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娇娇掌心宠》 作者:华如桃李 文案: 重生成温玉的娇娇心肝宝,她带着目的嫁给他。 可是当晚她就后悔了。 温玉眸光炙热,脸色阴沉,一步步将她逼至床角。 他冷笑一声,伸手捏了她的下巴抬起,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后悔了,想跑?” 她面上慌乱,“我觉得我们可以再商量一下,君子动口不动手!” 突然,她唇上一热,温玉的吻急切又凶狠……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重生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乐,温玉,沈璋(……想要收藏⊙ω⊙) ┃ 配角:下本接档——《她把断袖皇帝掰直了》,求一下收藏鸭!笔芯小天使们~ ┃ 其它:点我专栏,连载文——《妹控皇兄请自重》,跪求各位金主爸爸们点下收藏。 一句话简介:重生后我过上了娇宠的生活。 立意:勇敢面对困境,重获美好人生。 ==========   第1章   安乐重生时,沈璋眼睛都直了。   沈璋那么惊慌的模样可难得一见,其实不单单是他,就是她自己,都快要惊掉下巴。   因为她不但重生了,还刚好重生在自己最痛恨的那个女人身体里,也就是当初一直跟沈璋勾勾搭搭,好了又断,断了又好,不断挑战她的底线,视她这个正妻如无物的沈璋表妹,白霜的身体里!   在此之前,她娘家被沈璋害得抄家,父亲的兵权被沈璋拿去,自己憋屈得别说为父申冤了,就单单因为对那渣男说了句,不和离,我宁肯去死!   结果那渣贱还真的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给她灌了毒药毒死她了!   果真是无毒不丈夫!要不说她就是做了鬼,还怨气不散,实在是死得太怨了,她死后,眼见着自己的牌位,被沈璋扔到了大门外,当时她真是恨不得扑上去吃了他。   但可惜那时她刚成冤魂,力量不大,除了给沈宅多增加点阴森鬼气外,实在是无能为力。   其实当初她都已经找到沈璋图谋她父亲兵权的密函,虽然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就被突然进屋的他发现了。   她那时死死抓着那信纸不放,口口声声要去见皇上,她相信虽然现在的皇帝痴傻,但至少还不是个忠奸不分的恶人,只要她把这信交给朝廷,让皇帝再仔细重审一遍父亲的案子,那她家的冤屈就可以洗清,还能把眼前那恶毒男人送进牢狱。   沈璋是当朝首辅,她知道或许会很难,但并不觉得毫无希望,她想这世上总不能黑白颠倒,她有证据,就算扳不倒沈璋,至少也能为父亲洗刷冤屈。   可是沈璋既然已经发现她的动作了,自然不可能由着她去告御状,他死活不让她出门,直接把她关了起来。   期间她闹过绝食,当然这并不是真的要死,只不过是为了逼沈璋出现,那时他都已经不肯见她了,也不知是心虚了,还是害怕按不住她再让她跑了。   等再见他时,她也学乖了,只是要求与他和离,一个娘家都被抄了的女人,绝食快死了的女人,自然对他没有什么威胁,虽然那信被他拿回去了,但先出了狼窝再说。   她可以去求助她的表弟温玉,祈求他看在过往的情分上帮她一把,虽然她家在出事时,温玉家并没有伸出援手,但现在去求助姑父他们,也是被逼入绝境不得不选择的一条路。   可是她没有想到,沈璋居然会那么狠,直接连条生路都不给她留。   她死后,她的家人皆被斩首……   思绪缓缓收回,她齿根都还止不住颤抖,过往一幕幕触目惊心,现在想想都还有些后怕。   伴随着恐惧,心里的恨意便越发深重,她始终都不明白,沈璋他怎么就对她那么残忍呢?他当真就那么恨她?可是她自认为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虽然一开始嫁给他,她父亲是有攀附的心思,她虽然没有多爱他,但至少也还是喜欢他的,反倒是他,仅仅因为她的眼睛生得与白霜像,就把她当替身养在身边,在她眼皮子底下跟白霜纠缠不清也就罢了,还谋权害命,她的命连带着她的家族,都被他摧毁了。   她知道他喜欢白霜,但他若是要求和离,她也不会死赖在他家不走,最让她受不了的就是他算计安家,为了谋她父亲的兵权不顾念丝毫的情分,简直是太狠毒了!   想想自己在沈家一味忍让委屈自己结果就换来这种抄家身死的下场,她真是恨!感觉以前真是白活了,一片真心喂了狗!   她要报复,她一定要好好报复他,仅仅是弄死他还不够,她还要好好地羞辱他,让他身败名裂,最后只能在痛苦孤独中凄惨死去!   她也要让他尝尝被抄家灭门的滋味,让他为自己做过的恶行受到应有的惩罚!   手心渐渐攥紧,突然响起的推门声却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快速收拾好心情,赶紧起身去到了门前。   回忆着以往白霜那副娇滴滴的模样,她很快又对他露出了温柔的笑脸。   “璋哥哥,你来啦!”她巴眨一下水汪汪的桃花眼,尽量模仿白霜的口吻与他说话。   沈璋果然还是没有发现她是假的白霜,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她握着他的手,尽量对他笑得温婉可人。   她知道沈璋最喜欢她的眼睛,也最抵抗不了白霜这幅无辜的姿态了,当初若不是因为这双眼睛太过肖像她,只怕她也不会落得那么悲惨的下场。   “你醒来后,性子倒是越发温顺了。”   他思索片刻,只是轻轻道。   “我更懂事了难道不好吗?”   她随口一句话,倒是让沈璋越发得沉默。   “以前是我不好,璋哥哥,咱们好不容易能够在一起了,以后咱们再也不吵架了,好吗?”   她稍稍回忆过往,然后又对沈璋道。   说起来这些天能瞒过沈璋的眼睛,倒不是因为她的演技太好,而是仰赖于她足够了解他们之间的那段破事儿。   毕竟沈璋也不是吃素的,沉浸官场的老油条,眼光那自然是又准又毒,若不是够了解,她心里还真没多少底去骗他。   其实当年她刚进门时也是够蠢,还跟白霜做过一段时间的好姐妹,直到发现自己的丈夫跟这个名义上的妹妹不清白,她才跟她撇清了界限。   不过也因为当年那段过密的相处,让她对白霜的言谈举止了如指掌,当年那段让她恶心的过往,现在多少也派上了些用场。   “好啊,咱们以后再也不吵架了,如今她死了,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拦我们在一起了。”他的目光有些虚无,伸手轻轻又将她揽进了怀里。   安乐简直快要气的吐血,胃里一阵犯恶心,合着她的死,就只是成全了这对狗男女逍遥快活!可是她得忍,她必须得忍,她不但要忍耐,还要努力促成他们这桩好事。   “璋哥哥,你看安乐她也死了,没有人能再阻碍我们在一起了,咱们什么时候成亲啊?”她又趴在他的胸口娇声道,“以前老太太活着,看不上我是富商之女,咱们蹉跎了这么多年,现在舅妈她也去了,安乐也死了,你看咱们是不是挑个好日子,你也快些上报给朝廷,我们好成婚呐。”   沈璋没有说话。   “璋哥哥,你怎么了?你不是答应过我,说安乐已经死了,我们可以在一起了吗?”她见他神色未动,心里不禁有些担忧,又怯怯道,“当初因为我身子越来越弱,病重垂危这才将婚事耽搁了下来,现在我都好了,你难道……难道还打算让我继续没名没分地跟着你吗?”   她又很伤心地垂了几滴清泪,心里却暗自纳闷,不对劲啊,她做了鬼后明明见白霜跟他说过他们的好事,当时就是白霜怂恿他杀妻的,她死后,白霜还很开心地与他商量过婚事,如果不是她身子太弱,她做鬼时阴气过重让她病危,估计他们也早就已经成亲了。   现在他这幅不情不愿的模样,难不成还在嫌弃介怀当年白霜的蠢贱?   那她岂不是白死了?沈璋如果不是想跟白霜在一起,又为何非得杀她?难道仅仅因为她打算告御状就对她杀人灭口?   想到这个,她心里不禁又更气了几分,合着她连情敌都算不上,这些年同床共枕一点都没睡出半分情意来?她想就算是养条狗,都该有点感情了,合着在他心里,她连条狗都不如!   她越想越气,心里越气脸上的泪水便流得越加汹涌,如此真情实感,他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又忍不住怜香惜玉了。   “霜霜,你先别哭了。”   他浑厚的嗓音充满了怜惜,伸手又为她揩了揩泪水。   她乖巧地从他怀里出来,自己又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但小鼻尖一抽一抽的,还是有些啜泣。   “我并不是不想给你名分,只不过你身子一直都弱,当初重回沈家时,大夫不是就说需要好好养身体吗?如今又大病初愈,我觉得咱们还是再等等,等你身子彻底养好了,咱们再成婚。”他仔细思索一番,这才又道。   “璋哥哥,你难道还是不相信我吗?当年因为舅妈一直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这才一时鬼迷心窍跟了九王,但因为我体弱所以也就一直未能侍寝,我真的还是清白的身子,璋哥哥你相信我!”   她目光真切道,但心里却不由得紧张起来,这沈璋又旧事重提,不会还在介意白霜跟过九王吧?白霜回到沈家后身子越发虚弱,她知道沈璋一直都在疑心她或许是因为打过胎,所以才会越发得体寒虚弱。   当初这白霜因为耐不住寂寞,所以自甘堕落去做了九王李湛的妾,但因为身子弱一直不能侍寝,最后又叫人家给撵回来了。   当然这是白霜的说法,具体的情况除了她自己外,谁知道清不清白,不过安乐生前也没有抓奸在床过,做了鬼的那段时间也没有见他俩行过房,她只能心怀侥幸地认为他俩还没有真正地成过好事。   就算成过好事女子还有天生就不落红的呢!所以不管怎样,以真正白霜的心态一口咬定自己还是清白的,总没错!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连载:《妹控皇兄请自重》(求收藏)   文案①:酥酥永远都忘不了初见元澧时的场景,作为东源国的太子,他亲自率军杀入皇宫,又在众星捧月下缓缓向皇后她们走近,俊美尊贵,宛如神祇。   他溅血的脸上缓缓勾起了一抹嗜血的冷笑,然后利落出剑,亲手捅死了西烟国最尊贵的皇后与公主。   也就是东源国的前皇后,以及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那时她躲在殿柱后面,瑟瑟发抖。   很快她就被人提溜出去,扔在了他的脚边。   他目光冰冷,直接用剑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叫什么名字?”   “酥,酥酥。”   “……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皇妹了。”   他嗓音轻柔,然而冷笑森然,让人不寒而栗。   ——   文案②:酥酥被元澧带回了东源国,进宫认了‘亲爹’,成了身份尊贵的公主,顺便也获得了一个新名字:元芷。   然而这锦衣玉食的新生活,却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酥酥觉得,自己的精神状况貌似不大好。   然而她不敢对元澧说。   皇兄他是肯定不会喜欢,自己有一个患了精神病的妹子的,不是因为他嫌麻烦,怕丢脸,而是那样他会打脸。   因为他在外人眼中,可是一个宠溺妹子到了发指地步的妹控。   然而只有酥酥自己知道,那男人是有多么得丧心病狂,除了言语恐吓,威逼利诱,还总是半夜跑来刺激她的神经……   【注:本文男女主无血缘关系。】   ——   下本预收:《她把断袖皇帝掰直了》(求收藏)   文案:身为奸臣之女,苏妩自打入宫后,就跟老爹干起了谋朝篡位的勾当。   但即便她人如其名,妩媚动人,却也始终未做成那祸水妖后。   因为皇帝赵坚是个断袖,不爱六宫粉黛,只爱蓝颜爱卿!   于是乎她就悲剧了,还没等她成功获取断袖丈夫的心,她老爹就急不可耐地造反了,最后苏家造反失败,一家人整整齐齐地砍了脑袋。   等到阿妩再睁眼时,居然又重生在她初进宫的那夜。   “居然醒了?”   那男人见她突然醒了,不禁皱了眉头扫兴道。   阿妩简直目瞪口呆,她记得当年自己明明是昏睡了一整夜的,连他次日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看她一副如同见鬼的吃惊样儿,赵坚不禁又调笑道,“怎么?你不就盼着今夜吗?如今朕叫你如愿以偿,怎么反倒还怕了?”   “我不是,我没有……”   她哆嗦着开口,简直欲哭无泪!这完全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冷淡的赵坚!   他不是个断袖?对女人没兴趣的吗!   赵坚嗓音轻柔,手指轻轻点上她的唇。   “口是心非的女人。”   ——   【⊙ω⊙:点我专栏,正在连载的新文及预收,求收藏鸭~】   第2章   “我没有不相信你。”   他的语气稍有不耐,但也还是又对她缓和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娶你的,只不过即便明天呈上折子,咱们也得先定个好日子完婚,你先静下心来,一切都等我安排。”   “嗯!”她立刻破涕为笑,又是柔柔地伏在了他的怀里。   沈璋既然这么说,那肯定也就是愿意了,她也总算是能放下心来。   晚上,四下静寂,她连灯都没敢拿,就点了一根蜡烛,借着微弱的灯光,她悄悄来到了沈璋的书房。   进去后她开始四下翻找,希望能找到他谋害爹爹的证据,可是翻了好一会儿,她都没有找到丝毫的蛛丝马迹。   看来上一回寻他罪证打草惊蛇,他现在也越发小心了,这只老狐狸!   她心情沉郁,不由得扶上了桌面,哪料却摸到了一个毛绒绒的东西,顿时吓了她一大跳,险些叫出声来。   就着烛光仔细一看,原来是小白。   她心里顿时便又是一阵伤心,伸手摸了摸那雪白的皮毛。   小白是她出嫁前表弟温玉送给她的猫,其实在温玉那儿还有一只公猫小黑,它们都是同一只母猫生出来的,当年温玉见她喜欢,便将那只母的小白猫送给了她,也就是现在的小白。   自从小白来到她身边后,她一直都很喜欢,就是出嫁了也将它从娘家带过来养,其实想想当年她就不该把小白也带进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沈家,这样至少还能好好活到老死。   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仅仅只是留了一身皮毛摆在这儿。   她嫁给沈璋后一直都不快乐,小白陪伴在她身边,给了她不少的安慰,可是沈璋却在他们的一次争吵后,把小白弄死剥了皮。   她收回心底蔓延的悲伤,不再去看桌上那团白色,目光一转又扫到了桌子的另一边角,那是一坛骨灰。   没错,那就是她的骨灰,沈璋在她死后并没有让她入土为安,而是选择一把火将她给烧了!   她望着她的那坛骨灰,眼眶不禁又变得湿润起来,为什么说沈璋就是一个变态人渣呢?正常人哪会把一坛骨灰摆在书桌上日日看?   还没等她继续伤怀太久,门声响动,随着门被推开,沈璋披着外衣进来,手里还掌着灯。   “你半夜不睡觉,来我书房做什么?”   或许是上次翻他东西使他心有余悸,她瞧见沈璋脸色不好了,即便是顶着他这亲亲表妹的皮囊,他也还是对她拉下了脸。   “璋哥哥这么晚了还没睡吗?我白天掉了一只耳环,晚上实在是睡不着,便四下找找,我记得带那耳环来过这书房给你送过茶。”   她淡淡一笑,很快便隐藏起自己所有怨愤的心情。   “原来你也睡不着吗?”他脸上稍有缓和,放下了戒备,这才将灯放在了桌上,目光静静道,“我也睡不着。”   哼,恶事做多了能睡着才怪!原来沈璋也有心虚害怕睡不着觉的时候,真是难得,也不知道他半夜惊醒时摸着自己的良心会不会后悔当初自己坏事做绝。   “耳环找到了吗?”他又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道。   她无辜地望着他,摇了摇头。   “这么委屈?那耳环很喜欢吗?”他见她一副失落的模样,又勾起了唇角,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对她淡淡笑着安慰道,“丢了也没关系,璋哥哥可以再给你买,你喜欢什么款式的,我都可以给你弄来。”   不得不说人和人的待遇还真是不一样,在她的记忆中,沈璋就没有主动送过她一样礼物。   她眸光暗了暗,但很快便又柔柔地笑笑,随口扯了个谎道,“璋哥哥不用破费了,其实耳环我还有很多,只不过丢的那对明月珠是那年咱们和好时你送我的礼物,你曾经说过那耳环我戴着最好看,我也最喜欢它了,丢了实在是可惜,等明天我一定再好好找找,可不能弄丢了。”   那对破耳环白霜曾当着她的面对她炫耀过,沈璋当时故意恶心她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与白霜恩恩爱爱,她就是死过一回也忘不了。   “嗯,那对耳环确实很有纪念意义。”   他还记得那耳环原本是要给她的,但因为当年白霜回府她跟他闹得无比僵硬,他一气之下便将她那宝贝猫剥了皮直接送她做礼物,耳环后来也给了白霜。   他记得,当时她望着那畜生皮瞬间就哭了。   这怪不得他,是她太不知好歹,非要与他闹,其实在他们婚后,在白霜离开府的那些时日,他们也有过一段美好的日子,但白霜回来后她就越发得蛮横不讲理,整日跟个怨妇似的,她能对她的猫哭得伤心,可是却从来都没有在他面前低下过高贵的头,为他流过一滴伤心的泪,其实在她心里,他连只猫都不如!   在那女人死后,他不知怎么就又把这猫皮放在了自己书桌上,跟她的骨灰坛一起。   “霜霜与它最为相配,还是好好找找吧,你若是找不到,我便让府上所有人帮你一起找,属于霜霜的东西,可不能让别人捡了去。”   他脸上又有了一丝戾气,但口吻依旧平静。   “嗯,我会的。”   她心里沉闷,但也还是努力装出了个笑脸与他道。   “既然找不到,那便明日再找吧,你我都回房睡吧,天晚了。”   “嗯。”   她点头,最后目光又有些留恋地看了看书桌上的小白。   “怎么了?”   见她一直盯着桌子,他顺着她的视线也落到了那畜生皮上。   “你盯着这小畜生皮看什么?”   她又伸手摸了摸那只剩皮毛的猫头猫耳,抬脸又对他温和笑笑,“璋哥哥,我看你也不喜欢这猫皮,整日放这儿摆着看了不碍眼吗?不如把它送给我吧?我想用它做条围脖,摸着挺软的,冬天围着肯定暖和,这猫脸看着也很可爱。”   沈璋没说话,只是目光定定地看着那猫皮。   “璋哥哥?”   她看了看他冷厉的目光,不禁又小心地唤他。   这人渣到底怎么回事?目光怨毒得都恨不得撕了那猫皮了,既然见了小白那么生气,干嘛还不说话不愿给她?以前他对她吝啬她也认了,怎么现在换了他最喜欢人的皮囊,他还是一副全世界都欠了他的仇深样儿?   “你身体不好,以前不是最讨厌这些毛绒东西吗?”他只是又淡淡道,“还是算了吧,你本来就有喘疾,还是别再让这畜生害得你犯病了才好。”   她心里一惊!倒是忘了白霜这小贱人有喘疾了,可不要被他发觉端倪了才好。   “嗯,我都听璋哥哥的。”   她有些心虚地对他笑笑,这下也不敢再向他要小白了,只希望他别发觉到不对劲才好,沈璋心细如发,贼得很,但愿他转头就忘了不会细想。   “我们,我们都回房去睡吧?”   现在她只想赶快走。   “嗯。”   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自己率先踏出了屋子。   安乐深吸一口气,这才如释重负地跟着他出去,书房门很快便又紧紧地合上。   第二天他早早地便又去了书房。   他冷眼看了看桌上的那坛骨灰,目光如同深邃无波的幽海。   他过去坐下,深吸一口气后,又从袖里掏出了个琉璃瓶子。   沉思片刻,他伸手打开了那骨灰坛,取了一把她的骨灰装进了那青色的透明瓶子里。   将塞子堵紧瓶口,他又轻轻摇晃了下,那粉末染了淡淡的青色,漂亮得仿佛又有了生命般。   他最后又将那一小瓶骨灰缝进了小白的肚子里,那猫皮被缝合完整,瞬间也像有了生命般,那平静的猫脸仿佛在对他淡淡地笑。   眼睛不知怎么就有些发烫,在眼眶还未湿润前,他伸手又狠狠地打了一下那猫头,但心里依旧还是不解气。   他目光怨毒,在尚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前,将那骨灰坛又盖了起来,然后便出了门。   安乐一早上都没瞧见沈璋,问了下人后才知道他早已经出去了。   多嘴又问了侍仆他去干什么了?那侍仆摇摇头,没说出个因由来。   她当然也没再多话,沈璋成天忙碌得很,不明不白地玩失踪也是常有的事情,他不在家她正好乐得轻松,没理由非要找不痛快。   他不在家她也不能嫌着,琢磨了一下,又让她的贴身侍女灵犀去温侯府约小侯爷见面。   小侯爷正是她的表弟温玉,也是她现在这个身体的情郎。   当年白霜被九王撵回沈家后,又勾搭上了她的表弟温玉,要不说人家就是厉害呢,偏偏就是有那手段将一个个男人迷得团团转,还专挑她身边的亲近人下手,她的丈夫,她的表弟,一个个都因为白霜让她失望。   她想白霜或许就是她命里的克星,自从认识她后,她原本平静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沉思片刻后她也不再去想那些烦心事,想再多也没用,倒不如多琢磨琢磨如何报复沈璋,她想只要她的身份不暴露,灵犀是可以信任的,那丫头是白霜的贴身丫鬟,从白家直接带进沈府的,白霜杀人她递刀,一直都是忠心耿耿,充当着帮凶的角色。   她是不会出卖自己去告诉沈璋她与温玉的会面的,但即便如此,这里毕竟还是沈府,希望能瞒过沈璋的眼睛吧,虽然她也能应对他,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惊动他还是最好。   她起身去换了身漂亮些的衣服,又好好打扮了一下,待会儿一定要好好应对温玉,循序渐进地实施她的复仇计划。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温玉来后她刻意约了他在府外相见,重新以这幅姿态面对他时,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   他倒是一见她过来了,赶紧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肉麻道,“小霜,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打算见我了。”   眉眼温润,声音痴慕,温玉长得又俊美,老实说,任何一个女人在面对他这么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时,都会难以拒绝。   就连自小跟他一起长大的她,遇上温玉这么殷勤的面貌,也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红了脸。   要知道温玉虽然脾气好,也没有沈璋沉默面冷,但她比温玉大了六岁,她十四岁出嫁那年,温玉也不过就是一个年仅八岁的别扭小鬼,她以前也跟温玉随意惯了,从来没有扭扭捏捏红过脸。   在她眼里温玉一直都是一个小弟弟,她想她就是哪天跟沈璋红脸,都不会跟他闹尴尬。   可谁想世事无常,她就是死后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么难为情的时候,居然重生到他喜欢的女人身上,但箭在弦上,她也只能厚着脸皮对他说谎了。   “阿玉,对不起,这些时日都未曾与你联系,但……我也有我的难处。”   她咽了咽喉咙,酝酿了一番感情后,模仿白霜以前的样子,一脸娇滴滴,楚楚可怜与他道。   “阿玉,我想你应该能理解我吧?我心里一直都是有你的!”   她水汪汪的眼睛望向他,温玉再也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狂喜,立马就攥住了她的手心,同样深情道,“我懂,我都懂!肯定是沈璋他逼迫你,对你软硬兼施,所以你才会这么为难,不便与我见面的,对吗?”   对,对你个大头鬼!   安乐心里真是恨铁不成钢,她这表弟啥都好,就是眼神差,看上谁不好,非得看上白霜这个只会卖可怜到处勾搭男人的贱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白霜就只是在利用他引起沈璋的关注,好为自己固宠,之后沈璋又重新接纳了她,她是脑子进水才会再与他恩恩爱爱。   这白霜还比他要大了几岁,认识他时还是刚好被九王撵回沈家后不久的那段时日,名声之差自然就不必说了,她至今都搞不明白,温玉究竟看上她哪点?难道爱情真得就能让人变得眼瞎?   但即便心底再看不惯他这幅跪舔的模样,她也还是又努力与他嗲声道,“阿玉,还是你最好,最懂我的心思,我是真的爱你,但沈璋他……呜呜呜……”   她又装模作样地流了几滴眼泪。   不得不说白霜还真就是水做的,这动不动就能落泪的本事,她以前的身体可做不到。   虽然她无比讨厌白霜,但眼下倒也得益于她这副楚楚可怜的面貌,哭一哭男人就会心疼,行动起来也更加如鱼得水。   “小霜,你不要哭啊,沈璋他是不是欺负你了?是我没用,我要怎样才能救你,让你脱离沈家这片苦海呢?”   温玉不出所料很快便心疼起她来,而她等得也就是他的这番话!   “阿玉,我也不瞒你了,沈璋他说要娶我,估计很快就会上报朝廷,想必过不了多少时日,我就要嫁给他了,我们,那我们……”   她正了神色与他倾诉,但很快又是情不自禁地哭泣起来。   “沈璋这个畜生!辜负了我表姐还不够,还要如此逼迫你!”他胸口起伏,红着眼睛又愤愤不平道。   安乐还是声情并茂地哭着,继续激他下最后的决心。   “小霜,以前是我没用,父亲他不同意你进门,我就软弱了,但现在我已经下定决心要保护你了,不管父亲那儿同不同意,我都势必要娶你,哪怕被爹爹他打断腿,我也要跟你在一起!”他目光坚定道,面上满是无畏的勇气。   真是感人至深的爱情啊!她需要的就是温玉的这份真爱!   她心里无比激动,又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抽着鼻子与他娇声道,“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被父亲打断腿呢?你若是受了伤,我会心疼的,我不想你为了我再出事,更不希望你与家人闹得不愉快。”   “那我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沈璋逼婚?”他又更加紧握了她的柔荑,一脸真挚道,“小霜,我是一定要拯救你的,我也要永远与你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我自然是明白你的一片心意,我也想永远与你在一起。”她又柔情似水地望了他,随后又低垂了羽睫,轻轻道,“其实,我心里倒是有个想法,可以彻底地摆脱沈璋。”   “哦?什么办法?”   温玉的目光瞬间又亮了起来,眸里燃满了希望。   她眸光幽转,然后靠近了他的耳朵与他悄声道。   “好主意!还是小霜你聪慧!”他听完她的主意后,很是赞同道。   “不过……这样的话一开始要委屈你了。”   高兴过后,温玉又有些愧疚道,望着她目光满是怜惜。   “不委屈,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而且这也只是权宜之计,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努力,让温侯他老人家彻底地接纳我,我也会努力去学习做一个好儿媳妇的。”她一脸坚强道,后又眉目温婉,很是体贴懂事地说,“我也知道即便开始会难,但你肯定会想办法,不会永远都这样委屈我,我相信你!”   “更何况有什么委屈,比继续留在沈璋身边更让人受不住呢?我现在简直是生不如死,度日如年,只要能逃离沈璋的掌控,再大的委屈对于我来说,也是天大的恩赐,更何况我身边还有你一直陪伴我,保护我!”   这番连自己都快要感动了的说辞,很明显已经打动了温玉,也足以让他彻底地下定决心。   “好!小霜我都听你的,你先在沈家耐心等待,等到你们大婚的那天,便是我来救你的那一刻!”他语气坚定道,低头在她额上温柔地亲了一下,这才又捧了她的娇颜与她深情对视,“一定要等我,等我的人去救你!”   “嗯!”她满怀希望地用力点点头,然后又看了看四周,“阿玉,既然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还是赶快走吧,以免被沈璋发现起疑,我这次是背着他偷偷与你会面的。”   “嗯,那我就先回去了,咱们随时再联系,你在沈家这段时日一定要好好的,我会尽快安排妥当,然后等时机一到便来救你!”他又望着她认真道。   “嗯,我都懂得。”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不禁又催促他道,“你快些走吧,别再被有心人看见了。”   他这才恋恋不舍地点点头,摸着她的脸只道,“等我。”   她捧起他那只手,又在手背上亲了一下。   “快走吧。”   温玉抽回手掌,转身便脚步沉稳地离去,他一步三回头,最终在安乐的视线里渐渐消失。   安乐见他彻底离开了,这才摸着胸口呼了口气。   说谎也不容易,尤其是骗自己身边的亲近人,总会良心不安,但考虑到她的处境与立场,她想复仇,就必须要隐瞒好自己的身份才安全,经历了太多的世态炎凉,即便是她的表弟,她也不能贸然信任他。   更何况自他长大后,两人来往就渐渐少了,尤其在知道他迷恋白霜后,她更是与他少了来往。   这也怨不得她,自从白霜重回沈府后,两人的关系便势同水火,温玉那时偏偏在她心头上雪上加霜,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非但不与她一条心还选择站在那个贱人一边,这让她如何心平气和地面对他,渐渐得,姐弟两人也就疏远了。   她知道,温玉是真心喜欢白霜,甚至都能为了她去死的那种。   为什么这么说呢?在知道温玉对白霜怀有的感情后,她曾经很生气地与他单独聊过,她觉得以白霜的人品及经历,根本就配不上他,当时她满心仇怨,只想要阻止他们在一起,但却忽略了爱情这种事从来就不是看配不配,而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满心满眼都是白霜,自然也就能包容她的一切。   她还记得那时她对他说自己不喜欢白霜,不希望他娶她,结果人家当时就怒着脸来了句:我还跟你说过我不喜欢沈璋呢!你听我的话了吗?你不还是嫁给了他?你不喜欢白霜又如何?你不喜欢她,我就偏偏要娶她!   这明显就是因怒生怨存心要跟她作对了,他为了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女人,就与身为表姐从小陪他玩到大的她作对,怎能让她不伤心失望?   安家跟温家不仅是亲戚关系,更是世代交好,好到什么程度呢?两家的府邸就在同一条街上,她家的对面就是温府,温玉母亲,也就是她的姑母在温玉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温玉小时候怕打雷,下着大雨鞋子都没穿就跑进了她家,她在床上还睡得迷糊,他就湿漉漉地跟只落汤的小鸟般缩进了她的怀里。   两人小时候的关系就是好到这般程度,温玉伤心了她安慰,温玉怕了她就陪他一起睡,可是他独独就讨厌沈璋,又独独喜欢上了白霜。   第4章   她嫁沈璋时他就跟她闹,喜欢上白霜后两人更是闹得不可开交,关系也就慢慢冷淡了,任凭温玉小时候再黏糊她,两人也还是渐行渐远。   说来也奇怪,温玉素来性情温和乖巧,但当年他见沈璋第一眼时,就明确对他有敌意,之后也明白地跟她说过,他不喜欢沈璋,要她离沈璋远一点。   那时候她跟沈璋都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让她怎么离他远一点?当时她看着温玉那干净的小脸上满是阴沉,目光又是恶狠狠一片,直觉得这小子纯粹就是在找茬。   小毛孩一个,当时他都还不满八岁,懂什么喜欢讨厌?但神奇的是,温玉对沈璋的厌恶,从一开始生理性的反感,后又日渐积累了讨厌,还真就一直厌恶至今,长久以来,她就没见过两人有温和说过一回话的时候。   当然,他对她的厌恶,也因为沈璋与白霜的缘故越渐加深。   一个是与他感情日渐冷淡,已经死了的表姐,一个则是他放在心尖尖上,宁肯为她去死的情人,仔细掂量一下,还是以白霜的姿态面对他最好,温玉对白霜可以说是言听计从,这样让他为自己报复沈璋也会更容易些,最主要的是够安全。   别说她现在不能真心信赖任何人,单就她重生到白霜身上,只怕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   估计不把她当成疯子就已经很好了,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风险太大,不到万不得已,她想她不会让温玉他们知晓自己是安乐。   白霜体弱,利用这点也可以为她挡住鱼水之欢,等沈璋受到应有的惩罚后,她再向温玉坦言,对他说声对不起。   再怎么说,她也是他的表姐,复仇后好好与他说说,他应该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原谅她,放她自由。   她想即便复仇成功,她这辈子也不打算再嫁人了,替爹爹申冤后,她便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游历山水,后半生也就这样过了。   以前为了家族,为了沈璋,她搭上了自己的青春,耗费太多的心力,身心俱疲,最终也没能落得一个好下场,等了结了所有的恩怨是非,后半生她要为自己而活。   温玉,我的表弟,目前只能委屈你被我欺骗了。   以后我肯定好好与你道歉,请求你的原谅。   心里略有些惆怅,她目光暗了暗,随后便转身回了沈宅。   安乐的墓碑前,沈璋独自一人蹲在地上,亲手挖了一个浅坑。   将她的骨灰放进去后,他迟迟没有盖土。   “听人说,人死后火化成灰,可以锁住那人的灵魂。”他定定地望着那骨灰坛,脸上平静得近乎萧瑟。   入秋的深林中,只有擦过脸颊的风回应他的说话,枯黄的落叶不断旋转堆积,风沙下,连日光都昏暗了几分。   “你还在吗?为什么一直以来,我都感觉你还存在?”他又淡淡道,“如果真的是你,那你为什么又在最后选择放过霜霜?”   他一直都是不信鬼神的,只觉人死如灯灭,而且素来奉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可是在她死后,他一直冷硬的心,似乎动摇了,也头一回感受到害怕是何种滋味。   倒不是怕她的鬼魂会来向他索命,事实上,他还期盼着与她的灵魂再次相见,甚至还想象过她若是亲手锁住他的喉咙,会是何种滋味。   他居然会渴望被她的鬼魂杀死?真是不可思议。   但比起这个,那种若有似无但却又始终不能相见的感觉更让他感到惶恐,仿佛坠入了一个深渊,永远在她的阴影之下,也永远没有尽头。   为此,他最终又渴望结束。   “是因为已经放下了一切,所以才不屑再进行报复了吗?所以霜霜才会又活了过来,而你……是否也渴望着能永远离开?”他对着那骨灰,目光有些虚无,“我曾经想过,要永远束缚着你,哪怕只剩灵魂。”   “但现在我承认你赢了,我放过你,给你自由。”   他淡淡道,伸手轻轻扬土,骨灰坛慢慢被深褐色的土覆盖。   放过她,从此也放过自己。   “若真有下辈子,记住,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他有些失神道,“若是再遇上我,只怕我还会再杀你第二次。”   骨灰坛被土灰完全盖过,那浅坑被填平,坟墓前又恢复以往的面貌。   就这样结束吧。   他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最后又从身上摸出一把瓜子,轻轻放在了她的墓碑前。   “你养的那片花又结籽了,家里没人爱吃,还是拿来给你尝尝吧,不然一年的葵花籽,便要浪费了。”   花开无人赏,既然花的主人已经不在了,或许那片葵花也没有再继续开着的必要了。   他静静想着,起身又最后望了她的墓碑片刻,这才翻身上马,挥鞭扬长而去。   安乐一时闲着无聊,转转悠悠又来到了她生前住的那院子里。   因为没有人继续住,缺少活人气,看起来总感觉有一丝的荒凉。   她死后,沈璋倒是没有过分地让屋子易主,白霜也还是一直住在她那院子里。   进屋后摆设依旧,没有变过样,只是现在的她顶着白霜的面孔,心境也与以往大不一样。   摸了摸桌上很干净,她知道沈璋定期都会让人过来再打扫一遍。   或许他并不想废弃这院子吧?毕竟是当家主母住的地方,不止屋子修建得好,连位置都是在沈宅的中心,临近他住的院落,他过来这里,比去白霜那儿都还要方便得多。   她想他是打算跟白霜成婚后,把她生前住的这院子给她住。   不然的话,为什么还要那么仔细地打扫呢?或许就是为了迎接日后的新主人。   越待在这儿心情越是沉闷,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心血来潮,又跑来这儿找虐了?   事实上,这座华丽的金丝笼,并没有给过她多少美好的回忆,反而是永无止尽的痛苦与屈辱。   她不愿再去回想过往那些让她难过的记忆,转身便又离开了屋子。   来到院外,本来打算离开的她,却刚好又看见了她以前种的那片葵花,现在这个时候,刚好已经结出籽了,颗颗饱满,引人垂涎。   她种得倒也不是很多,就是在院里一处向阳的地方种了不到十棵,反正这东西沈璋不爱吃,平时就她自己一人吃,种这些吃着解馋倒也够了。   有一点她跟沈璋还是很像的,那就是务实,不喜欢徒有其表花哨的东西,但沈璋性格严谨冷漠,虽然能干脑子也好使,但为人太过阴沉无趣,她与他还是有本质的不同的,那就是她在追求实用的同时,也还是会多少满足下自己的审美需求。   在她看来,向日葵开花时朝气漂亮,到了秋天还能让她磕上瓜子,而且葵花还很好养活,只要有光就行了,能直接种在院子里,一点也不娇气,既让她省心,又能满足她的胃,闲来无事看看花还能陶冶情操,简直就是一举三得,养葵花真是太划算了!   当然沈璋对于她的这种想法只有四字评价:庸俗,市侩。   他一直都是那么自视甚高,瞧不起人,觉得自己多么清高伟大,脱俗高雅。   但其实他最心黑手毒了,性格多疑城府深,气量小还爱记仇,有时候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就能刺激到他敏感脆弱的神经。   他就是特别能夸大曲解别人的意思,不管别人是不是真的有心。   其实婚后她才渐渐发现,她跟沈璋在性格上有很多不合的地方,两人常常一言不合就能吵起来,就比如这小小的瓜子,他以前就经常嘲笑她。   以往沈璋见她吃这些油腻的东西,总会嗤之以鼻,还冷笑着讽刺她,叫她当心吃完冬天会胖成猪。   一开始她心里还很气愤,但与他吵过几次后也就不再搭理他了。   她才不管呢,反正她从小就爱吃,一直以来也没有发胖。   所以面对他刻薄的冷言冷语,她就权当听不见,无视他的存在,而嘴上却依旧照吃不误!   就让他自说自话,一个人在那气吧,气死了最好!   回想那时候她的日子虽然有些不快,也经常会跟沈璋吵吵闹闹,但也还算是纯真明媚的。   刚嫁给他的时候,她还以为世上的夫妻都是这样过来的,本来嘛,她也没多喜欢他,就是看着他顺眼,又到了嫁的年龄了,所以才嫁给了他。   就算不嫁给他,她爹爹也会再给她挑个别的高门子弟嫁过去,这个至少还看着顺眼,也算是不错了,这个时代的女子嫁人,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或许她还算是幸运的,至少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那时她想就算嫁给别人日子或许也还会是这样吧?不是有句话吗?床头吵架床尾和。世上哪有不吵架的夫妻?   以前的她还天真得以为,只有会争吵的夫妻才是正常的,婚姻也才会更长久。   现在想想,她才发觉以前的想法或许只是安慰自己的借口罢了,又有哪个与丈夫争吵的妻子,最后能吵得把命给搭进去?   她在尚还懵懂的年纪识人不明,又草率地听从父母的安排嫁了人,她的不成熟,没主见,把婚姻当儿戏的心态,才导致了她日后婚姻的不幸与惨祸。   仔细想想她爱沈璋吗?或许没有,她只是在十几岁的年纪时觉得他长得好看,对他有好感罢了。   但一时心血来潮的热情过去后,或许她并没有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   “……你来这儿做什么?”   略显冷漠的声音缓缓响起,她有些心虚地回头,只见沈璋他大步走了过来。   第5章   “你以前从来不到安乐这儿,今天怎么过来了?”   走近后,他见她还有些惊愣,又目光狐疑地望着她道。   “我……我闲着无聊便四处逛逛,刚好路经这儿见这院中的葵花结籽了,便有些嘴馋,于是进来想摘几颗尝尝。”   她尚还有几分慌乱,脑中飞快地想了想,这才笑着与他吞吐道。   “葵花籽?”他脸上更是又怀疑了几分,望了望她的脸,又看了看身边的几株葵花。   “你不是向来讨厌吃这些油腻的东西吗?我记得小时候你一吃就吐,长大了更是不见你再吃过。”   安乐刚被他狐疑的目光看得有几分心虚,听了他的话心底更是咯噔一跳,面上勉强维持着的笑容僵住。   遭了!一时疏忽忘记了她这个身体的原主是个病弱美人!   “咳咳,以前确实是不爱吃,但自从大病一场后,突然就对这葵花籽之类的零嘴感兴趣了。”她故作柔弱地轻咳了两声,又装作十分疑惑的神情道,“璋哥哥不说我都没注意到呢,这劫后重生难道连原先的口味也会变吗?我自己都感觉有些奇怪了。”   沈璋听了她的解释,倒是也没太放心上,只是淡淡道,“你身子弱,哪怕醒来后口味变了,也还是别吃得好,毕竟不像那个女人一样有那样好的胃,万一再吃出什么毛病来可怎么办?”   不是她的胃太好,而是白霜的胃太差!自己身体有毛病还赖什么食物?她看也就是白霜作恶太多,这才被老天爷剥夺了口福,活该!   心里虽然不满,但她脸上还是温柔地笑笑,“璋哥哥说得对,我都听你的就是了。”   沈璋这才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又看了看一旁的葵花。   他静立了片刻,这才目光阴冷地伸手抓了一株葵花连根拔起。   “璋哥哥,你这是做什么呀!”她有些震惊,不由自主地便抓住了他的胳膊。   “无主的花,早就该拔了。”他脸上冷冷道,轻轻挣脱了她的手,又是继续动手拔着那些葵花。   “明天我就将咱们的婚事上报陛下,等大婚后,你便搬来这院子住,空出来的这块地方就种上你最喜欢的海棠花。”   安乐眼见他利落地拔着她以前亲自种下的花,气得恨不得扇他一耳光,毒死她还不够,现在连她的花都不放过,院里这么大块地方,哪里不能种那破海棠花,非得跟她作对,不仅占了她生前住的屋子,连花都要替换。   沈璋绝情起来那是真得绝情,她现在真是恨得牙痒痒。   紧握的拳头又缓缓松开,她慢慢平复下心底的怒气,现在还不是跟他翻脸的时候。   她也必须要忍耐。   他动作利落,未出片刻便将所有的葵花都拔了个干净,现在它们再也碍不着他的眼了。   他瞧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心底压抑的暴虐这才缓缓消散,这样看着终于舒服多了。   谈不上心满意足,心里更是感觉空落落的,但至少不会让他心烦易怒。   而且他相信,很快他的心会被再次填满,眼前的这些花,早就该去死了,就跟那个女人一样,早该死了,死了才干净,才不会扰乱他的心,害得他这般痛苦。   从现在起,他要彻底地忘记她,将她从心上抹去,就像她的人一样,被烧成灰,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   “行了,咱们回去吧,待会儿我会让花匠过来把它们都清理干净。”   沈璋淡淡地开口,话落后他率先抬步离去。   安乐冷冷地瞧了他的背影一眼,这才有些不情愿地跟了上去。   回去后两人都比较沉默,沈璋大概是有心事,或者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没怎么顾得上与她说话,而她刚刚眼见着自己种下的花被毁了个干净,此刻也没什么心情去与他装模作样,最关键的是她心口有些疼,感觉胸部闷闷的,更是无心去关注旁的事情。   她没有与沈璋说,心绞痛是白霜的老毛病了,这个她也知道,反正死不了人,顶多就是难受会儿。   估计是刚才被气着了,所以这会儿才又胸闷心痛,白霜这幅皮囊柔弱是真柔弱,像她这种性子直来直去气性大的,用着她这身体可真是有够遭罪。   但即便这样,她也不想让沈璋看到她脆弱的一面,即便用着白霜的身体,他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看她的笑话。   以前她就不喜欢在他面前示弱,哪怕是吵架,也不会输了自己的气势,多少年来养成的习惯,真的很难改变了。   这些日子她都在他面前扮柔弱,这一回,就容许她任性这一次吧,她是真的感觉有些疲惫了,明明才刚开始了战斗,不知为何,却突如其来感觉很心累。   怎么都得让她先缓缓再说。   晚上用膳时,她的异常安静始终还是未能瞒过他的眼睛。   “霜霜,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吗?”   他吃了几口后,又放下了筷子与她道,望着她的目光有些担忧。   “没什么,就是不太有胃口罢了。”她只是对他淡淡笑了笑。   沈璋又认真地看了一眼她苍白的面色,然后直接招手吩咐侍仆,“去,把王太医请来。”   他面上严肃,有不容人抗拒的气场,侍仆听了他的话后,很快便去请王太医。   王太医一直以来都专门为白霜治病,调养身子,他还真是细心,或者说是真关心白霜。   安乐在心里冷冷地想着,面上一片淡漠。   王太医过来给她看过后,又开了药,等药煎好后,他亲手喂给她喝了下去。   等侍仆都退出去后,房内又重回安静。   她靠在床头上,面色静静。   “你有心事?”静默片刻,他面上又有了淡淡的笑,“从那边回来后,就见你心情不太好。”   她长睫低垂,投下了一片阴影。   面上依旧安静,她还是没有说话。   “既然去那边不开心,以后就别过去了。”   他只觉得或许是因为去了那儿后又勾起了她以前不开心的回忆,所以她才会一直闷闷不乐。   “以前安乐活着的时候就经常与你为难,既然那里有不好的记忆,那以后便别再去了,想散步就在沈宅别处随意逛逛。”他只是又淡淡道。   “可是你不是说,等大婚后便要我去那边住吗?”她又抬眼看他,眼眸一片安静。   “那你便还是在这儿住吧。”他心底又莫名有些躁动,又像是在逃避什么,“你不是也不喜欢那儿吗?就让那边一直空着吧,以后我也都留在这边陪你。”   “嗯。”她淡淡地轻应了声。   他心疼白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也早就习惯了,能够让她曾经住过的地方一直安静地存在着,他再也不过去打扰,也挺好的。   她也不喜欢触景生情,曾经他与她的那些记忆,那边发生的一切,不管是开心的,还是伤心的,都让它随着屋院一起静静掩埋吧。   “说起来,今天发生的事多些,我差点忘了问你一件事。”他又面色阴沉道,“你今天跟温玉见面了吧?”   冷静轻缓的嗓音,轻描淡写,听着那么漫不经心,却让她的心情顿时又紧张了起来。   即便早有准备,早就感觉或许瞒不住他,但他突然发问,也还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璋哥哥,你……都知道了?”她又满是柔弱地望了他一眼。   “这沈府又有什么事情能瞒过我的耳目?”他只是淡淡道,面色冷静,但却看起来有些不善,“说说吧,我在等你的解释。”   “我……我就是跟他说,我马上就要与心爱的人成婚了,希望他能够从此忘了我,也不要再来打扰我们平静的生活。”   她小心翼翼道,又看了看他刀削般冷硬线条的侧脸,然后试探着凑到了他的身边,轻轻抱了他的一条胳膊,将侧脸落在了他的肩上。   “我跟他见面只是想要与他有个了断的,璋哥哥你相信我。”   “他愿意放手了?”   他没去看她,想了想只是又冷声道。   “嗯。”   她心里有些紧张,但还是面不改色地撒着慌。   安静片刻,他又握住了她的双肩,将她从身上扶起。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目光冷锐道,“霜霜,我不喜欢你跟他见面,答应我,以后永远都不要再见他了。”   “嗯。”她认真地点点头,望着他幽深的眸心有余悸道,“他已经放手了,也不会再来纠缠我了。”   他仔细观察了她的神情,这才舒缓了表情,缓缓松开了她。   “这样最好。”他舒了口气,又道。   他讨厌温玉,他知道温玉也一直都讨厌着他。   那小子虽然看着温润,但见他的第一眼时他就明白,他与他是一类人。   只不过,温玉比他更善于伪装。   偏偏安乐,白霜都被他伪善的面孔所蛊惑。   明明他们都是一类人,可是安乐生前宁可更信她这个表弟,都不愿意与他交心。   他已经失去安乐了,不能再失去霜霜,不然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以前是我不好,冷落了你,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他又握了她的一只手,对她温柔道,“等咱们成婚后,便好好过日子,不再吵架,不再蹉跎,我们要永远在一起,过幸福的日子。”   他的目光有些恍惚,透过她的眸,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镜花水月,真真假假,这一番动情的话,连他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在对谁说了。   第6章   安乐努力对他扯出了一抹微笑,然后逃避般地又抱上了他的腰身,将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眼睛有些发烫,她感觉胸口憋闷得难受,几乎快要让她喘不过气。   沈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是那般温存的抚慰。   可是他所有的关怀,都是给白霜的,她只不过就是一个冒牌货。   他对她越好,她心里便越难受。   这比她活着的时候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勾勾搭搭还要让她难以接受。   她恨他,因为他总有让她感到痛苦的本事,她不想为他所扰,但她的情绪却总会被他的言谈举止牵着鼻子走。   自从发现他跟白霜的私情后,她的婚姻便开启了这般纠结的苦难。   或许唯有他死了,她才会真正得到救赎,真正地解脱。   她知道他是真的很喜欢白霜,他们两个自幼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又是表兄妹的关系,就像她与温玉一样,感情深厚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哥哥妹妹,豆蔻年华,会发展出爱情就更是不足为奇了。   沈璋是平民出身,如果当年他没有高中状元,如果他没有爬到首辅这个高位,如果他的娘没有在沈家发达后看不上白霜这个富商庶出之女,想必她也不会嫁给沈璋,他跟表妹也会顺理成章地缔结连理。   其实沈璋的姑姑虽然做了商贾的妾室,但在沈璋未发迹之前,对于他读书考取功名,白家在金钱上也帮了他不少。   他娘在沈家脱胎换骨后,就嫌弃白霜的身份低,不愿让她的儿子娶白霜,也确实是忘恩负义了些。   白霜的母亲活着的时候深受宠爱,不止她们母女,连沈璋他们一家都受益匪浅,后来白霜母亲死了,沈家又是那么狗眼看人低的忘恩负义之辈,也连累着白霜失去宠爱,最后被生父直接扫地出门。   沈璋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心爱的表妹流落在外吃苦呢?所以后来白霜住进沈家,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沈璋他娘大概也是多少心中有愧,所以一时心软,没有阻止白霜进府,后来对于他们的私情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许对于她来说,他们那点私情无关紧要,算不得什么大事情,只要沈璋不娶白霜为妻,她都可以放任不管。   但沈璋与白霜这段畸形的虐恋,却直接导致了后来她婚姻的悲剧。   身上传来酥麻的触感,沈璋伸手想解她的衣带,却被她及时阻拦。   “璋哥哥,我……我身子还没大好呢。”她只是有些脸红地推拒道,面上看起来并不高兴。   “你说的对,是我太心急了,明明你今天还犯了心痛。”   他呼吸虽然略有些紊乱,但也还是又收回了手,有些克制道,“先好好调养身子,婚后再行房也不迟。”   “嗯。”   “天晚了,那你先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将她扶到了枕上,然后起身。   “璋哥哥晚安。”   她抬脸望着他英俊的面容,最后又柔柔地乖巧道。   “嗯。”   他点点头,脸上又浮现出一抹会心的微笑,这才转身离开。   等房门又重新关上后,她心里才又松了口气。   其实与他行房倒也不是什么难以做到的事情,毕竟他们是那么多年的夫妻,她也习惯他的触碰了,即便心里不喜,忍忍也就过去了。   拒绝他除了自身的厌恶外,更主要的还是因为没有必要。   准确来说,就是要吊着他的胃口才好,轻易让他得手了,反而会因为得到的太容易而使他失去兴趣。   这也是她跟他相处多年总结下来的经验,虽然现在这个身体是他心爱的白霜,或许不至于会沦落到失宠,但既然她要离开他,在此之前她就要让他更加喜爱她才是,最好是离不开她,这样他失去‘白霜’时,才会更加得痛彻心扉。   这仅仅只是她报复的第一步,从让他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开始。   灭了灯后,她又躺在床上细细琢磨。   该怎样才能让他更喜爱自己呢?   第二天一早,她拿出针线,打算给他做一条腰带。   她女红不是很好,以前也鲜少会动针线,但这回动手绣东西,手法却娴熟了不少。   毕竟真正的白霜是个心思细腻的主,手也灵巧,估计活着时闲着无聊也没少绣花。   她心里多少有了些底气,希望这次绣东西给他,他能看得上眼。   其实以前跟他在一起时,她也还是想挽回他的,即便那时候白霜又重新回府,她很是埋怨他,心里也是委屈得不行。   那时候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比白霜差在哪,也不理解他为什么始终都忘不了他们的那段情,同时心里又对他有期待,也很想挽回他,让他重回家庭。   他总说她不体贴,不温柔,还说她自私,只顾自己的感受,她听着虽然生气,但多少也还是会反思下自己。   虽然他薄情寡义,但她真的也没有做好一个妻子吗?   她虽然没有多么爱他,但心里也还是有他的,他感受不到她对他的心意,或许是因为她没有行动的缘故?   或许送样东西讨他喜欢,他就能对她好一点了吧?   那时她就是那般天真地想着,也熬了一个晚上,很用心地给他绣了一个荷包,忐忑了许久才鼓起了勇气,打算亲手送给他。   那荷包虽然看着朴素了些,但并不是难看,老实说她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其实对于女红,她心里本能地有些抵触,除了自身手艺烂的因素外,沈璋也没少打击她的自信心。   她虽然看着大大咧咧,但怎么说也还是一个女儿家,虽然是将门之女,但基础的女红以及琴棋书画,她还是有学的。   虽然,学得不好罢了。   但她娘也还是教导过她怎样去做一个淑女的!平时她心血来潮,也会绣点东西玩玩儿。   但那一次沈璋看她绣一条帕子,有些好笑地讽刺她,说她绣的鸭子这么肥美,难不成是今晚嘴馋想吃烤鸭了?   她那时心里很气,因为她绣的明明是鸳鸯!   那天因为这个她又跟他吵了一通,吵完后刚好温玉过来找她,那时她心里本来就还有气,之后又跟温玉一言不合吵了起来。   一天下来她被人气了两次,吵了两通架,晚上吃东西都不香了,临睡前心里不免又有些自卑,犹豫着又想再看看她绣的那条帕子。   真的很肥,很像鸭子吗?   但她从身上摸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不知道被她遗落在哪了,因为那天太过生气,她都没有注意到帕子丢了。   因为有了前车之鉴,也为了更成功地挽回沈璋,她长了个心眼儿,为了避免再次把鸳鸯绣成鸭子,她直接放弃了绣鸳鸯的想法,选了最简单的花样,绣了鱼戏莲间。   红鲤鱼本来就是胖的嘛!她当时看着那花那叶那鱼,越看越顺眼,她想即便绣工粗糙了点,但怎么都还算是合格吧?   送给他时,她虽然没什么自信他会心满意足,但没想到他仔细看了那荷包许久后,脸上会是那么得冷冰。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虽然一言不发地收下了,但她没见他佩戴过一次。   心里不是不委屈,不气恼的,她为了给他绣荷包,熬了一晚上,扎破了一半的手指头,结果却换来他这么冷淡的反应,他甚至还过分得一次都没有戴过!   即便他眼光高,但她绣的又不是丑,哪怕是意思意思戴一两回给她看看,她也不至于会对他那么失望。   后来她忍不住还是又问了他:那荷包你为什么不戴?   结果他面上冷淡,又是很过分地凉嗖嗖道:一条胖头鱼,有什么好戴的?丢人!   从此以后她就再也没给他绣过东西了。   不可否认,沈璋是真的打击到了她的自尊心,同时也让她彻底地心灰意冷。   此后她也再没有挽留过他,他愿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只当他不存在,只是静静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过好自己的日子。   虽然安静,但却心平气和,不会生气,也不会患得患失地忧心,她本来以为自己的一辈子就该这样平静地度过了,哪料后来安家却有了灭门之祸,她也被他亲手害死……   如今她以白霜的身份对他虚情假意,以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心态,又重新拿起了针线给他绣东西,想想还真是世事难料。   这次绣得熟练工整,希望他能够满意吧?   等她悄悄绣完后,不禁拿着那条玄色腰带缓缓想着。   毕竟是白霜送他的东西,这回她应该可以放心了。   哪怕这次绣得远没有之前送他时的那份真挚的心意,他也还是会喜欢,只因为这是白霜送给他的。   想不到她最终讨得他的一次喜欢,居然还是借了白霜的身体。   她心里不禁为自己感觉到悲哀,但那丝伤感也很快就转瞬即逝。   很快,用不了多久,她便能离开这座牢笼了。   等为爹娘和自己报了仇,等沈璋死后,她就忘却前尘,永远地离开这片伤心地。   当然这也都还是后话,目前先将手上这条腰带送给沈璋才是最紧要的事,忙活了几天的心血,可不能白费了。   她决定等沈璋回来后,今晚上就送给他!   第7章   用过晚饭后,她迈进他的书房,然后面色娇羞地将那腰带交到了他的手上。   “璋哥哥,送你……我,给你绣了条腰带。”   沈璋看了看她给他绣的那腰带,目光竟然有些痴愣。   “璋哥哥?”她见他面色不太对劲,不禁开口唤他,“怎么,我绣得不好看吗?”   借着白霜的手,她感觉这回绣工应该很不错了呀?沈璋这是什么表情?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她心里不免又有些忐忑,略有些不耐烦。   “呵呵,没有,我很喜欢。”他又轻轻一笑,回过神时看她,“只不过,霜霜的手艺似乎退步了许多。”   “这是仙鹤?”他眉头微锁,似是在确认。   安乐心里不禁咯噔一跳,还没等她紧张片刻,她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又发生了。   只见沈璋轻飘飘来了句,“似乎肥了点。”   这简直就是当年情景的重复!她心里不得不又重温了一遍当年的噩梦,脸上顿时发烫,简直羞得不行。   “璋哥哥,是我做的不够好,你再等等,我马上再去给你绣条更好的给你!”   她面上羞赧,一把夺过他手上的那条腰带,扭头便要走,哪料起身后还未走两步,胳膊却被他一把拉住。   她不禁回头看他,只见他目光有些激动,那般不可置信,仿佛透过她的皮囊看到了躲在深处的那个真实的她。   “你到底是谁?”他问得有些急切,脸上看起来略有些狂乱。   遭了!看来这次不仅勾起了她那段不好的回忆,连沈璋都发觉到不对劲了!   自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本来是想博取他的好感的,结果非但搞砸了,现在还面临身份暴露的危险!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只能打死都不承认,装不知道一口咬定自己就是白霜!   她脑海飞快地想了一下,然后又装得一脸可怜无辜道,“璋哥哥你在说什么呀?我是白霜呀!”   闻言沈璋的目光瞬间凝固,神情也由之间的激动狂躁,逐渐变得死寂。   他的脸上渐渐失去生气,目光黯淡,然而手上却与面上的失落不同,将她的手臂越收越紧。   “璋哥哥,你抓痛我了。”   她柔弱道,微微扯动着自己的胳膊,面上看起来有些难受。   她都已经解释了,这个沈璋还要抓她手臂到什么时候?这神经兮兮得可真难伺候,现在她这个柔弱的身体可经不住他粗暴的对待!   她胳膊吃痛,心里也不禁染了几分怨怒,然而面上却只能装弱势,只盼着他能大发慈悲赶紧松开她。   沈璋望了望她有些泛白的脸,这才仿佛受到了惊吓般,又飞快地松开了她的胳膊。   他脸上有些失神,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就在那儿发呆。   安乐瞧瞧他青中泛白的脸色,心里不禁又冷哼一声。   作恶太多,难不成真的被她吓到了?   不知道以后她如果有天告诉他自己是真正的安乐,他将会以何种面目面对她,她想那时他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她几乎都快要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了。   她也没什么心情继续陪着他在这儿耗,轻轻挪动步子,打算静静离开。   “你别走!”   他很快又害怕般地抓上了她的手腕。   “璋哥哥……”她望着他不禁又面露难色。   这家伙到底还有完没完!   沈璋望了她一眼,然后才缓缓收回了目光,轻轻放开了她。   “你不是要送给我吗?怎么还要拿走?”他只是又淡淡道,见她满面疑惑,不禁又紧接道,“先坐下吧。”   安乐怀疑他是不是特意在难为她,坐下?坐那儿?他面前只有一张书桌一把椅子,那椅子刚好还被他坐着。   她心里正在吐槽,不料身子一倾斜,他又伸手圈住了她的腰,将她带进了怀里。   “璋哥哥,你有些吓到我了。”   他的脸顿时近在咫尺,离得这么近即便她再熟悉他不过,也还是很快又红了脸。   这也太突然了!他以前跟白霜在一起时就是这样爱搞突然袭击的吗?   “既然没有座,那便先坐在我的腿上吧。”他只是看着她羞红的脸颊,又弯了眉眼缓缓浅笑道。   “可是,我要赶快再去给你重做一条腰带啊?”   她心里怦怦直跳,难得在他面前还真就有了些害羞,简直都快不像她了,要知道就是以前他们关系好的时候,她都极少会在他面前闹红脸。   “我,我还是赶快去给你做条新的吧。”   她不禁抬了身子想要离开,脸上像是在逃避。   沈璋当然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地就逃出自己的掌控,他圈住她腰身的手臂不禁又收得更紧了几分,她逃脱未果,甚至连动弹都成问题。   “我不是都已经说了那腰带我喜欢吗?”他的嗓音磁性轻缓,带了几分惬意,见她依旧还是低垂着头,又伸手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娇美的小脸缓缓抬起。   “你怕我?”他的神情有些似笑非笑,带着些许的逗弄。   “没有。”她只是轻声嗫嚅道。   “呵呵。”他又轻声笑了,然后将她揽进了怀中轻轻抱住,“那腰带你不需要再去重做了,这一条我就已经很喜欢了。”   “可是……我绣的仙鹤有点肥。”她咽了咽喉咙,有些艰难道。   “没关系,我就喜欢肥一点的仙鹤。”   今天倒是让他又重温了一下过往那段美好的记忆,虽然心里有些空落,但难得有了几分宁静,仿佛日子又有了滋味,心里又有了盼头。   安乐不免又抬脸瞧了瞧他的神情,只见他面上有温柔的笑,冷冽的气质不再,整个人看起来都比以往柔和了许多,那么温和,那么好看。   他笑得如此亲善,是她以前不曾感受过的温暖。   眼前这个沈璋让她感觉有些陌生,但却难得有了想亲近的感觉。   沈璋生得瑰杰浓烈,但却容艳骨清,气质清冷,他向来不爱笑,以前她就感觉,他若是笑起来一定会更好看。   她望着他的面容,目光有些恍惚。   原来,他并非不爱笑,只是不爱在她面前笑而已。   就像她以前绣的手帕,送给他的香囊,并非是因为绣的鸳鸯和鱼太胖才不讨他的喜,他只是纯粹不喜欢她送给他的东西而已,若是换个人送他同样的礼物,想必就不会惹他的厌了。   比如白霜。   借着她的皮囊绣出来的仙鹤即便肥,他不还是当宝贝般喜滋滋地收下了?明明都是一样水准的绣品,可见他就是对人不对物。   明确了这一点后,她心里变得更加难受,比以前他嫌弃她的荷包,嘲笑她的手艺时更加难受。   她突然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一个小偷,无论他现在多么温柔,多么喜欢她,都是从白霜那儿偷来的。   其实都是假的,转瞬即逝,他的笑容从来就不属于她,他的心也从来都没有在她这儿停留过半分。   他都是给的白霜,即便白霜死了,即便与他面对面的是她,他所有的温存也还是给的她。   但越是这样,越是与他做戏,她便越无法自拔,心里更是难受,一揪一揪得疼。   “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她的过于安静,终究还是又引起了他的注意,沈璋低头看了看她的神情,不禁皱了眉有些奇怪道。   “没有,我是太高兴了。”   她脸上又笑了笑,从他胸口上起来。   “我绣得不好看,难得璋哥哥还能喜欢。”她脸上还残留一抹惨淡,笑得有些伤感,“我是太感动,太高兴了。”   “傻丫头。”他又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口吻很是轻柔呵护。   “一直以来,我都想送给你最好的,但结果还是差强人意。”   她脸上又有些失落,这话不仅仅是说给他听,更是送给自己。   现在她才明白,不同的人,根本就没有比较的必要,为他准备的礼物够不够好,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因为他觉得好,那便就是好的,即便真就绣成了肥鸭胖鱼。   反之,她即便再努力,也依旧讨不到他的喜欢。   因为他根本就不喜欢自己。   “没事,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他又对她温和道,望着她的眸不知不觉间又晕染了一层淡淡的惆怅。   他直直地看着她的眉眼,目光深邃复杂,里面有她读不懂的情绪。   他似乎很喜欢看她的眼睛,一看就有些发呆,又透着一丝追忆般的缱绻,虽然温存,但他的目光却让她心里感觉很不自在。   “璋哥哥,谢谢你,你真体贴。”   话落后她很快又侧了视线,不再直视他的眼睛。   “不过说起来,你的手艺确实是退步了不少,准确来说,是风格都变了。”他不禁又随口道,目光有了几分凝重。   “倒是有些像安乐绣的东西。”他又望着远处,口吻淡淡道,“所以那一瞬间,我才差点把你认成了她。”   她心里一惊,沉默着低着头不敢说话。   “真是奇怪,就是那一瞬间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感觉她又回来了。”他不禁又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眼角,叹了口气道,“我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怎么总把你认成她?”   每每看着她的眼睛,他总会有种她就是安乐的错觉。   可明明……明明她是霜霜呀?   第8章   “璋哥哥肯定是最近太累了,所以才会有这种错觉。”她连忙道,然后又故作淡然地对他微笑了下,“当然我醒来前一直久卧病榻,太久没动针线,所以绣工也确实是有所生疏吧?”   “嗯,你说得对。”他静了片刻,这才又松了鼻梁上上的手,抬脸望着她道,“可能是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些多,所以我也有些心神不宁了。”   “璋哥哥一定要好好休息,保重身体才是。”她握了他的手又体贴道,“明儿个我给你泡补身宁神的参茶喝。”   “霜霜真是体贴,那就辛苦你了。”他望着她脸上又笑得很温柔,声音很是温润。   “不辛苦,只要璋哥哥好,我便好。”她又柔柔道,面上乖巧,又有一丝小女儿家的娇态。   他心满意足地点点头,随后又想起了什么般,又对她温声道,“今天皇上已经同意咱们的婚事了,我看了看黄历,下月十八是个好日子,婚礼我已经让人开始着手准备了,等下月日子一到,我便娶你为妻。”   “真的吗?太好了,璋哥哥!”她眸里闪着激动的光,很是开心地又扑进了他的怀里,“璋哥哥还能再接纳我,我真的好开心。”   “本来我们就该是一对的,如果不是中间出了太多事,我们或许也早就成亲了。”他摸着她的后背,又温和道。   如果他们当年顺遂地走到一起,他也不会娶安乐,也不会弄成今天这样子。   就让一切都回归正轨,就这样慢慢地忘了她吧。   权当是做了一个遥远的梦,现在梦也该醒了,不管是美好的,还是悲伤的。   “让我们重新开始,这次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他将脸轻轻贴在了她的侧脸上,目光幽静道。   “嗯,霜霜也一定会……好好爱璋哥哥的。”   她声音甜美温柔,但目光却深邃得可怕。   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满足的微笑,她听着他沉稳匀速的心跳声,又伸手抱住了他腰身。   因着沈璋的警告,她一直都没有跟温玉再见面,温玉见不到她,倒是很聪明地用了飞鸽传书的方式与她联络。   很快,到了大婚那天。   天还未亮,她便有些焦急地等待着。   等温玉派的人悄悄带她逃离了沈宅后,她坐在花轿中,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   因着今日是大婚之日,府上嘈杂诸事繁多,门口的宾客纷纷不绝,府上的守卫也是各种松懈。   真想要浑水摸鱼逃出去,也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更何况温玉还派了高手来帮她。   不同于那边街上的喜乐锣鼓,他们走的这条道安静得很,人也安静得很,毕竟抬一个小妾进门,也不需要多么张扬。   最主要是眼下也不能张扬,外面阵阵锣声渐渐隐去,离沈家越远她才越觉心安,等她彻底地放下担心时,花轿已经从安家的侧门进去了。   她本来以为只需要在屋子里静静等待着温玉过来就行了,哪料轿子一落地,她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刚刚那几个解救她的男人就抓着她的手臂把她扔进了柴房里。   没错,就是柴房,不是婚房!她被摔在干草丛上,顿时身子感觉就像散了架一般,还没等她爬起来,那几个男人便已经出去将门关上,等她跌跌撞撞去到门前时,外面已经落了锁。   “喂,开门啊!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   她用力地拍着门板,大声喊着,但却没有一丝人声回应她,随着脚步声渐渐离去,她这才无力地跌落到地上,四周又重归寂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刚出了狼窝,本以为能迎接新的开始,没想到上来就被扔进了柴房里。   难道她没装好温玉发现她不对劲了?不对啊,那也不至于把她直接关起来,就算他发现了自己是安乐,也不至于讨厌她讨厌到要把她锁进柴房里自生自灭吧?   更何况,温玉喜欢白霜喜欢得要命,再怎么说也不至于上来就这么粗鲁地对待她,连句明白些的问话都没有!   对,他肯定会过来问话的!既然关了她,它肯定还会再过来见她,到时她一定要好好问个明白!还是说他们谋划被他爹爹发现了,然后她被控制住,这一切都是她姑父的意思?   正当她脑子无比凌乱时,门外又有了窸窣的响动,很快外面的锁再次被打开,她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但紧接着就开了的门扇还是险些打到了她的鼻梁上。   外面温玉一脸阴沉地进来,目光冷漠得几乎不像他。   触及到他阴冷的眸,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随着他脚步的逼近她不禁缓缓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时才又踩了块木头脚上一滑,直接跌落到了木堆上。   白霜身娇体柔,皮肤娇嫩,这一跌刚好根根木条硌在身下,冷硬的木料透过衣服,迅速地戳上了她的脊梁骨。   她不禁疼得呲牙劣质,倒抽了口凉气,等身上疼痛慢慢缓解,她这才又集中了精力,望上了他的脸。   只见他居高临下,一脸冷笑地看着她落魄的样子不做声。   她不知怎么心里突然感觉有些怕,眼前的温玉是她从未见过的冷酷模样,她心里不禁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心底本能涌现的求生欲,却促使她又急切地凑到了他的身前,抱住了他的一条腿。   “阿玉,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今天不是我们的大婚之日吗?你不是要救我的吗?为什么要把我关进这个昏暗的柴房里?”   她一边说着,牙齿又不住地打着颤,脸上的泪水也自然而然地簌簌流出。   “阿玉,我好怕,你放我出去好不好?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她脑袋有些空,打着哆嗦缓缓对他哭诉道。   温玉一脚踢开了她,她不禁又瘫落到了木柴前。   未等身上的疼痛褪去,他又上前两步,弯身凑到了她的跟前。   下巴吃痛,他手指用力,又捏住了她的下颌强迫她抬脸看他。   两束目光对上,他的嘴角又弯出一抹轻柔的弧度。   “看看,多么娇艳的一张小脸,可惜都弄脏了。”他一边轻飘飘道,一边又伸手动作温柔地抹了抹她脸上的灰尘,以及泪水。   她一双水汪汪的美眸只是越加汹涌地流出了泪,怎么都擦不干净。   温玉倒也不执着,很快又正视了她道,“这么美的一张脸,心思却最是恶毒,你以为安家出事了,安乐死了,你跟沈璋就能修成正果了?告诉你,只要我温玉还活着,就不允许你们有双宿双飞的那天。”   他又将她狠狠地撂到一边,起身拍了拍衣角,这才又缓缓道,“虽说安乐的死,是因为安家灭门才抑郁而终,但她活着时,可没少受你跟沈璋的气,她以前在时也就罢了,毕竟她若是真能跟沈璋和离,你也算是帮了我的忙,将功抵过,那样我也可以不与你计较。”   她哭声顿时止住,心里一凉,不禁又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她知道沈璋隐瞒了她真实的死因,只是借了安家灭门的因由,对外告知众人她是因为安家被抄斩才会伤心抑郁而亡。   但她跟沈璋和离又是什么事?在她的印象里,她可从来都没有跟他说过自己想与沈璋和离!   事实上,虽然她跟沈璋的婚姻不尽如人意,但为了两家的安宁,她跟沈璋都没有生出要和离的想法,哪怕是说说气话,第二天也就没影了,更别提这种闺房私事,别人怎么会知道?她估计就算是真正的白霜,沈璋也不会把这种事情与她说,除非他是真生出了想与她和离的想法。   她想沈璋应该也是一直没有想休弃她的想法的,即便他们一直以来总是吵架,中间还有夹着个白霜,最后真正生出了想和离的心思的还是她,而她也就是因为这个,才压倒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白霜的奸计才会得逞,沈璋也才真正对她动了杀心。   他们要是真能和离的话,白霜估计早就跳出来小人得志了,后面哪还会冒险怂恿他杀妻?白霜都不清楚的事情,温玉又何尝会得知?   “璋哥哥……他,他并没有想跟安姐姐和离呀?阿玉你在说什么?什么帮忙?我帮你什么了?你说的话我都听不明白。”   她摇了摇头,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目光楚楚可怜。   “是啊,他们是没有和离的心思,但你想让他们和离,不是吗?”他目光向下望着她,脸上笑得嘲讽,又略带鄙夷道,“你以为我是真的爱你爱到无法自拔?当真就是一个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傻子?”   “你……你不喜欢我?!”   她瞪大了美眸,得知了这真相后心中顿觉晴天霹雳!   他没说话,只是冷笑着看着她,嘴角勾起了得意的弧度,那嘲讽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个傻子。   “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装作喜欢我,与我做这出戏,原来一直以来你都在欺骗我的感情!”   震惊失望之余,她心底又缓缓升腾出了一股怒气。   第9章   “啧啧啧,这美人确实够美,可就是脑子太蠢。”他一边摇头,一边又轻悠悠道,“你刻意接近我,引我注意,不就是希望我能喜欢你吗?我又怎会瞧不出你心里打的算盘?你想借着我的关系,引起沈璋的注意与嫉妒,那我便成人之美,帮你做戏重新俘获他的心。”   “毕竟……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啊。”   他脸上莞尔一笑,干净俊美的脸上看起来还有一丝天真无辜,但安乐心里却如晴天霹雳,望着他一张笑眯眯的脸孔只觉瘆得慌。   眼前这人……究竟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温玉吗?   “你……你竟然想要他们夫妻和离。”   大惊之后,她的目光有几分呆滞,几乎不可置信,同时脑海过往记忆颠覆,只是感觉空白一片。   “你真是够蠢,我之前不是早就已经说过了吗?安乐如果真能跟沈璋和离,你也算是帮了我的忙。”他又目光纯净道,随后又摇头叹息了一声,眸里又涌现出一股哀伤失落,“但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为什么死的那人,偏偏就是安乐呢?”   他这辈子难道就注定了与她无缘吗?   “如果死的那人是沈璋,是你就好了。”   他目光突然又有了一抹冷锐,定定地看着下方的她。   “为什么?你不是她的表弟吗?为什么还要盼着你表姐的婚姻破裂,甚至还推波助澜,在她心口上插一刀!”   她此时无心去管他目光中的怨毒,只是心底气愤道,同时又很伤心,心里对他无比失望。   “沈璋对她不好,她早就该狠下心来离开他了!是她一直执迷不悟,我只不过是想让她认清现实,拯救她早日脱离苦海!”   温玉突然又发怒道,目光更是阴冷,那刀子般的目光狠狠剜了她一眼,安乐心底不禁更是有些怕,双手扶地连忙又往后退了两步。   “既然人都已经死了,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喜欢安乐,假意喜欢你跟你在一起,也不过是为了各取所需,到时沈璋娶你,安乐也能重回自由身,那我也能得到想要的人。”   停滞了片刻,他又轻缓道,眸里染了抹偏执的病态,虽然看似漫不经心,但却让安乐大吃一惊,心里顿觉五雷轰顶,雷了个外焦里嫩!   他他他!他说什么?!   “你,你没疯吧!她是你的表姐,你怎么能对她生出那种龌龊的心思!”   大惊之余,她又忍不住朝他大声道,眸中一片愤怒,带着隐隐的失望。   “呵,你不还是沈璋的表妹吗?沈璋还有妻室,你都能不要脸地想取代安乐的位置,我怎么就不能喜欢安乐?”   温玉冷笑一声,对她不屑道。   “我……我跟沈璋怎么能跟你与安乐一样!我跟沈璋至少情投意合,他是我的表哥!你呢?你只是安乐的表弟,她比你大了六岁,一直都把你当亲弟弟看待,你怎么能喜欢她?还破坏她的婚姻!”   “住口!”温玉脸上阴鸷,又目光狠毒地望了她一眼,指着她厉声道,“你不过就是一个不要脸的贱货!沈璋不要你,李湛抛弃你,有什么资格对我与安乐的事情指指点点,你又了解我们多少!”   “我……我!”   她吞吐了半天,始终还是没能说出口,既然都已经知道温玉的真面目了,他对自己还生出禽兽般的心思,曾经都试图破坏她的婚姻!那她更不能告诉他自己就是安乐了,不然只怕他更不会放过自己。   她本来还打算报仇后就跟他坦白的,眼下这情况来看她也只能在他面前一直做白霜了!   “说起破坏别人婚姻,谁又能及得上你白霜的本事?你一直跟有妇之夫勾勾搭搭,现在却反过头来指责我,贼喊捉贼,未免也太不知廉耻了。”他又冷冷道,脸上还自有一股清高之态,仿佛他才是正义的那个。   安乐气得简直快要吐血!这男人也太不要脸了!白霜不是个好货,他觊觎自己的表姐,与白霜狼狈为奸意图破坏她的婚姻就是对的了?   温玉低头看着她气鼓鼓的脸,又弯下身靠近她的脸,对她温雅一笑,“你也不用这般生气,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安乐吗?怎么现在这么有正义感,还为他们夫妻说上好话了?”   安乐顿时敛了气焰,谨慎地看着他,不敢再暴露半分。   “你这女人还是真的有意思,似乎与以前不同了,感觉像变了一个人,难道以前那个温柔可人,心思玲珑的你,都是故意在我面前装出来的吗?”   他又观察了她的表情,饶有兴趣地淡笑道,“现在你最该关心的,应是自己的处境,而不是在别的事情上多费心思,吃力不讨好。”   “既然拥有一张这么美的脸,脑子还是尽量别太蠢得好。”他又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轻挑起了她的脸。   “我还是更喜欢聪明些的女人,这样以后的日子过得才会更有趣些。”   他笑得阴邪,望着她一脸不怀好意,仿佛又在酝酿什么邪恶的心思,让她更是感觉心里有些发毛。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只被逼到角落的老鼠,会被他这只阴毒凶狠的猫玩到死,最后再狠狠地吞入腹中。   “你……你打算对我怎么样?”   她声音颤抖道,怕得几乎想要逃,可面对他邪冷的目光身体又仿佛灌了铅般不听使唤,竟然挪动不了半分。   “其实我们虽然互相利用欺骗,但也还算是合作者,如果天公作美,沈璋与安乐若是真能顺遂和离的话,那样沈璋归你,安乐归我,咱们也都能得到想要的人。”他的口气带了几分遗憾,又叹息一声道,“可惜啊,本来一切都很完美,但是曾经的努力却全都白费了。”   “安乐死了,而你成了我的小妾,这也是你的命吧?”他冷冷一笑,眉眼透着狠决。   “你……你该不会是想杀了我?”她望着他阴冷的面孔,脸上更是惊恐,不禁又谨慎问道。   她想若温玉真打算杀了她泄愤,那她也只能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来了,即便会被他当成疯子,即便他相信了又对她进行霸占,那也总比被他弄死了要强。   “这个……倒也不至于,毕竟虽然安乐生前虽因你不快,但她也不是因你而死,安家造反满门抄斩,只能说是天意如此,你也就只不过是钻了空子而已。”他又对她一脸鄙夷道,“安乐生前最是惜命,又怎会轻贱自己,为了你们这对狗男女想不开?安家遭难她心如死灰,一时想不开伤心而亡,也只能说是命了。”   他脸上又浮现出一抹悲痛,沉默了片刻,又冷冷地望向了她,“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以前又假装过恋人,既然合作过,那我也可以饶你一命。”   她闻言心里总算是放下心,不禁松了口气,脸上略有喜色。   “但是你也别得意得太早,既然落到了我的手上,那也别指望着还能像在沈府时那般活的舒服!”   他见她面上又露喜悦,心里顿时又汹涌了怒火,不禁凶狠地望着她,同时又将捏她下巴的手移到了她的脖颈上,狠狠掐住。   “虽然安乐不是因你而死,但她生前可没少受你的欺负,你跟沈璋对不起她,她即便是死了,我也要为她讨回公道,你虽罪不至死,但以后我会好好折磨你,你别妄想着还能跟以前般过得肆意,耀武扬威!”   安乐被他一下子掐住了喉咙,顿时憋得双颊通红,嗓音嘶哑,他瞧着她一脸痛苦的模样,不禁又心情愉悦起来。   “安乐生前你让她不好过,如今我便要你不好过,如今沈璋大婚之日丢了新娘,颜面尽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而你落到了我的手里,艰难过活。”他面容舒缓,唇角又勾起了一抹舒畅的笑,声音更是如同情人的呢喃般温柔轻快,“拆散了你跟沈璋,你们难过了,我心里便好受了,我想安乐在天上,也会很开心看到你们这幅落魄的模样的。”   不,她一点也不开心,更不想看到!最关键的是她现在快要被他掐死了!   就算是死也要换个体面点的死法,不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他手上,上次被沈璋亲手毒死就已经够凄惨憋屈了,她不想这回再被温玉活活掐死!   “我……要死了。”   她伸了舌头,艰难吐出话语来,那声音犹如鬼叫。   温玉其实也就是想给她个教训,倒也没想杀她,但见她这幅凄惨落魄的模样,可怜得就像一条疯狗一般,原本愤怒的心又不由自主地愉悦起来,望着她的脸,他的唇角又勾起了一抹嘲讽般的冷笑。   手指不由自主地又更使上了力,想看她更加难受的模样。   这下她连嘶哑的鬼声都发不出来了,眼珠泛白,平时娇美的小脸此刻被逼得通红,犹如一条缺氧的鱼般垂死挣扎,模样更是犹如厉鬼般骇人。   因为求生欲极强,所以她的手又本能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根根泛白的指尖又陷进了他的皮肤里。   当然这点痛对他来说无关痛痒,只会更加激发他凌虐的**,他双目放光,犹如一头精神奕奕的饿狼,只觉得心底更加兴奋起来了!   第10章   他一直未曾放松丝毫对她的肆虐,安乐不禁感觉脑袋有些缺氧,连视线都有些模糊起来,只觉得面前的男人晃来晃去,一个变三个。   思维虽然越来越无法集中,但心底的恐惧却越渐加深蔓延,伴随恐惧越发汹涌流淌的泪水,使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越发朦胧得楚楚动人,让人望而生怜。   她就那么卑微地祈求着他,祈求他能大发慈悲地放手,放她一条生路。   温玉原本暴虐的心,在触及到她的目光后,心底莫名一跳,突然就松开了她,蓦然起身。   她一下子又落回到地上,干咳了几声,只是摸着自己的胸口顺气。   他也一下子失去了兴致,都怪这女人的眼睛实在太像安乐了!   心底突然就又感觉很暴躁,他气息有些不平道,“你自个儿先在这柴房里冷静冷静头脑吧,别以为嫁给了本世子,本世子就会对你好!”   话落便直接甩袖扬长而去。   她还没缓过劲儿来,见他转身走了连忙又连滚带爬地追了过去,但去到门前时他已经出去将门关上,外面很快也又落了锁。   “喂,你放我出去吧,求求你了!”她不禁又扯着嗓子对他大声喊,“我都听你的,你回来啊!”   可是回应她的,只有越来越远去的脚步声,慢慢地连脚步声也没了。   眼下屋子寂静得简直让她心慌。   怎么办?怎么办!   眼下这事态发展得,简直出乎她的意料,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够演得了,哪料身边人一个个居然都是戏精啊!   谁能想到温玉白霜的感情居然还是互骗,谁能料到她印象中那个乖巧可爱的小表弟,那个跪舔白霜的温和男人,居然是个这么凶狠暴虐的神经病啊!   是她天生眼神太差,还是那家伙实在太会做戏了?她以前是真没感觉他不对劲啊?小奶狗变大恶狼,这心理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不是脖颈间残留的丝丝痛意尤在,她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了。   这下她原本的计划全都打乱了,以前她觉着温玉既然那么喜欢白霜,那她可以利用这幅新面貌使他为自己所用,帮自己打垮沈璋。   但没想到他非但不喜欢白霜,还喜欢自己。   一想到这儿她心底顿觉一阵恶寒,她肯定是不能让他知晓自己是真正的安乐,要不然照他这幅神经劲儿,她哪还有逃离他的一天?   但眼下她也不能走,她现在孤身一人,一个亲人都没有,又是顶着白霜的面皮,她还能去哪?寻求到谁的帮助?   而且被关在这儿,她就算真想走,又怎么逃啊?哪怕能出柴房,这侯府四下森严,怎么出府都是个问题,而且就算真的成功逃出去了,温玉发现她失踪肯定也会派人寻找,运气好跑远了,他找不到自己是大幸,但若是真又被他逮回去了,只怕会被他打断腿!   风险太大,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激怒他,若真惹得他暴怒了,谁知道他会怎么发疯折磨伤害自己?就是今天,他不是还差点掐死她吗?   这次她还没招惹他,他就已经这么发疯了,虽然他一时忍住了还没伤及她性命,但下回可就不好说了,她可不想激怒他又惹得他再次发疯,老虎屁股摸不得,如果不是真的决定好了,有出逃的计划,且成功机会大,她是不会冒险拿自己的性命去赌的。   好在如今顺着他,不与他对着来,他也没有对她起杀心,顶多也就是折辱她罢了。   关关禁闭倒也没什么,只要死不了,只要他别真的忘了她的存在把她给饿死了。   她也不能再回沈府自投罗网,虽然温玉不好对付,但沈璋更不是个善茬,而且她逃婚后再回去,应付沈璋的难度显然比应付温玉还要大。   去也不是,留也不妥,她心里顿时乱糟糟一片,简直失去了前进的方向!   但她的仇也不能说不报就不报了,她不能因为贪生怕死,困难重重就让沈璋继续逍遥法外,就让家人都白死了!   但是眼下,别说未来怎么办了,就是现在,她被关在这小小的柴房里,除了暴躁地思考以后人生外,也只能坐在地上干着急。   最窘迫的局面都改变不了,柴房都出不去,她再担心以后也没用。   安静中时间过得也快,眼看外面天色渐黑了。   这柴房破落四处透风,她冷啊!   若是她以前的身体怎么都好说,这点破落的环境又算得了什么?冷点饿点也都能硬捱过去,可是白霜不一样啊!以前娇养的身子都这毛病那毛病的,更别说眼下又冷又饿了。   自从重生到白霜这幅躯壳后,她是真明白身强体健有多大的益处了,眼下真是苦了她,一天中多次受到折磨,又是惊吓又是挨冻受饿,她是真担心这身体再又犯病了。   那样的话就是死在这小屋里都没人知道。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咬着牙又起身摸黑寻找,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终于摸到了两块火石。   想必是烧柴的为了方便,就顺手将火石放这屋里了,便于下次烧菜时直接拿去用。   这小小的火石可真是帮了她的大忙了,她打着哆嗦,望着手上那两块小小的石头,苍白的面孔上又露出了一抹惨淡的微笑。   赶紧抱了几块柴火到一边架好,她点燃火堆后,守着那小小的火光这才感觉身体又渐渐暖和起来。   虽然足上还是冰凉,但聊胜于无,好歹能感觉到点温暖了,思绪也缓缓集中。   她一边烤着火,心里不禁又开始琢磨该怎么办。   沈璋那儿她是不好再回去了,回去无疑于自投罗网,更是难办。   舍近求远,冒着生命危险出逃更是下下策,温玉若是不将她逼到死路,她不会采取这种莽撞的做法。   那唯一的路,便只要继续留在温府随机应变了,当然她不能暴露自己是安乐的身份,不然只怕他以后更不会放她走。   她如今是他名义上的小妾,又重生到白霜身上,现在白霜的身份也用不了了,为了掩人耳目,他娶她做妾肯定也是给她用了假身份。   如今木已成舟,她已经完全处于被动,落在他手上,估计就是哪天真被他打死了,也没人会知道她,为她申冤。   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是安乐,但也不能放弃利用他帮自己复仇。   虽然他恨沈璋,但她也不能告诉他自己是被沈璋毒死的,先不说她披着白霜这面皮说的话有没有说服力,他会不会相信,哪怕他真信了,就算她不提是白霜怂恿沈璋杀妻,只怕他在痛恨沈璋之前,会先把她这个最获利的受益者杀了泄愤。   而且他很聪明,估计随便联想一下,就会发觉沈璋杀妻的背后,肯定有想上位的她推波助澜。   那她只能努力在他面前诉说沈璋的薄情寡义,忘恩负义,在她生前对她多么多么坏,多么让她伤心失望,多么让她痛苦,好让他越发心疼曾经的自己,这样才能更加激起他心底对沈璋的痛恨。   当然她还要洗白这个身体的原主来博取他的好感,让他知道白霜是多么身不由己,多么无辜可怜,总之就全是沈璋的坏,脚踩两条船,欺骗伤透了两个女人的心!   这样‘白霜’会有报复沈璋的心思,也顺理成章了吧?两人既然都痛恨沈璋,那她只要多讨好他,让他别再继续讨厌自己,提高他对自己的好感,后面再时不时推波助澜一下,那按照原计划继续利用他为自己复仇灭了沈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虽然难了点,但只要好好做,也还是有希望的!   这么想着她心里又鼓足了勇气,充满了信心!她想她一定能顺利地完成自己的复仇计划,为安家满门报仇雪恨!   但博取温玉的好感,需要掌握尺度,既要讨他喜欢,又不能让他真的移情别恋,不然以后想离开这儿只怕会很难。   她可不喜欢温玉,更不想被他困在温府一辈子,报仇后她还要离开这儿游览山川,为自己而活过清净日子呢,可不能被他拖住!   心里细细思索了良久后,她目光坚毅,最终打定了主意。   起身又去瞧了瞧外面,果然一个人都没有,甚至静谧得连一丝动静都听不到。   穿到白霜身上也还是有好处,弱女子总是更能让人放松警惕,沈璋居然放心得连一个看守都不往这边派。   夜深人静,正是折腾点事情出来的好时候!   弱女子是逃不出他的掌控,但如果本意并不是想逃走,仅仅只是离开这个柴房的话,那她即便柔弱,拼却一身力气,也还是有把握能够做到的!   她目光坚决凛冽,返身又快步去了木柴堆,挑了一根粗壮些的木料。   她又折返过去,去了门旁的那处窗前。   眼前的窗,是木窗,只要敲开了她便能出去!   很快她便使力,一下下砸了上去!   虽然废了些力,但总算窗户破开了,她估摸着这边的动静,也很快就会把人引来。   扔下了手上那木头,她感觉身体有些虚脱,本来就冷饿交加,刚刚砸窗又耗费了她太多的力气,现在停下来,她不免感觉有些头晕眼花。   她忍着身上的不适,很快又抬起虚浮的脚步,来到了之前她取暖的那个火堆前,现在柴火已经烧得差不多,只残留了最后的一抹火光。   她拿起最后那根尚还燃烧着的木头,将它扔到了墙边那堆木柴上,火苗渐渐越烧越旺。   等跳窗出去后,难耐的烟味刺鼻,她不免又轻咳了几声,等走远些回身再看,只见眼前火势蔓延,越燃越烈,满目皆是拔高呼啸的烈火,汹涌地破屋而出,翻滚升腾的热浪中,火光冲天,烧得尽是橘红一片……   第11章   一番救火与喧闹,乱成一片,果然不止惊动了温玉,连她的姑父温侯也惊动了。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一个小妾或许无足轻重,只怕就是真被温玉弄死了,温侯他都不会知道,目前她这个身份太低微,要是不折腾点大动静出来,单单只是惊怒温玉,她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她记得温侯是见过白霜的,只要温侯出面,不管怎样,她在温家都会多一层人身保障,就算看在沈璋的面子上,他也不会放任儿子胡来弄死她。   果然,四目相对时,温侯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应该也不清楚温玉当初的行动。   等到灭了火,已经折腾到深夜,好在除了柴房被烧去大半外,其他建筑没有遭受到多大损失。   火灭后温侯并没有直接去休息,而是屏退了众人,单独见了他们俩。   她跟温玉双双跪在地上,面前座上的是一脸惊诧的温侯。   “玉儿啊!她不是沈璋的表妹吗?你说要娶妾,我还以为你真转了性子看上了别家的姑娘,也放心地不去过问你的事,怎么你把她弄进府了啊?原来你一开始就设好了套,就没打算听爹爹的话对白霜放手,对吗?”   温侯越说越愤怒,只觉得眼前的儿子执拗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温玉这孩子一向乖巧孝顺,从小就让他省心,可唯独在女人这事上偏执犯糊涂,可让他真打一顿吧,他又舍不得动手,毕竟他的儿子那么优秀,温玉又从小丧母,就是看在他死去的娘的份上,他也做不到对他狠心。   温玉跪在地上低头冷着脸,没有出声。   “不管怎么样,沈璋现在正得势,又刚得到了安家的兵权,他背后还有皇后撑腰,因为你母亲早亡的缘故,安家造反的事咱家才没有被牵连到,这才过去多久?目前正是避风头的当口,你可不能再因为这事得罪沈璋!”   温侯见他不说话,更是耐不住性子,又与他苦口婆心地谆谆道。   “父亲,你怕沈璋?”   温玉这时又抬了头,目光灼灼地望着他道,“沈璋不过庶民出身,不过得势十年,当年他初露锋芒舅舅便急不可耐地把表姐嫁给他,后来安家的下场你也看到了,就因为沈璋又投靠了皇后,是太子一党,所以爹爹就惧怕他了?但爹爹你要知道,皇后一直无所出,当今太子李灿不过是皇上醉酒后与宫女一夜痴缠所生的,皇后设计弄死了李灿的生母,即便视如己出又将他扶上了太子之位,但李灿尚还年幼,哪怕当今皇帝惧内又生性痴愚,他这太子之位也难以坐稳,沈璋不过是一时小人得志,以后还难说得很,如今一味软弱,只会叫他小瞧了温家借势打压,爹爹难道想让咱们家也沦落到舅舅他们那样的下场吗?”   “正是因为有你舅舅的前车之鉴,所以我们才要隐忍!”温侯一拍桌子,怒目他道,“难道你也想让爹爹学你舅舅?最后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你就满意了?!”   “孩儿不敢,孩儿也不是这个意思。”   温玉忍了胸中一腔怒火,缓缓道。   “哎,你舅舅跟表姐惨死,也不是我想看到的,只不过无力回天,如今又大局已定,咱们温家现在当是避嫌的时候,可不能再被沈璋借着你舅家的事被他推到风口浪尖,沈璋现在向皇上进几句谗言,我应对起来都感觉麻烦!你舅家出了那样的事,咱家也间接地与沈璋结了仇怨,这风口浪尖的关键时候,你还在他大婚之日把他的新娘弄进了府,娶做妾室!”   温侯指着他不禁手指颤了颤,叹息道,“这夺妻之恨,让他知道了他能放过你吗?只怕会连累得整个温府都受他针对,玉儿啊,听爹一句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还是悄悄地把这女人再送回去,以后彻底跟她断了吧,这女人就是个祸害,执意要她你会搭上自己的前途性命的!”   “送回去?怎么送回去?即便她回去了,沈璋就不会与温家为敌了?即便我死不认账,但这女人回去后对沈璋说说今日之事,爹爹觉得,这枕头风当真一点用都没有?”   温玉冷笑一声,轻飘飘几句话倒是让温侯哑口无言。   “最切实的办法,就是直接杀了她灭口。”   他又凉凉道,侧头看了她一眼。   望着他阴沉沉的面色,安乐心底一惊,赶快又正视了座上的温侯,只见连温侯的脸色都冷凝认真了几分!似乎真的也起了杀她灭口的打算!   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以为面见温侯能够得到他的庇护,哪料她白霜的身份才是引发杀身之祸的最大隐患!   此时她是再也沉不住气了,再不开口说话,只怕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我不回去!我……我挚爱温玉,就是打死我也不走!”   她虽然有些吞吐,但声音坚决,抱了旁边温玉的一条胳膊紧紧贴上,要多痴缠就有多痴缠,弄得温玉脸色都有些红了。   “你这女人,赶紧给我起来!”   他压低了嗓音甩了两下愣是没有将她甩开。   柔弱的娇躯此时爆发了超强的黏人力,她像一只无尾熊一样,赖在他胳膊上死活就是不撒手!同时鼻涕眼泪直流,弄脏了他的衣服。   “夫君啊,妾身爱你!你就让妾身留在你的身边伺候你吧,哪怕当牛做马我也甘之如饴!”她泪眼汪汪,声泪俱下,望着他哽咽了一下,又埋脸在他身上擦了擦泪涕。   “咳咳……”   温侯见状尴尬地抬手轻咳几声,装没看见,显然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温玉此时顾不得去看父亲的表情,他素来爱洁,面前女人这番死缠烂打的无赖作风,鼻涕眼泪抹他一身,显然已经让他濒临爆发的边缘。   “再不撒手,小心我真弄死你!”   他凑她耳边咬牙切齿道,脸上一片极力隐忍。   安乐听了他的话,倒是乖乖见好就收,也不敢再继续招惹他,于是抹了抹眼睛,红着小鼻尖从他身上起来,但垂着头还是装作一副啜泣的模样。   “爹爹不必担心,这女人不是白霜,她叫娇娇,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她跟沈璋一点关系都没有,只不过就是与他表妹长得像罢了。”   温玉又沉声道,望着座上的父亲面上沉静,目光很是认真,“人有相似,不是吗?沈璋夺我所爱,小霜离我而去,我又将目光投注到一个与她十分相似的女子身上,纳做妾室,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吧?”   “就像爹爹你一样。”   他目光静如止水,又有了些空洞。   “咳咳……你这孩子,说来说去怎么又说到我身上来了?”温侯脸上又有了几分不自然,他知道温玉是心意已决,便有些不耐地又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既然打算留她,那可要把她藏好,别让沈璋看见她。”   “不然只怕不管真白霜还是假白霜,他都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温侯望着他又认真道,温玉听罢只是面色沉静地点点头。   见他们终于不再想杀她了,她终于松了口气,可是一放心下来,她身子便有些发虚发软,两眼一黑,她又直接晕倒在了温玉怀里。   “喂,喂!”   他略有些担忧地晃了晃她,神情有些不耐。   但她这回是真晕了,自然是趴他身上一动不动。   白霜素来体弱多病,前面折腾了一晚,挨饿受冻,现在又跪了许久,虚耗过度,想来这回她应该不是装的。   温玉唤了她几声后,又冷静想了想,温侯见她昏倒了,不免也生出了几分担忧。   “玉儿?她没事吧?”   “爹爹放心,她只是体弱而已,一时受不住才晕倒了,死不了。”   温玉又看了她一眼,面色淡淡,甚至还又有些冷酷地挑眉道,“真能死了倒也好了,也省得惹出一堆麻烦事,不过这女人命硬得很,看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不还是好好活到现在?”   温侯虽然有些奇怪儿子对她的态度,但他向来不去过问儿子情感方面的私事,只当他情路坎坷,所以难免对她会有些埋怨,于是只是轻声安慰道,“不管怎样,还是先找个大夫好好给她看看吧。”   “既然打算留下她,那便好好养着。”温侯最后又漫不经心道。   温玉想了想她那双酷似安乐的眼睛,心不禁又软了下来。   “嗯。”   他摸了摸她的眉眼,只是淡淡地点头轻应了声。   第12章   将她直接带到了自己的卧房,他去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等出来后,大夫也已经到了。   等大夫给她看过后,确定是感染了风寒,开了药,熬好了之后,他吩咐侍女喂给她喝。   她昏昏沉沉地发着烧,叫也叫不醒,负责给她喂药的那个侍女有些为难。   温玉一个冷眼过去,那侍女心底一惊,最后还是硬生生把药填进了她的嘴里。   但她没有咽下去,又顺着嘴角缓缓流了出来,这下连他的床都弄脏了。   温玉心里火气一下子又蹭蹭蹭往外冒,上前两步从侍女手上夺过了那碗,将她揽进怀里就直接给她灌进了嘴里。   安乐一下子被呛到,咳了两声艰难地把药咽了下去,还没等喘息片刻,又有一勺苦涩的药送入口中。   这回脑袋清醒了些,她尝了尝味道,又有些任性地弯身把药吐到了地上。   “你不喝药想病死吗?想死早点跟我说,我直接掐死你!”   温玉见她吐了药,心里不禁更加气恼,于是恶声恶气道。   “玉儿,药好苦,我不喝。”   安乐被他又提了过来,不禁抬头望着他的脸,因为生病,她有些眼花,仔细看了他片刻后,眼里又含了泪对他委屈道。   她从小就怕苦,平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喝苦药。   温玉在听到她的回话后,心里不禁一惊,顿时恍若隔世。   “你是个什么东西?谁准许你唤我玉儿的!别以为你比我大几岁就能肆无忌惮地喊我玉儿,以后不准你再这么唤我,听到没有,听到了没有!”   瞪着眼睛愣了片刻后,他将药碗往案上重重一放,仿佛刺痛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般,他看起来气急败坏,不禁厉声与她道,同时双手握上了她的肩膀,狠狠地摇。   除了他爹娘,只有安乐才能这么亲昵地唤他玉儿,这个女人算什么东西?怎么能这样漫不经心地唤他玉儿?   “别以为你长着跟她相似的眼睛,你就能取代她的位置,夺走她的一切!在沈璋那儿没你的份,在我这儿你也依旧只是个低贱的妾!”   耳边男人怒声不减,安乐却越发头晕起来,本来就生着病,被他又吼又晃,胃里一阵翻涌,她不禁感觉恶心,伸了脖子就要呕吐。   温玉猝不及防,即便很快松开了她,但她也还是吐了他一身,他赶紧扔开了她起身,看了看自己身上刚换的衣服。   她这一天基本就没怎么吃过东西,所以即便吐得昏天黑地,也不过就是呕了些酸水出来,但即便这样,也足以让温玉恼怒。   “你!给她喂了那碗药,就是捏着鼻子给她灌,也要让她全都喝下去!”   他气急败坏,指了一个侍女命令道,然后又叫人把地上的秽物清理干净,自己心情更是差到了极点,但生**洁的他也还是又去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   一天内被那女人弄脏了两次衣服,再好的脾气也都给磨没了,更何况他对于自己厌恶的人,向来就没有多好的耐性。   等收拾完,他换好衣服后只见那女人已经又昏沉地睡着了,让下人们都退出去,他坐在床边,望着她安静的睡颜不禁冷笑一声。   “呵,倒是挺能睡。”   眼前人依旧睡得无知无觉,如同浑然不知的孩童。   他静静地看着她的眉眼,心里不禁又感觉有些失落。   他知道她不是安乐,可还是忍不住想留住一丝美好,哪怕仅仅只是她的影子。   每每看着她的眉眼,就仿佛她又回来了一样。   想到这儿,他不禁又叹息了一声。   其实当初白霜找上他时,除了顺水推舟想成全自己外,也是因为白霜与安乐很像。   仅仅只是外貌上相像,他也甘之若饴。   但自从她嫁进温府后,这女人仿佛有些改变了,虽然具体的他也说不上来。   难道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吗?   还未及细想,外面闷雷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又起身去看了看外面,只见外面已经落下了急骤的雨。   本来他是打算去书房的,这雨下的倒是够及时。   他又回到床前,看了看她的脸。   也只好将就一晚了。   他又收回了目光,脱了外衣也躺上了床。   ……   “你不是要嫁给沈璋吗?都要走了,怎么照顾小白?”   眼前的男孩眉目温润,但却染了一丝忧郁,漂亮精致的小脸上看起来闷闷不乐,有些惆怅。   “我跟沈璋目前只是订了婚啊,真正的婚礼要等到明年春天呢!”她不禁解释道,撅了撅小嘴也有些不开心,“而且即便不在家了,我也可以将它带去沈家照顾啊?玉儿平时可没有这么小气的,这一回怎么不愿给我?”   “那你别嫁给沈璋啊,这样每天都能来温府看小白了。”小温玉虽然声音温和,但脸上还是有些不快,“把小白送给你,想必小黑也会很伤心的。”   那倒也是,小白小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突然分开了肯定会很舍不得,但她还是很想要只小猫养啊,因为两家离得近,所以她能经常过来看看它们,养不养倒也无所谓,但明年她就要成亲了,嫁进沈府后就不能经常过来逗弄它们了。   “我跟沈璋都订婚了,怎么能不嫁啊?这婚事两家都已经说好了。”她声音有些委屈,伸手又恋恋不舍地摸了摸那白乎乎的软毛。   “你就不能有点主见吗?非得听从舅舅的话嫁给沈璋不可?”   他不禁又怨念地望了她一眼。   “为什么不嫁啊?沈璋他长得很好看啊,我觉得自己挺喜欢他的。”   安乐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讨厌沈璋。   “玉儿你为什么不喜欢沈璋啊?他明明生得很漂亮啊?虽然话少,但也还算和气,谈吐不凡,气质卓然,年纪轻轻地就做到了首辅的位置,我觉得他还蛮顺眼的,爹爹都说我嫁给他一点都不吃亏!”   “他出身平民,明明就配不上你。”温玉眉眼淡淡,只是轻声道,“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他,感觉他肯定不会真心对你好。”   第13章   “不会吧?你想太多了。”她歪头看他,表情更是有些奇怪了,同时又有点生气,“身为我亲爱的表弟,你应该祝福我幸福才对吧?哪能总说沈璋他不好?”   温玉听她维护沈璋,面上不禁有些失落,他没有说话。   安乐见他似乎有些伤心了,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了,反思自己是不是说话重了,于是很知趣地没有再继续雪上加霜反驳他。   沈璋虽然是未来的相公,但论感情,显然她还是跟温玉更深一些,毕竟这么多年的相处也不是盖的。   之前因为她跟沈璋的婚事,两人已经吵过一架了,别看温玉平时温和得就跟没脾气似的,但真发起火来那还真是可怕,就连她应付起来都感觉头痛。   其实她一直都不明白为何他那么反感沈璋,不想让她嫁给他,她觉得若是她的未来夫婿换成旁人,他应该不会那么反对,思来想去,她只能认为他跟沈璋就是天生的不对付。   但这回,她是真不想再跟他为了沈璋吵了,太伤和气。   “阿乐会愿意嫁给他,仅仅只是因为喜欢他好看吗?”   沉默良久,他又轻声开口。   安乐没想过他会问她这个,一时间感觉有些突然。   他的声音太过突兀,不知怎么她心里突然乱糟糟的,于是也就没怎么过脑子,只是下意识地含糊道,“大概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喜欢生得好看的男人。”   她想若是沈璋生得平庸一些,若是没有让她看顺眼,她想她应该会拒绝这门婚事的,不管他爹同意还是不同意。   “那阿乐觉得玉儿好看吗?”   他有些脸红,但也还是认真地看向了她。   “呵呵,没看出来小玉儿你还这么自恋啊?”安乐一下子就被他给逗乐了,调戏般地摸了摸他光滑的小脸,笑嘻嘻道,“好看,当然好看呀,玉儿这样的小美人儿,姐姐我最喜欢了!”   这么羞涩可爱的男孩子,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听她说‘喜欢’,温玉的脸顿时又变得更红了。   “那阿乐觉得是玉儿更好看,还是沈璋更好看?我跟他你更喜欢谁呢?”他又继续执着道。   “额,这个,玉儿是小美人儿,沈璋是大美人儿,美人儿我都爱,啊哈哈!”   她被问得有些尴尬,不禁笑着打哈哈道。   但显然温玉并不满意她这个回答,小脸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   安乐伸手指戳了戳他有些气鼓的小脸,“喂,别不高兴嘛!”   温玉将她的手打掉,脸上更是不开心。   “这么小气。”安乐撇了撇嘴,但也还是耐着性子对他解释道,“你是男孩儿的漂亮,他是男人的俊美,在我看来都很好看,年龄不同,小孩跟大人,怎么比较?你非要跟他比美,感觉很奇怪耶!”   “那……那我长大后要是比沈璋还漂亮,你是不是就能只喜欢我一个了?”   他还是不想放弃,想了想又道。   “干嘛非要漂亮才行?你就算不漂亮,表姐也还是会喜欢你呀,你跟沈璋不同,也没必要非得跟他一较高低。”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一定要跟沈璋比,但也还是安慰他道,“更何况玉儿现在就已经很好看了,我相信等你长大后,一定会比沈璋还好看的。”   这也是实话,现在就已经是小美人儿了,等她表弟长大后,指不定要迷死多少小姑娘!   说来说去,她还是喜欢沈璋,而且也没有正面回答他。   他不禁有些泄气,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从此以后她不再只关注自己,而是被另一个男人吸引了目光,分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一半喜欢,他心里就很不高兴。   好比他的食物,突然被别人咬了一口。   原本只属于他的表姐,就要被另一个男人抢走了,让他心里怎么能不生气,不难过?   更何况那个沈璋,虽然长得一副小白脸的模样,但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他……真的能给阿乐幸福吗?   老实说,他很不放心。   “阿乐能不能先不要嫁人?等过几年我长大了一定会比沈璋还漂亮。”他想了想又突然道,“无论你嫁给谁,玉儿都不能放心,万一他欺负你怎么办?倒不如直接嫁给玉儿,让玉儿来保护你。”   “噗嗤。”她一下子没忍住笑出声来,“等你长大,我不都成老姑娘啦!而且等你长大后,肯定会看上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哪还能想着今天说过的话?到时候能不嫌弃我这个又老又丑的表姐,我都已经谢天谢地了。”   “玉儿不会的!”他严肃了一张小脸,“而且表姐只不过比我大六岁,就算我长大了,表姐也不会变得又老又丑!”   “呵呵,有玉儿的这份关心,表姐我已经很知足了,没有白疼你一场!”   安乐一脸欣慰道,对于小孩子的童言无忌,倒也没怎么放心上,只当他是关心用错了方法。   “你放心吧,沈璋他人不错,肯定不会让我受委屈的。”她又笑眼盈盈与他道,“他要是辜负我,我就离开他,到时候玉儿也长大了,如果还能像现在这样不嫌弃我的话,那表姐我就改嫁给你!”   “真的?”   温玉的眸又染了光彩。   “当然。”   她说得十分轻松,或许也是因为根本就没放心上的缘故,所以她没有丝毫的心理压力。   小孩子忘性大,估计没两天也就忘了今天说过的话了,等他长大后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偶尔回忆起今天与她说过的话,估计会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呵呵,等他长大了,她可要记着好好调笑他几句,估计那时他的表情一定会很有趣。   不过眼前这个纯真可爱的小表弟可真是可爱啊,这么一脸认真地想娶她这个表姐,估计长大后的温玉,就远没有现在的他可爱了。   想他自幼丧母,一直以来也都很黏她,她也是真心地疼爱他,老实说,她也挺舍不得他的。   不过即便嫁人了,也都还住在京城,以后还能再见着面,也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思考间,面前伸过来一只小手。   “要拉勾,你不能忘记今天说的话,以后若是你过得不幸福,我娶你。”   他声音温柔,目光干净纯粹,那么专注,同时又有流光溢彩的美丽,就那么直勾勾地望着她。   “嗯,若是以后我跟沈璋过不下去了,那我就嫁给你。”   她同样对他温声道,脸上有淡淡的微笑,同时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与他勾住了小指。   当拇指上传来他温暖的触感时,她想那一天应该永远也不会到来吧?   正常来说,女子嫁了人便是一生,若无意外,估计也就只会有一个夫婿。   哄小孩子到她这个份上,也是不容易,还拉勾勾,不过小孩嘛,过两天转眼也就忘了,别看现在这么信誓旦旦,等长大了,不以今天发生的事情为耻就已经很不错了。   得到了承诺的温玉现在看起来很高兴,目光柔得如同荡漾的一池春水,顾盼含情,俊美的小脸上更添了一抹温柔。   安乐见他心情豁然开朗,之前的阴郁一扫而空,自然是不能放过如今这个好机会,难得他现在高兴,提什么要求肯定也比平时要更好说话些。   “玉儿啊,你看我很快也要嫁人了,以后咱们就不能常在一起玩儿了,表姐我想你了怎么办呀?不如你就把小白送给我吧,你一只我一只,都有小猫养,多好啊?哪天我想你了,就多给小猫喂条鱼吃,保证把它喂得白白胖胖的,比在你这儿吃的伙食还好!”   她还又特意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摸着小白猫光滑雪亮的皮毛,模样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玉儿你就把小白送给我吧?我是真舍不得你们,留个念想也好呀,以后每每看到小白,我就能想起你这个乖巧可爱的表弟了。”   “嗯,那好吧。”他眉目如画,一脸温润,“但你可要好好照顾它。”   显然安乐的话也十分令他心动,不管怎样,有个念想总是好的,虽然他不能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但有小白陪着她度过以后的日子,也是好的。   “真的,玉儿你同意把小白送给我养了?”   闻言安乐很开心,眸里立刻又洋溢了璀璨的神采。   温玉最喜欢她开心的样子了,她一笑,仿佛整个世界都随着灿烂起来。   她就像耀眼的太阳,照亮阴霾,带给他温暖。   “嗯。”   他目光缱绻温柔,望着她明媚的笑容,心里感觉很满足。   “玉儿,你真好!表姐我爱死你了!”   安乐一时高兴得忘乎所以,倾身朝他的额头吧嗒亲了一口,落下了响亮的一吻。   “阿乐……”   他的脸上很快又染了一抹绯红,连耳根都羞红了,明明如此纯情,但眼波流转间,显露出的那丝风流却浑然天成。   突然,面前一脸温柔乖巧的少年缓缓消失,模糊间,一张更成熟的面孔渐渐变得清晰。   眼前的人明明那么熟悉,但却又是那般让人感觉陌生,他的眸那么冷冽阴鸷,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不由得害怕,想逃,可还没迈出一步,温玉便猛然掐上了她的脖颈。   她从梦中惊醒,睁眼时额上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第14章   内心久久无法平静,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她微张了口,用了好久才缓过劲来。   刚才的梦太诡异了,她怎么就做那种梦呢?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果然这两天,她被温玉实实在在地刺激到了。   对了,她这又是在哪?   望着床顶发了会呆,她才渐渐凝聚思绪,这时才发觉腰间被人收紧,低眉入眼漆黑的发顶,温玉正埋首在她的怀里。   眼前这一幕多么熟悉,曾几何时,幼小的姐弟俩一起在同一张榻上依偎取暖,互相扶持。   可是现在,她再看到这熟悉的场景,心里只有厌恶,恶心。   他安静的睡脸就像天真的孩子,长长的睫毛低垂,投下了一片阴影,双眉微蹙,似乎睡得也不是**稳。   眉目如画,肤白胜雪,他安静中的睡脸看起来还有一抹娇美,惹人怜惜。   可是脑海中再想想他对她干的那些无情的事,她心里仅剩的那抹怜爱,也消失得荡然无存。   强忍住心中的怨气,她才没有因为一时的气愤而将他一脚踹到床下,伸手小心翼翼地想要拿开他的胳膊,可是还未触及到他的手,外面又响起来一声闷雷。   安乐顿时一愣,手停在半空中迟迟未能落下,就在这时,怀里的温玉打了个哆嗦,将她的腰抱得更紧,同时脑袋更是往她的怀里又钻了钻。   温玉从小怕打雷,这副若不经风的雏鸟姿态倒是一点也没变。   还是那么胆小,估计现在比小时候,更害怕被天打雷劈吧?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安乐不禁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不过因为被他抱得太紧,她脱身不得,倒是也没有勉强挣脱他的钳制。   万一再惊醒了他,那可就太不划算了,谁知道他醒来后会不会又对她莫名其妙地发疯?   不过他在她腰间的手收得太紧,箍得她有几分难受,她不由地又动了动身子,总算是感觉好受了些。   外面依旧雨水连连,雷声不绝,她又昏昏沉沉地睡去,白日里还闹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如今就这样相拥而眠,同床异梦。   第二天早上,她是直接被摔醒的。   迷糊间她感觉身上一片疼,骨头仿佛都要散了架。   睁眼一看,她已经滚落到了床榻下。   她睡觉向来老实规整,当然不可能是自己滚下来的,唯一的解释就是被人一脚踹了下来,而那罪魁祸首,正是如今床上坐着的某人。   她心里委屈得不行,身上疼痛尤在,自从穿到白霜这身体后,她就总是在痛,望着床上高高在上的那张脸,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喂,你太过分了!”   她不由气愤道,觉得温玉这家伙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尤其现在的她还是个弱女子,他还总是对她狠下毒手。   “谁……谁叫你在我床上的!”   他不耐烦道,声音有些吞吐,脸上略有一抹慌乱,连耳根都可疑地红了起来。   “我怎么知道自己为何在你的床上?我又不是自己主动爬上你的床榻的!”   她饱含怒气的回复让他无言辩驳,只是脸上越发不好看了。   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自己很快地穿好了衣服,便踏步离去,不再管她。   “神经病!”   她回头朝他离去的身影不由得怒声一句,然后又在地上委屈了好一会儿,这才起身穿好了外衣。   他也不知道去了哪儿,但她在屋子里也不敢乱动,进府第一天就被关进了柴房,如今柴房也被她一把火给烧了,她也不知道该回哪儿,温玉并没有给她安排院子住。   只能先待在他的房里等他回来,可是昨天她就没怎么吃过东西,眼下肚子实在是饿得不行。   心里迷茫,肚子空空,未来的人生似乎也没什么着落,她感觉有些惶恐,那是对未知的恐惧。   又等了一会儿,直到饿得头晕眼花,她才本能地踏出了第一步,打算出去找点吃的。   她自小就熟悉温府,去厨房也不需要问路,脸算什么,失去尊严又怎样?饿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连仅有的那丝希望都会失去,温玉估计是不会管她的死活的,但哪怕没有一个人在意她的生死,她也不能把自己饿死。   没人给她饭吃,那她就自己去找,去讨。   咬牙去到门前,还没踏出房门,外面便进来了几个侍女,同时手上端着吃的。   她寻着味儿直接落座到桌前,此时也顾不得仪态涵养,伸手就拿了一根鸡腿啃了起来。   那几个小丫鬟望望她狼吞虎咽的模样,左右看了看,便都不由地噗嗤笑出声来。   “姨娘慢些儿吃,不要噎着了。”   为首的那个年纪看着大些的丫头,微微弯身对她微笑道,脸上看着很亲和。   “嗯。”   她只是抽空抬眼看了她一下,便又马上专心投入到食物上。   但许久未曾进食,她娇弱的胃可受不了太过油腻的食物,还没吃个痛快,她便觉胃里一阵翻涌,忍不住反胃想吐。   她不由得抬手掩唇干呕了几声,努力忍住没有吐出来。   “姨娘快先喝口汤吧,一开始就大鱼大肉,对肠胃可不好。”   那个先前与她说话的侍女,此时又关怀道。   安乐连连点了几下头,很快便又抓了碗喝了几口清汤,胃总算是好受了些。   “婢子名唤春桃,以后姨娘在温府便由婢子负责照料了。”   很快她又听到那个**桃的侍女恭顺的说话声,便抬眼警惕问道,“是玉世子派你到我身边的?”   春桃但笑不语,答案不言而喻。   她也不再说话,除了他还能有谁?她也是饿糊涂了,估计这饭食,也是他叫人送来的吧?   对于他的恩典,安乐心里说不上是好受,反而还有隐隐的沉郁。   “我知道了。”   她淡淡道,很快又低头吃了起来,也不再理会旁人。   不管心里再憋闷,再压抑,饭还是要吃的,难得人家还有心,还不想饿死她。   既然有活路,那就要好好活着,而且还要活得比以前更好。   温玉悄悄来到门外,向里面看去。   他只是淡淡望着她低头吃饭的背影,静静地看。   立身在安乐身前的春桃很快便看到了门口处的世子殿下,只见他一个眼神向她扫去,春桃便知晓了他的意思,马上又垂首低眉,只当什么都没发觉。   其他几个侍女也如春桃一样,只是静静垂首静立一旁,唯有安乐只顾用餐,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在安静看她。   第15章   倒是一点都不防备,他怎么就没在饭里下毒毒死她呢?   看了一会儿后,那女人依旧毫无察觉他的存在,他不由阴暗地想着。   沉静片刻,他这才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开。   安乐用完了早饭,才由春桃领着去了一处侧院。   站在院外,头上的匾额写了大大的‘葵园’两字,字体端雅大气,龙章凤姿。   “这牌匾上的‘葵园’二字,还是世子殿下当年亲自写下的呢。”   身旁的春桃见她感兴趣,又微笑着对她解释道。   “以后这葵园,就是姨娘你的住所了。”   她淡淡地扫了眼屋院,然后对春桃点了点头。   位置虽然偏了些,但也还算是一处安静的地方,温玉将她安置在这儿倒也还算不错,日子过得能更清净些。   只是……葵园。   她的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   “奴婢虽然不清楚世子殿下与姨娘的种种恩怨纠葛,但世子他一直都没有立正妃,身边连个侧妃也没有,除了姨娘外,奴婢进府这些年来,倒也没见过世子殿下对哪个女人如此上心过。”   春桃看了她一眼,又若有所思道,“世子殿下虽然不近女色,但……姨娘你在他那儿也是比较特殊的吧?这屋院虽然偏了些,但环境幽宁,也是一处不错的住所,世子他对您还是有心的。”   “嗯,这些我都明白。”安乐点点头,对她笑了笑又冷静道,“谢谢你了,春桃,难得你能这么有心,会如此关心我。”   一个侍妾,确实是没什么让人上心的地方,她现在也没有给人什么好处的能力。   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愿这个春桃只是随口关心她,而不是真的别有目的。   春桃见她脸色谨慎,不肯与她交心,倒也不气恼,只是轻轻笑了笑,最后又缓缓道,“功夫不负有心人,世子殿下是个内心很寂寞的人,难得他对你还有情意,想来只要姨娘真心待他,他是必然不会辜负你的。”   “额,呵呵,但愿如此吧。”   她一时有些哑然,只是讪笑道。   春桃的话用在她与温玉身上,真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春桃还有些杂事需要做,需要离开会儿,以后我会留在姨娘这儿贴身伺候。”   春桃没去过多在意她的情绪,最后又弯身施了个礼,本分道,“奴婢去去就来,姨娘这两天也辛苦了,屋内都打扫干净了,摆设俱全,您可以先回屋躺躺,去休息一会儿。”   “嗯,那你去吧,我自个儿先四下看看,然后再去休息。”   她点点头,心想春桃应该是去温玉那儿回话吧?她自然是没有拦着她的道理。   春桃微微一笑,转身便离开了。   在她走后,安乐又在院子里四处转了转,发现后院有一块空地围了栅栏,里面种了一片向阳而生的葵花,朝气满满。   难怪这偏院叫‘葵园’。   安乐暗自想着,回忆往昔她怎么没发现温玉喜欢葵花?印象中,她倒是知道他挚爱昙花,她还记得幼时,还和他在中秋时一起偷溜去热闹的街市上观景赏月,猜灯谜,买花灯。   最后的最后,温玉执意要与她去赏昙花,当时她拗不过他,即便困得哈欠连连,也还是陪他一起去看了。   那一看,便是看了一晚,熬了一晚没睡,直到两人相拥到清晨,家里的人才急匆匆寻到了他们。   静静收回了思绪,心里不知为何又变得很是烦躁,往昔那些美好的记忆,如今细细一想,仿佛全都变了意味。   像是背叛,像是谎言,总之让她本能地抗拒,感觉难以接受。   从小一直当弟弟疼爱的孩子长大后居然对她说喜欢自己,这本身就已经足够让她吃惊了,所造成的心理冲击完全不亚于当年沈璋杀她时的感受。   只不过当年对沈璋,她是感觉恐惧,对温玉……则是五味杂全,甚至本能感觉有一丝恶心。   他怎么能对她有亲情以外的情感呢?一直以来,她都把他当弟弟看待。   这让她怎么接受得了?   心里叹了口气,她目光静静,又离开了面前那大片的葵花。   最后回到房里,躺在床上是怎么睡也没能睡着。   等到迷迷糊糊睡着时,已经临近日落,晚上她被人轻轻叫醒。   睁眼看是春桃,只见她笑眼盈盈,看见她醒了,只高兴道,“姨娘睡了许久,该起来吃点东西了。”   她看了看外面夜色,月光明亮,这才起身道,“都这个时候了啊?”   “是啊,天都黑了呢,不过倒也不算太晚,刚好是用晚膳的时间。”春桃一边扶着她起来去到了餐桌前,一边又缓缓道,“不过姨娘睡了一觉正好,世子殿下叫您去他房里呢,养足了精神,也好精力充沛地侍奉世子殿下。”   安乐刚刚落座,手上刚拿起的一双筷子,随着春桃话落又重重地落回了桌上,弄出了刺耳的声响。   “你说什么?温玉叫我去他房里?”她顿时睁大了眼睛,呐呐道,“侍……侍奉?”   她并非不经人事的小姑娘,大晚上叫她过去还能侍奉啥事情?!   “呵呵。”春桃掩唇一笑,意味深长道,“奴婢先祝贺姨娘了,世子殿下只说让姨娘过去,至于如何侍奉……嗯,奴婢也不清楚呢。”   这很明显就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吧!   “哎。”   她顿时又惆怅地叹息一声,望着眼下那满桌子丰盛的饭菜,都没啥胃口吃了。   她是真不想过去,现在就想当乌龟缩在这偏院里。   “世子他挂念你,姨娘心里不开心吗?”   春桃见她脸色不对劲,不禁又关怀道。   “没有。”   她抬脸对她扯出一个敷衍得不能再敷衍的笑容,估计笑得比哭还难看。   “不管怎样,姨娘你要想开些,而且世子殿下叫您过去,您也不能不去啊?”春桃又有些小心地望着她道,“不然奴婢也不好交差。”   自从来到这温府,也就身边的春桃能关心一下她,她自然是不能连累旁人为她受苦。   她现在的躯壳是白霜,是温玉最讨厌的人之一,就算他真有玷污她的心思,好好与他说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也不至于会饥渴得非得对她下手不可吧?   哎,还是走一趟吧,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嗯,你放心,我会过去的。”   她有气无力道,面上一点也不开心。   “嗯,那便好。”   春桃点点头,这才放心下来,脸上又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安乐神色未动,脸上有些悲伤的落寞。   见她迟迟不动筷,春桃又安慰她道,“姨娘您还是再吃些东西吧?不然待会儿,奴婢怕您会吃不消。”   安乐闻言便又有些气恼地看向了她,脸上慢慢染了一片绯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亦或是两者皆有。   春桃很快便发觉到自己失言了,顿时尴尬地笑笑,“是奴婢失言了,奴婢只是怕您不吃饱肚子待会儿会饿,所以姨娘还是再多吃点吧?毕竟夜还很长,世子他又是这个时候叫您过去。”   “我只是现在没什么胃口。”   安乐撇了撇嘴,低头又看了看那些饭菜,有些别扭道,之后许久没听到春桃再说话,她又抬眼向她看去,只见她有些可怜地望着她,目光楚楚得如同受到惊吓的小鹿,一副委屈样。   “我……我又没说我不吃,我吃还不行吗?你这般看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了。”   她瞧着她又弱弱道,伸手又拿起了筷子,动嘴吃了起来。   春桃脸上顿时又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仿佛奸计得逞了般。   不知怎么,她感觉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间跳进了坑里。   咽下一口菜后,她不禁又努了努嘴,心里顿时感觉更不自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叶薇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磨蹭了许久,她才被春桃推搡着出了门。   等到去了温玉的寝室,身边同来的春桃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回头往正面一看,只见温玉正望着她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心里不禁有些发毛。   她现在一见他笑就会不由自主地感觉到害怕,都要留下心理阴影了。   温玉喜怒无常,可不再是小时候那个性子软绵绵的小白羊,面对眼前这头披着羊皮的狼,她可要打起精神,好好应对才行。   “呵呵,娇娇见过世子殿下。”   她皮笑肉不笑地弯身对他恭敬行礼,脸上带了几分谄媚。   “哦?你倒是适应得够快,这么快就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新身份吗?”   他轻哦一声,故意摆出一副惊讶的模样,但目光却是冰冷得很。   “哎,一回生二回熟嘛。”   她垂着头小声嘟囔道,心想论适应性现在应该没人比她还要强悍了。   “嗯?”   他坐在床沿边,目光狐疑地看着她。   “我在胡言乱语,世子殿下不必在意我。”   她又抬脸对他露出了一个极其温柔的微笑,使人如沐春风。   “你的性子……倒是改变了不少。”他又望着她声音刻薄道,一脸的阴阳怪气。   “以前那么小鸟依人,难道都是装出来的?”   安乐见他一副话里有话的模样,心里不由得又有些厌恶,脸上的笑容更是有些绷不住了。   温玉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眸光一冷,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过来。”   他剑眉星眸,声音冷酷,脸上阴霾得如同笼了一层寒冰,还没靠近,便让她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阵阵寒意,不由得更加望而却步。   她警惕地望着他,愣是没有迈出一步。   “你不过来,难道是更希望本世子过去?”   他冷笑一声,面上露出了些许嘲讽,安乐顿时心一横,大步向他走了过去,可还未走近,他便长臂一伸抓住了她的胳膊,轻轻一扯便将她圈进了怀里。   “世子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她动了几下挣脱不得,只见他目光深邃地望着她,一脸的深不可测,不可窥探。   安乐被他的眼神盯得更是有些乱了方寸,因为着急脸上都有些红扑起来。   “世子殿下您快放开我!”   她不禁有些羞赧道,侧了脸不敢去正视他灼灼的目光。   “你叫我世子殿下?”他眸光锐利道,“你以前可从来都不叫我世子。”   她心里不禁越加怦怦直跳,生怕他再怀疑到自己的身份,所以即便面上羞红,却也还是又苦着脸难堪地轻声与他道,“殿下,你快放开我吧,你抱得我好紧,都快喘不过气了!”   在他身上如坐针毡,好生别扭,她简直快要难受得哭了。   “呵呵,呵呵呵……”   他见她如此窘迫的模样,倒是又突然开心地笑了。   真是个神经病,阴晴不定。   他高兴了,她心里可就不痛快了,忍不住又对他翻了个白眼。   就知道吓唬人。   她有些不满地撅了撅嘴,脸颊微微气鼓。   温玉见她那闹别扭的小模样,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戳一戳她饱满的小脸,事实上,他也确实就那么做了。   不仅戳了她鼓胀的小脸,还又顺便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儿。   虽然他收了力道,倒也没有让她感觉有多痛,但对于他动手动脚的戏耍,她也还是又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你是我的小妾,我要对你做什么,还需要你的同意吗?”他又冷淡道,“你觉得你有资格与我平等说话?”   “娇娇不敢。”   她憋闷道,低了头敢怒不敢言,昏暗的脸上满是不高兴。   小妾没人权,尤其做了温玉的小妾,受到压迫也只能把苦水往肚里咽。   “谅你也不敢。”见她低眉顺眼的模样,他不禁又满面嫌恶道。   话虽如此,手上倒是也适度地松了些,不再圈得她那么紧。   “低着头做什么?我又没打你。”   见她又变得恹恹的样子,他心里反倒没之前那般舒畅了,于是又对她恶声恶气道,“抬起头来看着我!别一副我虐待你的衰样儿!”   又是关柴房,又是冻她饿她恐吓她,这还不算是虐待?   她又小媳妇般红着眼圈儿抬眼望他,心里简直委屈得不行。   温玉看着她红彤彤,水汪汪的大眼睛,虽然楚楚可怜,与那个人一点都不像,但他也还是在一瞬间为此失了神。   印象中的那人,总是笑眼盈盈,像朝气的向日葵。   “笑!”   他突然又冷了眸,对她命令道。   “啊?”   对于他突然的态度转变,她显然还没怎么反应过来。   “给我笑,别让我再重复第三遍!”   他又冷声道,面容逐渐阴鸷。   安乐只好又乖乖对他扯出一个笑模样,因为害怕,估计笑得比哭还难看。   显然她的笑容没有达到他心目中的理想标准,更无法令他心满意足。   “不是这种笑,再笑一遍!”   他摇摇头,有些不耐地阴沉道。   于是她又努力地对他重新笑了一次。   “不对,这样也不对!”   他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   来来回回又对他笑了好多遍,最后她感觉自己的脸都酸了,可还是不能让他满意。   “世子殿下,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您就放过我吧!”   她已经近乎崩溃,简直欲哭无泪!   小时候她怎么就没发现,温玉居然会是这种嗜好奇葩的变态呢?   早知道他这幅德行的话,她绝对会离他远一点,才不会去主动招惹他对他好呢!   “你叫我什么?不许你再叫我世子殿下!”   也不知道他又哪根神经没搭对,居然又越发生气了。   可她……她不唤他世子殿下还能怎么称呼他?她都已经对他这么恭敬有加了,还会被他针对厌恶,再不谨慎又对他叫错了什么,天知道他还会想出什么变态的方法来折磨她!   “那,那我要叫你什么啊?”她简直无语透顶,心底烦闷地又想了想猜测道,“阿玉?”   她记得以前白霜就是这么唤他的,自己用了这个身体后,跟他第一次见面时也是这么称呼他的。   “你昨晚上不是挺肆无忌惮吗?当时怎么叫我的还记得吗?”   他又盯着她瞧了片刻,阴阳怪气道。   “我……我错了。”   她飞快地回忆了一下昨晚的情景,这才如梦惊醒,顿时就如同看到了猫的老鼠,直接投降求饶。   “世子殿下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   她这才恍悟原来这家伙还在记着昨晚的仇呢!她记得当时她还吐了他一身。   现在回想起来,她真恨不得抽自己的嘴!   “不是说了别叫我世子了吗?”他闻言又皱了眉头,见她一副怯怯的兔子模样,不由得又敛了薄怒,压低了嗓音对她缓缓道,“昨晚你是怎么唤我的?叫我一声玉儿。”   声音听着轻柔,竟然还带了一**哄的意味!   “不……妾,妾不敢!”   她瞪大了眼睛,更是受到了惊吓,直接就开口回绝了他。   他微眯了双眸,目光锋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这才又冷笑一声,“昨晚上你不是挺大胆的吗?这么快就装不下去了?”   原来他以为自己昨天的表现是装出来的?其实她是因为生病了太难受才会一时忘记了伪装。   不过这样也好,总比让他由此察觉到自己的真实身份要好得多。   可还没等她松一口气,温玉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说,你刻意装作她的性情,到底图谋着什么?”   他又厉声道,目光冷峻,同时手上用力,抓痛了她的手腕。   第17章   “冤枉啊,妾哪有什么图谋?要说真图谋着什么,那也不过是为了得到世子殿下您的宠爱啊!”   安乐简直百口莫辩,被他硬生生攥住手腕,疼得都快要哭了。   “殿下您先松松手,妾的手快要断了!”   她哭丧着脸,红着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道。   温玉探究般地看了她的眼睛片刻,这才轻蔑地冷哼一声,模样似笑非笑。   他只是稍稍松了手上的力度,并没有彻底地放开她。   安乐见他始终不愿放过自己,心里不禁更加提心吊胆,手腕上的痛虽然渐渐消失,但心理上的压力却变得更大了。   她小心翼翼地观望着他的脸色,目光十分警惕。   果然,他又饶有兴趣地捏了捏她的手指,一边新奇地玩着她的手指头,他轻柔地嗓音又缓缓飘出,“难得你对本世子这么上心,原来一直以来我都看错了你。”   “这么一双漂亮的手,不知道伺候起人来是什么滋味,既然你那么爱慕我,接下来可要好好表现。”他阴恻恻地冲她笑了笑,简直就像个笑里藏刀的魔鬼!   “本世子今天就给你一次好好表现的机会,你可要好好取悦我。”   手……伺候……取悦。   这家伙又想怎么玩?满脑子不正经的思想!   她这回是真的怕了,瞧着他阴邪地笑,脑袋飞快地想象了一遍用手伺候取悦他的过程,不禁胃里一阵反胃,想吐!   伴随着身体本能的恶心,她心底的恐惧也越来越深,于是望着他害怕地摇了摇头,同时手上用力扯动着想要逃出他的掌控。   “殿下您不是……不是最喜欢安乐吗?怎么能让别的女人侍候你?你这样会对不起她啊!所以殿下您还是快些放开我吧!”   她一边用力从他手心里扯着自己的手,一边对他畏惧地大叫道,可是他见她想逃走,手上更是加大了力气,她费了一番体力,可最终还是逃脱不了他的钳制。   越是逃不开,她心里便越感到害怕,即便是垂死挣扎,她的反抗也越来越强烈,更是不停地扭动着身子想要远离他,即便是温玉胸有成竹,他也没料到她的反应居然这么大,对于制服她,一瞬间居然也感觉到有些吃力。   “你乱动什么?我不过是想让你为我弹首曲子,怎么就对不起安乐了?”他也被她的不顺从磨光了耐性,一面用力搂抱住她的细腰,一边气急败坏道,“你这反应可太大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杀猪呢!”   额?   安乐听完他的话顿时一愣,原来他说的用手伺候是想让她为他谈曲儿听?   她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升起了一股怨念,于是便苦着脸扁了扁嘴埋怨道,“殿下啊,您以后说话能不能说得明白些啊,不过弹个曲儿,又是手,又是伺候又是取悦,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好不好!”   “呵,明明是你思想太龌龊,所以才会听出了别的意味。”他冷笑一声,目光鄙视地看着她,十分得不以为然。   “明明是你的话太暧昧。”她不禁委屈道,“总之刚才可真是吓死我了。”   “你这女人还真是奇怪,之前是谁在说,想要得到本世子的宠爱?这会儿却又吓到你了?”   温玉看着她不禁一脸的奇怪,“虽然刚才是一场误会,但你表现得这般自相矛盾,真的是太可疑了。”   安乐听罢顿时便低下了头,老老实实在他身上坐着,不敢再轻言多说半句。   真是言多必失啊,都是她太笨了,连装都装不好!   他……他不会真的怀疑她了吧?   她这会儿心里真是懊恼得不行,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不说话?呵,既然你不愿对我解释,那你也就别怪我始终不信任你了。”   他见她有所保留,虽然没有强行逼问,但也还是又伸手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与他对视。   “不管你心里打着什么算盘,我劝你还是掂量着点,在这温家若是安分守己也就罢了,若是真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让我抓到了。”   他对她阴沉一笑,“打断腿。”   他阴恻恻的声音飘进耳朵里,不禁让她打了个冷颤。   “我……我肯定会老实本分的,绝对不会做坏事!”   她吓得有些结巴道,但声音却是信誓旦旦。   温玉细细观察着她脸上的每一丝情绪,发现除了畏惧,谨慎外,她的眼眸却出奇得干净。   虽然眼睛红红的,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但那么纯净透明的眼眸,似曾相识。   心里难免又心生爱怜,但却并不是因为她的柔弱与楚楚可怜。   “看在她的份上,我就姑且信你这一次吧。”   他脸上有些不耐,不免又冷冷道,“但你以后最好识相些,别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不然的话……”   “我知道的,打断腿嘛!”   她抢先一步替他说完,同时脸上又委屈,又埋怨地看了他一眼。   他脸上虽然还有一丝不悦,但也还是就此放过了她,低头又望了眼她的玉手,“记得以前听你弹过琵琶。”   “会弹箜篌吗?”   他又抬头看向她,见她还有些呆愣,又用眼神给她指了指房内的一角,那墙角处正摆放着一把凤首箜篌。   她吸了吸鼻子,点头轻声道,“会。”   箜篌是温玉最喜爱的乐器,记得以前她来温府与他相处时也弹奏过几次,当然琴艺肯定是差了些,肯定没有他这个行家弹得好。   “不过,八成也许会弹得不好听。”   她又小声地对他补充道,目光看起来小心翼翼。   她怕他再瞧不上她的琴艺,万一再惹恼他了……所以还是提前对他说明白最好。   “没事,你只要会弹就行。”他只是淡淡道,松了她的手又叫她起身,“去吧。”   反正是你非要叫我弹的,可不是我故意想要献丑。   这么开解着自己,她又缓缓磨蹭到琴旁落了座。   真正细看眼前那把凤首箜篌时她才发现,琴的顶部镶嵌了一颗大大的明亮珍珠。   她不禁感觉有些眼熟,这颗珍珠不是……不是她当年送给他的生辰礼物吗?   还未等她多做思考,温玉便又开口道,“会弹的曲子多吗?”   “额,还好,只要不是太生僻的曲子,差不多都会一点吧?”她回过神来回答道。   她虽然性子野点,但怎么说都还是一个正儿八经的贵族女,虽然出身将门,但琴棋书画可是一样都没有落下。   虽然不一定弹得有多好,但这点信心,她还是有的。   “……会弹《鲛珠曲》吗?”   因为离得远,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色看起来显得有几分落寞。   她还以为他会让她弹奏《凤求凰》之类的曲子,但没想到他会让她弹这首。   《鲛珠曲》曲风婉转哀伤,犹如鲛人泣泪,让人听之悲悯,神伤,准确来说,她想除了多愁善感的小姑娘外,应该没有几个大男人会喜欢听这种曲子。   她在还没认识沈璋之前,恰好就经历过那段敏感矫情的思春期,当时她从一本古籍上对鲛人的故事产生了兴趣,什么鲛人性纯情比金坚啊,鲛人痛失所爱泣泪成珠啊,当年傻乎乎的自己,做梦都想拥有一块水火不侵的鲛纱,但神话故事就是神话故事,随着年岁渐大了,她也不再去做那些哄骗人的美梦了。   温玉小时候对于她对鲛人的向往还有些嗤之以鼻,更别提喜欢有关鲛人的什么东西了,记忆中,她也不曾见他弹奏过《鲛珠曲》。   原来这货长大后不光是性情变了,连喜好都还朝反方向发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朝为行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到底会不会?”   见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看自己,他又皱了皱眉头道。   “额,会,不过或许会不熟练。”   《鲛珠曲》她也只是在少时心血来潮才疯狂地喜欢过,但过了那段时间的迷恋,她基本也就没怎么再弹过了,嫁给沈璋后更是没有再碰过。   除了自己长大了不再喜欢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外,也因为这曲子实在是太过悲伤,随着年龄越大,她便越来越不喜太悲伤的事物,不管是曲子,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这么长时间不弹了,除了脑海中渐渐回忆起的曲调外,她心里还真有些没底。   但愿待会儿不会在温玉面前出丑,她可不想再被他耻笑。   “没关系,你弹就是了。”他只是又沉稳道,“你会,倒省得我再教你了。”   “嗯。”   她点点头,又正视了面前那把琴,伸手摸了摸琴身。   吸了一口气,她渐渐回想着曲调,然后摆正姿势,伸手轻轻抚弄起琴弦来。   但刚开始弹曲就有些破音。   她不禁又停了下来,心有余悸地去看温玉的脸。   只见他脸上似笑非笑,但看神情倒是没有生气,反而还显得有几分愉悦。   “倒还真的是不熟练。”   他嘲讽意味浓郁,轻柔的嗓音带了几分沙哑,略有些魅惑。   “呵呵,毕竟我好久都没有弹过这曲子了,只是少时心血来潮练习过。”   温玉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逝去,让人看不透情绪。   “世子殿下?”   她见他又莫名其妙地冷着脸发呆,跟个小神经病似的,不由得轻声开口唤了他一声。   她……不会又无意识地说错话了吧?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又有些紧张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温玉时她总会自然而然地说实话,难道是因为跟他太熟了,所以才会下意识地不想去欺骗他?   “没什么,你继续弹吧。”   沉静片刻,他又冷淡着脸缓缓道。   “我不说停,不许再突然断了琴音。”   声音冷漠,带了几分不近人情,她扁了扁嘴,又委屈地哦了一声。   这个冷酷无情的小变态。   她忍不住又在心里鄙视了他一遍,但对于他的强势,也还是默默地接受了。   毕竟她反抗不了他,而且还要利用他为自己复仇呢。   所以她可不能为了这种小事情得罪他。   伸手又缓缓弹奏起来,慢慢地,她也渐渐找到了感觉,身心投入。   空灵缥缈的箜篌音,也渐渐进入佳境,不似之前的不伦不类。   悦耳的琴音顿时充盈了整间屋子,温玉斜靠在榻上支着下巴,静静地听。   他不再出声,昏暗中他的脸色平静,看不出情绪,唯有一双深邃的眸似幽静的海,虽然美丽,但却隐隐有丝孤寂。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她弹奏,目光渐渐变得温柔,迷恋。   在她身上,他仿佛又看到了过去的时光,那个人的身影。   她跟安乐真的很像,就连抚琴时的神态,动作,那一丝认真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如果她没有长着跟安乐完全不同的一张脸,他几乎都要相信她又活过来了。   可是他又深深的明白,眼前这个女人,只不过是他努力留住的她的一丝幻影。   就是因为清醒,才会感到痛苦,然而他却还是无法自拔,仅仅只是沉浸在幻梦中,他也甘之若饴。   迷恋,沉沦,清醒,痛苦……   不停反复,他像是中了魔咒般,陷入了这既甜蜜又痛苦的轮回中,虽然入魔,但却依然不悔。   双目渐渐变得狭长,他微眯了眸,目光有些迷离,从而面前的妙影看起来更加如梦似幻。   虽然虚幻,但她却是如此得美丽。   如果眼前的是一场梦,那他情愿留在梦中,永远都不要再醒来……   夜深人静,琴音婉转。   如同一位坐在礁石上远望岸边的鲛人,在思念,等待着自己的妻子回到身边。   虽然美丽,但却凄凉。   大半夜的,弹奏着这么婉转悲伤的曲子,估计若是把这空灵的箜篌音换成唢呐吹奏,应该会吓醒不少人。   指不定大家都以为温家闹鬼了。   弹得时间长了,她不禁有些郁闷地想着,注意力也不再集中在弹琴上。   也不知道这温玉到底是怎么想的,大晚上把她叫来,啥都不干,就让她给他弹曲,还是如此悲戚的《鲛珠曲》。   这嗜好可真够独特的,不过她感觉这样很扰民,该睡觉的时间听曲儿,如果他不是温家的小侯爷,估计早就让人毒打一顿了。   娇生惯养的生活环境,居然把他养成了这病态的德行,可见人生太顺了,也不一定就是好。   他不说停,她也就一直弹着,直到现在弹得都厌了,累了。   虽然很庆幸他没有对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但这弹曲弹到大半夜,也不是什么舒服的差事啊!   她弹得手指都痛了。   抬眼再朝那边的人一瞧,得,人家听着小曲儿居然还惬意地睡着了!   只见他侧歪着身子靠在枕上,单手支额,嘴角还有一抹淡淡的微笑,睡得很是安稳!   听着这种悲伤的曲子居然还能睡着,还能睡得这么香甜安稳,真是个狠人,她服了!   不过她可没有温玉的天赋异禀,异于常人,她现在是真的累了,好想闭上眼睛睡一觉。   她也确实是这么做了,凭什么他在那舒服地睡,而她却要弹琴弹到手指痛还不能休息?   真是太不公平了!   她感觉有些生气,心里也越发得不平起来了,于是很快便断了琴音,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反正他都已经睡着了,自己休息一会儿也没关系吧?   抱着这种侥幸心理,她便趴在箜篌上,心安理得地睡着了。   一时间满室寂静,唯有暗香浮动,飘入那悠远的思绪中……   眼前的少女脚腕上戴着可爱的铃铛,随着欢快的脚步,一路上银铃声不绝。   整个花园里,都染了活泼的气息。   温玉坐在八角亭下,静静地等待着,随着那远处的铃声缓缓响起,慢慢地越来越近,他的唇角不自觉便扬了一抹舒心的笑。   往那边一看,果然已经能看到她醒目的身影,一身如火般的红衣格外耀眼,美丽。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起身离开了八角亭,直接去到路旁等她过来。   第19章   安乐走近他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等很久了吗?不是跟你说了等我过来找你,其实你不用提前在这花园等我的。”   “没关系,反正我今天也没什么事做。”   他只是抬头对她温和一笑,脸上很是温润。   “看,这是我送给你的生辰礼物!”   她突然又伸出了一只手,只见手心里拿着一颗又大又亮的珍珠。   “好漂亮的珍珠,谢谢表姐。”   他欣然接下,脸上很是满足,望着那明亮的珍珠目光透着珍惜。   “哼哼,孤陋寡闻了吧?你看它那么大,怎么能是普通的珍珠那种俗物呢?表姐送你的这礼物得叫它鲛珠!”   她脸上有些得意洋洋,只是尽情地忽悠面前的小孩儿。   “鲛珠?”他又有些好笑地看了看手上的珠子,然后又对她道,“表姐你是不是最近看山海古籍太着魔了?这不就是一颗普通的珍珠吗?只不过就是大了点而已。”   “哈?普通?你的意思是觉得我送你这礼物太俗太轻贱,所以看不上它喽!”   她顿时就有些怒了。   “哪有?我明明很喜欢的,表姐你不要随便曲解我的意思。”他又很快解释道,然后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的脸,“倒是表姐你,明明是珍珠,还非要说是鲛珠来诓骗我,当真就觉得玉儿只是一个目光短浅的小孩儿,一点也不识货?”   她的脸色顿时就有些僵,双颊也渐渐红了起来。   “还是说,表姐压根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只是高兴了就逗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甚至是欺骗我,也觉得无所谓?”   他漂亮的小脸上写满了不满,干净的眸里有隐隐的埋怨。   “呵呵,开个玩笑嘛,玉儿你太认真了。”她尴尬地笑了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倒是你,小小年纪就人小鬼大的,看来我是再也糊弄不了你了。”   “哎,还是小时候的那个玉儿,最天真可爱!”   她又故作忧伤地叹了口气,脸上有几分感慨无奈。   他脸上更是有些不高兴了,冷冷地板着一张小脸,跟个小大人似的。   “好啦,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这么小气?我不过就是过过嘴瘾而已,不管怎样,表姐我还是会一直爱护你哒!”   她见他不开心,不免又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对他开朗道。   “玉儿今天过生辰,可要开心一点才行。”她又打量了眼他的身高,“果然是长大了呢!感觉你又比之前高了一点。”   “真的吗?”   他的眸里又染了几分神采,不禁又抬脸与她道。   “当然了!”她理所当然道,“我干嘛要骗你这个?”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面上看起来很高兴,唇角勾了一丝淡淡的微笑,连眉眼都变得温柔了许多。   “嘿嘿,这下高兴了吧?”   他又变得开心了,她见了心里也很高兴。   不知为何,温玉对于长大,长高十分渴求,不同于其他同龄孩子对长大的向往,他可以说是有狂热的执着了。   其实在她眼里,温玉已经比许多差不多年纪的孩子要成熟懂事多了,不明白他为什么对于长大那么执着。   不过现在的他,倒是难得有了些孩子的纯真,小孩子嘛,就该这样单纯可爱,性子更明媚些,才会更加讨人喜欢。   “表姐既然来了,那咱们便快些去宴席上吧?算算时辰也快开席了。”   他没有再与她继续那些话题,只是柔声与她道,同时又主动牵上了她的手。   今天有他的生辰宴,温家请了许多的亲朋好友,不过他舅舅倒是有事没来,不过没关系,只要安乐来了就行了。   “那个,玉儿啊,我今天有事,不能陪你过生日了。”   她一边缓缓抽出自己的手,一边对他解释道。   “为什么?每年你都会陪我一起过生辰的!”他不禁有些质问道,同时眼眸也微眯了起来,探究般地问她,“什么事情那么重要?明明每年你我的生辰宴,双方都不会缺席的。”   “今天我家来了一位很重要的客人,我爹爹说中午一定要准时回家吃饭。”   她只好简短地对他解释,“我今天过来,是特意给你送生辰礼物的,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得赶在午膳前回家。”   “什么客人那么重要,非得在今天见不可?”他脸上有些失落,握她掌心的手缓缓失去力气,慢慢垂下。   “我这不也还没见他吗?不过爹爹都特意吩咐我了,可不能缺席。”她伸手又摸了摸温玉柔软的小脑袋,脸上有些愧疚,“所以表弟,今天只能先委屈一下你了,我向你保证,你的下一次生日宴,我一定会出席,哪怕就是天上下冰雹,路上发大水,就算是我生病了,也一定会来给你庆生的,所以这一次,就原谅表姐好不好,也不要再伤心生气了。”   “阿乐怎么能发那么严重的誓?万一应验了怎么办?”温玉闻言又紧张地皱起了眉头,随后又有些落寞道,“我并没有生你的气,只是有些遗憾而已。”   “既然舅舅都已经发话了,你又非回去不可,那你便回去吧,我并不想让你因为我为难,万一舅舅再因此事生气了惩罚你怎么办?”   他又对她坦然一笑,目光十分温柔,“只要记得不要缺席我的下一次生日便好了,我希望我以后的每一个生日,都有你陪伴着一起过。”   “嗯,当然!”她一口答应道,声音十分清脆,“同样的,以后表姐的生辰宴你也一定要出席才行。”   “当然,这个不用你说,我也一定会做到的。”他也对她承诺道。   “嘿嘿,这样真好。”她又一脸高兴地傻笑道,“还是玉儿你对我最好,也最理解我,包容我,有你在身边真好。”   温玉听了她的话脸上又浮起了一抹红,温润柔情的眉眼又染了几许娇羞,竟有了几分动人的娇美。   玉儿可真是一个温婉的小美人儿啊……   她竟然感觉温玉甚至比女孩子都还要更漂亮几分。   “不过那个‘客人’可真是有够讨厌的,什么时候不好,偏偏在这么重要的日子时扫别人兴。”   ‘小美人儿’又蹙起了眉头,还是有些隐隐不平道。   “表姐你知道他的名字?”   他想了想,又突然问道。   这么扫兴的一人,自然是要知晓是谁,万一日后见了……他可不想被他蒙在鼓里。   更何况他这人向来睚眦必报,是个比较会记仇的人。   “唔,只知道是一个大官儿,听爹爹说他手段雷霆,而且还很年轻,不过比我也大了有十岁吧?”她又摸了摸下巴,思索后又对他随意笑道,“二十出头的年纪吧,好像是姓沈,至于名字……我没太注意,倒是忘记他叫什么了。”   二十出头,姓沈,又位极人臣……会是那个男人吗?   毕竟近两年来那人的风头之大,他也时常能听到那个名字。   舅舅这时候请他入府赴宴,又特意叮嘱安乐今天务必也要回去用午膳……他心里到底是打了什么算盘?   思及此温玉不禁又蹙了眉。   “怎么……他是谁很重要吗?玉儿你难道很想认识他?”   见他脸色不好,如此得凝重,她不禁又有些忧心地问他,同时心里面也比较好奇。   温玉如此在意一个人,还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这可真是难得,也略有些不正常。   “没有……就是一时好奇,随口问问罢了。”他又轻描淡写道,“毕竟能让舅舅如此重视的官员,想必也非同寻常。”   “嗯,这倒是,我见爹爹谈及那姓沈的时的神情,倒是对他十分赞许呢,而且爹爹对他的态度似乎挺恭敬,估计真的就是一个挺大的官儿吧?”她又有些感叹道,“不过他的年纪明明还很年轻啊,年纪轻轻就能做到位极人臣,可真是厉害啊。”   伴随着谈话,她心里也对即将见面的那人产生了些兴趣,好奇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人。   温玉见她如此夸奖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心里不禁有些吃味,脸上更是有些冷冰冰起来。   “你若是也对他有兴趣,等我跟他见面后,可以把他介绍给你认识!”   她又兴冲冲地与他开朗道,但低头却见他冷着一张小脸,如同笼罩了一层寒冰。   “玉儿你……到底是喜欢他还是讨厌他啊?”   一时间她也被温玉突然的情绪转变搞得有些弄不明白了,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同时心里也不禁感到有些尴尬。   对于那个姓沈的,她感觉温玉明明就是对他有兴趣的,但既然想了解他,为何她想真正介绍那人给他认识的时候,他又一反常态,表现得很讨厌他的样子?   “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也谈不上什么喜欢讨厌吧?不过因为他的缘故,而使你无法参加我的生辰宴,单从这一点来说,他确实是有够讨厌的!”他脸上有些嫌恶道,又抬头看着她的眼,“感兴趣和讨厌,这两种情绪并不冲突吧?倒是你,表姐,你对他很好奇,很有好感?”   他微眯了眼睛,望着她的目光很是锋锐。   他凛冽的目光让她感觉很不舒服,同时也有些心虚。   不知怎么,她此时很想逃走,于是避开他的问题,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佯装着抬头又看了看太阳,故作紧张道,“哎呀!说了这么久的话,现在真是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家了,不然午宴该迟到了!”   “玉儿啊,姐姐我先走了!等我晚上时再来看你,等我哦!”   她一边往回走着,一边又回头对他迅速道,很快,伴随着欢快的银铃声,她红色的身影又在道间慢慢隐去。   温玉低头看了看她送给自己的那颗珍珠,在阳光的照耀下,它看起来越发得璀璨,美丽。   但不知为何,现下他心里感觉有些空落落的。   是因为她刻意的逃避吗?   心里不禁又有了令他感到恐惧的预感,他总觉得,他跟安乐已经开始背道而驰,两人的心似乎也渐渐离得越来越远了。   当然那天晚上,她也没有来温府看他。   她明明说过今晚会来的!她明明已经承诺过他……   他明明一直都在等她……   骗子。   她就是一个骗子……   第20章   缓缓从梦中醒来,他有些惆怅地捏了捏眉心。   最近他总是会梦到以前的事情,大部分都是与她在一起的时光。   现在更是越发频繁起来,也不知为何?   难道是又有什么预兆吗?   还是因为她?   他不禁又缓缓望向一边墙角,只见那个女人已经趴在琴上睡得香甜。   不……或许他只是不想忘记她而已,所以她的倩影才会时常入梦。   “我真是想多了。”   他垂头又叹了口气,不禁有些神伤地轻声呢喃着,最后更是苦笑一声。   他将目光又放回到那已然睡浓的女子身上。   自从这个女人入府后,他就越发得多心起来,总是会心绪不宁。   总觉得她接近自己是别有目的。   不管怎样,还是多提防她一些吧,哪怕她仅仅只是一个女人,哪怕她与安乐太像……   思索片刻,他才又起身缓缓去到了她的跟前。   下方的女人依旧毫无所觉,睡得香甜。   定目仔细瞧瞧,那女人居然还流了口水!   那肮脏的口水居然还流到了他的箜篌上,正好就弄脏了上面镶嵌的那颗珍珠!   这可是……这可是安乐送给他的珍珠!他基本每天都会亲自擦拭一遍琴身,那珍珠更是每天都擦得一尘不染,光华无比。   这个女人……这个可恶的女人!   他的牙根不禁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将她生吞入腹。   可是眼下,他显然还是更关心那被她弄脏的琴,很快他便伸手从身上掏出了一块帕子,但还未触到琴身上,他拿帕子的手又堪堪停住。   这帕子也是安乐的东西,怎么能再被她恶心的口水弄脏?   于是他又将手帕塞回到怀里,只是又恶狠狠地扯了她的一处袖口,仔细擦干净她留下的那些秽物。   等擦完后,只见那女人居然还睡得沉稳,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心里不自觉便涌出了一股气,他又拿着她的袖口衣料,狠狠地给她擦了擦嘴角,一遍用力搓着她娇嫩的皮肤,一边又恶声恶气,满脸嫌恶道,“醒醒,醒醒!你这女人还打算偷懒到什么时候?不是跟你说了我没叫停琴声就不许停吗!”   脸上吃痛,她这才皱着眉头迷迷糊糊醒来。   “好痛啊!讨厌鬼,谁这么可恶扰人清梦!”   她眼睛还没完全睁开,起床气倒是不小,毕竟从小到大,她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打扰休息。   可是等她揉揉眼睛看向那人时,脑袋顿时一下子就清醒了,她不禁又望着他瞪大了眼。   “不听我的话?嗯?”   他又一脸阴沉沉地望着她冷笑道,安乐立马就蹭的一下起身。   “我忘了,我不是故意要骂你的!”她离得他远些了,这才慌忙对他解释,随后又朝他一脸怯怯地弱声道,“我错了,我反省。”   所以可不要再把我关进小黑屋啊!   “你刚才弄脏了我的琴,知道吗?”   他又一脸冷冰冰道,面上十分小气。   安乐不禁又看了看那琴,然后又看向他表情十分疑惑。   明明挺干净的,哪里脏了?   “是你的口水,刚才流到我的琴上了!”见她那么一脸傻乎乎的模样,他心里不禁又有些冒火。   这女人怎么这么笨?以前那个七窍玲珑,聪明的白霜难道都是在他面前装出来的吗?   还是上回发烧,把脑子给烧坏了?   “刚才我已经用你的袖子擦干净了!”   他声音嫌恶,又不耐烦地补充道。   安乐又看了看自己湿哒哒的袖口,然后朝他尴尬地笑了笑。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止弄脏了我的琴,还偷偷睡着了?”   他又冷笑道,昏暗的灯光下他的面孔尤为瘆人。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见你睡着了,所以才停了下来,万一我的琴声再把你吵醒了怎么办?而且夜深人静的,再弹下去指不定大家要觉得您这儿闹鬼了。”她又忍不住与他狡辩道,随后又怯怯地小声嘟囔着,“我……我只不过就是太困了,所以才会忍不住想要小憩一会儿。”   温玉闻言不禁又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我错了,我反省。”   她小心地望着他的脸色,很快又咬着下唇弱弱道,目光楚楚可怜,犹如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兔子。   “强词夺理,装模作样。”   他只是又淡淡地给了她八字评价,脸上虽然还有不悦,但很显然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生气了。   安乐瞧着他的脸色渐渐好转,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算了,被你闹这一通,我也没什么兴致再继续听曲儿了。”   他黑着一张脸,看着她的目光很是嫌恶。   然而安乐听了他的话,眼睛很快又亮了起来,他今晚终于肯放过她了?她终于能够回去睡个好觉了?   可还没等她高兴多久,那男人很快又轻飘飘道,“去,打几桶水,把这箜篌琴擦上一百遍。”   他那恶毒的声音犹如魔咒,更让她顿觉晴天霹雳!   “可……可它已经干净了呀!你刚才不是已经仔细地擦过了吗?”   她顿时就忍不住反驳他道,只觉得这男人就是存心想要整她!   “而且,就算要再擦干净,为什么要让我擦一百遍?!”   这不是故意欺负人又是什么?他就是不想让她好过,不想让她歇息吧!   “我乐意。”他又对她挑眉道,“你有意见?”   “呜呜,你这男人真是太坏了,真是太欺负人了!”   她委屈得都快要哭了,还装模作样地抬了袖子擦了擦原本就不存在的眼泪。   温玉自然是将她那点小心思看得透透的,更是没有怜香惜玉。   “别装了,再擦也没泪。”   他毫不留情地讥讽她道。   被他看破,安乐索性也不再继续装了,顿时便撤了手,只是一脸的闷闷不乐。   “还不快去?”他又对她冷声道,“擦不够一百遍,今晚就不许回去睡觉!”   “哼!”   她不禁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出了屋子去打水……   第21章   就这样,她在他冰冷的视线下,用着冰冷的井水将琴擦了一百遍,不多也不少。   等折腾到天快亮了,他这才彻底地放过她,回去后她抱着凉凉的被子,委屈得只想哭。   然而这还不够,此后的每一晚,温玉都例行公事般地叫她去弹琴。   什么都不做,两人也不交流,就是他靠在床沿上休憩,她自个儿在那傻傻地弹琴,曲调都不换,永远都是那首《鲛珠曲》,基本一弹就是弹一整晚,有时候他午夜从梦中惊醒,这时候则会提前把她打发回去。   一开始她还很不习惯,但过了几天也适应过来了,人的适应力就是这么强大,从一个身娇体柔的病弱美人,到成为一个昼伏夜出的夜猫子,她也不过就经历了几天的转换期。   现在她基本白天窝在屋里睡觉,晚上去他那儿弹琴,本以为顺从能拉进与他的关系,获得他的好感,但坚持几天下来,她发现两人的关系非但没有拉进,相处间还越来越冷淡了。   得,整天不说话就弹琴听曲儿,她一个小妾感觉都混成伶人了,仔细想想能获得他的好感才怪。   看来她不能只是一味地顺从他,还是得主动出击才行。   她窝在被里也不睡了,仔细琢磨了会儿,这才又从床上爬了起来。   讨好他,先从满足他的胃开始。   所谓衣食住行,这送吃的绝对是表达心意最方便快捷的方式。   女工她手艺太差,在沈璋那儿她已经试验多次了,每每都差强人意,到了温玉这儿又没了‘情人眼里出西施’,所以还是算了吧。   至于住和行,前者温玉给她提供,后者她没那随意的资格,更是想都不用想。   还是去给给他准备些爱吃的东西吧?而且还要自己做,这样才能体现心意。   她尚还有些困倦地起身穿衣,然后独身去了小厨房,给他准备吃食。   等到一切准备完毕,她这才来到温玉的书房外,轻轻地敲了敲门。   “进来。”   不冷不热的声音缓缓响起,她慢慢推开门,这才满脸堆笑地进去。   “你怎么来了?”   温玉抬眼见是她,眸里闪现出一抹奇怪,手里提在半空的笔缓缓滴下一滴墨水,然后慢慢晕染。   刚写了一半的公文就这么毁了,他心里不禁有些烦躁,将那纸张揉了揉后直接扔进了纸篓。   耳边有瓷器相碰的轻微声响,他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她是有备而来。   “这是……”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盘子上的东西,然后对她似笑非笑。   “殿下每天都那么辛苦,妾给您准备了些点心茶水,好让殿下您解解乏。”   她笑得甜美灿烂,一脸掐媚。   “这么好?”他见她满脸堆笑,又轻飘飘道,“该不会下了毒吧?”   “怎么会呢?妾是真心实意地想来看看殿下,这些点心茶水,还是妾亲手做的呢!”   她又委屈地伸出了白嫩的小手,“您看,为了给您泡茶,我的手还一不小心烫到了!”   他像摸小动物爪子般,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柔荑。   末了还又给她吹了吹。   感觉好痒。   难得被他这么温柔对待,她的耳朵不禁有些发烫,脸上也微微泛起了红晕。   “还真是可爱。”   他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嘴角,酥麻的触感不禁惹得她轻轻瑟缩。   “自己提前偷吃了?”   他笑眼盈盈,把指尖上的一星点碎屑给她看。   “妾……妾只不过是为殿下尝了尝味道。”   一下子被他说中了,她脸上更是发烫,但还是依旧面不改色地撒着慌。   鲜花饼不仅仅是温玉爱吃的东西,更是她从小爱到大的美食,刚才闻着香味她恰好又饿了,就稍稍吃了几块而已。   反正盘里给他剩的也够了嘛!   “殿下先不说这个了,快尝一尝味道吧!”她很快又对他眼睛放光道,“我做的鲜花饼可好吃了!”   因为自己爱吃,所以她做鲜花饼也最是拿手,即便他的胃口再叼,也保准能让他满意!   温玉瞧着她的脸,不禁有瞬间的恍惚。   最后他又看了看桌上那饼,沉默许久才又一脸冷冷道,“我不爱吃这东西,拿走吧!”   什么!   “你不是从小最爱吃这个嘛!”   她不禁大失所望,直接就顺嘴说道。   温玉闻言马上便向她投去了惊奇的目光。   “我……我明明打听到,殿下从小就爱吃鲜花饼。”   她不禁咽了口唾沫谨慎道,因为一不小心差点说漏了嘴,此时又微微低了头,更是不大敢去直视他的目光了。   “我说了我现在没胃口。”他只是又沉着脸,不耐烦道,“拿下去吧。”   他不想吃她自然也不能硬给他填进嘴里,心里虽然惆怅得不行,但也还是很快又道,“那殿下忙了一早上了,肯定口渴了吧?不如喝口茶我再端下去?”   还好她直接准备了两样,既然饼不愿吃,那茶总能喝一口吧?   总不能让她无功而返!就算是意思意思您老好歹也喝一口啊?   “那好吧。”他又松了口气道,眼角的余光又撇了她的手一眼,“看在你辛苦这么久,还又烫到了手的份上,本世子就喝一口尝尝。”   “嗯嗯。”   她连忙点点头,直接狗腿地给他倒了一杯茶,亲手喂进他的口里。   温玉看她的目光有些狐疑,但也还是被她喂着喝了一小口。   喝完后,他脸上的表情有几分奇异。   “嘿嘿,好喝吧?一块冰糖,半勺蜂蜜。”   她只瞧他的眼神就知道他肯定是喜欢的,这回没再热脸贴冷屁股,她眸里不禁又闪了得意的光,伸着手指比划着,犹如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这么清楚我与她的事?”他却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说,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脸上有几分狂乱,赤红着一双眼眸,让人望而生畏,安乐被她攥得手腕生疼,不禁又呲牙咧嘴,另一只手上的茶盅尚还未放下,又惊又痛下,那杯子是再也拿不稳,落到了地上。   刺耳的脆声惊动了门外的守卫,顿时屋里又蹭蹭蹭闯进来许多人。   “谁让你们进来的?滚,都给我滚出去!”   他又怒火滔天道,那几人不禁又垂首默默地退了出去。   等门又关上后,室内又重回安静,此刻她疼得眼泪都快掉出来,只是低声哀求他道,“殿下您快放手,妾的手快要断了!”   “你是谁?”   可他依旧不为所动,还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妾是娇娇啊。”   她不禁泪眼朦胧道,见他依旧冷漠,丝毫不曾怜香惜玉,心底的怨气不由更甚,嗓音也大了起来,“白霜!”   他这才蓦然松了手,如同清醒了一般。   但尚有些呆愣的目光中,有隐隐的失落与悲伤。   “妾只是想好好侍奉殿下,所以才会那么用心地打听殿下的喜好的。”   她见他许久不肯说话,一边摸着还有些发痛的手腕,一边又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妾是白霜。”   她谨慎瞧着他的脸色,又补充道。   “我知道。”   他终于又开口,只是脸上看起来既疲倦,又有些冷淡。   但不管怎样,安乐心底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回也总算是瞒混过去了。   真的好险,但愿他不再对她的身份起疑心,这讨他欢心,也是很有难度啊,太贴心了他起疑,但是却又马虎不得。   以后她还得再好好拿捏一下尺度啊。   思考间,他已经又叫人进来收拾了地上的瓷片残渣,清理了地面。   等下人退出去后,屋里又是静悄悄一片。   又都不说话了,虽然他这次没有开口叫她直接滚蛋,但她杵在一旁显得好多余好尴尬啊!   第22章   他又提笔沾了点墨, 如同当她不存在般,又低头处理起公文来。   安乐灵机一动对他笑道,“我来为您磨墨吧。”   话落直接动手给他磨起墨来。   温玉依旧纹丝不动, 低垂的眼睑目光静静, 仿佛真的就已经投身在文案上。   但安乐知晓他就是纯粹不想搭理她而已。   心里不禁有些怨念, 但她还是乖乖地给他磨了墨, 后来更是又凑到了他的身后,直接上手道, “爷,累了吧?妾给您捏捏后颈,捶捶肩。”   那声音要多嗲有多嗲,宠辱不惊的温玉终于也受不了了,有些厌烦地抹下了她搭在自己肩背上的手。   “我这儿不用你侍候, 拿着你的点心跟茶,回去该干嘛干嘛。”   真是干脆了当, 冷酷无情。   难得她这么拉下脸来伺候人,瞧瞧,他说得这是人话吗?   “妾服侍的不好吗?爷你为什么要赶奴家走?”   她撅了嘴,又是嗲嗲地不高兴道。   “就是因为你服侍得太好了, 我都快忘了你以前是个大家闺秀了。”他歪头对她皮笑肉不笑, “又是爷,又是奴家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怡春院的姑娘叫来家里服侍了。”   一番话更是说得她脸上有些烫火起来。   好像, 确实是装得有些过了。   物极必反, 他不会因此更讨厌自己了吧?   心里不禁更是有些忐忑,装假骗人向来不是她的长项, 温玉这厮又狡猾得很,刚才又故意晾她,无奈之下她才会病急乱投医。   但她确实是不甘心就这么无功而返,虽然眼下的事实也确实证明,她失败了。   心底叹息一声,她打算就这么灰溜溜地走吧,反正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哪料她还没行动,耳边却又传来了他的声音。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把笔又重新放下,眯了眸认真看她,“说吧,你这么用心地讨我欢心,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世子殿下您的眼。”她心底又涌起一股喜悦,但面上却还是暗自忍耐着不动声色,反而还又装模作样地拿出手帕拭泪,嘤嘤嘤地小声啜泣起来。   “嘤嘤嘤,其实妾说到底,也只是一个被男人伤害的可怜女人啊!”   温玉见她这阵仗,倒是越发警惕地看着她了。   “当然妾说的那个男人,可不是殿下您。”她又赶紧对他摆了摆手,生怕他误会了。   “伤害妾的那人,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沈璋啊!”她的啼哭声更是有些大了起来,又擦了擦被自己揉得通红的双目,“表哥他脚踩两只船,伤害了安乐,又何尝不是伤害了我?我早就已经对他心灰意冷了,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整天患得患失,也不会对他大失所望作践了自己去给九王当妾,更不会抑郁成疾差点死了!”   “你当初找上我,不是为了挽回沈璋吗?”他眼睛转了转,感觉很是有趣道,“怎么,死过一次后倒是活得更通透了?原来你后来又找我,还真的是想彻底地摆脱沈璋的掌控?”   她脸上谨慎,但也还是又对他点了点头。   “那你今天这一出是?”   他的目光渐渐认真起来,脸上的表情越发严肃。   “妾不止是想摆脱他,更想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她的目光暗了暗,“就像当初的安家一样,家破人亡。”   “呵。”温玉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般,脸上轻笑的表情是那么不屑。   安乐不禁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奇怪,心里更是感觉很不舒服。   “确实,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我也很想看到沈璋家破人亡的那一天。”   他点点头,倒是十分坦然道。   “可是,你觉得以你的身份,你的立场,说这些话有说服力吗?”   他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犹如当场给她泼了一桶冷水。   “你不相信我?”她不免又有些着急了,“你怀疑我是另有所图?”   温玉不说话,但也基本就是在默认了。   “我是真心恨沈璋,找上你,也确实只是想报仇而已!”   她极力解释着,见温玉目光有疑,不禁又冷静下嗓音又道,“或许你觉得我想对他报仇,太匪夷所思,但沈璋他对不起我,我是真的恨他。”   “恨他恨到想要让他死?”   温玉目光有些冷漠,不再去看她,只是将之前写好的那一份墨迹干了的公文合起,轻轻地摞上了一边处理好了的一叠公文上。   “果真是最毒妇人心,老实说,以你的身份,插足安乐她的婚姻,再对比安乐最后的下场,沈璋他对你已经很是不薄了,你心里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怨气,想要让他死。”   很明显他对她已经没了兴趣,只是最后又轻描淡写道,“你说,若是你真的利用我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我会不会也成为第二个沈璋?”   安乐顿时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温玉居然会由此怀疑她到这层地步。   “毕竟我也算是知道了你的秘密,你所有的阴暗面,不是吗?”   他呵呵一笑,目光虽然阴冷,但脸上却如同说笑般轻轻地笑着。   看来他并没有真的担心,因为这仅仅只是他的揣测,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要与她为伍……不,他甚至都没有真正听进她一星半点的说话!   这次如果不能成功说服他,反而会让他越发得忌惮自己,将他推得更远,因为他现在几乎已经认定她就是一个贪得无厌,报复心重的毒妇!   可是……再继续劝下去,真得会成功吗?   不管了,无论能不能逆转乾坤,她总不能直接打退堂鼓,对于她来说,不能报仇,这个结果已经足够差的了,就算会惹怒他,就算结果再坏,她也要搏上一搏!   如果报不了仇,她重生一次的意义又在哪?父母的冤屈洗刷不了,她就算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   所以,哪怕拼却性命,她也要说服温玉!更何况现在温玉还不至于想要她的命!她怎么都要再努力试试!她要尽全力劝说他为自己复仇,这样就算一死,至少尽了力,她也能有脸去地下见父母与列祖列宗。   “殿下怎么能将我想得这般不堪?沈璋负我,我跟了他那么多年没名没分,从我那时病重差点死了的时候,就已经对他彻底得心灰意冷了!我心里的痛苦,不比当年的安乐少,而造成我们两个女人悲剧的始作俑者也正是沈璋!”   她又急切与他道,“我恨的仅仅只是沈璋,殿下若是帮了我,我只会掏心掏肺地感激您,又怎么会恩将仇报呢?殿下将自己与沈璋比,未免也太轻贱自己了。”   “你说够了没有?”听了她极力的劝说,他的脸上反而越发得不耐,“帮你?你脸皮可真是有够厚的,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要去帮你?帮你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在这个节骨眼上去与沈璋作对,你真当我脑子犯抽了?你嫁进来那夜在大堂上,我父亲那些话你都当耳旁风了?”   “我看你不是想要对付沈璋,而是想要借机整垮我们温家吧?你想拉我下水,哪能那么容易?就凭你这几句自认为真情实意的劝说?白霜,你真当我温玉是个好糊弄的傻子,活该就要被你骗得团团转,是吗?”   见她目光渐渐凝固,他又一脸认真地看着她道,“我虽然看不惯沈璋,也不想让你们好过,为此更是把你弄来给我当妾,但我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心里自有一杆秤,轮不到你来给我指点迷津,就算我哪天要对付沈璋,要让他身败名裂,也不是你这种下贱的女人能揣测过问的。”   “我早就跟你说过,你最好安分守己,如今你不止一而再,再而三地揣摩我的心思,还又特意不怀好意地怂恿我,想要引起两家的争斗,以至于朝堂的斗争,你说你安的到底是什么心?我又怎么能去相信你,听你的一派胡言?”   他又勾唇望着她轻柔一笑,“白霜,你说你的皮囊下,包着的究竟是人还是鬼?”   安乐心里不禁咯噔一跳,目光逐渐变得清醒起来。   “我不管你是真情还是假意,是好心还是坏心,也不管你是不是另有所图,就算是为了整个温家,我也不可能听你的摆布,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今天这些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他又对她冷笑道,“再让我听到这种话,可就不是打断腿这么简单的事了,或者你想提前去死,大可以尽早与我说,我成全你。”   “可是……可是沈璋她明明也对不起安乐呀!”   她沉默许久后,反而又越发激动起来,不禁大声与他道。   “你不是喜欢安乐吗?就算你不想帮我,又怎么能放任沈璋逍遥法外?当年安乐家破人亡,安将军被人诬告谋反,最后安家的兵权全都落到了沈璋的手里,这一切都是沈璋搞的鬼,都是他害了安家!你既然喜欢她,怎么能放任沈璋,让她亲者痛仇者快!”   温玉听着她的话,目光更是狐疑起来,一脸的不信任。   当年他舅舅造反是事实,而且当时他还来找过他父亲,希望能一起联手拿下朝廷,只不过因为他的图谋风险太大,所以被他爹爹拒绝了。   当年他父亲还苦苦劝过舅舅,叫他不要一步踏错做大逆不道的事情,可是舅舅他还是没有听进去劝告,最终落得满门抄斩的凄惨下场。   因为皇帝的痴愚导致了皇后一族的独大,她又有沈璋的帮衬,以至于朝廷一派乌烟瘴气,或许是皇室的日渐衰弱,才会让舅舅逐渐心灰意冷,权利之毒又使他一时生了反心,想要取代李家的天下。   因为一时贪婪的权欲野心,舅舅葬送了自己,也葬送了整个安家的性命,更让他从此永远失去了安乐,他心里不是不恨的,但也同样为他们感到心痛,不管是无辜的安乐,还是行差踏错的舅舅。   对于沈璋,虽然他也恨透了他,但不可否认,当年若不是他极力保下了安乐,想必当年也早就随着舅舅他们一起下了牢狱。   即便后来安乐也还是死去,沈璋又狠心地休弃了她,连牌位都不准许供奉,但他当年保全了她,也依旧是不争的事实。   不管是舅舅当年的谋反,还是沈璋当年的挽救,都是他清楚得不能再清楚的事情,沈璋虽然对不起安乐许多,但他想他的心里多少也还是有她的,不然唯利是图的他,当年没理由吃力不讨好地保安乐。   至于安家的兵权,落到他手里也是没有悬念的事情,皇后把持朝政,又异常倚重沈璋,一个在前朝,一个在后宫,当今皇帝又不主事,老实说,他一点都不奇怪沈璋能得到兵权,沈璋也没有理由去拒绝安家的兵权。   可是当年这一段旧事,到了白霜口中却与他知道的事实完全不同。   他基本能够确定,她是在撒谎,或许当年的这些事情,沈璋都没有让她真正地清楚过。   若是她的猜测倒还是好的,可是她又是如此信誓旦旦的模样,仿佛自己说的这些事都是真的一样。   她是在装吗?毕竟这个女人最擅长伪装,最会骗人。   但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她为什么要骗他?单单就只是如她所说那样,就只是想报复沈璋?   不……他又怎么能够信她?这个女人满口谎言!   她到底还有什么图谋?   他那满是防备的目光,又渐渐冷凝了起来,变得冰冷。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连载:《妹控皇兄请自重》(求收藏)   文案①:酥酥永远都忘不了初见元澧时的场景,作为东源国的太子,他亲自率军杀入皇宫,又在众星捧月下缓缓向皇后她们走近,俊美尊贵,宛如神祇。   他溅血的脸上缓缓勾起了一抹嗜血的冷笑,然后利落出剑,亲手捅死了西烟国最尊贵的皇后与公主。   也就是东源国的前皇后,以及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那时她躲在殿柱后面,瑟瑟发抖。   很快她就被人提溜出去,扔在了他的脚边。   他目光冰冷,直接用剑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叫什么名字?”   “酥,酥酥。”   “……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皇妹了。”   他嗓音轻柔,然而冷笑森然,让人不寒而栗。   ——   文案②:酥酥被元澧带回了东源国,进宫认了‘亲爹’,成了身份尊贵的公主,顺便也获得了一个新名字:元芷。   然而这锦衣玉食的新生活,却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酥酥觉得,自己的精神状况貌似不大好。   然而她不敢对元澧说。   皇兄他是肯定不会喜欢,自己有一个患了精神病的妹子的,不是因为他嫌麻烦,怕丢脸,而是那样他会打脸。   因为他在外人眼中,可是一个宠溺妹子到了发指地步的妹控。   然而只有酥酥自己知道,那男人是有多么得丧心病狂,除了言语恐吓,威逼利诱,还总是半夜跑来刺激她的神经……   【注:本文男女主无血缘关系。】   ——   下本预收:《她把断袖皇帝掰直了》(求收藏)   文案:身为奸臣之女,苏妩自打入宫后,就跟老爹干起了谋朝篡位的勾当。   但即便她人如其名,妩媚动人,却也始终未做成那祸水妖后。   因为皇帝赵坚是个断袖,不爱六宫粉黛,只爱蓝颜爱卿!   于是乎她就悲剧了,还没等她成功获取断袖丈夫的心,她老爹就急不可耐地造反了,最后苏家造反失败,一家人整整齐齐地砍了脑袋。   等到阿妩再睁眼时,居然又重生在她初进宫的那夜。   “居然醒了?”   那男人见她突然醒了,不禁皱了眉头扫兴道。   阿妩简直目瞪口呆,她记得当年自己明明是昏睡了一整夜的,连他次日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看她一副如同见鬼的吃惊样儿,赵坚不禁又调笑道,“怎么?你不就盼着今夜吗?如今朕叫你如愿以偿,怎么反倒还怕了?”   “我不是,我没有……”   她哆嗦着开口,简直欲哭无泪!这完全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冷淡的赵坚!   他不是个断袖?对女人没兴趣的吗!   赵坚嗓音轻柔,手指轻轻点上她的唇。   “口是心非的女人。”   ——   【⊙ω⊙:点我专栏,正在连载的新文及预收,求收藏鸭~】   第23章   “砰——”   她被温玉提着后衣领, 直接扔了出去。   “哎呦。”   她摸着摔疼的屁股,痛得龇牙咧嘴,一时间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温玉又返身回去, 将她给他送来的那些热茶甜点, 也一股脑地直接扔到了外面的地上。   看着身边破碎的一地, 她的眼圈不禁红了起来。   触及到她可怜的目光, 温玉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忍,但想想之前的那些猜测, 他仅有的这一丝不忍,也很快就烟消云散。   他并不打算再去问她什么,当然如果他真想向她套话,眼前这个脑子缺根线的蠢女人估计也藏不住什么事。   心底莫名抵触那些真相,他不想遭遇背叛, 也希望面前的女人能够识时务,自此打消那些不好的念头。   而且就凭这蠢女人的智商, 他想也折腾不了什么事儿出来。   希望这次的教训,能让她长长记性,以后也好更安分一些。   “今天的事情,我可以当没发生过, 你说的那些话, 我也权当没听见。”   他嗓音冷酷,望着她又恶狠狠道,“但若是再生歪心思,想搞事情, 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再卖到妓院去!”   话落直接拂袖离去。   被他这样恐吓,安乐心里不是不怕的, 但心里害怕的同时,更多的还是难过。   她不过就是想报个仇,怎么就这么难呢?   没人相信她,更没人愿意帮她。   就连温玉也一样,小时候她真是白疼爱他一场了,这个白眼狼……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她不禁泪眼模糊。   伸手坚强地擦去了眼上的泪,她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可不是这么轻易就会认输的女人,大不了日后再战!   无意间却瞥见了门前站着的两个守卫交头接耳,又时不时看她,脸上露出一抹偷笑。   奴才就是奴才,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落井下石,明明不过两条狗而已。   被这两个低贱的人看了笑话,她心里真是生气,于是上前直接扇了其中一人一巴掌,又踹了另一人一脚。   即便她这点打踹对于两个大男人来说无关痛痒,但突然被人打,又还是一个娇弱的女人,那两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就变了。   猥琐的嘲笑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愤恨的怒视。   “瞪什么瞪!下贱的奴才这般没规矩,再瞪挖了你的狗眼!”   她嘴上毫不留情,腰杆挺得笔直,丝毫没有一丝怯色。   其中一人忍不住气直接就想动手,却被身边另一人拉住。   只见那人对他轻轻地摇摇头,脸上表情很认真。   “还算是两条听话的狗,倒还能听懂些人话。”安乐脸上倨傲,不禁又冷笑一声,“去把地上这瓷片碎屑收拾干净,水渍擦干净,立刻,马上!”   “这点事情如果都做不好,那可就不是一个巴掌的事情了,到时候休怪我无情!”她一边低头轻轻地整理着刚才弄皱的衣服,一边又漫不经心道,“虽然我只是个妾,但想来处置一两个奴才,世子殿下他肯定是不会同我计较的。”   那两人脸色虽然不善,但也还是乖乖听话地蹲在了地上去收拾。   安乐目光居高临下,看着他们灰头土脸伏在地上收拾的模样不禁大为解气。   奴才就像狗,对付这些势利眼的东西,就要比他们还凶,瞪得眼睛比他们还大。   她知道他们从心底里瞧不起她,因为她就只是个妾,只是温玉的玩物,同他们一样,说白了也不过就只是伺候人的奴才而已。   但即便是玩物,她也只是温玉一个人的玩物,温玉可以欺负她,瞧不起她,这些个奴才却万万没有能欺侮她的资格。   因为他们就只是低贱的奴才,给府里所有的主子当奴才,哪怕她只是个妾,也依旧还是能收拾他们的主子。   不听话,教训一下就懂事了,若是还不行,那以后她还可以再多给他们长几回记性。   她即便再落魄,也还没到要忍受几个奴才欺负的地步。   或许,这也是她仅剩的一丝尊严,所能维持的最后一丝底线。   她才不要被人白白欺负了去呢!   想到这儿心底不禁又有些心酸,但微微泛红的眼眶,即便已经有了些许湿润,也还是忍着愣是没有落出一丝泪来。   好像从她嫁人后,就再也没有了无忧无虑的生活,被人害死了不说,如今重活一次,连两个侍卫都能这样堂而皇之地欺侮她了。   她的人生,从当年选择沈璋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是一场错误吗?她为什么会把她的婚姻搞成了那样?为什么两人能到那种水火不容的地步?   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可是在她这儿,似乎一切都是逆转的,也都是错的。   那她现在选择来到温玉身边,究竟又是对的,还是错的呢?   她想做的事情,似乎就没有一样能顺利地进行,婚姻是,报仇也是。   眼前的地面已经慢慢清理干净,那两人的身影也渐渐离去。   唯有她自己还停留在原地处迷茫,她的心,不知道自己执着的道路,还有没有再进行下去的意义。   她真的能够成功吗?继续留在温玉这儿,真的还有值得努力下去的价值吗?   可是这次显然她又失败了。   是不是要想办法离开温府,再寻找别的办法呢?   可是她又不太甘心,也……多少有些舍不得。   毕竟这儿有她熟悉的一切,有她童年的记忆,更有她回忆中那些感到温馨的人。   即便温玉对她不好,她也还是多少又重温了一遍以前的那些温暖。   待的时间越久,便越舍不得干脆地离开,而且就算下决心要走,她真的能顺利逃离温玉的掌控吗?   恐怕这也是一条难走的路。   进退两难,如今她的前路看不到光明,她是真的不知道,到底要如何做才好了。   心情沉闷,她也没有回自己的住处,只是如幽灵般,一个人在偌大的温府内闲逛。   因为有心事,所以一路上她也没有去关注过沿路的风景,只是漫无目的地游荡。   她不想回去,更不知道要去哪儿,如同她沉重的心情般,仿佛一切都失去了方向。   脑中不停地胡思乱想,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来到了一处佛堂前。   那佛堂的门半掩着,留下的一丝缝隙中,她看到里面有个熟悉的身影。   是……温玉?   他没事跑来佛堂做什么?   在她的记忆里,这佛堂只不过就是一处普通的佛堂而已,因为她姑母生前潜心礼佛,所以因着爱妻的喜好,她姑父才会建了这佛堂。   当然她姑母早亡,在姑母去世后,这佛堂虽然也会时不时有人前来清扫,但却鲜少会有其他人过来。   若是姑父来这佛堂思念亡妻倒还好理解,但是温玉……他难道是想娘了?所以才会过来看看?   但她的印象中,温玉可不是信鬼神的人,从小到大,更是没有见他拜过一次佛。   难不成真的只是来思念缅怀生母的?   她心中好奇,更是凑近了门口,想要看看里面的情况。   然而里面那人却刚好回身朝门口走来,逐渐放大的面孔越来越近。   她心里一惊,不禁又快速跑到了后面的墙角处躲了起来。   只听‘吱呦’一声,门又被重新关好,等她小心翼翼地露出小脸向那边看去时,温玉的身影已经越走越远,直到拐过了墙角,再也看不到。   她本来是打算直接转身离开的,但好奇心终究还是让她又来到了佛堂门前。   不知怎么,她心里总感觉有些不踏实,仿佛佛堂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   这种感觉很奇怪,如同受到了指引般,她的手终于推向了那扇门。   第24章   伴随着沉重的推门声, 房内的一切缓缓映入眼帘。   确实只是一间普通的佛堂而已,正中央供奉着佛祖,房内摆置古朴简单, 香烛萦绕。   难道是她多心了?   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 反倒更有几分不解了。   但既然进来了, 不妨也拜一拜佛祖吧?   希望佛祖能够保佑她, 终有一日能够大仇得报。   她跪在佛祖金像前,虔诚地拜了拜。   起身时却偶尔瞥见侧面还有一处房间, 只不过被布帘遮挡,甚是不起眼。   她险些都没有看到……   她记得,以前这里好像是没有这处房间的,新建的吗?   要不要进去看看呢?或许里面就只是一处供人休息的地方吧?   她想了想,好奇心终究还是战胜了一切, 抬步掀了帘子进去。   入目的一切,却叫她大吃一惊。   确实, 房内有床铺,怎么看都只是一处休息的地方,但那桌上供奉的牌位是什么鬼?!   灵位上的名字,是安乐……   这明明就是当年被沈璋扔出去的那牌位啊!   香烛旁便还有个坛子, 那外观, 那大小,她不可能看错,也正是她的骨灰坛!   可是她那骨灰坛,不是在沈璋那儿吗?怎么跑来这儿了!   她上前摸了摸自己的牌位, 又将那骨灰坛拿在手上仔细地看了看。   确实是她的骨灰, 原来温玉一直都悄悄供奉着她的灵位吗?   心里顿时五味杂全,倒没有感觉有多感动, 只是想想他偷偷藏着她的骨灰灵位,心里就感觉有说不出的古怪与恶寒。   “你来这里做什么!”   温玉掀了帘子进来,看到眼前的一片情景,顿时便有些气息不稳。   背后突如其来的薄怒声音让她受到了惊吓,手上不稳,那骨灰坛就径直摔倒了地上。   哗啦一声碎了一地,里面的骨灰全都撒到了地上,浮起的骨灰粉末有些遮挡了视线,味道也有些呛人,说不出的怪异。   模糊间,温玉的表情凝固,只是瞪大了眼珠,一脸的惊诧。   “我不是故意的!”   她无辜地看着他摇了摇手,极力解释着。   “滚。”   他身体有些颤抖,目光阴鸷地看着她,只是轻吐出一个字。   安乐只是更加无措地杵在原地未动,手指焦虑地扣着自己的衣角。   “我叫你滚你听不到吗!”   见她不动弹,他心底的怒火更是烧得更旺,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只见他上前两步,扯了她的手臂就将她扔到了门口处。   她瘫坐在地上,伴随着疼痛,耳边更是他暴怒的吼声不断灼烧着自己。   “滚!”   他赤红着一双眼,就像一只被触碰到底线的狂怒的狮子。   她的眼泪不自觉便滴落下来,温玉还感到不解气,更是又狠狠地踢了她一脚。   “给我滚,不然我打死你!”   他无情的声音让她心痛不已,虽然身上也痛,但远没有她的心情难受。   脸上的泪水蔓延,她就那样连滚带爬地奔逃了出去。   屋里顿时又安静了下来,除了他急促的喘息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响。   极怒之后,他感到脑袋嗡嗡的响,心脏跳动得越快,便越是心痛。   因为气血上涌,他不禁感觉有些头昏眼花,脚下虚空,他险些就栽倒在地上。   喘息着平静了一会儿,他这才又来到那些骨灰前,缓缓蹲下。   指尖颤抖着,他缓缓去触摸那些骨灰,将它们重新聚拢在一起。   不慎被瓷片划破了手,他的血迹又星星点点地将它们染红。   一滴一滴晶莹的液体,就缓缓落进了那染红的粉末上。   手指停了下来,轻轻地触摸着它们,熟悉的触感,就仿佛她还在一样。   心里酸痛。   他却无能得连她的骨灰都保护不好。   懊恼,自责,心里更多的还是痛楚。   突然旁边又慢慢蹲下一人。   她犹豫片刻,还是将她怀里抱着的那个坛子放到了两人身前。   安乐眼角还残留着一丝红,但面上已然平静。   她出去后想了想,最终还是又折返回来,同时还找了一个新坛子。   她不是故意要打碎坛子的,不管温玉能不能信她。   自己的骨灰洋洋洒洒了一地,她看了也心疼得很,一点都不会比他的痛苦少。   不管怎样,还是先把她的骨灰重新再装进坛子里吧。   这么想着,她主动伸手捧了一把骨灰,想要将它们重新装进新坛子里。   但还没将手上的骨灰放进去,身边的温玉却突然打了一下她的手,手上的骨灰顿时又洒落到地上。   还未等她反应片刻,她身子一歪,又被他狠狠地推落到地上,同时破碎的声音响起。   那个用来装骨灰的新坛子被他狠狠地摔碎在地,险些就扔到了她的脸上,那弹起的碎渣划伤了她的脸颊,火辣辣的刺痛感慢慢侵袭。   “你又在这装什么好人?故意当着我的面打碎她的骨灰,看到我难受了,心痛了,你满意了吧!”他又突然怒声道,指着她的脸。   她没有辩解,但望着他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又假惺惺地送来这新坛子,你以为仅仅是这样我就能原谅你吗!”他又声音尖锐地刻薄道,目光赤红骇人,“我告诉你,你不配,你的脏手不配碰她,你这破坛子更不配用来装她的骨灰!”   她不配?她明明才是真正的安乐,这是她的骨灰,现在她居然连碰触的权利都没有。   他竟然说她不配?!   她很想大声地告诉他真相,告诉他自己才是真正的安乐,但心里的委屈痛楚终究还是让她没有说出口,只是更加反其道而行。   “是,我不配,就你配行了吧!”她再也忍受不住,红着眼睛大声对他吼道,“我走,我这就离开这儿,不再碍你的眼,我再也不会心疼可怜你了,也再不会想要帮你了!”   她一边大哭着,起身抹着脸上的泪水直接就跑出了屋子,再也没有回头。   心里委屈得不行,她漫无目的地奔跑着,最后直到累了,才在一处石阶上坐了下来。   那人对她那么凶恶,真是让她心里难受。   她之前还觉得他可怜,还想再回去看他,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真是天真得可笑。   那人对她根本就没有心,他根本就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分毫。   可笑的事,即便是他曾经那么凶恶得对自己,在此之前她心里都没有真正地怨过他,还顾念当年的姐弟之情,认为他心底深处,还是保留了当年的一丝纯良,并不是真正地变坏了。   不,或许,他也就只有在面对自己时才会那么坏吧?   这次,他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石阶上,眼泪又是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心里越想便越觉得委屈。   “喵呜……”   随着叫声临近,一只行动迟缓,浑身黝黑发亮的黑猫慢慢来到了她的跟前。   她抬头一看,只见一只胖胖的大黑猫,正在用它那双漂亮的蓝宝石眼眸深深地看着她,像是在辨认她是谁。   “是……小黑吗?”   泪眼模糊中,她不禁又瞧着它呐呐道。   不,或许应该叫它老黑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连小黑都成了一只行动迟缓的老猫了。   她不免又想到了小白,如果她的小白还在,想必也会跟小黑一样,会是一只活得健壮的老猫吧?   真是光阴如箭,时光飞逝。   同时又物是人非。   不知不觉间,仿佛什么都已经变样了,最近她总是会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也感觉自己老了许多。   毕竟那么多的岁月都一晃过去了,活了这些年,她到底又得到了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留下,即便得到过,也还是都失去了。   她的目光不禁又染上了些许的哀愁,恍惚间,只见小黑又对她热情地喵呜叫唤了一声,似乎是已经彻底确认了她的身份了,紧接着它便又扭动着胖乎乎的身子,在她的腿脚处享受般地蹭了蹭。   “哎呀,好痒呀,小黑!”   她被它蹭得脚踝处有些痒,不禁又破涕为笑,将它一把抱进了怀里,温柔地摸了几下。   “你还认识我吗?”   像是老友相见般,她之前苦闷的心情顿时又被这突然的喜悦填满,此时不禁高兴地望着它的眼睛认真道,目光尚有些许好奇。   “喵呜!”   小黑又是热情地叫了一声,像是在回应她般,然后伸了小舌头舔了舔她的手背。   “哎呀,好痒!”   她又咯咯笑出声来,手上更是狠狠地摸了它光滑的皮毛几下。   但笑着笑着,脸上突然就又悲伤起来。   她的手停住,搭在了小猫的身上。   本来还被摸得舒舒服服的老猫,一下子感受不到那令人心悦的抚摸,于是也抬头又去看她的脸。   “喵呜?”   它好奇地歪头看她,似乎也能感受到她有心事。   “真是讽刺呢,没有想到,第一个认出我身份的人,居然会是小黑你。”   她的唇角扯出一抹温和的微笑,虽然温柔,但却笑得很悲伤。   无论是沈璋,还是温玉,他们都没有一眼就认出她,毫无保留地相信她。   还不如一只猫对她的信任。   想想也还真是讽刺。   第25章   “还是小黑最好了, 无论我变成了什么样子,你总能认出我。”   消极片刻后她又豁然开朗,不再去想那些烦心事, 只是专心地逗弄起怀里的小猫来。   小黑更是舒服地在她怀里打起滚来, 安乐也被它憨态可掬的模样逗得咯咯笑。   顿时一派欢声笑语。   温玉还未靠近, 便听到了她活泼的声音, 定目一看,眼前的人与安乐的影子重合, 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光景。   若是以往,或许他只会偷偷躲在暗处悄悄地看,但眼下,前面的女人却仿佛又触碰到他心底的柔软。他的底线,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无尽黑暗, 都在今天接连不断地爆发出来。   仿佛心底的一片纯洁净土被玷污,又如同恼羞成怒, 总之他的怒火又被她莫名其妙地点燃。   他不能允许眼前这个冒牌货玷污了安乐,玷污了他回忆中那些美好。   “喵呜!”   随着突然惊起的猫叫声,小黑被突然过来的男人一把夺了过去。   “谁允许你碰我的猫了!”   面前的温玉十分小气道,“你听着, 哪怕是我的猫, 也没有你抱的份儿!”   “我没有特意去抱你的猫,是小黑它自己过来的。”   安乐扁了扁嘴,望着他的眼神楚楚可怜。   “小黑?你怎么知道它叫小黑?”   温玉皱了皱眉,注意到了这一丝细节。   “它……它是只黑猫嘛, 所以我想它就叫小黑。”   她随意解释道, 面上有些敷衍,但温玉听了却更加勃然大怒。   “不许给我的猫随便取名字!”   他的眼睛瞪得似铜铃, 脸上一片怒火,同时也让安乐越发得委屈。   “可是你不是也说了,它本来就叫小黑嘛!”她不服气道,“我又没叫错!”   “呵,真是反了你了,还敢顶嘴!”   他气极反笑,表情像是要吃人一样。   “……”   不想理他!   见她一脸气呼呼得偏过了头去,他想了想又道,“总之,以后我的猫不许你碰。”   话落他抱着小黑直接离去。   “喵呜……”   小黑趴在他的肩头朝后面望去,看着她还有些恋恋不舍地叫唤,但它那无情的主人依旧脚下生风,抱着它越走越远。   “混蛋,温玉你混蛋!”   她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气得直接跳脚。   晚上,温府门前,两个守门的侍卫站在门前两侧打瞌睡。   她轻手轻脚地过去,可就是这样也还是惊动了他们。   “站住!”   面前横过来一柄剑,挡住了她的去路。   “咳咳,是我。”   她清了清嗓子,面不改色道。   “姨娘?”   那两人互相望了望,其中一人这才看着她一脸疑惑道,“这么晚了您不去睡觉,来这儿干嘛?”   “您想出府?”   随着话落,那两人的脸色也越发谨慎起来。   看这紧张的架势,安乐就知道他们肯定是受到了温玉的叮嘱,防着她逃跑,估计他平时没少派人盯着自己的举动。   “你们这么紧张干嘛?放心,我没想跑。”她对他们翻了个白眼,不禁又缓缓道,“真要跑我会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吗?再说了,就算两手空空不也还是惊动了你们?我可没傻到要从正门,从你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跑。”   那两人听她说得这么直接,面上不免有些尴尬。   “咳咳,姨娘您知道就好,也别为难小的,不然您要是真跑了,我们哥儿俩可没法向世子殿下交差。”   其中一人倒也够实诚,直接了当地对她说了心里话。   “不为难,不为难!”她连连摆手,脸上又堆了笑,“我就是觉得屋里太闷了,想到外面溜达溜达,很快也就会回来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用手拂开身前横着的那柄剑。   那两人刚放下了戒备,她又话语亲和,所以一时间没怎么反应过来,等到发觉到不对劲,那女人已经迈出了门口。   “姨娘,这可不行!您要是感觉闷了,可以去府上,后花园随意逛逛,这大晚上的,夜黑风高的外面也不安全,小的们可不敢随意放你出府。”   那两人很快又拦住了她,横在她面前,其中那个年纪尚轻的小侍卫脸上已经隐隐有些不悦,只是幽幽道,“您再有什么差池,我们可担当不起,世子殿下他早就对我们说过了,不能让你出府,不然的话他会扒了我们的皮。”   “我不跑,就是到外面走走而已。”   她又耐心解释道,但面前拦着的两人依旧纹丝不动。   “就是到对面走走,那儿!”   她见那两人跟个木头似的怎么说都说不通,心里不禁也涌上了火气,一边指着对面的府邸,一边面色不善地与他们大声道。   “您要去安府?”   身前那两人不禁更觉疑惑。   “对啊,晚上睡不着,想随便溜达溜达,散散心,刚好白天世子他吩咐我去安府拿一样东西,我也就顺便去那儿散心了!”   她干脆道,面不改色地对他们撒着慌,理直气壮。   那个年纪小点的侍卫还想要再说什么,但却被身边那个侍卫扯了扯袖子。   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那小侍卫年纪小,气性冲,难免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但即便如此,也还是没有自作主张,只是不悦地转过了脸,不再说话,一切都交给了身旁人应付。   “那好吧,但安家宅邸废弃多时,听说里面不干净,冤魂太多,晚上会闹鬼。”那侍卫又与她笑了笑接话道,“那儿实在不是一个玩乐的好去处,姨娘你可别再吓着了。”   “不打紧,要是真能见着倒还好了。”   她只是淡淡笑了笑,随口道。   “嗯?”   那人的表情明显有些疑惑。   “哦,我的意思是我还没见过鬼长什么样子呢!若是真能见到,长长见识感觉也挺不错的。”   她心里虽然十分思念家人,但也还是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   老实说,哪怕只是见见父母的亡灵,她心里也很知足了。   可就连他们的鬼魂,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着,人生最悲哀的事情,也莫过于天人永隔。   思及此她心里不禁又染了一抹悲痛。   可面前那人却一脸古怪地看着她,观察着她不断变化的神情,心里十分不解。   世人都怕鬼,这姨娘倒是个奇怪的妙人儿,居然还想活见鬼。   不愧是世子殿下看中的女人,有个性!   “既然姨娘兴致勃勃,那小的们也不打扰您的雅兴,既然不害怕,那便去吧,不过夜晚更深露重,姨娘可要早些回府休息才好,可不要受凉了。”   “嗯,我会的,还是你好说话,讲理!”   她对他开朗地笑了笑,面前让开了一条道,她便直接到了对面,进了安府。   “喂,你就让她这么去了,万一她耍什么心思,真跑了怎么办?”   等安乐进了安府后,那个小侍卫才又有些不悦地对身边男人道,“什么世子殿下让她去那边取东西,明明就是假得不能再假的谎话!”   “谎话不打紧,你忘了安府里谁在那儿?”   那男人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面上丝毫不做担心。   “哦!”   那小侍卫想了想,顿时便恍然大悟。   “她要真有什么心思,那才真叫偷鸡不成蚀把米。”那男人又爽朗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我觉得她说得应该也是实话,估计就只是随便转悠转悠玩玩儿吧,真要跑,不可能没有准备,还堂而皇之地走正门。”   “而且,安府跟温府离得这么近,对面儿一有点风吹草动咱都能听见,她没理由非要从安府那边跑,就是翻个墙,也不方便啊!哈哈!”   那人不禁又大笑起来。   “噗嗤——”   那小侍卫听罢也不由自主地笑了,“那倒也是,那边安府的围墙可比咱们温府的要高多了,而且又被抄了家,荒废许久,估计连把像样点的梯子都找不到吧?”   “除非她会飞檐走壁,不然就是想跑都难,不过那种绝活儿咱们都不会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啊,哈哈,而且那边府里还不止她一人在!”   那小侍卫说罢也不由得又哈哈大笑起来,面上嘲讽意味十足。   “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她为何非要去安府呢?”   身边的人又摸着下巴不由思考道。   “这谁知道?”   那小侍卫不禁耸了耸肩,“安家自从满门抄斩后,除了咱们温府的人,谁还会记得当年勇武的安将军?都是树倒猢狲散,人走茶凉!”   “不过那姨娘好歹也算是咱们温府的一个主子,会对对面那荒废的安府感兴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呀,就别想那么多了,守好府门才是正经。”   “嗯,你说的对,都打起精神来吧。”……   府内荒芜,杂草丛生,地面堆积的落叶,随着风打着旋儿飞舞着,哗啦啦的声响,在阴冷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嘈杂。   阴风阵阵,身上不由得冷了起来,月黑风高的夜晚,这安府也显得越加得阴森恐怖。   安乐停住了脚步,望着远处那随风转着圈儿的落叶有些出神。   以前听人说过,会有这种旋风,是因为亲人的鬼魂回来了。   她看不到鬼,也不知道父母的灵魂到底还在不在这安府里,但她现在一点都不怕,即便她从小怕鬼,即便现在的安府阴冷荒凉。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希望能再见一见父母,哪怕就仅仅只是灵魂。   眼眶不由得发烫,有晶莹缓缓落下。   冷静片刻,她又果断地擦了擦脸上的温热,风干的泪痕被冷风侵袭,刺痛得近乎麻木。   可她不去在意分毫,只是目光果决地继续迈步,往庭院的更深处行去。   第26章   温玉听到有声音不断靠近, 眸光一敛,很快便藏进了衣柜里。   房门被推开,安乐有些失神地进来。   四下看了看屋内, 摆设依旧, 明明安府各处都已经被抄得七零八落, 荒芜不堪了, 可是这儿居然还是如以前一样。   她差点产生了一丝错觉,仿佛自己还是那个尚未出阁的小姑娘。   但是她与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 心态已经大不一样了。   伸手摸了摸屋内的那些器具,床铺,桌案,她的目光有一丝悲凉的留恋。   拉开抽屉,藏在最深处的是一幅画。   她将画轴打开, 里面一家三口幸福的模样便生动地展现在纸上。   眼眶一热,晶莹的泪珠便不由自主地吧嗒吧嗒落在纸上, 洇湿了上面那一张张幸福的笑脸。   她再也忍不住,捂着眼睛痛苦地哭了起来。   此刻藏在衣柜内的温玉却被她的哭声搅得心烦意乱起来,心里也越发得不耐。   这女人,跑这儿哭是什么意思?翻然悔悟, 洗心革面了?   可是即便她已经悔改, 她此刻的忏悔,也依旧让他觉得会弄脏安乐的香闺。   除了他自己,温玉不喜欢任何人涉足她的地方。   正打算出去撵走她,还没推开衣柜门, 她的话却又让他堪堪停住了动作。   “爹, 娘,你们放心, 女儿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我一定会让沈璋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她猛然又擦了擦眼里的泪水,目光坚定地望着那画道。   昏暗中,他悬在空中的手不住地颤抖,目光闪闪发亮,似有一层晶莹的液体,晕染了无尽的喜悦与激动。   她……她说什么?!   “女儿现在很好,虽然重生到了白霜身上,但现在无论是沈璋还是表弟,他们都没有识破我的身份。”她又缓缓道,目光又染了一层哀伤,“虽然……表弟他还是不信任我,想要让他帮我复仇,还要再多花些时间打动他。”   “但我相信,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安家沉冤昭雪的那天一定不会太迟的!”   她又坚强道,面上充满了无尽的勇气,与信誓旦旦。   “所以爹娘,再多给女儿点时间,女儿一定会成功的!”   “女儿一定要为你们洗刷冤屈,不然我重生一次,又有什么意义呢?上一辈子,我真是太傻了,那么相信沈璋,结果却害了大家。”她又满目悲哀道,“上一世,我也活得太苦了。”   “既然上天又让我重新活了一次,我一定要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好好利用这个身份,达成自己的心愿。”她又道,“爹娘,你们一定要相信我,保佑我顺利复仇……若是你们都不相信我能做到的话,那我就真的要迷失方向,丧失勇气了。”   她又满目失落地捂住了脸,但不由流出的泪水,还是沾湿了她的指缝。   片刻后,她又擦了擦红肿的眼睛,收拾好纷乱的心情望着那画道,“女儿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困难打倒的,虽然玉儿他现在对我多有质疑,心存偏见,但我想功到自然成,只要我好好对他,日子长了,他肯定会发现我不是他想象中那种坏女人。”   “他也肯定能帮我复仇,洗刷安家的冤屈的。”最后她又有些内疚道,“虽然骗了他,我心里也十分愧疚,但我有我的难处,等以后真相大白,我会好好跟他解释一切的,我想他也一定能原谅我,理解我的苦衷。”   她又伸手摸了摸那副画,目光有些不舍。   爹娘,你们一定要保佑我,保佑我能够复仇成功。   末了,她才将那副画又卷了起来,重新收回了抽屉里。   心情有些惆怅,她现在不想回那个冰冷冷的温府。   今天温玉出去后一直也没回府,估计晚上会在外面过夜了,她也不用担心他又突然叫她过去侍候。   而且今天他们闹得那么僵硬,估计他就算在家,也不会想再看到她吧?   不愿见那就不见,反正她也不想回去看他的冷脸,她又不是受虐狂。   明天再回去应对他吧,今晚她是没心情再去热脸贴他的冷屁股了。   她有些心烦地撇撇嘴,又看了看床铺,好在屋里干净,床单被褥都是她待字闺中时一直用着的,今晚干脆就在这儿睡一晚吧。   她脱了鞋,拉开了被子,合衣躺了进去。   过了许久后,她才彻底睡熟。   衣柜吱悠一声打开,他从里面出来,慢慢走向了床铺上的她。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黑暗中,一只手伸了过去,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   她依然睡得无知无觉。   第二天,随着太阳渐渐升起,明亮的温暖光芒慢慢透过窗户,撒满了整个屋子。   外面鸟鸣清脆,日上三竿,她才揉揉眼睛睡醒。   脑袋清醒过来,她一下子就从床上跳起,开始慌忙地穿鞋。   都这个时间了,她睡了这么久,温玉该不会回府了吧?   他回去后若是突然心血来潮叫她过去,万一发现她不在侯府那可怎么办?   完了完了,都怪自己睡得太沉,日上三竿了才起床,现在可得快些回去才行!   她满怀焦虑地穿了鞋子,直接就冲出了房间,跑到了院外。   等到步履匆匆地去到外面后,她才突然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   蓦然停住了脚步,她又回过头仔细地看了看。   她记得,自己出来时没有推门吧?   门……居然一直是敞着的?!   难道昨晚还有人过来了?   不不,她昨晚好像也忘记关门了,就直接上榻睡了。   “真是的,看我这记性!”   她有些自嘲地拍了下自己的头,懊恼自己太过一惊一乍了。   不再继续耽搁时间,她很快又回身往温府跑去。   因为走得太匆忙,她仅仅只是注意到了房门,但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其实屋内的衣柜也是敞着的。   而昨晚躲藏在里面的男人,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头发凌乱,妆容不整,然而她也顾不上这些,回府时守门的人看她的目光有些奇怪,但她依然不做停留,直接便跑进了侯府。   她这副落魄凌乱的模样,又一晚未归,估计他们八成以为她真的撞鬼了。   真是丢人啊!   但愿她昨天留宿安府的事情,不会传进温玉的耳中。   但她估计自己的举动是瞒不住他的眼的,守卫也肯定会对他打小报告。   罢了罢了,瞒不住就瞒不住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他真的问她了,再好好对他解释也不迟,总之能敷衍过去就行。   她现在最该操心的事情,就是先回到自己的住处,好好梳洗打扮一番。   “春桃春桃!快快,帮我先梳一梳头发,再打点水来我洗脸!”   还没进屋,她就看到春桃正站在门口,一脸焦急地等她,安乐如同看到了救星般,一把就上去拉住了她的手,一边与她进屋,一边匆忙与她道。   “姨娘,你先不用急这个!”   春桃却一反常态,目光有些担忧,谨慎地对她使了个眼色,看了看房内深处。   安乐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也还是顺着她的目光,直接朝里面看去!   白衣墨发,清俊若玉,不是温玉还是谁!   他怎么来她这儿了!每回他就算是要见她,也是让人带了话过来,她再去他那边,像这样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过来,可是头一回。   这这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嘛!   昨天他们才刚吵了架,今早他就直接不请自来,这温玉简直不按常理出牌,他今早过来她这儿是干嘛,难不成是来兴师问罪的?   想到昨晚自己一夜未归,她留在安府过夜的事情,想必也早已经传进了他的耳朵。   他这是打算要狠狠罚自己吗?   想到这儿她的肩膀瑟缩了一下,心里更是不由得害怕了起来,望着他的目光也越发得小心谨慎。   第27章   “回来了?”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后, 才对她轻柔一笑道。   果然他都已经知道了。   安乐心里不由得更紧张起来,只是怯怯地望着他结巴道,“我不是故意要在安府过夜的, 就是好奇过去看了看, 又一不小心睡着了。”   “我知道。”他只是淡淡笑道, “不过下回你再想过去睡的话, 记得要跟我打声招呼。”   她哪敢再去一次?   于是果断地摇了摇头,小心道, “妾不敢了。”   “看这灰头土脸的,春桃,去打盆热水来,好好给你主子梳洗打扮一下,待会儿就要吃早饭了, 赶紧收拾一下吧。”   他没有在她夜不归宿这事上过多计较,短短几句后, 便皱了眉一脸严肃地吩咐春桃道。   “是。”   春桃看了看两人的脸色,见他们心平气和,也没有什么要吵架的迹象,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又平静下来。   她弯身微微施礼, 这才一脸放松地应声出去。   春桃出去后, 她也越发拘谨起来,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要与他说什么话好。   既然不是过来兴师问罪的,那他突然来她这儿是又抽了什么风?   一室静悄悄,两人都不说话, 总有一人要先开口打破寂静。   “喜欢吃这个?”   温玉突然开口, 让正在胡思乱想的她又收回了纷杂的思绪,只见他指了指一旁桌案, 然后歪头一脸似笑非笑地看她。   “我我我,我也不是故意要吃你的瓜子的!”她心底一窒,看着桌上那剪下还未来及吃的一整个结籽葵花,连忙开口解释道。   “不不不,我还没有开始吃呢!”   她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只是极力撇清自己。   前几日看到院子里那片葵花都结籽了,没人吃感觉太可惜了,她就从最深处剪了一个,心想温玉又不来她这儿,偷偷吃点也不会有人发现,也省的浪费。   昨天事情一多,她把这葵花籽放桌上就忘记收起来了,而且谁能想到今早他刚好就过来了啊!   昨天摸了摸小黑,他都面色不善地警告她,不许她抱他的猫,今天又被他发现了自己动了他的葵花……   “我以后再也不敢动你的花了,我就只是一时嘴馋而已,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她掰了掰手指头,垂下头轻声道,一副低声下气的小媳妇样儿,委屈可人得紧。   “哦。”   他只是点点头轻嗯了声,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以前就知道她嘴馋,又最爱嗑瓜子儿,没想到她的这个喜好,直到现在都没有改变。   他的嘴角又不由得扬了一抹微笑。   安乐瞧他安静的面容,脸上还有丝轻松的笑意,心里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殿下,我摘了你的葵花,您不生我的气吗?”   心里实在是有些疑惑,她不禁又大着胆子问了他一句。   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脾气了?   “在你眼中,我温玉就是那么小气的男人吗?连点瓜子都吝啬给你吃?”   他只是又面不改色地轻飘飘反问她。   都不许她摸小黑,不是吝啬又是什么?属于他的东西,就没有她分享的份儿。   她心里不禁不满地想着,撅了撅小嘴。   当然这些心里话,她肯定是不敢对他实话实说的,于是只是低着头小声道,“没有,在妾眼里,世子殿下您最慷慨大方了。”   违心话就违心话吧,难得他今天突然转了性,能这么好说话,她可不想再去得罪他。   不过这么温文尔雅,温柔好脾气的温玉,她真是好久都不曾感受过了,如今她都有些不习惯了。   温玉静静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心里突然感觉很不是滋味,想想之前对她做了许多过分的事情,心底感到很愧疚。   没关系,既然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那么以后他肯定会好好爱护她的。   他会让她渐渐明白,只有自己才是最爱她,能给她依靠的那个男人。   以前他还太小,在自己还懵懂,不怎么懂爱的年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了别人,后来又生活得不快乐,最终郁郁而终。   他们蹉跎了最美好的那段岁月,现在他长大了,终于能够好好保护她,好在现在还不算太晚,没想到阴差阳错下,老天爷居然又把她送到了自己的身边,这难道不是冥冥中注定了她要属于他?   机会来之不易,如今两人好不容易走到了一起,他一定要好好珍惜,把握住机会。   既然她不想与他相认,那他大可以顺水推舟,少了以前姐弟的那层名分,他们的相处也会更自在一些。   但是他要怎么做,才能得到她的心呢?这个还需要再好好想想。   好在现在她嫁给了他,已经是他的人了,来日方长,他一定要慢慢打开她的心扉,让她心甘情愿地接受自己。   要好好想想,一定要永久地留住她才行,而不仅仅只是一时的欢愉和虚与委蛇。   他眸光一转,不禁缓缓想着。   春桃端了热水进来,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又微微一笑,对她轻声道,“先去洗把脸吧,然后梳妆一下,今天我让人从外面买了早点,算算时间也快送过来了,今早就在你这屋里吃吧。”   “嗯。”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去那边洗脸。   不知怎么,她总感觉今天的他有些奇怪,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有些陌生,但又似曾相识,她感觉有种遥远的熟悉感。   洗了脸后,春桃又给她梳妆打扮,等到一切收拾完毕,她才去到饭桌前。   只见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早点,有米粥,还有她最爱的灌汤包。   见她亮眼放光,馋得都快要流口水了,他才又笑眼盈盈道,“快坐下吃吧,待会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嗯!”   她用力地点点头,很快就在他的身侧坐下。   坐下后仔细瞧了瞧,见桌上只有一副碗筷,她不禁又问他,“殿下不打算吃吗?”   “我今天早就已经吃过了,这早点是给你准备的。”他轻声回道,面上漫不经心。   “哦。”   她只是又轻轻地点了点头,乖巧应道。   原来他今早过来的目的,不是兴师问罪或是找茬,而仅仅只是给她准备早饭的?   而且他还已经吃过了……只是过来陪她吃早点吗?   心里不由得浮想联翩,她不禁又感觉有些害羞,脸上渐渐发烫起来,连耳根都有些烧红了。   第28章   努力冷静了下头脑, 告诉自己不要再去胡思乱想,她又专心致志地望着桌上的食物。   闻着包子的香味,她不禁感觉肚子更有些饿了, 好想大快朵颐地吃, 可是他在身侧, 此刻她又怂得不敢伸手拿筷子。   而他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拘谨, 只是习惯地伸手拿了勺子给她搅了搅热粥。   “快吃吧,不烫了。”他只是随意道, 将碗又往她的身前推了推,“小心包子烫,记得慢慢吃。”   “嗯。”见他这么体贴,她的脸上更是羞得艳若桃李,只是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等喝了一口粥后,她想了想还是又对他道, “谢谢你。”   “快尝尝包子味道怎么样?”他只是淡笑着催促她动筷。   她这才伸手夹了一只包子,轻轻咬开包子皮,唑了里面的汤汁后,认真地吃了起来。   “嗯, 好吃!”   她点点头, 对这美味的包子非常满意。   以前她还在家里时,就非常喜欢吃外面的小吃,其中尤其爱吃陈记铺子卖的灌汤包,可是在家时父母宠她, 她大可以随心所欲地享受美味, 可是嫁给沈璋后,他就不许她再吃外面卖的早点小吃了。   沈璋理由很简单, 他不喜欢吃,所以他也不许她吃。   他口刁得就像一只挑剔的猫,从来就只吃精美的食物,估计那些平易近人的小吃,他也不是不爱吃,只不过就是不想让它们提醒自己,回想起做官前过的那段平凡人生罢了。   她一直都知道,沈璋虽然出身平民,但一直以来都很痛恨自己的出身,或许就是因为两人的出身差别太大,所以在许多事情上,她与他都南辕北辙,根本就说不到一块儿去。   她讨厌他的自私,冷漠,虚伪,而他却总觉得她太天真,还说她装得平易近人,其实明明比他还自私,虚伪。   来到温府后,身为一个小妾,她连出府的权利都没有,别说小吃了,一日三餐都是给准备什么就吃什么,哪有挑剔的权利?   难得温玉今天做了一回好事,准备的食物真是太和她的胃口了!   “这是陈记的灌汤包,自然最是好吃了。”   他只是淡笑道,心想果然是她,连爱吃灌汤包的口味都丝毫没变。   其实想想她入府后的那些变化,就早该猜到是她了,或许他不应该再怀疑她的身份了,因为她就是他的安乐,这么多年了,她一点都没有变。   她停了咀嚼,听了他的话,有些愣愣地看着他。   什么?这居然还是陈记铺子的灌汤包?   “怎么?干嘛这样看着我?”   见她一直望着自己,他不禁又问道。   “没有,我只是在想,我最爱吃陈记的灌汤包了。”   她又低了头小声道。   他这是在把白霜当自己的替身吗?不然的话他为什么要给她买陈记的包子吃?这明明是她以前最爱吃的东西。   自己当自己的替身,这种奇妙的感觉,估计也没几人能体会吧?   不知怎么,她心里突然感觉有些心酸,脸上也没有了之前的高兴。   时间久了,他会慢慢地爱上白霜,而忘了曾经的自己吗?   她不禁又想道,虽然自己不爱他,可是被别人取代了在他心里的那个位置,她也确实是感觉不高兴。   “我也爱吃灌汤包,世子殿下心里会不会不高兴?”   她又咬了几口包子,咽下肚后轻声与他道。   “以前或许会。”他只是稍稍想了想,然后又一脸轻松地对她笑道,“但是现在不会了,以后也不会,所以你有什么爱吃的东西,无论是葵花籽,还是灌汤包,哪天想吃了,都尽管跟我说就行。”   对了,等明天也把小黑送到这儿让她养吧?   他不禁又缓缓想道。   “殿下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她又继续执着问道,可他只是轻轻一笑,并没有回答她。   他不想说,她也不好再问,于是只是又静静地吃起了东西,而他闲着没事儿,就在一旁给她剥瓜子儿。   但他就只是给她剥了一小堆儿,嘴里还又道,“你身子弱,这个也不能多吃,每天只准许你吃这么多。”   “那你明天还会给我剥瓜子吗?”   她脱口而出道,话落后又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子。   她怎么突然想到要问他这个?不管他愿不愿意,她都好羞耻啊,而且她也完全没有必要去问他这些。   虽然害怕自取其辱,但是温玉却没有一口回绝她或是生气,只是又看着她饶有趣味道,“那你想每天我都给你剥瓜子吗?”   每天……   她哪敢每天劳驾他为自己剥瓜子?最后还是又望而生畏,只是勉强笑了笑道,“还是不麻烦世子殿下了,以后我自己剥就行。”   “……”   他没说话,但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了。   真是阴晴不定,她心里不禁又忍不住吐槽。   “我吃饱了。”   她放下筷子,又打了个饱嗝道。   温玉伸手摸了摸她吃得撑起的圆润小肚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随后又从怀里拿了帕子,给她擦了擦沾了汤汁的嘴角。   “永远都是这么马虎毛躁,吃个饭都不让人省心。”   虽然话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但是此刻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完全没有一丝的不耐。   等他为自己擦完嘴角后,她又一下子握住了他的手腕,仔细看着他手上的帕子。   这不是……当年她丢的那块手帕吗?   原来是被温玉捡去了。   “怎么,我这帕子有什么问题吗?”   他看了看她认真的神情,又明知故问地与她笑道。   “没有。”   她很快就又松了他的手腕,只见他又缓缓将手帕收回了怀里。   “就是觉得上面绣的鸳鸯那么圆润肥美,难得世子殿下能不嫌弃,不会觉得用着它丢脸。”   对比曾经沈璋对她绣品的态度,温玉的不嫌弃简直是太让人欣慰感动了。   “原来你还知道绣的是鸳鸯啊?”   他却又轻飘飘道,声音有些挑逗,但脸上却云淡风轻。   “能看得出来,自然不会是鸭子。”   她不禁又咽了咽口水,一脸的羞赧。   “难得你还算是有眼识,没有错看成鸭子。”他又不着痕迹道,“这条帕子旧了,这两天你闲着没事,再给我绣条一模一样的。”   “啊?”   她不禁瞪大了眼睛。   “怎么?有难度?”他又挑眉道。   “呵呵,没有,没有!妾再给您绣一条新的就是。”   她不禁又对他敷衍地笑了笑,心想绣美鸳鸯难绣,但是绣肥鸳鸯,对她来说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了。   她总能把一样东西绣得圆润肥美,或许这就是与生俱来的一种天赋吧?绣一样的好,若是他想要不一样的,那她还真的就不敢随意答应了,怕给他希望越大,她就会越令他失望。   “这才乖,记得早点绣好送给我。”   他脸上又豁然开朗,这才又心满意足地摸了摸她的头。   让下人收拾完桌子,他又指了指桌面上剥好的那些瓜子,“待会儿记得吃,我今天还有事,就不在你这儿继续坐了。”   送他去到门口,她看着他温和的脸,犹豫了许久的话语最终还是又说出了口。   “世子殿下,我昨天对你说过的那些话,您真的不能再考虑考虑吗?”   她鼓足勇气,看着他的眼睛道。   难得他今天这么温存好说话,她实在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殿下!您能帮我报仇吗?也权当是为了死去的安乐报仇!沈璋多行不义,又辜负了我,我真是恨透了他!”   她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又紧紧地握住了他的一条胳膊。   “答应我,好吗?我想要沈璋他身败名裂!”   她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的脸,声音祈求道,“答应我,好吗?殿下。”   温玉脸上平静得近乎阴沉,他定定地看了她许久,后才又对她莞尔一笑,“好啊。”   她松了一口气,可是脸上的笑容还没有维持多久,他紧随其后的话语却又让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住。   “但是,这要看你的表现。”   他又捏了她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她一脸呆愣的娇美小脸,然后在她的额头上轻落下珍惜的一吻。   “我想要什么?你应该明白吧?”   第29章   对啊, 她是他的妾,可是他们至今还没有圆房呢。   她并非不经人事的小姑娘,他望着她的目光太赤裸, 那般肆无忌惮, 他想要什么?她又怎会不懂?   “可是我……”   她又着急开口, 可是温玉却用手指封住了她的口, 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你不需要这么着急回答我,好好想想, 我再给你几天时间,等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答案。”   “……”   “到底要不要报仇……我等你的答案。”   他最后的目光意味深长,她知道不给他想要的好处,他肯定是不会真心帮她的。   可是, 她一直都把他当弟弟啊,怎么……怎么能说服自己的内心, 与他做……做那种真正夫妻间才会做的那种事情!   她……并不是真正的白霜啊!她是安乐,怎么能毫无顾虑,心甘情愿地接受他。   最重要的是她根本就不爱他,即便身体是白霜的, 她感觉也还是会有心理障碍。   真的……要为了复仇, 用身体跟他换吗?   这一纠结的难题,困扰了安乐许多天,虽说自己都死过一次了,按理该什么都看开了才对, 但事实上, 想要坦然接受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像她对于复仇的信念,也没有随着日子久了而淡漠忘了。   同样, 对于出卖身体才能达到报仇目的这种事,对于她来说代价也确实大了些。   她实在需要好好想想,不然她怕以后自己会后悔。   好在这些日子,温玉再也没有出现过,只是第二天把小黑送来了她这儿。   没有他在眼前晃悠,日子清净多了,又有小黑无声的陪伴,在她心里也算是一种安慰。   但她这段时日依旧还是闷闷不乐,而且不知怎么,心里感觉空落落的。   仔细想想,她活到现在,什么都没有留下,什么也都没有做成过。   她究竟得到了什么呢?   两手空空,无论是感情,还是人,她都没有留住。   如今唯一仅存的,也不过就只有复仇的执念罢了,但若是连这个都放弃了,那她便真的失去人生的目标了。   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本就一无所有,又何来失去?甚至连身体都不是自己的,她不过一缕孤魂,因执念而来,因尘缘未尽而留在了这个世间,她所追求的,或许也不过就是一个情字。   她所探求的东西,循着本心进行下去,此生也便无憾了。   就算不失身于温玉,就算她真的离开了温府去借用旁人的力量,也未必就不会冒出第二个‘温玉’,以同样威逼利诱跟她交换条件。   世上没有不劳而获,得到,同样也意味着失去,想要得到什么,势必将要失去一样重要的东西,与之交换。   各有所图,各取所需,她用失去换取得到,她并不吃亏。   想要复仇,总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的,但若真能到达自己的目的,那这点代价也是值得的。   不过就是贞洁罢了,而且这个身体还不是自己的,她当年眼瞎,把自己的身心都毫无保留地交给了沈璋这个白眼狼,最后落得身死族灭的凄惨下场,现在哪怕为了报仇失身温玉,至少温玉还能帮她达成心愿,也比当年那个羊入虎口傻乎乎的自己,要幸福划算得多了。   更何况温玉还是她的表弟,现在对她也比之前要好多了,跟着他,他也不会委屈了自己。   总比去求外面的人,要更安全可靠,就算或许后面还有更好的选择,那她也没有必要为了那未知的‘更好’,而去舍近求远。   她向来都是一个现实的人,自从经历了那么多悲伤的事情后,她更是不相信那些美好的梦了。   把握住当下才是最要紧,错过了这个机会,或许以后想复仇只会难上加难,如今难得温玉松了口愿意帮她,她应该要对他顺从,从而换取他的信任,获得他的宠爱,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死心塌地地为她做事,帮她达到复仇的目的。   而且她生前沈璋就跟白霜勾勾搭搭,如今她重生到白霜的身体里,那用她的皮囊跟温玉做了真正的夫妻,倒也够解恨。   哪怕沈璋不知道,她心里也舒坦,就算哪天沈璋知道了,想想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表妹跟别人夫唱妇随,那时候他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她单就想象着他那气急败坏的画面,心里就高兴得不得了,风水轮流转,现在也让他好好尝尝被爱人背叛的滋味。   如果不是理智告诉她要隐藏身份方便暗地里复仇,她还真想以这幅新身份新姿态去见见他,也看看他这些时日痛失所爱,有没有日渐憔悴了。   素来强势狠辣的沈璋,如今也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想必他那憔悴的模样,肯定别有一番病弱的美感。   一定比以往他的任何时候,都要让人喜欢得紧。   心里涌现出一阵报复的快感,她越想便越是迫不及待,她渴望见到沈璋痛苦受折磨的那一日,对于那一天的到来,她已经等得太久了,为此她也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付出自己的身体,只要能够报仇,只要能够报复沈璋,无论是什么事情她都能够去做。   她如今还活在这个世上,为的不就是报仇吗?   她因为仇恨活到现在,走到如今这一步,也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她也不需要回头,她因仇恨重生于世,如今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她只想报仇雪恨。   为此不惜任何代价!   浑浑噩噩了多日,她才突然醒悟,恍若梦中惊醒。   不再迷茫,不再畏惧,她心底又重新鼓足了勇气,下定了决心。   她决定要勇敢面对一切,把握住这个机会,也好好把握住温玉。   不过就是圆房而已,只要他能够帮自己报仇,那她也愿意满足他的欲望。   其实温玉就算是强要她,她也是无法拒绝他的,至少他现在愿意开条件跟自己平等交换,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可是白霜,他最讨厌的人之一,她也不能要求他像对待曾经的自己那样,对自己言听计从。   以前她是他的表姐,两人有深刻的情分,而现在她只不过就是他的妾而已。   对于来看,虽然现在受制许多,但目前他对自己也算是很不错了,至少没有对她强行索取,还愿意给她想要的好处。   就答应他吧,既然当初走了复仇这条路,又嫁给他成了他的妾,圆房也不过就是早晚的事情,如今他非但没有强迫她,还愿意等她点头,答应帮她报仇,这已经是很大的收获了,这些时日在他身边的努力与付出,也总算是没有白费。   这些时日留在他的身边,辛辛苦苦地讨好他,她所求的结果,或许也就是如今这样吧?   现在的局面,并不能说就是坏的,只要能好好利用,那它就是最好的结果。   思考良久,她依然深思熟虑,心底打定了主意,决心要继续在复仇这条路上走下去。   她也要一直走到路的尽头,看到终局,看到尘埃落定。   她想未来的结果,肯定会是她所求的,能令她释怀,满意的结果。   到那时候,她就放下心中的仇恨与执念,放下尘世的繁华,离开这个她无比熟悉,又令她快乐过,伤心过的尘缘之地。   也离开那些让她爱过,也恨过的人,将他们通通都从心里面放下……   仔细想好后,她又打起了精神,想起那日温玉让她给他绣帕子,便又熬了一个晚上,认真地给他又绣了一条新手帕。   第二天一早,她便叫春桃将那条新绣的手帕给温玉送了过去,同时让她转告给温玉,她愿意了。   第30章   晚上时他果然来了。   她在床上如坐针毡, 听到轻轻的推门声,心里顿时越发得紧张起来。   他笑眼盈盈地进来,望着她只是柔声道, “终于想通了?”   她紧张地掰着手指头, 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虽然他脸上笑着, 但不知为何, 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怕他,即便他眉眼弯弯, 和颜悦色,但在她眼中,却如同一只伪装的大尾巴狼,他身上那隐隐的压迫力,逼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心里更是有些抗拒,同时也越发得害怕起来。   不得不说, 她确实是有些后悔了。   明明在此之前她还信誓旦旦,觉得自己一定可以的,接受一个朝夕相处的人,她觉得或许也没有那么难。   但就这短短一瞬间, 后悔的念头却突然冒了出来, 让她瞬间溃败。   她想她确实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也把人的情感想象得太简单了。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本能地抗拒他的亲近,大脑还没有细细思考, 身体已经本能地做出了逃避的反应。   她想这一次自己大概又做错了, 而且错得很离谱,也无法挽救。   她紧张地望着他, 身体却一直往后退却,直到临近床角退无可退,可是温玉还是不肯轻易放过她。   见她一副逃避的姿态,温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变得阴沉,压抑,昏暗中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尖锐冷笑的男人。   “又后悔了,想跑?”   他轻佻的声音让她心里发毛,身体怕得直打哆嗦,她循着本能,违心地对他摇了摇头,见他不说话,脸色越发阴沉地盯着她看,那目光犹如一只锁定猎物的狼,又害怕地点了点头。   “我不是,我没有……”   她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最后又语无伦次道,一脸的欲哭无泪。   可是面前的温玉这回对她却没有了丝毫的怜香惜玉,将她逼到墙角后,又直接伸手攥住了她的下巴。   看着眼前那张秀气泛红的小脸,他简直是又爱又恨,这个小骗子,就会欺骗他的感情。   但这一次,他不会再由着她任性了。   “你不是愿意了吗?嗯?”   他嗓音磁性道,带了一丝的慵懒。   “我……我们再商量一下好不好?”她畏缩道,害怕的小脸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香汗,也越发得诱人采撷。   温玉喉结滚动,看着她娇美的小脸也越发看得痴迷了,眼前的女人柔弱可怜得犹如一只逼入困境的小兽,虽然惹人怜爱,但也更激得他燃起了想要征服的欲望。   “君子动口不动手,温玉你先放手好不好?你捏痛我了!”   她见他不为所动,目光反而更亮了,于是心里更是越发得害怕起来,不由带了哭腔同他诉求道。   可是温玉非但没有听从她的话放手,反而还又直接动了口,他直接吻住了她的唇,急切又凶狠地夺取着她的芬芳。   她更想哭了,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干嘛要叫他做‘君子’啊,但‘君子动口’也不是这么个用法吧?   哪有君子会强吻别人?而且他的手也越来越不规矩了!   她呆愣了片刻后很快就又醒悟过来,不由得伸手推拒他的侵犯,可是他抱得她又越发得紧了起来。   “你还想不想要复仇了?”   他略有不耐,轻飘飘的声音就那么凉嗖嗖地飘进了她的耳朵里,也直接让她的心口一窒。   不得不说,温玉这回是直接掐住了她的七寸。   她为复仇而来,因复仇与他纠缠到这种地步。   或许,她早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她挣扎的手,瞬间就无力地垂落下来。   温玉见她目光呆滞,同时又放弃了挣扎,虽然停顿了片刻,目光也多有不忍,但最终也还是压着她躺到了床上。   帷幔落下,一夜痴缠……   天色渐亮,外面树上慢慢落了许多欢快的鸟儿,叽叽喳喳不停地叫着,跳着,真是活泼。   她侧躺在床上,透过轻薄的帷幔,隐约望着那些活泼欢快的小东西,目光有些发痴。   它们可真快乐……   她不由得这么想着,回想自己好像很久都没有那样无忧无虑地高兴过了。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目的也都达到了,为什么她心里还是不快乐呢?   明明离报仇又更进一步了,她实在没理由还这样死气沉沉。   人心真是难测,别的不说,活了两辈子了,她至今都没有完整了解过自己的内心。   想做的末了又不愿意去做,该高兴的依旧还是不开心。   自己到底怎么了?这难道不是自己所求的吗?   愿意,还是不愿意?   不管愿意与否,现在木已成舟,她也都已经是温玉的人了。   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她开不开心也已经无所谓了。   既然已经走了复仇这条路,无论如何都一直走下去吧?   开不开心……喜不喜欢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她不由得又轻叹了口气,但也不知道自己在悲伤,遗憾着什么。   身后的温玉在这时又动了动,他从身后抱着她,头又亲昵地在她的后颈上蹭了蹭,同时双手又将她的腰收得更紧。   昨晚折腾得太晚,也让他十分餍足,他这次睡得很沉,她想他应该也是刚醒。   令她没想到的是,白霜居然还是处子,温玉昨晚很开心,但知道这一结果的她,心里反而越发得失落起来。   她虽然是重生,但感受却都是真实的,越是珍贵,才越让她感觉遗憾。   若不是她这辈子都不打算再结婚生子了,或许她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这次的交换。   与放纵不同,正因为她太明白,所以才会那么得纠结痛苦。   她这一晚上,几乎就没怎么合眼,不是不想睡,而是实在睡不着。   心事重重,又怎么能睡得香甜呢?   心里非但没有踏实,反而越发得患得患失,思虑过重。   真正有所付出了,才会越发在意能否得到回报。   “你会帮我报仇的,对吗?”   安静中,她又轻声问他,素来轻快的声音,此刻却显得有一丝无助与柔弱。   “一切都交给我,你只要陪在我身侧就好。”   他只是又握了她的手,温暖在掌心缓缓传递。   安乐闻言没有说话,虽然放心了,但神色依旧淡淡,脸上也看不出有多高兴。   “你还有我,以后我便是你所有的依靠,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见她不语,他又将脸贴在了她的侧脸上,与她耳鬓厮磨。   他温柔的声线里,竟然带了几分祈求的意味,竟与她有同样的患得患失,若非所图不同,她几乎都要以为他们同命相怜,都是天涯沦落人了。   但老实说,他对自己突然间转变的情感,虽然短短时日对她宠溺了不少,可还是让她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一个人,怎么突然间转变了态度,去渴求一个自己原本就讨厌的女人呢?   或许他真的已经忘了自己,转而去接受替身般存在的白霜吧?   男人薄情,与女人至死不渝的专情不同,即便温玉口口声声说爱她,但又真的能有几分真心呢?   或许只是自己感动自己而已,或许他也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爱自己。   不过他到底是不是真得爱自己也无所谓了,反正她又不爱他。   他薄不薄情,虚不虚伪也与她无关,她才不会在意他的情感呢!   她所求的无非就是报仇,只要他能够为自己报仇就行。   于是她在听了他深情的话语后,非但没有多少感动,态度反而还又更冷淡了几分。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你可以不用保护我,甚至可以不用爱我,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给你压力,你以后想做什么事情都可以,无论是娶妻还是再纳妾,我都不会对你指手画脚地进行干涉,只要你能把答应过我的事情做到,给我报仇,让沈璋身败名裂,那我就会乖乖地待在你的身边,听你的话,除非哪天你不需要我了。”   她想了想,冷漠的声音又接连补充道,“就算哪天你想要撵我走,我也不会死缠着你的,到时候你记得跟我说一声就行了。”   “你放心,以后我们大可以桥归桥,路归路,互不干涉也好,一拍两散也罢,我都不会介意,一切也都可以以你的喜好为主,我都会乖乖顺从的,但前提是,你一定要给我报仇才行。”   第31章   “胡说什么呢!我看你就是巴不得想要离开我吧?”   饶是再好的脾气, 听了她这些无情无义的话语都得气得发火,合着他们两个在一起除了报仇外就没有别的干系了?   “别忘了你是我的小妾!敢跑一个试试?”   他掰着她的肩膀,将她翻过来面对自己, 又阴沉着一张脸恐吓她道。   “你还没给我报仇呢, 我又能跑到哪去?”   见他一脸冷冰冰, 她又有些不服气地撅了撅嘴, 只不过胆子小,不敢跟他正面反驳, 只是自个儿生闷气道,“总不能被你白睡了吧?”   “……知道严重性就好,你要敢跑,可别指望着我做冤大头给你报仇。”   他静静地瞧了她片刻,最后才又压低了声音对那小白眼狼警告道。   不过她倒是提醒自己了, 看来他要多留一手才行,不然自己傻乎乎为她拼尽全力了, 最后人家目的也达到了,抛弃他自己远走高飞了怎么办?   就是目前怎么帮她,要帮到什么程度,也要看她的表现才行, 要是不安分总打着想离开他的鬼心思, 那他可要与她斗智斗勇了。   她要是静不下心来跟他好好过日子,那也怪不得他总是吊着她的胃口,都是人心换人心,他总不能一味包容她, 最后落得鳏寡孤独的下场。   那样自己可就太可怜了, 这一辈子跟她的情路就够坎坷了,他可不想最后再折腾着来一次千里寻妻。   眼前那小没良心的还低垂着眉眼, 既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理他,自个儿低着头也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哼,反正肯定不会在想什么好事!肯定又打了什么坏主意,这女人最是贪得无厌,从小就爱空手套白狼。   不过这一次,她可是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送到嘴边的小肥羊,他可没有不吃的道理,就是做大尾巴狼,他也认了。   小肥羊那么甜美可人,昨晚他刚刚开了荤,至今还有些意犹未尽,心里痒痒的,总想再将她品尝一遍,重复昨晚对她做过的那些事情。   他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又慢慢贴近了她的脸,想虏获她的唇。   这一次,他要耐心一些,好好地,细细品尝她甜美的滋味。   可是显然他想要的不会那么顺利地就让他得到,面前的小女人转过了脸不叫他亲,还扭了扭身子表示对他的抗议。   即便他面上温存,可他的掌心还是牢牢地掌控着她纤细的腰身,她的这点反抗,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处。   他不想这么轻易地就放过她,毕竟她在他的掌心里,已经被他牢牢掌控。   她不情愿又如何?他才是主宰她一切的男人,只要他想要,她就不能拒绝他的爱意。   于是,他又不死心地去寻她甜蜜的樱唇,与她耳鬓厮磨。   “你今天怎么还不走?不用去做事吗?今早也没上早朝。”   得了空隙,她急忙又伸手推拒着他,红着脸低垂了眼睑与他轻声道。   两人的心都跳得好快,温玉已然情动,明明这女人也已经动了心,居然还保留了一丝理智,想要将他拒之门外。   小女人不知情识趣,虽然有些扫兴,但因为是他放在心尖尖上宠爱的人,他也还是又耐着性子与她解释道,“我这段时日休沐,皇上也已经准许了,所以我今天不用去上早朝,也不用出去做事。”   “你……该不会就是为了做这种事,才特意休沐的吧?”   她闻言脸上更红了,更是羞得不敢再抬眼去看他。   可她不知道,偏偏就是她这一副羞羞怯怯的娇柔模样,才越发得可人,引人采撷。   温玉更是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也没有回答她,很快就将她牢牢圈进了怀里,翻身而上,直接用行动告诉她自己对她是有多么得渴求。   云雨停歇,她浑身酸痛,疲惫不堪,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温玉知道累着她了,也不催促她起身,只是自己神清气爽地穿衣起来。   安乐看着他容姿焕发的模样,心里更是有些气恼。   怎么做这种事女的就如此受累,半天缓不过劲来,而男的就气定神闲神采奕奕?   不公平,实在太不公平了!   以后她一定得让他多节制一些,不然照他这个频率,晚上一次,早上一次,天天如此她哪能吃得消?   毕竟做这种事情太累了,现在她真的是好想睡。   眼皮缓缓合上,温玉的身影渐渐在她的视线里模糊,随后消失。   不久后,她又缓缓听到有人在柔声唤她。   “小懒猫,先醒醒,喝了汤再接着睡……”   他的声音充满磁性,又无比宠溺,可是她还是有些昏昏欲睡,但又耐不住耳边有人一直在声声唤她,最终也还是又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   温玉顺势将她揽在了怀里,将她春光外泄的身体又用被子细细包裹住,以防她再因此着凉。   “呵呵,小懒猫你可真能睡,比小黑都能睡,你看这日上三竿的时候,连小黑那懒猫都睡醒了,就你这小懒猫还赖在床上不起。”   他轻柔的声音虽然有些轻佻,但那满满的宠溺却能将人溺死在他的柔情里。   “我累得下不了床赖谁啊?你这个罪魁祸首,还在这儿说风凉话。”   她却不吃他这一套,对于他的温柔攻势,姿态依旧倨傲,只不过现在的神情中,又增添了一抹妩媚的慵懒风情,真真是娇媚可人,温玉因此也更是对她欲罢不能,此刻目光缱绻万千,柔情似水,看着她满是娇嗔的娇媚小脸,舍不得移开分毫视线。   “是是是,都是为夫我的错,娘子你今天尽管睡,为夫我绝对不会拦着你,只不过待会儿要记得用膳,可别再饿着了。”   他又满是包容道,弯弯的眉眼也越显温柔,漂亮得让人沉溺。   “这还差不多。”她撅了撅小嘴,这才又不太情愿地娇媚道。   “那你现在叫醒我,又是为了什么事?”   她面上还是有些不悦,毕竟被人打扰清梦,从睡梦中被人突然叫醒的滋味可不好受,而她向来最讨厌别人吵她睡觉。   温玉要是不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她可是不依的。   温玉轻柔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又亲手端起了那放在榻边案上的一碗汤。   “这是……难不成是避子汤?”   她的目光有些惊讶,稍加思索后,很快便脱口而出。   黑乎乎的,又是在他们行了房事后给她喝,不是避子汤又能是什么?虽然她现在的身体不好,但以前也没见温玉有体恤过她,给她弄什么汤汤水水给她补身体。   所以比起别的汤药,她第一反应就是为了防止她怀孕,温玉才要给她喝这汤。   想想也是,她不过就只是一个小妾,自然是不能比正妻先生出孩子的,虽然温玉现在还没有娶正妻,但想必他心里也自有考量,指不定心里也早已经有了想娶的合适人选。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因为不爱,所以自然也没有什么被他辜负了的错觉,对于这碗避子汤,她说不上是喜欢还是讨厌,反正总是该喝的东西,她也不想怀孕,所以温玉这事做得也没什么错处,喝了对他们俩都好,对此她自然也是无法再多说什么。   不过心底总有一抹压抑感,让她感到不快,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而此刻正在搅动热汤,给她轻轻吹凉的温玉,在听到她说避子汤时目光一顿,手上动作也蓦然止住。   第32章   “怎么了?”她见他脸色不对, 又不由问他,“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我要说这就是避子汤,那你还愿意喝吗?”   他沉默片刻, 随后又转过脸对她淡淡笑道, 虽然面上云淡风轻, 但安乐总觉得现在的他有些奇怪。   当然即便感觉他有些不太对劲, 她也还是未做细想,只是随意道, “有什么不愿意的?你有你的考量,我也感觉喝了它对大家都好。”   然后也不等他开口,直接伸手拿了那碗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最后又在他尚还惊愣的目光中给他看了看空了的碗底,然后又顺手将空碗放回了案上。   等回身再看他的脸色, 却发现他面上晦暗难辨,隐隐还有一抹失落, 似乎并不太高兴的样子。   “怎么?我喝了它你难道还不开心吗?”   她歪头看他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心里很是奇怪,这男人,给她喝药的是他, 现在她喝了, 他反而又不高兴了,真是阴晴不定,那她到底是该喝还是不该喝?   反正不管怎样,她已经喝了, 药是他送过来的, 所以他本身就是想让她喝的吧?不管他是不是又反悔改变主意了,反正不是她的错, 如果他又要借这由头对她发火的话,那她可不会再白白被他劈头盖脸地欺负。   虽然心里没底,多少还有些害怕,但想清楚后她也还是又鼓足了勇气,挺直了腰一脸无畏地直视了他的目光。   “没有,你说的对,你喝了,我心里也就踏实放心了。”   他目光幽深,又定定地望了她片刻,最后才又露出了一个轻缓的微笑,不紧不慢与她道。   之前见的阴沉难测,仿佛都是她的错觉般,温玉虽然一下子又恢复了正常,但安乐却不能当之前那个阴暗的他不存在了,嘴上虽然不再说什么,但心里对他的畏惧显然又加深了一分。   温玉在她面前变得温文尔雅了,让她差点都快要忘了,面前这男人以前有多么凶悍残忍了。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温玉以前那么残酷地对待她,即便现在变温柔了,难保以后不会本性大发,对她又起兽性。   她可要记着,不要在他面前太放肆了,万一他哪根神经又搭错了,她可不想再糊里糊涂地撞他枪口上。   要贤良淑德,不能肆无忌惮。   她不禁又在心里默默提醒着自己,以后千万要谨言慎行。   “怎么突然又不说话了?”   见她突然又变得拘谨,他不禁又与她随意道,脸上笑得尽量温和,让人如沐春风。   安乐只是轻轻对他笑了笑,但还是没有说话,虽然她笑得温婉可人,但目光显然还是谨慎防备,对他并没有彻底敞开心扉。   温玉自然也是很明显感觉到了这一点,心里说不失落,那绝对是骗人的,经过了一夜的相处亲近,两人的关系好不容易得到了改善,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被打回了原型,可真是让他措手不及。   他还以为两人的心已经走得很近了,明明她对自己也变得越发亲昵了,怎么突然又对他这么见外了?难道是因为刚才喝的那药?可刚才她喝得那般迫不及待,哪里像受伤的模样?她明明就不想怀他的孩子,心里受到伤害的明明也只有自己而已。   而现在她不仅不想怀他的孩子,还又对自己越发得冷淡了,真是过分。   当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他还得再循序渐进地打开她的心扉才行,好在他本就有所打算,如今正是打动她的好时机。   “对了,有件事情忘了告诉你。”他突然又换了话题,对她一脸兴致勃勃道,“我这段时间不是休沐吗?整日待在府上又没事情做,难免无趣了些,所以我打算去东墨那儿住段时间,刚好那儿我有座宅子。”   “哦,这样啊。”   原来这么高兴的模样,是突然想到了玩儿的好去处?东墨……不就是东边临海的一座山城吗?   她一边缓缓道,心里不禁又快速地思索起来。   “嗯,那宅子依山傍水,出门就能看海呢。”他故意有心说道,又悄悄观察了她的神色,“那儿可好玩了,虽然是山城,但是晚上夜市很热闹,很快就又到了一年一度的花灯节了,那儿更是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放河灯,看烟花,早上更是海景缥缈,犹如仙山秘境,夜晚海生明月,更是别处难得能观赏到的好景致。”   “海边的宅子?这么好哇!”   她听了他的描述,也被他勾起了兴趣,目光渐渐亮了起来,尤其对他说的那依山傍水,出门就能看大海的房子充满了向往。   “那儿很不错吧?你想不想去?你若是也想去那儿散散心的话,本世子也可以带上你,然后咱们一起去东墨那边住上一段时间。”   他一边说着,脸上又十分可疑地红了起来。   安乐本来还很兴奋,差点就一口答应了他,但见他一脸红晕,还很别扭地没肯直视她的眼睛,突然就又不想顺他的心意了。   想让她去就直说嘛,还这么扭捏骄傲,搞得就像带她一起出去玩,是他给她的多大赏赐似的。   真叫人不爽!   “咳咳,你这是在邀请我吗?”   她又清了清嗓子,正了脸色,故意做出了一副矜贵的姿态,并没有着急说自己想去。   “才……才不是呢!本世子只不过看你成天闷在家里郁郁寡欢,想到自己走后你孤单在家,日子过得肯定会越发得无趣,所以才可怜你,顺口问问你想不想同去而已。”   他目光可疑地闪躲着,一脸心虚样儿,明明脸上烧得比晚霞都红了,还死鸭子嘴硬,就是不承认自己期盼她能够随他一起同去。   “而且你去了也能方便伺候我的饮食起居,这回出门一切从简,本世子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也不会带多余的人同去。”   “哦,这样啊。”   她掰着手指头,一脸恹恹道。   原来就是为了让她当老妈子伺候他,才想带着她一起去呀?   心里不高兴,很不高兴!   她的价值难道就仅限于伺候他咩?   “那你的答案是?……你到底愿不愿意陪本世子同去?”   见她一脸平静,他最后又咽了咽喉咙,一脸紧张地看着她的表情,等她最后的答案。   “伺候你的话,春桃也可以啊,你干脆带春桃去吧,我一个人在家里挺好的,乐得清静,没你在还有小黑陪,无聊了我就自己找乐子,或者逗逗小猫玩儿都行。”   她冷着脸又淡淡道,连最初对东墨城的那丝向往都直接放弃了。   温玉瞬间就炸毛了,这是人不如猫吗?她愿意跟小黑玩,都不愿陪他一起出去玩儿?!   “带春桃去?春桃能代替你,伺候本世子的一切吗?夜里爷我冷了,难道也要让春桃伺候着给我暖床?!”   他一脸气冲冲道,“还是说你希望我让春桃给我暖床,或是在东墨那儿再找个能给我暖床的女人回来,直接纳为妾室,好分担你的辛苦?”   “我没有这个意思,你想象力怎么这么丰富?”她被他突然的态度转变,说得一愣一愣的,不免又委屈道,“什么暖床,话说得好难听,好龌龊,你要真想再找个女人侍奉你,不要拿我当挡箭牌,我又没拦着你娶小妾。”   “我什么时候说我想娶小妾了!”   他又更是怒了,到底谁想象丰富,谁又无理取闹?   “……”   她只是垂着头扁着嘴,像霜打的茄子般,一副受到打击的模样,整个人都变得无精打采的,一脸的闷闷不乐。   第33章   “咳咳, 就这么定了,明天清晨就乘马车去往东墨吧,今天我会安排好明早的出行, 你再多睡一会儿, 今晚我也不闹你了, 好好休息, 明天早起出发。”   他擅自决定好一切,便故作轻松地拍拍衣服出去了。   “问了一通, 到最后还不是在替我做决定吗?”   那他之前装得那么通情达理又干嘛?反正最后还是专制,这个暴君!一言不合就擅自替别人做决定!   “温玉,可恶,混蛋!”   她望着他渐渐离去的身影,不禁又恼怒地拍了拍床板。   到了晚上, 她一边收拾着自己与他的贴身衣物,又隔了帘子看了看在外间忙碌, 为他们出行收拾东西的春桃,不免又多嘴对身旁的温玉提了一句,“这次出行,不能带春桃一起去吗?”   “春桃?带她去干嘛?那边宅子里也备了人伺候起居, 不用再带丫鬟去。”   他只是自然而然道, 丝毫没有再带旁人去的想法。   “哦。”   她只是失落地轻嗯了一声。   “怎么了?就咱俩去不是很好吗?干嘛还要再带多余的人过去破坏气氛?”   见她不高兴,温玉不免也暗了脸色,不过倒也还是又耐下性子与她好好说。   “平时被春桃伺候习惯了,一下子要走, 身边没有她感觉还挺不习惯的。”   她只是随口道, 脸上没有喜怒。   温玉只当她是太久没出门,所以才会有些怯生, 又舍不得离开身边人而已,倒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于是也没有再多说话。   不一会儿,小黑扭着胖乎乎的屁股,步伐优雅地进来,安乐又望了小黑一眼,想了想又对他道,“那小黑呢?能不能带上它?”   “喵呜……”   小黑也凑到了她的脚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脚踝,仿佛也在高兴主人能想到自己,一声声叫唤着似乎在表示自己很乐意陪他们一起去。   “你今天怎么了?又是人又是猫的,看看哪个都想带去?”   温玉有些纳闷地看着她,面上不太高兴,他们去过二人世界,带个猫过去算什么事儿?   “带小黑去又怎么啦?你该不会连只猫的醋都要吃吧?”   她又不服气道,也越发得任性起来。   “我……我怎么会吃它的醋?!”   他的脸上又染了可疑的红晕,只是不住辩解道,“那边靠海,猫最怕水了,万一我的猫掉海里了怎么办?听你的话带它去了,万一我的猫出事了,你担得起这责任吗?”   “小黑又不是傻猫,它干嘛无缘无故往海里跳?你不想带它就直说嘛,干嘛要找这么多的借口?”   她不高兴了,撅了嘴一脸委屈道。   “海里有鱼,小黑它最爱吃鱼了,失足落水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他最后冷着脸,直接回绝道,“总之小黑已经算是一只老猫了,东墨路途那么远,长途跋涉那么辛苦,去了还指不定会失足落水,所以它还是乖乖待在家里最安全,不能带它去!”   “喵呜……”   小黑闻言凄厉地喵叫一声,然后便伤心欲绝地扭头离开了。   “哼,真是小气鬼,小黑摊上你这样自私自利的主人,真是倒大霉了!”   温玉眸光暗了暗,像是自觉理亏般,倒是也没有再跟她犟嘴。   “话说你怎么能想到去东墨那么偏远的地方啊?虽然地方是个好地方,但也太远了,即便那儿很适合游玩,但光来回的路程,都要走一个月的路途。”   既然提到东墨的路途了,她就不免又吐槽道,纳闷他怎么能想到去那么远的地方游玩。   “你管这么多干嘛,跟着我一起去就完事儿了。”   他目光闪躲,对她含糊道,并没有正面给她回答。   其实若非事出有因,他也不会想要跟她去那么偏远的地方,主要是因为沈璋那边最近在疯狂地寻找他大婚当日失踪的妻子,估计也快要寻到温府了,出门远行,一是为了跟安乐培养感情,好好出门玩玩儿散心,二则也有避开沈璋的因素,虽然他不惧怕沈璋,但万一他跟安乐再碰面了,沈璋那性格又不是轻易肯放手的,纠缠起来肯定很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家里有父亲在,他就算离开一段时间,陪陪心爱的小妾出去游山玩水一番,也不会打草惊蛇,引起别人的怀疑。   “神神秘秘的,不说就不说。”   她娇嗔道,然后也不再理他,只是又专心致志地收拾着手上的衣物。   等打点好了一切,两人才上榻睡去,第二天一早,两人便乘了马车往东墨行去。   一路上游山玩水,走走停停,等到达东墨那日,已经临近日暮,当日正好赶上了一年一度的花灯节,晚上张灯结彩,夜市热闹,两人当然是不会错过这难得的节日,于是当晚便在东墨城游玩起来。   街上人很多,各种小吃器玩,让她看得目不暇接,突然面前伸过来一支糖葫芦,她愣了一下,然后便又高高兴兴地接了过去。   “谢谢世子爷,我最爱吃糖葫芦了!”   她笑得灿烂,对他一脸开心道。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从小就爱吃糖葫芦?她的每个习惯,每一样爱好,他都牢牢地将它们记在了心底。   但他却只是轻轻微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道,“一支糖葫芦就能让你高兴成这样,嗯?这么容易满足?”   “嘿嘿,总之谢谢你了!”   她只是调皮地对他摆了个鬼脸,然后便扭头跑远玩去了。   “安乐,不……娇娇你慢一点,不要跑得太远,我追不上你了!”   见她转眼便不见了,他不免又在人群中呼唤她的名字,但人潮汹涌中,他的呼唤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又连唤了她多声后,依然未果,他有些慌了神,心里也越发着急起来,生怕她再走丢了,于是加快了步伐,匆忙地穿梭在行人间,不住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寻找她的身影。   然而安乐那儿依旧毫无所觉,她依然独自玩得开心,丝毫没有发觉到,她已经离温玉越来越远了。   等她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意识到身后的男人迟迟未能跟上来后,这才匆忙转身,想要去寻他。   然而却因为不慎,一下子就撞在了一人的胸口上,连手上的糖葫芦都掉落到了地上,紧接着被鳞次栉比的行人一脚踩了个粉碎。   “哎呀,我的糖葫芦!”   她有些遗憾地惊呼出声,也让撞到她的那男人越发得内疚起来。   “姑娘抱歉,小生不是故意撞到姑娘的!”   听到那人说话,安乐这才又抬头看向了那人,只见那男人一身白衣,白色飘带束发,虽然只是一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书生装,素净得很,却因那人气质清雅脱俗,而给人一种遗世独立的美感。   单论容貌的话,眼前这男人远不及温玉隽秀俊雅,但若论气质,两人则是各有千秋,一时难分伯仲。   如此偏远的海边山城中,居然还有这么气质脱俗的男人,实在是出人意料。   可见这东墨城的风水果真好啊,看这好山好水,养出的人儿都格外得水灵有气质!   如此赏心悦目的男人,让她心里的不满顿时就消散了一大半,见他这么好看有气质,她也就不跟他计较之前的事情了,于是连连摆手与他大方道,“没事,没事,是我太急躁了,这才撞到了你身上嘛,街上人太多,会互相撞到也很正常的。”   第34章   那男人望着她的容貌, 有瞬间的出神,然而很快他又温雅地笑了笑,“姑娘落落大方, 能认识姑娘, 是在下之幸。”   随后他脸上又浮起了一抹红晕, 看起来竟然还有几分腼腆, 紧接着又温声与她道,“不知姑娘芳名为何?家住哪里?在下赵珏, 乃是这东墨城的一介书生,不过话虽如此,今年在下也是最后一次过这花灯节了,等明年开春,我便要进京赶考, 以后怕是也再没有这般闲情雅致,出来赏灯看月了。”   “哦, 原来你很快就要进京考取功名啊?”她听罢连连点头,然后又开朗道,“其实我不是东墨人,我正是远从京城那边过来的, 来东墨正是为了游玩, 这儿确实是个很美的地方啊!钟灵毓秀,人杰地灵!”   “呵呵,原来如此,姑娘竟然是京中人, 如此看来你我也算是挺有缘分了, 指不定以后或许还能再在京城相见呢。”   他爽朗一笑,仪态落落大方, 更是让人如沐春风。   “呵呵,我不过就是一个外乡人,不足为道,不足为道!”   她呵呵一笑,纵是平时脸皮够厚,此刻也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在下还不知姑娘芳名……”   他面色羞赧,又犹豫着问了她一遍。   “哦,我叫……娇娇。”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用新身份最稳妥。   “娇娇……倒是一个很可爱的名字呢。”   他歪头自己思索品味一番后,又温和一笑,给出了评价。   虽然她没有告诉他姓氏,心里未免有些遗憾,但她既然不愿说,那他自然也不好再强行问她。   不知道她的姓氏也没关系,其实就是娇娇这个名字,或许也未必属实,但既然她家住京城,以后有缘的话,肯定也还会再见到吧?   难得今夜偶遇佳人,良辰美景,当要好好珍惜才是。   于是他又微笑问她,“姑娘是独身一人逛夜市吗?”   “不是的,我还有同伴,不过一时走散了,我刚才就是着急去找他,这才会一不小心撞到了你身上。”   她实话实说道,心想跟这赵珏说了这么久的话,也该快些离开这儿,去寻温玉了。   赵珏倒还是一脸淡定,只以为是两个女儿家一起出来玩儿,又一时贪玩不慎才会与同伴分散。   他根本就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娇柔可人的小女子,居然已经嫁为人妇。   安乐显然已经有些心不在焉,然而他却又看了眼地上那被踩坏的糖葫芦,这时身旁恰好走来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他直接付了钱,买了一支后又送到了她的手上。   “刚才让你丢了糖葫芦,现在我再买一支新的送给你。”   他柔声道,此时眉目如画,望着她一脸温和。   “谢谢你啊!糖葫芦我就收下了,不过现在我是真的该走了,我还要着急寻人呢!所以不能再耽误时间,跟你继续聊天了。”   她有些抱歉道,此时只想赶紧打发了他,快些离开这儿去找温玉了。   “姑娘要寻的那人什么模样?刚好我现在也没什么要紧事,不如就帮你一起寻人吧?”   他只想再跟眼前女人多接触一会儿,一起走走,聊会儿天,不舍得她这般轻易地走掉。   安乐正想要再说什么,突然面前伸过来一只手,直接将她手上那根糖葫芦扔到了一边地上。   “这就不用麻烦你费心了,我夫人太贪玩,现在寻到她了,我们夫妻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温玉突然从她身后冒出来,一脸不善道。   “什么?”那赵珏顿觉晴天霹雳,只是一脸惊讶地对她呐呐道,“娇娇你……居然已经成婚了?!”   她嫁人了难道是一件很让人感觉震惊的事情吗?   安乐见他那么吃惊的模样,虽然心里感觉有些奇怪,但也还是又老实地对他点点头,“嗯,这是我相公,他叫温玉。”   “喂!干嘛随便对人自报家门?你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吗?还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把我的名字告诉他!”   温玉又很生气地拉了她的胳膊,紧接着又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对她横眉怒目道,“他居然还知道你叫娇娇,你是不是傻!干嘛跟别的男人聊得这么热络,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夫君,还将我放在眼里吗!”   被温玉这么劈头盖脸地一顿数落,又是在刚认识的新朋友面前,安乐只觉得大丢脸面,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知道温玉的个性素来强横,她怕再待下去,只会闹得更不愉快,于是连忙拉扯着他,只想跟他快些走人。   “不好意思啊,赵珏,我相公既然已经找到我了,那我们夫妻就先走了,温玉他脾气不好,若是有什么冒犯之处,我代他向你道歉了!”   她一边推搡着温玉往回走,一边又连忙与那赵珏抱歉道。   “喂!你干嘛要道歉,干嘛要代我向他道歉,我又做错了什么?你们聊得亲亲我我,兴高采烈,其热融融,到头来还是我的错了!这小白脸儿一看就是对你居心不轨,你还傻乎乎地跟他聊得那么开心,如今还要对他道歉!”   温玉越说火气越大,声音也越发大了起来,引得路人都开始频频侧目。   安乐也被他闹得彻底失去了耐心,只觉得丢人现眼,于是也不管他了,直接松了他的胳膊对他生气道,“我跟你道歉行了吧!你最伟大,你是对的都是我的错行了吧!你愿意留在这儿继续发疯那你就继续闹吧,我可不想再继续陪你丢人现眼了!”   话落她直接扬长而去,再也不去管身后那两个男人。   温玉本来气得想要卷袖子狠揍那小子一顿,但安乐突然转身就走,他霎时脑袋一空,自然也顾不上其他了,只是一边喊着她的名字,一边疾步去追她,两人很快便在人群中消失不见。   人群中仅剩一抹白色,望着那倩影离去的方向,目光饱含惆怅与遗憾。   ……   “你走这么快干嘛,难不成还想再走丢一次?”   他很快便又追上了她,然后抓住了她的一条胳膊急声道。   安乐侧了头,没什么心情理他。   “你这还生气了?该气的是我才对吧?一转眼你就不见了,然后还又勾搭上别的男人聊得一脸开心!”他见她不理自己,便又直接伸手去抬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这才离开我多久?就这么一小会儿时间,就把男人勾引住了,你说我要是一直没找着你,你是不是就把我忘了,然后就在外面一直风流快活,到处勾引男人也不回家了?”   “温玉你嘴巴放干净点!什么到处勾引男人?我在你眼里就是娼妓吗?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被他那些难听的话激怒了,此刻也顾不上会不会得罪他,直接伸手打开他的手。   若非她还保留最后一丝理智,她真恨不得动手抽他一大嘴巴子。   “你再说自己是娼妓试试!”   他也瞬间爆发了怒火,此时又猛攥住她的肩膀与她怒声道。   两人都憋了一肚子气,眼下对视片刻,最后到底还是她先弱了气势。   她不想跟他再继续吵闹下去,然而即便不再与他剑拔弩张,大动肝火后她也没心情与他说话,温玉见她执意不肯理自己,最后也只好又放开了她。   她白了他一眼,然后就冷着一张脸转身离去,温玉虽然心里还有些生气,但终究还是无法做到放下她不管,于是叹了口气,又赶紧跟上了她的脚步。   第35章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话说, 跟他吵了一架后,安乐这夜市逛的也远没有之前津津有味了,不免一脸怏怏, 心不在焉。   身旁温玉像防贼似的看着她身边走过的每一个异性, 本来没事都快被他再整出点什么事了。   “你不要总是一脸凶神恶煞, 像别人欠了你几十万两银子似的看人家好不好?”   路人那质疑的目光终于让她再也受不了, 于是她又轻声对他不耐道。   “哼,他们不看你, 我又怎么会去看他们?你不看他们的话,又怎么会觉得我凶神恶煞?说白了还是你们不好!”   他跟个怨妇似的,居然还有脸表现得一副愤愤不平样儿?   “你这话就太不讲道理了啊!从眼前走过来的路人,怎么都会看见吧?难不成你要我闭眼睛走路,等撞墙上了你就满意了?”   她有些生气道, 直觉得身边这男人思维奇葩,颠倒黑白。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要不你闭眼睛走路吧?你放心,我牵着你的手,肯定不会让你撞墙上去的。”   他居然还又认真地思考了下,然后跟她郑重道。   “不错什么不错!这种变态的方法亏你还好意思说!闭眼睛走路我还逛什么街啊, 直接打道回府算了!”   她直接瞪眼睛怒了, 声音大了些,又引得几个路人好奇侧目。   她现在当然也无心关注这些了,只想把他扭曲的思想掰正。   “变态?那也是你先提出来的,我不过顺势想了想, 说了说自己的想法而已, 你指责我还不就等于是在指责你自己?自己骂自己可不好玩儿,你注意点儿。”   他面上不悦, 当然也丝毫没将她的怒火放在眼里,只是又慢悠悠道,一脸的不服气。   “你!”   她简直快要被他气疯了。   “不过你最后一句倒是说对了,山城小民没见过世面,这些山野村夫个个眼睛不老实,看见个俏娘子就两眼放光,简直都快走不动道儿了,被这么一群色中饿鬼觊觎着,倒不如直接打道回府来的省心。”   自家娘子太漂亮了,总是被人觊觎,出个门也不让人放心,这次好歹他还跟着,若是他不在她身边,可真难保会出什么事儿,想想他都感觉后怕,胆战心惊,看来以后他也得多注意,让她尽量少出门才行,或者干脆就别出去了,除非他跟她一起外出。   越想他越觉得可行,可是安乐那儿肯定不会轻易松口同意,想着想着他又不禁开始犯愁了。   果然,他家娘子的倔脾气上来,可不是这么轻易就能任由他掌控的,只见安乐她更是怒火中烧,瞪着眼睛看着他,那凶悍的模样简直就要化身母老虎。   “才不要回去!我就要逛街,就要在外面玩!温玉你就是个自私鬼,胆小鬼!简直懦弱,恶心!整天就只会心理阴暗地幻想些莫须有的事情,把别人也想得跟你一样龌龊,如今居然还想禁锢我的自由,真是可恶到极点!”   她一口气吐完自己心中的不快,然后直接转身离去。   “你既然看不惯我,干脆自己打道回府算啦!”   温玉被她一通训斥得有些发懵,反应过来后那人已经扬扬手潇洒离去,望着她眼看就要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他心里的火气又是蹭蹭蹭往外冒。   “喂!建议打道回府的不是你吗!怎么到头来又是我的错!”他有些不服气道,“我……我才不要自己回去!”   但前方那人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压根就不想搭理他,总之那女人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还快要走得没影了。   他这时也顾不上生气了,生怕她又像上次那样走丢,心里一慌,连忙又跑去追她。   等他又跟上来后,这回倒是收敛了许多,也不再阴阳怪气地怒视她周边的异性了,可见偶尔硬气一回让他丢丢面子,还是有一定的御夫效果的。   总之,他不再惹人注目,她心里的火气总算是消散了些,只要他不再给她惹麻烦,那她也就大度地让他陪在自己身边了。   她偷偷看了眼身旁那变‘乖’的温玉,又不由自主地脸红起来。   掌心感到一片温热,温玉他主动地牵住了她的小手,握得那么紧,但却没有弄痛她,他的手掌又大又宽厚,透过掌心传递过来的温度,直接就暖进了她的心扉。   他温柔中饱含小心翼翼,生怕会再弄丢她。   这样的他……也挺好的嘛。   被他这样温柔地牵着手,用心呵护,她居然感觉有些害羞,还有些激动,心也不由得怦怦直跳,说起来,这还是他们长大后,第一次这样手牵着手一起逛夜市呢!   心底有种奇怪的感觉,既暖暖的,又有抹别扭,但她却并不反感与他这样亲密。   后来路经一处成衣店,温玉又转了转眼珠,顿时计上心来。   “咱们进去看看衣服吧。”   他望着她又温和开口。   这家伙……这是终于知道自己错了,所以才想要给她买新衣服讨好她吗?   安乐心里不由窃喜,但面上还是不表露出分毫内心的喜悦,她故意装作不在意的模样,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只是冷淡地随意点了下头,勉强应了他一声。   随后两人手牵手进去,很快就有伙计过来他们跟前招呼生意。   “两位客官请随意看看,咱家的衣服都是最上等的料子,款式也是当下最流行的,在这东墨城中,绝对没有比我们店卖得更好的衣服了。”   “我是打算给我夫人买衣服。”   他一边望着墙上挂着的那些成衣,一边随口道。   “哦,原来是给夫人选衣服啊,那客官您可以与夫人过来这边看看,咱家的女装那也是最新颖漂亮的!”   “我不打算给她买女装。”   他立在原地未动,只是又皱着眉询问那伙计道,“你家有适合我夫人的男装吗?给她选身合适的穿穿看。”   “啊?!”   这时不止那伙计目瞪口呆,连安乐都惊得张圆了口。   “喂!我一个女子,穿什么男装!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丢不丢人!”   她掐了他的胳膊一下,不禁愤愤地对他咬牙切齿道。   “男装有什么不好的,女扮男装,多有意思啊?”   他不以为然道,面上反而还有抹兴趣盎然,最主要的是他想安乐换上男装后就不会那么招蜂引蝶了,走大街上他也能更放心,不会再那么患得患失。   他心底不禁又有一丝得意洋洋,感觉自己想的这个方法真是太实用了,彻底解决了他的后顾之忧,决定了!以后她若要出门,就必须让她换上男装!   “温玉你听着,你要是真想给我买衣服,就让我自己挑选喜欢的款式,我不喜欢女扮男装,我更不想穿男装!”   “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我夫人拿衣服过来?”   对于安乐的不满抗拒,他至若惘然,只是又对面前那犯傻的小伙计不耐道。   “啊,是,是!”   那伙计虽然还有些搞不明白状况,但也还是又蹭蹭蹭跑去给他找合适的衣服。   未等片刻,那伙计便又捧着衣服过来,脸上堆笑道,“客官,这是我家卖的最好的男装,选了最小的一件,看夫人的身量穿着应该正好合适!”   “嗯,不错!”   他扫了眼那件淡蓝色的衣服,不禁心情舒畅道,然后又推了推安乐,脸上高兴地催促她道,“快去试下新衣服!”   安乐看着他笑得一脸灿烂的面孔,目光犹如在看一个智障。   温玉想让她穿男装的执念那是相当深刻,虽然压力挺大,内心也挺沉重的,但考虑到她若是再执意不肯,肯定会闹得更难看,更丢人现眼!所以本着息事宁人的心态,她终究还是败下阵来,屈服了!   真是神经病,心理变态!   她不由得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声,又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去换衣服。   第36章   等她换好衣服后, 这才又羞羞答答地磨蹭到他面前。   “怎么样?穿成这样还好吗?”   她红着脸问他道,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四周的人。   温玉心口一窒,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前的人儿彻底地改头换面, 换上男装后, 竟是如此俊俏风流的翩翩公子!   一袭水蓝色的男性衣衫包裹住她小巧玲珑的身子, 服帖得很,此时她红着脸, 一副害羞的模样,眉目间眼波流转,媚态横生,然而又穿着男装,除去胭脂口脂, 钗环首饰,原先的妇人发髻也拆了, 重新换上了男人发髻,一张红扑扑的白嫩小脸,居然还意外得好看。   怎么感觉……比之前女子打扮还要惹眼了呢?   望着她那张招人的小脸,温玉也不由得红了脸, 内心悸动, 紧接着他又烦躁地摆摆手,“不行,不行!这衣服颜色太扎眼了,要朴素的, 越朴素越好!”   “啊?是, 是!”   那伙计没料到这位客官居然还不满意,他拿的可是店里卖得最好的衣服。   不过此刻他也顾不了太多, 连忙又转身跑去再给他挑衣服,然而身后温玉却又开了口。   “朴素也不稳妥,要最难看的!把你家最难看的衣服拿来,让她再试试看!”   那伙计简直哭笑不得,此时停了脚步,转过身去看他,现下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现下周围已经有不少人笑着交头接耳,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想想也是,他要买店里最难看的衣服,这真的不是来砸场子的吗?   “怎么了?怎么了?谁在吵吵嚷嚷?”   就在这关键时刻,店里的老板听到了喧闹,很快便走了过来,向那小伙计询问着刚才发生的状况。   “掌柜的,您可来了,这位客官我……我真的是伺候不了啦!”   那小伙计哭丧着一张脸,此刻满是委屈道,他在这成衣店做工这么久,还是头一回遇上这么难缠的客人。   那老板看看温玉阴沉的脸,又瞧了瞧藏他身后畏首畏尾的小公子,不禁又回头对那伙计正色道,“你先别着急,慢慢说,这位客人到底要买什么衣服?”   “他……他要买男装。”   那伙计一脸纠结地难以启齿道。   “男装有什么问题,客人需要什么衣服,给他拿来就是啊!”   “他是要店里最难看的衣服。”那伙计如鲠在喉,又伸手指了指躲温玉身后那一脸害羞的人儿,咽了咽口水道,“给他夫人穿。”   “夫人?”   那老板不禁又凑近去瞧安乐的脸,只见她抱着温玉的一条胳膊,更是躲他身后羞于见人。   不过那老板自然是火眼金睛,这娇小的身材,娇羞扭捏的姿态,一看就是女子无疑,不过这小模样儿这么一打扮,还真是有俊俏风流的感觉啊!   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哪家贵公子领着断袖来买新衣了。   “谁准许你这么盯着我家娘子看了?”   温玉又像护崽的老鹰一样,一脸凶狠,他目光灼灼地对他又道,“我娘子胆子小,你们别吓着她了。”   然后他又面色不善地看了看四周,那些看热闹的人,顿时便都噤了声。   某些人天生就有强大的气场,仅仅一个凛冽的眼神,就能让人望而生畏,温玉官家子弟出身,骨子里天生就有居高临下的尊贵与倨傲,尤其在这山城民众间,更是鹤立鸡群,气质卓然,身上自有不容人侵犯分毫的矜贵。   所以四下顿时寂静起来,大家即便不清楚他们是什么身份,但看这架势,便知晓肯定不是一般人,至少他们是惹不起。   “呵呵,客官莫要误会,在下只是确认一下令夫人的身形,这样好给夫人拿最合适的衣服试一下。”   那老板和善笑道,然后回头对那小伙计训斥道,“进来就是客,客人需要什么衣服,你给他拿就是了,跟个木头似的傻站着不动,一点机灵劲儿都没有,你这是要把客人给我得罪光,想让我破产啊?!”   “可是这位客人他要咱们店里最难看的衣裳!我……我上哪给他找啊?!”   这不是公然砸自己招牌吗?!他想他就是拿了,也少不了掌柜的一顿训斥,总之他怎么都里外不是人!   “那你就去给他拿件咱们店里最平庸的衣服就得了!哪来这么多事儿!人家夫妻情趣,喜欢穿个男装玩玩儿,你也大惊小怪的,真是丢人现眼!”   那老板又恨铁不成钢道,这一番话,更是让安乐又羞红了脸。   那小伙计到底年纪小,听老板这么一说,反而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是静静地垂着头站一旁儿。   “你去把咱店里去年剩的那件,就是那件最素净,款式最简单的白衫拿来,让夫人试试看!”   见自家伙计还傻站着不动,那老板又对他冷着脸发话道。   “是。”   那伙计躬身点了点头,随后便赶紧去取衣服了。   “呵呵,他去拿衣服了,很快就过来,这位客人就只打算给夫人买吗?自己难道不打算挑一件,我家不仅男衫卖的全,女裙更是百花齐放,要啥有啥!客人你想要鲜艳的,素的,乃至最平庸的,我家店里都能提供!”   那老板笑眼盈盈道,一副‘我懂你’的样子。   他知道富贵人家向来都有些让人难以理解的嗜好,别说玩变装了,就是喜欢漂亮男孩儿,有龙阳之好的都不少,这位公子既然喜欢让夫人穿男装,指不定他也有穿女装的嗜好呢?   商人嘛,总是唯利是图,可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做生意的好机会。   温玉闻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羞恼片刻后就直接怒了,他指着那老板的鼻子,怒目圆睁,不禁气急败坏地厉声道,“去,小爷我堂堂正正大男人一个,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喜欢穿女装!再胡言乱语,多嘴多舌,小心我砸了你的店!”   这简直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那老板没想到自己居然猜测错了,还又招来了一通怒骂,此时脸上也很是不好看。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那老板心里也有些窝火,但敢怒不敢言,也只好在心底这么默默安慰着自己,他又努力对温玉赔了个笑脸,但温玉脸上却依旧还是冷冰冰,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浑身上下都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那老板谄媚不成,此刻脸上更是有些尴尬。   安乐看了看温玉的脸色,不禁又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袖子,凑他耳边委屈道,“温玉,我想走了,这里不好,咱们还是快些离开这儿吧?”   温玉不禁又安慰般地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自己没事,不用太担心。   刚好就在这时,那伙计又捧了衣服过来,“客官,您再让夫人试试这件吧?这件肯定能让您满意!”   事到如今,满不满意已经不重要了,安乐既然不想再在这儿待下去了,那他也不打算再继续纠缠下去。   不过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现在刚好衣服也送过来了,他不禁又侧脸对她笑得温柔,“去试试这件吧?换上后咱们就走。”   安乐抬头望着他,一双大眼睛楚楚动人,她很快便乖顺地点点头,然后又去后面换衣服。   等她换好衣服后,温玉直接将一块碎银子放桌上。   “不用找了。”   他冷冷丢出了话语,然后便牵着安乐的手,两人一起离开了成衣店。   第37章   两人又来到了繁华的街市上, 行走在人群间,她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感觉既新奇, 又有些激动。   “温玉, 你看看我穿这男装, 是不是也挺好看的?”   此时她一边摸着自己的衣服, 一边与他兴致勃勃道。   一开始她有些排斥穿男人的衣服,但真的穿上身走在大街上了, 心里却又有了丝奇妙的感觉,心底也不讨厌了。   温玉又停下来,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边后,这才又红着脸别扭道,“好看什么?这么素的衣服, 一点特色都没有,除了白得扎眼外, 哪里让人赏心悦目了?”   “就是简洁大方颜色又素白才看起来仙啊!”她又甩了甩自己宽大轻薄的衣袖,自己玩得一脸开心,又随口而出道,“我觉得这衣服挺适合我的, 一点也不花哨!”   “你之前不是挺排斥穿男装的吗?现在又喜欢上了?”   他又歪头, 有些玩味地看着她道。   安乐自己玩甩袖玩得不亦乐乎,她没有搭理他,虽然表现得漫不经心,但也显然就是已经默认了。   “女人可真是善变。”   他又一脸似笑非笑, 不由摇头感叹了一下, 心想她现在虽然依赖自己,但哪天可别突然心血来潮, 也把他当做这衣服般儿戏,喜欢讨厌全凭一念之间。   “不过你喜欢总归是好的,总比一直闷闷不乐地不接受它要强,既然喜欢的话,以后出门也穿这个吧,女孩子在外面总会不安全,换上男装示人总会更方便些。”   这样他也能更放心些,不用担心她在外面太惹眼。   “温玉,你说话本里那些行走江湖的女侠,是不是就像我这样打扮的?女扮男装行走江湖也会更方便些!”   她又想象丰富道,觉着哪天她报仇了,就这样装扮着行走江湖,游览风光也很不错,别有一番滋味!   “噗嗤——是,是,再配上一把剑,就更像一个英姿飒爽,出尘绝世的白衣侠客了!”   温玉又不由笑出声,连声恭维她道。   他这番话当真是说进了她的心坎里,安乐更是感觉心花怒放,可还没等她高兴多久,温玉却又预谋般地给她泼冷水道,“不过你这身子骨,估计是练不成剑,习不了武吧?”   她很快就又耷拉下了脸。   确实,她现在这个躯壳身娇体弱,别说练剑习武了,估计就是骑个马都能犯心绞痛。   她不由得又有些失望,想她以前,虽然不会剑术武功,但毕竟是出自将门世家,她从小又身强体壮,性子活泼好动,所以即便不会武,但骑马射箭还是会的,尤其箭术,她可是很有自信的。   将门儿女没有文官家小姐那么多的束缚,只要不是太出格,哪怕是武艺,也可以学的,她现在真是有些后悔,当年仅凭着兴趣就只学习了箭术跟骑马,别的却没有涉及。   如今这个身体,更是让她的武侠梦破灭,哎。   她不由叹息一声,又更是对眼前那直戳她心窝,让她的梦想彻底幻灭的罪魁祸首看不顺眼。   “是啊,难得世子殿下您提醒了,不过之前那老板说得也挺对,世子殿下您生得花容月貌,比女子都还要美上三分,想来若是真穿上女装,一定会艳压群芳的。”她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像大哥开导小弟一样,一脸郑重其事地建议他道,“我觉得殿下您可以考虑一下,哪天若是想通了,你女装上街,我必为男装,出门在外,我罩你!”   “你罩我?我看你是想讨打吧!”他像提小鸡仔一样,直接就伸手抓住了她的后领,又故作凶神恶煞的模样对她抬手恐吓,“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看我回去不收拾你!”   “啊啊啊,有人当街打人啦!太凶暴了!”   她一边用手挡住脸,一边又连声哇哇大叫,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   他又看了看自己一直悬空的手,有些哭笑不得。   “别叫了,我又不是真的想打你,至于怕成这样嘛!”他见她还在鬼哭狼嚎,那动静比真揍了她还要凄厉上三分,不禁又落下了手掌,松开了她的衣领好笑道,“再演下去,别人可真就要笑话你了!”   他的声音虽然轻快,但却不乏温柔。   安乐这时也很听话地止住了哭闹,正当他放松警惕,想要安慰地摸一摸她的头时,她却又突然推开了她,然后拔腿就跑。   她跑到远处人群中,在他尚还能看见她的时候,又停住脚步,回身对他做了个鬼脸,目光调皮地对他进行嘲弄。   “你还真是反了天了!看我抓到你后怎么收拾你!”   他挤在人群中,有些恼怒地对她吼道。   安乐对他伸了伸舌头,才不理会他的愤怒,转身就又像游进水里的鱼儿般,混进人群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等他终于又找到她时,只见她在一处栈桥上,跟几个卖花灯的女性聊得一脸开心。   他心里不禁更怒了,自己火急火燎地到处找她,结果人家在这儿跟一群小姑娘聊得津津有味,穿女装时招蜂引蝶四处勾引男人也就罢了,这换了男装了居然连女人也不放过,看那几个姑娘笑得花枝乱颤,脸红羞涩,说她们没那想法他可不信!   这防完男人又要防女人,他简直是受不了了,于是直接气冲冲地过去抓住了她的胳膊,当场就要发火。   “你这玩失踪还玩上瘾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他心里怒火中烧,不禁又吼她道。   她却没有理他,只是又笑呵呵地对那些姑娘道,“我……兄弟他来接我了,各位妹妹,姐姐们,那我们就先走了啊,谢谢——”   还没等她说完,温玉就直接提了她要走,安乐连忙又捡起了脚边地上那俩花灯,两人就这样推推搡搡地去到了一边安静处。   “你这还跟她们聊得挺开心哈?俊俏的小公子,你别忘了你现在还穿着男装呢!那么惹眼地混在一群姑娘间聊得津津有味,你就不怕惹火上身?还是说扮男人真的扮上瘾了?也想体验下左拥右抱当男人的潇洒生活?!”   他忍着一腔怒火,又是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苦口婆心地教育她道,“你能不能长点心,真怕你哪天就学坏了!”   “哎呀,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一样,那么婆婆妈妈的?”   她被他有些弄痛了,不免又发牢骚道,抬头对他目光抱怨。   “大家都是好女孩,那些小姐姐,小妹妹们,人都很好的!”她一边对他郑重道,然后又献宝般地给他看了看手上的花灯,“看,我有收获的!跟小姐姐们聊得投缘,她们开心了还送了我花灯,我也没忘记你,连带着你的那份,也一起拿了!”   她目光狡黠,温玉看着她手上那两只花灯,脸上蓦然间便又是红了。   “今天是花灯节,家家户户都会放花灯讨吉利,咱们也去放个花灯许愿,日后肯定能心想事成的!”   她又拉着他的手,指了指前方建议道,“那边放河灯的人多,也更热闹些,咱们便去那河边放花灯吧!”   说完也不等他回话,便一脸兴冲冲地拉着他过去,而温玉就乖乖由她牵着手,两人很快便来到了河边上。   第38章   眼前河面上已经漂浮着许多的荷花灯, 星星点点的红色缀满漆黑的河面,安稳地飘向河的远方,在这繁华的尘世间, 形成了又一副美如画卷的别样‘星空’。   看着周围许多人将手上的灯点燃, 放上了河面, 安乐心里不禁更加地跃跃欲试, 她又拉了拉温玉的袖子,眉目间洋溢着高兴的神采, 飞快与他道,“咱们也快放河灯吧!”   “嗯。”   温玉望着她目光缱绻,轻嗯了一声后点点头,紧接着两人便跪坐到了地上。   将灯点燃后,两人各种把手上那只荷花灯送入了河中, 身旁安乐又赶紧戳了戳他的肩膀,“快, 闭上眼睛许愿吧,不然等河灯飘远了,该不灵了!”   话落她赶紧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认真地许愿, 侧面他能看到她卷翘浓长的睫毛扑朔着, 轻轻地一颤一颤,仿佛在诉说着主人的虔诚与紧张。   她难得少见的认真模样,不禁让温玉有些出神,等回过思绪后, 他不禁也赶紧闭上了眼睛。   许出的愿望, 几乎是刻在心上的,那么深刻, 根本就不用他思索,便默念出他埋藏心底的渴望。   过了片刻后,身边安乐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又默默地睁了眼睛去看她。   “你刚刚许的什么愿啊?”   面前女人一脸狡黠,就像灵动的小狐狸一样,可爱中又带了小小的狡猾,不免让人又爱又恨。   “那你呢?刚刚又许了什么愿?”   他眸光一转,又反问她道。   即便她可爱,但他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受她蛊惑的,想套他的话,自然也要拿出对等的诚意来才行,他向来就不是肯吃亏的主儿,尤其对她,他一直都渴求着公平。   她眸光一暗,只是有些吞吐地对他含糊道,“那你就别管了,肯定不会是你感兴趣的。”   准确来说,他肯定是不会喜欢的,毕竟没有人会喜欢被别人欺骗,尤其还是身边的亲近人。   她的目光不禁又越加得黯淡,忍不住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那你也别管我许的什么愿了,反正那也肯定不会是你喜欢的。”   温玉的脸色也不由得阴沉起来,心底又憋闷了口气,开始暗暗跟她较起劲儿来。   “不过随口问问罢了,你不想说那就罢了。”   见他非但不松口,还又阴沉了张脸,她心里自然也开心不起来。   “你都不愿告诉我,那我也不会跟你说。”   他只是又冷淡道。   “不说就不说,真小气!”   她撇过头去,不愿再理他。   温玉见她真的生气了,不禁又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   “生气了?”   她依旧不搭理他。   “还真是生气了?总说别人小气,现在你自己倒最先置上气了。”   温玉摇摇头,原先心里的憋闷早已散去,如今剩下的只是无奈,他目光宠溺地看着她,温和地笑了笑。   安乐似乎也感觉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毕竟今天难得两人能一起出来走走,又一同放花灯,本来都开开心心的,气氛多好,她想或许自己不该太较真,但此刻她又有些拉不下来脸与他握手言和,心里虽然不再生气了,但又不免有些闹别扭,于是两人的相处顿时又变得微妙起来。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温玉也只是一直默默看着她,此刻空气安静得近乎暧昧,就在安乐脸上又羞得染了一层绯红时,静谧的夜空中一声响动,随后一个接一个的烟花绽放在漆黑的天际。   当真是绚烂,五颜六色的烟花点缀了夜空,在它们的光彩前,连满天星光都变得黯然失色。   “好美啊!”   她目光痴痴地望着那一个个应接不暇的烟花,不由得感叹道。   “确实很美,但烟花易冷,转瞬即逝,最美也不过刹那。”温玉一边说着,又浅笑着刮了刮她的小鼻尖,“你倒是很喜欢这些转瞬即逝的东西。”   “因为确实是很美啊,美好的东西或许总是留不住的,正因为它们太美,所以才会短暂。”安乐只是抬头仰望夜空道,目光透着明亮的神采,“但即便短暂,他们也依旧绽放了最绚丽的光彩,而且它是属于大家的,正因为今日是花灯节,满城欢庆,所以它的美也才会越发夺目,更加得有意义吧?”   “你看大家都很开心嘛,或许只有温玉你才会在这种欢快的时候去多愁善感,快别扫兴了。”她看了看四周的百姓,远眺整片东墨后,目光又回到了面前的河面上,然后伸手指了指远处那两盏已经飘远了的荷花灯,满脸高兴地对温玉道,“你看咱们那河灯已经飘那么远了,而且灯光不灭,想必刚才许下的愿望也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星空璀璨,烟花绚烂,而河面上花灯盏盏,点点红粉光亮开满了幽静的河流,东墨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万民同乐,耳边欢声笑语,眼前天地美不胜收。   在这一片美轮美奂中,温玉那颗素来淡漠的心,似乎也感受到了名为幸福的温情,他顺着安乐指的方向,将目光也放到了属于他们的那两盏花灯上。   那两点承载了他们愿望的美丽灯火,正缓缓飘向远方,他们一起陪伴着越过黑暗,奔向光明。   “是啊,我们的愿望,肯定会实现的。”   他目光柔和地望着远处的灯火,此时也轻声与她道。   之后两人又一起看了会儿烟花,这才起身离去,回去路上,安乐又在一处摊贩前看上了一只兔子灯。   “阿玉你看这路上多黑啊,不买盏灯照明可是很容易摔跟头的!”   她望着他的表情十分认真,言语声情并茂,万分恳切,温玉只是轻轻笑了笑,然后便伸手从怀里掏钱。   他哪能看不出,她十分喜欢这兔子灯?不管怎样,只要她喜欢,那买就是了。   果然安乐抱着那兔子灯不撒手,又高兴地在他怀里亲昵地蹭了蹭,“果然还是玉儿对我最好了!”   温玉只是望着她目光宠溺地摇摇头,随后便正了神色,问那摊贩道,“这灯多少钱?”   “回客官的话,只需三十文钱。”   等他付完钱后,回身一看身旁却已经没了人。   他又匆匆离开了摊位,一边走着一边眺望着四周,终于他又在前处一个卖桂花糕的小吃摊前发现了她,只见她正眼巴巴地看着那糕点,就像循着味道的小狗一样,此刻就只差流口水了。   他大步过去,不免又有些急躁地点了她的额头一下,粗声粗气道,“一转眼功夫你就不见了,原来又是嘴馋来了这儿!你这一声不吭就走的毛病以后可得改改,这一晚上总是这么吓我!”   “温玉,你饿了吗?饿的话咱可以买块桂花糕吃。”   见他不悦,她也不生气,只是又摇了摇他的胳膊,一脸祈求地望着他道,就差在脸上写明‘我想吃’三个字了!   “又来这套?我看是你饿了很想吃它吧?”   他虎着一张脸,故意凶她道,然后又伸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尖。   小心思被当场戳破,安乐不禁又有些脸红了,她低着头,伸手摸了摸扁扁的小肚子,此刻肚皮又是很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   温玉叹息一声,望着她的目光虽然宠溺,却也很是无奈,此刻更有些啼笑皆非。   他很快便又抬头问那卖糕的婆婆,“请问这桂花糕怎么卖?”   “呵呵,小公子,一块糕三文钱。”   那老婆婆温和一笑,然后又对他和蔼道。   “那给我包三块……不,还是五块吧。”   他又想到安乐那饥肠辘辘的小可怜样儿,不禁又贴心地多给她加了两块。   “哎,好嘞!”   很快,飘香的桂花糕便用油纸包好,递到了温玉的手上,温玉紧接着便又将它送到了她的手中。   “你的,拿好了,既然饿了,就赶快吃吧。”   安乐连连点头,很快便开吃起来。   温玉看着她有些好笑地摇摇头,然后又给那老婆婆付钱,很快两人便手牵着手一起离开了小摊。   第39章   两人走在街上, 安乐很快就解决掉了三块桂花糕,望着油纸中剩的最后两块,她又亲自拿起一块, 送到了温玉的嘴边。   “你也吃!”   她望着他一脸开朗道, 温玉微微一笑, 然后张嘴咬了一口。   “吃饱了吗?”   他咽下后, 又看了看她那仅剩一块的油纸包,不由开口关切地问她。   “嗯, 其实三块就已经足够了,当然最后这两块桂花糕,你一块我一块刚刚好!”   她又眉眼带笑道,然后又询问他,“怎么样?这糕点味道很不错吧?婆婆手艺真好!”   “是好吃, 但还是不及某人的手艺。”他又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毕竟那是我记忆中, 最令人怀念的味道。”   安乐脸上不禁又慢慢红了起来,她自然是清楚,他在怀念什么。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囫囵吞枣般地快速解决掉了手上那块桂花糕, 装作专心投入在美食上的模样, 尽量回避着他灼热的目光。   心里说不出是害羞,还是不是滋味,此刻她只是想逃避,然而东西很快就吃完了, 她突然又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他, 大有几分捉襟见肘般的窘迫。   为避免尴尬,她很快便又找寻到了新目标, 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又飞快地去到了一处卖胭脂首饰的摊前。   “哇,这胭脂的颜色好漂亮!”她双眸闪着惊喜的光,打开一盒看了看后,又闻了闻香味,“香味也不是太浓,清香淡雅,刚刚好。”   温玉很快也又来到了她的身边,见她对那盒胭脂爱不释手,便笑眼盈盈地又问她,“你喜欢这盒?选好了?”   “嗯!还有这支步摇,也很雅致呢!”   她一边饶有兴致地说着,又将那钗往自己头上比划了一下,冲他道,“怎么样?我带这个是不是会很好看!”   这下温玉突然就发觉到不对劲了,毕竟她现在梳着男人发髻,此刻拿着那步摇往头上一比划,那画面是说不出的……嗯,美妙。   “嗯?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见他脸上非但没有欣赏之色,反而还尴尬地张嘴,但却又不说话,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她感觉好奇怪。   她戴这步摇很难看吗?但就算难看,也不至于丑得惨绝人寰,让他看得呆住吧?   “咳咳。”   他只是又抬袖轻咳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去假装看风景。   “那个……小公子,你确定要买吗?这些东西,可都是女孩儿才用的!”   那卖胭脂水粉的老婆婆,不禁又好心地提醒她道。   安乐听罢,顿时就呆住了,随后脸上更是又羞红一片。   那老婆婆摇摇头,感叹现如今是什么世道啊,阴柔盛行,连男的都开始涂脂抹粉,戴钗环首饰了。   不过眼前这小公子,当真是水灵,仔细看看的话,倒是比姑娘还要美上三分,尤其此刻又红了脸,这羞怯的小模样,真真是叫人见了就顿生怜爱。   她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只觉得面前的小公子生得好看,但不知为何,心里却又感觉似乎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于是她又揉了揉眼睛,仔细地瞧了瞧面前的人儿。   安乐又被那老婆婆一脸好奇地仔细端详,此时更是羞得待不下去了,于是她跺了跺脚,将那发钗胭脂往摊上一放,便害羞地捂着脸跑走了。   “这步摇和胭脂一共多少钱?”   他见她走了,便又飞快地询问那妇人道。   “额,总共一两银子。”   那妇人又呐呐道。   温玉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放摊上只道,“不用找了!”   他抓起那发钗及胭脂,便又脚步匆匆地去追她……   “哎,时代真是变了啊,两个男人恩恩爱爱,一起买首饰买胭脂,还追着满街跑,想我年轻时那年代,可没先在的年轻人这么大胆呢。”   那老婆婆望着那两人远去的身影,不禁又摇头感叹起来,怀念起以前的光景来。   热闹的花灯节,就这样尽兴地度过了,虽然中间有些曲折,不免让人脸红心跳,但总体上,两人还是一起度过了美好开心的一夜。   第二天一早,她醒来后却发现身边没人。   她从床上坐起,不免感觉有些奇怪。   昨晚他们便一起回了东墨的宅邸,这是一处靠海的地方,出了门不远处就是礁石海滩,这么早,他能去哪儿?   而且还不跟她打声招呼就出门……   她心里不免又有些不悦,但也还是很快又穿好了衣服,出去寻他。   她很快便出了宅院,外面不远处,便是碧蓝的大海,一望无际,海天相连,一轮火红的太阳正缓缓从海面上升起,真是壮丽唯美。   有此美景,她不知不觉间便有些看痴了,脚步也不由自主地挪动,缓缓来到了海滩上。   清晨的海面还算平静,咸咸的海风带着些许的苦涩,吹到面颊上感觉有些凉,随着太阳升起,脚下的沙子也渐渐闪着晶莹的光,格外细致耀眼。   可是她依旧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他……不是在这儿吗?   正当她打算离开时,眼角余光却突然发现了那边海滩处有一双鞋子。   她心里咯噔一跳,顿时便又飞快地跑了过去。   这不是……不是温玉的鞋子吗!   怎么会在这儿?只有鞋在这,那人去哪了?!   难道跳……跳海了吗?!   眼前这种景象,很难让人不去胡思乱想,此刻她倒更希望自己是在胡思乱想,明明昨晚两人玩得很开心,温玉也没有任何想不开的样子。   他怎么可能会跳海自杀呢?   不对,不对!肯定是她想错了,肯定是自己在胡思乱想!   她摇摇头,脑海中乱成一片,心里却又怕得怦怦直跳,忍不住颤声对着无边无际的海面喊他的名字,却在连唤多声后未果,此刻她再是受不了,又红着眼睛忍不住哭了起来。   脚步有些虚浮,她又伸手扶在了一块礁石上,这才没有直接瘫倒在地。   “温玉,温玉!”   寂静许久后,她又对着湛蓝的海面唤他,即便是现在,她心里也依然没有放弃他,但回应她的却只有咸凉的海风。   “你到底在哪儿?你去哪了呢?”   怎么还不回来,我怕……   她一边颤声道,眼泪更是流得汹涌。   第40章   泪眼朦胧间, 渐渐地,她看到海面上缓缓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就像神话故事中述说的鲛人般,此时迎着朝阳向她走来, 那般晶莹耀目, 又美得动人心魄。   泪光中的他看起来有些模糊, 美得近乎虚幻, 又恍然若梦,她不禁又赶快擦了擦红彤彤的眼睛, 又朝海面上仔细地看了看。   只见温玉他一身湿漉漉地朝她走来,正是她那多情美貌的小美人鱼!   确定是他后,她忍不住又是哭了起来。   一但放松下来,她的眼泪流得越发汹涌,大有惨绝人寰的气势。   她很快便向他飞奔过去, 扑到他身上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怎么哭得这般厉害?”   见她二话不说就开口哭,温玉顿时便有些吓到了, 随后温润的脸上也越发得阴沉,他又抬起她的脸,伸手给她揩了揩泪道,“告诉我, 是不是宅邸中的下人欺负你了?是哪个不长眼的?告诉我名字, 回去后我好好罚她!”   他想自己是第一次带安乐来东墨,而这边的宅邸虽然一直都备有下人,但别说安乐初来乍到,连他自己都常年不来这边一次, 或许是有下人不认识她, 觉得她无关紧要所以就怠慢轻贱了她,如果真有人欺负了她, 那他可是一定要还她一个公道,替她好好出气,惩罚那不长眼的该死奴才才行!   “没有人欺负我,是你太过分了!”   她又啜泣道,自己又连忙伸手擦了擦哭花了的脸,但心里还是越想越委屈,于是脸上的泪水怎么也擦不净。   “我?我怎么了?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听了她的话,他顿时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他想即便是昨天两人有过闹矛盾,但也早就已经和好了呀?   大清早的,他到底哪里又惹她不高兴了?   “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地,就跑海里去了呢?沙滩上只剩一双鞋,我还以为你跳海自杀了呢!”   她又委屈地朝他吼道,目光颇有怨念。   “我?跳海自杀?”   他思索片刻后,反而又哈哈大笑了起来,面容十分开怀。   “你还笑!”   她又嗔怒道,并握了小拳头狠狠地锤了他的胸口一下,但末了也还是又将小脸埋进了他的怀里,依恋地伸手环住了他的腰,紧紧地抱住了他。   将脸贴在他温热的胸口上,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声,她才感觉自己心里真正地踏实下来,寻到了安慰,如同重新回到海港的船只,此刻才有了归宿感与依靠。   原先那颗不安的心,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你刚才一直都在担心我吗?是因为猜测我跳海自杀了,所以才会那么伤心地流泪?”   他又摸了摸她的发,声音缱绻道。   听到他温柔的声音后,她心里顿时又是感到一阵酸涩。   将脸又是更深地埋进他的怀里,她沙哑着嗓音,只是轻嗯了一声。   此刻如此诚实的她,不再逃避,也不再口是心非,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声回应,但温玉听了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一股前所未有的喜悦涌上心田。   当然,她这回难得的乖巧诚实,却也着实让他心疼了。   现在他心里是又高兴,又难受,惊喜的是她心里始终还是有自己的,但刚才让她误会难过了,平白担惊受怕,伤心了一场,他感觉心有歉意,于心不忍。   于是他又抬起了她的脸,爱怜地轻轻吻了吻她哭红的眼睛。   “傻瓜,怎么就那么天真地认为我跳海自杀了呢?”他又对她挑眉道,眸里是飞扬的神采,“爷像是那种平白无故就闹自杀的人吗?”   “那你闲着没事儿跑海里干嘛啊?家里找不到你,就在海边平白无故地发现你的一双鞋,你让我怎么不担心你寻死了?我还自责是不是我昨晚太调皮任性了,所以才会害你一时想不开……”   她又抽了抽鼻子嗫嚅道,此时心里也还是有些委屈,不过静心一想,她或许是真的脑补太多了,因为那些小事就受打击,确实不像温玉的作风。   但病急乱投医,狗急了还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她也正是因为太担心他了,所以才会一时失去理智嘛!   所以追根究底,今天这事也还是怨他,招呼不打一声就下海!   “你还真是傻得可爱,我怎么会因为昨晚那些小事就想不开?你真是想多了。”   他又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尖,然后与她紧贴额头道,“而且我是通水性的啊,成年后,我就学会了游泳,即便是大海,我也能来去自如。”   “我又不知道你会游泳,你又没跟我说过。”   她扁了扁嘴又委屈道。   这点确实怪不着她,她记得小时候温玉除了怕打雷,还最怕水,明明从小就是个旱鸭子,谁又能想到他成年后就又通水性了?明明他都没有跟她说过这个。   心里不免又有些郁闷,她又轻轻锤了一下他的胸口,有些娇嗔地对他抱怨道,“你说你学游泳干嘛?今天又莫名其妙跑海里干嘛?害我平白担心一场,真是讨厌死你了!”   “嗯?又开始口是心非了?讨厌我?你真得就那么讨厌我吗?”   他又伸手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   安乐只是又害羞得红了脸,顿时面若桃李,更显娇媚动人。   她不说话,更是有些羞怯地微微侧了脸去,不敢正视他灼灼的目光。   “我要是不学会游泳,不通水性的话,又怎么到海里面找寻这个啊?”   见她一脸羞赧,他也不再强逼她直面自己的心,只是又献宝般地从湿漉漉的怀里取出一样东西,捧到了她的眼前。   那是一颗润白透亮的深海珍珠,个头足有铜钱般大,在阳光的照耀下,看起来很是璀璨漂亮!   “哇!”   她目光惊异,有些欣喜地接过了那颗璀璨明珠,看着它简直爱不释手。   “原来你是为了给我寻珍珠,才去了海里面呀?”   “嗯。”他轻嗯一声,望着她的目光温柔,十分深情缱绻。   他一直都知道,安乐喜爱珍珠,当年他过生辰时她还送过他一颗美轮美奂的珍珠做礼物,如今那珍珠也一直镶嵌在那把他素来珍爱的箜篌上,陪伴着他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如今她来了,两人又一起来到了这东墨,碧海蓝天,如此良辰美景,他当然要将最美的珍珠寻来,亲手送给她做礼物。   “喜欢吗?”   他眉目温柔,又轻轻问她道。   “嗯,这么美的珍珠,我当然喜欢呀!”她用力地点点头,对他高兴道,“温玉,谢谢你,今天送了我这么美的礼物!”   第41章   “喜欢便好。”他欣慰一笑, 后又微微挑眉,试探道,“那你今晚打算怎么谢我?”   安乐的脸刷得一下又红了。   她又握拳轻轻打了他的胸口一下, 娇嗔道, “就这么谢, 怎么样?你有意见?”   “夫人还真是调皮, 不过无碍,咱们还有得是时间, 待为夫我今晚好好调教你。”   他眼波流转,美丽的双眸中带了意味深长的风情,伸手挑了她的下巴缓缓道。   安乐白了他一眼,紧接着将他的手拍开。   他只是望着她柔柔得笑,目光深情, 但却并未再说话。   “阿喷——咳咳。”   他突然又打了个喷嚏,然后掩唇轻咳一声, 安乐见他面色苍白,又瞧了瞧他湿透的身子,光着的脚,不由又叉腰皱眉道, “还调教我?就你现在这幅若不经风的样子, 还有脸跟我这么说?我看如今你得好好听我得话,被我仔细调教一番!”   温玉听了她这话心里又不乐意了,他板着一张清俊的脸,皱了眉头就想要反驳, 可是话还未出口, 鼻腔一痒又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让你大清早就往海里浪,这下难受了吧?我看你八成是染了风寒了, 还不赶紧回家里去,换下湿衣服,然后再捂上被子暖和暖和!”   安乐不禁又瞪着眼睛催促他,见他还是一副怨念的模样看她,又挺了挺小身板,一脸义正言辞道,“我说的对,我要你听我的!”   “我就算染风寒了,那不也还是为了给你采珍珠,才会生病的嘛。”   他又一脸委屈地小声道。   他这话刚好又刺中了安乐心底的柔软,一想到他一清早不见人,就只是为了去海里给她找珍珠,如今还又为了她生病了,此刻脸上就再是强硬不起来,她心里对他不免又很愧疚,于是又怜爱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好啦,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但你为了给我采珍珠而生病了,这不是存心要我愧疚吗?”她又噘嘴对他怨念道,“所以为了不再使我良心不安,你可一定得好好听话,尽快把病养好了才行,快别在这傻站着了,这海边本来就风大,我倒没事,你这还湿着呢!”   她又走了几步,将他之前留在海边的鞋取了过来,又对他道,“还好鞋子是干的,快穿上吧!回去后今天你也别出去乱跑了,我去给你熬药,喝了药就躺床上好好睡一觉,捂被子出出汗,这病也会好得更快些。”   温玉乖巧地点头,然后又用脚尖点了点那鞋子,瞧着她目光疯狂暗示。   “嗯?”   见她还是一脸疑惑,他不禁又用脚指了指那鞋,给她眼神自己体会。   “啥意思?你想让我帮你穿鞋?”   她上看看他,下看看鞋,最后又瞧了瞧他那洁白漂亮,线条优美的脚,终于算是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了!   “嗯!”   他目光明亮,然后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温玉,你是染风寒了,但是手没废吧?自己穿!”   她对他瞪了瞪眼,然后越过他自己先回家去。   “我先去给你准备药,你穿了鞋回家后,要记得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再上榻啊!”   她又像叮嘱小孩子一样,提醒他要换衣服,不要把床弄湿了。   温玉瞧着她渐渐走远的身影,一脸不悦地撇撇嘴。   我都病了,还不知道心疼我,帮我穿个鞋又怎么了?平时我伺候你,给你穿衣服穿鞋子,我又说什么了?   如今她还这么不情愿,病了都不知道体恤他,照顾他……   心里不免越想越不平,付出的那个永远都是他,什么时候自己才能享受到她的些许公平呢?   思及此他不禁又叹息一声,此刻站在冰冷的海边,吹着冷冷的海风,心底也凉嗖嗖的,形单影只下,他只好委屈可怜地自己穿上鞋子,然后又一脸落寞,垂头丧气地回家……   温玉这一病便是几天,平时生龙活虎的大男人,一生病顿时就成了耷拉脑袋的病猫,在安乐的照看下,这几天他都没有再出过门,平时就是吃饭,喝药,睡觉,无聊了就躺床上看本书,某天他大概实在是闲的发慌了,于是就跟她提议,想要与她下局棋,这要求当然也被她以下棋太过劳神,不利于早日康复为由拒绝了。   笑话!她棋艺那么烂,跟他下棋也就只有输的份,下着能有什么意思?最关键的是,以前白霜可是与人对弈的高手,现在若是换成她跟温玉下棋的话,绝对会露出马脚,被他发现自己是冒牌货!   她虽然有时候一根筋了些,但还没有蠢到去自投罗网,所以即便不忍他百无聊赖,现在也只好委屈他了。   您老还是安心看书吧,至于跟她下棋,这辈子就别想了吧?   这天晚上,她刚一进屋就见他靠在枕上,手持一本书卷静静地看。   “你醒了?”   她一边将手中的一盆花放到窗台上,一边又回身与他随口道。   明明今下午她出门时,温玉他还是睡着的。   “嗯,傍晚就醒了,一睁眼就看不到你,已经等了你好一会儿了。”他见她进屋,很快便放下了手上的书卷,与她微笑道。   “你之前是出去买花了?”   他看了看窗台上的花,又见她一身男装,依然是那天他给她买的那身朴素的白色衣衫,不免心下一动,又若有所思,对她盈盈含笑道,“付钱了?这回没有空手套白狼?”   他的嗓音轻缓,带了几分逗弄与调笑,然而却没有丝毫的讥讽,温柔的声音中只有无尽的宠溺。   安乐闻他所言,脸上不禁一热,但仍还是又红着脸,支吾着回嘴道,“当然,你不是把钱都交给我保管了嘛,有钱当然是要付钱买东西才行……不对,就是之前我没钱,那也不算空手套白狼啊,那是人家小姐姐心甘情愿送我的,我又没对她们坑蒙拐骗。”   “嗯?女扮男装,以色惑人,还不叫骗?”   他眉目慵懒如丝,只是用充满磁性的声音对她轻轻道。   第42章   “哎呀, 你都生病了,还这么巧舌如簧,就知道取笑我!”   她面上一阵白一阵红, 捂着脸便是羞赧道。   “快别说这个了, 你看我给你买的昙花, 长得多好!”她又是微微侧开身子, 让他瞧见窗台上那花,脸上略有些得意道, “卖花那姑娘对我说,这盆昙花到午夜时便要开了,今晚刚好可以一睹它展颜。”   “你生病了,这屋子里本该放盆赏心悦目的花儿,赏赏花心情舒畅了, 这病自然也就会好得更快些,你平时不是最喜爱昙花吗?我出去可跑了老远的路, 才找到一个卖昙花的姑娘,但这昙花一现,素来珍稀,倾国倾城的花儿, 价高不说, 想买到它也着实不易。”她又对他狡黠地笑了笑,有些邀功道,“你看我对你好吧?这么为你尽心尽力,给你熬药, 照顾你起居不说, 还这么花心思跑腿给你买花,就为了讨你欢心, 你可得好好奖赏我才行。”   “是啊,你这么乖,对我又这么好,我要奖赏你什么好呢?”他歪头一脸郑重其事地想了想,然后脸上又挂了暖洋洋的笑意,对她十分大方道,“你想要什么奖励,但说无妨,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   “我要……”她背着手,神神秘秘地说了一半话,却又突然打住。   温玉眉眼带笑,一直在等她的回答,见她突然停住,看着她的目光不免又添了几分疑惑。   “嘻嘻。”   见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她才又狡黠地笑了笑,如同奸计得逞般,她又心满意足地蹭蹭跑到他的身前。   她坐到床沿上,伸手又亲昵地抱了抱他的胳膊。   “我想要的,就是你快些好起来,然后带我出门,好好在这东墨吃喝玩乐!”   温玉眸光一愣,随后便又轻笑出声,他宠溺地伸手又摸了摸她柔软的小脑袋。   “嗯,我一定会快些康复的,其实这几日你这么用心地照顾我,给我按时喝药,我的身体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他眸里闪着幸福的光,握了她的一只手温柔道,“你喜欢这儿,那咱们就在这东墨多住几月再回京。”   “嗯!”   她重重点头,然后又一脸开心地往他怀里钻了钻,像极了一只娇媚可人的猫儿,依恋地与主人亲昵。   “好了好了,才发现你如今倒是越来越黏人了,若是平时我自然心喜受用,但如今我还病着,万一再把病气过给你怎么办?”他又温和地拍了拍她的背,只是轻声道,“快些起来,别再往我怀里钻了,跟黏人的小猫儿似的,丢不丢人!”   “不丢人,我跟我夫君亲昵,跟前又没外人看着,我丢什么人?而且你不是说你的病已经快好了吗?那抱一抱又怎么了?哪能这么容易就又将病气过给我了?”她非但不起来,反而还更是变本加厉地紧紧抱住了他劲瘦的腰,挑了挑眉不仅不知羞,还又很是无耻道,“倒是夫君你,软玉温香主动往你怀里送,你还把人推开,是我生得不够美让你乏味嫌弃?还是你不行啊?”   温玉闻言顿时脸色绯红,又渐渐转黑。   “哦,我知道了,夫君病还没好,所以才会有心无力啊,嘻嘻!”   而那一脸娇笑的女人还在那继续点火,丝毫没有意识到当她对一个男人说‘不行’时,后果将是多么得严重。   不作死就不会死,一直作死终将是会遭到反噬的,所以当她意识到危险时,她已经被温玉直接压倒在了床上。   “说我‘不行’,有心无力,嗯?”   他捏着她的下巴,微眯起眼睛看她,嗓音既轻缓又暧昧,同时又透露出丝丝危险。   “这么大胆放肆,居然敢质疑爷的本领,看来今晚我若是不身体力行地让你好好重温一下爷的威武雄姿,你都要忘了当初怎么下不来床了,对吧?”   对?当然不对!   “呜呜,温玉我错了,我不该质疑你的能力,我知道你向来都是天赋异禀,哪怕生病了也依旧威武雄壮!”   她简直欲哭无泪,干嘛嘴贱往自己身上惹火?现在她恨不得抽自己一大嘴巴子。   “知道错了?但是晚了!你已经深深地伤害到了本世子的自尊,为了找回男人的尊严,今晚我一定得好好**你,让你再不知道天高地厚,出口伤人!”   他又拍了拍她的小脸,红着眼睛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男人沉重的身躯,将她死死地压在下面,又用怀抱将她抱得紧紧的,她逃脱不得。   “呜呜。”   她哭丧着脸,又不死心地用力推了他几下,但他依然纹丝未动。   “放弃挣扎吧!你是逃不掉的,自己点的火自己来灭,乖顺些,让夫君我好好收拾你……哦不,是好好疼你!”   他两眼开始放狼光,话落后便将脑袋往她怀里,脖颈上蹭。   “呜呜,不依,奴家不依!”   她又像被恶少调戏,受惊的小媳妇般,努力攥着自己的衣领不肯撒手,矫情得做出一副贞洁烈妇的姿态,极力捍卫自己的贞洁。   “怎么就不依?凭什么不依?我是你夫君,不从我你还想从谁!”   他喘着粗气,端雅如玉的面孔上又染了丝痞气,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儿似的,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正经温润。   呜呜,怎么男人在床上就能变得这般强势呢?说一不二,毫无回旋余地,小气,太小气!   她不说话,只是目光幽怨地望着他,小模样反倒越发惹人怜爱,简直让人恨不得一口吞了她。   温玉被她勾得更是心痒难耐,于是又将脸往她的脖颈处凑,灼热的呼吸弄得她耳边痒痒的,紧接着酥麻感袭来。   如此意乱情迷,安乐差一点就沦陷在他的柔情攻势下,趁着还没有弥足深陷,她努力维持了最后一丝清醒,借势推开了他的头。   “不行,温玉,你还在生着病呢,这样对你不好,再等几天,咱们再在一起,好不好?”   她又温柔地捧着他的脸,目光恳求地轻轻道。   她可不能跟着他一起胡闹,万一再让他病情加重了怎么办?经过这些时日的休养,好不容易快康复了,可不能再前功尽弃!   第43章   温玉瞪大了眼睛, 一脸的委屈,那表情简直就像讨不到糖吃的小孩子。   “养病期间,一定要节制!”她摇摇头, 依旧还是一脸的坚决, “不行就是不行, 温玉一定要听话, 乖乖养病!”   眼前的男人肉眼可见地耷拉了脑袋,由原先的威武雄壮, 跃跃欲试,神采飞扬,慢慢变成了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郁郁寡欢!   “哎。”   他十分悲剧地叹息一声, 然后又将脸落回到她的肩膀上。   空气渐渐安静下来,岁月静好。   他只是静静地趴她身上, 也不说话,看来是真的不高兴了。   见他那么失落,安乐心里也不由得怜惜起来,抬手刚想去摸摸他的头, 只见他又突然从她身上起来。   “这次就算了, 别再把病气过给你,等我病好了,看我不加倍补回来!”   他又对她咬牙切齿道,但很快便又耷拉了脸, 翻了个身从她身上下来, 马上又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   一脸委屈巴巴,楚楚可怜!   “你……不就是那档子事儿嘛, 至于委屈成这样吗?”   安乐见他这哀怨样儿,看不过眼忍不住又多嘴道。   “你又不是男人,怎么能体会突然停下来的煎熬?”他只是又对她冷哼道,末了还又对她愤愤不平地补了句,“哼,狡猾的女人,只点不灭最无耻!”   “……”   她老脸一红,更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安慰他了。   “罢了,反正早晚你都得再补偿给我,今日看在我这病上,就先放过你了。”他又看了她一眼,“我累了,就先睡了,你也早点回屋休息吧。”   自从他生病后,为了防止他的病气过给她,两人一直以来都是分房睡,当然今天也不例外。   “我……今晚还要看花呢,你先睡吧,我还不困!”她又从床上下来,搬了个小板凳守他床边,“嘿嘿,我就在这儿看着你睡!”   温玉那风寒药半夜还需要再喝一次,这样药效才会更好,待会儿她还要去把药给他熬上,半夜再提醒他喝才行,按时喝药,这样才能让他的病好得更快些。   “小傻瓜。”   他又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只是又浅笑着叮嘱她,“那我就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困了就去睡,昙花一现固然珍贵,但也别熬坏了身子,就算今天看不到花,以后也可以再看。”   “嗯嗯,我知道了。”   她连连点头,望着他双眸亮晶晶的,很是听话道。   温玉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双眸,安心地睡起来,有她陪伴在身前,连睡眠都会变得更安稳,房内宁静,花香清怡,他很快便睡熟……   安乐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床上已经没了人,而她身上则是披着一件他的外衣。   她将身上的外衣取下,放在床尾,起身回头望去,只见温玉他正独自一人站在窗边看昙花。   那昙花已然盛开,洁白如玉,花姿优雅,虽有娇羞,但却落落大方,高贵惊艳。   宛若月下美人,皎洁无暇,不染俗世尘埃。   但此刻更吸引她目光的还是那临窗赏花的人,月光下,他温润如玉,眉眼含笑。   皎月生辉,清幽的光华洒落在他俊美的脸庞上,朦胧间更染疏离。   银银月光下,他更是美若谪仙,清俊贵雅。   但不知为何,她却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丝落寞,即便现在的他浅笑盈盈,明明那么温和,那般静美。   不过昙花一现固然美丽,但是却如流星般转瞬即逝,惊艳太过短暂,灿烂不过刹那,欣赏这样品性高洁的花,想必也很难不会感叹芳华流逝吧?   安乐静静地望着他,心底又不由感叹。   “你醒了?怎么独自站那儿不出声?”   沉醉于赏花的温玉终于还是发现了她,他清润的嗓音让她恍然惊醒,不由收回了自己纷乱的思绪。   “昙花开了,你也不唤醒我。”   她去到他身前,又拉了他的手娇嗔道。   “自己看花不会感觉寂寞吗?明明之前我也一直期待着昙花一现。哼!居然自己独占赏花,若不是我自己醒了,就要错过这难得的美丽了。”   “我也是刚醒来不久,见你睡得熟,才没舍得叫醒你。”   他只是又对她平静道,浅笑盈盈。   “你看这昙花多美啊。”   他又将视线移到了那花儿上,目光温柔道,“多亏了有你,我才能欣赏到这么美的昙花。”   他又握了她的手,望了她认真道,“谢谢你让我观赏到如此美丽的花儿。”   他目光柔情,气质如昙,连身上的气息也如同昙花般淡雅清冽,一时间也不知是花香醉人,还是面前的人让她不饮自醉,亦或是两者皆有,总之她迷醉在这梦幻编制的夜里,脸上又渐渐浮起了一层绯红。   “咳咳,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   她脸颊发烫,又避开了他深情的视线,只是幽幽道,“而且虽然昙花很美,但在我心里还是感觉你更好看一些。”   温玉的美就像昙花一样惊艳出尘,风华绝世,但却又比昙花美得真实,他并非转瞬即逝,亦不虚幻缥缈。   他就一直在她身边,是比昙花还要更美好的存在。   他是在她人生最灰暗的时候,出现的一道光,帮她走出泥沼,脱离苦海。   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他还愿意帮她,即便当初是用身体跟他换取,她也感觉很难得可贵了。   毕竟在她心里,复仇就是一切,他若是真能有朝一日帮她沉冤昭雪,她一定会好好感谢他。   “是吗?你觉得我比这花还要更好看?”   他面上很高兴,连目光都变得神采奕奕起来,仿佛这对他来说,是极大的赞扬般。   “嗯,当然!”   她不假思索道,肯定地对他点点头。   温玉的美貌,那是没得说的,从小就是美人胚子,当朝能跟他媲美的男子,她还真没见过几个,比他更俊美的男人,她直接就没遇见过,估计比他还好看的男人,如今还没出生吧?   “那……你觉得我跟沈璋,谁更好看一些?”   他又暗自压下内心的狂喜,努力保持住面上的镇定,想了想后又有些犹豫地开口问她。   第44章   闻言安乐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额, 这温玉对沈璋还真是够执着的啊,跟他攀比容貌从小比到大,她记得小时候温玉也问过她一次, 当时因为他年纪还小, 根本没法比较, 所以当时她也没有给他一个确定的答案。   如今他长大了, 居然又一次问她这个,她该怎么回答他呢?其实温玉生得很好, 虽然沈璋长得也不赖,但平心而论,还是温玉的容貌更胜一筹。   但各花入各眼,虽然沈璋气质偏冷,面部线条也更硬朗深刻些, 但她还是觉得沈璋的长相更符合她的审美。   当年如果不是因为沈璋他看着比较顺眼,她想或许她也不会嫁给他。   她两难抉择, 温玉看她的眼神也渐渐变冷,这不禁让她的心越发凌乱。   就在这气氛越来越冷凝之际,窗外突然飘进一股烧焦的糊味,闻着刺鼻又苦涩。   “嗯?温玉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她的思绪又渐渐偏离主题, 于是开口轻轻对他道。   温玉见她不专心的模样, 心底的火气不由更大,他皱眉道,“又想搪塞过去?哪有什么奇怪的味——不……好像还真有什么烧糊了的味道。”   “……不好,是我灶上熬的药糊了!”   她灵光一闪, 突然想起自己睡着前已经把温玉的风寒药熬上了, 这么长时间不管不顾,不烧糊才怪呢!   她顾不得再与温玉说话, 赶紧跑去看她那宝贝药。   温玉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不由又摇头轻笑出声,原先内心的沉郁也一扫而空,心情豁然开朗……   在东墨的生活充实平静,纯粹没有勾心斗角,两人生活得很开心,在这儿连住几个月后,天气也渐渐转寒了。   夜晚变得更加漫长,但今夜的月朗星明。   皎洁的月光洒满室内,昏暗中越发宁静。   安乐翻了个身,半睡半醒间,却没有如往常般抱住身旁的那人。   揉揉眼睛醒来后,却发现身边是空着的。   伸手摸了摸,床上还有他的余温,看来他出去也没多久。   心下一动,她起身穿好衣裳,刚打算出去看看,但没走几步又折返了回去。   她又从衣架上拿了一件他的外衣,然后才又出门。   寻了一会儿,她并没有在院落里找到他,突然远处传来一阵轻缓的埙声,婉转空灵,音如天籁。   她循着声音又出了宅院,行了几步后,终于在海边看见了他。   他正倚靠在一块礁石上望月吹埙,就像传说中思念爱人的鲛人般,吹奏着最婉转动人的乐声,空灵中寄托了丝丝愁绪,美好得就像一幅画。   她不禁又想起那日清晨,那个迎着朝阳,手捧美丽珍珠送给她的小美人鱼,虽然浑身湿漉,但却那般璀璨耀目,宛若神祇。   她的小美人鱼,一直都是那么得美好,乐声动人,俊美温润,美丽得就像海上的泡沫,虽然璀璨,但却剔透得近乎脆弱。   她甚至都会觉得,自己这样轻易靠近他,带着目的,暗藏算计,哪日或许会毁灭这干净纯粹的美丽。   每每想到这些,她心里总会生出自我厌弃的罪恶感,同时也感觉很对不起他。   夜间的海风平浪静,浮动的海面闪着银华的光辉,海空上悬挂着一轮皓月,在漫天璀璨繁星的簇拥下,更是美得如梦似幻。   乐声醉人,夜寒风凉,海上更是笼了一层缥缈的雾气,眼前的景色恍若仙境般美妙,而那临海望月的男人,静雅中美若谪仙,不染尘世烟火。   一曲落下,温玉将手上那陶埙又收入袖中,随即执起酒壶,饮了一口清酒。   突然身上落下一物,抬眼看去是一件外衣,被她小心翼翼地轻搭在了自己肩上。   “天渐渐冷了,半夜出来也不知道多穿一件衣服,总是这样让人担心。”   她一边坐到他身旁,一边又微微嗔怪道。   “你怎么也醒了?难不成也是跟我一样,出来看月亮的?”   他微微一笑,与她闲聊道。   “我可没有你这雅士风度,大晚上跑海边来吹冷风,看月亮!”她白了他一眼,又娇嗔道,“一翻身发觉你不在,这不才出来寻你吗?你总是这样爱玩失踪,上一回‘跳海’,这回又看海,果真是与海结缘匪浅。”   “哈哈,夫人谬赞了!不过说到爱玩失踪,为夫我可是不及某人,不知道是谁花灯节那日三番两次寻不见人,才眨眼的功夫人就跑没影了。”   他爽朗一笑,心情甚是开怀,又忍不住出言调侃逗弄她。   安乐脸上一红,又是望着他娇嗔地轻哼一声。   “身上冷不冷?”   他瞧着她,突然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触感有些凉。   “要不要喝口酒?”他又将酒壶举到她眼前,浅笑道,“清酒,不醉人的,而且还是温的。”   早在出来前,这酒就早已经在炉灶上温好,顺手取来时还热着,如今凉了些,喝起来口感刚刚好。   安乐也不跟他客气,接过那酒便是豪气地猛饮一口,结果却被辣得不行。   “咳咳——清酒竟然也这么辣啊?这么呛人,温玉,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她被呛得捂唇轻咳,然后一边吐槽,一边又忍不住质疑温玉话的真实性。   “呵呵,夫人你不善饮酒,自然喝什么味道都感觉是辣的,这确实只是清酒,是为夫疏忽了,倒忘了你一直都不怎么会喝酒。”   他轻笑道,又伸手将身上那外衣取下,然后搭在她的肩上,包裹住她的娇躯。   “既然喝不了酒,那这衣服还是留给你穿吧,刚刚脸上那么凉,可别再冻得染风寒了。”   他又细心道,声音十分体贴温存。   “那你不冷吗?本来就是给你拿的衣裳,我穿了,你穿什么呀?”   她心里过意不去道,作势就要再将那衣服脱下还给他,却又被他及时按住柔荑阻止。   “我有这酒暖身,不碍事的,倒是你,可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才行,这衣服你就先穿着吧,本来身体就弱,可别再冻坏了身子。”   第45章   安乐吸了吸鼻尖, 虽然没有说话,但也还是乖乖听他的话,双手又抱紧了身上那衣服。   见她乖顺听话, 他不禁温和一笑, 抬头又将目光落回了那大海明月上。   “你看这夜色多美啊, 海升明月, 星辰灿烂。”   他的目光似有几分沉醉,望着远处天际的那轮明月, 静美的侧脸一眼望去显得有几分忧郁,似有心事。   “嗯,今晚的月亮也格外得圆,格外得明亮美丽!”   她忽略自己心底的那丝敏锐,只是又回头正视天上的月亮道。   她倒是忘了, 今天是十五,转眼间这个月也过去了一半。   “有时候想想这样过一辈子也很不错, 就我们两个人,隐于市间,观海赏月,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他的目光有些憧憬, “日子虽然平淡,但生活得平平安安,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摒弃那些是非恩怨, 忘记过往的一切,就我们两人在这美丽的东墨长相厮守, 多好。”   “……”   她没有说话,即便是她,也清楚地明白他这种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别说是他了,就连她自己也一直都在身不由己,即便她想过平静的生活,那也得先亲手结束掉以前再说,这是她的责任,义不容辞,她没有逃避的理由。   而他是世子,自然也有要扛起的责任,哪能说放下就放下,成天躲在这小山城中避世清闲?单单一个世子的身份,就已经足够重了,他迟早有天是要继承爵位的,然后还要娶个身份高贵,人又清白贤惠的妻子。   如今他说的这番话,倒更像是梦话。   不过她比他强的,是未来还有选择的机会,等结束了一切后,应该能抽身而退,那时候也正是他们分别的时候,她想那时即便会有不舍,她也应该跟过去有个了断。   当然这些都是她复仇成功的后话,如今伤感还为时过早,不过平心而论,别说是温玉了,其实在东墨的这段时间,连她都几乎忘却了所有。   然而美好的生活,结束的也总是格外得快,转眼间几个月过去了,但他们却不能躲在这儿一辈子。   虽然可悲,但也无可奈何,而她也必须要回去。   她和沈璋的账还没有算清,安家大仇未报前,她必须得回去做个了断。   温玉又回头看了看她冷漠的侧脸,迎光的面容虽然足够耀眼,但却也让人感觉恍惚,仿佛自己已经距离她好远。   是这段时日的恩爱缱绻,才让他产生了已经彻底拥有她了的错觉吗?   或许这才是真实,眼前的她一直都是镜中花,水中月,可望不可即。   但这些时日的靠近,彼此的温度,那么温暖,那么多的欢乐,幸福,难道也是假的吗?   心……难道也是假的吗?   他感觉有些心寒。   身上似乎也越觉寒冷,他不再说话,只是又静静回过了目光,抬袖又默默喝了一口温酒。   几道带着腥寒的冷风依次吹拂过面颊,身躯,除了激起周身的冰冷,更是带来了尘世间的第一片雪。   变天了,海面天上也越显朦胧,繁星渐渐躲进云层,云雾缭绕中,唯有那轮皎月半遮半掩,尽显娇羞之态。   虽然可爱,但却美丽得那般冰冷,真是像极了某人。   他望着那缥缈中的月亮,唇边不由又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随着渐起的风,也带来了越来越多冰凉的雪花,一波又一波,伴随着缓缓苏醒的海浪,慢慢侵袭着岸边。   风大了,更多的雪也如鹅毛般大片大片地洒落肩头,有的落在沙滩,有的则是直接融入波涛起伏的海水,眼前渐渐被银白环绕,那些冰冷的美丽,无声地妆点着世间,也使得这个尘世看起来更美。   身上又更是冷得发抖,他不禁又连喝了几口酒。   “咳咳。”   他又轻咳一声,酒有些凉了,不小心被呛到,喉间居然也感觉到了火辣辣的刺痛感。   突然耳边一热,只见她一脸慌张地将身上的外衣又脱下来,然后小心地披在了他的身上。   “你说你!上一次风寒就让我担心了好久,这一回居然又逞强!那酒根本就不顶用吧?”   她像包粽子一样,仔细地将他从上到下包裹住,这才又皱了眉头对他生气道。   “是酒凉了,刚才又一不小心呛了一口才——”   “狡辩!”还不等他说完,她就又嗔怒地打断他道,“总是这样不让人省心,你出来赏月倒是记得多穿件衣服啊?”   她又看了看天上的漫天飞雪,更是有些恼怒道,“得,这风云突变,你也甭赏月了!”   “其实这雪景赏月更有诗情画意,而且这还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得见初雪更是难得。”   他叹了口气,明明诉说的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但他的目光中却满含遗憾。   “我说温玉你就消停些吧,看了这么久的月,如今都看得下雪了,你快别再继续折腾了!”安乐见他还有些恋恋不舍的神情,脸上不禁越加犯愁,她也跟着叹了口气道,“你看月亮都冷得躲进云层里了,你也快收收心里的那些闲情雅致,想看月亮至少也选个暖和天再出来。”   “……”   “我看这雪也越下越大了,咱们也赶快回屋去烤烤火,暖和暖和身子早些睡吧。”   她伸手接了一片雪花,眼见着它在掌心融化,有些出神地最后与他道。   说话间,呵出来的白气让她的视野变得有些朦胧,手心里的那点水,在白气散尽后,看着也越发得晶莹透亮。   “是啊,变天了,确实也该回去了。”   他未起身,只是又望着那波涛汹涌的海,若有所思道。   “……”   “安乐,明天咱们便回京吧。”   语气不是询问,仅仅只是陈述。   她目光一片幽暗,静默片刻后,这才又轻嗯一声,然后点了点头。   “喜欢这儿的一切吗?”   他注视着她的眸,只是又轻声问她道。   她低垂着脸,长睫在昏黑的天色下,投下一片阴影。   “嗯。”   她又轻点了点头,循着本心实话实说道,即便面上平静,但她幽静的漆眸中也还是染了几分伤感。   “……舍得吗?”   停顿片刻,他又继续问道。   安乐微蹙了眉头,想想后她先是目光坚决地点点头,但随后却又还是有些茫然地摇摇头。   “哎。”   她最终还是又轻叹一声,脸上的神情似乎很遗憾,目光也有些惆怅。   “呵呵。”   温玉摇摇头轻轻一笑,见她这副彷徨迷茫的模样,顿觉天真可爱,只希望她可以一直这么美好下去,而他将会一直守护着她,为她遮风挡雨。   他只希望她能够永远保持这颗纯真的心,永远都是他那个单纯可爱的安乐。   不管未来怎样,他永远都会保护她,守护这份美好。   “等到了明年的花灯节,我们再来这儿住上几月。”   他又握了她的手,在她耳边温柔道。   安乐回眼望去,只见他笑眼盈盈,眉目如画,顿时心底的阴郁消散了一大半。   “嗯!”   她也握住了他的掌心,又朝气地对他点点头,此时目光明媚,心里也豁然开朗。   温玉心底顿觉温暖,同时对她也放下心来。   他又顺手从旁边沙滩上,拿起一只海螺。   他将它贴上她的耳,安乐便听到了海的声音。   “虽然这东墨带不走,但是还能把这美丽的海月记在心底,把这美妙的海风带回侯府。”   他又柔声对她道,面上的笑容带了几分慵懒,声音也略显轻快。   两人离得太近,不知是因为他太熟悉,那温暖的气息让她头脑发热,还是耳边的海螺中,海风呼啸太快,才让她感觉有些晕乎。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她不禁又心跳加速,脸上也慢慢浮现出一抹霞红。   她娇羞地点点头,低垂的容颜静美娇怯,不敢再继续直视那张让她忍不住脸红心跳的俊美面孔。   温玉会心一笑,最后又将那只海螺亲自放入她的手心。   她双手珍惜地轻握着它,低头望着那只海螺,指尖不免又细细摩挲。   “回屋休息吧,明天还要启程回京……”   飞雪间,两人牵着手一起离开了海岸。   第46章   回京后, 温府却传来了噩耗,温玉的父亲在一次上朝后突然中风,不幸逝世了。   他们也是在回京的途中, 被侯府快马加鞭传送消息的侍卫告知, 才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当时温玉面色惨白, 险些就晕倒在地。   回家后便是匆忙的丧礼, 现在温侯不在了,温玉便是新的家主, 是整个家的顶梁柱。   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倒下,所以即便忍住悲痛,他也要将父亲的身后事料理妥当。   好在现在是冬季,即便已经停棺数日,一切也都还来得及进行。   温玉没有正妻, 丧礼那天,她作为他的唯一妾室, 也跟着府中其他女眷一起跪守在灵柩旁。   许多温侯生前的亲友,同僚,都纷纷前来吊唁,停棺最后那日, 温府却来了一位尊贵的人。   那人正是九王李湛, 当今皇上的亲弟弟。   其实温侯生前位高权重,死后皇帝也派了内侍前来缅怀,表达哀痛慰问,至于其他皇子亲王, 也或多或少表示了哀悼, 或亲自前来,或是派人过来缅怀。   即便是素来不合的政敌, 也不会特意在这段时间与温家过不去,怎么都要给个面子,派人过来慰问一声,上几柱香表示对死者的尊重。   当然除了那些颇有恩怨的,例如沈璋,也例如这李湛。   沈璋不会来她怎么都能想到,他不止不愿来吊唁,甚至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   他向来倨傲,温安两家又是近亲,经过安家灭门一事,本就没什么往来的温沈两家,关系更是冷到了极点。   曾经温侯还在时,因为安家的关系,他就不屑与温家往来,如今温侯不在了,他与温玉本就针尖对麦芒,所以更是不可能会过来了。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其实他不来最好,不然她还得躲着他。   但这九王最后这天突然过来吊唁,确实让她有些感到惊奇。   因为李湛与温家的关系说不上多好,一个本该派人前来走走过场,表示声慰问就可以的尊贵王爷,突然亲自到场表达哀悼,任谁都会感觉有些奇怪。   更何况他还表现得十分伤怀,仿佛死了自己至交好友一样。   所以在他模样认真严肃地点香祭拜时,她忍不住好奇地抬头看了看他。   当然也就是这不经心的一看,引发了大问题。   李湛这人她在做首辅夫人时就认识,当然他们鲜少有接触,此人虽然今天难得有几分严谨认真的模样,但平时却是一个玩世不恭,沉迷犬马风月的酒色之徒。   总之就是一个十分轻浮放荡的人,以前她对李湛的印象就不好,在这一点上,难得沈璋能与她有相同的看法,不过沈璋有时说起他,态度倒有些严谨,而且对他的评价,与她的认知截然相反。   他说李湛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有手段,更野心勃勃。   沈璋是为皇后做事的,所以对待李湛,他也并没有与他走得亲近,一般也就是点头之交。   不过自当年白霜跟了他后,她想沈璋跟他仅有的这点头之交,也演变成两见生恨了。   正当她还在胡思乱想时,李湛敏锐的目光已经发现了她的注视。   他一个冷锐的眼锋过来,让她心里一哆嗦,她又赶快低下头,抹了抹之前哭花了的脸,然后又随着满堂女眷们一起,低声啜泣起来。   然而李湛冰冷的目光,却始终还是未从她身上移开过。   他大胆的目光,也逐渐引起温玉的不满,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喜欢自己放在心上喜爱的女人,被其他男人这么肆无忌惮地观看,不管他是不是欣赏,亦或者别有目的。   总之他都不能允许,即便这是在父亲的丧礼上,即便他是身份尊贵的九王。   “湛王今日前来缅怀家父,真是倍感荣幸,想必家父在天之灵也会深感欣慰,感谢湛王殿下亲自前来吊唁。”   他目光淡淡,口吻也不冷不热。   “呵,小侯爷你真是太见外了,温侯生前与本王同朝为官,为人清廉正直,是我朝难得的一名忠臣,本王亲自走一趟缅怀一下当世名臣,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李湛将目光从安乐身上缓缓移开,然后又脸上带笑道。   声音虽然轻快,但难得没有轻佻之色,可见这李湛还是深知分寸的。   安乐一边低垂着脸低声啼哭,一边又在心里默默想道。   她想或许当年沈璋说的没错,或许是她一直以来都小看了这个九王。   温玉没有再开口,倒是李湛又低低叹息一声,“本王素来惜才,温侯是个难得的人才,才不惑之年就匆匆离世,实在是可惜了。”   以前他一直都想拉拢他,如今功夫也都白费了。   虽然一直以来温侯的态度都很暧昧,让他难免会有些心急,但不管他之前怎么想的,现在他就是想让他再跳起来继续与他周旋,他都不可能再从棺材里爬出来了。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他伤感的了,功亏一篑,前功尽弃才最是让人伤心。   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在心底叹息一声,随后目光一转,他又微微一笑,看向了温玉。   李湛本就生得瑰杰昳丽,如今这一微笑,大有几分祸国殃民的味道。   “温侯逝世了,以后世子你可就是新的温侯了,日后朝上相见,咱们可要多聊聊才行。”   “湛王您客气了,以您尊贵的身份,臣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温玉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温度,他脸上冷漠,大有敷衍之态。   李湛观察了一遍温玉的表情,然后又是低头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安乐。   对于温玉的冷淡,他倒不甚在意,只是眼珠一转,心中算计一番,才又饶有兴趣地看着安乐道,“有趣。”   他声音轻柔,磁性的声线可以说带了诱惑的意味,但不知为何,安乐却觉得他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让她忍不住心惊胆战。   那感觉仿佛浑身被剥光了,让他看得透彻般不自在。   她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但想必此刻他面上的微笑,应该也如同他的声音般温柔。   但即便他笑,在她心里他也依旧是笑面虎般的存在。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直觉得有些害怕他,但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怕他什么。   李湛轻吐出话语,未待片刻后,便匆忙离去了。   安乐抬头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心里总感觉有些不踏实。   总觉得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显然温玉也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他眉头轻蹙。   但即便心里有所揣测,眼下也还不是能让他胡思乱想的时候。   今天是出殡的日子,马上时辰也到了,他必须先放下心里的其他想法,先好好安葬父亲再说。   但愿之后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下葬能够顺遂进行……   他面上静默,只是舒了口气暗自想道。   第47章   沈璋屏退左右, 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喝闷酒。   温侯去世,今天刚好是他出殡的日子,就连皇上都心痛不已, 直接罢朝三日。   别看他这位陛下性格愚懦了些, 倒还颇重感情, 其实就连上次安将军造反, 他都多少有想放过他的心思,若不是皇后苦心劝说, 满朝文武皆有异议,或许他也就真那么傻傻地做了。   这才相隔几年,温侯便又去了,短短时日内,朝上的重臣就失去了两位, 他这个本就掣肘受控的皇帝,想必心里也是很难受的吧?   不过他倒是感觉无所谓, 谁死也罢,做官做到他这个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早就已经看淡生死了。   更何况他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他目光淡淡, 又面无表情地灌了自己一口酒。   今日不用上朝,他这两天也基本没什么事情做,就算有事情也提不起什么心情。   白霜大婚那天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他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他实在想不明白, 以前那个总是期盼着跟他成婚的乖巧表妹,怎么就能狠心骗他, 大婚那天走得那般无情?   他终于想要补偿些什么的时候,才后知后觉自己或许早已经成为了孤家寡人。   安乐如此,白霜亦是如此,全都那般凉薄地辜负了他……   他现在还能相信谁呢?   身边又还剩下谁?   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已经全都失去了,不管是爱的,还是恨过的,他都已经失去了她们。   岂不可悲?   “呵呵。”   他摇摇头又自嘲般地轻笑一声,难得眸中感觉有些酸涩湿润。   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既有些感叹,又有些可悲自己,终究还是太孩子气,其实他自从入了仕途后,多少年的风风雨雨,官场生涯,心肠冷硬太久,其实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天真过了。   世人都道他心狠手辣,面冷心硬,他们不是怕他,便是一个个都想巴结他谋求私利。   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还是个人,也有凡人都有的七情六欲,爱恨别离。   若是让别人见了他今天难得的一丝‘人情味’,或许就要徒增笑料了。   他冷笑一声,终究还是又放下了那丝心软,抛开心里那些胡思乱想,很快他又成了平日里那个不苟言笑,感情淡漠的沈璋。   冰冷的酒水,一杯杯滚入喉间,辛辣又寒冷,他默默喝着酒,胃里烧得近乎灼痛。   然而他却像是忘却了凉寒与疼痛,脑中空白一片,只是一遍遍重复着喝酒的动作,将一杯杯冷酒灌下肚。   “王爷,我家主人吩咐了不能进去!”   李湛一路疾步来到书房前,无视身边那跟了一路,一直喋喋不休的仆从,最后他不耐地皱眉,将那横在眼前的碍眼奴才一把推开,然后直接推门而入。   刺眼的阳光透过门口,直接照射在他身上,突然间的光明,让一直盘踞在昏暗中的他多少感觉有些难受。   眼前的嘈杂声终究还是让他清醒过来,他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地出声道,“怎么回事?”   “大人,是湛王殿下过来见您了,小人遵从您的吩咐,说谁也不见,但湛王殿下他……小人实在是拦不住啊!”   那仆从一脸为难道,他屈躬着身体,模样很是卑顺。   “湛王殿下身份尊贵,又岂是你这种卑贱的奴才能拦得住的?”   沈璋模样淡淡,几句轻飘飘的话,倒是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在训斥奴仆,还是指桑骂槐,意有所指。   “小人……小人有罪!”   那家仆也不去想主人究竟是何心思,只是一声扑通地直接跪倒在地。   “呵,行了,你这只老狐狸,就甭在我面前阴阳怪气了,想教训奴才,有的是时间,别特意当着我的面,让人心里怪不舒服的,本来我今天还打算告诉你个难得的好消息。”   李湛嘴上说着沈璋阴阳怪气,自己反倒一脸刻薄乖戾,他冷言冷语地说完后,又不解气地上去踢了那奴仆一脚,模样看起来倒有些滑稽,尚有几分孩子气。   那奴才连一声哀嚎都没敢出,便又赶快从地上爬起来,重新跪好。   “行了,人家湛王也出过气了,既然嫌你碍眼,还不快些滚出去?”   沈璋见他那举动不免又轻笑一声,那表情就像冷眼旁观了场热闹般,仿佛面前的人与事都跟他毫无关系。   他话落还又有些悠闲地给自己重倒了一杯酒,而那奴仆却一脸如释重负,连忙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后,他又朝那尊贵的两人拜了拜,这才小心翼翼地出去关好门。   见沈璋还在那儿悠哉悠哉地喝酒,李湛不禁冷嘲一声,“你倒是够有闲情雅兴,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情喝酒。”   “这种时候?什么时候不都是一样吗?四海升平,天下无事,连皇上今日都闭门不出了,我自己在家里喝杯酒又能怎样?”   他依旧未起身,只是又将喝空了的酒杯拿在手中细细把玩,一边淡淡挑眉道,“倒是你,湛王殿下,平时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怎么突然有心情来我这儿了?”   平时在朝堂上,看在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面子上,他很少与李湛过不去,但是私下里,他可没必要跟他装那些虚的,即便是在外面时的点头之交,他也懒得维持。   除却他本就性格倨傲,不屑与他为伍,这也与过去有关。   其实这李湛表面放荡轻浮,无心权位,但实际上却是一个相当有野心的人,他瞒得过旁人,但却依旧瞒不过他的眼睛。   因为他的眼神,跟自己一样冷厉锋锐,又容不得瑕疵。   他故作轻浮,而自己冷硬心肠,同样都是伪装自己,却也都殊途同归,他们两个都是一类人,都不允许旁人轻易触及自己的内心,只不过他比自己还要野心勃勃,志在皇权。   或许也正是因为他们太过相似,所以他与这李湛,倒也有些恩怨过节,不管是在朝堂,还是在感情方面。   其实最开始这李湛有心想拉拢他,只不过自他入仕后,便与当今皇后有些因缘恩情,他既然已经决定为皇后效力,自然是不能背信弃义,转投九王帐下成其幕僚。   而这李湛当年拉拢他不成,竟然又打上了白霜的主意,不管当年他们究竟怎样,即便后来他又放过了白霜,但白霜的名声是毁了,他也跟着脸上难看,作为男人来说,这对他也是大大的耻辱。   说好听些他是将白霜‘放还’回来,但其实白霜当年就是被他糟蹋了个彻底玩够了,才又被他撵回了沈府。   他这比直接将她赶出去流浪街头,还要让他面上无光,颜面尽失。   他就是存心想让他难堪,已报当年之仇。   既然自己不能为他所用,那必然就已经是他的敌人了,更何况他乃当今首辅,在他眼里更是如眼中钉,肉中刺,即便面上不显,但挡了他的道,自己这块拦路石,他肯定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无论有没有白霜这个导火索,两人发展到如今这步,或许也是早晚的事情,对于李湛的那些手段,他心里也一点都不奇怪。   只不过他们素来两看生恨,平时当着朝臣时都懒得多话应付,他这府上李湛更是极少会来,今天不上朝,最近也更是没什么风吹草动的事,他突然间怎么会想到来他这儿?   虽然面上不显山露水,但说实话,现在他心里也多少有些浮躁,拿不准他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今天会来,自然是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与你说。”李湛又开口,对他似笑非笑道,“与你有关,只怕我说了,你就没什么心情再继续喝酒了。”   “……”   “刚才我去了温家吊唁,碰上一熟人,你猜猜我遇见了谁?”见他依旧不语,他又笑眼盈盈,心情很不错道,“这个人你也更是再熟悉不过了,她叫白霜,当时你大婚那天她不清不楚地跑了,如今又突然出现在了温侯的丧礼上。”   “啪——”   沈璋目光直直,手上的酒杯陡然滑落,激起了一地尖锐回音。   第48章   “你说什么?!她怎么会在温家!”   惊愣片刻后, 他又目光狠厉道。   “怎么就不可能?她好歹也是伺候过我一段时日的女人,我不可能记性差到连她的脸长什么样儿都忘记吧?”李湛摊摊手,表情有些无辜道, “不过她现在八成已经不叫白霜了, 至于如今又成了什么身份, 叫什么名字, 想必你比我知道得更清楚。”   沈璋闻言后,细想了片刻后呼吸越发得急促, 他气得额上的青筋都有些暴起。   自从白霜失踪后,他就一直在找她,能找的地方他都找过了,连温府他也打探过好几回,可都一无所获, 他知道前些日子温玉得了一个很喜欢的小妾,两人还一起去东墨住了段时间, 但他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那么大胆,居然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欺瞒他。   他们怎么能,怎么敢这么肆无忌惮!   “哎, 越是危险的地方, 反而越安全,这话还真是一点都没错。”   李湛幸灾乐祸地嘲弄一句,又看着他调笑道,“你费尽心思, 苦苦寻找, 以为她大概逃到天涯海角了,哪料她人却还在京城里, 而且还就是这般放心大胆地生活在你情敌家。”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沈璋你聪明一世,却独独在女人身上犯蠢,栽跟头,本王我都有些可怜你了。”   沈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即便起身,脚下生风般地推门而出。   李湛心晓他要去哪,也能猜到之后会发生什么,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就让他们俩斗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无论谁赢,渔翁得利的那人总会是他。   沈璋把温玉逼急了最好,只有将他逼得退无可退了,他才会明白谁才会是能助他一臂之力的人,想一直独善其身?哪有那么容易?唯有挑战他的底线,他才会下决心做出最终的选择。   而那个女人,正是他的软肋,也是以后搅动风云变幻的导火索。   这个天下,也快要江山易主了。   他相信,最后胜出的那人也一定会是自己。   他微眯的目光冷锐,直直地注视着他离去的身影。   ……   温侯的棺椁刚葬入陵墓,便见沈璋脚步匆匆过来。   他身后紧紧跟着的温家侍仆一脸紧张,想来已经是尽了全力,但依然还是没能拦住他。   他一眼便发现了那垂着头故意遮掩面容的女人,于是直接无视掉周围的所有人,想要上前去抓她的手腕。   温玉很快便横在了他身前,将身后的女人紧紧护住。   后面安乐紧张地抓紧了他的袖子,一脸惴惴不安。   温玉又挺了挺胸膛,望着眼前那男人无畏道,“沈大人这是做什么?她是我的妻子,你刚才的行为未免也太失礼了些。”   “你的妻子?你还真有脸说。”沈璋气极反笑,他又朝温玉身后看去,投到她身上的目光直锐。   “都到了这种时候了,你居然还能恬不知耻地躲藏。”他厉声道,呼吸也有些急促,“你站出来,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亲口告诉我你到底是谁的妻子!”   “……”   安乐心脏跳得砰砰响,脸上也因为惊吓羞愧涨得通红,但她还是立着未动,对于他的愤怒只当自己没听见。   “你敢吗?你敢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是谁吗?你敢说你真的爱他,就只是他一人的妻子吗?”   他又阴暗地笑了笑,脸上阴沉得瘆人,“不,你不敢,你离开我,就只是为了给他当个妾,你下贱!”   “沈大人请自重,你侮辱我可以,但请不要侮辱我的女人!”   温玉也面色阴冷地回嘴道,“我知道沈大人大婚当天丢失了妻子,但也不能见谁就当成是她,人有相似,即便她再像白霜,她也不是她。”   “沈大人痛失所爱,本世子心里也十分同情,但希望你不要借着我对你的这份同情与隐忍,就越发过分,今天是家父的丧礼,逝者已矣,出于尊重,还望沈大人能让他清净,不要专挑这种时候发失心疯,打扰他的安宁。”   “家父停棺数日,也不见沈大人登门上一柱香,或许今日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温玉面上毫不留情,只是冷冷地吩咐家仆道,“送客,沈大人也该回去好好清醒一下了。”   “好,算你狠!我看在今日是温侯的葬礼,可以暂且不与你争吵,但你休想我会这么轻易地就此放过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他薄怒道,紧接着便甩袖离去。   安乐见他走了,这才松开了一直紧握温玉衣服的手。   但心底还是十分不安地怦怦乱跳。   沈璋居然亲自找了来,看他这副不肯轻易善罢甘休的嘴脸,她心底隐隐不安,担心以后还会再发生什么事。   “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温玉回头见她面色不对劲,不禁又担心地摸了摸她的脸,“脸上却这么烫,该不会是病了?”   “我没事,大概是今天太累了吧?”   她心不在焉地拂下他的手,因为刚才沈璋这一闹,心底更是惴惴不安。   “你不用太担心了,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的。”   他察觉到她隐藏的不安情绪,不由又握了她的手安慰道。   “嗯。”   她点点头,对他艰难地扯出了一个笑容。   “……”   温玉没再说话,只是将她温柔地抱进了怀里,目光十分依恋温存。   ……   温侯的葬礼过去不久,温玉便继承了爵位,成为新的侯爷。   温侯生前有好几房妾室,不少姨娘还很年轻,如今温侯死了,丧事一过,那些女人们便待不住了。   有孩子的自然是不愿意走,但那些无子的女人,一个个便吵嚷着要改嫁。   温玉刚忙完了父亲的丧礼,才刚继承爵位,便又开始着手安排姨娘们的改嫁,短短时日内就发生这么些事情,他最近也是忙碌得很。   而她本就因为沈璋的事情闹得心绪不宁,这段时日的嘈杂也越发让她心烦意乱,整日窝在房里,躺在榻上也不愿出去活动一下。   因为有心事,所以也总是郁郁寡欢,想高兴都高兴不起来。   温玉最近虽然忙碌,但每每回来见她愁眉不展的样子,自然也是十分得心疼。   而安乐心里却始终不安,即便沈璋自那日后就再也没出现过,更没有什么动静。   但就是因为这样,才让她越发得感到担心。   这不正常,更不符合沈璋睚眦必报的个性,他那日既然都已经放话了,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善罢甘休。   她想他肯定是在酝酿着更大的心思,且势必会搅得他们不得安宁。   该来的总会来,她也没想一直隐姓埋名下去,但是自己这边还没动手,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被他发现了身份,一下子又处于了被动,再加上她了解沈璋那狠辣的手段,心里更是感觉不安。   但即便她再发愁,目前也只能先以不变应万变了。   这么开解着自己,心里多少安慰了些,不管怎样,总不能还没正式开战,自己这边就先弱了气势,害怕逃窜。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怎么都要先冷静下来,自己不能先乱了阵脚。   ……   这两天基本忙完了手头的事,眼见安乐的气色渐渐好转了,温玉也终是能放下心来。   眼下自己当家做主了,而且既然安乐已经被沈璋发现了,倒不如先下手为强,让她真正成为自己的正妻,而不仅仅只是一个妾室。   那天沈璋的话始终缠绕心间,以前顾及温沈两家的颜面,顾虑着父亲,也因为安乐身份的隐匿性,他才一直都没有提及这事。   但现在既然时机已经成熟,他不想再委屈她了,更不想让她再被人指着鼻子辱骂。   他要让她堂堂正正地站在自己身侧,做他真正的妻子。   那天晚上他跟安乐认真地说过这事后,虽然她脸上没有太多喜色,但最终也还是拗不过他,点头答应了。   但即便是这样,即便她对自己没有太多渴望,他当时心里也依然还是很高兴,第二天一早,他便上书皇帝,告诉他自己想要娶她为妻的心思。   虽然让她以民女娇娇的身份示人,想要与她成婚的难度会大些,但他想看在自己刚刚故去父亲的面子上,皇帝想必也不会在这事上特意与他为难。   而且若是一次上书不成,那他便上书两次,他想皇帝即便会不满安乐的身份,觉得她低微,但只要自己诚心请求,他最终也一定还是会松口,同意他们两人在一起。   但是没想到,他还没有等到皇帝认同他们的婚事,便先等来了皇宫内侍的传话。   那宦官说后日华林苑设宴,让他和安乐务必同去赴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01 20:58:16~2019-12-03 19:4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银狐仓鼠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怎么连我都要去?我不过就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妾室, 干嘛非点名道姓地叫我过去?”   等温玉跟她说起这事后,安乐有些不乐意道。   “可能陛下他们想亲眼见见你吧?毕竟给你用的娇娇身份是出自民女,他们或者好奇你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能让一个王侯倾心还执意立为正室。”   温玉目光微敛, 只是轻轻解释道。   安乐对他的解释却并不怎么买账, 她觉得皇帝执意要让她露面, 肯定也与那人有关系。   果然,连温玉也觉得再自欺欺人下去没意思了, 只听他又淡淡道,“当然或者是沈璋在皇上那儿煽风点火吧?更何况他后面还有皇后在陛下那儿吹耳旁风。”   “……”   “这段时日你一直都闭门不出,或许他是等得不耐烦了。”   他又缓缓思考道。   “沈璋他之前那么一闹,我哪敢再出门?只怕刚踏出温府门口,紧接着就被他的人打晕了直接扛回沈家。”   她有些不耐道, 想想沈璋一直阴魂不散心里就烦。   “你这么做是对的,小心驶得万年船, 万一真落入了他的手中,只怕他会死不认账,拒绝透露你的任何消息,到时你再想回来可就难了。”他又皱眉继续猜测道, “沈璋不是轻易就肯善罢甘休的人, 前段时间一直没动静或许就是在等着你出去自投罗网,但或者他也没想到你居然会这般谨慎,一直都闭门不出,他找不到机会下手, 所以才会借着我上书陛下想扶正你这事大做文章, 估计这回也是真的等不耐烦了吧?”   “那怎么办?他这次到底又有什么打算?会不会对我们不利?我能不能不去啊?我是真不想再看到他,万一他又打什么鬼主意, 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主动跳进他的陷阱里?”   “……”   “温玉!我是真的不想去,这回不去了行不行?要不你自个儿去也好啊!我……我还是留在家里吧!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还是留在家里最安全,万一这里面再有诈!”   见他不说话,她不免又有些心急地去扯他的衣服,一边左右摇晃着他的胳膊一边苦苦哀求道,脸上泛起了十足的忧愁。   “你要是不去,我自己去更不好交差啊,皇上指名道姓要求见你,你要是不去可就是抗旨了,这样后果更严重,刚好还给沈璋落井下石的机会。”   温玉被她摇得有些头痛,不禁又实话实说提醒她。   “唔嗯……”   她松开他落了手,又撅了嘴,脸上看起来十分沮丧。   “行了,咱们就一起去吧,别总是自己吓自己,我发现你怎么越来越胆小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尖,然后又浅笑盈盈地柔声安慰她道,“有点信心,不要想得太悲观了,事情还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严重。我想沈璋或许也只是想引你出现,先探探虚实罢了,他应该还没打算有什么行动,反正咱们也早晚都是要面对他的,这次去了只管随机应变就行。”   “嗯。”   她吸了吸鼻尖,现在也只能这么开解自己了。   不然她会真的没勇气去。   宴会那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晴朗,给素来萧索的冬日增添了不少暖色。   宴上基本都是男人,当然也有少许官员带了女眷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她和温玉的对面,刚好是沈璋的席位。   对面只见那男人望着她冷笑一声。   天气再晴朗,她的心情也犹如阴云密布般,简直压抑沉闷得不行。   她只觉如坐针毡,旁边温玉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煎熬,于是伸手握了握她的掌心,温暖的触感传递过来,她心里终于又有了几分温暖,心里也感觉安慰了不少。   她抬脸又对温玉柔柔地笑笑,对面沈璋顿觉犹如针扎般刺眼,恨不得把酒盅扔面前那对狗男女脸上。   他努力压制住心里涌出的怒火,仰脖猛喝了一盅酒,然后又将它重重地落到了案上。   “真是伉俪情深的一对,看着也十分登对儿,郎才女貌。”   高座上的皇后瞧着他们那心有灵犀的一幕,不禁娇声笑道。   “难怪小温侯执意要娶,看看这容貌真是天下少有的美人儿了,陛下您说是不是?”   皇后容姿美艳,气质雍容华贵,却又不失端庄大气,为人更是八面玲珑,心思细致又巧言善道。   而她身旁的皇帝虽然看着木讷了些,但却不失为尊者的威仪,脸上看着也还算是和蔼。   听到皇后的话,他也又仔细地打量了一遍安乐的容貌,然后认同地点点头。   “确实不俗,也难怪温爱卿会用情至深。”   皇帝又温和陈述道。   “谢陛下和娘娘抬爱,其中贱内也并非拥有倾世之容,臣亦是感觉一个人的品格也十分重要,所以即便她还尚有不足之处,臣也还是会被她的性格,内心所吸引。”温玉又微笑道,“若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臣也只心悦她一人,只愿娶她做妻子。”   高座处的帝后又互望一眼,但皆未说话。   “不知前几日臣呈上的奏折,陛下是否能允许,若论品性,臣觉她已足以做臣的正妻。”   温玉见皇帝有意闭口不谈他的婚事,也只好大着胆子先发制人。   身侧安乐又握了握他的手,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这般着急。   温玉眸光静静,他只是有对她轻轻一笑,以示安慰。   他本就无所畏惧,更何况话已经说出口,更容不得他再逃避。   “即便才貌兼备,品性贤淑,这身份也不太适合做嫡妻夫人。”上边皇帝终于又发话,可是脸上却没有赞同,他沉思一下后又紧跟着摆摆手,“朕再考虑考虑吧,此事以后再说。”   “陛下——”   温玉还想再恳求,却又被皇后出声阻止。   “小温侯,此事你再等等吧,因为你父侯的去世,陛下倍感心痛,最近身体也不怎么爽利,所以你呈上的那折子也就给耽搁了,如今皇上还没想好,等他决定了,自会告诉你是否应允。”   “……是,那臣便耐心等候。”   温玉面上隐忍,微有不悦,但也还是又恭敬地拱手道。   “这才对。”皇后又和善笑道,“说起来,是叫娇娇对吧?这名字可真是招疼人,不过倒也名副其实,如此我见犹怜的姑娘,文文静静的,我瞧了都喜欢得紧。”   “谢娘娘夸赞,妾愧不敢当。”   安乐也又微笑着恭谨回复道。   “温夫人确实楚楚娇媚,不过仔细看,却是像极了一个人。”   这时沈璋又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安乐的面孔,嘴上却又对皇后道,“皇后娘娘,您再仔细瞧瞧,她是不是有些眼熟?臣记得臣的表妹白霜,以前您也见过几次,您看这位娇娇姑娘,容貌是不是像极了她?就是孪生姐妹都远没有如此肖像。”   “这……倒确实有些面善。”   皇后的脸上略有几分尴尬,她犹豫道。   一旁静心品酒的李湛,此刻也看向了温玉,微醺朦胧的雾眸中,大有看热闹的慵懒笑意。   温玉深吸一口气,面上已然冷凝,他声音阴沉道,“沈大人是不是刚才喝多了?所以才会这般胡言乱语?这是我的内人,名唤娇娇,即便她是出自民间,也不该被人这样不礼貌地对待。”   “呵,或许我是真的喝多了,才会眼花认错了人。”沈璋自嘲般地轻笑一声,仿佛真的认错了人一样。   “……”   “是我刚才失礼了,轻贱了夫人,现在我敬夫人杯酒,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他一边轻柔道,一边又向她举杯。   “妾自然是不会与大人介意。”   安乐也淡然一笑,随即也拿起一杯酒,凑到唇上缓缓喝掉。   沈璋目光冷然,定定地看着她一瞬不瞬,等她喝完后,也将手上那杯酒全数倒入口中饮尽。   他将手上酒杯一抬,边上服侍的人很快便又为他倒满一杯。   “夫人落落大方,胸襟坦然,我再敬夫人一杯。”   他唇角嗜着一丝笑,明显就是故意与她过不去,他明知道她有气疾,不能多饮酒,可还是在连连灌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03 19:40:44~2019-12-04 19:29: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看破不说破、辞久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安乐心里虽然渐渐涌上火气, 但也还是又深吸一口气,重新倒满一杯后打算再次饮下。   可杯口还未触及唇边,却被一只手拦下。   温玉拿过她手上的那杯酒, 只是又冷冷地看着面前的沈璋道, “我夫人自幼身弱有喘疾, 实在是不方便多饮, 沈大人的心意我们夫妇心领了,这杯酒就让我这个做丈夫的, 代替她饮下吧!”   说罢也不等他说话,直接将那酒一口饮尽。   沈璋眼见他喝完后又将那酒杯远放一边,也轻笑一声干脆地将手上醇酒饮尽。   “巧了,令夫人居然也有气疾,要知道我的表妹白霜, 她也是自幼体弱多病,身有喘疾。”   他放下酒杯, 又一脸嘲弄地看着他道,暗含讽刺。   温玉胸口微微起伏,他知道沈璋就是故意当着众人的面,想叫他出丑。   他心中火气翻腾, 但他知道自己要忍耐, 不能一时冲动正中他下怀,如了他的意。   他越是讥讽,便表示他越是嫉妒,他才是最凄惨可怜的那人, 一个鳏寡孤独的男人, 也就只能逞一时口舌之利来获得满足,找找存在感。   他越是想叫他难堪, 他就偏不如他的意,而且还要反过来,让他尝尝败得彻头彻尾的滋味。   他不是喜欢白霜,在意白霜吗?那他便要让他知道,不仅仅是白霜的躯壳,连安乐本人如今也是他的女人。   “确实,还真就是这般巧呢。”他挑挑眉,又点点头轻柔吐声,目光有病态的虚无,“不过内人虽然体弱,却自幼强身健体,也对武术感兴趣,虽然因为疾病不能学习武艺,但骑马射箭还是会的,尤其箭术,说是一绝也不为过。”   沈璋原本得意的面孔上,那抹勾起的笑容顿时又迅速逝去。   “如此看来,内人跟令表妹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即便容貌相似,体弱也相同。”   温玉看着他,目光张扬又挑衅,带着些许炫耀意味,如同他才是真正的获胜者般。   唇角不自觉便又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他瞧着沈璋的眼神,如同在看一条丧家犬。   而此刻沈璋却顾不得温玉眼中的炫耀与鄙夷,他直视着安乐,面上的惊异不言而喻。   而安乐也瞬间惊住了,她呆愣片刻,很快又去看温玉的脸。   他……他怎么知道自己会骑马,善箭术?!   他是随口胡编的?不……那为何偏偏是箭术!   他难道早就已经清楚了她的身份吗?那他还跟自己……   这么想着她脸上不禁又很快地羞愧涨红,然后便很失望地正身回过头去,不再去看他的脸。   “哦?是吗?没想到娇娇看着身娇体弱,居然还会箭术,真是难得!”   高座上的皇后也一脸惊奇道,又看向了身旁的皇帝,“陛下您说是不是?真的很难想象到,如此一个娇滴滴的弱美人儿,居然还会射箭。”   “确实是奇女子,也难怪温爱卿会倾心,就连朕都感到好奇了,不过你说她箭术超绝,朕倒是不大相信,温爱卿不会是在夸大其词,有意糊弄朕吧?”   皇帝脸上也浮现出丝丝笑意,他一脸温和地往下方望去,注视着温玉道。   “臣自是不敢欺瞒皇上。”   温玉微微低头,又变得温润儒雅,他眉目温和道。   “哈哈,那好,百闻不如一见,不如趁着今日酒宴,众爱卿都在,让她来助助兴吧!”   皇帝笑得爽朗,大手一挥,起身又吩咐身边宫人道,“快去准备弓弩箭靶,让温侯夫人射箭助兴!”   “是。”……   眼看着宫人忙碌着摆设箭靶,安乐不禁又埋怨地望了温玉一眼。   若不是他得意忘形,有意跟沈璋攀比炫耀,她也不会落得如今这尴尬的处境,成为众矢之的!   来赴宴之前,她就不仅一次地提醒自己,要忍耐,千万不要引人注意,声张惹眼,没想到她千防万防,独独没想到坑她的人会是自己身边的温玉!   她可真是快要被他气死了!   心里越发怨念生气,温玉又伸手过来摸她的手背,可她对于他的安慰却丝毫不领情,只是又满脸气呼呼地打开他的手。   或许今天他当众向沈璋挑明她的身份,真的惹她不开心了。   温玉也只得又悻悻地收回了手。   等摆置完毕,众人一个个看向她,她也只好起身,向皇帝微微施礼后,便硬着头皮来到不远处那片宽阔的场地上。   很快便有侍从上前,将弓弩交到了她的手上。   她低头看着手上那沉甸甸的弓箭,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若是以前也就罢了,虽说射箭讲究技巧性,对于气力要求并不是很大,但即便对于以前的自己来说绰绰有余,那也不代表现在的自己就能轻松地拉起弓箭。   毕竟白霜体弱,气力也小,她现在心里又紧张,更是生怕会出错。   万一手滑射歪了可就是欺君了,她可不能大意,即便现在力气小,她也要尽力拉开弓弩,稳住方向射中靶心才行。   考虑到事情严重的后果,她又深吸一口气,努力平稳住心绪,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   安乐,不要紧张,你一定可以的。   她在心底这么鼓励着自己,很快便没有了之前那般紧张。   手心出了汗,不禁有些手滑,她又迅速地往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湿润的手。   一射箭就手滑是她的老毛病了,就是以前也总是得先临阵擦手,不过她向来大咧,身上也总是会忘了带手绢,就是身上有,也总是懒得再从身上掏,天长日久,便养成了这么个小毛病,射箭前总是会往身上擦擦手,有时候手上没汗都习惯性地擦擦。   更何况今天她心里多少又紧张,更是需要好好擦擦手,心底才能多找回些往昔的底气。   她现下神情认真,将手心往衣服上仔细地擦干后,这才目光凛锐,搭箭瞄准靶心。   稳住方向后,她用力缓缓拉开了弓。   因为神情太过专注,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远处的沈璋,正目光灼灼地看她。   其实自她开始擦手时,他的目光就一直紧紧地黏在她的身上,几乎一刻都不曾移开过视线。   是她……居然真的是她!就连以前的习惯都分毫不差!   她还活着,她竟然真的还活在这世上!   他目光闪烁,连手指都开始不住地打颤。   沈璋有片刻的晕眩,连视线都感到模糊起来,他几乎快要分不清,自己面前看到的那张脸孔究竟是白霜,还是她。   眼前那人不禁与往昔记忆重叠,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过去那个安乐,英姿焕发,洒脱俏丽。   第51章   “嗖——”   随着一声疾快的声音响起, 那支箭已经牢牢地落在了靶心上。   “好!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及掌声从那抹明黄身影缓缓传出,紧接着其他人的掌声也缓缓响起。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这箭术倒是比普通男儿还要好。”皇帝摸着下巴缓缓赞许道, 然后又吩咐侍从, “再给她添一支箭。”   “是……”   很快安乐的眼前又送来了一支箭, 她朝皇帝望去, 只听他又兴致高涨道,“同时两箭齐发, 不知你可还能再做到?”   安乐心里很忐忑,只是垂着头,又十分恭谨道,“小女不才,既然陛下愿意看, 那便献丑试试了。”   箭已经送到面前了,皇帝亲自发话, 她哪敢说自己做不到?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想两箭齐发自己还是可以做到的,有了刚才的拭手,现在心里已经颇有底气了,她想自己一定可以做到的。   心里有了自信, 她很快又拿起了那两支箭, 像之前那样将箭对准了靶心,她手上用力,很快那箭便如之前一样,直嗖嗖地射向了箭靶。   这次一支箭射中了红心, 而另一支却偏离了些, 其实若是在以前,就是三箭齐发她也没问题, 如今果然还是生疏了,换了这么个柔弱的身体,力气也太小,总归还是束手束脚,没法尽情地施展。   不过即便这样,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这样的成绩也已经很不错了。   看着箭靶上她射的那箭,她心里总归是舒了一口气。   不管怎样,能够应付得了皇帝和大臣,也总归是让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沈璋认真地看着她,刚才那一幕,至今还在眼前浮现,他的脑海里,不禁又回想起很久以前,他想到以前安乐也是这般的好箭术,不,甚至比现在的箭术还要好。   他想起两人曾经在广阔的草地上,一起骑马奔腾,天上偶有大雁飞过,安乐便英姿飒爽地弯弓搭箭,大雁就在那一瞬间被她射落,他至今还记得她脸上的娇俏与明媚,她那时得意洋洋地与他说,自己的箭术丝毫不逊于任何一个男人。   那时的她脸上的表情狡黠得就如同一只小狐狸,明媚得可爱,又有一丝的娇气,虽然看着张扬了些,但却一点也不惹人讨厌。   其实单论箭术,就连他也不及安乐,以前跟她在一起的时光虽然美好,但因着自己箭术还不如一个女子优秀,多少还是让他的自尊心受不了,也就是因为这样,他对安乐即便欣赏,也缓缓积压了一层怨气与厌恶。   她就像明媚的阳光,跟她在一起的日子虽然让人心喜,但自己永远都会是她背面的那抹阴影,光与影之间虽有斩不断的因缘,但却也注定了无法靠近。   他既喜欢她,又讨厌她。   后来又逐渐演变成爱恨交加。   或许他对她的感情,永远都是这么的复杂,即便是现在,对于自己跟她的一切,曾经对她所做过的那些事情,他也依旧不觉后悔,同时又很想留住她。   他不想承认自己对她的爱,但却也无法做到完全地恨她。   没错,即便是现在,知道她还活着后,自己依然还是很想禁锢她。   直至他死,直到过完这一辈子。   他不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很可怕,虽然有些不正常,但他依旧做得得心应手。   对于他来说,安乐永远都是一个最特别的例外,自己将要在她身上做什么,也永远无法以常理来揣测。   他们之间,扭曲的情感才是常态,一直以来,两人也都是这么过来的,以后自然也不会例外,就如今天之后,自己将会做什么,连他自己都无法保证。   正在他出神之际,皇帝的说话声又缓缓让他收回了思绪。   “真是不错啊!朕对你这小女子也越发得感兴趣了,好奇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没让朕发现。”   皇帝对她的眼神充满了欣赏与喜爱,那如同发现了珍宝的目光,让他身旁的皇后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   温玉也是男人,对于皇帝现在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心里也看得明明白白,他脸色逐渐阴沉,心里也更是有些沉不住气,但刚打算开口,却被不远处的女声抢先一步。   “陛下过誉了,其实妾身尽全力也就只能做到现在这样了,即便是两箭齐发,都没有全部射中靶心,更何况三箭齐发,小女子更是做不到了。”   太招摇总归是不好的,本来她就不想引人注目,之前是因为没办法,她才崭露头角,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现在她是说什么都不能再继续惹眼下去了。   她目光犹如一只小鹿,怯怯的十分畏惧,又一脸惭愧道,“若是陛下再准备一支箭送来,那妾身就真的要出糗了。”   “哈哈,你这小丫头还真有意思!英如骏马,柔若静兔,动静合宜,道叫朕分不清你的本来面目究竟为何了。”   皇帝又爽朗笑道,但口吻却有些随意,目光也不再执着,虽然面上没有失望,但对她似乎也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兴趣。   “本以为会是个女巾帼,谁料最后居然还是一个柔弱的美娇娘,行了,朕也不再为难你了,其实刚才你也着实给了朕惊喜,看在刚刚你精彩表现的份上,这三箭齐发朕就不再硬逼着你试一次了。”   他最后又淡淡道,“嗯,你也放下弓,快些回到席位上来吧。”   “是。”   安乐目光又明亮起来,清脆地应了一声后,又满心轻松地回到了座位上。   温玉见皇帝已经不再关注安乐,心里也终于放下心来,要是因为一次酒宴而被皇帝自此觊觎娇妻,那他心里可就太窝火了。   等安乐又回到他的身边坐下后,他又亲昵地握了握她的手。   但安乐对于他的亲近,面上却显得有些冷冰冰,更有些心不在焉的刻意漠视。   她不着痕迹地又缓缓抽出了自己的手,也不再与他说话,这让温玉心里感觉有些受伤。   之后酒过几巡,安乐又以自己刚才太过耗费体力,如今身体顿感不适为由,向皇帝请求提前离席。   “嗯,刚才确实是有些累着你了,这射箭本来也不是弱女子擅长的活动,你自幼体弱,能坚持到现在想必也已经实属不易。”   皇帝轻饮了一口酒,然后微微抬手道,“那你就先回家休息吧,有你夫君在这儿便足够了。”   “谢陛下恩准。”   她起身恭敬地行了礼,之后也不管温玉急切的目光,便脚步轻盈地离开了。   她一路走得不紧不慢,倒也不着急快些出宫。   虽然之前射箭确实耗费了她不少的体力,尤其对于白霜这个柔弱的身体来说,但刚才她又在坐席处休息了许久,如今她也早已经不感觉劳累了。   说身体不适,不过是她为了离开宴会而找的推托之词,但即便现在离开了,她心里也不免还是感觉有些乱。   温玉明明早就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知道自己是他的表姐后,居然还一直在欺瞒着她,不与她说实话。   她到底还能相信谁呢?连枕边人都一直在骗她,似乎依靠谁都不可靠。   他会旅行诺言帮她复仇吗?即便他愿意,如今两人的窗户纸已经捅破,她还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心无旁骛地继续利用他吗?   或者说再继续被他骗?   更何况以后呢?她要如何脱身?温玉明明已经很明确地对她说过喜欢,他能一直隐瞒自己发现她真实身份的事实真相,表明他是有想要禁锢她的心思的。   或许以后她想走也没那么容易。   还是说尽早脱身为妙?自己也别贪图那点好处,期望着他能为自己报仇了。   或许他说为自己报仇,也只不过是为了留住自己而给的一句空话,或者他根本就没打算为自己报仇,只是为了稳住她,不想让她离开而已。   这个对她骗身骗心的大骗子!   静谧的花园路间,她脚步轻缓,几番思索后,不禁又在心底愠怒地骂他。   她本以为自己才是骗人的那个,所以即便当初他以复仇为饵,诱使自己委身于他,她也没怎么埋怨过他,反而还在心底对他产生了那么一丝愧疚,毕竟自己是欺瞒在先,骗了他终归是不好的行为,她一直都感觉自己对不起他,不管他后来有没有对自己趁火打劫。   哪料她才是被他骗得最深的那个,枉费她还对他有过愧疚!   现在她是越想越生气,因为心烦意乱,所以即便身后有脚步声缓缓靠近也丝毫没有注意到。   等到自己的手臂被他牢牢抓住时,已经为时已晚。   手臂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顿觉惊醒,等到意识到不妙时,她已经被那个男人按在了身侧的一处假山上。   现在自己的两只手都已经被他用力按住,她被他禁锢在前怀,身后就是冰冷的假山。   那坚硬的石壁硌得她后背生疼,手腕上也被他攥得一阵阵痛,她不禁又用力挣扎了起来,可最后依然未能逃脱他的钳制。   手腕处像是被磨掉了一层皮般又红又痛,身后也是钝痛不止,她心底气愤异常,忍不住又抬脚踹向了他的命根,哪料却又被他顺势夹住了一条腿。   她脸上顿时又涨红一片,心里又羞又恼。   “沈璋,你到底想干什么?快放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04 22:46:57~2019-12-07 23:13: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补个妆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我想干什么, 你心里难道还没数吗?”他瞧着她红中泛白的小脸冷笑道,“怕了?你心里没鬼又怎会心虚?”   “沈大人说的什么话?你想干什么我怎会知道?我只知道你这样轻薄我可不符合您的身份!”   话落她有些逃避他的目光,只是义正言辞道, “我是温侯的夫人, 还望沈大人能自重。”   “温侯夫人?你忘了你以前嫁给了谁?又是谁明媒正娶, 真正八抬大轿地将你娶进门?!”   沈璋目光怨毒, 抓她的手也越发用力,弄痛了她。   “沈大人我想你是真的认错人了, 人有相似,我真的不是你那表妹白霜!”   她被他弄得更是有些心烦意乱,但又耐不过他的强势与咄咄逼人,只能忍着身上的痛意尽量与他保持理智道。   “我又没说你是她,你着急否认什么?”   但他依旧不买账, 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又紧逼道, “她的事以后我再找你算账,我现在只想跟你谈谈我们之间的事情。”   她心底一惊,此刻脸色有些泛白,在他的手掌下更是不敢动弹。   “安乐, 没想到你还活着, 还是以她的面目,以这种针锋相对的方式与我重逢。”他的眸里有病态的惊喜,唇角却扬着一抹嗜血的冷笑,“你真是瞒得我好苦, 一直以来我都当你已经死了, 就在当年我亲手将你烧成灰时,你我之间的一切都已经随着那场大火一起烟消云散了。”   “可就算是这样, 就算将你亲自毒杀再烧成灰烬,你居然还能再出现在我的眼前。”他泛红的眼睛像是要将她牢牢刻进眸底,目光笼了一层晶莹的水雾,但嘴上却又咬牙切齿,恨不得吃了她般恐怖骇人,“跨越了生和死,兜了一圈后你竟然还是又回到了我的身边,你说老天爷这样费尽心思地让我们再相遇,难道不是注定了要你我纠缠生生世世?”   他的目光越显疯狂,让人望而生畏,只恨不得赶紧逃走。   安乐看着他越来越狰狞的面孔,腿有些打颤,如果不是被他按在石壁上,其中的一条腿又被他夹住,只怕现在也早已经跌落到了地上。   “你……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安乐。”   她一张口齿根都有些打颤,但也还是又结巴着对他坚持否认道。   “你不是?你不是她才怪!安乐,你就是化成灰我都不可能认错你,更何况你演技拙劣,连过去的习惯都分毫不变,你还敢撒谎说你不是她?”   听她坚持否认,沈璋的脸上又越发愠怒,“安乐,你敢看着我的眼睛,亲口再否认一遍吗?你敢拿自己这条得来不易的性命,以及温玉的生命,对天发誓说你就不是她吗?!”   他额上的青筋暴起,一跳一跳地更是让安乐的心里七上八下,简直快要跳出嗓子眼。   “沈璋,你先冷静一下,小声一点。”她咽了口唾沫,看着他可怖的脸色心有余悸道,“我……我可以跟你好好谈谈,但是咱能换个地方吗?被人瞧见咱俩在这儿独处不好。”   尤其还是以如此尴尬,令人脸红羞愧的姿势。   她脸色又是微微泛红,不由又望了望四周,见四处没人看到他们,心里这才多少缓了缓。   “怎么?我有这么见不得人吗?你这么害怕被人看到?”他又嘲讽地对她阴冷一笑,紧接着脱口而出的话更是让她心惊胆战,“我倒是更希望发现咱们在这儿聊悄悄话的人是温玉呢,不知道他若是看到咱们这么亲密,心里会作何感想?”   “别开玩笑了!”   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听了他的话后更感觉有些犯恶心。   “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我可没有跟你说笑,我是认真的,更好奇他到时会是什么脸色,仅仅只是猜想一下,都能想象到他的脸上的表情会有多么精彩。”他嘴上挂着一丝玩味的笑,但目光却是认真的,“不如我这就叫个人去唤他过来,咱们三人之间新仇旧账再一起算算,你看如何?”   他拽着她的手腕又离开了那处假山,看架势是真打算要拉着她去与温玉对峙。   现下她是真感觉怕了,一边脸色苍白地极力后退着,抗拒着他的拖拽,一面又与他着急颤声道,“别,别!沈璋,你别拉我去见他,我求你了,其他一切咱们都好商量!我只求你不要公布咱们的关系!”   “你这算是承认了吗?”   他终于又停了下来,看着她的脸又认真道。   “……”   她脸上诚惶诚恐,但还是不敢看他,更没有给他回复。   见她还是如此抗拒自己,死鸭子嘴硬,他顿时了然她还在打着自己那副小算盘,心里又是感到一阵恼怒,于是二话不说又强拉她往宴席那边走。   “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我求你不要让我去见他!”   她一时慌不择路,不想再重蹈覆辙,于是也只好乖乖束手就擒了。   见她面色惨白,他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   “真的?什么都愿意答应我?”   “嗯嗯!”   她很快便又诚惶诚恐地对他点点头,只是目光依旧不敢直视他的眼。   他又捏了她的下巴轻轻抬起,目光与她的重合。   “这可是你说的,莫要骗我,不然你应该知道,惹恼我的下场会是什么。”   他的目光冷酷,声音冷漠,脸上也亦是不带丝毫感情与她沉稳道。   她望着他无情的脸,只是满目失望地微微点头。   沈璋目光淡淡,又从她脸上撤了手。   空气顿时变得沉默,见他静立着有些出神,她眼珠子不禁又转了转,一时计上心来。   “沈璋,你一直抓着我的手腕,都弄痛我了,能不能先松开我?”   她又抬头看着他嗫嚅道,目光像无辜的小鹿般楚楚可怜。   沈璋又低头瞧了眼被他一直紧抓着的手,确实那白嫩的皮肤都弄红了。   他终究还是又对她心软,侧了头,又满是别扭地扔开了她的手。   安乐也不管被他甩痛了的手臂,一获得自由后便朝反方向拔腿就跑。   沈璋没料到她居然还没死心,即便反应灵敏,等他又满心怒火地去抓她时,安乐已经距离他挺远。   但男人的速度终究还是要比女人强,即便她提前有准备,但也还是低估了他的敏捷。   很快,她又落入了他的魔掌。   “你居然又骗我!”   他一脸愤怒的模样像是要杀人。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我说什么都不会跟你走的!”   她又被他抓住,心底也越发得不甘气恼,于是便不甘示弱地朝他大声嚷道。   眼下既然已经跟他撕破脸皮,她更是再也没有了顾忌,于是不停拼命挣扎着,也不管身上的疼痛,即便是扯断自己的手臂,也决心要跟他拼死一搏。   “你这个疯女人!别乱动!”   她越发奋力挣扎,不停地扭动身子,想要彻底地制服她,也越来越费力,沈璋很快便被她耗光了所有耐心,此刻看着她的目光冒火,咬牙切齿,恨不得伸手甩她一耳光,好让她清醒清醒。   然而安乐的固执劲上来,是比一头牛还要倔,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更听不见他暴怒的话语,只是一心一意地与他僵持着,极力想要逃脱出去。   如此混乱之际,就连身后有脚步声缓缓逼近,沈璋也没来得及注意。   剑风凛冽,身后突如其来的利刃向他袭来,沈璋一把抱住安乐的纤腰迅疾转身,及时敏锐地闪躲了过去,那闪着寒光的锋锐剑刃便仅仅只是划破了他的一处衣袖。   第53章   “阿玉!”   在沈璋的掌控下她好不容易站稳, 一抬眼便看到温玉他手提着一柄剑,双目赤红,他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 便在她的惊讶中又是迅猛地朝沈璋砍去。   或许是因为太过愤怒, 温玉虽来势汹汹, 招招致命, 但剑术上却未免有些乱了章法,失了灵活, 而沈璋即便在这样的突发情况下却依然还能保持沉稳,凭借着谨慎与灵巧的闪躲,一时间敌进我退,两人僵持不下,却始终都没个结果。   即便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 沈璋都不忘拉她一起,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松开过她的手, 或许他是想用她来牵制温玉的进攻,他知道只要有她在身边,温玉即便濒临狂怒,也依然不敢轻举妄动误伤了她。   她被迫搅入了他们两人之间的战局, 成了沈璋的一张保命符, 然而对于现在身体柔弱的她来说,这样委实太过艰辛,被沈璋不住拉扯着左闪右闪,上旋下转, 她头晕气喘, 简直快要眼冒金星。   她很想大声地对他们说一句:不要再打了!可即便是这样一句简短的话,在这样慌乱的时刻她的大脑也无暇顾及, 片刻后更是累得张不开口。   “沈璋……温玉?”   正在她感觉自己就快要被他们两个男人折腾得完蛋了的时候,远处突然响起的嗓音犹如天籁,如此轻柔的声线她几乎快要以为是神仙下凡来拯救她的!   她满怀激动地朝那边看去,心想老天爷终究还是眷顾她的,然而却在看到那所谓‘救星’的脸后瞬间晴天霹雳!   李湛脸上那漫不经心的疑惑很快便消散不见,转而染了一丝病态的疯狂与惊喜,他像突然发现了什么难得的精彩般,目光神采奕奕,显得十分感兴趣。   “沈璋,接着!”   他随手抽了随行侍卫的剑,然后利落地朝沈璋那边扔去。   这哪是什么‘救星’,简直就是她的灾星!   没等她震惊刹那,沈璋便已经身手灵活地接住了那剑,很快他又将她一把推了出去,然后专心与温玉继续缠斗。   没了她这个累赘,手上又有了剑,两人更是打得昏天黑地,再无顾忌。   虽然依旧难分上下,但安乐却是看得比之前还要胆战心惊。   刀剑无眼,万一受伤了怎么办?更何况现在还是在宫里,这两个任性的男人怎么能这样肆无忌惮?真是太大胆,太放肆了!   “温玉,沈璋!你们快停下,别再打了!”   眼前打斗依旧,对于她的呼唤,他们没一人理会她。   “呵呵。”   耳边传来的笑声依旧轻柔磁性,但现在听到耳里却完全变了味。   她这边担心气恼不已,可身旁不远处那一脸看热闹的男人,面上却笑得十分阳光开朗。   她很快便又气冲冲去到他面前,此刻也一时忘了他尊贵的身份,只觉得这男人简直坏透了,恨不得劈头盖脸骂他一顿。   “你明知道他们水火不容,为什么还要给沈璋剑!非得看着他俩残杀得死一个才满意吗?!”   “給沈璋剑,他们才能真正地势均力敌,你也才能脱身,而他们打得尽兴,我瞧着精彩,简直就是一石四鸟,何乐而不为?”   他倒还歪理一套套,仔细地给她解释起看法来。   “乐,乐你个大头鬼!你简直就是在火上浇油!我看你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存心想把这事闹得皇宫内人尽皆知对不对!”   她双颊气鼓,简直快要被李湛的无耻给气炸了!   “不愧是当年我看中的女人,倒是还有些小聪明。”他又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手上也不老实地朝她脸上摸去,“不过当年跟我时,倒没发现你还有这么大的气性。”   看着那缓缓伸过来,近在咫尺的狼爪,她又毫不留情地将他的手重重拍开。   真是神经病,满嘴无耻轻浮,直到她跟温玉前,白霜都还是处子,压根就没有被他碰过,也好意思提当年?   更何况别说白霜没跟他睡过,就是跟他睡了一万次,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她是安乐,对于他跟白霜以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既没兴趣更不想背锅!   她心底越发郁闷,其实这李湛的风流韵事向来不少,老实说当时知道白霜还是处子之身时,连她也不由吃惊了一下,她甚至都有些怀疑这个李湛是有什么难以言明的隐疾,如果不是不举,那就八成是个断袖,所以才会特意伪装成风流的模样掩盖龙阳之好的事实,不碰自己的女人。   九王李湛素来‘盛名在外’,长得也人模狗样,生了一张好脸,没想到这大名鼎鼎的猎艳高手,内里的龌龊居然比他表面的轻浮浪荡还要让人恶心不耻,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白瞎了一副好容貌!   她不禁又在心底毫不留情地批判。   留长的指甲刚才不小心划伤了他的手背,他一边看着自己的手轻轻摸了摸伤口,又不由感叹道,“还真是一只牙尖嘴利的小野猫,以前我倒是错看你了,这哪是文静娇柔的弱女子?”   那边打斗依然不止,还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安乐望着他们缠斗的身影,心底更是越发得不安,简直快要心急如焚!   而身旁那人,居然还能在这种时候保持气定神闲,满脸悠闲地说着那些无关紧要的话,让她感觉愤怒的同时,心底更是越发得焦躁。   眼下他们俩的心态完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温玉,沈璋,你们快别打了!”   见他们两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见了血,此时她更是无法做到仅仅只在一旁观望了,她想直接冲上去阻止,但还没抬脚走两步,便被李湛又一把拉住。   “你放开我,他们两个不能再打下去了!”   两人明显已经杀红了眼,非要斗个你死我活不可,她不能坐视不理,更何况这边动静这么大,指不定很快就会引人过来了,若是惊动了有心人,再传到皇帝的耳中就又是一件棘手的大事了!   “可是你这样冲上去,容易伤及自身不说,他们也不会轻易就听你的话的。”   安乐听完他的话,心里更是又遭受了重击!   “湛王殿下,你是会武的吧?不然你上去劝劝他们别打了吧?”   她的脑袋耷拉没片刻,很快便又灵机一动,拉住他的衣袖满目祈求道,“我不管,这是你惹出来的祸,你一定要解决,不能让我们承担!若是没有你给沈璋的那柄剑,他们也不会演变成这种针锋相对的模样!”   “我惹出来的祸?”李湛有些好笑道,“到底他们是为了谁在那打得热火朝天?你心里真没数?”   安乐只是一脸心虚地连连摇头,坚决否认。   “我没理由去掺和你们的事儿,我不过就是看个热闹而已,他们俩的问题,你这个始作俑者自己去解决。”   他嫌弃地撇撇嘴,像是突然失去了兴趣般,满脸刻薄冷淡,话落后便毫不留情地推开了她,然后掉头就走。   安乐哪能让他煽风点火后轻易就拍拍屁股走人?就算死也要拉他一起,要死大家一起死!   “不行,你不能走!”   她上去又拉住了他,看着他一脸凶悍。   李湛突然又轻柔地笑了,他轻浮地伸手摸了摸她的下巴,“呦,这么舍不得我呐?既然这么舍不得我不如跟我一起回府怎样?我说要不你再跟了我吧?这回我肯定好好待你。”   他目光嘲弄,口吻有些说笑,倒让人分不清到底有几分真心假意。   被他这么戏弄,安乐差点没忍不住又想发火,但她突然转念一想,顿时计上心来。   她目光一转,脸上笑笑只是又顺着他的话道,“好啊,那两人干脆都死了得了,我看以后自己还是依附九王您吧,这样才有前途嘛。”   李湛的目光顿时便有些呆愣,他没料到她居然还会有后招,不等他思索片刻,只见她又松开他往那边跑了两步,然后朝他俩大声喊道,“听到了没!你们就在那打吧,都打死了最好!湛王他说要我,以后我就打算跟着他过了!”   祸水东引,效果那是立竿见影。   那两人停止了打斗,很快李湛的面前齐齐横来了两刃冷光的剑。   第54章   “大胆, 这可是湛王殿下!”   随着一声厉喝,李湛身后随行的那几个侍卫纷纷拔剑,李湛只是轻轻抬了抬手, 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真没意思, 这女人你们爱夺便夺, 但别把我扯进你们的恩怨里去。”   李湛轻嗤一声, 直接伸手拂开了他们二人的剑,然后便脚步悠闲地离开了。   见李湛跟他的人都走了后, 安乐也赶快过去握住温玉的胳膊,“阿玉,咱们也赶紧出宫吧,再不走估计很快就该过来人了!”   温玉看了她一眼,脸上慎重, 他仔细地想了想后终是也点了点头。   两人欲行离开,但安乐却又突然被人抓住了手。   “不行走!”   她回头看他, 只见沈璋脸上已有了些薄怒。   “不准你跟他走,现在就随我回家!”   温玉见状心底的怒火又一下子被点燃,他又举起了剑,恨不得当场就将这个无耻纠缠的男人一剑刺死。   “别别!温玉你别冲动!”   安乐简直赶紧出声安抚温玉的情绪, 好不容易才让他们停止了战火, 现在她可不能再让温玉因为一时冲动,就在皇宫里堂而皇之地杀了沈璋。   若是这样之后事情追究起来,他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见温玉强忍怒火不再把剑逼近他,安乐又回头望向了沈璋, 只见他的目光依旧偏执, 透着一抹病态的执拗。   他的手依然紧紧地抓着她,安乐心下一狠, 直接张嘴在他的手背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直到咬出了血,她才趁着他稍微松缓力气之际,逃脱了他的掌控。   这还不够,她又握住了温玉的剑,将它刺进了沈璋的胸膛上,很快沈璋的衣服上便渗出了鲜血。   她自然是不会要他的命,这一剑偏离了他的心脏,而且刺得也不深。   本来她不想对他做到这一步,但沈璋生性固执偏激,若自己不心狠一些,让他吃点苦头,只怕她跟温玉会一直被他拖住,最后谁也走不了。   沈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处,温热的血不停流出来,那鲜红让他几乎有片刻的昏眩。   他抬头不可思议地望着她,似乎在看一个陌生人,像是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她一样。   他始终都没有料到,她对自己居然已经恨到这种程度,竟然不惜想要杀他。   她对自己竟然已经绝情至此……   他的目光有晶莹,更有些颤抖恍惚,两人明明离得这般近,却有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的凄凉感。   安乐的手指有些发颤,她不再去看他的目光,心一狠又紧握住那剑,将它迅速地拔出沈璋的胸膛。   那剑尚还滴着血,就又被她哐当一声扔到了地上。   无论是对那沾血的剑,还是对他,她的目光都是不屑一顾。   “阿玉,咱们走吧。”   她握住温玉的手,也不等他回答,便拉着他匆匆离开,很快两人的身影便在他的视线中缓缓消失不见。   “……哎呀!这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远处皇后步履匆匆过来,见到地上的血迹后连忙过去查看沈璋的伤势,而沈璋却仿佛忘却了周围的一切,只是依旧目光空洞地看着她消失的那个方向……   温玉靠在床上,上半身已经褪去了衣物,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给自己包扎伤口。   虽然身上没有什么大伤,但跟沈璋打斗时却还是被划了许多道伤口,即便伤浅,但不处理一下依然还是不行的。   安乐面色冷淡地进行着自己手上的动作,似乎内心没有丝毫的情绪涌动。   房内静默无言,等她仔细地给他全部包好伤口后,她给他穿上了干净衣衫,又收拾了沾了污血的衣物,布棉伤药就起身想要出去。   “这些让下人们拿出去处理就行了,你别走,再陪我待一会儿。”   温玉拉住了她的手,目光透着一丝祈求,口吻也有些受伤,“自从回来后,你就没怎么跟我说过话,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因为我对沈璋出手……”   静立在一旁的春桃见两人神色不对,便很识眼色地上前接过了安乐手上的东西,然后眼神示意屋里其他的奴仆们随她一起出去。   等屋里再没有了旁人,她才又转过脸正视他。   “你怎么知道我会射箭?”   温玉眼光直直,谨慎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对吗?这么久以来你竟然一直都在骗我!”   她有些薄怒道,见他又垂了头不说话,心下一气便又想走。   “安乐,我错了!我只是怕你会离开我,所以才没敢跟你说我发现了你的身份!”   他急忙拉住她,像是害怕失去般,从后面又将她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你知道我是安乐,知道我是你的表姐你居然还能跟我开出那种条件,还能心安理得地跟我睡在同一张床上,你无不无耻?你到底还要不要脸?!”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用力动弹着身体想要摆脱他的怀抱,可是他抱得越发紧,她挣扎一番最终还是没能逃脱他的掌控。   “为了你我连命都可以不要!还要什么脸?只要能留住你,无论做什么我都愿意!”   他一边用力抱住她,不让她逃走,一面又信誓旦旦对她大声道,脸上也因为过于激动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错了,可你不过就是在骗我,敷衍我罢了,你心里根本就不觉得自己错了,你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言行究竟会不会伤害到我。”   安乐逃脱无果,也渐渐放弃了挣扎,她放下了手,只是摇摇头,目光静静地叹息道,“温玉,你真是太自私了,也太让我失望,你应该知道我生平最恨被人欺骗。”   “我不是存心想要骗你的,我没有办法!如果跟你说实话的话我根本就没法留住你!”   温玉又望着她的静默的侧脸深情道,“安乐,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难道就因为我比你小六岁,你就始终不愿接受我吗?以前我懵懂不知,在还没明白自己到底有多爱你时,与你蹉跎错过,现在咱们终于能够在一起了,难道你还要将我拒之门外吗?”   “……”   “在东墨的那些日子难道都是假的吗?那些快乐难道也都是装的吗?你送我的昙花至今都细细养护着,期盼着能与你一起共赏明年昙花盛开的美丽。”   见她目光有动容,他不禁又诚心温柔劝慰她,“你我之间的感情,难道也都是骗人的吗?在东墨那些美好的时光,这些时日以来相处的点点滴滴,你当真就没有一丝心动眷恋,对我难道就没有丝毫的喜欢吗?你口口声声说我骗了你,不愿原谅我,可你又何尝不是带了目的接近我?同样也是欺骗伤害了我?”   “我不怪你曾经对我做过的一切,甚至愿意帮你实现心愿,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都可以竭尽所能地帮你去实现,但你为何非要计较过去?去想那些让人不开心的事情?为什么你就独独不能宽容我,不能接纳我?之前我们不是相处得很好吗?就因为你发现我曾经有骗过你,就要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将发生过的一切都抹消掉吗?”   “我现在心里很乱,你让我自己静静,好好想一想再说吧!”   她目光迷茫,脸上也越显纷乱,于是便又用力推开了他,有些烦躁道。   起身后他又轻轻地拉住了她的胳膊。   “安乐,不要离开我,你想要报仇我帮你,我一定会为你杀了沈璋。”他目光幽深,淡淡的声线透着老练沉稳,苍白的面孔上冷然诡谲,“所以,不要让以往的努力都前功尽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09 22:29:57~2019-12-11 15:5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爱看书的楠楠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他这分明就是在威胁自己, 提醒她要是还想要报仇的话,就只能乖乖顺从他的心意,忍气吞声依附他。   “……我明白了, 在还没有达成我的心愿前, 我是不会离开温家的。”   她思索片刻, 目光又变得坦然无畏, 随后便又有些嫌恶地去推他的手,“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我会留在你身边, 所以就请你先松手,让我一个人冷静地待会儿吧。”   等他的手离开她的衣服,她便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只留温玉一人独自神伤……   之后的几天里,两人的相处就比以前冷淡了许多, 毕竟窗户纸捅破,想要转换过心境去接受一切, 坦然面对,也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来调整的。   她承认,自己心里始终还是有疙瘩,以前可以心安理得地跟他在一起,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如今……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们小时候,那个仅仅只是她表弟的可爱小男孩儿,其实一直以来,她也仅仅只是把他当做弟弟疼爱, 如果不是这些年来发生了太多的变故, 她想自己说什么也不会跟他纠缠到一起。   就是偶尔想想现在的生活,想想跟他发生的一切, 日日同床共枕,她都感觉像是在做梦一般,十分得不真切。   可还没等他们两个僵持多久,温家又发生了新的状况。   准确来说,应该是温玉又招惹了桃花债。   宫里来了圣旨,温玉出去接见后,回来手上却两手空空。   见他黑着脸,满面阴沉,她不禁又感到疑惑,于是开口问他,“你不是去接圣旨了吗?怎么……却是空着手回来的?”   出去时他还挺高兴,她还以为是皇帝终于同意他立自己为正妻了,但看温玉这脸色,她想事情或许远没有她想的这般简单。   终于,温玉又十分烦躁道,“那圣旨我怎么能接?”   他脸上有难以言喻的沮丧,甚至有些穷途末路的绝望感,……看来这回是真的来了什么灾祸。   “到底那是道什么圣旨?怎么你会这般惊乱无措?你快些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见他这副模样,她心里也跟着越发不安了起来,连忙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是赐婚诏书,皇上非但没有同意我想立你做嫡妻的想法,反而还打算将永宁公主嫁给我。”   “什么!”她瞬间也大吃一惊,“永宁公主?就是那个从小就一直很仰慕你的小公主?”   她记得好像在温玉小时候时,那永宁公主就总爱跟在他身后跑,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那小公主居然还是贼心不死,竟然还觊觎着温玉的美色,一直念念不忘,现今居然还主动找上门来!   “好像……前几日在华林苑时,那永宁公主也在宴席上。”   她隐约记得自己在皇后身侧看到了她。   “那你……你这是抗旨了吗?!”   她想了想顿时又更是感到吃惊,他两手空空回来,这不是抗旨了又是什么?他刚才明明也说过那圣旨怎么能接?这意思难道是……   不行,就算他不怕死,自己还不想遭受牵连呢!   “你这样拒绝了婚事,不会惹怒皇上吧?万一温家再有什么不测……”   不由又担忧道,越想心里便越感觉害怕。   “这个你放心,父亲去世不久,朝上又有沈璋一派,你家若是还没倒,指不定温家抗旨还会有风险,但如今皇上他也还需要温家来牵制沈璋与皇后,即便他再昏聩,这点帝王权谋心术,他也还是有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对咱们下手,更何况还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公主。”   他神色淡淡,又缓缓对她道,“不过皇家注重颜面,为了挽回皇室的尊严,指不定还会再来一次圣旨,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脱不愿,或许会真的惹恼他也不一定。”   毕竟他的这位陛下,最是好面子,虽然做皇帝本事没多少,但却最好别人顺势奉承,痛恨别人忤逆他。   “那怎么办?你最后还不是要接旨?而且这次你抗了旨,只会平白让他疏远你,从而更加信任沈璋!”她听完心底又不由有些埋怨,“都怪你!要不到那日你执意要跟沈璋他炫耀攀比,我又怎么会暴露身份?那日你又对他大打出手,肯定是你惹恼了他,他才会让皇后在皇上那儿吹耳旁风,将公主嫁给你,肯定也是他的心思!”   皇后向来是跟沈璋配合得天衣无缝,就是以前她还做首辅夫人时,就感觉沈璋跟皇后除了朝堂上的关系外,肯定有一腿!   皇后这么肯帮他,皇帝也愿意了,那怎么办?难道真的要让温玉娶永宁公主吗?   她心里着急,但目光又一转,转念一想或许让温玉借势娶了公主也不错,做了皇帝的女婿,有了皇家人的扶持后,对于跟沈璋对抗方面,或许会是更好的助力也说不准!   “温玉,不然你还是娶了公主吧?怎么说她都得皇家人,你看沈璋背后有皇后,如果你娶了她,指不定对于我们会更有帮助也说不准呢?”   她对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哪料温玉反应挺大,直接瞪了眼睛厉喝她道,“娶她?永宁是出了名的不容人,她嫉妒心那么强,我要是真娶了她进门你以为自己还会有容身之处吗?她不闹得咱家鸡飞狗跳,妻离子散就已经很不错了!”   “咳咳……温玉,你还没有儿子呢。”   安乐被他训得低了头,只是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好心提醒他道。   “那也快有了!”他又对她没好气道。   安乐不由撇撇嘴,只当他就是在说气话而已,本来嘛,自从他们圆房时那避子汤她就一直没断过,这也是约定成俗的事情,一直以来他也都是知道愿意的,总是喝那药,她这个身子又向来体寒,估计就是现在停了药,真想怀孕了都难。   她闭了口不再说话,只听温玉他又叹了口气继续道,“她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庶出公主,如果不是沈璋打上了她的主意,你觉得皇帝会主动关心她想嫁谁吗?表面上虽然于我有利,其实不然,沈璋之所以这样做,无非就是想离间咱们夫妻间的关系,他知道一但我娶永宁进门你肯定会待不下去,这也他便有机会了,就算咱们夫妻间没事,估计这永宁也是他特意放在我身边的一枚棋子,娶了她,对我只会有牵制,绝对没有任何益处。”   “原来是这样啊?”   她撅噘嘴,心里有些沮丧郁闷。   果然自己还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更何况我心里面只有你,只想跟你做夫妻,又哪能接受得了旁的女人,就是想象一下她进门后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趁我不在家时偷偷欺负你,我都受不了,如果真让我娶了她,估计我就是早晨去上朝,都得将你偷偷带在身边一起去才能安心。”   “噗嗤——”她听了他的话,不由又笑出声来,同时又有些脸红,“哪有这么严重?你就是爱杞人忧天,这不是还没娶她嘛,说得自己跟情圣一样,搞得模样比我都还可怜,要是换旁人娶个如花似玉的公主,做皇帝的女婿指不定都要乐疯了,就是枚棋子又能怎样?”   “我是跟你说认真的,我不能娶她,不然后果会很严重,而且我也不想娶她,此生只想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又对她无奈地笑了笑,脸上带了些许的包容与爱宠。   “你也不想顺了沈璋的心意,到时再被他逼得又落到他的手上吧?”   第56章   “话虽如此, 道理我也懂,但是刚刚你也说了,皇上八成还会再来一次旨意逼你就范, 到时如果你再次抗旨不尊的话, 后果只怕会更加严峻吧?”   她一边这么说着, 面上也不由又泛起了难色。   “……我不会任由他们摆布的, 即便皇帝下了圣旨要我完婚。”   他的脸上又笼了一层阴沉,目光阴鸷锐利, 透着些许狠劲儿。   安乐不知道为何,瞧着他的脸色突然感觉有些害怕。   “温玉……”   她又嗫嚅着去握他的手心。   “别怕,我会永远保护你的,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你。”   他又对她微笑道,同时伸手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小脸。   “我不是怕被人欺负, 我只是在担心你。”她不由又摸上了自己脸上的那只大手,“玉儿, 你答应我,永远都不要冒险去做傻事。”   “怎么会呢?你多心了。”他又轻柔地笑笑,面上坦然,再没有了之前的阴暗, “我自然是会好好保护自己, 因为唯有这样,才能更好地护住你。”   “阿玉……”   她又软糯道,听了他真挚的话语,心里不由又觉得感动。   “别想太多了, 一切还有我, 都交给我,我肯定会让此事顺利平息的。”他又轻轻捏了捏她软乎乎的小脸, 脸上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很快,很快就会让它结束的。”   最后他的目光幽静深远,让人一眼望不到底。   “嗯……”   她点点头,又抱住了他的腰,将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在这种危难时刻,她也只能选择去相信他,与他一起面对,风雨同舟。   她想也肯定能如他所言那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当晚她一直都没怎么睡踏实,好不容易睡着了,也总是会做噩梦。   夜深人静时,她从梦中惊醒,习惯性地想要去依靠身旁的人,但去又被她抱了个空。   她睁开眼睛看了看,只见身边是空的,床上还留有他的体温。   室内一灯如豆,昏暗的光线照满了整间屋子,她起身朝那边望去,只见他正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目光直直,有些发愣。   她疑惑他为何没有睡,而是在半夜寂静时去照镜子,就在这时,他又目光坚决狠锐,突然从衣里拿出一把短刀,然后不做丝毫停顿,飞快地朝自己脸上划去!   “温玉!”   她瞪大了眼睛,立马就跑到他的身前,查看他脸上的伤势。   虽然伤口没有划深,但还是流了好多的血!她赶紧去拿出药箱,然后手脚利落地给他止血上药。   忙了一通,终于把他的伤止住了,她望着他划伤的脸,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有些想哭。   “你怎么能自毁容貌?做这样的傻事,难道是存心想要我为你内疚吗?!”   她心里面很难过,但又还是忍不住对他生气地吼道。   虽然伤得不深,但这脸上会留疤是一定的了,想着他以后将要顶着这样残缺的面孔活下去,她就不由为他感到心痛,可惜。   温玉是最爱美的人,他的脸明明那么好看,就像最惊世绝尘的谪仙一样,可是就在那一瞬间,这份美丽被毁掉了。   怎么能让人不为此感觉悲伤?她不知道今后他的容貌,还有没有可能会复原。   “若是不这样做,只怕皇上不会就此罢休。”他面容有些苍白,但也还是又对她安慰地笑笑,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没了这幅容貌,永宁公主她也就不会再喜欢我了,只要她能松手,那皇上也不会再强逼她嫁给一个脸上有缺陷的人。”   “驸马爷若是毁容了,皇家也脸上无光不是?所以我肯定是注定做不成皇家的女婿了,这人皇上他还得再另找。”   他嘴上说得轻松,但她知道他心里肯定也很难受,只不过此刻在她面前依然强装坚强。   她擦了擦有些泛红的眼睛,只道,“真的就到了这种万不得已的时侯了吗?非要毁容才能保全我们自己?”   他不说话,但看来这就是最直接有效的解决手段,虽然会伤及自身。   “……我明白了。”   她点点头,此时依然选择站在他那一边,“无论你打算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的决定,既然你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那它也就是我心里最好的解决方式。”   温玉说得也对,既然永宁公主自小就爱慕他的绝世容颜,那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唯有毁去这让她苦苦追求的俊美外表,这样不用他们自己去对皇帝说,想必皇家也很快就会放弃原先的想法。   “无论以后要再经历什么,我都会与你一起面对,不再胆怯,不再害怕!”   她又目光坚定道,望向他的脸上鼓足了勇气,透着无尽的勇敢。   “而你的脸,咱们可以再去找最好的药医治,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变得跟以前一样好看。”   “安乐,谢谢你。”   他目光动容,看着她纯粹真挚的目光,似乎很受感动。   他伸手将她又揽进了怀里,声音十分珍惜道,“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留在我的身边,始终对我不离不弃,能够陪我一直走下去……”   第57章   第二天温玉称病没有去上朝, 说自己不小心划伤了脸,下午时皇帝派了太医来府上为他医治,确认过伤情后, 那道圣旨果然没有再来第二次。   不过扶正她的事情, 皇帝也始终没有给出答复, 或许这事以后会不了了之, 刚让皇帝放弃将公主嫁给他的想法已经是很不容易,毕竟皇家也要注重脸面, 他也不好在刚拒婚后就再对皇上提扶正她的事。   她倒是不急,这事对于她来说可有可无,甚至没有会让她心里更轻松些。   当然温玉面上虽然不显露,但或许他心里也是挺遗憾的,再加上他的脸……   最近几天他看起来总是会闷闷不乐,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他越发得患得患失。   他这两天总是会坐在镜前, 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发呆,面容虽然说不上憔悴,但总给人一种神经质般的忧郁。   或许毁了容貌,对于他的打击是真的太大了, 以至于他有些一蹶不振。   他是那么得爱美, 一时间又怎么能接受这一残酷的事实呢?   其实别说是温玉了,就连她自己都会忍不住为他的脸感觉到心痛,遗憾。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总是这样抑郁, 望镜自怜, 时间久了,那压抑的气氛难免就让人有些受不了。   他越是这样悲伤, 她就越感觉是自己害得他变成这样,感到自责的同时,难免也就有些自我厌弃的心态。   她虽然会忍不住去同情他,但慢慢地,内心对他的那种怜爱,已经慢慢随着日渐累计的压抑,沉闷,转变为逃避。   以前她还会幻想着未来报仇后,自己会离开京城,真正重生为全新的自我,能够彻底地改头换面,游历山水,隐姓埋名,拥有崭新的后半生。   但现在她连这样的生活都不敢幻想了,她不知道温玉的脸会不会好,如果他的脸不能复原,自己是不是真能抱着赎罪的心态,去补偿他,照顾他一辈子。   如果因为他的脸,再也拥有不了一个理想的,能接受他缺陷的妻子,那她便要用自己的一辈子去补偿他吗?   真的可以接受他,要跟他一辈子在一起吗?   她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更不想承认自己已经开始有些厌弃他了。   她不想将他看做是一个禁锢住自己的累赘,但是她又不得不去面对他。   她不想惹他不开心,不想再去刺激他已经足够敏感的心,但这种沉郁的日子,她真的是有些受不了了。   至少现在,他不想天天面对他,整日看他回家后就望着镜子发呆,一坐就是一整天,一整晚。   或许在外面,在朝上别人会对他的脸进行议论,暗自嘲讽,她知道他肯定也是在外面受到了委屈,心里肯定也是很不好受。   但是这种日子若是过久了,别说他走不出阴暗,估计就连她自己也会跟着他一起崩溃。   越是想要逃避他,内心对他便越发冷淡,两人平日的交流也就越来越少。   时间长了,即便他沉浸于悲伤中,也还是很快就发觉到了她对自己态度的转变。   他紧紧抱住她的腰,将脸埋在她的怀里,质问她是不是因为他的脸变丑了,所以就嫌弃他了。   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心里想安慰他,但那安慰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于是回以他的虽然不是拒绝,但却始终还是沉默。   直到他窸窸窣窣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下,两人落到床上,她还是感觉恍若梦中,就像灵魂出窍般,仿佛身体不再属于自己。   他紧紧地拥抱住她,吻得那么热切,却始终患得患失,直到越渐疯狂。   她能给他,但却无法回应他的炽热。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身不由己,更不明白心里是不是真的爱他。   两人真的要这样纠缠一辈子吗?   自己真的愿意接受这样的生活吗?   ……真的能接受他,陪他这样过一辈子吗?   回答她的,只有他越发疯狂的索要,她就像一叶扁舟,暗夜独行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没有方向,前途未明,只能渐渐迷失在他狂风暴雨般炙热的吻中,与他一起慢慢沉沦,直到在欲海中越陷越深,直到无法自拔……   都说夫妻间是床头吵架床尾和,此话或许不无道理,即便两人之间还是心有芥蒂,但关系还是缓缓得到了改善。   似乎每晚都包容他肆意一些,满足他想要的,他的心情就会渐渐好转,从而也能够慢慢振作起来。   只要他觉得幸福,那她也愿意给他快乐,她只想让他再变回以前那个自信,美好的温玉。   然而虽然一切看着都朝好的方向发展,她还没有安心几天,却又渐渐发觉到不对劲。   温玉是慢慢养好伤痛了,即便表面上看起来确实与常人无异,但她却无法确定,他是不是已经真的走出了心里的阴影。   更何况她发现最近温玉频繁与李湛来往,要知道以前温家与李湛并没有太多的往来。   结党营私,单独与一个王爷往来过密,向来都不会是什么纯粹的交友行为。   她心里不禁有些隐隐的担心,她想他们联手,是不是已经准备有什么动作了。   晚上问他时,他也不对她说实话,只是嘴上敷衍,叫她不用担心。   她怎么能够不担心他呢?她不知道是不是要变天了,未来的局势会发展成什么样。   她只是希望他能够好好保护好自己,不要冒险做太危险的事情。   哪怕是报仇,哪怕是为了对付沈璋,在她心里也远没有他的安全更重要。   当然即便心里会感觉不安,她也还是选择了相信他,默默着支持他的决定。   她相信他的选择,他的判断也肯定是对的,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他……肯定会平安无事,一定会成功吧?   她不由又给自己增添了些信心,鼓足勇气愿与他一起面对一切。   第58章   沈璋独身一人去见皇后, 殿中安静,除了她再无一人。   她就站在殿中央,似乎早就已经在等他。   “那日你的提议, 我觉得我们是时候准备动手了。”   沈璋一脸阴沉, 他的声音透着冷酷。   “你……终于愿意助我一臂之力了?!”   皇后面上虽然已经尽量保持镇定, 但目光及声音却是隐藏不住的喜悦。   其实上次密谋被他一口回绝, 她本来都已经有些放弃了,之后他又在宫中莫名其妙地受了伤, 问他是谁胆大伤了他他也不说,面上自此后也是越发得阴鸷,而她除了帮他隐瞒外,也不好在他这段心情阴郁的时日,再与他旧事重提。   而那天宴会时, 温玉夫妇先后借故离开,沈璋又早在温玉之前便按捺不住离席, 她只能猜测到肯定与那个出尽风头的女人有关,沈璋受伤八成也是因为她。   她与沈璋失踪的表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在那日后沈璋连伤口都没彻底养好,就向她建议把永宁嫁进温家做棋子, 直到今日她又一早得到消息, 知道沈璋要单独见她,她便猜测到,或许他终于下定决心要与自己联手了。   而促使他终于肯冒险一试的,或许也是因为那个女人。   她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不是真的白霜, 至今提起她, 心中也还是五味杂陈,或许她是挺讨厌, 甚至是有些恨恶她的,但或许促成她好事的,最终也还是因为这个人,从这方面来说,或许她该感激她。   虽然她心里一点也不想去感谢她。   “或许我早该下狠心了,就是因为我之前的优柔寡断,才给了他越来越放肆的机会。”   他目光冷冷道,只觉得前些时日那个想将永宁嫁给他的自己太傻,他本因为他能知难而退,就此松手,可没想到那男人宁肯毁去自己的容貌,都要坚持抗婚。   ……既然他执意不肯对安乐放手,那就休怪他把事做绝了。   “温玉跟李湛最近频频往来,也容不得我再瞻前顾后了,再等下去只会让他们的势力越来越稳固壮大,他们肯定也是在计划密谋着顺势而上。……不进则退,若是我们一味停留原地,畏首畏尾,只怕日后会愈加受制于人,终难成气候,倒不如先发制人,将他们彻底一网打尽!”   他的目光虽然谨慎小心,但却透着决绝与阴狠。   “你放心,只要我们这次成功了,天下便是我们的,乾坤在手,想除掉他们还不是易如反掌?”   皇后的目光透着自信,她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就是做梦都梦过好多回灿儿登基为皇的光景了。   那个垂帘听政的太后宝座,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得到了。   沈璋瞧着她目光中流露出的那抹毫不掩盖的贪婪,脸上不禁出现了一丝厌弃,他回过目光,只是又淡淡道,“不同以往,这次的事情一定要计划周密,当然这些我都会尽力帮你的。”   “何必要说得这么见外?等我们成功了,这同样也是你的天下。”   “……”   “老实说你肯愿意帮我到这种程度,能够答应此事,我心里确实有些意外,当然也足够惊喜,谢谢你,一直助我良多,世人皆知你受我恩惠,被我提携,只当你是贪图富贵权位的奸佞小人,但谁又能知道,当年是你仗义出手,才救了那个年少贪玩,偷溜出门却差点被恶贼拐卖欺侮的我。”   见他不语,她又低垂了眼睑,伸手轻轻握了他的手,“若是当年没有你救我,只怕我早已经去死了,又哪有今日风光无限的皇后?我感恩你,提拔你,同样你也对我重情重义,这些年来尽心尽力地回报我。”   “其实当年你明明已经做到了首辅的位置,即便不来依附我,也可以过得很好,最重要的是那样也不会被人说闲话,受人背地暗暗耻笑,认为你是靠女人才会一路顺风顺水……这么多年过去了,偶尔回想过往种种,倒不知道是我报恩你良多,还是你帮我更多了,私心上说,我觉得是我欠了你。”   她又有些内疚道,“如今又让你为我涉险,心中更是过意不去,你肯愿意帮我,我真的很感动。”   “我这人向来恩怨分明,当年也只是因为想跟你扯清恩情,所以才会接受你的回报与邀请,至于一直助你良多,那也是因为受了太多你的恩惠,所以才会尽心尽力为你谋划,这次会愿意冒险帮你,一是因为大势所趋,到了不得不动手的地步,二也更是因为我有自己私心与目的。”   沈璋面上冷淡,话语也有隐隐的不耐烦,他直接抽回了自己的手,又悄无声息地后退两步,与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我这人向来不喜欢欠别人的,同时也不喜欢人欠我,我会帮你,也仅仅只是出于自己的判断考量,有利可图的事情,亦没理由去拒之门外,这些年来你我早已经扯清,本就不存在什么恩情与亏欠,剩的不过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你本就没有亏欠我,又何须内疚?更不必听外面那些闲言碎语,或是自我感动,你我本就从未越雷池一步,除了利益合作外,我跟你也没有任何的关系,希望皇后娘娘以后还是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我今天过来,也只是跟你商量那事,剩下的我会着手安排,你也快些加紧行动吧。”   “……”   “这次的谋划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一但失败,我们都得死。”见她面上安静,还有些发愣,他不禁又敛了目光,最后淡声道,“宫里人多眼杂,我不便多留,既然该说的话都已经讲清楚了,那臣便先回去了,以后再随时联系,你这边也要多加小心。”   话落他转身,可没走几步,却听到背后她又再次出声道,“你的私心与目的,仅仅只是因为她吗?”   “……这不是皇后娘娘你这种尊贵身份的人,该去过问的事情。”   他像是被触碰到了最后的底线,语气很是烦躁不耐道,之后也不等她再说话,便毫不留情地疾步离开了大殿……   第59章   一月后, 皇帝突然暴毙,皇后扶持李灿继位,以首辅沈璋为首的一派鼎力支持, 后九王李湛质疑皇帝死因蹊跷, 认为遗诏有假, 便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号, 温玉及朝中的许多大臣纷纷站队湛王,一场宫变在新帝尚未坐稳皇位之时, 便匆匆进行,星星之火,渐渐演变成燎原之势。   很快,皇后被亲信背叛,并当众拆穿皇后及沈璋的阴谋罪行, 原来皇帝是被他们毒死的,连诏书都是伪造的。   原来那人是李湛早就已经悄悄安插在皇后身边的眼线, 一直按兵不动,就是为了等他们再也坐不住,犯上谋反的这天,真是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现在皇帝死了, 太子与皇后一党也因为谋反被连根铲除,就连沈璋都已经进了牢狱,九王李湛成了最大的受益者,很快便在众臣的支持下, 顺势继任为新帝。   作为支持李湛进行此次宫变的首要功臣, 现在温玉的权势滔天,一人之下, 万人之上,满朝文武无人可及,温家也成为最炙手可热的存在,一时风光无限,门庭若市,送礼的,攀关系的官僚络绎不绝,连门槛都被踩得锃亮。   真是风水轮流转,安乐感觉眼前有些恍惚,差点以为自己又做回了曾经的首辅夫人,眼下这种尽是阿谀奉承,谄媚献礼的景象,她只在曾经的沈府感受过。   不过她一点都不喜欢这种被人逢迎讨好,只为有利可图的感觉,从以前在沈璋身边时,就很不喜欢。   现在温家无比壮大,温玉是彻底发达了,而那曾经呼风唤雨,一时叱咤风云的沈璋,却彻底沦为阶下囚,成为人人喊打,唾弃的存在。   短短几个月的时光,如此鲜明的对比,大快人心的同时,岂不是也带了些可笑?   滔天权势,一夕尽毁,任是曾经再怎么风光强盛,还不是犹如过眼云烟?   沈璋追求了一辈子的权势,最终毁灭他的,也依旧还是权利。   不知道至今他是否有悔意?对于曾经犯下的罪恶,在他们沈家种下的因果,是否能够想明白为何会落得这般下场?   默默离开那令人心生厌恶的场景,她在返回自己住处的时候,突然有些想见他。   以前的自己躲他,怕他,恨他,但现在她只想去看看他最后的落魄。   她想知道与他再见的这最后一面,他又会以何种面目,何种心态来面对她。   他心中是否会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感到后悔?是不是能真正地认识到自己错了。   她等了那么久,做了那么多,如今物是人非,或许一路走来不辞辛劳,付出那么多的努力,为的也不过是等他一句忏悔,听他亲口对自己道歉,说一声对不起。   她想要的,无非就是一个结果而已,她要亲手结束跟他过往的一切,斩断这些恩怨纠葛的罪孽。   剩下的,便是亲眼看着他下地狱……   她要看着他赎罪,为曾经在温家与父母身上犯下的罪行,付出生命的代价。   第60章   瞒着温玉, 她悄悄去监牢见他最后一面。   牢门的铁锁打开,牢房里他穿着一身白色囚服,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墙角处, 脸庞静默。   她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轻轻移动脚步, 来到了他面前。   “你终于肯愿意见我了。”   话落后, 他才慢慢抬起头看她。   “你快死了,我来见你最后一面, 瞧瞧你到底变得有多落魄了。”   安乐嘴上不留情道,看着他目光也渐渐染了抹怨毒。   “呵呵,是啊,我快死了,才能再见你最后一面。”   他有些自嘲般地笑了笑, 以前他只当与她再相遇会是一段新的轮回,却没有意识到那并非开始, 只是与她那段孽缘最后的诀别而已。   “那……满意你看到的吗?”   笑完后,他的目光又变得黯淡而失落。   “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很凄惨?”他目光失神地盯着她的一处衣角, 眼眶感觉到些许湿润, “你为何还不笑?”   他想她应该是最盼着他死的人,既然恨毒了他,为何还不大快人心地嘲弄耻笑他一番呢?   是因为觉得他太可怜,卑微如尘, 所以连耻笑都不屑给他了吗?   她已经不在意自己到了漠视的地步吗?哪怕连辱骂耻笑都吝啬给予……   若是真这样的话, 那他宁可她不来,这样自己心里还能更好受些。   他可以忍受她的怨恨, 乃至谩骂,但独独受不了她的漠视。   即便她不爱了,那至少还有恨,若是连恨都没有了,那她又如何能记得自己?   以前他曾经幻想过,可以拥有她许多许多的爱,但现在面临死亡,他只求她可以不要忘记。   不要忘记他,不要忘记他们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不管是幸福的,还是哀伤的……   爱是贪得无厌的,爱同样也是可以让人毁灭的,当那些梦尽数破碎时,他只求她能永远记得自己。   但大概世间最难得到的,也莫过于永恒了。   他不由又有些失望地叹息一声,目光饱含悲伤。   “……我今天来这儿的目的,本不是要嘲笑如今的你,更没有想要炫耀现在的自己。”   “……”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安乐看着他的目光悲悯,似有几分感叹与不忍,“但你就算现在知道自己错了,也已经为时已晚。”   “请收起你那让人恶心的同情心,难道你还想要我对你说一声谢谢吗?”他突然又目光尖锐地看向她的脸,口吻有些咄咄逼人,“我错了?我错什么了?成王败寇我认了,就是死我也不会畏惧得多眨一下眼,你说我错了,难道是想证明温玉他是对的吗?同在官场,谁比谁干净?谁又比谁更高贵?!我唯一错的,便是棋差一招,没有及时注意到皇后身边的人有问题,李湛敌不过我,便在皇后那儿动手脚,温玉跟他同流合污,净做些小人行径,即便得了天下,也是见不得光的贼而已,为天下人所不耻!”   “你……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根本就没有拿你跟温玉比!”   安乐瞪大了眼睛,对于他这番理直气壮的言论,简直气得有些发抖。   “即便我现在低如蝼蚁,但好歹曾经还是当朝首辅,就算死,我也还有最基本的尊严,是我败了,我认了,但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尤其是你。”他只是又一脸冷冷道,目光似孩子般倔强又固执,“将死之人,是非功过,自有后人来评说,至于你的那些大道理,还是留着去对你那赢得胜利的好温玉说吧!”   “……”   “他跟我是一类人,你用在我身上的那些批判,放他身上也同样适用。”他又看着她,目光嘲弄道,“你这也算是活了两世了,挑男人的眼光,居然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差,选谁不行,偏偏跟了温玉,你觉得他就能比我更好吗?呵呵……”   “你别在这挑拨离间!温玉好不好我比你更清楚!就算他有不好,那也是我们夫妻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个外人对他指指点点!”   安乐不禁又怒声反驳他道。   “……”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目光比之前更加悲凉了几分。   “你口口声声说你没错,但你可曾算过,自己手上到底沾了多少无辜人的鲜血?他们难道就活该要死?他们就不可怜,不无辜吗?”   她越说越生气,想到自己父母平白冤死,全是拜他所赐,就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他掐死。   “你说这些又有何用?在其位,谋其事,这世上无辜的人遍地是,谁有本事谁活,我不是圣人,这辈子做的也都是自己该做,想做的事情,我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那我父母呢!安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性命呢!”见他还是没有悔意,她再也忍耐不了大声朝他嚷道。   她简直对眼前这个男人失望透顶,他已经从骨子里烂透了,良心泯灭,毫无人性,再也无法被人拯救。   即便她想救赎他,也无法拯救他那已经坏掉的灵魂。   “……安家的事情我只能说很抱歉,但我已经尽力了,你爹他大逆不道,谋反罪名已定,当时我无力回天。”   他原先略显烦躁的脸上,在听到她提到安将军时,不禁又安静下来,目光也带了几分遗憾。   “你应该也清楚,当时朝上也没人比我更适合接受那兵权,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他又目光平静,一脸淡淡道,“所以,一切也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你……你说什么?”她原先无比愤怒的脸上,突然又变得惊慌失措,“我爹,我爹当年难道不是被你陷害谋反的吗?你如今又在这儿装什么好人?什么尽力!什么清楚合适?!”   “我不清楚,我一点都不清楚!你到底还在装神弄鬼什么?”   “呵呵,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简直天真得可爱。”他突然又轻快地笑出声,似乎有些感怀过去那段美好的岁月。   “你笑什么?不许再笑,你马上给我解释清楚!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爹他难道不是被你陷害,难道……难道他真的是自己谋反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13 20:32:36~2019-12-14 17:58: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枚唐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是啊, 刚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安家的事与我无关,是你爹自作孽, 不可活。”   他停了笑, 面上又恢复了平静, 然后又静静地看向她, 说着当年那段事实。   “没想到我当年没跟你解释,你就一直误会我至今……人都道心有灵犀, 果然我们就真的不合适在一起吗?”   他不禁又喃喃道,“你不信我,其实你一直都信不过我,以前你总恨我与白霜纠缠不清,但你可曾仔细想过, 为何我一直跟她断不了吗?因为我在她那儿,是唯一最爱的人, 而你呢?你给过我真正想要的吗?你可曾认真地问过自己的心,你到底爱我吗?又给了我多少情感?你都不曾真正地信任我,怎能让我不寒心?又怎能让我相信你是真的在意我?我计较,我咄咄逼人, 我对你冷漠对你苛刻, 想要的也不过是引起你足够的重视,卑微地向你讨要几许爱罢了。”   “呵,不过我现在跟你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我都是快死之人了, 这辈子马上就要走到头, 咱们这一世的爱恨情仇,也很快就要缘尽了。”   他又轻笑一声, 自嘲自己临死之际倒是有些矫情起来,真是一点都不像自己了。   跟她说太明白做什么?倒不如不清不楚,哪怕她恨自己,怨自己,至少这样能让她记得自己久一些,至少不会忘记她生命中,曾经出现过他这样的男人。   即便再不舍,该失去的还是会失去,该走的也还是要走,倒不如静默离开,虽有遗憾,但至少难过的人只有自己。   “……怎么会呢?爹爹他居然不是你害的?我……我恨错人了?”   安乐像是没有听到他后面的那些话,脑海中只停留在他那句:自作孽,不可活。   她有些不可置信,脑袋更是有些乱糟糟的,“不……这怎么可能呢?我居然恨错了你,为了找你报仇,我一路来那么辛苦,付出了那么多,不惜跟了温玉,一路活得战战兢兢,多次以身犯险。”   “现在就凭你轻巧的几句话,就能证明我一直都错怪了你吗?即便当初我父母不是你害死的,那我的性命呢?当初难道不是你听信了白霜的挑拨与花言巧语,亲手给我灌下毒药,将我害死的吗!”   她又面露凶狠,伸手指着他的脸孔,目光变得十分怨毒道,“就算我爹谋反的事情与你无关,那你也该死!”   “……你不信我,甚至想要离开我,主动跑去皇上那儿送死,那我宁可自己亲自动手,了结你的性命。”他又静静地抬头,看向她怒不可遏的脸,“你以为你去皇上那儿能扳倒我吗?只怕与安沈两家对立的那些大臣们,会最先跳出来怂恿皇帝杀了你。”   “什么……”   她的目光又瞬间变得呆滞。   “当时安家牵连满门,若不是你当时早已经嫁给了我,若不是我极力保全你,你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去恨我?”昏暗中他的脸庞安静得近乎病态,目光又有些虚无道,“当然不管你恨不恨我,都已经不重要了,当时我已经太累了,甚至连那声解释,都懒得再与你澄清,心在被伤的千疮百孔后,一切似乎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既然你的命当时是我保下的,那你的命便是我的,可以任由我处置,我不高兴了,亲手杀掉你,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你……真是变态!”   他到底把人命当什么?草芥吗!都到了如今这下场,依旧不思悔悟,不知悔改!   安乐气得胸口起伏,目光死死地盯着他的脸。   “本来我也没想到,今生还能再见到你,你死后,我曾亲手将你的骨灰埋在坟前,当时我就告诉自己,来世千万别叫我再遇见你,不然我还会再杀你第二次。”   他又静静道,“可是我终究还是心软了,发现你还活着时,心里居然还是很想再跟你重新开始。”   “……”   “可是我终究还是败了,今生今世,我们再也没有了可能。”   他口吻淡淡,面上冷静地诉说这一事实。   “……沈璋我再最后问你一遍,我爹娘的死,真的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你不肯相信我也没关系,对于安家,我问心无愧,更何况当年你爹的案子,事实真相人尽皆知,或许也只有你一人被蒙在鼓里了。”   “……”   “呵,温玉也没有跟你说过这些吧?你爹的事情,他再清楚不过,可他为何没有与你说实话呢?原因为何,想必你心里比我更清楚,不怕跟他吵架的话,你大可以再向他问一遍,看他会怎么说。”   他轻笑一声,又慢慢温声道。   安乐的手心不禁又缓缓收起,渐渐攥紧。   阿玉……他居然隐瞒她,他竟然能一而再地欺骗自己……   “沈璋,从今以后,你我的恩怨扯清了。”   她又认真地看向他的脸,声音冷静道。   既然父母不是被他所害,她也没理由再对一个将死之人百般怨恨。   曾经他杀过自己一次,现在自己重生了,而他却快死了,也算是扯平了,她不想再对过去穷追不舍,不想再满怀恨意,痛苦地活在人世上。   她不想再去恨他了,放过他,也权当是放过自己,从此后两人便形同陌路,再无恩怨纠缠。   她也再不想看见他了……   心下有些酸涩感慨,她也不再跟他说话,只是又最后仔细看了看他的面孔。   他依然很英俊,那清冷若雪的俊美脸庞,依然像当年那般令她心动。   可她再也不是曾经那个迷恋他美好容颜,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了。   而他也是不再年轻,即便容颜未改,但同她一样饱经风雪,历经沧桑。   目光变了,心也都变了。   他们还剩什么呢?   最初的心动,最后的怀念,还是曾经的相守?   她不忍再去回忆细想,悄悄擦掉眼角不经意间流出的那丝泪,然后果断地转身离去。   沈璋,再见……再也不见了。   第62章   “等等!”   安乐脚步停顿, 刚侧身去看他,眼前却刚好飞来了一件东西。   她堪堪伸手接住,只见那是一只荷包。   正是当年她送他的那只荷包, 上面还绣着丑丑的‘胖头鱼’。   “不想被我斩首时的血弄脏的话, 就赶紧把你这丑东西拿走。”   他面上冷冷, 口吻也不带一丝感情。   可就是这么丑的荷包, 他不是还一直带在身上吗?   他既然不讨厌她,为什么一直不跟她说呢?哪怕他嫌弃它丑陋, 不愿佩戴,只要当时跟她说一句喜欢,她心里也还是会很开心的。   那样他们两人也不会走到这一地步……   她目光愣愣地看着手上那荷包有些发傻,摩挲着那布料丝线,眼睛不禁有些酸涩, 很快那荷包便被落下的一滴泪打湿,将那图案缓缓晕染。   “来世我还会再去找你, 若是不想像上次那样被我弄死的话,可一定要记得躲我远点儿,永远也不要让我找到……”   他脸上有瞬间的失神,随后又目光凶恶地朝她道, “但是今生你我恩断义绝, 我也永远都不想再看到你,马上给我滚!”   她脚步挪动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忍心直接掉头离开。   抬手将眼睛里的泪抹干,她又正了神色, 略有些犹豫地对他轻轻开口, “如果……你能够忘掉从前的富贵,愿意去过平民生活的话, 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或许能保全你一条性命。”   “呵呵……”他听完她的话,像是听到了极其好笑的笑话般,不由失声笑了。   安乐看着他那并不快乐的笑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于是也只能静静站在一旁。   等他笑完后,脸上又变得像之前那般冷若冰霜。   “你这是在故意羞辱我吗?”   他又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道,“去过平民的生活?我沈璋一生荣耀风光,大权独揽,完全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让我再像幼时那般,平心静气去过蝼蚁一样的生活,你觉得可能吗?”   “你……为何非要那么固执?权利,权利真的就那么好吗?蝼蚁尚且偷生,你为什么就不能放下曾经高高在上的架子,好好过过正常人的生活?”   见他还是执迷不悟,她忍不住又对他劝解道。   “我沈璋一生为权,宁肯就这样死在权利的刀下,也不会否定一路走来的自己。”   他抬头,看着她口吻坚定道,“否定过去,背弃自我,那连蝼蚁都不如,又谈何重新开始?就算活着也只不过是苟延残喘,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而已。”   “你……”   “失去权利,我还剩什么呢?没有,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他的眼神透着绝望,又有一丝的迷茫,看起来十分可怜。   “你能给我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吗?”   他紧紧地望着她,目光透着最后一丝执着。   “我……”她眼神迷惘,有些手脚无措,就连脑子里也乱糟糟一片,只是下意识就对他道,“对不起。”   “呵,看吧,你既然给不起,又在我面前装什么好人!”他冷笑一声,有些咬牙切齿道,连目光都染了几分凶狠。   “你真的不再好好想想吗?我可以去求求温玉帮你逃出来……”   “滚!”   她口中那个清晰的名字,瞬间就压倒了他最后一丝希望,同时也引燃他的怒火。   “你马上给我滚,带着你的幸福与优越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若是还敢再来见我,我便亲手掐死你!”   他突然间的暴怒,不禁让安乐感到一丝慌乱,同时眼眶也渐渐发红。   “你还不滚?还不想走!”他随手抓起手边的一只瓷碗,朝她身旁扔去,那碗刚好就砸到后面的铁栏上,击得粉碎。   安乐抬袖擦干净脸上的泪,咽下所有的委屈,这才又瞪了眼睛朝他生气道,“好,好!既然你到死都执迷不悔,决意一条路走到黑,那你就在这儿慢慢等死吧!我不管你了!再也不会试图想救你了!”   话落她便捂着唇逃一般地飞跑出去,很快便在他的视野里消失。   沈璋泛红的双目一直望着她消失的那个方向,他不禁又抬手捂着自己有些发痛的心口,那因为激动而过度狰狞的面孔上,缓缓流淌下清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14 18:00:01~2019-12-15 17:41: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哆啦G梦梦梦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无精打采地回去后, 她推开房门,却见温玉已经早早地回来了,此时正一脸静静地坐在床沿边, 似乎是有意在等她。   她今早走的时候, 他还脱不得身应付着各类形形色色的官员, 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回来了。   她心里还在默默想着, 这时他又最先开口,“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她不由又望了望外面天色, 已经日落黄昏,确实是回来得晚了些。   她双手交握地站在门前,没有说话,也没有继续向前走。   “过来。”   他脸色有些不好,虽然尽量温和了目光, 但却也还是声音沉沉。   安乐回头把门关上,然后又乖乖地走到了他面前。   温玉将她拉进怀里, 从后面细细地抱住了她。   他将脸靠在她的脖颈间,闻着她发上熟悉的清香,又轻轻叹了口气道,“现在国家初定, 外面还有些乱, 以后你也少往外面跑了,就好好待在家里,这样也会更安全,也省得我整日担心你。”   安乐轻轻回过身去, 目光静静地看着他的脸, 似是要将他的整个人看透。   “怎么这样看着我?难道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他脸上虽然笑得清润,但却眸底幽深, 让人不可窥探。   安乐明显能感觉到他在心虚。   她又慢慢将手移到他的身上,拂过他的心脏,慢慢上升到脸上,最终她的手指,轻轻落到了他脸上的那道疤痕处。   他目光痴痴,透着深情款款,最后也握住了脸上她的那只手。   “……温玉,你说一个人内心的阴暗,是不是也像划伤的脸孔一样?即便表面美好干净,光鲜亮丽,可是一但划破一个缺口,就会看着无比丑陋?”   她的手指又轻轻摩挲着他脸颊上的那道疤痕,不由感叹道。   “安乐,我爱你。”他又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面上露出一丝害怕,目光祈求道,“所以,不要嫌弃我,我都是为了你。”   “我父母并非沈璋所害。”她只是又看着他,一脸冷静道,“你一直对我隐瞒这件事情,难道也全是为了我?”   “是他对你说的吗?”他目光幽暗,“你不过就去见了他一面,就为了他要跟我吵架吗?”   “你既然一直都监视着我,知道我去见过他,那也应该明白我回来后会问你。”   她从他掌下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脸上冷淡道,“我并不想跟你吵,只是在等你的解释。”   “……是,我承认自己对你有所隐瞒,但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的将来好,如果我不瞒着你,你能狠下心来继续找他报仇吗?不管怎样,他负你良多也是事实。”   他终于对她承认道,但脸上却没有丝毫觉得自己不对。   “为了我好?你骗我居然还说是为我好?”安乐不禁感觉有些想笑,“温玉,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这么厚脸皮,我以前到底有没有真正认识过你?我看你就只爱你自己吧?你这个自私自利的伪君子!”   她脸上渐渐薄怒,用力推开了他的怀抱,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要去哪?不许走!”   他又飞快地从床上爬起,然后跑过去将她牢牢锁进怀里。   “你放开我,我再也不要留在你的身边了,你让我走,我要永远地离开这儿,不管是沈璋还是你,我都离你们远远的!”   她一边用力挣脱着他的钳制,一边又愤怒道。   “别动!”他渐渐被她的反抗惹怒,抱着她的手也越发得用力粗鲁,“我是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这辈子都是属于我的,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他的目光因激怒的执念而渐渐染红,那越发疯长膨胀的占有欲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般,罪孽得让她望而生畏。   “沈璋说的果然没错,你跟他居然是一样的人,一样的自私,一样的坏!”   她非但没有被他的暴怒吓倒,反而被他激得越发愤怒,越发对他心生厌恶。   她气得浑身发抖,但也还是拼却了力气,不断用力推着他,想要逃离他的掌控。   “我说什么都不想再继续跟你这种人生活在一起了,你让我走,你让我走!”   “你想都别想,我是说什么都不会放你走的!”他的声音尖锐中透着一丝无助的颤抖,听着带了几分凄厉,“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不惜划伤脸也要抗旨拒婚,不惜以身犯险去助李湛争夺皇位,为了你我连命都可以不要!……如今我脸也毁了,你却想要抛弃我,你让我怎么做到对你放手!”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如今她是自己心上唯一在乎的人,是他人生中仅有的那抹光明,他怎么能做到对她放手?   若是没有她在身边,与他分享成功的喜悦,那他一路走来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那他要这权势富贵又有何用?!   不……他说什么都不能再失去她!   “我不放手,我就是死也不会对你放手!”   他似乎走到了穷途末路,脸上有近乎赌徒般的疯狂,透着丝丝嗜血,目光十分骇人。   “你的脸我可以想办法为你治好,但即便我对你心有愧疚,这也不是你禁锢我自由的借口!”   温玉呼吸变得越发粗重,他依旧将她抱得死紧。   “放手吧,你莫要一错再错了!”   他依然不为所动,安乐挣脱不开,身上也因为之前的不断反抗,渐渐丧失了力气。   她不禁越发得着急上火,急怒攻心下,不由两眼一黑,竟直接晕倒在了他的怀里……   第64章   等她再醒来时,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你醒了?!”   温玉见她睁眼,不由激动道,他连忙对身侧静立着的春桃道, “快!快去把火炉上温着的汤药端来!”   “是。”   春桃应声后, 连忙出去拿药。   他扶着她坐起, 靠在枕上, 又珍惜地握住了她的手,脸上看起来十分开心, 安乐面上冷漠,直接将他的手推开。   他也不恼,见她不愿意跟自己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她床前,等着药端来。   “殿下, 药来了!”   春桃步履匆匆地进来,很快便将那药送到了他的手上。   他体贴地为她吹了吹药, 然后把勺子送到她唇边。   安乐直接将他手上的药推开,温玉一时不慎,那汤药便连带着勺子一起滚落到了地上,激起一阵刺耳的声响。   连碗里的药都洒落出来不少, 锦被上被斑驳的药迹打湿, 温玉把碗又放到了床边小案上,只是又耐心地对春桃沉声道,“叫人进来收拾干净地上,再去拿把勺子过来。”   “是。”   春桃看了看二人的脸色, 很快便又转身出了屋子。   “我不喝, 我没病。”她只是又冷冷对他道,“你让我走。”   “安乐, 你别再倔了。”   温玉叹了口气,口上温声劝慰,双手又是紧紧地握住了她的一只柔荑,“你就乖乖地把药喝了,别再让我担心了,好吗?”   安乐又是用力抽着自己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心里一阵恶心,她不想再继续被他触碰,可是这回温玉却是紧紧地抓着她不放。   “放手!无论你再耍什么花招,我都不会再继续跟你在一起了!”她尚还有些苍白的面孔因为激动生气,又渐渐染上了一层红,她口气越发不耐道,“我没病,那药我是说什么都不会喝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安乐,别闹了!”   他的目光近乎崩溃。   她不顾他的阻拦,又挣扎着想要下床,“我没病,我不要喝药,我现在就要离开这里!”   “那药不是给你治病的药,只是安胎的补药而已!”   他被她逼得没办法了,只好对她实话实说道。   “你说什么?安胎的补药?”   安乐停止了挣扎,只是目光呆愣地看着他。   “不……我又没怀孕,又怎么需要喝安胎药?你快别开玩笑骗我了!”   她自从跟温玉在一起后,那避子汤就一直没断过,这也是温玉默许的,她又怎么可能会怀孕?!   难道……   她不禁又饱含怒火地看着他的眼。   “是真的!以前你一直喝的那避子汤,只不过是滋养身体的补药而已!”   他又握住了她的肩膀,目光深情地对她解释道。   “什么?!”   竟然真如她猜想的那样,原来温玉一直以来都在骗她,连这事居然也不例外。   她的目光瞬间又染上了一丝绝望,对他更是无比得失望!   “安乐,我们终于能拥有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了,你不知道当时太医告诉我你已经怀孕了时,我心里有多开心。”   “……”   “很快就会有一个可爱的小生命,降生在这世上,冲我们活泼地喊爹爹,娘亲!”   温玉面上涌现出一抹难以抑制的惊喜与幸福,目光闪闪发亮,十分地向往。   “那是我们的孩子,很快我们便要做父母了,你难道不会为此感到惊喜,感觉幸福吗?”   他目光炙热地望向她,激动的目光不乏含情脉脉,可是安乐却不由感觉浑身恶寒。   “不……你说的不是真的,你这个骗子,你生平最会骗人了,所以这肯定也是你在哄骗我的谎话!”   她推开他的手,看着他的目光饱含恨意。   “我没有骗你,真的没有骗你,我说的全都是真的!”他又害怕般地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安乐,我们已经有孩子了,你就不要在跟我闹了好吗?哪怕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离开我,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好吗?”   他望着她的眼神满是祈求,眼尾泛红,透着几分无助的可怜,“安乐,算我求你了,好吗?不要离开我,平平安安地把咱们的孩子生下来,给他一个幸福的家吧?”   温玉现在只想用这个孩子把她留住,他已经不能再失去她了,不然他想自己肯定会活不下去的。   “你一直都知道我的身份,可是你骗我。”安乐像是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他那般,目光绝望地审视着他,谨慎中透着丝丝惊惧,“沈璋明明没有害死我父母,你明明知道实情,可是你还是一直瞒着我……如今我怀孕了,曾经那一直喝的避子汤,居然也是假的。”   “你说你究竟还隐瞒了我多少事情?”   “不,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他对她着急解释道,目光楚楚,害怕失去般地又是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你满口谎言,叫我怎么能再相信你?你这样的人,真是太可怕了!”   “……”   “原来我竟一直都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一路被你耍得团团转。”她点点头,又笑出了泪,“是啊,我真傻啊,愚蠢的人从来就只有我自己。”   “安乐……”   他想出声安慰,可是这时春桃又拿着干净的瓷勺进来,同时身后还带来了几个打扫收拾的婢女。   “滚,你们都给我滚!”   她见她们进来,心里更是又涌上了怒火,直接抬身将案上那碗药扫落到地上。   见她发火,那几个婢女顿时吓得面面相觑,不一会儿只听她又道,“你也给我出去,谁也不要进来烦我!”   她又伸手不断推赶着温玉,叫他马上滚出去。   温玉只能起身,又被她推得踉跄了几步,只好先安抚她的情绪,“好,好,你不想喝药,那就等会儿再喝,不想看到我,那我便先出去,你不要生气,莫要动了胎气!”   “……”   她脸上已经不由泪水连连,大口喘着气。   “不管怎样孩子是无辜的,我只求你不要伤害他,让他活下来吧?安乐!”   那孩子仿佛已经是他最后的一丝希望,只见他满脸祈求,目光悲戚,就差再跪下来求她的原谅了。   安乐没有去看他,只是垂着脸轻声啜泣,目光昏黑得近乎茫然。   她无措地抱住了自己的膝盖,任由泪水不断滴落,手上也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衣料。   “我晚些再过来看你。”   他只是又垂首轻声道。   “……”   “你们把这地上收拾干净再出去。”他又对屋里的下人吩咐道,紧接着又对春桃使了个眼色。   春桃心底了然,世子这是要自己留在屋内看好夫人,以免她会做傻事,伤害到孩子。   她对他又认真地点点头,温玉脸上这才稍许放松了些,然后转身默默地推门离去。   他的背影看着有些孤独而萧条,然后渐渐隐没在外面昏黑的夜色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15 20:57:35~2019-12-16 20:51: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卿卿与猫、小凰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安乐想了好多天, 最终才决定要这个孩子。   这些日子温玉虽然没有过多地打扰她,但是却派人将她看得死紧,生怕她会做傻事。   其实想想也可笑, 当时她跟沈璋在一起时, 说什么都怀不上孩子, 当时她很渴望拥有一个孩子, 期盼得不得了,但直到死, 都没能拥有一儿半女。   她想如果当初她能跟沈璋有个孩子,或许两人也不会变成后来那样了……   当初想要怀不上,如今她还没怎么做好心理准备,这孩子却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悄悄来了。   真不知道该说是惊喜,还是惊吓。   不过经过了这段时间的思考, 她最终也还是接受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毕竟是条难得的小生命,权当是老天在补偿自己曾经的遗憾吧。   她想不管自己跟温玉以后怎样, 还是先将腹中的宝宝好好生下来再说。   正因为她曾经无子,才更加明白孩子的珍贵,所以即便她跟温玉还有许多尚未解开的心隙,没有跨越的障碍, 她也还是不忍去伤害他。   这期间也发生了许多事情, 朝廷暗流涌动,不知不觉间已经换了新的血液,有升官进爵的一批人,自然也就不乏被贬的官员。   大大小小, 看似平常的事情, 背后却牵扯了巨大的利益网。   当然,温玉显然是这场权利游戏中, 最大的获利者。   李湛是最终的赢家,作为首要功臣的他,现在自然是朝中最炙手可热的存在。   而正在渐渐被人遗忘掉的沈璋,则是与他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不久前她才听人说,沈璋早在她见他那日后,便割腕自尽,用的利器还是那日他对她摔碎的那只瓷碗。   权利从来都不会铭记谁,哪怕会有一时眷顾,最后身败名裂时,也没几人会记得当年那权势滔天的名字。   即便他追求了一生的权利富贵,也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粒砂砾罢了。   名垂青史,或是遗臭万年,留下的也不过只是史书上的几行字罢了。   他权谋一生,绝情心狠,最后又得到了什么?   空空如也,不过繁华一梦罢了。   想到沈璋,她心里不免又感觉有些难受。   再想想现在的自己,更是心中迷茫,不敢细想以后究竟何去何从。   这个世间的变故太多了,有时候仅仅只是瞬间的想法,便足以改变未来的人生。   等孩子生下来后,他们会怎样呢?   会成为一对怨偶,就这样带着心结一直将就下去,还是最终劳燕分飞?   她不敢过多细想,只是且行且珍惜。   就好好珍惜当下仅有的幸福吧?   她摸着肚子,心里不禁这么想着……   最近她迷上了午间的日光,几乎每天都会去花园那儿晒晒太阳。   慵懒的闲暇时光,让她有一瞬的错觉,觉得就这样晒着太阳过一辈子也不错。   就像小黑那样,做一只爱晒太阳睡午觉的懒猫也不错。   她唇角微扬,一时间岁月静好。   花藤围绕的秋千架上,一人一猫,画面慵懒惬意,十分闲适。   可是这份宁静,却没能维持多久。   温玉最近很忙碌,仕途蒸蒸日上的同时,前来温府拜访的客人也是没怎么见少。   这天温玉不在家,也只好由她去接见了几位前来送礼问候的官员。   她本来只是随意应付,可是没想到却看见了一位故人。   那人正是赵珏,现在更是朝中的新起之秀。   赵珏看到她,目光也很是惊喜,但却也有隐隐的遗憾与忧伤。   她一直在这温府内,也鲜少能见到什么外面的人,今天难得遇上那个有过一面之交的友人,心里自然也是挺高兴,于是就跟他多聊了几句话。   本来她也没将这事太放在心上,转眼间便就忘了,可谁想到,温玉晚上回来后,居然又阴阳怪气地跟她计较白天的事。   她跟赵珏不过萍水相逢,当时也不过就是一时兴起多跟他聊了几句话,哪想到他回来后居然还会对此事耿耿于怀?   她难道连与旁人多说几句话的自由都没有了?   安乐觉得他这已经不是说句小气,嫉妒就能搪塞过去的事儿了,简直就是在无理取闹,得寸进尺!   那天两人难以避免地吵了一架,最终不欢而散,以温玉最先停止,最后去书房睡了才暂时告终。   然而她没想到,事情居然还远远没有结束,过了许多天后,她才偶尔听到旁人说起赵珏被温玉弹劾,贬职到了青州那个穷乡僻壤,去做了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的事情。   若不是因为她的缘故,她想以赵珏的才干,肯定不会平白遭此劫难,她心里感觉很对不住他,同时也对温玉彻底地失望。   温玉只认为她为了一介外人跟他吵,是不在乎他,甚至还怀疑她红杏出墙,却丝毫没有反思自己,好好想想她为什么非要跟他坚持己见。   赵珏在她心里,不过就是比陌生人更熟悉一点而已,她会跟他吵,对他生气,也只是因为他那莫名其妙,专横强制的掌控欲。   他简直让她感到可怕,在他心里,自己哪怕是与旁的男人多说了一句话,都不能被允许。   他们之间的障碍根本就不是因为赵珏,如果他学不会尊重自己,相信自己,那走了这个赵珏,还会有千千万万个‘赵珏’被他平白怀疑,横遭陷害。   更何况赵珏他又有什么过错?就因为自己跟他多说了几句话,就要平白丢了仕途,从此被他敌对,铲除?!   那简直太可怕了,温玉的做法,会让她觉得自己跟他在一起是一种罪过。   温玉现在权势滔天,基本就没有什么他做不到的事情,她不想再让更多无辜的人,因为她而平白遭受劫难。   更不想再继续当他的一件私有物,被他掌控到死。   她已经下定决心,从此彻底地离开他。   她不要再继续被他禁锢自由,她要找回自己丢失的尊严,去过一直以来自己向往的那种人生。   她想,如今这个从浑噩中醒来的自己,还不算清醒得太晚。   现在自己已经开始显怀,又一直老实度日,想必也正是他最放松警惕的时候。   时机刚刚好。   她找准了机会,那天趁他不在,打算带着孩子,彻底地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准备好一切,她将那颗他曾经送给自己的珍珠,轻轻地又放回了桌上。   她再也做不了他的掌中珠了,所以还是还给他吧?   她目有悲色,最后又轻轻叹了口气。   “……你真的舍得,这就决定要走了?”   她闻身很快便回头,只见他目光幽幽,像是早有准备,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没想到临走,他还要跟个鬼似得突然来吓自己。   她有些心虚,眸底谨慎,同样也回以他幽幽的神色。   见他又一步步向她走近,她又不由后退几步,虽然心里怦怦乱跳,但她面上依然倔强,更是装作大胆地向他又道,“走……走啊,你想怎样?”   她声音有些结巴,暴露了自己的害怕与心虚。   “如果,你一定要走的话……请一定要带上我!”   他目光低敛,吞吐了片刻后,又抬头直视着她一脸坚决道。   “啊?!”   她简直大吃一惊。   “怎么?我连王侯都不做了,此后陪你浪迹江湖,你居然还在犹豫不愿带我一起?!”   他又呲牙恼怒道,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般跳脚。   “不是,你先别激动!我只是感觉太吃惊了……”她对他摆摆手,赶紧对他解释,后又望着他一脸惊奇,“温玉,你没吃错药吧?你说要跟我一起走,连侯爷都不做了?!”   “嗯,我辞职了!”他面上从容,直接对她利落道,那口气平常得,就像以前她问他在外面吃没吃饭,他对她说,我吃过了,一样的轻巧简单。   “我没官做了,所以,你一定要对我负责,带我一起走。”   他想了想,后面又紧跟着挤出这句话,脸不红心不跳,颇有几分无赖到底的模样。   “但是……你说走就走真的行吗?真的不是在骗我?李湛他肯放你走?”   她不禁对他的话持怀疑态度。   没办法,这货撒谎太多了,她已经有些下意识就怀疑他了。   “我骗你这个做什么!我想功成身退,李湛他少了我这个威胁乐都来不及,他又怎么会反对!”   他一瞬间又有些跳脚,对她瞪了眼睛,有些急躁道。   “哦……哦!”她一脸吞吐着连连点头,但想了想后还是又有些顾虑地发愁道,“那你走了温家怎么办?”   “交给弟弟们就好!”   他又没什么好气道,然后目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脸上更带了几分别扭,“这些你都不用管,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只需要告诉我,愿不愿意带上我,咱们一起走。”   “既然这样的话,那……那我就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了。”她低垂着脸,一边吞吐地说着,不禁又有些脸红,但很快她又抬脸认真地警告他道,“但是你如果再像上次那样胡乱吃飞醋,蛮不讲理,我就——”   话还没说完,她便又被他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不会了,安乐,咱们再也不吵架了,好吗?”   他将脸靠在她的颈上,嗓音有些闷闷的,温柔中又透着期盼。   “嗯。”她也慢慢将手环上了他的腰,靠在他的胸口上,眼睛有些泛红地应声道。   “以后,你可要好好表现!”   就像他们最初时温玉对她的期待一样,如今她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希望这一次,他们都能够学会好好珍惜彼此,好好去爱。   “嗯。”   他不由将她往怀里抱得更紧。   “安乐,谢谢你。”   “……”   ……   “温玉,你说我们要先去哪啊?”   “……不如就去东墨吧?去年就答应了你要陪你再去,后来事情一多,这行程也就耽搁下了,刚好你现在又有了身孕,身子重不方便,就先去东墨安定下来,等生完孩子再说。”   “哦……”   提到生孩子,她不禁又有些脸红。   “……哦,对了!还有咱们的婚礼,也得补办一次才行,等你生完孩子后,我要明媒正娶,将你风风光光地娶进门,做我真正的妻子。”   他差点忘了这十分重要的一件事。   “……嗯。”   她娇娇应声道,轻柔伏在他的怀里,面上越显娇羞。   “温玉……”   “嗯?”   “你……讨厌!”   “???⊙ω⊙”   “>ω<”   “……^ω^”   ——End(完结撒花)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连载:《妹控皇兄请自重》(求收藏)   文案①:酥酥永远都忘不了初见元澧时的场景,作为东源国的太子,他亲自率军杀入皇宫,又在众星捧月下缓缓向皇后她们走近,俊美尊贵,宛如神祇。   他溅血的脸上缓缓勾起了一抹嗜血的冷笑,然后利落出剑,亲手捅死了西烟国最尊贵的皇后与公主。   也就是东源国的前皇后,以及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那时她躲在殿柱后面,瑟瑟发抖。   很快她就被人提溜出去,扔在了他的脚边。   他目光冰冷,直接用剑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叫什么名字?”   “酥,酥酥。”   “……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皇妹了。”   他嗓音轻柔,然而冷笑森然,让人不寒而栗。   ——   文案②:酥酥被元澧带回了东源国,进宫认了‘亲爹’,成了身份尊贵的公主,顺便也获得了一个新名字:元芷。   然而这锦衣玉食的新生活,却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酥酥觉得,自己的精神状况貌似不大好。   然而她不敢对元澧说。   皇兄他是肯定不会喜欢,自己有一个患了精神病的妹子的,不是因为他嫌麻烦,怕丢脸,而是那样他会打脸。   因为他在外人眼中,可是一个宠溺妹子到了发指地步的妹控。   然而只有酥酥自己知道,那男人是有多么得丧心病狂,除了言语恐吓,威逼利诱,还总是半夜跑来刺激她的神经……   【注:本文男女主无血缘关系。】   ——   下本预收:《她把断袖皇帝掰直了》(求收藏)   文案:身为奸臣之女,苏妩自打入宫后,就跟老爹干起了谋朝篡位的勾当。   但即便她人如其名,妩媚动人,却也始终未做成那祸水妖后。   因为皇帝赵坚是个断袖,不爱六宫粉黛,只爱蓝颜爱卿!   于是乎她就悲剧了,还没等她成功获取断袖丈夫的心,她老爹就急不可耐地造反了,最后苏家造反失败,一家人整整齐齐地砍了脑袋。   等到阿妩再睁眼时,居然又重生在她初进宫的那夜。   “居然醒了?”   那男人见她突然醒了,不禁皱了眉头扫兴道。   阿妩简直目瞪口呆,她记得当年自己明明是昏睡了一整夜的,连他次日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看她一副如同见鬼的吃惊样儿,赵坚不禁又调笑道,“怎么?你不就盼着今夜吗?如今朕叫你如愿以偿,怎么反倒还怕了?”   “我不是,我没有……”   她哆嗦着开口,简直欲哭无泪!这完全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冷淡的赵坚!   他不是个断袖?对女人没兴趣的吗!   赵坚嗓音轻柔,手指轻轻点上她的唇。   “口是心非的女人。”   ——   【⊙ω⊙:点我专栏,正在连载的新文及预收,求收藏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