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重生后她美貌更甚》 作者:怡米   本文文案:   前世,景乡侯府被抄,侯府小姐沈枝想以清白之身换取家人性命。   她去求助左都御史苏黎安帮忙。   苏黎安清隽俊朗,一身清正之气,鲜少地来了一次教坊司,和她待在一处。   沈枝一身红裳遮住窈窕身子,肌白肤柔,她关上门,手背在身后,紧张地咬住朱唇。   主动?   还是欲拒还迎?   不曾想,没等她伸出素手,男人一把将她抵在桌边,声音暗哑:“沈氏嫡姝?”   沈枝慢吞吞点头:“是小女子。”   男人的气息喷薄在她脸上,眸色淡淡,他忽然打横将她抱起。   沈枝惊呼一声,打翻了桌上的酒盏。   然而,一夜风流过后,男人却不认账了!   沈枝纤手攥住胸前的衣衫,双眸含泪。   苏黎安起身穿衣,淡声道:“案子我会查,但与你自荐枕席无关。”   沈枝舒口气的同时,很想告诉他,若是可以,她宁愿一辈子不再见他。   重来一世,沈枝只有两个心愿:   ——护家人不再重蹈覆辙。   ——避开苏黎安。   **   苏黎安曾经不知,层波潋滟远山横,一颦一笑早已印入心中。   【色是刮骨刀,无怨无悔】   阅读提示:1.双重生,互相不知道。2.sc、he。3.糖多,甜甜甜,但会虐下男主。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重生 甜文   主角:沈枝,苏黎安 ┃ 配角:接档文《小婢女追夫》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狗男人追妻日常   立意:成长中学会释然与信任 ==================== 第1章 前世   鸣启三十一年,十月十七。   夕照丹枫,血色交叠,映红了傍晚的京城。   胡同里炊烟袅袅,不知谁家酿的松醪逸出府邸,与桂香一同飘入教坊司。   适才,教坊司内炸开了锅,只因鲜少来此寻欢作乐的左都御史苏黎安,带走了景乡侯嫡女沈枝。   苍桧映月。   京城的一座府宅内,雕梁画柱,斗拱碧瓦,奢华气派,这便是百年将门——景乡侯府。   然而,府中没有半点烟火气,唯有三进院的后罩房内,燃着一盏连枝大灯。   灯影浮动,帷幔轻舞,宁谧的内寝,传来女子的嘤咛,声声绵软,压抑难耐。   一支双翡凤头钗从帷幔中滑落,紧接着,一只素手掀开帷幔,露出女子刚被雨露浸润过的媚颜。   沈枝拢着锦衾,遮蔽了胸前的风光,下床喝水。   床上的男人坐起身,捏了捏眉骨,俊美如俦的面庞染着一丝欲。   他眸光矜冷,淡淡眄视女子优美的背脊,喉咙不受控制地吞咽了下,伸出手臂,将女子拽回床上,倾身压住。   沈枝如砧板之鱼,被男人翻来覆去地折磨。   她怕疼,哭求道:“够了苏大人......”   苏黎安意识混沌,开口暗哑:“后悔了?”   沈枝立马噤声,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男人眉眼淡漠,不咸不淡地凝视着她,也不知在想什么。   沈枝有些无地自容,刚要开口,却被男人捂住了眼睛。   苏黎安看不得她楚楚可怜的模样,烦躁地扯下绣着乌桕暗纹的月白袍子,撇在一旁,逼近她的唇。   沈枝似有所感,惊吓地别开头,呜呜低泣,“别这样……”   苏黎安像没吃到糖的孩子,掐住她的腰肢,吸吮她的脖颈。   沈枝不敢拒绝,只有承受的份儿,心中无限悲凉。   前不久的中秋宫筵上,二皇子突然毒发身亡,刑部从景乡侯府搜出罪证,旋即,景乡侯父子被打入大牢,府中女眷尽数被送进教坊司。   教坊司是朝廷的司乐机构,里面的乐工和女乐多半是待罪之身,沈枝亦不例外。   为救父兄,沈枝曾托人去求助三皇子贺硕,然而,这个与她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男人却将她推给了苏黎安,并告诉她:“苏黎安觊觎你许久,你若求他,他必会出手,只是...需要付出些代价。”   这代价是什么,不言而喻。   沈枝不知苏黎安对她有无心思,但还是硬着头皮送上了帖子。   *   情.事渐歇,苏黎安起身整理衣冠,脸上还有未褪去的昧色。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声,苏黎安转眸看去,烛火下,女子发丝凌乱,剪瞳含春,但这春色怎么看怎么凋敝。   她不情愿。   苏黎安平复着呼吸,低沉问道:“说说,要我怎么帮你?”   沈枝忍着不适,半遮半掩步下床榻,赤着一双白嫩的小脚,跪在脚踏上,“我父兄没有毒害二皇子,求苏大人替他们申冤。”   苏黎安走到角几旁,为自己倒了杯水,淡声道: “好说。”   沈枝离他远了,蹭着膝盖靠近他,恳求道:“家父年事已高,求苏大人帮忙通融一下,别给他上刑。”   苏黎安睥睨跪在地上的女子,昔日,这丫头飞扬跋扈,一身的锋芒,仗着美貌和家世,没把哪个男子放在过眼里,而今,折断羽翼的她,与教司坊里面的落魄贵女有何区别?   他倾身靠近她的脸。   沈枝以为他要亲自己,吓得躲开,又怕惹男人不快,只能闷声低下头。   男人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不上刑,怎么审讯?”   沈枝蓦地抬头。   苏黎安直起腰,不咸不淡道:“那不是为难刑部么。”   沈枝心慌。   苏黎安抿了一口凉透的水,将水盏“砰”一声放在角几上,“放心,无论是刑部、大理寺,还是都察院,都会秉公办理。”   沈枝的心彻底慌了。   他这是提了裤子不认账?   可除了这具身子,自己没有任何能拿来交换的筹码。   苏黎安看她一眼,“夜深了,你今晚暂且留在这里,明日一早,我派人送你出城。”   “苏大人......”   “放心,刑部和教坊司不会来找你的麻烦。”   他没提申冤的事。   沈枝站起来,顾不得姣好身段春光外露,急急拉住男人手臂,“苏大人,我们事先讲好的!”   苏黎安看向她,一双长眸淬着满天星辰,语气却寒:“我们讲好什么了?”   沈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风月交易,有必要拿到台面上来谈么?   不都心知肚明么?   苏黎安凝睇着她的泪目,眸中的凛冽一瞬即逝,平和开口:“景乡侯和世子若与毒害皇子一案无干系,本官自会还他们一个公道,与你自荐枕席无关。”   沈枝嗫嚅:“那你为何要......”   “为何要了你?”苏黎安懒懒眨眼,“若我说,我是被人设计的,你会信吗?”   沈枝咬紧下唇,眉间蕴着疑惑。   苏黎安也不解释,低笑一声,忽然抬起左手,搭在她肩头,掌心之下,能清晰感受到女子在颤抖。   苏黎安换了一套说辞,话语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讽刺,“我若不要你,三殿下得多失望啊。”   沈枝的心咯噔一下。   他说:“贺硕设局,你做饵,引我入瓮,过些日子,必然有人会弹劾我色令智昏、以权谋私,那我就应了他的局,看他究竟能折腾出多大的浪。”   贺硕的局......   沈枝的心被彻底撕裂。   景乡侯府落难,贺硕非但没有伸出援手,还落井下石?   父兄被困,自己又白白搭了进去......   残酷的真相,会让不谙世事的少女一夜成长。   *   苏黎安虽没有口头答应沈枝,但还是暗中调查起这桩案件,期间,他将沈枝安置在郊外的一处私宅,并派人照顾她的起居。   然而,没过多久,沈枝因积郁成疾病倒了。   苏黎安为她请了名医,却无济于事。   沈枝临死前方得知,苏黎安为景乡侯府洗脱了冤屈,并查出了幕后黑手。   沈枝很感激苏黎安,却时刻记得他的话——   “景乡侯和世子若与毒害皇子一案无干系,本官自会还他们一个公道,与你自荐枕席无关。”   是啊,此刻,她也这般希望。   若有来世,她不想再与苏黎安有任何瓜葛......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开篇有点狗,但要相信,这是一篇甜宠文~男主会超爱超爱女主的~   【求收藏呀】   预收文《小奴婢追夫》:   平凉王府来了一名小婢女,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推就倒,一碰就哭。   年轻的平凉王问她:“碰一下都不行,要你何用?”   小婢女躲开他的手:“王爷自重…”   平凉王冷眸:“嗯?”   小婢女立马委曲求全:“奴婢…让碰…”   深夜,小婢女乖乖来到平凉王身边。   平凉王问道:“为何委身于本王?”   她明明一身的娇气,哪里会是无依无靠的可怜人!   小婢女凝着男人手掌的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或许他不相信,前世的因,种今生的果。阴鸷如他,也会有这么一个柔情似水的女子,愿意爱他。   【注】:1.女主重生,为了接近男主,假扮婢女,真正的身份在正文揭晓。2.女主是男主前世的白月光。3.sc,甜文。 第2章 重生   炎天荔月,焦金流石,屋外传来夏蝉的鸣叫声。   沈枝悠悠转醒,入目的是后罩房内奢华的装璜。   她头脑发胀,抬手捂住额头,转眸之际,瞥见角几上摊开的老黄历。   鸣启三十一年,六月初三。   沈枝蓦地坐起身。   再看周遭,熟悉至极。   她趿拉上做工精良的绣鞋,推开窗,热浪扑面,赫然是暑天盛夏。   倏然,廊道内传来父亲沈伯崎的臭骂声:“小鳖龟,你又去哪里鬼混了?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旋即,传来长兄沈叹的声音:“儿子哪也没去!”   沈伯崎:“你骗谁?!”   府中吵闹不止,一如往昔。   沈枝又惊又喜,掐了下手臂,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回到了侯府出事前。   前世的记忆,如长河开闸,源源不断涌入脑海。   她胸口发闷,跌坐在玫瑰椅上。   铃铛端着青釉石榴槅走来,槅里盛着洗好的葡萄。   见到铃铛,沈枝眼眶一酸,前世,候府被抄,铃铛下落不明,沈枝想想都后怕。   这一世,自己要好好弥补她。   铃铛看沈枝红了眼眶,关切道:“小姐可是身子不舒服?”   沈枝摇摇头,握住她的手,“铃铛,今夕何夕?”   铃铛歪头,“六月初三,小姐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沈枝长舒口气,彻底相信自己重生了。   既得重生,就不能坐以待毙,在秋风吹来前,一切还来得及。   这一世,她要护好自己的家人。   *   半月后。   曜灵西下,沈枝站在街市的地摊前,提起一对花灯,仔细打量着。   摊主走上前,“姑娘,这是鸳鸯灯,可送给心上人。”   沈枝指着上面的鸳鸯,“家兄说,邓木鸟对彼此不忠,不能长长久久。”   “......”摊主一噎,这姑娘怕不是来找茬的吧。   铃铛拉过沈枝,“小姐,世子爷说笑呢,别当真。”   沈枝:“可哥哥说,他就是邓木鸟,你看他换了多少...伴儿了。”   女人两字,沈枝不好意思讲出口。   铃铛撇撇嘴,“世子爷哪里是邓木鸟,他分明就是花心萝卜。”   仆人碎嘴,时常讲主子的是非,沈枝见怪不怪,但为了维护长兄的形象,还是假意瞪眼,“嗯?”   铃铛笑嘻嘻,“奴婢嘴瓢,小姐莫怪。”   沈枝像个小古板,背手走向人群,“外人怎么说哥哥都成,家人不准说。”   小姐把自己当家人,铃铛窃喜,欢快地跟上,“小姐要去哪儿?”   “湖边。”沈枝还想着那对鸳鸯灯,随口寻个理由,“湖边黑不隆冬的,看不清路,你去把那对花灯买下来。”   “......”   *   沈枝提着鸳鸯花灯,走在檀栾陌柳的小径上,步履轻快,腰间的流苏宫绦随风摇曳。   抵达湖边,她望着泛舟游湖的才子佳人,心生向往。   可前世与苏黎安“痴缠”的记忆盘桓心头,有些败兴。   她坐在岸边,任夜风吹乱长发。   游湖的人们纷纷投来目光,这女子一身红衣,绝美惊艳,似霍乱人间的狐媚,但她眉眼温和,气质如兰,一看便是世家养出的娇贵人儿。   这时,一叶兰桡缓缓而来。   兰桡之上,一名男子迎风站立,伴着月光,像从云端来。   他身侧的扈从背着箱笼,手摇木浆,划向岸边。   沈枝心头一紧。   苏黎安!   她站起身,想走,却迟了一步。   兰桡抵岸,苏黎安瞧见她,长眸微动,“沈小姐怎会在此?”   沈枝有些怕他,不自觉握紧了手,“天热,来湖边透透气。”   苏黎安看着她,没再多言,碍于礼数,让她先行。   沈枝避开他的视线,他的眼睛太过深邃,被卷进去,恐不能全身而退。   此人狡猾善变,不是她能轻易招惹的,见此人,最好避让之。   苏黎安看着她的背影,微眯长眸,余光瞥见她遗落在湖边的一盏花灯,弯腰拾起。   *   沈枝步履极快,铃铛在后头紧赶慢赶,“小姐等等奴婢。”   沈枝没有放慢脚步,兀自走进漆黑的巷子,唯有手里的花灯燃着光亮。   她蹲下来,双臂环住自己,握紧了双手。   铃铛寻到她时,吓了一跳,小姐怎会在这里偷偷哭鼻子?   “小姐,你怎么了?”铃铛蹲在她身边,伸手抱住她,“能跟奴婢说说吗?”   沈枝回抱住铃铛,眼泪止也止不住。   *   进门时,沈枝遇见自己的长兄,景乡侯世子沈叹。   沈叹一身酒气,走路歪斜。   沈枝蹙眉,“哥哥又去哪里逍遥了?”   沈叹使劲揉眼,认出妹妹,双手扣在她肩上,“赶巧了,哥有事儿跟你讲。”   “......”   沈叹甩甩发胀的头,“哥跟你说,皇室无良人,你可不能嫁给贺硕。”   沈枝点头,“哥哥说的是。”   沈叹拎起酒壶,仰头灌酒,凑近妹妹,“暖暖怎么哭了?”   沈枝笑道:“没有呀。”   沈叹用指腹揩了下她红彤彤的眼尾,看向铃铛,“谁欺负我家暖暖了?老子要削了那人的脑袋!”   铃铛没敢吱声。   沈枝心里一暖。   沈叹看向沈枝,“贺硕若敢逼你,哥替你揍他!”   “哥哥。”沈枝喊他。   沈叹困得眼皮打架,“嗯?”   沈枝轻声而郑重道:“正如哥哥所言,皇室无良人,哥哥莫再纠结过往,要对大嫂好一点。”   说完,弯弯嘴角,率先走进府中。   沈叹眉头紧皱,渐渐压下嘴角的弧度。   后罩房内,铃铛提着热水进来,“小姐可以沐浴了。”   沈枝绕到屏风后,脱去外衫,跨进浴桶,坐在里面,露出莹润的双肩。   铃铛往浴桶里洒花瓣,“奴婢去外面守着,小姐别睡着了。”   “嗯。”沈枝趴在浴桶沿上,长发披散在后背,遮挡了几许春光。   铃铛带上门,刚转身,就见沈叹立在面前,她吓了一跳,“我说世子爷,大晚上的,你这是作甚?”   沈叹:“暖暖怎么了?”   他与沈枝为正夫人裴氏所出,感情甚笃,见沈枝偷哭,放不下心。   铃铛:“世子爷没醉?”   沈叹臭屁道:“爷的酒量,会轻易醉?”   铃铛竖起大拇指,“爷牛。”   “别废话,小姐到底有什么心事?”   铃铛也不知,瞎猜道:“可能跟三皇子闹了别扭,今儿侯爷问小姐想不想嫁给三皇子,小姐一口回绝了。”   “回绝的好!”   沈叹乐了,他是一丁点儿也看不上贺硕,同时,心里开始合计妹妹的婚事。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小婢女追夫》求收藏:   平凉王府来了一名小婢女,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推就倒,一碰就哭。   年轻的平凉王问她:“碰一下都不行,要你何用?”   小婢女躲开他的手:“王爷自重…”   平凉王冷眸:“嗯?”   小婢女立马委曲求全:“奴婢…让碰…”   深夜,小婢女抱着枕头,乖乖来到平凉王身边。   平凉王问道:“为何委身于本王?”   她明明一身的娇气,哪里会是无依无靠的可怜人!   小婢女凝着男人手掌的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或许他不相信,前世的因,种今生的果。阴鸷如他,也会有这么一个柔情似水的女子,愿意爱他。   【注】:1.女主重生,为了接近男主,假扮婢女,真正的身份在正文揭晓。2.女主是男主前世的白月光。3.sc,甜文。 第3章 婚事   万籁俱寂,午夜鬼魅入梦,沈枝睡得不踏实。   梦里,男人的喘.息声回荡耳畔,羞耻难言。   苏黎安如玉的面庞染上浓浓的欲,极不熟练地掀起了她的裙裾。   刻板如他,那一次却莽撞的很。   沈枝惊醒,卷缩一团,不停地搓着双腿,像要搓掉留在上面的“痕迹”。   而令她畏惧的男人,此刻正坐在都察院的衙门里,手里捏着一封密函。   心腹低声道:“大人,倘若皇长孙尚在世间,那当年,定是太子让人拿死胎掉的包!”   苏黎安并不惊讶,将密函置于蜡烛上方燃烧,随后,扔进笔洗里。   见苏黎安没有反应,心腹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做,“请大人明示。”   苏黎安坐回主位,淡目道:“夜探景乡侯府。”   “景乡侯府守卫森严,卑职怕打草惊蛇。”   “让西厂去办。”   “诺!”   苏黎安摆下手,心腹退了出去。   稍许,另一名心腹走进来,提醒道:“大人久未归家,今晚还是回去休息吧。”   除了巡查各地,苏黎安几乎住在衙门里,苏府冷清,除了一个胞妹,还有几名家仆。   他喜欢万家灯火,又觉得,万家灯火从来不属于自己。   *   皓月当空,月白风清。   苏黎安走在回府的路上,路过摊煎摊,停了下来,“老板,来两个煎饼。”   摊主:“好嘞,苏大人。”   苏黎安一愣,“兄台认识我?”   摊主客气道:“苏大人是清官,小人自然认识。”   苏黎安淡笑了下,“一份煎饼不加葱,再多加两个蛋。”   摊主应下。   正常情况下,两个普通煎饼两文钱,额外加两个蛋,拢共需要三文钱。   摊主包好煎饼,“大人,一共两文钱。”   苏黎安:“好。”   他默默往铁罐里放了三文钱。   回到府中,妹妹苏茵茵像兔子一样奔过来,“大案!”   苏黎安习惯了妹妹将“大安”喊成“大案”。   可府里人一听“大案”,还以为京城出了大案子。   苏茵茵闻到煎饼味,立刻在他周围转圈圈,“好吃的!”   苏黎安把煎饼藏在背后,认真问道:“为兄外出这段时日,茵茵乖不乖?”   苏茵茵适才打翻了盐罐,闻言,鼓起腮帮,像心虚的小狗。   苏黎安轻笑,将煎饼递给她,“拿去吃吧。”   苏茵茵接过两个煎饼,对上兄长略带深意的目光,她歪头想了想,低头嗅嗅味道,把有葱花味道的煎饼递给他,“哥哥也吃。”   “谢谢茵茵。”   苏茵茵高兴,又开始转圈。   府中的老嬷嬷张氏站在树荫下,看着被自己带大的兄妹俩,笑弯了眼睛。   张嬷嬷哄苏茵茵睡下,又来到苏黎安身边,“主子,你可老大不小了,该考虑成亲了。”   苏黎安温和道:“不急。”   张嬷嬷斜眼瞪他,“主子不急,老奴急,你不成亲,小姐的婚事就要往后拖。”   提起妹妹的婚事,苏黎安有点头大。   苏茵茵小时候坠马,磕伤了头,心智赶不上同龄人,学什么都慢。   即便他官至正二品大员,也没有哪户人家真心实意前来提亲。   他捏下眉骨,“我记下了。”   张嬷嬷:“记下哪桩了?”   苏黎安无奈道:“两桩都记下了。”   不知为何,眼前忽而闪现女子的倩影。   红衣如火,瑰丽娇艳。   *   沈枝躺在床上,并无睡意,倏然,惊觉窗外有人,她坐起身,扯过衣衫罩住自己。   与此同时,侯府正房内。   正夫人裴氏听得动静,推了推身侧的丈夫,“侯爷,有贼!”   沈伯崎早就醒了,淡定道:“一群小瘪龟,不足为惧。”   裴氏:“若不是贼呢?”   哪有贼敢来侯府盗窃的啊。   沈伯崎想了想,“且再等等。”   稍许,府中护卫放出一记响箭,像在刻意警告对方。   黑衣人们闻声撤离。   沈伯崎命人跟上,却在半途跟丢了。   黑衣人们悄然返回苏府,跪地道:“主子,失手了。”   烛火下,苏黎安眉目淡淡,“嗯。”   *   翌日午后,沈枝简单装扮后,随母亲去西街购置头面。   母女俩路过一棵许愿树时,裴氏拉住女儿,“暖暖,你在树下许个愿吧。”   沈枝望着挂满红绸的树冠,不知该许什么愿,若说梦里的男人是她的万丈深渊,她希望遇见那么一个人,成为她的救赎。   她双手合十,许下心愿。   这一世的她完璧如初,她希望再也不要与苏黎安......   心愿还未许完,耳边忽然响起低沉的声音。   “沈夫人。”   这道声音甚是熟悉,沈枝睁眼眄视对方。   是苏黎安。   苏黎安穿了一件浅色宽袍,飘逸如鹤,手握折扇,笑看着母女俩。   裴氏认得苏黎安,但并未近距离接触过,此刻,眼里划过惊艳。   此人龙章凤姿,气度卓然,不愧是京城公认的玉面狐狸。   裴氏温婉一笑,“苏大人。”   苏黎安微微作揖。   裴氏:“苏大人一个人来的?”   苏黎安:“正是。”   “来许愿?”   苏黎安并未回答,瞧了一眼脸色不算好的沈枝,淡笑下,“沈小姐也在啊。”   沈枝不理,刚刚他当她是空气么?   烈日当空,火伞高张,裴氏年岁大,经不住炙晒,掏出帕子擦拭额头。   苏黎安很有眼力见地侧过身,为她挡住射来的日光,摇开折扇,慢慢扇着。   裴氏对他的举止很受用,笑呵呵道:“天气炎热,老朽请苏大人进铺子喝碗酸梅汤?”   这个时节,喝一碗冰冷冷的酸梅汤再适合不过。   苏黎安:“恭敬不如从命。”   裴氏挽起女儿的手,却觉女儿身体僵直,裴氏有些疑惑,女儿时常随丈夫出入神机营,见过不少儿郎,没道理害羞啊。   昨晚,她听丈夫提起,说女儿不愿嫁给三皇子,夫妻俩猜测了几种可能,有一种可能就是女儿遇见了真正喜欢的人。   莫非......   短短一瞬,裴氏心思百转。   苏黎安品行端正,相貌堂堂,很容易讨得女儿家芳心,女儿偷偷喜欢他,也在情理之中。   进了铺子,苏黎安要了一壶酸梅汤,又点了几盘清热消暑的小吃。   裴氏在苏黎安点菜的空档,跟女儿咬耳朵,“苏子蕴不错。”   子蕴是苏黎安的表字。   沈枝:“......”   见女儿不为所动,裴氏推推她的小脑袋瓜,“这都不满意,你到底瞧上谁了啊?”   沈枝心里跟苏黎安憋着劲儿,随口道:“谁也瞧不上。”   裴氏哼哼,“你若谁也瞧不上,赶明儿,我和你爹就替你做主了。”   刚好遇见个满意的,裴氏想探探苏黎安的底。   苏黎安去结账,店家热情道:“苏大人是稀客,这桌不收钱。”   苏黎安不肯。   店家坚持。   裴氏看了看,捂嘴对女儿道:“苏子蕴清风亮节,嫁给这样的人准没差。”   沈枝却觉得,苏黎安只是不想占小便宜,要占就占大便宜。懒得再看他虚伪做作,将目光投在店里的鱼缸里。   帐台前,苏黎安大概估计了价钱,拿出十文钱,不容分说地塞给店家。   店家挠头,“苏大人客气了。”   “应该的。”   苏黎安坐回长椅,瞥了沈枝一眼,收回视线。   待酸梅汤上桌,他亲自为母女两人倒满。   裴氏拿起碗,“以此代茶,敬苏大人。”   苏黎安执起碗,“不敢,晚辈敬沈夫人。”   他举止雅致,言谈得体,与禁军里那些糙汉们不同,裴氏极为满意,问道:“若老身没记错,苏大人今年二十有一了?”   苏黎安:“正是。”   “年轻有为!”裴氏又倒了一碗,颇有女将风范,“来,老身敬有为之士。”   苏黎安笑笑,饮下一杯,回敬道:“当年沈夫人率五百铁骑去往平凉府剿匪,名动九州,乃女中翘楚,这碗敬夫人。”   裴氏被夸的心里美,故作云淡风轻,“都是往事。”   之后,裴氏开始询问苏黎安的家世。   苏黎安耐心回答,双眸泛起黠晕。   沈枝听不下去了,适时催促:“娘,首饰铺快打烊了。”   挑首饰哪有挑女婿重要,裴氏朝女儿摆摆手,“你继续看鱼吧,其他事都交给为娘。”   “......”   苏黎安狐眸一转,反问起沈氏宗族的情况。   裴氏认定苏黎安对女儿有意,热情地回答着男人的问题。   当他问到沈家姐妹的生辰八字时,沈枝听着不对味,插话道:“苏大人好生轻浮,怎可随意询问女子生辰。”   询问生辰八字,是要在六礼的问名环节,将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写在庚帖上,再找人批算。   苏黎安用扇骨轻敲掌心,“是在下唐突了。”   裴氏怕他尴尬,忙打圆场:“苏大人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不打紧。”   沈枝无语,低头盯着碗里的酸梅汤,从始至终,都没有喝一口。   她不想占他的。   裴氏也觉得不妥,便没有回答苏黎安的问题。   *   送母女离开,苏黎安坐进对面一顶轿子。   心腹隔着轿帘问道:“主子有何打算?”   苏黎安摇着扇子, “你确定,当年太子妃所生的是男婴?”   心腹叹道:“卑职并不确定。”   苏黎安陷入沉思。 第4章 团宠   深夜,黑衣人们再次不请自来了。   裴氏有点恼怒,一次不够,还来第二次,当侯府是客栈么!   她拿出许久不用的佩刀。   沈伯崎笑着为她拉开门,“为夫盼夫人出征大捷。”   裴氏骄傲如孔雀,拔开刀柄,托着刀身走了出去,刀刃在地上发生摩擦声,增强了气势。   黑衣人们站在屋顶上,看着侯府夫人带着护卫立在庭院里。   裴氏刀刃一转,先动了手。   *   苏黎安扮作侯府花匠,避开众人,潜入三进院,直奔存放族谱的屋子。   擅动族谱是大事,苏黎安并不想冒犯沈氏,但事关皇室血脉,不得不为之。   他在屋里翻找许久,并未找到,倏然,一记长鞭甩来,苏黎安立即收回手,侧身拽住鞭子。   沈枝立在门外,单手握鞭,目光冷厉地看着闯入者。   苏黎安脸上贴着胡须,与月下女子对峙,眼中不带半点温度,撇开长鞭,破窗而出。   沈枝扬鞭,甩在廊道的大鼓上,发出“砰”的一声。   苏黎安跨上鹅颈椅的栏杆,试图跃上屋顶。   沈枝武艺很差,但鞭子甩得又飒又准,手腕一转,缠住了男人的左脚脚踝。   苏黎安不得不落在地上。   当听得廊道另一端传来脚步声,他抬起另一只脚,勾起鞭身,力道极大,不是沈枝能比拟的。   但小姑娘倔强,说什么也不松开鞭子,苏黎安一只脚被缠住,只能连鞭带人一同抓住。   他跨前几步,勒住她的腰,即便在情急之下,手指还是不可抑制地颤了下。   沈枝认出他,“苏黎安!”   苏黎安微愣,既被认了出来,索性不装了。   他将她扛在肩上,飞檐走壁跃出墙头。   侯府护卫看见两道身影消失在墙头,追了出去。   裴氏和沈伯崎拨开众人,朝女儿的方向追去。   庶长女沈婼禾站在廊内,看着被挟走的沈枝,眼睛异常的亮。   既被歹徒劫持,轻则清誉不保,重则......   沈婼禾憋笑,嘴角不可抑止地扬了起来。   *   苏黎安甩开众人,带着沈枝进了一座四合院的柴房。   沈枝被颠簸地想吐,被放下来时,眼前天旋地转。   苏黎安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子,有些为难。   杀?   不可能。   他蹲下来,“难受?”   沈枝看清眼前的人,执拗地扯掉他的胡子。   苏黎安没阻止,与她对视着。   沈枝瞪他。   苏黎安失笑:“沈小姐盯着我做甚?”   他眉眼间自带的凌厉,被儒雅的外表淡化了几分。   沈枝质问:“你夜闯侯府,目的何在?”   苏黎安盯着她因动怒泛红的双眼,“你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沈枝:“你敢动我,我父亲会将你大卸八块。”   苏黎安坐下来,单膝曲起,“记住,杀戮重,会不得超渡的。”   像是被自己的话勾起回忆,男人眼底涌起了惊涛骇浪。   沈枝没理会,又问了一遍:“你夜探侯府的目的何在?”   苏黎安:“找你父亲的罪证。”   “......”   苏黎安:“难不成,是为了劫持你?”   “......”   苏黎安细细打量她,像是通过她,在看另一个她。   沈枝觉得别扭,移开眼,“我不信。”   “怎样才肯相信?”苏黎安调侃道:“把你父亲送进牢房,你就信了?”   “你......”   苏黎安威胁道:“今日之事,你若敢说出去,明日一早,我就把这些年收集的关于景乡侯的音尘,送至陛下那里。”   沈枝觉得他不可理喻,“我爹光明磊落,不怕你弹劾。”   苏黎安忽而一笑,“你比景乡侯有信心啊。”   “......”   沈枝不知他手里握有父亲什么证据,但左都御史是做什么的,她再清楚不过,跟他赌气,只会自损元气。   苏黎安看她气鼓鼓的样子,觉得有趣,勾唇道:“你可以走了。”   沈枝憋着火气爬起来,趁他不备,狠狠踢了一下他的腿。   苏黎安皱眉看着她的背影,哼笑一声,没打算追究。   他仰面躺在草垛上,单手捂住额头,扯下腰间水囊,喝了一口,吞咽时,喉结上下滚动,禁欲而冷感。   柴房静悄悄的,唯有男人发出的一声自问:“她会是小郡主?”   一个连鸣启帝都不知道的太子长女?   *   景乡侯夫妇见到女儿安然无恙,齐齐松了口气。   在得知闯入者是苏黎安,而苏黎安夜闯侯府是为了收集罪证,沈伯崎有点懵。   根本不知苏黎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明月高悬,苏黎安手提羊皮灯,走进锦绣楼的后花园。   护卫听见脚步声,拔刀相向,“来者何人?”   苏黎安提起羊皮灯,照亮了自己的脸。   护卫赶紧收回刀,不敢怠慢,引着他走向湖心亭。   湖心亭内,太子挥退护卫,请苏黎安入座,并亲自为他斟茶。   灯影横斜,映在太子苍白的脸上。   苏黎安关切:“殿下的身子......”   太子也不相瞒,“久病成顽疾,怕是治不好了。”   “殿下莫要灰心。”   “本宫看得开。”   苏黎安捧起热盏,茶香四溢,氤氲在眉间,“臣有一事,久盈于心,终日不得解,今日特来请殿下解疑。”   太子知道他指的是哪般,摆摆手,“本宫没法为苏大人解疑。”   苏黎安心中叹息,端着茶盏走到栏杆前,望着粼粼湖面,“如今皇室子嗣稀薄,殿下真要看着陛下为此愁白了头?”   太子冷寂的眼眸微动,“本宫听不懂苏大人的意思。”   “殿下懂的。”苏黎安走近他,弯腰附在他耳边,“若有一日,殿下想通了,可随时找我。”   太子缄默。   苏黎安也不追问,饮完一盏茶,便告辞了。   太子望着茫茫黑夜,叹息一声,那些过往的秘辛,终是被人发现了端倪。   *   镇远大将军府。   姜老将军有五子一女,嫡长子姜陌寒现任五军营总提督,年轻有为,深受帝王器重。   这日,府中嬷嬷来到姜陌寒的院子,见他正在练剑,杵在一旁静静等候。   姜陌寒察觉有人,收势吐气,“杨姨有事?”   嬷嬷:“少爷,老爷让你去趟书房。”   姜陌寒点点头,随她去往父亲书房。   姜老将军见儿子进来,指了指一旁的玫瑰椅,“坐吧。”   姜陌寒看父亲有些严肃,微微挑眉,撩袍落座。   父子俩相貌极像,但姜陌寒的性格更为冷情。   姜老将军不紧不慢道:“吾儿今年二十有一,也到了娶妻的年纪,可有中意的姑娘,不妨告诉为父,为父也好为你张罗。”   姜陌寒耿直道:“有。”   “当真?”   “儿不敢欺瞒父亲。”   姜老将军笑了下,“吾儿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姜陌寒有点摸不准父亲的心思,不知父亲是要给自己说门已经定下的亲事,还是真的要帮自己张罗婚事。   “儿子看上的姑娘,是景乡侯嫡女沈枝。”   姜老将军了然,儿子从小就识得沈家女儿,两家又是世交,这门亲事若是成了,倒也合心意。   “为父快记不得那丫头的相貌了。”姜老将军揶揄,“漂亮?”   姜陌寒冷硬的面庞流露一抹不自然,语气生硬道:“很漂亮。”   姜老将军哈哈大笑,次日就请了媒妁前去说亲。   *   六月酷暑,姜陌寒从五军营回府,姜老将军尴尬地道:“沈家丫头不同意。”   姜陌寒的心一点点下沉,他一直都知道,沈枝是块捂不热的石头。   心里不舒服归不舒服,他还是想当面问一问沈枝,到底为何不愿嫁给自己。   若是因为三皇子贺硕......他是不会拱手相让的。   他利用嫡妹姜知意与沈枝交好,让妹妹将沈枝约出来。   姜知意推辞道:“这有点不厚道啊,我若帮哥哥约了暖暖,暖暖岂不要记恨于我。”   姜陌寒什么也没说,一记目光扫过去,姜知意就怂了。   她大哥太吓人。   *   沈枝收到姜知意的信,没多想,当天就让车夫拉着她去了相约的地点。   兄妹俩早早等在那里,见马车晃晃悠悠驶来,对视一眼,知道等的人儿到了。   姜知意上前拦下马车,“暖暖!”   沈枝掀开车帘,“姜姐姐。”   姜陌寒随之走到马车前,怕吓到娇娇人儿,刻意压低声音,“沈...暖暖。”   “......”   沈枝一愣,看着姜知意愧疚的模样,反应过来,当即有些恼。   姜陌寒秉持君子之礼,并未直勾勾看向人家姑娘,而是略一抬睫。   女子皮肤雪腻,身段窈窕,出落的亭亭玉立,每次见到,都会给他不一样的感觉。   姜知意拉过沈枝,“这不刚巧遇上我哥么,天儿热,让我哥请咱们喝凉茶去。”   沈枝睨她一眼,有些为难。   为了不让沈枝生厌,姜陌寒想开门见山,看了妹妹一眼,“去一边待会儿。”   “......”   树荫下剩下二人,姜陌寒保持着距离,道:“我这人性子直来直去,就不拐弯抹角了,我约你出来,是想问你对我...是否有一点点旁的感情?”   沈枝默了下,“沈枝不知哪里做得让将军误会,但沈枝对将军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姜陌寒的心凉了一截,“当真?”   “嗯。”   “你是因为心系三皇子?”   沈枝毫不犹豫地摇头,“不是。”   姜陌寒:“我...倾慕于你,不会轻易放弃的。”   沈枝:“姜将军还是不要在沈枝身上浪费精力了,沈枝不配得到将军的倾慕。”   姜陌寒皱起浓眉,“你怎可妄自菲薄?”   沈枝不愿解释,微微颔首,“若没别的事,沈枝先行告辞了。”   说完,越过男人,走向马车,与姜知意擦肩时,怪嗔地睨她一眼。   姜知意吐舌头,嘎巴嘴:“改日给你赔罪。”   *   隔日傍晚,裴氏的侄女裴雪娴来找沈枝。   初听裴雪娴的名字,还以为是位婉约女子,但实际上,人家是神机营左掖坐营内臣。   将门裴氏,出过不少巾帼女将,裴雪娴自幼习武,励志做个上阵杀敌的大将军。   进了后院,她扯着嗓门喊:“暖暖表妹,表姐来了!”   沈枝听到声音,心中一喜,趿拉上绣鞋往外跑,襦衣松垮,露出一侧香肩,她边跑边向上拽,站在挑廊上,微微弯腰盯着庭院内英姿飒爽的女子,甜甜地道:“娴儿表姐。”   “快下来!”   沈枝提着裙摆下楼,裴雪娴一把抱起她,两个姑娘玩闹起来,惊动了其余的庶女。   庶女们眼里含着羡慕。   然而,沈婼禾眼里不止有羡,还有嫉。   沈枝真是众星拱月啊。   稍晚,姜知意来找沈枝赔罪,连哄带抱,让沈枝招架不住。   姐妹三人在闺阁里玩起捉迷藏   裴雪娴捂住眼睛,学着青楼恩客的风流相,寻摸美人。被她逮到,都要偷口香。   姜知意哈哈大笑,捏着鼻子:“客官来啊!”   裴雪娴扑过去,没逮到姜知意,逮到了沈枝。   沈枝脸皮薄,使劲儿躲闪。   姜知意上来解围。   裴雪娴揪住姜知意,嗅了嗅她的噤口,学着恩客的口吻:“小美人,让爷亲一口!”   说着,吧唧亲在姜知意脸上。   姜知意用手背抹脸,无比嫌弃,惹得沈枝捂嘴笑。   裴雪娴学着喜新厌旧的负心汉,推开姜知意,去抓沈枝,“暖暖美人,爷来了!”   沈枝笑着往内寝跑,被裴雪娴抓住手腕,两人没站稳,哐当倒在一旁的塌上。   沈枝眼晕。   裴雪娴丝毫不受影响,调侃道:“就这点能耐啊,小娇蛮?”   沈枝脑子轰隆一下,像炸开一样,不好的回忆倾流而入。   心情瞬间跌至谷底。   裴雪娴没察觉,依旧调戏着:“来,让大爷亲个小嘴儿。”   沈枝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好表姐,别闹了。”   裴雪娴听出一丝颤音,扯下蒙在眼睛上的布条,拽着沈枝坐起来,“暖暖怎么了?”   沈枝摇头。   姜知意走过来,嗔了裴雪娴一眼,“你啊,没轻没重的,准是压疼了暖暖。”   护妹狂魔裴雪娴赶紧抱住沈枝,替她揉后背,“暖暖不疼。”   沈枝窝在裴雪娴怀里,闷声道:“我没事。”   姜知意也抱住沈枝,“暖暖若是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姐姐,姐姐替你出气!”   沈枝心里暖融融的,与姐妹们又相处了会儿,才依依不舍送她们离开。   当晚,苏府放出消息,说苏黎安有了成亲的打算。   一时间,京城各大世家的后院炸开了锅。   作者有话要说:  暖暖是团宠【嘿嘿嘿】   我还是很勤快的【咬手帕】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秋墨雪 1瓶。 第5章 爱慕   自苏府传出苏黎安有成亲的打算后,各府家主想着法的给苏黎安送自家女儿的画像,都被苏黎安拒绝了。   这日,竟有人来求沈枝作画。   京城贵女都知道,沈枝不擅歌舞,独擅作画,尤其是人物的画像。   听完首辅嫡女丁婉婉的诉求后,沈枝悬着画笔,眯起美眸。   首辅与苏黎安向来不和,丁婉婉却想要嫁给他,要么是首辅有意改善与苏黎安的关系,要么是丁婉婉擅作主张,可不管哪样,在沈枝这里,都是一出不容错过的好戏。   沈枝观察了会儿,故意加重了丁婉婉五官的线条,让她眉骨立体些,鼻子挺翘些,眼睛灵动些。   她将丁婉婉平淡无奇的相貌画得面若桃李。   丁婉婉看过画像,极为满意,“沈妹妹画艺精湛,堪比马良。”   “不敢当。”沈枝轻语一笑。   丁婉婉要付银子,沈枝也不跟她客气,要了十两。   丁婉婉眉都没皱一下,可见对这次相看多么珍视。   送走丁婉婉,又迎来了另一名贵女,求画的原因与丁婉婉一样。   沈枝摇摇头,不提权势,单凭苏黎安的一张脸就能让女子为之倾倒,自古只道红颜祸水,到他这里,却成了男色惑人。   沈枝手握画笔,在水盂里荡了下,重新蘸取颜料,勾勒女子的轮廓。   女子忽然提了要求:“劳烦沈小姐在画里加一把七弦琴。”   沈枝不解,女子含羞解释道:“苏大人喜欢听琴。”   沈枝懒懒托着下巴,“那姐姐喜欢抚琴吗?”   “自是喜欢的。”   沈枝点头,“好说。”   女子羞羞一笑,“还请沈小姐多用着心思,尽量把我画得漂亮着。”   “放心。”   “听说苏大人喜欢脸上有痣的女子……”   沈枝挑眉,“那我在姐姐眉峰上点颗痣?日后,姐姐可以用螺子黛自己点涂。”   “也可。”   沈枝边画边道:“姐姐真用心。”   女子笑道:“等妹妹遇见想嫁的郎君,自会明白。”   这时,屋外传来一道女声:“可对方也得乐意才行啊。”   两人闻声扭头,见去而复返的丁婉婉站在门口,双手抱臂,扬着高傲的头颅。   她将绣帕落在了沈枝屋里,回来取时恰好听见了她们的对话。   贵女尴尬,又畏惧丁婉婉,低头不敢吱声。   沈枝摸摸鼻子,让丫鬟将绣帕拿给丁婉婉。   丁婉婉看向沈枝,“妹妹好不地道,一桩生意,你赚了两家钱。”   沈枝靠在塌上,神色慵懒,“苏大人定下丁姐姐了?”   丁婉婉哑然。   沈枝:“既然没定下,其他人为何没机会争取?再者,我只是被你们充当画师,而非媒妁,为何不能帮他人作画?”   丁婉婉向来不是吃亏的主,走到沈枝面前,看了一眼画几,见画里的女子眉峰有痣,顿时来了火气。   京城盛传,苏黎安喜欢脸上有痣的女子,沈枝不给她点痣,而给其他人点痣,是何用意?   她拿起画,当着两人的面,一点点撕碎。   那名贵女敢怒不敢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沈枝单手撑头,斜睨着丁婉婉,翘唇道:“姐姐好本事,苏大人若是娶了姐姐,日后,定会吓倒在姐姐的石榴裙下。”   “沈枝你是何意?”   沈枝:“字面的意思。”   丁婉婉脸色极差,若这里不是景乡侯府,她可能早把沈枝扔出去了。   *   苏黎安收到丁婉婉托人捎来的画像,摊开画轴,只扫了一眼落款。   空空如也。   苏黎安:“出自哪位画师之手?”   张嬷嬷没好脸,“谁知道啊。”   “画功不错。”   “……”   苏黎安将画卷好,递给他,“送回去吧。”   张嬷嬷心里一喜,她可瞧不上丁婉婉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主子,最近城中都在传你喜欢脸上有痣的美人……”   苏黎安懒得理会这些虚言,“您老就别操心了。”   他不是重色之人,身边连个通房都无,却时常收到贵女的画像,画中女子要么凭栏浅笑,要么弯腰嗅花,千篇一律。   看了刚刚的画作,他临时起兴,想要作画,于是放下手中事务,走到多宝格前,随意拿出一把素面扇,指尖勾起画笔,靠在书案前凝思。   看着窗外的风景,不知从何下笔,脑海中忽然闪现一抹倩影,女子仰躺在紫檀塌上,长发如澡,俏脸白净,一双杏眸溢出泪。   因何有泪?   他微微蹙眉,在素面扇上勾勒出一笔线条,随后,心底那点卑劣的心思渐渐占据了意识,凭借记忆,竟画下一幅香艳四溢的美人图。   他有些唾弃自己,想毁掉扇子,却又迟迟未有动作。   最后,他将扇子合上,锁在了花园阁楼的字画间里。   他在阁楼里坐了一夜,思忖着自己的婚事。   *   几日后,众人皆惊。   皇帝给苏黎安和沈枝赐了婚。   下月初完婚。   沈枝懵了。   事情怎会发展到这一步?   从未登过苏府大门的沈伯崎,揣着怒火去找苏黎安,直切正题,问他娶自己女儿的目的何为。   苏黎安笑而不答,气得沈伯崎摔杯子。   *   与苏黎安讲不通,沈伯崎又跑去鸣启帝那里说理,可鸣启帝置若罔闻。   沈伯崎噗通跪在御案下,倚老卖老,“老臣就沈枝一个嫡女,怎能草率嫁女,求陛下开恩,收回成命!”   鸣启帝这才赏他一眼,“沈老倒是说说,苏卿哪里配不上令嫒?”   “不是他配不上,是他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鸣启帝放下御笔,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权势、人品、家世、教养、相貌、口碑?你倒是给朕列举几项。”   “……”   鸣启帝:“苏卿是年轻一辈中最炙手可热的金龟婿人选,知道有多少公侯巴望着将女儿嫁给他?若非他主动提出求娶令嫒,令嫒有机会嫁给他?”   “......”   沈伯崎满肚子苦水,经帝王这么一说,竟然成了沈家高攀苏家了??   鸣启帝靠在龙椅上,“苏卿从没因为私事求过朕,仅此一桩,朕便同意了。”   “......”   沈伯崎呕血,陛下,您同意的是不是太草率了??   鸣启帝:“你不必怀疑他的目的,他从你这里得不到额外的名与利。”   “......”   “他来求赐婚圣旨,多半是因为爱慕令嫒吧。”   “可小女无意于他啊。”   鸣启帝皱眉,“你是对苏卿没信心,还是对朕的眼光没信心?朕会坑令嫒?”   “臣不敢!”   鸣启帝还有很多奏折要处理,摆摆手,“圣旨已下,没回旋的余地,转告令嫒,安心备嫁,苏黎安会是她顶好的归宿!”   “......”   沈伯崎灰溜溜走出养心殿,站在月亮门前喟叹——   苏黎安,你真是深得帝王宠啊。   *   自打沈伯崎面圣受挫,景乡侯府陷入一片沉闷中。   沈伯崎气不过苏黎安这种卑鄙手段,便想带着沈枝再去求一次皇帝。   沈枝也想为自己搏一搏,点头同意了。   翌日卯时,沈枝随父亲一同去往午门。   但没有特批,沈枝是无法进宫的。   于是,沈伯崎事先拜托了内廷总管太监,让他带女儿偷偷进宫。   沈枝扮作引路的小太监,亦步亦趋跟在总管太监身后。   她腰肢细,穿着肥大的太监服侍有些晃荡。   苏黎安与都察院的官员走在后面,见到前面瘦瘦小小的太监,眼眸一深,他似笑非笑的样子,活像只看破一切的狐狸。   沈枝毫无知觉,低头走路,生怕踩到大臣们的脚,引来关注。   沈伯崎走在苏黎安后面,眯着眼睛瞪他,心想,毛头小子,老夫还斗不过你!   苏黎安似有所感,略一回眸,与沈伯崎视线交汇。   沈伯崎傲娇地别开脸。   休想跟他套近乎!   众臣走进金銮殿,沈枝候在殿外。   骄阳似火,她出了一身的汗。汗水顺着头皮流到鼻尖,滴落在前襟。   散朝后,朝臣们依次走出大殿,有说有笑,没人注意到杵在门口快晒冒烟的小太监。   沈枝松口气,耐心等着父亲。   这时,她瞧见父亲走了出来,身边跟着……苏黎安。   两人像在讨论要事。   沈枝一口气提到嗓子眼,沈伯崎给她使个眼色,示意她跟着太监先走。   沈枝无奈,跟着太监们离开了。   苏黎安与沈伯崎走出一段路,笑问:“侯爷看起来心事重重,还是先去办自己的事吧。”   沈伯崎装模作样道:“老夫能有什么私事?苏大人若是没旁的事,老夫要回营里了。”   苏黎安:“侯爷慢走。”   沈伯崎点点头,大步流星离开,走到廊道拐角时,偷偷拐去内廷。   *   沈枝随总管太监去往后宫,总管太监知道她的身份,客气道:“沈小姐在此等着侯爷吧。”   沈枝点点头,看向身后的寝宫,“敢问这是哪座寝宫?”   总管:“冷宫。”   “……”   众人离去,沈枝左右看看,站在冷宫的月亮门前,依稀能听见冷宫里传出的鬼魅叫声。   瘆人的很。   若是夜晚,这里定会更可怕。   沈枝搓搓手臂,不寒而栗。   稍许,一道身影缓缓走来。   沈枝低下头,希望对方没注意到她。   “这位小公公,请问都察院怎么走?”   那人声音带笑,更像在揶揄。   沈枝抬起头,烈日下,他如一缕徐徐吹来的清风。   却是她唯恐避之不及的一缕风。   沈枝知道苏黎安认出了她,否则也不会故意问她都察院怎么走。   都察院明明在宫外!   她强作镇定,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苏黎安敲敲手中折扇,“小公公几时进的宫?看着脸生。”   沈枝想摔脸子走人,但又不想失去这个面圣求情的机会,故而道:“今儿刚进的。”   “难怪,”苏黎安走近她一步。   沈枝向后退,戒备地看着他。   苏黎安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如一头优雅的猎豹,盯着垂死挣扎的猎物,将猎物逼进了冷宫的院子。   沈枝转身,靠在月亮门上,淡淡凝着他,“大人有何吩咐?”   苏黎安停在她半步之外,附身靠近她的脸。   沈枝美眸微闪,偏头道:“大人自重。”   苏黎安在她耳边轻笑,“小公公,我怎么你了,就要自重?”   沈枝囧,看着他抬手,为她摘掉了肩膀上的毛毛虫。   “……”   两人距离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苏黎安侧头看她娇艳欲滴的小脸,“沈小姐,有什么想不开的,宁愿入宫做太监,也不愿下嫁苏某?”   沈枝瞪他,“你认出我,还向我问路?”   苏黎安:“随口问问。”   鬼才信他。   苏黎安直起腰,“你进宫,是来求陛下取消你我的婚约?”   “明知故问。”   “那只怕是徒劳了。”苏黎安让开路,“侯爷在外面找你呢,快去吧。”   “……”   沈枝半信半疑迈开步子,往一边挪步。   苏黎安:“出了门左拐。”   沈枝才不信,出了门就右走。   苏黎安看着她赌气的小模样,摇了摇头。   *   面圣后……   沈枝从养心殿出来,憋了一肚子气,不仅被皇帝训斥,还警告她别再因为这事儿偷偷进宫。   沈伯崎拍拍女儿肩头,“别急,为父再想想办法。”   沈枝扯下嘴角。   沈伯崎不禁感慨,陛下这是把苏黎安当成儿子了,连婚事都要替他张罗。   沈枝觉得,此事还得先跟苏黎安讲好。   可让她去面对苏黎安……她又做不到。   这事儿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大婚前夕。   沈枝破罐子破摔地想,既然苏黎安非要娶她,她就可劲儿地作,作得他后悔发疯,主动提出和离!   反过来一想,她又孬了,她根本不敢面对那个男人。   苏黎安虽然看似温和,实则翻脸不认人,卑鄙无耻……   沈枝仰头哼唧两声,趴在床上睡着了。   沈伯崎和裴氏走进来,双双露出复杂神色。   裴氏:“我看苏黎安还不错,文武双全,前途无量,你是不知道全京城有多少人家巴不得把女儿嫁给他。”   沈伯崎:“他敢阴老子,再好,老子也看不上!况且,暖暖也不想嫁,我就暖暖一个嫡女,舍不得她受委屈!”   裴氏叹气,“我何尝不是一样的想法,但事已至此,逃婚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沈伯崎:“走一步算一步,就不信陛下会因为苏黎安砍我的头。”   当晚,大雨瓢泼,沈伯崎让几名心腹将昏睡的女儿送出了城。   心腹们连夜奔走,奈何雨势太大,阻挡了前路。   沈枝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躺在马车里,身下压着一封信。   沈伯崎在信里叮嘱她,赐婚一事尚未解决前,绝不可回京。   沈枝担心父亲因此事被降罪,还没等她考虑清楚要不要回去,一路人马追了上来。   西厂的十六缇骑。   沈枝形容不好此刻的心情,仅仅是逃个婚,竟然惊动了西厂的人。   苏黎安真是好本事。   上任左都御史一年,不仅削弱了西厂势力,还拿到了西厂的指挥权。   十六缇骑分开两列,苏黎安驱马上前,一手牵马,一手撑着油纸伞。   他跨下马,走到马车前,“真是赶巧,不知沈小姐要去哪里?”   沈枝掀开车帷,“苏大人不必明知故问。”   “在下真不知道。”   沈枝了然,他是在给她、给景乡侯府一个台阶下。   她顺着台阶下,“出城办事。”   苏黎安淡笑,“雨势太大,不宜出行,沈小姐还是随我回城吧。”   沈枝漠着脸看他,这个时候是求他改变主意的绝佳时机,可她不想求他!   再也不想,对他摇尾乞怜。   苏黎安伸出一只手,“雨势大,乘马车不安全,下车吧。”   沈枝避开他的手,不情不愿下了马车。   西厂太监:“大人,雨势大,不宜乘马驱车。”   苏黎安四下看看,见路边沟壑里倒着一顶废弃的轿子,便让人抬了出来。   轿子陈旧,发了霉,沈枝瞥一眼,打算两条腿走回去。   苏黎安:“沈小姐打算让路人瞧见你狼狈的模样?”   沈枝:“我不在意。”   苏黎安温和地笑道:“我在意。”   “……”   两人因坐不坐轿子发生分歧。   苏黎安看她浑身湿透,蹙了蹙眉,忽然抬手握住她手臂,走向轿子。   沈枝挣了下,没挣开,被苏黎安按了进去。   沈枝嫌轿子脏,要出来,苏黎安直接坐在她身边,伸出长腿拦住她,淡淡道:“起轿。”   人马中走来四人,扛起轿子,按原路返回。   轿子中,沈枝缩在角落,嘀咕一句:“趁人之危”。   苏黎安好笑,他把她怎么了就趁人之危?   旅途颠簸,轿子狭小,两人的身体不可避免发生接触。   沈枝冷着脸,闭眼静心。   倏然,轿子忽然倾斜,沈枝控制不住地跌入男人怀里。   苏黎安下意识接住她,长臂环住她肩膀。   沈枝激灵一下,抬手推他,手指无意识地划向他的侧脸。   苏黎安感觉脸上如猫挠,瞥她一眼,没说话。   沈枝侧头,“松开。”   苏黎安刚要松开,轿子又颠簸一下,这一次,小姑娘整个人横倒在他腿上。   “……”   苏黎安握着她的腰,把人扶起来,无奈道:“你衣服湿了,坐着容易打滑。”   这本是稀松平常的一句话,用以缓释尴尬,可沈枝却反应过来,自己的衣裳全湿了,衣料紧紧贴在她身上!   从他的视角,能将她的身段曲线一览无遗。   沈枝猛然推他胸膛,苏黎安胸口闷疼,再好的脾气也被她激怒。   “沈姑娘!”   沈枝瞪他,“干嘛?”   苏黎安深呼吸,沉住气,靠在轿子上不看她,“娇蛮。”   沈枝唇线崩得直,没说什么。   她自小与裴雪娴和姜知意交好,两人都是大将军府养出来的女儿,多少带了点儿痞气,沈枝跟她们一起玩,久而久之,就被叫成了小娇蛮。   *   进城时,苏黎安没亮身份,门侍上前,掀开轿帘,伸长脖子往里看。   苏黎安怕沈枝春光外露,一把将她按进怀里,以宽袖遮住她。   沈枝背对轿门,脸贴在男人胸口。夏日衣料单薄,又淋了雨,两人很快感受到了彼此的体温,以及真实的触感。   沈枝欲哭无泪。   苏黎安身体有些僵,怀里的姑娘软的不可思议,与他硬邦邦的身体莫名地契合。   沈枝感受到男人胸膛的肌肉纹路,倒吸一口气,下意识想要退出来,却被他死死按住。   门侍瞧清对方是苏黎安,立即低头拱手,“苏大人!”   苏黎安点点头。   门侍冲同僚摆手,“放行!”   苏黎安将沈枝送回府,瞧着沈伯崎快要炸毛的样子,严肃开口:“圣旨赐婚,并非儿戏,其中轻重,还望侯爷好好掂量!”   沈伯崎哼一声,“那也请苏大人给老夫一个说法,你究竟为何要娶小女?”   苏黎安:“晚辈爱慕令嫒。”   “……”   沈枝看着苏黎安毫无波澜的眼眸,心里知道,他在敷衍了事,可她终究不明白,他为何处心积虑要娶自己。   他不说,谁又能撬开他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  快成亲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哇咔咔、千秋墨雪 1瓶。 第6章 搜身   曜灵西下,挨家挨户的烟囱冒起了炊烟。   沈枝和铃铛外出回府,刚进巷子,就与沈叹撞个正面。   沈枝:“哥哥怎地神色匆忙?”   沈叹敲了一下她的头,“爹跟人比试骑马,摔断了腿。”   沈枝心里一惊,赶忙朝正房跑去。   内寝内,沈伯崎躺在春凳上,右脚缠着绷带,脸色煞白。   沈枝上前,眼里有泪花打转,“爹!”   沈伯崎见女儿一副哭包相,哼一声,“别跟哭丧似的,为父只是摔断了腿。”   “......”   沈伯崎怕被儿女笑话人老不中用,故意提起往事:“想当年,老子跨坐大虫,上阵杀敌,好生英武,如今,胳膊腿不灵活,摔一下就......”   沈叹靠在拔步床前,接话道:“就咔嚓折了。”   沈伯崎气得要拿鞋底拍他,奈何腿疼,动弹不得,骂道:“小瘪龟!”   被骂习惯了,沈叹无所谓地耸耸肩。   沈枝握住父亲的手,“爹爹别气,要静养。”   沈伯崎心里暖了暖,掐了一下女儿的脸,“真是爹的小棉袄,没白养。”   沈枝:“女儿想一直做爹爹的棉袄。”   话落,父子俩齐齐挑眉,沈枝这是话里有话。   沈伯崎没接话茬,朝沈叹努努下巴,“过来给老子挠痒。”   沈叹垂下手臂,走过来,“哪儿啊?”   “脚心。”   “......”   沈伯崎瞪圆眼睛,“怎么,不乐意?”   “......”   “老子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连给老子挠痒痒都不乐意?白眼狼,日后还怎么指望你养老!”   沈叹嗤一声,“我说不愿意了?”   他坐在春凳上,脱了沈伯崎另一只筒靴,又慢腾腾脱去足袋。   沈枝看兄长不情愿,推开他,坐在父兄中间,“哥哥笨手笨脚的,女儿来。”   沈叹笑了下,“成,你来。”   沈伯崎移开脚,“为父又不指望你养老,你挠得了一时,挠不了一世。”   沈枝:“那女儿就不嫁了。”   沈伯崎耳朵听出茧,无奈道:“为父不养老姑娘,再说,圣旨赐婚,哪有不嫁的余地。”   沈枝嘟起小嘴。   沈伯崎笑,“撒娇没用。”   沈枝扭腰,背对父亲。   沈叹捧起妹妹的脸,扭回父亲那边,“我倒觉得,苏黎安是个不错的选择。”   沈枝拍开他的手。   沈叹发出感慨,“等你嫁过去,为兄更无聊了。”   沈枝:“哥哥有嫂嫂啊。”   沈叹:“休提那蠢妇。”   闻言,沈伯崎抬起左腿,踢了他一脚,“小瘪龟,陈羽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要敬她!”   沈叹胸口气闷,没再多言。   稍许,侍从端着汤药走进来,“侯爷,郎中让您趁热喝了。”   沈伯崎看向沈叹,“给老子吹凉。”   沈叹假笑,净手后,接过汤碗,一勺一勺地吹。   喂人喝药,沈叹的确笨手笨脚,沈枝接过来,一口一口喂父亲。   沈伯崎极为怕苦,沈枝耐着性子,像哄孩子一样。   沈叹坐在食桌前,闷声吃点心。   沈伯崎看向他,“小瘪龟。”   沈叹哭笑不得,“不是,爹,儿子又哪里惹到您了?”   沈伯崎:“只顾着自己吃,陈羽呢?”   沈枝对兄长冷落嫂子也很不满,学舌道:“哥哥只顾着自己吃,大嫂呢?”   沈叹:“小操蛋闭嘴。”   沈枝看向父亲,“爹,哥哥凶我。”   沈伯崎佯装怒目,“谁是操蛋?”   沈叹不想跟他们一块幼稚,站起身,“我操蛋行了吧。”   沈枝抿嘴笑。   沈伯崎却道:“你俩都操蛋。”   兄妹:“......”   用膳后,沈枝走出房门,见沈叹蹲在庭院里组装轮椅,凑上前,“哥,嫂子还没吃呢。”   沈叹未抬头,“挺大的人,还能饿着自己?”   这时,陈羽恰好走出灶房,见小姑子盯着自己看,笑了下,“我做了燕窝粥,一块吃吧。”   沈枝点点头,拉起陈羽的手往膳堂走去,“嫂嫂,府里厨役多,你无需亲力亲为。”   陈羽扯下嘴角,“闲着也是闲着。”   沈枝不禁感慨,陈羽本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却为了迎合夫君,总是保持得体的笑。   而兄长呢,生了一双含情目,却在妻子面前整日板着脸。   两人,真是冤家。   *   按照侍医的叮嘱,侯府每日都要派人去往跌打馆取药,这日,沈枝闲来无事,打算自己过去,却在中途被贺硕拦下。   贺硕推开车夫,挑起帘子,脸色不悦道:“真要嫁给苏黎安?”   沈枝眉眼淡淡,“圣旨赐婚,殿下有何异议?”   “你该知道我跟苏黎安......”   “殿下。”沈枝打断他,“我即将嫁入苏府,殿下在我面前,最好谨言。”   贺硕哂笑,“这么快就向着苏黎安了。”   “殿下多心了。”   贺硕看着她面若桃李的俏脸,极不甘心,“暖暖,我对你是真心的!”   闻言,沈枝眉梢眼角全是漠色,“殿下扪心自问,对我,有几分真心?”   他们之间,除了前世的怨,再无其他。   贺硕气不过,给扈从使了个眼色,扈从走到车夫面前,指向一处深巷,“殿下与沈小姐有事要谈,劳烦小哥把马车停靠在那边。”   车夫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强壮扈从,脸上没有丝毫惧意,“三皇子想谈什么,请直接去侯府跟我家侯爷谈,在这里挡路,是君子该做的?”   没等扈从说什么,贺硕冷笑一声,看向沈枝,“本皇子以前怎么不知,侯府连个下人都这么狂傲?”   沈枝淡道:“殿下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沈枝!”   “没别的事,恕小女子不奉陪了!”   贺硕窝火,刚想强行将沈枝拉下车,余光瞥见了几个西厂的宦官。   如今,西厂落在了苏黎安手里,贺硕怕他们回去添油加醋,忍着火气,瞪了沈枝一眼,“改日再请沈小姐喝茶!”   沈枝当即撂下帘子,那甩帘子的动作,像甩了贺硕一记耳光。   不知为何,贺硕竟觉得脸疼。   *   此时,跌打馆内只有一名大夫在忙,令沈枝想不到的是,这名大夫竟然是......苏黎安。   她脱口问道:“你怎会在此?”   苏黎安瞥她一眼,“休沐日,我偶尔会来坐诊。”   沈枝想取完药立即走,奈何馆主不在,无法取药。   苏黎安:“侯爷的药还没煎好,你耐心等会儿。”   “......哦。”   苏黎安正在为伤者处理伤口,指了指一旁的泥炉,“帮我把桌上的刀片烤一下。”   见伤者伤口溃烂,沈枝没跟他拧劲儿,越过他们,拿起刀片,蹲在泥炉前炙烤。   伤者是位老人,好心提醒:“姑娘要拿火钳子,要不烫手。”   沈枝看向苏黎安,“火钳在哪儿?”   可能是嫌她动作慢,苏黎安放下手里的活,走过去,接过刀片,徒手放在火炉上烤。   沈枝觉得不可思议,他不烫手?   苏黎安动作干净利落,瞥她一眼,“你坐着吧。”   沈枝点点头,拉过木椅坐在一旁,看着苏黎安为伤者割腐肉。   她时常出入军营,见惯了这种场景,没有害怕,目光不知不觉落在男人的手上。   等忙完,苏黎安问道:“在看什么?”   沈枝没瞒着,如实道:“你的手。”   这双手能写公牍,能割腐肉,亦能挑人衣带......   沈枝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抬起手扇凉快。   “手有什么好看的。”苏黎安稍一侧身,将双手浸在水盆里,洗去血污。   伤者笑着插话,“苏大人这就不懂了,小姑娘是爱屋及乌啊。”   话落,气氛忽然陷入尴尬。   沈枝觉得脸烫,不是害羞,就是单纯的尴尬。   苏黎安看向伤者,“您老这会儿不喊疼了?”   伤者挠挠头,“这不是苏大人的手法高超么。”   送走伤者,苏黎安请沈枝入座,“还要再等会儿。”   沈枝多少有些不自在,双手托腮盯着桌面。   苏黎安手指轻敲桌面,“若我没有求娶你,你是打算远嫁,还是留在侯爷身边?”   沈枝自嘲道:“没打算过。”   “因何?”   “心结未解。”   苏黎安挑眉,“姑娘花样年纪,有何心结?”   沈枝看向他,“大人是布罗全局的智者,小女子的心结,在大人面前,不值一提。”   苏黎安暂时无法理解她的话,问道:“如何才能解开?”   如何才能解开,沈枝也想知道,刚重生时,她盼着会有那么一个人,能让她释怀过往。   而今......   沈枝舔下唇,“随遇而安吧。”   “心之所安,心结自开,很多烦恼是心魔,凡事看开些吧。”苏黎安为她斟茶,“沈小姐从小到大,可曾听侯爷提起过与你同龄的族人?”   沈枝歪头看他,“大人想从我这里套什么话?”   苏黎安放下茶壶,“随便问问。”   时辰到,苏黎安将药汁倒入陶瓷罐里,递给沈枝,“怎么来的?”   沈枝接过罐子,“乘马车。”   “不成。”   “嗯?”   苏黎安解释道:“药罐需平放,不能摇晃。”   这可为难沈枝了,小姑娘想了想,道:“要不我抱着走回去?”   “甚好。”苏黎安瞧了一眼屋外,“在下无事,陪你一块走吧。”   “不必。”   苏黎安面不改色,“顺路。”   回府的路上,车夫牵着马车,不远不近跟在两人身后。   沈枝抱着药罐,与苏黎安保持着距离。   回府的路要经过一条窄巷,烈日当空,地面被炙烤的烫人,人们要时常往地面上泼水。   这会儿,一名年轻女子站在门前,泼出洗衣水,差点泼在两人身上。   苏黎安比沈枝反应快,拉住她,往自己这边一扯,堪堪避开。   两人站定在对面铺子前。   女子赶忙道歉。   沈枝扭头,“没关...”   话未讲完,一盆冷水自铺子二楼倾洒下来。   苏黎安耳尖一动,松开她,移开步子。   哗啦。   沈枝被兜头浇了一身的水。   楼上的老妇人惊呼,“啊,楼下有人!”   她慌慌忙忙跑下来。   沈枝抹把脸,表情有一瞬间的龟裂。   可即便这样,她还紧紧抱着药罐。   老妇人掏出娟帕,为她擦拭,“对不住啊小姑娘。”   “无碍。”沈枝发着鼻音,余光瞄了苏黎安一眼,有些埋怨。   苏黎安淡淡解释:“情急之下,没顾忌到你,抱歉。”   沈枝扯扯嘴角,“不关你的事。”   苏黎安指指马车,“你先进马车里避一避,容我去买套衣裳。”   湿漉漉的没办法见人,沈枝点点头,别扭道:“劳烦。”   苏黎安看向老妇人,“车夫是男子不方便,你陪着这位姑娘吧。”   “应该的。”老妇人戴着头巾,头巾耷拉下来,盖住了大半张脸,根本看不清楚长相。   老妇人扶沈枝进了马车,热情道:“姑娘当心着凉,把衣裳脱了吧。”   沈枝羞涩,“再等会儿。”   老妇人没经她同意,开始上下其手,“都是女子,别不好意思。”   “……”   老妇人解衣服的手法极为老道,沈枝遮遮掩掩,有些生气。   稍许,苏黎安拿着一套新衣裳走来,“沈小姐,衣裳已备好。”   沈枝泪眼汪汪,隔着车帷道:“放在车廊上吧。”   苏黎安放下衣服,转身背对马车。   老妇人挑开帘子,把衣服拿给沈枝,笑道:“姑娘自己换吧,老身先去忙了。”   沈枝巴不得她赶紧消失在眼前。   老妇人跳下马车,收敛起笑容,朝苏黎安摇了摇头,小声道:“沈小姐身上没有带着族谱。”   苏黎安微眯凤眸,眼角眉稍带了几许深意。   *   送沈枝回到府上,苏黎安独自回府,途中遇见泼水的老妇人。   这名老妇人即是苏府的张嬷嬷。   张嬷嬷:“主子,既然你与沈小姐即将完婚,为何不等到新婚夜再搜身?”   苏黎安不咸不淡睨她一眼。   张嬷嬷揶揄道:“主子没搜过女子的身?”   “......”   “老身教你。”   苏黎安捏捏眉骨,“您去忙吧。”   张嬷嬷当没听见,自顾自道:“侯府养出的娇花就是不一样,皮肤细嫩的,快能掐出水了。”   苏黎安加快脚步,还皮肤掐出水,亏这老人家讲得出口。   张嬷嬷:“主子,于樱那丫头说,既然从沈小姐这里寻不出线索,不如换侯府其他子嗣试试。”   于樱是刚刚泼水的年轻女子。   苏黎安:“不可。”   侯府嫡系子女只有沈叹和沈枝,除他们兄妹外,沈伯崎是不会将皇室秘辛告知给其余庶子庶女的。   而沈叹......   *   月黑风高,沈叹醉醺醺往回走,他整日流连花丛,脸色倦怠,像是被掏空了身体。   当他走进巷子时,见一丰腴女子靠在墙上,肩头半露,摇着轻罗小扇。   沈叹是风月老手,岂会不懂对方的心思。   他勾勾唇,朝美人走了过去。   女子以扇面半掩娇颜,含羞带怯。   两人在巷子里调起情来。   沈叹从不拒绝投怀送抱的女子,这些女子,多半是想从他身上捞银子,即是银子,那就好说。   不像他家里的蠢妇人,想捞他的……心。   稍许,一对陌生男女在无人的巷子里打得火热。   女子将手探进沈叹前襟,急于探索着什么。   沈叹察觉出不对,扣住她手腕,笑得浪荡,“摸爷的胸,这么骚啊。”   女子娇羞道:“奴家好奇,爷的胸肌有多健硕。”   “行,继续摸。”   女子扯他腰带,双手探进中衣,掌心带着阵阵凉意。   照理说,男人应该被撩得全身火热才对。   正当她疑惑时,沈叹的手摸到她后颈,手掌抬到半空,狠狠劈了下去。   女子猝不及防,翻眼晕了过去。   *   侯府地牢。   沈伯崎坐在轮椅上,听着沈叹的分析。等女子醒来,没有废话,直接逼供。   女子嘴巴严,奈何,受不了沈叹的拳打脚踢。   沈叹怜花,亦摧花。   女子只交代了她的主子是苏黎安,并未透露族谱之事。   半饷,沈伯崎拔下女子头上的发簪,递给扈从,“去给苏黎安捎个口信儿,让他亲自来侯府接人。”   苏黎安收到消息时,脸色极差,对侯府扈从道:“请转告侯爷,就说本官不认得这根发簪,侯爷要如此处置那名女子,且随他。”   侯府扈从:“大人可考虑清楚了?”   苏黎安笑,“那女子怎样,与本官何干?”   等侯府扈从离开,张嬷嬷面色凝重地走进来,“主子,于樱她......”   苏黎安将发簪向上斜抛,“擅做主张者,弃之。”   话落,发簪坠地,应声而碎。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成亲了。 第7章 大婚   大婚当日。   苏黎安娶亲,一切从简。   不止从简,苏黎安在迎亲的路上,接到线报,还去了一趟都察院。   此举,惹得侯府上下皆为不满。   沈枝穿着大红嫁衣,面无表情坐在闺阁中。   喜娘还没见过这么臭脸的新娘子呢。   沈叹走进来,“今儿大喜的日子,多笑笑。”   沈枝眼底发酸,“不想卖笑。”   沈叹蹲在她面前,揉揉她的头,“我们暖暖是福星,嫁过去后,会幸福的。”   沈枝想起前世,将苦水咽进肚子,哽咽道:“哥,替我照顾好爹娘。”   沈叹郑重地点点头。   迎亲的队伍一到,侯府门前立即响起炮竹声。   沈叹将妹妹背进花轿后,一改往日吊儿郎当,对苏黎安道:“暖暖交给你,我并不放心,你需记得,有朝一日,你若负了她,我会与你好好算这笔账。”   苏黎安:“子蕴牢记世子今日之言。”   随着一声“起轿”,像板上钉钉,很多事情,再没回旋的余地。   花轿抵达苏府,苏黎安却因公事,又去了一趟都察院。   沈枝坐在后堂,等待新郎官回来拜堂,处境极为尴尬。   喜娘怕耽误吉时,派人去都察院催了两次。   宾客中,有跟苏黎安不对付的,提议拿鸭子代替新郎,先跟沈枝拜堂,被沈枝当即拒绝。   跟鸭子拜堂,侮辱谁呢?!   沈伯崎听得消息,气得脸都绿了。   苏黎安摆明了不重视沈家女儿!   裴氏那叫一个后悔,当初怎么就被苏黎安的外表给骗了。   这样的人,能托付终身?   *   苏黎安忙完,马不停蹄赶回府中拜堂。   喜娘又算了时辰,才扶着沈枝走进宾客的视线。   新娘子轻移莲步,窈窕娉婷,与霞姿月韵的新郎官极为般配。   宾客们看着这对新人,都觉赏心悦目。   苏黎安的双亲已故,张嬷嬷特意将苏黎安的祖父从老家接了过来。   老人家年老体衰,意识不太清醒,拄着拐棍,打了孙儿一下,迷迷糊糊问道:“这个新郎官怎么不笑啊?”   此言引得宾客们嘻笑调侃。   “是啊,新郎官怎么不笑一个?”   “是嫌新娘子不漂亮么?”   被问了多次,苏黎安微掀嘴角,露出一抹温和笑意,像夏日里忽降的细雨。   他答道:“吾妻甚美。”   “妻”字,被他咬得极为清晰。   红盖头下,沈枝颤了下睫毛,心里泛起异样。   从今夜起,她成了他的发妻。   喜娘引着新人步入洞房,苏黎安简单交代几句,随着傧相出去敬酒。   傧相中,有一人名曰裴乐野,是苏黎安的好友,巧合的是,他还是裴雪娴的嫡兄、沈枝的表哥。   裴乐野搂着苏黎安,“兄弟放心,敬酒的事,包在表哥身上,你就只管伺候好新娘子。”   这话惹笑了其他傧相,什么叫伺候新娘子,明明是新娘子伺候夫君呀。   苏黎安没在意好友的用词,淡笑道:“那就有劳表哥了。”   听得“表哥”,裴乐野笑开了花,拍了拍他胸口,“客气什么,以后啊,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待苏黎安离开,沈枝揉揉发酸的脖颈。   陪嫁丫鬟铃铛递上瓷盏,隔着红盖头道:“小姐抿口水润润喉。”   沈枝直接掀开了盖头。   喜娘“啊”一声,赶紧将盖头落下,“使不得,使不得!”   沈枝:“凤冠压得我脖子疼,我先摘了,待会儿再戴上。”   喜娘坚持,“苏夫人再忍忍。”   沈枝仰头,“你唤我什么?”   喜娘:“苏夫人。”   “去掉苏字。”   “......”   铃铛让喜娘去外间守着,自己劝起沈枝,“小姐跟喜娘置什么气,人家说得没错呀。”   沈枝晃晃凤冠上的流苏,“这事儿交给你,明儿一早,我要听见苏府仆人喊我沈夫人。”   “......”铃铛蹲在地上犯愁,“这可为难奴婢了。”   沈枝不理会,倔强地坚持,自己不是苏黎安的人。   深夜,苏黎安走进喜房,铃铛和喜娘上前说起吉祥话。   苏黎安一一给了赏钱,将她们打发出去了。   他合上房门,转身走到床边,斜睨新娘子越攥越紧的双手。   她双手白皙纤细,连毛孔都看不清,却能看清手背上微微泛起的青筋。   这是紧张,还是愤怒?   苏黎安执起玉如意,挑了红盖头。   视线大亮,沈枝抬起头。   龙凤喜烛下,女子容颜瑰丽,杏眸清澈无邪,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为双眸添了灵动。   由于天气热,挺翘的鼻尖冒了一层汗珠,她抿着樱桃唇,看上去像在生气。   不知哪般,苏黎安心里莫名一软。放下玉如意,坐在她身边,温声道:“辛苦了。”   沈枝戒备地看着他,男人饮了酒,如玉的面庞染了薄红,像在和煦中裹了诱惑。   远山眉舒展,眸光清透,这样的男人是可以用“清风白月”来形容的。   然而,他曾伤过她。   沈枝移开眼,不知该看向哪里,只好盯着龙凤喜烛,没有开口讲话的打算。   苏黎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桌子上摆着交杯酒,起身去拿,将一只盏递到她面前。   “合卺。”   他开口,嗓音被酒滋润的更为醇厚。   沈枝本不想喝,但堂都拜了,也不差合卺,于是接过一杯,仰头要喝,被男人扼住手腕。   男人微拧俊眉,“你不懂怎么喝?”   沈枝想说,你才不懂,但她就是不想如了他的意,淡声道:“到底喝不喝?”   苏黎安知她在故意挑衅,好脾气地笑了,手上却不由分说地,掐着她的手腕,与之交杯,再用另一只手托住她盏底,硬生生“逼”她喝了下去。   合卺,礼毕。   沈枝被酒水呛到,咳嗽几声,眼里水汪汪的。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写满对他的控诉。   苏黎安拿过她手里的盏,放在桌子上,见她还盯着喜烛看,伸手挡在她眼前,“别伤了眼睛。”   沈枝拍开他的手,看向直棂窗。   苏黎安:“饿吗?”   沈枝饿得前胸贴后背,但嘴犟道:“吃不下。”   随后补充:“看着你,吃不下。”   语气平铺直叙,不带半分情绪,像在叙述一个事实。   逐客呢?   苏黎安没搭理,拿起一碟绿豆糕,“垫垫肚子。”   沈枝别开脸,“不想吃。”   咕噜咕噜。   肚子的诚实出卖了她。   沈枝闹个大红脸,幸好有妆粉遮盖,不易察觉。   苏黎安坐下来,捻起一块自顾自吃起来,刚刚空腹喝了不少酒,这会儿胃疼。   沈枝看他吃得认真,下意识舔舔唇瓣,瞥见床铺上的大枣,偷偷拿起一颗,掩在衣袖里。   “想吃就吃吧。”苏黎安善解人意地说。   “......”   沈枝把大枣丢在床上,靠在床柱上,“今晚你睡哪儿?”   苏黎安停止吞咽,掏出锦帕擦拭嘴角,“睡这里,行吗?”   沈枝:“我说不行呢?”   她问的时候,心里有些紧张,按理说,这是他的府上,他想睡哪里都可,她是他的新娘,他想怎样都可。   然而,她却让他离开这里。   换做其他男人,很可能当即甩脸子,但苏黎安不同,他只是点点头,“好。”   沈枝蓦地松一口气。   苏黎安看她一直揉脖子,才想起那沉重的凤冠,抬手为她摘掉。   沈枝转转脖子,今儿一天,可把她累坏了。   看她没有假意装矜持,苏黎安反倒觉得舒服,“夜深了,你先去沐浴,明早,随我给祖父敬茶。”   沈枝:“元帕怎么办?”   昨晚,裴氏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将处子血落在上面,听得脸烫。   她不禁疑惑,不落在那上面,还能落在哪里?   苏黎安事先了解过元帕是什么,“我来处理。”   沈枝:“那...你先出去吧。”   苏黎安:“不急,待你沐浴后,我有事情同你讲。”   “现在讲吧。”   “沐浴后。”   “......”   夏日闷热,沈枝也不想一身粘腻地坐在这里,点点头,“府里要自己烧热水吗?”   他府中人丁稀少,连个打杂的丫鬟都没有,沈枝合计着,明儿去外面请几个丫鬟婆子回来。   苏黎安:“我去烧水。”   “......”沈枝赶忙站起来,“我让铃铛进来。”   苏黎安也没坚持,“也好,哪里不方便,可以唤我。”   沈枝瞪他一眼,唤他做甚?搓澡不成?   怎么办?脸又烫了。   此时已是丑时,以往再过一个时辰,苏黎安就要更衣去上早朝了。   因为大婚,他得了九日的假,也不急于安寝,耐心等着她。   湢浴传来水声,想必是入浴后漾起的水花。   苏黎安清心寡欲惯了,有些不适应,靠在床柱上闭着眼,奈何声音越发清晰。   有什么旖旎情景,在眼前浮现。   他倏地睁开黑眸,面庞被酒气蒸热。   也不知沈枝在湢浴里捯饬什么,还是姑娘家沐浴都这么慢,正当苏黎安困意上头时,一身清凉打扮的小姑娘赫然站在床边。   苏黎安睢盱一眼,平静的眸里多了几许不易察觉的涟漪。   她穿着半透的大红寝衣,衬得人儿冰肌玉骨,垂腰的长发被布巾裹着,未施粉黛的模样,比刚刚俏丽许多。   她的美,浑然天成。   沈枝被男人的目光烫到,扯过素衣架上的薄斗篷裹住娇躯,“我洗好了,有什么话,你可以讲了。”   苏黎安堪堪收回视线,胸膛似有燎原的火种,咳了下,“水还热吗?”   “啊?”沈枝没明白。   苏黎安问的是浴汤,又觉唐突,没再问下去,下意识摸向腰间折扇,然而喜服下,哪里有扇凉快的扇子。   他调整一下,“坐吧。”   沈枝坐在床沿另一头,“我困了,你尽量简洁些。”   她是不想跟他独处吧。   苏黎安也不讨嫌,简单明了:“如你所想,我娶你,目的不纯。”   沈枝一下来了劲头,看向他,“所以...究竟为何?”   苏黎安向后靠了靠,头枕在横着的围子上,慢慢道来——   鸣启帝子嗣缘薄,继位后,只得了三个皇子。   而太子身患恶疾,已无力回天。鸣启帝极为看重太子,曾说过,即便太子逝去,储君也会从太子的子嗣中选取。   奈何太子妃只怀过一胎,却是死胎。   那么,储君理应从二皇子和三皇子中选取。   可二皇子闲云野鹤,无心皇位。   三皇子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鸣启帝对他们都不满意。   而有一天,苏黎安无意中得知了一个连皇帝都不知晓的秘辛。   当年那个死胎,尚在人间,出生时,被人掉包了。   *   讲到此,苏黎安不再多言,静静看着沈枝。   沈枝愣了半饷,消化了这个消息,“你不会怀疑,当年抱走皇长孙的人是我爹吧?”   “有这种可能。”   沈枝微愠,“凡事讲证据,你不能空口白话诬陷人。”   苏黎安懒懒眨眼,“你觉得,左督御史会空口白话诬陷人?”   沈枝哑然。   左、右都御史作为百官的表率,有弹劾、监察、建议之责,一旦判断失误,乃失职也,且威严尽失。这要求苏黎安不能意气用事,凡事讲究真凭实据。   苏黎安忽然逼近她,跟她鼻尖贴鼻尖,沈枝向后靠,被男人扼住双臂,拉向自己,“而你,很可能是当年的婴儿。”   沈枝瞪大眼睛,根本反应不过来。   苏黎安晃晃她,“在听?”   沈枝推开他,“我不是。”   “你的生辰与皇长孙刚好吻合。”   “我是女子。”   苏黎安失笑,“在我收集的音尘里,并不能确定皇长孙是男是女。”   沈枝皱眉,“那你娶我是为了......”   苏黎安此刻的表情再正经不过,“伴你成长。”   最后一句,沈枝听得明明白白,他所谓的“伴她成长”,是希望在今后的某一天,她有本事扛起这锦绣河山。   他会保护她、陪伴她、历练她。   唯独不会爱她。   沈枝:“可你为何要娶我?”   保护她、陪伴她、历练她,可以有很多方法。   苏黎安:“你在我身边,我才能放心。”   意思是,她在沈伯崎身边,他并不放心。   沈枝努努鼻子,“我若真是皇家子嗣,你娶我......”   苏黎安明白她的意思,“我娶的是沈枝,不是太子长女。”   “有何区别?”   苏黎安:“若你真是太子长女,我会设计一出移花接木,让你假死,彻底摆脱沈枝的身份。若你只是沈枝......”   沈枝竖起耳朵。   苏黎安认真道:“便留在我身边,与我好好过日子吧。”   “......”   沈枝:“我若假死后,你便成了鳏夫。”   “嗯。”   沈枝:“你不亏?”   “无妨。”苏黎安淡笑了下,笑容坦荡而豁达。   沈枝审视着他,想从他的话中辨别出几分真几分假。   今日,她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她又问:“你从何处得知了这桩秘辛?”   苏黎安:“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   “你不说,怎知我不信。”   苏黎安一本正经道:“梦里。”   沈枝娇哼一声,“苏大人忘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苏黎安眉眼含笑,“哪句?”   沈枝以为他真的忘了,板直后背,道:“你是左督御史,凡事讲究真凭实据。”   苏黎安点点头,“多谢娘子提醒。”   娘子?   沈枝拉下小脸,“我以太子长女的身份命令你,我们是假夫妻,你不可造次,不可……”   未出口的话,被男人忽然前倾的动作噎了回去。   男人以指腹按住她的小嘴,“有些话,岂能儿戏。”   沈枝感到一抹温凉从唇瓣散开,吓得别开头,用手背使劲儿蹭自己的嘴,“登徒子!”   苏黎安眸光闪了下,指腹下的软糯触感犹在。   原来,女子的嘴,这么软。   沈枝瞪着他,像在瞪色胚。   苏黎安也有些尴尬,刚刚不知为何,竟碰了她的嘴,他摩挲手指,“抱歉。”   沈枝红着小脸,“既然你娶我另有目的,那我们可得事先讲好君子之约。”   她嘴上说着“君子之约”,心里却没把他当君子看待,在她印象里,他狡猾善变,还不信守承诺,但这样的约定,多少能束缚住他一些吧。   沈小姑娘如是想。   苏黎安点点头,“说来听听。”   沈枝:“以后不经我允许,你不准进我的屋子。”   苏黎安:“……”   这是直接霸占了他的屋子。   沈枝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小气,竟然不愿意让出正房,于是哼道:“不让给我也行,我搬回娘家住。”   苏黎安皱眉,才刚刚新婚就搬回娘家成何体统?再说,自己并未说不愿意吧。   “你住正房。”   沈枝心里偷乐,故意板着脸,“那说定了,不准反悔。”   苏黎安点点头。   沈枝特执拗地伸出手,“拉勾。”   “……”   苏黎安觉得自己在带小孩儿,但这小丫头身段婀娜,容貌绝美,出落的亭亭玉立,想忽略她的二八年岁,属实困难。   苏黎安伸出尾指,勾住她的。   沈枝这会儿只想着赶紧板上钉钉,没注意男女之别,还跟他按了按拇指指腹。   礼毕,她终于露出一抹略微得意的笑,眼眸亮晶晶的,这是有多嫌弃自己的夫君啊。   苏黎安站起身,“时辰不早了,你早些歇息。”   沈枝乖巧点头,“帮我带上门。”   “……”苏黎安失笑地摇摇头,行吧,一个二八年岁的小丫头,自己多让让她又何妨。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第8章 相处   苏黎安离开后,铃铛气哼哼跑进来,“小姐,姑爷怎么走了?”   洞房花烛夜,新郎官离开,意味着新妇不得宠,日后难以在府中立足啊。   沈枝将大枣核桃统统推到一边,钻进被窝,“他去忙了。”   “忙也不能这样啊。”铃铛替她鸣不平,“这可是新婚夜!”   “你不用管。”   铃铛跺跺脚,沈枝笑着翻个身,像个没心没肺的小傻子。   疲倦袭来,很快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倒也安稳。   *   沈枝是被铃铛叫醒的。   “小姐,时辰到了,该去给苏老爷子敬孙媳妇茶了。”   “再睡会儿。”沈枝抱着被子,一条腿跨在被上,感觉自己才刚刚入睡。   铃铛以为小姐在跟姑爷赌气,晃了晃她的胳膊,“小姐,天大亮了!”   沈枝哼唧一声,用被子捂住脑袋,迷糊道:“来人,把这丫头拉出去。”   铃铛扯开被子,掐着腰大声道:“小姐,姑,爷,来,了!”   沈枝激灵一下,坐起身,没见到苏黎安的身影,“嗯?”   人呢?   铃铛窃笑,把一套红色裙裳塞进她怀里,“小姐快起来梳洗。”   沈枝咬着牙爬起来,由铃铛伺候着更衣上妆。   铃铛为她挽起惊鹄髻,使得她的脖颈看起来更加优美漂亮。   沈枝不适应,对着铜镜照了许久。   铃铛打开妆奁,取出一支鎏金翠玉步摇,插在惊鹄髻上,问道:“小姐要戴耳珰吗?”   沈枝摇摇头, “别太招摇了。”   收拾妥当,沈枝交代道:“早膳后,你去请两个女婢回来。”   铃铛也觉得苏府应该有个烧水丫鬟,点点头,“好。”   沈枝摸了摸步摇,轻描淡写道:“带两个貌美的回来。”   “......”   啥??   铃铛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枝:“不情愿的就算了,得愿意伺候人的才行。”   铃铛自动理解为,小姐在跟姑爷置气。   沈枝走出正房,恰有一缕阳光映入眼帘,她抬手挡了下。   张嬷嬷瞧见沈枝,赶忙过来请安,怕沈枝认出她,还刻意蒙住了嘴,“请夫人安。”   沈枝在适应身份的转变,颔首道:“您就是张嬷嬷吧。”   “正是老身。”   沈枝递出赏钱。   张嬷嬷道谢。   沈枝:“为何蒙着脸?”   张嬷嬷捂嘴咳嗽,“前日染了风寒,怕把病气渡给旁人。”   沈枝没细究,“病了就歇息去吧。”   “好。”   沈枝走向蹲在地上的苏茵茵,张嬷嬷小跑过去,扶起苏茵茵,“小姐,叫嫂嫂。”   苏茵茵看向沈枝,想起兄长交代的话,乖巧道:“大嫂。”   这算是改口了。   沈枝笑了笑,拿出一对和田玉镯,戴在了苏茵茵手腕上。   苏茵茵眨眨眼,随后笑开,感觉嫂嫂好温柔啊。   她又叫了一遍,“大嫂。”   沈枝又笑了笑。   苏茵茵:“大嫂。”   “......”   张嬷嬷提醒:“夫人还没应答小姐呢。”   沈枝恍然,别扭地“诶”了一声。   苏茵茵高兴,在原地转起圈圈。   沈枝被少女不谙世事的模样逗笑。   厨役老齐从灶房走出来,行礼道:“夫人。”   沈枝又照例给了赏钱。   老齐递给沈枝一个食盒,“主子还在书房,劳烦夫人带过去。”   沈枝接过食盒,没多想,带着铃铛去往书房。   张嬷嬷给老齐递个眼色,“行啊,挺有眼力见。”   老齐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夫妻靠相处。”   *   沈枝让铃铛等在外面,拎着食盒,叩了叩书房的门。   苏黎安从高高的公牍中抬起头,见到来人,挑起俊眉。   起这么早?   挺守规矩。   沈枝:“可以进来吗?”   “请。”   沈枝扭着柳腰,迈着莲步,加之梳了惊鹄髻,乍一看,像从杳冥山间走出的狐妖。   见她手里拎着食盒,苏黎安更为诧异。   他起身,引她坐在塌上。   沈枝对这张塌有些恐惧,站着没动。   苏黎安以为她介意两人同坐一塌,可昨晚,他们连床都一块坐了。   沈枝将食盒递给他,“老齐让我给你带过来的。”   难怪。   苏黎安了然,若非如此,她又怎会知道自己没进膳呢。   “你吃了吗?”   沈枝摇头。   苏黎安:“一块吃吧。”   沈枝拒绝,“敬茶后,我回屋吃。”   苏黎安也不强迫,放下食盒,“先去敬茶吧。”   “你先吃吧。”   苏黎安向外走,“不急。”   苏老爷子颤颤巍巍坐在官帽椅上,苏黎安扶着沈枝跪下,自己跪在她旁边。   出乎意料,苏老爷子拿起拐,又打了孙儿一下。   苏黎安不解。   苏老爷子半眯着眼,“别当我老糊涂了,元帕呢?”   苏黎安和沈枝同时尴尬。   苏黎安的祖母和双亲已故,按理说,没人会在意元帕了,苏老爷子怎么想起这个了。   苏黎安不满地看向一旁的张嬷嬷。   张嬷嬷看向门口,不敢回视主子。   昨晚她偷听墙根,根本没听见里面的动静,后半夜,主子又去了书房,说明两人根本没圆房。   她朝苏老爷子挤挤眼睛,苏老叶子又打了孙儿一下,“你要敢拿假元帕糊弄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   苏老爷子看向心虚的沈枝,假意哼道:“没成为子蕴的真媳妇前,我不会告诉你,我给你准备了一本珍藏的兵器图。”   “......”   兵器图??   府中人均汗颜,唯有沈枝来了兴致。   苏家是将门,祖辈出过不少兵器名匠,苏老爷子的兵器图,一定有很高的价值。   沈枝不禁想起沈叹对她讲的事,苏黎安的双亲曾是三大营的重要官员,在执行任务时,被敌人射杀,故而,苏黎安再没主动踏入过三大营。   *   从苏老爷子那里回来,苏黎安直接回了书房,虽然有九日的假,却一刻也不得清闲。   他坐在书案前,总觉得身上沾了沈枝用的香料。   如兰中送春,香气怡人。   沈枝回屋,看见炕几上摆着一盅燕窝,她舀了一口,实乃佳品。   苏黎安虽节俭,但对她还挺大方。   不知为何,心里怪怪的。   昨日几乎没怎么阖眼,这会儿困意上头,她脱了外衫,躺在床上闷头睡。   日上三竿,铃铛领着两名相貌平平的婢子走进来。   “小姐?”   沈枝被打扰,有些起床气,翻身“嗯”一声,恍惚间,见两个陌生女子站在眼前,瞬间来了精气神。   铃铛解释道:“这是奴婢请回来的。”   沈枝爬起来,瞅了瞅,摇摇头,“苏黎安不会喜欢的。”   “......”铃铛才明白,小姐那会儿没有赌气,是真的想给姑爷找两个漂亮的!   铃铛打发两人离开,合上门,“小姐,你和姑爷是新婚,怎能主动给他塞狐媚子!”   沈枝咬着发簪,双手绾起发鬟,随后将发簪插在发鬟上,“他平日繁忙,身边得有个贴心丫鬟才是。”   “那也不用肤白貌美的啊。”   “肤白貌美才赏心悦目。”   “小姐够赏心悦目了。”   沈枝最怕的就是,苏黎安觉得她赏心悦目,“按我说的去做。”   铃铛万般不情愿,托到后半晌,在沈枝的催促下,才带回来两个貌美婢子。   一个二十来岁,相貌妩媚。   另一个十七八,相貌清秀。   沈枝满意,红蔷薇、白蔷薇都齐全了。   *   夜里,沈枝沐浴后,摇着小扇,侧身坐在屋外纳凉,后背靠着廊柱,双腿舒服地搭在鹅颈椅上。   铃铛将削了皮的甜瓜捧到她面前。   沈枝插了一块送入口中,极甜,满足地眯起双眼。   “姑爷来了!”铃铛忽然道。   沈枝:“……”   铃铛语气里带着殷勤,“姑爷坐小姐边上吧。”   苏黎安撩袍,坐在沈枝脚边。   铃铛给沈枝使眼色,让她将甜瓜分出来一半。   苏黎安看了一眼甜瓜,“今日忙些什么?”   沈枝捧着甜瓜,“无事可做。”   苏黎安看她并没有分享甜瓜的意思,也不勉强, “明日,我陪你出去走走。”   沈枝:“不用,你忙你的。”   “我明日不忙。”   沈枝不想跟他有牵扯,“你整日忙碌,得空了就赶紧休息。”   对于她的善解人意,苏黎安挺受用,“也好,那我陪你在屋子里待着。”   “……”   沈枝哪是这个意思,跟他独处,还不如外出游玩呢。   她不再多言,低头吃瓜。   苏黎安提醒:“夏日别贪凉。”   “苏大人好讲究。”沈枝杏眼熠熠,“我比较糙。”   苏黎安摇摇头,目光落在她嘴角,掏出锦帕,伸向她。   铃铛以为姑爷想跟小姐亲近,一溜烟跑远了。   沈枝吃瓜的动作顿住,抬睫看他,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苏黎安用锦帕揩了一下她的嘴角,“有籽。”   沈枝蹭下嘴角,别扭地看向廊道外,惊喜地发现,篱笆墙上爬满了萼筒钟状的凌霄花。   她很少在京城见到凌霄花,扭回头问道:“花匠种的?”   苏黎安看向篱笆墙,眼眸含着一抹释怀,“我种的。”   沈枝把甜瓜塞在他手上,“帮我拿一下。”   随即,她提着裙摆,走进成簇的凌霄花,自顾自玩起来。   而她没察觉的是,她和凌霄花同时映入了男人的眼眸。   凌霄花旁,还种了一些冬青和樱草,在京城很少见。   沈枝蹲下来,拾起掉在地上的凌霄花,插在耳边,美滋滋陷入花海中。   苏黎安静静看着,心道:娘,这是儿的过门妻子。   这片花海,是他为自己母亲种植的。   花的寓意为思念亲人,只是很少有人知道。 第9章 赌气   晚膳后,沈枝在绒花林里散步,见老花匠正在修剪枝桠,突然来了兴致,跑回屋子取出笔墨,倚在阁楼挑廊上,描绘眼前场景。   绚烂夕阳下,老花匠高举花剪,绒花树因他的动作,抖动冠头,撒下粉色的绒片。   沈枝将此景原原本本跃然纸上。   苏黎安端着茶盏走进来,凝睇画板上的一笔一划,有些不可思议,出于试探的心理,倏然扬起手中清茶,茶汤倾斜而落,撒在楼下的枯草地上,溅起泥星。   沈枝偏头看向他,目光露出不解。   苏黎安走到她身边,“能否画下刚刚的情景?”   沈枝换了张纸,认真作画,稍许,举起来给他看,“满意吗?”   苏黎安眼中流露出欣赏,给予肯定,“很不错。”   沈枝却道:“我觉得很丑。”   “……”苏黎安淡然道,“那就再接再厉。”   沈枝想起什么,道:“想纳妾吗?”   苏黎安皱起俊眉,“没这个打算。”   他们才刚刚成亲,按规矩,男子一年内不得纳妾。   沈枝善解人意道:“你这么操劳,该有个枕边人。”   苏黎安本想说“不必”,但不知心里拧了什么劲儿,淡声道:“一年后再说。”   沈枝不知他为何生气,“哦”一声,低头继续作画。   苏黎安自知无趣,转身离开。   *   入夜,沈枝困得眼皮打架,铃铛撇嘴:“小姐怎么不留下姑爷啊!”   “留他做甚?”   “生孩子。”   沈枝脸一下子红了,羞愤地去挠铃铛的痒痒。   铃铛哈哈大笑,“不行小姐,奴婢知错啦!”   主仆俩闹了一通,新来的两个丫鬟站在门外无所事事。   沈枝给相貌妩媚的婢子取名小聿,给另一个取名小鸢。   稍许,铃铛走出来,对小聿说:“你今晚去伺候姑爷吧。”   说完,气哼哼走开。   小聿受宠若惊,捋了几下头发,看向小鸢,忽然有了底气,只要今晚伺候好了苏府主子,今后还用愁么。   她趾高气扬地走向书房。   *   苏黎安正准备睡下,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转眸看去。   小聿瞧清苏黎安的相貌,喜从心生,能给这般芳兰竟体的男子做妾,绝不吃亏,她福福身子, “奴婢给大人请安。”   苏黎安冷淡道:“你是谁?”   “奴婢是夫人请来的丫鬟。”小聿硬着头皮继续道:“是夫人让奴婢过来伺候大人的。”   苏黎安的火气一下子窜了起来,“出去。”   小聿哪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见他态度不算恶劣,得寸进尺地走到塌边,“奴婢为大人脱靴。”   她跪下来,刚要伸手去碰男人的靴子,眉间被什么抵住。   苏黎安以折扇抵住她,“去跟夫人说,想伺候苏某,让她亲自过来。”   小聿不死心,扯开衣襟,露出大片前胸,柔媚地道:“爷,想要吗?”   这哪里是奴婢,分明是风尘女子。   如此龌龊之人,怎可留在府上!   苏黎安朝窗外撇出折扇,随即,一名黑衣人跃进窗子,跪在地上,双手呈上那把折扇,“大人!”   苏黎安接过折扇,看都没看那女子,“扔出去。”   黑衣人二话没说,拎起女子后脖领,不顾女子叫嚷,直接扔出府外。   苏黎安忍着火气,燃起塔香驱散女子留下的劣质香气。   翌日,铃铛听说后,将事情告诉给沈枝。   沈枝双手托腮,“不喜欢妩媚的,明儿让另一个去。”   铃铛:“小姐,姑爷高杰雅致,怎会喜欢那些残花败柳。”   沈枝虚心请教:“那他会喜欢哪种?”   铃铛翻个白眼,“姑爷喜欢小姐这样的。”   沈枝摆摆手,“他不喜欢我。”   “为何?”   沈枝想,若是喜欢她,前世又怎会那样对她。   苏黎安来找她时,只字未提昨晚的事。   为了不跟他在屋子里独处,她选择随他出府游玩。   *   夏日里最凉快的地方当数湖边。   沈枝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与苏黎安同乘乌篷船。   她坐在船头,用抄网舀鱼,苏黎安站在船尾划桨。   夏风拂面,湖水潆洄,难得的惬意。   迎面划来一艘渔船,渔夫抛出渔网,惊飞了湖面的水鸟。   一只黑鹳落在沈枝身边。   沈枝将网里的鱼扔给它,随后,起身钻进乌篷。   苏黎安将船停在湖心,也弯腰进了乌篷。   乌篷逼仄,沈枝不自在,往边上挪了挪,嫌日光晒人,又挪了回来。   娇里娇气的。   苏黎安嘴角露出笑意。   这时,沈枝瞥见另一艘乌篷船上站着一人,身材挺拔,黑衣凛然。   此人是五军营提督姜陌寒。   众所周知,姜陌寒求娶过沈枝,被沈枝拒绝了。   沈枝有些尴尬地朝他点头。   苏黎安走出乌篷,自然而然挡住了姜陌寒的视线。   两名男子隔船相望,姜陌寒敛起情绪,拱手道:“苏大人好雅兴。”   苏黎安还礼,“姜将军怎么一人游湖?”   姜陌寒看不见乌篷里的小姑娘,冷冰冰回答:“苏大人新婚燕尔,有佳人相伴,自然出双入对,姜某孤身一人,只能与月亮美酒,对影成三。”   苏黎安淡笑道:“倒也不失为一种意境。”   姜陌寒胸口发闷,但沈枝已为他人妇,除了盼她幸福,还能怎样?   他岔开话题,道:“听说都察院在调查姜某,借此机会,姜某想跟苏大人解释一番。”   苏黎安笑了下,“在下新婚,不谈朝事,若姜将军想与在下谈些风月雅事,在下乐意之至。”   姜陌寒也知不合时宜,拱拱手,“那便改日登门拜访。”   湖面刮来的风,将两艘船吹远,苏黎安颔首,进了乌篷。   沈枝没多嘴问,据她所知,前些日子,姜陌寒体罚了下属,下手过重,想是因为此事被弹劾了。   这员猛将,曾在十三岁那年,从老虎口中救下长公主贺影然,从而名声大噪。如今,褪去青涩的他,已然成为鸣启帝最信任的武将,统领五军营,换句话说,他成为了帝王的剑。   *   天空飘起雨。   苏黎安划回岸边,上岸后,伸手去扶沈枝。   沈枝不领情,提着裙摆自己来,结果绊到岸边的木桩,向前倾倒。   苏黎安没有伸手去扶......   沈枝膝盖着地,疼的皱起小脸。   苏黎安撑开油纸伞,蹲了下来,淡淡地问:“疼吗?”   沈枝哼一声,站起来,膝盖隐隐作痛,却挺直腰杆往前走。   雨越下越大,两人只有一把伞,苏黎安几步撵上她,将伞撑在她上方,自己的肩头淋湿了大半。   沈枝跟他置气,加快脚步,膝盖却越来越疼。   苏黎安紧随其后,两人都不打算独占那把伞,因此双双淋了雨。   只是,男人是为秉持君子风度,女人是不想领男人的情。   苏黎安抓住她手臂,“好端端的,怎地生气了?”   沈枝扭头,挣了挣,没挣开,雨水打湿她的长发,贴在脸颊上。   苏黎安拂开那绺发,“好了,刚刚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沈枝:“晚了。”   说完,又开始快步走。   小娇蛮不好哄,男人摇摇头,认命地跟上。   看她过于固执,非要淋雨,苏黎安一只手撑伞,另一只手将她扯进怀里,长臂压在她肩头,夹着她往街市走。   两人严丝合缝贴在一起,雨水沁凉,紧贴的肌肤却温热异常。   沈枝扭了几下,“松开我。”   苏黎安没理会,带她进了跌打馆。   跌打馆内,坐诊大夫正在打瞌睡,见他们进来,惊喜道:“苏大人来了。”   苏黎安点点头,“劳烦腾出一间屋子,内子伤了膝盖,我要给她上药。”   坐诊大夫引着他们进了里屋,知道小夫妻新婚燕尔,没再打扰,为两人合上了门。   苏黎安放下伞,将沈枝按在塌上,转身打开药箱,扯过一把长椅坐下来,“让我看看。”   沈枝不肯。   苏黎安不由分说地抬起她左腿,搭在自己的大腿上,掀开裙摆,撸起裤腿,定眸看着她膝盖上的伤口。   沈枝气得想蹬他,也那么做了。   男人握住她匀称的小腿,“听话。”   沈枝忽然想起前世那个晚上,他扯去她衣裙的情景,吓得哆嗦一下,脱口而出:“不要!”   苏黎安不解地看向她,涂沫个药,至于这么娇气?   何况,还没涂呢。   沈枝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急促地喘息着。   苏黎安安抚道:“不疼,别怕。”   他拿起药膏,一点点涂抹在伤口上。   清凉感袭来,沈枝的呼吸渐渐平稳。   苏黎安犹豫一下,微附身体,轻轻吹了一下她伤口上的药膏。   沈枝头皮发紧,觉得好生别扭。   苏黎安放下她左腿,又抬起右腿。   显然,右腿伤的更严重。   苏黎安忽然意识到,姑娘家细皮嫩肉,一磕就破皮。   怪她生得太娇嫩。   上完药,沈枝缩成一团,恼怒地盯着他。   苏黎安哭笑不得,小丫头像只负气的小母鹅,非要跟他一决高下。   “别气了,气大伤身。”   沈枝警告道:“以后不经我允许,不准碰我。”   苏黎安反问:“若要经你允许,我碰的到你吗?”   “......”   *   雨未歇,屋檐上坠下层层雨帘。   苏黎安负手站在跌打馆前,凝视对面的老记铺子,他记得沈伯崎说过,沈枝喜欢吃老记的酱肘子。   坐诊大夫走过来道喜,“苏大人好福气,娶了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娇小姐。”   是挺娇气。   苏黎安淡笑着摇摇头,“多谢。”   跟苏黎安算是熟识,坐诊大夫耿直道:“看得出,大人很喜欢尊夫人。”   苏黎安:“您老眼花了。”   坐诊大夫斜眼睨他一眼,“这话可伤感情啊,千万别让尊夫人听见。”   坐在里屋的沈枝已经听见了,冲苏黎安的背影努努鼻子,不喜欢她才好!   *   回到府上,苏黎安交代铃铛,不可让沈枝的伤口碰水。   铃铛摆手,“奴婢手笨,还是姑爷亲自照料小姐吧。”   苏黎安看着坐在凳子上背对他的女子,叹口气,“也好。”   他将纸袋放在桌子上,拿起浸湿的布巾,走到沈枝身边,“我给你擦擦腿?”   沈枝嘟囔:“轻浮。”   “......”苏黎安秉持不与小女子计较的风度,坐下来,“我是你丈夫。”   “你不是。”   苏黎安不与她争辩,将布巾放在一旁,“你自己擦。”   “你回书房吧。”   苏黎安忍了忍,“好。”   临走时,点点桌子上的纸袋子,“这个,你应该喜欢。”   沈枝早闻到一股酱肘子的香味,肚子咕咕叫,又不想占他的,与桌子上的酱肘子僵持许久,想着不要浪费粮食,才撕开纸袋享用起来。   苏黎安忽然折返回来,看着小嘴油乎乎的妻子,板着脸提醒:“对了,雨夜湿气重,记得关窗。”   “......”   他眼里分明有笑!   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苏黎安本想做个体贴入微的好夫君,奈何小娇蛮不领情。   不久之后,苏黎安的“情”变了味儿,小娇蛮更不想领了。   苏黎安火了,开始不做人了……哇哈哈哈   【求收藏呀!】 第10章 喂药   归宁这日,沈枝很早就起来梳洗了。   铃铛知道她是因为能回娘家,才精心打扮的,适时提醒:“小姐需快些,别让姑爷等急了。”   沈枝忽略她的话,慢吞吞换装,又插上一支珍珠华胜,不确信地问:“端庄吗?”   铃铛都不知道她为何这般没自信,“小姐最是端庄。”   沈枝腼腆一笑,“就你嘴甜。”   铃铛:“小姐不信的话,待会儿可以问问姑爷啊。”   “......”   苏黎安在府外等了许久,才把妻子等出来。   小姑娘穿着一条藕荷色襦裙,如出水芙蓉。   他禁不住多看了两眼。   车夫搬来脚踏,苏黎安伸出手,客气疏远地问:“需要我扶吗?”   沈枝越过他,利落上了马车。   男人的手悬在半空中。   回到娘家,沈枝真正体验了一回众星拱月,除了爹娘,就连姨娘们都挨个过来嘘寒问暖。   裴氏把女儿拉进内寝,一连串问了很多问题,最后问道:“他对你好吗?你们房事多吗?他弄疼你没?”   沈枝正咬着驴打滚,闻言,差点噎到,娇嗔道:“娘!”   裴氏白她一眼,“出阁的姑娘,这有什么不能问的,跟娘说说,他在房事上,敬你吗?”   沈枝哪儿知道,又怕被瞧出端倪,糊弄着回答:“还行吧。”   裴氏掐掐她的脸,“瘦了。”   沈枝立马窝进母亲怀里撒娇,“娘,女儿要吃褡裢火烧、炒肝、爆肚,还要吃炸酱面、烤鸭......”   裴氏拍她脑袋,“都让后厨准备了。”   沈枝将头歪在母亲肩头,母女俩一反常态,静静相拥,说不出的温馨。   沈枝想到什么,问道:“娘,十六年前,爹爹可有抱回来一个婴儿?”   “没有啊。”裴氏不解,“为何这样问?”   “没什么。”沈枝沉思,父亲连母亲都没有告知,何况是其他人。   若自己不是娘亲亲生的,而是将娘亲诞下的孩子调了包,娘亲会埋怨父亲吗?   *   苏黎安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沈伯崎,聊着朝廷之事,身后跟着一名护卫。   进了花园,沈伯崎捋捋胡子,“老夫托人从南方带回来了孔雀草,等花期到了,满院子春色遮都遮不住。”   苏黎安随他走近那片孔雀草,郁郁葱葱看上去格外舒服,“等花期到了,小婿陪暖暖回来观赏。”   “那是自然。”   这时,庶女沈婼禾娉婷走来,见到苏黎安,垂下眼帘,恭恭敬敬行礼,“父亲,苏大人。”   “嗯。”沈伯崎突然肚子疼,“嘶”一声, “我去趟茅厕。”   苏黎安点点头。   沈伯崎捂着肚子,让护卫推他离开。   园中剩下两个不熟的男女。   苏黎安朝沈婼禾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沈婼禾见过苏黎安几次,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他跨坐高头大马来迎娶沈枝那天。   仪表俊雅,气度不凡。   她深深觉得,沈枝生活在蜜罐里。   傍晚,苏黎安询问沈枝,是要在娘家住上两日,还是今晚回府。   沈枝当然想留宿,但顾虑到他,问道:“这几日,你忙吗?”   “不忙。”   沈枝像只得逞的小狐狸,不自觉笑起来,“那就多留两日。”   看她对自己笑,苏黎安觉得新鲜,这姑娘笑靥甜美,眼里像沁了清泉。   女方归宁住在娘家,是不能与夫君同宿的,沈枝更开心了。   由于苏黎安曾做过“梁上君子”,沈伯崎对他的防范心极强,在他住的院子里加派了护卫,生怕他再夜探侯府。   沈叹戏谑道:“是得多加看守,毕竟,家贼难防。”   *   东方鱼肚白,苏黎安起身练剑,晨风相伴,衣袂翻飞,动作干净利索。   护卫们感叹,苏大人真乃文武双全。   沈婼禾站在月亮门前,望着那抹飘逸身影,既惊叹又折服。   这样的男子,世间少有。   倏然,身后传来动静。   “禾儿姐姐在干嘛?”   沈枝的声音突然传来,沈婼禾转过身,佯装淡定,“路过,腿有些抽筋,在此站一会儿。”   沈枝眯了眯杏眸,“这样啊,我夫君会些医术,要不要给姐姐看看?”   “不用,已经没事了。”沈婼禾有点无地自容,“我先回房了。”   沈枝点点头,随后走进庭院。   苏黎安刚好收势,见她走来,问道:“昨晚睡得可好?”   “还好。”沈枝不敢把尾巴翘得太高,“你呢?”   “挺好的。”   沈枝点点头,“快开膳了,娘让我过来叫你。”   所以,不是她自愿来的。   苏黎安早习惯了,把剑收回剑柄,“稍等片刻,我洗把脸。”   “哦。”   护卫们觉得小姐太不懂得讨夫君欢心了,夫君练得满头是汗,她不该掏出绣帕,踮起脚,为夫君擦汗,顺带着赞叹夫君剑法精湛么?   沈枝哪知他们的心思。   新婚夫妇结伴来到膳堂,裴氏拉着苏黎安入座,对他虽有怨言,但为了女儿的幸福,告诉自己要大度些。   裴氏用公筷为苏黎安夹菜,“子蕴多吃点。”   苏黎安有些不自在,“多谢...娘。”   裴氏对这声称呼很受用,喜笑颜开,再看女婿出众的外貌,心里的不快淡去几分。   *   从娘家回到苏府,沈枝心里空落落的,回去的第二天,就生病了。   浑身滚烫,烧得意识不清。   苏黎安衣不解带地守在她身边。   夜里,沈枝嘴里嘟嘟囔囔,苏黎安听不清,凑过去,耳朵靠近她唇畔。   “水。”   苏黎安倒了一碗水,扶着她坐起来,喂水的过程尤为困难,喂多少漏出多少。   铃铛站在一旁干着急,眼珠子一转,“姑爷,你用嘴渡给小姐吧。”   苏黎安皱眉。   铃铛以为他不乐意,心里不高兴,也不劝了,“还是奴婢来吧。”   苏黎安立即看向她。   铃铛嘿嘿笑,“那姑爷自己想法子。”   “取个漏斗来。”   “......”铃铛以为听错了,掏掏耳朵,“啊?”   苏黎安:“取个漏斗来。”   铃铛头一次见识有人用漏斗喂水。   姑爷真是太聪明了!   聪明到令人发指!!!   苏黎安将沈枝放平,犹豫一下,将漏斗放进她嘴里,一点点往里面倒水。   沈枝差点呛到。   迷糊中的小姑娘感觉嘴里有什么,烦躁地抬起手,把漏斗拽了出来,“嗯...什么啊?”   铃铛面无表情道:“漏斗。”   苏黎安听出铃铛的哀怨,揉揉太阳穴,“你出去。”   铃铛不肯,怕姑爷用漏斗残害她家小姐。   苏黎安看向她,眼中无半点情绪,却愣是吓退了铃铛。   屋里只剩下两人,苏黎安再次扶起小磨人精,“沈枝,还渴吗?”   沈枝闭眼点头。   苏黎安:“需要我喂你?”   沈枝还点头。   苏黎安凝睇女子姣好的容颜,竟有些无所适从,抬起碗含入一口水,凑近她的唇......   记忆涌来,那晚,他情.动之时,也靠近了她的唇。   那是一种不受控制的悸动,一种出于本能地索取,那时,只差一点点,就能尝到她的唇,她却别开脸,哭求道:“别这样......”   那晚,他将她欺负的哭声连连。   是委屈吧。   那是他做的,唯一自责的糊涂事。   但他记得,她的身子有多软,多勾人。   若她记得前世,一定恨透他了。   苏黎安自嘲地想着,向她再靠近了一些。   沈枝却不合时宜地睁开眼,抬手“啪”一下拍在他脸上,迷糊道:“蚊子。”   “......”   苏黎安咽下嘴里的水,拿她没辙。   行吧,渴着吧。   下半夜,铃铛端着汤药进来,见苏黎安单手撑额闭眼假寐,小声道:“姑爷快去休息,换奴婢来照看小姐吧。”   苏黎安睁开眼,“不必,我明日有应酬,不能陪着她,到时候还要劳烦你。”   “是奴婢应该做的。”铃铛把药碗放下,“等药凉了,姑爷记得喂小姐喝药。”   苏黎安头大,还是应下了。   稍许,他一手端药碗,一手扶起沈枝,“喝药。”   沈枝被弄醒,十分烦躁地哼唧一声。   男人发现,这丫头的起床气特别大。   他稍低肩膀,让她靠在肩头,单手掐开她的嘴,往里灌药。   水可以不喝,药得喝!   沈枝嫌苦,吐出舌头,粉嫩的舌尖裹着一层水泽。   苏黎安眼眸微动,略显粗鲁地,将剩下的药汁快速灌入她口中。   沈枝咕咚一口喝下药,皱起小脸,又习惯性地想吃蜜饯。   苏黎安哪知女儿家那么多讲究,没明白她的意思,将她放平,盖好被子。   蓦地,舒口气。   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   沈枝睡觉不老实,翻身面朝里,伸出一条腿,夹着被子。   苏黎安把她翻过来,掖好被子。   *   翌日一早,沈枝醒来,浑身轻松,揉揉脖子,坐在床上发呆。   铃铛端着铜盆进来,“小姐,姑爷照顾你一夜。”   “你让他来照顾我?”沈枝蹙眉,“你去偷懒了?”   铃铛跺脚,“姑爷自己要来的。”   沈枝心里怪怪的,瞧见枕边的漏斗,不解地问:“这个怎会在这?”   铃铛撇撇嘴,“姑爷用它喂小姐喝的水。”   “......”   铃铛抱怨道:“姑爷太不解风情了。”   沈枝陷入沉思,苏黎安没借此占她便宜,是怕她将病气传给他,还是对她不感兴趣,亦或是,维持着君子之礼?   或许,这一世的苏黎安,与上一世不同了。   铃铛去往倒座房,将沈枝换下来的衣裳塞给丫鬟小鸢,往回走时,遇见张嬷嬷。   张嬷嬷拦下她,“你这女娃,走个路怎么还噘着嘴?”   铃铛觉得,张嬷嬷跟自己一样,希望小姐和姑爷赶紧圆房,于是,将心中所想如实讲了出来。   张嬷嬷也着急,拍拍她肩膀,“这事儿,还得咱们添把火。”   “啊?”   张嬷嬷看着一脸懵的铃铛,道:“交给老身吧。”   张嬷嬷捧着账本来找沈枝,“夫人是一府主母,这账本理应由夫人管着。”   沈枝也不推却,接过来仔细翻看。   张嬷嬷满意地点点头,只要她愿意接管账本,那便是想跟主子好好过日子。瞧这姑娘水灵的,女人看了都动心,等相处久了,主子定能喜欢上她。   张嬷嬷虽是苏黎安的心腹,但并不知道他娶沈枝的真正目的,只当他到了适婚年纪,想找个合适的人成家。   沈枝抬起头,交代道:“给府里人,每人每月多加五十文钱。”   张嬷嬷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沈枝的用意,笑道:“老身替他们多谢夫人。”   晌午,仆人们见到沈枝时,个个和颜悦色,笑得那叫一个愉悦。   作者有话要说:  铃铛:我服了!   苏黎安:嗯?   铃铛:姑爷最棒!   换名字了《小娇蛮》   深夜可能加更。   谢谢追文的小可爱们!! 第11章 抱住   傍晚,裴雪娴来找沈枝,要她陪自己去趟太医院。   沈枝关切道:“表姐怎么了?”   裴雪娴小声道:“最近月事不准,想找太医调理一下。”   沈枝:“裴府没有侍医?”   裴雪娴说得理所当然,“让熟人知道,多没颜面。”   沈枝哭笑不得,“容我去换身衣裳。”   裴雪娴一个人在院子里踱步,见到树后藏着个小身影,眼一眯,将人拽了出来。   苏茵茵扯回脖领,指着裴雪娴身上的铠甲,认真道:“女将军。”   闻言,裴雪娴乐了,捏捏苏茵茵的脸,“你就是茵茵啊。”   苏茵茵点头如捣蒜。   裴雪娴“啧”一声,苏黎安多智近妖,苏茵茵刚好相反,虎头虎脑的,还挺惹人怜。   “小可怜虫。”   苏茵茵噘嘴,“我不是可怜虫。”   裴雪娴觉得自己欺负小孩儿了,提议道:“姐姐带你出府玩,怎么样?”   苏茵茵肃起脸,“哥哥不让我乱跑。”   还挺听话。   裴雪娴摇摇头。   沈枝换了一身石榴红长裙,娉娉婷婷走出来。   苏茵茵艳羡,再看裴雪娴那身威风凛凛的铠甲,顿觉自己穿得难看。   沈枝不解地问:“茵茵怎么了?”   苏茵茵:“丑。”   沈枝明白过来,忍不住笑了。   苏茵茵是由张嬷嬷带大的,衣裳都是由张嬷嬷挑选的,多少有些老气横秋。   对上小姑子窘迫的脸,沈枝伸出手,“嫂嫂带你去做几身衣裳?”   苏茵茵眼里亮亮的,立马拉住她的手。   裴雪娴掐腰,刚刚她提起带小傻子出府,小傻子为何不同意呢?   裴雪娴是骑马来的,沈枝许久未骑马,有些心痒,但考虑到苏茵茵坠过马,还是选择了乘坐马车。   苏茵茵却指着马匹,“我想骑马。”   沈枝:“咱们坐马车好不好?”   苏茵茵看着黑亮的马匹,心生向往,“我想骑马!”   沈枝劝了几次,也没劝动,无奈之下,让仆人牵来她的青骢马。   这匹青骢马个头小,是侯府作为嫁妆,一并送过来的。   沈枝亲昵地摸摸马面,扶着苏茵茵坐了上去。   三人先去往太医院,途中,苏茵茵笑声如铜铃。   沈枝不禁在想,苏茵茵被苏黎安保护的太好,远离了世俗,却少了一份恣意的洒脱。   途径拐角时,三人与一匹汗血宝马差点撞上,沈枝赶忙避开。   跨坐汗血宝马的女子拉住缰绳,居高临下看着她们。   沈枝眉眼骤冷。   对方是鸣启帝的皇妹,长公主贺影然。   也是前世毒害二皇子的罪魁祸首!   裴雪娴拉着沈枝和苏茵茵跪安,沈枝的膝盖却怎么也弯不下去,前世若不是她贼喊捉贼,污蔑父兄谋害二皇子,景乡侯府又怎会落魄!她又怎会委身于苏黎安!   贺影然摆摆手,示意她们不必行礼。   她看向沈枝,勾起烈焰红唇,意味深长地道:“如今,该称呼沈小姐一声苏夫人了。 ”   沈枝淡淡点头。   贺影然瞥见沈枝腰间的长鞭,笑道:“改日与苏夫人切磋一二。”   沈枝自认不是贺影然的对手,“长公主折煞臣女了。”   贺影然挑出她话里的错儿,纠正道:“苏夫人该自称臣妾才是。”   “长公主说的是。”   贺影然瞧着沈枝面若桃李的俏颜,叹道:“苏大人艳福不浅,只是可怜了老三。”   她指的是三皇子贺硕。   沈枝扯下嘴角。   贺影然打马离去,裴雪娴啧道:“长公主这是替三皇子可惜呢?”   沈枝缄默,贺影然哪里是替贺硕可惜,她是在替自己可惜。   贺影然曾多次当着众人的面,笑称自己最中意的郎君是苏黎安。   她容貌倾城,曾与她有过一段情的男子,何其多。   沈枝不知,苏黎安是否是其中一个。   但她知,自己的兄长沈叹,曾是贺影然的裙下臣。   沈枝和裴雪娴在街上闲逛,忽见沈婼禾被一恶霸缠上。   恶霸扣住沈婼禾的手腕,“今儿你得陪我。”   沈婼禾大叫:“放开我!”   沈枝不能不管,走上前,拉住沈婼禾另一只手腕,“姐姐怎么一个人出来,跟我回去。”   一看对方就是浪荡胚子,沈婼禾跟他走,还不得被吃的骨头渣不剩。   “刚看清,这个更漂亮!”   恶霸乐了,还没见过沈枝这么漂亮的女子。   刚想伸手摸她的脸,身体一痛,裴雪娴一脚踹在他肚子上。   “妈的,找打是不是?!”恶霸拿刀打算吓唬裴雪娴几下。   裴雪娴向后倾身,拽住他往前一扯,恶霸顺势往前栽倒。   裴雪娴抬起膝盖直击对方面部。   “啊!”恶霸捂住鼻子。   裴雪娴哼一声,拉着沈枝她们往前走。   恶霸一声令下,“给老子拦住他们!”   打手们朝她们逼近。   裴雪娴最不怕打架,轻嗤,“一群蠢蛋,没劲!”   恶霸拿手指着她,“臭丫头,给老子等着!”   “让谁等着?”一道轻飘飘的男声传来。   众人寻声望去,见姜陌寒站在不远处,手里握着五军营的钢刀,像个修罗。   姜陌寒气场太强,打手们不敢在姜陌寒面前造次。   姜陌寒揪起恶霸的衣领,瘆笑着为他拂去衣上的尘土,附在他耳边说了句,“我需要自报家门吗?”   恶霸瞪眼问:“你谁啊?”   “我叫姜陌寒。”   “姜陌寒?!”   恶霸脱口而出,姜陌寒的名字谁没听过,五军营总提督,传说有一人抵百的实力,像一匹驯服不了的汗血宝马,驰骋沙场,战无不胜。   “原来是姜将军,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姜将军不要跟小的一般见识。”恶霸一秒变怂。   姜陌寒松开他,薄唇吐出一个字,“滚。”   “马上滚!”恶霸带着小弟们撒腿跑了。   姜陌寒走向沈枝她们,目光单单落在沈枝身上,“可有伤到?”   “没有。”沈枝颔首,“多谢姜将军解围。”   姜陌寒:“别跟我客道。”   沈枝避开他灼热的视线,“小女子先告辞了。”   姜陌寒欲言又止,“路上小心。”   沈枝拉着裴雪娴她们走向胡同口。   裴雪娴瞥一眼姜陌寒,看向沈枝:“姜将军对你......”   沈枝摇头,“不是姐姐想的那样。”   裴雪娴撇撇嘴,“我说什么了,你就急于撇清?”   沈枝囧。   裴雪娴勾住她的肩膀,“我觉得姜将军除了木讷点,其他都还好,你们可惜了。”   沈枝:“姐姐别乱点鸳鸯谱。”   裴雪娴嘿嘿一笑,扭头看向灰头土脸的沈婼禾,“你怎么被恶霸缠上了?”   沈婼禾低头,“昨儿听父亲念叨,想吃岳香楼的酒菜,我闲来无事,便来给父亲买些,谁知遇见恶霸,多谢表姐相救。”   裴雪娴摆摆手,“不客气。”   沈枝问道:“姐姐为何不带扈从?”   沈婼禾心里冷笑,府里女眷,除了裴氏和沈枝,谁还敢向沈伯崎要随行的扈从?   沈枝生活在蜜罐里,哪知她们偏房、庶女的苦楚。   看她没回答,沈枝随口问:“那为何不与别的姐妹结伴?”   沈婼禾又没回答。   沈枝看破她的心思,她是想讨好自己父亲,又怕被其他姐妹瞧出心思吧。   太医院。   为裴雪娴把脉的太医年纪不大,看起来十六七,名曰陈远澈,是沈枝大嫂陈羽的弟弟。   陈远澈少年老成,深得沈伯崎喜爱,小时候时常来景乡侯府做客,一来二去,与沈枝熟识了。   裴雪娴托腮,欣赏小太医清秀的容貌,嘴里说着调戏的话。   陈远澈脸热,看向别处,刚好看到苏茵茵发呆的模样。   像只呆头鹅。   苏茵茵发觉有人在看他,赶忙低下头,故作忙碌地拨弄自己的荷包。   稍许,裴雪娴搂着苏茵茵走在前面,沈枝走在她们后面,回头看了陈远澈一眼。   陈远澈打趣,“改日得去苏府,向苏大人讨杯酒。”   沈枝轻哼,“小毛孩喝什么酒。”   陈远澈温笑,“说实话,我可不敢去见苏大人。”   “为何?”   陈远澈:“人说他是笑面狐狸。”   沈枝努努鼻子。   陈远澈:“等你怀了身孕,我再去探望你。”   “......”   沈枝加快脚步,别扭的不行。   *   街市人流渊薮,苏茵茵抱着两捆绸缎,有些不安。   沈枝护着她,“别怕。”   “嫂嫂。”   “嗯?”   苏茵茵扭头,露出无害的笑,“我喜欢你!”   沈枝愣了下。   苏茵茵歪头问:“你喜欢茵茵吗?”   沈枝:“喜欢。”   苏茵茵笑得更欢愉了,试着握住沈枝的手,一蹦一跳走向马匹。   三人在外面用了膳,回府时已是月上中天。   铃铛急急跑过来,“小姐,姑爷喝多了!”   裴雪娴眼珠子一转,将瓶瓶罐罐塞给苏茵茵,推她往里走,“回屋睡觉去。”   说完,朝沈枝摆摆手,“春宵一刻值千金,快去伺候夫君吧。”   “......”   书房。   苏黎安坐在玫瑰椅上,背对着门,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并未回头,“你带茵茵出门了?”   沈枝绕到他面前,“以后我会经常带茵茵外出。”   苏黎安看她一眼,“茵茵胆子小,不适合外出。”   沈枝看他面色不悦,道:“没人天生胆小。”   苏黎安饮了酒,这会儿头胀,不想跟她争辩,“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沈枝提步就走,被张嬷嬷堵在门口。   张嬷嬷:“老身熬了解酒汤,夫人喂主子喝了吧。”   沈枝想拒绝,但又怕张嬷嬷去苏老爷子面前告状,接过解酒汤,折返回男人面前。   张嬷嬷嘴角上扬,砰一声关上门,转身对铃铛道:“我该给小主子缝尿布了。”   “......”铃铛不解地问:“您往解酒汤里放什么了?”   “牛尾。”   “......”   屋内,沈枝把瓷蛊递过来,“张嬷嬷给你熬的,别浪费老人家的一片苦心。”   苏黎安不疑有他,接过来喝了大半。   沈枝:“全喝了才有效。”   苏黎安又喝掉了剩下的。   沈枝完成任务,准备回屋,却见苏黎安的折扇掉在地上,男人也没有要捡起来的意思。   这是醉了?   沈枝弯腰捡起来,闻道一股檀香,摇开扇面,“这扇骨是小叶紫檀做的?”   “嗯。”   “难怪。”   苏黎安胸膛燥热,以为是喝酒的缘故,想拿回扇子扇风,但见她将扇子挡在面前,通过扇骨上的镂空花纹看他,有些不解,“这是作甚?”   沈枝只是觉得这么看东西很有趣,加上心情不错,问道:“你这折扇,好像大有学问。”   苏黎安似乎被她的心情感染,点点头,起身拿过折扇,放在烛火下,扇骨的镂空图案被投射在墙上,呈现出一片森林。   沈枝下意识问道:“你自己刻的?”   苏黎安看着她被火光映照的俏脸,“嗯。”   “手艺不错。”   “多谢。”苏黎安捂住越来越燥的胸膛,“这解酒汤......”   沈枝:“汤怎么了?”   “没什么。”苏黎安坐回玫瑰椅,摇着扇子扇凉快,却越扇越燥,腹部也传来不适感。   沈枝也热,掏出绣帕擦额头,“你脸怎么这么红?”   苏黎安坐着不舒服,又碍于她在场,只好闭上眼,试图让自己好受些。   沈枝看他面色异常,想他是喝多上头了,指指书房内的竹床,“你去睡吧。”   “还未沐浴。”   沈枝有点想笑,一个男人讲究还不少,她提步往外走,准备让护卫来伺候他沐浴,不想,绊到他的腿,整个人向前倾去。   苏黎安下意识揽住她的腰,把人往自己身边带,抱了个满怀。   沈枝倒在他身上,双手撑在他胸膛,四目相对,透过薄薄的衣衫,她能清晰感受到掌心下男人的...胸肌轮廓。   苏黎安闷哼一声,不受控制地把人往自己胸膛贴。   沈枝吓了一跳,使劲推他,“你干嘛?”   苏黎安看着怀里的姑娘,思维和动作相悖,想松开她,手臂却将人勒得更紧了些,感受女子弱软的身躯。   沈枝桠恼羞成怒,“苏黎安!”   苏黎安清醒一瞬,手臂蓦地松开。   沈枝站起身,落荒而逃。   张嬷嬷听见开门声,扭头看去,见沈枝红着脸跑开,一拍大腿,糟了,弄巧成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张嬷嬷为了让男女主圆房,煞费苦心啊。   助攻一号,非她莫属。   张嬷嬷: 谢谢大家,老朽还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爬床   沈枝气嘟嘟跑回正房,苏黎安这个大骗子,明明说好做假夫妻的,他却借着醉酒欺负人!   小鸢正在屋里替沈枝驱蚊子,见状,小声问道:“姑爷那边,需要奴婢去伺候吗?”   沈枝正在气头上,没懂她的意思,摆摆手,“你先出去。”   小鸢眼眸加深,恭敬地退出房,来到书房前,看了一眼着急上火的张嬷嬷,“小姐让奴婢进去伺候。”   张嬷嬷本想将她打发走,但考虑到沈枝正在气头上,自己不能再惹怒女主子了,严肃道:“你要谨记自己的身份。”   小鸢低眉顺眼,“嬷嬷提醒的是。”   张嬷嬷不情不愿让开路。   小鸢低头走了进去,轻轻合上门,深吸口气,转身寻找苏黎安。   灯火下,男子静静躺在塌上,单手撑在额头上,单看周身流露的气度,就与她平日里接触的男子不同。   她紧张地攥起拳头,一步步走向榻边,“姑爷?”   苏黎安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   小鸢看他面庞红润,醉眼迷离,心知自己的机会到了。   她出身不好,因相貌清秀,时常遭人调戏,委屈过后,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寻个机会攀上高枝。   今日的机会,绝佳。   据她了解,苏黎安和沈枝感情不佳,只要她尽心伺候,说不定能做个姨娘。   不过,即便给这样的男子做外室,她也乐意。   她伸出手,慢慢接近男人的衣襟,轻声细语道:“姑爷,奴婢帮你宽衣。”   手指刚勾住男人的系带,却被男人徒然扼住手腕。   力道大的,像要折断她的骨头。   苏黎安目光如炬,“谁让你来的?”   小鸢忍住疼,艰难道:“是...是夫人。”   苏黎安头痛欲裂,心里却被旁的情绪溢满,沈枝真是好肚量,新婚燕尔,让奴婢进来伺候夫君!   他推开小鸢,任胸膛似火燎原,快步走出书房,在护卫和张嬷嬷诧异的目光下,推开了正房的门。   铃铛正在伺候沈枝沐浴,听见动静,探头看去,见到来人吓懵了,“姑爷。”   苏黎安寻着水声走进湢浴,先是一愣,随即面无表情道:“你出去吧。”   铃铛看向浴桶里的沈枝。   沈枝将自己没入水中,只露出脑袋,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男人,“该出去的人是你。”   苏黎安不咸不淡看向铃铛。   铃铛暗想,许是姑爷想通了,想跟小姐好好过日子,那不是挺好的么。   于是,很识趣地退出屋子,还为两人带上了门。   沈枝完全懵了,直到苏黎安靠近,才后知后觉道:“出去!”   苏黎安唇角挂笑,“夫人贤惠,为夫不舒服,还知道找人照顾为夫。”   沈枝蹙眉,他在说什么?   苏黎安一手搭在浴桶沿上,表情渐渐肃穆,“与其别人来照顾,不如夫人亲自来。”   沈枝:“我没有......”   话未讲完,她被男人接下来的举动惊呆了!   苏黎安忽然扣住她左肩,手指顺着她白嫩的手臂向下,没入水中,然后,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沈枝惊吓过度,“你疯了?”   苏黎安感受着女子滑腻的肌肤,胸膛的燥热消散几分,随即下腹窜起一股无名之火,灼得他眼热。   他将沈枝拉进自己,不顾她的恐惧和挣扎,遵循本能,吻向她的唇。   沈枝立马捂住嘴,惊慌地看着他。   苏黎安未得手,烦躁地拉了一下自己的前襟,随即吻上她雪颈,毫无章法地吸吮。   “你放开我!”沈枝心跳如鼓,眼泪大颗大颗砸进水里。   门外,铃铛听见小姐的惊叫,觉得不对劲儿,这哪里是在恩爱,分明是在强迫!   她推开门跑了进来,直奔湢浴,见苏黎安搂着沈枝强吻,大声道:“请姑爷住手!”   苏黎安顿了一下,烦躁到极致,低呵道:“出去!”   在铃铛的印象里,苏黎安向来温和,哪见过他暴怒的样子,吓得一哆嗦,硬着头皮道:“小姐禁不住姑爷这般......”   苏黎安打断她,“出去。”   声音轻缈,但语调已变,带着显而易见的威胁,似乎她再不出去,今后都出不去了。   铃铛怂了,安慰自己,他们是夫妻,自己瞎掺和什么!   于是,灰溜溜跑了。   苏黎安扭回头凝睇哭成泪人儿的姑娘,意识渐渐回笼,蓦地松开手,沈枝“噗通”坐回浴桶。   还在哭。   苏黎安向后退了一步,深呼吸,转身冷声道:“没有下次。”   他脚步疾驰地走出屋子,瞪了张嬷嬷一眼,吩咐护卫:“备水!”   护卫赶紧行动,哪知苏黎安又道:“凉水!”   “......”   张嬷嬷小步跟上,深知惹怒了两位主子,赶忙认错:“老奴......”   苏黎安:“距我十步远。”   张嬷嬷立即停下来,不确定地问:“主子,那婢女怎么处置?”   苏黎安厌恶道:“随意。”   有时候,一句“随意”,比任何惩罚都要狠,因为能讲出这句话,说明根本不曾在意。   *   翌日,沈枝醒来时,眼前出现一张苍老的脸。   “夫人醒了。”张嬷嬷笑眯眯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水杯和盂,像是要伺候她洗漱。   沈枝坐起来,眼睛有些肿。   张嬷嬷瞧见她脖颈上的红痕,心想主子怎么就忍住了,怎么就不能一展雄风,将夫人拿下呢?!   她有些可惜地叹口气,换来沈枝不解的目光。   张嬷嬷心虚,举起水杯,“夫人盥漱。”   沈枝:“我用牙棒。”   张嬷嬷问铃铛取来牙棒,以及茯苓等研磨成的粉末,“夫人请。”   沈枝不习惯,“让铃铛来吧。”   张嬷嬷端起盂,笑眯眯,“还是老身来吧。”   无事不登三宝殿,沈枝洗漱后,问道:“您有事?”   张嬷嬷拉着沈枝落座,还贴心地把引枕塞在她背后,看起来有长谈的意思。   沈枝耐心等着。   张嬷嬷先是叹了口气,“夫人定在恼主子昨晚的所作所为吧。”   沈枝身子一僵,已散去的恐惧再度袭上心头。   张嬷嬷拍腿,“夫人要怪就怪老身吧!”   “什么?”   “昨晚是老身擅作主张,在解酒汤里加了牛尾,主子才失控的!”   沈枝不解,“牛尾是做什么的?”   张嬷嬷忽然意识到,小夫人太单纯,有些不好意思解释了,“就是,壮阳的。”   “......”   怕她听不明白,张嬷嬷又解释道:“会让醉酒之人意乱情迷。”   “......”   张嬷嬷瞥见沈枝泛红的脖颈,咳了一下,转移话题,情绪跟着悲伤起来,“主子是吃了许多苦才走到今天的,期间的心酸,只有他自己知道。”   她握住沈枝的手,“老身不求夫人体谅主子,但求你们尽快圆房,尽快给苏家开枝散叶,老身心中的大石才能落下。”   沈枝抽回手,心情复杂,“我知道了。”   张嬷嬷舒口气。   沈枝话是这么说的,但再见到苏黎安时,态度明显比前几天更加疏离了。   然而,令张嬷嬷和铃铛头大的是,苏黎安同样不理会沈枝,两人像在暗中较劲儿,谁也不愿搭理谁。   沈枝听说了小鸢爬床的事,却没为自己解释,反正,她也不在乎苏黎安对自己的想法。   两人僵持了一整天,翌日一大早,府上来了一位客人。   大理寺狱史裴乐野。   裴乐野跟进了自家似的,对厨役老齐道:“麻烦添副碗筷。”   有客到来,又是自己的表哥,沈枝固然不能甩脸子,于是沉闷地坐在食桌前。   裴乐野瞧出端倪,捶了一下苏黎安,“瞧你这丈夫当的,娘子生气了,还不知道哄!”   苏黎安夹菜,不接话茬。   裴乐野“啧”一声,看向沈枝,“子蕴就是不解风情的木头桩子,暖暖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哪里惹到你了,告诉表哥,表哥替你出气。”   沈枝闷头吃饭。   张嬷嬷犯愁,哪有一顿饭下来,全靠客人调节气氛的,主子和夫人怎么就这么轴!   一旁的苏茵茵吃得腮帮鼓鼓,沈枝拿出帕子替她擦拭。   苏茵茵看着她傻乐,眼里熠熠闪闪。   苏黎安诧异,沈枝是怎么做到,短短八日,就与妹妹这般亲近的?   膳食后,裴乐野让车夫把自己的行李和爱鸟带进来。   苏黎安:“......”   这是又被赶出裴府了?   裴乐野笑着解释:“借宿几日,你懂得。”   苏黎安:“不懂。”   裴乐野摆手,“简而言之,就是我娘瞧我不顺眼,把我哄出来了。”   苏黎安:“还真是稀罕事。”   裴乐野可怜兮兮道:“对,无家可归了,兄弟你看着办吧。”   而这一幕,刚好被进来送茶的沈枝瞧见。   裴乐野站起身,笑得春光明媚,“暖暖别误会,我们没什么的!”   沈枝眨下眼,“表哥言重了,不必在意我。”   苏黎安缄默,盯着挂在门口的鸟笼,不知在想什么。   沈枝刚要走,鸟笼里的鹩哥开口讲话了:“别理他,别理他。”   沈枝觉得有趣,碍于苏黎安在,忍住没去逗鸟。   裴乐野指了指鹩哥,介绍道:“我养的,表妹要是喜欢,送你了。”   鹩哥好似听懂了,舞动着翅膀,“荣幸,荣幸。”   沈枝摇摇头,“我不懂得侍弄。”   裴乐野:“子蕴懂啊!”   话落,苏黎安瞧过来,淡淡道:“没你懂。”   裴乐野皱眉,等沈枝走了才呛他:“表哥给你制造机会哄娘子,你怎么这么犟?”   苏黎安懒得理会,“这鹩哥太聒噪,送回你府上。”   裴乐野摇头,“它只喜欢跟着我。”   鹩哥又讲话了,“才怪,才怪。”   “......”   夜里,裴乐野来找苏黎安,往他胸口拍了一本书,书名叫《驭妻》。   裴乐野笑道:“其实,男人硬气些,无可厚非,这本书对你有用,你留着慢慢看。”   苏黎安把书撇到一边。   裴乐野觉得他不识好人心,又开始劝他去哄沈枝。   苏黎安靠在围子上,扶了扶额,那姑娘是他能哄好的么!   他斜睨一眼地上的书,拾起来翻了几页......   作者有话要说:  元代就有牙刷的说法了,但本文架空哈。   求收藏! 第13章 撩拨   苏黎安放下书,捏捏眉心,裴乐野那家伙整日琢磨着什么?   《驭妻》,分明是一本避火图……   苏黎安俊脸发烫,想起沈枝冷冰冰的样子,胸口发闷,起身去往正房。   沈枝刚换了寝衣,正坐在铜镜前梳发,见男人走进来,身体一僵,“有事?”   苏黎安本想跟她解释那晚的事,但见她穿着单薄寝衣,春光半露,脑海里乍现书上的画面,尴尬地移开眼,“穿好衣裳,我有话跟你讲。”   沈枝低头看自己,脸蛋浮起红云,“你出去。”   苏黎安站着没动,“沈枝,这里也是我的屋子。”   沈枝拿过外裳裹住自己,又把夹在外裳里的头发扯出来,捋了一把,“哦,那我搬出去好了。”   苏黎安哪里是那个意思,秉着不与小女子计较的心态,淡淡道:“我只想与你讲几句话,不会留宿,你放心。”   “你在屋里,我就放心不了。”沈枝迈开莲步,越过他,“出去说。”   苏黎安拽住她手腕,“夫妻出屋说话,成何体统?”   沈枝:“苏大人记性不好,又忘了我们的关系。”   苏黎安忍道:“我记得。”   “那便好。”她往回抽手,没抽回来,忿忿瞪他,“松手。”   苏黎安看她一副戒备色胚的模样,心里更堵,“放心,我对你没有旁的意思。”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落在沈枝耳朵里,就像在说:别把自己当香饽饽,我对你提不起兴趣。   沈枝想起那晚他把自己提溜出浴桶强吻的场景,气不打一出来,“苏大人真是将道貌岸然发挥得淋漓尽致。”   苏黎安皱眉,“在你眼里,我这般不堪?”   为了证明他就是不堪,沈枝抽回手,朝他走近一步,表情很是微妙。   苏黎安定眸看她,不知她想做甚。   沈枝又走近一步,忽然踮起脚,单手搂住他脖颈,将他压向自己,另一只手捂住他胸口,在他耳畔吐气如兰,“苏大人,夜深了。”   沈枝能清晰感受到,男人强有力的心跳,因她的动作变得不规律。   轻哼一声,推他开,退后一大步,斜挑眉梢看他,像挑衅,更像在嘲讽。   嘲讽他真的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苏黎安明白过来她的用意,俊眉拧得更紧。   沈枝转身往内寝走,“我累了,有事明日再谈。”   然而,刚迈出两步,就被男人扼住了手臂。   苏黎安将她扳转过来面对自己,在她不解的目光下,问道:“仅凭心跳,能试出什么?”   沈枝一副“你别为自己找借口”的表情,“大人自己知道。”   “我知道什么?”   沈枝掰他手指,“你弄疼我了。”   苏黎安好像真的动了怒,不但没有松开她,还握得更紧了。   沈枝没好脸,“既然无意于我,你的心跳乱什么?”   苏黎安气笑了,这丫头真是蛮不讲理。   沈枝不愿意被钳制,挣了几下手臂,可男人说什么也不放,像在故意跟她拧劲儿。   沈枝一气之下,张嘴咬在他手背上,力道不轻。   苏黎安感受到一丝疼,以及一丝湿糯的触感。   他掐住她的下巴抬起来,“属猫的?”   沈枝被掐得嘟起嘴,话不清晰:“说对了。”   苏黎安斜睨一眼手背上的牙印,磨磨牙,一把将她推向镂空隔扇,倾身压住她。   “你干嘛?”沈枝推他。   苏黎安哪是她能撼动的,单手扣住她双手,举到头顶上方,薄唇逼近她的脸,与此同时,另一只手有样学样,捂在了她的心房上。   “!!!”   沈枝吓懵了,“苏黎安!”   苏黎安本是有心跟她算账,可在真正捂住的那一刻,手指都是颤抖的,掌心之下,不可言说。   可不教训教训她,她是真的不长记性。   他扣住她后脑勺,迫使她仰起头,女子雪颈长而优美,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   他低眸盯着她的脖子,“你心跳更乱。”   说罢,松开了她。   沈枝扬起手,不偏不倚打在男人侧脸上。   苏黎安没躲,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他淡眸看她委屈巴巴的模样,拍拍她的脸,“不过是礼尚往来,委屈什么?”   沈枝咬牙切齿:“能一样?”   苏黎安:“我也很亏。”   “......”   这人厚颜无耻到这种程度了?   苏黎安又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疼吗?”   沈枝被他问的哑口无言,气极反笑,抹了一下眼角,“好,是我误会了,苏大人对我无半分旁的心思,成了吗?”   苏黎安点点头,可心里总归不舒服。   沈枝红着眼睛,“能出去了吧?我累了。”   本想跟她解释那晚的事,可眼下两人的关系又冰冻了几分,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苏黎安选择放弃,“早点休息,明早随我晨练。”   沈枝没听明白,他惹火了她,还要她陪着晨练?   天下有这等好事?   苏黎安:“别忘了我娶你的目的。”   沈枝这才明白他的用意,不情不愿点点头。   *   深夜,苏黎安走进正房内寝,见架子床上隆起的鼓包,悄然走了过去。   夜风从敞开的窗棂吹入,床上的人儿卷缩一团,将毯子踢到脚边。   苏黎安抖开毯子,盖在她身上,坐在床沿静静看着她。   这姑娘浑身的刺,伤人又伤己。   他伸手,解气地掐了掐她的鼻尖。   睡梦中的小姑娘努努鼻子,像只不耐烦的小狗。   苏黎安坏心思地捏住她鼻翼,在她本能张开嘴巴呼吸时,才松开手。   沈枝突然抓住他的手,揣进怀里,嘟囔道:“别闹,大橘。”   大橘是她母亲养的橘猫。   苏黎安僵着手,看她毫无戒备的样子,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沈枝觉得“大橘”抱着没手感,又往怀里揣了揣,这一次,直接迫使男人前倾了上半身。   呼吸交缠。   沈枝吧唧一口亲在他鼻尖上,“大橘……”   男人的心蓦地一跳。   鼻尖传来的触感,宛如小时候吃过的杏仁糕。   滑腻软糯。   沈枝觉得大橘太硬了,松开了手。   苏黎安手心一空,心也跟着空落落的。 第14章 承诺   曈昽初出,沈枝被苏黎安叫起来晨练,两人谁也没提昨晚的事。   他们绕着花园小跑,一前一后,没有半分交流。   跑到六角凉亭时,苏黎安停下,“歇息一会儿吧。”   沈枝原地舒缓双腿,随后坐在凉亭的石墩上。   苏黎安拉起她,“容易着凉。”   沈枝抽回手臂,冷淡地问:“结束了吗?”   “嗯?”   沈枝:“我想回房了。”   苏黎安想起张嬷嬷的劝说,试着提议:“一同用膳吧。”   “我要补眠。”   苏黎安不懂姑娘家怎么这么多觉,“还困?”   沈枝:“我是金丝雀,整日除了吃睡,还能做什么?难道苏大人想让金丝雀一飞冲天?”   苏黎安听得出,她的话里包含了浓浓的自嘲和负气。   “沈枝。”他叫住她。   “嗯?”   苏黎安迎着光走近她,认真道:“你并非金丝雀,我现在历练你,也是为了让你今后能展翅高飞。”   “我若不是皇族呢?”沈枝笑笑,唇红齿白,但没多少鲜活劲儿,“会被关在苏府一辈子吗?”   “不会。”苏黎安回答的斩钉截铁,“若你不是皇族,若你不想留下,我不会阻拦。”   沈枝看他被金芒包裹,发丝眉稍都絮了光,这般眉眼温和的人,却总是不近人情,“请大人记住今日之言。”   苏黎安点头之际,忽见远处飞来一只黑色的鸟,确切说,是裴乐野养的鹩哥。   鹩哥扑腾着翅膀,刚好落在沈枝的头上。   沈枝感受到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勾住了头发,抬手拂了拂。   鹩哥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苏黎安看她被鹩哥抓乱的头发,有些好笑,板着脸提醒:“你头发乱了。”   沈枝想回屋梳头发,问道:“还有事吗?”   “我想看看你六艺四雅学得如何。”   六艺四雅是皇族子女必备的技能,沈枝没想那么远,他要看,她配合就是了。   “容我回屋梳洗下。”   苏黎安:“先用膳吧。”   沈枝点点头,转身时,那只捣蛋的鹩哥又飞回来了,这一次,直冲沈枝面门而来。   沈枝身子一瑟,下意识往男人怀里躲。   苏黎安亦是下意识地护住她。   鹩哥围着相拥的男女低飞,嘎嘎两声,又飞远了。   沈枝反应过来,一把推开男人,鬟上的发钗却勾住了他的衣裳。   “别动。”苏黎安稳住她,抬起右手慢慢拨开发钗上的细勾,可衣裳还是被勾破了一个小洞。   沈枝退后一步,看着他衣裳上不起眼的小洞,心想他那么节俭,肯定会不高兴吧。   苏黎安低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径直走向月亮门。   用膳后,苏黎安来找沈枝,将勾破的衣裳递给她,“劳烦了。”   沈枝没想到他会找她缝补,勉勉强强应下了。   苏黎安看她为难,挑眉,“你是不愿,还是不会?”   沈枝微扬起优美的颈,像只高傲的鸿鹄,“哪有女子不会缝补的。”   苏黎安点头,“那多谢了。”   *   六艺指礼、乐、射、御、书、数,四雅指焚香、品茗、插花、挂画。   进了书房,苏黎安问她想先展示哪样。   沈枝坐在书案前,“文人们在雅集最喜欢做什么?”   “以吟诗作赋为主。”苏黎安补充道:“以琴棋书画、茶酒香花次之。”   沈枝双手托腮,“我曾梦见,自己去了滕王阁雅集,见证了王勃的一夜成名。”   “......”   小丫头还挺会妙想。   苏黎安悠闲地靠在桌边,双臂虚环,“那你即兴创作一首吧。”   沈枝哪会作诗,转转眼珠子,“我先插花。”   “......”苏黎安有点跟不上她的思路,“插花乃君子四雅,讲究极多,可不是你们女儿家的过家家。”   沈枝:“那点茶。”   苏黎安:“晨露已消,不宜点茶。”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存心的?   沈枝眯了眯漂亮的杏眼,“你出题吧。”   苏梨安抬抬下巴,“棂下有琴,弹一曲。”   沈枝蹙眉,还以为要考她写文呢。慢腾腾走到瑶琴前调弦,随后弹起《渔樵问答》。   苏黎安闭眼聆听,眉越来越皱。   她不精通音律。   他没打断她,耐心听完整首曲子,在她不自然的神情下,点点头,“还是焚香吧。”   沈枝:“你不点评一下?”   苏黎安定眸看她, “丝桐声单调无韵律。”   “...哦。”她抬头,迎上他的视线,红着脸蛋道:“我不擅长焚香。”   这次倒诚实。   苏黎安想笑,怕打击她的自尊心,压下嘴角的弧度。   沈枝:“想笑就笑吧。”   苏黎安清清嗓子,“总要有擅长之项。”   沈枝掰了掰手指头,“会的不多,算学还可以。”   苏黎安挑眉,“哦?”   沈枝对算学还是有些把握的,“你大可一试。”   苏黎安出了几道《孙子算经》里的题目。   沈枝暗喜,这些题可用“大衍求一术”来解答。   苏黎安看她一笔一划演算,拉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静默地看着。   算到费劲儿的地方,沈枝咬了咬笔杆,继续作答。   当她将答案写在纸上时,苏黎安有些惊讶。   之后,苏黎安又出了几道不同的算题,需要用到开方术、割圆术等古算法,沈枝一一化解,扭头看他时,有点儿小傲娇。   苏黎安面带霁色,给予肯定,指着其中一题,“只答错了一道。”   沈枝小脸一垮,凑过来,“哪道?”   苏黎安闻到一股雅馡袭入鼻端,喉咙发紧,避开她,呷口茶润喉,然后耐心给她讲解。   沈枝对算学很感兴趣,朝他越靠越近,用圆润的手指头戳了戳纸张,“原来这样算啊,我一直用错了方法。”   苏黎安感受到柔软的身躯靠着自己,有些心乱,把她往边上推了推,“已经很不错了。”   沈枝不受控制地翘起嘴角,“再考几道?”   苏黎安看出她对算学的兴趣,道:“下次吧,我们来品画。”   他从博古架上取出一幅珍藏的画作,挂在墙壁上,沈枝走近,细细品鉴,这是一幅山水田园画,画里的老妪邋里邋遢,靠在树上,手里拿着西瓜,望着苍翠山栾,嘴角挂笑。   沈枝看出这幅画千金难求,扭头道:“等我老了,我希望成为画里的老妇人。”   苏黎安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可望无拘无束的生活。   而她所渴望的,又何尝不是他所想的。   今日的沈枝,出乎他的意料。   沈枝忽然抽出他腰间的折扇,摇开扇面,笃定道:“这幅挂画和这幅扇画,出自同一画师之手。”   苏黎安惊诧地看向她。   沈枝避开他的视线,摇了摇扇子,“看我作甚,想拜师呀?”   苏黎安拿回扇子,合上,敲了一下她的头,“没大没小。”   没大没小?   沈枝的尾巴已经翘起老高,忽然被看扁,很不服气,抬手去抢他手里的扇子,想回敲他的头。   苏黎安仗着人高胳膊长,将扇子举起来,“能够到,送你。”   沈枝知道这把扇子有多珍贵,眼珠子一转,拽着他衣襟往上跳。   苏黎安的心脏像被羽毛刮过,痒痒的,垂眸看着她,稍不留神,被沈枝逮到空子,抢走了扇子。   她露出一抹挑衅的笑,明明气人,苏黎安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惬意。   沈枝退开一步,晃晃扇子,“是我的了。”   苏黎安:“嗯,送你了。”   沈枝并不领情,明明是靠她自己抢来的。   *   回到内寝,沈枝仰倒在床上,把玩折扇,扇骨散发着松木香,极为好闻。   铃铛走过来,“小姐,姑爷的衣服还破着呢。”   沈枝:“你不提醒,我都忘了。”   铃铛撇嘴,“姑爷的事,小姐也上上心,别等哪天来了个狐媚子将姑爷的心勾走,小姐再后悔。”   沈枝:“那不是更好。”   铃铛翻个白眼,拿出针线,三两下补好衣裳,递给沈枝,“小姐就说是自己缝的。”   沈枝:“为何?”   铃铛无语,觉得自己跟了个傻主子。   *   这日傍晚,鹩哥丢了。   裴乐野寻了一天也未寻到,于是拉着苏黎安一块找。   苏黎安理性分析:“许是飞回裴府了。”   裴乐野一拍脑门,“对对,小黑只认得裴府。”   两人往裴府方向走,裴乐野叮嘱道:“待会儿见了我娘,千万别说我在你府上。”   苏黎安:“看情况。”   裴乐野不乐意了,“兄弟就求你一回,你这么冷血?”   苏黎安睨他一眼,“一回?”   裴乐意假笑,“好像不止。”   “何止不止,是次次让我帮你收拾烂摊。”   裴乐野:“谁让从小到大,我就你一个兄弟呢!”   这话分量可不轻。   苏黎安眸光微动,没再怼他。   抵达裴府,裴乐野在外面转悠,没一会儿,苏黎安带着鹩哥走了出来。   裴乐野像看见亲儿子似的,扑了过去。   小鹩站在苏黎安肩头,没心没肺地嘎嘎叫。   裴乐野接过鹩哥,跟它亲昵地贴了贴脸。   苏黎安看不下去了,径自走在前面,刚出巷子,就遇见了熟人。   长公主贺影然,和她的驸马姬荀。   贺影然瞧见苏黎安,勾起红唇,“苏大人娶了娇妻,就是不一样了,满面春风的,本宫也想沾点喜气。”   苏黎安淡淡颔首,没有要寒暄的意思。   贺影然挺着傲人的胸走过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苏大人很久没来看本宫了。”   苏黎安:“今日不便,臣改日再去叨扰公主。”   长公主在他耳畔道:“苏大人这样,倒让本宫不习惯了。”   苏黎安眸中含笑,可在长公主看来,这笑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   长公主府。   一进寝宫,贺影然直接走向拔步床。   姬荀跟在后面,见她爬在床上,倾身而上,想与她亲热。   贺影然睁着眼,忍着厌恶,与男人颠鸾倒凤了半个时辰。   姬荀餍足,亲了一下她的红唇,“公主真看上苏黎安了?那沈叹和姜陌寒呢?”   贺影然恶心的想吐,推开他,收拾自己,“姬荀,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本宫想跟哪个男人交好,用不着你来管!”   姬荀冷笑,“是啊,公主唯有用得上小人时,才会卖力讨好小人,每每那个时候,小人都有一种自己在嫖的错觉。”   贺影然呵斥:“姬荀!”   姬荀面不改色,“公主要是觉得小人嘴贱,就杀了小人。”   贺影然握紧拳头,忍住火气走向湢浴。   *   夜里,沈枝将衣裳拿给苏黎安。   苏黎安有些惊讶,“你补的?”   沈枝记着铃铛的叮嘱,点点头。   苏黎安温声道:“多谢。”   沈枝受之有愧,扭头跑了。   张嬷嬷陪着苏茵茵在庭院里舒展筋骨,见沈枝从眼前跑过,弯了弯苍老的眼,心想,这对小夫妻早晚会交心的。   苏茵茵揪了揪张嬷嬷的衣袖,“嬷嬷,茵茵想跟嫂嫂睡。”   张嬷嬷怪嗔道:“小姐别闹,主子还没睡了夫人...跟夫人圆房呢。”   苏茵茵虽心智差,但知道“圆房”的意思,捂嘴笑道:“我要有小侄儿了。”   张嬷嬷和颜悦色,“对对,老身也盼着小主子呢。”   主仆俩在庭院傻乐,乐得铃铛莫名其妙。   张嬷嬷拉过铃铛,“好铃铛,夫人不跟主子置气了?”   铃铛小声道:“不止不置气了,还帮姑爷缝衣裳呢。”   张嬷嬷更乐了,拍了一下手,“我得多准备些尿布!”   “......”   铃铛瞪大眼睛,看着张嬷嬷如少女般,一蹦一跳去往后罩房。   苏茵茵学着张嬷嬷,也一蹦一跳跟了过去。   铃铛忽然觉得,小姐嫁过来,会幸福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第15章 一更   四更时分,苏黎安换上绛紫色官袍,准备去上朝,临出府前,交代张嬷嬷道:“等夫人醒了,督促她晨练。”   张嬷嬷不知主子的用意,觉得主子太不解风情了,“主子,夫人要娇养,才更加娇艳。”   苏黎安蹙眉,没明白她的意思。   “夫人身段够好了,不用再晨练了。”张嬷嬷斜眼笑,“女子以柔为美,等主子尝了甜汁,自会明白老身的话。”   “......”   *   沈枝闲来无事,带着铃铛回了趟娘家,甫一进门,就听说陈羽动了胎气。   陈羽已有两个月的身孕,这时候最受不得刺激!   沈枝反应过来,急忙跑去沈叹和陈羽的院子。   侍医正在给陈羽把脉。   沈伯崎和裴氏守在一旁。   等侍医收回手,裴氏忙问:“怎么样?”   侍医:“胎儿无碍,但世子夫人肝火重,需多加调理,宜静养,不易动怒。”   动怒……   不用细想都知道是因为谁!   沈伯崎腿伤未愈,用拐杖点了点地面,问向管家,“沈叹那个孽障呢?!”   管家:“世子还未回来。”   沈伯崎怒道:“派人去找,找回来直接带到我书房!”   沈枝陪了陈羽一会儿,等屋里只剩下两人,问道:“大哥惹嫂嫂不开心了?”   陈羽脸色苍白,指了指肚子,“不怕你笑话,要不是怀了个闺女,我早跟你哥和离了。”   沈枝知道她在说气话,抬手摸摸她还未显怀的肚子,“嫂嫂怎知是女儿?”   陈羽叹:“要是儿子,沈叹还能这么忽视我。”   沈枝摇头,“哥哥很惦记嫂嫂。”   陈羽苦笑,“他若惦记我,又怎会成日不着家。”   沈枝想替兄长讲几句好话,奈何词穷。   叹当真是对不起陈羽。   陈羽握住沈枝的手,“暖暖,你需记得,女子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心,千万不要成为爱的多的那一方。”   沈枝哑然。   回府的路上,沈枝挑开车帘透气,忽然瞥见巷子口停着一辆马车——   是沈叹的马车!   沈枝叫停车夫,径自朝那辆马车走去,侯府车夫守在马车前,本想撵走来者,不想,是自家大小姐。   车夫尬尴,想出声知会车中人,被沈枝一个手势制止。   想起陈羽苍白的脸,沈枝气不打一处来,刚想掀开车帷看看里面的情景,却听见车厢面传来贺影然的声音。   贺影然:“沈郎,你当真这般绝情?”   沈枝的手顿住,紧接着,车厢里又传出沈叹的声音。   沈叹:“臣已有家室,请公主莫再纠缠。”   贺影然的声音明显带着不甘和报复,“本宫可以不再找你,但你要答应本宫一个条件。”   “讲。”   “不要爱上陈羽。”   车厢里静默了。   片刻后,沈叹道:“好。”   沈枝眼眸微动,又听贺影然道:“旧情一场,本宫想送你一样东西。”   沈叹:“臣受之有愧。”   贺影然笑,“也不是什么贵重物件,是本宫亲手打磨的玉冠,还请沈郎收下。”   车厢再次陷入沉默,沈枝闭上眼,笃定沈叹会收下。   因为前世的景乡侯府,正是因为这枚玉冠被抄了家。   玉冠里掺着剧毒。   重生初期,她因找不到玉冠,寝食难安,此刻,算是松了一口气。   原来,贺影然是这个时候送给兄长的。   车内传出动静,沈枝躲到马车后,待贺影然离开,沈枝绕到马车前掀开车帷,面色不悦地盯着沈叹。   沈叹愣了下,将玉冠放在小桌上,“来多久了?”   大事要紧,沈枝不想与他争执,上前拿起玉冠,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叹:“......”   沈枝折回景乡侯府,途中去了一趟太医院,将玉冠拿给陈远澈检查。   陈远澈惊讶,“此内有剧毒,误食者,会七窍流血而亡。”   沈枝不禁在想,贺影然曾经那么深爱兄长,为何要让兄长做替罪羊呢?   莫不是因爱生恨,得不到就毁掉,还是出于报复心理?   可当初背叛两人感情的人,是她贺影然,而非沈叹啊!   两年前,贺影然为了依附权势,背叛沈叹,勾引五军营提督姜陌寒,被姜陌寒拒绝后,转投姬荀怀抱。   沈枝一直记得那时的沈叹有多难过,而那时的沈叹,还不是风流成性的纨绔世子。   为了贺影然,他生生剜掉心中那颗痴情种,自甘堕落花海。   沈枝还记得,前世景乡侯府被抄,沈叹拼死将陈羽送走的情景。   在此之前,沈枝不懂兄长为何要对妻子冷冷冰冰,此刻,心中有了答案。   如刚刚所见,贺影然一直在纠缠兄长。   那兄长呢,明明爱着陈羽,为何要一再伤她的心?   沈枝头痛,捏了捏太阳穴,跟陈远澈告了辞。   回到景乡侯府,她将贺影然意欲陷害侯府的事,告知给父亲。   沈伯崎惊愕之余,不免疑惑,女儿是如何得知玉冠有毒的?   沈枝寻了个还算合理的理由,将话圆了过去。   沈伯崎端着盖碗,细刮茶面,脸上露出一种从未表露过的肃穆,稍许,他对沈枝道:“此事不易声张,你今晚将玉冠拿给苏黎安。”   沈枝沉默片刻,点点头。   这件事交由督察院,再合适不过。   苏府书房。   当沈枝将玉冠拿给苏黎安时,苏黎安的表情比沈伯崎还复杂。   他将玉冠重重放在书案上,抓住沈枝的手,走到水盆前,拎起水壶,一遍遍冲洗她的手。   沈枝后知后觉,他怕她中毒。   沈枝看着他皱眉的样子,有些缓不过神,他不该将注意力放在证物上么,为何放在她身上?   两人回到书案前,苏黎安将玉冠装进木匣里,上了锁。   沈枝:“你打算如何处理?”   苏黎安不语,审视地看着她。   沈枝又问:“何时秉明圣上?”   苏黎安忽然道:“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沈枝知他想问什么,有些紧张。   苏黎安:“你怎知玉冠有毒?”   沈枝深吸口气,一本正经扯谎:“贺影然觊觎我哥,我怕她不安好心,在玉冠里掺放迷魂粉,才拿给陈太医的,谁知,玉冠竟然有毒!”   她像在陈述一件令人愤怒的事,话落,还拍了一下书案,“太可气了!”   苏黎安被她丰富的表情糊弄到,没再起疑,“你觉得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沈枝表现出懵愣状,摇摇头,“猜不出。”   苏黎安潜意识里舒了口气,意识到时,有些迷茫,他为何怕她跟自己一样,是重生之人?   就因为,前世的他,愚弄了她?   苏黎安点点头,“知道了,此事交由我。”   沈枝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希望他借此揭发贺影然,亦如前世,她想用清白之身,换取他的怜悯。   然而前世的他,赖账了。   思自此,沈枝叹了一声,苏黎安看过来,“怎么了?”   沈枝不想回答,按按侧额,“有些累。”   苏黎安犹豫一下,走到她的椅子后面,抬起手,指尖搭在她头上。   沈枝想扭头,只听男人道:“别动,帮你解解乏。”   沈枝僵直身体,享受着他的伺候,力道刚刚好。   渐渐的,困意上头,她逐渐放松身体,闭上双眼,不自觉地嘤咛一声。   苏黎安看她昏昏欲睡的模样,有点想笑,慢慢收回手,绕到她面前。   小姑娘的睫毛浓密纤长,随着呼吸轻颤。   视线向下,落在她粉嫩的唇上,看起来软软的。   看她睡得不舒服,他伸手穿过她双臂和腿弯,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在塌上。   夏日余温未褪,他没给她盖被子,拉过把椅子坐在旁边,竟不想去研究玉冠,只想静静看着她。   *   翌日,苏黎安回到府上,走进膳堂,就着桌上的剩菜吃起来。   老齐拎着一壶酒走进来,见到苏黎安,不满道:“主子怎么又吃剩菜,不怕伤了胃?”   苏黎安疲惫至极,哪里注意的到菜是剩下的。   刚巧这时,沈枝进来取燕窝,瞧见苏黎安可怜兮兮吃着剩菜,有些过意不去,将燕窝推到他面前,“暖暖胃。”   “多谢,不必了。”苏黎安夹了一筷子瓜片,放进碗里,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问道:“有事?”   沈枝让老齐先出去,自己坐下来, “长公主的案子......”   苏黎安:“这事儿交由都察院,放心吧。”   沈枝问出昨晚忽略的问题,“玉冠一事,全凭我一家之言,你不起疑?”   苏黎安本想说他手里还有其他证据,但不知为何,看着她的眼睛,竟说了句:“我信你。”   “......”   气氛一瞬间尴尬。   沈枝移开视线,盯着剩菜,“下次别吃凉掉的菜。”   苏黎安收回视线,“习惯了。”   “这个习惯不好。”   苏黎安紧了紧握筷的手,“知道了。”   沈枝又将燕窝推给他,“我不饿,你吃吧。”   “燕窝对女子有益,还是你吃吧。”   沈枝拿出勺子,舀了一勺。   苏黎安用余光看着,心下不确定,她是要自己吃,还是......   想想也不可能。   果不其然,沈枝自顾自吃起来。   苏黎安笑笑,觉得自己魔障了,才会期待她喂自己吃。   怎会有这种期待呢。   *   七月流火,红衰翠减,城中染了几许秋意。   天刚亮,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入了城。   朝廷有规定,边境诸侯王每隔三年就要归京一次,这次轮到骁王贺衍。   贺衍一身枣色劲装,在黑压压的人马中尤为显眼。   他以右手牵马,左衣袖随风飘扬。   礼部尚书等人上前见礼。   寒暄后,礼部尚书将人马安排在驿馆,“王爷舟车劳顿,稍作休息,下官再陪王爷一同入宫面圣。”   贺衍怕礼部尚书给自己使绊子,故意拖延面圣时间,故道:“本王甚念皇兄,咱们还是尽早入宫吧。”   礼部尚书随即带他入宫,门侍要求贺衍卸下佩剑,贺衍并未有异议。   金銮殿外,贺衍单膝跪地,右手握拳,抵在大理石地面上。   散朝时,鸣启帝走出大殿,瞧见跪在玉阶下的魁梧男子,眼眶一酸。   为君者,泪不轻弹。   鸣启帝敛好情绪,快步走下玉阶,伸出右手,扶他左臂,却意识到,他没有左臂了。   鸣启帝快速换为左手,扶起他,君臣兄弟,相视而笑。   百官随帝王步下玉阶,站成两排,纷纷作揖问安。   贺衍的视线凝在苏黎安身上,眼中晦暗不明。   苏黎安迎上他的视线,淡淡颔首。   两人眼里有较量。   在场很多人都知晓,他们有梁子。   苏黎安刚上任左都御史那年,收集到贺衍招兵买马的音尘,贺衍怕鸣启帝起疑,为了保命,自断左臂,以此换取帝王信任。   此事令人唏嘘。   贺衍走上前,上下打量苏黎安,“苏大人一如当年,污泥不染,涅而不缁。”   苏黎安淡笑,“王爷此言差矣,河晏海清,哪来污泥黑石?”   贺衍疑心病重,觉得苏黎安在刻意挖苦他——   太平盛世,他这个武夫无用武之地。   他闷笑一声,“改日请苏大人吃酒。”   苏黎安:“王爷抬举苏某了,要请,也是苏某请王爷才是。”   贺衍发觉,这么多年,苏黎安一直是一个调调,不咸不淡,不冷不热,这样的人,最是恨人。   作者有话要说:  稍后为大家加更,求收藏! 第16章 二更   夜里,沈枝做了一个噩梦,梦里前世重演,富丽堂皇的大殿内,二皇子毒发身亡,鸣启帝暴怒,下令彻查。   没多久,刑部从景乡侯府搜到玉冠,景乡侯府陷入众矢之的,沈伯崎和沈叹被当场带走。   沈枝惊醒,额头后背全是冷汗。   她整理好仪容,去往书房。   三更时分,书房仍亮着暖黄烛灯,男人穿着月白宽袍,握笔书写着什么。   沈枝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才走了进去。   苏黎安未抬头,“怎么还不睡?”   沈枝泛着鼻音,“做了一个梦。”   苏黎安听出她嗓子哑了,抬头看她,烛光映亮他的侧颜,为他添了一丝暖意,“过来坐?”   沈枝搬个马扎坐在他旁边,本就比他矮许多,坐在马扎上,更显娇小。   苏黎安拉起她,为她腾出椅子,“坐这吧。”   他则抱臂靠在案沿上,斜睨着她,“做了噩梦?”   许是午夜梦回,心无处安放,沈枝有些怅然,“做了这个很真实的梦。”   “能跟我讲吗?”   沈枝双手紧紧握着扶手,仰起头,“我梦见,几日后的宫宴,会出大事。”   苏黎安长眸一敛,意味不明地问:“说来听听。”   沈枝怕他察出端倪,只好云淡风轻地说:“我梦见,宫宴上,二皇子中毒身亡了。”   苏黎安眸色渐深,静静听沈枝将前世的事讲了一遍。   讲完后,沈枝站起来与他对视,“长公主会不会真有谋权篡位的心思?”   苏黎安缄默。   沈枝观察着他的反应,怕他以为自己胡思乱想,下意识朝他靠近,像个喝不到汤的小可怜儿,博取投食者的关注。   苏黎安闻到一股沁香,向后靠了靠, “你靠太近了。”   沈枝这才反应过来,退开一些,“你好好想想,长公主……”   苏黎安:“沈枝。”   “嗯?”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沈枝垂下眸子,“我大抵是在杞人忧天。”   苏黎安忽然扣住她下巴,迫使她抬头,“你的梦境……”   与前世完全吻合。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定眸看着她。   烛光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苏黎安松开她,拿起桌子上的小铜铲,挑了几下灯芯,“我会认真考虑你的梦。”   沈枝一喜,“我说的未必全对,但一定有道理!”   苏黎安背对她,假意收拾桌上的东西,眼底掀起波澜。   她是重生之人!   苏黎安无法形容当时的心境,只觉得太过巧合。   若是这样,她会记得那个夺取她初次,把她欺负哭又不认账的混蛋吧。   难怪,这一世的她,对他敌意这么大。   一切的一切,皆为因果轮回!   苏黎安闭上眼,掩去初期的震惊,再睁眼时,心境发生了极大变化。   她记得他们的那晚,那她……算是自己的女人吧。   他揉揉眉心,有种怪异的情愫在蠢蠢欲动。   沈枝看他收拾东西的动作极慢,以为他累了,善解人意道:“你休息吧,我回房了。”   走到门口时,男人忽然开口道:“沈枝,跟我好好过日子吧。”   沈枝有点懵,“你不是说,若我不是皇族,亦不想留下,你不会留我。”   苏黎安当然记得那天的话,但心境不同,处理事情的方法亦不同。   “那天起得早,我没清醒。”   “……”   沈枝只当他在说笑,并没多想,“时候不早了,我回屋了。”   苏黎安叫住她,将屏风上刮破口子的里衫拿给她,“帮我缝补下,劳烦了。”   沈枝有点无语,“张嬷嬷比我缝的好。”   “张嬷嬷眼花了。”   “......”   “我明早要穿。”   “......”   沈枝将衣裳揉成团,抱回正房,往铃铛怀里一塞,“你种的豆,得瓜了。”   铃铛:“啊?”   “你家姑爷衣裳破了,劳烦你缝补下。”   铃铛翻个白眼,“这是小姐该做的。”   沈枝往床上一躺,“我哪儿做的了精细活,他明日要穿,你缝补好直接送过去。”   铃铛坐在沈枝身边,“姑爷哪看得上奴婢缝的,还是小姐自己来吧。”   沈枝翻身背对她,“要是我缝,明儿他会被同僚笑掉牙的。”   铃铛朝她努努嘴,嘟囔道:“小姐对姑爷一点儿也不上心,照这样下去,奴婢何时才能抱上小主子?”   沈枝诧异,“哪来的小主子?”   铃铛脱口而出:“还能哪儿来?当然是小姐跟姑爷生的!”   沈枝脸烫,瞪她一眼,“胡说什么呢,再调侃我,我把你嫁给老齐。”   铃铛赶紧卖笑,“奴婢这就去缝衣裳!”   沈枝扬扬下巴。   这还差不多。   *   铃铛回屋时,见沈枝已经睡下,摇摇头,拿着缝补好的衣裳去往书房。   苏黎安也准备睡下,听见敲门声,看向门口,见来人是铃铛,略显失望。   铃铛捧起衣裳,“姑爷,小姐让奴婢拿过来的。”   “放那吧。”   铃铛刻意强调,“是小姐亲自缝的,手指都刺破了。”   苏黎安蹙眉,“可有涂药?”   铃铛知道这会儿天晚了,但小夫妻老是这样拖着,实在让人着急,于是道:“姑爷看看去吧。”   苏黎安思忖下,提步走出书房。   *   苏黎安进屋时,见沈枝半趴在床上,睡得正香,脸蛋红扑扑的,比平日里多了几分乖巧。   一绺头发贴在她脸颊,惹得她轻蹙秀眉。   女子相貌绝美,虽是杏眸,但眼尾上挑,带了一丝魅,无论是生气还是娇笑,看起来都很生动。   他坐在床沿,静静看着她,长眸里泛起涟漪,一种古怪的情绪油然而生,他伸出手指,慢慢靠近她脸颊,戳了一下。   肌肤娇嫩,吹弹可破。   他靠在床柱上,凝着她的睡颜,不知不觉到了四更时分。   铃铛过来提醒苏黎安上朝,发现他就坐在床边,什么也没做......   面对美色,不为所动,关键,这美色,还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这是什么正人君子啊!   *   都察院衙门。   夏未央,晌午的日头依然炙烤。   苏黎安将官袍挂在素衣架上,稍作午休。   衙役捧着个大西瓜走进来,将西瓜放在茶水桌上,斜拍一掌,西瓜随即裂开。   水红的瓜瓤,秀色可餐,衙役拿起一块递给苏黎安,“大人,尝尝这瓜,倍儿甜。”   苏黎安:“叫大伙进来一起吃吧。”   衙役将一部分衙役叫了进来。   有眼尖的,发现苏黎安衣服上的缝口,问道:“大人的衣裳是尊夫人缝的?”   苏黎安低头看了眼,眼底有浅浅的流光,“嗯,内子缝的。”   众人起哄,“尊夫人貌美如花,还贤惠,得妻如此,大人真是有福气。”   苏黎安淡笑,心情不错。   衙役们轮番进屋吃西瓜,每当有人问起他衣服上的缝口,他都会耐心告诉他们,是沈枝缝的。   直到最后一批衙役进来,不等人家开口问,他就先回答了:“是内子缝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动心ing,即将上演撩与被撩。   求收藏~~~ 第17章 心动   傍晚,陈远澈带着药箱来找沈枝,说要与她一同研究“玉冠”的解药。   两人坐在正房的客堂内,陈远澈拿出之前从玉冠上切下的碎玉,“此乃剧毒,咱们都要小心。”   沈枝点点头。   铃铛守在屋外,替两人把风。   稍许,苏茵茵蹦蹦跳跳来到二进院,手里拿着一把毛毛草,笑嘻嘻递上前,“送给嫂嫂的!”   铃铛摆摆手,“小姐睡下了,茵茵小姐稍晚再过来玩吧。”   “...喔。”   没人陪她玩,她灰溜溜走到垂花门前,坐在石阶上等兄长。   金乌西坠,苏黎安打马而归,甫一进屋,一个粉色团子冲他跑来。   苏茵茵拉着他手臂,“哥哥,你今儿回来的好早!”   苏黎安带她往院子里走,“为兄今日不忙,等会儿用完膳,带你和你嫂嫂去校场转转。”   苏茵茵想到沈枝在睡觉,提醒道:“嫂嫂还在睡,能跟咱们一块去吗?”   还在睡?   苏黎安担心沈枝生病了,快步走向正房。   铃铛没想到苏黎安这么早回府,心下一惊,张开手臂拦住他们,“姑爷,小姐在......”   苏茵茵笑道:“嫂嫂在打盹儿。”   铃铛:“......”   苏黎安挑起眉梢,这铃铛巴不得自己进沈枝的屋子,这会儿拦下他,准是有鬼,“夫人在睡?”   铃铛:“嗯。”   苏黎安掀了下眼帘,吐出一个字,浑然有力,“说。”   铃铛最怕苏黎安严肃的样子,立马交代:“小姐...小姐屋里有客。”   这话怎么这么像金屋藏娇,被逮个正着呢!   苏黎安越过铃铛,径自走向房门。   沈枝在他推门的前一刻,拉开了门。   苏黎安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问:“屋里有客人?”   沈枝只是在跟陈远澈研究药理,问心无愧道:“嗯,陈太医在屋里。”   苏黎安向里瞥了一眼,表情淡的看不出情绪。   苏茵茵从他后面冒出脑袋,“嫂嫂,哥哥要带我们出去玩。”   小妮子天真无邪,根本不知夫妻二人之间一触即燃的火花。   沈枝没铃铛那么做贼心虚,侧开身子,“要进来吗?”   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她眼尾上挑的弧度。   迷人又冷漠。   苏黎安走了进去。   屋里,陈远澈起身作揖,“下官见过苏大人。”   苏黎安露出一贯的淡笑,“陈太医?”   陈远澈:“正是下官。”   苏黎安只见过陈远澈一次。   一年前,太子忽犯心悸,太医院院使带着一群御医去往东宫,与苏黎安刚好遇见。   苏黎安在一群白发苍苍的老御医里瞧见了这个年轻人。   太医院的大夫分四级,御医、吏目、医士、医生,平日里统称太医,而真正能给皇室看病的,只有十三四位御医,以陈远澈的资质来算,他最多是名医士,院使为何带他进宫?   苏黎安当时起疑,但事务缠身来不及细想。   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陈远澈一直垂着眼,避开苏黎安审视的目光。   沈枝走到陈远澈身边,下意识想要护住这个与自己年纪相近的弟弟。   但看在苏黎安眼里,就变了味道。   苏黎安浅笑了下,拿出家主气度,“陈太医请入坐。”   陈远澈立即落座。   沈枝解释道:“我与陈太医在研究玉冠的解药。”   苏黎安没看沈枝,饶有兴趣地看着陈远澈,那目光,竟令陈远澈生出些无地自容的感觉。   他起身拱手,“下官还有事,先行告辞。”   苏黎安转动手里的新折扇,“陈太医且慢。”   “苏大人有何吩咐?”   “陈太医对研制出解药有几分把握?”   陈远澈:“实不相瞒,这种毒十分罕见,下官没太大把握。”   苏黎安不紧不慢道:“陈太医哪里不懂,可以问在下。”   陈远澈忙道:“苏大人自谦了,下官受不起。”   苏黎安没再多言,但陈远澈听得明白,苏黎安已经知道如何解毒了。   送走陈远澈,苏黎安转眸看向沈枝,“我想带茵茵出府散心,一起?”   沈枝摇头,“你们去吧,不必管我。”   “沈枝。”苏黎安正色,“是你说,茵茵应该多出去走动。”   “......”   这算旧账重提?   *   城西校场。   由五军营管辖的城西校场,是专供皇族及三品以上士大夫练武的场所。   一排排火把映亮夜空,亮如白昼。   苏黎安带着沈枝和苏茵茵去往箭池。   而比他们先到的还有一拨人,贺影然和她的男伶们。   贺影然箭法精准,在女子中算是佼佼者。   此刻,她腰挂箭壶,肩背弯弓,射出一箭,正中靶心。   周围响起喝彩声。   可谓众星拱月。   她得意地扬起头,“本宫今儿高兴,尔等统统有赏。”   男伶们立马巴结起来。   贺影然侧眸瞧见苏黎安,媚眼如丝,“今儿倒是巧,竟能遇见苏大人。”   她直接忽略了沈枝和苏茵茵。   苏黎安只与贺影然维持了表面礼节,随后,让人取来弓和箭壶,亲手为沈枝包裹手指,以免被弓弦刮伤。   羡煞旁人。   众目睽睽,沈枝想缩回手,男人不放。   苏黎安凝着妻子白嫩的小手,问道:“精通吗?”   沈枝摇头。   苏黎安在她拇指上套了厚厚的纺布和牛皮扳指, “没关系,先练练手,以后我再慢慢教你。”   沈枝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走向弓箭架,拿起一把反曲弓,掂量几下,有些失望,不止弓胎较传统弓轻了许多,弓弦也不是牛筋制弦,拨弄起来手感不对。   她看向一名教头,“可否换把弓?”   教头: “这是专给女子准备的弓。”   沈枝指下他背上的弓,“我想用您这把。”   教头:“这个恐夫人拉不动。”   沈枝笑道:“让我试试。”   教头看向苏黎安,苏黎安点点头,“请让内子试一试。”   教头取下背上的长梢弓,递给沈枝。   一旁看热闹的贺影然眯眸,沈枝竟有本事抢风头?   她勾起红唇,等着看她的笑话。   教头那把长梢弓,可不是一般人能拉开的,需要惊人的臂力。   沈枝接过弓,又把箭壶背在身上。   苏黎安看她一脸认真的模样,不觉失笑,“当心点,别崩了手。”   沈枝点头,左手持平弓胎,右手以中间三指勾弦,视线与准星和靶心汇成一条线——   逐渐张弓。   然而,这把长梢弓属实难开。   气氛一瞬间尴尬。   贺影然冷笑,笑声不小,足以入了沈枝的耳畔。   而贺影然的男伶们想要配合主子,又怕惹怒苏黎安,只能低头憋笑,装装样子。   其实,他们挺佩服沈枝这份胆识的。   毕竟,那是五军营教头的弓啊!   一般的男子也拉不动!   沈枝咬牙,加大力气开弓,可弓身丝毫不动。   她额头冒出汗。   潜意识里,不想让贺影然看了笑话。   倏然,身后有人靠近,一手握住她握弓的左手,另一只手握住她拉箭的右手,声音如玉石击钟磬般悦耳,“放松。”   沈枝僵了身子。   苏黎安半梏着她,帮她拉开了弓。   砰!   横镞箭脱弦而出,如穿破云层的剑虹,正中靶心,不,是穿透靶心!   在场之人都被这一箭震慑了。   沈枝同样震惊。   苏黎安在她耳畔轻笑,“手生了。”   “......”   教头愣了半饷,抚掌道:“苏大人深藏不露,末将佩服。”   苏黎安松开沈枝,谦卑道:“在教头面前实属班门弄斧。”   被忽略个彻底的贺影然握了握拳,侧头对男伶们道:“愣着作甚?练箭!”   男伶们懵逼。   贺影然开始逐一教导他们。   “分开两脚与肩同宽。”   “沉肩,旋肘,虎口推弓。”   “放松手臂,不要跟自己的力量较劲儿。”   沈枝看着贺影然,替陈羽感到难过。   沈枝看向苏黎安,指了指不远处,“对扎柳可有把握?”   苏黎安:“信手拈来。”   沈枝:“继续吹吧。”   “......”   教头为了配合这对小夫妻,走过去,用石块立起一根柳枝,“两位请。”   苏黎安站在百步开外,再次张弓搭箭。   砰。   柳枝在箭头射来的一瞬间折断,下面一截仍然立在石块中间。   “好!”众将士抚掌。   苏黎安颔首,云淡风轻。   沈枝懵愣着。   稍许,苏黎安替她上药,她的拇指有些红肿。   不明所以的苏茵茵凑近沈枝, “嫂嫂,你太厉害了,大家伙都在为你拍掌叫好!”   沈枝汗颜,“不是为我......”   苏茵茵歪头,“那是为谁?”   “你哥。”沈枝偷瞄男人一眼,很快收回视线,盯着红肿的手指,心里怪怪的。   *   教头走过来,“将士们烤了全羊,过来一块吃吧。”   平日里,苏黎安并不会凑这个热闹,但因为有妻子和妹妹在,他应下了。   几人一同来到校场的篝火前。   苏黎安席地而坐,与将士们聊开。   沈枝发现,苏黎安对待将士们极有耐心,也极为亲和。   教头将切好的烤羊递给他们,苏黎安道了谢,递给两个姑娘。   苏茵茵接过盘子,小口吃起来,吃得满嘴是油。   沈枝好笑,拿帕子给她擦拭,目光和语气皆温柔,“慢点吃。”   苏茵茵笑弯了一双眼,“嫂嫂吃,可香啦。”   沈枝咬了一小口,外焦里嫩。   “好吃吗?”耳边忽然响起男人的轻笑,“你也慢点吃,一嘴油。”   沈枝抬睫看他,想说自己吃得很慢,但嘴角确实有油,没好意思开口。   苏黎安眼中含笑,掏出锦帕,学着沈枝刚刚给苏茵茵擦嘴的动作,替她擦了擦嘴角。   沈枝不适应,又怕被人看了笑话,嗔他一眼,“我自己来。”   苏黎安将锦帕塞在她手里,“那夫人自己来吧。”   沈枝哪是要拿他的帕子,她自己有啊。   苏黎安不紧不慢道:“洗了还我。”   “......”   有老将想要舞剑,教头让人搬出方响、瑶筝等乐器。   老将笑道:“俺之前从未见过苏大人,今日有幸得见,实乃荣幸,听闻苏大人笛艺了得,能否斗胆请苏大人为俺吹奏助兴?”   苏茵茵拍起小手,“我哥吹得可好听啦!”   沈枝看向苏黎安,还不知他笛艺了得。   迎上众人的目光,苏黎安从容一笑,“献丑了。”   苏黎安选了一支尺八,尺八的音色以苍凉辽阔著称,悠扬婉转,能安抚人心。   乐起,将士们认真聆听,有的还跟着哼起小曲儿。   沈枝双臂环膝,脑袋靠在膝盖上,静静看着男人。   男人身姿清癯,飘逸如鹤。   沈枝开始迷茫,或许,这一世的他,真的不同了。   这个夜,气氛温馨,流衍笑声。   *   送苏茵茵回到闺阁,两人走在晚风轻吹的抄手游廊内,苏黎安以折扇为她挡开垂下的蔓藤。   “睡前记得吃燕窝。”   沈枝斜睨他,“我怕吃穷苏大人。”   苏黎安笑,“养夫人的银子,我出得起。”   沈枝:“私下里,大人不必一口一个夫人。”   苏黎安微微垂头,与她对视,眸光祁祁。   沈枝觉得别扭,扭头看向廊外,总觉得,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态度跟之前不一样了。   她心里装着事,步下石阶时,不慎踩空,身子向前栽去。   “小心!”苏黎安拦腰抱住她,将她带进怀里。   四目相对,暧.昧曼衍。   男人清绝的目光渐渐染上一层朦胧,像弥漫山涧的薄雾,窥视不到其中的秘密。   沈枝反应过来,推了推他,“多谢。”   男人的手却没有松开。   沈枝觉得腰间火辣辣的,像被蔓藤缠住,呼吸有些不顺,“请松开我。”   苏黎安眼眸渐深,不受控制地将她抱紧。   沈枝觉得不对劲儿,抬眼看他,恰好看见他正朝她靠近。   清风徐来,檀栾发出簌簌声,与她的心跳声交织。   她试图推开他,却被一股力道推向廊柱。   廊道昏暗,男人抱着她,喉咙上下轻滚。   他喉结凸出,吞咽的时候,尤为明显。   沈枝尴尬至极,扭开头,刚要开口,被男人扳回头。   “沈枝。”苏黎安的嗓音因酒水哑了几分。   沈枝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她猜不到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苏黎安慢慢低头,靠近她,“沈枝。”   “你想说什么...唔...”话未讲完,唇角一凉,带着几分柔软,若即若离。   沈枝激灵一下,狠狠推开他,“你做甚?!”   苏黎安也是一怔,是因酒水麻痹了头脑,还是心之驱动,已然分不清。   看他一言不发,沈枝莫名火大,用手背蹭了一下嘴,“苏大人醉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跑开。   他醉了。   醉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第18章 强吻   翌日一早,鹩哥小黑又不见了。   裴乐野上职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沈枝竭力寻找小黑。   沈枝收起烦乱心思,一条街一条街地寻找那只不让人省心的鸟。   她是从一艘停泊在湖边的画舫上找到小黑的。   小黑站在画舫顶上,嘎嘎地叫着。   铃铛忿忿:“咱们找了它一早上,它倒好,在这里晒日光。”   沈枝好笑,“跟只鸟置什么气。”   铃铛撸起袖子,要爬上画舫抓小黑。   这时,画舫的主人走了出来,黑衣凛然,高大魁梧,“何人惊扰?”   他的身后,跟了十来个扈从。   一行人,一看就不好惹。   沈枝认得为首的男人,骁王贺衍。   贺衍认出沈枝,厉眸泛起猎味,语调极不正经,“嫁了人,可惜了。”   沈枝避开他的视线,道明来意:“家中鹩哥误落在王爷的船上,还望王爷通融一下,让我的丫鬟将它捉回来。”   贺衍这才注意到立在画舫顶上的鹩哥,嗤笑一声,“苏大人喜欢这种鸟?”   语气带着浓重的鄙夷。   鹩哥嘎嘎两声,在他船上拉了一泡屎。   众人:“......”   贺衍的脸都绿了。   沈枝怕他拿鸟撒气,赶忙道:“飞禽不懂事,还望王爷海涵,改日让外子来给王爷赔不是。”   贺衍哼笑一声:“本王哪敢让苏大人来赔不是,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还不得去告御状。”   “...王爷言重了。”   贺衍走下画舫,逼近沈枝,居高临下看着她,“不用苏大人来赔不是,本王更乐意苏夫人给本王赔个不是。”   沈枝蹙眉。   贺衍提出要求:“本王诚心邀苏夫人游湖赏景。”   沈枝:“臣妇蒲柳之姿,难与王爷这等雅致之人相伴游湖,王爷还是不要为难臣妇了。”   贺衍笑的讽刺,“苏夫人容貌昳丽,曾也是飒爽美人,怎么嫁给苏大人后,变得这般自谦?”   沈枝有些烦了,见小黑优哉游哉的,故意说道:“既然王爷气不过,那这只鹩哥就随王爷处置吧。”   说完转身就走。   贺衍诧异,叫住她,“苏夫人留步。”   沈枝回眸,眼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贺衍勾唇,“不如,请苏夫人为本王作幅画像,这笔账就算勾销了。”   说着话,贺衍几个翻身登上船顶,一把抓住小黑,带着威胁,“如若不然,本王这就将它撕了喂鱼。”   沈枝抿唇。   贺衍得意,湖面吹来的风扬起他的左袖,空空荡荡的。   最终,沈枝答应下来,但她没上画舫,而是坐在垂柳边,以垂柳和画舫做映衬,为贺衍作了一幅画。   画里,贺衍抓着鹩哥,威风凛凛。   贺衍意味深长地笑笑,并未打破她的小心思,懂行的人都看得出,这是在暗讽贺衍欺负弱小。   回去的路上,沈枝拍了下小黑的头,“再敢乱飞,把你卖了。”   小黑嘎嘎叫。   沈枝又拍了一下它的头,力道不大,但小黑跟朵娇花似的,受不得半分委屈,一路上嘎嘎叫。   画舫上。   贺衍咬着葡萄,卧倒在春凳上,姿态闲适。   贺影然坐在一旁的矮塌上,眉梢眼角带着算计,“皇兄若是喜欢那个贱人,强要了便是。”   贺衍拿葡萄扔她,“你想让陛下将我五马分尸?”   贺影然单手撑头,享受着新宠的伺候,“陛下会因为一个妇人杀你?”   贺衍拿手点她,“那是普通妇人?那是苏黎安的婆娘!”   贺影然掩唇笑,“这么说来,皇兄还是惧怕苏黎安啊。”   “去去去,回你的公主府,别来烦我。”   贺影然离开时,让人将那幅画送去了都察院。   *   苏黎安忙到深夜才回府,直接回了书房。   张嬷嬷让人给他送了碗汤,说是沈枝让送过来的。   苏黎安看着桌子上的汤,心里溢出几分燥。   四更天,他起身更衣,临出府前,去了一趟正房。   沈枝还在睡,丝毫没察觉男人的靠近。   苏黎安坐了一会儿,从袖管里拿出那幅画,用画纸拍了拍沈枝的脸蛋。   沈枝惊醒,看着床前的男人,吓了一跳,赶忙拢好自己的寝衣。   单薄的白色寝衣下,是红色织锦的肚兜,上面绣着一对鸳鸯。   苏黎安轻瞥一眼,将画纸摊开,“你画的?”   刚睡醒时,人或许是最诚实的,沈枝没多想,迷迷糊糊“嗯”了一声。   苏黎安唇线绷直,将画撇在一旁,倏然拉起她,女子如瀑的长发倾泻而下,披散在肩头背后,凌乱而迷人。   苏黎安眼热,捋好她的长发,问道:“你莫不是忘了,你是谁的妻子。”   沈枝渐渐清醒,发觉他是来质问自己的,有些来气,耐着性子解释:“那幅画是为了救小黑,不得已为之。”   苏黎安挑眉,“救鸟?”   听着是滑稽,沈枝深吸口气,“爱信不信。”   说着,她想滑回被窝继续睡,却被男人揽住腰身。   沈枝气急,“时辰到了,你不去上朝?”   昨日跟他的账还未清算呢,今儿他又来气她。   苏黎安问道:“骁王有没有欺负你?”   本是一句关切话,但听在沈枝耳朵里,就变了味道,她回答道:“苏大人放心,我没给你戴绿头帻。”   苏黎安一听来了火气,扣住她后脑勺,让她直视自己,“绿头帻?”   沈枝被桎梏,动弹不得,火气蹭地窜上来,却不想影响他上朝的心情,忍气吞声道:“我困,你松开我。”   苏黎安:“骁王是什么人,你就敢跟他游湖作画,你不怕他......”   他没说下去,唇线越发绷直。   沈枝气得胸前起伏,肚兜上的鸳鸯活灵活现,“苏黎安,我再提醒你一遍,我不是你的妻子,你不必以夫君自居,你我之间,不过是...唔唔...”   苏黎安被她的话刺到,看着她喋喋不休的小嘴,一发狠,吻了上去。   沈枝瞪大眼睛,能清晰感受到男人在厮磨她的唇。   苏黎安凭着一时冲动,不管不顾地吻住了她,却不知如何接吻,便毫无章法地啃咬,她唇如蜜,带着一丝甜,软的一塌糊涂。   前世的记忆涌来,那晚,她的娇软令他溃不成军。   沈枝试图脱离他的怀抱,然而男人像个毛头小子,将她困于双臂间,不懂怜爱地索取。   贪欲,一触即发。   苏黎安不满她的抗拒,带着平日里少见的霸道,将她压在被褥上,吸吮她的唇。   沈枝不知他忽然发什么疯,心里涌出耻辱,拼命捶打他的背。   “你..疯了!放开我!”   铃铛听见动静,以为小姐和姑爷动起手,拉着张嬷嬷往里[なつめ獨]冲,边冲边喊:“有话好好说!”   一进隔扇,两人傻了眼。   床铺凌乱,一对男女痴缠不清。   铃铛哪见过这阵仗,吞了一下口水,呆如木鸡。   张嬷嬷反应过来,拉着铃铛往外走,斥责道:“没闹清楚,添什么乱!”   然而,老人家心里激动的不行。   床铺上,苏黎安松开女人平复呼吸,这股子不该有的冲动扰乱了他的头绪。   沈枝得了空隙,大口呼吸,随即,一脚踹在他身上,爬到床角,抱起被子裹住自己。   她不知那一脚踹了哪里,但男人弓起身子,表情扭曲,似在隐忍痛楚。   沈枝后知后觉,脸色酡红,却没有愧疚,一咬牙,又踹出一脚,想把他踹下床。   苏黎安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脚踝,按在被褥上,额头青筋暴起,“沈枝!”   失了风度的苏黎安,真是罕见。   沈枝蹬脚,“色胚!”   苏黎安瞥眸,“我是你夫君。”   “你不是。”   看她的犟样儿,苏黎安气不打一处来,想起刚刚的失态,有些抹不开脸,起身整理衣冠,丢下一句话:“很快就是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沈枝使劲儿抹嘴巴,蹭到了唇上的津泽,心中觖望,无处发泄,狠狠锤了一下被子。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不更。 第19章 真相   朝暾夕月,苏黎安靠坐在马车内,唇线一绷再绷,刚刚这种失控,已多年未曾有过了。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各府的马车行走午门,百官三三两两等待进宫。   突然,一则消息炸开了锅。   太子病重。   惊愕过后,众人各怀心思。   苏黎安面色如常,眼里带了几分凝重。   太子此番难逃一劫,这是前世就注定的命数,即便自己得以重生,很多事情,也无力挽回。   因太子病重,鸣启帝忧思过度,犯了旧疾,一时间,人心忐忑,很多辅佐太子的名仕悄悄转投到三皇子贺硕门下,贺硕的势力看涨。   皇帝卧床,朝政由内阁大学士代理,臣子间的勾心斗角愈演愈烈。   苏黎安每日都会收到匿名弹劾信,也变得异常忙碌。   几日后,天高云淡,金风飒飒,城中添了几许秋意。   沈枝已有半月未曾见过苏黎安的面,今日得见,只是匆匆一瞥。   苏黎安带人回府搬东西,没一会儿就打马离开了。   铃铛陪着张嬷嬷坐在院子里摘菜,看姑爷来去匆匆的身影,感慨道:“我可怜的小主子什么时候才能有着落啊。”   张嬷嬷老成持重,“主子要先忙大事,才论的上儿女私情。”   铃铛竖起拇指,“您老大义。”   张嬷嬷笑笑,继续摘菜,“昨儿听看守城门的士兵说,宫里要办喜事,为太子冲喜。”   铃铛不解,“陛下要封妃?”   “陛下要给骁王指婚,大婚就在京城办。”   既是圣旨赐婚,任谁也推拒不得。   铃铛想起贺衍的言行举止,不免恶寒,心里替这位骁王妃捏了把汗。   傍晚,苏黎安去往东宫探望太子。   太子靠坐在床上,咳嗽连连,宫人在旁小心伺候着。   陈远澈提着药壶走进来,瞧见苏黎安,提醒道:“苏大人,殿下不易久坐,您有什么话,尽量简短些。”   苏黎安:“好。”   太子让伺候的宫人先退下,气弱无力道:“苏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苏黎安看了陈远澈一眼,陈远澈刚要退出去,太子摆下手,“陈太医要随时照看本宫,不必避嫌。”   苏黎安挑眉。   若非绝对信任,怎会将一名小太医留在身边。   苏黎安狐眸流转,久悬心中的大石终是放下了。   答应,呼之欲出。   他为太子掖掖被角,“天气转凉,殿下要注意保暖。”   “天气是凉了。”太子虚弱地笑笑,“陈太医整日唠叨,本宫耳朵快长茧了。”   苏黎安摇开素白扇面,对陈远澈道:“借笔一用。”   陈远澈取来狼毫,苏黎安就着笔尖的残墨,在扇面上写下一个“子”字。   “子?”太子念了一声,与陈远澈互视一眼。   苏黎安淡淡道:“因为皇太孙的事,臣已来过不下十次,殿下每次都打马虎眼,这次,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摊开了说吧。”   太子严肃道:“苏大人讲话要注意分寸!”   苏黎安似笑非笑,“臣还以为,陈太医是殿下的人,不必避嫌。”   太子正色,“关于这件事,本宫已重复了多遍,当年......”   “殿下!”苏黎安忽而板起脸,比太子还严肃,“储君的培养,乃社稷之重。倘若有一天,君臣不幸,失去殿下,那继任储君者会是哪位皇子,二殿下还是三殿下?”   苏黎安站起身,身量比陈远澈高半头,“二殿下向往闲云野鹤,无心朝政。而三殿下为人奸佞,乃社稷之害,担不起国之大业!”   他语调转冷,“剩下的皇族中人,只剩下骁王和长公主,试问殿下,看好哪位?”   太子哑然。   苏黎安放缓语气,“臣虽谨谢不敏,但忠心可鉴,若殿下信任臣,将皇太孙托付给臣,臣愿赴汤蹈火,伴他成长、成才。”   太子握紧了锦被,似在纠结。   早在十六年前,他便知自己撑不到继承皇位那天,把自己的子嗣留在宫里,无异于送羊入虎口。   正因于此,他才忍痛将孩子送出了宫!   苏黎安坐回他身边,义正言辞:“为了保住自己的血脉,殿下真要置江山社稷于不顾么?!”   “苏黎安!”太子低吼,气喘吁吁。   苏黎安:“臣在!”   太子指着他,“汝休得妄言!”   苏黎安据理力争,“臣在赌,赌经年之后,幸甚太孙殿下执掌乾坤!赌输,臣以死谢罪,赌赢,可保锦绣河山。”   太子瞪着他,“本宫怎知你没怀了旁的心思,将来不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苏黎安腰杆挺直,“不少人说我苏黎安留不得,若殿下也是此种想法,现在就杀了臣,以除后患,臣无话可说!”   太子沉默。   等了许久,不见太子传人进来,苏黎安起身,“殿下好好思忖,臣先行告退!”   “且慢!”   等了片刻,太子颤抖着手指,拽住苏黎安,将陈远澈的一只手递给苏黎安,虚弱而坚定道:“本宫有话对你讲!”   *   从东宫出来,苏黎安站在月亮门前嗟叹一声。   众里寻他,“他”却在自己眼皮底下藏了许多年,害自己绕了一大圈,还误娶了沈枝。   哪曾想太子将孩子托付给沈伯崎后,沈伯崎又将孩子送去了陈家,难怪堂堂景乡侯府,会让世子沈叹迎娶商贾之女。   这勉强算得上一种利益交换吧。   而沈枝......已没有了“价值”。   也幸好不是她。   就她那个性子,并不适合搅入朝野纷争中。   苏黎安欣慰地笑笑,并未后悔娶她,反而有所期待了。   稍许,陈远澈背着药箱走进来。   苏黎安瞧他一眼,总觉得少年身上有股执拗劲儿,不过,执拗点没什么不好,“准备好了?”   陈远澈深吸口气,点点头,递上太子亲笔信。   苏黎安淡笑,“那就随我去面圣吧。”   陈远澈默了默,“能允许我先回趟家吗?”   苏黎安知道,他指的家是陈家。   “好。”   *   苏黎安等在陈府外,见沈枝和陈羽走出府,有些诧异,叮嘱车夫道:“待会儿陈太医出来,放响箭知会我一声。”   车夫:“诺。”   街市热闹,沈枝护着陈羽的肚子,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地逛。   陈羽挑的,多数是小孩子的东西。   沈枝陪在一旁,“大嫂,街尾开了一间点心铺子,咱们去买些枣泥饼吧。”   陈羽指尖一缩,沈叹最爱吃枣泥馅的点心,“买给谁吃?”   沈枝眨眨杏眸,还能卖给谁,自然买给哥哥呀。   她笑笑,“买给......”   陈羽:“苏大人吗?”   “......”   提起苏黎安,沈枝气不打一处来,强吻了她,也不解释一句,整日不见人,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不是他。”沈枝说得云淡风轻。   陈羽看出端倪,“你跟苏大人闹别扭了?”   沈枝纠正她的话,“我没跟他闹。”   那也不会是苏黎安闹啊,反正陈羽不相信。   “你们吵架了?”   沈枝将头扭到一边,盯着摊位上的小老虎,淡声道:“没吵架,就是快过不下去了。”   这句话,苏黎安听得清清楚楚。   男人俊逸的面庞凝了霜。   陈羽联系起自己与沈叹貌合神离的夫妻生活,叹口气,“过不下去就趁早分开,今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   沈枝当然知道陈羽不是在劝她和离,而是在自言自语,赶忙劝道:“夫妻需要磨合,咱们都别灰心!”   看小姑子一脸着急相,陈羽噗嗤笑出声,“还说跟苏大人过不下去呢,我这么一说,你就着急了。”   沈枝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违心道:“嗯,我跟他好着呢,大嫂跟哥哥,也要好好的!”   陈羽眼中含了几分揶揄,几分无奈。   倏然,街尾传来骚动。   众人寻声望去,见贺影然正在鞭打伶人。   伶人跪地求饶,换不来她的怜悯。   贺影然今日跟姬荀动了怒,又不能动姬荀,只能拿伶人出气。   路人们指指点点,却无人敢上前评理。   贺影然打的不尽兴,余光瞥见姑嫂两人,暗眸一动。   那人是陈羽!   正好。   拿她撒气!   贺影然走向她们,站在三丈之外,双手抱臂,“陈夫人,苏夫人。”   这称谓就耐人寻味了。   陈羽怕贺影然使坏,下意识护住肚子。   沈枝将陈羽护在身后,“长公主贵为皇族,还需注意言行举止,别让百姓看了笑话。”   贺影然傲慢地环视一圈,“本宫倒要看看,谁敢笑话本宫?”   无人敢笑。   贺影然更得意了,仰着头,“还是说,只有苏夫人敢笑?”   沈枝还真就顺了她的意,冷笑一声。   美人斜眸冷笑,别有一番风情。   贺影然拉下脸,一个侯爵之女也敢笑话她,当真被惯坏了!   她抖开麒麟鞭,啪一声,朝沈枝甩了过来。   陈羽惊呼:“暖暖小心!”   沈枝护住陈羽向后退,陈羽却被绊倒,沈枝转身去扶她,与此同时,麒麟鞭甩了过来。   若是受伤,皮开肉绽算轻的。   陈羽眼看着麒麟臂就要甩在沈枝后背上,突然,一道身影挡在她们姑嫂面前,以折扇相抵......   麒麟鞭缠绕在扇骨上,系着红绳的鞭尾甩在了苏黎安握扇的手上。   苏黎安感觉手背火辣辣的,却面不改色,淡睨着贺影然,那温凉的目光,浟湙潋滟,淬了冰星。   贺影然暗道不妙。   沈枝扶起陈羽,焦急问:“大嫂可有不适?”   陈羽扶着肚子摇头,“我没事,苏大人受伤了!”   沈枝诧异于苏黎安的突然出现,走到他身边,见他手背血流不止,一把抓住他的手,脸上有着自己没有察觉的紧张。   她瞧见一家医馆,拉着他往那个方向走。   贺影然不敢在苏黎安面前太过放肆,加之理亏,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目光锁在陈羽的肚子上。   那里面,是沈叹的骨肉!   沈叹的!!   作者有话要说:  贺影然:沈叹,你负了我!!   沈叹云淡风轻道:臣已娶妻多年,还不能有个孩子。   陈羽:这孩子,以后管别人叫爹。   沈叹:【吐血】   【想不到,皇长孙是陈远澈童鞋吧(狗头)】   以后更新时间调整到晚上九点半左右~ 第20章 二更   医馆。   大夫为苏黎安包扎了伤口,叮嘱沈枝道:“夫人需记得,苏大人的伤不可碰水。”   沈枝认真听着,将注意事项一一记下。   苏黎安让陈府的扈从去给陈远澈捎话,只说了四个字——   计划有变。   陈远澈自然会懂。   陈羽问道:“长公主当街鞭打伶人,又伤了大人,此事,咱们是不是该......”   苏黎安: “大嫂想追究?”   陈羽点点头。   换作平时,苏黎安必然会追究此事,但当下不成。   他没解释,只说了句:“放心,我会处理。”   送陈羽回到侯府,夫妻二人同乘马车回了苏府。   苏茵茵以为兄长的右手废掉了,哇一声哭了出来,苏黎安耐心哄了一会儿,小妮子哭的更伤心了,无奈,他让张嬷嬷继续哄人,自己带着沈枝去了书房。   他用左手拎起水壶,往铜盆里倒水。   沈枝记得大夫的叮嘱,提醒道:“不可沾水。”   苏黎安看向她,“帮我洗下左手。”   人家是为她受伤的,她没道理不帮忙,于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握住男人的左手放进水里,打上香胰子,认真搓揉。   为他擦干手,沈枝将布巾挂回面盆架上,双手背后,“还需要我做什么?”   苏黎安面色淡淡地提出:“帮我更衣。”   “......”沈枝指指门外,“我让护卫进来。”   “男人毛手毛脚,你来。”   沈枝为难,“那我让张嬷嬷进来。”   “她老人家眼花。”苏黎安径自走到床边,“过来。”   沈枝心有愧疚,只好跟过去。   苏黎安面色平平,展开双臂等着她伺候。   沈枝站到他面前,双手无处安放,不知该从哪一步开始。   苏黎安指导道:“革带。”   沈枝“哦”一声,颤抖着手指摸到他的革带,低头捯饬半饷也没解开,急得满头是汗。   男人的呼吸近在咫尺,扰乱她的心绪。   苏黎安:“盘扣在后面。”   沈枝瞪他,不早说。   小娇蛮还挺凶。   苏黎安好整以暇地,感受着她的双臂环在了自己的腰上。   沈枝摸索着,终于寻到盘扣,快速解了下来。   她垂手拿着革带,“然后呢?”   苏离安想笑,“侧腰的系带。”   沈枝记得母亲说过,男子的衣襟和女子的衣襟方向不同,于是她逆着方向找到系带。   解开之后......   她抬头,发现前襟上还有系带。   无奈之下,抬起手摸到了他胸前。   宽袖滑落,垂在臂弯,露出一截雪肌。   苏黎安眼眸一热,闻到一股清幽雅香。   沈枝解开最后一处系带,发觉他在看自己,瞪过去,“不许盯着我。”   苏黎安很听话地移开眼,“帮我脱下来。”   沈枝:“你可以自己来了。”   “我不可以。”   沈枝咬牙,踮脚替他脱官袍,动作小心翼翼。   苏黎安的目光一直胶在她身上。   她抬头,“你配合一下。”   苏黎安伸直右手臂。   沈枝还是不敢用力,一点点,极尽耐心。   终于,脱了下来。   她舒口气,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意思是我可以走了吧。   苏黎安指了指中裤,沈枝差点炸毛。   他要她帮他脱裤子??   小姑娘扭头就走,小腰扭的那叫一个潇洒。   二更时分,张嬷嬷端着补品,叩响了沈枝的门,“夫人,主子还未进晚膳。”   沈枝正捧着瓷盅喝燕窝,闻言,摆摆手,“您送过去就行。”   张嬷嬷故作不悦,将补品放在她面前,“夫人看着办。”   沈枝眨眨眼,老人家这是不乐意了?   于是,她不得不捧着补品去往书房。   苏黎安本想早早睡下,见她进来,那点睡意全散,“怎么过来了?”   沈枝放下补品,“张嬷嬷熬的。”   苏黎安抬抬包扎的右手,笑问:“交差了?”   沈枝头大,坐在他身边,舀起汤往他嘴里送。   苏黎安皱眉,“烫。”   沈枝抿抿唇,舀起一勺,放在自己嘴边吹拂,然后送到男人嘴边,“喏。”   苏黎安心里似灌入一股暖流,张开嘴喝了勺子里的汤。   沈枝:“还烫吗?”   “不烫。”   沈枝耐着性子一勺一勺地吹拂,一碗补汤下去,她快筋疲力尽了,“你快休息吧,若是难受,明日告个假休养几日。”   “沈枝。”   “嗯?”   “没事。”苏黎安眼中复杂,纠结一瞬,最终,没有将陈远澈是皇长孙的事情告诉她。   *   翌日,苏黎安带陈远澈进宫面圣,直到晌午才回到衙门。他手伤严重,后半晌发起高烧。   衙役将他送回府,沈枝理所当然要照顾夫君。   张嬷嬷提议:“书房床榻不舒服,不如让主子回正房吧。”   沈枝哪能反对,不但要让出舒服的大床,还要衣不解带地照顾男人。   铃铛端上汤药,“小姐,大夫说药要趁热喝。”   沈枝接过药碗,抵在男人唇边,“苏黎安,喝药了。”   苏黎安动动眼皮,没张嘴。   铃铛想起上次苏黎安喂沈枝喝汤药的场景,小声提议:“小姐亲自喂姑爷喝吧。”   沈枝倔强,拿起药勺,一勺勺往他嘴里塞。   苏黎安被呛到,咳了下,药汁流了出来。   沈枝看着自己雪白的衣裙染了药汁,差点捏碎药勺,“铃铛,你先出去。”   铃铛立马出去了。   沈枝想尽快喂完药,好去换下脏衣服,心一狠,灌口药汤,委屈巴巴凑近他的唇。   苏黎安稍稍睁开眼,看着她嘟着粉唇,向自己靠近。   他咽下喉咙,不太确定她的用意。   唇贴唇的一瞬间,男人的心,蓦地狂跳。   沈枝怕汤汁洒出来,紧紧贴着他,并伸出舌尖,试图撬开他的唇。   苏黎安感受着唇上的软糯,心跳越来越快,稍一张嘴,伴着苦汁而来的,是姑娘家的香舌。   与他的牙齿相碰。   他内心挣扎一瞬,随即遵循本心,松开牙关,感受那香舌入口。   沈枝送完一口药汁,刚要退出来,男人的双唇蓦地闭合,含住了她的舌。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第21章 同床   沈枝双手撑在他胸膛上,舌尖碰到了一抹温凉。   她倒吸口凉气。   那是他的舌尖。   心跳不受控制,差点溢出嗓子眼。   她卷着舌尖,避开他的滋扰,想退出来,被他的双唇吮着,有点发麻。   她受不了了,不管不顾地推开他,捂住嘴,茫然又烦闷。   下一勺说什么也不敢用嘴喂了。   苏黎安被她刚刚的举动磨得心乱,等待她的第二次投喂,却没有第二次了。   沈枝一手掐他鼻翼,另一只手端着药碗,略显蛮横地给他灌药。   为了不被呛死,苏黎安很配合地咽了下去。   沈枝完成任务,瘫在一旁,气不过,伸脚踢了一下他的腿,随后爬下床,拿出一套襦裙,走到屏风后面更衣。   苏黎安觉得嘴里苦涩,坐起身想下床喝水,目光不自觉移向屏风那边。   此刻,暖色灯火映照的屏风上,映出女子曼妙的身姿。   苏黎安很快移开眼,眼眸闪烁,耳畔传来窸窣的衣料声......   这是在考验他的忍耐力么。   两世加起来,他只碰过沈枝一人,经验少的可怜,可下腹传来的异样感,使他清楚意识到,他对沈枝,有着浓重的欲念。   屏风上,女子的身影高仰脖颈,胸前傲人。   苏黎安喉咙发紧,胸膛似有火烧。   他走到桌前,喝了一杯凉水,试图浇灭火种,奈何越燃越烈。   沈枝换好衣裳走出来,见他站在那里,登时来了火气,刚刚怎么叫他他也不醒,害她跟他口渡口!   “你......”   苏黎安平复呼吸,转身看她,她穿着浅色襦裙,腰间缠着湖蓝色腰带,身姿窈窕,肤白眼大,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他走近她,“今晚你睡哪里?”   沈枝听出来了,他这么问,是想霸占她的床。   小姑娘哼一声,抱起被子往外走,“稍间。”   苏黎安:“来床上睡吧。”   沈枝:“让给你了。”   苏黎安拽住她,“别犟了,夜里冷。”   沈枝:“你回书房?”   苏黎安:“我也睡床。”   “......”   沈枝忿忿: “我们不是夫妻,不能...一块睡。”   苏黎安凝着她的小嘴,刚刚这张嘴,主动送上来过。想到此,喉结止不住地上下滚动,暗哑着嗓子道:“我们是夫妻,只是还未圆房。”   沈枝摇头如拨浪鼓,“我们不是。”   苏黎安逼近她一步,“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发妻,你不认?”   沈枝向后退,“你说过,若我不是皇族,亦不想留下,你会让我离开。”   “你记差了。”   “苏黎安!”   两人相视而对,较起劲儿。   困意上头,苏黎安软了语气:“我还病着。”   沈枝忍气,“那你去睡床,我睡书房!”   “书房有机密,没我允许,谁也不可擅入。”   沈枝:“那我睡稍间。”   “夜里会冷。”   沈枝不再理他,决定先在稍间凑合一晚,明早回娘家。   苏黎安长指一勾,勾住她裙带。   沈枝忍无可忍,反脚踹他,被他顺势打横抱起,走向架子床。   沈枝踢腿,“放我下来。”   苏黎安将她放在床里侧,拿被子蒙住她,自己躺在外侧,“不碰你,安心睡。”   沈枝被包裹成粽子,忿忿地瞪着侧身熄灯的男人。   屋里陷入黑暗,感官变得敏感。   沈枝侧躺,借着朦胧月光,戒备地盯着男人。   苏黎安仰躺着,没盖被子,单手抵在额头上,感觉体温降了一些,他渐渐阖眼,试图寻求内心的平静,但身侧躺着一个大姑娘,总觉得不习惯。   他枕着自己手臂,侧身面对她,“怎么不睡?”   沈枝哼一声,翻个身,比他还不适应。   月光映在她黑亮的头发上,如瀑布般丝滑。   苏黎安执起一绺把玩在指尖,嘴角牵起抹弧度。   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也挺好。   翌日一早,铃铛悄悄拉开隔扇,发现架子床上躺着两[なつめ獨]个人,惊喜地捂住嘴,又悄悄合上隔扇,兔子一样跑出屋子。   “嬷嬷,圆房了,圆房了!”   张嬷嬷正在给苏茵茵拉筋,一听此言,差点蹦起来,扣住铃铛肩膀,“你说什么?”   铃铛一字一顿:“小姐和姑爷圆房了!!”   张嬷嬷惊喜地张大嘴巴,抱着铃铛在院子里转圈,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情。   苏茵茵见她们抱作一团,也跟着转了起来,嘴里哼着:“圆房了,圆房了,哥哥嫂嫂圆房了!”   苏府一派和乐。   老齐切菜都有动力了,笑呵呵道:“我得着手研究小主子的食谱了。”   张嬷嬷走进灶房,忽然响起个事,一拍大腿,“坏了。”   老齐:“啊?”   张嬷嬷:“主子昨晚高烧不退,这一圆房,气血上涌,会不会出事?”   老齐继续切菜,“还以为怎么了呢,放心吧,主子身体扛得住,大不了,我再给他炖些补品。”   张嬷嬷安心下来,喜笑颜开,“我给老爷子报喜去!”   苏老爷子一听孙儿跟孙媳圆房了,高兴地多喝了二两半小酒。 第22章 学舌   正房内寝。   沈枝费劲睁开眼,发现自己蹬掉了被子,一条腿搭在男人的腿上。   意识回笼,她赶紧收回腿,由于紧张,卷缩起脚趾,侧脸看他。   苏黎安还在熟睡。   她伸手摸他额头,想探探他的体温。   苏黎安就在这时睁开了眼。   刚刚睡醒,男人目光清润,面容温和,像个邻家哥哥。   沈枝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今日不用早朝?”   苏黎安声音沙哑:“告假一日。”   沈枝点点头,开始撵人,“你没事了,今晚回书房吧。”   苏黎安不想大早上讨论这个,坐起身缓了会儿,“先洗漱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正房,府中的仆人们停下手里的活,揶揄地看着他们。   沈枝摸摸脸,朝铃铛挤眼睛,“我脸上有东西?”   铃铛靠过来,笑嘻嘻道:“小姐今日气色红润,更美了。”   谁不乐意听夸赞啊,沈枝美滋滋翘下唇,“是么?”   铃铛竖起拇指,“倾国倾城。”   沈枝双手捂脸,不好意思了。   苏黎安看着这对主仆,感觉莫名其妙。   用膳时,老齐给苏黎安和沈枝各端上一碗汤,“两位主子昨晚累坏了,快补补。”   苏黎安:“......”   沈枝:“......”   紧接着,两个被“圆房”的人,被走进来的仆人们轮番道喜。   张嬷嬷煞有其事地凑近苏黎安,“主子虽年轻,但还需节制些,省的上了年纪,威风不起来。”   苏黎安差点把嘴里的汤喷出来。   张嬷嬷以为他不好意思,斜眼笑道:“老身是过来人,明白着呢。”   “......”   张嬷嬷笑着退出膳堂,兀自去往正房内寝,检查床铺时,脸色渐渐凝重。   铃铛拿着馒头进来,边咬边问:“您老杵这儿干嘛呢?”   张嬷嬷合上隔扇,小声问:“夫人嫁过来之前......”   这话不好问。   铃铛一脸懵,“您倒是说啊。”   “床上没有处子血!”   铃铛傻了眼,跑过去检查,当场木鸡。   张嬷嬷走过来,“你确定没看错,主子和夫人躺在一张床上?”   铃铛笃定地点点头。   张嬷嬷在屋里来回踱步,两个都睡一块了,没道理不圆房啊,而且,夫人长得那么美,主子怎么可能抵抗的了诱惑!   难道...主子...不行...   不会不会!   张嬷嬷使劲儿摇头。   铃铛跟张嬷嬷想法一致,姑爷血气方刚,娇妻在侧,不碰根本说不过去,可......   铃铛看向张嬷嬷,“我敢用脑袋保证,我家小姐是完璧之身!”   张嬷嬷倒不怀疑沈枝的清白,只是想不透这件事。   两人心照不宣地,选择了默默观察。   *   前半晌,景乡侯夫人亲自过来探望女婿。   苏黎安陪丈母娘聊了会儿,知道她想跟女儿说私话,寻个借口避开了。   裴氏捋捋沈枝额前碎发,“跟娘说说,他对你好不好?”   每次都问这个问题,沈枝不走心地回答:“挺好的。”   裴氏总觉得女儿婚后的状态不对,哪有新婚女子被问到这个问题时不娇羞的。   铃铛在一旁欲言又止。   裴氏摆下手,“说吧。”   铃铛绕过沈枝,附在裴氏耳边,“小姐对姑爷不上心。”   裴氏当即掐了女儿一把。   沈枝“嘶”一声,揉揉胳膊,“娘!”   裴氏:“当初问你嫁三皇子,你不嫁,现在又对夫君不上心,你说你,是不是心里有人?!”   “我没有。”沈枝双手托腮,觉得母亲再逼问下去,她就要如实交代了。   裴氏面色稍霁,“那你为何对夫君不上心?”   沈枝把玩自己的手指头,没底气地回答:“不喜欢。”   “什么?”   沈枝来了犟劲儿,看向母亲,“我不喜欢苏黎安。”   裴氏是过来人,怎会不懂感情不能强求的道理,但嫁都嫁了,难道和离不成?   裴氏摇摇头,握住女儿的手开始劝说。   站在窗前的鹩哥小黑嘎嘎两声,飞走了。   不知怎地,它今天特聪明,学会了这句“我不喜欢苏黎安” 。   然后,它绕着整个苏府,一直在重复这句话。   仆人们负责抓鸟,而苏黎安面无表情地看着正房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小婢女追夫》求收藏。   【手一抖,差点打成小婢女休夫......】   文案:   平凉王府来了一名小婢女,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推就倒,一碰就哭。   年轻的平凉王问她:“碰一下都不行,要你何用?”   小婢女躲开他的手:“王爷自重…”   平凉王冷眸:“嗯?”   小婢女立马委曲求全:“奴婢…让碰…”   深夜,小婢女乖乖来到平凉王身边。   平凉王问道:“为何委身于本王?”   她明明一身的娇气,哪里会是无依无靠的可怜人!   小婢女凝着男人手掌的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或许他不相信,前世的因,种今生的果。阴鸷如他,也会有这么一个柔情似水的女子,愿意爱他。   【注】:1.女主重生,为了接近男主,假扮婢女,真正的身份在正文揭晓。2.女主是男主前世的白月光。3.sc,甜文。 第23章 补汤   傍晚,裴家兄妹并肩走进苏府。   小黑落在裴乐野肩头,嘎嘎道:“我不喜欢苏黎安。”   “......”   裴雪娴愁眉苦脸地问:“那你喜欢谁?”   小黑嘎嘎:“我不喜欢苏黎安。”   裴乐野掐住小黑的鸟喙,心想,可不能让苏黎安听见,他还要借宿呢,人在屋檐下,哪儿能不给家主面子。   裴雪娴没管他们,径自去找沈枝。   为了给太子冲喜,皇帝要为骁王选妃,裴雪娴在考虑之列。   裴雪娴压根看不上贺衍,想求苏黎安在皇帝面前说说情,可她去说肯定不合适,于是来求沈枝。   夜里,沈枝走进书房,开口求苏黎安帮忙。   苏黎安左手持书,面色淡淡,“裴家人为何不自己去?”   沈枝实话实说:“没你在陛下那里分量重。”   她说的理所当然,就好像,他必须要替她的好姐妹说情一样。   苏黎安本不想管,但又觉得如果不管,沈枝会跟自己生分,默了默,道:“今晚我睡你屋。”   “......”   沈枝发觉,这个男人特别会讨价还价,“不行。”   苏黎安毫无感情地笑了下,“那便免谈。”   沈枝嘴角压下,忍气道:“就一晚!”   说完,气哼哼走开。   苏黎安靠在椅背上,想起小黑嘴里吐出的狗话,撇了手里的书卷。   深夜,张嬷嬷看见苏黎安走出书房,赶忙跑过去,“主子,老齐给你炖了补品,喝一碗再睡吧。”   苏黎安:“不必了。”   张嬷嬷殷勤道:“喝吧。”   “...好。”   苏黎安抱着被子走进正房内寝,见沈枝躺在地铺上,用被子蒙住脑袋,一副咸鱼的模样,无奈道:“沈枝。”   沈枝不吱声。   苏黎安将自己的被子放在床上,走到地铺前,一把拽起她。   沈枝裹着被子挣扎,“你说睡这里,我把床让给你,你还想怎样?”   苏黎安浑身燥热,下腹难受的很,忍着不适,道:“回床上睡。”   沈枝:“要睡你睡,别管我。”   苏黎安眼前出现叠影,燥热感源源不断袭来,想起那碗补品,登时来了火气,将沈枝打横抱起,扔在床上。   沈枝手肘抵在床板上,仰面看他,察觉出他的异样,不解地问:“你脸怎么这么红?”   不会又发热了吧?   苏黎安思绪混乱,只想赶快躺下来休息,他吹灭蜡烛,将沈枝往里一推,自己躺在一旁。   沈枝的被褥还在地上,迈开腿想要跨下床,被男人翻身压住。   苏黎安:“有完没完?”   沈枝推他,“床板太硌了。”   娇气的!   苏黎安掐了一把她的脸,认命地下床拿被褥。   沈枝揉脸,知道挣扎是徒劳,便不再挣扎,心想着凑合睡一晚,反正又少不了什么。   苏黎安将被褥放在床上,“站起来一下。”   沈枝这次很配合地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弯腰铺被褥。   苏黎安睨了一眼她白嫩的小脚,眼眸有些热。   沈枝嫌他慢,要自己来,被男人挡开手。   苏黎安铺好外侧,让她站在床边,又开始铺里侧,随后,把她往被窝里一塞,自己躺在一边继续睡觉。   两人盖着两床被子,倒也不显暧.昧,只是男人的身体越来越热。   沈枝裹好自己,安静地面朝里侧。   苏黎安辗转反侧,后背浸湿。   沈枝被他打扰到,扭头问道:“你怎么老是动来动去的?”   苏黎安有苦难言,没搭理她。   沈枝趴在床上,又问道:“你难受?”   苏黎安侧身背对她。   沈枝瞧见他湿透的后襟,不解道:“你这么爱出汗啊。”   苏黎安:“睡吧。”   “你沐浴了吗?”   “......”   沈枝不喜欢睡前不沐浴的人,伸出脚蹬他后背,“去沐浴。”   苏黎安:“洗过了。”   “那怎么出这么多汗?”   苏黎安忍无可忍,扭头看她,目光意味不明,“你不困?”   沈枝被他盯的头皮发麻,扯过被子捂住头,将自己裹成蝉蛹。   苏黎安看她老实了,深深吐口浊气。   *   沈枝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一只手伸进她的被子里,隔着衣衫抚.摸她的后背,带着酥酥麻麻的触感。   她困得厉害,哼唧一声继续睡。   又过了一会儿,身上的被子被掀开,有人自身后抱住了她。   “啊!”沈枝惊呼一声,睁开睡眼,见苏黎安靠了过来。   他在用鼻尖蹭她的下巴。   “你干嘛?!”   苏黎安呼吸急促,见她挣扎,本能地压住她,将她的双手扣在褥子上。   沈枝扭动起来,却换来男人一声低喘。   她懵了,僵着身子不敢动弹。   男人不满足,开始撕扯她的前襟。   沈枝揪住前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男人像失了魂,当看到雪白肩头时,那点仅有的克制力被全部击碎,低头亲了上去。   沈枝吓得声音发颤,可听在男人耳朵里,像勾人的音律。   苏黎安的手勾住她的衣裳的系带,缠着绷带的右手渗出血,但他顾不上。   沈枝觳觫不止,曾经的记忆开了闸,不断滋扰着她。   苏黎安捂住她的嘴,身体再次贴近她。   沈枝脸色苍白,不管不顾地大喊,曾以为被自己遗忘的记忆,在这一刻,尽数回忆起来。   她拼命挣扎,眼泪大颗大颗落在枕头上,也落在了男人的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少,等上夹子一并补回来哈~~   预收文《小婢女追夫》,求收藏:   平凉王府来了一名小婢女,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推就倒,一碰就哭。   年轻的平凉王问她:“碰一下都不行,要你何用?”   小婢女躲开他的手:“王爷自重…”   平凉王冷眸:“嗯?”   小婢女立马委曲求全:“奴婢…让碰…”   深夜,小婢女乖乖来到平凉王身边。   平凉王问道:“为何委身于本王?”   她明明一身的娇气,哪里会是无依无靠的可怜人!   小婢女凝着男人手掌的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或许他不相信,前世的因,种今生的果。阴鸷如他,也会有这么一个柔情似水的女子,愿意爱他。   【注】:1.女主重生,为了接近男主,假扮婢女,真正的身份在正文揭晓。2.女主是男主前世的白月光。3.sc,甜文。 第24章 失控   夜如泼墨,静谧被一声声讨饶打破。   沈枝攥着兜衣,觳觫道:“苏黎安,你醒醒!”   苏黎安凝睇她的泪目,一时无言,但身体在叫嚣,叫嚣着占有她!   她是他的妻,于情于理,都该由她来给自己败火!   苏黎安低头去寻女子的唇,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肩头、锁骨,流连在她优美的脖颈上。   吃不到她的嘴儿,他坐起身,烦躁地扯下衣襟,目光灼灼,带着几分暗黑流光。   沈枝爬起来,想要逃开,却被男人抓住脚踝。   那玉足玲珑小巧,柔软滑腻,捧在手里刚刚好。   苏黎安盯了好半饷。   沈枝缩不回脚,带着哭腔恳求道:“外面有的是女人愿意伺候你,你行行好,放了我吧。”   闻言,苏黎安眼眸一寒,一把将她扯怀里,低头索吻。   沈枝扭头躲开,男人的唇落在她的耳垂上。   苏黎安忽然掐住她的下巴,扳过她的脸面对自己,眼里的欲念遮都遮不住,也无心再遮,对准那两片粉唇,袭了上去,狠狠咬住。   “唔唔......”   沈枝瞪大眼睛,唇上清晰的痛觉提醒着她,今晚避无可避。   苏黎安拥着她靠坐在床的里侧,伸出舌尖试图撬开她紧闭的唇,可小姑娘犟的很,说什么也不松口。   苏黎安此刻没有半分耐心,托起她的胯骨,将她抱坐在腿上,继续吻她。   沈枝紧紧攥着拳头,浑身哆嗦,她不愿委身于他!   倏然,她瞄到帷幔上的银钩,没做他想,抬手扯了下来,随着银钩脱落,整张帷幔也被扯落,盖在两人身上。   苏黎安视线被遮蔽的同时,感觉脖颈一痛,随即,一股热流顺着修长的脖子流淌而下,染红了雪白寝衣,但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松开沈枝。   他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撤掉帷幔,目光狠厉地盯着怀里的人儿,意识也清醒了几分。   沈枝握着银钩,脸色煞白。   苏黎安掐住她手腕,掰开她手指,将银钩扔在地上,在小姑娘惊恐的目光下,再次将她压在被褥上。   这一次,再无前戏,手指勾住她兜衣的系带,用力一扯......   沈枝惊叫出声。   屋外,铃铛愤怒地瞪着张嬷嬷,“姑爷会不会伤了小姐?!”   张嬷嬷也不曾想,老齐的补品后劲儿这么大,心一横,大力推开门,小跑进去。   临到闭合的隔扇前,张嬷嬷犹豫了,于是将耳朵贴在隔扇上偷听。   铃铛跑进来,不管不顾地拍门,“小姐!”   内寝,沈枝哭的撕心裂肺,彻彻底底拉回了苏黎安的意识。   他看着身下衣衫凌乱的姑娘,手撑床板坐起身,捏了一下眉骨。   沈枝的手始终没离开裤子上缘,那是她最后的防护。   苏黎安抹把脸,伸手去碰她,被她躲开。   铃铛还在拍门,扯着大嗓门喊沈枝。   苏黎安烦躁,整理好衣衫,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去往湢浴,没顾及伤势,将一盆凉水浇在自己身上。   湢浴外,铃铛拉开隔扇,冲向架子床,当看见狼狈不堪的沈枝时,脑子嗡嗡响,扯过被子将沈枝裹住,心里自责不已。   她是真的以为,小姐和姑爷圆了房,但姑爷那方面不行,才跟着张嬷嬷胡闹的。   张嬷嬷杵在隔扇外,又着急又心虚。   苏黎安走出来时,眼里带煞,面如冰霜,向来温和的男子,当晚惩罚了两个始作俑者——张嬷嬷和老齐。   老齐揉着腚,吱吱呀呀道:“老子这几棍子,是为小主子挨的!”   张嬷嬷也没好到哪里去,即便没受皮肉之苦,但她被苏黎安禁足,一个月不准外出,这得憋疯她。   正房内,沈枝哭够了,揉揉眼睛,哑着嗓子道:“我要回家。”   说出“回家”二字时,眼泪又止不住流了下来。   或许,只有娘家,才是每个人的避风港吧。   铃铛不敢说什么,连夜收拾细软,扛在肩头,半搂着沈枝往外走。   张嬷嬷急了,堵在门口,大义凛然道:“你们要走,就从老身的身上踏过去吧!”   老齐也急了,顾不得伤,跪地道:“一切都是我跟张嬷嬷谋划的,夫人别怪主子!”   府里仆人全部跪了下来。   苏茵茵被动静吵醒,连跑带颠来到二进院,一见这架势,赶忙跑进书房,“哥哥,嫂嫂要走,呜呜呜,她不要我们了!”   只听苏黎安低吼一声:“出去!”   苏茵茵懵了。   从小到大,苏黎安从未吼过她,甚至从未对她发过火,这会儿是怎么了??   苏茵茵脚步虚浮地走出书房,呜哇一声哭了出来。   张嬷嬷头大,既心疼,又觉得小姐在添乱。   苏茵茵的哭声,可比沈枝动静大多了,甚至惊动了客院的裴乐野。   裴乐野哈气连连地走过来,看见满院子的仆人跪在地上,“诶呀”一声,走到苏茵茵面前,“茵茵这是怎么了?”   苏茵茵边哭边解释:“嫂嫂不要我跟哥哥了,所以,哥哥不要我了。”   “......”   ......逻辑好像不太对。   裴乐野笑呵呵走到沈枝面前,“是不是苏子蕴欺负你了?有表哥在,一定替你做主!但大半夜的,咱先冷静冷静,明儿再说。”   沈枝缄默。   裴乐野给铃铛使眼色,“愣着干嘛,带你家小姐回房!”   铃铛纠结,却又觉得今日之事不能全怪姑爷,于是挽住沈枝的手臂,“小姐,现在回侯府,会让老爷夫人担忧的。”   张嬷嬷走到沈枝面前,双膝一弯,作势要跪,被沈枝扶住。   张嬷嬷是苏黎安和苏茵茵的奶娘,兄妹二人失去双亲后,一直由她照顾着,不离不弃,她有恩于苏家兄妹,这一跪,沈枝自认受不起。   苏府的动静惊动了邻里,沈枝不想将这事儿传出去,摆摆手,“散了吧。”   仆人们依然堵在门口。   沈枝心累,不想再消耗体力,带着铃铛回了正房。   众人齐齐松口气。   翌日,苏黎安眼底青黛,面无血色,昨晚被补品折磨,险些要了性命,这会儿只觉困顿。   待他换上官袍,威严感油然而生,那点困顿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走出书房,往正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去上早朝了。   沈枝一夜未睡,裹着被子坐到天亮,听见外面的动静时,知道男人走了。   她照常洗漱用膳,表现的跟没事人似的。   张嬷嬷过来道了两次歉,苏茵茵又跑过来,冒着鼻涕泡求她别不要他们兄妹。   沈枝揉揉苏茵茵的头发,觉得这个小姑娘特别没有安全感。   金乌西坠,苏黎安回到府上,碍于脸面,没上赶子去讨嫌,闷声回到书房。   晚膳时分,沈枝端着托盘走进书房,“能进吗?”   苏黎安诧异她能主动来跟自己讲话,“请。”   沈枝将托盘放在茶水桌上,低头摆放食具,“该换药了。”   面对她的关心,苏黎安竟生出一种不安,他走过去坐在桌前,“一起用膳吧。”   沈枝坐下,掏出药,“要我帮你吗?”   苏黎安点点头,“劳烦了。”   沈枝细致地为他换药,苏黎安全程盯着她的脸,没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她并没有一丝的心疼他,只是在尽一个妻子的义务。   沈枝抬眸,与他视线交汇,“好了。”   “多谢。”   苏黎安用左手拿起筷箸,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碗里,没什么胃口。   沈枝闷头吃饭,因为没有公筷,谁也没跟谁客气。   一顿饭,吃得极为安静。   安静中又透着浓浓的疏离。   用膳后,沈枝将一封和离书放在了他的面前…… 第25章 吻住   看着和离书, 苏黎安眼眸渐深,“圣旨赐婚,岂是你我想散就散的。”   “但你娶我的目的不纯。”沈枝面色平平, “我们可以先和离,等时机到了, 我自会去陛下那里领罚。”   苏黎安笑了下,“什么时机?”   沈枝觉得他的笑充满嘲讽, 心里有些不舒坦,“你明白的,何必让我说出来。”   她指的时机, 自然是他收集到足够的证据,能证明她的皇族身份。   她拎得清楚,让他挑不出错。   苏黎安将和离书卷好, 放进抽屉里, “我不会和离。”   “那你休了我吧。”   “沈枝!”苏黎安站起身, 走到她面前。   沈枝感到压迫感,向后退了一步, 坚定道:“我们不适合, 求你放过我吧。”   苏黎安胸口发闷, 拽住她手臂,将她拉近自己,俯身道:“你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好, 我可以改。”   沈枝愣愣看着他,看他眸中氤氲的认真,道:“苏黎安,我不喜欢你,仅此而已, 与你做什么无关。”   苏黎安眉间凝着阴郁,不自觉加重了握她手臂的力道。   沈枝嫌疼,哼唧一声,苏黎安松开她,垂眸道:“给我个机会。”   沈枝被他的话愕到,“给你什么机会?”   苏黎安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僵持半饷,认真道:“昨晚是我不对,抱歉。”   沈枝握紧拳头,冷笑道:“我不接受呢?”   苏黎安没接话茬,但表达的意思很明确,他不和离,也不会休妻。   夜里,苏黎安又发热了。   张嬷嬷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怕侍医医术不行,连夜去往太医院请人。   陈远澈背着药箱赶来,替苏黎安检查了手上的伤口,开药后叮嘱沈枝:“苏大人的伤,绝不可再碰水了。”   陈远澈熬好药离开,沈枝端着药碗犯愁,又要喂药了。   男人依旧不配合。   沈枝掐开他的嘴,往他嘴里灌。   苏黎安半睁开眼,静静看着她。   沈枝察觉到他醒了,把药碗放在一旁,“你自己喝。”   苏黎安坐起来,他肤色本就白,因伤口发炎,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唇瓣却红润潋滟。   沈枝知他难受,没再故意气他。   两人安安静静相处了一晚。   临近四更天,沈枝醒来,摸了下男人的额头,还在烧,怕他真的烧傻了,她差人又去了一趟太医院,并给他告了假。   苏黎安烧得意识不清晰,嘴里念着爹娘,像个被世间抛弃的可怜人。   沈枝自是知道他年少时的经历,摇了摇头,用拧干水的帕子一点点为他擦拭额头。   值勤的太医是位花白胡子的老者,老者给苏黎安施了一副针,交代道:“苏大人近日操劳过度,加之伤口发炎,需要静养一段时日,夫人还是给苏大人告个长假吧。”   沈枝点点头,坐在床边,用药酒替他擦拭脸庞和脖子。   铃铛提醒道:“小姐还是替姑爷擦下身子吧。”   沈枝看向她,铃铛吐舌头,“奴婢是就事论事,小时候,奴婢的娘亲就是这么帮奴婢降体温的。”   沈枝无奈,替男人脱了外衫,拧了一块布巾,闭眼擦拭起来。   男人看着清瘦,实则胸肌、腹肌分明,沈枝觉得自己的手一直在抖。   擦拭完上半身,她气喘吁吁,根本没勇气帮他擦腿。   前半晌,苏黎安醒了几次,待到后半晌,整个人又陷入昏迷。   鸣启帝派宫人过来探望,并送了几样名贵药材。   苏茵茵听说兄长病了,蹲在篱笆墙前沉默不语,眼里含着泪和恐惧。   她不能再没有兄长了。   沈枝听说小姑子躲在角落偷偷抹眼泪,揉揉发胀的头,走出去哄人,结果苏茵茵哭得更伤心了。   张嬷嬷转身抹了下眼角,陪伴苏家兄妹的十多年里,从未见苏黎安如此脆弱过,以前,无论遇见什么事,他都能靠自己化解。   沈伯崎散职后,带着沈叹和裴氏过来,裴氏抱着苏茵茵哄了许久,沈家父子则陪在沈枝身边。   全程,沈枝都未跟父兄提一句和离的事。   晨曦映室,红泥药釜发出“噗噗”的顶盖声,沈枝推开窗棂透气,瞧了一眼沉睡的男人,走到泥炉前倒药。   “苏黎安?”   苏黎安混混沌沌醒来,眉宇见凝着疲倦。   沈枝颇有经验地喂他喝了一碗药。   晨早空气清新,夹着泥土的芬芳,花园的秋海棠开了,红艳似朱砂。   沈枝扶苏黎安走出屋子,张嬷嬷拉着苏茵茵走过来。   苏茵茵哭肿了眼,可怜巴巴盯着哥哥。   苏黎安揉揉她的头,温和道:“为兄一直在。”   苏茵茵发着鼻音“嗯”一声,拉起他和沈枝的手,合在一起,小声嘀咕:“嫂嫂也要一直在。”   沈枝不讲话。   苏茵茵抬头,笑靥如花,“这样才是一个完整的家呀。”   苏黎安也看向沈枝,沈枝垂下眼帘,盯着与兄妹俩握在一起的手,内心复杂。   张嬷嬷暗自窃喜,昨晚教小姐说的话,小姐都记住了!   *   苏黎安休养了三日,身子恢复的差不多,鸣启帝还是多给了他一日的假,让他好好调理。   闲来无事,苏黎安听了张嬷嬷和老齐的劝,放下面子,主动去讨好沈枝。   沈枝爱马,尤其爱自己带来的青骢马,苏黎安拎着水桶来到马厩,给青骢马洗澡。   青骢马爱干净,一劲儿冲苏黎安摇鬃毛。   苏黎安发觉这匹小马很有灵性,温柔地拍了拍它的脖子。   沈枝听说后,急匆匆跑来马厩,颇为严厉道:“太医叮嘱你多次,不要碰水,你怎地不听劝?”   苏黎安:“我用左手。”   沈枝瞪他一眼,伸手去拿他手里的水瓢,谁知,青骢马却护起了苏黎安,朝沈枝“噗噗”两声,表达它的不满。   这一举动,属实令沈枝难堪。   自己养大的马,倒戈了??   青骢马不分“青红皂白”,哒哒哒地围着男人转。   沈枝气哼哼拎起水桶,走到它的另一侧,拿刷子刷马背。   青骢马晃晃鬃毛,甩了沈枝一脸水。   沈枝嘟囔:“可真没良心。”   苏黎安好整以暇看着她。   沈枝瞪他,好像更讨厌他了。   苏黎安接过刷子,“我来吧。”   男人一来,青骢马就不折腾了。   沈枝无语,想着过几天,把这匹忘恩负义的马送走得了!   用膳时,张嬷嬷坐在苏黎安身旁,开始出谋划策。   苏黎安对她存了几分气,没理会她。   张嬷嬷自顾自提建议,知道他听进去了。   用膳后,苏黎安在张嬷嬷的提议下,给沈枝买了一只朱钗。   他来到沈枝房里,不自然地道:“换着戴戴。”   沈枝只瞧了一眼,立马塞给他,“我不要。”   苏黎安从未给姑娘买过首饰,本就抹不开面,这会儿被拒绝,更为尴尬,“为何?”   沈枝:“不喜欢。”   珠钗上镶嵌着她最中意的紫妖,她怎会不喜欢,可这是苏黎安送的,她不会收。   苏黎安将珠钗收回袖管,按着张嬷嬷的第二套方案,掏出一盒胭脂。   沈枝:“......”   这是在报恩吗?   报她这几日的照顾之恩?   她摇摇头,“受之有愧。”   苏黎安认真道:“受之无愧。”   沈枝:“你若想谢我,就把和离书签了,那样我会反过来谢你。”   苏黎安淡声道:“若是那样,我宁愿你厌我。”   沈枝不知他对她哪来的执着,他们之间,在成亲前,没有牵扯,他为何要这般?   至少,这一世是这样的。   苏黎安将胭脂盒推到她面前,“店家说,胭脂能提亮气色,你这几日气色差,涂些吧。”   爱美的女子哪能受得了这话。   沈枝捂脸双颊,“我气色差?”   苏黎安看着她面若桃李的容颜,违心道:“有一点儿。”   沈枝信了,自己的胭脂恰好用完,想了想,也没什么,只是一盒胭脂罢了。   她剜出一点,对着铜镜抹匀,扭头问道:“有没有好一点?”   苏黎安眼中溢出几分光亮,“好看。”   这话有歧义,沈枝不愿多想。   苏黎安又掏出一盒口脂,“店家说,唇点脂,亦能提气色。”   沈枝接过口脂,拧开一看,桃粉色......   服气。   她将口脂还给他,“我用不上。”   “不喜欢?”   “嗯。”   苏黎安耐心至极,“那我去换一盒你喜欢的。”   “不必了,若是能退,便退了吧。”   苏黎安收好口脂,盯着她的唇看。   沈枝冷脸,他立即收回视线,解释道:“想记下你唇的颜色。”   沈枝不适应他态度的转变,之前谁也不在意谁,不是挺好么,遂正色道:“不必在我身上花费心思,不值得。”   苏黎安更为正色,“值得。”   沈枝抬睫,眼中熠熠点点。   若是没有前世的记忆,能遇见这般清俊雅致的男子,会心动么?   她不知,也不想细想。   细思极恐。   *   秋风送爽,城中百姓携家带口去往郊外游玩,苏茵茵憋了数日,很想外出,央求了张嬷嬷一个时辰,让她带自己出府。   张嬷嬷摊手,眼睛往苏黎安的方向瞟,“主子不让老朽出府。”   苏黎安不为所动。   苏茵茵凑过来,哼哼唧唧:“茵茵想出去玩?”   苏黎安从书卷中抬眼,“跟谁?”   苏茵茵想说张嬷嬷,眼珠子一转,指了指正房方向,“跟哥哥嫂嫂!”   张嬷嬷既高兴又郁闷,她也想出去游玩啊。   苏黎安揉揉妹妹的头,“那你去请嫂嫂,看她乐意否。”   苏茵茵蹦蹦跳跳跑到沈枝身边,梨花带雨地求她带自己出去玩。   沈枝拧不过这位娇娇,答应带她去游湖。   苏茵茵兴奋,跑回自己房间,戴着张嬷嬷给她买的珠花,兴高采烈地跟着哥哥嫂嫂出府了。   秋阳明媚,湖风温煦,三人带着扈从,乘着一叶兰桡,赏湖光山色。   苏茵茵捧着点心吃的香,一只红嘴鸥飞来,叼走了她手里的半块点心。   苏茵茵高兴,口衔点心扬起头,吸引更多的红嘴鸥。   沈枝单手撑头,看着小姑子,发觉落在脚边的红嘴鸥竟然流出......口水。   她第一次见到鸟流口水,没憋住,轻笑出声。   苏黎安瞥眸看来,嘴角扬起弧度,赏秋日美景,享岁月静好,是件幸福的事。   他不禁勾起对晚年的遐想,等日落斜照桑榆树端,微风细雨时,他与白了头发的妻子撑着油纸伞,走在花香小径上......   “哥!”   妹妹的惊呼将他拉回现实。   苏茵茵指着对面一搜画舫,焦急不已,憋出四个字:“强抢民女!”   苏黎安站起身,眯眸看着对面的画舫。   画舫里,人影浮动,依稀可见两名醉客搂着一名女子入内,女子跪地,像在哀求。   苏黎安和沈枝对视一眼,沈枝拉住苏茵茵的胳膊,苏黎安让扈从快速划桨。   画舫上。   公子哥甲:“小美人,让爷亲一个!”   公子哥乙:“模样儿可真俊儿!”   女子哭求:“求你们放了我,我爹是景乡侯!”   一听景乡侯,公子哥甲不敢下手了,“景乡侯是你爹?”   女子:“你们要是伤了我,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公子哥乙:“别听她的,景乡侯的女儿已嫁为人妇,你瞧她一副未出阁的打扮,一看就是个雏!”   女子像被刺激到,冲他们嚷道:“你说的是沈枝,我是沈婼禾!”   公子哥甲还真就听说过沈婼禾,再看女子模样,点点头,“估摸她没说谎。”   公子哥乙不屑,开始扒她衣裳,“一个庶女,豪横什么!我爹还是镇远大将军呢!”   沈婼禾被推到在地,听着衣料被撕扯的声音,心中悲凉。   “住手!”   一道男声自窗外传来。   两个公子哥走到画舫窗前向外看,见一叶兰桡停泊在船旁,兰桡上的白衣男子......   苏黎安!   两人吓破了胆儿。   太赶巧了!   细细算来,即便沈婼禾是景乡侯府的庶女,但苏黎安碍于妻子的面,也不会袖手旁观。   再看她旁边站着的美艳女子,与沈婼禾容貌相近。   是沈枝吧!   两个公子哥灰溜溜跑出舱,站在甲板上朝苏黎安行礼。   “苏大人。”   “苏大人。”   苏黎安面色冷凝,两个官宦之弟,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成何体统!   没待他开口,沈婼禾走出舱门,噗通跪在甲板上,“求苏大人替小女子做主!”   她本想着,在沈伯崎的脚伤痊愈前,再讨好父亲一番,又怕其他庶女瞧见,便一个人出府抓药,哪曾想,遇见两个纨绔子,将她掳上画舫。   还好,遇见了苏黎安。   她直接忽略沈枝,楚楚可怜地看着兰桡上的男子。   苏黎安瞥了扈从一眼,扈从飞跨到画舫上,待问清两人的世家,转身道:“大人,他们一个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养子,一个是镇远大将军的嫡次子。”   苏黎安淡目,“带回都察院。”   扈从犹豫下,“那大人你们呢?”   苏黎安:“我来划桨。”   “大人的手......”   苏黎安以左手握浆,划动兰桡,“记得送沈姑娘回侯府。”   扈从:“诺!”   沈婼禾急忙道:“求大人让我与你们同乘。”   她不想留在画舫上,因为一旦画舫抵岸,被人瞧见,恐清白不保。   沈婼禾发觉苏黎安和沈枝没有要让她搭乘的意思,一咬牙,跃下甲板,随着惊呼,落入水中。   沈枝蹙眉,刚要捞人,被苏黎安握住手臂。   苏黎安朝扈从扬扬下巴,扈从跳下水,将扑腾的沈婼禾救上了兰桡。   兰桡窄小,乘不下五人,扈从又返回画舫,目送他们离开。   兰桡上,沈枝将披风取下,披在沈婼禾身上,语气还算关切,“兰儿姐姐怎地一人出府?”   沈婼禾哆哆嗦嗦,没瞧沈枝,却是伸手去拽苏黎安的衣裾,“求大人替小女子做主!”   苏黎安避开她的手,“沈姑娘放心。”   “多谢大人。”   被当成空气,沈枝便陪着苏茵茵坐在船头,不再多言。   *   送沈婼禾回府后,三人去往西街有名的泥人铺子,苏茵茵拉着沈枝,非要进去买一个。   苏黎安等在外面,想起袖管里的桃粉色口脂,提步去往斜对面的胭脂铺。   沈枝和苏茵茵出来时,苏黎安问道:“茵茵买了哪样?”   苏茵茵捧起“唐僧”,出卖了沈枝,“嫂嫂说,这个最像哥哥。”   “......”   沈枝尴尬,立马辩解,“不是我说的。”   “怎么不是嫂嫂说的?”苏茵茵皱眉,“嫂嫂还说,哥哥身边的妖精极多。”   “......”沈枝捂住苏茵茵的嘴,看向眼含深意的男人,“茵茵饿了,我们下馆子吃面吧。”   苏茵茵掰开沈枝的手,揉揉肚子,“茵茵不想吃面。”   苏黎安:“想吃什么?”   “吃酱肘子。”   沈枝气不过她出卖自己,假意凶道:“酱肘子那么贵,吃什么吃。”   苏茵茵噘嘴,“我想吃。”   沈枝:“你哥节俭,别吃了,还是吃面吧。”   苏茵茵瞄到苏黎安手里的口脂,夺过来拿给沈枝看,“哥哥买得起这个,怎么买不起酱肘子?”   沈枝:“买了这个就买不起酱肘子了。”   苏茵茵咧嘴,瞅瞅苏黎安,“酱肘子......”   苏黎安没理会姑嫂间的较劲儿,“嗯,去吃酱肘子。”   苏茵茵喜笑颜开,朝沈枝拉眼皮,得意的不行。   肘子馆。   三人落座,沈枝本想坐在苏茵茵的另一侧,避开苏黎安,苏黎安却很自觉地坐在了她身边,她被兄妹二人夹在中间。   店小二乐呵呵上前,“三位来点什么?”   苏黎安询问两位姑娘,沈枝看着菜牌,随意点了几样。   苏茵茵认真认字,认着认着,心情就沮丧了。   菜牌上的字,根本不识得几个。   不是苏黎安和张嬷嬷不教她,而是她记不住。   苏黎安察觉出妹妹的情绪,如鲠在喉,温声道:“茵茵还小,不要着急。”   “哦。”苏茵茵拿起筷子戳桌面,兄长总说她还小,不必太聪明,可嬷嬷告诉她,她马上就要及笄了,及笄就是大姑娘了,就可以嫁人了,可她不识字,会让夫家笑话的。   她嘴上不说,心里难受。   沈枝看着兄妹俩,心情复杂,苏家兄妹失去双亲后,苏黎安带着妹妹投奔亲戚,途中,苏茵茵突然坠下马匹磕了头,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   苏黎安自责,直到现在也无法释怀。   沈枝伸出左手,握住苏茵茵的手,而右手,说什么也伸不出去。   这时,右手上突然多了一盒殷红色口脂。   沈枝诧异地看向男人。   苏黎安不自然地移开视线,看向店外行色匆匆的路人。   数日后。   太子病情告急,钦天监提议,众官员在休沐日需携家眷,去往池塘、水库、湖泊,放生游鱼。   虽知于事无补,但救子心切,鸣启帝准了。   一些官员去往城中湖边放生,另一些官员为表心意,带着家眷去往郊外寻找水源。   苏黎安拎着一袋子从鱼贩手里买下的鲫鱼,带着沈枝去往灌木丛生的树林。   沈枝本可以不来,但她还是来了,她想为太子做点什么。   两人寻到一方池塘,苏黎安扯开袋子,将鲫鱼倒入池里。   两人席地而坐,吹着池风,沈枝问他能否安排她去见太子一面,苏黎安眼眸复杂,摇了摇头。   沈枝也没强求,以为苏黎安是怕她被东宫有心之人盯上,才会刻意让她远离东宫。   但,倘若太子是她生父,她确实该去见见他。   沈枝思绪翻飞,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苏黎安看着池中的游鱼,心思百转。   他对她的不坦诚,从这里烙了印。   林子另一处。   沈叹与父亲分开,独自寻找水源,不巧遇见了贺影然。   贺影然示意身后的随从一眼,随从们立即散开。   沈叹跟没瞧见她一样,手里拿着树杈拨弄高高的草丛,继续寻找水源。   擦肩而过时,贺影然自嘲一笑,她鲜少露出这种自嘲。   “沈叹。”   沈叹转身,恭恭敬敬行礼,之后较快脚步离开。   贺影然拦住他,“你视本宫如蛇蝎?”   沈叹佻达一笑,“哪敢。”   贺影然板着脸,想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她忽然踮脚搂住他脖子,大力将他推到树干上,“沈郎。”   沈叹避开她的唇,“公主自重。”   贺影然埋头在他脖颈,汲取他身上气息,“沈哥哥......”   沈叹扣住她乱摸的手,用力将她推开。   她顺势摔倒在地,仰脖看着他。   她除了一身的霸道,还带了一身的魅,撩拨男人的手段极高。   沈叹平复呼吸,淡漠道:“公主,都过去这么久了,该释怀了。”   贺影然站起来,拍了拍手肘上的尘土,笑了下,“你爱上陈羽了?”   沈叹不回答。   贺影然表情不受控制地僵硬,“默认了?”   沈叹:“要怎样,你才肯放过她?”   贺影然笑,“紧张什么,我怎么她了?”   沈叹沉气,贺影然以前不伤陈羽,是因为自己对陈羽无情,贺影然心里得意,如今陈羽怀了孩子,自己不可能再成日花天酒地,那么——   他的风流,始于贺影然的背叛。   他的风流,止于对妻子动情。   陈羽的处境,非常危险。   贺影然抬手,抚摸他的脸,温柔问道:“何时爱上她的?”   沈叹不答。   贺影然:“日久生情?”   沈叹撇开她的手,“她配吗?”   “最好是。”贺影然也不拆穿,或者说,害怕拆穿后的真相,她不允许喜欢自己的男人爱上别人,即便是她先背叛了这段感情的。   她急急去寻他的唇,被他再次推开。   沈叹也不惯着她,恶劣道:“公主的嘴不知恩泽了多少人,沈某嫌脏。”   嫌脏......   嫌脏!   贺影然忍痛笑道:“你若不想陈羽跟我一样脏,就休了她。”   “贺影然!”沈叹忍无可忍,拽住她衣襟,“没人会一直迁就你,你若敢伤她分毫,我不会放过你!”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贺影然靠在树干上,闷笑一声,是啊,没人会一直迁就她,连曾经那么爱她的沈叹都弃她而去了。   可是。   若手握生杀大权,谁敢不迁就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痴痴笑着,心肺钝痛。   站在不远处的姬荀将刚刚的一幕尽收眼底。   她视他的爱,分文不值。   也未珍惜过曾经的沈叹。   怎么评价她好呢?   没心。   姬荀前脚刚走,一个男人后脚就到。   他不是贺影然的男伶,而是首辅府大公子。   贺影然忽然对他态度转变,令他大呼新鲜。   首辅大公子伸手揩油,“公主真是国色天香。”   “是么。”贺影然勾起红唇,扭腰走进灌木丛深处。   首辅大公子搓搓手跟上,伸手握住美人的手。   贺影然没拒绝,歪倒在男人怀中。   首辅大公子极为下流地笑着。   贺影然心里恶心,看着首辅大公子有贼心没贼胆的样子,冷笑一声,“想要?”   首辅大公子露出垂涎相,“当然!”   贺影然嘴角勾笑,脸色煞白,显然不情愿,可为了得到首辅的支持,她豁出去了。   首辅大公子没法跟苏黎安和姜陌寒媲美,但那两个男人从不拿睁眼瞧她!   贺影然抬腿攀上了男人的腰。   *   苏黎安发现袋子里还剩一条鲫鱼,撑着袋子给沈枝看,“这条你来放生。”   沈枝伸手进去,鲫鱼光不溜丢,她抓不住,还被甩了一脸水。   苏黎安不地道地笑了。   沈枝生气,把手上的水抹在了他的衣襟上。   软若无骨的小手游走在胸膛,苏黎安心弦一动,把袋子里的鲫鱼抛进水里,慢慢靠近她,“你睫毛上有飞虫。”   沈枝怕飞虫进眼睛,赶紧闭上。   苏黎安看她闭眼,薄唇微勾,微微仰头,亲了一下她的脑门。   沈枝猛地睁开眼睛,抬手捶他,被他扣住手,按在了心房上。   沈枝像被刺到,抽了下手,没抽回来。   苏黎安看她吃瘪的样子,心情不错,拍拍她脸蛋,松开了她。   沈枝很想把他推进池塘里,又怕偷鸡不成蚀把米,气哼哼站起来。   倏然,林子里传来几声狗吠。   浑厚而暴躁。   绝非普通的家犬。   苏黎安判断出声音的方向,拉住沈枝,朝相反的方向走。   沈枝也察觉出不对,一言不发地跟着男人。   这时,四周传来狗吠。   声音透露出犬只的凶狠、狂躁和急不可待。   沈枝下意识揪住男人衣袖。   苏黎安拍拍她手背,“别怕。”   沈枝小声问:“你觉没觉得,它们是冲我们这边来的?”   朝中流传一句话“苏黎安,留不得”,很多人都想取苏黎安性命,但没机会下手。   今日是个绝佳机会。   苏黎安把沈枝护在怀里,看着从草丛中冒出头的恶犬,不知凡几。   沈枝看着它们犬牙里流出的口水,本能发抖。   苏黎安单手搂住沈枝肩膀,另一只手摸向后腰腰封,用指尖捻出一颗袖珍的□□。   这时,一道调笑声响起——   “两位受惊了。”   两人寻声望去,见丛林深处走出两人,一高一矮。   矮的那人拎着十来根狗绳。   高的那人是骁王贺衍。   贺衍劣笑斑斑,含着实打实的嘲讽,嘴上却道:“今日为太子祈福,你们放生河鱼,本王觉得没意思,便想着放生几条犬只,惊扰了大人和夫人,实为抱歉。”   苏黎安搂着沈枝,目光与贺衍对上,余光却在观察四周,“这些比特犬,烈性如狼,极具攻击力,王爷是来放生的,还是来杀生的?”   贺衍露出无辜相,“苏大人这话是歪曲本王的本意啊。”   刚好贺影然经过此处,瞧见被困的苏黎安和沈枝,停下脚步,“皇兄,苏大人是文官,禁不得吓,还是别玩闹了。”   贺衍有意无意道:“你懂什么,苏大人的笔才是最锋利的刀,刀刀戳人心窝子。”   贺影然知道贺衍只是想吓破苏黎安的胆儿,毕竟平日里,苏黎安总是端着,找不到一丝性格的破绽。   其实,她也想瞧瞧苏黎安失态的样子,但苏黎安对她有用,她想借此卖他个人情。   她劝了会儿,贺衍不为所动。   贺衍今日就是针对苏黎安设的局,想想他惊慌失措、跪地求饶的样子,得有多有趣。   不过吓坏了他怀里的娇花就不好了,贺衍本着怜香惜玉,朝沈枝伸出手, “苏夫人要是害怕,来本王身边啊。”   贺衍止不住地笑,臭屁地想,作为男人,苏黎安心里肯定不好受吧,真想看他又愤怒又胆怂的样子。   可是,这个喜欢端着的男人为何一丝恐惧也没有?   苏黎安眼中带笑,“今日,本官算是见识了王爷和公主的另一面。”   贺衍摊开右手,转了一圈,“如何呢?”   苏黎安:“幼稚、恶俗、卑劣。”   贺衍压下嘴角的弧度,冷冽地看着他,继而又笑了起来,“那苏大人是如何看待长公主的呢?”   苏黎安:“沐猴而冠。”   皇兄妹俩齐齐冷了脸。   贺影然头一次被苏黎安口头羞辱,嗤道:“难怪不少人说‘苏黎安留不得’,单凭苏大人一张嘴,不知得罪过多少权贵!”   苏黎安:“不劳公主费心,本宫言行端正,不惧蜚语。”   若要文绉绉地吵架,贺衍和贺影然加起来,都不说苏黎安的对手。   贺衍没什么耐心,摆下手,“训狗的!”   训犬师却怂了,对方可是都察院御史啊,那是他能得罪的?!   贺衍瞪他,“本王麾下不留懦夫!”   训犬师耽误不得,为难地吹了声口哨。   十条比特犬留着口水,朝苏黎安和沈枝逼近。   苏黎安小声对沈枝道:“要去骁王身边吗?”   沈枝一边随他退后,一边回答:“骁王那里就安全?”   这个回答出乎苏黎安意料,他抽空睨她一眼,“你不应该说,卿不离,吾不弃么。”   沈枝狠狠掐了一下他的腰,要他正经些,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苏黎安叹道:“还好你今日没穿红衣。”   沈枝不解,随即明白过来,红色才是野兽最想要攻击的目标。   而贺影然贺和贺衍,一个穿着烈红锦袍,一个穿着枣红劲装......   沈枝:“他们身边有驯犬师。”   苏黎安:“这些犬,野性未除,一旦受到惊吓,未必听从指令。”   沈枝点点头,有这么一瞬间,苏黎安给了他源源不断的安全感。   突然,比特犬们齐齐朝两人扑来。   苏黎安撇出手里的□□。   砰!   浓烟呛人。   苏黎安握着沈枝的手,跑向浓烟的方向,犬只没有追过来,紧接而来的,是树林里发出的阵阵惊叫和叫骂。   犬只受惊,不听驯犬师指令,疯狂地袭人。   因祈福,贺衍和贺影然未佩带武器,犬只袭过来时,手里空空如也。   沈枝跑着跑着哼笑出声,苏黎安回眸,“笑什么?”   沈枝:“想看贺影然狼狈不堪的样子。”   苏黎安有点好笑,“小丫头。”   沈枝觉得别扭,叫这么亲密干嘛!   正当她处于小别扭中,苏黎安忽然抓住她小臂,将她抵在路边树干上,没给她任何反应机会,低头吻住了她。   沈枝瞠目,下意识推他,被他扼住手腕。   男人的吻不似他清隽的外表,来势凶猛,发出羞人的水泽声。   沈枝呼吸不顺,嗓间发出轻喘和“嗯...嗯”的鼻音,刺激着男人。   她的青涩、甜美、无助,如催欲的药,使他恨不能将她吞噬掉。   “苏...苏黎...安!”沈枝心里窝火,更接受不了这等亲昵的举动,恼羞成怒,张嘴想咬他,却被趁势而入。   苏黎安勾缠她的舌尖,轻舔慢舐,耐心十足。   情不知所起。   这一次,他确定自己动了情,输了心。   沈枝哪里见过这阵势,虽然前世他们做了更亲密的事,但也比不上此刻的缠绵。   苏黎安半睁着眼,看她因他酡红了脸,暗道自己卑鄙,却甘愿沦陷。   沈枝恢复些气力,从他怀里钻出来,发泄似的,狠狠踢了一下他的腿。   苏黎安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与她额头相抵,安抚着毛燥的姑娘,“不气。”   能不气么?   苏黎安桎梏着她,唇贴在她侧脸上,“暖暖。”   沈枝激灵一下,使劲儿扭动,“松开我。”   苏黎安不放手,闻着她脖颈的清香,有着着迷。   沈枝抿唇,脸色差到极点,可又摆脱不掉他。   *   回城后,两人坐在面馆里,点了两碗卤肉面。   沈枝还介怀刚刚的事,闷声不讲话。   苏黎安将辣椒油递给她,“不腻吗?”   沈枝一边瞪他一边往面碗里倒辣椒油。   苏黎安看她碗里越来越红的面汤,提醒道:“伤胃。”   这还怎么吃?   沈枝赌气,“我能吃光。”   “好了,别闹。”苏黎安按住她握筷子的手,“再点一碗。”   沈枝偏要吃,刚吸溜一口,呛的差点吐了。   苏黎安赶忙给她倒杯茶水。   沈枝咽下茶水,嘴里的辣味未消,反而更辣了。   呛的她直咳嗽。   苏黎安拍她后背,帮她顺气,“我的错,暖暖别气了。”   沈枝冒着眼泪花看他,“不许叫我暖暖。”   苏黎安好脾气,“那叫什么?”   沈枝嗓子难受,不想搭理他。   苏黎安付了银子,拉着她往外走。   人流攒动,他的手顺着她的胳膊往下,想拉她的手。   沈枝把手背在身后,戒备地瞪着他。   苏黎安摇开折扇,给她扇风。   沈枝避开,“我不热。”   苏黎安:“你心里燥。”   “......”   送沈枝回到府上,苏黎安肃着脸去往都察院,都察院的官员们头一次见苏黎安这么严肃的样子。   翌日,骁王被杖责四十,以儆效尤。   本来,鸣启帝还要幽闭贺影然一段时日,但出乎意料,苏黎安替她求了情。   贺影然狐疑,苏黎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会是喜欢她吧。   她癫笑不止,带着金疮药去往贺衍下榻的驿馆。   皇兄妹聊起往事,贺影然试探道:“倘若太子病殁,皇兄看好哪位皇子?”   太子一辈,还有二皇子和三皇子,贺衍趴在春凳上,叹道:“一个闲云野鹤,一个口腹蜜剑,哪个也不看好。”   贺影然眼含算计,“除了他们哥俩,陛下就再无其他子嗣了。”   贺衍替鸣启帝发愁,“所以皇兄才会忧思过度。”   “若是为社稷着想,”贺影然慢慢道:“以皇兄在军中的威望,大可以取而......”   “住口!”贺衍厉声打断她,“再言一次,别怪为兄不顾念血亲之情!”   贺影然没想到他的态度会如此坚决,但心里暗喜,只要贺衍没有称帝的心思,她还怕什么。   至于贺硕,她有的是办法钳制他。   而对于另一个皇侄,贺影然有些拿捏不准,二皇子贺淮向来淡泊,这样的人,要么闲云野鹤,要么卧薪尝胆。   留不得。   她眯眸饮下杯中酒,不知在策划着什么。   *   夜里,苏黎安回到府上,直接去往正房,没敲门,抬步走了进去,将一盒年糕递给沈枝,“原汁原味。”   沈枝斜睨一眼白花花、粘腻腻的年糕, “拿开。”   苏黎安拈起一块,放到她唇边,“还热着,尝尝吧。”   沈枝:“我没胃口。”   苏黎安放下年糕,看她捧着一本书,问道:“在看什么?”   沈枝懒得理他,低头翻了一页书。   被忽略个彻底,苏黎安没给自己找台阶下,而是安静地坐在她对面。   沈枝觉得别扭,“有事?”   苏黎安双手手肘撑在桌面,看了她好一会儿,烛光映亮了她的杏眸,她眸中似有广袤星河,璀璨至极。   这姑娘娇笑时眸中似春桃初绽,怒时似烈火炎炎,冷漠时似塞北寒雪,一颦一笑,一嗔一怒,自带风情,扰乱人心。   苏黎安起身绕过书桌站在她面前,突然抬起她下巴,俯身吻住了她……   “你……”沈枝刚要训斥,一个软滑的东西触碰到了她的舌尖。   苏黎安随即退开,面色如常,似乎要把无赖做到底。   沈枝紧皱秀眉,抬手扇向他。   苏黎安扼住她手腕,另一只大手揽住她的纤腰。   吻倾覆而下。   沈枝睁着眼睛看他,看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男人吻得胡乱而细密,两人向后退步,沈枝被他压在书架上。   嘴皮被咬破,舌头被唆麻,唇齿间的声音扰乱了思维,无法思考,无法呼吸,感官慢慢放大,耳边还有男人的粗.喘。   粗粝的手掌探入她的衣摆,一路向上点火,摩挲她的细嫩的后背。   沈枝忽然心慌,没来由的心慌,男人不给她抗拒的机会,身体紧紧压制她,加深亲吻,品尝腥甜。   沈枝躬身缩成一团想要从他双臂间钻出去,被男人往上一提,钳制住她的腰身,继续吻她。   “放开我!”沈枝有些怕,感到了陌生的恐惧,不知这个男人为何忽然变了性格,缠人又偏执。   苏黎安压住她的乱扭动的身体,胸膛快被她点炸了,发着气音道:“我们圆房吧。”   沈枝像听见什么笑话,不住地颤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单纯觉得好笑。   苏黎安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像被刺到,再次贴近她,“很可笑?”   那声音,带着十足的威胁。   沈枝忽然感受到什么东西抵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嘴角僵住,懵懵懂懂地看着他。   苏黎安看着她漂亮的杏眸,吞咽下喉咙。   而他吞咽的动作,完完整整映入女子的墨瞳中。   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到虐男主的时候,但请相信,一定会让他抓心挠肺的!   提早更啦,感谢订阅和营养液!下一更在明晚,记得来看嗷!   【预收文《小婢女追夫》,求收藏!】   平凉王府来了一名小婢女,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推就倒,一碰就哭。   年轻的平凉王问她:“碰一下都不行,要你何用?”   小婢女躲开他的手:“王爷自重…”   平凉王冷眸:“嗯?”   小婢女立马委曲求全:“奴婢…让碰…”   深夜,小婢女抱着枕头,乖乖来到平凉王身边。   平凉王问道:“为何委身于本王?”   她明明一身的娇气,哪里会是无依无靠的可怜人!   小婢女凝着男人手掌的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或许他不相信,前世的因,种今生的果。阴鸷如他,也会有这么一个柔情似水的女子,愿意爱他。   【注】:1.女主重生,为了接近男主,假扮婢女,真正的身份在正文揭晓。2.女主是男主前世的白月光。3.sc,甜文。 第26章 贵客   苏黎安看着沈枝的眼睛, 低头吻在她的眼帘上,吻一路向下。   沈枝双手交叠,捂住他的嘴, “苏黎安,你尊重我一下行么?!”   苏黎安凝着她, 感受着唇瓣上传来的冰冷触感,慢慢拿开她的手。   沈枝后背贴着桌面极不舒服, 推搡道:“你若强迫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这话似乎起了作用,苏黎安直起腰, “早点休息。”   说罢,提步走向房门口。   沈枝跳下书桌,在男人跨出门槛时, “砰”一声关上门。   苏黎安脚步顿住, 吐口浊气。   半月后, 贺衍带军回程,临走前留给苏黎安一封信。   信上说:“等本王再回京时, 汝未必还是左督察御史, 而本王也未必还是骁州总兵, 但本王对汝的恨,永无休止。”   当年苏黎安派御史暗查九大总兵,贺衍因为疑心病重, 挥刀断臂以保性命,事后恼恨不已。   苏黎安的确没针对他,但他却因苏黎安断了一条臂。   他在信的末尾说,他不止疑心病重,还记仇, 断臂之怨,或许有一天会找到宣泄口。   读完信后,苏黎安将信函装进信匣,摇了摇头,他与贺衍不同,不会将私火发泄在无辜者的身上,也不会刻意刁难对手,前提是,不要触碰他的底线。   一旦有人挑战他的底线,他必诛之。   *   近些日子,贺影然发现一个怪现象,无论她怎样针对苏黎安身边的人,苏黎安始终礼让她三分,这让她的气焰又嚣张了几分,在街上遇见沈枝时,竟动起手来。   沈枝也不是软脚虾,跟贺影然当街对峙起来。   她们都使用鞭子,谁也没让着谁......   苏黎安深夜回府,见书案上放着一条断鞭。   刚刚听铃铛讲起沈枝和贺影然起了冲突,再看断鞭,长眸一敛。   他拿着鞭子走进正房,沈枝正在喝莲子汤,见他进来,挪了下身子,背对门口。   苏黎安将鞭子放在一旁,拉过绣墩坐她边上,“一个贺影然,值得为她生气?”   沈枝啪一下放下碗,摊开手掌,手掌上有一条清晰可见的红痕,“她觊觎你,才针对我,你还我鞭子!”   苏黎安蹙眉道:“她打的?”   沈枝才不认怂,“她也受伤了!”   苏黎安不认同地摇摇头,握着她的手腕,走到药箱前,取出药膏,轻轻涂抹在红痕上,动作温柔。   沈枝有点儿怔。   苏黎安:“现在不是对付她的时候,但她迟早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沈枝听出端倪,问:“你要设局对付她?”   苏黎安放下她的手,“亦是,亦非。”   沈枝暂时还听不明白,哼一声,“别便宜了她。”   “好。”   沈枝心疼自己的鞭子,“你要赔我一条。”   苏黎安勾唇,“嗯,赔一百条。”   沈枝惊讶,“一百条?”   “嗯。”   “你怎么突然大方了?”   苏黎安无奈,捏了一下她的耳垂,“我对你何曾吝啬过?”   沈枝觉得他特轻浮,总对她动手动脚的,瞪一眼,“我要安寝了。”   苏黎安“嗯”一声,忽然伸手抱住她。   沈枝推他,“你再这样,我跟你和离!”   苏黎安忽而严肃,哑着嗓子问:“何时能接受我?”   沈枝侧头避开,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苏黎安也不逼她,轻声道:“早点睡,我回书房了。”   说完,没再停留,走出房门没入黑夜中。   沈枝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他很孤独。   庭院的石桌前,张嬷嬷和铃铛嗑着瓜子,看苏黎安回了书房,对视一眼。   哎。   小主子何时来?   *   日子一天一天过,陈羽因怀了身孕而意识消沉,跟裴氏商量过后,带着丫鬟回到娘家安胎。   一日夜里,陈府炸开了锅。   陈羽被人掳走了。   陈家人和景乡侯府的人第一反应便是,贺影然掳走了陈羽。   苏黎安却认为不是贺影然本人。   按照前世推算,中秋宫宴上,贺影然会设计毒害二皇子,若要谋划这等大事,哪有精力对付陈羽,要知道,陈羽身后的势力,是百年将门景乡侯府。   此事另有蹊跷。   因陈羽失踪,陈远澈对沈叹的怨怒终是爆发了,他薅住沈叹衣襟,一拳抡了出去。   沈叹捂着脸,感到莫名其妙,加之烦躁不安,将陈远澈压在地上,抡起拳头就打。   两人在后院打的不可开交,直到沈枝和苏黎安过来。   苏黎安拉着满脸是伤的陈远澈站在廊道一端,沈枝拉着沈叹站在另一端。   陈远澈将话说开,换来沈叹长长的叹息,若是可以,他也不想冷落陈羽那么久,那个傻妇人,已等他多年了。   苏黎安给沈枝使个眼色,沈枝拉沈叹离开,廊道里只剩下苏黎安和陈远澈。   苏黎安为他上药。   陈远澈垂下眼帘,“让大人失望了。”   “怎会。”苏黎安放下药膏,“为亲人出气,是情之所至,我能理解。”   陈远澈:“我以后会尽量学着控制情绪。”   苏黎安拍拍他肩膀。   陈羽确实在长公主府,但掳走她的不是贺影然,而是贺影然的一名男伶。   陈羽冷笑,他掳走自己的目的,无非是想讨贺影然的欢心。   陈羽替他悲哀,也替自己悲哀,沈叹不爱她,她却被卷进这场情局。   贺影然听说此事后,当即赏了男伶二十鞭子,这个接骨眼上把陈羽抓来,不是给她找事么!   须臾,沈叹带人来长公主府要人。   贺影然站在长公主府的护卫后面,笑道:“听不懂世子在说什么。”   沈叹不跟她废话,直接下令进府搜人。   长公主府哪里是他说搜就能搜的,贺影然看着沈叹不管不顾硬闯的样子,肝肠寸断。   他啊,真的爱上陈羽了。   贺影然让人拦住沈叹,拂袖回到府中,将自己与沈叹曾经往来的书信甩在陈羽脸上,“好好看看,沈叹有多爱我!”   陈羽捡起一封封信笺,越看越心痛,越看,眼眶越酸。   原来,沈叹生来非薄情,他也曾年少轻狂,也曾痴情不悔。   他,曾那么炙热地爱过一个人。   沈叹见到陈羽时,陈羽看他的目光——   变了。   *   秋雨过后,霓虹横跨天空,映在人们还未收起的伞面上,田间的泥路上车马往来,留下许多车辙。   苏黎安步下马车,以扇面遮挡秋日的阳光。   他走在田间,皂靴陷入泥土里。   不远处,一人带着草帽,拿着镰刀,正在割麦子。   苏黎安笑笑,距离他几步之遥时拱手作揖,“二殿下,中秋将至,不考虑回宫探望陛下吗?”   那人一愣,转过身来,恰有秋风拂过破旧的短褐。   二皇子贺淮拱手还礼,笑道:“怎敢劳苏大人前来。”   两人在一片麦田中相互作揖,吸引了割麦子的百姓。   一名小童捧着甜瓜走过来,“淮叔叔,给你瓜。”   贺淮抱起小童,走到苏黎安面前,“叫苏叔叔。”   苏和叔有点谐音,小童噘起嘴叫道:“叔叔叔。”   苏黎安笑。   贺淮:“第一个字,捋直舌头。”   小童:“苏苏苏。”   “......”   苏黎安掐掐小童的胖脸蛋子,看向贺淮,挑眉问:“现在启程?”   贺淮将小童放下来,望向麦田,可惜道:“老刘还没付我割麦子的钱呢。”   小童仰头问:“淮叔叔,你要去哪里?”   贺淮低头,笑道:“宫里。”   小童心生向往,“我也想去。”   贺淮蹲下来,吓唬道:“宫里有吃人的猛兽,你要远离那里。”   小童打了个嗝,“哦。”   贺淮随苏黎安低调回宫,先去觐见了鸣启帝,又去往东宫探望太子,随后,随苏黎安去往苏府。   两人算是老友,贺淮每次回京,都会住在苏府。   甫一进院,鹩哥小黑飞了过来,落在苏黎安肩头,苏黎安用食指挠挠它的鸟喙下方,小黑挥舞着翅膀,“贵客贵客。”   贺淮:“这八哥挺机灵。”   小黑:“呸,呸。”   “......”   苏黎安解释道:“这是鹩哥,很介意别人叫它八哥。”   小黑:“呸,呸。”   贺淮大笑。   沈枝带着苏茵茵走上前,福福身子,“请二殿下安。”   苏茵茵学着沈枝的样子,行了礼,问了好。   贺淮一一颔首,随后看向苏黎安,“现在跟你讨杯喜酒,晚吗?”   苏黎安看了沈枝一眼,“那要看二殿下给我们准备了什么贺礼。”   贺淮拿手点点他,“山野闲人,哪来的贺礼,陪苏兄喝几盅倒是可以。”   膳间,苏黎安为贺淮布菜,“二殿下此次回京,准备呆多久?”   贺淮怅然,“等太子皇兄的情况好转再说吧。”   苏黎安垂眸。   太子的病情是不会好转的。   贺淮看向偷偷瞄他的苏茵茵,问道:“苏小姐可还认得我?”   苏茵茵斜眼笑,“你是一回京就住在我家,却不给住宿费的抠门二殿下。”   贺淮哈哈大笑,“你这小妮子怎么这么计较!”   苏茵茵歪头,“茵茵及笄了,不是小妮子啦。”   贺淮一愣,“这么快?”   苏黎安意有所指,“二殿下可还记得当初的诺言。”   贺淮揉眉,“玩笑话,记不得了。”   苏黎安对妹妹道:“茵茵记住了,二殿下不止抠门,还说话不算话,等他离开时,咱们跟他算笔账。”   苏茵茵重重点头,“嗯!”   她都不知道,二殿下怎么就说话不算话,但哥哥说的话,都对!   夜里,苏黎安和贺淮在书房里下象棋,有好友在,苏黎安让沈枝陪在一旁。   沈枝虽不情愿,但碍于脸面,只好坐在棋桌旁闷声观棋。   悬挂窗前的铃铛发出美妙舒缓的叮咚声,苏黎安坐在一侧,与贺淮对弈。   两人段位相当,行棋极快,几局下来,不分伯仲。   贺淮倒茶时,发现沈枝摩拳擦掌的小动作,笑问:“苏夫人要不要来一盘?”   沈枝特实在,直接挪动苏黎安的椅子,勾过绣墩坐在贺淮对面,道:“二殿下请赐教。”   贺淮放下茶壶,“苏夫人请。”   棋局展开:   沈枝:红车三进四将军。   ……   贺淮:黑象五退七。   ……   沈枝:红炮一平三叫杀。   ……   刚开始两人还维持着棋谱上的经典走法,后来贺淮一再攻不破,便换了棋路,沈枝亦换,渐渐的,棋盘上形成并驾齐驱之势。   随着局势步入收官,贺淮下意识摩挲手中的玉石棋子,心道他竟然要输了。   观棋的苏黎安同样诧异。   这盘残局本就趋于和棋,谁转换棋路都可能输掉,不过贺淮毕竟是高手,喜欢出奇制胜,可结果出乎意料。   沈枝:黑车六进一绝杀!   贺淮指间的动作顿住。   沈枝赢了。   贺淮饶有风度道:“甘拜下风。”   沈枝翘起尾巴,“承让。”   苏黎安失笑,“二殿下别往心里去,内子侥幸取胜。”   “不会。”是不是侥幸,贺淮看得明白,一盘棋从中局就开始被沈枝钳制势头,“不知苏夫人师传哪位棋界泰斗?”   “二殿下谬赞了。”沈枝解释道:“宗族长辈们喜欢探讨棋局,我不过是耳熏目染罢了。”   贺淮笑笑,“原来如此。”   仆人送上新冲泡的茉莉花茶,茶胚沉于杯底,茉莉花漂于茶汤之上,茶香“托起”花香传入鼻端,清香怡人。   白茉莉搭配绿细芽,会让人想要感受自然的雪润和雨泽。   三人细细品茶,唇齿间留下了茶与花交融的清香,入胃的暖汤滋润着味蕾,一壶茶却被三人喝出了琼浆的滋味。   由于府里来了客人,苏黎安抱着被子进了沈枝的屋子。   沈枝刚刚沐浴完,见他进来,把他往外推。   苏黎安堵在门口,“别让二殿下看了笑话,若是传出去,我的脸面往哪儿搁?”   沈枝凶巴巴道:“打地铺!”   苏黎安妥协,将被褥放在地上,认认真真铺好,随后走到床边,替沈枝铺被褥。   然后走到地铺前,见小姑娘板着脸,弯腰凝睇她的双眼,“舍得让为夫睡地铺?”   沈枝扬扬下巴,“不乐意就回书房去。”   苏黎安认命地躺在地上,“夫人夜里觉得冷,喊为夫一声即可。”   沈枝有点无语,迈开莲步走向架子床。   苏黎安一把抓住她左脚脚踝,沈枝没站稳,摔向男人。   苏黎安撑起身子接住她,将她按在地铺上,两人以跪姿杵在那里,尴尬又暧.昧。   沈枝感觉腰上有东西戳她,难受地扭了两下,却听男人的呼吸沉了几分。   沈枝扭头,“你怎么了?”   苏黎安勒紧她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按,避开敏感的地方,“为夫难受的紧,夫人要不要帮下忙?”   作者有话要说:  诶呀,苏黎安脸皮好厚。   沈枝:厚颜无耻。   苏黎安:行,那我就厚颜无耻下去。   【剧透:后面有个大剧情——沈枝并不知道苏黎安是重生之人,当她知道时......】   抱歉宝贝们,为了上架子,下一章的更新挪到周一晚上了,周一会肥更的(认真的哦),请大家继续订阅支持作者菌呀!比心心。   预收文《小婢女追夫》求收藏:   平凉王府来了一名小婢女,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推就倒,一碰就哭。   年轻的平凉王问她:“碰一下都不行,要你何用?”   小婢女躲开他的手:“王爷自重…”   平凉王冷眸:“嗯?”   小婢女立马委曲求全:“奴婢…让碰…”   深夜,小婢女抱着枕头,乖乖来到平凉王身边。   平凉王问道:“为何委身于本王?”   她明明一身的娇气,哪里会是无依无靠的可怜人!   小婢女凝着男人手掌的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或许他不相信,前世的因,种今生的果。阴鸷如他,也会有这么一个柔情似水的女子,愿意爱他。   【注】:1.女主重生,为了接近男主,假扮婢女,真正的身份在正文揭晓。2.女主是男主前世的白月光。3.sc,甜文。 第27章 那晚(必戳)   帮忙?   怎么帮?   沈枝反应过来, 推他的脸,“轻浮!”   苏黎安笑了下,“行, 我认了。”   沈枝被他的厚颜无耻惊到,挣开他, 走回架子床,掀开棉被躺进去, 动作一气呵成。   苏黎安走到床边,隔着棉被拍她,“听茵茵说, 你想去出去走走,明儿我陪你。”   沈枝轱辘一圈,滚到床里侧, “不去。”   “别捂着头。”苏黎安扯开被子, “你想做什么, 我陪你便是。”   沈枝坐起身,放下帷幔, “我想安寝。”   被隔绝在帷幔外, 苏黎安摇了摇头, 躺回地铺。   深夜,苏黎安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前世,鸣启三十一年, 十月十七。   这日散职,苏黎安收到一封信函,送信之人是教坊司的杂役。   阅毕,苏黎安看向杂役,问他为何要替沈枝送信。   杂役挠挠头, “小的看沈小姐可怜。”   苏黎安显然不信, “三皇子让你来的?”   杂役咂舌,没敢回答。   苏黎安拈着信函,靠在椅背上陷入沉思,他对沈枝的印象停留在去年的牡丹宴上,小姑娘一身石榴裙,站在贵女之中,十分打眼。   那时的她,一身锋芒,傲气娇纵,哪曾想短短一年,景乡侯府物是人非,那个傲慢的小姑娘被送入教坊司。   苏黎安以指尖沾了些杯盏里的水,在书案上写了一个“救”字。   深夜的街巷车水马龙,苏黎安一袭月白长袍,随送信的杂役走进教坊司。   当他出现在教坊司门口时,所有人都震惊了,寡欲如他,鲜少来此。   苏黎安扫视众人,目光落在脸上有伤的沈婼禾身上,她是沈枝的庶姐,也曾是个心气儿极高的女子。   沈婼禾低眸,有些自惭形秽。   教司坊主官急匆匆赶来,弯腰作揖,“不知苏大人到此,有失远迎。”   苏黎安淡淡颔首。   主官不知苏黎安来此的目的,试问道:“苏大人可是来听曲赏舞的?”   苏黎安睨着他,目光清寒,嘴角却勾起一抹笑,“今日忽然来了听琴的兴致。”   主官听出弦外音,赶忙道:“赶巧了,子时有女乐要登台,下官给大人留个好位置。”   “哪位女乐?”   主官顿了下,笑道:“沈家庶女。”   苏黎安:“为何不是沈家嫡女?”   主官心里打鼓,苏黎安今日一反常态来到这里,必是怀了某种目的。   他笑着打哈哈,“沈家嫡女拧不过那个劲儿,不肯献艺,是个犟骨头。”   苏黎安亦笑,笑容寡淡到极致,不肯献艺,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吧。   若说宫闱深似海,教坊司便是火坑,被送过来的罪臣子女,再无清白可言。   这些罪臣子女,昔日里,哪个不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若非吃不了皮肉苦,谁肯倚门卖俏。   主官请苏黎安稍作休息,自己去往沈枝的屋子,劝沈枝出来为苏黎安抚琴,“沈姑娘,苏大人可是稀客,你若伺候好了他,日后保管吃穿不愁。”   沈枝靠在桌边,轻咬朱唇,苏黎安此时现身,说明已经看过她的亲笔信,那么,是不是说明,他也觉得景乡侯府是遭人陷害的!   她问道:“我能否单独见一下苏大人?”   主官挑眉,心里鄙视,看来她也并非贞烈之人,之前咬牙承受皮肉苦,不过是为了等待大鱼上钩,“那要看苏大人的意思了。”   沈枝面无表情道:“劳烦。”   主官忽然逼近她,勾唇道:“沈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倘若苏大人有意于你,你可要把握好这个机会,能讨得苏大人欢心,比你在这里唱十年曲儿都管用。”   沈枝差点咬破唇瓣,低低地“嗯”了一声。   主官又道:“我也算给姑娘牵了线搭了桥,姑娘到时候别忘替我在苏大人面前美言几句。”   沈枝扯下嘴角,“好。”   主官离开后,沈婼禾悄悄走进来,顾不上曾经的隔阂,抓住沈枝手臂,“三皇子帮你邀的苏大人?”   沈枝拂开她的手,“嗯。”   沈婼禾又拉住她,“这是个机会,你要把握住!”   “怎么把握?”沈枝惨淡一笑,“你来教教我。”   沈婼禾:“你此刻不仗着美色勾引苏大人,更待何时?等到爹爹被问斩那日?”   沈枝胸口发闷,“我是想求苏黎安帮忙申冤,不是......”   “糊涂!”沈婼禾磨牙,“我们与他非亲非故,他为何要帮我们?”   沈枝:“他是左都御史......”   沈婼禾再次打断她的话,“证据确凿,苏大人为何要费心思再去查?”   沈枝抿唇。   沈婼禾走到茶水桌前,不知往紫砂壶里放了什么,拎起长嘴壶沏茶,“你若不争取,我们的处境就会越来越差。”   沈枝心里有事,没留意她的小动作。   苏黎安进屋时,见沈枝手足无措地杵在茶水桌前,淡淡眨眸,“沈小姐?”   沈枝应道:“是小女子。”   然后,屋里陷入安静,谁也没有开口讲话。   沈枝用指甲抠下手心,比划一下,“苏大人坐。”   苏黎安走过去,撩袍坐在绣墩上。   沈枝替他斟茶,“秋日燥,大人润润喉。”   苏黎安没碰茶盏,开门见山道:“沈小姐托三皇子约我到此,所谓何事?”   沈枝知他事多人忙,直接道:“求苏大人替景乡侯府申冤。”   苏黎安抬手摩挲茶盏,“沈小姐觉得刑部哪里欠妥?”   沈枝摸不准苏黎安的心思,皱眉道:“我父兄从没有加害二皇子的心思,怎会害他!”   “口说无凭。”苏黎安端起茶盏,浅抿一口茶汤,“你要拿出足够的证据证明令尊令兄清白才可。”   沈枝心里苦涩,若是有证据,她犯得着招惹他么。   “想必苏大人是相信我父兄无罪,才会应邀前来!”   被点破心思,苏黎安没回应,饮完盏中茶,起身问道:“沈小姐今后有何打算?”   沈枝:“被囚笼中鸟,能有何打算。”   苏黎安缄默地看了她一眼,“有何未了的心愿?”   这话听着特别像给她“送行”,沈枝叹道:“我想回侯府看看。”   “空荡荡的有何念想?”   沈枝直视他的双眼,“那是我的家。”   只是以后不再是了。   *   苏黎安带走沈枝一事不胫而走,很快传到了宫里。   月明星稀,一辆马车直奔景乡侯府。   苏黎安带着沈枝走进景乡侯府,把守的侍卫见是苏黎安,无人敢拦。   苏黎安站在垂花门前,看着沈枝坐在二进院的石榴树旁,没去打扰,可胸膛越发灼热,似有火焰在灼烧五脏六腑,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那杯茶有问题!   沈枝走到他面前,“苏大人,我想去后罩房看看。”   苏黎安忍住不适,冷眸道:“沈小姐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嗯?”   苏黎安忽而冷笑,“沈小姐相邀本官,究竟是为了景乡侯府,还是为了三皇子,亦或是一箭双雕?”   沈枝摇头,“我不懂大人在说什么?”   苏黎安不想理她,本打算先去趟医馆,可身体的燥热骤然袭来,令他寸步难行,他甩甩头,眼前出现两个沈枝。   知道自己不宜走动,他打个响指,身边忽现一名暗卫,苏黎安吩咐道:“请个太医来。”   说完,拽着沈枝去往后罩房,大有要逼问的意思,“你在茶水里动了手脚?”   沈枝不解地摇摇头。   苏黎安扶额,“沈小姐,我奉劝你一句,想从我这里……”   “大人,你额头全是汗。”沈枝察觉出不对,打断他的话。   苏黎安看她一脸天真的样子,磨磨牙,不止额头,后背前胸全是汗,意识也越发不清晰,可他想要判断出,沈枝到底是被人利用,还是自荐枕席。   当太医赶到时,后罩房内已上了门栓……   许久后,苏黎安坐起身,手臂后背上全是抓痕。   可至始至终,沈枝也没有拒绝。   苏黎安明白了,即便她被人利用,也并非完全无辜,她是抱了这个心思才邀他见面的。   男人轻叹一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对她。   梦境转换,他回到都察院衙门,刚要走进去,衙门内的火光惊醒了睡梦中的他……   *   中秋宫宴,热闹欢腾,鸣启帝接受着百官的祝福。   苏黎安将一颗葡萄送到沈枝嘴边,道:“尝尝。”   在外人面前,沈枝向来贤淑,张开嘴含住葡萄,可男人没松手,沈枝斜睨他,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觉得自己多心了,舌尖一卷,将葡萄卷入口中,划过他指尖。   苏黎安眸中带了些意味。   御膳房送上美酒,鸣启帝举杯,提了杯酒。   众人起身,谢恩后,双手端平,仰头饮下。   贺影然瞥了沈叹一眼,默默饮酒。   沈叹兀自饮酒,全程没看她。   皇帝看向贺淮,暗暗叹气,贺淮虽德才兼备,却无心朝堂事。   而贺衍……   鸣启帝重重叹气,跟近臣们交代几句,摆驾回了养心殿。   鸣启帝离席,众人放开了些,互相寒暄敬酒。   贺影然给人使了眼色,那人起身,朝二皇子举杯,说了几句客套话。   二皇子笑着饮下杯中酒。   贺影然嘴角的弧度加大,注意到身边姬荀的目光,瞥了一眼,“有事?”   姬荀推给她一杯酒:“恭喜公主得偿所愿。”   贺影然假笑,“那还不是你的功劳。”   姬荀:“公主记得小人的好,便好。”   “那是自然。”贺影然与他碰杯,有酒水晃出酒杯,溅在她手背上。   苏黎安看着自己带来的沙漏,从贺淮饮下酒,他将沙漏翻转,立在酒桌上,此刻,沙漏刚好停止。   贺淮吐了一口酒,倒在地上……   众人惊叫。   贺影然跑到贺淮身边,“快传御医!”   宫人急忙去传御医。   鸣启帝问讯赶过来,满脸焦色。   老御医为贺淮把脉后,跪地道:“陛下,二殿下恐是中毒了!”   鸣启帝震怒,“能否医治?”   老御医:“一时间,微臣无法估量这是何毒,需要...需要时间。”   这时,贺淮吐出一口黑血。   鸣启帝呵道:“立即医治!!”   老御医硬着头皮继续试脉。   随后,太医院的十三名御医全部被传唤入宫,试着为贺淮驱毒。   须臾,众人随鸣启帝移驾养心殿。   宫宴的酒菜全部由御膳茶房供应,最有机会往食物里下毒的人就是御厨。   侍卫将御厨逐一盘查,并问他们在御膳茶房可有见过可疑的人。   一名御厨跪伏道:“半个时辰前,奴婢曾见过...景乡侯!”   众人纷纷看向沈伯崎。   鸣启帝面沉如霜,问沈伯崎可有去过御膳茶房。   沈伯崎如实道:“臣...的确去过。”   话落,满堂震惊。   在场之人皆知,沈伯崎并不看好二皇子贺淮......   沈伯崎赶忙解释:“半个时辰前,御膳茶房的郑总管派人来捎话,说是有事要见臣,臣过去后没见到郑总管,便返回保和殿,仅此啊陛下!”   沈伯崎跪地,“陛下圣明,定是有人想要诬陷臣,老臣设的局啊!”   鸣启帝谁的话也不信,只信证物。   当晚,刑部着手搜查景乡侯府。   什么也未搜到。   鸣启帝下令全程彻查,并将沈伯崎暂时收押。   被侍卫带走时,沈伯崎看了苏黎安一眼。   这一眼,三分在赌,七分信任。   沈伯崎将身家性命押在了苏黎安身上,只因事发的前一日,苏黎安主动找上他,与他密谈了一个时辰。   苏黎安告诉他,当日无论怎样,都要按兵不动。   贺影然一直盯着青筋暴起的沈叹,不懂他为何不站出来替父亲说一句话。   沈叹忽然转眸,与她对视,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情绪。   贺影然低下头,嘴角衔着若有似无的漠笑。   鸣启帝看向苏黎安、大理寺卿,以及刑部尚书三名官员,“朕不管三堂用什么手段,两日之内,三堂必须给朕查明凶手,否则统统卷铺盖回家!”   大理寺卿、刑部尚书:“臣领旨。”   苏黎安:“臣怀疑,此案与长公主脱不了干系。”   鸣启帝冷然皱眉。   苏黎安不紧不慢道:“数日前,臣收到状告姬大人的密函,密函上说姬大人并非缃国公嫡次子,他真正的身份,是被骁州知州通缉的毒师于荀。”   毒师于荀?!   五年前,于荀在骁州一带为非作歹,毒害了数千人性命,后来忽然消失,无人寻到他的足迹。   苏黎安:“密函上只说姬荀很可能就是于荀,但证据不足,臣还在暗中调查,但今日之事,或许与于荀有关。”   贺影然猛然站起来,“苏大人,口说无凭,凡事要将证据,姬荀是本宫驸马,你污蔑他是毒师于姬,不是在变相污蔑本宫包庇犯人么!”   姬荀跪地,“陛下明鉴,苏大人妄口巴舌,实乃污蔑!”   苏黎安面朝鸣启帝,作揖道:“陛下,事关紧要,马虎不得,臣请旨搜查长公主府。”   鸣启帝沉思过后,摆摆手,“准了。”   贺影然心里咯噔一下,指着苏黎安,大声道: “本宫从未与你结怨,你安的什么心,要污蔑本宫?!”   苏黎安:“清者自清,倘若公主没有谋害二皇子的心思,并且没有付诸行动,臣以死谢罪。”   长公主怒不可遏,恨不能当场撕了他。   半个时辰后,刑部从长公主府搜到大量的毒虫和丹药。   贺影然死不承认,指着苏黎安,“是你,是你在故意栽赃嫁祸本宫!”   苏黎安看向鸣启帝:“陛下,臣手里还有一样物件。”   鸣启帝紧锁眉头,“别兜圈子了!”   苏黎安将掺了毒的玉冠呈上,并将贺影然预谋嫁祸景乡侯府的缘由阐述了一遍。   “臣手里,还握有一部分长公主收买人心的证物,请陛下过目。“   话落,养心殿内一片静谧,无人敢吭声。   鸣启帝看过之后,极为诧异,心中无限悲凉,自己看着长大的皇妹,心肠竟如此歹毒,更可气的是,她竟有篡位的动机!   贺影然跪着爬到鸣启帝脚边,“陛下,我冤枉,是苏黎安,是他在故意......”   “住口。”鸣启帝出声打断她,闭了闭眼,道:“来人,将长公主和驸马暂收大理寺天牢,待三堂会审后,再做定夺。”   贺影然满眼是泪,知道这一次自己完了。   与沈叹擦肩时,她斜歪着头,惨淡一笑,想让沈叹记住她此刻的美貌。   她想,阶下囚,哪还有美可言。   *   后宫。   贺淮靠在寝宫的床柱上,喝了一口汤药,看向一旁的苏黎安,“欠我的人情记得还。”   苏黎安递给他一颗蜜饯,“是二殿下为皇室做的牺牲,怎地就算到我头上了?”   贺淮推开他的手,“你哄小姑娘呢。”   苏黎安把蜜饯放在碟子里,“二殿下难过吗?”   贺淮将情绪掩在心里,抹把脸,“不告诉你。”   “......”   因有前世记忆,苏黎安在重生之时就已备好玉冠之毒的解药。   贺淮中毒是真,作戏亦是真,他对自己的皇姑姑,心寒是真,难过亦是真。   *   贺淮在宫中休养了几日,痊愈后再次住进苏府,有他,有裴乐野,曾经冷清的苏府变得异常热闹。   这晚,苏府吃饺子。   月明星稀,众人在庭院里围坐一桌。   张嬷嬷将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来,笑得合不拢嘴,“这锅是白菜肉的,趁热吃。”   苏黎安拿起公筷,给沈枝夹了一个。   沈枝嗔他一眼,没事讨好她干嘛呀。   苏茵茵噘嘴,哥哥没娶妻前,每次吃饺子都是先夹给她的。   看小姑子不乐意了,沈枝用手肘杵了杵苏黎安,“茵茵等着呢。”   苏黎安夹了一个,放在自己碗里,眸光浅浅地看着妹妹,“茵茵及笄了,为兄算是交差了,疼你的活儿,该交由你的夫君了。”   苏茵茵脸一红,自己夹了一个饺子。   裴乐野“啧”一声,“及笄就不是你妹妹了?分明是有了媳妇忘了妹妹,茵茵,你哥哥不疼你,裴哥哥疼你。”   说着,他夹起饺子,往苏茵茵碗里送。   苏茵茵用手盖住碗,“不行。”   裴乐野:“怎么?”   苏茵茵小声道:“哥哥说,疼我的活儿,得交由我的夫君。”   “......”   众人被逗笑。   沈枝看着苏茵茵,这丫头真懂事啊,懂事的让人心疼。   苏黎安唇畔亦挂着浅笑,只是笑里多了几许惆怅。   目前为止,京城的世家中,没有一户对妹妹有意,若是迟迟等不来提亲的人,妹妹年纪一大,就要低嫁了。   可他的妹妹,值得世间最好的男子,若是等不来,他愿意陪她一直等下去,只是不晓得,她会不会难过。   门口传来脚步声,众人看过去,见陈远澈提着酒坛走了进来。   少年如晨曦微光,虽不耀眼,但能温暖身边人。   陈远澈将酒放在桌子上,拱手道:“来晚了,恕罪。”   苏黎安笑笑,“不晚,饺子刚上桌。”   贺淮给他拉了把椅子,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三人有说有笑。   沈枝不禁疑惑,苏黎安和陈远澈怎么突然要好起来了?   还有贺淮,一见到陈远澈,跟见到田里的麦子似的。   夜里,沈枝靠在窗前,歪头擦拭长发,倩影映在窗棂上。   苏黎安从石榴树旁走来,隔着窗子问:“夫人,为夫今晚睡哪儿?”   沈枝:“爱睡哪睡哪。”   苏黎安:“好。”   说完,登堂入室。   沈枝把手里的布巾甩向他,转身往湢浴走。   苏黎安从后面抱住她。   沈枝推他,这人动不动就粘上来,好生轻浮。   苏黎安抓住她手指,按在胸膛上,“我今晚住这?”   沈枝:“逾越了,苏大人。”   这声苏大人,勾人的魂儿。   因解决了贺影然,沈枝心头的大石算是落了地,这会儿看苏黎安还算顺眼,“等到休沐日,随我回趟娘家吧。”   苏黎安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松口给了他机会。   *   休沐日,苏黎安随沈枝去往景乡侯府。   进了府,沈枝发觉府中人神色凝重,拉过母亲裴氏,“娘,这是怎么了?”   裴氏戳戳她的头,“你大嫂跟你哥闹和离呢!”   “……”   裴氏对陈羽这个儿媳很满意,对儿子怨气颇深。   沈枝被裴氏推进陈羽的院子,让她去劝劝。   自陈羽从长公主府回来,就很安静。   沈枝坐在她身边,“大嫂,今儿天气不错,咱们出去走走吧。”   陈羽抽回手,“娘让你来的?”   沈枝摸摸鼻尖,心里对兄长极为埋怨,都这样了,也不来哄哄妻子。   陈羽:“不去意已决,你不必劝了。”   沈枝立马捂住她肚子,“宝宝怎么办?”   陈羽低头,眼底坚决,“我自己养。”   沈枝摇头,“我帮嫂嫂养。”   陈羽笑笑,“谢谢你,暖暖。”   沈枝又捂住她的肚子,闭眼感受胎动,“宝宝说,她不想没有爹爹。”   陈羽被逗笑,怅然道:“她有爹,只是没有家。”   沈枝:“嫂嫂,你和哥哥谈过吗?”   陈羽想起这些日子沈叹对她态度的转变,有些疑惑,这男人像忽然变了性子,对她嘘寒问暖。   沈枝:“哥哥......”   陈羽捂住她的嘴,“请别让我动摇了。”   沈枝哑然,从陈羽院子里出来,心情也变得凝重。   裴氏拉她去往正房,“你嫂嫂怎么说?”   沈枝双手托腮,“劝不动,看来嫂嫂是铁了心和离。”   “等那混小子回来,我非打断他的腿!”裴氏握拳敲了敲桌面,“你们兄妹俩,没一个让我省心!”   “……”沈枝皱起小脸,“我又哪里惹您了?”   裴氏:“你嫁过去也有一段日子了,肚子怎么迟迟没动静?”   “……”   “是不是你任性不服管教,讨不得夫君喜欢。”   “……”   “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苏子蕴事忙,你要学着迁就他,别给他添堵。”   沈枝:“我没给……”   裴氏打断她,继续埋怨,说的头头是道。   沈枝忽然胃部不适,捂住嘴干呕了下,裴氏立马不怪怨了。   她搂住女儿肩膀,“不舒服?”   沈枝摇头,“许是累的。”   累的??   裴氏嘴角忍不住上扬,“看过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   “啊?”   裴氏拍拍女儿肩头,“傻姑娘,你是不是怀上了?”   “??”   裴氏嗔一眼,“真是马虎。”   沈枝知道娘亲误会了,却又不想被唠叨,顺势捂住嘴又干呕了两声。   裴氏立马起身,扶她走向美人塌,语气软了几分,“娘不说你了,别上火。”   裴氏很久没这么温柔了,沈枝愣了愣,舒舒服服躺在美人塌上,“娘。”   “娘在呢。”   “我想吃娘包的肉馄饨。”   裴氏高兴,“娘一会儿就让厨役剁馅,晚上给你包。”   沈枝感动的想哭,“娘。”   “诶!”   “女儿想听曲儿。”   裴氏老脸一红,但还是哼了起来。   沈枝摇头晃脑,享受着。   裴氏哄她睡着,起身捶捶背,去往灶台,让厨子备食材。   厨子们面面相觑,夫人这是闹哪出啊?怎么突然要亲自下厨?   晚膳前,沈枝坐在塌上,边吃浆果边晃脚丫,好不惬意。   裴氏的贴身丫鬟为她捏着肩膀,“小姐,你都不知道夫人今儿多高兴。”   沈枝心虚,“哦。”   丫鬟蹲下来,为她捏腿,“夫人给大家伙每人赏了二两银子。”   那可是笔不小的开销。   沈枝摸摸鼻尖,“待会把饺子打包好,我带走。”   “小姐不在府上吃?”   “你们姑爷还要忙,不能耽误太久。”   丫鬟觉得小姐变得贤惠了,止不住的夸赞。   沈枝笑的一脸羞愧。   稍许,裴氏带着侍医进来,对沈枝道:“暖暖,让大夫给你把下脉。”   沈枝眨眼,“女儿没有不舒服,不用了。”   裴氏坐下来,抬起她的两条细腿放在自己腿上,摸了摸她的脚,“手脚凉,给你调理一下。”   侍医走过来,乐呵呵道:“小姐?”   沈枝伸出手。   然而,侍医眉头越皱越深。   裴氏心惊,“怎么样?”   侍医摇摇头,“小姐并非喜脉。”   “……”   沈枝赶忙道:“那我是不是戗风了,才会干呕?”   侍医:“脉象无恙。”   裴氏脸色越来越沉,沈枝瞟一眼,咽下嗓子,抢先道:“看来是娘误会了,我就说呢,哪会这么快。”   裴氏叹口气,推她脑袋,“不争气。”   “娘,我还小呢,慢慢来吧。”   倏然,侍医插话道:“老身觉得奇怪。”   裴氏:“请讲。”   侍医:“小姐已成婚多日,怎会还是完璧之身?”   沈枝:“……”   裴氏:“什么?”   裴氏忽然想起什么,拉过女儿右手臂,撸起袖子。   明晃晃一颗赤色守宫砂。   “!!!”   没多久,二进院的正房内传出喧闹声,声音传到抄手游廊里。   裴氏追出来,“臭丫头,你站住!”   沈枝沿着游廊可劲儿地跑,生怕被母亲逮到。   她是万万没想到,把脉还能把出这个事儿!   裴氏追的气喘吁吁,因为生气,额头青筋直冒。   沈枝在拐角处看见苏黎安和沈叹,嗷一声,跑向他们,“苏黎安救我!”   苏黎安摸不着北,只看着小妻子径直朝自己跑了过来,下意识接住她。   沈叹:“……”   当他是空气?小丫头以前挨揍,不都找他么!   沈枝躲在苏黎安身后,扯着他的后襟,“快快,挡住我娘。”   苏黎安扭头看她,“怎么了?”   沈枝:“露馅了。”   “?”   这时,裴氏跑过来,看着女婿,气不打一出来,“把沈枝交出来!”   “?”   沈叹笑道:“这是怎么了啊?”   裴氏更烦自己儿子,推开他,指着苏黎安,“苏大人且说说自己安的什么心?娶我家姑娘,却冷漠她,让她独守空房,究竟意欲何为??”   苏黎安皱眉。   裴氏:“你不碰自己的妻子,是想为哪个女子守身如玉 ?”   “……”   裴氏在气头上,嗓门有点大,在庭院里干活的仆人们全都听了去。   沈叹不可置信地看向苏黎安,一把抓住他衣襟,“你闹哪样?”   没等苏黎安开口,沈枝揪住兄长衣袖,“是我的问题。”   裴氏冷静下来,踢了沈叹一脚,“这里没你的事,一边凉快去,小鳖龟!”   沈叹快呕血了。   得。   他不管了!   裴氏一手揪住沈枝耳朵,一手拉住苏黎安手臂,“跟我进屋!”   她看向府里人,威严乍现,“谁都不准说出去!”   仆人们低头干事。   等三人进了屋,躲在月亮门后的沈婼禾才现身,意味深长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她正在跟姜府庶子姜愧相看,没想到能听到这桩事,真是稀奇。   沈枝相貌绝美,出身极好,苏黎安竟然不心动,看来,沈枝真的太任性,以致于夫君受不了她的性子。   沈婼禾勾唇,恰被身边的姜愧瞧见。   姜愧是姜陌寒的庶弟,平日里总想找机会巴结嫡兄,正愁找不到机会……   姜愧连相看都不想了,马不停蹄跑去告诉姜陌寒,沈枝和苏黎安没有夫妻之实。   他笑道:“小生忽然想起一桩急事,得告辞了,下次再来探望沈小姐。”   沈婼禾礼节地点点头,但眉梢眼角都透着不耐烦和瞧不上。   姜愧心里冷笑,一个跟他一样的庶出,傲气什么!   不就是漂亮点,美人多了去了!   何况,她哪里有沈枝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出来留言哈,给大家发个小红包~   可能会有二更 第28章 二更   正房客堂。   裴氏冷脸, “究竟怎么回事?”   苏黎安抱歉道:“这事怪小婿,成婚之初,顾虑到暖暖认生, 想让她慢慢适应,才没有急着圆房, 后来,小婿一直忙于长公主的事, 冷落了暖暖……”   裴氏打断他,“忙也有回府的时候吧,回了府不与暖暖同寝吗?”   苏黎安露出无奈的表情, 嘴上却拦下了所有:“小婿每日回来的晚,怕打扰暖暖休息,都是睡在书房的。”   裴氏更火了, 抓住了重点, “所以, 你们长期分房?”   苏黎安沉默。   裴氏看向女儿,“说!”   沈枝:“……嗯。”   裴氏气得抚抚胸口, “铃铛呢?!”   铃铛为何从来没跟她说过, 这陪嫁丫鬟是做什么的?   沈枝:“不管铃铛的事, 是女儿任性了。”   苏黎安:“是小婿的错。”   裴氏点点他们,“你们倒是配合默契。”   她是过来人,婚姻里的事, 大多数时候一叶知秋。   她看向苏黎安,“苏大人不满意我家姑娘哪一点,我这个做娘亲的督促她改正,若苏大人还不满意…你们这婚就算了。”   苏黎安拱手,“岳母误会了, 暖暖漂亮可爱,小婿无不满之处,是小婿做的不好,疏忽了她,今日听岳母之言,如醍醐灌顶,小婿定会反思。”   裴氏心里稍微舒服些,至少他们没有嫌弃对方,“懒得管你们,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们怎样过,跟我没关系!”   沈枝听出转折,赶忙搂住裴氏手臂,“娘别不管女儿,女儿回去之后定会好好反思,不会再任性了。”   裴氏哼了声。   沈枝笑问:“女儿饿了,能吃饺子了吗?”   裴氏无语,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只惦记果腹!   母女俩你一句我一句,苏黎安站在一旁低着眸,眸里带着浅浅笑意。   回去的路上,他看沈枝的目光意味不明。   沈枝扯下嘴角,“想干嘛?”   苏黎安坐在她身边,握住她一只小手,“瞧瞧今儿把娘气的,咱们别再惹她老人家不高兴了,不如今晚……”   沈枝瞪他,“不行,忍着。”   *   沈叹回到陈羽的院子。   陈羽刚沐浴完,水珠沿着发梢滴落在额前,眼中像氤氲了一层水汽,语气却极冷,“你来做甚?”   沈叹:“你不是要开当铺么,总得学些行话吧。”   前几日,陈羽提出和离,沈叹问她如何求生,她说想开间当铺。   陈羽拿出一本生意经,认真翻看,没搭理他。   沈叹看她发丝滴水,拿过另一块布巾帮她擦拭。   结果,就听她说了句煞风景的话,“你可以出去了,我很忙。”   男人脸一黑,撇了布巾,“就你忙,我不忙?”   陈羽也不惧怕他生气,靠在梳妆台上,双腿交叠,“嗯,你忙。”   “……”   陈羽站着翻了几页,看他改没走,指了指门口:“你不走,我走。”   沈叹没动,眯眸看她,抓住她发凉的手,搁在脸上,“这是我家,我能去哪儿啊。”   陈羽抽回手,“嗯,这是你家。”   男人见她油盐不进,有些来气,不给她反应的机会,歪头亲了一下她的脑门。   陈羽想也没想,抬手拍在他右脸上,声音巨响。   沈叹被拍的眼前发晕,伸手点点她额头,“要不是你怀孕,我早收拾你了。”   陈羽冷笑,“沈叹,脸呢,被深山的狼叼走了?”   沈叹捂着脸拽住她,“学会掴巴掌了啊?”   陈羽敛眸,甩手又是一巴掌,可手腕被男人当空扼住。   男人倾身靠近女人的脸,陈羽曲起膝盖,沈叹以为她又要攻他地盘,往后退开身子,结果脚背一痛,闷哼一声跳起脚。   沈叹脸色越发阴沉,臭女人!   陈羽捧起书,“我现在没空跟你扯皮,和离书就在桌子上,麻烦按个手印,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   沈叹:“我儿子呢?”   陈羽轻描淡写,“我的儿子,跟我走。”   沈叹正色道:“别闹了行么。”   陈羽终于赏他一眼,“我跟你闹过?”   沈叹哑言,她的确没跟自己闹过,总是安安静静守在屋里等他回来,本本分分做着世子夫人。   沈叹叹口气,扣住她肩膀,“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我答应你,我之后……”   陈羽拂开他手,话语淡淡,透着认真:“可是,我不想留在你身边了。”   沈叹皱眉,“当真?”   陈羽笑笑,“沈叹,我也会累。”   “我知道!”   “你不知道!”陈羽退开一步,“你若觉得亏欠我,以后,就别再耽误我了。”   那一刻,沈叹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决然和冷漠。   *   姜愧回到姜府,直奔姜陌寒书房。   姜陌寒正在洗澡,将一桶冷水浇在身上,布巾一擦,干净利落。   姜愧叩叩门,“大哥。”   “进。”   姜陌寒连声音透着冷寒。   姜愧进来,一脸谄媚相,拱手道:“大哥,小弟今日与景乡侯府的姑娘相看,你猜怎么着,小弟听说了一件趣事。”   姜陌寒不为所动。   自沈枝出嫁,他再没打听过景乡侯府的事情。   “小弟今日无意听到......” 姜愧凑近几分,“沈枝与苏黎安还未圆房。”   姜陌寒骤然看向他,吓得他差点坐在地上。   这个男人一举一动都透着生人勿扰的气息,姜愧实在不知,这样冷清的人,怎会对女子动了心。   怕姜陌寒不信,姜愧又道:“景乡侯夫人追着沈枝到处打,气的失了仪态。”   姜陌寒从未想过苏黎安会不碰沈枝,心底那些自认被掩埋的情感再次破土,想去当面质问苏黎安,可人家夫妻的事,又岂是他能插手的。   姜陌寒冷声道:“不可到处声张。”   姜愧连忙点头应“是”,可转身就把这件事告诉给了三皇子贺硕。   贺硕的反应跟姜陌寒差不多,他把玩着酒盏,玩味道:“沈枝如此美人,苏大人是不行还是怎地?”   姜愧与贺硕玩的好,乐道:“不睡自己女人,自然是那方面不行。”   “那可真是可惜了。”贺硕冷笑,沈枝为了勾搭上苏黎安,让他颜面扫地,这个贱人得不到苏黎安的宠爱,等于失了主母颜面,在苏府肯定不好过吧。   贺硕报复心作祟,让人将此事传了出去。   翌日,百姓们茶余饭后聊的最多的,就是苏黎安身体有疾,碰不得女人。   苏黎安回府后,闷头扎进书房,不让任何人打扰,府上人无人敢吱声,生怕主子是因为城中传言坏了心情。   张嬷嬷跑进沈枝的屋子,“夫人,男人最介意被说不行...你去劝劝主子别往心里去?”   沈枝坐在妆台前梳发,“会吗?”   张嬷嬷趁热打铁,“会!”   沈枝心里过意不去,可她拧不过心里的另一道声音。   苏黎安娶她的目的不纯,她的身份又有待揭晓,这样稀里糊涂跟他过日子,心里会惶惶不安。   她纠结半饷,让铃铛准备好宵夜,自己送了过去。   “叩叩叩。”   苏黎安蹙眉,见门口之人是沈枝,放柔了目光,“进来吧。”   沈枝将夜宵放在一旁,“打扰到你了?”   “不会。”苏黎安密函收进抽屉,落锁,“你怎么来了?”   沈枝小声道:“就想来看看你。”   苏黎安一愣,俊眉微挑,“看我?”   “嗯。”沈枝见他神色无异,安下心来,“城中关于你的传言......介意吗?”   苏黎安向后靠靠,仰头看她,浅笑道:“什么传言?”   “你没听说?”   苏黎安一本正经道:“忙了一天,未得闲,哪有心思去听传言。”   沈枝点头,“也没什么,不打扰你了,你忙吧。”   见她要走,苏黎安从椅子上稍微起身,伸手扯住她,“讲予我听。”   沈枝:“都在传你...不举。”   说完,细细观察他的反应。   苏黎安只是笑笑,没有不悦。   沈枝明白过来,他定是听说了!   又骗她!   她握拳小拳头捶他,被他抓住手腕。   男人徒然起身,将怀里的人儿压在了书案上。   沈枝脑子充血,反应过来时,男人的唇刚好擦过她唇角。   沈枝扭头,“这里是书房!”   苏黎安笑,“卧房就可以?”   沈枝不讲话。   苏黎安紧紧压着她,身体有了些微变化,“何时成全为夫?”   话语直白,想装傻都不行。   沈枝凝睇他如玉的面庞,咬了下唇,认真道:“我这人喜欢清清楚楚,对于模棱两可的事物,宁愿不要,我若接受你,就会接受你的全部,但现在,我说服不了我自己。”   苏黎安认真听着,只说了三个字:“记下了。”   *   翌日一大早,苏黎安将迷迷糊糊的沈枝从床上拽起来,要带她去晨跑,小姑娘揉着眼角打哈欠。   苏黎安把一套粉色长裙放在床上,是张嬷嬷买给他,用来取悦沈枝的,说女儿家都喜欢粉色。   苏黎安可不觉得沈枝喜欢这种颜色,不过也想试一下,“起来梳洗吧。”   沈枝爬起来,一副困到不行的模样。   苏黎安早都习惯她的赖床,托着她的腋下把她抱起来,沈枝一激灵,挣扎一下,“你干嘛?”   他抱着她走了一圈,沈枝没有支撑点,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妥妥的熊抱,把某人逗笑了。   “行了,该清醒了,先去梳洗。”   沈枝白他一眼,跳在地上,“不经我允许,不许抱我!”   苏黎安勾唇,“成。”   两人围着府宅跑圈,苏黎安穿着素袍子,飘逸如风。   沈枝最近赖床,体力倒退不少,跑了三圈停下来喘气。   苏黎安原地舒展筋骨,“以后得让你多加锻炼。”   沈枝拿手扇风,“你不累?”   “不累。”苏黎安替她拉筋,“待会儿带你去山上走走。”   “我不想去。”   “在府中懒成猪?”   沈枝嘀咕:“你才猪。”   苏黎安笑,拍了一下她后脑勺。   沈枝踩他靴面,“疼!”   苏黎安根本没用力气,看她娇蛮的样子,好心情地笑笑,“嗯,抱歉。”   用完早膳,苏黎安又带着沈枝去爬山,两人握着登山手杖,沿着盘山路,走在云雾缭绕中。   沈枝走在前面,小小的身影在男人抬头望路时占据了他大半的视线,艳阳打在她身上,为她渡了层光晕。   “以后,我会带你时常来爬山。”   沈枝扭头,“你失宠了?这么闲。”   “......”   回到府里,沈枝又被苏黎安叫去了书房。   她很恼,没事儿老叫她作甚??   男人拉开门,见小姑娘不情不愿杵在外面,有些好笑,“送你样东西。”   “......”   苏黎安扯开身子,“进屋看看?”   沈枝半信半疑地走进屋子,“什么东西啊?”   他正在用膳,一个水煮蛋,一碗蔬菜粥,跟他这个人一样,温温淡淡的。   沈枝:“吃的饱?”   “习惯了。”   沈枝没好气地瞪他,“东西给我,我要午睡了。”   “稍等。”   然后,苏黎安背过身,开始换衣服。   “......”   沈枝别过头,却用余光打量他肌理分明的肌肉线条、结实健硕的臂膀。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干嘛当着她的面袒.胸.露.背?   “不该捂眼睛吗?”苏黎安由上往下系扣子,不曾回头。   “后脑勺长眼睛了?”沈枝嘀咕。   “依照你的性格,你没避嫌么。”苏黎安转身看她,“你瞧,的确没捂眼睛。”   沈枝移开视线,眼神忽闪,“快系扣子。”   苏黎安斜靠在柜门上,“害羞?”   沈枝捂脸,“你快穿好。”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起,沈枝边捂脸边撑开手缝偷看。   见男人突然抬头,马上又合上手缝。   男人从抽屉里拿出腰封抛给她,腰封挂在她脑袋上,沈枝扯下瞧了瞧。   “帮我系上。”苏黎安走进她,高大的身躯立马产生压迫感。   沈枝往后退,男人往前靠近,沈枝抬手抵在他胸膛,“我不会。”   从未系过腰封。   苏黎安拿过腰封仔仔细细演示一遍,挑眉问她,“学会了吗?”   “嗯。”沈枝看得认真。   “实践一遍。”扯开又扔给她。   沈枝反应过来,“我为何要帮你?”   苏黎安勾唇,“你心里是想的。”   “......”   沈枝双手拽着腰封套在他腰上,双臂环住了他。   阳光爬进窗子照在他们侧脸,苏黎安低头看她,狭眸泛起一层璀霞,含着点点笑意。   “好了。”沈枝收回手,转身欲盖弥彰地松口气。   苏黎安不吝赞赏:“吾妻蕙质兰心。”   沈枝目光飘了下。   苏黎安坐在窗户的宽台子上吃完粥菜,拍拍身侧,“过来。”   沈枝攥攥衣摆,挪步过去杵在他面前。   苏黎安推过一把椅子,拉她坐在身侧,夹起鸡蛋,“要吃吗?”   沈枝:“不吃,你到底要给我什么?”   “把我给你。”   沈枝无语,起身往外走,被男人拽了回来,没等反应过来,男人捧起她的脸,笑道:“独一份儿。”   沈枝热的快炸了。   可心里不再像以前那么排斥。   傍晚,苏黎安回到府中,见沈枝坐在花园凉亭里,正在给苏茵茵作画。   苏茵茵板着腰杆,坐姿端端正正。   苏黎安很少瞧见妹妹这般安静,莞尔一笑,徐徐走过去,坐在沈枝身边,大手有意无意碰了一下她的脸。   沈枝全神贯注,没在意他的小动作。   苏黎安看向画纸,画中女子穿着紫粉色衣裙,手里拿着小扇,恬静乖巧。   苏黎安将视线从画纸移到沈枝脸上,女子认真作画,挺翘的鼻尖溢出些许薄汗,可爱的紧。   苏黎安掏出锦帕,为她擦拭。   沈枝起初还道了声谢,可他没有收手的意思,从她鼻尖擦到唇峰,若有似无地触碰她的唇。   沈枝唇上发麻,别过头,不满地眯他一眼。   这人,不正经。   苏黎安淡定地收回手,瞥眸看向凉亭旁的池塘,池塘中的锦鲤游来游去,惬意闲适。   作完画,沈枝拿给苏茵茵,苏茵茵拍起小手,笑得发鬟乱颤,“我真好看!”   闻言,苏黎安朗笑,“茵茵怎么不说,是你嫂嫂画的好?”   苏茵茵反应过来,哥哥是想让她讨嫂嫂欢心吧。   她赶忙巴结几句。   沈枝无语,这对兄妹可真有默契。   苏黎安揉揉妹妹的头,“累了吧,回屋休息一会儿,晚上吃饺子。”   苏茵茵很配合地打个哈欠,捧着画跑开了。   沈枝揉揉发酸的后颈,刚要起身回屋,忽然被男人拉住手。   她不解地看向他。   苏黎安温和道:“陪我坐会儿。”   沈枝抽手,苏黎安没放,手腕一转,将人拉坐在身边。   沈枝不满,“我有点儿累了。”   苏黎安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轻笑,“哪儿累?”   沈枝不争气地红了脸,嗔道:“哪儿都累。”   苏黎安忽然打横将她抱起,大步走向阁楼。   沈枝惊吓道:“要去干嘛?”   苏黎安脚步未停,“帮你按摩下。”   “……”   苏黎安将她放平在阁楼的美人塌上,刚要伸手,就被她拍开了。   沈枝坐起来,“少诓我,你哪里会按摩。”   苏黎安扣住她肩膀,又将她按平,“会不会的,试过才知道。”   “松开。”   “放松。”   苏黎安拔下她的发簪,任她一头长发滑落肩头,轻轻为她按压头皮。   刚开始,沈枝还僵着身子,慢慢的,身子逐渐放松下来。   苏黎安勾住她下巴,暧昧不明地看着她。   沈枝别过头,“快用膳了。”   苏黎安又靠近她些,“夫人更美味。”   沈枝瞪他,“没正形。”   苏黎安抬手,抚她长发,“跟自己夫人,需要正形?”   沈枝拿她没法子,抠了抠手心,看他慢慢靠近自己。   两唇相贴,两人均是一颤。   苏黎安忍着悸动,将她搂进怀里,温柔地试探,先是一下下触碰,见她没抗拒,渐渐紧贴,慢慢辗转。   沈枝浑身都在抖,苏黎安边吻边安抚,话语从唇齿间溢出:“暖暖,别拒绝我。”   沈枝慢慢闭上眼。   得了鼓励,男人眼眸晶亮,扣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吻。   他吻的极具耐心,一点点将她收紧在双臂之间。   *   翌日傍晚,久未露面的裴雪娴来找沈枝,说城南湖畔全是燃放孔明灯的才子佳人,并在湖畔吟诗作赋。   裴雪娴很想去目睹一下俊才们的风采。   沈枝不想出去,又不能拂了好姐妹的热忱,只好换了衣裳,随她一块去往城南。   两人买了两盏灯,来到湖畔,背对背写下心愿,然后燃起,放入夜空。   无数的孔明灯汇聚在一起,点亮夜幕,映入每个观赏者的眼眸。   沈枝双手合十,期许自己能够释怀过去,与苏黎安试着走下去。   她表情虔诚,像个饱满心事的小妇人,惹笑了裴雪娴。   裴雪娴蹭蹭鼻头,“表妹许的什么心愿?”   “不是说,心愿讲出来就不准了么。”   “那我猜猜,你可以不答。”   沈枝努努鼻子,抬头仰望星空,耳畔是裴雪娴叽里呱啦的声音,沈枝调笑道:“表姐就不能静静欣赏吗?”   裴雪娴又凑近她,“那我非要吵你。”   沈枝捂住耳朵,“我不听。”   裴雪娴扯她手臂,对着她耳朵道:“说,你许的心愿是不是要跟苏大人你侬我侬,恩爱白首?”   沈枝笑而不语,脸上洋溢着小女人的羞赧。   裴雪娴哈哈笑,“我猜对了是不是!”   “不告诉你。”   “哈哈,我猜对了!”裴雪娴绕到她另一侧耳畔,“你猜我许了什么愿望。”   沈枝故意道:“不猜。”   裴雪娴挠她痒痒,沈枝笑着躲开。   小姐妹在湖畔嬉闹开,殊不知,距她们十丈远的另一处湖畔,姜陌寒和姜知意正在看着她们。   姜知意本想过去跟她们一块嬉闹,但碍于自己老哥,没好意思过去。   姜陌寒凝着沈枝的脸,陷入沉思,一个女子若得不到夫君的宠爱,会流露出这般生动的笑颜?   那是不是代表,沈枝根本不在意苏黎安这个人,她活的自我,活的洒脱。   可他,想吞没她的洒脱,将她留在身边。   可是......   姜陌寒握拳头的手发出咯咯声,硬生生压下心头的不甘,转身离开。   姜知意看了眼手里的孔明灯,尴尬地追上去,“哥,不放灯了?”   姜陌寒不理会。   姜知意:“娘让你许愿娶媳妇啊。”   姜陌寒顿住脚步,转过身来。   姜知意气喘吁吁,“还许不许呀?”   “许。”简单一个字,道尽他的衷肠。   他拿着灯重回到湖畔,可湖畔已经不见了佳人的倩影,他顿觉索然无味。   姜知意燃起火折子,点了孔明灯,“哥哥快许愿!”   “不是要将心愿写在上面吗?”   “......”姜知意尴尬,“我忘记了,要不,再买一个?”   说话间,他们那盏灯已经随着万千孔明灯飘入长空,成为不起眼的那个。   姜陌寒没了心情,摆摆手,“罢了。”   *   裴雪娴送沈枝刚回到苏府,就见苏府后院升起一个硕大的孔明灯。   两人对视一眼,提着裙子跑进府。   府内,贺淮和裴乐野半抬起另一盏孔明灯,等着被点燃。   苏茵茵围着咯咯笑。   贺淮看向苏茵茵,“这次由你来点燃。”   苏茵茵摇头如拨浪鼓,“我不敢。”   贺淮抬抬下巴,“仅剩一盏了,你再不点,可就没机会了。”   苏茵茵心里痒,又害怕,这时,她瞧见沈枝走进来,哧溜跑过去,“嫂嫂,你来点!”   沈枝一脸懵,“谁做的灯?”   苏茵茵指了指贺淮,“是二殿下!”   沈枝挺佩服贺淮的,除了没野心,其他都擅长,尤其是割得一手好麦子,他在田间挥舞镰刀的样子,好比在沙场上破竹建瓴的将军。   用一句话来形容他,便是“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君子的度量和雅致,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却极为低调。   很多人说,他跟苏黎安是一类人,但沈枝知道,他们异大于同,苏黎安铁面冷血,而贺淮容易心软。   贺淮笑了下,“苏茵茵太怂了。”   一听这话,苏茵茵一掐小腰,一跺脚,“我来!”   贺淮看向裴乐野,笑道:“看吧,激一下就成。”   裴乐野空出一只手,竖起拇指,“二殿下,高。”   苏茵茵一手攥着沈枝衣角,一手接过火折子,鼓了半天勇气,终于在大家的鼓励下点燃了孔明灯。   巨型孔明灯缓缓上升。   裴乐野:“来来,快许愿!”   众人各许各的愿。   裴雪娴走到兄长身边,抬起手肘杵在他肩头,颇像个老爷们,“老哥,何时回府?”   裴乐野挪了下肩膀,“苏府多好,干嘛回去?”   “你住这儿了?”   裴乐野:“对啊。”   裴雪娴避开沈枝,捂嘴道:“现在外面都在说,苏大人喜欢男人,所以冷落自己的妻子,你住这里多危险。”   裴乐野恶寒,双手捂住前胸,“那是挺危险啊。”   他也听说了。   裴雪娴奸计得逞,一本正经问:“那搬不搬回府?”   裴乐野:“不回。”   “......”   屋外的灯笼将熄,影影绰绰。   苏黎安纚风沐雨而归,手里拎着两屉肉笼。   他还未进膳,又不想打扰老齐休息,便顺路买了一些。   看见正房的灯还燃着,有些诧异,走到窗前敲了下,“暖暖?”   咯吱。   窗扇被人从里面推开,沈枝揉着眼睛,“怎么才回来?”   苏黎安心里有个猜想,她这是在特意等自己回府。   心里有些异样,有这么一个人,在夜里燃着灯等自己回来,是件温馨的事吧。   苏黎安推门而入,铃铛瞧见他手里的牛皮纸袋,问道:“姑爷还未进食?”   “嗯。”   “奴婢给你热热去。”   “有劳了。”   铃铛出去后,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苏黎安凝视她半饷,张开手臂,“娘子,为夫回来了。”   沈枝想说他不知羞,但夜深人静,人容易脆弱多情,没多想,一股脑投入男人怀里。   苏黎安合拢双臂,将她抱紧。   沈枝:“怎么这么晚回来?”   “都察院忙。”   “注意休息。”   “好。”   苏黎安松开她,捋捋她的头发,“今儿都做什么了?”   “放孔明灯。”   “可有许愿?”   沈枝困的不行,索性又钻进他怀里,“许了。”   苏黎安被她这个动作取悦到,心里软的一塌糊涂,“能告诉我吗?”   “不能。”沈枝半闭着眼,搂着他脖子,“我许的愿,都不会告诉你。”   苏黎安失笑,“那要我如何帮你实现?”   沈枝闭上眼,弯唇道:“我的愿望,是要我自己去实现的。”   譬如,想要爱他。   苏黎安看她困的不行,没再追问,搂着她往内寝走,“以后不必等我,困了便歇下。”   等沈枝躺下,苏黎安吻了一下她额头,为她盖好被子,转身走出书房。   铃铛将肉笼送过来,“姑爷早点休息。”   “嗯。”   苏黎安坐在窗前,一个人吃着肉笼,握筷的手上,清晰可见一道细长的伤痕,这是弹劾五军营副提督时,被暴怒的副提督当场砍伤的。   幸亏他反应快,躲闪及时,否则这只手很可能会废掉。   他没跟沈枝讲,就像小时候受了委屈,不会跟张嬷嬷讲一样,他想给予身边人温暖和保护,而非怯意和抱怨。   吃完肉笼,他取来药箱,将伤口简单包扎,执起笔继续弹劾五军营副提督,以及内阁首辅等与贺硕有牵扯的官员。   翌日天未亮,沈枝感觉身边有人,腾地睁开眼。   苏黎安一身绛紫官袍,正弯腰替她掖被子,“睡觉不老实。”   沈枝问道:“去上朝?”   “嗯。”   苏黎安捏捏她耳垂,“时候尚早,再睡会儿。”   刚醒过来,沈枝眼里水汪汪的,懵懵地看着他。   苏黎安眼中有笑,“乖,我去上朝了。”   “嗯......”   “记得晨练。”   “......嗯!”   等他走后,沈枝的瞌睡虫也跑光了,她裹着被子坐起来,实在是不愿意起床,又裹住头倒在床上,来回轱辘两下。   铃铛靠在隔扇旁,摇了摇头,小姐明明动了心,却迈不出那一步,不知是太害羞还是怎样。   “小姐,今晚让姑爷进房吗?”   沈枝从被子里探出脑袋,“说什么呢。”   “小姐明白。”   沈枝捂住头,不想理她。   铃铛乐了。   看来,有戏。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动心了,嗯...先动心,再虐男主吧。   预收文《小婢女追夫》求收藏。   文案:   平凉王府来了一名小婢女,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推就倒,一碰就哭。   年轻的平凉王问她:“碰一下都不行,要你何用?”   小婢女躲开他的手:“王爷自重…”   平凉王冷眸:“嗯?”   小婢女立马委曲求全:“奴婢…让碰…”   深夜,小婢女抱着枕头,乖乖来到平凉王身边。   平凉王问道:“为何委身于本王?”   她明明一身的娇气,哪里会是无依无靠的可怜人!   小婢女凝着男人手掌的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或许他不相信,前世的因,种今生的果。阴鸷如他,也会有这么一个柔情似水的女子,愿意爱他。   【】感谢在2020-07-22 13:22:06~2020-07-27 23:4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咩咩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朱小欢 11瓶;〇、丽丽? 10瓶;一条小小河 8瓶;此去经年终不见 7瓶;光和作dad 5瓶;陌沫、噜噜啦啦 3瓶;sun 2瓶;阑予、千秋墨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一更   这日, 陈远澈的养母忽然登门,来意令人惊讶。   她是来给陈远澈的四哥提亲的。   大户人家说亲,讲究三媒六聘, 陈母却未带媒人,自己行了纳礼。   长嫂如母, 沈枝自然要承下这个事儿,招待陈母。   陈家和景乡侯府是亲家, 陈母没把沈枝当外人,直接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陈家不富裕,但也算书香门第, 陈母觉得儿子能娶个世家贵女固然好,但怕世家看扁他们,而娶个寒门女子, 又觉得配不上自己儿子。   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心思, 让她觉得苏茵茵再合适不过。   沈枝听完陈母的话, 拿起盖碗刮了刮茶面,轻轻吹拂, “伯母喝茶。”   陈母笑着端起来, 用余光观察沈枝。   平心而论, 陈家与苏家结亲,算是高攀了,但以苏茵茵的心智, 想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属实很难。   陈母:“我家老四踏实肯干,知道疼人儿,苏小姐若是嫁过来,会幸福的。”   沈枝:“这是四公子的意思,还是伯母您的?”   陈母笑, “不都一样么。”   沈枝亦笑,但这笑就有些捉摸不透了。   陈母心里不乐意,沈枝嫁人后,摆明着向着苏家人,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暖暖勿怪,我这不是过来问问,你们若是不乐意,咱就当没这回事。”   沈枝:“茵茵心思敏感,我和夫君都希望给她寻一个懂得知冷知热的人,四公子…差了些。”   陈母更不乐意了,她还没嫌苏茵茵脑子不灵光呢。   陈母走出苏府后,与前来苏府的小儿子陈远澈刚好遇见。   陈远澈最近与苏黎安交往甚密,也是因为这层关系,陈母才起了这个心思。   陈远澈瞧见母亲,很是诧异,待询问完缘由,替母亲感到汗颜。   “娘,苏小姐岂是四哥能觊觎的!”   陈母火了,“怎么就不能了!苏小姐即便家世再好再漂亮,终归是个痴,老四娶她,是她的福。”   这话刚好让出府采购的苏茵茵和张嬷嬷听见。   苏茵茵低下头,很是委屈,可每每听见人们说她是痴儿,她都不敢辩驳,因为她学什么都慢,连小孩子的算术都不会。   张嬷嬷掐腰,想替自家小姐出气,被苏茵茵拉住,“算了,嬷嬷。”   她低着头,闷声从陈家母子身边经过。   陈远澈心口发闷,想去解释,却又词穷。   苏茵茵低头走路,不小心撞到隔壁首辅家的大小姐丁婉婉。   丁婉婉向来高傲,瞧不起呆头呆脑的苏茵茵,呛声道:“苏小姐走路怎么不看道?莫不是连认路都要别人教吧。”   张嬷嬷知道丁婉婉曾对自家主子有意,被主子回绝了,在这儿存着气呢。于是怼道:“那也比教丁大小姐做人简单。”   丁婉婉一下就火了,一个苏府老奴敢这么跟自己讲话,传出去,她在贵女中的脸面往哪儿放?   丁婉婉扬起手,作势要打人。   张嬷嬷若是连这都怕,怎会跟在苏黎安身边多年,她挺着腰杆,一副“你打一个试试”的模样。   丁婉婉恼怒,进退不得,这巴掌若是掴下去,非闹出两家的是非。   但她跋扈惯了,一发狠,还是掴了下去,却被一股大力扼住。   贺淮像是凭空出现,挡在了张嬷嬷面前。   丁大小姐本想斥责,见对方是二皇子,吓得手抖,“二殿下……”   贺淮松开她,语调偏冷,“不知张嬷嬷哪里得罪了姑娘?”   丁大小姐哪敢说什么,只能连连赔不是。   贺淮没再搭理她,看向张嬷嬷,“可有伤到?”   张嬷嬷鄙夷道:“柔弱姑娘,哪能伤到老身。”   贺淮:“那便好。”   他又看向苏茵茵,“苏丫头,拉着老嬷嬷干嘛去了?”   苏茵茵:“去街市买鱼,给哥哥嫂嫂煲鱼汤。”   贺淮语调懒懒,“又给子蕴调理身子啊。”   张嬷嬷:“要不捎带着给二殿下补补?”   贺淮似笑非笑,“比不得子蕴,我怕上火,没处降火。”   苏茵茵不懂就问:“上火?”   张嬷嬷捂住她耳朵,“非礼勿听。”   贺淮朗笑,“闲着也是闲着,我帮你们挑鱼去。”   “……”   这得多闲?   张嬷嬷也没客气,带着贺淮,边走边聊田里的麦子。   回来的路上,张嬷嬷问苏茵茵:“一条鲫鱼一文钱,二条鲤鱼二文钱,一共多少钱?”   苏茵茵掰着手指头算不明白。   张嬷嬷眼含无奈。   贺淮看向着急的苏茵茵,“别算了,用不着会。”   “……”   看小丫头实在难过,他安慰道:“不会算能怎样,日子还不是照常过,别强迫自己,开心便好。”   苏茵茵头一次听到有人告诉她,不会又怎样,开心便好。   她眨眨大眼睛,懵懂地“嗯”了一声。   贺淮觉得她实在可怜,掐了一下她的腮帮。   苏茵茵揉揉,“哥哥说我及笄了,不许这样。”   贺淮笑,“嗯,茵茵是大姑娘了,避嫌避的好。”   苏茵茵抿唇笑,“二殿下,你人好好呀。”   贺淮:“你才知道?”   苏茵茵对手指,“我学东西慢,了解一个人更慢。”   贺淮失笑,“学的慢也没事儿。”   苏茵茵:“你在安慰我吗?”   贺淮笑的温柔,“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哦。”   “茵茵。”   “嗯?”   贺淮感慨道:“喜欢你的人,是不会嫌你慢的,不喜欢你的人,你再快,也是徒劳。”   苏茵茵哪里听得懂,歪头看他。   贺淮想揉她的头,想起她刚刚的话,放下了手。   *   休沐日,苏府一行人外出游玩。   沿途开满白桃,气氛盎然,沈枝随手为大家作画。   苏黎安负责背褡裢,苏茵茵偷偷朝沈枝打趣,“哥哥好像樵夫。”   沈枝扭头看苏黎安,见他肩膀上背了三个褡裢,走向他,“我背一个。”   “不沉。”苏黎安拒绝。   郊外的麦田里,人们正在忙着农耕。一行人也加入其中帮忙。   秋日当空,沈枝直起腰擦了下额头,看向弯腰割麦子的苏黎安,走过去,帮他擦了擦额头。   苏黎安揩了一下她的脸颊,“脏了。”   沈枝不知自己脸脏了,用手背蹭了下,“你的手更脏。”   男人笑,摊开掌心,“确实。”   沈枝看他手掌上的老茧,皱眉,“怎么这么多茧子?”   苏黎安:“小时候给姑母收拾田地,留下的。”   苏黎安的姑母家家境殷实,家里仆人极多,并不需要苏黎安亲自下田吧。   沈枝抓住他欲垂下的手,沿着他手掌纹路画圈,惹的男人心里痒。   沈枝低着头,“你受苦了。”   苏黎安有些不可置信,“心疼了?”   沈枝犟嘴,“心疼茵茵。”   苏黎安也不点破,“嗯,茵茵小时候是受过苦的。”   须臾,男人们脱了靴子,下稻田捞鱼。   稻田里的鱼硕肥鲜美,苏茵茵抹把嘴,指挥着裴乐野,“鱼在那呢,裴哥哥好笨啊!”   裴乐野不满,“哪儿呢?小毛丫头别捣乱。”   苏茵茵掐腰,“明明是你笨。”   裴乐野兜起一捧水,扬了她一下。   苏茵茵立马告状,“哥,裴哥哥欺负我。”   苏黎安不动声色往裴乐野那边扔了一条鱼,不偏不倚扔在他脸上。   “啊啊!”   裴乐野啪叽坐在稻田里。   惹笑了众人。   裴乐野起身,抹把脸,朝苏黎安泼水,苏黎安避开。   裴乐野气不过,泼了几次之后,忽然转移目标,泼向岸边的沈枝。   沈枝躲闪不及,头发湿了,她气不过,拿起桶里的水瓢,舀水泼回去。   苏茵茵见嫂子被欺负,也舀水泼裴乐野。   众人在秋日田间嬉闹开来。   之后,众人围着篝火吃鱼,苏黎安带着沈枝离开,手里拿着一套农妇的衣裳,寻到一间茅草屋,道:“我在外面守着,进去换吧。”   沈枝抱着衣裳走进去,刚脱下上衣,木门咯吱一声被推开。   她连忙用衣裳捂住自己,惊慌地看着门口。   苏黎安走进来,目不斜视,“怕屋里有人,还是进来守着你更为放心。”   “……”沈枝知他是故意的,扯下发间的珠花扔他,“快出去。”   苏黎安走近她,把她囤在手臂和墙面之间,呈保护状,“换吧。”   沈枝踢他,“别闹了,让他们看了笑话,我这脸面往哪儿放?”   “他们忙着烤鱼,没空理咱们。”   “你出去。”   苏黎安看她暴露在外的肩膀,眸色一暗,“你肩膀上有飞絮。”   说着,替她拂开,掌心下一片滑腻。   沈枝急了,“你怎么这样!”   苏黎安笑,“快换吧,别着凉了。”   “你不出去,我怎么换?”   苏黎安善解人意地转过身,“这样可以了吧。”   沈枝知道他不会出去,戒备道:“不许转过来。”   “嗯。”   沈枝小心翼翼脱下衣裳,麻溜地换着。   苏黎安闭着眼,听觉更为清晰,窸窸窣窣的衣料声刺激着忍耐力。   他突然转身,在她慌乱的目光下抱住她,顺势倒在屋里的草垛上。   苏黎安扯开覆在她身上的衣裳,眼底波涛汹涌。   沈枝只着了件单薄小衣,双手环胸,可怜兮兮瞪着他,眼里娇媚,不带半点气势。   苏黎安埋在她肩颈,嗅她身上的味道。   沈枝气不过,扭了几下,想翻身压住他出气。   苏黎安很好说话,拥着她翻了半圈,仰面抱着她,好整以暇等着她。   沈枝半撑起身子,扯过衣衫拢住自己。   苏黎安看着她撑起的身子,小衣下的春光一览无余。   要不是地点不对,他怕是把持不住了,搂住她的腰,提醒道:“今晚我想……”   沈枝捂住他的嘴,道:“我来小日子了。”   苏黎安一腔热忱被浇灭,狠狠捏了一下她的腰,“想打你。”   沈枝得意道:“打吧。”   苏黎安磨磨牙,翻身把她压在草垛上,狠狠吻住。   他的吻跟他的为人相反,狠厉急促,吞噬她的理智。   沈枝呼吸不顺,推开他大喘气,眼眸盈满秋水,极为怜人儿。   苏黎安扣住她后颈,迫使她扬起脖子,再次吻住。   *   回程的路上,苏茵茵没玩够,缠着沈枝想去西街,可沈枝身子疲惫,只好委托别人带她去逛。   他们中最闲的当数贺淮。   贺淮笑笑,“不合适吧?”   苏茵茵嘟嘴,“哪里不合适?”   反正她不想这么早回府,跟嫂嫂一起自然好,但嫂嫂累了,她要懂事才行。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闲散的,还不乐意带她玩。   她好气啊。   苏黎安有事要回衙门,看向贺淮:“就你了。”   “......”   这么被信任,贺淮再推辞就显得不够风度了,只能应下,看向噘嘴的苏茵茵,“小丫头,走吧。”   本以为苏茵茵会耍小性子不去,得哄,结果小丫头蹦蹦跳跳走在他前面,还让他快点。   两人在街上闲逛了半个小时,苏茵茵肚子咕噜噜叫起来,“我想去吃麻辣面。”   “好。”贺淮陪苏茵茵进了一间店铺。   苏茵茵发现菜叶上有只青虫,顿时“啊”了一声,贺淮偏头问:“怎么了?”   苏茵茵指了指一拱一拱的青虫,“有虫。”   贺淮调笑道:“你怕虫子?”   “嗯。”   贺淮挑出虫子放在指尖观察,苏茵茵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快扔掉。”   “好。”贺淮像是故意的,“嗖”一下把虫子弹在苏茵茵的绣鞋上,苏茵茵受惊,闭眼使劲跺脚,“掉了吗?掉了吗?”   贺淮抱拳咳嗽,“大家都在看你。”   “呜呜呜,掉了吗?”苏茵茵吓得脸色苍白。   贺淮自知玩笑开大了,没想到她这么怕虫子。   他弯腰替她取下,扔在一旁,“没有了,睁眼吧。”   “真的?”语调发颤。   “真的。”   “真的?”   贺淮勾唇:“假的。”   “呃……”   贺淮笑,“逗你呢。”   苏茵茵睁开眼,气嘟嘟捧起碗喝汤。   “好了,咱不生气了。”贺淮为她擦拭筷子,感觉跟这小丫头在一起很是轻松。   *   回到府上,沈枝泡在浴桶里,周身全是花香,她仰躺在桶沿,杏眸熠熠,沉吟道:“就是他了。”   稍许,沈枝出现在书房门口。   她穿着一身月白长裙,绾着高发鬟,亭亭玉立,如秋水睡莲,美不胜收。   夜幕为背景,她似高悬天空的那弯皎月。   苏黎安系好衣带,走过去拉她进来,“怎么还不睡?”   沈枝悄悄打量他,确认他沐浴过了,脸色稍红,握住他的手,“跟我来。”   苏黎安迈开步,目光胶在她身上,心口越发燥热。   两人去往花园内的阁楼,快进门时,沈枝掏出一条绸带,绕到他身后,“你低一点。”   苏黎安不明所以,稍低身子,“做何?”   沈枝附在他耳边:“秘密。”   男人低低吟笑,任她牵着手走进阁楼。   到了楼梯口,沈枝扭头,“抬脚。”   苏黎安透过绸带,隐约可见娇人儿的身影,他抬起脚,轻车熟路步上木梯。   沈枝紧紧握着他的手,生怕他踩空。   步上二楼,沈枝拉着他继续走,“还有一段路。”   “好。”苏黎安想,就这样跟她走到天荒地老吧。   沈枝嘴角上扬,拉着他走进一间狭小的屋子,这是苏黎安储存字画的地方。   沈枝深吸口气,关上门,遮住了微弱的月光,屋子陷入黑暗,随之而来的,是两人明显的呼吸声。   沈枝点亮屋里唯一一盏小灯,回到男人面前,踮脚解开绸带。   苏黎安眯下眼,逐渐适应屋内的亮度。   沈枝面朝他,慢慢后退,后脚跟挨到矮塌时,坐了下来,踢掉绣鞋,拍拍身侧,“过来坐吧。”   苏黎安摸不准她的心思,走过去坐在一旁,侧眸看着她。   沈枝深深呼吸,“苏子蕴。”   苏黎安愣了下,从未听她这样唤过自己,温柔地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沈枝说话带颤,“这些天,我想了许久关于我们的关系。”   苏黎安加重了握她手的力道。   沈枝垂眸,“如果我接受你,当你寻到证据,能证明我是皇族子嗣时,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苏黎安想告诉她,她并非太子的孩子,可话都嘴边讲不出来,只因那时没有及时相告,现在讲出来,有些晚了。   当时,他可以肯定,当沈枝得知陈远澈是皇太孙后,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她会毫无留恋地离开他。   他那时便对她起了不一样的心思,潜意识里不想她离开,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苏黎安捧起她的脸,“暖暖,无论你是谁,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一直都会。”   他声音轻而有力,给了沈枝很大的安全感。   沈枝忍住笑,“真的?”   看着女子烂漫的模样,苏黎安难掩愧疚,忽然吻上她的唇,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会寻个时机,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她。   只是,不能是此刻,她刚刚说了,他便告诉她,会显得太刻意。   沈枝缩下脖子,推开他,“我还有事情要告诉你。”   苏黎安将她压在身下,边吻边问,声音含糊:“什么事?”   沈枝躲开,皱眉道:“你等等。”   苏黎安撑着身体,认真看着她。   沈枝对上他的眼睛,有一刻的退缩,却又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不该彼此隐瞒。   “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苏黎安的心咯噔一下。   沈枝:“我相信。”   苏黎安坐起身,表情复杂地看着她。   沈枝躺在塌上,望着屋顶,“我们前世见过面。”   苏黎安缄默,听着她回忆往事。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扎在他心口上,生疼生疼的。   沈枝:“前世,你真的伤了我。”   苏黎安闭闭眼,苦笑了下,“是么。”   沈枝:“我那时恨透你了,却也知道自己在强人所难,你有你的坚持,但你,不该那样对我。”   苏黎安彻底沉默。   沈枝坐起来,怕他以为自己疯了,不确定地问:“你信吗?”   苏黎安复杂地看着她。   这一刻,他怕极了她知道他亦是重生之人。   沈枝忽然搂住他脖颈,“你若不信,也没关系,我知道,这一世,你不是前世的苏黎安了。”   苏黎安抱住她,眸光渐渐加深,他想,有些事,与其讲出来伤害她,不如沉于心底,成为秘密。   她恨前世的他,那他就改变自己,让自己跟前世不一样。   他承认自己卑劣,但他更怕失去她。   两人抱了一会儿,沈枝握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裙带上……   苏黎安像被烫到,缩了下手指。   沈枝更羞了,闷声道:“我们圆房吧。”   苏黎安扣住她肩膀,稍微推开些,“你不是在说笑?”   沈枝咬唇,“……嗯。”   苏黎安认真地问:“你不是来了小日子?”   沈枝睨他一眼,又低头,“骗你的。”   苏黎安磨磨牙,身体前倾,压着她倒在塌上。   细细密密的吻来势汹汹。   沈枝环住他脖颈,仰头回应。   二皇子贺硕曾说过她铁石心肠,可她一旦动情,卸下心里的防备,是能够为了一个人,海枯石烂。   男人得了鼓励,大手试探着摸索她的腰。   沈枝的腰纤细柔韧,扭动时,如蜿蜒的溪流,化为绕指柔,诱惑着溪畔饮水的雄.狮。   雄.狮觉醒,带着难耐的欲念,一下下揉捏她的腰,非要女子发出沉吟才罢休。   苏黎安品尝着她醉人的唇,吸吮啃噬,舌尖扫荡,不留分毫余地。   沈枝呼吸不畅,胸口如绵延的山峦,起起伏伏。   苏黎安颤抖着手,扣在上面。   平日里,他手握狼毫,弹劾佞臣,下笔苍劲有力,力透纸背,可这会儿,触感令他紧张至极。   男人贪欢,一点儿也不错,仅是隔着衣衫,已让他满足不了,他想要得到更多。   沈枝感觉胸口疼,下意识拢起双臂环住自己,被男人强势的扯开手。   他压着她,感受着绵软,欲念越积越浓,大有气吞山河之势。   她滋味太甜,令他兴奋,想要更多的索取和占有。   衣衫坠地,莹白的肤色刺激视觉。   沈枝惊呼一声,转身趴在塌上。   苏黎安自她身后抱住她,顺势撤掉了她兜衣的系带。   大手一寸寸抚着她的后背,一路向下。   沈枝没拒绝,该来的早晚要来,她紧闭双眼,想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他。   倏然,楼梯处传来脚步声,“主子,大事不好了,太子病情加急,陛下宣你即刻入宫!”   如一盆冷水浇灌在两人身上。   苏黎安低吼一声,“出去!”   仆人立马安静,不敢往上跑。   苏黎安压在沈枝身上平复呼吸。   沈枝愣愣盯着塌上的软枕,好像...还没真正开始,就结束了...   苏黎安抱着她,纾解那种不可言说的痛苦,磨牙的声音传入沈枝耳里。   沈枝嗫嚅:“快去面圣吧。”   她心里担心太子,却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讲出来。   苏黎安深深呼吸,最后吐出一口浊气,用衣衫蒙住她,“不许看!”   语气偏硬。   沈枝老实趴在塌上,直到听见男人略微沙哑的声音传来,“今晚不必等我回来,早点休息。”   说完,大步流星离开。   沈枝拢着衣衫翻过身,眼里的欲还未褪尽,又蒙上了一层凝重。 第30章 二更求预收   翌日一早, 大雨滂沱,两则消息炸开了锅。   太子病殁。   陈远澈是皇长孙。   沈伯崎跪在东宫外,任暴雨浸透衣衫。   他没有辜负太子的托付, 却辜负了帝王的信任。   太子临终前,反复恳求鸣启帝不要责怪沈伯崎, 加之苏黎安早已将陈远澈带到鸣启帝面前,并将当年往事掀开, 鸣启帝并未对沈伯崎动杀心。   内阁首辅丁靳扶着鸣启帝走出东宫,群臣跪地,“请陛下保重龙体!”   鸣启帝悲痛欲绝, 摆了摆手,步履沉重地走向养心殿。   苏黎安一直伴在鸣启帝身边,半月未曾出宫。   沈枝等了他半月, 想听他的解释, 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个时候给他添堵。   她想亲口问他, 为何没有在发现陈远澈的真实身份后,及时告诉她, 她并非太子的骨肉!   可皇长孙事关江山社稷, 乃皇族机密, 她告诉自己不该怨苏黎安隐瞒此事,可心里终究不舒服。   没过多久,宫里传来消息, 因另立储君的事,首辅丁靳与苏黎安起了分歧。   丁靳看好三皇子贺硕,而苏黎安认为立储一事不易过急,可暂缓之。   丁靳觉得苏黎安是在为陈远澈的成长拖延时间。   而且,内阁有半数以上, 站在丁靳那边。   鸣启帝缄默不语,这给了百官更多的猜测。   苏黎安回府那日,秋意染黄银杏,他站在垂花门前,脚踩落叶,复杂地看着沈枝。   沈枝平静地看着他。   苏黎安叹道:“暖暖,为夫回来了。”   沈枝凶巴巴道:“还知道回来?”   苏黎安心弦一松,还肯跟他讲话,便好。   沈枝心里有气,但抵不过对他的思念,语气依旧凶巴巴的,“愣着作甚,不进来?”   话落,苏黎安大步走向她,在她错愕的神情下,一把将她扯进怀里。   “暖暖,听我解释好吗?”   沈枝知道他要解释什么,捶了一下他的后背,“苏黎安。”   “嗯?”   “没有下次。”沈枝回抱住他,喃喃道:“若再欺瞒我,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苏黎安默了下,勒紧手臂,“好。”   傍晚,沈伯崎气势汹汹来找苏黎安,终于能跟他算算账了!   苏黎安面色平静,只反问了句:“若您事先就知道小婿发现了长孙殿下的身份,会放心将他交给小婿?”   沈伯崎生气归生气,但如他所言,在不知他的立场前,即便玉石俱焚,也不会将陈远澈交给他。   这时,沈伯崎反应过来一件事,“你上次私闯侯府,就是为了探知皇长孙的身世?”   苏黎安给他斟茶,点了点头。   沈伯崎:“你娶暖暖的目的,究竟为何?”   苏黎安不想解释他跟沈枝之间的情感变化,简单道:“小婿钟情暖暖。”   “……最好是!”   *   后半夜,苏黎安进了正房,沈枝坐在桌边,看起来像是在等他。   苏黎安走过去,揉揉她的头,“等我?”   沈枝拍开他的手,“你别太操劳,快去休息...啊...”   话未讲完,苏黎安将她打横抱起,走向架子床。   沈枝惊讶道:“你还有这个心思?”   苏黎安知她误会了,也不解释,将她放在里侧,自己合衣躺在一旁,“睡吧,为夫明日还要早朝。”   沈枝觉得自己心真是大,能这么快原谅他,但又担心他睡眠不足,只能自己吞下苦水。   她扯过棉被盖在两人身上,背对他闭上眼。   苏黎安侧身靠近,单臂搂住她,脸埋在她背上,“抱歉。”   这声“抱歉”,沈枝懂。   她叹口气,拍拍他手背,“嗯。”   这声“嗯”,苏黎安亦懂。   *   因太子病殁,立储一事引发热议,很快,事情传到了各地诸侯王耳里,一场无声的厮杀拉开了序幕。   不久后,苏黎安接到密报,歆州总兵软禁了一名巡抚。   巡抚权大,可先斩后奏,无论是各地知州还是总兵,都要对巡抚恭之敬之。   歆州总兵胆敢软禁巡抚,定是起了冲突。   鸣启帝派苏黎安彻查此事。   此事棘手,耽误不得。   苏黎安安顿好府里,连夜带人奔赴歆州。   而在苏黎安出发没多久,京城又发生一件大事。   罪犯姬荀越狱窜逃了。   姬荀擅长使毒,他事先毒害了狱卒,穿着狱卒的衣裳逃出了大理寺天牢。   裴乐野是大理寺狱使,姬荀逃狱,最先受罚的就是他。   他被罚杖责五十。   裴乐野拖着伤,还要配合五军营提督姜陌寒抓人。   城门皆闭,绕是姬荀再会用毒,也插翅难逃。   姬荀是因苏黎安入狱的,很可能趁机毒害苏府的人。   姜陌寒在苏府安排了大批侍卫,并严格监控饭菜酒水。   苏茵茵胆子小,躲在被窝里不敢出来,张嬷嬷在屋里陪着她。   府中事,全都落在了沈枝肩上。   沈枝与姜陌寒不可避免地碰了面。   男人一身墨黑劲装,手握刀柄,站在庭院里,周身散发着冷冽气息。   沈枝没刻意靠近,也不能怠慢,距离他十步远站立。   姜陌寒用余光打量她一瞬,收回视线,握刀的手再次收紧了些。   临至中午,五军营的禁军已经饥肠辘辘,沈枝让老齐给他们准备饭菜,禁军们席地而坐,大快朵颐。   沈枝走到姜陌寒身边,“姜将军,请移步膳堂。”   听见她的声音,姜陌寒侧头道:“沈夫人客气了。”   沈枝纠正:“苏夫人。”   姜陌寒没接话茬,走向膳堂,他戾气太重,在气势上,府中人都矮了一截。   食桌上摆满酒菜,姜陌寒将酒壶推开,“办案期间,酒水误事。”   沈枝也只是客气一下,并没打算请他喝酒。   为了避嫌,沈枝并未落座,规规矩矩站在一旁,“姜将军请用。”   姜陌寒瞥她,“换个称呼。”   沈枝客套而疏远地笑了下,“将军办案期间,其他称呼,并不合适。”   “......”   姜陌寒执起筷箸,夹起一块回祸肉,放在碗里,状似随意地问:“苏大人待你如何?”   沈枝一愣,没想到他会关心这个,“挺好的。”   姜陌寒盯着她的右臂,意味不明道:“守宫砂尚在?”   沈枝下意识遮挡自己的手臂,虽然袖子很厚,但总觉得他的目光过于辛辣,能看透一切。   “不劳姜将军费心。”   “没想为你费心。”姜陌寒撇清关系,“城中都在传,苏大人不动自己的妻子,是因为好男色。”   沈枝捏下手臂上守宫砂的位置,觉得它有些多余,“外面的传言非实,我们夫妻感情很好。”   姜陌寒嗤道:“嘴犟。”   “......”   姜陌寒用筷子点点回锅肉,“淡了。”   沈枝:“府中人口味清淡,要不,我让厨役多加些盐。”   姜陌寒意有所指,“日子如同这道菜,淡了就没了味道。”   沈枝略一抬眸,撞上男人深沉的目光,心下一惊,移开视线,“淡一点挺好的。”   姜陌寒:“淡,不适合你。”   沈枝低眸。   “你在我眼中......”姜陌寒拿过桌上的酒,倒了一杯,仰头饮尽,“炽烈如火。”   沈枝有些不解,他不是不饮酒么。   这时,下属进来禀告,说有人在景乡侯府附近瞧见了鬼祟之人。   沈枝心一紧,姬荀想要报复的人是——   沈叹?!   姜陌寒淡定道:“布网。”   *   夜里,独守空房的沈叹捧着兵书翻看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睡着了。   月光凄美,斜照入窗,投下半尺皎光,夜风吹动窗边的盆栽,发出簌簌的细微声音。   一只通体雪白的波斯猫跳进来,一双鸳鸯眼冒着幽光。   风窜入室内,厚厚的窗帘波动轻拂,男人眼睫微动,不知是有风刮过还是悠悠转醒。   波斯猫进入室内,蹲在地板上盯着大床上凸起的一团。   它张嘴呲牙,“喵”了一声。   沈叹忽然睁开眼眸,偏头看了看露缝的隔扇,忘记关了?   借着月光,他光着脚去关隔扇,瞬间遮挡了沁凉晚风。   室内又陷入出奇的安静,空气似一张无形的大网,带着恐惧和利齿笼罩室内的人。   倏尔,沈叹耳尖微微一动,他不动声色走向大床。   身后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靠近他,沈叹低头点亮烛台,猛然朝后方照去,晃了“黑影”的眼睛。   “黑影”以手臂遮挡刺眼的白光,沈叹抬腿踹去,将“黑影”踹出两米远。   “黑影”快速扑来,亮出一把刀子,划向沈叹喉咙。   沈叹徒手抓住黑影握刀柄的手,两股力气在较劲儿。   黑影抽不出,索性扔了刀子改为以拳头出击,袭打沈叹鼻子,沈叹伸出另一只手扣住对方拳头,“姬荀,胆子不小啊!”   “呵呵。”黑影即姬荀,“都被通缉了,反正也跑不了,还不如跟你同归于尽!”   说话间从嘴里吐出一枚飞镖,沈叹向后仰身躲开,姬荀借机翻转刀子扎向沈叹。   那只潜伏在暗处的波斯猫张牙舞爪蹿出来,挥动肉爪挠人。   沈叹一巴掌挥开,波斯猫又弹跳起来。   姬荀借机偷袭,刺破了沈叹的手掌。   沈叹抡起烛台砸他的头上,血顺着姬荀的脸部线条滴淌,沈叹旋身一脚,踹在摇摇欲坠的姬荀面门,姬荀倒下。   门口传来脚步声和吠叫,姬荀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   他一咬牙,握着刀子刺向沈叹。   “砰!”   比他刀子快的,是姜陌寒手里的弓箭。   “啊!”   姬荀中箭,倒在地上。   姜陌寒冷声道:“拿下!”   可这时,沈叹发现,自己的双手手掌变黑了。   姬荀哈哈大笑,他身上全是毒,仔细看会发现,他的皮肤已经溃烂。   他恨沈叹,恨到想要同归于尽。   姜陌寒以拇指撬开刀锷,寒刃出鞘,手起刀落。   随后走进来的沈伯崎见势,立马扣住他手腕,“你干什么?!”   姜陌寒冷静道:“世子掌心中毒,若不及时放血,恐有性命之忧。”   “......”   沈伯崎松开手,刚刚还以为他要砍掉沈叹的双手。   姜陌寒划破沈叹的双手手掌,黑血顺着掌心纹理流出。   沈叹疼的龇牙,却没喊疼,直到瞄见站在屋外的陈羽,才娘里娘气嚷嚷疼。   沈伯崎踢他一脚,“别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   姜陌寒没理会沈家父子,让人将姬荀捆绑回大理寺。   姬荀盯着陈羽的肚子,哈哈笑道:“贺影然真蠢,自以为,爱他的男人会一直爱着他。”   沈叹看向陈羽,他们夫妻已经分房许久。   陈羽已决定与沈叹和离,于是决然地离开。   沈叹眸光黯淡,可又能怪谁呢,一切都是他的错。   *   沈枝回到侯府,见沈叹肿成猪蹄的手,想笑又觉得不厚道,安慰道:“没事儿,养几日就好了。”   沈叹没好气,吩咐道:“你大嫂想开间当铺,你陪她去看看店铺,银两我出。”   沈枝听出端倪,“大嫂想跟哥哥和离后自立门户?”   沈叹嚷道:“和离个屁,离了我,她上哪儿去找文武双全的男人?”   “好男人有的是!”陈羽捂着肚子站在门口。   沈叹赶忙走过去,“怎么不进屋啊。”   陈羽避开他,看向沈枝:“暖暖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沈枝忙点头,挽起陈羽手臂,扭头瞪沈叹。   沈叹抬起肿成“猪蹄”的手,嘎巴嘴:“劝劝她!”   西街。   陈羽站在一间当铺外,给沈枝介绍道:“这间铺子以前是我祖父开的,后来陈家转行做了粮油生意,便将这里出兑了,如今,我想重操家族旧业,把这里买回来。”   沈枝:“需要多少银两?”   陈羽发愁,“一百两。”   沈枝暗自算了下自己的嫁妆,刚要开口,陈羽道:“我的嫁妆勉强够六七十两,剩下的银子,我打算跟你借,每月按利还你。”   沈枝知道陈羽自尊心强,点点头,“可以呀。”   陈羽弯唇,“谢谢你。”   沈枝提议:“要不这样,我入伙,跟你一起经营这家店如何?”   陈羽惊讶。   沈枝:“我懂字画、首饰、玉器,跟我搭伙,嫂嫂不亏。”   陈羽握住她的手,“那自然是好。”   两人进了店铺,询问后,伙计摆摆手,“小店不卖。”   陈羽已观察了这个店许久,知道这里赔本才来试试的,“能否让我们见一下老板?”   伙计:“我家老板不常来,若是哪天过来,小的会跟他讲的。”   陈羽:“劳烦了,我还会过来。”   伙计送走她们,返回里屋,“将军,出兑吗?”   这间店的老板正是姜陌寒。   姜陌寒推开窗,凝视沈枝窈窕的背影,却指向陈羽,吩咐道:“下次这位夫人再来,你就说,我跟她合伙。”   “……”   “且不可透露我是谁。”   “……”   *   陈羽和当铺伙计谈好转让的事,便搬出了景乡侯府。   沈叹怕她动胎气,也就顺着她了,只是说什么也不签和离书。   沈枝无事时会来帮陈羽打理店铺,她们始终没见过店铺的老板。   *   这日,沈伯崎接到圣旨,让他卸任神机营提督一职,即刻赶往歆州继任总兵一职。   沈家人了然,歆州出事了。   一连三月,苏黎安未曾寄过一封家书,沈枝越发寝食难安。   皇命难为,十日后,沈伯崎携着家眷赶赴歆州。   沈叹想带陈羽一道走,但陈羽不愿,加上她肚子月份大了,路途奔波,考虑再三,沈叹将陈羽托付给沈枝,想安顿好歆州事宜后,再接她过去。   沈伯崎搬出景乡侯府那天,天空飘起入冬的第一场小雪。   沈枝穿着羊绒夹层的袄裙,十里送亲。   临别时,裴氏抱着女儿小声叮嘱,让她跟苏黎安好好过日子,别让他们担忧。   沈枝吸吸鼻子,抱住母亲,道了声“珍重”。   沈伯崎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妻女,长叹一声,嘴里呵出一口哈气。   车马驶行,沈叹落在队伍最后,拍,“丫头,照顾好你大嫂,告诉她,我……”   沈叹忽然觉得矫情,没往下说,拍拍妹妹的头,“哥走了!”   沈枝忍住不哭,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待车马驶远,她弯腰作揖,掷地有声道:“沈枝愿爹娘康健,愿兄长顺遂,愿社稷四季如春。”   回城的路上,她孤影伶俜,心里对家人的思念更甚。   沈伯崎一行人行至半路时,与打马而归的苏黎安等人迎面碰见。   苏黎安的队伍后面,托着囚车,囚车上坐着的,正是前歆州总兵。   寒暄过后,苏黎安斜握马鞭,拱手道别。   裴氏走上前,“子蕴,等不忙了,要带暖暖来歆州看我们。”   苏黎安颔首,“一定。”   他顿了下,道:“请二老放心,小婿会照顾好暖暖,也请二老务必照顾好自己。”   裴氏拍了拍他肩头,看得出,他归心似箭。   苏黎安回城后先去往宫中面圣,随后赶回苏府,一进苏府,苏茵茵和仆人们就拥了上来,嘘寒问暖。   苏黎安耐心回答,看向妹妹,“茵茵乖不乖?”   苏茵茵点头,“茵茵可乖了,每天都在陪嫂嫂等哥哥。”   苏黎安心头一热,视线梭巡一圈,未见到沈枝,“嫂嫂呢?”   苏茵茵捂嘴道:“嫂嫂脸薄,不好意思出屋迎哥哥。”   苏黎安按耐住急切的心情,先去往祖父的屋子问安,之后,匆匆进了正房。   老齐笑呵呵走向灶房,准备给苏黎安炖点硬菜。   铃铛没敢去打扰,凑近张嬷嬷,小声问:“姑爷今晚能不能成事?”   张嬷嬷笃定地点点头,小别胜新婚啊。   她拍下手,“我估计,小主子会在来年秋末出生,我得给他赶制几件小棉袄。”   铃铛: “......会不会太早?”   张嬷嬷:“不早,我做针线活慢。”   “......”   张嬷嬷风风火火走向后罩房,脸上的喜悦遮都遮不住。   苏茵茵扭腰跟上,辫子晃来晃去,她要给小侄儿缝个小老虎。   铃铛无所事事,被折返回来的张嬷嬷拉走,“岁数大看不清,你过来帮我穿针孔。”   “......”   *   苏黎安走进内寝,闻见一股清香,沈枝坐在床上,双臂环膝,衣裙下,露出一双白嫩的脚丫。   “回来了。”   苏黎安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怎么不出屋接我?”   沈枝:“怨我?”   苏黎安上下打量她,她今日穿了一件缃色刻丝长裙,冰蓝色裙带系腰,将腰身勾勒的玲珑有致。   一头浓密的长发随意披上在肩后,泛着茉莉香。   他抬手抚上她的后脑勺,把她拉近自己,“想我吗?”   沈枝脸薄,扯开话题,“给我讲讲你们一路的经历。”   苏黎安靠在床边,“想听哪段?”   沈枝:“你们有没有遇险?”   苏黎安云淡风轻地“嗯”了声,没往深了讲。   沈枝:“歆州百姓可有受难?”   苏黎安讲起歆州的事,眼中泛着冷寒。   沈枝听的心惊肉跳,苏黎安拍拍她肩膀,“都过去了,没事了。”   沈枝点点头,“你先沐浴吧。”   苏黎安挑眉,淡笑道:“好。”   苏黎安站在浴桶旁宽衣,问道:“这是你平日用的浴桶,还是新的?”   沈枝扭头看向窗子,“我用的。”   苏黎安勾唇,跨进浴桶。   稍许,他唤道:“暖暖,没有皂角了。”   沈枝疑惑,昨晚沐浴时还剩半块呢,怎么就没有了?   她“哦”一声,从小匣里取出一块新的,走向湢浴,伸进去一只手,“喏。”   苏黎安浑身疲乏,懒得动,斜睨门口伸进来的手,“进来吧。”   沈枝哪好意思,晃晃手,“我扔了,你接好。”   “嗯。”   沈枝往里扔,听见噗通一声,知道皂角掉进了浴桶,她返回床边,心跳再次加速。   苏黎安穿好寝衣走出来,墨发湿漉漉的,随手扯过布巾擦拭。   沈枝心跳不可抑制地狂跳,双手变得无处安放。   当苏黎安将她压在柔软的被褥上时,她抵住他的胸膛,“舟车劳顿,要不算了。”   哪能算。   苏黎安低头吃她的嘴,像是会上瘾,怎么吃也吃不够。   沈枝被吮的嘴皮疼,呜咽一声张开嘴,男人趁势而入,咬住她香软的舌尖。   沈枝胸口像被压了块大石,难受的很,却被男人桎梏着,不给她退避的机会。   两人之间像是达成了一致。   苏黎安抚着她的腰身,大手一路向上,徘徊流连。   沈枝心里慌,想喊停,又怕扫他的兴,心一横,搂住他脖子。   苏黎安扯开她的手压在头顶,认真看着她酡红的小脸,带着怜爱亲吻她的面颊,“确定吗?”   沈枝迷迷糊糊没回答。   苏黎安正色问道:“暖暖,回答我,真要给我吗?”   这次沈枝听懂了,哼唧一声,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苏黎安深吸一口气,慢慢靠近她,手指轻颤。   沈枝形容不好,身体轻飘飘的无处落地,按耐着紧张嗫嚅一声,也听不清楚她说的是什么。   苏黎安勾住了她的裙带,却还是给了她最后一次退缩的机会,“可以吗?”   沈枝像一池秋水,迷糊着点点头,“苏黎安……”   “嗯?”   沈枝拽住他衣襟,“你…不可欺骗我的感情。”   “好。”   他低下头,亲吻她的额头,一点点移到她的唇。   他像个毛头小子,下手不知轻重。   沈枝开始害怕,她太娇气了,让他无所适从。   这才刚刚开始,她就打了退堂鼓。   苏黎安额头的汗水大颗大颗地滴落,“乖一点!”   开口时,声音沙哑。   沈枝卷缩脚丫,不停地摇头,“不成不成!”   “暖暖!”苏黎安扣住她的肩膀,安抚她的情绪。   沈枝试着让自己放松,但她怕疼的很,就是不配合他。   苏黎安猛然坐起身,眼眸猩红地凝着她,手背上青筋明显,满脸无奈。   沈枝扯过被子盖住自己,心虚道:“下...次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写个绝世好男人,宝藏男人!   求预收《小婢女追夫》,预收是动力啊,555555 第31章 发现   苏黎安哪能放过她, 握住她一只脚踝,把她扯了过来,狠狠攥住她的小嘴, 发狠地折磨她。   沈枝皱眉推他。   苏黎安抱住她,纾解身体的不适。   他不想逼她。   罢了。   小妖精就这么折磨疯他吧!   穿上衣裳, 苏黎安将被子裹在两人身上。   沈枝扭头问:“饿吗?”   苏黎安略带情绪地咬她耳朵,“饿, 你管吗?”   沈枝笑,“老齐说今晚吃饺子。”   苏黎安不是很爱吃饺子,她却爱吃, 小没良心只顾着自己高兴。   苏黎安掐了一把她的小蛮腰,像在告诫她,又像在自言自语, “下次, 你躲不过去。”   沈枝扭过身子, 埋进他怀里,“奔波一天怪累的, 睡会儿。”   苏黎安拥着她躺在床上。   沈枝又不让他睡了, 趴在他胸口问东问西, 无非都是些他途中的事情。   苏黎安困意上头,扣住她脑袋按在怀里,“陪我睡会儿。”   沈枝立马噤声, 像只猫儿依偎在他身边。   苏黎安醒来时,天已黑的通透。   床边亮着一盏小灯,女人背对他画着什么。   苏黎安缓了会儿,坐起来,看向她手里的画。   是一对高飞的大雁。   寓意明显。   大雁象征对彼此忠贞不渝, 这似乎取悦了男人。   苏黎安捏捏她的耳垂,“哪个是我?”   沈枝笑道:“丑的是你。”   “我记得,”苏黎安语调慵懒,调笑道:“一般雌鸟没雄鸟好看。”   沈枝扭回头,勾勒几笔,将雄雁的头换成了“他”。   苏黎安:“......为何不画鸳鸯?”   沈枝:“邓木鸟花心,你不许学它们。”   “......”   他推推她的脑袋,掀开被子穿鞋,大步走出房间。   “叩叩叩。”   张嬷嬷忍不住走进屋,看着满面春色的沈枝,拱手道:“恭喜夫人。”   即将喜得贵子。   后半句,她没讲出口。   沈枝不明所以,站起身披上外衫走出屋子。   张嬷嬷纳闷,小夫人怎么还能蹦蹦跳跳的,不累?   她笑着掀开棉被,脸色一僵。   怎么又是白的??   张嬷嬷气哼哼走向灶房,见夫妻俩吃着饺子,像个恶婆婆一样坐在一旁。   老齐给她端上加了蒜的醋,“趁热吃。”   张嬷嬷没好气,“吃吃吃,整日就知道吃。”   “......”   沈枝和苏黎安对视一眼,低头默默吃饺子。   张嬷嬷从袖管里拽出自己缝的小孩肚兜,拍在桌面上,端着一盘饺子走了。   沈枝拿过来仔细看,“好小啊。”   苏黎安目光柔了柔,“咱们惹嬷嬷不快了。”   沈枝鼓鼓腮帮,“哦。”   她也不想啊。   翌日醒来,沈枝总觉心慌,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前半晌,裴雪娴和姜知意来找沈枝,说是城东开了一间烤鸭店,想去尝尝鲜儿。   沈枝好久没吃烤鸭了,点点头,“那咱们顺道去趟陈记吧。”   也就是她和陈羽开的当铺。   姜知意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没说什么。   三人来到烤鸭店,点了一只鸭子、两盘卷饼。   裴雪娴看向姜知意,“今早听副提督说,陛下有意让你大哥接收神机营。”   姜知意点点头,“现今三大营缺人,我大哥又要忙碌了。”   沈枝没多问,对于姜陌寒,她能避则避。   裴雪娴佩服道:“你大哥是能者多劳,不过这样一来,皇城禁军的指挥权快被你大哥包揽了。”   姜陌寒本就是权臣,此番一来,更是手握重兵,风头无二。   沈枝看向姜知意,忽然道:“姜姐姐上次相看过我表哥?”   姜知意瞪大眼,“你表哥跟你说的?”   “我夫君告诉我的。”   “......”   裴雪娴啧道:“叫的可真亲啊。”   沈枝闹个大红脸,搅动手里的筷箸。   裴雪娴问道:“关于苏大人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沈枝睨她一眼,“假的。”   “那你们?”裴雪娴扯过沈枝手臂,撸起袖子一看,好家伙,差点坐到地上。   守宫砂还在啊。   姜知意也很惊讶,脱口而出,“苏大人真喜欢男人?!”   “......”   从烤鸭店出来,三人迎面遇见贺硕。   裴雪娴拱手,“三皇子巧啊。”   贺硕笑着点点头,目光从沈枝身上扫过,落在姜知意身上,“姜小姐。”   姜知意往后退了半步,很爷们地抱拳,生怕贺硕对自己有意。   贺硕眼中流露欣赏,“姜小姐巾帼之姿,不愧是将门虎女。”   姜知意:“惭愧。”   贺硕:“本皇子有事在身,先行一步,改日请姜小姐和裴大人喝茶。”   “慢走。”   贺硕越过沈枝,眼中带着冰寒。   沈枝毫无反应,拉着小姐妹去往陈记当铺。   贺硕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握了握拳。   沈枝!   大理寺天牢。   贺硕拿出腰牌,又狱卒引路一步步走进大牢。   牢里回荡着诡异的声音,贺硕目不斜视来到关押贺影然的牢房。   贺影然消瘦许多。   由于是重犯,贺硕只能隔着牢门与她讲话。   “皇姑姑。”   他们年纪相仿,因差着辈分,贺硕还是尊称她一句皇姑姑。   贺影然缓慢抬起头,嘴唇干的脱皮,“你来了。”   贺硕看向狱卒,狱卒低头退到一旁。   贺硕双手撑在木柱上,“侄儿来看你了。”   贺影然笑的绝望,“这里没有皇姑姑,只有罪犯影然。”   锒铛入狱,又怎敢以皇家身份自居。   贺硕蹲下来,“皇姑姑,侄儿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的。”   “说吧。”   “姬荀死了。”   贺影然怔了半饷,笑开,“迟早的事。”   贺硕心里不好受,安慰道:“我会帮你在父皇那里求情的。”   贺影然这才看向他,“为何帮我?”   “我们是同一类人。”   “我们不一样。”贺影然凑近他,身上散发着酸臭气,“我比你心肠狠。”   贺硕忍住那股难闻的味道,握住她的手,“被逼份儿上,谁都会方心不再。”   贺影然笑的阴森,小声道:“奉你一句话,若有一日没了退路,就去找你皇叔保命。”   贺硕眯眸。   贺衍么......   贺影然:“你若有法子说服他,他会成为你的屠刀,所向披靡。”   *   沈枝担心陈羽一个人在外面被欺负,让她搬去苏府,陈羽拒绝的干脆。   姜知意趴在桌子上,苦恼着要不要把大哥是幕后老板的事情告诉她们。若是让沈枝知道真相,会不会不理自己?   沈枝劝不动陈羽,走到桌前,为自己倒了杯热茶。   这时,有人来当东西。   伙计接过来,拿给陈羽看,是把女人用的篾丝扇。   陈羽不懂扇子,更不懂扇面上的字画,便拿给沈枝品鉴。   沈枝一眼相中,念道:“篾丝扇,削竹青细如缕,织成如布,光滑无痕,方、圆、六角均有之。积五六年,色自红润,风来倍凉,雅品也。”   陈羽:“很值钱?”   沈枝:“至少二十两。”   陈羽惊,一把扇子这么值钱?   姜知意也瞧出了扇子的价值,“不知这扇子的主人遇见了什么困难事,要当掉这把扇子。”   沈枝太喜欢这把扇子了,想要买下来珍藏,她走到柜面前,见一妇人站在那里。   沈枝开门见山,“这篾丝扇做工精细,我实在不忍在上面点上‘破旧’字样,夫人能否将它卖给我?”   妇人:“这......”   沈枝看她有些落魄,提醒道:“若到赎期,夫人未按时来赎,这扇子就不知流落到那里了。而且,即便夫人来赎,按老规,也要加收你一个月的利。”   妇人思忖片刻,点点头,“二十两,可否?”   看沈枝没有立即应下,妇人道:“夫人若不愿,那便算了,我是用这把扇子救急。”   “好。”沈枝掏出二十两银票。   妇人道了谢,拿着银票离开了。   裴雪娴和姜知意手杵下巴看着她,“苏大人娶了个败家的。”   沈枝小心翼翼收起扇子,满足道:“我用自己的钱买的。”   沈枝带着扇子回到府上,径自去往苏黎安存储字画的屋子,屋里有一个专门摆放扇子的多宝格,里面装的多是一些折扇。   沈枝拉开多宝格的抽屉,寻找空地儿,一个抽屉的铜锁好巧不巧砸在地上,坏了。   沈枝没多想,拉开抽屉,发现里面放着一把用丝绢包裹的扇子。   她将扇子拿出来,摊开娟帕,摇开扇面一看,登时瞠大杏目。   扇面上是幅美人图,倒没什么出格的,只是扇中女子仰躺在那里,青丝垂落,香肩半露,一双杏目溢满泪水......   沈枝手指僵硬,扇子脱落坠地,掉在绣鞋边,摔断了扇骨。   她站立不稳,不得不靠在多宝格上维持平衡。   那扇中女子,正是前世的自己!   这副扇面画出自何人之手?   此人又怎知前世的场景?   答案,呼之欲出。   沈枝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斜睨脚边的扇子,重新摊开。   画中女子颦眉而泣,生动如许,与自己那时的心境如出一辙。   若非亲眼所见,怎会描绘出这个瞬间。   沈枝攥紧扇子,贝齿咬唇,不让自己吼出来。   苏黎安,你骗我!!   你亦是重生之人!!! 第32章 带走   傍晚, 苏黎安回府后,不见沈枝的身影,询问铃铛, 铃铛支支吾吾:“小姐把自己闷在屋里,不让奴婢进去...姑爷快去看看小姐。”   苏黎安走到正房前, 推了一下没推开,“暖暖。”   无人应答。   苏黎安走到窗前, 推了推,同样推不开,他隔着窗棂道:“暖暖开门。”   等了半饷, 也不见里面的人有动静,苏黎安有些着急,返回门前, 一脚踹开门。   堂屋静悄悄的。   铃铛探进头, “小姐?”   苏黎安转眸, “你先出去,把门带上。”   铃铛不敢多嘴, 合上了门板。   苏黎安走进内寝, 见沈枝躺在床上, 背朝外。   “暖暖。”苏黎安走近,弯腰向前探身,轻声道:“为夫回来了。”   沈枝不理。   长发遮挡了女人的眉眼, 苏黎安抬手拨开,心下一惊,将她扶起来,“怎么哭了?”   沈枝半睁开红肿的双眼,淡淡凝着他。   苏黎安心里说不出的不安, 为她将碎发拢至耳后,“跟我说说,怎么了?”   沈枝拨开他的手,靠在围子上,似乎只有寻找个靠背才能稳住身形,“你回来了啊。”   她声音空洞,有气无力,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   苏黎安扣住她肩膀,“到底怎么了?”   沈枝再次拨开他的手,惨淡一笑,“你回来了。”   苏黎安不解,她为何重复这句话。   沈枝抹下眼睛干涸的泪痕,闭眼深呼吸,“真的是你么?”   苏黎安完全摸不准北,抬手捂她脑门,并不发热。   沈知挡开他的手,从棉被里掏出那把折扇,慢慢摊开,“是你画的,还是让躲在暗处的下人画的?”   轰!   苏黎安脑子炸开般,不可置信地看着扇面画。   哑口无言。   沈枝看他的反应,悲从中来,将扇子甩在他身上,“苏黎安,你骗我!”   苏黎安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暖暖,你听我......”   “你放开我!”   沈枝剧烈挣扎,指甲不小心刮破他的右脸。   苏黎安没在意,紧紧抱住女人,他没有任何能为自己辩解的理由,只能抱着她。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怀里的女人是泡沫,阳光一照,就会消失不见。   沈枝捶打他,带着前世的怨恨,下手没轻没重。   苏黎安默默承受着。   沈枝力气尽失,被男人勒住腰锢在怀里。   苏黎安不知该从何说起,心底那点幸福感一点点下沉,他知道,想要解开她的心结,怕是难上加难。   沈枝倔犟的像头小蛮牛,哪是几句温言细语就能哄好的。   他的不坦诚,将她彻底伤了。   可即便对她坦诚,就能换来她的理解和原谅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才决定将重生之事一瞒到底。   苏黎安走出正房,迎上一双双眼睛,淡淡道:“看好夫人。”   说完,大步流星去往字画间。   铃铛跑进去,见沈枝卷缩在床上,吓了一跳,“小姐!”   沈枝听见铃铛的声音,才稍微有了点反应,像是漂泊的浮萍找到了依靠,她浑身冰冷,卷缩在铃铛怀里。   铃铛不知小姐怎么了,抱紧她,“小姐,姑爷欺负你了?”   沈枝不想提苏黎安,闭上眼睛,嘴里念着:“我想我娘。”   苏黎安去往字画间,看见落在地上的铜锁,心中像被挖了一个洞,很多事情,藏遁无形,最终要暴露在人前。   他将扇子收起来,想了想,最终还是扔进火盆烧掉了。   是他鬼迷心窍,才会凭借记忆,画下这幅画。   前世那晚,与她共度一宵后,本以为会逐渐忘记,哪曾想,她的倩影一直在脑海里来回,午夜梦回,勾缠着他的心。   *   夜晚,苏黎安端着粥来到屋里,不敢离的太近,“暖暖,吃点东西。”   沈枝背对他,不给一点反应。   知道她看见自己吃不下饭,苏黎安把粥放下,出了屋子。   半个时辰后,他进屋,见桌子上的粥原封不动放在那里,拿起来,“我让人给你热热。”   等热好粥再次端进来,沈枝还是不吃。   苏黎安试着靠近,“先垫垫肚子。”   沈枝不理会。   苏黎安将她转过来,温柔道:“就吃一口。”   沈枝抬眸:“苏黎安,我们和离吧。”   苏黎安俊眉微拧。   沈枝平静道:“和离吧,对谁都好。”   苏黎安放下粥,“我是不会跟你和离的。”   “你娶我本就带了目的,如今目的达到,留着我作甚,添堵吗?”   苏黎安认真道:“我喜欢你。”   这还不够么。   沈枝眼眶猩红,“喜欢我,会一直骗我?”   苏黎安:“是我的错,给我机会弥补可以吗?”   沈枝扭头不看他,一如他们刚刚成亲那会儿,只是,对他的态度更淡了些。   苏黎安抬手,想碰一碰她的脸,被她拂开。   两人之间像被一道心墙隔绝,闷的苏黎安胸膛难受,他站起身,推开窗子透气,背对她问道:“若我一开始便告诉你真相,你会接受我吗?”   沈枝:“不会。”   苏黎安走到床边,“也就是说,因为我有前世记忆,这一世,无论我怎么做,都无济于事。”   沈枝吐出一个字,“对。”   苏黎安看着她渐渐变冷的眼眸,知道这一次她是认真的,认真的想要跟自己和离。   翌日一早,苏黎安叮嘱铃铛让沈枝吃饭。   散职回来,他询问铃铛:“小姐吃了吗?”   铃铛苦恼:“小姐滴水未进。”   苏黎安去往灶房,让老齐煮了一锅饺子。   热饺子出锅,苏黎安端着进了正房,温和道:“暖暖吃饺子。”   沈枝油盐不进。   苏黎按扳过她身子,夹起饺子,“虾仁馅的。”   沈枝扭头。   苏黎安眼眸暗淡,“你不吃不喝,只是为了跟我闹,还是……”   “我们和离。”   “不可能。”   沈枝:“那你端出去吧。”   苏黎安脸色很差,“你饿着吧。”   他把盘子塞她手里,起身往外走。   哐当。   身后是盘子落地的碎片声。   他转身看她,“闹没用,我不会和离。”   “那我休夫。”   苏黎安气笑了,走过来,揉揉她的头,“想都别想。”   沈枝冷冷看着他,“虚伪。”   苏黎安心中钝痛,揉她头的动作顿了又顿,“你想吃什么,我让老齐去做。”   “看着苏大人,我没胃口。”   苏黎安当她是故意的,“那你早点休息,饿了就说一声。”   *   第三日,沈枝依然油盐不进。   苏黎安急了,掐住她下巴,往嘴里灌汤。   沈枝闭紧嘴,汤汁洒了一床。   苏黎安又拿了一碗鸡汤,这一次,含在自己口中,掐着她下巴,唇瓣贴了上去。   沈枝摇头躲避,被他捧起脸,强硬地渡了一口。   苏黎安含住第二口继续喂,两人嘴唇发麻,互相较劲儿。   苏黎安将空碗放下,“铃铛,让老齐把包子拿进来。”   老齐特意做了小笼包,怯生生道:“夫妻船头打架床尾和,都消消气。”   苏黎安:“出去。”   老齐小跑着出去,顺便把铃铛挡在外面。   苏黎安夹起小笼包,不顾沈枝意愿,塞进她嘴里,并捂住她的嘴。   沈枝生生咽了下去,然后……噎住了。   苏黎安赶忙倒水喂给她,沈枝噎的难受,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苏黎安替她顺气,被她推开,“我要出府去住。”   “不成。”   “你休管我。”   “我是你夫君!”   “以后不是了。”   苏黎安被她气的心肝脾胃疼,点点她额头,什么也没说,大步离开。   沈枝趁着夜深人静,拉着铃铛往外跑,被苏黎安新安排的暗卫抓了回来。   她知道,自己被苏黎安变相的软禁了。   *   这夜,苏黎安看她躺在床上不吃不喝,让人提来热水,倒入浴桶。   他一气之下,直接抱她走进湢浴,扔进浴桶。   沈枝一激灵,猛然推开面前的男人,道:“苏离安,你阴魂不散!”   苏离安起身朝外走,“洗洗能清醒!”   沈枝抱膝坐在浴桶里,难受的不能自己。   她扶墙走出湢浴,湿透的衣衫使她打颤,可再冷也不想跟他呆在一起。   苏离安正在煮茶,见她湿漉漉走出来,移开视线淡淡道:“去找件能穿的衣裳,邋邋遢遢像什么样子。”   “如果邋邋遢遢能走出去,也行。”沈枝声声带刺。   苏离安大步走近,拉住她手臂往里屋带。   “放开我!”沈枝挣扎,奈何力气小。   苏离安忽略心中不快,拉开柜子扯出一件外褂扔在床上,随即撕扯沈枝衣裙,沈枝大惊,使出全力挣扎。   苏离安捏住她手掌反剪到身后,大力撕扯开衣裙的前襟,沈枝脑子轰隆一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甩开男人的手,一巴掌掴向他。   啪!   掌掴声特别大。   “别碰我!”沈枝战战兢兢窝在柜门旁,像只受惊的小兽。   苏离安讥笑一声,没得到回报不说,又是挨拳又是被扇,好心当成驴肝肺,“夫人好样的。”   他狠狠摔上另一边柜门,搅动的风刮过女子侧脸,沈枝双手攥紧前襟,看他的眼神充满戒备。   苏离安心中抽痛,抬起她下颏,“厌恶我?”   沈枝凝望他洞察人心的眼睛,“我对你不止厌恶。”   苏离安拍拍她粉嫩的脸,露出一抹陌生的笑,忽然打横抱起她扔在床上,倾身压了上去,钳制住她胡乱挣扎的双手和双腿,薄凉道:“可我喜欢你喜欢的紧,怎么办?”   两人力气悬殊,很快沈枝放弃挣扎,任凭他撕扯衣裙,衣料声撕拉撕拉,极为讽刺,紧接着,下巴一痛,男人咬在上面,沈枝偏头躲避,“苏黎安!”   苏离安定眸看她,女子娇美的脸蛋红云一片,眉目间醺染了一层魅色,如勾人的妖精。   “说你爱我。”他命令。   沈枝一愣,转眸看他,笑得讽刺,“你在说什么胡话?”   苏离安自嘲一笑,低头吻上她的眉心,沈枝不停扭头,“你有什么资格强迫我?!”   男人动作一顿,眼底一旁寒凉,“谁有资格?”   闻言,沈枝面如死灰,偏头看向窗外,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让男人燃起的欲念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只觉刺痛。   自己魔障了才会如此失态!   他起身跨下床,“懒得碰你。”   噎人的话反倒让沈枝舒口气,她身心俱惫,拢拢勉强蔽体的裙子,久久缓不过来。   瞌睡虫来临,眼皮似灌了铅,敌不过身体的极限再次睡了过去。   *   两人僵持了十来天,无论苏黎安如何放低身段,都换不来沈枝的原谅。   深夜,苏黎安应酬回来,来到正房,问铃铛:“她进食了吗?”   铃铛气不过他软禁小姐,看他不顺眼,没回答。   苏黎安没理铃铛的小情绪,走进内寝,见托盘上的食物原封不动放在那里,既心疼她,又生气,“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沈枝坐在铜镜前,手里拿着螺子黛描眉,“苏大人看不惯,让我离开便是。”   苏黎安靠近她,沈枝闻到他一身的酒气,厌恶地站起来往床边走。   苏黎安拽住她手腕,“吃饭。”   “不吃。”   “成。”   苏黎安忽然将她抱起,快步走向床榻。   沈枝惊慌,“作甚?”   苏黎安把她扔在床上,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襟,“你觉得呢?”   “......”   他脱掉外衫,搭在一旁,俯身靠近她。   沈枝拿脚踹他,被他按住脚踝,“吃不吃饭?”   沈枝知他不是说笑,气不过又犟不过,“拿来。”   还挺会使唤人。   苏黎安走到桌前,拿起饭菜,折返回来,盯着她吃了一整碗。   沈枝将碗筷递给他,开始撵人,“你可以走了。”   苏黎安哪会轻易走,揽过她的腰,把人抱起来,借着酒劲儿道:“别气了行吗?”   沈枝没有受力的支点,双手不得不按在他肩头,“放我下来。”   苏黎安抱着她在屋里走,好像很乐意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还故意颠了她一下,“晕吗?”   这男人怎么这么恶劣!   沈枝抠他后颈,指甲陷进肉里,“放我下来。”   苏黎安觉得后颈痒痒的,想羽毛在挠,“别气了,咱们好好谈谈。”   沈枝:“和离吗?”   苏黎安缄默。   沈枝冷笑,“那没什么好谈的。”   苏黎安:“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苏黎安把她放在桌子上,上半身贴着她,说话时,喷薄酒气,“沈枝,若我没有对你动心,你离开,我不会阻拦,但为时已晚。”   我爱上你了。   沈枝避开他有意无意贴过来的唇,“我受不起,你收回去吧。”   苏黎安掐住她下巴,往上一抬,“我苏黎安想要的并不多,一要国泰民安,二要家人安康,你是我想要的...风花雪月。”   撕拉。   沈枝的寝衣破了。   沈枝惊叫,护着自己,却被男人压在桌子上。   苏黎安埋头在她脖颈,一寸寸吻着。   沈枝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慌乱之余,差点跌下桌子,被男人抱了起来。   沈枝哪肯顺着他,胡乱踢着,有一脚结结实实踢在他的小腹上。   苏黎安闷声一声,几步逼近窗棂,将她抵在上面,双手撤离。   沈枝本能地环住他脖子,双脚不着地,不得不盘上他的腰。   苏黎安醉意上头,索性不惯着她……   沈枝衣衫松垮,露出一双又白又匀称的手臂。   苏黎安咬了一下她的左臂,留下深深的压印,带着血迹。   沈枝险些崩溃,哭喊起来。   可这哭声,唤不醒一个醉酒的男人。   苏黎安好不怜惜地掐住她的腰。   沈枝觉得腰快断了。   他是真醉还是装醉??   他这样对她,真的是喜欢她吗?她真的感受不到被他小心爱着、呵护着的幸福感,他给她带来的,除了不好的回忆,就是蛮横的掠夺。   沈枝心里苦涩,咬唇冷冷看着他,直到门口传来动静。   “主子,长公主疯了。”   苏黎安徒然停住动作,思绪飘渺,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磨磨牙,将她放了下来。   沈枝坐在自己地上,面色酡红,但眼底冰冷一片。   苏黎安蹲下来,要抱她上床,被她冰冷的目光刺到。   沈枝爬起来,捡起地上的衣衫裹住自己。   苏黎安正好衣冠,衣冠楚楚地走了出去,留下狼狈的女人。   贺影然发疯,负责看守牢狱的狱卒连带着裴乐野一块被罚。   鸣启帝看着疯婆子一样的妹妹,突发心悸,卧床不起,苏黎安和首辅等人衣不解带伴在宫中。   几日后,姜知意去苏府找沈枝,吃了闭门羹,一连几次,姜知意察觉出端倪。   铃铛站在大门里给她使眼色,姜知意了然,回府后将此事告知给刚刚出宫回府的姜陌寒。   姜陌寒来不及脱去铠甲,一身煞气地去往苏府。   苏府附近安排了众多暗卫,与姜陌寒僵持在门口。   姜陌寒乃五军营总提督,身经百战,哪是暗卫们能抵挡的,他一脚踢开数人,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冷冷问道:“人在哪儿?”   张嬷嬷跑过来,面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姜将军私闯官宅,是何用意?”   姜陌寒不与老妪一般见识,绕开她,径自往正房走,声音浑厚:“沈枝!”   沈枝推开窗,诧异地看着朝她走来的男人。   没等她求助,姜陌寒隔着窗子将她抱了出来。   沈枝挣扎,被他扛起肩上,暗卫们欲拦,姜府的侍卫随即赶到,两拨人大打出手。   而这些,身在宫中的苏黎安毫不知情。   姜陌寒将沈枝扛进马车,沈枝斥道:“姜将军挟持臣妇,不怕陛下怪罪吗?”   姜陌寒坐在车廊上,扬鞭驱车,虽不知她和苏黎安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不能看着苏黎安欺负她,“苏黎安不疼你,我来。”   “......”   姜陌寒将她拖进了私宅,姜知意怕兄长做出出格的事,寸步不离守着沈枝。   沈枝被姜陌寒气的头大,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跟他说不通。   姜陌寒让人看着沈枝,不许她出去,稍许,拎着一大袋吃食进来,他向来语调偏冷,却因为有沈枝在,刻意压低声音,让自己讲话温柔些,不致于吓到她,“吃些。”   沈枝:“让我离开。”   他这样关着她,跟苏黎安有何区别,而且,他更没立场束缚她。   裴陌寒没怎么跟姑娘家相处过,眼未抬,“吃完再说。”   姜知意深知自己闯祸了,兄长强行带走沈枝,置苏黎安于何地?   再说,苏黎安是那么好拿捏的人么?   那可是言官之首!   姜知意试着缓和气氛,想让兄长先行离开,自己再将沈枝带出去。   “暖暖,吃呀,都是你爱吃的。”   沈枝睨她一眼。   姜知意摸摸鼻子。   沈枝不想跟姜陌寒有瓜葛,毕竟,他们之间连朋友都不算。   她握住筷箸,夹起青菜,小口吃起来。   姜陌寒面容稍霁,也拿起筷箸吃起来,举止还算优雅。   姜知意惊到,自己兄长平日里的吃相算不得粗鲁,但绝对跟优雅沾不到边,这会儿刻意放慢速度,是为了配合沈枝吧。   姜陌寒将单独买的香饮子推到沈枝面前,“喝了。”   那口气,跟命令下属似的。   意识到自己语气欠妥,他咳了下,“请用。”   沈枝:“......”   姜知意怕沈枝尴尬,拿过香饮子,“哥哥怎么就买了一份儿?”   说完就后悔了,还不如不问。   他要说,是专程买给沈枝的,那不更尴尬!   姜陌寒看向妹妹,不自然道:“你不是只喝白水么。”   “......这样啊。”   沈枝低头吃饭,总觉得有道目光落在自己头上,她没抬头,安静吃完一碗饭。   “我可以走了吧。”   姜陌寒:“明日再说。”   “姜将军不在意我的名声,我自己在意。”   姜陌寒解释道:“我不是不在意你的名声。”   相反,他很在意,但他单刀直入惯了,不懂得绕弯弯,一听到苏黎安软禁了沈枝,便不管不顾地将人抢了过来。   明日,估计要受到不少言官的弹劾了。   他懒得想,执起公筷,试着给沈枝夹菜。   沈枝移开自己的碗,“我饱了。”   姜陌寒的手臂僵住,“再吃些,你太瘦了。”   “不必。”   姜陌寒收回手,将菜放进自己碗里,面色有些尴尬。   她的刻意疏离,如刀子,剜他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晚上11 点更文,可能会提前一丢丢~   预收文《小奴婢追夫》求收藏:   平凉王府来了一名小婢女,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推就倒,一碰就哭。   年轻的平凉王问她:“碰一下都不行,要你何用?”   小婢女躲开他的手:“王爷自重…”   平凉王冷眸:“嗯?”   小婢女立马委曲求全:“奴婢…让碰…”   深夜,小婢女乖乖来到平凉王身边。   平凉王问道:“为何委身于本王?”   她明明一身的娇气,哪里会是无依无靠的可怜人!   小婢女凝着男人手掌的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或许他不相信,前世的因,种今生的果。阴鸷如他,也会有这么一个柔情似水的女子,愿意爱他。   【注】:1.女主重生,为了接近男主,假扮婢女,真正的身份在正文揭晓。2.女主是男主前世的白月光。3.sc,甜文。   感谢在2020-07-27 19:14:30~2020-07-30 20:41: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若琳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ingmkng 5个;酥酥淡奶芝士、春夏秋冬你若尚在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886662 17瓶;乒乓乒乓 13瓶;一条小小河 8瓶;琦琦酱 5瓶;sun、46224238 4瓶;阑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承诺   傍晚, 姜陌寒抱着被褥走向沈枝,“被褥都是新的,你早点睡。”   沈枝:“姜将军打算留我到什么时候?”   姜陌寒:“等我跟苏黎安当面谈过, 再送你去歆州。”   沈枝没想到他会这么安排,她心里是渴望回到爹娘身边, 但她受兄长之托,还要照顾陈羽, 不能就这么离开。   姜陌寒又拿出一套衣衫,略显笨拙地递给她,“都是新的。”   沈枝没接, “能送我去陈记当铺么,比在这里合适。”   姜知意掐了一下兄长硬邦邦的手臂,恳求道:“对对, 还是送暖暖去陈嫂子那里吧!”   姜陌寒思忖片刻, 点点头, 当晚就送沈枝去了陈羽那里,并派护卫把守。   陈羽给沈枝腾出一间屋子, 沈枝泡在浴桶里放空思绪, 温热的汤水沁润肌肤, 惹得小脸绯红。   她裹着衣衫站在铜镜前,十六七的年纪,肤白貌美, 却少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洋溢。穿好衣裳走到露天挑廊上,坐在藤编吊椅上。   栏杆上挂着一盏风灯,隔着薄薄烟雾,照不起她的面容。   陈羽新养了一只小猫,小猫喜欢香喷喷的味道, 于是跳到她腿上,用头拱她的手。   沈枝替它顺毛。   天空如浓墨晕染开的颜色,唯有一弯银月透亮皎洁。   姜陌寒站在阴影里,眼前是女子肤若凝脂的肌肤,长长的青丝披散肩头,虽然距离不近,但能清楚感受到她周身散发的光。   他握握拳头,不禁想起曾经,她拒绝他的场景。   那时的她说自己不配拥有感情,可转眼,她就嫁给了苏黎安,是何原因,他抓心挠肺地想要知道。   他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就是个憨憨,什么也不敢问,亦是,什么也问不出来。   *   苏黎安出宫时,才有人将姜陌寒带走沈枝的事相告,苏黎安当即冷了脸。   他握紧手里的折扇,向来温和的眉眼染了一层寒霜。   当晚,大批护卫包围了姜府。   姜知意扶着姜老将军走出来,姜老将军瞧见来人,拱手道:“不知苏大人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说话间,他瞥了一眼苏黎安身后黑压压的护卫,这些人并非禁军,也非五军都督府的卫兵,而是西厂的人。   好端端的,苏黎安动用西厂势力对付他......有些说不过去啊。   姜老将军心里掂量着轻重。   这时,姜知意点破了缘由,“爹,大哥带走了沈枝......”   姜老将军瞪圆眼睛,“什么?!”   姜知意知道事情被闹大了,急得差点哭出来,“都怪女儿多嘴,女儿去苏府找沈枝玩,发现她被苏黎安禁足了,就将此事告知了大哥,谁知大哥......”   这般冲动!   姜老将军一拍大腿,“你大哥糊涂!”   这事传出去,谁的名声也不保啊!   而且,让他如何跟鸣启帝解释??   又如何向苏黎安赔罪??   姜老将军:“你大哥呢?”   姜知意哭丧着脸,“女儿不知。”   姜老将军磨牙,撩袍步下石阶,笑嘻嘻拱手,在苏黎安开口前,抬手示意他冷静,“苏大人,老夫定会给你个交代,咱里面请?”   苏黎安哪有时间跟他周旋,在他看来,沈枝落在姜陌寒手里,如同倒进虎口,“姜陌寒呢?”   姜老将军露出一抹愤然,“臭小子欠打,可老夫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话落,偷瞄苏黎安一眼,发觉男人的脸色更差了。   苏黎安看向他,目光透着无尽凉意,“改日再来拜会老将军。”   “诶。”姜老将军怕苏黎安对付自己儿子,“我家小子什么性格,我再清楚不过,他是绝对不会伤害令夫人的。”   “最好是。”苏黎安语调不明,背手离去,身后跟着黑压压的缇骑。   苏黎安收到探子口信,说沈枝被姜陌寒带到了陈记当铺。   随即,陈记当铺被包围的水泄不通,大有要砸场子的势头。   城中恶霸瞧见这场景,都有些自惭形愧,他们可不敢这么猖狂。   姜陌寒站在当铺前,定眸看着一身官袍的苏黎安,“苏大人擅自动用西厂势力,不怕陛下责怪?”   苏黎安冷声反问:“姜将军擅离职守,掳走臣妻,不该更担忧自己的处境吗?”   姜陌寒一改往日正经八本,“本将不像苏大人这般铁石心肠,相反,本将怜花,美人落难,岂有不救的道理。”   苏黎安背在身后的手慢慢握成拳,似笑非笑道:“沈枝在里面?”   姜陌寒:“在是在,但苏大人有能不能接走她,就看苏大人的本事了。”   苏黎安抬眸,看向空荡的二楼挑廊,他确定沈枝就在屋里听着他们的对话。   他半抬起修长的手,食指一晃,身后的缇骑们拔出佩刀。   姜陌寒以为苏黎安只是装装样子,没曾想他来真的。、   “且慢。”   一道女声传来,两个男人同时看去,见沈枝裹着披风出现在门口。   两人同时向她走去。   沈枝避开姜陌寒,走到苏黎安身边,低声道:“我跟你回去,你叫西厂的人散了。”   苏黎安看她的目光偏冷,“姜陌寒呢?”   沈枝:“我们的事,与他无关。”   苏黎安兀自笑笑,“他该被千刀万剐。”   “苏黎安!”   “你夫君在这呢!”苏黎安长眸迸发幽光,她竟然为了一个拐走她的男人跟自己吼!   沈枝不想再引起不必要的纷争,推了一下他胸膛,“回府。”   苏黎安窝火,看了姜陌寒一眼,“改日再与姜陌寒讨教人品!”   姜陌寒却喊住了沈枝。   沈枝顿住步子,没回头,“沈枝蒲柳之姿,不值得将军怜爱,请将军忘了我吧。”   这话绝情,却也明明白白。   姜陌寒闭闭眼,看着苏黎安搂住沈枝的腰,消失在眼前。   马车上,苏黎安松开沈枝,语调有些恶劣,“蒲柳之姿?”   沈枝挑起窗帷看向外面。   苏黎安用扇骨勾起她下巴,又问了一遍:“蒲柳之姿?”   沈枝觉得此刻苏黎安极为陌生,像沉睡的捕食者看见食物,露出了锋利的爪子,“嗯,蒲柳之姿,也不值得苏大人惦念。”   这话够气人,苏黎安用扇子拍拍她的脸,“吾妻娇艳欲滴,哪里是蒲柳之姿,这样贬低自己,是还想着和离?”   沈枝推开扇子,“明知故问。”   “和离可以。”   “......”   苏黎安看她脸上终于出现了表情,冷笑道:“陪我一晚,省的苏某被人说成好男风。”   沈枝还真就思量起他这话几分真假。   苏黎安的脸色却越来越差,她不惜卖掉身子,也要跟他和离?   没等沈枝开口,马车抵达苏府。   苏黎安脱下身上的鹤氅,将她整个人包住,夹在胳膊下,步下马车。   铃铛急急跑回来,被苏黎安眼风一扫,吓得嘚瑟。   她从未见过苏黎安这般冷冽的目光。   原来,这个风光霁月的男人,也有令人不寒而栗的一面。   苏黎安将沈枝带进屋,后脚一勾带上门。   沈枝扯下鹤氅,“你出去。”   苏黎安气笑了,她跟野男人跑出去,回来后不但不理亏,底气还这么足?   真是被宠坏了。   他走上前,大手蓦地盖在她胸口,女人向后躲,被他用另一只手拉回来,“沈枝,平心而论,我对你不够好吗?”   沈枝忍着胸口的异样,瞪他,“不记得了。”   苏黎安呵笑,真是快被她气死了,“你了解过前世的我吗?”   沈枝不敢呼吸,可越憋着,呼吸越急促,“前世今生的你,我都不想再了解。”   苏黎安紧了紧手掌,掌心下,令他血液兴奋。   沈枝推他,“你别这样,我们本就不是一类人,你捆着我有意思?”   苏黎安看了一眼她的衣裳,才发觉她穿的不是昨天那套,火气蹭一下窜起,抱起她走出内寝,将她压在床上。   沈枝惊慌失措,“你......”   苏黎安捂住她的嘴,眼里肆无忌惮,“今晚与我重温旧梦,如何?”   “苏黎安,你敢这样,我一辈子不会原谅你!”   沈枝挣扎着起来,被男人压住腿动弹不得。   她再次成了砧板上的鱼,任其宰割。   苏黎安吻她面颊、耳根,嘬她的每一寸肌肤,连手指也不放过。   她摇着头,吓的魂飞魄散。   苏黎安受不了她委屈巴巴的样子,心一狠,让她跪在塌上,不去看她的脸。   可算算日子,这几天她刚好来了小日子。   可恶!   苏黎安坐起身,大口呼吸。   沈枝得将自己卷缩在一角,眼角通红,像被教训了的小猫,独自舔舐伤口。   苏黎安的心蓦地一软。   拿她终究是没办法。   “行了,别哭了,我不碰你。”   沈枝如获大赦,可当晚,沈枝发热了。   她的娇气程度,令苏黎安无奈。   不禁吓,还总气人。   苏黎安耐着性子,为她擦拭额头,动作极为轻柔。   沈枝迷迷糊糊,念着爹娘,苏黎安心里是自责的,但气不过她动不动就提出和离。   “苏黎安。”沈枝忽然念了一句他。   苏黎安心尖一颤,俯身靠近她,试着缓和语气,“嗯?”   “苏黎安。”   在讲梦话?   苏黎安坐回床边,静静看着她,忍不住,握住了她发烫的小手。   娇气包。   小娇蛮。   他在心里骂她。   沈枝翻个身,他不得不松开她的手,手里一空,连带着心也空了。   “难受。”沈枝嘀咕一句,然后开始哼哼唧唧。   她烧的厉害,小脸惨白,惹的苏黎安越发心疼。   他叫来铃铛,让她带着护卫连夜去一趟太医院,务必让院使亲自来一趟。   能请动院使的,多半是皇亲国戚,不过以苏黎安的地位,应该不成问题。铃铛没做耽搁,立马赶往太医院。   院使给沈枝施了一副针,叮嘱了苏黎安一些事宜。   苏黎安一一记下,回到床前,弯腰摸摸她额头,比刚刚好一些。   他叹道:“留在我身边,不好吗?”   沈枝忽然双手环住他脖子,迷迷糊糊念着:“子蕴。”   苏黎安闭上眼,很庆幸,她能喜欢上了这一世的自己,若不然,他连挽回她的机会都没有。   阳光熹微,沈枝揉着眼睛醒来,平抚了一整晚的心情再次跌入谷底。   铃铛端着药和点心进来,“小姐,该喝药了。”   沈枝坐起来,浑身酸疼,一身的汗。   铃铛为她披上斗篷,“小姐,苏大人上朝去了。”   沈枝惊讶于铃铛对苏黎安称呼的转变。   铃铛为她擦手,“是苏大人照顾了小姐一整晚。”   沈枝眸光闪动。   铃铛又道:“他一夜未眠,天刚亮就走了。”   沈枝心口难受。   铃铛舀起药汁,喂她喝药,“就事论事,昨晚的苏大人,还挺好的。”   沈枝端过药,“你先出去吧,我想再睡会儿。”   铃铛应了声,边走边叮嘱,“早膳还未准备好,小姐喝完药,先吃些点心垫垫胃。”   “好。”   *   金銮殿上,因立储一事,首辅和苏黎安再次发生争执。文臣的口舌之争,不亚于武将的兵刃相向,场面一度令彼此下不来台。   苏黎安倒还好,首辅直接气晕了过去。   苏黎安:“......”   老狐狸挺能装。   贺硕站在贺淮一侧,木然地看着苏黎安,耳边是贺影然发疯前的话——   “你若能说服贺衍,他会成为你的屠刀,所向披靡。”   散朝后,苏黎安推着轮椅送鸣启帝回养心殿。   鸣启帝像个风烛残年的病患,疲弱不堪,他知自己大限已至,已拟好传位诏书,只是,还未决定好将诏书托付给谁。   若说姜陌寒是他的剑,那苏黎安就是他的盾,他信任苏黎安,但他还不能确信陈远澈能坐镇江山。   日落黄昏,苏黎安回到府上,直接去了沈枝屋里。   沈枝还有些烧,但恢复了些精气神。   苏黎安想陪她聊聊,可她一副冰冷冷的模样,泼灭了他的热忱。   两人僵持数日,苏黎安始终没有跟她聊上前世的事。   也怪他,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   *   这日,歆州信使传来沈伯崎和裴氏的家书,沈枝反反复复看了三遍。   裴氏在信上说,一切已安顿好,只是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   沈婼禾跟她们走散了。   裴氏让沈枝在京城附近多派些人手寻找。   沈枝回了信,并拜托了裴乐野帮忙寻找。   苏黎安得知后,暗中加派了人手。终于在第十日,寻到了沈婼禾。   沈婼禾是在荒郊野外跟家人走散的,她算是机灵的,因不认识去往歆州的路,便立即返回了京城。   她被苏黎安的部下找到,部下没做他想,将她直接送来了苏府。   沈枝也不能不管她,便将她安置在客院。   苏黎安回来时,照例去往沈枝那里,见她不理自己,便兀自回了书房。   沈婼禾觉得是苏黎安帮了自己,没跟沈枝商量,自己去往苏黎安的书房道谢。   苏黎安对女子一向不冷不热,疏离道:“沈小姐不必客气,你是暖暖的姐姐,自然是我府上贵客,你且安心呆在这里,等侯侯爷派人来接你。”   沈婼禾腼腆一笑,“多谢大人。”   “暖暖最近身子不适,如有怠慢,还望沈小姐勿怪。”   沈婼禾关切道:“暖暖怎么了?”   苏黎安:“因调理身子,在闹小情绪,没什么。”   沈枝是什么性子,沈婼禾自认十分了解,可她却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浓浓的包容和宠溺,这是她这个庶女羡慕不来的,也是绝大多数女子羡慕不来的。   她想,能嫁给苏黎安这般男人,是多大的幸运啊。   沈婼禾艳羡不已,同时,对自己的以后充满迷茫。   *   沈婼禾找机会接近不了苏黎安,便想着从他身边的人入手,她观察了数日,锁定了目标。   这日,她瞧见了独自在后罩房玩的苏茵茵。   她记得苏茵茵心智不全。   这会儿,苏茵茵正在屋里摆弄自己积攒的银子。   沈婼禾背着人,走进后罩房,“苏小姐想赚钱?”   苏茵茵瞅她一眼,知道她是嫂嫂的庶姐,于是“嗯”了一声。   沈婼禾笑笑,递给她一锭金元宝。   苏茵茵歪头,“我为什么要你的钱?”   “我想送你。”沈婼禾坐在她身边,“我且问你,你哥哥嫂嫂关系如何?”   “很好呀。”   “苏大人可有其他女人?”   苏茵茵:“没有。”   “他有想要和离的念头吗?”   “没有!”   沈婼禾继续笑,笑容既得意又失落,“你哪天若是得知他有和离的想法,一定要提前知会我,懂吗?”   苏茵茵觉得她很奇怪,“为何告诉你?”   “因为我会给你一笔不菲的报酬。”沈婼禾抛出条件诱惑傻姑娘上钩。   “我才不帮你。”苏茵茵斩钉截铁拒绝。   沈婼禾一愣,眯眯细叶眼,“为何不帮?”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为何要帮你?”   沈婼禾只当她傻,脑子转不过弯,“难道你不喜欢你哥哥生活美满,有儿女相伴?”   她可清楚记得,苏黎安和沈枝没有圆房,那意味着什么,还不是感情不佳。   “我哥哥有我嫂嫂就够了。”苏茵茵看向她,眼眸清透,“你好恶毒。”   沈婼禾收敛笑容,一口闷气堵在胸膛,“你要听话,否则我让你日后的嫂子撵你走。”   苏茵茵一点不受威胁,面无表情道:“我哥哥的妻子只会是暖暖!”   “呵呵。”沈婼禾翻白眼,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你要记得,苏府日后的主母未必是沈枝。”   苏茵茵指了指门外,“我要休憩,你出去。”   “不识好歹。”沈婼禾豁然起身,伸手想掐她一把给点教训,可指尖刚触碰她皮肤,就被对方一把扣住手腕。   “呃……”   “小姐,你在干嘛?”推门而入的张嬷嬷傻愣在门口,随后跑进来扯苏茵茵的手,“快松手,这是夫人的庶姐。”   苏茵茵向张嬷嬷告状,“她是坏人,要勾引哥哥!”   沈婼禾一脸惊恐地看着她,“苏小姐休要泼脏水污蔑人!”   张嬷嬷抱住苏茵茵安抚,意味深长地看着沈婼禾。   沈婼禾没把老妪和痴儿放在眼里,微微一笑,扭头就走。   张嬷嬷眯眸,询问苏茵茵后,将这事原原本本告诉给了沈枝。   沈枝冷笑,“她自小就那样,喜欢别人的东西,却又没什么本事,不必理会。”   这算是□□裸的瞧不起吧   *   晚膳前,苏黎安有事出去了一趟,苏茵茵闲得发慌,在贺淮和裴乐野的陪伴下,爬树摘野果。   苏府二进院内栽了一棵很高的桃树,苏茵茵自己爬不上去,张嬷嬷又老胳膊老腿,只能让人高马大的男儿们帮忙。   裴乐野扶着梯子,“茵茵,小心点!”   “嗯!”苏茵茵一劲儿往上爬,待反应过来低头看时,腿直颤抖,“太高了,我下不去。”   裴乐野顾着吃冬桃,“你先把冬桃摘下来。”   苏茵茵“哦”一声,伸手去摘冬桃,单手捧在怀里,捧不住时,低头道:“裴哥哥,接住。”   砰。   她扔下去一颗冬桃,正中裴乐意头顶。   裴乐意磨牙,“苏茵茵,你故意的!”   贺淮在一旁不地道地笑了。   砰!   砰砰!   苏茵茵怀里的冬桃太多,接二连三掉了下来,不是砸在地上,就是砸在裴乐野和贺淮身上。   裴乐意单手扶着梯子,另一只手捡起一颗冬桃,在衣衫上蹭蹭,咬了一口。   鲜美多汁。   他抬头,“很甜,再多摘点!”   “哦!”苏茵茵很实在地往树杈上爬去。   贺淮觉得悬,提醒道:“别再爬了,危险!”   苏茵茵认真摘冬桃,没听清,等手碰到最大的冬桃时,笑了下,可随之而来是,是树杈折断的声音。   咔嚓。   “啊!”   “茵茵!”   “小姐!”   惊叫声此起彼伏。   沈枝走出屋时,刚好看见苏茵茵坠下树杈的一幕。   她急匆匆跑过去,伸手去接。   贺淮比她离的近,准确接住了苏茵茵。   众人长舒一口气。   苏茵茵惊魂未定,脑袋埋在贺淮臂弯。   沈枝碰她的脸,“茵茵,有没有伤到?”   苏茵茵反应一会儿,摇摇头,抬睫盯着贺淮的下巴,脸蓦地全红了。   贺淮反应慢了几拍,“呃......”   胳膊疼。   沈枝看向铃铛,“去传侍医!”   贺淮将苏茵茵放在地上,自己蹲在地上,手捂左臂。   苏茵茵蹲在贺淮身边,焦急问道:“二殿下,你受伤了?”   贺淮摇摇头,“没事儿,一会儿便好。”   侍医跑过来,为贺淮检查一番,确认没有问题。   贺淮试着舒展手臂肌肉,瞪了裴乐野一眼,“下回你爬树。”   裴乐野觉得抱歉,踮起脚,勾住他脖子,“兄弟,这不成全你英雄救美么。”   贺淮比他身量高,被他一勾,不得不弯下腰,“下回这英雄,你来当。”   “......”   苏茵茵靠在沈枝肩膀上,偷瞄着贺淮,刚刚的一瞬间,她觉得贺淮就是英雄。   苏黎安回府听说此事后,心有余悸,揉揉妹妹的头,“下次别跟裴乐野胡闹。”   苏茵茵吐舌头,“哦。”   她小幅度扯了一下兄长衣袖,苏黎安看过来,“怎么了?”   “哥哥,二殿下救了我。”   “嗯。”苏黎安点点头,又问:“怎么了?”   “......”   苏茵茵又扯扯沈枝衣袖,让她帮忙。   沈枝是女儿家,心思自然比男子细腻,可她不想与苏黎安讲话,便装作没理解苏茵茵的意思。   苏茵茵开始软磨硬泡。   碍于身边的小妮子,沈枝只能硬着头皮主动与苏黎安说道:“二殿下救了茵茵,你这个做兄长的,该去道声谢。”   苏黎安心里舒服了些,但嘴上最犟:“你是嫂嫂,不该你去?”   沈枝瞥他一眼,收回视线,“我是女子,多有不便。”   苏黎安起身时,用食指关节敲了一下她的脑门,“理由真多。”   沈枝冷脸。   苏茵茵双手捂嘴偷笑,“哥哥敲木鱼呢。”   “......”沈枝狠狠刮了一下苏茵茵的鼻子。   苏茵茵嘿嘿笑,从怀里拿出一颗个头较大的冬桃,“喏。”   “送我的?”   “嗯!”   沈枝:“怎么不送给二殿下?”   苏茵茵脸又红了,结巴道:“二殿下吃...吃过了。”   沈枝似乎明白了什么。   *   继骁王等总兵相继归朝面圣,齐侯也将带领齐州军归朝面圣。   贺硕受到首辅手信,连夜赶来首辅府。   首辅将齐侯的情况讲给他听,之后道:“齐侯已是七旬老人,不足为惧,不过要提防齐州世子苏豫。”   首辅抿口茶,又道:“齐侯此番回京,顺带着也是来向陛下致仕的,三殿下要抓住这个机会,在陛下面前好好表现,争取拿下齐州军军权。”   贺硕没信心,“论排兵布阵,我可能不会输给二哥,但论实际经验,我怕.......”   首辅倒是没把贺淮放在心上,“二殿下无心朝廷,三殿下无需担心,你要做的,是提防苏黎安和皇长孙。”   “可父皇终究不信任我。”贺硕仰靠在椅背上,语调沉沉,“我已满二十,父皇却迟迟不予我封王,摆明了要将我弃之。”   首辅捋捋胡须,意味深长道:“若二殿下能挟天子以令诸侯呢?”   贺硕猛然站起身,愣了半饷,才道:“请首辅明示。”   这句话再明白不过。   首辅笑笑,“姜陌寒是陛下的剑,苏黎安是陛下的盾,有盾无剑,毫无杀伤力,而有剑无盾,会令陛下失去壁垒。”   “您的意思是.....” 贺朔小声道:“折剑斩盾?”   首辅心里冷笑,难怪陛下不重视他,自己都提示得这么明显了,他还抓不住重点,这也太过愚钝了!   不过这样也好,方便拿捏。   首辅:“断其一即可。”   贺硕觉得可行,“断哪个?”   “殿下觉得呢?”   贺硕狠厉道:“苏黎安留不得!”   *   休沐日,苏黎安非要带着沈枝去爬山。   沈枝不想跟他接触,只想等父亲派人来接沈偌禾时,将她一并接走,可苏黎安缠她缠的紧,她不情不愿披上厚厚的羊毛斗篷,跟他去往覆雪的山峦。   因昨日下了场小雪,加之天气寒冷,盘山路上的游人不多。   苏黎安穿着大氅,走在前面,猎猎氅衣,随着他的步子摇曳。   他身量极高,站在山坡上,像颗蔚然劲松。   上坡时,沈枝小心翼翼跟在男人身后,距离他三步远,偶然停下来眺望山的对面。   苏黎安停在半坡上,朝她伸手,“上面滑,牵着我吧。”   沈枝将手背到后头,“我可以。”   苏黎安今日很温和,她说什么,他便顺着她来,收回手继续登山。   沈枝觉得他今日怪怪的,有些多愁善感。   可苏黎安怎会多愁善感?   两人来到山顶,夕阳西下,洒下一地温柔。   苏黎安将大氅脱下,盖在磐石上,拉着沈枝坐下,指着西南的方向,声音悠远,“那是我家乡的方向。”   沈枝知道苏黎安的老家在齐州,点点头,“想家了?”   苏黎安笑笑。   沈枝:“我想家了。”   苏黎安知她话里有话,“过些日子,我让人送你回去一趟。”   沈枝挑眉,他会这么好心?   她曾觉得,即便父亲派人来接她,他都不会放她走。   今儿性情大变了?   她不禁问道:“你怎么了?”   苏黎安扭头看她,淡笑道:“关心我?”   沈枝:“爱说不说。”   苏黎安沉吟道:“会说的。”   沈枝没听清。   苏黎安从宽袖里掏出一个泛黄的本子,递给她,“十日后,你再打开。”   沈枝一脸懵,“为何要等十日?”   苏黎安望着起伏的山峦,“十日,是个坎儿。”   沈枝听不懂,觉得他有心思,犹豫一下,还是没问出口,从决定跟他和离,她便不想再去了解他的事了。   “暖暖。”   “嗯?”   晚霞映在他眉眼间,他温柔地握住她的手,捏了捏,“这一世,我会竭力护你安稳。”   沈枝抽回手。   苏黎安浅笑,“跟你说个事儿。”   沈枝不好奇。   苏黎安自顾自道:“很多事情,不要光看表面,表面不过是镜花水月。”   “......什么意思?”   苏黎安:“待齐州大军到来,自会揭晓。”   沈枝无语,不问非说,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吊人胃口。   她靠在磐石上,半迷眼望着映红的天际,“苏黎安。”   “嗯。”   “若是可以,下辈子,咱们别再遇见了。”   苏黎安心中一痛,淡笑道:“你说了算。”   沈枝闭上眼,“说定了。”   苏黎安从褡裢里掏出水饺,“饿吗?先垫垫肚子。”   沈枝闻见香味,睁开眼,“你不是不爱吃饺子么。”   “可你爱吃。”   沈枝坐起来,“太凉,不吃了。”   苏黎安看着她,忽然倾身吻住了她,强势地撬开她的唇,掠夺她的气息。   沈枝推他推不动,一气之下,狠狠咬住他的下唇。   苏黎安看着她羞愤的样子,长臂一勾,将她抱进怀里,下巴抵在她肩头。   沈枝扭动。   苏黎安:“别动,仔细看,夜幕来了。”   日月交替。   苍穹之上,星罗密布,震撼而浩瀚。   沈枝有些冷,苏黎安拿起磐石上的大氅,又给她罩了一层,在她额头落下一记吻。   “沈枝,我爱上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预收《小婢女追夫》~~~   ..感谢在2020-07-30 03:41:13~2020-07-31 22:1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乒乓乒乓 13瓶;42886662 10瓶;琦琦酱 5瓶;噜噜啦啦 3瓶;山竹不要芯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一更   沈枝回到内寝, 将苏黎安的小本子放在床头,盯着它看了许久,最终也没翻开。   七日后, 沈伯崎派人来接沈婼禾,沈枝让铃铛悄悄收拾细软, 想要入夜偷偷溜进马车离开京城。   她做的天衣无缝,不露破绽。   一更天, 苏黎安回到府上,更衣时,听见屏风外传来声响, 他未回头,问道:“有事?”   沈枝做贼心虚,镇定道:“是找你有点事。”   苏黎安转身, “有事就说吧。”   沈枝走上前, 身上带着阵阵清香。   “刚沐浴?”苏黎安俯身嗅了嗅。   沈枝舔下嘴角, “你那个本子,我现在能翻开吗?”   苏黎安抬手, 为她拢发, “这么乖。”   都不偷看。   沈枝仰头, 今晚的她看起来温柔,一点儿攻击力都没有。   苏黎安忽略她的小心思,“不许, 还要再等三日。”   沈枝嘀咕:“故弄玄虚。”   苏黎安闷笑一声,“仅此一次,暖暖见谅。”   沈枝:“我还不想看呢。”   苏黎安微扬头,叹道:“不看也罢。”   他的心思都写在上面,她不想看, 除了罢了,还能怎样。   一个人如果不想记住你,即便你再光芒万丈,也无济于事。   苏黎安抱紧她,不顾她的排斥,亲吻她的唇,“是你送上来的。”   沈枝没像前几日那样抗拒,被他拥着倒在塌上。   他换了一张新塌,塌上覆着深色的毡毯,与她莹白的肤色形成强烈对比。   沈枝任他吻着,只是这一次,男人没有进一步掠夺,只是温柔细致地吻着她的唇。   怎么也吻不够。   沈枝从苏府出来时,望了一眼空中的上弦月,头也不[なつめ獨]回地坐进马车。   马车里,除了沈婼禾,还有陈羽。   陈羽体谅沈枝的处境,便同意跟她去往歆州,至于以后的事,再说吧。   沈枝照顾着陈羽,只要陈羽皱下眉头,她就会喊停马车。   陈羽摸摸她的脸,“暖暖别焦虑。”   沈枝抱住她,“谢谢你,大嫂。”   沈婼禾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枝,忍不住挖苦,“苏大人对你如此,你却弃他而去?”   沈枝不想解释,靠在车厢上,“你不懂。”   沈婼禾:“身在福中不知福。”   沈枝笑笑,头一次知道,自己这位虚伪做作的庶姐,也有真性情的一面。   行了两日的路程,几人都有些疲乏,想寻个郊外客栈落脚。   沈枝从包袱里掏出几个馒头,分给她们,无意中瞥见包袱里放着一个小本子......   苏黎安的本子。   沈枝秀眉紧皱,难道是自己误装进去的?   她明明将这个本子放在床头,怎会在包袱里?   铃铛趴在车窗上,愁眉苦脸望着渐行渐远的皇城。感觉皇城上笼罩一层阴云,像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   翌日入夜,苏黎安坐在都察院内办案,并没有因沈枝的离开流露出异常。   他表情从容淡定,手握狼毫,快速书写着什么。   都察院只有寥寥衙役值勤,整个府衙静悄悄的。   冬雪下了又停,路面积了一层薄雪。   苏黎安忙完最后一份公牍,揉了揉发酸的肩膀。   此刻,已是三更时分,他不打算回府了。   跟衙役打了生招呼,他独自去往衙门的役堂休息。   四更时分,他起身梳洗,按部就班地去上朝,临出府门时,对衙役们道:“我有些饿,你们去帮我买屉包子。”   衙役们笑道:“去一个人不就成么。”   苏黎安亦笑,“都去吧,你们顺便在馆里吃,我请客。”   衙役们懵愣着,一同离开了。   苏黎安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目光一敛,背手走进府衙。   时辰尚早,他掏出弹劾首辅的折子,反复斟酌用词,最后将折子放进袖管里。   周围异味渐起,他仿若无闻,在后院打了一套拳。   异味越来越浓,他也刚好收势,吐出浊气。   砰!   一声巨响打破了清晨的静谧……   都察院内被炸的粉碎。   紧接着,刺客涌入都察院,看着面目全非的苏黎安,互相点头,然后开始翻箱倒柜。   浓烈的黑烟呛鼻,刺客们捂住口鼻继续翻找。   “在这里!”一名刺客惊喜道。   这时,刑部和大理寺的侍卫赶了过来,刺客们立马撤离。   他们这一次的任务极为顺利。   大批官员和各府衙役赶到,看着冒黑烟的都察院,错愕的说不出话。   黑烟不止呛人,还辣眼睛,很多人产生了不适感。   姜陌寒赶到时,没做耽搁,组织侍卫灭火,火势凶猛,一旦蔓延至其他衙门,后果不堪设想。   各大衙门里存放着机密重要的公牍,火势蔓延,那些公牍会被烧的片甲不留。   大理寺卿走到姜陌寒身边,“说来奇怪,爆炸前,府衙内一点儿动静没有,怎么会没有人值勤?”   姜陌寒:“许是被人设计,调虎离山了。”   倒是有这种可能。   大理寺卿担忧道:“都察院内不知埋了多少火引,待会儿会不会有再次引爆的可能?还是疏散人员吧。”   姜陌寒点点头。   两人说话间,去外面买包子的都察院衙役们急匆匆跑回来,撕心裂肺地喊道:“苏大人还在衙门里!!”   众人震惊。   “快救人!!”   “务必救出苏大人!!”   一些人冲了进去,包括姜陌寒,也包括刚刚赶到的.....沈枝。   衙门门口,铃铛一把拽住沈枝,“小姐别冲动!!”   沈枝像失了魂儿,推开铃铛,不管不顾往里冲。   她没忍住,打开了苏黎安的小本子,看了他关于前世的手札,以及......今生的和离书。   她后悔了。   后悔弃他而去。   铃铛再次拽住她,“小姐,火势大,你进去也于事无补啊!姜将军他们已经进去了,咱们且在这里等等!”   “不!”沈枝推开她,毫无犹豫地冲了进去。   苏黎安!   你要活着!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关于你的前世!   衙内黑烟滚滚,人们不得不匍匐前行。   “苏大人!”   “苏大人!”   营救者们呼喊着苏黎安的名字。   砰!   又是一声巨响。   炸毁了都察院的案牍室。   姜陌寒深知再不撤离,他们都会葬身于此,于是忍痛命令:“撤出去!”   在施救者撤离的过程中,姜陌寒瞧见了一个小小身影,那个身影直奔衙门后院而去。   那身影穿着一身水兰色袄裙,三千青丝松松垮垮的垂落在背后。   姜陌寒认出沈枝,下意识去追,侍卫们拦下他,“将军,来不及了,快走!!”   砰!   通往后院的穿堂被炸的粉碎。   姜陌寒眼眸猩红,额头青筋暴起,想往里冲,却被侍卫们拽了出去。   沈枝忍着剧烈的不适,嘶喊苏黎安的名字。   黑烟呛的她发不出声音,熏的她看不清方向,她捂着额头,眼前模糊,倔强如蛮牛。   一根横木自闯堂的屋顶砸下,落在了她的脚边。   沈枝最是娇气,又怕疼,可这会儿像是失了痛觉,迷茫而坚定地寻找着苏黎安。   忽然,身后传来箭支划开气流的声音,她下意识扭头去看,一支利箭直冲她胸口而来。   她躲闪不及,却被一道力量推开。   “呃!”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挡在了她面前,肩膀上插了一箭。   沈枝倒在地上,认出了这个男人。   她忍着不适爬起来,扶住摇摇欲坠的男人。   苏黎安扣住她后脑勺,低吼:“你来作甚?!!”   不是放你走了么!!!   沈枝摇头,没时间耽搁,拉着他往外走。   苏黎安拔下箭支,扔在地上,搂住她走向后院的枯井。   “沈枝,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好好的......”苏黎安压低她的头,避免她吸入黑烟。   他把她推进枯井,费力地搬过一块木板,挪向井口。   沈枝跌坐在井里,看着井口那点光亮一点点被遮挡,直到看不见光,看不见男人,自始至终,她都没能发出一丝声音。   砰!   轰隆!   枯井之外,不知发生了什么。   巨大的声音振得她耳朵疼,她卷缩一团,盯着黑漆漆的上方。   这时,她发现枯井的角落里有丝光亮,散发着盈盈的微亮。   像是通往“生”的道路……   她试着朝那个方向爬去。   *   沈枝不知自己是被谁救出去的,她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时,眼前出现了铃铛和陈羽的面庞。   铃铛哭了,“小姐,你可醒了!”   沈枝虚弱不堪,勉强撑起眼帘,意识渐渐回笼。   “苏...黎...安...”她念着男人的名字。   铃铛哭的更伤心了,“小姐,姑爷......”   沈枝心惊,猛然坐起来,眼前眩晕。   铃铛扶住她,“小姐,姑爷他......”   沈枝扣住铃铛肩膀,“苏黎安怎么了?!”   她有些语无伦次。   陈羽稳住她,“暖暖,你先冷静!”   沈枝冷静不了,掀开被子要下床,她要见苏黎安,无论他是生是死。   她要见到他!   陈羽拦住她,将她的右手手掌贴在自己肚子上,“暖暖,冷静一下!”   沈枝感觉到了胎动。   说来有些不可思议,当她触碰到新生命时,所有的情绪被瞬间抚平。   她颓然地坐在床边,将耳朵贴在陈羽的肚子上,感受鲜活的生命。   鲜活的,是生的希望。   而枯竭的,是落日黄昏。   她的苏黎安,归于了后者。   她闭上眼,两滴泪自眼尾滑落。   铃铛哭够了,才哽哽咽咽道:“小姐,姑爷残废了。”   沈枝一愣,不确定地问:“他...活着?”   铃铛重重点头。   沈枝的心跟飞流直下的瀑布,前一刻还水流滚滚,下一刻,瀑布入溪归于平静。   只要他活着,就有希望。   可是......   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被折断了羽翼,还能翱翔么?   作者有话要说:  爆更。 第35章 二更   都察院被袭, 满朝震怒。   因苏黎安瘫痪,鸣启帝悲痛不已,瘫在了床上。   皇帝抱恙, 由内阁把持朝政。   苏黎安瘫痪,留下一个病怏怏的皇帝, 和一个半路回来的皇长孙,根本不足为惧, 贺硕终于能高枕无忧了。   首辅却没他乐观,暗杀苏黎安的事,是他谋划的, 表面看似天衣无缝,可越是天衣无缝,越让他不安。   怎么会这么顺利?   他捋捋胡子, “事有蹊跷。”   贺硕觉得他顾虑太多, 苏黎安已经瘫在轮椅上, 面目全非,还有何惧?   他没把首辅的话放在心上, “如今, 只等齐侯入京, 咱们一举拿下他的兵权。”   首辅嗔道:“不可!”   “为何?”   “老夫是让三殿下取得陛下的信任,从陛下那里得到齐州军军权,而非从齐侯那里掠夺。”   贺硕不解, “有何区别?父皇卧床不起,由您老把持朝政,齐州军军权,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首辅恨铁不成钢,那能一样么, 从陛下那里取得,叫临危受命,从齐侯那里取得,叫窃取。总之,三殿下要稍安勿躁,等齐侯入京,先行观察,再做定夺。”   贺硕不敢顶撞首辅,点点头,脚步轻松地走出首辅府,直奔太医院。   忍了多年的积怨,今日终于能好好抒发一下了。   *   贺硕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苏黎安,假意一笑,“苏大人莫心急,伤要慢慢的养。即便日后不能再涉足朝堂,贵府里,还有一位娇娇美人儿等着你呢,与美人儿为伴,比索然无味的公牍为伴,强多了。”   苏黎安披着一件宽大的袍子,昔日俊美的脸庞布满伤口,但那双慧眼深邃犀利,让贺硕不敢太放松警惕。   但当贺硕瞧见他被包裹的双手时,心底那点怯意又消失不见了。   一双手都废了,还如何执笔弹劾他人么。   贺硕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看着他胸口上箭伤,啧一声,“苏大人好好安歇,本皇子改日再来探望,哦对了,都察院不可一日无御史,首辅的意思是,先让他人暂代苏大人一职。”   苏黎安静静看着他这副得意的嘴脸。   贺硕拱手,“告辞。”   “三皇子。”苏黎安忽然叫住他。   贺硕扭头。   苏黎安耷拉着疲惫的眼,依然淡笑自若,“风雪天,地滑,记得慢行。”   贺硕眯眸,看不惯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劳苏大人费心。”   太医院内陷入宁谧。   苏黎安示意身边的老齐,老齐推着他走向里屋,“主子,休息会儿。”   “劳烦你回府一趟,看看夫人醒了么。”   “诶好。”   沈枝见到苏黎安时,苏黎安正在听张嬷嬷给他念信。   苏黎安目光平和,没有因为她脸上的愧疚和焦虑掀起波澜,“来了。”   这句招呼,看怎样理解。   简短两个字,像对待一个陌生人,敷衍地打了声招呼,又像是对待老友,无需寒暄,彼此心照不宣。   但独独,没有悸动。   沈枝心里酸涩,慢吞吞走到他身边,“还...好吗?”   问的时候,她很想抱抱他,又怕碰到他身上的伤口。   苏黎安:“挺好的。”   沈枝蹲下来,仰头看他,此刻她才知道,她喜欢仰头看他,看那个站在云端的男子。   苏黎安笑笑,“别蹲着,坐吧。”   沈枝没动,细细打量他,心里撕裂般疼痛。当看见他为她受的箭伤时,眼底一片湿濡,“很疼吧。”   苏黎安:“还好。”   沈枝很想听见他说“很疼”“你帮我看看伤口”之类的话,可他没有,他眼里的疏离,像是对她的惩罚,又像是真的不把她放在心上了。   仅仅三日,人的感情可以变化的如此之快吗?   明明在都察院的后院里,他还将她紧紧护在怀里。   沈枝心里难受,“我能在这里陪你吗?”   苏黎安:“太医院都是男子,不方便。”   沈枝瞧了一眼站在药炉前的张嬷嬷,低头嘟囔:“哪里不方便。”   苏黎安:“回去休息吧,改日,我让人送你去歆州。”   这是在撵她走?   沈枝皱眉,“我要留在京城。”   苏黎安笑,“你不是一直想离开么,怎么又忽然改了主意?”   沈枝:“女子善变,不行?”   苏黎安摇摇头,“我这副德行,只能让你陷入被人耻笑的境地,你不必跟着我,我已在和离书上签了字,你可以随时离开。”   沈枝僵着小脸:“我把和离书撕了。”   “......”   “我是你的妻子,一辈子都是。”   “......”   苏黎安露出一种无奈又无语的表情,“你要想清楚。”   沈枝站起来,弯腰轻轻搂了他一下,“想清楚了。”   苏黎安忽然咳嗽起来,张嬷嬷赶忙走过来,带着情绪挤开沈枝,给苏黎安顺气。   沈枝觉得他们有些陌生,好似睡醒一觉,周围的人情世故都变了。   *   贺硕回到京城的一处私宅,美人们立即迎了上来,每次出宫,寻欢作乐必不可少。   美人们各有各的妙,他枕在她们的玉臂上,闻着浓烈的胭脂香,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能让他蚀骨销魂的女人不多,他想,沈枝算是一个,只是,没尝过味儿。   这么想着,他弃了一床的美人,带着护卫去往苏府。   苏黎安失势,苏府那点可怜的护院根本拦不住他。   贺硕寻到沈枝,单刀直入:“暖暖,苏黎安失势,不日就会失宠,你跟着他没有日后可言,跟我离开吧。”   沈枝眼中带讽,他是看她现在无依无靠,可以恣意拿捏么。   看沈枝没有任何触动,贺硕身边的狗腿笑道:“殿下糊涂了,苏夫人是苏黎安的发妻,跟了殿下,岂不要做外室,苏夫人心里自然不舒服。”   贺硕笑着拍拍手,“是我疏忽了,暖暖放心,你若肯跟我,我想法让你们和离,再以八抬大轿迎娶你。”   沈枝反问:“殿下腹中的墨水还真是少,皇子娶妻,是用八抬大轿迎娶?”   贺硕脸一沉,“暖暖,我是打个比方。”   沈枝:“沈枝无福消受,殿下请回。”   贺硕冷笑,如今的沈枝不比曾经,她嫁过人,哪还值得他小心翼翼捧在手里,只是,她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勾他的魂儿,叫他难以割舍,心痒难耐。   四下已被自己控制,贺硕猖狂,肆无忌惮地将她上下打量,“别说,被男人滋润过的嫩芽,别有一番风情。”   沈枝忍着恶心逐客,“门口在那边,殿下请吧。”   贺硕忽然抓住她手臂,沈枝挡开,后退两步,“殿下自重!”   “沈枝,苏黎安哪里值得你守贞?”贺硕逼近她,凝睇她雪白的脖颈,咽了下喉咙,英俊的脸上写满志在必得,“他喜欢男人。”   “......”   贺硕再次抓住她,这一次不给她机会反抗,强硬地拖拽她往外走。   沈枝一口咬在他手背上,贺硕吃痛,松开了手。   沈枝扭头就跑,被他拽住头发。   与此同时,贺硕被一道大力扼住了手腕。   姜陌寒满眼是霜地道:“松开她。”   贺硕忍不住,不得不松开手,瞥了姜陌寒一眼,深知自己不能跟他在此僵持,于是看向沈枝,冷讽道:“爱慕你的人真多,看来,即便不是本皇子,也会有别人夺了你的贞洁!”   说完,大步流星离开。   姜陌寒,现在还动不得。   贺硕有种到手的鸭子飞了的挫败感。   姜陌寒四下打量一番,怕自己吓到沈枝,敛起情绪,“照顾好自己。”   说完,带着侍卫离开。   沈枝揉揉被贺硕拽疼的头皮,静静坐在美人靠上。   隐蔽在角落的暗卫们收起刀,刚刚若不是姜陌寒及时出现,他们可能就要冒着被贺硕识破计划的风险,现身救人了。   这事儿很快传到了苏黎安耳朵里,苏黎安闭眼道:“知道了。”   暗卫头子躬身退了出去。   坐在棋桌对面的太医院院使下了一颗黑子,“苏大人继续?”   苏黎安依旧闭着眼,跟院使下着盲棋。   傍晚,沈枝来太医院给苏黎安送饭,没有提及今日被贺硕欺负的事,她端着碗,舀了一勺腊肉饭,“喏,张嘴。”   苏黎安斜睨她,“放那吧。”   “放那,你又该忘了。”沈枝坚持:“吃了我就不烦你了。”   苏黎安:“何必为了我这个废人,贬低你自己。”   沈枝瞪他,“你这么聪明,哪里是废人。”   “你倒是会拍马屁。”   沈枝笑道:“拍的舒服吗?”   话一出口,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也太不矜持了!   沈枝伸出去的手都僵了,“快吃呀。”   苏黎安勉强张开嘴,吃了一口。   沈枝:“好吃吗?”   “太油了。”   沈枝:“那我下次少放点油。”   “你自己做的?”   “嗯。”沈枝又舀起一勺,“我贤惠吧。”   “......”苏黎安又吃了一口,“你没必要做这些。”   “闲着也是闲着,能为你做些事,挺好的。”   “沈枝。”   “你说。”   苏黎安无奈道:“你走吧。”   沈枝火大,又不能冲着他发,哼一声,将饭勺怼进他嘴里,“吃饭,别讲话。”   苏黎安被怼的牙床疼,瞪她一眼,“没轻没重。”   沈枝放软动作,换上笑靥,“那你配合一下,多吃些。”   “......”   作者有话要说:  求预收《小婢女追夫》 第36章 三更   贺硕回到皇子寝宫, 听说皇帝让陈远澈住进了东宫,一怒之下摔碎了手中杯盏。   太子病殁,一个半路回来的皇长孙竟然被安排进了东宫, 皇帝是何用意,不言而喻。   贺硕气不过, 但还不到时候,只好忍着。   没一会儿, 他又听说,陈远澈将苏黎安的妹妹苏茵茵接进了东宫。   他冷笑不止。   这是连长孙妃都定好了?   一个傻子,因为是苏黎安的嫡妹, 就被选为长孙妃了??   简直可笑!   贺硕被气到呕血。   东宫。   苏茵茵躲在柜子后面,露出半张脸盯着陈远澈。   陈远澈失笑,“茵茵别躲了, 过来用膳。”   苏茵茵摇头, “我要哥哥嫂嫂。”   陈远澈:“苏大人有事抽不开身, 托我照顾你几日,过来吧, 我不会伤害你。”   苏茵茵肚子咕咕叫, 蹭着步子走过去, 见桌子上摆的都是自己爱吃的,勉强坐下来,“我哥哥是不是出事了?”   陈远澈顿了下。   苏茵茵更加笃定, 站起身,“我哥哥就是出事了,我要去找他!”   陈远澈拉住她,“茵茵乖,苏大人有苏夫人和张嬷嬷照顾着, 没事儿。”   苏茵茵:“你别拦我!”   陈远澈拉着她不放手,吓唬道:“你若不听话,我不让你再见你哥哥了。”   “......”苏茵茵胆子怂,很快妥协,老实巴交坐下来,打着商量:“我听话,你能尽快带我去见哥哥吗?”   “嗯。”陈远澈唇畔溢出一抹笑,执起筷箸给她夹菜,“吃饱了再说。”   苏茵茵立即端起碗,往嘴里扒拉。   陈远澈:“你慢些。”   苏茵茵立马放慢动作,生怕他不带她去看哥哥。   陈远澈看着这个瓷娃娃般的姑娘,心里柔了柔,“喝点汤。”   苏茵茵端起汤,不管热不热就往嘴里送。   陈远澈看她被烫得吐舌头,忍不住笑出声,下意识道:“傻丫头。”   苏茵茵耷拉下小脸。   她是傻。   陈远澈不知自己伤了一个姑娘的自尊心,还在给她夹菜,“多吃些。”   苏茵茵听话地吞咽,肚子撑得鼓鼓的。   陈远澈不住感叹,苏府养出的姑娘真乖啊。   *   距离京城百里之外的齐州军帐中,齐侯世子苏豫打个喷嚏。   他揉揉鼻子,伸个懒腰,走出帐篷眺望远方。   东方鱼肚白,该启程了。   苏子蕴,好久不见。   *   “世子,侯爷让你过去一趟!”   苏豫懒懒道:“知道了。”   他走进父帅的帐篷,“爹,何事唤儿子?”   齐侯眼睫青黛,看起来一夜未眠的样子,将一封密函拍在桌子上,“睡睡睡,成日就知道睡,京城火烧眉毛了,你怎么这么没心没肺!”   苏豫左耳进右耳出,拿起信函,笑了声。   苏子蕴的亲笔信啊。   齐侯:“为父致仕后,齐州军理应由你来接管,但首辅有意让三皇子接管,你怎么看?”   “那就让贺硕来试试呗。”   “......”齐侯脱了靴子就拍他的头。   苏豫捏住鼻子,“爹,你是汗脚,别动不动就拖鞋!”   齐侯把靴子贴在苏豫鼻端,“熏死你。”   “......”   苏豫装死。   齐侯踢他,“想想法子,为父可不想让三皇子那个小人来接管齐州军。”   苏豫:“贺硕带兵毫无经验,陛下怎会同意?”   齐侯摇摇头,“只怕到时,陛下无精力做主了。夜长梦多,恐有生变。”   他说的隐晦,但苏豫知道,鸣启帝病入膏肓,首辅野心满满,朝廷将陷入混乱和厮杀。   齐侯问道:“我们还有多久抵达京城?”   苏豫:“两天。”   “传下去,加速行进!”   苏豫:“舟车劳顿,将士们已经很疲惫了。”   齐侯摇摇头,“再不快点怕是赶不上了,如今兵部和都督府都有异动,苏黎安要我们全面配合他,撒网抓鱼。”   果不其然,贺硕对东宫易主的事耿耿于怀,加之鸣启帝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的野心再难遮住。   贺硕不顾首辅劝阻,伙同兵部尚书,从都督府窃取了统兵权,与姜陌寒带领的五军营,对峙在宫门外。   *   天还未亮,沈枝惊醒。   铃铛正在一旁打瞌睡,听见动静,她揉揉肉肿的眼睛,“小姐做梦了?别怕,奴婢守着你呢。”   沈枝拉住她,“铃铛,我心慌,我想见苏黎安。”   “......小姐担心姑爷?”   沈枝说不清楚心里的感觉,“我觉得,他在谋划大事。”   “那咱们就更应该呆在这里,等姑爷忙完啊。”   沈枝心情复杂地点点头。   话落,屋外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   街道上有百姓惊呼:“不好,三皇子逼宫了!”   贺硕兵临紫禁城,要求鸣启帝退位。   沈枝站在苏府门前,看着府外,贺硕此举,吓坏了城中百姓。   百姓们躲在家里不敢出来,街道上全是整装待发的士兵。   而这一幕,在苏黎安的手札里未曾提过。   许是,苏黎安在贺硕逼宫之前去世了,也可能,前世并未发生过这一幕。   沈枝握紧拳头,贺硕,罪不可赦!   铃铛收拾完细软,背起沈枝,“小姐,咱们带着世子夫人躲一躲吧!”   沈枝目光焦灼,“你带大嫂躲起来,我要去趟太医院!”   铃铛推开后门,不满道:“亏了小姐还惦记姑爷,姑爷指不定在哪呢。”   沈枝没多言,径自朝太医院走去,走到拐角时,被人拉住。   “暖暖!”   沈枝看见来人,既惊又喜。   沈伯崎身穿战袍,威风赫赫。   沈枝不受控制地抱住他,“爹爹!”   父女俩在巷子里相拥了会儿,沈伯崎拍拍她,“别怕,有爹在。”   “爹,你怎么回京了?”   沈伯崎松开女儿,拉着她往回走,“爹此番回京,是来替陛下为神机营选拔将帅的,谁能想,遇见这事。   沈伯崎磨磨后牙槽,“真后悔没带兵回来,要不然,非将贺硕杀个片甲不留。”   沈枝顿住步子,“爹,我想去太医院找苏黎安。”   “傻丫头,苏黎安会在太医院老实呆着,坐视不管么?”   “不会。”   沈伯崎关上苏府的门,“咱们等着便好,不会有事的。”   “爹爹怎会知道?”   沈伯崎将她按在椅子上,然后坐在她对面,“他擅长做行棋者,而非棋子。”   “......”   “你知道他的另一重身份吗?”   沈枝点点头,“他是齐侯的义子。”   她是从苏黎安的手札中得知的,而沈伯崎是中途遇见了齐州大军,从齐侯口中得知的。   沈伯崎推开窗子,指了指南城门方向,“你信么,齐侯父子已经到了。”   齐州军作为援军,与姜陌寒的禁军,将贺硕等人包围其中。   贺硕被夹击,顾前不顾后,没多久就被擒了。   然而,当苏豫带兵赶制首辅府时,首辅早已逃之夭夭。   首辅是在劝拦不下贺硕的情况下,不得不逃离京城。他与贺硕私交甚密,贺硕败了,他脱不了干系。   他知道城中哪里驻兵薄弱,便顺着那条路逃走了。然而,还未过护城河,就被一路人马拦下。   吊桥上,贺淮推着苏黎安,拦下了首辅一行人。   苏黎安摇着折扇,淡淡看着首辅。   首辅心慌,扭头往回跑,可吊桥的另一端,苏豫等人也已赶到。   首辅转身面对苏黎安,“苏黎安,你早就料想到三皇子会暗杀你,然后你将计就计,给老夫演了这么一出?”   苏黎安笑笑:“是顺藤摸瓜,将尔等一网打尽。”   首辅竖起拇指,恨得牙痒痒,“你毫发无损,却让我等陷入绝境。”   苏黎安站起身,洗去脸上的伤痕假象,云淡风轻道:“其实不然,我实打实地中了一箭。”   要不是那个小女人,他也不致于中箭。   可也是那个小女人,让他心甘情愿中箭。   苏黎安没跟他废话,晃了一下折扇,“拿下。”   首辅狂笑,“高,实在是高!”   苏黎安默然,哪里是他高明,是因为经历一世,省去了不少麻烦事。   前世,他何止中了一箭。   前世,他死在了首辅和贺硕的刀刃之下啊。   苏黎安闭上眼,随着吊桥摇晃,眼前的场景混乱不堪。   当年,埋骨之地,他亡魂不散,只为回来报仇。   可他未得到快感,只觉荒唐。   皇族自相残杀,清白的,也仅仅剩下贺衍、贺淮和陈远澈。   这三人,又将何去何从?   前世的他,没有目睹过。   他只希望,不要再有皇室手足自相残杀的事情发生了。   贺淮走到他身边,“进宫,还是先回趟苏府?”   苏黎安看着波涛汹涌的护城河,淡然道:“你们先进宫,我随后到。”   他要回府,看看那个小女人。   *   苏黎安回到府上,就见那个小女人站在院子里,一瞬不瞬凝着自己。   “怎么?”苏黎安明知故问,展开双臂任她打量,“太医院的方子的确管用,不仅治好的腿伤,还祛了疤痕 。”   沈枝静静听着他自圆其说。   苏黎安走到她面前,俯身盯着她的眼睛看,半饷,抬手揩了一下她的眼尾,“刚睡醒?”   沈枝想拿棒子打他,又舍不得,皮笑肉不笑,“忙完你的大事了?”   苏黎安听出她话里的疲惫和委屈,伸手拍拍她脸蛋,“忙里偷闲,回来陪陪你。”   沈枝拍开他的手,扭着小腰往屋里走,边走边嘀咕:“我坚强着呢,不用你陪。”   苏黎安亦步亦趋地跟上。   沈枝走进房门,学着他每次关门的动作,后脚一勾,却被苏黎安抢先挤了进来。   苏黎安自身后抱住她,双臂环在她胸前,“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沈枝抬脚踩他靴面,一下不够,又踩了另一只靴面。   苏黎安不跟她一般见识,埋头在她发间,“想相公吗?”   一声相公,听得沈枝想哭,“你撵我走来着。”   苏黎安打了一下自己的脸,“是我不对。”   因为不确定她对自己的感情,他一次次试探她的心,同时,也一次次伤了她的心。   沈枝扭扭腰,哽着嗓子道:“你给了我和离书。”   苏黎安还没跟她好好算这笔账呢,行吧,都让着她好了。   他又打了一下自己的脸,“是我不对。”   “你骗我。”   “抱歉。”   “你骗我三次。”   苏黎安眼眶忽然发酸,紧紧搂着她,“没有第四次。”   “我不信。”   “我们的路还长,以后,我会让你相信。”   沈枝掰他手臂,“你松开我。”   苏黎安松开她,将她转过来面朝自己,“暖暖,我爱你。”   “......”   “”   沈枝被突然的表白齁住,眨着一双大眼睛,不知作何反应。   苏黎安俯身,跟她额头抵额头,呼出的气息喷薄在她脸上,“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沈枝怔愣着。   得不到回应,苏黎安有些慌,捧起她的脸,“暖暖,再爱我一次,行吗?”   沈枝终于有了反应,傲娇地哼一声,“想得美。”   苏黎安失笑,“我可不就是想得美,敢想,才行啊。”   从他话里,能听出怅然若失,像个没有归途的小孩,被人遗忘在田野中。   沈枝不知他是在装可怜,还是内心渴望被爱,但她心软了,小嘴一噘,“臭狐狸。”   苏黎安在她嘟起的唇上一嘬,“暖暖香就行。”   “......”   男人说起甜言蜜语,齁得慌。   沈枝抿唇,高扬着头,“好吧,再给你一次机会。”   苏黎安一把将她抱起。   沈枝蹬蹬腿,“放我下来,我晕乎。”   苏黎安没放,抱着她走向床榻。   沈枝捶他肩膀,“你怎么总是想着那种事!”   苏黎安有点懵,他想什么了?   反应过来忍不住笑道:“是你整日想着那种事吧。”   要不然,怎么一被抱起来,就脱口而出。   沈枝哑然,懊恼地咬住下唇。   苏黎安将她放在床上,双臂撑在她左右,“宝贝,今晚带你去个地方。”   沈枝被那声“宝贝”弄得昏头转向,“嗯”一声,语调上挑,显然是疑问句。   但苏黎安把这当作了肯定句,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就那么盯着她看了许久,直到把人盯得脸色通红才罢休。 第37章 四更   东宫。   苏茵茵打扮好自己, 开开心心准备出宫。   陈远澈看她笑靥如花的样子,心里却不是滋味,“茵茵,过来用膳吧。”   苏茵茵走过去, 乖乖坐在桌边, “长孙殿下, 你会去苏府看我吗?”   陈远澈瞬间转变了心境,笑道:“你想让我去看你?”   “嗯。”苏茵茵觉得陈远澈是个好人,在东宫这段日子,他很照顾她, 也不会瞧不起她。   陈远澈腼腆道:“我会时常去看你。”   苏茵茵点头如捣蒜,“我请你吃饺子。”   因为沈枝爱吃饺子, 苏府的人逐渐改变喜好, 都喜欢吃带馅的食物。   陈远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递给她, “送你的。”   苏茵茵打开盒子, 是一枚翠竹点金玉搔头。   陈远澈不自然地问:“喜欢吗?”   苏茵茵不懂首饰,更不懂男子送女子首饰的目的,点点头, “好漂亮啊。”   陈远澈拿出来, 走到她身后,亲自为她戴上。   苏茵茵摸了摸, 走到铜镜前照了照, 镜中的女子肤白眼大, 可爱的紧。   陈远澈端倪着,心情愉悦。   其实,此刻应改称他为贺元澈了!   贺远澈:“今儿天气不错, 我们出去走走,再带你去见你哥哥?”   苏茵茵不敢忤逆他,点点头,“好呀。”   今日无风,温暖和煦,井字街上前伫立很多放风筝的百姓。   两人并肩穿梭于人群中,心情愉悦。   “要不要放纸鸢?”贺远澈指了指买风筝的摊位。   “嗯。”苏茵茵走过去认真挑选,“都不是纸糊的。”   “纸糊的容易坏。”老板笑呵呵解释,“这是布的。”   苏茵茵挑了一个飞鱼模样的,来到空旷的地方,双手一松,飞鱼摇着流苏鱼尾缓缓升上天空,吉祥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苏茵茵仰头看着,满是欣喜。   贺远澈:“茵茵,你来放。”   苏茵茵伸手欲接过,贺远澈用眼神示意衣兜,“带上手笼,别冻到。”   这个男人很细心。   苏茵茵却觉得别扭,取出手笼接过□□,安静仰望。   贺远澈眼眸含笑,看着她迷迷糊糊的小模样,心情甚好。   *   苏茵茵见到苏黎安和沈枝时,嘴一咧,小跑过去,“哥哥嫂嫂!”   苏黎安伸出手,苏茵茵却跑到了沈枝怀里,呜呜哭起来。   苏黎安淡定地收回手,看向坐在轿中的贺远澈,作揖道:“这些日子,多谢长孙殿下照拂小妹。”   贺远澈走出轿子,还礼:“苏大人客气了,能照顾茵茵,是我的荣幸。”   苏黎安看着飞速成长的少年,心中宽慰,引他去往书房。   送客离开后,苏黎安回到沈枝屋里,搂着她坐在窗边。   深冬已至,寒风瑟瑟,两人浑然不觉,静静依偎。   这一刻,彼此的心都是热乎的。   苏黎安叹道:“长孙殿下有意迎茵茵进东宫为妃。”   沈枝觉得不可思议,“长孙殿下喜欢茵茵?”   苏黎安也觉得诧异,“他是这么说的。”   “可茵茵的性格,不适合入东宫......”沈枝担忧,“你答应了?”   “拒绝了。”   沈枝点点头,“他们不合适。”   苏黎安还没找苏茵茵谈过,但看妹妹懵懂的样子,绝非动了情。   沈枝想起上次摘桃子的事,不确定地道:“茵茵对二殿下好像...嗯...”   苏黎安听得迷糊,掐了一下她的腰,“说什么呢?”   沈枝:“等我问问茵茵再告诉你。”   “你这嫂嫂做的不错。”   沈枝扭头看他,“仅是嫂嫂做的不错?”   还要他继续夸啊。   苏黎安失笑,捏捏她的脸蛋,“瘦了。”   “别捏扯东扯西的,我问你,我这娘子做的如何?”   “娘子做的还不够。”   “......”   苏黎安靠近她的脸,“还得加把劲儿。”   沈枝鼓鼓腮,吧唧亲了一下他额头,“够吗?”   苏黎安眼中溢笑,“凑合吧。”   沈枝较劲儿,跪在塌上,捧起他的脸,舔下嘴唇,“那今晚我让你够够的,如何?”   苏黎安目光一滞,眯眸道:“讲真?”   “嗯。”   苏黎安侧过头,跟她脸贴脸,薄唇在她耳畔道:“今晚你再娇气一个试试。”   “......”   *   晚膳前,仆人们三五成群在苏府庭院闲聊,花匠老伯突然倒地抽搐,呼吸不顺,仆人们吓坏了,纷纷凑过来,张嬷嬷叫来侍医。   瞧着花匠老伯开始痉挛,面部也憋得通红,苏茵茵跪坐在地上帮他顺气, “老伯别急,侍医马上就来!”   突然,一抹高大人影拨开人群挤了进来,“大家让让,我来瞧瞧。”   众人一看是贺淮,纷纷让道。   贺淮蹲在花匠老伯身边,对众人温声道:“劳烦大家先退开一步。”   众人依言退到一旁焦急等待。   接着便是一系列的望闻切脉,动作熟练流畅,看到他有恃无恐,刚闻讯赶来的沈枝和苏黎安稍稍宽松口气。   站于人群之外,穿透里三层外三层的仆人背脊,仿佛能目睹贺淮行医救人时的认真神态。   贺淮摊开针灸包开始施针,此时周围静悄悄的,只听得到他因忙碌发出的声响。   几针下去花匠老伯果然不喘了,开始大口大口呼吸空气,贺淮抹了一把额头细汗,转头对众人道:“老伯无大碍,只是邪风入体,气血亏损造成的,一会儿我开副方子,让老伯按照我开的方子调养一段时间即可。”   众人连忙点头,不禁感叹二皇子年纪轻轻什么都会。   侍医赶来时危机已经解除,侍医对贺淮的针法啧啧称奇。   贺淮摆摆手,“我这就是应急救治的法子。”   侍医懵愣。   贺淮摸摸鼻子,打哈哈道:“我最擅长的就是治疗痉挛,对其他病情都是半吊子。”   侍医:“二殿下谦虚了。”   苏茵茵一直盯着贺淮,眼眸亮亮的。   *   为了今晚,沈枝让铃铛事先给她准备了止疼的汤药。   铃铛心疼小姐,偷偷跑去张嬷嬷那里将事说了出来。   张嬷嬷之前跟沈枝闹了些别扭,一直没机会好好聊聊,于是主动去找沈枝,顺带着传授了一些经验。   沈枝听了张嬷嬷的话,把药放进柜子,没有碰。   苏黎安过来时,她还在试穿寝裙,一见男人,脸有点僵,“忙完了?”   苏黎安好笑,关上门,“放着温柔乡不呆,呆在冰冷的书房多无趣。”   他走到柜子前,从左到右看了一遍,拿出一条大红的寝裙,盖在她头上,“今晚穿这个。”   沈枝虽然喜欢红色,但中衣寝裙向来偏素,让她穿这个......   苏黎安没解释,拉着她走到妆奁前,长指选来选去,勾起一对金珥,又点了点金镶玉凤头钗,“今晚戴这些。”   沈枝拿起来比量了下,觉得太过雍容,“还是不戴了吧。”   反正也要......摘。   苏黎安没理她,又为她选了一双红绣鞋。   沈枝不乐意了,“一身的红,像什么啊。”   苏黎安一本正经道:“我喜欢。”   “......”   “取悦夫君,不是你该做的么。”   “......”   “取悦了我,今晚让你好过点。”   “......”   沈枝败下阵来,得,他喜欢就成。   刚到戌时,沈枝穿着一身大红寝衣,坐在铜镜前梳妆,戴上苏黎安为她精心挑选的首饰,双手托腮,今儿一整日,府中人都有意无意避开她,不知他们在折腾什么。   铃铛捧着一件绣了鸾凤的斗篷过来,“小姐,姑爷让你出去一趟。”   沈枝火了,让她穿得这么喜庆走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铃铛笑嘻嘻为她披上斗篷,围着她打转,“小姐真是美艳动人。”   沈枝:“是冻人。”   铃铛一拍脑门,又给她拿了一套棉裙,“小姐快换上,别让姑爷等急了。”   铃铛一直催促她跟苏黎安圆房,她见怪不怪,走到屏风后穿好衣裳,披上那件大红色、雍容华贵的斗篷,一脸懵地走出房门。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无,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一扭头,铃铛挥舞着手跑开了。   “......”   一个人走在满布鲜花的廊道里,没觉得曼妙,反而有些瘆得慌。   她胆儿怂了,苏黎安这是闹哪儿出啊??   走进花园,漫天的孔明灯令她怔愣。   冰冻的池塘像是忽然遇见春风,融化成一潭春水,上面飘着莲花灯。   她走过去,捧起一盏,上面用小楷写着一行字:吾妻生辰,有幸伴之。   沈枝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今日是自己十七岁的生辰。   她弯弯嘴角,扭头寻找苏黎安的身影。   忽然,她意识到一件事,池面氤氲水汽,水是热的!   这可稀奇了。   她伸手拨弄水面,呢喃:“温泉......”   倏然,一只大手从水里伸出来,有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沈枝吓得花容失色,险些坐在地上,被那只手拖进了池子里。   “啊!”沈枝扑棱几下,慌乱间,见一道身影破水而出。   苏黎安!   沈枝形容不好此刻的心情,总之,气炸了。   她精心安排的圆房,被他激荡的面目全非。   苏黎安抹把脸,发出愉悦的笑声。   沈枝恼羞成怒,上前掐他脖子,“吓唬我,很有趣?你到底想作甚?”   苏黎安靠在池边,任她掐,目光灼灼地盯着浑身湿透的姑娘。   沈枝掐够了,松开手,往岸上爬,被男人勒着腰拖拽回来。   男人搂着她,轻声道:“当初娶你,你说我怀了目的,与骗婚无疑,今晚,我补你一个锦绣良辰。”   沈枝羞怒,“就这么补?”   把她当鸭子一样拽进水里?   苏黎安笑笑,“我是听了贺淮的建议,说这样能令新娘子终身难忘。”   沈枝默默给记了贺淮一笔,等到他成亲,她也要好好帮他出谋划策!   苏黎安扣住她下巴,往上一抬,让她看向夜空。   黑夜如幕,星月粲粲,浩瀚无边。   他又扣着她的下巴看向池中的山石,“今晚,咱们以星月、山石为媒,重新拜天地。”   沈枝心下一动,嘴上却道:“别闹。”   “没闹。”苏黎安怕她冷,带着她沉进池子里,池水没过两人肩膀。   沈枝转过身,认真道:“可你的高堂呢?要请老爷子过来?”   两人这样,怎么请老人家过来?   羞不羞啊。   苏黎安温柔道:“祖父睡了,就别惊动他老人家了。”   “那......”沈枝指了指天上的星星,“我听说,亡魂会化作天上的星,可能,公公和婆婆就是天上最亮的两颗星子。”   苏黎安笑笑,仰头看向星空,声音悠扬,“爹,娘,儿子带着你们的儿媳,给你们请安了。”   他从小就相信,爹娘没有离开他和妹妹,只是飞上云端,温柔地看着他们。   这个想法虽然幼稚,却支撑着他慢慢变得强大。   沈枝仰起头,郑重改了口:“爹,娘,儿媳给你们请安了。”   两人握着手,朝天空致意。   天空的云朵像是变幻成一对老人的模样,接受了他们的问好。   沈枝怕苏黎安难过,轻轻抱住他,脑袋歪在他肩头,坚定道:“以后的路,无论风雨,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苏黎安回抱住她,喟叹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沈枝笑了笑,“得夫如此,妾身无求。”   *   苏黎安将沈枝裹着厚厚的大氅里,朝阁楼走去。   那间存放字画的屋子,是系铃的地方,亦是解铃的地方。   他将她放倒在榻上,撤掉大氅,渐渐染欲的眸子上下打量她。   他喉咙上下滚动,禁欲感逐渐被打破。   沈枝脸薄,双臂勾住他脖子,贴近他,“吹蜡烛。”   苏黎安不听,拉开她继续欣赏。   沈枝浑身难受,想脱掉湿漉漉的衣裳,可脱了之后...岂不更尴尬。   她环住自己,“把蜡烛吹了好不好?”   声音娇媚,体态勾人,苏黎安来了感觉,单膝跪在榻上,吹灭了拉住。   室内陷入黑暗,沈枝舒口气,手上开始脱,太难受了。   苏黎安一动不动,透过月光看着她。   她给自己剥了壳,借着黑暗,斗胆坐在了他的身边。   妖精一旦现原形,必将妖气肆虐。   苏黎安血气方刚,哪受得了这个。   他伸出手,覆在她肚子上,为她取暖。   沈枝勾住他脖子,低头亲他眼帘,清甜的吻一路向下,来到他的唇。   两人开始接吻。   勾缠着唇舌,吻得忘我,不分彼此。   苏黎安的手,沿着她的脊椎骨向上点火,一寸寸拂过她的背脊。   沈枝呼吸紧促,唇角发出细细的沉吟。   苏黎安放过她的唇,吻上她的脖子。   他将她推倒在塌上,压着她。   沈枝呜咽着求他快点。   苏黎安也着急,只是,想让她适应,谁让她那么那么娇气呢!   沈枝难受的险些崩溃,嘴里不断发出哀求。   苏黎安再也受不得,却还是坚持问她:“可以吗?”   沈枝情绪不稳,指甲不小心刮了他的脸,“你快点!”   苏黎安终于如开了闸的湍流,汇入了平静的长河。   沈枝疼的哽咽,又要打退堂鼓。   苏黎安这次再没怜香惜玉,川流不息地索取。   沈枝丢盔弃甲,剪眸盈满春色,随着他的低吼,转换了身份。   花朵怒放时,最是娇艳。   *   沈枝醒来时,浑身酸疼,她扶了一下腰,动弹不得。   咯吱。   房门被推开。   铃铛探进头,“小姐?”   沈枝惊醒,连忙拿被子盖住头,“别进来!”   铃铛哪敢进啊,老老实实站在门口,“小姐若是饿了,知会奴婢一声。”   沈枝不敢露出脑袋,“哦。”   铃铛捂嘴关上门。   沈枝扯下被子,左右瞧了瞧,委屈涌上心头。   他人呢?   吃完就走?   可她也不看看时辰,已经是翌日的申时了,再过一会儿,天就要黑了。   苏黎安早上醒来时,陪她躺了许久,见她没有醒来的迹象,才起身去沐浴,之后,又过来看了几次,她还是不醒,无奈之下,只能隔一会儿过来一趟。   铃铛推开门时,他才刚刚离开。   苏黎安听说枝桠醒了,回到字画间,掀开棉被一角,拎了拎她的脚。   沈枝踢他,翻身趴在床上,说什么也不起来。   苏黎安坐在床边,一身清爽。   沈枝偷瞄一眼,将脚搭在他腿上。   苏黎安抬起她的脚丫,嘬了一下她的脚趾头。   沈枝被他的无耻惊到,缩回脚,爬起来,“去漱口。”   苏黎安不但不漱口,还要亲她。   她捂住嘴,踹他,“烦不烦呀。”   苏黎安眉眼清隽,却真的无耻至极,“哪里烦?”   沈枝轱辘到一边,“去漱口,要不永远不给你亲。”   苏黎安扯过她,把人抱坐在腿上,大手探进被子里。   沈枝发觉他身体起了反应,忙爬下来,告饶道:“我好累。”   苏黎安挑眉,“睡了一天还累?”   “嗯。”   “那留到夜里吧。”   沈枝装听不懂,指挥道:“你帮我拿套衣裳来。”   苏黎安这次很好说话,起身去拿衣裳,等她穿好,亲自将她背了出去。   张嬷嬷见他们离开,溜进屋子,掀开被子一看,终于露出一抹满意的笑颜。   主子终于成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前,正文全文存稿,本以为更这篇文心情会很轻松,但更到七八万字时,有读者朋友反映男女主人设不讨喜,男主太渣(之前,我没意识到)。   上架子那天,收到了很多差评,心态几度崩了,要是没有存稿,可能就更不下去了,不过,也侧面提醒我,存稿多了,会影响临场发挥,不能按着大家的反馈写文。   抱歉,今天爆更,也是想早早结束这篇文,调整心态,准备新文。   在这里立个flag吧,之后再写文,不会写类似的男女主以及前世恩怨了,下一本、下下本的男女主,争取塑造的讨喜一些。   感谢大家的意见和鼓励。   稍晚还有更新,今天准备把存稿全更完。 第38章 五更   苏茵茵听说哥哥成事了, 开心地跳起舞,舞步笨拙,但胜在灵动。   贺淮从游廊走来, 见她像个小蝴蝶一样,弯了弯眼眸。   苏茵茵瞧见他在看自己, 差点脚踩脚。   贺淮走过来,“小丫头, 不是跳的挺好么。”   苏茵茵害羞地低下头,盯着地面,“不好。”   “挺好的。”   “真的?”   “我骗过你?”   苏茵茵摇头, “二殿下是君子,不骗人。”   可他骗了她的心呀。   她默念在心里。   贺淮环视一圈,“你哥呢?”   “我哥哥做大事呢。”   “什么大事?”   苏茵茵形容不好, “给我生小侄儿呢。”   “......”贺淮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狠狠推了一下她的脑袋, “你懂怎么生小侄儿?”   “你懂吗?”   她还挺好学。   贺淮无奈,“以后, 让你相公教你。”   苏茵茵听不懂, “你找我哥哥有事?”   “嗯。”贺淮平静道:“我要去游历了。”   他要离开这里了。   苏茵茵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她拽住他袖角, “你要去哪儿?”   贺淮低眸,看向她白净的手,简单回答:“漂泊四海, 游历山川。”   “我也要去!”   贺淮诧异于她的反应,“你去干嘛啊?”   “我我我...我想去!”   “你这年纪,该待嫁闺中,嫁一个疼你的丈夫,相夫教子。”   苏茵茵拧紧眉头, “二殿下这话就狭隘了!谁说女子就要待嫁闺中,相夫教子,谁说只有男子才能漂泊四海,游历山川?”   贺淮被她怼的哑口无言,头一次正经八本瞧着小丫头,温柔地笑了,“是我狭隘了。”   苏茵茵噘嘴。   贺淮忍不住掐了一下,极为软糯。   苏茵茵满脸通红地看着他。   他立即收回了手,才意识到,她是个大姑娘了,“这是怎么了?我哪里惹了你啊?”   苏茵茵拧着自己的手背,用足了勇气,道:“我我好像...好像喜欢...你。”   “......”   苏茵茵:“我能跟你在一起吗?”   贺淮相貌英俊,加上尊贵的身份,爱慕他的人不少,遇见这种事,他通常能淡然处之,但对苏茵茵,没法淡然。   贺淮从未把她当女人对待过,怎么可能跟她在一起。   她竟然觊觎他??   他笑笑,“抱歉,可能叔叔做了什么,让你误会了。”   叔叔?   苏茵茵嘴巴噘的更高了,“你占我哥便宜。”   贺淮摸摸鼻子,忽而正经道:“叫哥哥不合适。”   苏茵茵从他淡淡的眉眼看出了疏离感。   世人都说二皇子最是心软,可此刻,她感受到了他的硬心肠。   *   正房内,苏黎安正在帮沈枝倒水,湢浴内战况空前。   沈枝捂住自己,拿水瓢扬了男人一身水,“你出去。”   苏黎安撸起袖子,将衣裾卷在腰封上,将人儿按住,“乖,给你搓澡。”   沈枝又扬他水,“我昨晚搓过澡了!”   苏黎安:“昨晚出了一身的汗,你不难受?”   沈枝急了,“不难受,你出去!”   苏黎安逗她,“我难受,让相公洗洗。”   “等我用完,你再用。”   “等不及。”   “白日不宣淫。”   “嗯,这句话不能用在你身上。”   他将沈枝提溜起来,视线向下,落在那截纤腰上。   沈枝护着胸,哼哼唧唧起来。   这招对付苏黎安最好使,苏黎安松开了手。   她滑溜进桶里,青丝浮在水面上,“我饿了,你去帮我拿些粥菜。”   “行,多吃些。”   “为何?”   苏黎安轻笑,“晚上好有力气干活。”   沈枝深吸口气,告诉自己,不要与一个刚开了荤的男人一般见识!   “叩叩叩。”   屋外有人叩门。   沈枝如获大赦,“去开门。”   苏黎安以为门外的人是铃铛,慢悠悠走过去拉开门,有点诧异。   门外,苏茵茵哭成了花猫脸。   “嫂嫂...唔...哥哥!”   苏黎安拧眉,扣住妹妹肩膀,“茵茵怎么了?”   兄妹俩拧眉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苏茵茵哭的伤心透顶,“二殿下要走了。”   苏黎安知道贺淮要去游历了,不觉得有什么,好笑道:“走就走呗。”   闻言,苏茵茵更伤心了。   没人懂她。   不对,还有嫂嫂。   她绕开哥哥,直奔内寝,“嫂嫂!”   苏黎安嘴角一抽,大步追上她,“你嫂嫂在沐浴。”   苏茵茵一边哭一边擦眼泪,“嫂嫂!”   哭的那叫人心疼。   沈枝跨出浴桶,扯过衣衫,很快穿上,急匆匆小跑出来,“这是怎么了?”   苏茵茵见到沈枝,哇一声抱住她,鼻涕眼泪全都蹭在了沈枝的衣裙上。   沈枝没在意,拍着她的后脑勺,“谁欺负茵茵了?跟嫂嫂说说,嫂嫂替你做主。”   苏茵茵哽咽道:“二殿下要走。”   沈枝听明白了,复杂地看着怀里的小可怜儿,哄道:“等二殿下得闲,嫂嫂跟他谈谈。”   苏茵茵一抽一抽地看着她,“谈什么?”   “谈你和他的事呀。”   沈枝拉着她走到塌边,拿过娟帕帮她擦掉眼泪。   沈枝想,贺淮不明白茵茵的心意,她去跟他说,看他作何反应。   苏黎安从她们的只言片语中抓住重点,走到两人身边,看向妹妹,“茵茵喜欢二殿下?”   苏茵茵又不敢承认了。   苏黎安比沈枝的心情还复杂。   妹妹头部受过伤,记忆力极差,思考能力也跟不上同龄人。   而贺淮,自幼聪明绝顶,他会喜欢妹妹么?   平心而论,贺淮是一个很不错的妹夫人选。   但他皇族的身份,哪能让他轻易娶一个思维受阻的女子。   这也是为何,当贺远澈表露出对妹妹的情意后,苏黎安会坚决反对。   皇族的姻缘,由不得他们自己。   *   把苏茵茵哄睡着后,沈枝看向苏黎安,“我去跟二殿下说说。”   “还是我去吧。”苏黎安拍拍她手臂,“你也休息会。”   苏黎安去说,当然最合适,沈枝点点头,“即便二殿下拒绝,你也别把话说满,留点余地。”   苏黎安扬眉,“你很看好贺淮?”   “二殿下冰魂雪魄,谁不看好他呢。”   沈枝无心的一句话,引来自己丈夫的不满,苏黎安刮刮她下巴,“评价真高。”   沈枝怕他小气记仇,踮起脚搂着他脖子,“我相公最好。”   “再说。”   “相公最好。”   苏黎安勾唇,拍拍她脸蛋,转身走出房间。   沈枝不知他跟贺淮说了什么,男人的交谈,可以很简短,也可能很冗长。   翌日一早,骄阳初生,贺淮来到后罩房,将一封信插在苏茵茵房间的门缝上,隔着门板与睡梦中的姑娘道别,“茵茵,保重。”   当苏茵茵拆开信时,如同一双手撕开了她的心,闷疼闷疼的。   信里没有文字,而是一幅幅水墨画,画里的女子烂漫明媚,似乎不会被哀伤笼罩。   最后一幅画的落款,贺淮写了一行小字:茵茵的及笄礼。   苏茵茵捏着画,趴在花园凉亭的栏杆上,没精打采的。   忽然,前院传来大喊:“有飞贼!”   苏茵茵惊坐起来,拔腿往二进院跑,却被一人拦住去路。   来者一身锦衣,站在东阳里,光芒万丈。   苏茵茵戒备地看着他,向后退了一步,“小贼......”   闻言,来者哈哈大笑。   “你们府的侍卫叫我飞贼,到你这儿,就变成了小贼,小家伙,瞧不起谁?”   苏茵茵心里怕怕的,装作淡定,学着护卫们的口吻:“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好说,苏豫。”   苏豫笑看着她。   苏茵茵摇头,“没听过。”   “......”   苏豫也不恼,“你没听过我?”   “嗯。”苏茵茵虎头虎脑问:“我应该要听说过你?”   苏豫单手捏眉,“我是你嫂嫂啊。”   “......”   苏府护卫追来,堵在月亮门口,不敢贸然进来,怕飞贼伤了苏茵茵。   沈枝走到人群前,看着苏豫的背影,“阁下是哪位?为何擅闯寒府?”   苏豫扭头,上下打量沈枝,“这位就是沈小姐啊。”   沈枝认真打量他,认出了他的身份。   苏豫娇媚一笑,“沈小姐听说过我吗?”   沈枝皮笑肉不笑,“鼎鼎大名的苏世子,自是听说过。”   “那便好说了。”   苏豫走向她,护卫们涌上来,沈枝向后比划一下,制止了他们。   苏豫作揖,“沈小姐,苏某有礼了。”   沈枝:“请世子称我一声苏夫人。”   苏豫一愣,意味深长看着她,见她不是赌气,亦不是说笑,颔首道:“苏夫人。”   沈枝心里稍微舒服些,不料,苏豫却道:“听这称呼,感觉咱们俩才是一对啊。”   “......”   苏茵茵跑过来,挡在沈枝面前,“小贼,不许欺负我嫂嫂!”   苏豫敲她的头,“跟你说了,我才是你嫂嫂。”   苏茵茵捂着脑袋,蹲在地上。   沈枝担忧,“疼了?”   苏茵茵,“嗯,有点头晕。”   苏豫:“......”   这是碰瓷??   他有些想笑,苏黎安这只狐狸,还养出了一只狐狸妹妹。   *   苏黎安闻讯赶回府,见门口贴了一对福字,淡淡一笑。   这笑,发自肺腑。   苏豫靠在门口,风情万种道:“好久不见,冤家。”   护院们恶寒。   红彤彤的火烧云笼罩在京城上空,让苏豫的锦衣更为艳丽。   苏豫笑,“口渴,有茶吗?”   苏黎安淡笑,带着沈枝,请苏豫去往花园阁楼。   三人坐在铺了地龙的藤席上。   苏豫接过苏黎安递过来的闻香杯,旋拧、翻转、轻嗅,阵阵沁人茶香扑鼻,宁静致远。   “你们挺有夫妻相啊。”苏豫靠在凭几上把玩茶宠,茶宠被茶水浇灌滋养,呈现圆润细腻的手感。   苏黎安往茶壶里添加茶叶,“赶明儿,也给你寻个有夫妻相的姑娘。”   “别了。”苏豫长腿交叠,坐没坐相,跟在自家似的,“贺淮走了?”   “他前脚刚走,你就到了。”   “可惜,没见到那位人善心慈的二殿下。”   苏黎安睨他,“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苏豫耸肩,“有缘自会相见,诶,刚我看你妹妹躲在花园闷闷不乐,是不是有心事?”   “茵茵十六了,有心事很正常。”   “你这兄长不会是逼她嫁权贵吧?”苏豫将茶盏重重搁在桌子上,茶汤溅起,溅在手背上,他浑不在意,“怎么说,苏丫头也是家父的义女,算我半个妹妹,我不同意。”   苏黎安不跟他扯皮,“一会儿去喝酒?”   “行啊。”苏豫看向沈枝,“苏夫人不介意吧?”   沈枝在外人面前一向给苏黎安面子,点点头:“自然不介意。”   她看向苏黎安,凶巴巴的,意思在说,你敢喝多,看我会让你进屋么!   苏黎安勾唇,若是身边没有苏豫,他要吻她了。   沈枝双手执杯,示意他添茶。   苏黎安慢慢为她斟茶。   沈枝抿口热茶,随后看向斜靠凭几的苏豫,“齐侯和世子准备在京城呆多久?”   “苏夫人要做东?”   沈枝:“自然。”   苏豫:“还没定,但苏夫人张口,我和家父一定到场。”   说着,他站起身,问苏黎安:“茅厕没换地儿吧?”   “......嗯。”   待他走出去,苏黎安勾住沈枝腰肢,扯低她衣襟,看了看羞人的红痕,又为她拢好,“身子若是不舒服,就回屋休息,不用陪着。”   沈枝颇为埋怨地瞪他一眼,“不许喝多。”   “谨遵夫人叮嘱。”   *   沈枝是被男人吮醒的。   苏黎安身上没有酒气,相反,还很好闻。   沈枝嘤咛一声,“几时回来的?”   “有一会儿了。”苏黎安将手伸进被子里,充满暗示地问:“行吗?”   沈枝没吱声。   苏黎安掀开被子躺在她身边,手一直在她身上没收回。   沈枝面色染红,嗫嚅道:“轻些。”   得了应允,男人的手越发肆无忌惮。   他剥落她的寝衣,汲取她的甜美,“夫人真美。”   沈枝双手抓住床柱,像脱水的鱼儿。   床榻摇曳,春色依旧。   后罩房。   苏茵茵存放好贺淮送她的及笄礼,趴在窗前看着浓黑的夜。   张嬷嬷为她披上毯子,坐在她身边缝尿布,“小姐有心事?”   苏茵茵耷拉着眼皮,“嬷嬷,二殿下还会回来看咱们吗?”   张嬷嬷摸摸她的长发,“小姐希望他回来吗?”   苏茵茵目光躲闪。   张嬷嬷:“他会回来看咱们。”   ——但未必会特意看你,傻孩子。   同一夜空下,贺淮坐在树干上,耳边刮过呼啸的北风,似夹了女子的哭声。   他记得很清楚,苏茵茵为他哭了鼻子。   这次离京,并非是去游历,而是为鸣启帝寻找隐士名医,他不想再耽搁,所以走的匆忙。   贺淮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馒头,咬了一口。   那丫头才多大,哪来的痴情可言。   等过些日子,他再回京,她的感情早变了。   也或者,早已定了亲,准备嫁人。   啃完馒头,他随意地躺在树杈上,也不嫌冷,放荡不羁如同野人。   入睡前,他呢喃道:“小丫头,你是在跟我说笑吧。”   ——但愿如此。   那么单纯的姑娘,他不忍伤害。 第39章 六更   一年后。   鸣启帝驾崩, 遗诏传位皇长孙贺远澈,年号嘉沐。   嘉沐元年余春,骁州传来密报, 骁王贺衍拥兵自立。   嘉沐帝怒,令姜陌寒挂帅印, 苏黎安为监军,携二十万卫兵挥师南下, 歼灭贺衍。   大军启程前,沈伯崎和齐侯驰马归京面圣,当堂请战。   嘉沐帝为难, 最终拧不过两人,应允了。   出发的前一日,是苏黎安双亲的忌日, 苏黎安安顿好府里, 带着沈枝和苏茵茵去祭拜了爹娘。   回城的路上, 三人都很沉默。   进了府,苏黎安安抚了妹妹一会儿, 然后握着沈枝的手走在月光下, 叮嘱了一些事, 最后说道:“等我回来。”   风伴着不舍和眷恋,吹过两人发梢。   沈枝停下脚步,面对他, “要照顾好自己,万不可轻易动怒。”   苏黎安为她捋好长发,“我哪里是会轻易动怒之人。”   沈枝踮脚抱住他,“我等你回来。”   *   朝廷大军纪律严谨,所到之处, 不动百姓分毫。   姜陌寒主攻城,但骁州城城门坚不可摧,实难攻破。   苏黎安劝他等一等。   贺衍因疑心病重,麾下大将都曾被他猜忌过,苏黎安出策——离间计。   果不其然,贺衍中计,险些杀掉麾下两员大将。   两人气不过,寻到机会,与姜陌寒里应外合,杀的贺衍措手不及。   贺衍弃城而逃。   姜陌寒和苏黎安带兵去追。   贺衍逃窜的地方灌木丛极多,稍有不慎,就会被树杈划到。   林子极大,将士们四散开来,分头寻找。   当树丛再次拂动,姜陌寒眼一眯,抬手刺出匕首插在草丛里。   噗,一泓鲜血喷出。   贺衍受伤,连连往后退,被石头绊倒摔坐在地上。   姜陌寒握着匕首站起身,“骁王,束手就擒吧。”   贺衍急促呼吸,强行稳定情绪。   周围稍有动静,他就心里一慌,有些草木皆兵。   但他是悍将,与其坐以待毙被捉,不如利用猛攻冲出去。   于是他牟足劲儿冲了出去,姜陌寒冷不丁被一股冲击力撞击,稳住脚步。   两人拳脚速度奇快,不分伯仲。   四处险峻,贺衍一个不防踩空了山道,身体失去平衡滚向山坡之下,满山的带刺藤条划破衣衫,顾不得疼痛,跑起来逃跑。   中途却遇见苏黎安。   遇见苏黎安,贺衍眼中有忽明忽暗的幽光,异常兴奋。   正好,既然逃脱不了,就与这个死对头玉石俱焚好了!   苏黎安看他露出狠厉绝杀的目光,淡淡一笑,“奉劝阁下,束手就擒吧。”   苏黎安连对他的敬称都改了。   足见多藐视他。   贺衍怒火中烧,狂笑不止,讽刺道:“一个文官,能奈我何,苏黎安,你为何处处针对本王?!”   苏黎安哂笑,“我若针对你,去年,你能从京城全身而退吗?”   贺衍从长靴里取出一把长刀,“苏黎安,你可真够虚伪做作,今儿本王就撕了你的脸皮,看看到底有多厚!”   “至于吗?”苏黎安笑着抬手,缓缓摸向腰间。   “至于!”   贺衍出招,招招狠辣。   刀锋扫来,苏黎安朝后挪步,侧身避开,自腰间取下佩刀,挥向对方大腿。   贺衍避开,刚想朝苏黎安袭去,突然听得几声狗吠,眯眯眼睛,暗道不好。   他嘴角笑容加深,情绪流淌四肢百骸,散发出强烈恨意,大有玉石俱焚之势。   “苏黎安,受死吧!”   那一刻,狂风四起,飞沙走石。苏黎安感受到贺衍身上的戾气。   姜陌寒吹口哨,两只猎犬蹿跳过去,咬住贺衍的腿,贺衍啐一了句,“小畜生!”   侍卫上前要制服贺衍,被贺衍两下撂倒。   大批侍卫涌来,把贺衍围捕在悬崖峭壁前。   姜陌寒:“放下刀,束手就擒!”   贺衍忽然踩空,坠下山崖,与此同时,他拽住了苏黎安的衣袖……   姜陌寒顾不得危险,长腿朝前奔去,趴在崖沿,一把拽住苏黎安的手,“抓着我!”   苏黎安紧紧扣住姜陌寒的手,另一只手拽着贺衍。   贺衍不明白苏黎安为何不松手,只要苏黎安松手,自己就会像断了线的纸鸢坠下。   为何?   苏黎安看向下方的贺衍,“贺衍,你真是辜负先帝的期望!”   贺衍磨牙,“本王效忠的是先帝,与那个黄口小儿何干?!”   “你真是冥顽不灵!”苏黎安手臂暴起青筋,将贺衍往上拉,一脚踢在他头上,将其踢晕。   姜陌寒随即将他们二人拽了上来。   随着贺衍晕倒,这场战乱落下了帷幕。   苏黎安和姜陌寒躺在草地上,望着万里无云的蓝天。   稍许,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辛苦。”   *   姜陌寒和苏黎安带兵进城,先做的就是控制了骁州城,以及安抚民心,之后押解贺衍归京。   贺衍站在囚车里,嘴上说着自己狂放不羁。   苏黎安驱马在侧,露出一抹毫无温度的笑,“狂放不羁的人通常豁达,疑心重者,又怎会不羁。”   在贺衍愤恨的目光下,苏黎安又道:“狂放倒是真的。”   贺衍被斩杀在午门前,以儆效尤。   自此,贺氏皇族只剩下嘉沐帝贺远澈和皇叔贺淮两人。   贺淮在先帝去世后,曾回京吊唁,之后便离开了京城。   在京城期间,苏茵茵想见他,他却避而不见。   姜陌寒上交帅印后,与苏黎安一道走出皇宫,时至蕤宾,城中流淌着夏初的气息。   两人相视一眼,有种沧海桑田后,彼此释怀的心境。   姜陌寒:“去哪儿喝一盅?”   苏黎安淡笑,“改日吧,苏某要先回府陪家人。”   说着,他迈开步子,留给姜陌寒一抹飘逸身影。   他单手背后,半抬折扇晃了下。   亦如初见。   初见那天,沉默寡言的姜陌寒就知道,此人笑里藏刀,玉面狡猾。   *   沈枝和苏茵茵站在大门口,见一身银灰铠甲的男人信步而来,朝她们微笑。   苏茵茵退后半步,推了沈枝一下,“嫂嫂愣着作甚?”   沈枝看了小姑子一眼。   日盼夜盼,终于把人盼回来了,这会儿倒是害羞了。   苏茵茵又推了一把,“嫂嫂去呀。”   沈枝瞥了一眼大伙揶揄的面庞,轻哼一声,提着裙子奔向男人。   苏黎安看着妻子朝自己奔来,心情如海榴初绽般开怀。   他张臂,接住了奔来的娇娇儿。   沈枝投入他怀里的一刻,本以为会泣不成声,可实际上,她被他那身坚硬的铠甲硌疼了,立马退了出来。   苏黎安失笑,再次抱住她。   沈枝娇气道:“硌疼我了。”   这话没什么歧义吧,可久离温柔乡的男人无耻地想歪了。   接受家人的嘘寒问暖后,他打横抱起妻子,脚步急匆地奔进了内寝。   有些急不可耐。   随着砰一声关门声,沈枝被压在门板上。   背后硬,胸前更硬。   她推推他,“快去脱了。”   苏黎安眼眸深沉,咽下嗓子,“嗯?”   “先脱了。”   沈枝是让他脱铠甲,可他却当着她的面,脱了一件又一件。   画面没眼看。   沈枝捂住眼睛,“去沐浴。”   苏黎安扯开她的手,“羞什么,不是看过很多次么。”   沈枝踢他小腿,“你不饿吗?老齐给你准备了饭菜,先......”   “为夫很饿。”苏黎安咬着字道:“饿的不能自已。”   撕拉。   沈枝那身为他精挑细选的衣裙,被他粗鲁地撕了。   屋里媚色横流。   沈枝央求:“回屋里,别在这。”   苏黎安心急到那点路都等不了,半举起她,恣意抚爱。   那一泓秋水,倾斜而下,浇灌娇花。   苏黎安餍足后,抱着妻子进了湢浴,又是一番鸳鸯戏水。   沈枝真是怕极了饥渴已久的男人。   苏黎安拥着她,问她这些日子,府里发生了什么事。   沈枝一一讲来,最让她头大的事,是小姑子的亲事。   苏茵茵快十七了,因相貌越发娇艳,很多世家子弟忽略了她的心智,托了媒妁前来说亲。   可苏茵茵一个也不愿相看。   两人都知道她的心思,可被她放在心里的男人,对她避而不见。   苏黎安靠在浴桶上,手指敲在桶沿上,“是不是少说了一位?”   沈枝更发愁,趴在他肩头上。   她的确少说了一人,那人便是当今圣上。   贺远澈倒没有阻止其他人来求娶苏茵茵,但他对苏茵茵势在必得,若非苏黎安不同意,只怕早已接进宫里养着了。   沈枝在苏黎安胸口画圈圈,“圣上年纪不大,我怕他不懂感情,若茵茵入宫后讨不得他欢心,岂不......”   苏黎安扣住妻子的手,按在心房位置,“我是不会让茵茵入宫的。”   如今皇室什么情况,苏黎安再清楚不过,帝王的后宫,是绝不会只有苏茵茵一个女人的,贺远澈要扩充后宫,为皇室延续子嗣。   沈枝:“得了你这句话,我心里就有谱了。”   她要在贺远澈要人之前,把苏茵茵定出去。   苏黎安:“此事不急。”   “你不急,圣上急啊。”   苏黎安:“我自有分寸,你只需安抚好茵茵,别让她再...想着贺淮了。”   沈枝困的眼皮打架,趴在他身上,“嗯”一声,“我知道了。”   苏黎安扯过宽袍包裹住她,抱着她走向拔步床。   沈枝舒服地钻进被子,刚想好好补眠,被子却被掀开了。   她睁开眼,迷茫地看着男人,“怎么了?”   “你相公还未用膳。”   沈枝张张嘴,觉得他小题大做了,刚刚让他去吃,他不吃,这会儿跟她算什么账。   她累得不愿意动,扯了下被子,“你去吃,不用管我。”   苏黎安笑,“你这是贤妻该有的样子?”   沈枝的火一下子窜上来,瞪他一眼,“白日不宣淫,苏大人。”   苏黎安摸了摸她的背,“待会儿收拾你。”   沈枝撇撇嘴,踢开他的手。   身体还挺柔韧。   苏黎安勾笑,没再刁难她,转身出了屋子。   *   夜里,沈枝被苏黎安缠的闹了一通脾气。   她很想一脚把这个压在身上的男人蹬下床。   苏黎安扣着她的腰,“暖暖,给我。”   沈枝浑身都疼,还怎么给他,红着脸求他,“苏大人行行好吧。”   苏黎安笑着亲吻她,带她翻山越岭。   沈枝趴在床上,可怜兮兮看着手臂上的红痕。   苏黎安起身穿衣。   沈枝:“干嘛去?”   问话时,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怨。   苏黎安:“处理公牍。”   “......”   苏黎安为她盖好被子,“按日子,你该来小日子了。”   “嗯。”沈枝窃喜,宁愿肚子疼,也不想跟他呃呃啊啊。   苏黎安没说什么,暗自算着日子。   一日早起,沈枝胃口不好,干呕了几下。   铃铛让老齐煲汤时加了开胃的食材。   沈枝还是吃不下。   次数一多,府里人全都明白过来了。   夫人可能有了。   太医把脉后,笑着道:“恭喜苏大人,尊夫人有了喜脉。”   苏黎安面色平常地送走太医,独自回了书房。   沈枝诧异丈夫的反应,心里有点失落。   夜晚,苏黎安回屋,掀开被子,习惯性去抱她,她有点闹情绪,说什么也不让他抱。   苏黎安坐在一旁,“怎么了这是?”   沈枝不讲话。   苏黎安俯身贴在她耳畔,“怨我呢?”   沈枝扯下嘴角。   他还知道啊!   苏黎安笑着扳过她身子,面朝自己,解释道:“那会儿太激动,怕吓到你,就自己回屋排解了。”   “......”   “真的。”   沈枝面色稍微好些,掐他的脸,“我们不该一起分享喜悦吗?”   苏黎安温柔地看着她,他没说的是,当他得知自己要做父亲时,眼眶酸了。   九尺男儿,竟独自躲在书房,哭得像个孩子。   这般脆弱的一面,他哪好意思让妻子瞧见。   可越是躲,越露馅。   翌日,苏茵茵告诉沈枝,哥哥一个人躲在书房哭鼻子。   沈枝:“......”   等男人回来,沈枝审视地盯着他看。   苏黎安被盯的不自在,抱拳咳了下,“我脸上有东西?”   “有。”   他走到铜镜前照了照,蹙起眉头。   沈枝懒懒倚在床上,捧着碗喝汤,“你脸上有彷徨。”   苏黎安不解,“因何这样讲?”   沈枝瞥他一眼,拍拍身侧。   苏黎安坐过去,接过碗,一勺勺喂她。   沈枝示意道:“吹吹再喂我。”   苏黎安好脾气地吹着汤,“可以说了吧。”   沈枝忽然靠近他的脸,“你期待宝宝,却没做好迎接宝宝的准备。”   “......”   被拆穿心思,苏黎安哑然,他们家已经太久没有添丁了,他欣喜又彷徨。   沈枝喝完一碗汤,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平坦的腹部,“焦虑什么,顺其自然吧。”   苏黎安温柔地抚着她的腹部,轻声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01 00:06:12~2020-08-01 20:17: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奶黄包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糖的鱼小霏 15瓶;〇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七更   沈枝怀胎三月, 苏黎安被折磨了三月。   这日,裴氏回京探望女儿,顺便想住在苏府等外孙出生。   苏黎安犹豫许久, 没好意思开口询问。   最后,还是裴氏看出女婿的窘迫, 找他聊了会儿。   当晚苏黎安回房,一切如常, 但心跳略快。   沈枝捧着书,“这么早?”   自打她有了身孕,他都会很晚回屋。   苏黎安坐在她身边, 盯着她纤细的手指看,喉咙滚动,“暖暖。”   “嗯?”   “夜里别看书, 对眼睛不好。”   沈枝笑, “那你呢, 哪晚没看?”   苏黎安拿过她手里的书,放在床头, “我得养家。”   “......”   苏黎安掀开被子, 扶她躺下, 自己坐在床边盯着她的手。   沈枝被盯毛了,没好气道:“有事说事。”   苏黎安握住她的右手,摩挲几下, “岳母说,三个月可以试试。”   沈枝:“试什么?”   他顿了下,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胸膛,然后,慢慢往下......   沈枝手指卷缩, 想要抽回来,被他按住。   他闭着眼,脸色渐渐染了欲,轻哄道:“乖,试试。”   沈枝欲哭无泪。   手疼。   *   沈枝怀胎九月,身体笨重,走会儿就要停下来歇歇。   苏黎安只要得空,就会寸步不离陪着她。   太医说,她这胎八层生个女娃。   苏黎安高兴。   等孩子一出生,产婆惊喜道:“是个带把的小公子!”   苏黎安喜悦的面容僵了下,随即又笑开了。   苏黎安给儿子取名苏稳,可这小哥儿一点儿也不稳重,爱哭,哭声洪亮,隔着一条街都能听见。   这晚,刚把儿子哄睡着,沈枝倒在床上望着帐顶,“再也不生了。”   坐在一旁看书的男人失笑,“你说了算。”   沈枝只是嘴上说得溜,哪能不给他生啊。   她躺在他腿上,“夫君。”   “嗯?”   “夫君。”   苏黎安听出暗示的意味,斜睨她一眼,“说。”   沈枝露出一半圆润的肩头,媚眼如丝道:“要吗?”   她知道,自己坐月子那会儿,他憋坏了。   苏黎安目视书卷,舔下嘴唇,“过些日子。”   沈枝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想笑,爬起来,贴着他耳根,“这位书生,书里可有颜如玉?”   苏黎安视线一直凝在书卷上,“有。”   “美吗?”   “自然。”   “有我美吗?”   苏黎安闭闭眼,放下书,靠在床围上,“没面对面见过,形容不好。”   沈枝跨坐在他腿上,“那你见见。”   她开始宽衣解带。   苏黎安扣住她的手,“乖,别闹。”   沈枝睨他虚伪的模样,扯开他的手,解开了系带......   苏黎安那点矜持,被眼前的美景刺激的灰飞烟灭。   他抱她往前移了点,沈枝扭下臀,咬字道:“无耻。”   苏老二,比他诚实多了。   苏黎安终于破功,强势地将她送给了苏老二。   沈枝望着晃动的帐顶,心里下了决定,再也不要心疼他!   大灰狼!   苏黎安抱着儿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儿子吃着小手,笑呵呵看他。   他亦笑着,父子俩一块傻乐。   沈枝扶着腰走出来,“今晚吃什么?”   苏黎安:“饺子?”   沈枝下巴抵在男人后背上,“好呀。”   苏黎安把儿子交给她,揉揉她的头,去找老齐。   老齐如今特会包饺子,褶掐的那叫一个漂亮,看起来也特别有食欲。   苏黎安和沈枝坐在一起,安静吃着。   苏茵茵盯着饺子,闷闷不乐。   夫妻俩对视一眼,有点无奈。   也不知,这姑娘怎么这么犟,喜欢一个人,就当成了一辈子的事。   用膳后,沈枝带着苏茵茵走在花园里,“茵茵,日子还长,你要向前看。”   苏茵茵宁愿闷在自己的心房里不出来,也不愿忘了那个人,“嫂嫂,昨日,我见到了陛下。”   沈枝心里咯噔一下。   为何她和苏黎安不知道这件事?   沈枝握住苏茵茵的手,“陛下有没有...对你...”   苏茵茵叹口气,坐在凉亭里。   昨日,她随张嬷嬷外出采购,想给苏稳做衣裳,却被人拦下,那人带她去了贺远澈在宫外的私宅。   皇帝微服出宫,周围跟了大批侍卫,苏茵茵怂他,缩在墙角。   贺远澈眼底有痛,这姑娘什么时候跟自己这么见外了。   他扣住她的腰,将她拉到身边,问她想不想进宫。   苏茵茵摇头。   贺远澈一怒之下,要吻她的唇,被她躲开,帝王青涩的吻落在她的侧脸上。   思及此,苏茵茵趴在栏杆上,脑子乱哄哄的。   贺远澈只是吻了她,没做别的。   她不敢招惹他,也不想招惹。   *   嘉沐四年春。   沈伯崎年事已高,向新帝致仕,由长子沈叹世袭爵位,并接任歆州军指挥权。   同年,贺远澈开始相看各府贵女的画像。   深夜,他站在高高的玉阶上,望着巍峨的宫阙,第一次感到无力和悲凉。   他爱苏茵茵,想把身心交由她,可是——   为帝者,心怀天下,身不由己。   再过几年,他会脱变成冷面的帝王,将心爱的姑娘留在心底最深处,或者在乱花渐欲中遗忘了曾经的心上人。   他想,或许会的。   贺远澈冲着黑夜一笑,转身之际,敛起多余的情绪,大步走向寝宫。   夜风吹起龙袍一角,凛凛生风。   *   苏黎安陪儿子玩了两个时辰,筋疲力尽,回到屋子,找妻子讨利。   沈枝身体一僵,他还有精力??   苏黎安缠上来,吻从她的脖颈一路向上,辗转在女人娇嫩的耳垂,惹得女人浑身战栗。   “我让人烧了热水,你先洗洗。”沈枝缩了缩,身体本能抗拒。   苏黎安将她扳转过来,用力抱在怀里,在她耳边呢喃,“暖暖,暖暖......”   沈枝闭上眼,任男人的手在身上作乱。   苏黎安勒着她的腰,唇寻到一抹温软,重重印了上去。   砰砰砰!   敲门声不合时宜打断了两人的亲热,沈枝推开男人,整理被揉乱的衣衫,长发因刚刚的亲昵垂落肩头。   苏黎安眼眸深深,一直盯着她。   沈枝像是知道男人在看自己,避开那灼热目光去开门。   咯吱。   门扉拉开,一抹小小身影扑了进来,“娘,你怎么才开门?”   苏稳抓住娘亲的衣衫,仰颏看她,“娘,你跟爹爹在屋里干嘛?”   “我......”   沈枝不知该怎样回答,身后越过一抹身影,捞起苏稳抱在怀里。   苏稳笑嘻嘻搂住苏黎安脖子,跟他脸贴脸,“爹爹,你跟我娘在屋里干嘛呢?”   苏黎安勾下唇,看向低头绞弄手指的女人,“爹跟你娘,准备给你生个妹妹。”   苏稳揉揉眼睛,“可我困啦,你们能不能明天再生妹妹?”   “......”   沈枝赶忙抱过苏稳,像是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今晚跟娘睡。”   苏稳颠悠起胖胖的小身板,开心极了。   苏黎安暗中拍了一下女人的腰,“等孩子睡了......”   沈枝理都不理,抱着儿子转身就走。   苏黎安笑笑,小女人容易害羞,含羞带怯的模样最让他心动,情难自禁。   *   翌日城中有花灯,苏黎安让府中人全都出去赏花灯了。   到了晚膳时分,沈枝走进灶房,倚在门边往里瞧,“嘛呢?”   背对她的苏黎安挽着衣袖,露出手臂,正在改刀鱼肉,闻声略一回头,“先去净手。”   沈枝发现这个男人活得既精致又洁癖,比如,东西不能乱放,一定要规规整整放在柜子里......诸如此类。   净手后,沈枝凑近男人,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闭眼满足道:“我太幸福了。”   男人勾下唇角,动作麻利地调料。   饭菜上桌,怎能少了酒!   沈枝从柜子里取出喝了一半的梅子酒端上桌,坐在对面,“相公,今晚不醉不归。”   苏黎安给她夹菜, “我怕你原形毕露。”   沈枝有些气,笑道:“今晚我偏不醉。”   苏黎安喜欢看她恣意任性的样子,绕过桌子,走到她身后,自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宝贝,你醉了才好。”   沈枝哼道:“谁是你宝贝?”   “你。”苏黎安闭眼,收紧手臂,“你是我唯一的宝贝。”   沈枝红脸问:“等我变成老太婆,也是你宝贝?”   苏黎安笑笑,“一辈子都是。”   他在心里说道:世世生生都是。   沈枝努起小嘴,“盖个公印。”   苏黎安被她娇憨的样子逗乐,掐住她腋下,把她整个人提溜起来,走去正房。   “没盖呢!”沈枝蹬腿。   “一会儿就盖。”苏黎安把她放在塌上,自己单膝跪地,蹲在她面前,“跟你讲个事。”   “什么?”沈枝摸摸他柔软的头发,“怪正式的。”   苏黎安抓住她的手,按在胸口,“沧海桑田,我都永远在你身边,爱你不变。”   沈枝倾身搂住他脖颈,在他肩窝处咬了一下,“那你放心,即便你成了穷光蛋,我也爱你。”   苏黎安失笑,拦住她的腰,“往后余生,我们会很幸福的。”   “嗯!”沈枝有信心把日子过好,一直幸福下去。   蹲着久了,苏黎安腿麻,起身坐在她身边,握她的手,靠在靠枕上,姿态随意。   沈枝顺势窝进他怀里。   苏黎安双腿交叠,一只手抵在围子上,另一只手顺着她的长发轻抚,“答应我,来生,我们还要遇见。”   沈枝笑弯了眼,“三生三世,不腻歪吗?”   苏黎安勾唇,“怕你腻。”   沈枝狡黠笑道:“看你这辈子的表现吧。”   苏黎安拨开她的头发,捏捏她后颈的皮肤,指尖若有似无地挑.逗她,“好。”   苏黎安凑近她耳畔,低声说句什么,沈枝“啪”一下拍开他的手,哼哼道:“不要脸。”   娇嗔的话语换来男人吟吟低笑。   “笑够了吗?”沈枝脸红如血,剜他一眼,“咱们出去赏花灯吧。”   说着站起身想要拿斗篷,手腕突然一紧,转头时,被男人拉回怀里。   苏黎安扣住她的后脑勺,栖身而上,把她压在榻上,低头封缄,渐渐加深了亲吻。   “唔唔唔......”沈枝呼吸不畅,推他肩膀。   苏黎安没理她,咬着她的下唇道:“今晚我们去花园。”   “......不行!”   被压的女人无语凝噎。   *   闹腾完已是三更,沈枝香汗淋漓,躺在榻上蹬男人侧腰,“都怪你,又没去赏花灯。”   苏黎安的大手轻易圈住了她纤细的脚腕,拇指左右摩挲,“晚点再去。”   “都多晚了,就会哄我。”沈枝踢了踢,挣脱出来,起身捡起地上的衣裳,赤脚去了湢浴。   清早,沈枝起床时,苏黎安还在睡,他睡觉的样子很乖,面朝着她,半趴在被子上,墨发遮蔽了半张脸,慵懒的模样让沈枝想亲一亲。   沈枝笑了笑,拉开被子下床。   洗漱后,她换了一套香芋色襦裙,梳着精致发鬟。   她趿拉着绣鞋走进卧房,见男人翻个身没有起床的意思,弯弯嘴角,这还是第一次见他赖床。   沈枝依偎在苏黎安怀里,松了口:“我决定了,下辈子还跟你在一起,你要敢厌烦我,我就缠你到天涯海角。”   苏黎安闭眼笑道:“那下辈子,我得多厌烦你一会儿。”   这样,你就能缠着我到永远。   苏黎安揽着她躺进被窝里,一条腿搭在她双腿上,隔着衣衫,沈枝都能感受到他的热情。   她推推他结实的胸膛,“今晚不行了。”   “体力这么弱。”苏黎安蹙眉, “明天让太医给你把个脉,调理调理。”   沈枝觉得他不可理喻,哼道:“不想理你!”   苏黎安不放过她,在被窝里磨她。   沈枝妥协,“行行行,我调理!”   “嗯。”苏黎安满意地揉了揉她。   沈枝忿忿。   苏黎安用额头抵着她,“再睡会儿。”   沈枝搂住他脖子,啄了一下,认真道:“能嫁给你,还挺好的。”   嫁给爱的人,无疑是幸福的事了。   “那便好。”苏黎安云淡风轻,搂着她闭眼,眼底湿润,“我会努力,让咱们的日子越过越好。”   沈枝认真道:“我们一起努力。”   把日子过好。   作者有话要说:  再有一章,正文完结~   求预收《小婢女追夫》 第41章 正文完   一个月后, 苏黎安忙完回到内寝,见妻子趴在床上,看起来心情不好。   他走过去, 拍拍她后腰,好笑地问:“做什么呢?”   沈枝瞥他一眼, “今儿母亲找我,问我有无打算给你纳妾。”   苏黎安心弦一下拉直, 上次聊到这个问题,他只是没听清迟钝了下,这小女人三天没搭理自己, 今儿忽又提起,准没好事。   苏黎安握住妻子不盈一握的腰肢,“妾能有你腰细?”   “......”   苏黎安埋头在她脖颈, “妾能有你勾人?”   沈枝推开他, 嘴上说他没正形, 嘴角却疯狂上扬。   苏黎安躺她边上,长腿搭在她腰上, “谁能有你本事大, 让为夫整日意乱情迷?”   沈枝捂住他的嘴, 拧了一下他的肩,“疯了?”   苏黎安吻她掌心,“为你疯过。”   沈枝一愣, 想起往事,撇撇嘴,趴在他肩头,“相公。”   “说。”   “我不想你有旁的女人。”   这女人今日有些多愁善感。   苏黎安把她抱进怀里,温声细语地哄, 无非是要自己做出不纳妾的保证,“嗯,就你一个。”   沈枝揉着眼皮,呜咽道:“我只能爱我一个人。”   苏黎安哪曾想还能把人哄哭,心疼地拍她后背,“怎么委屈了?谁气着你了?相公给你出头。”   沈枝呜呜地哭。   苏黎安肃着脸,“被苏稳气的?”   沈枝摇头。   苏黎安纳闷了,府里除了小不点能气死她,谁还有这狗胆儿?   苏黎安轻轻拍着她,帮她顺气, “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   沈枝咬他的脸,“你嫌我年纪大了。”   “......”苏黎安任她咬,“你才多大,胡思乱想什么呢,在我这,你就一丫头片子。”   沈枝:“你嫌我不成熟,没韵味。”   苏黎安哭笑不得,“我看你是鸡蛋里挑骨头。”   沈枝破涕为笑,趴回他怀里,“子蕴。”   苏黎安心尖颤,“嗯。”   “你爱我吗?”   苏黎安很少把“爱”讲在嘴边,可她想听,他乐意说。   他发着气音:“爱。”   抓心挠肺。   沈枝闭眼弯唇,“那能不能把你的爱分出来一点?”   苏黎安不解地看向她,从他的角度,能看清她浓密纤长的睫毛。   沈枝深呼吸,道:“你又要当爹了。”   苏黎安愣住。   等了一会儿,沈枝闭着眼,抬手摸他的脸,指尖划过他的鼻尖、眼睛,落在眼尾处,“这次怎么没哭?”   “......”   “上次怎么就哭了?”   “......”   苏黎安捧起她的脸,“宝贝,睁眼。”   沈枝不依,努起小嘴,带着暗示。   苏黎安俯身亲她,两人接了一个浓情蜜意的吻。   沈枝气喘吁吁睁开眼,看男人猩红的双瞳,不知是被撩的,还是感动的。   她笑道:“有点刻意啊。”   苏黎安要被她气死,压着她发狠的亲,又怕压到她的肚子,于是曲起一条腿。   沈枝环住他脖颈,热情地回应。   苏黎安有些失控,大手探进她的衣襟里,解了解馋。   他靠在床边,捏了捏眉骨,“真有了?”   沈枝摸摸红肿的唇,“嗯,太医说这次八成是闺女。”   苏黎安笑着摇摇头,得男得女,都是他的福气。   沈枝坐起来,懒得没骨头,靠在他身上,喟叹道:“好像给你生一窝崽。”   苏黎安搂着她的腰,把她横抱在怀里,跟抱婴儿似的,低头亲吻她额头,“生两个就够了,为夫不贪心。”   他知道,她怕疼。   沈枝有点感动,“真不贪心?”   “嗯。”苏黎安嘬她的嘴,“但,贪欢。”   “......”   沈枝坐在他腿上,搂住他,“妾身也不太贪心。”   “嗯?”   “妾身不求夫君富有,但求夫君康健。”   苏黎安笑笑。   沈枝又道:“不求夫君无坚不摧,但求夫君可进可退。”   苏黎安明白这句“可进可退”的意思,点点头,“为夫牢记娘子叮嘱。”   沈枝凝睇他的双眼,“妾身只愿陪着夫君一同变老,携手夕阳下。”   “好!”   “子蕴。”沈枝眉眼温柔,“我也爱你。”   *   次日,苏黎安临时要处理一些公务,在书房忙到深夜。   沈枝从外面回府,手里捧着花束,任长发滑落肩头,雪肌若凝脂,明媚动人,美眸透着一股烂漫劲儿,娇美的女子宛如初夏盛放的夹竹桃,水灵的能掐出水来。   她估摸苏黎安忙完了,敲了敲书房的门。   “进。”书房内传出一道玉器捶编钟的清扬声音。   沈枝推开门,探头一笑,捧着铃兰花束迈进书房,将花束放在书桌旁的青花缠枝缸内。   书桌前的男人略一抬眸看了看她。   沈枝:“还在忙?”   苏黎安扭动几下肩膀舒展筋骨,“快了,你坐着等一会儿,我一会儿给你按摩双脚。”   沈枝坐在男人对面,从花束中抽出一枝花,“送你。”   “插花瓶里吧。”苏黎安继续忙,素手随意指了指窗台上的花瓶。   沈枝起身,走到窗前。   女子临窗而立,月光包裹她周身,形成一层淡色镀层。   苏黎安凝睇她轻盈玲珑的身姿,从头到脚不落下一处。   他收回视线,手指一下下拨弄书桌上的笔悬。   沈枝转眸,见苏黎安若有所思,也不插话。   稍许,苏黎安示意她坐下,替她按摩。   他面色缓和,眉宇间珠光玉华的气度丝丝入扣,削薄唇瓣勾起一抹弧度,这让沈枝觉得暖心。   沈枝关切,“我不累,你也歇会儿吧。”   男人似笑非笑,恣意慵懒的模样,添了一丝柔情。   这样一个一语指点社稷江山,一语葬送他人前程的男人,在外人眼里,可敬又可恶,可在沈枝眼里,哪哪儿都好。   男人倏然勾起她小巧的下巴,指腹下的皮肤娇嫩细滑,巴掌大是小脸美如妖精,却又多了一分清纯淡雅,柔化了妩媚,沈枝素来貌美,他一直都知道。   苏黎安摩挲几下,嘴角勾起弧度,见她不说话,低头缓缓靠近,两人鼻尖相碰,呼吸交织。   沈枝呼吸一滞,偏头道:“你饿吗?”   苏黎安:“吃你。”   “臊不臊?”沈枝推他,推不动。   阵阵淡香萦绕鼻端,苏黎安上臂一捞,把女子扣进怀里,声音逐渐暗哑,眼眸也比刚才炽烈许多。   沈枝嗅着苏黎安身上的冷香,想撒娇......于是蹭蹭男人胸膛。   男人伸手揉揉她的头,喜欢的不得了。   茫茫人海,她就是他的独一无二,也许她不够优秀,可他偏偏喜欢得不得了。   数月后,沈枝诞下一名女婴,取名苏露。   等沈枝出了月子,苏黎安带她去往海边散心。   沈枝穿着海蓝色长裙,与苏黎安相偎相依。   男人的手臂搂着她,时不时捏捏她柔软的蛮腰。   每次捏她,沈枝就会反过来掐他的腰,他的腰劲瘦修长,手掐下去,几乎捏不起赘肉。   沈枝的腰型很漂亮,让她引以为傲。   可如今搂抱着窄腰宽肩的男人,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暗自告诫自己,以后要好好晨练了。   苏黎安不知道她心里的弯弯绕,拉着她回到临时下榻的海边客栈。   进可屋,沈枝滴溜溜转动眼珠,“有点累,帮我揉揉腿。”   苏黎安点头,“你躺下。”   沈枝依言躺在床上,等着他的伺候。   苏黎安坐在她身边,“揉疼了吱声。”   沈枝没好气,“你别借机报复。”   啪,不轻不重一声拍响,沈枝蓦然瞪大眼睛,牙齿都打颤了,苏黎安竟然打她......   女人瞬间炸了,手肘支撑全身要坐起来,被男人按了回去。   “躺好。”苏黎安命令。   沈枝侧眸,浑身泛起桃粉色。   苏黎安垂眸,遮蔽了眼底的笑意,平添了妖气。   他伸手撩开她的长发,一下下揉捏起来,手指如琴师,在爱抚琴弦,在她的后背和腿上演奏气壮山河的乐曲。   沈枝浑身酥麻,脚趾蜷缩,咬着唇让自己淡定,告诫自己别没出息。   苏黎安收回手,躺在她身侧,紧紧搂着她。   沈枝竟有点紧张,本以为他今天不会来真的,可通过薄薄衣料传来的体温在告诉她,他渴望她。   “熄灯......”她的声音细若蚊呐,没有一点儿底气。   苏黎安吹灭蜡烛,室内瞬间暗沉,唯有月亮洒进的半尺的月光。   男人的呼吸喷在她脸上,沈枝咽下嗓子,在黑夜中也能感受到来自男人炽烈的目光。   “先沐浴。”她怂的一逼。   苏黎安挑起她下巴,似笑非笑道:“一起洗,省时间。”   “不要!”沈枝推他,却推不动,人一急,脸有不争气的红了,央求道:“你让我先洗好不好?”   “又不是没一起洗过,害羞什么。”苏黎安埋在她发间,轻嗅她的清香。   沈枝:“不行。”   苏黎安吻她的唇瓣,狠劲蹂磨,长舌撬开她紧闭的贝齿,翻涌搅动,唇齿间发出的吱吱声,在黑夜中尤为清晰。   “唔唔唔......”沈枝想说话,苏黎安松开她的嘴,等她服软。   大手一拉,沈枝美美的长裙刺啦一声......   没多久,室内传出了澎湃的狂曲,交织在窗外嗡嗡的蝉鸣中。   深夜,苏黎安靠在床头,眉眼间晕染开一片瑰丽,眼角微红,冷魅中带着暗爽。   沈枝用被子捂头生闷气,腰疼......   天蒙蒙亮,沈枝还在被窝里酣睡,脑袋歪在肩窝,呼吸均匀,恬静的小脸粉扑扑。   苏黎安看着女子乖巧的睡颜,面容浮现一抹柔情,俯身凑近女子娇嫩欲滴的小嘴,落下一记浅吻。   痒痒拂过,不惊扰睡人梦。   苏黎安坐在床边,握住沈枝左手,久久凝视。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留给我至纯至诚的烙印。   ——桑榆暮景,只想与你地老天荒。   沈枝忽然梦呓,“混蛋......”   苏黎安淡雅一笑,为她掖好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