太多?”蔡大勇听见这话,吃惊地抬起头看向宋绵思,“怎么?你们家还有多的猪肉?”   “可不只是猪肉多呢。”宋绵思仿佛没发现蔡大勇在套话一样,她笑道:“今年收成好,我们乡下菜也丰收了,还有好些稻米呢。”   蔡大勇眼睛倏然一亮,他最近正发愁上哪儿买菜买肉呢,按理说国营饭店应该不缺肉菜才是,可谁叫现在是腊月,各家各户都要买东西过年,尤其是今年大家手头上都有些钱了,那市场上是真的供不应求。就连副食品店的菜都得抢着买,一等菜是甭想了,二等菜能买到就得偷笑了。   因此,即便是蔡大勇最近也为这些事发愁呢,愁的人可不只是他,还有招待所。   “姑娘。”蔡大勇四处瞧了一圈,见周遭没人,便压低声音道:“你们乡下那些东西能卖给我们吗?”   “卖给你们?!”宋绵思瞪大了眼睛,“可,可这不是投机倒把吗?”   她其实刚刚帮蔡大勇的忙,就是为了搭上蔡大勇他们这条线,比起到黑市或者去纺织厂卖,找到固定的销售渠道才是把生意做大的正确选择。   听了那些老鬼的生意经那么多年,宋绵思最大的感受就是——生意就是渠道为王,只要有销售渠道,就算是垃圾也能变成黄金。   “嗨,宋同志,话可不能这么说。”蔡大勇摇摇头,“如今上头不是说了允许个体户吗?你这连个体户都算不上,哪里就是投机倒把,再说了,这事也只有咱们知道,别人我可不会说。”   “这……”宋绵思分明心动,却还露出犹豫的神色。她深切地知道不容易得到的才会叫人珍惜,而且,她还要叫蔡大勇欠她一份人情呢。   “你就相信我,我也不会叫你吃亏,这价格都按照报纸上的价格走,行不行?”蔡大勇说道,今年开始,市场上各种商品价格开始波动,菜价、肉价、就连米价也是一天比一天高,因此,市民们都养成了去市场买菜时带上报纸的习惯,一来是要对照价格,二来则是不想吃亏。   “既然蔡同志您这样说,那我相信你。”宋绵思沉吟片刻,才像是狠狠地下定决心一样点了下头,“你们需要什么,列个单子,明天我送来。”   “好,好!你跟我到国营饭店去。”蔡大勇笑得合不拢嘴。   没想到啊,他蔡大勇竟然有这种好运气。   蔡大勇这回可不只是单单为了国营饭店,他也为自己,他可以在清单上多要一些,转卖给邻居或者招待所,这样一来,就能落下不少人情了。   可别小瞧这些人情,回头保不齐就能落实好几个工作岗位呢。   宋绵思对他的算盘心知肚明,却没有戳破,原因无他,做生意最好的结果就是双赢。只要双方都得到利益,这单生意才能够长长久久地做下去。   蔡大勇一口气列了好长一张清单,宋绵思看了一眼,上面都是这地方有的菜,什么白菜、萝卜、土豆,难弄的也有,要鸡肉、鸭肉还要猪肉。   不过,这对宋绵思来说都不是问题。   她对蔡大勇说道:“那蔡哥,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早上八点我准时把东西给您送来。”   “好,好。”蔡大勇连连点头。   目送着宋绵思离开后,他美滋滋地提着那刀里脊肉进了厨房。   而宋绵思骑在回家的路上,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回到家后,她这回没急着数钱,而是喊来林贺功和林糖,把单子递给他们,“你们瞧。”   “嫂子,这是什么啊?”林糖看得懂纸上的内容,可看的糊里糊涂,“这是年货单子不?可这也太多了,这白菜要二十斤,咱们家要腌白菜吗?”   “这不是咱们家要的。”宋绵思笑着说道,“这是我在县城国营饭店拿下来的单子,这是他们下的订单,明天我就得把这些货都送到国营饭店去。”   “国营饭店的?”林糖脸上露出错愕神色,“您怎么,认识国营饭店的人?”   “凑巧认识的。”宋绵思说道,“是里头的大厨,人家说了以后他们店里的货都让我们负责,我估摸着,一单少说能挣四五十。”   一单四五十?!   林贺功脑袋里嗡嗡作响,他盘算了下一单也就是一天,那一个月三十天,那岂不是上千了?林贺功知道宋绵思做的买卖挣钱,可没想到竟然这么挣钱。   一个月上千,一年就上万,就是正儿八经的万元户!   这种事,林贺功做梦都不敢想。   “嫂子,这这事真不犯法?”钱太多了,林贺功心里头也忐忑起来了。   宋绵思一点儿也没笑话他,林贺功这种心态在这个年代很是正常,经历过七十年代那种动荡生活的人基本都被吓破胆了,他们不敢干任何稍微出格的事情,就算是地上有钱,他们也不敢捡。但也有人不同,宋绵思就发现县城里面有不少个体户,虽然说他们做买卖的时候也都是鬼鬼祟祟的,但宋绵思敢肯定他们挣的钱肯定不少。   别的不说,就是干些擦鞋的活,挣的钱也未必比工作少。   “不犯法,你就放心吧。”宋绵思说道,“先前邓爷爷不也在报纸上提起过傻子瓜子吗?人家傻子瓜子生意做得那儿大都没事,咱们就干点儿帮国营饭店采购的事,能算什么犯法。”   林贺功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头稍稍安定了。   不过,倘若他知道后来傻子瓜子的创始人年永久被判刑的话,恐怕是绝对不会赞同宋绵思做生意的。   其实年永久被判刑原因在于他实在是太过树大招风了,如今政府的政策是默许个体户的存在,可对于私人企业,尤其是名声太过响亮的私人企业那态度是截然不同的。   “这单子的东西有点儿多,这样,我重新列个单子,你们帮我个忙,到大队里去采买,行不行?”宋绵思问道。   林贺功和林糖两人没有二话。   他们都知道宋绵思做生意是为了让他们一家都能过上好日子,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们推三阻四,那未免也太过不像人了。   宋绵思很快把单子列下来,白菜萝卜这些家家户户都有的,她就让他们去买,至于鸡鸭猪这些不容易买的,就她自己负责。   “嫂子,那这价格怎么算?”林糖有些紧张地问道。   鸡蛋的价格就在那里,只要他们挑好鸡蛋就没问题了,可菜的价格却不同。   宋绵思也有所准备,她在路上的时候就买了一份报纸,当然,她是不可能按照报纸上的价格去跟大队的人收购的,这样的话,她连一分钱都别想挣了。要知道,蔬菜只能走薄利多销的路线,价格一斤差一分,加起来就差不少了。   “咱们都挣三分钱,你们按照这上面的价格少三分去收。”宋绵思指着报纸上的价格说道。   林糖和林贺功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两个人连忙按照报纸上的价格抄写下价格表,而后急匆匆地出门去采购了。   宋绵思看着单子上的三只母鸡,两只鸭还有三十斤猪肉陷入思索之中。   这猪肉不难买,只要价格合适,不愁没人卖,毕竟今年大家家里的猪肉不少,想必更多人愿意在大饱口福和卖了挣钱之中选择后者。   鸡鸭得怎么买呢?   宋绵思手中的铅笔抵着脸颊,她思索片刻,突然想到了洪秀。   对了,找洪婶啊。   宋绵思二话不说就带着单子去找洪秀了。   她到洪秀家的时候,洪秀正指使着林爱国扫掉蜘蛛丝呢,瞧见宋绵思来,她脸上顿时洋溢出一个笑容,道:“贺成媳妇,你来得正巧,我正想去找你呢。”   “洪婶找我有什么事啊?”宋绵思有些诧异地问道。   “来,咱们进屋子里再说。”洪秀拉着宋绵思进了屋子,还给宋绵思冲了一杯红糖水,宋绵思心里好奇不已,这到底是有什么事,洪婶才这么高兴?   “贺成媳妇,昨天公社那边来消息了,明年初三我就去妇联那里报到了。”洪秀笑得合不拢嘴,眼角旁边更是多出了鱼尾纹,“你保家叔,明年也要升为书记了。”   “这可真是好消息!”宋绵思也不禁跟着高兴起来,“你们可要好好庆祝庆祝。”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怕别人说闲话,所以就打算过年的时候多加道菜就是了。”洪秀感叹地说道,这双喜临门搁在以前那怎么说也得办个流水席来庆祝一下,现在嘛,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免得有人红眼病出去乱说话。大队里很多人都是朴实的,可也不是没有老鼠屎,宋老大家不就是那种人嘛。   “也好。”宋绵思道,“自家人热闹下就成。”   “我也是这么说。”洪秀说道,她说完之后像是想起什么,拍了下大腿,道:“对了,贺成媳妇,你刚来是有什么事啊?”   “还真是有件事。”宋绵思说道,“我想买三只母鸡,两只鸭,就是不知道去哪里买。洪婶,大队里什么事您都知道,您知道谁家有多的鸡鸭可以卖吗?”   “要买母鸡啊。”洪秀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她想了想道,“还真有一家养了不少鸡鸭,不过我不知道她们肯不肯卖。”   “您带我去一趟就成了。”宋绵思笑道,“成不成,我自己想办法。”   “好,那咱们就别耽误,现在就去。”洪秀性子风风火火,说干就干,她也没多问,直接就领着宋绵思去找人。   这找的人家还不是陌生人,正是宋红中他们家的邻居赵大娘一家。   “洪婶,贺成媳妇,你们这是来?”赵大娘家里也在大扫除,瞧见她俩过来,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   洪秀说话直爽,开门见山说道:“赵大娘,你们家有多余的鸡鸭卖不?”   赵大娘脸色一变,眼神闪烁,“洪婶你瞎说什么啊,我们家就养了三只老母鸡和一只鸭,哪里有多余的?你去问别人家吧。”   “大娘,您骗别人可以,还骗我呢。”洪秀笑道:“行了,你放心,不是来查你们的。是贺成媳妇她要买鸡鸭,贺成媳妇,你来说。”   “大娘,我想买三只母鸡两只鸭,鸡肉一斤一块二,鸭肉一块一,您愿不愿意卖?”宋绵思问道,这价格可比卖给供销社的价格高,利润自然单薄,不过,宋绵思知道这鸡鸭在乡下地方是紧俏货,如果不出更高的价格,未必能买得到。   果然,在听见宋绵思给出来的价格后,赵大娘心动了。   这三只鸡两只鸭对别人家,恐怕都未必拿得出来,可是对于他们家,赵大娘他们家对外说养得不多,可是其实他们偷偷多养了七只鸡和两只鸭,不多养不行啊,赵大娘有三个儿子,如今大儿子结婚了,还有两个儿子没结婚呢,这要是不想办法多挣点儿钱,将来怎么给儿子娶媳妇,怎么建房子?   “真的这个价钱,你没骗我?”赵大娘怀疑地问道。   “真是这个价钱,你要不信,咱们可以现结。”宋绵思拍了拍腰上的挎包,“我钱都带来了。”   她说完这话,瞥见旁边墙壁上探出的一个人头。   那个人头探出来后又很快缩了回去,宋绵思心领神会,转过头,对赵大娘说道:“咱们进里面说,别叫别人听见了。”   隔壁院子里,柳红花听着隔壁院子里传来的关门声,暗暗磨了磨牙。   她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可怎么也听不见那堂屋里宋绵思和赵大娘到底在说什么。   柳红花气得跺脚,自从上回野猪没偷拿到手后,柳红花一家最近都憋着火,出门都被人嘲笑,他们心里头对宋绵思是恨之入骨,因此,对宋绵思的一举一动,一家子都很在意。   “这宋绵思别叫我抓到把柄,否则我肯定不放过她!” 第29章 当长嫂的第二十九天 当长嫂的第二十九……   片刻过后, 宋绵思拎着三只鸡和鸭走了出来,在付了三十七元六毛后,她成功地买下了这清单上最麻烦的两样东西。   “要是还需要,再来找我啊。”赵大娘笑得脸上都快开了花, 她能不高兴吗?人在家里就能挣这么多钱, 这下好了, 回头二儿子娶媳妇的钱算是攒得差不多了。   “好。”宋绵思满口答应,随口问道:“大娘, 你们家的鸡鸭要是卖完了,明年你们养什么啊。”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大娘自有办法。”赵大娘成竹在胸地说道。   宋绵思挑起眉,有些惊讶, 洪秀拉了拉她的手,低声道:“赵大娘会孵小鸡, 他们家养了公鸡, 压根不用愁没鸡养。”   宋绵思立即明白了, 感情赵大娘还有这手本事, 怪不得她卖鸡鸭卖的这么果断,都不带犹豫的。要知道, 这母鸡一般人家是等闲不愿意卖的, 因为一只母鸡一天就能下一颗蛋,一颗蛋差不多七分钱, 因此这鸡还有个鸡屁股银行的别称呢。   以前大队里不给多养的时候,家家户户又只能在集体挣工分, 一年要买些糖、盐或者洋火全都靠着这鸡下的蛋。   “那赵大娘, 回头我要是需要,我再来找你。”宋绵思心动了,这要是能够把赵大娘家发展成稳定的供货商也不错啊, 虽然这供货商手头上的货物少了些,可也总比没有的好。   “好,好。”赵大娘满口答应,送了宋绵思和洪秀出去。   出了门,走在满是积雪的土路上,脚上的鞋子都免不了踩入那些冰雪之中,赵大娘边走,边对宋绵思说道:“那我就先走了,赶明儿要是有空去我们家里坐坐。”   “好。”宋绵思答应一声,提着鸡鸭回家。   猪肉的事下午她跑了几家也买齐全了。   林糖和林贺功两个人也把他们负责的蔬菜全都买回来了,林糖边整理着萝卜边对宋绵思说道:“嫂子,你是不知道,今儿个我去买,大队里的人还不肯要钱呢。”   “我这边也是。”林贺功笑道,“不过我觉得白要不行,就给了。”   “是得给。”宋绵思对他们的做法很是赞同。   别的不说,他们这买卖又不是干一天两天的事,这一天能不要钱,难道以后大队的村民都能不要钱吗?这不是在自己找仇家吗?   而且,他们也没必要占这点儿小便宜,为这点儿小便宜消耗人情不值当。   宋绵思看着那些新鲜的萝卜白菜,眼睛里满是欣喜,这些菜都是刚从地里头摘出来的,脆生生的,尤其是那白萝卜,白嫩白嫩,掰开的声音都是脆的,这种白萝卜要是拿去炖,或者是拿去腌萝卜那味道都别提多美了。   宋绵思就会一道腌萝卜,腌制出来的萝卜是又脆又甜。   她把每样菜都去了土,整理得整整齐齐放入背篓里,虽然说蔡大勇那边没要求她这么做,但是把菜色弄得好看些总是没坏处的。   三人都跑了一整天,晚上的时候,宋绵思做主拿五花肉炒了一道回锅肉。   那香味香飘十里,离着他们家不远的宋汉文他娘赵春燕可酸的没边了。   她扒拉着碗里头稀拉拉澄澈见底的碴子洲,啪地一下把筷子放下,咬牙啮齿地说道:“害了我儿子,宋绵思她倒是过上好日子了。”   旁人家不了解宋绵思的家庭情况,可赵春燕就在他们家附近,哪里能不晓得。这阵子宋绵思他们家隔三差五地传出肉香味,可把赵春燕馋得啊。上回大队里分野猪,除了宋红中他们家没得到以外,赵春燕她也没拿到。   因此,对于宋绵思她的好日子,赵春燕是既嫉妒又充满恨意。   她一直觉得,如果不是宋绵思,她儿子就不会坐牢。   隔天,宋绵思去县城送货,赵春燕就悄悄地出了门,去宋红中家里。   她啪啪地拍了门,柳红花一家三口正围在饭桌旁边吃饭,听见动静吓了一跳,他们这些日子是被人骂怕了,因此一点儿风吹草动都心惊肉跳的。   “谁啊?”柳红花高声问道。   “是我,汉文娘。”赵春燕高声回答道。   “她怎么来了?”柳红花眉头一皱,看向宋红中。   宋红中脸色从容,道:“去开门让她进来吧。”要是其他人来,宋红中还是担心下,可是就一个寡妇,他怕什么。再说了,赵春燕在大队里那也是人嫌狗憎的,本来她脾气就坏,要是有人得罪她一点儿什么,她就能站在土路上指着人家家里骂人家祖宗十八代,有一次还和洪秀杠上了。而自从她儿子被抓去坐牢后,赵春燕就缩起尾巴来做人了,她也知道她儿子干出来的事丢人。   赵春燕进来后,瞧见他们家桌子上地瓜粥,冷笑了一声,道:“你们家就吃这个啊?”   正扒拉着地瓜粥的宋红中听见这话,眼皮抬起,看向她,“赵春燕,你来干嘛来了?嫌弃我们家吃的寒酸啊,你们家又吃的是什么。”   别人嘲讽他们也就罢了,赵春燕算什么东西,也来嘲讽他们。   “嗨,你可别误会。”赵春燕讪笑了一下,“我可不是嫌弃你们,我就是觉得你们的日子还不如那宋绵思过的日子呢。你们是不知道,那宋绵思他们家啊,是天天吃白米饭就大肥肉,三天两头加菜,我寻思她一个小姑娘日子都能过得这么好,你们这做长辈的,日子应该差不多哪里去才是。哪里想到你们也和我一样,不过是吃地瓜粥罢了。”   柳红花本来还想听赵春燕放什么屁,听见宋绵思他们家的饭菜时,神色瞬间不同了,“你可别吹牛了,他们家能过这样的好日子?!”   “你还不信,你要是不相信你自己去瞧瞧,人家家里那饭菜多香啊。”赵春燕露出神往的表情,闭上眼睛后又睁开,看见他们桌上的菜色时,嫌弃地摇了摇头,“哪像你们就吃这个。行了,我也不说了,我先走了。”   赵春燕就是特地来煽动宋红中一家的,见如意后也不久留,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宋有成捧着饭碗,看着桌上的咸菜,低声道:“宋绵思他们生活真这么好?”   天天大米饭就大肥肉,这是什么生活,这恐怕连队长家的日子都没有这么好。   宋有成刚刚还觉得他们家的地瓜粥挺香的,至少管饱,现在听见宋绵思他们的日子后,突然觉得地瓜粥不香了,肚子好像也不是那么饱。   要不说人心就是复杂,笑人无,恨人有。   宋绵思把货物交给了蔡大勇,蔡大勇就在后门门口清点那些货物,瞧见那些水灵灵的新鲜蔬菜时,脸上的笑容别提多灿烂了。   他们这些当厨师的厨艺再好,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如今宋绵思刚好就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了。   “真是得谢谢你啊,宋同志。”蔡大勇摩擦着手掌,高兴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绵思:“蔡大哥您这话就见外了,谢什么啊,咱们都是朋友,帮忙都是应该的,再说了,我这里头也挣了些钱。”   蔡大勇不以为意,他根本不觉得宋绵思能从这里头挣多少钱,而且这么多东西她一个姑娘骑着自行车在这么冷的天送过来,这简直是叫他心里头感激不尽。   他对宋绵思说道:“妹子,你等等,我进去拿点儿东西给你。”   宋绵思站了一会儿,没一会儿,蔡大勇拿着一个油纸包出来塞给了宋绵思,“今早上刚做的牛肉馅包子,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这合适吗?”宋绵思推拒道:“这包子不便宜,您留着自己吃吧。”   “嗨,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刚才还说我见外,现在,是不是你更见外了。”蔡大勇笑呵呵说道,胖乎乎的脸上几乎瞧不见眼睛。   宋绵思笑了,“是,您说的是,那我可就收下了。对了,明儿个的单子您还没给我呢。”   “对,对。”蔡大勇一边把包子塞给了宋绵思,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单子出来,这张单子比昨天的长,宋绵思也没多问,拿了单子和包子就和蔡大勇挥手告别了。   而在此时,一列绿色火车上,车上满满当当的都是返乡的人,走道上都堆满了东西,老旧的火车上即便是在冬天也弥漫着一股复杂的臭味,这股臭味是来自人的身上,也是来自他们所携带的东西。   宋胜棉坐在硬座上,靠着窗户,她看了眼旁边穿着朴素,面容憔悴的妇女,眉头皱了皱,别开脸去。在这个时代已经有一年多了,可是宋胜棉依然没有习惯这个步伐缓慢,物资匮乏的年代。   她本来是21世纪的一个女白领,一天晚上熬夜看完一本《八十年代女学生》的年代文后猝死,穿进了这本书里面。在发现自己就是《八十年代》这本书的女配堂姐后,宋胜棉心里头就生出主意来了,她不知道八十年代会发生什么事,自己也没什么本事,但是她知道书里面女主和其他人的人生啊。   所以,在她穿过来后的第一个月,她就强烈要求自己改名,本来她的名字是宋招娣,改了名后就变成宋胜棉。宋胜棉——胜过宋绵思的意思。   而在之后,她更是窜唆爹妈让宋绵思搬过来住,这样她才能够有机会在高考的前天晚上让屋里漏雨,让宋绵思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   而宋胜棉则进了本该宋绵思去读得大学——北京邮电大学,在大学里面,她刻意结交了男二——何嘉诚,何嘉诚是个红二代,家里头父母都是高官,宋胜棉使出浑身解数,模仿着书里面宋绵思的举止,才讨好了何嘉诚。如今两个人已经有些暧昧的情绪了。   宋胜棉有把握明年就能够拿下何嘉诚。   她没本事有怎样,只要她能够嫁给一个好男人,将来还不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在她看来,穿越了也不像是一件坏事了,至少如果上辈子像何嘉诚这样的红二代,宋胜棉就算是把脑袋消尖了也找不到机会和他结交,更不用说还有机会成为他的妻子。   一想到未来的好日子,宋胜棉脸上就洋溢起一个笑容。   这回回乡下,她打算把祸患宋棉思给铲除了,只要有女主在一天,她心里头就永远放心不下来。   对了,也不知道爹妈把那头野猪卖了没,要是卖了,她打算拿那钱回北京,想办法买个小房子,这样等过十几年,房子的钱也能翻好几倍了。   宋绵思还不知道有人已经打算要她的命了,她带着包子回家,将热气腾腾的包子分给了林糖和林贺功。   那包子一撕开,里面的肉汁就流了下来,肥瘦相间的牛肉馅里面还加了芹菜,吃起来爽口来又不腻味,那面皮是拿富强粉活的,口感柔软,一口下去,肉汁流入口中,简直绝了。   无论是林糖还是林贺功都吃得抬不起头来。   柳红花远远瞥过一眼,瞧见他们在吃包子,心里头别提多酸,本来她是来探探究竟的,没想到真叫她瞧见宋绵思他们吃香喝辣的一幕了。   她回到家后,心里头就老不平衡,对着宋红中抱怨道:“你说老天爷怎么就这么偏心宋绵思这个小娼妇,我刚才去的时候就瞧见他们在吃包子,那包子皮白得很,一看就是拿的好面粉。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钱?”   “这还用问。”宋红中弹了下香烟,任由那烟灰落在地上,“这些天宋绵思他们家不是在大队里买鸡蛋,就是在大队里买鸡鸭菜,你说他们钱从哪里来的?”   “你是说他们搞投机倒把!”柳红花嗓门提高,像是有什么喜事似的,那尖锐的嗓门刺耳得叫宋红中都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宋红中拧着眉头,“小声点儿,叫别人听见了又是麻烦。”   柳红花连忙压低声音,她低声问道:“这事咱们去公社告发吧!我就不信这么大的罪,林保家还能护住她。”   “你懂什么。”宋红中嗤了一声,“现在投机倒把不犯法了。县城里多得是人干这事,犯什么法啊。”   “那,那咱们就看着他们家过好日子?”柳红花不甘心地说道。   她能看谁过好日子,就是不能看宋绵思过上好日子!   “所以说你蠢啊,她可以卖,咱们也可以卖啊。”宋红中还是有几分脑子的,他说道:“咱们家跟着卖些蔬菜,不愁挣不到钱。”   柳红花瞪大眼睛,一拍手,“这我怎么没想到呢。”   “我早就想好了,等闺女回来,咱们让闺女出个主意,咱们家也有本钱,回头做点生意,保证比宋绵思还挣钱。”宋红中说道。   柳红花笑呵呵地说道:“对,对。”   腊月二十九,宋胜棉坐着牛车回到了东山大队,在习惯了北京的繁华和热闹,回到灰扑扑,遍地是泥土的乡下,她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宋红中和柳红花早就在大队的土路上等着,瞧见她的身影,故意高声叫喊:“胜棉回来了。”   即便宋家的名声最近坏了,可他们家还是有得意的地方,那就是他们家出了十里八乡唯一一个大学生。   “爹,妈。”宋胜棉从牛车上下来,理所应当地把绿色尼龙袋递给了柳红花,她捶着肩膀,抱怨道:“咱们这土路真是颠簸,一路上我的腰都快颠断了。”   赶牛车的大爷本来是好心送她回来,听见宋胜棉这话,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这宋胜棉装什么装啊,以前在大队里不天天走这条路,如今去了大城市回来就嫌弃起来了。   “这条路是不好,北京那边的路是不是都很平坦啊?”宋红中问道。   宋胜棉笑了,脸上带着几分得意,“那岂止是平坦,人家北京那边的路都是水泥路,而且还有公交车呢,每个月只要三元钱就能买一张月票,去哪里都成,别提多方便了。”   “公交车那是什么车?”宋有成好奇地问道。   宋胜棉顿时一愣,她嫌弃地看了宋有成一眼,心里头骂了句乡巴佬,而后带着几分得意说道:“就是汽车,上面可以坐很多人的,等有机会,我带你们去坐。”   “那感情好啊。”柳红花嬉笑眉开,“你爹妈和你弟弟全指望你了。”   宋胜棉笑了笑,心里头不以为意。   她们一路边走边高声说话,没少吸引别人目光。   路上碰见的人瞧见宋胜棉回来了,冲着这大队里唯一一个大学生都和他们家打了个招呼,“哟,你们家胜棉回来了。”   “可不是嘛,今天刚坐火车回来。”柳红花也仿佛一扫之前的沮丧气息,头抬得高高的,活像是一只胜利的母鸡。   “胜棉变了样了,看上去和城里人似的。”有人恭维了一句。   宋胜棉脸上露出几分矜持的笑容。   这一路过去,他们家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等快到家门口时,他们就和来买鸡鸭的宋绵思碰上了面。   宋胜棉上下打量着穿着厚重的棉袄和棉裤的宋绵思一眼,心里头嗤了一声,所谓的女主也不过如此,现在还提着鸡鸭,这和乡下妇女有什么区别。   “棉思啊。”宋胜棉故意停下来,和宋绵思打了个招呼,“你这提着鸡鸭是要干什么呢?”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宋绵思压着心里头的恨意,不冷不热地说道。上辈子和这辈子的仇恨加在一起,她恨不得将宋胜棉碎尸万段,但她不能这么做。   她不能为了宋胜棉这种人,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而且,她还要查出为什么宋胜棉这么恨自己,为什么宋胜棉对将要发生的一切仿佛洞若观火。   “棉思,你这是什么语气啊。”宋胜棉皱着眉头,“你难道还记恨之前你高考失败的事情。可是你高考失败是个意外,我也没办法啊。你总不能因为我考上了大学,而你没考上,就一直恨我吧。我还是把你当成姐妹的。”   姐妹?   宋绵思都要被宋胜棉的无耻恶心吐了。   什么姐妹会毁人前程,什么姐妹会要人性命!   “大可不必了。”宋绵思淡淡说道,“我没那样的福气有你这样的好堂姐。”   她说完这话,上下打量了宋胜棉一番,唇角扯了扯,嫌弃地说道:“宋胜棉,你穿这一身白色毛衣,怎么不注意干净,你那袖子黑的都没法看了。怎么?难道北京没水给你洗毛衣吗?”   她嘲讽完就直接离开,一句废话都不想和宋胜棉多说。   宋胜棉低头一看,自己干净的毛衣袖子不知几时早就黑透了,还带着一股奇怪的恶臭味,她顿时燥得满脸通红,急忙进屋子里把毛衣换下来。   “妈,你说这宋绵思变了,我本来还不信呢,今天见了果然跟吃了枪药似的。”宋胜棉满腹怒火地对柳红花抱怨,“你们之前怎么不找个靠谱的人,早早把宋棉思卖到山里头去,也省得在我们面前碍眼了。”   “你当我们不想啊,可这事哪里那么好办。”柳红花心里头也有怨气,一说起宋汉文的事,她就想起那天晚上在派出所里被逼问的场景,心里头怪不高兴的。   “事情过了,就不要再说了。”宋红中皱着眉头,说道。   宋胜棉给了宋红中几分面子,岔开话题,环视了下屋子,瞧见屋子里破旧的模样时,心里头暗暗皱眉,要不是北京没地方住,她都不想回来。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先问问野猪的事。   “爹,之前那头野猪你们卖了多少钱?”宋胜棉眼神饱含着期盼地看向宋红中。   大学生有国家补贴,每个月能拿十八元还有各种票,宋胜棉可不亏待自己,平日里都是好吃好喝,再加上还得时不时地给何嘉诚送些东西,她不但花光了自己的补贴,连之前宋红中给的一百也都花光了。   现在的她就盼着能借卖野猪的钱来钱滚钱了。   “野猪的事……”宋红中和柳红花脸色都有些难看。   宋胜棉心里头咯噔了下,她看了旁边的宋有成一眼,心里头冷笑,这对夫妻果然重男轻女,这野猪的钱怕不是攒了都想给宋有成吧。   “姐,那头野猪咱们家根本就没拿到手。”宋有成拉着脸,不高兴地说道。   “没拿到手?怎么回事?我不是把时间地点都跟你们说清楚了!”宋胜棉黑着脸,握着手,恼怒地说道。   “可是被宋绵思截胡了,队长也作证是他们家的!”宋有成一拍桌子,“你说我们能怎么办?我还要怪你呢,既然都知道是别人家的,怎么不说得更详细点儿?我们准时拿走,那还至于被人把到嘴的鸭子都抢走了。”   宋胜棉懵住了。   被宋绵思他们抢走野猪这个结局是她没想过的。   她猜测过宋红中他们可能会昧钱,她也做好心理准备了,可是结果竟然是那野猪根本就没落到他们家手上,这下好了,宋胜棉以后的计划全都落空了。 第30章 当长嫂的第三十天 当长嫂的第三十天……   哗啦啦的寒风吹过, 外头遍地白雪,村口的老槐树上的枝丫颤颤巍巍,入目是一片荒凉,仿佛这片狭小的天地都被笼罩在风雪之中。   这荒凉的情绪一如此时的宋胜棉。   宋胜棉问清楚了当天的事情, 在知道他们家连一块猪肉都没落下后, 脸上的表情格外扭曲, “你们,你们……”   她猛地坐起身来, 身下坐着的长凳被带着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宋胜棉几乎快气得吐血了,卖野猪这笔钱对她至关重要,现在没了这笔钱, 她上哪里找钱买房子,而且, 没这笔钱, 回头她在学校的日子里能好过到哪里去。   由俭入奢易, 由奢入俭难。宋胜棉习惯了每天都吃好喝好的日子, 哪里还能够再回去过吃咸菜就窝窝头的苦日子。   “闺女,你别恼, 这都是那宋绵思惹出来的事。”柳红花站起来, 说道:“这回你回来的正好,我们正想找你出个主意对付宋绵思呢。”   “妈, 不用你说,我也会对付她。”宋胜棉只当宋绵思是一只小小的蚂蚁, 即便是女主, 可也是任由她磋磨玩弄的,如今被这蚂蚁狠狠地咬了一口,宋胜棉心中既恼怒又有些隐隐的慌乱。   她如今的好日子全都是从宋绵思那里抢来的, 自然害怕宋绵思会抢回去。   “姐,你说怎么办?”宋有成摩拳擦掌,蠢蠢欲动想要报复宋绵思。   “不用你们,我自己来。”宋胜棉窝火地说道,这宋红中一家真是窝囊废,让他们办什么就砸什么,要是他们早就把宋绵思卖了,如今哪里有这么多事。   “嫂子,咱们去县城干什么啊?”林糖疑惑地看向宋绵思。   宋绵思穿戴得密密实实,从头包到脚,这大雪天是真的冷,即便从大队到县城的距离不远,骑车过去也是得被冻得够呛,所以她戴了先前买的耳套还有手套,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处地方露出来,就这,还一直哆嗦呢,可见今天到底有多冷,“去给你哥买点儿东西寄过去。”   林糖愣了下后,眼眸里露出狡黠的神色,“嫂子,你是想买那件外套吧?”   宋绵思耳根泛红,得亏戴着耳套才没被看出来,她嗔了林糖一眼,“我也不是特地去买那件外套的,主要是想去买牙膏。”   “哦。”林糖拉长尾音,满脸笑容,可那神色分明就是在说我知道你在说谎。   宋绵思红着脸,没再解释,趁着这会子没下雪了,载着林糖往县城去,她先前就托百货商店的售货员留了一件黑色外套,那黑色外套是毛呢的,料子好,剪裁也不错,宋绵思一眼就看上了,她敢肯定林贺成穿上这外套肯定好看。   到了百货商店后,成衣部玻璃柜子外面都是挤挤挨挨的人。   售货员在那里忙里忙外,嗓子都喊哑了:“别挤,别挤,要什么说一声!”   她喊了这么一声,众人才稍微冷静下来,吵吵嚷嚷地喊着自己要什么衣裳,有要毛呢大衣,有要红色毛衣的,还有要小皮鞋的。   都是趁着过年的时候给家里置办衣裳。   宋绵思怕那售货员早就把外套卖了,连忙走过去,对着那售货员喊道:“陈姐,我之前要的毛呢外套还有没有?”   “有。”那陈姐一眼就瞧见宋绵思,低下身,从柜台下面摸出一件折叠好的毛呢外套递给宋绵思,“喏,今天早上刚来的,价格比你给的钱多三元。”   宋绵思连忙掏了钱塞到陈姐手里。   她对那陈姐道了谢,而后抱着那毛呢外套从里面挤出来,这一进一出,顿时出了一身的汗。   “嫂子。”林糖迎了上来,看着那件毛呢外套,“我来拿吧。”   “行,就用咱们带来的那块布包起来,免得弄脏了。”宋绵思说道,这件毛呢外套可不得了,花了宋绵思一百二十元还花了宋绵思攒下来的所有布票,可谓是价值不菲。   林糖也知道这衣裳贵,她都羡慕她哥有个这么好的媳妇,连这么贵的衣裳都舍得给他买,这要是将来她哥对她嫂子不好,她都不答应。   买了外套后,宋绵思也没忘记自己胡诌出来的借口,拉着林糖去了日用品区。   日用品区倒是人少了些,玻璃柜台后面的乳黄色架子上摆放着各色各样的日用品,牙膏、牙刷、蛤蜊膏、还有雪花膏。   这倒是意外之喜。   宋绵思正觉得这阵子皮肤干燥,想买些东西来擦擦脸,没想到就碰见这个了,她转过头冲着售货员道:“大姐,麻烦你帮忙拿下那瓶雪花膏。”   那大姐正靠着柜台拿剪刀剪着指甲,听见这话,眼皮掀了掀,看了下宋绵思的穿着后,嘴巴撇了撇,“这雪花膏可不便宜,要三元呢。”   “我就要这瓶了。”宋绵思对她的态度丝毫不恼怒,这年头服务人员都是大爷,还有些饭馆会在店里头贴标语,禁止服务员殴打顾客呢,同这想必,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又算什么。   大姐接过钱后,写了单子才转身从柜架上拿下雪花膏递给宋绵思。   那是一瓶夏士莲雪花膏,黄色玻璃瓶装,银色盖子,里面的膏体带着清香,宋绵思让林糖闻了闻,林糖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好香啊。”   “回去后咱们就擦擦。”宋绵思说道。   林糖虽然年纪小,毕竟也是女孩子,哪里有不爱美的,高兴地点了下头。   第二天下午,宋绵思就把家里头准备给林贺成的年礼送到邮局,东西虽然多,可是邮局的人和她交情好,都没多说什么,还热情地帮她把东西放在安全的地方,免得被碰坏了。   孙菊拿出邮票出来打算贴上去的时候,宋绵思眼神瞥过去,突然喊道:“孙姐,等一下!”   孙菊的动作停在半空,她不解地看向宋绵思,“怎么了?松同志。”   “这邮票真好看,我都舍不得用。”宋绵思从她手里接过那张邮票,手都在发抖,这张邮票可不是普通邮票,如果后世的集邮爱好者瞧见这张邮票,没有人会认不出这张邮票。   这是一张赫赫有名的猴票,这猴票可是中国集邮爱好者的心头好,而且很有收藏空间。   2017左右,一整版猴票卖出了110万人民币的价格。   可以说,一张猴票就少说值个一万三千左右。   然而,这张邮票已经涂抹上了胶水,收藏价值大大降低。   宋绵思是心如刀割啊。   “嗨,这有什么,我们这里多着呢。”孙菊忍俊不禁笑道,“再漂亮它也是邮票啊,宋同志果然还是年轻,把邮票给我吧,我贴上,等会儿就让小许送走。”   宋绵思突然怔了怔,她抬起头,一双清澈的眼睛里露出错愕的神色,“孙姐,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再漂亮它也是邮票啊,怎么了,我说错了嘛?”孙菊有些忐忑,难道自己说错话了。   “不是,您刚才上一句。”宋绵思说道,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哦,这邮票我们这里多着,你看。”孙菊恍然大悟,拉开抽屉,取出两版猴票出来,道:“这猴票都没人要,又是几年前的,放在这里都会生灰了,这不,我们领导前阵子让我们赶紧把这邮票卖掉,免得被老鼠啃了,那就亏大了。”   宋绵思看着那两版猴票虽然蒙着灰尘可却完整无缺的猴票,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她咳嗽一声,压下心里头的激动,道:“那这样吧,这两版猴票我要了。”   “你要了?不是,小宋同志,你买这么多猴票干什么?就算是为了帮我,你也没必要买这么多。这些邮票又不能当饭吃。”孙菊想也不想就拒绝,她完全是出自好心,怕宋绵思吃亏。   “没关系,反正我也有收藏邮票的习惯,我早就想找猴票,只是之前没时间,如今碰见了,自然不能放过。”宋绵思笑眯眯地说道,“孙姐,您就卖给我吧。”   孙菊心软,被她撒娇几句就松了口,“好吧,卖给你就卖给你,我给你算便宜点儿吧,这邮票一张八分钱,一版邮票可要六块四毛呢,两版就是十二块八毛,这样,八毛就不要了,你给个十二元就成。”   “那可不行,我这不是占你们的便宜嘛。”宋绵思不肯答应,非给了整数,才把邮票拿走。   孙菊心里头越发感慨,这小宋同志可真是个好姑娘,一点儿也不占别人便宜,要是别人,恨不得她都不要钱白给,哪里像小宋同志一样还替她着想。   而此时的宋绵思拿到猴票第一时间就是放入空间里面。   这可是一笔意外之财。   就这两版邮票就价值两百多万,宋绵思高兴得回到家时,脸上都带着笑容。   林贺功和林糖兄妹俩看在眼里,越发觉得宋绵思对林贺成是情深义重,就连去给林贺成寄东西都这么高兴,他们嫂子实在是没说话。   除夕转眼就到。   这一天,宋绵思早早去送了货,她还准备了两包大前门烟送给了蔡大勇。   这下可把蔡大勇弄得是既惊喜又有些受之有愧。   这大前门烟可不好弄,又要烟票又贵,三毛五一包呢,也就是宋绵思搭上了邮电局的人,才有办法拿到烟票。   “宋妹子,大哥没什么话好说,往后你就是大哥亲妹子!”蔡大勇拍着胸口说道,“以后你有什么事说一声,大哥绝对没有二话。”   宋绵思笑了下,“那好,那我可就喊你蔡大哥了。今儿个过年,我给你拜个年。”说完,她冲着蔡大勇拱了拱手。   蔡大勇乐得笑出牙花,还真淘了个红包给了宋绵思。   宋绵思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因为如今这年头可不比后世,后世可能是个熟人都会给红包,可现在除非是真是自家人,否则绝不会给红包的,为什么呢?因为穷啊,没钱哪里舍得白给别人家红包。   “大哥,这红包我就不收了,您拿回去给侄子侄女吧。”   “嗨,你现在倒和我见外了,快拿着回家去,大过年你一个小姑娘还在外头跑,也是真够辛苦的。”蔡大勇说道。   见他态度果决,宋绵思才收下红包,心道赶明儿看见他孩子肯定得把红包补上。   当天傍晚六点左右,各家各户的炊烟都开始升起。   肉香渐渐在大队里弥漫开来。   林贺功今晚负责主厨,他在厨房里切着白花花的猪肉,打算先熬猪油,宋绵思和林糖两个人在外头烤着栗子,这栗子甜得很,剥开后味道别提多香了。   她们边吃边剥,今儿个这栗子是用来做板栗炖鸡的。   昨儿个买的鸡,宋绵思给她们家留了一只,就为了今晚上这顿。   没一会儿,厨房里飘出一股香味,林贺功盛了一碗撒了白糖的猪油渣出来,道:“猪油渣,尝尝。”   新鲜熬出的猪油渣又香又脆,上面撒的白糖更是增加了甜味,也去了腻味,宋绵思和林糖两个人一口一个,是吃得都停不下来。   当天晚上,他们的菜色格外丰富,有炸丸子、炖猪肘子、板栗烧鸡还有一道拆骨肉。   焖出来的大米饭颗粒分明又颗颗饱满,三个人吃的桌上的盘子都干干净净,看不见一点儿剩菜。   “噼里啪啦——”鞭炮声随着风声传来。   小孩子们的欢闹声预示着一年的结束,新的一年的开始。   第二天,宋绵思三人就穿上新衣裳,带着东西去给林保家拜年了。   路上,宋红中他们一家碰见他们,眼神都格外阴鸷。   宋绵思只当做没瞧见,让他们嫉妒去吧。   “姐,你瞧见了没?那宋绵思都穿上新衣裳了。”宋有成分明嫉妒林贺成的新衣裳,嘴上却说的是宋绵思。   宋胜棉看了看自己身上这身旧衣裳,脸色很是不善。   因为没了野猪的钱,宋红中夫妻舍不得拿钱出来买布做衣裳,所以他们一家今年还是穿的旧衣裳。这其实也没什么,可人就是怕比较。   在穿着新衣裳的宋绵思面前,宋胜棉仿佛又变成那个命运悲惨的女配。   她眼神里掠过一丝狠意,冷着脸道:“她得意不了多久。”   正月初四,过了短暂的假期,县城的人已经开始上班了。   王鹏飞嘴里叼着一根勇士烟从纺织厂里出来,这个时间点分明是工作时间,他却悠闲自在地好像不用上班一样。   守门的林大爷看见他出去,眉头皱了皱,却只能当做没瞧见,低下头看着桌上的报纸,心里头深深叹了口气。   这王鹏飞仗着有个当厂长的爹,是压根不把厂里的纪律规则当一回事,林大爷他先前管过一回,可回头却被王厂长给敲打了一顿,还扣了一个月的补贴。林大爷胳膊扭不过大腿,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瞧见。   “王鹏飞。”   宋胜棉刚来没多久,没想到就碰见王鹏飞了。   王鹏飞站住脚步,诧异地看向她,眼神色眯眯地上下打量一眼,“这位同志怎么知道我是王鹏飞?我可不记得我认识你这么个漂亮姑娘。”   宋胜棉被王鹏飞的眼神恶心得恨不得转身就走,但她知道要对付宋绵思还得利用王鹏飞,“王同志,你是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啊。”   王鹏飞神色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骄傲。   宋胜棉心里头暗暗撇了撇嘴,面上嘴巴更甜了,她对王鹏飞说道:“其实我是从我堂妹那里知道你的。我堂妹和我说她觉得你很有才华,很有本事,我怕她做出丑事来,所以今天才来找你。”   丑事?   王鹏飞愣了下,有些心虚,他平日里没少和其他女人勾三搭四,这交的对象多了,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是谁,“你堂妹叫什么?”   “说了你也不认识的。”宋胜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这是宋绵思的全家福,照片上宋绵思青春洋溢,眉眼精致,即便是朴素的黑白照片也无损她的容颜,反而还增加了几分婉约的美感。   “原来是她!”王鹏飞眼睛顿时直了。   “你认识我堂妹?”这回反而是宋胜棉吃惊了。   王鹏飞:“之前你堂妹来卖过鸡蛋,我瞧见过她几回,她叫什么名字?”   “宋棉思。”宋胜棉心里头越发满意了,这王鹏飞的语气分明是早就看上宋棉思了,这样也好,这样王鹏飞才会对宋绵思下手。   她要借王鹏飞的手毁掉宋绵思。   被男人强/奸,宋绵思要么只能嫁给王鹏飞,要么就只能去死。就算是林家也不会要一个败坏门风的媳妇。   “王同志,既然你认识她,那我的话不妨说的坦白点儿。”宋胜棉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堂妹是有夫之妇,虽然还没领结婚证,但她是有对象。我希望你不要和她做出不该做的事情,免得让我们家丢脸。”   王鹏飞听见这话,心里头不但不恼怒,反而还高兴起来了。一个大美人看上他,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啊。   “行行,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和你堂妹做不该做的事情。”他敷衍地说道。   宋胜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瞧见他脸上敷衍的神色时,眼眸深处闪过笑意。王鹏飞在县城就相当于地头蛇,要打听一个女人的下落再容易不过,而一个女人,怎么反抗得过一个有色心的男人?   她就等着王鹏飞的好消息。   “希望你说到做到。”说完这话,宋胜棉转过身,直接离开。   王鹏飞往地上呸了一声,“假正经。”   他眼神忽然落在草地上的一本红色的本子上,王鹏飞捡起本子,“学生证?”   打开学生证,瞧见上面宋胜棉的照片后,王鹏飞眼神闪了闪,将学生证藏了起来。   “闺女,怎么样了?”宋胜棉一回来,柳红花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宋胜棉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水,润了润口,脸上流露出几分得意,“已经办妥了。”   “哎呦喂!”柳红花高兴地拍手,“还是闺女有本事,出去一趟事情就办妥了,闺女,你怎么办到的?”   “这我不能说,总之你们等着好消息就是了。”宋胜棉守口如瓶,她可不相信柳红花和宋红中他们了,这个计划天衣无缝,要是他们嘴上没把门说出去,坏了她的计划事小,要是毁了她的名声那可就麻烦了。宋胜棉明年就打算入党,要入党是要政审的,到时候学校那边打电话过来询问,发现她名声不妥,那可就完了。   何嘉诚早就暗示过她一定要拿到入党名额。   这是何嘉诚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她绝对不能做不到!   正月初十,宋绵思刚刚给国营饭店送完菜,她正想着过几天去学校怎么和老师说,要申请在家自学,对于宋绵思来说,她学校的内容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呆在学校也只是浪费时间,倒不如自学,这样时间反而能够自由安排。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现在负责倒卖蔬菜给国营饭店的活已经很稳定,这个买卖能稳定挣钱,如果放弃的话,实在太可惜了。   “宋同志!”刚骑进一条巷子,就有男人从角落里跳出来拦住宋绵思的去路。   宋绵思吓了一跳,猛地握紧把手才把车子停下,她看着眼前熟悉的男人,拳头下意识地握紧,是他,上辈子害惨了林糖的那个强/奸/犯!   “宋同志,真是好巧啊,县城这么大,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见你。”王鹏飞的头发摸了不知道发蜡,估计苍蝇站上去都能打滑,他脸上露出一个色眯眯的笑容,眼神落在宋绵思清丽婉约的脸蛋上。   论颜值,宋绵思他见过女人中最漂亮的,不然的话,也不会宋绵思去纺织厂卖了几天鸡蛋,他就记住她了。   “你是谁?”宋绵思微微沉下脸,警惕地握着自行车的把手。   她的心如擂鼓,要是以为她一个女孩子好欺负,那这王鹏飞可算想错了。   “你还跟我装傻,你堂姐都跟我说了,你爱慕我怎么不直说呢。”王鹏飞脸上满是自信神色,他走到宋绵思跟前,拿出一朵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花:“这朵花送给你,你就和这朵花一样鲜艳漂亮。”   “我不要。我不认识你,至于我堂姐,她说什么你去找她。”宋绵思不客气地拍开王鹏飞的花,掉转车头就想离开。   可王鹏飞却一把拽住她的手臂,脸上还带着笑,可那笑容不像刚才那么灿烂了,“宋同志,你别害羞了。这里也没别人,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不介意你有对象,你要是跟了我,我绝对不会少了你的好处。”说完这话,他就凑上前来,想强吻宋绵思。 第31章 当长嫂的第三十一天 当长嫂的第三十一……   砰!   一块板砖狠狠地拍在王鹏飞脸上。   王鹏飞牙齿都被打掉了, 宋绵思心里头窝着火,一把推开自行车,抄起板砖狠狠地拍在王鹏飞的脸,把他的脸打得那叫一个五颜六色, 花开富贵。   她下手毫不留情, 出手又出乎意料, 即便是王鹏飞一个大男人也被打得反应不过来,抱头惨叫。   这顿打, 宋绵思不但是替自己打的,更是为上辈子被这王鹏飞害了的姑娘,害了的林糖打的。   她们都年轻, 有着光明而美好的未来,却被王鹏飞这种垃圾黑毁了一生。   出了一口恶气后, 宋绵思就骑着自行车离开。   她没打算报警, 报警对她来说没有好处, 首先流氓罪没办法扣在王鹏飞身上, 刚刚王鹏飞没来得及对她做什么,而且也没有人证, 这事闹到警察局, 王鹏飞也不会被关起来;其次,王鹏飞这人有个好爹, 纺织厂厂长,不知道认识多少人, 她去报警, 保不齐那王厂长反而告她伤人,把她抓起来。   但是,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宋绵思原本就有打算找机会替上辈子的林糖报仇, 没想到王鹏飞自己送上门来了,新仇旧账一起算,王鹏飞别想跑。   还有刚才,王鹏飞说宋胜棉找他。   宋绵思眼神越发晦暗,若是她没猜错,先前宋汉文的那件事恐怕也是出自宋胜棉的手笔,这些手段都是同样下作。   “嫂子,你怎么浑身是汗,出什么事了?”宋绵思一回来,林贺功就第一时间发觉她不对劲。   “刚才有个男人拦住我。”宋绵思这时候才感到后怕,要是她空间里面没有准备一块砖头,那王鹏飞真要硬来,宋绵思未必有机会打得过他,“我把他打了一顿,跑了。”   “什么!”林贺功脸色一黑,握紧拳头,猛地站起身来,“是谁?我去找他算账!”   “别,你先坐下。”宋绵思说道,“他没占到便宜,反倒是我把他打开了花。”   宋绵思从挎包里掏出那块砖头出来,“那个人是县城纺织厂厂长的儿子,被我打了之后,他肯定会想办法报复的。”   “嫂子,那咱们不能告他吗?”林贺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不寻常了,纺织厂厂长的儿子,身份自然不同,都说新时代人人平等,可是哪里真能如此。别的不说,市长的儿子和农民的儿子能一样吗?   “告不了。”宋绵思眼中流露出阴狠的神色,“但咱们也能整他!”   “贺功,有件事我得麻烦你去办,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嫂子你吩咐就是。”林贺功果断地说道,他现在恨不得去找那人算账,哪里会在乎办什么事。   “这样,你过来。”宋绵思冲林贺功招了招手,凑到林贺功耳旁嘱咐了一番话。   林贺功连连点头,眼神里闪烁着狠意。   --   “你瞧瞧你这副模样像什么样,又是出去惹是生非了!”王浩指着王鹏飞,开口就是一顿骂,他就是想不明白自己这么有本事的人,怎么就生出这么个窝囊儿子。出去一下午回来被人打得鼻青脸肿。   “好了,你骂我孙子干什么。我孙子在外头受了委屈,你不说护着你还骂他,我看你才不像话。”王鹏飞奶奶心疼孙子,冲着王浩发脾气。   王浩眉头皱的更深,“妈,你就惯着他吧,我看他今天这模样肯定又是乱搞男女关系被人打的。我早就告诉过你,你好好和小赵处对象,你非要到外面去拈花惹草,被打了也是活该。”   “爹,你说话也太难听了,谁说我是乱搞男女关系被打的。”王鹏飞捂着脸,委屈地说道。   “你爹我还不了解你,除了这档子事,你脑子里还有什么。”王浩冷笑道。   王鹏飞越听心里头越不乐意,他气冲冲站起身来,就冲出门外。   他奶奶在后头怎么喊,都喊不住他。   “都是你,你也不心疼下你儿子,你可就这么个儿子。”王鹏飞奶奶气得跺脚,对儿子发脾气道,“这回小鹏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可得替他讨回公道。”   “行了,行了,回头我找人问问就是。”王浩不耐烦地摆摆手。   宋绵思和林贺功躲在大树后面,看着急匆匆从纺织厂大院跑出来的王鹏飞,宋绵思低声问道:“看清样子了嘛?”   “看清了。”林贺功点了下头,他是深山里的好猎手,眼力好得很。   “那盯着他的事就交给你了。”宋绵思拍了拍林贺功的肩膀,“能不能治他,全靠你了。”   “嗯。”林贺功点了下头,没多说什么,却叫人从心里头感到放心。   “对了,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手,知道吗?”宋绵思想到上辈子林贺功把王鹏飞给杀了,就急忙多嘱咐了一句,“为了这种垃圾,摊上你自己,不值得。”   “嫂子你放心吧,我都明白。”林贺功满口答应。   宋绵思这才点了下头,她别的不相信,林贺功的话还是相信的,林贺功年纪是小,可说话却是一个唾沫一个钉。   他既然承诺了,那就一定会做到。   忙完了这件事,宋绵思就琢磨起另外一件事,那就是王厂长。   王浩作为纺织厂的厂长,手下管着近千人,权利不可谓不大,对付王鹏飞的话,就无疑会激怒王浩。姑且不说王浩会不会想办法救王鹏飞,王鹏飞出事,王浩肯定会报复他们,一个厂长认识的人脉是很可怕的,上到大官,下到流氓,他有千百种办法让他们生不如死。   因此,宋绵思要一口气扳倒王浩,就得想想办法。   她很快想到了一个人。   赵芳菲刚从纺织厂出来,打算去供销社买点儿东西,就被宋绵思拦了下来。   “你是赵同志吧?”宋绵思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是这样的,你爹有件急事找你,托我来跟你说。”   “我爹?”赵芳菲愣了愣,她不疑有他,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什么急事?是不是我妈那腿又痛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找别的地方说话去。”宋绵思看了下纺织厂的方向,对赵芳菲说道,“你跟我去趟国营饭店吧。”   “好,好。”赵芳菲这姑娘没经过什么事,被这种简单的骗局一骗就上钩。   宋绵思领着她到国营饭店。   这个时间点不是饭点,店里面没几个人,蔡大勇还给她们送了两杯热水。   “这位同志,您就快告诉我,到底我爹有什么事让你来找我吧。”赵芳菲着急地说道。   宋绵思脸上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对不起,其实我不是替你爹来的。”   “什么?”赵芳菲懵住了,她不解地看着宋绵思,“那你让我过来干什么呢?我好像不认识你吧。”   “的确,你不认识我,”宋绵思喝了口热水,“其实我也不认识你。我之所以骗你说你爹找你,是不想在你们纺织厂门口和你商量事情。”   “你,你想干什么?”赵芳菲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警惕地看着宋绵思。   宋绵思都快被逗乐了,这姑娘是真的单纯天真,这个时候还意识到自己不对劲,“你放心,这里是国营饭店,我要是想害你,就不该找你到这个地方来。”   听了这句话,赵芳菲才稍稍放松警惕。   宋绵思:“其实我找你,是想和你谈谈你对象王鹏飞的事。”   “他不是我对象!”一听到王鹏飞三个字,赵芳菲脸上就浮现出嫌恶的神色,仿佛听见了什么恶心的事情一样。   这回轮到宋绵思愣住了。   “他不是你对象?”宋绵思刚才还在斟酌怎么让赵芳菲对王鹏飞死心呢,没想到竟然有这意外之喜,“那怎么你们纺织厂的人都这么说?”   赵芳菲红了眼眶,咬着下唇,羞恼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都和别人说过好几回我和王鹏飞没有在处对象。可是每次我这么说,王鹏飞就会和大家说我是在和他闹别扭。我怎么解释,都没人肯听。”她说到这里,委屈由心中而来,眼泪落在桌上,“我早就和他说过我不喜欢他,可他却一直纠缠我。现在,大家反而说我脾气大,叫我改改脾气。”   宋绵思听到这番话,只觉得仿佛生吞下一只蛤/蟆,她感到作呕极了,王鹏飞还真不是个一般的人渣、败类,竟然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一个女孩子。   若是个心性不坚定的姑娘,恐怕在周围人的起哄和王鹏飞的死缠烂打下,还反觉得是自己不对了。赵芳菲这姑娘呆是呆了些,可心性却很是坚定的,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上辈子王鹏飞才会因为得不到她就使出下作的手段想生米煮成熟饭!   “那你想不想对付他?”宋绵思握紧了拳头,沉声问道,“我实话告诉你,今天我来找你就是想和你说一件事,王鹏飞前几天骚扰我,在半路上拦截我想对我不轨。”   “那你没事吧?”赵芳菲错愕了下,担心地问道。   “我没事。”宋绵思说道:“不过我把他打惨了。他肯定会报复我的。”   赵芳菲瞪大眼睛,“原来王鹏飞脸上那些伤是你打的,打得好!”   宋绵思忍不住笑了,她觉得这个姑娘实在是可爱极了,这么可爱的姑娘上辈子却被王鹏飞毁了,她眼神一沉,道:“所以我想找你联手对付他。只有把他送去坐牢,我们才不会再被他骚扰,也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赵芳菲眼睛一亮,而后又暗沉了下来,“这不可能的,你可能不知道,王鹏飞的爹……”   “我知道。”宋绵思打断她的话,“但我有办法对付他。”   “我要怎么做?”赵芳菲愣了下,忽然明白了什么。   宋绵思笑了,果然是个聪明姑娘。   “姐,这都几天了,怎么一点儿都没动静?”宋有成走进宋胜棉的房间里,翻着她桌子上的东西,嘴上念叨道,“该不会你的办法不行吧。”   宋胜棉冷冷瞥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你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好办的吗?反正你就等着,用不了几天,就会有好消息的。”   她早就悄悄去县城看过,王鹏飞被打的鼻青脸肿,以王鹏飞的心胸,是绝对不会放过把他打成这样的宋绵思,何况王鹏飞还有一个极其护短的厂长爹。   宋绵思这回是真的要栽了。   她无依无靠,一个普通姑娘,怎么可能应对厂长的对付?   要知道,就算是机械厂厂长的女儿,被王鹏飞弄死也就是弄死了,王鹏飞依旧逍遥自在,甚至不用付出什么代价。   宋绵思就算是女主又如何,她可是熟知这本书的剧情,什么人能够利用,她了如指掌。   “阿嚏!”宋绵思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林糖在厨房里听见动静,探出头道:“嫂子,你进来吧,别在外面等着,免得冻着了。”   “好,好,我这就进去。”宋绵思满口答应,脚上却毫无动作,她翘首以盼,等着林贺功回来,平日里这个时辰林贺功早就回来了,今天晚了半个多时辰。   宋绵思心里头隐隐有个猜测,林贺功可能是有收获了。   “嫂子。”远远的,一个身影走来。   宋绵思赶紧迎上去,又是给他拍掉肩上的雪,又是帮他倒热水。   这过了一年,林贺功的身高明显高了不少,身材也壮实了,可见这过去一个月多吃得有多好。   “嫂子,那孙子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林贺功擦了擦嘴巴,拍着桌子道:“他竟然和他们厂子里的会计媳妇搞上了。”   “真的?!”宋绵思睁大眼睛,喜出望外。   “千真万确,他们每天下午都做那档子事。”说到这件事,林贺功本来被冻红的脸颊瞬间更红了,含糊其辞地说道:“反正他们俩就是在搞破鞋。”   “好,好,二弟你立下大功了。”宋绵思拍了下林贺功的肩膀,高兴不已。   果然,从王鹏飞的情感生活着手调查是正确的。这个龟孙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压根禁不住调查。   “嫂子,这事咱们去告诉公安局吧。”林贺功说道,留着王鹏飞这个祸害在,他心里头总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出事,就连这几天宋绵思去送菜,他都不放心,得跟着去。   “不,不能这么做。”宋绵思摇头,她眼睛里掠过一道狡黠的神色,“我另外有办法对付他。”   隔天下午。   宋绵思和林贺功确认了王鹏飞钻入了会计媳妇家里后。   他们立即让赵芳菲领着他们进去,这纺织厂大院的年轻人都去上班,可老爷爷老太太们却是早就退休了,因此,如果没有赵芳菲带他们进去,他们根本进不去。   “小赵,后面这两位是什么人啊?”一位大爷瞧见宋绵思他们,就随口问了一句。   赵芳菲心里头一紧,下意识地朝着楼上会计家看去,怕被王鹏飞听见,宋绵思心里一跳,忙拉了她一下,笑着对大爷解释道:“我们是她表弟表姐,今天路过来看看她。”   “哦,原来是小赵的表弟表姐,那小赵你可得好好招呼。”大爷老眼都昏花了,只看得清模模糊糊两个人,打了个招呼便回屋子里去。   宋绵思连忙拉着赵芳菲往楼上走。   等到了会计屋子时,宋绵思便示意林贺成动手,她转过身四处张望,以免被别人瞧见,把他们当成小偷了。   纺织厂宿舍的门是从外面关着的,用个小锁锁着,其实压根不防贼。   但林贺成带来的锁可不一样,老大一个,锁一扣上,里面的人就算想出来也难。   办好这件事后,宋绵思立刻招呼他们两人躲进了赵芳菲的屋子里,等着看好戏。   下午三点半。   一个被林贺功用两块钱收买了的混混急匆匆地跑进纺织厂。   不出意外,他在纺织厂门口就被林大爷拦下来了。   林大爷虽然管不住王鹏飞,可一个小混混他还能管不住,“哪里来的,就这么闷头直撞,赶紧走。”   “大爷,我是有要事找陈会计,他们家着火了!”混混一脸急色,额头上满是汗水,眼睛里更是满是焦急的神色,任谁看了他都要觉得这是一个热心肠为别人担心的小伙。   “什么?!”林大爷顿时慌了,他想也不想就朝着厂子里跑去。   陈会计是有办公室的,和厂子里其他几个采购一起共用一个不到六平米的办公室,现在下午,他们都在喝着茶拉着家常话。   突然间听见外面蹬蹬瞪的脚步声,陈会计眉头皱了皱,扶了扶眼镜框,朝外瞥了一眼,道:“是谁这么吵啊?”   他话还没说完呢,林大爷就跑进办公室里,他进来,二话不说直接拉起陈会计往外跑,“陈会计,你家着火了。”   这句话把办公室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所有人一下子坐不住了,纷纷跟着跑去帮忙救火,这不只是帮陈会计,更是帮他们自己,陈会计的家就在纺织厂大院,那是纺织厂自己建的房子,如果火烧起来,他们家也难逃一劫。   “来了,来了。”宋绵思趴在窗户旁边,瞧见下面浩浩荡荡的人群,连忙说道。   赵芳菲走了过来,瞧见下面一窝蜂跑来的人,瞪大了眼睛,难掩惊讶地看向宋绵思,“这么多人?”   “就是要人多,不然的话要是那王鹏飞溜走了怎么办。”宋绵思冷静地说道,“这王鹏飞家里背景硬,一定要抓个现行,这样才不会有意外。”   “下面怎么这么吵?”王鹏飞和会计媳妇滚在床上,他的衣裳已经脱干净了,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本来都要提马上阵了,可下面的会计媳妇听见动静,心里头却骤然一跳,推搡了王鹏飞几下,担心地直起身来。   “你管他呢。”王鹏飞道,“他吵他的,咱们忙咱们的。好老婆,我昨晚上可想死你了,你就别磨蹭了,咱们赶紧快活。”说着,在会计媳妇脸上香了几下,搂着她的肩膀就要把她压下去。   可会计媳妇到底做贼心虚,一点儿风吹草动心里头就直跳,她推开王鹏飞,道:“这种事等会儿,我先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了。”   平日里纺织厂大院这时候都静悄悄的,顶多就是有人闲话家常的声音,哪像是这会子乱糟糟的,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会计媳妇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外面自己丈夫的声音。   “这门怎么锁着?刚才谁说着火了,怎么没闻到烟味?”陈会计拉着锁头,嘀咕道,他冲着旁边的听见动静出来的大爷问道:“大爷,我媳妇出去了嘛?”   “没呢,一下午都没瞧见出去。”大爷说道,脸上满是疑惑神色,“你们这么多人来干什么?”   “刚才有个小子跑去厂里说会计家里着火,我们来救火。”林大爷道,“咱们怕是被那小子给耍了。”   屋外的声音清清楚楚,屋子里会计媳妇和王鹏飞几乎吓得白了脸色。   “怎么办啊!现在。”王鹏飞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匆匆忙忙系着外套,刚刚才硬起来的地方已经彻底软下去了。   “媳妇,你在家吗?”陈会计觉得这事古怪极了,但他心细,怕家里出事,砰砰砰地拍门。   “别出声!”王鹏飞连忙捂住会计媳妇的嘴巴。   会计媳妇可比他还怕,哪里敢出声。   她就盼着他们听见里面没回应,赶紧走人。   “嘿,陈叔叔,陈阿姨在家呢,我瞧见她的脚了,奇怪,怎么还有一双脚。”有个小孩子趴在地上,从门缝往里看,高兴地说道。   陈会计等人听见这话,脸色瞬间变了。   陈会计这些日子早就隐隐发觉自己媳妇有问题,晚上睡觉的时候不让自己碰,又多了些他们家根本买不起的东西,他早就疑神疑鬼,没想到今日竟然叫他撞见了!   “都让开!”陈会计喊道。   众人连忙散开,把空间留给陈会计。   陈会计一脚踹在门把上,砰地一声,那扇普通的木门就轰然落在地上,砸起了一地灰尘。   在尘土之中,众人瞧见一脸讪笑的王鹏飞和面无血色的会计媳妇。 第32章 当长嫂的第三十二天 当长嫂的第三十二……   “我他妈打死你个乌龟王八蛋!”再好脾气的男人在看见自己老婆出轨, 都不能做到理智,陈会计冲上去就和王鹏飞扭打在一起。   屋子外,众人都仿佛被点住穴位一样,一个个都呆住了。   谁也没想到, 王鹏飞竟然和会计媳妇搞上了, 这可是搞破鞋, 要坐牢的!   “打,打, 打得好!”赵芳菲从窗户缝隙看不见对面楼上发生的情况,但她能听见王鹏飞的惨叫声。   陈会计虽然戴眼镜,可却不是个文弱书生, 几个拳头打下来直接把王鹏飞打得晕头转向,不知道东西南北。   连牙齿都打飞出来了。   那会计媳妇吓坏了, 忙上去拉架, 拉住陈会计的手臂, “别打了, 别打了,再打就要闹出人命来了。”   “我他妈今天就要打死这个畜生, 等打死他, 我再打死你!”陈会计脸上涨得通红,呼吸粗重, 手指着他媳妇骂道。   众人一听这话,那还了得。   虽然他们心里头是向着陈会计的, 可这王鹏飞可是厂长儿子, 要是出事,他们谁都逃不了干系。而且,陈会计要是真打死人, 那是要偿命的,为王鹏飞这种畜生不值得。   林大爷和几个年轻人就连忙上去拉架,三四个人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愣是把陈会计给拉开。   王鹏飞被打得满肚子火,刚才的心虚早已消失了,他捂着脸,手指着陈会计道:“你等着,老子整不死你!”   众人心头一跳。   林大爷冲王鹏飞说道:“你少说几句,你和人家媳妇做出这等事被打死都不冤枉!”   “呵呵,死老头子,关你什么事。”王鹏飞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擦了擦鼻子上的血,“老子就是睡了他媳妇,怎么着!有本事你弄死我啊!”   “老子这就弄死你!”陈会计眼睛满是红血丝,太阳穴的青筋暴起,吼叫着就想冲过去。   可其他人哪里敢让他这么做,拼命拽住他,“老陈,你别听他的话!”   “妈的,这王鹏飞真不是个东西!”林贺功身为局外人,都被王鹏飞的臭不要脸气得握紧拳头。   宋绵思冷笑着说道,“他以为自己有个好爹,就能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们等着,今儿个他就得栽跟头。”   宋绵思话音刚落,大院门口就来了几个穿绿色警服的警察。   那几个警察一来,楼上就有人发现了。   “警察来了!”   王鹏飞和陈会计都愣住了。   不过,两人反应截然相反,王鹏飞是恐惧,而陈会计是惊喜,他今日一定要王鹏飞付出代价,这警察来的正好。   陈会计转身就喊道:“警察同志,快到楼上来,有人和我媳妇搞破鞋!”   “你他妈找死!”王鹏飞被激怒了,一脚就朝着陈会计的肚子踹过去。   “干什么呢!”几个警察看的明明白白,为首一个爆喝一声,“当着警察的面还敢打人,反了天了!”   他骂完后,领着人利索地跑上楼。   楼上,陈会计挨了王鹏飞一脚,缩在一旁,那王鹏飞像是疯了一样地打人,旁边的人拦都拦不住,于是等警察一来,第一时间就把王鹏飞压在地上,双手反手扣着。   “放开我!”王鹏飞还在吵嚷。   “老实点儿,还吵呢!”警察对他可不客气,拿手铐直接给他铐上了!   “你他妈知道我爹是谁吗?我爹是厂长!”王鹏飞愤怒地喊道。   那个烤他的警察冷笑一声,“你爹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没用,搞破鞋还打人,小子,你有的牢坐了。”   宋绵思三人亲眼看着警察把王鹏飞带走,这才感觉心里头的石头落地。   宋绵思对赵芳菲道:“以后,你就不用再担心他缠着你了。”   从这一刻开始,赵芳菲的人生改变了。   她不再是上辈子那个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连死后都要被人闲言碎语,成为艳色传闻中的一个隐隐约约的女人;她有着光明而充满未知的未来。   “谢谢你,宋同志。”赵芳菲喜极而泣,眼泪不由得从眼眶落下,这些日子来,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头有多难受。那个王鹏飞每次对她动手动脚,赵芳菲都想躲开,可没有人帮她,还有人觉得她不知好歹,一个厂长儿子追求她,是她多大的荣幸啊。   甚至她都难以启齿自己心里头的恐惧。   “不用谢。”宋绵思道,“女人帮助女人是应该的。”   “嫂子,那我呢?”林贺功见气氛低迷,便调侃着问道。   宋绵思斜了他一眼,笑道:“好男人也是应该帮助女人的。”   “这话说得对。”林贺功拍手道,“是这个理。”   “不过,”林贺功顿了下,脸色又有些严肃,“那王鹏飞他爹那边……”   “他爹那边你放心。我早就有安排了。”宋绵思和赵芳菲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个默契的眼神。   晚上十点。   纺织厂大院里,王鹏飞奶奶在家里着急地来回踱着步,今儿个下午听说孙子出事,她的心就没放下来过,刚才王浩去警察局看情况,王鹏飞奶奶本来要跟上,可王浩怕她在警察局闹事,就没让。   “我孙子要是有事,我非要弄死姓陈的那个龟孙儿!”王鹏飞奶奶咬着牙跺脚,恶狠狠地说道。   她话音刚落,就听得身后的开门声。   王鹏飞奶奶连忙跑过去开门,王浩和妻子刘蓉都回来了,两个人脸色都不好看。   “怎么样了?我孙子呢,怎么没和你们一块回来?”王鹏飞奶奶着急地问道。   “妈,他犯的是什么罪你还不清楚,那王八羔子,在外头搞破鞋还被人丈夫抓住,他还打人。我刚才过去,那警察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王浩气不打一处来,摘下头上的帽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他还小,犯点儿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是厂长,你难道还救不了你儿子!”王鹏飞奶奶可不听这些话,“总之我就这么一个孙子,你不能让他真的坐牢,这不是毁了他吗?”   “这都怪你和他妈整天惯着他,现在好了,惯得他无法无天,老子颜面都叫他给丢尽了。”王浩气冲冲说道。   “你还怪我?”王鹏飞奶奶瞪大眼睛,就要和儿子吵架。   刘蓉心里头本来就烦着,听他们越吵心里头越不高兴,“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她转过头对王浩道:“老王,是我不会教孩子,但小鹏是咱们唯一的儿子,你总得救救他。你不是认识很多人吗?想办法托托关系,只要钱到位,总能够摆平的。”   王浩拿起桌上一包烟,抽了根烟,深吸了一口,眉头紧皱,神色复杂。   他吵归吵,哪里是真的不管儿子了。   就在王浩苦思冥想找哪条门路去说情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刘蓉起身去开门,看见外头的人时,她愣了愣,“警察同志,你们是来干嘛的?”   那几个警察面色凝肃,拿出手中的逮捕证:“我们是来带王浩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的。”   “怎么就需要我去配合调查了?”王浩心里头一紧,连忙揿灭了手中的烟,出去问道。   “你涉嫌贪污国家财产,收受贿赂,据民众举报,你家中藏有赃款,请你配合我们。”为首的警察语气不客气地说道。   左邻右舍探出头来,听见这番话,一个个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   “十万人民币?”王浩手掌心里满是冷汗,他露出一个故作从容的笑容,“这一定是个误会,我一向清廉,连一分钱都不敢拿,怎么可能贪污?”   “是不是误会,让我们进去看看就是了。”警察毫不客气地推开王浩,他示意后面的同事把门关上,守住门口。   王浩脸上还带着笑,可双脚几乎都在发抖。   他现在就希望这些警察找不到他藏钱的地方,他藏的地方那么隐蔽,应该找不到才是。   可当那警察径直走入他妈的房间,还带人将床推开,撬开下面的地板,露出里面用油布包裹着的钱时,他知道自己栽了。   “听说了嘛,纺织厂厂长昨天晚上被抓了。”宋绵思刚到国营饭店送完货,出来就听见路上有人在议论。   她停下自行车,问道:“是不是姓王的那个?”   “可不就是他!”来买菜的大娘感叹地说道,“我听说他贪了十万呢,好家伙,这家伙是真够贪的!”   “这种人应该枪毙!”旁边一个大爷义愤填膺地说道。   “是该枪毙了。”大娘说道,“听说他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和人家媳妇搞破鞋,还打人家丈夫,这一家子净出坏种!”   宋绵思听了一肚子八卦,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没错,现在这父子被抓了,咱们和县总算是能安稳了。”   贪污十万赃款,王浩不死也得坐到老死了。   而他出事,其他人哪里敢出手帮他,王鹏飞少说得坐十几年牢。   一直压在宋绵思心上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解决了,从此她不必担心王家父子的报复,也不用担心林糖会遭了王鹏飞的毒手。   宋绵思一路哼着歌回家,林糖正在院子里喂鸡,瞧见她来,喊了一声嫂子。   宋绵思停下自行车后,跑过去一下子把林糖抱了起来,把林糖吓了一跳,“嫂子,你怎么了?”   林贺功在屋子里听见动静出来,看见这一幕也忍不住笑了。   “我没怎么,嫂子高兴,贺功,那畜生父子全都进去了。”宋绵思对林贺功说道。   “嫂子,”林贺功对宋绵思竖起大拇指,“您是这个。”   宋绵思哈哈大笑,在林糖脸上亲了一下,把林糖燥得满脸通红,一脸困惑地看着宋绵思,嫂子真是太奇怪了。   宋胜棉翻着手上的英语书,她在北京邮电大学读的是外语系,上辈子她就是这个专业,这辈子宋胜棉贪图轻松,因此也没换其他专业。不过,借着比别人多读了几年英语,以及受过正规的英语教育,宋胜棉倒是在专业里面很是名列前茅。   不过,此时的她,根本看不下书。   这王鹏飞被打也有好几天了,怎么到现在都没动静?   难道说王鹏飞是个孬种!   不,不可能,宋胜棉摇摇头,书里面分明说了王鹏飞那人心眼狭窄,锱铢必较,有个会计的媳妇被他睡了,他还利用亲爹的手段各种给人家穿小鞋,把人家折腾的生不如死呢。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放过一个打他的女人?何况这个女人还十分漂亮又柔弱?   送上门的肉不吃,王鹏飞还是人吗?   “姐,姐。”宋有成兴冲冲跑进房间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看见有警察进队长家了。”   “真的!”宋胜棉猛地站起身来,高兴地问道。   “千真万确,好几个呢。”宋有成幸灾乐祸地说道,“宋绵思这回没好果子吃了。”   宋胜棉眼眸中浮现出快意的神色。   她对宋有成说道:“走,咱们去凑凑热闹。”   姐弟两人一出去,就碰见赵大娘,赵大娘哼了一声就要转过身回家里去,宋胜棉要是搁在平日里,那是压根不带正眼看赵大娘的,不过,这回,因为知道宋绵思倒了大霉,宋胜棉故意要把这事宣传出去,便高声道:“有成,你说棉思咋能干出这种事来呢?贺成不在家,可她也得守妇道啊,好啊,现在闹得警察都来找了,真是丢了咱们老宋家的脸。”   听见宋绵思三个字,赵大娘脚步停下,转过头看向宋胜棉,“你胡扯什么,别败坏你堂妹的名声!做人得要点儿脸。”   “赵大娘,你这话可说错人了,你应该对我堂妹说才对。我说的可是实话,你要是不相信,跟我们去队长家里瞧瞧。”宋胜棉手朝着林保家家里一指,趾高气扬地说道。   “走就走,我就不信,棉思能做出这种事。”赵大娘把腰上的围裙扯下,往院子里的柴堆上一丢,就跟着宋胜棉去。   其他邻居听见了也跟着过去。   在林保家门口,他们就碰见了宋绵思。   “赵大娘,你们这么多人是干嘛去啊?”宋绵思看着宋胜棉带着一群人,疑惑地问道。   赵大娘还没开口呢,宋胜棉就带着看似同情实则冷嘲热讽的语气说道:“棉思啊,你还装呢,你干出的丑事大家都知道了,警察都来了,你可就别装蒜了。”   宋绵思愣了下,估摸了下就猜到宋胜棉的心思了。   她勾起唇角,语气坦荡,“堂姐,您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我行的端立的正,我做什么丑事了。你倒是给我说个明白。倘若你污蔑我,今儿个这事可没这么容易就算了。”   “你还装你,你在外面和人搞破鞋……”宋有成嫌弃地上下打量宋绵思一番,故意高声说道。   他话还没说完,屋子里林保家气势汹汹走出来打断他的话,“宋有成,有你这么说你姐的吗?”   “她可不是我姐,我可没有搞破鞋的姐。”宋有成丝毫不给林保家面子,纯心要宋绵思丢脸。   林保家无语了,“她再怎么样,也是你亲姐啊。”   “亲姐?”宋有成和其他人都愣住了。   赵大娘连忙问道:“队长,那警察不是来找棉思的?”   “不是,是来找胜棉的。”林保家转过头,院子里两个警察走了出来,看向呆滞住的宋胜棉,“你就是宋胜棉吧,跟我们走一趟,配合我们调查。”   “你们找错人了!”在呆滞过后,宋胜棉对着众人异样的眼神,急忙辩解道:“你们要找的是我堂妹宋绵思才对。”   一个年轻警察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朱红色的学生证,打开学生证,指着上面的名字,“宋胜棉,三个字,没错吧。”   宋胜棉直直地看着他手上的学生证,“这,这是我的,这怎么会在你那里!”   “这就等到警察局再说,跟我们走一趟吧。”警察说道。   宋绵思对这情况也有些糊涂,但她至少清楚一件事,这件事和她没关系,“堂姐,原来警察是来找你的,你在外面到底干了什么了。”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你一个大学生,为什么要做不该做的事情呢?你这样子,叫大伯和大伯母怎么有脸见人?”   “宋绵思你个婊/子。”宋胜棉本在惶恐之中,听了宋绵思这么几句茶里茶气的话,恐惧化成了愤怒,朝着宋绵思宣泄。   “不要骂人!”警察们不客气地喝道,“大学生了就这个素质!”   宋胜棉只得忍下委屈闭上嘴巴。   目送他们离开后,宋绵思摇了摇头,“希望堂姐不要有事才好。”   “贺成媳妇你就是太善良了,你堂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是,她不知道在外头搞出什么事来了,警察都来找了。”   宋绵思眼眸里露出几分笑意,她淡淡地瞥向宋有成,宋有成打了个哆嗦,没脸在这里呆着,狼狈地跑回家里去通风报信。   宋胜棉这回纯粹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两个警察早就到东山大队里来了,他们先去找的林保家,林保家听说宋胜棉牵扯进和县最近耍流氓的案件,他这人好心,怕事情闹大,影响宋胜棉的名声,便好言好语地劝说两个警察让他们在他家里等着,自己去把宋胜棉找来,让这件事悄无声息地解决了。   可谁知道宋胜棉竟把这事闹大了。   这下好了,丢脸的人变成了她。   到晚上的时候,整个大队的人都知道宋胜棉被警察叫去的事情,虽然没人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可因为宋胜棉先前故意说什么流氓,破鞋的话,很多人都是往男女那方面猜想。   有人说宋胜棉在县城里搞了个有妇之夫,警察来抓她就是为了这事。   也有人说宋胜棉干了其他坏事。   总之,这些话是好说不好听。   宋红中夫妻险些气得背过气去,他们俩要脸一辈子,当初还为了好名声让宋绵思到他们家里头住,这回因为宋胜棉,他们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而宋胜棉的大学生光环也黯淡无光了。   宋胜棉是在夜里十点左右回来的,林保家虽然不喜欢她,可毕竟是个姑娘,他把人送到宋胜棉家里头。   “爹,妈。”宋胜棉灰头土脸,眼眶还隐隐泛着红。   柳红花和宋红中脸上丝毫没有关心的神色,宋红中连起来都没起来,就那么坐在椅子上,喝着水,头也不抬,还是柳红花开口:“队长,我们家胜棉到底是什么事啊?”   “她的事你自己问她吧。”林保家语气也很冷淡,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人。   林保家是和宋胜棉一块去的警察局,到了地方后他亲耳听见那些警察询问宋胜棉的学生证为什么会落在王鹏飞手上。   宋胜棉刚开始还想一口咬定是王鹏飞捡走的。   可那些警察什么人没见过,宋胜棉多活了一辈子不假,可论撒谎的本事还不如那些小偷小流氓呢,拿出手段反复询问了几遍后就问出破绽来了。   在得知宋胜棉和王鹏飞接洽的原因,警察们还不知内情。   可林保家登时气坏了,什么宋绵思看上王鹏飞,她去好心警告,这都是什么狗屁话,林保家不糊涂,他立刻明白宋胜棉是不怀好意,为此他直接不留情面在警察面前说穿这件事。   宋胜棉那会子的表情是真好看,既羞又惧。   那些警察看她的眼神也顿时不对了,这女人心真狠毒,那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怎么祸害起家里人来了?   “胜棉,队长那话是什么意思。”柳红花不解地问道。   宋胜棉脸涨得通红,低头往房间走去,“妈,你就别多问了,反正这事我是无辜的。我什么错也没犯。”   “你给我站住!”宋红中拍了下桌子,表情羞怒地看向宋胜棉,“你说能对付宋绵思就是这么对付的,你把你爹妈的颜面都丢光了!”   “这只是个误会,”宋胜棉捏着拳头,胸膛起伏,“等明天我跟大家解释清楚不就得了。你发什么脾气。你要有本事,怎么不自己去对付宋绵思呢。   如果是平时,她还会说几句好听的话捧着宋红中,可今天发生这样的事,宋胜棉又羞又怒,而且还一下午没吃一口饭,哪里还有心情去捧着宋红中。   她甩手直接进了屋子,把门砰地一声关上。   宋红中气得脸都红了,仿佛那声甩门声就像是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第33章 当长嫂的第三十三天 当长嫂的第三十三……   宋胜棉次日的时候对昨天的事试图做出澄清, 可有句老话说得好,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怎么解释, 众人都是半信半疑。   看着她的眼神怎么都带着嫌弃。   宋胜棉心里恼怒, 还想求林保家帮忙说几句话。   可林保家这回却不“善良”了, 当着众人的面,他抽了一口烟杆, 深深地看着宋胜棉,“你是没和人勾三搭四。可你也没干好事,想出那样的办法害你堂妹, 亏你想得出来。”   这句话让宋胜棉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想出啥办法害贺成媳妇了!”赵大娘第一个动怒了,他们家和宋绵思没少做生意, 一来二去, 这两人倒是成了隔代亲。赵大娘别提多喜欢宋绵思这种又能干嘴巴又甜的小姑娘, 见她被宋胜棉算计, 自然坐不住了。   “这我就不说了,总之得亏贺成媳妇有福气, 你好自为之吧。”林保家以前是不用手段, 这回用起手段,不过寥寥几句话, 一下子让大队所有人都厌恶上了宋胜棉。   就连小孩子见了都冲她做鬼脸。   宋胜棉心气高,哪里能忍受这口气, 还没到开学时间, 她就提前买了火车票,收拾衣服回北京去了。   至于对付宋绵思这事,宋胜棉心里头有些发虚。   她不再像先前那样自以为手到擒来, 想怎么搓揉宋绵思就怎么搓揉。   “算她命好。”坐在回北京的火车上,宋胜棉眼神带着恨意说道,她到了县城才知道,不但王鹏飞出事了,连他爹王浩也因为贪污罪被抓起来了。   她的计划一下落空,不但没达到目的,还惹得一身骚。   她决定暂时不再去搭理宋绵思了,横竖宋棉思嫁了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她就不相信宋绵思还能像书里面那样平步青云,将来过上好日子。   心里头自我催眠了好几遍后,宋胜棉才慢慢重新有了自信心。   她看着窗外渐渐飞掠过的月台,就算没有卖野猪的钱,以她的本事,想要在这个年代挣钱能有多难。宋胜棉决定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攒钱,她可以去当家教,还可以开补习班,别的不说,以她大学生的身份,要想挣钱能有多难。   挣钱有多难,这事要看分谁了。   给蔡大勇供货十几天下来,宋绵思提供的蔬菜和鸡鸭肉既新鲜又及时,因此,蔡大勇还在过年的时候被来视察的领导好一番夸赞。   这可把蔡大勇高兴得。   本来他厨艺也不差,不然也不会一个外地人却能够担任国营饭店的大厨,现在食材跟上来了,那厨艺简直就是如虎添翼,就算一道普通的地三鲜,也吃得领导们直夸好。   招待所那边听说这事,就纳闷了。   县城就这么大,谁也不知道蔡大勇和那国营肉铺的工作人员不合,这些日子他们招待所都没能够拿到什么好菜好肉,怎么蔡大勇就有这本事。   招待所那边的采购员李长军就找上了蔡大勇,递了一根烟,就开始套话,“老蔡,你有本事啊。这些日子领导们可没少夸你。”   “嗨,领导们也是抬举。”蔡大勇嘴上谦虚,脸上快乐开了花。   “这可不是抬举。”李长军夹了一颗花生丢进嘴巴里,“我听说你们国营饭店最近菜色挺丰富的,还多了什么烧鸡烧鸭。最近这鸡鸭可不好买,你上哪里买的?”   “感情你是要问这个,早说嘛。”蔡大勇拍了拍手,四处瞧了一圈,压低声音:“我找了个乡下的朋友帮忙采购,那菜价、肉价可比肉铺便宜,人家还直接送上门,而且还新鲜,态度还好。你说这不比去肉铺看那孙子的脸色强。”   这倒是。李长军眼睛一亮,“老蔡,咱们多年兄弟,你也帮帮我呗。我也不瞒着你,最近那些领导天天说那些菜色吃厌了,可我想买别的也没处买去。你帮我个忙,帮我们招待所也买肉菜,怎么样?回头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蔡大勇笑了:“这有什么,成,你把单子给我列下来,回头我让人帮你买。”   “那就先谢你了,来,咱们走一个。”李长军高兴不已,他心里头琢磨着,这肉价菜价比市场便宜,那他就能从中赚一笔了。   ……   “啪啪啪。”蔡大勇把两个背篓清空之后,拿着空了的背篓出来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数了数后,递给宋绵思,“宋妹子,这是今天的钱。”   宋绵思接过手后数了数放入口袋里,又问道:“蔡大哥,明天你们饭店要什么菜?最近河里的冰化了,好多大鱼,还有滞夹脑呢,你们要不要?”   “还有滞夹脑,那肯定得要,这鱼可好吃了。”蔡大勇一说到这里,咽了咽口水,他从口袋里掏出清单递给宋绵思,“我可有好些日子没吃这鱼了,你给我来十斤。”   “得勒。”宋绵思答应一声,点了下头,她接过清单后,脸上露出错愕的神色,抬起头道:“蔡大哥,这清单?”   “招待所那边托我帮忙买了些。”蔡大勇说道。   “那好。”宋绵思点了下头,也没多问,这买的越多,她挣得越多,宋绵思自己当然愿意。不过,这单子上的东西肯定一次性送不过来,得跑几趟。这也没什么,宋绵思想,只要能挣钱,辛苦些也无所谓。   然而,宋绵思没想到,订单增加,林贺功和林糖却反而反对。   “嫂子,你这来回就得一个多小时,这阵子你都瘦了好几斤,要是再多跑几趟,也未免太辛苦了。不如这事交给我吧。你教我骑自行车,我来送货。我是男人,不怕累。”林贺功说道,他早就想这么做,只是先前一直没机会提起。   在林贺功看来,林贺成不在,自己就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应该是他撑起整个家才是,而不是让嫂子吃苦受累。   “是啊,嫂子。”林糖也很赞同林贺功的提议,“你就让哥哥去送货吧。这些货少说得有两百多斤了。”   宋绵思不是不心动,但是她考虑得更多,现在国营饭店和招待所要她们供货是因为他们的肉菜新鲜,如果让林贺功去送,那么那些菜在土路上少不了要经历颠簸,等送到县城去,恐怕就没那么新鲜了,卖相也不好了。这样的话恐怕国营饭店和招待所要有意见。   因此,还是只能辛苦自己。   她摇了摇头:“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事还是我来吧,而且这生意我看也未必能做多久,我辛苦一阵子没什么的。”   林贺功和林糖两人沉默了下来。   他们根本不相信宋绵思的话,只觉得宋绵思对他们实在是太好了,怕他们辛苦,就把活揽在自己身上。这样的好嫂子,上哪里去找。   林贺功张了张嘴,半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从今以后,他会像孝顺父母一样孝顺嫂子!   宋绵思浑然不知自己多了一个便宜儿子。   她如常把清单列了,让林贺功和林糖两个人去采买,自己在家里算着钱,这阵子她都忙,没时间算账,算一算,突然间宋绵思发现自己现在手上有的钱竟然有六百八十三了。   六百八十三,这是个什么概念。   这年头,上海的高级工人一个月工资三十六元,这笔钱是一个工人不吃不喝工作将近十九个月才能挣到的钱。   看着桌上的钱,宋绵思不敢相信,她又算了一回,数目没有错,真的是六百八十三。   “贺成媳妇,贺成媳妇。”外面传来林保家的声音,宋绵思回过神,赶紧收拾了下桌子上的钱,出去开门,“队长。”   “进里面说话。”林保家做了个动作,宋绵思没有多问,侧过身让他进来后把门关上。   “贺成媳妇啊,你过年这阵子在大队里一直买菜买肉,不是你们家自己吃的吧?”林保家意味深长,眼神带着了然和洞彻。   宋绵思也没想过能瞒过他,笑着给他倒了杯水,“您不是一直清楚吗?”   大队就这么个范围,宋绵思他们家动静不小,林保家要说不知道,宋绵思才觉得古怪。   “贺成媳妇,你是个聪明人啊。”林保家再次感叹,“有些话我不说你心里也应该清楚。你们这么做很危险啊。”   “怎么危险了?”宋绵思笑着反问。   “投机倒把还不危险啊?”林保家没好气道,他放下杯子,“贺成媳妇,你听我句劝,这投机倒把是要不得的,你这些日子也挣了些钱,见好就收,不然要是上头政策收紧,队长也保不了你。”   “队长,我先问你几个问题。”宋绵思坐了下来,一本正经地问道:“您觉得这种田辛不辛苦?”   “那肯定辛苦。”林保家没犹豫直接就点了下头,种田这活是个苦活,播种的时候要割草,要耕地,种子播下后又得天天浇水除虫,碰上三九酷暑都不能偷懒,到了丰收季节,那就更不用说了,要弯着腰在田地里干一整天活,一天干下来,整个人的腰都挺不直了。所以有些老人上了岁数后就落下不少毛病。   这也就罢了,倘若碰上个洪涝灾害,一年到头就白忙活了。以前三年饥荒的时候也不是没饿死过人。   “那您觉得上头为什么要放开政策,允许个体户呢?”宋绵思继续问道。   林保家愣了下,脑子里灵光一闪,“你是说这是上头的意思,想让老百姓干个体户?”   “队长不愧是队长,就是聪明。”宋绵思说道:“咱们隔壁省的傻子瓜子您也应该听说过,那伟人来的时候都夸赞过他们家的瓜子,您想想,这位的态度都是这样了,那这政策肯定不会改了。”   林保家怔了怔,脑子里糊涂了,他习惯了紧绷严实的政策,如今政策放开来,反而不敢相信,也不敢接受。   “保家叔,其实我也不瞒你,做这个体户是能挣钱,至少比下田干活挣的钱多。”宋绵思态度坦诚,“所以无论您怎么劝我,我都不会改变主意的。而且,如果将来有机会的话,我还想带咱们大队的大家一起挣钱。”   “大队一起卖菜?”林保家晕乎乎地说道。   宋绵思忍不住笑出声,摇摇头,“不是卖菜,是办集体产业,就像县里的纺织厂一样。”   林保家一听这话,顿时来神了,他听宋绵思说什么个体户心就慌慌,不安稳,可说起集体,林保家心就安稳多了,追问道:“咱们大队能办厂?”   “怎么不能?”宋绵思正色,“咱们大队也有咱们大队的优势,咱们大队不是种了很多油菜吗?”   “是有这事。”林保家很清楚大队的种植情况,“咱们大队至少种植了三百亩油菜咧。”   “这就够了,这油菜籽可以榨油,咱们可以搞一个榨油厂。”宋绵思从容不迫地分析,“你看看办了厂后,是不是就能招工了,咱们紧着大队的人,老百姓是不是多了一条出路!”   “没错没错。”林保家心里头激动起来,比起当个体户,自然是当工人好啊,这工人可是铁饭碗,他们家爱国如果能当上工人,林保家少活三年都心甘情愿。   “这还不只有这个好处呢。”宋绵思道,“办厂子的钱,咱们大队是拿不出来,指望公社也未必能成。所以这厂子咱们可以让老百姓一起出资建设,这样挣了钱,咱们大队的老百姓也能跟着增加一笔额外收入。”   “让老百姓出资建设?”林保家脑袋里懵了一下,“怎么个出资建设法?”   宋绵思颔首,“是这样的,这个榨油厂就相当于一块饼,咱们假设把它划分为一百份左右,然后呢,按照每个人出的钱,分给他们相应的份额,到了年底分钱就按照这个份额来分。之前多给的就多拿,少给的就少拿。”   林保家一下子明白了,“这倒是不错。可咱们也没机器啊。”   “机器的事,要是您放心,就包在我身上。”宋绵思说道,“我有办法能够买到榨油机。”   林保家深深地看了宋绵思一番,“贺成媳妇,你这主意想多久了?”   “也没多久。”宋绵思微微一笑,前些日子要不是她意外知道赵芳菲的爹是机械厂的厂长,恐怕她也没想到这个主意呢。   “这事不小,我得好好考虑,而且还得去公社问问书记的意见。”林保家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这样吧,要是上面同意了,我再来找你,成不成?”   “好。”宋绵思答应下来,送了林保家出去。   林保家完全把宋绵思投机倒把的事情给忘到脑后去了,他走在路上都在琢磨宋绵思的一番话。林保家这个人,是很赤城的,他一门心思想要让大队的所有人过上好日子,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先前率先让大队包田到户。   本来林保家已经觉得自己干得不错了,直到刚才宋绵思给他打开了一个新世界,让他意识到原来还能这么帮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要不是这件事太大了,林保家当时就想拍板办了这件事。   “队长,”宋红中喊住了林保家。   林保家晃了晃神,抬起头看见是他,才回过神,“是你啊。”   “队长,你不是去找宋绵思了嘛?事情说得怎么样了。”宋红中递了根烟给林保家,眼神带着探寻。   林保家推开他的手,神色淡淡,“别来这一套。我看你少盯着别人。至于什么投机倒把,这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政策都放开了,县城多得是人做买卖,她做买卖也没什么。”   “啊?”宋红中呆住了。   他看着林保家大阔步离开,脑子一片糊涂,刚才林保家去的时候不是说要去好好说说宋绵思的,怎么一出来就变了口风。   这宋绵思到底是给林保家吃了什么药,让林保家这么向着她!   “她宋绵思既然能做买卖,那咱们家也做!”宋有成听到宋红中抱怨这事的时候,突然说道。   “咱们家做什么买卖啊。你别胡说八道。”柳红花想也不想就骂了一句。   宋有成这回可不依,他早就不想下田干活了,能做买卖自然还是做买卖的好,至少有借口偷懒,“妈,你这话可就说错了,你没看宋绵思一家天天忙里忙外都还要做买卖吗?可见这买卖是挣钱的。咱们也别干其他买卖,就和他们做一样的。”   “卖菜啊?”宋红中瞥了他一眼。   “是啊,咱们就卖菜。”宋有成越说越觉得这主意好,“你们想,咱们自己地里就有菜,不用去想办法进货,而且真要不够卖,还可以跟别人买了到县城去卖,价格咱们自己定,回头挣的钱可都是咱们的。”   宋红中本来不以为意,听着听着突然觉得这主意也不坏。   要是做其他买卖,宋红中还要犹豫,可这卖菜的生意,宋绵思他们一直都在做,还越收越多,可见这买卖是挣钱的。   柳红花也心动了,但她不敢拿主意,看向宋红中,“你怎么说?”   “试试吧,反正队长都说了这不犯法。”宋红中说起这事,心里头就不高兴,他见宋绵思的买卖越做越红火,眼红了,便去找林保家,想让林保家阻止宋绵思的买卖。谁知道林保家去的时候说得好好的,回来的时候就改口了。   第二天早上,宋红中父子就真的在地里摘了菜跑到县城去卖。   他们俩到底胆子没那么大,学着宋绵思装在背篓里,不过他们的背篓比较小,等到了县城后,两个人都懵了,这街道上人来人往,可也没人当街卖菜啊。   最后还是宋红中机灵,拉了个路人掏了根烟套出黑市的地址出来,才找到地方。   父子俩是什么都不懂,学着其他人把背篓放在地上,把上面盖着的稻草拿掉。   没多久,就有人来问价了。   “这大白菜怎么个卖法?”大娘扒拉着背篓里的白菜,嘴上问道。   “五、六分一斤!”宋有成连忙说道。   “六分一斤太贵了,”那大娘眼珠子一转,道:“你要五分钱一斤,我就跟你要五斤。”   “好,好。”宋有成乐呵呵地答应了,拿出秤就打算开始秤。   可大娘还没完呢,拦着秤,道:“先等等,你这白菜这么多泥,直接上秤我多吃亏啊。”她拿出一棵白菜,拼命挥了挥,那泥土掉了一地,还甩了宋红中父子一身。   这还不算完,大娘还把外面的菜叶子剥了。   “大娘,您这就过分了!”宋有成不乐意了,“你这剥下菜叶子谁要啊!”   “嘿,你也不瞧瞧你这外面的菜叶子都快烂了,这能要吗?”大娘气势汹汹反问道,“你这菜到底卖不卖?”   菜叶子都被剥了,宋有成能说什么。宋红中清了清嗓子,“好了,大娘,就这一颗白菜给你剥了就算了,其他的可不成。你瞧瞧我们这白菜都是刚从地里摘的,哪里就烂了。”   大娘哼了一声,“我掰怎么了,人家副食品店都给掰的,怎么你们搞投机倒把的反而不能了?”   这话说的宋红中父子无话可说,只好肉疼地看着大娘噼里啪啦地掰菜叶子。   这大娘付钱倒是很爽快,给了钱拿了菜就走。   不管怎么说,这两毛五是到手了。   这大娘走了后,没过多久,又来人了。   不到半个小时,宋红中父子的白菜就都卖完了。   虽然说客人都挑剔得很,又爱讲价,可宋红中父子心里激动啊,今儿个生意这么火,即便就挣了不到一块钱,可明儿个肯定能挣更多钱啊。   “爹,我就跟你说了,这门买卖能挣钱。”宋有成看着宋红中手中的零钱,舔了舔嘴唇。   旁边一个卖鸭蛋的大叔听见他们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宋有成脸沉了下来,不悦地看向那大叔 。   大叔连忙摆手,“嗨,我不是笑你们。不过我给你们提个醒,你们这白菜卖便宜了。”   “啊?”宋有成愣住了,“我们怎么卖便宜了?”   “你们这白菜卖五分钱一斤,人家副食品店卖七分钱一斤,你们比人家便宜两分钱,那还不便宜啊。”大叔摇头。   宋红中父子刚刚的喜意顿时被这盆冷水泼灭了。   两个人看着手里的钱,突然间不高兴了。   “还有啊,你们还让她们掰叶子,嚯,你们心地可真好。”大叔带着几分笑意说道,“人家副食品店给掰那是因为挣钱亏钱都和他们售货员没关系,你们这可是挣自己的钱,你瞧瞧,这掰下来的菜叶子多可惜啊。不过,拿回去喂猪也成。”   宋红中父子脸都快绿了。   这做买卖头一天,他们没学会骗钱呢,就先叫县城的人上了一课。   好家伙,感情今天还不一定挣钱呢! 第34章 当长嫂的第三十四天 当长嫂的第三十四……   “宋同志。”宋绵思刚送完今天的货, 正要回去,就听见一把娇脆的声音。   她回头看去,瞧见来人,脸上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 “赵同志。”   赵芳菲穿着绿色军大衣, 因为天气冷鼻子冻得红通通的, 她跟着宋绵思进了国营饭店,看着宋绵思, 神色有些害羞,“宋同志,前阵子的事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 我一直想找你,可是我不知道你住在哪里, 这些天我有空就过来饭店这边, 没想到真能遇见你。”   “你太客气了。”宋绵思笑了笑,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这些日子你过得怎么样?”   一说起这事, 赵芳菲脸上就流露出几分难过的表情,她低着头,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虽然王厂长他们被抓了, 可是厂子里的人对我好像有意见。”   “啊?”宋绵思面露不解,拧着眉头, “这是为什么?”   这王浩和王鹏飞被抓,是铁定出不来了, 怎么厂子里的人反而还要针对赵芳菲呢?   这姑娘软和得很, 根本不是得罪人的性格。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赵芳菲语气很是沮丧,她好不容易考到纺织厂的编制,碰上王鹏飞这种渣男, 被迫被传绯闻也就罢了,现在这对畜生父子出事了,她还是在厂子里被排挤,赵芳菲觉得自己很是没用。   她心里头暗暗觉得,如果是宋同志碰上她这种处境,肯定会做得比她更好。   宋绵思喝了口水,思考了一会儿后,隐隐约约猜到了原因了。   这问题估计还是王浩父子。王浩当厂长的时候没少得罪人,如今他栽了,在外人眼里,赵芳菲就是他们家未过门的媳妇,这事赵芳菲怎么解释都没用,反而越解释别人还会觉得她确有其事。   而且,赵芳菲以后要找对象恐怕也难了。   纺织厂就那么大,谁不知道她和厂长儿子“谈”过对象?!   宋绵思忍不住同情赵芳菲,这姑娘有什么错,她什么努力都尝试过,偏偏遇上王鹏飞这样的垃圾男人。   “赵同志,你,你有没有打算换个地方工作?”宋绵思抱着搪瓷杯,小声地问道。   “换个地方工作?”赵芳菲眼睛一亮,但又像是想到什么,很快黯淡了下去,她摇摇头,“不成的,虽然我爹是机械厂厂长,可是我们家已经没有工作岗位了,我妈的岗位都被我哥给顶了,我回去的话也没有工作。”   “我说的不是这个。”宋绵思摇头,“事实上,我可能有办法帮你换个工作,不过,这事恐怕得有一两个月才能成。”   “真的?”赵芳菲喜出望外地看向宋绵思,她握住宋绵思的手,激动不已,“别说一两个月,就是一年我也能等。”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宋绵思笑眯眯说道,“不过我得把话说在前头,这事也不一定能成,而且如果能成,恐怕需要你爹帮一些忙,当然不是违法犯罪的忙。”   “我明白的。”赵芳菲连连点头。   她这些日子已经心灰意冷,甚至都想直接不干,可不干不行,她丢了这份工作,回去后可没有工作了。现在宋绵思给了她一丝机会,赵芳菲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心里头也有了希望。   宋绵思安抚了赵芳菲几句后才离开,她让赵芳菲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就留个口信给蔡大勇,让蔡大勇隔天再告诉她也成。   “妈我们回来了。”宋有成把两个背篓丢在墙角,垂头丧气地走进堂屋。   柳红花从屋子里出来,看见背篓空了,脸上乐开了花,“这菜都卖完了?”   “卖完了。”宋有成扯了扯唇角,有气无力地说道。   宋红中也是没有一点儿笑意。   柳红花瞧着两人,心里头困惑了,“菜都卖光了,你们怎么不高兴啊?”   “别提了。”宋有成黑着脸,“今儿个我们算是受了个教训,那县城的人心可真黑,副食品里面白菜卖七分一斤,她们让我们卖五分钱一斤。”   “这价钱怎么能卖!”柳红花一拍大腿,生气地说道。   “是啊,可我们不知道啊。”宋有成嘀咕,“她们还掰菜叶子呢,少说白给了两颗,那菜叶子我都拿去喂猪了。”   “你们,你们这生意做得真是糊涂。”柳红花心如刀割,这都是钱啊,“那你们挣了多少钱?”   “就九毛八。”宋有成小声说道。   柳红花愣了愣,“九毛八是挣了还是亏了?”   宋有成不敢说了。   柳红花顿时哪里还不明白这是亏了。   她气得跳脚,“人家卖菜你们也卖菜,你们怎么就这么没本事?”   “妈你这话说的,你以为做买卖容易啊。我们刚做买卖肯定得吃亏的,等上手了就好了。”宋有成信心十足,他深信吸取今天的教训,明天以后他们的生意不会再上当受骗。   第二天他们吸取昨天的教训,不卖白菜改卖萝卜。   然而这一天,他们受到的教训更惨烈。   这萝卜重不说,价格贱啊,比白菜便宜不少,而且,萝卜这玩意不耐摔,父子俩背着到县城,一路上土路颠簸,那萝卜底下的摔坏了就没人肯要了,除非更便宜。   而且,萝卜这玩意吧,他们这地方,老百姓主要是拿来腌制的,过年前家家户户都腌了不少萝卜,还没吃完呢,哪里需要再买。   这一回儿,宋红中父子送到县城多少,就带回来多少。   接连两天打击,父子俩哪里还有头一天的斗志昂扬,尤其是当他们看着林贺功他们在大队里收菜的时候,他们简直对自己产生怀疑,难不成他们两个男的还不如宋绵思一个小姑娘!   柳红花更是在家里边腌萝卜边抱怨,“人家也是投机倒把,你们也是投机倒把,怎么人家投机倒把,生意做得那么红火,你们两一天亏了一天都没卖出去。我告诉你们,从今天起,咱们家除了这腌萝卜啥也别吃了。”   宋红中本来在抽着烟,突然怔了下,他打断柳红花的话,“你说什么!”   柳红花吓了一跳,脖子缩了缩,色厉内荏,“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嘛?”   “不是,你刚刚说什么?”宋红中眉头紧皱,“你再说一遍。”   柳红花心里头嘀咕,这莫不是着急疯了,她嘟囔道:“我就说人家宋绵思怎么能挣钱,你们就不能。”   “对了!”宋红中一拍手,猛地站起来,“咱们真是糊涂了!”   “爹,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宋有成被宋红中的反应吓得不轻,胆战心惊地看着宋红中。   “我没事,我想到主意发财了。”宋红中高兴地拍手说道,“咱们真是傻,去黑市做什么买卖啊,咱们去盯着宋绵思,看她怎么做买卖,咱们学她的不就是了。”   宋红中父子说干就干。   第二天,天没亮呢,父子俩就起来了,悄悄地先跑到县城,没过多久,他们就等到了宋绵思,父子俩一路跟上,头一回跟丢了,后来才瞧见她跑到国营饭店的后门那里交货。   宋有成激动地拍手道:“我说呢,她一个姑娘怎么生意做的这么好?感情是把肉菜卖给了国营饭店的,她可真鸡贼。”   “小声点儿,别被听见了。”宋红中脸上也流露出几分激动的神色,他冲宋有成摆了摆手,示意他小点儿声后,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宋绵思和蔡大勇在那里交易。   “今天的正好一百,十张大团结你数一数。”蔡大勇把货搬下来,用围裙擦了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递给了宋绵思。   宋绵思点过后微微颔首,“数目没错。蔡大哥,那我明天再来。”   “行,”蔡大勇笑呵呵,“明儿个我们饭店要卖卤猪肘子,你要是想买,回头带个饭盒来。”   “那怎么好意思?”宋绵思脸上露出惊喜神色,但她没把这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情,这猪肘子可不好买,国营饭店明天要卖的数量也有限,估计这份额是蔡大勇自己匀给她的。   “有什么关系。”蔡大勇不以为意,“我媳妇说我最近胖了不少,不让我买猪肘子回家了,这便宜别人倒不如便宜你呢。”   “那我明天肯定带饭盒过来。”宋绵思知道是另有原因便不再推辞,这人情往来就是互相帮来帮去,如果谁也不欠谁,那和陌生人有什么区别。   蔡大勇的卤猪肘子手艺可谓是一流,先前宋绵思吃过一回,那猪肘子卤得恰到火候,皮酥肉烂,一口下去那猪肉是入口即化,尤其是那肥肉,一点儿也不油腻,反而还格外香。   宋绵思心里头高兴不已,明儿个又能加菜了。   瞧着她哼着小曲骑车离开,宋有成就按奈不住心里头的焦急,想要起身朝着国营饭店走去,宋红中拉住他的手,沉声喝道:“你去干什么?”   “爹,我去找刚才那人做生意啊。”宋有成眼神里满是贪婪的神色,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巴,“咱们要价比宋绵思便宜点儿,不怕他不肯做。”   “你糊涂!”宋红中没好气地拍了下他的头,叼着嘴里的烟,眼神看向那国营饭店,“你没听见刚才那个人和宋绵思多熟悉啊,两人感情不知道多好呢。你这样跑上门去,人家说不定不但不理你,还要把这事告诉宋绵思。”   “这不,不可能吧。”宋有成愣了愣,拧着眉头,“那难道咱们就啥也不干,就看着宋绵思发财啊。”   宋红中哼了一声,刚要说什么,忽然拉着宋有成躲到旁边的巷子里。   “咕噜噜——”蔡大勇推着板车朝着招待所过去。   上面的鸡咯咯叫个不停。   蔡大勇心里也美啊,虽然他没有从这笔生意里挣到钱,可是呢,能借着这个机会让老李欠他一个人情,这忙帮得值啊。   招待所的工作岗位那可是香饽饽,平日里出入的都是领导,只要能在招待所上班,保不齐哪天就能被领导重视了。   蔡大勇家里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如今已经不用下乡插队了,两个儿子都在县城有了工作,一个是在供销社当售货员,一个是在纺织厂里看仓库,就只有年纪最小的女儿还在上学。不过,蔡大勇知道自己女儿不是读书的料,打算今年初中毕业就给女儿找份工作。   现在这工作说不定就能靠着帮老李的这个忙给落实了。   蔡大勇哪里能不高兴呢?   “咱们跟上去。”宋红中看着板车上的菜,小声道,“看看他到底要去哪里。”   父子俩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也就是蔡大勇这会子心情好,也没想过会有人跟踪他,否则早就发现他们父子俩了。   瞧见蔡大勇跑到招待所,把菜和鸡给了李长军,宋红中心里头有了个主意。   这宋绵思和蔡大勇交情好,可未必和这个男人交情好。   他们可以从这个男人下手。   蔡大勇走后,李长军弯下腰打算提起那些肉菜进去,宋红中就殷勤地跑了上去,“同志,我来帮你吧。”   “那感情好啊。”李长军也乐得轻松,他也不怕这两人拿了就跑,这里可是招待所,他要是喊一声,就有人出来抓人,而且这地方还是领导们出入的地方,除非胆大包天,否则谁也不敢在他们这里造次。   宋红中朝宋有成扬了下头,“还不快过来帮忙。”   宋有成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跑过来帮忙把东西都搬进去。   等搬完东西后,宋红中还从口袋里掏出烟想递给李长军,可李长军压根瞧不上他的粗烟,他摆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有烟。”   说完,他自己掏了一包大前门出来,也没给宋红中。   宋红中脸上闪过尴尬神色,把烟夹在耳后,挤出一张笑脸,“这位同志怎么称呼?”   “我姓李。”李长军说道,“你们两不是县城人吧?”   他眼神上下打量了宋红中父子的穿着,尤其是在宋有成破了洞的棉鞋上扫过。   宋有成缩了缩脚,燥得满脸通红,心里头感到愤怒和自卑。   “是,我们是东山大队的。”宋红中道:“李同志您能在招待所上班,可真是有本事啊。瞧您抽的这烟,我就知道您不是一般人。”   李长军被宋红中的马屁拍得有些飘飘然,掸了下烟头,“还成吧,也就是混口饭吃。这位同志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还有事要忙呢。”   “是,是。”宋红中连连点头,腰弯得仿佛直不起来,“我刚才瞧见您和国营饭店的人买肉菜,李同志,您有没有考虑和别人做买卖?”   “你是想说你们要和我做买卖?”李长军乐了,两个乡巴佬跑上门说要和他做买卖,这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别说笑了。行了,我没时间和你们说了,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宋红中哪里能让他走,他们家发财的希望就寄托在李长军身上,他一把上前抓住李长军的袖子,“李同志,我们不会少了你的好处呢。我们可以给你钱。”   听见这话,李长军的脚步这才顿住,他转过头,心里头有几分兴趣,“怎么说?”   “您瞧啊,您和我们做生意,这价格不就是只有咱们三才知道吗。”宋红中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睛,“您花多少钱,这除了咱们谁也不知道,到那时候,您想从里面抽多少,那就抽多少。”   李长军心动了,他手脚本来就不干净,不然的话也不会舍得抽大前门,大前门一包要三毛五呢,李长军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十二,还得养着一家子,纯粹靠工资哪里舍得买这么贵的烟。招待所采购是个肥差,他没少靠着岗位挣钱。   现在听见宋红中的话,自然意识到这门生意里面能够有多少油水了。   “可是,我和那蔡大勇做买卖不也一样嘛?”李长军叼着烟,眼镜瞥向宋红中。   “那可不一样,你说的蔡大勇是国营饭店的人,他嘴巴能不往外秃噜,我就不同了,这事我绝对谁也不说。”宋红中拍着胸口掷地有声地说道,那作态恨不得把心剖出来,叫李长军看看是真是假。   他见李长军露出犹豫神色,心里一狠,果断地说道:“而且我们给你的价格比那饭店的更便宜!”   “便宜多少!”李长军这回彻底心动了,追问道。   “每样都便宜一分钱。”宋红中信誓旦旦说道,“我们是真的很有诚意的。”   这话的确是实话。   宋绵思给的价格比市场价还要便宜一点儿,宋红中在她的基础上再便宜,那的确是很有诚意了。   李长军深吸一口烟,“好,我给你一次机会,明天你就送货来。单子我去写了给你。”   宋红中老脸上止不住露出笑容。   他拿了单子,千恩万谢,心里头激动不已。   可宋有成却犯难了,看着清单上的内容,“爹,咱们这价格怎么便宜?怎么挣钱啊?”   “你是不是傻?”宋红中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爹我还能做亏本生意。咱们东西卖的便宜,那就得做点儿手段。”   他眼睛闪了闪,已经想出来好些办法来从中挣钱了。   ****   “团长,您的信。”警卫员小刘抱着一包袱东西,手里拿着信,大阔步走入林贺成的宿舍。   林贺成听见这话,从书里抬起头,“怎么这么多东西?”   “嘿,是你家里那边寄来的。”小刘嘿嘿一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一听说是从家里寄来的,林贺成立即走了过来,书也不看了,走过来接过信,瞧见信上娟丽清秀的笔记,唇角就忍不住翘起。   “团长,您对象寄来的?”小刘了然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林贺成警惕地收起信,打算等回头再看。   “你笑得那么开心,除了是你对象寄来的,还能是谁。”小刘笑嘻嘻说道。   林贺成挑了下眉,下意识地摸向唇角,他有表现的那么明显吗?   林贺成的手刚要摸到唇角,就瞧见小刘那打趣的眼神,他顿时收回手,沉下脸,装作没有这件事,将信收到口袋里,打开桌上的包袱。   包袱里的东西是真不少,腌萝卜、辣椒酱、花生、猪肉晡、一套棉衣还有一件黑色毛呢大衣。毛呢大衣怕被弄脏了,宋绵思还拿一块布给包起来。   打开后,简直叫小刘看直了眼。   “团长,您对象对您可真好,这毛呢大衣值不少钱呢。”小刘羡慕不已地说道。   林贺成心里头已经忍不住得意,刚刚才绷住的唇角已经又翘起来了,他咳嗽一声,“也就那样吧。”   话是这么说,他手上动作一点儿也不含糊,直接拿起大衣往身上一套。   还真别说,这大衣穿在他身上那真是跟再合适不过。   林贺成天天带兵锻炼,身材挺拔,肌肉结实,腰腹还有明显的人鱼线,穿军装的时候都显得比别人精神,这穿上这身毛呢大衣,顿时间便显出身材优势出来,猿腰蜂臂、大长腿。   他这人嘴上说就那样,穿上后连书也不看了,收拾了两瓶辣椒酱,借着去给旅长他们分点儿东西的借口出去炫耀去了。   说来也是巧。   旅长办公室里面,刘晓丽和张中生也在。   林贺成一进去,刘晓丽眼神就看直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林贺成。   “旅长。”林贺成敬了个礼,而后把手上的辣椒酱放下,“家里送来了些辣椒酱,我知道您爱吃家乡那边的辣椒酱,拿来给您分点儿。”   “那怎么好意思。”陈旅长笑道,他还真馋这一口,他娶的媳妇是粤东人,压根不吃辣,也不会做辣椒酱。   “这也没什么,您就收下吧,我平日里也没少去您家里蹭吃蹭喝。”林贺成笑了下,说道。   听了这话,陈旅长哈哈大笑,手指着林贺成,“我看你是想等我媳妇拿辣椒酱炒了菜,再来蹭吃吧。”   “还真被您给猜中了。”林贺成笑着回了一句。   “行行,那我就收下,回头等你嫂子做剁椒鱼头的时候,请你来。”陈旅长说道,语气格外亲昵。   旁边的张中生眼神流露出几分羡慕,他是真佩服林贺成的本事,明明不过是农民出身,可怎么说话做事比他们这些大院里出来的还老道呢。   “贺成同志,你这身大衣可真好看。”刘晓丽突然出声说道,脸颊绯红,眼睛水灵灵地看向林贺成。   林贺成瞥了她一眼,理了下大衣,“好看吧?”   刘晓丽喜出望外,她就说哪里有男人能受得住她的死缠烂打,现在林贺成还不是一样对她态度软化了。   “真好看!”她重重点了下头。   林贺成:“我对象给买的。”   刘晓丽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那表情别提多尴尬了。 第35章 当长嫂的第三十五天 当长嫂的第三十五……   今儿个一早, 宋绵思送完了肉菜后,蔡大勇就又推着板车往招待所去。   李长军早早在后门那里等着,瞧见他来,脸上立即堆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等他把板车推到后门门口, 李长军就跑了过来, 道:“大勇啊,你先别推了。”   “怎么了?”蔡大勇放下板车, 抬起手擦了擦汗。   “是这样的,“李长军看了蔡大勇一眼,“今儿个我们招待所不用肉菜了。”   “啊?怎么不用了?不是事先说好了嘛?”蔡大勇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瞬间懵住了, “今儿个这些肉菜的钱我都帮你垫付了。”   “是,是这么个道理。”李长军叹了口气, “这回算我对不住你。不过从今天起, 我们招待所不需要你帮忙买肉菜了。”   “不是, 你这是怎么回事?今儿个的单子我都帮你下了, 你现在和我说不用。”蔡大勇急了,上前几步, 拳头握紧。   李长军忙道:“这也不能怪我啊。你不知道, 我们现在有专门的人给我们供菜肉,价格比你给的价格便宜。我是有心帮衬你们, 可是领导不答应啊。”   他长吁短叹,仿佛很是无奈。   蔡大勇气得直喘粗气, 眼睛都红了, “那你叫我这车子东西怎么办?”   “你们国营饭店可以留着自己用啊,反正现在天气冷,也不会坏。”李长军早就想好说辞, 见蔡大勇问起,便连忙说道,“事情我也跟你说了,我们招待所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说完这话,他脚底抹油似的跑了进去,生怕迟了一步挨打。   蔡大勇看着一板车的肉菜,气得胸口都疼了。   他是真想把李长军打一顿,可这会子人都跑了,想打也打不到,要是闹出事丢了工作反而更麻烦。蔡大勇只好黑着脸,把车子推回国营饭店。   他急匆匆地跟饭店经理借了自行车,请了一会儿假,朝着东山大队赶去。   今天也就罢了,明天的单子可得赶紧改过来。   他不知道宋绵思的家在哪里,可到了大队问了地方也找到她家。   宋绵思正在家里给林糖和林贺功安排活呢,就听见外面蔡大勇的喊门声,她愣了下,怀疑自己听错了,等再此听见蔡大勇的声音,她才敢肯定,连忙过去开门。   “宋妹子。”蔡大勇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胖乎乎的脸上肉直晃。   “蔡大哥,你怎么跑到我们大队来了?还满身是汗?”宋绵思瞧见蔡大勇的模样便隐约猜到恐怕发生了什么事,她让开位置,对蔡大勇说道,“快进来说话吧。”   蔡大勇喝了一碗水后,才平息下来,他擦了擦额头上豆大的汗水,“招待所那边说不和你们做生意了。妹子,你不用帮他们买他们的了。”   “啊?”宋绵思瞪大眼睛,一边帮蔡大勇倒满水,一边不解地说道,“蔡大哥,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和他们的生意才做几天,怎么就突然不要了?”   “哼!”蔡大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们和别人做买卖了,李长军那家伙说别人给的价格比你们的低,不但以后不和你们做买卖,今儿个我把肉菜都送到门口,他都叫我退回去!”   “这不是言而无信嘛!”林糖在旁边,气得满脸通红。   宋绵思心里虽然也不高兴,但她更多的是感到些许错愕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熟悉感,李长军这名字好像有些熟悉,在哪里听过似的,她见蔡大勇生气的那样,连忙说道:“蔡大哥,那今天的肉菜你们怎么处理?要不你送回来吧。”   “不,不用,这事和你们没关系,是我害了你们。早知道李长军那混账玩意这么不像人,当初我就不该开口说要帮他忙。”蔡大勇气冲冲地拍了下 桌子,“他李长军,当个采购,就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似的。我看别人给的生意未必有多便宜,八成是给了他什么好处了。”   宋绵思刚刚还想不起这人是谁,听见蔡大勇说给好处,一下子她从那些繁杂的记忆中想起李长军这个人来了。   李长军,招待所采购,还有好处!   这不就是上辈子被林贺成顺藤摸瓜挖出来的一个贪污犯吗?   上辈子,林贺功杀了王鹏飞后,林贺成收到消息请假回来,他手段雷厉风行,很快就找出王浩贪污的罪证,把王家父子都送进监狱,而顺着王浩,林贺成把其他贪污犯也都挖出来,其中最典型的就是这个李长军。   他职位不高,不过是个招待所采购,可是他这人却是最贪心的,据说但凡他经手过的买卖都得被他剥一层皮,就连买个瓜子花生,也得贪个两毛三毛的。   宋绵思突然不生气了,不但不生气,她还高兴了,“蔡大哥,若真是这样的话,咱们反而要高兴咱们没和他做买卖。这个人太贪,保不齐就连累咱们。”   蔡大勇没把她这话听心里去,还以为宋绵思是在安慰他,心里头更不好意思,“宋妹子,你就不用了安慰我了。是我对不住你。”   “蔡大哥你要说这话我可就不乐意听了。”宋绵思摇头,“要是没有你,我们这买卖也成不了。说起来,你还是头一回来我们家吧,不如今天留下来给我们请吧。”   蔡大勇连忙摆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还得回去上工,就不多留了。总之,这回算是我对不住你。往后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说一声我绝对没二话。”   宋绵思见他坚持这才作罢,送了他出去。   林糖和林贺功脸色都有些古怪,宋绵思看在眼里,问道:“你们俩又是怎么了?”   “嫂子。”林贺功小心地说道,“我们可能知道是谁抢了咱们的生意。”   “谁啊?”宋绵思愣住了。   “就你的大伯一家。”林贺功都有些难以启齿,毕竟这事牵扯到宋绵思的亲戚,“昨天我们看见他们在大队里跟别人买菜。”   他们怕宋绵思会为这件事不高兴。   “嫂子,你别难过,咱们以后还有别的生意做。”林糖忙宽慰道。   宋绵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肩膀直抖。   林糖和林贺功对视一眼,完了,嫂子气疯了!   “我去找他们算账!”林贺功握着拳头,“他们这家人未免也太欺负人了,要做买卖做什么不行,非和我们一样卖菜,还抢咱们的顾客。”   “别,别。”宋绵思连忙拉住他,她笑的腰都酸了,几乎没力气了,“咱们不用去找他们算账,他们这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啊?嫂子你这话什么意思?”林贺功站住脚步,疑惑地看向宋绵思。   宋绵思意味深长,“等到时候你们就明白。好了,今天的单子少了,咱们可以轻松了。”   林贺功和林糖都满脑子疑惑。   可他们和宋绵思相处这么久了也知道她的脾气,该告诉他们的宋绵思自然会告诉他们,如果不告诉他们,那肯定是有原因。   因此,兄妹俩都没多问。   这也正是他们的贴心之处。   而此时,东山大队还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陈梅香一家子总算是出来了,这一家子回来的时候都躲着人,没敢见人,一路躲躲闪闪,生怕被人瞧见。   等回到家里,看着满屋子的灰尘和蜘蛛丝,陈梅香的脸拉了下来,她活到这个岁数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坐牢,更没想到还是在过年的时候。   “都是宋绵思这个小贱人!要不是她,咱们家也不用受这么大的罪。”陈梅香咬牙啮齿地咒骂道。   林多田却像是被什么踩到尾巴一样,猛地跳起来捂住陈梅香的嘴,“妈,您就少说几句。咱们这回吃苦受难还不是因为说了不该说的话。”   说这话的时候,林多田的眼神四周逡巡,仿佛好像会有人从角落里蹦出来抓住他们一样。   陈梅香也露出惊惧的神色,她瞧了一圈,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出来了,黑着脸扒拉开林多田的手,“干什么呢,这里又没有外人。我现在拿她没办法,还不能骂几句出出气啊。”   她嗓门倒是不小,就是有些色厉内荏。   他们出来的时候,警察都警告过他们,要是他们敢做什么事,回头可就不是拘留一个月这么简单,说不定是要吃花生米的。   林家的人谁不怕死,当下林向南还被吓尿了裤子。   老林一家吵吵嚷嚷,倒是不敢真的对宋绵思他们做什么。他们已经很清楚,宋绵思三人不是他们能随便搓揉的。   而此时的宋老大家却是喜气洋洋。   宋红中舔了舔大拇指,哗啦啦地数着钱,旁边的柳红花笑得嘴巴都快合不上了,她欢喜得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快不记得了,“到底挣了多少啊?”   “十八块六毛八!”宋红中把最后一张数完,乐得都快找不着北了。   “这么多!”柳红花脸上满是喜色,“这一天就挣这么多,一个月岂不是要挣好几百。咱们家这回真的发了!”   “那可不,这全都亏我想出来的主意。”宋红中小心翼翼地叠着钱,脸上神色很是得意,“要不是我想出给那些蔬菜浇水,咱们能挣这么多?”   这可不是嘛。   十斤重的菜,愣是被他们弄到十一斤重。   宋红中要说正经主意没有,这昧着良心的主意是一个接一个。   “是,是,你聪明,有本事。”柳红花这会子赞不绝口,伸出手想拿一张钱。   宋红中顿时瞪了她一眼,“干什么!”   “我也忙前忙后,不能拿点钱啊?”柳红花平日里是不敢和宋红中这么大小声的,可这会儿不是财帛动人心嘛,这钱让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这钱不能动,咱们还得留着做买卖。”宋红中说道,“等月底了,我再给你钱。”   柳红花心有不甘,但知道宋红中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多说也没用,只能点头。   她很快又得意起来,沾沾自喜:“咱们家这回抢走宋绵思的生意,她怕是要被气死了吧。”   “肯定啊。”宋有成扒拉着稀粥,说道,“她们就算再生气也拿咱们没办法。谁叫这买卖谁都能做。”   柳红花高兴不已,连忙起来,“那我再去外面跟别人买菜。我看这回就别在在咱们大队,去别的大队,能更便宜点儿。”   她们大队这边,因为有宋绵思他们先前给的价格,大队的人是不肯减价便宜卖给他们的。昨天他们买菜的时候,如果不是好说歹说,又拿先前的人情出来说事,大队的人都不乐意卖给他们家。   “对,你这主意倒是不坏。”宋红中对柳红花的主意很是赞同。   几天后,宋红中家基本上把招待所的生意稳下来了,每天少说能挣二十元,这可把宋有成得意的,连烟都开始抽起大前门的了。   正好林向南出来,这俩人又凑到一块儿去了。   大榕树下,宋有成炫耀似的从口袋里掏出那包大前门,对林向南道:“看见没有?大前门,三毛五一包!”   “好家伙。”林向南看直了眼,伸出手接过那包烟,仔细打量了一遍,“你现在发了啊?哪里来的钱?”   “我们家做买卖挣来的。”宋红中虽然提醒过宋有成别往外说,可宋有成的性格哪里是能够不往外炫耀的,他得意洋洋地说道:“这包烟我还觉得一般般,等以后更有钱了,我买红双喜抽。”   “你可拉倒吧,别吹牛了。红双喜一包要七块呢。”林向南嗤之以鼻,不以为意,随手把大前门丢还给了宋有成。   宋有成顿时急了,他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大团结,啪啪啪地在林向南面前弹了弹,“你瞧瞧这是什么?老子有大团结,能买不起红双喜!也就是老子现在不乐意。”   “你还真有钱了 ?”林向南难以置信,“你们家做买卖这么挣钱?”   “那可不。”宋有成得意地扬起下巴,“我爹说了,等年底给我娶老婆,还打算建新房子呢。到时候请你来喝喜酒啊。”   林向南眼神复杂了起来,心里头嫉妒得要命。   先前的时候是林向南有钱,他们家有林贺成每个月往回寄钱,林向南又是家里的大孙子,身上总是有些零钱,可现在林贺成他们分家出去了,老林家就只能靠着种地,哪里来的钱。如今反倒是宋有成他抖起来了。   宋有成丝毫没注意到林向南复杂的眼神,他拿洋火点了根烟,刚吸一口,就瞧见宋绵思骑着自行车要往县城的方向去。   宋有成这人,也是心胸狭隘,前些日子见宋绵思他们做生意做的红火眼红,如今挣了点儿钱就想来炫耀了,站起身来就喊道:“宋绵思。”   他拦在了宋绵思的去路上。   宋绵思下意识地握紧刹车,等看见谁拦住她时,她就后悔自己握刹车太快,要是慢些直接碾过去那多好,“你挡道做什么,让开。”   “别啊,堂姐,你这么急着去哪里。”宋有成嘴里叼着根烟,语气跟无赖流氓差不多。   宋绵思瞥了他一眼,“我去哪里和你有什么关系。”   “呵呵,堂姐脾气怎么这么爆,是不是最近生意不好做啊?”宋有成笑眯眯地问道,语气阴阳怪气,“要我说,你一个女人做什么买卖,抛头露面的,多不光彩。”   宋绵思冷笑一声,“我们家做买卖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倒是我劝你一句,珍惜现在的时光,往后怕是没什么好日子了。”   她说完这话,打了个铃,直接骑车撞了过去。   宋有成躲闪不及,脚掌愣是被车轮碾了过去,疼得龇牙咧嘴,在那里跳脚骂娘。   他完全不把宋绵思的话放心上,只当她是嫉妒了,心里头更是得意。   回去后还和宋红中、柳红花说起这事。   “你们是没瞧见宋绵思那脸色,那叫一个真难看。”宋有成翘着二郎腿,得意洋洋,“我看咱们迟早能取代他们家的买卖。”   “好,有志气。”宋红中欣慰地说道,“咱们家要是能再抢走那国营饭店的买卖,那能挣的更多。”   “就是那蔡大勇实在油盐不进。”宋有成撇了撇嘴,“那家伙也不知道和宋绵思什么关系,咱们给了那么多好处,他都不点头。”   “他现在不答应,将来迟早有一天会答应。”宋红中道,“现在我们做招待所的生意也够赚了。”   “这倒是。”宋有成点点头说道。   一家子都十分高兴,中午还特地拿钱去买了肉回来,仿佛已经赢过了宋绵思的生意。   宋绵思将自行车停在学校里面,当当当地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今天是交学费的日子,她知道学校里面肯定能找到陈老师。   果然,办公室门开着,陈老师正在那里记账,瞧见宋绵思来了,脸上就露出一个笑容,“棉思来了啊。”   上学期期末考试,宋绵思给陈梦冉争了光,陈梦冉到现在心里头还高兴呢。   “陈老师。”宋绵思冲着陈梦冉笑了笑,走进办公室里,从口袋里掏出一元钱学费,“我来交学费。”   “这个啊,老师忘了告诉你校长前阵子说了,免了你今年的学费,你就不用交学费了,拿这钱去买些纸笔吧。”陈梦冉把钱推了回去,语气温和。   宋绵思愣了下后,倒也从善如流地收下钱,“那就多谢校长和老师。其实,今天我来学校,还有一件事想要和老师商量。”   “什么事?”陈梦冉态度很亲切。   宋绵思:“我想今年留在家里面自学。”   “自学?”陈梦冉呆住了,她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棉思,今年你就要高考了,这关乎你的一辈子,你是不是家里头有什么难处?”   “不是的。”宋绵思摇头说道,“我不是家里面有难处,是我觉得在家自学的话对于我来说更加方便。我能自己安排复习的节奏。”   这要是其他人来说这番话,陈梦冉肯定想也不想就拒绝。   可是这是宋绵思说出来的,上学期末宋绵思的成绩众人是有目共睹,她的成绩全校第一,就算是老师们亲自下场去考试也未必能拿到她这样的好分数。   陈梦冉迟疑了,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她想了想,对宋绵思道:“这样吧,这件事老师没办法做主,你跟我去见见校长,看看校长怎么说吧?”   陈梦冉就希望白校长那边能拒绝宋绵思的请求。   可出乎她的意料,宋绵思才刚说清楚目的,白校长就想也不想答应了。   陈梦冉当时就懵住了,不解地看向白校长:“校长,这事……”   “哎,陈老师,咱们当老师要因材施教,我看宋同学很是自律,又很有主见,我想她既然要求回家自学必然是有充分的理由的。”白校长语气从容亲切,他的手背在身后,沉吟着说道,“再说了,我相信宋同学不会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的。”   “校长,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宋绵思压抑着喜悦,连忙说道。   “好,好。”白校长连连点头,他笑呵呵地说道:“不过,我也不是没有条件。”   “您请说。”宋绵思态度很是尊敬。   “今年我打算每个月都要考试,让同学们更加清楚自己的水平,你得跟我保证,每一次考试都能拿到第一名。”白校长说道。   宋绵思想也不想就点头了,“这没问题,我保证做到!”   “好。”白校长道:“那我就没有其他要求了。宋同学是个守承诺的人,我相信她能做到的。”   旁边的陈梦冉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无奈道:“好吧,既然这样,那棉思你就在家自学,要是有不懂的问题,就回学校来问老师,知道吗?”   “我知道了。”宋绵思乖巧地点头。   陈梦冉看着她这副乖巧模样,心里头暗暗摇头,这小姑娘看着漂亮乖巧,可是心里头的主意比谁都大,真是叫人又爱又恨啊。   白校长悄悄地冲宋绵思眨了下眼睛。   宋绵思忍俊不禁,她也知道她让陈老师为难了。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呆在学校的话没办法去兼顾其他事情。 第36章 当长嫂的第三十六天 当长嫂的第三十六……   宋绵思办妥了在家自学的事情后, 她的作息就很是规律,早上出门往县城跑一趟,送菜,回来后就学习, 林糖也开学了, 买菜的事就落在林贺功身上。   这活现在也慢慢变得轻松了, 以前是没上手所以才花时间,现在上手了, 林贺功只要往几家跑一趟,说要什么菜,多少斤, 回头让他们送到家里头去就行。   林贺功忙的是其他的事情,正月一过, 天气慢慢暖和起来, 他们之前分到了西边四亩地, 林贺功要先去犁地, 还要去除杂草,他们今年打算种小麦。   那四亩田地都挺肥沃的, 估计秋天的收获会很不差。   再加上今年下的雪很厚, 看来会是个收成不错的年份。   他们三个人各忙各的事,日子过得是蒸蒸日上。   宋有成家的田地却是租出去了, 宋有成这人本来就是好吃懒做的玩意,以前没钱还能跟着宋红中下田干活。现在知道做买卖能挣钱了, 这小子不乐意下田干活了。   他还很有道理, 说什么下田忙活一年才挣几个钱,他们家做买卖一个月就挣到了,何必累死累活辛苦自己呢。   本来宋红中是不答应的, 可柳红花疼儿子啊,舍不得儿子辛苦受累,便自作主张答应了,等田地租出去,宋红中反悔都来不及,为了这事,他在家里摆了一段时间的脸色。   不过,很快,他就因为源源不断挣到的钱而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   “我要举报!”派出所里,被关押起来的王浩得知自己有可能被判枪毙后,终于害怕了,他抓着铁栏杆,冲着外面大喊。   很快,警察就把他带到了审讯室。   而这回,之前一直守口如瓶,一句话也不往外秃噜的王浩却像是发了疯一样供出来了一堆人,其中就有李长军。   “三十块八毛六,三十块八毛七、三十块八毛五,行了,这零头就抹了。”李长军熟练地把那五分钱塞入口袋里,把手里的零钱递给了宋红中。   “谢谢,谢谢。”宋红中心里不悦,面上却露出殷勤灿烂的笑容,“李同志,真是辛苦你了。”   “辛苦什么啊,为国家办事嘛。”李长军打着官腔道,“这为国家办事能说得上辛苦吗?老宋,你就是这点儿觉悟不够。”   宋红中心里呸了一声,嘴上恭维,“对,李同志说得对,我一定好好提高自己的觉悟。那明天的单子……”他眼睛朝李长军的口袋瞧去。   李长军嘿嘿一笑,拍了下脑袋,“你瞧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他从口袋里刚要掏出单子出来,却突然有几个人窜出来将他们三人全都压在墙上。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你们在招待所抢钱,找死啊?”李长军的脸抵在墙壁上,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了。   “我们抢钱?我们是来抓人啊。李长军,你涉嫌贪污公款,跟我们走一趟!”压着他的警察不客气地拿出手铐把他的双手拷在背后。   李长军脑袋里嗡地一下,一下子懵住了。   “队长,这两个人呢?”旁边压着宋红中父子的警察问道。   “鬼鬼祟祟在后门和李长军呆在一起,肯定也有关系,一起带走。”那警察大手一挥,宋红中父子一并都被铐起来,压去派出所。   中午时分,柳红花在家里做好了饭,还炒了一盘辣椒炒肉,等着宋红中父子回来。   可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人,眼瞅着饭菜都凉了,柳红花气得跺脚,以为他们父子在县城里下馆子了,正打算自己吃饭的时候,林保家从外头跑进来了,风风火火地就拉着她往外走。   “队长,你拉我干嘛啊?”柳红花出门的时候都还不清楚情况呢。   林保家黑着脸,“你丈夫和你儿子全都被警察抓进派出所了,现在派出所的人找你一起去问话,你说我拉你干什么。”   “啥?”柳红花如遭雷劈,她睁大眼睛,“现在投机倒把不是不犯法吗?要抓也该抓宋绵思他们家啊。队长你可别包庇他们。”   “我呸,我还包庇他们。”林保家气得甩开柳红花的手,“你们家要是正正经经做买卖,那我绝对不说什么。可你们倒好,和人家贪污犯勾搭上了。你们家干的什么好事,你有脸说,我都没脸听。赶紧走!”   贪污犯?   柳红花被这个消息打得措手不及,只得跟着林保家去了。   而此时,路上的人不少,听见林保家话的人更是不在少数。   当天,整个大队都知道宋红中全家都被带到派出所去了。   而宋红中父子被带到派出所的时候还茫然着,他们拼命解释,想说自己和李长军没什么关系,可他们没想到李长军那人平日里都是用鼻孔看人,出了事一下子吓破了胆子,什么事情都交代了,包括宋红中父子给他好处的事情。   这下子,本来只是被带去配合调查的宋红中父子就栽了。   柳红花就是被带过去问话的。   前前后后询问了三天,最后定下了罪名——贿赂国家干部,宋红中这回难得聪明一回,他把所有的罪都揽在自己身上,声称宋有成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最后判下来,宋红中要坐牢一年,宋有成和柳红花还得上交了之前做生意的非法所得。   林贺功知道他们家的情况后,暗暗庆幸,“嫂子,得亏咱们家没和李长军做生意,不然现在倒霉的就是咱们了。”   “你这话可说错了。”宋绵思笑着摇头,“他们被抓完全是因为贿赂了李长军,可咱们根本不可能这么做,不过李长军这人歪心思多,不和他做买卖是对的。”   林贺功点点头,“我听人说,那李长军家里抄出好几千出来,也不知道怎么贪的这么多钱。不过,这回宋有成可抖不起来了。”   可不是嘛。   宋有成和柳红花出来后,满脸憔悴,母子俩在派出所都没洗澡,身上的味道都馊了。   回到家,两人第一件事就是去把宋红中藏的钱给找出来。   这前后十来天,他们挣了两百多,宋有成这个人有点儿钱就飘,烟要抽好的,还学着别人上电影院看电影,前后花了几块钱,柳红花只得肉疼地拿出攒下来的私房钱补了上去。   可以说,这回他们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没挣钱不说,还得倒贴钱,更要命的是,宋红中坐牢了,他们家的名声本来就不怎么好,这回宋红中被抓去坐牢,宋有成就甭想能找到对象了,这谁家都不愿意把姑娘嫁给坐过牢的人家。   当然,柳红花和宋红中母子两人暂时都没考虑到未来的问题。   他们交了罚款,又准备了些零钱送进去给了宋红中,等把一切处理完毕后,柳红花母子突然发现,他们母子俩不知道该干什么才好了。   做买卖,出了这回的事,她们母子已经吓破胆,不敢再冒险,而且他们也没那脑子能想出挣钱的买卖来;种地,他们自己的田地又租出去了,要拿回来是不可能的,他们之前是当着林保家的面按了手印,要是敢毁约,那林保家第一个不放过他们。   柳红花母子愁了好几天,最后是托了柳红花娘家那边的亲戚,在隔壁大队租下来几亩田。这回宋有成可没办法偷懒,每天天不亮就得和柳红花下田干活去,忙到傍晚才回来。   宋有成心中叫苦不迭,但比起辛苦,更重要的是丢脸。   好几次宋绵思在路上看见他,他都急匆匆掉头走入,就跟见了鬼似的。   这可把宋绵思逗笑了。   天气渐渐转暖,县城肉铺和副食品店的供应也上来了,宋绵思眼看着国营饭店的清单渐渐减少,心里头便盘算着把这个买卖差不多也做到头了。   她本来也没打算一直做这个买卖,毕竟当初这个买卖只是因为过年的时候县城肉菜供应紧缺才产生的,如今供应上来了,就算蔡大勇肯一直和她做买卖,恐怕饭店那边其他人也要有意见了。   寻了个日子,送完货后,宋绵思就对蔡大勇说起这事,“蔡大哥,我看咱们这生意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蔡大勇怔了怔,结结巴巴地说道:“宋妹子,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了?”   宋绵思笑了下,看来她提的时机还真的准,要是再推迟下去,恐怕反而让蔡大勇为难了,“我没听说什么。不过我觉得现在县城应该也不缺肉菜了,这生意本来就不能长久,停了也好。”   蔡大勇心里头松了口气,他擦了擦手掌,“宋妹子果然聪明。其实这几天我就想说这件事,不过不知道怎么说。咱们这买卖就做到今天吧。不过,买卖断了,你可不能不认我这个蔡大哥。”   “那哪里能啊。”宋绵思笑了,“我还想着有机会上门去拜访下嫂子呢。”   “那感情好啊,我们家就住在离这不远的前进街28号,你哪一天有空上门来,你嫂子做菜也好吃着呢。”蔡大勇笑呵呵,语气很是和气。   宋绵思也不客气,从善如流道了声好,她领了今天这一单的钱,就回家去了。   买卖停了后,宋绵思就松快了不少。   不过,几天后,她的轻松日子就到头了。   这一天傍晚,林贺功做了油泼面,三人捧着碗呼啦啦地吃着面,宋绵思馋了这一口面馋了好久,今天总算是如愿以偿,这油泼面做起来并不费工夫,可是费油啊。   如果不是宋绵思他们这阵子挣了小八百元,都舍不得这么吃。   “棉思,棉思。”面刚吃到一半,宋绵思就听见外头有人喊她,她放下碗,就瞧见林保家从外面走了进来,风尘仆仆,满脸喜色,“哟,你们吃着呢?””   “是啊,书记,您这个时间来是有什么事吗?”宋绵思忙放下碗筷,前几天林保家光荣升为大队书记,大队队长的职位由大队里面一个比较年轻,高中毕业的人担任了,那人名字叫做林家思,也是林家本家人。   “我还真有事,我来找你一起去公社那边,书记想问问你之前你说的那个榨油厂的详细情况。”林保家说道,“不过我没想到你在吃饭,这样你吃完再和我过去。”   “那怎么能行。”宋绵思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哪里有让人在旁边等着自己吃完饭的规矩,她擦了擦嘴,道:“糖儿,这面你们帮我留着,回头等我回来了再吃。”   “是,嫂子。”林糖乖巧地答应下来。   他们目送着宋绵思跟着林保家离开,心里头充满惊讶。   林糖对林贺功问道:“哥,那榨油厂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我怎么能知道。”林贺功道,他的困惑不比林糖少,明明嫂子天天待在家里,为什么却有林贺功很多不知道的事情呢?   天色已经黑了,从大队到公社道路上黑漆漆的。   林保家和宋绵思两个人骑着自行车往公社大院去。   等到了大院,瞧见那白墙黑瓦和那亮堂堂的办公室,宋绵思心里头才安定了下来。   路上的时候,林保家边骑车边告诉她这事的情况,林保家这人一心想办实事,因此,在宋绵思给他提了建榨油厂的建议后,他就一直在盘算着这件事。   他还问了那林家思,一老一少琢磨着觉得这主意不错,才敢到公社宋书记面前提起这事。   宋书记刚听说这主意后也愣了,集体单位,这他们公社从没有过这样的事情啊。   不得不说,宋书记第一个反应是否决。   林保家和林家思灰心丧气了好几天。   直到今天宋书记去了县里面开会,会议上刘县长讲了粤东那边有个大队带领整个大队办起了纺织厂,去年整个大队挣了几万元这个例子,当然,刘县长的本意是想号召各个公社的领导都能够为老百姓多考虑,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可这也刚好让宋书记想起了榨油厂的事。   宋书记回来后便心动了,让林保家到公社讲解这榨油厂的事,可林保家知道的也不多,因此宋书记就让他去把宋绵思请来,好来了解下具体情况。   “宋书记。”进了办公室后,宋绵思忙打招呼。   “宋同志,你可算是来了。”宋书记满脸都是笑容,他拿起水壶给宋绵思和林保家倒了两杯水,“你们都坐。”   接过水杯,宋绵思道了谢,从容地在办公桌前面的椅子上坐下,态度从容,丝毫没有见了大人物惶恐不安的样子,这更叫宋书记高看一眼。   别说宋绵思这个年纪的人,就是像林保家这样年纪的人,有时候见到他们这些领导都有些束手束脚,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宋同志,我听林书记说,这建榨油厂的想法是你想出来的?”宋书记抱着水杯,语气温和,“你怎么想出这样的办法来的?”   宋绵思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书记,说来也是好笑,我想出这主意还是因为吃不上油。现在油多难买啊,咱们农村人不说,县城的人一个月也就能买到两三斤油,就连国营饭店那也是买油难。”   她说出这话,不但不叫人觉得天真,反而很让人感慨。   宋书记就深表赞同地点了下头,“现在的油是难买,前些日子我听说县城里面为了买油还闹出好几次打架的事情来呢。”   “可不是嘛。”林保家道:“而且能买到的油也都不是什么好油。”   “是啊,我记得咱们这里六十年代那会儿是有榨油厂的。”宋书记感叹道,“那会子用的还是木头做的榨油床,得有本事的师傅盯着榨油才不会出岔子,现在不是用木头了吧?”   “已经有专门榨油的机器了。”宋绵思说道。   “这机器肯定比人力好,”宋书记肯定地说道,眼神看向宋绵思,“可是,就是这机器不好买啊。咱们也不认识机械厂的人,而且,咱们公社这边也没办法多支援你们大队。”   公社下面有十来个大队,一年到头县那边就拨那么点儿钱,要想让公社支援他们建榨油厂是不可能的。即便资金充足,宋书记也不可能这么做,因为这么做对其他大队不公平。   宋绵思微微一笑,“书记,如果您肯同意我们办榨油厂,这机器我可以想办法来解决。”   “你这么有把握?”宋书记诧异地问道。   宋绵思:“我也不瞒着你,我认识隔壁县机械厂的赵厂长,别人跟他们买机器,肯定不成,但我去,保准能够把机器给带回来。”   “至于资金方面的问题,书记您就更不用担心了。我想过了,这资金可以让大队的百姓来筹集,这样的话,年底就按照百姓筹集的资金来分红,您看怎么样?”   宋书记愣住了。   这提议林保家是告诉过他,但宋书记犹豫就犹豫在这点儿,这让老百姓筹集资金还分红,是不是有点儿资本主义的作风呢?   宋绵思看出了宋书记的犹豫,她转念一想,突然说道:“如果宋书记觉得这个办法不成,那不如换成大队和老百姓借钱。”   “借钱?!”宋书记更疑惑了,“这合适吗?”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咱们跟老百姓借钱,年底的时候就算上利息还钱,白纸黑字清楚写明白,有什么不行的?”宋绵思理直气壮地说道。   看来股份制对于这个年代的中国还是太过超前了。   “而且这样一来,也是老百姓支持大队搞进步,这说出去多好听,别人一听就知道咱们公社这边的领导很是得人心,不然老百姓也不会这么积极配合。”宋绵思又追加了一句。   这么一说,宋书记心里头的顾虑顿时就消失了。   是啊,这么办的话,就算别人想抓他小辫子那也抓不住了,这是老百姓支持他们建设,就跟□□那会儿老百姓把家里头的锅、铲子都送到工厂那边去是一样的道理,也没见过领导说这么做不行。   “好,你这提议我同意了。”宋书记重重地点了下头,他也是想办出点儿成绩出来,刘县长这几年可能就要退休了,下面公社书记这么多,宋书记有心想往上走一走,就得大着胆子搏一搏!   “宋同志,这件事我就交给你和林书记去办,公社这边会全力支持你们。”   “谢谢书记。”宋绵思难掩激动地说道。   得了宋书记这句话,他们这回办厂的事可以说是一路绿灯了。   出了公社后,林保家对宋绵思竖起了大拇指,“贺成媳妇,我林保家活了这么多年,谁也不服,就服你。说真的,要不是你想考大学,我都想让你来当大队的队长了。”   宋绵思微微一笑,“书记,您是抬举我了,其实这事要不是您积极主动在公社书记面前提起,我就算再有本事也成不了。这厂子要是能办起来,您算是大功臣。”   谁都爱听好话,林保家被夸得脸上止不住笑容,回家后,不住地夸赞宋绵思。   林爱国对他夸赞宋绵思的话已经听出茧子来了,但是他敏锐地抓住重点,“爹,你这么说,这厂子还真能办起来?”   “你这不废话,要是办不起来,你爹我大晚上不吃饭,在外面瞎跑啊?”林保家瞪了他一眼,有些嫌弃,这人和人就是不能比,人家宋绵思年纪不大,主意多本事大,他这儿子怎么越看越没出息。   “这么说,咱们大队的人也能端上铁饭碗,当上工人了?”林爱国兴奋地说道。   洪秀顿时也来精神了,“这榨油厂工人好啊,至少吃油不用愁。”   “瞧你们这样,八字还没一撇呢,再说了,招工人这事也不是我说了算。”林保家嫌弃地说道,不过他的眼神分明是动了心思,他就林爱国这么一个儿子,如果有机会能够让他当上工人,林保家要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有些为时过早。   林保家对林爱国和洪秀嘱咐道:“这事还没成呢,你们先别往外说,不然的话反而是给我们找麻烦。”   “知道了。”林爱国两人满口答应。 第37章 当长嫂的第三十七天 当长嫂的第三十七……   得到了公社那边的许可, 第二天,宋绵思就往县城纺织厂跑。   她把赵芳菲约了出来,到国营饭店商量这件事。   赵芳菲对于她的到来很是惊喜,刚到饭店坐下就有些急不可耐地问道:“宋同志, 是不是工作的事有消息了?”   “没错。”宋绵思微笑着点了下头, “我们大队里要建一个榨油厂, 你愿不愿意到榨油厂来上班?”   “愿意,我当然愿意。”赵芳菲连连点头, 她在纺织厂里面度日如年,别说到榨油厂上班,就是去废品回收站里工作, 她也心甘情愿。何况这榨油厂还是个不错的单位。   “现在我们大队和公社那边什么都开始着手准备,就是差几台机器, 我想你能不能陪同我去找你爹商量下这件事。”宋绵思又问道。   赵芳菲毫不迟疑地点了下头, 她对宋绵思说道:“好, 我这就回去请假, 你要去几天?”   “暂时就两天吧,这事我也说不准。”宋绵思想了想, 说道。   隔壁县离的并不远, 宋绵思留两天主要是要以防万一,虽然之前赵芳菲的爹为了帮她, 能冒险到市长那边告王浩的状,但这回是要买机械, 宋绵思其实心里头并不是有十成的把握。   不过, 她相信,就算一次不成,她也能磨到成。   赵芳菲很快请下假, 她连衣裳都没收拾,就直接跟着宋绵思回去。   赵芳菲的家在礼县。   两人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的时候,赵芳菲在他们家门口刚要去拍门,宋绵思在外面打量,这是一个挺大的院子,青砖瓦房,看得出赵家的家境不错。   宋绵思突然喊道:“赵同志,先别急着拍门。”   赵芳菲的手停在半空,诧异地看向宋绵思。   片刻后,宋绵思拉着她到了这个县的国营饭店点了两碗面。   宋绵思对赵芳菲说道:“赵同志,之前我都没问过你家里面的情况,现在我想了解下你家里面的情况,这样才好琢磨见了你父亲该怎么说。”   说到家里面的情况,赵芳菲脸上浮现出些许尴尬和低沉的神色,她放下筷子,道:“宋同志,我也不瞒你了,我上面有三个哥哥,三个哥哥都娶老婆了,我大哥的儿子已经三岁了。我们家看着大,其实已经不够住了。我几个哥哥又没有分到房子,嫂子们整天在家里面说三道四,还想给我介绍各种对象。我是受不了,才想办法考到你们和县的纺织厂去的。”   我说呢。   宋绵思心里想道,她本来以为赵家是不怎么有钱,才没办法拿钱给赵芳菲在本县安排个工作。但刚刚看见那么大的房子,她就意识到自己想错了,赵家应该不缺钱才对。那么赵芳菲跑到和县工作就另有原因。   如今,她总算是明白了。   “那你之前在家里的房间?”宋绵思小心翼翼地问道。   赵芳菲露出一个苦笑,“恐怕已经被我侄子住了。”   这也正是赵芳菲不愿意回来的原因,她很清楚,自己回来住一两天可以,天长日久的住下去的话,嫂子们怕是又要阴阳怪气,说三道四,她爹妈对她不坏,但因为嫂子们的缘故,也是左右为难。   宋绵思叹了口气,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啊。   “赵同志,你相不相信我?”宋绵思问道。   赵芳菲连连点头,“我相信你,王鹏飞的事如果没有你帮忙,我是怎么也办不成的。”   “那么你愿不愿意我花点儿小手段呢?”宋绵思道,“同样都是到榨油厂工作,那岗位都是有区别的,有当副厂长、有当会计,还有当普通工人。你想做什么呢?”   赵芳菲张大了嘴巴,她性格是有些软糯,可她不是没有野心的,或者说她骨子里有一股倔强,不然也不会背井离乡自己跑到和县去上班。   “我,我想当副厂长,可是这可能吗?我是女人。”赵芳菲迟疑着说道。   宋绵思打断她的话,“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女人怎么了,女人难道天生脑子就不好使?我告诉你,如果你想当副厂长,就绝对不能有这种念头。不然别人都没反对你呢,你就先反对自己了,这合适吗?”   赵芳菲满脸通红,羞愧地说道:“你说得对,宋同志,是我糊涂了。”   宋绵思看着赵芳菲,心里头都不禁忧心赵芳菲到底能不能当好这个副厂长了。   她对赵芳菲说道:“这件事姑且不说,咱们先说回正事,我能保证你一定能在榨油厂工作,可是你干什么工作,这就要看你爹帮多大的忙了。”   “我爹他是厂长,批几台机器应该不成问题。”赵芳菲有些不敢肯定地说道。   宋绵思道:“你的话没错,不成问题是不成问题,但是你就不怕你家里面的其他人有意见吗?”   赵芳菲愣住了。   宋绵思继续剖析道:“你在隔壁县出事,你家里人来看过吗?”   “我爹妈来过。”赵芳菲说道,脸色有些发白。   宋绵思明白了,“也就是说除了你爹妈,你嫂子他们都没来过?”   赵芳菲抿紧了嘴唇,红着眼眶点了下头。   其实她早察觉到了,自从几个哥哥结婚成家后,他们就渐渐疏远了,以前要是有人对她说一句不好,几个哥哥都会找上门去找那人算账,可是这回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几个哥哥一句话都没过问过,就好像生怕她回来一样。   “那我话得说的难听点儿,你几个哥哥恐怕未必会同意你爹帮咱们的忙。”宋绵思说道,“你爹批了机械,对你有好处,对他们可没有。”   赵芳菲的脸色越来越白。   她突然意识到这件事似乎不是那么容易。   “那我该怎么办?”   “这样,你听我的。”宋绵思冲赵芳菲招了招手,等赵芳菲凑过来后,她小声地不知道在她耳朵旁边说了什么话,赵芳菲眼睛越来越亮,她重重地点了下头。   傍晚六点左右,机械厂下了班。   赵良刚和妻子宋慧荣一起回家,他们刚走到家门口,就发现角落里站着两个人,正要开口喊人,其中一个姑娘就转过头来,露出惊喜的表情,朝他们走了过来,“爹,妈。”   “闺、闺女!”宋慧荣喜出望外,被赵芳菲抱了个满怀,“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来多久了?”   “也没来多久。”赵芳菲松开手,看了赵良刚一眼,道:“我们刚到。”   赵良刚瞧了眼她们站的地方被踩弯的杂草,还刚到呢,这分明来了一段时间了,他拧着眉头,“都回来了,怎么不敲门?你哥嫂都已经回来了。”   “我们刚才敲门了。”宋绵思这时候适时地说道,“兴许是里面没听见吧,我们以为你们家里没人。”   “你是?”赵良刚看向宋绵思,露出疑惑神色。   赵芳菲忙介绍:“这是我的朋友,宋同志,之前的事就是她帮的忙。”   “原来是你。”赵良刚露出惊讶的神色,他只收到宋绵思的信,并没有看见她的人,没想到这策划出这么大的案子,把王浩拉下马的竟然是这么个年轻小姑娘。   “是我,赵伯父。”宋绵思谦虚地笑了下。   宋慧荣这时候也意识到宋绵思是谁了,她笑着说道,“原来是你帮了我们家芳菲,好姑娘,我真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   “妈,咱们进屋子里说话吧,我站的腿都酸了。”赵芳菲搂着宋慧荣的手臂撒娇道。   她还晃了晃手上的东西,道:“这回回来,我还给你们带了一块五花肉呢,我知道您爱吃这五花肉。”   “嗨,你回家怎么还花钱买这个,这块肉这么大,不便宜吧。”宋慧荣嘴上这么说,可眼里面却流露出笑意。   当爹妈的,女儿孝顺,哪里有不高兴的?   “伯母,这还是芳菲花了好一番功夫跟人换了肉票,又一大早去排队才买来的。”宋棉思道,“您这闺女可真是孝顺。”   她睁着眼睛说瞎话,一点儿也不磕巴,这块肉明明是她之前放在空间里面,又在刚才借口去买肉,拿了出来卖给赵芳菲的。   赵良刚和宋慧荣脸上都浮现出感动的神色。   赵良刚更是说道:“买什么肉啊,你一个月才挣多少钱,你爹妈用不着你出钱。这回也就算了,下次可不能了。”   赵芳菲吐出舌头,“是。”   “好了,进去里面吧,在外面站着算怎么回事。”赵良刚说道,他拍了拍门,没多久,就有人来开门了。   开门的人是赵芳菲的大嫂钱秀红。   钱秀红看见赵芳菲时,脸上神色明显收了收,“哟,这小姑什么时候回来的?”   “来了有一会了。”赵芳菲笑着说道。   赵良刚绷着脸,“她刚才拍门,你们怎么没来开门?”   “我在厨房做饭,没听见啊。”钱秀红连忙说道。   赵良刚瞥了她一眼,背着手,转过头对宋绵思道:“宋同志,今晚上这么晚了,你就留在我们家里做客吧,晚上和芳菲一块儿睡。”   “那就麻烦伯父了。”宋绵思笑眯眯说道。   钱秀红捏着铲子,神色有些不太好看,她嘟囔道:“爹,这突然来人,饭菜都不够啊。”   “不够就再去煮。”宋慧荣脸沉下脸,“实在不成,你爹和我今晚上不吃了,成不成?”   钱秀红被宋慧荣的脾气吓了一跳,她呐呐地说道:“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这就去多做些饭菜。”   赵芳菲:“那大嫂把这块猪肉拿进去,炒一道回锅肉吧。”   钱秀红看见那猪肉愣了愣,而后连忙拿过手,跟后面有鬼追似的跑进厨房里。   宋绵思留意到他们的厨房是设在院子的西北角。   此时天色虽然黑了,可还能看得清楚赵芳菲家的格局,院子有个小厨房,除了厨房外,还种了好些葱,进去后中间是客厅,摆着一张红色桌子,左右都是房间,大概各自两个。   赵良刚等人刚到客厅,房间里的人就都走出来了,看见宋绵思和赵芳菲时,几个人神色明显有些错愕。   宋绵思注意到他们的脸上毫无喜色,比起高兴,他们更像是有些戒备,仿佛生怕赵芳菲回来,跟他们抢什么东西。   “小姑,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事先打声招呼?”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女人笑眯眯地说道,“还有这位又是?”   “我姓宋,是芳菲的朋友。”宋绵思笑道,“您是?”   “我是她二嫂。”二嫂周瑜说道。   “原来是二嫂啊。”宋绵思点了下头,她用看似小声却又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对赵芳菲说道,“芳菲,你们家可真奇怪,怎么自家人回家还要打声招呼?”   所有人的脸色顿时十分尴尬,周瑜更是涨得满脸通红。   尤其是赵良刚和宋慧荣。   宋慧荣瞪了周瑜一眼,道:“宋同志,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这人不会说话。”   宋绵思笑了笑,“我也没往心里去,平日里芳菲整天和我说家里人对她多么多么好,尤其是几位嫂子,对她更是跟对亲姐妹一样。”   听见这话,宋慧荣越发觉得自己的儿媳妇不像话了,她闺女在外头怎么夸她们的,这几个儿媳妇又是怎么对她的,再想到闺女在其他地方受的委屈,宋慧荣的心疼顿时无法遏制,吃饭的时候更是不断地把肉菜都夹到赵芳菲碗里面去。   连大孙子赵建民都排到后面去了,引得几个儿子和儿媳妇心里头怪不是滋味的。   小儿子就不禁嘀咕了,“妈对妹妹可真是好,这一盘回锅肉大半进了妹妹碗里面。”   赵良刚砰地一声放下筷子,“这回锅肉是你妹妹拿来的五花肉炒的,她就算全吃了,也是应该的。”   小儿子脸色白了白,不敢说话,低下头埋头吃饭。   宋绵思低着头,唇角掠过一丝笑意。   但她也不禁同情赵芳菲,一家子这么多人,赵芳菲却活得像是个外人,怪不得她不愿意在家里呆着呢,连她一个局外人看着都心疼起赵芳菲了。   晚上吃完饭后,宋慧荣让赵建民和他爹妈一起睡,把赵芳菲原来的房间收拾了下,让宋绵思和赵芳菲两个人可以休息。   宋慧荣边铺着床单边对赵芳菲问道:“闺女,这会子也没别人,你告诉我,今儿个你回来是有什么事?”   “妈,真的没什么事。”赵芳菲咬着下唇,低下头说道。   宋慧荣看她脸色,哪里相信她的鬼话,她道:“你别哄我,是不是缺钱了,还是怎么了?”   “真的没事。”赵芳菲摇头道,“我就是想你们了。”   她说完这话,眼泪禁不住落了下来,又回过头,用手臂擦去眼泪。   宋慧荣虽然疼儿子,可也不是不疼闺女啊,她看赵芳菲这模样,心里头顿时慌了,“闺女,你有什么事就和妈商量,你别瞒着,妈可就你一个闺女。”   要说宋慧荣疼闺女那是真不假,不然的话几个儿子和儿媳妇也不会整天阴阳怪气。   宋绵思叹了口气,“芳菲,你不说我替你说。伯母,我们还真的有事。”   “棉思!”赵芳菲喊住宋绵思,打断她的话,“你要当我是朋友,你就别说。”   宋绵思只好闭上嘴巴,无奈地看向宋慧荣。   这宋慧荣的心已经被赵芳菲的反应提到了嗓子眼,她出去的时候,脸上都带着担心的神色,进了屋子,更是忍不住和赵良刚说起这事来,“老伴儿,咱们闺女别是在那纺织厂又被人欺负了吧?!”   “那王浩父子不是抓起来了嘛?”赵良刚皱着眉头问道。   “他们是抓起来了,可是纺织厂还有其他人啊,保不齐哪个就觉得咱们闺女在那边无依无靠,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当初我就不该让她去外县,你说一个姑娘家,又没有亲戚朋友,能不受委屈吗?”宋慧荣说起这事,眼泪就落了下来,一想到自家闺女险些被人给坑了,她就心里难受。   赵良刚心里头也烦,他深吸了口烟,“行了,你别哭了。明天我去问问那个小宋,看看到底是怎么了。”   赵芳菲屋子里。   赵芳菲小声地对宋绵思问道:“宋同志,你教的这个办法真的能成吗?”   “你放心吧,明天你爹肯定会找我的。”宋绵思摆摆手,从容说道,今儿个这么一出肯定叫赵良刚夫妻对赵芳菲的愧疚达到顶点,这样的话,明天她要办的事,就不愁赵良刚不答应了。   次日早上。   天亮后,一家子吃完早饭去上班,赵良刚特地晚了些,他留下来找到宋绵思,语气温和亲切,“小宋同志,你是我闺女的朋友,那伯父也不跟你绕圈子,这回我们家芳菲突然回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伯父,您这……”宋绵思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这事芳菲不让我告诉你们。您还是问她吧。”   说完她站起身就要走。   赵良刚连忙拉住她,“小宋同志,你这话就不对了。你是芳菲朋友,你应该知道什么是对她好。芳菲这孩子有什么事都不和我们说。我们做家长的既担心又无奈。请你体谅我们当父母的心情,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   宋绵思犹豫了下,才坐下道:“其实是这样的,现在芳菲有个机会能够调出纺织厂,到榨油厂工作。可是,榨油厂那边有要求,要她帮忙买几个榨油机才同意给这份工作。而且,榨油厂那边的意思是如果芳菲这边能帮的忙越大,提供的工作越好,甚至还能当副厂长。这对芳菲来说,是很好的一次机会。我不瞒您,为了这个机会,她吃了很多苦头。”   “但是,昨晚上她回来,见到家里人对她态度那样,她不敢开口,怕让几个哥哥对您有意见。”   “所以,她打算放弃这个机会了。”   赵良刚脸色变了变。   宋绵思趁热打铁,叹了口气,“其实这次机会对芳菲真的很重要。您可能不知道,现在纺织厂的人都排挤孤立芳菲,还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芳菲的日子是真的很难过。可她怕你们担心,也不敢把这些事告诉你们。我有些害怕,如果她继续在纺织厂工作下去,将来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赵良刚顿时着急了。   宋绵思抬起眼,“您不知道纺织厂的人有多恨王浩父子,芳菲又被王鹏飞赖上,所有人都以为她是王鹏的对象,现在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将来保不齐哪天就有人下手报复芳菲了。她又是一个小姑娘,真要出事,也反抗不了。”   赵良刚的表情彻底凝肃起来。   等到他和宋绵思走出房间时,赵芳菲便瞧见宋绵思冲她做了个口型“成功了”。   赵芳菲心里头的喜悦一下子洋溢开来,她压下喜悦,冲着赵良刚喊了一声:“爹。”   赵良刚眼神复杂地看向赵芳菲,“跟我去工厂吧。”   “去工厂干嘛?”赵芳菲愣了下,好像有些惊讶地问道。   “干嘛,看看你们要什么机器。”赵良刚板着脸道,“就这点儿小事还藏着掖着,赶紧走。”   说完,他抬脚往外走去。   宋绵思冲赵芳菲眨了下眼睛。   由于她们两个唱的这出戏格外的成功,赵良刚亲自拍板答应给他们提供一部卧式液压榨油机,还允许宋绵思他们分期付款。   这对宋绵思他们来说无疑是个意外的惊喜。   毕竟一部榨油机就要三千元。   即便是宋绵思的钱加上大队的钱,要一口气付清这榨油机的款项,也很是吃力。   能分期付款实在是解决了他们资金的燃眉之急。   拿着单子,宋绵思和赵芳菲欢欢喜喜地回了东山大队。   当她们把单子拍在林保家面前时,林保家和旁边的林家思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这,这你们机械的事谈成了?”林家思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林家思可是知道机械厂这些地方有多难拿到机器的,他们那些厂子一年到头都不愁没单子,因此并不把小单子看在眼里。   宋绵思竟然能这么快解决机器的问题,简直出乎林家思的意料。   林家思先前还对林保家这么看得起宋绵思有些不服气,这会子已经彻底服了。 第38章 当长嫂的第三十八天 当长嫂的第三十八……   “机械厂那边说了允许咱们分成十二期来还这机械的钱。”宋绵思从容不迫地说道, “这是赵芳菲好说歹说才给咱们争取到了福利,书记,我觉得咱们这机械厂办起来是不是该给赵同志安排个位置,不然的话就寒了赵同志的心了。”   赵芳菲在旁边脸上浮现出一阵潮红。   对于这个大家伙都比较老实的年代, 靠着关系拿到工作, 绝大多数人都是感到比较羞愧的。   不过, 林保家却是很看得开。   他年纪大归大,或许正因为岁数大, 阅历丰富,所以处理事情反而更加圆滑。林保家很清楚,要从机械厂定机械有多麻烦, 如果没有关系,就算是他们公社的书记亲自去, 也未必能拿下来。   因此, 赵芳菲是功不可没, 何况以后这机械如果坏了, 还得指望机械厂那边派人来修理,有个人能说得上话, 总比到时候四处寻门路托人来帮忙的好。   “你说得对。咱们是该给赵同志安排个岗位。”林保家点点头, 和气地说道,“这事你决定, 我绝无   二话。”   宋绵思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这榨油厂的事, 公社那边交给她和林保家, 只要他们两个人都答应了,赵芳菲被定为副厂长的事情就成了。   “书记,赵同志是高中毕业的, 我想安排她当个副厂长吧。”宋绵思说道,“另外,咱们这个工厂机械谈下来,就得准备厂房、资金还有工人的问题。”   林家思突然说道:“厂房这个不用担心,咱们大队离着先前那个废了的榨油厂挺近,那厂子挺大的,修一修就能用。”   宋绵思愣了下,林家思察言观色,提建议道:“不如我们现在过去看看。”   宋绵思立即点头,“好,要是厂房能用,那可帮上大忙了。”   这要是得从头盖个厂房,那是真麻烦,不但得选址圈地,还得花些钱去买砖瓦来建厂,虽然说可以让大队的人负责这件事,可也得花不少钱。   这榨油厂开起来要花费的钱太多了,因此能省一点儿就省一点儿。   一群人在大晌午跑到了旧榨油厂那地方。   老旧的榨油厂破败不堪,墙壁灰败颓塌,两扇只剩半耷拉的木门半掩着,轻轻一推就发出嘎啦的声响来。   宋绵思上下打量,脸上却浮现出几分喜意,这榨油厂看着不成样子,可是难得的是地方大,而且是用砖瓦砌成的,榨油厂外边还有一口水井。   这地方不错啊。   宋绵思在里面转悠一圈,林保家和林家思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看上这地方了,等宋绵思再走出来看了下这榨油厂的地理位置,心里头更加满意。   这榨油厂就在两个大队的中间,外面是一条土路,挺宽敞的。   交通方便,地理位置卓越,宋绵思不解地问道:“书记,这榨油厂这么好的地段,怎么就废了呢?”   “还不是早些年闹的。”林保家背着手,看着眼前荒凉的榨油厂,感叹地说道:“十几年前,咱们这里闹饥荒,连地瓜都没得吃,哪里有什么油菜花、菜籽能拿来榨油。榨油厂没生意,就自然关了。”   他语气带着几分感伤,仿佛回想起那三年的艰苦岁月。   宋绵思也不禁有些感同身受,她安慰道:“书记,现在咱们的日子越来越好,等这榨油厂一开,我想咱们大队的人都不用愁吃油了。”   “哈哈,真要有这一天,书记替咱们大队的人都谢谢你。”林保家笑着说道。   他之前可不敢这么想,可是,从宋绵思嘴里说出来的话,怎么都让人有信服的欲望。   “宋胜棉。”   北京邮电大学女生宿舍六号楼。   宋胜棉正埋头看着初中的数学课本,这阵子她为了挣钱找了份当家教的工作,因为大学生身份,对方家长给的工资不少,一小时能有一块。   这钱在之前,宋胜棉或许还看不上眼,毕竟她先前手里捏着可是好几百元钱。可谁叫她上学期花钱如流水,还经常去校外的国营饭店买各种好菜送给何嘉诚和他的室友,一来二去,钱就不禁花了。但是,现在她只能依靠每个月学校补贴的23元钱和30斤粮食,宋胜棉就只能够“珍惜”这得来不易的收入。   而且这份工作还不是那么好挣的,对方家长之所以请她当家教,是因为其中还有何嘉诚的人情在,否则的话,这样的工作,人家家长找北大清华的不好,找她一个北京邮电的干嘛?   因此,宋胜棉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天天都抱着初中数学课本苦读。   面对一道三角函数题目发愁了半个小时,骤然听见有人喊她,宋胜棉愣了下,回过头,便瞧见班长徐美娟冲她招了招手。   宋胜棉忙把书放下,擦了擦手,快步走了出去,“班长,你有事找我?”   徐美娟的神色有些古怪,似乎欲言又止地看了宋胜棉一眼,“不是我找你,你跟我走一趟吧,是辅导员找你。”   宋胜棉丝毫没察觉徐美娟的神色变化,她还追问:“是不是我入党的事通过了?”   宋胜棉在高中时就已经凭借着努力表现成了预备党员,今年一回来她就摩拳擦掌递交了入党申请书,想成为正式党员。   这事她放心上好一阵子了,可系内没动静,宋胜棉也不好多问。   “我也不清楚,到了你就知道了。”徐美娟含糊地说道。   这如果要是别人,徐美娟保不齐还会多嘴提醒几句,可她和宋胜棉的关系马马虎虎,而且,徐美娟上学期因为看不惯宋胜棉的奢侈作风,在班会上批评过宋胜棉几句,被宋胜棉当着众人的面顶撞,丢了好大的脸。事后徐美娟虽然没做什么事针对宋胜棉,但也不代表她会好心地提醒宋胜棉坏事临头了。   徐美娟一路沉默。   宋胜棉终于从她的反应觉察出情况有些不对,她心里头打起鼓来,盘算了下自己最近做了什么事,可想来想去,这学期她很低调,什么都没干啊。当家教这事也不算出格,学校里不少老师也在当家教呢。   宋胜棉的困惑终于在辅导员办公室里头得到了解答。   她看着辅导员递还给她的入党申请书,嘴唇颤了颤,“谢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   谢老师脸上毫无笑意,他揉捏了下眉心,“宋同学,你的申请被党委那边打回来了。”   “为什么?”宋胜棉捏着申请书,脸色苍白。   她还指望入党后能够靠着党员身份争夺学校的奖学金呢,而且,何嘉诚也和她几次三番提到过一定要入党。   她和何嘉诚的家境天差地别,何嘉诚一直对她不冷不热,全靠着她拼命讨好,何嘉诚才愿意成为她的对象。现在要是被他知道自己连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宋胜棉毫不怀疑他们俩的关系会告吹。   “你还问我为什么,你的政审不过关。”谢老师沉着脸,语气带着几分怒气。   “我们家的政审怎么会不过关,我们家可不是黑五类。”宋胜棉这话刚说完,就瞧见谢老师的脸色变了,她突然想起谢老师之前就是“黑五类”之中的地主家庭,自己这么说,无异于是当着和尚的面骂秃驴。   宋胜棉连忙道:“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们家可是三代贫农,政审不可能有问题的。”   “三代贫农。”谢老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还不知道吗?你父亲坐牢了,因为贿赂国家干部进去的,你这直系亲戚就有问题,党委怎么可能同意你入党?这申请书你拿回去,入党你就别再想了。”   宋胜棉眼前一黑,险些昏倒过去。   徐美娟连忙扶住她,她虽然不喜欢宋胜棉可到底是同班同学,哪里会心狠到连她要晕倒都不管。   “这,这不可能是真的。”宋胜棉摇头,不可置信:“我爹怎么会坐牢?老师,这肯定是误会。”   “行了,宋同学,这事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就算是我也帮不了你,这政审是党委那边去调查的,问的是你们大队的书记,你们书记说的清清楚楚,就是坐牢了。”谢老师说道,“你也别灰心了,不入党也没什么。”   宋胜棉嘴唇颤了颤,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宿舍的。   宿舍里面其他人和她交情不好,瞧见她这模样也懒得多问,不过,等党员名额出来后,所有人也都知道宋胜棉没能入党。   为此,没多少人同情,因为大家伙都听说她之所以没入党是因为她爹贿赂犯法的事。   在这之前,宋胜棉在学校里本就没什么朋友,她这个人心气太高,觉得周围的人都很老土,即便没说出口过,可言语之间流露出来的意思,谁都看得出来。能当大学生的哪个没有自尊心,被宋胜棉这么瞧不起,即便宋胜棉成绩再好,也不愿意去和她往来。出了这事,就更加没人愿意搭理宋胜棉了。   一来二去,宋胜棉彻底被“孤立”了。   不过,宋胜棉也不在乎被不被孤立,她也没担心过她家的情况,而是着急着该怎么挽回何嘉诚。她心里头毫不担心宋红中,反而痛恨宋红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宋家一个农村人家,要高攀何家本就困难,这下倒好,她爹还坐牢了,这要是何家人知道了,怎么会允许她和何嘉诚往来呢!   她心里头除了恨宋红中,也恨宋绵思。   同样是姓宋的,书里面宋绵思是被何嘉诚追着讨好的,为什么轮到她,她却得想尽办法去讨好何嘉诚。   宋绵思要是知道宋胜棉的想法,估计都得无语了。   但这会子,她也懒得去理会宋胜棉,榨油厂的地址确定下来后,就得着手筹集资金了。   林保家对宋绵思说道:“要让老百姓把钱借给大队,恐怕没那么容易啊。这事咱们不能着急,否则闹出什么事来,反而让老百姓不高兴。”   听见他这话,宋绵思反而笑了。   她不急不忙地说道:“书记,你信不信,我有办法让人主动给咱们送钱。”   林保家乐了,他喝了口水,“贺成媳妇,你这牛可就吹大了,这回是要让老百姓借钱给咱们,你当这事容易啊。”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攒着钱,可谁家都攥着钱舍不得花啊,除非是娶媳妇或者碰上大事,否则,要叫老百姓把钱拿出来花,那是真难。   林保家打算开个动员大会好好动员动员大队的人,让他们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   宋绵思:“这事我觉得还真的不难。您不信,要不咱们来打个赌?”   “成啊,赌什么?”林保家顿时起了兴趣了,要是宋绵思连这事都能办成,那他就彻底服了宋绵思了。   林家思也过来凑热闹,“我也来插一脚,宋同志,你打算赌什么?”   “咱们也别赌别的,就赌一斤花生。”宋绵思道,“要是输了,就得给赢的人一斤花生。”   她打这个赌不过是为了逗趣罢了,并没打算坑钱。   林保家和林家思两人想也不想就点了下头。   林保家道:“我俩也不坑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只管说。”   宋绵思微微一笑,“这事还真得你们俩帮个忙。”   林保家和林家思愣了下。   三日后。   宋绵思悄悄带着一篮子鸡蛋去找赵大娘。   赵大娘在喂鸡,瞧见她来,愣了下,连忙招呼她进来,“贺成媳妇,快进来坐。”   “大娘,您在家啊,那我就没白跑这一趟。”宋绵思露出一个爽利的笑容,她把篮子放在桌上,“今儿个我来是来多谢您之前照顾我们家买卖的。”   赵大娘看了下篮子里的鸡蛋,嘴巴微微张了张,“这,这怎么好意思?”   她嘴上这么说,可眼睛都快黏在那篮子鸡蛋里面了。   这么多鸡蛋,可算是厚礼了。   宋绵思笑了笑,没揭穿赵大娘的口是心非,“大娘您就别客气,说句实在话,在我心里面,你比我亲戚都亲。所以,这回我不但是来送礼,还是来帮你们家发财的。”   “发财?!”赵大娘立即来了兴趣,连忙把手上喂鸡的盆子放下,坐了下来,别人的话她不信,可宋绵思的话她信,她们家自己偷偷盘算过,宋绵思她做的那个买卖少说挣了好几百,“怎么个发财法?”   “是不是去投机倒把?”   “大娘,您猜错了,这回不是投机倒把,这回这买卖不用干什么就能挣钱。”宋绵思小声道,“也就是我和您关心好,我才来告诉您,换成别人,我可不说。您可千万别往外传。”   “不说,我保管不说。”赵大娘连连点头。   宋绵思要是相信赵大娘这张嘴,那她这会子就不会在这里了,再说了,赵家可不只是赵大娘大嘴巴,她儿子们、儿媳妇们就没一个嘴巴不大。   “是这样的,公社那边最近打算在我们大队里建个榨油厂,但是呢,公社那边缺乏资金,咱们书记就商量说,跟百姓们借钱。”宋绵思还没说完话,就被赵大娘打断了。   “借钱!贺成媳妇,这可不成。”赵大娘立即站了起来。   宋绵思无奈一笑,“大娘,您等我说完,我能害您吗?这钱不白借的,年底给10%的利息。您看,借大队一百,年底就有一百一十,借大队两百,年底就有两百二十,要是借一千,那就有一百了。这可不是小数目。您要是把钱放家里,那到年底还是那么多。我本来都想好,要借给大队一千,可是书记死活不同意,说这好处不能是我一个人的。我就想,咱们俩家关系不是好嘛,这事便宜别人,不如便宜您。”   赵大娘听懵了,“这,这不是高利贷吗?”   “这可不是高利贷,”宋绵思摇头,“这是咱们支援大队建设,说出去既光荣又得便宜,多好的事啊。”   赵大娘眼神闪了闪,“真有这么多利息?”   “千真万确,到时候还要签字按手印呢。”宋绵思道,“也就是您,我才来提前通知您筹钱,免得到时候占不了这个便宜。书记可说了,不是所有钱都要,就要四千。多了都不要。”   四千这个数看着挺大。   其实并不,宋绵思估摸着东山大队各个人家家里少说攒了好几百,十户人家就能差不多把钱给凑齐全了。   赵大娘确确实实心动了,是啊,这钱放家里是生不出钱的,可如果拿出去放高利贷,那又不安全。与其放着,倒不如借给大队,大队还能坑她们?!   “贺成媳妇,要是这事真是真的,那大娘得好好谢谢你。”赵大娘握紧了宋棉思的手说道。   宋绵思笑了笑,“您太客气了,咱们之间还谢什么谢啊,不过这件事我也就告诉您一人,连我们两家的亲戚都没说过,您可别往外传啊。”   “知道了。”赵大娘满口答应。   宋绵思瞧见她兴奋的神色,就知道她肯定会往外传,她心里头笑了笑,也没当回事,起身就想走。   殊料赵大娘竟然真的不收,还多塞了几颗鸭蛋让宋绵思带走,说是谢谢宋绵思来提醒。   这可把宋绵思弄得有些愣住了。   当天晚上,赵大娘的几个儿子儿媳妇下田回来。   赵大娘就急匆匆地关上门,一脸神秘兮兮地和她们说起宋绵思的话,末了还强调:“你们可千万别和外人说这事。咱们静悄悄筹钱,这白躺着挣钱的事,可不能错过。”   几个儿子、儿媳妇连连点头,“妈,你放心,我们保管不会说出去。”   第二天一早,几个儿媳妇就回了娘家,和娘家人说了这事,末了也重复了一遍赵大娘的话。   要不说,要想保管一个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别告诉任何一个人。   在这些儿媳妇看来,娘家哪里是外人?   而在娘家那边的人看来,亲戚哪里是外人?   结果到最后,谁都不是外人了。   林保家这几日一直琢磨着宋绵思到底会怎么做,他觉得宋绵思这个小姑娘的脑瓜子里总是装着奇思妙想,叫人想不通她会有什么主意。   这天,林保家刚出门,就发现众人今儿个对他的态度很是热情。   不管见了谁,那人都是满脸笑容看着他,还一口一个书记。   “书记早啊。”   “书记,今儿个您气色真不错。”   “书记,吃了没?”   林保家对这些乡亲的关心是心头发慌啊。   这整个大队都是他的亲朋好友,不少还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别说林保家当队长,就是他当了书记,也没见人这么热情和他打招呼过。   这大队的人是不是疯了?   正当林保家这么想到的时候,迎面他就碰见了赵大娘。   赵大娘看见他,那两眼睛都在发光,“书记!”   这声打招呼声洪亮无比,林保家心头一跳,险些吓得崴了脚。   赵大娘一个快步上前扶住他,“哎哟,书记,你怎么走路都能崴脚啊?”   这还不是你给吓得。林保家心里嘀咕,他站直了身体,“赵大娘,您今儿个是怎么了?”   “哈,书记,我没怎么啊。”赵大娘哈哈笑着说道,“您这是要去大队办公室啊?”   “啊嗯嗯。”林保家点点头。   “书记可真是辛苦。”赵大娘感叹地说道。   林保家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赵大娘平日里可不是说这种话的人,他摩擦了下手臂,“赵大娘,您是有什么事吗?”有事您直说,他听着心里头都害怕。   “还是书记爽快。”赵大娘高兴地拍了下林保家的后背,“是这样的,咱们大队是不是要办榨油厂?缺不缺钱啊?书记您这人啊,就是太谨慎了,其实我们都很愿意为大队做贡献的,我们家愿意给大队出三百。”   林保家听得都懵逼了。   这还是抠门且嗜钱如命的赵大娘吗?   还一借就是借三百?   “大娘,您没和我说笑吧?”林保家挠挠头,不敢相信地问道。   “谁和你说笑,这三百我还带来了,你瞧。”赵大娘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一打开,里面是一叠整整齐齐的零钱。   林保家更懵了。   这赵大娘竟然还是来真的。   然而,更叫林保家惊讶的还在后头。   见赵大娘拿出钱后,路上其他人瞧见了也不肯落后,急匆匆走过来,“书记,您可不能偏心赵大娘他们。我们家也要借钱给大队!”   听听这群众的呼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队借钱给他们呢。 第39章 当长嫂的第三十九天 当长嫂的第三十九……   林保家彻底给弄糊涂了。   他甚至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是在做梦,直到不知道谁踩到了他的脚掌,那钻心的疼痛才叫他确信自己没做梦。   眼瞅着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林保家连忙招呼道:“都别挤了, 大家伙听我说句话。”   本在争先恐后的众人听见这话, 赶紧安静了下来。   瞬时间, 原本吵闹不堪的现场安静得连风吹过的声音都能听见。   林保家头一回觉得自己说话这么有分量。   不得不说,这让他很有成就感。   他清了清嗓子, “咱们大队的确是要办个榨油厂,也是的确有打算要和大家伙借钱,不过这事呢还在商量, 后天我们会开个大会,召集大家一起商量这事该怎么办。现在我也不拿你们钱, 你们都把钱拿回去。要借钱给大队, 不急于一时。现在大家伙都散了吧, 等后天再说。”   众人脸上浮现出失落的神色。   赵大娘心里更是暗恨, 早知道就不告诉家里人了,现在整个大队都知道挣钱了。   林保家是彻底对宋绵思服气了, 他都好奇宋绵思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这天去了办公室,和林家思说了下情况后, 这两人就认输了,拿着输了的花生上门去找宋绵思。   第二天, 林保家就跑了一趟公社, 说到筹集资金,打算给10%利息的事。   这事虽然宋书记全权交给了他们,可他们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和领导汇报, 真要这么做,那政途基本上也快走到尽头了。   这并不是什么形式流程,而是得让领导了解情况,这样要是真有问题,领导也能提前干涉。   “这10%会不会太低了?”宋书记迟疑地说道,“你们真能凑够钱吗?实在不行,公社这边我可以想办法支援点儿。”   宋书记了解过,民间的高利贷那是九出十三归,虽然说他们这没办法给这么利息,可这10%会不会没人肯借啊?   旁边红峰大队的大队白队长听见这话,顿时就急了,公社资金就这么多,如果分给了东山大队,那其他大队得到就少了。他刚刚就是来汇报,和书记哭穷,想申请公社这边支援点儿钱给他们大队,好增加基础设施建设。   宋书记还没给准话,要是点头给了东山大队,那他们能得到什么?   白队长忙道:“书记,不是我老白多嘴,他们东山大队条件已经很好,去年他们大队没少挣钱,比起他们大队更需要支援的大队多得是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带着几分敌意看向林保家。   林保家丝毫不恼怒,他瞥了白队长一眼,对着皱起眉头的宋书记说道:“书记,您不用担心我们。我们这钱肯定够的,用不着公社支援。明儿个早上我们还要召开大会商量这件事情呢。您不知道,为了借钱给大队,老百姓都快打起来了。”   还打起来。   宋书记唇角抽了抽,到底没揭穿林保家的“谎言”,毕竟这林保家也是好意,想给他减少负担。宋书记对林保家的观感又好了几分。   在林保家的对比下,再看见白队长,宋书记心里头就有些不高兴了。这领导和人商量,还有插嘴的,这白队长很不懂事啊。   “成吧,这事你们用心办,要是有需要千万不要不敢开口。”宋书记难得大方了一回。   旁边的白队长听得心里头都酸了。   公社这边资金有数,而下面的大队又不少,因此要从公社这边拿到资金支援那是格外艰难。白队长心里头不由得有些嫉妒了。   他和林保家算是老对头了,差不多岁数当了队长,如今林保家都升为书记了,他还在当队长呢。   白队长心里头就盼着林保家把这榨油厂的活搞砸了,这样他心里面才高兴呢。   “多谢书记关心,书记您明天有空吗?”林保家感受着旁边白队长怨毒的眼神,摩擦着手掌,带着几分不好意思道,“明天的动员大会要是您能来,老百姓们肯定高兴。”   宋书记:“我也想去,可是明天要去县城开会,时间赶上了。”   “那就真是太可惜了。”林保家惋惜了下。   毕竟要是能够被书记看见他们大队的人踊跃支持建设的样子,那书记肯定会对他们大队很有好感。   但是碰上去县城开会,这就没办法了。人家一个公社书记总不可能推掉县城的会议不开,来下乡吧。   第二天。   十点左右,林保家就在晒谷场召开了动员大会。   不少人家都拿着钱跑到晒谷场去,来的人数比宋绵思预想的要多,不过,宋绵思诧异的是老林家和宋红中这两家人竟然没来。   宋绵思心里诧异过后就把这事给抛到脑后去了。   她本来还想要是这两家人要借钱给榨油厂怎么办,这榨油厂是稳赚不赔,要她帮着两家人挣钱,宋绵思可没这么大度。   可现在两家人没来,也算是自觉了。   宋绵思哪里想到,这两家人的心思就是怕让她占便宜,虽然林保家没说过,但是大队里隐隐传闻这榨油厂的厂长会是宋绵思。   两家人和宋绵思有深仇大恨,便觉得借钱给大队就是便宜了宋绵思,因此连来都不肯来。   “咚咚咚——”环顾了下晒谷场,林保家拿着个锣鼓重重地敲了敲,原本吵杂的晒谷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林保家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大家伙,今天咱们开这个会是为了商量咱们大队办榨油厂这件事……”   “队长,听说借一百给大队,年底还110,是不是真的?”一个大娘急不可耐地问道。   "是真的。”林保家说道,“这话不假,不过咱们榨油厂就需要借四千,多了也不要,这钱借了后,一年内都不准要回去,年底再还。”   听见一年内不准拿回去,有些人脸上就流露出迟疑的神色。   宋绵思看在眼里,丝毫不惊讶,对于这些人家来说,这钱借出去总归心里头不安稳,何况还说一年内都不还。   不过她相信最后动心的人还是多数。   “今天的会议就讲到这里。”刘县长拿起搪瓷缸子喝了口水,他看见众人站起身来,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喊住宋书记,“小宋啊,你等一下。”   宋书记站住脚步,“县长?”   “我听说你们公社下面有个大队办了个榨油厂,做的怎么样了?”刘县长好奇地问道。   宋书记心里一动,道:“他们做的挺好的,厂子和机器都准备了,今天还要召开动员大会,鼓励老百姓支援建设呢。”   “哦,进展的这么快啊?”刘县长很是惊讶,这流程是真不慢,就算是县城自己搞单位也未必有这么快。   “是啊,县长,您要不要去瞧瞧?”宋书记笑着说道,这要是能把县长带去东山大队看看,保不齐就能让县城这边批下一笔专门给榨油厂的资金。   “那行啊,咱们也看看东山大队他们办得怎么样。”刘县长心动了,二话不说就起来。   东山大队这边。   下面大队老百姓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吵吵嚷嚷得叫人耳朵都要聋了。   宋绵思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拉了拉林保家的袖子,小声地说了几句,林保家点了下头,而后拿锣鼓重重地敲了下,“都别吵了,大家伙安静下来,让宋同志来说说。”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眼神灼热地看向宋绵思。   宋绵思走出来,笑道:“大家伙刚才的问题我也都听明白了,无非是担心这榨油厂挣不了钱,年底还不了钱,还有就是榨油厂的工人的问题。”   “这两个问题都由我来回答。首先咱们榨油厂是不会挣不了钱的,大家伙不知道现在县城里面买油多么艰难,一家三口一个月就两三两油,这点儿油根本不够用,那供销社每天都大排长龙,多得是要买油的人。而且这榨油厂开了,也能方便咱们大队的人吃油;其次,这工人,我和书记之前商量过,通过招工考试,第一次录取十个人。”   “十个人,这么少?”家里有孩子的人都着急了,“怎么不多招几个啊?”   “我们也想多招几个工人,可眼下我们就定了一台榨油机,又才刚开始,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人。不过,”宋绵思语气果断,“我可以保证,这生意做大之后,会招更多人。”   “那招工考试,我们不识字怎么办?”又有人问道。   宋绵思不慌不忙,“这位大娘,我们是要招工人,这工人就得认字会写字才行,不然的话怎么能操作机器。所以要是不识字,那就得去学。”   家里孩子文盲的听见这话顿时急了,“这一时半会儿哪里学的过来?”   “这我们就没办法了,毕竟这榨油厂事关咱们整个大队,咱们总不能让文盲来操作吧。”林保家替宋绵思说了这句得罪人的话。   “就是啊,县城里面的工人也得认字,咱们榨油厂这么重要,可不能疏忽大意。”其他人纷纷赞同道。   那些人一时间也不敢说什么。   宋绵思看在眼里,心里头不怒反喜,他们东山大队的教育普及率实在太差了,以前办过扫盲班,可大家伙都没往心里头去。现在好了,榨油厂这次教训,想必能够让大家伙意识到让孩子接受教育的重要性。   “该说的,我也说了。”宋绵思道:“今儿个大家也带了钱来,咱们就一手交钱一手登记,我希望大家伙考虑清楚,这钱交了那就得等明年这个时候才能分钱,中途可不能拿回去。”   “放心吧,贺成媳妇,我们都明白。”赵大娘着急地说道。   她揣了三百块,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了。   “那现在大家可以到队长那边登记交钱了。”宋绵思说道。   她话音落下,众人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般朝林家思冲了过去,林家思面前摆着一张桌子,整个人一下子被淹没了。   宋书记带着刘县长来,就瞧见了这一幕。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难以置信,这东山大队不是借钱难吗?怎么老百姓倒像是生怕没办法借钱给大队似的?   “林书记,宋书记和县长来了。”宋绵思本来要走过去帮林家思维持下秩序,可眼睛一转,就瞥见刘县长一群人走来,连忙对林保家提醒道。   林保家回头一看,急忙迎了上来,“县长,宋书记,刘主任,你们怎么都来了?”   “我们听说今天你们大队开大会,特地来看下情况。”刘县长穿着一身灰色中山装,胸口的口袋插着一支钢笔,模样很是儒雅,他看向林家思那边,道:“现在看来,你们大队不用愁资金问题啊。老百姓们很是配合嘛。”   “这都是领导指导有方。”林保家忙说道,“要不是县长和书记的支持,我们也没办法办得这么好。”   “哈哈。”刘县长的手指点了点林保家,“你这个人,就是太过谦虚。不过,既然老百姓愿意支持你们的榨油厂建设,你们可不要让老百姓失望。”   “县长,您放心。我们肯定勤勤恳恳,将这个榨油厂办得红红火火,让老百姓都能吃上好油,用上放心油。”宋绵思说道。   刘县长看到她时,愣了下,“这不是之前上人民日报的宋同志吗?”   “是她。”宋书记笑道,“这回榨油厂的主意还是她出的。”   “果真是年轻有为啊,宋同志能想出这主意难得。”刘县长惊讶了下,脸上露出欣赏的神色。   林保家见状,趁热打铁道:“县长,我们这榨油厂办成,我寻思想让宋同志担任厂长,就是怕她年纪太轻。”   刘县长拧着眉头,手背在身后,沉吟道:“这年纪不能当做评论一个人能力的标准,林书记,我看宋同志本事不小,给她加加担子也是应该的。”   “您说的极是,是我一时想糊涂了。”林保家从善如流说道。   宋绵思心中一暖,对林保家越发感激,榨油厂厂长的位置可是个肥差,宋绵思虽然能坐上这个位置,可难保不会有人说三道四,质疑她的本事和资格。林保家提出这句话,让宋绵思得了刘县长的准话,这样一来,那些人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刘县长工作繁忙,在确认了榨油厂创办的流程走的差不多,资金,机械和厂址都安排妥当,便鼓励了林保家等人几句,离开了。   宋书记临走时,却是对林保家拍了拍肩膀,意味深长:“老林啊,好好干,保不齐没过几年你就能挪挪位置了。”   “多谢书记。”林保家再沉稳,此时眉眼也忍不住流露出几分笑意。   他心里更加重视这榨油厂。   没过几日,资金到位后,不用宋绵思提醒,林保家就主动提起要用砖头来修葺旧的榨油厂的事。   “这用砖头来修,恐怕要花不少钱吧。”林家思的下意识反应是太花钱了,这砖头一车得二三十,而且还得加上沙子、水泥,这一笔笔都是钱。   “小林啊,这是花钱,可是咱们得往远处想,咱们这榨油厂怕是要开好多年的,如果一开始不好好修,日后等出了问题再来修,那就麻烦了,既耽误工作不说,指不定还得多花钱。”林保家语气沉着,“我的意思是这样,咱们该省省,该花花,这榨油厂就是该花花的地方。”   林家思脸上浮现出犹豫神色。   宋绵思也同意林保家的想法,“林队长,我觉得书记的话有道理。修这榨油厂的钱不能省,别的不说,咱们现在这榨油厂是十里八乡蝎子拉屎——独一份。好多大队的队长书记都盯着这榨油厂,等着看咱们的成果呢。咱们修得漂亮点儿,回头也有颜面。再者,这花钱是花钱,可只要机械一到,咱们榨油厂立即就可以开始挣钱,哪里还愁没钱花呢?”   宋绵思的这几句话把林家思最后的一些顾虑给打消了。   他重重地点了下头,“成,我听你们的。”   林保家满意了,这买砖、沙和水泥的事他托了关系,在县城的砖厂都办齐全了,因为知道他们要办的是榨油厂,那些厂子一改先前用鼻孔看人的态度,批条子批得特别快。   二月十九。   这天,天气有些冷,但陆陆续续用解放牌货车送来的砖头、沙子和水泥却叫大家伙心头发热。   小孩子们追着货车跑。   他们兴奋得满脸通红,仿佛不知疲倦。   而大人们也都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神色,他们或许不明白大队建设一个榨油厂对他们的人生有什么影响,可用不了五年,他们就会发现他们的生活和其他大队的生活俨然甩开了不知道几条街。   趁着这次修建榨油厂,宋绵思建议林保家让人把大队的土路也修整了下。   当然,要想修成大城市里的水泥路是不成的,不过,用些石头把土路铺平了也不成问题。   铺平了的土路格外好走,牛车、驴车赶路的时候都稳稳当当。   一股新气象在东山大队徐徐产生,而与此同时,榨油厂即将招聘工人的事情也传得周围好几个县城都知道。   为了这事,林保家和宋绵思两家的门槛险些被人走烂了。   关于这招聘工人的事,又是一个大问题。   如今是工作难求啊,自从知青陆陆续续回城后,大城市里,小县城里都出现一个相同的情况,那就是回城的知情压根找不到工作岗位。   以前扫大街,看厕所的活,是没人肯干,只有上了年纪的老人愿意干这活。   现在这活都得打破头才能抢到手上。   因此还闹出个笑话,说有个男知青回城后,家里头托了各种关系,给他找了份工作,虽然是扫厕所的,但是好歹也是个铁饭碗啊。男知青还有些高兴,至少比起其他待业在家的人来,他有份能挣钱的工作。可上班头一天,不到半个时辰,那男知青就回家了。   家里人顿时急了,这花了那么多钱和人情,怎么就回来了?   结果一问,好家伙,那扫的厕所是女厕所,人刚进去就被人打出来了。   虽然说这是个笑话,但也由此可以看出如今的工作有多么难找。   因此,这榨油厂还没开呢,就有不少人来问这招工的事情了。   林保家头疼不已地看着来送礼的人,道:“二叔公,您这带东西来,要是被人看见了,我岂不是有理没处说去?”   “哎呀,保家,你不用担心,二叔公我刚刚看过了,路上没人。”二叔公笑呵呵说道。   他把桌上的两瓶子二锅头往前推了推,“保家,你两个侄子都是初中毕业的,认得字,你可得照顾照顾他们。”   “二叔公,这我也没办法照顾。”林保家无奈道:“这招工考试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而且,这事咱们也不能走后门托关系,您还是把东西拿回去吧。”   那二叔公一下子急了,“保家,这些话你对外人说说也就算了,对咱们亲戚就别说这样的话了。多见外啊。我也不求你两个侄子都能安排上,能有一个当工人,我就心满意足了。”   林保家心里无可奈何,他对亲戚不错,可在大是大非上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说了好一下午的话,林保家才把二叔公给劝走,不过,二叔公走归走,两瓶二锅头却是不肯带走。   洪秀听见动静消停了,这才敢出来。   她看着桌上的二锅头,愣了愣,“这咋没让二叔公带走呢?”   “老人家死活不肯带走,我看明天我走一趟,拿去还给他们。”林保家伸出手指揉捏了下眉心,“昨天是你娘家的,今天是我家的,我看这工人没招聘好前,咱们家是没得消停了。”   “那这可怎么办?”洪秀着急了,这三天两头跑上门来说情,拒绝一个又一个,还有完没完了。   “这样吧,明天我去找棉思商量商量。”林保家说道。   洪秀点了下头,“我看这主意成。”   她说到这里突然就笑了,道:“先前你还说人家贺成媳妇可惜是个姑娘呢,如今怎么不说这话了?”   林保家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色,“是我不会说话成了吧。”   “哼。”洪秀叉着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看你就是小瞧女人了。我们女人不比男人差。”   林保家满口道是,不敢和进了妇联后,口才越发利索的洪秀辩论。 第40章 当长嫂的第四十天 当长嫂的第四十天……   次日, 林保家就去找了宋绵思商量这事。   宋绵思一听到他的来意,顿时深感赞同,“书记,您要是不来, 我也要去找您商量这件事了。”   林保家好歹还有个办公室可以躲一躲, 宋绵思整天呆在家里学习, 那是没处躲藏,宋家和林家没脸来找她, 也知道找她没用,可他们家其他亲戚也不少。   这几天林保家头疼,宋绵思何尝不头疼呢?   “那感情好啊, 你有主意了吗?”林保家问道。   宋绵思点了下头,“我这几天就琢磨这事, 我想咱们这榨油厂就招聘十个, 这要是都招咱们大队的, 就怕别人有意见。毕竟这榨油厂开办起来, 已经有不少大队在说闲话。”   “对,这些天我也没少听。”林保家赞同地连连点头。   常言道, 不患寡而患不均。   东山大队不开榨油厂先前, 其他大队也没说过什么,当然也没做过什么给大队送福利的事。可一传出要建榨油厂, 其他大队的队长书记就眼红了。   谁都看得出这榨油厂代表着多大的利润和权利。   别的不说,单单这榨油厂厂长的位置, 这几天都有人盯上了, 要不是先前刘县长的话镇着,恐怕都有人想要来摘桃子了。   “书记,我看这样, 咱们大队就留三个名额,剩下的七个名额呢,咱们不拘是哪个县的,只要是本市的,都能来考,您说这样怎么样?”宋绵思说道,险些被摘桃子,宋绵思要说心里不动怒那是假的,这七个名额本来她想范围就圈在本县,现在看来,是对他们太好了,索性扩充到本市。   这么一来,也不怕那些考进来的人抱团了。   而且,这外县的过来想必更加老实,也能听话。   “这主意我没意见。”林保家道,“就是怕其他大队的人闹事。”   “他们敢闹,他们要是敢闹,咱们都不用对付他们,其他县的人头一个把他们骂死。”宋绵思笑着说道,“再说了,咱们这几个县也都是互相通婚的,哪个大队没有娶外县媳妇,嫁到外县的闺女,他们自己内部就能闹腾起来。”   林保家恍然大悟,这是借刀杀人啊。   他啧啧道:“宋同志,你这脑子真是太厉害了。行,咱们就这么办。那试卷还是你来出?”   “嗯。”宋绵思说道,“试卷的事咱们也得商量。”   “啊?商量什么?”林保家愣住了。   宋绵思道:“这试卷出卷我来出是没问题,可是我自己可是没办法抄那么多试卷。”   “原来是这事啊。”林保家一拍脑门,“这没问题,回头我找印刷厂印刷就是。”   “不过,这也得花钱吧。”   林保家又心疼起钱来了。   前几天买砖头,买沙子,花的钱不少,现在再加一笔印刷钱,林保家是真心疼。   “这试卷钱咱们让报考的人来出就是了。”宋绵思毫不犹豫就说道,“咱们过几天去县城那边张贴招工,写清楚报名时间和地点,然后提醒他们报名的时候带上三毛钱报名费。”   ****   陈蓉蓉是今年年初刚回城的知青。   她年纪已经不小了,下乡三年,回来后已经二十二岁。   本来回城后,陈蓉蓉是挺开心的,毕竟能和家人团聚,也能够在城里生活了,乡下的艰苦生活陈蓉蓉实在是过够了。可回城后,陈蓉蓉反而不开心了。   除了刚回来几天,家里面高兴,之后的日子,家里面的人好像个个都对她的回来很不欢迎。   她哥哥去年谈了个对象,今年打算结婚了,可对象到她们家里发现他们家她哥哥和她还睡在同一个房间,中间就用一个帘子隔开时,对象顿时变了脸,连午饭也没吃就走了。   回头还托人来说,要想结婚,不说有套房子,怎么也该有个房间吧。   这要是结了婚,难道还和小姑子睡同一间房?   这些话传来后,陈家的上空便仿佛被乌云笼罩,陈家就陈蓉蓉的爹有个工作,她妈是没工作的,指望单位分房多年都没消息。陈家和其他三户人家挤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他们家也就十平米左右大,爹妈的房间小的可怜,陈蓉蓉和他哥的房间放下两张床,中间就剩一条走道。   在这个情况下,上哪里去找新房子?   陈蓉蓉的爹妈为这事都愁了好多天了,这儿子都快二十八了,好不容易找到个对象,要是吹了,想再找一个也难,而且现在都没啥人愿意帮他们家说亲了,一说亲问到家里的情况,一个个连看都不带看的。所以,必须尽快给儿子和未来儿媳妇安排个房间出来。   可陈蓉蓉也大了,总不能让她和爹妈一起睡。   就算现在把陈蓉蓉嫁出去,那也不急不来啊。   这事是叫人既头疼又无奈,而且还不能怪人家姑娘挑剔,人家姑娘不嫌弃他们家里穷已经够好了,难道真要叫人家姑娘结婚了还和小姑子睡一间房吗?   陈蓉蓉自己也意识到自己成了阻碍哥哥结婚的原因。   她为这事背地里没少抹眼泪,要是她哥对她不好,陈蓉蓉还说可以心安理得,可她哥对她很好,小时候家里过年包饺子,有肉馅,菜馅的,哥哥都把肉馅的饺子给她。下乡当知青时,要不是她哥做的活是干搬运,陈蓉蓉干不来,她哥宁愿把工作给陈蓉蓉,自己下乡去。   下乡三年,年年家里头都没少寄钱寄东西,陈蓉蓉知道,这都是她哥给她寄的。   她现在恨不得自己没回城。   这些日子,她四处找工作,可是含山县的工作都难找得很。   今天陈蓉蓉出来,其实是因为家里面又提起哥哥结婚的事,她心里头难受,不愿意在家里头呆着,便出来走走。   走着走着,陈蓉蓉就瞧见前面县政府门口围了一群人。   陈蓉蓉心里好奇,走过去就听见有人说道:“这也太黑心了,报名考试竟然还要钱!”   报名考试?1   陈蓉蓉连忙挤进人群之中,她个子高,手长腿长一下子就挤进去了。   当看见政府布告栏上面的招工时,陈蓉蓉两眼睛都快放光了,报名也就三毛钱,还包住!   陈蓉蓉这时候啥也没看见,就只看见包住这两个字眼了!   她连忙把那招工地址记下来,又记住上面的考试范围,这考试范围也就是考语文和数学,陈蓉蓉这两科目都不错,她心里头更加激动起来了。   其实她原本是想考大学的,可奈何偏科太厉害,语文数学能拿满分,物理、政治、化学这些加起来都不够及格分数线的。   因此,她才会想走招工这条路。   此时的她压根没把三毛钱放在心上,三毛钱听着多,可如果能考上,那就很划得来啊!   再说了,别看刚刚那人抱怨,那纯粹是故意说给别人听的,那人肯定自己也想考试。   比起买工作那几百块,三毛钱简直是九牛一毛。   “二狗叔,这砖头你推到西边墙角那边去。”   宋绵思来给林贺功送饭,就听见林贺功指挥着陈二狗推砖头。   她忍不住笑了,昨天她来,林贺功安排人搬水泥,今天她来,林贺功安排人搬砖,这林贺功混的可以啊。   重修榨油厂的事,大队里没交给旁人,让各家都出了个壮丁出来帮忙,一天给八毛钱,不包饭。   这活还不少人抢呢。   “吃饭了。”宋绵思冲林贺功说道。   林贺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转过头来,露出一个笑容,“嫂子。”   在榨油厂里随便摆了张桌子,宋绵思把篮子里面的饭菜拿了出来。因为林贺功干的都是苦力活,所以宋绵思这些天都是蒸包子,包子这东西管饱。   她的手艺是不如林贺功的好,可怎么做包子还是知道的。   除了蒸包子,她还炒了一道香椿炒蛋、一道腊肉。   一路过来,上面盖着棉布,包子和菜都热腾腾的。   林贺功也实在饿狠了,捧着包子两口下去就解决一个,宋绵思忙拿出水壶给他倒了杯水,免得他噎着。   等吃完饭后,宋绵思才问道:“这些天怎么看见你在指挥他们干活啊?”   “这是保家叔安排的。”林贺功喝着水,说道。   宋绵思诧异了下,又有些高兴,林保家这人是很公事公办,这么多人他没吩咐别人,就吩咐林贺功去指挥别人,可见林贺功是有本事的。   “你这指挥人,人能听你的啊?”宋绵思打趣着问道。   这里干活的人哪个不比林贺功岁数大。   林贺功腼腆地笑了下,语气却是有几分自信,“嫂子,您还别瞧不起人。我能指挥他们干活,那是因为我比他们想得仔细。就比如那砖头,他们原来放的地方人来人往,要是不仔细留神,保不齐就撞到了,那些砖头碎了就不好用。所以我才让他们搬到墙角那边。这样一来,既不会撞到砖头,修的时候也方便些。”   宋绵思听着不住点头,脸上流露出几分欣慰的神色。   林贺功果然想的仔细,怪不得林保家安排他来指挥呢。   这本事,要是搁在后世,那就是个合格的工头啊。   她想到这里,隐隐约约感觉捕捉到什么,可灵感转瞬消逝,宋绵思也只好作罢。   她对林贺功说道:“我没瞧不起你,你好好干,回头嫂子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哥哥,你哥哥肯定高兴。”   得了宋绵思的肯定,林贺功心里面跟吃了蜜似的。   其实,去年林贺成娶宋绵思的时候,林贺功是反对的。因为林贺成早就把他娶宋绵思的原因告诉他们兄妹,林贺功那时候和宋绵思也就是小时候有阵子来往比较多,长大了后宋绵思忙于学业,关系就淡了不少。林贺功自然记得宋绵思的恩情,但他宁可一起想办法还恩情,也愿意林贺成为了宋绵思这么牺牲自己的幸福。   林贺功知道他哥为了他们两兄妹已经付出了很多。   当年,部队那边看上了林贺成的身手,要把林贺成要到部队那边去。   陈梅香死活不答应,甚至还撒泼耍无赖,拿林贺功和林糖兄妹威胁林贺成。林贺成为了安抚陈梅香,主动要求上缴每个月工资的三分之一,而且还把补贴、奖金都打给陈梅香。这才让陈梅香松口答应让林贺成去部队,并且愿意照顾林贺功兄妹。   为了他们,林贺成已经牺牲不少。   林贺功就盼望将来的嫂子能够给哥哥幸福,他们兄妹已经拖累了他哥,好不容易他们长大了,他哥的担子能减轻了,又怎会愿意看见他哥多了一个负担。   可是这半年多来,宋绵思的表现彻底让林贺功改观了。   他的嫂子年纪虽然小,可是胸中有丘壑,眼里有光芒,短短不到一年,她不但改变了他们兄妹的情况,还即将改变这个东山大队。   林贺功如今早已将宋绵思看做亲嫂子了。   就盼着林贺成早日能真正把宋绵思娶进家门。   榨油厂重修得热火朝天,另外一边,考生们也在埋头准备考试。   报名时间是月底,考试时间就在三月初三,距离考试时间还有十天不到,众人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两分钟花。   宋家和林家也不例外。   宋有成和林向南这两个难兄难弟背地里都偷偷准备起考试的事情来。   他们两的学历不高,但也有初中水平。   宋有成更是下了狠功夫,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先前做生意那会儿挣钱来得太轻松,宋有成已经习惯了,如今猛地打回原形,得天不亮就扛着锄头下田犁地,辛苦到一年才挣了不到一百,宋有成吃不了这苦。   这招工就是他眼下唯一能抓住的机会。   为了这事,宋有成头一回这么努力学习,每天四五点就起床,拿出他姐留下来的课本苦读,一直读到天黑了还点了灯看数学书呢。   林向南也不例外,他这人也是好吃懒做的,而且贪图工人这工作说出去好听,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   不过,这哥俩背地里苦学,碰上面后却都装起来了。   “向南啊,这榨油厂在咱们大队招三个人,你不打算去试试?”宋有成叼着根狗尾巴草,手上扒着刚烤好的地瓜,随口一般问道。   如果不是他拿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林向南的反应,那他的表情还有几分可信。   林向南心里生出几分警惕,这宋有成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想去考?   “试什么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和宋绵思他们有仇,我怎么可能去榨油厂工作?就算是请我去,我也不去!”   林向南扬起下巴,一副傲慢的语气。   “好,够爷们!”宋有成对林向南竖起大拇指,“我就说你不会那么没骨气去捧那宋绵思的臭脚。什么榨油厂,咱们不在乎。”   “听你这话的口气,你也不打算去考?”林向南试探地问道。   宋有成哼了一声,“考什么啊,我们家也和宋绵思有仇,我也不去干这没骨气的事。再说了,要我说,那榨油厂说不准都开不起来呢。”   “对,我也是这么想。”林向南高兴地说道。   两人默契地想到,他要是不去,自己可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了。   至于什么骨气,什么捧臭脚,能端上铁饭碗,当上工人,别说捧臭脚了,就是去□□,他们也愿意啊。   骨气,骨气能当饭吃吗?   这对塑料兄弟互相装了一番气节,回头回家后立即拿出书来复习。   月底报名的时候,两个人还偷偷摸摸地去报了名。   直到三月初三这天,两人在县城高中门口碰面,场面顿时尴尬了。   “你,你也来考试啊?”宋有成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笑容。   林向南的尴尬不比他少,“是啊,都怪我爹妈,非瞒着我去交了三毛钱,我是实在不想考试,可是这钱都交了,总不能不来吧。”   “对啊,我也是这么想!”宋有成附和道,“我也是我妈帮我交了钱。嗨,你说这当爹妈怎么就这么不尊重我们呢?”   被他们两个堵在外面的考生们不乐意了。   “你们两个说完了没有?要是真不想考,现在立即走,你们爹妈还能发现啊。”一个留着麻花辫,脸上带着眼镜的姑娘不客气地说道。   “就是啊,搁在这装模作样给谁看啊,想考就考,不想考拉倒。”后面的人起哄道。   林向南和宋有成两人被羞得无地自容,连忙走进学校里面。   负责监考的是高中老师还有宋绵思。   说来也是巧了,宋绵思监考的人里面正好有林向南和宋有成两个人。   等宋绵思带着试卷走入考场时,这两个人头也不敢抬。   宋绵思也只当做没看见他们,她照常发了试卷,说了作弊的下场,就让众人开始动笔。   宋有成和林向南两人虽然恶心,可宋绵思并不打算用什么手段去对付他们。一来是她不愿意沦落成宋有成他们那样的人,二来是她压根就不觉得这两人能考上。   这回考试的人里面不少都是高中毕业的。   她们大队里面也有七八个初中毕业,她就不信这些人赢不了宋有成和林向南。   考试分为两科,语文六十分钟,数学六十分钟。   一上午就考完了,下午的时候,宋绵思留在学校里和其他老师一起批改试卷。   这回岗位就只有十个,可报名的人却高达五百八十三个。   这竞争的激烈可想而知。   “考得怎么样了?”林向南一回来,安翠花和林多田就急忙上前去问。   “还成。”林向南含糊地说道,他没敢说自己看见试卷的时候都懵住了,语文试卷还好,数学试卷十道题他就只会做一道,如果不是看其他人都愁眉苦脸,林向南都要以为是宋绵思针对自己,给自己出了这么难的题目。   他去的时候胸有成竹,回来的时候心里面直打鼓,就希望其他人考的比自己更糟糕,这样他才有机会能考上。   “还成是……”林多田眉头一皱,就要追问。   林向南连忙打断他的话,“对了,爹,你猜我在考场还看到谁了?”   “你看见谁了?”安翠花问道。   “我瞧见宋有成了。”林向南哼了一声,语气不忿地说道,“这家伙之前和我说他不去考试,结果今儿个还不是去考试了。”   “他爹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还扯谎。”安翠花同仇敌忾地说道。   “可不是嘛,要我说他就是没骨气。人家宋绵思那么对他们家,他还屁颠颠地跑去考试。”林向南语气很是不满,对自己被宋有成愚弄了而感到愤怒。   但他丝毫没想到,他自己也是这么骗宋有成的。   无独有偶。   宋有成回去后也是这么对柳红花咒骂林向南的。   不过,他可比林向南自信多了,他拍着胸口,对柳红花说道:“妈,这回考试我觉得我稳了,肯定能上。您就等着享福吧。”   “真的?”柳红花喜出望外。   “千真万确。”宋有成信心十足,“那数学试卷虽然难,可好几道题我都在姐姐的数学课本上看见过,我写的可快了。”   柳红花心里头简直是乐开了花。   她高兴十足地说道:“要是你真能考上,你妈我就不用担心了。榨油厂这工作可是个好工作,要是能考上,连媳妇都不愁找了。”   宋有成脸上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他的信心更加膨胀,“只要不是宋绵思故意针对我,我保准能考上。”   “她敢!”柳红花表情狰狞了起来,“她要是敢这么做,我就撕了她的皮。”   忙活了一下午和一天,宋绵思等人总算是在第三天的时候出了成绩。   陈蓉蓉这天一早就急匆匆要出门去和县看成绩。   她刚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身后就传来她哥的声音,“妹子,咱们要是考不上也没什么。哥也不急着娶媳妇,你别着急,干傻事。”   陈蓉蓉的脚步顿住,眼眶酸涩,她含糊地嗯了一声,抬起手擦了擦眼泪,抬脚走出家里。   她只希望自己这回能考上。   和县,县政府门口。   还没八点呢,门口就围了一群人。   宋绵思他们之前考试是和县城高中借的地方,刚好是周末,学校才腾得出来,今天是周一,自然不方便再借用。好在刘县长大方,允许他们借用了县政府。   陈蓉蓉赶到的时候,就赶上林保家带着红纸、宋绵思拿着浆糊从政府大院里走出来。   “都让让,让我们进去。”宋绵思喊道。   众人急忙让开来,眼睛却都直勾勾地看着这张红纸。   这张红纸决定了不少人的命运,更是直接影响五百多个家庭的悲欢。 第41章 当长嫂的第四十一天 当长嫂的第四十一……   宋绵思利索地在红纸背后糊了四下, 林保家啪啪啪地将红纸贴了上去。   两人刚办好这事,众人就涌了上来。   好在宋绵思和林保家手脚利索,两人及时躲开,不然这会子都要被踩到脚了。   陈蓉蓉挤在最前面, 她顺着红榜往下看, 在名额的第一个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她惊喜地叫出声来,“我考上了。”   她的声音引得众人越发焦急。   所有人都知道这留给东山大队以外的人就七个名额, 少了一个名额,就意味着他们少了一份机会。   宋有成着急地顺着名单看,十个名额格外清晰, 当他发现自己的名字没出现在上面的时候,宋有成脑子里轰地一下, 整个人踉跄了下, 险些倒下去,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没考上。”   林向南本来还在难过自己也没考上, 瞧见他没考上,心里头顿时平衡了。   “儿子, 怎么样了?”柳红花抓着宋有成的手, 着急地问道。   “我,我没考上。”宋有成苦涩地说道。   “这怎么可能?你不是说你肯定能考上的吗?”柳红花抓紧了宋有成的手, 力度大到宋有成都感到吃痛,“妈, 你放开我。”   柳红花丝毫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她的眼睛在周围逡巡,瞧见旁边的宋绵思时,猛地冲了过去, 对着宋绵思说道,“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你在胡说什么?大伯母。”宋绵思皱了皱眉头,神色有些不悦。   “你别装傻。”柳红花的手指指着宋绵思,脸上满是愤怒神色,“我儿子那么聪明,怎么会没考上?肯定你做了手脚。”   周围看名单的人听见这番话都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这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好像是说这名单被人动了手脚。”   “这怎么能成!这不公平!”   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林保家脸色沉了下来,“柳红花,你现在是在干什么。你说话可得注意点儿。”   “我注意什么啊我。宋绵思,我就知道你没有好心,我儿子也是东山大队的,你凭什么不让他去榨油厂上班?”柳红花纯心把事情闹大,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还越来越嚣张。   “妈,您别闹了。”宋有成走到柳红花身旁,看似是在劝说柳红花别闹事,可实际上嘴上说出来的话却是在添油加醋,“宋绵思现在可了不得,咱们家可招惹不起她。咱们赶紧回家去吧。”   没考上榨油厂,宋有成是很伤心。   但他心里明白这回竞争这么激烈,自己没考上也只能说是情理之中。   不过,道理明白归明白,宋有成可没有那么好心地帮宋绵思,他不但不帮忙,还要给宋绵思添乱。只要今天这事传出去,想必会有不少人闹事,到那时候,宋绵思这厂长还没当上呢,就先不得人心了。   “我不回去,我要她给我个交代。”柳红花扯着嗓子喊道。   “妈,算了。”宋有成一脸无奈地拉着柳红花往回走,仿佛认命了一般。   这要是真是个年轻姑娘,还说不定真上了宋有成的当。   可宋绵思上辈子当鬼那么多年可不是白当的。   她知道现在不能让柳红花母子走,否则今天这事她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而且这些考生要是出去乱说,对榨油厂的名声也会造成损害。   “站住!”宋绵思喝道。   她不急不慢走到柳红花母子面前,一双澄澈乌黑的眸子上下打量了宋有成一番。   在宋有成心里打起鼓的时候,宋绵思勾起唇角,双手环抱,“你们怎么就这么走了?”   “你还不让我们走,你想干什么!”柳红花双手紧握,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宋绵思,一副要和宋绵思拼命的样子。   宋绵思唇角的笑意更深,态度温和,衬得柳红花仿佛一个泼妇一般。   可以说,这两人只要站在一起,就算不说话,任何人都会忍不住倒向宋绵思这边。   “大伯母,你不是怀疑我对堂弟的成绩动手脚吗?那我现在让你们来检查,要是我动了手脚,这厂长我不当了,我还跟你们道歉。”宋绵思说道,“可要是我没动手脚,今儿个这么多人,大伯母你一句怀疑就毁了我们所有人这些日子付出的心血,你们是不是也该做些什么呢?”   “让她道歉!”陈蓉蓉鼓起勇气说道。   宋绵思朝她看去一眼,在瞧见她时,微微点了下头。   陈蓉蓉脸上涨得通红,她们这厂长是真漂亮,岁数看着比她还小,却这么有本事。   “好,道歉就道歉。”柳红花毫不犹豫就点头答应,宋有成连阻止都来不及。   他手掌心里满是冷汗,对柳红花说道:“妈,咱们都是一家人,您干嘛把事情闹大啊?”   “儿子,你别管,妈肯定会给你讨回公道的。”柳红花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出她儿子语气里的心虚。   反倒是宋绵思意味深长地看了宋有成一眼,把宋有成看得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宋绵思从容地收回眼神,对着周围围观的众人说道:“大家伙也别急着走,留下来做个见证。”   试卷都放在县城高中那边。   不过,要拿过来也不难,宋绵思找了两个陌生人,托了他们去把所有的试卷带过来。   五百八十三人,一千多份试卷。   宋绵思和林保家等人花了小十分钟才把宋有成的试卷找出来。   这十分钟里面,宋有成是度秒如年,心里头都开始懊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报名考试。   “来,你的试卷。”宋绵思把两份试卷抽了出来,拿到宋有成面前,“你自己瞧瞧,是我动了手脚,还是你的成绩本来就不够?”   两张试卷落到宋有成手上。   他额头上都沁出汗来,捏着试卷的手指有些发烫,眼神更是不敢落在试卷上。   不过,他不敢看,其他人未必不敢。   陈蓉蓉瞥见数学试卷上面红色的数字时,故意高声道:“你数学才考三十多分,这成绩连我一半都没有。怎么可能考上?”   “三十多分?这成绩闭着眼睛都能考到吧。”   “可不是,我看东山大队那边录取的最后一个,数学也有六十多分了。这哪里是被人动了手脚,分明就是自己考不上。”   “那他们在这里闹腾什么呢?”   “谁知道呢?”   宋有成听着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一把将手上的试卷揉成了纸团,气冲冲地丢在地上,就要离开。   可林保家早就防着他这一手,一把抓住他的领子,道:“宋有成,你还不能走,你自己考不上,闹出这事,害的我们被人怀疑,今儿个当着大家,你们娘俩得给我们道歉。”   宋有成脸上涨得通红,他朝众人看去,只见众人都对他们流露出嘲讽和不屑的表情。   他这时候不但后悔自己为什么来考试,更恨不得有道地缝能给他钻进去。   “对不起。”他低着头,梗着脖子道歉。   宋绵思心里头只觉得畅快极了,“这道歉我不接受,不过这是我们应该得到的。你们污蔑我对考试成绩动手脚,这不但是侮辱我,更是侮辱那些辛辛苦苦才考上的人。我希望你们吸取教训,不要再乱说话。下次,可就不是只是道歉而已。”   一股寒意从脚后跟窜起。   宋有成心里一跳,不敢做声,推开人群带着他妈就跑了。   掌声响起。   这掌声是对宋绵思的致敬,也是对柳红花母子的嘲讽。   宋有成的下场也敲打了那些心里头存着怀疑的人,宋绵思连自己亲戚都不会帮忙,又怎么可能对考试成绩动手脚呢?   而且,要是和宋有成一样,被人把试卷找出来,看到自己的成绩,那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与其如此,倒不如别折腾,保留点儿颜面也好。   因此,除了柳红花母子以外,倒是没有人再闹事,所有人看完名单就老实地散了。   “谢谢你,宋厂长。”人群散了后,宋绵思刚要回身走进县政府里面,就听见身后一把清脆的声音,她站住脚步,看见身后人时,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是你?”   “是我。”陈蓉蓉有些羞涩。   “刚才谢谢你帮我说话。”宋绵思微笑着说道,“如果我没记错,你是陈蓉蓉吧。”   “是。”陈蓉蓉惊讶地问道,“您怎么认得我?”   “你可是满分。”宋绵思眨了下眼睛,“你的数学成绩好到连我都吃惊,我怎么会认不得你?”   陈蓉蓉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摸着后脑勺,“我也就是只有这两科成绩比较好,其他科目根本不行。高考连大专都考不上。这回多亏你们招工,我才能找到工作。我得好好谢谢您。”   “不用客气,这是你考出来的成绩,我也没帮你忙。”宋绵思笑着说道,“以后到榨油厂好好干,就算没考上大学,咱们也未必比别人差。”   “是!”陈蓉蓉激动地涨红了脸。   她心想道,宋厂长压根不明白这份工作对她们家有多么重要。   有了这份工作,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盘旋在她们家的乌云便可以散开了,她哥的婚事也能成了,爹妈也不用再愁眉苦脸了。   更重要的是,陈蓉蓉不必为了有一张床睡就闭着眼睛把自己嫁出去了。   一份工作,有时候就这样改变了一个人的人生。   对于这个年代的女知青来说,回城后的日子似乎并没有比下乡的日子好过。很多人发现,回家后,她们甚至在家里都没有地方能睡,打地铺的,睡厨房的比比皆是。   多得是女知青为了解决床位的问题,就糊里糊涂结婚。   因此酿成的惨剧数不胜数。   这是这个时代一个小小的缩影。   三月十日。   榨油厂修建完毕,机械厂的机械也都运送了过来。   赵良刚还亲自跑了一趟过来,当他看见修建好的榨油厂时,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   赵芳菲神色有些紧张,宋绵思笑着说道:“怎么样?伯父,我们这榨油厂不错吧?”   “是挺不错的。”赵良刚神情很是复杂,他看着赵芳菲,眼眸中流露出感慨的神色,这个闺女,赵良刚从小看到大,善良有余,可要说什么本事、能力,那就不过一般般,这回能当上副厂长,赵良刚的惊讶一点儿不少。   宋绵思和赵芳菲两人走的那天,赵良刚就反应过来自己被用了苦肉计。   在片刻的恼怒过后,他并没有反悔。   他知道,这对赵芳菲来说是个好机会。   如果能把握住榨油厂副厂长的位置,将来赵芳菲的成就未必会比他这个当机械厂厂长的爹差。   而这一切,都是宋绵思这个小姑娘带来的。   “宋厂长,以后我这闺女就交给你了,该让她干活你就让她干活,千万不要客气。”赵良刚说道。   宋绵思看了赵芳菲一眼,笑道:“您说笑了。赵同志很有本事,是她一直在帮着我。”   赵良刚不置可否,并不揭穿宋绵思这善意的谎言。   他环视了下周围,“这榨油厂地段不错,想来生意定然能风生水起。”   “托您吉言了。”宋绵思说道。   赵良刚事情繁忙,机械厂那边的工作多得是要他处理的,他来交代了一番,留下来两个师傅负责指导榨油机的教学。   宋绵思和赵芳菲、林爱国三个人一起学习。   对于宋绵思来说,这榨油厂厂长的工作,她并没有真打算一直干下去,顶多也就是前几个月刚开张的时候负责制定下厂里的规章制度,并且调整下发展方向。   因此,将来接任厂长的人自然会在赵芳菲和林爱国两个人当中挑选。   至于谁能接任,就要看这个过程当中他们两个的表现了。   这件事,宋绵思谁也没告诉,连林保家那边也保密了。   三月十一日,招聘的十个工人到榨油厂来报道了。   这十个工人安排入住的地方就在榨油厂后面修建的小院子里面,他们到来的时候,看见用砖砌的小院子,脸上都流露出喜色。   “这环境怎么样?”宋绵思微笑着问道。   这小院子还是宋绵思动手设计的,左右各两个房间,中间是厨房,因为想着后期可能会招聘更多人,所以厨房特地大,还有一张大桌子。   “特别好,比我们家宽敞多了。”陈蓉蓉高兴地说道。   虽然说她得和另外一个女生一起住同一个房间,可这也比在家里和哥哥一起睡同一个房间舒服啊。   “那就好,你们要用水的话,就在外面的水井打。”宋绵思指了下门口的方向,“目前的话,你们的房间暂时没有接电,等后期的话会帮你们接上电的。饭菜的话,你们可以和大队的人买。如果有需要的话,未来会帮你们争取要些工业券。”   陈蓉蓉等人此时心里头都快乐开了花。   他们之前想都不敢想要工业券,毕竟能有份工作已经很不错了。   宋绵思环视了众人一圈,满意地见到众人兴奋的脸色,这想要驴拉磨,就得让驴吃草,现在这些人这么高兴,干起活来才会更加卖力。   “今天你们先把东西放下,收拾下东西,下午的话我们会教导你们怎么使用榨油机,还有我们会对你们的工作作出安排。”宋绵思拍了拍手,说道。   众人瞬间都更加精神,纷纷道了声好。   忙活一个下午,宋绵思带着赵芳菲等人教会了这十个人怎么使用榨油机,并且还把工作作了安排。陈蓉蓉数学好,算的是又快又准,宋绵思安排她当会计。而另外九个人,宋绵思安排了三个负责运货,四个负责宣传和销售,还有两人则是专门在厂子里使用榨油机。   而赵芳菲和林爱国这两个人,宋绵思没有给他们安排工作,却告诉他们只要有需要他们的地方,他们就可以过去帮忙。   两个人虽然不解宋绵思为什么这么安排,可也没什么意见。   三月十三,这日天朗气清。   榨油厂正式开业。   宋书记和一干公社领导都来了,还发表了好长一番讲话。   等轮到宋绵思上台时,下面来围观的老百姓都听了小两个时辰的话,眼看众人脸色茫然和疲惫的神色,宋绵思露出一个笑容,“先前领导们讲的话我觉得都很有道理,我的想法和领导们的想法是一样的。今儿个我也没什么想说了,就希望我们东山榨油厂生意红火,东山大队、东风公社的老百姓日子越过越好。”   鞭炮点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所有人都不禁高声叫好。   宋绵思寻思,他们估计是为从这漫长的讲话里面解放出来而感到高兴。   “蹬蹬瞪——”榨油机早已通电,昨天买来的油菜籽经过处理,从入口倒进榨油机里面,在众人灼热的视线下,一滴滴澄澈黄澄澄的油顺着出口滴落到了油桶里。   欢呼声四起。   此刻所有人都没意识到这个榨油厂的开办意味着什么。   宋书记看着满脸笑容的老百姓,脸上神色若有所思,他对宋绵思说道:“宋厂长,这个榨油厂,你得好好办,不要辜负老百姓的希望啊。”   “我会的,书记。”宋绵思重重地点了下头。   榨油厂的开工,使得整个大队喜气洋洋。   唯有两户人家愁云寡淡,仿佛死了爹妈似的。   林多宝听着远处传来的欢呼声,眼睛不由得朝林向南瞥过去,语气阴阳怪气,“某些人先前不说自己肯定能考上吗?怎么这会子还呆在家里。”   “老三,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林多田心里头本来就不好受,听了林多宝的话,顿时就受了刺激,一拍桌子,满眼红血丝地看向林多宝。   “我没什么意思啊。”林多宝可不怕林多田,他抱着手臂,“之前不知道吃了家里面多少鸡蛋。早知道考不上,就别浪费鸡蛋了。”   林向南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色。   他气冲冲地说道:“这鸡蛋,我会还的。小叔你不用说了。”   说完这话,他甩手直接跑了出去。   林多宝哼了一声,对林多田和安翠花说道:“你们都听见了,你们儿子说会还鸡蛋,你们可别想要赖账。”   林多田夫妻脸色格外难看。   林多田看向陈梅香,见陈梅香不说话,心里头也怒从中来,索性直接回了房间,砰地一下把门关上。   没了林贺成每个月往林家打钱,林家的日子可不像是先前那么优渥了,之前有钱的时候,林多田和林多宝能装出兄弟情深的样子,可现在没钱了,那家里啥事都能吵起来,大到谁多干了活,小到谁多吃了一点儿东西。   林家这模样,迟早也是要散了。   明黄色的菜籽油装在塑料桶里,众人脸上都浮现出骄傲自豪的神色。   忙活一下午,一台榨油机也榨出了五十多斤菜籽油出来。   宋绵思他们先前早就在塑胶厂里面定了塑料桶,一个塑料桶容量在500ml左右,500ML也就是一斤,如今菜籽油在市场价是一斤一块,宋绵思算上塑料桶的成本,定价为1.3一瓶。   她看着一瓶瓶菜籽油,对着四个销售说道,“明天开始,你们的任务就是带着这菜籽油,跑去各个工厂和单位宣传,拿下来的订单越多,到了月底,咱们分下来的奖金也就越多。”   “还有奖金?!”销售们瞪大眼睛。   宋绵思笑着说道,“有的,这是个惊喜,我和书记商量过,特地和公社那边的领导争取下来给你们的福利。你们的奖金直接和销售额挂钩,每卖出一百块油,就给你们提成一块。”   四个销售此时眼睛都快发光了。   他们拍着胸口,对宋绵思说道:“厂长,您放心。我们保证会把这事办好。您就等着瞧我们的成绩吧。”   宋绵思微微一笑,她丝毫不怀疑这四个人的能力。   这四个人都是她刻意留意后,精心挑出来的,口才都是出类拔萃,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样貌长得好,男的模样都很端正,女的模样都很亲切。   这年头做销售,那帅气漂亮反而不好,要的是接地气,这样群众反而会信任你。   陈蓉蓉等人都不禁对这四个销售投来羡慕的眼神。   他们本来还都觉得被安排去当销售是倒了大霉,毕竟天天搁在外头跑,又要劝人买东西,多辛苦,现在看来,是他们想多了。   这能有奖金,是多美的事啊。   别的不说,一个月多挣两元,一年也就二十四元了,这能买多少斤猪肉。   宋绵思看出他们的羡慕,忍俊不禁道:“你们也不用羡慕。你们只要把工作做好,每个月也有绩效。”   “真的啊?”陈蓉蓉惊呼出声。   宋绵思笑着点头,“只要大家伙好好干,我们是不会亏待大家的。”   “厂长您放心。我们肯定拼命干。”戴眼镜的小年轻曾志强说道。   他现在就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拉货。 第42章 当长嫂的第四十二天 当长嫂的第四十二……   东山榨油厂开办之后一切都很顺利。   首先, 让宋绵思没有想到的一点是,因为这榨油厂资金是大队队民筹集的,所以大家伙对着榨油厂的生意都很上心,非常卖力宣传。   因为榨油厂还有零售的窗口。   这是赵芳菲提出来的主意, 她利用榨油厂的窗户开了个小窗口, 负责招待来打油的老百姓。用赵芳菲的话来说, 咱们这榨油厂不能只提供给单位和厂子,这样的话, 老百姓也没办法享受到这榨油厂的便利。   因此,她便弄出个小窗口负责零售给老百姓菜籽油。   还别说,从开张第一天到现在, 每天单单靠着零售的菜籽油就能挣好几十。   而且,通过这个零售生意, 赵芳菲还积极询问老百姓关于榨油厂的意见。虽然说老百姓都没什么见识, 不过, 还真给了几个好主意, 比如说用油菜籽来代替钱支付油钱。   这一方面减少了运货的负担,另一方面, 也缓解了零钱的压力。   老百姓们来打油都舍不得多打, 都是一两一两这样买,好几天下来, 零钱就有些紧张了,用菜籽油代替钱后, 这零钱问题便轻松多了。   “二姐, 你今儿个怎么来县城了?”许大娘惊讶地把赵大娘迎进了院子。   赵大娘平日里在农村忙得不可开交,因此,即便姐妹俩嫁的地方离得并不远, 赵大娘也很少到县城来看看自己妹妹。   今儿个不年不节,赵大娘找上门来,许大娘要说不惊讶,那是假的。   “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啊。”赵大娘盘腿在炕上坐下,不客气地说道。   “能,当然能。”许大娘的儿媳妇孙春娟笑着端了两杯水进来,“二姨,我婆婆的意思是怪你不提前说一声。您要是说一声,今儿个我们也能买些好菜好肉招待您啊。说起来,今天供销社不知道还有没有油可以买呢。”   孙春娟可比她婆婆许大娘会说话多了。   赵大娘听得心里舒服,笑着把背篓打开,提出里面的塑料瓶,“不用去买油了,你们瞧瞧,这是什么?”   “这,这不是油吗?”孙春娟愣了下,接过油瓶,“二姨,您上哪里弄来这么好的油?”   这油成色是真漂亮,黄澄澄的,一看就是好油,不像供销社里面卖的油,浑浊得都能分层了,要不是实在肚子里没油水受不了,都不愿意吃。   “嗨,我们大队现在不是开了个榨油厂吗?”赵大娘模样谦虚,语气却是格外得意,“现在好了,我们也能买油了,这油还不要邮票咧。”   “真的?”孙春娟瞪大眼睛。   “千真万确,你打开闻闻,这油可香咧,炒菜的时候放点儿这个油,那比猪肉还好吃。”赵大娘越发夸张得找不着北了。   许大娘说道:“那我可得看看,娟儿,把油瓶给我。”   孙春娟有些不舍地把油瓶递给了许大娘。   许大娘打开闻了闻,这菜籽油散发着一股香味,“这油还真不错,二姐,这油可贵了吧?”   “不贵。”赵大娘摆手道,“这一瓶油一斤,也才一块三。要是自己带瓶子去,那就是一块二。你说这价格贵吗?”   这价格还真不能算贵。现在市场上菜籽油虽然是一块一一斤,可是那供销社的油是得排队和抢才能买到的。而且一次也就能买几两。   黑市里面一斤菜籽油能卖到两块多了。   孙春娟道:“二姨,你们这油还真不贵,能不能帮我们买一些啊?”   “成啊,那有什么不成!”赵大娘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   这就是她今天的来意。   赵大娘今天找上许大娘,就是来推销他们大队的菜籽油的。   她们家往榨油厂投了三百,就盼着榨油厂生意红火,明年能拿到钱!   赵大娘不但答应下帮许大娘家买油的事,还让她去单位里多宣传宣传,看看有没有人要买,反正一瓶油是买,两瓶油也是买,没差。   在大队村民的自来水下,周围好几个大队都知道东山榨油厂能买油,而且油的价格不贵还好的事情。   赵芳菲的零售搞得是如火如荼,忙的脚不沾地,连宋绵思都好几次被拉过去帮忙。   而另外一边,曾志强等人的销售也都格外顺利。   他们去单位和厂子里宣传的时候,都带上工厂的菜籽油。   但凡有人觉得不合适,曾志强等人便让他们尝了尝他们的菜籽油。   在优秀的产品面前,就算是赵良刚那边的机械厂也都一口气订了几百斤菜籽油,打算分给工人当福利。   “宋厂长,您找我啊?”赵芳菲敲了敲门。   宋绵思从账簿里抬起头来,看见是赵芳菲,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赵同志,坐。”   赵芳菲在宋绵思面前坐下,这一个月的忙碌并没有让赵芳菲憔悴,反而让她容光焕发。在纺织厂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排挤她,压根没有人愿意和她往来,赵芳菲在里面虽然工作不辛苦,可却度日度年。可在榨油厂这里工作不同,其他人都不在乎她过去的那些事,都对她很亲近和也很热情。   而且,整个榨油厂上下所有人都奋发向上,拼命努力工作。   在这种氛围下,赵芳菲工作的很是开心。   “咱们榨油厂也开工一个月了,赵同志你这个月的表现很杰出。”宋绵思微笑着说道。   赵芳菲听见这番话,心里头比吃了蜜还甜,她有些不好意思,“厂长,我也没干什么事。”   “好,赵同志你就不要谦虚了。”宋绵思忍俊不禁,“我这人不说假话,夸你就证明你有本事。是这样的,咱们明天就发工资和奖金了,而且也要安排轮流放假了,毕竟大家伙都连轴转工作了整整一个月,是该休息下。”   赵芳菲一听,不但不高兴,反而着急了,“厂长,我不用放假的。我愿意留在厂子里面工作。”   “好,好。”宋绵思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很愿意留下来工作,不过咱们工作也要劳逸结合啊,而且,你也有一个月没回家去了,明天拿了工资回家,我给你放假一天。你不要拒绝,你是副厂长,得给大家做个表率,这样其他人才会愿意放假。”   工作到不愿意放假这种事,搁在后世,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不过,这个情况在榨油厂里却不稀奇,确切来说,在这个年代,压根就没有放假这种概念,除了过年时候放几天假,其他时间,工厂、单位都是全年不休。   要等到周六日双休还得等到1995年的5月1日才正式施行呢。   “这样啊。”赵芳菲见宋绵思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这才点头答应,“那好。我会尽快回来的。”   宋绵思都快被逗笑了,她含笑道了声好。   第二天的时候,下午五六点,她趁着没什么人来了,就喊了众人到厂长办公室里面。   桌上摆放了十三个信封。   宋绵思念到一个名字,就把对方的信封交给她。   陈蓉蓉接过信封的时候,激动的手都有些发抖。   这是她挣到的第一笔钱。   “厂、厂长,我这工资是不是错了,怎么有五十六?”曾志强看着手中的工资,有些难以置信,他重新数了一遍,才确认自己没有算错。   “这工资没错。”宋绵思拿出账册,看了下,“上个月你给咱们工厂拉了两千块的订单,因此,你的提成有二十块。”   众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二十块奖金,这都快赶上一个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众人不由得羡慕地朝曾志强看去,曾志强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他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知道连不迭地道谢,“谢谢厂长,我下个月会更努力的,我一定不会辜负厂长和大家的期待。”   宋绵思脸上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我相信你,我也相信大家下个月的成绩会更加好。咱们这头一个月就取得这么好的业绩,可要趁热打铁,不能骄傲。”   “是!”众人激动地答应道。   林爱国此时也激动不已,他的工资虽然没有到五十六这么多,可是基本工资加上绩效,也有小四十块钱。   这工资都快赶上他爹了。   领了工资后,林爱国就迫不及待想要回家去。   当天晚上,林保家和洪秀两个人下班回来,就闻见家里头一股香味。林保家对刚进门的洪秀说道:“媳妇,你今儿个烧什么菜了?这么香?”   “谁烧菜了,今天我一整天忙着调解隔壁大队刘家婆媳关系,连水都顾不上喝,哪里有时间回家烧菜?”洪秀舔了舔干涸的嘴巴。   夫妻俩说到这里,突然愣住,互相对视一眼,加快脚步走进屋子里。   屋里面,林爱国正摆放着碗筷,瞧见两人进来,打了声招呼,“爹,妈。”   林保家应了一声,眼神落在桌上的酱猪肘子、剁椒鱼头上面,“这,这两道菜哪里来的?”   “我在国营饭店买的。”林爱国说道,“你们赶紧去洗把手,过来吃饭,免得菜都凉了。”   “先不急着吃,爱国,你哪里来的钱去买菜,我告诉你,你现在在榨油厂当副厂长,虽然是个小官,可你不能干违法的事啊。”林保家紧张不安地说道。   林爱国无奈,“爹,你想哪里去了?我能是哪种人吗?今天我们发工资了。”   “发工资了?”洪秀顿时来精神了,“多少?”   林爱国把信封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了洪秀,“三十八块六毛七,我花了六块三毛买了酱猪肘子和剁椒鱼头。”   “三十八块这么多?”洪秀手一抖,险些拿不稳手上的信封,她难以置信,“你们这不才头一个月?”   “是啊,可是妈您不知道,我们榨油厂的生意多好。”林爱国自豪地说道,“我这还不算是多的,我们榨油厂的销售那一个月能拿五十多呢。”   五十多?!   洪秀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她做梦都不敢想一个月能拿这么多钱。   洪秀立即把信封收了起来,对林爱国说道,“你看看你,才头一个月挣钱就这么大手大脚花钱,这剩下的钱我帮你保管着,攒着给你娶媳妇。”   “妈,我这不是心疼你们二老天天辛苦吗?”林爱国道,“要不是想给你们补补,我哪里舍得花这么多钱买猪肘子和鱼头。这钱您要拿去就拿去,不过,今晚这两道菜您二老可得赏脸。”   林保家和洪秀夫妻俩本来还有些心疼花出去的钱,听到林爱国这番话,心疼没了,取而代之的欣慰。   这当爹妈的能图啥,不就是图儿女孝顺。   林爱国这么惦记他们两个,夫妻俩哪里能真的生气?   最后,二老果真赏脸,吃得很是高兴,洪秀这人也是嘴硬心软,背地里偷偷抽了五块钱给林爱国,让他自己留着花。   “砰砰砰。”赵芳菲买了一瓶白云边,这酒要价一瓶四块八毛。赵芳菲知道赵良刚特别喜欢喝这酒,但是就是价格太贵,一直舍不得买,除了过年的时候,要招待亲戚,才舍得买一瓶,自己喝上两三杯。   今天她回家,宋绵思提醒了她记得得买些东西带回家去。   赵芳菲想来想去,买其他的肉菜,少不了要便宜哥哥嫂子他们,赵芳菲要说对这几个哥哥嫂子心里头没有怨气,那是假的。若不是几个哥哥嫂子容不下她,看不惯她爹妈对她好,她也不会不得已才跑到和县,碰上王鹏飞那种小人。   因此,赵芳菲索性就花重金买了一瓶白云边,这样能喝的也就只有他爹,不会让哥嫂占了便宜。   这回敲了门后,没多久屋子里就有人喊道“来了来了。”   屋子里拉开门栓的声音传来。   来开门的是钱秀红,赵芳菲刚喊了一声大嫂,就清楚地看见钱秀红脸色发生了极其明显的变化,本来钱秀红神情是有些急躁和不耐的,可在看见是赵芳菲时,竟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   这把险些把赵芳菲给吓坏了。   她都怀疑钱秀红是不是中邪了。   “是芳菲啊,快进来。”钱秀红热情地拉着赵芳菲进去,还看了眼赵芳菲手里的东西,“你这回家带的是什么啊?”   “我给爹买了瓶白云飞。”赵芳菲简直浑身不自在,她只感觉钱秀红拉着她手腕那块地方刺刺麻麻的,浑身都不舒服了。   “哎呀,小姑就是孝顺。”钱秀红眼中掠过几分惋惜的神色,嘴上却夸赞,“这白云飞可是爹最爱喝的。”她边说着,边高声往堂屋里喊道:“爹,妈,芳菲回来了。”   钱秀红这一声喊,不但把赵良刚夫妻给喊出来,连着其他几个哥哥嫂子也都走出来了。   “芳菲回来了,怎么不说一声?我们也好去接你啊。”二嫂周瑜满脸笑容地说道,态度亲切极了。   赵芳菲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上回她回家,周瑜可不是这么说的,今儿个怎么变了?   “芳菲今天回来的正好,我们今儿个刚好买了排骨,”小嫂徐丽丽也带着笑容问道,“晚上你可有口福了。”   赵芳菲冲徐丽丽勉强笑了笑。   她满脑子疑惑,这几个嫂子先前对她都是不冷不热,阴阳怪气,今儿个怎么都转性了。尤其是那徐丽丽,别看先前钱秀红和周瑜对赵芳菲态度不好,这家里面和赵芳菲关系最不好的,还是徐丽丽这个小嫂子。   徐丽丽的爹是粮食局的办公室主任,因为看上她家的背景才嫁了过来。   嫁过来后,徐丽丽就后悔了。   虽然是机械厂厂长,可是赵良刚却是个公事公办、两袖清风的人,除了工资以外,一分便宜也不占公家的。老赵家的生活是比普通家庭好一些,可远远满足不了徐丽丽的期待。   而徐丽丽最看不顺眼的就是赵良刚夫妻对赵芳菲这个小闺女特别疼爱,她自觉自己是下嫁,赵良刚夫妻应该对她特别照顾才是,可赵良刚夫妻压根没这个心思啊,徐丽丽他们这对是自由恋爱谈上的,赵良刚也不图徐丽丽家能帮上什么忙,对徐丽丽的态度就和对待其他两个儿媳妇一样。   这下子,徐丽丽心里头就有疙瘩了。   不过,徐丽丽可不像钱秀红和周瑜那样明面上针对赵芳菲,她知道爹妈疼赵芳菲,要是自己和大嫂他们一样对小姑子不好,公公婆婆嘴上不说,心里头肯定不高兴的。   因此,她就想把赵芳菲给找个对象,把她嫁出去。   那会子,赵良刚夫妻还没意识到徐丽丽的用心险恶,对于她这么关心赵芳菲还很感激。   徐丽丽介绍的那个对象还挺人模人样,是个教育局副局长的儿子,也在教育局上班。   这条件,赵良刚夫妻都很是满意。   赵芳菲自己也觉得男方条件可以,虽然说油嘴滑舌了点儿,可至少说的话好听。本来两家人都要谈婚论嫁了,直到有天,那男方在乡下的老婆找上门,痛骂赵芳菲不要脸。   赵家和赵芳菲这才意识到这对象问题大了。   赵芳菲气得险些就要和徐丽丽拼命,徐丽丽一口咬定自己并不知情,又说男方和那乡下婆娘没领证,怎么能算是结婚呢?还劝赵芳菲不要放过这次机会。   赵良刚都被气得黑了脸。   发生这事后,婚事自然吹了,赵芳菲也彻底和徐丽丽结仇了,两人见面一句话也不说。   当天晚上的晚饭,更叫赵芳菲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如坐针毡。   平日里几个哥嫂吃饭都不带搭理她,今儿个一个个给她夹菜,她的碗上面都冒尖了,还不断有人夹菜呢。   赵芳菲边吃心里头边疑惑,这些人怎么都变了性了。   她揣着这个疑惑,倒也没说出来,直到回榨油厂的时候,才对宋绵思说起这事,边说还边感叹道:“厂长,您是没瞧见,我那几个嫂子那脸都快笑出花来了,简直快把我给吓死了。”   虽然宋绵思岁数比她小,可赵芳菲已经习惯把宋绵思当做领导,在她看来,宋绵思仿佛无所不能,无所不知。   宋绵思笑着说道:“我看他们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他们对你态度这么好,那还不明显?是想要讨好你啊。”   “讨好我?讨好我干什么?”赵芳菲有些不解。   宋绵思摇头,无奈:“你傻啊,你现在不同了,你是榨油厂副厂长,他们能不讨好你吗?”   赵芳菲懵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   对哦,她是榨油厂副厂长来着。   宋绵思看她那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赵芳菲这人实在是太可爱了,也就是她没有那种功利心,才能够没把副厂长这个位置放在心上。   其实,让赵芳菲当这个副厂长,宋绵思刚开始还是有些担心她做不来的。   毕竟这个姑娘性子太软,又太善良。   可这一个月下来,宋绵思发现赵芳菲的进步非常迅速,而且赵芳菲固然有缺点,也有优点,她心思缜密,很是亲切,无论是和大队里的大爷大妈,还是和厂子里的人都能处得来,这一点儿难能可贵。   更重要的是,赵芳菲肯下笨功夫。   她们榨油厂开设的那个小窗口一开始想法好是好,可是有些不太成熟。   赵芳菲能主动找大爷大妈询问建议,并且不断做出改进,现在她们那小窗口每天都热热闹闹,门庭若市,再挑剔、吹毛求疵的大爷大妈到了小窗口那里,也都会忍不住露出笑容。   这就是赵芳菲的本事了。   这个世界并不缺聪明人,缺的是肯吃苦下笨功夫的人。   宋绵思想,只要赵芳菲继续这么钻研下去,迟早有一天自己可以放心地把厂子交给她而无需担心了。   比起赵芳菲来,林爱国那边就有些平平无奇,只能说中规中矩。   这也没让宋绵思失望。   毕竟这才一个月,能看出什么来呢?   “那,那我该怎么办?”赵芳菲有些迟疑地问道。   宋绵思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你啊,要学学咱们的解放军同志,面对敌人的糖衣炮弹,咱们呢,糖衣吃了,炮弹打回去,总之,三个原则,不主动,不承诺,不拒绝。”   赵芳菲眼睛大亮,拍手叫好,对着宋绵思竖起大拇指,“我明白了,厂长。我这就去工作。”   她说完这话,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正好和林爱国擦肩而过。   林爱国看着她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直到宋绵思拍了下他的肩膀,他才回过神来。   “看什么呢?”宋绵思调侃地问道。   “没看什么。”林爱国耳根泛红,咳嗽一声,“厂长,我来找您提个建议。”   宋绵思看破不说破,点点头,“进来吧。”   林爱国跟着她进了办公室,心里头却不禁在想赵芳菲,赵副厂长发生了什么事啊?怎么那么高兴? 第43章 当长嫂的第四十三天 当长嫂的第四十三……   在榨油厂一如既往的繁忙工作的情况下, 东山大队里却掀起一股浪潮。   这回招工,榨油厂在东山大队招了三个人。   这三个人昨天领了工资,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告诉家里头自己这个月挣了多少。其中两个销售挣得比较多, 许欣欣挣了三十八, 刘大根挣了三十一块八毛五。   这下子, 三家都快高兴疯了。   这不,今天一大早下田干活的时候, 许欣欣的爹妈就得意地对旁边的人炫耀道:“你们知道我闺女昨天拿了多少工资了嘛?”   左右干活的人一下来了兴趣,着急地问道:“多少?”   “三十八!”许欣欣爹妈比了个数字。   “不可能吧!”旁边的安翠花高声否决,“你们家是抢钱啊, 就一个小姑娘家家,怎么可能一个月挣三十八元?”   “哼, 你不信就算了。”许妈扬起下巴, 不屑地说道:“总之钱我们家是拿到手了。我闺女还说了下个月要更努力挣钱, 争取一个月能挣到六十块。到年底, 我们家就起新房子,也学人家城里人建砖瓦房。”   众人脸上都不禁流露出羡慕的神色来。   “许妈, 你可真是有福气了, 你这闺女可比人家儿子还能挣钱。”旁边一个老太太不无羡慕地说道。   这老太太说这话并没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想夸赞许欣欣能干罢了, 可谁知落在安翠花耳朵里,却是仿佛一下子踩在了她的脚上。   她跳脚骂道:“陈老太, 你这是说谁呢?我儿子没考上关你什么事!”   陈老太愣了愣, “我说了你吗?你自己对号入座管我什么事。安翠花,你自己儿子没考上你心里不好受,你想拿我发脾气, 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这陈老太性格可不好惹,虽然她不找事,可要是有人来找麻烦,陈老太也不会放过别人。   安翠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左右的人都投来嘲讽和看笑话的眼神。   她气急败坏之余,脑子里失去理智,尖叫了一声朝着陈老太扑了过去。   林向南低着头,手里拿着个搪瓷盆来打油,要不是因为家里面没人,他都不愿意跑到这榨油厂来。   “要多少?”赵芳菲给上一个人打了油后,抬起头对林向南问道。   “一两。”林向南含糊地说道。   赵芳菲面色如常,仿佛不知道他是宋绵思婆家那边的亲戚一样,拿小勺子给他打了一两油,收了钱正要找零钱给林向南的时候。   不远处好几个人跑了过来,冲林向南吵嚷道:“林向南,你还打油呢?你妈被人打了!”   “什么?!”林向南表情瞬间变了,他匆匆接过零钱,朝来人跑了过去,“谁打我妈!”   “陈老太啊。”来人说道。   陈老太?林向南的脚步突然放缓了下来,这陈老太不是七老八十了嘛?还能打他妈?不被他妈按着打都稀奇了。   “陈老太干什么打我妈?”林向南的问题脱口而出。   来人用古怪的眼神看了林向南一眼,“还不是因为你。你妈非说人家陈老太嘲讽你没考上榨油厂,一气之下就和陈老太打起来了。好了,快别说了,赶紧去拉架吧。”   周围的人不由得朝林向南投来异样的眼神。   林向南脸上涨得通红,心里头暗恼无比,本来他没考上这件事都要过去了,他妈闹这么一出,恐怕这事又要好一阵子被人说个不停了。   宋绵思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是在吃晚饭的时候。   林贺功炒了一道蒜薹炒肉,里面加了他自己制作的辣椒酱,别提多下饭了。   宋绵思吃着饭,好奇地问道:“那谁赢了啊?”   “你猜猜看。”林贺功难得卖了一回关子。   宋绵思咬着筷子,思索片刻,笑道:“是不是陈老太?”   林贺功愣了下,错愕地看向宋绵思,“嫂子,你怎么知道?”   “这还用问。”林糖吃笑着说道:“要是大伯母赢了,你会这么问吗?”   林贺功这才恍然大悟,拍了下后脑勺,“还真有道理,我真是糊涂了。”   “那陈老太年纪大,可人家指甲长啊,好家伙,一巴掌上去,直接在安翠花脸上留下三道伤痕,而且,陈老太是做惯农村活的,那安翠花嫁到林家后都不怎么干活,哪里够陈老太打的。也就是林向南跑得快,不然安翠花怕是要被打死了。”   林家先前的田地里的重活一开始是林贺成在干,林贺成去部队后,就变成了林贺功的活。   一家子吸着两兄弟的血,过得日子比地主还舒服。   如今没了林家兄弟给他们吸血,好日子自然就结束了。   宋绵思只把这事当成个乐趣听了就过去了,可她没想到这事却引发了整个大队对于榨油厂工人工资的议论。   原本大家伙对没考上榨油厂的工作,是感到有些可惜,但后来想想,榨油厂工人一个月也就挣个二十多吧,现在分田到户,自己辛苦点儿,也未必就过得不如当工人的。   可哪里想到,这榨油厂的工资竟然能到三四十,甚至还能到五六十。   这下子,所有人都顿时觉得好像自家吃了个大亏似的。   尤其是先前去考试,却没考上的人家,更是在家里不断地说起这事,一说起这事就唉声叹气。   “当初你要是能考上榨油厂的工作,咱家一个月也能有五六十了。”柳红花就是这么对宋有成说的,她一听说榨油厂工资这么高,就心痛如刀割,要是早知道这工作这么好,她当初就算是不要脸面,跑去林家那里讨好宋绵思,给她赔礼道歉也愿意啊。   “妈,你现在说这些干什么,这都过去了。”宋有成沉着脸,郁闷不已地说道。   他自己难道不惋惜?不过是没脸说出来罢了。   “有成啊,要不明天你去找你堂姐服服软,让她给你安排个工作。咱们不能图一时志气,得为以后着想啊。”柳红花叹了口气,眼神带着暗示地看向宋有成。   宋有成脸色一黑,他能没想到这点儿,可是他们家先前都把人家宋绵思得罪死了,现在找上门去,又有什么用!   宋有成一家是不敢登门。   可其他人家却是都找上宋绵思了。   一大早的,宋绵思门刚打开,就瞧见昨天的话题人物陈老太和儿媳妇出现在自己面前。   “陈大娘,您这是?”宋绵思满头疑惑。他们家偏僻得很,又和陈老太没什么往来,这陈老太一大早带着儿媳妇过来,叫宋绵思都有些困惑了。   “贺成媳妇,不,宋厂长。”陈老太脸上堆满笑容,“您急不急着去上班?”   “还没到上班的时间呢。”宋绵思说道,她不过是刚刚起来,开个门通通风,顺便喂下猪圈里那五头猪崽而已。   “那我们能进去吗?”陈老太问道,神色有些紧张和不好意思。   她身后的儿媳妇也冲着宋绵思露出一个腼腆羞涩的笑容。   宋绵思虽然心里不解,但还是笑道:“大娘您怎么这么客气?您二位快进来吧。”   堂屋里热水瓶里还剩着些热水,宋绵思拿搪瓷杯给她们两人倒了杯水,心里头泛着嘀咕,婆媳二人今儿个来是来干嘛的?   “大娘,我这虽然还没到上班时间,不过也得去烧饭了。”宋绵思笑着暗示道。   陈老太年纪是大了,可不老糊涂,一下子就听出宋绵思的意思了,她忙放下搪瓷杯子,道:“宋厂长,今儿个我来,其实是有件事想求您。”   “求我?”宋绵思愣住了。   陈老太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颤颤巍巍地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叠散乱的零钱,那些钱都皱巴巴的,“我听说你们榨油厂的工作能挣钱,我想求您帮我儿媳妇安排个工作。”   “大娘,这可使不得!”宋绵思连忙摆手,“您快把钱收回去。我不是这种人。”   “宋厂长,我知道您不是这种人,可是我们和您无亲无故,贸贸然找您帮忙,我也知道我不知羞。”陈老太低着头,枯枝一般的手指头颤抖,“但是我敢和你保证,我儿媳妇是个好的。你只要给她一份工作,她肯定会努力干的,我们就算是少要一半工资也愿意。”   她说着,朝旁边的儿媳妇孙燕妞拍了拍后背。   孙燕妞红着脸,声音哆嗦,“厂长,我什么都能干的。”   宋绵思无奈了,她试图让她们婆媳两个冷静下来,“大娘,你们两位的意思我明白,我也相信孙姐肯定什么都能干。可是我们的招工已经结束了。而且,就算是要再招工,也是通过考试,不能弄虚作假。否则的话,我怎么对得起整个大队的老百姓?”   “厂长,您就帮帮忙吧,我,我给您磕头了。”陈老太说着,就从椅子上起来,跪在地上。   宋绵思连忙上去搀扶住她,“大娘,您,您这是干什么!您这么大岁数给我磕头,这不是叫我为难吗?我是真的不能这么做。”   “妈,您别这样。”孙燕妞红着眼眶上去拉着陈老太。   可陈老太却不但不起来,还拉着她一起跪下,“燕妞,你也给厂长磕头,厂长是个好人,要是她愿意给你一份工作,那你就有出路了。”   宋绵思本来还有些愤怒,她痛恨道德绑架,可听见陈老太后面的一句话,宋绵思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她在看向孙燕妞,孙燕妞红着脸,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这婆媳俩相依为命,在大队里名声一向不错,不然刚才宋绵思也不会让她们婆媳进来。   以她的眼力,难道还看不出她们两个找上门是有事相求?   不过是怕人家真的有要事,本着能帮一把是一把的想法罢了。   “大娘,孙姐,你们都起来,今儿个这事我是不会松口答应的。”宋绵思道:“再说了,这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厂子里有两个副厂长,我上面还有队长、书记,真不是我说能进就能进的。倒是你们,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我要能帮就尽量帮了。”   陈老太和孙燕妞听见这话,脸上浮现出绝望的神色。   陈老太也不死倔着要磕头了,她被儿媳妇孙燕妞搀扶了起来。   孙燕妞神色羞愧,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厂长,您别介意。我婆婆平日里不是这种人,她都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   “厂长,我儿媳妇真的很能干的。”陈老太低着头,啜泣着说道,“就是我这个老不死拖累了她。要不是有我,她当初早就能改嫁了。”   “妈,您别这么说。”孙燕妞红着眼眶说道,“咱们娘俩没谁拖累谁的事。”   宋绵思听得一知半解,心里头越发不解,她对陈老太和孙燕妞道:“你们把事情说清楚,到底怎么了?”   “是我命不好,得了癌症。”陈老太擦着眼泪说道,“那县城的医生都说了,我活不过一年了。我不怕死,我这人早就活够本了。可是我死了后,家里头就剩下个燕妞。厂长你也知道,我们家当初为了给我儿子治病,什么东西都卖了,还和大队里的人借了不少钱。我死没关系,可这烂摊子丢下来让燕妞来负担,我心里头不好受啊。”   “妈,没什么的。”孙燕妞沙哑着声音,“我还能活几十年,这几十年总能够把债给还清了。”   “可你下半辈子怎么办?”陈老太道,“你又没有孩子,娘家那边也和你断绝关系,我老了还有你陪着,你老了谁来照顾你?”   宋绵思这下子明白了,原来陈老太宁可丢下脸面来求她帮忙,是想给她儿媳妇找一条后路。   她心里面一时之间百感交集,不知道该说什么,要是陈老太是为她自己,宋绵思还能毫无负担地拒绝。可陈老太快死了,为的是她的儿媳妇,宋绵思这会子心里头也有些难受了。   “厂长,您别在意。”孙燕妞抬起手才,擦了擦眼泪,带着愧疚看着宋绵思,“这事是我们糊涂,您就当我们没来过。”   说完这话,她搀扶着陈老太就往外面走去。   宋绵思咬着下唇,心里头纠结不已。   半晌后,她终于忍不住出声:“等一下!”   孙燕妞和陈老太都站住脚步,朝宋绵思看了过来。陈老太眼神中浮现出一丝希望。   宋绵思叹了口气,“你们坐下吧。安排工作是不成的,但是陈大娘的想法无非是想让孙姐将来有条出路吗?我有办法能够让孙姐挣钱。”   “还不快谢谢厂长!”陈老太破涕为笑,连忙拉着孙燕妞给宋绵思磕头。   宋绵思好说歹说才制止了。   她看了下外头的天色,时间也差不多了,“这样吧,孙姐,你晚上再来找我,到时候我和你好好商量。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免得别人看见了胡思乱想。”   “是,是,谢谢厂长。”孙燕妞满怀感激地看着宋绵思。   送走了这婆媳两人,宋绵思心里头百感交集,心情很是复杂。   “嫂子。”林糖掀开帘子,从房间里出来,眼神朝陈老太他们离开的方向看去。   “你都听见了?”宋绵思不无意外地问道。   她们这屋子本来就不大,刚才安动静又不小,要是没听见才怪了。   林糖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   “你会不会觉得嫂子太过不近人情?”宋绵思摸了摸林糖的头发,问道。   这回招聘工人,大队里夸赞她的声音不少,可也有不少质疑的,有人说她这人实在不顾念亲情,就算是不给林向南和宋有成安排工作也就罢了,怎么不给林贺功也安排一份呢?   宋绵思心里有数,其实她真要给林贺功安排在榨油厂工作也绝对没人会说什么。   但如果她这么做,其他的人就找到借口来说人情了。   林贺功是她弟弟,那林家其他亲戚呢,总不能都不照顾吧?   陈梅香那些人是得罪了宋绵思,可林家其他人可没有啊。   为了不给其他人说清的借口,宋绵思只能下了狠心,掐掉了在榨油厂给林贺功安排工作的想法。   “不会。”林贺功从屋子里走出来,他对上宋绵思的视线,“嫂子,我不管别人说什么,我林贺功就支持你公事公办,绝不徇私。”   “是啊,嫂子,我们都不觉得你有什么错。”林糖仰起头来,抱着宋绵思的腰身,“我们觉得您这么做实在太对了,这榨油厂是为大队谋福利,如果厂子里面都是乱七八糟的人,那这厂子也开不了多久。您能想到这么长远,考虑这么周到,我们都为你骄傲。”   “我也是这么想的。”林贺功的话一如既往的简短。   宋绵思只觉得心里头暖洋洋的,空荡荡的血管里也仿佛得到了充满。   她抱住了林糖,声音有些发抖,“谢谢你们。”   抛开上辈子当鬼的那些年,宋绵思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姑娘。   一个小姑娘要当好一个榨油厂厂长的位置,不但要面对别人的性别歧视,还要面对人家的年龄歧视。   同样的情况,旁人要是干不好,绝对没人说什么。   可宋绵思如果做不好,那就有人会说女人就是不行,小姑娘家家懂什么。   她这榨油厂厂长的位置看着风光,实际上也是如履薄冰。   “厂长。”林爱国满头大汗地跑进办公室,一屁股在宋绵思面前的椅子上坐下。   “你一大早这是怎么了?被你爹追着打了?”宋绵思整理着文件,看了林爱国一眼,调侃道。   “比那还可怕。”林爱国擦了擦汗,气喘吁吁道,“今儿个一早我妈娘家那边好几个亲戚来找我帮忙,我说要上班,他们还死追着不放。”   宋绵思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来这倒霉的人不只是她。   “厂长,您还笑得出来啊?”林爱国可怜巴巴地看向宋绵思。   宋绵思清了清嗓子,“我不是笑,我是觉得他们太过分了。我看这样下去是不行,不但有人问你,还有人问我呢。要是天天这么闹,咱们还用上班吗?”   “那厂长您的意思是?”林爱国眼睛一亮,看向宋绵思。   “其实我觉得咱们厂的人手也有些少。”宋绵思沉吟着说道,先前刚开始几天,大家伙都还游刃有余,可后来随着销售们拉的订单越来越多,大家伙就明显忙不过来了。   榨油机日夜连轴转,不但本来负责榨油机的工人得工作,连负责采买油菜花的人也时不时得帮忙。   这刚一个月,大家肯定能撑得过来。   可要是日积月累下去,那就是在拿生命换钱。   虽然说林爱国这些人没有怨言,可宋绵思总不能不顾他们的生命。她这几天就打算要再招聘多六个人,四个人可以和负责榨油的工人轮班,两个人可以找一个帮赵芳菲,找一个去采购。   “这样吧,明天我去找书记商量商量,看看什么时候向公社那边申请,再扩招六个人?”   “早就该这么做了。”林爱国拍手道。   他猛地站起身来,就要朝外走去,突然想到什么,又站住脚步,“厂长,这消息我能告诉我亲戚吗?”   “这倒是没什么关系。”宋绵思说道,扩招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就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好,谢谢厂长,您真是英明神武。”林爱国对着宋绵思抱拳说道。   宋绵思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滚蛋。   林爱国乐呵呵地去了。   有扩招的消息散布出去后,大队里上门找人说清的事总算是消停了。   本来是因为没希望,才不得已厚着脸皮上门求人帮忙,现在有机会了,哪里还好意思再去麻烦人?何况无论是宋绵思还是林爱国那边,都是嘴皮子说烂了都不会点头的。   于是乎,东山大队的风气突然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   本来风气还有些浮躁,如今这招工名额一出来,各家年轻人都埋头苦读了,因此,连吵架斗殴的事情都少了不少   。林保家和林家思两人都省心了。   听着各家各户的读书声,林保家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神色。   以前他当队长那会儿,想出一切办法都没能让大队的人重视起学习起来,这宋绵思可真是厉害,几个招工名额,就叫所有人都念起书来了。 第44章 当长嫂的第四十四天 当长嫂的第四十四……   “厂长。”孙燕妞自己一个人来宋绵思家里, 眼睛还有些浮肿,看得出显然是哭过了。   宋绵思放下手中的课本,笑着招呼道:“孙姐,快进来坐。”   “我就不坐了, 我站着就行。”因为做出丢人的事, 孙燕妞看见宋绵思, 心里头就愧疚,哪里好大着脸在宋绵思跟前坐下。   “孙姐, 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不高兴了。”宋绵思板起脸来,“论岁数, 我得叫你一声姐,你要是不坐, 我也不坐了。”   “别, 别, 我这就坐下。”孙燕妞忙说道。   宋绵思这才笑道:“这才对嘛。咱们又不是什么老地主和长工, 你这站着干什么呢。”   孙燕妞红着脸在宋绵思对面坐下。   “孙姐,大队里的招工的传闻你也听说了吧?”宋绵思拿起水壶给孙燕妞倒了杯水。   孙燕妞点了点头, “听说了。”   “你打算考吗?”宋绵思问道。   孙燕妞脸上露出尴尬神色, “厂长,不瞒您说, 我不是没考过,我两科成绩加起来不到三十。”   宋绵思一下子沉默了。   她还想鼓励鼓励孙燕妞好好努力, 拼搏一把呢。   两科成绩三十, 这怎么考啊?这就是宋绵思来补课,也没把握能够把她补考到能考上啊。   孙燕妞也知道自己成绩拿不出来,尴尬地低下头去。   “那这样吧, 孙姐。”宋棉思抹了把脸,道:“你要是相信我,就等我两三月,等我高考完,我想做点儿生意。”   “我相信你!”孙燕妞赶紧说道。   她知道自己没本事,有自知之明,哪里敢去怀疑宋绵思呢。   再说了,现在整个大队谁不知道宋绵思的本事。人家连榨油厂都能弄起来,搞个生意又算得了什么。   “那就成。”宋绵思说道,“这事咱们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我请你来帮忙,一个月给你三十,奖金另算。”   “够了够了,不用奖金。”孙燕妞心里一跳,连忙说道,“我一个月二十都够了,哪里好再要奖金。”   “这可不能听你的。”宋绵思都被逗笑了,这见过爱钱如命的,还没见过嫌弃钱多的,“奖金是肯定要给的,到时候咱们再仔细说。今儿个就说到这里,你就先回去吧。”   “好。”孙燕妞满口答应。   她来的时候心里头坠坠的,可不知怎的,在听了宋绵思一番话,心里面却慢慢稳了下来,仿佛有了什么依靠。   次日。   宋绵思和林保家两人一起去了公社大院找宋书记。   宋绵思不是开门就说要招工人,她先办的事情是向书记汇报成绩。   “来汇报成绩?”宋书记脸上浮现出错愕的神色,这榨油厂才刚开一个月多,能有什么成绩啊,心里头念头一转,八成是下面资金紧张,小宋同志来变相哭穷来了。   他这人爱才惜才,看得出宋绵思有本事,自然愿意扶持宋绵思。   了然地笑了一声后,宋书记道:“好,好,那你就汇报,我和刘主任也听听。”   旁边的刘主任露出一个笑容。   宋绵思笑道:“那我就开始了,这个月,我们榨油厂一共采买了八千九百七十一斤油菜籽,卖出去菜籽油高达三千五百八十八斤四两,净利润为一千七百九十四元两毛。”   “等等!”宋书记突然打断宋绵思的话,“你说你们这个月卖了多少菜籽油?”   “三千五百八十八斤四两。”宋绵思不看笔记,都能把这个数字背诵出来。   “你跟我说实话,你们没作假吧?”宋书记一脸你别蒙我的表情。   宋绵思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书记,您真会开玩笑。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作假呢?不瞒您说,这个成绩是我们上下十三个人不眠不休做出来的,那榨油机到了我们工厂里就没休息过,所有人更是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两分钟来用。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看下账册。”   她把带来的账册往前推了推。   宋书记拿过账册,翻开来,上面的笔记清晰娟丽,一笔一笔开支收入记得很清楚,宋书记嘴巴微微张大,脸上就是四个字——一脸懵逼。   刘主任在旁边看着心里头直痒痒,这账册到底是有问题,还是没有问题啊。   “书记,书记。”   林保家喊了几声,宋书记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宋绵思,道:“宋厂长,你当这个厂子真是屈才了。你有没有考虑到公社来工作?”   “书记!”林保家顿时急了,这哪里还带挖人的啊!   这榨油厂就是宋绵思一手拉起来的,要是她跑了,他怎么回去和大队的人交代?   “多谢书记美意,但我志不在此。”宋绵思微笑着说道。   其实连这个榨油厂厂长也是一时找不到人,宋绵思才顶上来,否则,以她的性格,更愿意自己打拼。固然,宋绵思不否认自己肯定能够在政界里面有一席之地,可是比起搞政治,她更愿意搞经济,做生意。   “那真是太可惜了。”宋书记感叹道。   他合上账册,“你们这回来除了来汇报成绩,还是想来说招工的事情吧?”   “是的。书记果然明察秋毫。”林保家见宋绵思拒绝,心里头松了口气,又怕宋书记不高兴,连忙拍了几句马屁。   宋书记爽快地说道:“这事我批准了,你们要招几个都成,只要这成绩保持下去,上面的意见,我替你们担着。”   “书记果然是个爽快人。”宋绵思脸上露出一个笑容,高兴不已地说道。   虽然她早知道这件事肯定能成,但是能得到宋书记的准话,总是叫人高兴的。   “这账册你先留在这里,还有你把你的笔记也借我下。”宋书记道,“明天我去县城汇报,说不定能给你们争取些福利下来!”   “真的,那我先代替工厂的同志们谢谢宋书记。”宋绵思连忙说道。   她爽快地留下自己的笔记,反正也就是一篇汇报成绩的讲稿,要是能帮得上宋书记的忙,那自然更好。   ————   “老宋,今儿个精神不错啊。”宋书记刚到达县政府,门口就碰上了隔壁红星公社的书记刘义亮。   瞧见刘义亮,宋书记脸上浮现出一个假笑,“哪里,我看倒是老刘你精神焕发,是不是你们公社做出什么成绩来了?”   这东风公社和红星公社的关系就好比班级里面正数第一和正数第二的关系。   两个公社的领导都很有雄心壮志,因此,少不了互相别苗头。   有时候,是东风公社的年收入压过了红星公社,也有时候,是红星公社的亩产量高于东风公社。   总之,宋书记和刘义亮两个人就好比诸葛亮和周瑜,是既生瑜何生亮。   至于谁是周瑜,谁是诸葛亮,就不好说了。   “我们公社能有什么啊,还不是老样子。倒是你们公社,听说办了个榨油厂,怎么样了?”刘义亮笑着问道,语气平和,但话语里却暗含着试探。   一提到榨油厂,宋书记心里头别提多得意。   可他这人坏啊,纯心要看刘义亮笑话,故意拉下脸,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问什么问啊。”   说完这话,他大阔步走入政府大院里面去,把刘义亮抛在后面。   “这老宋是怎么了?”旁边一个人问道。   刘义亮心中一乐,这要是榨油厂成绩好,老宋能是这表情,肯定是砸了,他故意咳嗽了一声,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就问了下榨油厂,他就给我使脸色。”   “怕不是榨油厂有问题吧?”那人担心地说道。   刘义亮摆摆手,“不好说。行了,咱们也别说了,进去开会吧。”   县政府的会议总是比较冗长,没有三个小时是听不到结束的尾音的。   刘县长总结道:“这个月大家做的都很不错,除了有个别公社比较疏忽大意,这个时间点还没召集底下大队准备买化肥的事以外,基本上没什么问题。希望大家伙再接再厉,多往乡下走走,看看老百姓需要什么。眼看着农忙又要来了,得为老百姓尽快解决问题才是。”   “是。”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眼看会议就要散了,刘义亮突然出声说道:“县长,今儿个咱们汇报了这么多,可宋书记还没汇报他们公社那榨油厂的情况呢。”   他脸上带着笑,看向宋书记,“老宋,你们公社那榨油厂,可是蝎子拉屎——独一份,有什么成绩可不能藏着掖着,拿出来让我们学习学习啊。要是办得好,回头我们还得跟你取取经。”   众人不由得朝宋书记看去。   有人打圆场:“老刘,今儿个老宋也没准备,等改天吧。”   刘义亮这看热闹的心态,哪个看不出来?   “别啊,改天要等到什么时候,难得今天这么人齐,我看让老宋说说也不费什么事。”也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说来说去,都是这榨油厂。   这榨油厂开在东风公社,哪个书记不眼红。   如果这榨油厂办得好,那就是铁板钉钉的政绩,刘县长岁数大了,没几年就得退了,这几个公社的书记哪个没点儿心思,本来大家都是同一起跑线,谁能愿意看见宋书记抢跑啊。   宋书记看向刘县长。   刘县长清了清嗓子,“老宋,那你就说几句吧。”   “成,那我就献丑了。”宋书记坦然地站起身来,他理了理手上的笔记,道:“我们这榨油厂开办了一个月,总共能销售出了三千五百八十八斤四两菜籽油,利润高达一千七百九十四元两毛,这个成绩呢,虽然还远远不够,可我们榨油厂的工人会继续努力,争取下个月破二千。”   宋书记的话音落地,整个办公室安静了下来。   刘义亮掏了掏耳朵,“老宋,你说挣了多少啊?”   “也没多少,就一千七百多。”宋书记看似谦虚,实则凡尔赛地说道。   就一千七百多?!   刘义亮等人都想把鞋子脱了,拍在宋书记脸上,这炫耀也不是这么炫耀的,他们管着公社,下面好几个大队,一年到头能挣个三千都算是有政绩了。   这一个榨油厂一个月就挣了有些公社一年的钱,这成绩还不够,怕不是要上天!   “老宋,账册带来了嘛?”刘县长压下脸上的疑惑,沉声问道。   “都带来了。”宋书记道,他把账册递给了刘县长。   刘县长一一翻看,下面众人神色格外精彩,有恨不得刘县长能看出账目作假的,也有纯粹只是不敢相信的。   看完账册,刘县长神色很是复杂啊,他既是欣慰又有些惊讶,这成绩好吗?太好了!好到他都有些不敢相信。   一个小小的榨油厂,一个月挣一千多。   若是这厂子再大一些,那岂不是一个月能挣一万多?   这都快赶上纺织厂了。   “明天安排个报纸采访,咱们去东山大队瞧瞧。”刘县长合上账册,语气平静。   可所有人都知道,宋宏光要了不得了。   有这样的政绩,这县长的位置基本上是板上钉钉。   会议散了后,宋宏光走到了刘县长,语气有些不好意思,“县长啊,是这样的,这回来之前,我和那榨油厂的宋厂长拍胸口保证给她们争取些福利,可是我这……”   刘县长看宋宏光这为难的表情,不但不生气反而还笑了,“你个老宋,事都没办成呢,话就说出去了,你可有些不稳重。”   “是,是,领导批评的是。我还有的是和领导您学习的呢。”宋宏光谦虚地说道。   刘县长心里头顿时舒坦了,他点了下头,“行了,你话都说出去了,我还能不替你着想。我让纺织厂明天给榨油厂那边送几套衣服去,成不成?”   “那感情太好了。”宋宏光道,“谁不知道咱们纺织厂的手艺那是顶呱呱。”   刘县长笑了笑,虽然没说什么,可刚才眉眼间的郁气消散了。   这刘县长虽然公正廉洁,可也是人啊。这眼看没几年就要退休,宋书记又办出这么好的成绩出来,他要说心里头没点儿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宋宏光用一点儿小小的示弱手段再加上几句吹捧的话,就让刘县长心里头舒坦了。   别的不说,纺织厂可是当初刘县长升任县长的政绩,宋宏光提到这纺织厂,刘县长心里能不高兴吗?   他这一高兴,宋宏光自然也就放心了。   “领导们都要来?”林保家的烟险些都烫到自己手指,他慌忙把烟给揿灭了,有些手脚无措,“这么多领导,还有报纸,我们要准备什么啊?”   “这你们看着办就行。”宋书记说道,“反正领导主要是去视察那个榨油厂的。”   林保家心里无奈,看着办,哪里真的能看着办呢?   得,这事还是回去找林家思和宋绵思商量商量吧。   “对了,还有一件事,明天纺织厂那边会送些衣服过来,你回去的时候把这好消息告诉下小宋。”宋书记突然想起这事,连忙说道。   林保家点了下头,马不停蹄地去找宋绵思,先说了好消息,再说了要准备的事情。   宋绵思随口说道:“这有什么。咱们大不了就是让人把路弄干净点儿,再安排几个学生来献花,夹道欢迎就是了。”   林保家眨了下眼睛,拍了下自己脑袋,“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主意好,还不费钱?咱们就让那些小孩子拿油菜花去献花就是了。”   宋绵思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她以为自己已经够抠门了,没想到林保家技高一筹啊。   “怎么?这主意不成?”林保家有些迟疑。   “不,这主意好极了。”宋绵思竖起大拇指,“我都想不出这么好的主意。油菜花也是花啊,而且还应景,咱们的榨油厂还是靠这油菜花里的油菜籽才能开的。书记,您这主意一箭三雕。”   宋绵思的话把林保家夸得飘飘然。   他顿时坐不住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把这件事落实下来。   “我这就去准备这事。”林保家说完这话,一阵风似的跑了。   宋绵思觉得他们这工厂上下的人走路简直跟带风似的,一个个动作飞快,手脚利索,更重要的是干劲十足。   “芳菲!”瞥见外面赵芳菲走过,宋绵思连忙喊住她。   “厂长,有什么事吗?”赵芳菲推开门,问道。   “有几个好消息你去告诉大家,明天县长和其他公社领导都要来视察咱们榨油厂,而且还会有记者来采访拍摄,”宋棉思说到这里,顿了顿,想起赵芳菲就是纺织厂的人,不知道明天来的人会不会和赵芳菲有过节。   “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赵芳菲看出宋绵思的迟疑来了。   宋绵思咳嗽一声,“还有就是明天纺织厂要来给咱们送衣服,这是县城里面给咱们的福利。”   赵芳菲哦了一声,笑道:“那不是很好。咱们可以省了一笔买衣服的钱了。”   见她这模样,显然是把纺织厂彻底放下,宋绵思便放心了,笑着调侃道:“可不是,这福利可是咱们榨油厂独有的,你回去跟大家说一声,让大家高兴高兴。”   “好。”赵芳菲立即答应下来。   领导即将到来、上报纸和发衣裳这三个好消息让整个榨油厂的人一整天都兴奋不已。   第二天的时候,也是天公作美,天朗气清,凉风吹拂。   油菜花在地里面轻轻摇摆着身姿,树枝上冒出浅绿的嫩叶来。   当刘县长等人到达时,就感受到了东山大队的热情,小学生们打扮的干干净净,一一给领导们献上油菜花,这一幕被跟来的张记者咔嚓一声拍摄了下来。   张记者心里头暗暗叫妙,真不知道是谁想出这样的好主意,竟然能想到给领导们献上油菜花。   “县长,这就是我们的榨油厂,过去一个月里,我们榨油厂上下工人在领导的带领下,勤奋努力,干出了不菲的成绩。”宋宏光语气带着几分自豪对刘县长介绍道。   宋绵思笑着走了上来。   “刘县长,我代表榨油厂全体职工和东山大队的老百姓欢迎诸位领导莅临指导。”   “宋厂长年纪轻,这工作办得却很不错。”刘县长中肯地夸奖了一句。   旁边林爱国等人激动的满脸通红,都与有荣焉。   宋绵思亲自带领众人参观了整个榨油厂,并且在提到小窗口的时候着重表扬了赵芳菲。   “这小窗口的主意好啊,方便老百姓。咱们这油菜籽是取之于民,这菜籽油自然就得用之于民。”刘县长笑着点了点头,显然很赞同赵芳菲的主意。   赵芳菲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有些羞涩,又有些自豪。   等参观完毕后,恰巧纺织厂的人来了。   这纺织厂来的人还不是别人,正是一个先前在纺织厂里面带头排挤赵芳菲的男同志许学文。   许学文这人,本事不大,心眼可小。   他没少受王鹏飞欺负,王鹏飞父子被抓了后,许学文就猖狂了起来,在工厂里辱骂王鹏飞父子来出气,这本也无可厚非,可他却把手伸到赵芳菲身上,经常带头嘲讽赵芳菲,甚至还故意为难赵芳菲,比如在发放福利的时候,他身为后勤部的副主任,就故意不把福利给赵芳菲,还恶意地说到,某些人对象做了那些丑事,还敢要厂子里的福利,简直臭不要脸。   赵芳菲好几次都被气哭。   许学文是废了好一番劲才争取到来给榨油厂送福利的机会。   他知道这次领导下乡会被记者采访,是纯心利用这次机会来出名。   可他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见赵芳菲,而且赵芳菲还是榨油厂的副厂长。   “许同志,多谢你们纺织厂送来的衣服。”赵芳菲神色从容自然,仿佛先前的纠纷不曾发生过一样。   许学文脸上笑容格外勉强,任谁都看得出他此时表情不对劲。   宋绵思一看就知道许学文八成是和赵芳菲有矛盾,她落落大方地将许学文扒拉到一边,对着刘县长说道,“县长,要不让记者同志给咱们拍摄一张照片。”   刘县长也是个人精,乐得做个人情,笑着点头:“好啊,那就麻烦张记者了。”   “不麻烦。”张记者道,“那几位领导请围过来吧,榨油厂的同志也请到这边来。   “咔嚓”一声,照片定格。   次日,一张县长领导视察榨油厂并且送福利鼓励榨油厂工人在岗位上继续发光发热的照片就刊登在本市日报上。 第45章 当长嫂的第四十五天 当长嫂的第四十五……   “爹, 妈!”钱秀红一手拿着豆浆油条,一手拿着报纸急匆匆地跑进屋子里,连自行车都顾不得骑进来。   “大嫂,这是出了什么事了?一大早的, 你这么吵?”周瑜拧着眉头, 有些不耐烦地看了钱秀红一眼。   钱秀红丝毫不以为意, 反而把报纸摊开,对刚走出来的赵良刚和宋慧荣说道:“咱们小姑子上报纸了。”   “啥?”宋慧荣顿时没了睡意, 她揉了揉眼睛,从钱秀红手上拿过报纸,等看见头版上面的照片时, 宋慧荣顿时又惊又喜,拍着赵良刚的手臂, “真是咱们闺女。”   “小姑子干啥了才能上报纸?”徐丽丽走出来, 语气里带着几分嫉妒。   “她那副厂长干得出色, 连县长都表扬她为百姓着想。”宋慧荣笑的合不拢嘴, “我就说我闺女有出息,这都能上报纸了。”   徐丽丽等人脸上不由得流露出几分羡慕嫉妒来。   可她们现在哪里还敢像先前那样针对赵芳菲, 现在赵芳菲是副厂长, 保不齐哪天就是厂长,将来多得是求到人家的地方。   老赵家的情况和其他工人家里也同样发生了。   这个年代最在乎的就是荣誉。   能上报纸被表扬, 对家长们来说,可比挣多少钱都强。   而对于东山大队的老百姓来说, 他们不但羡慕榨油厂工人的工资, 还羡慕他们的衣裳。纺织厂这次给榨油厂送福利,那是真不小气,大概也是给刘县长面子。   无论男女都是草绿色工服, 每个人两套,型号有大有小,看各自的身材。   宋绵思等人穿上款式一样的工服,再加上精气神抖擞,那看上去别提多耀眼了。   尤其是宋绵思,她腰身细,腿长,皮肤白,这一身衣裳穿在她身上简直是青春洋溢,把大队里的大小伙子看的眼睛都舍不得转。   要不是宋绵思早就和林贺成摆了酒席,十有八/九他们家门槛要被人踩烂了。   饶是如此,林贺功也没少在大队里瞪人。   把宋绵思逗得哈哈大笑。   宋绵思是没想到林贺功看着这么沉稳,还有这么孩子气的模样。   她在写给林贺成的信里面特地提了这么一句话,还专门跑去县城照相馆和林贺功、林糖三人拍了一张照片寄给了林贺成。   信收到的时候。   林贺成看到信,再看见照片,心里头的醋直接就翻了。   他放下手上的筷子,道:“今儿个这土豆丝下醋下多了吧?”   “有下醋吗?”对面的小刘一脸疑惑。   醋是没下多,是林团长吃醋了。   他看着那张照片,心里头既高兴又不高兴,一想到自己不在家,那些个小伙子觊/觎宋绵思,他就恨不得立即回去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他都没敢有这心思,他们也配!   吃了一坛子老醋的林团长当天下午把下面的兵操/练得要死要活的。   这大概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林团长。”刘晓丽手里捧着一坛辣椒酱,她打听到林贺成口味重,喜欢吃辣,特地找人学了做辣椒酱的秘方,打算借着这辣椒酱来打开破局,和林贺成拉近关系。   林贺成直接大阔步走过去,连眼睛都不带看刘晓丽一眼。   刘晓丽准备的一肚子话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林贺成现在是一肚子醋,又是一肚子闷火,他回到宿舍,从抽屉里拿出钢笔和信纸,吸了墨水后,琢磨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下笔写。   说不准那些人看宋绵思,他管得到人吗?眼睛就长在人家身上。   要装作没这件事,他心里头又不高兴。   思来想去,林贺成想出个馊主意,他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写了刘晓丽这些日子缠着他的事,但又怕宋绵思误会,又急忙解释自己从不正眼看刘晓丽。   聪明一世的林团长哪里意识到自己的举止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信是在五月初的时候送到的。   宋绵思收到信的时候,气不打一处来,她啪地一下放下信封。   林糖和林贺功吓了一跳,“嫂子,我哥信里面说什么了?”   “你哥说,咱们今天晚上吃饺子!”宋绵思咬牙切齿说道。   林糖和林贺功两个人懵逼了。   她们两个还没弄清楚情况,就看见宋绵思气冲冲走进厨房,把刚买来猪肉用菜刀剁成了肉泥,当天晚上,他们家吃饺子,都不用醋。   宋绵思次日就提笔写了一封信,言语间丝毫不带脏字,语气恳切,要求林贺成不必为她烦恼对象的事,他年纪大,在部队里也不容易,可以先考虑下自己的对象。那个什么刘晓丽同志就很不错。   收到信后,林贺成头皮发麻,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他感觉到自己好像捅了马蜂窝,这封信里不带脏字,却处处可见宋绵思的怒气。他之前写的那封信好像效果搞砸了。   林贺成这回慌了。   他找来了小刘,神色严肃。   小刘心里紧张,这林团长从没这么严肃过,莫非是有什么机密任务要安排给他。   “小刘啊。”林贺成语气拉长。   “是,团长!”小刘吓得敬了个军礼。   “不用这么紧张,我就是来找你问个问题的。”林贺成道,“毕竟你也是有对象的人嘛。”   原来是感情上的事,小刘松了口气,“团长您有什么只管问。”   “不是我问,是我一个朋友。”林贺成正色说道。   小刘撇了撇嘴,还一个朋友,分明就是……他眼尖地瞥见林贺成挑起眉,连忙道:“我明白了,是团长的朋友,不是团长。”   林贺成脑门上蹦出青筋来,咳嗽一声,“总之你知道是我朋友就行。我朋友发生了一件事。他告诉他对象,自己在部队里有女同志追求。”   “这什么傻缺!”小刘脱口而出。   林贺成手掌一拍,“说什么呢!”   “我说这位同志实在是太诚实了,诚实是美好品质,值得我们学习。”小刘顿时就怂了,话锋转得飞快,“林团长,请您继续说您朋友的情况。”   “对,我那朋友的对象就不高兴了,写了封信来说建议我朋友把握好这个女同志,你说这种情况,我,我朋友该怎么办?”林贺成皱着眉头,一双素来锋利带着锐气的眼睛头一回出现困惑和不安的神色。   小刘还是头一回看见林贺成这模样,他心里道,感情林团长还有这样的一幕。   果然,老天爷都是公平的,给了一个人本事后,就会剥夺那个人的另一个本事。   这哪个正常男人能干出这种傻事?   尤其是林团长分明从不搭理那刘晓丽。   “团长,我给您,咳咳您朋友支个招,也别弄虚的,道歉。”小刘说道,“这姑娘家都是很心软的,只要您道歉,再证明自己和刘晓丽没有关系,咳咳,这事八成就能过去。”   “那要过不去呢?”林贺成拧着眉头。   小刘唇角抽了抽,“过不去,那只能是吹了啊。”   林贺成心里头一紧,刚要担心,突然想到他和棉思就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连开始都没开始呢,他突然有种安心又古怪的感觉。   思来想去。   林贺成还是照着小刘的建议办了,他亲自写了一封信,信上内容格外诚恳,从头道歉到脚。   他寄出信封,等待宋绵思的回信。   而此时的宋绵思暂时无暇去顾及这些。   她太忙了,现在榨油厂的事务已经上了正轨,也多招了六个人,但是在榨油厂运转飞快的情况下,宋绵思发现了一个问题,榨完油的油菜籽都被浪费了。   对于宋绵思来说,榨油厂的收入虽然和她没什么关系,可这是集体单位,关乎整个公社的利益,宋绵思哪里能不上心?   她召集了工厂所有人,神色严肃,“咱们现在每天少说都得榨出几百斤油,剩下的菜籽饼就这么白白浪费,实在可惜,今天我召集大家来,就是希望大家集思广益,想想能怎么利用这菜籽饼?”   众人说来说去,最后还真的想出一个利用菜籽饼的办法。   菜籽饼这东西,能喂猪!   “喂猪?”林保家看着宋绵思,“你的意思是要把菜籽饼卖给大队的老百姓?”   “没错。”宋绵思翻出从学校图书馆里找到的一本《如何科学养猪》,“书上面写了,菜籽饼能喂猪,而且能够让猪长得更快,就是得控制下量度,菜籽饼这种东西有微毒,我想,只要让老百姓知道怎么用菜籽饼喂猪,他们会很愿意买的。   “这倒是不成问题。”林保家琢磨了下,觉得这办法也不错。虽然说菜籽饼有微毒,的确是个弊端,可天下事哪里有十全十美的,就说化肥吧,这打了化肥的庄稼能比以前产量多不少,可这化肥也有毒素啊,老百姓不还是照要用。可见只要老百姓能够合理利用,这菜籽饼有毒的问题便不是问题。   “就是这菜籽饼,咱们大队的人恐怕消化不完。”   消化这个词是林保家从宋绵思这里学来的。   最近和县和周围几个县的菜籽油供应饱和了,宋绵思便让人跑到市区去卖。   说是产量跟上了,市场也得跟上,才能消化产品。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在想,或许咱们可以让老百姓自己转手去卖这个菜籽饼。”宋绵思低声说道,“这样一来,老百姓也能挣点儿钱。”   林保家沉默了下来,这搞集体单位是一回事,把集体单位的东西卖给老百姓,让老百姓去搞投机倒把是另外一回事。   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希望老百姓能够过山过好日子的想法压倒了内心的恐惧。   林保家摆摆手,“成吧,咱们多少大事都干了,还差这一回!反正天塌下来,我担着。”   “多谢保家叔!我替咱们大队的老百姓谢谢您!”宋绵思激动地说道。   她很清楚林保家担着的风险,因此才更加感激林保家。   “谢什么啊,咱们都是为大队着想。”林保家道,“我是咱们大队土生土长出来的,总不能为自己不顾乡亲们吧。”   宋绵思深深地看了林保家一眼。   这句话说出来轻飘飘,可要做到却不容易。   林保家或许不够有本事,但他有着一颗其他人没有的赤城为民的心。   宋绵思得到许可后,不但开始着手卖菜籽饼的事,她还把偷偷跑去和宋书记交代了这件事。宋绵思心里清楚,这事,宋书记要是不答应,顶多也就是对她有些意见。宋绵思不从政,自然无所谓。   可殊料,她刚开口,宋书记就说道:“菜籽饼的事?”   “您怎么知道?”宋绵思愣住了。   宋书记忍不住笑出声,“你这个小年轻,姜还是老的辣,你们搞菜籽饼,别人能不来告状?行了,回去吧,这件事我答应了。”   宋绵思张了张嘴巴,半晌后她说道,“书记,您可得好好干,将来要是当不了市长,我宋绵思第一个不答应。”   宋书记顿时被逗笑了,还市长呢,他当个书记都每天提心吊胆,这要是当了市长,那还了得。   宋书记丝毫没把宋绵思的话当真。   直到多年后,他当上市长,回想起当初那时候自己的想法,却不禁莞尔。   一个榨油厂、一个菜籽饼,可能渺小,却在不经意间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   就拿陈蓉蓉来说。   因为她考上了榨油厂的工作,她哥总算是把婚事定下来了,说起来她嫂子人也确实不坏,不是贪财的,若要是贪财,哪里能瞧得上她们家?   不过是因为这房子问题实在是个大问题罢了。   现在房子问题解决了,婚事自然也就落实下来,打算国庆的时候去领证。   而陈蓉蓉自己呢,又有工作也有地方住,一扫之前的郁闷,整个人都神采洋溢,这才有年轻人的气象。   ------   菜籽饼这事落实下来后,宋绵思寻了个机会把大队里的人都召集了起来。   她现在在大队里很有名望和威严,一说有事要和大家伙商量,大家伙都不带迟到的,一个个都早早就来了,把林保家和林家思两个人看得是无奈又好笑。   林保家对旁边的林家思说道:“我先前召开秋收大会,那喊人三点来,等到四点才能到齐了。这些人啊。”   “要不说宋厂长有本事呢。”林家世笑道,“这么多老百姓能这样信服她,可见多么相信她。”   林保家感同身受地点了下头。   不说老百姓,就是他们这些领导,要不是相信宋绵思的能力和人格,怎会一次次答应她那些容易越线的要求呢。   “乡亲们。”宋绵思此刻毫无意识到林保家两人在谈论自己,她对众人说道,“今儿个让大家在百忙之中过来是有件要事,事情是这样的。咱们榨油厂每天都榨了不少菜籽油,剩下的菜籽饼浪费了实在可惜。我们商量过,这菜籽饼能够喂猪,虽然有一点点毒素,但只要适量喂养,猪吃了菜籽饼,能长更多的肉。”   下面的赵大娘眼睛一下亮了。   她迫不及待地问道:“那菜籽饼多少钱一斤啊?”   “一毛一斤。”宋绵思说道,这价格是宋绵思和林保家商量过的,菜籽饼这东西,本来是废渣,虽然说废物利用,能提高收益,可他们卖菜籽饼的目的并不是奔着挣钱去的,而是想减少浪费和造福百姓,因此定价太高不合适,定价太低又怕有些人糟蹋东西,一毛一斤就刚刚好。   一毛一斤。   不贵啊。   宋绵思见众人脸上露出意动的神色,又接着说道:“我们算过了,这一块菜籽饼掰开来掺和在猪食里能喂一天,一斤菜籽油少说能喂半个月。一个月下来也就两毛钱,而一头猪靠着这菜籽饼不定能胖三四斤呢。眼下这猪肉价格都到了一块七毛一斤了。”   一听到这里,不少人的犹豫顿时打消了。   赵大娘不愧是头一个吃螃蟹的人,这会子一拍大腿,道:“宋厂长,我们家先要个十斤菜籽饼。”   “这么多菜籽饼,你们家猪能吃得完吗?”陈梅香吊销着眼睛,看着赵大娘,语气不善。   陈梅香这是嫉妒啊,早先宋绵思号召大队里的人借钱的时候,陈梅香不但不愿意借钱给大队,还到处劝人别借,生怕宋绵思的厂子能办起来,日子越过越好。   可谁知道,这榨油厂开起来后,生意异常红火,一个月挣得比一个月多。   陈梅香等人虽然不知道这工厂一个月挣多少钱,可光看每天不断送出去的菜籽油,都能知道榨油厂的生意亏不了。   这下子,陈梅香心里头就不平衡了,她手里其实藏了不少钱,没有三百也有两百多,天天想着要是当初把钱借给榨油厂,明年也就能拿到10%的利益。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啊。   陈梅香心里头跟滴血似的,为了这事,不但越发仇恨宋绵思,连带着赵大娘这个借钱大户也都记恨上了。   “你管得着嘛你?”赵大娘脾气可不好,叉着腰,瞥了她一眼,“我们家猪多,吃得完吃不完,碍你什么事啊。”   “那你就等着那菜籽饼臭了吧!”陈梅香啐了一口,不客气地说道。   “臭了也比便宜某些人强。”赵大娘笑道,“你这么替我们家操心,难道是想和猪一样吃菜籽饼吗?”   “老娘撕烂你这张臭嘴!”陈梅香的怒气一下子冲到天灵盖,气冲冲就朝赵大娘扑了过去。   眼看就要打起来,周围的人连忙拦住。   宋绵思更是喝道:“吵什么吵!要是想找事,我回头再送派出所去!”   她这话把陈梅香给镇住了。   谁都听得出来宋绵思是在说陈梅香,可没人同情她,要是其他家里,孙媳妇敢和奶奶这么说话,那得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可老林家的情况不同,整个大队谁不知道陈梅香去年那会有多过分,人家林贺成一个月没寄信回来,就吵嚷着自己孙子出事了,要把宋绵思他们都赶出去。   这样的恶毒奶奶,哪里值得人孝顺?   当然,更重要的是,现在宋绵思是榨油厂厂长,将来指不定有的是求上人家家里的时候,哪里好得罪人。   陈梅香心里头憋屈极了,恶狠狠地瞪了宋绵思一眼。   宋绵思没搭理她,和陈梅香这种小人计较,实在是拉低了自己的档次,她说道:“这大家伙买菜籽饼多了也不用发愁。我和书记、队长都商量好了,仅仅靠着咱们大队来买这菜籽饼,这菜籽饼还剩不少。这剩下的菜籽饼呢,就允许大家拿出去卖给别人。”   这则消息,一下子如同晴天霹雳一样众人头上炸开。   有食古不化的老人家顿时就觉得不妥了,“宋厂长,这,这不是投机倒把吗?”   “是啊,这可是割资本主义的尾巴,是要被□□的。”   人声鼎沸,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宋绵思并不慌,这些人的反应并不让人出奇,在习惯了以物易物、吃公家饭、集体劳动这么多年后,突然间要走上买卖的这条道路,很多人心都是慌的。   可宋绵思知道,眼下时代在飞速地改变,他们这个东山大队位置偏僻,他们所在的城市也不是什么经济特区,再加上教育跟不上,思想落后,如果没有能够抓住时代的机会,那么以后就会远远地被时代甩在后头。   而现在,榨油厂就是给了大家伙另外一条出路。   她把手往下压,示意众人安静。   也得亏她现在威严高,否则还真镇不住这些激动的老百姓。   宋绵思道:“大家,先听我说。咱们这个菜籽饼实在太多了,如果卖不出去,那就只能丢了,这丢了,是不是浪费呢?”   “是。”众人毫不迟疑。   “那咱们是不是应该减少浪费?”宋绵思追问。   这点儿也不是问题,众人毫无异议。   “那咱们把菜籽饼卖给其他老百姓,一来能帮助他们养好猪,二来能减少浪费,三来能为工厂多挣钱,这是不是一箭三雕的好事!”宋绵思笑着问道。   “没错。是好事来的。”刚刚还抗议的老大爷连连点头。   宋绵思一拍手,“那就不得了。既然是好事,那大家伙还反对什么啊。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众人下意识地点了下头。   片刻后,却好像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第46章 当长嫂的第四十六天 当长嫂的第四十六……   林家思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   他作为一个旁观者, 亲眼看着宋绵思把一个刚刚还坚定不移地反对私人售卖菜籽饼的老大爷,忽悠的找不着北。   林家世突然间意识到了自己和宋绵思的差距。   他这人,嘴巴不行啊!   要是有宋绵思这张嘴,去和洋鬼子谈判都不成问题了。   这难道就是读书多的好处吗?林家思本来高中毕业后, 就把书本卖了, 现在他突然后悔了, 打算过阵子去买些书来好好看看。   不然哪一天,他被宋绵思忽悠了都在帮宋绵思数钱呢。   一场风波就此无声无息地消散。   可这时又有人扯着嗓子喊道:“宋厂长, 您刚才不说菜籽饼有毒吗?这有毒的东西能喂猪吗?”   宋绵思定睛看去,好家伙,今儿个林家、宋家一个个跳出来找茬了。   柳红花露出一个大方的笑容, 故意说道:“厂长,您可别误会, 我可不是针对您。我就是想问问清楚, 免得后头出什么事, 大家伙闹得太难堪。”   “你问什么啊, 你们家又没有养猪。”洪秀不客气地打断柳红花的话。   柳红花脸上涨得通红,尴尬又恼怒, “洪婶, 话可不能这么说。难道我们家没养猪我就不能问吗?再说了,我也是替大家伙问问。”   “宋厂长, 您要是不好意思回答,那就当我没问。”   好一个以退为进。   宋绵思心里冷笑, 柳红花现在还聪明了不少啊, 知道利用民心来威胁她,这问题她要是不回答,其他人就算不说, 心里面也要有疙瘩。   想到这里,宋绵思露出一个笑容,唇角勾起,“不,大伯母,你问得好。其实这件事我刚才也说了,这菜籽饼是有一点点毒素,但是就好比化肥,化肥有毒咱们大家也都知道,可是量用得好,那就能让庄稼长高。说实在话,这菜籽饼我也打算让我们家养的猪吃。要是有些人不相信的话,可以等半个月,看我们家的猪吃了菜籽饼后,有没有问题。到那时候再做打算。”   宋绵思这句话,安了不少人的心,但也有些人心里头盘算着等过段日子看看成果再说。   “厂长,我们都相信你。”孙燕妞大声道,“我们家先要五斤菜籽饼。”   “我们家猪少,就要两斤吧。”   “反正也不贵,就先来几斤。”   柳红花嘴唇撇了撇,看着众人这模样,心里头暗暗哼了一声,这些人就知道巴结宋绵思,她就等着看猪出事了,宋绵思和这些人怎么交代!   一头小猪现在都要四五十,等养到年底那值不少钱。好些人家就指着养猪的钱过日子,要是猪死了,那无异于天塌了。   宋绵思说干就干。   刚好准备拿菜籽饼养猪的时候就收到了林贺成的来信。   对于他这封字词诚恳的道歉信,宋绵思笑了好一阵子,她算是试探出来了,这林贺成心里头分明有她!这家伙还死鸭子嘴硬,也不知道在倔着什么。   宋绵思打算暂时先不回信,放一放,也好叫林贺成同志吸取教训,做人不能太口是心非。   “嫂子,那大花他们吃的可香了。”林糖从猪圈里喂完猪回来,高兴地跑进屋子里对宋绵思说道。   大花、二花是那几头猪的名字。   当初野猪下了五只猪崽,不是没人要和宋绵思买,可是宋绵思都没答应,比起卖了猪崽,把这几头猪留下来更划算。毕竟这年头买猪肉是真难,就算宋绵思现在是厂长,每个月能分到些肉票,可那肉票也得跑到肉铺一大早排队,到最后还未必买得到呢。   县城的老百姓都对此怨声载道,何况宋绵思他们还不住在县城里面。   “那可不。”宋绵思收起信,笑着解释道,“那菜籽饼可是榨油的,里面还剩下不少油水呢。大花他们能不爱吃吗?”   “里面有油啊?那咋拿出来卖呢?”林糖不解地瞪大眼睛。   宋绵思说道,“这就是技术问题了。这油菜籽一百斤顶多也就能榨出三四十斤菜籽油出来,要再多也榨不出来了,兴许哪天技术上去了,能把剩下的油炸出来。现在嘛,也就只能便宜大花他们了。”   “大花他们可真幸福,吃的比咱们都好了。”林糖听着,心里头生出羡慕,这顿顿有油水,就算是他们家,也赶不上大花他们的伙食标准。   宋绵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妹也不用羡慕大花他们,咱们今晚上也改善下伙食,也添点儿油水,等会儿我去县城国营饭店买酱猪肘子。”   林糖脸上一红,“嫂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啊,咱们也有日子没吃这猪肘子了。”宋绵思一想起蔡大勇的手艺,还忍不住咽口水,“就这么定了,今晚上咱们蒸米饭,就猪肘子。”   林糖嘴上说着不要,可听宋绵思这么一说,就回想起那猪肘子的味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好!嫂子,我这就去蒸饭。”   宋绵思忍俊不禁,拿了钱和肉票跑了趟县城。   正好今天蔡大勇还真的做了酱猪肘子,见宋绵思要,不但特地挑了一只酱的红油发亮的猪肘子,还给宋绵思盛了好些汤汁,那汤汁特别下饭,在米饭里面一搅拌,那热量是高,可那味道也美啊。   “大妹子,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了。”蔡大勇边打汤汁边说道。   宋绵思笑道:“我这些日子忙榨油厂的事,又得学习,忙不过来。说起来我今儿个还给嫂子带了瓶我们榨油厂的菜籽油,大哥您回头拿家去 ,让嫂子和孩子们也尝尝我们厂子里的菜籽油。”   她说着,把挎包里的菜籽油提了出来,就要塞到蔡大勇手上去。   “哟哟,这可使不得。”蔡大勇连忙拒绝,“妹子你这就太客气了。你来帮衬我们生意,咋还给我们带东西。不行,你们这菜籽油值不少钱,快拿回去。”   “那怎么能成?”宋绵思说道,“您要是不收,您就是见外了,是不是没把我当妹子?”   宋绵思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蔡大勇只好红着脸收下菜籽油。   收下这油后,他心里头实在很是过意不去。   蔡大勇这人是个厚道老实人,虽然说也没少心机心眼,可这人本质是真是个好人,得了宋绵思这么大礼,他就想报答报答宋绵思。   四处瞧了一圈,见周围没什么人后,蔡大勇低声道:“妹子,我们国营饭店要招人,你先前不是说你对象那弟弟做饭挺不错的,回头把人带来吧。”   “真的?”宋绵思惊喜地瞪大眼睛。   这可真是个意外之喜。   “珍珠都没这么真,我能拿这事开玩笑嘛?”蔡大勇说道,“这事外头人都不知道,我们饭店一个老厨师要退了,他没孩子,我和他交情不错,这事别人开口没三百成不了,我开口一个子不要就能定下。”   “那可不成!”宋绵思立即明白过来了,这是买工作岗位,这可以,不犯法,“钱我照市场价给,您是好心帮我们牵桥搭线,可我们不能让你出这么大人情啊。”   哪有可能一句话就能要一份工作。   如果不要钱,那就是要别的。   与其让蔡大勇欠人家这么大一个人情,还不如用钱解决。   “真没事,我和他关系特好。”蔡大勇说道。   “不成,不成,蔡大哥,咱们这钱我肯定得给,等会儿回去我就把这个消息告诉我那弟弟,明天带他到县城来,您搭个线,我出钱,再置办几样菜,把这件事办了,行不行?”宋绵思想了想,说道。   蔡大勇能说什么,宋绵思把事情都想的这么周到,就算是蔡大勇自己来办,也未必能办得有她漂亮,他没再争执,点头答应。   可最后还是偷偷给宋绵思送了两个牛肉包子才让宋绵思走。   “嫂子,回来了,饭正好煮好了。”林贺功端着饭盆从厨房里出来,宋绵思满脸笑容地冲他说道,“咱们先不急着吃晚饭,有件大喜事。”   “啥喜事啊?”林糖好奇地问道。   “今儿个我去饭店,给你哥找了个在国营饭店上班的工作,这是不是喜事?”宋绵思满脸笑容。   她的话音落地,林糖和林贺功都懵逼了。   林糖更是想,她嫂子不是去县城买酱猪肘子吗?怎么发展成找工作了?   而且,国营饭店的工作,那可是香饽饽,县城里面的人都能打破头,怎么就落到她哥身上来了?   “嫂子,你别是撞邪了吧?”林糖伸出两根手指在宋绵思面前挥了挥,“这是几?”   “这是二,我看你就太二了。”宋绵思笑着拍开林糖的手,“我没开玩笑。说真的。这事差不多能成,也是刚好碰上了,才有这次机会。明儿个咱们就去县城把这件事办下来。”   “嫂子,你真没说笑?”林贺功难以置信。   宋绵思无奈,她这人这么喜欢开玩笑嘛?怎么一个个都不相信。要是她?宋绵思设身处地想了想,好吧,要是以前突然有人告诉她给她找了一份国营饭店的工作,宋绵思也不相信。   “我能拿这种事来说笑吗?”宋绵思说道,“等明天你就知道了,你就说去不去?”   “那肯定去啊。”林贺功又不傻,好好一个铁饭碗,谁不要。再说了,在国营饭店里干活,至少挣的钱多。   林贺功一直有些不好意思,本来他想过哥哥不在,自己得为嫂子和妹妹撑起一片天,可现在,却是嫂子给他们撑起一片天来。他伺候那四亩田地,一年下来也未必有宋绵思一个月挣的钱多呢。   “那这事就这么办了。”宋绵思拍板了下来。   当天晚上,林贺功和林糖两个人都有些魂不守舍,主要是实在不敢相信。   直到第二天,宋绵思和林贺功从县城回来,林糖才敢相信这事是真的。   她抱着宋绵思,“嫂子,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那还用得着你说。”宋绵思搓了下她的脑壳,“你嫂子什么时候吹过牛?”   “嫂子没吹牛,嫂子真棒。”林糖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宋绵思。   她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嫂子,可是咱们家的地怎么办?”   “这还真是个问题。”宋绵思愣了下。   林贺功摸着后脑勺:“这有什么,我早上早点起,晚上再到田地里多干活,不就成了?”   “你倒是不把自己当人看。”宋绵思好笑地说道,“行了,你还是好好干好国营饭店的工作吧,你一个新人得多干活,田地里的活,我去麻烦下保家叔,让他帮忙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帮咱们家干活,咱们给多点儿钱钱也行。”   本来最好是把地给租出去,可是现在种子都发芽,肥都施了,眼瞅着再过几个月就能收成,这个时候把地租出去,那不合适,也难办。   宋绵思找上林保家的时候,林保家正盘着腿看着上个月的账册,瞧见她来,赶紧把两条腿放下来,“贺成媳妇。”   “保家叔,我今儿个来不是为了厂子里的事,是有件事想麻烦您。”宋绵思笑着说道。   “啥事啊?”林保家问道。   旁边的洪秀悄悄竖起的耳朵,这不是厂子里的事,那是什么事?   宋绵思:“是这样的,我们家贺功过几天要去县城的国营饭店工作,我们家那四亩田地就没人照看,我想托保家叔介绍个人,帮我们家种地,我们这边给粮食也好,给钱也可以。”   洪秀本来在缝扣子,听见贺功在饭店工作,手上一抖,手指被针刺的叫了一声。   宋绵思诧异地看了过去,关心道:“洪婶,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洪秀连忙吸了口手指,将针插在针线筒上,带着满腹疑惑和好奇问道:“绵思啊,贺功怎么就去饭店工作了?”   宋绵思把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洪秀和林保家两个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只能说宋绵思这个人心地太“善良”了,所以老天才疼她,什么好事都上赶着送,去买个酱猪肘子就给人找到一份国营饭店的工作,这事说出去谁信呢?   虽然说这份工作也是掏了两百多买下来的,可这不亏啊。   再说了,多得是人愿意掏这份钱,就是可惜找不到门路和没机会的。   “行,这事我帮你找找人。”林保家恍恍惚惚地说道。   直到宋绵思走了,他们夫妻俩还一脸不敢相信。   不过,林保家这人做事是真靠谱,没几天就给宋绵思找到了帮忙种地的人。   “孙姐,是你?”宋绵思脸上浮现出诧异的神色,有些觉得好笑,又觉得有缘分。   孙燕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其实是我和书记主动要求的。我不要你们家钱,白给你们家干活。”   “这可不行。”宋绵思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你要这样,我可不敢找你帮忙,我知道你的想法,不过咱们一笔归一笔,我帮你是一回事,你帮我们家种地那是另一回事。咱们要是混在一起算,那咱们往来就复杂了,你明白吗?”   孙燕妞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那,那我少收点儿?”   “也不用,”宋绵思有时候也为这个年代太过诚朴的人心而感到有些幸福的无奈,“这样吧,你帮我们种地直到秋收,我算你三十。”她刚说完,见孙燕妞要开口,连忙道:“这事就这么定了,咱们别再争了。”   孙燕妞刚到嘴边的话一下子被堵了回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头想着宋厂长实在太厚道了,她得好好干活,才对得起宋厂长。   田地的事情办妥了,林贺功就去国营饭店走马上任。   宋绵思特地教会他骑自行车,林贺功脑子不笨,就是读不下书,但学这骑车那是很快就上手,宋绵思教了几句,人就能骑直线了。   这回可把宋绵思惊呆了。   宋绵思以前学骑自行车,是找同学教她,学了一个下午才学会,而且还摔了好几次,小腿都擦破皮了。   回来的路上正好碰上林贺成。   林贺成还往宋绵思的小腿那里看了好几眼,宋绵思那时候觉得林贺成是在看自己笑话,气得瞪了林贺成一眼,就跑了。   现在想想好像有些不对。   林贺成买这自行车也没说教她,就这么直接给她,分明是早知道她学会了。   这个家伙还死鸭子嘴硬,说对她没想法呢,分明是早就觊觎。   想了想,宋绵思决定把写信给林贺成的事再往后拖一拖。   “小刘。”林贺成跑完十公里回来,满头大汗,看见警卫员小刘时,连忙出声喊住他。   “团长。”小刘敬了个军礼。   “收发室那边有没有我的信?”林贺成拿起架子上的毛巾边擦汗边看着小刘问道。   小刘摇头道,“没有。”   林贺成愣住了,他叉着腰,气喘吁吁,这不应该啊,这信照着道理应该早寄送到了家里面去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回信?   “团长,您还有什么吩咐?”小刘眉眼流露出八卦的神色。   林贺成挥了挥手,“没事了,你走吧。”   “哦。”小刘惋惜地说道。   小刘走后,林贺成心里头总不放心,他亲自跑了一趟收发室,确认的确没来信后,心里头更是打鼓。   这之后,林贺成每天都得跑一趟收发室。   他自己毫不知觉自己的反常动作已经招惹了别人的注意,这有心人就想,林贺成天天这么跑,是不是和对象出什么事了?要是没出事,能这么盼着来信吗?   刘晓丽就有些坐不住了。   这天,林贺成刚带兵操练完,半道上就碰上张中生了。   “林团长。”张中生喊住了林贺成,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你这是要上收拾室去?”   “是啊。张旅长怎么知道?”林贺成敬了个军礼后问道。   “这还用得着猜。”张中生笑,手背在身后,一副领导人做派,“这些天你往收发室跑,整个部队谁不知道呢,还有人给你这行为起了个名字,叫等待来信。”   林贺成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丝笑意,算是敷衍了一下,“那咱们部队的人可太闲了,我看,要不改明儿开个比赛,让这些人忙起来,也省得老是花心思在别人的事情上面。”   这番话可谓很不给面子。   张中生笑意有些淡了,他语气也有些生硬了,“林团长你这人就是太较真了,大家伙不过是说着玩罢了。不过,林团长,我看你那对象似乎脾气有些不太好啊?”   “你怎么知道她的脾气就不好了?”林贺成顿时乐了,似笑非笑地看向张中生。   “你这些天跑还不是等她来信,这要来信早来了,这些天都不来可见是和你置气呢。这多不体谅咱们军人的辛苦。”张中生话锋一转,道,“要我说,咱们部队里的还是得找部队里的,这样彼此都能体谅,而且啊,要是有什么问题,还能当面说清楚。免得最后没事变有事,有事变大事。”   林贺成听明白了,这张中生说来说去,还是想撮合他和刘晓丽。   这有意思吗?   林贺成冷冷说道:“多谢张旅长的好意,不过,我这个人啊,天生就是喜欢脾气不好的,给我找事的。”   说完这话,他不顾张中生变了的脸色,敬了个军礼,而后道:“张旅长,我还有事,先走了。”   张中生气得脸都黑了。   他就没见过这么冥顽不灵的。   回家后,张中生就把这些话对着刘晓阳好一顿抱怨,末了还道:“你妹妹这事我可不再管了,这林贺成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知好歹。我看,晓丽也别在这棵树上吊死了,这三条腿的□□不好找,可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部队里这么多有本事的,你让晓丽自己挑,回头我帮她说。”   “我就不信了,没了这张屠夫,还吃不了这带毛猪!”   刘晓阳安慰道:“你也别生气,回头我想办法给你出这口气。”   “你想什么办法?”张中生愣了下,“你可别胡来,要是惹出事,那我也有麻烦。”   “你放心,我能干这糊涂事嘛?”刘晓阳说道,她心里头也有火气,在她看来,他们能瞧得上林贺成,是林贺成的荣幸。林贺成不感激还天天给他们添堵,是该受点教训。 第47章 当长嫂的第四十七天 当长嫂的第四十七……   要不说最毒妇人心呢。   刘晓阳这人很快就想出一个主意来, 她也不会当面锣对面鼓和林贺成对着干,这林贺成现在很受上面领导重视,对上林贺成,她没好处。   而且, 这些事也不适合闹大了。   刘晓阳就利用自己的职位便利, 她是军队医院的护士长, 医院这地方人来人往,最是适合传流言的地方。   刘晓阳就把林贺成怕对象, 软骨头这些流言蜚语放了出去。   还别说,这些话还传得真快。   不到一天呢,整个部队都知道林贺成怕对象, 天天跑收发室也是为了等对象的信。   可是,刘晓阳还没来得及高兴, 就发现结果和她想象的截然不同。   她想象当中, 这些话传出去后, 林贺成应该沦为众人的笑柄才是。   可事实呢。   护士室里, 几个年轻小护士凑在一起说闲话。   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小护士就说道:“要我说,咱们找对象还得找林团长这样的, 有本事不说还疼对象。”   “可不是嘛, 要找张旅长那种的可不成,虽然有本事可是脾气大, 好几次当着那么多人都不给刘护士长面子,我看着都替护士长尴尬。”旁边收拾着酒精棉球的护士说道。   “就是啊, 怕对象有什么不好。”小护士道, “怕对象才说明在意对象嘛。这男女处对象,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咱们压他们一回怎么了。”   几个小护士纷纷赞同。   门外,刘晓阳气得手都在发抖,她砰地一声推开门,几个小护士看见是她,吓得打了个哆嗦,“护士长。”   “天天这么有空闲磕牙,怎么不去病房里查看下?”刘晓阳黑着脸喝骂道。   “我们这就去。”小护士们一窝蜂跑出去,仿佛这个房间一下子变成了龙潭虎穴。   刘晓阳把她们狠狠吓了一跳,可心里头并不觉得好受。   她就不明白现在这些小姑娘怎么了,这怕对象怎么还成了优点了?   然而,在刘晓阳心中,却隐隐有一丝她自己不愿意承认的赞同。   “赵大娘,赵大娘……”   赵大娘刚喂完猪,就听见外面的喊声,她连忙把猪盆放下,拿围裙擦了擦手,嘴里答应道:“来了,来了。”   走到门口,看见来人,赵大娘脸上露出了然神色,“老徐家的,你们家又来看猪啊。”   “是啊。”那老徐家的儿媳妇露出一个大大咧咧的笑容,“大娘,你们家猪今天喂了没?”   “刚喂,行了,进来吧。”赵大娘摆摆手,招呼那儿媳妇走进来。   老赵家在后院修了个猪圈,今年一口气养了四只猪。   此时,那四只猪正吭哧吭哧地吃着猪食。   这猪食其实就是拿地瓜叶和菜籽饼搅拌在一起。   这几年虽然说大家生活改善了不少,可家家户户做饭那都是习惯可着人口做的,压根不存在剩饭剩菜这种情况。就算是碰上宴席,有剩饭剩菜,那也舍不得给猪吃。   因此,要把猪养肥,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毕竟啊,猪都吃不饱,能肥吗?   可是自打加了菜籽饼后,这猪的情况显然不同了。   赵大娘家里天天盯着,都能感觉出这几头猪这几天明显胖了不少。   “好家伙,这几头猪又胖了。”老徐家的儿媳妇感叹地说道,眼神流露出羡慕神色,“这加起来得胖了十来斤吧。”   “哪里有那么多,也就四五斤。”赵大娘笑得合不拢嘴。   这阵子没少有人上她家来看她家里养的猪,每回这些人羡慕的眼神都能叫赵大娘心里头乐开了花。   如果这个大队里每个人头上能显示出粉丝值的话,宋绵思就会发现赵大娘是她的铁板拥宕。   现在就算宋绵思说给猪吃土能让猪长胖,明儿个赵大娘就敢往猪食里面掺土。   “那也了不得了。”老徐家儿媳妇道:“明儿个我也去买菜籽饼喂猪去。”   “早就该这么做了。”赵大娘边送老徐家儿媳妇出去,嘴里边说道,“你想想,宋厂长上任以来干的成绩多好,她能害咱们吗?”   “是这个道理,我是糊涂了。”老徐家儿媳妇瞥了一眼旁边宋老大家,道:“都怪那柳红花之前胡说八道,害得我耽误了这么些日子。”   “你也不想想她能安什么好心。”赵大娘道,“他们家和宋厂长那是仇人,柳红花说的话能信?”   “是,是,我如今不是想明白了嘛。”老徐家儿媳妇说道,“行了,大娘,您也别送了,我回去了。”   “诶。”赵大娘答应一声,一转身,就撞上柳红花充满恨意的眼睛。   赵大娘吓了一跳,拍着胸口道:“你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啊?”   柳红花露出一个阴鸷的表情,转身走进屋子里,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赵大娘心里头膈应极了,这柳红花一家现在真是大的大的不像样,小的小的不懂事。   “妈,你就让赵大娘那么说你?”宋有成绷着脸,对柳红花说道。   “她得意不了多久。”柳红花脸上露出阴狠的神色,将手上的信递给了宋有成,“现在先别管她,你姐姐来信了,你赶紧给看看信上面说什么了。”   宋有成拿过信,在看清信上面的内容时,他很快浮现出个笑容,“妈,姐给咱们支了个办法对付宋绵思了。”   “真的?什么办法?你快说说。”柳红花只觉得喜从天降,忙不迭催促宋有成念出信上面的内容。   宋有成道:“姐在信上面说了,宋绵思现在折腾这些也没什么出息,要紧的还是高考。她知道县城有个领导,家里头有个孩子也要高考,可是成绩不够,咱们可以找上门,提醒他们可以利用宋绵思的成绩,这样一来,一举两得,不但能对付宋绵思,还能让那个领导给咱们一些好处。”   柳红花眼睛几乎放出贪婪的神色。   “好,你姐总算是想出个好主意了。这回这事可不能砸了。你可千万别往外说。”   “我当然不会往外说了。”宋有成把信折叠起来,“咱们回头就和那领导要个县城的工作,就要纺织厂的。”   “对,这主意好。”柳红花高兴地点头,“榨油厂有什么了不起,咱们要去就去纺织厂,那才是大厂子,福利好。等有了工作,咱们就搬到县城去,不和这些乡下人呆在一起。”   “我也是这么想的。”宋有成闷闷不乐多天,今天总算是头一次高兴起来了。   “不过,在这之前,咱们先整整隔壁赵老太婆!”柳红花沉下脸,语气不善地说道,“那死赵老太婆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天天拍宋绵思马屁,咱们这回给她来个狠的。”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药拍在桌上。   宋有成眼睛直了,“妈,你这是想干什么?你想杀人?”   柳红花冲他翻了个白眼,“谁要杀人了?这是我从县城里买来的泻药,找老太婆不天天吹她的猪养的多好多胖吗?咱们往那些猪食里面下点儿泻药,让那些猪拉肚子,这样,那些菜籽饼也没人敢买,宋绵思说不定还有麻烦。你说,妈这主意好不好?”   宋有成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柳红花。   他是真想不到他妈能想出这么狠毒的主意。   宋有成拿起那包泻药,脸上浮现出犹豫神色,可是一想起宋绵思、林贺功等人的风光,和自己这些时日的痛苦,宋有成的心彻底坚定了下来。   “好!”   这天,天刚亮,赵大娘刚起床,就听见后院的猪一直哼哼叫。   她嘴上骂道:“这几头猪真是嘴巴不停,天天吃那么多好东西,还嘴馋呢。等年底要是没两百斤重,老娘就把你们给宰了。”   说着这样的话,赵大娘端起装猪食的猪盆往后院去。   可刚到后院,她就闻到一阵臭味传了出来。   那臭味简直臭不可为,隔着老远,赵大娘都被熏得忍不住闭上眼睛,她连忙捂着鼻子,往猪圈走去,就瞧见一地狼藉,那场面真是能把人活活恶心死。   “妈,啥味道这么臭呢?”赵大娘儿媳妇从屋子里出来,出声问道。   “别提了,猪拉稀了,你赶紧把扫帚拿过来,我给打扫下,这几头猪可真能拉。”赵大娘捏着鼻子,忍着恶心说道。   柳红花家里,柳红花和宋有成母子相视一笑。   宋有成掂量了下手上的泻药包,对柳红花说道:“妈,您等着,好戏还在后头呢。咱们让她家猪连拉四天,看看赵老太婆还怎么得意。”   “还是你脑瓜子聪明。”要是旁的家长听了这样的话,那得拿竹条来抽孩子,不把孩子的性子抽正过来是绝不罢休,可柳红花听了后,却是高兴地赞不绝口。   常言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话实在不差。   赵大娘家的猪连拉了三天。   这事本来只有他们家人知道,可耐不住这猪的粪便实在是太臭了,左邻右舍都被熏得不得了,找上门一问,赵大娘家里面的人就只能老实说出实情了。   这下子可不得了。   这猪可关乎一家子一年的收益,有人帮忙想办法看看是不是猪出了什么毛病,有人却传起风言风语,说那猪之所以拉稀,完全是因为吃了菜籽饼。   还别说,这传言还真有不少人相信。   当天,好些人家就不敢给猪喂这菜籽饼了,虽然说喂了菜籽饼后,猪明显长胖了不少,可要是害的猪生病,那可就得不偿失。   消息传到宋绵思耳朵里的时候,她愣了下,对林糖问道:“赵大娘家的猪拉稀了?”   “是啊。拉了三天了。”林糖说道。   宋绵思眉头微微皱了皱,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上的钢笔,“这件事你们怎么不早点儿和我说?”   “您过两个月就要高考了,是我不让妹妹告诉你的。”林糖脸上浮现出愧疚的神色,林贺功连忙解释道,在林贺成看来,天大地大都没有宋绵思高考的事情大。   为了今年的高考,这过去一年,宋绵思就没怎么休息过,只要闲下来就会翻看书本。   有时候,大半夜林贺功起夜,都瞧见宋绵思的屋子里亮着灯。   “我知道你们是好意。”宋绵思的眉头舒展开来,但神色却带着些无奈,“可是这事你们瞒着我才不妥当,猪是不会无缘无故拉稀的,当初赵大娘他们家是带头支持我搞卖菜籽饼的事,如果他们家的猪出事,肯定有人怀疑是菜籽饼有问题。如果我不及时处理,才会酿成麻烦。”   “嫂子,我们错了。”林糖和林贺功愧疚地说道。   宋绵思道:“现在不是追究谁对谁错,跟我去看看赵大娘家的猪的情况。”   “好。”林糖连忙答应。   三人赶紧往赵大娘家里去。   到的时候,还没进大门呢,宋绵思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争吵声。   赵大娘儿媳妇只感觉血气上涌,心跳加速,她气得满脸通红,手都在发抖,不明白猪都这样了,婆婆为什么还坚持要给猪喂菜籽饼,这可不是一块两块钱的事情,而是好几百的事情,“妈,我知道您是怕别人都认定是菜籽饼有毒,可是现在咱们家猪这种情况,可不是逞强的时候。这菜籽饼,是真不能给猪吃了。”   “你懂什么。”赵大娘黑着脸,她也气得不轻,胸口都疼,“我和你说就不是菜籽饼的事,你非要胡说八道,这话要是传出去,宋厂长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再说了,宋厂长现在要忙高考,拿这种事去打扰人家,你好意思吗?”   宋绵思听见这话,脚步有些沉重,她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什么扼住了,呼吸困难,一股复杂而浓厚的感情充斥在她的心里。   发生这样大的事情,搁在其他人家里,早就跑上门找宋绵思算账。   而宋绵思直到今天才知道这件事,可见老赵家的人有多么的通情达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情绪,露出一个笑容,敲了敲门,“大娘。”   堂屋里,赵大娘和儿媳妇两个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赵大娘冲儿媳妇小声说道:“等会儿宋厂长进来,你可千万别说这事。”   儿媳妇抿了抿嘴唇,在被赵大娘瞪了一眼后,心不甘情不愿,手指扭捏着道:“我知道了。”   赵大娘这才放心走出来,“宋厂长,你咋来了?”   宋绵思带着笑容走了进去,“大娘,我听说你家猪拉稀好几天了,特地来瞧瞧。”   “哎呀,猪没啥事,你就不用看了。”赵大娘心里头一跳,飞快地看了林糖和林贺功两人一眼,林糖和林贺功两个人羞愧地低下头。   宋绵思把这眼神看在眼里,心道怪不得呢,赵大娘恐怕也知道林糖和林贺功两个人瞒着她的事,想到这里,她脸上笑容越发灿烂,“赵大娘,您就别和我客气了,现在这事可不是小事,闹不好您辛苦这么多天喂猪就白费了,快带我去瞧瞧吧。”   见宋绵思话都这么说了,赵大娘才同意带她去后面看。   不过,在看之前,赵大娘给宋绵思他们每人两团棉花。   “这是干啥?”宋绵思疑惑地接过棉花。   “给你堵住鼻子的,后面那几头猪不知道是不是又拉了,早点儿堵上的好。”赵大娘说道。   宋绵思便没说什么,老老实实照办。   后院猪圈里面,那几头猪都病恹恹地趴在猪槽上,里面的猪食都还剩下不少,地上倒是清理得很干净,宋绵思仔细看了下情况,而后拉过赵大娘,问道:“大娘,您家这几头猪这几天除了拉稀,还有什么症状没?”   “啥叫症状?”赵大娘疑惑地问道。   宋绵思愣了下,想了一会儿,解释道:“就是还有啥不正常的情况没有?”   “那没了。”赵大娘摇头说道。   没有?不应该啊。宋绵思眉头皱起,她刚要再问几句就瞧见隔壁院子有个身影急匆匆躲了起来,长头发,分明是柳红花。   宋绵思眼神闪了闪,装作若无其事道:“这情况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娘,我有些口渴,能在你家要碗水喝吗?”   堂屋里。   赵大娘儿媳妇低着头给宋绵思三人都倒了碗水。   宋绵思喝了一口就把碗放下,小声道:“赵大娘,其实我觉得吧,你们家猪拉稀这事有些古怪。”   “啥古怪啊?”儿媳妇一听是猪的事,急忙就要问。   赵大娘冲她瞪了一眼,“大人说话,你少插嘴。”   儿媳妇看了看梳着麻花辫,面容青春的宋绵思,眼角抽了抽,到底没敢说什么。   呵斥完了儿媳妇,赵大娘转过头就对宋绵思问道:“宋厂长,这里面有啥古怪啊?”   这不是和她问的一样吗?儿媳妇心里头暗自撇嘴。   “大娘,您听我说,可千万不要大声,我呢,前些日子也看了些书,”宋绵思说道,“有本书就是说怎么养猪的,里面就说了这猪要是生病,那症状就有拉稀和脱水、呕吐,而且这拉稀和呕吐是伴随着的,可是你们家这几头猪就只是拉稀,这分明不是生病啊。”   “那是怎么了?”赵大娘一听着急了,不是生病,那莫非是中毒了。   “您别着急,我先问您几个问题,您家这几头猪一天喂几块菜籽饼啊?”宋绵思问道。   “也就一块半,不敢多喂。”赵大娘说道,“我还按照你说的,拿菜籽饼蒸煮过后才让猪吃呢。”   “那就肯定不是菜籽饼的问题。”宋绵思果断地说道,这量根本不会出问题,而大队里其他人家也没少拿菜籽饼喂猪,如果真有事,应该不会只是赵大娘一家才对。   “这可就稀奇了,不是菜籽饼,也不是有病,那是怎么了?”赵大娘焦急地说道,连坐都不愿意坐了。   宋绵思小声道:“我有个猜测,就是不知道对不对。”   “你说,我们现在都没什么主意,你要是能治好我们家的猪,回头杀猪我给你们家送去三十斤肉。”赵大娘这会子也是着急得都快上火了,见宋绵思又主意,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   宋绵思道:“猪肉就不必了,就您就没觉得你们家这猪拉稀的很突然吗?先前都好好的,突然间就拉稀了,还一连拉了三天,真要有什么毛病,先前也该有些情况啊。您天天喂猪,旁人粗心大意,您这么仔细的人能没发现毛病?”   赵大娘直愣愣地看着宋绵思。   她好像明白了宋绵思的意思,瞳孔收缩,嗓音掐高,“你是说有人对我们家猪下手?”   “对了。”宋绵思点了下头,“而且这人还不是别人,您大概也能猜到吧。”   赵大娘当然能猜到是谁,先前是她没想到猪拉稀可能是被人动了手脚,现在被宋绵思这么一提醒,赵大娘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前几天柳红花还时不时地说几句酸话,这几天他们家出这么大的事,柳红花能不知道?可她却一直没过来说什么,甚至路上见了都没幸灾乐祸。   这分明很不合理。   就是先前赵大娘忙着担心那几头猪才想不到柳红花的反常。   “好一个柳红花,她敢干出这种事来!”赵大娘气得一拍大腿,站起身来,身后的椅子都被带地往后窜到墙面上,发出砰地一声的声音。   “大娘。”宋绵思连忙拉住赵大娘的手,“现在您现在过去就是打草惊蛇啊。”   “啥草啥蛇,宋厂长,我没什么文化,可今儿个我和她柳红花拼了。”赵大娘边气冲冲地说边撸起手上的袖子,脖子上青筋都凸出来了,呼吸急促,俨然一副要去和柳红花拼个你死我活的情况。   宋绵思道:“可您拼了又怎样?您没有证据,就这么过去,人家还能倒打一耙,说是您来找事,到时候您坐牢了,您孙子孙女以后可就不能当工人了!”   这打蛇打七寸,听到自家孙子孙女,赵大娘就算一肚子火也只得憋回去,她气得直喘气,胸口都气得发疼。   宋绵思示意大娘的儿媳妇赶紧倒水,而后对赵大娘说道:“大娘,我刚才这么说只是不让您现在过去找柳红花算账,可我没说咱们拿柳红花他们没办法啊。” 第48章 当长嫂的第四十八天 当长嫂的第四十八……   “你有办法?”赵大娘眼睛顿时一亮。   宋绵思点点头, 示意赵大娘等人凑了过来,而后她小声地不知道说了什么。赵大娘脸上是阴转晴,一下子老脸都笑出了褶子。   “好,我们都听你的。”赵大娘毫不犹豫地说道。   “儿子, 你快过来。”宋有成种田回来, 柳红花就招手让他过来。   宋有成一脸疑惑, “怎么了?”   “今天宋绵思来隔壁赵老太婆家里看那几头猪的毛病,毛病没看出来, 反而是赵老太婆气得和儿媳妇吵架了,你都没瞧见那场面多热闹。”柳红花语气兴奋,那神态仿佛是家里有什么大喜事一样。   要不是家里头现在钱紧张, 恐怕柳红花都要去供销社买一串鞭炮回来放了。   “真的啊?”宋有成一听顿时来劲,他扼腕地说道:“可惜那会子我不在, 没看见热闹。\"   “你想看热闹这还不容易, 今晚上你再去下一回泻药, 保管明儿个还得吵。”柳红花不无得意地说道, 这些日子老赵家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红火,反而是他们家日子越来越难过。柳红花心里头早就存了一根刺, 现在趁着这机会, 自然想好好地发泄下。   柳红花也不敢真弄死那几头猪。   她知道要是猪真死了,这事就闹大了, 要是县城里找人来看,发现问题那可就麻烦了。   可拉几条稀不一样, 这事不大, 而且还能让所有人都怀疑是菜籽饼有问题。   当天晚上,夜深人静,宋有成就带着泻药偷偷摸摸地□□到隔壁老赵家去。   他每回都把泻药放在猪圈里的水槽里, 这问题压根就和猪食没关系,就算是有心人真要查,也没办法从猪食里面查出问题。而那水每天都会更换,所以宋有成干这事还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几头猪窝在墙角,宋有成屏息凝气,压根不敢呼吸,这里面实在是太臭了。   借着月色,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泻药包,刚好那药包也就剩下一些,用了这回也就不剩了,宋有成也打算见好就收,他把药包打开,嘿嘿笑道:“这回还拉不死你们家的猪!”   药粉就要倒下。   突然有人从角落里窜了出来,一把抓住宋有成的手,把他按倒在地上,药粉散了一地。   “你是谁!”宋有成吓了一跳,拼命挣扎。   可背后那人力气大得出奇,再加上膝盖压在宋有成的后背上,宋有成整个人就跟个王八一样,压根翻不了身。   “你别问我是谁,我知道你是小偷就行!”那人不客气地说道,还拿绳子把宋有成两只手的手腕捆在一起,把宋有成疼得是龇牙咧嘴。   可在这疼痛中,他想起了这把声音的主人了,“林贺功!”   “是你老子我。”林贺功说道。   “书记,人就在后院。”宋绵思的声音从前院传来,宋有成心里一跳,惶恐、惊惧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干的这事要是被抓到了,那是要坐牢的。   他还年轻,绝不能坐牢!   宋有成此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猛地将头往后一撞,刚好撞在林贺功头上,林贺功事先没有预料,被撞了个正着,身子往后倒。   借此机会,宋有成就想逃。   他狼狈地爬起来,就想朝着他们家那边逃过去。   正好这时候,宋绵思带着林保家他们过来,手电筒的光打在宋有成身上,所有人瞧的真真的,林贺功捂着鼻子喊道:“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这话一出,赵大娘的儿子和林爱国两个人立即冲了上去。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腿,何况宋有成的双手还被拷着。   他的挣扎不过是徒劳的。   隔壁屋子里,柳红花听得动静不对,急匆匆推开门,走了过来,在瞧见众人把宋有成按在地上时,她尖叫道:“你们对我儿子干什么,快放开他!”   “大伯母,”宋绵思转过头,眼神带着几分探寻地看着柳红花,“你别着急,我们先问问你儿子三更半夜跑别人家里来干什么。”   柳红花一时语滞,竟不知该怎么解释。   “咚咚咚,抓到贼了,抓到贼了,大家伙快到书记家里去。”林爱国手里拿着锣鼓,到处敲锣打鼓通知这件事。   陈老太婆媳本来都睡下了,听见锣鼓声音愣是被吵醒。   婆媳披着衣裳走了出来,瞧见是林爱国时才没发脾气。   陈老太还拉着林爱国,问道:“爱国,你先别走,这是出什么事了?大半夜的叫我们去你们家里。”   “大娘,咱们队里今晚上抓到贼了。”林爱国忙解释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多说了,您二位去我们家后就明白了。”   陈老太和媳妇孙燕妞对视一眼,两个人带着疑惑去了林保家家里头。   大半夜的,大家伙都一脸睡意,要不是林爱国去通知,说的事情又是抓到贼了,大家伙才不会过来呢。   林保家的院子里挤满了人。   众人一来,就瞧见柳红花和宋有成两个人被围在堂屋的中间,宋有成手上还被绳子捆着,也不知道   出什么事了。   “大家伙都来齐了,那我就把今晚上的情况说一下。”林保家把嘴里的烟揿灭,呼出一口气,“这几天赵大娘家的猪老是窜稀,宋厂长去瞧过后,怀疑是被人动了手脚。今晚上我们就在赵大娘家里炖了点,结果,还真抓到动手脚的人,就是这老宋家的宋有成。”   “不可能吧!”下面众人一片哗然。   大家伙倒不是相信宋有成的人品,而是不敢相信竟然会有人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   “书记都这么说了,哪里还有不可能的。”赵大娘咬牙切齿,一双眼睛充满怒气地盯着宋有成,恨不得揭了他的皮,“这些日子我说我们家的猪怎么好好的就拉稀,都是这母子俩干的好事。”   “你别放屁!”宋有成压抑着心中的恐惧,用格外理直气壮的声音吼道:“我做什么了我,你们仗着我爹不在,就想欺负我和我妈,林保家,你算什么干部!”   林保家被他的无耻气得脸都红了,他指着宋有成,手指发抖,“你要是没干什么,大晚上的你跑赵大娘家的猪圈干什么?”   “我乐意去不行啊!”宋有成破罐破摔,他现在就是死鸭子嘴硬,不愿意松口承认自己的罪行。   “行,当然行。”宋绵思抱着手臂,冷笑道,“不过,你不是还带了东西吗?”   她看向林贺功,林贺功把个盆子端了上来,里面是刚才猪圈里洒落的药粉。   “这里面的东西可是你带过来的,你以为我们没有证据会抓你吗?”宋绵思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你敢不敢和大家伙说说这是什么东西?”   宋有成如遭雷劈,呆滞半晌后,还不肯认罪,“这什么东西,我不认识?”   “你不认识。”宋绵思摇头,“你以为你不承认,这事就能过去,你可太过天真了。这东西要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泻药,泻药这种东西可不好买,咱们卫生站都没有,得县城医院才能买得到。”   “所以,只要警察去县城一问,看看你们家谁买过这泻药,这些日子,这几头猪是谁下的手,大家伙都心知肚明了。”   随着宋绵思的述说,宋有成脸颊上豆大的汗水不断冒出,他口干舌燥,心如擂鼓,心里面拼命地想要反驳宋绵思的话,可最后却根本没办法找到话语来反驳。   柳红花心急如焚,连忙跪下来,道:“我们知道错了,你们别和我们计较,那泻药是我买的,也是我逼我儿子去做这件事。我是一时糊涂,赵大娘,我给您磕头,我愿意赔偿您,想怎么着都成,您千万不要去报警。   说完这话,柳红花砰砰砰地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   宋有成眼眦俱裂,咬着牙,唇角都流出血来,他冲着柳红花嚷道:“妈,你别跪,不准你给他们磕头!”   赵大娘这边被柳红花的动作打了个措手不及,心慌意乱下,忙道:“柳红花,你这是干什么,你快起来。”   “我不起来,大娘,我知道我这人下贱、不是人,你要出口气,你就打我就成。”柳红花说着,就爬起来,拉着赵大娘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扇巴掌。   啪啪啪几下巴掌下来,柳红花的脸一下子就肿了起来。   此时的她,额头上流血,脸颊肿胀,看上去别提多吓人了。   有心肠软的当时就忍不住帮忙说好话。   “赵大娘,你们家也没什么损失,要不这事就算了,都是街坊邻居的,再说了,让个小伙子去坐牢,那不是毁了他一辈子了吗?”   “就是啊,我看他们这回也受了教训,不如算了,免得传出去难听。”   陈梅香等人更是趁此机会添油加醋。   陈梅香先前还和柳红花关系不和,如今为了膈应宋绵思,反倒是帮柳红花说起好话来了,“书记,队长,这些事都是咱们大队里面的事情,何必闹大呢?再说了,他们也没干什么大事,就是给猪下了泻药而已。”   “可不是嘛,得饶人处且饶人。”林向南添油加醋道。   眼看众人都纷纷开口劝说,赵大娘为难了。   她拼命甩开柳红花的手,道:“你别这样,你这是在干什么!”   “不,赵大娘,您别客气,只要您能出心里面的一口气,您怎么打我都成。”柳红花却死死地抓住赵大娘的手,赵大娘的手腕都起了一圈淤青。   宋绵思看不下去了,她上前去,一把将柳红花扯开,拦在了赵大娘面前。   “大伯母,您不必用这一招。您要是真心悔改,那就不会在大伯都坐牢的情况下,还不遵纪守法,大半夜让你儿子跑去给人家家里猪圈下泻药了。”   柳红花脸上涨得通红,眼神阴鸷地看着宋绵思,拳头握紧,她现在只恨自己当初没有抓住机会,早早地把宋绵思给卖了,以至于现在还要看宋绵思的脸色。   “宋绵思,你这就有些太过分了,就算你和你大伯母关系不好,也不能这样对人家孤儿寡母。”陈梅香阴阳怪气地开了口,“你大伯母再怎样,也是你长辈啊,你堂弟也是你们老宋家唯一的男丁,你这么做,对得起你们老宋家吗?”   宋绵思心里头生出几分怒气出来,她冷冷地看向陈梅香,道:“奶奶,您这话的意思是,我该让赵大娘不去县城报警,是不是?”   “没错。”陈梅香丝毫不客气地点了下头,她那老树皮似的脸上褶子晃了晃,显得一双细小的眼睛越发有种阴险的感觉。   “那好,那请奶奶您帮赵大娘填补他们家的损失吧。”宋绵思微笑着伸出手,“大娘家那几头猪这几天一直拉,少说瘦了三四斤,现在一斤猪肉一块七,就按照三斤算,也要五块一,另外,这猪吃了泻药,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得去县城专门跑一趟去兽医来帮忙瞧瞧,这请兽医又得花钱又得请吃饭、包路费,一趟也要去掉五六块。这看一次还不一定能好,咱们就按照两趟来算,那也得十块至少了。而大娘还要跟着前后跑,耽误几天下田干活的功夫,那就算三块。所有的钱加起来要十八块一,这零头可以抹了,这十八块,奶奶,您现在就拿出来吧。”   所有人都听得目瞪口呆。   宋绵思这样一番言论可谓是有理有据。   陈梅香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给宋绵思找点儿麻烦,结果最后火竟然会烧到自己头上来,她怒不可遏,脱口而出道:“凭什么我要帮柳红花还钱!”   “那不是您让赵大娘不要和大伯母计较吗?那总得有人弥补大娘的损失吧。”宋绵思微微一笑,“总不能叫赵大娘他们家既受了委屈,还不能讨回公道吧。天下间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不少人纷纷点头。   陈老太更是扯着嗓子喊道:“要是有人给我们家猪下泻药,老娘我拿刀砍死她。一头猪养大多不容易,天不亮就得去山上割猪草,一日三顿伺候着,有个什么动静大半夜就得起来看,她柳红花磕几个响头就想完事,那人家赵大娘上哪说理去。”   “陈大娘说的没错。”林保家点头道,“这事绝不能随便算了。不然今天你下泻药,明天有人下□□,是不是都不报警?那到时候大家辛苦一年还不够被人糟践的呢!”   “就是这个理。”宋绵思道:“这要是坏人不得到教训,那日后就会有人有样学样。今儿个是抓住了人,以后要是抓不住呢,那到时候大家伙晚上都不敢睡了,这要是贼来一趟,保准把你家偷得精光。”   所有人一听到这话,顿时间明白了。   “报警!一定得报警!”   柳红花拳头紧握,她朝宋绵思冲了过去,双手就朝宋绵思的脖子抓去,“我杀了你!”   可宋绵思哪里是好对付的,早就防着她突然发疯。   宋绵思一把抓住柳红花的手,反手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把柳红花给打懵了,也把众人给看懵了。   她自己倒是很冷静,一把甩开柳红花的手,对众人说道:“你们也都看见了,她要是真有心悔改,刚才会说出杀人的话吗?不过是用一哭二闹的手段来让赵大娘吃亏,等事情结束,她下回下药的说不定就不是猪,而是人了。”   众人看向面容狰狞,眼中狠毒的柳红花,彻底无话可说。   凌晨时分,林保家和林家思同老赵家的人去了一趟县城,把柳红花母子送到派出所里面。   柳红花母子也招供出他们的目的,不但是眼红想报复赵大娘,也是为了坏了榨油厂的菜籽饼生意。   这对母子的名声这回彻底在大队里面臭了。   就连柳红花的娘家人也放出话来说他们柳家和柳红花彻底断绝关系。   赵大娘家这边,那几头猪停了泻药后,没几日就好起来了,也再也没有人会怀疑菜籽饼有问题了。   并且这回菜籽饼还因祸得福,销售量暴涨了。   本来呢,菜籽饼这东西,知道的人少,而且不少人心里头都存着担心,怕猪吃了有问题,如今看柳红花母子为了坏掉榨油厂的生意还得给猪下泻药,大家伙都相信这菜籽饼适量的确是没什么关系,还有好处,不然那柳红花母子干嘛还得去折腾什么泻药。   “今天卖出了快五百斤菜籽饼了。”林爱国高兴地跑过来和宋绵思报喜。   “这么多?”宋绵思放下手上的钢笔,脸上浮现出诧异的神色,“昨天不才卖一百斤呢,怎么今儿个就涨了这么多了?”   “您不知道现在柳红花他们家的事传的周围几个大队都知道了,其他大队听说菜籽饼这东西能卖钱,还能喂猪,就都跑来买了,刚刚险些还打起来了。”林爱国兴奋不已,他在榨油厂投注了很多心血,对柳红花母子的行为是深恶痛绝,如今见他们母子的行为不但没能影响榨油厂的生意,还让榨油厂菜籽饼的生意彻底打开局面,他要说不高兴那是假的。   宋绵思心里头也高兴,但她很沉稳,笑道:“打起来就不必了,现在菜籽饼的生意好起来,就多调几个人过去帮忙,咱们不求多挣钱,主要是以和为贵,别闹出什么事来。”   “是,我明白。”林爱国连连点头。   他推门出去后,宋绵思低下头看了下手上的信,本来是打算拖几天,可这阵子时间忙,宋绵思就把写信的事情给忘了,要不是昨晚上林贺功提了一句他哥,宋绵思都快把林贺成忘记了。   这不,今天一忙完事情,宋绵思就赶紧写信。   在信里面,宋绵思提了下林贺功现在的情况,她想林贺成知道贺功有份正式工作肯定会很高兴,除此以外,宋绵思又说了下林糖的成绩,林糖的成绩不错,在大队小学能排到年纪前三。宋绵思一直在想,要不要把林糖送到县城去念书。   别的不说,县城里面的教育资源肯定是比大队的好。   这件事,林糖那边没有什么意见,这孩子看着文静,可胆子也大,也有野心,不像有些孩子,说到要转学,首先就有些怕了。   不过,这件事,宋绵思于情于理还是得问下林贺成的,毕竟这件事这么大,总得和林贺成商量一下。   写完两兄妹的事情,宋绵思才不慌不忙地说起自己的事。   这回她没刺激林贺成了,只是写道自己快要高考了,要是能考上大学,那九月份就得离开大队了。   寥寥几语,想必林贺成能明白宋绵思的意思。   傍晚时分,宋绵思跑去把信送到邮局里。   邮局孙菊看见她来,脸上顿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小宋,你又来寄信了。”   “是啊,孙姐。”宋绵思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孙姐最近还有猴票吗?”   “有,有。”孙菊脸上都快笑开了花,这邮票滞销不是一个邮局的事,他们这地方没什么人有集邮的爱好,又往往每个月都会送来新的邮票,这样一来,过去的邮票就积下来,卖不出去。孙菊这阵子帮宋绵思买猴票,替不少人解决了麻烦,自然也落下了不少人情。   她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十版邮票,有些迟疑地对宋绵思说道:“我这里收了十版邮票,会不会太多了?”   “没关系,十版邮票我也要,总共六十四块是吧,我今儿个带了五十出来,明天再把剩下的钱给你带来。”宋绵思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五张大团结,递给了孙菊。   孙菊喜出望外,她本来还担心宋绵思吃不下这么多邮票,现在看来,她小看了宋绵思了。   不过,孙菊有些疑惑,她小声问道:“小宋,你前后买了这么多猴票,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这要说集邮,寻常人集邮顶多有一张也就够了,了不起也就是买一版邮票,哪里像宋绵思这样买了好几十版了。   宋绵思对孙菊的询问毫不吃惊,能忍这么久才问她这个问题,这孙菊也算很有职业道德了,想了想这些日子孙菊给她帮的忙,她低声说道:“孙姐,我也不瞒你,其实我是觉得这邮票将来保不齐就能升值,现在低价买入,将来高价卖出,那就能挣钱。”   孙菊瞬间无语了,她摇头道:“小宋,这邮票能升什么价啊。这东西不就是寄信用的,又不是什么古董。”   话不投机半句多,宋绵思见孙菊不相信,也不多分辨,笑道:“您不信就算了。不过,我这边可以送您一版猴票,这一版猴票您留着,别卖,以后您就明白了。”   有头脑的人总是少数,就好比房子,这东西,大家一开始都觉得不可能涨价,可等08年后,高涨的房价就能给那些短视的人来个狠狠的一巴掌,为此懊悔不已的人数不胜数。   多年后,当孙菊用这版猴票给孙子在县城买了房时,她想起当初宋绵思所说的话,心里头感激不尽。 第49章 当长嫂的第四十九天 当长嫂的第四十九……   六月中旬的天热得发慌。   田地里油菜花随着风轻轻摇晃着身姿, 漫山遍野都是一片绿葱葱。   知了在田地里叫个不停。   宋绵思即便是在办公室里,也热出了一身的汗,她翻看着手上的账册,眉头微微皱起, 下面众人心里头不禁提了起来, 又到了一个月结清工厂的营业情况的时候。   大家伙卖力干了一整个月, 就盼着这个月的工资和奖金。   这个月来,他们的销售不但把买卖做到了其他县城去, 甚至还把手伸到了市区,和市区的好几个单位都谈成了好大一笔销售额。   这个月销售额最高的是许欣欣这个姑娘,这个姑娘岁数比宋绵思大了两三岁, 初中毕业,原本呢, 按照这个学历是能够在他们大队的小学当个老师。   可他们大队的教师岗位早就满额了, 再加上学生也不多, 所以就没办法进去里面教书。可要找其他工作, 又碰不上合适的机会,一来二去, 反而只能在家里帮忙干农活。   先前家里没少为这事发愁, 说一个姑娘家念到初中,结果还是干农活, 那读不读书不没啥区别。   可自打许欣欣考上榨油厂的工人后,家里面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 不但如此, 就连有要说亲的,家里头也不敢随便做主,要相看什么人家, 都是让她自己拿主意。   有钱后,许欣欣才体会到什么叫做经济独立带来的自由和快乐。   看完账册,宋绵思双手合拢,逡巡了众人一圈,见到众人神色有些紧张时,笑着缓解气氛:“不用紧张,这个月大家的成绩又上了个新台阶,我很满意。”   “当然,相对应的,大家的工资和奖金也不少。尤其是欣欣,你这个月的工资比我这个厂长还多了。”宋绵思笑了笑,把手上的信封一一发给众人。   许欣欣拿到信封后,先看了下信封上的数字,在看见六十六块七毛的时候,她手都有些发抖,既难以相信又高兴不已。   “欣欣这个月做的很不错。”宋绵思夸奖道。   对于许欣欣这样的年轻姑娘,能拉到这么多的销售额,实在是难得。   做销售嘛,男性其实是更有优势的,因为很多男性都会存在着性别歧视的想法,一看到女的销售员,要么心生不轨,要么就心怀歧视,有时候男销售员说一句话好话就能办下来的事情,女销售员怕是得把嘴皮子磨破了才能把单子谈下来。   许欣欣从一开始的倒数第二变成现在的正数第一,里面下的苦功夫寻常人难以想象。   “谢谢厂长的夸赞。”许欣欣激动的脸上红扑扑的,得了宋绵思这句话,她比得了这笔钱还激动。   “拿了工资,还是那句老话,大家伙继续加油干,咱们争取像那芝麻开花节节高。”宋绵思微笑着说道。   “是,厂长。”众人回答得响亮极了。   在人群散了之后,宋绵思唯独把赵芳菲留了下来。   “坐。”看着有些局促的赵芳菲,宋绵思笑了笑,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赵芳菲这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她的双手纠缠在一起,心里头忐忑不已,鼻尖上冒出细汗,“厂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宋绵思道:“你想必也知道我快要高考了吧?”   赵芳菲点了点头,她隐约好像知道宋绵思要说什么了。   今年高考虽然因为酷热而有所延期,但也不过是延期了几天而已,高考就定在了七月十五、十六、十七这三天,宋绵思这些日子在渐渐地放权,这权利不但放给了赵芳菲,也放给了林爱国。   她没明确表现出自己的想法。   但这两个人其实心里也有数,这一个月来也都拼命努力。   在负责任方面,无论是赵芳菲还是林爱国,都没得挑剔,可是在细心和亲和力方面,林爱国却远不如赵芳菲,其实这一点儿,林爱国是做的很让人失望,毕竟怎么说,东山大队是林爱国土生土长的,可是大队的老百姓看到赵芳菲竟然比看到林爱国还亲,可见赵芳菲在做人这方面甩了林爱国不止三条街道。   “我打算过几天就要卸任了,临走前呢,我是看好你的。”宋绵思交叉着双手,瞧见赵芳菲露出错愕的神色时,又笑道:“你先别急着说话,让我把话说完。”   “有我开口,你有八成把握能够当上这个厂长,不过,芳菲,在那之前,你得做些表现出来,让大家伙更加服气。”   “这并不是个非完成不可的要求,但是如果你能做到的话,对你更有好处。毕竟你不是东山大队的人,要想站稳脚跟,还是需要让民众更加信服。”   “我明白的。”赵芳菲连连点头,她被这个从天而降的馅饼砸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对于担任厂长这件事,赵芳菲是有野心,她相信自己能当好厂长,可她心里头也存在着担忧,能力方面她自信能赢过林爱国,可是要论背景,她爹虽然是机械厂厂长,可也不是本地县城,而林爱国又是东山大队的人,和厂子里好些人都是从小开裆裤时候玩到大的交情,爹又是大队书记,妈还是妇联里面的干事。   一比较背景,赵芳菲的心就不断地往下沉。   但现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赵芳菲心上面的阴霾一扫而空。   “你能明白就好。”宋绵思心里头松了一口气,这当领导也不轻松啊,总要考虑各方面的感受,“现在咱们榨油厂的单子已经积累了不少,可厂子里面就一台榨油机,我的意思呢,是如果能够再买下一台榨油机,同时再扩招一批人,这么一来,你不但能够立功,还能够让别人落下你一笔人情,我打算这两件事都让你来负责,你有信心能办好吗?”   “有!”赵芳菲立即点头。   她的手激动的发抖,“厂长,我肯定能办到,您给我一个月,不半个月的时间,我一定把榨油机给你弄来。”   宋绵思露出一个诧异的笑容,半个月弄下一台榨油机,这可不容易。   “好,你要是能办到,我这位置你来做,谁要是有意见,我头一个不答应。”   得了宋绵思这话,赵芳菲更是和打了鸡血一样。   她当天晚上就没留在厂子里休息,而是骑着洋车子回了家。   到家后,赵芳菲就拉着她爹妈进屋子里休息。   在听见女儿有可能升任厂长时,赵良刚手上的烟头一抖,被烟灰烫了个正着,他匆忙甩掉手上的烟蒂,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啥?”   “我说我有机会当我们厂的厂长了。”赵芳菲又重复了一遍。   赵良刚和宋慧荣对视一眼,夫妻俩都被这消息砸懵了。   这么说吧,先前赵芳菲当上榨油厂的副厂长,他们都觉得有些不敢相信,虽然说那榨油厂还没开,而且还是个小摊子,可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啊,厂子再怎么小,副厂长也是个官。   宋慧荣在机械厂干了一辈子,也就是个小组长。   赵良刚能当上副厂长,更是花了七八年的努力,再加上家里根正苗红,才有机会。   他们女儿倒好,二十三岁的年纪,一下子就成为了副厂长。   眼下,又要当厂长了。   二十三岁的厂长,说出去谁信哪?   爹妈两人默契地没有把宋绵思这个特例算进去,毕竟那是个人精,一手空手套白狼,愣是把一个厂子从无做到有,又把生意搞得风生水起,这种人才,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闺女,你真没和我们说笑?”宋慧荣的身体往前倾,神色着急。   “这种事,我能说笑吗?”赵芳菲对他们的反应并不惊奇,就连她直到这会儿都有一种在梦里面的感觉,“不过,我们厂长给我提了个要求,要我谈下一台榨油机。”   “这、这恐怕不行。”出乎赵芳菲的意料,赵良刚的第一个反应却是拒绝。   赵芳菲怔了怔,她按下心里头的慌乱,镇定地问道:“爹,先前你们厂子不也卖了我们一台卧式榨油机,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闺女,爹不瞒你,先前那台榨油机你们厂子分期付款,那是爹磨破嘴皮子才能定下来的。”赵良刚叹了口气,道:“现在你们厂子的款子还没还完,副厂长那人没少在厂子里说这事,说你们厂子有钱却不还款项,因为这事,下面不少人有意见。”   赵芳菲愣了一愣。   她还真的没想到先前那台榨油机还留下这么大的麻烦。   一想到自己先前心里头还对爹有些意见,赵芳菲心里头酸酸涨涨,有些愧疚。   不过,赵芳菲也不愿放弃这次的机会,她努力这么久才得到这样一个机会,如果因为没有办成这件事,丢了厂长的位置,赵芳菲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她抿了抿嘴唇,定了定心神,这事说来说去还是钱的事情,榨油机的款项提前还也不成,因为当初他们签约的时候,合同上白纸黑字写清楚了,就是分成十二期,现在提前还了,无疑要从厂子里抽出一笔资金来,对于厂子的运转会造成不小的影响。   而另外的一方面是,现在的问题不在于榨油机的款项,而是在于她爹赵良刚和副厂长谢广平的矛盾。   谢广平和她爹赵良刚两人同时进厂,当初在竞选厂长的位置时,两个人没少互相别苗头,最后谢广平因为能力不如她爹输了,打那之后,谢广平就一直在副厂长的位置呆着,平日里总是和赵良刚对着干,还在工厂里面拉了一帮同党。   所以,即便是赵芳菲让榨油厂把榨油机的款项给还了,那要不能轻易再买一台,前后五千多的款项,榨油厂拿得出来,可是会伤了筋骨。   赵芳菲陷入思考当中,她琢磨着这件事该怎么办。   “先吃饭再说。”宋慧荣连忙说道,她拉着赵芳菲的手,看到她的手腕消瘦,整个人瘦了一圈,心疼得不得了,“你看看你,在外面也不好好照顾自己,都瘦成这样,妈今晚上下厨,给你做几道你爱吃的菜。”   “好,好。”赵芳菲满口答应,但心思没放在吃饭上面。、   她囫囵吞枣地吃了一顿饭,宋慧荣给她夹的什么菜,她都没留意到底是什么。   吃完饭,赵芳菲也帮忙收拾碗筷,钱秀红边干活边对赵芳菲说道:“芳菲,回头你要是再回家,你帮忙多买几瓶菜籽油行不行?钱我能先给你。”   “家里不是有菜籽油吗?”赵芳菲抬起头,不解地问道。   她这几个月每次回家都会给家里买一两瓶油,怎么也都够用了。   “是我们娘家那边要。”钱秀红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先前她对赵芳菲那态度可不算好,哪里想到现在赵芳菲竟然能够咸鱼翻身,一下变成了榨油厂的副厂长,自己还得有求于她,“你不知道,你们工厂的菜籽油香,可外面哪里买得到?”   这些日子,榨油厂的机器是没日没夜的开,可是订单太多,又要按照时间顺序来排单子,所以,其他县城能买到菜籽油的量真的是有限。   可老百姓吃惯了东山榨油厂的菜籽油,再一吃供销社的油,就觉得口感和味道有些不太好了。   常言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下子,就出现了吃油难的问题了。   黑市里面,一瓶一斤重的菜籽油能卖到三四块去,这还是得抢破头才能买到。   赵芳菲怔了怔。   她感觉脑海里隐约有一道灵光闪过。   钱秀红见赵芳菲神色不对,却误以为是她不答应,连忙道:“我也就是随口一说,要是不方便那就算了。”   “不,不是。”赵芳菲眼睛大亮,她抓住钱秀红的手,激动道:“大嫂,你可帮了我大忙了!这事我答应了,你要几瓶?”   “三、三瓶。”钱秀红声音都有些哆嗦,这求人办事还能帮忙?她们家小姑没问题吧?   钱秀红胆战心惊地看向赵良刚和宋慧荣。   夫妻俩也是一脸懵逼。   当天晚上,赵芳菲在自己房间里面琢磨着这件事的时候,赵良刚和宋慧荣来了,宋慧荣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见赵芳菲在书桌旁边埋头写东西,她放柔了声音,“闺女,别写了,先喝东西。”   “是啊,喝了再写。”赵良刚说道。   “爹、妈,我现在在忙,我不喝,你们自己喝吧。”赵芳菲这会子灵感充沛,她生怕漏过一个灵感,连头也不抬。   “闺女,你听话。”见赵芳菲这认真的模样,宋慧荣心里头越发着急了。   赵芳菲这模样,在宋慧荣眼里看来就是中邪了。   肯定是受刚才的打击太大了!   听见这话,赵芳菲才抬起头来,她无奈地说道:“我们不才刚刚吃完饭,您给我喝什么啊?”   “反正是好东西,你喝就是了。”宋慧荣说道。   赵芳菲见宋慧荣和赵良刚两个人都是一副非要亲眼看她喝完才肯走的样子,只好放下钢笔,接过碗,看见里面一堆灰烬,她愣了下,“这,这不会是符水吧?”   “就是符水,特别灵,你快喝了。”宋慧荣催促道。   赵芳菲一脸无语迪看向她妈,“妈,首先呢,咱们现在讲科学,这符咒这种迷信的东西哪里能信,其次,我是出什么事了,得喝这东西?”   “你还说你别出事,刚才你大嫂让你帮忙买油,你反倒谢谢她,这不是中邪了,又是什么?”赵良刚语气果断地说道。   赵芳菲一听,拍了下额头,哭笑不得,原来是这个缘故,她说她妈怎么好端端的给她喝这玩意,感情是觉得她的反应有问题,她把碗放下,“爹,妈,我没事。是我从大嫂的话里面想到主意,所以才感谢她。”   “主意?”宋慧荣诧异地和赵良刚对视一眼,夫妻俩两脸懵逼。   刚刚钱秀红说话的时候,他们就在外面,也没听到什么主意啊。   “是这样的,”赵芳菲站起来,把二老按在床边坐下,道:“我想过了,这榨油厂能不能下来呢,他谢广平一个人说了不算,咱们得发动群众。现在我们榨油厂的菜籽油不是很抢手吗?我们愿意用菜籽油来代付一部分的机器钱,你们机械厂可以选择拿这油当做福利发给工人也行,算成钱卖给工人也可以。反正这油横竖是不会砸在手上的。爹,您觉得这主意能不能成?”   赵良刚皱着眉,思索了片刻,本来乍听之下这主意是有些歪,可是仔细想想好像也不赖,如今老百姓日子好起来,头一个改善的就是饮食,而油水缺乏则是至关重要的,尤其是工人们,一天天干粗重活,就得吃点儿带油水的,要是厂子能帮工人解决这个问题,说不定反倒是件好事。   “这主意可以。”赵良刚点头,脸上露出几分赞许,但他不想让赵芳菲太过骄傲,对于赵芳菲来说,这个年纪当上副厂长,要是心高气傲起来,日后做出什么错事,那可就得不偿失,所以他故意说道:“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工人能答应,可是像副厂长那边的人,却还是会反对。”   听见这话,赵芳菲不但没露出烦恼的神色,反而还笑了。   她勾起唇角,笑道:“爹,这我也想到了。”   “你想到了?”赵良刚一愣,他起了兴趣,“你想到什么主意了?”   “是这么回事。”赵芳菲气定神闲,“我们厂子打算加一台榨油机后,就要再扩招一批工人,您觉得这榨油厂工人的岗位能不能让谢广平那边的人倒过来支持咱们?”   赵良刚皱了下眉头,有些迟疑,“你是说把那些岗位名额给谢广平那边的人?”   “不。”赵芳菲连连摇头,“我的意思是让他们知道有这件事,这就足够了。”   “这能行吗?”赵良刚眉头皱的更深,一个岗位的确能够让谢广平那边的人倒过来支持他们,可是一个考取岗位的机会,却未必能打动人心。   “能不能行,得看您和我配合唱一出戏。”赵芳菲压低声音小声地说了一番话。   赵良刚脸色渐渐露出兴趣来,他深深地看了赵芳菲一眼,感觉自己女儿的成长有些让他侧目,这主意,要是先前,他都不敢相信是他女儿能想出来的。   三天后,赵良刚在机械厂会议里提起榨油厂要再买一台榨油机的事情。   果不其然,他刚开口,谢广平就立刻表示反对。   谢广平把水杯放下,高声道:“赵厂长,您这就有些过分了。先前您让榨油厂分期付款买下一台榨油机也就算了,如今以前的榨油机还没把钱还完呢,就又要再买一台了。这是不是有些得寸进尺了?”   赵良刚眉头皱起,气度威严,“谢副厂长,这分期的又不只是榨油厂一家,咱们厂子合作的其他单位也有先下订金,年底再给尾款的情况,怎么其他单位能行,轮到榨油厂就不行。这榨油厂的生意挺火的,咱们根本不用担心他们还不起钱。”   “既然还得起钱,那就让他们先把之前那台榨油机的钱还了再说。”谢广平丝毫不给赵良刚面子,不客气地说道。   “你这就蛮不讲理了。合同上都写的明明白白,现在让他们提前还钱,这不是为难人家?”赵良刚气愤地一拍桌子,太阳穴青筋凸起,一副气得不轻的样子。   众人连忙打圆场。   厂子里的党委书记刘兰香说道:“好了,你们两位都别发火,大家都是为了厂子着想,咱们求同存异,没必要吵架,是不是?”   “这话你和他说。”谢广平抱着手臂,“这么帮着人家榨油厂,不定拿了什么好处。”   “你说什么!”赵良刚本来是在演戏,听见谢广平这话,一下子真气着了,他拿好处,他拿了什么好处,这么多年,他在工厂里兢兢业业,多少人拿真金白银来贿赂他,他都没松过口,但凡他要是肯松口一回,赵芳菲何必跑到隔壁县城里去?   这回榨油厂买榨油机的事,赵良刚固然是有心帮女儿,可他完全没让厂子里损失一笔利益,甚至还给厂子争取了好些福利,比如先前清明节,赵良刚就跟榨油厂买了好些菜籽油作为工人的福利,那些菜籽油都是以成本价卖给他们的,这要不是赵良刚豁出去面子,能要到这些福利?!   “你说话可得有证据,你要是觉得我拿好处了,你去举报我,我绝对没有二话!”   谢广平一听这话,神色有些色厉内荏了,他要是真有证据,哪里还会在这里呆着,早就去县政府那里举报去了,不过,谢广平到这时候还硬着嘴巴,“谁知道你什么心思,总之,这事就是不成。他们要想买榨油机,那就得把前后两部榨油机的钱都给了。”   “好,好。”赵良刚冷笑,他看向刘兰香那些人,“你们的意思呢?”   刘兰香一群人都是谢广平这边的,自然都附和谢广平。   赵良刚不是没有支持者,但是这种事,不能拿到多数人支持,那就没办法通过。   他点头,“好,我可算是明白了,你们别后悔就成。散会!”   会议一散,谢广平得意洋洋地看了赵良刚一眼,直接转身走人,他那边的人也跟着走了。   生产部主任陈航朝对赵良刚说道:“老赵,你别也太往心里头去,这事要是不成,让榨油厂那边想想办法,凑够钱来买也是一样的。”   “老陈,这两台榨油机多少钱,你比我心里更清楚,这哪个厂子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没了谢广平那些人,赵良刚反而表现的很是冷静,或许他刚才表现出来的愤怒更多的是演出来的。   能当厂长这么多年,赵良刚要没点儿手段,那早就被谢广平弄下来了。   “话是这么说,可现在他们那边反对,这事没办法通过。”陈航朝也很无奈。   可是规矩就是规矩。   赵良刚深深地叹了口气,“亏我还给咱们厂子里争取来了福利。现在看来,这些福利怕是要作废了。”   “啥福利?”陈航朝起了好奇心,赵良刚随口说道:“就是让他们榨油厂用菜籽油来还钱,这样一来,咱们工厂的员工可就不愁没油吃了,而且说句心里话,我这也是替工人们着想,现在黑市那菜籽油价格翻了多少,要是他们拿出去卖,不也能挣点儿钱,改善改善家里面。”   陈航朝一下子愣住了,他拍了下大腿,心痛不已地说道,“老赵,这事你刚刚怎么不早说?”   “人家也没给我机会说啊,再说了,就算说出来,你说谢广平他们那些人会改变主意吗?”赵良刚反问道。   陈航朝不得不承认赵良刚的话有道理。   谢广平是纯心给赵良刚添堵,所以即便赵良刚给工人们争取多少福利,那也是白瞎。   可是陈航朝心痛啊。   他家的人比赵良刚多,四个儿子三个女儿,现在都结婚了,陈航朝家里可谓是子孙满堂,光是孙子孙女十个了,也就是现在上头开始说要计划生育,倡导少生优生,只剩一个好,否则他今年怕是要再添几个孙子孙女了。   这人丁兴旺本来是好事,可是孩子一多,吃喝拉撒每样都得要钱。   他们家现在还没分家呢,先前陈航朝带回家几瓶菜籽油,孙子孙女们吃了都说这油香,可人多东西消耗得就快,没一个月呢,几瓶菜籽油就吃没了。   这阵子,孩子们天天闹要菜籽油炒的菜。   陈航朝舍得花钱,可也耗不住没地方买。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便宜买油的机会,就被谢广平这些存着自己心思的人给坏了。   陈航朝回家的时候都拉长了老脸。   “这是怎么了?”他媳妇拿过他手上的公文包,对他问道:“回到家就拉长老脸。”   “还不是榨油厂那事。”陈航朝喝了口水,道:“本来厂长都和榨油厂谈好,让榨油厂用菜籽油来还部分机器的钱,现在菜籽油多难买啊,那谢广平一句话,咱们工人的福利全都没了。”   “这不是胡闹吗?”陈航朝的大儿子陈世良皱着眉头,不悦地说道,“他就算是副厂长,也不能不在乎咱们工人的福利啊。”   “可不是,可人家仗着他是副厂长,愣是不肯点头答应这件事,你说,这件事给闹得。人家榨油厂又不是不给钱,再说了,也不是他们厂子分期付款,咱们县城肥皂厂不也欠钱呢,也没见他谢广平跑上门去把钱要回来!”陈航朝气愤不平地说道。   一家子也都忍不住生起气来。   第二天上班,他们家人就把这事说给了旁人听,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了。   先前清明节那会的菜籽油大家吃了后都觉得不错,这菜籽油气味重,可是香啊,平日里没办法买到还只能说是自认倒霉,可现在是有机会却被领导给拒绝了,这谢副厂长分明是不把他们工人放在眼里。   谢广平今天一到厂里,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头。   平日里大家看到他都会喊一声谢厂长,可今天,好些人看到他都把头低了下去,就跟没瞧见他似的。   他心里头揣着疑惑,有些不明情况,走入办公室,没多久工厂的党委书记刘兰香就来了。   “谢厂长,你可算是来了,出事了。”刘兰香满脸着急的神色,进来后也顾不得避险,把门给关上。   “出啥事了?”谢广平疑惑问道,“我怎么感觉今天大家看到我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啊?”   “那可不,现在厂子里面都在传,说人家榨油厂愿意用菜籽油来支付榨油机的部分钱,这价格还比市面上便宜,赵厂长打算拿这给工人当福利卖给工人,可你一句话,就把这事给砸了。你说,那些工人能看你顺眼吗?”刘兰香没好气地说道,这要不是她是谢广平这边的,也得有意见。   谁家现在不愁没油啊。   好好的一个机会,就这么没了,能不心疼?!   谢广平瞪大眼睛,“这事昨天赵良刚可没提。”   “他是没提,给咱们留着个坑呢。”刘兰香说道,“你得想想办法,不然工人来提意见,我们这边也难做人。”   谢广平眉头紧皱,故作平静地舒展开眉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回头我再找你。”   “那你赶紧想想办法。”刘兰香说道。   刘兰香出去后,谢广平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他手握成拳,背在身后,在办公室里面来回踱步,心里头已经不知道将赵良刚骂了多少回了。   这该死的赵良刚,昨天没提这事,分明就是要害他!   好,这事他倒是要和赵良刚杠上。   要是能让榨油厂的这笔生意通过,他和赵良刚姓!   谢广平决定把这件事冷处理,对于这种事情,如果召开什么大会,工人们反而要闹事,到那时候,情况控制不住,反而是有利于赵良刚。   他拿定主意后,去和刘兰香等人商量,让他们无论怎样都不准松口。   然而,谢广平没想到的是,已经有人在磨刀霍霍,准备挖墙头了。   次日早上,赵芳菲请了假,穿的光鲜亮丽,上面是一件的确良衬衣,下面是一条碎花裙子,脸上擦了粉,脚上穿着小皮鞋,当她拿着饭盒来的时候,工厂里面看见她的人都有些不敢认这就是赵芳菲。   “小赵?”刘兰香迟疑地喊了一声,叫赵芳菲停下脚步,才敢相信这就是她记忆中那个灰扑扑不起眼的赵厂长家的小闺女。   “刘阿姨,是您啊。”赵芳菲脸上露出笑容。   “还真是你,我都有些不敢认了。”刘兰香客气地说道,她看了眼赵芳菲手上的东西,道:“你这是给你爹妈送午饭来了?”   “是啊,刚好今天放假,我嫂子又得看孩子,我就来跑一趟。”赵芳菲说道。   刘兰香忍不住多看了眼赵芳菲的打扮,感叹道:“看来你现在在你们榨油厂那边生活的很不错啊。”   “刘阿姨,我们那小厂子也就还行。”赵芳菲露出谦虚的笑容。   刘兰香心道,还行,这一双小皮鞋十八块也舍得买,这要是还行,那他们这种穿老布鞋的还得了。   “对了,刘阿姨,说起来我有些日子没见到香兰妹子了,香兰妹子现在怎么样了?”赵芳菲像是随口一般问道。   一听到赵芳菲问到自己闺女,刘兰香脸上神色有些不太好看,她含糊地说道:“不还是那样,现在工作不好找啊,就是个临时工也得抢破头。”   “那不如考我们榨油厂啊。”赵芳菲脱口而出,“我们榨油厂的待遇可不错了,能干的一个月少说能拿这个数。”   她比划了个六的手势。   刘兰香瞪大眼睛,“六十多?”   “对,这事你可别告诉别人。”赵芳菲小声道:“也就是我和香兰关系好,才告诉您。我们厂子要多加一台榨油机,到时候机器一到,就要招人,你让香兰好好努力,她可比我聪明多了,肯定能考上的。”   刘兰香顿时激动了起来。   她呼吸急促,正要追问考试内容,突然觉得不对劲,这加榨油机才要招人,榨油机没了,岂不是就不用招人了?   一想到这里,刘兰香脸色有些难看,“小赵,你们厂子榨油机的事吹了。”   “吹了?”赵芳菲张大嘴巴,手捂着,表情惊讶,“这,这怎么回事?”   “就是吹了,还能是怎么回事。”刘兰香这会子也没心情说话了,她对赵芳菲说道,“我还有事,你去给你爹妈送饭吧,我先走了。”   “那成。”赵芳菲晃了晃神,囔囔说道,“怎么就吹了,这要是能成,得多少个岗位啊,可惜了香兰妹子了。”   刘兰香听见这话,心如刀割,脚步越发加快。   她没留意到,她身后赵芳菲唇角悄悄勾起。 第50章 当长嫂的第五十天 当长嫂的第五十天……   赵芳菲的话就仿佛一颗石头落在了刘兰香平静的心上。   如果不知道这事, 刘兰香还能继续坚持支持谢广平,反对再卖给榨油厂一台榨油机,可是现在不同,现在这件事牵扯到了她女儿的利益。   刘兰香在办公室里坐了半天, 对这件事思虑许久, 最终选择倒戈。   她没办法不倒向赵良刚他们那边, 榨油厂扩招,说不定就能够解决她小女儿的工作。   而支持谢广平, 她能得到什么好处,现在工作这么难找,就算是谢广平, 也没办法给她小女儿安排个工作,何况还是榨油厂那样高工资的工作。   刘兰香拿定主意后, 她没走漏消息, 悄悄联系了几个认识的人, 商量了这件事。   为了子女们的前程, 这些人也都纷纷倒戈。   周六下午。   赵芳菲再次来了一趟。   这回她是代表榨油厂来的,穿着依旧很是光鲜亮丽, 一路上没少吸引男男女女的注意力, 男人看的是赵芳菲的脸,女人看的是赵芳菲的衣裳和打扮。   谢广平看见她来, 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小赵啊, 不是谢叔叔不支持你们榨油厂, 但是你们的事是真的不成,你也不必再往我们机械厂跑了,这件事我们早就定下来, 不通过。”   “是吗?”赵芳菲唇角勾起,露出一个微笑,“那要不让大家重新投票表示一下怎么样?如果这回真的不通过,那我绝无二话。可要是票数通过了,谢叔叔您怎么说?”   “那我也没二话。”谢广平拍着胸口,故作豪气地说道。   他心里不屑,一个小丫头片子,仗着运气好当了个副厂长,还真以为能和他平起平坐,商量事情啊。   “这可不够。”赵芳菲想了想,笑道:“要是能通过,谢叔叔您敢保证七天内带着人把这榨油机加班出来吗?”   “要是真能通过,这事就包在我身上。”谢广平说道。   旁边刘兰香等人神色复杂。   刘兰香看了赵芳菲一眼,她其实回头已经琢磨出赵芳菲那天可能是故意和她说的那番话,目的就是要让她动心,倒戈向赵良刚这边。   可这阳谋实在是切合了刘兰香的软肋。   因此,即便知道是赵芳菲设的圈套,刘兰香等人也只能乖乖地捏着鼻子往下跳,回头还得感谢人家给了这个机会。   “那好,大家也都听见了,等会儿可千万别想耍赖。”赵芳菲笑意更深,逡巡众人一遍,眼神落在刘兰香身上时,停顿了片刻,而后笑着对赵良刚说道:“那就举手表决吧,比较快。”   “我没意见。”谢广平的身体往后靠,看着众人,脸上露出笑容来。   “我也没意见。”赵良刚交叉着双手,面色如常,可看着赵芳菲的眼神却有几分深邃。   “支持机械厂再次分期出售一台榨油机给我们工厂的,请举下手。”赵芳菲的双手撑在红木桌子上,语气从容,眼神扫过众人。   陈航朝等人率先举起了手,毫不迟疑。   谢广平看了一眼,心里头冷笑一声,不还是这些人。   他正要和刘兰香等人交换一个得意的眼神,却见到刘兰香等人缓缓却不容忽视地举起了手,谢广平瞳孔收缩,他的脖子往前倾,眼睛直直地盯着刘兰香等人,脑海里飞快运转,到底是出了什么情况,刘兰香等人才会突然支持赵良刚?在这之前,这些人根本没有任何征兆。   “刘书记,你们支持机械厂出售榨油机给我们?”赵芳菲压下扬起的唇角,露出严肃的表情问道。   刘兰香等人尴尬地点了下头。   刘兰香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躲避谢广平质问的眼神,“其实这分期也不是只有榨油厂一家,更何况榨油厂的生意不错,我相信他们肯定有能力还清两部榨油机的钱。咱们为什么不和他们合作?”   “是啊,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其他人硬着头皮,跟着附和道。   谢广平看着他们的眼神,几乎凶狠的仿佛要吃人。   他的拳头握紧,脖子上青筋绷起,脸上露出一个冷笑,“好啊,感情今天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谢副厂长。”赵良刚在副字上重重发音,带着皱纹的眼睛露出几分笑意,“你话可不能这么说,现在是民意所向,没什么蒙不蒙的。”   狗屁的民意所向!   谢广平把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仿佛那是某个人的骨头一样。   赵芳菲笑着说道:“谢叔叔,少数服从多数,现在看来大家还是愿意和我们榨油厂工作的,那榨油机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七天后请你们把榨油机送到我们榨油厂,到时候我们先还第一笔货款。”   “好!”谢广平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头翻涌的怒气,皮笑肉不笑,“侄女现在这么有本事,叔叔当然要好好支持你。”   “那我就先谢谢叔叔了。”赵芳菲微笑着说道。   一老一少眼神针锋相对,几乎能闻到硝烟味。   赵良刚脸上却露出欣慰的神色来,他膝下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们都不成器,赵良刚本来以为女儿也指望不上,这辈子大概也就是个普通工人,没什么出息。可没想到,闺女却给他一个意外惊喜。   七天后。   谢广平亲自带着人把榨油机送到榨油厂里面。   赵芳菲在单子上面签了名字,谢广平看着她,心情很是复杂,在那天的会议过后,谢广平找了刘兰香等人询问他们支持赵良刚的原因,他本来以为是赵良刚干的好事,可没想到这件事却是赵芳菲一个姑娘策划出来的。   而且,策反刘兰香等人,赵芳菲甚至什么都没付出,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就让刘兰香他们动心了。   这样的本事,即便是在谢广平这个年纪,也显得格外优秀。   这么一来,谢广平倒是起了几分惜才的心思。   “小赵,你可比你爹厉害多了。”谢广平带着几分感慨说道。   赵芳菲微微一笑,道:“那是您没看过我们厂长,我们厂长那才是真厉害,我这点儿本事都是从她身上学来的。”   “宋厂长?”谢广平有些印象,先前报纸上刊登过宋绵思的照片,他朝宋绵思看去,即便在照片上看过宋绵思的样貌,亲眼目睹这么一个十九岁的姑娘竟然是厂长,谢广平还是感到难以置信。   “谢厂长。”宋绵思笑着伸出手。   两个人握了握手。   宋绵思微笑着说道:“这回多谢谢厂长帮忙,我们才能这么快拿到榨油机。”   “不用谢我。”谢广平语气虽然还是有几分恼火,但总比先前好了不少,他道:“我是愿赌服输,输给了小赵,自然得践行诺言。你们这台榨油机可得好好珍惜,免得浪费我的心血。”   “您放心,我们肯定会好好珍惜的。”宋绵思诚挚地说道,她冲赵芳菲看去一眼,道:“芳菲,这谢厂长也是你的长辈,今天谢厂长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带带谢厂长参观下咱们的工厂吧。”   “是,厂长。”赵芳菲满口答应,不等谢广平拒绝,就笑道:“谢叔叔,我领您四处参观参观。”   谢广平到了嘴边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和赵良刚关系虽然不对付,可谢广平并不是个傻子,恰恰相反,他这人精明得很,不然也不会能够和赵良刚对着干那么多年。   现在榨油机的事已经事成定局,再折腾只会让刘兰香他们对他心存不满,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而赵芳菲虽说是赵良刚的闺女,将来保不齐是个厂长,与其日后和人家修复关系,倒不如趁着现在,就坡下驴,缓和下关系。   宋绵思看着赵芳菲和谢广平两个人的背影,心里头不由得感叹道,这能当上领导的,果然没有几个笨的。   榨油机一到,扩招就上了流程。   不过,在扩招之前,宋绵思先把卸任和让赵芳菲接任的事告诉了林保家和林家思、林爱国三人。   林保家的反应很是让宋绵思出乎意料。   对于让赵芳菲接任的事,他竟然拍手称好。   瞧见宋绵思愣住,他还笑了,“怎么?你觉得你保家叔我是个拎不清的?”   “不是,我没这个想法。”宋绵思委婉地说道。   这事不能说拎得清拎不清,就算是孔圣人那也有私心啊,这是人之常情,林爱国是林保家的独子,林保家偏袒他这才是正常的。   宋绵思知道林保家是个好官好人民干部,但这并不意味着人家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行了,棉思啊,你保家叔我比你更明白我儿子的能耐。”林保家乐呵呵地说道,“爱国呢,当个副厂长没问题,他这人没胆子干啥坏事,可你要让他撑起整个厂子,那是不可能的。赵同志就不同了,赵同志见多识广,想法也多,有她接任你的位置,我也能放点儿心。”   听到林保家这番话,宋绵思心里头稍稍松了口气。   林保家这么看得开总归是件好事。   她听得出林保家说的是实话。   “厂长,您放心准备高考吧,我会好好辅佐赵同志办好咱们榨油厂的,绝对不会让您失望。”林爱国也拍着胸口,掷地有声地说道。   “那我可把厂子交给你们了。”宋绵思笑道,“我相信你们两个的本事。”   事情说开了,便也解决了。   寻了个日子,宋绵思就把自己卸任和赵芳菲接任厂长的事通知了工厂的工人。   陈蓉蓉等人都很舍不得,几个小姑娘更是一下红了眼睛。   “哭什么啊,我这又不是走了。我还在大队里,你们平时要是想我,就到我们家来,我亲自下厨招呼你们。”宋绵思不喜欢感伤的气氛,笑着调侃道:“就是我厨艺不好,你们可别嫌弃。”   姑娘们破涕为笑。   许欣欣道:“厂长,我们一定会去看您的。”   宋绵思微微颔首,笑着把赵芳菲拉到众人面前,“以后呢,芳菲就是你们的厂长了,她是什么人,我想我也不用多介绍。总之,我希望大家继续保持先前的热情,积极配合芳菲,把咱们榨油厂办得越来越好。”   “是,厂长。”众人激动地说道。   傍晚时分,宋绵思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   她刚骑着洋车子要离开,身后就传来一声喊声:“厂长。”   宋绵思握紧刹车,回头一看,赵芳菲和陈蓉蓉抱着一个袋子跑了过来,他们身后是榨油厂的所有人。   “厂长,我们也没什么东西好送您的,下午的时候我们偷偷包了粽子,取个高中的意头,希望您高考能考中大学。”陈蓉蓉结结巴巴地说道,她脸颊红扑扑的,眼睛里饱含着感激的神色。   看着这袋子粽子,宋绵思只觉得心里面一瞬间仿佛装满了什么东西。   她接过袋子,声音沙哑,“谢谢。”   一袋普通的粽子对宋绵思来说,却比什么都更为重要,因为这是陈蓉蓉他们对她的肯定。   这些日子来,在榨油厂厂长这个位置上,宋绵思看似从容,可心里深处未尝没有过担心和焦虑,不同于先前的小打小闹,这回的工厂生意可不小,稍有不慎,就可能赔光了老百姓借的钱。   但是现在,看着这袋子粽子,她突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小小粽子情意深重。   就如同一封薄薄的信,对于林贺成来说,也是意义重大。   林贺成收到宋绵思的信后,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地。   这封信里面,宋绵思虽然只字不提情爱二字,可是,林贺成却从这字里行间看出了宋绵思那若有似无的爱意。   收到信的那个晚上,林贺成做了个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的身下湿了,昨晚上那个旖旎的梦仿佛还近在眼前,林贺成偷偷洗了床单,心里头决定自己要当一个禽/兽。   若是在以前,他还能够欺骗自己去放手,让宋绵思去选择其他适合她的男人。   可是,这一年来,宋绵思的一举一动,她的用心,她的真诚和坦荡,都叫林贺成无法阻挡。天下间有哪个男人能够拒绝自己暗恋多年的女人的情意。   他做了一个决定,打算假戏真做。   做了决定后的林贺成找来了小刘。   “小刘啊。”林贺成拍了拍桌子,语气温和,“坐。”   一股寒意从小刘的脚后跟窜到了后脑勺,他只觉得毛骨悚然,这个天天“残暴”,被老兵们称为“魔鬼”的男人竟然对他这么温和,小刘感觉自己的死期似乎要到了。   “我就不坐了,团长,我站着就行。”小刘的声音都打着颤。   “哎,你客气什么,你坐下来吧。”林贺成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春风和煦一般的笑容。   小刘这时候的感受比见鬼好不了多少,“团长,您有什么话直说就行,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坐下!”林贺成喝道。   啪的一声,小刘一屁股在林贺成面前的椅子上坐下,身体的反应比脑子更快。   “这不就结了。”林贺成又恢复了温和的表情,小刘都快哭了,他们团长终于疯了吗?   “小刘先前我问你我,我朋友的事你说的挺好的,今天我再来帮我朋友咨询你几个问题。”林贺成语气轻松,神采飘逸。   小刘一听是这事,心里头长舒出一口气,他道:“原来是您”他话语刚落,就瞧见林贺成不冷不热地瞥了他一眼,小刘话锋一转,“您朋友要问问题啊,那您只管问。”   “是这样的。”林贺成说道,“我朋友那对象已经原谅他了。但是我朋友呢,想要和他对象再发展进一步关系,你觉得我朋友该怎么做呢?”   “这个嘛。”小刘挠了挠后脑勺,“不如送些礼物,怎么样?”   “那送什么礼物好?”林贺成有些心动,追问道。   小刘眼前一黑,他清了清嗓子,迟疑道:“要不送些特别的礼物,能体现您朋友心意的。”   “有点道理。”林贺成微微颔首。   小刘如释重负,试探地问道:“那团长,我能走了嘛?”   “可以,你走吧。”林贺成摆摆手,小刘脚底抹油似的跑了。   数天之后,小刘替林贺成出去寄信,他掂量了下手上的东西,发现里面有些厚度,可又摸不出是什么东西,他满腹疑惑,不知道林贺成到底给他对象寄了什么礼物。   此时的宋棉思埋头在学习当中。   七月十五,高考的日子到了。   这一天早上,林贺功和林糖都送了宋绵思去考试。   第一天考试的内容是语文和地理,上午是语文,下午是地理,这两个科目对于宋绵思来说,都没什么难度,考场上人并不多,因此倒也不显得逼仄,知了在外面的树上叫个不停。   宋绵思埋头写着试卷。   语文试卷的题目比较简单,最后是两道题目,根据一幅图画描写上面的内容并写一篇议论文出来。   对于后世回来的宋绵思,议论文她尤为拿手,大概列了下大纲,便开始动笔。   一上午的考试时间在考生们看来,格外的短暂。   当考试结束,宋绵思走出学校的时候,林贺功和林糖两个人第一眼就看见了她,两个人围过来,却没有问考试的内容,反而是问道:“嫂子,您饿了吧,咱们快去国营饭店吧,吃完后好休息。”   宋绵思笑了笑,道:“我倒是还好,反而是你们,没在外头干等着吧。”   他们学校外面没什么树木,根本没有遮阴的地方,今天的天气又格外热。   林糖脸上露出心虚的表情,看了林贺功一眼。   林贺功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没,我们刚刚去找了个巷子乘凉,时间差不多了才过来。”   “真的吗?”宋绵思挑起眉头,“你们两个还骗我呢,你瞧瞧你们身上,衣服都湿透了。”   “这不是天气热嘛。”林糖小心地说道,有些不好意思。   “好了,我知道你们两个是担心我,不过在外面等也没什么用处,你们这样我反而要担心你们,早上也就算了,之后可不能再这样,不然你们就别来送我。”宋绵思装出生气的模样。   林糖和林贺功两个人满口答应。   林贺功岔开话题,“嫂子,咱们快别说了,那饭店今天煮了绿豆汤,咱们快过去喝。”   国营饭店今天这会子生意是真红火。   得亏林贺功在饭店里面上班,再加上蔡大勇的人情,他们才能预定三天的午饭。   中午吃的比较清淡,宋绵思他们要了一条红烧鱼、一道炒茄子。   吃饭的时候,旁边几个桌子倒是有家长不断问起孩子考试的情况来。   “爹,你就别再问了!”突然有个尖锐的声音响起。   宋绵思一抬头,就瞧见一个姑娘擦着眼泪跑了出去,那姑娘还正好是熟人,是她班级里面一个不起眼的女同学叫陈可欣,估计是早上考的不好吧。   宋绵思心里暗道,说起来这个同学能参加高考,宋绵思都有些许惊讶。   今年的高考在三月份的时候有一场预选考试,那场考试是高考前面的一道门槛,只有能通过预选,才有资格参加高考,今年高考人数减少,就是因为这预选的缘故。   以陈可欣的成绩,本来是没资格参加高考的,可她却出现在这里。   宋绵思看了眼陈可欣离开的饭桌,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正一脸尴尬地站起身,那男人年纪大概在四五十左右,手腕上戴着一块手表。   这年头,一块手表一百多,可是一般工人半年的工资。   看来陈可欣的家庭背景不一般啊。   宋绵思心里暗暗想道。   “嫂子,您多吃点儿鱼。”林糖见宋绵思心不在焉,连忙夹了一筷子鱼肉剔除了刺送到宋绵思碗里面,“您就不要多想了,我们老师说了,考完了就不要去想试卷的事。”   “谢谢。”宋绵思收回心神,露出一个笑容。   三天的考试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等正式考完试的那天,宋绵思只觉得如释重负。   出了考场后,有人和朋友抱头痛哭,有人则是欢喜地朝家人飞扑过去。   众生百态,不外如是。   饶是宋绵思一向沉稳,此时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几分笑意。   陈可欣低着头走出考场,她忧心忡忡,去年她就高考失利了,今年要是再名落孙山,难道还要再复读一年?她年纪已经不小了,再这么耽误下去,恐怕要成为亲戚里面的笑柄。   由于低着头,陈可欣没留意到前面的宋绵思,一不小心就撞上了宋绵思的后背。   “哦,对不起。”陈可欣连忙后退,连不迭地道歉。   “没关系,你没事吧?”宋绵思看了陈可欣一眼,她的脸色可称不上好。   “没事。”陈可欣没想到自己会撞上宋绵思,她看了宋绵思一眼,急匆匆地走了。   “嫂子,你怎么样?”林糖和林贺功忙跑过来。   宋绵思摆摆手,“我没什么事,她就是不小心撞了我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就好。”林糖松了口气,她很快又高兴起来,“嫂子,你现在高考完了,今晚上我们家做些好吃的,给你庆祝下吧?你有什么想吃的?”   “我都行……”   欢声笑语从身后传来,陈可欣攥着书包带子的手越发用力。   她心想,宋绵思肯定不知道自己是谁吧,也是,就自己的成绩,宋绵思怎么会把自己放在眼里?   同样是复读生,陈可欣和宋绵思两个人其实已经同班两年了,宋绵思一直受老师们的重视,而自己,就算是教育局副局长的女儿,也一样被老师忽视。   要是自己能是宋绵思,该多好。   在一瞬间,陈可欣心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高考结束的第二天,柳红花被放出来了,她悄悄地回到东山大队,路上碰到人都不敢打招呼。   给猪下药这件事,宋有成把所有的罪名揽在自己身上,但是即便如此,柳红花知情不报还有协助犯罪,也让她被判了两个月的刑期。   宋有成被判了七个月,现在还在坐牢呢。   柳红花回到家里,看着满是灰尘的房子,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泪流了下来,短短一年,她的丈夫被抓去坐牢,她的儿子也被抓去坐牢,他们家被宋绵思一手给毁了。   “我一定要报这个仇!”柳红花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她的表情狰狞,倘若有人看见,定然会被吓得不轻。   柳红花匆匆地收拾了屋子,囫囵吞枣地吃了一顿午饭,下午就悄悄地跑到县城去。   她怀里揣着一件东西,那是宋胜棉先前寄过来的信。   信里面给她们支了一招对付宋绵思的办法,现在正好能派上用场。   陈建设五点的时候从教育局下班,他是教育局的副局长,以前这个职位就是个冷板凳,这几年随着高考恢复,他们教育局也成了热饽饽,陈建设这个副局长自然而然也炙手可热。   别的不说,就说他胸前口袋插着的一根英雄牌钢笔。   这支钢笔要价八十八,还得要票。   陈建设自己哪里舍得买,都是人送给他,他才用得起。   “陈局长!”眼瞅快到家了,陈建设骑着洋车子就要拐个弯,突然猛地冲出来个人,陈建设吓得半死,车头一扭,拿脚刹车,才把车子停下来。   他惊魂未定,拍着胸口,好半晌看见拦着自己的是个蓬头垢发的女人,陈建设心里头的火气一下子起来了,“这位同志,你说你这是在干什么!这要是辆车子,你这会子命都没了!”   “陈局长。”柳红花脸上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我不是有意要吓您的。是有件事要和您商量商量。”   陈建设拧着眉头,上下打量了柳红花一番,“这位同志,我好像不认识你吧。”   “您是不认识我,可是我认识您啊。”柳红花激动地说道,唾沫星子都快飞到陈建设脸上来。   陈建设眉头皱得更深,往后退了退,带着警惕的眼神看着柳红花,他有合理的理由怀疑柳红花是个疯女人,而正常人能和疯女人沟通吗?当然不能。   陈建设握着洋车子的把手,扭头就想绕开柳红花离开。   可是柳红花哪里能让他走,她找到陈建设家里可是费了好大一番气力,一路上不知道问多少人,才打听到陈建设的家,柳红花立刻挡在了陈建设面前,双手长开,“局长,您要是想走,您就把我撞死!”   陈建设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他又惊又怒,手指着柳红花,“你,你这是耍无赖啊!”   “局长,您先别生气,我是来和您商量一件事的。”柳红花缓缓放下手,压低声音道,“您难道就不想让您女儿考上大学吗?这样一来,您脸上也有光彩啊。”   陈建设气笑了,“这事,你还有办法不成?”   他一个教育局副局长,都对这件事束手无策,不过是预选的时候能够动点儿手脚。   “我还真有办法。”柳红花拍着胸口,信心十足地说道,她顿了顿,看了下周围,又道:“不过,您想让我和您在这地方说这事吗?”   见她说的这么信誓旦旦,陈建设心里头就有些迟疑。   刚刚柳红花说那么多话,其实还不如就刚才那一句话有用。   对于陈可欣的成绩,陈建设是操碎了心。   他沉着脸,看了柳红花一眼,“你最好别是在骗我。"   “那哪能啊。”柳红花挤出一个笑容。   片刻过后,陈建设家里,他推着洋车子带着柳红花走进院子里,院子里正择菜的他媳妇刘春芳愣了下,“这位是?”   “不认识的,媳妇,你别择菜了,先进去里面。”陈建设把洋车子停下,对刘春芳说道。   刘春芳一脸疑惑地放下手上的豆芽,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跟着走了进去。   陈建设家里环境不错,小沙发,大电视,一水的红砖,桌子上还有包装漂亮的糖果,这么漂亮的地方,柳红花进来后,只觉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她来的匆忙,连澡也没洗过,这一路上看到众人嫌弃的眼神,柳红花也知道自己的模样见不得人。   “妈,爹回来了吗?”陈可欣一掀开帘子从房间出来,就看见了柳红花。   她下意识地皱起眉头,阴郁的眉眼露出几分嫌弃的神色。   柳红花被她的表情弄得很是尴尬。   她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待着,沙哑着声音便说道:“陈局长,这就是你女儿吧?”   “是。”陈建设坐在椅子上,一脸狐疑地看着她,“你有你有办法帮我女儿考上大学,什么办法?”   考上大学,陈可欣一怔,她这时候一扫刚才的嫌弃,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柳红花。   “啥办法我可以告诉你们,不过你们得给我一点儿好处。”柳红花眼睛一转,心里头的贪婪浮了上来,他们家现在这情况,就缺钱,她看陈局长家里这环境,身上那打扮,肯定不是缺钱的主儿。   “老陈,你还听她胡说呢,她就是来讹钱的。”刘春芳立即不客气地说道。   她刚要站起身,把柳红花赶出去,陈建设却拉住她,他盯着柳红花,“好处可以给你,但是前提是你的办法有用。”   “那肯定有用,那是我闺女出的主意。”柳红花扬起下巴,“我闺女可是大学生。”   “大学生?”刘春芳撇了撇嘴,“大学生能有你这个乞丐娘,你可别吹牛了。”   “我没吹牛!”柳红花仿佛被针扎了一样,一下子炸了,“我女儿可是宋胜棉,她还读的是北京的大学。”   “宋胜棉是你女儿?”陈可欣突然一愣。   “怎么,闺女,你认识宋胜棉?”刘春芳愣了下。   陈可欣点了点头,眼神更加困惑,“她是我去年的同学,的确考上了大学。”   柳红花仿佛从这句话里面得到了什么底气,她扬起下巴,“怎么样?我没吹牛吧。”   “那也只是你没说谎而已,你有没有办法帮我们的忙,还是另一回事?”陈建设从口袋里掏出包烟,点了一根,深吸一口气,眼神带着探寻地看着柳红花,“你总得让我们见识见识,我们才能相信你,是不是?”   论心眼,柳红花一个乡下女人哪里有陈建设这个教育局副局长多。   她呆了呆,感觉陈建设的话好想有点儿道理,但她也知道自己嘴笨,因此就从口袋里掏出那封皱巴巴的信,递给陈建设,“你们自己看,看完你们就知道了。”   陈建设接过那封信,他先看得是信封上的地址,再确认信是从北京寄来的后,才打开。   陈可欣着急地凑到一旁,跟着看信。   当她瞧见宋胜棉提议让自己顶了宋绵思的高考成绩时,陈可欣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   一直笼罩在她心头的乌云仿佛一瞬间被阳光净化。   要是能够顶了宋绵思的成绩,自己就肯定能够上大学了!   “爹!”陈可欣着急地喊了陈建设一声。   “别着急。”陈建设冲女儿说道,他把信装了回去,看向柳红花,“这件事,咱们来商量商量。”   柳红花咧开唇角,露出一个带着恶意的笑容,她知道,宋绵思这回死定了。 第51章 当长嫂的第五十一天 当长嫂的第五十一……   “那我就先祝你们家孩子考上大学了。\"拿了陈家事先给的一百块好处, 柳红花笑得合不拢嘴,出来的时候还不断说着好话。   陈建设板着脸,双手背在身后,对她说道:“这事你可别往外说。要是真能成, 后面的两百我再给你。”   “你放心, 我打死也不会往外说的。”柳红花连忙说道。   这种事她帮忙瞒着还来不及呢, 怎么可能对外说,要是传到宋绵思耳朵里, 闹出什么岔子,那才叫做得不偿失。   柳红花打听过了,宋绵思已经从榨油厂里面出来了, 要是考不上大学,那宋绵思就没工作了, 到那时候, 她还拿什么和她闺女比。   她们家宋胜棉再怎么说, 也是个大学生。   “阿嚏。”宋绵思揉了揉鼻子, 拿纸巾擦了擦,她正在收拾着自己的书桌, 这回考试宋绵思自己给估了下分, 除了语文的作文不确定会扣除多少分以外,其他科目, 宋绵思基本上都有把握能拿到满分。   她把笔记整理好,心里头盘算着等过些日子, 将自己的笔记送去学校给陈老师。   “嫂子, 孙大姐来了。”林糖走到房间门口,敲了下门后说道。   “诶,我这就来。”宋绵思说道, 她把整理好的书籍先放到一旁,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迈步走了出去。   “宋厂长。”孙燕妞在堂屋的椅子上坐着,见到宋绵思出来,立即就站起身来。   宋绵思露出一个笑容,摆手道:“快别叫我宋厂长了,叫我绵思就成。我现在都已经卸任了。”   孙燕妞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您就算是卸任了,在我们心目中那也是我们的厂长。”   她这番话是发自内心,整个东山大队谁不知道要是没有宋绵思,他们的榨油厂根本开不起来,更不用说能够把生意办得这么红火。   宋绵思笑了笑,没再纠正她的称呼,道:“大姐,今天我让找你来呢,是为了先前我答应过你的一件事。我这人,说了就会做到,不过,这件事不小,我得先说清楚,否则我怕你后悔。”   “您说。”孙燕妞态度很是尊敬。   宋绵思道:“我打算和你一起做做服装生意,这生意利润不小,可是呢,却不轻松。咱们这边纺织厂的货压根不散卖给咱们,而且款式也不怎么样,要是想进货,就得跑到羊城那边去。你觉得怎么样?”   宋绵思说完话后,眼神落在孙燕妞身上。   这年代的人,都有个人离乡贱的想法,很多人一辈子都只在个小村子里转悠,压根不敢出远门,甚至连去个大点儿的县城都要露怯。   宋绵思的时间有限,她只有两个月左右的时间能够利用,九月初她就得离开大队,因此,她必须得在这段时间带出个人来接手她的生意,否则的话,她这服装生意就算能开头,最后也得关门大吉。毕竟他们家现在的情况,林贺功在国营饭店当学厨,林糖要读书,明年就是初三了,宋绵思也不敢让她一个小姑娘去撑起这摊买卖。   “只要能挣钱,我就干!”孙燕妞牙一咬,狠下心来,果断地说道。   “好!”宋绵思很是满意,做生意别的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胆子要大,孙燕妞能有这胆子,这生意也就成功了一半。   “孙姐,你能做出这决定,我可以跟你保证,咱们的生意一定会让你挣大钱。”宋绵思果断说道,八十年代做什么最挣钱,那莫过于是倒爷了。   像边境那边,在新疆和俄罗斯来回倒卖的,宋绵思还没那等胆子,而且,新疆也远,不合适。   可是在羊城和他们这里倒卖下衣裳,宋绵思还是干得来的。   更何况,她没有语言方面的顾虑,宋绵思上辈子当鬼的时候就学过这门方言,在脏话方面尤为精通。   “宋厂长,您放心,我绝对不会拖你后腿的。”孙燕妞认真地说道,“等到了羊城,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宋绵思微微一笑,“好,那你今晚就回去好好休息,收拾一套衣裳,再准备些干粮,咱们明天就出发,路上要八个小时,准备些吃的干粮带上。”   “这么快?”孙燕妞一愣。   宋绵思反问道:“快不好吗?”   “好,当然好。”孙燕妞连连点头,她现在恨不得多挣点儿钱,这样才能够让她婆婆过上些好日子。   “那这事就这么说了算。”宋绵思拍板道,“下午我去找队长帮忙开两份介绍信。”   “好,好。”孙燕妞下意识地答应。   她看着宋绵思雷厉风行的作风,心里头的敬意更深。   83年,还是需要介绍信才能出省的年代,要是没有一封介绍信,那连火车票都买不到,更不用说出省了,而且,就算侥幸让你逃票出了省,等到了地方后,没有这介绍信也是寸步难行,你就算有钱,招待所也不让你住。   林家思那边对宋绵思很有好感,因此,宋绵思只说想去羊城一趟,林家思也没多问,直接给她开了两封空白的介绍信。   这也就是宋绵思的名声好,才能够有这种待遇。   要是其他人,没个正当理由都拿不到介绍信。   宋绵思前脚拿着介绍信走了,后脚林保家就从县城里回来了。   他一进屋,就忙把草帽给摘了,拿毛巾擦了擦汗,林家思忙把凉好的白开水给他倒了一杯,“书记,您喝点儿水消消暑。”   “诶。”林保家答应了一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嘴上问道:“今早上,咱们大队有什么事没?”   “没什么事。”林家思想也不想就说道,刚说完这话,他突然想起宋绵思的事情来,道:“就是宋厂长来开了两封介绍信,说是要去羊城一趟。”   “去羊城?”林保家愣了愣,有些不明白,“你问没问她去羊城干什么?”   “我没问。”林家思心里头咯噔了下,“书记,我是不是办错了?”   “哦,没事,我也就是问一下。”林保家摆摆手,笑着说道:“宋厂长这人可以放心。”   林家思这才松了口气,笑道:“我也是这么想,毕竟宋厂长这人不追名不逐利,不能够干坏事。对了,书记,今儿个您去县城开会,会上说什么了?”   “今儿个的会议还真有件大事。”林保家放下水杯,道:“咱们县城打算搞个市场出来。”   “市场,县城不早有市场了嘛?”林家思一脸困惑。   林保家摆摆手,“那不一样。县城先前有的市场那是菜市场,现在刘县长要搞个体户市场。”   林家思更糊涂了,“个体户?”   “是啊。”林保家说道,“听说这是县长去省城那边得来的想法,现在不是允许个体户的存在了嘛?可那些个体户到处摆摊乱串,又不好管理,出什么事还不好追究责任,弄得老百姓和城管局两边都为难,所以,就想在西城那边划拉个地方出来,专门给那些个体户卖各种东西,这样也方便老百姓。”   林家思听着都觉得迷糊,“这是不是步子走得太大了?”   他小声地说道,又说道,“再说了,这不是便宜了那些个体户吗?”   “那你可就想错了。”林保家摇头道,“那些个体户要在那些市场卖东西,就得掏钱来租,还得办营业执照。政府那边亏不了。”   林家思恍然大悟,他说怎么好好的刘县长想弄出这么个市场出来,原来这还是能下金鸡蛋的母鸡。   林保家和林家思就此事闲聊了一番后,两人琢磨着等过段日子,县里面下达通知了,再把这事告诉大队的人。   而此时此刻。   宋绵思刚拿了介绍信去火车站里面买了两张去羊城的火车票。   第二天,宋绵思和孙燕妞两个人早早地就去了火车站,即便是一大早,火车站里面也是人头攒攒,带孩子的,背着一大袋子东西的,还有刚刚下了火车一身味道的。   宋绵思和孙燕妞两个人挤上火车的时候,才呼出一口气。   她们两个买的位置刚好在一块,怕孙燕妞不习惯,宋绵思让她坐在窗户旁边,对面的几位都是一脸疲惫,显然是坐了一段时间火车的乘客。   “要不要喝点儿水?”宋绵思小声对孙燕妞问道。   “不用了,厂长。”孙燕妞刚喊完,就被宋绵思打断,宋绵思笑道:“姐,这在外头,你就别叫我厂长,叫我棉思或者小宋就成。”   “好。”孙燕妞虽然不明白,却也懂事地改口,“绵思,我不渴,你喝吧。”   宋绵思嗯了一声,拿出军用水壶,喝了一口。   他们坐下来没多久后,火车就发动了。   哐当哐当的火车缓缓启动,没过多久后,就有列车员来检票,这检票不但要看车票,还要看介绍信。   检过票后,宋绵思就感觉有些困了,今儿个一早就起来赶火车了。   “绵思,你睡吧,我不困,我来盯着。”孙燕妞说道。   她们两个各自带了个包,里面装了干粮和几个尿素袋子,至于钱,那都是在身上放着,宋绵思直接把钱放在空间里面,这样就算有贼想偷,那也偷不着。   八个小时的路程转瞬即逝。   下午三点左右,孙燕妞和宋绵思两个人到达了羊城。   刚出火车站,孙燕妞看着这宽敞大气的火车站,外面车水马龙的路面,脚都有些发软,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左右环绕她的声音是陌生的语言。   宋绵思拉着她的手,道:“孙姐,你不用怕,跟我走。”   1983年的羊城,已经有了发达城市的雏形,背靠香港,又临近被定位经济特区的深圳、汕头,发展很是迅速。   出了火车站后,外面还有不少出租车。   孙燕妞看得目不转睛,她瞧见前面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冲那出租车招了下手,车子就停了下来,紧接着男人拉开车门,直接坐上车子。   这一幕对于连汽车都没见过的孙燕妞来说,可谓是极其新鲜的一幕。   她转过头想和宋绵思说这事,却瞧见宋绵思也跟着招了下手。   “绵思,咱们也要坐车啊,这车子不便宜吧!”孙燕妞有些慌,“要是要票的话,怎么办?”   “不用票。”宋绵思笑着说道,“再说,咱们坐得不是出租车,是三脚鸡。”   现在的出租车数量稀少,出租车司机也都很傲气,一个个眼高于顶,付钱要是给的不是外汇券,那压根都不愿意带你。   尤其是宋绵思和孙燕妞两个人穿得比较老土,那招手,人家连停都不带停的。   “三脚鸡,鸡还能有三脚的?”孙燕妞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这羊城人怎么还能坐鸡出门呢?”   宋绵思噗嗤一声笑出来来,她看了一辆三轮车过来,连忙招了下手,那辆三轮车就朝她们过来了,这三轮车是白蓝两色的,三个轮子,还带个篷子。   “这就是三脚鸡了。”宋绵思说道,“不过,上了车后你别说话,让我和这师傅打交道。”   “好。”孙燕妞连连点头。   两人说话间,三轮车已经到了面前,开车的是个光着膀子瘦瘦巴巴的男人。   那男人眼神在她们两个身上转悠了一圈,问道:“去哪儿?”   “就去沙河服装市场。”宋绵思用粤语回答道,“多少钱?”   不同于出租车的按公里算钱,这三轮车都是得事先说好价钱,不然的话,回头能讹你一大笔钱。   这些事情都是上辈子宋绵思从那些鬼的故事里面学来的,其中一个鬼就是羊城人,他的发家史上辈子没少拉着宋绵思絮叨。   毕竟其他老鬼都不愿意搭理他,也就是宋绵思心地好,愿意听听他回忆往事。   以前她可没想到这些善心的举动,这辈子还能派上用场。   “十蚊。”男人不客气地说道。   宋绵思二话不说就摆摆手,“太贵了,我们不坐了。”   说完,她拉着孙燕妞转身就要走。   刚走没两步,男人就喊道:“诶,等等,算你们便宜点儿,七蚊。”   “三蚊!”宋绵思转过头说道。   男人撇了撇嘴,却是招了招手,“行,行,上车。”   宋绵思这才拉着孙燕妞上了三轮车后面的座位。   孙燕妞虽然听不明白他们的话,可也隐约猜到宋绵思是在砍价。   她心里头越发佩服宋绵思,这初来乍到就能这么表现得这么如鱼得水?   宋绵思倒是没去想孙燕妞在想什么,坐车的时候,她一路看着外面,宽敞的水泥路两侧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来往的行人都打扮得干净整洁,甚至不少姑娘的衣着打扮即便是放在21世纪那会子也丝毫不落伍。   高楼大厦遍布,公交车飞快地从街道上窜过。   到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但是在繁荣背后也隐藏着无数危险。   别的不说,就拿他们两个,要是宋绵思今天说的不是粤语,而是普通话,少说都得被宰一大笔钱,甚至要是碰上心地不好的,说不准就把她们拉去卖了也不一定。   火车站这地方鱼龙混杂,即便今年严打,也多得是地痞流氓。   外地人到这地方来,怎么也得吃点儿亏才能学到教训。   “到了。”就在宋绵思沉思的时候,前面师傅喊了一声。   宋绵思回过神,提着包下车,再给了钱,师傅走了后,孙燕妞才敢开口,“棉思,你怎么还会说他们这地方的h话?”   “之前跟学校的同学学的。”宋绵思笑着说道。   孙燕妞脸上浮现出敬佩的神色,她冲着宋绵思竖起大拇指,“你可真厉害,刚才我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啊,拿咱们当大水鱼,想坑咱们。”宋绵思拉着孙燕妞,往沙河服装市场里面走去。   沙河服装市场是离广州火车站比较近的一个市场,80年代初的时候形成的,起初不过是些个体户在这地方卖卖从鹏城或者香江那边走私来的东西,后来人越来越多,这地方就形成了一个市场。   羊城政府对这地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这沙河服装市场倒是越做越大。   这地方不但卖服装,还卖各种电子产品,比如电子表、录音机等等。   “咱们先逛逛,等会儿再买衣裳。”宋绵思小声地对孙燕妞说道。   孙燕妞连连点头,她的眼睛在左右两侧摆着的摊子上扫过,都有些目不暇接了。   在她们县城百货商店卖的款式还是老旧的衬衫和裙子,颜色也是简单的蓝绿灰这些颜色,可这地方不同,那些摊子上摆的款式既新颖,颜色又鲜艳。   孙燕妞三十多岁的人了,看着都有些蠢蠢欲动。   她心里想到,这要是年轻小姑娘看了,那就更加了不得。   “靓女,要咩裳啊?”   “喇叭裤,喇叭裤,一条十五。”   “鹏城来的电子表,欲购从速!”   孙燕妞一路听着两边人招揽的声音,虽然听不懂,可也觉得有趣,她一路跟着宋绵思,突然间宋绵思却停了下来。   孙燕妞也跟着停下,定睛一看,她们两个正站在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面前。   那男人面相看上去很是奸诈,要是在地道战里,那肯定饰演的是鬼子或者汉奸。   “靓女,买什么啊?”男人挥着蒲扇,问道。   宋绵思的眼神在男人眼睛下那颗黑痣上扫过,黑痣,贼眉鼠眼,这不就是那老鬼叶二狗吗?   宋绵思肯定自己没认错,因为这叶二狗的模样和他死了之后没什么差别,除了脸色红润了些以外。   看来,这时候叶二狗还没死啊。   宋绵思蹲下来,拿起摊子上一件幸子衫,去年日本电视剧《血疑》在中国播放,收视率长虹,里面女主角幸子一跃成为了中国青年的梦中情人,而山口百惠扮演的幸子所穿的衣服更是让所有中国年轻姑娘都梦寐以求。   宋绵思所拿的这件衣裳就是幸子衫的改良版,短袖白衬衫,立领。   “这衣裳怎么卖?”   “十二块。”叶二狗比了个手势。   “太贵了,我看六块就成。”宋绵思说道。   “六块那不成!没这个价,这个价我进货都进不来。”叶二狗摆摆手,嘴里面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宋绵思瞥了他一眼,心里头压根不信,这叶二狗都和她说过,他每次进价,那售价都是翻三倍。   也就是说,这进货价就在四块钱左右。   “八块,我跟你要三十件,成不成?”宋绵思问道,“要是不行,那我可就走了。”   说完这话,她撂下手上的衬衫,反正这服装市场多得是人卖衣服,不缺叶二狗这一家。   “等等,先别走啊。”叶二狗连忙拉住宋绵思。   宋绵思的眼神落在他的手上,叶二狗露出一个讪笑,松开手,“真要三十件?”   “我还能和你开玩笑。”宋绵思哼了一声,“你就说这个价行不行,要是不行,我可找别人去。”   “妹子你这脾气可真着急,好吧,看在咱们有缘分的份上,算你八块。不过可得给现钱。”叶二狗摩擦着食指,做了个数钱的姿势。   “这不是问题。”宋绵思说道,她又蹲下身来,扒拉了下摊子上的衣裳,喇叭裤能卖,还有碎花裙,除此以外,还有的确良衬衫,宋绵思都觉得不错,她说道,“这喇叭裤又怎么个卖法?”   “妹子可真识货,现在这喇叭裤可时髦了,别人一条二十块,我卖你十八,怎么样?”   “贵了,我刚刚可看见有人卖十五。”   ……   在花费了一番时间后,宋绵思砍了不少价,还让叶二狗骑着小三轮帮她们把货给送到附近的招待所,等到了招待所,宋绵思才掏出八百三十六给叶二狗。   叶二狗累的够呛,可拿到钱时,脸上的笑容却格外灿烂,那张贼眉鼠眼的脸也显得格外猥琐。   “妹子,看在我们生意合作的这么愉快的份上,老哥送你一句话。”叶二狗把钱收入挎包里,小声道:“你们两个姑娘,晚上可别出门,这地方可不太平。”   “我明白。”宋绵思了然地点了下头,“叶大哥,多谢你提醒。”   “客气什么啊,都是朋友。”叶二狗笑道,“那我可走了。”   “嗯。”宋绵思点了下头。   她拿着介绍信,和孙燕妞开了一间房,把买来的货拉进房间后,两个人直接累得在椅子上坐下。   “刚刚那人说什么啊?”孙燕妞突然问道。   宋绵思打开电风扇,要不说羊城发达,连招待所都有电风扇了,这一晚上三块钱花的还挺值,“他让我们晚上别出门,说这地方不太平。”   孙燕妞脸上浮现出惊讶神色,叶二狗的模样实在是太磕碜了,要是孙燕妞在路上看见他,肯定会绕路走,可没想到叶二狗竟然还能好心提醒她们这句话。   “他这人好像还不错。”孙燕妞说道。   “是挺不错的。”宋绵思说道,就是命不好,三十多岁刚挣了笔钱,就被亲弟弟给盯上了,愣是被弟弟给弄死了,钱全都卷走了,死了后尸体还被丢在北京,连家都回不去。   “咱们今天买的衣裳可真多。”孙燕妞打开那个尼龙袋子,感叹道:“这么多衣裳,要是卖不出去,怎么办?”   “不可能卖不出去。”宋绵思信心十足,她挑选的款式都是今年很受欢迎的样式,比百货商店的货还好,这样的货只有抢破头,没有卖不出去的。   她说完这话,突然转过头,对孙燕妞说道:“孙姐,今天咱们买了衣裳,明天还得去一趟,买些别的东西。”   “还买啊?”孙燕妞瞪大了眼睛,一天之内花了八百多,已经让孙燕妞难以想象,她没想到,宋绵思还要继续买。   “是还要买。”宋绵思道,“而且明天你得开口了。我现在有时间,可以教你怎么说粤语,怎么砍价,怎么挑款式,一步步带你上手生意,可是九月份后,这生意可就得你一个人干了。”   孙燕妞立即坐正了身体,咬牙道:“好,我学!”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来回路费和住宿费都是宋绵思出的,现在宋绵思要教导她的又是挣钱的办法,孙燕妞就算豁出去,也要把这些东西学好,让宋绵思能够毫无后顾之忧去上学。   当天晚上,宋绵思教了孙燕妞好些常用的话。   第二天两个人又去了一趟沙河市场,这回她们买的是□□镜、锦纶丝袜和白色体操鞋,80年的时候一部《大西洋底下来的人》让□□镜红遍大江南北,这款□□镜到现在还很流行,不过也不便宜,一副□□镜进货就得九块钱了。宋绵思特地挑选那些外面贴了外国商标的□□镜,她知道买这种□□镜的人都是奔着一个国外牌子,但是事实上,这年头进口的□□镜压根不多,绝大多数都是本土工厂造出来的。   而锦纶丝袜价格虽然不便宜,可比起其他衣服来说,却也能算得上咬咬牙都能买得起的东西了。   再加上现在是夏天,很多姑娘穿裙子,肯定愿意买一双锦纶丝袜来修饰腿型。   采买这最后三样,把宋绵思剩下的一百多都花光了。   下午的时候,两个人提着尼龙袋子上了火车。   这一趟出来,可把两个人累的够呛。   宋绵思和孙燕妞两人坐下后,都不愿意起来。   火车上人越来越多,碰上盛夏季节,这些人身上的味道那真是够呛的。   她们对面是空的,没过多久后上来一对老夫妻。   那对老夫妻白发苍苍,可穿着打扮都很干净利落,而且慈眉善目,看得出是有教养的人。   “老伴儿,有没有水啊?”坐下后,老爷子就对老太太问道,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药片出来,枯瘦的手掌微微颤抖。   “没水了,我去打一些来吧。”老太太拿起水壶就要去打水。   宋绵思看她年纪一大把,这一出一入实在不方便,便说道:“老太太,我帮您去倒点儿水回来吧。”   “那怎么好意思?”老太太有些不好意思。   宋绵思笑了下,“这有什么,也就是打点儿水,您坐着,我去一趟。”   “那就麻烦小同志了,小同志可真是好人。”老太太感激地说道。   宋绵思笑了笑,拿着水壶打了水回来。   她刚走过来,就瞧见走道上一个小伙子飞快地将手从老爷子身旁放着的公文包抽离,那小伙子还若无其事地走开,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   宋绵思不动声色地飞快收回眼神,她挤过人群,走回到自己的位置,把水壶递给了老太太。   “谢谢你啊,小同志。”老爷子露出笑容,说道。   “不客气,举手之劳嘛。”宋绵思笑道,她拿起自己的水壶,像是随口一般说道,眼神冲刚才那人瞥了一眼,见他没走远,还和一个脸上有道疤的女人交换了个眼神,她心里有数了,手上一抖,水洒在她的裤子上。   宋绵思哎呀了一声,忙站起来,掸了掸裤子上的水。   她这动静把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旁边的孙燕妞也吓了一跳,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没事,这水太烫了,我不小心被烫了下,我去趟厕所处理下。”宋绵思镇定自若地说道,孙燕妞也没多想,点了下头,看着她走了。   挤过人群,宋绵思若无其事一般朝着不远处车厢走去。   但她去的地方不是厕所,而是去餐车那边找乘警。   白兴旺刚巡逻完两节车厢,最近火车上盗窃事件频发,上面领导通知下来,要他们尽快找到扒手,这可把白兴旺为难的。   他不是不想抓到贼,可是现在的贼,一个比一个精,而且一旦得手,就立即把赃物给脱手了,压根逮不到人。   为这事,他没少头疼。   可今天,他似乎好运来了。   “你说你看见小偷了?”白兴旺忙把嘴里的水咽下去,着急地问道,身体往前倾。   宋绵思微微点头,“没错,我亲眼看见他的手从我对面的老爷爷里拿了东西走的。”   “那人没走远吧?”白兴旺追问道。   宋绵思摇了摇头,“没走远,还在呢,不过这个小偷还有同伴,你们要抓他们,可能得费点儿手段。”   “他们几个人?”白兴旺皱了下眉头,沉吟着问道。   “我刚看见他和一个女人有眼神来往,不过除了他们,还有几个就不确定了。”宋绵思慎重地说道,小偷一般都没有单干的,三五个不嫌少,七八个不嫌多,又都很记仇。要是不把这群小偷一网打尽,就怕他们报复。   “这样,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找几个人过来帮忙。”白兴旺立刻意识到这件事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处理的,就算想立功,也得为群众的安全着想。   宋绵思点了下头。   没过多久后,宋绵思回来了,孙燕妞悄悄问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走道上人太多,厕所还得排队。”宋绵思小声说道。   孙燕妞没多说,点了点头。   宋绵思的眼神不动声色地扫过那两个小偷,见到她们没动静,心里头悄悄松了口气。   “瓜子花生,有要的吗?”一个列车员提着篮子从远处走来。   宋绵思看过去一眼,瞧见是那白兴旺时,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冲着那两个小偷微微扬了扬下巴。   白兴旺扒拉了下走道上的人,嘴里喊道:“让让,让我过去下。”   列车员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众人让出一条羊肠小道出来,白兴旺一路过去,在经过那个男小偷时,突然趔趄了一下,撞在那男人身上,“哎哟喂,对不住,对不住。”   白兴旺忙站起身。   宋绵思眼神一直留意周围,见到左右只有那个女人变了脸色,她心里头悄悄松了口气,两个人,这就好办了,她突然猛地站起身来,大声喊道:“抓小偷!”   这一声声音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所有人都朝着宋绵思看了过来,那两个小偷的脸上更是瞬间浮现出惊慌的神色。   “哪里有小偷啊?”对面的老爷爷中气十足地问道,拄着拐杖就要起来。   宋绵思飞快地朝着女人走过去,孙燕妞也急忙跟上。   那女人还试图做出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可是当宋绵思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朝她投来异样的眼神,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这位同志,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宋绵思说道,“就是觉得你是小偷。”   “是嘛。”女人突然松了口气,她沉下脸,站起身来,“你这是在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偷东西了,大家伙看,我这身上也没什么口袋,哪里能偷东西?”   她冲着众人转了一圈。   宋绵思不等她反应,突然一下子将女人按在椅子上。   她一动手,白兴旺也立刻将那男人抵在墙上,砰地一声巨响,把周围的人都吓的不轻。   “打人了,快来帮帮忙啊!”女人见到同伙被抓,脸色一下变了,边挣扎边尖着嗓子喊道。   几个早就准备好的乘警一下子冲了出来,对着不明状况的老百姓说道:“别听她胡说,他们两个都是小偷,这位女同志亲眼看见的。”   “东西就在那男人身上。”宋绵思松开手,让乘警制服了这个女人,转过身对白兴旺说道。   白兴旺立即对男人搜了身,最后是在他鞋子里发现一个钱包。   老爷子本来还不清楚情况,看见自己的钱包出现在白兴旺手上时,还有什么不明白,他顿了下自己的拐杖,“这是我的钱包!”   他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过去。   白兴旺把钱包打开,看见里面老爷子和老太太的照片,转过来让众人看了一遍,“你们看,这小偷的钱包是拿了人家老爷子的。最近这阵子,我们火车上经常发生盗窃事件,现在可算是把人给逮到了。”   “原来还真是小偷!”   “该,这两个小偷应该被打死!”   众人群情激怒,白兴旺拦着,那男的还被旁边的人打了好几拳。 第52章 当长嫂的第五十二天 当长嫂的第五十二……   “老爷子, 您的钱包您先拿着,等回头下了火车,咱们得去派出所做个笔录。”宋绵思对老爷子说道。   老爷子连连点头,感激地说道, “小同志, 真是得多谢你, 不然我这钱包怕是找不回来。”   “这有什么,出门在外, 自然得互相照顾。”宋绵思摆摆手,没往心里去。   火车到站后,乘警和宋绵思她们一块去了派出所。   那对男女还是夫妻, 被警察们一追问,先前做过的案子都供出来了, 好家伙, 前前后后偷了好几千了。   老爷子和老太太越听越生气, 老爷子气得还想抄起拐杖来打人, 得亏白兴旺拦了下,不然那两个小偷怕是得被打出什么好歹来。   “老爷子, 您老也太别生气, 为这种人气坏自己身体不值得。”宋绵思在旁边劝说道。   老爷子这才作罢,他喘着气, 道:“这要是赶在我年轻时候碰上这种人,保准打死了!年纪轻轻, 啥不好干, 非得干这种事!”   “爸!”老爷子话音刚落,警察局门口就急匆匆跑进来一个男人。   那男人岁数大概在三四十,后头还跟着几个人, 进来后就直接奔着老爷子和老太太过来。   “爸、妈,你们两个没什么事吧?”尹维康拉着二老上下打量一遍,脸上满是惊魂未定的神色,刚在家里听见二老进了警察局,尹维康心脏都吓得快跳出来了,他爸妈岁数本来就大了,要是有什么闪失,那保不齐就得是黑发人送白发人了。   “我们没事,我们能有什么事,你别大惊小怪的。”老爷子摆摆手,脸上丝毫看不出有受过惊吓的模样,甚至气色都很不错。   “那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尹维康疑惑地问道。   他的眼神看向旁边的宋绵思和孙燕妞,迟疑了下,“这几位同志,又是?”   “是这样的,我们回来路上碰上小偷了,这小姑娘发现了,及时去告诉乘警,不但逮住了小偷,还帮我拿回了钱包。”老爷子解释道,他眼中含着赞赏看着宋绵思,“这小同志很有勇有谋啊。”   “老爷子,您可太过奖了,我也没干什么,都是乘警同志他们拿的主意。”宋绵思微微一笑,将功劳推给了白兴旺他们。   白兴旺几个乘警对宋绵思瞬间多了不少好感。   宋绵思心里明白,这功劳对她来说没什么用处,可对于乘警们来说,却是大功一件,所以,把功劳给这些人,也算是留个人情,日后她们经常坐火车,也能得到些照应。   “都得感谢。”尹维康笑道,“无论是这位同志还是乘警同志,都是好样的。”   他看向白兴旺他们,“乘警同志,回头我一定送面锦旗送到你们火车站去。”   白兴旺他们乐得都快找不到北。   “那多麻烦啊,不用了。”白兴旺故作谦虚地拒绝道。   “乘警同志,我看你们还是不要客气,这是你们应该得到的嘛。”宋绵思笑着说道,“再说了,有这锦旗也能威慑下其他小偷,让他们不敢放肆。”   “对,就是这个理。”尹维康连连点头,忍不住多看了宋棉思一眼,这小姑娘说话可真有意思,这小小年纪说话就能这样滴水不漏,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   “那,那好吧。”白兴旺摸着后脑勺,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做完笔录后,宋绵思也婉拒了老爷子他们的挽留,现在这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她们两个得赶紧带着货回老家去。   好在这夏天的天黑的晚,就算是七八点,也是带着薄弱的光。   宋绵思和孙燕妞两人搬着袋子一路走了回去。   等到家时,林贺功出来开门,急忙从她们手上接过东西,过手后他惊叹道:“嫂子,你们买啥东西了,这么沉?”   “进去再说。”宋绵思说道,“家里有水吗?”   “有,有,你们赶紧进来。”林贺功忙说道,他扛着袋子进了屋子,喊了林糖给宋绵思和孙燕妞倒了水。   喝了整整一杯水,宋绵思这才缓过来。   她抬起头擦了擦汗水,看了下桌上的菜色,惊讶道:“你们还没吃呢?”   “没吃,我们等您回来呢。”林糖笑道,“刚好现在这粥凉的差不多了。”   “那我们还真是回来的正是时候。”宋绵思捂着咕噜噜叫的肚子,咽了咽口水说道,她们从中午在招待所附近吃了份肠粉和皮蛋瘦肉粥后,就再也没吃东西了,到现在早就饿得不行了。   她转过头对孙燕妞说道:“孙姐,你也别回去吃饭了,就在我们家里吃得了。”   “那不行,我婆婆估计也在等我吃饭,厂长,我先回去了。”孙燕妞连连摆手,脸上泛着红晕,这两天她的吃喝拉撒都是宋绵思掏钱,哪里还好意思再吃宋绵思家里的饭菜。   “这样啊,那你路上注意点儿,慢点儿走,明儿个早上六点你过来。”宋绵思说道。   孙燕妞连连点头,走了出去。   宋绵思送了她一段距离才把门关上。   粥放凉了,里面加了玉米碴子,味道甜滋滋的,晚上林贺功炒了一道地三鲜,这道菜考验手艺,他学的不赖,茄子软糯,金黄的土豆酥烂,吃起来带着些辣味,一点儿也不油腻,非常下饭。   吃着饭的时候,林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拍脑袋,“嫂子,今天我哥的信来了,我去给您拿过来。”   宋绵思脸上浮现出兴味的神色,她现在是真好奇这回林贺成会回什么信。   这回的信封很是厚实,宋绵思到手后掂了掂,有些惊讶地说道:“怎么这么重?”   “那可能是给您写的信太多了。”林糖打趣道。   宋绵思耳根一下红了,她唇角早已不知不觉勾了起来,但嘴上却说道:“你哥那种人,能有这种心思。他不气我就好了。”   说着这话,宋绵思手上的动作却是飞快,一下把信封给拆了。   信打开后,宋绵思往手里一倒,一本厚厚的笔记本落在她的手上。   她皱了下眉头,这是什么东西?   “嫂子,您打开瞧瞧,这笔记保不齐是我哥给您写的情书。”林糖八卦地说道。   林贺功也起了好奇心,忍不住拿眼睛去瞧那本笔记,可这一瞧,他却觉得不对劲,这笔记,咋有些眼熟呢?   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宋绵思翻开笔记,上面是林贺成银钩铁画的字迹,字如其人,潇洒又霸气。   可这上面的内容,却叫宋绵思的脸色黑了。   “十公里拉练技巧……”   “站军姿的规定要求……”   “82式冲锋木仓的保养关键……”   林糖见宋绵思脸色不对,凑过去一看,在看见上面的内容时,也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   有给对象送自己参军笔记的吗?这送个蛤蜊膏都比这个强啊。   “嫂、嫂子,我哥兴许是塞错了。”林糖试图替林贺成挽回下。   宋绵思咬牙,“你哥那人能塞错东西?”   肯定不能啊。   林糖吐了吐舌头,一脸无奈。   她现在是帮不了她哥了。   宋绵思将笔记收了起来,对林糖和林贺功道:“吃饭。”   两兄妹连忙低头吃饭,大气都不敢出一身。   林糖心里暗自嘀咕,她哥这事给办的,还不如不送呢。   宋绵思要说为此生气那不至于,就是觉得好气又好笑,她心里有数林贺成是什么样的人,一纯正的钢铁直男,多少狂蜂浪蝶疯狂往他身上扑,林贺成都没把人家当回事,有时候人家姑娘暗送秋波,他都能当人家眼睛抽筋了。可她没想到,林贺成能钢铁直男到这个程度。   她默默地在心里头把准备送给林贺成的手表在心里面划掉。   “嫂子。”晚饭后,宋绵思进屋子里收拾东西,林糖敲了敲门。   宋绵思转过头,见到是她,点了下头。   林糖走了进来,一边帮宋绵思折叠着那些衣裳,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嫂子,您别生我哥气了,回头等他回来,我们打他一顿给您出口气。”   她说着,还挥了挥小拳头。   宋绵思忍不住笑出声来来,在林糖旁边坐下,“就你这拳头,能打他?”   见宋绵思笑了,林糖心里也松了口气,她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嫂子,我是打不过他,但是二哥能啊,二哥现在又高又壮,肯定能打得过大哥的。”   “是吗?”宋绵思若有所思,她瞥见门口的一个衣角,突然说道,“你这话可提醒我了,你二哥年纪也不小了,他有没有和你说过要找对象啊?”   虽然说现在民法典上男人结婚是要22岁,可是乡下地方,无论男女结婚都结的早,要是不早早结婚,那将来要找对象就难了。   就算不结婚,也都会先订下婚事。   外头站着的林贺功脸上蹭地一下就红了,他让林糖去安慰下嫂子,可哪里想到宋绵思竟然会提到他的婚事。   “没、没有啊。”林糖结结巴巴地回答道,眼神不由自主地朝外面看去。   “那你知不知道他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宋绵思意有所指地说道,“现在时代不同了,不讲究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由恋爱也是可以的啊。咱们也不是急着结婚,谈个两三年对象也是好的。”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林糖小声说道,脸也红了。   “那你回头问问你二哥。”宋绵思狡黠地说道。   “好,好。”林糖连不迭地点头。   宋绵思听到外头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知道是林贺功落荒而逃,唇角绷不住笑意,话头一转,又对林糖说道,“你二哥可以谈对象,你可就不能了。”   “嫂子,您胡说什么啊。”林糖的脸这回红得和猴屁股没差,“我在学校只顾着读书,怎么可能谈对象?”   “那就好。”宋绵思这才放心。   林糖这小姑娘,以前营养不良,瘦瘦巴巴的,都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这一年来吃好喝好,营养跟上来了,一下子眉眼就显出来了,连皮肤也白皙了不少。   宋绵思不怕别的,就怕小姑娘从小缺爱,在学校被那些臭小子一哄骗,就傻乎乎地和人家谈对象了。早恋这种事,宋绵思是绝对不支持的,男生早恋那没什么损失,可女生却不同,一旦不小心被搞大肚子,那在这个年代,一辈子基本上就毁了。   宋绵思把林糖当自己亲妹妹一样疼,她自然希望林糖能好好读书,把握住自己的命运。   林糖害羞,不愿意再提这个话题。   她的眼神落在衣裳上,眼睛突然一亮,“嫂子,这不是幸子衫吗?”   “是啊。”宋绵思看了眼她手上的幸子衫,笑道:“你喜欢就拿去穿。”   “那不成。”林糖连忙把衣服放下,“嫂子进这些都是要拿出去卖的,我哪里能要您的?”   宋绵思二话不说把衣服塞到她手上,“拿去穿就是了,再说了,这衣裳这么多,不缺这一件两件的。”   林糖心里头既羞涩又感激,第二天早上,她早早就起来给宋绵思做了早饭。   六点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   孙燕妞和宋绵思两人带着货物上了县城,这回宋绵思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市场。   摊子一摆开,各色各样颜色鲜艳的衣裳就映入了众人的眼睛里。   孙燕妞心里头直打鼓,来的路上,宋绵思给她讲了衣裳的价钱,幸子衫一件十八块,喇叭裤一条二十一,连衣裙一条二十,允许价格减少一两块钱。   可这价钱也都不便宜啊。   一件衣服少说要半个月工资,孙燕妞有些担心没人愿意买。要是衣裳卖不出去,一千多块就全都砸了。   宋绵思看出她的担心来了,笑道:“孙姐,你就别担心了,这些衣裳肯定能卖出去的。”   她话语刚落下,就有个大姑娘走了过来。   那大姑娘是纺织厂的工人叫方小菊,她骑着洋车子,像是要去上班,可半路上瞥见她们摊子上的衣裳,一下子就走不动了,刹了车,走到她们面前,看着宋绵思身上的幸子衫,问道:“你身上这衬衫怎么卖啊?”   “这幸子衫啊,一件十八。”宋绵思说道。   她还转了个身,让方小菊好瞧的更清楚。   俗话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宋绵思身材苗条,皮肤白净,她穿上幸子衫后,整个人就有一股温柔婉约的气势,再加上下面那条修身微喇的牛仔裤,模样比城里姑娘还标志。   “十八,这么贵?!”方小菊有些心疼。   “不贵了。”宋绵思不慌不忙地说道,“你摸摸我身上这料子,那是好料子来的,再说款式也新,百货商店都买不到呢。”   方小菊上手摸了下,还别说,这幸子衫的料子是真不错,丝滑冰凉,领口还有一条丝带。   “再便宜点儿吧。”   “看在你这么漂亮的份上,顶多给你少五毛。”宋绵思咬咬牙,一副肉疼的模样,说道。   “十七块,要是十七块我就要了。”方小菊说道。   宋绵思露出迟疑的神色。   最后她仿佛很是无奈一样,“好吧,十七块就十七块。”   方小菊高高兴兴地把身上的钱掏了出来,本来她今儿个这钱是打算去买个暖瓶的,可现在她更愿意拿这钱买衣裳,毕竟这可是幸子衫。   方小菊走后,宋绵思把钱收到了挎包里。   旁边的孙燕妞目瞪口呆,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   “这,这就做成一笔生意了?”孙燕妞不敢置信,十七块啊,这一下子她们就挣了九块钱了,这可比抢钱还来得快。   “不然呢。”宋绵思笑着说道,“我早说过这买卖不难做。”   八十年代可谓是生意最好做的一个年代了,刚刚经历过文/革十年,老百姓们被压抑许久,都渴望着新潮,渴望着不同,喇叭裤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这种夸张的服装在21世纪都未必能受到年轻人的喜欢,可在这个年代,哪个年轻人不渴望拥有一条喇叭裤。   到了纺织厂后,方小菊急匆匆带着幸子衫去更衣室换上。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同事们炫耀自己的这件衣服了。   果不其然,同事们今天一看到她,都先留意到她身上这件别致的幸子衫。   “小菊,你身上这衣裳是新买的吧?”一个比她大三四岁的女同事问道。   方小菊点了下头,笑着坐下,问道:“好看不?”   “好看,这款式在咱们县城就没看到过,是不是百货商店买的啊?”女同事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料子,那衣裳的料子很柔软,和平时那些粗布料子压根不同,“哎呦,这料子不便宜吧?”   “不是商店买的,搁市场那边的摊子买来的,一件要十七块呢。”方小菊比了个手势。   众人都瞪大眼睛,“十七块?”   “是啊。”方小菊说道,“这还是说了价才便宜了一块钱呢。”   “十七块干啥不好啊?”一个大姐看不过去方小菊这么花钱,忍不住就批评了一句。   方小菊顿时就不乐意了,但她这人也会说话,开口就是说道:“大姐,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现在日子好了,那不是该对自己好点儿吗?再说了,这衣裳的料子也不差,能穿好几年,总比买吃的好,这吃的东西吃下去那可就没了。”   众人一听,还真有些道理。   方小菊又说道:“ 再说了,衣裳也不是天天买,偶尔买一件,也不算过分。卖这衣裳的摊子还有好些漂亮的连衣裙呢,搁在百货商店都没看到过。小李,你不是快结婚了嘛?”   “是啊。”叫小李的姑娘忙点头。   “回头你上那摊子看去,她们那摊子有红色的连衣裙,可漂亮了。”方小菊热情地说道。   几个年轻姑娘一下来兴趣了,她们这些姑娘都要么在谈对象要么在准备结婚,都是需要买衣服的时候,再说了,现在年轻不对自己好点儿,难道等将来结婚男人对你好吗?   宋绵思丝毫没想到,那卖了一件幸子衫,竟然给自己拉来了这么多顾客。   早上的时候,她又卖了七八条丝袜。   丝袜这东西不贵,八毛一条,而且也不限年龄,小姑娘,妇女都能穿,再加上现在又是夏天穿裙子的时候,丝袜不愁卖。   宋绵思这丝袜,款式比百货商店新颖,价格又比百货商店便宜。   卖出去后,没多久就来了一堆女人过来专门买这丝袜,宋绵思和孙燕妞两人今天就带了三十条丝袜来,一下子全都卖完了。   方小菊一行人中午吃完饭出来逛的时候,就瞧见她们摊子外面围了一群人。   方小菊不无得意地对小李她们说道:“你们瞧,我没吹牛吧,这摊子的衣裳是真漂亮,不然能有这么多人吗?咱们也赶紧过去,免得被人把衣服买光了。”   “好,好。”众人纷纷答应,急忙走过去。   这人都有个从众心理,瞧见人多,就觉得这家东西肯定不错,就拿同样是包子店来说吧,那顾客到了两家店,左边的店大排长龙,右边的店空无一人,更多人会选择去那人多的店。   中午的功夫,宋绵思和孙燕妞把剩下的所有衣裳都卖完了。   就连带来试探市场的一双体操鞋也卖出去了。   不但如此,还有很多人询问那白色体操鞋还有没有,宋绵思这回就买了十双,码数就只有37和38这两个码数,饶是如此,剩下几双鞋也被人预定了。   看着空荡荡的摊子,孙燕妞陷入了呆滞中。   宋绵思的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她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张着嘴巴,难以置信地说道:“绵思,都、都卖完了。”   “是啊。”宋绵思笑着把地上的布收起来,放入挎包里,“你饿了吧,今儿个开张大吉,咱们去国营饭店吃饭去,我请你。”   “这我都不敢相信。”孙燕妞摇头,神色恍惚地说道。   她刚才简直就是看着那些钱不断地飞进宋绵思的腰包里面。   她今天来的时候,想过顶天就是能卖出几件衣服,这么一来,也算是没白跑一趟,可没想到,四五十件衣裳,一早上全都卖光了。   “我早说过这买卖肯定能挣钱。”宋绵思带着她往国营饭店走,嘴上边说道。   孙燕妞这回是彻底信了,她现在觉得宋绵思简直就是财神爷,怎么干啥都能挣钱呢?!   两人在国营饭店吃了酸菜饺子,林贺功还给她们送了两碗臊子面。   下午回去的时候,宋绵思和孙燕妞在家里吧钱倒了出来。   一桌子的钱仿佛在发光一样,宋绵思数了两遍,她定定地看向孙燕妞,“孙姐,你猜猜咱们今天挣了多少?”   “两百?”孙燕妞迟疑地说道。   “不止,三百二十!”宋绵思声音里都隐藏不住自己的兴奋,她先前给国营饭店供货,一天忙前忙后也才挣五六十,现在一下子挣了五倍多,宋绵思能不高兴吗,“这还是扣除掉成本后的利润。”   “这么多?”孙燕妞脚下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   宋绵思急忙伸手拉住她,她才没摔了。   “你让我坐会儿。”孙燕妞拉过椅子坐下,双眼都直了,孙燕妞这人很勤劳能干,连牛都没有她勤恳,可孙燕妞一年到头也就挣一百出头,宋绵思今天一下子挣了她三年的钱。   孙燕妞这会子都精神恍惚,开始有些怀疑人生了。   “孙姐,这才是个开始呢。”宋绵思也坐了下来,给她倒了杯水,“往后咱们生意越做越大,迟早有一天,咱们一天就能挣几百万。”   “几百万?!”孙燕妞捂着嘴巴,咳嗽得眼睛都红了,她摇头道:“这我不可敢想,只要咱们以后的生意能和今天一样好,我就满足了。”   宋绵思笑了笑,也不多说什么了。   她知道这种事说未必有人相信,可是,将来某一天,孙燕妞一定会知道她没在夸张。   “嫂子、孙姐。”林糖从外面满头大汗地回来。   她进屋后,对宋绵思说道:“嫂子,今天早上保家叔来通知咱们,明天下午四五点要开会,让我们都去一趟。”   “有说什么事吗?”宋绵思疑惑地问道。   林糖摇了摇头,道:“没说,说是好事。”   “好事?”宋绵思糊涂了,这个时候有什么好事呢?   第二天下午,她们两个去县城卖完东西回来,差不多也就赶上开会了。   平日里空荡荡的晒谷场积满了人,宋绵思一路过去,众人没少和她打招呼,也就是陈梅香这家人和柳红花脸上露出愤恨的神色出来。   陈梅香压低声,小声地对旁边的安柳枝说道:“你瞧她得意那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还是那个宋厂长呢?”   “可不是。”安柳枝赞同地点了点头,她看着宋绵思的眼神也带着嫉妒,但她像是想起什么好事,又露出一个笑容,“妈,往后咱们可不用羡慕她了,是她来羡慕咱们家。那个市场我已经托我妹夫拿了个档口,等下个月那市场建起来,咱们家就再也不用发愁钱了。”   “还是你有本事。”陈梅香难得对安柳枝露出一个赞赏的表情。   这阵子来,个体户挣钱的事已经不是少数人知道的秘密了,基本上大家都知道,干个体户比下田干活挣的多多了,甚至比工人还挣钱。这事里头还有榨油厂的功劳呢。   那榨油厂的菜籽饼好些人买了后,也不拿去喂猪,而是跑到其他大队去卖给其他人。   一来二去在里面挣了不少钱。   不少年轻人考不上工厂,也念不上书,便想着干这买卖,横竖本钱也不多。   “喂喂喂,大家安静。”林保家上台后,清了清嗓子,他手里面多了个喇叭,“今天喊大家来呢,主要是要通知一件事情,最近呢,咱们大队个体户多了不少。”   下面,赵大娘等人头皮一紧,心里担忧道,这书记这话,怕不是上面又要收紧政策了吧?   好在林保家没吊众人胃口,直接就说明开会的目的,“上面领导呢,打算在县城西边搞个市场出来,让个体户在那地方做买卖,不过呢,这个市场要租金,还得有营业执照。所以,要是想干个体户的,就想办法去租个位置,再办个执照下来。”   林保家的话还没说完,下面就有人问道:“书记,这租金要多少钱啊?”   林保家也不恼,“这租金看地方,地方大就贵,一平米的话得一块钱一个月。”   “一平米多大啊?”赵大娘着急地问道。   “就我现在站的这地方大。”林保家说道。   众人一下瞪直了眼,一平米就这么贵,那要是地方再大些,一个月岂不是要好几十块钱,这和抢钱有什么区别!   “这么贵,我们才不租。”不少人嘀咕道。   陈梅香揣着手,眼神带着嫌弃地看了那些人一眼,没见识的乡巴佬,市场的租金贵是贵,可也是能挣钱啊,现在县城的人都抢破头,可不是想要就能有的。   宋绵思脸上浮现出意动神色。   这市场要是真搞起来,那无疑会是一个聚宝盆啊,租金一个月几十块完全不贵,想想县城每天多少人,还有周围的生产大队的老百姓……   “小宋啊,你觉得这个市场能租吗?”赵大娘皱着眉头,心里头纠结地对宋绵思问道。   “我觉得能。”宋绵思微微点了下头。   旁边的陈梅香一听,顿时不得了,扯着嗓子阴阳怪气道:“能是能挣钱,可你以为谁都能租到那市场的位置吗?人家城里人都不够抢的,有你们什么事啊。”   “就是啊。我妹夫都说了,现在那地方基本上都租出去了,而且那营业执照也不是谁来办都给办的。”安柳枝带着得意说道,下巴扬起,都不带正眼瞧人。   众人脸上浮现出错愕的神色。   “不能吧,那地方那么贵还被人抢完了?”   “肯定是老林家的人吹牛,人家城里人钱多的没处花啊。”   林保家皱着眉头,对着陈梅香他们说道:“老林家的,别胡说八道。”   “书记,我们可没胡说八道,你要不信,回头你去工商局问问就知道了。”安柳枝嬉皮笑脸地说道,“我妹夫就是工商局的,这事千真万确。”   林保家一愣,脸上浮现出迟疑的神色。   众人一看,心就往下沉了。这人心就是这么复杂,原先以为东西多的是的时候,就不当回事,一旦知道有钱都弄不到手后,就仿佛损失了什么一样。   陈梅香得意洋洋,老树皮似的脸上笑得满是褶子,她瞥向宋绵思一眼,“宋绵思啊,你想租这市场,还没地方给你租呢。”   宋绵思眉头皱了皱,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一阵汽车喇叭声。   “前面怎么那么多人?”尹维康看着晒谷场的人,对前面的司机□□问道。   □□边开车,边说道:“大概是在开会吧。”   “开会,那咱们要找的人怕不是也在这里?”尹维康突然说道,后面座位上的老爷子和老太太顿时说道,“那让小周停下,咱们下来。”   他们今天来是来感谢宋绵思的,可不能拿乔,就这么开过去。   □□把车停了下来,刚下车开门,就听见一把熟悉的声音。   “妹夫!”安柳枝惊喜地跑了上来,语气充满热情,“妹夫你咋来我们大队了?你说说你来也不说一声,我们也好准备下招呼你啊。”   “这是你妹夫啊?”陈梅香眼睛一亮,急忙走了上来,“小伙子真是一表人才,还是个司机呢。”   □□脸上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冲着她们点了下头,而后连忙跑到副驾驶旁边,开了前门和后门。   尹维康和老爷子、老奶奶都下了车。   “这还真是老林家的亲戚,她们怎么有这么能耐的亲戚啊?”赵大娘小声地对宋绵思嘀咕道。   汽车可是稀罕物,她们这地方平日里也就县城能看到。   这年头,有车的,开车的,都让人羡慕。   宋绵思眉头蹙起,她怎么感觉这下来几个人挺眼熟的,像是前天火车上碰见的那对老夫妻,她刚这样想到,就瞧见那三人真的走过来了。   人群纷纷让开。   安柳枝心里头疑惑不已,她连忙扯了下要跟上去的□□,“妹夫,他们是什么人啊?来干什么的?”   “我们局的局长啊和他爹妈。”□□飞快地说道,“有什么话我们等会儿再说,我得过去。”   说完,他小跑着跟了上去。   安柳枝和陈梅香互相对视一眼,连忙也跟了上去。   “宋同志,还认得我吗?”尹维康对宋绵思伸出了手。   宋绵思和他握了下手:“咱们前天才见,我怎么可能把你们给忘了呢?”   “那就好。”尹维康笑道,“前天时间赶,没机会多谢你,今天我特地带我爹妈来多谢你前天在火车上帮了我爹。”   “您太客气了。”宋绵思说道。   旁边众人听得一头雾水。   林保家却是一眼认出尹维康的身份,工商局局长,前几天会议上刚见过,他忙下来,对尹维康道:“尹局长。”   “林书记。”尹维康冲林保家点了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我们来的突然,没打扰你们开会吧。”   “没,没,我们的会刚刚就开完了。”林保家说道。   他想起刚刚安柳枝她们的话,心里一动,急忙问道:“尹局长,您来的也正好,我刚好有件事想问问您。”   “什么事啊?”尹维康态度很是和气,林保家估计这是看在宋绵思的份上,并不敢拿乔,语气更加尊敬,“是这样的,我听说市场的位置都租出去了,不知道这事是真是假?”   “租是租出去了不少,”尹维康沉吟道:“不过还是剩下不少位置的,现在要是想租,可以去工商局办手续。”   “好,好。”林保家高兴不已。   宋绵思脸上也露出一个笑容,对尹维康道:“那我也放心了。我也正想租个地方卖点儿东西呢。”   “这事好办啊。”老奶奶说道,“小宋同志,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我一定给你挑个好位置。”   安柳枝和陈梅香刚来就听见这话,脸色瞬间格外精彩,仿佛被人兜头披脸打了一巴掌。   她们刚刚还跟宋绵思说她没地方租,结果人家连花钱托关系都不必,就有人上赶着帮忙挑好位置。   陈梅香心里头顿时不平衡了。   宋绵思这时候可没留意陈梅香她们的神色,笑着说道:“我先谢谢尹奶奶,尹局长,这地方日头大,不如到我们家再说吧。”   “好。”尹维康点了下头,冲着林保家示意了下后,搀扶着二老跟宋绵思到她家里去。   宋绵思一行人走后,人群便爆发出一阵议论声来。   “宋厂长可真是运气好,这火车上都能遇到贵人。”赵大娘感叹道,她眼睛冲着羞恼的陈梅香等人说道,“不像某些人啊,吹嘘来吹嘘去,结果他们家亲戚也就是个司机而已。”   不少人笑出声来,丝毫不给陈梅香他们留面子。   陈梅香一家子又气又恼,没脸在晒谷场待着,灰溜溜地走了。 第53章 当长嫂的第五十三天 当长嫂的第五十三……   “几位请坐, 不要客气。”宋绵思推开门,招呼尹维康一家人坐下。   林糖听见动静,出来一看,愣了下。   “嫂子, 这几位是?”   “前几天在火车上认识的人。”宋绵思边给尹维康他们倒水, 边介绍道。   尹维康对林糖说道:“你是宋同志的妹妹吧, 前几天宋同志在火车上逮了小偷,帮我爸要回了钱包。”   “逮了小偷, 嫂子这是怎么回事啊?”林糖瞪大眼睛,慌张地看向宋绵思。   她们那天见宋绵思平安归来,便没有多问什么, 哪里想到竟然还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没什么事,就是帮着乘警抓了个贼而已。”宋绵思轻描淡写地说道, 语气轻松, 其实要不是担心那伙贼有潜藏的同伙, 宋绵思一个人也能够把他们搞定了。   “小宋同志可太谦虚了。”老爷子拍着大腿, 脸上浮现出欣赏的神色,“我听那乘警说那对夫妻在火车上作案好几起, 他们乘警一直都没逮到人, 要不是你细心又谨慎,哪里能把他们都逮住。”   “就是啊, 说起来也是我们两个太粗心,以为上了火车, 没人会盯上我们两个老人家, 没想到人家看见公文包的料子不错,就觉得我们有钱,早早就盯上了。”老太太感叹着摇头说道。   林糖听得脸色发白, 仅仅听着这些话,她都能想象到宋绵思经历的事情有多么的凶险。   尹维康见她神色不对,忙对他爸妈使了个眼神,笑呵呵地说道:“其实这种事都是少有的事。这两个人被判了十年,想出来那得等到十年后了。”   林糖这才松了口气。   当贼的,抢劫的,心眼都小,碰上有人举报他们,那都会记在心里,日后等着报复。   林糖刚才不但为宋绵思的大胆而捏了一把冷汗,更是替她担心那些人的报复。因为宋绵思和她们说过,这两个月都会比较频繁地在羊城和他们老家来回跑,要是火车上碰上了人,那就不得了了。   现在好了,那对夫妻被关起来,至少就少了一个后顾之忧。   “这可真是件好事。”宋绵思也很高兴,“有这两人杀鸡儆猴在前,日后火车上的小偷小摸想必也能减少了。”   “那可不。”尹维康赞同地点了下头,又突然像是想到什么,把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小宋,前几天在派出所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今天我给你们家带了两瓶麦乳精,一点点心意,希望你们能收下。”   “这怎么好意思。麦乳精可不便宜,您还是收回去。”宋绵思看了眼桌子上的麦乳精,忙出声拒绝,麦乳精这东西现在也不便宜,一瓶就要三十多,两瓶就得七十,直接就是一般人两个月的工资。   她自问自己也没做出多大的好事,不好意思收这么重的礼物。   “你就收下吧。”老爷子说道,“你不明白这钱包对我们夫妻有多重要。”   老爷子颤颤巍巍地拿出那个钱包,粗糙的手指缓缓地打开钱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发黄的照片,“这钱包里面钱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张照片。”   旁边的老奶奶红了眼眶,别过头拿手指擦拭去眼角的眼泪。   “这照片是我姐姐和我爸妈唯一的一张合照。”尹维康语气沉重,看着照片,那照片上是一家三口,中间是个年轻的姑娘,两侧梳着麻花辫,笑容青春洋溢,一脸朝气,“她在抗日战争的时候牺牲了,如果这照片没了,我姐姐就再也没有留在人世间的东西了。”   宋绵思心里沉甸甸的,她感到自己的喉咙发紧,“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个情况。”   “这不是你的错,我还得感谢你,帮我们保住这唯一的一张照片。”尹维康试图恢复气氛,笑着说道,“所以,这点儿礼物你一定得收下。不然我爸妈心里难安。”   见尹维康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宋绵思只好收下东西,她想来想去,突然问道:“这样吧,麦乳精我收下,不过,你们先等等。”   宋绵思跑进厨房,刚好这阵子做了些辣椒酱,林贺功做的辣椒酱可谓是一绝。   “这是我们家做的辣椒酱,你们别嫌弃,带回去尝尝,我弟弟的手艺可好了,拿来下饭或者炒菜,那都是一绝。”   “那我们可得好好尝尝。”尹维康没拒绝,笑着收下了。   辣椒酱虽然不值钱,可到底是一点儿心意。   这人情往来,就是得有往有来才能处的下去。   宋绵思笑了笑,又问起刚刚的事,“对了,尹局长。”   “别叫我局长了,要是不嫌弃就喊我叔吧。”尹维康说道。   “那我就厚着脸皮喊你一声叔。”宋绵思拿起水壶给尹维康倒了一杯水,虽然说这回和尹维康结缘实在是机缘凑巧,但是宋绵思不介意和尹维康处好关系,工商局这个部门在以前的时候那就是冷板凳,可今后却不同,迟早会变成热饽饽,其实,从尹维康今天能坐车子下来,就能看得出现在工商局的地位大不同了。   不然,整个县城就两辆汽车,哪里轮得到尹维康来使用。   “是这样的,刚才您也知道我们大队开会说市场的事情,我想问下现在市场剩下的档口还有多少?”宋绵思说到这里,又道,“要是不方便的话,您也可以不说。”   “这个倒是没什么关系。”尹维康沉吟了一会儿,“市场现在正在修建,大概也就是400平方米左右,本来呢那是个废旧厂房,要是修好后,大概能容纳一百多个商家吧。”   “这一百多个商家也不是说都一样大的地方,先前我们去羊城做过考察,他们的市场里面地方有大有小,大的有几十平,小的就□□平。按照领导的意思,主要是要百花齐放,所以大的店面比较少,小的反而毕竟多一些。如今已经租出去了一半的店面。”   “也就是说还剩下一半这么多了。”宋绵思有些惊讶,“怎么会剩下这么多?”   尹维康反倒是愣住了,反问她,“这还多,先前我们都担心没人愿意租呢。毕竟这租金也不便宜。”   宋绵思怔了怔,半晌后她反应过来,自己怕是被陈梅香他们带的想岔了,现在能拿出十几块、几十块来租店面的人不少,但是问题是他们不愿意啊,能免费摆摊,干嘛要花钱去租个巴掌大的地方卖东西,这不是糟蹋钱吗?而且,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个市场兴办在他们这地方算是头一遭,谁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挣钱,能挣多少钱,因此,自然没多少人愿意冒这个风险。   这就怪了,陈梅香他们干嘛说县城市场已经没位置了,不是还剩下一半这么多吗?   “小宋,你要多大的,你跟你叔说一声,让他给你留个好位置。”老奶奶热情地说道,“你可千万别和我们客气。”   “是啊,小宋,这事不麻烦,你就和我说要多大的,回头我给你办了,也免得你来回跑。”尹维康点点头,说道。   宋绵思不会拒绝这种好意,再说尹维康都开口了,她要是再推拒,就显得虚伪了。   她笑道:“我要的地方不小,三十平左右,地方要是市场入口那里还有位置,就在那里,要是没有的话,就无所谓在什么地方,叔您愿意帮我这忙,我心里感激,但您可不要为我干损己利人的事。”   尹维康被逗笑了,哈哈笑道:“你可放心吧,你叔不是那种人。再说,市场入口那地方的店面还多着,给你找个三十平的不成问题。”   “那就麻烦叔了。”宋绵思说道。   “不麻烦,不麻烦。”尹维康摆摆手,“你这算是帮我忙了,我正愁市场出租的事呢,能租出去一块也是好事。”   听尹维康这么说,宋绵思心里头越发怀疑起陈梅香他们的说辞了。   按照陈梅香她们的说法,这市场的位置早就被人抢光了,没门路再有钱都未必能租到地方,可尹维康的语气,却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比起陈梅香,宋绵思当然是选择相信尹维康。   黄昏时分。   宋绵思把尹维康一家人送出去。   陈梅香一家子老远看着车子开走,心里头怪不是滋味的。   尤其是陈梅香,她舀了一瓢水浇在外面的地上,转过头走进屋子里,对安柳枝说道,“你这妹夫是怎么回事?怎么来也不说一声?”   安柳枝心里头也恼火着,想也不想就说道,“人家又不是专门来看咱们的,是送领导来咱们大队,跟咱们说干什么!”   “那也好歹提醒一句啊,害的咱们家这么没脸。”陈梅香压根就不讲道理,哪里会听安柳枝的话,“本来这事是好事,闹这么一出出来,咱们家又成笑话了。”   安柳枝气得心都疼了。   这还能怪她啊,先在晒谷场那里炫耀的不是她陈梅香吗?现在好了,出糗就把事怪在她头上。   简直没处说理了!   然而,安柳枝的委屈这才是刚开始呢。   第二天一大早的时候,宋绵思去找了一趟林保家的家里,把尹维康说的话告诉了林保家。   林保家得知真相后,愣了愣,“那陈梅香他们怎么说已经没位置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宋绵思说道,“不过我想尹局长总不能和我说假话吧。”   林保家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倒是没错,毕竟一个工商局局长,没道理编造出这样的假话出来,这可是得负责任的。   “我心里有数了。”林保家把烟拿下来,在桌上揿灭,捏着剩下的半根烟,“贺成媳妇,这事你就不用管了,交给我。”   “那行,那我就先走了。”宋绵思说道。   今儿个她还得和孙燕妞去县城摆摊卖东西呢,这可不能耽误,昨儿个好些人订了东西。   “你去吧。”林保家点点头,送了她出去。   回来后,林爱国从屋子里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走出来,“爹,刚刚谁来了啊,我怎么听见宋厂长的声音?”   “就是她来了。”林保家说道,他上下打量了自己儿子一番,忍不住摇头,“人比人,气死人啊。”   别人家姑娘,年纪轻轻就又有本事又能吃苦,再看看他儿子,根本没法比。   感叹完后,林保家绕过林爱国往厨房里走。   林爱国愣在原地,一脸委屈,他招谁惹谁了,一大早要被嫌弃。   因为昨天的衣裳吸引了一帮顾客,今天宋绵思和孙燕妞两个人刚摆摊,就来了一大堆人。   几十条丝袜一下子清空了。   大多数人都不是只买一条,而是买了好几条,有的是屯着慢慢用,毕竟丝袜这种东西不耐穿,要是勾出丝很快就坏了,有的呢则是帮别人买。   “给我一件幸子衫。”有人扯着嗓子叫喊道。   手里还挥着钱。   宋绵思不得不大声喊道:“别挤,别挤,都有的。”   她忙飞快拿起一件幸子衫,一手送东西,一手拿钱。   安碧叶大老远就听到动静,她手上挎着个菜篮,见到那么多人挤在一个摊子面前,不由得起了好奇心,又见到她们手上拿着各种衣裳,心里头顿时来了兴趣,连忙走过去。   作为一个从乡村嫁到县城的姑娘,安碧叶这人呢,人品不怎么样,可命却是不错,本来她公公婆婆也就是□□的爹妈是坚决反对他们儿子□□娶这么个农村媳妇的。毕竟安碧叶除了一张脸能看以外,其他都没什么本事。   可胳膊拧不过大腿,爹妈再执着,也固执不过□□看上了安碧叶的这张脸,死活非要娶她。因此这门婚事也只能成了。   嫁过门后,安碧叶起初的日子是不怎么好过,可生下双胞胎儿子后,□□爹妈看在孙子的份上,自然不好再为难她。   更何况,□□结婚没多久后也进了县政府当司机,他爹妈就觉得安碧叶这人旺夫,对她倒是挺不错。   一来二去,安碧叶就得意起来了。   她凑到摊子旁边,挤了进去,瞧见地摊上一条小碎花连衣裙的时候,安碧叶眼睛一下放出光来,一把将那裙子拿了起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条裙子是真不错,款式新料子好。   她爱不释手,抬起头对宋绵思问道:“这裙子多少钱啊?”   “二十五块。”宋绵思笑着说道。   “二十五块?”安碧叶的嗓子像是被鬼掐了一样,尖声道:“你这是抢钱啊?”   宋绵思眉头皱了下,语气还是很温和,这做销售行业就得有心理准备碰见奇葩,再说了嫌货才是买货人,她笑了笑,语气和善,“这位大姐,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这价格不贵了,您去百货商店瞧瞧,这条裙子要是没有三十块加上几张布票,压根拿不下来。”   今年年初的时候,北京那边传来消息要废除布票,可是在她们县城,布票还是紧销货。   “那你能和百货商店比吗?你们这个体户,干的是投机倒把的事,咋还干这么挣钱,我看十块就成,十块我要了。”安碧叶语气霸道,伸手进口袋里就想掏出一张大团结把宋绵思给打发了。   周围的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人都看着安碧叶这边的动静。   宋绵思眉头压着怒气,这人这么做,简直就是来砸场子,她们这生意做了不到两天,但凡讲价的,宋绵思顶多就是便宜一块钱,要是安碧叶这单买卖成了,其他人不得有样学样,那她们还做什么买卖,直接做慈善好了。   “喏,拿去。”安碧叶把大团结几乎都塞到了宋绵思面前。   宋绵思的脸沉了下来,从她手上将那条裙子抢了过来,语气强硬,“不好意思,我们不做你这生意。”   “哎?”安碧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宋绵思,“你知道我是谁嘛你,我给你钱挣,你还不乐意啊!别给脸不要脸。”   宋绵思笑了一声,不卑不亢说道:“您可真是会开玩笑。我们要是做你这买卖,那别说挣钱,不赔钱都是好的。二十五块钱的裙子,你打算用十块钱买走。那要是能这么办,我都想去金店买点金子,人家开价一百,我丢下十块就走,你说行不行?”   被宋绵思这么一顿抢白,安碧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周围的人更是忍不住低笑出声,对安碧叶的行为很是不齿。   “可不是嘛,十块钱就想拿走,这是抢东西吧。”方小菊就很嫌弃地看了安碧叶一眼,“要是没钱买,就别在这里耽误人家做生意,什么人啊,这是。”   安碧叶脸涨得通红,她捏着钱的手都在发抖,“好,好,你给我等着。”   她推开人群,气冲冲地走了。   宋绵思没搭理她,拿着那条连衣裙,对方小菊说道,“姑娘,多谢你替我们说话,这条裙子我做主,送你了。”   “这怎么好意思?”方小菊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有些惊喜又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你拿去。”宋绵思大方地说道。   她这举动让方小菊心里头很是受用,方小菊决定回去后要到纺织厂里头好好宣传宣传。   要说县城里哪里年轻有钱的姑娘最多,那莫过于纺织厂了,里面的工人基本五分之四都是女人,再加上都能挣钱,自然有消费能力。   宋绵思这是无心之中给自己扩宽了个不小的市场。   “气死我了。”安碧叶回到家里,就砰地一下把菜篮子摔在桌上。   她丈夫□□皱着眉头从房间里出来,“你这是干什么?大清早的出去也没买菜回来,还砸东西?”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生气?!”安碧叶叉着腰,气得满脸通红,呼吸急促。   □□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随口问道:“谁气你了?”   “还不是市场那地方的一个贱女人。”安碧叶咬牙切齿,她看着自己丈夫,突然灵机一动,“建南,你现在也不急着去上班,你跟我去一趟,给我出口气。”   “用得着嘛?”□□有些不愿意,他倒不是觉得这么做不好,纯粹只是不愿意动弹。   “好啊,我让你办点儿事你就推三阻四的,你可别忘了,我可是刚帮你发了一笔财。”安碧叶气得跺脚,瞪着□□。   □□听到这话,有些心虚,只好起来,“好吧,我跟你去,你想我怎么办?”   “狠狠吓她们一回,我看那两个女人就是乡巴佬,胆子肯定不大,先把她们吓一顿,再让她们把裙子送给我。”安碧叶冷笑道,“而且,咱们还让她们滚蛋,不准再在县城摆摊。”   “她们怎么得罪你了?”□□诧异地问道。   安碧叶咬牙道:“那个贱女人不卖我东西,还让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糗,这事要是传出去,我哪里还有脸见人。”   □□一楞,也跟着恼火起来,在他看来,看不起安碧叶,就等同于看不起他,“还有人这么嚣张!走,咱们去找她们理论,要是不给你讨个公道,我今儿个就不姓周。”   安碧叶心里一喜,道:“这就走。”   ……   “就是那儿了。”安碧叶带着□□到市场,离着有段距离,她冲着那摊子指了指,“建南,等会儿你可得让她们好看。”   “行,你放心吧。”□□摆摆手,多大件事。   只要他抬出工商局的名头,想必无论是什么人都得吓尿了。   他对安碧叶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过去就行。”   说完后,他抬脚朝着那生意红火的摊子走去。   “让让,让让。”怕摊上流氓罪的罪名,□□没敢和那些女人接触,可他态度傲慢,喊了几声,众人也看出些情况来,纷纷让开。   □□从人群里走进去,眼睛瞥了眼摊子上的东西,正想发话质问,抬眼看见是宋绵思时,突然就愣住了。   “这位男同志。”宋绵思在男字上重重发音,“您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   这不是昨天尹局长去找的人吗?   □□心里头一跳,怎么这么冤家路窄,昨天在东山大队碰上就算了,今天还在这里碰上,媳妇说的该不会就是她吧?   □□往后看去,见到安碧叶冲他重重点头的时候,心一下凉了。   “同志,我们这里只卖女人衣裳。”宋绵思把这对夫妻的互动看在眼里,心里头有几分了然了,唇角勾起,“你是来买女人衣裳的?”   周围的人都朝□□投来异样的眼神。   □□尴尬的无地自容,瞧见摊子上还有几个□□镜,连忙拿起一副□□镜,“我是来买这个的?”   “买这个?”宋绵思挑起眉头,□□这岁数都快三十多了,来买□□镜,那可真是太好笑了,她笑意更深,“这□□镜,一副二十三块。”   “好,好。”□□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塞到了宋绵思手上,转身拿着□□镜就走。   他简直恨不得脚底抹油赶紧离开。   他怎么都没想到,安碧叶要算计的人竟然是尹局长家的恩人,他要是敢折腾人家,回头人家往局长那里告一状,他这工作还要不要了?   “同志,同志!”没走几步呢,后面就传来喊声。   □□越走越快,直接跑到安碧叶那里。   “你怎么没折腾她,反而该跟她买这乱七八糟的玩意。”安碧叶的脸一下拉了下来。   “行了,回家我再和你解释。”□□拉着安碧叶的手,就想赶紧离开。   可他还没转身,肩膀就被人拍了拍。   一转过身,宋绵思的脸赫然映入眼帘。   □□吓了一跳,险些蹦了起来。   “不用这么害怕吧。”宋绵思笑眯眯地说道,“你的钱给多了,三块钱还你。”   她把钱塞到□□手上,而后转过头对安碧叶说道,“这是你爱人啊?”   “是啊,怎么了?”安碧叶叉着腰,粗声粗气地问道。   “没什么,多谢你们夫妻今天帮衬我们生意。”宋绵思微微一笑,“这□□镜不便宜,二十三块钱一副呢,可得小心点儿用。”   说完这话,她直接转身就走了。   安碧叶瞪大眼睛,她看着□□,尖声道:“你疯了吗?这么贵的东西你也舍得买!而且我不是让你去给她点儿颜色看嘛?你怎么帮衬人家!”   安碧叶的声音招来了周围的视线。   □□连忙捂住她的嘴,拉着她回家,“回家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安碧叶气得几乎想吐血,可她也不敢真的和□□闹,只好一路黑着脸回家去。   路上碰到的人,还以为她们夫妻吵架了。   到了家,安碧叶一把甩开□□的手,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看人家小姑娘长得年轻漂亮,就想歪主意了!”   “你胡说什么啊。”□□险些没被安碧叶气死,“我能是那种人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当初你娶我不就是因为我漂亮。”安碧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双手抱着胸。   “你可别胡说八道了。”□□黑着脸说道,“你今天险些害我闯下大祸,你以为那两人是乡下人,就没个背景,我告诉你,人家背景可厉害着呢。”   “我听你吹牛,两个乡下土妞哪里来的背景。”安碧叶迟疑了下,但还是硬着嘴巴。   “呵,你这可就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我告诉你,人家可是尹局长的恩人,今儿个我要是得罪她,明天说不定就得从工商局滚蛋。”□□不客气地说道。   安碧叶愣了愣,“不能吧?”   “怎么不能?”□□说道,“昨天尹局长让我开车送他去东山大队,就是为了找她。对了,说起来,这人跟你还算是亲戚呢。”   “亲戚?我怎么没见过她?”安碧叶更糊涂了。   虽说她自打嫁到了城里后,就不怎么和乡下的亲戚来往,可是,她怎么也不可能忘记有宋绵思这样的亲戚啊。   即便不想承认,但安碧叶心里头还是有数的,宋绵思的确很漂亮,而且还是那种清新洋溢的漂亮。   “她是你二姐婆家那边的亲戚。”□□解释道,“是你二姐的侄媳妇。”   安碧叶一拍手,“是不是叫宋绵思?”   “没错。”□□道,“你想起来了?”   “那可不,我二姐没少骂她。”安碧叶想也不想就说道。   “骂她?”□□一愣,“骂她干什么?”   “她分家出去了,挣了钱还不孝敬她们,我二姐能稀罕她?”安碧叶说道,“要我说,怪不得我二姐总是骂她呢,这种人就该骂。”   “那可不能这样。”□□皱着眉头道,“咱们得和她拉近关系才对。她和尹局长可熟悉得很,刚才得亏我机灵才没得罪人,以后你和你二姐可不能这么对她。”   “至于吗?”安碧叶不乐意了,“不就是和局长熟点儿,还要我上赶着讨好她不成?”   “至于。”□□不客气地说道,“还有你二姐,对人家也客气点儿。听见没有?你别坏了我的事!今天就险些被你给连累了,还把人家赶出去,我要是把人赶出去,回头我就得被人赶出去。”   安碧叶抿了抿嘴,不敢再顶嘴。   “好了,大不了下次我看见我二姐,提醒她就是了。”   安碧叶哪里想得到,这会子安柳枝都要把她恨死了。   宋绵思走了后,林保家就开了喇叭,号召大家开个会,讲讲宋绵思说的情况。   在听见市场上还有不少地方可以租后,赵大娘等人格外高兴。   虽然说他们未必真的要租这铺面,可有的选择总比没得选择好。   陈梅香一家子却是一下子愣住了。   安柳枝更是急迫地挤到了前面,对林保家说道:“书记,这不可能,我妹夫明明说过了,那市场的所有地方都租出去了。”   “你妹夫说的我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林保家沉稳地说道,“不过,我这消息是工商局局长亲口说的。你要不回去问下你妹夫。”   “安柳枝,这是怎么回事!”陈梅香气得拽了下安柳枝的袖子,“不是说没地方了,怎么还有?咱们家还花了钱。你说,这钱是不是你给吞了!”   “妈,我怎么可能干那种事情。”安柳枝欲哭无泪,她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现在的情况,似乎好像他们被骗了。   “妈,这事咱们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得去县城找她妹夫说理去。”林多田撸起袖子,气冲冲地说道,为了租铺面,他们家不但给了租金,还花了二十块钱给□□做人情。   要是这市场的铺面压根就不用争抢,那他们明显是被坑了。   “对,找他们说理去。”陈梅香咬着后槽牙,看着安柳枝的眼神都跟淬了毒似的。   安柳枝却不肯干了,虽然她也恼怒安碧叶不像人,连她这个姐姐也骗,可她更不愿意为了这个事情得罪安碧叶,她扯着嗓子道:“你们想去就去,我可不去。”   “反了你了,你还不去,是不是找打?”陈梅香扬起手,就想给安柳枝一巴掌。   安柳枝躲闪了下,道:“妈,你们别忘了我那妹夫是干什么的,这店面咱们租也是租了,以后少不了要找人帮忙,现在去把人得罪了,我看你们以后怎么办?”   陈梅香的手停在了半空。   她的脸上露出犹豫神色。   旁边的赵大娘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带着嘲讽地看了陈梅香一家子,对儿媳妇们说道:“瞧见没有,你们啊,以后办事可不能这么糊涂。现在好了,钱要不回来,面子也没了。”   可不是嘛。   现在大家看陈梅香他们的眼神就跟看傻子没差别,压根不用花钱的事还巴巴地花了钱使了人情,这简直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陈梅香被众人看的面红耳赤,都没脸在这里呆着,转身就走。   老林家的人也都灰头土脸地回去了。   一群人心里头昨天那得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花的租金也感觉自家好像是亏了一样。   偏偏呢,这好事还不出门,坏事就传千里。   随着县城建立新市场的事情传扬开,老林家这群人被人坑了一笔钱的事也传了出去。   这天,陈梅香在家里掰着玉米粒,娘家她大哥就来了。   陈梅香愣了下,忙出去,“大哥,你怎么来了?”   她大哥岁数可比她大了十岁不止,今年快七十了,在隔壁大队,平日里压根不怎么来。   “还不是因为你干出来的那些丑事,三妞,我可告诉你,你可别再做些有的没的事了,因为你们家花冤枉钱这事,我们家在大队都快被人笑的抬不起头来了。”陈梅香大哥不客气地指着陈梅香骂了一顿,把陈梅香骂的是狗血淋头。   许大叔跟人重新描述那场面的时候,宋绵思都难以想象陈梅香竟然还有这种时候。   这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了。   因为尹维康开了口,宋绵思租店面和办营业执照的事下来的很快,她还带着孙燕妞她们去看了下地方,那市场还在修建,但是看得出规划的很不错。   站在市场入口,宋绵思仿佛看到了一个金色的聚宝盆在自己面前。   入口处这人流量,得能挣多少钱啊。 第54章 当长嫂的第五十四天 当长嫂的第五十四……   1983的夏天特别炙热。   宋绵思和孙燕妞这回是第三次跑羊城了。   在经过十多天的勤学后, 孙燕妞总算是掌握了做生意要讲的几句粤语。   这天采购了货物,看着天色还早,宋绵思就和孙燕妞从招待所出来,到外面逛了逛。   街道上人流攒动, 两侧不少摆摊子的, 骑自行车的、摩托车的川流不息。   宋绵思拉着孙燕妞一路逛, 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两人回去的时候, 天已经擦黑了,徐徐凉风吹拂,孙燕妞对宋绵思道:“绵思啊, 这大城市就是不一样,这晚上了还这么热闹。”   “那可不。”宋绵思笑道, “要不人家怎么能发展的这么好?这么快?咱们这休息的时候人家在工作, 自然比咱们发展的快。”   “是这个道理。”孙燕妞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两人拿着东西走小巷子回招待所。   走着走着, 宋绵思就感觉不对了, 身后好像有什么人在跟着似的。   旁边的孙燕妞还丝毫没有察觉,宋绵思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孙燕妞的袖子, 笑道:“孙姐, 你明儿个中午想吃什么?肠粉还是皮蛋粥啊?”   孙燕妞一愣,她们明天早上就要走了, 哪里还能吃这些东西。   刚要开口,孙燕妞就听到宋绵思小声地说道:“有人在跟着咱们。”   一股寒意从脚后跟窜到后脑勺, 跑了羊城这么几趟, 宋绵思陆陆续续没少告诉她出门在外要小心点儿,羊城这地方繁华热闹,可越是这样的地方, 犯罪的人就越多。   不但得小心被骗,还得小心人家劫财劫色。   宋绵思和孙燕妞两个女人结伴,虽然不是独身一个人,可要是落在有心人眼里,那也把她们当成了两盘菜。   “都行啊。”孙燕妞咽了咽口水,试图平复下颤抖的心,她小声问道:“现在怎么办?”   宋绵思赞赏地看了孙燕妞一眼,碰见这种事就怕慌张,一慌张保不齐就要出事,她的空间里有板砖和剪刀,宋绵思小声说道:“前面还有几步就是拐角,咱们在那里加速,然后咱们给他来个致命打击。你踢下面那地方,我对付他的脑袋。”   “好。”孙燕妞果断答应。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跑了起来,在拐角处饶了过去。   那身后跟着的瘦高个男人压根没想到她们会来这么一遭,愣了下后,立即冲了上去。   他早就盯上宋绵思和孙燕妞两人了,看上了宋绵思的脸蛋,还有她们两个的钱,宋绵思和孙燕妞出入沙河市场几次,这男人摸清楚了她们的作息,之前宋绵思和孙燕妞都是在市场和招待所、火车站三点一线来回走,男人没机会下手,今天碰到宋绵思她们出来,男人就起了心思。   他嘴里骂了句臭娘们,正要拐弯。   迎面一脚揣在了他的身下三寸处。   男人疼得脸都扭曲了,弓成虾米倒在地上,宋绵思拿着从空间里取出来的板砖,一板砖拍在了男人的脸上,她下手绝不留情,对于这种尾随女人的猥琐男,打死都不为过。   几下板砖下去,男人被打得抱头求饶。   “救命啊,别打了,别打了!”   “你们在干什么?!”正当宋绵思还想往他头上招呼的时候,叶二狗突然出现了,看见宋绵思还要下手,连忙道:“快别打了,再打下去要出事了。”   瞧见那猥琐男一头鲜血,宋绵思这才收起板砖,看向叶二狗,“怎么是你?”   “怎么不是我?”叶二狗道,“刚刚我在路上看见这玩意跟着你们,便赶紧跟上来,没想到我是多此一举了。就算是没有我,你们两个也吃不了亏。”   宋绵思将那板砖丢在地上,拍了拍手掌,“话也不能这么说,这到底是你的好意。要是其他男人,说不定装作没看见呢。”   孙燕妞对叶二狗有些刮目相看,这人看上去模样挺糟蹋的,人品却挺不错的,“多谢你啊,叶大哥。”   “客气了。大妹子。”叶二狗从口袋里拿出包大前门,抽了一根点燃,看着地上像是一滩烂泥一样的男人,对宋绵思问道:“这家伙,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那猥琐男身子抽了抽,费力地翻开眼皮,“大、大哥,帮帮我,这几个臭娘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宋绵思就不客气地上前甩了一巴掌,直接把牙齿都打飞了。   叶二狗手一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下,感觉自己的脸也像是被扇了一巴掌。   “送警察局去。”宋绵思拍拍手,嫌恶地看着下面的男人,她又抬眼看向叶二狗,“这人你认识不?”   “认识,市场里头卖东西的。”叶二狗说道,他说完又赶紧解释道:“我就是认识他,和他没关系。这家伙是毒虫,亲戚朋友都不带搭理他的那种。”   “那好。”宋绵思心里头彻底放心了。   “用不用我帮忙做个人证?”叶二狗弹了弹烟灰,说道。   宋绵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叶二狗这老鬼人品倒还真的不错。   “那就麻烦你了。”   孙燕妞心里头松了口气。   有叶二狗的作证,再加上宋绵思和孙燕妞两人惊恐害怕的表现,警察那边二话不说给男人定了个流氓罪,这罪名判下来,那少说得坐几十年牢,要是判重了,那就得吃枪子了。   出了警察局,叶二狗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揉了揉猩红的眼睛,对宋绵思和孙燕妞说道,“大晚上的,你们两个女人回去也不安全,走吧,我送你们回招待所。”   宋绵思和孙燕妞没推拒。   毕竟晚上还是比较危险的,要是碰上些临时起意要抢钱的,她们两个还真未必能全身而退。   叶二狗这人说到做到,送了她们两个到了招待所就摆摆手走人了。   招待所里还有热水,宋绵思打了些热水,给孙燕妞和自己倒了一杯。   孙燕妞坐在椅子上,这会子她才感觉到后怕,手都在发抖,“绵思,今儿个这事实在太可怕了。”   她岁数虽然不小,三十多了,可从小就在大队里长大,东山大队就是那儿大的地方,平日里她看过最丑恶的事情也无非就是柳红花她们给猪下泻药罢了,哪里想得到,无冤无仇,走在路上竟然还会被人盯上,险些劫财劫色。   “孙姐,我也不哄你。”宋绵思喝了口水,语气温和,“但我得告诉你,咱们出来做生意,就得做好会经历这些危险的心理准备。今儿个这事是意外,将来未必会再次发生。可是,未来的危险就说不定更大。羊城这个城市,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无声无息地失踪。”   她顿了顿,“这些人多半都是死了。”   孙燕妞打了个哆嗦,怔怔地看着宋绵思。   “所以,和我做买卖这件事,我不会亏待你,但是你得想清楚,能不能接受这可能存在的危险。”宋绵思把杯子放下,她这番话其实大可不说,甚至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   孙燕妞再怎么勤劳能干,也是个女人,而一个女人在听见未来可能还会经历这样的事情,哪里可能不害怕?   别的不说,就说宋绵思,她有个空间,里面放了剪刀、刀子,可是,如果再碰上一次这样的事情,她也还是会害怕。   但宋绵思不愿意瞒着孙燕妞。   钱可以挣,可不能昧良心。   这是她的原则。   “绵思,你让我好好想想。”孙燕妞心里很是纠结,抱着杯子,低声说道。   “行,那你好好想。”宋绵思道,“要是你觉得不行,就和我说一声,咱们不要太有负担,挣钱是重要,可再重要,也没有命重要。”   孙燕妞点了点头。   招待所里是双人床,当天晚上,孙燕妞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想着宋绵思的话,心里头很是复杂。   该答应,还是拒绝呢?   这一个晚上,对她来说,注定很难熬。   第二天在火车上的时候,孙燕妞迷瞪着眼睛看着宋绵思拿着东西去找几个乘务员,上次抓贼的事情过后,宋绵思就和这火车的乘警、乘务员都打好了关系。   这回她还帮他们买了些东西,比如奶粉、收音机这些东西。   “还真能买到收音机啊?”白兴旺喜出望外地对宋绵思说道。   宋绵思笑道:“那我能说谎吗?答应帮你买,自然得想办法弄到手了。”   “小宋,你可真是好人,这收音机多少钱?”白兴旺高兴地说道,伸手就要掏钱。   宋绵思这倒是没客气,直接就说道:“这是四管半导体收音机,四十三块。”   “我这里五十块。”白兴旺将钱递给了宋绵思,宋绵思找了钱后问道:“白同志,你这好好的买收音机干什么啊?”   “小宋同志,这可是人家对象要的。”旁边的乘务员大姐笑着努了努嘴,打趣着说道。   白兴旺脸上一红,接过宋绵思找的零钱,对大姐说道:“蔡大姐,也不只是她要的,我自己也喜欢听收音机。”   “好,好,是我说错了。”乘务员大姐笑嘻嘻地说道。   宋绵思陪她们说了几句话,估摸着差不多了就自觉地离开。她走的时候,乘务员大姐还非给她塞了一把花生,多谢她帮忙买奶粉。   “回来了。”孙燕妞冲宋绵思说道。   宋绵思点了下头,摊开手露出里面的花生,“蔡大姐给的花生,你吃不吃?”   “我不吃了,你自己吃吧。”孙燕妞道。   她内心还在纠结着要不要继续和宋绵思做买卖的事情。   宋绵思看着她,突然笑了,“孙姐,不至于这么烦,咱们呢,活一辈子不容易,要紧的事要让自己开心,这花生我吃着觉得不错,你也尝尝。”   她分了一半的花生给孙燕妞。   孙燕妞越发不好意思了,在她看来,自己的犹豫简直就是白眼狼的做法,人家宋绵思给她这么好的机会,教她说粤语,又带她学做生意,可自己却犹犹豫豫。   她接过花生,下定了决心,“绵思,我想清楚了,我怕是怕,但是这买卖我还是要做,大不了以后我身上带着把刀就是了,要是真出事,那就和他鱼死网破。”   “不至于。”宋绵思一愣,笑着摆摆手,“你可以带一包辣椒粉在身上,碰到事就把辣椒粉撒出去,这样一来,就算再能耐的男人也得被辣的睁不开眼睛。”   “这倒是个好主意!”孙燕妞眼睛一亮。   宋绵思忍不住笑了。   孙燕妞这人岁数大归大,可是呢,性子却有一种特别的天真。   下了火车后,两人提着东西回家。   谁知道刚下火车,就碰见了个不想见的人。   “宋绵思,你这是?”宋胜棉手里提着个包,身旁跟着一个年轻男人,那男人面容清秀,戴着一副眼镜,和宋胜棉距离很近,看得出两人关系匪浅。   “是你啊。”宋绵思站住脚步,看了她一眼,而后抬脚往前面走。   宋胜棉这回暑假放假回来,是特地带何嘉诚回来的。   过去半个月,宋胜棉使出浑身解数,又帮了何嘉诚一个忙,才说动何嘉诚和他回来,她对何嘉诚和她的关系很是得意,要不是他们学校规定,大学期间不允许结婚,宋胜棉都想和何嘉诚去民政局办结婚证,把这件事给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不过,即便如此,何嘉诚愿意和她一块回家这事,在宋胜棉看来也是个巨大的突破。   因为这无疑意味着何嘉诚已经认定她了,就差那临门一脚的事罢了。   见宋棉思要离开,宋胜棉反而不乐意,她往前一步,拦在宋绵思面前,露出一个看似大方的笑容,“绵思,我们这才刚刚见面,你怎么就这么急着要走啊?你这是去哪里了?”   “这事你管得着吗?”宋绵思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头,带着不虞说道。   何嘉诚眉头皱起,虽然刚才看的宋绵思的时候,他有一瞬间感到惊艳,即便穿着粗布衣裳,宋绵思依然有股出淤泥而不染的清丽感,可这好感在知道宋绵思的身份后,就灰飞烟灭了。   他拉了下宋胜棉的袖子,沉声道:“胜棉,人家都这么说了,你就不要多问了。免得吃力不讨好。”   宋胜棉露出温顺的笑容,“嘉诚,你别这么说,胜棉不是那个意思。”   宋绵思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们两人一眼,“有些人的眼睛长了和白长没什么区别。”   说完这话,她转过头对孙燕妞说道:“孙姐,咱们走吧。”   孙燕妞应了一声,提着尼龙袋子跟了上去。   她们身后,何嘉诚皱着眉头,唇角往下撇了撇,心里头有种隐隐不悦的感觉,“你堂妹这人实在不怎么样,你对她那么好,她却这么说你,实在太过分了。”   宋胜棉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她这人就是这样子,也是她命不好,年纪小小,爹妈就去世了,因此性子有些古怪,但她这人其实心地不错的。”   “你就别在替她说话了。”何嘉诚眼眸中掠过几分欣赏的神色,他之所以答应和宋胜棉在一起,就是因为宋胜棉这人心地善良,三月份的时候,他们学校刘主任的一个孩子落水,宋胜棉不顾自己的安危,跳入河里救了小孩,事后还把功劳留给了何嘉诚,让刘主任对何嘉诚感激不已,破例收了何嘉诚为徒弟。   何嘉诚也因此决定和宋胜棉关系更进一步。   “好啦,我知道你是在替我委屈,但是我真的不委屈的。”宋胜棉拉着何嘉诚的手,撒娇说道,“倒是你跟我回我们家,我怕你不习惯。我们家就是普通的农民家庭,什么都没有。伯父伯母他们……”   说到这里,宋胜棉咬着下唇,一脸顾虑地看着何嘉诚。   要说两家的家庭情况,那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何家家境优越,又是红色家庭,有权有势,何嘉诚的爸爸是北京交通局局长,妈妈是北京第八医院的医生,更厉害的是他爷爷,是个首长,虽然说退了,可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以说,何家的亲戚随便一个都比宋胜棉的家庭好。   对于何嘉诚,何家是抱着很大的期待,想把何嘉诚往政治方面培养。   何嘉诚也不负众望,北京邮电大学这个学校虽然比不上清北,可也算是不错的学校,再加上政治系主任刘主任这一株大树,明眼人都看得出何嘉诚的前程远大。   何家就打算给他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强强联合,因此对宋胜棉这个乡下姑娘和何嘉诚的恋情,很是不赞同。   看着宋胜棉这委屈的小模样,何嘉诚笑了,拉过宋胜棉的手,“你就相信我吧,我不是那种看身世背景的人,再说了,我觉得你就很好。”   部队大院的姑娘家世背景是不错,可那都是千金小姐,一个个都有自己的脾气,哪里能像宋胜棉这样处处为他着想,甚至连功劳都让给他。   何嘉诚心里头是有些感动的,否则也不会跟宋胜棉回来,“你别多想,咱们的关系现在整个学校都知道,我不会当个负心汉的。”   “我相信你。”宋胜棉脸上泛起红晕,感动地说道。   她拿过何嘉诚手里的包,“咱们快回家吧,今天天气可真热,早点儿回家凉快凉快。”   “好。”何嘉诚满口答应。   这小两口丝毫没发现周围人嫌弃的眼神。   虽然说这几年风气是开放了些,可也没到在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的程度。   宋胜棉哪里会在意其他人眼神,在她看来,这和县就是个小县城,也同样属于乡下,她现在是大学生,哪里会在乎乡下人怎么看他们。   “嫂子,你听说了嘛?宋胜棉带着对象回来了。”林糖去割了猪草回来,就八卦地对宋绵思说道。   “我早知道了。”宋绵思收拾着这回置办回来的货物,对林糖说道,“出火车站的的时候,碰见她们了。”   “啊,那么巧啊?”林糖张大嘴巴,“那你看清楚她对象什么样了吗?好不好看?”   “还不错。”何嘉诚的确模样不错,再加上会收拾,一身白衬衫、黑长裤,挺人模人样的,宋绵思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人家长得不好看,“不过比不过你大哥。”   林糖忍不住笑了,她坐在床上,帮宋绵思折叠着衣服,“嫂子,这是想大哥了?”   宋绵思看她那打趣的眼神,脸颊泛红,“谁说的,我想他干嘛,嫌不够气受吗?”   “嫂子,您知道您这叫做什么嘛?”林糖把一件裙子放在一旁,打趣着说道。   “什么?”宋绵思抬起眼皮,问道。   “您这叫做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林糖说完这话,就像一条小鱼似的溜出去了,像是生怕宋绵思恼羞成怒打人。   宋绵思脸颊绯红,追了出去,这小妮子现在胆子真是大了,连她也敢取笑了。   此时此刻的宋胜棉家里。   何嘉诚的到来就如同一颗炸、弹在东山大队炸开。   虽然说宋胜棉考上了北京,可在大家看来,她还是东山大队的人,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可何嘉诚却不同了,无论是他那白净的脸,还是他那时髦妥帖的打扮,在众人看来都是俨然一副北京人的模样。   “这就是北京人啊,看着真俊。”宋胜棉家门口一群人在那里探头看着。   “还戴手表呢,好家伙,看样子宋胜棉找了个有钱的。百货商店一直手表要两百多呢。”   手表这东西,在他们东山大队里还是头一回出现。   何嘉诚不自在地盖住手腕。   柳红花这半年来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过,她为了招呼何嘉诚,还特地泡了一杯子红糖水出来,“嘉诚啊,喝水,红糖水,可甜咧。”   何嘉诚看着边缘泛黄的杯子,勉强笑了笑,接过杯子,“谢谢阿姨。”   “快喝吧,别客气,就当自己家里。”柳红花催促道。   何嘉诚额头上沁出细汗来,来之前他想象过宋家的艰苦,来之后的确也如他想象出来的一样,可他没想到,他头一回受到的考验会是这样的。   拿红糖水招呼他,宋家人显然对他很重视了,可这杯子,何嘉诚实在是下不了口。   宋胜棉哪里看不出他的为难,连忙从他手里拿过杯子,从背包里拿出水壶递给他,“嘉诚,我想喝红糖水,你喝水壶的水吧。”   “好。”何嘉诚这才松了口气,忙不迭地换了水。   喝了口水后,何嘉诚才开口道:“阿姨,这回我陪胜棉回来,给你们带了些礼物,就是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说完,他拿起自己的黑色行李包,拉开拉链,拿出东西出来。   麦乳精、奶粉、水果罐头、还有一瓶茅台,何嘉诚这回的出手的确不小。   柳红花都看直了眼,伸手就想要摸,要不是宋胜棉给她使了个眼神,柳红花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可即便努力忍住了,她的脸上还是流露出贪婪的神色,“这么多礼物,得值多少钱啊,小何,你也太客气了。”   “阿姨,这没什么,不过是我一点儿小意思。”何嘉诚态度很是亲和。   宋胜棉心里暗道,这对何家的确不值什么钱,毕竟何家是什么人家,现在好多人家都吃不饱呢,他们家早就吃上了国外的牛排,喝上了红酒。   “这还小意思呢,就这瓶酒得值不少钱了。”柳红花伸手摸了摸酒瓶,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外头的人更是不由得投来羡慕的眼神。   还有人低声说道:“这宋胜棉就是命好啊,当了大学生不说,还找了个这么有本事的对象,这些礼物下来,少说得好几百了。”   “所以说,这女人干得好还不如嫁得好。宋厂长再有本事,可林贺成哪里比得上宋胜棉的对象啊。”   宋胜棉唇角已经不知觉地勾起,她看向何嘉诚,眼眸里满是深情。   何嘉诚虽然被吹捧的有些不好意思,可人都是喜欢听好话的,他自然心里头也高兴。   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道:“我还给胜棉的弟弟买了一双鞋子,弟弟去哪里了?怎么没见到?”   柳红花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滞住了。   宋有成坐牢的事,她还没来得及写信去告诉宋胜棉呢,但这事哪里好让何嘉诚知道,有个坐牢的爹已经够丢脸了,要是再有个坐牢的弟弟,那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会觉得他们家有问题。   何嘉诚这个对象这么好,柳红花可舍不得让这门亲事吹了,她勉强笑了下,道:“她弟弟最近去我亲戚家里帮忙,得过半个月才能回来。”   “半个月,那么久?”何嘉诚愣了愣,“不能让他回来一趟吗?我也好见见他。”   “这恐怕不行。”柳红花心里慌张,她没想到何嘉诚竟然真的这么有诚意,她都说宋有成不在家,还想看他。   眼见柳红花的神色不对,何嘉诚心里头起了疑惑。   宋胜棉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从柳红花的神色也琢磨出些问题来,连忙打圆场,“是不太方便,我们家那亲戚人挺刻薄的,我弟弟去当学徒,要是中途回来,说不定回头人家就不要他了。”   听见是这么回事,何嘉诚恍然大悟,道:“那还真是辛苦。现在当学徒可不容易啊。”   “可不是嘛,说是要白干一年,还不包吃包住。”柳红花松了口气,装模作样地拍了下大腿,“可咱们能怎么办呢?谁叫咱们家没关系,也没钱,就只能让孩子吃点儿苦了。她弟弟又不像是胜棉和你这么有出息,能考上大学。”   何嘉诚被这么一夸,刚刚的疑惑就抛到脑后了。   招呼了何嘉诚在家里休息,宋胜棉打着要去买点儿肉的借口把柳红花拉出了家门。   那些邻居都对宋胜棉是羡慕不已。   可宋胜棉这会子没时间去享受众人羡慕的眼神,她拉着柳红花走出一段距离后,看着后面没人,才停下脚步,把柳红花拉到一旁去,“妈,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柳红花还想遮瞒过去。   “我问弟弟怎么回事。”宋胜棉压着火气说道,“你别想瞒着我,他那人吃不了苦,哪里能去给人家当什么学徒。”   柳红花脸上浮现出讪讪的神色。   宋红中坐牢已经毁了宋胜棉入党的机会,为了这事,宋胜棉还写信回来骂了好几句,这也是柳红花一直没找人写信把宋有成坐牢的事告诉宋胜棉的原因。   她知道女儿的心肠硬,怕宋胜棉因此恨上宋有成。   “他,他也不是有意的,都是宋绵思给害的。”   “怎么又有她的事?”宋胜棉皱紧眉头,沉着脸说道。   柳红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解释了一遍。   在听到柳红花和宋有成偷鸡不成蚀把米,两人都去坐牢后,宋胜棉的脸色格外难看。   “这么大的事情,你还想瞒着我?!”宋胜棉气得跺脚,她怎么就尽摊上猪队友,“要是刚才我没看到你神色不对,替你描补了几句,现在嘉诚早知道这事了。你这是纯心害我啊。你知不知道我把嘉诚哄来咱们这里,有多不容易。”   “可这不是没露馅嘛。”柳红花狡辩道,“再说了,我看那何嘉诚对你挺上心的,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吧。”   “你懂什么。”宋胜棉咬牙说道。   她和何嘉诚的关系是有进步,可她心里明白,那是因为自己把功劳送给何嘉诚,何嘉诚才会这么对她。对她,何嘉诚远不像书里面对宋绵思那样热情固执。   书里面,可是何嘉诚倒追的宋绵思,就算知道宋绵思有对象,何嘉诚也不放弃。   可摊在她身上,却是她处处讨好何嘉诚,虽然说有成果,可宋胜棉心里头说真的哪里能不介意?   “那这事怎么办?”柳红花觑着宋胜棉的脸色,“这件事,大队里的人都知道,要是他们不小心说出来,这事可就露馅了。”   到那时候,何嘉诚肯定更加愤怒。   不只是因为宋有成坐牢,更因为柳红花母女的瞒骗。   “所以咱们不能让他知道弟弟的事。”宋胜棉下定决心,“这几天我会带他到处走走,躲着点儿人,你也别到处炫耀,真要想炫耀,等他走了再说。他也住不了几天。”   “那好吧。”柳红花有些不情愿地说道。   她还想和大队的人炫耀炫耀自己有个多好的女婿,现在只好作罢了。   “对了,”宋胜棉突然想到一件关键的事,“先前我让你们去找教育局副局长,这事你们办了嘛?”   “办了!”柳红花这回底气十足,“我还敲了那人一笔钱呢。”   “多少?”宋胜棉问道。   “一、五十。”柳红花本想实说,可看宋胜棉的神色,像是要钱,话锋一转就砍掉了一半。   “那你把五十给我吧。”宋胜棉一点儿也不见外,伸手就要。   “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柳红花心疼钱,不舍得给。   现在她们家就她自己一个,儿子还得好几个月才能出来,地里面的庄稼长得又不行,她哪里舍得像之前那样大方的给钱。   “总之我有要事要办。”宋胜棉说道,“这钱您留着也没用,还是给我,回头我在北京挣了钱,我肯定翻倍还给您。将来,我还给您养老送终,让您也过何家那样的好日子。”   听见这话,柳红花心动了,别的不说,单单看到何嘉诚的手表,柳红花就知道何嘉诚家里肯定有钱,她不甘不愿地道:“回去再给你。”   “那好。”宋胜棉点了下头,心里头盘算起来,她这半年打工自己攒了一百左右,再加上柳红花的五十,就有一百五十,这笔钱应该够做点儿小买卖,就是不知道做什么买卖好。   宋胜棉上辈子就是个普通的白领,日子过得稀里糊涂,也没什么技能。   她回想着过去小说里的介绍,感觉自己隐约好像摸到了个挣钱的门路。   “闺女,你说这考试成绩怎么还不出来啊?”买了肉后,柳红花边走边对宋胜棉问道,“这过去好些天,我都着急了。”   “急什么。”宋胜棉嗤笑了一声,“横竖宋绵思是考不上了。”   有陈建设虎视眈眈地盯着,宋绵思就算考再好,那也是替别人作嫁衣裳。   说不定,她还能够利用这个机会搭上陈建设的关系,以后有的是找他帮忙的时候。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心里着急着看她笑话嘛。”柳红花低声道,“你不知道,这半年来,她宋绵思可得意了,又是办厂当厂长,又是跑去租铺面,整个大队谁说起她都是夸赞,我能高兴吗?再说了,大队的人都说她肯定能考上,我就想看她再次落榜会哭成啥样?”   听见这番话,宋胜棉心里头也高兴啊。   她回想起去年那会儿自己考上,而宋绵思却落榜时那沮丧难过的脸色,心里头比吃了蜜还甜呢,“也就是这几天。咱们等着看笑话就是了。”   “阿嚏、阿嚏……”宋绵思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林糖给她递了几张纸,“嫂子,你这是感冒了?”   “不是。”宋绵思擦了擦鼻子,“估计是有人念叨我吧。”   “那肯定是我哥。”林糖连忙说道。   宋绵思翻了个白眼,“你哥能想我,我怕他都要记不住我长什么模样了。”   “那不能。”林糖嘻嘻笑道,又道:“对了,嫂子,你们成绩快出来了吧?”   “应该快了。”宋绵思歪着头,想了想,说道。   林糖眼眸里露出几分狡黠的神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55章 当长嫂的第五十五天 当长嫂的第五十五……   次日一早。   宋绵思和孙燕妞去县城卖货。   两个人现在的位置基本都固定了, 只要一开张,就会有不少人来光顾。   毕竟现在县城的人都知道她们卖的衣裳可比百货商店的衣裳漂亮,还比百货商店的衣裳便宜,而且更重要的是不要布票。   虽然说今年年初, 上头传来废除布票的政策, 可对于如今紧缺的市场来说, 布票还是广为流通,想没有布票在百货商店买衣裳买布料, 那是痴心妄想。   可宋绵思她们这里却不同了。她们这地方就不要票,不知道替多少户人家减少了烦恼。   一上午的功夫,卖掉了十分之九的衣裳, 眼瞅着快晌午了,才渐渐生意冷清下来。   宋绵思拿起水壶, 刚喝一口水, 就瞧见有两个人站在自己面前。   她以为是客户, 抬起头刚要打招呼, 却瞧见宋胜棉和何嘉诚站在她的摊子前面。   “绵思,我大老远瞧见是你, 还不敢相信呢。”宋胜棉睁着眼睛, 一脸不解和担心,可眼眸里的嘲笑和看不起却是格外明显, 她自觉自己绝对有资格看不起宋绵思。她现在是大学生,将来国家给分配工作, 还有个何嘉诚这么好的对象, 可是宋绵思呢,什么都没有,“你一个姑娘家家, 怎么做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   宋绵思淡淡说道:“抛头露面?你现在不也是在抛头露面吗?你还没挣钱呢。我可是能挣钱的。”   宋胜棉被顶了回来,心里头生出一丝不悦。   她拿眼角的余光看了何嘉诚,见何嘉诚对宋绵思的言论似乎没什么反应,心里头更加不高兴,虚伪地说道:”绵思,你的脾气怎么这么冲啊?我也是在关心你啊。本来我听说你是榨油厂的厂长,还挺为你高兴的。”   “你是榨油厂的厂长?”何嘉诚原本置身事外,此时听见宋胜棉这番话,却突然起了几分兴趣,“你才几岁,就是榨油厂的厂长了?这不可能吧。”   宋胜棉脸上的笑容僵住。   她提起这事,可不是要为了给宋绵思争光彩的,“已经不是了。”宋胜棉急忙说道。   她更没想到,她这么说,反而让何嘉诚越发好奇。   宋绵思懒懒说道:“你们要是没什么事,就走远点儿,不要耽误我们做买卖。我们这里可不是给别人说话的地方。”   “你为什么这么大脾气?”何嘉诚有些不解,“现在你们这边也没什么人,胜棉关心你,难道还不对吗?”   旁边的孙燕妞听不下去了。   她站起身来,道:“我们绵思才不稀罕那个厂长的位置呢,那榨油厂是绵思一手办起来的,要不是她想要安心准备高考,都没人舍得让她离开榨油厂。现在榨油厂的厂长还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呢。”   听见孙燕妞这番话,何嘉诚对宋绵思有些改观了。   “你还参加高考?你的成绩怎么样?”   “这和你没关系吧。”宋绵思语气丝毫不客气,她冷冰冰地回答道:“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有时间的话多关心关心你对象吧,让她少做些不该做的事情。”   她意味深长地瞥了宋胜棉一眼。   宋胜棉心里头一紧,她做出的坏事实在不少,虽然她有把握能事后把话圆回来,可也怕宋绵思知道些不该知道的,要是抖搂出来,那她麻烦可就大了。再加上现在他们又在东山大队,何嘉诚要是有心,随便找个人问下都能验证下宋绵思的话的真实性。   “嘉诚,咱们走吧,别和她说了,人家不识好人心。”宋胜棉拉着何嘉诚的手,就往回走。   何嘉诚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拉着走了一段距离。   他回头看去,宋绵思脸上带着一个似嘲若讽的笑容,这让他心里头有些不舒服。   回到家后,宋胜棉刚坐下,何嘉诚就开口了,“胜棉啊,其实你和你堂妹到底有什么矛盾呢?我看她这人能当上榨油厂厂长,应该不是小心眼的人才对。”   何嘉诚的家庭环境和宋胜棉不同,这就注定了他在看人方面,不太可能宋胜棉说什么就信什么。先前要是不知道宋绵思是厂长,何嘉诚说不定还不会多想。   可现在知道宋绵思有这样的能耐,还能自己搞起一个榨油厂,何嘉诚说是刮目相看,一点儿也不为过。   他很清楚要办起一个工厂有多难,就算是他们这种家境,那也得想办法联系到人脉才能办起一个工厂,而且还得打点各处的关系。   这可不是个简单活。   而宋绵思这么一个乡下小姑娘,有这种本事,着实值得佩服。   “你问这个干什么?”宋胜棉握紧了杯子,手指关节泛白,神色有些难看,难不成真的是天注定,她费尽心思才讨好了何嘉诚,让何嘉诚成为自己的对象,可是现在,何嘉诚才见了宋绵思几次面,就对她这么上心、这么好奇。   一个男人对女人动心的第一步就是上心和好奇。   “我不过是有些好奇,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何嘉诚皱了下眉,有些不悦。   宋胜棉看出他的神色,勉强露出笑容,“我只是不高兴你关心别人而已。”   她抱着何嘉诚的手臂,撒娇道:“而且你不知道,我堂妹从小就喜欢和我争,只要是我的,她都想要。而且,自从我考上大学,她却高考失利后,她的心态就更加奇怪了,甚至还,还……”   “她还怎么了?”何嘉诚追问道。   宋胜棉叹了口气,在何嘉诚旁边坐下,“这话其实我本不该说,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可是呢,她今天说那么些话,我也怕你误会。她这人现在经常说些我的坏话,说什么我陷害她,害她考不上大学。当然,这些话没什么人相信,可到底是好说不好听。”   “她这人怎么这样!”何嘉诚瞪大眼睛,刚刚生出的几分好感,瞬间消失,“她这是造谣诽谤。”   “可不是嘛。”宋胜棉摇头,“可我能怎么样呢,她再不像话,也是我二叔唯一的女儿。”   “让你受委屈了。”何嘉诚有些愧疚,在刚刚一瞬间,他还产生过怀疑觉得宋胜棉可能瞒着自己什么,现在看来,是自己实在想太多了。   “没关系,只要你能理解我,这就够了。”宋胜棉说道。   她眼神晦暗,宋绵思这回真的是惹恼她了。   宋胜棉轻飘飘说道:“其实啊,我希望她这回能考上大学,这样的话,或许我们的关系也能缓和下吧。”   “你就是心肠太好。”何嘉诚说道,“你管她做什么呢,由她去吧。”   宋胜棉的三言两语,就让何嘉诚对宋绵思的印象糟糕透了。   下午,和县教育局。   陈建设正靠在桌上,写着报告,突然正局长柳成志走了进来,站在他桌子前面,伸手敲了敲桌子。   “局长。”陈建设抬起头见是柳成志,忙站起身来,态度非常恭敬。   为了办成偷龙转凤的事情,陈建设这半个月来没少琢磨这件事,他心知肚明要做出这事,别人可以不必求,可却必须得求柳成志,不然,这事也成不了。   “跟我进办公室。”柳成志说道。   “哎。”陈建设心里一喜,想到高考放榜的日子也差不多了,看来是闺女的事情要成了。   陈建设跟了柳成志进了办公室。   刚进办公室,柳成志就把一份文件递给了陈建设:“你自己看看。”   陈建设心里头咯噔了下,连忙低头查看,刚一低头,他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宋绵思。   他呼吸急促,飞快地横向看过宋绵思的成绩,七门科目的总分是710分,而宋绵思的成绩惊人的可怕,她拿到了六百九十三分,这是个什么概念。   就这个分数,清华北大都得由着她挑选。   陈建设心跳得飞快,“局长!”   他刚一开口,柳成志就举起手打断了他的话,还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纸包出来,推到了陈建设面前,他把纸包打开,里面赫然是两根小黄鱼。   “这东西你拿回去,这件事我没办法帮你办。”柳成志摇摇手,无奈地说道,“宋绵思这成绩,市区那里都记住了,而且她这人还上过报纸,你女儿根本没办法顶替她的成绩。老陈,这事我是有心无力啊。”   陈建设脸色阴沉,脖子上青筋暴起,“局长,你事先答应过我的,你现在叫我怎么办?”   柳成志看了下陈建设难看的脸色,也为难了,“我不是不想帮你,是你也看到了,就这姑娘的成绩,那恐怕是全省第一,你说我一个小局长,要是动她的成绩,回头上头发现不对,查下来,不但我得遭殃,你和你闺女也得倒霉啊。”   看到陈建设随着他的解释脸色越来越黑,柳成志又赶紧说道:“不过,这宋绵思不行,你可以看看其他人吗?你看,这个姑娘不就很不错。”   柳成志随手翻了一页,指着上面一个分数四百多的姑娘,“就这分数,也能够上大学了,而且还不打眼。”   陈建设犹豫了,他看向那姑娘的名字——赵小燕。   这成绩,的确是能上大学。   可是,相比起宋绵思的,可就差多了。   “老陈,你可得拿好主意。”柳成志的身体往前探,“这成绩单明天就得公布出去,可不能拖延。”   “好,我听你的。”陈建设牙一咬,拿定了主意,没有肥猪肉,那吃点儿瘦肉也凑合。   “那这金条?”柳成志眼睛往那两根小黄鱼瞥了一眼,脸上浮现出贪婪的神色。   “您拿去,这回也多亏您提醒。”陈建设说道。   他虽然心疼钱,可陈建设却不会把这两根小黄鱼拿回来,这回的偷龙转凤给他一个灵感,他们这回可以这么办,那下回也可以帮别人这么做。   一个大学名额,想必县城那些有钱人,肯定愿意拿个好几百、几千来买。 第56章 当长嫂的第五十六天 当长嫂的第五十六……   第二天早上。   这天宋绵思没去市场, 因为货都卖的七七八八,剩下几件也不值得专门跑一趟市场,她这些天连轴转,有些疲惫, 今儿个难得睡个懒觉。   林贺功和林糖起来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 生怕吵醒了她。   林糖边拿柴火进厨房, 边对在煮着玉米碴子粥的林贺功问道:“哥,大哥信里面说这几天就回来, 可一直也没什么动静,这几天你要不下班的时候去火车站转一转,看看能不能碰巧见到大哥。”   “有这个必要吗?”林贺功有些不解, 他手里拿着勺子搅拌着稀粥,黄橙橙的玉米碴子粥散发着甜香味, “大哥又不是不识路, 他自己回来就行了, 用得着去接他吗?”   “这你可就不懂了。”林糖放下柴火, 标志的小脸上扬起一个揶揄的笑容,“咱们大哥先前给嫂子送那东西, 那我都没脸看。嫂子虽然不说, 但肯定不喜欢他那笔记。你见到大哥,就能领他去百货商店买点儿东西当做礼物送给嫂子, 这样一来,嫂子能不高兴吗?嫂子一高兴, 她和大哥的事说不定就能成了。”   林贺功恍然大悟, 他冲林糖竖起大拇指,“还是你细心。我都没想到这茬子事。”   “那可不,要我说, 您虽然细心,可这种事情上还是我们比较明白。”林糖仰着小脸,露出一个得意的小表情。   林贺功正想说几句,外面就传来敲门声。   他冲林糖说道:“你来看着火,我去看下是谁敲门。”   “诶。”林糖答应一声,接过他手中的勺子。   林贺功走到门口去开了门,门外头是赵大娘,她满头是汗,身上的衣裳都被汗水打湿了。   “大娘,你这是……”林贺功看见赵大娘时有些惊讶。   “贺功,快别说了,你们家嫂子在家吗?”赵大娘气喘吁吁地说道。   “在,她还在睡。”林贺功说道,说完他像是意识到什么,关心道:“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不是出事,是县里面高考成绩出来了。”赵大娘说道。   林贺功愣了下后,迅速反应过来,急忙进屋子去把宋绵思喊醒。   等宋绵思洗漱后出来,赵大娘就拉着她往县城里走,边走还边说道:“今早我去县城卖鸡蛋,大老远就瞧见教育局外面围了一帮人,听人说是成绩出来了,我赶紧就跑回来通知你了。”   “让大娘您费心了。”宋绵思既惊讶又有些受宠若惊。   这来回一趟可不容易,要是靠走的,得花一个小时。   “嗨,这有什么。”赵大娘摆摆手。   她们这边走边说,路上少不了碰到人。   这不,冤家路窄,路上就碰见了宋胜棉一家子。   宋胜棉见到她们行色匆匆,又空着手,尤其是林糖和林贺功脸上还有急切的神色,她心思一动,故意高声喊住宋绵思,“绵思,你们这是上哪里去啊?”   说完这话,她拉着何嘉诚往这边走过来,挡住了宋绵思她们的去路。   何嘉诚因为昨天宋胜棉说的那些话,此时对宋绵思没什么好感,要不是宋胜棉非喊住宋绵思,他都不想和宋绵思多打交道。   “我们要去哪里,关你什么事。”林糖拧着眉头,语气带着几分不悦。   宋胜棉这人脸皮厚,听见这话,也不恼怒,还露出一个笑容,“小姑娘脾气不要这么爆,我也不过是关心一句,你们这是去县城看成绩吧?”   她这话是有心试探。   赵大娘性子大咧咧,想也不想就说道:“你既然知道,还问什么,快让开,我们可赶着去看成绩呢。”   “要看成绩啊,那不如我们也和你们一块去吧。”宋胜棉微笑着看着宋绵思,“我这些天也在为绵思的高考成绩忧心,我也想早点儿知道成绩。”   “就是啊,我这个大伯母也想看向绵思考的怎么样。”柳红花不怀好意地说道。   宋绵思的眼神从柳红花和宋胜棉母女身上扫过,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这对母女对她的成绩似乎带着一种看笑话的心情。   这就很奇怪了。   宋绵思心想,就算自己去年的水平,考上大学那也是板上钉钉的。   这对母女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路又不是我的,你们爱跟就跟。”宋绵思冷淡地说道,她决定看看她们这对母女到底想干什么。   而且,宋绵思心里头也明白,以这对母女厚颜无耻的程度,即便是自己不允她们跟上来,她们也能找到借口去县城。   “大娘,咱们走吧。”宋绵思说完,懒得搭理柳红花母女,转过头对赵大娘说道。   “诶,咱们赶紧去,我刚刚去的时候可看见那里围了一堆人,要不是我挤不进去,肯定要看清楚成绩再来告诉你。”赵大娘一说起这事就有些惋惜。   “没事的,早看晚看都是一样,横竖成绩就摆在哪里。”宋绵思倒是很坦然,她已经给自己估过分,除了语文作文扣分分数不确定,其他科目基本上没什么问题。   宋胜棉听到这里,笑着开口,语气很是阴阳怪气,“要不说还是咱们绵思有信心呢,看来这次肯定得考上一本大学了,而且还是北京的呢。”   “说不定能考上清华北大呢。”柳红花带着恶意,故意高声说道。   “那就承你们吉言了。”宋绵思不骄不躁,淡淡说道。   旁边的何嘉诚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原本第一次见到宋绵思的时候,何嘉诚是感到惊艳的,宋绵思那天的打扮虽然很朴素,却有一种清丽脱俗的气质,何嘉诚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自然忍不住欣赏,可这惊艳在得知宋绵思就是宋胜棉那个恶毒堂妹后,就被打消了,接下来宋绵思的表现更是让何嘉诚感到失望,今天又听见她这么自以为是的话,何嘉诚实在是失望透底了。   他掀起眼皮,看了宋绵思一眼,“这位女同志未免也太有信心了,清华北大可不是那么容易考上的,就算是我们北京人,那也是只有少数人才能考上清北。”   宋绵思不冷不热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没搭理他,转过头和赵大娘说那些鸡鸭的事。   何嘉诚吃了个闭门羹,脸上涨得通红,既尴尬又有些微的恼怒。   他觉得宋绵思简直是不识好人心,明明他是提醒她不要自吹自擂,免得没考上丢脸,宋绵思却丝毫不领情。   何嘉诚也不想想,他是什么身份,语气又是怎样的。   宋绵思没翻脸已经是修养极好了。   这么多人往县城去,实在是太瞩目了。   路上见到的人都忍不住问他们去干什么。   宋绵思大大方方就说是去看成绩。   村民们听到后,手上的活也不干了,“厂长,成绩出来了啊?”   现在宋绵思虽然已经不是榨油厂的厂长,可村民还是习惯这么称呼她,在村民们看来,这个榨油厂的兴办和他们现在得到的生活改善,全都是托福于宋绵思。   “是啊。”宋绵思说道,“还不知道怎么样,现在要去县城看看。”   “那我们陪您一块去。”孙燕妞把锄头放下,农活也不干了。   “不用,我就看个成绩。”宋绵思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这么多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什么大事呢。”   “那可不是大事嘛。”林保家不知道几时来了,他手里拿着烟,笑呵呵地说道:“我们陪你去,也算是沾沾光。”   林保家是知道宋绵思在学校的成绩的,那分数实在是叫人难以忘记。   他也好奇宋绵思能考出什么样的成绩出来。   林保家都这么说,宋绵思只好道:“那去就去吧,要是考的不怎样,大家可不许笑我。”   “怎么会。你可太谦虚了。”林保家笑道,“你那成绩,要是我儿子能有你成绩的一半,我做梦都能笑醒。”   “话可不能说的太早。”柳红花不屑地撇了撇嘴,嘀咕道。   周围的人都朝她投来不满的眼神。   宋胜棉拉了下她的衣角,给她使了个眼神,冲着众人说道:“那就一块去吧,咱们抓紧点儿,不然县城那里人多了,要看成绩可不容易了。”   这话倒是不无道理。   众人忙朝县城走去。   县城教育局门口,今日是被围满了人。   宋绵思一行人到的时候,挤都挤不进去。   还是林贺功年轻力壮,挤进去帮宋绵思看成绩了。   七月底的天气,炙热无比,人又多,众人热出了一身汗,眼睛都盯着那公告栏,迫切地等着林贺功出来。   宋胜棉小声地对何嘉诚说道:“其实我觉得绵思实在是太膨胀了,成绩还没出来呢就说的自己那么厉害,这要是考砸了,那岂不是丢死人了。”   “那也是她自找的。”何嘉诚还为宋绵思刚刚的冷脸不高兴。   宋胜棉哪里听不出他的不悦,唇角悄悄勾起。   原著何嘉诚再喜欢宋绵思又怎样,现在何嘉诚已经厌恶了宋绵思,等成绩出来,宋绵思高考失利,以何嘉诚的脾气,肯定会对宋绵思嫌恶入骨。   而丢了这么大的人,又没了厂长的位置,她倒是要看看这辈子宋绵思还怎么平步青云!   “出来了,出来了。”赵大娘指着从人群里挤出来的林贺功说道。 第57章 当长嫂的第五十七天 当长嫂的第五十七……   “怎么样?多少分?”林糖心急地问道。   林贺功满脸笑容, 即便刚才挤得够呛,他这会子也觉得值了,“六百九十三分,嫂子, 你是第一名!”   六百九十三分!   所有人都被这分数震得脑袋轰地一下, 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分数能不能上大学?”赵大娘不清楚情况, 担心地对宋绵思问道。   宋绵思还没开口,林保家就说道:“这分数上什么大学都够了, 咱们大队可从来没出过这么高的分数。”   “别说咱们大队,”孙燕妞也是满脸喜色,“就是咱们县城, 也没有过啊,贺功不说了, 绵思是第一名。”   宋绵思也有些惊讶, 但她很快平复下了心情, 毕竟她对自己的成绩心里有数, 这分数虽然高了些,可却不意外。   何嘉诚带着错愕看向她时, 却见到她面色如常, 似乎一点儿也不兴奋也不激动一样。   他不由得怔了怔,设身处地来想, 要是他自己考了六百九十三这样的分数,何嘉诚肯定能高兴的找不着北。他去年也就考了五百零一分。   这分数刚好够北京邮电大学的分数线。   就这, 何家人还庆祝了一番呢, 因为现在考大学可不容易,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想到刚刚自己对宋绵思的质疑和不悦,何嘉诚脸上浮现出难堪的红色, 他感觉自己仿佛被打了一巴掌,又羞愧又难堪。   “这怎么可能!”柳红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开口第一句话就质疑林贺功,“你是不是瞎编出来骗我们的?宋绵思能考到这么高的分数?”   她明明和陈建设说好了,让陈建设把宋绵思的分数给他女儿陈可欣用,怎么会这样?   “红中家的,你别胡说八道,这种事能拿来开玩笑嘛?白纸黑字就贴在布告栏上面。”林保家黑着脸,对柳红花的拆台很是不高兴,“绵思就是考了全县第一,这你不想承认,她也是第一。”   “可不是只是第一。”一把声音传来。   宋绵思回头看去,白校长和陈老师都走了过来。   白校长的脸上笑出了一脸的褶子,他现在看见宋绵思,比看见自家孩子都高兴,“绵思啊,你这回可是为咱们学校争光了,你这成绩,是全省第一,省里面都打算派记者来采访你呢。”   “这怎么好意思?”宋绵思微微一笑,“我也没什么值得采访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陈梦冉笑盈盈道:“哪个姑娘能像你一样,既能考出好成绩,还能带领百姓脱贫致富,你们那榨油厂在你带领下,生意是如火如荼,我们在县城都经常听说。”   “是啊,绵思同学是英雄出少年。”白校长乐呵呵地说道。   柳红花和宋胜棉听着白校长两人不住夸赞宋绵思,心里头简直如同刀割一样,尤其是宋胜棉,她就想不通,宋绵思这辈子明明比书里面更坎坷,为什么她却能什么都做,又什么都做得好。   她看见旁边何嘉诚对宋绵思投去的敬佩的眼神,心里头很不是滋味,低声对何嘉诚说道:“嘉诚,咱们回去吧。”   “啊,好。”何嘉诚本来想拒绝,可一想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也没脸在这里呆着。   这三人就想偷偷摸摸地离开。   林保家却是心眼“坏”,看见他们要走,不但不装作没看见,还故意高声问道:“红中家的,胜棉,你们这是要回去啊?”   在众目睽睽下,宋胜棉三人也不好就这么离开。   宋胜棉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是啊,家里面有点儿事。”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林保家摇头道,他又看向柳红花,“红中家的,现在你相信绵思成绩不是假的了吧?”   “我也没说她的成绩就是假的。”柳红花从脖子红到了耳根,恨不得有道地缝能钻进去,“再说了,我也就是问一问。”   眼见柳红花越说越丢人,宋胜棉连忙拉了拉她的手,对林保家说道:“书记,我们就不和你多说了,我们急着回家呢。”   说完,她拉着柳红花和何嘉诚飞快地走了。   那三人的身影简直就是在落荒而逃。   赵大娘等人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   宋绵思考了全省第一的消息传到东山大队,整个大队都仿佛一盆烧开的热水,沸腾了起来。   “咱们大队可从没出过这么光宗耀祖的事情。”林保家对宋绵思说道:”大队里其他人的意思,是想给你办个流水席,不要你掏钱。”   “这不好吧。”宋绵思下意识地就想要拒绝,乡下地方办酒席那都是大事,比如红白喜事,而一般的时候是不会办席,何况还是流水席,这得花多少钱。老百姓挣钱多辛苦,宋绵思是清楚的,所以她才不愿意答应。   “书记,我看流水席就免了,我明白大家的意思,心意我领了,但真没必要花这个钱,是不是?”   “哎,你听我把话说完。”林保家打断宋绵思的话,“我知道你是想帮大家省钱,不过,这回我也同意办这个流水席,为什么呢,首先这回你考上全省第一,让咱们大队都有面子,脸上有光;其次呢,大家也是想借此机会感谢你创办了榨油厂,这半年来榨油厂帮咱们大队的老百姓挣了不少钱,大家伙都感激你,之前是没机会,现在正好有这个机会,就想表达下这份感激。”   “另外还有一件事,就是我自己的看法,咱们大队这些年呢没几个在读书的,也就是你和赵小燕这几个人读了高中,这回我想让大家看看读书有什么好处,这样一来,以后想必有更多人愿意让孩子去念书。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宋绵思沉吟片刻,觉得林保家还真的都说到实处了。   比起花费的钱,这流水席带来的好处似乎更多。   她道:“这样吧,书记,我看流水席可以办,但是钱呢,我们自己出。”   “那可不成,那我们不成蹭吃蹭喝的了,行了,今天我也就是来通知你一声,你可和咱们老百姓抢着出钱啊。”林保家幽默地说道。   宋绵思忍不住笑出声来,林保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再拒绝就有些虚伪了。   答应了这件事,定下日期就在后天。   “你不说那陈建设答应的好好的吗?”宋红中家里,宋胜棉简直气得快吐血了,这两天她只要一出门,到处都是在议论宋绵思考到全省第一这件事。   宋胜棉嫉妒得眼睛都快滴血了,当初她考上大学的时候,众人可没这么夸赞过她,现在呢,都直夸宋绵思是什么文曲星下凡,还要凑钱后天在她们家办流水席。   这简直都快把宋绵思给供起来了。   “这我怎么知道,他的确是答应我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柳红花也不高兴啊,说好的事结果变了样。   宋胜棉在家里来回踱步,她看了下外面,估摸着何嘉诚可能要回来了,对柳红花压低声道:“妈,你再去一趟陈建设家里,一定要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明白,我去找他算账!”柳红花咬牙切齿道。   她急匆匆就出门去了县城。   说来也是柳红花自己作死,她不找上门就罢了,找上门后,一开口,陈建设就把她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陈建设气冲冲地拍了下桌子,“你还有脸来找我问这件事?我倒要问你安的是什么心,那宋绵思那么好的成绩,省领导、市领导都记住了,你让我用她的成绩,这不等于让我找死吗?”   柳红花这人,欺软怕硬,本来来的时候还说要找陈建设算账,结果陈建设嗓门一大,她就吓得不敢说什么,哆嗦着嗓音道:“我也不清楚她能这么本事啊。”   “你是不清楚,你险些连累我们全家。”陈建设冷笑,“要不是老子聪明,拿别人的成绩顶上,我闺女没考上大学,老子饶不了你。”   柳红花身体又是一抖,“那,那这事不就完了。”   “完了,你做梦,拿来!”陈建设冲柳红花伸出手。   “拿什么?”柳红花愣了愣,有些糊涂。   “装什么糊涂,一百块啊。”陈建设道:“这回的事你没派上什么用场,这一百自然得还给我们。”   “你做梦!”提到钱,柳红花顿时不肯干了,捂着口袋,“给人的钱,哪里有要回去的。”   “不给是吧?”陈建设冷笑一声,眼神阴鸷,“你的丈夫和你儿子都还在监狱里,我要是打一声招呼,你们家这两个男人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你!”柳红花在错愕过后,心里头是愤怒和惶恐。   她知道,陈建设说得到做得到。   与虎谋皮,无异于自寻死路。   可惜这个道理,柳红花不明白。   她不得不回家,和宋胜棉要回五十块。 第58章 当长嫂的第五十八天 当长嫂的第五十八……   “啥?把钱还回去?”宋胜棉瞪大眼睛, “妈,你疯了吧?这钱他给咱们的,哪里有还回去的道理?我不给,这钱我有安排了, 你就别指望了。”   柳红花呆滞住了, 她没想到自己都说了陈建设拿宋红中父子威胁, 宋胜棉竟然都不愿意把钱拿出来,“胜棉, 那可是你爹和你弟弟啊!”   “妈,我知道他们是我爹和我弟弟。”宋胜棉眼睛一转,“可你也得替我想想, 我在北京多难啊,没这五十块, 我下学期怎么过啊?”   柳红花嘴唇颤抖:“可是要是咱们不给钱, 那陈建设可不会放过你爹和你弟弟。”   “妈, 你就放心吧, 他不敢这么做的。”宋胜棉糊弄道,“再说了, 咱们手上也有他的把柄, 要是他敢对爹和弟弟做什么,咱们回头去举报他!”   柳红花还想再说什么, 可宋胜棉哪里肯听,推搡着她出去让她去做饭。   柳红花这人, 向来没什么主见, 以前宋红中在的时候,她都是听宋红中的,宋红中让她干什么, 她就干什么,所有坏名声都她自己背了,宋红中倒是落得一个好名声;现在宋红中坐牢了,柳红花只能听宋胜棉的,因此即便她隐约觉得宋胜棉的话有些不对劲,她也不敢细想,只能是自我安慰,宋胜棉是大学生,说的话肯定有道理。   要说宋胜棉的话也不无道理,但是问题在于陈建设要拿捏她们是易如反掌,可她们要揭发这事,却是难如登天,别的不说,她们压根就不知道陈建设现在是拿了谁的成绩。   “蔡大姐、蔡大姐在家吗?”赵大娘在屋子门口喊了几声,里头才出来个穿着打满补丁的老大娘。   “蔡大姐,小燕没事吧?”赵大娘满脸关怀。   蔡大姐看了下屋子里紧紧关着的那扇门,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低声道:“从那天回来后就哭,我也拿她没办法,赵大娘,您比我能说话,会劝人,您进来劝劝吧。”   赵大娘答应着跟着进去了。   要说这赵小燕家,那是大队里最穷的人家了,赵小燕她爹十几年前就没了,留下她们母女,这寡妇失业,日子很是难过。   但是赵小燕她妈争气,愣是把闺女拉扯大,又是把她培养进了县城高中。虽然说成绩没有宋绵思好,可那成绩也是有资格上大学的。   本来呢,赵小燕那天得知成绩出来后,就急匆匆去县城看成绩。   这不看还好,一看回来后简直就跟丢了魂一样,整个人精神恍惚了。   回来的路上,要不是赵大娘瞧见,把她带回家,怕是连家都找不回了。   “小燕啊。”赵大娘推开房间的门,屋子紧紧关了几天。   赵小燕直愣愣地坐在书桌旁边,那桌子残破不堪,可上面放满了书,书桌上面更是留下不少墨水的痕迹。   看到赵小燕这副模样,赵大娘也心疼啊,蔡大姐这情况,赵大娘是心知肚明,她平时有机会也会尽量地帮一把,赵小燕也很争气,眼瞅着这娘俩都要熬出头了,谁能想到赵小燕会考砸了。   “小燕,你也别太难过了,这过去就过去了,咱们就算考不上大学,可也是个高中生啊。”赵大娘劝道,“现在咱们大队又有榨油厂,说不定今年还招人,到时候你去考试,肯定能上。这也不输给当大学生。”   “大娘,您不明白。”赵小燕嗓子沙哑。   她回来这几天都是茶饭不思,要不是她娘拉着她给她灌了几口粥,人现在早出事了。   听见赵小燕开口,赵大娘心里头就松了口气,肯说话好啊,肯说话那说明人还有救,要是不想说话,一声不吭,那就是心存死志了。   赵大娘以前小时候就看见过一个女人,临死前也是这样不声不吭,回头人没注意的时候,就一头投进井里面,等捞起来人已经没气了。   “我是不明白,可是燕儿,咱们凡事都可以商量,是不是?”赵大娘说道,“大娘没读过书,可大娘知道,这人只要活着,总会有出路的。”   赵小燕眼眶酸涩,她咬着下唇,她不知道该怎么和赵大娘说。   她的成绩明明已经算过,四百一十八分,这分数可以上个普通大学,赵小燕也没太多的野心,能上大学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可是,成绩出来,她却只有两百多分。   这分数连她平时成绩都不如,赵小燕心里头难受极了,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考试的时候粗心大意,写漏了答案。   可是越想,赵小燕却越觉得不对劲。   因为她这人,什么优点没有,就是一个优点——细心。   考试的时候,每一科目她都检查了至少三遍,绝不可能出错的。   但是,这些话她能和谁说,无论和谁说,别人都会觉得她是疯了。   思来想去,赵小燕看向她娘,同样的年纪,赵大娘身材丰腴,脸上有些肉,看上去精神饱满,可她娘却是瘦骨伶仃,一身粗布衣裳空荡荡,背更是佝偻,简直比赵大娘老了十岁。   这都是为了她。   赵小燕心里头酸涩,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大娘,我明白的,我会好好准备,争取考上工人,帮我娘减少负担。”   “哎,你这么想就对了。”赵大娘彻底放下心里来,她拍了下赵小燕的手背,“小燕啊,咱们不能钻牛角尖,这干啥不是出路呢。”   “是,大娘。”赵小燕忍着心中的痛苦,咬着下唇,说道。   她娘为了她辛苦这么多年,她不能再任性了。   见闺女看开了,赵小燕的妈高兴得落泪,她擦着眼泪送了赵大娘出去,“妹子,大姐记你的恩情。”   “大姐不至于,咱们的关系没必要算的这么清楚,你们家小燕是个好姑娘,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有的是你享福的日子。”赵大娘安慰了几句。   她没敢提大队里要给宋绵思办流水席的事情。   毕竟这一个全省第一,一个没考上,差距实在太大了,她也怕赵小燕刚想开又进死胡同。   但是,赵小燕显然恢复的比她想象出来的更好。   办流水席这天。   东山大队一早就热闹起来,各家各户带着桌子板凳,碗筷到宋绵思家里。   家家户户都出了人来帮忙,做饭好的比如孙燕妞这些人就到厨房里帮忙,其他人则是负责摆碗筷,洗菜切肉。   十来张桌子从院子里一直摆到了外面去。   也是得亏宋绵思她们家旁边没什么人,地方宽敞,这才能坐得下。   虽然林保家不准宋绵思掏钱,但她也不愿白要大队老百姓的,昨天就和林贺功、林糖在县城买了好些东西,烟是勇士烟,一包要一毛五,也不便宜,酒呢,是她们这地方的老白干,这酒醇厚,价格也便宜,一瓶酒就八毛钱,除了烟酒,她还买了不少花生瓜子糖果。   小孩子们来的时候,宋绵思就抓了一把给她们。   家长也乐得让孩子拿这些,倒不是为这点吃的,而是为了沾沾福气。   这可是全省第一给的瓜子花生。   “小燕。”宋绵思在洒糖的时候,看见赵小燕来了,既惊讶又惊喜。   她和赵小燕算是打过几次交道,平日里在学校或者大队见面,都会打下招呼。宋绵思忙,对旁人关注的少,可也知道赵小燕的成绩还算不错,因此,在知道赵小燕落榜后,她心里头难过,也不敢去找她,怕让她心里更加难受。   设身处地来想,宋绵思很清楚,如果是自己落榜了,也未必愿意看见别的考上的人在自己面前说什么安慰的话。   这不是人心阴暗,而是人性本就如此。   “绵思,你可真不像话,办流水席都不请我。”赵小燕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虽然苍白,可却看得出她是真心实意地替宋绵思高兴,“咱们好歹也是同学,我也想来沾沾你的喜气。”   看着她的笑容,宋绵思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她笑道:“是我不对,你能来,我比谁来都高兴,你快去坐吧,很快就开席了。”   “这几天我都快坐的屁股痛了,我帮你分糖吧。”赵小燕说道。   宋绵思见她看开了,也没拒绝。   几个小孩子分了糖,很快也就轻松了。   赵小燕看着那些在院子里乱跑添乱的小孩子,眼中流露出羡慕的神色,“还是小孩子好,无忧无虑,没有烦恼。”   “小燕。”宋绵思有些迟疑。   赵小燕仰起头,露出一个笑容,“绵思,你别担心,我已经接受了,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她低声道:“明明我算过分数,不可能考不上的。”   宋绵思看着她低垂的眼睑,仿佛看见了去年这个时候的自己,那个时候的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的痛苦,寒窗苦读多年为的不就是这么一天,如今一下子梦想破碎,谁能坦然接受。   她小声道:“要不这样,小燕你再复读一年,再复读一年肯定能考上的。”   “不了。”赵小燕摇了摇头,她看向佝偻着身体,在人群里显得尤为苍老的母亲,“我不能这么自私,我妈岁数已经大了,再复读一年,我妈就得再辛苦一年。”   宋绵思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赵小燕的家庭情况她不是不清楚,孤儿寡母,把赵小燕培养成一个高中生,她母亲吃了多少苦,可想而知。   她想安慰几句,可又想不出什么话来。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爆发一阵热闹欢喜的声音。   宋绵思顾不得照顾赵小燕,道:“我出去看看情况。”   “嗯。”赵小燕点了下头,“你去忙吧,我去帮我妈他们的忙。”   说完,她撸起袖子,走了过去。   宋绵思这才走出去,刚走出院子,她就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被众人簇拥在中间,宋绵思的脚步顿住,呆呆地看着那人。   林贺成一身军装笔挺,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他却依旧精神饱满,双眼炯炯有神,此时的他,目光和宋绵思交接。   “你,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宋绵思惊喜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贺功把头上的帽子拿下来,打了个铃,“嫂子,哥早就在信里说过要回来,让我们给你个惊喜。”   宋绵思怔了怔,林贺成走了过来,手指头在她头上轻轻一弹,“怎么这么傻乎乎的?我之前给你寄信的时候也给他们写了封信,让他们先瞒着,给你个惊喜。怎么样?高不高兴?”   宋绵思捂着额头,从惊喜中回过神来,“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回来了呢。你这一去就是快一年了。”   “对不起,军队任务重。”林贺成有些愧疚,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   “这又是什么?”宋绵思看了盒子,有些迟疑。   如果是别人,宋绵思想也不想都能猜到这里面肯定是礼物,可是,林贺成这个家伙,实在是太不按照常理出牌了,因此她不敢赌。   “礼物。”林贺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上海牌的全钢手表,表带纤细,是用牛皮做的。   宋绵思扬起眉,有些惊讶,“给我的?”   “恭喜你考上大学。”林贺成说道。   他把手往前伸了伸,示意宋绵思伸出手来。   宋绵思耳根通红,伸出手,让他帮忙戴上手表。   林贺成的手指上满是茧子,在手腕上扫过时,有种异样的感觉,宋绵思低垂着眼睑,这年头手表可不便宜,一个男人送一个女人手表往往都是在订婚的时候。   林贺成这是终于想开了?   “贺成回来了啊?”就在宋绵思浮想联翩的时候,不远处传来林保家欢喜的声音。   宋绵思手一抖,连忙抽回手。   林贺成有些可惜,但他知道自己也不能急于一时,现在宋绵思愿意接受他的手表,至少证明绵思是愿意接受他的心意的。   “队长。”林贺成刚喊完,突然意识到林保家的官升了,他笑着一拍脑袋,“我给忘了,现在保家叔你是书记了。”   “都一样。”林保家挥挥手,没往心里去,他乐呵呵地问道:“你这是放假了?”   “跟领导请了几天假期。”林贺成说道,“过年的时候有任务没法回来,现在绵思考上大学了,我总得回来一趟。”   “是应该。”林保家深表赞同地点点头,“你们结婚也一年了,一年不回来不像话。”   宋绵思脸上通红,她连忙岔开话题,“书记,咱们别在外面站着,进里面说话吧。”   “好,好。”林保家笑着点头。   林贺成落在后面,拉了拉宋绵思的手臂。   宋绵思斜了他一眼,小声问道:“干什么?”   “你想我没?”林贺成低声问道,他的声音沙哑带着磁性,仿佛小羽毛在耳朵上拂过。   一身军装衬得他身材挺拔结实,面容线条锋利而利落,一双乌黑的眸子正眨也不眨地看着宋绵思。   “谁闲着没事想你。”宋绵思口是心非,“再说了,你又不是我对象,我想你干什么?”   “倒是贺成哥哥,在部队里可帮我看到合适的对象了?”   林贺成眉头挑起,喉结上下滚动,他凑到宋绵思耳朵旁,“贺成哥哥还真帮你找到个对象了。”   “在哪里?”宋绵思反问道。   “就在你面前。”林贺成厚颜无耻地说道,“哥哥想来想去,我们军队里就属我最好,模样俊,会疼人,还愿意把钱都给媳妇。”   宋绵思好气又好笑地也了他一眼。   正要回复,院子里林爱国等人看见林贺成回来,都纷纷露出惊喜的表情,围了上来。   “贺成哥。”林爱国态度殷勤地走上来。   宋绵思顺势拉开和林贺成的距离,道:“你们也有些日子没见了,好好聊聊,我去忙。”   说完,不等林贺成反应,宋绵思直接就走了。   林贺成拦都来不及开口拦,人就跑了。   林贺功同情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哥,加油。”   “去。”林贺成没好气,“你哥我用得着你加油。\"   “嘿嘿,这可就难说了。”林贺功意味深长。   他哥可不懂追人,谁给女孩子送笔记啊。   “说的你多明白似的?你有对象?”林贺成反问道。   林贺功瞬间语扼,干巴巴地说道:“就快有了。”   “那也就是没有了。”林贺成可不傻,一下子就听出里面的意思了,“行了,你个光棍,装什么,去帮帮你嫂子。”   “去就去。”林贺功哼了一声。   宋绵思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唇角忍不住勾起,林贺成虽然在家里的时间少,可他的存在对于林贺功和林糖都至关重要,也就只有在林贺成面前,林贺功会表现的和年龄相符些。   “哎呦喂,这哪里是老母鸡啊?”赵大娘提起一只剥了毛的鸡,抱怨道。   “怎么了?大娘?”宋绵思过来,问道。   “有人拿错鸡了,这只鸡是公鸡来的,这公鸡炖汤味道可不如老母鸡。”赵大娘嫌弃地打量着手里的公鸡。   周围人不禁笑了,“这还真是个马大哈,公鸡母鸡都能认错。”   “可不是。”赵大娘说道。   宋绵思却愣在了原地,她感觉自己脑海里闪过一道灵感,这道灵感让她一瞬间茅塞顿开。   “诶,绵思,绵思,你去哪里?”赵大娘刚要问宋绵思这只鸡怎么处理,就瞧见宋绵思突然转身就跑了出去。   她喊都喊不住,“这孩子真是怪了,这么急着去干什么?”   “小燕,小燕。”宋绵思喊住正帮忙洗菜的赵小燕,拉着她进了屋子里。   “绵思,我还有些菜没洗呢。”赵小燕说道。   “这件事不着急,现在要紧的是你的事。”宋绵思飞快地说道,“我问你,你觉不觉得你的考试成绩有问题?”   “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赵小燕突然反应过来,惊愕交加地看着宋绵思。   宋绵思:“你先回答我。”   赵小燕咬着下唇,迟疑许久后,还是做了决定,她实在是不甘心,“绵思,也就是相信你,我才敢和你说。说实在话,当初考完试我和其他人对过答案,估摸过分数,大概在四百左右,可出来后,成绩就两百多。我不相信我会考这么低的分数。可是我能和谁说。这种事谁听了都不相信。”   的确,赵小燕的顾虑不无道理,现在高考才刚刚恢复没几年,很多人对高考都抱着赤诚的信任。   等过几年后,顶替成绩的事件频发,才会有更多人意识到先前的成绩不对劲。   “我告诉你,但你不能激动。”宋绵思看了下外面,小声地说道。   “我保证不激动。”赵小燕连忙举起手来,发誓说道。   “是这样的,我有个猜测,你的成绩可能被别人顶替了。”宋绵思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到赵小燕两眼发直,整个人仿佛僵住了。   她连忙喊道:“小燕,小燕!”   胸口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赵小燕深呼吸了几口气,才缓了下来,她捂着胸口,“我没事,你继续说。”   “我想要是你的成绩真的被人顶替,那肯定有人的分数突然提高了不少,你有留意到谁的分数有提高吗?尤其是咱们县的。”宋绵思说道。   要顶替分数,一般都是拿同个地方人的分数,因此范围基本上可以圈在和县这里。   而和县高考的人数今年也才不到六十个人。   赵小燕绞尽脑汁回想,突然,她想到了一个人,“陈可欣!”   “谁?”宋绵思一愣。   赵小燕拉着宋绵思的手,“咱们班的陈可欣,她以前的成绩都不行,这回却考了四百多分。我去看成绩的时候,还碰见她了。”   很多事情有时候就是差挑明,一旦挑明,事情的来龙去脉便格外清晰。   “当初预选的时候,她本来根本分数不够考高考的,可后来也没走,班里面有人说,那是她爹的功劳,她爹是教育局的副局长。”   “那有八成的可能性是她。”宋绵思拧着眉头说道,有个教育局副局长的爹,想顶替成绩,那就是易如反掌。   “我要去要回我的成绩。”赵小燕猛地站起身来,红着眼睛就想跑出去。   宋绵思赶紧拉住她,“你别冲动!”   “你就让我去,我辛苦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今天,现在别人把我成绩拿走,我要去要回来!”赵小燕激动地说道。   林贺成本来是路过,听见房间里面动静,怕出事,他敲了敲门。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宋绵思捂住赵小燕的嘴巴,问道:“谁?”   “我。”林贺成应了一声。   宋绵思这才去开门,等林贺成进来后,她飞快地把门关上。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怎么那么吵?”林贺成把军帽摘下,放在桌子上,撸了一把头发,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宋绵思和赵小燕。   宋绵思看向赵小燕,“这事能不能告诉他?”   赵小燕毫不犹豫地点头,她信任的不是林贺成,而是宋绵思。   既然宋绵思觉得能告诉林贺成,那么赵小燕觉得林贺成应该是可以信赖的。   宋绵思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包括了陈可欣的家庭背景。   林贺成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顶替别人的高考成绩,这事也做得出来!”   “我也正为这事生气。”宋绵思说道,“但是我不赞同小燕这么上门去找人。小燕,有些话难听,但我得和你说明白,这陈建设是教育局副局长,他有人脉,咱们又没有证据,就只是凭借猜想就想要上门要回成绩,这么做是打草惊蛇。”   赵小燕懵了,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农村女孩,哪里想得到这么多。   此时的她心不断地往下沉,嘴唇颤抖,“难道,我的成绩就要不回来了?”   “可以要,但咱们得有办法的要。”宋绵思意味深长地说道。 第59章 当长嫂的第五十九天 当长嫂的第五十九……   当天的流水席一直开到了傍晚时分, 众人才各自散去。   林贺成这回回来的正是时候,大家伙心里头对宋绵思考到全省第一这事很高兴,可又不好意思灌宋绵思一个小姑娘的酒,林贺成这个家属就派上了用场。   林爱国等人拉着他没少劝酒。   不过, 最后还是林贺成喝赢了这些人, 毕竟林贺成怎么说也是个练家子, 再加上在部队里天天锻炼,那身体素质直接甩林爱国他们好几条街。   “我还要喝……”林爱国醉醺醺地说道, 手里拿着酒杯就要过去再敬林贺成一杯。   林保家看不下去了,嫌他丢人,连忙拉着他, “别喝了,你这模样再喝下去, 谁抬得动你。”   “我, 我走回去。”林爱国刚说完话, 眼睛一翻, 直接一秃噜从林保家手里滑到地上,把众人吓了一跳, 等上去扶他, 却听见一阵呼噜声。   众人哄堂大笑。   林贺成也忍不住浮现出几分笑意,对林保家说道:“叔, 要不把爱国搀到我弟弟屋子里去睡吧。”   “不用不用。”林保家觉得丢脸极了,连忙站起身来, 招呼几个人把林爱国抬起来, “我让人把他送回去,咱们接着喝,贺成啊, 你这酒量见长啊。”   林保家这话是意味深长。   林贺成哪里听不出来林保家语气里的“敌意”,他微微一笑,“还成,保家叔,要不咱们也来一回。”   “那成啊。”林保家乐了,撸起袖子,和林贺成坐到一块去了。   一个小时后,灌醉了的林保家被骂骂咧咧的洪秀婶给带回家去。   这对父子接连折在林贺成手上,其他人也不敢再上去试试林贺成的酒量深浅。   天色渐渐黑了,众人才陆续散去,酒席上的剩饭剩菜也都由孙燕妞等人帮忙收拾了,她们走的时候,宋绵思还让她们把剩饭剩菜都打包走。   这可不是轻视她们,这酒席的剩饭剩菜本来都是主家自己留着吃的,可这回是大队里凑钱凑东西给宋绵思置办流水席,大家伙又忙前忙后帮忙,宋绵思不好意思把所有剩饭剩菜都留下,这剩饭剩菜虽然是剩下来的,可也是油水十足,谁能嫌弃。   各家拿了些剩菜,乐呵呵地回家去了,还不住地夸赞宋绵思会做人。   尤其是赵大娘,那更是对宋绵思赞不绝口。   她拿着剩菜回去的时候,还对孙媳妇说道:“要我说,咱们这宋厂长可是咱们十里八乡姑娘里的头一个,这会念书就很难得了,更难得的是,竟然还这么会做人。我年轻那会子可没她想的这么周到。”   可不是嘛,要是宋绵思把所有东西都留下,也没人说她什么。   但她偏偏分给了大家,这样一来,大家伙对她只能是更加满意。   “奶奶,我听你夸了一路,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孙媳妇无奈地说道。   她倒是没什么嫉妒的情绪,这人只会嫉妒和自己相差不多的,宋绵思那种水平,傻子才会去和她比较,这显然是给自己心里找不痛快。   而巧了,傻子这就来了。   宋胜棉和何嘉诚去打水回来,正好就碰上了赵大娘一家。   她听见赵大娘夸赞宋绵思,心里头嫉妒翻腾,忍不住冷冷瞪了赵大娘一眼。   今儿个大队里给宋绵思庆祝,办流水席,整个大队除了她们家和陈梅香那边,可都去了。   赵大娘本来还想装作没瞧见她们,推门回家,可被宋胜棉这么阴鸷地瞪了一眼,她不乐意了,故意走了过去,满脸笑容,“哎呀,胜棉啊,你和你妈、你对象今儿个怎么不去吃流水席啊?这可是绵思的大日子,你们家作为亲戚,咋还没去呢?”   宋胜棉握紧了手中的担子,皮笑肉不笑:“大娘,我们家里有事,没时间去。麻烦你让让,我们要进去了。”   “是有事啊,我还以为你是嫉妒绵思考了全省第一呢,要我说,绵思就是争气,当初你们家都死活非要把她嫁人,还想把人家嫁给刘瘸子呢,现在好了,这姑娘自己有本事,不靠你们,自己考了全省第一。”赵大娘感叹地说道。   何嘉诚听见这番话,脸上浮现出错愕神色看向宋胜棉。   宋胜棉心里一跳,连忙打断赵大娘的话,“你瞎说什么,赵大娘,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我可没……”赵大娘被她这么一说,心里头不悦,正要把先前他们家做出来的丑事都抖搂出来。   宋胜棉就急急忙忙对何嘉诚说道:“嘉诚,咱们赶紧进去,妈在等着咱们呢。”   说完这话,她拉着何嘉诚挑着担子飞快地进去了,还把门砰地一声给关上了。   赵大娘吃了个闭门羹,气得跳脚,“什么人啊这是,做得出就不要怕别人说。打量谁不知道他们家干出的那些丑事。”   宋胜棉脸色阴沉,她抬眼一看,见何嘉诚正错愕地看着她,连忙伪装了下表情,做出一副无奈的模样,“嘉诚,你该不会以为她说的话是真的吧?”   “我没那么想。”何嘉诚也不是个傻子,他听得出赵大娘说话不像是胡诌,倒像是真有其事一样,但是他没直接说出来。   宋胜棉心里这才松了口气,她把担子放下,道:“这赵大娘一直和我们家不太对付,以前还没少在外头说我们家坏话。哎,你也知道,我们这些乡下不比城里有规矩,我也是拿她没办法。”   说这话的时候,宋胜棉一直拿眼神看着何嘉诚,见何嘉诚脸上露出同情神色,又故作坚强地笑道:“其实也没什么,被人说几句也不会掉一块肉。”   “胜棉,你受委屈了。”何嘉诚沉默片刻后说道。   至于他心里怎么想,恐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宋胜棉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心里头的恶意却不断滋生出来,都是该死的宋绵思,要早知道有今日,当初那天晚上,她就不该只是让屋子里漏雨,应该给她下毒才是,毒死了她也就一了百了,何至于到现在自己还得成为宋绵思的垫脚石。   宋胜棉并不是唯一一个这么想的。   老林家里,陈梅香一家人已经好几天出门都没敢看人了。   甚至恨不得早出晚归,别在路上碰见人。   这不躲着人不行啊,一见到人,人就要提起宋绵思考了全省第一的事,这事是多么的光宗耀祖,要是搁在他们家里,那得放十串鞭炮来庆祝庆祝。   陈梅香一家尴尬啊,这宋绵思早就分家出去了,和他们家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宋绵思日子过的越好,成绩越优秀,就越衬得他们当初死活非要把人家分出去的做法有多么的愚蠢。   就连安翠花和安柳枝娘家人都说她们没脑子,好好一个有出息的侄媳妇不讨好,非要把人赶走,这下好了,彻底成了笑话了。   而且,以后人家有出息,她们也别指望能靠上去。   陈梅香心里头懊恼又愤怒,拍着大腿,道:“这宋绵思也真是的,她考了全省第一,那咋不大度点儿,回家来看看咱们,不管怎样,我也是林贺成他们的奶奶啊。”   林向南嘀咕道:“奶,你说这话,那也得人家肯认你啊。现在人家啥也不缺,干啥要来讨好你。”   “你说什么!”陈梅香瞪着眼睛看着林向南,气得呼吸急促,脸都红了。   安翠花心疼儿子,连忙把儿子护到身后,“妈,他就是瞎说,你别往心里头去。向南,还不快和你奶道歉。”   “奶,对不住。”林向南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   他心里头压根不乐意道歉,甚至还觉得陈梅香连累了他们,当初要不是陈梅香要分家,他们现在至于占不到宋绵思他们的便宜吗?要是现在不分家,榨油厂的工作怎么也有他一份了。   林多田等人虽然没说出口过,可心里很显然就是这么想的。   上梁不正下梁歪。有陈梅香这种自私自利恶毒的妈,教出来的子孙自然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要不是陈梅香手上捏着钱,林多田和林多宝这兄弟俩早就不想搭理她了。   陈梅香看着儿子、儿媳妇们冷漠的脸色,心一直往下沉。   可世上哪里有后悔药。   八月初二,宋绵思交代了孙燕妞去羊城进货的事情,她之前带了孙燕妞跑了几趟,再加上火车上的乘警、乘务员都打点好了关系,想来让孙燕妞自己跑一趟,应该不成问题。   “绵思,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小心的。”孙燕妞说道,她说到这里,四处瞧了一圈,打开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一把菜刀来,“再说了,我有这个,要是有谁敢对我不轨,我一刀砍掉他的子孙根。”   “好。”宋绵思忍不住笑着点头,“总之你就小心点,晚上就别出门了,还有就是,我想托你给叶二狗带句话。”   “啥话啊?”孙燕妞问道。   “你就和他说,让他不要听他兄弟的话去北京,不然有血光之灾。”宋绵思脸色严肃了起来。   这些天她不但为赵小燕的事情忧心,也少不了顾虑要不要告诉叶二狗这件事,毕竟这种事情玄乎着,如果自己说了,叶二狗逃过一劫,事后问起她怎么解释,难道说她被黄大仙上身了嘛?   但想来想去,她还是打算提醒叶二狗,就算不为上辈子叶二狗和她的交情,这辈子叶二狗怎么说也帮过她们的忙,是该还掉这个恩情。   孙燕妞一脸疑惑,但没多问,点点头道:“我记住了。你放心我肯定把话给带到。” 第60章 当长嫂的第六十天 当长嫂的第六十天……   湘省日报的记者季雅兰一大早就带着摄影师坐车到东山大队来。   季雅兰是今年才到报社里面上班的, 起初的时候还因为性别被放到冷板凳上,可后来她愣是靠着肯拼肯努力,得到了报社的重用。   这不,采访全省第一的重任就落到了她的头上来。   早上九点多, 她们一行人风尘仆仆赶到东山大队的时候, 大队所有人都等她们有段时间了。   牛车一停下, 季雅兰等人下沉,刘县长等人就迎了上去, “记者同志,欢迎欢迎。”   “你们太客气了。”季雅兰笑盈盈地说道,她穿着一身干练又时髦的衣裳, 上身是的确良,下身是一条黑色长裤, 头发扎成了个马尾, 看上去既漂亮又带着股雷厉风行的味道。   她的眼神逡巡, 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宋绵思来了。   即便早听说过这届高考状元的颜值不错, 此时的季雅兰也都忍不住露出惊艳的神色,“你就是宋同学吧?”   “你好, 记者同志。”宋绵思微笑着伸出手和季雅兰握了握。   季雅兰笑道:“我早听说宋同学长得漂亮, 今天见了才知道名不虚传,宋同学年纪轻轻就能考了咱们全省状元, 了不起啊。”   “这都是多亏县城领导还有我们学校领导的栽培。”宋绵思谦虚地说道。   旁边的刘县长等人脸上都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   虽然说有没有宋绵思说这些话,培养出高考状元这个成绩对他们来说都是实打实的, 一个全省第一, 足以让刘县长他们不少人往上挪一挪,尤其是刘县长,本来他都要退休了, 宋绵思这个成绩一下来,上面市区好像有意思提拔他当其他县里面当个书记,虽然说这书记大概率当不了多久,八成是为了让他去带带其他县长,可蚂蚁再小也是肉啊,至少他是在书记上面退了的。   但宋绵思说了这句话,记者那边要是在报纸上说几句,那对他们来说,好处更大。   季雅兰眼眸里浮现出几分诧异的神色。   她深深地看着宋绵思一眼,忽然莞尔。   能考上全省第一的姑娘,果然不是一般人。   季雅兰的采访做的很是顺利,刘县长等人都很配合,采访到大队的老百姓时,更是个个争先恐后,所有人听说能上报纸,那更是恨不得回家换几套衣服。   这其中,赵大娘的表现就既叫人感到好笑又叫人暖心。   她大大咧咧地对季雅兰说道:“记者同志,我赵大娘啥也不懂,不过,我就觉得我们家厂长就是那个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赵大娘话还没说完,就被季雅兰给打断了。   “什么厂长?”季雅兰疑惑地问道,“我们是在询问宋绵思的事。”   “她就是厂长啊。”赵大娘一拍大腿,哎呀一声:“你瞧,我忘了给你说清楚了,贺成媳妇以前是我们大队榨油厂的厂长,我们这个榨油厂啊,都是她一手给办起来的。”   “宋同学还有这种本事?”季雅兰错愕地看向宋绵思,眼神中带着惊奇和敬佩,“这可真是了不起。”   这读书和办厂子可是两码事,能考上全省第一,说明宋绵思聪明有天赋,可能办厂子,却证明她这人不但聪明,还能够把聪明落到实处,更重要的是,说明她这人有能力。   一个既聪明又有能力的女人,季雅兰觉得,宋绵思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   “也没什么,这里面我们赵厂长也帮了忙。”宋绵思笑道。   她见季雅兰疑惑,笑着解释道:“赵厂长是我们现在榨油厂的厂长,六月份的时候我要专心备考高考,就卸任了,现在榨油厂的厂长是赵厂长。她也很有本事。”   “那我们能不能去采访下赵厂长?”季雅兰心动了,这比起赵大娘一个村民的话,当然是采访赵厂长更有分量,而且她也想问下别人对宋绵思的看法。   起初她以为这回的采访不过是来走个流程,问问宋绵思学习心得,可现在看来,宋绵思却好像一个宝藏,还有许多值得采访的地方。   她感觉为了这期采访跑这么远的路,都是值了!   “当然。”宋绵思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她的目的也不单纯,是想借着季雅兰她们这家日报给东山榨油厂打个广告。   榨油厂正在工作中,见到记者来,众人虽然忍不住好奇地朝着季雅兰一行人看了一眼,可却也没离开自己的工作岗位。   赵芳菲在得知季雅兰的来意后,眼睛顿时为之一亮。   她朝着宋绵思看去,两个人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彼此都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赵厂长,您有空接受我们的采访吗?”季雅兰态度很是客气,不像是其他记者,仗着自己是“无冕之王”,就态度蛮横,傲慢又瞧不起人。   “有空,当然有空。”赵芳菲笑道,“不如咱们边参观下我们的工厂,边做采访,怎么样?”   “那感情好啊。”季雅兰想了想,立即点头答应了。   很快,她意识到了自己跳了个圈子。   赵芳菲和宋绵思两个人虽然很配合采访,可她们说的更多的不是宋绵思,而是工厂。   比如走到挑选油菜籽的地方,赵芳菲就说道:“宋厂长当初力排众议,给咱们工厂采买的油菜籽定下了个标准,一定要颗粒饱满而且要把那些颗粒发霉、子叶变色或者变质的颗粒筛选出去,这个工程虽然浩繁,可却给我们工厂的生产原料制定了个很好的标准,这也是我们菜籽油能那么醇厚,质量那么好的原因,记者同志,您看看这些油菜籽……”   赵芳菲抓了一把油菜籽到季雅兰手里。   季雅兰一看,还真别说,这油菜籽是真的一颗颗颗粒饱满,散发着一股油菜花和土壤的清香味。   旁边的摄影师下意识地拍摄了一张照片。   季雅兰还没来得及感叹宋绵思的用心,赵芳菲又把她们带到了小窗口那里,说来也巧,这宋胜棉刚好和何嘉诚过来买油。   这两人来得可谓不是时候又正是时候。   赵芳菲倒是不认得宋胜棉,虽然觉得她有些眼生,但也只是把她当成其他大队的人。   她客气地对宋胜棉问道:“这位同志,你们是来买油的?”   宋胜棉掏钱的动作停住,看了眼后面乌央乌央一群人,什么县长、书记都在,还有学校的老师、校长,这些人都簇拥着宋绵思,她咬着嘴唇,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是啊,来买油的。”   她飞快地掏出钱,接过工人递过来的油,转身就想拉着何嘉诚离开。   可赵芳菲却喊住她,“同志,等等,我们还没找钱给你呢。”   她这么一喊,宋胜棉不好直接离开了,只好站住脚步停在那里等着人找钱。   赵芳菲这时候对季雅兰说道:“我们这个小窗口当初开办的时候不是没人反对,可是呢,宋厂长亲自拍板,决定要创办这个小窗口,目的就是为了方便百姓,现在我们大队的百姓再也不用为吃油的问题发愁了,而且我们工厂的油也物美价廉,味道好价格又合适。”   “那是挺为老百姓着想的。”季雅兰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后面站着的宋胜棉接过那零钱,简直一刻钟也不想在这里呆着,拉着何嘉诚急匆匆地就走了。   她走出一段距离后,才放慢脚步,咬着下唇,踢了下道路上的石头,阴恻恻地说道:“得意个什么劲啊,不就是考了个全省第一,用得着这么大张锣鼓嘛。”   她被愤怒和嫉妒冲昏了头脑,竟然忘了何嘉诚就在旁边。   何嘉诚微微张着嘴巴,满脸错愕地看着她:“胜棉,你?”   宋胜棉这才意识到何嘉诚就在身旁,自己不该说这样的话,这种话和她以往的表现可截然不同,她心里头暗恨不已,下了狠手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疼得眼眶泛红,“嘉诚,我,我刚刚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那些话你的确是不该说。”何嘉诚心情很复杂,刚刚宋胜棉说那些话,他都快以为自己是出现幻听了,那么充满嫉妒和恨意的话,怎么会是从宋胜棉口中说出来。   “我错了,我真不知道我怎么了,怎么会说出那种嫉妒的话来。”宋胜棉眼泪说掉就掉,“绵思考上全省第一,我该高兴的,或许我是听多了我妈妈的话,也对绵思有意见了吧。”   “其实我心里头是为她高兴的。”   “我没觉得你不好。”何嘉诚看着宋胜棉哭泣的样子,心软了,也不想为了宋绵思和宋胜棉吵架,“你快别哭了,”他拿出手帕递给宋胜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宋胜棉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她接过帕子擦了眼泪,抬起头试探道:“那你真的没生气?”   “没生气。”何嘉诚实话实说,但也隐瞒了他内心深处的念头。   在刚刚一瞬间,他竟然觉得宋胜棉的嘴脸有些丑恶。   宋胜棉破涕为笑,拉着何嘉诚回家,她的脚步匆忙,或许是不想听见身后榨油厂里,那些人热闹的话语声。 第61章 当长嫂的第六十一天 当长嫂的第六十一……   走完榨油厂, 季雅兰算是回过神来了。   她含笑地看向宋绵思:“你们这是拿我帮你们榨油厂打广告呢?”   宋绵思露出一个微笑,“这也不算是广告,毕竟这也是我人生经历的一部分,对了, 记者同志, 你们回去的时候要不带些我们的菜籽油?我们的菜籽油味道真不错。”   “那就免了。”季雅兰摆摆手, “这些我还是会写的,但菜籽油就免了, 毕竟你们榨油厂挣钱也不容易。”   宋绵思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她看得出来季雅兰这人不错。   下午两三点,领导们都走了, 只剩下季雅兰和摄影师留在东山大队。   宋绵思把他们请回了家,本来领导们要想请季雅兰他们去招待所或者国营饭店吃饭, 但是季雅兰比起吃饭, 更想多了解宋绵思一点儿, 她一开始是觉得采访宋绵思不过是做一篇中规中矩的文章, 但是现在,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狭隘了, 宋绵思这篇采访, 显然可以写出一篇极好的文章出来。   “季同志,许同志, 请喝水。”林贺成给他们两个各自倒了一杯水。   “谢谢。”季雅兰站起身,接过水杯。   她看向宋绵思, “宋同志不是说有些东西想给我们瞧瞧?”   “那些东西我放在房间里, 不过只能您跟着进来。”宋绵思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旁边的摄影师一眼。   许摄影师立即明白,把脖子上的照相机拿下来,递给了季雅兰, “小季,反正你也会拍照,你拍也是一样的。”   “那好。”季雅兰感到有些奇怪地看了宋绵思一眼,这采访了一个早上,季雅兰看得出宋绵思不是那种在乎男女大防,思想封建的人,要是真思想封建,也不会推荐赵芳菲这个女同志去当厂长了,她带着疑惑跟着宋绵思进了房间。   等房门关上后,季雅兰把照相机取下来,抱在怀里,对宋绵思说道:“宋同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说?”   宋绵思毫不迟疑点了点头,她就没期待能瞒得过季雅兰,能当记者的多半观察力都不错,要是自己的问题,季雅兰都没看出来,宋绵思就要怀疑季雅兰怎么能够当好一个记者。   她转过头,对着柜子说道:“小燕,你出来吧。”   赵小燕听见动静,推开柜子的门,红着脸从柜子里出来。   “你们这是?”季雅兰被宋绵思和突然出现的赵小燕给弄糊涂了。   宋绵思朝赵小燕招招手,示意她走过来后,对季雅兰说道:“季同志,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报道一则被顶替高考成绩的新闻?”   “顶替高考成绩?!”季雅兰本来带着笑容的脸上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她站直了身体,看着宋绵思:“宋同学,这可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事情,你敢保证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宋绵思重重地点头。   她朝着赵小燕看去,“小燕,你把你的试卷给季记者看看。”   赵小燕连忙把挎包拿起来,将自己的试卷都拿了出来,她把试卷收集整理的很好,一张张清清楚楚地摆在了季雅兰面前。   “小燕以前的成绩都有四百多分,可是这回高考放榜,她的成绩却是两百多,”说到这里,宋绵思见到季雅兰想开口,又说道:“我知道你怎么想,你是不是觉得她可能高考发挥失常?”   “毕竟这不是什么稀奇事。”季雅兰斟酌着字词说道,“高考这种大事,很多人紧张,甚至还有人在考场昏倒,去年省城高考就有十来个人昏倒,其中还有好些都是大老爷们。”   “可是她和别人对过答案,并没有发挥失常的可能性,”宋绵思不慌不忙地说道:“而且,在她“发挥失常”的情况下,却有一个人意外地考了个好分数,和她的成绩还差不多。并且,这个人,在我去试探的时候,露出了心虚的神色。”   季雅兰怔了怔,她看着那些试卷,上面那些清秀却规规整整的字迹,足以让人看出这试卷的主人是个认真且刻苦的孩子。   她露出一个苦笑,“是不是那个人还有些身份背景?”   能顶替掉别人的成绩,想来也不是一般人。   “您说对了。”宋绵思颔首,她对季雅兰说道:“那个人的父亲是我们县城教育局的副局长。”   “你还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季雅兰头疼地说道,这要是报道这么一则新闻,无疑会得罪教育局副局长,虽然说他们日报是在省城,县城压根没办法伸手,又是两个体系。   可谁没有个明哲保身的想法呢。   “不,您想错了。”宋绵思摇了摇头,她语气始终从容,对季雅兰语气里隐约带着一些抗拒丝毫没有意外,“这不是个难题,您以为我们这边要对付一个教育局的副局长会没有准备吗?”   “你们准备了什么?”季雅兰好奇了,一个普通的乡下人家能出一个高考状元已经了不起了,宋绵思还能有什么后招?   宋绵思眨了下眼睛,她微微一笑,“现在在外面招呼你们摄影师的男人是我的对象,他在军队里面当兵。”   当兵,当兵固然光荣,可是一个小兵能拿一个教育局副局长怎么办?   季雅兰皱了下眉头,就听得宋绵思继续说道:“他最近升了官,是个旅长。”   “旅、旅长?!”季雅兰嗓门提高,手上的照相机险些给摔了。   等从令人震惊的消息回过神来,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宋绵思,“你没开玩笑吧?”   “我不爱开玩笑。”宋绵思摇摇头,为什么总有人觉得她很喜欢开玩笑呢,她看上去难道不是一个很严肃的人吗?   “你们可真是给了我足够多的惊喜。”季雅兰沉吟着说道,“这么说来,县城这边你们能摆平?”   “没问题。”宋绵思道,“我可以跟你保证,绝对不会有人报复你。”   “我倒也不是怕报复。”季雅兰眼睛里流露出复杂的神色,“只是你真想好了,要让我报道这件事?”   “这么说吧。”宋绵思招呼季雅兰和赵小燕坐下,她对季雅兰说道:“这件事看上去只不过是小燕的事,可实际上却不是,被顶替高考成绩的未必只有小燕一个人,如果这回我们没有把副局长拉下马,那么将来他肯定会把手伸向其他人,而受苦受难的是谁,还不是普通老百姓家里的孩子?”   “并且,我相信,做这种事的肯定不只是我们教育局副局长一个人,其他地方,市里、省城里,难道真的没有这种事?揭发这件事,无疑能够杀鸡儆猴,而且也给老百姓提个醒,要是碰到成绩被人动了手脚,不至于糊里糊涂吃了哑巴亏。”   季雅兰心里头情绪翻腾,她本来以为宋绵思之所以要让她报道这事,不过是想替找赵小燕讨回公道,哪里想到背后还有这么深沉的原因。   她可是穷人家里出来的孩子,自然明白穷人家孩子读书有多困难。   有些人家的孩子连书本都买不起,只能跟别人借,用草纸去抄出一本书来,还有些人家为了让孩子上学,去医院卖了一回又一回的血,就是为了让孩子有出息。   季雅兰声音颤抖,“这件事我愿意帮你们,但我要怎么帮?”   宋绵思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看向了赵小燕:“咱们来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   省教育局就位于省城的政府旁边,徐汉年是教育局的一个小干事,一大早刚到教育局,他就听领导吩咐,要去招待省城日报来的记者还有高考状元。   对于这件事,徐汉年一头雾水,领导走后,他问了下旁边的老同志,“尹哥,这领导让我招待记者和高考状元,我这怎么招待啊?”   要是招待别人吃喝,徐汉年还算是得心应手,可在教育局招待,他可就有些迷糊了。   “嗨,多大的事,你就问下她们想干什么,要是不是大事就带她们办了就是。”老同志喝了口茶,摊开报纸,随口说道,“再说了,她们能来干嘛,也就是看看试卷的。”   看试卷,徐汉年明白了。   这高考结束,各地的试卷都还放在他们教育局后面的仓库里面呢。   季雅兰和宋绵思一行人一来,徐汉年就满脸笑容地招呼,“季同志和宋同学,今天是来看试卷的?”   “是,我采访宋同学的时候,宋同学提到了些考试的技巧,所以就想来看看宋同学的试卷,拍个照片到时候也好刊登在报纸上,不知道有没有给你们添麻烦?”季雅兰态度很是客气。   徐汉年心里头熨帖了不少,他就一个小干事,平日里就是单位的最底层,现在能有个人这么客气地对他,徐汉年心里头别提多舒坦,“不麻烦,不麻烦,我领你们去后面仓库吧。”   “那行。”季雅兰爽快答应,她朝宋绵思看去,宋绵思和她交流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要是直接开门见山来要赵小燕的试卷,那就怕打草惊蛇,毕竟也不知道省教育局这边有没有陈建设的人,可如果借着看她的试卷,顺口看一下赵小燕的试卷,那就不同了。 第62章 当长嫂的第六十二天 当长嫂的第六十二……   果然, 季雅兰拍完照片,宋绵思随口对旁边的徐汉年问道:“这位大哥,我有个朋友的试卷也想看看,和我是同个地方的, 叫赵小燕, 您能不能拿出来让我们瞧瞧?”   “可以是可以, 不过你们看那试卷干嘛?”徐汉年有些不解。   宋绵思笑了下,“我和她打赌说她数学有道题目做错了, 她还非不信,所以就想趁着这次机会看看是她错还是我错了?”   “那我去帮你拿下。”有季雅兰在,徐汉年也想表现一下, 便没有多想,直接去拿了试卷出来。   几张试卷拿出来后, 宋绵思看着上面的成绩, 她抬起头, 正好对上了季雅兰的眼神。   “怎么样?谁错了?”徐汉年凑过来, 看着试卷问道。   宋绵思莞尔一笑,“是她错了, 我就说最后一道题数目是18。”   “那肯定是高考状元说得对啊。”徐汉年说道。   他看了下成绩, 对赵小燕道:“你这成绩也不错,能考上大学了。”   赵小燕此时心中酸涩不已, 仰起脸,忍着翻腾的情绪露出一个笑容, “是能上大学。”   徐汉年听她语气不对, 还以为她对这成绩不够满意,便好心劝道:“小姑娘,能上大学已经是很多人都羡慕不来的事情了, 咱们不能和别人比是不是。我和你们说,就说我们局里面,今年好多老同志的孩子都考了第二回 了,也没考上呢,大概明年还能再复读一年。”   季雅兰没说什么。   宋绵思却心里有数了,看来省教育局这边还是比较清廉的。   她们出来后,季雅兰对宋绵思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季雅兰将垂下来的头发撩到耳后,看着宋绵思的眼神带着探寻,她是真好奇宋绵思到底打算怎么帮赵小燕讨回公道,难道就靠着刚才那几张试卷?   “季同志,刚才小燕的试卷你拍了嘛?”宋绵思没回答这个问题,却反而问起别的事情来。   季雅兰疑惑地点了下头,“拍是拍了。”   “你想让我把照片直接刊登在报纸上?”   “不,我想找省教育局的局长谈谈。”宋绵思说道,她眼神闪过一道光,□□说得好,要想革命成功,就得团结绝大多数的人。   直接将事情报道,带上图片,固然能够让教育局彻查这件事。   但是,这么一来,无疑会把省教育局、市教育局推到她们的敌人那边,对他们来说没有好处。   因此,她们要做的事情是把这些教育局的领导拉到她们这边来,这么一来,她们不但不用得罪人,还能让教育局欠下她们一个人情。   八月六号。   天气越发炎热。   黄昏时分,顾世涛才骑着洋车子回家,单位前些年给他们分了套房子,三室一厅,他和爱人都没有孩子,这地方倒是宽敞,住得下。   到了家里,还没开门呢,顾世涛就闻到里面一股蒸排骨的香味。   这可是他爱人的拿手好菜,但因为做这道菜费工夫,平日里很少做,也就是过年过节这些大日子才会下厨做一次。   “今儿个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顾世涛推开门,笑呵呵地开口,刚说完话,他就瞧见客厅里两个陌生的姑娘。   那两个姑娘看见他,都站起身来,“顾局长。”   “你们是?”顾世涛觉得那瘦高的女同志倒是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看见过,旁边的女同志就眼生得很。   “老顾,人家专门来找你的。”厨房里,顾世涛的爱人林老师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锅铲,“我这饭菜还没做好呢,少说也得半个小时,你们进书房里说话去。”   顾世涛明白了,将公文包放下,对那两个人也就是宋绵思和赵小燕说道:“你们跟我进来吧。”   顾世涛家地方大,这才有空间腾出个书房,书架有些年头了,上面摆放着各种教育类的书籍,还有各科目的课本,课本都泛黄散架了。   进书房后,顾世涛招呼宋绵思两个人坐下,在拿起眼镜的时候,他突然想起宋绵思是谁了,“你不就是咱们省的高考状元?!”   “您认识我啊?”宋绵思有些吃惊。   “哈现在教育局谁不认识你。”顾世涛笑道:“你这分数可是这几年最高的了。”   宋绵思笑了笑,顾世涛看了旁边有些局促的赵小燕,“宋同志,你们这来,是有事要找我吧?”   “没错,顾局长。”宋绵思坦诚道,她深谙对什么人该说什么话,顾世涛能当上教育局局长,绝不是会轻易被蒙骗的人,所以与其和他绕圈子,倒不如开门见山:“是这么个回事,我的同学赵小燕的高考成绩被人顶替了,顶替她的人还是我们县城教育局副局长的孩子……”   与此同时。   在和县这边,林贺成找上了刘县长。   县教育局那边,林贺成谁也不相信,能顶替了高考成绩,怎么说也不可能瞒得过正局长,所以这件事要找就应该找刘县长。   刘县长听闻他的来意后,瞬间愣住了,脱口而出:“这不可能吧?老陈不是那样的人。”   林贺成听见这个称呼,心里有数了,他露出一个笑容,但眼眸里却是毫无笑意,“刘县长,是不是,可不可能,说这些没有意思。现在是事实摆在眼前,赵小燕的成绩的确是被人顶替了,这件事情省里面都知道了。”   “什么?省里面知道了?”刘县长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刚刚一瞬间他有过念头想要把这件事遮掩过去,毕竟闹出这种事来,对他也会造成一些负面影响,可省里面知道了那就不同了。这就不存在能遮瞒事情的可能性了。   “是的,不然您以为我为什么上门来找您。”林贺成的态度不卑不亢,“我听说上面打算动动您的位置,这个节骨眼,您不抓住这个机会,彻查教育局,等省城那边查下来,性质可不同了。”   刘县长的脸色变了又变。   他沉默片刻,“我知道了。”   深夜时分,宋绵思和赵小燕两人走回了大队。   远远的路口上有个人拿着手电筒在等着。   宋绵思看着身影有些像是林贺成,试着喊了一声。   那人转过身来,朝这边走了过来,还真是林贺成。   他穿着一身便服,白色衬衫黑色长裤,身板挺直,像是一棵屹立不倒的柏树。   “我就先回去了。”赵小燕再糊涂,也知道不当电灯泡,说了一句话,就跑了。   宋绵思连喊都来不及喊,她看向林贺成,上下打量一番,瞧见他眼角带着笑意,心里就有数了,“刘县长那边谈妥了?”   “嗯。”林贺成拿过她身上的背包,“那个老狐狸一开始还想替陈建设遮掩,听说省城那边知道,立刻就改口了。”   “他那个人就是贪功。”宋绵思感叹道,这人都是有复杂的,像刘县长先前也挺支持宋绵思他们的工作,可是牵扯到自己的利益问题时,还是更向着自己,“不过,顾局长那边却是不同,我们没多说什么,他看了照片后就答应彻查这件事,还准许季同志报道这件事。”   “那就好。”林贺成道,“咱们的官员绝大多数还是好的。”   宋绵思看了林贺成一眼,忍不住笑了。   林贺成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摸到什么东西啊,“你笑什么?”   “没有。”宋绵思抿着嘴唇说道。   她可不会告诉林贺成刚刚在路口看见他时,自己竟心跳如擂鼓,觉得他实在“可爱”极了。   能知道跑路口来接她,林贺成也不算是太过钢铁直男。   ……   “爹,你要出门吗?”陈可欣打着哈欠从屋子里出来,昨儿个为了庆祝她能考上大学,陈家办了酒席,陈可欣太开心,也喝了酒,这才睡到这个点才起来。   “嗯。”陈建设推着洋车子,想到什么又站住,回过头对陈可欣说道:“这些天你就别得留意点儿说话,免得又和昨天一样险些说错话,要不是你爹我替你遮掩过去,咱们这事就得穿帮了。”   听见陈建设提起这事,陈可欣脸上露出讪讪的神色,“爹,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乱说话的。”   “你要是真能做到,你爹我也就放心了。”陈建设说道。   他交代完女儿,骑着洋车子就去上班。   刚到办公室,陈建设就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一早上,大家都到了,可是办公室里安静的可怕,人人都拿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就在陈建设心里头嘀咕的时候,局长办公室里走出来几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   那几个男人瞧见陈建设,就冲他走了过来,“你是陈建设?”   “是,我就是陈建设,你们这是?”陈建设一脸糊涂,他看着那几个男人脸上严肃的表情,隐约感觉到大事不妙。   为首一个男人语气肃穆,“你涉嫌滥用职权,请和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陈建设心里一沉,手上的公文包掉落到了地上,发出沉闷的砰地一声响声。   此时,柳成志带着手铐被人从办公室里带出来。   这两个人四目相对,都看见了彼此的惊惶。 第63章 当长嫂的第六十三天 当长嫂的第六十三……   “出大事了。”   林保家是行色匆匆地回到大队的, 他本来今天是要去公社汇报下最近榨油厂的生产状况,可到了公社,听说教育局的事后,林保家连忙赶回了大队。   农田里大家都在忙着除草打药, 听见他这话, 吓了一跳, “书记,出啥大事了?”   “咱们县城教育局两个局长都被抓了。”林保家双手撑在膝盖上, 这一路骑车回来是累的真够呛,他手中捏着一张报纸,这报纸上刊登了宋绵思的采访, 还有和县教育局高考成绩顶替的事情。   “又抓了?”许大叔拍着大腿说道:“现在这些官是怎么了,怎么净不干好事?”   “许大叔, 这也和咱们没啥关系啊。”旁边一个年轻小伙子说道, “这教育局的局长抓就抓呗, 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那你可就说错了, 这事还真的和咱们有关系。”林保家脸色严肃,“你们以为这两个人是怎么进去的, 他们是干了顶替咱们大队赵小燕高考成绩, 被人揭发了才被送进去的。”   “不可能!”   林保家正要问是谁说不可能,一扭头就瞧见担着水的柳红花怔愣地直直地看着他。   “这都上报纸的事, 怎么不可能?”林保家说道,他把报纸摊开, 对着众人说道:“你们瞧, 这里还有抓人时候的一张照片呢。”   柳红花的眼神落在林保家手上的报纸上,报纸上面两张照片,一张是宋绵思的照片, 另外一张则是柳成志和陈建设两人被逮捕时候的照片,特写镜头下,陈建设惶恐和躲避的神色清晰可见。   柳红花看直了眼,她一把抢过林保家手里的照片,林保家还没反应过来呢,柳红花将肩膀上挑着的担子都丢下,拿着报纸就往家里赶。   “诶,这人是怎么回事?”林保家一愣,这还没反应过来呢,柳红花人影都不见了,他看着地上两桶洒了的水桶,“这柳红花真是的,抢了我的报纸不说,怎么这水桶也不要了?”   “谁知道她啊,保不齐发疯了吧。”其他人嫌弃地说道。   而赵大娘却是连忙拉住林保家,“书记,这么说小燕的高考成绩是被人顶替的?”   “那可不嘛。咱们大队这回出了两个大学生了,报纸上都说了小燕的成绩是能考上大学的,还是个不错的学校呢。”林保家笑着说道,他说着话锋一转,“说起来,小燕还得感谢咱们绵思,要不是绵思发现这是不对,跑去和刘县长反应,这小燕就得吃这哑巴亏。你说这读了这么多年书,结果成绩被人给顶替了,这事多冤枉啊。”   众人纷纷道是,尤其是和赵小燕关系好的几个人家更是义愤填膺。   宋胜棉正在屋子里对着镜子梳着头发。   她仔仔细细地将头发梳成了麻花辫,正要拿个头绳给绑起来的时候,突然柳红花就冲了进来,把她吓了一跳,头绳也掉在地上。   “胜棉,出事了!”柳红花嘴唇发青,抓着宋胜棉的手腕说道。   宋胜棉嫌恶地看了她一眼,低下头捡起头绳,拍了拍,语气不耐:“妈,我都和你说多少回了,进来的时候敲敲门。”   “先别说什么敲门不敲门了,出大事了。”柳红花一把将报纸拍在桌上,“那教育局副局长给抓了。”   “抓了?”宋胜棉愣了一愣,她低头看向报纸,第一眼就瞧见了陈建设被抓的照片,宋胜棉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顾不得头绳的事,也顾不得敲门的事,连忙把报纸上的新闻看完。   在看到是宋绵思和刘县长举报的这件事,宋胜棉脸色就是一黑,捏着报纸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又是宋绵思,怎么老是宋绵思坏了她的事!   先前的野猪,还有泻药,现在又有举报这事!   宋绵思是不是非要和她过不去!   “胜棉,你说这事咋办?这陈建设被抓了,会不会乱说话,把咱们给供出来?”柳红花担心地双手双腿都在发抖,她眼神都涣散了,坐过牢的人更加害怕再次进监狱,监狱里面多苦她是吃过的,在里头没吃没喝,天天就是窝窝头,她年纪又大了,进去后总是受欺负。   柳红花是真的怕了。   “什么供出来?”门口传来何嘉诚的声音。   宋胜棉抬头一看,心里头一慌,惊慌失措下就要收起手上的报纸,可她忘了,何嘉诚就在门口,哪里能在他的眼皮下将报纸藏起来。   看着宋胜棉心虚的表情,何嘉诚走了进来,眼神落在她的手上,“这是今天的报纸?”   “是。”宋胜棉勉强扬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容,“你怎么这么早起来?饿了吧,我让我妈给你下碗面条。”   “不了,我还不饿,先让我看完报纸。”何嘉诚冲着宋胜棉伸出手。   宋胜棉眼神里掠过慌乱的光芒。   何嘉诚看着她,手停在半空,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眼下这种情况,如果不把报纸给嘉诚,只会显得自己做贼心虚,宋胜棉在心里头悄悄给自己打气,她扬起唇角,露出一个微笑:“这报纸也没什么好看的,你想看就看吧。”   她把报纸递了过去。   何嘉诚接过报纸,第一眼落在宋绵思的照片上,即便是黑白照片,也能看得出宋绵思容貌很漂亮,照片上她散着头发,肌肤白皙,脸上笑容阳光清新,叫人看着就觉得舒服。   看着这张照片,何嘉诚不由得有些出神。   他像是做贼心虚一般,飞快地把视线从照片上移开,落在文章的内容上面。   当看见宋绵思检举揭发了一桩顶替高考成绩的犯罪后,何嘉诚低声道:“她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你在说什么?”宋胜棉笑容僵住,眼眸里泛起一阵怒气,背在身后的手指烦躁地绞在一起。   “我只是惊讶她竟然这么有胆量。”何嘉诚抬起头来,神色有些冷淡,“毕竟要是碰上这种事,很多人都会选择置身事外,不是吗?”   “我倒是觉得有些莽撞。”宋胜棉知道自己本该顺着何嘉诚的话说下去才是,现在何嘉诚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话,可她心里头憋着一股气,这口气不宣泄出来她实在不舒服,“要是那刘县长刚好和陈建设同一伙,那她不是自寻死路,也就是她运气好。”   报纸上并没有过多描述宋绵思的布局。   这也是宋绵思的意思,没必要把刘县长的颜面都扯下来,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照你这么说,她还做错了?”何嘉诚不悦地皱起眉头,“我们身为年轻的一代,不该有这样的赤城热血吗?”   宋胜棉一时语滞,她抿了抿唇,也不愿意改口。   他们闹这么一出,柳红花倒是冷静下来了,柳红花知道现在何嘉诚是宋胜棉能够抓到的最好的对象,而且人都带回家了,要是因为宋绵思吹了,那就不值得了。   她定了下心神,忙道:“胜棉,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就算担心你堂妹也不能胡说八道啊。我看嘉诚就说的很对。”   批评了宋胜棉,柳红花又对何嘉诚露出一张笑脸。   “嘉诚,你也别把胜棉的话往心里头去,对了,你饿了吧,我带胜棉去给你煮面去。”柳红花说着,拉着宋胜棉就往厨房去。   到了厨房,柳红花往外头瞧了一眼,见何嘉诚没出来,忙低声道:“嘉诚刚刚估计也没听见什么,你也不要发脾气,人家是城里人,能看得上咱们已经很好了。咱们家现在这情况,你爹你弟弟将来还指望他呢。”   宋胜棉不耐烦地甩开柳红花的手,道了声知道了。   她心里头既憋闷又有种提心吊胆的感觉。   一家子吃了面后,宋胜棉突然放下碗筷对何嘉诚说道:“嘉诚,刚才是我不该那么说,我和你道歉。”   何嘉诚愣了下,看了柳红花一眼,这当着柳红花的面,何嘉诚也不好意思不给宋胜棉面子,“也没什么,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宋胜棉露出一个笑容,仿佛刚刚发生的纠纷不存在一般。   “嘉诚,其实我觉得你在我们这里呆了也挺久了,要不这几天回北京去吧,也免得你爸爸妈妈担心。”   何嘉诚有些疑惑,但也没多想,“那我后天回去吧。”   “还是明天吧。”宋胜棉急忙说道。   “啊?”何嘉诚皱起眉头,疑惑中带着些许不解,“为什么非要明天?后天也不行吗?”   后天当然可以,可是宋胜棉怕出事啊,陈建设那人显然不是什么好人,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把她妈给供出来,宋胜棉可不想要让何嘉诚看到自己丢人难堪的一面。   “嘉诚,我是为你着想,你出来这么多天,叔叔阿姨肯定都很想你,早点儿回去也好。”宋胜棉伸出手握住何嘉诚的手,“再说了,我们离开北京的时候,刘主任不是说八月的时候要找人帮忙处理一些事情吗?你早点儿回去,也能够帮上刘主任的忙。”   “那好。”何嘉诚想了想,的确也是这个道理,便也答应了宋胜棉。   唯恐夜长梦多,下午,宋胜棉就急巴巴地带着何嘉诚去火车站里买车票,顺带还给何嘉诚买了好些特产带回去,柳红花给的五十块,宋胜棉一口气花了二十多块。   “你这也太破费了,真不必买这么多东西。”何嘉诚看着宋胜棉买的几块布料,有些不好意思。   “你还和我见外呢。”宋胜棉对何嘉诚出手的确大方,她知道何嘉诚对她其实并没有动心过,所以才更加急切用各种手段来绑住何嘉诚,更何况,她买这么多也不全是给何嘉诚的,“这些布料漂亮,适合给阿姨做衣裳,伯父那边我就买了一支钢笔,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何家对她和何嘉诚感情一直不看好,宋胜棉自然得下一番苦心去讨好何嘉诚的父母。   “他们肯定喜欢的。”何嘉诚心里头有些感动。   他对宋胜棉道:“胜棉,早上是我语气不太好,你别往心里头去。”   “你这话说的,我早就忘记了。”宋胜棉微笑着说道,她看了下何嘉诚抱着的东西,“东西咱们也买的差不多了,要不回家吧。”   “嗯。”何嘉诚答应了下来。 第64章 当长嫂的第六十四天 当长嫂的第六十四……   两人一路回去, 气氛倒是显得格外和睦。   可快到家了,宋胜棉和何嘉诚却瞧见他们家外面挤满了人,都在朝里头看,屋子里面还传来柳红花的喊叫声。   “这是怎么了?”何嘉诚一愣, 脚步放慢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朝着宋胜棉看去, 在看见宋胜棉瞬间变化的脸色时,何嘉诚意识到宋胜棉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来了。”宋胜棉还没做出反应呢, 门口堵着的人群里就有人瞧见了宋胜棉,指着她喊道。   众人都回头看了过来。   在众目睽睽下,宋胜棉一时间也无法做出对自己最有好处的反应, 她咬着下唇,抱着东西走上前去, 试图露出一脸一无所知的表情, “你们都在我们家门口干什么?”   屋子里, 柳红花是撒泼又耍赖, 仗着两个公安不好意思对一个女同志下狠手,就各种折腾, 连碗盆都砸了一地。   听见宋胜棉的声音, 柳红花就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她猛地冲了出来。   院子里看热闹的众人纷纷让开, 生怕柳红花急糊涂了,对他们下狠手。   “闺女, 闺女你可算是回来了。”柳红花一把抓住宋胜棉的手腕, 力度大得宋胜棉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胜棉,你来的正好,你劝劝你妈别闹腾了, 公安同志找你们去配合调查,是绝对不会冤枉你们的。你妈闹成这样,这大家伙颜面都不好看啊。”洪秀婶气喘吁吁地跑出来,她累的够呛,满脸通红,这一早上的活动量都快赶上她在妇联一个月的活动量了。   找她们去配合调查?!   宋胜棉瞳孔收缩,脸上露出惊恐神色,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柳红花就颤抖着声音说道:“闺女,你帮妈说说话,他们要带妈和你去坐牢啊,妈才刚出来,妈不想进去。”   坏了!宋胜棉心里一跳。   她刚要遮掩过去,旁边的何嘉诚却脸上露出错愕的神色,“阿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坐过牢?”   柳红花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巴。   她颤抖着朝宋胜棉看去。   洪秀婶等人却是愣住了,洪秀婶这人快言快语,当下想也不想就说道:“怎么?你和胜棉谈对象,还不清楚他们家情况啊,柳红花前几个月就进去坐牢了,还没放出来多久呢,现在又闹出事来了。”   “洪秀婶!”宋胜棉气不过去,忍不住打断了洪秀的话,“这是我们家的事,有你什么事。”   洪秀气得够呛,“谁愿意管你们啊。你们做出这种丑事,牵扯到教育局那顶替高考成绩的事情里面去,丢了咱们东山大队的脸,我都没和你们算账呢,你们还好意思怪我多管闲事!”   这一个消息如同惊天巨石一样砸在何嘉诚的头上。   何嘉诚晕乎乎的,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彻头彻尾被瞒在鼓里,当下他忍不住上前,想问清楚情况:“这位大婶,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嘉诚!”宋胜棉心里慌了,她伸出手想拉住何嘉诚的衣角,却被何嘉诚一下子甩开了。   洪秀婶的眼神在宋胜棉惊慌失措和何嘉诚愤怒不已的脸上来回逡巡,有些迟疑该不该说。   可她不说,那两个公安却是不客气地开口了:“小伙子,我们实话和你说,今天早上那进去的副局长陈建设交代出他想出顶替高考成绩这件事是有人指使的,而指使的人就是这对母女。我们也是听了领导的安排,下来带你们去配合调查。”   “你们指使他顶替高考成绩?”何嘉诚回过头,双眼猩红,他直直地看着宋胜棉,即便这几天他意识到宋胜棉的本质似乎和表现出来的有些差距,何嘉诚也没想过宋胜棉会干出这种事来。   “不是这样的,嘉诚你听我说。”宋胜棉着急地说道,她一把甩开柳红花,柳红花没想过她会这么果断,一下子被她推倒在地,摔了一个屁股墩,整个人都茫然了。   “你不用和我说,你去和公安同志说。”何嘉诚看着怀抱里的东西,刚才有多感动,这时候他就有多恶心,他将所有东西都丢在地上,“这些东西我不要了,欠你的我也会还给你。咱们完了。”   “嘉诚!”宋胜棉如遭雷劈,她不在乎地上那些东西,可是她在乎和何嘉诚的这段感情。   没了何嘉诚,她还没怎么去过上好日子,怎么有本钱去发家致富?   “宋同志、柳同志,请你们跟我们走一趟吧,如果你们是无辜的,我们会换你们清白。但如果你们确实和这件事有关系,就不要怪罪司法无情。”   两个公安上前来,拿出手铐拷住柳红花母女。   宋胜棉没有挣扎,她知道挣扎也没用,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何嘉诚,可这时候何嘉诚却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   “嘉诚,我不相信你的话,你是在说气话,你等我出来,我给你解释。”宋胜棉红着眼睛看着何嘉诚说道。   可何嘉诚却偏过头,眼神落在远处的空地里。   宋胜棉抿了抿嘴唇。   在宋胜棉和柳红花被带走后,何嘉诚心里头空落落的,看着满地狼藉,他心里头也不好受,相处了一年,何嘉诚虽然说谈不上多爱宋胜棉,可感情还是有的,不然他也不会点头答应和宋胜棉谈对象,还为了她和父母吵架。但他没想到宋胜棉竟然会牵扯到顶替高考成绩这样的事情里面去。   即便宋胜棉是无辜的,她的父母都是坐牢犯罪的人,她能是个好人吗?而且这样的政治背景,何嘉诚也没脸去把宋胜棉介绍给亲戚朋友。   想想别人的对象是什么条件,不说是什么高干子女,好歹也是身家清白啊。   本来为了宋胜棉父亲坐牢的事情,何嘉诚心里头就存着疙瘩,再知道柳红花也坐过牢,而且宋胜棉还瞒着他,何嘉诚心里头是真膈应。   人群还议论纷纷。   “真没想到这柳红花母女这么恶毒,听说她们本来想要那副局长顶替掉宋绵思的成绩,得亏绵思成绩好,他不敢下手,不然现在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赵大娘摇头说道。   何嘉诚突然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赵大娘,“大娘,您说什么?”   “我说的是实话啊,怎么了!你不能因为你对象是宋胜棉就不讲道理。”赵大娘以为何嘉诚要找麻烦,叉着腰粗声粗气地说道。   何嘉诚脸上露出尴尬神色,他解释道:“我不是要找你麻烦,我是想问您您刚才说阿姨她们要顶替掉宋绵思的成绩?”   “对啊,怎么了?”赵大娘疑惑地上下打量何嘉诚一眼,心里头暗自摇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小伙子看着多俊啊,打扮也像是个家庭条件不错的,听说家里头还是当官的,怎么就瞧上了宋胜棉这种人呢?   “怪不得。”何嘉诚怔怔地说道。   他看着满地的礼物,心情更加复杂。   刚刚在听到公安说柳红花母女牵扯到顶替高考成绩的事情时,何嘉诚就感到有些不解。   她们家和这事为什么能扯上关系?   现在听到宋绵思,何嘉诚一下子明白了,就是因为要对付宋绵思,她们才去指使那副局长顶替掉宋绵思的高考成绩,结果宋绵思的成绩太好,好到那副局长没办法下手,所以就选择了别的人。   一下子,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清楚了。   何嘉诚也意识到,先前宋胜棉在他耳朵旁边说的各种有关于宋绵思的坏话恐怕也都是假的。   什么宋绵思嫉妒她,污蔑她。   然而事实恰恰相反,嫉妒别人的、污蔑别人的、下黑手的,都是宋胜棉。   他想起自己先前对宋绵思的态度,脸上涨得通红。   “大娘,您知道宋绵思家在哪里吗?”何嘉诚对赵大娘问道。   赵大娘怀疑地看着他:“你想干嘛?”   “我想去找她,跟她道歉。”何嘉诚诚恳地说道。   赵大娘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小伙子看来人品还不错,说起来何嘉诚也没什么大毛病,至少刚才没猪油蒙心护着宋胜棉,看上去是个讲道理的。   赵大娘看在他这么有诚意的份上,这才告诉了他宋绵思的家怎么走。   再次看到宋绵思,何嘉诚只觉得尴尬不已,不知道如何开口。   宋绵思挑了下眉头,“你到底是来找我干嘛的?要是有事就说事,没事我可回去了。”   她说完这话,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地从墙壁上探出的小半撮头发扫过。   这林旅长怎么说,在军队里面也学了这么多年的隐蔽技巧,难道连个小小的躲藏都能办不好?   玩这种小心思,分明就是故意的。   “别。”何嘉诚忙说道,他涨红了脸,想到最近自己对宋绵思的恶声恶气,“这几天我对你的态度不太好,我和你道歉。”   “哦,就这?”宋绵思反问道。   她压根就没把何嘉诚放在眼里,自然不在乎他什么态度。   路上碰见狗叫,难道还要在乎那条狗叫的语气是好是坏?   她这态度是不在乎,可落在何嘉诚眼里,却成了大度、心胸宽广。   要不说,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容易产生错觉呢。 第65章 当长嫂的第六十五天 当长嫂的第六十五……   “之前胜棉一直在我旁边说你的坏话, 我信以为真,就以为你不是什么好人。”何嘉诚语气诚恳,“现在我知道是我偏听偏信。我已经和胜棉断绝关系了。”   宋绵思怔了怔,看着何嘉诚的眼神有些诧异。   这男人心还真是够狠, 也是够果断的。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 那我就走了。”脑海里的念头不过是一闪而过, 宋绵思没兴趣和何嘉诚多说话,在她看来, 她和何嘉诚不会再有什么联系了。   何嘉诚早已习惯女同志对他的热情,万万没想到宋绵思竟然丝毫不给面子。   他怔了怔,见宋绵思果然转身就回去, 下意识地喊道:“等等!”   “还有什么事?”宋绵思眉眼压着不耐烦,回头问道。   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 光影勾勒出漂亮的脸部轮廓。   何嘉诚不知为何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宋绵思的不耐烦越发明显时, 他终于想出个话题:“我下午就要走了, 胜棉家里没人,我不知道她弟弟去哪里了, 你能不能去找个人去通知下她弟弟?”   宋绵思愣在原地, 她用复杂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何嘉诚一番。   “你通知她弟弟干什么?”   “他们家里总得有人看家吧,再说鸡鸭也得有人喂。”何嘉诚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里头忐忑不已,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   “他没办法回来。”宋绵思懒懒说道。   “为什么?”何嘉诚不解。   “因为她弟弟就在监狱里面,还没到时间放出来。”宋绵思不客气地说道, “要是她们都进去了, 那倒是有机会在监狱里面一家团聚。”   何嘉诚这回彻底愣住了。   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她弟弟也坐牢了?”   “是啊,你不知道?”宋绵思乐了, 这叫怎么回事。   “胜棉和我说,她弟弟去给别人当学徒,没时间回家。”何嘉诚脸色铁青,羞怒不已,他从没想到,宋胜棉嘴里竟然是一句真话都没有,到头来,他简直就像是个蠢货,被骗得团团转。   “那你应该去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宋绵思摇摇头,这话还真是像是宋胜棉能编出来的谎言,这何嘉诚是讨人厌,可是够可怜,就没听过宋胜棉一句真话。   何嘉诚脸黑得和锅底似的。   他心情复杂,“我知道了,谢谢你让我知道了又一个谎言。”   他回去的背影都有些趔趄,宋绵思摇头不已。   刚一转身,就看见了林贺成。   她似笑非笑地挑起眉,“你这是在偷听?”   “谁说的。”林贺成理直气壮,“我是光明正大地听,这个人也够没用的,谎话真话都分不清。”   宋绵思斜了他一眼,故意和他唱反调,“他一城里人,哪里能想到宋胜棉能说这么多谎话。换成你也是一样。”   “谁说的,要是我的话,那保管不会被骗。”林贺成信心十足。   宋绵思嗯了一声看向他,“那如果我骗你呢?”   林贺成咳嗽一声,话锋转的比风车还快,“你那哪里叫说谎,叫做有见解。就算你说那太医是打西边出来的,也是有道理的。”   林贺功和林糖在屋子里听见这番话,互相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没救了,没救了。   “哐当哐当——”绿皮火车缓缓启动,何嘉诚虽然说和宋胜棉断绝关系,可还是顾念旧情,帮宋家收拾了下屋子和东西,把门锁上后才收拾行礼来火车站。   他的东西不多,就几件衣裳,轻车简行。   然而此时何嘉诚心里头不好受,来的时候是两个人,回去却只剩下他一个,胜棉又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他这心情既痛苦又复杂。   尤其是在旁边都是拖家带口,热热闹闹的情况下,他心情越发低落。   正当他漫无目的地环视周遭的时候,却瞧见宋绵思朝他走了过来,虽然她旁边还有个林贺成,可是何嘉诚的眼睛却是一下子亮了,他对于宋绵思起初是误解,后来是改观,进而是愧疚和敬佩,见到宋绵思前来,何嘉诚心里头的喜悦比惊讶更多。   何嘉诚提着包,站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不知道该对宋绵思说什么。   宋绵思冲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何嘉诚下意识地也扬起唇角,然而,宋绵思却是直接从他身旁擦肩而过,只是错愕地看了他一眼,就径直地走了过去。   “孙姐!”宋绵思冲着提着尼龙袋子从火车上下来的孙燕妞喊道。   孙燕妞回过头,看见宋绵思,脸上顿时露出一个笑容,“绵思!”   “林团长也回来了啊?”孙燕妞看到跟在宋绵思后面的林贺成,惊讶地说道。   “是啊,刚回来没几天。”林贺成说道。   他对孙燕妞说道:“孙姐你这袋子给我吧,我来帮你提着。”   “不用,不用,有人帮我提。”孙燕妞连连摆手,她转过头冲着火车里面还没下来的人喊道:“二狗,你还磨蹭什么,快下来。”   “来了,来了。”叶二狗扛着两个袋子匆匆忙忙下了火车。   宋绵思看到他,愣了愣,“你怎么来我们这里了?”   “嗨,我这不是来报恩的吗?”叶二狗说到这话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孙燕妞一眼。   孙燕妞红了脸,神色羞涩,“你胡说什么啊。”   “我可没胡说,那些小人画上面都是这么说的,这救命之恩,就该以身相许。”叶二狗平日里吊儿郎当,一副街溜子做派,可说起正事时却是一脸严肃。   宋绵思的眼神在他们两个来回扫了一遍,她眨了下眼睛,“看来在羊城发生了不少事,要不咱们去国营饭店,我招呼你们吃顿饭,也尽尽地主之谊。”   “那感情好。”叶二狗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他看到林贺成的时候,眼眸中露出错愕的神色,他看得出来林贺成的气度不多,不像是寻常人,“这位是?”   林贺成看向宋绵思。   宋绵思看他,“你自我介绍啊,看我干什么?”   得,这是还不愿意改口的意思,林贺成心里头暗自摇头,谁叫他给自己挖了个坑呢,不过,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我是绵思对象,林贺成,双木林,恭贺的贺,成功的成。”   宋绵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倒是不客气。”   林贺成唇角带着几分痞气,“那宋同志觉得我自我介绍的哪里不对?”   “对,特别对。”宋绵思微微一笑,背地里却悄悄地拧了下林贺成腰上的肉。   林贺成这人也心眼坏,直接一把握住宋绵思的手,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就十指相扣了。   叶二狗这还哪里不明白,他羡慕不已地朝着孙燕妞看去。   孙燕妞被他看得面红耳赤,怪不好意思,连忙对宋绵思道:“绵思,我们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呢,要不先去饭店。”   “好,好。”宋绵思满口答应,她就势甩开林贺成的手,上去挽着孙燕妞的手腕,对叶二狗和林贺成说道:“这些袋子就麻烦你们两位男同志了。”   林贺成和叶二狗能说什么,只能是老老实实地扛着袋子跟在两位女同志身后面。   而他们四个,完全将何嘉诚忽视的彻彻底底。   何嘉诚不知道是该高兴这点儿,还是该难过这点儿。   刚刚自作多情得亏是没被人发现。   他刚这样想到,就瞧见前面扛着袋子的林贺成回过头来,冲着他露出一个威胁性十足的表情。   国营饭店这个点人不多,宋绵思一口气点了好几样硬菜,又要了四瓶北冰洋汽水才问起羊城的事。   说起来这事还真是巧。   宋绵思托孙燕妞给叶二狗带了一句话,叶二狗听到这话,起初没放在心上,可是他当天回去,他弟弟就找上门来,说是北京有批电视机的货色成色很不错,他有路子能搭上,要叶二狗和他一起去北京发这笔财。   叶二狗本来想答应,毕竟转卖电视机的钱可比转卖衣服的钱多多了,可是刚要点头,就想起孙燕妞的话来。   这两件事这么凑巧,叶二狗就算贪财也得犹豫啊。   再加上他这人迷信,就怀疑这是老天爷的一个征兆,叶二狗当下就改口,说想考虑几天,他没敢直接拒绝弟弟,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他那弟弟的脸色却不太好看,叶二狗就更是怀疑了。   第二天早上,叶二狗出门要去进货,半截道上就被人给绑了,可巧那时候孙燕妞起了个大早,正好碰见这事,孙燕妞这人也是古道热肠,直接就冲了上去。   按理说她这一个女人,哪里打得过四五个男人,可是架不住她手上有把菜刀,这俗话说的好,功夫再高也怕菜刀,那些人不敢靠近孙燕妞。   孙燕妞是真豁出去了,愣是把叶二狗给救了出来,还带着他跑去报了警,将那几个人给抓了起来。   叶二狗和孙燕妞两个人本来也就是萍水相逢,做买卖的交情,因为这事,叶二狗对孙燕妞就有些男女之情了,他知道孙燕妞的情况,也不在乎她有个得了绝症的婆婆,甚至还打算带她婆婆去羊城的医院看看能不能治。   孙燕妞这人呢,守寡这么多年,突然间碰到这么一个不在乎她寡妇失业也不在乎她有个婆婆的男人,也动心了。   郎有情妾有意,短短两天不到的时间,两个人的感情急速升温。   这就是缘分了。 第66章 当长嫂的第六十六天 当长嫂的第六十六……   “那二狗哥, 你这回和孙姐一块回来?”宋绵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眼神在叶二狗和孙燕妞中间来回。   孙燕妞有些不好意思,可叶二狗却是坦坦荡荡:“我打算陪她来看望下她婆婆,并且要是可以, 想让她婆婆去我们羊城那边看看。不是我觉得你们这里不好, 是我们那边的医院更好些。”   宋绵思没有反驳, 她道:“那这婚事是打算定下来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孙燕妞红着脸,连忙说道, “我们现在也就是在谈对象,没到结婚的地步。”   叶二狗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冲着宋绵思做出一个摊开手的动作。   宋绵思心里头明白了, 估计孙燕妞心里头还是有所顾虑,毕竟现在结婚不比后代, 很多人结婚都是冲着一辈子去的。孙燕妞又和叶二狗有很多不同, 别的不说, 这两个人一个在他们县城, 一个在羊城,就是个挺大的问题。   不过, 宋绵思心想, 只要叶二狗和孙燕妞两个人心里头有着彼此,这也不成问题。   她没过多插手孙燕妞和叶二狗的婚事的意思。   一行人吃完饭, 叶二狗寻了个机会和宋绵思单独说话,“妹子, 我叶二狗也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出事这件事。不过你放心, 我不是多嘴的人,你的恩情我也记住了,往后只要你有事找我, 我绝不推辞。”   “这可是你说的。”宋绵思笑了笑。   “我叶二狗说话,那是一个唾沫一个钉,绝没有改口的。”叶二狗拍着胸口说道,“我要是改口,我就是这个。”他比了个小拇指。   宋绵思忍不住笑了。   她倒没多指望叶二狗能帮上什么忙,不过要是叶二狗能够帮帮孙燕妞,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第二天早上,叶二狗愣是死皮赖脸陪着孙燕妞去摆摊。   宋绵思不做电灯泡,把机会让给了她,在家里算着账目,县城的市场修建的快要好了,店面方面宋绵思也要开始打算怎么个装修法。   这些天,她们的服装生意红火起来后,没少有人眼红,甚至都有人学着她们一样去羊城拿货,虽然都是小打小闹,但是未来势必会成为她们的威胁。   宋绵思没打算搞什么垄断生意这种不要脸的事情,可也不能啥也不做,坐等别人把生意做大,自己抱头挨打,孙燕妞的眼光和生意技术算是练出来了,她能做的就是把店面装修的别具一格,这么一来,才更加有竞争力。   正规划着店面,宋绵思就听见外面传来赵小燕的声音:“宋厂长。”   “进来,门没关。”宋绵思说道。   赵小燕推开虚掩着的门,她不是自己来的,还和她妈也一块来了。   “桂花婶,小燕。”宋绵思站起身来,刚要开口,那桂花婶就噗通一下给宋绵思跪下了,把宋绵思吓了一跳,连忙就伸出手去扶她,“婶,你这是干什么啊,你这不是折我寿吗?”   “宋厂长,我这是真心实意跪你的,要不是你替我们家小燕出头,我们家小燕怕是得吃下这个哑巴亏了。”桂花婶红着眼睛,抹着眼泪说道。   农民家孩子难啊,没有出路,要么务农,要么读书,现在得亏宋绵思办得榨油厂还提供了另外一条路子,否则的话,他们大队的孩子恐怕很多人一辈子都得走他们长辈的那条老路。   先前桂花婶虽然安慰小燕说就算考不上也能去考工人,可那也未必就能考上。   而且,她培养赵小燕这么多年,难道真就心甘情愿看着女儿的大学梦破碎?不可能,不过是为了安慰赵小燕罢了。   “婶子我知道你意思,你起来吧,不然我都不好意思了。”宋绵思无奈地说道,她心里头也有些同情,这孤儿寡母日子难过啊,要是赵小燕的成绩真被顶替了,人生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小燕,快帮忙扶你妈起来。”   赵小燕答应一声,搀扶着桂花婶坐了起来。   她红着脸,眼神却充满感激,将手上提着的一篮子鸡蛋放在桌上,“宋厂长,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我们家也没什么钱,也就只能给您这些。”   “这就见外了,”宋绵思想也不想就要拒绝,她怕他们两个不肯带回去,忙道:“桂花婶,这小燕回头上大学还得花钱呢,这些鸡蛋还是留着卖了给小燕当生活费吧。”   “小燕的生活费我心里有数,这些鸡蛋你就拿着吧。”   “这可不行。”   就在宋绵思和桂花婶为了一篮子鸡蛋互相退让的时候,和县派出所呢,宋胜棉的手都在颤抖,自从被带到派出所后,公安提问了她几个问题,宋胜棉都是一口咬定自己和这件事毫无关系。   她心里明白,要是自己真的被确认和这件事有关系,那她就是属于教唆犯罪,也是要坐牢的。   这事会记录在她的档案上,到时候即便大学那边不开除她,出来后她也难以找到工作,更甚至,她还说不定无法在社会上立足。   “宋胜棉,出来下。”一个公安过来开了门,对坐在角落里的宋胜棉说道。   宋胜棉心里头突地一跳,刚刚柳红花被带去问话,那个女人胆子不大,又压根不爱她,不知道会不会把她给供出来。   抱着这样的顾虑,宋胜棉被公安提到了刑讯室。   在刑讯室门口,她看见了刚刚出来的柳红花。   柳红花对着她,眼神闪烁,宋胜棉心里头就大概有数了,看来柳红花也把她给供出来了,也是,昨天那会子柳红花也听见了,何嘉诚已经和她断绝了关系,这样一来,柳红花怎么还会护着她?   这柳红花当真是个蠢货,要是她肯背下所有的事,自己保全了,将来难道还能亏待她?!   宋胜棉没想过柳红花就是因为明白了她完全指望不上才会这么做。   “姓什么叫什么?”坐在椅子上的公安手里拿着钢笔,掀起眼皮看了眼对面的宋胜棉。   “宋胜棉。”宋胜棉试图压下心里头的恐惧,故作轻松地回答。   “陈建设和柳红花都招供了,说你出的主意,让他们把宋绵思的高考成绩顶替掉,有没有这回事?”公安问道。   宋胜棉抿了抿嘴唇,眼眶里泛出泪水来:“公安同志,这都是造谣诽谤,我没干过这种事,宋绵思是我的堂妹,我们从小玩到大的感情,我怎么会这么对她?”   “可是你的母亲和陈建设都这么说,这总不可能他们俩串供来污蔑你吧?”公安拿着钢笔,敲了敲本子,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我就不明白了。”宋胜棉摇了摇头,泪水顺着脸颊落下,“我明明不认识什么陈建设,要不是看了报纸,我都不知道他是谁呢。我也不明白陈建设为什么说是我指使的?”   公安拧着眉头,随手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宋胜棉,“别哭了,我们问什么你回答什么就是。”   “是,是。”宋胜棉连忙说道。   公安心里头若有所思,这件事宋胜棉说的好像也不无道理,按照陈建设和宋胜棉的人际关系,这两人分明是素不相识,他们拿过宋胜棉的照片给陈建设看,发现陈建设压根就不认识宋胜棉,可是他却一口咬定是宋胜棉出的问题,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想着想着,公安脑海里突然间闪过一道灵光。   对了,柳红花!陈建设可说了,是柳红花找上门的,会不会是柳红花故意让陈建设误会,然后才在事发后把罪行推到自己女儿头上来。   这个猜测看似大胆,实际上却是很符合逻辑。   毕竟柳红花都能干得出把自己女儿供出来的事情了,那干出污蔑女儿的事,似乎也不是很难以理解。   宋胜棉看公安那神色,便知道他大概是往自己故意引导的方向看去,她擦了擦眼泪,道:“公安同志,那什么陈建设也就罢了,我妈,我,我是真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说是我干的。明明都是她的孩子,她为什么对我就那么心狠!”   这话倒是让那公安有几分同情了。   这个公安先前还办了柳红花和宋有成给猪下泻药的事,那时候柳红花可是拼命往自己身上揽罪名,要不是那宋有成被人赃并获抓了个正着,说不定还真没什么事。   对比下对儿子和闺女的态度,柳红花干出污蔑闺女,保全自己的事情似乎也是不难理解。   “行了,你也别哭了。我们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这件事我们会继续查的。”公安拍板说道 。   宋胜棉心里头悄悄地松了口气,能作为证据的信件她回家后早就拿出来烧了,本来她这么做只是防患于未然,现在看来,这件小事却救了她。   只要没有证据,就算陈建设和柳红花再怎么说,也没办法拉她下水。   宋胜棉回去的时候,眼神在牢房里的柳红花身上扫过,此时的她眼眸中毫无往日的温情,看着柳红花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柳红花瑟缩地躲开她的眼神,心却不断地往下沉。她突然间感觉宋胜棉特别的陌生,陌生的不像是她的闺女。   她的闺女曾经对她很好,甚至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着给她,家里什么活都抢着干,柳红花那时候觉得没什么,是闺女应该做的,可突然间,她有些想不起来那个孝顺闺女是什么时候变了的。 第67章 当长嫂的第六十七天 当长嫂的第六十七……   八月底, 经历了小半个月的调查,最终因为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宋胜棉和顶替高考成绩有关系,她被放了出来。   柳红花被判了罪,罪名是教唆犯罪, 这回是有期徒刑三年。   而陈建设和柳成志两个人利用职权谋取私利, 再加上对社会造成的影响极大, 不但撤销职务,还被分别判了二十年和六年半的有期徒刑。   要说陈建设为什么判刑判得这么重, 那还得说起那两根小黄鱼,公安在调查的时候,柳成志把那两根小黄鱼给交了出来, 警方这边就觉得不对,因为这小黄鱼价值不菲, 而陈建设不过是农民出身, 怎么可能有办法弄到这样的小黄鱼, 并且还能大方地一口气拿这两根小黄鱼出来贿赂柳成志。   在公安的追问下, 陈建设交代了过去几年干的好事。   他在这个教育局副局长当了有十几年,那十年政治氛围比较紧张的时候, 陈建设就利用自己的职务, 去敲诈勒索县城里的文化人,有古董字画的就要古董字画, 有黄金的就要黄金,可以说, 就算是家徒四壁的人家, 他也要剥一层皮下来。   公安这边得到口供后都惊呆了,翻查了陈建设的家,果然找到了一堆古董字画和黄金。   这下子, 刘县长都气得黑了脸,要求彻查下去。   以往陈建设利用职权干的所有好事便纷纷曝光在阳光底下了。   所以,数罪并罚,陈建设一下子被判了二十年的有期徒刑。   消息登报后,省城和县城人人拍手称快。   季雅兰更是因此得了领导好一番夸奖,他们这些当记者的,本来就是为民生立命,为人民发声,季雅兰这回本来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采访高考状元的稿件,竟然能够牵扯出一桩高考顶替的案件,还能够一下子曝光了两名贪官,这简直叫人佩服不已。   但别人敬佩季雅兰,季雅兰却知道,这件事背后真正的功臣不是她,而是一个十七岁的姑娘。   带着照相机,季雅兰来到了东山大队。   也是她来的时候巧,宋绵思和孙燕妞刚去看完市场的店面回来,她们店面的装修别具一格,虽然说托了叶二狗的人情,请了羊城那边的师傅过来帮忙装修,可也得宋绵思时不时地去盯着才不至于出现差错。   “季同志,你怎么来了?”宋绵思看见季雅兰,露出一个诧异却惊喜的笑容,她侧过身,招呼季雅兰进来。   屋子里摆着一台电风扇,正呼啦啦地转动着。   季雅兰看见电风扇,露出一个调侃的笑容,“宋同学的生活条件改善了不少啊,这电风扇可不便宜。”   “这也不是我买的。”宋绵思抿了抿唇,笑容有些羞涩。   季雅兰明白了,这肯定是宋绵思的对象那个林旅长给买的。   她微微一笑,没就这事打趣宋绵思,而是对宋绵思说道:“宋同学,今儿个我来呢,其实不但是代表我自己,也是代表一些人来和你道谢。”   “和我道谢?”宋绵思眼眸中浮现出困惑的神色。   季雅兰点点头,她从背包里拿出一面锦旗,对宋绵思说道:“因为你揭发了陈建设他们顶替高考成绩这事,各地也都严查这样的事情,还真别说,查出来好几个学生的成绩都被顶替了,好在时间赶得及,他们拿回了自己的成绩,好些人都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因为这儿,他们很感谢你能够仗义执言,便凑了钱给你做了一面锦旗,让我给你送来。”   金黄的锦旗上面绣着八个字:敢为人先,仗义执言。   宋绵思眼神有些发直,她心里头滚烫烫的,被一种复杂却炽热的情绪充斥其中,她有些不好意思,“这,这夸奖太过了。”   “宋同学,你是实至名归。”季雅兰将锦旗放在宋绵思手上,语气果断,她自嘲地说道:“你这样的年纪能这样有勇有谋实在难得的很,不瞒你说,当初你想让我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心里头是畏惧的。”   毕竟不是谁都有胆子和强权作斗争,更不是谁都愿意为了一个陌生人牺牲。   可正因为如此,才显得宋绵思的一番热血难能可贵。   “季同志,我觉得你对自己太过严苛了。”宋绵思摇了摇头,不赞同季雅兰对自己的贬低,“我告诉你这件事的时候,你也不清楚底细,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贸贸然答应。在做一个好人之前,是要先保全自己。毕竟这个世界坏人太聪明,好人就要比坏人更聪明才能当一个好人。”   季雅兰怔愣地看着宋绵思。   她内心的触动即便没有表露出来,可是从她变换的眼神不难看得出她所受到的冲击。   她这些日子在为陈建设等人的伏法高兴的同时,心里头也有些自责和愧疚。   所以,在听见宋绵思这样的话,季雅兰受到的冲击实在是不小。   宋绵思微微一笑,她拍了拍季雅兰的肩膀,“我觉得季同志一定会是很好的记者。”   在很多年以后,季雅兰成为全国知名的记者,她无数次身涉险地,冒险去揭发社会上的各种丑恶,为各种弱势少数群体发声,在接受采访的时候,她提到了这一天自己所听到的话,她承认这番话改变了她的人生,在这之前的她虽然勇敢,虽然善良,可却缺乏一种斗争意识。直到宋绵思的话点醒了她,她才意识到可以运用各种迂回的手段去曝光真相。   “我会努力做到的。”季雅兰坚定地说道。   宋绵思露出一个笑容,她道:“谢谢你给我送来锦旗,过几天我们的店铺要开了,你要不要来看看?”   “好啊,到时候我给你们拍张照片。”季雅兰拿起相机,笑着说道。   店铺开业的日子是八月二十七号,这天黄历上写着适宜开市。   这年头虽然说破四旧了,不过开店这么大的事情还是找个好日子的比较好。   宋绵思的店铺取名叫做彩云。   店面三十多平,最右边是一扇门,左边是墙壁掏空,装了玻璃,透过玻璃能看见里面漂亮且时髦的衣裳,那些衣裳还是穿在木头做的模特身上,这种陈设样式别说当地人了,就是季雅兰从省城来的,也是头一回见。   她今天特地为宋绵思来,本来是想来给宋绵思捧捧场面,可现在一看,却瞬间被惊艳了。   无论是店面的装修,还是里面的摆设,或者是各种衣裳,都将百货公司甩出三条街去。   “你们这店实在是太漂亮的,都不像是店了。”季雅兰感叹地对宋绵思说道,“我在省城都没看到你们这样漂亮的店。”   “这都是绵思想出来的主意。”孙燕妞自豪地说道。   季雅兰看向宋绵思,眼神里那是充满了敬佩,她现在是真的相信,有些人真的无所不能了,能办厂子、能读书、还能扳倒贪官,开店铺也比别人有心思,这人能干,真的就是哪一门哪一行都能干。   “绵思,我真是彻底服了你了。”季雅兰对宋绵思竖起了大拇指,“等会儿我一定给你们拍多几张照片,回头登报给你们宣传下。”   “那感情好啊。”宋绵思笑着说道。   “嫂子,尹局长来了。”外头传来了林贺功的声音。   宋绵思听了,对季雅兰说道:“季姐,您先在里面看看,要是有什么喜欢的就当我送你。我先出去招呼客人。”   “好,好。”季雅兰点点头,目送了宋绵思出去。   瞧见她和几个走来的领导有说有笑,心里头佩服得是五体投地。   “今儿个开张的店不少,”尹维康笑呵呵地对宋绵思说道,“你们店有信心吗?”   “当然有,就算没有,您来了我们也有信心了。”宋绵思笑着说道。   尹维康被逗笑了,眼神朝着店面扫去,神色有些惊叹。   九点整,彩云服装剪彩,宋绵思等人手握着剪子剪断了红色的娟绸,此时,一串鞭炮点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伴随着这身鞭炮响声,仿佛也意味着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一个月多的摆摊生意,早已让宋绵思和孙燕妞积累了一批固定的客源。   再加上店铺今天做活动,开业当天买满100块打八八折,这样的折扣下,很多人都心动了,毕竟在他们看来,衣服总归是要买的,这便宜了十二块就等于自己捡了十二块钱。   这样的好事,谁碰上谁不稀罕。   好多人一早就带着邻居和朋友来,目的就是冲着这个折扣。   而彩云服装店的衣裳也没让她们失望,各种流行的碎花裙子、小衬衫、丝巾、丝袜琳琅满目,就算不会搭配的,也有早就配好的衣裳供人挑选。   可以说,任何一个女人走进这家店,都会流连忘返。   开业半小时,店里面就挤满了人,连想找个地方下脚都无处下脚。   尹维康今天本来是来捧场,看见这个场面,惊得下巴都掉了。   他感觉,即便自己不来捧场,似乎也对生意无碍。   季雅兰抓住机会,给店铺拍了好些照片。   这副盛况,给了她不少灵感。 第68章 当长嫂的第六十八天 当长嫂的第六十八……   此时此刻的宋胜棉刚刚被放出来, 她穿着进去时候的衣服,身上带着一股馊味,面色阴沉,回到大队的时候都是避着人, 不想被别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家里头半个月没人了, 进去后一地的灰尘和蜘蛛丝。   宋胜棉瞧见桌上自己买给何嘉诚的那些礼物, 脸色沉了沉,她拿起礼物上面的信。   何嘉诚到底没直接丢下东西就走, 还是留了一封信作为交代,当然这种做法也没好到哪里去。至少宋胜棉看见何嘉诚在信里面的质疑和绝情时,脸色就铁青得可以。   “都是混蛋!”宋胜棉撕碎了信, 眼睛通红,表情充满了愤怒。   她为了何嘉诚做了多少事情, 牺牲了多少利益。   结果, 就因为她欺瞒了何嘉诚几件事, 他就要和她分手, 这个男人太狠心了!   “分手就分手,我这么优秀, 难道还找不到比你更好的, 何嘉诚,你给我等着。”宋胜棉将碎片丢到地上, 她将那些礼物收拾了下,何嘉诚不要这些东西, 那她就把这些东西带回学校去, 总会有人愿意买的。   至于这个东山大队,宋胜棉是一刻也不想要在这里呆着了,她收拾了衣裳, 在家里翻箱倒柜,从枕头里找出柳红花藏起来的五十块,一并带走,一分钱也没给柳红花留下。   收拾好了东西,宋胜棉就打算走了,再也不回来。   她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隔壁传来说话声。   赵大娘和儿媳妇们刚刚从县城回来,她们今儿个是去给宋绵思捧场,谁知道到了地方,店里面生意红火得很,她们好不容易才挤进去,儿媳妇买了条裙子,赵大娘不舍得花钱,但也给孙女买了双鞋子。   “这人家闺女真不知道怎么教的,宋老二家真是没福气啊。”赵大娘摇头感叹道:“这要是宋老二夫妻还活着,不知道多享福呢。”   “可不是,今儿个一天,宋厂长少说就得挣两三百吧。”儿媳妇附和地说道,手里翻看着那条裙子,爱不释手,“不过,妈还真别说,这裙子是真漂亮,这花色咱们这地方就没见过。赶明儿我回娘家喝喜酒就穿这条裙子去。”   “那可不,这听说可是羊城来的。”赵大娘道,“那可是大城市,东西能不好吗?不过一条裙子就要十八块也够贵的。”   “这质量好啊,能穿好几年呢,算下来也就不贵了。”儿媳妇说道。   这过去半年他们家辛苦得很,又要养鸡养鸭,还要喂猪,十来块钱也不算太贵。   宋胜棉听着隔壁传来的话,牙齿都快把下唇咬出血来了。   她的心里愤恨不已,凭什么自己干什么什么不成,而宋绵思却能平步青云,什么都能成功。   她越想就越咽不下心里这口气,突然间她想起一样东西来,等隔壁没动静了,宋胜棉就跑进屋子里,在柳红花的柜子里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个金锁。   这个金锁恐怕整个大队都没什么人知道是什么东西。   就连宋红中都不知道柳红花还藏着这么一个金锁,要是他知道这事,金锁也落不到宋胜棉手里来。   可是,宋胜棉知道这金锁的来历,这是当初宋老二也就是宋绵思的爹捡到宋绵思之前她脖子上戴着的东西,柳红花先宋老二发现了宋绵思,可她这人重男轻女又是个心肠狠的,哪里会在乎一个不是自己孩子的丫头片子。本来她是不想搭理,可后来走过去的时候发现宋绵思脖子上还戴着个金锁,她就起了贪心。   拿走了金锁,把宋绵思丢到了宋老二家门口,既得了好处,又想看看将来有没有便宜可以占。   哪曾想这么多年一直没人来找宋绵思,柳红花也就把挟恩图报的心思给散了。   宋胜棉看着手里的金锁,眼神闪烁。   她记得宋绵思的亲生父母似乎是港城那边的,而且在书里面,明年他们就会到北京来。   ……   “绵思,那我就先走了。”店铺忙到晚上八点才关门休息,宋绵思一行人回到家后,孙燕妞就想走了。   宋绵思喊住她,“孙姐,你先等等。”   孙燕妞站住脚步,“还有什么事吗?”   “孙姐,你进来,我有事和你商量下。”宋绵思带着孙燕妞进了屋子里。   她给孙燕妞倒了杯水,而后说道:“孙姐,后天我就要坐火车去北京了,这店以后就是你看着,你看看,要不要找几个人帮忙?”   “那不是要多花钱?”孙燕妞第一时间是替宋绵思担心钱的问题。   虽然说宋绵思挣的钱不少,可是能省还是要省。   “咱们别担心钱。”宋绵思噙着笑意,对孙燕妞越发满意,一个能主动为老板省钱的员工才是好员工,“生意要做大,开支必不可少,你想以后你去进货,店里面是不是要有人看着?总不能开几天关几天吧,没这个道理。”   孙燕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摆摊和开店是不同的,摆摊没成本,也没固定时间,什么时候都成,但是开店,店面在那里,你要是隔三差五开门,那顾客去一次发现没开,后面就不愿意去了。   “那这么着,咱们招聘两个人,一个负责招呼客人,一个负责收钱,你就是咱们店的店长。”宋绵思笑道:“至于该招聘什么人,就由你来拿主意。”   “我?”孙燕妞指着自己的鼻子,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绵思,我不行的,我怎么能招人呢?”   “你怎么就不行了。”宋绵思摇头,“我觉得你很有做生意的天赋,而且,咱们这些天做买卖,我不也教了你怎么看人吗?你就照着看顾客的办法去挑员工。这招呼客人的要有眼力见的,会说话来事嘴巴甜的,脾气还得好,这收钱的,就是找那种老实巴交,家里头风气正的。”   孙燕妞怔了怔,照这么说,好像还真是不难找。   “是吧,我就说这事不难。”宋绵思笑道,“至于工资,每个人每月基础工资二十块,月底奖金按照当月的销售额来算,卖一千块,每个人就能拿十块钱奖金。”   “这么多?”孙燕妞倒吸一口冷气,她们今天就卖了快两千块了,一天也要二十了。   “不多了,只要她们能挣钱,这奖金划算得很。”宋绵思道:“另外,关于你的工资。”   宋绵思顿了下,卖了个关子,“我打算给你分成,每个月的净利润抽出一成给你。”   “不,这不行!”孙燕妞吓了一跳,连忙摆手,“绵思,你教了我这么多,又给我工资,我不能再要了。”上个月孙燕妞的工资加提成都有两百多,把她吓得不轻,没想到现在宋绵思又给她这么个炸/弹。   孙燕妞都觉得这钱烫手,拿着脸红。   一成的利润那可不只是几百块了,怎么也得有一千多了。   “孙姐,你就拿着,你听我的,这钱你拿着没错。”宋绵思说道,“你婆婆现在在羊城那边治疗,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你手上有钱,总归心里有底气些。再说了,我不在咱们这里,店以后就得靠你看着,你这工作量不小,加钱是应该的。”   “那我也不能要你这么多钱啊。”孙燕妞还是固执。   宋绵思都无奈了,回到这个年代,她发现自己最头疼的问题竟然是钱送不出去。   “孙姐……”   孙燕妞见宋绵思苦恼,自己也不好意思,可她是真没脸要这么多钱,红着脸道:“绵思,你就放心去上学,这店我给你看着,你不用担心。钱就别再加了,不然我婆婆知道了也得骂我。”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宋绵思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打算回头年底给她发个大红包。   敲定了事情后,孙燕妞才离开。   林贺成敲了敲门,宋绵思头也不抬算起账,“进来。”   “老板娘算账呢。”林贺成走到书桌旁边,打趣着说道。   宋绵思抬起头,看见是他,索性将钢笔放下,“你可喊错了,我是老板。”   “是,我错了。”林贺成在她旁边坐下,看着账册上面的数字,“那老板需不需要帮忙?”   “当然需要。”宋绵思眨眨眼,“你努力表现,才有机会转正。”   林贺成一乐,“那要是表现不好呢?”   “表现不好,老板就提拔别人了。”宋绵思摇头,“年轻人啊,怎么能还没做就说这种话呢。你这样,不行啊。”   提拔别人,不行?   林贺成眉头挑起,一下子起了斗志,“你等着,我让你看看我行不行。”   门外头,本来要敲门的林贺功听见这番话,耳根通红,他悄悄地转回去,林糖要回屋里去看书,还被他拉住。   “二哥,你拦我干什么?”林糖不解地问道。   “咳,大哥和嫂子在屋子里呢,你就先别进去了。”林贺功暗示道。   林糖愣了下,反应过来后脸涨得通红。   正要拿着书回堂屋看,宋绵思就出来了。   林贺功看着她,脱口而出道:“不是吧,我哥这么快?!”   宋绵思还没反应过来呢,屋子里传来林贺成咬牙切齿的声音,“老二,你说什么!”   林贺功脸色一变,连忙转身走人。   宋绵思愣了片刻,明白意思后笑的直不起腰来。   林糖还一脸糊涂,“嫂子,你笑什么?”   “没什么。”宋绵思捂着肚子,连连摆手,她可不能教坏好孩子。 第69章 当长嫂的第六十九天 当长嫂的第六十九……   将彩云服装店的事情交给了孙燕妞后, 八月二十九号,宋绵思一家都买了火车票去北京。   十天前,宋绵思就拿到了北大的录取通知书,她报考的是经济学系。   这个专业目前来说算是冷门专业, 但是宋绵思觉得用不了几年, 这个专业便会变得炙手可热, 原因无他,这几年国家明显在大力发展经济, 甚至都开始引进外商投资。   这种局面下,经济学专业显然将会迎来它的春天。   绿皮火车一如既往的拥挤。   从和县一路坐火车到北京,至少得二十八个小时, 得亏林贺成是军人,再加上宋绵思的关系, 他们才买了四张卧铺, 都是软卧, 刚好是在同个包间, 倒也少了和别人挤来挤去的困扰。   上了火车后,四个人进了卧铺的包间。   林贺功一屁股在床上坐下, 将行礼放在地上, 捶着大腿说道:“这坐火车可真不好受,刚上来就这么挤, 要是咱们没买到卧铺,那多难受啊。”   只是从上车口到卧铺这里来, 林贺功都觉得自己快要去了半条命了。   林贺成带笑看了他一眼, “要不你以为这坐火车是什么轻松事吗?”   “嘿嘿,我知道嫂子辛苦了。”林贺功立即反应了过来,走过来从宋绵思手里接过背包, “嫂子,您这做生意真是不容易。”   宋绵思笑了笑,道:“辛苦倒是不至于,就是只能坐着,实在难受。这回得亏你哥能买到软卧的票,不然二十八个小时过去,骨头都得断了。”   林糖脸上带着兴奋又激动的神色,“谢谢哥哥,嫂子。”   这回是她和林贺功头一次坐火车,林贺成本来是不想带林糖和林贺功去北京的,但是宋绵思却不赞同,和县地方太小了,她希望无论是林糖还是林贺功都能够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这对林糖、林贺功都有很大的好处。   刚刚坐上火车,林贺功、林糖两人都有些兴奋。   两个人都趴在窗口朝外看去,看着家乡的景色不断地远去,心里头情绪激动难平。   宋绵思坐在林贺成身旁,林贺成脱了帽子,理了理领子,脖子上的疤痕一闪而过。   她的眼神落在那里,突然道:“你脖子上的疤痕怎么来的?”   去年林贺成离开的时候,脖子上还没有这道疤痕呢。   林贺成下意识地遮住那道疤痕,“平时训练时候不小心留下的。”   “别胡说。”宋绵思沉下脸来,白皙精致的脸上露出些许不悦,“你以为我没见识过吗?你这道痕迹分明就是刀痕。”   乡下人拿镰刀割草的时候,手生的少不了要在手上拉个口子,林贺成这道口子就和那种痕迹相差无几。   林糖和林贺功都被她们的对话吸引了过来。   林贺功连忙走了过来,“哥,你脖子上什么痕迹,让我看看。”   “就一点儿小伤,都过去了。”林贺成摆摆手,说道。   宋绵思咬着嘴唇,“你到底是给看还是不给看?”   眼看她都要生气了,林贺成才无奈地把领子拉下来,他还试图辩解:“就是一道小伤口,没几天就好了。”   宋绵思看着那道疤痕,她眨了眨眼,心里头酸涩不已。   就这还小伤口呢,脖子上的伤能是小伤嘛?割到大动脉的话,那就是一条人命。   如果这都是小伤口,那往日林贺成所受的伤不是更加严重。   宋绵思心疼林贺成,她伸出手摸了下,“疼不疼?”   “不疼,那时候我心里头就一个想法,总算是把这群龟孙子逮住了,等反应过来,伤口都快好了。”林贺成格外夸张地说道。   宋绵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帮他把衣领提上去,道:“你就吹吧你,还一下就好了,我信你个鬼。”   “嘿嘿。”林贺成笑道,“那你要是愿意相信我,我当个鬼也没问题啊。”   “别乱说话。”宋绵思嗔怪道,“快呸三下,多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似的。”   旁边的林贺功兄妹本来是在心疼林贺成,可现在他们却有些心疼自己。   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洒起狗粮来了。   说闹了一番后,宋绵思和林糖都有些困了,今儿个一早来赶火车,四五点就起来,上火车后简直困得眼皮都要合上了。   林贺成看出来后,对宋绵思和林糖说道:“你们都上去睡吧,这里我和贺功来看着,丢不了东西。”   “那等我们醒了,轮你们去睡。”宋绵思揉了揉眼睛,没拒绝林贺成的好意。   火车的床垫都是硬邦邦的,但也比座位舒服。   宋绵思爬到上铺去睡,刚躺下,没多久就陷入了梦乡里面。   直到听见说话声才微微苏醒过来,她一翻身,下面的林贺成就听见了动静,“醒了?”   宋绵思一看,下面还来了个熟人,白兴旺。   “宋同志。”白兴旺冲她打了个招呼。   宋绵思忙笑了下,从上铺下来,她这才发现林糖也醒了,早下来了,窗口旁边的小桌子上拿出了昨天准备的吃食,大概是要吃午饭了。   “白大哥,这趟车你当班啊?”宋绵思问道。   “是啊。”白兴旺点点头,他道:“其实我本来也在想会不会在火车上碰到你,没想到还真这么有缘分。”   “你找我有事?”宋绵思一愣,问道。   “对,先前你不是揭发了顶替高考成绩那事吗?我们家侄女因此也托福,发现自己成绩有问题,拿回了成绩,现在去上了大专,因为不知道你们家在哪里,所以就托我要是碰见你就跟你说一句谢谢。”白兴旺摸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不但她要谢你,我们全家都想谢谢你。要不是你这仗义执言,我们家孩子就吃了个闷亏了。”   “您客气了,这也是我该做的。”宋绵思倒没想到还有这么个缘故,她有些羞涩。   旁边的林贺成等人含笑看向宋绵思。   “是你太谦虚了,对了,我们家最近得了好些瓜子花生,我带了些给你们在路上尝尝。”白兴旺说着,拿出一袋子瓜子花生硬是塞给了宋绵思,宋绵思不要,他还不高兴。   林贺成在旁边看够了宋绵思的“糗样”,才笑着开口:“绵思,你就收下吧,这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就是嘛,这点儿东西也不值什么钱,你要是不收下,我可没脸回去和我们家人交代。”白兴旺语气果断。   宋绵思看了林贺成一眼,只好松口:“那就多谢你和你家里人。”   “不必这么客气。”见宋绵思肯收下东西,白兴旺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个笑容来,他看了林贺成一眼,道:“这是你对象吧?男才女貌,真是天生一对,祝福你们早生贵子啊。”   宋绵思的脸蹭地一下就红了。   林贺成倒是高兴。   他还抓了一把糖果非塞给白兴旺,说是喜糖。   宋绵思又羞又恼,恨不得把那袋子花生砸在林贺成脸上。   白兴旺一走,宋绵思斜了林贺成一眼,“就这么高兴?”   “什么啊?”林贺成揣着明白装糊涂,用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看着宋绵思,无辜极了。   宋绵思暗暗咬牙,这个混账东西,厚脸皮!   她哼了一声,坐到窗户旁边,“你们不是要吃午饭了?怎么不过来?”   林糖和林贺功对视一眼,哦了一声,连忙过去。   吃完午饭,宋绵思也没搭理林贺成。   林贺功冲林糖使了个眼神:嫂子,这是怎么了?   林糖心里无语:笨蛋二哥,嫂子是害羞了!   那怎么办?林贺功冲林糖投去询问的眼神,就咱们大哥能哄好嫂子吗?   林贺功一直为林贺成和宋绵思的关系担忧啊,就他哥那脾气,那眼力见,要不是模样好,想找对象都难啊。眼下和他嫂子又是徒有其名的关系,他嫂子那么优秀,到了北京要是看上更好的怎么办?   这不抓紧坐火车二十多个小时的时间,那还剩下多少时间独处?等下了火车,又是要忙着找地方住,又是要去学校报道,没几天他哥也要回部队去了,以后要联系可就只能书信或者电话联系,连人都见不到。   这可就难说了。林糖心里头也打鼓,她就怕她哥都傻到没看出她嫂子害羞这件事来。   兄妹俩担心了老半天。   一扭头,林贺成坐在宋绵思旁边,给她嗑瓜子呢。   那磕好的瓜子就放在宋绵思的手帕上。   两人虽然没说话,可那周围的气氛就冒着粉红泡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两个人的关系亲密着呢。   刚刚还担忧了一大堆的林贺功兄妹俩一阵无语。   林贺功清了清嗓子,“哥,我也想吃瓜子。”   林贺成头也不转,抓了一把瓜子给他,“你和妹妹一边玩去。”   林贺功:“……”   林糖:“……”   明明是四个人的车厢,为什么感觉他们两个很是多余。   林贺功抱着瓜子走到另一旁,决定以后少操他哥他嫂子的心,这谈恋爱的人,是真难明白,前一秒还仿佛冰天雪地呢,下一刻就能你侬我侬,真让人费解。 第70章 当长嫂的第七十天 当长嫂的第七十天……   火车是在第二天下午一点左右到的北京。   宋绵思一群人下火车后, 先坐了公交车直奔学校附近的招待所。   因为林贺成军官的关系,所以才有资格住上这学校附近的招待所,要知道80年代,北京的住宿问题那是一个大问题, 多少人到北京都没地方住, 不是没钱, 而是因为供少于求,就说招待所、旅馆、酒店, 整个北京全都加起来不超过三十间房,而这些住所能提供的床位也不多,很多人到北京来都只能去睡那种大通铺, 甚至有些干部都得捏着鼻子跑去澡堂子去将就一晚上。   因此,这到北京来, 别的问题也就罢了, 住所的问题是个大问题。   除此以外, 就算有地方可以住, 那也得按照三六九等来,这头一等嘛, 自然是国际友人和海内外的华侨, 次一等就是省里的干部领导,这再次一等就是小干部小领导, 至于那些个体户,那得嘴巴甜有门路, 才能找到住的地方。   招待所给开了两间房间。   林糖和宋绵思两人一间, 林贺成兄弟一间。入住的时候招待所的前台还问了他们的关系,毕竟林贺成几人看姓氏就知道是一家人,可宋绵思却显然不是。   宋绵思看了林贺成一眼。   林贺成淡淡说道:“我对象, 还没登记。”   “对象啊?”那前台的大姐露出了然的神色,看了宋绵思一眼,“就算是对象那也不能住一起,这是我们招待所的规矩。”   “大姐,我明白,我媳妇和我妹妹住一起。”林贺成说道。   那前台大姐这才点头,拿了钥匙让他们上楼去。   林贺功边提着行李往上走,边有些困惑:“哥,这北京怎么这么怪,对象也不能住一块儿去?”   林贺功倒不是觉得宋绵思和林贺成应该睡一块儿,他不明白的是怎么听语气,结了婚都不能睡一起,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人家小两口来开房,难道还要开两间房吗?   林贺成知道的倒是比较多,他低声道:“今年从北京开始严打,咱们那地方都尚且抓了好些人,北京这地恐怕抓的更严格,那大姐也是好心提醒。”   宋绵思赞同地点了下头,“是这样没错,听说有对夫妻在屋子里办事,被人在外头偷瞧见了,一举报,两个人都被判了流氓罪。”   这事可不是虚传的,而是真有其事。上辈子宋绵思从那些老鬼口中听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夫妻生活怎么就能牵扯到流氓罪上面去呢?   林贺功和林糖两个人还没见识到北京的繁华,就先被这些事情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进了屋子,收拾东西的时候,林糖都不知道要穿什么好,本来她带了几件衣裳,小姑娘长大了,总是想打扮得漂亮一点儿,这是人之常情。   可听了林贺成和宋绵思的话,林糖就又犹豫了。   她拿着衣裳和宋绵思寻求意见:“嫂子,你说我等会儿穿什么好?”   宋绵思回头一看,险些笑喷了,林糖竟然挑了几件长袖长裤出来,也不知道她怎么准备的衣服,“你拿这些衣裳干嘛?北京现在可热着呢,小心中暑了?”   “可是现在北京不是查得紧吗?”林糖有些担心。   宋绵思愣了下后,哭笑不得,她把林糖那几件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拾进去的长袖长裤放了回去,道:“北京现在是在严打,不过呢,这衣裳倒是还挺开放时髦的,前几天我不是给你买了条白色裙子吗?就穿那条吧。”   听宋绵思这么说,林糖这才去把那条裙子翻找出来。   宋绵思自己也去洗手间匆匆洗了个澡,换了身白色衬衫、蓝色长裙,她的头发用大肠发圈给扎了起来,头发显得蓬松而浓密,衬得一张脸蛋越发显小显白。   当林贺成过来敲门时,宋绵思一开门,他都看直了眼。   宋绵思唇角勾起,笑道:“怎么样?好不好看?”   “好看是好看,就是,”林贺成眉头拧了拧,就是太好看了!这模样出去,都不输给北京本地的姑娘,得给他招惹来多少情敌啊。   “好看就行了,哪里来那么多就是。”宋绵思勾起唇角,招呼了林糖出来,便要出门去找吃的了。   这个时间点说来也尴尬,不早不晚的。   林贺成他们没来过北京,也不知道哪里有美食,可是宋绵思不同,她上辈子在北京这地飘了多年,都成了半个老北京了,打听了下到悦宾饭馆做什么公交车后,就带着林贺成他们出门了。   下午两点多。   悦宾饭馆依旧门庭若市,这个时期的北京人生活上质朴,可却仍然有不少人舍得吃喝。   “这就是悦宾饭馆了。”下了公交车后,宋绵思对林贺成介绍道:“这可是个私人饭馆。”   “私人饭馆?”林贺成一愣,随后眉头一皱:“北京还能开这私人饭馆?”   “人家开了好几年了。”眼瞅着店里面有位置,宋绵思连忙招呼他们进去坐下,这悦宾饭馆说来历史意义巨大,是北京二十多年来第一个私人经营的饭馆,甚至连日本记者、美国记者都来报道过。   除了记者,也不缺乏领导前来视察,其中就有姚、陈两位副总理。   足可见这家悦宾饭馆意义多重大。   宋绵思以前做鬼的时候就有个遗憾,没能到这悦宾饭馆来吃个饭,如今也算是了结一个心愿了。   “同志,想吃点儿什么?”四个人刚坐下,就有个打扮利索的中年妇女过来招呼,态度热情,比起拿鼻孔看人的国营饭店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林贺成对宋绵思道:“你拿主意就成,我们都没什么忌口的。”   宋绵思点了下头,看了下墙上泛黄的菜单:“我们要一盘鱼香肉丝、一碟香酥鸭、一份炒鸭杂还有四份打卤面。”   “同志是来过我们店吗?”刘桂仙惊讶地说道。   宋绵思点的都是她的拿手菜,一般外地人来压根都不知道。   宋绵思微微一笑,要是当鬼的时候来过,那也算是来过了,“听说过您的手艺,都说您做鸭子的厨艺是一绝。”   她这话把刘桂仙夸得心花怒放。   这当厨师的,就没有不喜欢别人夸赞自己厨艺的。   刘桂仙一高兴,给他们的菜那都满的都溢出来了。   如今这个年代干个体户的都胆战心惊,不敢偷工减料,本来分量不少,再加上特地多加的,一盘菜都快赶上国营饭店的两盘了。   得亏林贺成兄弟俩饭量大,最后才能够实现光盘行动。   吃饱喝足,算账的时候,宋绵思就乐了,这三道菜、四碗面加起来只要六毛七,这价格是一点儿也不贵。   从悦宾饭馆出来,林贺功似乎若有所思。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林贺成倒是对他弟弟比较了解,一眼就看出他心里的想法了,“贺功,你也想开一家饭馆?”   “有点想法,不过也就是想想。”林贺功坦诚地承认了。   他不得不承认,他看着宋绵思做生意做的风风火火,心里头的确羡慕,但林贺功不想去掺和宋绵思的生意,一来这么一来宋绵思难做人,二来是宋绵思做的生意都不是他能上手的,现在宋绵思做的服装主要是女装,他这也不对口啊。   本来这些心事他没表露过,直到宋绵思带他们来了悦宾饭馆,林贺成才意识到自己也能开个饭馆。   “为什么只是想想,既然想那就试试吧。”宋绵思直接就说道,语气果断。   林贺功怔了怔,“可是我要是开饭馆,那就得从国营饭店辞职,这是嫂子你帮我找到的工作。”   林贺功是舍不得辜负宋绵思的心思,如今工作多难找,他一个乡下人能到国营饭店去上班,全都是靠他嫂子,他要是为了自己的事辞职,那他怎么对得起宋绵思?   宋绵思站住脚步,她摇了摇头,“不,贺功,你不应该这么想。我给你找工作是为了让你有更好的前程,但如果你自己有想法为什么不去尝试?即使辞职了,创业失败,难道你会自甘堕落,什么也不干了吗?”   “我不会!”林贺功脱口而出道。   宋绵思顿时笑了,“那不就得了。”   林贺功怔怔地看着宋绵思,他心里头感觉很复杂,呐呐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含含糊糊地说道:“我明白了,嫂子。”   被点醒了的林贺功俨然有了自己的想法,一路回去的时候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   林贺成落后半步,和宋绵思并肩同行,他看着宋绵思,宋绵思感到有些不自在,抿着嘴唇看他,“你看我干什么?”   “我觉得你比我更会教导他们。”林贺成说道。   以前林贺成不是没有试图教导林贺功和林糖,但是他远在异地,想教也没法教,更重要的,是他早已习惯军队里面的那种令行禁止,完全做不到像是宋绵思这样的循循善诱。   “你才刚知道啊。”宋绵思不客气地接受了表扬。   她接受的坦荡荡。   林贺成却忍不住唇角勾起,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   他从不后悔当初做的抉择,因为宋绵思值得。   宋绵思被他笑的莫名其妙,心里头也不好意思,瞪了他一眼,急匆匆走到林糖旁边,决定不搭理她。   四个人在周围逛了圈,还去了下□□广场,虽然错过了早上的升旗仪式,但是下午的□□广场也依旧值得一逛。   一行人边看边玩,到了晚上八点多才回到招待所。 第71章 当长嫂的第七十一天 当长嫂的第七十一……   “嘉诚……”   何嘉诚刚推着自行车进院子, 他妈妈井雨薇已经走出来迎接。   “妈,你怎么出来了?”何嘉诚有些怔楞,将车子停下,刚要把身上斜跨的背包取下来, 就瞧见屋子里走出来个熟悉的身影白袅袅。   “嘉诚哥。”看见何嘉诚, 白袅袅脸上露出一个腼腆而又温柔的笑容, 她显然精心打扮过,一身白裙子, 头发披散着,看上去温温柔柔,仿佛没有攻击性一样。   “袅袅, 你也在啊,什么时候来我们家的?”看见白袅袅, 何嘉诚的神色明显有些不自然。   白袅袅和何嘉诚是从小一起长大, 何嘉诚心里只把她当妹妹来看待, 从没有过什么非分之想, 不过,白袅袅身体有些问题, 性格有些偏激, 因此,何嘉诚对她是软硬不能, 语气稍微重些都怕这个妹妹出什么事。   为了白袅袅,之前宋胜棉和何嘉诚处对象的时候险些就吵了起来, 也就是宋胜棉一门心思图谋何家的背景, 才能忍下白袅袅这么个眼中钉肉中刺。   “嘉诚哥看到我来,不高兴吗?”白袅袅神色受伤,蹙着眉头, 眼眶一下就红了,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井雨薇忙冲何嘉诚使了个眼神,而后笑着拉着白袅袅的手,“袅袅,你这话说的,你嘉诚哥哪里能不高兴?他是太辛苦了,这几天都得跑去他们学校帮他们主任干活,每天都三更半夜才回来。”   “嘉诚,你说是不是?”井雨薇瞪了沉默的何嘉诚一眼。   何嘉诚无奈,对着白袅袅那双通红的眼睛,压着心中的不耐点了下头,“我没不高兴,是太累了。”   “那嘉诚哥,你快进来坐。”白袅袅连忙走下台阶,从何嘉诚手里接过背包,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最近西瓜刚上市,特别甜,我带了两个西瓜来,刚刚阿姨才把西瓜切了,你来的正好。”   何嘉诚沉默地跟着白袅袅走入家里面。   他们何家和白家关系不错,白袅袅虽然是个孤女,可她大伯、大伯母都疼她,因此,无论是何嘉诚的父亲何建国还是井雨薇都对这门婚事乐见其成,毕竟白家可就白袅袅一个女孩子,这物以稀为贵,无论谁娶了白袅袅,都显然会拉到白袅袅这个助力。   何建国是比较没有政治敏锐度,因此即便有个当首长的爹也就混了个局长而已。他对何嘉诚的期待是很高的。   所以,何家对白袅袅和何嘉诚的亲近,是乐见其成。   白瓷盘上摆放了好几块西瓜,正当季节的西瓜又沙又甜。   何嘉诚却没什么胃口,他刚回来的时候,井雨薇就看出他的状态不对,追问之下,得知了他和宋胜棉的感情告吹。   当然,何嘉诚没把宋胜棉家里头的情况都如实说出来,这或许是想给宋胜棉留些颜面,也或许是想给自己留点儿面子。毕竟当初他和宋胜棉谈对象,家里头的态度就是坚决反对,是他死活不肯改口,再加上宋胜棉又会做人,隔三差五跑到何家来拉亲近还有送东西,何家才慢慢松口。   如今这两人的事告吹,何建国和井雨薇别提多高兴。   “嘉诚哥,你这几天跑学校忙什么呢?”白袅袅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何嘉诚。   “没什么,就是整理了下学生档案。”何嘉诚含糊地说道。   白袅袅身体前倾,拉近了和他的距离,“那嘉诚哥你明天有没有事?”   “你问这个干什么?”何嘉诚心里一跳,有些警惕,随手将西瓜放下,身体往后一靠。   这疏远的动作让白袅袅脸上浮现出受伤的表情,她低垂下头,“嘉诚哥,你别误会,我只是明天要去北大报道,但是家里面的人都忙,没人能送我,你要是不方便,那我自己去也是一样的。”   “嘉诚!”井雨薇立即瞪了何嘉诚一眼,她带着怒气拍了下何嘉诚的腿,对白袅袅说道:“袅袅,嘉诚有空的,他明天一定送你过去,七点去你家接你,好不好?”   “嘉诚哥愿意吗?”白袅袅含情脉脉地看向何嘉诚。   何嘉诚抿了抿唇角,对上井雨薇的眼神,无奈道:“我会去接你的。”   “那就谢谢嘉诚哥了,嘉诚哥真好。”白袅袅的脸变得比天气还快,刚才还乌云密布,这会子就多云转晴了。   见到目的达到,白袅袅也不久留,她深知现在不是穷追猛打的时候,嘉诚哥哥已经和宋胜棉那种乡巴佬吹了,以后嘉诚哥也只会属于她一个人。   白袅袅走后,井雨薇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她拍了下桌子,“嘉诚,你这是什么态度,袅袅对你都这么殷勤了,你还想怎么样?宋胜棉那种货色你都能要,袅袅你怎么就不能接受!”   “妈。”何嘉诚烦得不行,他站起身来,“我不想和你说这些事,我要去睡觉了。”   “你!”井雨薇气得呼吸急促,脸都红了。   她看着何嘉诚走上楼,没等他进去,就喊道:“不管怎样,你明天都得去送袅袅。”   回答她的是何嘉诚的关门声。   何嘉诚砰地一声躺在床上,他对白袅袅是真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不说别的,单单是白袅袅的病就够他忌惮的。   他现在也不想谈对象,真要谈对象……   何嘉诚的眼前仿佛浮现了一个身影,那道身影纤细,穿着碎花裙子,一转过头来,面容赫然是宋胜棉的堂妹宋绵思!   何嘉诚猛地坐起身来,满脸的不可置信,他囔囔道:“不会吧,我不可能喜欢上她吧。”   他试图否认,可刚才想起宋绵思时候飞跳的心脏却做不得假。   和宋胜棉在一起一年,牵手的时候何嘉诚心跳都没有这么激动过,看刚刚不过是想起宋绵思,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难道真的喜欢上宋绵思了?!   何嘉诚疯狂摇头,试图甩掉自己的想法,他是不可能喜欢宋绵思的,就算喜欢,天南地北的,这辈子都未必还能够再见一次呢。   压抑下心头的情绪,何嘉诚试图装作没有这件事。   “经济学系的同学请这边走。”北大门口围满了各大学院的学生,这些学生都是老生,特地来带领新生办理各种手续的。   林贺成一行人到的时候,林糖的嘴巴张得大大的,“这学校好大啊。”   “要不能是名校吗?”林贺功道,“咱们中国它可是数一数二的。”   林贺功看着学校的眼神充满羡慕。   不过他很清楚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就算让他再去读十年,也考不上北大。   “我们专业在那里。”宋绵思眼神一扫,就瞧见了经济学专业的地方,那地方还有些偏,摆了三张桌子,后面坐着几个男生女生。   宋绵思一行人过去的时候,有个男生抬起头来,看见宋绵思,眼睛一下就亮了。   “宋绵思同学?!”那男生喊道。   旁边几个人都抬起头来,带着惊讶看着宋绵思。   “你认识我?”宋绵思指着自己,有些诧异,她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男生啊。   “我也是咱们湘省的。”男生冲宋绵思伸出手,和她握了握,“我叫林耿杰,比你高一届。你的照片和英雄事迹我们湘省哪个不知道。”   “这就是宋绵思同学,那可真是才貌双全。”旁边几个人纷纷夸赞起来。   宋绵思被夸得脸都红了,连忙打断他们的夸赞,“几位师兄师姐,我是今天来报道的,想问下要办什么手续。”   “这个容易,你把录取通知书给我们看下,确认后签个字,然后我领你去你们宿舍。”林耿杰很是热情,丝毫不见外。   林贺成看在眼里,心里却是有些不舒服。   他走上前去,咳嗽几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其实要想不注意到林贺成还都不是一件容易事,他身材挺拔,面容英俊,再加上宋绵思给他挑了衣服,整个就是个行走的荷尔蒙。   刚刚走过去好几个女生都悄悄拿眼睛瞧他。   毕竟这么俊又这么有男子气概的男人可真不多见,更难得的是,林贺成身上还有一股独有的气质,那是在鲜血中磨炼出来的,绝不是一般男人能有。   “这位是?”几个师姐脸上泛红,朝林贺成看去。   林贺成淡淡说道:“宋绵思对象。”   在这一刹那,宋绵思仿佛听见了几个心碎声,就是不知道是师兄们的,还是师姐们的。   林贺成把录取通知书拿了出来,示意宋绵思签了字,而后对还没反应过来的林耿杰说道:“宿舍地址麻烦说一下,我们自己过去就行,不麻烦你了。”   “那,那好。”林耿杰的爱慕刚生出来就被一下掐死了,这敬佩的女生有对象了,再怎么优秀那也不能去勾搭,否则就不道德。   拿了钥匙,林贺成提起宋绵思的行李,对林耿杰道了声谢,就示意宋绵思等人跟上,朝着学校走去。   那背影颇有几分得意的意味,仿佛一个凯旋的将军。   宋绵思忍着笑意跟了上去。 第72章 当长嫂的第七十二天 当长嫂的第七十二……   女生宿舍离着校门口有段距离。   宋绵思一行人走了小半个小时才到地方, 刚才签名的时候报道表上就写了宿舍号。   四楼四零八。   今儿个是报道住宿的日子,因此宿舍里面很是热闹,一路从楼梯走上去,少不了看到正在收拾宿舍的人。   “四零八, 就是这里了。”林贺成回过头, 对宋绵思说道。   四零八内, 几个正边收拾边说话的人停了下来。   白袅袅笑着对其他室友说道:“肯定是咱们的室友来了,听说是咱们专业的第一名呢, 很厉害的人。”   “你怎么知道的?”旁边一个面容比较秀气的姑娘问道。   白袅袅抿着嘴唇笑道:“我家里有亲戚是学校的老师,他和我说的。”   其他两个姑娘对视了一眼,心里有数了。   何嘉诚对她们的对话毫无兴趣, 他正站在凳子上帮白袅袅把上铺的床板给铺整齐了,对什么第一不第一毫无兴趣。   “绵思, 快进来。”林贺成冲宋绵思招呼了一声。   踩在凳子上的何嘉诚听见这话, 突然身体一颤, 绵思, 难道是她?!   他一回过头,迎面走进宿舍来的人不是宋绵思, 又会是谁?   何嘉诚手一抖, 那床板压在他手指上,把他疼得惨叫了一声。   “嘉诚哥, ”白袅袅立即冲上去,眼神满是关心, “你怎么了?”   “没事, 就不小心被床板压了下。”何嘉诚推开床板,心虚地说道,他从凳子上下来, 对白袅袅说道:“床板修整好了,你可以铺上你的东西了。”   何嘉诚?   宋绵思愣了愣,这家伙怎么在这里?   大概是宋绵思的视线太过直接,白袅袅又对何嘉诚很是在意,因此立刻就察觉到她的眼神,带着笑容看向宋绵思,“这位同学,你看我嘉诚哥干什么啊?你们认识?”   何嘉诚耳根泛红,忍不住多看了宋绵思一眼,他是真没想到这么有缘分,昨天他才想到宋绵思呢,今天就碰见她了,“我们之前在东山大队见过。”   “东山大队,那不是胜棉姐姐的家乡吗?”白袅袅捂着嘴,神色格外吃惊,“这位同学也姓宋,该不会是亲戚吧。”   她眼神中掠过一丝冷意,走了一个宋胜棉,又来了一个宋绵思。   这乡下的土包子是不是一个个看见城里男人都走不动道。   “她是胜棉的堂妹。”何嘉诚含含糊糊地说道。   “那可真是有缘分。”白袅袅一下子跑了过来,和宋绵思握了握手,道:“以后我们就是室友了,宋同学还请多多照顾。”   “你客气了。”宋绵思只感觉握着自己的手仿佛是一条毒蛇。   刚刚离得远,再加上是侧脸,宋绵思才没认出白袅袅来。   可现在白袅袅站在她面前,宋绵思哪里还认不出来,这就是上辈子宋胜棉的情敌,这个女人精神有问题,对任何靠近何嘉诚的女人都会表示敌意,上辈子宋胜棉没少在她手上吃闷亏。   “没想到你竟然会选择北大的经济学。”何嘉诚的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对着宋绵思,他心里头有敬佩,也有难以掩饰的喜爱。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宋绵思淡淡说道,真是冤家路窄,本来以为北京这么大,要碰到何嘉诚这些人不容易,谁知道这刚到没两天呢就碰上了。   “这说明咱们有缘分嘛。”何嘉诚想也不想就说道。   旁边的白袅袅脸色微微沉了下来,她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而后又突然笑了,搂着何嘉诚的手,“是啊,的确是有缘分,对了,绵思,我们的床位都先挑了,就剩下最后一个下铺,你不介意吧?”   她指着隔壁下面的床位,脸上带着笑容。   那上铺姑娘邱秀丽脸上泛起红晕,神色有些尴尬。   宋绵思看了那姑娘和白袅袅一眼,心里头冷笑一声,她还没怎么着何嘉诚呢,这白袅袅就上赶着给她使眼药了,果然疯子就是疯子。   这上铺和下铺床位一般要睡四年,一般人都会选择上铺,因为下铺经常会被人坐,不舒坦,并且上铺下来也少不了要踩到下铺的地方,有些人心里膈应。   不过,宋绵思却是无所谓。   她微微一笑,道:“没关系,先来后到嘛。”   宋绵思也没打算常在宿舍住,她看得出来其他两个姑娘都没什么大毛病,没必要为了个床位把室友推到白袅袅那边去。   天知道白袅袅这种神经病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邱秀丽有些不好意思,她其实本来没多想,因为这床位的确就是先来后到,可白袅袅那么一说,就仿佛成了她故意抢了上铺这样的好位置,把坏的留给别人。   “要不我们轮换着来吧。”邱秀丽羞涩地说道。   宋绵思怔楞了下,瞧见她神色不似勉强,脸上便露出笑容,“那好啊,多谢你,请问你怎么称呼,我叫宋绵思,宋朝的宋,绵绵不绝的绵,思考的思。”   “我叫邱秀丽,右耳刀邱,秀气的秀,美丽的丽。”邱秀丽心里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一个青春洋溢的笑容。   宋绵思微笑着看向其他人:“这两位同学怎么称呼?”   “白袅袅,娉婷袅娜的袅。”白袅袅唇角的笑意淡了几分。   旁边那个女孩子却是很大方,爽朗地说道:“钟红,红色的红。”   钟红介绍了自己,对旁边的白袅袅说道:“白同学,既然宋同学她们轮换,咱们这边是不是也该轮换着睡上下铺?”   白袅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宋绵思在旁边忍着笑意,抿着嘴唇等着白袅袅的答复。   白袅袅这人最爱就是装的与世无争的模样,要是说不行,那可就有些自私了,可要是点头,她这人骨子里又瞧不起别人,睡下铺时不时会有人踩到她的床,她心里头又膈应。   沉默片刻后,白袅袅才勉强笑道:“当然可以。”   宋绵思险些笑出声来,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白袅袅一眼:“白同学果然大方。”   白袅袅看着她的眼神仿佛淬了毒似的,面上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她转过头对何嘉诚道:“嘉诚哥,等会儿你怎么回去啊,司机是不是已经走了?”   司机?   邱秀丽惊讶地问道:“白同志,你们家有车啊?”   “不算是有车,是上面安排给我伯父的,今天我来报道,伯父和伯母都要上班,没办法送我来,所以就让我们家司机稍我们一程。”白袅袅说道。   邱秀丽和钟红脸上都露出惊诧和羡慕的神色。   她们两个的父母更是纷纷开口。   “白同学的家里是当官的?”邱秀丽的父亲问道。   他脸上闪烁着惊喜的神色,比起还年轻不讲究物质不虚荣的年轻人,老一辈的人往往更加现实。邱秀丽是外省来的姑娘,要是能结交到个北京本地有人脉的同学,当然是件好事。   “不能说是当官吧。”白袅袅拨弄了下头发,微笑道:“都是在为人民服务嘛。”   “对对,是为人民服务。”邱秀丽的父亲连连点头,语气很是亲热,近乎谄媚,邱秀丽尴尬得无地自容,偏偏他父亲还要拉着她的手,对白袅袅说道:“我们家是外省的,在北京这地方是人生地不熟,家里头又是头一个有人读大学的,我们秀丽啥也不懂,你也得照顾照顾她。”   “您说话太客气了,都是同学,我当然会好好照顾邱同学的。”白袅袅笑道,脸上笑容带着几分得意。   她顿了下后,有心发泄刚才心里的一口气,对宋绵思道:“宋同学也是外地来的,对北京也不熟悉吧,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下我。我们北京和乡下地方不同,很多事要是做了,说不定就犯法了。比如说乱吐痰什么的。”   白袅袅这番话看似关心,实际上却是在嘲讽宋绵思是乡下来的,没礼貌。   这要是个普通姑娘,被这么一挤兑,说不定面红耳赤,羞愧地话都说不出来。   可宋绵思什么难听话没见过。   她微微一笑:“多谢白同学关心,不过我提醒白同学一句话,这公器私用可是犯法的,要是有心人捅到纪委那边去,你们家伯父伯母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白袅袅面上露出怒色,却偏偏不好说什么。   她咬着下唇,心里头的怒气和不甘心混杂在一起,一双眼睛都红了。   邱秀丽的父母等人见气氛不对,忙打圆场,“就是用一次汽车嘛,也没什么,都别往心里头去。”   白袅袅这才脸色松快了些,她搂着何嘉诚的手臂,“嘉诚哥,你今天还要去帮你们大学主任整理档案吗?”   “下午有点事,怎么了 ?”何嘉诚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太辛苦了,又要读大学,又要帮你们学校领导做事情,”白袅袅说着心疼的话,眼神却带着几分得意地看向宋绵思。   宋绵思就算是专业第一,嘴巴厉害,她能有何嘉诚这样的好对象吗?   宋绵思拉开行李包,随口对林贺成说道:“林旅长,你什么时候回部队啊?”   “旅长?!”邱秀丽等人惊了。   林贺成谦虚地笑了下,“领导觉得我担子太轻,前阵子把我从团长提到了旅长,说是要给我加加担子,这不,放几天假又得回去了。”   白袅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何嘉诚也不由得感到尴尬,他心里头虽然的确得意自己的成就,可他的成就,在林贺成面前算得了什么。 第73章 当长嫂的第七十三天 当长嫂的第七十三……   什么叫做自取其辱, 这就是了。   林贺功和林糖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们两个这一笑,何嘉诚和白袅袅就更加尴尬了,压根都没心思在这里呆着,何嘉诚直接就跑了出去, 白袅袅脸色一白, 连忙追了出去, 跑出去的时候还不忘瞪了宋绵思一眼。   宋绵思坦坦荡荡,丝毫不感到愧疚。   要不是白袅袅自找没趣, 她也懒得搭理她,不是谁都愿意和疯子搅和在一起的。   “嘉诚哥……”何嘉诚心里头窝着火,走得飞快, 白袅袅拼命才追上了他,她跑的气喘吁吁, 脸上泛着病态的红晕, “嘉诚哥, 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白袅袅眼睛泛红, 水汪汪的看着他。   今天是上学报道的日子,路上人不少, 都纷纷朝他们投来异样的眼神。   毕竟何嘉诚和白袅袅两个人颜值都不低, 还拉拉扯扯,一看就是有故事。   “我没生你的气。”看着白袅袅这张脸, 何嘉诚心里头一阵无奈。   对白袅袅,何嘉诚是重也重不得, 轻也轻不得。   “你要是没生我的气, 那怎么走的这么快?”白袅袅咬着下唇,一脸的委屈。   何嘉诚:“我就是有些事情,急着去做。总之, 你别往心里面去,你还是先回宿舍收拾东西吧。”   “好。”白袅袅满口答应下来,她像是想起什么,突然问道:“嘉诚哥,过几天我们学校新生典礼你来不来?”   “不来了,我那天有事。”何嘉诚出了这么大的糗,又加上不想要和白袅袅亲近,随口就寻了个理由糊弄了过去。   “这样啊。”白袅袅低垂下眼睑,心里头却是松了口气。   白袅袅是专业第二,没资格代表新生发言,刚刚何嘉诚和宋绵思说的话不多,可白袅袅从小就和何嘉诚在一起,哪里看不出何嘉诚对宋绵思的态度有些不同。   对其他姑娘,何嘉诚很礼貌也很冷淡,可对宋绵思,他却是态度殷勤得很。   原因是什么,是因为宋绵思是宋胜棉的堂妹,不可能吧,何嘉诚这些天连提都没有提起宋胜棉,哪里会在乎她的堂妹,思来想去就只能是男女之情了。   白袅袅眼眸阴沉了下来。   她回到宿舍,宋绵思已经将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东西本来就不多,凉席、枕头和被子,除此以外,就是些生活用品,得等会儿去附近买。   白袅袅回来的时候默不作声,宋绵思看了她一眼,也就没多说什么。   收拾完东西,也差不多到了饭点。   北大的食堂今天开放,宋绵思索性带了林贺成他们去里面吃了一顿,因为有国家补贴,饭菜都很便宜,比下馆子至少便宜了一半,一道鱼香肉丝也就三毛钱。   “我们还要去赶下午三点的火车。”从食堂出来,林贺成对宋绵思说道,“你宿舍里面,其他两个姑娘人还行,就是那个白袅袅,你可得小心点儿。”   “你放心吧,我吃不了亏。”宋绵思笑着说道。   她活了这么多年,要是还在一个小姑娘手上吃亏,那可没脸见人了。   “其实要是我有时间,我想留下来陪你去把房子的事情给办了。”林贺成皱着眉头,有些担心地说道,“要不我给你找个人帮忙吧,北京这块我还是认识几个战友的。”   “不用。”宋绵思直接摆手拒绝,她心里头早就想好了地方了,上辈子那几个老鬼住的帽儿胡同,宋绵思记忆犹新,她不过是想租个地方,平时做买卖也方便,而且周六日还能有个去处。   林贺成看着宋绵思,心里头有些无奈,他很想要帮助宋绵思,可感觉自己好像又帮不了宋绵思什么忙。   宋绵思看出了他的心思,忍不住就笑了,“你就这么想帮我的忙?”   林贺成毫不掩饰地点了下头。   宋绵思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近一点。   林贺成一脸疑惑地走了上前,宋绵思一把抱住他,速度飞快,快到林贺成还没感受软香在怀呢,宋绵思就已经后退了好几步。   “那你就帮我好好照顾保护你自己。”宋绵思眨了下眼睛,“我希望你能平平安安,不要再受伤。”   她知道身为军人,林贺成注定得生活在硝烟战火中,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抱着一个希望,他能够平安无事。   林贺成看着她,眼神深邃,“我知道了。”   送走了林贺成三人,宋绵思的心有些空落落的,她站住梧桐树下,眼神幽深,对于她,这是一个结束,也是一个新的开始。   九月四号。   北大的新生典礼开始。   宋绵思代表了全学校的新生上台做演讲。   全校新生少说有一千多,宋绵思能脱颖而出,不但是因为她的分数,更因为她揭发顶替高考成绩的事情。这件事连北京这块都有所耳闻。   白袅袅眼眸微沉,旁边一个男生凑了过来,低声道:“白同学,其实我觉得你更适合上台发言。”   这个男同学奚鑫铭算是白袅袅的高中同学,从高中的时候就暗恋白袅袅。   白袅袅看不上他,嫌弃他长相一般,家里条件也一般,但是看在奚鑫铭听话,她说什么就做什么的份上,偶尔还愿意搭理一下奚鑫铭。   “奚同学,话不能这么说。”白袅袅拨弄了下鬓边的头发,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些笑意,“其实宋同学也很不错的,就是可惜我没有像她那样大胆,能够去揭发那种丑恶行为。”   奚鑫铭见白袅袅这么说,越发愤慨,他小声道:“她就是沽名钓誉,什么揭发顶替高考成绩,我看就是好大喜功,热衷名利罢了,真要是好心,为什么要让记者报道这些事情?私底下来不就行了。”   白袅袅微微蹙起眉头,“你说的好像有些道理,但她不像是那种人吧。”   这话听着像是在替宋绵思说话,实际上分明是在火上浇油。   “她怎么就不是这种人了,你看她,明明是乡下来的,穿的比咱们都气派。”奚鑫铭看了台上发言的宋绵思一眼,语气里面充满嫉妒。   白袅袅眼眸里露出几分笑意。   她知道自己下的鱼饵,鱼已经上钩了。   奚鑫铭这人心眼小,现在已经看宋绵思不顺眼了,接下来他自己就会出手对付宋绵思。   她小声道:“好了,咱们别说了,免得吵到别人听演讲。”   奚鑫铭对她就像是一条狗,当下也不说话了。   白袅袅眼神一扫,视线经过众人时,却突然发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何嘉诚。   何嘉诚坐在座位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台上做演讲的宋绵思,他本来今天是不想来的,可是听室友们提起今年北大的新生代表是个漂亮的女同志叫宋绵思,何嘉诚就坐不住了。   今早上有课,他都特地请了假来听宋绵思的演讲。   他觉得自己像是着了魔,明明知道宋绵思不喜欢他,甚至厌恶他,而且还有对象,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应该离宋绵思远远的,可他却对她越来越有好感,甚至动过念头想要插足,当个第三者。   他一定是疯了!   看着何嘉诚眼睛里的爱慕,白袅袅紧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上的疼痛丝毫没有心灵上的痛苦更强烈。   演讲结束,掌声响起。   宋绵思对着众人微微鞠躬,从容地走下台,回到自己的位置。   “绵思,你讲得太好了!”邱秀丽激动得小脸通红,比自己上台演讲还兴奋。   宋绵思微微一笑,没多说什么。   她刚坐下,就感觉身后一股灼热粘稠的视线。   宋绵思转过头去,正好对上了白袅袅的视线。   白袅袅看见她,也不回避,唇角勾起,露出一个看似柔弱却充满恶意的笑容。   宋绵思怔了怔,也露出一个笑容。   这回愣住的人反而是白袅袅。   她眼神闪了闪,飞快地移开视线,心里头暗自嘀咕,这宋绵思到底怎么回事?一般和何嘉诚离得近的女人,只要被白袅袅这么不动声色地警告,都会吓破胆,就连胆子最大的宋胜棉也不例外。   可宋绵思竟然还能对她笑得出来?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经济学专业是一门开设年限较短的专业,再加上前些年国内的特殊环境,这门专业的主要课程都是用的国外的书籍,因此她们专业的重点学科之一就是英语。   这天是宋绵思她们头一次上英语课,她们专业人数不多,也就四五十个人。   还没上课呢,邱秀丽和钟红两人就有些紧张了。   邱秀丽还好,她是上海姑娘,上海那地方教育资源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好的,英语还凑合,可是钟红却不同,她也是小农村出来的,英语成绩也就30分,全靠其他科目在撑着。   钟红担心道:“听说这个老师上课喜欢提问,还让学生用英语回答,这下可死定了。绵思,咱们可怎么办啊?”   宋绵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钟红,“头一次总归是难免出糗,但是其实大家的英语都差不多,慢慢努力,等英语提高了,就不用怕了。”   后面坐着的奚鑫铭眼神里掠过一丝暗芒。 第74章 当长嫂的第七十四天 当长嫂的第七十四……   毛中恺拿着书本欢快地走进教室。   但随着他的到来, 教室里面的气氛却一下子低迷了。   毛中恺人不错,可是奈何他教的是最叫人头疼的英语科目,虽然说能考上北大的脑子都聪明,可脑子聪明, 不代表英语就好啊, 再加上很多都是农村来的, 考试可以,开口说英语就难了。   绝大多数人都是哑巴英语, 会写不会说,一张口就露怯。   “大家怎么气氛都这么低迷啊?”毛中恺乐呵呵地说道。   所有人都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内心十分崩溃。   唯有少数几个人神色从容, 这其中就有白袅袅和宋绵思。   白袅袅的大伯母是在外交部上班的,从小就教导她怎么说英语, 她的英语很是流利, 虽然说没有外国人腔调准, 可是也足够把绝大多数人甩出一条街了。   “老师知道大家害怕英语, 可是咱们这门学科很多书都是国外的,要学好经济学就得学好英语。”毛中恺宽慰道, “我也相信大家这么聪明, 只要假以时日定然能够把英语学好。前期呢,我会用中文授课, 但是日后说不定哪天我就用全英语来授课了,大家得早点儿有准备。”   毛中恺话音落地, 教室里响起一片哀嚎。   这用中文讲课, 他们都未必能懂,用英文,那不是等同于要他们死吗?   好几个成绩排名前列的都露出头疼的神色。   宋绵思却觉得毛中凯的授课方式没什么问题, 经济学这门专业,国内钻研的太少,可以说即便到了21世纪,这门学科还是主要是外国人架构起来的。要是不学好英语,那这门学科别说深入研究了,连入门都难。   “好了,别哀嚎了,今天是大家上英语第一天,先做下自我介绍吧。”毛中恺敲了下黑板。   他眼神逡巡了一遍,落在宋绵思身上,“宋同学先来吧。”   新生演讲那天,宋绵思彻底让全校师生都记住她。   毕竟年轻漂亮又聪明的女生,在哪里都夺目,再加上她身上那股特有的自信气质,实在很难叫人忘记她。   旁边的钟红低笑出声,宋绵思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来,自我介绍的话宋绵思至少说了四五遍了,这几天每次上课都要自我介绍,回回老师还都是点她。   宋绵思刚要开口,身后就传来一把声音。   奚鑫铭举起手来,道:“老师,既然是英语课,要不让宋同学用英语做下自我介绍怎么样?”   “这个?”毛中恺愣了下,显然他也没想到奚鑫铭会提出这么个提议出来。   奚鑫铭看向宋绵思,话语里跟带刺似的:“宋同学可是咱们班级第一,让她展示下英语口语,也好给大家做个榜样。”   众人都不知道奚鑫铭和宋绵思有什么矛盾,又听他话说得有几分道理,便纷纷朝着宋绵思投去期待的眼神。   “宋同学,你方便吗?”毛中恺看向宋绵思,没有强制宋绵思一定要答应。   宋绵思看向奚鑫铭,她和奚鑫铭无仇无怨,按说奚鑫铭也不应该针对她啊,想到前几天奚鑫铭一直围着白袅袅,宋绵思心里面有数了。   她微微一笑,“可以啊,不过我觉得如果是我自己一个人的话,我有些不好意思,能不能让白同学和奚同学也一起啊?”   “白同学、奚同学?”毛中恺看向白袅袅和奚鑫铭。   白袅袅看了宋绵思一眼,“我可以。”   “那我也行。”奚鑫铭连忙说道。   宋绵思眼眸中露出一丝深意,这奚鑫铭果然是和白袅袅是一伙的。   她大大方方地走上讲台,下面四五十双眼睛盯着她。   邱秀丽和钟红都不禁为宋绵思捏了一把冷汗。   她们都知道宋绵思的家乡不过是湘省的一个小农村,教育资源肯定一般般,宋绵思高考英语能拿满分已经足够让人意外了,可笔试和口语是不同的,笔试只要脑子好,拿满分不成问题,口语却是得有好的老师教导才能练出来。   想想也知道,那个小乡村能有这种条件吗?   白袅袅唇角勾起,眼眸中有些许笑意,她就等着看宋绵思在所有人面前丢尽颜面。   高考状元有什么用,专业第一,新生代表,再厉害,只要在班级同学面前丢一次脸,就足够宋绵思有一阵抬不起头来见人了。   然而,宋绵思一开口,却叫整个教室都安静了下来。   她的口音纯正,是地道的英国伦敦腔,声音清新利落,一番自我介绍大大方方,丝毫不见任何怯意。   众人即便有些单词听不懂,也都不明觉厉。   上辈子宋绵思和那外国鬼练了多年的英语可不是练假的。   “thank you.”以一句道谢做了结尾,宋绵思冲着众人微微点了下头,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自然而充满魅力。   别说男生,就连女生眼睛都异彩连连。   毛中恺带头鼓起了掌,他看着宋绵思,眼睛里流露出欣赏神色,“我觉得宋同学的自我介绍很地道,值得一番掌声,你们觉得呢?”   回答他的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白袅袅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她咬着下唇,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宋绵思,要是眼神能变成刀子,宋绵思觉得自己这会子肯定已经遍体鳞伤了。   “白同学。”给宋绵思鼓掌后,毛中恺充满期待地看向白袅袅。   毕竟宋绵思都表现的这么好了,白袅袅作为北京的学生,应该表现的更好才是,而且刚才白袅袅还答应得那么爽快,应该是有把握。   糟了!   白袅袅脸色一白,心里头慌张不已,她刚刚以为宋绵思出糗出定了,因此一门心思都等着看笑话,压根没有时间去打草稿。   要是平时,白袅袅也能脱稿,直接上场用英语自我介绍。   毕竟自我介绍的内容又不难。   也不是什么专业的东西。   可有宋绵思优秀精彩的表现在前,要是她还是中规中矩地按照平时自我介绍,那无疑会叫人觉得她逊色于宋绵思。   这对于自傲的白袅袅来说,简直无法接受。   “白同学?”毛中恺又喊了一声,以为白袅袅没听见。   白袅袅握紧了手,涨红了脸,她推开桌子,走上讲台。   站在讲台上面,白袅袅往下看,下面第一张桌子宋绵思正含笑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几分玩味。   白袅袅本就慌张,再加上被宋绵思盯着看,心态直接崩了,开口就打了磕巴,接下来的自我介绍更是惨不忍睹,不足卒闻。   她下讲台时,都是哭着跑下来的。   宋绵思还带头给她鼓了章,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并且还抽了几张纸,回过头,递给白袅袅关怀地说道:“白同学,别往心里头去,不过是个自我介绍而已,以后还有机会做得更好的。”   白袅袅险些气得肺都炸了,刚才害她丢脸的人是宋绵思,现在来假做好人的也是宋绵思。   怎么天下所有好事都叫宋绵思给占了。   她一把推开宋绵思的手,带着戾气道:“不用你假好心!”   她本来是压根推不动宋绵思的,可宋绵思却顺势一倒,直接倒在桌上,这冲击力将桌子推出了一段距离,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所有人都朝着宋绵思和白袅袅看了过来。   宋绵思露出一脸诧异和受伤的表情,“白同学,我好心安慰你,你为什么推我?”   白袅袅瞬间愣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宋绵思竟然用这样的手段对付她,以往都是她用这样的手段去对付别人的!   “绵思,你没事吧?”钟红连忙把宋绵思扶了起来。   周围的人都朝着白袅袅投去异样的眼神。   本来白袅袅打扮得很精致,模样又温柔,看上去就像是“林黛玉”一样的姑娘,可谁能想到,她不是“林黛玉”,她是赵姨娘。   “你,你陷害我!”白袅袅又气又委屈,她几时被周围的人用那种嫌恶的眼神看过,当下也不愿意在教室里呆着,跺了跺脚就跑了出去。   “白袅袅!”毛中恺这种好脾气的,都被气到了。   宋绵思忙贴心道:“老师,要不让人追出去吧,免得白同学一时气坏了,做什么傻事。”   “老师,我去。”奚鑫铭立即说道。   “那你去。”毛中恺也气坏了,直接摆摆手,让他追出去。   宋绵思眼眸中掠过一丝笑意。   白袅袅这人说不好对付也真是不好对付,但是要对付她也不是没有办法,这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就是最好的办法。白袅袅一直仗着自己有病,模样柔弱,就喜欢用各种绿茶手段来给别人设陷阱、下绊子,今天这么一出闹出来,她就算想再用绿茶手段,估计也没人吃她那一套了。   毕竟要想当一个绿茶,前提是要柔弱无骨,善解人意、温柔善良。   可白袅袅呢,自己讲不好自我介绍,就推了“好心”来安慰她的宋绵思,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温柔善良的人。   宋绵思被钟红搀扶着回到座位。   整整一节课,白袅袅和奚鑫铭两人都没回来,这样的举动,显然让毛中恺很是不满。 第75章 当长嫂的第七十五天 当长嫂的第七十五……   第一节 课结束, 宋绵思一群人要换教室了,白袅袅和奚鑫铭才回来。   白袅袅显然哭了一番,一对眼睛红通通,看上去怪让人同情的。   她回来后, 倒是朝宋绵思走了过来。   邱秀丽和钟红站在宋绵思旁边, 都忍不住拉着宋绵思往后退了一步, 怕白袅袅又做出什么狠事来。   白袅袅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她的眼泪含在眼眶里, 一副可怜模样,“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不是什么好人?”   钟红心直口快,当下就说道:“你心里明白。”   白袅袅被噎了一句, 心里头暗自咒骂钟红真是脑子有问题,宋绵思和她相处才几天, 钟红就这么护着她。要是聪明人, 应该向着她才是, 她家有权有势, 宋绵思有什么?真是脑子有病。   宋绵思忍着笑意,这周围这么多人, 她倒是要看看白袅袅唱的是一出什么戏。   “白同学, 你误会了,我们怎么会这么想呢?我们都把你当成好同学来看待。”宋绵思语气诚恳, 眼神更是认真。   这要是不知道内情的人看了,恐怕都要以为宋绵思和白袅袅都没什么过节了。   “是吗?”白袅袅眼神闪烁, 她擦了下眼泪, 道:“那我就放心了。我刚刚没有想推你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往后倒。”   这话是想来把脏水泼到宋绵思身上了。   宋绵思心里一乐,果然还是死性不改。   她微笑道:“是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地板太滑吧,否则我怎么会被轻轻一推就把桌子也撞了出去呢。白同学也不用往心里面去,我们都没有多想。”   宋绵思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所有人都听到。   她这番话说的很是大度,一副完全没把白袅袅干的事情放在心上的模样,又让众人都知道了白袅袅犯错还不想承认。   白袅袅气得呼吸一滞,正要替自己辩解。   宋绵思就冲她点了下头,打断了她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不好意思,要上课了,白同学,请让让。”   她绕开白袅袅径直往下节课的教室走去,邱秀丽和钟红也连忙跟了上去。   一整天的课程结束后,白袅袅的所作所为也传遍了整个专业。   甚至连老师们也都有所听闻。   教导经济学的老师刘淑敏听说后都惊到了,“不至于吧,那白袅袅看着文文弱弱的,不像是干出这种事的人。”   “这事还能有假,你去问下毛老师。”高数老师八卦地冲毛中恺扬了下下巴,“听说那白袅袅上课上着都跑出去了,还得找个人出去找她,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不是说大学就不会有闹事的学生,就算是北大这样的好学校,也没少闹出些风波来,比如这几年时不时发生什么乡下老婆进城来找丈夫,结果丈夫在学校搞了对象。北大学生是聪明,是有光环,可是剥去了光环,他们也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自己的毛病。   可上课推女同学,还中途跑出教室,这也太不像话了。   刘淑敏看向毛中恺,“毛老师?”   毛中恺戴着眼镜,写着教案,无奈地点了下头,“是有这么件事。”   因为白袅袅闹出的事,还打断了他的教学安排。   “那这个学生可真不像是这种人。”刘淑敏惊讶道,她之所以这么关心白袅袅,是因为有学校老师托了她照拂下白袅袅,刘淑敏本来以为这事省心,现在看来,她是高兴的太早了。   刘淑敏心里悄悄对白袅袅降低了好感。   毛中恺道:“可不是嘛,说起来倒是宋绵思让我很惊喜,她那口英语很地道也很流利,很有大将之风,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宋绵思英语这么好?”高数老师诧异道:“她不是乡下来的吗?”   “所以就显得更加难得了。”毛中恺这人很爱才,他感叹道:“乡下地方条件有限都能学的那么好,要是好好练练,将来说不定能够成为外交官呢。”   老师们的谈论,无人知道。   这天是周五,周六日放假,宋绵思次日一早就和钟红她们说了一声,带着个背包出门了。   她没在学校食堂吃饭,反而是在外面的早餐摊子。   北京的早餐品种不少,有火烧、芝麻酱烧饼还有糖耳朵、油条、豆浆、包子,天南海北什么都有,大概是因为北京是好几百年的首都,因此饮食方面也是博取各地精华。   豆汁儿这玩意,宋绵思喝不惯,这玩意喜欢的人喝着觉得和仙酿差不多,不喜欢的人喝了却觉得和馊水没分别。   只能说,是各花入各眼。   不过,宋绵思却是很喜欢火烧里面夹油条,那火烧酥脆,油条有口感,这两样夹在一起,味道真是别提了,再喝一口豆浆,这一整个早上也饿不着。   宋绵思没带碗筷,好在这年头早餐摊子上已经用上报纸来当包装了。   她也不讲究太多,直接拿过来就吃。   在早餐摊子上解决了一顿早餐,花费才一毛三和三两粮票。   坐上802路公交车,正好有个位置,宋绵思坐在窗户旁边,一路看着北京的街道景色,如今这年头,北京虽然说是繁华,可对比起后世来,那就逊色多了。   蓝白两色的公交车陆续经过拥挤的人群,马路上的人行道都是拿粉笔画出来的,这公交车多碾压过机会,痕迹就淡了,得时不时地去补。   就在宋绵思悠悠出神发呆的实话,前面传来售票员大姐的叫骂声。   “别挤了,车上这么多人呢。”售票员大姐手指着一个正要挤上公交车的男人怒骂。似乎是公交车到站,上来的人太多了,连门口都站了几个人,这情况自然再也不能上人了,可是那男人却偏要赶这一趟。   那男人似乎脾气也不小,一下子两人就叫骂开来了。   整个公交车顿时响起两人的对骂声。   一下子,公交车也不开了,连司机都出来指着男人骂,有个年纪大的大爷估计是听不下去,连忙出来打圆场,劝了那男人下车,公交车才又开始发动。   那大姐还一副气冲冲的模样,仿佛没发泄过怒气,她嘴里骂骂咧咧:“什么人啊,都上不来了,还挤,月票是随便坐,也不能这么霸道啊。”   她眼神一扫,众人纷纷低下头。   就连宋绵思也都别过头去,看向窗户外。   她突然又觉得有几分好笑,这年头北京有三种人不能得罪,一是理发师,二是售票员,三就是销售员,这三者中,售票员的战斗力无疑是最强的。   毕竟售票员那工作环境逼仄,又成日要见各种各样的人,就算是个清秀姑娘当了几年售票员也得变成泼妇,因此老北京人都不敢和售票员对着干,这属于自找没趣。   “帽儿胡同到了。”过了十来分钟后,公交车在一个街道停了下来。   宋绵思连忙挤到车门口匆匆下了车。   公交车飞快离去,只剩下宋绵思一人站在帽儿胡同的胡同口,眼神有些幽深。   她忽然扬起唇角,那四个老鬼,她回来了。   帽儿胡同29号这座四合院历史悠远,算起历史,那能从清朝时候算起,不过呢,北京城那个地方没点儿历史,就是胡同口的公厕那也是有段历史了。   可是帽儿胡同29号这地方却是这里附近小孩子最害怕的地方,连佛爷和玩主都不敢来这地方闹腾,原因就是这四合院里住了四个老家伙。   宋绵思背着背包,走过去时,29号四合院门敞开着,院子里的地震棚还没拆去呢,一个老太太坐在躺椅上,晃晃悠悠的,这一大早就够悠闲的。   她故意放重了脚步。   老太太闭着眼睛,连搭理都不带搭理一声。   宋绵思却看见她那耷拉下来的眼皮下眼珠子转动了,这分明是听见了,在装睡呢。   “老奶奶。”宋绵思敲了敲门,喊了一声。   那老太太才慢吞吞地睁开眼睛,动作缓慢到简直是电影里面的特效慢动作,“哟,哪来的姑娘,瞧着眼生啊?”   “老奶奶,”宋绵思走了进去,态度温和:“你们这里能租房子吗?”   “我们这里没有耗子!”老太太中气十足地说道。   “谁和你说耗子了。”宋绵思忍着笑意,这老太太还是老模样呢,本来以为是当鬼的后遗症,看来当人的时候,耳朵就不好使了,“我说要租房子。”   “要买耗子啊?小姑娘你长得这么漂亮,怎么有这癖好啊?”老太太瞪大了眼睛,看着宋绵思,活像是见了鬼一样。   宋绵思也不和她掰扯,她从背包里掏出了两张大团结,拍在桌子上,干脆利落地说道:“租个房间,一个月二十块,干不干!”   “干!”老太太立即从躺椅上蹦跶了起来,拿起大团结,脸上笑出花来了。   “您这耳朵不是好使吗?”宋绵思唇角抽了抽。   她有时候也怀疑老太太到底是装的耳朵不好使还是真的耳朵不好使。   “这不就是更证明我诚信租房嘛。”老太太乐呵呵地说道。   她冲宋绵思招了招手:“小姑娘跟我进去看看房间吧,我们这里四个房间,我和老林睡一屋,其他两个老头子睡一屋,还剩下两个,你瞧瞧哪个好。”   宋绵思对这屋子的构造可不陌生,这里的水井、水桶、苹果树,她都曾经朝夕相对过。 第76章 当长嫂的第七十六天 当长嫂的第七十六……   29号这四合院的屋子收拾得挺干净, 剩下两个房间一个是朝南,一个是朝东。   宋绵思挑选了朝南的屋子,又问道:“咱们这空口无凭租房子不合适,要不写个合同, 签个名字。”   “签什么名啊?”宋绵思话音刚落, 外头就传进来一把文雅却沧桑的声音。   她回头看去, 只见三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走了进来,打头的两个老爷子一个穿得很是得体, 中山装,手里头提着一包东西,像是药材, 后头那老爷子面色红润,两眼炯炯有神, 缀在后头的老奶奶脚步利索, 三步并作两步就走到了宋绵思面前, 对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小姑娘,怎么没见过你?你不是我们这片的吧?”   “什么诈骗, 人家不是诈骗, 是来租房。”巫瑞卿立即替宋绵思解释。   但她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这么一说, 几位老人家都拿异样的眼神看向宋绵思。   那拿着药材的老大爷宗维新脸上露出些笑容,语气温和:“小姑娘, 我们可没在外头贴什么出租房子,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宋绵思心知老大爷是怀疑上自己了,她也不慌,笑道:“几位老人家, 我知道你们意思,你们不用多心,我是北大学生,今年刚到北京来,我在家乡那块学做了些生意,这到了北京里面也想做生意锻炼锻炼自己,但学校宿舍里面总是不好弄这些事情。所以我就想上外头寻摸个地方租下来,本来我也是到处走,路过这里,觉得你们这儿胡同比较宽敞,你们院子也收拾的干净,便进来问问。没想到还真的能租。”   “原来是这么回事。”宗维新几人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们这几个老东西倒不怕人家图什么钱财,也不怕这小姑娘动什么歪脑筋,但是能少点麻烦总是好的。   “我一个月给二十块包括水电费,这钱应该够了吧。”宋绵思唇角勾起,露出一个笑容。   宗维新看向其他人,这价格别说够了,就是多租个两间也绰绰有余。   “小姑娘,你这钱是够了,可是太多了。”宗维新说道,“北京租房一间房七八块也就够了。”   “诶、诶,老宗,你这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巫瑞卿瞪大了眼睛看向宗维新,老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宋绵思都快憋不住笑了,亏那四个老鬼活着的时候吹的多牛逼呢,感情也就这样。   不过,这二十块本来就是她故意多给的,宗维新的身体早些年在动荡事情受过某些人非人的折磨,落下了严重的病根,胃早就坏了,每个月都得花不少钱买药才能保住命。   为了他的病,大院其他三人没少想办法挣钱,日子过得很是紧巴巴。   “这剩下的钱,就当做我的伙食费吧,”宋绵思摆摆手,一副阔气模样,“我也不会用煤炉做饭,也不知道你们这里市场在哪里,更没有粮票本,索性和你们一起吃,你们吃什么我吃什么,怎么样?”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宗维新想了想,点了下头,“那成。你是哪里人?老赵会做的菜色不少,我们多照顾下你的口味。”   “这还用得着问啊,你听她的口音就明白了,湘省人,是不是?”面色红润的老爷子赵三看了宋绵思一眼,说道。   宋绵思点了下头,“我的确是湘省人,不过我口味不挑剔,清淡的也行。”   这几位都上了六十了,要是还和她一样吃那些口味重的,宋绵思怕他们反而命更短。   说起来,宋绵思之所以要住在这个院子,也有另外一个原因。   宗维新他们是被人蓄意纵火烧死的,死了后都不明不白,搞不清楚是谁害死他们的,为此才逗留人间,这四个人上辈子教了她不少,还替她解决了不少麻烦,因此,宋绵思觉得,这辈子定然不能让他们的悲剧重演。   “那就这么定下来吧。”旁边那老太太中气十足地说道,“我这街道主任就做个见证。”   “嘿,可把你牛的,当个街道主任了不起啊。”赵三撇了撇嘴,说道。   老太太许招娣斜了他一眼,“是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为人民服务,但总比某些人连个环卫工的工作都没抢到的强。”   许招娣说完这句话,赵三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一下子蹦了起来,他嘴上说道:“我是没抢到吗?我是不想去,人家北冰洋汽水厂请我去当厨师,我都没答应。”   “哟哟,可把你给厉害的。”许招娣道:“你是没答应吗?你是去不了。”   “你!”赵三气得老脸通红,许招娣叉着腰,道:“我怎么了 ,你说啊。”   “我不和你一般见识。”赵三气冲冲地甩了下手,一头钻进厨房里,高声道:“中午我不做拔丝地瓜了!”   “好你个赵三,你耍无赖啊。”许招娣一下不乐意了,撸起袖子就要进去找赵三评评理。   宗维新连忙拦住她,“许妹子,咱们这还有正经事呢。”   许招娣一愣,看向宋绵思,一拍脑袋,“哎呀,我怎么把正事给忘了。“   宋绵思是哭笑不得。   签了合同,一边一份,许招娣这人热情,招呼宋绵思道:“姑娘,要不你就从中午起和我们一块吃饭得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宋绵思没推拒,她也想尝尝赵三的厨艺。   上辈子赵三没少吹嘘自己的厨艺多牛,说什么是学自御膳房的大厨师,博取众家之长,什么菜都能做,宋绵思是半信半疑,今儿个也想见识见识。   离着午饭时间还有点远,许招娣和巫瑞卿帮着宋绵思收拾了下房间。   那房间不大不小,七八平,屋子里空荡荡的,许招娣边收拾边说道:“姑娘,你这房间可没办法立刻住进来,得去买张床什么的。你要是不嫌弃,我给你介绍下个木匠,过几天就能给你抬张床过来。”   这可解决了宋绵思的燃眉之急了,她立刻道:“那感情好,就是麻烦大娘您了。”   “嗨,麻烦什么,我也就是一句话的功夫。”许招娣爽朗大气地说道。   巫瑞卿扫着地,抬头道:“什么糊了?”   宋绵思和许招娣愣了愣,两人对视一眼后,忍不住笑了。   许招娣笑着拍了下巫瑞卿的手,“我的大姐哟,啥糊了,我是说功夫。”   “粥糊了?那可了不得,快叫赵三去把锅拿开!”巫瑞卿拍了下大腿,急急忙忙就要往外走。   许招娣连忙拉住她,“没糊没糊,我,算了,和你说不清,没啥事。”   巫瑞卿拍着胸口,“吓死我了,我说老妹啊,你这说话可真是够吓人的。”   许招娣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对宋绵思道:“这巫大姐啊,耳朵不太好使。”   “你才耳朵不好使呢。”巫瑞卿不干了!   许招娣一下瞪直了眼睛,“诶,大姐你这耳朵到底是好使还是不好使?”   巫瑞卿哼了一声,没搭理她,拿着扫帚继续扫地。   宋绵思在旁边看得险些笑出声来。   她们三人把这房间收拾了一遍,房间里倒是有个衣柜,闻着还有一股香味,宋绵思看这衣柜成色也不错,也没坏也没虫子,便留着用。   房间收拾得差不多了,外头传来一声“吃饭了”。   在院子里摆着一张桌子,赵三看见许招娣出来,就别过头哼了一声,冲宋绵思招呼道:“小姑娘,今儿个随便炒了几个菜,你凑合凑合。”   宋绵思早已被桌上的香味吸引的移不开眼神,这哪里还叫凑合啊。   虽然都是家常菜,可这香味可比国营饭店的还香。   青椒土豆丝、宫保鸡丁、香椿炒蛋和腌好的白萝卜,主食是炸酱面,老北京的炸酱面独有一番风味。   “老赵别的不说,这炸酱面还是很地道的。”宗维新笑着说道,“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你尝尝看。”   巫瑞卿和许招娣两人已经落座,宋绵思坐在许招娣旁边,笑道:“闻着就香,肯定好吃。”   面条上面码着青瓜丝、玉米粒、番茄,桌子中间摆着一海碗炸酱。   将那炸酱倒在碗里,上下搅和几下,吸溜一口,那滋味别提多美了。   再就着那土豆丝、宫保鸡丁,这顿饭简直没得挑剔。   赵三看着宋绵思筷子不停,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他看向许招娣,“你看下,人家小宋吃的多香,也就是你不识货。”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许招娣嘀咕道。   “你要嫌弃,那就别吃我做的炸酱。”赵三伸手就要拿走炸酱碗。   许招娣一下急了,连忙拦住他,“行了,你做的还行,成了吧。”   听见这话,赵三才放下炸酱碗。   他们几人胃口并不大,毕竟上了年纪,吃的最多的还是宋绵思,宋绵思也是头一回知道自己胃口竟然能这么大,那么多东西吃下去竟然丝毫不觉得腻味。   就连一道最普通的青椒土豆丝也是清脆爽口,萝卜丁就更别提了,嘎吱脆还带着股淡淡的辣味,看着普普通通,吃起来后却是根本停不下筷子,就着炸酱面,宋绵思愣是干掉了两份腌萝卜丝。   “绵思,你今天去哪里了?”宋绵思刚回到宿舍,邱秀丽就来找她。   宋绵思把背包放下,将里面买的驴打滚拿了出来,“出去外面逛了逛,给你们买了驴打滚,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下午老师让人来通知,说下下个周一的时候要评选班干部了。”邱秀丽看了眼驴打滚,而后飞快收回眼神,拉过椅子在宋绵思旁边坐下,“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班干部?”宋绵思眼睛里流露出兴味的神色,“我是有点想法。”   她打算竞选下班长这个职位。   担任班干部固然辛苦,但能够带来的好处也不少啊,比如在奖学金方面,更重要的是,当了班干部和同学们的联系才更加密切。不是宋绵思高估她们班级的同学,这念头大学生都是包分配,而且像她们北大的学生,那分配的地方那更别提了,都是些□□、外交部、外贸部这些重要岗位。   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她们前程无量。   宋绵思又有将来自主创业的想法,所以,结交好这些同学,百利而无一害。   “你想竞选什么?”邱秀丽好奇地问道:“班长吗?”   宋绵思微微一笑,正要回答,白袅袅就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同学,瞧见宋绵思,白袅袅露出错愕的神色,“宋同学,你回来了啊。”   “嗯。”宋绵思的反应很是平淡。邱秀丽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些。   即便邱秀丽的父母在离开之前提醒她要和白袅袅打好关系,认为白袅袅家里有背景,将来指不定能有帮上她的时候。但邱秀丽作为一个成年人,显然有自己的看法,白袅袅家里有背景她也不稀罕,她更看重的是互相尊重。而白袅袅嘴上说得好听,可行动上却分明看不上她们这些外地人,邱秀丽家是上海的,还好一些,钟红和宋绵思,她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因此,即便白袅袅对邱秀丽示好后,邱秀丽也不吃她那一套。   “刚才我在外头听见,宋同学也想竞选班长吗?”白袅袅仿佛没看到她们的冷脸一样,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也?这么说你也是要竞选班长了?”宋绵思反问道。   “是啊,白同学今天下午跑了好几个寝室,去询问关心大家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后头一个同学说道,“还帮咱们班的季浩智解决了热水瓶的困难呢。   热水瓶这种东西,可不是冬天才能有急用,在夏天也有用处,毕竟从60年代灭四害开始,大家都养成了一个喝热水的习惯,就算不爱喝热水,那也得喝凉白开啊。   所以,上大学啥都可以没有,就是热水瓶不能没有。   但偏偏热水瓶这种东西又是紧俏货,还得有工业券才能买得到,否则就只能花好几倍的价钱去黑市里面买了。   “也没什么,不过是我刚好有个多余的,就匀出来一个给他。”白袅袅温温柔柔地说道:“大家都是同学,能在一起读书就是有缘分,我们作为本地的学生,是该多照顾照顾外地的学生。”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宋绵思,“宋同学,你说,是不是?”   宋绵思微微一笑,颔首道:“白同学说的很有道理。”   白袅袅看着她,两人的眼神对视,空气里面都仿佛有硝烟的味道。   “白同学,有人找你。”外头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打断了白袅袅和宋绵思的对视。   白袅袅站起身来,对宋绵思道:“宋同学,那我就先走了。”   宋绵思嗯了一声,看着她们离开。   等她们走了后,邱秀丽脸上露出担忧和着急的神色,“绵思,这白袅袅怎么使出这样的手段,说要竞选班长,她竟然用这样的小恩小惠去收买人心,也太卑鄙了。”   “这也不算是卑鄙。”宋绵思倒是替白袅袅解释了一句,她淡淡说道:“不过是正常竞争罢了,她也没有强迫别人。”   “你?”邱秀丽瞪大眼睛看着宋绵思,“你该不会是想认输了吧?怎么还替白袅袅说话?”   她鼓起脸,小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高兴三个字,看着宋绵思的眼神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宋绵思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她靠着邱秀丽:“你这模样也太可爱了。”   邱秀丽被夸得小脸一红,推了下她的肩膀,“谁和你在说这事了?说回正事。”   “好,好。”宋绵思立即改口,“我没打算认输,不过我自己有自己的想法。”   宋绵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要是用小恩小惠来收买人,就想能够赢得班长的位置,那未免也太天真了。   “毛老师,你听说了嘛?”刚上完第一节 课,高数老师进来就对备课的毛中恺说道。   毛中恺手中的钢笔顿了下,抬起头来,一脸无奈:“你又从哪里打听到什么八卦了?”   “嘿,我这不是八卦,是关心学生。”高数老师一本正经地拉过椅子坐下,道:“你这班主任当的还不如我称职呢。”   “她们都是成年人了,难道我还要像幼儿园的老师一样跟在他们屁股后头。”毛中恺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口后淡淡说道。   “那你听不听?”高数老师问道。   毛中恺本来想说不听,可一想起前几天白袅袅闹出来的事,话头一转,“你都说了,那就听听吧。”   “你这人,可真是。”高数老师嫌弃地看了毛中恺一眼,“你们班不是下周一要竞选班干部吗?你们班的白袅袅和宋绵思好像都想竞选班长这个职位。”   “这不就是火星撞地球了嘛?”刘淑敏插了一句话。   “那可不。”高数老师道:“我听说周六日两天,白袅袅到处跑,在帮同学们解决问题和困难呢,一看这阵仗,就是势在必得。”   “那宋绵思做了什么?”刘淑敏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高数老师沉默了下来。   刘淑敏和毛中恺两人一愣,刘淑敏像是意识到什么,吃惊地说:“她不会什么也没做吧?”   “毕竟白袅袅比较有优势。”高数老师摊开手,无奈地说道,他是比较偏向于宋绵思的,可是这回赢面似乎是白袅袅比较大,白袅袅家里是北京本地的,又有权有势,有什么麻烦也能轻松解决,宋绵思能力是强,可是,条件却是跟不上。   “这么说,你看好白袅袅了?”毛中恺说道。   高数老师毫不掩饰地点了下头,“的确,虽然这白袅袅有些问题,可是照着这个趋势下去,这班长的位置是非她莫属。”   “刘老师觉得呢?”毛中恺看向刘淑敏。   刘淑敏想了想,道:“我也觉得白袅袅能赢。”   “那我的想法刚刚好和你们相反。”毛中恺合上教案,摇头说道。   “毛老师,你就这么看好宋绵思?”高数老师乐了,这明摆着白袅袅赢定了,竟然还有人觉得宋绵思能赢。   “我不是看好她,是说实话。”毛中恺说道,他理了理桌上几本书。   “您这话说的,就和宋绵思赢定了一样。”刘淑敏忍不住笑道,“这知道您爱才,您也未免太过相信宋绵思的能耐了。”   “能耐不能耐,你们等着瞧就是。”毛中恺教书这么多年,看人那是很有本事,宋绵思这人,就是那种信念坚定,一旦拿定主意就会想尽各种办法去努力实现的人。   这说曹操曹操到。   毛中恺刚说完这话,门口就传来一声报道声。   几个老师抬头看去,来的人不正好就是宋绵思。   “进来。”毛中恺看了刘淑敏等人一眼,说道。   宋绵思手里面拿着一份计划书,走到了毛中恺面前,“毛老师,我最近有个想法想帮同学们和学长们解决些问题,想问问您的意见,不知道您方不方便看看我的计划书?”   “给我看看。”毛中恺愣了下后,接了过来。   他心里头起初是带着些许惊讶,因为他没想到宋绵思竟然都弄出一份计划书来了,别的不说,这态度就很专业。   然而,当看到计划书上面的内容后,毛中恺顿时就起了兴趣了,这计划书做的很是周祥,而且格局也大,意在由学生会牵头,组织一次跳蚤市场,让学校的师兄师姐们变卖他们所不需要的东西,这样一来,刚入学的新生就能够用最便宜的价格去买到他们所需要的,并且对于实在没钱的学生,还允许以物易物,只要双方同意,就行。   可以说,这份计划书非常详细周密,连一些意外情况都设想出该怎么安排了,例如如果有人故意把坏了的东西拿出来卖,这种情况,买主可能买的时候没发现,买回去用了才意识到上当受骗了,又想不起到底是和谁买的,这就求助无门。   宋绵思就提了个建议,让学生会干事或者学院的同学来担任见证人,卖家进场时必须领取个号码牌,然后买家在购买后到登记处登记购买的是哪个位置的东西,这么一来,一旦出事也能确保能追究责任。   毛中恺看着是津津有味,旁边的两个老师好奇的脖子都要伸长了,却碍于教师尊严,不好意思光明正大凑过去看。 第77章 当长嫂的第七十七天 当长嫂的第七十七……   “宋同学, 你这计划书用多长时间写的?”毛中恺看完计划书后,心里头那叫一个惊艳啊,这份计划书周祥得将所有细节都想到位了,就算是毛中恺来挑刺, 也找不出毛病来。   而且, 他摸着良心也得承认, 即使是他来写,恐怕也没办法写出这么好的计划书。   “一天半吧。”宋绵思还是留了些余地, 没有实话实话,这计划书其实也就是昨下午她在图书馆花了两个小时写出来的。   “一天半就能写出这么好的计划书!”毛中恺尾音提高,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旁边的刘淑敏和高数老师两个人听得心里头都直痒痒。   刘淑敏忍不住了, 催促道:“毛老师,你也给我们瞧瞧啊。”   毛中恺看向宋绵思:“方便让其他老师看下吗?”   “若是能得到其他老师指正, 那当然更好。”宋绵思微笑着说道。   毛中恺这才把计划书给了刘淑敏。   刘淑敏和高数老师喻亦凑在一起看。   两人看完之后的反应和毛中恺一般无二。   刘淑敏更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宋绵思, 她家里算是条件比较优越, 父母也是领导, 可是,要她来写这样一份计划书, 刘淑敏自认自己是写不出来的, 这宋绵思明明是乡下姑娘,怎么这么有本事?   “老师, 你们觉得这计划书能行吗?”宋绵思不慌不忙地问道。   “你这计划书要说不行,那可就没什么能行了。”毛中恺感叹道, “我做主答应了, 学生会那边我能帮你说一两句话,可是他们答不答应我可没办法做主。”   毕竟这北大学生会可是整个学校的学生会,也有一定的权利, 就算是校长也不能随便干涉他们的运作。   “没关系,我相信他们会答应的。”宋绵思自信十足地说道。   毛中恺点了下头,“那我帮你找个时间,让你去和他们聊聊。”   他顿了下,又道:“这事要是能定下来,也是一件好事。”   农村来的学生大多手头都不富裕,虽说政府又补贴还有给钱,可他们都很节省,有些人还要寄钱回家里去,所以,能帮他们省一点就是一点。   宋绵思点了点头。   刘淑敏把计划书递给了她,拍着她的肩膀,“你好好干。老师们都看好你。”   “谢谢老师。”宋绵思露出一个大大方方的笑容。   在她出去之后,办公室里,毛中恺揶揄地看向刘淑敏,“刘老师,刚刚你说的可不是这话,怎么回头倒是成了你看好宋绵思了?”   “那还不兴我改观啊。”刘淑敏拉开椅子坐下,羡慕嫉妒地看向毛中恺:“毛老师,你倒是好了,有宋绵思这么个厉害的学生,将来她肯定能帮上不少忙。”   毛中恺一听这话,脸上就止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遭恨。   “白同学,我们男生那边有几个人说下周一肯定会投你的票,选你当班长。”下了课,众人都往外走去,奚鑫铭   连忙抱着书本,追上了白袅袅。   这节课是今天最后一节课了,白袅袅打算回家去,当然回家是次要目的,主要目的还是想去看看何嘉诚。   白袅袅站住脚步,冲着奚鑫铭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她勾了勾散落下来的头发,“谢谢你,奚同学。”   “不客气。”得了白袅袅的道谢,奚鑫铭整个人都醉醺醺的,脸上露出一个傻笑,摸着后脑勺,“白同学,你现在是要去图书馆吗?要不……”   他还没有把话说完,就被白袅袅微笑着打断了。   “我要回家去,我哥哥他们今晚回家,家里喊我回去吃晚饭。”白袅袅说着话,眼神朝着校门外看去,在瞧见那辆熟悉的小车时,唇角就扬起,“我们家的车来了,我不和你说了。”   “这样啊,那你路上小心。”奚鑫铭说道,脸上神色怅然若失。   “谢谢。”白袅袅说道,她直接绕开奚鑫铭往外走,连正眼都不带瞧奚鑫铭一眼。   “袅袅,”开车的是白袅袅的堂哥也是她大伯的独生子白凌风。   白凌风等她坐上车后,随意看了外面那站住校门口巴巴地朝这边看着的奚鑫铭一眼,“那是你对象?”   白袅袅眉头皱起,神色嫌恶,“哥,你别开玩笑了,我怎么会看得上那种人。”   白凌风笑了一声,“我想也是,那人可比不上你的嘉诚哥。”   白袅袅脸上一红,没好气地嗔了白凌风一眼。   深夜□□点,何嘉诚回家的时间已经有些晚了,他刚把车子停下,走进屋子里,却发现客厅里坐了不少人。   其中除了白袅袅的大伯一家,还有白袅袅。   何嘉诚心里暗道了一声倒霉,怎么偏偏就碰上了。   井雨薇丝毫没留意到儿子的情绪,瞧见他回来,还赶紧招手,“嘉诚,过来,你白伯伯、白阿姨和袅袅都来了。”   被这么一喊,何嘉诚只能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还得打招呼,“白伯伯、白阿姨、袅袅。”   “嘉诚最近变化不小啊。”白志文夸赞道,“听说你最近帮刘主任做了不少事情。”   “也就是搭把手而已。”何嘉诚谦虚说道。   “这孩子不错。”曾文秀看着何嘉诚的眼神,就和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差不多,“又能干又谦虚,井主任,你可培养出了个好儿子啊。”   井雨薇被夸得笑得合不拢嘴。   她道:“你们家袅袅也不错,听说在竞选班长,是不是?有没有把握?”   听见这话,本来有些心不在焉的何嘉诚一下子抬起了头,朝白袅袅看去。   袅袅和宋绵思是一个班的,以宋绵思的脾气,肯定也不会放过竞选班长这件事,那……   曾文秀脸上浮现出自豪的神色,她笑着拍了拍旁边靠着她的白袅袅,“这孩子自己瞎折腾,不过倒是听说那些同学很拥戴她呢。”   “伯母,我哪里是瞎折腾,其实我也不想当这个班长的,也是班级的同学非要我上,我才去竞选。”白袅袅撒娇道,“要不然,我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有这些时间,多回家陪陪你们多好。”   “这孩子就是孝顺。”井雨薇夸赞道。   何嘉诚的眼神却不禁有些怀疑。   如果是以前,何嘉诚不会怀疑白袅袅的话,毕竟白袅袅的模样和家世摆在那里,多得是有人愿意讨好她,可是有宋绵思在,会有人在有选择宋绵思的条件下还选择白袅袅吗?   “妈,我上楼去收拾东西。”何嘉诚不愿意在这里多待着,站起身来,就说道。   井雨薇虽然有些不高兴儿子不给脸,但非要把他留下,那才是叫人看笑话,便点了下头,“你去吧。”   何嘉诚拿着东西上了楼。   白袅袅唇角的笑意淡了几分。   过了片刻,何嘉诚正在屋子里收拾东西,他打算下个月不回家,在学校躲躲,也免得心烦。   正收拾着,他就听见敲门声,何嘉诚只以为是他妈妈上来,便头也不抬,直接道进来。   “嘉诚哥,”白袅袅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到何嘉诚身边。   听见是她,何嘉诚动作一顿,划拉一下将行李袋的拉链拉上,“你怎么上来了?”   “我给你送点儿吃的。”白袅袅道,她把水果放在桌上,咬着下唇,“刚才嘉城哥是不是有些不高兴?”   “没有的事。”何嘉诚不愿意多提这个话题,“水果我留下了,你下去陪阿姨她们说话吧。”   “嘉诚哥!”白袅袅提高了嗓音,她红着眼,脸上神色既是委屈也是愤怒,“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说的话不中听?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是在想宋绵思对不对?没错,她是和我一块竞选班长,但我告诉你,这回她输定了!你等着瞧吧。”   说完这话,白袅袅跺了下脚,直接转身就走了。   何嘉诚一脸的瞠目结舌。   没多久,楼下就传来白袅袅等人离开和井雨薇挽留的声音。   何嘉诚正在苦恼的实话,井雨薇就上来了,“人家袅袅好心给你送水果,你说什么把人家给气哭了?”   “妈,我和她说的话都超不过三句。”何嘉诚简直就是欲哭无泪。   “我不管,我听袅袅说你是为了那个宋胜棉的堂妹和她吵架的,是不是?”井雨薇指着何嘉诚,“我告诉你,我就认定袅袅这个儿媳妇,你找谁都没用,至于那个宋胜棉的堂妹,你也别动什么歪脑筋。”   “我!”何嘉诚这回总算知道什么叫做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他想说人家宋绵思压根都瞧不上他,他妈不用多想。   可他又爱面子,哪里愿意说这么丢人的话。   因此,也只好吃下这个闷亏。   宋绵思丝毫不知道,她在不知不觉中单方面成了白袅袅的情敌。   此时的她,刚刚和学生会的主席和几个部长商量好了办“跳蚤市场”的事情。   跟往届的师兄师姐买东西这事,以前就有过,可那都是私底下交易,而且也不成规模,往往都是巧合下才做成的。   这回办的跳蚤市场则正规得多。   而且,宋绵思的计划书做的实在是太好了,只要是个人,就着这份计划书,都能办起这个跳蚤市场来。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学生会主席王琦道,“明天我们就会把这事贴在学校的公告栏上,跳蚤市场就定在周六日。”   “志愿者方面,我们班里有好些个同学愿意帮忙。”宋绵思意味深长地说道。   王琦是个聪明人,一下就明白了,她点了下头,“那我们这边多留几个名额给你们。”   不过是志愿者的名额,不花钱也不费力,王琦自然愿意卖宋绵思一个人情。   何况,她很看好宋绵思的前程,一个新生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难得。 第78章 当长嫂的第七十八天 当长嫂的第七十八……   白袅袅本来是开开心心回家, 可没想到回学校的实话却是一肚子闷气。   她刚到学校,奚鑫铭就迎了上来,也不知道瞪了白袅袅多久,“白同学, 你总算是回学校了, 出大事了。”   “什么事啊?”白袅袅看了奚鑫铭一眼, 心里头暗暗撇了撇嘴,要说她为什么不喜欢奚鑫铭, 那大概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奚鑫铭太没有骨气了。   无论白袅袅对他态度多么不冷不热,奚鑫铭都仿佛毫无感觉一样,这在白袅袅看来, 显得尤为下贱。   “宋绵思和学生会建议要办个跳蚤市场。”奚鑫铭飞快地说道,“公告都贴出来了, 就在学校的公告栏里。”   白袅袅突然站住了脚步, 脸上露出错愕的神色。   公告栏跟前围了不少人。   这地方属于很多学生上课的必经之地, 因此路过的时候都免不了要看几眼。   “这跳蚤市场办得好啊, 我早就想买些书,可是新华书店的书太贵了, 实在买不起。”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抱着怀里的书, 高高兴兴地说道。   因为高考恢复了,文化管制也慢慢放开了, 如今读书的人一年比一年多,所以买书算得上是一个大难题, 就连一本《新华字典》也得排队抢购才能买得到, 而且一本价格还不便宜,要小五块钱呢,一下子就去了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的六分之一了。   “是啊, 公告上写了市场要连办两天,我周末也能去瞧瞧。”旁边一个男生说道。   白袅袅和奚鑫铭挤进人群,看着公告上学生会张贴出来的告示,以及建议人宋绵思的大名,白袅袅咬着下唇,怒火中烧。   好一个宋绵思,她看宋绵思这几天都没什么动静,还以为她这个乡下土妞是放弃了,没想到宋绵思却背着她干出这种事来,简直卑鄙!   “白同学,她就算建议了这个跳蚤市场,咱们班里还是很多人支持你的。”奚鑫铭小声地说道。   白袅袅心里头冷哼一声,压根不相信奚鑫铭安慰的话。   没到竞选结果尘埃落定,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白袅袅眼神中掠过一道冷光,她突然说道:“这开个跳蚤市场是挺好的,咱们也能便宜买点儿东西,可是,这要是买到些质量有问题的东西,那可怎么办?”   本来大家伙都在热热闹闹地议论这件事,都很期待这周六日的跳蚤市场。   就算不想买东西,去凑凑热闹也挺好的。   可白袅袅这句话一出来,却是叫周围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她说的好像也有道理,这在百货商店买东西,出了问题能退能换,可是跳蚤市场里面买完东西,那能换能退吗?”   “就算想退也找不到人吧。”白袅袅见众人起了退意,便趁热打铁,火上浇油,“东西买了,人家一走,想找人追究责任,都找不到人了。”   “是啊,就和现在街道上那些小贩一样,卖了东西,人就走了,出事了都没处找人说理。”奚鑫铭配合地说道。   两人这一唱一和,分明是要砸了宋绵思的场子。   “这位同学的话很有道理。”王琦本来去找宋绵思商量了些事情,两人一起结伴去教学楼上课,没想到半路会碰上白袅袅这事。   宋绵思还没开口呢,王琦就不乐意了,直接挤进人群。   这跳蚤市场现在可不只是宋绵思一个人的事情,更是关乎到整个学生会。   “王师姐。”有人认出王琦的身份来了,打了个招呼。   白袅袅看到王琦出现,怔了怔,旁边的奚鑫铭小声提醒道:“她是学生会主席。”   白袅袅心里头顿时涌现出喜意来了,连学生会主席都赞同她的看法,那岂不是证明她是对的。   但她的高兴还持续不到半分钟就被王琦被消灭了。   王琦抱着书,神色冷静,“你所担心的问题,宋同学早就已经想到,她建议入场销售东西的人每个人领取个牌子,做个登记,到时候同学们去跳蚤市场买东西的时候就顺便记住卖家的号码,出什么事,我们学生会都会找到人,替同学们讨回公道。”   白袅袅神色怔了怔,朝宋绵思看去,眼神中带着愤恨和错愕。   “这么做就没问题了。”   “是啊,这样一来,我们就放心了,学生会还是信得过的。”   宋绵思微微笑道:“其实这也不过是我多心罢了,咱们学校校风校纪这么好,我相信无论是谁到跳蚤市场里面卖东西,都干不出来坑害校友的事情的。”   她这句话直接就把白袅袅推入了坑里。   她相信校友们不会干这种事,白袅袅却刚刚提出质疑,岂不是证明白袅袅对北大学生的人品存在怀疑?   一时间,众人看白袅袅的眼神就有些复杂了。   白袅袅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原来宋同学想的这么周到,那我也就放心了。”   “谢谢白同学的夸奖。”宋绵思从善如流地接受了白袅袅的表扬,“到时候白同学可得来捧捧场。”   “一定。”白袅袅说完这话,飞快地找了个要上课了的理由,急匆匆离开了。   解释清楚了情况,王琦也没多留,她和宋绵思走出人群后,小声地对宋绵思说道:“宋同学,这白同学和你矛盾不小啊。”   但凡是个聪明人,看到告示上面有学生会,都不会轻易开口说什么坏话来砸场子。   可白袅袅却偏偏这么做了,分明是比起得罪学生会带来的麻烦,她更厌恶宋绵思。   宋绵思微微一笑,“或许吧,不过在我看来,这不是什么大事。”   王琦眉头挑了挑,没多说什么,她可是很清楚白袅袅的家境,也知道她的脾气和正常人不太一样,被这么个人记恨在心,宋绵思竟然还能这么淡定,这心性也是没谁了。   学校即将在未名湖附近办跳蚤市场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学校。   宋绵思手上有六个志愿者名额,当志愿者固然辛苦,可背后的好处更大,能认识很多人,更重要的是这是和学生会合作,因此少不了和学生会的人打交道,但凡有野心的人都不会放过。   宋绵思直接在班里面说了这事,只说学生会那边缺人帮忙,要是有人愿意周六日去当下志愿者,就到她这边来说一声。   她这招叫做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那六个名额是无偿给的,但是但凡报名的人,莫不都会被默认为是她这边的人。   事情都有利弊两面,想光有好处没有坏处那是不可能的。   能上北大的都是聪明人,很多人都看得出宋绵思这招的用意,可是下课后还是好些人过来报了名,至于那些来晚了的人,宋绵思只能说抱歉了。   机会只有一次。   钟红和邱秀丽都报了名,剩下四个,两个是男生,两个是女生。   宋绵思把到时候的工作大概和她们讲了一遍,其实志愿者的活并不多,不过就是要登记入场卖东西的人的学院名字罢了,还有就是维持秩序,要是有什么冲突就过去帮忙劝解一下。   后者大概率是不可能发生的。   因为名校学生或多或少都有些思想包袱,再加上脸皮也薄,不太可能在大庭广众下发生什么争执事件。   宋绵思和学生会的本意是只在校内开办,但奈何这事实在是太过新鲜了,在大学办跳蚤市场,这还是头一回呢。一时间,清华知道了,北师范也知道了,人大也知道了,最后几乎北京的大学就没有不知道的。   “明天北大那边跳蚤市场,老许你去不去?”何嘉诚提着行李回到宿舍,刚要收拾,就听见两个室友讨论起来。   “去啊,干嘛不去,听说卖的东西都挺便宜的,我去看看能不能捡漏。”老许说道。   “那咱们一块去。”那室友说道,“我打算去买个热水瓶,这过几个月就要冬天了,再不买可就得冻死了。”   何嘉诚心里一动,脑海里浮现出宋绵思的身影。   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和室友约好了明天一起去北大了。   早上六点整。   宋绵思和钟红等人就到了未名湖,和学生会一起先布置会场。   这活也简单,只要定个出口再定个入口就行。   七点半,就陆陆续续来了好多卖东西的师兄师姐们。   这些师兄师姐有的是来卖书的,有的则是来卖些用不上了的脸盆搪瓷缸什么的,还有卖家乡特产的。   总之,只要能卖的,都有人拿来卖。   八点左右,来了不少人。   之后人越来越多,道路上都挤满了人,好些个摊子面前都挤满了挑东西的人。   何嘉诚一宿舍来的时候,都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这么热闹啊?”室友惊奇地说道。   “那可不,你想想可不只是北大的人,像咱们外校的也跑来凑热闹了,人能不多吗?再说了,今天是周六,也不上课啊。”老许说道。   如今娱乐活动缺乏,看电影一场就得三毛钱,大学生虽然都有补贴,可谁舍得这么花钱,除非家里条件好的,很多人压根不舍得花钱去看电影。   周六日要么呆在宿舍,要么去图书馆,再不然就是去北海公园那些不要钱的地方溜达溜达。   难得有这么大的活动,还能捡便宜,谁不乐意来凑凑热闹。   何嘉诚没听他们讲话,眼神在漫无目的地扫着,显然是在找人。   “嘉诚哥。”何嘉诚正出神,身后就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声。   他回头一看,白袅袅含笑看着他,朝他走来,“嘉诚哥,你今天怎么来我们学校了?是来跳蚤市场逛逛的吗?”   “是,听说你们学校有这个活动,刚好也没什么事就来了。”何嘉诚解释道。   他有些心虚,不敢让白袅袅知道他的来意。   白袅袅此时也存着私心,不想让何嘉诚知道这跳蚤市场的主意是宋绵思给出的,她知道何嘉诚不愿意在别人面前和自己亲近,就故意道:“那要不我带你们参观参观。”   “不用了,我们自己逛就行。”何嘉诚刚说完话,室友们就飞快说道:“老何,你和你朋友逛吧,我们几个自己去逛。”   这三人说完,还冲何嘉诚挤眉弄眼,暗示何嘉诚把握机会。   何嘉诚还没来得及挽留他们,三人就一溜烟走了。   他神色有些尴尬,带着几分气恼道:“这几个家伙!”   “嘉诚哥。”白袅袅冲着何嘉诚露出一个笑容。   “还是算了吧,我想想也没什么好逛的。”何嘉诚干巴巴地说道:“要不我们去逛逛别的地方吧。”   他直觉不愿意让宋绵思看到他和白袅袅在一起。   “那好吧。”白袅袅皱了下眉头,装作勉强答应。   两人刚要离开这地方,何嘉诚就听见有人喊了宋绵思的声音。   “绵思,前面有人东西卖完了,要退场,那地方怎么办?”钟红小跑过来,找宋绵思商量这个问题,但因为人实在太多了,声音嘈杂,不得不提高嗓门提问。   “让后面的人补上,”宋绵思道:“另外先前那人的号码作废,免得混淆了。”   “好。”钟红点了下头,跑着去通知。   今天人实在太多了,好多摊子都已经卖光了东西,这些师兄师姐都没好意思拿坏东西出来卖,都是些旧书或者半新不旧用不上的日常用品,价格也给的比较低,因此很多连讨价还价的环节都没有就直接成交了。   “她怎么在指挥啊?”何嘉诚的脚步停住,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   旁边那摊子的师兄看了宋绵思一眼,随口说道:“我们这跳蚤市场就是宋师妹出的主意啊,还别说,这跳蚤市场办得真是不错。”   她的主意?!   何嘉诚眼中浮现出错愕和欣赏的神色。   他下意识地说道:“看来有本事的人到哪里都有本事,宋同学在乡下都能办起一个榨油厂,这到了北京也一样能发挥自己的本事。”   “她还能办榨油厂?”那摊子的师兄惊讶不已。   何嘉诚点了点头,“厂子还办得很不错,生意很红火呢。”   白袅袅是听不下去了,这何嘉诚一直夸赞宋绵思,那不是在打她的脸吗?   她红着眼睛瞪了何嘉诚一眼,直接跑开了。   “袅袅!”何嘉诚一愣,连忙喊了一声。   可白袅袅这会子正委屈,根本不理他,连停也不停。   还是那师兄提醒了一句,何嘉诚才追了上去。   “袅袅,你怎么哭了?”何嘉诚虽然不喜欢白袅袅,可到底这么多年,也有些情分,追上白袅袅后,就有些手足无措。   “我为什么哭你还不清楚吗?你明知道宋绵思和我竞争班长的位置,你还那么夸奖她,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白袅袅红着眼眶说道。   何嘉诚被说破了心思,脸上神色尴尬不已,“你别胡说,她是有对象的人。”   “那你是不喜欢她了?”白袅袅穷追猛打地追问。   何嘉诚不想说这个话题了,“袅袅,咱们别说这些事了,你不一直想去看电影吗?今天刚好有空,咱们去吧。”   白袅袅知道何嘉诚的脾气,明白自己要是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何嘉诚怕是要翻脸了,她擦了擦眼泪,点头露出个笑容,眼眸下却是丝毫不见笑意。   跳蚤市场举办的很是成功,无论是买方还是卖方都很满意。   学生会那边更是因此得到了师生的夸赞,宋绵思这个提议人更是因此一下子全校扬名了。   “奚同学。”寻了个时间,白袅袅把奚鑫铭找了出来,“之前你说男同学那边有人表示支持我,有多少个啊?”   奚鑫铭受宠若惊,他算了算,“有八个人。”   “八个?”白袅袅眉头皱起,全班有五十二个人,她要赢了班长的竞选,就得至少拉到二十七张票才能稳赢 。   白袅袅眼眸含着秋水,“奚鑫铭,我们这边有六个人有打算投我,”虽然那些人没明确说出来,但是白袅袅觉得自己这些天帮了她们的忙,那些人理当就应该投她。即便那些忙有些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这样加起来包括你我也才十六个人,我还差十一个人,你能不能帮帮我?”白袅袅低垂下头,露出白皙的脖颈,“要是我输给了宋绵思,那真是没脸见人了。”   “这我肯定会帮你,”奚鑫铭拍着胸口道,“可是我就怕其他人不答应。”   “你想想办法嘛。”白袅袅上前拉着奚鑫铭的手。   奚鑫铭整个人都懵住了,脑子都转不动,想也不想就点了下头。   白袅袅这才露出一个笑容。   她们女生这边很难说动,很多女生明明宋绵思没给她什么好处,却都不答应投票给她。   白袅袅不得已,才只能从男生那边下手。   竞选班干部的日期到了。   班里面为了班长竞选这件事,气氛都有些浮躁。   宋绵思和钟红有说有笑地走进教室的时候,就看见奚鑫铭和几个男生在说话,也不知道那奚鑫铭说了什么,几个男生露出为难神色。   但见到宋绵思进来,奚鑫铭却是闭上了嘴巴。   那几个男生眼神则是躲躲闪闪,仿佛不敢和宋绵思对视。   “这奚鑫铭到底在干什么啊?”钟红小声对宋绵思道,“听说这几天他和白袅袅到处拉票,别是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吧。”   宋绵思眼神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倒是不无道理,以白袅袅和奚鑫铭的为人处世,的确能够干得出来这种事情。   毛中恺走进教室后,教室就安静了下来。   他环视了下众人,道:“想必大家也清楚今天要竞选班干部,咱们也别多说废话,有想法的就站起来,说说自己的竞选想法,要是竞选的人多,咱们就来投票,先从班长开始。”   白袅袅唇角露出几分笑意,刚要站起来,就瞧见前面的宋绵思举起手来。   “老师。”宋绵思道:“我有个小提议,咱们这当面直接投票未免有伤同学情分,不如匿名投票,然后票数收集了,再来记票唱名,怎么样?”   白袅袅的脸色一下就青了。   她还没来得及拒绝,毛中恺就答应了,“这主意倒是不错,那就这么办吧。”   不少人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白袅袅看着宋绵思的后背,眼神都跟淬了毒似的。   “白同学,就算是不记名投票,咱们也肯定能赢的。”奚鑫铭小声说道。   没错,白袅袅坚定了信心,她多的是能胜得过宋绵思的地方,论家世、论背景人脉,宋绵思哪里比得过她。   “老师,我想竞选班长。”白袅袅站起身来。   她径直走上讲台,在讲台上时,白袅袅的眼神从宋绵思身上扫过,竞选演讲白袅袅早就准备好,大概内容是她能够提供的帮助,无非就是人脉、家世、背景等等。   宋绵思心里头暗暗摇头,白袅袅下了一步臭棋,她的优势的确是这些,但是她不应该把这些说的太明白,因为现在的学生都是有骨气,有傲骨的,而且也多半都家境不好,白袅袅说这些,在他们听来,就和炫耀没分别,并且投票给她,反而让人有种为五斗米折腰的感觉。   她输定了。   “我的演讲到此结束,希望大家能够给我投票。”白袅袅鞠了一躬,从讲台上下来。   掌声响起,却是有些寥落。   她心里头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偏偏不肯相信这预感。   宋绵思接替她走上了讲台,她一上台,下面就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谁得人心,谁不得人心,一下子清清楚楚。   白袅袅眼皮一跳,紧接着在听到宋绵思的内容后,心更是像绑了块巨石一样不断地往下沉。   宋绵思的演讲内容不讲背景,讲能力,讲当上班长后能办得事情,比如举办英语角,带动大家一起学习英语,比如开办辩论赛,锻炼大家的思维,再比如带大家去做市场分析,理论联系实际。   下面的同学都听得眼神异彩连连,就连毛中恺也都有些意动。   宋绵思没有拉票,她的结尾是一句话:“无论我能不能成为班长,我都希望未来能够和大家一起进步。”   这句话听上去没什么了不起,可是却是有技巧的,这么一说,至少证明她这人大度,那么那些本来在中间摇摆、迟疑的人自然更愿意选择一个大度的班长,这样以后相处也比较轻松,否则的话,要是选个心眼和白袅袅一样小的,那就得想想将来要是有天不小心得罪她,会不会被她利用职权整治了。   大家选班长,是想选个有本事的能办事又心胸宽广的,而不是想选个人压在他们头上。 第79章 当长嫂的第七十九天 当长嫂的第七十九……   宋绵思下来时, 不用毛中恺带动,大家的掌声都传到外头去了。   教师办公室里面,几个老师听见动静,好奇地问了一句:“毛老师那边怎么这么热闹?”   “今天班干部竞选呢。”刘淑敏喝了口水道:“估计现在是进展的如火如荼。”   “哦, 竞争这么激烈啊, 听说白袅袅和宋绵思两人都想选班长, 谁能当上啊?”旁边一个老师好奇地问道。   刘淑敏毫不迟疑地说道:“那还用得着说,当然是宋绵思了。”   教室里面。   毛中恺让所有人写完后将纸条传上来。   白袅袅阴沉着脸, 咬着下唇,面色不虞。   她看着这些同学一个接一个去投了票,心里头隐隐知道结果了。   果不其然, 最终唱票的实话,白袅袅得了十票, 剩下所有人全都投给了宋绵思。   “按照票数, 是宋同学成为咱们班的班长, 大家鼓鼓掌。”毛中恺心里头也是松了口气, 这班长职务至关重要,得经常和他们班主任联系, 白袅袅的性格那样子, 不像是能挑得起这个重任的人,让宋绵思成为班长, 那就不同了。   毛中恺觉得,至少自己能省不少心思。   “绵思, 恭喜你啊。”邱秀丽和钟红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宋绵思。   宋绵思唇角勾起, 站起身来,冲着众人鞠了一躬,“谢谢大家的投票, 我会努力当好这个班长,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她的眼神扫过白袅袅时,清楚地看见白袅袅阴鸷的眼神。   宋绵思微微一笑。   下课后,白袅袅一刻也不想在教室里面带着,直接就冲了出去。   奚鑫铭连忙追了出去。   钟红对宋绵思说道:“这下她可真是丢大人了,说起来她这人也是,这没竞选呢,就到处说自己肯定能选上,这回落选了不就尴尬了。”   宋绵思理了理书籍,没接这话,反而道:“咱们下节课得换个教学楼呢,赶紧走吧。”   赢了白袅袅在她看来,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也懒得说白袅袅什么,反正不用她说,白袅袅已经够丢人了。   “白同学,白同学。”奚鑫铭追出一段距离才把白袅袅追上。   白袅袅红着眼,“你追上来干嘛,你没看见我今天多么丢脸吗?”   “白同学,这不是你的错,是宋绵思太狡猾了。”奚鑫铭连忙安慰道:“要不是宋绵思想出那样下作的招数,你肯定能当上班长的。”   这话让白袅袅心里好受多了。   她不肯从心里承认宋绵思比她优秀,只有把宋绵思胜利的原因推到她用了手段,白袅袅心里头才能接受。   “就算她手段下作,现在也是赢了。”白袅袅抹着眼泪,“我都和家里人说我肯定能当上班长,回去后都不知道怎么交代呢。”   “你就说是宋绵思用了手段不就成了。”奚鑫铭想也不想地说道,“反正你家里人也不清楚学校的情况。”   白袅袅怔了怔,脸上神色若有所思,这主意倒是不错。   “可是今天的事,我心里头的气还是忍不下去。”白袅袅低声道,“我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眼看佳人这般模样,奚鑫铭顿时的“男子气概”被激发了,他拍着胸口道:“我来替你讨回公道。”   “那,那样不是会麻烦你吗?”白袅袅迟疑着说道,咬着下唇,神色犹豫。   “没关系,反正这事就交给我。”奚鑫铭想也不想说道,“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要对付她有多难,你等着,我肯定替你出这口气。”   “小宋,回来了。”宗维新戴着老花眼镜拿着剪刀在剪东西,听见动静,抬头一看,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   “嗯,明后天房间。”宋绵思说道,她手上提了些吃的,“我买了些卤煮火烧,咱们今晚上加个菜。”   “那感情好啊。”巫瑞卿本来在旁边低着头纳着鞋底,一听到吃的,头就抬起来了,“今晚上再让老赵做几道炸酱面,咱们的晚饭就全乎了。”   宋绵思笑道:“大娘,你想的倒是挺周到的,对了,等会儿我出去买些啤酒,你们喝不?”   “我们就不喝了,我不爱这口。”宗维新口是心非地说道。   宋绵思点了下头,把东西放下又出去了,回来的时候确实带了两升啤酒回来。   赵三看见后,就笑了,拍了下桌子道:“小宋,你怎么知道你宗大爷爱喝这口酒?好,今晚上我再做几道下酒菜,咱们一起痛快痛快。”   宗维新神色有些尴尬,这刚刚还说自己不喜欢这口呢,回头赵三就把他给卖了。   宋绵思神色倒是很坦然,和先前一样,这让宗维新心里好受多了,没那么尴尬。   宋绵思其实心里头也明白宗维新在想什么,这屋子里四个老人,最厚道的莫过于宗维新了,因为宋绵思交了伙食费,每回周六日她回来,宗维新都会和赵三一起去买菜,还特地买了些肉。宋绵思刚开始还以为北京这块地物价不高,后来才知道是只有她回来,他们才舍得吃肉。   今儿个宋绵思又带了卤煮火烧回来,估计宗老爷子不好意思占她便宜,自然就说谎说自己不爱这口。   “大爷,您这身体不怎么好,啤酒就别喝太多了,给您倒小半杯,成不成?”宋绵思问道。   宗维新有些不好意思:“那给我来点儿,也别多,一点就成。”   他这人,没别的爱好,就爱一口啤酒。   如今的身体渐渐有些改善了,问过医生,是能喝点儿啤酒的,不过,现在夏天北京这地的啤酒价格一天比一天高,碰上有些饭馆还要把啤酒和菜搭着卖,你要是少得少,饭馆还不愿意卖给你。   宗维新手头紧,自然买不起。   宋绵思给他倒了一点啤酒,给其他三位却是倒了满满一杯。   赵三心情高兴,也做了一道拿手好菜,凉拌藕丁,那藕丁脆得很,又入味,很是下酒。   吃了饭后,是许招娣去洗的碗。   宋绵思回到屋子里,刚要收拾东西,巫瑞卿就来了。   “小宋,给你的鞋。”巫瑞卿往宋绵思怀里一塞,转身就走了出去。   宋绵思还没反应过来呢,老太太人都走出去了。   她低头一看,那是一双厚底的千层底棉鞋,北京天冷,再过一两个月就得入秋了,她先前还想老太太做那鞋子是给谁,没曾想竟然是给她。   宋绵思心里头一暖,这院子里四个老人家,虽然说脾气各有各的古怪,可是都是心地好的。   就拿巫瑞卿,不知道她的人都以为她是贪财老糊涂,可实际上,老太太心里门清着呢。   “送出去了?”许招娣洗着碗,对进来的巫瑞卿说道。   “啥?哪里来的松鼠?”巫瑞卿瞪大了眼睛,在厨房里东翻西找,发出砰砰的声音。   “哎呦,你这耳朵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时好时坏的。”许招娣连忙拦住巫瑞卿,“没松鼠,别翻了,我好不容易收拾好的。”   “你说你要洗澡啊。”巫瑞卿道:“那可得烧热水啊。”   许招娣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索性冲她摆摆手,让她出去,和这位大姐呆在一块,她怕自己被气得折寿三年。   把巫瑞卿推出去后,许招娣洗完碗才想起来自己忘记问巫瑞卿有没有告诉宋绵思,让她小心点儿,这几天北京到处有些街溜子在骗小姑娘,说是自由恋爱,把人家钱财骗光了,就一跑了之。她想了想,巫瑞卿办事还是比较负责的,应该出不来岔,便没去找巫瑞卿多问一句。   宋绵思这一晚上睡得格外的香甜。   第二天她倒是早早就起来了,她有正经事情要办。   她换了一身时髦的打扮,头发也散了下来,上身是衬衫,下身是一条西装裤,嘴唇上口红一抹,看上去学生气息就少了不少,倒像是个港城那边的OL。   拿了从大队那边带来的一万多,宋绵思出了门。   老人家睡眠都浅。   宋绵思的屋子虽然不挨着几位老爷子老太太的房间,可她一开门,对面几位都醒了。   巫瑞卿从窗户外看了一眼,见到宋绵思一身时髦打扮,还往腰包里塞钱,一下就醒了,她推了推旁边还在睡觉的许招娣,“大妹子,醒醒。”   “干嘛啊?”许招娣朦朦胧胧被吵醒,脾气有些不好,“巫大姐,你不能仗着你耳朵不好使欺负人啊。”   “谁耳朵不好使了。”巫瑞卿不乐意了,“你起来,我看小宋今天不太对,她一早上打扮得那么漂亮出门,还带了那么多钱,我怕她是不是被你说的那些街溜子给骗了?”   “谁能骗她啊。”许招娣知道自己是再也睡不下去了,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往外一看,宋绵思已经推开门,朝外走去,那模样的确是又时髦又标志,就是个老太太看了也得说一声这姑娘是真俊。   许招娣一下精神了,“不该啊,你不是告诉了人家小宋街溜子骗钱的事了吗?小宋那种精明人还能上当?”   许招娣说完这话,就瞧见巫瑞卿脸上露出心虚的神色。   她顿时间哪里还不明白,“巫大姐,你说说你,你这事情给办的。”   “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啊。”巫瑞卿着急了,穿上鞋子就往外走去。   “等等,你干嘛去?”许招娣连忙拉住巫瑞卿。   巫瑞卿道:“那我现在赶上去和小宋说一声,免得小宋被人给骗了,小姑娘在外头上学不容易,咱们不能看小姑娘就这么上当。”   “你这纯属瞎着急。”许招娣从枕头下拿了个小布包塞到口袋里,“现在小姑娘和咱们以前不同了,有自己的想法,人家不定不相信,回头那街溜子还得说咱们挑拨离间,让咱们背了个骂名。你听我的,咱们跟上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要是那街溜子想骗钱,咱们当场就揭穿他,把他送去坐牢吃枪子去。”   “对,对。”巫瑞卿一拍大腿,觉得许招娣这主意比较靠谱。   宋绵思丝毫没想到有两个老太太,一大早上的不睡觉,跑来跟踪她。   大早上公交车有点难等,宋棉思上车后,两个老太太也跟着上了车。   “巫奶奶、许奶奶,你们这是?”宋绵思落座后看见面前两个老太太,一时愣了愣。   “我们今儿个想去买点东西。”许招娣飞快说道,拉着巫瑞卿到后面离着宋绵思有段距离的座位上坐下。   宋绵思也没多想,她今天要去的是钓鱼台国宾馆。   她打算先在北京做点儿小买卖。   钓鱼台国宾馆在早些年是国家领导才能出入的地方,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是只闻其名,却未曾有机会进去过。可1980年以后,钓鱼台就对社会开放了,社会个人也能进去消费,不过,里面的消费实在太高太贵,入住一晚上也要299美元一晚上,折合人民币也快三千多了。   宋绵思转了几趟车,最后才到达了国宾馆。   不过,她并不急着进去,而是若无其事地站在国宾馆门口不远处。   巫瑞卿和许招娣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许招娣拍了拍巫瑞卿,小声道:“巫大姐,您见多识广,这小宋来这国宾馆干嘛?”   要是刚才许招娣还担心宋绵思被人骗了,现在她就已经不担心了,没有哪个街溜子会约人在国宾馆里面见面的,那里头的消费顶好些人一年的收入不止了。   “我怎么知道。”巫瑞卿摇头道,“倒是看着好像不像是被骗了。”   报摊的老板看着两个老太太拿着报纸站在摊子面前,无语地说道:“您两位到底买不买报纸?”   “买,我们买一份。”眼见宋绵思朝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走过去,许招娣从口袋里掏出一毛钱,买了报纸拉着巫瑞卿跟上去。   宋绵思今儿个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打算用人民币和外国友邦的朋友们兑换下外汇券。   这外汇兑换券就是中国给外国人发的能够在国内消费用的钱。   这钱基本上和美元一样好使,甚至在友谊商店,人家只认这外汇券,不认别的,你要想用人民币在里面买东西,都没人搭理你。   因此,外汇券在北京可谓是赤手可热,黑市里面100块的外汇券得用300人民币才能换到。   但是,外国人他们也有用钱方面的烦恼,比如说这外汇券吧,能用的地方有限,只能在友谊商店、国伦饭店这些地方使用,他们要是想买些日常用品,那就得用人民币,偏偏他们又没有。   这些外国人也不了解中国国情,还不知道外汇券的价值所在,所以宋绵思打的就是这个信息差。   她干脆利落地花了三千块兑换了三千的外汇券。   那个美国姑娘丽萨还高兴不已,“你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对了,明天你还来不来?要是你来,我的朋友们还有好些都要兑钱呢。”   “我本来有事的,但为了帮助你们,我愿意来跑一趟。”宋绵思笑着说道。   丽萨很是高兴,她道:“那你明天带多点儿钱来,至少一万,行不行?”   “没问题。”宋绵思满口答应。   丽萨欢欢喜喜地走了,宋绵思也高高兴兴地拿着到手的外汇券从巷子里离开,无论丽萨和她兑多少钱,宋绵思都是稳赚不亏。   因为这外汇券到手立刻升值,如果宋绵思现在去黑市把外汇券一卖,那至少就能拿到六千元的利润。   这买卖做的,简直暴利十足。   但宋绵思不会这么做,因为她知道,倒卖外汇券到现在还是一件犯法的事情,她一个北大学生,没必要为了这么点儿钱,就毁掉自己的一生。   “巫大姐,巫大姐,小宋和那洋鬼子说什么呢?”许招娣不懂英语,着急地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断催促巫瑞卿。   巫瑞卿会英语,还是从小就学的呢,她小时候巫家是京城有名的富贵,可后来战乱年代,巫家受到不少冲击,生意倒了,家里头好些长辈也都死了,就剩下他们一家,巫瑞卿的爹又是个大烟虫、滥赌鬼,没几年就把家产败光了,得亏死得早才能够给巫瑞卿留下现在这座四合院。   “小宋是在和洋鬼子换钱呢。”巫瑞卿惊叹不已,“这小宋厉害啊,这么左手倒右手,就挣了不少钱了。”   “能挣多少啊。”许招娣不以为意。   巫瑞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别从门缝里看人把人给看贬了,小宋跑这一趟,少说挣了六千。”   “六、六千?!”许招娣一下子懵了,等回过神,她的嗓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   本来要走出巷子的宋绵思听到动静,侧头看了一眼。   巷子里空空荡荡,没人,难道是错觉?宋绵思摇了摇头,直接就走了。   巷子末尾,巫瑞卿这才松开捂住许招娣的手,“你这许招娣,真是关键时候就露马脚,刚刚险些被小宋给发现了。”   “我那不是太惊讶了嘛?”许招娣心虚,但还是试图辩解了几句,“这么一来一回就挣六千,这可比抢钱还来得快。”   “对了,巫大姐,这事会不会犯法啊?”许招娣像是想到什么,连忙担心地问道。   巫瑞卿道:“犯什么法,帮助下外国友人也算犯法?再说了,只要小宋别去黑市卖这外汇券,就犯不了法。”   “这么说来,这笔钱还是合法的?”许招娣一愣。   她想了想自己,辛苦活了五十多年,一事无成,虽然说当上了街道办主任,可这活是义务的,没钱,许招娣的日子也挺苦巴巴的,要不然也用不着一件衣裳穿了十几年。   再看看人家小姑娘,十几岁,都没成年呢,一下子就挣了她十年都挣不到的钱。   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行了,既然没事,咱们就回家去。”巫瑞卿说道,“别想了,这可是人家小宋的买卖,咱们得厚道点。”   “我像是那种人嘛我。”许招娣翻了个白眼,“我就是感慨我这辈子简直就像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许招娣的命苦,她爹娘生了六个闺女,生到她这胎,找了个算命的,说是肯定是儿子,她爹娘这才把她生下来,可生下后一看,是个丫头,她爷爷二话不说就把她抱出去要丢到河沟里去,是她娘死活求情,才把她留下来。家里头对她就像是对一条狗,养大了,到了年纪,就卖出去了,十三岁她被家里卖给了个光棍,那光棍四十多岁。许招娣不愿意,逃了。一个姑娘家在那个世道混的都和狗抢吃的,最后是晕倒在巫瑞卿家门前,被巫瑞卿给捡回去的。   两个老太太的感情就和亲姐妹似的。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巫瑞卿淡淡道,“你这街道办主任干的不挺好。”   许招娣一想也是,她很快振作了起来。   两个老太太回到家,刚推开门,院子里的躺椅里坐着的宋绵思就看了过来,宋绵思脸上带着笑意,“巫奶奶、许奶奶,你们这么早去买什么回来了?”   她的眼神还在巫瑞卿两人手上扫过,在看见许招娣手上的报纸时,不禁笑了,“咱们这地方出门右拐就有人卖报纸,你们跑到国宾馆那边就为这个?”   “谁说我们去国宾馆了!”许招娣下意识地就想否认。   旁边巫瑞卿无奈地摇了摇头,这语气一听就心虚,谁还能听不出是在说谎。   宋绵思微微一笑,许招娣涨红了脸,朝巫瑞卿看去。   巫瑞卿转过头,对许招娣道:“大妹子啊,中午吃啥好呢?”   “煮点儿粥吧。”许招娣立即反应过来,配合着就要岔开话题。   巫瑞卿道:“锅巴,昨晚上没剩下锅巴啊。”   两人边说话就边朝着房间走去。   宋绵思的声音在这时候传来,“两位奶奶就不想挣点儿钱?”   巫瑞卿和许招娣两人的脚步顿时停住,转过头看向宋绵思。   片刻后,四个年纪加起来都有三百多的老人家坐在宋绵思面前,四个人的模样活像是小学生面对班主任似的。   没办法,形式比人强。   谁让他们年纪大是大了,可要论挣钱本事,完全比不过人家一个小姑娘呢。   “宋同志,你的高碎。”赵三模样严肃地给宋绵思端上一杯泡好的高碎。   宋绵思的唇角抽了抽,她倒是没想到还能看到赵三这个暴脾气这么狗腿子的样子。   但是不得不承认,宋绵思的心情还是很愉悦的。   她道:“你们也不用对我这么客气,咱们做买卖呢,我喜欢不掺杂人情,你们帮我做事,抽成一成,也就是说如果盈利一千,你们就能拿到一百。”   这句话让几个都五六十岁的老人家一下子精神来了。   “你说,只要不让我们干什么违法不道德的事情,我什么都愿意干。”赵三飞快说道。   赵三这人就好一口肉吃,可他至少十年没放开好好吃一顿肉了。   他现在就想挣挣钱,吃肉吃到饱。   “赵大爷,您放心,我也不能干那种事,咱们挣钱归挣钱,违法的事咱们不能干,是不是?”宋绵思笑着说道:“我想让你们做的事也简单,那就是让你们去负责去友谊商店买东西,并且把这些东西卖出去。”   “可是友谊商店可不收咱们的钱,也不卖给咱们中国人啊。”宗维新皱着眉头,他模样儒雅,说话也文绉绉的,带着一股老文人的风味。   这件事说起来的确讽刺,中国的友谊商店却不卖东西给中国人,并且还不收人民币。   然而,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现状。   甚至连坐计程车,也得用外汇券才能有资格坐。   有些出租车司机,一看你是国人,连车子都不带停下来的。   “这个问题容易解决。”宋绵思平静地说道,“其实现在友谊商店也没先前管得那么严格,就算不说外国人也能进去,真要是实在不行,宗大爷和巫奶奶的模样要是换上一身好衣裳,说是华侨,肯定有不少人相信。到时候你们再拿外汇券去里面买,人家友谊商店不会放着买卖不做,非要赶人的。”   宗维新一琢磨,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友谊商店就认外汇券,只要有外汇券,就有机会能成功。   “现在更重要的是另外一个问题,也就是客源。”宋绵思道,“您几位都是老北京了,尤其是许奶奶,您是街道办主任,肯定认识不少人,现在应该有不少人想买电视机什么的吧。”   许招娣连连点头,“没错,咱们周围好些人家都想买电视机,现在这年头结婚,姑娘家要是家里没台电视机,都不愿意嫁。”   “那您知道黑市的价格,一台黑白电视机多少钱吗?”宋绵思笑着问道。   许招娣皱紧了眉头,她对这些不了解啊,许招娣平日里干的事就是负责调解下邻居纠纷,还有就是看看谁家在地上乱丢垃圾。   黑市什么情况,问她,就和问隔壁邻居的小孙子一样,是一问三不知。   “这我知道,”巫瑞卿道:“黑市里头那黑白电视机,十二寸,六百,不讲价!”   许招娣等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和抢钱有什么区别,一台电视机要六百?!   “你们别以为这价格高,人家这还是良心价呢,如今这电视机多紧俏啊,前几天国贸卖电视机,刚有风声出来,当天就卖完了,人家那电视机要五百,还得有工业券呢。”巫瑞卿说道。   这么一听,这黑市的价格还真是挺良心的。   “那你们知道,友谊商店的黑白电视机多少钱吗?”宋绵思又问道。   众人摇了摇头。   宋绵思笑道:“等你们明天去了,就会知道了。”   巫瑞卿等人的好奇心都被提了起来。   宋绵思道:“好了,现在趁着有时间,我带宗大爷和巫奶奶去买衣裳,许奶奶您就和赵大爷去问问别人家要不要电视机、录音机什么的,有多少人要,都记下来,回头等我回来再说。”   “可人家要是要了,不买怎么办?”赵三拧着眉头说道。   “要了不买,那也没关系,现在北京这么多人想要买电视机、收音机,咱们总能卖出去的。”宋绵思很有信心,因为她知道这个年代的人对于一台电视机有多么渴望。   对于精神娱乐极其贫瘠的这个年代,电视机无疑是很多人能够得到精神娱乐的最大来源。   许招娣狠下了心,道:“好,我听你了,赵老三,咱们赶紧出门。”   “谁让你喊我老三了,这是你喊的吗?”赵三不乐意了,边站起身来,边碎碎念。   “哎,谁让你排行第三,有本事你排行老二啊。”许招娣说道。   这两人又斗起嘴来了。   宋绵思早已见怪不怪,她拉着巫瑞卿和宗维新两人出门,去了附近的百货商店。   宋绵思来北京的时候手上有不少布票,都是林贺成给她的,正好今天能派上用场。   巫瑞卿和宗维新都有些局促。   宗维新道:“小宋啊,你就不用给我们买衣裳了,我看我回头扯点儿布,做一身衣裳也行。”   “就是啊,这做买卖用得到钱的地方可多了,你可不能大手大脚地花钱。”巫瑞卿提醒道。   宋绵思听归听,满口答应,然而却压根不改变主意。   今天周六,百货商店人头攒攒。   宋绵思和宗维新三人好不容易才挤到了成衣的柜台。   这成衣这边因为价格贵,人还是比较少的,靠在柜台前面的一个大姐过来招呼道:“要买什么衣裳?我们这儿刚来了小姑娘穿的裙子。”   “不要小姑娘的,”宋绵思指了指宗维新和巫瑞卿,“有没有我爷爷奶奶能穿的衣裳?”   为了怕人多想,宋绵思便撒了个小谎。   毕竟无缘无故的,谁给个陌生老爷子老太太买衣服啊,这销售员要是多心,回头往上一告,宋绵思就得被调查调查了。   “有是有。”大姐眼神有些诧异,而后大概是感觉宋绵思比较孝顺,语气也亲热了起来,“就是有些皱巴巴,也有点贵。”   她们这柜台主要卖的都是年轻人的成衣,毕竟也就只有年轻人才舍得花钱买成衣了,老人的衣裳基本上没什么人买。   “价格方面不是问题。”宋绵思道,“麻烦您拿出来给我们瞧瞧。”   那大姐眼神更加惊讶,上下打量了宋绵思一眼,带着羡慕对宗维新两人说道,“大爷大娘,您两位这孙女可真是有孝心。”   宗维新尴尬地笑了下。   巫瑞卿倒是很快进入角色,“可不是嘛,这孩子还有出息,考上了北大呢。”   “还是北大的啊,可真了不起。”大姐越发羡慕了,对比下自己家里待业的儿子,简直恨不得拿自家儿子和人家孙女换一换,她进去里头,翻找了一会儿,才找出两套衣裳出来。   宋绵思一看,就乐了,男的一套是西装,女的一套是丝绸做的绣花旗袍。   这怪不得卖不出去呢。   这两身衣裳搁在以前的时候实在是太打眼了,也就是这几年国内华侨、港商多了,穿成这样才不会出事。   “怎么样?这款式不错吧。”大姐说道,“这两套衣裳都是好料子,要不是大姐没钱,也想买。”   的确,款式都很典型,典型就意味着不会过时。   宋绵思毫不犹豫,“就要这两套了,多少钱?”   “西装要一百二十,旗袍要六十,布票要三丈。”大姐说出价格的时候,都有些不好意思。   这加起来实在是不是一般的贵,别的不说,就是这布票,一般人家年景好一年也才分到一丈布。   宋绵思却掏钱的很是爽快。   宗维新想开口阻止,巫瑞卿却拦了下他,“孙女的孝心,你就收下吧。”   “是啊,难得孙女孝顺,你们也享享福。”大姐边开单子边说道。   宗维新看着那套一百二十的西装,一向儒雅沉静的脸上也浮现出肉疼的神色。   他是替宋绵思心疼钱啊。   “哥,你走快点,要是我的裙子被人买了,我可就怪在你头上。”奚小云冲奚鑫铭吵嚷道,拉着奚鑫铭朝柜台跑去   奚鑫铭满心不乐意陪奚小云走这么一遭,要他说,早知道回家要陪她出来买衣服,奚鑫铭就不回来了。   奚鑫铭心里正嘀咕,抬眼一看,却是看见宋绵思陪着两个老人家从柜台离开了。   他咦了一声,这宋绵思不是外地人吗?怎么会和两个老人家来百货商店?   他多了个心眼,和柜台大姐打听了下宋绵思买的什么东西。   那大姐也没多想,感叹道:“她啊,给她爷爷奶奶买了两套衣服,小两百块钱呢,真是孝顺。”   宋绵思的爷爷奶奶?!   奚鑫铭直觉自己似乎能抓到宋绵思的把柄了。   他和大姐道了声谢,看着宋绵思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出了百货商店,巫瑞卿就对宋绵思道:“小宋,这衣裳的钱从我们的提成里面扣吧,我们帮你做事是一回事,买衣裳的钱是另一回事,总不能叫你倒贴钱让我们占了便宜。”   “做生意就是要一码归一码,你这么做可不成。”   巫瑞卿神色一脸认真。   宋绵思没想到巫瑞卿竟然会这么说,愣了下后,点了下头,也没多想就道:“我没意见。”   反正就小两百,以这几位大爷大娘的本事,宋绵思相信很快她们就能挣到十倍不止的钱了。 第80章 当长嫂的第八十天 当长嫂的第八十天……   “许大姐, 我们家是需要买电视机,可是您问这个干嘛?”邻居王大姐一脸疑惑地看着许招娣。   下午,他们正躲在家里头避避暑气,许招娣就跑过来问这事。   王大姐就有些疑惑了。   “大妹子, 这事我可就只和你说, 没和别人说。”许招娣朝外头看了一眼, 见到外面没什么人才凑过去,小声道:“我们这边搞到些门路, 能买到电视机这些东西,但这事你可不准外传啊。”   “真的?”王大姐瞪大眼睛,“多少钱一台啊?许大姐, 你和我们家可是老交情了,你可得帮我们留一台。”   王大姐有个儿子, 今年她儿子谈了个对象, 人家小姑娘是在旅馆里面拿铁饭碗的, 一个月工资不少, 小姑娘呢,也没什么别的要求, 来他们家走过后也没嫌弃她们家房子小, 但却提出了个要求,那就是得买一台电视机, 不然的话婚事免谈。   一台电视机实在不能说是过分要求了,毕竟这台电视机回头一家子也都能看, 人小姑娘是家里有电视机, 习惯天天看看,才提出这么个要求出来。   然而,就这么个要求却是让王大姐一家烦恼不已。   她们老王家都是老实人, 也不认识什么人能帮忙搞到电视机,前几天听说国贸那边卖电视机,急匆匆拿着钱去了,都愣是排不上。   回来后王大姐的儿子就没脸去找对象说这事了。   王大姐和王大爷成天为了这事,着急的嘴上都长了好几个燎泡了。   “你放心,咱们的交情,我还能不帮你,再说了,我头一个找的也就是你。”许招娣道:“就是这电视机的价格还没定,不过你放心,肯定比黑市便宜。”   “我相信你。”王大姐满口说道,她从炕上爬了下来,走进屋子里,找出买电视机的钱出来,一把塞给了许招娣,“许大姐,这是我们家买电视机的钱,一共五百块,要是少了回头我们再还你。”   许招娣愣了愣后,连忙把钱塞回去,“不用,不用,等回头我们电视机买来了,你再给也是一样的。”   “那不成,那不成了要你帮我们垫钱了。”王大姐道,“你就拿着,不然我心里头过意不去。”   王大姐这么一说,许招娣这才把钱收下。   不过,她也写了张收条给王大姐。   许招娣陆陆续续跑了好几个人家,都是她先前听说过要买电视机、收音机的人家,要不说这年头的人淳朴,一听说许招娣有门路,都主动把钱给许招娣,生怕让许招娣吃亏。   宋绵思一行人回来。   许招娣和赵三已经在家里了,这两人没敢多订电视机和收音机,毕竟头一回做买卖,总得悠着点儿。   两人正喝着绿豆汤斗着嘴,听见动静,赵三把碗一放,站起身来,“小宋,你们可算回来了,我们这边有好消息告诉你们。”   “什么好消息?”宋绵思笑着说道。   宗维新和巫瑞卿也是一脸好奇。   赵三挺起胸膛,得意地看了许招娣一眼,中气十足地说道:“我给咱们找来了六台电视机的订单,钱都收了,按得是500块的价格,到时候多退少补。”   “呵,六台电视机有什么好得意的。”许招娣不屑地扬起下巴,“我们这边有七台,钱也都收了,还有一台收音机呢,就是收音机的价格不好定,我没要钱。”   宋绵思神色若有所思。   看来她对电视机的市场还是低估了,没想到就周围这几条街都能找到这么多家愿意出钱买电视机的。   宋绵思的想法没错,这个年代大家都习惯节衣缩食,但这反而让很多家庭手中都攒了不少钱,尤其是那些父母都是双职工的,一个月加起来工资就六七十,但支出可能就十来块,这么一来,一个月就能攒下五六十块钱,一年下来几百块不成问题。   即便碰上什么大病或者孩子上学,那也不用多花钱,都是单位出钱。   可以说,一旦拿到铁饭碗,从生老病死,到婚丧嫁娶,单位都能够给你全包了。   要不怎么那么多人巴巴地想要拿上铁饭碗呢?原因无他,福利实在太好了,碰上有钱的工厂,连房子都给你分了。   所以,一台黑白电视机,实际上是很多家庭都负担得起的。   再加上现在的婚恋市场,要是家里头没个四大件,那都不好谈对象,电冰箱又不划算,洗衣机又还没深入人心,唯有电视机,是最受欢迎的。   “大爷和奶奶,你们两位的成绩都很不错,我可真是对你们佩服的五体投地。”宋绵思调侃着说道。   赵三和许招娣两人都好面子,被宋绵思这么一夸奖,心里头别提多高兴。   许招娣看向巫瑞卿手上的袋子,“巫大姐,你们去买衣裳买啥了,给我们瞧瞧。”   “要不您二老去换上出来让我们看看怎么样?”宋绵思提议道。   巫瑞卿和宗维新两人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   赵三去厨房里给他们三人都端了一杯绿豆汤出来,这绿豆汤是温的,煮得口感沙沙,甜而不腻,送面上对赵三的厨艺是心服口服。   她都有些不明白赵三这样的好厨艺为什么不去工厂或者单位当个厨师呢,以他的手艺,相信很多领导愿意破格录取他。   就算赵三年纪大了,可这老爷子每天都打拳呢,做个一日三餐是不成问题的啊。   不过,赵三既然没提,宋绵思也就没问,她知道有些事情别人不想说,必然是有原因的,为了自己的好奇心去冒犯别人的隐私,没必要。   正当宋绵思想得出神的实话,宗维新和巫瑞卿两人走了出来。   两人一出现,宋绵思眼神就愣住了。   赵三更是险些打翻了手上的绿豆汤,许招娣一下子站了起来,跑到巫瑞卿旁边,左右转了一圈,“大姐,你这,这身打扮实在是太好看了,就跟画上似的。”   巫瑞卿乐呵呵地笑了笑。   赵三上下打量了宗维新,又左右打量了一遍宗维新。   他转过头对宋绵思问道:“小宋,这衣裳多少钱?回头我也买一套去。穿这身衣裳,那公园里的老太太那还不都得迷死我。”   “我呸。”许招娣啐了一口,“你可别穿上龙袍不像太子。”   “你这是狗眼看人低。”赵三不乐意了。   两老人家又吵起来了。   宋绵思已经习惯了,直接绕过这两个“熊孩子”走到宗维新和巫瑞卿他们面前,打量了一遍后,竖起大拇指,这还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宗维新和巫瑞卿两人的气质本来就很好,穿上一身新衣裳,都显得精神十足,尤其是巫瑞卿,别看老太太平时那模样,换上一身旗袍后,那还真是有大家闺秀的气质,任谁瞧了都不敢小觑她。   “宗大爷、巫奶奶,您二位可真是绝了。”宋绵思夸赞道。   “谁中邪了啊。”巫瑞卿不高兴地说道。   宋绵思唇角抽了下,又来了,巫奶奶这薛定谔似的听力。   次日早上,和丽萨兑换了外汇券后,宋绵思就带着巫瑞卿他们直奔友谊商店。   三人打扮的时髦,一副华侨的模样,友谊商店的保安便也没拦她们。   进去后,宋绵思带着她们直奔了电器那边。   友谊商店里面的东西真是琳琅满目,什么电视机、电冰箱、收音机、电风扇,所有电器都能找到,那价格更是便宜到叫宗维新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国贸一台黑白电视机要500,这里面就要320,而且还不要工业券。   巫瑞卿心情有些复杂,她拉着宋绵思小声道:“这怎么回事?怎么卖给外国人反而便宜,卖给咱们反而那么贵,数量还那么少。”   “巫奶奶,我们这不是和外国人做生意,需要外汇嘛。”宋绵思虽然也有些不高兴,但是她也能够理解。国家在经济、科技等方面远远落后于美国等国家,为了挣到外汇,自然得在一些方面做出让利。   “几位请问需要点儿什么?”售货员走了过来招呼,脸上也带着笑容。   “我们想订十三台电视机,你们这里有没有?”宋绵思微笑着说道。   十三台电视机?   售货员表情一下愣住了,她们这友谊商店开门至今,可从没有一次性卖出这么多台电视机过。   “有是有,可是你们买这么多台干什么啊?”售货员有些疑惑。   宋绵思道:“我们街坊邻居多嘛,所以就帮他们也买一些,你倒也不必担心我们的电视机搬不了,外面我们的车在等着。”   宋绵思往外一指,那售货员一看,外头是一辆解放牌货车,她心里头一下就隐约安心多了,这年头,一辆车子可比什么证件都好使。   “我去问下经理,请稍等。”售货员说道,朝一个男人走了过去。   宗维新这才明白宋绵思为什么要花五十块租下那辆货车,有那辆火车,他们不但不用担心这些电视机怎么运回去,还能够让别人更加放心。   他在心里不住地对宋绵思点头,这小姑娘年纪轻轻,想的却是很周到,都比他们这些老年人强得多了。   下午三四点。   王大妈家里面,儿子下了夜班回来,王大妈端了一碗面过去,看着儿子吸溜着面,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儿子一个好消息,“钟文啊,你的电视机有着落了。”   王钟文本来吸溜着面,听见这话,险些呛了下,他忙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而后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妈:“妈,你说啥?电视机有着落了。”   “是啊,是你许大妈帮的忙。”王大妈见儿子这么高兴,也更高兴了,“你许大妈说有门路能够帮咱们家买到电视机。”   “许大妈说的?”王钟文脸上的喜意淡了几分,“她就是个街道办主任,能有什么门路帮咱们,你别听她胡扯。”   “你这话说的,没规矩!”王大妈不高兴了,拍了下王钟文的脑袋,“你许大妈说能就是能,人家好心帮咱们牵桥搭线,不还是为的你的婚事,你别有眼不识泰山。”   王钟文捂着脑袋,无奈道:“妈,我不是有眼不识泰山,是现在北京的电视机多难买啊,黑市里面都有价无市呢,你别为难人家许大妈。”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信,是不是?”王大妈道,“那好,你等着瞧。”   王钟文压根不相信这事,他低下头,刚捧起碗,外头院子就传来许招娣的声音。   “大妹子在家不?”许招娣那把中气十足的声音格外具有分辨性。   屋子里,王大妈一听,立刻掀帘子,跑了出来,“大姐,你怎么来了?”   王钟文手里捧着碗,跟着走了出去。   许招娣一看到他,愣了下后招呼道:“小王也在家啊。”   “是啊,大妈。”王钟文的态度倒是很客气。   许招娣也没多搭理他,而是拉着王大妈,“大妹子,电视机我给你弄来了,就在我们家里头,你和你儿子跟我走一趟,去把电视机搬回来。”   王钟文和王大妈都呆滞住了。   尤其是王大妈,她虽然相信许招娣说话是一个唾沫一个钉,可她没想到昨天才说了,今天就能到,这速度也太快了。   两人顾不得多想,连忙跟着许招娣到隔壁院子里。   院子里的人不少,都是街坊邻居和周围的人。   还有跑来凑热闹的孩子。   大院子里面摆了十三台电视机,这场面很是壮观。   有兴奋的孩子伸出手想要碰碰那电视机,却被家长给拍开了手,“别乱摸!”   “电视机真的来了?”王钟文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宋绵思道:“这些电视机都是你们事先订好的,你们自己挑吧,回去后怎么安装上面也有说明。”   “好,好。”王大妈乐得合不拢嘴,她又问道:“这电视机多少钱啊,还差多少我补还你们。”   其他人也都看向宋绵思。   宋绵思笑道:“不用了,就市场价五百就行,你们也都给了钱,电视机带走就行了。”   听见这话,众人越发觉得这电视机实惠了,外头买电视机可不但要五百,还得有工业券,他们这电视机价格不贵,还不用券,简直跟捡了大便宜一样。   当天晚上,周围好几个人家就开了电视。   正好最近在热播山东的电视剧《武松》,宋绵思一群人吃完饭,听着左邻右舍传来的欢呼声和笑声,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宋绵思一拍脑袋:“我这脑子,怎么忘了给咱们也买一台电视机?”   “我们几个都老了,用不着看电视。”宗维新连忙说道。   宋绵思笑道:“您这话可就错了,这电视机买来可不只是看的,它还能带来不少商机,这样,明儿个你们去的时候买一台电视机回来,钱由我出。”   “那可不成,既然要买,那就大家平分。”赵三道,他下午盘算了下自己挣了多少钱后,一下就有底气了,这一下午他们挣了2400,抽成一成,四人平分,每个人也有八十元。   照着这个趋势下去,成为万元户似乎不是一件难事。   “对,小宋,我们可不是那种占你便宜的人。”许招娣难得这回没和赵三唱反调。   见几位老人都这么说,宋绵思也没多固执,她只是道:“那往后咱们就这样,你们负责去采买东西和销售,我呢,就负责去用钱兑换外汇券。咱们这买卖呢,就别外传了,免得太过打眼。”   宗维新几人都是过来人,自然懂得树大招风的道理,没有犹豫就点头了。   隔天,宋绵思就回学校上学。   她先前说过要办英语角,今天下午四点到五点就是头一回英语角办活动。   钟红和邱秀丽两人都报了名,两人心里头都有些忐忑,她们两个的英语都不太好,尤其是钟红,十足的哑巴英语,一开口就露怯。   宋绵思还邀请了毛中恺来当指导老师。   这让两人更加忧心忡忡。   不过,当英语角的活动开始后,两人却是很快地抛去这个顾虑。   宋绵思的英语很好,但她懂得针对同学们的英语水平设置难度,这英语角的本意是提高钟红她们的口语,并且让她们拓展词汇。   因此,她更多的是用一些小游戏,比如单词接龙、猜谜游戏、你画我猜这样的模式。   这么一来,本来还有些负担的众人都被调动了起来,因为这难度不高,而且也没要求一上来就要多么流利的口语,比如单词接龙,这游戏就很轻松简单,并且还能多学到不少新词。   很快,所有人都投入到这些游戏当中。   最后,英语角活动结束之后,所有人都感觉非常愉快,又有收获。   尤其是钟红,她本来一直不敢开口,可刚才游戏环节她还抢答了好几个问题,迈出第一步后,她发现英语好像也不是特别难。   “班长,我们的英语角第二次活动是什么时候啊?”一个同学兴奋地问道。   宋绵思笑了下后说道:“还是下周一,咱们一周一次,大家好好回去准备,下周的话还有故事环节,大家自己编故事,最后彼此打分。”   这新游戏,无疑让众人更加期待。   回去后,参加了英语角的同学就纷纷和别人说起这英语角活动多么有趣好玩。   一听说有这种既能学习还能玩的活动,好多本来没参加英语角的人都动心了。   第二天早上,宋绵思就收到了二十多个新增的报名。   英语角的人数一下翻了两倍多。   这对宋绵思来说,既是肯定也是个负担。   于是,宋绵思毫不留情地朝钟红和邱秀丽伸出了手。   “让我们帮忙分组和主持活动?”钟红和邱秀丽听到这件事后,两个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不行不行,这么多人,我肯定搞不好。”邱秀丽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   钟红也为难不已,“绵思,我不是不想帮你,可是我的英语太差了,我怕给你丢脸。”   这两人的顾虑显然不同,邱秀丽是性格太羞涩,有些内向,不好意思面对那么多人做指挥,而钟红则是顾虑自己的英语能力,怕丢脸。   宋绵思不怕她们拒绝,她在开口之前也早就想到她们两个不会答应。   但是,正因为如此,宋绵思才更要让她们两个去负责这件事,因为在她看来,钟红和邱秀丽都是有能力的,也能够担得起这个责任,两人却因为自卑而不敢去尝试,这无疑对她们的成长没有好处。   “钟红,你的英语差,可是进步也大啊,难道你没有信心能够在这段时间内提高吗?”宋绵思看着钟红,“你的成绩可是咱们专业第五,这口语稍加锻炼,肯定能进步的。而且,正因为你英语不好,才更应该去做这件事,负责活动主持的过程,更能够帮助你提高口语能力。”   “秀丽,你不用怕搞不好,英语角的都是同班同学,再说了,有我和钟红在,出什么事都能解决的。”   两段话下来,钟红和邱秀丽都迟疑了。   宋绵思没多为难她们,让她们重新回去考虑。   钟红和邱秀丽也知道宋绵思是好意,要是真的只是想找人帮忙,班里面多的是人愿意帮她的,但是她把这个机会给她们,显然是为了她们好。   第二天,钟红和邱秀丽就答应了宋绵思。   看着三人策划英语角活动其乐融融的模样,白袅袅心里头膈应极了。   尤其是在第二周,宋绵思举办的英语角活动被校报采访了,登上北大校报后大受表扬,白袅袅的心态一下就崩了。   她找到了奚鑫铭,模样委屈。   奚鑫铭一看到她这模样,就不禁心疼了,“白同学,你是不是有什么烦恼啊?你不如说出来,说不定我有办法能狗帮你解决呢?”   “其实不过是小事而已。”白袅袅低下头,清秀的脸上露出些沮丧的神色,“最近在宿舍里面,宋绵思她们三个都是一起出入,看到我就装作没看见,连话也不和我说。我说真的,心里头真的很难受。”   “她们怎么能够这么对你!”奚鑫铭一听,脾气顿时就炸了,“这是不是宋绵思唆使钟红她们排挤你?她这人心眼怎么这么小,竞选班长不过是你的权利,何况她还赢了,怎么还这么针对你?!”   “我也不清楚。”白袅袅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红着眼眶看向奚鑫铭,先前奚鑫铭可是答应她会代替她对付宋绵思,怎么到现在都一个多星期都没动静。   想到这里,白袅袅心里头骂了一句废物,她又低下头,道:“奚同学,先前你说要帮我对付宋绵思,要不这件事算了吧,宋绵思现在可是班长,又那么多人维护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白同学,这件事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奚鑫铭义愤填膺道:“我现在已经抓到宋绵思把柄,很快就能帮你出气,你再等几天。”   “宋绵思把柄?什么把柄?”白袅袅心里一动,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奚鑫铭。   奚鑫铭道:“你等等,过阵子你就知道了。”   奚鑫铭现在也没把握,他这几天也就是摸清楚了宋绵思住的地方而已,除此以外,什么收获也没有。   但为了博得白袅袅的另眼相看,奚鑫铭自然只能吹牛了。   白袅袅半信半疑。   “我相信你,但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宋绵思不是好惹的。”白袅袅温柔说道。   奚鑫铭心里的迟疑,顿时被这句话冲灭了,他现在就和打了鸡血没差别,恨不得立刻去调查这件事。   放学之后,奚鑫铭没回家去,他骑着自行车,去了帽儿胡同29号。   奚鑫铭知道周一到周五,宋绵思是不会回家的。   因此,他要调查情况,就得在这几天之内,不然周末去的话,容易打草惊蛇。   帽儿胡同29号里面,宗维新几人出去买东西,就剩下巫瑞卿老太太坐在躺椅上,黄昏的光照在她身上,老太太摇晃着蒲扇,神态悠然自得,直到奚鑫铭来了。   “是巫大妈吗?”奚鑫铭敲了下门后,进来问道。   巫瑞卿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奚鑫铭,老太太眼睛毒,好人坏人一眼就能看出,她见奚鑫铭神色鬼祟,心里头便知道这不是个好东西,懒洋洋开口:“别叫妈,我不是你妈。”   奚鑫铭愣了下,有些不悦,“谁喊你妈了。”   “什么,你爱吃西瓜,那你和你妈说去啊,和我说干什么。”巫瑞卿一脸困惑。   她上下打量了奚鑫铭一番,“小伙子,你这模样挺好的,怎么脑子不好使啊?都说了我不是你妈了。”   这三番两次被一个老太太占了口头上的便宜,要不是为了帮白袅袅出一口气,奚鑫铭转身那就想走。   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大妈,我是来和你打听些事的,宋绵思同学住在你这里不?”   “我们这里不卖布,你要买布,得上百货商店去。”巫瑞卿一本正经说道,“小伙子,你走错地方了。”   “谁要买布了,你这老太太怎么耳朵不好使!”奚鑫铭又气又无奈,他高声道:“大妈,我要来问问宋绵思在你家不?”   “你这么大声做什么,问小宋就问小宋呗。”巫瑞卿掏了掏耳朵,满脸的不高兴。   这要是个急脾气的,得被老太太气得吐血。   奚鑫铭极力压住脾气,“大妈,我是问小宋的事,这小宋是你什么人啊,怎么和你住在一块?”   感情是冲着小宋来的,那肯定更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巫瑞卿心里主意一转,打算来配合配合,看看这孙子到底想干什么。   “你问小宋啊,”巫瑞卿懒洋洋道:“小宋住我们这里啊,她和你什么关系啊?”   “没什么关系。”奚鑫铭心里一跳,“我就是她朋友,她家里人托我关心关心她,不过,宋同学和家里关系不太好,您可千万别告诉她。”   奚鑫铭也怕露了马脚。   巫瑞卿哦了一声,“行,那你放心,大妈绝不是那种多嘴的人。”   回头她可得提醒下小宋有这么个玩意在打听她。   “大妈,前些天我看见你们在百货商店买衣服,那衣服可贵了吧,谁掏的钱啊?”奚鑫铭若无其事一般问道。   “谁掏的钱,那当然是我们自己掏的了。”巫瑞卿面色不改地说着瞎话,“人家小宋和我们无亲无故,能给我们掏钱吗?”   “那倒也是,那小宋为啥和你们住一起啊?”奚鑫铭又绕回了原来的话题。   巫瑞卿漫不经心道:“这住在一起还能有什么原因,她想找地方住,我们想找人把房间租出去,不就是这么简单吗?”   奚鑫铭心里头着急了,和这大妈说话实在是太费劲了,总是绕来绕去,他索性摊开了:“她就没图点儿别的东西,比如这房子,钱什么的。”   “不能吧,小宋不是那种人,”巫瑞卿道,她心里头闪过一个主意,道:“虽然我偶尔给她钱,但那也是我自己乐意啊。”   果然是为了钱1   奚鑫铭心里暗道,他就知道这里面有古怪。   “大妈,你可被宋绵思给骗了,她租你们这里,就是冲着你的钱的。”奚鑫铭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被骗了钱呢。   “那怎么办?”巫瑞卿也露出惶恐的神色。   “大妈,你这样,你先别露出马脚。”奚鑫铭见巫瑞卿这模样,心里头十分得意,这老太太还不是被他耍得团团转,“回头周六我找我们学校领导到你们家里来,给你们讨回公道。”   “学校领导,你不说你是她朋友吗?”巫瑞卿心里冷笑,小样,还不是露出马脚了。   奚鑫铭脸上浮现出心虚的神色,忙找补道:“我是她朋友,也是她同学,但我绝不是和她一伙的,我绝对不允许她这种欺骗孤寡老人的行为。”   奚鑫铭很显然事先打听过巫瑞卿的情况,不然也不会说出孤寡老人这四个字。   巫瑞卿满口答应:“好,好,你果然是个好学生,那我就等着你帮我讨回公道。”   “行,大妈你就放心吧。”奚鑫铭拍着胸口说道,“我一定让她把钱都给吐出来。”   奚鑫铭找到自己想要的“把柄”,兴冲冲地离开了。   他走后,巫瑞卿就哼了一声,还想算计小宋呢,这孙子,等死吧!   次日,奚鑫铭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白袅袅。   白袅袅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神色,她还真没想到,奚鑫铭竟然还真的能做到,“奚同学,你可真厉害,这回你能发现宋绵思骗老人的钱,学校肯定给你记大功。”   “这也不能算是我的功劳,应该是我们两个的才对。”奚鑫铭摸了摸后脑勺,嘴上谦虚,嘴角却是笑得咧到了耳朵根。   “这不太好吧,我也没做什么。”白袅袅有些心动,却还要欲拒还迎一番。   “不,要不是你,我也不能发现这事,所以,我想请你周六的时候和我一起去找毛老师和学校领导,一起去揭穿宋绵思的谎言。”奚鑫铭说道。   白袅袅羞涩地点了下头。   周五下午,宋绵思离开学校的时候,白袅袅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充满恶意。   “小宋回来了,巫妹子快出来。”宗维新冲宋绵思说道。   宋绵思刚放下书包,听见这话,有些诧异。   巫瑞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对宋绵思说道:“小宋啊,前几天有人来打听你的事。”   巫瑞卿这话,就如同一个炸弹一样在院子里炸开,赵三等人都放下手里的活,过来关心这件事。   “谁打听我啊?”宋绵思愣了,这整个北京她可没多少个熟人,更没有人知道她住在这里。   “一个小年轻,留着个四六分的头发,模样有些瘦,家境估计还行,穿了一双回力。”巫瑞卿的记忆力可好使呢,那天奚鑫铭的模样,她到现在还印象深刻。   “奚鑫铭??”宋绵思露出诧异的神色,“他是我们班里面的同学,和我不太对付,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这就不知道了。”巫瑞卿道,“不过那小伙子心眼坏,想害你。”   宋绵思脸色沉了下来。   “巫大姐,咱们可不能让小宋吃亏啊,”许招娣心急如焚,这小宋多好的人,她们这几个老东西,常年也没什么人关怀,是小宋关心她们,帮她们找到挣钱的机会,又帮她们办了不少事。   “大妹子,这还用得着你说。”巫瑞卿把当天的情况复述了一遍,末了道:“那缺心眼的,明天肯定会带什么学校领导来,咱们给他来个反水,让小宋的学校领导看看他是个什么东西,这么一来,这家伙的名声也坏了,以后就算说什么,也没人相信了。”   宋绵思简直恨不得叫绝。   这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老太太这一招,可真是又狠又准。   “巫奶奶,就照你说的办,明儿个早上咱们就不出门了,等着这东西自投罗网。”宋绵思说道。   她没去对付奚鑫铭和白袅袅那些人,这些人倒是找上门来了,那就等着自食恶果。 第81章 当长嫂的第八十一天 当长嫂的第八十一……   “陈主任, 您怎么来了?”毛中恺正在办公室里面批改宋绵思她们上交的作业,因为宋绵思创办的英语角,这两个星期来,学生们学习英语的情绪显然很是高涨, 并且成绩进步那也是有目共睹, 毛中恺批改作业批改的也是有滋有味, 就瞧见他们经济系的陈主任过来了。   而且,更叫毛中恺意外的是, 陈主任不只是自己来的,后头还跟了奚鑫铭和白袅袅两个人。   “毛老师,有件事得让你和我们一起走一趟。”陈主任打着官腔说道, “你们专业的奚鑫铭同学和白袅袅同学都举报了,你们专业的班长宋绵思在外面坑蒙拐骗老人家的钱。”   毛中恺听见这话, 第一个反应是绝不可能, 他站起身来, “陈主任, 这肯定是造谣,宋同学这人心地善良, 又做事负责, 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再说了她一个外地人,能在这里坑蒙谁的钱?”   白袅袅心里头很是不愉快, 这宋绵思到底给毛中恺吃了什么药,毛中恺这么相信她, 连问也不问清楚情况, 就站在宋绵思那边。   她语气有些不善,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地说道:“毛老师,我知道您喜欢宋棉思, 可您也不能护着她啊,宋绵思做出这种丑事,简直抹黑咱们北大的颜面。如果咱们不加以处置,事情传出去,咱们北大的脸也就丢光了。   “白同学,”毛中恺被白袅袅这番话气得不轻,“什么叫我护着她,这件事压根就不可能,倒是你,怎么这么心胸狭窄,老师是知道你和宋同学有些过节,但也不能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眼看这两人就要吵起来,陈主任连忙打圆场,和稀泥道:“好了,毛老师,白同学,你们两位就不要吵了,这件事是真是假,咱们去看看就知道了。我们之所以来呢,也是这个目的。毛老师,你要想证明宋同学的清白,就和我们走一趟吧。”   陈主任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毛中恺还能说什么,他气愤不已地说道:“走一弹就走一趟,反正我话撂在这里了,宋绵思就绝不是那样的人。”   奚鑫铭道:“老师,您话可不能说的这么满,否则等会儿宋绵思怕是要让您失望了。”   他这番话简直阴阳怪气极了,听着是在替毛中恺着想,可实际上就是在刺毛中恺。   毛中恺也不和他多说,拿起公文包道:“既然要走,那现在就去。”   帽儿胡同29号。   巫瑞卿几人今天都没出去,就等着来唱一出好戏。   许招娣从墙壁远远瞧见一行人过来,便连忙爬下来,对在屋子里看电视的众人说道:“来了来了。”   众人本来都慵懒地看着电视,听见这话,纷纷坐正了。   巫瑞卿对宋绵思道:“小宋啊,等会儿你就看我眼神行事。”   “哎。”宋绵思满口答应。   白袅袅一行人顶着大日头来到了帽儿胡同,站在门口时,毛中恺还对奚鑫铭和白袅袅说道:“奚同学、白同学,你们可得想好了,这要是进去后,情况和你们说的不一样,你们可得负起责任来。”   “老师您放心吧,要是我污蔑了宋绵思,回头我在全班面前给她道歉。”奚鑫铭信心十足地说道。   白袅袅也附和道:“我也是。”   “那好,”毛中恺转过身,他拍了下棕色木门,往院子里探了下头,院子里没人,倒是屋子里传出了电视机的声音,“有人在家吗?”   他喊完话后,许招娣才装模作样地掀开帘子,“谁啊?”   许招娣走出来,看着一行人,脸上露出错愕神色,“你们是谁?我可没见过你们?”   “这位大妈,我们是来找巫大妈和宋绵思的。”奚鑫铭迫不及待地说道,都不顾脸皮了,按理来说,这毛中恺和陈主任都在,该是他们回答才是。   毛中恺看了奚鑫铭一眼,不做声,眼神却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他知道奚鑫铭和白袅袅两个人都有太多小心思,但毛中恺还是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学生,然而现在看来,这两个人可没有把他当成老师来看待。   “找巫大姐和小宋的?”许招娣露出了然神色,“那进来吧,你们是他们什么人啊?”   “我们是宋绵思的老师。”毛中恺沉稳地说道,边和许招娣往里面走,边问道:“宋同学是住在你们这里。”   “是啊,住了有段日子了,小宋,你老师来看你了。”许招娣喊了一声。   屋子里传来动静,紧接着帘子掀了起来,宋绵思站在门口,看着众人,脸上流露出诧异的神色,“陈主任、毛老师,你们怎么来了?”   她不等他们回答,就忙侧过身,招呼道:“快进来吧,外头天气热,里面凉快点儿。”   这反应好像有些不对啊。   白袅袅心里头咯噔了下,要是她做错了事情,被人找上门来,可不敢这么冷静从容。   白袅袅故意落后半步,拉着要往里面走的奚鑫铭,小声地问道:“奚同学,你确定你真的没弄错情况?宋绵思真的骗了这里老人的钱?”   “千真万确,那老人自己说的,还能有假,你等着,我早就和那个老太太说好,等会儿就把宋绵思拆穿!”奚鑫铭果断说道。   两人说话的时候,毛中恺和陈主任已经走进去了,宋绵思见他们两个迟迟不进来,便道:“白同学,你们在嘀咕什么呢?难道你们要在外面等着吗?”   “我们这就进来。”形式不容许白袅袅多想,她也只好把自己刚刚浮现出来的顾虑压了下去,同奚鑫铭一起走进客厅里。   客厅里面,电视机正播放着《武松》的第三集 ,宗维新等人见到学校老师来了,都纷纷起身。   “是小宋学校的老师啊?”宗维新笑呵呵,面容清癯,看上去就有股文化人的气息。   陈主任下意识地态度也变得带着几分敬重,“我是他们专业的主任,姓陈。”   “我是宋同学的班主任毛老师。”毛中恺介绍道。   “那两位快坐,小宋,你招呼你们老师,我去拿两瓶北冰洋汽水。”赵三招呼道。   “不用了,不用了。”毛中恺连忙摆手道:“我们今天来,其实是有件事想要弄清楚的,希望你们能够配合。”   “什么事啊?”赵三脸上露出错愕神色,他的演技还真不错,看上去就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样,“是不是小宋在学校犯了什么错误?”   “那倒不是,是我们听说宋同学住在你们这里,骗了你们的钱?”毛中恺有些难以启齿。   “谁胡说八道这种事啊!”赵三一下愤怒了,他气得一拍桌子,“我们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陈主任等人都愣住了,都朝奚鑫铭看去。   奚鑫铭更是一下慌了,他手忙脚乱地说道:“不对啊,先前巫大妈可和我说了,宋绵思和她要了不少钱!”   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看向巫瑞卿,“大妈,您帮忙解释下啊,先前您不是这么说的吗?”   “我说啥了我?”巫瑞卿一脸困惑。   “那天下午我来了,您和我说宋绵思骗您钱啊,您忘了?”奚鑫铭额头上冒出冷汗来,急切地看着巫瑞卿。   “哦,这事啊!”巫瑞卿像是刚想起来一样,她拍了下脑袋,“我想起来了。”   奚鑫铭心里松了口气,面色也缓和了下来。   毛中恺心里头却是一紧,难道真有这事?   “前几天你这小伙子来找我,说给我钱让我诬陷小宋骗我的钱。”然而巫瑞卿一张开口,说出的话却叫奚鑫铭变了脸色,“我那天假装答应你,其实我是想看看你到底想干什么,没想到你这小伙子心思这么狠毒,两位领导,你们可得好好管管这学生。”   “你胡说什么!”奚鑫铭仿佛被点燃的爆竹一样,一下炸了,“我什么时候让你诬陷宋绵思了。”   “呀,你还想狡辩。”巫瑞卿瞪大眼睛,“我一个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难道还能冤枉你不成?再说了,我和你又不认识,不是你找上门来,难道我还能去找你啊。”   这番话简直有理有据。   奚鑫铭和白袅袅做梦都想不到,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这样。   白袅袅着急地朝奚鑫铭看去: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这个老太太要指认宋绵思骗钱吗?怎么变成老太太指认他们了?   宋绵思心里觉得好笑,面上神色却沉了下来,她看向奚鑫铭和白袅袅:“我说怎么今天你们突然来,原来是这么回事。白同学、奚同学,我宋绵思哪里对不住你们了,你们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想出这样的办法来污蔑我!”   “就是,小宋是什么人,我们这几个老家伙都清楚。”许招娣道:“这小姑娘住进来后,帮了我们不少忙,又是帮我们这些人扫地,又是怕我们几个老人无聊,买了一台电视机给我们看,这小姑娘多好的心肠啊,你们怎么忍心这么污蔑她!”   白袅袅一下慌了,她着急地想要推卸责任:“我不知道这些事,是奚同学跟我说,我才信以为真的。” 第82章 当长嫂的第八十二天 当长嫂的第八十二……   白袅袅这一招背刺, 成功地坑死了奚鑫铭。   奚鑫铭眼神中满是受伤,不可置信地看着白袅袅:“你!”   白袅袅眼神露出恳切的神色,眼下这种情况她绝对不能被牵连进去,否则的话, 白家那边她不好交代。   奚鑫铭心里头难受极了, 既不敢相信发生这种事后白袅袅的第一个反应是把所有事情推到他头上, 但另一方面,他又于心不忍。   可宋绵思却不想让白袅袅逃脱责任, 她淡淡道:“无论是谁说的这件事,另外一个人难道就没有责任?轻飘飘一句话,就差点儿毁掉我的名声, 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可不是嘛。”许招娣叉着腰,不客气地说道:“两位领导, 你们可以到周围去打听打听, 这周围的邻居都知道小宋对我们多好, 好些邻居都羡慕我们有小宋这么个好租客呢。今天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一定得给小宋一个交代。”   陈主任是头疼不已。   他本来是看在白袅袅的家世背景,再加上两人说的信誓旦旦的份上, 才肯过来。   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毛中恺更是直接了当地说道:“陈主任, 这件事咱们可不能随便就这么算了,今儿个得亏是咱们来走了一趟, 确认了真假,要是没确认真假, 回头随便往外一传, 人家小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   “老师,我真没有收买这个老太太污蔑宋绵思!”奚鑫铭急了,先前他要害宋绵思的时候还觉得宋绵思是活该, 现在轮到他自己,他总算知道害怕了。   “是,你没收买,是我胡说八道行了吧。”巫瑞卿拢了拢外套,“我一老太太有那闲工夫吗?”   毛中恺面色一沉,对奚鑫铭道:“你也别狡辩了。回头你和白袅袅,两个人在班级里面给宋绵思当众道歉!”   “要我给她道歉?!”白袅袅瞪大了眼睛,手指着宋绵思,不可置信地看向陈主任,指望陈主任能够帮忙说话。   可陈主任这会子哪里还随便开口。   他抵着嘴唇,咳嗽一声,“白同学,这做错了事,那就得承担起责任来。你们是该给宋同学一个交代。”   白袅袅眼中满是愤怒,她看着宋绵思,宋绵思冲她微微一笑,唇角勾起。   “因为我和宋绵思同学产生的一点小误会,影响了宋绵思同学的名声,我在此郑重地对宋绵思同学表示歉意……”   讲台上,白袅袅手中拿着道歉书,念的时候,嘴唇都在颤抖。   她几乎都是囫囵地把这篇道歉书念完,下来的时候压根都不敢看其他人的眼神。   钟红嫌恶地看了她一眼,低声对宋绵思说道:“这白袅袅真的是叫我没想到,竟然连这种事都能做出来。我真不明白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我们的同学?”   钟红的想法无疑代表了班里面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在他们看来,白袅袅和宋绵思虽然有过节,但这个过节不过都是些小事,都是同班同学,有什么大不了的,顶多就是不说话罢了。谁能想到白袅袅和奚鑫铭竟然干出了找人抹黑宋绵思的事情出来。   这种做法简直令人发指。   “这也就是个别人,绝大多数的同学都是好的。”宋绵思小声说道。   她相信,吃了这么大的亏,白袅袅和奚鑫铭这两个人短时间内都不会敢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了,这回在毛中恺的要求下,学校给白袅袅和奚鑫铭两人都记了大过。   无论是白袅袅还是奚鑫铭,大学四年都别想要能够拿到奖学金了。   而且,在毕业之后,虽然大学生包分配,可分配的地方也有优劣,像她们专业的师兄师姐,有些就去了外贸部,也有的被调派到了其他城市那边去,在现在北大学生格外精贵的情况下,异地工作无疑是最差的安排了。   巫瑞卿还给学校写了一封表扬信表扬了宋绵思。   学校领导那边虽然没说什么,但显然对宋绵思印象好了不少。   这无异于是一件好事。   解决了这件事后,宋绵思整个星期过得都很轻松愉快,周五回家时,宋绵思刚走进家里,就瞧见客厅里来了个陌生人,那人脖子上还挂着个照相机。   “这位是?”宋绵思将书包放下,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小宋,你来得正好,这是《北京日报》的记者小封。”许招娣热情地冲宋绵思招招手,“这小封就住在咱们家隔壁胡同,听说了你的事后,小封说要登报报道这件事。我们正和他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呢,你就来了。”   “封记者,您来。”宋绵思伸出手和封验握了握手。   封验看见宋绵思的时候是有些惊艳的,他先前没见过宋绵思,因为抱着对高材生的刻板印象,他想象中的宋绵思应该是个比较朴素、不会打扮的女生,可一见面,他就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   宋绵思的长相丝毫不逊色于电影里面的女演员,甚至还有一股独特的阳光而干净的气质,就像是清晨明媚的春光一样,叫人看着就心里喜欢。   “你就是宋绵思同学?”封验有些不敢认。   宋绵思微微一笑,道:“难道还有第二个宋绵思?”   封验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和羞涩:“倒也不是,不过你来的正好,我问许大妈终归不如问你本人来的好。”   “那你想问什么?”宋绵思倒是不介意再上一次报纸,人的名树的影,她的名气大了对她也有不少好处。   “是这样的,我主要是想过问下宋同学和许大妈几位老人家是怎么认识的?”说起工作上的事情,封验就比较从容自然了。   宋绵思一一作了回答。   等采访结束,外头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半边天际。   “都这么晚了啊?”宋绵思看了下窗外有些惊讶,“封记者,要不您今晚留下来吃个饭?”   这是老北京家常习惯的客套话。   碰上个稍微认识的或者有交情的,都开口留饭,人要是真留下来,那也不会亏待人家,就算是饿着自家,也不会让客人空着肚子离开。   “不了,不了。”封验耳根通红,“我家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呢,我就先走了。”   “那成,那我送送你。”宋绵思说道。   封验越发手足无措,许招娣看得出他的局促和那点儿春心荡漾,她开口道:“小宋,你去厨房帮帮你赵大爷的忙,我送送小封出去。”   宋绵思愣了下后,答应一声往厨房去了。   许招娣送了封验出去,在巷子里的时候,她就对封验说道:“小封啊,小宋你就别想了,人家小宋有对象了。”   封验脸色一白,“大娘,我……”   他的确是对宋绵思有那么点心思,毕竟宋绵思青春少艾,性格又开朗大方,模样还俊,哪个男人看了能不心动?   “行了,小封,人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往后你还能碰到更好的。”许招娣道,她就是为了避免给宋绵思找麻烦,毕竟许招娣看得出来,宋绵思和她那个叫林贺成的对象感情显然很不错。   前几天,宋绵思才刚寄出去一个包裹给她兑现跟。   “我知道了。”封验有些沮丧,但好在只是刚刚有些意思,所以倒也不至于太过伤心。   许招娣回去的时候,宋绵思就从厨房里出来,她刚刚是没反应过来,等到厨房转了一圈,发现没啥事需要她帮忙的时候,宋绵思才琢磨过来。   “多谢许奶奶。”宋绵思对许招娣说道。   许招娣拿手指头戳了下她的额头,“别光是口头谢我,你那个对象,什么时候能来让我们瞧瞧?”   “就是啊,我们都想看看是什么男人能让小宋这么喜欢。”赵三从厨房里探了个头出来,乐呵呵地说道。   早在宋绵思入住这里的第一个星期,就有人来打听她有没有对象,毕竟这年头也是僧多粥少,长得漂亮还会念书的姑娘是真不多。   宋绵思为了避免麻烦,就干脆把林贺成和她的事给说了,还说等她毕业后,就打算去领证。   因此,大院四个老人家都知道宋绵思有这么个对象。   原本他们对林贺成还不是很好奇,可随着和宋绵思相处,感情处出来了,自然就很关心宋绵思的对象到底是什么人。   尤其是巫瑞卿,没少打听这事。   “那得等他有机会放假,我才能让他来看看你们。”宋绵思笑着说道。   她也想让林贺成和许招娣他们见见面,这几个人都是她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人,她当然希望他们彼此能够见一面。   “那可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了。”赵三摇了摇头,缩回了脑袋,参军的都没什么假期,这事就算是他们也都听说过。要不说那军嫂日子难过呢。   白袅袅在学校里被记了大过的事,压根没敢告诉白家人。   她在白家人面前都是柔柔弱弱、温柔贴心的模样,好在这件事闹得不大,除了他们经济系的人知道,学校其他人都不知道,倒也没传到白家人耳朵里面去。   “袅袅,起床了?”曾文秀摆放着碗筷,对刚从楼上下来的白袅袅说道,“过来吃早饭吧,你们学校的食堂手艺肯定不如刘嫂的手艺好,今儿个我特地让刘嫂给你做了小笼包。”   “谢谢大伯母,谢谢刘嫂。”白袅袅冲着曾秀文和刘嫂道了谢,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白家是住在大院里面,一栋两层楼的房子,更是请了专门的保姆负责做家务和一日三餐。   白袅袅先给曾文秀盛了一碗豆浆后,才给自己盛。   在白家人面前,白袅袅总是最贴心的最懂事的孩子。   “大伯母,哥今天怎么不在家啊?”白袅袅好奇地问道,她起来的这个时间点,白志刚还得去上班,可白凌风是大学生,今天可是放假。   “一早上和人约出去踢足球了。”曾秀文道:“你哥现在加了个足球队,好家伙,天天周六日往外跑,我看再过阵子,估计都甭想看到他了。”   这说曹操曹操到。   正说到白凌风呢,外头就传来蹬蹬瞪的脚步声,紧接着白凌风抱着一颗脏兮兮的足球跑了进来,他满头大汗,手上还拿着一份报纸。   曾秀文吓了一跳,在看清来人后,皱起眉头,“凌风,你怎么这副模样?不是去踢足球了吗?”   “我哪里还有心情踢足球。”白凌飞沉下脸,将足球丢在一旁,把手上的报纸递给他妈,“妈,你看看今天报纸上写了什么?”   “报纸不都是来来回回那些事。”曾秀文不以为然,却还是接过了儿子递过来的报纸。   旁边的白袅袅心里头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当曾秀文看到报纸副刊上面的文章后,她的神色就变了,曾秀文看了看报纸,又朝白袅袅看去,“袅袅,你这阵子在学校没发生什么事吗?”   “学、学校能有什么事啊。”白袅袅心里发虚,她喝了口豆浆。   曾秀文看着她,表情却严肃了起来,“袅袅,你老实说,到底有没有事?”   “妈,你还问干嘛,报纸上都登出来了,刚才人家问我那白同学是不是我妹妹,我的脸都快丢光了!”白凌风气恼地说道,他这人最爱面子,不然也不会经常开着分配给他爸的车子到处转,今天早上丢了这么大的人,白凌风只觉得自己都没脸出去见人了。   “什么白同学!”白袅袅一怔。   曾秀文叹了口气,把报纸递给她,“你自己看看。”   白袅袅拿过报纸,副刊上刊登了封验写的一个好人好事的报道,内容正好是北大学子扶助老人,这北大学子自然就是宋绵思,而白袅袅和奚鑫铭两人做出来的丑事也都被写在里面,当然,封验给他们两个模糊了下名字,只留了姓氏,可只要有心人一联想,哪里猜不到这两个人是谁。   白袅袅的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她的手指颤抖。   曾秀文表情有些恨铁不成钢,她知道白袅袅在她们面前和在外人面前不是一个模样,可她想不到白袅袅会做出这种事来,“袅袅,这是不是你?”   北大经济系就她一个姓白的,再加上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曾秀文去学校一打听,就能知道情况,白袅袅不敢撒谎,她低着头,眼泪就落了下来,“大伯母,是我,但是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那人家记者能这么写?”白凌飞也是气坏了,也没了往日疼白袅袅的心情。   曾秀文到底心软,再加上她没有女儿,一向是把白袅袅当成自己女儿看待,语气缓了下来,“你说不是你,那是谁?”   “是奚鑫铭唆使的。”白袅袅擦着眼泪,“是他跟我说宋绵思骗老人家钱,我才说得把这件事告诉老师,可我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是奚鑫铭胡诌出来诬陷宋绵思的。我已经知道错了。”   听说是别人唆使,曾秀文心里头到底好受多了,“你怎么这么糊涂?学校方面是不是处置你了?”   “记了大过。”白袅袅低下头,声音有些微弱,显然很是心虚。   曾秀文一怔,随后有些气恼,“这么大的事,你就不和我们说一声?!”   白家最看重孩子的教育,无论谁的孩子,从小到大都不允许在学校烦什么错误,曾秀文先前还因为白袅袅能考上北大,很是得意,在圈子里面炫耀了一段时间。   要是叫那些外人知道,白袅袅被记过,曾秀文觉得自己都没什么脸面去见人了。   “叮铃铃——”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刘嫂去接了电话,而后高声道:“太太,孙太太打电话来了。”   曾秀文心里咯噔了下,这孙太太的女儿就考了个普通大学,曾秀文没少在这个孙太太面前夸耀过白袅袅的成绩。   曾秀文沉着脸走了过去,果不其然,那孙太太开口就问那白同学是不是白袅袅。   对于这事,曾秀文是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尴尬得恨不得有道地缝能够钻进去。   挂断了电话后,曾秀文对白袅袅说道:“过几天你哥哥的生日宴会你就别回来了,等事情过去再说吧。”   白袅袅脸色更加苍白了,却不敢说什么。   她下午急匆匆地就回学校了,没像先前一样待到第二天早上才回学校。   可到达学校后,白袅袅才发现学校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原本他们两个做的事只是在经济系内人尽皆知,上了报纸后,几乎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了。   白袅袅这人又爱出风头,打扮也是赶时髦,故而很多人都认得她。   从学校门口一路到宿舍,她没少遭到别人异样的眼光。   羞怒交加的白袅袅将这一笔笔账都算在了宋绵思身上。   但白袅袅还算是比较好的,奚鑫铭可比不上她了,奚鑫铭家里对他一向很重视,他爸是机关单位的小干部,就指望他将来有出息,光宗耀祖,闹出这样的事,奚鑫铭周末在家里愣是被他爸拿皮带狠狠地抽了一顿。   周一还得一瘸一拐地到学校里头去。   这两人的下场,宋绵思没去在乎,她现在的事业如火如荼,电视机、收音机的生意实在是太火爆了,几乎每个星期都少说卖了二十多台电视机。   一个星期下来,利润都达到了五千多块钱。   宋绵思手上现在至少有十万块钱了。   这个数目实在大得可怕,要知道北京现在一个四合院也就才七八百块钱,一个工作岗位也不过四五百。   而宋绵思手里捏着的这笔钱,如果拿去买房子,她足可以买下几十套房子,而且至少还是三环内的,因为这年头三环以外都是属于乡下了。   “小宋,小宋,小王来找你了。”许招娣掀开帘子,对客厅里做作业的宋绵思说道。   宋绵思抬起头来,就瞧见隔壁王大妈的儿子王钟文,“王大哥,今儿个不用上班啊?”   王钟文的工作是在旅馆里面,那工作得轮白班夜班,作为一个男丁,他轮夜班的次数多,因此,宋绵思见到他的次数可谓是屈指可数。   “不是,今儿个还要上班,我是临时跑出来的。”王钟文解释道。   他摩擦着手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宋绵思看了一眼就知道王钟文估计是有什么事想要求她帮忙,她笑道:“王大哥,你这人不是一向有什么说什么嘛,今儿个怎么变了个性子?”   王钟文摸着后脑勺嘿嘿笑了一下,“宋妹子啊,是这么回事,我们旅馆有个人想买电视机,可是呢,没门路,黑市里面也买不到,我就想问下我能不能从你这儿买台电视机拿去卖给他?”   宋绵思明白了,王钟文这是想当二道贩子。   怪不得吞吞吐吐的。   这倒是没什么,其实就算王钟文不说出来,他私下跟许招娣他们买一台电视机,难道他们还能不卖不成?   这和什么过不去,也不能和钱过不去。   她微微点头,“行啊,这事您去和许奶奶说一声,价格还是照着我们卖给你们家的价格。”   王钟文愣了一下,而后高兴地说道:“那怎么好意思?要不贵点儿?那人舍得花钱。”   “没事。”宋绵思摆摆手,“就照着这个价格卖给你,不过,您卖什么价,我们却是不管的。”   王钟文这时候就算再憨,那也明白宋绵思的意思了。   这意思是他能够从里面挣一点儿小钱。   还别说,王钟文本来就有点儿这个意思,他和对象的婚事给定下来了,日期就在十一月,眼下离着十一月还有一个月多的时间,王钟文这些日子没少在外面干点儿外快,比如蹬蹬三轮车,挣点钱,好到时候能置办个像模像样的婚礼。   他那对象人好,没和他要什么三金,可人家姑娘嫁过来,难道就真的啥也不给?再怎么着,也得弄出个金戒指出来。   “宋妹子,大哥谢谢你。”王钟文发自内心地感激道。   宋绵思笑着道:“您不用谢我,这事咱们是双赢,以后要是还有这种事,您也不必问我,直接去找许奶奶或者赵大爷说一声就行。”   “哎。”王钟文高兴地重重点了下头。   他高兴,宋绵思也高兴,旅馆那地方多大的人流量啊,而且还都是出得起钱的人,   这客源又增加了。 第83章 当长嫂的第八十三天 当长嫂的第八十三……   对于宋绵思来说, 学校的日子固然舒服,可要论舒坦,还是在小四合院里面。   入了秋,天气转凉了, 一早起来, 宋绵思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鸟叫声。   她穿上外套走出去一看。   赵三手里正提着一个鸟笼, 笼子里是一只非常活泼的八哥,正在鸟笼里面来回跳呢, 嘴上还说道:“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这是哪里来的鸟?”宋绵思笑着问道,她走了过去, 随手逗了一下,那只八哥也不是一般的活泼, 瞧见她, 也不怕生, 还嘴甜地喊道:“漂亮姑娘, 漂亮姑娘。”   把宋绵思和赵三等人都逗笑了。   “怎么样?这鸟好玩吧?”赵三自豪地说道,“这是我请人家让给我的, 花了小三十块呢。”   “瞧你得意那样。”许招娣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道:“这好不容易挣点儿钱,你也不好好攒攒钱, 你看看你花钱这大手大脚的模样。”   “我愿意花钱,你管得着嘛你。”赵三也不客气, “我买鸟, 总比你花钱去买什么雪花膏来得好,那雪花膏也没见有啥用啊。”   “那是你眼睛不好使!”许招娣不乐意了,她这些日子天天涂雪花膏, 感觉自己明显比以前皱纹少了不少,出去外头都有人夸她年轻呢。   “好了,你们两个就别吵了。”宋绵思连忙劝架,这两人要说吵架也不像是吵架,偏偏碰到一起,那就和火星撞地球似的,总有法子吵起来,眼下还没吃早饭呢,要是让她们继续吵下去,早饭是不用吃了。   看在宋绵思的份上,赵三和许招娣这就罢休。   宋绵思看了下逗弄着八哥的赵三,问道:“赵大爷,咱们今天早上吃什么啊?”   “哦,早饭啊,你宗大爷和你巫奶奶出去买了,说起来也去了有段时间了。”赵三刚说到这里,眼睛往门口一瞧,这不说曹操曹操到,两人就回来了,“诶,回来了。”   宗维新手里提着个饭盒,里面是牛肉烧麦、大肉包子,还有打好的豆浆。   巫瑞卿手上东西不多,却是拿着一卷画轴。   她脸上满是笑容,“小宋啊,你起来了?”   “是啊,巫奶奶,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宋绵思随口问了一句。   巫瑞卿晃了晃手上的画轴,随手把画轴给打开了,“这个啊,张大千的画,我买来挂在我们房间里的,你瞧,多漂亮啊。”   张大千的画?宋绵思又多看了一眼,笑道:“这幅画画的挺好的啊,虽然说是假的,可也不错,多少钱啊?”   “谁说这画是假的?”巫瑞卿瞪大了眼睛,“我花钱买假画干嘛,这就是真画,花了我十二块钱呢。”   “咳咳咳。”宋绵思被这消息震惊得呛住了,她咳嗽几声,难以置信地看向巫瑞卿,“这画是真的?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巫瑞卿不乐意:“我在荣宝斋里买的,要是假的,我就去把他们招牌给拆了。”   宗维新更是道:“是张大千的画没错,这仕女图是他的画工,当初我们家里有一幅他的山水画,可惜后来兵荒马乱的,就丢了。”   宋绵思走上前去,那副仕女画下面果真有张大千的印章,落款还是壬寅年,也就是1962年。   “巫奶奶,您可捡大便宜了。”宋绵思惊叹着说道,这一张画现在才十二块,可等过二三十年,这画就能卖出天价,几百万几千万不止。   “啥大便宜,就这我还嫌弃呢,要不是没有八大山人的画,我才不买这画呢。”巫瑞卿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嫌弃,一副很看不上这画的模样。   这要是被后世人听见了,肯定得说她不知天高地厚了,几百万几千万的画还嫌弃不好。   但赵三等人都习以为常。   人家巫瑞卿的确有说这种话的资格,当初他们巫家在北京城这块地方,那是有好几条街道都是他们的,家里头的摆设都是古董,字画那更是非名家字画不要,就连巫瑞卿的首饰行头,那也是价值不菲。   巫瑞卿还说过,当初她娘给她攒嫁妆,买的头面都是买翡翠头面,那是一水的绿,没个几千个大洋是拿不下来。   也就是现在没落了,不然还真不至于摆这张大千的画。   “那还有其他画吗?”宋绵思动心了,这买猴票固然能升值,可名家字画升值空间更大啊,齐白石、张大千、这些人的画随便买下来,过个十年,回头就值不少钱,就算不卖出去,自己留着把玩也好。   “多的是呢,你要想要,等会儿咱们去荣宝斋,我帮你掌掌眼。”巫瑞卿不以为然地说道,她嘴上还说道:“小宋啊,你要是想买古董,其实最应该入手的是瓷器。”   “瓷器?”宋绵思对这方面倒是没什么了解,她边帮着宗维新摆放碗筷,边问道:“怎么就是瓷器呢?青铜器不好吗?”   巫瑞卿和宗维新对视一眼,两个老人家笑的险些背过气去。   就连赵三和许招娣也都快笑抽过去了。   “好姑娘,您口气是真不小,是,青铜器是有收藏价值,可是啊,这玩意不合法啊。”巫瑞卿拍手道,“就算是你自己捡到的青铜器,那也得上交国家,否则你留着就是犯法。另外就是,这东西出手也难啊,你说大家伙买古董那是为了什么?”   宋绵思若有所思地说道:“是为了收藏和升值,乱世黄金盛世古董。”   “没错,这话说对了。”巫瑞卿喝了口豆浆,“那这青铜器不合法,那能随便卖出去吗?不能吧,也不能随便给人看,这么一来,谁还收藏这玩意啊。”   宋绵思是恍然大悟,她今儿个才知道什么叫做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巫老太太一番话简直是醍醐灌顶。   “那又为什么不是字画呢?”宋绵思追问道。   巫瑞卿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原因就更简单了,你说这字画呢,像近代的字画那还好,要是以前的字画,那可得有条件保管,不能受潮不能虫咬,还得防火。要是碰上走水,那甭管多么贵的字画,也得化成一堆灰烬。所以说来说去,还是瓷器更有收藏价值,这玩意不用怎么保管,只要稍微给他找个稳妥干燥的地方一放,放个四五十年都不成问题。”   这番话的确很有道理。   像很多出土的古墓,那些下葬的字画都有一个风化的问题存在,可是瓷器却是完整无缺。   “怎么样?”巫瑞卿打趣地问道:“你还去不去荣宝斋买字画了?”   “去,为什么不去?”宋绵思理直气壮地反问道。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要是不吃,那才是对不起老天爷的安排呢。   再说了,宋绵思现在手头上十几万,她不必做选择题,她可以全都要。   吃完早饭,宋绵思就和巫瑞卿一块去了荣宝斋。   这荣宝斋就坐落在和平门外琉璃厂的西街,是专门做文房四宝的,当然也卖些字画,这地方最好的一点就是东西真假,他能够有保证,不像是后世的古董店,是真是假,您自个儿瞧,挣了呢,是您的,亏了呢,也是您的。对新手极其不友好。   宋绵思和巫瑞卿走进荣宝斋,刚进去,就有个戴眼镜的男人过来招呼,“老太太,您又来了啊。”   男人态度亲切,语气亲昵,显然和巫瑞卿是旧相识。   “是啊,带个晚辈过来看看你们荣宝斋的画。”巫瑞卿笑着说道,“我们这晚辈可愿意支持你们荣宝斋生意了,您可得给个好价钱。”   “哎呦喂,瞧您这话说的,既然是您晚辈,那我就当成自家孩子一样,肯定不会让她吃亏。”男人笑呵呵地说道,眼神看向宋绵思。   巫瑞卿介绍道:“这是小宋,住我们家的,这是荣宝斋的许经理。”   “许经理,您好。”宋绵思微微一笑,点了下头。   许经理也笑着微微颔首,问道:“小宋同志想买什么画?”   “有没有张大千、徐悲鸿、齐白石这些人的画?”宋绵思张望了一圈,他们这荣宝斋外面一圈架子上摆放的都是些文房四宝,还有卖些钢笔墨水,倒是没瞧见画在哪里。   “有啊,你们跟我来。”许经理招呼道,“这小宋同志是想学画画?”   学画画,她哪里有那天赋?宋绵思心里嘀咕,脸上扬起笑容,“倒也不是,主要是想熏陶熏陶,陶冶下情操。”   “她啊,在北大学习,念得是经济系。”巫瑞卿自豪地说道,带着些微褶子,很是慈祥的脸色自然而然地流露出骄傲自豪的神情。   许经理面上露出惊讶神色,“北大的学生,那可了不得啊。”   大概是因为这,许经理对宋绵思和巫瑞卿的态度更好了,比起刚刚更加热情,他把宋绵思和巫瑞卿两人引进后面,只见墙上琳琅满目挂了一群近代史上赫赫有名的画家的字画,其中有一幅画最吸引宋绵思的眼球,那是一副齐白石的徒弟李可染绘画出来的《万山红遍》,标价要140。   然而,宋绵思记忆深刻,在后世的拍卖会上,这一幅《万山红遍》卖出了近亿的价格。 第84章 当长嫂的第八十四天 当长嫂的第八十四……   “这幅画一百四十元?”宋绵思指着那副画, 嗓音都有些发抖。   只要入手这幅画,她就算什么都不干,过个十几二十年,便是板上钉钉的亿万富翁。   “是啊。”许经理不明所以, 听宋绵思语气激动, 还以为她觉得价格太高, 忙道:“这李可染的画虽然不出名,可是他的画工不错啊, 他可是齐白石的徒弟,齐白石大师都对他赞赏有加呢。”   “这幅画我要了。”宋绵思立即拍板说道,简直不带犹豫。   她的手指在墙上挂着的画一扫, “这面墙所有的画我都包了。”   巫瑞卿和许经理愣住了。   许经理看了巫瑞卿一眼,诧异地对宋绵思说道:“小姑娘, 你没和我开玩笑吧?你真要把这些画都买下来。”   “我不喜欢开玩笑。”宋绵思摇头说道, “这些画我都想要, 您帮我算算多少钱吧?”   “不是, 小宋,你真打算把这些全都给买了?”巫瑞卿一脸难以置信, 她本来以为宋绵思也就是来买一两副画去看看, 谁知道她竟然一口气把这面墙上挂着的画都买了,这里可是有二十来幅画, 就算一张二十多吧,加起来也得有四千多了。   “是真的。”宋绵思道, “我这人也不太会做选择, 干脆就全要了。”   好一个不会做选择。   别人不会做选择,那是一张都不买,她倒是好, 一口气买了这么多张画,都快可以开一个美术馆了。   “许经理,麻烦您帮我看下到底多少钱?”宋绵思说道。   许经理还仍然有些不敢相信,“这里的画可得有四千多,你可得想好了?”   “我想好了,您也不用担心我没带钱,我带够钱了。 ”宋绵思拍了拍身上的背包,出门前她知道今天要花不少钱,所以就带了六千在身上。   怎么想,这笔钱也够了。   许经理神色恍惚地答应下来,去拿了算盘过来算账。   “张大千的画一张,一百二十块。”   “徐悲鸿的画,八十块。”   “齐白石的虾,六十块……”   宋绵思在旁边听着价格,有些疑惑,“这齐白石的画怎么比他徒弟的还便宜?”   许经理解释道:“我们这是按照尺寸大小来的,再来李可染这幅画呢,也比较有名气,我们买的时候贵,自然卖出去也就比较贵。”   宋绵思恍然大悟。   除了这前几张画稍微贵些,接下来的画都是二十多三十多的价格。   最后,许经理一扒拉算盘,对宋绵思说道:“一共四千九百二十三块。”   “小许,咱们这么熟了,你算个便宜价,四千九百就成。”巫瑞卿还砍了价。   宋绵思在旁边想开口,却被巫瑞卿瞪了一眼,只好悻悻地闭上嘴巴,在宋绵思看来,用快五千块拿下这么多幅画,简直就和抢钱没分别,要是还砍价,那就有点儿于心不安。   但是,对于精打细算,且不太看得上近代画的巫瑞卿来说,什么张大千,齐白石,那都比不上唐伯虎。   要不是现在没机会,她都想让宋绵思别买这些个不值钱的,还是买点儿唐宋明清时期的画家的画,那才值钱。   可是,这些画呢,那是可遇不可求。   许经理无奈:“巫大娘,我们这里也没多少赚头了。”   “你少来,小宋这么关照你们生意,你还抠这个十块八块的,行了,别说,我拿主意,就四千九百。”巫瑞卿软硬不吃,态度果断。   许经理只好答应下来。   也是确实是宋绵思这笔生意实在太大了,所以他也不好意思在这点儿钱上面讨价还价。   拿着一麻袋的画,出了荣宝斋,宋绵思怕路上颠簸,把画给弄坏了,喊来了一辆出租车。   巫瑞卿这回倒是没说什么,她也知道比起坐出租车的十块八块,这四千多更有价值。   就是下车后,对于出租车非得要外汇券这事,老太太心里有点不高兴。   “人民币咋了,明明就是北京人的出租车,咋还非要外汇券呢?好家伙,一趟要十块外汇券,可真能挣钱。”巫瑞卿嘀咕不已。   宋绵思知道老太太就是不高兴多花钱,这时候要是和她唱反调,那就等着被老太太念到耳朵起茧子。   因此,她选择闭口不谈。   一老一少回到屋子里,赵三和宗维新都出去送货了,许招娣留在家里打着毛线,看着她们回来,随口道:“回来了。”   “是啊,许奶奶。”宋绵思说道。   巫瑞卿拉过椅子坐下,许招娣眼睛瞥了一眼,瞧见宋绵思手上那一麻袋东西,愣住了,“你们这是去买白菜去了?”   “噗。”巫瑞卿丝毫不给宋绵思面子,直接笑出声来。   宋绵思哭笑不得,“许奶奶,我们是去买画了。”   “买画装了这么大一麻袋?小宋,你可不地道,糊弄你许奶奶。”许招娣摇头说道。   “可不是,谁买画和小宋似的,一口气买一麻袋啊。”巫瑞卿揶揄道,脸上满是笑意,以前宋绵思没来的时候,四个老人家住在一块,虽然说互相有个照应,可日子就是过得去,这个四合院也仿佛笼罩着一层阴影,甚少能看到她们的笑容,可宋绵思来了,也仿佛把笑声带到她们的四合院了。   周围好些人家的小孩子现在都有胆子跑到了他们这边来了。   “小宋,你买这么多干什么?”许招娣手上打毛线的动作停了下来,一脸错愕地看着宋绵思。   宋绵思道:“这些画将来能升值,等到时候可值不少钱了。”   “那得等你曾孙子曾孙女那一代了。”巫瑞卿摇头道:“字画这些东西没个一百多年,那价格能涨上去?”   宋绵思笑道:“那咱们就等着瞧就是了。”   巫瑞卿也乐了,“等着瞧就等着瞧,不过你这些字画放哪里啊,要是受潮了,被虫咬了,那可就损失大了。”   这还真是个问题。宋绵思有些迟疑。   巫瑞卿摇了摇头,“行了,跟我来吧,我找个地方给你放这些字画。”   宋绵思忙抱起麻袋跟了上去,许招娣也凑热闹去看看到底巫瑞卿给宋绵思找的是什么地方。   可她们两个却是跟着巫瑞卿进了宋绵思的房间。   宋绵思愣了下,“巫奶奶,我这房间虽然防潮,可是日晒大啊。”   这些字画是潮不得,晒不得,要是一晒,那色彩就容易氧化,坏的就更加快了。   “我能不知道吗?”巫瑞卿道,她走到衣柜旁边,拍了拍衣柜,“你的那些字画就放在这里。”   “这衣柜?”宋绵思挑起眉头,有些不解,“放这衣柜能保管好这些字画?”   “你可别小瞧这个衣柜。”巫瑞卿哼了一声,“这衣柜可是当年我娘的陪嫁,拿金丝楠木打出来的衣柜,搁在以前那会子,可值不少钱呢,这衣柜,不生虫,不闷湿,你这些字画放里面,绝对没问题。”   宋绵思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   她成天用这衣柜,可从没想到这衣柜竟然还是有来历的。   她对巫瑞卿竖起大拇指,“巫奶奶,我算是服了您了。您实在是这个。”   巫瑞卿心里得意,面上却露出不动神色的表情,淡淡说道:“这有什么啊,我们家小时候金丝楠木的东西多了去了,可惜全被那些鬼子抢走了,也就是这口衣柜实在抢不走。”   巫瑞卿说起往事,神色还有些忧伤。   宋绵思怕她伤心,忙转移开话题,“巫奶奶,那我这衣柜拿来放衣服,回头能不能托您帮忙找个人再打一口箱子。”   “行,这事我给你办了。”巫瑞卿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   宋绵思先把衣柜里头的衣裳拿出来,再把那些字画一卷卷放了进去。   她看着这些字画,心里头既是激动又有些不敢置信。   所以说,这人的命运就是这么神奇,就在前不久,宋绵思还因为自己的存款达到十几万而高兴,可那时候她哪里想得到,自己竟然提前进入了亿万富翁的阶段,虽然只是未来的,但是这些字画将来如果转手卖出去,她身家就是十几亿了。   因为高兴,宋绵思今天索性去请巫瑞卿他们吃火锅。   羊肉是在东来顺买的,烫火锅用的是紫铜火锅,这种火锅火力快,汤底很快烧开,那东来顺的羊肉是真名不虚传,肥肉肥而不腻,瘦肉瘦而不柴,下了火锅,不用五秒就一下熟了,薄如蝉翼。   再下一些豆腐、萝卜、白菜到里面吸取汤汁,就着拌好的花生酱那么一蘸,味道简直是绝了。   到了晚上睡觉前,宋绵思还感觉那股香喷喷的羊肉味还在嘴里,足可见有多么唇齿留香。   第二天,宋绵思要回学校的时候,却是碰到邮差送了东山大队的信来。   她回到宿舍后,把信封拆开,发现这厚厚的信封里面竟然是一叠钱,除此以外,还有孙燕妞的来信。   孙燕妞在信里面说道,这些日子,宋绵思虽然不在,但店里面的生意还是很红火,陈梅香他们试图想要买通她,把她挖走,但孙燕妞没答应,甚至还让人把他们给赶出去。   这件事,孙燕妞本也可以不说的,但这位大姐实在太实诚,也一并写在信里面了。   宋绵思看着信,不由得笑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孙燕妞果然没辜负她的信任。 第85章 当长嫂的第八十五天 当长嫂的第八十五……   孙燕妞在信里面说了店里的经营情况, 现在每个月稳定能有七八千的利润,这些利润她留了一些来以防万一,多余的就送到北京来了。   宋绵思数了数钱,发现有小一万块钱了。   正好最近客源增加了, 宋绵思正想找办法多弄点儿钱呢。   周一下午没什么课, 宋绵思出了学校, 去了莫斯科餐厅。   北京的莫斯科餐厅也被称为老莫,在那十年期间, 因为特殊原因改名成了“北京展览馆餐厅”,卖的还是蛋炒饭这些中餐。   丽萨似乎对这家餐厅情有独钟,因此几次都是约在这个饭店。   宋绵思到了后, 要了一杯橙汁,给丽萨要了一杯咖啡。   没过多久, 丽萨就来了, 过去的小两个月, 丽萨和宋绵思交易的次数不少, 两人慢慢地也有了交情。   “宋,你好像又漂亮了。”丽萨一到来, 就先给宋绵思来了个贴面礼。   宋绵思微微一笑, 帮她拉开了椅子,“你说话这么甜, 看来今天你有什么事想要找我商量啊?”   丽萨性格很是爽朗直接,想也不想就点头了, “是啊, 没错,我的确有件事想找你商量,这些日子你和我兑换外汇券, 挣了不少钱吧?”   宋绵思没有否定,她喝了口橙汁,点了下头,这件事迟早丽萨也会知道的。因为她能想出和外国人兑换外汇券,肯定也有其他人能想到,这么一来,市场竞争就激烈了,相对应的,兑换的比例也会发生变化。   “你有没有兴趣和我合伙呢?”丽萨眨了下眼睛,“我认识很多外国朋友,他们不愿意招惹麻烦,但又想要点儿利润,所以就找我来代表他们兑换外汇券。”   “你想怎么合伙?”不得不说,宋绵思心动了。   那天她在钓鱼台国宾馆门口碰见丽萨只是个巧合,可她没想到,丽萨却是个本事不小的女人,丽萨的社交手段实在高超极了,她似乎走到哪里都有认识的人,并且还在那些人当中能混的如鱼得水。   “我想要提高兑换比例。”丽萨往咖啡里面加了两块方糖,眼睛看着宋绵思,似乎是在试探她的反应,“100外汇券兑换200 人民币。”   “这不可能。”宋绵思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这兑换比例对我来说,根本没有赚头。”   宋绵思也是在睁眼说瞎话,她赚取利润可不是只靠的从外汇兑人民币里面,还有帮忙在友谊商店采购电视机这些方面,可以说,一单买卖宋绵思挣了两回钱。   见到宋绵思拒绝,丽萨也没气恼,她本来也就是试探宋绵思的底线,“那你说什么?”   “1比1.2。”宋绵思说道。   “不行。”丽萨皱紧了眉头,“这个兑换,我挣不了多少钱。”   两个女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神的坚定。   宋绵思选择“退让”了一步,她其实心知肚明这个兑换比,丽萨是不可能接受的,但是如果太早的把底线抛出去,那么对她来说百害而无一利,“好吧,我退一步,看在你的美丽的份上,1:1.5。”   “成交。”丽萨露出一个笑容,她冲宋绵思伸出手,微笑道:“我们一定会合作愉快的。”   “当然。”宋绵思眨了眨眼睛。   和丽萨合作有个好处,那就是宋绵思不用去发愁外汇券的来源,以丽萨的手段,足以满足她明显会日渐增长的外汇券的需求量。   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宋绵思心里头松快多了,甚至还有心思在吃饭的时候和丽萨有说有笑。   这两人毫无发觉自己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何嘉诚和朋友今天本来是偶然才来老莫吃饭,可他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见宋绵思。   “老何,你看谁呢?”室友凑了过来,瞧见宋绵思的面容时,愣了下,拍着脑袋说道:“这不是北大那个宋绵思吗?你认识她啊?”   “哇,这姑娘模样可真不赖。”另一个室友转过头看了一眼,说道:“老何,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何嘉诚心里头有些微的欣喜,嘴上却说道:“你们别胡说了,我和她没什么交情。”   “没什么交情,也能处出来啊,再说了,你现在又单身,怕什么?”室友调侃道:“你和宋胜棉不是早就吹了嘛?”   对于何嘉诚和宋胜棉的感情状况,这几个室友可以说是门清。   何嘉诚有些心动,旁边一个室友说道:“老何,你就别畏畏缩缩,男未婚女未嫁,有兴趣就上啊,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大概是实在是被他们起哄的受不了,也或许是得到了个借口,何嘉诚站了起来,朝宋绵思走过去。   宋绵思和丽萨两个人吃完饭,正好站起身来。   “宋同学?”何嘉诚有些忐忑,也有些不安。   宋绵思淡淡看了他一眼,就收回眼神,她对丽萨说道:“我们走吧,我送你回去。”   丽萨疑惑地看了何嘉诚一眼,但没多说什么,走出去的时候,她才问道:“你认识刚刚那个人吗?”   “我堂姐对象,她出事后,他就和她分手了。”宋绵思轻描淡写地说道,即便何嘉诚当初说的再怎么好听,他这个人骨子里就不是一个靠得住的人,并且这个人很明显很自私自利。上辈子宋胜棉为了他没少和白袅袅撕逼,但凡何嘉诚能稍微靠谱点儿,也没白袅袅那么多事了。   眼看宋绵思离开,何嘉诚神色落寞。   他回去后,几个室友都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了。   他们也是实在没想到宋绵思居然对何嘉诚态度这么冷淡,甚至到了漠视的程度。   毕竟在他们看来,何嘉诚家世背景不错,又是大学生,五官也端正,在学校里面都有不少女生对他有意思,宋绵思虽然有名气,可也不过是个普通女生,任何一个正常女人都不应该拒绝这样的优质男才是,谁知道宋绵思竟然这么不给面子。   宋绵思可没闲情逸致去管何嘉诚受不受伤。   十一月初,有个周五刚好没什么课,宋绵思就买了火车票偷偷地去林贺成的军队看望他。   现在宋绵思在北京,离着林贺成在的部队就近得多了,三四个小时的火车就能到。   到达的时候是中午,正好赶上饭点。   林贺成在食堂里吃饭,警卫员小刘跑过来说他对象来看他的时候,林贺成就冲小刘翻了个白眼,喝了口汤后道,“小刘,你这人学坏了,都拿这种事来调侃我了。”   隔壁桌,刘晓丽听见这话,不由自主地朝着林贺成他们桌子看了过来。   林贺成同桌的几个营长都笑了。   小刘一脸无奈,“旅长,我没说笑,真的,您对象现在就在外头呢,长得很白,还穿着一条灯芯绒长裙。”   一听到这话,林贺成愣了愣,而后饭也不吃了,直接把帽子拿起来戴在头上,对愣住的小刘道:“还愣着干嘛,带我去啊。”   宋绵思手里提着个行李包,里面装了一套给林贺成准备的冬天的衣服。   她正张望着周围的环境,林贺成他们训练这地方是真的有够偏僻,要不是宋绵思加了钱,出租车都不愿意送她到这里来。   “绵思!”身后传来一声喊声。   宋绵思回过头去,瞧见林贺成时,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出来。   而紧跟着林贺成出来看热闹的几个班长都看直了眼。   这些日子,他们没少打趣林贺成是个妻管严,这对象还没娶到手呢,就为了人家姑娘把一年的假期全都请了,下半年连个周六日都没得休息。   可看到宋绵思的一刹那,这几个班长一下能理解了。   这要是他们对象长这么俊,别说把一年的假期都请了,就是把两年的假期全都请了,那也是应该的。   “贺成哥。”宋绵思喊了一声,她的眼神朝林贺成身后的人看去,唇角勾起,道:“贺成哥,你不帮我介绍下你的这些战友们吗?”   “这是老刘、老陈、老白。”林贺成非常敷衍地就介绍了过去,“这是我对象宋绵思。”   “宋同志好。”老刘笑着就伸出手。   林贺成立即瞪了他一眼,老刘那手都伸到一半,愣是缩了回去。   宋绵思看了林贺成一眼,忍俊不禁,对他们三人打了招呼。   老刘三人看了林贺成一眼,林贺成咳嗽一声,他们才和宋绵思打了招呼。   “你这人怎么这样?”宋绵思用胳膊肘顶了下林贺成的腹部,“对你战友和善点儿。”   老刘几个人顿时感动了,这嫂子好啊,头一回来就帮他们说话。   “我对他们几个就挺和善的。”林贺成含糊道:“先不说了,你这个时间点来,吃没吃饭?”   “没呢。”宋绵思道:“早上坐火车来,怕耽误时间,你们去训练打扰到你们,所以就在这个时间点来了。”   “那和我们去食堂吃饭吧。”林贺成说道,“正好今天食堂有红烧鱼,你不是最爱吃这道菜吗?”   “你怎么知道?”宋绵思唇角露出几分笑意。   林贺成得意不已,“那你对象我好歹也是侦察兵过来的。”   老刘几个人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多余,好好的出来干嘛,白白的看人家秀恩爱。 第86章 当长嫂的第八十六天 当长嫂的第八十六……   部队里头不少人都对宋绵思很是好奇。   尤其是自从林贺成为了宋绵思, 请了整整一个月假期后,大家伙更是挠心挠肺地想要知道宋绵思到底长什么模样。   可林贺成这人一向来是守口如瓶,一句话也不肯往外秃噜,所以众人顶多就是能知道他对象年纪轻, 还没到能结婚领证的时候, 其他的就一概不知道了。   因此, 林贺成带着宋绵思进来的时候,食堂里面吃饭的人都不住地拿眼神瞧她, 连饭也不吃。   林贺成扫了一圈,众人连忙低下头去。   他心里骂了一句一群大老爷们竟然这么八卦,面上不动神色, 领着宋绵思去食堂打饭的窗口,“师傅, 来二两饭, 再要一份红烧鱼, 一份鱼头豆腐汤, 一份烧排骨。”   “太多了,吃不下。”宋绵思忙拉着林贺成的手说道。   她的饭量并不大, 顶多就是能吃下半份红烧鱼。   “没事, 等会儿你要是吃不下,我来解决。”林贺成说道, 掏了钱和粮票给了打饭的师傅。   那师傅笑呵呵的,很是和蔼, 对林贺成问道:“林旅长, 这是你对象啊?”   宋绵思脸上一红,林贺成倒是挺厚脸皮,直接就点了下头, “是啊,我对象今天特地来看我。”   他还在特地那两个字上重重发音,生怕谁不知道宋绵思的来意似的。   刘晓丽和文工团几个女生在一块吃饭,把他的话那是听得清清楚楚。   那几个女生都知道刘晓丽一直对林贺成是势在必得,甚至这一两年,林贺成无论给多少回冷脸,她都决不放弃,眼下林贺成对象来了,可就有好戏看了。   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姑娘就故意看了刘晓丽一眼,“晓丽啊,这林旅长的对象可真是漂亮啊。”   刘晓丽握着筷子的手顿时一顿,掀起眼皮,表情带着煞气,“这漂不漂亮,和你有什么关系。”   “哎呀,我也是就这么一说,你干嘛这么生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吃人家的醋呢。”那姑娘笑盈盈说道,丝毫不怕刘晓丽的冷脸。   她转过头,瞧见林贺成端着盘子和宋绵思过来,还故意招呼道:“林旅长,要不来我们这里一块吃饭?”   宋绵思听见声音看了过去,就瞧见几个年轻满是朝气的姑娘,其中一个姑娘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她亏欠了她几百万似的。   宋绵思垂下眼皮,看向林贺成。   林贺成瞧见刘晓丽,躲都躲不及,哪里还会愿意过去和他们一块吃饭,想也不想就道:“不用了,我们那里有位置。”   那姑娘也不恼,笑了笑,又垂下头。   宋绵思跟着林贺成到他刚刚吃饭的地方坐下,几个营长忙让出一个位置出来,“嫂子,坐。”   这一声喊的宋绵思有些不好意思。   但她到底是见多识广,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此时微微一笑,道了谢,坐下。   她来的目的就是想看看林贺成过的怎么样,先前林贺成脖子上那道疤痕把她吓得不轻,这两个月没见到林贺成,虽然时不时有信过来,可信里面都是报喜不报忧,宋绵思自然希望能亲眼看到林贺成安然无恙,这样她才能够放下心来。   因此,宋绵思对周围的人视线都置若罔闻,表现的很是大大方方。   这让那些有心挑剔的人都说不出什么毛病来。   “林旅长这对象是真不错,大气,”老刘点评道:“咱们这里这么多人,她都没露怯,可不太像是乡下姑娘。”   “那还用得着说,林旅长那人看上的姑娘能是孬的吗?”老白说道,他朝林贺成他们那边看了一眼,就瞧见林贺成给宋绵思夹了一块鱼肉,而后眼神跟刀子似的朝这边扫了过来,老白赶忙低下头,不敢和林贺成对视。   “这鱼肉你尝尝。”林贺成对宋绵思说道,“我们这边有个池塘,里面的鱼都特别肥美,这几天食堂都做这大草鱼,你经常读书,多吃点儿鱼肉有好处。”   宋绵思嗯了一声,见周围的人揶揄的眼神,既害羞又好笑,给林贺成也夹了一块排骨,“你也吃,别光顾着我。”   “诶,行。”林贺成也知道宋绵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肯定不太好意思这么秀恩爱,便老老实实地收回筷子,只是时不时地抬眼看宋绵思露出一个傻笑,这任凭谁看了都不禁都得感到牙酸。   宋绵思胃口是真不大,2两米饭吃了小半碗,又喝了一碗鱼头豆腐汤,剩下的都是林贺成解决的。   她看着林贺成吃饭,心里头是真好奇,这林贺成一顿至少得吃四五两米饭,还有一堆肉,怎么他就是不胖呢?   要是她这么造,肯定胖成球了。   她边看着林贺成吃饭,边体贴地给他去掉鱼刺。   刘晓丽是看不下去了,匆匆吃了几口饭,就直接起身离开食堂,她心里头窝着一股火气,心里头难受极了,也不想回文工团那边。   刘晓丽这人脾气霸道,又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和文工团其他人闹矛盾,先前林贺成没搭理她,文工团那边的人就没少笑话过她,今天林贺成对象来了,她要是回去,那还不被人给笑话死。   “晓丽,你怎么来了?”刘晓阳吃着饭,看见刘晓丽回来,愣了愣。   “别提了,我现在一肚子的火。”刘晓丽在她姐对面坐下,“姐,那林贺成的对象来了。”   “他对象来了?”刘晓阳吓了一跳,她看着刘晓丽,着急地问道:“那你俩没起什么冲突吧?”   “没,我能和她一个乡下土妞计较?”刘晓丽抱着手臂,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嫌弃地说道。   刘晓阳眼神中露出怀疑神色,这要是林贺成的对象真的是个乡下土妞,刘晓丽能气成这副德性,那肯定回来的时候都是趾高气扬,恨不得敲锣打鼓把林贺成对象有多丑给宣扬出去才是,不过,这种事刘晓阳知道自己心知肚明即可,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既然是乡下土妞,那你气什么啊。”   是啊,刘晓丽气什么。   她气的可多了,气文工团那群人借着这次机会嘲笑她。   气林贺成的对象模样竟然还真的很俊。   更气林贺成这个人,对着他对象就温柔体贴,又是帮忙打饭打菜,又是帮忙去鱼刺,顶着整个食堂的人都明目张胆地疼他对象,丝毫不怕被别人说。   可对她,林贺成却是从来都不曾奉送过一个笑脸,更不用说做出那些体贴的事情来了。   “姐,你不知道林贺成对他对象有多好。”刘晓丽咬着下唇,以前的话,刘晓丽的确是对林贺成没什么心思,不过是看林贺成模样俊,再加上有出息,虽然说家世背景不太好,但这更方便刘晓丽拿捏他啊。要知道如果林贺成的家庭背景稍微好那么一点点,哪里轮得到刘晓丽来争。   可追林贺成的时间久了,慢慢的,刘晓丽还真的动了真感情,这下,林贺成没栽进去,她倒是自己给栽进去了。   “那你想怎么办?”刘晓阳也心疼妹子,她就这么一个妹妹,自然一切都替她着想,“以前人家对象没来,你追求林贺成,别人顶多就说几句,可现在人家对象都到部队里来了,这事肯定所有人都知道,你要是再去追求人家,那就是道德问题了,就算你们领导也得找你去谈话。”   刘晓丽□□着衣角,“我,我不想放弃林贺成。”   她在林贺成身上投入的感情太多了,而且她追求林贺成的事人人皆知,如果放弃了林贺成,刘晓丽很难找到好对象,别的对象难道不在乎自己的老婆曾经大张旗鼓追求过别人吗?   “那这就是你的好机会。”刘晓阳沉吟着说道。   刘晓丽怔了怔,抬起头看向她姐,脸上一脸不解,“这怎么就成了好机会?”   “你是不是傻啊?”刘晓阳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以前你是想争,可你没机会接触人家啊,可是现在不同了,人家姑娘来部队了,这是你的机会啊。你插足人家说出去不好听,不过要是那个姑娘自己放弃,那事情可就不一样了。”   刘晓丽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下午林贺成他们要去训练,宋绵思也不好让林贺成为了自己耽误了正事,便主动说自己留在宿舍就好。   林贺成心里头有些不好意思:“宿舍里面有我前些天买的花生瓜子,你就拿着吃,要是觉得无聊就出去走走,不过可别走远了。找不到地方就和别人说你是我对象,人家就能给你指路了。”   “知道了。”宋绵思笑道,“我难道还是三岁小孩,这些事情也不知道了,好了,你快去训练吧,别耽误了时间了。”   林贺成答应了一声,临走时还给宋绵思找来了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让她打发打发时间。   林贺成走后,宋绵思就在他宿舍里面逛了一圈,这林贺成的宿舍并不大,也就是比她们宿舍大一点,有张书桌,还有几本毛选。   宋绵思没动他的书,有些口渴,拿起热水壶一晃,好家伙,里面都空了,她摇了摇头,拿起水壶刚打开门要走出去,门口就站着一个作势要敲门的姑娘。 第87章 当长嫂的第八十七天 当长嫂的第八十七……   这姑娘分明精心打扮过, 白衬衫、小裙子,嘴唇上涂抹了口红,模样有几分姿色。   宋绵思记性不错,一下就想起这姑娘是谁来了。   刚才在食堂里拿怨愤的眼神看着她的姑娘。   “你是?”宋绵思微微一笑, 态度平静从容。   刘晓丽本以为宋绵思看见她, 怎么也该露出些惊讶的神色, 可在看到宋绵思反应这么平静后,她心里头有些错愕, 但她还是试图摆出一副城里姑娘的架子出来,“我是刘晓丽,不知道贺成有没有和你提起过我?”   贺成?   叫的这么亲热, 这怕是林贺成的烂桃花吧,宋绵思想起林贺成曾经在信里面提到过的部队里一个追求他的文工团的对象, 心里头若有所思, 面上却露出诧异的神色:“啊, 真不好意思, 贺成哥还真没有和我提起过你呢。”   刘晓丽听见这话,心里头有些不快, 但面上还是笑道:“贺成就是这样, 有什么事都不喜欢摊开来说,我对他也真是没办法。”   既然林贺成和他对象从未提起过她, 刘晓丽心里头就有主意了,她能猜到林贺成兴许是不想惹麻烦, 所以才瞒着他对象。但是这么一来, 刘晓丽却有很大的操作空间能够来挑拨离间了。   她心里一点也不觉得愧疚,反正他们又没结婚。   “听你这么说,倒像是贺成哥哥瞒着我什么事一样。”宋绵思微微眨了下眼睛, 一脸懵懂纯真的样子。   看到她这模样,刘晓丽心里头越发不以为意,也越发坚定自己做出的选择是对的。林贺成将来前程无限,他应该有的是像她这样有手段有家世的对象,而不是眼前这种愚蠢的乡下姑娘。   “他是瞒着你一些事。”刘晓丽道,她听见楼梯那边传来脚步声,话音顿时一顿,等脚步声远去后,刘晓丽才继续道:“这地方不适合说话,要不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谈谈。”   宋绵思心里头带着几分兴味,她深深地看了刘晓丽一眼,勾起唇角,“好啊。”   食堂后面的树林平日里都没什么人。   刘晓丽就怕被人听到她们接下来要说的话,所以特地把宋绵思带到了这里来。   “到了这里,应该不会被不该听到的人听见了。”刘晓丽停住脚步,转过身,看向宋绵思。   不远处的草丛背后,刚刚在食堂里对着刘晓丽阴阳怪气的姑娘张兰蕙听见动静,连忙把自己的对象推开,小声道:“有人来了。”   她对象是部队医院里面的陈医生,小两口本来想趁着这段休息时间在树林里甜甜蜜蜜,腻歪一会儿,可没想到,这地方,这时间,竟然还有除了他们以外的人来。   “谁?”陈医生连忙探出头,想看清楚情况,却被张兰蕙拉了回来。   张兰蕙从草丛探出头,往外一看,眼睛里顿时露出八卦的神色,这刘晓丽竟然和林旅长的对象走到一块去了,这可是件大事啊。   “嘘。”张兰蕙冲对象嘘了一声,悄悄地扒着草丛,打算看看她们两个跑到这里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呢。”刘晓丽带着笑容,可语气却很是居高临下。   “我姓宋,宋绵思。”宋绵思说道,“刘同志把我请到这边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咱们也干脆利落些。”   “好,宋同志这脾气我喜欢。”刘晓丽道,“实话和你说,其实我一直都在追求林旅长。”   她顿了下,看宋绵思的反应,却发现宋绵思几乎没什么反应。   刘晓丽怔了下,诧异地问道:“你就不意外吗?”   “意外,这有什么好意外的。”宋绵思反问道,“贺成一向很优秀,要是在部队里没有女人喜欢他,那才奇怪呢。不过我不解的是,贺成想必早就和部队里的人说过自己有对象,你明知他有对象,却还非要对他死缠烂打,你是什么心思?”   说得好!   草丛后面,一直和刘晓丽有矛盾的张兰蕙暗暗在心里叫了声好。   就是应该这么直截了当,不给刘晓丽留面子,这明知别人有对象,还要追求,这算什么恋爱自由,这是死不要脸。   “你!”刘晓丽没想到宋绵思竟然这么牙尖嘴利,她被气得不轻,脸涨得通红,可想到姐姐来时候的嘱咐,刘晓丽深吸了口气,压下怒气,道:“宋同志,你不要太偏激,我是想找你好好谈谈,咱们把道理讲清楚。”   宋绵思疑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   “你?!”   “先别你你我我,贺成是我对象,你试图来抢走我对象,还想和我讲道理?我倒是想问问你,你的家里面是这么教导你们讲道理的?”宋绵思不急不忙,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格外直接了当,甚至到了一针见血的地步。   刘晓丽脸色是变了又变,她也不装了,冷笑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不必和你客气。你心里应该明白,贺成和你在一起,没有半点儿好处,倒是我能够帮助他在仕途上更进一步,而且,我还是文工团的,你有什么能够比得过我?”   草丛后面,张兰蕙都被刘晓丽的无耻恶心得想吐了,这抢别人对象还理直气壮,刘家就是这样的教养?!   宋绵思眼神复杂地上下打量了下刘晓丽,她摇了摇头,“其实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劝我为了贺成哥的前程选择放弃吗?但是你好像也没多少优势。”   “本来我也不想和你吵,但是你今天自己找上门来,就别怪我话说得太难听。这首先,贺成哥不是那种需要靠结婚有个媳妇帮忙才能飞黄腾达的人,而你们家恐怕也帮不了他什么忙,不是吗?要是你们家真有那儿厉害,你何至于扒着我的对象不放?”   刘晓丽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宋绵思一看就知道自己的说对了,这刘晓丽说那么好听,真要是家里有背景,那多得是愿意往上爬的人找刘晓丽谈对象结婚,她何必吊在林贺成这棵树上。   分明是没有更好的选择,才只能对林贺成下手,却吹得自己家境有多么厉害一样。   “其次,你我的条件上,你是文工团的,这职位的确很不错,但我也不差,我是北大学生,并且我还是我们班的班长,将来毕业我想在北京哪个部门上班都成,就是在国务院也不成问题。你好像这点儿也比不过我。”   刘晓丽眼神露出错愕神色,她失声道:“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北大学生?”   “这种话如果是谎话那一下就会被拆穿,我为什么要说这种谎话来坑自己?”宋绵思微微一笑,“愿不愿意相信,是你的事。不过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并不比你差。更重要的是,贺成哥喜欢的是我,而不是你。所以就算我什么也不会,家里也没背景,他依旧也是喜欢我。”   “所以,这位刘同志,我就奉劝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做小三可是没有好下场的,何况你连当小三的资格都没有。”   宋绵思说完这番话,上下打量了脸色涨得通红的刘晓丽,淡淡道:“人贵有自知之明。”   宋绵思说完这话,直接抬脚离开。   刘晓丽又羞又怒,气得都哭出来了。   草丛后面,张兰蕙却觉得痛快极了,这个刘晓丽一直吹嘘自己的家世,又总是利用她姐夫和姐姐的职务,对她们指手画脚,什么脏活累活都推给她们干,自己却是什么也不干,还老是要争各种机会。   张兰蕙早就看她不顺眼,今天见刘晓丽被宋绵思这么一番嘲讽,那心情痛快的可比大夏天喝凉白开愉悦多了。   宋绵思轻描淡写地对付了自以为是的“情敌”,回到宿舍里懒洋洋地看了一下午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而另外一边,张兰蕙回去后却是迫不及待地把她在草丛中看见的一幕说出来。   这刘晓丽平时得罪人多,关系好的人少,闹出这么大的丑闻都没人替她说几句,不过这也难怪没人替她说话,这当小三你就当小三,你还跑去人家正经对象面前说什么家世、工作,这不是厚脸皮吗?活该被骂。   不过,她们倒是没想到,林贺成的对象看上去斯斯文文,挺漂亮一姑娘,竟然还是北大的,这可了不得。   “要我说,要是我是林旅长,那我也选择那姑娘啊,那姑娘一看就大气,还是个大学生呢,瞎了眼才去找刘晓丽。”姑娘们说道。   林贺成训练完,一身的汗,正要回宿舍去找宋绵思。   半截道上却是碰见了陈旅长。   陈旅长喊住了他,“小林啊,你这瞒的够深的。”   “啊?”林贺成敬了个礼后,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我瞒什么了?”   “嘿,你小子还装傻充愣呢,你对象是北大的,你咋不说一声呢?”陈旅长笑道,“你这人啊,就是藏的太深了。”   宋绵思考上北大这事,林贺成没和部队的人说过,他主要是不爱炫耀。   林贺成摸了摸后脑勺:“这事我觉得没必要说啊,不过,领导,这事您怎么知道?”   “我还能不知道?”陈旅长笑道,“整个部队都知道了。行了,我看你估计也是赶回去看你对象,赶紧回去吧,明天我做主给你放一天假,你领你对象去周围逛逛。人家小姑娘特地跑来看你,你总不能就这么应付招呼人家。”   林贺成顾不得多想,连忙道:“谢谢领导。”   宋绵思在屋子里看完最后一页,刚把书本合上,就听见门打开了。   她回头看去,林贺成一头雾水,显然很是困惑。   “回来了?”宋绵思站起身来,打招呼道。   “嗯。”林贺成点了下头,随后带着几分疑惑问道:“绵思,你是不是和谁说你是北大的了?怎么我回来路上有领导和我说这事?”   北大?   宋绵思愣了下,她也就和刘晓丽说过这件事啊。   这么丢脸的事,难道刘晓丽还往外说了?   宋绵思有些疑惑,把下午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在得知刘晓丽竟然背着他跑来和宋绵思说那些有的没的,林贺成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刚要说什么,外头却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朝这边跑了过来。   “宋绵思,你给我出来!”刘晓丽下午没去文工团,她被宋绵思气得不轻,索性也不去文工团,直到下午她姐姐从医院急匆匆回来,说起外头的风言风语,刘晓丽才知道她和宋绵思说的话都传出去了。   气疯了的刘晓丽什么也不想了,直接就跑来林贺成的宿舍想要找宋绵思算账。   别人拦都拦不住。   可林贺成怎么可能让刘晓丽对宋绵思发疯,他一把拦住刘晓丽,沉下脸道:“你发什么疯?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问问你对象她安的是什么心,她竟然把我们的话都传出去了。”刘晓丽气得脖子上青筋都暴起了。   周围几个宿舍的人听见动静,纷纷走出来。   几个军嫂就说道:“刘同志,这好好的你闹什么啊。”   刘晓丽这时候哪里听她们的话,她虽然敢做,可哪里敢当,要不然能把宋绵思带到树林那边去,不就是怕被人听见。她就是以为宋绵思就是个乡下姑娘,这乡下姑娘在她这种城里姑娘面前哪里抬得起头,就算刘晓丽对她说了不该说的,宋绵思应该也不敢传出去才是。这种事,刘晓丽在大院里见多了。   可她哪里想得到,宋绵思压根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不但把她怼得话都说不出来,还把她的话都传了出来。   现在,整个部队都知道她厚颜无耻地去找人家林贺成的对象,要人家退出,还说自己家里背景比她好,工作比她好,结果人家宋绵思却是个北大的。   “宋绵思,我今天和你拼了!”刘晓丽挣扎着就想挠花宋绵思的脸。   林贺成本来看在她是女人的份上,不想动她,可刘晓丽却是蹬鼻子上脸,这下林贺成不干了,他一把推开刘晓丽,那刘晓丽踉跄了下,摔在她姐姐身上。   “刘晓丽,你够了,你在这里瞎胡闹什么,你找我对象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我都还没有找你算账呢。”林贺成语气冷漠,眉头皱着,看着刘晓丽的眼神充满嫌恶。   “她那么抹黑我,我还不能闹吗?”刘晓丽红着眼眶,心如刀绞,她知道林贺成不喜欢自己,可没想到林贺成竟然对她一点儿怜悯都没有。   “那些话不是我说出去的。”宋绵思皱着眉头,不悦地说道,“我没那个闲工夫去对付你。”   “不是你说的,会是谁说的。”刘晓丽压根不相信宋绵思的话,她咬着嘴唇,眼神狠狠地看着宋绵思,“你都已经是林贺成对象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现在,整个部队都在看我笑话,你满意了?”   周围有人不免对刘晓丽有些同情。   “这晓丽也是怪可怜的。”有人低声说道。   宋绵思眉眼微沉,冷漠地说道:“首先,是你自己先跑来莫名其妙地让我退出,说你家世比我好,更适合当贺成哥的对象;其次,那些话也是你自己的话,就算有人说出去,那她也没说谎。最后,你被人笑话,是你自找的,请不要把责任推在我身上,并且我也没有兴趣去传你的话。”   周围议论声顿时安静了下来,几个军嫂脸色也有些不对。   合着这家世好,就能名正言顺抢别人对象啊。   好几个军嫂家世不太好的,当下看着刘晓丽的眼神就露出嫌恶。   这时候,有个姑娘突然说道:“这些话好像真不是林旅长对象说的,我是听你们文工团张兰蕙说,才知道这事的。”   张兰蕙?   刘晓丽和刘晓阳都怔了怔。   “是啊,这事好像还真是从文工团里面传出来的。”有个军嫂也说道。   宋绵思看着刘晓丽,“你也听到了,你该找的不是我。”   她越是从容,就越发显得刘晓丽处处不如她。   要论相貌,宋绵思的相貌都比她们文工团的台柱强,此时落落大方站在那里,有理有据,别说男人,就是几个军嫂心里头都想,要是她们来挑,那也是选宋绵思啊,选刘晓丽这种,那娶回家都不安稳。   “晓丽,我就和你说别闹事。”眼看局面尴尬了,刘晓阳连忙对刘晓丽呵斥了一句,而后又对宋绵思道:“宋同志,真是对不住,让你受委屈了。”   “委屈倒是谈不上。”宋绵思淡淡看了刘晓阳一眼,“你是刘晓丽的家人吧,要是真为她好,还是正正她的三观,不然丢人现眼的是你们家。”   刘晓阳尴尬不已,道了声是,拉着刘晓丽离开了。   几个军嫂见没热闹可看,也都回去了,不过回去前都和宋绵思打了个招呼。   宋绵思一一答应,等关上门后,她看向林贺成,双手抱着胸:“林旅长的烂桃花可真是麻烦啊。”   “这事是我对不住你。”林贺成赔笑说道,“小宋同志想怎么罚我都成。 ”   “罚你,我罚你干什么?”宋绵思明知故问地说道,“这招蜂引蝶,那也不能怪花香啊,这回就放过你一马。”   其实宋绵思对林贺成的表现也比较满意,那刘晓丽都跑到她面前说那些有的没的,可见林贺成这边她压根就没有成功过,刚刚刘晓丽来找麻烦,林贺成也表现的还行。   “多谢小宋同志,小宋同志可真是明察秋毫。”林贺成嬉皮笑脸地说道。   宋绵思看着他这模样,只觉得好气又好笑,“行了,别贫了,你去食堂打饭来吧,今天闹了这么一出,回头咱们要是去食堂吃饭,肯定得被人围观,我可不想当动物园的大猩猩。”   “好,我这就去,小宋同志吃什么?”林贺成拿了饭盒,问道。   “随便吧。”宋绵思无所谓地说道。   这一边其乐融融,另外一边,刘晓丽和刘晓阳回到家里后,却是爆发了一阵争吵。   刘晓阳在部队医院里面当护士长,平日里最爱颜面,今儿个她妹妹闹出这么一出,简直把脸都丢光了,她看着啜泣不已的刘晓丽,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别哭了,现在哭还有什么用,整个部队都知道你干的事了。”   她本来是想让妹妹消停,想想办法解决这事。   可刘晓丽这时候又气又委屈,听刘晓阳这么一说,一下子就爆发了,“你还说我,这主意是你给我出的,我现在这样,你也得负责任?”   刘晓阳被刘晓丽这话给砸懵了。   她看着刘晓丽,气愤不已,“你说话可得凭良心,我出这主意,那还不是为了你。”   “为我,你不也是图那林贺成的前途。”刘晓丽也不傻。   两姐妹吵得不可开交。   这楼层的建筑隔音效果可不怎么好,她们两姐妹吵架,外头人是听得一清二楚。   本来对于刘晓丽干的这事,大家都嫌弃不已,但并没有迁怒到刘晓阳身上去,因为刘晓阳这人平时很会做人,比刘晓丽可强多了,不然也当不了护士长。   可当听说刘晓丽找人家对象让人家退位让贤的主意竟然是刘晓阳出的,所有人都瞬间对刘晓阳改观了,这刘护士长感情是这么个人。   虽然她没干这事,可窜唆自己妹子去翘别人墙角,那也不光彩啊。   张中生回来的时候,瞧见一群人在家门口偷听,屋子里还传来两姐妹互翻黑历史的话,他脸色就是一沉,众人露出尴尬的笑容,“老张,回来了啊,你媳妇和你小姨子在吵架呢。”   “我知道。”张中生沉着脸,一把推开门,而后重重地将门关上。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可没多久却是响起两把哭声。   宋绵思到次日下午离开,都一直没见到刘晓丽她们,她也懒得去管,至于刘晓丽的下场,她也不放心上,无论刘晓丽是什么下场,那也是她自找的。   数日之后,林贺成给宋绵思寄了封信,因为那件事闹得太大,不太光彩,刘晓丽被开除出文工团,刘晓阳也从护士长降为了护士,张中生都连带受了处分。 第88章 当长嫂的第八十八天 当长嫂的第八十八……   宋绵思收到信后, 只是摇了摇头,便没再去多管。   其实如果不是刘晓丽蠢到来找她让她自动退出,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大的事来。   临近十二月末,天气越来越冷, 大北京的冬天, 那风是呼呼地刮。   宋绵思在帽儿胡同的四合院里复习, 下个星期一就进入考试周了,学校的图书馆天天都是爆满的状态, 有些人都几乎是直接就在图书馆里面住下,反正冬天身上也不脏,也不用天天洗澡, 就着干粮喝着白开水,也就解决了一日三餐。   钟红就是这么干的, 她还想拉宋绵思一块儿去, 但是宋绵思拒绝了, 她骨子里还是个南方人, 就算到北京来上学,也受不了好几天才洗一次澡的习惯, 天天都得去澡堂子洗澡, 睡觉才能安心。刚好这几天学校也没课了,宋绵思就收拾了东西直接回了帽儿胡同。   如今的四合院里收拾的干干净净, 家电什么都齐全,前阵子几个老人家还掏钱凑着买了一台洗衣机呢。   这可直接把整个帽儿胡同给轰动了。   如今电视机好些家里头都买了, 倒是没什么稀奇, 可这洗衣机少见啊。   有人就带着酸味嘀咕道:“买这洗衣机要三百多,拿这钱干点啥不行,再说了, 就几件衣服,搓搓就是了。”   宋绵思听了,心里就不乐意了。   不过她还没开口,巫瑞卿就先开口怼回去了,“哎呀,妹子,您家又不靠海,您管得着这么多嘛?再说了,我们也不是买不起。”   好家伙,这口气。   那人被怼的说不出话来,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同那人一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但没多久却是纷纷改观了。   冬天水都冻得能结冰,要洗一件衣裳,等洗完后手都能冻红了,可有洗衣机后,巫瑞卿他们算是解放了,也不用烧开水洗衣服,有什么脏衣服往洗衣机一丢,不到一个小时就好了,而且还能脱水,衣服、床单啥的干的也快。   赵三先前还觉得没这必要,嫌弃洗衣机费电,可用了几个星期再也不说洗衣机费电的事。   他们这几个人都上了年纪,身板不太好,弯腰驼背洗一会儿都累的够呛,有了洗衣机后,这腰都好了不少。   他这人性子也好显摆,知道洗衣机多好用后,没少出去和人吹嘘这洗衣机的便利之处。   男人们还不以为意,毕竟洗衣服的可不是他们,可是老太太、小媳妇、小姑娘却是纷纷动了心思,要是能不费力就能洗好衣服,谁愿意天天这么折腾着搓衣裳啊,可一打听洗衣机的价格,一个个就都歇了心思,好家伙,一台洗衣机三百八十元,这谁家买得起啊。   “小宋,出来搭把手。”宋绵思正复习着《城市经济学》就听到外头传来赵三的声音。   她忙答应一声,把书放下,掀开帘子走出来,顿时乐了。   这外头停着一辆三轮车,三轮车上堆满了白菜梆子。   赵三累的一头是汗,正拿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汗呢,瞧见宋绵思出来,他冲宋绵思招了招手,“小宋,快来帮忙。”   宋绵思走了出去,撸起袖子,却不急着搬东西,而是纳闷地问道:“赵大爷,咱们前几天不才买了好些白菜,怎么又买这么多?这能吃得完吗?”   “你这就不懂了吧。”赵三咧开嘴巴,露出一个笑容,“咱们北京这里冬天可没什么菜,现在不多买点儿白菜屯着,冬天可就吃不到什么新鲜蔬菜了。”   “再说了,这白菜便宜啊。”赵三指着三轮车上的白菜说道:“就这么一车,才一块钱。你说划不划算?”   那倒是挺划算的,宋绵思打量了一眼,这三轮车上面少说得有七八十斤白菜,都堆得冒尖了。   她道:“那咱们搬吧。”   “得嘞,今儿个这白菜是真新鲜。”赵三把外套脱下,撸起袖子,嘴里头哈出白气来,“等晚上,咱们打火锅,拿这白菜来烫,不是大爷和你吹,那滋味真是别提了。正好今天早上还剩下一块豆腐呢。”   一听赵三讲起这些吃的,宋绵思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四合院的三餐都是赵三负责做的,老爷子手艺的确是没得挑剔,就算是炸花生,那也是香脆无比,直接把什么国营饭店的手艺都甩出十条街。   这打火锅,老爷子也有自己特制的调料,那调料特别香,尤其是涮羊肉时,蘸一下,往嘴里一送,滋味别提多美了。   因为有这火锅跟在宋绵思跟前吊着,她可谓是干劲十足。   一老一少忙活了十几趟就把白菜都放入地窖里面去了。   中午,宗维新等人回来,听说晚上要打火锅,也纷纷拍手叫好。   许招娣道:“那羊肉还是得去东来顺买,就是最近他们家生意太火了,去了怕是得排队。下午我们又得去送货。”   “那我去排。”宋绵思想也不想就说道,她正好能带上书边排队边看书。   “那行,那就交给小宋。”赵三说道:“回头小宋你回来的时候,顺便打点醋回来,咱们家里可没醋了。”   “成。”宋绵思满口答应。   中午吃完饭后,宋绵思就带着挎包直接去了东来顺,果然生意火爆,大概也是到了冬天,吃火锅的人多了。   宋绵思在东来顺等了小半个小时才排到队,她买了小十块钱羊肉,现在是冬天,东西耐放,就算吃剩了,也不用怕馊了。   回到四合院时,宋绵思还没进门,却听见院子里传来争执声。   像是赵三在和什么人吵架。   赵三目眦尽裂,他握紧了拳头,嘴唇紧绷成一条线条,胸膛起伏,很显然他在极力地控制自己的愤怒,“你还好意思来找我借钱!”   “爹,您不能这么心狠啊,现在您儿子实在是太缺钱了,那些个老炮说了,要是我再不还钱,回头就把我手给砍下来!”赵大宝满脸横肉,他语气卑微,眼神带着哀求和志在必得。   爹?!   宋绵思愣了下,赵大爷几时有的儿子?   这事怎么她一点儿也不知情?!   平时也没听赵大爷说起这事啊。   “你别喊我爹!”赵三一把甩开赵大宝的手,气得嘴唇都在颤抖,两眼更是满是红血丝,他手指着赵大宝,“当初你把我举报的时候,你可是说了和我断绝关系!”   院子外头,宋绵思面容浮现出惊愕的神色。   赵大宝低着头,心里头咒骂了一句老不死,面上却装作愧疚一般:“爹,当初是我不懂事,您别和我计较。您可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娘临死的时候可是嘱咐您得照顾好我。现在那些老炮儿要我的命,您不能不管啊。”   “你娘要是知道你是这么个没良心的狗东西,当初把你生下来她肯定就把你给掐死了。”赵三脸上露出怒色,“你给我滚,别想指望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   他四周看了一圈,瞧见角落里有把扫帚,直接拿了起来,就朝着赵大宝扫去。   赵大宝躲闪不及,愣是挨了几下,被赶了出来。   他出来的时候,险些就撞上宋绵思。   得亏宋绵思躲得快,才没被撞到。   “赵大爷。”这局面有些尴尬,宋绵思喊了一声。   赵大宝疑惑地看了宋绵思一眼,见赵三又挥着扫帚打人,忙喊道:“爹,您现在在气头上,我不和您说,下回我再来看您。”   “你滚,老子没你这个儿子,你也甭想和老子拿一分钱。老子的钱就算是丢河里,也不给你。”赵三怒不可遏地说道。   赵大宝眼神中露出怒色,但又怕挨打,从宋绵思身旁急匆匆地跑了。   “这个狗东西!”赵三撑着扫帚,气喘吁吁地咒骂。   “大爷,您也别太大动肝火,这伤的是您自己的身子。”宋绵思说道。   赵三看着宋绵思,脸上浮现出欣慰又有些许尴尬的神色。   他显然没想到,会被宋绵思看到他这么丢脸和不堪的一幕。   宋绵思把他搀扶了进去,又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消消气。   赵三喝着水,神色显然有些悲伤,但他这人骨头硬,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肯掉一颗眼泪,“小宋,让你看笑话了。”   “赵大爷,没有的事,您甭往心里面去。”宋绵思安慰道。   在她看来,这还真不是什么大事,家家户户都有本难念的经。   刚刚那人说的话那么不像样,赵大爷不想认这个儿子,也在情理之中。   “我实话告诉你,刚刚那人还真就是我儿子。”赵大爷叹了口气,“可我这儿子还不如我这大院的老伙伴和你呢。我这双手就是被他给毁了的。”   宋绵思一愣,脸色一下变了。   赵三摇头道:“六九年那会,我还在国营饭店里面当大厨,被人发现我有一本祖上留下来的菜谱,非说我是余孽,我儿子为了保全自己把我给举报了,拉我游街的时候,有人说他是装模作样,他拿起板砖就把我两双手都给打断了。”   “得亏我后来命大,碰见巫大姐收留了,不然怕是连这条命都保不住。” 第89章 当长嫂的第八十九天 当长嫂的第八十九……   宋绵思的脸色彻底变了, 她要是知道刚才这人是这么个东西,刚刚她就不该让他跑了,怎么也得拿板砖给他头上也来两下才是!   “大爷,那他这回来是想来干嘛?”宋绵思压下怒气, 问道。   赵三脸上神色悲哀, “他是和人打牌输了人家几千块, 想来找我要钱来了。”   宋绵思一听这话,心中越发怒火中烧, 先前从没看到过人,如今出了事缺钱了就来找他爹,这样的儿子还不就是狼心狗肺!   “大爷, 我看他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人,您有什么打算?”宋绵思皱着眉头, 担心地问道, 这赌徒那都是没脑子的, 尤其是欠了一屁股债的赌徒, 那逮着有钱的爹还能放过?!想也知道不可能。   “我没什么打算。”赵三摇头道,“反正我从以前就当自己没这个儿子。小宋, 这事你也别告诉别人。要是他再敢找上门来, 我就搬出去,我倒要看看他上哪里找我去!”   “这怎么能行?”宋绵思眉头皱得更深, 别看赵大爷平日里什么活都能干,可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 真要是搬出去, 出事了也都没人知道。   “大爷,您先别慌,咱们等着看, 总能够想出办法解决这件事的。”宋绵思安慰道。   她心里头若有所思。   赵大宝双手插在袖子里,低着头就要往家里赶。   他的家也就是一个小破房子,屋顶上破了好几个洞,西墙都塌了,他这人就是不会过日子的,以前他爹能耐,把他愣是拉进了国营饭店当了个服务员,这么些年赵大宝还是一个服务员。按理来说这国营饭店的服务员也是个铁饭碗,一个月也能挣个二三十,就这条件也能讨个老婆了。   可周围邻居都知道他是个什么人,能举报自己亲爹的,那能是什么好东西?   再加上赵大宝这人没本事,可却爱享受,一个月挣的钱全都吃喝玩乐花光了,自然没人愿意把闺女嫁给他。   就连乡下姑娘一打听他是这么个条件,也都不肯嫁。   所以,这么多年,赵大宝也就自己一个人。   再加上这两年又染上赌博的瘾头,那更是没什么人愿意和他往来了。   “赵大宝!”刚要拐过拐角,赵大宝就撞上了人,他刚要抬头咒骂,瞧见那人的模样时,脸上的怒气如潮水褪去,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刘老大,这么巧啊。”   “巧什么巧,哥几个今天特地来找你的。”刘老大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手往赵大宝的肩膀一推,“你欠我们三千块,什么时候还啊,哥几个还等着这笔钱吃饭呢!”   自从年初的时候严打之后,这些个老炮儿就遭难了,要么被抓进去坐牢,要么被盯紧了,警察们都对他们熟悉得很,一旦他们有什么小动作,就要抓人。   这些老炮儿不敢再干先前那些敲诈收保护费的事,可要让他们干正经事,那你可高估他们了。这年头北京扫公厕的活都得有关系才能抢得到,这些个老炮儿多半都是普通家庭出身,哪里有机会能找到工作。   这明目张胆地抢不能干,那就只能骗了。   而这时候,赵大宝这种贪财好赌的人就落入他们的眼中。   “大哥,我,我目前还没拿到钱,不过,等我过几天就有钱了。”赵大宝看着几个脸上带着煞气,来势不善的老炮,胆战心惊地说道,“你们宽恕几天,过几天我肯定把钱给你们送过去。”   “过几天?!”刘老大冷笑一声,上前一把抓住赵大宝的脑袋就往墙撞,“上回你就说过几天,怎么这回还是过几天,你到底什么时候还钱!”   “后天,后天!”赵大宝疼得吱哇乱叫,连连求饶:“后天我就把钱还给你们。”   刘老大定定地看着他,而后撇撇头,对身后几个小弟说道:“你们怎么看?”   几个小弟都是唱白脸的,他们又不要赵大宝的命,要的是他的钱,这个时候当然附和道:“大哥,那就再给他一个机会,要是后天没能还钱,咱们把他手脚砍了,丢到郊外去。”   “那成,看在我这几个兄弟份上,这回再给你一次机会。”刘老大松开手,手掌里还抓了一把头发,他嫌弃地将头发往地上一丢,手指着赵大宝,“听见没有,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   “我听见了。”赵大宝抱拳求饶,“我一定后天把钱还给你们。”   “这才像话,咱们走。”刘老大冲众人一招手,直接从赵大宝旁边走过。   赵大宝那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等到刘老大走了,才敢呼出一口气。   他摸了下头皮,一手的血,刚才刘老大下手可不轻,看来这回是来真的。   可赵大宝上哪里去找三千块还人家,当初赌上头的时候,他压根没想过这茬,现在人家追上门来要债,他才知道害怕。   周六下午不知怎么地突然就下起雪来。   宋绵思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复习,看着看着突然听到东边屋子传来动静,她本以为是谁回来了,刚低下头却又觉得不对,今天许招娣老太太喊了巫奶奶几个人一起去国营商店抢买布料,根本没人在家。   宋绵思心里咯噔了下,这临近年关,可是小偷小摸频频发生的时候,难不成这光天化日的,就有小偷上门来了。   她不动声色从桌上拿了一把剪刀,往东边屋子过去。   东边屋子是赵三和宗维新两位老大爷的房间,宋绵思走到门口,确切地听见里面的确有动静,她心里一咯噔,这里面也不知道有几个人,就算她手上有家伙,那也未必就能够把人拿下来,就怕不但拿不住人,还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屋子里,赵大宝额头上沁出细汗来,他是从这屋子的窗户翻进来的,本以为这家没人,没想到还有人在。   这可怎么办?   “赵大爷,是不是你回来了?”宋绵思故意高声问道。   屋子里,赵大宝不敢做声,他悄悄地退到窗户,又听到宋绵思在外面喊了一句:“赵大爷,我进来了。”   宋绵思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砰地一声重响,门打开了,屋子里空空荡荡,一览无遗,分明没人,窗户却是打开着,还传来一声猫叫声。   “原来是猫进来了。”宋绵思的眼神在地上带着水渍的脚印扫过,笑着说道,“我说怎么有动静呢?这些猫,真是招人烦。”   说着,她走到窗户旁边,随手一把将窗户关上。   在走出东屋时,宋绵思后背几乎被冷汗打湿了。   刚刚的确是有人在屋子里。   傍晚时分,许招娣几个人才买了布回来,听人家说明年年初就要彻底废除布票了,这些个老太太老大爷就生怕那些布票过期作废,好家伙,一下子买了十多匹布回来,都是棉布。   “小宋啊,我给你买了两个花色,你看看你喜欢哪个?”许招娣嗓门大,声音在院子里传来,人都已经走到客厅了。   她进客厅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可瞧见宋绵思苍白的脸色时,笑容却一下消失了。   “小宋,出什么事了?”许招娣连忙把布匹放下,关心地问道。   赵三和宗维新也连忙过来关心宋绵思。   宋绵思道:“今天下午你们不在的时候,咱们家里遭小偷了。”   “遭小偷?!”巫瑞卿脸色瞬间变了,“小宋,那你人没事吧?”   “我没事,那小偷不敢对上我。”宋绵思道,“不过,他们翻了宗大爷你们的房间。”   宗维新和赵三两人面色一沉,赵三道:“走,我们去瞧瞧丢了什么东西。”   东屋里灯泡一亮,便显得很是明亮。   赵三和宗维新检查了一遍,宗维新拎着被子:“我这被子给人拆开了,估计是以为我往里面藏钱。”   “我的衣裳也被翻找过。”赵三恼怒道:“我这衣裳好不容易才收拾整齐,那个三只手要是被我逮住,我一定饶不了他。”   宋绵思看着眼前这一幕,却隐隐约约觉得有些耳熟,仿佛眼前这一幕,曾经有人告诉过她一样。   她脑海里突然掠过一个念头,猛地转过身对巫瑞卿问道:“巫奶奶,明儿个是不是你生日?”   巫瑞卿愣了下,脸上神色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知道?”   果然没错!   宋绵思想起来了,上辈子巫瑞卿几人被烧死的日子就是巫瑞卿生日前一天,老太太上辈子还抱怨过,说自己好不容易存钱买了肉,这钱存到了,人却没了,这叫什么道理。   以前宋绵思一直没想起确切的日子,但她也在留心周围的异样。   今儿个发生的这事,叫宋绵思心里有些打鼓了。   会不会就是今天?!   “小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宗维新看了宋绵思一眼,有些担忧。   宋绵思摇了摇头,将念头甩到脑后,“你们的钱都没丢吧?”   “没丢,我们的钱都存在银行里,剩下的就是零钱,都放在身上。”赵三说道,这还是宋绵思提的建议,他们这成天买卖出出入入,肯定有人知道他们挣了不少钱,与其放在家里招贼,倒不如存银行。   虽然说现在的银行利息低得可怜,但是放在银行总是比较安全的。   “那那个小偷,今晚上说不定还会再来一趟。”宋绵思沉吟着说道。   “这可怎么办?我这就去报警!”许招娣立即说道,就要往外走去。   老太太的性格就是这么风风火火,丝毫不拖泥带水。   宋绵思却是连忙拦住她,“许奶奶,现在可不能去报警。”   “为什么啊?”许招娣不解,其他人也都一脸困惑地看这宋绵思。   这有困难找警察,不对吗?   “现在那小偷都不知道在不在周围,要是咱们去报警,他肯定会发现,那就不会来了。咱们也抓不了他,这么一来,就得成天提心吊胆啥时候被偷了。”宋绵思沉稳地分析道:“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   许招娣和巫瑞卿等人对视了一眼。   宗维新道:“小宋的话也有道理,咱们总不能天天这么防着。”   “就是啊,再说我过阵子考试完就得回去,就剩下你们几位老人家在这里,我也不放心。”宋绵思道,这几个老人家岁数加起来都三百多,倘若碰上真要钱不要命下手狠辣的,那还了得。   “那去报警不行,咱们该怎么办?”赵三看向宋绵思,“小宋,我听你说话的语气,你是不是有主意了?”   宋绵思微微点了下头,“是这样的,我刚刚想到一个主意。”   她冲许招娣等人招了招手。   四人凑了过来,在听到宋绵思的计划后,四人眼睛顿时一亮。   三更半夜的。   赵大宝窝在墙角,忍不住打了声喷嚏,为了今晚偷钱,他穿的很是单薄,就怕偷钱的时候,身体太臃肿,不好动手。   “那个老不死的,竟然真这么狠心,一点儿钱也不给我。”赵大宝心里咒骂道,不就是他当初举报了老不死,又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吗?老不死就他这么一个儿子,竟然真这么狠心!   “汪汪汪……”不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声。   路上也没人了,昏黄的路灯下聚集了一群蚊子。   赵大宝远远瞧着29号四合院里没了动静,估摸着这些人都睡熟了,才蹑手蹑脚地往东屋靠外头的窗户走去。   窗户没关,留着道缝隙。   透过缝隙,隐约能瞧见里面睡得正香的两个老大爷。   赵三的打呼声都从里头传了出来。   “这老不死的,睡得可真香。”赵大宝心里又咒骂了一句,他小心翼翼扒拉开窗户,期间还不忘观察床上两位老大爷的动静。   见到他们两个丝毫灭有苏醒过来的样子,赵大宝才又迈出一脚。   赵大宝整个人进来后,顿时松了口气,眼睛一眼瞥见房子中间桌子上放着的一个布包,那布包里露出钱的一角,赵大宝眼睛一下直了,顿时间啥也看不见,就只看见钱了。   他飞快地朝着桌子走去,伸手想要把那布包拿起。   刚一碰到那布包,下面什么东西突然一闪。   赵大宝第一时间没反应,等反应过来,却是爆发出一阵惨叫声。   衣柜也砰地被打开,宋绵思手里拿着擀面杖,一棍打在赵大宝的后脑勺上面。   “啪。”赵三立即起身,开了灯,等瞧见屋子里被宋绵思打得抱头鼠窜的人是谁后,他的脸一下沉了下来。   “原来是你!”赵三面色阴沉,他是想不到,这做贼的竟然是他的儿子赵大宝。   “爹,救命啊!”赵大宝疼得鼻涕眼泪都一起流了,朝着赵三跑去求助。   赵三可不想认他,黑着脸一拳头就打在赵大宝的眼睛上。   赵大宝一下被打懵了,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爹?”宗维新和赶来的许招娣、巫瑞卿错愕地看向赵三。   “我没儿子。”赵三不客气地说道。   半夜三更。   派出所却格外热闹。   赵三一行人直接把赵大宝拉到派出所这边来。   警察们在得知赵大宝入屋盗窃后,都对他没有好脸色。   即便赵大宝吵嚷着赵三是他爹,自己偷他的钱不算偷,赵三却是丝毫不认,不但不认,还说赵大宝偷了他们一千多。   这笔巨额数目,在现在严打的情况下,足以让赵大宝坐到六七十岁才出来了。   赵大宝那时候直接吓得尿裤子。   了结了这么一件事,宋绵思心里头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从派出所走出来,天已经大亮了。   赵三没说话,但表情显然有些隐约的难过。   巫瑞卿冲宋绵思使了个眼神,而后道:“老赵,今儿个可是我生日,你有啥表示没有?”   “巫大姐你想要啥表示?”赵三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我看今儿个咱们不如也别在家里面吃饭,去下馆子吧。”宋绵思说道,“悦宾饭馆那地方我以前去过,还不错,咱们就去那里吃饭,怎么样?”   “这主意好啊,老赵,刚好你也能尝尝看人家的厨艺怎么样?”宗维新笑呵呵地说道。   有这么个话题一打岔,赵三也没再把心思放在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身上。   四个老人家有说有笑,刚刚那笼罩着的阴郁气氛也渐渐消散。   早晨的晨曦落在这一行人身上,仿佛每个人身上都有光。   宋绵思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小宋,快跟上来,你赵大爷请咱们去澡堂子洗澡。”许招娣冲宋绵思招呼了一声。   “我这就来。”宋绵思小跑着追上。   ……   期末考试很快到来,接连考了一星期才结束。   寒假也跟着到来了。   这天,宋绵思一早收拾好了衣裳和要带回去的手信,巫瑞卿等人把她送到了火车站。   几个老爷子老太太都很是不舍。   但他们知道,对宋绵思来说,回家团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小宋,回去后可没忘了给我们打电话。”许招娣拉着宋绵思的手,老太太很重感情,虽然说宋绵思也就是回去一个月多,可她就是不舍得宋绵思。   “咱们旁边供销社的电话号码我给你记在你的笔记上了。”   “许奶奶,我知道了,我肯定会给你们打电话的。”宋绵思抱了下许招娣,旁边的巫瑞卿抿着嘴唇,不说话可眼睛却看着宋绵思。   宋绵思只觉得好笑,这口是心非的老太太啊,她也上前,抱了下巫瑞卿,“巫奶奶在家电视机可别开着太大声,伤耳朵。”   “好啦,你个小姑娘怎么这么念念叨叨。”巫瑞卿嘟囔道,“我知道了,你路上注意安全啊。”   “嗯。”宋绵思重重地点了下头。   她看向宗维新和赵三,“两位大爷也多保重,赵大爷,您那八哥少让它出去乱学话。”   “知道了,快上车去吧。”赵三说道。   他帮宋绵思把行李袋提了上车。   宋绵思坐在座位上后,透过车窗看向外头几位老爷子老太太,心里头有些感伤。   但她知道,分别只是短暂的。   火车慢慢发动,许招娣别过头,拿手帕擦了擦眼泪。   这小姑娘虽然和他们在一起不到一年,可许招娣早就把她当成自己闺女来看待了。   “哭什么啊。”赵三手背在身后,“要是真想她,回头多打几个电话就是了。”   “你懂什么。”许招娣呛了他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回,赵三却是没有和她吵嘴。   从北京到湘省的路程漫长。   宋绵思没买到卧铺票,一路坐着回去,等到家的时候,浑身都酸疼。   她一下火车,林贺功和林糖就发现了她。   “哥,嫂子在那!”林糖扒拉了下林贺功的手,朝着宋绵思跑了过去,“嫂子。”   这一声喊声把宋绵思吸引了过来。   宋绵思看见林糖,眼神中露出惊讶神色, “糖儿。”   “嫂子,我帮你拿东西。”林糖热情地从宋绵思手上拿过东西,林贺功也跟了过来,帮宋绵思提了行李。   “你们两个变化不小啊。”宋绵思眼神露出感叹神色,这半年时间不见,两人都跟变了样似的,林贺功就不用说了,瘦了,高了,看上去像是个成年人了,而林糖,则像是个大姑娘了。   “变化大的可不只是我们,还有咱们大队,哦,现在应该叫村了。”林糖挽着宋绵思的手,像一只百灵鸟似的叽叽喳喳地说道:“咱们大队这半年变化更大,您看见了,肯定惊讶。”   宋绵思挑起眉头,露出兴味的神色。   “什么变化?”   林糖和林贺功对视一眼,两人笑道:“您到了就知道了。”   宋绵思存着疑惑,坐上了牛车往东山村赶去。   这半年来,宋绵思经常收到家乡寄来的信,她知道大家的日子过得很不错,可当亲眼见到焕然一新的东山村时,她整个人呆住了。   曾经灰扑扑的东山村,如今简直像是个小县城。   土路修整好了,村口建了个小卖部,路上骑自行车的人多了不少,放眼看去,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而当初她离开时那小小的榨油厂更是扩建了,搞得像模像样,丝毫不逊色于县城的纺织厂了。 第90章 当长嫂的第九十天 当长嫂的第九十天……   “哎呀, 宋厂长回来了。”宋绵思刚到东山村,就有人认出她来,连忙招呼一声。   “是啊,今天刚坐火车回来。”宋绵思笑着说道。   两人一寒暄, 周围听见动静的人都过来把宋绵思给围了起来, 一个个态度热情, 尤其是赵大娘,更是不断地招呼宋绵思去她家里吃饭, “宋厂长,我们家现在养了不少鸡鸭,你们今晚就在我们家吃, 我这就回去杀鸡。”   “别了,您家那鸡留着下蛋吧, 我们就不去你们家打扰。”宋绵思连忙推绝。   一群人围着宋绵思是有说有笑, 直到宋绵思三人回到家, 估摸着宋绵思得收拾些东西, 他们这才散了。   林糖边给宋绵思倒了一杯水,边打趣道:“嫂子, 您在咱们村里可是这个。”她竖起了大拇指。   宋绵思忍不住笑了, “那都是乡亲们热情,我哪里有那么好。”   “这话我可不同意。”林贺功道:“在我看来, 您就是这么好,您不知道, 这半年咱们村的变化是真不小, 很多人因为您的缘故都干起了个体户,挣了不少钱呢。”   “真的?”宋绵思喝了口水,神色有些诧异。   “千真万确, 就说赵大娘吧,她们家现在养的鸡鸭是真不小,听说打算明年年初承包个地方搞个养殖场呢,估计没少挣钱。”林贺功推测说道。   宋绵思道:“那倒是不错,赵大娘在养鸡养鸭方面有手艺,她干这门行当肯定能挣钱。”   “那可不。”林糖道:“孙大姐说他们家的鸡鸭都是专门供给国营饭店的,生意不知多好,别人想买他们家的鸡鸭都得排队等呢,等改明儿搞了养殖场,再开一家卖鸡鸭肉的店,那数钱能数到手抽筋。”   宋绵思不由得点头。   “别说赵大娘,就是其他人,靠卖菜籽饼也挣了不少钱。”林贺功道:“只要勤劳点儿,一天也能挣个两三块,一个月就是四五十,这可不比工人挣得少。”   有道理。   宋绵思若有所思,她了解了村子里的近况,刚要问下林贺功和林糖最近的情况,外头就传来林保家的声音。   “贺成媳妇。”林保家和林爱国站在门口,林爱国手里提着半拉兔子。   宋绵思出来时,两个人脸上都露出笑容。   林保家拿下嘴里的烟,老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贺成媳妇,这半年不见,你变化不小啊。”   宋绵思唇角扬起,“书记,您也变化不小,年轻了。”   林保家嘿嘿笑了下,“听说你回来,你洪婶让我给你们带了些兔肉,晚上留着吃。”   “那怎么好意思?”宋绵思看了一眼那半拉兔肉,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可林保家却是不由分说,“贺成媳妇你就拿着吧,我们家也有。”   见林保家态度果断,宋绵思这才松口答应,让两人进屋子来。   林爱国把那半拉兔肉递给了林糖,在林保家身旁坐下。   林保家道:“贺成媳妇,你这半年在北京过的咋样啊?那首都离着咱们这里这么远,吃喝能习惯吗?”   “起初是有些不习惯。”宋绵思道:“可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说起来我这回还带了北京烤鸭回来,您拿回去尝尝看。”   她说着,拉开行李袋,从里面拿出包装好的北京烤鸭。   林保家倒是没拒绝,笑道:“早就听说北京烤鸭是一绝了,今儿个也托你的福,能试试味道。”   宋绵思笑了下,看向旁边的林爱国,“爱国,这半年咱们榨油厂生意怎么样?”   提起榨油厂,林爱国就有些滔滔不绝,“宋厂长,咱们这榨油厂的生意半年来翻了好几倍,如今咱们工厂每个月利润能有三万多呢。”   “这么多?”宋绵思瞪大了眼睛,有些惊讶,“那可真是一件喜事。”   “可不是嘛。”林保家笑道,他是真发自内心的高兴,这过去一年虽然说整个东山村的人都很辛苦,可是收获也不少啊,至少这一年大家伙挣的钱都比过去三年都多。   “对了,贺成媳妇,今儿个我们来是有件事要找你商量。”林保家顿了下,把话题一转,“咱们大队开春有好些人家要盖新房子,你们家有没有打算?”   他看向林贺功,“贺功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建房子准备娶媳妇了。”   “保家叔!我还没到结婚年龄呢。”林贺功听见这话,涨红了脸。   “咱们乡下地方不讲究这些。”林保家哈哈大笑,“就算你不急着结婚,先谈着也是一样的。再说了,这回咱们要盖房子的人多,我联系了县城的建筑队,他们愿意便宜点儿帮咱们盖房子,这种便宜过了这村就没这地了。”   宋绵思心里头有些若有所思,是啊,这倒是该好好考虑。   她爹娘留下来的是平房,土房子时不时就会有漏雨的问题,而且将来贺功真要是要娶媳妇,到时候兄弟也得分家,是该准备新房子给他。   “保家叔,那这么着,您让我考虑考虑,再说今年过年贺成也要回来,我们得商量一下。”宋绵思沉稳地说道。   林保家惊喜地说道:“贺成今年能回来?”   “是啊,他和我说过,年三十那天能赶回来,放几天假。”宋绵思微微一笑,“虽然说时间有点儿赶,但总比回不来的好。”   可不是嘛。   这一年到头最重要的日子也就是过年那几天。   林贺成要是能回来,这年才能叫做团圆年。   “那好,那等你们商量好再和我说。”林保家想了想,说道,“这事也不急于一时,不过是怕你们都不在,不好拿主意,毕竟这回建的是和县城那些工人宿舍一样的房子,要水泥和砖头,听说这种房子特别结实。贺功和糖儿两人年纪又小,还是得你们拿主意才行。”   宋绵思:“您说的是。”   建房子这么大的事情,的确得她和贺成拿主意。   林保家来了一趟,让宋绵思愈发感受到东山村真的是变了,要是搁在以前,那盖房子得一家子攒好几年钱,甚至还得和别人家借钱才能盖起一件土胚房,可是现在竟然都能够盖起红砖的楼房了,这进步简直就是突飞猛进。   宋绵思回来的消息,当天就传遍了整个东山村。   她人缘好,因此听说她回来了,好多人都跑来看她,还带了各种东西,什么鸡鸭肉,猪肉,还有各种奶糖。   要不是宋绵思都拒绝了,恐怕她们家都能改行开个小卖部了。   孙燕妞也来看过宋绵思。   但她不是自己来的,而是和叶二狗一起来,手上还带着一份礼物。   “孙姐。”听说是她来,宋绵思连忙从屋子里出来,看见孙燕妞红着的眼眶时,她面色一沉,看向叶二狗。   叶二狗这人多机灵,一看就知道宋绵思误会了,赶紧摆手解释道:“可不是我把她惹哭的。”   “孙姐,你们坐。”宋绵思招呼了孙燕妞两人坐下,拿起水壶给她们各自倒了杯水。   孙燕妞脸上试图露出一个笑容,她抹了下眼角,道:“这事和叶大哥没关系,是我婆婆去了。”   宋绵思脸上露出惊愕神色,她一走神,手上的水壶都洒了,得亏是温水,没烫着,她连忙收回手,把水壶放下,握着孙燕妞的手掌,“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前几天的事。”孙燕妞道,“我也是刚刚从羊城回来,我婆婆的尸体也送回来了,就打算这几天埋入祖坟里。”   孙燕妞和她婆婆是有真感情,婆媳两人的情分简直都比亲母女还要好。   “您节哀。”宋绵思心里叹了口气,她能够改变巫瑞卿她们的命运,却是没有办法改变孙燕妞婆婆的命运,因为前者是飞来横祸,后者是命中注定,孙燕妞婆婆得的是癌症,能拖到现在已经是医生竭尽全力的结果了,走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不必再经历病魔的折磨。   “我没难过,我替她高兴。”孙燕妞道,“老太太走的时候不痛苦,这比什么都强。”   “能看开就是好事。”宋绵思轻轻拍了拍孙燕妞的手背,“你要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管说。”   “谢谢你,绵思。”孙燕妞擦了下眼泪,道:“你帮我的已经很多了,要不是你,我也没钱给我婆婆治病。我婆婆临终前还念着你的好。”   宋绵思心中越发酸涩。   她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没有?”   听见这话,旁边的叶二狗咳嗽了一声,“绵思啊,我们明年还真的有个打算。”   宋绵思疑惑地看向孙燕妞,孙燕妞脸上一红,对叶二狗说道:“你胡说什么呢。”   “诶,你这莫不是想要耍赖,你婆婆临终的时候都说了要我好好照顾你,你可不能让我成为不忠不义的人。”叶二狗露出一脸正气的模样。   宋绵思心里有数了,她含笑看向孙燕妞,“你们俩的好事要成了?”   “嗯。”孙燕妞含糊地答应一声,“老太太临终的时候说了我们俩的事,我想着我们两个年纪加起来都六十多了,既然能互相看对眼,那就别耽误了,就是不知道你明年什么时候有空。我们想请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毕竟当初要不是你,我和叶二狗也不可能认识。”   “这是好事啊!”宋绵思拍手道,她揶揄地看向孙燕妞,“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我明年估计也就是七八月能回来一趟,到时候你们说个日期,我一定来喝你们的喜酒。”   “七八月,那我们的婚礼就定在七八月。”孙燕妞果断地说道。   旁边的叶二狗咧开嘴,一脸小人得意的模样。   说起来,这人和人的缘分也真是奇妙。   就拿宋绵思来说,她当初带孙燕妞去羊城进货的时候,可没想到孙燕妞和叶二狗能成,更没想到,赵芳菲和林爱国竟然也好事将近。 第91章 当长嫂的第九十一天 当长嫂的第九十一……   这事还是个巧合。   宋绵思本来一早起来要去县城买点儿雪花膏。   她在北京买的雪花膏用完了, 东山村的小卖部又不卖这些,只能是往县城跑一趟。   她本来以为大冬天的,昨晚上还下了雪,路上应该没人才是, 谁知道半路上却是碰见了赵芳菲和林爱国两人在树下拉拉扯扯。   宋绵思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打了个铃, 赵芳菲两人转过身来,神色慌张, 她才隐约知道自己怕是撞见了不该撞见的。   “宋厂长,您起这么早啊。”赵芳菲脸涨得通红,没好气地偷偷瞪了林爱国一眼。   要不是林爱国一大早非说有什么东西给她, 把她带出来,也不至于被宋厂长撞了个正着。   “是啊。”宋绵思抿着嘴唇笑道:“你们也起得挺早。”   赵芳菲的脸这下更红了, 她悄悄地撞了下林爱国的胳膊肘, 林爱国反应过来, 忙笑道:“宋厂长, 我们是出来、锻炼,对, 锻炼的。”   还锻炼呢。   宋绵思心里头都快忍不住笑意了, 这是想糊弄谁啊,两个未婚男女一早出来在树下拉拉扯扯, 这能是锻炼?   不过,人家小两口既然这么说, 就估计是有原因的。   宋绵思便露出了然的模样, “那可真不错,这冬天锻炼身体好啊,耐得住寒, 回头明年就不用怕生病了。”   “可不是嘛,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林爱国说道。   旁边的赵芳菲都没脸听下去了,这样的谎话谁能信,也就是宋厂长大度,配合了一下。   “那你们继续锻炼,我去县城买东西。”宋绵思体贴地说道,骑着车往县城的方向而去。   她走后,赵芳菲羞得满脸通红,恼羞成怒地拿手捶了下林爱国的肩膀,“都怨你,一大早的非把我拉出来,这下好了,让宋厂长见到了,我还有什么脸去见宋厂长。”   “这男未婚女未嫁,有什么大不了。”林爱国捂着肩膀,露出一个谄笑,“芳菲,我看咱们年纪也差不多了,要不咱们找个日子把咱们俩谈对象的事跟你爸妈和我爸妈说一下吧。你总得给我个名分,是吧。”   赵芳菲好气又好笑。   她别过脸去,耳根通红,“这事明年再说。”   其实赵芳菲和林爱国两人谈对象得有三个月了,林爱国这边是很想要把这个好消息说出来,但是赵芳菲,因为前几次的事情心里生出畏惧,也怕他们两个刚开始能处的好,后来会发现彼此有什么缺点,因此就不愿意公开。   不过,现在赵芳菲心里头是有些想法了。   刚刚那种情况,爱国都能为了她扯谎,这人别的不说,至少能听她的话。   好像公开关系也不是不行。   县城里,宋绵思在百货商店买了两瓶雪花膏后,她没急着回家,而是等了一会儿,绕到了彩云服装。   正好彩云服装已经开门营业了。   宋绵思当初挑选的地段是真的好,就在市场入口处,但凡出入的人都能看到彩云服装这家店,即便老百姓到这市场来没有买衣服的打算,可是从玻璃橱窗看进去,瞧见里面那些别致时髦的衣裳,也难免动心。   这一来二去,就得惦记上了。   尤其是现在县城好多年轻姑娘结婚,那都不愿买百货商店的衣服,嫌弃那些衣服款式太过时,颜色也还是老三色,黑蓝灰,远不如彩云服装里面的颜色丰富且好看。   宋绵思对这家店投入的比较少,可也不是没感情。   她回来后就想过找个机会到彩云服装来看看,今儿个是择日不如撞日,正好要来买雪花膏,索性就来看一看。   徐巧思是彩云服装店的导购,她干这工作有三个月,才过试用期,小姑娘虽然没什么经验,但是胜在嘴巴甜会来事,所以就被孙燕妞给留下来了。   而留下来工作后,徐巧思也没有让孙燕妞失望,每个月单单是她促成的业绩,就至少占了店里面营业额的三分之一。   这天,徐巧思刚到店里面,东西还没收拾好,就瞧见个模样很是标志的姑娘走了进来。   “姑娘,你想买什么衣服?”徐巧思连忙放下手上的货,迎了上来。   宋绵思看了她一眼,有些错愕徐巧思竟然不认识自己,不过,她转念一想,这小姑娘不认识自己就更好,她也能看看店里面这几个员工负不负责,毕竟当初挑选员工的时候,是孙燕妞在负责的,宋绵思只知道那几个姑娘的名字,连模样都不知道。   “我想给我妹妹买件外套。”宋绵思笑道,“可是不知道挑什么好,你能帮我介绍介绍吗?”   这要求听上去简单,可实际操作起来可不容易。   要知道,比起挑剔的顾客,导购们更怕遇到这种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条件是什么的顾客,这意味着,很可能付出一大段时间来帮忙介绍,却毫无收获。   这一点儿,任何一个有点经验的导购都应该清楚才是。   宋绵思看了徐巧思一眼,发现她脸上还是带着笑容,并且丝毫没有不耐烦的神色,心里头对这个小姑娘就有几分满意了。   一个合格的导购要做到的不是每单都能够成功,而是即便不能成功,也能够给顾客留下好印象。毕竟要留下坏印象不难,可要留下好印象却不容易。一旦得罪一个顾客,就意味着很可能得罪这个顾客的关系圈。   县城地方就这么大,如果彩云服装传出店大欺客的事情,那即便她们的衣服再漂亮,也不会有顾客上门。   “可以啊。”徐巧思爽快地说道:“请问您妹妹几岁,身高多高,体重多少,平时穿什么码数的?”   宋绵思也不是存心折腾她,她是真打算给林糖买件外套,小姑娘今年身高往上蹿了不少,以前的衣服就有些小了,宋绵思虽然给了她钱,但小姑娘显然自己不会买衣服,也舍不得买,所以还是她来买比较合适,“十五岁,一米六左右,八十几斤,大概是小码。”   徐巧思思索片刻,走到一个木头模特,指着那件红白格相间的呢子外套,“这件怎么样呢?长度也合适,我身高和你妹妹差不多,估计穿上就到膝盖这里,这外套也厚实,保暖得很。”   “这件倒是不错。”宋绵思点了下头,又看向旁边那件灰色的羊毛毛衣,“那件毛衣适合她吗?”   徐巧思愣了下,要是其他人,恐怕这时候就有些不高兴了,不是说买外套,怎么说起毛衣来了。   不过,她反应很快,当下就说道:“应该适合,不过这颜色比较成熟,小姑娘的话,比较适合红色或者蓝色。”   宋绵思微微点头,又看向裤子。   她前后看了好几样,几乎是把上衣、裤子都看过了。   徐巧思从头到尾都没有不耐烦的神色。   宋绵思心里暗暗赞叹,徐巧思这姑娘是真负责。   前台的收银员都忍不住朝她们这边看过来,徐巧思还是带着笑容引导宋绵思挑选衣服,“这位同志要是还没有看得上的衣服,明天我们店里会来新货。”   “不用了,刚才那些衣服我都要。”宋绵思说道,她可不好意思干这种让人家姑娘白忙活的事情。   “全都要?”徐巧思愣了下,眼睛睁大,“您没和我开玩笑吧?”   “这种事可不能开玩笑。”宋绵思笑道,“你去把刚才的衣服都包起来吧,我的钱够买单的。”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孙燕妞的声音。   “绵思,你怎么在这里?”孙燕妞一脸惊喜。   宋绵思转过头看去,对着孙燕妞露出一个笑容,本来她还想买单就走,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绵思?”徐巧思和店里几个员工愣了愣,而后都反应过来,这绵思不就是她们这家店的老板名字吗?   “你是我们老板?”徐巧思露出惊讶的表情,她心里头直打鼓,开始回想自己刚刚有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好在她做事一向认真负责,因此刚刚也没出什么错。   “是啊,今天过来看看。”宋绵思道,她对孙燕妞说道:“孙姐,你找的这几个小姑娘都很好,很负责任。”   徐巧思脸上浮起红晕。   孙燕妞一看,心里就明白了,笑着挽着宋绵思的手,“那可不,这几个小姑娘本事着呢,一个月都能挣好几百。”   “那是真挺厉害的。”宋绵思诧异地说道。   她倒也不心疼钱,在她看来,只要员工能够帮她挣到钱,那么拿再多的工资也是应该的。   如果不能挣到钱,那就算是倒贴钱来上班,她也不要。   “你们这半年都辛苦了。”宋绵思说道,“这样吧,过年我掏腰包,给大家每个人多发五十元奖金。”   “谢谢老板。”徐巧思等人高兴地说道。   徐巧思更是兴奋的满脸通红,眼睛放光,她看着宋绵思,“老板,那您刚才那些衣服还要不要?”   “要,当然要。”宋绵思道,“这钱我来给。”   她掏了钱,付了账,而后才拉着孙燕妞到附近的早餐店里面去。   “孙姐,是这样的,我看咱们店的生意这么好,你先前不是提议要再开个店面吗?”宋绵思点了两份牛肉包子两杯豆浆,就坐了下来,拉着孙燕妞谈生意上的事情。   “是啊。”孙燕妞点了下头。   “这事我觉得可以。”宋绵思说道,先前她之所以没及时答应孙燕妞的这个建议,除了考虑市场以外,还有另外一个顾虑,就是店长的人选。这一家店的店长可谓是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如果店长没本事,脾气不好,那店的生意就很难红火。   但是,今天在彩云服装店,让宋绵思发现了徐巧思这么个人选。徐巧思耐心好,又反应快,虽然年轻了些,但是宋绵思不是看年纪用人的人,她相信徐巧思肯定能够当上这个店长。   “你是不是看上巧思,想让她当店长?”孙燕妞吃了口包子,笑着说道。   “那姑娘叫巧思,那还真是有缘分,刚好和我名字挺相似。”宋绵思说道,“我是有这么打算。”   “那行啊,我也觉得这姑娘可以。”孙燕妞毫不迟疑地点了下头,丝毫没有狭隘之心,甚至还和宋绵思说起这姑娘的身世,“巧思这姑娘家里比较穷,她爹死的早,就剩下个娘,因此很是能吃苦。先前我带她去羊城进货,这姑娘扛了个一百多斤的货,愣是走了三公里路,一句苦都不抱怨,比男人还能吃苦。”   宋绵思一听,对徐巧思越发有好感。   她道:“看来这姑娘还真是不一般,能让你这么夸赞可难得。”   孙燕妞这人就是苦日子里过来的,能被她夸能吃苦,可见这姑娘是真拼。   “那可不,要不是咱们店的生意太好,加上其他县城的生意不做,迟早会被人抢了先,我是真不舍得这姑娘。”孙燕妞发自内心地说道,丝毫不避讳宋绵思会不会多想。   而宋绵思也没往心里头去。   她和孙燕妞的关系比起雇主和员工,更像是朋友,即便年纪相差有点大,孙燕妞都快四十岁,宋绵思才二十不到,但两人俨然是极其要好的朋友。   宋绵思敲定了事情,就让孙燕妞悄悄找个机会告诉徐巧思,不过这件事也就是先定下来,距离确定下来可没那么快,她们要去其他县城里面找店铺的地址,也得花点时间。   徐巧思知道消息后,险些高兴坏了。   她也知道事情没确定前,不能告诉别人,因此还是像先前一样老老实实地工作。   这叫孙燕妞和宋绵思更加高看了她一眼。   “妈,”安翠花提着饭盒到市场里面给陈梅香送饭。   他们的店铺离着彩云服装店不远,一样是卖衣服,可是生意却是远远不如宋绵思的彩云服装店好,这都是有原因的。   首先,彩云服装店的地址就比他们的地址好,出入的人都能看到。   其次,陈梅香一群人哪里懂得什么服装审美,就算知道学着孙燕妞去羊城进货,那进来的货色都是些过时或者根本穿不出去的,比如说他们进了一件裙子,那裙子短的简直不忍直视,这样当然卖不出去。   再来,就是他们压根在羊城不认识人,每次进货都着了算计,不是进货的价格比别人高,就是衣服的质量不如别人的好。不像是宋绵思他们,有叶二狗这个地头蛇帮忙把着质量,等闲人也坑不到宋绵思他们。   这么一来二去,他们的衣服价格又贵质量又差,除非是傻子才会愿意和他们家买衣服。   陈梅香一家子亏了不少钱,想结业不干了,又不行,店铺的租金给了,衣服都还没卖完,要是关门那损失就大了。   陈梅香接过安翠花手里的饭盒,打开一看,脸色沉了下来,“怎么又是窝窝头?这个月都第几回吃这玩意了?”   “妈,您也知道咱们家情况,都没什么钱了,我们吃的也是这个啊。”安翠花现在可不惯着死老太婆,以前死老太婆手上有钱,那自然得让着,现在知道陈梅香没钱,再加上她霸占着在店里面看生意的轻松活,安翠花心里头自然有怨气。   “你最好别扯谎。”陈梅香瞪了安翠花一眼,说道。   安翠花撇了撇嘴,本来想和陈梅香吵几句,可想到来时候林多田的吩咐,安翠花把那些话给咽了回去,拉了把椅子在陈梅香旁边坐下,“妈,宋绵思回来了,你知道吗?”   “这不全村人都知道的事情吗?”陈梅香啃了一口窝窝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搞得动静真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中了状元呢。”   安翠花心想,人家可不就是状元吗?高考状元那多风光啊,要是林向南能有这本事,安翠花能在村子里横着走,可惜她没这个命。   而且,也没机会沾沾宋绵思的福气。   自从宋绵思考上北大后,他们老林家在村子里就成了一个笑话。   就连安翠花的娘家也都说她没脑子,不会做人,这么有本事的人,要是先前稍微和人家处好关系,以后不也能多多沾光。   可他们倒是好,先前把人家赶出去,断绝了关系,现在人家就算有什么好事,也不会想到她们了。   安翠花这些人嘴上不说,实际上啊,早就悔得肠子都青了。   可不是嘛,他们全家加起来,都不如宋绵思一个人有本事。   “妈,我听说今年过年贺成要回来。”安翠花看了外头一眼,瞧见没人才小声说道,“你说,咱们要不去走走亲戚。”   “走啥走,我一个长辈,给他们晚辈走亲戚,那像话吗?”陈梅香不愿意干,她这人爱面子得很,又习惯被人捧着,哪里肯去拉下面子。   这比要她的命还难受。   “妈,话可不能这么说。”安翠花哪里不知道陈梅香不乐意,可这件事攸关他们全家,攸关她儿子的前程,就算陈梅香不乐意,她也得把陈梅香给说服了,“现在人家是北大学生,将来不定多有本事呢。咱们不趁着现在去巴结巴结,将来人家飞黄腾达了,能看得上咱们家?”   陈梅香眼睛一瞪,就要说话,安翠花又打断了她的话,“再说了,咱们家现在穷得都只能吃窝窝头,过年都没钱买肉了,您想想,这面子重要,还是实惠重要。今年大家伙可都挣了不少钱,要是咱们家再怎么穷下去,那才叫做丢人呢。”   “您要是不想去,那我们去,回头有什么好处,您也别和我们要。”   安翠花说完这话,赌气起身就要走。   她刚走到门口,陈梅香就喊住她,“站住,回来!”   成了!安翠花心里一乐,这她们家和宋绵思他们的矛盾主要还是陈梅香造成的,要是陈梅香不拉下老脸上门求和,这事还真不一定能成。   陈梅香板着脸,“去能去,但是到她们家,我可不说话,你们来说。”   “您愿意去就成。”安翠花巴不得陈梅香不开口呢,这老虔婆得罪人强,要是开口,保不齐求和不成变成找事了。   现在宋绵思他们可是得罪不得。   得了陈梅香准话,安翠花回头后就把消息告诉了林多田等人。   林向南心里舒出一口气,兴奋地说道:“妈,那咱们和林贺成他们家和好,能让宋绵思安排我进榨油厂吗?”   “那肯定能。”安翠花道:“别看宋绵思现在退了,书记他们有啥事还是找她商量,区区一个榨油厂工作算什么。向南啊,回头咱们还让宋绵思给你介绍个北大姑娘,那女大学生肯定有本事,生下来的儿子肯定也聪明。”   “那能成吗?”林向南多少还是有点数,他一个乡下人,又只是初中毕业,能高攀人家女大学生,尤其还是北大。   “怎么不成?”安翠花不乐意了,“她算辈分也是你嫂子,当嫂子的给你介绍个大学生对象怎么了?”   林向南本来没多少希望,听他妈这么一说,心里头就有些蠢蠢欲动了。   这男人都是贪心的,能娶城里姑娘,谁愿意娶乡下姑娘,能娶女大学生,谁稀罕那些文盲姑娘?   他兴奋的脖子都红了,“听说大学生都国家分配工作,这可好了,咱们家是双职工了,以后有的是钱。”   “可不是嘛。”安翠花仿佛也看到了未来美好的生活。   这半年来,她们家没少被村子里的人笑话,而林向南在村子里更是压根找不到对象,就算是隔壁村,一听说是林家林向南,那姑娘连看都不愿意看,直接就回绝了。   等她有了大学生儿媳妇,一定要带着儿媳妇在村子里转一圈,好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瞧瞧她儿子有多能耐。   “阿嚏。”宋绵思一下午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连忙把窗户剩下的一条缝隙也关上,明明屋子里烧着炕,怎么还打喷嚏呢?   怕不是要感冒了? 第92章 当长嫂的第九十二天 当长嫂的第九十二……   腊月二十九, 林贺成回来了。   林贺功和林糖两个人脸上一直带着笑容,林贺功还抢着帮林贺成拿行李。   宋绵思轻轻撞了下林贺成的腰,“你看你弟弟妹妹多高兴啊。你没回来的时候,他们都数着日子呢。”   林贺成唇角露出几分笑意, 看了宋绵思一眼, “他们想我, 那你想不想我?”   宋绵思瞥了他一眼,扬起唇角, 似笑非笑,“你说呢?”   “肯定是想的吧。”林贺成道:“我再怎么样,也是你对象啊。这一个月多没见, 你要是不想我,那我可得伤心死了。”   “臭不要脸。”宋绵思嗔了一句, 倒也是没有否认。   林贺成参军的年份长, 能回来的次数少, 回回过年, 别人团聚的时候,他都在部队里, 要么是在执行任务, 要么就是把回家探亲的机会让给别人,正因为他这么拼搏, 才能在这样的年纪升到了一个常人不敢想象的位置。   他这回回来,还给林贺功、林糖带了礼物。   林糖是一台收音机, 林贺功是一块手表。   “哥, 你这回来就回来,干啥还带礼物?”林贺功看着那块崭新的手表,既高兴又有些受宠若惊。   “咋, 你不喜欢啊,要是你不喜欢那就还给我。”林贺成打趣着伸出手要把手表拿回来。   林贺功却是往后一躲,哈哈大笑着把手表戴上,“那可不行,给了别人的东西哪里还有要回去的道理,谢谢大哥。”   宋绵思在旁边抿着嘴唇。   林糖看了林贺成一眼,把收音机放下,清了清嗓子,“哥,你给嫂子准备的礼物呢?”   她这个傻哥哥不会蠢到没给嫂子准备礼物吧?要真是这样,林糖觉得她这大哥是没救了。   “我给绵思准备的礼物,可不能让你们知道,等回头我再给她。”林贺成脸上却是一红,竟然有些羞涩,这可不像是他林贺成的作风。   宋绵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我可就等着看到底是什么礼物。”   林贺功和林糖都忍不住笑了。   屋子里热热闹闹,有说有笑。   气氛正温馨的时候,陈梅香一家子却是来了。   这群人也是瞅准了时机,安柳枝在村口瞧见林贺成回来,就赶忙回家去通知陈梅香他们。   “这林贺成回来了,奶,咱们就别耽误了,赶紧去吧。”林向南催促着说道,他这些天全然被安翠花给他描绘的那美好前景给吸引了,一门心思就想抓紧时间和林贺成他们和好如初,好有机会占林贺成他们的便宜。   这还是他们不知道林贺成现在已经升了,要是知道林贺成现在是旅长,这一家子恐怕都得连夜在村门口等着。   “行了,我知道了。”陈梅香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去就去,有什么好着急的。他们家就在那里,也跑不了。”   陈梅香虽然答应放下身段去求和,可骨子里还是傲慢,觉得林贺成他们是晚辈,自己可以对他们赶尽杀绝,可要向他们道歉,却是让陈梅香打从心里难受。   不过,现在陈梅香也没得选择,林多田和林多宝两人压根不听她的话,甚至还隐隐要挟如果陈梅香不去和宋绵思他们道歉,将来就不会给她养老。   迫于无奈,陈梅香这才屈服。   林多田道:“这咱们这么久都没去人家家里头过,今天要去上门,也该换身体面的衣服,都先回去换身衣服吧,免得叫人看笑话。”   “大哥说的有道理。”林多宝难得能够和林多田达成共识。   两家人都回屋里去换了衣服。   安翠花边换衣服还边对林多田说道:“向南他爸,我昨儿个偷偷在县城买了些糖果,等会儿咱们一并带去,也好让他们对咱们有个好印象,这礼多人不怪嘛。”   “至于嘛?这买糖不又花了钱。”林多田皱了下眉头,心如刀割,现在他们手上可没多少钱,服装店一天挣得都不够赔的,地里的活辛辛苦苦干到年底才挣了一百不到。虽然说可以卖菜籽饼,可是菜籽饼的市场早就被有远见的人瓜分得干干净净,他们进入市场又晚,轮也轮不到他妈。   “那当然至于。”安翠花叉着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这空手去拜访,人家能搭理你啊,再说了,礼多人不怪,带着东西去,总比不带的好。”   这倒是有几分道理。   安翠花看了下外头,压低声音:“再说了,你弟弟也一起去,咱们不多准备点儿,回头怎么把你弟弟他们比下去。”   林多田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安翠花带礼物去,还有这么个原因。   或者说,后者才是最重要的原因吧。   换了衣裳,安翠花提着一包糖果出去,安柳枝和林多宝看见时,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   林多宝更是直接说道:“大嫂,你前几天不还嚷着家里没钱了,哪里来的钱买这些礼物啊?”   “这也不值什么钱。”安翠花谦虚地说道。   不值钱个屁,那包装壳那么漂亮,分明不便宜。   安柳枝和林多宝两人在心里咒骂不已,但现在这个时间,显然也没时间去买东西了,只好黑着脸跟着陈梅香去了宋绵思他们家里。   这群人到来,不但宋绵思愣住了,连林贺成也愣住了。   “贺成啊,听说你回来了,我们来看看你。”安翠花脸上笑容格外灿烂,几乎快笑出一朵花来。   路上的人都忍不住朝这边看了过来。   宋绵思扯了扯林贺成的袖子,给林贺成使了个眼神,无论这些人想干什么,杵在这里始终不太像话,还是进屋子里说话比较妥当。真要闹出什么事,那也好控制。   “奶,大伯你们进来吧。”林贺成让出条路来。   陈梅香倒是不客气,也没打声招呼,直接就走进来了。   进屋子后,更是一屁股在堂屋的桌子旁边坐下,林贺功和林糖两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这是来者不善啊。   “贺成,大伯和大伯母都好久没见到你了,你现在高了啊。”一进屋,林多田就和林贺成寒暄。   宋绵思站在林贺成旁边,含笑不语。   林贺成淡淡说道:“是挺长时间没见。大伯你们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我们等会儿还有些事,得出门一趟,你们要是有事,就直说吧。”   听见林贺成这话,陈梅香的老脸一下拉了下来,冷笑着说道:“了不得哦,现在真是有本事了,都没时间和我们这些人说话了。”   “妈!”旁边的安翠花气得都快跳脚了,她们今天是来求和的,可不是来给人家找麻烦的。   本来两家关系就一般,要是再恶化,以后人家还能帮她们?   陈梅香撇了撇嘴,抿了下嘴唇,双手搭在膝盖上。   林贺成意味深长地看了安翠花一眼。   安翠花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她连忙把手上的糖果放下,“贺成啊,我们也没别的意思,这不快过年了,给你们送了些糖果来。”   她把糖果往宋绵思等人的面前推了推。   又像是怕他们以为这是便宜货,安翠花赶紧补充了一句:“这糖果可不便宜,在供销社要一块钱一斤呢。”   安柳枝一下脸拉了下来,她就说安翠花这人心眼多,这不就是个证据。   刚刚还和他们说这糖不贵,现在到了宋绵思他们面前,这倒好了,一块钱一斤的糖果,都快赶上猪肉价了。   这分明就是踩着他们讨好宋绵思这家人呢。   “有心了,不过这糖果我们也不爱吃,大伯母您还是拿回去。”林贺成平静地将糖果推了回去。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几年前,林贺成心里会感动。   可当初他父母双亡,三兄妹饿得肚皮贴后背的时候,安翠花可是当着他们的面,让林向南吃独食,还把剩下的饭菜都锁起来,不让他们吃。   那时候,林贺成就知道,这些个亲戚全都靠不上。   见林贺成拒绝,安翠花和林多田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而林向南的眼神却是直勾勾地落在了林贺功手腕的手表上,那只手表是名牌货,林向南曾经在百货商店看过一眼,三百多的东西,他想都不敢想,却是戴在了林贺功手腕上。   为了自己的前程,林向南忍不住开口了,“贺成哥,我知道以前是我们做的不对,我们不应该没好好照顾你的弟弟妹妹和嫂子,可现在我们真的知道错了。这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您是干大事的人,何必和我们这些小人物计较呢。”   宋绵思一听这话,心里一下明白了。   她说怎么先前这家子从不登门,今儿个却是突然跑来了,而且还带着礼物来,感情是来说和来的。   这恐怕是冲着他们家的钱和好处来的。   她轻笑一声,“林向南,你这话可就说错了,当初分家,咱们就已经是两家了,哪里来的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再说了,你们以前那只是没好好照顾贺功他们吗?你们那是恨不得把他们当成牛驴去驱使,还要他们不吃不喝呢,贺成寄回家的钱,可没花到他们身上去。”   宋绵思一开口,就直接揭了陈梅香这群人的遮羞布。 第93章 当长嫂的第九十三天 当长嫂的第九十三……   陈梅香顿时仿佛被踩中尾巴的狗一样, 一下子蹦了起来,“那是他孝敬我的,我花他的钱,怎么了?!我是他奶奶!”   “那是我孝敬您的吗?”林贺成冷笑一声, “分明是你拿我弟弟妹妹和我的前程威胁我。当初上头看上我的本事, 要我去部队当兵, 你可是死活不让。我要是不每个月把钱寄些给你,我能出去?我弟弟妹妹能活下来?”   陈梅香脸上涨得通红。   林多宝见情况不妙, 像是要吵起来了,忙出来打圆场道:“贺成,你也别太斤斤计较, 咱们都是一家人,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了。”   “是啊, 你现在也是大人了, 可不能再来耍小孩脾气, 要我说, 我们今儿个也是真心实意想来找你们和好的。”安柳枝笑着说道,“咱们都在一个村, 往后少不了互相照应。你和绵思又不在, 你弟弟妹妹不得有亲戚朋友帮忙啊?”   “小婶,我和妹妹用不着你操心。”林贺功不客气地说道, “我和妹妹岁数都不小了,再说, 就算有什么事, 我们也多得是人愿意帮忙。”   林糖重重地点了下头,红着眼睛带着恨意看着他们,“你们把我们赶出来的事还是去年时候的事呢, 你们当我们是白痴吗?你们说一两句我们就将先前的事揭过,你们想和好,痴心妄想!”   “好你个死丫头,我们长辈说话有你什么事。”陈梅香不敢对着林贺成大小声,对林糖却是丝毫不客气。   宋绵思一把将林糖拉到身后,面无表情,“糖儿的意思,就是我和贺成的意思,想和好,没门。你们要是想要脸面,就自己离开。别等我们回头拿扫帚赶出去,那可就丢人了。”   “你、你!”陈梅香气得手都在发抖,她手指着宋绵思,转过头对林贺成道:“你就让你媳妇这么对你奶奶说话。”   “奶,这估计也是我最后一回喊你了。”林贺成不客气道:“绵思的话一点儿也没错。你们要是不走,就别怪我们不客气。说白了,你们不就是发现我们家有钱了,有出息了,才来找我们和好的。有些话我不说明白,是想给你们留点面子,你们既然不要,那就别怪我把话挑明了。”   林多田和林多宝两兄弟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们也不敢真赖在这里,怕宋绵思和林贺成说得到做得到,真拿扫帚把他们赶出去,那样的话,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一群人灰溜溜地从林贺成家里离开。   安翠花走的时候还没忘记带上那袋子糖果,既然事情不成,她可舍不得把糖果便宜宋绵思他们。   宋绵思是好气又好笑,这一家子真不知道是什么人。   一家子在路上是骂骂咧咧。   直把林贺成几人骂的都不成人了。   林向南满心不甘,他先前的希望有多大,现在的失望就有多大。   说好的榨油厂工作没了,说好的女大学生媳妇也没了,未来的美好生活破灭得比肥皂泡还快。   “妈,咱们就真的不再去找他们了?”林向南还不死心,“这人家肯定头一回不会松口答应和好,咱们多跑几次,说不定他们就松口了。再说了,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嘛。”   “你快闭嘴吧。”安翠花还没回答,林多田就不高兴地打断了林向南的话,“人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咱们说啥也没用,这丢脸一回还不够吗?”   林向南心里委屈,“可是你没瞧见贺功手上那手表吗?好几百呢,他们家现在是真有钱。”林向南先前没少往县城市场跑,一天天地看着彩云服装店客似云来,他自己估摸着宋绵思这家店一个月少说能挣好几千。   林向南心里那叫一个羡慕啊。   如今有这么个沾光的机会,他怎么愿意放弃?   “那么贵?”林多田站住脚步,瞪大眼睛看着林向南。   “是啊,县城百货商店就卖三百多,你想想宋绵思他们得多有钱,要是随便松松手,那咱们得有多少好处。”林向南羡慕不已。   他以前特别看不上林贺功,觉得林贺功性子沉闷,一头心思就知道下田干活,被人欺负也不敢说什么,一看就没出息。   谁能想得到,这两年不到,林贺功他们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林贺功不知怎地进了县城的国营饭店,拿了铁饭碗,而后又是宋绵思开了个服装店,日进斗金,就连林糖也都跑去县城念书了。   林贺功现在还不到十八岁呢,可没少有媒人上门去给他说亲,村子里的姑娘有,城里的姑娘也有,还有榨油厂的工人呢。   也就是林贺功一直说自己还没那个意思,再加上宋绵思和林贺成两人不在,所以这事一直没定。   不然,以林贺功的条件,想结婚还真是分分钟的事情。   林向南恨不得自己能够取代林贺功,别的不说,给他一个铁饭碗就成。   林多田的脸色变了又变,眼眸中的贪婪神色不断闪现,心里头挣扎不已。陈梅香好面子,林多田作为她的儿子,好习惯没学到,坏毛病学了一个接一个。   他也一样爱面子啊,今儿个被林贺成这几个晚辈这么不给脸地赶出来,要按照林多田的脾气,那是绝对不会再厚着脸皮再去找一回的。   可是,再怎么要脸,在利益和赤/裸/裸的金钱面前,那也没有实在的利益重要。   回到家里,一群人沉闷、拉着脸的时候,林多田就突然出声道:“今儿个这事,妈和小弟你们就决定真这么算了?”   “不算了还能怎样?!”林多宝一开口就和吃了炸/药一样,“咱们都被人家赶出来了,再找上门那也是去给人家羞辱的。”   “可不是,我陈梅香活这么久就没这么丢脸过。”陈梅香阴沉着脸,那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   林多田坐了下来,“要我说,我也不愿意丢脸,可是现在林贺成他们显然有出息了,咱们家又没钱,难道真要放着这么个有钱侄子侄媳妇,咱们却苦哈哈地过日子?”   林多宝和林多田相处多年,没少和他哥争东西,对他哥可算是了解深厚,他眉头一动,眼神露出狐疑地看向林多田,“大哥,你要说什么就直说,别绕圈子。”   “要我说,咱们既然亲自登门求和不行,咱们就玩点儿阴的。”林多田咳嗽一声说道,“林贺成他们就算不想要咱们这样的亲戚,可咱妈的确是他奶奶,咱们也的确是他大伯、小叔,林贺成再厉害,也得在乎村子里的闲言蜚语,是不是?”   陈梅香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你是说,咱们把话传出去,让村子里的人劝说林贺成他们孝顺咱们。”   “没错,妈,您说对了。”林多田对着陈梅香竖起大拇指,“我就是这么个意思。咱们乡下地方都讲究孝顺,只要事情传出去,林贺成他们要脸,肯定就得对咱们好,是不是?”   “等那时候,咱们也不要多的,让林贺成每个月拿个一两百给咱们就成。”   一两百?!   陈梅香一群人的眼睛顿时亮了。   “哥,我头一回觉得你的主意不错。”林多宝高兴地拍了下大腿,兴冲冲地说道。   老林家一群人主意一拿,立刻就开始行动。   黄昏时分,各家都在吃饭呢。   突然间,老林家爆发出一阵哀嚎声,左邻右舍听见动静,连忙到老林家一看。   这一看,就发现陈梅香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头发凌乱,嚎啕大哭。   瞧见人来了,陈梅香哭得更凄厉了,就跟乌鸦叫似的。   林保家也被惊动了,捧着碗过来,“这是咋了?”他对旁边“束手无策”的林多田等问道。   “保家叔,还不是贺成他们闹出来的事。”林多田叹了口气。   林保家听见这话,心里头就咯噔了下,有些疑惑,“贺成不才今天刚回来,能闹出什么事?”   “这您就不知道了,下午我们去看他,结果人家压根不准我们进去,还对我妈语气很不客气……”林多田见林保家询问,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他们编造出来的谎言说出。   可林保家却是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别胡说八道,贺成不是那样的人。你要是不老实说,那就别说。”   林多田那些污蔑诽谤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他尴尬地笑了下,叹了口气,“保家叔,我妈这么难过,还不是贺成不孝顺。你说我妈以前是对他不太好,可是我妈怎么说也是他奶奶啊,这当孙子的难道不应该孝顺孝顺长辈吗?今年我们家困难,他贺成有钱有势,要是随便帮我们一把,我们家也能有好日子过啊。”   林保家算是听明白了,合着这群人是想去占林贺成便宜,结果人家压根不吃这一套,所以,陈梅香就来撒泼耍赖这一招了。   他心里冷笑一声。   现在来折腾,以前人家遭难需要帮忙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多帮帮人家?   不过,还真别说,陈梅香闹出这么一回。   周围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估计是感同身受,都露出同情的神色。   “贺成的确是有些不应该,这要是有本事,帮自己亲戚照顾下奶奶也没什么。”   “好歹也是他奶奶,这也未免太过分了。”   林保家听都听不下去了。   他沉声说道:“这些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当初他们家怎么对的林贺成兄妹,大家心里也都有数,要不是人家命大,再加上有本事,现在能熬出头。他们家先前还以为贺成死了,把他媳妇和他弟妹都赶出去,可就给了几十斤地瓜而已,这要是我,我也不乐意搭理他们。”   几个老人家被林保家这么一抢白,都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林保家沉着脸,对陈梅香他们说道:“你们落到今日的下场,那也是你们自找的。要是再撒泼下去,我可就让人去派出所请警察来了。”   一听到警察两个字,被吓过的陈梅香连忙一骨碌爬了起来,生怕林保家说到做到。   林多田一群人面色难看。   林保家可懒得惯着他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对着众人摆了摆手,“行了行了,都散了,回家吃饭去,没事别瞎凑什么热闹了。”   林保家说话还是很有分量,这么一说,众人也都不好意思留下,各自回家吃饭。   陈梅香一群人的好戏还没上场,就先被林保家把台给拆了。   他对陈梅香等人说道:“我劝你们家就别再瞎折腾,下回要是再闹事,我可就不是嘴上说说,知道了吗?”   “知道了。”林多田等人打了个哆嗦,连忙回答道。   林保家这才离开,留下陈梅香一群人尴尬难堪的无地自容。   这要是能要到什么好处,那还不算是太丢人,可他们好处没要到不说,还被林保家说了一顿,再加上林保家辈分不一般,他这一表态,村子里其他人就绝不会站在他们这边了。   陈梅香一群人闹腾了一番,除了让他们成为整个村子的笑柄以外,毫无益处。   宋绵思和林贺成第二天知道的时候,也只是挑了挑眉,就把他们都抛到脑后去了。   以这家人欺软怕硬的脾气,接二连三碰壁,肯定不敢再找上门来。   正月三十,到了该贴对联的时候。   一大早的,宋绵思煮了浆糊,让林贺成兄弟到大门口去贴对联去。   对联还是林贺成亲手写的,他显然有一手好字,笔走龙蛇、银钩铁画,宋绵思看不出是什么字体,但也能看得出是好字。   等他们贴好了,林贺成还把宋绵思喊出来。   “怎么样?”林贺成唇角带着笑,看向宋绵思问道。   “什么怎么样?”宋绵思明知故问反问道。   林贺成道:“当然是对联了。”   “哦,这对联贴的不错。”宋绵思后退一步,做出欣赏的模样,对着门口两边贴着的对联,微微点头。   旁边林贺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多谢嫂子夸奖。”   “去,有你什么事,你也就是在下面帮忙扶着□□而已。”林贺成不乐意了,冲林贺功一摆手,说道。   林贺功故意和他唱反调:“哥,就算我只是帮忙扶□□,那我也帮了忙啊,这嫂子的夸奖得有我一半,是不是?”   他冲宋绵思扬了扬下巴。   林贺成朝宋绵思看来,眼神带着控诉。   宋绵思忍着笑意,“说得对,这军功章的确有贺功的一半。”   林贺成看了宋绵思一眼,没说什么,等林贺功进去后,他却是一把拉住宋绵思,把人拉到怀里,低着头看她:“纯心和我唱反调,是吧?”   宋绵思眼睛晶晶亮,她眉眼带着笑,白皙的肌肤在冬日泛着粉嫩的红晕,像是一朵盛开灿烂的茶花,“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她抵死不认。   林贺成低笑一声,胸膛颤动,“刚刚我问你字怎么样,你就和我扯到贴对联上面,你这要不是唱反调,你可对不起你北大学生这身份。”   宋绵思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你问的是字啊,我还以为呢。哎呀,你这字也就马马虎虎,搁在赶集的时候,兴许能够值个五六毛钱吧。”   “五六毛钱?”林贺成扬起眉,他这手字可是自从从他母亲那里学来的,他母亲以前受过教育,会写一手好字,打从林贺成会认字,他母亲就天天教他怎么写毛笔字。   林贺成虽然嘴上从来不说,可心里对自己的毛笔字是有几分自豪的。   “那要不看在你模样的份上,给你加点儿钱?”宋绵思小心翼翼说道。   林贺成气笑了。   他发现自己的小媳妇嘴巴是真厉害。   “嫂子。”院子里传来林糖的喊声,宋绵思连忙趁着林贺成没反应过来,从他的腋下溜走,钻进院子里。   林糖手里提着块猪肉,瞧见宋绵思进来,忙走上去,“这猪肉是要白煮还是要红烧?”   “白煮吧。”宋绵思说道,她往后一瞥,瞧见林贺成走进来,道:“这事交给你大哥去办。”   “那哥你来。”林糖没有多想,直接就把猪肉递给了林贺成。   林贺成意味深长地看了宋绵思一眼,接过林糖手里的猪肉,对宋绵思做了个口型,“你等着。”   宋绵思唇角掠过笑意。   下午四五点,鞭炮声在东山村此起彼伏地响起。   林贺成家里香飘四溢,今年的年夜饭比起去年更加风声,有鱼有肉还有虾,那些虾都是国营饭店发的福利,虽然个头不大,可是胜在清甜。   清蒸过后剥壳稍微沾沾酱油,味道就很鲜美。   剥虾这种事,林贺成兄弟理所当然地接下。   宋绵思不知不觉就吃了一大半,等回过神来,她已经饱得实在吃不下了。   眼看林贺成还要往她碗里夹肉,宋绵思连忙摆手,“我吃不下了,你自己吃吧。”   “那成,你喝点儿汤,剩下的我和贺功包圆了。”林贺成说道。   宋绵思点了下头,林贺成给她盛了一碗排骨玉米汤,汤底鲜美甘甜,宋绵思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林贺成兄弟的战斗力简直超强。   两人少说各自吃了三碗饭,看的宋绵思是目瞪口呆。   她的眼神落在林贺成的腹部,心里头嘀咕,这贺成吃那么多,怎么不见肚子鼓起来呢?虽然说冬□□服厚实,可他现在也就穿着一件毛衣啊。   林贺成吃着吃着,就感觉到身边的视线不对。   他朝宋绵思看去,发现她正看着自己的腹部若有所思,他突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宋绵思飞快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喝汤。   “哥,你喝点汤,免得呛着了。”林贺功咽下嘴巴里的饭菜,说道。   “嗯。”林贺成淡淡答应一声,可吃饭的速度却比刚刚更快。   吃完饭后,林贺成站起身来对宋绵思说道:“绵思,我有些日子没回村了,咱们出去外面转转。”   宋绵思本来想拒绝,可瞧见林贺成那坚定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站起身来。   林糖这小姑娘机灵啊,她立即反应过来,“哥,嫂子你们出去走走吧,不用急着回来,家里的饭碗等会我和二哥洗就行。”   “那行。”林贺成点了点头。   他迈步先走了出去,宋绵思迟疑片刻,也跟了出去。   街道上此时到处是拿了压岁钱出来玩闹的小孩子,今年东山村不少家庭都挣了些钱,因此孩子们也过了个快乐的新年。   宋绵思和林贺成并肩走,路上没少碰见熟人,便停下打了个招呼。   两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往县城的道路上去。   今天中午就开始下雪,倒也不怎么冷,宋绵思看着呼出的白气在空中消散,正揣摩着林贺成突然喊自己出来是有什么目的的时候,林贺成就站住了脚步,宋绵思险些就撞上他的后背,踉跄了一下。   “诶,怎么这么不小心。”林贺成连忙抓住她的手,等她站稳了,才松开手来。   宋绵思脸上红通通,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因为天气冷,她的手背在身后,“贺成哥,你这不会真是找我出来走走吧?”   “不是。”林贺成很是坦白,“我找你出来,是想和你说一件重要的事情。”   宋绵思心里隐约有预感,她咬着下唇,“什么事?”   林贺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四四方方的盒子,他屈膝跪下,脸上涨得通红,“绵思同志,我想和你一起进步,一起建立一个家庭,你愿不愿意?”   盒子里是一个金灿灿的戒指。   宋绵思脑子里一片空白,但她的身体比她反应更快,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脱口而出道:“我愿意。”   雪花扑簌簌落下,宋绵思和林贺成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林贺成几乎是颤抖着给她戴上那一枚金戒指,他第一次开木仓的时候没颤抖,第一次丢手榴弹的时候也没发抖过,可是给宋绵思戴上这枚戒指,他却抖得不像话。   戒指尺度刚刚好,仿佛天生是为宋绵思准备的。   宋绵思看着林贺成,突然她扑了过去,在林贺成的脸上落下一个吻。   她感谢上天给她重生的机会,否则她怎么能够和林贺成共度下半生。 第94章 当长嫂的第九十四天 当长嫂的第九十四……   “嫂子, 你的脸怎么红通通的?”林糖拿了一杯茶进来给宋绵思,眼睛在宋绵思脸上打量,带着兴味的神色。   “哪有,你别胡说。”宋绵思嘴硬着说道。   她和林贺成刚刚已经商量好了, 他们两个正式在一起的事情先不告诉别人, 宋绵思要等大学毕业才能结婚, 先说出去未必是件好事,倒不如顺理成章, 等毕业后领证了再说。   “我才不信您呢。”林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刚刚你和我哥出去那么久,你们俩就没点事?”   宋绵思下意识地想摸下胸口的戒指, 手伸到一半,她突然换了个方向, 屈起手指弹了下林糖的脑门, “你个小姑娘怎么比我还八卦?”   “我这是关心你们嘛。”林糖捂着脑袋, 吃痛了一下, 又搂着宋绵思的手臂,“嫂子, 我大哥那人嘴笨又不会说话, 他要是做的不好,您别客气, 该怎么教训他就怎么教训他。我和二哥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宋绵思看了她身后出现的人,忍俊不禁:“真的?那要是我和你大哥打起来, 你们护着谁?”   “那肯定护着您啊。”林糖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和二哥绝对不说二话把大哥揍一顿给你出气。”   “咳咳咳。”林糖话音刚落地,身后就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声。   小姑娘身体微微僵住,回头看去, 瞧见林贺成的面容时,脸上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你刚刚说要教训我的时候。”林贺成板着脸走了进来。   林糖就像是受了惊的小动物一样,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她眼神带着幽怨,看了宋绵思一眼,“嫂子,我突然想起二哥刚刚找我去小卖部买东西,我先走了。”   说完这话,小姑娘一溜烟就跑了,生怕被拦下来。   宋绵思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抵着桌子,笑的都呛住了。   林贺成是拿她没办法,还得伸出手给她拍拍背顺气,“高兴了?现在我的弟弟妹妹可完全是站在你这边。”   “那自然高兴。”宋绵思也不客气地说道。   她对林贺功和林糖一开始只是抱着能帮一点是一点的想法,后来慢慢处出了感情,宋绵思自然希望自己所帮助的人能懂得感恩。   正月初四,在隔壁县城挑选了个合适的地方后,宋绵思就把开办新店的事情交给了孙燕妞她们,带着林贺成前往北京。   原本宋绵思就有带林贺成回去给巫瑞卿她们看看的想法,加上如今两人私下定了情,宋绵思这边没有长辈,她父母走了,宋红中一家又和她说是亲人,胜似仇人,因此,宋绵思便把巫瑞卿几人当成自己的长辈来看待。   “她们人都很不错,你不用太担心。”下火车的时候,宋绵思对林贺成说道。   林贺成面上点了下头,心里头却反而更加紧张起来。   这火车一路上,宋绵思为了让他更了解巫瑞卿几个老人家,把她们的情况和脾气都讲了一遍,林贺成心里头就有数,这几位老人家都不是好惹的。   他们又和绵思感情那儿深厚,要能看得顺眼他那才是怪了。   这并不是什么存心刁难。   而是林贺成设身处地自己心里想了下,倘若他和绵思将来有个女儿,要是突然有一天,一个臭小子跑上门来说他是女儿的对象,林贺成没把人打残了,算是他脾气好。   将心比心,林贺成心中自然忐忑,尤其是他也知道宋绵思很在乎那几位老人家。   “老赵啊,今儿个羊肉买了没?”巫瑞卿和宗维新去送完货,回到家里,就冲着厨房里喊了一句。   “买了,七八斤呢,够吃的。”赵三从厨房里头探出头来,“小宋不说今天下午四五点才到,大姐您一早就催着我去买羊肉干嘛呢?”   “那早买总比晚买好,再说了,早点儿买那羊肉新鲜啊。”巫瑞卿一本正经地说道。   赵三唇角抽了抽,决定不和老太太争辩这早买晚买羊肉哪个新鲜的事,这和巫瑞卿吵架,那是诚心给自己找气受。巫大姐那耳朵时灵时不灵的,你要骂她,人家没听见,那不是存心气自个儿吗?   “哎呦喂,今儿个这雪可真大。”许招娣刚去买点心和啤酒回来,“也不知道小宋他们回来路上会不会冻着?要不先烧点儿姜汤备着?”   “那也行。”巫瑞卿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老太太拿起老花眼镜,看了下墙壁上的时钟,“快四点了,小宋和她对象估计要到了。”   前天宋绵思和林贺成上火车的时候,就提前打电话到帽儿胡同附近的小卖部里,把这事告诉了巫瑞卿他们。老北京人讲究规矩,这三天为请,两天为约,一天哪,是现提溜,她要是自己回去,那不说一声也没啥,可是她带着林贺成一块儿去,就得提前说一声,不然不但是埋汰林贺成,也是埋汰巫瑞卿他们。   客厅里收拾的敞亮,黑白电视上还盖着一块花布,到处打扫得干干净净。   巫瑞卿他们四人无儿无女,是真把宋绵思当成他们的亲闺女了。   “是该到了。”许招娣把点心放下,刚要打开电视机,就听到胡同口传来汽车的喇叭声,她身体一颤,脸上露出喜色,“这肯定是小宋回来了,小宋爱坐出租车。”   许招娣掀了帘子出去,等走到门口时,宋绵思和林贺成两人带着礼物走下出租车,瞧见许招娣,宋绵思脸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许奶奶。”   “诶。”许招娣飞快地答应一声,这好些日子没见到宋绵思,她这心里头直惦念,如今看到宋绵思平安回来,许招娣这才放下心来,她走下台阶。   林贺成和宋绵思连忙走了过来。   宋绵思握着许招娣的手,她的手指冰凉,宋绵思忍不住握紧她的手,“许奶奶,雪这么大,你就在屋子里呆着就成,出来干什么?”   “我也不觉得冷啊,小宋,”许招娣眼神往林贺成身上一转,“这是你对象?”   宋绵思看了林贺成一眼。   林贺成反应何其快,连忙上来搀扶着许招娣另一边,“许奶奶,我是林贺成,绵思的对象。”   “双木林?”许招娣随口问了一句,眼神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林贺成一番,这小伙子的模样倒是不错,长得俊,个子也高,身板看上去也挺硬实的。   “是。”林贺成点头道。   宋绵思微微一笑,“许奶奶,咱们进屋子里说话,别在外头冻着呢。”   “哎。”许招娣答应一声,拉着宋绵思进了屋子里。   客厅里巫瑞卿、宗维新和赵三都等着,宋绵思三人一进去,几个老人家就站了起来。   林贺成都能感觉到三道视线在自己身上扫过,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暗道今儿个果真是一场难打的战。   “小宋。”巫瑞卿喊了一声。   宋绵思答应了一声,巫瑞卿看向林贺成, “你这对象怎么称呼啊?”   宋绵思没回答,林贺成却是有些紧张地回答了:“我姓林,林贺成。”   “贺成,名字好啊。”宗维新微微颔首,面容慈祥,“听说你是部队里的?”   “嗯。”林贺成点头道,“参军七年多了。”   “小伙子好样的。”赵三一听这话,心里头顿时对林贺成有几分喜欢,他拍了下林贺成的肩膀,“当初我年轻的时候也参军过,和那鬼子打得是你死我活啊!”   林贺成肃然起敬,“原来赵大爷您也是革命队伍的一份子,看来咱们还真是有缘。”   他这句话,可是拍到马屁股上了。   赵大爷平生最得意的除了他那手厨艺,就是他那参军抗日那几年的岁月。   眼看林贺成和赵三聊得投机,宋绵思便放下心来。   因为天气冷,再加上宋绵思和林贺成两人远道而来,晚饭在五点就开始了。   还是老样子,羊肉火锅。   汤底味道很甜美。   宋绵思吃饱喝足,许招娣却突然招呼她到房间里帮忙找个东西,她没多想,直接就去了。   林贺成起初也没想太多,可等巫瑞卿他们三人开始套话问问题的时候,林旅长总算反应过来,自己进了“敌人”的圈套了。   “小林啊,你这么优秀,在部队里难道没有领导要给你介绍个对象?”赵三笑呵呵地拿起啤酒给林贺成倒了一杯,这时候的他可没有刚才那么慈祥可亲了。   “就是啊,你这么好的条件,搁在北京城都不难找到对象。”巫瑞卿慢条斯理,说话却是一针见血,“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就没想找个娘家有背景的对象帮帮忙?”   这几个人问的问题当中,得属巫瑞卿问得最棘手,最难以回答。   巫奶奶到底是大家出身,看人看事都比别人尖锐得多,问的问题也是至关重要。   林贺成头皮发麻,绞尽脑汁回答了几个问题,瞧见这几人脸上微微满意的神色时,他心里才松了口气,眼神迫切地朝着宋绵思离开的方向看去,就盼着宋绵思赶紧回来,自己好喘口气。 第95章 当长嫂的第九十五天 当长嫂的第九十五……   “许奶奶, 你那耳环不就在这里?”宋绵思好气又好笑,她拉开梳妆台的抽屉,指着抽屉里面一堆银耳环,说道。   亏她还把整个房间都几乎倒过来找了一遍, 结果到头来耳环就在抽屉里, 这种带眼镜找眼镜的笑话, 宋绵思都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还真是在这里啊。”许招娣一脸惊讶,她朝客厅方向看了一眼, 估计这段时间,巫大姐他们也应该探出底细来了,“那咱们回去吃饭吧, 别耽误了。”   宋绵思也没多想,只当是许招娣一时忘记了, 这都是常有的事, 比如她自己有时候就记不得头绳放哪里去了, 得四处翻找才能找到。   回到客厅, 宋绵思却发现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林贺成脸上通红,面前的啤酒、茅台都喝光了。   “怎么喝上茅台了?”宋绵思语气有些惊讶, 刚刚喝得都是散啤, 散啤度数不高,喝多几瓶都没关系, 可是茅台这度数就不小了,这一整瓶还几乎都没了, 她这才去了多久。   “这不是想着要招呼你对象, 所以我们就拿了茅台嘛。”赵三心虚地说道。   林贺成面色如常,甚至还能从容地摆了下手,“没事, 我没醉。”   宋绵思仔细端详了下,好像是没醉,林贺成这酒量不错啊,宋绵思道:“没醉那也不能再喝了,喝点儿羊肉汤暖暖胃吧。”   她站起身来,刚要拿碗给林贺成盛一碗汤,就瞧见身后传来了打呼声。   一转头,林贺成两眼都已经闭上了,分明是醉得不能再醉了。   她不由得觉得好笑,招呼赵三和宗维新把人送去床上躺着,又对赵三问道:“大爷,你们刚刚灌他酒了?”   “没啊,我们能干这事吗?”赵三和宗维新都是一脸冤枉。   巫瑞卿喝了口汤,平静道:“是这小伙子太紧张,本来我们开茅台就是想客气客气,谁知道他紧张地一杯接一杯,等我们回过神,人已经醉的不行了。”   宋绵思一听,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们,“你们刚才是特地让我离开的,想套他话?”   许招娣尴尬地笑了下,“小宋,我们也是想看看这小伙子人怎么样。”   “现在看来,这小伙子人确实不错,这年纪官这么大,还没飘,是个靠谱的。”巫瑞卿说道,“更难得是,这小伙子心是真向着你。”   “就是,刚刚我们在喝酒,小伙子一直说你好。”赵三说道,他感叹道:“这年头这样的好男人可不多了。小宋你是不了解男人,现在好多男人当人姑娘的面嘴上说的好听,可背地里说话那叫一个难听,嫌东嫌西,嫌人家姑娘不漂亮,不贤惠,挣钱不多,家里没人脉。这小林刚喝醉后全说的是你的好话,难得啊。”   宋绵思看着沉睡的林贺成,忍不住扬起唇角。   她当然知道林贺成好。   不过,林贺成今天的表现也让她很是惊喜。   林贺成这一觉睡得香,到了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多,听见外头传来一声男人声,他才醒了过来。   他揉了揉眉心,昨天喝酒喝的太多,头疼得很,低头一看,身上的衣裳已经换过了,怪不得不觉得难闻呢。   院子里,孙钟文正和宋绵思寒暄。   听见动静,他回头一看,瞧见一个陌生男人从宋绵思屋子里出来,他愣了下,“这是?”   宋绵思回头一看,露出一个笑容,“起来了?”   “嗯。”林贺成揉了揉眉心,“这几点了?”   “十二点,我们还没吃午饭呢,你起得倒正是时候。”宋绵思笑着介绍:“这是隔壁邻居孙大妈的儿子孙钟文,这是我对象林贺成。”   “你好你好。”孙钟文和林贺成握了握手,“小宋你这对象一表人才啊。”   宋绵思抿了抿嘴唇,“孙大哥你可别打趣我们,不然赶明儿你结婚,我可不客气。”   “那可千万别。”孙钟文连忙摆手,他道:“既然你们快吃饭了,那我就先把货带回去,回头再把钱送来。”   “嗯。”宋绵思答应一声,目送着孙钟文把两箱子茅台抗走,而后看向林贺成,“怎么样?饿了吧?”   “是饿了,睡了一晚上和一早上。”林贺成摸着肚子,又有些疑惑:“你们这里怎么这么多茅台?”   “搁在友谊商店买的啊。”宋绵思掀开帘子,招呼林贺成进去。   许招娣等人在摆着碗筷,林贺成也自觉,自己就走过来帮忙抬下桌椅,这一幕落在许招娣等人眼中,自然更加满意。   这时代不同,男女平等,许招娣他们最不想宋绵思找的就是那种大男子主义,总觉得媳妇就该什么家务活都包了的,都一样挣钱,谁比谁高贵,再说了,姑娘家还得生孩子,本身就比男人在婚姻里面付出的多,要是还嫁个自以为是的大老爷们,那不如单身一辈子呢。   中午吃的清淡,小米粥、红肠、酱萝卜、腌白菜。   小米粥炖得糯烂,喝下去后,浑身都舒坦了,这东西最是养胃。   吃着饭,巫瑞卿就问起林贺成什么时候要走。   林贺成假期有限,想了想道:“明天下午走吧,等有空我会再来看望你们的,这回绵思和我给你们带了些海参回来,巫奶奶你们可别忘了吃。”   巫瑞卿心里头这叫一个舒坦啊,她倒是不在乎那什么海参不海参的,而是在乎林贺成这态度。   林贺成对他们尊重,显然是为了宋绵思。   就为这个,就值得巫瑞卿高看林贺成一眼。   她说道:“小林啊,大娘我也多嘴说一句,回去的时候你也带些茅台和剑南春,就算自己不喝,送人或者卖人也是好的。”   林贺成怔了怔后,一下明白了,笑道:“多谢大娘提醒。”   巫瑞卿嗯了一声,这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容易,不用挑的太过明白。   下午的时候,赵三和宗维新就陪着林贺成去了一趟。   宋绵思没去,她下午得去找丽萨。   有阵日子没见到丽萨,这姑娘一看到宋绵思,就直接给了她一个大拥抱,还热情地在她脸上留下一个唇印。   眼看周围的人都看过来,宋绵思连忙拉着丽萨进了老莫餐厅。   “亲爱的宋,你又漂亮了。”丽萨穿着一身红,格外娇艳动人。   宋绵思一听这话,就感到头疼,因为每回丽萨夸赞她,就意味着这姑娘想要涨价,她简直想爆锤上辈子那些和她说什么外国人不计较金钱的人,这都是人,哪里有不爱钱的。   “丽萨,无论你怎么夸我,咱们这兑换率是不能再上去了。”宋绵思直接就先把话头给堵死了,不给丽萨拒绝的余地。   丽萨眨了眨眼睛,淡蓝色眼影显得格外娇美,“你这话真是让我伤心,难道我夸你就是为了钱吗?”   “那你这回不是为了钱,是为了什么?”宋绵思很好奇地问道。   服务员送上了两杯咖啡上来,听着她们用熟练的英语对话,看着宋绵思的眼神带着几分羡慕和崇拜。   “是这样的,我最近听说皮尔卡丹有意思要在你们国家办一个服装品牌,我想和他合作,可是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丽萨咬着嘴唇,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宋绵思,“我知道你一向都很聪明,所以我想请你帮个忙,帮我想个主意,让我能够有机会和皮尔.卡丹共事。”   宋绵思听得是目瞪口呆啊。   怪不得这位姐姐今儿个这么热情,原来是要找她帮忙出主意。   这事还牵扯到皮尔.卡丹这位大佬,难怪丽萨这么头疼了,论咖位,皮尔.卡丹可是有名的服装设计师也是有名的企业家。这位大佬是第一个主动到中国开拓服装市场的人,在未来的几十年,在国内的地位非同一般,甚至就连中央也都多次对他破例,指使纺织行业对他给予帮助。   “你这回可真是难倒我了。”宋绵思摇头道,“那位是大人物,想见他难于登天,你想让我帮你想办法和他搭上线,对不起,丽萨,这回我真的做不到。”   她知道丽萨是个服装设计师,为了在中国寻找灵感一直留在中国,可她没想到,丽萨原来还有这么大的野心,想要和皮尔.卡丹共事,这可不容易。   这不是说给他打工,而是想和他合作。   任何一个知道皮尔.卡丹是谁的人,都会感到这个想法是天方夜谭。   “如果我愿意做出让利呢,外汇兑换可以降回到1:1.5。”丽萨眨了眨眼睛,她除了对付男人和在服装设计方面有天赋,其他方面就是个白痴,因此,在碰见这种情况,她第一时间想到了宋绵思。   宋虽然和她认识不久,但丽萨感觉宋这个人就像是个神奇盒子,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飘出来。   宋绵思心动了。   但丽萨的请求,她还是觉得自己做不到。   “恐怕不行,丽萨。”宋绵思摇了摇头,“或许你该降低下标准,比如先从他们公司的设计师开始做起,你现在是有名气,可是你的名气和皮尔.卡丹相比起来,还不够。” 第96章 当长嫂的第九十六天 当长嫂的第九十六……   丽萨神色有些沮丧, 她拨弄着勺子,“好吧,我也知道是我痴心妄想,但是我是真想让我的衣服能够卖到全世界去。”   宋绵思看着丽萨, 眼神有些诧异。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太过痴心妄想了。”丽萨低下头, 语气有些沮丧。   宋绵思摇了摇头, “不,我只是有些惊讶而已。这并非是痴心妄想, 总有一天,你会做到的。”   “希望如此吧。”丽萨说道。   她很快又打起了精神,对宋绵思说道:“宋, 你脖子上的戒指是怎么回事?”   宋绵思下意识地朝着自己的脖子摸去,脸上浮现出红晕, “这个啊, 没什么。”   “哪里就没什么, 这是不是你的对象送给你的。”丽萨八卦不已。   宋绵思好不容易才把她给搪塞过去。   正月十五, 北大开学,宋绵思回到学校, 她昨天已经来学校收拾过了, 因为四合院那边有点儿事,所以昨晚就没留在学校里面。   刚走进教室, 宋绵思就听见里面议论声一阵接一阵。   “绵思,这里。”钟红和邱秀丽冲着宋绵思招了招手。   宋绵思抱着书籍走了过去, 坐下后, 看了下周围,低声道:“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今天大家都很兴奋?”   “你还不知道啊。”钟红语气带着诧异,她没卖关子, 直接就说道:“你听说过皮尔.卡丹吗?”   这真是奇了,先前都没怎么听到这个名字,这几天倒是三天两回听见。   宋绵思点了下头,“知道,他不是个设计师吗?怎么了?”   “他们公司要来咱们专业招聘实习生。”钟红很是兴奋,“听说月薪是三百多美元呢。”   “这外国人就是有钱。”邱秀丽小声地说道,“虽然说实习期就是几个月,但是能进他们公司学习下经验也好。咱们学了一学期的理论知识,能练练手总是好的。”   “可不是嘛,不过我听老师说,这实习生是有成绩限制,得排名前五的人才有竞选的资格。”钟红说道。   宋绵思顿时恍然大悟。   她说怎么一大早大家都这么兴奋,跟打了鸡血一样,原来是这么个原因。   别的不说,三百美金的月薪是真的够吸引人的,现在美元兑换人民币的比例是1:2.3,也就是说三百美金差不   多就是六七百块钱了,这要是真算是购买力,少说值一千元。   一个月挣了别人七八年挣的钱,这怪不得大家这么兴奋。   就是宋绵思听说了,也有些心动。   就在宋绵思思索的时候,身后却是传来白袅袅的声音,“其实我也没什么,就是刚好碰见了高田美女士,那位女士觉得我有天赋,就让我进他们公司帮帮忙。”   “白同学就是太谦虚了,这皮尔卡丹公司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奚鑫铭吹捧道,“像是别人,花钱都进不去。”   周围的人都朝着白袅袅投去羡慕的眼神。   别的不说,能进皮尔卡丹的公司,白袅袅是真值得人羡慕。   白袅袅拨弄了下鬓边的碎发,唇角勾起,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看向宋绵思:“宋同学,你有没有兴趣到皮尔.卡丹公司来帮忙啊,我可以帮忙引荐下你。”   教室里面一下安静了下来,议论声也都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宋绵思身上。   顶着白袅袅看似温柔实则不怀好意的眼神,宋绵思淡淡说道:“不必了,我虽然有兴趣去实习,可更想靠自己,多谢你的好意。”   “客气什么啊。”白袅袅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祝你好运。”   “谢谢。”宋绵思平淡地回答,不见嫉妒,也不见愤怒。   这让本来心存优越的白袅袅只觉得仿佛自己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能够进皮尔.卡丹实习,白袅袅虽然是靠着白家的人脉,可她对此很是自得,而今天早上奚鑫铭的吹捧也叫她感到飘飘然,她本以为这件事能够让宋绵思嫉妒,没想到她却压根不在乎一样。   “叮铃铃——”上课铃声响了。   众人连忙回到自己的位置。   钟红拉了拉宋绵思的袖子,小声道:“从早上来她就一直在吹嘘,你别搭理她。”   “嗯。”宋绵思答应了一声。   这第一节 课就是毛中恺的英语课,上完课后,毛中恺也把上学期的成绩贴了出来,宋绵思以每科都是满分的分数位列第一,第二的是白袅袅,直接被宋绵思甩出了三十多分的差距。   毛中恺轻咳了一声,道:“相信大家也都听说皮尔.卡丹公司要在咱们挑选实习生,我们专业现在有五个名额,白同学已经进去实习了,所以名单就排到第六名,也就是钟红同学,这五位同学下课后来找我一下。”   钟红呼吸一滞,激动的手都在发抖。   她攥紧宋绵思的手,“绵思,我也能够去竞选实习生了。”   “是啊,咱们一起努力。”宋绵思微笑着说道。   毛中恺把成绩单往布告栏一贴,就直接走人,钟红心里着急,急匆匆就带着宋绵思去了毛中恺的办公室。   毛中恺看着宋绵思五个人,脸上神色很是欣慰,他说道:“这回对方虽然说是和我们合作,可是你们还是得走下流程,去面试上才能去实习,实习生的名额不限,能不能被选上就看你们的本事。你们可不要让老师失望。”   “是,老师!”钟红等人激动地说道。   毛中恺把皮尔.卡丹公司的资料发给了宋绵思五个人,这上面的内容就是大概介绍了下他们公司的业务和产品,估计是皮尔.卡丹公司给的。   宋绵思回去后就把资料好好看了几遍。   这位服装界大佬显然有意在国内大展身手,产品资料详细周全,包括男装、女装。这很符合皮尔.卡丹的性格,他一向很敢为人先,在欧洲,他是第一个鳄鱼皮来做时装材料,也是第一个转让商品专利,走大众化路线的设计师。   “刘叔叔。”放学后,白袅袅就到了皮尔卡丹公司这里来。   她已经在这家公司实习了小半个月,自然对于这里的环境是驾轻就熟,而且再加上出手大方,公司的员工也对她挺有好感。   白袅袅早就打听过情况,知道后天负责面试的人是人事部的副经理□□翔。   “袅袅啊?”□□翔正看着资料,听见敲门声,抬起头来,“你今天不是去上学吗?怎么来了?”   “我有件事想要麻烦刘叔叔。”白袅袅手里提着个盒子,顺手把门给带上,脸上带着笑容。   这要是其他人,□□翔保不定就要误会对方是不是想潜规则上位,可白袅袅家境特殊,就算是白袅袅愿意,□□翔也不敢乱来。   他放下文件,交叉着双手,“袅袅,你这话就客气了,有什么事直说,我和你大伯母又是朋友,我能帮的肯定会帮。”   听见这话,白袅袅脸上笑意更深。   她坐下来后,将盒子放在桌上,推到了□□翔面前,“刘叔叔果然是好人,我听说您喜欢大红袍,给您带了点茶叶来,不知道您喜不喜欢喝?”   □□翔不急着去开盒子,而是斟酌着说道:“袅袅你有心了。叔叔也领了你的心意,你的事要是不难办,叔叔肯定不会拒绝的。”   “这事的确不难办。”白袅袅说道,“我听说叔叔你负责我们学校实习生招聘的事?”   “是有这么回事。”□□翔说道。   “正好我认识个同学,她这人心眼比较多,有时候难免会做一些不得体的事情,我想请叔叔帮帮忙,别让她进公司,也省得给公司找麻烦。”白袅袅意味深长地说道。   □□翔算是明白了,感情是这批即将面试的人里面有白袅袅不喜欢的人,白袅袅要他把人踢出去。   这事对他来说,就是随便一句话的事,□□翔自然乐意卖白袅袅一个人情,他摆摆手:“我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件小事,行,这事我答应了。”   “那就多谢刘叔叔,我大伯母一直说刘叔叔您这人讲义气、有能力,果然我大伯母没看走眼。”白袅袅笑眯眯地说道。   □□翔被她这么一夸,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他道:“你可真是会说话,不过,这茶就不用了,你带回去,就一句话的功夫哪里用得着送礼啊。”   “嗨,刘叔叔,您就当是我这个晚辈孝敬您的,再说了,平时在公司,您也没少指点我,这也是我的一点儿心意。”白袅袅说道。   见白袅袅的话说得这么好听,□□翔这才道:“那行,下回可千万别送了。我可不是那种人。”   “是,我也知道您不是那种人。”白袅袅笑着附和,心里头却不以为意。   要真是不是贪图利益的,还能收下礼物。   不过就是当了□□还想立牌坊罢了。   白袅袅不心疼那份礼物,只要能够让宋绵思膈应,难受,她就觉得这份礼物值得。   宋绵思毫无察觉白袅袅的险恶用意。   她和钟红精心准备了两天,第三天到皮尔.卡丹公司面试,宋绵思到的晚,顺序被安排在靠后的地方。   “03号陈柏志进来面试。”办公室里走出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冲着坐着等候的众人喊了一声。   陈柏志猛地站起身来,口袋上挂着的钢笔因为这个动作摔在地上,他涨得满脸通红,那只钢笔滚到了宋绵思面前。   宋绵思低下身,捡起钢笔,递给了陈柏志,“你的钢笔。”   “谢谢。”陈柏志拿过钢笔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宋绵思心里有些于心不忍,陈柏志家里条件困难,就连上学的车费都是全村人集资的,所以,对他来说,这个实习工作非常重要,“加油,不要紧张。”   陈柏志感激地看了宋绵思一眼,跟着女人走进了办公室里面。   不远处,一个打扮干练的女人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这个女人正是宋怀佳。   宋怀佳是皮尔.卡丹公司在中国的总经理,也是她亲自挑选了模特在北京饭店走了第一场模特秀。   她本来今天不过是来公司查看下情况,没想到就刚好碰到了人事部招聘实习生,对于公司和北大这回的合作,宋怀佳是乐见其成的,虽然说那些实习生未必能够派上多大用场,但重要的是,他们能够因此和北大搭上关系,将来合作也更方便。   进去的人一个接一个。   宋绵思神色从容,竟从头到尾没有露出过紧张的神色。   宋怀佳越看越觉得这个小姑娘有大将之风。   等到轮到宋绵思进去的时候,宋怀佳就在门口站着,听门缝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因为是最后一个,面试官们神色显然都有些疲惫。   但宋绵思走进来的时候,还是叫众人眼前一亮。   她穿着白色毛衣,下身是一条蓝色长裙,外面套着一个西装,风格简约却不失干练,脸上化了淡妆,越发显得肌肤白皙如瓷,发黑肤白,进来后,几乎所有人都坐直了身体。   □□翔更是有些迟疑,他答应白袅袅的时候可没想过宋绵思竟然这么漂亮,公司的模特都不如她标志,她的眉眼是山水,淡墨轻描,却有一种浓墨重彩一般的美丽。   “面试官们好,我是宋绵思,北大经济系学生。”宋绵思从容做了下自我介绍。   “你好。”□□翔压下心里头的惋惜,“我看了下资料,宋同学你是你们专业的第一名?”   宋绵思点了下头,“是的。”   “那作为你们专业第一名,宋同学如果来我们公司实习,你更想到哪个部门去工作?”□□翔问道,虽然他已经拿定主意要淘汰宋绵思,不过,既定流程还是要走一遍,免得被别人看出破绽来。   旁边几个人都没多说什么,直接等着宋绵思的回答。   “我想去市场部。”宋绵思说道。   “市场部?”□□翔对这个回答并不吃惊,在宋绵思之前,好几个人也是要去市场部,“那你觉得你如果进公司实习,能为公司带来什么利益?”   这个问题就有些困难了。   普通实习生进来无非就是端茶递水,帮忙做下会议报告。   能给公司带来什么利益?   宋怀佳在门外微微皱了下眉头,但她没有直接打断□□翔的提问,因为她也有些好奇宋绵思会怎么回答。   宋绵思眉头微微皱了下,但她没有多想,只当□□翔是一时起意问了个超纲的问题,她回答道:“我能够给公司做好品牌宣传活动。在来公司面试之前,我对公司进行过调查,发现咱们公司是在82年就进入国内市场,可是到现在,知道皮尔卡丹公司的人还是比较少。这对于一家品牌来说,不是一个好现象。”   对于这个问题,宋怀佳表示很认可。   她也有心改变现状。   皮尔卡丹公司在国内投资不小,若是做不出成绩,皮尔卡丹可不是做慈善的。   然而,她却听到会议室里□□翔否定的话:“宋同学,我不赞同你的看法,皮尔卡丹公司是一家大牌公司,我们不必家喻户晓,只要能消费得起我们的顾客知道我们的牌子那就足够了。”   □□翔是故意和宋绵思唱反调,当然他自己也抱着同样的看法。   宋绵思皱了下眉头,神色不赞同,她淡淡说道:“或许您这么想有您的道理,但是在我看来,一个品牌要想做大做强,就得至少做到家喻户晓。让消费得起的顾客知道牌子是应该的,但是让消费不起的顾客也知道牌子,那才能够让公司的生意永远红火。因为他们会是品牌的潜在客户,而且他们这个群体才是大多数,放弃大多数只把握少数,这可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宋绵思对这个实习工作并不强求,她的目的不过是想看看皮尔卡丹公司的运行机制,并且想要学习下服装品牌的运营,但如果要为了这份工作违心说一些她不认可的话,宋绵思也没那么贱。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你恐怕和我们公司不太合适。”□□翔也是真上了火气,他当人事部副经理以来,就没人敢这么和他对着干过。   “我也是这么想的。”宋绵思有些可惜自己浪费了两天时间。   正当她起身要离开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一把声音,“我同意宋同学的看法。”   宋绵思回头一看,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穿着西装套裙的女人。   “宋经理?!”□□翔等人连忙站起来,□□翔脸上更是露出尴尬神色,他怎么也想不到宋怀佳竟然会突然出现。   “宋同学。”宋怀佳走进来,面带笑容,“刚刚我在外面听见了你的看法,我觉得你的看法很成熟,很正确。一个品牌的确不应该故步自封,你有没有兴趣留下来在我们公司实习,月薪我愿意给双倍。”   “这?”宋绵思露出迟疑神色,“我很感谢您的赏识,但是如果你们公司的想法和我的想法不同,我留下来实习,似乎也无法学到什么。”   “不,相信我,我们公司的想法和你的想法不谋而合。”宋怀佳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淡淡地扫了□□翔一眼,“刘经理的看法只代表了他自己。”   □□翔的脸上涨得通红,尴尬得无地自容。   “请问您是?”宋绵思听出来了,这个宋经理似乎来历不小。   “我是本公司的总经理。”宋怀佳微微一笑,自信说道:“如果你愿意留下来实习,我相信我们彼此都能够得到成长。”   宋绵思看着宋怀佳,这人和人的差别真是天壤之别,□□翔自负武断,可宋怀佳却是心怀若谷,她伸出手,和宋怀佳握了握,“那希望我能不辜负您的希望,也希望贵公司能不让我失望。”   “当然。”宋怀佳听出了宋绵思的暗示,了然地点了下头。   她转过头对□□翔说道:“老刘,我本以为你能当好副经理,现在看来,你似乎和这个岗位不太合适。面对一个面试者,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感情用事才对。”   言下之意就是要降□□翔的职位了。   这并非只是为了给宋绵思出头,而是因为□□翔的处事作风让宋怀佳不满。人事部副经理这个位置至关重要,平日里要为公司选择合适且优秀的职工,要是□□翔能够因为感情用事淘汰一个实习生,难保以后在选择正式职工的时候会不会感情用事。   这样的人,放在副经理这个位置,对公司来说是一个隐患。   □□翔的脸色一白,他想解释,可宋怀佳却没有兴趣听,摆了摆手,淡淡道:“你知道我的脾气,写一份检讨书放到我的办公室,多余的话我也不想说。”   □□翔露出颓唐的神色,闭上了嘴巴。   公司楼下,钟红没急着离开,她焦急地等着宋绵思下来,越等她心里就越忐忑,他们这些人面试也就十来分钟时间,怎么绵思却进去了这么久,怕不是有什么事吧。   钟红等不下去,正打算上楼去查看,就瞧见宋绵思和一个女人边走边说走下楼来。   “绵思。”钟红松了口气,连忙跑上去。   宋怀佳见她过来,话题便停下,道:“那这件事就这么办,明天你们来公司报道就行。”   “是,谢谢宋经理。”宋绵思点了下头,目送宋怀佳离开。   这宋经理不愧是总经理,做人做事都很谦逊。   一番谈话,宋绵思都忍不住对她产生了好感。   “绵思,那个人是谁啊?”钟红好奇地问道。   宋绵思笑着说道:“皮尔卡丹公司的总经理。”   “他们公司的总经理是个女的?”钟红惊讶地瞪大眼睛。   “是啊,宋经理很有本事的。”宋绵思佩服地说道,这个年头,女性歧视严重,宋怀佳能当上总经理,足可见她本事多大。   “那是真厉害。”钟红也不禁肃然起敬,她又追问:“那你们怎么认识?”   “这事可就说来话长。”宋绵思道,“咱们边走边说吧。”   今儿个发生的这件事,也着实出乎宋绵思的意料。   她自己都想不到这么戏剧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 第97章 当长嫂的第九十七天 当长嫂的第九十七……   “这未免也太过分了。”路上, 钟红了解了宋绵思发生的事后,气得脸都红了,她握着拳头道,“这个□□翔分明就是在故意刁难你。”   “我们进去的时候他可没有问这么多问题。”   钟红一脸的义愤填膺, 她这人脾气就是这么耿直, 因此对宋绵思遭遇此等针对, 心里头比宋绵思还难受。   宋绵思若有所思道:“其实我刚刚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咱们也不是专门做服装这个行业的, 只是去应聘实习生,不应该问这么专业且深奥的问题才是。不过我又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翔,引得他这么针对我。”   “说不定他就是心眼小。”钟红思索着说道, “有些男人就是这样,天生心眼就小, 女人要是厉害点儿, 他就觉得心里难受, 非要找人家麻烦, 心里头才好受。”   “有些道理。”宋绵思点了下头。   此时,宿舍之中, 白袅袅正拿皮尔卡丹公司的宣传照片给其他女同学看。   这算是白袅袅头一回享受到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一个女同学羡慕地看着照片上那些时髦的衣服, “这裙子可真漂亮,我还没有在北京看过呢。”   “那可不, 这是皮尔卡丹公司的最新款。”白袅袅得意地说道,“一般人想买都买不到。”   “这些衣服肯定不便宜吧。”一个同学低声说道。   白袅袅神色越发得意, 扬起下巴, “一件裙子一百六十呢。”   一百六十,众人眼睛都直了,甚至觉得拿着的宣传照片有些烫手了, 这衣服也太贵了,她们一个月的补贴才二十块,一条裙子就要她们八个月的补贴才能买得起。   “一百六十块,有人买吗?”邱秀丽没凑到她们那群人里面,听见白袅袅的话,忍不住撇了撇嘴,嘀咕道。   白袅袅微笑着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北京多得是人买得起这衣服呢。再说了,这毕竟可是外国牌子就值这个价钱。”   邱秀丽撇了撇嘴,心里虽有些羡慕,但却懒得搭理白袅袅。   此时旁边的一个同学说道:“那白同学肯定能买得起这些衣服吧,听说皮尔卡丹公司一个月工资好几百美金呢。”   “当然买得起,我们内部员工还有折扣。”白袅袅也乐得说出几句内幕,好衬托自己的优越感,“虽然是实习生,可我们的待遇也很不错。”   众人一听,脸上都露出羡慕的神色。   “要是我的成绩再好一点,就能进去这个公司实习了。”   “就是啊,真羡慕白同学和宋同学都能去实习。”   白袅袅听见有人把她和宋绵思相提并论,眉头微微挑了挑,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们的话也说的太早了,要是宋绵思进不去实习,那等会儿她岂不是很尴尬。”   宋绵思进不去实习?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眼。   邱秀丽这下不肯干了,她哗啦一声拉开椅子,站起身来:“白袅袅,你在胡说什么!”   邱秀丽气得满脸通红,她平日是比较内敛,可碰到有人抨击她朋友,说她朋友坏话,邱秀丽却不会忍耐下去。   白袅袅带着笑容,她气度从容,一脸诧异,“秀丽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说什么了我。”   “你刚刚不就是在诅咒绵思进不去实习吗?”邱秀丽恼怒地说道,“这么多人都听见了,难道你要说你没有那个意思?”   “不,恐怕是你误会了。”白袅袅皱了下眉头,“我只是担心绵思没被录取而已,说这么句话难道就是诅咒她吗?秀丽,我知道你平时和绵思玩得好,但是你也不能针对我啊。”   她看向其他女同学,笑着问道:“你们说,是不是?”   “的确是这样。”   “是这个道理没错。”   几个女同学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毕竟白袅袅这句话,在她们听来还真没什么问题。   倒是显得邱秀丽有些心眼小。   宋绵思没想到,自己一回来就会碰到这样的事情。   她推开门,露出一个笑容,“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白同学的关心了。”   “绵思。”邱秀丽立即朝着宋绵思跑了过去,她委屈的不行,见到宋绵思回来,就跟有了主心骨一样。   白袅袅看着她们,眼眸中掠过一丝冷笑。   她勾起唇角,“绵思和钟红回来了啊,你们面试怎么样了?”   “我过了。”钟红说道,她顿了顿,看向宋绵思。   白袅袅心里头了然,看来□□翔没有辜负她的期待,真的把宋绵思给淘汰了,她问道:“绵思呢?”   “我啊。”宋绵思看着白袅袅看似关心实则幸灾乐祸的脸,心里头动了个念头。她和那□□翔素不相识,按照常理□□翔不应该针对她才是,会不会这件事和白袅袅有关系呢?不然她刚才的语气为什么听上去十足像是要看热闹。   “我的情况有些复杂。”宋绵思不动声色地和钟红使了个眼神,走到自己的座位就想拉开椅子坐下。   白袅袅却拦住她,蹙着眉头,一脸关怀,“绵思,这情况再复杂你也得把结果告诉我们啊,我们担心你们担心了一早上呢。”   宋绵思眉眼微抬,语气平淡:“我不想说。”   “你是不是被淘汰了?”白袅袅心里兴奋不已,咬着下唇,忍住喜意,问道。   “这和你有关系吗?”宋绵思故意做出不耐烦的神色,仿佛被人说中了一样。   白袅袅心里头果然更加得意,“我是关心你吗?绵思,你也别太难过,这次实习机会没了,还有下次嘛,下次有机会我一定推荐你。”   “不用了。”宋绵思微微一笑,“谁说我没机会,我进去了。而且还是总经理亲自要求我去实习,工资还是双倍。”   白袅袅等人一瞬间懵逼了。   白袅袅更是感觉宋绵思这句话,仿佛一巴掌打在了她脸上。   她瞪大眼睛,情绪激动下脱口而出道:“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宋绵思打开课本,斜眼瞥了白袅袅一眼,“白同学怎么好像很期待我被淘汰似的?莫非你有什么内幕消息不成?”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有什么内幕消息?”白袅袅下意识地否认,她敢做却不敢当,这回的事如果传出去,她好不容易稍微有些好转的名声又要毁了。   去年因为她和奚鑫铭造谣宋绵思,被记了大过,班里面很多同学都不愿意和她走得近,嫌弃她人品不好,这对于一向自负自傲的白袅袅来说,简直难以忍受。   “是吗?”宋绵思似笑非笑,她抱着手臂,眼神微微眯起,“说起来我面试的时候倒是真奇怪,有个面试官好好的,却非要针对我,给我提那些为难的问题。”   她说的一定是□□翔。   白袅袅心里咯噔了下,面上露出故作镇定的笑容,“是吗?那可真是奇怪,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宋绵思摇了摇头,“本来我都不想去实习了,好在宋经理出现了,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邱秀丽好奇地探头问道。   “那个□□翔被降职了,还得写检讨书。”宋绵思一拍手,摊开手掌,“你们说这人该不该。”   “是该!”邱秀丽立即点头表示认同,“这种人就应该得到报应。”   白袅袅的脸色却有些不太好看。   她怎么也想不到□□翔竟然会被降职。   而且宋绵思还平安无事地进了皮尔卡丹公司实习,工资还比她多一倍。   “白同学,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宋绵思仿佛关心一般问道。   白袅袅连忙摆了摆手,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可那个笑容怎么看怎么心虚,“没什么,我只是想不到你的一个面试竟然会出现这种情况。”   “可不是嘛。”宋绵思深深叹了口气,“我和那个□□翔无冤无仇,我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针对我。再说了,我一个实习生,进去他们实习也就是一两个月,他有什么必要对付我?真要对付我,不应该是等我进去后再想办法折腾我吗?你说,是不是,白同学?”   宋绵思意味深长的笑容在白袅袅看来,简直充满讽刺。   她咬着下唇,勉强道了声是后,却是急匆匆出去了。   “诶,白同学。”几个同学要喊她,可越喊白袅袅跑的越快。   “她是怎么了?”那几个同学有些不解,这说得好好的,怎么白袅袅就跑了。   “可能是做贼心虚吧。”宋绵思淡淡说道.   “做贼心虚?”几个女同学一愣,互相对视一眼,都隐约好像知道了什么。   “你看你把我给害的!”这回见到白袅袅,□□翔可没有好脸色,早上那事传出去,他就被要求立刻从副经理办公室里面搬出来,现在他连独立的办公室都没有,得和别人共用办公桌。   白袅袅对着□□翔也没好气,为了收买□□翔,她可是花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钱给□□翔买茶叶,结果□□翔竟然还把这事给办砸了,不但没把宋绵思淘汰,还让宋绵思的工资待遇比她更好,这传出去,谁不说宋绵思比她能耐! 第98章 当长嫂的第九十八天 当长嫂的第九十八……   “这事能怪我吗?”白袅袅平日里对着□□翔是一张笑脸, 可是现在她的脸上却没有笑意,脸色阴沉得可怕,“我要是知道,这么容易的事情你都能办砸了, 我怎么也不会找你帮忙!”   □□翔愣住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白袅袅, 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扯了扯领带, “合着你的意思这还是我的错。你可把我给害惨了。我现在副经理的位置没了,工资一个月少一半,这你得赔我!”   “赔你?”白袅袅上下打量□□翔一番, 嗤笑了一声,“刘先生, 你恐怕想多了, 我没找你要回茶叶已经够好了。你想要找人赔偿, 那就去找宋绵思吧。我可没闲工夫搭理你。”   “你!”□□翔气得脸都红了, 脖子上青筋暴起,愤怒道:“你难道就不怕我把事情给说出去?”   白袅袅本来转身要离开了, 听见这话, 她站住脚步,回过头, 用鄙夷的眼神看着□□翔:“你可以去试试,不过你也得小心点儿, 北京这地方可是经常有人失踪的。”   □□翔仿佛被人兜头迎面打了一巴掌, 既愤怒又下意识地心生恐惧。   在白袅袅走了后,他气愤地冲着墙壁打了一拳,咬牙切齿。   他更加痛恨白袅袅, 可白袅袅的话的确把他吓住了,工作是没办法复原的,可是要是连命都没了,那就什么都不用谈了。   最后面试结果出来,包括宋绵思在内五个人全部面试上了。   宋绵思和钟红都被安排去了市场部。   钟红兴奋不已,她从行李里面找出一条灰色连衣裙,“绵思,明天我去实习,穿这条裙子去行不行?”   宋绵思看了下那条裙子,那条裙子无论样式还是颜色都已经过时了,但这已经是钟红最好的衣服了。   她微微一笑,“可以是可以,不过这条裙子会不会太学生气了?我们去实习,还是穿得比较成熟一点儿的好。”   姑且不说皮尔卡丹公司还是个外企,就是这家公司的性质,加上她们即将要去的部门,都注定不能打扮得太过土气,否则的话只会沦为别人的笑柄。   “你说得有道理。”钟红迟疑了,“但我好像没有合适的衣服。”   “我这里刚好有一套多出来的西装,你要不要试试?”宋绵思说道,她昨天就去友谊商店买了两套西装套裙,就是替钟红多准备的。   她拿出那套西装套裙。   黑色质地,剪裁得体,任谁看了都知道价值不菲。   钟红连忙摆手:“这怎么能行?这衣服是你自己买来没穿过的,我怎么能穿你的?”   “这有什么关系。”宋绵思不以为然,拉过钟红,把衣服塞到她手上,“你去试一试,看看到底合不合适?再说了,我感觉我自己穿了有些大,不太合适,要是你合适的话,那这套衣服至少没浪费。”   听了这番话,钟红这才红着脸点了下头。   她去换了衣服,发现正正好合适,钟红一看裙子上的标签,是m码,她怔了怔,眼眶有些酸涩。   宋绵思在外面边看资料边等着。   听见开门声,抬头一看,眼中流露出惊艳的神色。   “怎么样?”钟红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裙子,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穿这么好看的衣服,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生怕弄脏了衣服。   “好看。”宋绵思看向旁边的邱秀丽,问道:“秀丽,是不是?”   “是,真好看!”邱秀丽重重地点了下头,她走到钟红旁边,带着欣赏的眼神打量了一番,“钟红,你这么穿就和变了个人一样。”   钟红的脸更加红了。   宋绵思却是忍不住点头,钟红个子高,身材高挑,的确很适合穿西装套裙,再加上她的气质也是属于风风火火的,看上去很有职场女性的气质。   “哟,”大门口却是传来了白袅袅嗤笑的声音。   白袅袅推开门,瞥了钟红一眼,冷笑着说道:“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穿上龙袍也不像是太子。”   钟红的脸色一下有些难看,她沉下脸道:“关你什么事啊,再说了,我像不像太子,也总比某些人在背地里净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强。”   “就是啊。”邱秀丽赞同地点头,看着白袅袅说道:“这人前装得人模人样,背地里竟不干人事。”   “我看她估计是想要再记一次大过。”宋绵思说道。   白袅袅被她们三人说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她想发怒,可也知道这三人齐心协力,自己根本说不过她们,因此她冷笑着说道:“好,你们就占占嘴皮子上的便宜,将来日子长着,咱们走着瞧。”   “走着瞧就走着瞧。”宋绵思冷冷说道。   白袅袅砰地一声把门带上,直接离开。   邱秀丽哼了一声,嘀咕道:“这什么人啊。”抱怨过后,她看向宋绵思和钟红,“绵思,钟红,我看白袅袅估计又不知道要使什么坏了,你们可得小心点儿。”   “你放心吧。”宋绵思点了下头。   她眼神中露出思索神色。   次日,宋绵思和钟红两人到了市场部报道,就知道白袅袅干了什么事了,她从其他部门转到了市场部,并且还和市场部的人打得火热。   “刘姐,昨天你托我帮你买的口红,你看看是不是这个色?”白袅袅从包里取出一管口红递给了那个被称为刘姐的女人。   那个刘姐接过口红,脸上露出惊喜神色,“就是这个色,小白,麻烦你了啊。这口红很贵吧?”   “不贵,也才□□块。”白袅袅摆了摆手,“您给我八块就成。”   宋绵思的眼神从那口红的外壳扫过,眼眸中掠过一丝冷笑,友谊商店都要卖十二块的口红,到白袅袅这里就只要八块钱,这白袅袅要是去做生意,恐怕整个白家赔上都不够。   “那真是谢谢你了。”刘姐显然也知道自己占了便宜,笑得合不拢嘴,从口袋里掏出八块钱零钱就塞给了白袅袅。   白袅袅接过手后,看见宋绵思和钟红,顿时就笑了,“刘姐,我那两个同学来了。”   那刘姐回过头来,看着她们,笑意却是淡了几分。   “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晚?”刘姐对着宋绵思和钟红的语气可不像是对着白袅袅那么好,她走的速度很快,领着宋绵思和钟红到一张办公桌面前,“这就是你们的工作位置了,你们就在这里呆着,有什么需要你们帮忙的,我们会说。”   说完这话,刘姐直接就转身离开,和白袅袅那群人有说有笑去了。   钟红心里头忐忑,“绵思,这些人好像都和白袅袅关系不错。”   “如果有人愿意白给我钱,我和那个人关系肯定也会很不错。”宋绵思眨了下眼睛,调皮地说道,她把包放下,小声道:“好了,咱们现在就先收拾下桌子,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她那镇定自若的态度让钟红也不由自主地没那么焦虑了。   收拾了桌子后,一整天,都没人过来找宋绵思和钟红做事。   下了班后,宋绵思对钟红说道:“看来白袅袅改变对付我们的办法了。”   先前白袅袅是收买人想要把她淘汰出去,现在呢,有□□翔前车之鉴在,估计也没人敢答应白袅袅的要求,但是,如果只是不搭理她们,冷暴力她们,那就没关系了,就算捅到了领导面前,她们也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释。   “我这一整天呆的是真难受。”钟红小声地对宋绵思说道,她宁可在图书馆里面看一整天书,也不想要在办公室里面无所事事地坐着一整天,那滋味实在难受极了。   “这才只是个开始。”宋绵思道,她转过头看向钟红,“我估计她们接下来只会更加无视我们。”   “那怎么办?”钟红紧张地问道。   宋绵思微微一笑,冲钟红招了招手,在她耳旁说了不知道什么话,钟红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她冲着宋绵思重重地点了下头。   “绵思,钟红,你们今天坐了一整天冷板凳,不好受吧?”白袅袅回到宿舍后,第一句话就是看着正学习的宋绵思和钟红,语气带着恶意“关心”道。   宋绵思从书本里面抬起眼来,神色平淡,“还行,多谢你关心。”   还还行咧。   白袅袅心里冷笑一声,她要是相信宋绵思的话,那她就和宋绵思姓得了,这被无视一整天的滋味可不好受,宋绵思肯定是打肿脸充胖子。   “那就好。”白袅袅阴阳怪气道:“你们实习的日子还有几十天呢,要是连一天都熬不下去,接下里的日子就更难过了,能适应就好。”   宋绵思笑而不语。   她和钟红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个眼神。   次日,宋怀佳带着秘书来到市场部,刘姐等人本来在办公,看见她来了,纷纷都站起身来,“宋经理。”   “嗯。”宋怀佳冲着众人点了下头,眼神在宋绵思和钟红身上扫过,但她没有过问宋绵思和钟红,她是个总经理,不是个班主任,自然没义务去关心这些员工,宋怀佳对刘姐问道:“最近销售情况怎么样?”   刘姐脸上露出讪讪的神色,“比上个季度有所增长。”   “增长多少?”宋怀佳问道。   “6%。”刘姐低头说道。   宋怀佳眉头皱了皱,“就6%?”   她们这品牌的销售量本来就不高,上个月净利润才达到一万元,这么点儿增长,完全对不起公司给的工资。 第99章 当长嫂的第九十九天 当长嫂的第九十九……   刘姐脸上神色更加不安。   宋怀佳的眼神冷冷地从刘姐等人身上扫过, “公司每个月给你们高工资,结果成果就是这?”   “你们这个星期给我提供一个方案,下个星期我要看到你们市场部准备一份合理有效能够提高利润的方案出来,不然的话, 我看你们这个月的奖金可别想要了。”宋怀佳说道。   “是。”刘姐等人纷纷答应一声。   宋怀佳离开后, 那刘姐长舒出一口气, 她摸了下额头上的汗水,可心里头却是沉甸甸的, “开会。”   刘姐是市场部的经理,因此市场部业绩好坏直接和她本人的业绩挂钩。如果下下个季度的成绩还是不行,那她说不定连经理的位置都坐不稳了。   “刚刚大家也都听到总经理的话了, 大家对于这件事有没有什么想法?”刘姐说道。   钟红心中一动,她举起手来。   刘姐看见她的动作, 眉头皱了皱, 但在逡巡一遍, 发觉没人举手后, 还是开口了:“这位……”   她顿了下,显然连钟红的名字都记不起来。   白袅袅等人低笑了一声。   钟红脸上涨得通红, 她尴尬地说道:“我是钟红, 钟鼓的钟,红色的红。”   “钟红同学啊。”刘姐点了下头, “你有什么好提议吗?”   “是这样的,我想我们或许能够利用报纸, 在报纸上做广告, 想必能够很快拓宽咱们品牌的名气。”钟红有些激动,说话的时候都有些磕巴。   宋绵思在旁边微微点头,觉得这个主意算是挺不错的。   作为一个行外人, 并且才实习不到两天,钟红能提出这个提议,可见是有在好好思考的。   “利用报纸打广告?”刘姐下意识地就皱了下眉头,“这主意能行吗?可从来没有人这么做过。”   宋绵思丝毫不诧异刘姐的反应和想法,现在是1984年,中国第一支广告,燕舞收音机还得是三年后才在电视上上映播出,在报纸上打广告这想法是有些超前。   可但凡是稍微有点儿远见的人,在听见这个提议时,都不应该拒绝才对。   “刘姐。”宋绵思正要开口帮钟红说几句。   她旁边坐着的白袅袅却打断了她的话,白袅袅笑着看向刘姐,“刘姐,我觉得在报纸上打广告这主意不错,现在好多人都买报纸,就算是普通老百姓也都要买一份报纸回家好对照着市场价格买菜。咱们要是在报纸上打广告,那肯定能够名声大噪。”   刘姐听白袅袅这么一说,脸色就变了。   刚刚还是一副这什么馊主意的脸,这会子就笑的快乐开了花,“既然小白说这主意好,那这主意肯定不错。不过,咱们可不认识什么报社。”   “刘姐,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吧。”白袅袅的眼神在钟红和宋绵思身上扫过,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们家认识报社的人。”   “那就交给你了。”刘姐想也不想就说道,“你回去写个方案出来。”   钟红在旁边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她握紧拳头,“刘经理,这是不是有些不对啊?”   “不对,哪里不对?”刘好反问道。   钟红的指甲都陷入掌心里面,她气愤地说道:“这个主意明明是我想出来的,您怎么能越过我交给白袅袅?您这不是摘桃子吗?”   “诶你个小同志!”刘好不乐意了,她把手上的杯子砰地一声放下,“你怎么说话的,这里是公司,不是你们学校。主意是你出的,可是人家白袅袅有本事办成啊,再说了,领导分给谁,让谁去做,关你什么事。”   “你这是胡搅蛮缠!”钟红气得眼睛都红了。   她猛地站起身来,宋绵思连忙跟着起身,“钟红。”   刘好冷笑道:“我胡搅蛮缠,好,你们两个从今天开始不用参与市场部的工作,你们好好冷静冷静,想想该怎么做人。”   “你!”钟红手指着刘好,气得身体都在发抖。   宋绵思深深地看了刘好一眼:“刘经理,你是认真的?”   “那是当然,公司可不是说笑的地方。”刘好不客气地说道。   宋绵思道:“好,那您不要后悔。”   说完这话,宋绵思把钟红拉了出去。   会议室里就剩下刘好一群人。   白袅袅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故作担心地对刘好问道:“刘姐,您这么安排,她们要是去告状怎么办?”   “让她们去。”刘姐才不怂呢,这两人在公司里无亲无故,再说了,就算真是捅到宋怀佳那里去,刘姐也不怕,哪里有下属和上司顶嘴的。宋怀佳怎么想也是站在她这边才对。   “我就怕她们给你带来麻烦。”白袅袅心里松了口气,却还是露出担心的模样,给宋绵思和钟红上了眼药。   “不用怕,小白,你就安心把这方案写好,回头我在宋经理面前一定多夸奖你。”刘姐说道。   白袅袅唇角勾起,点了下头。   “绵思,这群人根本就是混蛋。”进了洗手间,钟红忍不住就哭出来了,她就没想到公司里会发生这种事,她昨天还以为冷暴力已经够恶心,没想到还能有抢功劳这种事。   “明明是我想出来的主意,为什么却是落到了白袅袅头上。”   宋绵思轻拍着她的后背,语气温柔地安慰道:“是,她们就是一群混蛋。”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给钟红擦了擦眼泪。   钟红红着脸,有些不敢面对宋绵思,“绵思,我、我连累了你。”   “说什么傻话。”宋绵思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以为就算没有你,那个刘好会让我参与进方案里面吗?想也知道不可能。她和白袅袅好得跟亲姐妹似的。”   钟红心里还是过意不去,她低着头,“她话都那么说,咱们实习两个月是不是就只能坐冷板凳了?”   坐冷板凳的滋味不好受啊。   人人忙来忙去,就只有她们两个什么都做不来。   宋绵思意味深长地笑道:“你是不是想写个方案出来?”   钟红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   都到皮尔卡丹公司来实习了,钟红自然想要做出一点成绩出来。   “那咱们两人也就够了。”宋绵思拍了拍钟红的肩膀。   “咱们两个?”钟红瞪大眼睛,先是有些兴奋,继而有些担心,“可咱们都是外地人,在北京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咱们没办法像白袅袅那样去联系报社啊。”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宋绵思说道,“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加入我就行了?”   “当然愿意。”钟红想也不想就点了下头。   “小白,今天那两个怎么没来了?”刘姐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宋绵思和钟红的桌子,问道。   白袅袅写着方案,瞥了一眼,调侃道:“估计是没脸来了吧。她们啊,也就是这样了。”   “那还真是没出息。”刘姐摇头道,“现在的年轻人啊,要是都像你这么乖巧懂事能干,那咱们国家才有希望啊。”   刘姐的话刚落地,宋绵思和钟红两人就抱着一沓文件走了进来。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有些尴尬。   但宋绵思和钟红没搭理她,而是直接走回自己的位置。   这可把刘姐气得不轻,开口就道:“站住!”   宋绵思和钟红直接忽视她,在椅子上坐下。   钟红更是对宋绵思道:“绵思,刚才我好像听见狗在叫,你有没有听见?”   “听见了,像是一条疯狗。”宋绵思整理着收集来的问卷调查,带着笑意接了话。   刘姐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白,本来是三分怒气,这会也变成了十分。   她走到宋绵思和钟红的办公桌旁边,伸出手敲了下桌子,“你们这是什么态度?!对待领导你们就是这样的?!”   “领导?”宋绵思抬起头,似笑非笑,“我们都坐冷板凳,你们也不需要我们干活,你算什么领导。”   “你……”刘好怒不可遏。   宋绵思直接就打断了她的话,“有本事你就把这件事捅到宋经理那里去,咱们让宋经理来评评理。”   刘好怔住了,她看着宋绵思的眼神充满不可置信,但脸上的怒气却被迟疑所取代。   就如同宋绵思她们被穿小鞋,捅到宋怀佳那边,宋怀佳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刘好做的这些小手段同样见不得人,要是她真把宋绵思和钟红反驳的话闹大,捅到了宋怀佳那边,宋怀佳也会是用同样的办法,但那时候丢人的就是刘好了。   “好,你能耐。”刘好咬牙切齿,她都不知道宋绵思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二十岁的年纪,心眼比她们这些职场老人还多。   “多谢夸奖。”宋绵思淡淡说了一句,直接坐下。   刘好气冲冲地离开,像是不愿意搭理她们,但或许更多的是害怕丢人。   宋绵思和钟红两人一早去了王府井那边做调查,王府井那地方生意兴隆,有钱人多,有什么建华皮货店、承古斋,宋绵思她们就是去那里调查北京城适龄的青年男女们的消费观和审美取向。   皮尔卡丹公司的服装都是成衣,注定面对的是20-40岁左右的年龄群,而这个年龄群也正好是全中国最舍得在衣裳上花费的群体。要做好方案,就得先了解自己的受众,否则的话,那就是瞎子打鼓——敲不到点上。 第100章 当长嫂的第一百天 当长嫂的第一百天……   宋绵思和钟红忙里忙外, 跑了好几天,刘好一群人压根就不搭理她们。   这些人保持着一种看笑话的心态。   下午茶时间,白袅袅让人在北京饭店买了点心和咖啡来。   即便皮尔卡丹公司的职员们收入不菲,可也不是各个都舍得花钱吃这么贵的东西。   因此, 大家伙更是对白袅袅赞不绝口。   “这咖啡还是北京饭店的好喝。”刘好笑着夸赞道, “咱们还真是托了小白的福气, 不然哪里能喝到这么好的咖啡?”   “刘姐您真是太抬举我了。”白袅袅谦虚地说道,她喝了一口黑咖啡, 眉头不动声色地皱了皱,这种苦不拉几的东西,要不是外国人都喜欢喝, 白袅袅是一点儿也不想喝。   她眼神淡扫,瞧见办公桌那边没人, 随口一般问道:“对了, 刘姐, 这我两个同学怎么又不见人影?”   “这谁知道呢。”刘好一听到宋绵思和钟红, 就没有好脸色,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保不齐人家现在正在外面闲逛, 要是早知道她们两个是这样的人,当初就不该把她们招进来实习。”   什么叫做倒打一耙。   这就是了, 明明是刘好这些人故意冷暴力孤立宋绵思和钟红,可到了她们嘴里, 倒是成了宋绵思和钟红故意偷懒了。   白袅袅的眼神闪了闪, 她可巴不得宋绵思就是这种人。   不过,以她对宋绵思的了解,宋绵思显然不会是轻易放弃的人, 她这些天到底在做什么?白袅袅眉头皱起,露出思索的神色。   刘好像是看出她的担忧,笑着安慰道:“小白,你不用多想,她们两个能闹出什么事来。对了,下午宋经理就要来了,方案你做的怎么样?”   “已经做好了,刘姐您瞧瞧。”白袅袅忙把咖啡放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来递给了刘好。   刘好翻看了一番,不住叫好,但又有些迟疑,“小白,这在报纸上打广告要这么贵啊?一份广告要两千?”   “这已经算便宜了。”白袅袅柔声说道,“那报社的总编和我们家有点关系,本来是要4000,我寻思太高了,好说歹说才砍了一半。这家报社在北京发行量很高,如果他肯替咱们打广告,咱们的销量肯定能翻倍。”   听见这话,刘好这才点头,“这倒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那这事就这么办吧。你这方案写的挺好的。”   白袅袅脸上浮现出谦虚的笑容。   三点左右。   宋绵思和钟红两人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公司。   她们前脚刚到,后脚宋怀佳就来了。   可见有多凶险。   “人都到齐了就到办公室开会。”宋怀佳的眼神在宋绵思等人身上扫过。   会议室很宽敞,一张大圆桌子,宋怀佳就坐在首席。   所有人坐下时都是挺直着身板,不敢稍微有些放肆。宋怀佳作为一个总经理,她平时表现的很是温和,但如果因此小瞧了她,那就是自寻死路,她不但是个优秀的设计师,更是一个出色的高管。   屈起手指在红木桌子上敲了敲,宋怀佳道:“你们市场部准备一星期准备出了什么方案?”   刘好站起身来,“总经理,我们市场部的小白想出了个方案出来,我让她给您讲解下。”   小白?   宋怀佳看向白袅袅。   对上她的视线,白袅袅紧张地手掌心里都冒汗,她匆匆忙忙站起身来,鞠了一躬,“宋经理,我就是小白,我叫白袅袅。”   “嗯。”宋怀佳看着她,眼眸底下不动声色地掠过几分失望。   白袅袅到公司实习也有段时间了,还表现的这么稚嫩。   宋怀佳不禁在心里摇了摇头,“既然方案是你做的,你介绍下吧。”   “好。”听到这话,白袅袅心里这才松了口气,她拿出方案,方案上面的内容是她写的,就算紧张也能念得七七八八。   但宋绵思留意着宋怀佳的表情。   宋怀佳分明对白袅袅的方案并不感冒,这也是,在报纸上打广告这件事,在国内果然是比较新鲜,算是个不错的主意。   可是在国外,尤其是在美国,这种事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留学归来的宋怀佳能看上这个方案才有毛病。   再加上白袅袅压根就没做什么市场调查,也没有自己的想法,就是只是单纯地把钟红的主意扩充了下,因此,这个方案乍听上去挺好,仔细一琢磨空洞得很。   宋怀佳眉头皱起,看着声音越说越小的白袅袅,“我给你们市场部一个星期,你们就给了我这个方案?”   白袅袅瞬间不敢说话了。   她脸上涨得通红,尴尬地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宋、宋经理……”   “你说要在北京日报打广告?”宋怀佳沉声道,“那你事先做过调查吧,北京日报的购买群体是什么人,他们会愿意在报纸上看了广告就掏出几百块钱来买一套衣服吗?还有,打广告的方式是什么,是软广,还是照片,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把我们公司的名字打上去?”   “2000块钱不贵,可要看花得值不值?如果这钱花出去,却没有任何回报,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白袅袅这辈子就没这么丢人过。   她脸上红得能滴血,捏着文件的手指都在发抖,“我,那个报纸北京人都买,肯定愿意掏钱来买咱们公司的商品。”   “证据呢?”宋怀佳交叉着双手,看着白袅袅,“就凭你一句话?”   “两千块钱在北京可是能买三四套房子了,要让公司掏钱,总得让公司掏得明明白白吧。”   白袅袅面无血色,只恨不得有道地缝能够钻进去。   宋怀佳环视了众人一眼,“如果这就是你们辛苦一星期做出来的方案,那我很怀疑你们的工作能力。”   刘好等人后背都窜起一股寒意。   尤其是刘好,她先前只以为这件事十拿九稳,白袅袅又和宋怀佳有点关系,怎么着,宋怀佳也该看在白袅袅家里的面子上高抬贵手。   可没想到,宋怀佳做事竟然这么不含糊。   “宋总。”就在众人雅雀无声的时候,宋绵思突然站了起来,“我和钟红这边有一份我们自己做的方案。”   “你们?”宋怀佳愣了愣,眼神中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她轻描淡写地说道:“给我看看。”   刘好等人都露出错愕的神色看着宋绵思拿着方案上去。   宋怀佳起初没多在意,可翻看了之后,神色却渐渐严肃起来,这份方案上面带着各种宋绵思和钟红两人这些天辛辛苦苦在外面跑调查来的数据。   各种年龄层的看法,服装的喜好,还有购买意向程度,以及消费额度都调查得清清楚楚。   这才是真正的方案。   比起一个空洞的想法,这方案给出来,才能叫人信服。   “为什么要在王府井办这个模特走秀?”宋怀佳好奇地问道,“国贸这边不也挺发达的?”   宋绵思微微一笑,道:“总经理,国贸这边是很发达,可是这边还是比不上王府井那边,王府井那地有很多大院,还有不少职工宿舍,这些人群才是国内最有能力消费得起咱们公司商品的人。您想想,如果咱们在那里安排走秀,他们看见了能不动心吗?这么一来,咱们首先就吸引了一批顾客,另外这些人也算是北京这地的时髦风向标了,他们买了咱们的衣服,那北京其他年轻人也肯定会有样学样。”   同后代主张特立独行、标新立异不同,这个年头的人特别喜欢跟风,什么都是一窝蜂的,比如说《来自大西洋的人》上映时,多少年轻人都得去买一副□□镜,如今过了一年多,这□□镜就不流行了,又流行起了幸子衫、喇叭裤。   总之,就是跟风。   宋怀佳脸上露出赞赏的神色,她继续往下看。   刘好等人脸色格外难看。   “小宋。”宋怀佳突然抬起头,问道:“你这方案里头怎么没有列出找报社的支出?”   白袅袅唇角勾起,露出一个冷笑,那自然是因为宋绵思不认识报社的人。   宋绵思笑道:“总经理,您想想,在王府井办一场模特走秀,这事新不新鲜?”   宋怀佳明白了,她合上方案,笑道:“好你个小宋,你是想让那些记者同志做免费宣传啊?”   “咱们这不是双赢吗?”宋绵思道,“记者同志有新闻可以报道,咱们公司也趁机打响名头,对了,老百姓还能看看热闹,这是一箭三雕,大家都好的事。”   这小宋是个人才啊。   宋怀佳心里暗暗点头,对宋绵思说道:“你说得对,很有道理。”   白袅袅等人脸上神色有些难看,莫非宋怀佳要用宋绵思和钟红的方案不成?   “就照着你的方案来办吧,市场部的所有人听她安排,不要扯后腿。”宋怀佳不动声色地敲打了一句,作为公司总经理,宋怀佳怎么可能不知道市场部这几天的情况。   “是。”刘好等人尴尬难堪地答应了一声。   宋绵思转过头和钟红对视一眼,两人都露出了一个笑容。   白袅袅面沉如水,下唇已经咬出血了。 第101章 当长嫂的第一百零一天 当长嫂的第一百……   二月初八, 北京城渐渐变暖和了。   黄欣欣拢了拢外套,蹬蹬瞪地就拿着照相机要往外跑。   她的徒弟陈刚紧随其后,跑得脑门上都是汗水,“师父, 你这么急着去干吗啊?那王府井的模特走秀横竖就摆在那里, 肯定不会跑。”   本来今天早上黄欣欣和陈刚已经去别的地方做了采访, 有了新闻,可刚刚有个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说今儿个在王府井有一场模特走秀,这可是稀罕事。   这不,黄欣欣连帽子都忘了带, 拿着照相机就往外跑。   “你懂什么?”黄欣欣气喘吁吁地说道:“王府井那地方人多,咱们要是去的晚了, 说不定连挤都挤不进去。”   “三轮车!”她眼尖, 瞅见一辆三轮车过来, 连忙打了个招呼。   “去王府井, 陈刚,你快上来。”黄欣欣冲陈刚招呼道。   两人坐着三轮车直奔王府井。   王府井平日里就人头攒攒, 今儿个就更加是车水马龙, 道路拥挤的人连走都走不过去。   模特走秀的地方就搭在王府井一块空地上,这里搭建了个平台, T字形,中间悬挂着一条横幅, 上面写道:皮尔卡丹公司第一场走秀。   扪心来说, 这并不是皮尔卡丹公司在国内的第一场走秀。   早在1979年的时候,皮尔卡丹就和宋怀佳挑选了模特们在北京饭店走秀过,可那时候的观众仅限于少数领导, 是为了促成皮尔卡丹在中国的投资。   因此,老百姓压根不知道这件事,就连新闻媒体也少有报道的。   不像是今天这样,直接就在王府井办,让所有老百姓都能看见。   “这么多人?”陈刚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我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多人呢。”   黄欣欣忍不住笑了,“那是你来北京的时间太短,我告诉你,你往□□广场和庙会那些地方走走,碰到节日,你连走都都不动,行了,咱们别瞎扯了,快找个办法到前面去。”   模特走秀还没开始,后台十几个身材高挑的美女和帅哥正在宋绵思的安排下换上皮尔卡丹公司这一季新推出的款式。   乐队已经就位,这是宋绵思去挖掘出来的摇滚乐队。   别看今年是84年,北京这地方已经有不少年轻男女玩起摇滚了,还很像模像样。   “绵思,外头人太多了。”钟红急匆匆地跑进来对宋绵思说道。   宋绵思正帮着一个模特调整衣服,听见这话,她顿了下,道:“人多没关系,我事先麻烦了这附近的警察过来维持秩序,不过,咱们得让记者们到前面来,钟红,你去看看附件有没有带记者证的,要是有,就把她们请到前面来吧。”   “好。”钟红答应一声,找了几个同事一块出去了。   黄欣欣和陈刚两人在人群外头,苦寻不到进去的方式时,钟红就发现她们身上的记者证了,连忙走过来,“你们是记者同志吗?”   “是,您是?”黄欣欣疑惑地问道。   “我是这个公司的员工,我们公司专门给记者朋友留了一块地方让你们拍摄,请跟我来吧。”钟红说道。   黄欣欣和陈刚眼睛一亮,连忙带着照相机跟上去。   下午一点三十分,天气不温不火。   外头人已经堵到了路口去了,宋绵思估摸着差不多了,就去找宋怀佳,“宋经理,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人要是再多下去那就麻烦了,咱们要不开场吧。”   “嗯。”宋怀佳点了下头,她道:“小宋,你这回办的不错。”   宋绵思闻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宋经理,这成绩不只是我的,更有市场部大家和模特们的,更重要的还是您的信任。”   宋怀佳似笑非笑地看了宋绵思一眼,她道:“你个小姑娘,还怪人精的。”   宋绵思微微一笑。   拿着话筒,宋怀佳和宋绵思一块上台去。   台下面到处都是人,放眼看去,竟然看不到一个空地。   赵园园一脸好奇地和同学们挤在人群里,今儿个放假,她本来和朋友要去北海公园玩,可半路听说有个什么模特走秀她就带着朋友过来凑热闹。   “这模特走秀是什么啊?”赵园园大声地对朋友问道。   周围实在人太多了,声音要是不大一点那根本听不见。   “不知道,咱们瞧瞧就是了。”朋友说道,“快别说话,台上那女人要讲话了。”   赵园园朝台上看去,只见两个女人站在台上,那两个女人岁数虽然不同,可都同样打扮得很……赵园园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就觉得这两个人看上去就很舒服。   “今天是我们皮尔卡丹公司在国内第一场走秀,接下来模特们会穿上我们公司今年的新品,请大家尽情欣赏。”宋怀佳的话很简短,说完后,宋绵思带头鼓起掌声,两人从容退下。   摇滚乐队奏起乐曲来,节奏欢快、旋律昂扬的曲调叫人眼前一亮。   穿着最新款春装的模特踩着步伐走上T台。   她们身上那些剪裁贴身却又不失得体的衣服,张扬自信的气质,独一无二的韵味,叫全场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看惯了黑灰蓝工装的老百姓,几时看见这么新颖时髦的衣服。   挺括的西装、色彩丰富的长裙、露出优美锁骨的一字肩长袖、变化多样的款式……   黄欣欣看见这些衣服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来对了。   她手中的照相机一刻也不停地拍摄,一张又一张照片将这些模特定格下来。   次日,《模特走秀火爆北京》这条新闻就刊登在了《北京日报》上。   无数人都瞧见了皮尔卡丹公司的服装,那些服装既大气又不失美丽/英俊,尤其是模特们的好身材,都让众人都产生一种错觉,那就是如果他们穿上这些衣服,也能一样好看。   “园园,听说你们昨天在王府井看到走秀了,怎么样啊?”回到学校,几个女同学兴奋地围上来,对赵园园问道。   “很特别,那些衣服就两个字,好看!”赵园园说道,昨晚上她做梦都梦见了那些衣服,幻想那些时髦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会是怎么样的。   “真的?”一个女同学说道,“可惜我昨天没去王府井,不然也能看见了。”   “看见又怎样,我听说那家公司的衣服一件一百多呢,谁能买得起啊。”有人嘀咕道。   赵园园道:“就算现在买不起,等将来咱们长大了,有工作了自然就买得起了。”   “欣欣,你今天穿的是什么裙子,真漂亮。”黄欣欣刚上班,就被办公室的陈大姐夸赞了一句。   她笑得合不拢嘴,在陈大姐面前转了一圈,她穿的是一条丝绒绿色长裙,修身又优雅,“好看吧?在皮尔卡丹公司买的。”   不同于还得等毕业才能有钱的赵园园,昨天黄欣欣看了走秀后,就立即跑去皮尔卡丹公司的店里面买了一条长裙,宋绵思还给她打了六折。   “那家公司是不是就是报纸上那家?”陈大姐问道。   她瞪大眼睛,“那这条裙子不便宜吧?”   “是不便宜,打完折八十多,不过这裙子质量好啊。”黄欣欣说道,“咱们也不是经常买衣服,偶尔买件好的也没什么。”   说是这么说,可陈大姐看着这条裙子,就感觉是两个月的工资摆在自己面前,她心疼啊,八十块,她可舍不得花这钱,也就是年轻姑娘舍得花。   皮尔卡丹公司彻底爆红了。   今早上报纸发出去后,不少人就特地跑到她们店里面来看那些模特身上的衣服,还有人剪了报纸上的照片,直接就要求要这一款式。   虽然来看热闹的人多,可真正舍得买的人也不少。   一早上下来,仓库的货都卖光了,就连模特们先前穿过的衣服也有人不在乎,直接要了。   宋怀佳收到消息,惊讶过后脸上满是笑容。   她信任宋绵思果然是没错的,公司这几年在北京那生意也就是不温不火,哪像是现在这样,火爆了整个北京。   即便有很多人目前不舍得买,但只要她们把品牌口碑做好,那些人将来也迟早会变成她们公司的忠实顾客。   宋怀佳亲自去了一趟市场部,开了一场会议。   “这阵子大家都辛苦了,我希望大家坚持下去,只要业绩上去,你们的奖金也会跟着上去。”宋怀佳笑着说道。   众人纷纷露出笑容,鼓起掌来,“宋经理万岁。”   “诶,别别,这回的功劳可不是我,而是我们的小宋,宋绵思。”宋怀佳看向宋绵思,“是小宋的方案好,咱们没花多少钱,却把公司的名气打出来了,这种方案很值得大家学习。”   白袅袅神色尴尬,她抿了抿嘴唇,有些不悦地说道:“经理,今儿个我们公司是上报纸了,可也有人在报纸赏批评咱们公司的衣服不成体统,价格过高。”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   宋怀佳皱了下眉头,正要批评白袅袅,就听得宋绵思说道:“那不是更好,这么一批评,咱们公司的服装名气就更上去了。再说了,他们代表的可不是咱们的受众群体,像喇叭裤,北京多少报纸天天批评,可现在买喇叭裤的人不是越来越多。现在的年轻人和以前不一样了,报纸上越批评什么,他们就越喜欢什么。”   “小宋说的有道理。”宋怀佳眉头舒展开,看着宋绵思的眼神充满赞赏,“我看大家还是多花点心思好好研究下正经事,不要搞些有的没的小动作。”   “是。”刘好等人燥得满脸通红。 第102章 当长嫂的第一百零二天 当长嫂的第一百……   “宋, 你找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丽萨好奇地看着宋绵思,平时宋绵思很忙,除了互换外汇券和人民币之外,都是丽萨主动约宋绵思出来, 而宋绵思主动, 却是从未有过。   “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宋绵思微笑着说道, 她把一份合同推到了丽萨面前。   丽萨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拿过合同, 翻开看了几页后,她的脸色露出几分慎重的神色,她抬起头, 错愕地看着宋绵思,“你想聘请我当你们公司的设计师?”   “没错。”宋绵思点了下头。   她现在手上有将近三十万元, 足以开办一个工厂, 再加上宋绵思在皮尔卡丹公司学习到的知识, 她觉得自己可以试一试了。   即便是失败了, 那也没关系。   “你认真的吗?”丽萨忍不住笑出声来,“宋, 你知道开一个公司有多难吗?”   “我很清楚。”宋绵思说道:“你可以看下我的策划书, 关于开办公司的计划我都清清楚楚地写在上面了。”   丽萨神色复杂,她低下头, 喝了一口咖啡后认真地看起策划书来,起初的时候丽萨心里并不以为然, 但当她看到宋绵思把公司有可能碰到的各个问题都分列出来, 并且还写出解决方法时,她意识到宋绵思的话似乎并不只是在吹牛。   品牌塑造、客户分析、流行风格、宣传……   详细的方案附带着调查来的信息。   这一份策划书慢慢地说服了丽萨。   她甚至觉得宋绵思的这家公司开办起来生意肯定会很不错。   中国的确是个很广大的市场,但是这个市场的顾客不是盲目的, 他们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什么是负责什么是敷衍了事。   “你的方案很棒。”丽萨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来,她眼神复杂地看着宋绵思,“我都不敢相信这是你一个二十岁的姑娘能写出来的,和你比起来,我似乎白活了。”   “术业有专攻。”宋绵思谦虚地说道,纤细的手指在咖啡杯的把柄上滑过,“那么丽萨,你的决定呢?”   宋绵思几乎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就差一个靠谱的设计师。   丽萨的性格虽然有些漫不经心,但这不过是她的人生态度,对于挚爱的设计师职业,丽萨却是格外认真。   她设计出的衣服,宋绵思看过,很有香奈儿的风格,但也有她自己特有的特色,那就是色彩永远热情洋溢。   “宋,我动心了。”丽萨毫不隐瞒自己的心思,但她说道:“你给的工资也很高,但我想要的不是工资,我想要股份。”   宋绵思听见这话,不由得笑了。   她的身体往后靠了靠,“丽萨,看来你很看好我们这家公司。”   要股份而不要工资,很显然是对公司很有信心。   “那是当然。”丽萨露出一个美艳的笑容,“有你的头脑,和我的设计,我们的公司为什么不能成功?”   “但是,我恐怕不能答应你。”宋绵思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家公司,我只想独家拥有,如果你想拥有股份的话,我只能另找她人了。”   说完这话,宋绵思伸出手就要拿回自己的策划书。   丽萨睁大眼睛,她满脸不可置信,不敢相信宋绵思竟然这么果断,二话不说就拒绝了。   她连忙按住宋绵思的手,“宋,我们可以好好商量,真的,这事有的商量。”   “怎么商量?”宋绵思心里头低笑,面容上却是咬着下唇,“丽萨,你也知道做一份事业有多辛苦,如果有人要走你的设计稿的版权,你愿意吗?”   “我当然不愿意。”丽萨立刻说道。   她对她的那些设计爱若珍宝,保险柜里什么都没放,就只放了她的设计稿。   丽萨犹豫了,她能理解宋的坚持,但她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利益,以丽萨的水平,在美国任何一个服装公司都能成为设计总监,可她偏偏不去,坚持做独立品牌,先前还想过去皮尔卡丹公司里当设计师,拿股份呢。   可想而知,丽萨有多么自信。   “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行不行?”丽萨说道。   “怎么退法?”宋绵思挑起眉头,问道。   丽萨指着合同道:“宋,你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你没办法自己开设工厂,可是我能解决这个问题啊,我愿意牵头和你们的政府商量,让他们的服装厂和咱们合作。”   “那股份?”宋绵思迟疑。   丽萨心如刀割,“我要两成股份,不需要工资。”   “一成!”宋绵思说道。   “不行,最少是15%!”丽萨说道。   “一成。”宋绵思坚决不退让。   丽萨看着她,是又气又爱,都说中国人对他们外国人特别“友好”,还经常让利,怎么她遇到的这个中国人这么难说话呢?!   “12%,我可以帮你介绍两个学徒过来帮忙。”丽萨说道。   “好,成交!”宋绵思愉快地说道。   她本来早就想好了要分股份给丽萨的准备,底线是15%,没想到最后结果让她这么惊喜。   丽萨这个时候哪里还反应不过来。   她没脾气了,拿起咖啡一口气把凉了的咖啡一饮而尽,“宋,你实在太厉害了,我现在相信咱们的公司肯定能挣钱了,只要有你在,那谁能从你手中拿到好处啊?”   宋绵思微微一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丽萨,我也是为我自己着想,你不也是吗?”   丽萨点头,丝毫不掩饰,“没错,我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拿工资那我就是给你打工,但是拿股份,我也是老板。”   “看来我们两人都很有野心。”宋绵思说道,“我们中国人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概这就是我们能够互相欣赏的原因了。”   丽萨忍不住笑了。   她是个中国通,自然能听懂宋绵思的意思。   “宋经理,您找我?”宋绵思敲了敲门,推开了宋怀佳办公室的门。   “是啊。”宋怀佳对着宋绵思招了招手,“你进来。”   “坐。”示意宋绵思坐下后,宋怀佳才带着笑容说道,“小宋,你在我们公司实习也有两个月了吧。”   “是的。”宋绵思点了下头,隐约知道宋怀佳大概想要说什么了。   这两个月,宋绵思的动作不少,再加上宋怀佳的屡屡支持,公司的业绩节节上涨,就连皮尔卡丹都亲自打电话过来夸赞过。   “有没有兴趣留在公司,市场部经理的位置给你,月薪三千美金。”宋怀佳说道,“另外,每个月还有奖金,公司方面免费给你提供一个季度的四套服装。”   这待遇实在好的出奇。   就算是搁在21世纪,那也得有不少人抢破头。   然而在这个大学生精贵的时代,北大学生连进五百强公司工作都算是低就,自然而然也就不怎么有吸引力。   宋绵思笑道:“多谢宋经理的赏识。不过我这方面有自己的想法,想自己干一番事业,所以恐怕没办法在公司继续工作。”   “你想创业?”宋怀佳愣住了,她委婉地提醒道:“小宋,现在国内个体创业还是不太稳当的。”   宋绵思知道宋怀佳这番话是好意提醒,国内政策是一年一变,就拿傻子瓜子来说,那傻子瓜子的老板年广久就入狱三次,这还是上头领导多次表扬过后的结果。   年广久如此,其他人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像悦宾饭馆这样能平平安安的终究是少数。   “我知道,但是我有自己的想法。”宋绵思说道。   她很清楚接下来政策会慢慢放开,而到国内投资的外企也会越来越多,如果不趁着现在把握机会,那以后她们还有什么竞争优势。   见宋绵思态度决绝,宋怀佳心里可惜,她是真心惜才,觉得宋绵思这个女孩子年纪轻轻却很有大将之风,有想法有魄力,敢得罪人,这样的人迟早都能成为人物。   “既然你决意如此,那我也不勉强你。”宋怀佳道,“但我告诉你,公司这里永远留着一个岗位给你,只要你回来,我们时刻欢迎。”   “谢谢。”宋绵思笑着说道。   “不客气。”宋怀佳点了下头。   宋绵思简单地收拾了下东西,就去财务部领工资。   她回来的时候,就碰上了白袅袅。   白袅袅看见她,语气带着几分讽刺,“听说你要自己创业,可别把你们家全都赔光了。”   “不劳你操心。”宋绵思微笑着说道,“我相信我们公司一定能生意红火的。”   “牛皮可别吹到天上去了。”白袅袅冷笑一声。   宋绵思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那也总比某些人没机会吹牛的好。白同学,你似乎被炒了。”   听见这话,白袅袅脸上涨得通红,恶狠狠地瞪了宋绵思一眼,转身离开。   不同于宋绵思被百般挽留,前几天宋怀佳就明确说了实习期一到,让白袅袅立刻走入,丝毫不给白家面子。   宋绵思本来也懒得去戳白袅袅的伤疤,可谁让她自己找上门来了。   “绵思,你真的要走啊?”钟红舍不得地看着宋绵思。   宋绵思笑道:“是啊,今天就辞职了,往后公司就剩下你和其他几个人了,你可要好好加油。”   “我会的。”钟红重重地点了下头。   她在内心暗暗发誓,绝不让绵思失望! 第103章 当长嫂的第一百零三天 当长嫂的第一百……   丽萨这人看上去挺浮的, 可办起事来却是真不含糊。   半个月时间,丽萨就给宋绵思联系了工厂,并且还租了办公室。   办公室地点是在王府井那片,楼下就是北京日报。   “怎么样?”丽萨推开门, 脸上带着笑容, 对宋绵思问道。   宋绵思看着简洁干净的办公室, 这办公室其实也不大,就八十平左右, 可是办公设备样样俱全,简直可以直接拎包入驻。   “这是你设计的?”看着简洁的环境,宋绵思问道。   “没错。”丽萨点了点头, “其实本来这个办公室我是想设计给我自己的,但没想到会有你突然找我加盟, 所以我就把这一间办公室贡献出来了。”   “你真厉害。”宋绵思发自内心地对丽萨夸奖道:“这办公室设计的很简约, 也很时尚, 我想客户们来了, 肯定会先为我们办公室折服的。”   办公地点的环境也一样至关重要。   宋绵思本来还在想该怎么装修办公室,有丽萨自己提笔设计, 如今这个问题便解决了。她现在深深感到自己先前想到和丽萨合作是多么正确的做法。   要是没有丽萨, 她自己来设计的话,就得耽误不少时间了。   “这一间办公室是留给你的。”丽萨推开办公室的门, 指着装修的极具线条美的办公室,冲着宋绵思眨了眨眼睛, “希望你在这个办公室里能想出越来越多的好主意。”   宋绵思笑道:“我也希望你能设计出更多好看的衣服。”   两人对视一眼, 默契地笑了。   北京饭店。   有个穿着朴素的女人正站在饭店不远处,遥遥望着饭店的门口。   如果宋绵思在这里,她定然能认出这个人就是她的堂姐宋胜棉。   自打去年的事过后, 宋胜棉回到北京后就蛰伏起来,一直不敢露头,但她不是放弃了对宋绵思的报复,而是另有图谋。   瞧见一辆红旗汽车慢慢过来,宋胜棉眼睛一亮,呼吸急促,等汽车停下后,走下来一个身材挺拔的中年男人时,她就猛地冲了过去。   刘家后是商务部的干部,今天他是特地去北京机场接从港城那边过来的华侨许建文。   自从国内对外国态度转变后,对华侨港商的态度也变了,从抗拒变成欢迎,希望他们能够多回国投资参与建设。   而过去几个港商中,就属许建文的态度最亲切友好。   刘家后一路上和他有说有笑,到了地方刚下车,就瞧见有个人冲了过来。   他第一时间是怕这是什么不怀好意的人,连忙就拦住宋胜棉,“你想干什么?!”   北京饭店门口的保安也跑了过来。   眼看情况不对,宋胜棉急忙取出口袋里的金锁,“许先生,我,我没有坏心思,我是来寻亲的。”   许建文还在车子里,他本来被宋胜棉这个动静吓了一跳,听见这话他怔了怔,等抬头一看,瞧见宋胜棉手中的金锁时,许建文脸色变了,“你怎么会有这个金锁?”   刘家后感觉情况好像有些不对,他低声问道:“许先生,您认识她?”   许建文的眼神把宋胜棉打量了一遍,二十年前他和他的爱人因为那场动荡,不得不逃离大陆到香港那边去,可是在半路上他的爱人因为意外早产,孩子二十多天的时候,许建文出去买药,回来的时候却发现他们的女儿不见了,而妻子因为昏迷所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许建文和他的爱人陈梦洁都想找回孩子。   可那时候局势越来越紧张,眼看着就要波及到湘省,为了保命,他们两个只好急匆匆地离开,只盼着将来能够有朝一日找回闺女。   他们知道闺女的脖子有一颗痣,还有一个金锁作为信物。   许建文这次回来也是为了找回女儿。   陈梦洁因为身体不适,得等过阵子才能过来。   “刘先生,麻烦您帮我们找个地方,我想和这位同志好好谈谈。”许建文一身西装笔挺,岁月对他格外优厚,剑眉星目,即便是四十多岁的年纪,也依旧很有男人魅力。   宋胜棉心里头松了口气,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   “这位同志怎么称呼?”许建文看着宋胜棉,眼神带着探寻和隐约的激动。   这个女人的年纪似乎和他的女儿的年纪相仿,难道她会是自己的女儿吗?   “我姓宋,叫胜棉,胜利的胜,棉花的棉。”宋胜棉试图装出宋绵思那种落落大方的气质。   “宋同志。”许建文捏紧了手中的咖啡杯手柄,问道:“你是怎么有这块金锁?并且知道这块金锁和我有关的?”许建文是在报纸上登报寻人了,可是这报纸今天才发放,没道理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吧?   宋胜棉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这么快就取信许建文。   她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耸了耸肩膀,道:“或许这就是缘分吧,去年的时候我妈告诉我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并且把金锁给了我,想让我去找回亲生父母。这件事我一直放在心上,可我没想到今天早上会看到报纸的寻人启事。   看到你说你女儿有块金锁的时候,我就觉得可能您就是我的亲生父亲。”   宋胜棉把那块金锁递给了许建文。   许建文拿过金锁,将金锁翻转过来,瞧见后面的平安无忧四个字时,他怔了怔,这的确是他女儿的平安锁。这是他父亲留给他孩子的,在孩子小的时候,许建文经常摩挲这块金锁,希望这块金锁能保佑囡囡平平安安。   “你真的是我的女儿?”许建文被这个消息冲击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心情既激动又有些难以置信。   宋胜棉偷偷地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挤出眼泪,“我不知道,但我希望您是,自从知道我不是我养父母的孩子后,我就一直想知道我的父母是什么人……”   她说到这里,潸然泪下,低下头去抹眼泪。   许建文本来心里发酸,可当他抬眼一看,瞧见宋胜棉干净白皙的脖子时,就愣住了。   痣呢?   他清楚记得他的闺女脖子上有一颗小痣。   即便是这么多年,那颗痣没变大,也不应该看不见才是啊。   许建文心里头怔了怔,面上却还是露出悲伤神色,他道:“好姑娘,你别难过。”   他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了宋胜棉,“你告诉我,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宋胜棉一听许建文的语气这么关心,心里头更是放心了三分,她叹了口气,将过去发生的事修饰了一遍说出来,尤其是在提到宋绵思的时候,根本就是颠倒黑白,明明是她针对宋绵思,却说成了宋绵思嫉妒她。   就连何嘉诚和她分手,也被她说成了是宋绵思勾引何嘉诚,让何嘉诚和她分手。   一番哭诉后,许建文心里头隐隐明白了。   他对宋胜棉道:“好孩子,你别哭了。你能考上北京的大学,我替你骄傲。”   “许先生。”宋胜棉红着眼眶看着许建文。   许建文叹了口气,拍了拍宋胜棉的肩膀,“还叫什么先生,叫我爸爸。”   “爸。”宋胜棉嘴唇颤抖,眼泪更是跟不要钱似的落了下来,“我可算是找到你们了。”   为了安抚宋胜棉,许建文没多说什么,还让她回去好好休息,等过几天陈梦洁来了,再让他们团聚。   宋胜棉丝毫没有怀疑,答应着去了。   在宋胜棉走后,许建文直接找了刘家后。   “刘先生,你们这边能不能帮我一个忙?”许建文问道。   刘家后愣了愣后道:“许先生,您来我们这边投资,您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我们肯定会做到。”   “是这样的,我怀疑刚才那位女同志是个骗子。”许建文说道。   “骗子?!”刘家后立即提起了警惕,“这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她嘴上说是我的女儿,但是我发现她脖子上没有我女儿的痣,可却偏偏能拿出我女儿的金锁。”许建文面色铁青,“我怀疑她很可能知道我女儿的下落,但是却没有告诉我。所以我想麻烦你们帮忙调查。”   一听到是这么个情况,刘家后脸色顿时变了。   这就算不是许建文,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也得引起重视,这不但是诈骗,更有可能牵涉到一个人的人身安全。   宋胜棉丝毫没想到,自己在许建文面前已经暴露的彻彻底底了。   她回到学校的时候,半截道上碰上了何嘉诚和他的舍友们。   两人一见面,气氛就有些尴尬。   何嘉诚转过头就走,不想和宋胜棉多说什么。   几个舍友互相挤眉弄眼了一番,也跟着离开了。   宋胜棉又羞又怒,她暗暗咬牙,何嘉诚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普通部长的儿子,等她成了许建文的女儿,继承许建文的亿万家产,到时候多得是青年才俊任由她挑选。   她刚转身,也是冤家路窄,碰见了来找何嘉诚的白袅袅。   白袅袅眼神带着嘲讽地看了她一眼,“真可怜啊,现在嘉城哥哥连看都不愿意看你一眼了。”   宋胜棉打量了她一眼,勾唇冷笑:“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吧,何嘉诚现在不还是不怎么搭理你,他心里喜欢的人可不是你,是宋绵思。”   白袅袅握紧拳头,恶狠狠地剜了宋胜棉一眼。   宋胜棉趾高气扬地离开了。 第104章 当长嫂的第一百零四天 当长嫂的第一百……   刘家后找了人去调查了下宋胜棉的家庭背景。   宋胜棉的档案就在学校里面, 要调查背景也不难。   而此时。   巫瑞卿和宗维新都找上了宋绵思。   “小宋啊,听说你要办一家服装公司。”宗维新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眼神带着关切。   宋绵思点了下头,“是啊, 宗爷爷, 我们连办公室都已经准备好了。”   “那你这边有没有兴趣招收两个员工?”宗维新沉吟了下, 说道,“ 我和你巫奶奶都想来毛遂自荐。”   “您二位?” 宋绵思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   她笑道:“您二位怕不是在和我说笑吧?”   她下意识地觉得这主意不可能。   “谁和你说笑了, 小宋,你可别以为我和宗爷爷老了,就不能干了。”巫瑞卿摇头道, “我和你说,我那珠算可是一把好手, 做账册当秘书, 你找我绝对没问题。你宗爷爷, 更是有一手好手艺, 他当年做的衣服在上海一件可是能卖几百个大洋的呢。”   “您会做衣服?”宋绵思这回是真吃惊了。   宗维新呵呵笑着,拿出带来的包袱, 打开包袱, 将里面一件旗袍拿出来抖了抖,那旗袍滚边以金丝银线, 上面绣着牡丹,淡粉色的丝绸旗袍, 雅致极了, 剪裁更是无可挑剔。   “怎么样?”巫瑞卿问道。   宋绵思伸出手去摸那些绣出来的花,是真漂亮,一朵朵栩栩如生, 里外瞧后都找不出线头,也不知道是怎么绣出来的。   “这衣裳的好还得你去穿了才能知道,小宋,你去试试。”宗维新说道。   宋绵思答应一声,去换了上去。   一穿上身,她就觉察到这身旗袍的更妙之处了,格外修身,腰身处恰到好处,肩膀一处也是肥瘦正好,这手艺实在是没得挑剔。   宋绵思穿着旗袍出来时,宗维新和巫瑞卿脸上都露出惊艳神色。   巫瑞卿更是直接站起身来,“小宋穿这一身真是好看,腰是腰,腿是腿的,这要是小林看见了,那不得走不动路了。”   宋绵思被夸得红了脸,好气又好笑,“巫奶奶,您这夸就夸,提他干什么。”   “怎么?小林最近惹你生气了?”巫瑞卿关心地问道。   “那倒是没有。”宋绵思说道。   就是这家伙太钢铁直男,每次写信都是流水账,宋绵思看着都觉得头疼。   “那就好。”巫瑞卿道,她心里松了口气,话题一转,道:“小宋,现在我们的本事你也看见了,我们这两个老员工,你是收还是不收?”   “收,当然收。”宋绵思可不傻。   巫瑞卿的珠算本事和做账册的能力,她是见识过的,而宗维新这一手好手艺也叫她赞叹不已。   这要是这么两个能人,她们公司都不要,那不是缺心眼吗?   隔天,宋绵思把巫瑞卿和宗维新带到办公室。   丽萨正在培训未来服装店的员工。   她们已经租好了服装店,也在王府井,三十平两层楼,一个月月租三十二。   瞧见宋绵思带着两个老人家到办公室来,丽萨脸上露出错愕的神色。   可就在她见识到了巫瑞卿和宗维新两人的本事后,丽萨立即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伸出手来:“欢迎你们二位加入我们的公司,我相信我们能够一起创造出奇迹来的。”   丽萨的中文虽然说得有些磕磕巴巴,但好在还是能让人听懂。   巫瑞卿和宗维新两人笑着和她握了下手。   别过脸去,巫瑞卿悄悄地对宋绵思说道:“小宋,这外国人的中文倒是蛮好的嘛。”   宋绵思笑道:“那要是中文不好,她能够放心和我做生意。”   巫瑞卿一琢磨,这话还真是话糙理不糙。   就一个语言不通得吃多少坑。   店面、人手、设计师、工厂都已经准备齐全。   宋绵思让宗维新和丽萨两人好好设计服装的图纸,她亲自去跑了一趟北京日报。   先前办模特走秀的时候,她特地留了北京日报记者黄欣欣的电话和她们的工作地址,这不,这回就能派上用场了。   因为是谈私事,宋绵思把黄欣欣约到了老莫饭店里面。   黄欣欣心里有些疑惑,但看着菜单上的饮品的价格,却是不禁肉疼,一杯咖啡就要十二块钱,这饭店也太贵了。黄欣欣心想,怪不得这店人这么少呢,这么贵谁敢消费啊。   一杯咖啡就喝了三分之一的工资。   “黄小姐,今天是我请你出来,我来请客。”宋绵思看出了黄欣欣的迟疑,笑着说道,“这里的黑咖啡还不错,就是有点苦,橙汁倒是挺甜的。”   “那就橙汁吧。”黄欣欣忙说道。   下了单,黄欣欣就看向宋绵思,她眼神带着探寻,上回那篇报道她采访过宋绵思,知道模特走秀这个想法是她提出来的,黄欣欣对宋绵思那时候就有些佩服,因此,今天早上宋绵思打电话过来,黄欣欣才会答应出来一趟,“宋小姐,您找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宋绵思欣赏黄欣欣的单刀直入,她也懒得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是有件事想要麻烦您。您是一个记者,相信应该认识很多演员或者导演吧。”   黄欣欣点了下头,“我是认识一些,我有个伯伯就是北影制片厂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宋绵思眼睛一亮,这果然找黄欣欣是正确的做法,“我想给电视剧或者电影免费赞助一些女士服装,您觉得怎么样?”   “免费赞助?”黄欣欣愣住了,“您是说皮尔卡丹公司的衣服?”   “不是。”宋绵思摇了摇头,她从公文包里拿出丽萨设计的几套衣服稿子,递给了黄欣欣,“是我和一位美国设计师合作的公司,我们公司的名字叫做绵丽服装公司,你可以看看我们的设计稿。”   黄欣欣脸上带着惊讶的神色,她接过宋绵思手上的设计稿,刚瞧见最上面的一件设计,黄欣欣就看直了眼,这件服装是一条V领墨绿色长裙,雍柔华贵,接下来的一件是一套女士西装,既干练又散发着英气。   黄欣欣看的是目不转睛,她甚至都忍不住开始幻想这些衣服穿在自己身上会是怎么样的。   “这些衣服很好看,你们真打算免费赞助?”黄欣欣合上设计稿,不敢相信地说道,“我是能够帮你们联系,但是就怕你们吃亏。”   打广告这种概念,这个年代还是少有人有这种意识。   宋绵思笑道:“你放心,我们不会吃亏的,我们真的会免费赞助,而且至少会提供三十套衣服。”   她们公司目前打算面向的是20-40岁的女性群体。   自然需要多展示她们的服装。   “这没问题。”黄欣欣道,“我可以帮你联系我的伯伯出来谈谈,不过能不能成,什么条件你们自己说了算。”   “那我先多谢黄小姐。”宋绵思说道,“这几件衣裳的设计稿你可以拿去给你的伯伯看看。如果不合适,我们还有别的,不过,这些设计稿您可不能外泄。”   黄欣欣满口答应,下班回去后,没回家,而是直奔了北京电影制片厂,找到谢铁骊。   “谢伯伯。”谢铁骊正在指导女演员怎么拍戏,听见喊声,抬头看去,瞧见是黄欣欣来了,顿时露出一个笑容,“是丽丽啊。”   “伯伯,我找你有件好事。”黄欣欣兴奋不已对谢铁骊说道。   女演员张瑜笑道:“有什么好事啊,也说来让我们听听。”   黄欣欣和张瑜交情也不错,便道:“有人想要赞助你们制品厂服装,你们愿不愿意啊?”   “赞助服装?”张瑜疑惑,“什么服装啊?”   她们最近在拍摄《清水湾、淡水湾》,服装都是自带的,为此张瑜没少头疼。   “张姐姐,伯伯,你们瞧瞧。”黄欣欣把那几件设计稿递给了张瑜和谢铁骊。   谢铁骊第一眼就看中了一套干练的西装套装,他指着那套装道:“这套衣服很适合女法官向萍这个角色啊。”   《清水湾、淡水湾》这部电影里女性角色众多,谢铁骊先前一直在琢磨这些角色服装问题,别小看这服装,一套服装往往就能够给人留下个第一印象,对于人物塑造很有作用。   “这套衣服很适合我。”张瑜指着一条格子裙子说道。   她年纪不大,二十多岁,就比黄欣欣大一两岁,在电影里饰演青年女工。   “小黄,那要赞助我们的人要多少钱啊?”谢铁骊看着设计稿是心动,可他怕花钱啊,电影制品厂给的钱就那么多,里头还得扣除给演员们的费用和各种道具的消耗,可以说每一分钱都得掰开来花。   “不用钱。”黄欣欣道:“是免费赞助。”   谢铁骊和张瑜两人都愣住了。   隔天,宋绵思带着几件衣服到制品厂中。   谢铁骊仍然有些不敢相信,白给钱这不是做慈善吗?他看着宋绵思,心里头既惊讶又疑惑,“宋同志,你们这绵丽服装公司为什么要免费赞助我们啊?”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谢铁骊活了这么久自然很是清楚。   宋绵思也坦诚,“谢导演,我们呢是免费赞助,但我们也有个要求,那就是希望你们电影的结尾能够打出我们公司的名字和商铺的地址、联系方式。”   谢铁骊愣了愣后,明白了。   这不就是打广告吗?   “原来是这么回事。”谢铁骊一摸脑门,说道。   “那您有没有意愿和我们合作?”宋绵思问道。   谢铁骊直接就笑了,“你们的服装质量能行吗?”   “肯定能行。”宋绵思道:“我是中国人,总不可能用次品来坑老百姓,而且我们的衣服还是你们北京的工厂生产出来的。你们不信我,总得信那些工人吧。”   这话倒是有道理。   谢铁骊想也不想就说道:“那成,这事我答应了。”   宋绵思眼眸里露出笑意。   她拿出准备好的合同,和谢铁骊一式两份签了合同。   自此,绵丽公司就成功赞助《清水湾、淡水湾》的电影服装。 第105章 当长嫂的第一百零五天 当长嫂的第一百……   宋绵思办公司的事动静不小, 就连学校里面的老师也都过问了一句。   毕竟这年头大学生就自主创业的还是少数。   毛中恺本来还想劝说宋绵思把心思放在学业上,他很看好宋绵思,觉得宋绵思既会读书也会做事,就连做人也比好些三四十岁的人强。   但是宋绵思说自己在学校里面学到的东西终究只是理论, 真要检验这些理论有没有效还是得去实践才能知道。   毛中恺被说服了, 因此也没多说什么, 甚至还在班里面大肆夸奖宋绵思有主见。   放了学,回到家里。   白袅袅脸色就阴沉如水。   她拧着眉头坐在沙发上, 一张脸脸色格外难看。   大伯母曾文秀瞧见她这样,便不由得多问了一句:“袅袅,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谁给你气受了?”   虽然曾文秀为白袅袅先前干出来的事感到丢脸,可到底养了白袅袅这么多年, 自然也有情分。   白袅袅垂着眼睑, “伯母, 没谁给我气受, 我就是难受。我们班那个宋绵思现在要自己开公司了,我也想开公司, 可是我没本钱。”   被皮尔卡丹公司开除后, 白袅袅就没去实习。   以白家的身份,白袅袅不难找到下一个实习的地方, 可有皮尔卡丹的公司月薪在前,习惯了一个月拿好几百美金的日子, 白袅袅怎么可能忍受那些一个月才二三十的工资。   甚至有个部门给她开三十块工资, 白袅袅就直接说:“这点儿钱是打发谁?”   这可把那面试的人给气的。   三十块钱还打发谁?   如今北京里头多得是人拿不到这三十块工资的。   这要不是白袅袅是白家的人,那得被人骂死不可。   接连面试失败,白袅袅也有些灰心丧气, 今儿个听了毛中恺在班级里面夸奖宋绵思,她就起了心思。   宋绵思可以开公司,她为什么不行?   她还比宋绵思有优势呢,有白家的背景在,她要租办公室、店面那都是一路绿灯。   可就是这个钱。   要开公司,就得招人,得有资本。   “开公司?”曾文秀睁大眼睛,她把手中的玻璃杯放下,“袅袅,你没有开玩笑吧,这公司是那么好开的吗?这得花多少钱啊。再说了,你也是个学生而已。”   “伯母,我知道公司不好开,可我在皮尔卡丹公司里学习了这么久我知道该怎么经营一家公司,而且,”白袅袅顿了顿,四处张望了一眼,“您不知道,这开服装公司可挣钱了。”   “有多能挣钱?”曾文秀不以为然。   白袅袅道:“您听了别惊讶,就我上班那几个月,皮尔卡丹公司一个月利润少说十万。”   曾文秀呆滞住了。   她一个月工资也才四十多,“十万?!”   “对,没错。”白袅袅肯定地点了点头,“伯母,您想想现在咱们北京多少年轻人喜欢买时髦衣服,这开服装公司一本万利。”   “你别说假话哄我吧?”曾文秀依然不敢相信。   这年头连个万元户都少见,一个公司一个月挣十万,曾文秀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我怎么可能哄您呢。”白袅袅道,“您想,这一件衣服成本才五六块,卖出去也就一百多,这多大的利润啊。”   见曾文秀有意动神色,白袅袅跟着说道:“而且,这买卖越来越红火了,现在咱们中国人有钱了,如果不早点做这买卖,等别人做了,咱们就捞不到好处了。”   曾文秀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就拿她们部门,那也是论资排辈,先进部门的占便宜。   “袅袅,那你说这公司开起来得多少钱?”曾文秀问道。   白袅袅心里一动,迟疑着说道:“五、五千吧。”   “五千?!”曾文秀脸上露出肉疼的神色,“不能再少点儿?”   “不能了。”白袅袅果断地说道。   她私下偷偷估摸过曾文秀夫妻的钱,这夫妻都是干部领导,再加上曾文秀的嫁妆丰厚,应该至少有五千。   “那我去考虑考虑。”曾文秀说道。   “伯母,你是该好好考虑。”白袅袅也不着急。   她在白家呆了这么多年,早就清楚曾文秀她们的性格,曾文秀虽然是干部,可本质上也贪财,就是不会轻易表露出来。   但是这回能挣这么多钱的机会,曾文秀怎么也不会放过。   果然。   第二天的时候,曾文秀就带着黑眼圈找了白袅袅,道:“这公司伯母愿意支持你开。”   *   《淡水湾、清水湾》电影拍摄进程很快。   电影杀青的时候,宋绵思还去剧组探班,送了好几套服装给那些女演员们。   张瑜等人对那些服装都爱不释手。   她们这些演员说是演员,可不像是后世那么风光,片酬高,现在演员就是一份工作,每个月工资也才四十多,想买一套衣服,那得攒小半年的钱。   可偏偏她们又得到处去表演,又不能穿的邋里邋遢,这可让她们头疼极了。   “宋经理可算是给我们这些女演员解了燃眉之急。”张瑜对宋绵思笑着说道,“等回头你们店开张了,我们一定去给您捧场。”   “那好啊。”宋绵思爽快地答应下来,“回头你们到我们绵丽服装店买衣服,我做主给你们打六折。”   “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张瑜等人兴奋不已。   探完班,宋绵思就回到绵丽服装店。   她刚到地方,丽萨就走出来,“宋,出事了。”   “什么事?”宋绵思怔了下,脸上露出担忧神色。   “咱们对面也是要开服装店。”丽萨穿着一条干练的连体裤,上面带着些油漆的痕迹,这姑娘对头一家服装店非常上心,压根不肯假手他人,今天她就是带着助理到服装店里刷漆。   宋绵思顺着丽萨指的方向看去。   前几天那家店铺刚刚关了,宋绵思没多在意。   可现在,那家店正不断地搬进新的东西,而且里面还有一个宋绵思很熟悉的人。   “白袅袅?”宋绵思皱紧了眉头。   白袅袅从店里面走出来,她要开公司这个主意起的匆忙,而且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铺位,毕竟王府井这地方一向繁华,是供不应求。   可白袅袅直接动用了关系,让原来店铺的主人不得不把铺位让出来。   “宋绵思,可真是巧啊。”白袅袅从店里走出来,脸上带着清浅的笑容,“没想到咱们这么有缘分,你们的店就开在我们的对面。”   “我看不是缘分,是你纯心的。”宋绵思冷冷说道。   原本那是一家裁缝店,生意挺好,人家好好的突然倒闭,要说没猫腻,谁信啊。   “是不是我纯心的,这可不重要。”白袅袅道,“反正木已成舟,咱们以后可就是对门了,以后还得多多关照啊。”   “你不要后悔就行。”宋绵思眼眸露出几分讥嘲。   她转过身,没搭理白袅袅,对丽萨道:“店里面刷好了嘛?用不用我帮忙?”   “行啊,还剩下一面墙呢。”丽萨也体贴地没有多问。   下午,宋绵思和丽萨把店里面刷了漆,傍晚时分,宋绵思在家具厂订制的木头模特送来了,那些模特都蒙着布,丽萨在里面看见的时候,眼睛放出光来。   “宋,这是你想出来的主意吗?”丽萨惊喜不已地绕着那些模特转,她试着把一条碎花长裙给模特穿上,发现演示效果特别好。   “倒也不是我想出来的,我在别的地方看到的。不过这在北京这地还是头一回出现。”宋绵思说道。   “这是个好主意,宋,咱们的衣服就需要这种东西来衬托出效果。”丽萨夸赞道,她拍着手,“等后天咱们的店开张,肯定能红火。”   宋绵思微微一笑。   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凑巧,白袅袅的店也赶在了绵丽服装店那天开张。   开张那天,白袅袅的白云服装店还特地比宋绵思的绵丽服装店提前。   鞭炮声炸响。   白家的亲朋好友都过来凑热闹。   白袅袅这人还是有些审美的,她没有请设计师,而是自己仿照了港城那边的时装杂志,用上面的衣服打版做衣服。   琳琅满目的衣服叫人看的花了眼。   价格还不便宜,一条裙子就要一百多。   不过,看在新颖的份上,还是有不少人舍得买。   宋绵思她们特地挑选的时辰晚了点,等放完炮,张瑜等人过来时就发现绵丽服装店有点冷清。   张瑜担忧地对宋绵思道:“小宋,要不我回去我们演出团帮你们宣传宣传。”   “谢谢张姐姐,不过暂时不必。”宋绵思说道。   她看了下手表,现在是十一点,大概第一场看完电影的人就该出电影院了。   张乘乘今天放假,和对象就在大戏院里看了最新上映的《淡水湾、清水湾》。   这里面讲的剧情张乘乘不怎么在乎,可她却对几个女演员身上的衣服看的是舍不得眨眼。   这些衣服都漂亮大方极了。   尤其是女法官穿的那套西装套装,既干练又有女人味。   张乘乘是工厂里的采购,平时做事风风火火,自然也喜欢这种类型的衣服。   等看到片尾说,电影里的服装都是王府井298号绵丽服装店赞助的时候,张乘乘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对象到绵丽服装店来。   同她一样想法的姑娘不少。   白袅袅本来在店里招呼着亲戚买衣服,可突然间听见对面传来声音,她从店里走出来,只见对面刚刚还门可罗雀的绵丽服装店此时门庭若市! 第106章 当长嫂的第一百零六天 当长嫂的第一百……   《清水湾、淡水湾》这部电影彻底爆了。   这部电影导演和张瑜等人都投注了不少心血在里面, 质量本来就不错,再加上电影里张瑜等人接连换的各种衣服,好多姑娘进电影院都不是为了看电影,而是为了看她们身上的衣裳。   “我还是喜欢顾婷婷的那身白色海军服, 看上去真漂亮。”   “我倒是更喜欢冯表姐的绿色裙子, 大方。”   “要我说, 还是向萍那身西装好看,穿上去就和外国女人似的。”   北京的姑娘们为了电影里那些衣服都着迷了。   绵丽服装店这几天的生意红火得简直叫人眼红, 宋绵思几人天天脚不沾地,就连钟红和邱秀丽都趁着周六日放假过来帮她做生意。   从早上忙活到中午,衣服都卖光了, 送走了最后一个恋恋不舍非要订一条绿色裙子的姑娘,众人这才有时间休息。   “大家伙都辛苦了, 我叫了悦宾饭馆的饭菜, 等会儿就送来。”宋绵思喝了口水, 神色疲惫可两眼却亮得惊人, 她笑着说道:“等会儿大家可千万别和我客气,敞开吃。”   丽萨坐在椅子上, 她丝毫没有美女架子, 直接被一双八CM的高跟鞋脱下丢在地上,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一般, “宋,比起吃, 我更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宋绵思忍不住笑了, “你可以休息啊,但是下午的货怎么办?还有,咱们得去再下一笔订单呢。”   “这可是攸关你的钱, 你就不着急?”   一听到钱这个字,丽萨一下就来了精神,她坐正身体,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突然感觉也不是很累。”   众人忍不住都笑了。   钟红和邱秀丽都不禁对丽萨有了新的认识,本来她们都以为丽萨是那种干练难说话的外国人,没想到接触了后才发现只是个小逗比,而且还好相处。   就算是贪财,也是光明正大的贪财。   不像是某些人,明明爱钱,却死鸭子嘴硬不承认,还倒扣别人一个爱钱的名头。   这里说的就是白袅袅。   先前宋绵思要办公司的时候,白袅袅在学校里面没少说宋绵思太过贪财,不像是北大的学生,丢了北大学生的脸。   还别说,真有几个人赞同了白袅袅的话,觉得宋绵思是被利欲熏心,被金钱冲昏了头脑。   如今白袅袅自己也办了公司,这不但打了她自己的脸,还打了先前为她说话的那些人的脸。   要是开公司就是利欲熏心,那白袅袅跟风宋绵思开公司,又算什么呢?   “这里是绵丽服装店吗?”一个小伙子骑着三轮车过来。   宋绵思忙出去招呼,“就是这里。”   小伙子看见宋绵思,眼中露出惊艳神色,他红着耳根,连忙把三轮车后头放着的铁盒子拿出来,铁盒子是分层的,一层层打开,里面装了一道道菜,一路过来整整齐齐,一点也没洒出来。   外卖这行当可是从古代就有了,并不是现代才有的,只不过以前能吃外卖的多半是有钱人,普通百姓连下馆子都稀罕,哪里吃得上外卖。   这几天服装店特别忙,从早上八点开门到晚上八点关门,就没有一个时间能空闲。   宋绵思索性就去找了悦宾饭馆的老板娘,商量了这些天每天固定中午和晚上给她们送饭,十个人,一顿五块钱的额度,让老板娘看着上菜。   饭菜摆在桌上。   香味便在店里面弥漫开来。   宋绵思付了钱,小伙子离开后还有些恋恋不舍。   但宋绵思没留意,她这时候饿得前胸贴后肚,就想吃饭,哪里有时间去想那么多。   老板娘是真实诚,说五块钱额度,那给的菜都是硬菜,红烧狮子头、糖醋鲤鱼、蒜香排骨、香酥鸭……   巫瑞卿吃了一口红烧狮子头,点评道:“这饭店老板娘实诚,这狮子头做的不错。”   “老太太,这话怎么说?”宋绵思好奇地问道,巫瑞卿就像是个百宝盒,时不时就会从里面露出些光芒来,宋绵思有时候就愿意多听听老太太讲讲,多学点儿知识总是没错的。   “这红烧狮子头也叫四喜丸子,算是道家喻户晓的名菜,不过要做好这道菜可不容易,这猪肉要七分瘦三分肥,还得细切粗斩,肉粒大小一致。这可要耗费不少功夫。有不少糊弄人的饭馆就懒得这么细心,随便切一切,浇入汤汁就糊弄那些不懂行的。”巫瑞卿摇头说道,语气很是不屑,显然对那些人的做法很有意见。   众人一听,原来这一道红烧狮子头还有这么多讲究。   这怪不得人家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要不是有巫瑞卿这么个懂行的,她们这些人吃了也就是吃了,除了感觉好吃,其他啥想法也没有。   这顿饭大家伙吃的是心满意足。   吃饱喝足后,服装厂又送货来了。   众人忙着卸货和把衣服陈列好,都没人去搭理对面冷冷清清的白云服装店。   白袅袅的服装店里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她眼神阴狠地看着对面的服装店,心里头恨得能滴血。   刚开业那一天,白云服装店挣了些钱,可后来来了好多人跑去绵丽服装店买衣服,路过的人都好奇了,一打听,得知这间店里卖的衣服就是《淡水湾、清水湾》里面那些女演员的衣服后,都纷纷过来凑热闹。   这人都是从众的。   哪里的店热闹,就往哪家店去。   到后来,绵丽服装店都大排长龙,而白云服装店却是门可罗雀。   有进来看的人,一问衣服价格,脸色就变了,“你们这里一条裙子要一百八,你这不是抢钱吗?”   白袅袅那时候脸一下绿了,要不是冲着做买卖,她都想骂这是哪里来的穷鬼,压着一口气,白袅袅试图解释:“我们家衣服的质量就是这样的,再说了,我们的款式也不错啊。”   “得了吧,隔壁店的款式比你们更好看,一条裙子也才七八十,要不是隔壁店挤不进去,我都懒得到你们这里来。”那人说完这话,丢下裙子,扭头就走。   白袅袅给气疯了。   她觉得她们的店生意萧条,是宋绵思故意针对她们,皮尔卡丹的衣服都卖一百两百,宋绵思凭什么卖七八十。   这简直就是无理取闹,毕竟当初先开店的可是宋绵思,宋绵思总不可能事先知道白袅袅的价格再定价吧。   服装款式不如人,加上价格又贵,服务还没有对面的绵丽服装店好,白云服装店的生意红火不到两天就冷清得像是冷宫似的。   “袅袅。”曾文秀提着饭盒过来看白袅袅。   她瞧见店里面冷清的情况和闲站着的销售员,眉头就是一皱。   “伯母。”面对曾文秀,白袅袅挤出了个笑容出来。   “我给你送饭来了。”曾文秀说道,“你还没吃饭吧?”   “没呢。”白袅袅说道。   她哪里有心情吃饭,今儿个到现在还没开张呢。   “那你先吃饭吧。”曾文秀说道,她拿出饭盒来,递了筷子给白袅袅。   白袅袅道了谢,刚吃几口,就听到曾文秀问道:“对了,袅袅啊,你这几天生意怎么样?”   白袅袅的食欲一下消失了。   她尴尬地含糊说道:“还行。”   “还行是什么情况,这几天下来应该挣了有几百了吧。”曾文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白袅袅。   这回为了支持白袅袅做生意,曾文秀可是拿了家里五千块出来支持白袅袅,如果要是赔了,曾文秀自己都没办法交代。若非如此,她怎么会中午过来给白袅袅送饭,不就是为了打探消息?!   “伯母,这才刚开张几天,怎么可能那么快挣到钱。”白袅袅心虚不已地说道。   “是吗?”曾文秀笑了下,像是随口一般说道,“这倒也是,不过我可听说隔壁绵丽服装店这几天生意好的很。”   “那是她们在电影里打了广告。”白袅袅气愤地说道,“要不是她们出这种下作的招数,怎么可能生意这么好?”   下作?   人家也就是赞助了电影而已,哪里就称得上下作?   即便是曾文秀对绵丽服装店有些意见,听见这话都不禁皱了下眉头。   她笑道:“我倒是觉得这主意不错,咱们也可以试试嘛,不就是在电影里面打广告吗?咱们也可以啊。”   白袅袅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曾文秀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头松了口气,“我也就是给你出个主意,你要是有想法,回头我给你介绍下北京电影制片厂的人。”   “那我先谢谢伯母。”白袅袅忙说道。   “客气什么,咱们都是一家人。”曾文秀说道。   她眼神逡巡了一遍店里的衣裳,这要是衣服卖不出去,亏了本,那到时候就不是一家人了。   “许先生,我们查到了些资料。”刘家后把宋胜棉和宋绵思的资料递给了许建文。   “您猜对了,这宋胜棉的确不是您的女儿。”   许建文接过手,打开资料,在看到宋胜棉全家都曾经坐过牢后,他的脸色变了变,他知道宋胜棉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没想到她们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就难怪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爹妈都是坐牢的,孩子能培养好?   许建文匆匆看了几眼就把宋胜棉的资料放下,当他拿出宋绵思的资料,看到资料上面清秀婉丽的宋绵思时,他的手一哆嗦,想也不想就道:“这就是我的闺女!”   “您不用再好好看下?”刘家后提醒道,他怕再闹出什么误会来。   “不用看。”许建文摇了摇头,他从胸前的口袋掏出一个怀表,打开怀表,里面是一张黑白小照片,照片上是许建文年轻时候和他的妻子陈梦洁的合照。   宋绵思的模样和陈梦洁年轻的时候有八分相似。   任谁看见了,都能断定她们两个定然是母女。 第107章 想当长嫂的第一百零七天 想当长嫂的第……   “许先生。”宋胜棉满脸笑容, 她今天特地穿了一身素净的裙子,就是为了让许建文更怜惜她。   许建文看到她来,眼神中掠过几分怒气。   那两份资料写的很详细,他的女儿宋绵思曾经被这家人祸害的高考失利, 若非他女儿自己有本事, 现在已经不知道在哪里了。   为了给女儿出口气, 许建文压下眼中的怒气,露出几分笑意, “胜棉,你来了。”   “是啊,许先生。”宋胜棉点了下头, 她在许建文面前坐下。   宋胜棉像是想起什么,虚伪地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 “对不起, 许先生, 我知道现在我应该喊你爸爸, 但是我和我的养父母有了多年感情,一时间没办法改口。”   “没关系, 这是人之常情嘛。”许建文说道。   他看着宋胜棉, 故意露出心疼的模样,“胜棉, 你怎么这么憔悴?是不是学校的伙食不好?”   一听这话,宋胜棉心里头舒坦极了。   她诉苦道:“许先生, 您不知道我养父母出了事, 我现在全都是靠着自己在过日子。”   “这怎么回事?”许建文一愣,连忙追问道。   宋胜棉丝毫没有多想,就生编硬造了一堆话出来, 她把宋红中他们干出来的丑事全都进行了美化,而把罪名全都扣在了宋绵思身上。   她叹气道:“许先生,我那个堂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若不是许建文事先早知道宋胜棉一家干出来的丑事,说不定还真的会被欺骗。   可现在他听着宋胜棉的话,心里头却只觉得恶心。   “胜棉,那你知道你堂妹现在在哪里吗?我去给你讨个公道。”许建文说道。   宋胜棉愣了下,她下意识地就想拒绝,可转念一想,这也不错啊,要是能够让许建文对付他的亲生女儿宋绵思在,这才叫做解气呢!   宋胜棉还虚伪地推辞了下:“许先生,这不太好吧,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况且我那堂妹现在好像不太一般,混的挺好的,我怕给你找麻烦。”   “什么麻烦,你这话就见外了。”许建文道,“我是你爸爸,给你讨回公道那是天经地义。”   宋胜棉这才装作无奈,点了下头。   下午三四点。   绵丽服装店刚送走一批顾客,宋绵思等人总算是能够休息一下。   宋绵思整理着衣服,就听见外面传来汽车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朝外看去,就瞧见宋胜棉从汽车上面下来。   宋胜棉的眼神高傲,看着宋绵思的时候带着鄙夷,可转过身她的脸上却露出一个温和亲切的笑容,“许先生,我扶你一把。”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许建文摆摆手,自己走了出来。   他虽然人到中年,可身子骨还硬朗着,一身英伦风西装更是显得他很有儒雅随和的气息。   当许建文看到宋绵思的时候,他整个人楞在原地,险些忘了走进去。   “许先生,她就是宋绵思,我那堂妹。”宋胜棉没发现许建文的异样,压低声音说道。   许建文抬脚就往绵丽服装店走,宋胜棉一脸趾高气扬,跟在后面走了进去,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子。   “宋胜棉,你来干嘛?”宋绵思可没天真到以为宋胜棉来是来帮衬她生意的。   她站起身来,双眼直直地看着宋胜棉。   宋胜棉皱着眉头,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绵思,你对我的态度为什么要这么冷淡?我哪里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了?”   “你做的对不起我的事情还少?”宋绵思反问,“高考那天不是你害我发烧,以至于高考失利!”   宋胜棉心里一跳,她急忙看了旁边的许建文一眼,飞快说道:“你别胡说八道,你有证据吗?如果有证据我跟你去警察局都行。今天我来,是想带许先生看看你。”   “你就是宋绵思?”许建文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   十几年来,他们每天都在担心宋绵思,怕她一个小女孩活不下来,又怕她被找到的时候,会落入常人不敢想象的地狱之中。   但好在,命运对宋绵思不薄。   这个小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并且还很优秀。   “我就是。”宋绵思觉得这个男人有些面善,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她压下心里头的感觉,对许建文说道,“你和宋胜棉是什么关系?”   宋胜棉心里得意,正想看宋绵思嫉妒的表情时,就听到许建文说道:“我和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   宋胜棉飞快地抬头看向许建文,满脸都是诧异。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许先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胜棉,我们到底有没有关系,你心知肚明。”许建文看向宋胜棉,眼神带着痛恨,“我不知道你打从哪里拿到的金锁,但是我告诉你,你不知道我女儿脖子上有一颗痣。这一点除了我们夫妻谁也不知道,你自己瞧瞧你的脖子。”   宋胜棉脸色一白,她下意识地摸向脖子,她哪里不知道自己脖子上有没有痣。   痣?   宋绵思愣住了,旁边的巫瑞卿道:“小宋,你脖子上倒是有一颗。”   这、这不可能吧?宋绵思握着自己的脖子,她的脖子左侧的确有一颗小痣,可是难道说面前这个男人就是她的父亲?   “绵思,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是你可以看看这张照片,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许建文取下怀表,递给了宋绵思。   那块银怀表泛黄,显然是个老物件。   宋绵思接过手后,打开怀表,里面一张小照片里果然有一个和她极其相似的女人,那个女人穿着一身旗袍,气质温柔如水。   “还真是像。”巫瑞卿惊叹道。   “你,你真是我父亲?”宋绵思此时脑子里一片糊涂,她都有些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是的。”许建文点了下头,“我早知道宋胜棉是假的,但是我想借着她找到你,所以才装作相信她的话。“   “你、你竟然骗我!”宋胜棉双眼通红,她手指着许建文,满脸不敢相信。   “宋胜棉,是你欺骗我在先,你盗窃我女儿的金锁,试图顶替我女儿的身份,这两件事我都不会轻易放过你,你就等着法律的制裁吧。”许建文皱着眉头,嫌恶地看着宋胜棉说道。   宋胜棉心里慌张,转身就想要逃跑。   可车子上等候的刘家后却早就防着她这一手,直接拉开车门,下车将她擒拿住。   “放开我,你们这些混蛋!”宋胜棉疯狂地挣扎,她眼睛通红,恶狠狠地看着宋绵思,“宋绵思,凭什么你命这么好,我不服!”   “你有什么不服的。”宋绵思被宋胜棉的无语给气笑了,她咬牙道:“我和你从来无冤无仇,是你先下手毁掉我的前程,这一切都是你闹腾出来的。你是个大学生,本来就有大好前程,偏偏和我过不去,处处想害死我。落到今日这个下场,也是你咎由自取。”   “我要杀了你!”宋胜棉尖叫道。   许建文下意识地挡在宋绵思面前,他拧紧眉头,看着宋胜棉,他也低估宋胜棉的无耻,做了丑事被人发现,宋胜棉不但不愧疚,反而还迁怒他人,“刘先生,这个女人还想威胁我女儿的生命安全,这里的人都听见了,我希望你们能够秉公执法,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您放心。”刘家后道:“我们国家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宋绵思看着被带走的宋胜棉,眼神复杂。   她从以前就一直想明白为什么宋胜棉这么针对她,现在想想,有些人针对你,可能就只是因为你过得比她/他好,前程比她/他远大。   “绵思,你没受到惊吓吧?”许建文关心地对宋绵思问道。   宋绵思微微摇了摇头,她看着许建文,眼神复杂,“许先生,我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接受你就是我父亲这个事实,你能不能给我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好,好,你是该好好想想。”许建文心里头虽然有些难过,但他也能够理解宋绵思的心情,“我给你留个地址和电话,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你母亲过阵子也会来北京,她一直很想你。\"   “我知道了。”宋绵思说道,她看见手里的怀表,想把怀表还给许建文。   可许建文却说道:“这怀表你留着吧,下次再给我也是一样的。”   他也是有私心,怕宋绵思不肯见他们,所以留了个怀表,至少以后还能有个理由见面。   宋绵思现在心里头乱糟糟的,也没多想就答应了。   许建文走后,店里面的人都围上来。   丽萨说道:“宋,你这父亲很有钱啊,他穿的可是阿玛尼的西装。”   “什么玛尼?”钟红一脸诧异。   丽萨解释道:“是我们外国很贵很贵的衣服,一套要你们人民币十几万呢。”   钟红等人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看着许建文离开的背影不敢相信。   十几万的衣服。   天啊,这是把十几套房子都穿身上了!   “好了,你们别说了,让小宋静静。”巫瑞卿看宋绵思情绪不对,连忙说道。   众人看了宋绵思一眼,不好意思地闭上嘴巴。 第108章 当长嫂的第一百零八天 当长嫂的第一百……   “你们看下店, 我回去一下。”宋绵思说道。   她现在心里头乱糟糟的,真的没心情做生意。   “好,好,小宋你回去吧, 这里我们看着就就行。”宗维新说道。   宋绵思点了下头, 匆匆收拾了下东西就走了。   她没回学校, 而是回了帽儿胡同,打了一通电话给林贺成。   在这个时候, 宋绵思发现自己出奇地想找他。   林贺成那边很快就接通了电话,大概是刚刚训练完,气喘吁吁的, “绵思,怎么了?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了?”   “贺成, 我今天找到我亲生父亲了。”宋绵思握着话筒, 声音有些颤抖。   从她懂事的时候, 宋绵思就知道自己不是她父母的孩子, 东山村的人也都知道这件事。   小时候,她出去, 人家都不愿意和她玩, 说她是没爹没妈的孩子,是被捡来的。   那时候, 宋绵思痛苦过,是她的父母用父爱母爱让她从痛苦中走出来。   她不是没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可十几年过去了, 这件事就在她脑海里被压到记忆深处。   但命运就是这么戏弄人, 就在宋绵思已经忘了这件事,彻底放下后,她的亲生父母却出现了。   “绵思, 这,这是怎么回事?”林贺成也知道宋绵思是她父母捡回去的孩子,因此对这件事很是惊讶,“你确认那真的是你的父母吗?”   “应该不会有错。”宋绵思露出一个苦笑,她打开怀表,上面照片上的女人简直就是她的翻版,“我的亲生母亲和我很像。”   林贺成张了张嘴,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宋绵思低声说道。   她这时候脑子乱糟糟的,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打了一通电话给林贺成。   电话那头,林贺成似乎也明白她的心情,什么也没说。   这通电话持续许久,宋绵思沉默的时间占了多数,最后她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说道:“是我打扰你工作了,我先挂了,其实我也没什么事,缓一缓,好好想想就好了。”   “嗯。”林贺成道,“你不要说打扰,我是你对象,你有什么事找我是应该的。”   宋绵思唇角勾起,脸上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   或许林贺成在很多时候表现的很直男,但他的心里真的把她放在心上。   因为牵涉到港商,宋胜棉的这个案子判得很快。   金锁价格不菲,加上顶替身份的侵犯姓名权,宋胜棉被判处了四年的有期徒刑。   她的学校也开除了她的学籍。   就连她的舍友提起她来都以她为耻辱。   判处当天。   陈梦洁从港城到了北京。   她的面容苍白,身材瘦削,当她在北京饭店看到宋绵思的时候,眼眶一下就红了,“是我的女儿,没错,这就是我的女儿。”   “梦洁,你的身体不好,你不要太激动。”许建文忙说道。   宋绵思站起身来,道:“陈女士,您先坐下吧。”   “好,好。”陈梦洁满口答应,她这时候恐怕就算宋绵思让她做什么事都不会犹豫。   陈梦洁坐在宋绵思的对面,她看着宋绵思,忍不住就落下眼泪,“我女儿这么瘦,肯定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   宋绵思心里一酸,除了父母,谁还会说出这样的话。   “陈女士,”她别过头,擦了下眼泪,“我听说你身体不好,这里的花茶还不错,我给您点一壶吧。”   “行。”陈梦洁点头。   宋绵思要了一壶花茶和一杯咖啡,咖啡是给许建文的,除此之外,还要了些点心。   花茶和咖啡很快就送了上来。   宋绵思给陈梦洁倒了杯花茶后才给自己倒,她沉吟着说道:“许先生、陈女士,虽然我和陈女士的模样很像,但是为了保证不出意外,我想咱们可以做个亲子鉴定。”   “这用得着做亲子鉴定吗?你就是我们的女儿。”陈梦洁激动地说道。   旁边的许建文忙安抚道:“梦洁,你别太激动,绵思的话肯定有她的道理,咱们就去做亲子鉴定,北京现在的医院也有这种技术了。”   陈梦洁抿着嘴唇,眼泪止不住就往下落,“绵思,你是不是埋怨爸爸妈妈没有保护好你?这些年来,爸爸妈妈真的每天都想找到你,可是先前这边政策紧张,我们根本没办法找人过来寻找你的下落。”   埋怨,或许是有吧。   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如今的宋绵思对待这突然出现的父母,心里头更多的是震惊和些许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抗拒。   她摇了摇头,“我没有埋怨你们。我只是……”她顿了顿,叹了口气,“不瞒你们说,我长大后就没想过能找到我的父母。你们的出现,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看了看许建文和陈梦洁痛苦难过的面容,宋绵思心里头有些酸涩,这些年她痛苦,他们又何尝不痛苦呢?这些日子,许建文一直让人给她们的服装店送各种吃的,还送了好些贵重的礼物给宋绵思,很显然,他希望能够用这些物质方面的东西来弥补这么多年的缺失。   “这样吧,我们给彼此一点时间,我们慢慢适应,可不可以?”宋绵思说道:“如果我们真的是一家人,那以后多得是相处的日子,不是吗?”   “对,对,绵思说得有道理。”陈梦洁擦了擦眼泪,连忙说道。   宋绵思忍不住笑了,服务员送上一碟奶油蛋糕,她把蛋糕推到陈梦洁面前,“这蛋糕还不错,许先生说您喜欢吃甜的,您试试合不合胃口?”   陈梦洁听见这话,想哭又想笑。   多少年了,她午夜梦回都梦到丢失女儿的那天,如今,这场噩梦总算可以结束了。   *   宋胜棉被带到接待室的时候,精神都还在恍惚。   但是当她看到镜子后面的人时,眼睛突然瞪大,“是你!”   白袅袅摘下头上的帽子,“怎么?我不能来看你吗?现在除了我以外恐怕没人来看你了。”   “你是来专门来冷嘲热讽我的?”宋胜棉露出一个冷笑,她身体往后一靠,“白袅袅,你现在的情况也不比我好吧。”   白袅袅脸色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是在宋绵思的店对面开了一个服装店吗?现在每天是不是生意都很冷清?”宋胜棉讥嘲道,“你来看我笑话,殊不知,你自己也是笑话。何嘉诚现在是不是依旧不搭理你。”   白袅袅咬着下唇,握紧了手,“那又怎么样,他迟早会和我结婚的。”   “就算和你结婚,他心里头还是只有宋绵思。”宋胜棉笑了一声,笑容疯狂,“你白袅袅再厉害又怎样,不过还是捡宋绵思不要的人。你的那家店也是迟早斗不过她的。”   “你胡说!”白袅袅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她拍着桌子,猛地站起身来,椅子在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要是胡说,你至于这么激动吗?”宋胜棉冷笑道:“白袅袅,你的下场不比我好到哪里去。你的那家店用不了多久就会破产,我看你怎么和白家交代。”   宋胜棉对白袅袅了若指掌。   当初她和何嘉诚在一起,怕白袅袅抢走何嘉诚,宋胜棉对她做过调查,知道她全靠的白家。这回白袅袅能开店,除了是白家出钱,还能是谁。   白袅袅气得脸都在发抖,她的嘴唇发青,指着宋胜棉,“你等着,你到时候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宋胜棉对此冷笑一声。   她目送着白袅袅离开,眼神变得格外的阴毒。   她不好过,她也要宋绵思不好过。   白袅袅可是个疯子,发起疯来什么都敢做。   宋胜棉的话有一点没说错,那就是白云服装店的生意与日剧下,即便能拉到人脉去赞助电影制品厂的电影,可现在的电影不但要衣服,还想要钱,这是制片厂定下的规矩,就连白袅袅有关系也不能例外。   可白袅袅哪里有钱,五千块钱,她要租场地、找人、订货,现在已经去了两千多,她手头上就剩下两千多。   如果再花下去,那这资金链就断了。   白袅袅是左右为难。   有绵丽服装店在,任何人都不会傻到去她的白云服装店买衣服。   曾文秀悄悄问过好几回生意到底怎么样,眼看她态度越来越急切,白袅袅心更慌了。   她思来想去,都是宋绵思的服装店害的她生意冷清,要是店没了,那她的店生意自然能好。于是她花钱找来了几个混黑的老炮儿。   “我有件事要你们去办,后天你们找个机会拿着汽油瓶到那绵丽服装店去,把他们的店给烧了,这事要是办成了,你们一人一百块。”白袅袅说道。   那几个老炮儿正愁没发财的路子,听见不过是烧个店,立刻就答应了。   白袅袅付了些钱,悄悄地走了。   她倒是警惕,还带着帽子和口罩。   那几个老炮儿拿着钱,去踩了几次点,摸清楚了地方。   “到北京的火车快到点了,还没上车的旅客赶紧上车。”火车站内,林贺成急匆匆提着行李袋跳上了火车,从那天过后,宋绵思就没有再打电话过来,可是林贺成心里仍然担忧,所以就请了两天假去看看宋绵思。 第109章 当长嫂的第一百零九天 当长嫂的第一百……   “老大, 就是这了。”几个老炮儿蹲在墙角,指着不远处的绵丽服装店说道。   这个时间点,他们估摸店里没什么人,才敢来。   这几个老炮儿要说狠也是真狠, 可不是没脑子。   他们也清楚, 这纵火犯法, 也要是牵扯上人命那可就不同了。   丢几瓶汽油瓶子,顶多就是烧了一个店, 事不大。   可要是烧死人,那得全国通缉。   “行,咱们等下, 我喊一二三,咱们就跑过去。”被喊老大的男人拉了下口罩, 低声说道。   “王府井绵丽服装店, 是吧, 谢谢您咧。”林贺成对邻居王姐说道。   他只知道帽儿胡同, 却不知道宋绵思的店在哪里,本来是给宋绵思一个惊喜, 没曾想扑了个空档。   林贺成出了巷子, 直接打了辆出租车往王府井过去。   *   宋绵思正在医院里面,许建文刚刚进去拿亲子鉴定。   陈梦洁有些不安, 宋绵思看着游戏于心不忍,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不管怎么样, 您就算不是我的母亲,我也把您当成长辈来看待。”   “我也是。”陈梦洁反手握住了宋绵思的手,重重地握了握, 像是要从中汲取心灵上的依靠。   “出来了。”听见推门声,宋绵思转过头去。   她看见许建文擦着泪水走出来,宋绵思心里一紧,就听见许建文说道,“女儿,我们真的是你的父母。”   亲子鉴定上显示99.99%。   宋绵思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落地。   陈梦洁两腿一软,险些软倒在地上,得亏宋绵思及时扶住了她。   陈梦洁颤抖着声音看向宋绵思,“我的女儿啊,”她的泪水落了下来。   十数年的骨肉分离,今儿个终于能够团圆。   从医院回家,一路上,陈梦洁握着宋绵思的手,她似乎不愿意和宋绵思分离,“我给你买了好多衣服,都是港城那边最时兴的,回头我就给你带来。”   “从小到大,你每年的生日礼物,妈妈都给你准备了,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我都喜欢。”宋绵思说道,她拍了拍陈梦洁的手,正想安慰几句,却听见前面司机说道:“前面好像着火了。”   “着火了?”宋绵思心里一跳,这都要到她们的店里了。   她往前一看,只见着火的地方是在大马路上,而她的店门口好像有几个男人缠斗在一起。   宋绵思的瞳孔突然收缩,她看到了林贺成,“停车!我要下去。”   “绵思,前面可是着火了。”许建文担心地说道。   “爸爸,可前面有我的对象。”宋绵思激动地手都颤抖了,她不等车子停下,连忙拉开车子,急匆匆地朝着前面跑去。   林贺成一脚踩在一个男人肚子上,挥拳重击了前面一个瘦巴巴的人。   有个老炮儿从后头爬起来,抄起板砖就想往林贺成脑袋招呼。   宋绵思瞳孔收缩,喊道:“小心!”   林贺成反应飞快,偏头躲过板砖攻击,将旁边的行礼一提,一甩,重重地砸在那人身上。   司机和许建文都跑上来帮忙。   有了帮手,这三个家伙很快就被拿下。   林贺成呼出一口气,宋绵思刚要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抬头一看却瞧见他额头上流下鲜血,“贺成,你,你头上……”   “我头上怎么了?”林贺成伸出手摸了一把,在看见手掌心红艳艳的鲜血时,他愣了愣,眼前也仿佛跟着天旋地转,只能听见宋绵思的尖叫声。   *   蝉鸣声阵阵。   林贺成是被这蝉鸣声给吵醒的。   他一睁开眼就瞧见宋绵思趴在他的手边睡觉,林贺成试图坐起身来,就感到一阵恶心。   “呕。”他捂着自己的嘴巴,一阵干呕。   宋绵思被这么个动静给惊醒,看见林贺成醒了,她松了口气,“贺成,你感觉怎么样?”   “就是有点想吐,我怎么在这里?”林贺成疑惑地问道,他感觉脑袋有些不对劲,伸出手想摸一摸,却发现头上包扎着一圈纱布。   “别动。”宋绵思连忙喝止住他的动作,“你这是脑震荡,听那几个街溜子说,你拿脑袋愣是挨了他们一个肘击,就是不让他们烧了我的店。”   “脑震荡?”林贺成摸了摸脑袋,“那严不严重?”   宋绵思道:“这事可严重也可不严重。你怎么这么傻,店烧了就是赔钱,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   林贺成看得出宋绵思是真生气了,他捏着宋绵思的手,“棉思,那可是你耗费了很多心血的店,别说就是个脑震荡,就是死了我……”   宋绵思连忙捂住他的嘴巴,“你胡说什么,这也是能胡说的,快呸三下重新说。”   “好,好。”林贺成老老实实地照做,盯着宋绵思因为担心而愤怒的眼神,他重新改口,“下次我肯定换一种办法。”   “没有下次了。”门口传来许建文的声音。   林贺成回头看去,看见他和陈梦洁出现,愣了下后意识到这两人估计就是宋绵思的亲生父母,他连忙想要起来,许建文忙道:“你躺下,躺下,医生说你得卧床休息,你部队那边我们打电话通知过了,说你见义勇为,你们部队那边还夸你呢。”   林贺成这才放下心来。   他有些局促地看着许建文,“伯父、伯母。”   许建文看着林贺成的眼神充满欣赏,先前他还担心宋绵思的对象配不上她,昨天见了林贺成为了宋绵思的店拼命,许建文心里头就有八分满意了。   许建文很了解男人,现在的男人嘴上说得好听什么照顾女人,实际上呢,压根一点儿不肯付出,甚至还想女人倒贴,不但如此,还想站在道德高地,就跟地里的韭菜似的,一茬不如一茬。   这林贺成,家世虽然不行,可能干,自己有本事,而且又是真的爱他们的女儿。   结婚后,他们女儿肯定不会受委屈。   “昨天那几个混混被抓了,指认出了罪魁祸首是白云服装店的老板白袅袅,四个人都落网了。”许建文说道,“这纵火在这里是大罪,他们估计得蹲个四五年牢了。你可以放心了。”   “是啊,那白袅袅以为自己戴着口罩人家就认不出来,没想到那几个老炮最擅长的就是记人的身形,说是当小偷的时候练出来的眼力。”陈梦洁说道,“白家今儿个一早还带着礼物来登门道歉呢。”   “出了事就知道道歉了。”林贺成哼了一声。   “我们也是这么说,压根没搭理他们。”许建文说道,他虽然是个商人,可却很懂得政治方面的手段,白家在京圈不是没有对手,许建文折腾不了白家,可他能够支持白家的对手发展,相信那些人也知道该怎么做。   想毁掉他女儿的心血,害死他的女婿,只是一个白袅袅,可不足以解许建文的怒火。   “伯父做得对。”林贺成重重地点了下头。   许建文看了眼林贺成和宋绵思握着的手。   林贺成低头一看,连忙松开手来,“伯父,我……”   他和绵思到底还没结婚,他怕给许建文留下坏印象。   “还喊伯父呢。”许建文皱了下眉头。   林贺成愣了下,听见旁边宋绵思低笑一声,他立即反应过来,喊道:“爸爸。”   “诶。”许建文笑了。   陈梦洁笑道:“那我呢?”   “妈。”林贺成从善如流地叫了一声,“爸和妈可真年轻,看上去就和二十多似的。”   宋绵思在旁边忍俊不禁。   她看着林贺成红润健康的脸庞,心里头的石头总算落地。   在昨天一天,宋绵思脑海里想过无数个念头,担心林贺成可能会出事,上辈子林贺成没出过事,安安稳稳做到了首长,可现在多了她这一只蝴蝶,她怕影响了林贺成的命运。   好在,老天爷把林贺成放回来了。   “绵思、绵思。”林贺成喊了好几声,宋绵思才回过神来,“什么事?”   “爸爸和妈妈都说,回头想去东山村看看咱们的家乡,你怎么说?”林贺成问道。   “那当然好,找个时间咱们就回去。”宋绵思说道。   许建文和陈梦洁都露出了笑容。 第110章 尾声   1987年夏天, 这一年,宋绵思他们毕业了。   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宋绵思上台发表了讲话。   台下面林贺成、林贺功和许建文、陈梦洁这些人都来了。   看着这些亲朋好友,宋绵思的心里头洋溢着幸福, 她看着众人, 微笑着说道:“作为本届的优秀毕业生, 我只想祝愿大家都能够事业有成、家庭幸福。我们年轻人作为新一代,即将走上岗位发光发热, 未来我们或许会遇到很多困难,遭遇不少麻烦,但我希望我们将永远心怀热血, 少年人,永不言弃。因为我们的背后, 是我们的家庭, 是我们的国家……”   掌声如雷贯耳。   有些来凑热闹的大一学生就忍不住问道:“这位师姐是谁?长得可真漂亮。”   林贺成对他说道:“她是绵丽服装店的创始人宋绵思。”   “原来就是她啊。”那学生露出吃惊的模样, 绵丽服装店这三年来开遍大江南北, 有人估算过绵丽服装店的价值至少有几千万,对于这家服装公司一直以来传闻不少, 有说老板是个女大学生, 又有人说老板是港城那边的富家千金。   可没想到,真人竟然这么漂亮, 比电影的演员还标志。   宋绵思下了台,径直地朝学生走来。   学生心跳如擂鼓, 忍不住拉了拉衣裳, 他觉得自己挺帅的,难不成今儿个被宋绵思给看上了。   那学生正盘算着该怎么和宋绵思说话呢,就瞧见宋绵思直接和他擦肩而过, 走到他身旁,“贺成。”   林贺成把旁边椅子上的鲜花拿起来,让宋绵思坐下,“你今天的演讲很棒。”   “谢谢。”宋绵思忍俊不禁。   那学生脸涨得通红。   毕业典礼结束。   众人决定给小两口留个说话的时间。   “我去看下北大。”许建文说道。   “我陪你爸去看下北大。”陈梦洁说道。   “我陪叔叔阿姨去看北大。”林贺功说道。   巫瑞卿刚要开口,宋绵思就懂了,“行,你们都去看看北大吧。”   于是乎,一群人都走了。   宋绵思是忍俊不禁,她捅了捅旁边的林贺成,“你面子可真够大的,所有人都给你制造机会。”   “那不是说明大家都觉得我和你天生一对吗?”林贺成低声说道。   宋绵思脸上一红,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谁和你天生一对,你想得美。”   林贺成露出受伤的表情,“绵思同志,你这种态度可不行,你这是耍流氓啊。”   “谁耍流氓了?”宋绵思瞪大眼睛。   “毛主/席可说了,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林贺成一本正经。   宋绵思好气又好笑,“我有说不和你结婚吗?”   林贺成心里一喜,“那你是答应了?”   “我要是不答应,当初我能收下你戒指?”宋绵思瞪了林贺成一眼,快走几步。   林贺成愣了愣后,连忙追上去,“那你是同意了?咱们啥时候领证啊。”   “再说吧。”宋绵思说道。   “那摆酒呢?”林贺成问道。   “再说吧。”   “拍照总可以吧?”   “再说吧。”   “好你个宋同志,你这是和我打拖延战术啊。”   “你个林同志,怎么还学会扣帽子了。\"   …… 第111章 番外一   “贺功啊, 你嫂子和你哥是不要回来了?”   林贺功开着摩托车往火车站赶,半截道上就被人喊下来了。   喊人的还是赵大娘。   林贺功刹住车,道:“是啊,赵大娘, 您咋知道?”   “我还能不知道这事。”赵大娘乐呵呵地笑道, “一早上书记就和我们都说了, 说你哥哥和你嫂子这回是回来办婚事的。”   “可不是嘛。”林贺功咧开唇角,露出一个笑容, “他们俩先前那都是假的,再说了,办得也不大, 我哥怕我嫂子委屈,所以坚决要求得再办一次婚礼。”   “你哥对你嫂子可真好。”赵大娘旁边的儿媳妇不由得带着羡慕地说道。   这办一场婚礼多花钱啊, 还费事。   林贺成能为宋绵思做这么些个事, 可见是真把人放在心上。   “嗨, 赵大哥对嫂子您也不错啊, ”林贺功笑道,他拧了下车把, 摩托车烟筒发出轰鸣声, 林贺功道:“赵大娘,赵家嫂子, 我还得赶着去县城接我哥哥和嫂子她们,回头有空咱们再聊。”   “诶, 诶, 你快去吧。”赵大娘连忙摆手说道。   她目送着林贺功离开,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道:“这林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一家子全都有出息。”   旁边的儿媳妇也是一脸的羡慕。   可不是嘛。   这几年,东山村虽然大家伙的日子都过得挺好的,有滋有味,有房有车,当然是自行车,算得上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富裕村,村子里的姑娘都不愿意外嫁,反倒是其他村子的姑娘嫁过来不少。   不过,要说条件好,那还得数那林家。   林贺成就不用说了,部队里面的大领导,就连他们书记看到林贺成都得态度客客气气,听说那官职比市长都大。宋绵思的生意则是做到全国都家喻户晓,村子里的人隔三差五地看到他们公司的广告在电视上面出现。   而林贺功,前些年在国营饭店离开的时候,还有人说过林贺功糊涂了,可后来这几年林贺功自己开了一家饭店,生意兴隆得很,都比国营饭店的生意还好,买了车买了店面,谁还说他糊涂。   就连最小的林糖,也是出息人,考上了北京什么电影学校,听说将来是当演员的。   好家伙,这一家子四口人,都有能耐。   “哥、嫂子。”林贺功到了火车站没多久,就瞧见火车上下来两个熟悉的身影,他眼角一亮,连忙跑过去。   正值夏天,宋绵思穿了一条绿色长裙,这条长裙质地是丝绸的,剪裁很修身,衬出一把细腰出来。   绿色这种颜色很是挑人,寻常人穿上去,若是压不住就显得有几分俗气。   可她皮肤白,气质好,穿上只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   刚才在火车上,没少有人拿眼睛偷偷地瞄宋绵思,要不是林贺成握着她的手腕,估计都有人想上前来搭讪了。   “贺功。”宋绵思对着林贺功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们来了,嫂子,我帮您拿行李吧。”林贺功主动上前拿过宋绵思的行李。   他拿过行李后,就瞧见宋绵思后面下来几个人,其中两个人看上去岁数大概在四五十左右,林贺功想起林贺成说过他嫂子找到亲生父母了,脸上忙露出一个笑容,“两位是我嫂子的爸爸妈妈吧?”   “是。”许建文扶了陈梦洁一把,笑道,“你就是贺功吧,小伙子看上去真精神。”   林贺功哈哈一笑。   宋绵思给他们做了下介绍,同时也把巫瑞卿四人给介绍了下。   这回回家办婚事,宋绵思本来的意思是北京办一场,老家办一场。   她在北京办主要是为了给四位老人办的,这么些年相处下来,宋绵思早已把他们当成家人来看待,结婚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也得让巫瑞卿他们见证下。   但巫瑞卿他们也怕宋绵思办两场婚礼太累了。   而且,宋绵思在北京的生意伙伴太多,如果在北京办婚礼,注定没办法只是几个家人亲戚朋友而已,肯定会有很多人上门来,到那时候,这场婚礼不说得摆个十桌八桌,也得摆出个二三十桌。   并且,招呼客人,准备礼物,一样样一件件都是钱。   所以,与其在北京办婚礼,还不如回宋绵思的老家办一场婚礼来的好。   巫瑞卿四个老人家就和宋绵思他们一块回来了。   “您几位的名字,我早就从我嫂子那里听说好几回了。”林贺成态度热情,上手帮几位老人家搬行李,他说道:“这回你们来我们这里,可得好好呆几个月再回去。”   赵三等人脸上露出笑容。   林贺成一行人回到东山村。   摩托车能载的人有限,林贺成事先也跟人借了两辆车子,自己开着摩托车跟在后头。   这一行人出现到东山村,便引起一阵热闹。   尤其是当车子开过田地时候,村民们纷纷放下手里的活,翘首以盼。   “这就是林家的亲戚啊?看上去就是和咱们村子里的人不一样?”   “宋绵思这姑娘现在也变了样了,真是跟城里人似的。”   “刚才车子里那大姐你瞧见没有,好家伙,手上戴的镯子可是翡翠的,值不少钱吧。”   宋红中父子锄着草,听见这番话,父子俩格外不是滋味。   宋红中更是眼神带着嫉妒地看向那远去的车子,他心里头难受得紧,自从出狱后,宋红中父子也找不到什么偏门生意可以做,再加上家里也没钱了,一穷二白,真真就是家徒四壁。   父子俩只能重操旧业,继续干农活。   可下地干活顶多就是让他们能够吃饱,饿不死,要想发财,那是天方夜谭。   宋家现在已经是村子里出了名的贫困户。   宋有成早已到了适婚年龄,可愣是没人愿意给他介绍对象。   “到了,爸,妈,你们小心点。”宋绵思拉开后车门,温柔地说道。   许建文和陈梦洁从车上下来,看着眼前的小红楼,即便如今的东山村已经比起以前富裕了不少,可在许建文和陈梦洁看来,这地方依旧很是贫穷。   一想到以前他们女儿就是在这样的艰苦环境下成长,陈梦洁心里头就难受,“女儿,你这些年受苦了。”   宋绵思哭笑不得,她知道陈梦洁是心疼她。   不过,她自己觉得这些年来她倒是不怎么受苦,她的养父母对她很好,把她视若己出,有他们在的时候,宋绵思没饿过肚子,这已经很是难得了。   要知道,以前的时候,家家户户穷得叮当响,亲生儿子也有饿死的。   她一个养女,能衣食无忧,已经很好了。   “妈,我以前过的其实挺好的,而且你看,我们现在也不错啊。”宋绵思推开门,带着众人进了两层的小楼房里。   这楼房格局很简单,不过简单也有简单的好处,大气。   屋子里所有家电都有,电冰箱、电视机、电风扇,这样的条件就算是在北京也算得上是一流水平了。   整个东山村包括县城,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林家这样的条件。   宋绵思招呼众人坐下,去厨房拿了热水壶出来打算泡茶招呼大家。   她刚冲好茶,就有客人上门来了。   来的人还不少,有林保家、赵大娘他们。   这几年,宋绵思忙于生意,回家的次数很少,因此林保家他们知道宋绵思回来,就赶紧上门来拜访。   “书记,赵大娘。”宋绵思热情地招呼道,“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看你们来了。”林保家道,“绵思啊,听说你这回回来是要办婚礼?”   宋绵思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她挽起滑落的头发,“书记,是有这事。”   “那我们到时候可得来讨杯喜酒喝。”林保家笑道,他这几年工作繁忙,可这辛苦不但没让他变得憔悴,反而让他看上去容光焕发。   “您说这话,到时候我们肯定能请您几位来喝喜酒才是。”林贺成说道,他招呼众人坐下后,又一一介绍。   “您就是书记啊,我们家绵思先前多亏您照顾了。”许建文对林保家说道。   林保家知道他是宋绵思的亲生父亲,态度也很亲热,“您这话说的,哪里是我照顾她,是她自己有本事。说起来,我们村现在能这么富裕,也是绵思的功劳。”   “书记,我顶多就是打了个基础,如果没有你们这些干部认真负责地带动整个村子脱贫致富,哪里有现在的东山村。”宋绵思给众人倒了一杯茶。   旁边陈梦洁和赵大娘在客套寒暄。   陈梦洁道:“您就是赵大娘啊,绵思和我提起过您。”   “是吗?”赵大娘有些受宠若惊,“宋厂长提我啥事啊?”   “绵思说她以前在村子里,您帮了她不少忙。”陈梦洁说道,她从包里取出一个盒子,把那盒子塞到了赵大娘手上,“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请收下。”   “哎呀,你,你怎么这么客气?”赵大娘连忙道,“这礼物我不能收,您拿回去。”   “这怎么不能收,这些年我和我闺女失散,没能好好照顾她,如果不是你们这些好心人帮了她一把,她未必能有今天,这礼物也不值什么钱,你就收下吧。”陈梦洁说道。   听她话都这么说了,赵大娘这才不好意思地收下盒子,塞到口袋里。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因为拿了这礼物,赵大娘就和陈梦洁唠嗑起宋绵思小时候的事情来。   陈梦洁听得是津津有味。 第112章 番外二   直到傍晚时分, 众人才各自散去。   炊烟升起。   赵大娘匆匆回家,家里已经做好了饭菜等她回来。   她一回来,儿媳妇就抱怨道:“妈,你怎么一去就去那么久?”   “我这不是和宋绵思她妈聊的投缘吗?”赵大娘把手在身上的衣服一抹, 道:“你们都没瞧见宋绵思她亲妈的模样, 好家伙, 四十多岁了,看上去跟三十多似的, 那皮肤真白。”   “人家是有钱人嘛。”赵大娘儿子笑嘻嘻地说道,“妈,要不回头我也给你到县城买点儿雪花膏啥的擦擦脸。”   “算你有心了。”赵大娘说道。   她们家这些年过得也算是不错, 赵大娘家开了个鸡鸭养殖场,每年光是利润就有好几千。要说盖房子的钱那早就有了, 不过是赵大娘觉得这钱与其拿去盖房子, 倒不如继续拿着做生意来得好, 这才还住在以前的房子里面。   不过, 这赵家的衣食条件却是得到极大的改善。   想吃肉就能吃肉,想喝汽水就喝汽水。   赵大娘的儿媳妇给她盛了一碗米粥。   赵大娘接过手刚喝了一口, 突然想起陈梦洁刚刚给她一个礼物, 她把筷子放下,道:“对了, 绵思她妈还给我一个礼物呢。”   “啥礼物啊?”儿媳妇好奇地问道。   赵大娘从口袋里掏出盒子,随意一开, 等瞧见盒子里面的东西时, 却是当场愣住了。   “这、这是金镯子?”儿媳妇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她伸手想去拿金镯子,却被赵大娘拍开了手。   赵大娘颤抖着手拿起那个金镯子。   “妈, 这是假的吧?”赵大娘的儿子都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赵大娘咬了下那个金镯子,看见上面有个牙印后,她道:“这是真的,真的金镯子。”   “不,不是吧,她妈给你的礼物就是个金镯子,咱们和她们也没啥关系啊。”儿媳妇难以置信地说道,要是早知道去宋绵思家里能领到一个金镯子,她刚刚还喂什么鸡鸭啊,直接跟着她婆婆去就是了。   “那人家有钱,乐意。”赵大娘说道,“一个金镯子几百块算什么,那对人家来说就是毛毛雨。”   “对,我听说绵思她爹妈好像是港城那边的有钱人。”赵大娘儿子说道。   “那也太有钱了吧。”儿媳妇哆嗦着嘴唇说道。   这得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随便拿金镯子来送人啊。   反正他们家是做不到。   村子小,话就传得快。   第二天早上,宋绵思起来的时候,整个村子都传开宋绵思的妈妈直接给赵大娘一个金镯子的事。   “这宋绵思的爹妈到底多有钱啊?”村子里的人为这事讨论的没完没了。   直接给一个金镯子当礼物,在他们这里,那得是有钱人家娶媳妇的时候才能够给媳妇这么大的礼,陈梦洁给个陌生人就这么大的礼物,那得是多有钱才撑得起这么个花销。   “肯定得是百万富翁吧。”   “听说是港城那边的有钱人,在北京还开了好些工厂呢。”   “林家可真是有福气,娶了这么个媳妇。”   “可不是嘛,要是早知道宋绵思这么有出息,当初怎么也得拼命去把她给娶回家啊。”   众人羡慕不已,嫉妒倒是没有的。   这差距太大了,压根都嫉妒不起来。   众人闲聊的时候,瞧见宋红中父子走过,便故意高声道:“宋老大啊,你说你当初要是没对不起人家宋绵思,那现在不知道多享福呢。”   “就是,人家宋绵思的父母给赵大娘就是一个金镯子,要是你们两家没闹掰,怎么也能拿到不少钱吧。”   宋红中父子脸上涨得通红,恶狠狠地剜了他们一眼,怒气冲冲地走开了。   然而,宋红中父子却是的确把他们的话给听进去了。   这几年,随着宋绵思的生意越做越大,宋红中父子从一开始的嫉妒,慢慢地变成了懊悔和痛苦。   他们不禁幻想,如果当初宋绵思父母死了的时候,他们好好对待宋绵思,现在是不是也一样能够过上好日子?   结果很显然,毕竟宋绵思连赵大娘帮过她的那点儿恩情都是涌泉相报,如果他们不亏待宋绵思,宋绵思自然也不会亏待他们。   但是现在一切都晚了,世界上也没有后悔药。   宋绵思的父母到底有多有钱,这件事成了村子里议论纷纷的话题。   但是很快,宋绵思和林贺成的婚礼就取代了这个话题。   先前办的婚礼很是简陋,无论是林贺成还是许建文这些长辈都觉得这回应该大办。   他们根本不愁钱的问题。   为了这场婚礼,许建文直接从港城那边请来了好几个星级酒店的大厨师,包了飞机票,每个人出了五千雇佣他们过来一趟,还采买了很多昂贵的食材,比如鲍鱼龙虾、三文鱼等等。   让宋绵思惊喜的是,叶二狗和孙燕妞也来了。   他们夫妻俩这回来,还带了个惊喜。   “你怀孕了?”宋绵思看着孙燕妞挺起的肚子,惊喜地捂着嘴巴说道。   叶二狗和孙燕妞结婚有三年多,夫妻俩都想要孩子,但是一直没有动静,叶二狗怕孙燕妞多心,还说过如果没有孩子,那大不了将来去孤儿院领养就是了。   他越是大度,孙燕妞心里就越是不好受。   可没想到今年刚开春,孙燕妞肚子里就怀上了。   孙燕妞摸着肚子,羞涩地点了下头,“是啊,已经四个月了。二狗说怀孕不满三个月不能对外说。”   “是,是这个道理,谨慎些好。”宋绵思说道,虽然宋绵思也不知道这个道理是什么原因,但是孙燕妞和叶二狗这胎来之不易,谨慎些也是好的。   “嫂子。”林糖从屋子里出来,看见孙燕妞的时候,露出了个笑容,“孙姐,您也来了。”   “是啊,你嫂子结婚我能不来吗?”孙燕妞笑道,她上下打量林糖一番,“糖儿可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以后你要是去演戏,孙姐我一定支持你。”   “孙姐您就别拿我打趣了。”林糖红了脸,撒娇道。   宋绵思笑道:“她前阵子还真拍了部电影,客串了个配角,回头咱们一块去给她捧场。”   “那感情好。”孙燕妞说道,“绵思,明儿个你们办婚礼,有用得着我们帮忙的只管说,千万不要客气。”   “你放心,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肯定不会和你们客气。”宋绵思说道。   她话这么说,然而第二天办婚礼的时候并没有让孙燕妞她们干什么,只是让她陪几个老人家寒暄。   婚礼办得很是盛大。   因为预算了可能有整个村子的人会来,直接摆了五六十桌出来。   菜色都是硬菜,龙虾鲍鱼、燕窝银耳、还有大鱼大肉。   烟酒也是用的好东西,烟有中华、大前门,酒有茅台、五粮液,就连桌上的糖果巧克力,也是国外的品牌……   众人哪里见识过这样的排场。   有心人悄悄算了算,这一桌子下来少说就得去好几百,这还是他们不知道龙虾鲍鱼的价值所在算出来的价格,如果他们知道一份燕窝粥就要三百多,这些人恐怕都不敢吃了。   作为新郎官,林贺成今天可谓是饱受众人羡慕嫉妒恨,灌他酒的人不在少数。   林贺成也是高兴,来者不拒。   好家伙,等宋绵思回过神来,他已经喝下了两瓶五粮液了。   这五粮液的度数可不低,宋绵思忙悄悄地拿出准备好的兑了水的五粮液偷龙转凤。   林贺成一沾嘴,尝到酒味不对,就立刻明白了。   他笑着看了宋绵思一眼。   眼神意味深长。   “贺成哥,来我敬你一杯。”林爱国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来,咱们是该走一杯。”林贺成爽利地说道。   林家的楼房这里热热闹闹,所有人莫不都兴高采烈,吃席的小孩们吃的头也不抬,他们吃过的好东西虽然不多,却也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歹。   而此时此刻。   东山村里。   却有两户人家很不是滋味。   这两户人家除了宋红中他们家,就是陈梅香他们家了。   陈梅香本来听说宋绵思和林贺成要办婚礼,还说过他们有钱没处花,可她也等着借此机会想要和林贺成他们改善关系。   在陈梅香他们看来,林贺成要和宋绵思结婚,那婚礼上总得有长辈吧。   要有长辈,就一定得来请她去。   陈梅香都想好了,等林贺成一开口,她一定得借此机会好好敲诈林贺成一笔,少说也得要个十万八万的。   可她等来等去,却等到林贺成让林保家当长辈的消息传来,而且今天的婚礼,林贺成和宋绵思压根就没有请她们一家。   “这林贺成简直不把我当奶奶看!”陈梅香在家里气得跳脚,“他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安翠花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不想多说什么了。   人家林贺成用得着怕人家戳脊梁骨吗?   现在整个村子包括县城多得是想要讨好他们的人。   他们根本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   安翠花等人听着远处传来的欢声笑语和鞭炮声,心里也后悔啊。   夜色渐渐黑了。   喝高了的男人们被家里人带走,院子里凌乱一片。   宋绵思搀扶着林贺成到楼上的房间,她把林贺成搀扶到床边,刚想下楼去给林贺成倒杯水,却被林贺成拽住了手。   她一转身,刚刚还醉醺醺的林贺成此时此刻满眼清明,“你没醉?”   宋绵思惊讶地说道。   林贺成拉着她,将她拉到床上,“我要是不装醉,怎么能有理由让老婆大人和我一起上楼?”   宋绵思红着脸,轻啐了他一口,“你这人心眼怎么这么多?”   林贺成一脸委屈,“我这就是心眼多了?”   宋绵思瞧他模样,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下,“好,是我说错了,你缺心眼行了吧。”   说完这话,她就想起身。   林贺成却一下把她拉住,身体压在她上面,带着酒味的气息喷洒在宋绵思耳朵上,“老婆大人嘴可真坏,这刚结婚呢就骂我两回。”   宋绵思的手抵在林贺成的肩膀上,“我什么时候骂你了,我不过是说实话。”   林贺成微微眯起眼睛,“说实话是吧?”   “对啊。怎么,林旅长还不许小女子说实话了?”宋绵思扬起眉头。   她表情带着小得意,今儿个她穿着一条红色秀禾,这条秀禾衬得她既婉约又妩媚。   宋绵思丝毫没感觉到情况不对。   等她觉察到林贺成眼神不对时,林旅长已经做好了作战准备。   “呜呜呜,你去关灯。”   宋绵思尝试挽留下颜面。   “用不着关灯。”林旅长说道,“开着灯我也好看看宋同志还怎么死鸭子嘴硬。”   林糖本来上来是要端一杯醒酒汤给林贺成和宋绵思。   没曾想听见这个动静,她脸颊绯红,赶紧把醒酒汤放下,一溜烟跑下楼,却是瞧见她二哥林贺功正和徐巧思有说有笑,那四个老人家也是成双成对。   林糖一瞬间,觉得自己似乎格外饱了。   这一家子好像就她一个单身了。   她忍不住摇了摇头,回到房间里,打开书包,打算收拾下行李,却是有一封粉红的信封从带来的剧本里面滑落了下来。   那信封上署了名,是剧组的编剧陈匪石。   林糖一愣,等拆开信封,看见陈匪石在信里面所写的内容后,小姑娘脸颊更红了,她嘀咕道:“这陈匪石真是胆子小,在剧组的时候怎么没胆子和我说话,非要写信,还偷偷地塞在我的剧本里,要是我没发现,是不是这事就黄了?”   她嘴上这么说,却是拿出了钢笔和墨水,打算写一封回信。   窗户外,明月高挂,林家上下一片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