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玉骨天香(重生)》 作者:玥玥欲试   文案:   昭昭天生尤物,艳色绝伦,因生的太过招摇,从小就被扣上了个小狐狸精的帽子,惹的薛家上下不宁,早早地就被送了人,巩固薛家生意去了。   魏临初骄矜尊贵,正是大魏太子。   初见那日她正含着泪,刚被送到了一个都能做她爹了的男人的府上。   凉亭中,纱帐下,魏临初远远地瞧着那娇滴滴小人儿,缓缓地眯起了眼睛,手腕一动,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第二日醒来,眼泪汪汪的小昭昭便发现,自己换了地方.......   排雷:   1.当世双C,1v1,HE   2.三生三世,一切剧情为了苏爽甜和恋爱服务。   3.主线在第三世,不是开始就甜,有个过程,介意慎入。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重生 甜文   主角:昭昭 ┃ 配角:魏临初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天生勾人儿 ==================== 第1章   玉骨天香(重生) 玥玥欲试/文   昭昭生的妩媚娇艳,天生勾人儿,九岁那年来到薛府,一眼就被薛老夫人给看上了。小姑娘细皮嫩肉,小脸儿粉嫩粉嫩的,一双水灵灵的杏眼,看了就让人心中一动,饶是尚且年幼也让人看的出是个美人胚子。   老夫人果然是吃过的盐多。昭昭也着实没让她失望,不断给人惊喜,转眼到了及笄之年,身段渐渐地凸显玲珑起来,出落的竟是愈发地妖冶,那杏目含春,娇滴滴又无辜的样子,顾盼之间,抬眼闭眼皆是摄人心魄。   这女人看了都心动,她天生就是勾引男人的。   老夫人常看着她,笑着如是说。   薛家祖居江都,乃是当地最大的盐商,可谓家财万贯,数十年来,几代长盛不衰,生意做得极大,自然,这与薛家和那江都官宦交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薛老夫人的小女儿正是那能在江都一手遮天的郡尉庞晟的一房妾。   薛家摸爬滚打多年,自然是也早就悟出了一个道理:源源不断地送钱不如攀亲戚。   可这亲戚是攀上了,奈何小女儿的肚子不争气,竟是六年无出。   老夫人叹息。   前几年没抓住机会,后面自然是更难,这男人对女人的兴趣儿可不就是刚开始那新鲜的几阵子!况且那庞郡尉哪里是个缺女人的!   如意算盘落空,老夫人自然是失望,还因此大病了一场。但就在这郁郁神伤之际,她见到了昭昭。   初见之时,便只一眼就惊呆了她。   这小姑娘比那雨后沾着水儿的花骨朵儿更娇,更艳,更惹人怜。她天生尤物,实乃绝色中的绝色。那庞郡尉是不缺女人,但这等颠倒众生的小人儿,世间实属罕见,不怕迷不住他。   是以薛老夫人那时便打定了主意,日后要将昭昭送于小女儿身边,替之争宠。   星霜荏苒,转眼七载,昭昭满十六了,出落的跟天仙似的。原念她年纪尚小,月事还不甚规律,老夫人倒也没想着那么快便把她送走,可奈何家中的男人见了她是愈发地走不动路了。   夜长梦多,老夫人也便转了主意,重要的是,她可信不过这小狐狸精!   这日暖风徐徐,一连下了几天的雨后,终于出了太阳。院中那几株姹紫嫣红的牡丹各自争妍斗艳,一股淡淡的芳芷清香飘进屋中。   薛老夫人一身华服,珠围翠绕,正倚在榻上,瞧着是在闭目养神,实则心中却是在思忖着些事儿。   屋中香雾缭绕,画梁雕栋,桌椅等陈设皆是由上好的檀木所制,放眼瞧着,整间屋子古色古香,却是无处不露着奢华。   平日午后,世安居多是清净无扰的,但今日,外头却响起了脚步声,没一会儿,只听珠帘相碰,有人走了进来。   “老夫人,昭昭来了。”   禀报之人是薛老夫人身边的陈嬷嬷,自然,也正是薛老夫人让她去把昭昭叫来的。   闻言,那老夫人慵懒地应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抬起手臂,由着身旁的丫鬟扶着起了身,视线也朝着那屋中间去了。   搭眼儿瞧见了昭昭,她便笑了。   那美艳艳的小人儿喘微微,怯生生地站在那。   她今日穿着一袭淡粉色华衣,身段窈窕,小脸儿雪白清透,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娇中含媚,媚中露憨,看人一眼,就要把人的魂儿给勾走了似的!   “老夫人……”   小姑娘缓缓下拜,声音娇里娇气的,听的人骨头都酥了。   薛老夫人看在眼里,便更是开怀了。   “嗯,你过来。”   昭昭应声,很是小心地走了过去,刚到老夫人身边,那一双手便被她给握了住。   触手冰凉,还带着一些颤抖,薛老夫人拉着人坐到了自己身边,极是和蔼慈祥地看着她,更是满目关怀。   “手怎么这般冷,你怎么了?”   “昭昭,昭昭没怎么……”   小姑娘娇滴滴地答着,但口上说着没什么,手却还是有些哆嗦,就连那红润的唇瓣也是微颤着。   薛老夫人自是看到了,但也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而已,只字不问也不提,笑笑罢了。   这不好奇,自然是因为心中有数。   她端过丫鬟上的茶,不疾不徐地拨动了几下杯盖儿,缓缓地开口道:   “再有半个月便是我生辰,那时菱儿也会回来,你便就这次跟她去庞府吧。”   “老夫人……”   那小美人儿一听,声音顿时哽了,眼中涌起了一汪水儿,滚了滚,眼泪疙瘩便掉了下来。   “哭什么?”   薛老夫人一见,急忙从腰间抽出帕子,轻柔地给昭昭擦起泪来,这一面擦,一面安抚。   “唉,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那庞家是何等人家?郡尉大人又是有着多大的权势?有多少人排着队想给他做妾呢,是人人都可以么?你若还姓苏,就你原来那出身,攀的上郡尉大人?难道你想嫁个穷酸人家,苦一辈子?入了庞府,委屈不了你,再说了,就你这勾人儿的小模样,哪个男人受得住,到时候,还不得被大人宠上了天,那这辈子便是衣食无忧,富贵荣华享之不尽了,你这丫头,担心个什么呢你?”   担心什么?   此时的昭昭还真是苦不堪言。   她从九岁便知道老夫人养她是为了把她献给那郡尉做妾,巩固家族生意,更知道薛家不过是利用她的身子,想要个孩子罢了。   昭昭年岁虽小,但也知道世态炎凉,更懂得过河拆桥这等事儿。老夫人虽然给她改了姓,但她终究不是薛家人,更何况庞府中有着薛家真正的女儿。   那薛菱,昭昭又不是没见过。她人还没成庞晟的妾呢,薛菱便对她满脸厌恶了,到好像是她愿意去跟她抢男人一样。   再说庞晟,那是个荒淫无度,视女人如衣服,年岁都能做她爹了的人!   昭昭怎会愿意去伺候他?   种种的种种,一股脑地都想了起来,适才一个没忍住,昭昭便急得哭了,但她自然也摆得正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哭两声,也便识趣地不哭了,此时听完老夫人的话,抬起了那水光潋滟的眸子,颤着唇瓣,可怜兮兮地道:“昭昭舍不得老夫人,想再陪伴老夫人几年。”   这话半真半假,但此时无疑是圆了场了。   老夫人很是满意。   “乖。”   她笑着摸了摸昭昭的头,“祖母也舍不得你呢,不过,女大不中留喽。”   说完,薛老夫人笑的更是慈祥了。她缓缓地拍着昭昭的手,接着却是语重心长地又添了一句,“你呀,可比你那姐姐有福气多了。”   那语中隐隐地带着几分讥讽。   昭昭这一听,心中便更不是滋味了。   坐了半晌,说了会儿话,那小人儿便被送了回去。   她走后,薛老夫人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眼睛扫向那尚在晃动的珠帘,无奈地抬声道:“出来吧,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话音一落,那门帘后便讪讪地走出个人来。   那人二十出头,一身绫罗绸缎,笑眯眯的,长的谈不上多俊美,但也颇是周正,人却是老夫人平日里最宠爱的长房嫡孙——薛言。   他嬉皮笑脸的,手中敲着折扇,径直来到了老夫人的身边,一脸谄媚,“孙儿是来看祖母的。”   “是看祖母,还是看旁人?”   那薛言笑了两声,语气亲昵,离的老夫人也更近了,笑嘻嘻地哄道:“自然是祖母。”   薛老夫人白了他一眼。   “瞧瞧你,还有点出息没有?竟然躲着偷看,就把你勾成了这样,至于?”   薛言瞧祖母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便也不装了,嬉笑着敛衣蹲在了老人家身旁,可怜巴巴的撒起娇来,“祖母不疼孙儿。”   他这话一出口,老夫人也便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你不知道她是要用来干什么的?”   “知道,孙儿知道,但也不至于就那么金贵吧,碰也碰不得?好歹给孙儿摸摸亲亲也行啊……”   “摸摸,亲亲,能抵个什么用?”   “那,那祖母就把她给我一宿吧!”   薛言这一听,眼睛跟冒光了似的,瞬时好像一只饿狼,一只食就要到嘴了的饿狼,但转眼又一棒子被自己的祖母给打醒了。   薛老夫人揪起了他的耳朵,“你还能不能有点出息?这般不经事儿!一个小姑娘算什么?只要生意稳了,财源不断,你想要多少女人没有?犯什么糊涂!”   “哎,祖母,疼,疼,哎呦,疼疼疼!”   薛言连连求饶。   那老夫人瞪了他一眼,稍微解解气也便罢了。   得了“救”,薛言使劲儿地捂着耳朵,“嘶”了几声,瞧着是真疼了,但没过一会儿又变得嬉皮笑脸了起来,嗲声嗲气地哄着祖母。   薛老夫人也渐渐地露了笑模样。   “你给我安分点,听到没?”   “听到了,孙儿知道了。”   他满口地答应了,但出了老夫人的屋子,眼睛便朝着那旁院张望了去。   身旁的小厮瞅了瞅他,唤道:“三少爷?”   “嘘。”   薛言折扇敲手,晃了晃脑,眉头微微一挑,笑道:“快十五了吧。”   “少爷的意思是?”   这每逢十五,老夫人都会和她那陈家表姐去寺庙上香,那小厮也是个机灵的,转瞬便想了起来,懂了薛言的意思。   “啊?少爷是想……可是……可是破了她的身子,老夫人会……”   “会什么?”   薛言笑,“她还能杀了我呀?”   “那,那郡尉大人那边怎么办啊?”   薛言敲了下小厮的头,一声嗤笑,“小爷我又不是要破了她的脸。”说着,笑笑大摇大摆地走了。 第2章   昭昭出了老夫人的寝居,稳了半晌,心中还是慌慌的。   其实今日老夫人找她干什么,她早就猜到了。   自上上个月薛二爷把她叫住说了几句话后,昭昭隐隐地便有种不好的预感;随后那爷来的越来越频,昭昭就更是害怕;直到后来他再次叫住了她,要送她一盒价值不菲的胭脂,这事儿还巧之不巧,正好给那薛老夫人看见了时,昭昭就知道不会有好事了。   那之后,薛二爷倒是不来了,原昭昭是放心了点,可没想到又来了个薛三少爷。   昭昭也不知为什么,她虽见人不多,但却一眼就能看透那男人看她的眼神儿,更能看穿他的心思。   让她彻底慌了的是前日,三房的那个文邹邹的四少爷进门,竟然当着老夫人的面儿足足愣了半晌。   昭昭被他看的手都哆嗦了。   她知道老夫人打心里觉得她不是个安分的。   这事儿老夫人虽然没明着说她,但心中想着什么,昭昭也是猜的到几分。   那天之后,便有类似她要被送走了的消息传出。   如此传了三天,果然……   平心而论,昭昭当然也不愿待在这薛府,只是她更不愿去那庞府罢了。   适才薛老夫人劝慰她的那些话,昭昭听过很多遍了。似乎每隔一段时日,老夫人便会提醒她一次。昭昭知道,她是在哄她,也是在告诫她。   告诫她这条铺好的路,她走也得走,不走也没旁的选了。   老夫人想让她认命,昭昭太清楚了。   她更清楚自己要是真的入了那庞府,做了庞晟的妾,那这辈子也就等于是毁了。   小姑娘心里怕,怕的直打哆嗦。   从老夫人那出来,她未直接回房,而是到了一个小果园里走了走。   这薛家富甲一方,宅子极大,阶柳庭花,景色也是很美,但她能去的地方却是少之又少。   七年来,她只被允许去三个地方。   一个是她的小院儿;一个是老夫人的寝居,最后一个便是这小果园了。   此处没有人来,就在她所住的院后。   这小果园可谓是她撒欢的地方了,但今日小姑娘是如何也高兴不起来的。   昭昭越想越急,急得攥住了小手,瞧着那梨花树上落着的鸟儿,几度心中甚至起了荒诞的想法,想自己怎么不是一只小鸟呢?那样就可以飞走了。   当天夜里,她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后来入了梦乡,还真的梦到自己飞走了,不过不是变作鸟儿,却是一只凤凰。   第二天早上醒来,昭昭极是心悦,觉得这梦是个好兆头!   但怀着的希望,没多久就破碎了,现实反而更糟。   六月十五,一大早老夫人就去了寺庙。   昭昭在房中绣着花儿,这时,窗外却突然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昭昭妹妹……”   这一声突如其来,谄媚的阴森可怖,少女闻之蓦地心一颤,绣花针儿刺破了手指。   “谁?”   她胸口“咚咚”跳,急着抬眸循声朝着窗口望去,这一看,一颗心跳的更厉害了,只见那窗格之外隐隐地露着一张男人的笑脸,人却是那薛三少爷!   “三,三少爷来这儿做什么?”   “自然是来见昭昭妹妹的喽。”   他那表情和态度,乃至语调都轻浮随意的很。   昭昭下意识便攥住了手,紧接着想的便是房门,好在自己平日里有插门的习惯。   “见我做什么,我和三少爷并不认识。”   昭昭所言不虚。她只是与薛言碰过两次面而已,俩人连话都没说过,谈什么认识?   薛言折扇一摇,蹙眉,幽怨道:“昭昭妹妹好狠心呐,哥哥,日夜想你,你竟然说我们不认得。”   “……”   这话太是直接,昭昭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烈,当即也不再理人,唤起了平日里伺候她的小秋,想着让她去关窗,但连着唤了人两声,旁屋也没什么回应,昭昭瞬时慌了。   这时只听那薛言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昭昭妹妹谁也不必叫了,这就你和我,没有别人了,怎么?不请哥哥进去坐坐?”   昭昭心一哆嗦,咬住了微颤的唇瓣,但依旧没搭理他。小秋不在,她便自己动了手,于是起身,匆忙地去了那窗前,急着一下子便把窗子落了下来。   那薛言见着那娇柔的小人儿越来越近,眼睛都直了,她身上的清香扑进他的鼻息,瞬时薛言便觉得如梦如幻了一般,浑身一阵火热,不由得口干舌燥。   但自然,她那美艳的小脸儿和诱人的身段转眼便消失了。   薛言等得今日,那可谓是煎熬过来的。   窗子闭了,他便去了门口。   昭昭突然听见那门栓晃动的声音,大惊,转过头去一看,那薛言不知用的什么,眼见着门栓便要被他捅落了!   小姑娘的脸瞬时惨白,眼尾一下子就红了,转身就跑去了门口紧紧地按住了那门栓。   “你,你要干什么?”   她的声音本来就柔,此时惧怕之下,无助中带着娇滴滴的哭腔,听的那薛言愈发地觉得难耐。   “妹妹的声音真好听,想必到了床榻上一定更为**。”   他言语粗鄙,哪还有半点读过书的大户人家少爷的样子。   “你,你不怕老夫人知道么?你……”   “知道又如何?昭昭妹妹,你怎么不学学你姐姐?我知道你不想嫁给那庞郡尉,昨日听见你的哭声,我可都要心疼死了。一想到那肥头大耳的老男人以后会压在你娇嫩的身上肆意放纵,我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哥哥今天是来解救你的,昭昭妹妹,快别挡了,我是真的喜欢你,你我成了那好事之后,我一定会去向祖母请罪,求祖母把你给了我,只要你心悦,我休妻,让你做大,也是可的,你说好不好?只要你愿意,哥哥什么都答应你,我不比那老男人强多了!昭昭妹妹,你就开门吧,啊?”   他一面用力推着那门,一面不住地诱哄着她。   昭昭娇弱的很,哪来的力气。她几近使出了全身的劲儿也抵不住对方越来越猛烈的晃动。   那薛言是铁了心。   情,欲果然能使人变成禽兽。   破身便能改命么?   根本不可能,那只会让她的处境更难,命运更惨。   因为薛言不可能护她,更没本事护她!   她就算今日破了身,它日也得去伺候那庞晟!   “来人啊,救命!”   昭昭连连大喊,但那门终是“砰”地一声,被薛言给撞了开。   触目瞧见那小人儿,男人猩红的眼睛便直了。他笑的骇人,笑的可怖,一把丢下手中的扇子,伸手扯了自己的衣服,便朝着昭昭扑了过来…… 第3章   “……!!!”   昭昭顿时小脸儿煞白,又怕又怒,一声惊呼,人便要跑,但她终是太柔弱了,却是半丝反抗的余地也无,转眼便被那薛言给束缚了住。   “放开我,你放开我!”   她眸中噙着泪,满含惊惧,樱唇颤动,这说话之间已然哭了出来。   薛言的眼睛都直了,紧紧地盯着这小美人儿看,头上青筋暴起,汗珠滴落,就差一点口水就要流出来了。   “昭昭妹妹真是惊为天人,你这么诱人儿,让我如何能放了你?我也不想逼你,今日你怎么也跑不了了,不如你就从了哥哥吧!”   这一句话说完,他便开始疯了一般地过来,要撕扯她的衣服。   “啊!”   昭昭瞬时绝望,心无底洞般的跌了下去,使劲儿地挣扎,也使劲儿推着他。   “你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小姑娘越哭越甚,情急之下,一把拔下了头上的珠钗,狠狠地朝他刺去!   这一下子正好刺到了男人的胸口上。   薛言当然是没想到,反应过来后,蹙眉“嘶”了两声,旋即笑得更猥琐了。   “呵呵,昭昭妹妹,你挺狠呀,不过,我就喜欢你这么野的,想必上了床……啊……”   这俏皮话还没说完,哪知那小姑娘抬手猛劲儿地便又给了他一下子。   这一次不同于上一次,薛言显然是疼了够呛。   “你!”   那男人怒了,但转瞬又消气了般,笑了起来。   “昭昭妹妹,我不凶你,你就是杀了我,我也心甘情愿!”   那男人说着便贱兮兮地又朝她扑来!   小姑娘脸无血色,连连后退,用力推他,但如何也推不动,要跑了,又被那男人嬉笑着大力地给拉了回来。如此反复,她也没了力气,衣裙破了,头发散了,小脸儿也花了。小姑娘被挤在墙角,阵阵呜咽,手推着他的脸,使劲儿地闭着眼睛,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哭的可怜至极。   “放肆,你们在干什么!”   然正在这时,门外霍然响起一声怒喝!   这一声吓的昭昭一个激灵,更是吓得那薛三少爷的手顿时就从昭昭的身上拿了下去。俩人几乎同时朝那门口看去,只见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薛老夫人!   “啊,祖……祖母!”   薛言瞬时被吓的胆都破了似的,一下子退了好几步,赶紧离了昭昭,便好像这娇柔的小姑娘是个烫手的山芋。   “祖祖母,你你怎么这么早就回……?”   心中生惧,说话都结巴了。   眼见祖母冷着脸,怒火冲天,二话不说,径直就朝着他二人走来的样子,薛言是使劲儿地咽了下口水,贼眉鼠眼的一缩脑袋,接着的话也是硬生生地吓咽了回去。   小姑娘梨花带雨,唇瓣颤动,呼吸急促,鬓角乱了的头发混着眼泪贴在了脸上。随着那薛老夫人越走越近,昭昭也是越来越怕,身子哆嗦,那双仿若麋鹿般纯净的眸子一直注视着她,心不住地下沉。   她果然是朝着她来了。   蓦然,右脸上火辣辣的疼,伴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充入耳中……   屋间死一般的静。   昭昭那张雪白的小脸儿上登时出了五个指印。   “小浪贱蹄子!”   薛老夫人恶毒的声音随之响起。   “你和你那姐姐一样下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我的儿子和孙子被你勾了遍了!这么多年来,我养你,给你吃给你穿,给你好日子过,是让你跟我耍心眼儿的?你以为你破了身就能改了你这条贱命了?我告诉你,你做梦!那庞家,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现在就把话给你放这!来日去了庞府,你要是不想法子在一年内给我怀上孩子,我把你那下贱的姐姐绑来买到妓院去!”   昭昭“呜呜”痛哭,眼泪止不住的流。   接着那老夫人说了什么,她也是充耳不闻了,只是看到她那张仿佛扭曲了的脸愈发地狰狞可怖,对她破口大骂,而自己接着便被人拎到里屋去,强行验身了。   那薛言猫着腰,低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直到看那小姑娘被拽去验身了,才缠皮赖脸地凑到祖母身旁,笑嘻嘻地道:   “没,没成,祖母,没成,裤子,裤子都没脱。”   他说着还拎了下自己那亵裤。   薛老夫人使劲儿地瞪了他一眼,坐在了一旁。   薛言贱兮兮地蹲了过去,给祖母垂了垂腿,“呵呵,祖母……”   薛老夫人低头又瞪了他一眼,抬手使劲儿地在他的脑袋上推了一下。   “你犯什么糊涂?”   “啊,祖母,孙儿,是,孙儿一时糊涂了。”   “你还知道,要不是我今日突然头晕,回来了,你就把这祸给我闯下了!你小子怎么想的!?”   “啊!”   薛老夫人说着,又揪起了孙儿的耳朵,但也只是象征似的拧了一下子罢了。   那薛言摸了摸疼痛处,“孙儿是一时冲昏了头了,不过,不过孙儿也是想,哎呀,这破了又能怎么样,有什么大不了的,到时候找个鸡血鸭血什么的,糊弄一下那老头子不就得了!”   “放肆!瞎说什么?”   “啊,呵呵,孙儿说错了。”   “你呀!”   那老夫人无奈地又推了他的脑袋一下。   薛言一见老夫人的脸色好了很多,接着便开始撒起了娇来。   “祖母----我的好祖母,就别生气了嘛,孙儿知错了,以后不敢了就是了,祖母说今日头晕了,现在可好了?孙儿给祖母揉揉吧。”   他说着起身,去了薛老夫人身后,给人轻轻地揉了起来。   “祖母这样如何?感觉可好些了?”   “你少气祖母一点啊,祖母就好了!”   那薛老夫人终是露了笑。   薛言这一看,一颗心彻底放下了。   接着就更是撒娇耍滑,祖孙俩你一句我一句地,气氛没一会儿便欢跃了。   过不多时,那验身的嬷嬷出了来,报了“完璧”的结果给了薛老夫人。   老夫人冷着脸,扭头朝着那屏风看了一眼,冷哼一声,起身回房了。   那薛言着急忙慌地跟着,直到把她送到了屋门口方才离开。   薛老夫人瞅了瞅孙儿的背影,感叹,“多好的孩子啊。”但接着脸便一沉,“要不是那小贱蹄子用她那狐狸精似的眼睛瞧他,言儿能?”   “是啊。”   陈嬷嬷扶着老夫人,接口附和。   “她可真不是个安分的!前些日子勾二爷来着,老夫人没揭发她,她就消停消停算了,哪知还不死心,竟然又勾上了三少爷,连老实巴交的书呆子四少爷也不放过,这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骨子里太不安了。老夫人今日跟她撕破脸,把话说清楚了也好。这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小贱人,要是没什么威胁吓唬她的,万一到了庞府,她也不甘心,搞事情,再把大人惹怒了,得不偿失啊。”   “她敢!”   老夫人冷哼一声,声音阴狠。   “我能容她折腾?贱命永远都是贱命!她这辈子也逃不出我的手心儿!”   ******   昭昭这天洗了澡后再没下过床。   小姑娘摸着自己身上那被薛言捏掐过,到了现在还有些疼的地方,寻思了寻思,眼泪疙瘩便往下落。   老夫人今日说的那些话她都不意外。昭昭早就知道她是面上哄她,其实就是利用她,心里就是把她当个玩意。   她掰着手指数了数日子,距离老夫人的生辰便只剩下五天了。   她日夜期盼着的变成鸟儿飞走,也只有五天的机会了。   昭昭眨着眸子,抬起小手蹭了一下脸,那是虚妄之念,自己好傻,竟然还真的抱了希望。   自那事之后,薛老夫人连着三天都没叫她过去。昭昭也是连着三天都没出门,包括没去她那小果园。   闷了,她最多开了后窗瞧望,瞧望那些自由自在的鸟儿。   到了第四天,一大早的便有人过来叫她去老夫人的寝居。   到了后,昭昭从他人的言语中也听出来了,原来是那薛菱要回来了。   那则意味着,她离着去庞府又近了一步。   老夫见了她,依旧和蔼慈祥,倒好像三日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向来如此。对她打骂虽不是常事,但也不是初次了。每次都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哄一哄,如此反复。   她叫了她去她身边儿坐,摸起了她的手,笑着道:“你看这双手啊,柔若无骨,嫩滑的如绸子一般,天生就不是干粗活的,便只适合弹弹琴,作作画,或是闲暇的时候供人把玩把玩,嗯?”   昭昭缓缓地抬眸看了她一眼,但还没等说什么,这时只见那薛老夫人摇头,却是又笑了。   “你这这一眼啊,简直能把男人的魂儿都勾没了!”   说完,端起了茶杯,笑的意味深长。   昭昭唇瓣颤颤,没有言语。   这时屋外响起动静,不一会儿,只见陈嬷嬷自外匆匆而来,进屋时,还差点被门槛子绊倒。   老夫人眉头一蹙,“你怎么毛毛躁躁的?”   那陈嬷嬷向来沉稳,但今日是不仅毛躁了,脸色也不大好,手和身子竟然都哆嗦了起来。   薛老夫人瞧着,眉头又是一蹙。   “你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老夫人,太子,太子来了!”   那薛老夫人本正襟危坐,拎着茶杯盖儿要饮茶呢,这骤然一听,手一颤,茶都泼了出去!   “……!!” 第4章   “什么?什么意思?什么太子来了?这,这是什么话?”   薛老夫人坐都坐不住了,霍然起身,眼睛直勾勾的,瞬时脸色也是煞白,简直觉得那嬷嬷是在说胡话。   她一个商户,那天潢贵胄怎么会到她家来?这不是开玩笑么!   惊恐之中夹杂着困惑,困惑之下,又是满心的惧怕,转念一想,难道,难道是她薛家犯事儿了?!   “怎么回事?什么情况,你倒是快说啊?”   她此时可是急得眉毛都要烧着了。   那陈嬷嬷连连点头,但还是控制不住颤抖,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是,是,奴婢不知道是为什么,只知道,只知道庞郡尉带着好些人闯了进来,说,说说是要搜府,他身边有个冷面贵公子。他,他唤那人‘太子,太子殿下’……”   “啊?!”   如此说来,这是真的了!   薛老夫人顿时一个踉跄,嘴唇颤抖,腿都软了,若不是有身旁的丫鬟扶着,她怕是连站都站不住了。   “太子?搜府?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一头雾水,胆颤心惊之际,外头突然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   老夫人等人哆嗦乱颤地张望出去,只见那来人是长房的小厮。   “长寿!”   薛老夫人此时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了,急匆匆地便迎了过去。   “老夫人!”   那长寿喘息连连,进来便躬身禀报:“老夫人,不好了!庞庞庞郡尉带着人来把咱们府上前后都给围住了,他还称身旁的一个公子为,为‘太,太子,太子殿下……,还说了什么什么‘刺客’!现在让全府的人,都都都,都去前院!要找人!”   长寿费了半天的劲儿,终于把话说利索了。   屋中众人皆是被吓了个不轻,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几乎都懂了。   怕是有人行刺了太子,而那刺客是藏进薛府了?   薛老夫人的腿更软了,这下子是怎么也站不住了。   陈嬷嬷等人赶紧过去扶住了她。   这刺客要是真的什么时候藏进了府,她薛家岂不是飞来了横祸!   瞬时薛老夫人只觉得心慌气短,要晕!   但她哪敢晕啊!   外头的嘈杂声音越来越大肆,已然有士兵催促了过来。   “走,快点走!”   ********   气氛紧迫至极,仿佛有乌云压了下来一般。   一时之间,这偌大的薛府除了脚步声和士兵的呵斥声以外,再无其它别的声响,一排排人被压着都朝着一处而去,一片肃穆,空气仿佛凝结了一样,让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昭昭从东边儿来,夹在队伍当中,垂着头,也是小心翼翼地跟着。   适才那一切听在耳中,看在眼里,她当然也是吓坏了。   相比之下,她是那被养在笼里七年的金丝雀,更没见过世面。   她连普通的官儿都基本没见过,那当朝太子,于她而言是,是是什么神仙?   小姑娘不仅害怕,脑子也几近不转了,只知道随着众人走。   人让她往哪,她就往哪。   不知过了多久,耳旁传来了士兵叫停的声音。   “都站好了。”   昭昭知道,这是到了前院了。   她战战兢兢,低着头小心地看了一眼周围,看到了一双双鞋子,有薛家主子的,也有丫鬟小厮的,但此时,还哪里分什么主子下人,薛家上下九十多口皆是混在一起站着,在皇家人眼里,他们都是一样的。   小姑娘脑子晕晕的,一时间除了惧怕之外,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时又有声音响了起来。   “太子殿下,郡尉大人,人都到了。”   那禀报之人语毕,接着是一个浑厚的声音。   “殿下,明面上便是这些人,男女老少都带了过来,士兵还在逐院搜查有无藏匿者,绝不会有一条落网之鱼!殿下,请过目。”   那声音恭敬非常。昭昭猜测此人便是庞晟。   “庞大人辛苦了。”   再接着响起的是一个极其清冷的声音,想必就是那天潢贵胄无疑了。   他的回话也证明了昭昭适才的猜测。   四下死一般的静,除了风吹草动,没得半分声响,昭昭但觉都可以听到自己“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了。   所有人仿佛都屏息凝神,这时,缓缓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小昭昭顿觉一身冷汗,掌心也是湿乎乎。   那一下下的脚步声不重,但此时却宛若震耳欲聋一般,充斥在昭昭的耳边,且分明着越来越近……   小姑娘微微颤着身子,然就在这时,猛然间,她就像是被人当头一棒打醒了一样,霍然想到了什么。   昭昭脑中“轰”地一声,随之心跳越来越快,一股希望之火转瞬在心间燃起,顷刻便蔓延到了她浑身上下的每一滴血液中!   太子……当朝太子……对面的那个男人,他是当朝太子啊……   如果自己能被他要走,不就不用去庞府了!   做太子的妾,总好过做那庞郡尉的妾啊!   而且关键的是,她还能就此彻底摆脱薛家!!   “摆脱薛家”这四个字,昭昭是做梦都想,但却又是做梦都做不到的事。   此时,她的心中脑中,从未燃起过如此浓旺的希望之火。   老夫人说她用眼睛就能勾引男人,这是真的么?   昭昭从来都不知道那是真是假,但老夫人养她七年,便夸了她七年。   她说她天生尤物,生来就是勾引男人的,尤其那双狐媚的眼睛,看人一眼就能把人的魂儿给吸来。   昭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把男人的魂儿吸来,却知道自己没招惹那薛二爷,薛三少爷,他们就主动贴了上来……   老夫人说其实男人都是一样的。   那或许,或许太子殿下也能喜欢她?   小姑娘越想心跳的越快,当然也是越想越怕的哆嗦。   然,她又深知,眼下,自己还有什么可怕的!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唯一的希望!   思及此,昭昭瞬时只觉得自己好似也不是自己了般,使劲儿地攥起了手,一不做二不休,大胆地抬起了头……   触目冰凉,蓦然间,心跳漏了半拍,一股如雪一般的寒意扑到了她的脸上,昭昭浑身一震,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也清晰地看到了对面男人的样子。   那太子一身玄色衣裳,银冠束发,立如芝兰玉树,面如刀削,棱角分明,整个人俊朗中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让人望而生畏,亦是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昭昭看的愣。   俩人的视线便就这般对了上。   昭昭不知道他是正好扫到了她这儿,还是因为她抬了头,他看了过来,总之是真真切切地对了上。   小姑娘胸口狂跳,使劲儿地攥着手,唇瓣颤动,眼尾泛红,那眸中水光潋滟,半分做戏也无。   她没想到自己这就引来了对方的目光。   适才也根本就无备而来,眼下瞬时回了神儿,她心中就跟烧着了般似的,那双瑰丽的眸子旋即便露出了最真实的意图,满是乞求。   小姑娘心跳越来越快,也是越来越急。眼中满是迫切与渴望,瞧得对方似乎没得任何反应,甚至急得攥住了手,颠起了小脚,哀求之意分明。   然,对方没有丝毫变化。   男人居高临下,薄唇轻抿,眼睛微微一眯,抬手摸了摸拇指上得玉扳指,而后,便淡然地移开了视线。   小昭昭的心登时沉了下去,本来就红了的眼睛变得湿濛濛的。   “没有。”   那男人侧过了身去,轻描淡写,言罢,竟是负手走了。   “殿下……?”   庞郡尉瞬时有些糊涂。   薛家共九十多口人,殿下竟然这么快就都看完了,可他好像只看了东边儿呀!   但太子说没有便是没有,他之心思,谁敢揣测,庞晟自然是想想就罢了,没有更好,自然是更好。   他抬袖擦了一把汗,立时躬身。   “是。”   这时,那些搜查的士兵也都陆续地返回。   “启禀郡尉,并未发现可疑之人。”   庞郡尉应了一声,一挥手,带着他的人,也走了。 第5章   这一折腾,整个薛家人便觉得自己好像死过了一次一般。   薛老夫人是被抬回世安居的。   没人知道太子长什么样,因为根本就没人敢抬头看。   很荣幸,昭昭还成了那唯一看过太子的人了,但看了又怎么样。   扪心自问,她瞬时的确是抱了极大的希望。   但对方高高在上,冷若寒冰,对她是不屑一顾的。   难过是自然,但小姑娘也明白。   这事情过了,她越想自己越天真,那是当朝太子啊,和她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云泥之别,自己有那种妄想,又和想变作鸟儿飞走,有什么差别呢?   当天到了下午,老夫人的小女儿薛菱回来了,但老夫人那边都没叫昭昭过去,按理说是不正常的,但昭昭管它正不正常,不去更好。   其实究其原因,昭昭也明白。   原老夫人是把送她去庞府当做近期的第一要事,奈何今日蹦出来个这事。老夫人被吓得不清,必是要缓缓的。   当天夜里,小昭昭又是难眠了。这一夜翻来滚去,最后也不知是怎么入睡的。   第二日一早,便有个消息传了过来。   突入其来,昭昭听到便“呜”地一声就哭了。   “郡尉大人昨日跟老爷打听你了,你呀,一眼就被大人给看上了!大人要你今天就过去。”   老夫人就是这样跟她说的。   原来昨日事后,薛家大当家的下午就想招儿拜见了那庞郡尉,孝敬了人千十来两银子。虽然薛府中没搜到什么刺客,但事关太子,这一事儿也是给郡尉大人惹麻烦了,薛家担不起,第一时间便去道歉,博取好感去了。   那庞郡尉没收钱,只问了一句话。   “东头儿站着的那个小人儿许了人家没?”   薛大当家的是眼睛一转,就知道了这东头儿站的是谁了,回了府就把这事儿跟母亲说了。   *********   昭昭呜呜咽咽,那薛老夫人看着,又拉起了人的手,好顿安抚。   “瞧瞧你,哎呦,又哭了,祖母可心疼死了!这好话呀,祖母都跟你磨破嘴皮子了,去了庞家,你呀,是去享福去了!你看看你这手,你这娇柔的身子,这漂亮的脸蛋,没钱的人家养的了你么?贫贱夫妻百事哀,这人啊,最重要的是富贵,一旦穷了,生活所迫,这再嫩的手也要出茧子,再好的脸蛋儿也经不几年风霜,你便放心吧,祖母不会害你,都是为你好!”   薛老夫人说着扬声朝向了陈嬷嬷。   “去拿二十两银子,送去十里街。”   昭昭忍不住不哭,听得那“十里街”三个字,她心中就更难过。   那十里街不是旁处,正是她姐姐沐兰的居住之所。   而老夫人适才的话,说来说去,还是在诱哄威胁她,顺带着讥讽她的姐姐。   她之所以这般厌恶她的姐姐,正是因为,她最初想要把她姐妹二人都献给那庞郡尉,而姐姐坏了她的好事。   ******   昭昭本姓苏,八岁那年家中生变,父母双亡。她和刚满十四岁的姐姐来到薛府,本是想投奔在此做妾的姨母。   哪知人到了就被姨母送到了老夫人这儿,接着便被薛老夫人给扣了下来,当作了金丝雀。   姐姐长至十五那年,老夫人便计划了要把姐姐送走。   然计划没有变化快。那年夏天,姐姐失了身。   那男人不是薛家的男人,却是承国公家大公子顾文轩。   承国公家家道中落,在江都并无实权,但却也不是她一个商户招惹的起的,所以,薛老夫人只能乖乖地放人。   但薛老夫人实在是愤怒至极,认定此事是姐姐沐兰耍了心机,有意为之,不仅是她如此认为,整个薛家人都是这般想的。   只有昭昭最是清楚,姐姐,其实是被强迫了。   愤怒之余,那薛老夫人更是害怕。   她怕什么?正是怕姐姐沐兰在那顾文轩耳边扇风,要走她的第二只金丝雀!   事实上,昭昭还真的曾被顾文轩要走过。   姐妹重逢,一度她们以为一切都过去了。   但没想到,不过是过了半年的好日子而已。   承国公家被冤,一夜之间,被抄家夺爵。   承国公锒铛入狱,那顾文轩入京为父洗罪,从那时起,顾家也算是散了。   姐姐和病弱的婆婆无依无靠,贫困潦倒。   薛老夫人便就是趁着这时,找人把昭昭给抢了回来!   ******   转眼那陈嬷嬷准备好了钱,薛老夫人接过,打开了钱袋,特意把白花花的银子给昭昭看。   “以后每个月,祖母都叫人去送一些可好,你便安心,嗯?来日生下个小公子,你呀,地位就稳了,这辈子还愁什么?”   她越说越兴奋,尤其是当说到“小公子”时,眼睛仿佛都放光了,这说完,把那钱袋又给陈嬷嬷递了过去。   “去休息一会儿,好好拾掇拾掇,啊?”   老夫人是开怀极了,乐的嘴都合不拢了,她叫人去把昭昭送了回去,喝了几口茶,还是笑着。   小女儿薛菱坐在下头,撅了撅嘴。   “娘,你就不怕那小贱人喧宾夺主啊!”   她不愿意半晌儿了,自打昭昭进来,看见她那风流的身段,狐狸精的模样,薛菱便心中生嫉。   老夫人闻言笑了两声,而后抬手招呼了女儿过来。   那薛菱满心满脑的醋意,拧巴了拧巴,过去了。   薛老夫人拍拍女儿的手。   “菱儿担心什么呢?你不知道她是用来干什么的?”   “女儿知道是知道,但若是它日她真生了男娃娃,那不就……!哼!”   薛菱说着眼圈就红了。   “诶?”   薛老夫人怜爱地摸摸女儿的头,旋即笑得诡异。   “菱儿有什么好担忧的,你觉得她有那么长的命?”   “啊?娘的意思是?”   薛老夫人嘴角微微一动,“这人生啊就像树上的花儿,有些能落在茵席上,有些便会落在粪坑里。她生而卑贱,美又如何,命不好。不敌我的菱儿一个脚趾头,为我菱儿生个孩子罢了,孩子有了,她也就没用了。”   “娘---”   那薛菱这一听笑了,娇滴滴地钻入了母亲的怀中。   ******   看来认命不过是早一刻晚一刻的事。   开始昭昭还惧怕,心怀希冀,乃至还挣扎着抓住那虚无缥缈的机会自救,但事情真的来了,她突然倒是心静了。回了房后,小姑娘不哭也不闹,沐浴穿衣,梳妆打扮,然后便是等待时辰。   今日她房中加派了六个丫鬟伺候。   昭昭知道老夫人的用意,不是伺候,是来看着她的。   小姑娘穿戴好了后也不说话,便就是趴在后窗前,瞧望那小果园,看那些陪伴了她多年的花草树木,果子鸟儿。   一看便不知看了多久,这时外头传来了说话声。   她也没仔细听,更没辨认那是谁的声音。   不一会儿,有人走了进来,唤了她。   昭昭缓缓地转身回眸,只见来人是一对儿母女。   两人穿金戴银,打扮的皆是花枝招展。   这二人不是旁人,正是她的姨母董氏和她的女儿薛嘉。   昭昭和姐姐沐兰有今天,这一切还都是拜这姨母所赐。   当年她姐妹二人之所以来投奔她,其实是因为她母亲生前曾寄存在她这儿一笔钱财。哪知,她见利忘义,吞占了她们母亲的钱不说,还转手就把她姐妹二人送给了老夫人邀功。   是呀,原本,董氏在府中毫无地位而言,但后来便不可同日而语了。   “昭昭……”   进门,董氏便和气地唤了她一声,那宋嘉也是紧随着母亲。   “表妹……哟,表妹今日打扮的可美呀!我和我娘是来给你道喜的。”   何喜之有?她们是来看她笑话的。   昭昭看了两人一眼,没说话,更没什么表情,一眼过后便又转了回去,也没请人坐下,冷淡的很。   那董氏母女二人这一看,脸都拉了下来,自然是不愿意了。   董氏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了两声,“昭昭这是怎么了?怎么见了姨母是这般样子。”   怎么,她心里心知肚明,昭昭不想与她说了。   那薛嘉一见气了个够呛,当即便冷嘲了起来。   “你可真高贵呀,自己是个什么玩意,自己不清楚,在这装什么装?你以为给郡尉做妾你就厉害了,男人的一个玩意罢了,呵……”   董氏拉了女儿一把,没什么怪罪之意,却是也不让她说了。   她笑了笑,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了昭昭身边,拿出了个钱袋,“姨母是来给你送点钱的,这到了外头,自己手里怎么也得有点钱不是。”   昭昭瞅了眼那小钱袋,里头最多能有个几辆银子而已,假心假意,不过是给薛老夫人做个样子罢了!   “姨母的嫁妆,昭昭可收不起,昭昭也不用姨母送什么了,只要姨母能把我母亲留下的钱还给我,我就谢谢你了。”   “你!”   那董氏一听,冷哼一声。   “笑话,谁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要算了。”   说着一把抄起了那钱袋,攥入手中,缓缓地傲道:“嘉嘉也许了人家了,玉安侯家的五公子,公子一表人才,长的可好呢。瞧见没,这人和人的命是不一样的。”   昭昭笑了,怕这才是她二人此次来看她的重点。   薛嘉美滋滋的一笑,“娘,别说了嘛,表妹听了,难免自怨自艾,心中难过。”   那董氏扬唇,拍拍女儿的手,旋即又瞧了昭昭一,啧了啧嘴、   “一看就是个没福的。”   言毕,领着女儿,大摇大摆地就走了。   *********   她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吧,此时的昭昭也是无知无觉了。   就连之后有人来接她,上了马车,离开薛府,乃至到了那庞府,她也是无知无觉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没寻思。   薛府的嬷嬷把她交给了那庞府的嬷嬷,俩人之间的言语,昭昭也是一句都没听。   进了那个未知的府邸,沿途昭昭一路引来了众多的目光与非议,那也是无所谓了。   偌大的太阳在头顶,这大晴天儿在小姑娘的眼中却是阴沉昏暗的,让人仿佛要窒息。   不想,不想,忍着,忍着,眼圈还是红了,那含在眼圈中的泪也终还是落了下来。   因为她知道,自己这辈子算是毁了。 第6章   六月,风和日丽,杨柳依依,庞府院中佳木茏葱,奇花烂漫,暖风轻吹,碧清的水波上荡起阵阵涟漪。   湖旁凉亭四周为白玉所砌,缦纱相罩,在灿灿阳光之下,瞧着却是有些微茫之感。   亭中两人相对而坐,其一一身深灰色锦衣,四十多岁,正起身为对面之人倒着酒,人却是那江都郡尉——庞晟。   “殿下,请。”   庞晟恭敬地将杯子给人递去,笑道:“殿下喜欢的桂花酿。”   那对面男子一身素雅绸缎,五官深邃,面容精致俊朗,贵气天然,只是神情有些清淡冷漠,给人一种分外难近之感。   此人姓魏,名临初,乃是当今皇上的嫡出三子,亦是大燕储君,当今太子。   魏临初奉旨南下,所为修建运河。   庞晟乃江都郡尉,正是管辖江都捕盗之事。   太子前日方才到的江都,但昨日就出了那事儿。   其实,庞晟所受的惊吓绝不亚于薛家人。   “殿下放心,臣已将那薛家翻了个底儿朝天了,绝对没混有刺客。”   “嗯。”   魏临初淡淡地答着,瞧着有一搭无一搭的。   庞晟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这位储君的脸色,赔笑两声,头上汗珠一层一层的,接着便赶紧表了决心,“臣已然派人再度搜寻,且监视了那薛家人出入,殿下放心,臣定将刺客抓出,给殿下一个交代。”   “如此甚好。”   魏临初端杯喝酒,始终语声淡然,听不出喜怒急缓,让人更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说起此事,其实庞晟是一头的雾水。   昨日,庞晟一直护送着太子,虽离太子颇远,但也是一路同行。其实他并未看到什么刺客,更没看到有刺客入了那薛府。   当时乍一听,庞晟可不是胆儿都吓破了,脑子还能想什么?   但事情过后,他越想越觉得奇怪,亦是问了问自己的手下。果然,他们也没看到,不过这事儿想想也便罢了。   他们看没看到都不重要,太子看到了就成了。   归根结底,昨日庞晟也是没白去那薛府。   想不到薛家还能有那样的美人儿。   庞晟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她,瞬时心都要被灼化了。   那小人儿长的也太好了,她的身段,她的脸蛋儿……她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勾人儿诱人,短短一会儿便看的庞晟口干舌燥,浑身都热了起来,更是恍惚魂儿都要没了。   他自觉阅女无数,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但,真还没见过这等段位的小人儿。   相比之下,别的女人与她,那乃是萤烛与皓月之别。   若不是太子在,庞晟那会儿是恨不得当日便把她带走,当晚就尝到嘴里。   思及此,他抬头瞧了瞧太阳,但觉时辰也差不多了,那小美人儿怕是很快就要被送来了。   此时,他还真是心痒难耐,屁股上便跟长了钉子一般,有些坐不住了。豪不夸张地说,他昨晚都没怎么睡,惦记了那小姑娘一天一宿了。   然这时猛然间想起对面那天潢贵胄,庞晟的心一个激灵,转瞬便是满头的汗,自己竟然溜神儿了!   都说美色误人,果真是如此,他赶紧调整过来,战战兢兢地朝着太子望去,好在太子也并未看他。   魏临初透过凉亭纱幔,瞧着远处。许久,他缓缓地眯了眯眼,手腕一动,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那酒杯掼在桌上的声音不大,但在庞晟看来却好似惊雷一般,震的他要聋了,更是浑身一颤。因为他看得一清二楚,那储君视线所示方向处走着一个娇滴滴的小人儿。   定睛望去,那小人儿不是别人,正是他心心念着的薛昭昭!   “她是谁?”   魏临初回了视线,缓缓倒酒,语声平静又平淡。   庞晟的心骤然一痛,生平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强颜欢笑。   “哈哈,那是薛家的小女儿,薛昭昭,微臣那四姨娘的小侄女,今日刚送过来陪伴她姑姑的,殿下……”   庞晟心肝乱颤,擦了一下汗,笑得愈发的谄媚。   “臣给殿下送到兰亭水榭去……?”   魏临初单手端着那酒杯,轻轻地转了转。   “可。”   “诶!是是是!!”   庞晟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赶紧举杯敬了太子,然,实则他心中真是哭的心都有了。   太子张口问了,意思太过明显,都是男人,庞晟又怎会不懂,又怎敢不孝敬。   不过他心中又来了困惑,这小姑娘这么打眼儿,昨日里太子殿下不可能没看到她,怎地当时没要?   ******   昭昭眼圈泛红,想着自己这辈子算是毁了,忍着忍着,眼泪还是流了下来。那双瑰丽的眸子湿了,连着那长长的羽睫也湿了。   她走在府中,艰难地迈着的脚步,越来越头疼,也是越走越没力气,再接着身子哆嗦,又觉得冷,没一会儿连呼吸都灼热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嬷嬷走到目的地的,进了那院子后,一个丫鬟拜见她,说着自己叫什么,昭昭也是左耳听右耳冒。   她愈发地觉得晕乎,甚至视线都开始模糊了起来,后来忍着进了屋中,但这脚刚一跨进去,人就飘了,身子也软了,到底是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昭昭方才再度有了意识。   她额上一层的冷汗,看到一个大肚便便的老男人色咪咪的瞧她,朝她靠近过来;又看到那薛菱怀中抱着个刚出生的婴儿,娇声狠狠地扼住她的咽喉……   “救命!”   一声惊呼出口,昭昭猛地睁开了眼睛,使劲儿地喘息。   这时突然发现四下安静,小姑娘泪眼汪汪的,触手摸到了被褥,触感丝滑,嗅到了一股好闻的果子香味。   她喘息连连,去摸自己的脖子,尚未缓过来,睁着水灵灵的眸子,目露惊恐,半晌才回神儿过来。   原来是个梦。   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的处境,只见映入眼帘的是床榻上那雅致的镂花花纹,接着她缓缓地转眸,看到了一些古色古香的陈设。   这不是她在薛府的小屋。   对啊,自然不是,她不是已经到庞府了么。   这想完之后,昭昭缓缓蹙眉,又看了一眼这屋子,但觉怎么好像也不是那庞府似的呢?   昭昭使劲儿地揉了揉眼睛。   适才昏倒前,她看到了嬷嬷领她去的那屋子,虽然具体不记得了,但是记忆中与此时的这间房子却是全然不同的色调。   难道是她记错了?   昭昭感觉很奇怪?   “有,有人么?”   小姑娘尚且有些虚弱,声音不大。   她试图起身,这时正好听到了脚步声自屏风之后传来。   “姑娘醒了么?”   紧接着,昭昭便见一个丫鬟跑了过来。   “姑娘醒了,哈,太好了,姑娘终于醒了呢!”   “这…这里是……?你又是……”   “回姑娘的话,这里兰亭水榭,我是珠儿。”   “兰亭水榭?”   昭昭顿时听得愣了。   她分明记得自己那寝居叫“清月阁”怎么又变成了“兰亭水榭”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   “嬷嬷不是说,郡尉叫我先住在‘清月阁’么?”   “郡尉?”   那珠儿一怔,旋即笑了起来。   “姑娘,这里没有郡尉,只有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昭昭听得这四个字,可不是吓得魂飞魄散了! 第7章   昭昭脑子“嗡”的一声,瞬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她抓起了那丫鬟的手,睁着雾蒙蒙的眸子,急着问:“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太子?什么意思,这到底是哪?我又怎么会在这儿?”   她一口气问了一堆,语无伦次的。   乱了乱了,心中脑中全乱了。   小姑娘唇瓣颤着,手也哆嗦了起来。   那珠儿笑道:“姑娘,这里是兰亭水榭,太子奉旨南下,所为修建运河之事,这兰亭水榭是咱们太子在江都的住处。昨日下午确实是庞府的人把小姐送来的,其它之事,奴婢便不知道了。”   “唔……”   昭昭身子一晃,浑身颤抖,半天根本没反应过来。   她脑子晕乎,这时把那丫鬟的话从头的捋了捋。她明明是被送去了庞府,且都进了那什么“清风阁”了,但此时却是又换了地方,来了太子的住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昭昭不敢想,自然是不敢想的,薛府初见时,那天潢贵胄冷冰冰的眼神儿,她现在还记得。   她勾了他,但失败了。他对她是不屑一顾的。   那现在……   昭昭想不明白,是庞晟又把她转手送给了太子?   看来便只能是这样了。   但无论如何,无论事实到底是怎样,如此结果让她心潮澎湃。   小姑娘使劲儿地攥住了手,内心之中当然是激动和欢愉的。   “我,我口渴了。”   “是,奴婢这就去拿。”   珠儿转身去了,婉婉当即便使劲儿地掐了自己一下,真实的痛感让她顿时更是狂喜。   竟然是真的。   天呐!竟然有这等事!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她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大善事!   接着,昭昭整整一天都是飘飘忽忽的,甚至常常恍惚失神儿。   这一场病顿时也去了大半了。   但身体依旧尚虚,昭昭养了一天,并未下床。   到了下午,听外头有人拜见太子的声音,她一下子跟打了鸡血似的,呼吸都是一滞。   小姑娘屏息凝神,心口“咚咚”直跳,许久许久,直到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她那根绷着的弦儿方才松了松。   当天夜里,她又睡不着了,但今日不同往日,却是获得重生,兴奋的睡不着。   昭昭花了两日的功夫才彻底信了此事。   这两日以后,她的病算是彻底的好了,这本来也就是上了一股急火,心情一放松,病也自然就去了。   这两日虽然连外头都没出,但却是小姑娘自九岁以来过的最开怀的两天了。   在此吃的好,住的舒服,心情更好,唯一的不好是她连那太子的影儿都没见到。   这第三天夜里,昭昭便开始寻思了起来。   就算她是庞晟送给太子的女人,太子高高在上的,倘使不想要也大可以不要的吧,所以他要了她,是不是说明他还挺喜欢她的?   想到此,小姑娘小脸儿通红,又忆起了那日薛府初见时那男人的俊脸,想到面红耳赤,心口“扑通扑通”地跳了个不停。   不管怎样,他把她养在府上,总不会是就是养着不理吧!   那他是公务繁忙,没功夫来看她么?亦或是,他会不会是把她给忘了!   昭昭想了想,摇起了头,这饭菜糕点,水果茶水每日都送,他不应该不知道水榭上多了一个人。   可是,奇怪的是,三天了,他是千真万确地一次也没来过。   明日再等等。   入睡前,小姑娘心中这般想着。   翌日清晨,她觉得神清气爽,总归是哪哪都舒服,也特意告诉了珠儿,她好了。   昭昭心中想着,太子会不会是以为她还病着,所以才没来的。   这病好之事说了后,她还有些脸红,自己潜意识里面盼着他来,却是想着侍寝之事。这没有侍过寝,她就不算是太子的女人,昭昭心中还真的有些不踏实,万一事情再有变,她再被送回庞府,那可怎么办?!   得知她病好了,那男人总会来了吧。   这天,昭昭一整日都在翘首企盼,时不时地便要朝门外窗外瞧瞧,盯着外头的动静,亦是让珠儿打听着太子的消息。   早上那男人出去了,到了中午才回来,下午之后便没再出去。   昭昭有了期盼,可盼到了月上枝头,也没把他给盼来。   那男人没来,也没召见她去。   这……   小姑娘坐在屋中,攥着小手,总觉得不大对劲,心中开始急了。   她又等了一天,但第二日同前一日一样,那男人依旧无意理她。   至此,昭昭是彻底坐不住了。   她想的便多了。   太子不喜欢她?   庞郡尉就是把她送过来住几天,然后再接回去?   亦或是,太子没看上她,对她没什么兴趣,想等到什么时候回京了,再把她还给那庞郡尉?   小姑娘想的泪眼汪汪,瞬时眼圈就红了。   再一天早上,她是说什么都等不了了,早早地起床,梳洗妆扮好了后,便战战兢兢地去了太子房门口侯着。   她等了快半个时辰,才见太子那房间开了门,接着有伺候的公公端水送饭,进进出出。   昭昭立在门口并不敢进,只抬眼朝里看看都吓的够呛了。   屋中男人张开手臂,由太监给穿着衣。   那小公公开了口。   “殿下,昭昭姑娘来了。”   屋外的昭昭骤然一听那小太监提起了自己,心都要跳了出来,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去听那男人的回话,然费了半天的劲儿,竟是一个字儿都没听到。   因为,那太子压根就没回。   昭昭攥了攥小手,心跳的更快,也更不安了。   接着透过窗子,她便隐约地看见了那男人坐在了桌前用膳,饭后起身,由着太监理了衣服,再接着便朝着门口走来。   “……!!”   昭昭瞬时感觉自己的小心脏都要炸开了一般,登时收回了目光站好,恭候着他。   在那男人跨门出来之后,小姑娘盈盈缓缓地一拜。   “妾身给殿下请安。”   那柔媚的声音,听得人心的酥了。   然那男人却是连看也没看她一眼,仿佛门口没她这人一般,径直就走了……   “……”   昭昭顿时愣了。 第8章   “唔……”   昭昭瞬时愣了,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那眼圈也是随之红了。她立在原处,看那男人离去的背影,呆了好久,听得身旁的珠儿唤她,她才回过神儿来。   原本只是猜测,但此时却是千真万确了,这男人果然是不喜欢她。   昭昭登时就有些打怵了,那可怎么办呢?他会不会把她再送回去?   这一想,小姑娘便苦恼了起来,心中是如何也不安,且不知太子到底是何意?自己以后又会怎样?   她怎么想都觉得情况不大妙,本来就飘飘忽忽地不敢相信眼下发生的这一切,没准儿自己转了个圈,最后还真的是又要被送回去了!   如若是那样,昭昭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前一夜没睡好,这会儿又有些上火,却是格外的疲乏,昭昭倚在榻上,胡思乱想了许久许久,后来不知不觉间竟是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不好,她梦到自己果真是又被那太子送了回去。   大中午的,小昭昭是哭醒的,睁开眼睛后发现是梦,又松了口气,但旋即就更是担忧了。   当天下午她连饭都没怎么吃,全心的注意力都在太子回来否上。   偏偏这天还晚的很,却是太阳都快落山了,那天潢贵胄才回来。   回来,他便直接去了书房,当然没来她的房中。到了此时,昭昭却是也不意外了。   得了消息,她便又鼓足勇气,战战兢兢地去了他的书房,但自然是没进去,便就徘徊在了那周围。   大概两展茶的功夫,她终于看到书房的门被打开,那男人走了出来。   华灯初上,小姑娘就站在不远处的一展灯笼下,那娇憨又狐媚的样子在这夜色中格外的惑人撩人。   昭昭看到他出来了,于是便颤着心上了前去。   那男人今日穿着一袭墨蓝色衣裳,长身玉立,剑眉星目,鼻若悬梁,嘴角冷硬紧绷,俊美着觉,整个人威严挺拔,浑身上下散发着冷傲孤情,又贵气逼人。   昭昭看见他,便觉得不知从哪来了一股子寒气,六月的夜晚明明不凉,也让她感到寒冷。   “殿下……”   昭昭立在台阶之下,抬头仰望着男人,颔首盈盈下拜了去。   那声音娇甜柔媚,又轻又酥,浑然天成,无半分做作。   老夫人以前常说,她只这娇滴滴的声音就能勾的汉子了。   原昭昭对老夫人夸赞她的一些话还是信的,直到在薛府见了这天潢贵胄。   那日,她暗示了他,没有用;今日白天来找他,也吃了冷脸;此时,小姑娘还哪来的自信?不过是硬着头皮罢了。   无论怎样,她不要再回庞府。   想着,昭昭也就更下了决心。   这当朝太子是她的救星。他能带她彻底摆脱薛家,摆脱庞家。他的身份令人生畏,无疑也能护得她的姐姐。   她若是跟了他。老夫人绝不敢碰她姐姐分毫。   想着,昭昭也是铁了心了,但此时瞧着那男人没得半分动静,她又很是打怵。   小姑娘缓缓地抬起了头,朝那阶梯上的男人虔诚地仰望过去,只见对方眉目冷峻,深沉孤傲。   他负手在后,垂眸瞧着她,声音冷淡,这时终于张了口。   “你来做什么?”   昭昭闻言,小脸儿宛若桃花,没回他的话,却是笑了。   魏临初眯了眯眼,抿唇微微扬首。   他什么也没问,但昭昭知道他是好奇她为什么笑,于是也便自行地说了。   “殿下终于肯和昭昭说话了。”   魏临初冷眼看了看她,抬了眸,一步步下了阶梯,还是那副模样,没得半分表情,深沉至极。   “孤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是。”   昭昭小心地跟在他身旁,紧紧地攥着手,掌心上早已是一层冷汗,额上也渗出了汗珠。   她唇瓣颤颤,柔声地说了出来。   “昭昭,想见殿下。”   魏临初脚步略缓,侧眸瞥了少女一眼,唇角微微地动了下,什么也没说。   那笑很冷,还有些讥笑之意似的,昭昭更拘谨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揉捏了下手,继续跟在他身后。   她倒是也没说谎,她真的想见他,其实她此时更想问他:他要不要她?会不会再把她送回庞府?也想求他,可千万不要再把她送回去了。   但想想罢了,当然是不敢说的。   昭昭与他这一路走着,也是不断地在想与他说些什么,自己读书不多,要她和他说些高深的,她自是不会,诗词歌赋也是一瓶不满半瓶晃,登不上大雅之堂,徒添笑话。   这时突然想起了桂花酿。   此酒瞧着不像酒来胜似酒,口感绵甜,好喝的很,重要的是昭昭父母昔年以酿酒为生,她也是从七岁起便会酿造此酒了,以前在薛府之时,老夫人也对她酿的酒赞不绝口。   思及此,昭昭便以此开了话题。   “殿下喜欢桂花酿么?昭昭却是学过一些,殿下若不嫌弃,昭昭明日起为殿下酿来尝尝如何?”   “巧了,孤生平最讨厌的酒就是桂花酿。”   “唔……”   昭昭听得又是一身冷汗,心中暗道:自己怪倒霉的,怎么唯一擅长的酒,还是人家太子最厌恶的。   小姑娘这一时便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俩人便只静静地走。   然表面上静,心中却是不然。   昭昭一直琢磨着,怎么才能把这太子引到她房去。   瞧着这旖.旎夜色,她小脸儿绯红,内心中清楚的可是不能再清楚了,其实什么都没有那事来的直接。   想着,心便“噗通,噗通”地跳了起来,虽怕,但她也可谓是横了心了,这时抬头,只见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走到了她寝居的小院门口了。   瞧那男人半丝停步之意也无,昭昭也是一时紧张了,抬手便拉住了男人的衣袖。   “殿下……”   一声娇软的呼唤出口。   昭昭心口狂跳,转瞬便反应过来,自己怎可拉扯太子!   小姑娘心中惧怕不已,但战战兢兢地刚要松开手,见那男人转了头,朝她看来。他神情虽一如既往的清冷,但却并无不耐,生气,乃至厌恶之意。   昭昭一见,便转了主意,大起了胆子没松手,非但是没松,还反而试探着拉的更紧了一些。   “殿下,殿下要不要去昭昭那坐坐?” 第9章   夜色柔媚,空中繁星点点,那小姑娘肌肤胜雪,仰着头,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虔诚又无辜地望着他。   她水润润的唇瓣微动,身子小心翼翼地朝着他凑了凑,满目期待,甚至带着一丝卑微的乞求,那眸子纯净中透着一股迷幻般的诱惑。   “殿下……”   她棉柔的唤他,小手轻轻地拉了一下他的衣袖,瞧着可怜兮兮的,但却是明目张胆。   那男人没动,也没回话,只是冷眼瞧着,良久方才缓缓地开了口。   “去你那做什么?你又会做什么?”   “我……”   这一句却是给昭昭问住了。   她什么意思,要做什么,那都是显而易见的,那男人不可能不明白。他此时相问,在昭昭看来,便是有意刁难了,小姑娘当即便是一怔。   俩人眸光相对。良久,昭昭看到那男人不紧不慢地抬了袖,脱了她的手,轻轻地弹了下袖上的灰尘,而后瞥了她一眼,接着便走了。   小姑娘顿时哭的心都有了。   完了完了完了,便是那最糟糕最糟糕的情况。   庞晟把她送给了太子,但太子对她根本就不喜欢,所以爱搭不理,如此下去也显而易见。他是不会带她走的。   那倒是候自己自然是要被那庞晟收回。   昭昭急呀!   她仿佛刚过了鬼门关,死里逃生了一样,现在让她再回去,她死也不要。   当天夜里,昭昭反反复复地对自己说着一句话,便是“她死也不要回去。”   老夫人夸赞了她七年,说她天生就是勾引男人的,但眼下看,在这天潢贵胄的眼里,她却是半分魅力也无。   实则昭昭心中除了担忧和着急之余,难免也有些挫败感。   她在薛府待了七年,其实除了虚度光阴以外,什么也没干,便就是学了学哄男人,诱男人,和床上那点事儿了。   但她都暗示的那般明显了,这男人也是无动于衷。   不,他不是无动于衷,是明晃晃的拒绝。   昭昭打怵,也是犯愁呢。   第二日早上醒来,小姑娘和前一日一样,还是去了太子门前恭候请安,但那男人也和昨日一样,对她半分理睬也无,昭昭并不意外了。   待送走他后,小姑娘回到房中,让丫鬟叫来了那伺候太子的小太监多福。   昭昭拿了一些碎银子给了他。   虽然不多,但对她来说却快是全部家当了。   不过昭昭也知道这点钱于那小太监而言肯定还不够塞牙缝的。   太子身边的太监,想必贿赂的人很多了,必然有钱。   但该有的表示,昭昭不想差。   小太监推辞了两下,昭昭便引导他收了钱。   “公公不要嫌少便好。”   这话一说,那小太监也就不好再拒了。   “姑娘客气了,怎么会呢,那奴才就谢过姑娘了。”   昭昭点了点头,接着也便奔了正题。   “其实我有一事想问公公,便是公公可知,殿下,殿下何时返京?”   这事儿昭昭昨晚想了很久,但觉极其重要,这若是日子长,她的时间也便长了一些,但要是日子短,她也得有个心理准备。   “是,回姑娘的话,殿下几时返京奴才并不知,不过下下个月二十是太皇太后的六十寿诞,想必殿下定然会在那之前赶回。”   昭昭觉得这问问小太监果然有必要的,这消息简直是太重要了。   她算了算,那便是只有四十多天了,除去江都到京城沿途需要用去的时间,可谓是太子怕是待不上太久就要走的。   小姑娘这一想也就更急了。   但近来那男人回来的却是越来越晚。   不过无论多晚,昭昭都会侯着,就如早上一样。   她眸光潋滟,瞧着他的时候总是可怜兮兮的。   但那太子对她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到了第三天早上,她按往日一样,候在了他房门外,但除去请安之余,却是还说了别的。   “妾身有件事想求求殿下。”   小姑娘的声音不大,眼瞧着那男人面色深沉,目不斜视地出来,她心里就怕怕的,他太可能对她视而不见,不理不睬了。   然这次受宠若惊,那男人却是渐缓了脚步,继而停了下来,侧头斜撇向了她,虽没有问话,瞧着也有些不耐,但听意明显。   昭昭心肝乱跳,赶紧抓紧说了。   “唔,妾身是想求殿下带妾身一程,便去最近的就好,妾身想去趟寺庙,想为殿下祈福。”   她说完也是战战兢兢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千言万语,总归她是想和他同车,也想试探试探他许不许她出去。   平心而论,她在这兰亭水榭住了六七天了,除了这男人对她冷淡以外,旁的倒是没有什么不好。每日好吃好喝,这偌大的水榭她也是想去哪便可以去哪,没人管她,倒也自在,只是不知,他会不会许不许她出去。   魏临初听罢回眸,冷淡依旧,“孤便不必了,求求你自己吧。”   一句话说完,人便走了。   “唔……”   留着昭昭愣在原地,反应了半晌,这时多福笑着恭敬地叫了她。   “姑娘稍后,奴才这便去唤人备车。”   小姑娘这在才明白,原来那男人是允了她出去,但拒了她同行。   如此,也好吧。   *************   六月艳阳天,风轻云淡。   小昭昭坐在车中,时而掀开车帘朝外张望,外头天高地厚,树木丛生,什么对她来说都很新鲜,毕竟她等同于被囚七年,这些东西在她的记忆中早就遥远了。   马车大抵行驶了快一个时辰,终是停在了一座山下,昭昭下了车,瞧着“青山寺”三个大字,一时间便想起了薛老夫人来。   因为此寺不是旁的,正是那薛老夫人常年拜佛的地方。   昭昭想了想日子,又特意询问了身旁的珠儿,得知今日不是十五,她舒了口气,否则巧之不巧地撞上了薛老夫人,昭昭还觉得挺烦的。   然小姑娘忘了,本月十五,那薛老夫人头晕耽搁了拜佛,没来上,另则了日子,要么说冤家路窄,她还真就今天来了。   *******************   昭昭被送走之后,那薛老夫人可是开怀了。   她最是信心满满,自认为眼睛最毒。   她看上的人没跑了。   她养了昭昭七年,等的就是这天。   那小姑娘天生尤物,生的媚气,但那媚中偏偏还带着几分清纯,足够惑人。   再说她那双勾魂儿的眼,又纯又欲,瞧之我见犹怜,又藏不住骨子里的放,荡。   她看男人是在给男人机会,别说那庞郡尉见过她了,就是没见过,只要她入了旁府,侍寝也是很快之事。   送走昭昭的当天,薛老夫人几近整夜未睡。   她想那小姑娘肯定是被疼了一夜,若是运气好,一次便中,那她岂不是很快就能抱到孩子了。   但第二日,得知那小贱人昏了,后又被郡尉大人不知给送哪藏着去了的消息,薛老夫人简直暴怒!   这怎地就那么巧,她在薛家待了七年也没昏过,偏生刚一去庞府就昏了?!   还不是那小贱人在耍心眼儿!才刚走竟然就敢违抗她!   薛老夫人简直是要气炸了,恨不得找到人,打死她!   但一连打听了五六天,也没探到那小姑娘到底在哪。   她女儿薛菱在庞府也是没探到半分消息。   他人只道人是那郡尉大人亲自送走的,剩下便什么也不知了。   这日来寺庙拜佛,她也是心不静,沉着一张脸,满腔怒火。   从佛堂出来,薛菱扶着母亲,自是也知道母亲在气呢,她何尝不是。   “哼,我就不信还能找不到她了?这个不安分的小贱人!她要干什么?等找到了她,我非狠狠地给她两巴掌让她知道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这还用说么?她不想伺候那郡尉大人,就装病,那男人也是被她迷的昏头了,竟然什么都信!再说她,躲得了初一,躲得过十五么?娘,早知道她能干出这事儿,就应该在薛家时就把她打死!”   她说着缓了缓,一皱眉,又是气道:“怕就怕她是什么缓兵之计,接着再搞事情,娘!可气死我了!”   那薛老夫人心中的火焰只会比女儿更旺。   一连七八天了,她心中的怒火可谓已经达到了极致。薛老夫人喘着粗气,攥住了手,这时刚要回女儿的话,眼睛突然钉在了一处,如同冒光了似的!   她看到了谁?   自然是昭昭。   远远地,只见那小美人儿由着个丫鬟扶着,打扮的光鲜亮丽,步步生莲,遥遥而来。   薛老夫人一眼就认出了她!也是登时心中便燃满了怒火!   身旁的薛菱听母亲也不说话,刚唤了她,转头一看见她一脸的愤怒,朝之眸光所示方向一看,顿时咬上了牙。   “好啊,这个小贱人,真是冤家路窄,她挺悠闲啊,竟然来出来了,今天非得给她点厉害!”   ********************   昭昭进了佛堂,接过珠儿递来的香,跪在了蒲团上。   她虔诚地望着佛祖,缓缓地求着心中所祈。   一愿自己渡过眼下难关,事如所愿,真正地摆脱庞晟,摆脱薛家;二愿姐姐诸事顺遂,安泰无虞。   她当然没为那皇太子祈什么福,人家生而尊贵,福气满满,哪里用得着她给祈福了。   昭昭缓缓叩首,虔诚地默默许愿许久方才睁眼起了身。   这拜佛之事,先不管灵验与否,总归有了寄托,确实让人心情舒畅了不少,昭昭自那佛堂出来,只觉得这天仿佛都更蓝了。   “走吧。”   她唤了珠儿,俩人便下了阶梯。   这寺庙颇大,依山而建,亭殿众多,可谓江都最大的一座庙了,来此拜佛者多是些有钱人。   昭昭心道:没准儿自己能撞上一两个那薛老夫人平时里走动多的贵夫也是可能的。这话仿佛是刚想完,她与丫鬟正行到两颗挺拔苍翠的菩提树旁,这时突然感到有人从背后而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将她强行拉走!   昭昭大惊,转眼见自己和丫鬟珠儿被拖到了一处相对僻静之处,也没用怎么挣扎,那人就放了手。   “姑娘,你没事吧!”   珠儿立时奔到了她身旁。   昭昭胸口起伏,摇了摇头,与丫鬟的手紧握在了一起,这时方才抬头去看那绑来她的人。   骤惊!   只见面前站立母女两人,却不是那薛老夫人和薛菱是谁?!   “你,你们是谁?”   那小丫鬟珠儿紧紧护着主子,先问出了声。   薛菱一声冷哼,满脸傲慢。   “是谁?你问这小贱人啊!”   那珠儿一听这女人竟敢这般称呼太子的女人,顿时愣了。   “你,你放肆!”   “哟,这五六天就这般忠诚了?主子受宠所以你这个贱婢也能耐上了?放肆?好一个放肆,那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是放肆!”   她说着抬手毫不客气地食指指着昭昭的鼻子,便破口大骂了起来。   “你这个小贱蹄子,死性不改,竟然还不认命,胆敢耍心机!你还晕了?怎地那般巧?你能骗了郡尉大人的眼睛,以为也能骗的了我和我娘的眼睛么?你以为郡尉大人着了你的道儿,把你金屋藏娇了,养你两天,你就能一辈子不侍寝,就能改了你这贱命了!你妄想!我告诉你,你必须去给我伺候大人,也必须给我生下大人和薛家的孩子!”   “你……”   那珠儿气的浑身都颤了。   “你这刁民,你在胡说什么?你……”   那小丫鬟听不下去了,可张口刚要再说什么,这时,昭昭却是压下了她的手。   听了薛菱的这些话,昭昭明白了,原来薛家人并不知道她已经被庞晟送给太子了。想到那日太子搜府,把薛家人吓得那副样子,那薛老夫人便宛如要死了一般。   昭昭此时却是在想,那眼下,她们知道了真相会是什么反应?   “让她说完。”   思及此,小姑娘便拦下了珠儿。   那珠儿憋着股气,但也明白了姑娘的意思,便先忍了。   可那薛菱不知,当即一声嗤笑。   “不听我说完,你还能怎样?!” 第10章   “苏昭昭,我告诉你,你这辈子就只能被我薛家踩在脚下!能为我们薛家生个孩子,是你三生有幸!你生是我们薛家的人,死也得是我们薛家的鬼!想跑想逃离,做梦,门都没有!你等着,我回头让你那下贱的姐姐好看!”   她恶语相向,狠狠地说着,紧接着便厉声逼问道:“郡尉把你安置在了哪?你又什么时候回府,快给我说!”   昭昭没说,什么也没说,冷落着小脸儿,便就那样看着她。   那薛老夫人和薛菱瞧着,更为怒火冲天。   薛老夫人尤甚!她可谓是心中猛然就窜起了一股火。   这小贱人敢这般!老夫人气的上前一步,抬手便要朝她打去!   “小贱蹄子!你说是不说。”   但这一巴掌还没打下去,便被昭昭给拦了下来。   “唔!”   那小姑娘柔弱,眼中含着水儿,娇滴滴的,喘微微,也含着一股倔强。薛老夫人哪里想得到,登时更是火冒三丈,大怒。   “你!”   丫鬟珠儿上前一步,也没等她“你”个什么出来,一把就推开了她,护住了主子。   “娘!”   “老夫人!”   那薛老夫人被她推的一个踉跄,好悬没摔倒,当即便更是怒火冲天!   “反了反了你个小贱人!你!”   “你什么?你们都说完了?”   那小丫鬟极其硬气,目光扫过那四人,接着道:   “说完了便轮到我说了!你们……!!!”   她手指点着对面那母女二人,以及刚才绑了她主仆过来的两个下人,极是愤怒地道:“你们都给我跪下!”   她几乎是喊出来的。   对面的四人瞬时自然是都被震慑住了,等反应过来之时,那小丫鬟也没给她们什么问的机会,当即便厉声接着说了下去。   “你们都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你们不是好奇昭昭姑娘现在人住在哪么?好,我告诉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昭昭姑娘现在所居太子殿下的‘兰亭水榭’,听明白了么?是太子的‘兰亭水榭’!是太子的人!”   “啊!”   那小丫鬟的话一出口,对面四人顿时皆是面色苍白,腿一下子就都软了。   薛老夫人一个踉跄,便要跌倒!   她脑中“嗡嗡”直响,浑身哆嗦乱颤,嘴唇也颤抖了起来。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口中说着“怎么会”,但心中瞬时之间便透彻了,明白了。   她怎会没想到这点!   那苏昭昭长着一张狐狸精似的脸蛋儿,天生就勾人儿,这小贱人吸引得了她的儿子,孙儿,吸引得了那庞郡尉,自然也能吸引得了那当朝太子!   那日太子搜府,她也去了前院,旁郡尉看的到她,太子殿下又如何看不到?   没准最开始就不是什么郡尉大人想要她,就是太子想要她啊!   薛老夫人顿时觉得头晕目眩,“你,信口开河,信口开河……怎么证明,你怎么证明……”   虽然还在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这都是那丫鬟唬她的,吓她的,但声音已然投降,薛老夫人早就没了之前那盛气凌人的气势!   这时只听一个略尖的声音响起。   “如何证明?杂家可不可以证明?”   几人闻声都转了头去,只见一个小太监走了过来,人正是多福!   那多福朝着昭昭微微点了点头。小昭昭顿觉心中一暖。   薛老夫人等人这一见太监,还有何不死心的,顿时都泄了气,几人“扑通,扑通”地相继都跪了下去。   “民妇……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姑,姑,姑娘,请姑,姑娘责罚!”   薛老夫人带了头,其它三人也学着样子,浑身战栗,皆是叩首求饶。   多福道:“此事杂家自会禀报殿下知晓,也会让你们大人认清你二人的面目。”   “啊!公公,公公不要啊!”   那薛老夫人与女儿“呜”地一声就哭嚎了起来。   小太监皱眉,一声喝斥,俩人又都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这时,多福转身瞧向了昭昭,恭敬道:“姑娘想怎么处罚她们?”   昭昭瞧了一眼那薛老夫人和薛菱,“便让她们在这儿跪会儿吧。”   小姑娘声音软柔,那多福听罢笑了,心道这小姑娘柔弱可人,罚人也是没什么狠劲儿,可是和薛家那两个母老虎天壤之别,想着转头看向了这几个人,冷了脸,凛然道:“都听见没?姑娘让你们在这跪着,那就,跪到明早!”   “是……是……”   薛老夫人此时是打碎了牙也得往肚子里咽!她是万万也没想到,打了七年的如意算盘,一朝输了个透,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这寺庙常年来往的人都是极多,来的更都是江都有头有脸的人家。她母女二人和婆子丫鬟往这一跪,不时就引来了很多人的目光。   薛老夫人的这张老脸啊,是丢尽了!   此事更是当日就在江都传了开。   *********   昭昭在回去的路上坐在车中,心情还挺舒悦。   想来薛家这回在庞晟心里怕是完了。   老夫人回家后,也肯定要拿她那姨母董氏出气。   如此,昭昭还真是觉得挺痛快。   再想自己那七年,还好是没心没肺地过的。   她早就知道老夫人把她当金丝雀养,也早就知道老夫人计划了杀母取子,自己没几年活头,但并不去深想,也算是舒服一天算一天了。   如今看来没心没肺也有没心没肺的好处。   想着,这一路上,昭昭都笑呵呵的,但当回了那“兰亭水榭”,下了车后,便发现她这出去一趟,变化可不小,水榭中却是多了位女子。   他人叫那女子为安良娣。   这一称呼,昭昭瞬时也便明白了。   这是太子的一房妾啊!   ***********   却说这安良娣。   她叫安可盈,是丞相大人的嫡女,出身高贵,相貌端丽。前阵子,安家祖母重病,这安可盈回了娘家,小呆了快两个月。待要返回太子府之时,打探到太子不在府中,却是南下来了江都办事。   这安可盈自幼娇生惯养,主意正,听闻此事,眼睛一转,谁也没知会,人就也跑来了江都。   说起她昔日回了娘家一呆就是两个月之事,其实也并非全是因为祖母生病,却是在和太子生气。   究其原因正是因为自一年前,太子便跟变了个人似的。   虽然原本太子的脾气也不是很好,人也难近,但还不至于一次都不去她那!   可后来,他却是太过分了。   安可盈这便耍了性子,说是耍性子,其实她也不敢,不过是借着祖母生病的由子回了娘家,而后一直没再回太子府。   原她以为这么久不回去,怎么太子也会过问吧,岂料足足两个月,太子却是半分消息都没有。   安可盈忍不住了,家中父母也是日夜催她,她便回了。   但得知太子不在京城,她这便就耍了个心眼儿,直接跑来了江都。   原安可盈是想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与太子又是小别胜新婚,这是她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岂料到了这兰亭水榭,便听说了昭昭!   安可盈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人在哪?”   她第一反应便是要见人。   她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入了太子的眼!   自一年前,太子无故昏迷,醒来后,太子府便再没入过女人,非但是再没入过新人,太子也再没宿过后院。   此时骤然一听这兰亭水榭有个女人,安可盈好奇,更生气!   “侍过寝了?”   “太子还尚未召见过昭昭姑娘侍寝。”   听到这话,她略微稍安,但即便如此也是满心的妒忌。   “回来了,马上来报!”   “是,良娣。”   ********   昭昭尚且还没心没肺的,进了水榭听闻了什么良娣,也没多想,便只还是寻思着自己的事儿,一想起那天潢贵胄,她的一颗小心脏便又开始“扑通,扑通”地跳了。   今日她狐假虎威,这一切的顺风顺水,依仗的是她是太子的女人,但实则太子并不喜欢她。从根本上讲她也不是太子的女人。   这事儿又回到了原点,昭昭小脸儿微红,知道事情还是回到了勾他,上,床之事上。   她这一路走着,心中琢磨,但也没来得及多想什么,便见前面有人匆匆而来。   昭昭定睛一看,只见那来人丰容靓饰,浮翠流丹,一双眼睛流盼妩媚,唇若含丹,娇靥如花,两个小梨涡显得人娇美可人,身姿窈窕,更是一身贵气。   她脚步微微一滞,知道了此人必就是那安良娣。   果然,珠儿在她耳边轻声道了一句,昭昭点头,待那人邻近了,小姑娘便缓缓下拜了去。   “妾身拜见安良娣。”   那安可盈本来气势汹汹而来,心中好奇又极其不屑。她就不信了能是什么天仙!但直到遥遥地看见那迎面过来的小人儿,安可盈心一颤,旋即那走路的气势都弱了下去。   那小姑娘一双美目勾魂慑魄,樱唇水嫩红润,小脸儿晶莹如玉,身姿玲珑,可是活脱脱的一个狐狸精!   安可盈登时便攥住了手,一看到她的脸,无疑更气了。   “你就是薛昭昭?”   昭昭缓缓地点头,旋即又摇了头。   “回良娣的话,妾身姓苏。”   那安可盈狠狠地瞪了一下身旁的丫鬟!只道是丫鬟连这也能打听错!   昭昭看的一清二楚,这叫错她姓氏之事其实也怪不得她那丫鬟,原本昭昭还想解释一番,但瞧那良娣对她满是敌意,半分友好也无,小姑娘便打消了这念头。   那安可盈是个争强好胜的,这第一句话就给人揪出了错,觉得自己落了劣势,那是断断受不了的,于是当即便抬声唤了身旁的侍女,找起了茬来。   “小冬,给这位苏姑娘演示一遍,百姓见了良娣应该怎么办?”   “是。”   她态度傲慢,昭昭这一见,便知道了她不是个善茬。   那小冬过了去,来到了安可盈身前跪下,却说行了叩头大礼,口中道着拜见之词。   安可盈唇角一动,瞥向了昭昭,居高临下,冷声,又带着几分瞧之不起的样子,问道:“苏昭昭,你可看见了?”   昭昭点了点头,只听那安良娣又道:   “看见了,那便重来吧。”   昭昭早看出了她是有意相难,但自己对她行大礼也没有什么不妥,当下也便拜了,但哪知刚一跪下,这手才伏在地上还没等拜呢,便觉一痛,却是那安良娣上前一步,稳稳地踩住了她的手!   昭昭大惊,那一双眸子登时便水汪汪了。   “安良娣,你这是为何?”   那安可盈粲然一笑,“为何?问的好啊,我便告诉你这是为何?教教你怎么做人,可懂?”   她说着一咬唇,当即便踩的更使劲儿了!   “啊!”   小姑娘忍不住一声轻吟,疼的头上登时流下汗来。   那安良娣一声笑,旋即刚要说话,但这时骤然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   “放肆。” 第11章   那声音不大,但极具威严,亦是凛冽如冰,也不难听出其中的怒意。   安可盈顿时心一颤,一下子就把脚收了回来,循声望去,只见那来人正是太子!   “啊,殿下,这小姑娘不懂规矩,适才冲撞了妾身,妾身是想教……”   “殿下……妾身没有……”   那安可盈立时急着解释,但话还没说完,却被一个娇柔的声音给打断,恨的她牙直痒痒,只见那地上的苏昭昭用她那勾魂摄魄的眼睛,泪汪汪的瞧着太子。   那副狐媚的样子!安可盈可看不了!   她使劲儿地握住了手,当即便道:“大胆,什么你没有?”   “妾身没有……”   俩个声音,一个跋扈,一个娇柔,却是也对比鲜明。   安可盈见那小姑娘对她半丝理会都没有,眼睛就那么一直看着太子,恨不得把她那双眼睛挖出来!   “妾身真的没有……是良娣要妾身行大礼,可妾身刚跪下,良娣就踩住了妾身的手,殿下……妾身没有说谎,殿下……”   小姑娘声音柔媚软绵,这说着说着已经红了眼圈,伸出了那一只原本白嫩嫩,但此时却是红了的玉手过去,给太子看去。   她平时便眼含秋水的,此时受了委屈,眼尾微红,加之那被作贱了的手,俨然更招人怜了。   那男人看了,但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小姑娘的那一声声“殿下”叫的安可盈火冒三丈。   这苏昭昭瞧着柔柔弱弱的,身份还那么卑贱,但没想到竟然这般胆大,竟是敢明着告她的状!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这时安可盈只见太子那冷冷的目光朝她瞥来。   “啊,殿下,妾身……”   那男人没听,旋即便接着又道:“还有,谁叫你来的?”   这一句话可是让安可盈惶恐了。她一下子便跪了下去,蓦然语塞,却是也不知道解释什么。   “妾身……想殿下,妾身是太想念殿下了……妾身……”   “明日便给孤回去!”   “啊!”   那男人收了目光,全然没有再要听下去的意思,冷着脸,语声决绝,而后抬步就走了,当走到昭昭身前之时,也没停脚步,亦是没看她,只是丢了个什么东西,淡淡地开口道:“回去上药。”   “唔……”   那东西正好就落在昭昭面前,却是一盒药膏和一块帕子。   小姑娘顿觉受宠若惊,这可是半丝也没想到。   那安可盈一见,气的使劲儿咬住了唇,狠狠地瞪着昭昭。   俩人几乎同时起了身。   昭昭用那帕子包缠住了红了的手。安可盈的眼睛便盯上了那帕子和药膏,醋意满盈。这个苏昭昭,一脸的狐媚相,她是个什么东西,竟然也能用殿下的帕子!安可盈使劲儿地剜了她一眼。   “你别高兴的太早!”   昭昭该有的礼数都还有。小姑娘微微颔了首,恭敬回话:“多谢良娣提醒,良娣早点回去歇息,明早还要赶路。”   “你!”   那小姑娘语声轻柔,态度也是温和,不细听,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说的是什么关怀之话呢。   这话可谓是正好揭了安可盈的伤疤,那安良娣气的脸都红了!   “苏昭昭,你别得意,咱们走着瞧,到看看是我先走,还是你这个卑贱的小贱人先滚!”   这话说完,安可盈一脸娇纵,气汹汹地转身便走了。   *****************   回了寝居,昭昭洗好了手,坐在桌前,由着珠儿给她涂药。   那安可盈踩伤的是她的右手,说伤其实倒也不严重,不过却是也红了,破了皮,涂药之时难免疼痛了些。   “姑娘忍着点,就好了。”   昭昭应了声。这时看向了那药膏盒子。   那是一个小巧的,便只有三跟指头宽的小盒,深度也是极浅,闻着甚香,直觉告诉昭昭这是个稀罕珍贵之物。她想着,眼睛又看向了桌上那张叠的方方正正的帕子,不管怎样,今天还是有些收获的。   而后她叫人洗了帕子,晚些时候,待干了,便拿着去了太子住处,给其送回。   然她行到月洞门,还未转进那小院,却听见里头传来了那安良娣的侍女极其细小的声音。   “奴婢闻过了,便只有檀香的味道,绝对没事。”   侍女的声音几不可闻,昭昭听到的也是只言片语。   听闻有人过来的脚步声,院里也便没了声音。   转眼昭昭进来,只见那安良娣盯着门口一见是她,当即便是一副傲慢轻视之态,不过倒是什么也没说。   她没言语,昭昭便也没言语,只是缓缓一拜,而后就立在了月洞门口。   昭昭若没料错,这安良娣是来找太子请罪的。但适才她听到的“檀香”等言辞又是何意?昭昭很是好奇。她这七八天每日早上都来太子门前相侯请安,虽从未进过他的房间,但也闻到了,知道太子房中点的香便是檀香。   小姑娘想了想,一种强烈的直觉,但感这安可盈做的不是什么好事。这时她突然记起小时候在薛府,那老夫人曾给那薛菱说过一种混在香中的催,情散。它无色无味,但却能激起人的情,欲。   莫不是安可盈她?!   昭昭突然便想到了此,但觉可能性不小。   下午之时,这安可盈还信誓旦旦地和她表示走着瞧,言外之意却是自己不会明日便走。   思及此,昭昭就更觉得是自己猜测的这样。   她虽涉世不深,但就这些下三滥的勾男人手段,薛老夫人和薛菱说的做的多了。   这正想着,院外传来了脚步声。   那安可盈与她都是浑身一震,眼睛都是盯上了那月洞门口,转眼男人便过了来。   “殿下……”   俩人几乎齐齐下拜,皆是胸口狂跳。   魏临初进门看见了二人也不惊讶,亦是不问缘由,居高临下,眼眸微垂,抿着薄唇,负手站了住。   那安可盈上前,“殿下,妾身有事与殿下说。”   昭昭亦是缓缓下拜了去,“妾身也有事要与殿下禀报。”   那安可盈一听,心中无比的厌恶,但当着太子的面儿,她自是端的好好的。   “凡是皆有先来后到,昭昭姑娘也知是我先到,便我先你后,没有问题吧。”   昭昭听了,根本没回她的话,那一双眼睛,含情脉脉,便只在太子身上,也只看太子一人。她觉得这是她的机会,此时抓不住,却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有。倘使不再有了,她又会不会被打回原形,会不会被太子抛弃。   今日白日里,她已经和薛家彻底撕破了脸,除了一门心思攀上太子,成了太子的女人这一条路以外,却是再无其它退路。   想着,昭昭便是也胆子越来越大,直接便盈盈缓缓地朝着那男人靠了过去,再度如那日在她寝居门口时一样,那滑嫩的小手牵住了男人的衣袖,不同在于,那日是无心,今日却是有意。   “殿下……”   她轻柔地唤,略微点起脚尖,凑近他的耳边,但那男人不配合,不低身,耳边实则却是也只是脸边罢了。   “妾身的事更急,若是排在后面怕是于殿下不利,殿下,殿下可否随妾身去偏房,妾身说于殿下听……”   她声音又清又柔,尤其那最后两句,几近哑声,却是小到怕是那男人不细听都听不清的地步。   这话说完了,小姑娘那双虔诚无辜,却又勾魂摄魄的眸子便更是紧紧地盯着那男人,寸步不离,那小手对他的衣袖也是越拉越紧,甚至满是乞求地晃了晃他。   “殿下……”   那安可盈不知道她后头说了什么,就是前面也听的不甚清楚,但她这一连串的如此大胆放肆的动作,和那声声娇媚的呼唤,却是在这夜幕降临之际,也能刺瞎她的眼!   “你!”   昭昭便就这副样子,她虽害怕,虽也战战兢兢,但不得不说,她从九岁开始被教的就是这套,不能说在她心中她觉得像这般做有多正常,但她倒是不会拐弯抹角,勾男人,便就是勾男人,那双眸子中想表达的意图,与她之所为完全契合。   “殿下……”   她娇柔地便又唤了他一声,杏目含春,满是乞求之意,瞧着可怜兮兮,却也足够撩人诱人。   那男人垂眸,神情依旧冷淡,对那娇滴滴的小姑娘说的话听了,人也看了,于她这般放肆的举止也放纵了,但就是居高临下,未语,也半分未动。   昭昭愈发地紧张,浑身已然一层热汗,心猛烈地跳动,但事已至此,却是心一横,更大胆地,那柔滑的小手从他的袖上渐渐地便下了去,滑过了他的手背,一点点地勾起了他的大手,接着便是试着拉了拉那男人。然拉了几次,那男人依旧没动,昭昭登时便觉得又尴尬又怂,眼圈也是急得都红了。在就在这无助,又进退两难之际,心口再度更加地跳动了一下,只见那男人冷冷地抬了眸,而后竟然是动了!   他错过了那少女,却是朝着那偏房走去!   “……!!!”   昭昭心颤的连着身子都跟着颤了着,虽没有言语,但那男人却是等同于是默认答应了她。   小姑娘的心跟烧着了一般,紧接着,便跟在了他后头,进了那屋去。   那安可盈当然是意外,大惊亦是大怒。   “殿下!” 第12章   昭昭心中打鼓,紧随着太子进了那屋,进去后便扣了门。转过身来之时正好看到那男人的目光落在了她刚扣了的门栓上,小姑娘的小脸儿登时便跟烧着了般似的。   她娇艳欲滴的唇瓣颤动了两下,水灵灵又无辜的眸子怯生生地凝睇着人,一时之间,也没说出话来。魏临初的眼睛从那门上落到了小姑娘的身上,瞥了一眼后又转了视线,这次却是他先开了口。   “说。”   那声音冷漠依然,人也是深沉依旧,昭昭瞧他甚至有些不耐似的,心口跳的更厉害,也怕的更厉害。   “是。”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朝他走了两步,伸袖擦了下额上的汗,朝着人靠了过去,那双含着水儿的眸子抬起,紧勾着男人的脸,娇柔地张了口,“殿下暂不可回房。”   “为何?”   “房内香炉中有东西。”   “哦?”   魏临初再度瞥向了她,“说说看,有什么?”   昭昭被他那幽深的眸子盯得更是打怵,不由的身子发颤,但当然还是一五一十地说着,“有催-情香料。”   “是么,呵。”   岂料那男人嘴角微动,一声嗤笑,却是问道:“你所为?”   “唔……不是妾身,自然不是妾身。”   昭昭瞧出了他面有疑色,但怎能想到他会这般想,弄得她一时间摇头又摇手的,脸红心跳,更加紧张了,然旋即想起了自己适才插了门,又有一种作贼心虚之感。她是也想和他……但怎能认那事。   “殿下,是安良娣所为。”   “笑话。”   魏临初此时又是一声嗤笑,“她本来就是孤的妾,有那份必要?”   “唔……”   这言外之意便是只有她需要耍手段,能干出来那事,小姑娘当然慌了,急着道:“妾身没说谎,是她,真的是她。”   昭昭眼圈红了,心中大叫不妙,是自己太主动,所以叫他有了误会?那自己此时在他心中不俨然变成贼喊捉贼,还在耍心眼儿。   小姑娘摇头,泪汪汪的,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更显的无辜至极。   “妾身没做,真的是安良娣,适才安良娣也说了是她先到,妾身没机会做的。”   “那你呢?谁给你的胆子?”   “什,什么?”   昭昭微怔,被问的一头雾水,然后只见那男人动了脚步,却是朝她走了过来。俩人本就站的不远,一步后便近在眼前。昭昭心一惊,下意识便往后一退,可正好撞到了身后的凳子,娇柔的身子瞬时朝后倾去。   小姑娘吓了一跳,一声轻呼,玉手按在了桌上,但几乎与此同时,她突然觉得腰间一紧,旋即又是下颚微热,那张脸被人强迫着抬了起来。   魏临初捏着她的下颚,大手箍住了她的腰,眸光幽深,语声更是沉的吓人。   “苏昭昭,还要装么?”   “妾身没装。”   小姑娘瞬时仿佛那受惊的小猫,娇柔又无助,心口起伏不定,小脸更是烧红,吓的哆哆嗦嗦的,眼泪疙瘩呼之欲出。她心中就奇了怪了,自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呀,是安良娣先到的,她哪有机会。那安良娣自己也说了,太子怎么还不信呢?   就是因为他不喜欢她么?   “没装?”   那男人的脸色更沉,接着便一把把她拽了起来,摁坐在了那桌前。   “那,写字给孤看看。”   他的力度不轻,昭昭简直是要被吓哭了。这突然写字,她亦是不知是要干什么?脑子也根本反应不过来。   她不知道这写字,香料和上,床有什么关系……   “写。”   那男人手按在桌上,一张俊脸如冰,声音也冷的跟刀子似的。   昭昭实在是害怕,也不敢违拗,连连点头,接着便自己研了少许的磨,拾起了笔,一切备好之后,战战兢兢地抬了头,声若蚊吟地问道:“写,写什么?”   “随便。”   昭昭赶紧点了点头,长睫微颤,沾了墨水,按住那纸张,便慢慢地在那白纸上写了“随便”二字。   这写完之后,小姑娘抬了那水光潋滟的眸子,无辜又小心翼翼地看着那男人的脸色。   魏临初垂眸,瞧那二字良久,一言不发。   昭昭身子直打哆嗦。   他瞧了那字多久,她便战战栗栗地看了他多久。   这时见那男人终于转了眸,而后缓缓地抬步去了烛台前,不紧不慢地点起了一盏灯,“苏昭昭,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屋中昏暗,原只借着月光方得半丝亮光,眼下两展烛台依次被魏临初点起,登时通亮了起来。   烛光下,那小姑娘更是明媚妖娆。   “我……”   她唇瓣微颤,心如打鼓,“妾身不懂殿下的意思。”   话说完,转念回想,难道,难道他是让她随便写,而非写“随便”?   是因为此么?   “妾身……”   小姑娘垂下头,揉捏着小手,她太紧张了,真的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更不知道眼下该说什么,思忖片刻,又可怜兮兮地抬头,再度道:“真的不是妾身,妾身胆子很小,断不敢做那事。妾身也不是善妒,是不想殿下被香所迷,做有背本心之事。”   她还在说那香料,虽然至此不明白那与写字到底何干。   魏临初站直了身子,嘴角一动,这时竟是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腰封。   昭昭顿时愣了,仿佛小猫一般,娇红着小脸儿,想看又不敢看似的。   “殿下……”   不时,那男人露出了精健的胸膛,扯了椅子坐下,嘴角微动,“那就让孤看看,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他说着便眼神示意了某个地方,小昭昭的小脸儿瞬时火辣辣地烫了起来。   她自然是懂。她在薛家学了什么,又有什么是不懂的,只是没有料到他会……   “殿下……”   “嗯?”   魏临初缓缓地眯了眯眼,手指在那椅子扶手上轻轻点动。   “你扣了门,不是想伺候孤?”   “唔,嗯,是想。”   小姑娘很诚实地点了头。   “那现在呢?”   昭昭攥了攥小手,脑中乱嗡嗡的。   魏临初道:“现在不想了?”   “没有,妾身没有。”   “呐,你让孤高兴了,孤自然就会宠幸你。”   那魏临初说着瞧着她,再度眼神示意了。   昭昭抬起小手擦了一下额头,瞧了瞧他的那里,小手轻轻地攥了上,心想着如此了,他应该也是默认了她是他的女人,关键是,眼下他提出,她不愿也不敢违背呀!退无可退,昭昭也便心一横,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   小姑娘来到了男人的身前,慢慢蹲下,那双水汪汪的眸子抬头可怜兮兮地看了看他。   魏临初垂头眯着那小人儿,瞧着没得半分怜惜之意。   她的手滑嫩柔软,丹唇素齿。小弦切切,大弦嘈嘈。   片刻之后,那小人儿泪眼汪汪的,喉间微动,却是咽下了什么东西。   魏临初放开了她,系了带子起身,抬手就把她拽到了怀里。   瞬时鼻息之间沁满她的香气,他靠近她的小脸儿,鼻尖几乎抵上了她的鼻尖上,哑声却是难得地见了几分温和,“疼了?”   昭昭红着眼圈,他那般,她自然疼了。   男人的气息近在咫尺,昭昭垂了头去,这时只觉得嘴唇一热,却是被魏临初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还有别的。”   小姑娘一听,胸口顿时起伏的更厉害,急着摇了摇头,声如蚊吟,“不要了。”   “不要了?”   魏临初唇角动了动,声音却是更柔了几分,“真的?”   昭昭抬眸瞅了瞅他,还未说话,便霍然觉得双脚离地,却是被他抱了起来。   小姑娘猝不及防,一声娇呼……   夜幕初降,窗外树影婆娑。圆月露出了娇容,一颗流星划过夜空。   安可盈站在院中等的焦躁,那俩人进去这么久,什么话说不完。安可盈直觉那个狐媚子必有阴谋,正气着,这时,只听那屋中“哗”一声,听起来却是什么瓷器摔碎了的声音。   安可盈乍时没反应过来,但下一顺,脸便刷地一下子红了,与此同时一股怒火腾然而起。果然,不时,屋中便响起了那小姑娘的哭声。   “矫情!”   那安可盈简直要气疯了,红着眼圈转身就跑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偏房中的动静方才彻底停了下来。   小昭昭缩在被中,梨花带雨,小脸上花里胡哨的,抽泣了几声,然后便不知怎么睡着了。   那魏临初躺在她身旁,薄唇轻抿,闭着眼眸,此时却是想起了九日前,他刚到江都那日,在薛府院中看到的那只风筝。   无它,只是那风筝上有个“福”字。   耳中徘徊着那少女适才的断断续续的哭声,眼前是她那狐狸精般,又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很美,真的是极美。   入睡之前,他仿佛又听到了她刚才的声音。   “殿下,疼。”   曾几何时,一样的娇颜,一样的哭声。   那美人娇娇地哭,道着,“皇上,疼。”   ***********   第二日,昭昭早早地便被送了回去。   丫鬟过来收拾偏房,太子昨日宠幸了她,此时这水榭中上下也是都知道了。   小太监多福进了院子时,瞧见丫鬟们在收拾,过去看了一眼,也叮嘱了几声,太子的喜好,别摆错了东西。   丫鬟们都连连点头。   这要出去之时,随眼一瞥,但见那桌上有张白纸,多福也是好奇,便去拿起来瞅了一眼。   搭眼儿这么一看,小太监笑出了声,心道:“太子什么时候还跑偏房写字来了?这‘随便’又是何意?” 第13章   翌日,到了中午,昭昭还是觉得昏昏的。   今晨很早她便被送了回来。   魏临初起身她就醒了。不是自然地醒来,却是惊醒。   昭昭未做噩梦,一夜睡得很沉,也很好,但早上听到身边男人起来的声音,她就惊醒了过来。   那男人背立在床边穿衣,听闻她的动静,侧头瞥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一动,那眼神,冷傲中带着几分嫌弃,昭昭到现在还记得。   想到此,美人榻上的小美人便是一哆嗦。   这一抖正好让身旁给她剥着荔枝的珠儿看到了。   丫鬟急着问:“姑娘,冷了么?奴婢去关窗。”   “没,不必。”   她不冷,是吓的。   眼下,她是回想起那个男人就哆嗦。   这时,昨夜的画面又在脑海中浮现了出来,他把她抱到了那案几上……   昭昭只消稍微想哪怕是那么一点点,也是面红耳赤的,甚至双腿发软,好似都不会动了。   回神儿过来,她使劲儿地摇了摇头,把手中的那颗荔枝一下子塞进了口中,真是最好永远也不要再记起来了才好。   这时动了动身子,突然又感到了下边火辣辣地疼。不管怎样,她也算是如愿成了太子的女人,心下倒是安稳了许多,只是那男人显然是不大喜欢她。   但眼下昭昭便也姑且不管了,总归跟了太子肯定是比跟了那庞晟强得多。她可以摆脱薛家;可以依仗这层光芒保护姐姐;而且最最起码,太子长的还好。   想到此,昭昭的脸又红了,不过不得不说还算是挺满意,如此好吃好喝好住地过日子,没准还能攒下些钱,可不是真的蛮好的。   昭昭想着,这榻上也是舒服,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醒来后已经到了下午,她闲着无聊,理了理妆容,决定出去走走。   这兰亭水榭的景色自是极好的。   院与院甬路相连,山石点缀,亭台楼阁玲珑精致,亦是花园锦簇,葱郁葱茏,更有一湾清澈碧湖,其上飞桥相接,晨雾之时,看起来还颇有几分仙境之感。   昭昭平日里最喜站那桥上看水中的鲤鱼戏水。这时出来,沿途便是朝着那玉湖去了,但走了两步,前一夜,那人弄得实在是太狠,她却是又觉得疼了。   小姑娘脚步微微一滞,丫鬟珠儿颇是紧张,“姑娘,怎么了?”   昭昭急忙摇了摇头,“没事。”   这等事,她如何能好意思与人说呢。   但眼见着就要到了,远远地却见那桥上有人,定睛一看,还不是一个,却是一双。   ***********   魏临初下午回来的很早,左右这日无事,沿途便停在了这桥上,看看风景。   他站了那没一会儿便听见了身后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临近了,男人微微侧头,只见来人正是那安可盈。   魏临初扫了人一眼,就转回了视线。   “什么事?”   这安可盈昨夜急火攻心,烧了一宿,却是今日中午才退下烧去,也正是这场病让她没被送走。   安可盈一直叫人打探着太子回来的消息,是以太子刚一进了兰亭水榭,她便从房中迎了过来。   什么事?安可盈没事,说是没事,但这事又是大了。   自一年前,太子无故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后就没进过女人的房,自然也没让哪个女人进过他的房。   但是昨晚……   安可盈亲耳听到的。   她简直不敢相信。   昨天白日里,安可盈便打听了昭昭的出身,今日又是派出了人,打听了个明明白白,知道了她是商户薛家送给郡尉庞晟的妾,更是听说这苏婉婉把薛家的老少男人们勾了个遍了。   这话到不是那薛老夫人传出来的,不过自是有那嘴碎的人。   薛老夫人与不少有富贵人家的夫人走的都很近。有时几人一起聚在薛家打牌,实则见过昭昭的人还真是不少。自然也有人看见过那薛家的男人见了这小姑娘都直眼儿地走不动道的事儿。   这捕风捉影地一说,便什么话都有了。   想到此,安可盈就觉得委屈。   这是一个什么货色啊!   “殿下,那苏昭昭出身卑贱,本是个乡下的,名声也不好,据说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原那薛家的男人都被她勾了个遍了。她……”   那安可盈含着泪,越说越气,越说越憋屈。   她就想直接说她不干净。   但在太子面前自然是又没说,毕竟太子昨日已经宠幸过她了。   安可盈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个处子之身。   但要她说,她是不信她能是。   “殿下不会要带她回京城吧?”   那魏临初冷冷淡淡地转了头,很是不耐,“孤瞧着你比太子妃管的还多,若不然孤休了太子妃,让你做如何?”   “唔,殿下……”   那安可盈当然想做太子妃,但当然也知道太子这不是什么好话,一时间,心口“咚咚”跳,害怕是自然的。   魏临初刚说完话,眸子微微一抬便看见了桥侧下方,远处有个娇滴滴的小人儿正翘脚朝这边张望着。   男人手指动了动,半分声色也未动,但再接着那负在身后的大手便很自然地揽住了安可盈的细腰,语气也变了一些,“你刚才说什么?”   安可盈当然没想到,顿时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嘴唇颤动,欢喜地几近说不出话来。   她笑着,声音更娇。   “妾身说,说殿下会带那苏昭昭回京么?”   “看心情。”   男人轻描淡写,而后又转了头,望向了那波光粼粼的水面。   他的手并未拿开。那安可盈顿时红了脸,小心地往人身边儿凑了凑,激动不已,但刚要娇滴滴地再说什么,却还没等张口,那男人的手却是又拿了开,再接着竟是一言也没发地走了。   安可盈一脸茫然,但也激动依旧。   太子向来如此,就是一年前也是个冷漠之人,安可盈可谓见怪不怪了。这时想起太子适才说的那句让她做太子妃的话,突然觉得好像也不全是讥讽似的。   现在朝上谁人都知,皇上无心理会朝政,瞧着却是有意要退位为太上皇颐养天年。安可盈的父亲和哥哥更是关起门来在家断言:不出半年,这天下就是太子的了。   那如果她要是真能当太子妃,来日便是大燕的皇后啊,安可盈想到这儿,蓦然更是兴奋了。   ********   昭昭本想去看看鲤鱼,这走到附近了,突然发现桥上有人。她翘起了小脚定睛再看,倒抽一口冷气,只见那人正是太子与安可盈。   太子还搂着安可盈的腰,两人看起来很是暧昧,一起赏景,气氛也是极好。   昭昭自是不敢上去打扰,再说她此时看到了魏临初心中就跟打鼓了似的,不仅如此,那张小脸儿也是烧着了一般,心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跑。   果然,也是行随心动,但她当然没敢跑,而是悄悄地转身,接着小心翼翼地走了。   但眼下走的自然是快了一些,这下边又疼了起来。   见离得也够远了,她便靠在了岩石上歇了一会儿。   “姑娘?”   “有些累了。”   昭昭一贯的轻声细语,娇娇柔柔的。   丫鬟应了一声,便在一旁陪她说话。   小姑娘渐渐地缓了过来,但其实自然主要缓的是心情,那双眸子瞧着对面随风轻动的柳条发了一会儿呆,这时突然听见了渐行渐近的脚步声,转眼便看到有人过了来。   小姑娘刚平复下去的小心脏登时又“扑通,扑通”地猛跳了,那双水灵灵的眸子也看的直了,因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潢贵胄。   魏临初显然也没想到能在此碰上她。   男人脚步微微一滞,旋即缓缓地停了下来,不紧不慢地背过了手,居高临下地看了那小人儿一眼,嘴角一动。 第14章   小姑娘刚平复下去的小心脏登时又“扑通,扑通”地猛跳了,那双水灵灵的眸子也看的直了,因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潢贵胄。   魏临初显然也没想到能在此碰上她。   男人脚步微微一滞,旋即缓缓地停了下来,不紧不慢地背过了手,居高临下地看了那小人儿一眼,嘴角一动。   他那一笑与今晨起来时,那股嫌弃的感觉很像。   昭昭登时就拘谨了,抬着小脸儿,眼含秋水,怯生生地看着人,下意识地就往回缩了缩那玉足,攥紧了手。人瞬时就好像傻了一般,仿佛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方才起身朝那男人盈盈一拜,娇柔地开了口。   “妾身走累了,在此歇息一会儿。”   她怕那男人以为她是特意等在他回寝居的必经之地,又要耍心思勾他,而更加厌恶她,于是赶紧解释了一句。   “哦?是么?呵……”   男人声音冷傲,瞧着也是一副颇为嫌弃的表情。   昭昭急着连连点头,“嗯嗯,是真的。”   魏临初又是嘴角微微一动,而后垂眸上下打量了这小人儿两眼。   小姑娘穿着一身素雅衣裙,头上戴着一支发簪,只是略施粉黛而已,但她天生尤物,出水芙蓉,那颠倒众生的姿色根本不是穿什么能挡得住的。   她很美,真的极美,且憨且媚,楚楚动人,也是极度诱人,让人捧在手心怕碰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纵使他前世三宫六院,对女人从未过心,也没化去那句命犯情劫。   昭昭被他看的小脸儿泛红,抬着眸小心翼翼地回视。她自然不知道魏临初在看什么,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半晌儿,那男人眯着眼睛还没转视线,也没说话,昭昭心肝乱颤,便不得不猜猜了。   这女子尤其注重自己的外表,昭昭第一反应便是寻思起了自己的这身打扮。   这身衣服是昨日穿过的,干净倒是干净,但太素净了,并不好看,而且她穿过很多次了,对这天潢贵胄来说,怕是早就看腻了。   昭昭也知道这衣服普通,不美,与那安可盈那一身贵气的华服是比不了的,但那也没什么法子了,她没衣服穿。   她从薛府被送到庞府就带了一个小包袱,除了去时穿着的那件衣裳外,里头就这一件衣服和几件亵衣。至于珠钗,耳环,项链等首饰什么的,原从薛府出来的时候身上倒是带了,但前几日,她给了珠儿,让她帮忙给当了。   她没有钱,可谓身无分文,人在哪都需要钱,兰亭水榭也一样。   原她在薛家也算是被富养的,穿戴都是极好,但走时,那薛老夫人什么也没给她带。昭昭明白她的用意。她不想给她钱,就是想让她身无分文,什么事儿也办不了,到时候便只能依靠薛菱而活。   来这兰亭水榭的这些天,吃的喝的住的用的,自是都不用说,那些都是极好极好的,但太子没给她做过衣服,没送过她什么首饰,更是没给过她钱,所以,她便是就这俩件衣服换洗着穿罢了。   想到此,昭昭心道:他要是嫌弃她这个,那她也是没办法,她就是没有钱。   这时再抬起那水灵灵的眸子看向那男人,只见对方居高临下,冷傲依旧,没什么表情,过了一会儿动了动嘴角,再接着就走了。   那眼神还是轻视,嫌弃和厌恶。   小姑娘泪眼汪汪的,一动都没敢动,直到那脚步声远到听不见了,才动了动身子,也松了口气。   ******************   这天的夜似乎格外漫长。   月上枝头,满天繁星,外面夜风轻柔,蝉韵清弦,更是有芳芷的清香飘进屋中,魏临初躺在床上,纱帐微动。他没有翻来覆去,但闭着眼却是一直也没睡着。   他眼前全是那苏昭昭娇滴滴又我见犹怜的模样;想她的体香;想她那妖精般的身段;吹弹可破的身子;勾魂摄魄的眼睛和她那软柔酥媚的声音。   荒唐!   男人心中不屑至极。   但怎么也没控制住。   大半夜的,魏临初用冷水洗了三次脸,但最后,还是摔门出去了。   *******************   外头那“咣咣”地敲门声响起之时已经是三更了,昭昭自是早就睡着了。但那声音实在是不小,小姑娘顿时便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她拽着被子起来,吓得一身冷汗。   “珠儿?”   连那娇柔的声音都颤了。   “是,姑娘。”   旁屋的珠儿早就披了衣服,快步去了门边,急切地朝外问着,“谁呀?”   “开门。”   那屋外之人没有自报姓名,但那一声冷酷的声音,让昭昭和珠儿都是心一颤。   是太子!   珠儿赶紧连声答应,急着开了门。   那门栓刚被划开,便是一个力道,外头的男人推门就进了来。   魏临初一身白色睡服,敞着怀儿,冷着脸进来便直奔了昭昭的卧房而去。   小昭昭抓着被子,香肩微露,泻下的墨发垂在脸庞,显得那张娇艳的小脸儿便只有巴掌大。听得那怕人的动静,她吓的瞬时眼尾泛红,眸中噙了泪,更是胆颤心惊着,不知所以,也不知道魏临初要干什么,已然是要哭了。   “殿下……”   那软柔的声音仿佛带着几分乞求似的,但那男人进来也是一言不发,直直的就是朝着床上的小姑娘而去。接着昭昭便感受到了一场异常猛烈的暴风骤雨。那男人一句话没说,便只做着一件事,更是下下根尽,可劲儿地为所欲为,很快,屋中便传出了少女变着花样的哭声。   *******************   此事自然是第二天就被安可盈知道了。原本前一日,安可盈是极高兴的。太子搂了她的腰,对她说话也温和了,还有太子那对于带不带苏昭昭回京的答案……   此三件事都让安可盈兴奋不已,她甚至还做了一下午的皇后梦。   在夜幕降临之际,安可盈去找了小太监多福。她也想趁热打铁,看看太子能不能叫她侍寝,但自然是没有。   安可盈当时心中就有了那么点不高兴。但后来打探到太子歇了,也没叫那苏昭昭,心中也算是平衡了。   可哪知道后来,这大半夜的!   安可盈气红了眼圈!   那苏昭昭是个什么东西?   男人对那些下贱的女人这么没有抵抗力么!   ****************   这日早上醒来,昭昭的小脸儿又是花里胡哨的。不同于前一日,这天她倒不是被吓醒的了。睁了眼睛后,太子已经穿完了衣服,瞥了她一眼。   昭昭动了动,刚要起身,却见那男人抬手扔来个什么东西给她。昭昭当然是没接住,那东西落在了被子上,却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   这意思显而易见,却是给她了。小姑娘拿了起来,眼汪汪地瞅了瞅他。   “啊。”   魏临初有一搭无一搭地,默认了送她,旋即人却是坐在了床上,朝她靠了过来。一股淡淡的幽香沁入昭昭的鼻息,小姑娘侧头,俩人近在咫尺,视线便对了着。   魏临初那修长的手指很轻佻地捏起了昭昭的小脸儿。   “逢场作戏,别当真。”   这一句话说完,却是亲了一下她的樱唇,而后嘴角微扯,起了身。   昭昭的小脸儿臊红,唇瓣微颤,实则她根本就不懂魏临初这话的意思。   晚些时候那男人走了,昭昭瞧着手中的玉佩,越看越喜欢,心道:这一定值好多好多钱! 第15章   昭昭当日上午就叫珠儿去把那羊脂玉给当了。   这玉看着是好,太子的东西,她也知道定然价值不菲,但它就是再值钱,放在她手里也没什么用,倒不如换成银票,做些衣服,买些首饰,再给姐姐送去一些,剩下的打点打点下人也是的好。   珠儿把那玉拿到了手里,极是犹豫,再三劝了昭昭。   “姑娘,金银有价玉无价,当了是一定要赔钱的,况且这是殿下送姑娘的东西啊!”   昭昭点了点头,她也知道是要赔的,不过这玉放在手中真的是一点用也没有,再说,关键的是她缺钱啊!   昭昭坚持。珠儿也便点了头,当天上午就去了当铺。   小姑娘在房中等了许久,心中颇为紧张,且不知到底能换多少钱回来。   中午,那丫鬟方才返回。瞧着当票上白纸黑字,写着“一百两白银”的数目,昭昭瞬时看的胸口“砰砰”跳,也是赶紧好好地把那银票收了。   原这日下午,她便想出去买些东西,但昨夜雪上加霜,某处却是更疼了,她也不想走太远的路,况且也没和太子请示。   到了下午,闲着无聊,昭昭便叫珠儿陪她到外头走走,出来了快一个多时辰,边走边看风景,时而歇歇,再和那小丫鬟有说有笑的,倒是也挺惬意,但这走着走着,却是碰到了安可盈。   俩人几乎是同时看到了彼此。这兰亭水榭原本也不甚大,她二人的住处其实离得也不远,所谓抬头不见低头见,碰上,昭昭倒是不意外。   那安可盈瞧见了昭昭也没个好脸色,看她那狐媚勾人儿的样子就更是来气。太子一连宠幸了她两个晚上,尤其昨夜,竟然是大半夜地往她那奔!   安可盈是想想就来气。   太子抵不住她这副皮相带来的诱惑!   多尊贵的男人也是一样的!   思及此,安可盈就更生气,再看苏昭昭那风流妖冶的身段,那张勾人儿心魂脸,安可盈恨不得给她抓花了!   “安良娣万福。”   小昭昭瞧她不善,也不想招惹,该有的礼仪不能少,拜过之后,便是错身想走了,但还没迈动脚步,便听那安良娣一声娇怒:“站住!我让你走了么?”   昭昭随着她的叫喊停下,抬眸看向了她。   “那,安良娣有何吩咐?”   她声音娇柔软糯,却也不卑不亢,与安可盈的盛气凌人全然不同。   安可盈朝她走了过来。   对方气势太凶,昭昭退了一步。   “安良娣,你瞧瞧太阳,现在几时了?殿下可就要回来了。”   那安可盈一听,倒是一下子停了脚步,但转念一寻思她这话,满心的愤愤。   这是恃宠而骄来的优越感啊,她这是在那用太子压她呢!   “你什么意思?”   “妾身没什么意思,是为安良娣好罢了。眼下殿下随时可能回来,安良娣若是一时没忍住,再像上次一样做什么不妥之举,给殿下看见了,这次,安良娣怕是不会有上次那么幸运,还能留下了。”   “你!”   她说话娇娇气气的,声音又柔又软,但这却是在明晃晃地在向她炫耀战果!   安可盈从小娇生惯养,更是跋扈惯了,这如何能受得了,再瞧苏昭昭那副柔弱又无辜的样子,简直能气死。   “你可真不是个善茬啊!”   安可盈几近咬牙切齿。   “收起你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这里可没男人,你装给谁看?!我告诉你苏昭昭,你也不必向我炫耀,别高兴的太早,你以为殿下有多喜欢你么?不过是新鲜罢了!要不了多久,殿下就会连看都不看你一眼!”   “那我还新鲜,良娣呢?”   “你!!”   安可盈本想骂她两句出气,却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眼下气没出成,自己反倒是惹了一肚子的气,但扔不依不饶,这时刚要再说话,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了嘈杂的脚步,以及士兵的喝斥声。   “走!”   俩人顿时都是一惊,几乎同时循声望去,只见来路上二三十个士兵,押送着三个男人。那三个男人皆是混身是血,样子骇人,正朝着她们这个方向走来。   一个养尊处优的名门大小姐,亦是太子良娣;一个被圈养了七年,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她二人谁见过这场面,皆是吓得泪眼汪汪,一时间都躲到一边儿去了。   所幸那些士兵倒是没从她们身边走过,而是直接拐去了下一条路,就把人押进了附近一个无人居住的院落房中。   进去过不多时,里头便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打声与那被打之人的声声哀嚎。   那皮开肉绽的声音,昭昭与安可盈皆是听见一声,便是一个激灵,小脸儿都是吓得煞白,自然是谁人都不说话了。   没一会儿,安可盈反应过来,瞪了她一眼,接着就带着丫鬟赶紧走了。   昭昭亦是回了房,此时还散什么步!   但这兰亭水榭终是也没多大,没地牢,那声音也藏不住,就是关起门来,隐隐地也还可听见一些动静。   昭昭吓得一身冷汗。   回去,珠儿便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压了压惊。她叫丫鬟把窗子都闭了,坐在榻上缓了好一会儿,方才渐渐地舒了口气。   “怎么回事?”   昭昭端着水杯,自是好奇。   “珠儿也不是很清楚。”   丫鬟轻轻地抚了抚昭昭的背脊。   “姑娘不怕啊,明天就好了。”   昭昭望了丫鬟一眼,听她这意思,这似乎不是第一次了,于是也便好奇地问出了口。   “以前也有过么?”   珠儿点了点头,“姑娘今日便别出去了,免得受惊,早点睡吧。”   “好。”   昭昭应声,原她也这般打算的。听得丫鬟那话,她也是更怕了,但觉晚会儿会不会更血腥?   昭昭不要去想了。   过了一会儿,丫鬟去端来了饭菜,她便开始了晚膳,但外头依旧时隐时现地传来那声音,这饭也是有点吃不下,没吃几口,她便落了筷。   再接着沐过浴后,昭昭便想睡了。   但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听得外头人恭敬的拜见,昭昭也知道了,那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魏临初。   昭昭本来就被外头那“鬼哭狼嚎”吓坏了,眼下看到魏临初,却是另一种怕了。   小姑娘更是拘谨,当即微微一怔。   魏临初负手抬步进来,一张与平常无异的冷脸,进来便闻到了满室的香气,眯了那娇柔的小姑娘一眼,嘴角微微一动,“这么巧?”   不仅是怕,听闻他这话,昭昭那张小脸儿也是“刷”的一下子就红了。   “怎么?你知道孤要来?”   男人抬步过去,勾了勾唇角,皮笑肉不笑的,很是放松地坐在了椅上。   昭昭知道他指的是她刚洗了澡。   小姑娘嘴唇嗫喏了两下,没回答,缓缓地拜了下去。   “殿下万福。”   魏临初抬眸,手指轻抚着玉扳指,观赏似的眯着她。   “过来。”   昭昭听得他这一声,心就是一颤。说实话,她怕得很,前两夜他那般,小姑娘但觉这晚她不可以了。   “嗯?”   瞧着人未动,那男人便是剑眉一蹙。   昭昭急着应声,战战兢兢地过了去。   人还没走到,她便觉得手腕一紧,而后却是被那男人转了个圈,一把给拉了过去。人便正好背身坐在了他的腿上。   “唔……”   他力道不轻,小姑娘吓坏了,呼吸急促。   魏临初从背后搂住了她,在她耳边呵着热气,“好香啊。”   那声音带着几分轻佻,昭昭登时小脸儿更烧,心口“砰砰”地跳的更厉害,浑身都哆嗦着。   虽然与他同房两宿,什么羞人的样子都有了,但对她来说,他还是生疏的要命,此时这般暧昧,昭昭受不了。   她微垂着头,自是也不敢回头看那男人,只战战兢兢,柔声柔气地道:   “殿下,殿下怎么来了?”   “你说呢?”   魏临初的声音还是那么冷沉,但又带着几分不耐和挑,逗的意味。   昭昭更是哆嗦,额上已然是一层的汗,小脸儿乃至浑身都烧了起来。   “不,不可以……”   “嗯?”   那男人一听,扯了扯嘴角,剑眉微微蹙起,饶有情趣地明知故问,“什么不可以?”   “唔……”   “说。”   “便是,妾身今日不能侍寝了。”   魏临初听罢一声笑,手臂一动,将人搂的更紧了。   “不能?那如果孤,偏要呢?”   “殿下……”   听了他这话,昭昭顿时泪眼汪汪地,“求求殿下,真的,真的不可以。”   这再说,她眸中的那汪水儿就要落下来了。   正在这时,外头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继而没一会儿,便有士兵隔门禀道:“启禀殿下,废了一个,快不行了。”   “拖出去五马分尸。”   “是。”   魏临初轻描淡写地说着,便好似那五马分尸是什么吃饭喝水。   小昭昭在人的怀中,顿时傻的都不会动了。她也不明白,这人都要死了,为什么还五马分尸那么残忍?这一吓,眼圈顿时更红了。   魏临初倒是仿佛没有之前那插曲一般,还在她耳旁问着,“怎么不说,孤问你,孤要是现在偏要要你,你待怎样?”   昭昭哆哆嗦嗦地抽噎了起来,她还能怎样?   她此时已经被那五马分尸吓的脑子都不转,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仿佛她不答应,他就也会把她五马分尸了一样。   疼便疼吧,比死了强啊!   魏临初一声冷笑,接着却是松开人,站起了身。   昭昭不明所以,只见他不知从怀中拿出了个什么东西,丢给了昭昭。   昭昭没接住,那东西便掉到了地上。小姑娘低身去捡,拿到手中,见那是一盒药膏,瞧着名字昭昭小脸儿刷地一下子红了,知道了是上在何处之物。   这时只见魏临初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衣服,旋即瞥她一眼,冷傲地道:“孤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对你感兴趣。”   “唔……”   “而且,这兰亭水榭也不是就你一个女人。”   “是,殿下。”   昭昭颤着小手,赶紧应声,且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但就在这时,屋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这次不是士兵的声音,却是个女子之声。 第16章   这时门外再度传来脚步声,然这次说话的不是士兵,却是个女子的声音,昭昭仔细一听,那来人正是那安可盈。   “殿下,妾身找殿下有些事情,殿下可否出来一见?”   安可盈那娇声中带着哭腔。   昭昭小心翼翼地瞅向了太子,只见那男人也瞅了她一眼,而后带着几分嫌弃地转了头,冷冷淡淡地道:“开门。”   珠儿立刻便去把那门给打了开。   安可盈有些没想到,至少没想到能这般顺利,这骤然一见门开了,又是一眼就看到了那面如冠玉,玉树临风的太子,顿时激动的胸口狂跳,接着便是一声娇唤。   “殿下。”   那声音依旧带着哭腔。   她自然是也看到了昭昭,看到昭昭穿着一身亵衣,一看就是刚沐过浴,要勾引太子的模样。安可盈暗地里使劲儿地攥住了手,心中暗骂。   她之所以冒着那“鬼哭狼嚎”来了,便就是因为不服,因为生气!   太子今日一回来就来了那苏昭昭的房中,若再一晚,就连续三天了。   安可盈如何能受得了。   “妾身有事要与殿下说,殿下……”   那魏临初也没用安可盈费什么口舌,淡淡地瞥了那屋中的昭昭一眼,而后便很自然地抬步出了去。   安可盈是万万没想到!   以前她也不是没主动找过太子,但太子根本不见,没想到今日却这般顺……!!   眼见着那男人出来了,安可盈眼中还哪有泪。见在太子走过来之后,安可盈朝着里头的昭昭得意一笑,白了她一眼,便娇气地唤着太子,跟着走了。   昭昭意料之中,暗道安可盈来的巧,不过她不来,太子刚才那话的言外之意不是也要去她那么。   *******   一路上,安可盈娇滴滴地一直与太子说着话,待到了她的寝居,更是很自然地把人往她房中拉。   男人并未拒绝。   安可盈简直是心口狂跳,她半丝也没想到。   进了房她便急着示意那丫鬟,叫她备水。   “殿下沐浴么?”   魏临初颇是舒适地坐在了椅上,却是没回答。   安可盈当即凑了过去,蹲在了男人身下,轻轻地给他垂了垂腿,声音更娇,“妾身服侍殿下沐浴可好?”   魏临初从坐下便开始环视这房中,看了一圈后回眸,眼睛落到了安可盈的脸上,抬手很随意地拨开了她为他捶腿的手,探身靠近了她,张口问道:“你这屋中,有催,情香啊?”   “唔?”   这一句话,可不是吓坏了那安可盈了。   “没,没有啊!”   事实上,一切便像是昭昭猜到的那样,安可盈倒是真有那香料,只不过是此时还没来得及点。她根本就没想到太子会来。适才一见太子进来,她的贴身丫鬟便麻利地去取香了,这时刚拿了过来,恰在手中,一听太子这话,自然是也吓得不清,哪还敢动。   魏临初饶有兴致地笑了笑。   “是谁教你对孤用这香的?你爹还是你娘?”   “没有,哪有的事?殿下,殿下在说什么?妾身没有那东西?”   “哦?”   魏临初捏起了安可盈的下巴,“那孤,要是找到了呢?”   “啊,殿下!”   那安可盈登时跪了下去。   “不关妾身爹娘的事,是妾身太想殿下了,才,才鬼迷心窍,想了这些这些旁门左道,不管妾身爹娘的事,殿下……妾身马上就都处理掉,殿下……”   魏临初听罢松开了她,摸了摸她的头,笑笑,“嗯,乖。”   这时也站了起来,继而朝着那女人很是温和地道:“孤想宠幸谁就宠幸谁,听懂了了么?”   “是,妾身懂了,妾身都懂了。”   安可盈可谓吓得魂飞魄散了,这时红着眼圈抬头,只见那男人理了理衣服,而后便走了。   安可盈颓然坐在了地上。   待听闻太子出了院子,她起身暴怒,“啪”地一声就给了贴身丫鬟一巴掌。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都处理干净了么?太子怎么会知道?”   那小丫鬟被打得“呜呜”痛哭,跪地连连求饶。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   那“鬼哭狼嚎”持续了一夜,昭昭使劲儿堵上了耳朵,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第二日早上醒来,她便听到院中的丫鬟们说着什么“某处全是血……”   昭昭直打冷战,使劲儿攥着小手,突然就更怕那男人了。   *******   魏临初坐在书房,旁边的小太监多福在一旁研磨伺候。不时外头传来脚步声,有士兵立在门边禀道:“启禀太子,招了。”   魏临初头也没抬,有一搭无一搭地问了一句。   “是谁?”   “姜皇。”   闻得这二字,身旁的多福一个激灵,脸都吓白了。   “殿下……这……”   但只见太子非但是没得半分慌乱,却是连吃惊也无,镇静如常,便只是嘴角微微一动。   “知道了。”   “是。”   那士兵闻言便退了下。   他走后,多福抬袖擦了下额头。   “殿下,这?”   眼下近两年,皇上有些无心理会朝政,今年家宴之上还曾戏谑说要做太上皇,事实上,此时这大燕的天下已经一半都落入了太子手中。皇上退位那是迟早之事。   太子乃正宫皇后所出,生而尊贵,打小便是储君,更是那众望所归的新帝。眼下众皇子之中,唯兰贵妃的儿子,四皇子晋王能有些希望。   太子江都遇上刺客,原多福是理所当然地想此为晋王所为,可万万没想到,却是那姜国皇帝?!   这……   姜国远在天边,姜皇亦是与太子无怨无仇,这是为何呀?   魏临初一声冷笑。他早猜到了,此事前世不曾有,所以……   他未回那多福的话,却是抬声道了别的。   “把苏昭昭给孤叫来。”   “是,奴才遵命。”   多福当即便放下了手中的墨锭,退下了。   他虽满心满脑的疑问,但见太子无意解惑,当然也不可能再问什么,急着就要叫那苏姑娘去了,但走时眼睛无意间瞟到了太子的字,多福又是讶然不已,不禁暗道:“咦?太子的字怎地还变了。”   ******   过不多时,那娇滴滴的小人儿便被带了过来。   昭昭跨进门来便盈盈地一礼。   “殿下万福。”   “过来。”   “是。”   昭昭乖乖地应声过去,胸前那浑圆苏雪起伏不定。   自多福去叫她,她就心惊胆战的,且不知太子要干什么?   小姑娘缓缓地过了去,带来了一股子清香。   她小手揉捏着,老老实实地站在了桌旁,等待吩咐,过了一会儿,但听那男人开了口。   “研磨。”   昭昭急忙点头应声,小心地敛起衣袖,为太子研磨起来。   不时,有丫鬟上来了茶水。   魏临初也没说话,便只冷冷地看了昭昭一眼,那小姑娘唇瓣颤颤,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墨锭,试着猜测男人的意思。   她端起了那茶,打开盖子,轻轻地拨动,瞧那茶水甚热,便小心地吹了吹。   一股幽兰之气沁入魏临初的鼻息之中,男人转过了头。   他面容冷峻,双眸幽深,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她。   那小姑娘胸口起伏的愈发的厉害,玉指皓腕,肌肤圣雪,樱唇娇艳欲滴,更是杏眸含春,瞧着楚楚可怜,亦是楚楚动人,让人愈发地想狠狠地欺负她。   昭昭心颤着。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吹错了,这时刚要道歉,但见男人一个眼神示意,冷然道:“端走。”   “是。”   昭昭赶紧点头,旋即把那茶水端去了别处,而后返回。   那男人一直眯着她,看的她浑身冷汗,但冷汗很快变成了热汗,只见太子坐在那,慢条斯理地扯开了自己的衣服,而后起身一把将她拎坐到了那桌子上。   “啊,殿下……”   昭昭顿时从头到脚地都烧了起来。   大白日里,没一会儿。那书房之中便响起了少女连绵不绝的声音,良久良久。   接着一连五日,魏临初也没怎么回来。   那日书房之事后,小昭昭又是“呜呜”地哭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吹了茶犯错了,还是什么会错了意,总归是委屈的要命,而且在那种羞人的地方。她越想脸越红,越哭越甚,使劲儿使劲儿地哭。   魏临初起先没说话,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得烦了,冷冷地问了一句,“你想要什么?”   昭昭这一听,抬袖擦了一下小脸,想了想,抽抽噎噎地提了想去集上一趟的要求。   魏临初答应了。   是以第二日,昭昭便和珠儿去了集上。半日下来,她买了好些胭脂水粉,珠钗步摇,也选了好几款自己喜欢的料子,量身做了几套衣服,还带回来一只雪白雪白的小猫,这想买什么便买什么的感觉真是极好。   一百两银子转眼便花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她托付珠儿送去了十里街给姐姐一些,而后自己手中便所剩无几了。   那十里街离得太远,本昭昭倒是想自己亲去看看姐姐,但怕一天之内回不来,惹出不必要的麻烦,那魏临初那般可怕,昭昭更是觉得他什么都能干出来。稳妥起见,昭昭便只派了小丫鬟去了。   做的衣服也是没两天便取了回来。昭昭欣喜极了,在房中挨个试穿,买回来的那些首饰也是试戴了个遍。   爱美是女子天性,尤其是美貌的女子。   昭昭的日子过的一直不差,和姐姐虽只是县城出身,但父母以酿酒为生,生意也颇是红火,年幼之时,也过着小家碧玉的日子,并不缺钱缺穿。   后来到了薛府,虽被当做金丝雀,但胭脂水粉,穿的戴的,薛老夫人也没短过她。   昭昭也知道老夫人的用心。   她就是想让她爱这富贵,过不了苦日子,它日也会追这富贵。   人人都爱富贵,人人也都爱这华服美食,想过舒坦舒服的日子,这没什么错。眼下华服,首饰往身上这么一穿,一戴,小姑娘瞬时只觉什么烦恼都没了。   “姑娘可真好看!”   珠儿瞧着她这丽雪红妆,珠围翠绕的小模样,一时间看的呆了,平时她也常是心中感叹姑娘的美貌,此时这一看打扮了一番后的姑娘,不禁更是震惊,心中暗道:殿下什么都给姑娘,唯在穿着打扮上缺了姑娘,会不会是怕扰了心神?更把持不住?毕竟那晚深更半夜的……   那深更半夜的一次,可谓是魏临初抹不掉的黑点了。   *********   魏临初是四天之后才回来的。   他刚回来,昭昭就撞见了他。   小姑娘金瓒玉珥,打扮的风娇水媚,怀中抱着小白猫,含娇扶栏,正在桥上笑呵呵地看那鲤鱼戏水,突然感到珠儿碰了自己一下。然后她转过头一看,就看见了魏临初。   那男人一如既往,眉目冷峻,一脸的深沉,那深沉之中还带着几分嫌弃。   他瞧见她,那眸子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见那艳艳华服,满头步摇,颈上玉翠,腕上红珠……   男人抿唇,旋即问道:“孤的玉佩呢?”   昭昭一看见他,原那脸上的笑便登时收了回去,此时又骤然听他问起了那玉佩,小手上一层汗,不住地摸着怀中的猫咪,“妾身,妾身当了。”   声若蚊音,但她也实话实说了,关键是不说也是不行,毕竟这一身装扮,还有一只猫在这摆着,太子看得见。   魏临初微微仰头。   昭昭小心地瞄了人一眼,看他也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殿下,殿下不是送妾身了么?”   小姑娘战战兢兢地看了他好几眼,方才说出这话。   “所以呢?”   “所以妾身就……”   所以她就自己喜欢怎么支配便怎么支配了。   昭昭没说完,魏临初也没等她说完,接着便开口问了她下一个问题。   “多少钱?”   “一,一百两。”   男人一声嗤笑。   那笑笑的昭昭顿时咬住了唇。   一百两?魏临初无语了。他身上就没有一百两的东西。那羊脂玉少说也值两千两白银,她一百两就给当了。   但那男人眯她一眼,还是那副嫌弃的表情,一声笑。   “苏昭昭,你是特意在向孤证明你不是装傻,而是真傻是么?”   魏临初说着这话,负手朝着那小人儿走了过去。   “唔……”   昭昭吓坏了,心口狂跳,眼圈转眼就红了,刚要往后退步,那小脸儿一把便被魏临初给捏了住,手臂一松,怀中的猫咪便“瞄”的一声从她身上跳了下去。   男人眸光直视着她,“嗯?”   昭昭不知道说什么,吓得浑身哆嗦,却是想了好久,方才说出了话。   “妾身不傻,妾身知道殿下的玉不止这个价,但当铺只给这些钱,妾身也想多要,但人家不给呀。”   “孤问你要钱干什么?”   “我……”   昭昭嘴唇嗫喏,而后心惊肉跳地抬起了玉臂给他指了指自己的衣服,也指了指自己镯子。   魏临初嘴角一动,凑近她的耳边,“你穿的那么好看,是被睡没够么?”   “唔……”   昭昭的小脸儿更红了。   “以后,你再当孤的东西试试?”   魏临初放开了她,这时也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亦是凛然冷漠地甩下这句威胁的话后,人扯了下嘴角,走了。   昭昭抬手使劲儿地擦了一下额头,心有余悸,但也没忘了赶紧接过她的猫。   她觉得自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吓得一身汗。   以后自然是再也不敢了。   第二日,她寝居便被送去了十多套衣裳和两小箱子金银首饰。   昭昭看的眼睛直冒光,抬手揉了好几次。   这些都是她的了?   虽然不能当,但是也是极好啊!   *******   自那日安可盈从她房中叫走了太子后,昭昭发现那人对她比以前好多了很多。本昭昭还以为她会来和自己炫耀,岂料并未。   这日昭昭抱着猫眯散步,碰见了安可盈。那安可盈,却是和之前有些变化。   “你的猫哪买的呀?该不会是殿下送的吧。”   昭昭摇了摇头,“是我自己在集市上买的。”   那安可盈颇是感兴趣,“哪一家,可否详细说说。”   具体的昭昭倒是不大记得了,不过告诉了她一个大体的位置。   “左右闲着也是无事,这江都我也不熟,不如明日,你带我去瞧瞧?”   昭昭听她这般一说,瞬时没有回话,原因当然是不想和她一起。   安可盈笑了笑,“怎么,你还怕我把你卖了呀?呵……”   安可盈说着朝她走来,围着她转了一圈,缓缓地说道:“我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子啊。”   她说着笑了起来,继而接着道:“我不喜你正常,你不喜我也正常。你我都爱殿下,当让都想做他的唯一,可是他是殿下,又怎会只有一个女人。今日是你,就算没你也会有别人,想开了便好了。怎么?不愿意和好么?”   昭昭瞧了瞧她,“安良娣待我好,我自然也会待安良娣好。”   安可盈微微一笑,当即便过去挽住了昭昭的胳膊,“以后到了太子府,有什么事儿,找我便好。”   昭昭点了点头。   这接连三日,那安可盈对她都很好,与她有说有笑的,还给她讲了好些京城趣事。昭昭听着新鲜,却是喜欢听。   到了第四日那安可盈便再次提出了上集上买猫之事。   这小猫昭昭是喜欢的很。安良娣也喜欢,倒是也没什么不正常,昭昭想了想便是答应了。   俩人乘着马车,出了兰亭水榭,去了昭昭上次去过的集市,一路找到了地方。那安良娣一出手却是把剩下的四只猫咪都买了。   街上车水马龙,人极多,昭昭带着帷帽,这买了东西之后再一回头,就不见了那安可盈。   小姑娘的心骤然一惊,接着就是珠儿她也未寻到。   昭昭登时便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凭着记忆一个人走,寻那马车,但走着走着,突然觉得好像有人跟着她。   小姑娘回头张望,但又未见什么可疑之人。   昭昭越行越快。终于走出了人群,来到了那停车之地,却发觉哪还有车在?   她知道自己中计了。那安可盈还是没安好心,想要害她。自己涉世不深,终是大意了。   这时再看这原本的停车之地,此处僻静非常,昭昭顿时便反应了过来,心口狂跳,转身就要走,但却前面赫然出现一人!   小姑娘定睛看去,只见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薛家长房三公子,薛言!   “昭昭妹妹。”   那薛言声音极轻,瞧见她那小人儿便浑身火热非常,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笑得极其猥琐。   “哥哥可是想死你了,昭昭妹妹!”   小姑娘顿时攥上了手,朝后退去。   “你,你别过来,你疯了么?你不知道,我是太子的人么?”   薛言知道,当然知道。   他对昭昭的的确确是朝思暮想,可谓魂不守舍,做梦都想得到她。眼下他打的主意便是她是太子的人,自己强迫了她,她断然不敢说,只能受了。   思及此,那男人眼睛猩红,一点点朝她靠之过来,“昭昭妹妹,你怕什么,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会知道?反正你现在也不是处子之身,太子也发现不了。你便和哥哥在此乐一乐,嗯?”   昭昭终于是明白什么是色胆包天了。   这薛言被人利用了,定是那安可盈幕后操控一切,放了消息给他。   安可盈的目的是让他污了她,再来个捉,奸,给太子看!   薛言这个傻子!   昭昭急得气的眼圈都红了。   “薛言,你现在马上放我走,断不可乱来!这是别人的诡计,目的在于害我,你若是对我乱来,没有你的好处!”   “嘿嘿,昭昭妹妹,你听说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么?能尝到你的滋味,死又如何?昭昭妹妹……”   这男人说着一下子便朝她扑来。   少女顿时花容失色,眼尾泛红,一下子就拔下了自己头上的珠钗。   “你别过来!”   然就在这时,只见一道黑影蓦然从天而降,直接便立在了昭昭的身前。   小姑娘骤惊,顿时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那是个男人,但昭昭并不认得。   “你是谁?”   这一句话说完,昭昭也没听那人回答,便见其倏地上前,一把摁住了薛言。   *********   半个时辰后,兰亭水榭。   院中站满了黑衣人。   安可盈瑟瑟发抖,牙齿打颤。   那薛言跪在地上,哆哆嗦嗦,裤子湿了,膝下已是一片污水。   昭昭小脸煞白,嘴唇微颤。   四下里气氛骇人,空气仿佛都凝结住了一般。   蓦然传来的脚步声,更是让所有人都是呼吸一滞!   转瞬,只见魏临初冷着脸,其后跟着数十个士兵,遥遥而来。   周围一片肃穆。   昭昭身子发颤,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那魏临初径直来到场上,一言未发,直奔那薛言而去,抽出他身旁黑衣人腰间的长剑,接着便是“噗”的一下刺入了那薛言的心口,没给那男人半分句话的机会。   “唔!”   昭昭一下子便咬住了手,浑身战栗,双脚发麻,顿时吓得魂儿都没了。   那安可盈就更是。   “殿下,殿下,殿下你听妾身解释!”   安可盈朝着魏临初而来,但听“啪”地一声。   那男人反手便打在了她的脸上。   “滚!”   便只有这一个字,再无其它。 第17章   四日前   太子识破了那“催-情香”之事后,安可盈便是气的“呜呜”地哭,虽没证据,但她却确定此事和那苏昭昭有关!   而后第二日,那俩人竟然在书房做那种事情!   接着安可盈又看到苏昭昭换了华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她哪来的钱,定然是太子赏的啊!   安可盈从小到大可谓是从来也没生过这么大的气,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这一切都是苏昭昭的错!   那苏昭昭一股子狐媚劲儿,太子都被她眯了心智,就只会用下半身思考!   安可盈越想越气。但转念却又想起了点别的,可谓是心中的乌云散去,见了太阳了。   她想太子终究是太子,那苏昭昭要是不干净了,太子肯定也就厌弃她,对她不屑于顾了。   又想那小贱人以前那么多污点,想弄她,肯定不难。   于是当日她便叫人去打听了昭昭在薛家的艳-事,果然是轻轻松松地,她就打听到薛言觊觎她,还曾要强迫她的那事。   本想来个捉奸在床,一棒子打死那小贱人,让她再也翻不了身,哪知?   安可盈不知道苏昭昭身边为何会有太子暗卫?   她是个什么东西,又凭什么身边会有太子的暗卫?!   *********   兰亭水榭   这一晚仿佛也很是难过,屋外安可盈的哭声已经持续良久了。   昭昭在房中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回去就钻到了被窝中了,这日却是都未曾沐浴。   昭昭冷啊,浑身哆嗦,怕死了,进了被窝中许久了也好像没缓过来似的。她手脚冰凉,真的是害怕了。   她亲眼看到太子杀了薛言。   那薛言倒是死有余辜,不是什么好人。他曾经沾花惹草,强迫了良家姑娘。人怀孕了,他不认账,酒后还把人活活地给打死了,惹的一尸两命,当时薛家花了不少的银子才把这事儿给压了下去。   但虽说如此,死人了就是死人了,昭昭也是怕的。   珠儿端来了一杯热茶给她,昭昭倚靠在床边,裹着被,双手捧着杯子。   安可盈跪求太子好几个时辰了,但太子也没见她,这次,看来她是非走不可了。   说起她,昭昭也是一阵后怕。   那安可盈对她好了三四天,昭昭还以为她真是想开了,想和她做姐妹,没想到却是笑里藏刀,这般阴险狠毒地设计她。   如若没那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昭昭想到此,便是心一颤。   至于那黑衣人,昭昭就更是一头雾水。   但总归是多亏有他了!   这一宿昭昭不知道是何时入睡的,也不知道外头那哭声是何时才停歇的。   第二日早上,昭昭刚醒来便被珠儿告知,那安可盈要被送走了,车都备好了。   “殿下没见她?”   “没有,昨夜跪到了三更,太子也没见。”   “哦。”   昭昭应了一声,意料之中。   太子一看便是个冷狠绝情之人,翻手为云覆手雨,翻脸比翻书还快。   总归昭昭是不敢招惹他半分。   洗漱妆扮了之后,昭昭便去了桌旁用膳,然这还没等吃呢,她那只雪白的猫咪便开始调皮了起来,竟是站在桌上,从小窗跳了出去。   “喂!”   昭昭爱猫心切,落了筷子,紧接着便跟了出去。   “白白!”   这一追,追到了院外,小姑娘才逮住了它。   “这般调皮!”   她怜爱地打了它一下,但自是没用什么力气,可就在这时,但听有脚步声传了过来。昭昭扭头一看,冤家路窄,却是那安可盈和几个贴身侍婢。   安可盈走在前面,后面的侍婢三三两两的,都拿着好些东西,这一看就是刚要走的样子。   安可盈昨晚根本没睡,哭的眼睛有些肿,人看着也颇为憔悴。   她搭眼儿一看到昭昭,便是满心愤恨,让她看到了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她更是难不甘,于是本没什么心情,更没了什么气势,此时也盛气凌人了起来,没让自己落于下风,张口便是不依不饶。   “你是来特意看我笑话的对吧!你把我害成这样你高兴了,满意了?”   昭昭断然没有。她也不明白这怎么是她害的了。   “良娣是作茧自缚,与我何干?倒是我差点被良娣给害了吧!”   安可盈愤怒。她看这小狐狸精是哪哪都有气,眼下简直就想把人拽来,抓花她的脸,扒光她的衣服,把她卖到妓-院去!   如今这局她输了个透,但那自尊心和从小养尊处优,跋扈的性子都让她咽不下这口气,也认不了这场输,当下便只想还击,于是人也装的镇静了下来,更是高傲不屑了。   安可盈张口便道:“呵,我走了,我是回太子府。你呀,能不能如愿成了太子的妾还两说呢。不瞒你,那日殿下与我说了,带不带你回京啊,得看心情,心情好了就带,心情不好啊,就把你扔了。”   她这一句话说完,瞪了昭昭一眼,大摇大摆地走了。   小昭昭这一听,顿时心口狂跳了起来。   她自打进了这兰亭水榭,就担心自己不被带走,是以一直想侍寝,想成了太子的女人,寻求庇护。   眼下成了,原昭昭是放心了。   但那安可盈的话,无疑又让她担忧了起来。   虽然她的话也不一定为真,但不得不说太子可不喜欢她。   昭昭明白。   眼下,这若是不被带走,就算是不被送人,留在这兰亭水榭也是一个不受宠的象征,日后没人搭理她,她怕是也要老死在此了。   太子还能来江都么?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了,如此,她就是被抛弃了呀!   就算薛家因为太子的缘故不敢进这兰亭水榭,不敢动她,可是她也保护不了姐姐了不是!   更何况,眼下薛言死了!   那薛家人一定把这股仇恨记在她身上了。   昭昭想到此,倒抽一口冷气。   突然就又怕了起来。   这!思前想后,小姑娘觉得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事儿发生!   她咬住了唇,回去想了很久,决定去趟太子那。   不妨便直接问他一问。 第18章   昭昭怀中抱着猫咪,在房中来来回回地走着,心口“咚咚”跳,想着的便就是一个事情。   自安可盈走后,她便一直在房中如此,快一个时辰了,连坐都没坐下过。眼下她已决定要与太子明说,只是心中打怵,不知道怎么说,毕竟她看到他就害怕。   这时珠儿端茶进来,带回了消息,“姑娘,殿下回来了。”   “在哪?”   昭昭猛然转过了头来,只听那“殿下”二字,便已经心口起伏的厉害了。   “在寝居。”   昭昭唇瓣颤颤,小手连摸了怀中的猫咪三下,而后好似下了好大决心一般,咬住了唇,点头,“嗯”了一声。   自那日第一次被他宠幸了之后,昭昭就没再去找过他。此时已经相隔许多天了,他又是那般对她,又是杀人的,昭昭是真的怕他。   但她此时除了紧紧地抓住他以外却是也没有旁的办法了。这想着便也开始安慰自己。他有钱有权,关键是还长的那么好,自己,自己不亏,不亏!   思及此,小姑娘放下了怀中的猫咪,去对着铜镜理了理妆容,而后一咬牙,也便去了。   沿途这一路,昭昭心惊胆战,脑子“嗡嗡”地,但既是铁了心了,也就没回头。待到了太子门前,便也只是犹豫了一下子,接着便叩了门。   “殿下……”   这一声娇柔软绵,却又荡气回肠。   “妾身有事想找殿下。”   昭昭心口狂跳着,一面害怕,一面还担心被拒,毕竟太子又不是没拒过她。   这等待自然是煎熬,不过好在没等多久,里头便响起了脚步声,没一会儿门便开了。   多福满脸堆笑,躬身请道:“姑娘……”   “多谢公公。”   接着,昭昭便进了去。   屋中燃着檀香,陈设雅致,一尘不染,小姑娘进去便瞧见了那太子正在桌前看书。   “殿下……”   她立在那,瞄了人好一会儿,盈盈拜了下去,张口娇滴滴地唤了男人一声。   珠儿虽从未敢明说,但曾对她言外之意却是也说的很清楚了,太子脾气不好。   昭昭这段时日,其实也是感受到了。   太子为人难近,冷漠无情,没什么耐心,确实脾气不好。   小昭昭这才刚想完,再看那男人,便见他合上了手中的书,“啪”地一下扔到了一边儿,侧过头来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说。”   那语声中明显带着不耐,便就这一个字。   昭昭胆子小,本来就惶恐,这下就更打怵了。   这男人唯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对她热,其余的时候都是一样的冷。   “是,妾身……”   昭昭被他那冰冰凉的态度吓得脑子都不转了,本在房中都想好了的话语,瞬时忘了,当下这便颤着嘴唇,犹豫了起来,只见那男人剑眉蹙起,一看便是不耐烦了。   “有事说话,没事出去。”   “唔,是,妾身想,想,想谢谢殿下。”   昭昭怯生生地,是好不容易才想起了这开头的话。   魏临初一听,瞧着来了兴趣似的。   “哦?谢孤什么?”   昭昭咬了下唇,“谢殿下保护了妾身。”   魏临初听了双眸一眯,旋即便是一声轻笑,靠在了椅背上。   他自然是知道,她说的是昨日暗卫救她之事。   昭昭被他那一笑弄得更拘谨了,好似是被笑话了一般,小脸儿羞的通红。   珠儿说那黑衣人是太子的暗卫,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太子暗卫为什么会在她身边,最后想了想,但觉可能是赶巧了。   “殿下,其实是要派人保护安良娣?”   魏临初嘴角微动,这时站起了身,“你还蛮有自知之明,孤自然是要保护孤的妾。”   “哦。”   昭昭点了点头,并不意外,她说么,如此也便对了。   魏临初眯了人一眼,这时缓步来到了桌前,倒了杯酒,“还有事?”   昭昭就立在那桌旁,见他过来便微微向旁退了退。   小姑娘想了想,当即也便就着男人的话问了下去。   “那妾身算不算殿下的妾?”   魏临初唇角微勾,手腕一动,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旋即侧头朝她瞥来。   “你嘛……”   他打量了她两眼,舌尖抵了抵腮,没说下去,便只是笑了笑。   那副样子,是满满的不屑,小姑娘的心顿时一沉,眼中顷刻间便雾蒙蒙的,也下意识地便稍微向前凑了一小步,接着问出了期待的问题。   “那,那殿下会带妾身走么?”   “看心情。”   男人拎着酒壶,仿佛是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旋即便又倒满了一杯。   “高兴了就带你,不高兴了,就算到了路上,也不是没可能丢掉。”   他端着杯,走到了昭昭身前,看着小姑娘说完这话,舔唇笑了笑,接着便是再度倾杯而饮。   魏临初身躯凛凛,高出昭昭一头还多,站在她面前,能把她装下。   那小人儿在他身前显得是愈发的娇小。她扬着头,眼圈红红的,娇艳欲滴的唇瓣颤了颤,想哭的心都有了。   本来她以为安可盈是气她,没想到还是真的。   本来她以为他都那样对她了,还能不带她走么?   没想到还真的是没有打算!   一想到庞晟,一想到薛家,再一想到自己的姐姐,昭昭想哭。这不带她走,最好的结果就是把她养在这兰亭水榭了。这最好的结果也护不了姐姐,如若再差点,直接把她撵走了,薛家能放过她么?当然不能。   小姑娘当即便可怜兮兮地想求求他,但却见那男人笑了。   笑得意味深长,昭昭也看不明白。   这时只瞧着他又朝她走了两步,口中带着轻微的酒香,垂眸,声音低哑:“知道怎么让男人高兴么?”   这一句话问完,冷了脸,很自然地坐在了椅子上,朝着小姑娘微微一示意。   “自己来。”   昭昭的小脸“刷”地一下子红了起来。   她懂他的意思。   但那男人那般对她时,她都羞的想死了。他叫她,她自己来……   她哪行啊!   魏临初单臂拄在扶手上,摸了摸唇,眼神再度示意。   “不愿?”   昭昭使劲儿地摇头,“不是,没,妾身……”   魏临初接着便不说话了,便只是眯着她。   昭昭心口乱蹦,瞅着那男人,浑身都烧了起来。   她站了那许久,最后心一横,暗道着:反正他好看,反正他好看!反正他俩也就是这么回事儿了,反正她也没旁的选了,于是也便硬着头皮过了去。 第19章   半月前,搜府前一日。   魏临初独自一人,负手立在一颗樱花树下,薄唇轻抿,面色深沉,抬眼瞧着不远处的一座府邸。那府邸红砖绿瓦,门前牌匾之上赫然写着“薛府”二字。   六月,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那清风吹着水波,激起道道涟漪,庇荫之处,一片清凉。   男人那幽深的眸子一直朝着那府邸,确切的说,是朝着那府邸东边儿飘起的一只风筝。   无它,那风筝上有一个“福”字。   这并非他初次来此,事实上魏临初人入江都一天,但却是已经第三次站在此处了。   那“福”字便是他这第三次来时看到的。   男人手掌微攥,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是夜,未眠。   翌日,他随便找了个理由,到底是进了那薛府。   **********************   前一夜,书房   魏临初背身而立,外头夕阳西下,天色已愈渐暗了下来。   黑衣人躬身立在屋中,垂头禀道:“事出突然,属下不得不现身。开始,属下还以为那男人是……属下无能。”   魏临初一言未发,便只抬起了手,示意了人退下。   ***********************   昭昭小脸儿发烧,青丝微乱,浑身汗湿淋漓,那衣裙什么的早已乱了。她被魏临初从腿上拽起,甩到榻上之时,恍惚还是蒙的,脑中全是自己适才的晃动,以及那充斥满耳的水声。   到了榻上,男人欺身而上,转眼之间便是再度。纱帐轻动,昭昭娇艳欲滴,便好似那雨打风吹后的花骨朵似的。   男人面色深沉,臂上青筋暴起,大手掐着她的细腰,眼睛一直在她的脸上,然一言不发,没得半分的怜香惜玉,到底是得到了餍足,才放了人。   屋中的动静停歇,四周终于静了下来,便只剩下了昭昭细微的啜泣声。   小姑娘心里委屈,他为什么每次都非要把她弄哭才甘心。   那男人闭了眼眸,躺在榻上,还是没什么言语,却是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仿佛过了良久,昭昭才见他睁开了眸子,转过头来。   “你第一次见到孤是什么时候?”   “唔?”   小姑娘当然是没反应过来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瞬时愣了一愣。   “说。”   昭昭眸中还含着泪,战战兢兢地看着他,可怜兮兮的道:“便就是在薛府,殿下,殿下派人搜府的时候。”   “重说。”   “唔?”   昭昭又是一呆,朝那男人看了过去,顿时蒙头转向的,还有些抽噎,接着想了想,也不知自己哪里说的不对了,事实就是如此啊,于是便是小心翼翼地把那话又说了一遍。   这时,只见那男人靠了过来。   他大手一把便搂住了小姑娘的脑勺,进而把人往自己身边一扯。   那力道不轻,昭昭又被弄疼了。   小姑娘一声轻吟,满眼乞求,这时,只听那男人再度开了口。   “苏昭昭,孤可给过你机会了,你还装?”   “唔?殿下……妾身不明白,妾身真的不明白。”   昭昭没有说谎,她也好奇着呢。如果没记错,类似之言太子已经说过三次了。他为什么会认为她在装。她,她真的没装啊……   “不明白?”   男人一声冷笑。   “那孤便帮你想想。首先,孤问你,你的字,是谁教的?”   “字?”   昭昭唇瓣颤颤,这时突然想起了那日,他第一次宠幸她的时候便让她写过字。   她后来还想起来过,但至今不明白那是为什么?   是自己的字有什么特别么?   “妾身的字,是姐姐教的。”   魏临初一声嗤笑。   那笑笑得昭昭接着便不敢往下说了。   男人蹙眉,“你姐姐在哪?不如找来,孤要是瞧着你二人的字不像便杀了她,你看如何?”   “啊……!”   男人这杀人的话可不是把昭昭吓得一哆嗦!   她转念便想起了那日的刺客和另一日的薛言,瞬时急得够呛,慌张地道:“妾身没说谎,妾身的字确实是姐姐教的。但姐姐的字与妾身不同。妾身的字,妾身的字,原来好像也不是这般,但,但妾身也记不得自己的字是什么时候变了的。”   昭昭所言不虚。   那日太子叫她写了字后,她不明白,回去后来想起来那事儿,实则自己也是研磨又写了写。   瞧着那些行云流水,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字,她也有点吃惊呢。   昭昭记得自己的字很丑,怎么变成了这样,又是什么时候变的?   她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这事儿。   实则在薛府那七年里,她拿笔的次数都很少,学的都是那些男女床上的事儿,以至于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写字变了。   “哦?不知道怎么就变了?呵,这个理由可是真好!”   魏临初笑了,那是一抹讥讽之笑,昭昭自然听得出来。   “殿下……”   “罢了。”   昭昭急着还要再说些什么,这时却被那男人打断,而后瞥了她一眼,有一搭无一搭地接着道:“你记不记得,总归也都是一样,你我便只是逢场作戏,露水情缘而已,嗯?”   昭昭小脸儿红着,嘴唇嗫喏,对于他这话是明白一半,糊涂一半。   什么叫她记不记得都一样?   他指的是什么?   她记得什么?   昭昭不懂,但后半句却是懂了。   太子的意思是他不喜欢她,就是睡睡她而已。   以色侍人,这不必他说,他不说昭昭本来也明白。   她还能指望他爱上她么?   那不是笑话么?   眼下她只是想跟他走,想名义上做这太子的妾,摆脱薛家,摆脱庞晟,保护姐姐。   至于跟了他以后的日子,便以后再说吧。   小姑娘娇红着小脸儿,“妾身知道了。”   魏临初嘴角微动,便又是一抹不屑的笑。   但小姑娘太累了,再接着恍恍惚惚的,眼皮越来越沉,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然魏临初却是半分睡意也无。听见她匀称的呼吸,男人瞥了她一眼。   他知道,她与他一样,得了那机缘巧合,重回到了过去。   但,是她的眼睛太会骗人?还是她当真什么都不记得…… 第20章   魏临初几近一夜未眠,却是陷入了沉思。   那年杏雨梨云,山花烂漫,她坐在他的腿上。他从背后抱着她,把着她的手,亲自教下了她这一手的字。   前世,他从未与她说过他曾南下江都。如果说那风筝上的“福”字是个意外,那么偏房的那晚,她不应该还写他的字。   深夜,烛光微摇,纱幔微动,魏临初转头看向了那娇滴滴的小人儿。   这个女人很美,但也很会伪装,他不信,她真的不记得。   *************************   与他恰恰相反,昭昭这一夜睡得极好。   许是太累了,她很快便入了睡,也不记得后面太子又问了她什么。   翌日,这回,轮到昭昭先醒了。   小姑娘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提着被子盖着,那双水灵灵的眸子,望着床顶发了好一会儿呆,而后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看了看身旁的男人。   男人上身没盖被子,裸,露着精健的胸膛。他那张俊脸棱角分明,下颚线条冷硬,薄唇轻抿,长睫浓密,长的白白净净的。   昭昭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长的好看,是真的好看。   此时瞧着,他安安静静地睡着,还觉得怪讨人喜欢的。   但这想法便只有瞬时而已,转念,昭昭便记起了昨日。昨日那时,自己浑身仿佛烧着了一般。她也记不得她是怎么坐在了他的腿上,怎么解开了他的衣服,怎么去主动亲他,又是怎么解开了自己的裙带,最后做了那羞人的事。   此时想起,尚且浑身冒着热汗。正在这时,恰好身旁的男人微微动了动,昭昭吓了一跳,接着她便看到太子睁开了眼睛。   他朝她瞥来,昭昭顿时就觉得浑身冷兮兮的。   小姑娘唇瓣颤颤,那双宛若麋鹿一般的眸子,瞧着要多无辜便有多无辜。   男人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扯了被子盖了,那拽被子的力度也是不轻。   “出去。”   昭昭还没等回过神儿,但听那男人冷冷地抬声下了命令。   “是,是。”   小昭昭急忙点头,心惊胆战地,接着便是火急火燎,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件衣服,披着下了地。   那床下乱七八糟地堆满了俩人的衣服。昭昭挑出自己的,穿好,而后也叠好了他的,再接着便赶紧出去了,然在转过屏风,看到昨晚俩人坐过的那把椅子时,脸刷地一下子又红了。   待跑回了自己的寝居,也洗漱打扮好了,美美地坐在桌前要吃饭了的时候,昭昭叹了口气。   她可不是犯起愁来了。   虽然不知为什么,但太子确实是不大喜欢她。昨日她也算是鼓足了勇气,问了自己一直想问的事,对方的回答让她犯愁啊!   便就是那最最糟糕的情况。   逢场作戏,露水情缘。   唉!   昭昭手中拿着勺子,缓缓地搅着碗中的汤,暗道:他那么多妾,多她一个不多,怎地就不愿意要她,不想带她走呢?   小姑娘苦闷,委屈兮兮的。事实上她至今也搞不懂,太子为什么不喜欢她。   这愁了起来,饭也没吃多少,待落下了碗筷,躺到了美人榻上时,冥思苦想了许久,昭昭缓缓地攥上了手,下了决心。   自己必须得做双重打算,万一那男人真的把她丢在此了,她不能坐以待毙。   思前想后,昭昭眼睛瞟向了自己手腕上的镯子,抬手摸了摸头上的步摇,想着房内首饰盒中的那些金银珠宝……   归根结底,还是要有钱。虽然太子那日说了,不许她再当他的东西,但若是他人都走了,还能管得到那些么?换句话说,他还能再回江都么?   他要是就把她丢在这兰亭水榭了,昭昭倒是也不担忧自己,主要就是担心姐姐,但若是提前只会姐姐一声,想办法把钱给姐姐弄去,让她提前跑了呢,那样是不是就行了。   只要有钱,在哪还能过不好呢!如此,或许过几年,她也有机会一走了之,那岂不是还可以和姐姐团聚了?   想到此,昭昭心中的乌云可谓是散去了一大半。她甚至感到满意。   这一大早上的愁苦之后,小姑娘又欢跃了起来,决定开始“敛钱”。   她甚至觉得,无论太子带不带她走,她都应该给姐姐攒一些钱。   这条妙计一旦真的成了,想想甚至比跟着太子走了还好呢!   而想从太子那弄钱,其实细想想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太子有钱啊,随便搞点就好多好多,只要脸皮够厚,就可以了。   昭昭的脸皮没有那么厚,但没旁的办法了,自己也得硬着头皮来了。   想到此,甚至有些兴奋。   而后,她便起了身,端了杯茶去了卧房,坐在了梳妆台前,打开了自己的那盒胭脂,小心地取出来一些,收好,接着,咬住了唇,一狠心,将杯中的水倒了入了一些。   第二日,她特意趁着早上来到了太子门前相侯。   等了许久,待那男人出来,小姑娘便缓缓地迎了上去,微微一下拜。   “殿下……”   那声音柔媚入骨,娇里娇气,还不大,但却如绵绵春风,听的人心都要化了。   魏临初出来还没等迈步就听到了她这一声呼唤。   男人旋即便停了脚步,转眸瞥了人一眼。   她今日穿的粉嫩,瞧着柔柔弱弱的,更娇了。   但不过一眼而已,魏临初便回了视线,继而声音又冷又淡,又陌生。   “说。”   昭昭当即便把那被水泡过的胭脂拿了出来,眼圈微红,瞧着更是可怜兮兮的,随之,声音也微微地哽咽了。   “妾身昨日不小心把水弄洒到了这胭脂上,这,这胭脂不能用了……”   她委屈巴巴的,声若蚊吟,已然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只见那男人抿唇,这时又是侧眸瞥向了她。   昭昭怕他没有耐心,这些女孩子的东西他怎会感兴趣,当下也是怕他会错了意,以为她是让他买给她,于是赶紧道:“殿下可否给妾身一点钱,一贯便够了,左右妾身闲着也是闲着,今日便去集上再买一盒,否则,明日就没得用了……”   她声音小之又小,说的也唯唯诺诺,言语间便又有哭意,这当然也并非完全是装的,向人要钱,肯定是不好意思。   但她就要了一贯而已,太子总不会不给她吧。   若是给了,他堂堂太子,还能真的只给他的女人一贯钱?   扪心自问,他虽对她不好,但不得不说,这段日子,吃喝用住的,没有少了她。   小姑娘心肝乱颤,这时攥住了手,也咬住了唇,不过是瞬时的功夫也仿佛过了良久。   而那男人就在她感到煎熬这时,终于开了口,“给她钱。”   说完冷冷地又瞧了她一眼,接着便走了。   他身后的部下常随躬身,而后便从怀中摸出了一锭银子,给了昭昭。   “多谢殿下。”   昭昭小手接过,看的眼睛都直了。   果然不出所料,这么大的一锭银子,少说也得有二十两。   小昭昭紧紧地捧在了手中,心中默默地算着: 一次二十两,两次便四是十两了…… 第21章   昭昭得了银子,适才也算是请示过了。太监多福很快便给她安排了马车,是以她和太子几近是脚前脚后地出了兰亭水榭。   到了集上,她随意地选了一家胭脂店,按照价格,挑了一个比较便宜的,而后和丫鬟珠儿随意地逛了逛,也便回去了。   那银子她没花。   “哪日再给姐姐送去吧。”   返回的路上,昭昭和丫鬟坐在车中,说起了话来。   上次当了玉佩,剩下的钱,她便就是让珠儿去给姐姐送去的,是以这丫鬟也知道她还有个姐姐。但昭昭也就只能和她说到此罢了。至于给姐姐攒钱,想姐姐离开江都,让薛家人找不到,这事儿当然没和珠儿说。   “姑娘待姐姐真好。”   昭昭听了这话心中很暖,但也有些难过。   她摇了摇头,笑笑,“姐姐待我才是真的好呢!”   这说着,突然她就想念起家姐来。   姐姐大她六岁,从小便对她照顾有加。后来俩人被姨母献给了薛老夫人邀功,被人当做了金丝雀,成了人巩固生意的工具,在知道自己来日的命运时,姐姐常常摸着她的头,告诉她,“昭昭不要怕,昭昭福气满满,不会有那天的,姐姐会保护你。”   昭昭知道姐姐的决心。   她是想自己都担了,想来日入了薛府,生下薛家要的孩子,给薛家达成一切他们想要的目的,以此保护妹妹,不让妹妹再被祸害了。   所以谁也没有昭昭更清楚,姐姐是不会勾引那承国公家大公子的。   她为了保护她,早就认了命。   而被强迫之后,姐姐也几近是崩溃的。她一直在哭,一直在哭,口中喃喃着“对不起”三个字许多许多遍。   昭昭知道,姐姐是觉得对不起她了。   ***************************   “姑娘的姐姐长的真美。”   珠儿的话打断了昭昭的思绪。   那丫鬟瞧着主子,便不禁又想起了那日见到的美妇。   那美妇虽穿着粗布衣服,但却遮不住其倾城容貌与那窈窕的身段。   她姐妹二人的相貌一个清新脱俗,一个美艳偏媚,虽是全然不同,但无疑都是极美极美的。   “而且,她还很孝顺,奴婢见她对待婆婆也是真的好呢!”   昭昭点了点头。她知道,姐姐侍奉照顾体弱多病的顾夫人五年了,何止是顾夫人,还有那顾家小公子,顾文轩的亲弟弟顾文辰。那顾文辰和她同岁,如今想来,也有十六了。   思及此,昭昭突然就想起了她那姐夫。   顾文轩五年音信全无,却是也不知道人到底去了何处?   ****************************   返回到兰亭水榭,当天夜里,昭昭把那银子和自己的两个镯子,以及一小部分珠宝都缝到了一个锦袋中,藏了起来,而后躺在床上,心口“扑通,扑通”地跳的厉害。   这笔钱她自然是得亲自去给姐姐送去,有些话,也得亲自跟姐姐说。   这一宿小姑娘久久未眠,胆颤心惊,自己没做过什么偷偷摸摸的事儿,是以这藏钱,真是让她挺害怕的。   她缓了好久才平静下来,想着下次什么时候,用什么理由向那男人要钱,但想了许久也没什么好主意,后来不知不觉间便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她早早地收拾妥当,去了太子寝居前相侯。   有求于人,还指望向他要钱呢,昭昭哪敢怠慢,就是不求之时,她也不敢呀。但那男人出来,便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而已。   昭昭也算是习以为常,自己和他,那种羞人的事儿虽然已经做过好几次了,但这男人于她而言,依旧陌生。   第三日亦是如此。昭昭早上相送,晚上相接,但太子也是如故,都未理她。   到了第四日早上用膳之时,一个消息传了过来。   “姑娘,听说运河不日便会竣工了。”   丫鬟是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然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昭昭的手瞬时便是一抖,险些掉了筷子。   “姑娘?”   珠儿如何能不惊。她看主子的脸色有些苍白,急着问道:“姑娘哪不舒服么?”   昭昭是不舒服,心脏不舒服。这骤然一听,她急了。   “你刚刚说什么,运河之事就要结束了么?什么时候,又是听谁说的?”   珠儿答道:“奴婢是今早去取饭的时候听李公公和旁人说的。”   那李公公便是多福,昭昭心一沉,既是他说,那便是真的了。   “如此说来,殿下就要回京了?”   丫鬟点头,“想来是的。”   昭昭心口跳的越来越厉害。她放下了筷子,也不吃了。   小姑娘咬住了唇,感觉心都哆嗦了。   计划没有变化快,她还没攒够钱呢呀,这可怎么办?   昭昭犯愁,起身回了房,也没和珠儿说什么,坐在梳妆镜前,打开了自己那首饰盒子,真想一股脑的都装起来给姐姐送去。   可其实就是都装了,这些东西也是根本就不值多少钱。   接着这一天里,小姑娘可谓是在忧愁中渡过的。   到了晚上,她如往常一样,迎着太子回来,但那男人冷冷淡淡的,便一直和旁边的部下说话,自然是也没理她。   昭昭在那书房门外侯了两个多时辰,终于等到了他出来,然那男人一句“孤累了”,便把她支了回去。   接着一日与前一日所差无几。如此持续了三日,直到那第四日,昭昭才终于得到了机会。   男人从书房出来,居高临下,负手在后,双眸微微一眯,声音很是深沉。   “什么事?”   昭昭此时是听他问话都觉得受宠若惊了。   小姑娘缓缓拜了下去,心口“咚咚”跳,见他下了台阶,便跟在了他后面。   她自然是为了攒钱的事儿而来。   这几日见他实属是难,难得今日有了机会,昭昭也颇是激动, 这时突然就转了主意,想自己这一点一点的要太麻烦,此时时间也是不足了,这男人又也不爱理她,莫不如一次性要了。反正这男人有钱。昭昭虽觉得他不喜欢她,对她也不怎么样,但有钱人便就是有钱人,瞧着给她花些钱,他似乎也不在意。   想着,小姑娘便鼓足了勇气,开门见山地张了口。   “殿下,殿下可以借妾身一点钱么?”   话说完,昭昭只觉得脸更烧了,接着便赶紧解释,“是,是妾身的姐姐,妾身的姐姐有些急事,需要一笔钱,算妾身向殿下借的,好不好。”   “哦?”   魏临初一听,来了兴趣,转眸瞥向了她。   “你确定是借?确定自己能还?”   昭昭唇瓣动了动,感觉脸更烫了。   她当然是想说能,但又深知,自己哪有什么能力还呢?   这一时间没说出话来,便只是抬着那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无辜又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并未想好怎么回答。   这时只见那男人嘴角微动,收回了视线,也没再瞅她,动了脚步,边走边是沉声地开了口,“多少?”   昭昭心跳加速,顷刻攥起了小手,知道对方既是询问了,便是有戏,于是便小心翼翼地道出了数目,“二……二百两……白银……”   那男人听罢一声笑,转眸再度瞧向了她。那一眼看的昭昭胆颤。她当然也知道自己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瞬时怕被讥讽,更怕这男人生气,当然也怕自己一文钱都要不到,便想重新商量,但见太子看了她一眼后,接着什么也没说,却是转头继续向前走去,昭昭那到了嘴边的“二……二十两也行”也就咽了下去,红着脸,硬着头皮,跟在人身后,也就这样了。 第22章 (后半段略加)   这一宿昭昭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第二日起来,在太子房门口恭送他时,几度还想解释昨晚要钱的事儿,但话到了嘴边,终是也没说出来,后来到底是眼睁睁地看着那男人走了。   他走后,昭昭回了房,百无聊赖,坐在榻上,心想这贪心就是不行呀!自己要是不这么急,少要点,那男人应该还是会给的,毕竟她前几日只要一贯钱,他就给了她二十两。   眼下,丢脸不说,这第三次肯定是开不了口了。   这正悔着,想着那运河就要竣工,心中也着急,这可怎么办呢?   然就在这时,外头突然响起了声音,却是太监李多福来了。   小姑娘心下狐疑,急忙迎了出去,出去这一看,只见四个丫鬟鱼贯而入,手中都托着个盘子,而那盘中竟是白花花的银子!   心跳漏了半拍,差点没被刺瞎了眼,昭昭听得清清楚楚,李多福扬声,“殿下赏赐昭昭姑娘白银二百两。”   “……!!”   小姑娘顿时攥住了手,就仿佛傻了一般,倒是珠儿提醒,她才反应过来,跪下去谢了恩。   心口狂跳,一时半会儿根本没缓过来,脑子也晕乎乎的,她甚至不知道多福接着跟她说了什么,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昭昭的的确确是没想到太子真的会给她这么多钱!   昨夜,是因为那男人很久没理过她,突然理了,她也是急病乱投医,说完就后悔了,但眼下看,还算是投对了。   接着一天,小姑娘哪也没去,便就坐在了桌前,眼睛对那银子寸步不离,瞧的心花怒放,这下心中有了底,再也不用担心姐姐了,瞬时感觉好像什么烦恼都没了似的。   是啊,有钱还怕什么?   昭昭终于明白了财大气粗的含义。   到了下午,欣赏得也够了,她也没用人帮忙,自己一个一个地捡起,放入宝箱中,锁好收好,这下也有了理由去十里街看望姐姐了。   昭昭自是高兴,突然对那太子好感倍增。   眼见最坏的情况,便是那男人把她丢在此,而即便如此,只要姐姐安全,她也没了后顾之忧。虽然还是能被太子带走更为稳妥,但人家要是就是不喜欢她,不带她,那也是没有办法之事。   总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钱,她怎么都能过好。   想到此,昭昭倒是释怀了。   黄昏之际,她瞧着那男人就要回来了,精心打扮了一番,欢欢喜喜地决定去道谢。昭昭侯在了他归回的路上,大概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遥遥地看到了那男人,心口“怦怦”猛跳起来。   太子显然也看到了她。   魏临初薄唇轻抿,表情平淡,冷漠依旧,如往常一样,便只瞥了她一眼后,就移开了视线,再没瞅她。   昭昭正好相反。她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人,眼见着人近了,上前迎了两步,停在了恰到好处的距离,柔声,缓缓参拜。   “妾身拜见殿下。”   “有事?”   男人停下了脚步,态度依旧冰冷。   昭昭应声,小心地点了点头,“妾身谢过殿下的赏赐。”   魏临初背过了手去,垂眸打量了这小人儿两眼,嘴角微动,“不必谢,各取所需。”   昭昭听得这话,小脸儿顿时有些烧红。她知道他口中的这“各取所需”是什么意思。   不过太子倒是已经有一阵子没宠幸过她了。   其实,就算他不喜欢她,但如若能让他迷恋她的身子,她也能勾住他,起码能让他把她带走。   但眼下……   小姑娘抬眸瞧了瞧人。那男人看她的眼神儿很淡,一看就是对她没什么兴趣了的样子。   加之之前一连四五天的冷落,昭昭觉得,自己很可能是被他厌弃了,这时再想想手中那二百两银子,无疑成了一种安慰。   这晚回去,小姑娘想来想去,心中已经基本确定太子是不会带她走了。   不过眼下有了钱,她倒是不那么在意了。   当务之急,是把银子给姐姐送去,交代姐姐尽早离开。   薛老夫人的个性,昭昭简直是太清楚了。   一旦她没被太子带走,薛老夫人肯定是要报复的。   不敢碰她,不敢入这兰亭水榭,薛老夫人就会找到她姐姐的头上。   尤其薛言死了,薛家一定会把这些都记到了她姐妹二人的身上。   昭昭胆子小,想想还是有些怕,不过眼下未雨绸缪,让对方找不到就好了,至于自己,先躲上一阵子,瞧瞧情况再说,总归会有能跑掉的一天。   想到此,昭昭又高兴了。   接着又过了三天,她心中就一个事儿,便是去十里街。   但那男人对她和前几日一样,甚至还不如前几日。   小昭昭侯在他房门外,想要见他一面,但硬是连话都搭不上。   到了这第四日,她手中摆弄着一锭银子,正犯着愁,但觉再这样拖下去,可就不好了,然,就在这时,李多福又来了。   “李公公?!”   一见到他,昭昭立时起身相迎,因为白银之事,她总觉得见到了这李公公就是有好事。   李多福满脸堆笑,很是恭敬。   看见他笑,昭昭心中就更是踏实。   “殿下有何吩咐?”   太监点头,“昭昭姑娘,明儿个徐太守设宴,殿下要带昭昭姑娘同去。”   “唔!”   昭昭一怔,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徐太守设宴,殿下要带我同去?”   李多福笑,“正是。”   小姑娘觉得不可思议。一来太子已经连续很久不搭理她了,二来她连他的妾都算不上,太子竟然要带她去那样的场合?这让她如何信?   但千真万确,假不了了。   这一晚,昭昭临睡前尚在琢磨,她觉得自己看不明白太子的心思。   比如他前一阵子几乎很喜欢她的身子,这阵子又不喜欢了;再比如他前几天还赏了她二百两白银,但之后又连句话都不和她说了;还有,近来他理都不理她,但突然又要带她去飫宴……   昭昭看不明白,不过看不明白,就看不明白吧,眼下却是也有一件好事,起码明日她有的是机会见到太子,便可以请示去十里街的事儿了。   翌日清晨,昭昭颇是欢喜,起的很早,精心装扮了一番,待有人来叫她,她便出了门,进而出了兰亭水榭。   这日风轻云淡,水榭之外,梨花树开,朵朵粉嫩的小花飘下,阵阵芳香袭来,一辆华丽宽大的马车正在外侯着。   暖风轻抚,车帘被微微吹起,隐隐地,只见太子一身白色金丝绸缎,玉冠束发,神情冷清,已然坐在了车里。   外头一片肃穆,昭昭被人扶着,小心地登上了那车,掀开帘子,坐到了太子对面。   “殿下……”   她软柔地唤了人一声,进来便带来了一阵诱人的香气。   小姑娘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穿着一身娇艳的华服,杏眸含水,唇瓣娇艳欲滴,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雪白清透,整个小人儿俏丽,妖娆,百媚丛生。   她将美与媚,娇与憨,纯与欲完美的结合在一起,让人舍不得挪眼。   魏临初看了一下便闭了眸,喉结微动,什么也没说,手指伏在一旁轻点,却是闭目养神起来。   昭昭小心翼翼地瞅着他,这车上就她二人,俩人离的又近,她拘谨,瞄着男人的脸色,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不时马车驶动,昭昭一直看着他,但魏临初一直闭着眼,好似是睡着了,可瞧着他那缓缓动着的手指,却是又是一副醒着的样子。   昭昭看的着急。她想问那十里街之事,可见那男人休息,又是断不敢打扰。   沿途一路,太子都没睁开眼睛,到底是烈马一声长嘶,马车渐停,到了地方,他才睁开了眸。   “殿下……”   小姑娘旋即便唤了一声。   “殿下醒了……”   “嗯。”   那男人声音低沉又冷淡,听那语气还有几分敷衍之意,瞧了瞧她,继而眯着眼眸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的昭昭胆颤心颤,而后也没说什么,便下了车。   小姑娘拿着帕子擦了把汗,接着也跟着下去了。   外头阳光明媚,此时正接近正午。   昭昭下车,立在太子身侧,抬头瞧望,触目所及乃是一座颇为气派的府邸。   那府邸朱红色的大门,其牌匾之上赫然写着“太守府”三个大字。   江都太守徐盛威正携妻子立在门口相侯。   除他二人之外,昭昭一眼便看到了庞晟,心口颤了一下,待心境稳了,她才注意到那庞晟身边也站着一位贵妇,想来便是他的夫人了。   除了这两对儿夫妇以外却是还有两对。众人齐齐拜见了太子,听得介绍,昭昭得知一个是余国公夫妇,另一个是平安侯夫妇,都是这江都的达官贵族。   众人一见太子身旁这小人儿,一时间皆是心一颤,看得愣了。   原他们也知道,那苏昭昭必然美貌出众,可没想到当下一见真人,即便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惊艳到了。   这小美人儿天生尤物,生的倾国倾城,美貌世间实属罕见,那一双眸子勾魂摄魄,是活脱脱的一个小狐狸精啊!   这感叹尤深的便是那太守夫妇。   他夫妻二人小心翼翼地相视了一眼。   这场宴席正是太守夫妇为太子所办,名义上是飫宴,实则太守自然还有别的目的。   庞晟送了个小美人儿给太子,此事整个江都都知道了。   徐太守与那庞晟多年来明争暗斗。   作为江都太守,这个马屁不是他拍的,徐盛威心中不舒服,也没底儿,俨然觉得自己已经落了下风,接着要被那庞晟踩在脚下了。   是以今日这飫宴,其实他还有着另一个目的。   不时,众人拥着太子入了宴堂。   太子落坐主位,昭昭在其旁边,其余人分居两侧坐在首位之下。   这说话之间,酒菜一上,侍候的婢女一来,庞晟便看出了徐盛威的花花肠子。   那立在太子身旁倒酒侍奉的婢女形体窈窕,身前是浑圆苏雪,身后是圆润玉丘,生的琼姿花容,风骚亦风流,不是一般的勾人儿,谁人只要不是眼瞎,都看得出那可不是个普通的婢女。   她当然不是什么普通的婢女。   此女唤名娆儿,是徐太守养的官妓,不过想献给太子,她当然是个还没被男人碰过的妓。   徐太守对这娆儿本是信心百倍,但觉没有她勾不上的男人,直到今日见了这苏昭昭。   他这娆儿是妩媚万千,风情万种,单看之下,也是无人能及,但相比之下……   看过那苏昭昭,再看他的娆儿,顿觉一种艳俗之感。   这……   这萤烛果然是不能与皓月争辉。   徐太守暗自叹息,怕极了太子看不上他的娆儿。   但转念一想,尝尝鲜总是可以的吧,只要睡过了第一夜有了,接着便各凭本事了,是以,他也是报了不小的希望。   再说那娆儿。   她面上恭恭敬敬地侍候在太子身旁,实则眼睛却是忍不住,总往昭昭那瞟。   她自然也是早有耳闻,知道庞郡尉送了个小美妾给太子。   谁人不好奇这小妾长的什么样?   眼下娆儿见了,瞬时之感和他人是一样的,也是心一颤,颇为震惊,但旋即便不屑了起来,心道什么嘛!一股子狐媚劲儿!   这个侍候的婢女和旁人不同,就连昭昭都看了出来。   只是她心思单纯,瞬时还想到那些男人的心思。   小姑娘一句话也未与众人说,便只是听来着,但这听着听着,突然听到了太子低哑的声音。   “你几岁了?”   昭昭微惊,转头瞧望过去,只见那男人也转着头,且是和她朝着同一个方向,不同的在于,她是在看他,而那男人却是在看身旁的那个侍酒婢女。   娆儿骤然一听,心花怒放,再看太子那一身贵气,如玉脸庞,瞬时春心荡漾啊!她胸口狂跳,激动的几近说不出话来,但到底是教坊训练过的女人,转瞬便抚平了心境,至少面上是镇静了,而后便声比人娇,酥媚入骨地答着太子的问话。   “奴婢十七。”   魏临初应了一声,那眼睛还在人的身上,继而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娆儿。”   昭昭听在耳中,看在眼里,瞧着太子兴趣盎然,对这婢女的耐心可是比对待她强多了。   接着小姑娘便见太子的手指在那桌上缓缓地旋转,眼睛也几近没离开过那娆儿。   俩人聊了好一会儿。   昭昭不禁想着,这最近一段日子,太子和她好像总共也没说过五句话,看来还是这小姑娘更讨他欢心啊,不过想想也便罢了。   其下徐太守一见,顿时大喜,捋须笑着,颇是得意。   理所当然,当天,那娆儿便被送给了太子。   沿途回去的路上,马车中两人变成了三人。   昭昭与那娆儿坐在一起,太子人在对面。   回去的路上,那男人却也不闭目养神了,没少与那娆儿说话。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小昭昭坐在那便像个小傻子一般,一句也插不上,不是插不上,是不敢插,也不想插。   昭昭觉得这气氛有点怪,更觉得尴尬。   开始,她还虔诚又无辜地望着太子,后来便望向了窗外。   返回了兰亭水榭之后,那俩人毫无悬念地进了同一间房。   *********************   “殿下……”   夜色柔和,那娆儿声声娇媚,凤眼紧紧地勾着那男人,千娇百媚地朝他靠了过去,但她终是不敢碰他。   这男人太尊贵,即便她从小在教坊学的便是勾引男人的那一套,她的手也不敢轻举妄动,碰这天潢贵胄。   但她心中却是已然也有了一些的底了,刚才在车上真是太骄傲了。   两个女人,但太子便只与她一人说话,也只看她自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适才在宴上,乍瞧,她也承认那苏昭昭惊为天人,但此时看来,还是不如她更吸引男人。   进了屋,她看着太子的脸色,在他面前使出了浑身解数,搔首弄姿。   再尊贵也是男人,娆儿但觉他要不了多久就会土崩瓦解,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主动搂她,抱她,宠幸她。   再瞧太子的那张脸,那伟岸的身姿。他的身份和他的颜,她都爱,自己真是太好命了!   想着,娆儿娇滴滴地唤了人好几声,但见那男人进来半天了,也没什么举动,心中再有自信也是着急,这时觉得气氛也到了,便大着胆子朝那男人靠了过去,搂住了他的手臂。   “殿下……”   然,岂料刚刚触手,便感到了一股力道,却是那男人随手便把她甩到了一边儿。   “啊!”   那力度不轻,娆儿又是猝不及防,一下子便摔到了地上。   “殿下!”   花容失色,娆儿抬眼,心中顿时慌了,这时,只见那男人不紧不慢地坐到了一把椅上,摸着手上的扳指,也看着那扳指,却是连头都没抬,冷然又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开口道:“哼几声听听。”   “唔……”   *************   那俩人就在隔壁的房里,昭昭回来时和他们一路走着,但到了她的寝居,便变成了她回了她的小院,人家俩进了一个院。   小姑娘换了衣服,而后拿出了宝箱,观赏她那白花花的银子,然这正看着看着,隔壁院中便传出了那娆儿的吟声…… 第23章 (捉虫)   娆儿今晚就会被宠幸是理所当然的,昭昭并不意外。毕竟在宴席之上,太子就对她表现出了兴趣,继而后来到了车上……   那男人虽然没个笑模样,很是深沉,话也不多,但对娆儿的兴致显而易见,昭昭不意外。   她没什么旁的想法,就是好奇太子会不会带娆儿回京?   此时瞧着,他好像很喜欢她的样子,应该会带走。但如果不带,且不知那人好不好相处,好相处的话,倒也是个伴儿,不好相处的话,有些麻烦,日后,自己有机会走的时候,她可千万别碍着她。   想来想去,那娆儿还是被太子带走了,更合昭昭心意。   ***************   翌日,晨间。   魏临初面色冷然,双眸闭着,展着双臂,两名侍女正在为其更衣。   屋中一片肃穆,只可闻得细微的整理衣服之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时,一名丫鬟自外而来,“启禀殿下,苏姑娘求见。”   魏临初薄唇紧抿,听罢后一言未发。   待侍女为他理好了衣服,男人睁开了幽深的眸子,沉着脸,嘴唇轻动,声音冷酷。   “让她说。”   ***************   昭昭昨晚睡得早,一夜安稳,是以这第二日醒的也早。她收拾妥当了之后,便开始盼着时辰,眼见着差不多了,胆颤心惊地来了太子住处。   门是关着的,让人通报之后,小姑娘揉捏着手,头上出了一层的汗。她抬袖擦了擦又擦了擦,很是紧张。   等待自是漫长的。外头的侍女通报之后,半天里头都没有什么动静,她就愈发地担忧起来。   良久,终于听到了太子的回话。   昭昭微怔,但转瞬明白过来,那男人的意思却是让她在外头说。   如此也好,总比不听,撵她回去的好。   思及此,昭昭便微微上前一步,离得那门口更近了一点,继而柔声拜见,缓缓地开了口。   “妾身想去一趟十里街,为姐姐送一些……”   “随便。”   昭昭还未说完,突然听屋中响起了那男人的回应。   小姑娘一呆,这个回应让她瞬时真的是愣了,但旋即当然是也懂了。   对方态度虽然差了一些,但也算是默许了。   见太子对自己的不耐显而易见,小姑娘吓得眼泪汪汪的,但好在是得了想要的结果,见好就收,赶紧道了谢,告退了。   返回到寝居,昭昭就缓了过来。   想了想,她倒是也不在意,毕竟眼见着太子就要回京了,那么俩人也就要断了。   待马车备好,有人过来禀了她,昭昭便和珠儿去了。   小丫鬟抱着宝箱,昭昭在她前边。俩人走的颇快,正是因为昭昭心中着急,急归急,但也是心花怒放,一想到就能见到姐姐了,自己还给姐姐带了这么多银子,自然是越想越是高兴,情不自禁地也就笑了出来。   **************   阁楼之上,小窗旁,魏临初单手负后,立在那垂眸俯视。   外头葱笼一片,杨柳随风摇曳,湖水波光荡漾,时而梨花飘落,周围亦是桂馥兰香。   不时只见那小人儿一身娇艳,匆匆而来,走在庭院小路上,含娇露笑,时而回头催促身后的丫鬟。   魏临初深邃的眸子,缓缓眯起,将手中端着的酒,倾杯尽了,薄唇紧抿,那节骨分明,修长的手微微用了用力。   **************   昭昭攥着帕子,白皙的玉手湿乎乎的,一路上她并未与珠儿说太多的话,大部分的时候都是眼睛瞧着窗外,看着那一排排飞速退后的树木农田,心中无比的激动,眼中雾蒙蒙的,有泪光,但那都是高兴的泪。   转眼五载,她已经足足有五年未见到姐姐沐兰了,此时姐妹就要相见,她当然高兴。   这一路上心中脑中全是她的姐姐。   昭昭真的很想念她。   心中念着,盼着,马车跑了将近三个时辰后,记忆中的十里街终于渐渐地清晰起来。   此处居者多为一些贫困之人,街道亦是狭窄非常,根本容不下马车进入,是以车便停在了远处。   昭昭难以抑制心中的兴奋,也没用人扶,车刚一停下,甚至还没稳当,她就掀开了车帘,下了去。   “姑娘,小心着点呀。”   “没事!”   昭昭很是雀跃,下了车便一直跑,直奔她记忆中的小院,晃动着木门,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紧闭的屋门,更是忍不住扬起了声音,连着唤了好几声。   “姐,姐!”   但听那屋中“哗”地一声什么碎裂了声音,旋即,昭昭便看到房门被人推开,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美妇匆匆迎出。   门开启,视线对上的瞬间,沐兰便呆了。   “昭昭!”   顷刻,一汪清泉从眸中溢出,沐兰的声音当即就哽咽了。   “昭昭!!”   而后是一抹粲然的笑,混着泪水,苏沐兰朝着妹妹奔来,开了那小木门,便一把抱住了妹妹。   “昭昭!”   “姐!”   姐妹俩人抱在了一起,一片呜咽。   房中紧接着便出来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和一个年近半百的妇人。   这一老一少虽也都是穿着朴素,甚至衣服都有些破旧,但那妇人生的端庄秀丽,风韵犹存;身旁那少年便更是眉清目秀,俊朗无双。   俩人瞧见门口的昭昭,都是笑了。   少年迎了过去,彬彬有礼,温润温和,“嫂嫂,快带昭昭去屋中坐吧。”   珠儿抱着那箱银子,看到姐妹重逢这一幕,也是深受感动,不由的掉了两滴眼泪。再看那少年,那妇人,不禁感叹:这不亏是昔日的国公府夫人和小公子,为今落魄了,却也是和市井小民是不一样的。   经那少年提醒,姐妹俩终于也是不哭了,分开彼此,给对方擦着眼泪,相视一笑。   沐兰牵着昭昭的手,“来。”   “嗯!”   小姑娘重重地点头,跟着姐姐进了屋子。   昭昭走到门口,朝着那顾夫人微微一礼。   那妇人急着扶起了她,眸中有泪光。   “唉,还拜什么?倒是我该拜昭昭你了。”   她声音温柔,和昭昭记忆中的国公夫人除去妆容差的并不甚多。   “母亲,这风大,快快进去吧。”   沐兰柔声说着,先搀扶着顾夫人进了去。   那屋中陈设简单,简朴,但很干净。   姐妹俩人坐在了桌前,不时,顾文辰端了茶水上来。   姐妹俩彼此紧攥着对方的手,相互看着,谁都没急着说话,看着看着,俩人都是笑了。   “一切都好么?”   “好!”   昭昭答的极快,接着便叫来了珠儿,把那箱子白银给了姐姐。   沐兰一见,“这……”   昭昭按下了姐姐的手,小脸儿灿若桃花,“是太子赏给昭昭的。”   “真的么?”   苏沐兰听她这般说,自然是高兴。   昭昭得意的点头,“当然啦,太子还准了我来看姐姐,呐,这些有一百八十两,都给姐姐,我那还有。”   沐兰见妹妹如此,但觉那太子对她确实是不错的,心中更是开怀。   “太子……”   “姐姐怎样?姐姐可好?”   昭昭不想多说自己的事儿了,总归她吃的好,穿的好,住的好,风吹不到雨淋不着,在那兰亭水榭,除了太子也没人敢欺负她,等过两日太子走了,再带走他那个什么娆儿,她就是主子了,整个水榭都是她的,说她干什么。   因此小姑娘当即便打断了姐姐的问话。   沐兰点头,也便说起了自己的事儿。   “姐姐也一切都好。”   她看了看桌旁篮子中那些她和婆婆做的鞋子,笑道:“近来生意也越来越好了。”   昭昭看了看姐姐的手,那双白净的玉手适才在摸她的时候,她清晰地感受到了茧子,心中有些心疼姐姐,也自知她姐妹二人都是在报喜未报忧愁了。   不过眼下好了,昭昭还是极其开怀,水灵灵的眸子闪烁着光芒,喜道:“姐,一百八十两呢,买一个小院子,来日种一些菜,养一只猫咪,院中挂上秋千,没事儿便一边荡秋千,一遍看花看菜,再看猫咪,便像我们小时候一样,多好呢!”   沐兰摸了摸妹妹的头,会心一笑,也想起了曾经那场景,应声点了点头。   昭昭一面说,心里一面琢磨着怎么让姐姐离开江都,还不至于让她担忧自己,这正想着,外头突然传来了几声口哨声,接着便是一个男子极其轻薄,猥琐的声音。   “美人儿,美人儿!出来呀!给爷瞅瞅。”   那声音一起,姐姐沐兰的小脸儿登时便白了。   昭昭心一沉,吓了一跳,但还未待询问,便听“哗”地一声。她转头,紧张地寻望过去,只见顾文辰眉目冷峻,一言未发,提了刀便出了门!   “文辰,吓唬吓唬他便好了,别,别惹事。”   沐兰紧张地随之站起,双手微颤,朝着少年的背后连连叮嘱。   接着,姐妹俩便去了窗口,只见墙外一个二十多岁的街头混混正咧着嘴,打着口哨,翘脚朝着院中张望,口中还在唤着一些轻佻的话,但接着门一开,一见那提刀出来的少年,立时怂了下去,咽了下口水,“嘿嘿”笑了两声,之后拔腿就跑!   昭昭松了口气,这时看向了姐姐,见她花颜月貌的脸,握住了她的手,瞬时意识到了什么。   “姐?”   沐兰转瞬便反扣住了妹妹的手,知道了她之所想,笑着摇头,急着安慰,“没事,昭昭莫要担心,姐姐好好的,他们,他们都怕文辰。”   昭昭见识了,刚刚确实是见识了那街头混混见了顾文辰什么样。但她的记忆中,顾家小公子是个读书人啊!   “文辰说,他更喜欢学武,现在,可厉害呢。”   沐兰笑着说着,摸了摸昭昭的头。   昭昭心下略安,这时想起自己那事儿,也便借着此事,说了出来。   “姐,走吧,别在这儿了。姐,薛言被太子杀了,我害怕……我……”   沐兰明白,她是个极其通透聪明的女子,打妹妹给她送来这些钱财,她便知道妹妹想让她走。   “昭昭,跟姐姐说实话,太子对你好么?”   昭昭知道自己什么也瞒不过姐姐,当下咬了下唇,但也没全说。   “昭昭不敢揣测太子的心意。若说不好反正什么都有,要钱给钱,要吃喝便给吃喝,说好,嗯……嗯……”   沐兰拉着她坐回了桌前,把妹妹揽进了怀中。   “昭昭,男人对咱们好,便有好的活法,不好,那自然是也有不好的活法,总归看淡些,活的开心些。”   昭昭点头,抬起眸子,笑眯眯的,“昭昭知道了。总归,总归现在比去庞府好多了,姐不必担心我。”   “嗯。”   姐妹二人叙旧了一个多时辰,眼见着天色不早,回去要小三个时辰,昭昭也便要走了。   她留了兰亭水榭的地址给了姐姐,让她来日无论到了哪,记得写信告诉她。苏沐兰含泪点着头。姐妹又是抱了一抱,哭了一会儿,便真的散了。   然这刚要走,家中却又来了个男子。   那男子二十出头,比昭昭大些,比沐兰小些,姓郎,单名一个宁字,不是旁人,却是她姐妹俩年幼时在小县城的邻居,从小的玩伴儿。   郎宁一见昭昭便愣了,旋即一抹笑容在脸上荡漾开来。   “昭昭……”   经姐姐提醒,昭昭也记起了这郎宁。   小的时候,几人在山中玩耍,她歪了脚,郎宁还曾背着她走了十多里的路回家。   昭昭觉得今日真是见到亲人了。   话说,这郎宁与沐兰重逢其实是靠顾文辰。   顾文辰弃文从武,俩人是在武场上认识的。   这些年来,朗宁没少救济,帮助沐兰一家。   见了故人,昭昭便又停留了一盏茶的功夫,而后见天色实在是不早了,怕惹事,便真的告辞了。   几人起身相送,将昭昭送出了好远,虽不舍,却也知道,这天下间没有不散的宴席,在昭昭的催促下,也便止了步。   小姑娘转过了头,这会儿心却是彻底地放下心来。姐姐有了钱,顾文辰也长大了,知道保护嫂嫂。还有那郎宁,是个非常和善的大哥哥。他也肯帮助姐姐,真的是极好。   昭昭松了口气,安稳了,这时又想起了她那姐夫顾文轩。   却是不知,他人到底是跑哪去了?   这时走了没多远,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唤她。   昭昭转身,只见过来的是郎宁。   “宁哥哥……”   郎宁温和地笑,“正好我也要回去,送送昭昭。”   小姑娘重重地点了点头,接着便与他边走边聊,朝着停车之处走去。   **************   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十里街街头,马儿正在树下吃草。   这贵气的车子停在此处,与这十里街的街道房屋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然今日这样的车子却不止一辆,离的不远之处,竟是还有一辆。   那一辆更高更大……   魏临初单臂搭在窗口,来了有一阵子了。   此时日已偏西,眼见着夜幕便要降临,他绷着脸,面色深沉,冷冷地朝着那狭窄的小路上看了一眼,就在这时,远处走来一个人影,瞧着正是那娇滴滴的小人儿,然,转眸再看,却发现她身边有个男子。   男人心中腾然起了一股火。 第24章   “宁哥哥, 真是太感谢你了。”   林荫小路上, 昭昭与郎宁并排, 小丫鬟珠儿略后, 三人缓缓地行着。   郎宁知道昭昭谢的是什么。五年前,正是沐兰最难的时候, 上有身体孱弱的婆婆, 下有尚未成年的小叔, 还有外头那些觊觎她美色,打她主意的男人们。   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可想而知。   “昭昭太客气了, 兰姐姐就像我的亲姐姐一样。”   昭昭听到他这话颇为感动, 微微驻足。   “宁哥哥还是那个宁哥哥。”   “昭昭妹妹也如此, 我们都不曾变过。”   朗宁笑,旋即缓了一缓,斟酌了好一会儿, 终于把一直想问的话问了出来。   “太子对昭昭好么?”   昭昭没答,却不是故意没答。只是, 她正好想起了别的, 没细听那朗宁的话,紧随着他的话后,问起了其它。   “小公子不读书了,那么不科举了么?”   昭昭记得, 五年前顾家破碎, 十一岁的小公子埋头苦读, 一度想着靠它日高中再兴顾家,可是,这书说不读就不读了?   朗宁回道:“小公子文武双全,又勤勉,学什么都快,是个难得的人才,若是不被家族牵连,就算是弃文从了武,想考个武状元也是可能的。”   “宁哥哥的意思是?”   郎宁点头,“顾家蒙冤,这冤洗不掉,什么都是白费。”   “那,那这五年来都没有顾文轩的消息么?”   这话昭昭不敢问姐姐,但实则自己又很是关心在意。   郎宁摇头,“没有。”   昭昭叹息一声,却是不知那人是生是死,是富贵了还是落魄了,但无论如何,只要还活着,总该给个信儿吧。   小姑娘正想着,这时无意间抬眸,突然看到一辆豪华的马车驶去,瞬时之感,那,那是她的车呀!   “喂!”   昭昭登时向前跑了两步,但定睛再看,又见自己的车正好好地系在一颗杨柳树下呢,这才安了心。   而后她也便别了郎宁。   归回的沿途路上,她先是想了想姐夫顾文轩,又想了想姐姐的现状,总归一切也都是越来越好,这般寻思了寻思也便高兴了。只是不知怎地,突然,她又想起了适才那一闪而过,看到的马车,心下又狐疑起来。   这十里街是个贫困之地,那车一看就是个贵族人家的,实则与这十里街格格不入,断不该出现在此,这是为什么?   *********   回到兰亭水榭之时,天已经黑了。   昭昭有些胆颤心惊,但转念,太子许她去了,那十里街远,太子也不会不知道,所以她回来的有点晚也是正常,这样安慰着自己,且心中不断想着,太子就要走了,渐渐地也就平下了心来。   她决定装死。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回了寝居,想着回去便洗漱睡了,可这一进院子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儿。   两个丫鬟立在正房门外,恭恭敬敬的,一动也不敢动。   昭昭平日里待她们颇好,只叫人做完本职之事便可,无事之时常叫她们回去歇息,眼下这般,当然与平时不同。   “怎么了?”   她柔声细语,一如既往。   院中的丫鬟抬了头,这才知道主子回来了。   “姑娘,殿下来了。”   昭昭倒抽一口冷气,瞬时小脸儿就白了,眼中泪汪汪的。   难怪,她懂了。   懂了也不懂。   她不知道太子为什么来?太子已经半个多月不理她了。   但眼下哪有心思细想,昭昭赶紧进了屋。   屋中通亮,也不知道点了多少烛火。昭昭一进去就看到了那男人。   太子侧身坐在桌前,眉目冷峻,听见她的动静,转眸朝她瞥了过来,还没等昭昭拜见,便冷声问道:“你去哪了?”   “唔!”   昭昭被他这话给问的愣了。她去哪了,他不知道么?   “妾身去了十里街,看望姐姐。”   “谁叫你去的?”   “啊?”   昭昭一身冷汗,攥了攥小手,水灵灵的眸子无辜地看着他。   “妾身请示过殿下了。”   “什么时候?”   “……就在今晨,殿下,殿下忘了么?”   “忘了。”   男人答的冷冷淡淡的。   昭昭顿时语塞,急着解释道:“妾身真的请示过殿下了。”   这时只听椅子声响,而后但见那男人起了身,却是朝她走了过来。   魏临初身形瘦削高大,他一靠近,昭昭只觉得眼前一暗,气氛压的很低。   男人面色凛然,捏起了她的小脸儿。   “请示过了?孤准了?”   “啊,殿下!”   昭昭这下吓惨了。   太子晨间说“随便”,她理解的便是他不愿意搭理她,不喜她,嫌她烦,但默认是答应了,准了她去的,这,这怎地?   而且李多福紧接着便吩咐人给她备了车,就算她理解错了,李多福跟了太子那么多年,还能也会错意么?   “妾身以为殿下是答应了的。”   魏临初嘴角一动,“你还真会‘以为’啊,那你现在不妨‘以为以为’,孤接着待怎样,嗯?”   “殿下?”   小姑娘一听太子这话,一种不好的直觉,水灵的眸子顿时便红了。然果然不出所料,那男人接着便捞起了她,三两步把人甩在了榻上,进而扯开了自己的衣服,欺身而上。   屋中很快便响起了小姑娘的哭声,如果说他之前几次都是欲所至,昭昭觉得他今天是故意的。她能很清晰地听到俩人之间的冲击之声,也能很清楚地感受到那股力道。那男人一连折腾了三次才罢手。   昭昭头发乱了,小脸儿花了,“呜呜”地哭,一直哭。这男人是带着火的这般对她,她觉得委屈。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感觉他是在找茬。   魏临初倚在床上,抿唇闭眸,并不说话,过了好久,才长睫如扇般打开,继而转眸瞥向了那小美人儿。此时,那小姑娘的哭声早已变成了轻轻的抽噎。   “后悔了,嗯?”   男人的声音有了些许的缓和。昭昭竟然是明白他话中所指。   他是在说初见那日,她在薛府勾了他的事儿吧。   昭昭没答话,竟然也是第一次敢不回答他的话,旋即只听那男人接着又道:“想走了?”   这话竟是带着几分笑意似的,昭昭小心脏一颤,不知道他怎地知道她想走?   但此次,昭昭真的是很委屈,而且他刚才实在是弄的太狠了。   原本想走不过是下下策,是太子不喜欢她,她可能会被囚禁在这兰亭水榭一辈子才有的想法,但此时一想到他刚才那般对她,她真的想走。但小姑娘还是没答话,不过本来不哭了,这时却是又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魏临初曲起了腿,那修长的手便搭在了膝盖上,垂眸,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庞晟惦记你;薛家也一样;你姐姐亦是没人护着,不靠着孤,你能靠着谁?还是你想去找谁?你以为,走那么容易?就你这张脸蛋儿,你觉得你能走出多远?”   昭昭震惊,越听越震惊,抬起那灼若芙蕖又花里胡哨的小脸儿,眸中噙着泪,娇嫩的唇瓣颤巍巍地,看向了那男人。   他竟然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她这般处境。   魏临初眯着她,一直便那般眯着,接着便微微扬了扬声,语速却是不紧不慢,“李多福。”   “是,殿下,奴才在。”   李多福的声音自屋外传来。   魏临初亦如适才一般,语声深沉,接着道:“赏赐苏昭昭白银五百两,明日送到。”   “是,奴才遵旨。”   那男人的眼睛一直在这小人儿的脸上。   俩人眸光对着,一个镇静自若,一个泪汪汪的。   昭昭唇瓣微颤着,眼中的金豆子滚了滚,落了下来。小姑娘抬手擦了下小脸儿,还有那么点抽噎,那眸子也还是一直瞅着魏临初,可怜又委屈,当然还有困惑。   魏临初可受不了她那副模样,瞧着瞧着便还想弄。男人落了腿,不时便转了眸,起身拽了衣服披了。再接着,昭昭便见他下了地,背身立在那,自己穿起了衣服,整理完了,侧眸瞥了她一眼,一脸冷淡,而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   夜间,魏临初一直未睡,叫人烫了一壶桂花酿,自酌自饮。   这一年来,他似乎没离过这酒,也尝过许多人的手艺,但却一直没找到一模一样的。   他缓缓倒酒,慢慢自饮,眼睛落到屋中那珠彩云追月上,不知不觉之间,却是忆起了前世。   前世,那年草长莺飞,拂堤杨柳,林荫影翳之下,她一身红衣,身姿曼妙,回眸百媚,瑰姿艳逸。   谷中曲径通幽,更有流觞曲水,美人丹唇含笑,丽目含情,翩跹而动。舞曰惊鸿,她却也的的确确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那是他见过的最好的一支惊鸿舞,没有之一。   舞毕,她雀跃地朝他奔来,小脸儿娇艳欲滴,杏眸含水,怯生生,但也很自然地坐在了他的腿上,勾住了他的脖子,“皇上,妾身的跳的好么?”   他笑,大手轻轻地揽住了她的细腰,“自然好。”   “那妾身酿的酒呢?”   “朕甚喜欢。”   “妾身以后,天天都给皇上酿酒可好……”   那彩云追月从微茫之中渐渐地清晰起来,他耳边仿佛还响着少女娇媚酥柔的声音,良久良久……   *************   次日,昭昭刚用过早膳,外头便想起了脚步声,继而听见了李多福的声音。小姑娘起身等他进来,但见他与八名侍女相继入内,侍女手中各托着托盘,同那日一样,托盘之上皆是白花花的银子。   瞧见这东西,昭昭心中的气可谓是瞬时全没了。本来她也不敢和太子生气,昨晚委屈罢了。   李多福躬身笑着,很是恭顺。   待人都走了后,小姑娘把宝贝都收了起来,这时坐在了床上,便开始寻思起来。   这男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昭昭看不明白,可谓一直都是稀里糊涂的。   现下瞧着,他好像又喜欢她了,更是似乎会带她回京的样子,毕竟昨日他的那一番话,虽然好像是在讥讽告诫她只能认了被他欺负,但隐约也好像是在默认会把她带走似的。   昭昭不知道。他要是对她好,她当然愿意跟着他,毕竟她已经是他的人了,问题不就是他不喜欢她么!   昭昭要求不高,其实他也不用多喜欢她,对她多好,只要不要像昨晚那样欺负她就行。   昭昭想了一想,也便不想了,心思没一会儿便又转到了银子上。   她还想给姐姐送去,但自己当然是不敢出去,更不敢去跟太子请示了,想来想去,最后决定还是让珠儿跑一趟。怕太显眼,她便还是装了一箱,先送了二百两去。   珠儿走后没多久,昭昭正在房中吃着樱桃,这时太子身边的侍女来了。   小姑娘一见,没等人说话,心便是一颤,小脸儿冷落了下去,刚要送入口中的樱桃也拿了下来,颤巍巍地问道:   “有事么?”   侍女躬身,“苏姑娘,殿下在云青殿,叫姑娘过去一趟。”   昭昭直觉便是如此。   “你,知道什么事么?”   侍女摇头,“奴婢自是不知。”   昭昭应了一声,那侍女躬身退下,侯在了门口等她。   她坐在那缓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去换了件衣服,理了妆容,而后战战兢兢地跟着那侍女去了。   不时邻近,一阵丝竹管弦之声传入耳中,待到了门口,隔着珠帘,只见殿上歌舞升平,舞姬翩跹而动,仔细瞧着,那前头的女子正是徐太守送给太子的美妾娆儿。   昭昭进来后便立在了门边。   殿首桌前赏舞的魏临初瞧见,那搭在扶手上的手随意地挥了挥,乐声便止了。   其下的娆儿正千娇百媚地跳着,这骤然一停自然是吃了一惊,也停了下来,接着便见太子的手又动了动,却是让她们退下之意。   娆儿领着众人微微一礼,退去了一旁,这时才看到门口的昭昭。   昭昭缓缓一拜。   “殿下万福。”   魏临初未语,手却是又动了动。娆儿瞧着,大致明白了几分,这时见李多福走了过来,躬身微微笑着,“娆儿姑娘请。”   与她所料一样,太子却是让她们走。   娆儿领着众人缓缓一拜,接着鱼贯而行,朝着那门去了。   行到门边,她看了昭昭一眼。   俩人对视,但都没什么表情。   众人出去之后,昭昭便上前了几步,去了殿中-央,又是盈盈一拜,而后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太子一眼,正好对上了那男人的视线。   对方没说话,却是起身,负手朝她走来。   眼见着男人越来越近,昭昭下意识地便有点想往后退,但没敢。   不时魏临初来到她身边,打量了她两眼,而后微微错身,接近她耳旁。   “还疼么?”   昭昭顿时被问的面红耳赤。   殿上不止他二人,却是还有李多福和几名乐师。   他声音虽不大,但这屋中静,怕是谁都听到了。   小姑娘当然不好意思,半垂着头,揉捏着手,赶紧晃了晃脑袋,感觉脸都要烧着了。   魏临初嘴角微动,这时微微扬声,“拿上来。”   昭昭听罢倒是好奇他叫人拿上来什么。没一会儿,有侍女端上了东西,昭昭小心地看了一眼,只见那是一件衣裙,一件火红火红的衣裙。   魏临初也随着瞥了一眼,而后便负手转身朝着座位走去。   “去换衣服,给孤跳一曲惊鸿舞。”   昭昭顿时一怔,若是那娆儿还在屋中,她都不会想这话是对她说的。   小姑娘声音也是发颤,不禁急道:“妾身,妾身不会。”   魏临初脚步一滞,停了,回眸朝她瞥来,冷声道:“不会?”   昭昭打了一个寒颤,自然是看出了太子不悦,但她真的不会,于是便点了点头。   “妾身从未学过惊鸿舞。”   说没学过舞是假,但是会跳什么那也不是真。   她倒是从小就学舞,但是九岁之后在薛府中那所谓的学舞,其实不过是薛老夫人要她练身子的柔软度罢了,并非真的请了什么师父教她。   直白点说,这练身子软是为了满足那庞郡尉在闺房之事上的一些特殊嗜好。   所以其实昭昭可谓是一支舞都不会跳。   魏临初转过了身来,那双深邃凛冽的眸子中呈现的不悦是显而易见的。   昭昭攥住了小手,有些哆嗦,这时,听那男人冷声命令道:“换衣服。”   李多福赶紧擦了一把汗,来到了昭昭身前,笑脸相迎,“姑娘,快去换衣服吧。”   昭昭眼尾泛红,柔弱的身子微颤,眼中泪汪汪的,朝着李多福轻声相应,点了点头,接着抬手用帕子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而后跟着侍女去了偏室。   半柱香的功夫,那小人儿一身红衣,轻纱相罩,再次踏入殿中,无疑惊艳了全场。屋中的李多福,四名乐师,和几名侯着的侍女,乃至魏临初,皆是一怔。   这小人儿本就天生尤物,艳色绝伦,红色与她仿佛是天配。   这一瞬砸入人的眼睛,便足以让人终身难忘。   眼下的她,除了发髻与发簪略有不同,其余的一切都与魏临初记忆中的她一模一样。   男人瞧了她许久,而后开了口。   “跳吧。”   那语声明显缓和了许多。   李多福又是擦了一下汗,也是松了一口气,再有便是心中有了几分的底。这般颠倒众生的美人,让人怎么忍心对她发火。   殿中的人无一不在为她的容貌折腰,便只有昭昭自己手足无措,整颗心都是慌乱的,因为她,她真的不会跳什么惊鸿舞啊!   太子那句“跳吧”话音一落,乐师那边便奏响了曲子。   然曲声响起,昭昭立在那却是丝毫未动。她,她根本就不知道要怎样跳。小姑娘胆颤心惊,眼睛时而看看周围,时而又去瞄那男人。   太子沉着脸,抿唇不语,但就一直盯着其下的她。   李多福又是替昭昭捏了一把汗。   这小姑娘吓得浑身哆嗦,眼泪汪汪的,小脸儿都白了也未动。她是真的不会跳啊,但凡是会哪怕是那么一点点,她能这样么?   且不知,太子这是为何呢?   曲子转眼便奏响了许久。   昭昭心乱如麻,当下就想哭,但哪里敢呢,到底是在曲子进行了一半左右,她动了起来。不过是踩着乐点,随意地跳。   虽体态轻盈优美,但哪里有半点惊鸿舞的样子,没有一个动作对的上。   不时,那乐声终于结束了。   昭昭也随之停了下来,心惊胆战地抬头去看太子的脸色。   魏临初面无表情。   他从乐声响起开始便一直盯着那小人儿,直到此时还是,但却一言不发。   昭昭实在是吓得哆嗦,当即便跪了下去。   “殿下恕罪,妾身真的,真的不会跳惊鸿舞。”   魏临初还是未语,但过了一会儿终于收回了视线。   他端起了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向下道:“送苏姑娘回去。”   昭昭听得这话,便觉得好像是上了刑场又不杀了一样。   她急忙谢恩,而后起身,再接着便是赶紧退下了。   她走后,魏临初望着那门口,将手中的酒杯缓缓地放了下去。   他心中自然是费解。   她竟然不会跳惊鸿舞?   她是装的么?   可她的眼睛为什么那么纯洁?   难道她不是重生了?   可如若不是,她为什么会写他的字?   前世,他与她相遇是在他为帝以后。她的字,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魏临初从见到薛府上空的那只风筝时起,就认定了苏昭昭与他一样,是得了某种机缘巧合,重回到了过去。   后来他检验了她的字,也证明了他的猜测。   可她竟然不会跳惊鸿舞?   她是装的,还是重生了却没记忆?   可即便是后者,为什么她会写他教的字,却不会跳惊鸿舞?   魏临初想不明白。   但是他要先看看,她到底是不是装的。   *************   昭昭可谓一口气返回了寝居,回去后便连着喝了两杯水压惊。   适才她的脑子已经彻底不转了,她要被吓死了,直到此时回想适才尚心有余悸。   然她更不懂,太子为什么要逼她跳惊鸿舞。   难道不会跳不正常么?是人人都一定要会跳么?   昭昭不知道。她怕极了,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   这天接着,她一直都没再出屋。到了黄昏珠儿终于回来了。   那边一切顺利,银子送到了,姐姐一切都好,听闻这些,昭昭还觉得安慰了一点。   这晚,她早早地便洗漱睡了,但在床上翻来覆去到了好久才得以入睡。   到了第二日早上醒来,小姑娘心情便好了。   总归那事儿已经过去。   然仿佛就舒服了一上午,到了下午,昨日那侍女便再度到来!   听那侍女所言和前一日分毫不差,昭昭顿时一身冷汗…… 第25章   昭昭再次去了云青殿。   这次比之前一次更是惴惴不安, 她说了不会跳舞, 且不知太子这次找她是为何?   行到临近之处, 与昨日一样, 乐曲之声自那屋中传出,不同在于今日那屋中还有着笑声。   男人的笑声。   那声音很醇厚, 不是太子的, 昭昭听闻便是心一颤, 因为熟悉。   没用多费心思的想,昭昭见过的人不多。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那殿上还有谁, 是……是庞晟!   小姑娘一身冷汗, 转眼到了殿门前,拨帘进去,遥遥地一见, 那坐在下首, 太子右侧的人年过不惑, 一张国字脸, 大肚便便, 正是庞晟!   庞晟听得动静,朝着门口看了一眼, 但仅此一眼而已,便回了视线, 自然是为了避嫌。   昭昭心肝乱颤, 不知为何, 心中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这时再瞧这殿上,除去那两个男人以外,屋中十几个舞姬翩跹助兴,那领舞的人还是娆儿。   而除了这些女人之外,庞晟身边儿却是也有一个。   那女子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浓妆艳抹,姿色自是不必说,想来便是庞晟的新宠了。   庞晟见了昭昭,同上次在徐太守府上一样,是想看却又不敢看。   他一看她,便觉得魂儿都没了似的,怕自己失态,给人发现,那可不是没事儿找事儿,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这美人儿换仕途,尤其是献给了太子,庞晟当然是不亏,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只是他想的开归想的开,心却控制不住,总想那小人儿,为今快一个月了,却是无论如何也忘不了。   他身边这小妾名叫郁郁,是春花楼的歌姬,确实是他的新宠,才一天而已。说起来,他看上了这小妾,其实还与那苏昭昭有些关系。这小妾一双杏眸,他昨日要了她是因为她唱歌时,抬眼闭眼之间,有那么一瞬,像极了苏昭昭。   但,便也就只有那么一瞬而已。   今日庞晟带她一起来这兰亭水榭,其实是个意外。   前夜在春花楼听曲儿,睡了这小妞,第二日早上有太子交代的公务在身,庞晟当时走的急,怕耽误了事儿,也便没管她,待到下午闲下来时,也不知怎地就又想起了那苏昭昭来,进而也便想起了她,想起了她昨日里的那一个眼神儿。   便就是这样,庞晟左右无事,就又去了春花楼,寻思把人赎回去。   然他刚带着郁郁出来,没想到竟是撞见了太子。   太子的车停在了他的车旁,瞧着是正在等着他呢。   庞晟吓坏了,在这种地方,也觉得尴尬。   很快,他便看出了,太子这是路过此地,看到了他的车。   储君邀他去兰亭水榭小酌。他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满脸堆笑,心悦的很,但这陪太子,趁机溜须拍马的时候,这小妾,真心觉得是个累赘。   他是什么身份,人家太子又是什么身份,他还能带个女人去?于是便赶紧让人把那女的送回去,岂料那天潢贵胄瞧了郁郁两眼,却是让他把人给带着了。   庞晟自然是连连点头答应。太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   昭昭一见庞晟便有种不好的感觉,她也不知为何。   小姑娘进来后便小心翼翼地去看了首位上的男人,但见太子并未看她,唇角带笑,瞧着是颇有兴致,心思全在赏舞与饮酒之上。   昭昭便如昨日一样,就立在了门口。   没一会儿,舞停了,两个男人举杯说话,这说完了魏临初方才唤了她。   小姑娘走了过去,到了殿前止步,微微一礼,请了安。   庞晟是一眼都没敢看那小美人儿。   魏临初垂眸,瞄了她两眼,但什么也没说,只是嘴角含笑,缓缓地倒了一杯酒,转头朝向了庞晟。   “庞郡尉看过惊鸿舞么?”   他声音一贯的深沉,昭昭骤然一听他又提起了惊鸿舞,小脸儿一瞬间就白了,手也不由的有些哆嗦。   她不明白,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烈了。她不明白太子为什么又提起了那惊鸿舞。   但听那旁晟笑,“微臣见是见过,不过想来,哈哈,微臣见的和殿下见的,那定然是天壤之别。”   魏临初转了转酒杯,嘴角动了动,剑眉微蹙。   “这惊鸿舞,确实是不同人跳的各不相同。”   这话说完,却是抬眸朝着下面的昭昭和娆儿两人瞧了一眼,旋即端起了酒杯,倚在了椅背上,有一搭无一搭地笑道:“孤想到了一个游戏,旁郡尉有没有兴趣?”   “呃?哈哈,殿下指的是?”   魏临初手指轻点,瞥了一眼庞晟身边的郁郁,缓缓地开了口。   “孤这两个小妾舞跳的都不错,不如旁郡尉一同赏赏,看谁的惊鸿舞跳的更好?”   “……!!”   昭昭听得这话简直是觉得耳朵要被震聋了。小姑娘顿时攥上了小手。她不会跳舞,更不会跳什么惊鸿舞,他竟然那般说,还让她和那娆儿比比?   他……?!   然那还不是最糟的事儿,接着却听那男人又道:“好的那个归孤,不好的那个换郡尉身边的美人如何?”   “……!!!”   他这话一出口,殿上的三个姑娘,乃至庞晟都是大惊!   那郁郁的脸“刷”地一下子便红了。   太子今日在春花楼外就打量了她两眼,适才宴席上却是又看了她一眼,原来,太子看上她了!   这场比试,岂不是她如何都是赢家!   别说他是太子,就是不是。单凭他这相貌,那也是世间罕有,哪是这个都快能做她爹了的庞郡尉能比的。   思及此,郁郁心口狂跳,兴奋,震惊,激动,一时间觉得自己仿佛都飘了起来,甚至开始做了太子宠妾的梦!   无疑,在娆儿看来也是如此,想来太子是看上那庞郡尉的小妾了。   昨日里,昭昭来了,她便走了,她却是不知这昭昭的舞技到底如何?   娆儿从小苦练,跳舞是她最擅长的,正常她倒是谁人都不怕,可是这苏昭昭相貌确实是出众,又是被庞晟献给太子的。   献给太子的女人还能就靠一副脸蛋么?   娆儿实在是担忧!   却说昭昭,她听到太子说了这话眼圈便红了。   那还用比么?她根本就不会呀?   这男人到底什么意思?   那夜他说的清清楚楚,他明明知道她怕什么,他说的那些话的言外之意也是明明白白,便是他是要她的,可眼下……   这不明摆着是不要她了么?   不要便不要,把她丢在兰亭水榭也行啊,怎么偏生要把她送回去?   他……   小姑娘转瞬眼中便噙满了泪。   庞晟当即傻了,但这脑子一转也是明白了。   与众人想法一样,太子是看上他身边的这郁郁了。   男人心中蓦地便涌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希望之火。   他确实从未敢想过自己还能有机会得到苏昭昭,一时之间便差一点就要失态。   但他自然是稳住了。   “哈哈哈。”   庞晟便只朗声大笑。   此事全听太子的便是,他当然不会说好,也不会说不好。   然他也看得明白,太子兴趣盎然,是告诉他而已,也不是在和他商量。   他便只坐等结果就对了……   不时,便有侍女过来引路,要带着昭昭娆儿两人去换衣服了。   ***********************   偏房中,娆儿接下了衣服,将侍女都请了出去。   她来到昭昭身边,自是颇急,“姐姐昨日跳了惊鸿舞?”   俩人实际年龄却是那娆儿大昭昭一岁,不过昭昭先来的便为大,是以她唤了她一声姐姐。   昭昭眼圈尚且红着。   “你呢?”   娆儿摇了摇头,“殿下只问了,并未让我跳。”   她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昭昭,心中害怕也担忧。   一个太子;一个郡尉。一个面如冠玉,玉树凌风;一个大肚便便,老气横秋,谁会不愿意跟太子?   跟了太子,来日生下一儿半女,那便是麻雀变凤凰,飞上枝头了,这辈子还愁什么?可跟了郡尉?   这……   这能比么?   越想娆儿越愁,这时只听昭昭问道:“那,你会跳么?”   小姑娘含着泪,小心地问着,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跳自然是会的,不过那惊鸿舞……”   她刚要说那惊鸿舞哪里是人人都能跳好的,但话到了嘴边,没等说呢,转念一想昭昭问的这话,疑道:“怎么?姐姐不会跳?”   昭昭点了点头。   那娆儿一见,这下子心顿时是安稳了。   她万万没想到,苏昭昭竟然不会跳?那殿下还……   娆儿突然便同情起她来,原来与自己无关,太子就是想用她换那小妾啊!   “姐姐别愁,那便我先跳,姐姐能记多少便记多少,总不至于到时候跳不上,对不对?”   昭昭点了点头。   “姐姐往好了想,姐姐一看便聪慧,没准儿你我二人被认定为平,或许殿下还会再让那小妾跳,到时候,可能她也不会,而且她还始料不及,半丝准备都无,所以,说不准最后输的是她,还得是她跟着郡尉。”   事到如今,一切明摆着,胜负也已定,好话谁不会说呢?   昭昭点了点头。   而后俩人便各去了一个屏风之后,换上了衣服。   不时,各自出来,那娆儿一见昭昭,顿时便看的呆了……   她没想到,她着上红衣竟这般惊艳!   不止是她,转眼俩人返回殿上,其上众人一时之间皆是傻了一般。   那庞晟尤其为甚,一颗心眼见着就要从口中跳了出来。但他当然是极力地稳住了内心中的翻腾,这时听那首座上的太子缓缓地开口道:“娆娆,你先来。” 第26章   太子那话说完, 娆儿娇娇地应了一声, 接着便盈盈款款地来到了大殿中-央, 理所当然地吸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话说这娆儿也不愧是徐太守捧在手心中的宝, 脸蛋儿美,身子软, 妖娆妩媚, 舞技不说是顶级, 却也绝对是上等。   那乐声一响,她便随曲而起, 纤腰微步,凤眸流盼,飘逸更惊艳。   娆儿此时心中有着一万个底儿了。   她自负舞技了得,只是原本唯怕这惊鸿舞, 昨日太子问起, 瞬时她还有些担忧,但好在太子没让她跳。回去之后,娆儿为了取悦太子, 还真的在房中偷偷的练了好多遍,没成想今日就派上用场了。   以前教她的姑姑常夸赞她在此方面的天赋,唯在这支舞上频频摇头,姑姑说她总是差那么一点什么。   但此时与这压根就不会的苏昭昭比试, 她还有什么可怕?但即便是输赢已定, 娆儿也没掉以轻心, 这是她的机会, 在太子面前展示自己的机会。太子昨日询问了,还让苏昭昭跳了,今日又让俩人比试这支舞,足见太子对这惊鸿舞情有独钟。   她当然要让太子心悦,让太子惊艳!   是以,娆儿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更是一浪接着一浪,层出不穷,不断地炫技,加之她那曼妙身姿,本就艳丽的脸,当真是让人目不暇接,看的惊呆。   这个美人,庞晟也喜欢。   此时,殿上除了乐声之外便是娆儿在跳舞。   所有人都在朝着她看。   魏临初面无表情。   李多福不断擦汗。他是为那苏姑娘担心呐!   轮到昭昭,便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娆儿,小手紧攥,心口猛跳,额上已经渗出了一层汗珠……   不时舞随曲毕,只见太子双手缓缓地连拍三下,“好。”   他虽还是那一如既往的样子,声音也深沉,但无疑是满意的。   殿上接着便响起了掌声。   娆儿当即心花怒放,笑得更媚,声音更娇了。她俯身道谢,含情脉脉地望了太子一眼,而后适时下去。   庞郡尉朗声笑道:“微臣今日是长见识了,哈哈哈……”   他身旁那郁郁也是拍着手,但自然是不敢说话,此处没她说话的份儿。   她一副娇滴滴的样子,时不时地抬起那眸子,红着脸偷瞄太子,但却再未见太子瞧过自己。   郁郁有些失望,不过转念又安下心来。太子那话太是明显,便就是看上她无疑了。只是她也有点纳闷,其实太子要想要她,一句话便成了,用得着这么麻烦么?   而且她瞧着那两个小妾,虽然不喜,甚至自己现在就以太子宠妾自居,有些争风吃醋了,但也不得不承认,她们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尤其是侧面侯着的那个,她看起来年龄好小啊,能有十五六?但人却是风娇水媚的,又娇憨又满眼的春色,好似个小狐狸精变的。   郁郁瞧着昭昭的那张脸,有些酸。   继而便接着想着,这俩人都挺美?太子竟舍得?这是看腻了,还是太喜欢她了,以妾相换又是不是珍惜她的一种暗示呢?   郁郁越想越兴奋,已然有些得意,脸也是越来越烧的慌。   这时,但听首座上的男人开了口,“下一个。”   而后便听昭昭应声,接着也便抬步到了殿中-央。   郁郁撇了撇嘴,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昭昭立在那未动,等着吩咐。   娆儿瞅着她,心中很是安稳,这场比试,自己当然是赢定了。   李多福抬袖擦了擦额头。适才他一直关注着昭昭了,看见了她目不转睛地一直看那娆儿跳了。此时他还真是为这小姑娘捏了一把汗,心道:“昭昭姑娘,你跳啊,你一定要跳啊,记住多少跳多少吧!”   与他不同,昭昭昨日往这一站,确实是手足无措,吓得浑身哆嗦,但此时看过那舞后,走了过来,她却是比之前镇静多了。   昨日她是什么也不知道,见都没见过,但今日她知道了。   不时曲声起,小姑娘便随着那乐曲舞动了起来。   她这一动,李多福的一颗心算是放下了一半了。   魏临初微微眯着眼,面无表情,但眼睛也是对那翩跹而起的小姑娘寸步不离。她一身红衣,袅娜腰肢,艳逸绝俗,时而玉袖生风,时而婉约轻柔,更是静有幽兰之姿,动若游龙,整个人若仙若灵,又妖冶百媚,那张媚色天成的娇颜,在舞袖之间若隐若现,一双含着水儿的眸子更是勾魂又摄魄……   一支惊鸿之舞被她水到渠成地演绎了出来,那动作行云流水,唯美自然。娆儿跳的固然好,但可谓一味的炫技,与之相比,这小姑娘所跳却是浑然天成。   众人不禁看的有些痴,但看了的人又是一眼便能瞧出,她这第一段舞与第二段其实是重复的。   不时,曲声停,小姑娘也停了下来。   那庞晟赶紧回过神儿来,面色沉稳,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人,尤其是那首位上的储君,额上一层冷汗。   他要吓死了。   适才终于可以明目张胆地看那苏昭昭了,庞晟觉得自己的魂儿都要没了。   好在他还是理智的,及时收回了目光,接着便说什么也不再看那小姑娘了。   娆儿紧攥着手,更是紧盯着苏昭昭其人。   她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竟然看过一遍就跳下来,且还跳的这般……!   别人看不出,但她看的太清楚了。这苏昭昭的舞是照着她跳的。每一个动作都是照着她学来的,甚至还没记全,忘了些许地方,但忘了的便是所谓的“瞎跳”了,可她临时所改之处,却也毫无违和感,便好似本就该是那样一般!   惊!娆儿确实是惊。她想起了以前姑姑说的话,但觉那苏昭昭便是所谓的天赋使然了。扪心自问,单凭那第一段舞,娆儿不愿意却也不得不承认那苏昭昭比她跳的好,但好在,好在她那第二段与第一段是重复的。   所以,应该还是她胜了吧!但却是不知太子会如何想?   此时娆儿再也做不到像适才那般安稳了,取而代之的是惶惶不安,一颗心紧张地“扑通扑通”乱跳,视线也小心地朝着太子而去。   魏临初一言未发,那深邃的眸子还在瞧着那小人儿。   昭昭自是早就抬头瞄过他了。她心惊胆颤,正如娆儿看到的那样。她现学的,跳的也是不全,第一段和第二段还是重复的,但她,她尽力了。   此时想想,别说她跳的还能挑出毛病,就是挑不出什么,其实结果也是一样的。太子明明知道她不会跳,却还要看什么比试,这不明摆着就是想让她出丑,想用她换那个小妾么?   昭昭这般想着,害怕,内心几近是绝望的,不知不觉间,眼圈便又红了。   这殿上的气氛一度有些冰冷,没人敢说话。   但却各有各的心思。   李多福不断擦着汗。   庞晟自然是希望太子判定那苏昭昭是输家。他虽不敢瞧那小人儿,但是此时满心满脑都是她。   娆儿胆颤心惊,当然是害怕的,但也不住地安慰自己,暗道太子本意就是想用那苏昭昭换人,所以,一定会判那苏昭昭输。   那郁郁面上无异,心中也是急得乱蹦,不论谁输谁赢,她都想快点,反正她是最大的赢家,这时再看那殿中-央立着的小狐狸精,看她的身段,她的脸蛋,她那副楚楚可怜,招人疼的样子……   郁郁怎么看怎么妒忌,不禁心中一声嗤笑,她瞧着太子一定会判这小狐狸精输,显而易见啊,适才那个什么娆儿跳完,太子还鼓掌了呢。轮到她了,人家太子便什么也不说了,还有她那第二段舞和第一段一模一样,骗鬼呢?以为谁看不出来么?   她想着,心中也是着急,更是个沉不住气的,当下便朝着对面的那娆儿使了个眼色。   这屋中一共也没几个人,娆儿自然是看到了。   下一瞬,俩人眸光便对了上。   那郁郁朝她微微一笑,这一笑的意思太过明显,便是我赌你赢的意思。   娆儿此时正无助,那小妾的这一暗示,就好像人多力量大一般,无疑让她心安了那么一点儿。   一切不过须臾,但须臾对于这殿中的人来说也是极其漫长。   尤其是昭昭。   小姑娘怯生生地瞧着那坐上的男人。   男人一如既往的深沉,冷漠。   他眯了她两眼,而后别开了视线,接着却是起了身。   太子这一站起来,从他身旁的李多福到下边儿坐着的庞晟,再到昭昭和娆儿,皆是心一颤。   庞晟自然是紧接着便麻利地站了起来,躬下了身去。   他身边儿的小妾战战兢兢地学着他的样子,这屋中包括角落里的乐师都是如此。人人颔首侯着。   一时间大殿上便只有魏临初一步一步的脚步声。   众人半垂着头。但当然也都暗暗地注意着太子的动静,好奇太子起身干什么?   只见他负手在后,不紧不慢,缓缓地朝着那殿中-央,苏昭昭所立之处走去。   昭昭的眼前越来越暗,不时一股熟悉的香气扑进鼻息。她感到了太子是朝她走了来,心中越来越怕,那娇艳的小脸儿随着男人的靠近慢慢地抬了起来,泪眼汪汪的。   她胆子小,本来就怕他,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自己适才跳舞还跳了两段重复的,她也判断不好他是不是生气了。总归她害怕。   那男人停了步,与她咫尺距离。   众人都悄悄地看着。   昭昭与他眸光相对,娇嫩的唇瓣微颤,然就在这惧怕之时,蓦地一怔,只见那男人的手抬起,很是轻柔地将她头上的那支歪了的珠钗取下后,为她重新戴了戴,进而又拾去了那落在她头上的半片花瓣。   昭昭咽了一下口水,心跳的更厉害。   她不知她头上落了花瓣,但适才跳舞之时却是隐约感到了头上珠钗松动,可当下哪有心思想那些,没一会儿就抛之脑后忘了。魏临初为她重戴了珠钗后,垂眸眯了她一眼,而后一言未发,转身回了。   众人皆是大吃一惊。太子下来就是看她的珠钗歪了?   那娆儿和郁郁皆是心口狂跳,太子适才很温柔,谁也没见过太子的这一面。   自然不知是她二人,就连李多福都未曾见过。   太监抬袖又是擦了一把汗。   娆儿脑中立时便是“嗡”地一声,心中升起了一种极其不好的感觉,太子适才的举动,看那苏昭昭的眼神儿,不不像是用苏昭昭换人啊!   不用她,那便是她么?   顿时,娆儿的眼圈便红了。   庞晟立在那,看的清清楚楚。   他使劲儿地一闭眼,看太子对那苏昭昭的温柔,他如何会用她换,这苏昭昭没戏了,他也顿时全明白了,一时间真想给自己两那个巴掌。自己这是想那苏昭昭想昏了头了。   还跟太子换女人,他也敢想,是疯了么?   就算太子真要换,他敢要么?能要么?   哎呀!   庞晟只觉得自己傻到骨头里了。太子随便说说,玩玩,就是玩玩罢了。   这他竟然也信!   想到此,庞晟赶紧赔笑,朝着那已返回坐上,正端杯喝酒的储君笑道:“哈哈哈,两位姑娘平分秋色,皆是舞技高超,微臣今日真是开眼见了!哈哈哈……”   那娆儿一听“平分秋色”四个字,登时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然那就要等不及了的郁郁傻了,这是什么意思?那她呢?   正急着,但见庞郡尉瞅了她一眼,而后朝着太子谄媚地道:“殿下,这郁郁的曲儿唱的极好,殿下……”   “不必了。”   庞晟怕有疏漏,既是太子适才提起了,他当然不能含糊,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子打断。   庞晟立时点头赔笑答应。   那郁郁这一听,顿时傻了眼!这是怎么回事?   太子宠妾的梦瞬时破碎,可谓一下子从天上掉了下来。   ***********   魏临初端杯,眼睛瞟向了其下一脸茫然的昭昭,缓缓地喝了一口酒。   那惊鸿舞前世他看她跳过了无数遍,他记得她的每一个动作。   适才,没有一处相像。她是完全照着娆儿学的,还有些许忘了的地方。   如若她是装的,不会处理的这么完美,这舞定然会有前世的影子,那些细枝末节逃不过他的眼睛。   她果然是没有重生,或者说是没有前世的记忆。   可那字又如何解释?   魏临初不知道。   如果她真的什么也不记得。   那么,她不记得他,是不是也便不会记得他…… 第27章 (今日早更)   昭昭感觉自己是去鬼门关走了一圈。   但所幸这事儿过去了。   返回寝居的路上, 她舒了口气, 虽然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但好在这关是过了。   但她不禁又想了想那男人, 心中觉得怪异, 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但她心大,也可谓是看的通透,没心没肺的, 想了一想, 也便不想了。   在她心里那些都没什么用,好吃好喝,好穿好戴又有钱,还有便是姐姐过的也好, 那便一切都好, 旁的她都没有那么在意。   是以,这事儿过去了也便过去了。   回了寝居,小姑娘抱了一会儿猫咪, 吃了些草莓, 倚在美人榻上歇了一会儿, 再接着便乐呵呵地想着她的银子, 自然也想了想那个男人。   本来昨日她认定了太子会带她走,但今日又有些不确定了,总归不到最后一刻,什么都是未知。   这想着想着便有些犯困, 但正在这时外头传来了通报,却是那太子魏临初来了。   昭昭瞬时仿若打了鸡血一般,一下子精神了,赶紧起了身,但刚理了理衣服,便看到男人进了屋。   “妾身拜见殿下。”   语声一贯的轻柔酥媚,那小人儿眼睛水汪汪的又灵动,但也不难看出,面上有些惧怕。   魏临初眯了人两眼,“免礼。”说罢抬步进去,坐了下。   昭昭微怔,顿时还有些不适应,正是因为太子何时跟她说过“免礼”啊,从来都是理都不理。   “是。”   昭昭心跳的更快,也更紧张。   转身叫人去备了茶,自己便站在那侯着,只见太子伟岸的身躯坐在了椅上,手中摆弄着从旁边桌上随意拿起的一个小玩意。   那是昭昭绣的一只小猫。   男人脸色依旧深沉,玩了玩抬了眸,将那东西丢在了桌上,沉声朝着她唤道:“过来。”   “是。”   昭昭捏了捏小手,心肝乱颤,上前了两步,然仿佛刚动了脚步,便觉得手腕蓦然一紧,自己一把便被那男人扯了过去,转了个圈被摁到了他的腿上。   昭昭猝不及防,那男人力气很大。她背身坐在了他的身上,当即便感到自己被他的双臂围了住,亦是感到了他身上的火热以及那股淡淡的香气。   小姑娘哆嗦了两下。   “殿下……”   “嗯?”   魏临初声音低沉依旧,搂着人凑近了她的耳边,问道:“害怕了?”   昭昭知道她指的是下午跳舞那会儿,使劲儿地点了点头。此时这一想起来,眼中顿时又雾蒙蒙的。   接着小姑娘便觉腰间一热,却是被那人搂的更紧了。   魏临初嘴角微动,言语有些轻,佻,“怕什么?孤暂时还舍不得。”说罢,蜻蜓点水一般在她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小昭昭缩了缩头,听了他这话,也不免寻思:暂时舍不得,那以后呢?   但她当然也没敢问,这时听那男人又开了口:“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昭昭微怔,“妾身不知道殿下指的是什么?”   魏临初眯着她,这时一动手臂,换了姿势,便是把人揽在了臂弯之下。昭昭瞬时躺了下,紧张地一把攥住了他的衣服,但旋即又胆颤心惊地松开,那白皙的玉手无处安放一般,想搭又不敢搭地轻轻伏在他的胸口上。   小姑娘吓得有些微微的喘,那双宛若麋鹿一般的眸子一直怯生生地看着那男人。   魏临初道:“薛家之前,你从未见过孤,不认得孤,对么?”   昭昭觉得好奇怪,但眼下她脸红心跳,拘谨地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脑子也没思考那么多,只是人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于是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便见那男人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拿出了个什么。   魏临初在她眼前晃了一晃,开口问道:“认得么?”   昭昭紧盯着那东西,不时也便看清了,那好像是一块令牌,其上写着一个“姜”字。   小昭昭一脸庞然,看过了后,抬起了手指,轻轻点了一下那字,颤巍巍地道:“姜。”   她以为他在考她识字么?   魏临初一声轻笑,收了那令牌。   昭昭当即便更拘谨了,小心翼翼又颤颤巍巍地望着那男人,这时再度感到一股力道,却是魏临初把她拉了起来,接着腿便碰上了她的腿,使她骑坐到了他的身上。昭昭登时感到脸火辣辣地烧,胸口起伏的更加厉害。   “殿下……”   魏临初的大手紧紧地箍着她的腰肢。   此时种种的种种加之一起,他确定了这小人儿没有前世的记忆。如此也便解释了她在薛府勾他的行为,因为她不知道她接下来的命运,不知道即便是前世他没出现,她也没成了那庞晟的小妾,没沦落为薛家的工具。   因为那风筝上的字,魏临初很自然地以为她重生了。   然重生的她,知道前世他与她之间发生了什么的她,是没理由勾引他的。   所以魏临初最初便断定她是装傻,是有目的接近他,而且,还是为了那人!   可她的眼神太纯洁,魏临初一度也怀疑了自己的猜测,但他又终究无法解释她的那一手字。   这字,是他前世为帝后,手把手,亲自教她的,理应是三年后,若非重生,她怎么可能此时便会?   但她要钱,一度又做了离开的打算,以及那惊鸿舞……   这些又都与他的推断自相矛盾。   *****   昭昭不知道这男人在想什么。她的心思也只在当下,觉得自己与他这副样子很羞人,但她又不敢动。那男人便只看她,一言不发,样子也还是一贯的冷。   昭昭害怕他。   “殿下……”   她又小心翼翼地唤了他一声,见他的眼睛缓缓开合,开旋大手便抬起扣住了她的脑勺,将她朝着他更近了一步。   那力度也是不轻,小姑娘泪汪汪的。   魏临初喉结微动,语声深沉,就连呼吸也有着那么一丝明显的重。   “侍候孤沐浴。”   昭昭当即小脸儿更红了,点头应声,但接着要站起,却又怎么也站不起,那男人揽着她的力度丝毫没有松。   “殿下……”   小姑娘又唤了他一声,这时那娇柔的玉手轻轻地推了推他。对方这才松了手。   昭昭红着脸,赶紧起身,接着去唤人备水去了。   屋中水气升腾,视线昏暗,香气扑鼻,一片湿热,昭昭面红耳赤,头发散了,衣服乱了,被他抱着挤在墙角,肆意放纵。她不了解他,甚至害怕他。他于她而言是极其生疏的,但是此时她却是猜到了。这男人在此方面向来是这般急。   屋中的动静不知持续了多久。   被他抱到了床上之时,外头已月上枝头,昭昭只记得他来的时候天还是亮着的。   小姑娘提着被子,梨花带雨,轻轻抽噎了好一会儿。他虽比上次轻了很多,但也还是一贯的样子。   没一会儿昭昭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但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恍恍惚惚地醒了过来,这时转头发现旁边没人,却是也不知道太子是何时走的。   她翻了个身,不知不觉间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旋即昭昭便感觉越来越饿。   小姑娘累的慌,本不想起了,可这肚子一饿就睡不着,寻思了寻思,最后还是起身,披衣下床,叫丫鬟儿给她拿点吃的过来。   珠儿端来的是她最爱的糯米糕。昭昭坐在桌前,一块一块慢慢地吃着。   然就在这时,毫无防备,寂静的夜,卧房后窗之处,突然传来了“砰”的一声。   那声音并不甚大,但也无疑吓的昭昭与珠儿一激灵。   “什么人?”   小丫鬟登时询问出口,然仿是刚说完,只见一个身姿纤细的身影骤然出现。倏地一下便奔至两人身前,还没等人反应过来,便一把就打晕了珠儿。   “啊!”   “噤声!”   昭昭旋即便叫喊了出来,但那黑衣人却是开口说了话。   小姑娘听的一清二楚,那是个女子。   “跟我走。”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昭昭顿时慌乱了,连连后退,但手腕一下子便被那女人扣住,接着便被她用东西堵住了嘴。   “得罪了。”   “唔!”   那人束缚住了小姑娘,接着便带着她出了门。昭昭小脸煞白,花容失色,连连挣扎,终是与她融入了夜色。   然就在这时,周围霍然大亮,火把升起,脚步声响,不时只见士兵林立,俩人很快便被围在了中间。再接着,昭昭便看到了魏临初。   太子出现的同时,一名黑衣男子从天而降,接着便与她身边那女子打了起来。   昭昭趁着这时跑开,有人解开了她的双手,拿下了她口中的东西,小姑娘眼泪汪汪的,下一顺便跑到了太子身边。   魏临初负手立在那,眼睛便就在那打斗的两人身上。   黑夜之中,兵刃相接,那女子显然不敌,过不多时便败下阵来。   她单手支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黑衣男子一把扯下了她的面纱。   火光之下,她的模样一清二楚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魏临初嘴角一动,微扬了声音,“原来是萧承璟的暗卫。”   他那声音有恍然又有不屑,还有的是意料之中。   黑衣女子一脸惊恐,但见魏临初又是唇角一动,接着便搂过了身旁的昭昭,朝那女人笑道:“你可以托梦告诉他。”   这话说完,转过了昭昭的身子,将人搂到了怀中。   小姑娘便只到他肩下。他身上的香气扑来。   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还没反应,便又感到魏临初捂住了她的耳朵,旋即她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黑衣男子持剑封喉。 第28章   昭昭是第二日早上听丫鬟们说才知道那女刺客就地被杀了。昨日那魏临初搂住了她, 也捂上了她的耳朵, 她什么也没听见,更没看见。但魏临初那般狠, 原她应该也能想的到那人的下场, 只是当时脑子还没等转,便蓦然感到双腿凌空,却是被那男人抱了起来。   外头都是人,小姑娘害羞, 顿时面红耳赤的, 胸口“砰砰”跳,双手无错地勾住了他的脖子。但这刚一勾住又战战兢兢地要拿下来,却是听那人冷声说什么“别动”,她不敢动了, 才就那么搂了。   那男人一直把她抱回了房间, 抱到了床上,本放下她后,昭昭瞧着他是转了身, 以为他要走了, 哪知停顿了一下后, 他却是又转了回来, 再接着便是慢条斯理地脱了衣服,上了床,然后,便理所当然地又做了那事。   第二日昭昭醒来之时已经将近正午了。   这一觉睡得着实的沉, 魏临初什么时候走的,她也不知晓,醒来梳妆打扮,吃过饭后便被告之了那女刺客的事儿。   小姑娘听了,这时也便开始寻思了。   那女刺客要带她走,昨夜之事倒是因为她了,可她也不知对方是谁?   对方又为什么要带走她呢?   昭昭隐约地想起了昨夜魏临初认出那人身份时,曾提到了一个人名,且不知这“萧承璟”又是谁?   小姑娘好奇,瞅了瞅一旁给她剥龙眼的珠儿,便问出了心中所惑。   “珠儿知道萧承璟是何人么?”   “姑娘,姜国国姓为萧,萧承璟便是姜国国君,姜皇啊。”   “姜皇?”   昭昭接过丫鬟递来的龙眼,但这回不吃了。   “那姜皇抓我干什么?”   珠儿摇头,“奴婢也想不明白,姑娘不是在薛家长大的么?”   昭昭点头,“对呀。”   珠儿想了想,“那在薛家之前呢?”   “我家在福安县。”   “那姑娘小时候可认识过什么姜国人么?”   昭昭摇头,“怎么可能?”   她可以确定,她家不认识什么姜国人,她就更不认识。   九岁以前虽是自由的,但她就是与姐姐和邻居家的大哥哥接触了而已,外人根本就没见过几个,后来到了薛府就更是,她等同于是被囚禁了七年,怎么可能认识什么姜国人。   “那真的好奇怪呀!”   珠儿禁不住感叹了一声。   昭昭没再说话,因为她恍惚记起了点什么,便就发生在昨日,昨日太子把她抱腿上,从怀中拿出了个令牌给她看,还问她认不认识。那令牌上恰恰就是写着一个“姜”字。   两件事儿加在一起,还有那太子不止一次地说她“装蒜”,又认定她会跳惊鸿舞……   种种的种种加之一起,昭昭咬住了唇。   天呐,他们是不是认错认了!莫不是自己和哪位姑娘长的十分相像?   昭昭不知道,但这却是眼下这一堆怪事儿的唯一解释了。   当日,小姑娘琢磨了一下午,抱着猫咪屋中走,院中走,想来想去想着自己从小到大遇见的那些人。她把自己曾在路边施舍钱财的乞丐都想了进去,也没找到哪个像姜国人,更别提是姜皇了。   到了下午,黄昏了,她还在寻思,但想着想着,珠儿带回了个消息。   “姑娘,李多福说殿下要一日后启程。”   听闻这个消息,昭昭便是一个激灵,连摸了怀中的猫咪三下,倒是好像是猫咪怕了,给它压惊呢似的。   “就,就一日了?这也太突然了!”   眼下她却是还不确定那男人会不会带她走。   以前他说看心情,昨日里还说现在还舍不得她。   那男人翻云覆雨,昭昭弄不明白他的心思,加之昨晚刺客的事儿,昭昭心中又没底儿了。   然急的不只是她一人,还有那娆儿。   昭昭得到消息后没多久,娆儿便来了。   “姐姐可知道了启程之事?”   昭昭点了头,看着娆儿紧张的模样,实则昭昭不懂她急什么。   “太子,会带咱们走么?”   以至于她问出了这话,昭昭还很是诧异。   会不会带她,她不知道,但这娆儿他一定会带吧。昭昭觉得太子很喜欢她。那日在马车上,还有后来回来就宠幸了她,还常召她去跳舞。昭昭不知道娆儿担心什么?   “肯定会带你呀,太子那么喜欢你。”   昭昭想着,便说了。   娆儿一听这话还真是苦不堪言。   太子哪里喜欢她了?   他对她冷淡的要命。   不过她也明白昭昭何出此言,还不是最初的那一天的事儿。   娆儿至今还常想那天,那天太子与他说了好多句话,现在恍惚还她觉得像是做梦了一般。   她有了此担忧,其实是缘于她房中一个丫鬟的话。   那丫鬟说安良娣说太子不一定会带昭昭回京。   听闻这话,娆儿就担忧了起来。那苏昭昭都侍过寝了,太子还可能会把她丢下,那自己岂不是更会被抛弃………   因为她,她根本就没侍寝过啊。   但这话她自然是不会和苏昭昭说,不会和任何人说。   “你不要急,我觉得太子肯定会带你走的。”   聊到最后,那娆儿也还是惶惶不安的。   晚些时候,昭昭在房中来回踱步,想着自己的事儿,这时有人来报,听闻人说太子回来了,她想了想,便赶紧去了他的书房外头侯着。   昭昭不愿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实则很多事情她都根本不过心,她不傻,只是活的更通透,想的更开,但此事有点大,她却是不得不在意。   到了那书房前,小姑娘翘首张望,让人通报了一次,而后便心肝乱颤地等着。没等一会儿那李多福从房中走了出来。   “姑娘请吧。”   “唔!”   受宠若惊,当然更出乎意料,昭昭没想到能这般顺利,自己何曾有过这种待遇。   “多谢公公。”   她攥了下小手,而后缓缓地舒了口气,接着鼓足勇气,抬了步。   进房之后,遥遥地只见太子正在桌前写着什么,昭昭也没敢打扰,便就立在了一边,但不时却听那男人问了话。   “何事?”   他一如既往的深沉和冷淡。   昭昭看到他的人,听到他的声音就有点哆嗦,但还是压下了心中紧张和悸动,微微一礼,而后也是开门见山地道出来得目的。   “妾身今日来是想和殿下澄清几件事。”   魏临初听罢停了笔,饶有兴致地抬起了头来。   “哦?何事?”   “嗯……首先,妾身并不认得什么姜皇。”   魏临初眯着她,这时缓缓地靠到了椅背上,“接着说。”   昭昭应声,继而解释道:“妾身九岁前一直生活在福安县,没接触过几个人,九岁后便被养在了薛府,每日就可去三个地方,妾身的寝居,老夫人寝居,和一个小果园,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虽偶尔确实妾身也还会见到几个窜门来的贵妇,但是都是女子,嗯……除此以外,妾身十一岁的时候还曾在姐姐的婆家,原承国公家居住半年,但也是几乎没有出过国府门。妾身今日仔细地想过了,妾身真的没遇见过什么姜国人,不认得姜国人,更不认得姜皇……妾身所言句句属实,殿下可以派人查的。”   她望着那男人说着,见其朝下望着她,手指在桌上轻轻点动,不时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   “然后呢?”   “然后……”   昭昭微微地又是一礼,继而接着道:“然后妾身是想,殿下和姜皇是不是,是不是都认错人了呢?”   听到此,魏临初勾了勾唇角,接着便缓缓地起了身,朝她走来。   “为何添上孤?孤问你,与孤何干?”   “唔……”   转眼那男人便已经来到了她身前。   小姑娘停顿了一下,觉得他明知故问了。   他问过她好几次类似“认不认得他?”之言。   之前昭昭不明所以,根本不懂,现在有了昨天之事,她还有何不懂?   便是他以前就认识,就见过她呀。   可是她从小到大就是那么过来的,大部分的时候都被囚禁着,哪里见过他这么高贵的人!   小姑娘没回话,因为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说。   魏临初捏起了她的小脸儿,“什么认错?你和孤不是一个月前,薛府初见么?”   “唔……”   昭昭暗道:他要这么说,当然也行。   男人唇角微动,接着便松开了她的小脸儿,负过了手去。   昭昭无言以对,明白他这便是不愿再提那事儿了的意思。   不提倒是好,其实本来她就是害怕有麻烦,有误会,才过来与他澄清一下,既然他不爱提,她倒是求之不得,罢了便罢了。   “多谢殿下相信妾身,那,那妾身没有事了。”   昭昭说着,低了低身,便要告退。   魏临初立在一株前紫云珊瑚之前,拿着剪刀轻轻地修理了修理,这边修着,边有一答无一地冷声道:“明早启程。”   “……!”   昭昭骤然一听,心口又狂跳起来,这是要带她走的意思了?   小姑娘攥了攥手,一时间甚至有点不知道说什么,这时看那李多福朝她笑,也在示意着她谢恩。昭昭急忙谢了。   那小人儿走后,男人朝着门口瞥了一眼她的背影,心中五味。   前世疼的太多,今生不想疼了。 第29章   于昭昭而言, 性命最重要, 然后是富贵。   她听得那消息无疑是激动的。她终于不用再担心和庞晟有什么瓜葛,也不用害怕摆脱不了薛家了。依附太子是上上策, 更何况她已经是太子的人了。   当日下午, 昭昭在寝居一直没歇着。转眼她已经在这兰亭水榭住一个月了,还是有些东西的,尤为重要的当然是她那一箱银子。   待把东西都收拾妥当,小姑娘坐下瞧着, 想着自己即将启程, 即将迎来新的日子,却也不知是福是祸。   晚些时候,她收到了一封信件,是姐姐沐兰寄来的。   信中道了姐姐一家也即将离开, 不过去的是雄州。   顾夫人患疾, 昔日为国公府夫人之时自是有国公爷为她请医,如今落魄,五年来, 病情越来越严重。雄州有一神医, 姐姐便是要带顾夫人去那寻医的。信中还说朗宁欲去京城参加武试, 会把他们护送到地方, 叫她莫要惦记。   昭昭看到了此,确实是放心了许多,有宁哥哥护着,加之顾文辰也长大了, 这沿途一路有两个男人保护,昭昭也就不担心姐姐了。   此消息来的正好,于昭昭而言也算是双喜临门。姐姐离开江都,她也就彻底不用惦记姐姐了。   转眼黄昏,夜幕降了下来,昭昭正在房中与珠儿清点东西,看看有无落下之物,这时外头传来了通报之声,却是太子来了。   小昭昭听闻顿时便是一个激灵,急着迎了出去。   魏临初一身玄色衣裳,瘦削伟岸,面色深沉,与生俱来一种高贵逼人的气势。他一进来,屋中便是一片肃穆。   “妾身拜见殿下。”   昭昭低身,此时却是比之以前还小心谨慎,也是比之以前还惧怕。   这男人翻手为云覆手雨,昭昭怕他不高兴,事情再有变化。   “嗯。”   魏临初沉声应了,接着便坐在了桌前,“传膳。”   “是。”   一旁侯着的李多福立时伏身,而后恭敬地退了下。   不时便见侍女端着膳食鱼贯而入。   昭昭急忙洗了手,过去侍候。   她紧张也拘谨,不知道他突然来了是为什么,此时也是她第一次伺候他用膳,就更是格外的小心。   那男人洗了手,一举一动都很是尊贵优雅。   昭昭小心地瞧着,侍女打开了膳食盖子,一共八菜两汤,色香俱全。   这兰亭水榭管厨子就有八人,是鲁菜、川菜、粤菜、苏菜等八大菜系的厨子各一人。昭昭来的第一天便震惊了,食物好吃,真的极是好吃。   太子的厨子糯米糕做的比薛府的厨子好一千倍。   昭昭一面伺候着人,小心地给太子夹着菜,一面眼睛便在那一盘糯米糕上看了一眼,心道:原来太子也喜欢吃这个。   这时再看那桌上的八菜两汤,有肉末海参、香酥鸡、金瓜酿芋泥等等,等等,好多都是她喜欢的。昭昭不禁暗想:却是没想到,原来自己和太子的口味还差不多。   但便只留神儿了这么须臾,昭昭便心口“咚咚”跳着,一下子回神儿过来,继而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吃吧。”   那男人突然开了口,昭昭都没反应过来,却是愣了一下才知道他在跟她说话。   “妾身伺候殿下吃完再吃。”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唔?”   魏临初抬了眼眸,一脸的不耐,语声也是没什么好气儿。   昭昭立时点了头。   “是。”   小姑娘心跳又加快了,差一点眼圈就要泛红,被吓得。   她坐了下去,很是谨慎。那男人就在她旁边,她自然拘谨,不过不得不说,她还真是饿了。   屋中无声,昭昭抬筷吃了几口,而后听到了对方落筷的声音。   小姑娘转过了眸去,果见那男人是不吃了。   “殿下,吃好了?”   “嗯。”   魏临初不苟言笑,还是那副样子。昭昭顿时便更觉得拘谨。   她头上一层汗,其实直至此刻也没明白他来干什么?   不会就是为了用膳吧,然他也没吃什么。   “吃你的。”   那男人说的随意淡然,还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   “是。”   昭昭不明所以,便唯有听话。他叫她吃,她吃就好。小姑娘渐渐的放开了一些,吃了起来,但余光不时见那男人却是一直瞧她。   她也不知道他瞧她干什么?   她好像也没做错什么事儿,小姑娘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有饭粒儿粘在脸上了。   昭昭并不贪嘴,大概只吃了有四分饱,便落了筷了。   魏临初单臂杵在椅子扶手上,手指摸着嘴唇,见对方如此,剑眉微蹙。   “怎么不吃了?”   “妾身吃饱了。”   “吃这么少?”   昭昭点头,“妾身饭量小,以前在薛府的时候,每顿吃的东西都是固定的。”   “固定的?”   “嗯。”   小姑娘点了点头,这时见那男人饶有兴致,便说了起来。   “便是米饭只可吃三勺。”   她指着桌上喝汤的小勺,继而接着道:“若是馒头一顿便只可吃一半的一半,菜也只有两小勺。妾身喜欢的糯米糕七日可吃一块。如果贪嘴了,是要挨打的。”   魏临初剑眉蹙起,“她们还打过你?”   小姑娘眸光似水,点头应了一声。   “姑姑教的东西,妾身要是不做或是做不好,会打的。”   昭昭这便想起了自己和姐姐刚入薛府的那一年,可是受了不少的苦头。   之前她二人虽不是什么大小姐出身,但也算是养尊处优的小家碧玉,但到了那薛府哪里被当人对待。验身,练功,还有许多羞人的事情都要听,要学,甚至也要做给人看,起初她二人也是有过挣扎的,但后来便是被打怕了。   那薛老夫人不是个善类。昭昭和姐姐亲眼看见她把一个丫鬟给活活打死了。   而且,姐姐沐兰当初的那个孩子,也是被她弄掉的。   那时顾家破碎,家中唯一的男人便是个半大的孩子,薛老夫人派人抢走了她,得知姐姐怀了孕,她因为恨姐姐昔日跟了顾文轩,坏她好事,便趁机报复,再度派人,强行给姐姐灌了堕-胎-药!   魏临初抿唇一言未发,冷着一张脸。   昭昭小心地看了看人,简单地说两句也便不说了。毕竟人家太子就是突然好奇,随意一问,也不可能对她的那些事儿感兴趣。   而后,没呆一会儿,那男人就走了。   昭昭赶紧起身恭送了人离去。   直到卸了妆,沐了浴,躺下了床上,昭昭也没想明白太子今日是来干什么的!   *********************************   翌日,上午巳时是启程的时辰,昭昭提前了快两个时辰就备好了一切,心中有那么点紧张。   珠儿从厨房回来,带回了五盒糯米糕,说今日厨子便就做了这一种甜点。   昭昭倒是开怀,反正她爱吃。   “姑娘,带着路上吃吧。”   小姑娘点头,但接着丫鬟说起了一个事儿,可是让她顿时一个激灵,被吓的不轻。   “姑娘,你知道么?外面传,说昨日薛家老夫人死了。”   “……!!”   昭昭当然是震惊,“是……心衰?”   虽然印象中那薛老夫人便只有头疼病,惯没什么心衰之症,但是这人突然就死了,还能是怎么?   珠儿摇了摇头,“不是呢,奇怪便奇怪在此,据说,是被人暗杀了!”   “……!!”   昭昭腿一软,倒抽一口冷气,“怎么可能?那也太可怕了。”   虽然她可不同情她,昔日得知她给姐姐沐兰灌药,昭昭都曾在袖中藏过小刀,血气之下便想给她一下子,但她终是理智了,没做那以卵击石,葬送自己的傻事,但此时说她被人暗杀了,昭昭还是诧异。   且不知是谁干的?她得罪了谁?   不过想想也就罢了。   转眼邻近巳时,便有人过来请她,昭昭刚一出门便撞上了太子。   “殿下……”   魏临初瞥人一眼,冷冷淡淡地应了一声。   接着小姑娘便跟在了他的后面。   俩人行不多时,昭昭突然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旋即便见有人扑过来,跪在了太子身前,人正是那娆儿。   娆儿昨夜一直求见,也没见到太子。   她并未被告之启程。昨晚一宿,她都没睡。   此时她终是在此处截住了人,红着眼圈,梨花带雨的,眼泪便开始往下掉。   “殿下不要娆儿了么?”   昭昭一头雾水,瞅了瞅那男人。   李多福擦了一把汗。   这姑娘昨天求见了不下六次,太子一次也没见。起初两次是因为忙着,后来她来的也不是时候,太子睡了。   今晨李多福提醒了两次,太子也没接话。   他也琢磨不透太子的心意,当然识趣的不再问了。   魏临初停住了脚步,瞧了那娆儿两眼,旋即笑了笑,抬手把她拉了起来。   “怎么会呢?”   那娆儿顿时便胸口猛跳了,可谓是心一下子有了着落。   “孤以为你知道了,收拾收拾。”   那男人这话说完,错身走了。   从兰亭水榭出来的马车共有八两,太子的在前头,昭昭的在第二,那娆儿的在第三,后面五两上有厨子和侍女,除此之外浩浩荡荡的便是护送的士兵。   昭昭掀开了车帘一角,朝外看着,那壮观的自是不必说。   徐太守与庞郡尉等高官恭恭敬敬地,一直把人送到城门口。   马车路过市集道路畅通无阻,百姓俯首跪了一地,这些事情,早就被那庞晟弄得明明白白的了。   这人群之中也不乏有去过那薛府,见过昭昭的人,此时都不禁感叹世事难料。那小姑娘飞上枝头,麻雀变凤凰了。   一位仙风道骨飘然出尘的白须老者捋须,眉开眼笑,“情缘三世,皇后命啊!”   听者无不瞧向他,有人问道:“这车中有两位姑娘,你说的是哪位呀?”   那老者笑,“天机不可泄。”   “诶?”   说着,人笑着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   艳阳高照,这一行马车浩浩荡荡低,终是出了城,也终是驰骋了起来。   昭昭心潮澎湃,朝着窗外,看着那一路飞快退去的树木,心中畅快,但也不免为自己的前路担忧,且不知她会怎样?   兰亭水榭之时,她便一心就想着跟太子回京了,对于来日,半丝都没想过。不过眼下当然都是好的憧憬。   一路上,有珠儿和猫咪相伴,累了便小憩一会儿,饿了还有她的糯米糕,昭昭倒也不觉得无聊。车行了一整日,眼见着天要黑了,终是停在了一处驿站。   此处早有官员接应,昭昭与珠儿下了车,知道今晚是要宿在此处了。   此驿站比不上兰亭水榭,更是不大,但想来也就是休息一夜。   昭昭抱着猫咪,上了三楼,被送到了房间。此时,她不离身的便是这只猫咪,珠儿以及那宝箱了。   进来休息了一会儿,便有饭菜送了过来,昭昭尝着还是太子那八位厨子的手艺。   吃过饭后,坐了一天的车,小姑娘也是真累了,这便想早些睡觉,然就在这时,窗口传来了一丝细微的声响,若是没有兰亭水榭那黑衣人的事儿,昭昭觉得自己都未必会发觉。   “什么人?”   但此时,她可谓极度敏感,下意识便紧了紧怀中的猫,接着起了身。   果然,屋中旋即多出一人。   “噤声!”   昭昭心口狂跳,还没待喊出来,对方先开了口。   她听得清清楚楚,那还是个女子的声音。   但与上次不同,那女子没遮掩,直接便拽下了脸上的面纱,接着更是吓的昭昭不轻。   只见那女人单膝跪地,“娘娘,跟属下走吧,事不宜迟。”   “……!!!!” 第30章 (捉虫)   “……!!”   昭昭见她这般样子, 加之她那番话, 自然是吓到了。   “你,你起来, 你干什么?”   “属下奉姜皇之命带皇后娘娘回国, 还请皇后娘娘配合属下。”   这黑衣女子说着便将手中的一块令牌展现给了昭昭。昭昭看得清楚,其上赫然写着一个“姜”字。   “你和上次那女子是一伙儿的?”   那黑衣人点了头。   昭昭紧紧地抱着猫,转瞬便是也明白了。   之前那女子欲强行失败,轮到眼下这个便改了策略。   昭昭看出了对方不会伤害她, 倒是镇静了不少, 但她奇啊!   小姑娘还是退避三舍,摇了摇头,“你认错人了,你们姜皇也认错人, 我不认识他, 更不可能是什么,什么皇后娘娘……”   事情到了此时,昭昭但觉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想来便真的是她和哪位小姐长得相像, 是以太子也好, 那姜皇也罢, 都错认了人。   黑衣女子上前几步,“属下见过娘娘的画像,断不会认错。”   “画像就更说不准了呀!”   昭昭说的有些急,与珠儿离得更近了。   “我便这般与你说, 我不可能是什么皇后娘娘,也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姜国人,我叫苏昭昭,今年方才十六岁。你我无冤无仇,我肯定也不希望你死,但你既和前两日那黑衣女子是一伙儿的,就应该知道她是什么下场。这驿站中住的是大燕太子。这里到处都是他的人,别说带着我,就是不带我你自己怎么逃出去?再说,我也不可能跟你走。眼下,我就当你没来过,就当我们没见过,我也不喊人了,你这就走吧,回去告诉你的主人,他认错人了,不要再派人来了。还有,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被抓了,我是一定会说实话自保的。”   “娘娘……”   “走吧。”   “娘娘……”   “走啊!”   昭昭瞧她冥顽不灵,实在是着急,自己贪生怕死,还没活够呢,可没那么讲义气,这时刚要再说什么,突然听见门外,乃至楼下,传来了嘈杂而急促的脚步声,小姑娘的小脸儿登时煞白。   太子的人反映的太灵敏了。昭昭胆战心惊,这时再朝着人看去。   那黑衣人倏地一下便不见了踪影。   旋即“砰”地一声,昭昭的房门便被侍卫踹了开。   魏临初脸色凛然,负手进来,屋中登时凝结了一股寒气。   也便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打斗声。   “她与你说了什么?”   魏临初冷冰冰地看着她。   昭昭小手抖了抖,急忙答道:“说,说要妾身和她走。”   “还有呢?”   “还有……还有她唤妾身……”   “什么?”   “皇后娘娘。”   昭昭有些不好意思说,说完了后战战兢兢地抬头看了看那男人,脸都红了。那男人紧抿着唇,冷着脸一直盯着她,但一言不发。   昭昭急忙道:“是是认错人了殿下!”   魏临初缓缓地重复,“皇后娘娘……”   昭昭小脸儿通红,声若蚊吟,又道了一遍,“妾身确定是,是认错人了。”   那男人没再说话。   这时外头的打斗之声也停了,不时脚步声响,有人上了楼,继而来到她的房门口。   “殿下,擒住了。”   “杀。”   那男人便就这一个字。昭昭吓得一个激灵,抬眸见他还在看她。小姑娘顿时便泪眼汪汪的,更是胆战心惊。   不过那黑衣人会有此命运,她也是料到了。   接着外头便没什么声了,门口的侍卫也退了下,但那男人却并未离开。   屋中气氛还是让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昭昭看着他缓缓地坐到了椅上,但视线还在她身上,不时,那男人开了口。   “你欲怎么取悦孤?”   小姑娘唇瓣颤颤,没说出来话,见那男人双眸缓缓咪起,声音深沉,不紧不慢地再度问道:“你在薛家都学了什么?给孤看看你的本事。”   昭昭登时咬住了唇,此时却是也没什么不懂得了。   今日白天里坐了一天的车,实则昭昭很累了。她当然不想做那事。这男人,他就是再厉害,不也同她一样颠簸了一天了么,他就不嫌累么?   “殿下……”   昭昭娇音婉转,一如既往的柔媚,其实往下便是想说今日可不可以不要了,但是见那男人脸冷的吓人,她到了嘴边儿的话,又咽了回去,没敢说。   归根结底也与适才的事儿有些关系,小姑娘打怵。虽然是别人认错了人的缘故,但又是她惹的麻烦了。   她将猫交给了珠儿,轻声吩咐了她备水。   待伺候了他沐浴过后,轮到自己的时候,昭昭感觉自己坐在浴桶中恍恍惚惚地有一阵子好似都睡着了。小姑娘穿了薄衣,起身过来,见那男人一袭白色里衣,敞着怀儿,正在桌前饮酒。   一看见他,她不敢含糊,当然是瞬时又精神了。   魏临初侧头瞥了人一眼,没起身,喉结一动,饮了那杯酒,而后便站了起来。那伟岸的身姿朝着昭昭一靠近,昭昭的小脸儿便烧红了起来。   俩人瞬时便是咫尺距离。那男人逼近了过来。   小昭昭下意识地便是向后一退,小脸儿娇艳欲滴,唇瓣红润水嫩,那双眸子更是纯净无辜又勾魂摄魄,整个小人儿妩媚娇艳,又可怜兮兮的。   魏临初居高临下,冷傲又淡漠,眯着她。   “嗯?你想怎么取悦孤?”   小姑娘红着脸,明白他是想让她主动,一时之间只觉得浑身都烧了起来,但终还是硬着头皮,抬起了小手,缓缓地去牵起了他的大手。   这男人于她而言生疏的很,她一碰到他,自己便敏感地哆嗦了一下,在牵起了他的手后,便把他往床边拉,但刚拉了一下而已,整个人便一把被魏临初拽了过去。   小姑娘一声娇吟,猝不及防,人转瞬就进了那男人火热的胸怀中,被他束缚的死死的。   “你就会这般?”   “殿下?”   他搂的她有点疼了,昭昭小手伏在他的身上,轻轻地推着他,眼中充满了乞求。   “以前你可不是这般拙劣的。”   “唔?”   “把你的本事都拿出来给孤看看。”   男人说着,抬手便拽下了她一半的衣服,小姑娘香肩露出,身前那浑圆苏雪也登时露了一半,冰晶玉洁的皮肤,朦朦胧胧地分外惑人。   她心口登时跳的更猛烈,起起伏伏,小脸儿也烧的更红了。魏临初眯了眯眼,唇角轻勾,修长的手指伸了过去,夹着把玩,拨弦一般地轻动,开口道:“怎么?不好意思了?”   他动作轻缓,小姑娘身子不断哆嗦,眼泪汪汪的,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不是回答他的话,却是在乞求着不要了。魏临初轻轻一笑,声音柔了几分,那语声中隐约还带着几分诱哄。“不要可以。”说着靠近她的耳旁,继而含笑,低声又道:“你会那么多,怎么不愿拿出来跟孤玩玩儿?”   男人温热的气息扑来,昭昭本来就羞赧又害怕,脑子几近不转了,听他在她耳边轻佻地说着这样的话,更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然接着也没待她回什么,做什么,那男人收回了笑容,下一瞬便一把将她甩在了床上,欺身而上。   不一会儿,屋中便传出了小姑娘的哭声。她只觉得自己的月退几近成了一字形,身前那浑圆苏雪不断晃动,那男不许她缩回,一切结束之后,昭昭便觉得自己根本就不会动了,半丝力气也无。   小姑娘“呜呜”地哭,不管不顾地使劲儿地哭。她觉得太羞了,也不明白他对她使那么大的劲儿干什么。他在跟她炫耀他的力气有多大么?   “我……我要去找我姐姐……”   是极度的委屈和羞赧所致么?昭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敢说出的这话的,说完后,也不去管其它,便就是使劲儿地哭。   身旁那男人本是闭着眼睛,听到她的话,长睫展开,睁了眸子也转过了头去。   “什么?”   他声音依旧,没得半分感情。   昭昭害怕,但此时也不知哪来的骄纵,亦或是说出去的话便如同泼出去的水了。   小姑娘眼泪汪汪地哭,可怜兮兮地抬头瞅着那男人,继而抽噎了两下便又说了一遍。   “我……我要去找我姐姐。”   这话的言外之意太是明了,便是不要跟他了,要跟他散了。   魏临初盯了她许久,而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很是无所谓,“行。”   便就这一个字,继而昭昭便见他起了身,穿了衣服,接着,人却是走了。   昭昭擦了下小脸儿,提了提被子,自然是也有些后怕,她看出来了,那男人生气了。   他竟然还生气了…… 第31章   “你是孤的发妻, 孤登基, 你自然是便是孤的皇后。”   “朕自会护你一世无虞,只有你。”   “朕见昭昭, 总觉得有些前缘未尽。”   “朕从未如此心慌过, 你说她会喜欢朕么?”   “皇贵妃……李多福,你快给朕想想,你说,朕赐她个什么字?”   “郡主意欲何时见朕?”   “姜国皇后, 呵……”   *************************   深夜, 他突然从梦中醒来,不知不觉间额间一层冷汗,四下寂静,屋中烛火微微。   “李多福!”   魏临初的声音凛冽中带着暴躁, 床下的太监正睡的香甜, 一个激灵便醒了。   “殿下!奴才在!”   李多福吓得不轻。他今日睡得沉,竟然不知太子醒了。   话说太子也是半夜回来的。回来之时,他已经睡着了。他当然没想到太子能大半夜的又回来了。   “去给孤烫酒。”   “是, 奴才这就去。”   李多福自是麻利的去了。太子常半夜梦中醒来, 而后便要喝那桂花酿才能安神再睡。   魏临初坐在床边冷着脸。他眸光深邃, 嘴唇紧抿, 看似是在看着不远处的一株盆景,但视线又好似穿过了它。   是的,他又做梦了,那梦中有的是前世之事, 有的虽熟悉,但事实却并非那般样子。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但总归都是关于那个女人的。   魏临初眼前又浮现了那小人儿娇滴滴的模样,这时也不禁想起了少年时曾在白马寺遇见的一位得道高僧。   那和尚说他命犯情劫,纵使他日贵为帝王,也是爱而不得。   魏临初对此嗤之以鼻,放言自己根本就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人,前世如此,今生,就更是。   ************************   太子走后,昭昭后怕,许久都没睡着。第二日早上醒来,她就仿佛醒酒了一般,对于昨夜之事自然是后悔了。她胆子小,若不是昨晚,羞到了一定程度,也不可能使性子。   小姑娘一直心中惴惴不安,早上食物照常送来。她也没吃多少。   “珠儿,你说,他会把我丢下么?”   丫鬟安慰:“姑娘放心,奴婢瞧着殿下舍不得。”   珠儿看着昭昭的这幅动人的小模样,她觉得是个男人就舍不得。   “可是……”   昭昭并不那般想。   可是昨夜太子答应了。   那男人太尊贵,尊贵又傲气。他答应了,他就是为了面子也会不要她,更何况她于他而言,可有可无,他又不喜欢她。   “珠儿,我有点怕,万一他把我丢下,然后我,我什么都没有,怎么办……”   “姑娘,奴婢觉得不会的。姑娘别担心啊。”   昭昭担心,这时又想起半月前,那男人对他说过的话。   他说带不带她走看心情,心情不好的话,即便带走了也可能丢了。   正越想越怕,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苏姑娘……”   那人的声音极为耳熟,昭昭下一瞬便辨出了是太子房中的侍女。   小姑娘心口“咚咚”跳,立时朝着珠儿示意。丫鬟赶紧去开了门。   那侍女进来微微一礼。   昭昭已急不可耐,“什么,什么事?”   “是,苏姑娘,殿下说便与您在此处别了,马车和丫鬟都给姑娘留下。”   “……!”   小姑娘心一颤,果然……   她与丫鬟的手握到了一起。   那侍女传完了话,人便躬身走了。   “姑娘。”   昭昭眼中雾蒙蒙的,抬手擦了一下小脸儿,笑了笑,安慰起了丫鬟。   “好在有车,我们还有钱,与姐姐汇合便好了。”   珠儿应声,点了头。   晚会儿时候,昭昭提前了一会儿出去。   外面士兵林立,众人“噼里啪啦”地正在装东西。   她昨日里乘坐的马辆马车已被单独放置了一边,不时只见周围肃穆起来,昭昭转头一看却是太子与那娆儿出来了。   那男人今日穿了一袭淡黄色的袍衣,瞧上去更干净了,整个人清冷优雅又贵气翩跹,再看那张脸,更是唇红齿白,俊美无俦。但昭昭心中暗赞他的容貌的同时,不知怎地脑中就浮现了衣冠禽兽这四个字。   但一瞬间而已,想起了自己的处境,小姑娘也没心思腹诽他。   她紧了紧抱着猫咪的手臂,眸含秋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从那男人出来起,眼睛便一直望着他。   魏临初没停顿,亦是看都没看她一眼,便只在要上车之际,回眸吩咐什么的时候,顺便瞅了她一眼。   那一眼也是冷淡的不能再冷淡了。   娆儿全瞧在眼里。   她知道昨夜太子又宠幸了昭昭,也知道太子半夜从她房中走了。   娆儿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也大概猜到了那么一点点。   感觉那苏昭昭是把太子惹生气了。   俩人房间紧挨着,今晨太子侍女去了昭昭房中,娆儿与房中丫鬟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小心地开了房门,仔细地听了。   虽然震惊,但娆儿心中当然是高兴。   昭昭一走,这一路上就她一个女人了。   可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就一定能如愿侍寝。   思及此,她又想起了昨晚那小姑娘的哭吟声。   她也不知道她怎么那么矫情。   她还想代替她呢……   *************   魏临初上车之际,有一搭无一搭地瞅了那苏昭昭一眼,而后淡淡地扫了扫车旁垂立的侍卫。   那侍卫微微颔首。   *************   昭昭站那看了许久,直到人都上了车,那边也传了太子的命令,启程了,她才去了自己的车前。   小姑娘从袋中拿出了一些银子,给了那马夫,“便劳烦了,送我们去雄州。”   那马夫很是恭敬,“姑娘客气了,只是路途遥远,颠簸,姑娘照顾好自己。”   昭昭点头,想了想叮嘱道:“可不可以尽量跑的快一些。”   她心中想的是姐姐便只比她早出来一天,都是同一条路,自己快的话或许还可以追上他们。   马夫应声点了头,接着昭昭便上了车。   她怀中抱着猫咪,与珠儿相互拉住了手,又看了看一旁的宝箱。只要能顺利地与姐姐汇合,和太子断了,其实也是件好事。   马车一路行着,小姑娘渐渐放松了下来,也露了笑模样。   这一上午都相安无事,开始昭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担心,困了也不敢入睡,到了下午便真的安稳了不少,吃了些点心后,车儿晃晃悠悠地,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而后却做起了梦来。   她梦见自己到了太子府,太子频频宠幸于她,自己俨然成了众矢之的……没过几天就被人给弄死了!   小姑娘满头大汗地从梦中惊醒,发觉是梦,可是松了口气,这时看了看外头,发现却是已经到了黄昏了。   外头已人困马乏,昭昭开始担忧了起来,且不知道前面有没有村落,可不可以在天黑之前到达,又能不能寻到好人家借宿一晚。   这正心中寻思着,突然,她便感到车身一晃,而后烈马一声长嘶,接着便听马夫惊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什么人?牛鬼蛇神,不是人,哈哈哈哈。”   那声音听起来很怪异,更是好似十几个人一起发出了桀桀笑声。昭昭与珠儿登时皆是心一颤,紧紧地聚在了一起,脸色都是煞白。   这怕是遇上强盗了!这,也太倒霉了,这!   “有钱拿钱,没钱的话,要是有小美人儿什么的也行,哈哈哈哈……”   对方的声音越来越猥琐,昭昭与丫鬟已然是浑身哆嗦,这时还没待反映过来,便听到“砰”地一声,马车木门被人踹开,接着昭昭便看到了一个虎背熊腰的虬髯大汉。那大汉在看到车里这水灵灵,娇嫩嫩的小人儿之时,眼睛顿时便直了。   “好美的姑娘,老大,老大快来!快来呀!”   昭昭已然是被吓傻了,眼尾顿时泛红,眼泪疙瘩紧接着便来了。   那老大旋即奔过来,却是个身材瘦小的。他过来瞧见了人,使劲儿地连咽了两下口水。   “小美人儿,你是仙女下凡么……”   “你们……”   那俩男人当即便疯了似的,争相着往车中爬。   “啊!你们躲开!”   珠儿也不知哪来的胆子,一时间便就想护住主子,使劲儿地往下推着那两人,闭着眼睛,双手也是不管不顾,突然有几下子,触碰到了不知是哪个男人的月匈部,略微一怔,怎么这么软,还这么大?   但此时是什么情况,她哪有心思思考那些,只是拼命地抵抗。   就在这绝望之时,突然有黑衣人从天而降,一手一个,瞬时将那一胖一瘦从车上抓了下来,接着外头便响起了噼里啪啦的打斗声。   “姑娘!”   昭昭“呜”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吓惨了。   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马车驰骋,黑衣人将昭昭主仆二人带到了下一个驿站。   风扶杨柳,景色秀美,魏临初坐在一间凉亭之中,正与那娆儿下棋,听到马蹄之声,微微侧头。   不时,但见丫鬟扶着那梨花带雨的小人儿下了车。   那小美人儿怀中抱着一只雪白雪白的小猫,可人还在轻轻地抽噎。   魏临初回了眸,唇角有那么几分的笑意。   这时,黑衣人带着两人过了来。   魏临初转眸淡淡地瞥了那小美人儿一眼,棋子轻落,剑眉微蹙,有一搭无一搭地,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   “怎么又回来了?”   黑衣人道:“属下去探路之时,正好碰上了苏姑娘的马车。姑娘遇上了强盗。”   “哦?还不到一天,就这么坎坷?”   那男人转过了头来,说着不紧不慢地扔掉了手中的棋子,继而起了身,负手缓缓地朝着昭昭走了来。   他停在了她身前,微垂着眼眸,看着那泪汪汪的小人儿可怜兮兮的模样,语声难得的温和,“你看,你没孤不行吧。”   昭昭便只抽噎地望着他,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魏临初唇角微微扬了扬,继而朝人吩咐,“送苏姑娘回去歇息。”   “是。”   娆儿将指尖夹着的棋子缓缓地攥到了手中,越来越紧。   *********************   夕阳下,那十多名强盗立在一名黑衣人面前,各个伸着双手。   那黑衣人扔给每人一锭银子,众人喜笑颜开,纷纷道谢,而那声音赫然全是女子之音。 第32章   昭昭回到房间之后还在抽噎, 珠儿握着她的手, 柔声安抚。   不时有侍女送来了压惊汤,珠儿小心地喂着她。   “没事了啊姑娘……”   昭昭泪眼汪汪, 小脸儿上尤带泪痕, 虽早就不哭了,但还是时而抽噎。   珠儿知道主子其实是想走的,只是这一路太难了,怕是她自己也明白。虽然有钱在手, 但没个可靠又厉害的男人护着。她那么柔弱, 又生的这般美艳,很容易让人见色起意,可谓寸步难行,走, 不是那么容易的。   小丫鬟想着, 这时一点点地也喂完了主子喝汤,便安慰起她来。   “姑娘,还是安心跟着殿下吧, 那毕竟是殿下呀, 姑娘得哄着不是。它日进了太子府, 殿下不会亏待姑娘的。”   丫鬟这话, 昭昭都懂。   她是个极其通透和想得开的人。原她也不是不想跟着太子,更没有不哄着他,只是昨夜一时使了性子,惹怒了那人。后来又有了离开的希望, 眼下一切都成了泡影,她自然也难免失落。   但泡影便泡影吧,寄人篱下了七年,昭昭还是识时务的,这时还没等回复丫鬟的话,门外便传来了恭敬的问候声,却是那太子魏临初来了。   屋中主仆二人无疑都很是紧张。   魏临初负手抬步进来,还是那一贯的模样,面不改色,威严肃穆,高贵清冷,让人感到极其生疏,不敢接近。   小姑娘本来都好了,一看见他,眼中又湿濛濛的。   她起了身,垂了头去。   “殿下……”   声线软柔,神态更是我见犹怜。   魏临初嘴角不易察觉地动了动,而后微微抬手,屋中的人包括珠儿都退下了下去。   小昭昭一看便更是心口“咚咚”猛跳,接着耳听着他的脚步声,那男人走了过来,停在了她的身后,温热的手微碰了她的脸颊,从后给她掖了掖耳边碎发,继而双手轻扶住了她的肩膀,凑向了她的小脸儿。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盼着孤宠幸她?”   昭昭缩了缩肩,一听他这话,知道这事儿还没完,急忙解道:“妾身,妾身不是不愿侍候殿下,不是那样的。”   “是么?”   那男人唇角勾了勾,语气随意,显然是不信,接着便松开了她,背过了手去。   昭昭趁着这时赶紧转过了身来,梨花带雨地摇着头,再度解释,“真的不是那样的。”   魏临初眯了她两眼,居高临下,却是笑了。   男人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那深邃的眸子看着她,语声尽是哄意,“无妨,不用怕,孤也不是个强人所难之人,更不是非你不可,你既是不愿,孤便如你所愿,不碰你便是。只是,呵,你可别来求孤,嗯?”   “唔……?”   昭昭呆愣愣地看着那男人,听他那些不紧不慢地话语,面上呆了,然心中却是了然。   她还是得罪他!   “殿下……”   魏临初这时也慢慢地松开了人,站直了身子,微微扬了扬头,再接着,瞥了她一眼,唇角动了动,人便走了。   昭昭心口狂跳,“殿下……”   她又唤了他一声,心道:这下可惨了。   但本心惊胆战地想着立时就去哄他,转念却又想起了自己白日里在车上睡着时做的那个梦。   梦中她到了太子府,因为那男人常常宠幸她,成了众矢之的,没过几天就被人给弄死了!   昭昭一想起,顿时浑身打颤儿。   越深寻思越觉得那是可能的,何止是可能,简直就是必然。   因为这男人并不喜欢她。不喜欢,甚至还有点讨厌,不过就是找她做那种事罢了,也不会护着她。她若真常被宠幸,给她人一种受宠的错觉,再招来妒忌!   薛家一个商户,后宅之中因为争宠都死过不少女人,她要是就那么死了,那不是比窦娥还冤。   想到此,昭昭缓缓地坐了下去,没动。   这时又寻思起这男人讨厌她的事儿。   起初,昭昭不明白,而后以为是自己太主动了,他又恰恰不喜欢这样的女人,给他的印象不好所致。但后来的几夜让她又推翻了这一猜测。那男人根本就不是不喜欢像她这样的女人。他的身体很诚实,至少他还是很喜欢她的身子的。   从那时起,昭昭便又陷入了迷茫,直到那黑衣女子的出现,乃至昨日什么姜国皇后……   昭昭确定了。   便是她与某位女子长得极像,而这位女子就是姜国皇后。   这姜国皇后还跟这位大燕的天潢贵胄之间不知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了他。太子厌恶她,便厌屋及乌,理所当然地也厌恶了她。   想来便是这番样子了。   思及此,昭昭突然又觉得那位姜国皇后有点厉害,至少她拨动了魏临初的心弦。再一想那男人的那副冰冷的样子,小姑娘便直哆嗦。   此时,脑子没闲着,一想想了这么多,继而昭昭也便决定了。   她决定装死保命,不争宠。   那男人说不碰她了,也便正好。   如此决定了,小姑娘倒是释怀了。   这一夜早早地洗了澡后,睡得也颇好。   第二日早上,她本来还有点战战兢兢,但见吃喝什么的也都没变,又放心了些。接着便开始了赶路。   她出了房门,看到太子和那娆儿一前一后,那男人看到了她,冷冷淡淡地瞅了一眼而已。   昭昭垂头候着,待他二人走完了,方才走。   后续上了马车,一切安好。   昭昭抱着猫咪,时而瞧着外头的风景,心中也不禁暗道:确实不一样,今日坐在车中,她什么也不怕,昨日虽然有期待,但基本是一直心慌着。   到了下午,她睡了一觉,却是又做起了梦。   梦中到了太子府,那男人给她安置了一个极其偏远的住处,小院也不大,不过风景倒是不错,再有吃的也还行。那院中有两颗古树,她叫人系了个秋千给她,每日抱着猫咪,荡着秋千,再晒晒太阳。太子冷落她,也没人把她当回事儿,便好像府上没她这人一般,她反倒是过得不亦乐乎,随心所欲。   昭昭是笑醒的。   对面的珠儿瞧着主子这幅没心没肺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道:“姑娘,你怎么还笑的出来呀?!”   这时见那小美人儿朝她瞧了过来。   珠儿愁眉苦脸的,当即便想劝她哄哄太子,然还没等张口,她却先说了话。   “我饿了。”   那声音娇柔酥软,珠儿爱极了主子的声音,当然也不止是她的声音。   她的脸蛋儿就更好,让人怎么也看不够。   当下一听主子说饿,小丫鬟也便姑且咽了那话,赶紧给人拿吃的。   盒盖打开,一股香甜的味道,满满一盒的糯米糕。   小姑娘放下了猫咪,擦过手后,玉指微动,轻轻拿起放入口中,慢慢地吃着。   她的一举一动,顾盼之间,美的勾人魂魄,尤其那一双水灵灵又无辜的眸子。   珠儿是极爱看主子。   她也很喜欢这位主子,就是昨日太子把她给了她,叫她跟她一块走,珠儿也是心甘情愿的,她觉得这个小主子待她好,所以此时眼睁睁地见她要失宠了,珠儿当然是着急。   这时看主子吃的差不多了,适才咽下去的话便又到了口边,她还是想说。   可这时,外头的马车,却是突然慢了下来,继而没一会儿停了。   “唔?”   主仆俩人当然都吃惊,珠儿急忙拉掀开了车帘。俩人一起朝外望了出去,只见前边一名护卫骑马过来,停在了那娆儿的车前,却是也不知说了什么,没一会儿,便见娆儿的车门打开,继而人娇滴滴地下来,红着脸,朝前边的车跑去,最终停在了太子车前,上了去。   马车复驶,珠儿看的一把攥住了拳头,“姑娘!”   这时见昭昭也突然冷下了脸来,“这,糟了!”   珠儿气了够呛,刚想说可不是糟了么!这不是要便宜那娆儿姑娘了!   然还没等开口,见主子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急道:“白白的猫粮是不是没有拿,我早上喂过她后,顺手放,放在了卧房的梳妆台上了,我,我没拿!”   “……”   那小丫鬟听了她的话后俨然是惊呆了!   昭昭适才看着窗外发生了什么事儿,见娆儿出来了,她也就明白了,心道:原来是太子要与娆儿同车。这知道了也便罢了。   自己刚吃完东西,她便想着心爱的猫咪是不是也饿了,也该吃食了,而后猛然间便记起了早上之事。   那珠儿楞了半晌都没想明白自己主子这脑回路,但见她又晃了自己两下,瞧着是真心的急,珠儿渐渐地也便缓过神儿来。   “姑娘别急,奴婢装了。”   “啊,真的!还是你心细。”   珠儿此时的声音语调也便理所当然地落了下来。转身打开座旁的箱子,拿出了装好的猫食给了她。   昭昭接过,便笑吟吟地喂起了猫来。   小丫鬟呆愣地看了许久,咽了下口水,心道:唉,这没心没肺,也有没心没肺的好啊!   这时,那太子所座的车中传出了阵阵美妙的歌声……   接着路途之中,那娆儿常被叫到太子车中,有时听到的是歌声,有时是琵琶等乐曲之声,这一路上听着好不欢乐。   偶尔行停驿站,昭昭每每见到魏临初,也都是一如既往的恭敬,立在一旁微微颔首,柔声拜见,那男人有时瞥她一眼而已,却是也再没跟她说过话。   大约走了一个多月,这日,马车终于驶入了京城,到了太子府。 第33章   临近京城, 昭昭已经一连盼了好几日了。   那是天子脚下, 她当然好奇,甚至还有些激动。   马车跑了一夜, 将近正午, 小姑娘掀开车帘一角,眼见着马车飞驰,前方高大肃穆的城门遥遥而立,那何止是壮观二字!   “姑娘, 到了呢!”   “嗯。”   丫鬟欣喜地说着, 她也欣喜地应声,目不转睛,一直望着,但这瞧着瞧着, 不知怎地脑中恍惚“刷”地一下, 脸上的那抹笑容也渐渐消失,看着那城门突然竟是有着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进而余光仿佛看到了太子魏临初正在她对面。   “唔?”   小姑娘使劲儿眨了眨眼睛, 抬手揉了一揉眼, 转眸定睛再度看去。   “咦?姑娘, 迷眼睛了么?”   珠儿的声音响起, 看着主子朝自己望来,也有些奇怪。   “怎么了姑娘?”   这时,昭昭眼前的视线再度清晰起来,那瘦削伟岸的男子渐渐地变成了珠儿的模样。   “啊, 没怎么。”   她知道这是错觉。   太子的车在前头,人当然是在他自己的车中,怎么会在她这儿,只是奇怪,自己怎么突然会有这种错觉?   不过当然想想也便罢了,这时再朝那城门望去,适才的那股熟悉感并未消失。小姑娘心中暗道:自己没来过京城,竟然能觉得熟悉,还真是有趣。   转眼下午,终于到了太子府。   耳听着珠儿“就要到了”的提醒,昭昭理所当然地紧张了起来。   那是太子府,如此尊贵之地……   她有期待,想知道自己来日生活的这个地方是什么样子,但当然也感到陌生,感到害怕,前路茫茫,不知是福是祸,自己又会是什么命运?   下车之时,她手脚都是颤的,若无珠儿扶着,昭昭觉得自己可能站都站不稳了。然真的下来之后,打眼儿一望见那府门,小姑娘就楞了。   她心口蓦然狂跳,眼睛眨了好几眨,如此一处庄严肃穆之地竟给她一种极其熟悉和亲切的感觉。   昭昭呆在了那,这感觉太奇怪了。   “姑娘?”   她溜神儿的厉害,却是被丫鬟唤了一声,方才反映过来。   太子直接入了皇宫,并未回太子府。   昭昭与那娆儿下了马车后,是被两顶小轿,绕了一圈,从侧门抬进去的。   引嫣阁是俩人暂时落脚的地方。   昭昭下了轿子,立在那阁门外,继而环顾四周,又是怔了一怔。   不错,还是那种似曾相识之感。   “姐姐在看什么?”   随她之后落轿,那出来的娆儿笑着问道。   她面上无异,心中却是有些嘲笑。这太子府是何等地方,雕栏玉砌,绿柳周垂,远处层台楼阁,花园锦簇,更有流水潺潺,到处尽是透着奢华。这苏昭昭看的眼睛都直了,怕是没见过这等世面吧!   昭昭被叫回了神儿。   “没什么。”   她是没见过这等世面,但还不至于失态,如此瞧着望着只因那种熟悉感和亲切感。   引她们来的小太监躬身笑着,“两位主子里边请,引嫣阁是新主子落脚之地,来日住在哪,还要听太子妃的安排,主子们沿途一路都辛苦了,今日早些歇息吧,稍后会有用品和膳食送到,奴才这就先告退了。”   “好,公公慢走。”   娆儿道着,急忙拿了一锭银子,上前一步,给了他,回头看了看昭昭,朝着那公公笑道:“公公辛苦了,我姐妹二人初来乍到,日后免不了有麻烦公公的,还请公公笑纳。”   那公公姓范单名一个显字,瞧着这两位小妾都这么美,眼下这位又这么懂事儿,但觉他日必然受宠,前途无量,倒是也愿意巴结她们,当下一见便收了钱。   这收了钱也则意味着有了交涉,有了交情。   “哎哟,娆儿主子真是太客气了,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奴才的地方,主子吩咐便是。”   “多谢范公公!”   昭昭都看在眼里,这些人情世故她不是不懂,钱她也不是没有,只是她看着这范显感觉不好,究竟是什么不好,又为何会不好,她也说不上。   再说自己也不想争宠,因此没动,便没动。   转眼俩人便进了院子,那娆儿快走了几步跟上昭昭。   “姐姐有什么打算?”   “嗯?”   昭昭倒是被她问愣了。   沿途一个月俩人说话不多,究其原因,倒是因为也是没什么太多的机会,眼下她这般一问,昭昭一时还没怎么反映过来,但是下一瞬懂了。   想来是这娆儿也发现了她的不作为。   一个月来,她并没有主动找过太子,之前在兰亭水榭,她确实不是这样的。   “我没想过,走走看,你呢?”   娆儿一听,知道她说的不是实话。   昭昭说的确实不是实话,只是和娆儿想的还不太一样。   娆儿微微笑笑。   “姐姐便别藏着掖着了,大家都是太子的女人,眼下你我都过了那第一关,如愿来了太子府,姐姐不会就是来做一只饱食终日的猫咪吧,呵呵呵……”   她说着那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摸了一下昭昭怀中的白白,“咯咯”地笑了。   昭昭知道她不信,但自己还真就是这么想的。如果说实话,她现在想的是怎么能实现那日梦中的样子。   她当然知道娆儿是想争宠,正常人都会想争宠,可她不想,着实不想,因为她觉得她争宠就是寻死。那男人可是不会心疼她,护着她。   “等等再说,反正现在也不能做什么。”   这话说的在理,娆儿还稍微满意一些。   “我与姐姐此时可谓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想必姐姐也明白,只要方法对了,富贵便是裙下臣。你我初来乍到,谁人都不认识,当拧成一股绳,相互提携,姐姐说对不对?”   “嗯,对,确实有些道理。”   昭昭此时只想着回房躺会儿,却是没兴趣听她说这些。   娆儿有自己的小心思。   路上这一个月来让她有些灰心。究其原因,开始有这苏昭昭,她觉得是苏昭昭勾的太子总往苏昭昭的房中跑,继而太子就冷落了她。   可这一个月,太子冷落了苏昭昭,别说根本就没去过她的房,连话都没跟她说过。而她自己,倒是有着数之不尽的机会。   太子叫她与他同车的次数不下二十次了。可二十次她竟然一次都没有被太子宠幸过。   按理说那么小的空间,**,怎么就能不发生点什么呢?   娆儿暗示过了,可那男人半分那个意思都无。   近一步,她是不敢的。   她不敢碰他,那男人太尊贵,更因为那第一次……   虽不屑也不解,但太子宠幸苏昭昭却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事儿了。   眼下,她倒是想利用利用苏昭昭,看看能不能如此得来宠幸。   但俩人说到此也便就这样了。   昭昭回到了房间,没一会儿晚膳送来,进而沐浴的水也备好了。小姑娘吃了东西,舒舒服服地洗了澡,而后便睡了。   这一觉睡得香甜,梦的更好,却是又做了那古树秋千,安宁惬意的小居之梦。   第二日早上醒来,原她以为是要去拜见太子妃的,然,传话的太监是来了,可却只召见了那娆儿,她却是被提都没提。   娆儿心中虽喜,但自然也极其诧异,“为何只有我?昭昭姐姐呢?”   范显答道:“这太子府,像来只有奉仪以上品级的主子,才有资格每日给太子妃请安,侍妾无需。”   “……!!!”   “什么?公公的意思是,太子封我为奉仪?昭昭姐姐为侍妾?”   那太监笑笑,“这个奴才不知,只知道那边只请了娆儿主子。”   奉仪为太子妾室品级的倒数第二位,这请安之时不叫昭昭去,则意味着,昭昭就是那最后一个品级——侍妾了。   昭昭昨日刚听珠儿给她讲了这太子后院的妾室品级的问题,此时一听也就懂了。   “娆儿主子收拾收拾,便随着杂家吧。”   “好,多谢公公。”   娆儿昨日自然是也听人讲了一些,此时欣喜万分。   她瞧了昭昭一眼,虽然自己想利用她得到宠幸,但眼下俩人一起入府,那苏昭昭侍过寝了,自己并未,可自己的品级却比苏昭昭高,可见在太子心中,还是她占的分量大,如此想着,她当然是自豪极了。   昭昭倒是无知无觉,相反,心中还有那么点小窃喜。   不见太子妃也好,省了不少口舌,而且眼下倒是和她的梦境有几分相似了。   那娆儿走后,珠儿极其沮丧,在屋中坐立不安,来回走动了许久,但见主子仿佛一点都不在意,笑吟吟地,便一直在那逗猫。   她想了好几想,要说点什么,但也没说出口。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又有太监过来。   珠儿极其激动,急忙迎去,而后得知,却是主子的住处定了下来。   主仆二人一听,这便收拾了东西,跟着去了。   沿途一路越走人越少,越走,那小丫鬟珠儿心越凉……   然昭昭恰恰相反,却是越走越来劲儿!   直到到了一处名为“玉笙居”的地方,小姑娘进了月洞门朝里头一看,登时便笑了出来。她回头就拉住了珠儿的手。   “太好了珠儿,竟然能有这么神奇之事!”   “什么?好?”   珠儿抬手摸了摸主子的额头。她真的怀疑她发烧了!   昭昭拨开了她的手。   “我好好的。我告诉你,这个地方我梦到过。”   不错,说来奇了,此“玉笙居”竟然和她一直以来的梦境之中的住处一模一样! 第34章   玉笙居不大, 地处太子府西南角, 院中有一间正房与两侧各一大一小四间偏房。居中绿树红花,景色颇美, 阳光极好, 两颗古树皆是枝叶茂盛,粗壮结实,正可搭一秋千玩耍。   这一切都与昭昭梦境之中的场景极其相似。小姑娘心口狂跳,眼下又激动又觉得匪夷所思。这两日内的事儿都让她觉得神奇。适才过来的一路上, 同昨日在引嫣阁附近时一样, 还是那种熟悉之感。   居中除了珠儿以外还有两名三等侍女,以及两名小太监伺候。   此时院中房中都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了。昭昭入住正房,其旁最近的一间偏房给了珠儿,那两名侍女和两名太监则是分别共用一间。   小姑娘瞧着这伺候的人还不少, 心中暗道:太子府不愧是太子府, 她一个被冷落的小侍妾还能一共有五人伺候,真是不错了!   那几人拜见了昭昭,昭昭立时叫珠儿给了每人不少的赏钱。   侍女与太监一见, 甚是开怀, 瞧出了这是位有钱的主呢!   再一看主子的相貌, 这身段, 几人面上没说,心中却极其诧异。   这般容貌竟就被封为了侍妾??   没人不好奇。   转眼昭昭看到自己的卧房,自是也极其满意。虽然她知道,这品级高一些的妾的住处肯定是更好,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此处比她在薛府,乃至她在兰亭水榭的住处都要不知好上多少倍。   简言之,这住处除了偏远一些之外,没什么不好。   然这偏远又恰是昭昭最不在意的。   小姑娘当日下午就叫太监给她做了秋千,抱着猫咪玩的不亦说乎。   这一天很快过去,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昭昭瞧着什么都不错,都很满意,也就放心了。   如此一连过了五六天,她每日招猫逗狗,再有便是和院中的太监侍女玩耍,竟是过得极其欢快。   *********   却说那娆儿。   那日她盛装打扮,见了太子妃与府上其余的妾室。   太子府中只有一位良娣,便是那丞相大人的嫡女安可盈。据说此人刁蛮任性,最是能排挤新人。原娆儿自然是也怕的,不过去了一见才知那安良娣回了娘家,却是根本不在府上。   安可盈早在太子去了江都之前就回了娘家,后私自去了江都找太子,因为暗害昭昭之事被太子打了一巴掌走了,而后她就又回了娘家,却是至今还没回太子府来。   除了这位良娣以外,太子后院还有两位良媛,两位昭训,以及一位奉仪。   娆儿初次便只见到了包括太子妃在内的六个女人。   那太子妃名叫年慕瑶,是当朝太师的嫡女,生的端庄秀雅,花容月貌,更有京城第一美人的美誉。   娆儿一见那首位的女子,只心中暗叹:果然名不虚。   众人看娆儿这模样。也是觉得太子能看上并不奇怪。她确实是美貌出众,有着万里挑一的好颜色!   整个请安都很祥和。那太子妃简单地问了娆儿一些问题,只字未提另一位小妾,这也是自然。   后院女人的品级,除了太子妃以外,那都是太子说了算,另一位被封为了最低等的侍妾,安置了最偏远的玉笙居,谁还用在意她。   倒是这位,同样是一起进门,竟然是昭训,足足高了另一位两级,可见太子对这个喜欢的很。   她知道这两个小妾的来历,都不是什么干净的地儿。   年慕瑶面上无异,但心中都要恶心死了。   她出身高门,从小就被众星捧月,但她嫁于太子两年,却是从未被宠幸过。   究其原因,却是因为她对太子使过一次性子。   但她自然是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结果。   相传,太子有一张亲手所绘的女子画像,珍藏多年。   但没人知道这女子是谁。   年慕瑶自幼便被许多男子爱慕,尤其皇家的那几位皇子,是以闺中姐妹,外边儿谣传,都说那女子就是她年慕瑶。   对此猜测,年慕瑶坦然接受,觉得那是极其正常之事,从未怀疑。   太子仪表堂堂,风度翩跹,生的俊美无俦,阳刚又迷人,加之储君的身份,年慕瑶自然也喜欢他!   那事儿传出之后,她便甩了对她极好的五皇子允王,对太子主动殷勤了起来,可几次三番之下,那男人却是根本没搭理她!   自尊心的驱使,她便特意又暧昧了那五皇子,想醋醋太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如此起了作用,总之在那之后不久俩人的婚事便订下了亲。有人说是太子求来的。   年慕瑶心中狂喜,更加自信,暗道自己就是太子妃的命,来日大燕皇后的命,对此深信不疑。   然婚后,其实她不过就是想太子哄哄她而已,哪知那男人哪里理她!   她非但是让她独守了空房,而后两年了,也没宠幸过她!   眼下,她瞧着这娆儿心中自然是厌恶。   请安结束,其他人都如故退去,那娆儿走了,但却又被她给叫了回来。   再次回来,娆儿回到的便不是适才之处,而是被引进了太子妃的寝居。   “妾身拜见太子妃。”   适才一切都好,娆儿心情也是极好,断没想到这一跪下去,太子妃根本就没让她起来。   年慕瑶手中端着茶,轻轻地拨,嘴角一扬,开门见山。   “呵,本宫听说太子很宠爱林昭训啊!”   娆儿一听这话,心跳便快了,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太子妃……”   “如此出身,直接便是昭训,真是不一般呢。”   娆儿越听她这话,越头皮发麻,浑身冷汗。   “太子妃……妾身……”   她急着抬起了头,但却一把被人按了下去。   年慕瑶厉声道:“放肆!本宫让你用你那双脏眼睛看本宫了么!”   “啊!”   娆儿被那身旁膀大腰圆的嬷嬷推得生疼,眼圈顿时红了。   这时听那太子妃语声又便回了娇气。   “本宫问你话,你给本宫好生回答,若是有半句虚言,小心你的舌头。”   “啊!是,是!妾身明白,妾身知道,妾身一定知无不言!”   年慕瑶白了她一眼,缓缓地道:“殿下在车上宠幸你了?”   “没,没,回太子妃,没有,殿下与妾身同车,就是,就是听听曲儿,听听歌,仅此而已,没有旁的了。”   那年慕瑶听到这话,心中高兴了那么一点,“哦?当真?”   “回太子妃,千真万确!千真万确!”   年慕瑶眯了眯她,这时站起了身,居高临下,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了她身边,围着她转了一圈,脸上浮现一抹轻视的笑。   她停在了她身侧,抬手看着自己新染的指甲,“你和殿下的第一次,是你勾引了殿下,还是殿下对你起了兴?”   “啊!”   娆儿此时已经是被吓得傻了,听得此话,她也是拼命的摇头,半分隐瞒的胆子都没有。   “回太子妃,殿下,殿下其实并未宠幸过妾身。”   “当真?!”   那年慕瑶听得此话突然转过了身来,当即就笑了。   “你说真的!”   “真的,自然是真的,妾身,妾身尚是处子之身。”   那年慕瑶一听,一个眼神儿,身旁的嬷嬷便拽起了娆儿,给人拉去了一旁验身去了。   娆儿乍惊,但自然也不敢喊叫,受着了。   不时,嬷嬷过来,“禀太子妃,却是处子之身。”   那年慕瑶顿时便喜悦了,优雅地转过头来,瞧着那梨花带雨的娆儿。   “别紧张,本宫没旁的意思。虽然你刚来,但应该也知道了,太子并无子嗣,本宫是想告诉你,尽心尽力,好好地侍候太子。”   “是,妾身懂了,多谢太子妃。”   而后那年慕瑶便回了座位,不紧不慢地喝茶,叫人送了客。   待那娆儿走后,年慕瑶更绚烂的笑了起来。   身旁的侍女碧儿道:“原来根本未曾侍寝。殿下早就不进女人的房了,这突然带回了俩,奴婢吓了一跳,还诧异呢。”   “呵……”   年慕瑶一声冷笑,她自负美貌,这般高贵,更是他的发妻,那男人要是睡了个那般下贱的……她如何受的了!   “太子妃,那,那另外一个呢?”   年慕瑶瞥了她一眼,“这个都没有,你说那个呢?”   “是,毕竟她就是个不被待见的小侍妾。”   年慕瑶一声呵笑,“搞不好,还是个丑八怪。”   “哈哈哈……太子妃说得是。”   年慕瑶笑,皮笑肉不笑地笑,“不过她有本事让太子把她带回来,也不一般呐!”   “可那又怎样,回来就被丢在了最偏僻的地方,奴婢瞧着,她怕是这辈子也见不到太子了。”   年慕瑶又是一声冷笑,如此一个不受宠的,她倒是对她半分兴趣也无,想着旋即绷起了脸,有些愤恨地道:“你说,他那画像到底会是谁呢?”   “要奴婢说,便还是太子妃您。”   年慕瑶脸上浮现了一抹骄傲,但转瞬又消失不见,脸又便冷了。   “你看他对我,像?”   “唔……”   碧儿战战兢兢地看着太子妃,接着笑道:“太子妃,殿下毕竟是殿下,生而尊贵,更是这大燕的储君,他便就是那般性子,太子妃想想,毕竟这婚事是太子求来的呀,要奴婢看,太子心中还是只有太子妃。”   年慕瑶笑了。   “除了本宫,本宫倒是也想不到第二个人了。总不会是那安可盈?谁不知道她是她爹硬塞来的!”   “就是!”   ***********   娆儿回了寝居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适才太可怕了!   终究太子也不是真宠爱她,她心中没底!   但不得不说,这太子宠妾的感觉真好。   她沿途一路,主子奴才对她都是一副巴结的样子。   但太子妃……   她势必得强大起来,得到真的宠爱才行。   ***********   这第一日便就这般过去。   关于太子带回了两个女人之事,私下里被人讨论了无数遍。   但众人的注意力自然是都在那娆儿身上,然话语结束之时,也不免都嘲笑嘲笑那另个一小妾几句。   “就算不是个丑八怪,也不会是什么好看的。”   “是不是太子酒后宠幸了她,没看清脸。”   “是不是她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爬了床?”   “她怕是这辈子再见不到殿下了。”   **********   昭昭对于外头之言,并非全然不知,珠儿有时会愤愤地与她说上几句。   尤其是那丑八怪的传言,珠儿听了能气死。   但昭昭是一点都不在意,每日吃喝玩乐睡,过得逍遥自在。   她几乎不出寝居,但偶尔也去过两次后头的小果园。   如此日子于她而言倒是挺好。   珠儿着急,主要是为主子不甘,不过她可谓皇上不急太监急了,每天看着主子笑吟吟的,玩的不亦乐乎,她也是哭笑不得,慢慢地过了五六天,倒是也适应了。   这日午后,昭昭睡得香甜,一下子却是睡了两个多时辰,梦中温馨甜美,让人都有些不想醒来。   “太子妃,水来了。”   她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之时,发觉屋中点了烛火,天都黑了。   “太子妃……”   耳边听着珠儿的声音,昭昭的视线渐渐清晰,看清了眼前之人就是珠儿,然她口中一声声轻唤着,竟是叫她……   “太子妃,慢着点……”   “姑娘,慢着点……”   昭昭使劲儿地摇了摇头,终于听清了那话。   “你刚刚叫我什么?”   珠儿一脸茫然,“唔?奴婢叫主子姑娘啊。”   “哦。”   昭昭的脸“刷”地一下子就红了,汗颜,真是无地自容。   她竟然听成了“太子妃”!   她怎么会听成太子妃呢。   “姑娘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   昭昭笑的尴尬极了。她是绝对不会和任何人说这事儿的,绝对不会!   ******************   转眼返回京城已有十日。   魏临初前三日忙于政事,实则到了第四天,人便闲了下来。   忙时,他只是偶尔想起那苏昭昭,但很快便有别的事情冲过脑子,也便冲掉了她。然这到了第四天,早上起来,他躺在床上,脑中铺天盖地的画面,竟全是那小人儿在床上可怜又妖娆的模样。   魏临初有些烦躁。   实则这不是他第一次脑中挥之不去地想她的样子。   究竟是第几次,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他叫人煮了桂花酿,早上饭也没吃,便先喝了一壶酒,而后出了府,去丝竹坊听曲儿去了。   这一日到了晚上才回来,太子妃来了,他也没见。   深夜更是难熬,他到底是叫来了李多福。   “安置在了哪?”   便只这一句话,李多福便知道是谁了。   太监笑嘻嘻地道:“回殿下,在玉笙居,五人伺候,吃的用的都是按照良媛的品级送的。”   “放肆。”   魏临初冷着脸,说着吓人的话,但语声却不见半点怒意。   “殿下……”   李多福笑吟吟的,自然是也没怕。   魏临初瞥了他一眼而已,接着也便罢了,根本就没再说什么。   那玉笙居偏远是偏远,但是个极好的地方,主要是阳光好。   魏临初极其不耐地一挥手,李多福嬉皮笑脸,点头哈腰地赶紧退下了。   这一宿,他根本没睡着。   第二日一早,魏临初便又走了,进而临时起意与几个王爷去了南山狩猎,到了黄昏方才回来。   回来小憩了一会儿,醒来后,天已黑透。   他出去走了走,然没叫李多福跟着,而自己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玉笙居。   这地方他有年头没来过了。   自从成年,从东宫搬出,到了这太子府,若没记错,他就刚入住府上的那一年闲着散步来过那么一次不是两次。   月光下,那男人立在门口,见古树下绑着一个秋千,那院中空地之上还画着的格子,此时那屋中烛火通亮,里头时而传来笑声,听那只言片语,几人好似在打牌。   魏临初心中滕然起了一股火!   他没想到,这小人儿入了府,如此处境,竟然得过且过,一天天招猫逗狗,过得这么快活!   “谁?”   这时一个太监好似发觉了月洞门外有人,开了门出来,额头和脸上粘着的十来个纸条还没来的及全拿下来,瞧着和黑白无常有一拼!   魏临初此时看他也来气,但黑着脸,微微退后了一步,嘴唇紧抿,没给他发觉,那副表情,比之黑白无常的可怕,有过之无不及。   那人寻望了寻望,没发觉什么,这时屋中起了一个软柔娇媚的声音,“是野狗吧……”   声线柔和软糯又无辜,还战战兢兢的,那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苏昭昭!   魏临初攥了攥手,呼吸渐重,自己活了两辈子,还没这般偷偷摸摸地过,更没被人骂过是狗!   “或许是吧,主子不用担心,没事。”   “嗯,我们小声点。喂,都小声点知道了么?”   “是。”   屋中整整齐齐地传来回应声,而后那门便被关了上。   魏临初立在外头,脸比这黑夜还黑。   然,脚步却还半晌都没迈开,足足在这院外呆了快一个时辰才走了。   回到寝居,那男人脱衣服都没好气。李多福在一旁伺候,一直擦汗,也不敢说,更不敢问。   一宿,太子折腾了三次,起来喝了一壶酒,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后来干脆又洗了一遍冷水澡。   翌日一大早地,他人就走了!   魏临初近来忙于组建船队,拓展海上丝绸之路,与洋人发展贸易往来事宜,此事正在筹划期间,近来与他委派的负责此项事宜的亲信莫冲将军见面很频。   这日处理完政事,那莫将军便与太子前去狩猎。狩猎之时,太子又快又准,更是狠,瞧着心情好似不大好。   过后,那莫将军便邀了太子去了酒楼喝酒,寻思放松放松。   “殿下,春日楼新出了个姑娘,据说跳舞了得,殿下有没有兴趣?”   魏临初端杯喝酒,语声淡然,“叫来瞧瞧。”   “是。”   那莫将军当即便叫人去安排了,不时没一会儿,那姑娘便犹抱琵琶半遮面地出现,俯身娇滴滴地拜见。   魏临初抬眸瞧着。   那女人一袭华衣,杏面桃腮,点染曲眉,双瞳剪水,朱唇榴齿,身姿纤细丰盈,是个美人。   可她没有那苏昭昭可爱,头发好像也没有苏昭昭的长,腰没有苏昭昭的细,月匈也没有苏昭昭的大,看他的时候,那眼神也不一样,说话的声音,也没有苏昭昭的好听。瞧了两眼,魏临初心中便升起一阵厌烦。   那女人弹琴起舞,但却跳了一半而已,便被太子叫了停。   “滚。”   那莫将军吓了一跳,急忙叫人退了下。   返回太子府之时天又黑了,魏临初在书房看了会儿书,而后寻思了寻思便又去了那玉笙居。自然,他还是独自一人,未叫任何人跟随。   院中点着灯笼加之月光,瞧着很清楚。   男人停在了门口,正好望到那树下的秋千。   小姑娘一身淡粉色衣裳,丫鬟站在身后,轻轻地推,秋千缓缓地悠着。   “奴婢今日去浣衣坊送衣服,在西苑的宝华院那看到了一只和白白好像好像的一只猫咪,一时,哈哈,差点被奴婢给抱了回来。”   昭昭笑,但开口询问,“不是安华院么?”   “唔?是‘安’么?奴婢怎么记得是‘宝’呀!”   一个小太监插口笑道:“珠儿,你瞧瞧你,‘安’和‘宝’还分不清啦?主子说得对,那是‘安华院’啦!”   那珠儿一听,脸都红了,“啊,竟然看错了么?”   不过转念一想,奇道:“咦?不过话说,主子去过西苑么?怎么知道是安华院?”   “对呀!”   那小太监也好奇了起来,“主子也没出去过那么远呀。”   昭昭点头,这时也方才反映过来,是啊,自己根本没去过,怎地知道那是安华院,而非宝华院呢?   小姑娘摇了摇头,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呢,可能是在梦中见过?”   然她又想不起来自己何时做过什么安华院的梦了……   她这一说,院中的侍女太监都笑了起来。   “主子好厉害呢,哈哈哈……”   那月洞门外的魏临初在听到昭昭纠正那侍女话的时候,心蓦然一颤。   他想的与他人一样。   那苏昭昭才来了几日,不可能去过西苑,被送到这玉笙居的路上也根本就不可能经过西苑,她怎地知道那是安华院而非宝华院?!   她记得他教她的字,却不记得惊鸿舞,就算她是重生了而没有前世全部的记忆……   可问题是,前世他与她相逢之时,已经为帝。苏昭昭根本就没入住过这太子府,非但是没入过太子府,实则她是连京城都未曾来过。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第35章   他与她缱绻斯磨, 她面红耳赤。暖风柔和, 烛影摇摇,那塌上的男人没有言语, 眼睛一直在她身上。   “殿下, 疼,轻些,轻些……”   她有些微微的喘,那仿若麋鹿一般的眸子虔诚又无辜地一直望着那男人的脸, 随着身子的不断晃动, 缓缓咬住了自己的手……   ****************************   深夜,昭昭一下子从梦中醒来……   床旁亮着微弱的烛火,外头刚好响起了三更的梆子声,小姑娘臊的想死, 抬袖擦了一下额上的汗。她竟然做了春-梦, 梦中的一切是那般的真实。   那男人是太子魏临初。   若非刚刚梦到,昭昭感觉自己都快忘了他长得什么样了!   梦中的他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与现实中的他一模一样,说一样, 又不一样, 好似能温柔那么一点点?   昭昭想着, 就更觉得脸烧。   她也没叫珠儿, 自己披了衣服起身,喝了点水压惊,而后才钻回了被窝,接着羞的好久都没睡着, 这事儿,是打死她,她也不会和任何人说的。   然,没想到,这样的梦却并未一夜而止,而后的几日里,她竟然梦到了各种场景,做了许多次和他在一起的春-梦。   这日午后,小姑娘荡着秋千,想起了近来这些奇奇怪怪的梦,觉得尴尬又羞赧。   自己为什么会梦到那些,这要是让别人知道,她都不想活了!   ***********************   魏临初一连去了那玉笙居五日,五日一样,都不许任何人跟着。   太子发话了,谁人敢不听,事实上也确实是没人知道他去了哪。   到了第六日,那男人坐在房中,眸光深邃,手指轻动,缓缓地摇着一块玉佩。   那是一块上好的夜光玉,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尤其是在这黑夜中。   玩了没一会儿,男人慢条斯理地把玉揣在了怀中,接着起了身。   **************   玉笙居   昭昭刚刚沐过浴,正准备睡觉。   小窗开着,外头清风带着花香飘进屋中,她摆弄了一会儿自己近来绣的小东西。小猫白白正乖乖地蹲在窗口旁玩着小球。   静谧的夜,月洞门口处突然亮起了什么东西,那东西五颜六色的,缓缓地来回移动。白白宝石一般的眸子顿时亮起,放了那小球,继而一下子起身,接着“喵”地一声就从窗子跳了出去。   “诶?珠儿!”   屋中的昭昭猝不及防,猛然一见,立马唤了侍女。   “是,主子。”   珠儿应声,放下了手中的活,赶紧推门追了出去。   “白白!喂!回来!”   她一直追到了门外,出了门,一抬头,顿时愣了,接着人便跪了下去,继而扬声唤起了昭昭。   “主子!”   昭昭人已经奔到了门口,听院外的珠儿喊,心一颤,且不知发生了什么,披了衣服,便也赶紧出了去,然脚步迈出那月洞门,转头一看,整个人就呆在了那。   猝不及防!   当真是猝不及防!   月色下,只见那珠儿跪在地上,她的前方,小猫白白正在一人脚下,而那人!   那人一身淡黄色蟒袍,金冠束发,身姿伟岸,面色深沉,生的丰神俊朗,一身贵气,却不是太子魏临初是谁?!   “殿下!”   小姑娘胸口狂跳,下一瞬就跪了下去。   风都仿佛静止了一般!   昭昭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脑中“嗡嗡”直响,瞬时吓得好像变成了个小傻子,这时看自己那猫咪的小爪子已经够到了太子的身上,瞧着好似是要让他抱似的。   小姑娘倒抽一口冷气,吓得心都要飞了,慌张地起身,赶紧把猫抱回,又跪了下去。   她的小猫平日很乖,怎么今日这般!   昭昭心中想着,这时唇瓣颤抖,刚要出口解释什么,却听那男人不紧不慢地先开了口。   “苏昭昭,你是故意的。”   “唔?”   昭昭顿时抬了头,那双水灵灵又无辜的眸子望向了那男人,只见太子嘴角微动,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继而又道:“孤散步经过而已,你这猫看见了孤,便想要往孤的身上上……”   “唔,那……”   昭昭心中脑中全乱了,她想说,那也不是她让的呀,它一只小猫,还能多懂人语不成,总不能说是她教的吧。   太子的言外之意,分明就是,是她,她让猫给他二人搭线儿啊!   但先不说这顶嘴她不敢,就是敢也没得机会。   那男人转瞬便开口道了别的,“怎么?找孤有事?”   说着,人瞥了她一眼之后,也没等她回答,更没用她请,竟是抬起了脚步,自然又不疾不徐地进了那院子,朝着她的房间而去!   昭昭立马更哆嗦了。   她与珠儿相继起身。那珠儿接过了猫。   小姑娘匆忙地跑着,跟上那男人,也进了屋去。   这居中的太监与侍女早就出了来,眼见着太子来了,院中跪了满地,一片肃穆,全傻眼了。她们中的大部分根本都没见过太子!眼下皆是哆嗦乱颤,心中也是匪夷,这么偏僻的地方,太子竟然来了!   魏临初进屋,立在了那,余光看着那小人儿慌张地跟了进来,微微侧头,“说吧。”   “唔……”   昭昭不知道说什么,这时还未回话,但见那男人转过身来,接着便向她靠近,到了咫尺的距离,大手捏起了她的小脸儿,“怎么不说?嗯?怎么,忍不住了?”   那后半句带着几分打趣,魏临初似笑非笑,“无妨,恰好孤,今夜有的是功夫。”   男人喉结微动,笑了笑,眼睛看着人,接着嗅了嗅她,语声难得的温和,“好香啊!”   他的气息靠近,昭昭娇艳的小脸儿更是臊红,浑身皆是火辣辣地热了起来。   魏临初再度开口,“不好意思说?”   他的鼻尖已然贴上了昭昭的鼻尖上,额头顶住了她的额头,语声缓而沉,“不好意思,那孤便替你说,你的眼睛告诉孤,你想侍候孤……”   “妾身,妾身没……”   小姑娘声若蚊吟,但话还没说完,便已然觉得双脚离地,却是被那男人一把抱到了桌上。   “没什么?不愿?”   “不是,不是……”   昭昭早已慌乱,不知所措,摇头又摇手,眼下的情况是她做梦也未曾想到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这男人是什么意思,然就在这时,那人温热又熟悉的气息过来,俊脸瞬时更近,接着便亲在了她的唇上。 第36章   昭昭呼吸越渐急促, 面红耳赤, 只觉脑子“嗡”地一下,双手无处安放, 被那人亲的泪眼汪汪, 手足无措。   不知过了多久,魏临初方才松开了她,瞧着那喘微微,我见犹怜的小人儿, 似笑非笑, “抹了什么这么甜?”继而唇角微勾,转瞬俊脸便再度朝她靠了过去。   “殿下…!”   昭昭心一惊,下意识手便推在了他的身上,挡住了他, 那水汪汪的眼睛仿佛带着几分乞求似的。   魏临初停了下, 垂眸看向那小美人儿的手,长睫如扇,抬眸, “怎么?”   昭昭害怕, 顿时又把手缩了回去, 摇头, “没。”   眼下那男人要干什么,她就算是个傻子也一清二楚了。   魏临初笑,摸了摸她的头,“乖。”而后人便再度过来, 大手箍上了她的细腰,又亲上了人。   烛火摇摇,屋中寂静,俩人那亲吻之声便显得格外清晰响亮。昭昭极度羞赧,呼吸急促,心口起伏不定,那浑圆酥雪挤在了男人的身上,腰肢也紧贴在他的腰间,一时之间,双手再度无处安放,便就夹在了俩人之间,心在狂跳,发出小猫一般的声音,灼红的小脸儿,便如醉酒了一般。   许久,魏临初方才止了。那小人儿青丝微乱,衣衫不整,仿佛那被风吹雨打过的花儿,喘息不已,如此样子更加迷人勾人。   魏临初瞧着,嘴角微动,许久,也没言语,只不紧不慢地拾起她的玉手,放到了自己的腰封之上。   那意思太过明显。   昭昭懂了,但此时脑子和行为根本合不上拍,小手触到了那腰封,便像个小傻子似的,就那般按着,眼睛湿濛濛地,无辜又可怜地望着那男人,却是对方唇角微勾,被她看笑了,昭昭恍惚才回过神儿来,继而小心地为他解开了那东西。   魏临初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带着一股侵占性。小昭昭在那高大男人的身前便仿佛是一只小白兔,一只就要被眼前的大坏狼吃了的小白兔。不时,那男人便动了,三两下扯开了她的衣裙,将人一把捞了起来,使其跪在了那桌上。   屋中的动静持续了良久,被那男人抱回塌上之时,昭昭双月退打颤,不住地抽噎,一动也动不得了。甚至她都不知到太子宿没宿在此,抽噎了几声,人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   “殿下一夜不在昭昭身边,昭昭便难眠。”   他将她搂在怀中。   她枕在他的手臂之上,背身朝他,小手摸着他的手臂,来回摩挲,娇滴滴,又带着几分委屈地道着。   那男人笑笑,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凑近她的耳旁,哑声哄道:“孤答应你,以后多晚都会回家,再不会让昭昭一人睡了。”   “谁信呢?”   那男人笑的无奈,“孤何时骗过昭昭?”   “就算殿下不想骗人,可年太师的嫡女,安丞相的嫡女,殿下都推了几年了?还能再推?殿下还能一辈子不纳妾么?纳妾之后,还能夜夜只陪着昭昭?”   “不纳。”   “骗人。”   那男人又笑了一声,“孤无昭昭之时,尚未娶妻纳妾,如今有了吾妻昭昭,怎会还纳别人?”   “殿下……”   “孤只喜欢昭昭,只有孤的昭昭。”   她笑颜如花地转过身去,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   “昭昭也是,昭昭要每天都见到殿下,要殿下亲亲,要殿下抱抱,生生世世。”   ********************   她猛然睁开眼睛,从梦中惊醒,屋中尚存着那股淫,靡的气息,膝盖的疼痛之感也是真实的不能再真实了。昭昭正平躺在床上,而非侧身,没有枕在他的手臂上。他更没有抱着她睡。   她小心地转过头,去看身旁的那男人。男人露着上身,双眸闭着,呼吸匀称,瞧着是已经睡着了。   是梦……   小姑娘抬起手臂擦了一下额上的汗,缓缓地舒了口气。   这时回忆起适才的那个梦。   梦中的自己……   小姑娘的脸“刷”地一下子红了。   吾妻昭昭……   她在心中缓缓地重复着这四个字,也想起了前几日珠儿唤她“太子妃”的梦。   这是怎么了?   小姑娘咬住了唇,汗颜,也觉得无地自容!   她发誓自己从未妄想过做什么太子妃,做这男人的妻子!   更没有不要脸的想,太子娶的是她,为了她都不要什么太师的嫡女,什么丞相大人的嫡女了。   这是怎么回事呀!   不听不听,乌龟念经!   她摇了摇头,当真想忘了这个让她脸红的梦,然心中反反复复地叨咕着,一个走神儿,想起那梦中的男人。怎么觉得他那么温和?   这时便忍不住去瞅了瞅身旁的这位,明明是同一张脸,同一个人,但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小姑娘战战兢兢地看着他,然刚看过去,心口猛然一击,只见那男人竟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唔……不听不听,乌龟,乌龟……”   昭昭一下子便堵住了耳朵,顺嘴就喊了出来,但这喊了一半,猛然发觉,自己,自己在干什么?这一下子,脸顿时更烧了。   “乌龟?”   魏临初饶有兴致,嘴角微动,转过了身来。   “乌龟什么?”   “没,没什么……”   小姑娘缓缓地将手放了下来,吓得泪眼盈盈的。   她声线本来就柔,说话声音也本来就小,这一受惊,就更是显得可怜。   魏临初朝着她凑了凑,唇角含笑。他一过来,昭昭便下意识地往里一缩。   “你不会是,在骂孤吧?”   “不,不是,那怎么可能?妾身怎么敢?”   男人微微眯眼,大手朝着她伸去,掀开被子,她的香气扑入他的鼻息。   小姑娘登时一览无余,身子紧紧地缩着。   “殿下……”   魏临初打量了两眼,但见她冰清玉洁的身子上,间或出现了几块被他揉捏出来的红,尤其是那膝盖。   男人嘴角动了动,松开了手。   昭昭立马拽过了被子,裹在了身上。   那男人回眸,再接着抬臂不紧不慢地枕到了头下,什么也没说,瞧着是要睡了。   昭昭攥住了小手,这时方才松了口气。   第二日醒来,魏临初站在她身前,双臂展开,闭着眼眸,昭昭服侍着他穿衣。她小心翼翼地侍候,很轻很轻,也极是仔细认真,生怕出半点差池,好歹是把那男人送走了。   太子走后,她便坐到了塌上,松了口气,这时想起他与她昨夜的这点事儿,此时脑子清醒了,方才有了疑惑。   他说他散步经过此处,怎地大晚上散步?还走了这么远,又到了这般偏僻的地方。   昭昭自然是越想越觉得奇怪,但想想也便就这样了。   不时,居中包括珠儿在内的五个人过来,一起跪在昭昭面前,各个笑吟吟地,极是开怀。   “奴婢/奴才们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小姑娘一副憨憨的模样,一见人都跪了下,便起了身来,听了这话,还真是苦不堪言。她知道她们在恭喜什么,可他们不知道,这哪里是什么喜事呢!   这一天,除了昭昭以外,整个玉笙居的人儿都极其开怀,又是是珠儿。   “主子,太好了。奴婢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   “知道殿下肯定舍不得主子,主子这么美,殿下怎么可能……”   “不要别说了,我,我渴了。”   “是,奴婢去泡茶。”   珠儿说着雀跃地走了。   昭昭抱起了猫咪,却是有点犯愁。   她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这一连十来天,她虽然每日无所事事,吃喝玩乐,但自然不是傻的,外头的事儿,珠儿说的,她都听着呢。   她知道开始大家嘲笑她,后来渐渐地就没人记得她了。   还知道那娆儿第一次见太子妃就被叫了回去。   昭昭不觉得会是什么好事。   那后宅之事乱七八糟的,昭昭可不想掺和,尤其,还有她昔日做的那个的梦!   一想到成为众矢之的,被人稀里糊涂地害死了,昭昭就不甘!   再一想,她这寝居的模样她都梦对了,那个可别也是现实。   思及此,小姑娘都找出了珍珠手链当佛珠了,默默地拜了菩萨,求菩萨保佑,保佑太子就是一时兴起,可别再来了。   但祈求当日就成了泡影。   这天晚上,半夜三更,整个玉笙居乃至整个太子府都已熄灯休息,那男人却跟做贼似的,又来了。   第二天早上珠儿发现这屋中多了个男人,差点没吓得叫出了声!   小昭昭躺在床上,小脸儿臊红,自己是绝对起不来了,看着那地上自己穿衣要走了的男人,这时,恍惚,她但觉自己也看透了他。   他就是好色! 第37章 (捉虫)   一连五天, 昭昭一到晚上就害怕, 求神拜佛,求他可别来了, 但无一幸免。   那男人便就大半夜的来, 而大部分的时候玉笙居中的下人都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太子昨晚来了。   这后四天,他也没有那第一天的话多了,但到来的目的却太是明显。   昭昭连哭都不敢大声的哭,咬着手, 泪眼汪汪地在人身下, 小猫似的,每每听到那一下下的仿佛什么在水中滑动的声音,就羞的这辈子也不想见人了。   五天之后,昭昭也确定了, 他那第一次来, 根本就不是个意外,是他蓄谋之下的,而后几天话少了, 怕是也没什么可编的了。   事实上早在兰亭水榭, 昭昭就知道他好色。那时她想跟他走。他好色便好色吧, 但此时她不想。她真的很怕别人觉得她受宠, 引来妒忌,自己再小命不保,那可不是太惨了。   是以,昭昭还真是连哭都不敢哭了。   她不哭那男人就更是可劲儿地孟浪, 弄得她羞的脸都不想要了。   一连五天,昭昭都没怎么起来床。   这第六日的早上睁开眼睛,瞧着身边无人,却是根本都不知道那男人是什么时候走的。   她唤了珠儿,侍女道:“主子,殿下都走了快一个时辰了。”   昭昭点头应了声,太子上朝,实则每天走的都挺早。   这天她又躺了半日。此时就更庆幸做个小侍妾的好,没资格去给太子妃请安,没资格做这做那,正好。   昏昏沉沉地一直睡到了午后,她醒过来,只觉得自己要是再不溜达溜达,八成都要不会走路了。   思及此便唤了珠儿过来服侍她起来。   小侍女闻声跑来,拿了刚熨好的衣服,然刚要为主子穿上,打眼儿一看主子的脸,“呀”地一声。   这一声可不是吓到昭昭了。   “你做什么?”   “主子,你的脸!”   “唔?怎么了?”   爱美是女子的天性,尤其是漂亮的女子,昭昭骤然一见珠儿的表情不对,还提到了她的脸,紧张地要命,连连问着,“怎么了,怎么了?”   “红,红……”   “什么红?”   昭昭顿时慌了,这便要催促珠儿,“铜镜,铜镜给我。”   珠儿应声,急着跑去了梳妆台前拿了一面小铜镜过来。   昭昭忙着接过,照着一看,顿时眼圈就红了。   只见那一张白的清透,仿若剥了皮的鸡蛋一样的小脸儿上此时东一块西一块地红点,俨然便是毁了容了!   “这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呜呜咽咽地便哭了。   “主子别急,别急,让奴婢想想。”   珠儿这就赶紧去了窗边,见那卧房的窗子是关着的。主子身子骨弱,她倒是向来都记着她睡觉时关好窗子,这也不会是被风吹到了,但明明早上那会还没有呢,这是怎么回事呢!   返回床边之时,珠儿一下子想了起来,“主子可是吃不得虾么?今日主子便只在晨时吃了一些虾饼。”   经珠儿这一提示,昭昭梨花带雨地连连点头,恍然明白,自己确实是吃不得虾。   早在九岁的时候便是如此,第一次吃了后便是满脸起疹子,而后便再也没在吃过那东西了。   “今晨的膳食原来是虾饼么?”   她把那虾当做了鱼,这怪只怪太子府的食物做的实在是太精致,太好了。她吃着也没想着这是虾的味道,还是鱼的味道,只想着好吃了。   但此时知道了根源,昭昭擦了下眼泪,也便不哭了。   “奴婢去找大夫来。”   “不必了。”   昭昭急忙拉住了人。   “既是吃了虾的缘故,便没事了,不必用药,一两天,晒晒太阳,就好了。”   她小时候的那次看了大夫,大夫什么药也没叫她用,便时如此,后来当天晚上睡了一宿觉就消失了大半,再过了一天也就都下去了。   小姑娘说着又照了照镜子,还是泪眼汪汪的。   珠儿瞧着,主子这小脸儿此时看着确实很是严重,但究其原因也是因为她长得太白嫩了。原先脸上一个小点都没有,天生的白透,此时这些疹子看上去实在是太显眼了,这若是换成旁人,可能未必这般明显。   一见脸变成了这样,昭昭还有什么心情,本想出去走走,此时也不想去了。但想着小时那大夫的叮嘱,让适当地晒晒太阳,多喝些水,如此也便硬着头皮还是出去了。   昭昭穿好了衣服,戴了一层薄薄的面纱,在镜子前整理了好一会儿,好在额头上没有,用面纱遮住了眼睛以下,看起来还好,便只有右边眼处有那么一点红。   “一点也看不出来了主子。”   “真的么?”   “嗯。”   珠儿在一旁帮忙看着,眼下主子戴了面纱,那倾城的容颜便回来了,不仅如此,整张脸看起来朦朦胧胧的,便只露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瞧着却是格外的诱人,格外的媚。   昭昭又理了好一会儿,这才起了身,由丫鬟扶着,出去了。   外头的侍女和太监看到了主子这幅样子,不明所以,但乍一看,却是都看的楞了。   那美人如梦如幻,好似天仙下凡,然看她眼睛有些红,又觉得不对劲。   “主子,主子怎么了?”   小太监东禾,还是紧张地问了出来。   其它三人纷纷点头,也都很是关怀,相继问了。   昭昭知道自己和他们相处的好,这般异常,她们惦记。   但小姑娘此时也正心娇,人一问,想起自己的脸,眼圈就红了,抽抽噎噎地眸中便泛起了泪花子。那娇娇的美人一落泪,谁受得了,院中的五人皆是觉得心都要碎了。   “主子……”   “主子……”   珠儿登时喝止了众人,没好气儿地道:“问什么问,去去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哦。是,是。”   四人都很是担忧,但也不敢再问了,乖乖地退下,扫院子的扫院子,收拾屋子的收拾屋子。那两个小太监则是在琢磨着想给主子做一个能躺着悠的秋千。   珠儿扶着昭昭,俩人就在小院子里绕。   侍女变着法地逗她笑,时而偷瞄主子两眼,但见主子还是泪汪汪的,可是没了往日的活泼劲。   “主子,若不然还是请大夫看看?”   “不要。”   少一个人看见是一个。   这便是她此时的想法了。   珠儿应了一声,这时突然想起自己早上出去取膳食的时候看到玉笙居前头的梨园开花了,于是喜道:“主子要不要去看看梨花?离着不远。”   “不要。”   小姑娘仿佛是连想都没想,便答了。   她声音又柔又软,珠儿知道她心娇,有些使性子了,于是便温声又哄了几句。   “嗯,好好好,咱们不去,奴婢便就陪着主子在院中走。”   接着俩人就又转了三圈,这最后一圈走到月洞门的时候,小姑娘微停了脚步,想了想,点了点头,“那便去看看吧。”   她也实在是太无聊了。   珠儿应声,喜道:“好呢!”   两个小太监东禾和长乐听见,互相瞧了一眼,长乐点了几下头,东禾便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扑了扑衣服上的灰,跟了出去。   这俩人也没用言语,便都懂彼此的心思。   主子那么柔弱,她出去,他二人得有一个跟护着才能放心。   转眼三人便出了玉笙居,进了那片梨园。   明媚的阳光之下,梨花朵朵,层层叠叠,如白雪漫卷轻飘,还有着一股淡淡的幽香,满院四溢,沁人心脾……   东禾离着俩人不远,手中甩着小花,一会儿老老实实地在主子身后护着,一会儿想到了什么好玩的,就跑到前头,上蹿下跳地,或是变着什么戏法,或是讲个什么笑话,总归是使出浑身解数,耍宝似的逗主子开心。   那小美人到底是被他逗笑了。   一声银铃般的笑声响起,珠儿与东禾眼睛都亮了,便仿佛阴天里见到太阳了似的,心花怒放,都跟着笑了起来。   然就在这时,一个娇气又带着几分嚣张的女子声音响起。   “哟,这位是谁呀?哪个院的,竟是笑的如此猖狂?”   昭昭三人骤然一听这声音,皆是心一颤。东禾此时正站在俩人前头,与那说话人背对,当下闻声转头,只见来人共十,为首的两个皆是艳妆华服,娇俏玲珑,穿戴一致,身段一致,生的如花似玉,相貌虽不完全相同,但也有相似之处,且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亲姐俩。   其二人身后各跟着四名侍女,正是太子的两位昭训——蓉昭训与惠昭训。   这俩人是一对儿双胞胎,平阳侯家的嫡女,姓氏为赵。   侯爷家的女儿在这太子府里算不得有多硬的背景,是以两个人便只是昭训而已。不过太子昔日还蛮喜欢她二人,是以这蓉昭训与惠昭训在府上的地位还不错。   俩人来此梨园碰到昭昭,其实并非偶然。   实则她二人的住处离此很远,今日来了当然也不是想看梨花,却是闲着无聊,姐妹俩聊起了这新入府的两个小妾,笑话了娆儿。   “呵,还来了就昭训?那般出身她也配?有什么用?太子可去过她的房?”   实则这些天来,府上的人最关注的就是那娆儿,就是太子去不去她的房。   不去众人也就放心了。   太子回来,依旧没去任何一个女人的房,也没叫人去伺候。   但近来也有那么点奇怪,便是不让人跟着。   他不让,谁敢跟?   这女人们就是再心思都在他身上,再想知道他每时每刻都在干什么,也没人敢跟。   蓉惠姐妹二人闲着无事,提起了娆儿,好奇心驱使,也是一时兴起,就想看看那苏昭昭到底什么样。   这个苏昭昭虽然来了就被丢在了最偏僻的玉笙居,偶尔谁说起她,也不过就是笑话她是个丑八怪罢了,这姐妹俩深信不疑,不过倒是也好奇,一个丑八怪到底是靠着什么让太子把她带回来的?   这日她二人一合计,左右闲着,就想来看看这人到底长得什么样。   此梨园是去玉笙居的必经之路,没想到在此便就碰到人了。   姐妹俩远远地听着侍女与那太监的声音,隐隐地看见有个身姿窈窕的小人儿,便知道这人就是那苏昭昭了,可却被那太监挡的严实,时隐时现地也看不清。   东禾骤然一见,认出人来,当即便跪了下去。   “奴才拜见惠昭训,拜见蓉昭训!”   那蓉惠姐妹脸上带着不屑的笑,轻视地瞅着人,但注意力当然不在这小太监身上,而在那身后的苏昭昭那。被那太监挡着,隐隐地,她二人便只瞧着那小人儿好像带着个面纱,俩人相识一笑,当然是嘲笑的笑。   然当太监蓦然那么一跪下,露出了身后那人,看的清楚了,俩人的笑瞬时便都僵在了脸上。   只见那小人儿身姿曼妙妖娆,艳冶柔媚,隐隐露出的脖颈,手腕以及那双玉手,皆是肌肤胜雪,那清透的白皙,便仿佛剥了皮的荔枝一般水嫩。   脸上唯一露出的一双眸子,水汪汪地勾魂摄魄,眸含百媚,让人看了心一颤,瞬时傻了一般,仿佛魂儿都被勾走了。   这天下间竟然有这样一双眼睛?!只这一双眼睛就震慑住了她二人。   俩人本是来看热闹,取笑人,欺负人的,万万没想到!   单看这眼睛,这得是个什么绝世美人,可转念,这要是个绝世美人,还能被太子冷落在这?   蓉惠姐妹自然还是不信的,然又想不明白,就这样一双眼睛,这样的身段,还能丑到哪去。当下也便更好奇了!   一切只有须臾。   在那太监之后,珠儿也跪了下去,拜见了人。   这俩人唤的已是明明白白,昭昭虽住的地方偏僻,看起来憨憨的,好像一天天就知道吃喝玩乐,招猫逗狗的,但其实她心中有分寸,该知道的东西都知道,入府的第一天,听人介绍了太子的后院,她就都记住了。   这两位昭训是双胞胎,她自然印象更深。   小姑娘这一看当下撞上了,便有礼地拜了下去。   “妾身拜见蓉昭训,惠昭训。”   那蓉惠姐妹此时再一听这小人儿的声音,心就再度地一颤!   那声音婉转柔糯,千回百转,让人过耳不忘,听得心一酥。   姐妹俩当即便是又一怔,回过神来后,再度相识了一眼。   姐姐蓉昭训先开了口。   “苏侍妾对么?”   “是。”   昭昭柔柔地应声。   这时妹妹惠昭训颇是傲慢地开了口。   “为何神神秘秘的?摘掉面纱。”   “唔?”   昭昭一听当然心一激灵,微微颔首,刚要解释,但还没等说话,被那惠昭训不耐地打断。   “本昭训让你摘掉面纱!”   继而那姐姐蓉昭训也勒令了一声。   “对,摘掉面纱!”   那姐姐比那妹妹柔那么一丝,但也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回昭训,妾身的脸……”   “怎么这么多废话!”   惠昭训是个急性子,更是因为眼下对这苏昭昭的相貌已经好奇到了极致,好奇,也单看了那眸子便妒忌,此时哪里肯听她废话,这便不管不顾地突然上前,意欲抓下她的面纱。   小太监东禾一见,心一惊,瞬时就起了身,护在了主子身前,“昭训……”   惠昭训顿时大怒,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狗奴才!你算什么?竟也敢拦本昭训!”   “惠昭训你!”   昭昭骤惊,万万没想到她能打人,但一切只在须臾,那人打了人后,使劲儿地推开了东禾,接着便一把拽下了昭昭的面纱。   那小人儿一声轻呼,花容失色……   面纱飘落,瞬时,那蓉惠姐妹俩可谓心都跳到了嗓子,直到看的清楚了,看到昭昭那满脸的红斑……   俩人顿时捧腹大笑了起来!   “丑八怪,果然是个丑八怪,哈哈哈哈……” 第38章   昭昭窘迫的小脸儿瞬时通红, 攥紧了手,整个人又拘谨又害怕,又有被冲撞了的怒意, 眼圈瞬时便红了,但转瞬,却是又释怀,反正也给人看见了,丑八怪就丑八怪吧。   她唇瓣颤了颤, 而后突然之间就又不在意了, 索性还微微扬了扬头,给她们看个够。   那蓉惠姐妹笑的前仰后合, 越笑越欢。   “殿下怎么会带你回来, 咦!看着好恶心啊?哈哈哈哈……”   “你们!”   珠儿实在是受不了了,但刚上前一步, 便被昭昭拽了回来。   小姑娘眼神示意, 叫他们说去吧。   她正担心那男人一连往这偏僻的地方跑了五日给人知道, 想来她们回去一定会传她如何如何的丑,如此怕是被人知道了,也不会有人信太子是到她这儿来了。还有便是,那太子知道她起了麻子, 估计也不会再来了!   蓉惠姐妹笑的够了,轻视地看了昭昭一眼,而后得意地招呼了下人,走了。   珠儿和小太监东禾已经是火冒三丈了, 更心疼主子。人一走,珠儿急忙捡起了地上的面纱,扑了干净,小心地给主子戴了上。   但见主子也没哭,瞧着还挺精神挺高兴似的,他二人面面相觑,却是又不懂了。   不懂归不懂,主子肯笑就好。   几人接着便回了去。   到了寝居,昭昭便叫珠儿去听外头的动静,果然没过一个时辰就有了消息。   “那苏侍妾是个满脸长麻子的。”   女人堆的消息传得总是很快。   这话当天晚上就传遍的太子府,传到了太子妃年慕瑶的耳里,也传到了那娆儿的耳里了。   俩人听到此传言的态度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太子妃倚在美人榻上,满脸轻视,本来她也没把那个小侍妾放在眼里。   “那姐妹俩真是闲的!”   论出身和昔日在这京城贵女圈的地位,年慕瑶自认为安可盈还能跟她比一比,那蓉惠姐妹便是给她提鞋都不配。但那男人喜欢。   男人终究是男人,就喜欢找刺激!   想起太子,年慕瑶便一肚子气。她对这男人又爱又恨。爱他的脸,爱他的地位,恨他让人捉摸不透。   他珍藏的画,明明就应该是她,加之俩人的婚事,他明明就该是爱她的,可却不与她圆房!他!   年慕瑶气的将手中的茶杯一把摔在了地上!   无她恰恰相反,娆儿听到那消息震惊无比!甚至从椅子上一下子便起了身!   “满脸长麻子的!”   侍女点头,“便是这般说的。”   那怎么可能呢!   娆儿眼睛发亮,想了半晌,缓缓地坐下。想起了那日自己被太子妃那般对待,以及眼下沦落到被人嘲弄,恍惚明白了。   “她这是大智若愚?!”   这半个多月来,娆儿可谓是从天上掉到了地上。   从最开始风头压过苏昭昭,备受瞩目,府上的各种管事都对她点头哈腰,瞧着她的脸色说话,到此时被人嘲弄,她可真是体会到了太子的宠爱在这后院意味着什么?   这半个多月,太子没来看过她,没慰问过她,没召见过她,甚至她去找他,他也没见她,   不仅是她,别的女人也一样,就连太子妃都是一样的。   到了太子府,娆儿才发觉,太子对这后院的每个女人都很冷漠,且根本就不宠幸她们!   “快两年了。”   她居中的侍女,便是就这样说的。   这么说,那苏昭昭倒是他这两年来唯一宠幸过的女人了。   娆儿使劲儿地攥着帕子,直觉告诉他,太子去过那玉笙居。   ********   这天到了晚上,昭昭的脸便好了许多,只剩了零星的几块地方还有点红,但她还是一直都戴着面纱。   天一暗下来,她就开始担忧,怕那男人再来。   但想了想,他应该也能听到外头的传言,知道她脸上起了麻子,肯定不会来了。   然这话仿佛是刚刚想完,小姑娘就听到了外头两个太监恭敬而紧张的拜见声。   “殿下!”   心跳漏了半拍,昭昭手一抖,放下了水杯,而后起身,回眸便看到了那男人高大的身影。   魏临初背手进来,一如既往的深沉,嘴角微微动了一下,进来便就坐在了桌旁。   “怎么弄得?”   这话便是他都知道了。   “妾身早上吃了虾饼。”   小姑娘柔声,小心翼翼地答话。   “你吃不得虾?”   “嗯。”   昭昭轻轻地应了一声。   那男人侧头看她。   他不知道她吃不得虾。说起来,前世他与她不过是认识了几个月而已。   此时烛光映着她脸上的面纱,她的小脸儿瞧着朦朦胧胧的,那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含情凝睇,娇憨无辜却又妩媚万千。   魏临初记着前世初见时,第一眼她就是这般样子,带着面纱,他就只看到了她的这双眸子。   “过来。”   男人瞧着,沉声唤她,靠到了椅背上,微张开了腿。   小姑娘双手打颤,瞅着他那副样子便浑身哆嗦,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停在了他的身前。   “殿下……”   魏临初不紧不慢地探过身来,接着便扣住了她的细腕,把人拽了过去,束在了两腿之间。   昭昭小脸儿臊红,微垂着头。   她一接近他就害怕,就脸红。   魏临初瞅了一会儿,抬起手,朝她的耳朵摸去,便要拽下那面纱。   昭昭心一惊,滑嫩的小手一把就盖在了他的大手上,慌张而急促。   “不要,殿下,不要。”   “嗯?”   “起了疹子,很丑的。”   魏临初嘴角微动,盯了她一会儿,缓缓松开,有一搭无一搭地问道:“何时能好?”   “若是按照小时后,大概,四五天……”   昭昭眼睛一转,便多说了几日。   魏临初瞥向了人,剑眉微蹙,“为何那般久?来的是哪个大夫?”   这后一句话却是朝着珠儿说的。   珠儿立时躬身道:“回殿下,并未请大夫。”   “嗯?”   那男人面色微沉,语声一落,昭昭就赶紧接口解释,“因为妾身小的时候有过一次,那个大夫便只叫妾身喝些水,晒晒太阳,并未给妾身开什么药。妾身很快就好了,所以,妾身便并未叫珠儿请大夫。”   魏临初听罢,脸上浮现一抹轻笑,“你倒是厉害,自己便能给自己看了。”   “唔……”   “去请大夫。”   “不必了不必了。”   昭昭这倒是没想到。一来她真的觉得没必要,二来,她可是怕引人注意。   然一旁的珠儿听了心中狂喜,想的只是太子肯关心主子,和主子想的全然不一样。太子一发话,她立时欣然相应,跑着去吩咐小太监请大夫去了。   “喂……”   昭昭只觉得脸更烧了,心中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多麻烦!   这时回眸看那男人,见其正眯着她。   俩人眸光相对,一个带着几分侵略性,另一个便是战战兢兢的。   昭昭越看他那眼神儿越怕,但觉要不是自己脸上起了东西,他肯定是又要做那种事儿了。   但此时,她多少还是有些底儿的,这男人好色,她的脸不好看了,他肯定是不会碰她的。   果然,只见他瞧了一会儿,收回了目光。   “给孤跳一曲惊鸿舞。”   “啊?”   昭昭当然是一愣。   “你听不懂么?”   “妾身……”   她想说着自己有点忘了,再说也没配乐。   “记得多少算多少。”   那男人便仿佛她心中的蛔虫,知道她想什么呢似的,说着手臂搭在了扶手旁,瞧着是非看不可的。   昭昭没办法,寻思了寻思,猛然想起了东禾有支笛子,以前他还曾说过自己会吹不少的曲儿,于是便叫珠儿去把人给叫了来。   不时,人来了,东禾拜见了太子,适才都听珠儿说了,眼下当然也是又紧张又害怕,不过好在,他还是会的。   “奴才,奴才献丑了。”   小太监擦了一把汗,接着便和主子视线对了上,见她点头,东禾静下心来,也便开始了。   小姑娘闻得曲声,轻盈起步,而后便翩跹妩媚地舞动了起来。   魏临初微眯着眼眸,薄唇轻抿,眼睛一直看着她。面纱随着她的舞动轻飘,整个小人儿如梦如幻,带着周围的一切都微茫了起来。   她便只跳了上半段,一气呵成,实则是比上次跳的更好。   她停了下来,俯身一礼,那男人便抬起了手,缓缓地连拍了三下。   昭昭可真是受宠若惊了。   “妾身跳的可以?”   “好。”   只这一个字而已,接着那男人起身,而后却是还有半句。   “越来越像了。”   “像什么?”   太子没回答,昭昭也没用他回答,问过后就恍然明白了。   是像那姜国皇后……   关于那女子,昭昭心中有无数个疑问和困惑,但当然不敢问。   这时,太医也来了。   昭昭乖乖地看了病。看脸之时,她背过身去,便只给太医看了一眼。   全程,那魏临初的眼睛几乎没离过这小美人儿。   许太医看过,询问了她两句,也便明白了。   一切都跟昭昭小的时候一样。   太子是在那太医之后走的。   小姑娘一见他起身,心中就喜了!   *********   苍茫大地,烈日之下,远处的打斗声刚刚停歇。   “打开。”   魏临初负手立在一个箱子之前,语声淡然冷酷。   身旁士兵领命后,一把撬开了那箱子上的锁。   只听“哗啦啦”地锁链掉落之声,伴随着“卡”地一声,箱盖被撬起……   接着周围便是一片哗然。   “唔……”   只见那木箱之中藏着的赫然是个姑娘。   那姑娘脸戴面纱,肌肤雪白,一双水灵灵的杏眸仿若麋鹿一般,勾魂摄魄,且娇且媚,砸入人眼的瞬间,更是直直地砸入了人心。   魏临初心口怦然一动,上前一步,大手抬起,一把便拽下了那小人儿的面纱。   顷刻,一切都仿佛凝结了一般,好一张颠倒众生的脸。   “你叫什么名字?”   “昭……昭昭……”   “郡主,郡主!!”   伴随着远处响起的呼唤声,魏临初缓缓地站直了身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有捋不明白的,我解释一下   第一世是夫妻,就是太子妃   第二世是郡主   第三世是现在   重生文,人物的背景全没有变化,三世得昭昭都是薛府出来的,三世的男主都是太子后来皇上。   只是事情中间有变化,导致了不同的结果   男主只记得第二世和现在   女主梦里的全是第一世 第39章   “昭训, 是的。”   深夜, 丝厢居中, 听得太监的回禀, 娆儿猛然攥上了手。   “你亲眼看见了?”   “是, 奴才亲眼看见太子进了玉笙居。”   果然!   太子不让人跟着,但当然也没想瞒着。   原娆儿只是凭着女人的直觉,让自己房中的太监早早地候在了玉笙居附近看着, 本来只是去撞撞运气, 哪知一次便中了。   这府上的其它人是绝对不会发现的。   因为她们根本就不会在意一个出身低微的小侍妾, 尤其今日还传出了那苏昭昭是个满脸长麻子的。   娆儿猜不透太子的心思,但却有些明白了那苏昭昭的想法。   她不想争宠, 可是想到了这后宅的险恶,自己终究是个没靠山的?   娆儿与她出身一样, 但想法却不同。   这一宿, 她也没怎么睡, 想来想去, 第二日终是去见了昭昭。   ***********   昭昭的脸尚未好利索。   但照着昨天轻了很多,早上, 小姑娘对着镜子照了快半个时辰, 眼下印记浅了很多。   她发誓再也不要吃虾了。   但不得不说,那蓉惠姐妹俩传出去的事儿还让她挺高兴的。   娆儿来的时候, 昭昭正在院中晒太阳。   这是个稀客,她可是有点没想到。   “林昭训!”   “姐姐……”   娆儿还是那般唤她,颇是亲切, 与以前并无两样。   昭昭请人进了屋,也叫人上了茶。   娆儿瞧着她那身段,那一举一动,以及面纱之下忽隐忽现的脸,这半个多月未见,但觉她更美了。   “姐姐的脸到底是怎么了?”   她极其关怀和紧张。昭昭也没想相瞒,毕竟自己本来不是个麻子,娆儿又不是不知道,便于便实话实说了。   “我吃不得虾,前日里却误食,便起了疹子。”   “原来是这样,可吓死我了,那姐姐,什么时候能好呢?”   “今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明日应该就更差不多了。”   俩人笑。   娆儿道:“那娆儿就放心了。”   “嗯,你怎样,还好么?”   听她先提了起来,娆儿也就实话实说了。   她叹息了一声,可怜兮兮的,“自然是不好的。”   “唔?”   “唉,不瞒姐姐,来府半个多月了,我连太子的面儿都没见过,这府上的人都势利眼的很,起初对我还好,可太子不召见……后来便不好了,毕竟,我没有显赫的家室,也没有依靠。旁人说什么也只能听着受着,虽然被封了昭训,和那蓉惠姐妹平级,但哪里有平起平坐?就是低我一级的奉仪也敢挖苦我两句,唉……”她说着,人便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你别哭……”   昭昭看着还真挺急,也是真心同情她。   她这般处境,可不就是昭昭当初怕的,眼下便更觉得自己明智了。   “姐姐是不是早料到了?”   这话昭昭还有些不知道怎么回了,实则她决定不争宠大部分是因为那个梦,还有的便是太子对她不好。   “我是有些害怕。”   眼下,她便也只能这般答了。   娆儿就知道,但她也是好奇,“那姐姐就想一辈子都这样?”   “也没什么不好。”   昭昭心大,可谓没心没肺,亦可以说是看的通透。她开心就笑,难过就哭,有麻烦就解决麻烦,一切都好就乐乐呵呵地混日子,实则想的也不远,过得舒服就行。   娆儿可不,她不甘。   “姐姐不觉得如此蹉跎岁月对不起上天给姐姐的这幅容貌么?太子妃娆儿也见过了,那是有京城绝色美誉的女子,但娆儿看来,她不及姐姐。”   昭昭顿时被她说的紧张了,摇头又摇手的。   “林昭训不要这样说。”   娆儿声音压的极低。   “这只有姐姐和我两人,姐姐怕什么?我说的是实话。”   是的,她说的是实话,事实上,她也不觉得自己比那太子妃差。   “但人家出身好,是当朝太师嫡女,昔日京城贵女之首。不过姐姐不觉得,这些头衔其实都是出身带来的么?凭什么我们就得低贱一辈子?姐姐,富贵险中求。在这太子府,乃至日后的皇宫,其实都是一样的,谁最得宠,谁就最尊贵,出身也比不过男人的宠爱!”   她说的昭昭直起鸡皮疙瘩,然还未完,只听那娆儿接着又道:“姐姐可知道昔年宠冠六宫,差一点就做了皇后的兰贵妃是何出身?”   “嗯?我自是不知。”   娆儿听罢笑笑,眼睛都放出光来。   “我来告诉姐姐,姐姐保证想不到。”   “是,是什么?”   “呵,便是京城最大最有名的青楼,春华楼的头牌!”   “真的?”   “当然为真!”   娆儿更加自信了几分。她出身教坊,比青楼当然要高级一些。那兰贵妃可以,她也可以。   “好厉害。”   “自然厉害。还有,人家是皇后命,呵,这大燕的皇后没做成,却也做了姜后。”   “姜!”   一听到这最后一句,昭昭心一颤,“姜后?姜国皇后?”   “对呀!”   她脑子恍惚一下子就傻了,随之心口狂跳,暗道:“天呐,那自己不会是和那兰贵妃长得像吧!”   但转瞬又打消了念头,反映了过来。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辈分不对。   那兰贵妃是皇上的妃子,和当今皇后是一辈,年龄应该也是相仿的,那得比太子大多少岁呀?太子总不可能是暗恋他父亲的妃子吧!而且若是没记错,那姜国国君是近两年才登基的,据说很年轻,此姜后应该非彼姜后。   昭昭心肝乱颤,刚才可真是吓坏了,以至于都忘了这娆儿都和她说什么了。   这时回过神儿来,却是也明白了娆儿的意思,懂了她的心思。   她想让她争宠。   果然,娆儿下一句便说得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   “兰贵妃可,我二人为何不可?姐姐……”   而后她便握起了昭昭的手。   “姐姐这般不行,长此以往,日子只会越过越苦,再说就算姐姐不想争,但姐姐的这张脸注定不会让姐姐消停了。姐姐还能藏一辈子么?莫不如主动,你我姐妹拧成一股绳,相互提携,让富贵沦为裙下臣,以后想要什么没有?”   昭昭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那娆儿有些地方说的确实在理,道理她都懂,也知道她这般混日子不是个办法,久而久之,糟心事就多了。   但她是人的替身。   很明显,太子爱那姜国皇后,但又厌恶她。   若他只是爱,她只是替身,昭昭都不在意,有钱有势,吃好喝好,谁管什么真爱不真爱?   但关键就是他还厌恶啊!   她要是争宠,先不说能不能让后院的那些女人给弄死,昭昭但觉自己没准都得让这男人给弄死。   小姑娘哆嗦乱颤。她还没活够呢。好死不如赖活着,况且她过得挺好,玩的挺好。   娆儿走后,这一下午昭昭都在寻思着这事儿,想着想着又想起了她口中的兰贵妃。   此人昭昭当然不认得,但这是太子府,自然有不少昔日东宫老人儿,知道一些事情,也很正常。   她想着便又疑惑起来,那人本为大燕贵妃,怎地后来还成了姜国皇后了?   “珠儿。”   好奇心的驱使,她便叫过了小丫鬟,拉她进了卧房,问了起来。   “你可知当今圣上,有过一位兰贵妃?”   “唔?”   珠儿一脸茫然,使劲儿摇头。   “没有啊,当今圣上有德,淑,敏,悦四位贵妃,并无兰贵妃。”   “那以前呢?”   “以前珠儿也未听说过,一直都是这四位贵妃,没有什么兰贵妃呀。”   这贵妃终究是地位极高,不可能记错,珠儿说的很肯定。   昭昭明白,她不会说谎。   可瞧着那娆儿却是也不像瞎编的,再说编这个干嘛,且不知她是从哪听来的。   没打听到也便算了。   当晚昭昭又做了梦,起先还是与那男人的春-梦。   而后竟是梦到了庞府。那男人与庞晟在凉亭中饮酒,她含泪经过。他端杯的手微滞,向那庞晟询问了她。   接着昭昭便进入了第三个梦境,是在那兰亭水榭,她昔日住过的房间。   她坐在床上,泪眼汪汪,浑身颤的厉害,不住地往后缩,而那男人正立在床下盯着她。   而后的几幕一幕是她房中多了个学人说话的鹦鹉;一幕是两个丫鬟争相变戏法的;一幕是一个长相滑稽的小太监眉飞色舞地给她讲笑话,总归都是逗她笑的。   而她也确实是笑了,笑的开怀,笑的欢畅,笑着笑着,便看到了门口长身玉立的那男人。   当晚,他便要了她。   她面红耳赤,而梦中的那男人也微红了脸。   ***********   昭昭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又是三更半夜。   那男人微红的脸是她对这个梦的最后印象,也是最深的一个印象。   因为她从未见过太子脸红。   ***********   翌日,丝厢居。   从兰亭水榭起便一直伺候着娆儿的侍女彩云为主子整理好衣服。   “主子觉得苏侍妾能开窍么?”   娆儿心中也没底,听闻她说话叹息一声。   “我就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连太子的宠爱都不想争的女人?而且这宠爱已经送到门口来了。嗯?要是你你不要么?”   那彩云的脸“刷”地一下子就红了。   “奴婢……”   娆儿瞧她的表情便明白了。   先不说那是太子,就单说他的脸,就能迷倒多少女人。他就是不是太子,也缺不了女人。   “我会让她下水的。”   娆儿瞧着镜中的自己,决心已定,起身由侍女扶着,出了寝居。   沿途走着,没几步她便看到了太监范显。   此人她刚来的时候赏赐过他一锭银子,这锭银子可是没白赏。范显对她很照顾。   “昭训盛世美颜,不得宠天理不容。”   那范显便是这般对她说的,自然那昔日兰贵妃的出身之事也是范显讲给她的。   转眼到了太子妃所住的凤鸣居,瞧见同样刚到的蓉惠姐妹。以往她每每看见她二人,心都一激灵,打心底害怕,但今日却不了。   这姐妹二人是侯府出身,在太子府后院算不上出身高贵,但都说太子喜欢她二人,尤其喜欢那妹妹惠昭训。瞧着她俩昭训的身份还这般嚣张,娆儿就看出来是太子喜欢她们了。   因为她也被封了昭训,这姐妹二人尤其能欺负她。   同样的品级,娆儿也没底气回嘴,许多时候便只能受着了。   惠昭训看到了她,嘴角一扬,慢悠悠地过来。   “林昭训,听说,昨日殿下找你侍寝了……哈哈哈哈……”   娆儿什么也没说,也没什么表情,便只暗暗地攥了攥手,见太子妃院门开了,便进了去。   转眼众人都到了,那太子妃也便出了来。   几人齐齐拜见。   太子妃面前,那蓉惠两人倒是不敢放肆。   这请安也没聊什么。娆儿瞧着太子妃也没什么耐心,心情很不好的模样,不好正好。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了太子府的花儿,娆儿找到了入口,便笑着插了一句。   “昨日,妾身去苏侍妾那,看南苑的梨花儿也煞是好看。”   噗!   她话音刚落,那蓉惠姐妹那边便传来了一声没憋出的笑,正是那惠昭训发出的。   正中下怀,娆儿就知道她会如此。   太子妃百无聊赖,慵懒地白了她一眼。   这屋中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但谁人脸上都带着一点笑,嘲笑的笑。   嘲笑的人自然便是昭昭。   娆儿故作茫然,“怎,怎么了?妾身说错了什么么?”   惠昭训这时也便不憋了。   她瞧也没瞧娆儿,直接朝向了太子妃,俨然是一副邀宠,把这事儿当笑话,取悦太子妃的样子。   “太子妃,那苏侍妾是个满脸长麻子的!呵呵呵……”   她话说完,屋中便也响起了一丝笑意。   太子妃心中压根就没在意过苏昭昭这个人,但知道她不是个美的,当然就更放心了,实则心理也是高兴的,只是她当然不会像那惠昭训一样没教养。   武夫出身的侯爷爹,教出来的女儿也就是这样了。   “女子论德行,莫要以貌取人。”   她这话说完,屋中倒是没人敢再笑了。   娆儿声音不大,但接着却是缓缓地再度张了口。   “她,不是个麻子。”   惠昭训一听,脸就沉了,立刻反驳,“林昭训什么意思?我亲眼所见,还能骗太子妃不成?”   娆儿声音依旧不大,摇了摇头。   “惠昭训可能是看错了,她确实不是个麻子,相反,生的极美,以前在江都兰亭水榭时,太子几乎日日宿在她那。”   “……!!!!”   她这话一出,屋中顿时死一般的静。   快两年了,太子没宠幸过任何一个女人,这谁人都知道!   而她说,太子在江都时几乎夜夜都在那苏侍妾寝居!   众人如何能不惊!   太子妃年慕瑶本都无聊的要睡着了,猛然攥上了手。   “你说真的?”   娆儿顿时起身,有些害怕似的,缓缓地拜了下去。   “妾身,妾身,妾身说的是真的。”   年慕瑶心中滕然起了一股怒火,肃然向下。   “传苏侍妾!” 第40章   “啊!”   昭昭猛然从梦中惊醒, 手摸着脖子, 泪眼汪汪的,使劲儿喘息。   “主子?”   珠儿正在一旁给白白喂食,突然听到美人榻上传来动静, 吓得不轻。   她急着跑了过来, 见主子眼中露着慌张,就更是紧张。   “怎么了主子?做噩梦了么?”   昭昭心口起伏的很厉害,脸上的面纱, 也随着她的喘息缓缓轻动,许久, 她才有了回应。   小姑娘点了点头。   是的,她做了噩梦。   早上散步回来, 她倚在美人榻上逗了一会儿猫眯,然就在珠儿喂猫的这么一会儿, 竟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还做了噩梦。   梦中,她被叫到了太子妃寝居,被问及侍寝之事,而后也不知怎么, 被人掐住了脖子,浸到了水中许久许久!俨然就要被呛死了!   小姑娘眼尾发红, 身子都哆嗦了,半晌没说出话来。   近来她确实是常做梦,但这种可怕的梦还是头一次。   “没事, 是梦啊,主子。”   珠儿在一旁柔声安抚。   昭昭知道是梦,但她有种极其不好的感觉,这时还没待彻底缓过来,但听外头传来了脚步声,而后一位趾高气扬的太监被引了起来,居高临下,尖声尖气地凛然道:“太子妃传苏侍妾到凤鸣居拜见。”   “……!!!”   那太监叫福禄,正是太子妃身边的人,“苏侍妾准备一下吧,杂家候着您。”说完看了一眼那戴着面纱的小人儿,轻视一笑,接着人便出去候着了。   昭昭心口“砰”地一下,双腿发麻,顿时哭的心都有了。   “主子!”   珠儿自是也敏锐地觉出了事情不好,这召见的太突然,而且太子妃怎么会要见她家主子呢!   昭昭又惊又乱,这时但听外头那太监的催促声响了起来。   “苏侍妾最好是快些,若是让太子妃等得久了,奴才可担待不起。”   这话的另一层意思便是她苏昭昭也担待不起。   “我,我知道了。”   小姑娘颤颤巍巍,硬压下心中的惊惧,抬声答道。   外头那太监嘴角一动。   “主子!”   屋中的珠儿顿时便乱了。昭昭按下了她的手,语声有些颤,“为我换衣。”   她知道自己眼下这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   这衣服是她早上新换的,实则还没穿到一个时辰,但她要换,就是要换,只因这身衣服,正是她适才梦中穿的那件!   此时,极度的无助之下,她便只能求神仙,求各路神仙保佑她,甚至企图靠这衣服的不同去打破那梦,让一切不与那梦重合。   这换衣期间,外头不紧不慢地接二连三响起了共三四遍催促。   直到把人唤了出来,福禄闭了嘴。   他瞅了一眼人,自然也好奇她的脸。   “苏侍妾,走吧。”   “嗯。”   小姑娘声若蚊吟,语声发颤。   福禄幸灾乐祸,自然是感到了这小姑娘的害怕。   “旁人便不必跟了,一个小侍妾而已,呵……”   “唔?公公?”   珠儿正扶着主子呢,这一听,这是说她呢呀!   福禄瞥她一眼,不错说的就是她。   他看那苏昭昭腿都站不稳了,就想让她受些苦头,倒是想看看她那副娇气的样子,怎么自己走去。   “为何不准带侍女?”   “杂家说不准就是不准。”   昭昭眼圈微红,眸子就更泪汪汪了,这时也是看出来了,这太监狗仗人势,就是想欺负她。由此,也便更能推断,太子妃叫她去绝没好事!这太监已然是先替她欺负她呢!   虽不至于弄死她,但昭昭觉得自己这遭不死也是得被折磨个够呛!   那太监受命于太子妃,他说不准,她这边自然就不敢带人。   昭昭推了推珠儿,满心怒意,却也只能如此。   那福禄呵笑,接着便大摇大摆地在前头带路了。   昭昭跟在后面,双手紧攥。她本来人就柔弱,此时极度害怕,实则腿脚确实没了什么力气。她沿途跟着,一路心口狂跳,惧怕的的确确是到了极点……可她一不能违命,二也无人帮她。   她……   但眼前又是明摆着一个坑,她就这么跳了么?   昭昭要急哭了,或者说是已经哭了。   然就在这时,她突然看见一个人影。   那人身姿瘦削伟岸,一身玄色蟒袍,金冠束发,生的面如冠玉,风度翩跹,正是太子魏临初!   昭昭绝没想到能碰见他。她压根就没想到他这个时候能在府上。   瞬时,她就仿佛落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心中没底他会不会理她,会不会帮她,但却也是唯一的希望。   脚下一个踉跄,腿一软,小姑娘能站住也不站了,顺势就跌了下去,发出一声轻吟。   那福禄在前边听见,一蹙眉,转过头来,只见那小人儿停在路上,却是根本不走了。   “苏侍妾?!”   “妾身没力气了。”   “……!!”   福禄听她这般自称,那娇滴滴柔软的声音,且眼睛也根本就没看他,而是朝着一边儿看去,心口“砰”地一下,下一瞬便赶紧转过了身,朝着那小人儿视线所望之处望去,这一看,心口顿时又是一击。   只见一人负手缓缓过来,正是太子!   福禄登时便拜了下去。   “奴才拜见殿下!”   这时,那太子也没回话,只见那小人儿娇娇柔柔,仿佛使了全身的力气一般,那眸子勾魂似的一直瞧着那男人,施施然地就过了去,过去那玉手就抓住了男人的衣服,进而越拽越紧。   俩人瞬时咫尺距离。   “殿下……”   “你怎么在这儿?”   魏临初声音依旧冷漠深沉,人居高临下,垂眸眯着她,一如既往的模样。他开口发了问,昭昭心中瞬时便仿佛有了底气一般,接着,便更大胆地抬起了一只手臂够到了他的脖子,勾了住,然后另一只手,轻轻撩起了面纱,一张雪白清透的小脸儿便呈现在了魏临初眼前。   她踮着脚尖,吹气如兰,那眼睛直直地勾着那男人,语声很轻,亦很柔。   “太子妃要见妾身,妾身刚才崴了脚,有些使不上力气,殿下可不可以扶着妾身,同妾身一起去。”   她说着,人便又朝着魏临初贴近了几步,含情凝睇,眼睛水灵灵,泪汪汪的,唇瓣微颤,尽是乞求。   那福禄吓坏了,更是哪里见过这场面,脸都红了,这太子府中哪有女人敢和太子这般?然那苏侍妾声音软柔,正常说话声音也是不大,此时又压低了声音。福禄什么都没听到。   这奴才吓也吓死,更不知道她都说了什么,可说了他适才相难,这想着便是一脑袋的汗,立时躬身道:“启禀殿下,太子妃召见苏侍妾,奴才是要接苏侍妾去凤鸣居的。”   魏临初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总归是没答。   那小人儿直直地看着他,他也一样。   昭昭也不全是装的,就怕太子拒绝,或者是唤两个侍女扶她去。她确实是吓坏了,手脚都有些哆嗦,没力气,话说完不久,那勾着他的脖子的手便没勾住,滑落了下来,整个小人儿登时便要摔了。她一声轻呼,但这一声还没落下,便觉得腰间蓦然一紧,一热,一把被那男人的大手给揽了住。   接着那男人也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便就只一下子抱起了她。   “唔……”   昭昭自然是半分都没想到,接着更是让她没想到,因为太子并不是把她抱到了太子妃的寝居,却是他的寝居。   ********************************   昭昭在那男人怀中,愈发地拘谨紧张,小脸儿臊红。   没用那男人说,也没用到地方,她便知道这方向不对。他不是要抱她去太子妃那,这个方向是,是太子的乾承居!!   昭昭没来过这东苑,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认得路。   果然!   不时,那几个大字便映入了眼睛。   “殿下……”   小姑娘胸口跳的越来越厉害。   但转念心也便一横,太子和她去,她能免了那梦中的一劫,但也是彻底得罪那太子妃了。其实和压根就不去也没什么两样。   那男人一直把她抱到了寝居的床上。   沿途,乾承居的侍女们显然都吓坏了。   室内室外皆是肃穆一片。   昭昭脸更红,心口起伏的更厉害。   进了那男人的房,扑鼻而来的便是一股檀香的味道,那室内极其奢华雅致,但昭昭一见便觉得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但却是极其真实的感觉!   上了他的床,小姑娘便是一缩。   她鞋子和袜子被他拽了下去,露出了一双白嫩的玉足。   昭昭脚踝上戴着一对紫玉链,随着她动,发出轻响。   那男人从她的脚往上看,一直看到了那小美人儿的脸。   她的脸几近全好了,便只有右眼下还有一点。   然这一点便仿佛天然的一般,瞧着还挺好看的。   “脚扭了?”   那男人微靠了过来,瞧了瞧她的玉足,又瞧了瞧她的脸。   昭昭没扭,但此时硬着头皮也得说是扭了,于是便点了点头。   她坐在他的床上,实则拘谨的不能再拘谨了,甚至都不太敢动,这时突然觉得脚腕一热,却是被那男人的大手给握了住。   “这里?还是这里?还是另一只?”   “唔!”   那男人摸着,大手缓缓,从脚踝摸到了脚面,继而把她的整只玉足都摸了。   昭昭脸越来越烧。他摸她一下,她就浑身敏感地哆嗦一下。   “这这里……”   到最后,那小人儿便胡乱地指了个地方。   “已经,已经好了。”   魏临初嘴角微动,“这就好了?”   昭昭红着脸点头,颤颤巍巍地拍着马屁,“殿下的手有仙气,一揉就好了。”   “哦?”   魏临初当即便笑了,人也更凑近了那小人儿。   这个笑,昭昭但觉好像是初次见到。   但他一来,昭昭还是下意识便往回一缩,缩了一下子后,想了想又凑了回来。   那男人喉结微动,盯她盯的死死的。   小昭昭攥了攥手,想了想自己得罪了太子妃这处境,在看看身前的这匹狼。他是怎么都得吃了她,思及此,心也便一横,那娇柔的身子便朝他靠了过去。   “今日谢谢殿下……”   她语声娇娇,魏临初听她说话喉咙便干痒。   “谢什么?”   “谢殿下抱了妾身。”   她的小手触碰到了他,来来回回,回回来来,但便只摸了几下而已,然,魏临初可受不了她这般磨。   起先还君子,而后便禽兽,三两下便把那满室的暧昧变成了满室的味道。   ******************************   凤鸣居中,太子妃年慕瑶可真是等的烦了。   这太子府自然是大,但即便如此从那玉笙居过来,半个时辰也用不了,可眼下已然是超了许久了。   惠昭训见太子妃明显是不耐了,当即便道:“这也太慢了,区区一个小的侍妾,不会是摆谱呢吧,胆敢如此放肆,谁给她的胆子!”   她说着又白了娆儿一眼。   娆儿攥了攥帕子,自是也着急了。   屋中众人此时心中各自有各自的想法,但大部分人还都未从娆儿的那“太子在江都几乎日日宿在她那”的这句话中出来,太子宠幸了她!太子竟然宠幸女人了!”   这想法的后头跟着的自然是对那苏昭昭相貌的好奇!   年慕瑶已经几近忍无可忍。   她本也不是个脾气好的,尤其有人说那女人极美,还被太子宠幸了。她一想便心中窝火,这时蓦然拍案而起,接着便要下令让人将人拎来,然话还没出口,就在这时,外头匆匆地跑来一人。   “启禀太子妃!”   不时,那人进殿,脸色煞白,一头的汗,一下子就跪了下去,人正是太子妃身边的太监福禄!   “启禀太子妃!苏侍妾,苏侍妾她被殿下抱走了!”   屋中顿时一片哗然,人人可谓骤惊。   那太子妃更加烦躁,“什么抱走了,说明白!”   “是,是,奴才,奴才适才去接苏侍妾,但,但来的路上竟然遇见了太子,那苏侍妾说脚软,走不动路……然后,也不知道在太子耳边说了什么,太子就,就把她抱了起来,抱去了太子的乾承居!”   “……!!!”   屋中又是一片哗然!!众人简直是不敢相信。   尤其太子妃和那蓉昭训与惠昭训,已然是要气疯了! 第41章   昭昭上午进了乾承居整整一天, 乃至一夜都没被送出来。   乾承居这一天中送了六七次水,太子也根本就再没出来过。   太子妃等人盯的死死的,妒忌, 醋的要命, 俨然脸都气青了。   那苏昭昭的身子也不必验了, 什么情况这还用说?   第二日年慕瑶便告了病,安也不必请了。   她对那苏昭昭的相貌愈发地好奇,恨不得马上看到,但人一直在那乾承居, 就连第二日早上太子走了, 也没被送出来。   年慕瑶当然不敢去太子房中拎人。但到底是弄来了乾承居的一个嬷嬷。   “长得什么样?怎么就美的不行了么?!”   年慕瑶火冒三丈, 气的要哭了。   那嬷嬷想起昨晚看到的,那小人儿的脸蛋儿,那冰清玉洁的身子,那细腰, 那白腿, 那鼓胀的月匈脯, 还有在太子的身上扭动都得妖冶的模样, 咦……   “太子妃, 那苏侍妾说话轻声细语的,瞧起来是清纯,可实际上骨子里欲的很,那眸子,那声音, 那动作,那言语,没有一处不是在明晃晃的勾男人,那,那就是狐狸精啊!昨天太子寝居,管床单就换了七次……”   年慕瑶气的使劲儿咬住了唇,攥紧了手。   “下贱!那个女人太下贱了!太子怎么就那么把持不住!”   把持不住太正常,那嬷嬷没回话,但却自顾地想了起来,就那苏侍妾的模样没有几个男人能抵的住。   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再尊贵也是一样。   **************   的确,再尊贵的男人也是一样。   昭昭自觉自己只是轻轻地朝他勾了勾手,那男人昨晚就……   他放浪了一天一宿,屋都没出去,若非第二早上要上朝,昭昭觉得他还能弄她一天一宿。   她没被送走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腰酸腿软,已然是床都下不去了。   那男人走后,她睡了整整一上午,再度醒来时,终于觉得舒服些了。   然刚吃了点东西,便听到外头恭敬的问候声。   小姑娘手一颤,抬眸,见确是那男人又回来了。   “殿下……”   一看到他,昭昭小脸儿瞬时臊红,羞赧又害怕,泪汪汪的。但一想自己得罪了太子妃,眼下除了指望这男人护着她,还能指望谁,就是希望再渺茫也得试试不是。   虽然她只是替身,但有一点,这么多天来,尤其是昨天,昭昭还是有些底的,便是这男人是真的很好色,这样也好,起码她也算是有些抓手。   魏临初回府便直奔了寝居,看到这娇艳欲滴的小姑娘,一贯的模样,冷傲深沉。   “怎么?才起?”   他微微蹙眉。   昭昭战战兢兢地点头,小脸儿红着,当然是拘谨又羞赧。   她醒了后洗漱完了,饿得很,就先吃了东西,实则是也没来得及梳妆打扮。这刚想完以色侍人,自己就这般模样,她也有点担惊受怕。   那男人抬步不紧不慢地过来,坐在了床边。   昭昭心口狂跳,和以往一样,一见他靠近,就下意识地往里一缩,但也是同前日一样,缩完,就又一咬牙,靠了回来。   “殿下……”   她娇柔地唤了他一声,接着便小猫一般,很自然地靠到了他的身上。   魏临初喉结滑动,当即便箍住了她的腰肢。   俩人瞬时便是近了又近,贴了又贴。   他沉声,眸子深不见底,“有什么要求?”   昭昭一怔,瞬时并未反映过来他在说什么,等反映了过来也是没有完全懂他的意思。   要求?她此时心中想的就是不要见太子妃,永远都不要见,但怎敢这么说。   小姑娘思忖了一下,颤颤巍巍地道:“太子妃要见妾身,妾身还未去拜见,妾身现在可以走了么?殿下……”但口中说着要走,人却是更往那男人的身上贴了贴。   “不必去了。”   “嗯?”   小姑娘顿时慌张地抬起了眸,心口狂跳,“不,不必去了?”   “嗯。”   “是,是太子妃说的?”   “孤说不必去了,便就不必去了。”   “是。”   昭昭轻声轻语,答应着,那娇软的身子就又朝着人靠了靠。   心中自然是狂喜,这不用去了是太子说的,太子发话了她怕什么?   得了此结果,小姑娘当即便觉得昨夜被折腾了折腾也值了。   但此时,第一关过了,却还有第二关。   第二关可不便是这男人了。   且不知……   昭昭想着,心口跳的更厉害,这时恰听那男人再度开口问道:   “还有什么要求?”   小姑娘一听,接着便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似的道:“那妾身可以回去了么?”   “除此之外。”   昭昭又是一怔,他这意思是还要留她一宿么?   她不可以了。   当下一听,小姑娘便要哭了,但又哪里敢哭,只是眼中噙着泪,抬眸可怜兮兮地看着那男人,想了想,柔声柔气地道:“妾身今日好像不可以了。”   “孤叫你说想要什么?”   “我……”   昭昭一听,唇瓣颤着,委屈巴巴地,声音更轻更柔了。   “那,妾身想要珠儿,想要猫咪,还想要换衣服。”   “就这些?”   “糯米糕,还想吃糯米糕。”   魏临初听罢,瞅了一眼门口立着的侍女。   那侍女立时便躬身去了。   小姑娘看看那走了的人,又泪汪汪地看看眼前的男人,当下便想问他要留她几宿,她算算自己会不会被他弄死了,但可怜兮兮地也没敢张口,接着有人送来了补汤。   那男人见了,不紧不慢地松开了她,一个眼神,语声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   “喝了。”   “是。”   昭昭岂敢不从,点头,接着便赶紧接过了汤,头都没敢抬,小心翼翼地把汤都喝完了。侍女接回小姑娘递来的碗,躬身退下。   魏临初一直瞧着,摸了摸她的头,这时饶有兴致地笑了,语声也是罕见的温和,“乖。”   昭昭一看他笑,就更是抽噎了起来。   她想这定是什么提神儿的药,她精神了,他好接着弄她。   这般一想,那眼泪儿疙瘩就又来了,但没等掉下来,却见那男人起身,而后竟是要走之意,“行了,睡吧。”   那声音深沉依旧,昭昭顿时擦了下小脸儿,心口跳的更加厉害,眼汪汪地看着他,见人竟是真的走了。   什么情况?   昭昭不知道,不过走了当然是好!   是他还没禽兽到底,想让她休息休息,再来做那事么?   若是如此也行啊,她可还真是谢他了。   接着昭昭便来了困意。   她脑子不转,也不想了,钻进被窝,迷迷糊糊地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香甜又安稳,一直到了第二日。   小姑娘睁眼醒来便看到了珠儿和猫咪,却是从侍女口中得知的已为第二天了。   这……   ****************   太子书房   蓉惠姐妹在外等了许久,见那书房的门终于开了。   俩人都急着上前了一步,但见出来的却是李多福。   李多福微微一礼,满脸堆笑,但便也就仅此而已,接着便是要走,且不知太子吩咐了什么。   惠昭训急忙上前,唤住了他。   “李公公!”   “是。”   李多福应声,也便停了下,还是那副微笑的模样。   “惠昭训有何吩咐?”   “殿下没说见我姐妹么?”   “奴才已为昭训二人通报了,但是,殿下忙。”   那惠昭训咬住了唇,与姐姐相识一眼。   眼下三天,加之之前,半多月,她二人来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可一次也没见到太子。   李多福的回应总是太子忙忙忙,可是那苏昭昭已然在他寝居住了三天了!   惠昭训急不可耐,当下便拔下了头上的金钗,给那太监递过去。   “李公公,麻烦李公公多为我姐妹二人美言几句,我姐妹二人极是想念殿下,以前殿下也不是不喜欢我二人,李公公知道的,李公公……”   “是啊,李公公,便麻烦李公公了!”   那蓉昭训也急着上了前来说着。   “昭训……”   那李多福赶紧把东西推了回去。   “昭训万万别这般,这后院的主子,奴才都谨记着,也都有提醒美言,自然也包括昭训二人,昭训大可放心。”   这拒意太是明显,李多福还是那般恭敬,当即就把东西还了。   “奴才还有事儿,这就先走一步了。”   这最后一句话说完,李多福躬身退了好几步,而后转身,直了腰板,抬步走了。   “喂!”   那惠昭训气了个够呛,使劲儿一跺脚。   “什么嘛!”   姐姐蓉昭训拉了妹妹一把,低声,“算了,他可得罪不得。”   惠昭训一咬唇,“以前他可不是这么对我们的。”   “算了,别说了。”   惠昭训心不甘,已然要哭了,“殿下为什么就不见我们嘛!以前不见,那是谁也不见,可现在,那个小侍妾,她,算个什么!”   她算个什么?   这话后院的女人门可谓心中都想过。   那苏昭昭何德何能?她算个什么?   然气的不止如此,那蓉惠姐妹俩人回到寝居就传听到了一个消息。   “苏侍妾被太子叫到了书房。”   此消息风一般地在后院传开,不仅是那蓉惠姐妹,太子妃暴怒,怫然而立!   “书房!”   太子不许女人进书房这是后院的女人人皆知之事。   就算太子在内,那绛云阁的门敞着,也没有一个女人敢入,包括太子妃年慕瑶!   昔日,有女人触犯,那是因此死过人的!   可此时太子竟然主动把人叫去!   **********************   昭昭不知这禁忌。她若是知道,此时一定是更哆嗦了。她记得自己早在江都的兰亭水榭时就被叫去书房一次。   而且那男人还在那里……   此时虽是不同地方的书房,但昭昭的脑中还真就是想起了那次。   只因在那种地方做那种事情,简直能羞死人,她这辈子也忘不了。   一晃儿,她已经在太子的乾承居住了三天了。   后两天,简直就是受宠若惊,那男人竟然没碰她。   第二天,她醒来时太子已经走了,听珠儿说,他晚上是和她同床睡的,可昭昭也不知自己怎么睡得那么沉,一点都没感觉。   第三天,那男人回来了,还和她一起吃了饭,但到了晚上,后来就走了,听珠儿说他当晚睡在了偏房。   昭昭倒抽一口冷气,心差点没跳出来。   侍女说完,她连摸了怀中的猫咪十多下,就此打住,再不叫珠儿接着说下去了。   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受不了。   此时这是第四日,昭昭正在他房中抱着猫,缓缓地走着,眼睛目不暇接,小心翼翼又做贼似的,一点点地看着他屋中的东西。那些东西名贵又给人一种肃穆之感,有些摆设实在是好看又稀奇,尤其是那一对好似是用水晶雕刻而成的孔雀,小姑娘忍不住还伸出小手碰了一碰,然,就在这时,李多福来了。   那一声呼唤,小姑娘心口“砰”地一下,毫无征兆,手脚一乱,便一把将那水晶孔雀拨到了地上。   “啊!”   昭昭当然是差点没吓死,瞬时便是泪眼汪汪的,尤其看到李多福的脸骤然白了,她就更是吓哭了。   **********************   “妾身不是有意的……”   绛云阁中,昭昭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远处,那男人在桌前,一身淡黄色蟒袍,修长的手拿着笔,本正在写着什么,听她抽抽噎噎地进来就跪下去求饶,解释什么打碎了一对儿水晶孔雀……男人听着微微蹙眉,放下笔,冷着脸,起身缓步走了过来。   昭昭随着人过来,头抬的越来越高,身子也颤的越来越厉害。   “殿下……它多少钱?”   小姑娘想着她还有三百两银子,也不知够不够赔。   “伸手。”   哪知那男人接近了,居高临下,沉着脸道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小姑娘赶紧颤颤巍巍地伸出了那双玉手,乖乖地抬到了头顶。   他是要惩罚她,要打她手板么?   她认罚。   昭昭抽抽噎噎的,颤巍巍地举着,那男人冷着脸,亦是冷着声,“手背。”   昭昭又赶紧翻成了手背。   魏临初看完,见那双玉手安好,沉着的脸舒展开,露了一抹笑。   他抬手把人拉了起来,剑眉微蹙,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唔?”   昭昭脑子反映了半天方才想起,哆哆嗦嗦地道:“妾身说,说……它,它多少钱?妾身妾身赔给殿下。”   魏临初嘴角一动,“它要上千两黄金,你用什么赔?”   昭昭吓得腿登时就软了,险些没站住,被那男人一把揽住细腰。   “所以,只能肉偿了吧。” 第42章   魏临初似笑非笑。   看着又像是玩笑,又好似说的是真的。昭昭脑子晕乎乎的, 本来也看不透这男人, 眼下当然就更不明白。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要让她肉偿,且是不是此时此刻。就在这蒙头转向之时, 只见那男人嘴角一动, 接着便松开了她, 不紧不慢地转身回了桌前, 继而唤道:“过来。”   昭昭唇瓣颤颤,揉捏着手,不敢怠慢,缓缓地走了过去, 战战兢兢地立在了一边。   魏临初瞅她一眼, 接着便扣住了小姑娘的手腕, 把她拽到了自己的腿上。   昭昭顿时浑身都燥热了起来, 面红耳赤, 一声轻吟,心口狂跳。   那男人能把她装下,此时从背后环着她, 俩人这姿势暧昧的很。他那节骨分明, 修长的手伸到桌前,铺了个本子, 又慢条斯理地甩开了另一张已经写满字,但却有些勾抹的纸张,手指点了点, 而后在她的耳旁吹起了热气,“替孤誊抄一遍。”   “唔……”   昭昭当然是一点也没想到他会让她做这事。   不过这倒是简单,她还以为他要……   小姑娘当即便赶紧应了声,接着便拾起了笔,蘸蘸墨水,半丝也不敢含糊,小心翼翼地准备给人抄了起来。   那原稿上的字龙飞凤舞,昭昭见过一次,是太子的字,但实则写的太连,有的她还看不太清,怕抄错,心中也是惴惴的,想着只能靠猜,不确定的便只好问了。   但这刚要写第一个字的时候,便是一怔。   因为那第一句话是以“儿臣”自称开头的,往后一扫,这却好像是他给皇上的奏折?   “殿下……”   小姑娘这便不得不转过头来询问。   俩人字迹又不同,他怎么能让她替他抄这个呢,皇上看到,那……   但还没问出口,见那男人剑眉蹙起,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一般,脸上露出了不耐,沉声道:“叫你抄你便抄,哪那么多废话?”   “是。”   昭昭立时就转回了头去,收起了好奇心,也不管了。   自然,她只管完成他叫她完成的事,至于别的与她何干,小姑娘寻思着,便什么都不想了,聚精会神地干起了活来。   不时,李多福笑吟吟地送来了茶水和点心,摆在了桌上。   昭昭小心的很,半分都不敢马虎,头也没抬,也不知是谁来了,又是来干什么的,那字写得一笔一划,工工整整。   魏临初的一只手臂环在了她的细腰上,另一只搭在桌上,眼睛时而瞧瞧她写的字,时而拿起一块糯米糕,喂到她口中。   昭昭的注意力都在这誊抄上,那男人将吃的送来她就吃,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他是在喂她。   她写的很仔细,已然是把最好的字都拿出来了,大约过了快一个时辰,终于大功告成。   “殿下……”   昭昭回过头去,那男人的俊脸近在眼前,身上的香气扑进她的鼻息之中,甚至能感到他灼热的呼吸。   小姑娘这才反应过来俩人这亲密的样子。那男人的手正摸着她的腰,她正坐在他的腿上……   昭昭的脸顿时烧了起来,声若蚊吟,此时这注意力自然是变了,颤巍巍地拿着纸张给那男人看,试图找点别的话题。   “殿下看妾身写的行么?”   魏临初扫了一眼而已,没说行不行。   但昭昭接着便感到腰间一股灼热,却是那男人的手轻缓地动了起来,而后他便凑近她得耳旁,沉声问道:“想要什么奖励?”   那声音带着几分温和,满是魅惑,吹的昭昭敏感地缩了一缩,这意思便是对她写的满意么?   想要什么?   昭昭缓缓地咬了下唇,若说实话,她想要晋升品级;小侍妾太低了,她想太子妃得把她当回事儿,起码不能想把她拎去就拎去,更不能对她用刑。   但哪里敢说呢?   小姑娘眼睛眨了眨,那红润娇嫩的唇瓣颤了颤,没说出话来。   魏临初嘴角微动,“不知道?”接着凑近她的耳旁,“你不说,孤可就随便奖了……”   男人很轻柔地为她掖了掖耳边的碎发,脸上露着一股意味深长的笑,“晚些时候,孤奖你吃些好吃的可好?嗯?喜欢么?”   昭昭本娇滴滴,憨憨的,但一听他这话,脸瞬时更烧,更红,身子也不由地缩了一缩,因为她听懂了。   是夜,乾承居中,小姑娘便将一颗硕大的红樱含入了口中……   这后院的女人没人不盯着,不看着太子什么时候把那小侍妾送回去,可盼了四天都没盼来想要的结果。   尤其是太子妃和那蓉惠姐妹,已然气的恨不得弄死这苏昭昭了,但自然也愈发的好奇她的脸!   小昭昭又被疼了一宿。她身子骨弱,娇柔的很,她也实在是佩服那男人的体力,以及他的兴致。   每一次,他都好像这一宿的第一次时一般。   一次下来,昭昭便开始腰酸腿疼,泪汪汪了。   可她越是那副模样,魏临初越是受不了。   他只要看见她,碰到她娇软的身子就想弄。   昭昭渐渐地也发现了,自己真是一点都不能主动,她碰碰他,本没有那个意思,他也会觉得是那个意思。一勾就来,不勾都来,乐此不疲,完全没够……   昭昭腰酸腿软的同时,也突然发觉这男人其实很好对付。   “妾身不想再做小侍妾了。”   他掐住她的腰,刚要进时,昭昭那嫩滑的小手便抵在了他的月匈膛上。力气不大,也根本就抵不住,但她觉得此时自己就算提出要当太子妃,他都得进去,为了这进去,都不会直接否了她。   “行。”   魏临初呼吸渐重,沉声,便就这一个字。   果然不出所料,他答应了,但接着小姑娘便也再顾不得其它,烧着脸,被他拨开了膝盖,再接着便感受到了那男人的炙热。   第二日,昭昭将近正午才醒。   醒了就见珠儿立在床边瞧她笑。   小姑娘没问,心中想着,她无非便是笑她侍寝得宠了。   昭昭知道,珠儿一直为她不甘,一直想她得宠。   问题便是她们都不知道,她不过是个替身,且那男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好色归好色,没准什么时候就想起那姜国皇后讨人厌的一面,继而也就讨厌她,冷落她了。   直到吃过了午膳,看到李多福笑吟吟地过来,昭昭才知道珠儿这一上午在笑什么。   “传殿下口谕,晋苏侍妾为苏良娣。”   “……!!!”   昭昭顿时身子一抖,把怀中的猫都扔了。   白白跳下去,“喵”的一声。   珠儿随之便跪了下去,喜出望外,憋了一上午,早就控制不住了,“奴婢恭贺苏良娣!”   原来她早上听到了太子交待那李多福的话了。   昭昭心口狂跳,呆愣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颤巍巍地跪下去谢恩。   她记得昨晚那个时候她提了此事,但不过是试试而已,没想到那男人记得,更没想到这晋级能一跃成为良娣。   她想自己能和娆儿一样,晋升个昭训也便顶天了,怎么可能想到是良娣?   良娣仅次于太子妃,这府上就一位,便是丞相家的千金安可盈!   眼下她也成了良娣!   李多福满脸堆笑,眼神示意,珠儿赶紧起身,扶起了主子。   太监接着又道:“苏良娣的新居在这东苑的毓秀阁,离殿下这里不远,眼下正在打扫。”   昭昭又是一惊,还换了寝居,“那东禾他们?”   李多福笑,“想来此时应该正在为良娣收拾东西呢。”   昭昭小脸儿灿若桃花,这时笑出了声。那玉笙居她虽然也喜欢的很,但此时得了个更大更好的,她当然更高兴,更喜欢。   “那我,可以回去看看么?”   李多福点头,极其恭敬和亲切,“自然可以,奴才这就为良娣备轿。”   “嗯!”   昭昭接着便可谓急不可耐了。   那轿子从乾承居一起,一片肃穆,沿途的侍女太监,乃至做主子的瞧见都是退到了一旁让路。   再次回到玉笙居,昭昭才知道,这良娣之事,她怕是全府上下最后一个知晓的了。   东禾等人一看主子回来,眼泪儿都来了,一个个急着飞奔出来迎接,见了面就跪了下,扬声拜见,左一口苏良娣,右一口苏良娣,叫的底气十足,更是趾高气昂。   一时间居中一片欢腾。   珠儿进了房去给主子收拾衣物,昭昭则是东瞅瞅,西望望,看她这小院,突然觉得自己还是个挺念旧情的人,搬走了多多少少还有点舍不得。   小姑娘坐在秋千上,荡啊荡。   小太监东禾出来瞧见,笑嘻嘻地道:“等到了毓秀阁,奴才还给主子做。”   “真的么?”   “自然,嘿嘿,奴才跑去看过了,可以的。”   昭昭笑的璀璨,今日心情真是极好。   她突然感觉身后有人推了她一下,秋千荡起,小姑娘笑着回眸。   阳光下,恍惚间只见一个高大的男子一身淡黄色蟒袍,扶着她的肩膀,垂眸看着他,唇角带笑,轻轻地悠着她,人正是太子魏临初。   “唔?”   小姑娘使劲儿揉了揉眼睛,笑容渐渐地收了回去,暗道:“他什么时候来的,而且怎地这般温柔。”   这时,待视线再度清晰,那高大的男人渐渐缩小变成了侍女荷花的样子。   “主子……”   昭昭又笑了一下,转过头来,脸就红了。   好尴尬,怎么看成了太子。   她正想着,这时,秋千刚悠荡起来,便听月洞门口传来了一个女子欣喜的声音。   “姐姐……”   昭昭循声望去,转眼看清了来人…… 第43章   昭昭循声望去, 转眼看清了来人, 那人正是娆儿。   小姑娘一见是她, 脚便落了下, 止住秋千,小脸儿当即便微微一沉。   娆儿几近是跑来的,唯怕赶不上, 进来看到昭昭脸色有变, 倒是也没意外。   小姑娘看了她一眼, 语声虽然一如既往的柔, 但明显冷了。   “林昭训有事么?”   “姐姐?”   娆儿的声音当即便弱了许多,一副可怜的样子。   “娆儿是来恭喜姐姐的,姐姐怎么了?”   昭昭站起了身。   “是你传的吧。”   “嗯?”   “你来找我的第二天太子妃就莫名其妙的要见我, 她堂堂太子妃,见我一个满脸麻子的小侍妾干什么?”   娆儿一听她这话, 当即便跪了下去, “姐姐生气了?姐姐觉得是娆儿有意的?”   昭昭只是心大而已,她不傻。   那日之事一发生, 她就知道是娆儿说了什么。   原因很简单,便是因为时间的巧合。   “不是么?第一,前一日你刚来过;第二,那时府内传我是个麻子之事正甚, 太子妃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想见一个麻子;第三,那叫福禄的太监来找我的时候不过辰时一刻,显然是请安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所以,是你说了什么吧。”   娆儿攥着手帕,并未否认。   “是,是娆儿说了什么,但娆儿只是实话实说,说姐姐不是个麻子。这事,这事儿娆儿并无恶意,只因她们说的话实在是太难听了,娆儿心中有气,一时没忍住。”   “仅此?”   “还说了姐姐容貌倾城。”   她小心地看着昭昭,但说完这句话后立时解释。   “姐姐,娆儿不是有心的,这完全便是话赶话,冲口而出的。娆儿也没有想过这会不会给姐姐带来什么麻烦,那时真的只是想着为姐姐抱不平,姐姐如此姿色,凭什么被人那般诋毁。自然,逞了口舌之快后,娆儿也后悔了,这毕竟是姐姐的事,姐姐不愿引人注意,有自己的想法,娆儿不该把姐姐拽到众人面前。但是姐姐,姐姐不觉得这事儿根本就是包不住的么?被她们知道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娆儿承认是娆儿冲动了,娆儿有错,娆儿对不起姐姐,但若姐姐把事情都怪到了娆儿身上,因此真的生了娆儿的气,再也不理娆儿了,娆儿委屈。”   那娆儿说着眼圈便红了,“姐姐一跃为良娣,眼下府上谁人不知殿下宠极了姐姐,名分和宠爱都有了,如此不好么?难道姐姐不是因祸得福么?”   她说的很卑微,但意思也很清楚。昭昭承认,即便没有她说什么,这事儿也快包不住了,毕竟太子晚上来。一天两天,三天四天还没人注意,但时间久了,就不可能不被人发现。   如果说都怨在娆儿身上,对娆儿倒是不公平。   眼下自己也确实是名分和所谓的宠爱都有了,说是因祸得福也没什么不妥。   如果从这面讲倒是还要感谢娆儿。   但是……   昭昭看了人一眼,对她说的话并不完全相信。她有可能是无心,也可能就是有意的。眼下昭昭自然是不可能知道她到底什么想法。   这时,娆儿的眼泪便流了下来。   “娆儿与姐姐一起入了太子府,初来乍到,谁人都不认识,姐姐便是娆儿唯一的亲人。娆儿前一天刚来跟姐姐说完那话,后一天便去有意做那种事,娆儿是怕姐姐不知道是娆儿做的么?此事真的是意外,真的是娆儿无心所为,事后娆儿便一直想见姐姐,想和姐姐解释,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娆儿承认想姐姐争宠,想被姐姐提携,但是也不是那种为了达成目的什么都不管,甚至不顾姐姐可能会受到伤害,把姐姐往出推,逼迫姐姐的人啊,姐姐,姐姐真的不信娆儿么?”   “你起来吧。”   昭昭微微抬了抬头,接着便没再看她。   “我呢,没什么出息,就是想安安稳稳地过舒服日子,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想了。”   昭昭接着便没说什么,此事就算是到此为止了。   娆儿一口咬定是无心,昭昭也不能钻到她心里看去,之所以和她摊牌,也是想给她提一个醒儿,乱七八糟的不要带上她,她不参与,也没什么野心,就是想抱抱猫,荡荡秋千,好吃好喝好玩好乐,仅此而已了。   娆儿梨花带雨地谢了她,起了身,接着便跟在她身后,谄媚地笑,小心地说话,与她随意的聊,且进屋帮她看看收拾东西。   直到昭昭走了,她才也走。   瞧着那小轿渐渐远去,娆儿朝着侍女彩云一个眼神,彩云点头,接着便返回了玉笙居。   娆儿紧攥着手,在附近来回踱步。大概半炷香的功夫,看到那侍女返回,她急着迎了过去,声音极低,“怎样?”   彩云将怀中的衣服给主子看了一眼。   娆儿心口狂跳,一下子盖了住。   “没人看到吧?”   “没有,放心吧主子。”   娆儿点了点头。   ************************   昭昭没去毓秀居,从玉笙居出来后,便又回了太子的住处,眼下太子没发话让她走,她不敢,再有玉笙居的东西已经都收拾好了,而那毓秀阁此时除了打扫以外,据东禾说好像有些地方在翻新,怕是要明天才好。   她回去之时已经将近黄昏,但太子还未回来。   昭昭吃了点水果,逗了会儿猫,而后便又被太子房中的东西吸引去了目光。不过这次,她离的远之又远,断不敢靠近。   小姑娘想这也不能全怪她,这男人的寝居实在是太奢华了。   奢华之中带着一股肃穆,肃穆之下大气又神秘。   他的卧房有她的三个大,色调深沉,瞧着贵气,便如他的人一样。   小姑娘抱着猫咪,缓缓地走,边走边看,但看着看着也溜了神儿,想着眼下自己算是成了众矢之的了,这地位一下子提的这么高,也不知是福是祸。那个素未谋面的太子妃一定恨死她了。   昭昭又想起了最初的那个梦,很怕自己拐来拐去,最后还是朝着那个去了,这想着,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一张桌案前。   那桌案上为理石所制,其上摆着一个金蟾,一个玉瓶,玉瓶中是一支青翠的竹柳,瞧着清冷又高贵。   她看着,心中寻思:这金蟾和这玉瓶得值多少钱呢?想着,不知不觉眼睛又落到了桌案下的抽屉上。   此时那抽屉恰好没关严,小姑娘搭眼儿一看,来了兴趣,因为瞧得里面隐约可见一个发簪。男人的房中有发簪,当然让人奇怪。那发簪煞是好看,周身银色,钻石镶嵌,一朵淡粉色的玉花,简单又大气,玉花之上是一只小小的银色蝴蝶,之下便是三串玉碎。   昭昭就爱这些,看的眼睛都直了,但还不敢动,便就从那小细缝中看,看着看着便闭上了一只眼,这下发现单眼瞧着更清楚。   此时那抽屉里头对她来说俨然是都会发光了。   这也太美,太好看了吧!   突然之间,昭昭什么心思都没有了,便就只一心瞅着这发簪。   左眼看完,右眼看,右眼看完,左眼再继续看,便就这般撅在那许久许久,心都飞了。   直到突然听到魏临初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小姑娘顿时站直了身子,心口狂跳,扭头一看门口,见太子负手而立,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小脸儿“刷”地一下子就红了。   “妾身,妾身……”   她没说出话来,一想自己适才撅在那,单眼来回看着,简直无地自容,也不知道太子看没看见。   魏临初当然是看见了,男人舔了舔唇,给她逗笑了。   他这一笑,昭昭更是紧张了起来,手一个劲儿地摸着猫咪,眼见着太子缓步走了过来。   魏临初停在她身前,垂眸,一把拉开了那抽屉,将那支发簪拿了出来。   “喜欢?”   昭昭的眼睛都直了,咽了下口水,连连点头,心中还在不断地暗叹:它怎么这么美!   说美,这支发簪是真的美,不仅美,且价值连城。   魏临初嘴角一动,接着便伸手递给了她。   他什么也没说,但意思太过明显。   小姑娘一怔,“给,给妾身么……”   昭昭瞬时紧张激动的说话都要结巴了。   “嗯。”   魏临初有一搭无一搭地应了一声,而后见那小人儿憨憨地愣在那,也没接,剑眉微蹙,露出了几分不耐,“怎么?不要?无妨,那孤,就给安良娣留着。”   “要,要的,要的,妾身要。”   昭昭一连说了好几遍,而后便小手微颤着,赶紧接了过来,怀中的猫咪都放了下。   那发簪之上的钻石亮的直刺人眼。   “碧灵簪。”   魏临初转身,修剪着一株盆景,淡淡地说着。   “它的名字?”   “嗯。”   “碧灵簪……”   小姑娘重复着,一连说了好几遍。   瞧着说着,她微微蹙眉,且是不懂了。   “这簪子上一点碧色都没有,为何叫碧灵簪,好生奇怪。”   魏临初漫不经心的,“你且在阳光下看看。”   “嗯?”   昭昭一听,赶紧跑到了有阳光的地方,雪白的手持着,举起一看,只见那朵粉嫩的玉花果然变成了碧色。   “哇!”   她当即便笑了出来,“这可真是个宝贝!多谢殿下。”   小姑娘兴奋,那喜悦也是溢于言表。   魏临初嘴角不易察觉地一动。   看过后,昭昭便返了回来,赶紧又道了一遍谢。但那男人一副淡然的样子,什么也没说。   昭昭这时又想起了他适才的话,他说什么安良娣,当下忍不住问道:“殿下本来是要送给安良娣的么?”   这话问完昭昭就后悔了。为什么要问呢?她管他本来是要送给谁,反正眼下送她了,问那些干什么,一时他在要回去怎么办?   魏临初看也没看她一眼,淡淡地道:“既然都是良娣,那便谁都行了。”   这话的意思便是默认了本来是要送那安可盈了。   不过谁都行了,这是什么话?   昭昭也没细想,反正眼下是她了的。   小姑娘咬了咬唇,而后便又道了一遍谢。   魏临初侧头瞥了人一眼,看她那爱不释手的模样,勾了一下唇角。   说来,这簪子和他缘分匪浅。   他是在梦中梦到的。前世今生做了同一个梦,不同在于,前世的时候已为帝王。那时他接连梦到了这支簪子三次,一天心血来潮,便画了出来,而后拿去叫人做了。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对它情有独钟,以至于前世那年出征,还带了它。   后来,他遇见了她,便送了她。   那时,她见了这支发簪的反映与此时无异,欢喜的很。   今生,那个梦出现在他重生之前。   如前世一样,他也是连着三天做了同一个梦,不同在于,梦中还有一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是他从十六岁起便开始梦到的。   直到两年前重回,他有了前世的记忆,才知道她是谁。   ********************   当晚昭昭可谓是搂着那簪子睡的。   魏临初与她一起吃过晚膳后,便有大臣来见,人便处理公务去了,一直也未回来。   他走后,昭昭便开始试戴这簪子,反反复复,足足美了半个多时辰。   晚些时候李多福过来告诉她,太子留宿在了书房,不回来了。   昭昭面上无异,心中乐坏了,是以这晚,又看了半宿的簪子,接着就放到枕旁睡了。   *********************   梦中,朦朦胧胧,屋中一片奢华……   那男人为她插上发簪,转过了镜子,双手轻伏在她的肩上。俩人个的脸同时出现在铜镜中。   “怎样?”   他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声音低而柔和,眸中含笑。   她红着小脸儿,玉手微颤,连连点头。   “殿下竟然真的做了出来。”   “和你看到的那支一样么?”   “一样,一模一样,不,比那支还好看。”   “喜欢么?”   “喜欢,当然喜欢死了!”   她热泪盈眶,激动欢喜的身子直颤。   “那,喜欢孤么?”   镜中的他,唇角含笑,那双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红着脸转过头来,勾住那男人的脖子,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吻。   “喜欢殿下。”   “不够。”   她听罢缓缓地过去,柔软的唇再度按在了他的唇上。   “还是不够。”   她眨着眼睛,憨憨地瞧着他,柔声细语,“那怎么办?”   男人展颜笑出了声,鼻尖贴在了她的鼻尖上,“孤告诉你。”而后便搂住她的细腰,将人抱到了床榻之上。   **************************   昭昭小脸儿臊红着醒来……   醒来之后,脸就更红了,自己竟是又做梦了,而且梦中又与他……   她拿起了那碧灵簪,竟然还有这簪子。   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   梦中的意思,竟是太子专门为她做的……   她这是怎么了?   昭昭愈发地觉得无地自容。她发誓从没那么想过! 第44章   乾承居留宿的第六日后, 昭昭回了自己的新居。   也是在这第六日里,她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日, 太子府后院的女人起的都是极早, 以至于到那凤鸣居请安的时辰也比往日早的多。   人人也都心知肚明这其中缘由。   因为没人不好奇那苏昭昭的相貌!   从平平无奇到满脸麻子,又到倾国倾城,吊足了人的胃口。   加之,她一连宿在了那乾承居五日!   这五日之间变化翻天覆地。   一个出身卑微的小侍妾一跃成了良娣,竟然和丞相大人的嫡女平起平坐,还赐了毓秀阁!!   人人都道若是这安良娣在府, 非得气死。   这种种的种种……   后院的女人可谓都紧紧地盯着呢,谁人都知, 这五日里,有两日太子宠幸了她,除此之外的三日里,一次太子与她同房但什么也没发生。一次太子竟是宿在了偏房,给她睡了正房!最后一次, 太子未回寝居,宿在了书房, 但却让她在那乾承居宿了一夜!   还有,便是太子还让她进了书房!   这府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有过这样的待遇!太子从未把女人叫去过乾承居伺候, 事实上,太子根本就没在任何一个女人那待过整整一夜。   他为什么就对这苏昭昭这般?   种种加之一起,众人便更是好奇极了她的相貌。   这能是什么国色天香?   太子府里的女人哪个没点姿色,更有太子妃这个京城第一美人!   众人就想不明白, 猜不明白了,她还能怎么美?   无人不奇。   但当这第一次请安,那苏昭昭露了面儿……   屋中瞬时鸦雀无声,空气便仿佛都凝结了一般。   即便有了心里准备,知道她是个美人,但当真的看到的那一瞬间,也是无人不惊。   那身段,那脸蛋儿,尤其是那一双眸子,足矣把人的魂儿吸走了。   她且美且媚,且娇且憨,且纯且欲,浑身上下,又无处不散发着一股妖冶。   年慕瑶见过皇后,见过太后,见过贵妃,见过的妃嫔美人无数,但没见过能把女人的魂儿勾走的,没人能既妖且憨!   她明明媚的妖,却偏偏看起来清纯又无辜。   难怪那嬷嬷说,那是个小狐狸精,她果然长着一副狐狸精的模样!   一切只有须臾,转瞬,年慕瑶心中便是暴怒,满心的火,恨不得把她的脸抓花了!   “苏良娣真是贵人难请啊!”   昭昭来到之时,众人早已到了。   她知道今日初次请安,多少人等着看她,太子妃就更是,是以她特意没打扮的过于招摇,淡淡的妆容,穿的也素,更是提前了两盏茶就到了,哪知自己还是最后一个。   小姑娘自然是有些拘谨和害怕的,但转念已经这样,也便释怀了,但不得不说这良娣的身份给她壮了不少的胆。   太子妃这话意在提醒她六日前没请到她之事,昭昭当然明白。   她微微一礼,而后便叩拜了下去,这初见的行大礼便和这请罪一起了。   “妾身那日突然有事耽搁了,而后几日亦是脱不开身,还望太子妃赎罪。”   她声线软柔娇媚,听的人心一酥,那年慕瑶顿时便攥起了手,心中滕然又起了妒意。   那话不卑不亢,但谁人都知道是被什么事儿耽搁,尤其是那“脱不开身”四个字,谁人都懂,那是在说太子不让她走。   年慕瑶心中愤恨到了极点,没有立时叫她起来,但过了须臾自然还是叫了。   昭昭暗暗地舒了口气,而后被那太子妃请到了坐上。   整个请安与往日的气氛大不相同。实则眼下坐着的众人,除了昭昭和那蓉惠姐妹以外,其余的人都是为太子妃马首是瞻。以前便只有安可盈在的时候会有这般气氛。   安可盈出身高贵,和年慕瑶一样,都是京城最最有名的贵女。   俩人彼此谁也不服谁,便如水火一般不相融。   那蓉惠姐妹的父亲是个莽夫,武将出身,因一次战乱立了头功,一跃而起。在那年慕瑶心中,她家就是个暴发户,完全不被她年慕瑶放在心上。   原本,她放在心上的只有安可盈。   没想到眼下又来了个苏昭昭。   这人卑贱的连她一个脚指头都赶不上,空有一副好皮囊!   可那男人就喜欢她这幅皮囊!   年慕瑶越看昭昭越是满心的火焰。   请安很快就结束了。   太子妃皮笑肉不笑,不痛不痒地叮嘱众人好生伺候太子,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叫人散了,她起身便走了。   昭昭真可谓是捏了一把冷汗。一颗颤着的心,在看到那太子妃走了,她才安稳了下来。其它人,她倒是不怕,至少面上对她恭敬的很。就是那蓉惠姐妹也是如此。   俩人什么都没说,瞧着样子倒是不好看,但也得等她走完了方才敢走。   昭昭一路出了那凤鸣居,大大地舒了口气,这时刚要上轿,便听得有人唤她,回头一看,只见那人正是娆儿。   “姐姐!”   她极是欣喜,雀跃地过来。   昭昭等了她一会儿,微微笑了一笑。   娆儿过来,立时俯身行礼,而后便又注视上了她。   那眼神,那样子,极是虔诚。   “娆儿可以去姐姐那坐坐么?”   “自然可以。”   昭昭想也没想便答应了,本来也是,那有什么不可。   娆儿听了更是欢喜,“姐姐上轿,娆儿随着姐姐走过去。”   “左右离得也不远,一起吧。”   这日天气极好,昭昭倒是也想走走,当下便就和那娆儿同行了起来。   娆儿心中更喜,连连点头。   这一路有说有笑,顺带着赏了赏沿途的美景。   不时到了毓秀居。   此居极是宽敞华美,不愧为良娣所居之处,怕是要有三个玉笙居那么大,院中屋中的陈设就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昭昭早上才来,实则还没有看个仔细,但打眼儿瞧着自然是喜欢的很。   正房宽敞明亮,画梁雕栋,管候着的侍女便有十几人,处处是精致的雕花装饰。   昭昭与娆儿坐到了美人榻上。   那娆儿很是殷勤。   昭昭大概也懂,那日她说的也很清楚了,她的日子并不好过,眼下自己成了良娣,她想被照拂一些,也很是正常。   俩人出身差不多,都是无依无靠,昭昭也提心吊胆过,如果真能也照拂着她,让她不被人欺负,昭昭也愿意。   “还有人刁难你么?”   娆儿听昭昭问了,还颇是感动。   她摇了摇头,“我沾了姐姐的光。”   确实如此,那日凤鸣居,她虽然是有心说了那些,但也确实是为昭昭抱了不平。在她人看来,那便是俩人关系好。而后瞧着昭昭一连被宠了五日,又一跃成了良娣,实则她人便不敢再欺负娆儿了,尤其是那些曾当着娆儿的面儿笑话过昭昭的人。   归根结底,谁人都知道,这太子后院最重要,最能让人挺直腰板的还是太子的宠爱。   “真的么?”   “嗯。”   娆儿笑着点头。   昭昭道:“那就好。”   实则她答应娆儿跟来,也有着那么点自己的小心思。俩人坐在塌上,开始随意的聊,但聊着聊着,昭昭便提了起来。   “那日你说皇上曾有过一位兰贵妃。”   娆儿一听昭昭提起了这个,心中骤喜。   那兰贵妃出身青楼,但终是爬到了贵妃一位,又差一点就扳倒了当今皇后,实在是厉害,也实在是励志。   娆儿已然把此人当成了榜样。她二人的出身又与她极其相似,听昭昭问起,娆儿第一想到的是昭昭的野心。   但昭昭没什么野心,她不过是好奇心。   “你是听谁说的?为什么珠儿不知此人。”   娆儿没想到昭昭竟然还打听了,眼下便更是心悦。她压低了声音。   “姐姐,姐姐只记得娆儿说的前半句,却忘了后半句了。娆儿说她没当成咱们大燕的皇后,但却做成了姜国的皇后。”   昭昭没忘,实不相瞒,她记住的就是这后半句。   “怎么?”   娆儿笑,声音压得更低。   “姐姐想啊,那是皇上的女人,后来送了姜皇,送了别的男人,皇上还会留着她的名么?”   “送的?”   “是啊,此事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了,珠儿才多大,只有最老的那一批宫人方才知晓。”   昭昭心口乱跳,浑身打颤,竟然是送的!   她真是万万没想到。   还真是自古帝王最薄情。   那兰贵妃既然能从一个青楼之女最后成为贵妃,可见当年盛宠啊。   既然是盛宠,还能最后被帝王送给别的男人?   好可怕!   昭昭想的浑身冷,接着又道:“你说她曾为姜国皇后,那当今姜皇不会是她的儿子吧?”   娆儿点头。   “对呀,如今的姜皇就是昔日兰贵妃的儿子!”   “天呐。”   “这个女人厉害吧。”   昭昭连连点头。   “厉害。”   俩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低声说着,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太监的通报。   “太子驾到!”   昭昭与娆儿顿时皆是一个激灵,相继都是赶紧起了身,理了理衣服,迎了出去。   还没到门口,但见那男人已经到了。   魏临初一身青色蟒袍,负手而来。   他回府就直奔了这毓秀居,沿途一路脚步极急。   今日返回之时,马车上,部下跟他报着组建船队之事的进展,“哇啦啦”地说了一堆,魏临初一句也没听进去。   李多福没走过太子,是以连提前通报一声也无。   那男人来了便进来了。   小昭昭打眼儿瞧见太子,小脸儿就臊红,心口也跟着猛跳。   同样感受的还有娆儿。   娆儿就更是紧张。   自入了太子府,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太子。她没想到自己来了昭昭这第一次就撞上了人。   那男人风度翩跹,尊贵又深沉。   她心口猛撞,烧红着脸,且不知太子这么久没见到她了,会不会小别胜新婚?会不会突然对她来了兴致?又会不会叫她侍寝呢?   “殿下……”   她与昭昭几近是同时拜了下去,且是同时开了口。   娆儿的心跳越来越厉害,那男人越近她越紧张,然,希望却随着他的视线破碎,只见那男人自外而来,打她看到他起,他的眼睛便一直落在了她旁边昭昭的身上,临近到了昭昭面前,更是抬手随意地一挥,却是让旁人尽数退下之意。   娆儿环视四周,只见屋内侍女皆是躬身一礼,而后鱼贯而出。   她,自然也是也赶紧退了出去。   那男人全程一句话没有,娆儿出了门,便见房中的一等侍女关了门。   她的心猛然一沉,说不失落那是不可能的。   太子看都未看她一眼。   他又到底知不知道昭昭旁边的人是她?   出了毓秀居,她走的很慢,实则也是心不在焉。   “主子?”   身旁的贴身侍女唤她,她方才回过神儿来。   娆儿回头望了一眼矗立在远处的红墙和居所,想着那房中的宽阔和奢华,又想着昭昭,想着那个普天之下,少有女人不会为他心动的男人。   为什么不过是晚认识了半个月而已便是这么大的差别。   她真的就比昭昭差那么多么?   明明他也对她好过。   她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对?   可是,她没有昭昭更大胆么?   ***********************************   毓秀居中,正房,瞧着人都走了,小姑娘脸就更烧,心口跳的就更厉害。那男人如狼似虎似的看着她,那眸子便仿佛能把她吃了。他要干什么,太是明显,昭昭知道自己跑不了了,于是便小心翼翼地开口,“殿下沐浴么?”   “你一起么?”   “……”   那男人沉声问着。小姑娘心口起伏的愈发厉害,攥上了小手,汗都顺着额头上流了下来。她点了头。   不时,温热湿气弥漫的房,她与他共浸水中,背身贴在他的月匈膛上。那男人搂着她,口勿着她的脖子,身子,呼吸越来越沉。   “昨日孤见到你了么?”   小姑娘每被他啄一下,便敏感地哆嗦一下。   “见,见到了。”   “什么时候?”   “在乾承居,殿下还送了妾身碧灵簪。”   “前日呢?”   昭昭不知道他问这做什么,他傻了么?他自己不知道。但怎敢说?   小姑娘颤巍巍的,那声音更软,更柔,“前日也见到了。”   “那前日,孤要你了么?”   昭昭听他问这话,就更是羞赧的不行。   前日她可是不仅要了,还折腾了她很多次。   小昭昭实在是说不出那个“是”字,便点了头,哪知那男人接着又问:   “孤要了你几次?”   昭昭双脚紧攥着,他啄的她想口申口今。她已经羞的不行了,他还要问。   “嗯?”   “四?五?六?妾身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五,是五。”   昭昭又怕又羞赧,更怕记错了他惩罚她,烧着脸一次一次地想,一次一次地数来的。   “第一次是什么姿势?”   哪知那男人竟还在问,小姑娘的脑子“嗡”地一下,一回想起那次,他从后身托起了她,这个昭昭是绝对答不了。   “妾身不记得了,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昭昭慌张地连说了三次,使劲儿摇头。这时那娇柔的身子便被魏临初转了过来。“那你这次要记住了。”   他语声中带着充满诱哄,说着便把那小人儿的月退搭在了他的肩上,继而托起了她。   *************************************   无他,魏临初也记得这几日,天天与她相见,但怎地今日还觉得好久没见了。 第45章   床上又折腾了两次, 那男人方才放开了她。昭昭缩在被窝里,身子打颤。此时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与适才判若两然。   昭昭恍惚还能听到外头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这大白天的,她真是不适应, 想想小脸儿就烧。   那男人露着上身,完事后便闭眸躺在那,许久一言未发, 也不知在想什么。   小昭昭有些轻声的抽噎, 没过一会儿渐渐地好了, 这时听到了动静, 转眸泪眼汪汪地朝他望去,见那男人转过了身来。   “疼了?”   他语声很低, 却是少有的温和,问的这话也够贴心, 以前虽也问过, 但态度不大一样。此时昭昭不知怎地还感到了一丝真切, 好像他真是心疼她了才问的。   小姑娘想了想,懂事地摇了摇头, “侍候殿下是妾身的本分。”   往后余生都得靠着这男人呢,她当然得哄着。   本来她也没想不哄他, 人家是太子,她哪敢,只是瞧着他好像厌恶她, 不敢接近罢了。   魏临初什么也没说,瞧了她一会儿,瞧得她的脸愈发的红,愈发地羞赧,接着男人起身穿了衣。   昭昭一看,赶紧也随着起来伺候。   男人侧头斜瞥,剑眉微蹙,“你行?”   这一句话问的小姑娘的脸更红了,可怜兮兮地看着人摇了摇头。   魏临初凑近了她,带着几分逗弄,唇角含笑,“不行起来干什么?嗯?躺下。”   那语声很轻了,轻的充满诱惑,但还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   小姑娘臊的垂头,不敢看他,柔声应着,“是。”   而后那男人便自己穿了起来。   昭昭心有余也力不足,双腿现在还发软。得了恩准,她当然也便不逞强了,小心地躺了下,但余光看见那男人露着的身子,满是魅惑和阳刚的男人气息,心口还是咚咚地跳。   他好看,她一直都承认。   魏临初穿好了后坐在床边,过来捏起了昭昭的小脸儿。   小姑娘唇瓣微颤,眸子虔诚。   他盯了两眼,嘴角微动,而后便放开她,站直了身子,走了。   昭昭这才松了口气,虽然他最近对她好了不少似的,那昭昭也怕他,再说毕竟他还很善变。   这时小姑娘也不禁地想,他到底和那姜国皇后有什么关系呢?那姜国皇后又到底是谁呢?   自己还真是沾了她的光了。   ********************   魏临初从昭昭那出来后便去了书房,派人重新叫来了莫冲,让他又道了一遍今日车上说的话。   那莫冲极其诧异,太子记性好的很,读书更是过目不忘,凡事可从未让人重复过两遍,今日这是怎么了?但当然也不敢问。   待处理完公务,眼见着天都黑了,魏临初想也没想,出来后便直接去了毓秀居。   昭昭刚要用膳就听见了通报,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他又来了。   转瞬那男人进来,小姑娘便盈盈一礼,柔声相唤,娇滴滴地,可人的很。   男人应了声,坐下洗了手,却是与她一同用起膳来。   “你喜欢孤来么?”   昭昭正吃着,突然听那男人眼中带笑,又仿佛是有一搭无一搭地,问了她这样一句。   “妾身当然喜欢了。”   那还用说么?昭昭暗道:自己得多大胆子敢说不愿他来呀!再说他可是她的荣华富贵,更是她的护身符。   那男人听了什么也没说,漫不经心的,笑了一下,昭昭也看不出那笑是什么意思?   饭后,他全然没有要走的意思,昭昭小心侍奉。   不时,只听那男人道:“下一盘棋如何?”   昭昭微怔,“妾身下不好。”   这个她哪会?一瓶不满半瓶晃,那是她弱项中的弱项。   “无妨。”   那男人说着,便叫人上了棋来。   小姑娘想总之是哄她,再说也不敢拒,那就陪他玩玩吧,于是便坐到了他的对面。   魏临初不紧不慢地检出了一半的黑子,嘴角轻勾。   “赢什么?”   “唔?赢什么?”   昭昭一听顿时有些慌张,还赢什么,她肯定输啊!   魏临初手臂搭在了桌上,身子朝前靠去,瞧着是饶有兴致。   “呐,孤让你一半的棋子,你赢了,今晚听你的,你输了,今晚你便听孤的,如何?”   昭昭浑身一颤,小脸儿瞬时就红了。   “殿下……”   她心道:那还有必要下么?   魏临初笑,兴趣盎然,瞧她害怕,便又捡出了三分一的棋子。   “现下如何?”   昭昭看他那副样子,知道自己除了同意也没旁的选了,再想他说的那赌注,心中暗道:若是自己赢了,今晚就不要做那种事。   小姑娘想着咬了下唇,抬头看那男人,见他也正看着自己,接着,她便好似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点了点头。   俩人坐在桌前,而后也便下了起来。   昭昭紧张的直出汗,渐渐地小脸儿灼若芙蕖,聚精会神,可谓是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用在这棋盘上了。   俩人一个悠闲,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棋子,一个紧张兮兮的,时不时地还擦把汗,那小脸儿俨然都快贴到棋盘上了。   魏临初眯着她,瞧着她那副可人的小样子,勾起了嘴角。   昭昭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也不是那男人的对手,结束后一数棋子,她蔫儿的可怜兮兮的,自己输得还是极惨。   那男人看着那的小脸儿,含笑凑近她的身前,沉声低柔地道:“孤赢了。”   昭昭眼圈一下子就红,抬眸瞅着人,泪眼汪汪的,心道他欺负人,他只会欺负人,她怎么下的过他?再说俩人之间的那种事,什么时候听过她的。   棋盘一撤走,她抬头见屋中的侍女躬身鱼贯退去,窗帘也被拉了下来,而那男人正在她面前看着她,那小人儿就更是泪眼汪汪了。   “愿赌服输,嗯?”   男人的声音中带着诱哄,很温和,说这话的同时笑着,轻轻地拔下了她头上的发簪。   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瞬时泻下,飘起一股淡淡的清香,而后魏临初便把她抱到了床上。他亲着玉足,口勿着身子,啄着玉月退,吮其花髓,弄得那小人儿紧紧地攥着足,雨水涟涟不绝。   第二日醒来之时,她硬是闭着眼睛装睡,直到那男人凑向了她耳旁,昭昭方才知道自己早就被人识破了。   “孤走了。”   识破便识破,小姑娘终是没动。   到了请安归来,她看到昨日俩人下棋坐过之处,仍能想起昨晚的事儿。昭昭小脸烧红,就那么一直烧着,直到娆儿来了,渐渐地分散了注意力,她方才好了些。   当日晚上,那男人无疑又来。   昭昭这夜自始至终都没敢看他。   那男人似笑非笑,又漫不经心地,没再提那种事儿,但几近是一直跟在了她身旁。她在哪,他就不紧不慢地也到了哪。   到了晚上,没做别的,他却搂了她睡。   他搂着她,她哪里睡得着,浑身燥热,三更半夜时都还是醒着的,到了最后,也不知是怎么入睡的。   太子又是一连来了她寝居五天。   这五日几近一样,就算不做那事,他也没走。   “主子这是真真的独宠啊,外头都醋疯了!”   珠儿这般与她说着。   她往往听到了开头,昭昭就止住了侍女,不叫她说下去了。   这五日来,天天来的不仅是太子,还有娆儿。   娆儿一共撞上了太子三次,但每次都是一样的结果。她甚至不知道太子到底看没看见自己。到了这第六日,她哭哭啼啼地,也便和昭昭直说了。   “求姐姐提携!”   她说了个开头,昭昭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姐姐虽然盛宠,但娆儿说句不该说的,那兰贵妃当年也是盛宠,可是最后如何了?男人对女人的兴趣本就是有期限的啊!”   这话薛老夫人说过,昭昭也深信不疑。   “姐姐应该与殿下若近若离,如此方能勾住男人的心,才能长久。”   这话薛老夫人也说过,道理昭昭也懂。可那男人来了,她也不能把他撵出去。若是让她使性子,她自然也是不敢的。   “姐姐提携娆儿,对姐姐百利无害。天地良心,娆儿发誓对姐姐绝对忠诚,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你我二人终究是没有靠山的,太子终是要做皇帝的,姐姐也不能指望这太子府不再进女人了。如若是别人,她又会是什么心思,谁也不知道,而且姐姐可知,安丞相近日戡乱立了头功,安良娣肯定是就要回来了呀!太子一直不待见太子妃,可是安良娣不同,她的家族是她最坚实的后盾,姐姐想想,姐姐和安良娣是结过梁子的啊!”   娆儿这话,昭昭也懂。她的意思是她一人力量太弱,这太子后院虎视眈眈,而她娆儿心有余力不足,不得宠,没能力帮她,等来日太子登基,步入深宫,哪这么悠闲自在,还有安可盈要是回来了,肯定不会让她好过。   昭昭听她一说,也觉得蛮烦的,不过自然是享乐一天是一天,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了。   娆儿说提携,但昭昭又不是没领教过那男人。   他要是不理人,她也不知道怎么办。此时想想俩人那第一次,昭昭还心有余悸,她已经使出浑身解数了,而且他宠幸了她,和那些都没关系,只因她长得像姜国皇后。   思及此,昭昭握住了娆儿的手,可为语重心长。   “太子脾气不好,你最好还是等着他召见,我,我的情况很特殊……”   昭昭也没法儿和她说那姜国皇后的事儿,便只能这般说了。   她想了想接着又道:“昔日,太子对你很好,也很喜欢你,你先别急,他不会忘了你的,他喜欢看你跳舞,也喜欢听你唱歌,他肯定会召见你的。”   那娆儿听了她的话瞬时什么也没说,却是过了许久,方才笑笑,点了点头,柔声应了。   但出了昭昭寝居,她便变了脸。   她这般谄媚她,苦口婆心地对她说了那么多,对她这样忠心,她是真想着前路和她一起,拧成一股绳,相互扶持,但到头来,她连一句话都不愿为她说。   她就为她说一句话能怎么呢?!   昔日若是没有她跳舞在先,教了她,她能有今天?或是她当时真的被太子换了!   黑夜中,娆儿的眼泪簌簌落下。   不错,这个世上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   尤其是太子的宠爱。她不能指望任何一个人。   她,林娆儿绝对不比苏昭昭差。   太子昔日见了她,也曾冷落了苏昭昭许久。   她错在没她胆大,没她野!   昔日,兰亭水榭的第一次,她知道那苏昭昭是靠着狐媚把太子拽到屋中的。她还知道十日前,那苏昭昭也是靠着狐媚在路上截住了太子,大庭广众之下,不要颜面地勾男人的。   回了寝居,娆儿便下定了决心。   她拿出了那日叫侍女在玉笙居偷来的苏昭昭的那袭紫玉绡纱衣,对着铜镜穿了上,两人高矮胖瘦都极是相似,苏昭昭的衣服,她穿着合适的不能再合适了,而后她便挽了苏昭昭常梳的那朝云近香髻,最后戴了一层面纱。   从背影和打眼儿看来,她都宛如就是那苏昭昭了。   而后,娆儿就叫人去等着太子回来。   大约两盏茶的功夫,小太监匆匆而回,“主子,殿下回了乾承居,喝了酒。”   那娆儿一听顿时心口跳的更厉害。   “你看着殿下状态如何?”   “奴才看着喝了不少的酒。”   酒能催-情,亦能乱-情,娆儿觉得这简直就是老天助她!   她接着什么都没想,谁也没带,便只一个人出了寝居。   富贵险中求。   再尊贵的男人也抵不住欲,望。   她只要能爬上太子的床,假扮苏昭昭便是她与太子的情,趣!   男人都喜欢刺激的。   月上枝头,夜色柔媚,她一路到了乾承居,到了门口轻声细语,学着苏昭昭的声音。   侍女前去通报,不时,便归回,“殿下在玉兰殿,良娣请……”   娆儿心口狂跳,但没有丝毫的犹豫,抬步便进了去。   她小心地巡视,走的极慢,正有些惴惴,不知那玉兰殿在何处,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阵乐声。娆儿寻声望去,只见一间房中烛火通亮,其牌匾之上赫然写着玉兰殿。殿门半开,里头宽旷奢华,那男人一身深色华服,面如冠玉,正单腿屈膝,飒然地坐在一张矮案前,举杯饮酒,瞧着面有笑意,一看心情就是不错。   娆儿当即便是翩跹起舞入内,配合着那乐声,一曲惊鸿舞跃跃而出……   屋中的男人瞧见,微微抬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他正要找人去叫苏昭昭,不想她恰恰来了。   魏临初这日心情是极好,不是这日,是近几日皆是如此。   若是细算便是从十日前,那小人儿路上拦住他以后。   眼见着面前她轻盈地舞动,魏临初缓缓地又倒了一杯酒,兴致极佳。   那美人儿越来离他越近,越来越近,然,魏临初脸上的笑容却缓缓消失,待那人靠的更近之时,男人便一把将人拽了过来。   女人一声嘤咛,便倒在了他的怀里。   魏临初抬手就拽下了她的面纱。   “殿下……”   这声“殿下”与那面纱几近同时入了魏临初的耳中与眼里。   娆儿娇滴滴的,微微喘息,小脸儿臊红,心口狂跳,几乎与此同时,接着便抬起玉臂,要去勾住他的脖子,启料,那男人一把便将她甩了开!   “啊!”   一切只在须臾,猝不及防。   魏临初随后便起了身,冷着脸将人拎起,没有半分怜香惜玉之意,声音甚是低沉。   “哪来的衣服?”   “啊,殿下!”   娆儿怎能想到如此,已然花容失色,吓得魂飞魄散了!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孤问你,哪来的衣服?”   “昭昭,是昭昭……”   那娆儿已然傻了,随口便道:“是昭昭给妾身的。”   魏临初一听,心骤然一沉。 第46章 (捉虫)   娆儿怎能想到如此,已然花容失色, 吓得魂飞魄散了!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孤问你, 哪来的衣服?”   “苏良娣, 是苏良娣……”   那娆儿傻了, 随口便道:“是苏良娣给妾身的。”   魏临初一听,心骤然一沉。   “苏昭昭给你的?”   娆儿哆嗦乱颤, 使劲儿地点头,早已哭的不成样子。   “是, 是苏良娣给妾身的。”   不这般说还能怎么说,总不能说是她偷的。   “是她让你来的?”   “是,是。”   她此时此刻只想着保命,想着推卸, 还管什么其它。   魏临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为什么让你来?”   “姐姐说,姐姐说我们当相互扶持。”   魏临初一声冷笑,心瞬时跌入冰窟了一般,拔凉。   “相互扶持……”   这时他放开了她,也站直了身子, 居高临下,冷着脸。   “传苏昭昭!”   “是。”   外头的侍女立时应了声。   娆儿跌坐在那,眼神游移, 慌张不已, 冷汗顺着背脊流下,这屋中冷却又肃然的气氛让她毛骨悚然,浑身哆嗦。她害怕太子, 又不知道昭昭来了后会是何种样子,已然要死了一般。   大约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外头传来脚步声。   那娆儿紧盯着动静,远远地瞧见昭昭一进来,就哭嚎着,当朝着她奔了过去。   “姐姐,姐姐……”   她嚎啕大哭,当即就跪在了昭昭面前。   “姐姐说殿下喜欢娆儿的舞,喜欢娆儿唱歌,姐姐说殿下喜欢娆儿……是娆儿该死,娆儿错了,娆儿不要脸,娆儿不自量力!”   她说着就开始恨恨地打自己的脸,“呜呜”痛哭。   “你……”   那侍女来通报之时便极其紧张,言太子大怒,昭昭起先还不懂,眼下进来一看娆儿这衣服这发髻,瞬时全明白了。   为了进来,她竟然假扮成她的样子,她是什么时候偷了她的衣服?她疯了么,这般胆大!   昭昭自己还慌张害怕呢!   小姑娘唇瓣颤着,制止了那娆儿后,哪有功夫管她,赶紧便朝着那天潢贵胄而来。   “殿下……”   她心中很乱,开始还有点搞不明白太子叫她来干什么,但此时知道了,那娆儿的话,不是意思是她怂恿她来的么!   她怎能如此!她定然是和太子说是她让她来的了。   昭昭越想越是这般样子,当即便跪了下去,“殿下,妾身没有……”   昭昭刚要解释,却被那男人打断。   “孤只问你一句。”   “是。”   太子冷漠冷酷,瞬时陌生了起来,哪还有半点昨日的样子,让人觉得远的遥不可及,十分难进。   昭昭点头,再不敢插口。   魏临初一动未动,薄唇轻启。   “你想让孤宠幸别人?”   昭昭一怔,瞬时惶恐万千,这哪是她敢管和能管的,又岂是她想让或是不想让的?这男人又是什么意思,昭昭不懂。   小姑娘没说想也没说不想,颤巍巍地答道:“妾身定安守本分,断不敢生妒。”   昭昭紧张,但自觉这话也没问题,说罢就一直战战地看着那男人。   魏临初听后许久未语,便只盯着她,但而后一声嗤笑,抬起手掌,连拍三下。   “答的好。”   他笑,但并非嘲她,而是嘲他自己。   她的眼神便证明了一切。   荒唐。   前世他对她掏心掏肺,她都那般对他。今生,他对她又不好。   魏临初觉得可笑,竟然区区几次温存就让他做梦了。   真是荒唐至极!   这时门外有侍女来报:“殿下,蓉昭训与惠昭训求见。”   “让她们进来。”   魏临初仿佛是想也没想,便准了,而后返回了座位上倒了酒,宛然什么事儿也没有了的样子,还露了一抹笑意,漫不经心地道:“孤本来是想叫你跳支舞,可突然又没兴致了。”   “唔……”   男人说完,瞧着她,手腕一动,将酒倾杯饮了。   这时,蓉惠姐妹进了来。   自太子回来,俩人可谓来了无数次了,但一次也没见到太子,今日就随便试试而已,万万没想到,这般幸运,太子竟然见了。   姐妹俩人皆是心花怒放,激动极了,但这一进来,见屋中还有昭昭和那娆儿,娆儿还失魂落魄地坐在了地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殿下……”   “免礼。”   怎么回事儿姐妹二人也不管了,当下的注意力全在太子身上,娇滴滴地拜了下去,各个小脸儿绯红,远远地瞧着太子俊美的脸,那伟岸的身姿,心口就狂跳。   “有事?”接着那男人便张口问了。   惠昭训攥着手,脸越来越烧,但没有半分扭捏,上前一步,张口便道:“妾身想殿下了,好想好想呢。”   那声音极甜,话也大胆。   魏临初笑了,“哦?哪里想了?”   惠昭训一看太子笑,胆子就更大,声音也更娇更甜,急着又上前了两步,摸着自己的胸口,“这里,就是这里,这里跳的好厉害,殿下,殿下要不要摸摸看。”   那魏临初听罢,落下杯子,笑出了声,“你还真是贱的可爱。”   “殿下……”   惠昭训娇嗔一声,但心里美滋滋的。   男人盯着她,接着便朝着他人一挥手,但却向那姐妹二人开了口,“一起伺候。”   蓉惠姐妹心口仿佛就要炸开了一般,欣然应声。   昭昭顿时便呆了,小脸儿一下子就臊红了起来,这时看旁人退了,自己也赶紧要退,然这时却听那男人漫不经心地道:“你也留下。”   “……!!!”   昭昭只觉得耳朵都要聋了,猛然抬头,见那男人端杯,眼睛看着的恰恰就是自己。   小姑娘唇瓣微颤,转头左右巡视后发觉确实没有旁人了,抬手指了指自身,语声又柔又颤地问道:“妾,妾身?”   此时房中的侍女乐师等人都早已都退了出去。   那男人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杯子掼在桌上,起身便朝她走来。   他高大的身影越来越近,身上的香气扑进她的鼻息之中,到了咫尺距离,还没待她反映,那男人便揽住了她的腰,一把抗起了她,出门朝着正房走去。   “啊,殿下!”   昭昭的脑子“嗡”地一声,浑身烧着了般,一路上又蒙又羞,到了极点。   她微微挣扎,口中不住轻唤,“殿下,不要,不要。”说话之间眼泪都来了。   待到了他房中,小姑娘心跳的就更厉害。她也看得清楚,那蓉惠姐妹紧跟着就进来了。   魏临初把她抱到了床上,顺手就脱了她的鞋袜。   小姑娘当即便往床里一缩,泪汪汪的。   魏临初双掌抵在床上,谛视着她好一会儿,开了口。   “你先,还是她们先?”   昭昭唇瓣颤着,使劲儿摇头,“殿下,不要。”   魏临初笑,“不要什么,不要你先?无妨,那便她们先。”   这说话的时候已慢条斯理地扯开了自己的衣服,而后站直了身子,又转了主意般,蹙了蹙眉,“若不然一人一件?”   说完便不紧不慢地侧头朝向了惠昭训,“你先脱。”   “是。”   惠昭训红着脸,声音甜的发腻,笑吟吟地,当即便宽衣解带,除去了外衣。   蓉昭训比妹妹腼腆,但见妹妹脱了,也随她之后,解开了衣服。   俩人转瞬便露出了肚兜和雪白的玉臂。   魏临初余光扫了一眼,探身朝着昭昭,摸了摸她的头,语声极其温和,“到你了。”   “殿下,不要,不要。”   小姑娘双手抱住了他的一只手臂,轻轻地晃了晃。   魏临初眸子幽深,朝着人更近了一丝,轻声问道:“不要什么?”   昭昭那白嫩的玉足叠在一起,夹着腿,脚踝上的珠链叮叮轻响,唇瓣颤着,心哆嗦,但半天也没说出来话。   魏临初声音还是那般轻柔,猜道:“不要一起?”   昭昭点头。   魏临初剑眉微蹙,瞧着是十分不解,“为何?你不是想孤也宠幸别人么?”   昭昭脑子乱“嗡嗡”的。她什么时候想了,根本就没什么想与不想。   小姑娘不敢和他顶嘴,还是使劲儿地摇头,“妾身不要。”   她要羞死了,虽然她从小就学那些伺候男人的事儿,但骨子里就是一朵小白花,懂是懂,但若让她做,她和他俩人做那种事儿都要羞死了,现在,四个人,她如何受得了?   这时但听那男人又哄道:“你不脱衣服,孤怎么宠幸你?”   昭昭泪眼汪汪,声若蚊吟,说的什么甚至那蓉惠姐妹都听不清。   “妾身不要,殿下,求求你了。”   魏临初又朝人靠近了几分,摸了摸她的小脸儿,吮了一下她的眼泪。   “那孤换她们先?”   昭昭梨花带雨,小手去够她的大手,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的人心肝都疼。   小姑娘摇头,她想走。   “不要。”   “你不要,那孤就只好宠幸她们了。”   昭昭含泪望着他,“殿下,让妾身走好不好?”   魏临初一听,心中滕然起火。   惠昭训瞧着急,也不知道那苏昭昭装什么?   男人耐下了性子,在她耳旁,又道了一遍,“你若走了,孤便只好宠幸她们,你想?”   昭昭攥着小手。   她说不想,他就不么?   她没有什么想与不想,因为她根本就管不着他啊!   “妾身会乖乖的,会懂事。”   当下她便又答了一遍这话。   魏临初的脸色瞬时便沉了几分。   这时那惠昭训实在是等不及了,暗道:她不是那种地方出来的么?装什么纯呀!伺候太子还这般犹豫,还要太子哄她么?太子脾气可不好,待会儿没耐心了!生气了怎么把!这想着,当下便仿若指引一般,朝着昭昭喊道:“苏良娣,吹个萧啊。”   这荤话昭昭都听不懂,整个府上怕是也只有她惠昭训敢说。   小姑娘憨憨的模样,一脸茫然。   那魏临初正心中有火,听着当即便沉了脸,侧颜冷声道:“滚!”   惠昭训半丝没想到,当时便一个哆嗦,眼圈瞬时红了,更是急了,委委屈屈地唤着,“殿下……”   “孤叫你滚!”   “啊!”   再接着她人就哭了。但太子脾气不好,说变就变,她还哪敢顶风,撒娇亦是不敢的,穿上了衣服,抽噎着人便赶紧退了出去。   妹妹前脚刚走,那蓉昭训便开始害怕。   她和她妹妹的性子相差很多看,转眼她便见太子朝她瞥了过来。   “你也滚。”   “是,是。”   蓉昭训赶紧穿了衣服,退了出去。   昭昭泪汪汪地,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这男人生气了,她也怕的浑身颤栗。   眼见俩人都走了,魏临初又瞧向了昭昭,再度压下了性子。   “孤宠幸谁都行,对么?”   小姑娘泪眼汪汪,可怜巴巴地道:“殿下随心,殿下心悦,妾身就心悦,妾身会乖乖的,不会生嫉。”   她说的极其卑微,极其缓慢,那男人听完再什么也没说,冷着脸,摔门而去。   “……” 第47章   这一夜之事第二日就传入了太子妃耳中, 没那么详细, 但大体却也知道是那娆儿假扮了昭昭去了乾承居,引得太子大怒, 叫去了苏昭昭, 随后那蓉惠姐妹也去凑了热闹。   最后也不知怎地, 竟是那娆儿假扮之事不了了之, 变成了太子叫那蓉惠姐妹和苏昭昭三人一起侍候。   “荒唐!”   年慕瑶气死了!   那男人怎么这么荒唐!还三人一起, 他怎么不把后院的女人都叫去,他是不知道怎么玩好了么?   整个请安,气氛冷的很,凤鸣居殿上, 太子妃不说话,也没人敢说。   蓉惠姐妹, 娆儿,包括昭昭在内, 四个人都是微垂着头。   虽说都是太子的妾, 太子也是愿意怎么玩便怎么玩,但这事儿发生在别的男人身上都行, 在太子身上年慕瑶就受不了。   将近两年来, 太子何时碰过女人!自从有了这苏昭昭,他怎么就那么把持不住!年慕瑶想着就使劲儿地瞪了昭昭一眼。   虽然也知道那蓉惠姐妹后来被赶了出来, 太子也不知因为什么摔门走了,但太子妃还是气的要命。   眼下,太子一夜未归, 不知去哪了。   “你们可真厉害呀!”   她这话一语双关,面上是在气她们把太子惹了,实则这事儿本身就能把她气炸!   惠昭训颇是委屈,张口便道:“是,是苏良娣扭扭捏捏的!”   “住口!”   年慕瑶拍案怒喝!   “什么好事?!还往外说?你想传出去让他人道太子淫-乱昏庸?”   惠昭训顿时眼圈就红了。昨日她眼见着就要侍寝了没成,还被太子骂了,这本来就够委屈的了,眼下又被太子妃骂!   “还有你!”   太子妃骂完了她,眼睛便转向了娆儿。   “本宫叫你好生伺候太子,是叫你耍心机勾引太子的?竟然能想到那般龌龊的法子也是苦了你了!太子想宠幸谁自然就会去谁的寝居,用你们一个个的往上贴?恨不得路上就把人拽走?!你们都是哪来的?这是太子府,不是什么楼能到街上拽男人!”   年慕瑶说着说着便转了视线,谁也不瞧了,但那后边的话在说什么事儿,在点谁,屋中众人也是一清二楚。   昭昭攥了攥小手,微垂着头。   她就知道自己得罪太子妃的那事儿,对方记着呢。   这请安到此也就没什么了。   人人都情绪不高。   那两位良媛和一位昭训虽事不关己,但不得宠,身份地位也不高,幸灾乐祸,也不敢表现出来。   惠昭训抽抽噎噎的,散了就和姐姐走了。   昭昭亦是如此,但刚出了凤鸣居的门,便听到了娆儿唤她。   小姑娘没理,上了轿去。   *****************************************   到了寝居没多久,她情绪刚缓过来一些,吃了点东西,便听外头通报,却是那娆儿来了。   “主子莫要见她!”   珠儿气着。昭昭也是这般想的,于是便真的没见,但睡过了午觉醒来后,又有侍女过来禀道:“良娣,林昭训在外站了几个时辰了,还未走。   珠儿眉头一蹙,“她干什么?事情明摆着,她还有脸见主子么?有什么可说的?”   小姑娘没出声,抱着猫,自己算是被她害惨了。   归根结底,她是□□。   “让她进来。”   “主子?”   “有些话说清楚也好。”   珠儿应声,点头,“也是,奴婢倒要听听,她要怎么说。”   不时,那娆儿便被带了进来,不出所料地,进来便哭哭啼啼地跪了下去。   “姐姐!”   昭昭未开口。   珠儿替主子问了话。   “林昭训有什么想说的便说,主子还有事,没那么闲。”   娆儿听在耳里自然不痛快,但怎敢表现出来,眼睛一直看着昭昭。   “姐姐,娆儿知道错了,娆儿会错了意,以为姐姐是想娆儿主动一些……”   “呵……”   珠儿冷笑一声。   “林昭训说笑了,若没记错,主子昨日奉劝过林昭训殿下脾气不好,莫要轻举妄动,你怎地还会错了意?还有,你什么时候偷了主子的衣服?主子这件衣服丢了好几日了,还说你不是蓄谋已久么?”   娆儿轻轻地攥上了手,也没回那丫鬟的话,可怜兮兮地朝着昭昭。   “姐姐,千错万错都是娆儿的错,娆儿该死,是娆儿太心急了,但娆儿想要争宠没什么错,想要与姐姐日后相互扶持也是真的,娆儿也是为了姐姐,姐姐就原谅娆儿吧!殿下喜欢姐姐,娆儿知道殿下喜欢姐姐,不会伤害姐姐,所以才……但,但姐姐,娆儿不同,娆儿不同啊,殿下会杀了娆儿的!娆儿不那般说,殿下真的会杀了娆儿的!姐姐忍心见死不救,看着娆儿死么?”   “你与我无冤无仇,我当然不希望死你,但现在也并非无冤了。”   “姐姐……”   “此事我也不想再说,再提。想来太子也不会翻旧账,不管怎样你也算是躲过一劫。我与你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奉劝你一句,安分一些吧。珠儿,送客。”   “姐姐!”   昭昭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柔,说完便起身走了。   “姐姐,姐姐!姐姐要与娆儿断了么?在这后院之中,没有姐姐,娆儿寸步难行!”   昭昭什么也没说。   珠儿来到娆儿身边,“林昭训,你就安分守己,没人让你寸步难行。”   娆儿使劲儿地攥上了手,咬唇哭着跑了。   回到了寝居,更是打乱了房中的东西,她不甘。   那苏昭昭好狠的心。   *************************************   太子接连五日都未回府,这不太常见。   后院除了昭昭以外所有人都紧听着动静,打探太子去向。   那男人每日有去上朝,但就是没回府。   年慕瑶生怕他在弄个外室出来   她身为太子妃,连寝都没侍过,奇耻大辱。   此时她看那苏昭昭就满心的火焰,若是他在弄个外室,年慕瑶觉得自己得气死!   或许只有昭昭不盼着他回来。   他不回来挺好的,回来她就害怕。   *************************************   这夜小姑娘又做梦了,梦中自己又变成了太子妃,众星捧月的,好不风光。   府便是这个府上,但除了她这个太子妃以外,一个旁的女人都没有。   自从到了这太子府后,她便常常梦到自己是太子妃。   一切都极其真实,更是常常做那甜甜的春-梦,有时甚至沉浸在梦中不愿醒来。   但睁眼睛之时苏醒了,一觉违和,二觉羞赧。   梦中的那男人虽然也有那么一点点坏,但怎么那么亲切,那么温柔,对她那么好。   她进了他的怀中便不想出来,更觉得只要有他在,便什么都不怕了。   那感受和现在正好相反。   有时候昭昭就想,那梦中的男人真的是太子魏临初么?   若不是长得一模一样,且就是这太子府,昭昭肯定不信这是同一个人。   他教她读书,教她写字,手把手地教她,用了两年,最后把她的那一手歪歪扭扭的字,教成了他写的模样。   这日白天,小姑娘倚靠在美人榻上,不知不觉间就走了神儿,想自己以前做的梦,都是醒来就忘了,但这个太子妃的梦非但是不忘,还记得尤其深刻,就好像那是过去真实经历过的一样。   莫不是上辈子?   昭昭给自己想乐了。   珠儿过来正好看到了她“噗嗤”一声笑了,也是喜笑颜开。   “主子想什么呢?”   昭昭欣欣然地抬起了眼,“珠儿,你信人有上辈子么?”   珠儿笑着凑了过来,给她捶着腿,“我信,主子怎么问起了这个?”   小姑娘咬了下唇,想了想,说道:“我跟你说啊,我自从来了太子府后,便常做梦,梦中便是住在这个府上,有你有太子,但是其它的很多事情又与现在的不太一样。”   昭昭当然没说自己是太子妃,是太子的正妻,且和太子恩恩爱爱,没羞没臊的事儿。那太简直是太羞耻了。   珠儿听着眼睛一转,想起的是主子刚来的不几天里,纠正她“安华苑”之事。   “这么说,安华苑而非宝华苑,真的是主子梦中梦到的?”   昭昭想了想,摇了摇头,自己的梦很清晰,都梦到过什么没梦到过什么,她记得也很清楚,至于那个安华苑,她确实是没梦到的。   这太子府,她初来那天就觉得亲切,事实上那时她还没做过太子妃的梦。   这时思忖了片刻,小姑娘朝着珠儿招了招手,“你随我出去一趟。”   “嗯。”   珠儿不知主子要干什么,但见她很欣然,便急着给她整理衣服,扶着她出去了。   出去之后,她便有些撒欢儿似的,极其雀跃,“我没去过安华苑,你知道的。”   “是,奴婢知道。”   “但我能找到你信么?”   “主子?”   昭昭说完这话,便一路而去,没有绕路,直直地便奔了去。待跑到地方,她气喘吁吁地看着那牌匾上的“安华苑”三个字,回头瞧望珠儿。   “怎么样?”   “奇了啊主子!”   昭昭来了兴致,“你说,你随便说,我去找。”   “还可以么,主子?”   “嗯。”   珠儿手哆嗦着,点头应声,“嗯……千峰堂。”   昭昭立在那想了想,而后便动了起来。   珠儿跟着她一路过去,亦如适才,一盏茶的功夫,她便奔到了地点。   珠儿更哆嗦了,“主子走的这条近路,珠儿都不知道的!”   “真的么?”   “嗯!”   昭昭也觉得神奇至极,“你再说!”   “嗯!”   于是珠儿便又接连说了两处,都是相对远一些,且不太好找的地方,但结果都和前两次无疑。   俩人这时便停在了那最后一处地方,笑着,歇着。   昭昭寻望四周,为什么她没来过,梦中也没见过,但却都能找到,哪哪都瞧着那么熟悉,为什么呢?   这时想着,眼睛不知不觉间,便落在了不远处一个名为含香居的地方。   小姑娘盯瞧着那里许久许久,而后也不知受着什么驱使,便抬步走了过去。   她缓缓地进了月洞门,而后寻望了两眼,接着便朝着主房而去。   门没锁,小姑娘仿佛想也没想,抬起了手,便推开了那门。   “主子!”   瞬时,满室的画像砸入了昭昭的眼,小姑娘心口“砰”地一下,因为那画中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呀!! 第48章   “主子!”   珠儿的惊呼和那开门声几乎同时响起, 接着昭昭便感到手腕一紧被侍女拉了住。   “主子, 这里进不得!”   “为什么?”   珠儿赶紧关了那门,但关门的瞬间自然是也看到了里头的画像。   然没时间解释,接着她便拉着昭昭跑了出去,一跑就是很远。   俩人气喘吁吁,珠儿压低了声音,“那是禁地, 死过人的!”   小姑娘一听,吓得眼圈都红了。   “禁地?”   “是,太子不许人进。”   “唔!”   昭昭顿时泪眼汪汪,腿都软了。   “快走!”   这时,珠儿扶着她,赶紧又跑出了好远。   回到寝居, 刚一进门, 小姑娘差点倒了下去。   侍女等人赶紧扶住了主子,把她送回了屋中。   昭昭双腿发颤,一来吓的, 二来当然是跑的。   珠儿端过来热水给了她, 昭昭接过,小脸儿煞白。   她胆子小,听珠儿说什么死过人就害怕了。   “有人看见么?”   昭昭颤颤巍巍地问, 珠儿摇了摇头,“奴婢不清楚,不过应该没有, 主子别担心,奴婢记得去年芳侍妾进去的那次是当时就被人抓了。”   “你的意思是那院子有人看着?”   “对,所以我们跑回来了,应该是没被发现。”   “那会不会,后来抓人?”   “应该不会,主子别担心。”   昭昭应了声,但她如何能不担心。   她胆子真的很小,而且又不是没见过那男人杀人,当下又缓了好久,方才不那么怕了,这时听珠儿道:“竟然是主子!”   “什么?”   珠儿转过头,解释道:“相传殿下有一张女子画像,但无人知是谁?以前大家都觉得是太子妃,现下看是主子。那满室的画像都是主子啊!但是……好奇怪啊!”   “嗯?”   “殿下是今年六月认识的主子,今年二十有四,可那画像之事,据说是殿下十六那年传出的。这……这不是很奇怪么?”   昭昭笑了笑,“不奇怪。”   “嗯?”   “因为那画像上的人根本就不是我啊。”   “主子?”   “你忘了,姜国皇后。”   “啊!”   *********   魏临初是四天后的黄昏回来的,没带回来什么小妾,也没弄出什么外室,但喝了四天的花酒。   这日回来,人一如既往,没什么变化,也没有生气之意,瞧着心情还不错。   但都是打听来的,实则没有女人见到太子,包括昭昭。   那蓉惠姐妹听到了消息就去迎了太子,但到了书房便被撵走了。   当日太子便歇在了书房。   次日下午,昭昭有碰到那男人,且差点没迎面撞上。   她从桃园出来,行到玉梅堂,走在廊道上,转弯的时候,猝不及防,眼前一暗,若是反映的慢一些,真的就撞上了。   昭昭的脚步戛然而止,而后连连向后退去,险些跌倒了,被侍女扶了住。   “殿,殿下……”   那男人居高临下,眯了她两眼,但什么也没说,对她明显冷漠了,再接着人就走了。   昭昭额上出了一层的冷汗。   这次虽是偶遇,但她也看出他对她的态度了。   晚上躺在床上,小姑娘思前想后,想这荣华富贵还得要,这男人还得哄,眼下太子妃肯定是看着他对她的动静呢,一旦确定她失宠了,她肯定不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是以第二日,昭昭硬着头皮,便有意等在了路上,也是如愿见到了人,比他人幸运,至少她没被撵走。   小昭昭小心翼翼地跟在那男人的身后,语声轻柔。   “殿下生妾身的气了?”   魏临初眯了她一眼,一声笑。   “你太高估你自己了。”   “唔……”   “孤有没有你,都一样。”   “是。”   昭昭揉捏着小手,慢慢地跟在他旁边,所幸那男人走的不快。   “那殿下还喜欢昭昭么?”   魏临初又笑了,这时停了脚步,面朝向了她,“孤什么时候喜欢过你?嗯?”   昭昭唇瓣颤颤,小脸儿一红。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寻思他不是至少喜欢和她做那种事的么。   “妾身还以为殿下喜欢昭昭。”   “是么?”   魏临初捏起了她娇艳的小脸儿,似笑非笑,“那你可是大错特错了。”   “殿下……”   他摸了摸她的唇,笑笑,缓缓地道:“你说,除了这幅脸蛋儿,你还有什么?”   昭昭想了想,但觉好像也是,确实也没什么了,但当然没说,只是唤了人一声,“殿下……”   魏临初道:“可就这幅脸蛋儿,孤也看腻了,你说怎么办?”   小姑娘眼泪汪汪地摇了摇头,“妾身不知道。那,那殿下以后都不要见到昭昭了么?”   魏临初松开了人,眯了她两眼,没回答,又抬了脚步。   昭昭依旧跟着,这时想了想,解释道:“那天不是妾身让林昭训去的,与妾身无关,妾身什么都不知道,衣服也不是妾身给她的,衣服丢了几天了,妾身是祸从天降,很委屈。而且,而且,妾身,妾身,妾身喜欢一个人伺候殿下,不喜欢与别人一起……”   在说那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昭昭已然觉得要臊死了,小脸儿灼若芙蕖,说完了就咬住了嘴唇。   魏临初很是无所谓地道:“行。”   她说了一堆,他就这一个字。   昭昭想了好几想,鼓足了勇气,心一横,便追上了前去,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殿下,若不然,殿下别生气了。”   魏临初缓缓停了下来,转身不紧不慢地揽住了人的腰,手轻拂着她的小脸儿,给她摘掉了落在衣上的花瓣,笑着,声音很温柔,“本来就是逢场作戏,孤没当真,你也莫要当真。”   “唔……”   昭昭抬着小脸儿望着他,想起他生气的前几日,时常跟在她身后,似笑非笑的,虽然她心口一直猛跳,脸也一直烧,还恍惚有点梦中的那个感觉,但她当然不敢深想,实则也确实是从未当真。   小姑娘点了点头,“妾身,知道了。”   “嗯,乖。”   魏临初摸了摸她的头,笑了笑,接着便松开了她。   “那殿下以后还来找妾身么?”   这是她最关心的。   眼下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她当然最关心这个,起码表面上维持一下也好。   “看心情。”   魏临初淡淡地答着,这时也到了书房,那男人说完也便走了。   昭昭在那立了一会儿,能高兴就怪了。   她暗暗地想着,这自己能挺几日呢?   太子妃会不会发现?会不会收拾她?   总归是不高兴了。   珠儿也看出了主子不高兴,但并未那么担心,因为了解她的性子,知道她睡一觉醒来,怕是就要忘光了,又开始招猫逗狗,无所事事,过乐一天儿算一天儿的日子了。   然侍女没想到,这第二日清早,那个心跟西瓜一样大的主子并没欢喜,相反,晨时吓了珠儿一跳。   卧房之中,响起了“哇”地一阵哭声。   “主子……!!”   珠儿还有屋中的几名一等侍女皆是跑了进去,只见主子坐在床上“哇哇”地哭。   珠儿瞬时心都要碎了一般,奔到了床边,眼泪儿当即就也来了。   “主子!主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啊!”   昭昭不说话,什么都不说,便就是哭。   “做噩梦了,是不是做噩梦了主子?”   珠儿说话,她也没有回答,依然在哭。   侍女摸了摸她的头,冰冰凉,并不发烧,但人这到底是怎么了呢?   昭昭足足哭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渐渐地停了下来,这天的请安也告了病未去。   停下来,也未完全的停,抽抽噎噎,一直眼泪不断。   侍女们看着心疼死了。   珠儿也跟着抹眼泪儿,柔柔地安抚,一直劝慰。   “主子乖啊,不哭了,是梦,是梦啊!”   她虽然不知道主子具体梦到了什么,但记得主子说过,她一直在做一个梦,感觉很真实,很真实的一个梦,还说过那梦中还有她。   这一日,昭昭连床的没起,不哭了也在一直抽噎。   待太子上了朝回来,珠儿便什么也不管地跑去了书房门外。   她叫人通报了,但太子当然没见她。   珠儿便一直跪在那外面。   “殿下,主子一直哭,一直哭,殿下去看看主子吧!”   她喊了好多声。   李多福着急忙慌地出来,压低了声音。   “你这丫头,疯了么?不要命了,住口,你要是再这样,我也帮不了你了啊!”   珠儿瞧着这太监,抽噎了两声,知道他是为她好,想来太子定然是不耐了。   李多福擦了一把汗,再度叮嘱了一遍,“回去吧,快!”   珠儿当然是不敢了,但她也不走,就跪在那等着。   她一想主子哭,就心疼。   珠儿太了解她了,觉得事情不对。   她自然知道昨天主子和太子的那些对话,虽然不是好事儿,但她家主子根本就不是那种能因为失宠就哭成这样的人。   失宠,以珠儿对她的了解,主子在意不过一日,这是她极其肯定的事儿。   小侍女现在整颗心都要熟了,她好急。   她足足在此跪了快两个时辰,而后终于看到书房的门开了,太子走了出来。   李多福打眼儿一看到她还在这跪着,吓得头的汗,暗道:真是个不怕死的丫头,唉!   珠儿管不了那些了,遥遥地看到太子,她便哭了起来,“殿下,主子早上醒来就一直哭,一直哭,一句话不说,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殿下,求殿下去看看主子吧!”   魏临初在她身边停了,但根本没就着她的话说,而是警告。   “孤要是再听到你在此大喊大叫,就杀了你。”   “……”   小侍女当然是怕的,浑身哆嗦,再不敢说话了。   而后,那男人便走了。   珠儿回到毓秀居,居内一片沉寂,半分以前的生机都无了。   “主子睡了么?”   “睡了。”   “我走后怎样。”   “还是那般,不吃不喝,时不时地便掉眼泪。”   那答话的侍女说着也跟着抹眼泪。   昭昭平日里待她们都极好。整个毓秀居一直都非常欢悦,也都知道主子一天天招猫逗狗的就是高兴。眼下这一见她落泪,她们心都碎了,连小太监都跟着抹泪儿。   睡了醒来,珠儿便又听到了那啜泣声。   她轻拂着她的背脊,不断安抚。   **************   乾承居中,第一日,魏临初如故睡着了。   第二日,他就睡不着了。   “两日未吃未喝,也没说话,便就是常常掉眼泪,若不然,殿下还是去看看吧。”   魏临初听得烦躁。   “这个女人!”   他去上朝一直也是心不在焉的,下了朝人就回了府,而后便叫来了李多福。   “三天了,还是那样,据说每次醒来前哭的最甚,其余的时候好一些。”   魏临初越听越烦躁,到底是没好气儿地甩了东西,去了。 第49章   魏临初来到毓秀居时, 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居内侍女太监顿时跪了一地。太子冷着脸,一言不发地来, 谁能不害怕。   但当看到卧房的床上, 那盖着被子,环抱着腿, 哭的小脸儿花里胡哨的, 正在轻轻抽噎着的小人儿时,他的气焰就降了一半。再接着看到那小人儿可怜兮兮,泪汪汪地朝他看来的时候,人就仿佛那被拔了獠牙的狼一般, 软柔了下来,就连声音也温和几分了。   “怎么了?”   珠儿立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主子本来都不怎么哭了, 但这看到太子的一刹那“哇”地一声便又哭了起来, 哭的同时,伸出了玉臂,娇柔的身子往前凑去, 却是要他抱的意思。   魏临初心一紧, 眉头微蹙,人毫没犹豫地就过了去。   小姑娘搂住了他的脖子, 哭的更甚。   魏临初环住了她,心中不知怎地很难受。人这短短的一会儿功夫,被磨得半点脾气都没有了。   “唉,这是怎么了?”   他轻轻地拍了怕她的背脊, 哄道:“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   昭昭还是在哭,眼泪止不住地流。   “你想要什么,孤都答应你,别哭了,嗯?”   魏临初这时扶起了她,抿唇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了帕子,给人擦起了眼泪来。   昭昭抽抽噎噎地,终于渐渐地不哭了。   魏临初微低了身子,扶住了她的肩,“到底怎么了?”   那小姑娘极是招人怜,看着他,并未回答。他再问,人就恍惚又要哭了似的。   魏临初放弃了。   “行,不说不说。”   他那张俊脸一直都没什么笑模样,但语气很无奈,仿佛在跟半大的孩子说话一般,接着那男人便叫侍女拿水过来,用勺子亲自,一口一口地喂了她。   珠儿见主子喝了,与身旁的侍女皆是激动的泪在眼圈中打转!   “通知膳房做些燕窝。”   “是,是。”   珠儿当即便跑去通知了。   魏临初又叫人端了水,拿了毛巾,亲自给那小人儿擦了脸,洗了手,不时,燕窝送来,又一口一口地喂她吃了。   这吃完之后,终于听她开口说了话。   “殿下给妾身找大夫看看。”   魏临初心中一凛,“你哪不舒服?”   昭昭眼泪汪汪地便又要流泪,但却摇了摇头。   魏临初心中略安,这时吩咐了人。   “把郭太医叫来。”   李多福领命去了。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那郭太医着急忙慌地赶来。   昭昭坐在纱幔之后,伸出了玉手,给人把脉。   魏临初抿唇,一眼不发,就负手站在那。   片刻之后,郭太医小心地拿起了铺在昭昭腕上的纱,起身跪在了太子面前,笑道:“殿下,苏良娣脉象平稳,没有异常,很康健。”   “嗯。”   魏临初沉声应着,接着便叫太医退了。   郭太医走后,侍女便把纱帘拉了开。   男人瞧见到了那小美人儿,见她也朝他望了过来。   魏临初坐了过去,语声温和却也深沉。   “你听到了?”   昭昭点头,但接着那柔滑的小手便去摸住了魏临初的大手,抬着那双勾魂儿又无辜的眸子,带着几分乞求似的,可怜兮兮地,还带着哭腔,“殿下再找旁的太医给妾身看看。”   魏临初剑眉蹙起,且是不懂她在想什么,但瞧着冷漠归冷漠,却是没什么犹豫,也满足了她。   男人又叫来了人,“把宋太医,李太医还有徐太医一起叫来。”   李多福领命去了。魏临初转头朝向了那小人儿,又问了之前问过的话。   “你哪不舒服?”   昭昭泪汪汪的还是摇头。   而后又是半个多时辰,那宋,李,徐三位太医先后到来,也是依次地给昭昭诊了脉,结果和那郭太医的说辞一样。   “殿下,苏良娣康健的很。”   待人都走了,魏临初瞅了昭昭两眼,“可?”   小姑娘点了点头,但还是不欢喜。   这天,太子几近在此呆了一日,昭昭午睡之时,他也没走。   午后醒来,珠儿瞧着主子没哭,极其激动。   “主子,没做梦对么?”   魏临初一直坐在那床边,没什么表情,但听闻什么梦,这时转头看了看她。   昭昭眼睛缓缓地转,点头答了侍女的话。   魏临初问道:“什么梦?”   自然是太子妃的梦。   昭昭小脸儿微红,摇了摇头,那些梦打死她她也不会往外说,更不会和太子说。   魏临初摸了摸玉扳指,瞅她泪汪汪,可怜的样子,知道他若是再问她就肯定更哭了,于是也便没跟她一般见识,不说就不问了。   但听闻是什么梦惹的祸,男人也便释怀了。   当天晚上,魏临初没走,叫人给他拿了几本书过来。而后那小姑娘在睡觉,他便在一旁看书,晚会儿也睡了。   太子在毓秀居呆了一天一宿。   后院的女人们可谓是盯得死死的。   年慕瑶又开始摔东西了,咬牙切齿地道:“本宫可真是长见识了!!”   她人与她一样,简直是震惊。   在她们看来,那还用说,这显然就是那苏昭昭为了勾男人,耍心机装的!   那蓉惠姐妹更是气的冒火。   “来了四个太医,都说她康健的很,还不是装的!竟然这般作?!”   “狐狸精!真是个狐狸精!太子也太纵容她了!”   但又谁人都知道,这事儿若是换做别人,也根本就不会好使。   这一想就更酸了,归根结底,还是太子喜欢她。   *****************   第二日早上醒来,珠儿仔细着呢,主子没哭。   太子去上朝走了后。昭昭又告了病没去请安。   伺候她洗漱之时,珠儿问道:“主子昨晚睡得好么?”   昭昭点了点头。   “没做噩梦?”   昭昭又点了点头。   珠儿道:“奴婢发现殿下在主子身边,主子就不做噩梦了。”   昭昭还是点了点头。   侍女探测似的问道:“那主子到底梦到了什么?”   昭昭泪汪汪的摇头没说。   到了中午,她躺下午睡之时,甚至有些不敢睡,后来身不由己,太困了,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后,果然又做了那梦。   昭昭从梦中惊醒,忍着不哭,但还是委委屈屈地哭了。   毓秀居中顿时又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   晚些时候,太子回来就被告知了此事。   魏临初来了,那小人儿就哭着扑进了他的怀中。   “殿下再找太医给昭昭看看。”   她“呜呜”地哭。   男人无奈,又叫来了三名太医,为昭昭看完之后,说法也和前一日的四名无异。   后院的女人知道了,这回更是气冒烟了。   “苏昭昭也太能作了吧!太子怎地就能容忍她这般作!”   “她就是找借口占着太子!”   “她是在显摆她有魅力么?”   总归,满府的醋味。   当晚,魏临初又没走。   “妾身,妾身想要算命……”   那小人儿伏在他的怀中,眼泪汪汪的,眼睛转也不转,时而还抽抽噎噎的。   “殿下为昭昭找个,找个大师算算命吧,算妾身还能活多久? ”   魏临初听她这般说,剑眉蹙起,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那寻思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七个太医都看过了,你又没哪不舒服,总乱想什么?”   “殿下……”   他话说完,那小人儿语声就又哽咽了。   魏临初耐着性子哄道:“好好好。”   昭昭缓缓地点了点头。   魏临初真的很无奈。他不信命,不信天,不信地,不信佛,不信魔,便就信他自己,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皆是如此。   眼下这小人儿虽然没说自己那噩梦是什么,但他也猜的差不多了。   在他看来,不过是梦而已,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倒是个女人,娇气。   转眼隔日沐休,魏临初便带人去了奉国寺。   她母后独爱此处,且极其虔诚地信服那方丈慧心大师。   慧心大师年过花甲,修为极深,但早在多年前便已不再为人算命,即便是身份再高贵之人,他也是摇头相拒。   但此次看了昭昭的生成八字,他竟是并未拒绝。   昭昭与魏临初来到之时,有小和尚为其引路。   小姑娘被珠儿扶着,身后跟着六名侍女,前去了前殿烧香拜佛。   魏临初没与她一起,而是直接去了一间禅房休息。   昭昭极是虔诚,在大殿之上跪了许久许久,心中默默叨念。   “愿我和姐姐一世康健,一世康健。”   她什么都忘不了姐姐,即便是在现在。   拜了佛后,昭昭便随着小和尚去见了那慧心大师。   沿途,她的手不停地颤。   珠儿自是感到了,在她耳旁柔声安抚,“主子,莫要紧张,莫要害怕。”   昭昭答应了,但如何能真不紧张?   转眼走过道道长廊,她终于来到了清韵阁。   阁门是打开的,里头响着木鱼之声,也燃着香。   小姑娘被请入,进门便看到了一位眉毛与胡须皆白的老人。此人慈眉善目,和颜悦色,手中握着佛珠,一身袈裟,正是方丈慧心大师。   “慧心大师……”   “施主……”   昭昭微微一礼,那僧人缓缓地也还了一礼。   转眼屋中便只剩下了他二人,昭昭坐在他对面,泪汪汪地,缓缓开了口。   “大师,我近来常做一个梦,那梦便仿佛又一世的我。里面的我之前的经历都与现在的我一模一样,但之后又有些不同,起初,那梦是很温馨的,但最近几日,我……我却梦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我……我梦到我脸色苍白,将不久于人世,似乎,似乎便,便只能活半年了。”   说到此,小姑娘的眼泪“哗哗”地落了下来,“我……”   “施主……施主觉得梦仿佛是另一世的自己,那梦中自己的未来,可能会是今生自己的未来?”   “嗯。”   慧心大师和蔼地笑了。   昭昭一见他笑,自然狐疑。   “大师……?”   慧心大师捋着胡须,“施主相信贫僧么?”   “自然是信的。”   “那贫僧便告诉施主宽心,施主命格之中,那主宰祥瑞之兆的摇光星异常的亮。施主乃是贫僧从未见过的大祥之命。施主红颜命不薄,是大福大贵,且生生世世皆是长生福贵之命。”   “啊!”   昭昭满眼噙泪,本俨然又要哭了,但听完之后,顿时就不哭了。   ****************   偏房。   魏临初双眸微闭,手指轻点,倚在坐上闭目养神,这时听到了脚步声。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只见一个古稀僧人,慈眉善目,双手合十地立在他面前。   魏临初瞅了瞅他,嘴角微动,“是你。”   男人缓缓地坐直了身子,盯向了他,唇上带着那么一抹讥讽的笑意。   这人魏临初认识,说起来有年头了,还是前世。   前世他十四岁的时候,林间偶遇这僧人,此人言他命犯情劫,魏临初对此嗤之以鼻。   这僧人法号太虚,听闻太子的话,微微颔首。   “殿下,好记性。”   魏临初一声嗤笑,眉眼之间尽是讥讽。   “想不到,你是这家寺庙的。”   “昔日丛林一别,殿下别来无恙。”   “你瞧着呢?”   “殿下吉人天相,气色极好。”   魏临初呵笑一声,“你不会又是不请自来,来给孤算命的吧?太虚大师。”   魏临初缓缓地站起了身,逼向了他,“你我可不是丛林一别……”   他轻轻缓缓地说着,但接着便揪住了那僧人的衣襟冷了脸。   “萧承璟在这儿?”   太虚没有半分的慌乱,“贫僧不认得什么萧承璟。”   魏临初一声笑。   “你信不信,孤把这家寺庙烧了。”   “殿下本不是这样的性子。”   “哦?”   魏临初饶有兴致,“那孤本是怎样的性子?”   “殿下并非生来冷漠,无情……殿下缺了一世的记忆。” 第50章   魏临初听言微一眯眼。   “看来太虚大师知道的东西不少啊, 你如此透露天机,孤是不是就更该替天行道,杀了你。”   “殿下的性子愈发的冷漠,愈发的暴躁了。”   魏临初一声笑,“你先确定能不能活命,再来教孤慈悲为怀, 普度众生, 如何?”   魏临初接着便不知从哪变出了一把银色小刀,那刀就抵在了太虚的脖旁。   太虚未动,只语重心长, “殿下……放下吧?”   魏临初笑出了声,剑眉蹙起, “什么?孤没听清, 你再说一遍。”   那太虚当然知道他听清了, 且是听得清清楚楚。   “殿下听贫僧一言, 莫不如好好看看眼前人……放下吧。”   魏临初失笑, “大师要想的不是别人的闲事,而是孤的这把刀会不会割破大师的喉咙……”   他说着话锋一转,“萧承璟在哪?”   “贫僧不知。”   魏临初眸子一冷,声音也随着冷了下去, 冰的刺骨。   “萧承璟在哪?”   “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不知。”   “既然如此,那就怪大师运气不佳,赶上孤心情不好。”   没有第三次, 魏临初当即脸色便更暗,接着仿是毫没犹豫,那持刀的手便要动去,然就在这时,急促的步伐伴随着昭昭一声欢悦的呼唤自外传来。   “殿下!!”   那男人的手一滞,却是停了下。   转眼之间,只见门外跑来个喘微微的小美人儿。   那美人儿杏眸含水,脸上犹带泪痕,但此时却是灿然地笑着。   “殿下!!”   她进来便感到了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小脸儿上的笑缓缓消失,吓得身子一哆嗦。   “殿下,怎,怎么了?”   魏临初不动声色,悄然地把那逼在和尚脖旁的刀收入了袖中,不紧不慢地背过手去,没回答她的话,但却沉声问起了别的,“完事了?”   “嗯,嗯……”   昭昭点了点头。   魏临初冷声,“走。”   “是。”   昭昭颔首应声,人微微侧身,给太子让路先走。   魏临初回头看了那太虚一眼,手背拍了拍他的身,“别让孤再见到你。”   说罢,人转身抬步,走了。   昭昭不知发生了什么,在他走后也小心地看了那僧人一眼,见那僧人也正看向了她,而后便赶紧跟上了太子。   返回车中,小姑娘坐在了太子对面,那神态和样子不再像来时那般蔫儿,全然不同,人显然是精神欢悦了。   马车使动,魏临初眯着她,问道:“好了?”   昭昭小心地看着人,抿了抿唇,之前无暇它顾,哪有心思,什么也不管了,现在不同,此时想起这些日子自己黏了他,小脸儿有点烧。   那天,他好像还给她洗手,喂她喝粥了……   昭昭微微颔首,点了点头,声音软柔,“好了。”   魏临初无奈地笑,身子微微向前,有些逼视的模样,问道:“孤哄你,你没好,大师说几句话,你就好了?”   昭昭咬了下唇,抬眸瞅了瞅他,没说什么。   魏临初饶有兴致地接着道:“说说看,老和尚怎么说?”   昭昭不好意思说。   魏临初似笑非笑,替她说了,“他说你天生好命,一世无虞,且必长生,嗯?”   不用她回答,看她放下了那噩梦,魏临初便知道了。   男人说着,笑了一下,而后缓缓地朝她更近了一些,谛视着人,唇角噙笑,“还用他算命数?你有孤,能不好命?”   昭昭攥了攥手,只觉得脸更烧了,但随之抬起了小脸儿,心口“咚咚”跳,那滑嫩的小手很自然地伸到了他的大手之下,点了头,娇声道:“是,殿下说的极是。”   她这时想起了之前失宠,这男人冷冰冰的都不理她了,自己正担心太子妃收拾她呢,眼下叫因祸得福?   小姑娘想着,手就更往他的手下伸了伸。   魏临初什么也没说,一贯的冷傲,这时一个眼神儿,却是叫人过来坐的意思。   昭昭羞,但也起身去了。   那男人坐直了身子,手一直攥着小姑娘的手了,等她过来了,便倚靠在了后面,把玩着她滑嫩的小手,闭目养神了起来。   这日他并未带她回府,马车只走了半个多时辰而已,便被他叫了停,改了去向,而后不足半个时辰就到了,车停在了一处名为白云间的地方,瞧着是太子的一处别居。   他临时改了去向,昭昭便隐隐地有种感觉。   她小心地瞅了瞅那男人,但见其不动声色。   在外头不动声色,然进了房,那男人就从后抱住了她,要干什么可想而知。   昭昭猝不及防,瞬时身子就烧了起来,“殿下……”   “嗯。”   他沉声应着,那宽阔的臂膀把她束缚的死死的,接着便从后含住了她的耳垂儿,嗅着她的香气,从她的脖颈开始亲了起来。   昭昭心跳的浑身哆嗦,小脸灼若芙蕖,被束缚的一动不能动,转眼衣服乱了,头发也乱了。那男人一路把小姑娘挤到了墙角。昭昭手支在墙上,任那男人地上一顿孟浪。   待结束,她双腿打颤,到底是被他抱到床上的。   所幸便只有这一次。   小姑娘很快便睡着了,一夜安稳,无梦。   第二日,魏临初把她送回府,没进去,直接就走了。   昭昭回了寝居。这日风轻云淡,天儿极好,小姑娘心情也舒畅。   她拉了拉身旁侍女的手,“珠儿,回去我们做风筝如何。”   “好。”   “嗯?”   侍女答着,小姑娘听她声音有些沙哑,转头看了看人,这时才发觉,她这一路都没说过话。   “你怎么了?”   珠儿清了清嗓子,笑了笑,“奴婢也不知怎么回事,今早醒来,便觉得嗓子紧,不舒服。”这说完之后,又咳了两声。   昭昭道:“那,怕是上了火。”   珠儿应声,“想来是的,主子不用担心奴婢。”   昭昭道:“不怕,喝两副药便好了,怕是之前我的事,你也跟着上火了。”   珠儿笑着摇了摇头,“主子没事便是万幸。”   *********************************************   丝厢阁中,娆儿在地上来回走动,神态颇急,时而朝着门口张望,然无果。她又等了好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招呼侍女过来,“出去看看,怎地还没来?”   “是。”   那侍女应声去了,去了阁外瞧望了许久,返回,秉着。   “昭训,没有。”   娆儿秀眉微蹙,攥了攥手,“时辰都到了,怎地还不来?”   仿是这话刚说完,屋外便响起了一个太监的声音。   “林昭训久等了。”   娆儿一听,大喜,蓦然回首,只见门边站立一人,正是公公范显。   “我还以为范公公诳我呢。”   娆儿带着几分嗔怪,但人笑着,坐了下,这时方才稳当。   范显笑道:“林昭训说笑了,奴才怎敢?”   娆儿朝他微微招了招手,丹唇扬起,“快进来吧。”   范显应声,跨步而来。   进来之后,那娆儿一个眼神儿,贴身侍俾便去把门关了。   娆儿当即便变了样子,极是期待地朝向了那太监。   “范公公说要给我看一样东西,与那苏昭昭有关,是什么?”   “昭训莫急。”   范言说着,笑着,而后便从怀中拿出了两卷画像。   侍女急忙接过给娆儿递去。   娆儿打开,只见其中一张上画着一个妙龄女子,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苏昭昭。   “这……”   范显卖了个关子,笑道:“昭训再看看另一张。”   娆儿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下好奇,于是赶紧把另一张也打开了。   打眼儿一看,只见另一幅画上的女子一身贵气,竟然也是苏昭昭!   “这……!!!你什么意思?”   范显提示道:“昭训看看印章。”   经他一说,娆儿这才发觉,那张画像底部有一个印章。   她拿起来定睛一看,心口蒙的一击,其上赫然写着“萧承璟印”四个大字。   “萧承璟,姜皇?!”   范显笑着点头。   娆儿震惊,“你别告诉我,姜皇也喜欢苏昭昭?”   范显再度点头,“昭训猜对了,此画流传于黑市,呵呵,有个噱头,被人抬到了一千两白银!”   “什,什么噱头?”   “姜国皇后。”   “啊?!为什么?!可她明明就是说苏昭昭呀!为什么这姜国皇后和苏昭昭长得一个样?这,这算什么好消息?!!”   娆儿说着便要把画给团了。范显急忙拦住。   “诶?昭训急了不是!有大用途!”   “什么大用途?”   “昭训,是谁跟奴才说的那苏昭昭对姜皇生母,兰贵妃极其感兴趣的?”   “那又怎样?”   “我的昭训,又是谁跟奴才说的,昔日从江都返回京城的路上,有黑衣人进了苏昭昭的房间,称她为皇后娘娘的?!”   “我没听清!并不确定!”   昔日驿站,娆儿的房间就在昭昭的一旁,事实上,黑衣人那次,她倒是真的隐隐约约地听到了“皇后娘娘”四个字,但一来不确定,二来,觉得荒唐,因此并未放在心上。   范显道:“昭训那时不确定,可昭训看了这画,还不确定么?”   “你,你到底要说什么?”   娆儿看到那姜国皇后和苏昭昭是一个模子的,心中只有妒忌,没有旁的了。这太监要说什么,她并未深想,只是心中妒忌,想殿下喜欢苏昭昭,怎地那姜国皇帝也喜欢苏昭昭么?   但转念又觉得不对。苏昭昭不是薛府养大的么?如何能攀上姜国皇帝?   范言道:“昭训听奴才慢慢说来。”   他接着便又拿起了另一幅画,“这幅没署名的,是从含香居偷出来的,为殿下所做。”   “含香居!”   这地方,娆儿自然是知道。   “那不是府上禁地么?”   “昭训说的是,其实这禁地之中,没旁的,有的全是这苏昭昭的画像。”   娆儿听到此,更是使劲儿地咬住了唇。   范显接着道:“由此也便解释了殿下为何独独那么宠爱苏良娣,因为苏良娣,就是他的心上人。”   娆儿越听越气,眼圈已然红了。   “所以,你到底要说什么?”   范显笑,“昭训要知道,太子妃可是一直以为殿下的画是她,如若让她知道其实是苏昭昭,她会疯的。”   娆儿脑中“轰”地一声,这时,终于明白了范显的算盘。   “你让我把这两张画,都给太子妃?”   范显笑,“昭训终于明白了,剩下的么,就不需要昭训管了。”   娆儿攥了攥手,眼睛亮了起来。   *****************************************   昭昭回去了后,果然招呼了侍女太监们一起做了风筝。   人多,是以这风筝半个多时辰就成了。   她童心未泯,天性调皮,给那风筝做成了一只带着翅膀的猪,逗得居中上下前仰后合。而后飞到了天上,自然是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一下午昭昭玩的极其欢喜,午觉也未睡。   实则倒是不是因为不困,大部分原因是害怕做梦。   晚些时候,小姑娘逗猫,珠儿在卧房为她整理东西。   不时,人拿着什么过来,朝着昭昭问道:“主子,这个为什么是半块呢?”   昭昭有一搭无一搭地抬了头,只见侍女手中的是一块玉。   那玉是个半月牙形,不仔细看倒是也不一定看得出那是半块,但若是详细地看了,倒是也不难发觉那只是一半。   “你还挺细心的。”   珠儿笑,接着便来到了昭昭身边,拿着瞧着,继而问道:“莫不是主子与姐姐一人一半?”   昭昭摇头,一面逗着猫,一面与她说话。   “姐姐没有,就我有,从小便有。”   “那有些奇怪呀!”   “有什么奇怪的?从小到大,姐姐都让着我,什么好东西都给我。”   “可它为什么是一半呢?”   昭昭抬眸笑吟吟地道:“没准便本来就是只有一半,另一半被娘亲弄丢了一半也说不定。”   侍女听罢,也跟着笑了。   这时昭昭又看了看她。   “嗓子还没好么?”   珠儿摇了摇头,“主子不会嫌弃我吧。”   昭昭笑,“怎么会?”说完之后,便又开始俯身逗猫了。   “今日放风筝时,你跑得好快呀,比以前快多了,记得上次那会,你没比我跑得快很多啊,今日,感觉换了个人似的。”   “唔?哈哈哈……主子真会说笑。”   “那事有趣么?”   “什么?”   昭昭抬起了眸,笑道:“上次的事呀,便是你说地点我来找的那次。”   “啊,哈,有趣啊,自然是有趣,奴婢觉得好玩极了。”   昭昭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但心想:她怎么有点怪,接着也没深想,把猫咪给了她,便准备睡觉了。   她盖了被子,抬头望着那床顶,心中暗道:“不要做梦,不要做梦,不要做梦了才好。”而后便就在这叨念之中,不知不觉地睡着。 第51章   梦中, 她脸色苍白,唇无血色地躺在床榻之上,纱幔缓缓飘起。   室内寂静,只有侍女伺候,和走动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轻问着:“多少日了?”   “十日了。”   “还有望么?”   对方没有回答,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叹息。   ********   昭昭猛然从梦中惊醒, 一下子便坐了起来,接着掀开被子就下了地,跑去铜镜前, 但见自己红润的唇,白皙清透的脸时, 松了口气。   接着她便坐在了凳上。   又做那梦了!   这已经是她第六次做了类似的梦, 每次场景不同, 但也大致相同, 总归都是她昏迷不醒, 要死了的梦。梦中已经有许多太医给她看过了,说辞一致,皆是神仙也救不了她了的意思。   昭昭清楚地记得,这噩梦之前的梦, 她刚过完十七岁的生日不久,也就是从此时算的半年之后。   小姑娘这次没哭,没哭也吓了够呛。   这时,她又回想起昨日里慧心大师与她说的话, 实则已经释怀了。   她根本就不明白自己为何总做这太子妃的梦,就算那是前世的她,前世今生,她也未必会一个命运,一个结局。   思及此,昭昭又被自己说服了,而后返回了床上,钻了被窝,这时听到珠儿奔来的声音。   “主子,怎么了?”   昭昭摇了摇头,“没事。”   那珠儿又问了两遍,且要留下陪她,昭昭没让,叫她回去了。   而后,小姑娘便怎么也睡不着了,不是睡不着,而是不敢睡,这时也不禁地想,果然,好奇怪,那男人在她身边她就不做噩梦,不在她身边,她就做噩梦。这也太奇怪了吧!   想完,寻思了好久,最后心一横,昭昭还是起了来,硬着头皮,去了太子的乾承居。   此时已经亥时,她这大半夜地去,心中怕死了。那男人太可能给她一张冷脸了,但不去找他,她睡不着,想想便也抱着侥幸的心理,寻思着试试。   所幸,那男人没拒她。   昭昭被引了进去,魏临初正在房中看书。   烛光下,男人一袭月白色寝衣,坐在床上,听闻她的动静,也没回头,但却开了口。   “你怎么来了?”   昭昭微微一礼,接着自是实话实说。   “妾身,不敢睡。”   那声音又柔又娇,说的又是这样一句,听着让人心酥,魏临初笑了,而后便放下了手头的书,转过了头去。   “过来。”   昭昭只得过去,刚一靠近,便被那男人拉住了手,拽到了床旁坐了下。   魏临初似笑非笑,“上瘾了?”   这话问的,昭昭羞赧。   小姑娘摇了摇头,意在他别会错了意。   “殿下在身旁,妾身就不做噩梦。”   魏临初又笑了,“这么说,你离不开孤了?”   昭昭瞅了他一眼,唇瓣颤颤,没答话,当然是不愿承认。   魏临初这时把人从他身上,抱到了床里。小姑娘被他这样一碰,顿时小脸儿就烧了起来。她躺在了他身旁,男人臂肘拄着床,另一只手给人解衣服。   昭昭登时更紧张羞赧了,唤了他一声,小手推了推他,却是不想那个的意思。魏临初当然手没停,直到给她脱完了衣服了,但接着瞅了人两眼,却是唤人吹了灯,出乎意料地什么也没做。   昭昭小心地躺在那,一动不动,却是过了好一会儿才真的确定他不做什么了。小姑娘很快便甜甜地睡去。说来也真是奇了,她真的就是一夜安稳,没做那梦。   第二日早上醒来,想起此事还觉得不可思议。   莫不是这男人凶神恶煞的性子,鬼神都害怕?   接着第二天第三天,她晚上都来了。   到了第四日白天,昭昭在自己的寝居玩儿,闲下来之时,珠儿竟是又拿着她那块用帕子包着的半月玉过了来。   “主子这玉殿下见过么?”   “你的嗓子怎地还没好?”昭昭听她说话,注意力却是不在她的话上。   珠儿摇头,“奴婢也不知,但这两日不咳了,想来应该是快好了,主子不要为奴婢忧心。”   昭昭还真挺惦记她的,“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我还是给你找大夫瞧瞧吧。”   珠儿拦下了她,“主子别麻烦了,奴婢真的觉得好多了,应该就快恢复了,再过两日不好,奴婢再看大夫,好么?”   昭昭点了点头,“行吧,你心里要有数。”   珠儿笑,“奴婢知道了,多谢主子关怀。”   昭昭抿唇笑笑,摸了摸猫,这时方才想起她适才的问话。   “殿下见没见过?应该没有吧,他从不看我的东西。”   珠儿道:“难怪。”   “咦?”   侍女这话,让昭昭好奇了。   “什么难怪?”   珠儿更近一些,“主子,您这块玉不是大燕之物。”   “嗯?这又是何意?”   珠儿将那半月玉对着阳光举了起来,“主子可能看到?”   昭昭更好奇了,那水汪汪的眸子盯着那玉看,看了许久,突然某个角度恍惚竟是好似看到了字。   “咦?那是什么?别动,就这个姿势。”   小姑娘接着便站起了身来,扬着头仔细地去瞧,果然发现那玉中是有字的,一个字。   “吕……?”   昭昭心一惊,“这是什么?”   她接着便把那玉接了过来,猫咪也丢了,翻来覆去,好好地看着。   十六年了,她都没发现过这玉上有字。   “‘吕’什么意思吗?姓?可是我姓苏,母亲也不姓吕啊,这是什么意思?”   “会不会是吕国?”   “唔?”   珠儿一说,昭昭更楞了。   那吕国在姜国附近,依附姜国。   虽然是这个字,但怎么可能是吕国的意思?   “那就更不可能了!”   昭昭被她说笑了。   旋即珠儿也笑,“奴婢也不知道怎么想到这儿来了。”   昭昭又看了好久,将那半月玉收了起来。   “好怪的事儿,不知姐姐知不知道?”   此事到此也便就这样,昭昭好奇了一会儿就又把它抛之脑后了。   这日午后,她同样没睡,跑出去玩了。   到了晚上,戌时,她便收拾了收拾又去了乾承居。   接连几日,她皆是此时过来,每日中午不睡,昭昭往往戌时便已困得直打哈欠。   进来后见太子不知在忙着写什么,昭昭没出声,便只微微一礼,小心地瞄了人两眼,看了看人脸色,而后自己就去了卧房,换了睡服,爬进了被窝。   她沾了枕头就睡了,这几日来,那男人还蛮是人的,并未折腾她。   昭昭睡得很香甜,甚至不知道那男人是何时过来的,但隐隐地感到了他的大手在她的身上摸,小姑娘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睁开后,朦朦胧胧地就看见了这男人的俊脸,嗅到了他的香气。   他眸子深邃,极其深沉地注视着她,那被子中的手有些肆无忌惮,愈发的不安分,到底是扯开了她的衣服,探了进去。   然摸了没几下,小姑娘微一蹙眉,娇声柔甜,连连唤了起来。   “咯,咯,咯……”   魏临初剑眉一蹙,“什么咯?”   昭昭身子动了动,这时从身下摸出了个锦带。   看到了这锦带,小姑娘有些清醒了。   东西是她特意拿到床上来的,因为这里头不是别的,正是那块半月玉。   昭昭想起,这时便把里头的东西拿出。   “殿下认不认得?”   她之所以拿来,就是想给魏临初看的。   虽然这是她母亲给她的东西,但直觉告诉她这东西价值不菲,别说这玉值多少钱,就是里头那么隐蔽地藏着一个字,阳光下,玉中仿佛有水流一般,这般做工,不一般。   魏临初见多识广,昭昭好奇,便寻思给他看看。   哪知那男人见她一拿出来,仔细看也没看,脸色便是一沉。   “你带它干什么?”说着便夺了过去。   “唔……”   昭昭刚想说那里头有个字,她带来是想让他看看,可话还没出口,便瞧那男人欲要摔了的模样。   小昭昭顿时泪眼汪汪,一把抱住了他,带着哭腔,“殿下,那是妾身的娘给妾身的!”   魏临初这便没摔,但拿在手中,也没归还,不一会儿手指轻动,竟是不紧不慢地把玩了起来。   昭昭这时泪眼汪汪地再度开了口。   “妾身今天突然发觉,这里头有个‘吕’字,可妾身父亲姓苏,母亲姓陈,熟识的人中都没有姓吕的,且不知这玉中为何会有个‘吕’字?妾身见它是在阳光下方才能看到里头的字,想起了殿下送妾身的碧灵簪,它是阳光下可变色,碧灵簪价值连城,且不知这玉是不是也是个值钱物?”   魏临初听了一声笑。   “唔?”   “它算个什么,也能和孤的碧灵簪相提并论。”   “不不,妾身知道妾身的东西远远不及殿下送的碧灵簪,没有要比的意思,只是有点好奇,想问问殿下。”   魏临初手指还在玩着那玉,这时骤然停下,夹在指间,看了看她。   “孤觉得它能值二十两银子便不错了。”   “啊!”   昭昭有点失望。她还以为如此做工,要值些钱的,怎地才二十两呢。   不过这是母亲留给她的东西,重在情,不在钱,问实属好奇,没旁的意思。这想着,小姑娘便伸出手去,想要要回,岂料那男人这时手一动,那东西就不见了,再接着躺了下,头枕着手臂,短短一瞬而已,那玉却是不知让他弄到哪去了。   昭昭看了好几看,找了好几找,也没发现东西,说被他扔了,她还没听到响,说是在他手中,他的手已然伸展了开,这时要问他,可见那男人闭眸要睡了,昭昭也是不敢打扰,于是便钻回了被窝,想想,他堂堂太子,也不可能抢她的东西不还,这样便释怀了,想他或许明天应该就给她了。   没一会儿,昭昭便又睡着了。   她呼吸平稳,睡得很香甜,然那男人却是迟迟也未睡着。   他闭着眼睛,想着那玉佩,视线却渐渐地清晰起来。   前世,在他认识她的第四个月,就要归回大燕之时,那个樱花烂漫的下午,他在树下托起她的小脸儿,声音低沉,但却藏不住喜悦。   他连着问了她两遍,“你答应了朕?嗯?”   她红着脸,喘微微,笑着点头。   他凑近她,“朕要再听一遍。”   她心口起伏的厉害,娇柔的声音缓缓地响在他耳旁。   “我和皇上回去。”   魏临初闭眼笑出了声,接着便把她抱了起来。   “还有上一句。”   小姑娘转瞬便高了他一头,脸更红更烧,捧着他的俊脸,唇瓣颤动,但终还是说了出来。   “喜欢皇上……昭昭喜欢皇上……”   他朗声笑了出来,接着盯了她很久,而后将人抱她进了殿中,那夜她格外迷人。   也是那夜,他看到了从她身上掉落的半月玉。   那块玉与她此时的这块不同,是相反的一半,其上的字也不同……   男人的视线又渐渐地模糊起来。   再度清晰之时,他手指间正夹着那块半月玉,接着月光与烛光,视线仿佛穿过了它…… 第52章   次日早上醒来,昭昭想起的第一个事儿便是自己的那块半月玉。侍候他穿衣时, 昭昭小心地问了一句, 见那男人闭眸冷着脸,也没答话, 昭昭便姑且不敢再提了。   但用完膳后, 走时,她战战兢兢地又问了一句, 可对方还是没答话,再接着人就走了, 昭昭也便只能先这样了。   小姑娘狐疑, 暗道:怎地还真不给她了?没有理由啊!   接着她便去他枕下看了看,本想他是不是没当回事儿,随便丢哪忘了,但枕下自然是没有,自己看完之后又叫来了侍女, 为她床上床下地翻找了两遍,然结果也是没有。东西的确是被他拿走了。   返回毓秀居的路上,昭昭还在琢磨,不懂这是为什么!   回去, 她便直接去了珠儿卧房, 想说与她听。   然刚刚走近, 心口一颤,门缝之下,却是眼睁睁地看见珠儿把药倒进了痰盂之中。   昭昭一下子便捂住了心口。   她自然是没进去质问她, 而是转身就回了房。   回到房后她便去了窗口。   果然,不时,只见那珠儿端着痰盂出来。   院中的一个正在打扫的三等侍女瞧见欲接过帮她去倒,那珠儿摇头,笑着与她说了两句话后便自己去了,并未用她。   昭昭转过了身来,攥住了手,浑身直哆嗦。   她有一种不好的直觉!   “秋月!”   小姑娘抱起了猫咪,当即便唤了房中的另一名一等侍女。   这侍女也是原玉笙居带来的,亦是负责侍候她近身之事的,只是珠儿从江都便开始一直伺候她,她习惯了,用旁人的时候不多。   “是。”   秋月听到立时过了来。   昭昭抱着猫咪,直接便朝卧房走去。   那秋月赶紧跟着。   进了屋去,昭昭便压低了声音,且开门见山。   “我问你,奉国寺那日,我进了阁中找慧心大师的时候你们在哪?   秋月自是没想到主子能问这个,但看她表情严肃,不敢含糊,赶紧答着。   “奴婢等人便就侯在了阁外。”   “可有人走动?”   “嗯……”   秋月想了想,点头,“有的,玉梅与珠儿去如厕。”   “多久回来的?”   “这个,奴婢记不太清了,但不是很久的样子。”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珠儿嗓子哑了的?”   “奴婢最深的印象是在白云间的那日早上,但之前她好似也没说话似的,奴婢有些记不清了,主子,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么?”   昭昭没答,只肃然道:“今日我问你的话,你不准与任何人说,你可记住了。”   “是,奴婢谨记。”   “好,叫玉梅进来。”   “是。”   那玉梅亦是以前玉笙居的侍女,可谓也是她的心腹了。   不时,玉梅便过了来。   “主子。”   昭昭长话短说,直接便问了正题。   “奉国寺那日,我找慧心大师算命之时,你与珠儿去如厕了对么?”   “嗯,嗯!”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玉梅当然也是微怔,但接着便很肯定地点了头。   昭昭道:“遇到了什么人,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儿?”   玉梅摇头,“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回来的时候,走散了一会儿,但很快又找到了。”   昭昭心口一颤。   玉梅关怀道:“主子,怎么了?”   昭昭强压下心中悸动,没与她解释,嘱咐了她和秋月一样的话,而后便叫人退了出去。   小姑娘抱着猫咪,手直哆嗦。   她觉得这个珠儿有问题,此时加之之前的种种,她,她好似并非以前的珠儿!   那她是谁?又有着什么目的?真正的珠儿呢?   “主子回来了?”   堂中,那略微沙哑的声音,让昭昭蓦地一颤,毛骨悚然,接着她便听到了那一步一步朝着她卧房而来的脚步声。   “主子?”   珠帘相碰,她进了来。   “主子昨夜睡得好么?”   昭昭身上一层冷汗,背脊冰凉,头都未转,直到那丫鬟来到了她的身前,她才看了她。   “主子?”   珠儿面带微笑,轻轻地唤她,这时对上了她的目光。   小姑娘很镇静,至少面上很镇静。   她抬眸看着侍女的那张她熟悉的脸,语声淡然,一如往常,微微笑着。   “那日游戏,你说东厢堂,我找到了,那的紫薇花都开了,真好看,我刚才突然想起,还想再去看看,你想么?”   珠儿笑,“想呀,是呢,真的很美,左右无事,珠儿这就陪主子去呀!”   她说着便上前一步,去扶昭昭起身,然少女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要起之意,便还是适才的那副模样,抬眸看着她,一直看着她,不同在于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早已消失。   珠儿一怔,旋即便听昭昭冷冷地开了口。   “你从未说过东厢堂,你我也从未去过,那附近也根本就没有紫薇花。”   “主子……”   珠儿脸色顿时煞白。   “你到底是谁?”   “我……”   “你到底是谁?”   她问着,这时便站起了身来,眼眸逼视过去。   “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我的,我的珠儿呢?!”   她说完这些话后死死地盯着她,而后半分客气也无,转身便要叫人,但被珠儿一把拉住。   “主子!”   侍女旋即便捂住了她的嘴,在她的挣扎之下,语速极快地说着,“我并无加害主子之心主子知道,五日了,我要想害主子不必等到现在,主子没有直接叫人抓了我,也证明着主子知道我不是坏人,无心加害,珠儿没事,珠儿没事!”   昭昭不挣扎了。   那侍女也渐渐地松开了她,然后在她转过身来之际,一下子便跪了下去。   “皇后娘娘万福!”   昭昭一把捂住了嘴,腿一软,一个踉跄。   自然,这一句话,她便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了。   接着那珠儿便当着她的面,将易容的□□揭了下去,露出了本来的面目,那是一张很冷的脸。   “属下奉姜皇之命而来,姜皇绝对不会伤害娘娘,不会伤害娘娘也不会伤害娘娘喜欢的侍女。”   “你……”   昭昭又哆嗦了一下,这个姜皇为什么对她穷追不舍?   “这,我不是你们的娘娘,我都说多少遍了!”   昭昭声音压到了最低。   那“珠儿”见她平稳了,这时带回了那张□□,起了身,出去屏退了众人,再回来之时,又跪在了她的面前。   “娘娘是。”   “我不是!”   昭昭都要气哭了。   “我从小到大是怎样的,什么出身,父母是谁,都经历了什么,我记得清清楚楚,你们姜皇认错人了!”   “陛下没有。”   “你!”   “娘娘不知道,只因娘娘那时还是个婴孩。”   “什么?”   昭昭震惊了,听完就笑出了声,简直哭笑不得。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个婴孩的时候就是你国皇后?”   “差不多。”   “你!别逗我了行么?”   “娘娘忘了那块半月玉了么?”   “……?”   昭昭这时惊觉记起,这“珠儿”对她那玉极其感兴趣,这五天来和她提起了好几次那玉的事儿,除此之外倒是没看到她做了别的什么,莫非她就是来跟她说那块玉来的?   “珠儿”知道她想到了,点了点头。   “主子的半月玉中有一个‘吕’字,属下那日戏谑说那是吕国之意,其实并非戏谑,那的的确确是吕国之意。”   “什么?”   昭昭浑身一层冷汗,只听那人接着又道:“这玉本是一轮圆月而非半月,月的另一半其中也有一个字。”   “什么字?”   “姜。”   “……”   “且这玉就在吾主姜皇手中。”   “……”   “多年前,娘娘出世不久,姜国先皇便与吕王定下了娘娘与陛下的这门婚事,并琢了此玉,一人一半,作为信物,他日定情之时,陛下的那块会给娘娘,娘娘的那块会给陛下。”   “啊!!!”   昭昭傻了,真真的傻了。   “娘娘是陛下未过门的妻子,陛下去年登基做了皇上,娘娘自然就是我姜国皇后。”   “等等,我,我,就算如此,那是姜国皇家与吕国王家之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   “因为娘娘便是吕国王家之人,娘娘并非大燕子民,乃是吕国郡主。”   “……!!”   “娘娘幼时一场祸乱,使得娘娘流落民间,后来辗转到了大燕被苏氏夫妇所救,养大,后边的事,娘娘便清楚了。”   “不清楚,我,我我不清楚。”   昭昭已然被吓傻了,泪汪汪的。   她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娘娘要一下子接受这些确实很难,但属下所言句句属实,那块半月玉便是铁证!娘娘请务必收好。”   昭昭心口起伏的厉害,这时听她说那最后一句话,突然想起来。   “玉不在我手里了。”   “……?!什么?那在哪?”   “在太子那。”   “这……”   “珠儿”一听,微微蹙眉,攥上了手。   ******************   宫中   魏临初下了朝,处理完一些政事,出了养心殿便看到了太监张德全。   “呵呵,殿下,皇后娘娘请殿下过去。”   这人是他母后那边的,自然,看到了他,魏临初便知道是母后要见他。   他应了一声,而后便抬步去了后宫,去了坤宁宫。   人刚一到,他便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皇儿!”   魏临初微微低身,恭敬地拜见,“儿臣给母后请安。”   那贵妃榻上坐着一人,头戴金丝珠髻,绾着凤挂珠钗,身披牡丹烟纱,肤若凝脂,柔光若腻,一身贵气,瞧着根本看不出年龄,三十多岁的样子,但实则已经过了不惑,此人正是大燕皇后,魏临初的生母。   “皇儿可是有日子没来了,就那么忙?”   魏临初笑了笑,走了过去,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水。   “儿臣忙,母后又不是不知道。”   他说着坐在了那塌上,起杯喝了两口茶。   皇后瞧着他笑。   自然,她是知道的。   皇上刚刚年过半百,身体虽康健,但近两年来痴迷修仙,练就仙丹,也不知是丹药吃的还是怎么,不大理会政事。朝堂之上的很多事,皆是在太子在管。皇帝俨如形同虚设,但当然也并非什么都不管。   皇后道:“母后听说你近来终于肯进女人的房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皇儿要知道,这皇孙啊就和政事一样要紧。”   魏临初但笑不语,也不接话,听母亲又道:“听说是江都带回来的那个苏良娣甚得皇儿的喜欢,不如什么时候带来给母后看看。”   魏临初有一搭无一搭的,“看她干什么?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皇儿这话说的,这人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怎么不见皇儿宠幸别人,你呀,也要多去别人那看看才好啊。”   魏临初只是笑笑。   皇后这时又道:“姜皇与吕国王子不日便会入京,本宫怎么听人说吕国的小郡主在你府上。”   魏临初将那茶杯掼在了桌上,脸一沉,显然不悦了,“谁?哪个是?” 第53章   “娘娘要想办法把那玉要回来。”   昭昭怂了, 提起魏临初她就怂, 连声音都变的小了。   “我要了,殿下没给。”   “珠儿”一听, 眉头再次蹙起, 脸上露出一抹愁意。   “那娘娘今日再试试。”   昭昭应声, 自己当然也会要,那可是母亲留下的东西。此时昭昭终于镇静了些许,瞧着侍女, 问道:“所以你假扮珠儿接近我, 目的就是要把这事儿告诉给我?”   “是。”   “然后呢?”   “吾皇与娘娘的兄长吕国王子不日便会入京,陛下希望娘娘认亲后,一切能归位。”   昭昭瞅了瞅她,这时没说话,眼睛转了转,心中暗道:一切归位?那意思是自己能白捡个郡主当不说, 还能做姜国皇后?可她已经是大燕太子的妾了, 还做什么姜国皇后?   心中腹诽了两句,但想归想,面上却无异, 小姑娘没说什么, 而后突然想起了真正的珠儿, 脸色又变了,冷着小脸儿道:“你确定珠儿没事?”   “是。”   “你敢用性命担保?”   “是。”   “那她人呢?”   “想来是与其余的姐妹在一起。”   “其余的姐妹?”   昭昭一听这话想起了江都兰亭水榭那黑衣女子和路上驿站碰到的黑衣女子,看来那就是她所谓的姐妹了。   原来那姜国皇帝惯爱用女杀手。   那俩个人可是都被魏临初给杀了。如果魏临初发现了这个, 这个也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般想着,昭昭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上了贼船的意思。   她怕魏临初。   两人的话到此也便结束了,昭昭脑子晕乎乎的,确实是需要时间好好地捋一捋,想一想,接受接受。   这日接着她什么也没干,就发呆想事情了。   直到到了黄昏,人还是恍恍惚惚的,一会儿接受了,一会儿又觉得荒唐,觉得不可思议。   晚上,太子回来了。   昭昭按照惯例,差不多到了要睡了的时候就去了乾承居。   珠儿把她送到门口,与她对视了一眼,什么也没说,但俩人此时可谓心有灵犀了。   昭昭知道她在提示她要回那半月玉。   小姑娘自然是想着呢,点了点头,接着就进了去。   今日不同于往日,往日她来就一个目的,困得晕乎乎的,直接奔上床去睡觉,但今天精神着呢。   进了居中,路上走着,昭昭心中还在琢磨怎么开口要自己那玉,想了好几想,可谓是鼓足了勇气,但刚一要进门,突如其来的“哗”的一声碎裂声,顿时把小姑娘吓得泪汪汪的,门都不敢进了。   “滚。”   “是是是!”   若不是屋中有侍女战战地连连应声,昭昭还以为他叫她滚呢。   小姑娘当即便就立在了门口,进退两难,走也不敢,进也不敢,直到看到屋中的李多福向她使了个眼色,叫她进去,她方才迈开了脚步,进了屋。   侍女正在收拾地上破碎的茶杯,茶壶。   李多福低身立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说。   昭昭进了来。   那男人正在桌前不知写着什么,眉目冷峻,沉着脸,空气都结了冰一般。   昭昭当然是也一句话都不敢说,盈盈一礼,而后便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地退到了一边,侯了一会儿,待地上的东西也收拾完了,瞧那男人也没再怎么,她才动了脚步,去了卧房。   若是知道他这么不高兴,她今天可能就不来了。   但不来害怕做梦,可眼下那男人瞧着比她那梦更吓人。   昭昭想走,但此时还走什么,硬着头皮也得留下,脱了衣服上了床,就钻进了被窝中,心里暗道:明天她可不要来了。   她缓缓地舒了口气,听那外屋之中没什么动静,那男人发火并无后续,过了一会儿昭昭才安稳了下来,但却是如何也睡不着了,到底是挺到了听到脚步声,那男人过了来。   他过来就带来了一股子寒意。   昭昭本闭着眼睛装睡,但吓得也没装住,在他上床之时就动了。   小姑娘抬眸瞅了瞅他,身子哆嗦,但看他好像好多了。她心中想着她的玉,又想着没他在身边自己不敢睡,便心一横,竟是大起了胆子。   那小人儿凑了凑,就凑到了他身边儿,见他没什么不耐的反映,接着人就钻到了他的臂弯下。   “殿下怎么了?”   那男人没回话。昭昭有些怕,想了想又道:“殿下遇到不欢喜的事了?想不想和昭昭说说?”   对方还是没有回话,小姑娘缩在他怀中,抬眸小心地看他。   这气氛,她断然不敢问他要玉。但就在这要放弃了,正准备走了的时候,突然感到那男人动了。   他是动了。   魏临初翻身便将她压在了身下。   小姑娘一声轻吟,心口起伏了起来。   他箍住她一直手腕,将人压的死死的。   “你说,孤待你好么?”   昭昭心肝乱颤,水灵灵的眸子很虔诚地看着他。   他待她好么?有时候好,有时候不好,整体来说还是不好的时候居多。   但她当然不能那般说,却是点了点头,“好。”   那声音柔软的,酥人筋骨,人就更是娇憨可人。   魏临初也没什么笑模样,接着道:“说说看,哪好?”   昭昭想了想,道:“妾身做梦害怕,哭了的那日,殿下喂妾身喝粥,给妾身洗手,为妾身找太医,还带妾身去算命,妾身害怕,殿下也允妾身每日来乾承居睡……”   “还有么?”   “嗯……”   昭昭可谓是绞尽脑汁地想,突然想起了太子妃叫她那日。   “那日,那日妾身歪了脚,殿下抱了妾身,后来还晋了妾身为良娣,还送了妾身碧灵簪……”   “还有么?”   “嗯……以前在兰亭水榭,殿下让妾身看姐姐,还给了妾身好多银子。”   “继续说。”   “额……”   昭昭可谓煞费苦心地想,但越想越紧张,越紧张越想不起来,关键是,这男人其实对她真的不太好。   小姑娘急得满头是汗,听那男人冷声问道:“没了?”   “不是,嗯……有,还有好多,殿下对妾身一直都很好。”   “不好的呢?”   “不好的……嗯,没有不好的。”   这自然是一句违心的话,但哄人高兴,哪能说不好的。   不好的数起来,昭昭觉得这一宿都数不完。想着小姑娘心中便不禁腹诽了。不过好在她不在意。   魏临初这时松开了她,也从她的身上下了去。   昭昭小心地瞄着人,瞄了好久,见他虽然没什么笑模样,但也没有要发火的意思,于是想了想,战战兢兢地问起了玉的事儿。   “殿下,妾身昨日给殿下看的玉呢?”   魏临初看也没看她一眼,极是淡然平静地道:“不记得了。”   “啊……?”   “改日给你找找。”   男人这话说完,就闭了眼睛,却是要睡了的意思。   昭昭咬了下唇,那她还能说什么?   第二人太子走了,昭昭都想叫人把这屋子翻个底朝天,好好地找找了,但当然没敢。   返回寝居,“珠儿”第一问的便是此事。   昭昭如实答了。   “太子说不记得放哪了。”   “撒谎。他是故意的。”   “咦?”   “珠儿”说这话,昭昭却是不懂了。   不过魏临初为什么拿她的玉不还,她也不懂。   “他为何故意不给?”   “因为不想娘娘认亲,不想娘娘回到吾主身边,他之所以霸占娘娘,本就是为了报复吾皇,为了拆散娘娘与吾皇。”   “……!”   昭昭听得更蒙了。   “那又是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属下不说,娘娘也很快便会知道。这大燕太子不是个好人,更是与吾皇有仇。娘娘是吾皇未过门的妻子。他霸占吾皇挚爱,伤的人自然就是吾皇。”   “……”   昭昭一句话没有,小脸儿通红,什么乱七八糟的。   接着她就打断了“珠儿”的话,不叫她说了。   小姑娘抱起了猫咪,出去一面荡秋千,一面逗猫。   然面上是如此,心中当然也在想“珠儿”的那些话。   以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替身,原来是个真身啊!   她说怎么如何算也不对。   看来太子早就知道她所谓的真实身份?   从他杀黑衣女刺客的种种看,他好似是跟姜皇有仇。   原本昭昭一直认为,都刺客了,杀了也不足为怪。   但现在想来了,或许真的是带着火的,尤其是起初对她。   但问题来了,便是,他俩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昭昭想了许久,但她哪知道,搞不懂。   这一上午脑子又没闲着,到了中午吃过饭后,小姑娘趴在桌旁,一会儿逗猫,一会儿留神儿想事儿,不知不觉间竟是不小心睡着了。   梦中……   她坐在铜镜之前,瞧着镜中的自己,一抹笑容渐渐升起。   侍女为她端来了药,亦是笑容满面的。   “太子妃,今日感觉如何?”   她欣然点头,应声,“很好啊!”   镜中的她,脸不再苍白,嘴唇也红润了许多,全然没了病态之感。   “你说我足足昏迷了十二天?”   “是呢,太子妃,不过现在好了,太子妃是吉人天相。”   “是呢,是呢!”   屋中顿时响起了笑声。   这时,外头传来了太监的通报。   “太子驾到!”   她赶紧起了身,旋即不久,便见魏临初抬步进了来。   男人一如既往,嘴角噙着一抹笑,负手立在那看她。   “殿下。”   “舒服了么?”   “嗯。”   她柔柔地应声,这时见那男人走了过来,将她扶坐在了凳上。   俩人的脸映在了镜中,皆是露出了笑来。   *******   昭昭猛然惊醒,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不知道自己怎地睡着了!   她心口咚咚跳,吓坏了。   已经接连好多天了,自从从寺庙回来后,她就没午睡过,就是怕做梦,没想到今天竟然……   但是……   梦中的那个她,竟然好了?!   小姑娘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她竟然没死啊! 第54章   “母后。”   魏临初打断了她, 有些不耐,脸色也微微地沉了下去。   皇后自然是瞧了出来, 但还是要说, “本宫要看看皇儿的小妾而已, 皇儿推三阻四的做什么?”   “一个小妾有什么好看的?”   那男人剑眉蹙起, 语声明显地更不悦了。   皇后微微一怔,而后倒是缓和了一些。   她转眸瞅了眼身边的宫女,那宫女名唤碧喜。   碧喜见了便去屏退了众人。   皇后瞅了瞅儿子。   她这儿子的脾气是愈发地不好了。太子眼下还虽还未登基,但这大燕的政权现在在谁手中, 朝廷上下无人不知。   太子要想取而代之他父皇, 那是极其容易之事。   见人都走了, 皇后可谓语重心长,耐下了心。   “外面传着什么, 皇儿又不是不知, 姜皇与吕国王子来做什么,皇儿也心知肚明,母后要见那苏昭昭, 皇儿以为就是好奇她长得什么样?”   “不然呢?”   “皇儿!”   皇后冷下了脸, “本宫要看她,也是要断她是不是真的是那吕国小郡主, 如若真是, 她可便是萧承璟未过门的妻子!”   “那又怎样?”   “怎样?”   皇后掌心一握,本宫不容与萧承璟有半分瓜葛的人侍奉我儿左右!”   “母后未免也太敏感了。”   “敏感?他是那个贱人的儿子!皇儿说本宫敏感?皇儿怎知那女人以前的身份是真是假?皇儿怎知她和萧承璟有没有联络?她父母双亡,怎地就那么巧, 皇儿怎知那不是阴谋?!萧承璟和他那个狐媚子的娘一样,生着一张勾人魂儿的脸!他有的是手段能让女人对他死心塌地,为他所用,本宫听说他养的杀手全是女的,呵……那狐媚子会怎么教他,本宫闭眼睛都能想到……你我母子就是她母子二人的眼中……”   啪!   皇后的话还未说完,魏临初暴怒,拍案而起,更是叫人猝不及防。   碧喜顿时就跪了下去,屋中一片肃穆,空气瞬时就沉了下去,冷的吓人。   “皇儿!”   皇后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自然是万万没想到,这么多年来,太子脾气是不好,冷漠暴戾,但那是对别人,何时这般对过她?   “皇儿!?”   她再唤的时候,那语声就哽咽了。   魏临初居高临下,冷的可怖,仿佛没得半分感情,声音也是冰冷冰冷的。   “母后只管等着做太后,想想怎么能长命百岁就好,儿臣的事,不劳母后费心!”   “皇儿……”   魏临初言罢,沉着脸,抬步便走了。   皇后颓然坐了下去,眼中的泪滚了滚,到底还是流了下来。   “他这两年,怎么变成了这样?”   ***********   昭昭对着镜子看了自己快两盏茶的功夫。   “珠儿”过来,只见那镜中的美人呆呆,憨憨的,杏眸含水,小脸儿娇艳,美的不可方物,便一直盯着镜中的自己瞅。   她生的艳而妩媚,娇娇憨憨的,让人我见犹怜,更是让人看一眼便能记得一辈子,真乃绝色中的绝色。   “珠儿”想着,这些日子也看出来了,这是个没心没肺的主,不知道到底心里在想些什么?即便她告诉了她她的身世,她好像也没有多期待,甚至她告诉了她那大燕太子就是在利用她报复姜皇,她也无动于衷,没什么反应,对那男人更是半点恨意都没有的样子。眼下,她坐在那一直看着镜中的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主子?”   思及此,“珠儿”唤了她一声,只见她将食指树立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便还是就那般瞅着自己。   “珠儿”是个冷淡的性子,但此时看那那副认真的神态,可人的样子,却是不知不觉地笑了出来。   难怪陛下喜欢她,她确实招人喜欢。   “珠儿”没再说话,直到她不看了。   小姑娘起了身,眼睛缓缓地转了几转,秀眉微蹙,自言自语道:“好奇怪呀!”   “什么奇怪?”   珠儿当即便问了,但她自是没说。   昭昭想着什么?当然是在想那起死回生的梦呢。   虽然她又活了是好事,但真的好奇怪不是。梦中的她已经被好多个太医判死刑了,可没死,又活了!   真是该庆祝一下,想着她笑出了声,抓着猫咪的两只爪子,笑眯眯地问道:“白白,你说是不是应该庆贺一下?”   旁人自然是半分也听不懂。   晚些时候,她坐在窗口刺绣,“珠儿”在一旁伺候,看了看人,这时问了起来。   “主子有什么打算?”   昭昭头都未抬,“什么什么打算?”   “便是认亲之后。”   昭昭心道:“八字还没一撇呢。”想着便有一搭无一搭地回道:“没想过。”   “珠儿”听她这话都替她着急,这么大的事儿,她竟然想都没想。   这时,昭昭笑笑,接着又道:“我爹爹和娘亲已经去了很多很多年了。你说我另有身世,我自然好奇生父生母长的什么样,是什么样的人,若能见上一面,也是极其让人高兴的。不过打算?我已经是太子的妾了,还能有什么打算。就算我是吕国的小郡主……”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但心中却是想了。   就算他是吕国的郡主,要是没做呢,还能选一选,可已经做了还能怎么选?   “珠儿”仿佛她心中的蛔虫。   “那如果是主子自己说的算呢?主子现在是会选择留下还是离开?”   昭昭停下了刺绣,抬了头,心中暗道:“当然是走啊!”   不过并未说出来。   当日晚上,她没去乾承居,心中想了好几想,最后还是决定不去了。躺下的时候,她战战兢兢的,怕做噩梦,但不得不说,也很想试试到底还会不会再做,最后心一横,被吓了那么多次,也不差一次了,这样想着,也便什么都不管了。   睡着之后,她确实做了梦,但梦中安泰,平和,岁月静好。太子带她游山玩水,每日好不快活,自己竟是连药都不必吃了,真真的活了!   不仅活了,还就要做了皇后!   那个春光明媚的正午,他为她擦了擦唇旁沾着的糕点,柔声答着她的担忧。   “你是孤的发妻,孤登基,你自然便是孤的皇后。孤会护你一世无虞,只有你。”   她被他轻轻地搂入怀中,温柔的呵护。   她唇角泛起了无忧的笑,紧紧地拥住了他……   ************   九月流火。   这日姜国皇帝与吕国王子抵京,喧嚣的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川流不息。   三辆华贵的马车缓慢地驶入京城街道,一路浩浩荡荡的人,吸去了百姓的目光。   其中第三辆马车的车帘被掀开了一个小缝,隐约间,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妙龄少女一身华服,笑颜如花地朝外望着,看哪都新鲜,显然眼睛都不够用了。   “小郡主!莫要给人看到了。”   车中的侍女唤着那少女,那少女不以为意。   “我知道了,偷偷地看看嘛!”   侍女笑着,无奈地摇头。   百姓停在街道两旁,三三两两地低声议论。   “是姜皇和吕国王子。”   “姜皇亲自来了!”   “且不知是来干什么?”   “你可听说,传言姜皇生的俊美无俦,迷倒了万千女子,且不知是怎么个俊法?”   “是不是像女人一样美?”   “何事能惊动一国之主?姜皇来大燕又是为了什么?”   “有人说,他是来接流落在我大燕民间的姜国皇后的。”   “啊?皇后怎还会流落民间?”   “听说是小的时候一次意外,失散了。”   “这姜国皇后便是吕国的小郡主。自出生起便被许给了现在的姜皇,两国订了亲。”   “姜国和吕国世代交好,可以理解。”   “那这位小郡主现在人何处啊?”   “谁人知道?但定是知道了什么消息,要不能来么?”   “诶?吕国王子同来,看来姜皇便真是为接皇后而来了。”   “且不知是哪个姑娘这般有福气。”   “可不是么,有福气呢?回去当皇后去了!”   “前一阵子黑市还流传了那姜国皇后的画像了呢?”   “啊?是么?准?”   “听说上面有姜皇印章,那还能不准么?”   “哎哟哟,长得什么样?”   “那还用说,国色天香!”   “说的好像你看到了一样!”   “我怎么没看到?我扫到了两眼好不好?”   “吹吧你就。”   “谁吹了?我还知道那画被谁买去了呢?”   “谁?”   “一个阉人。”   “阉人!”   “莫不是这吕国小郡主现在人在皇宫吧?”   “不是皇宫也是在哪个天潢贵胄的府上呢!”   “哎呀呀,不会是已经嫁人了吧。”   “我听说啊,就是在太子府中。”   “啊!太子!”   “对对对,而且,据说是最近方才入府的。”   “是是是,好像说是姓,姓苏。”   “你这说的有鼻子有眼静的,连姓都知道了,哈哈哈。”   周围几人一阵嘲讽。   那叫出姓的小贩,脸涨红,急道:“无风不起浪,不是姓苏,就是姓朱,我就是听到了!”   “哈哈哈哈……”   那蓉惠姐妹马车中坐着,听闻外头的话,姐姐立马落帘子。   “你听到了么?听到了么?”   这姐妹两人的爹爹半百寿辰,三日前回了娘家,住了两宿,今日回来,却不想赶上了姜国与吕国的马车入京,人被堵在了路上。   蓉昭训眉头一蹙,“算了吧,你看苏昭昭那副狐媚的样子,我看她就像个妓-女,还能是郡主?呵……谁信呐!”   “说的也是,的确如此。”   “可是,妹妹,的确是无风不起浪,姓都说出来了呢!”   “姐姐,你也太好骗了吧,赶巧了而已,要是人家说姓年,你是不是还以为是太子妃啊。”   “哦。”   那蓉昭训被妹妹顶了回去,也就不说了。   这时掀开帘子,朝着那姜国的马车望了过去,此时正好离得不远。   蓉昭训笑笑,“听说那姜皇长得极好,是个绝世美男,且不知是怎么个好法?”   惠昭训一声笑,不以为意,“还能好过咱们殿下!我就不信了!”   蓉昭训点头,“那倒是,但是那也叫人好奇呀。”   惠昭训又笑了笑,“姐姐还对别的男人好奇啊,我就不同了,我可就喜欢殿下!”   蓉昭训推了妹妹一把,“什么呀!你这话要是在府上说,给人听去,你想要你姐的命啊!”   惠昭训笑着去挽她的手臂,“这不是在外面嘛!哪有人能听到。”   蓉昭训回头瞪了她一眼,然就在这转头的瞬间,突然只见妹妹的眼睛顿时直了,玉手抬了起来,直指向外头!   “啊,殿,殿下!!”   “什么?”   蓉昭训第一反应自然是以为妹妹看到了太子,然转过头去一看,只见清风吹拂,飘起那姜国皇帝的车帘。   男人的脸时隐时现,蓉昭训的心口“砰”地一下,第一反应与妹妹一样,那,那不是殿下么!然待使劲儿揉了眼睛,定睛再看之后,姐妹俩都舒了口气。   “吓死我了。”   “是啊,也吓死我了。” 第55章   “姐姐, 你也看错了?”   “是呢。”   姐妹俩捂着心口,心肝乱颤,又朝那高大华丽的马车望去, 但这时却是就看不见那男人的脸了。   适才乍一看, 也不知是角度的事还是她二人太想念太子了, 竟是同时都看错了,可定睛之后再看,虽然那男人的的确确是名不虚传,生着一张极其俊美的脸, 但与太子魏临初各有千秋, 却是两种感觉,再瞧的那一眼又发现, 俩人又哪哪都不像了。   ************************************   太子府, 凤鸣居中。   年慕瑶霍然站起, 身子都颤了。   她厉声向下,“拿来!”   其下跪着的娆儿,赶紧把手中的两幅画像递给了屋中侍女。   那年慕瑶接过先打开的是那张印有“萧承璟”名字的画, 然那不是她在意的, 随手便将那画给扔了,但再看到另一张的时候咬牙切齿, 双手颤动, 瞬时怒意满盈。   “你说这是太子画的,太子是今年六月方才认识的你二人的,你告诉我含香居里全是她的画像!!那含香居存在三年了, 你当本宫是傻的么?”   “太子妃!”   那娆儿跪在那立时俯身下去,头都不敢抬起。   “妾身所言句句属实,想来太子不是六月认识的苏昭昭,定然是很早以前就认识她!”   “荒唐!!”   “太子妃!”   娆儿不敢含糊,浑身哆嗦,但事已至此,她也是横了心了,满心妒忌,也满心恨意。   凭什么那苏昭昭那么好命!自己又比她差什么?   “太子妃有所不知,妾身也是事到如今方才反应过来,由此也便更确定,殿下,殿下喜欢那苏昭昭!他是真的喜欢她!太子妃!妾身比那苏昭昭晚到兰亭水榭半个月,之前到底是怎么回事,妾身并不知晓,但妾身这几日突然想起,妾身曾听说,在妾身之前,其实那兰亭水榭中也是两个女人,除了苏昭昭以外还有一位良娣。”   “良娣?”   “是。”   “安可盈?”   “对。”   “安可盈竟然去过江都?说下去!”   “是!妾身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却知道太子打了安良娣,还撵走了她,与苏昭昭有关,全是因为苏昭昭。”   年慕瑶震惊了。   “你说殿下竟然打了安可盈,竟有这等事?”   “是。”   年慕瑶将手攥的紧紧的。   不因别的,那安可盈是安丞相的嫡女。太子就是装,理应也该装个样子出来,是如何气愤,他竟然为了那苏昭昭打了她?难怪那安可盈至今都未归回!   娆儿接着又道:“后来还有许多事情,以前不知,现在想来妾身都觉得不对。”   于是她便把自己被太子要回去那天,明明三人同车之时,太子对她很好,很暧昧,可后来,没有水到渠成,太子根本就没有宠幸她,但却让她叫了床之事告诉了太子妃;现在想来那分明就是在气苏昭昭!   除此之外,还有后来驿站之中那姜国女刺客之事后的那个晚上,那房中的哭声,也都讲给了太子妃。如果那苏昭昭和姜皇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那分明就是太子在吃醋!   再有后来路上,太子明明丢下了那苏昭昭,但又不动声色地找人假扮了强盗把她救了回来!   以及那苏昭昭进了太子府后就被封了个小侍妾,明明就是失宠之势,但她只稍微勾了勾手,太子就给她几近一步登天,晋了良娣!   这些种种的种种,她都说给了太子妃,一切都证明着一点,便是太子爱那苏昭昭,可是苏昭昭无动于衷!   这般看来就连她能被太子要下来,带回去,也是借了那苏昭昭的光!   娆儿愤恨,又妒忌不已,那样一个男子,苏昭昭凭什么?她凭什么那么好命!太子又喜欢她什么?   年慕瑶听过后,腿一软,瞬时只觉得头晕目眩。   她以前一直以为太子的画像是她,心中的是她,但这些年来,那男人对她这般冷淡,一点点的,她也意识到了他爱的不是她。但年慕瑶想不明白,还能是谁?   此时几近真相大白,竟然是那苏昭昭,年慕瑶断断接受不了。她甚至有冲动,现在就闯进那含香居看个究竟!   然还看什么?   那副画上虽没有太子的印章,但那“癸巳年五月”,几个字便是证明!   年慕瑶简直是要疯了!她想杀了她!!   *************   皇宫,太和殿中。   朱漆方台,雕龙屏,那金漆雕龙宝座之上,乾德帝一身龙袍,眉眼露笑。他年过半百,已明显发福,但眉眼唇齿之间依然可看得出年轻之时是个美男。   方台两旁有六根高大的蟠龙金柱,为这金碧辉煌的大殿更添了华贵。   其下,长桌两两相对,中间宽敞。   右侧以太子为首,依次坐着王爷大臣十几人;左侧是那姜国国君萧承璟与吕国王子吕珩,及两名随军大将。   那吕珩二十□□,生的仪表堂堂,谈吐文雅,气宇轩昂。   “……昔年祸乱,致使母后痛失王妹,这一别便是一十六年。”   他缓缓地说着吕国王家失散骨肉之事,殿上鸦雀无声,半只有他在说,那乾德帝与众王爷大臣听着,时而点头,也是深感理解。   “今得王妹流落大燕的线索,故小王与姜皇前来,只盼能与早日与王妹相见相认。”   乾德帝捋须开口,缓缓地道:“朕听懂了,血浓于水,人之常情,朕甚是理解,只是不知姜皇与王子得到了什么线索,可知人在何处?找到了,朕自会做主让你们相认,皇儿……”   他说完眯着眼睛,看向了其下的太子,魏临初。   魏临初倚靠在那,自然是一直听着那王子说话呢。   此时皇上叫了他,他也便开了口,语声淡淡,却也不失礼仪。   “父皇所言甚是。”   这一句话后,魏临初便抬眸看向了那吕国王子,问了与乾德帝一样的话,“且不知王子要找的人在何处,如需要,我大燕自会尽力助王子认亲。”   “多谢殿下。”   吕珩微微一礼,这时看向了一旁的姜皇。   他朝他看去,这殿上的众人也自然都朝他看了过去,除了魏临初。   只见那国君二十出头,一身暗色衣裳,金冠束发,身姿瘦削伟岸,一双凤眸带着几分魅惑,面如刀削,棱角分明,鼻若悬胆,唇红齿白的,坐如芝兰玉树,生的当真是俊美无俦,气质绝然。   吕珩瞧他点了头,便开口说了。   “人正是太子殿下府中的苏良娣。”   他这话一出口,其下一片哗然。乾德帝就更是匪夷。   “嗯?”   整个大殿之上唯有魏临初一贯的镇静。   他缓缓地蹙起了眉,接着就笑出了声,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转向了吕珩。   “你确定?”   吕珩恭敬依旧。   “回殿下,小王确定。”   魏临初这时坐正了身子,而后什么也没说。   吕珩道:“不知殿下可否让小王一见?”   魏临初斩钉截铁,“不可。”   “这……殿下……为何……?”   魏临初单手搭在了桌上,语声淡淡。   “孤没有把女人随便给人看的习惯,王子若能证明,方法直说,孤回去自然会为你证实,你便等孤的消息就好,如若她是,孤再让你见她。”   “这……”   吕珩又看了一眼萧承璟。   这时听乾德帝捋须,开了口。   “这是个主意,皇儿所言不错。”   说着他转头看向了那吕国王子,张口道:“令妹有什么特征或者信物,王子告诉皇儿即可,若是符合,皇儿自然会告之于你,让你们相见,若是认错,再寻便是。”   “是。”   吕珩点了点头,接着不再说话。他瞧向了萧承璟,只见萧承璟缓缓向前,端起了酒杯,薄唇轻启,抿了一口酒,但什么也没说。   *****************   国宴散后,返回四海馆的马车中,吕珩与姜皇相对而坐。   王子叹息一声。   “陛下,如你所料,他欲阻碍认亲,并不给我们见王妹。”   萧承璟点了点头。   吕珩又道:“如若他存心阻碍,说了那半月玉也是无用,他大可把正的说成反的,除非大庭广众之下,猝不及防地拿出证明,方才能让他无从反驳,唉眼下这大燕的政权已经基本都在魏临初手中了,魏临初可谓一手遮天,他若是执意相拦,那乾德帝瞧着是不会管,我们又该如何?”   萧承璟转头,修长的手指掀开了车帘一角,朝外望了望那华灯初上的夜色。   “待朕会会他。” 第56章   当日, 毓秀居中,昭昭正在逗猫,外头突然想起“珠儿”的声音。   侍女自外匆匆而来, 进屋便要引昭昭进卧房。   小姑娘瞧出了她着急,自然是跟着去了,进去便听她急不可耐地道着。   “娘娘, 大事不好了,那魏临初果然是要阻挠娘娘认亲, 他,他根本就不许陛下和王子见娘娘!”   “这?这是为何?”   “珠儿”心急如焚的,手都颤了。   “娘娘还不明白么?属下已经与娘娘说过了。魏临初霸占娘娘, 本就是为了报复吾主,眼下阻碍认亲,自然就是阻碍娘娘和吾主相见。大燕的政权已经几乎全在他手中了,他不许, 那便是最大的阻力。”   昭昭是记得她与她说过类似的话, 但自己没那么当回事儿, 究其原因,或许还是半信不信, 并不明白。   这时,她探测似的问道:“他俩到底有什么仇啊?”   魏临初不过二十三四,据说那姜国皇帝也就二十出头。俩人又隶属两国,天南地北,八竿子打不着, 按理说见没见过都难说,还能真有什么深仇大恨?   听她问,那“珠儿”叹息了一声,“或许陛下再早几日醒来,就能先找到娘娘了,那就没有眼下这一切了。”   “嗯?”   “娘娘信人有前世么?”   “前,前世?”   昭昭心一激灵。她没摇头也没点头,听那“珠儿”缓缓地道:“属下想,陛下可能与娘娘前世是一对儿恩恩爱爱的夫妻。”   “啊!”   昭昭的脸都红了,就此便想让她打住别说了,但还好奇,于是压下心中的悸动与羞赧,战战兢兢地问着。   “他,对你们说了什么前世?”   “珠儿”摇头,缓缓地道:“陛下没说,陛下什么都没说过。只是半年前,他无故昏迷,醒来后便画了一幅娘娘的画像,那画像我等姐妹都见过,当夜陛下便召集了我们,派我等即刻动身来大燕,确切的说是来大燕江都,盐商薛家寻娘娘。”   “……!!”   昭昭震惊了,“大燕江都,盐商,薛,薛家!竟然是这般准确?!   “珠儿”点头,“那时陛下方才登基半年,的的确确是从未离开过姜国,他真的不应该见过娘娘,可是如此准确的位置,加之那副与娘娘几近一模一样的画像……娘娘不觉得!”   昭昭点头,使劲儿地点头,这确实蹊跷!   “陛下一定是见过娘娘的!”   “然后呢?”   “然后,我等便来了,可阴差阳错,却是晚了一步。”   “晚了一步?”   “珠儿”点头,“我等到来那日,其实时间并不照陛下所示的晚,甚至还早了两日,可娘娘却不见了!”   “嗯?”   “我等一度极其困惑,飞鸽传书回去,得来的命令是:‘找’以及‘注意大燕太子’。”   昭昭听得一身冷汗。   那姜皇人在万里之遥的异国,竟然就知道了她在大燕太子这?!   “珠儿”接着又道:“得了命令,我等果然发那大燕太子魏临初人在江都,再后来,也果真发现了娘娘就在他手上。”   “……!!”   “娘娘可在兰亭水榭之中见过三个被俘的男人?”   “见过,我,我见过。”   昭昭还记得那三人最后都被太子五马分尸了。   这则命令,太子就是在她房中下达的,她怎么能忘?   “那也是你们的人?”   “是,那三人便是去确定娘娘身处何处的。”   “唔!”   “接着后续那两个潜入娘娘房中要带你走的黑衣女子,娘娘一定记得的就更清楚了。事情至此失败,沿途都不行,回京后就更难,我等也算是知道了,若想从魏临初手里带走娘娘,比登天还难,再后来,事情便被迫暂停,就在这想新法子之际,传来陛下亲临的消息,便是此时。”   “……!!”   “我假扮成了珠儿,是奉陛下之命常侍娘娘左右,保护娘娘,也是要将娘娘的身世告于娘娘,陛下或是不想娘娘什么都被蒙在鼓里。”   昭昭听得浑身战栗。   “你适才说,江都找我之时,姜皇所示的相同的时间,地点,但没有相同的事儿了?”   “是,所以,有着什么机缘巧合拥有前世记忆的人不是吾皇自己,怕是还有那大魏太子魏临初。”   “……!!!”   那便是了。   昭昭倒抽一口冷气。她记得清楚,曾听真正的珠儿说过,那魏临初两年前,也有过一次无辜昏迷的经历,据说醒后便宛如变了一个人。   这些小事,昭昭都听说过,都知道,但都没在意,此时想想,匪夷是匪夷,但是好似真的是他二人都有着所谓上辈子的记忆,上辈子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还与她有关系!   但是昭昭怎地就什么也不知道呢?   这时,她又想起了惊鸿舞,她的字,和太子之前的异常反应?   眼下他们不是认错人了,她不是替身,那她便恍惚有点明白了,昔日,太子是以为她也有着前世的记忆?   她确实好像是有着点什么记忆,她的梦,她对这太子府的似曾相识感,她能找到太子府的所有地方,还有偶尔浮现在眼前的画面,真的好像是有着前世的记忆?!   “珠儿”说,她前世可能和姜皇是一对儿恩爱夫妻,可是,可是她从未梦到过姜皇。她的梦中只有一个男人,就是太子魏临初,那她前世应该是和太子魏临初是一对恩爱夫妻才对。   可如果那真的就是她的前世,梦中,太子对她百般呵护,千般宠爱。他身为太子,又是后来的帝王,但没有后宫,只有她,甚至她病了,已经那么多太医都说她没救了,他还对她不离不弃。昭昭甚至觉得,就算她后来真的是犯了什么大错,那个男人都不会怪她分毫,都会原谅她似的,断不会像此生这般翻云覆雨,这般冷漠冷淡。   这……   那真的就是她的前世么?   昭昭不敢与任何人说这个梦。她恍恍惚惚的,其实大部分时候都觉得那个梦是她自己瞎想出来的。   还是她的前世和他们的不一样?   昭昭彻底蒙了。   她摸了摸头,不要想了。   “珠儿”到底也没答那魏临初和姜皇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也不怪她,毕竟有前世记忆的人也不是她,这事儿怕是只有他二人自己才知道!   当夜,她又想去找太子了,不为别的,有点想探探话,但是寻思了好久,想起那男人冷冰冰的脸,还是放弃了。   不知为何,昭昭觉得,他近来脾气更差了,还是躲远点好。   想想,小姑娘洗洗就睡了。   躺在床上,很快,她便进入了梦乡。   无异,她又做了那太子妃之梦,梦中的她已经荣升皇后了。   那男人每日都会陪她许久,每晚都会在她身边,俩人真是恩爱的不得了。   她正做着梦,但突然,半夜三更的却是有人唤她。   昭昭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了“珠儿”。   “珠儿”很不情愿,但也不得不说,“主子,李多福在外面等主子,太子让主子现在过去。”   “嗯?”   昭昭还没睁开眼睛,抬手揉了揉,“几时了?”   “已经亥时了。”   这三更半夜的,那男人叫她去,昭昭心中不乐意也得去。她起了,洗漱了一番,清醒清醒,没有梳妆打扮,便只简单地挽了个发髻,穿了衣服,披了件披风便出去了。   李多福极是恭敬,正在外头候着。   时值九月,夜晚已经凉了,昭昭坐在轿中,心中想着适才那甜甜的梦,暗道:梦中的那个男人可是绝对不会这般大半夜地把她折腾出来。   所以那肯定不是她的什么前世,一个人怎么可能性格变化的这么大?   昭昭想着有些脸红,她觉得那都是自己想出来的,尤其是死而复活这种事儿,太悬疑。   真正的前世,看太子对她这般样子,以及眼下知道的什么姜皇,想来魏临初还是厌恶她的。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轿子停下,到了,昭昭进了他的卧房,起先没见到太子的人,接着再往里走了走,终是看到了。   纱帘之后,只见那男人一身雪白的寝衣,正枕着手臂,闭眼躺在床上。   “殿下……”   昭昭柔声相唤。   那男人没答话,却是过了一会儿方才开口。   “怎么?不做噩梦了?”   “唔!嗯,近来是好了不少。”   小姑娘说话又柔又软的,接着赶紧又补充道:“妾身看殿下最近忙,也怕打扰殿下,所以这两日就没过来。”   魏临初这时起了身,抬手拨开了床帘,“过来。”   昭昭点头,小心翼翼地过了去,站在了男人的身前。岂料刚一靠近,魏临初便一把把她拉了过去,压在了身下。   “啊!”   小姑娘一身热汗,脸一下子就红了。   这时还没等说什么,只听魏临初张口问道:“你都知道了?”   “什么?”   “外头都传疯了,萧承璟和吕珩来了,别告诉孤你不知道?”   昭昭点了点头,心口起伏不定,应声说着。   “是,妾身听说了,知道一点点,不过这两个名字都好陌生,妾身不认得他们。”   “知道他们来干什么?”   “嗯……”   昭昭不敢骗他,“妾身只听说了一点点,并不确信,还想问问殿下,那传言说的是真的么?”   魏临初眯了眯眼,“哪部分?”   “郡主的那部分……”   “是。”   他答得很痛快。昭昭倒是有些没想到。   “妾身不敢相信,妾身真的是什么吕国的郡主么?”   “是。”   “太,太匪夷所思了。”   “喜欢?”   昭昭心口起伏的更厉害了,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   因为那郡主还有一个身份,便是姜国皇帝的未婚妻子。   昭昭可不想没事找事,惹这男人,也便没答。   她水汪汪的眸子很虔诚地看着魏临初。这男人风一阵雨一阵,她害怕。   这时,小姑想起白日里珠儿与她说的那些话,倒是有点想问他什么前世的事儿,但当然不能问,想了想,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切入点,于是小心地朝着魏临初又靠近了一些,柔声细语地开了口。   “这两日一些传言,让妾身今日突然想起,想起殿下以前常问妾身一些很奇怪的问题,诸如‘妾身第一次见到殿下是在什么时候?’‘妾身以前认不认识殿下?’今日妾身想问问殿下,殿下第一次见妾身是在什么时候呢?江都薛家之前见过妾身么?”   “见过。”   他先回答了那第二个问题,昭昭心一颤,忍不住重复着,“江都薛家之前,殿下见过妾身?”   “嗯。”   “那殿下第一次见到妾身,是在什么时候?”   “上辈子。”   “……!!!”   昭昭岂料这男人张口就与她这般直接?!心跳的更猛烈了!他没骗她吧,还,还还真有上辈子?!   “你想起来了?”   昭昭使劲儿地摇头,但心中一盘算,脑中灵机一动,又缓缓地点了点头,但刚点过之后,就伸出了一个手指来,颤颤巍巍地赶紧解释道:“一,一点点……”   “哦?”   魏临初眯起了眼睛,而后竟是不紧不慢地起了身去。   昭昭也赶紧起了,蹭一蹭就跑到了床里,双臂抱膝,一脸茫然无辜地看着那男人,心中战战兢兢地的。   魏临初倚在了床边,单腿屈膝,看向了她。   “说说。”   “说?嗯……”   昭昭不知道说什么,脑子一片空白,不过适才便想好了,瞎蒙便是了。   “是,妾身记得,妾身的字很好看,还会,还会跳惊鸿舞。”   她当然是挑着确定的东西说,只听魏临初道:“谁教你的字?”   昭昭心中暗道,要是按照梦中,还真是有人教她写字,那个人便是太子,但前世,谁知道了。   会不会也是太子?   昭昭脑中“嗡”地一下,突然想起了那日在书房,她坐在他的腿上,他让她给他抄奏折!   那是给皇上看的东西,按理说字迹不一样皇上不是一眼就看出是旁人代写的了!该不会是和梦中一样,她的字和太子的字一样吧!   昭昭这时才猛然反映过来,越想越觉得无疑了!   她心跳的有些厉害,嘴唇都颤了,娇憨地看着那男人的脸色,试探着说道:“是,殿下教的。”   这话说完后,人就一直盯着男人看,怕的要死。   魏临初嘴唇紧抿着,侧眸瞥着她,屋中的气氛一度冷却,过了一会儿,昭昭方才听到他的声音再度响起。   “舞呢?”   昭昭暗道:舞也是他教的?但这个她可是一万个不确定,当下便摇了头。   “妾身不记得了。”   “还想起了什么?”   昭昭想着“珠儿”今日和她说的那番话。那姜皇能够准确地说出她当时在江都薛家,是不是上辈子他在那碰到了她?把她带走了,上辈子一切归位了?于是便又一次大了胆子,猜道:“妾身记得妾身是吕国郡主。”   说完之后,一如适才,她还是盯着魏临初看他的反应,半天,那男人没否认,只道:“继续说。”   昭昭恍然,自己蒙对了?!!   这么说来,前世今生,江都薛家是一个转折点,前世她是被姜皇接走了,直接认了亲,成了吕国郡主的。   那后来她嫁给姜皇了?那又是怎么遇见的太子。太子还教了她写字!   昭昭不敢猜了,因为自己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但眼下,已经到了这时,她是在是太好奇,于是想了想,便张口又推测了一个必然事件。   “后来,妾身遇见了殿下。”   “然后。”   此时,那魏临初的声音明显地冷了。   昭昭害怕,她瞅了瞅他,可怜兮兮地,想让他笑笑,要不她脑子不好使,猜不到了。但当然没说,那男人也没笑。   “然后……”   小姑娘冥思苦想,煞费苦心地推。   她想上辈子既然一切归位了,她是姜皇的未婚妻,那如果后来又遇上了魏临初,和魏临初有了点什么,那对不起的人不是姜皇么?怎地魏临初还生气了。   昭昭实则是根本就猜不到了。   她想着今生俩人在薛府初见,这男人对她理也不理,后来到了兰亭水榭,起初他对她也是理也不理,而后要了她的那夜,他很粗暴,明显是带着火的。   以前以为是替身,现在她就是本人,他对她有气是毋容置疑的。   思及此,昭昭咬了下唇,接着无辜地看着那男人,站在魏临初的角度,把猜测说了出来。   “妾身做了坏事。”   男人的眸子瞥了过来,看了她足足有半刻钟。   昭昭愈发地拘谨,脑子飞快地转,心中很多的不确定。   到底是不是她做了坏事她当然是不知道的。   此时,她很想他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妾身就隐隐地记起了这么多,旁的什么也不知道了,殿下可以……”   “睡吧。”   小姑娘刚要询问,刚要让他告诉她,但那男人打断了她,而后便叫人熄灭了两盏烛灯,半分要继续聊下去的意思都没有,躺下睡了。   昭昭乖乖地应声,接着什么都不敢说,脱了衣服,钻进了被窝。   这一宿,她没怎么睡着,反复地想着自己猜想的那些,觉得不可思议。   莫不是前世的她是个坏女人?   如果她真的介于姜皇和太子之间了。   那她……   但奇怪的就是,这两个男人的态度是不是反了?   *********************************   翌日,魏临初下了朝便不出所料地接到了一封请函,对方正是萧承璟。   男人嘴角一动,将那纸张揉了。   他想会会,那便会会。   ********************************   碧波荡漾,柳条微动,九月的天儿已经有了凉意,那树上的叶子,隐隐地也有些泛黄,时而缓缓飘零而下。   萧承璟一身暗色锦袍,负手立在凉亭之内,瞧着对面水光潋滟的湖水。   这时,听到了脚步声。男人微微侧头,那是一张完美至极,且带着几分魅惑的脸。   看见了魏临初,萧承璟便转过身来,凤眸微眯,唇角轻扬,俊美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朕甚怕请不到殿下呢。”   魏临初抬步入了那凉亭,坐在了桌前,唇角微动。   “请到与请不到,结果都是一样的。”   这话的言外之意便是他说什么,也没商量了。   萧承璟听得明白。   那桌上摆着一盘残棋,魏临初随手便给毁了。   萧承璟长睫垂下,看在眼里,但不以为意。   他缓缓地坐下,笑了笑。   “前世一别,别来无恙?”   他唇角始终带着那抹笑,说话的同时端起了酒杯,朝着魏临初敬来。   魏临初当然没给面子。   “你不说,孤便说了。”   萧承璟抬手,微点了头,做了邀请之势。   魏临初便斩钉截铁地开了口,问出一直以来的困惑之事,也是他来赴此约的缘由。   “说,你怎么知道她可以?”   萧承璟听他这话,笑了,缓缓地饮了酒,而后又倒酒,一杯留给了自己,另一杯推给了魏临初。   “因为你命犯情劫。”   魏临初手臂搭在了石桌上,身子朝前,面色冷然,谛视着他,声音愈发地沉,“孤问的是,你怎么知道她,可以?”   他加重了那个“她”字。   萧承璟听得明白,但依旧一副淡然之态,瞧着这个答案他不满意,笑了笑便又说了一个。   “那,因为她很美。”   魏临初缓缓地攥起了手,“孤再最后问你一遍,你怎么知道,她,可以?”   萧承璟又尽了一杯酒,凤眸氤氲,舔了舔嘴角。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有些事情其实并不需要理由。”   “不,你一定有你的理由。”   萧承璟摸了摸手指,长睫开合,带着一抹玩世不恭之态。   “既然你这般想,那就算是吧。”   “说,为什么?”   萧承璟没说,单臂搭在桌上,身子也向前而去,盯住了魏临初。   “朕要昭昭。朕只要昭昭。你把昭昭还给朕,想知道什么,朕便告诉你什么。”   魏临初缓缓地退了回去。   “没有可能,你这辈子也别想见到苏昭昭。”   萧承璟沉着的脸上,再度展了笑容,笑的妖媚。   他修长的手摸起了桌上的棋子,随意把玩。   “真用南蛮相换如何?南蛮不用你费一兵一卒,朕打下给你。”   魏临初笑出了声。   “萧承璟,孤要那个女人,是为了让你为我大燕打下南蛮?那可真是劳烦你了,只可惜,孤的胃口大,区区南蛮不够,孤要姜国,要你国破家亡,万箭穿心而死,你同意么?同意,孤可以把她借你睡两日。”   萧承璟脸上的那抹带着几分妖孽的笑缓缓地消失下去,丢了手中的棋子,许久未语,冷着脸,沉声带着几分警告的口吻,“对她好些。”   魏临初轻笑一声,“对她好与不好,是孤的事。”   “终究,这是你我二人之事,不要把她牵扯进来。”   魏临初面露不屑,垂眸扫了一眼桌上的棋,修长的手指轻轻地点了点,瞧着萧承璟警告道:“这盘棋,孤说下就下,孤说摧毁就摧毁,孤想把她怎样,就把她怎样。”   言讫,那男人站起了身,轻轻弹了弹衣袖上的灰尘,嘴角微动,便转了身,然就在这转身之际,听那萧承璟道:“归根结底,其实,你不是想阻碍昭昭认亲,不过是想阻碍她见朕,因为你怕她见到朕想起前世……想起朕。魏临初,你还是爱上了她。”   魏临初的手稳稳地一握,转回了身,双掌摁在了桌上,居高临下,声音冷如寒冰。   “孤要是你,会好好想想怎么保命,而不是在这揣测孤的心意。孤对那女人,你知道什么叫玩玩?”   男人这一句话说完,将身前的酒杯端了起来,倾杯尽了,而后,随意地扔了那杯子,抬步离去。   萧承璟脸上的笑意缓缓消失,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点动,瞧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渐渐地眯起了眸子。 第57章   四海馆中   萧承璟回来便见到了吕珩。   “陛下,怎样?”   “他不放人。”   萧承璟脱去外袍, 递给了侍女, 说的很平淡。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此次见面,俩人各有目的。他想听听昭昭的近况;对方想问前世的困惑。   萧承璟与适才在魏临初面前的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全然不同, 甚至没去听吕珩接下来的问话。   他缓缓地走到了窗边, 推开窗子,站在阁楼之上,朝外望去。九月的风卷着细雨吹进了屋中。   他对她不好么?   萧承璟缓缓地攥起了手, 闭上了眼睛,心口很难受。   “陛下, 那我们该如何?”   “陛下?”   吕珩唤了他好几声, 他方才听见。   萧承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不是不许她认亲, 是不许她见朕, 不许她离开大燕。”   “这……”   吕珩叹息一声。   萧承璟淡淡地道:“朕自有办法。”   “陛下……”   ******************   魏临初回到府上, 便派人叫来了昭昭。   小姑娘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就被送了过来。   她今日穿着一袭淡粉色华衣, 瞧着人更水嫩了。迎面过来, 魏临初便看到了她头上的碧灵簪。   昭昭自是注意到了太子的目光, 抬手摸了摸那簪子,微微一礼,笑笑。   “适才试戴来着, 走的急,忘摘下去了。”   “簪子不就是戴的,摘了做什么?”   魏临初很少见她戴,前世也是如此, 每每问及她喜不喜欢,她又总是很欣喜的点头。   “太喜欢了,有些不舍得戴呢。”   她软柔的话语和他记忆中的一样,就连所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喜欢就戴,有什么舍不得。”   昭昭咬唇笑了笑,这时扬起了小脸儿。   “那妾身戴着好看么?”   “好看。”   魏临初答着又看了她一眼,还是一贯冷漠的模样。   昭昭笑着攥了攥手,这时听那男人又问了话。   “可又想起了什么新的?”   昭昭一听,愣了一下。她知道他说的是前世,这无疑是她感兴趣的,但自己怕自己弄露了,有些不敢说。   想了想,小姑娘没回答,却是向前走了两步,说道:“今日,该殿下说了。”   魏临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孤说?”   “嗯!”   昭昭心口跳的厉害,又害怕又期待,但见那男人脸一沉,并不言语,便知道希望破灭。他根本就不会说。   魏临初是不会说,不仅不会说,事实上,他也不想她记起来。可她会写他教她的字,他觉得,她迟早会记起来。   他没说所谓的前世,但却说起了别的。   “着急么?”   “什么?”   “认亲。”   昭昭咬唇摇了摇头。   魏临初看她眼神有些飘,知道她在说谎。   男人坐在了椅上,而后抬眼示意,让她过了来。   昭昭刚一靠近,他拽着她转了一圈,就把她拉到了腿上,背身抱住了她。小昭昭被他环住,瞬时又臊了起来,这时听魏临初在她耳旁道:“认亲可以,但孤不会让你回吕国,明白么?”   “啊……嗯……妾身知道了。”   魏临初这话,昭昭着实有些意外,但转念心中有惑,接着就问了出来。   “那,回去看看父母也不可以么?看完,再,再回来。”   魏临初未语,却是过了一会儿,方才回道:“不可以。”   “哦。”   昭昭的情绪显然是低了下去,心口起起伏伏,暗道:“那她认亲与不认亲的,有什么差别?”这时刚想完,感到脸上一热,魏临初手指摸着她,再度开了口。   “它日孤登基了,自然会以吕国郡主的身份册封于你,你若不满意,想做皇后,也不是不可以。”   “啊!”   昭昭顿时被吓傻了,使劲儿地咬住了唇,想掐自己一把看看是不是做梦。   他喝多了?说胡话呢?皇后?他疯了?   小姑娘嗅了嗅,没闻到酒味,哆嗦乱颤,话都不会说了,而后就听那男人接着又道:“以后,孤无论做了什么,都与你无关,都不影响孤喜欢你,明白么?”   “……!!”   昭昭不明白,那男人在她耳旁,灼的她浑身都烧了。   她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只记住了后一句。   “殿下,喜欢昭昭?”   小姑娘颤巍巍地问。   “你看不出来?”   昭昭还真没看出来,不过转瞬也明白了他所谓的喜欢是什么。   是喜欢和她做那种事吧。   “看不出来,孤便再让你看看。”   “殿下……”   男人这一句话说完,就含住了她的耳唇儿。小昭昭猜到了,猜到了他是要这样。她呼吸渐重,身子顿时就软了下去,缩了缩,又缩了缩,腰被他搂的更紧了。那男人接着便顺着往下亲,亲口勿上了她的脖颈,扯开了她的衣服,啄上了她雪白的身子。   “妾身知道了,明白了。”   昭昭带着几分求饶,声音愈发的柔软,小脸儿臊红,可魏临初并未停下,将人转了过来,使她骑坐在了他的身上。此时面对面,昭昭就更羞了,但坐在他身上,已然感到了他男人的变化,知道逃无可逃了,所幸小手便勾住了他的脖子,看着他的俊脸,声音娇柔可人,只盼着他温柔些。   “轻些,殿下轻些。”   那男人还没开始呢,她便已经求上了。   魏临初沉声应了,接着解开了腰封,也掀开了她的裙子,托起她便进了去。昭昭紧紧地搂着人,泪汪汪的,脸也不要了。那男人起初是蛮轻的,但情到深处,托她起了身,也便没什么怜香惜玉了。   这一宿,他告诉了她三次,他喜欢她。   事后,已经到了深夜,昭昭扯了被子就钻进了被窝,脑子锈了,什么也不想了。魏临初闭着双眸,缓了一会儿,再看她时,那小姑娘已经睡着了。   而他没睡,看了她一宿。   次日,请安回来,昭昭返回毓秀居后,嚷着困,又上了床,到底是又睡了个回笼觉,才舒服。   醒来,“珠儿”便问了她玉佩之事。   昭昭也很无奈,摇了摇头。   她不敢问呐,再说昨夜的气氛,也没给她机会。   “珠儿”急坏了。   “主子怎么就不急呢?”   昭昭是没有那么急,因为急也没有用啊。   太子说的很清楚了,让她认亲,给她名分,但不许她回吕国,探亲都不可以。那还急什么?   难道和他吵一架?先不说她不是那样的性子,就算敢,太子脾气那般不好,顺着他行,逆着他,他不得弄死她?   昭昭已经挺满足的了,尤其昨夜,有点梦中的感觉。   “唉!”   “珠儿”叹息了一声。   “主子,太子不爱你,他是在利用你报复吾主呀!在他心中,你都不是他的女人,而是吾皇的女人。他在霸占吾皇的妻子!吾皇的挚爱,在伤害吾皇,你明白么?你要积极一些,要离开他啊!再说这后院这么多女人,没有一个善类,属下瞧着她们都满心的坏水,等着机会害主子呢!吾皇后宫虚设,一个妃子都没有,主子和吾皇是有婚约的,陛下在等主子啊!”   昭昭听她这话身子缩了一缩。   太子以前对她确实有点像“珠儿”说的这个感觉,且不知他是不是真如她说的那般想的,但是当然,虽然他脾气不好,但很久以前就不是了。   她也不知道太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想那么多干什么?爱不爱又能怎么样?   “珠儿”见她油盐不进的样子着急,这时心一颤,“主子不会爱上他了吧。”   “啊,没有。”   昭昭登时摇头又摇手的。   她虽然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是肯定不是现下她对魏临初的这感觉。梦中的那个她可能是爱他的。她见到他就笑,天天想见他,给他煮茶,给他刺绣,还亲自给他熨衣。   昭昭想想就脸红,梦中的自己怎地那么闲。   “珠儿”听她这般说,方才舒了口气。   “主子,魏临初不可托付,他在利用你,随时都会放弃你,抛弃你。”   昭昭只抱着猫,摸着猫,眼睛瞧着那珠儿,只听,并不说话,没一会儿连听都不停了,溜达溜达地出去招猫逗狗了。   “珠儿”立在门口,拿着一件她的披风,看着她在院中跟着侍女太监捉迷藏,疯的不亦乐乎,轻轻地攥了攥那衣服。   ****************   当天晚上魏临初又把她叫去了乾承居。   这一次刚到之时,那男人正在桌前写字。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没什么笑模样,但语声很温和。   “过来。”   昭昭应声,过了去,男人把摁在了腿上,抱住了她。   虽然这都不知道是第几次了,但昭昭还是有些拘谨,坐在那一动也不敢动。   魏临初没让她干什么,就那么一直让她坐在那,又拽来了纸张,提笔写起了什么。   昭昭额上一层汗,小脸儿不知不觉地就发起烧来。   “妾身在这儿,太碍事了,殿下还是让妾身下去吧。”   “闭嘴。”   魏临初语声淡淡的,但却很温和。   昭昭还有那点不适应,但点了头,不敢再说什么了。   这时便注意力便开始到了纸张上,看起了他写字。   这不看不要紧,越来越心惊,那男人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字,果然是与她的字一模一样!   昭昭都哆嗦了,虽然前一日自己有根据地瞎蒙了此事,但眼下亲眼看到,还是震惊,还是激动,还是吓了一跳!   她注意力极是集中,一直看着他写完。   而后,魏临初也松开了她。   “过来。”   “哦,哦!”   昭昭赶紧跟着他去了,待到了卧房。   魏临初便坐了下去,昭昭立在他身前,还未从刚才的“惊恐”中缓过来。   魏临初瞧着,微微蹙眉,伸手把她拉的近了一些。   “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呀!”   她答得很痛快,但汗水从额上流了下来。   太子不惊慌,那是因为他早就知道了,且以为她昨日开始也知道了。   昭昭做不到。   魏临初从怀中拿出了帕子,蹙着眉头,给她擦了擦。   “你怕孤?”   昭昭摇头,“不是,我有点热。”   但说完就觉得自己好傻,眼下九月,夜晚外头已经凉了,这屋中虽然温和,但肯定不至于热的出汗。   魏临初没再说这个问题,这时又把人往他跟前拽了拽。   “今日可想起什么了?”   昭昭摇头,“没有。”   她甚至想坦白,想说其实她从头到尾都没想起过什么。   “若不然,殿下讲给昭昭,或许昭昭就能想起来了。”   “不必了,过去了便算了。”   “嗯?”   魏临初抿唇盯着她,这一次又缓缓地道了一遍,“过去了便算了,孤不会与你计较了。”   “哦。嗯!!”   昭昭使劲儿地点头。她也不知道自己前世到底怎么了。不过这男人说不计较了,不计较了好。那她也不跟他计较了,心中正想着,这时突然听太子问道:“如果要你在孤和姜皇之间选,你会选谁?”   “啊?”   昭昭眼睛连眨了四五下。他又吓到她了。   “嗯?”   “我当然选殿下。”   昭昭仿佛想也没想,便给了答案。   第一,又不可能有那天,怎么会让她选,太子问,她当然挑好听的说,她又不傻。第二,她又不认识姜皇。第三,她都是太子的人了。   这答案有悬疑么?   魏临初这时揽住了她的腰肢,又让她坐在了他的腿上。   “为什么?”   昭昭小脸儿微红着,唇瓣颤颤,眼睛又眨了眨。   “没有为什么,就是选殿下啊,我,我又不认识他,而且我不是殿下的女人么……还有,殿下多好看啊!”   最后这一句,纯属马屁,但那男人却把脸落了下。   魏临初可不觉得夸一个男人好看是什么好话。   昭昭一看他沉了脸,当下就想改说他不好看,但又觉得不对,好在没冲动。   魏临初凑近了她,“记住了,你说你选孤。”而后便将那小人儿抱了起来,上了床。   ******************   翌日,昭昭意外得到了姐姐入京的消息,那信是三日前便送了过来的,却一直也没到她手。   这日请安之时,那年慕瑶将信给了她,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道:“是被青儿那个该死的侍女卷进了旁的东西里,你不会认为是本宫针对你,特意扣了吧。”   昭昭笑笑,“怎么会呢?太子妃怎么会那般呢,妾身可从来没这样想过。”   年慕瑶嘴角一动,什么也没说。   回了寝居,“珠儿”便道:“那还用想么?一定是她特意扣了。主子没发觉这些女人对主子的敌意么?主子要三思,要积极地离开这啊!”   昭昭满心满脑想的都是姐姐的信,对“珠儿”的话充耳不闻,回了房,便急着拆开。   见字如见人,那果真是姐姐的笔迹,半分也错不了。   信中留了地址,道了平安。   昭昭极其兴奋,更是迫不及待地想与姐姐见一面。 第58章   昭昭听闻姐姐的消息, 激动的可不是一点点。   一来因为想念, 二来她心中有许多困惑想问。如果她真是什么吕国郡主, 那则意味着她不是父母的亲生女儿,不是姐姐的亲妹妹。姐姐大她六岁,一定清楚她到底是不是父母亲生的。   如果她真的和姐姐没有血缘关系,昭昭有点想哭, 那姐姐也对她太好了!   昭昭很想问她,也很想听她是怎么说。   是以当日, 小姑娘就派了太监东禾去了姐姐之处, 去确定那信为真,事情为真。   即便字迹一样, 昭昭也没有完全信任那年慕瑶。   如果确实为真, 她今晚就去和太子请示与姐姐相见。   等待总是极其漫长,昭昭极其紧张, 逗猫心不在焉,刺绣也心不在焉。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她方才安稳下来, 这时瞅了瞅“珠儿”, 想起了那真正的珠儿, 问道:“你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把珠儿换回来?”   “属下奉命保护主子, 等主子认了亲,属下的任务完成,自然就会走,主子不用担心珠儿的安危,她真的很好。”   昭昭不说话了, 玩着桌上的杯子,时而抬眼又看了看珠儿。   “我告诉你,眼下□□天了,你的嗓子还没好,居中的旁人也有议论,这是太子没来,若是来了,你可未必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珠儿”微一躬身,“属下自会小心,谢过主子关心,如果真的有那天,属下发誓,断然不会供出主子。”   昭昭又看了她一眼,还想再说什么,但还没等张口,这是突然听到院中有侍女唤道:“咦?东禾,这么快就回来!”   昭昭心一惊,一下子站了起来,朝窗外望去,只见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人,那人真的是她派出去的东禾。   姐姐那住处在离着极远,正常下午能回来就不错了,这才半个多时辰,怎么可能这就回来了。   昭昭急忙奔了出去。   “东禾?”   “暧!主子”   那小太监听到了昭昭的声音,捂着肚子但依旧欣然应声。   “怎么回事?”   “唉!主子别提了,都怪奴才不争气,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这,这坏肚子了,从早上折腾到现在。啊,不过主子别担心,没误了主子的事儿,奴才早上正好碰到了长乐,交待了他,让他去了。”   “哦。”   昭昭这才安心。   那长乐和东禾两个小太监都是她从玉笙居带来的,谁去都是一样的。   **************   皇宫,太和殿   乾德帝坐在桌前,听完太子的话,点了点头,笑道:“竟然真的是。”   魏临初应声。   乾德帝道:“皇儿既然已经都查清楚了,那便让那吕国王子和苏良娣相认,如此也是好事,只是……朕听传言说,姜国的这位郡主是姜皇的未婚妻?”   “不知道。”   魏临初答的很淡然,也是斩钉截铁,不难听出,他并不愿意提及此事。   乾德帝看了看儿子的模样,笑了,“哈哈,看来皇儿很喜欢这位苏良娣啊。”   魏临初没回答,“儿臣便就此事。”   乾德帝应声,“认亲之事,一切听从皇儿安排就好。”   ****************   皇后身边的张德全正候在太和殿门口等太子,自上次之后,太子一次都没去过坤宁宫。张德全来了不止一次了,然都没请去人,此时他擦了把汗,不免心中惴惴。   这人请不去,在太子这儿他要吃个冷脸,回到娘娘那又要吃一遍冷脸,张德全能不紧张么!   他心中暗道:唉!这太子抚定内外,励精图治,躬勤政事,睿智果断,治国那一等一绝对是厉害,可这脾气也是真不好!这想着又擦了一把汗,然就在这落下袖子的瞬间,抬头那么一看,不经意间突然见远处侧身立着一个男子,正在与人说话。   那男人瘦削伟岸,面如冠玉,侧颜完美至极,生的俊美绝伦。   诶?那不是殿下么!这,这什么时候从太和殿出来了?   张德全立时抬步奔了过去,可刚走了几步又停了下,睁大了眼睛,正好看到了那男人笑着微微转了转头,这一看,见那也不是太子啊!   张德全立马就蒙了!那自己刚才怎地还看错了?   这又是谁?   这时,恰逢又一个太监过来,他就把人给拦了下。   “那位是?”   “啊,张公公,嗯?”   这太监顺着他所示的方向看去,转过头来,笑了笑。   “张公公,那位是姜皇啊!”   “哦……”   张德全恍然大悟一般地应了一声,心道:这姜皇适才打眼儿一看怎地和太子长得这么像?那侧脸也太像了吧!   **********   昭昭等到了下午,离着时辰越近,她越紧张,越坐不住,所幸也就站了起来。小姑娘抱着猫咪在屋中来回踱步。   起初只是心急,但走着走着也不知怎地,她愈发地心慌,有种不好的感觉。   “珠儿”看出了她的异常,过来询问。   昭昭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莫名的心慌。”   “最多便是那信是假的,地址是假的,主子的姐姐没入京,还能怎样,怕什么?”   “不知道呢。”   昭昭说不明白,但感觉的的确确是不好。   “珠儿”扶着她坐了下,昭昭端着杯子喝了口水,然这水刚咽下,外头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与长乐的呼唤!   “主子!!主子!!不好了!!主子!!”   昭昭手一抖,那杯子“哗”地一下便落了地。小姑娘双腿顿时颤了,心中想着姐姐,起了身就迎了出去,“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我姐姐,怎么了?”   长乐红头胀脸,气喘吁吁,整个居中的侍女太监都被他喊了出来。   东禾捂着肚子,脸色煞白,急道:“什么不好了,你快说!别吓主子!”   “是,是主子,主子的姐姐,出事了!”   昭昭一听,脑中便“轰”地一声,脚步也站不稳了。   “珠儿”赶紧扶住了她,朝着那太监急道:“说清楚!”   “奴才到之时,地上好多血,主子的姐姐从楼上滚落,怕是,怕是,不行了!”   昭昭的心狠狠地一缩,然连哭的功夫都没有了,抬步便朝着门外跑去,心颤着,眼泪无声无息流了下来,甚至没与太子妃请示,直接叫人备了马车出府。   一路上,她心急如焚,眼泪簌簌的流,一句话没说,就是止不住地哭,满心满脑想的都是姐姐。   怎么会这样?   “珠儿”安慰,她也一语不发,只盼着马儿快些跑。   那马跑得是很快,半个多时辰就出了城街,到了荒郊,然就在这时,一声烈马长嘶,而后,那马便仿佛疯了一般,发足狂奔!   “啊!!”   车厢中蓦然剧烈的晃动,昭昭顿时从座位上跌了下来……   ***********   太子府,凤鸣居   年慕瑶与娆儿坐在房中,这时太监福禄匆匆过了来。   年慕瑶懒洋洋地倚在美人榻上,本都要睡着了,瞧见了他,人顿时精神了。   那娆儿端坐在其下,亦是如此,俩人瞬时便对视一眼,眼睛都跟冒了光一般,脸上浮现了笑。   年慕瑶急道:“成了?”   那福禄点头,躬身笑道:“已经出门了,乘的便是那辆马车。”   年慕瑶一攥手掌,灿然一笑,但旋即又抬了眸,“稳妥么?”   福禄声音压得很低,“太子妃放心,喂了一碗的水赭,一个时辰以内必然毛了,那苏良娣身娇体弱的,磕碰几下子估计人就毙命了。”   年慕瑶的脸上缓缓地露了笑。   “毙命了好啊!”   “恭喜太子妃。”   娆儿这时笑着,娇滴滴地开了口。   年慕娆看向了她。   “多亏你想了这法子,不得不说,真是妙呢。”   娆儿笑,缓缓地道:“苏昭昭最在意的人就是她的姐姐了,听闻姐姐噩耗,必然什么都不顾了。车是她自己叫人备的,又怨得了谁,只能怪她命不好了。不这般突然,若是拖到了明日出门,先不说这车殿下会派人检查,她出去,殿下定然还会派暗卫跟着,眼下,呵,可是没人救她。”   年慕瑶听闻娆儿那句“她出去,殿下就会派暗卫护着”,心中妒忌,满心火焰,但一想到那马车必然会翻了,眼下这人不死也得摔残了就觉得爽快。   “她最好是别死,毁个容,摔残点什么胳膊腿儿的是最好的结果。”   娆儿抬手掩嘴笑着,“太子妃说的极是,那是最好的,妾身也想看看,她要是毁容了,残疾了,殿下还喜不喜欢她?”   年慕瑶皮笑肉不笑,这时眸子一暗,“不过给你提供她姐姐笔迹的人可靠?到底是谁?”   “可靠是一定可靠的。”   “本宫问你人是谁?在何处?要知道,只有死人的嘴最严实!”   娆儿不知道人是谁,但真的很肯定,大家不过都是为财的,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事,这时想了想哄道:“太子妃放心,肯定不会出事的,那字条呀,是倒了好几个人手的,太子妃也看到了,原本其上就是一些药草的名字,这办事的人彼此都不认识,第一个人根本就不知道那最后一个人送去了哪,谁也不会知道是要做什么用。”   年慕瑶道:“就是这字来的有些巧,我们需要,它就来了。”   娆儿再度安抚,“这便是老天要她死!太子妃放心吧,先不说别的,根本就没什么人知道她还有个姐姐,且姐姐就在离京城不远的雄州,还有啊,别人做此也没意义不是。”   “好吧。”   年慕瑶扫了她一眼。   “本宫看你还挺聪明的,便信你了。”   “多谢太子妃。”   “这苏昭昭死了或残了,殿下要不了多久就会把她忘了,而后,本宫扶你上位便是。”   “是。”   娆儿笑的乖乖巧巧的。   年慕瑶嘴角一动,“算你识相。要知道,殿下是一定会登基的,本宫也一定是要做皇后的,跟着本宫,取悦殿下,你的荣华富贵在后面。”   “是,太子妃。”   年慕瑶得意地一笑,总算解了她的心头之恨。   那娆儿亦是乐开了花,但心中却狠道:“苏昭昭,别怪我,是你不识相,不肯提携我,没瞧得起我,那就别怪我用你取悦别人。这条富贵的路,我林娆儿还是能爬上去,只可惜,你看不见了。”   *************   碧凌波   匆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廊中每隔几步便候着一名侍女。   萧承璟面色肃然,急遽而来,到了门口,便有人为他开了门。   屋中俯身一片,那男人直奔卧房,拨帘入内,两名侍女正护在床边,见了他都躬下了身去。   萧承璟心跳的厉害,单手抬起,侍女退去了一旁。   男人拨开纱幔,手微微颤抖,在看到那床上的少女的瞬间,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昭昭。”   声音哽咽,但却笑了,脸上没了那抹玩世不恭,多了几分深情,他坐在床边,握起了她的手,望了她许久许久,而后小心地将她的手放入被中,询问了侍女。   “大夫怎么说?”   “回陛下,娘娘受了惊吓,没伤到碰到,很快就会醒了。”   萧承璟应了声,而后起身,吩咐道:“好生照顾她。”   “是。”   萧承璟又回头看了她良久,而后方才抬步出了去。   ***********   门外,一名黑衣男子,携着十多人正侯着,见萧承璟出来,齐齐地躬下身去。   “属下……”   那人话还没说完,便觉得脸上剧痛。   萧承璟面色凛然,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薄唇微启,几近咬牙切齿。   “你是死的?非等到出事才动手?”   “陛下!”   十几人“哗啦啦”地登时跪了一片。   “陛下,事发突然,几乎是出了城就出了事,属下等人猝不及防。”   萧承璟一脚便将他踹在了地上,声音低沉。   “自行解决。”   “……是。”   然就在这时,屋内霍然传来脚步声,与此同时响起了侍女欣然的呼唤。   “陛下,娘娘醒了!”   萧承璟胸口猛地一击,整颗心,乃至整个人都微颤了起来。   他转身便推门进了去。   **************   昭昭悠悠醒来,但觉屋中很温暖,被褥丝滑,很舒服,但好像不是她的卧房。她是在太子的乾承居么?   小姑娘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床幔被拉开了一边,床边有侍女,再看这屋中的陈设,咦?也不是太子的卧房啊!   这时一个男人进入了她的视线,昭昭见了又放下了心来。   殿下,是殿下。 第59章   “昭昭!”   昭昭刚确认眼前之人是太子魏临初, 但旋即听到声音, 一怔,转瞬又不确定了。虽然对方的声线也很低, 但音色不同, 语气也千差万别。她从未听过太子唤她“昭昭”, 更没听过魏临初带着激动和欣喜的声音。   这时视线愈发的清晰,那男人也越来越近,昭昭这才恍然看清,看出了人根本就不是魏临初。   “唔!”   小姑娘登时精神了,起身,扯着被子缩到了床里, 心肝乱颤,吓得泪眼汪汪的。   那是个陌生的男人, 虽然相貌极其俊美,打眼儿一看,还与太子有着几分的相像, 但不是太子,当然不是太子!   “你,你是谁?”   声音微颤, 软柔娇糯,昭昭吓坏了,可怜兮兮的,下一瞬就要哭了出来。   萧承璟一见立马止步,离着那床还有些距离, 心中后悔,暗怪自己唐突,心急了。她一个小姑娘,骤然见了个陌生的男子,怎能不害怕呢。   “朕不会伤害昭昭。”   他语声很柔,温声哄着。   昭昭一听他自称“朕”,想到了什么。   萧承璟等了一会儿,见小姑娘好些了,这时才一点点地走了过去。   他坐在床边,昭昭见了就又往里缩了缩。   萧承璟温和地看着她,还在柔声地哄着。   “别怕,你,不记得朕了?”   昭昭唇瓣颤颤,攥上了小手,点了点头,那眸子噙着泪,整个小人儿看起来娇娇柔柔的,无助又可怜。   萧承璟再度开了口,“昭昭别怕,你若不愿与朕说话,朕就先出去?”   昭昭没答他这话,这时颤巍巍地猜道:“你,你是姜……姜皇?”   萧承璟笑着点头。   “是朕,昭昭。”   昭昭明白了,但脑中接着又来了疑问,他怎么和魏临初有点像?   没人觉得他们像么?   俩人眸光相对,一个泪汪汪的,一个满是柔情。   “我怎么会在这儿?我,我姐姐呢?!”   她这时突然想起了昏迷之前,记得姐姐出了事,记得自己乘坐的马车也出了事儿。猛然忆起,小姑娘顿时急的哭了,“姐姐!”而后一声呼唤,便要下床。   萧承璟拦住了人。   “昭昭勿慌,昭昭的姐姐没事,一切都好,不要担心,嗯?”   “没事?”   昭昭眼中含着泪,控制不住地抽噎,小脸儿有些苍白,但那眸中满是希望,正等着他答话。   萧承璟点头。   “没事,那地址不对,朕派人去看过,是有人死了,他杀,不过不是昭昭的姐姐,这怕是有人故意弄出的假象,是一桩阴谋。”   “阴谋?”   萧承璟应声,“盈袖都与朕说了,想来是太子府里有人意欲加害昭昭。那匹马被人喂了水赭,昭昭收到的姐姐的信,也人是伪造的。”   昭昭听得心口“砰砰”地跳,手上一层冷汗,立时便想到了太子妃,但此时她也管不了什么阴谋不阴谋的了,很是真诚地抬着小脸儿瞧着那男人,满怀希望,“你说我姐姐没事,是真的,是确定的,对么?”   萧承璟点头,“对,昭昭放心。”   小姑娘这时方才松了口气,而后眼睛泪盈盈地再看那男人时就退了回去。   她很小心地瞅他,抬袖擦了下泪,又小心地看了他一眼。   萧承璟看在眼中,她的这幅模样,和前世,当年他二人初见的时候很像。   “昭昭在害怕朕么?”   小姑娘没点头也没摇头。她很拘谨,很陌生,当然也很害怕,更想离开。   “这是哪?”   “这是碧凌波。”   “是你,你救了我?”   萧承璟点了点头,见她嘴唇有些干,急忙唤人拿来了水,给她递了过去。   “昭昭喝些水。”   昭昭没接,非但没接,还往后退了一下,双手揉捏到了一起,声若蚊吟,“太子呢?”   萧承璟微微一滞,接着摇了摇头,“朕不知,可能在宫中。”   昭昭接着便不说话了。   萧承璟见她还是很怕他,再度温声道:“昭昭不必怕朕,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或是让朕怎样便告诉朕,朕什么都答应你。”   昭昭听着,泪盈盈地看着他,很小心地道:“你可以,让太子来接我么?”   萧承璟点头,没有任何犹豫,接着便唤来了人。   男人站直了身子,侧头斜瞥,声音很低沉,“派人通知大燕太子,说苏良娣在这。”   他面色冷沉,长睫开合,深邃的眸子瞧了那侍女一眼。   侍女会意,俯身领命,去了。   萧承璟负手在后,瞧着那人的背影,手指轻轻缓缓地动了动,而后转过头来,看向那床上少女,目光与脸色与适才对他人自是全然不同的。   他眼神示意,身旁的侍女把水给昭昭递了过去。   “娘娘……”   昭昭听她这般唤自己,再抬眸去看了那男人一眼,这感觉和“珠儿”在只有她二人之时那般唤她是不一样的。她自然是不愿意的。   那侍女很机灵,小心地看了一眼陛下的脸色,接着便笑着改了称呼。   “苏良娣……”   昭昭是有些渴,想了想便伸手接过了侍女递来的水,慢慢地,但一口气地喝了大半杯,刚喝完,便见侍女递来了糯米糕。   小姑娘瞧着这食物一怔,抬眸看了那男人一眼。   萧承璟微笑,“朕记得昭昭以前最喜吃这个,不知现在还喜欢么?”   昭昭点了点头,拿了两块。   萧承璟瞧着她,她哪里都没变,只是比前世更胆怯了。   男人缓缓地坐了下,坐在床边,与那小姑娘对角而坐,隔着最远的距离。   这时,他又问出了口。   “他对你好么?”   昭昭微微停下,抬头看了他一眼,知道他问的是魏临初对她好与不好。   有时好有时不好。   小姑娘没答话,究其原因,便是她也不知道怎么答。   萧承璟看了她许久,而后再度问了一遍,“昭昭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昭昭明白他说的是前世,摇了摇头,这时小心地推走了侍女拿着的盘子,不吃了。   接着便听到那男人柔声问着,“那昭昭,想知道么?”   昭昭当然想,于是便点了头。   萧承璟长睫缓缓地开合,“那朕便讲给昭昭听。”   他温和地笑了笑,接着便说了起来。   “昭昭自幼流落民间,前世,朕找了昭昭六年,后来一次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昭昭的下落。初见那日昭昭刚被送到旁府,朕把昭昭劫了下来……而后,朕便把昭昭带回了姜国,送回了吕国。昭昭与父母相认,理所当然地成了吕国郡主。昭昭与朕自幼便有婚约,但那时昭昭只有十六岁,所以我二人并未当年成亲,但却也能时常相见。一年之中,昭昭有半年住在吕国,另外半年便是住在姜国。每每昭昭来了,朕……”   萧承璟微微停顿,这时笑了。   “朕很心悦,很激动,很珍惜与昭昭一起的每时每刻,如此日月相复,一晃儿便是两年。”   小姑娘听得很认真,但听到此处脸红了,微微攥了攥着手。   这男人没直说,但言外之意却是清楚得很,便是在说他二人彼此相互喜欢,彼此深爱,彼此是彼此的心上人。   昭昭一点都不记得,此时看他除了陌生还是陌生。   萧承璟语声很温和,一直如此。   “后来,昭昭长到十八岁,我二人便成了亲,朕为皇,昭昭为后。”   男人说到此,便算是说完了,而后笑着从怀中拿出了一枚半月玉,给了昭昭。   “物归原处。”   昭昭瞧着,那玉的的确确是和她的那块一模一样。想来他的这块里面有着的是个“姜”字。   昭昭看了,但是没接。萧承璟不以为意,笑了一下,缓缓收了回去。   “无妨,昭昭歇息吧。”   萧承璟说着起了身,小姑娘随着他的站起小脸儿越抬越高,这时终于又开了口。   “殿下来了么?”   萧承璟缓缓笑笑,安抚道:“昭昭莫急,消息刚送出去,没那么快。”   “如果等下没来,我可以自己走。”   萧承璟又是很温和地笑了,“好,如果等下没来,朕便送昭昭回去。”   “嗯。”   小姑娘泪汪汪地点了头。   ***********************************   萧承璟出了卧房,看了一眼跟出来的侍女,脸色凛然,声音冷淡。   “把盈袖叫来。”   侍女应声,躬身下去。   萧承璟抬眸看了看天。   他没叫人去通知那魏临初,但他知道对方不出一个时辰就会找来。   ***************************************   萧承璟走后,昭昭复又躺了下来。躺了一会儿又起了身。   侍女极其殷勤,“娘娘?”   “不要这样叫。”   “是,苏良娣。”   昭昭什么也没说,把外衣穿了上,甚至连披风都穿了上。她坐在铜镜前理了理头发。侍女过来帮她重新梳好。   这时盈袖来了。   昭昭听到她的沙哑声音,转头一看,见她的脸还是珠儿的样子。   “你?”   盈袖安抚,“待会儿殿下或是就来了。珠儿不在此处,不过主子放心,要不了多久,主子就能见到珠儿了。”   昭昭听她说完,什么都没说,此时她心中想的全是离开之事。   盈袖过到她身边,轻轻地给她揉了揉肩,张口道:“陛下今日心悦极了。”   昭昭没说话,实则她有些听不进去什么。   盈袖又道:“主子没想过,留下来么?”   昭昭这时抬头看向了她。   “什么留下来?”   “就是跟陛下走呀!”   昭昭当然没想过。   她没回答,只摇了头。   盈袖道:“那主子喜欢太子?”   昭昭没有喜欢魏临初,但是也不喜欢姜皇啊。   俩人比较,她还是跟太子熟,总归此时,特别想回去。   除了等待太子来接她,除了他来了的消息,别的,昭昭都不感兴趣。   盈袖这时又道:“主子是觉得已经成了太子的人了,没得选了么?”   事情虽然是这样,但昭昭也没这么想。   “那如果是太子和回吕国比呢?主子是想继续留在太子府,还是想认亲回吕国?太子府今日的事儿实在是太糟心了。且不知以后,还会不会有类似之事。”   今日之事是心烦。那年慕瑶太狠毒了,昭昭也确实挺烦的。   盈袖又道:“吕王与吕后都甚是想念主子,王子和小郡主也是如此,太子不许主子回国看望,其实挺狠心的。”   若是太子和回吕国比,昭昭倒是有点动心。如果可以随心所欲地选,那她一定选择回吕国。   一来,谁人不想见见亲生父母呢?二来,她也确实不愿意待在太子府,尤其今日之事一发生。   盈袖瞧她不说话,接着又道:“主子,其实,主子若是想回吕国,是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   盈袖一听她问,很是欢喜。   “吕国是小国,原本郡主嫁到大燕,给储君做妾,当然是很平常的事儿,眼下主子认了亲了,吕王也不能就把女儿要回去。但是,但是,有一个法子,主子可以逃走啊!”   “什么?”   昭昭本来认认真真地听,但一听她说这话简直觉得她是在开玩笑。   逃走,疯了么?她怎么逃?那是魏临初啊!她不要命了!她不敢,她觉得她逃不掉!   盈袖点到为止,接着没说,这时瞧了瞧外头,笑道:“主子,等着也是等着,属下带主子出去走走如何?碧凌波中也有猫咪,适才属下过来的时候便看到了两只,一只白的,一只黑的。”   昭昭实则没什么心情,但在这坐着也实在是难受,听说有猫咪,便有点动心,于是便点了头。   盈袖扶着她起来,给她理了理披风,接着便走了。   此时黄昏,夕阳西下,外头一片火烧云,有的像兔子,有的像马,昭昭玩心重,这一看到好玩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盈袖笑,“属下便知道。”   这小美人儿性子极好,心大,什么事儿基本都不怎么过心,不一会儿,她便看到了盈袖说的那两只猫咪,急着过去,抱起了一只。盈袖帮她抱着另一只,带着她缓缓地走着。   “主子觉得殿下爱你么?”   “唔?”   昭昭听她问这话,有点脸红。她可没想过,况且爱不爱又能怎样?   “我不知道。” 还有一句“随便吧”,心中说了,口上没说。   “殿下属下不了解,但是姜皇,属下知道,陛下用情很深,心中唯主子一人。”   昭昭不愿意听她说这些,摸了摸那只猫,什么也没答。   “主子今日初见陛下是什么感觉?”   昭昭没什么感觉,唯一的感觉便是觉得他有的时候看上去和魏临初很像。   盈袖见她也不搭话,便不说了。   昭昭一路走着,摸摸猫,看看景,实则也没看路,且不知道盈袖把她带到了哪?总归看也是一样的,反正她又哪哪都找不到。   然就在这走着想着,这时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人在哪?”   那声音冷的吓人,但昭昭一下子便听出了那是谁的声音。 第60章   “唔!殿下!”   太子, 那正是太子魏临初的声音。昭昭登时更欢实了。   这时刚要绕去这阁前找人,却被盈袖拉了住。   “嘘, 噤声。”   昭昭下意识地倒是听话, 不过不解, 然只有须臾, 转瞬便听得那屋中响起了两个男人的对话。小姑娘登时便被吸去了注意力!   萧承璟:“殿下可不可以把昭昭还给朕。”   魏临初:“什么?呵, 孤没听错吧。你,是在求孤?”   萧承璟:“你清楚,她是朕的妻子。”   魏临初:“哦?什么时候的事?”   沉默片刻。   萧承璟:“你利用重生先知, 在朕之前截了昭昭。拆散我二人真的让你觉得解气么?”   魏临初:“呵……”   萧承璟:“你留着她, 除了伤朕,她还有可利用的价值对么?你想来日用她逼朕破国?”   魏临初再度笑了。   “萧承璟, 孤要让你破国, 用不着利用女人。”   “魏临初, 你的话也莫要说的太大了,来日如何, 是不是还得走走看?朕会坐以待毙,等着你大燕的金戈铁马?只是不管前世怎样, 今生, 她已然侍奉你左右, 你真的要为了报复朕,不惜灭她的母族?真的就一点都不爱她,只是玩弄她么?”   “那是孤的事。”   ……   *******   昭昭猝不及防地听到了这些,浑身战栗, 人都傻了,只差一点点就发出了声音,盈袖捂住了她的嘴。   转眼,侍女就把她带到了远处。   小姑娘小脸儿煞白,抱着猫咪,除了急促的喘息以外,一动不动地坐在花园中的岩石之上。   是的。   魏临初在利用她报复姜皇。这话昭昭听盈袖说过很多遍了。   但她没在意过,究其原因是她不认识姜皇,对他也没有感情,不在意他的感受,还有也是最关键的,便是那终究是她人猜的。   魏临初开始是对她不好,但后来好了不少!   是以昭昭并没完全相信这事儿。   小姑娘知道太子只是喜欢她的身子,实则她自己也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没在意过他爱不爱她这等事。只要他对她还行就好,她就是个贪恋荣华,以色侍人的胆小鬼。   但眼下,亲耳听到,关键是听到那句“灭她母族”!她就是心再大,也不可能不在意了。   血浓于水,她虽然不是被那吕王吕后抚育长大的,但生之恩,怕是这世间最大的恩情。那男人要灭她母族?那她还怎么侍奉他?   他和萧承璟到底多大的仇?!   小姑娘足足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心里急的乱蹦,俨然都要哭了,接着,脚步声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抬头,就看见了魏临初。   “走。”   那男人便就这一个字。   她听他说完就起了身。   但回去的路上,昭昭一句话都没说,只微微捏着小手,头也没抬。   魏临初也没说,但却看了她一路。   再接着到了太子府,魏临初把她带到了乾承居,没让她走,但也没让她伺候,依旧没说话。   昭昭觉得气氛怪怪的。   这样僵持的气氛持续了好久,反正昭昭是没说话,许久后,但听那魏临初开了口。   “孤安排你后日与吕国王子见面。”   “唔?”   小姑娘抬头看了看那男人,有些意外,但也没多问,更没多说什么,应了一声后便又垂下了头,眼下她可是有点取悦不了他了。   “你还想要什么?”   昭昭摇了摇头,声音极小。   “没什么。”   她还想要什么,她还想要活命!   这时想着,昭昭都有点想哭了,但自然是没哭。   屋中又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那男人又开了口,语声竟是很温和。   “今日怕了?”   昭昭知道他问的是马车的事,点了点头,听那男人又道:“以后类似此事,必须先告诉孤知晓,听懂了么?”   昭昭还是只点头,微微垂着首,依旧没看他。   屋中的气氛很快就又凝结了下来。   这时昭昭起了身,口渴了想喝水。   但人刚站了起来,却听那男人唤了她一声。   “昭昭。”   昭昭微怔,因为魏临初从来没这么唤过她。   她转过身去,猝不及防,那男人便抱住了她。   小姑娘一声轻咛,当真没想到,要推他,但是他抱的紧,她也没怎么敢。   许久许久,魏临初都没松开她。   他还从来没这么抱过她。   他对她的目的向来很强,抱她都是为了接着做点什么,像这般还是头一次,甚至竟是给昭昭一种错觉,他好像是,好像是怕她走,怕失去她似的,但小姑娘当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如此想了想,她只觉得莫名其妙。   最后还是昭昭微微推了推他,小心地挣扎了两下,他才松开了她。   魏临初什么都没说。   当夜昭昭便一直那般样子,没笑过。   他不问话,她便不说。   俩人躺在一张床上,没一会儿,昭昭便慢慢地翻了个身,背过了他,心中犯愁,却是也不知怎么睡着的。   *************************   第二日早上醒来时,魏临初已经走了。   太子妃告病,却是连安都不用请了。   不用更好,昭昭正好不想见她。回了寝居,她情绪也不高。   她就是再没心没肺,这事儿也释怀不了。   她伺候他,取悦他;他不喜欢她,用她报复别的男人,行。   但他不能还要灭她母族吧。   她就是在他心中再没地位,他也不能这么对她呀!   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他不爱她。   昭昭没奢求过他爱她,就想每天没心没肺,乐呵呵地过日子而已。   以前可以,但现在突然发现不可以了!   小姑娘趴在桌上,手无知无觉地摆弄着一只茶杯,许久许久就那般样子,过了很长时间,突然,她坐了起来,眼中闪烁着光芒,眸子转了转,猛然想到了。   昭昭咬上了唇,而后便唤了盈袖。   “珠儿!!”   那盈袖正在外头与人说话,这时听见,应了声,接着便赶紧进了来。   昭昭招呼她,直接将她引到了卧房,心口狂跳,有些微微的喘。   “昨日你说,你说我可以逃走?”   是的,眼下她知道了这些,肯定是伺候不了魏临初了。   但她即便身为郡主,身份和这大燕储君也比不了。   魏临初说了不让她走,她明着就走不了,但她记得盈袖昨日说过可以逃走。   盈袖点头,“主子想走了?”   昭昭应声,“嗯!”   盈袖道:“主子早就该做此决定了。”   昭昭心口跳的越来越猛烈,小脸儿吓得微白,身子都有些哆嗦。   “你,你说说看,我听听。”   昨日她觉得那是天方夜谭,今日突然变成了一线希望,“逃走,就算成功了,不让他抓回来,也会激怒他吧,会不会反而适得其反!”   盈袖摇头,“不,主子会错意了,这个逃走,是对我们来说的逃走,但对魏临初来说,不是。”   “什么意思?”   盈袖笑,压低了声音,“主子可以假死呀!”   昭昭顿时目瞪口呆,而后便全懂了。   “可!我明白了,只是?”   盈袖按下了她颤着的手,“那都不是主子该想的,只要主子愿意,主子点头,别的自有姜皇处理。主子不信姜皇么?”   “信!”   昭昭当然信了。   “那就成了!”   “但你要告诉我,你们要怎么做?”   “属下自然会把计划完完整整地告诉主子,三天,三天即可。”   “三天?!”   “嗯。”   昭昭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她自然还是害怕的。   盈袖握住了她冰冷的手,“主子只等待就好。主子早该如此了,那魏临初根本就不爱主子,不在意主子。主子不知道吕王和王后有多想念主子,主子回吕国,过逍遥自在的日子那多好呢!来日就算起了战争,陛下必全力护着吕国!主子何必在此糟心呢!”   是啊,她何必在此担惊受怕,怨也不是,恨也不是的糟心呢!   昭昭下了决心。   到了下午,盈袖从外回来,便把她拉到了卧房。   “主子,大体的计划已经好了,主子听听知道一下便好,什么都不需要主子做,主子只需别担心,嗯?”   “你,你说说。”   “吾皇说用火。”   “烧了这屋子?”   “正是。”   昭昭一惊,“可别伤及无辜!”   “主子只管放心。只是一点,明日太子要让主子与王子相认,主子可一定要把控情绪,不要让魏临初看出来。”   “我,我懂。”   昭昭当然知道,她比盈袖更了解那男人,什么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但是!”   昭昭拉住盈袖,“尸体,我的尸体,你们从哪弄?”   盈袖笑,“这不是主子担心的,有属下,有姜皇呢!”   昭昭点头,“但,不要伤害无辜。”   她缓缓地应声,小脸儿煞白,继续叮嘱。   自然,昭昭还是怕的。   盈袖都答应了她。   “主子需要记得,后日晚上一定只能住在寝居,但如若实在不能也不要勉强,我们计划便推迟一日,切记,就是万万不可让魏临初发觉出异常。”   昭昭哆嗦着点头。   当日小姑娘都在紧张中度过着。   **********************   晚上听闻太子回来了,昭昭就更紧张,心中反复暗道:别叫她去,别叫她去。这几日都别叫她去。   然事实偏偏与她唱反调,没一会儿,李多福就来接她了。   “苏良娣,殿下在寝居等着良娣呢!”   “公公稍等,我即刻便去。”   她佯做平常的样子,微微笑笑,接着便去铜镜前,补了补妆。   一路坐着轿子,没多时到了,小姑娘心颤啊,不知不觉间,额上便是一层的汗。她擦了擦,一连舒了好几口气,慢慢地方才压下了心中的悸动,抬步进了乾承居,进了魏临初的卧房。   她立在门边,进来见魏临初背身俯身,不知在捡着什么。   “殿下……”   昭昭一如既往,微微一礼,柔声相唤,这时刚说完,抬头也正好见到那男人站直了身子,转了过来。   这下心一惊,只见那男人怀中正抱着一只极其漂亮的小黑猫。   “唔!”   那冷酷深沉的男人和这只猫真的不那么相配。   小猫呆呆萌萌的,他抱着也不太自然,似乎对他而言更适合拎着?   昭昭转瞬便过去,接下了它,喜欢极了。   她一边摸着一边有些欣喜地问,“给我的么?”   “嗯。”   魏临初沉声应了,立在那,她看猫,他看她。   昭昭很小的时候就爱猫,眼下这一看到心都要化了似的,瞬时把要逃走的事儿都给忘了,但只有一会儿,而后她便想了起来,这时摸猫的手越来越缓,抬头瞄了魏临初一眼。   俩人眸光对上,小姑娘小脸儿美艳,水灵灵的眸子,长睫微翘,轻轻动了动,樱唇娇艳欲滴,瞧着我见犹怜。   昭昭心口又狂跳了起来,有点不知道说什么,灵机一动,便就就着这猫的话题,开了头。   “殿下怎么还想起给妾身买猫了。”   她问完之后,视线便又落回了猫的身上,但听那男人没有立刻回到,却是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问了。   “喜欢么?”   昭昭点头,“喜欢。”   “明日孤便让你和哥哥相见。”   “嗯。”   昭昭应声,小手还在摸着猫,没再敢抬头与他对视。   又是过了一会儿,那男人轻轻地拉住了她,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   “孤,查了你昨日的事情。”   “什么?”   昭昭乍一听竟是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是林娆儿与太子妃做的。”   昭昭听到此处方才懂了。   “孤惩治了她二人,废了太子妃。”   “啊?”   昭昭吓了一跳,当然断断没想到。   “你才知道么?”   昭昭是才知道,这时想起白日里,几次彩月要跟她说什么来着,但昭昭也没心情听,一直也没让她说。   实则她对此事已经不在意了。   她都要走了,还在意什么。   再也不用害怕太子妃暗地里害她了。   “妾身是才知道。”   昭昭没敢骗他,毕竟这男人也不是个好骗的。   小姑娘抬眸看向了他,见他深邃的眸子看了她半晌,但一言未发。昭昭有些害怕自己露馅,到底是移开了视线,而后轻轻推了推他,去了别处坐下,继续逗猫。   魏临初没动,只缓缓地直起了身子,背对着她,过了良久……   “待你认了亲,孤与你大婚,如何?”   “……???”   昭昭瞬时不知道说什么,自然是意外,但旋即点了点头,“好。”   面上如此,但心中却道:“我都要走了,还大婚什么?” 第61章   昭昭对做太子妃也无动于衷, 此时她满心满脑地就想着一件事儿,便是走!   一旦决定了, 心便不静了, 魏临初说什么她都有些听不进去。   这夜同前一夜一样, 就那样过了去。   魏临初依旧没让她伺候, 昭昭还挺意外。   第二日, 她便和吕国王子吕珩见了面,地点就是这太子府。   吕珩并非自己,同来的还有一个小姑娘。小姑娘比昭昭小一岁, 还未及笄, 唤名可儿,是吕国的嘉怡郡主, 昭昭的亲妹妹。   一个亲哥哥, 一个亲妹妹,这俩人见了昭昭都是热泪盈眶的,亲的不得了。   那嘉怡郡主更是直接就抱住了昭昭,唤着她姐姐, 激动地“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昭昭本来对他们没有那么深的感觉, 但瞬时便被她带入了亲情之中,也哭了。   “父王和母后都很是想念姐姐。母后至今还常看当年包着姐姐的襁褓,每每看了,就要哭。”   昭昭听着就更是受触,瞬时那种母女之情便上了心头,且一发不可收拾, 抽噎地更厉害了。   兄妹三人足足在一起呆了一天,正午还一起吃了饭,也说了很多,但到了晚上,却也不得不散了。   “姐姐若是能回去看看父王和母后就好了,父王和母后见了姐姐,一定很心悦。”   那嘉怡郡主对她是一步三回头,红着眼睛,千万般不舍。   昭昭这一天恍如做梦一般,最后看着俩人走了,当然是失落了好一会儿。   但回过神儿来,也便更坚定了要走的决心!   按照计划,且就在明晚。   小姑娘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满怀希望,但正当转身之际,回头便看到了太子魏临初。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只一看到他,就吓得一个激灵。   昭昭可真是明白了什么是心中有鬼了。   “殿下……”   这种怕,和以前的那种当然是不一样的。   魏临初没说什么。   接着,俩人一路同行,都缓缓地走。   魏临初负手在后,与她并排,并没问什么,也没说什么。   昭昭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眼下也不想知道,只一心想着自己的事儿,暗暗祈祷,他可别再叫她去他那住,这想着,眼睛转了一下,也不知是哪来的胆子,竟是开口撒了谎。   “天葵至,今日肚子好疼。”   魏临初侧头,缓缓地停了下。   昭昭也跟着止了脚步。小姑娘心口跳的厉害,不知道他怎么还站住了。   她说这话的意思无非是缩小他叫她去的可能,因为她又不能侍寝。   哪知那男人停下后,接着却是过来,把她抱了起来。   “唔!”   昭昭怎能料到。   “殿下!”   “怎么不早说。”   魏临初语声还是那般深沉又淡然,脸上也没什么笑模样。   昭昭心跳的更厉害了。   “我,我可以自己走。”   那男人冷着脸,根本没答她的话,当然,也没放下她。   昭昭愈发的拘谨,这太子府沿途一路上的侍女太监看着呢,搞得她脸红耳赤。   所幸有一个好消息,魏临初把她送回了毓秀居。   昭昭心里乐了。   他一直把她抱到了寝居,放到了床上,而后也没走。   昭昭回去便叫人为她准备了暖手炉,做做样子,心中惴惴的,果然一个谎要用许多个慌来圆。   “你与孤认识多久了?”   昭昭抱着暖手炉,抱着腿,听他问起便算了算。   “有四个多月了。”   “前世也是四个多月。”   她说完,那男人便说了这样一句,昭昭十分不解,且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也”?   “明日,你打算做什么?”   “我……”   他这般问,昭昭心一哆嗦,瞬时还以为被戳穿了呢,但转念又觉自己会错了意。   “应该便就是在居中待着吧。”   “孤带你去青波湖如何?只有孤和你。”   “不用了!”   昭昭答得极快,转瞬又后悔了,且不知自己是不是反映过激,会不会被他怀疑。那青波湖是一处美妙的圣地,她竟然给拒绝了,是不是有些不合常理。   “妾身身子不便,怕不舒服。”好在她反映灵敏,说完便按上了肚子。   魏临初什么都没说,而后又呆了一会儿,人便走了。   他出了门,昭昭就松了一口气。   此时万事俱备便就差一步了。   第二日,一整天,小姑娘都在恐慌中度过,即便盈袖安抚了她好几次,她也放不下心来,无数遍地盼魏临初别来,最好是朝中有事,连府都别回。   但希望很快便破灭了。   那男人下了朝就回了府,回了府就来了她这,没有太多的话,与她一起吃了午饭。   “给孤些时间,孤会让你见父母。”   而后也不知何时,他便说了这样一句话。   昭昭点了点头,“多谢殿下,那便太好了呢。”   此时她的心跟着火了一般,实则不在此处,已然飞了。   “你还有什么要求?”   “妾身……妾身没有什么了,殿下已经对妾身很好了。”   “便是说,现下孤,无论给你什么,你也不想要,不稀罕,也不会改变主意了?”   “唔?”   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屋中燃着烛火。魏临初的这句话宛如晴天惊雷,昭昭被吓得不轻!   俩人眸光相对,昭昭心口很快便狂跳了起来。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半天都未接上话,莫不是他知道她要逃?   “殿下在说什么?妾身怎会不稀罕?殿下给的,于妾身而言都是恩赐。妾身什么主意?什么改变,是什么意思?妾身不懂,殿下可否明示?”   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柔软,样子也是一如既往的可怜且动人。   魏临初没回答,只看了她许久,而后起了身。   “选哪日大婚,明日告诉孤。”说完这话,人便走了。   昭昭倒抽一口冷气,动都不敢动一下,与盈袖的眼睛紧紧地对着,直到那人出了毓秀居,俩人方才刚喘气。昭昭霍然便站了起来,   “他知道了!”   盈袖的脸色亦是苍白如纸。   “是的。”   昭昭吓得眼尾发红,浑身都哆嗦了起来,唇瓣颤动,一下子又坐了下去。   “不对呀,他为什么会知道呢?是我,是我露馅了么?”   盈袖的眼中满是惊恐。她也觉得匪夷。   “咱们还什么都没做,就算主子有些不同,他也不该断出主子是要走啊?”   “那他口中的‘不会改变主意了’是在说什么?”   盈袖紧紧地攥着手,摇头。她不知道,她也心慌。   昭昭就更是。   “若不然,若不然先不走了,以后,以后再说吧。”   她还是更在乎命,这要让魏临初知道她企图瞒天过海,假死欺骗他,还有活路么?   还是命更重要。   盈袖道:“主子且别急,左右时间还早,就是要走,也得深夜行动,容属下禀报姜皇。”   昭昭点了点头。   此番假死出逃,她全靠他们。如若凭她自己,她连太子府的大门都出不了。她与那萧承璟虽然不熟,但他毕竟是一国之主,眼下要走,她只能信任对方。   盈袖应声,而后便去了。   昭昭不知她与他是靠什么联络,只知道一个时辰而已,那盈袖便带回了消息。   “他怎么说?”   “吾主说一切照常。”   “啊?”   昭昭意外,极其意外,这一个多时辰她心中猜了结果,想那姜皇多半会改变计划,至少会要缓一缓,一切从长计议,过几日再说。   但眼下……   “我,我不,我,我怕。”   昭昭摇头否了。她不干了。   盈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   “主子不可!主子要相信陛下,陛下说可,便一定可的。”   “那你和我说说怎么个可法?太子的话不明白清楚么?他就是不知道全部,也一定是有了什么察觉了,按计划行事岂不是往刀口上撞?”   “不,主子要这般想,是我们心中有鬼,才想魏临初是参透了这些,但仔细想来,却是也不一定。他并没有理由不是,总归主子要信任陛下,陛下说今日是唯一的机会,万无一失!”   “……!!”   昭昭未语。她不清楚姜皇为什么这么肯定,这么自信,这时听盈袖又道:“主子,陛下那么爱主子,断不会伤害主子,更不会把主子往火坑推呀!但凡有一丝的不确定,陛下都不会做,他肯定便是这事真的会万无一失。”   昭昭还是不说话,事实上她不大爱听盈袖与她说姜皇爱她之事。   许久,小姑娘方才开口,“我想想,亥时之前会告诉你决定。”   盈袖应声,本还想再说什么,但见昭昭进了卧房,瞧着是什么都不想听了,也便没说。眼下说再多都是无用,还是得她自己想明白,自己做决定。   思及此,盈袖便没跟进去。   事实上,此时,她心中也没把握,但她信任姜皇。   ****************   昭昭坐在床上想了许久许久。她想走是肯定的,但是怕也是肯定的,眼下唯一的底儿是那姜皇的决定,姜皇的信心。   除了信任他们,她别无选择。   而萧承璟也确实没有骗她的必要和理由。既然那两个男人都是重生的,或许萧承璟比她更了解魏临初?魏临初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又或者这其中有着什么她看不透的地方?   昭昭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从来没有思索过这么繁琐麻烦的问题。   小姑娘冥思苦想了一个时辰,想起娆儿那句“富贵险中求”,眼下她是“欢悦险中求”,想到此,昭昭心一横,做了决定。   “珠儿!”   是的,她决定赌一次!   盈袖重重地点头。   是夜,昭昭早早地换好了衣服,房中的一切都未带。她什么都未拿,生平也是第一次这般决绝。   二更一过,她便在盈袖的指使下,颤着心,也是铁了心,跟着她逃离了毓秀居…… 第62章   一切比昭昭想的顺利的多。   夜很静, 偶尔有风,卷着树上的残叶,飘零而下, 昭昭从未这么晚出来过,也从未做过什么坏事,此时小脸儿煞白。她胆子小,心中自然是怕的。   但自决心要走之后, 她没动摇过。   魏临初近来对她是好了,但即便如此, 她也不能装着不知道他来日要灭吕国。她只消一看到他, 就能想起他想杀她父母之事。   虽然此事尚未成真, 但魏临初恨萧承璟, 瞧着势必是要让他破国, 要和萧承璟战场相见。   吕国依附姜国,破姜国得先占领吕国。她是多大的心呢,还能跟他同床共枕,还能取悦他。   她“死”了,消失了,是一个很好的结果, 来日要是真打起来了,她再想办法逃命吧。   盈袖带她走的是最最隐蔽的一条路, 通向的是太子府最偏僻的地方。   一路没遇到值守的士兵,连脚步声都没听到,她们终是到了地方, 来到之处是偏远的南苑,与她曾经住的玉笙居颇近,两人停在了一面高墙之下。   盈袖拿出钩锁,紧紧地钩住了那高墙,旋即回来搂住了昭昭腰肢。   “主子别怕。”   昭昭唇瓣颤颤,点了头,实则怎能不怕。   旋即,盈袖知会了她,而后便带着她滕然跃起,借助那绳索倏然上去,翻墙而过。   小姑娘紧咬着唇,手上一层冷汗,毛骨悚然,但一切只在须臾,转瞬落地,她骤然回头,自己已经置身太子府墙外。   墙外两名黑衣女子接应。   盈袖与她二人点头,而后朝她们之后张望了一眼,低声道:“就你二人?”   其中一名女子点头,“快走。”   盈袖应声,将昭昭交于她们,但却未有随之而去之意。   其中一名黑衣人道:“陛下叫你一起走。”   “嗯?”   盈袖蹙眉,甚是不解,声音压得更低,“大火未纵。”   “陛下叫你一起走。”   那人只是重复适才的话。盈袖微怔,不明白姜皇之意,毕竟她对太子府更熟悉,理应叫她留下才对,但当然不敢抗命。   昭昭回到了她的身边,满面困惑,“火怎么办?”   盈袖出声安抚,“主子无须担心,陛下自有分寸,时辰还早,陛下定是安排了他人纵火。”   昭昭点头,此时是早,起码也得等她跑的远点才可。   她应了声,而后便被盈袖扶住,与三人逃之。   这时风起,枯黄的叶子随风飘落了一地,冷风袭来,她突然更怕了,一不留神,脚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唔!”   “主子!”   “没事。”   正当这“没事”二字出口,话音刚落,还未抬头,小姑娘便感到盈袖的脚步一滞,不仅是她,还有走在她们身前的一名黑衣女子。   那女人突然停了下来。   昭昭心口“砰”地一下,须臾之间抬眼望去,这一眼后,整个小人儿的脸“刷”地一下子就白了。   夜色中,昏暗笼罩大地,风吹着树木“沙沙”作响,树影婆娑,林荫长道一旁,赫然出现一人,那人垂首倚在树边,眸子微闭,不是别人,正是太子魏临初。   昭昭双腿顿时软了,脑子“嗡”地一声,满心满脑就浮现了两个字:完了!如果再多两个,便是:彻底完了!   她一路上紧张害怕,虽感觉顺利的不真实,毕竟她甚至都没听到府上有巡逻的脚步声,但一直心存侥幸,想是她们择路偏僻之由,哪知?   是太子故意撤走了人,让她逃,好抓现行么?   昭昭紧紧地攥着手,心到了嗓子眼。   “殿……下……”   她唤了出声,悸动,紧张,人傻了一般。   “你要去哪?”   魏临初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站直了身子,语声还是那般低沉冷漠。昭昭唇颤着,毛骨悚然,掌心,额上皆是一层的冷汗。男人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   “嗯?你要去哪?”   他声音没有半分的异常,也听不出怒意,一如既往。不时,人就渐渐地靠近了她。   黑衣女杀手被他那贵气威严镇下,本能地退去了一旁。   夜色中,他到了她身前,第三遍开口,“你要去哪?”   昭昭已然被逼到了家门口,逃无可逃,退无可退了。   她垂着头,声音软柔依旧,坦白了。   “我想回吕国。”   魏临初没怒,“孤说了来日让你去见父母。”   “我……”   “你也说了你选孤。”   天压得很低,这时蓦然当空一声惊雷,突然之间,乌云密布,瞧着竟是要下雨了。昭昭听他这话,抬了眸子。   她记得,记得那夜在乾承居,他抱着她问她选萧承璟还是选他。她是说了选他,发自肺腑的,也没骗他,但是……   小姑娘心更颤了,语声更软,更柔,急着解释,“妾身只是,只是想回吕国,不是要选谁。”   魏临初的眸子更逼近了她,但看了她好久竟是没有说话,却是过了一会儿,方才再度开口。   “回吕国,就是选他。”   是的。   她和萧承璟有婚约,回吕国确实就是等于选了萧承璟,但是她发誓,自己真的没那么想过。   “妾身没有那么想,真的没有,殿下,妾身真的没有那么想。”   这是实话,若是真的只能在这两个男人之间选,抛开一切,她会选魏临初。无它,她已经是他的人了,没有感情也是熟识。她不喜欢他,但她发誓,也不喜欢萧承璟。   魏临初还是在看她。   昭昭又解释了一遍。   “妾身只是想回去过无忧无虑的日子,断没有弃殿下而要选他人之意。”   “你是都记起来了么?”   昭昭摇头,眼中泪汪汪的,吓得心颤。   “没有,妾身没有想起来,妾身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这便是命中注定的,你只要看到他,就能爱他,就能为他做一切,对么?”   昭昭更是心慌,使劲儿地摇头,“没有,不是那样的殿下,与姜皇无关,妾身真的只是想回吕国,和别的都无关。”   “是么?”   魏临初的眼圈红了,但却笑了。   “你那么胆小,怎么突然就这般胆大了?”   “妾身……”   “还有,这个‘珠儿’又是怎么回事?”   “这……”   昭昭觉得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妾身没有,真的没有。”   魏临初闭上了眼眸,再度笑了。   夜空中惊雷又现,旋即雨点滴落。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凝视着面前的小姑娘,慢慢地解开了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了上,一点一点地为她系着。   “你不必这样,不必偷偷摸摸,不必骗孤,更不必逃走,你,说就行。”   他为她戴上了那披风上的帽子,最后看了她一眼。   “你可以走。”   昭昭的眼中满是泪,吓得也有了,急的也有了,什么都有了。听得他最后一句话,小姑娘一怔,他不惩罚她,让她走?真的放了她?   她呆愣在那,旋即感到背后有人拉她。昭昭也不知道是谁,总归是那三名女子中的一名。   她没动,却是又过了一会儿方才动了。   昭昭退后了两步,朝着魏临初缓缓一礼,语声娇柔,“谢殿下昔日照拂妾身,妾身今日就此别过,一愿殿下尊体康健,二愿殿下诸事顺意,三愿殿下乐意无忧……”   而后,她又是一礼,抬眼看了他一眼,再接着后退两步,转了身,决然而去……   雨终于降了下来,从淅沥到滂沱……   就连天都是那般的相像。   像前世那个大雨滂沱的午后,她终是没见他。他站在雨中几个时辰也只等来了一封信,信中言:往后余生后会无期。   暴雨狂风转眼又变作了如林箭镞……   *****   魏临初立在雨中,瞧着她远去的背影,缓缓地闭上了眸子,视线愈加的模糊,耳边的声音却是渐渐的清晰起来。   “朕见昭昭总觉得有些前缘未尽。”   “所谓前缘未尽,都是皇上为自己的好……好……找的借口。”   “哈哈哈……”   *****   “你是谁?你会不会是朕前世的妻子?”   “皇上不是,不是有妻子了!”   “那为什么朕总是觉得,你才是朕的妻子。”   “等皇上再见到喜欢的小姑娘,便又会觉得她是皇上的妻子了。”   “哈哈哈……”   *****   言笑绕耳,她的一颦一笑皆在他眼前。雨水淋湿了他的衣服,他缓缓地走着,这时耳边又响起了话语之声……   “朕见昭昭总觉得有些前缘未尽。”   “殿下缺了一世的记忆,所以才这般冷漠无情,不论是对谁。”   “殿下何不好好看看眼前人?”   “是‘安’华院不是‘宝’华院啦!”   “他刚刚入府,不应该去过西苑,怎地知道是“安”而非“宝”?”   “你是孤的发妻,孤做皇上,你自然便是皇后。”   “朕自会护你一世无虞,只有你。”   “朕从不奢求天长地久,觉得只要有昭昭相伴一时,也是不枉此生。”   “朕愿折寿半世,永生永世断情绝爱,换吾妻重回……”   他脑中昏沉,视线越来越模糊,唯耳中不断地传来这些话语……   那些话有的是他人所说,有的是他前世所说,也有的,他毫无印象……   继而慢慢的,他脑中又恍惚闪现了一些零星的画面,一些他从不知道的,支离破碎的记忆。   他看到了江都庞家,凉亭之外,她含泪经过……   她看到了江都,兰亭水榭,她蜷缩在床上,泪汪汪,满是乞求地看他……   他看到了她与她同车而坐,她小心地掀开车帘看那京城的模样……   他看到他把她带回太子府,从正门而入……   他看到他在他父皇书房门外跪了一天一夜,换回了娶了她做太子妃……   他看到了他与她洞房花烛,她像小猫一样缩在他的怀中颤抖……   他看到了她坐在秋千之上,他轻轻地将她推起……   他看到了她与她嬉闹,她灿然的笑……   他看到了她在他怀中睡得安详……   他看见了她小手勾着他的大手,要他抱抱……   他看到了她为她插上了碧灵簪……   他看到了她孩子一般的笑……   他看到了她脸色苍白,在他身前倒了下去……   “昭昭……”   他毫无防备地蓦然唤出了她的名字。   “吾妻昭昭……”   脑中霍然“轰”地一声,他单膝跪在了地上,手掌支撑,心蓦然狠狠地一缩,口中一咸,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大雨倾盆,惊雷之声,李多福的呼唤……   他倒了下去。   *******   第一世   “殿下!”   张太医与其它六名太医跪了一地,声音颤动。   “殿下!太子妃中了两情蛊,此毒四四一十六年方才能炼成,无药可解啊!其解药当以中毒者的血为药引配制,少说也得用同样的时间方才能炼成,可以此毒的毒性,中毒者半个时辰便会昏迷,最多可活十五日啊!”   他脸色骤然煞白。   “你,你说什么?一派胡言!这不可能!毒是在午膳中查出的,那午膳孤同吃了,为何孤没事!”   “殿下,个人体质不同,殿下许是异于常人,故不怕此物,但太子妃身娇体弱,抵不住此毒啊!”   “胡说!胡说!”   他身子蓦然一晃,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殿下!!”   ********   他昼夜不眠,日夜翻看医书,古籍,七日后,一本枯黄了的医书之上的小字猛然砸入了他的眼中。   他滕然欣喜,“传郑太医!”   ********   “郑太医,孤问你,那两心蛊是不是还有第二种解法?”   “殿下……”   “孤同使用了有毒之物,却全然无事,所谓以毒攻毒,其实孤便是那解药,可对?”   “确……可是,殿下万万不可!殿下乃贵为太子,殿下……”   他眼中滕然起了希望之色,根本没听那太医说完,便起身而去……   “殿下!!”   ******   他来到她床旁,看着那安详的小人儿,眼睛微红,却是想都未想,没得半分犹豫,持刀便划开了自己的手掌,扶起了她,使她张开了嘴,一点点地将血滴喂入了她的口中。   他一直盯着她,看着她,良久良久,忽然手指动了起来……   他:“……!!!!!”   ******   三个月后,李多福一直跟进了殿中。   “殿下不可!”   “出去。”   “殿下!”   “孤说出去。”   他坐在床边,张开手掌,毫没犹豫,刀子蓦然划破了掌心。   小姑娘脸色苍白,躺在床上,是那样的乖巧安详。   他轻轻使她张开了嘴,声音柔和,微微笑起,“昭昭别怕,有孤在。”   他再度慢慢地将鲜血滴入了她的口中,许久许久,眸中含笑,“等你好了,孤陪你去放风筝……”   *******   五年后   “皇上,不可以了,皇上,真的不可以了!!”   他身子微微晃了一下,脸色有些苍白,抬手厉声,“出去。”   “皇上真的不可以了!五年了,五年了皇上,太医说了,太医说了每一次都要更多,皇上不要命了么?”   “朕说出去。”   “皇上!!”   他凛然回眸,“再碍朕者,斩立决。”   “皇上!”   *********   八年后   “皇上,皇后有些察觉了,皇上三天没来了,她问皇上是不是有了新欢?”   他哑然而笑,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小妖精,过来帮忙。”   他将两只手都缠上了绷带,而后起身,叮嘱道:“说朕射箭伤的,明白么?”   “是。”   他笑了笑,抬步走了。   *******   “皇上,九年了……”   “皇上,十年了……”   “皇上,十二年了……”   “皇上,十五年了……” 第63章   第十七年   黑夜,他脸色苍白, 唇无血色, 站在往生塔上, 俯视宫中那些随风飘起的白色灯笼。   “如果朕昔年再精心一点的保护她, 她会不会就会有不同的命运。”   “皇上已经把娘娘保护的很好了。”   老太监声音哽咽,“娘娘这一生活的很欢喜,她去的很安详, 没有任何痛苦,她自始至终都不知道皇上为她做了什么。”   “下去吧。”   “是。”   他望着夜色, 脸上有一丝苦笑。   他生来不惧鬼神,不信天命,却早在十七年前便开始建造了这往生塔。   如今阴阳相隔, 他对她有着无尽的思念。   竟是将重逢的希望寄托在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事上。   魏临初缓缓地闭上了眸子, 一抹泪水顺着他的脸上流下。   若有来生, 他还想护她。   此生无她, 他行尸走肉,愿以血为誓,折寿半生,换-妻归回,换-妻世世安康,世世无忧……   ***********************   第三世   屋中烛灯微摇, 李多福侯在床边,摇头暗自叹息。   一天两夜了,太子昏迷了一天两夜了。   两年前昏迷了一天两夜, 如今又昏迷了一天两夜,这是怎么了?   想着,李多福又叹息了一声。然这声叹息刚刚落下,他心一颤,只见太子的手动了一下。   “殿下!殿下!!”   李多福心口猛然跳动,人也起身,欣喜万分,再接着便见太子缓缓睁开了眼睛,果然是醒了过来。   李多福立时笑出了声来。   “殿下醒了,殿下醒了,来人!”   魏临初是醒了,带着三世的记忆醒来……   原来他的昭昭,回来了。   *********************   三天前的那个晚上   碧凌波   屋中烛火通亮,外头惊雷闪电,萧承璟手中端着酒杯,眸光深邃,缓缓地倒酒,慢慢地饮着。   这时,外头传来动静。   萧承璟的心微微一颤。   来人正是一名黑衣女子。   “陛下,一切顺利,娘娘到了。”   萧承璟目光当即便柔了许多,接着便起身出门迎了去。   那黑衣女子为他擎着伞。   男人走的极快。   雨哗啦啦地下,没有半丝减小之意,他几近走到了碧凌波的大门,方才看见了昭昭。   只见那小人儿被三名女子护着,身披一件黑色金丝披风,戴着帽子,被裹得严严实实。而那披风一看便是个男子的。   “昭昭!”   萧承璟顿时更加快了步伐,迎了过去,不时便到了她身前,对那衣服只字未问,满眼柔情,只在她一个人身上。   “冷了么?”   他接着便脱下了自己的衣服,急着要给他披上。   然,昭昭却是躲了一下。   小姑娘杏眸含水,那下意识的动作之后,抬眸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不冷。”   萧承璟微怔,但不以为意,把衣服递给了旁边的人,朝着昭昭温和地道:“好,快进去屋吧。”   他说着便要接过举在她头顶的伞,亲自为她撑,但见那小姑娘又是微微一躲。   “昭昭?”   萧承璟瞧着她抬眸,小脸儿冷落,很陌生地看他,似乎有话要说,当即也便把手收了回来。   “昭昭有事?”   小姑娘点了点头。   “进屋去说如何?”   昭昭摇了摇头。   萧承璟应声,“那昭昭说吧,朕听着。”   昭昭又看了看他,缓缓地张了口,“我哥哥和妹妹在这么?”   萧承璟摇了摇头,“安王子和嘉怡郡主都在四海馆,并不在此。”   “那你可不可以把我也送去四海馆。”   萧承璟微顿,旋即微微笑着,依旧温和,“太晚了昭昭,明日可好?”   昭昭没答,那小脸儿还是冷落,没什么笑模样。   萧承璟知道她怕是不愿单独和他在这碧凌波,想想他自是也明白,毕竟俩人陌生,他对于她而言,也不过是有过一面之缘而已,于是便答应,但柔声哄着,“那,昭昭看,朕派人去把他们接来可好?”   昭昭缓缓地点了点头,“好。”   萧承璟颇是欣喜,笑着立时便吩咐了人,接着转头又看向了小姑娘。   “那昭昭去屋中……”   “我,便在这里等吧。”   萧承璟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昭昭打断。   男人一听,又是微微一怔,这次没有依她,微微上前一步,语气温和。   “昭昭,外面冷,还下着雨,进屋吧。”   昭昭摇头,“我便在此就行。”   萧承璟顿了顿,没有再劝。   “好,那朕陪着你。”   昭昭摇了摇头,“你回去吧。”   “朕不放心,朕陪着你。”   昭昭没再说话。   萧承璟瞧着她,又道:“旁边便是凉亭,昭昭去那等如何?”   昭昭点了头,这时终于动了脚步。   转眼几人便进了那凉亭,也终于收了伞。   盈袖将衣服垫在了石凳上,招呼了昭昭。   “主子,坐下歇歇。”   昭昭却摇了摇头。她没坐,进来也没说话,只是走到了凉亭一端,矗立在那,正好能望到大门,能第一时候见到哥哥二人到来。   萧承璟立在她身后,瞧着她的背影。   昭昭的披风拖地,已经湿了,魏临初比她高很多,他的衣服对她来说很长。   萧承璟缓缓地过去,“昭昭……”   小姑娘听到脚步声,微微转头,只见萧承璟再度把他的衣服递来。   “那个湿了,昭昭要不要换一下?”   她看了他一眼,便回了视线,摇了摇头,语声轻柔,“挺舒服的。”   萧承璟应了一声,看到的便只是她的背影,没再说话。   这时,他突然注意到了她头上的一支发簪。   那发簪周身银色,钻石镶嵌,一朵淡粉色的玉花,玉花之上是一只小小的银色蝴蝶,之下便是三串玉碎。   萧承璟蓦地心一颤,下意识地便抬起了手去,然刚刚碰到,只见那小人儿微微一动,接着便再度转过了头,有些害怕似的朝他望来。   萧承璟回过了神儿。   “抱歉昭昭,抱歉……朕可以看看你这发簪么?”   昭昭不解,但也没有多问,抬手摘了下来,给了他。   萧承璟接过,瞧着那发簪,拿着它的手竟是有些颤。   不时,只见小姑娘伸出了玉手,却是要要回之意。   萧承璟自是给了她。   “这发簪真好看。”   昭昭点了头,“它叫碧灵簪。”接着什么都没说,抬手自己又戴了回去。   萧承璟应声,“昭昭很喜欢?”   昭昭又点了点头,而后便再无说话之意。   萧承璟也没再开口,只是瞧着她的背影,眼睛时而又落到那碧灵簪上,许久许久。   这时外头有了动静,却是那安王子与嘉怡郡主。   “姐姐!”   嘉怡郡主进来便呼唤。   昭昭顿时便仿佛死而复活了一般,人欢实了。她匆匆出了凉亭。盈袖急忙撑伞跟着。   安王子见到了昭昭自然是意外。但他与那嘉怡郡主不同,欣喜之余,更多的是担忧,且不知这是怎么回事,是为什么?   他看向了萧承璟,萧承璟微微笑笑。   “稍后,朕再与你说吧。”   把昭昭和嘉怡郡主送回了房,安王子看向了萧承璟,接着便跟着萧承璟去了。   *********************   屋中烛火通亮,安王子敬了萧承璟。   “原来是这样,多谢陛下。”   萧承璟将昭昭之事大致地与安王子说了,而后又道:   “我们后日启程。”   “那么早么,陛下?”   “是的。”   “好。”   吕珩并未多说,接着坐不多时,便起身告退了。   他跟着侍女去了他的卧房,沿途经过妹妹的房间,看得里头烛火尚亮,时而还能听到两个妹妹的笑声。他听着微微止步,想要去敲门,但想了想又作罢。   ******************   吕珩走后,萧承璟缓缓地独自喝酒,这时再度有黑衣女子走了过来。   “陛下,魏临初昏倒了。”   萧承璟面无表情,抬手示意让人退下,那双氤氲的凤眸深不见底。   当晚,他做了一个梦,梦到那碧灵簪。   深夜男人一头冷汗,心狠狠地一缩,痛不欲生,猛然惊醒!   *******************   有了嘉怡郡主,昭昭确实是欢实了,当天晚上几乎一宿没睡,第二日和妹妹懒着被窝,也没起。   然不仅有妹妹,下午,她便见到了真正的珠儿!   听得那熟悉的声音,看到那更熟悉的脸,昭昭自然是心潮澎湃,满心的激动。   主仆俩人抱在一起,哭了哭,但哭了之后便又笑了。   珠儿一直都被关在了外面的一个别院,没受苦,好吃好喝,就是受了监-禁。   眼下这变化也是颇多,俩人见面也是有说不完的话。   “总归,女婢便就跟着主子,主子是良娣,奴婢便是良娣的侍女,主子是郡主,奴婢便是郡主的侍女。”   屋中又是响起了欢悦的笑声。   到了申时,外头传来了太子大病,朝都未上的消息。   珠儿听到了首先看向了主子。那嘉怡郡主也看向了姐姐。   “姐姐爱大燕太子么?”   “嗯?”   昭昭被问楞了。嘉怡郡主年方十四,据她自己昨晚吹牛,昭昭知道她马上就要及笄了。但也总觉得她是个小孩子,问的话让昭昭没想到,对于此问题昭昭也脸红。   但身边没有旁人,她也没什么避讳,摇了摇头。   是的,她不爱他,或许爱他,她就不走了,但听说他大病,她当然也不高兴。   毕竟她做噩梦,心理生病的时候,他对她还是很好的。   “是昨夜淋了雨了吧。”   她声音娇柔,说着看了一眼房中挂着的他的衣服。   此时那衣服已经干了。   那男人身体康健,体力惊人,昭昭认识他四个多月,从没想过他也会生病。   珠儿接道:“那便是了,想来过两天就好了。”   接着便没人再说此话题。   晚些时候,吕珩来了。   他叫了昭昭出去走走,有些话,想单独与她说。   雨后,外头焕然一新,雨水混着泥土的气息。兄妹俩人缓缓走着,昭昭和哥哥不熟,性别上的差异,也让她和他没像和嘉怡郡主那么亲近,甚至还有一点陌生之感。   俩人走了许久,起初说的都是一些问候关怀之话,但慢慢的,吕珩说了别的。   “昭昭是不爱大魏太子对么?”   哥哥又问了一遍,昭昭知道他此番叫她出来是有些话要说的,但是关于此事,她还是不好意思。   “没有什么爱的感觉。”   事实上昭昭也不知道爱是什么感觉。   不过扪心自问,如果现在让她非得嫁人,非得有个男人,抛开一切,那她还是希望是他吧。不过显然,她更希望没有男人,不嫁人。   吕珩没有用她说这些,他大体是明白妹妹的心思。她今年方才十六岁,方才及笄一年,实则也是不大,在他心中和嘉怡郡主一样,还是个孩子。   “嗯,哥想说,虽然吕国依附姜国,虽然你和姜皇有婚约,但是哥还是希望你嫁给自己爱的人,只要你心悦,幸福,一切便是好的,出行之前,父王和母后特意交代了哥,他二人也是这个意思,但无论是大燕太子还是姜皇,如若他们对你不好,吕国永远都是昭昭的家。”   “哥……”   昭昭轻柔的唤了他一声,抬起那水灵灵的眸子望了哥哥一眼。这个“哥”字,其实她还没怎么叫过,但此时听着他说的这番话,昭昭的的确确有了被关怀的感觉。   她养父养母去的早,于亲情而言,她只有姐姐。此时她能明显地感到爱,心中感动。   吕珩停了下来,答应了一声。   “所以,是大燕太子对昭昭不好是么?”   昭昭也跟着哥哥停了脚步。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没有不好。”   的确没有不好,若是说以前确实不好,但近来,真的没有不好。   昭昭不傻,尤其前几日,她能感受到魏临初有那么一点点讨好她,虽然她不敢那猜是为什么,也不敢去细想,但是不能否认。   当然,也不排除,他真的是想来日利用她。   昭昭不知道。她从不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他人,也不爱去想那些。她喜欢欢乐,不喜欢怨恨,对任何人皆是如此。   “那昭昭为什么要走呢?”   “嗯……”   “昭昭是对姜皇一见钟情么?”   “没有。”   昭昭立时便否认了。她怕死了这句话。昨晚的魏临初不是就这样认为的。   “真的没有。”   吕珩没有再继续逼问妹妹,但这时却是靠近了她一步,压低了声音。   “昭昭,昨晚下了大雨,陛下要纵火助你逃跑,是,哥知道,他或是叫人准备在你逃离之后纵火,大雨是突然而来的,是意外。但是昭昭,姜皇他文武双全,博古通今,是个百年不遇的奇才,更是精通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这么大的事儿,他不可能事先不算天气!他爱你是肯定的,不会害你也是肯定的。但是,就这事儿,除非这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亦能洞察人心,知道大燕太子早就识破了你,也知道那大燕太子必然会对你放手!但是,问题便是,这个世上最难猜的是人心啊!这有里头又有着多大的风险?如果那大燕太子不呢,那是……”   吕珩一口气说完。   昭昭当然是听懂了,但最后一句话,吕珩叹息了一声,却是没说下去,而后便缓和了语气。   “自然,也不排除他估算错误,毕竟他是人不是神,天有不测风云,昨夜那雨来的确实突然,当然也可能他真的就肯定那大燕太子会放人。”   昭昭不说话,但她知道哥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关心她,是为她好,是后怕,是为她捏了一把汗。   “就像哥说的,他是人不是神,算天气也不一定就一定能算准,还有最重要的就是,总归结果是好的呀!”   吕珩点头,“是。”   这时,他为妹妹系了系披风的带子。   “昭昭心悦便好,昭昭能同哥回家,哥自然是无比高兴的,想来父王和母后也一定很欢喜。”   “嗯……”   昭昭点了点头,几度想了想,但终还是姑且没把自己偷听到的话,也便是她离开魏临初的真正原因告诉给哥哥。   姑且回去再说,再防备吧。   ***********************   下午,萧承璟与吕国王子入了宫,再度见了乾德帝。此次是辞行告别的,顺带着也说起了昭昭一同回吕国之事。   乾德帝闻言但觉不可思议。   他感觉得到,太子似乎很喜欢那苏昭昭,怎地同意了让她回去,与她断了这份缘?莫不是姜皇开出了什么利于大燕的条件?   如若是那样,乾承帝便不觉得怎样了,女人也终究就是一件衣服,没她还有别人。   乾德帝没有多问,知道了便行了,原本这事也是只要太子知道且同意了就可了。   当事情结了,别也告了,那姜皇与吕国王子便要走了。   然乾德帝这时却叫住了萧承璟。   “朕有几句话想单独和姜皇说,姜皇可否稍后?”   萧承璟凤眸深不见底,微微笑笑,止了步,“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乾德帝捋须大笑。   不时,安王子便退了出去。   他走之后,乾德帝扬声屏退了众人,转眼屋中竟是只剩下了他与姜皇。   萧承璟缓缓地坐了下去,端起了茶杯,轻轻抿茶,这时听得脚步声,却是那乾德帝从御座之上起了身,朝他走了过来,笑着道:   “朕冒昧相问,姜皇今年贵庚啊?”   萧承璟放下了茶杯,并未起身。姜国虽没有大燕领土宽广,势力强大,但实则两国还算是平起平坐。   他微微笑笑,据实相告,“朕今年二十有三。”   乾承帝笑,“比我儿临初小了两岁。”   萧承璟不失礼貌,回以一笑。   乾承帝渐渐地走近了。   “且不知姜国太后可还好?”   萧承璟脸上还是带着那抹笑,但握着茶杯的手却是下意识地便紧了又紧。   他摇了摇头,笑容渐渐地去了。   “母后早在朕十岁之时便归天了。”   乾承帝脸上的那抹笑也随着消失,眉头蹙起,不可思议,也带着几分可惜的模样。   “竟是那么早便香消玉殒了。”   萧承璟长睫缓缓地开合,“怎么?皇上认识我母后么?”   “啊哈。”   乾承帝负手笑了,“确实是见过两面,陛下和你母亲长得有几分相像。”   萧承璟微微一笑,“是么?也有人说朕长得更像朕的父皇年轻的时候。”   “啊哈。”   乾承帝看了他一眼,笑着转身回了去。   “应当的,孩子哪有不像父母的……哈哈……”   他朗声大笑,回了御座,端起了面前的酒杯,敬了萧承璟。   而后两人又聊了些国与国之事,没多久,便散了。   瞧着萧承璟离去的背影,乾承帝舔了舔嘴上残余的酒。   “二十三了……”   他在那坐了好一会儿,方才也离开了这大殿。   而后,宫女进来打扫,收拾那桌上的盘碟酒杯,当走到那右边下首第一张桌子的时候,刚一碰那杯子,便突然听见了一声炸裂之声。   那宫女吓了一跳,脸瞬时就白了,那好端端的一只杯子,怎么一碰就碎了。   她赶紧悄然把它藏了起来,而后出去之时,趁着没人的地儿,扔了。   ****************************   昭昭被告知明日启程。   前一日,珠儿要为她收拾东西,然她除了这一天来哥哥与妹妹给她新买的衣服收拾以外,却是也没什么东西了。   珠儿把那些新东西都装了起来,这时看到了那还在挂着的太子的披风,向昭昭问道:“主子,这个可带着么?”   昭昭瞧了瞧,咬了下唇,缓缓地开了口…… 第64章   “明日托人送回太子府吧。”   “是, 主子。”   珠儿应了声后, 摘下了那衣服, 将它叠起,放到了一旁。   昭昭去了桌前, 让人准备了纸笔, 抬手先在那信封上写了“姐姐亲启”四个字。眼下她唯独放心不下姐姐沐兰, 但她又不知姐姐在哪,想了许久决定写信交于哥哥,让哥哥派人去雄州为她找上一找。   她信中所说不多, 写完之后便装了信封,放到了桌案上, 这时, 外头传来动静,却是姜皇来了。   昭昭一见是他, 也不知说什么, 只起了身,微微一礼。   萧承璟从宫中回来便直奔了她这, 看到了她, 他心中方才觉得安稳。   男人微微笑笑, 语声柔和, “昭昭昨晚睡得怎样?”   小姑娘只应了一声,并未抬头。   “明日启程,昭昭可准备好了?”   昭昭还是只应了一声。   萧承璟又道:“可还有什么其它之事?”   昭昭想起自己适才写的信,开口道:“我还有一个姐姐, 现下在雄州,但我并不知她人住在哪,临别之时,还想见见她。”   “好。”   萧承璟听完便应了声,笑道:“昭昭可否画一幅姐姐的画像,朕此时便派人去寻。”   昭昭还未回答,自己本来没想麻烦他,这时刚要开口说什么,见那男人的注意力被桌上的信件吸引了去。   萧承璟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拿起了桌上的信,瞧着那“姐姐亲启”四个大字,心一颤,脸上的笑旋即便收了回去,将本要说的话咽下,盯住了小姑娘,很是小心地问了起来。   “昭昭,记起了?”   昭昭摇了摇头。   她知道他在说前世。   萧承璟的手有些微微的颤,但面上无异,再度哄着,依旧小心翼翼,“昭昭真的没想起来?”   昭昭应了一声。   “那这字……”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不记得了,只记得许久没写过了,然后突然有一天一写,就变了模样。”   “是这样啊。”   萧承璟仿佛松了一口气,接着复又笑笑,探测似的问道:“那昭昭知道这字是……”   昭昭没用他说完,点了点头。   “和太子的一样。”   萧承璟继而又道:“那昭昭还记不记得什么别的?”   昭昭摇头,“不知道了。”   “惊鸿舞呢?”   昭昭疑道:“咦?你也知道惊鸿舞么?”   萧承璟点了头,“那是朕找人教昭昭的。”   “唔……”   昭昭这时方才知道,原来那惊鸿舞是萧承璟教她的。小姑娘瞧着他,摇了摇头。她至今都没想起来,至今跳的还是娆儿的那支。   萧承璟应了一声,这时缓缓地站直了身子,没再说话,心中却暗暗地道:她唯独记得他教她的字……   男人的脑中浮现了那座往生塔……   但觉她不是平白无故地又前世的某些记忆,事实怕是,她也重生了,只是并没有记忆……   这时,他的眼睛又落到了她的头上,落到了那支碧灵簪上。   毫无防备,萧承璟的心紧紧地一缩,下意识便手指微动,又想去够那支发簪,但自然是忍住了。   “昭昭……朕有事告诉昭昭……”   “唔?”   萧承璟说着扶住了她的双肩,缓缓地让她坐了下。   昭昭更不明白,但还有些好奇他要告诉她什么。   萧承璟坐在了她的面前,眸子注视了她好一会儿,“昭昭先告诉朕,有没有后悔选择离开?”   昭昭唇瓣微启,看了那男人一眼,不知道他问这做什么。   她摇了摇头,“没有。”   那有什么好后悔的,她本来跟魏临初也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萧承璟应了一声。   “魏临初恨朕,昭昭知道此事么?”   昭昭知道,听他们说了,也感到了。她点了点头。   萧承璟又道:“那昭昭知道他为什么恨朕么?”   昭昭摇头,那正是她一直好奇之事。   “那今日朕便告诉你为何?”   昭昭蓦然心潮澎湃,很是激动。虽然她已经从太子府出来了,以后和魏临初也再无瓜葛了,但还是极其好奇此事,当下一听瞬时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等着萧承璟开口。   萧承璟看出了她的兴趣,点了点头,这时便缓缓地说了起来。   “朕上次告诉了昭昭,前世朕找到了昭昭,昭昭认了亲,而后昭昭到了十八岁,你我便成了亲。”   昭昭点了一下头,听他道:“但其实成亲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事,便是昭昭认识了魏临初。”   小姑娘很虔诚地看着他,心跳的更快了,和上一次他在讲述他二人的种种之时的感受全然不一样。她很想让他快些说,很想一次性听完。   萧承璟缓了缓,接着道:“前世,那年朕很忙,有些忽略了昭昭,昭昭一直想看梁国云山的桃花,但朕却没时间陪昭昭去看,后来,昭昭便带着人自己去了。也便就是在那时,昭昭遇见了魏临初。”   昭昭紧紧地攥着小手,唇瓣甚至有些哆嗦。   “那时魏临初已为帝王,刚刚御驾亲征吞并了齐国,正在齐梁之间的要道上修筑堡垒,企图控制梁国。他所选之地便就在云山附近。昭昭便是这样见到了他。   “他对昭昭一见钟情,穷追不舍,一心想得到昭昭,想带昭昭回国,然昭昭已有婚约,已有朕,对他自然是屡次相拒。事情便发生在了你二人最后一次见面上。你和他最后一次说清楚,敬了他一杯酒,言以后便不再相见了。但那酒,不知怎地事先被齐人做了手脚,之后在路上,他毒性发作,与他的精锐部下死在了预谋已久的齐国残余势力的伏击之下。”   昭昭一下子便咬住了手,浑身哆嗦,但听那萧承璟接着便赶紧安抚。   “昭昭知道,这一切和昭昭自然是没有关系。这是他灭了齐国积下的仇怨,只是死而重生的魏临初极端地认为那是朕与昭昭的阴谋,所以他方才恨朕入骨。朕没有理由这般做,也不会那般做,昭昭想想,其一,朕不会将昭昭置于危险之中,其二,他对昭昭一见钟情,不是朕能预料的,就更不可能预料得到他会疯了一般地迷恋昭昭,追求昭昭。”   昭昭使劲儿摇头,已然被吓哭了。   她不敢,她绝对不敢,一时间脚都颤了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便只是哆嗦。   萧承璟心一缩,满心怜爱,起身便抱住了她。   “昭昭不怕,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昭昭怎能不怕,她连蚂蚁都没踩死过一只。他说,是她给魏临初递的酒。   她浑身无力,一动不会动了,被那萧承璟抱着安抚,哄了良久良久,方才渐渐地平静了些。   当晚昭昭半宿未眠,想想就害怕,那她就懂魏临初为什么不喜欢她了,可那真的和她没关系。她也好无辜!她好害怕!   所幸都过去了,所幸一切重来,他又活了!   昭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   深夜,萧承璟房中,黑衣女子俯身立在黑暗之处。   “魏临初还是昏迷未醒。”   萧承璟什么也未说。   黑衣女子微微抬眸,“陛下觉得他醒了会反悔?”   萧承璟道:“如果他醒了,至少一定会追来。”   “那……”   “只要她心意已决,不反悔便可。”   萧承璟说着,心又微微地一缩,语声柔和了下去。   “她睡了么?”   黑衣女子点了点头。   “现下已经睡着了。”   萧承璟应了一声,而后长睫缓缓地开合,心疼她,暗暗地道:“明日便忘了,昭昭。朕一定会给你这世间最好的。”   ****************   翌日,昭昭没忘,非但是没忘,醒来便想了起来。小姑娘不停地与珠儿讲话,分散注意,不想想起。   每每实在是没忍住想起之时便开始反复地安慰自己,“过去了过去了过去了。他现在还活着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他可一定要好好活着!”   直到洗漱穿戴打扮完了,妹妹嘉怡郡主欢天喜地地进来,叽叽喳喳个没完,昭昭才真正地忘了那事,至少是姑且忘了。   “这回回去,柔柔有姐姐陪啦,沿途也不无趣啦。姐姐!”   她说着,吵闹着,便搂住了昭昭的手臂,过来撒娇。   昭昭只比她大一岁半,事实上还没怎么会当姐姐,但姑且也算是像模像样的。   马车早就备好候在了外头,没过多时,姜皇与安王子便齐齐地来了。   萧承璟与昭昭说了昭昭姐姐沐兰之事,告知她已经在找人了,他们也会在那雄州停留供她姐妹二人相见。昭昭听了点了点头。   那嘉怡郡主欢呼一声,接着便拉着姐姐走了。   萧承璟与吕珩摇头笑着。   转眼便出了碧凌波。   昭昭和妹妹在侍女的搀扶之下,相继上了马车。   那马车极其宽大,里头亦是备了两个绒毯,还有手炉。此时时至九月,刚刚入秋,除了早晚实则天儿尚不凉。但昭昭身子骨娇弱,萧承璟怕她冷。   姐妹俩人上了车没多久,除了嬉笑便是嬉闹,而后但听外头有人敲窗,昭昭便掀开了车帘,见是哥哥吕珩在前,萧承璟在后也是微微笑着。   “昭昭与柔柔可还有需要?”   “没有了!”   俩人几乎一口同声,欢喜之意明显。   吕珩欣慰地笑笑,萧承璟也算放了心。   接着落下了窗帘,嘉怡郡主便朝着姐姐贴了过来,笑嘻嘻地道:   “姐姐,陛下真贴心,来日姐姐嫁过去,肯定对姐姐更宠爱。”   昭昭不爱听这话,她喜欢听妹妹说的所有的话,唯独不爱听她提这个。   “别乱说了。”   “怎么是乱说呢?”   “我没打算嫁给他。”   “啊?!你们有婚约呀!”   “话虽如此,但是我已经做过大燕太子的妾了,算是成过亲了,总归,总归那个事情当从长计议。”   “姐姐要是执意,父王和母后乃至哥哥都肯定不会相迫,以陛下对姐姐的宠爱,怕是都会顺着姐姐,不过婚约不大可能会取消,最多只是会拖延。”   昭昭没说话,心道:那便能拖延多久算多久吧。来日若是真的打仗了,或许她们家都跑了也说不定。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嘉怡公主想了想,睁着圆圆的眼睛,咬了下樱唇,好奇地问道:“陛下长得那么好看,全姜国的贵女都喜欢陛下的,但姐姐竟然不喜欢,那姐姐是喜欢大燕太子?”   这是她第二次问了,昭昭还是摇头,实则对这个话题一点都不感兴趣,当即便止住了   “柔柔和我说说吕国的事儿,父母的事吧!”   “行呀!”   嘉怡郡主当即点头,而后便开始叽叽喳喳地说着。   马车不知何时行了起来,起初缓缓慢慢的,渐渐地开始跑起,而后路过集上,又慢了下来。但此时时辰比较早,街上行人不多,没一会儿也便出了去。   再接着昭昭便掀着车帘,眼睁睁地看到她们出了城。   四个月,她来了,又走了,想想也是往事成烟。   小姑娘缓缓地落了那帘子,看着对面不知什么时候倚在那睡着了的妹妹,小心地为她盖上了绒毯,微微笑笑。   以后她就是吕国郡主了!是个有父母,有哥哥,有妹妹的人啦!   昭昭想想又笑了,这时倚靠在窗旁,自己憧憬着以后,可就在这时,突然听到阵阵烈马长嘶。马车仿佛是一下子便被刹了住,昭昭一晃悠,更是赶紧把住了对面的妹妹。   “啊!”   嘉怡郡主当然是醒了,差点从座位上滚下来!   “怎么了姐姐?怎么了?”   “不知道,不知道呀!”   昭昭也慌张了,知道定然是出了事儿,但谁又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她急忙要去拉开车帘朝外张望,然车帘还没等拉,却见马车的车门陡然被人一把拽开,而后他便看到了一张俊脸!   那人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一身玄色蟒袍,金冠束发,生的极美,又极具阳刚之气,开门之后,只见一个黑衣女子倏然而至相抵,然他从容不迫地,又快又准,转瞬便将一把银色小刀逼在了那女人的颈部,人却不是魏临初是谁!   “唔!”   昭昭一下子便捂住了嘴,双重惊吓。   其一是他要干嘛,这是什么意思?劫车!   其二便是想起了昨晚萧承璟所说!   魏临初深邃的眸子自车门打开,便一直盯住了那颤巍巍的小人儿。   然却对身旁被他制住了的黑衣女子道:“孤心情极好,原不想杀生,但你若找死,那便另当别论了。”   他说着看了一眼那女子,而后便一把把人退了开,再接着眼睛便又落到了昭昭身上。   男人伸出了单臂,朝着她,语声深沉,但又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过来,孤带你回家。” 第65章   魏临初是醒了, 带着三世的记忆醒来。   他明白了一切。   她与他竟是有着三世情缘。   难怪前世,他便时常觉得她熟悉,原来她是他第一世的妻子。   那一世的他与第二世乃至此时的他皆是不同。那时的他还不曾这般冷漠阴沉, 还有着温暖的一面。   那个他在遇见她之前并未娶妻,对于父皇母后安排的婚事一拖再拖,他不喜欢任何女人, 也不愿接近任何女人,直到他在庞府看到了她。   他对她一见钟情。他从来没想过这世间还能有一个让他如此心动,如此喜欢的姑娘。他把她带回府中,在他父皇的寝居跪了一天一夜,求来了娶她为妻。   他夫妻鹣鲽情深,鸾凤和鸣, 原本一切都是极好的,却没想到她中了那两心蛊。   他心痛悔恨, 不甘不舍, 昼夜难眠,翻看医书典籍,誓要救她,终是在那个午后看到了希望,从一页泛黄的书籍当中一行不起眼的小字上看到了那句“……不死者, 取其鲜血即服, 可缓其毒。”的话。   于是,他便从那天开始,以血相喂, 为她解了整整十七年的毒……   然,她终究还是离他而去了……   她走后,他夜夜留宿于往生之塔上……   甘愿变成一个冷漠之人,承受断情诅咒,以此相换,换-妻世世长生安乐,换-妻归回……   她,确实归回了……   他也如此,他们终是一起回到了原点,回到了最初,又历一世。   只可惜,茫茫人海,他夫妻彼此相忘,都没了前世的记忆,更是相见不识。   他也早已变了性子,不再是前世的那个温暖之人,更不再是前世的那个深情之人。他开始变得喜怒无常,变得暴戾,毫不在意情爱,毫不在意女人,无情无义,也无所谓谁是他的妻子。   他遵循了父皇与母后的安排,娶了年慕瑶,纳了安可盈,也接受了蓉惠姐妹……   乃至为帝之后,三宫六院……   他没有丝毫的感觉……   只是记得,当年江都庞家,他坐在凉亭之中饮酒,一度瞧着那空无一人的石子小路怔怔发呆,心,莫名的一阵刺痛……   是的,他没如同第一世一样在那与她初见。   他甚至根本不知她的存在。   他忘了她,忘了他割肉喂血了十七年,甘愿承受断情诅咒,也要换她生生世世长福安乐的妻子。   他忘了她。   唯独梦中偶尔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和一支发簪……   他看不清那身影是谁,却看清了那发簪。   后来,他闲来无事,竟是画了那发簪,更是叫人打造了出来,为它取名为碧灵簪。   他很喜欢那支簪子,甚至莫名其妙的乃至御驾亲征,上了战场之时,也带上了它。   齐国无法抵御大燕的金戈铁马,那场战争只持续了半个多月。他吞并了齐国,控制了梁国,在齐梁之间的要道之上修筑了堡垒,下派亲信掌管。   原本至此,他便要回国了。但那个午后,他却见到了她。   他掀开士兵抬来的箱子,便见到她一身白衣,面戴轻纱,只露着一双水灵灵,仿若麋鹿一般的眼。他心口从未有过的“怦”然一动,毫没犹豫,抬手便扯下了她的面纱。   小姑娘如受惊的小猫,瞬时泪眼汪汪的。她那肤若凝脂的小脸儿比剥了皮的荔枝还要水嫩,唇瓣娇艳欲滴,一双勾魂摄魄的眸子战战兢兢地盯着他。   他从未心跳的如此快过,眸子对她几乎寸步未离,然压低了声音,朝着她微微靠去,那句“你是谁”刚刚问出口,便听到远处有三四个侍女奔来,连连地唤作她郡主。   小姑娘转过了头去相望,露出几分焦急,等人一到,便被人扶着出了那箱子,接着便要离去。   他的人截住了她;她害怕,泪濛濛地回头望他;他没忍心让她害怕,放行了她。   而后那晚,他一夜未眠,第一次想一个女人,也是第一次不受控制地疯了一般地想一个女人。   翌日,他到底是找到了她。   彼时山花烂漫,微风轻拂,鸟语伴着花香。   她放着风筝,嬉笑着跑着。   他缓缓地朝她走了过去,抬眸瞧了那风筝一眼,而后视线又落到了那娇艳的小人儿身上。   她的侍女很快地发现了他,她也便察觉到了他的到来。   她微微一怔,转过头去,看到他的瞬间就更是呆了一呆,然人没有说话,只是那双勾魂又无辜的眸子,带着几分害怕地看了他几眼,接着便回过了头。   她没走,但显然没了之前的欢悦劲儿,瞧着有了几分拘谨。   这时他第一次听见了她的说话声音。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很软。   她与侍女说了几句话后便欲收了风筝离去。   而这时,那风筝帮了他。   空中的两只风筝卷到了一起,她着急地扯了又扯,然越扯越乱。   他上了前去,未经允许,拿过了她手中的线轮,一点点地帮她收了线。   “多谢将军。”   她结果线轮,娇糯地与他道谢。   听得她对自己的称呼,他唇角微微上扬,并未纠正。   “你是哪国郡主?”   他眯着她问了出口。   她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唇瓣颤颤,还是有些防范之意,并没答话,只是微微一礼,而后便是要走之意。   他轻轻地拉住了她,笑了笑,猜道:“梁国郡主?”   此时俩人共处梁国地界,他本能地以为她是梁国郡主。   她没摇头也没点头,小脸儿微红,身子轻轻地动了一下,挣脱了他的手,而后软糯地却道:“不告诉你。”   她回答的很诚实,眼中满是戒备,说出了心中本意,而后便赶紧抬步走了。他笑出了声,随后缓缓地跟在了她的身后,做了生平第一次,跟着一个女人之事。   她走的显然有些急,时而回头去看他,见他一直跟着,便有些手忙脚乱,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继而没一会儿,她终于停了下,语声娇柔。   “你为什么跟着我?”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在箱子里?”   他随便地说了个理由。   “躲,躲猫猫来着……”   小姑娘答着。   他听了便摇头笑了,笑的她更是泪眼汪汪的,也更拘谨了。   他上前一步,离她更近了些许,声音低沉,却不失柔和。   “藏在箱子里睡着了?”   小姑娘脸一红,很不好意思地点了头。   他笑出了声,笑的无奈,又满心喜爱。   她仰头望着他,小脸儿更红了,揉捏着玉手,再接着转头走了。   但没一会儿她便发觉他还在跟着她。   “你可以不跟着我么?”   “你是哪国郡主?姓甚名甚?”   “说了不想告诉你。”   “为何?”   “我,我不认识你呀。”   “你说了,我们不就认识了。”   她的防范心里很强,终还是没说。   他也没再难为她,瞧着她似乎是要到家了。小姑娘停在一处,不走了,便就站在那,时而抬头瞅瞅他。   他知道再走便是她的住处了,她不想他知道。   他笑了笑,没难为人,道了别,转身走了。   当天夜里,他又是许久未眠,心中脑中全是那小姑娘,越想越难以入睡。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她对他有着一股极强的,且莫名的吸引力。   第二日他又找到了她,在一片桃花绚烂的桃园,见到了她。   小姑娘显然意外。   “你……”   如果说第一次,她相信那是偶遇,那这一次,她显然不信了。   “将军到底想干什么?”   他没立刻回答,只是微微笑笑。   “我看你很眼熟……”   “我也……”   她顺嘴便说了出来,然只是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   他眉头微蹙,“怎么?郡主也觉得我眼熟?”   “没有。”   再接着她又立时否认了。   “可能是因为,我认识一个和你高矮胖瘦差不多的人,所以方才会有错觉。”   他笑了笑。   “哦?难道没可能是我与郡主之间还有着点别的什么?”   他说着已经朝她走来。   她微微一怔,“什么别的什么?”   “比如,一见钟情什么的。”   他靠了过来,与她不过半臂距离。   他甚至嗅到了她身上的香气。   小姑娘赶紧退后了一步,有些微微的喘,小脸儿也红了。   “昨日,昨日我便觉得,觉得将军像个坏人。”   “嗯?”   他听罢,又笑了,而后便又靠近了她一步,声音压的又低又魅惑。   “好人坏人倒是不敢说,不过,喜欢你是真的。”   小姑娘顿时又退了一步,小脸儿更红了。   “你才与将军认识两日,将军就说喜欢我?是不是也太轻浮了!”   她微微嗔怪。   他笑出了声。   “几日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的很喜欢。”   小姑娘唇瓣颤颤,攥上了小手,听完转身就走了。   第三日,相遇的地方,是在那鲤鱼池。   她正在桥上看着水中鱼儿戏水,不时听到脚步声,转头便又见了他。   见了他,她小脸上的笑便收了回去,那把住桥栏的手也紧了紧。   他来到她旁边,语声低沉,“想你了。”而后眼睛便一直看着她。   她没回话,只是有些哆嗦,被看的小脸烧红,终是转过了头来。   “我看将军年龄也不小了,都没有妻子么?”   他很平常地应了声。   “有啊。”   她唇瓣颤颤,“有妻子了,将军还沾花惹草?”   他又笑了,笑的无所无谓,微微探身靠向了她,声音压的很低。   “可是,我怎么觉得,你才是我的妻子呢?”   她的小脸儿顿时更火辣辣,更烫了。   “你是将军还是登徒子?”   他又笑出了声。   “郡主说是什么便是什么。”   说完这话又靠近了人一丝,脸几近贴在了她的小脸儿旁,附在她的耳边哑声问道:“你是哪国郡主?我去提亲?跟我去大燕如何?”   “不要。”   她微微喘息着,紧张的很,而后便小心地挣脱了他,人再度跑了。   第四天的见面之地还是那片桃花林,他来之时,她正在四下里寻望。   “你在找我?”   听得他的声音,她浑身一震,接着脸便红了起来,回头看了他一眼,便回了视线,瞧着很是紧张,也没回答他的话。   他唇角微微扬了扬,抬步走了过去,来到她身边,这时她方才答了话。   “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在找将军。”   “那是在找谁?”   他立在她身旁后一些,凑近她的耳边问着。   她一动未动,身子有些哆嗦,接着抬手从树上摘了一朵桃花,一叶一叶扯着花瓣,“谁也未找。”   他笑了笑,哑声道:“想我了?”   她赶紧摇头,朝着前走了两步,也没回头瞅他,有些嗔怪。   “想你做什么?你说话太不着调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跟进了几步,很是温和,“不能。”   她转回头来,抬着小脸儿,与他对上了视线,微微攥了攥手。   “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一只手轻轻缓缓地搭在了她的肩上,眼睛逼近了她,声音不大,魅惑中带着诱哄,诱哄中露出轻佻,轻佻中又有着一股强势,“我想要你。”   她的脸顿时烧红,接着俩人眸光相对许久,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啊,你放开我。”   她猝不及防,人已经呆了,连连挣扎。   他没放开她,直到入了一旁的竹屋,上了床榻。   俩人重叠在了一起,眸光相对。她喘息的越来越厉害,小脸儿也愈发的红,愈发的诱人……   瞬时意乱情迷,他朝着她亲吻了下去…… 第66章   她有被冒犯到的惊惧, 小脸儿烧红,挣扎了两下, 但渐渐地乖了下去, 没有拒绝他。   他没想控制自己,实则也根本控制不住, 整个人神魂颠倒,土崩瓦解,除了想得到便还是想得到, 满心满脑,满眼都是她, 丝毫把持不住。   一夜风流,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 她已经走了。   他瞧了眼床单上的血迹,昨夜的一切犹在眼前。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也从未如此想得到过。   那天她一直呆在了所住的山谷中,没再出来。   他打听了她的身份,事实上从初见那日起他便一直打听着此事,然无果。   她所居的山谷名为映月,是从梁国的一位乡绅那租来的。乡绅只知她付了昂贵的租金,却不知她的真实身份。   她谷中有护卫,有侍女。他人唤她郡主。   他知道她是某国郡主无疑,只是不知是哪国的。   那事之后的第二日,她也同样并未出谷。   到了第三日,他便只好去了。   他看见她时, 她正在外头,坐在一间凉亭之中,托着小脸儿,瞧着眼前的桃花树发呆。   侍女与护卫的阻拦声使她回了神儿。   她转身回眸,瞧见了他,那雪白的小脸儿上当即浮现一抹红晕,以及慌乱。   “你……”   她的侍卫抽刀拦在了他的身前,被他的人挡下。旋即她的人便围将上来,便是在这冲撞之间,他的人对对方微怒,唤了他“陛下”……   她显然惊了,唇瓣微颤。   他抬手示意了人退下,微微笑笑,眼睛对她寸步不离,“无妨,郡主没说要赶朕走,相反,很欢迎朕。”说话之时,他已然抬步朝她走了过来,渐渐靠近了她,语声微低,带着几分诱哄,“是不是?”   他逼近了过来,她愈发的紧张,没说话,但的确没赶他走。   很快,他二人的手下也便都躬身退下了。   “原来你是燕皇。”   她抬着小脸儿,半晌才说出了话来。   他笑了笑,朝她靠近,“那现在,你可以告诉朕,你是哪国郡主了么?”   她唇瓣颤了颤,别开了视线,还是没说。   “燕皇便可以认识三天,都不知人姓甚名甚,就想做什么做什么,随意地欺负女孩子么?”   他笑了,“生气了?”   她没答,也没看他。   他想起了昨晚,压低了声音,离着她更近一步,关怀道:“还疼么?”   她的小脸儿登时更红了起来,没理他,转身坐了回去。   他等了等,也跟着坐了下去,便就在她身侧。   “朕会对你负责,你说什么都可。”   她还是没瞅他,微微捏着手。   他一点点地猜测她的身份,继而哄着她,“你若是梁国郡主,朕可不吞梁国。”   她缓缓抬了头,“我不是梁国郡主。”   他见她理他了,很欣喜,继而又朝着人近了近,“那你是齐国郡主?”   他此时倒是越想越像。他刚刚吞了齐国,她不愿说,对他还有点怕,且躲到了这儿,莫不是是个齐人,如若那般……   “你若真是齐国郡主,你的亲人,没死的,朕都可放了。”   “我也不是齐国郡主。”   她再度否定了。   他听她不是齐国人,倒是松了口气。   “那……?”   “我叫昭昭……”   “昭昭……”   “至于是哪国的,我便不告诉你了,你也不要去提亲。”   “哦?”   “我告诉了你名字,也不是要和你走的意思。”   他朝她逼视了过去,“为什么?”   她没回答。   “可是因为你我相识的时间太短?”   她还是没回答。   他又贴近了人一点,“朕可留下来等你,等到你愿意了为止。”   她抬起了灼若芙蕖的小脸儿,唇瓣微颤,还是没说出话来。   当日他走的很晚。   当晚他依旧满心满脑地都是她。   第二日很早地,他人便又来了,继而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皆是如此,然她没有给他答案。   到了第六日,他来的时候,她并未在谷中,询问得知,人去了山上玩耍,他便也去了。   上了山顶,骄阳伴着清风,漫山遍野的姹紫嫣红,她嬉戏在野间,人比花娇。他立在原处,瞧着她,唇角微微上扬,恍惚间,莫名地便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跑累了,终于停了下。   他缓缓地走了过去,将水递给了她,拿出帕子给他轻轻地拭去了额上的汗。   她自然是拘谨的,但躲了一下便不躲了,心口起伏着,微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她喝了他递来的水。   他谛视着她娇艳的小脸儿,微微笑道:“朕见昭昭总觉得有些前缘未尽。”   她只是抬头看看他,什么也没说什么。   当天下午她嬉闹之时不知怎地崴了脚,虽不甚严重,尚且勉强可走,但他未从,背了她下山,行了几十里的山路,返回到他的住处,亲自为她透了毛巾,敷了脚踝,上了药。做了他生平许多个第一次,更是以前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做的事。   第二日,她为了证明她的脚好了,为他跳了惊鸿舞。   他很意外,也很激动。   她换上了一袭红衣,翩然而起,举手投足,眉眼间妖娆妩媚,极美极美。   那日他大悦,一面饮酒,一面望那娇滴滴的小人儿,在她舞到他身旁之时,很自然地把人拉到了怀中,嗅着她的香气,渐渐地离她更近,哑声道:“你在勾-引朕,嗯?”   她心口起伏地越来越厉害,小脸儿也越来越烧。   那娇柔的身子随着他的气息的靠近,渐渐地软了下去。   “没,没有。”   但却勾住了他的脖子……   那一夜很美好。   房中一片旖-旎……   事后,他将她搂在怀中,语声低沉而亲昵,又不难听出几分激动。   “你,答应朕了?”   他心口跳的很快,生平第一次,大有乱了阵脚之感,甚至患得患失。   “再等等。”   “等什么?”   “皇上再让我想想……”   “朕都听你的。”   他毫没犹豫地便答应了,甚至没有过多的问,亲吻她的额头,抱她抱的很紧,接着没一会儿,便是有一番翻云覆雨。   他甚至没再问过她到底是哪国人。他不想逼迫她,只等着她心甘情愿,等着她的答案。   而后整整三个月,他愈发地迷恋她,越陷越深。   她扎了手,他紧张;下雨归回,他心疼,天上打雷也会想到她怕不怕,乃至她只要声音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对,他都担心,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见到人,把她搂在怀中护着。   他送了她碧灵簪。   她为他酿桂花酿。   他手把手地教她写字。   她为他跳舞。   他每日都要喝她酿的酒,他与她时常难舍难分,也不知有多少次深夜缠绵不停。   终是有一天,她点了头。   “我答应皇上……”   他恍惚觉得自己似是在做梦,一下子便把那小人儿抱了起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她红着脸,被他抱着,高过了他。她缓缓地摸着他的脸,唇瓣微颤,小脸儿灼红,笑着再度说了一遍。   “我,答应和皇上走,答应和皇上去大燕。”   他当即便笑出了声来,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笑的像个傻子。   “朕没听错?嗯?你打朕一下。”   他说着便抓起她的小手去拍自己的脸。   她哪里会真的拍,红着脸,那玉手便仿佛没了骨头一样。   “真的,是真的,喜欢皇上……”   “什么?”   “昭昭喜欢皇上,很喜欢很喜欢。”   他再度朗声笑了出来。   那夜,她二人再度缠绵,次日她叫他送她回了山谷。   “明日巳时,还是那片桃花林,我与皇上说一件事。”   “今日便告诉朕。”   “不要,明日,今夜让我想想,怎么说。”   “好。”   他没有任何犹豫,答应了她。   离别时,他再度亲吻了她,良久良久。   当晚他喜悦的许久未眠,想的全是她。   翌日,约定巳时,他提前半个时辰便到了。   他缓缓漫步在徜徉在林间,想着她,也想着她要与他说什么事儿?   虽然不知具体,但他大体猜到了几分。   或是与她的身份有关。   但她不论是何身份,与他而言,都不是阻碍。   只要她愿意,一切便可了。   时辰一点点的流逝,终于,他等到了巳时,然她并未准时出现。   起初他并未着急,然过了一盏茶后,他便有些挺不住了。   他吩咐了一人去映月谷,两人等在来路上,而自己便继续在这桃林等。   如此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人还没到,他便开始心慌,且不知到底怎了?   继而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派去映月谷的人匆匆而回。   见他独自一人,他的心猛然一沉。   “昭昭呢?她没事对么?”   “皇上,郡主怎样,属下不知,但那映月谷,已然空无一人!”   他脸色顿时煞白,一把揪起了那护卫的衣襟,“重说。”   “皇上,映月谷空无一人,衣物等东西都没了,郡主不知去向!”   他身子蓦然一晃。   “昭昭!!”旋即人便奔出了那片桃花林,顷刻派了一千兵马,分头四面八方寻人,更是将那山谷附近的居民几近全抓了来!   他心中惧怕。   他不知她怎么了?   她是被什么人带走了,还是自己……   他不敢想象前者,更不敢想象后者……   但两者比较,他宁愿她是自己走了。   可他又想不到理由。   她为何会不辞而别。   她答应了和他回大燕。   她说爱他。   他心中悸动,害怕,从未有过的害怕。   “昭昭……”   半个时辰,派出寻找的士兵并未归回,但他却从一个农夫的口中得知了什么。   “燕燕皇,映月谷中的人是,是连夜逃走的……”   “……!!!” 第67章   他绝对不信, 一拳打在了那农夫的腹上,接着却是狠狠地闭上了眼。   他加派了人马追寻,一日内无果,而他的心却越来越凉。   因为他在映月谷她的房中发现了麝香,发现了一些被烧掉的信件。   她并未决定与他走以麝香避孕他可以理解,但那信件是什么?   是谁给她写的,写了什么?她又为什么烧掉?   两夜一日后, 他找到了她,然她避而不见。   那日下着瓢泼大雨,他只等来了她的信,等来了一句:“往后余生后会无期,君以时自重。”   好一句后会无期,他终是闯了进去。   “朕做错了什么?”   他生平从未如此狼狈过,从未。   她坐在屋中煮酒,煮的是他最爱的桂花酿。   见他进来, 她没什么意外。   “昭昭……”   他本满心气焰, 但见了她,很快地便又柔了下去。   他到了她身畔, 语声温和, 甚至露出了几分恳求。   “你怎么了?”   他握起了她的手, 但她却挣脱了他。   他的心又猛然一沉。   她的模样没有丝毫的变化,但脸上哪还有昔日见他时的欢快。   “没怎么,只是不能和皇上回大燕了。”   他再度心一紧。   “为什么?”   她没答,却是过了一会儿方才开了口。   “皇上忘了我吧。”   “忘了你……?昭昭……”   他笑了, 笑的苦涩,眼睛微红,“朕怎么忘了你?你觉得朕哪里不好,朕可以改,或是你有什么困难?告诉朕,朕都可以帮你解决,只是,你不要让朕忘了你……”   她抬眸看向了他,“我和皇上没缘分。”   “什么是缘分?只要你愿意,一切都……”   “我不愿意。”   他的心再度一沉,四目相对。   他恍惚明白了,屋中的气氛一度凝结,仿佛是过了许久许久,他才再度张开了口。   “你爱过朕么?”   她摇了摇头,很缓慢,但很决绝。   “没有。”   他笑了,摇头笑了,失魂一般坐在了她的对面。   “你心有所属?”   她依旧未语。她的沉默在他看来便是默认。   他心中很难过。他很爱她,更很信任她,但她一直都未告诉他她是哪国人,他在她的房中看到了烧毁的信件,她在保护谁?她对他是有目的的么?   他没问,只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你到底是谁?”   她还是缄口不答,只是递来了一杯酒。   “我与皇上缘浅,一切终究不过是一场荒唐,一场梦,但仍谢过皇上昔日的照拂,往后余生一别两宽,一愿皇上福寿绵延;二愿皇上诸事顺遂;三愿皇上身体康健;四愿皇上乐意无忧;五愿皇上寻得挚爱之人……”   她端杯敬他。   他将桌上的杯子拿起,一饮而尽,旋即将那被子掼在了桌上。   “谢谢。”   他起身离去,甚至没看她,但心却仿佛由千万根细线牵扯着般难受。   外头大雨未停,但这次他连伞都未打。   打探的部下上了前来。   “皇上,她是姜国皇后。”   他的身子毫无防备地一颤。   “姜国皇后……呵……”   他一声嗤笑,嘲的不是别人是自己,旋即望向了那昏暗的天地,看向了这三面环山,瓮中之鳖的地势,不信的,此时也不得不信了。   蓦然嘴中一咸,他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皇上……”   而后,他便觉得自己身子越来越软,没了力气。   软骨散,那酒中兑了软骨散。   她是生怕他还能活着逃出去么?   这时,“倏”地一支羽箭飞来,正中他的肩头。   “皇上!”   “什么人!”   四下大乱,他的视线穿过了层层雨水,看到了那山口之上立着的男人模糊的样子,接着,只见他缓缓地抬起了手。   而后便是如林箭簇……   “呵……”   “朕见昭昭总觉得有些前缘未尽。”   “你是朕的妻子么?为什么朕总觉得你才是朕的妻子……”   “朕好像等了很久,才等到了你……”   ********   第三世   “过来,孤带你回家。”   魏临初抬起了手臂,语声一如既往的低沉,那双深邃的眸子凝视着她。   昭昭已然傻了。   她一不懂魏临初怎么会来?二不懂他看她的眼神。   他从未这样看过她。   但她也根本就没有机会思考,那男人不是让她选,是强制的。下一瞬,小姑娘便感到自己双脚凌空,人一下子便被她揽到了怀里,抱下了车来,单臂夹着。   这时一人逼近,他霍然感到了一股力道,来人正是萧承璟。   两人没有一句言语,便只是臂上交手,魏临初单臂便足以制住了他。   萧承璟声音凛冽,“殿下放人又劫人,是何意?”   魏临初:“何意你最清楚。孤今日与妻重逢心情大好,没功夫和你算账,你最好回去拜拜菩萨。”   萧承璟微微抬眸,双眼轻眯,听出了他这话中的关键。   魏临初冷冷地瞧着他。是的,他知道了第二世的萧承璟为何知道昭昭可以吸引他。因为他知道他们的第一世,他从第二世开始便重生了。   他夫妻二人被他耍了整整一世,而今生,他显然故技重施了。   俩人眸光相对,皆是一片冰寒。   接着,魏临初便带着昭昭走了。   昭昭像个小兔子一样被他夹着,一动不敢动,不为别的,她怕自己掉地上摔着。   此时,她一头雾水,丈二的和尚摸不到脑袋,心中乱了套了,连连地暗暗叫苦:他怎么反悔了。   萧承璟说她前世被齐国人利用,给他递了一杯毒酒。   她不是有意的呀!她不敢,绝对不敢!   他不是都放了她了么?怎么又把她拎回去了,他会不会是越想越来气,要先杀了她泄愤?   还有那日她逃跑……   她一想起来,但觉自己简直是罪孽深重,没活路了,此时此刻,只觉得自己哭都找不着调。   她刚想完,便泪汪汪的,已然真要哭了,然就在这时,那男人突然又换了姿势,将她稳稳地抱在了怀中。   她心口起伏的极其厉害,小脸儿又红又白,此时在大街上,她连臊的心情都没有了,便就是害怕,就是颤抖。   “搂住孤。”   但突然听那男人张口对她说了话,那语声竟然是很温和的。   昭昭顿时便是一怔,人傻了似的,那双无辜的眸子呆呆地盯着人,这时见他的视线落到了她的脸上。   “孤说搂住孤。”   竟还是温和的?!!   昭昭二话没说,当即便赶紧搂住了他,接着不时她便被他抱上了车。   马车即刻使动,俩人相对而坐。昭昭低着头,缩在那,像个犯错的小孩儿,使劲儿地揉捏着手,但捏着捏着,那手便被他的大手给盖了出。   她赶紧抬头,但见太子和颜悦色,眼中竟是带着一抹温和。   “别捏了。”   昭昭又是愣了一下,想掐自己,看看是不是做梦来着。   这男人的这个语气,她听过的次数少之又少,而且今日还和以前的感觉不大一样。   他这是怎么了?   不知不觉间便还是捏着的,只因这捏手本来也不是故意的,纯属紧张,但魏临初却是笑笑,不紧不慢地一手一只,干脆把她的手给握住了。   昭昭满心困惑,满心惊恐,更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而后没多久,马车停下,却是到了太子府了。   然更是出乎意料,她想都没敢想,那男人竟然下了车后就回身抱起了她,且是一直没将她放下,直到到了他的乾承居。   她又慌又迷茫。   眼下想萧承璟的话害怕,想她那日逃了就更害怕。   魏临初把她放到了桌上,接着,那大手便摁在了几案之上,眸子直直地看着她。   小姑娘小心地往后缩缩,泪汪汪地被他看得想哭。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小命休已!小命休已!   这时想着想着便真的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妾身不喜欢他,没有对他一见钟情,妾身只,只喜欢殿下!”   此时还是保命要紧,她想着还是赶紧先解释魏临初误会之事,那还了得,接着求生欲更强,她当即便把自己要跑的原因说了出来。   “妾身走是因为殿下来日要破吕国,那妾身的父母……妾身心中难受,故只想逃避。”   魏临初听得她前头的那句,尤其是“只喜欢他”的那句,本正心中舒服,但接着听得她这后面的话,又不解了。   他剑眉缓缓蹙起,“孤什么时候说要破吕国了?”   “便是,便是……妾身是……”   昭昭泪汪汪的,于是便把那日偷听到的只言片语说了。   魏临初明白了。   他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   那是萧承璟故意离间,故意说给她听的。   “听着!”   魏临初又深沉了下去,盯住了那小人儿。   “孤不会吞并吕国,记住了么?”   “唔?!”   昭昭意外,当然意外。   “什么?”   “你听错了,理解错了,忘了吧。”   “嗯?”   小姑娘梨花带雨,呆呆地瞧他,脑中无论如何也反映不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转念,她便又想起了那递毒酒的事儿。   昨晚一宿没睡好,今日本来都快忘了,哪知又被魏临初拎了回来,又看见了他,这叫她怎么忘。   想着,她都想跪下去请罪了。   事实上跪倒没跪,但罪是真请了。   “那,那前世,前世的事儿,妾身什么也不知道呀!妾身也不是故意要害殿下的,妾身现在也想不起来,妾身昨晚一宿都没睡,妾身……”   她语无伦次,但见魏临初剑眉微微蹙起。   “害朕?萧承璟和你说的。”   昭昭含泪点头。   “他怎么说?”   “说,说妾身给殿下递了毒酒。”   她战战兢兢地便就说了这一句,魏临初没多问下去。   他大概已经了然,眸光深邃,瞧着那颤巍巍地小人儿,便只说了一句话。   “没有。”   “什么?”   昭昭蒙了,“什么没有?”   “你说是什么。”   “唔?”   “便是没有毒酒之事。”   “啊!”   昭昭震惊,也更糊涂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俩人说的还不一样?   “真,真的么?”   魏临初仿佛有一搭无一搭地,“啊。”   “唔!!”   昭昭自然是高兴的,瞬时不哭了,抬袖使劲儿地擦了下自己的脸儿,这时俨然要再问,但见那男人蹙了眉头,瞧着是没耐心了。   她立时便把话咽了回去。   既然她想不起来,那便忘了吧,魏临初不会告诉她,更不会怪她,一切都过去了。 第68章   “主子?”   “啊!啊?”   昭昭倚在美人榻上, 怀中抱着猫,目光游移,走神儿了。珠儿唤了她好几声,她方才听到。   “主子想什么呢?”   小丫鬟笑嘻嘻问着。   昭昭缓缓地坐了起来。   想什么呢?她还沉浸在早上得来的消息中。   今日是她被魏临初拎回来的第三天。这三天毫不夸张地说,全府的人都围在她的身边,昨日晚膳,那男人竟然还亲手给她挑了一碗的鱼肉吃。   她:“……”   自打她回来,她觉得自己好像会发光, 变成了金子, 人人都喜欢她。   今晨更是传来了她与魏临初的大婚之日, 全京城都知道了。   昭昭想想便觉得不可思议, 更是忍不住地哆嗦, 发颤。   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自己真的是要转运了,“苦尽甘来”了?   虽然那男人与她说前世什么递毒酒之事是假的, 但昭昭一直没释怀,毕竟魏临初恨萧承璟是真,曾经厌恶她也是真, 不是递了毒酒,怕是也没什么好事。昭昭决定夹起尾巴,小心翼翼地做人, 静观其变。   昭昭被劫了回来, 萧承璟与吕珩便没走。   “陛下,有何打算?”   吕珩看了眼那面色冷然的姜皇,问出了心中最想知道的事情。   眼下三日了, 外头传着大燕太子与昭昭的婚期,近两日,魏临初劫走了昭昭之事可谓在京城引起了沸腾,成了最热的话题。   昭昭吕国郡主与姜国既定皇后的双重身份也随之被人知晓。一时之间大街小巷,讨论的最多的便是她。   此事于吕珩而言,便如他那日对昭昭所说的一样。   只要妹妹愿意,只要那大燕太子肯对妹妹好,他自然是没有非要把她带走的意思。   但姜皇不同。   萧承璟立在窗前,眸子深不见底。   吕珩问的很小心,但萧承璟却是并未答话,过了好一会儿,那男人方才转了身,过来坐在了桌前,缓缓倒了酒,也开了口。   “王子怎么想?”   “小王认为这或许便是命中注定。”   他既然问了,吕珩没有掩饰内心之意,这话也算是清楚明白,便是劝姜皇放下吧。   他知道姜皇深爱妹妹,但此事至此,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姜皇和妹妹已经不可能了。   妹妹早便是那大燕太子的人,那大燕太子也为了她惩戒了太子妃,如今又要与她大婚,很显然,大燕太子也是爱妹妹的。   萧承璟当然听的明白。他倒酒端杯,嘴唇轻轻地抿了一口那酒,心痛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   转眼翌日,昭昭便又见到了哥哥吕珩和嘉怡郡主柔柔。   俩人是来和她搞别的,这次他们真的要走了。   昭昭没见到萧承璟,事实上这次,她还有那么一点想见她。究其原因便是想问他前世毒酒之事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真相到底是怎样的?   但当然,她没问上,因为人未来。   不过想想也是,萧承璟怎么可能来,魏临初又怎么可能让他进太子府。   再度见面,哥哥的话依旧让昭昭感动,他自始至终,便只希望妹妹好。   这场认亲,一波三折,最后又回到了原点。   但庆幸的是,魏临初否认了要灭她全族。   哥哥和妹妹走后,昭昭自然是哭了好一会儿,难过不舍了许久,然下午人就欢腾了,因为府上来了另一个人,便是姐姐沐兰!   沐兰与婆婆小叔三人是被太子魏临初接入京城的。   昭昭听闻再度震惊,自是不敢相信。   那男人怎么,怎么突然这么好?   事实此次回来,昭昭恍惚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那男人瞧着和以前无异,脸也常是冷的,脾气还是不怎么好,耐心也不怎么足,但区区三日,却是做了好几件让她意外的事儿。   “太子为我三人安置了住处,还为文辰谋了差事。”   “真哒?”   “嗯。他还要将昭昭扶正,姐姐都听说了。”   沐兰笑着说,是的,这沿途一路,她光听妹妹的喜事了,着实为她心悦。她与她确实并非亲姐妹,但更似亲姐妹。   “姐,真的不打算再嫁了么?”   沐兰没想到妹妹会提及此事,微微一怔,但旋即笑着摇了摇头。   “文辰大了,姐要张罗他的婚事,姐嫁什么?”   她说的很轻松,微微笑着,但昭昭听着却很心疼,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姐姐在等那顾文轩!   昭昭有句不该说的话不敢说。   那顾文轩五年音信全无,他要是死了也便罢了,若是活着,但却这般丢下妻子母亲和幼弟,他也不值得姐姐等了。   以后来日方长,沐兰没留的太晚,黄昏时候便走了。   她走后不久,昭昭便听闻魏临初回来了。   虽然还是怕他,但姐姐这事儿,不得不说,他做的让昭昭太开心。   小姑娘想来想去,煮了茶,去了他书房。   她刚一到,便听见那魏临初果然在极其不耐烦地和人发火。   昭昭当即便一哆嗦,来后悔了,转身便想跑,然身子刚转过去,就被里头的人叫了住。   “站住!”   “是。”   她立时答应,转过身来,怪只怪那门是敞着的。   “过来。”   “是。”   昭昭哪敢含糊,当即便赶紧乖乖地去了,临近了只见那男人一身淡黄色蟒袍,面如冠玉,贵气又迷人,看的人心口“咚咚”跳。   魏临初眯着那小人儿,唇角露了一抹笑,接着随意地一挥手,却是示意李多福与屋中的部下下去。   部下皆是擦了一把汗,赶紧躬身退去。   “来了又走是何意?”   魏临初缓缓起了身,负手便朝着昭昭而来,眼睛对其寸步不离。   昭昭抬起了头,瞧着他脸上有笑意,心中略安,没那么怕了。   “妾身不是要走,是忘了东西,正要吩咐侍女去取。”   “是么?”   魏临初揽住了她的腰。   俩人瞬时亲近又暧昧,小姑娘垂了头,心口跳的更厉害了。   魏临初探身嗅了嗅她的香气,哑声道:“这么香,你是来勾引孤的?”   昭昭缓缓摇了摇头,抬了那水光潋滟的眸子,又媚又憨。   “妾身是来谢殿下的。”   “哦?”   “谢孤什么?”   “妾身见到姐姐了。”   “这样啊。”   魏临初嘴角微动,接着不紧不慢地揽过了昭昭,坐了下去。   小姑娘被他摁在腿上。   昭昭红着小脸儿,更是都没敢抬头瞅他。   魏临初端详了她一会儿,换了姿势,干脆便让她骑坐了过来。   昭昭顿时脸更烧了,但没拒绝,只是微垂着头,但过了一会儿,但听那男人哑声开口,语声温和,“抬头,给孤好好瞧瞧你。”   “殿下……”   昭昭唤了他一声,也不敢不从,这便抬了脸,但抬起便对上了男人深邃且带着侵略性的目光。   他那般瞅她,她脸红。   “怎么看不够。”   他说的很自然,声音低沉,一如既往,但话语却和以前的他有着太大的违和感。   昭昭心跳的极快,缓了缓,这时娇滴滴地却是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殿下怎么那日都放昭昭走了,但后来又不放了。”   魏临初唇角微扬,大手动着,将那小人儿更贴近了自己一分。   “想知道……?”   昭昭点头,确实想知道。   “后悔了。”   “后……”   “怎么?不愿意回来?”   昭昭倒是也没有。   只是他确定将来不会对吕国怎样便行了。   但回忆那个雨夜,昭昭觉得魏临初不像是还会后悔,还会吃回头草的人。   而且他那时认定她是因为对萧承璟一见钟情了,才要跑的。   昭昭想过,他放她其实是因为他骨子里的傲气吧。   那傲气应该会让他对错都是到底才对,反悔了,真的不大像他。   魏临初一直看她,便那么一直看。   昭昭有了一种预感,果然,没一会儿,他的气息便迎面扑来。   那男人亲上了。   亲了许久,没够一般,昭昭轻轻地推人,但觉再继续,他非要在此做那事不可。   然她怎么推也不好使,直到门外传来了通报声。   “殿下,顾御史来了。”   听闻此,那男人才松开了她,但眉头蹙蹙,一看便是有被打扰了的不悦。   昭昭赶紧起了身。   魏临初一见,懒洋洋地理了理衣服,接着叫人宣了。   昭昭这便躬身一礼,要走,岂料手却被他拉了住。   “急什么?等孤。”   “是。”   小姑娘应声点了点头,接着便把煮好的茶给魏临初倒着,而后为人端了过去。   仿佛是刚松了手给他,昭昭便听到了其下男子的声音。   那一声“微臣拜见殿下……”   听得昭昭心一颤,这声音熟悉呀!   小姑娘心口狂跳,接着便赶紧抬眼朝下望去,正好赶上那男人抬头,这一看,吓得着实不轻! 第69章   昭昭抬眸望去, 只见那男人年近而立, 衣冠楚楚, 更是生的仪表堂堂, 绝对是个万里挑一的美男, 但那不是关键, 关键是他无论是声音还是相貌,都和她的姐夫, 昔日承国公家的大公子顾文轩一模一样。   “……!!”   昭昭便只差一点就叫出了声,不是像, 绝不是像!他就是顾文轩!   昭昭心口“噗通,噗通”的狂跳,自己九岁就认得了他, 还曾经在他家里住过一年,可谓是太熟悉了。他除了看起来更稳重了,那张脸没有任何变化, 自己绝不会认错!   昭昭红着眼睛,心都颤了。   那男人拜见了太子, 朝她也微微一礼,但并未看她, 旋即抬起了头就更是目不斜视, 只笑着与太子交谈。   他没看她,但即使看了他也未必能认得出她。   他没变化,但他走时,她方才十一岁, 和此时肯定是有些不同。   他向太子秉着什么事,昭昭并未细听,只听太子口口声声唤他顾御史!   顾御史!   能直接见太子的,是御史大夫还是御史中丞?   无论是哪个,那位居当朝正二品三品的大官儿,让昭昭浑身哆嗦。   他没死,还做了大官?那他怎么不去接姐姐?   昭昭直到他走了都没缓过来。   太子很快发现了她的异常。   “怎么了?”   昭昭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殿下,他叫什么?是什么大官儿?”   “你说顾御史?他是刚任的御史中丞顾文轩。”   昭昭觉得自己就差了一点便坐在地上了。   她的腿软了。魏临初一把搂住了她的腰,“怎么回事?”   昭昭当即便哭了出来。   “他是妾身的姐夫,是妾身的姐夫呀!妾身的姐姐等了他五年,足足五年了!”   她说着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魏临初微一蹙眉,把人抱坐在了身上,拿出帕子给她擦泪,安慰。   “哭什么?找到了不是好事,哭这么伤心?”   “好事?”   昭昭梨花带雨。   她不觉得那是什么好事。   “他做了这么大的官儿,怎么都不去接妾身的姐姐?殿下不知妾身的姐姐这五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上要照顾了他病弱的母亲,下要照顾他年幼的弟弟。可他……”   “你怎么知道是不想接,也可能是没找到不是。”   “妾身不信,没找到便是没想找,没用心找!想要找到,怎么可能找不到!”   昭昭真是伤心了,也从未和魏临初这般敞开心扉地说过什么事儿。然此时的她也根本没心思想这些,只是替姐姐伤心,心疼姐姐。   她心疼姐姐,魏临初心疼她。   魏临初最见不得她哭。   她落一滴泪,他就给她擦一次,满脸的不耐,却满心的心疼。   “行了,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便先哭一场?”   昭昭是不想哭,可止不住泪,也忍不住,姐姐受了太多的苦。   她难受。   魏临初:“既是知道了,相认便是了。”   魏临初说的轻描淡写。   相认?   昭昭都不知道该不该让姐姐知道这事儿?   当天晚上,她很久都没睡着,翻来覆去地便就想着此事,一会儿想着姐姐爱他,还是应该告诉,一会儿又想着,就是因为姐姐爱他,才不应该告诉。   他又不是身不由己,又不是没钱没势,怎么不要妻子了?   昭昭甚至想,他是不是娶了别的什么身份高贵的女人了?   要不,区区五年,他又是怎么爬到御史中丞这等高位的?   昭昭越想越像是如此。   但昨日魏临初没提起,又好像不是这样。   如若他真的再娶了,太子应该会知道,也不应该会说出“相认便是了”这话。昭昭第二日未动。   她起码得先清楚一下,那顾文轩到底有没有再娶。   翌日,早上醒来,昭昭便派出了人打听这顾文轩的事儿。   到了下午,便来了消息。   “良娣,顾大人家中无妻,是三个月前高升为御史中丞的,原是御史台下国政馆的从五品主管,一跃升了四品啊,真真儿是高升!”   “还有什么别的么?”   “别的便没什么了,这顾大人口碑不错,可谓相当不错了。”   能不好么?   昭昭记得他以前和姐姐油腔滑调的,总是能把姐姐逗笑了。   思及此,昭昭心中又莫名的伤感。虽然最初他在薛府强迫了姐姐,但不得不说,他对姐姐真的很好,连带着对她也很疼爱。   在昭昭心中,他是爱姐姐的,很爱很爱。   就是如此,昭昭才接受不了此事,五年了,他自己过得风生水起,竟不去接姐姐!他在想什么?   昭昭越想越气,但也更是好奇,他一个养尊处优,一天就知道逗鸟赌钱的纨绔公子哥,当年入京,也没靠山,又有着戴罪的身世,是怎么一步步爬的这么高的?   昭昭想不明白。   但总归,他没又娶他人,昭昭还略微的安心了一点,于是也便决定,还要将事情告知姐姐。   当日下午,她便去了姐姐住处。   那宅院是魏临初安置的,自是不错,但昭昭到了,便看见了府邸之外停着一辆豪华马车。那马车之后挂着一个银色小牌,其上正是一个“顾”字。   昭昭立马进了去。   “姐姐!”   她被引去了沐兰的房中,进门便见姐姐红着眼圈。   “昭昭……”   沐兰站起了身,朝着妹妹迎了过来。   昭昭当即便握住了她的手,仔细地端详着她。   “姐姐外面的马车?姐姐猜猜昨日我见到了谁?姐姐怎么哭了?”   她语无伦次,想到什么说什么,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心中觉得自己好像是来迟了一步,姐姐好像已经知道了。   “姐姐见到姐夫了?”   她心口跳的很快,这时终于问到了关键的。   沐兰点了点头。   “姐见到他了,今晨。”   “啊!”   昭昭本还想着瞒不瞒她,岂料俩人竟然遇见了。   沐兰是见到了他,毫无防备,且是在一番极其窘迫之下。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靠和婆婆做一些鞋子和刺绣去集市上卖维持生计。   眼下被太子接到了京城,有了个不错的住处,小叔云辰也有了差事,日子越来越好,托妹妹的福,她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但这五年来她拮据惯了,曾经一度,一家三口甚至有连饭都吃不上的时候,实在不忍浪费。她手中还压着些昔日和婆婆辛辛苦苦做的鞋子,便想着都卖了吧,左右也不费什么事,能换一盒胭脂也是好的。   所以今晨,她便和丫鬟来摆了摊子。   哪知转弯过路之时,猝不及防,一辆马车飞驰而来,险些便撞了她,篮中的鞋子飞了一地,而她也吓得跌到了地上。   那车中的男人声音冷然,只叫人给她钱。   冷的她根本就没听出来那是他。   沐兰没伤,就是吓到了,推辞了没要。   或许是他听出了她的声音。   接着,她便看到那马车的门开了,从中走下了一个一袭深色官服,满身贵气,更是丰神俊朗的男人。   毫无防备,半分也未想到,沐兰的心狠狠地一缩,旋即眼圈红了,人也呆了。   “兰兰……”   他唤了她,终于是曾经那温和的声音了。   那男人熟悉又陌生。俩人一个站着,一个跌坐在地上,一个一身华贵,一个朴朴素素,没有半点相配。   路上人来人往,任谁也不会想到他二人是夫妻。   她唇瓣颤抖,浑身哆嗦,心亦是如此,眼泪止不住地流,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昭昭听着,“原来是这样……那他把姐送回来了?然后呢?”   “然后未进门,便说要去上朝,晚会儿再来。”   “然后他来了么?”   沐兰点了头。   “他来了,见了我,见了娘,见了文辰,呆了一回儿,又说有事,走了。”   “那这些年,他怎么说?”   沐兰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是什么意思呢?没有解释么?”   沐兰摇了摇头。   “文辰有问,他说他找了,但没有找到。”   “……”   昭昭不知道说什么。   还是那句话,他位高权重,又有钱,就算这御史中丞是刚做上,但之前那从五品的官儿也相当于江都的庞晟啊!真心想找,又怎么会找不到?   “那往后呢,他什么意思?他要接你们回去么?”   沐兰点了点头。   “那姐姐是怎么想的?”   沐兰没说话。   “顾夫人呢?”   “婆婆自是同意的。”   昭昭应了一声,“云辰哥哥呢?”   “云辰说……”   沐兰没说下去。   “姐姐?”   “云辰说我去哪,他去哪……”   和昭昭,沐兰直说了。   昭昭点了点头。   “那姐姐会回去么?”   沐兰姑且没答。   昭昭也理解。姐姐盼了姐夫五年,也惦记了他五年,但眼下见了,总感觉物是人非。   昭昭握住了姐姐的手,清晰地摸到了她掌上的茧子,“我打探了,他并未娶妻。”   昭昭未劝合也未劝离,因为她觉得这不是她劝与不劝之事儿,重要的还在于姐姐的心。   沐兰没说话。   昭昭想了想又问道:“那他态度如何,请姐姐回去的态度如何?”   “还好。”   昭昭不知道这个“还好”究竟是怎样的,只知道曾经,姐夫对姐姐大部分时候都是很粘腻的,在昭昭的印象中,他除了赌钱和逗鸟以外,剩下的便是粘在姐姐身边儿了。   她还清晰地记得,他有一次白日里要和姐姐……,嫌她碍事,还骗她说外头的小池塘里有他新买的七彩鱼。   昭昭傻傻地信了,乐颠颠地跑去,可去了后找了一圈,哪里有什么七彩鱼。   回去后见那房间关了门,里头传来了一些细微的声音,她脸一烧,才知道自己受骗了,难怪姐姐当时红着脸,还拉了她一下,笑着摇头。   昭昭还记得,姐姐有一次被江都一个大官儿的儿子酒后调戏了,其实那所谓的调戏也不过就是色眯眯地看了两眼,说了两句俏皮话。   姐姐回来时眼圈红了,顾文轩当日是提着刀去的,要不是有人拦着,那天是一定要出人命的。   这些都是极其火热的,似乎都不是一个“还好。”   昭昭看了看姐姐,接着也便没再说什么。   这日在此陪了姐姐许久。   接近黄昏之时,再度有顾府的马车来,来人不是顾文轩,是顾府的管家。   那管家叫阿赫,四十出头,对待沐兰和顾老夫人恭敬不已,对姐姐沐兰更是一口一个夫人地叫着。   而后,那管家已经通知了带来的下人,为夫人等搬东西,搬行李了。   再晚些时候,那顾文轩终于出现了。   他来到沐兰身边,语声很温柔。   “兰兰。”   昭昭也便起身去了外头。   顾文轩挨着沐兰坐了下去,他身上的那股淡淡的龙涎香气扑入她的鼻息之中。男人握起了她的手。   沐兰很自然地缩了缩,心中更多的是缺了几分自信。   她的这只手早已和五年前不一样了,长满了茧子。   她还记得他以前常摸着她的手,放在嘴旁亲,说她香说她软。   今日他自然是没亲也没说。   “兰兰就算不信我对兰兰,难道,我还连亲娘都不要了?”   沐兰没说话,但眼睛不知不觉间又红了。   昭昭站在桥上看鲤鱼,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事情有了结果,一个不出昭昭意料的结果,姐姐同意了跟他回去。   当日黄昏,三辆华贵的马车,拉着行李和人,沐兰进了顾府。   那顾府层台楼阁,雕栏玉砌,奢华的照太子府都不逊色几分。   丫鬟下人上下几十口,皆是侯在了门口迎接沐兰三人。   顾老夫人自是一直欣慰地笑着,沐兰渐渐地脸上也现了一丝笑容。   顾文辰见嫂嫂有了笑意,也就舒服了。   然便在这时,那迎出来的人群中一个穿着打扮异于常人,一身华贵的姑娘引起了三人的注意。   那女子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长得极美,嫣然巧笑,生的勾人心魄。   顾文辰当即便冷沉下了脸,毫没客气地便冷声问向了哥哥顾文轩。   “她是谁?!”   顾老夫人和沐兰脸上的笑也几近消失了。   沐兰没说话。那顾老夫人的反映也和小儿子差不了多少,微微蹙眉,只是还未张口。   那顾文辰的语声极是不敬,更是带着质问;顾文轩冷颜瞅了他一眼,瞧着不太悦,也没给他解释。   那女子一看这气氛,盈盈缓缓地便上了前来,语声娇娇,朝着三人便是依次一礼,最后停在了那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顾文辰身前。   “这位是文辰吧,我叫思黎,是……”   她缓了缓瞧了顾文轩一眼,笑道:“是大人的义妹。” 第70章   “义妹?那你是来窜门的?一会儿就走?”   顾云辰那声音依旧凛冽, 不依不饶, 瞧着是非要问个清楚才肯罢休。   思黎有些尴尬,脸上露出了一抹被为难了的楚楚可怜, 无助地又抬眸瞅了眼顾文轩, 更是娇声娇气了。   “承蒙大人关照,可怜我无家可归,许我住在府上。”   顾云辰一声讥笑,“这府上没有女主人,许你住在府上?你确定自己只是义妹?呵, 你是睁眼睛说瞎话!”   那思黎眼圈红了,声音哽咽, “小公子……”   “够了!”   这时,顾文轩霍然冷怒, 沉着脸, 极其不悦地瞧着顾文辰, 声音冷沉。   “你是来打架的?”   气氛冷却了, 兄弟俩眸光相对,无人示弱,皆是眼神冰凉。   顾文轩冷冷淡淡地回过头去,甩下一句“扶老夫人与夫人回房休息”后, 人便一言不发地,家门也没进,走了。   沐兰微怔,心下一沉。   这时便有人过来引了她们。   那顾老夫人被前簇后拥, 思黎便就围在她身旁,嘘寒问暖,欣喜雀跃。   然那顾老夫人却也没什么笑模样,没一会儿停下来,回头张望,找到沐兰,终于微微笑起,朝她招了招手。   沐兰应声上去。   思黎眼睁睁地见顾老夫人看到那苏沐兰便露了笑,更是握起了她的手,瞧着便像亲女儿似的,而她很快便被落了下,颇是尴尬。   “挡路了。”   哪知她微微一停,后头便有人冷声催促,不用看,也知是那小公子顾文辰。   她回头,那少年居高临下,负着手,垂眸冷颜,正好就停在她身后。   这府院,路宽着呢,他错一步便可走了,却偏偏说她挡了路,还不是故意找事。   她可怜兮兮地看了人一眼。   “思黎是哪里得罪了小公子么?小公子怎么……”   “你姓什么?”   那少年剑眉一蹙,面无表情。   “唔?思黎姓杜。”   “哦,杜思黎。”   她尚且不明白对方为什么问她姓氏,这时见那少年微微向她靠了靠。   “杜思黎便杜思黎,我和你没那么熟。”   她微微一怔,只见那少年接着便站直了身子,看也没再看她一眼,错步走了。   杜思黎顿时更觉尴尬,很快被几人落下。   她瞧着苏沐兰那窈窕的背影,回想着她那张清水芙蓉的脸。   她没想到她这么美。   她还以为,她是个又老又丑的。   顾文辰将两人送到了地方后,便去当差了。   沐兰为婆婆按照喜好安置好了事物,坐了下。   顾老夫人想起她适才时而心不在焉的模样,拍了拍她的手。   “晚会儿文轩回来,娘问问他便是。”   沐兰看向了婆婆,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不用了娘,别问了。”   顾夫人听她这样一说,攥住了她的手。   “为什么,怎么了沐兰?”   沐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顾夫人一见叹息了一声。   她知道,儿媳怕是心中害怕,不敢问。   “沐兰,文轩不会,她很爱你。他为了娶你为妻,当年自作主张,把早就订好的婚事推了,为此挨了他父亲一顿毒打。他若不是因为很爱你,完全可以不退婚,纳你为妾,是不是?”   沐兰点头,是的,她卑微,妾便足以。   “他从小到大,虽不好管教,也不甚学好,认识的都不是什么好人,但他洁身自好,与你成亲前连个通房都没有,所以娘觉得他不会。或许真的便是看那姑娘可怜,收留了她,仅此而已。”   沐兰没说话。她也希望是如此,但直觉却告诉她不是。   老夫人见她还是情绪不高,便派了人出门打听,得来的确是义妹。   晚会儿顾文辰回来,极其不屑。   “骗鬼呢。”   他说完后立时便又后了悔,小心地看了嫂嫂一眼,然也看不出她心中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了,却是那杜思黎。   那小姑娘极其殷勤,亲手下厨做了糕点送来。   然,三人也便只有顾老夫人吃了。   杜思黎娇娇滴滴的,围着老夫人,专挑好听的说,对于顾文辰也是半分不敢忽视,很是小心翼翼地讨好。   沐兰能明显地感觉出来,她唯对她是不同的。   过了晌午,她在小厨房为老夫人煎药,不时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那来人正是杜思黎。   杜思黎唇角微扬,整个人娇艳欲滴,柔桡轻曼,妩媚纤细,穿的好,戴的好,更是暗香盈袖,人一过来便带着一股子娇香。   “他们抬到你房中的那两个篮子里装的是什么?”   “什么?”   杜思黎倚在门边,风娇水媚地看她,上来便问了这样一句。   沐兰一怔,旋即知道了。那是一些刺绣和一些鞋子。   她不明白她问这个做什么?   但很快便明白了。   没用她答,杜思黎再度张口,“好像是布鞋和刺绣呢,是要卖的?你以前不是过的那么惨吧?不会是还要抛头露面,要去赚钱,要去卖那种东西吧?”   “卖这种东西怎么了?”   杜思黎换了个姿势靠着,笑了笑,“没怎么,我就是好奇,我看着那篮子中的东西蛮多的,瞧着是要辛苦地做上几个月吧,且不知能卖多少钱?我看,就是卖上一百蓝子也抵不上大人腰封上的那枚珠子贵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杜思黎笑,“没什么,有点好奇。”   她说着上下打量她,又开口问道:你今年几岁呀?”   她这时站直了身子,缓缓地朝着沐兰走去,眼睛便盯着她的头发。   “有三十多岁了么?你比大人大么?我看你那里都有白头发了,你到底多大呀?”   沐兰便只有二十二岁,她近来是出现了两根白发,但不甚明显,更不至于就像三十多岁了。   她知道她是来摧毁她自尊的,更是来提醒她,她受苦的时候,顾文轩过得风生水起,他有钱,他有权,他不找她,只是因为不爱她;她甚至提起了他的腰封,暗示他二人的关系。   沐兰心一紧,觉得窒息。   是的,不用她暗示,她早就猜到了,只是心中还留着最后一丝幻想罢了。   那美人盯着她,一步一步,缓缓地过来,这一次,又垂眸眯着她的手。   “还有你的手,怎地长了那么多茧子,还能好么?大人如果要是摸起来,会高兴么?”她说着丹唇带着弧度,便用她那柔滑,宛若无骨的玉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绕了绕。   “你说,大人是喜欢你的手还是我的手呢?”   她掩唇笑出了声,这时突然听到外头有人唤道:“嫂嫂!”   那杜思黎脸上的笑顿时收了回去,颇是紧张,不时只见顾文辰过了来。   顾文辰一见她在,先是一怔,随后俊脸一沉,便三两步过来,一下子便推开了那杜思黎,护在了嫂嫂前,冷声怒道:   “你来干什么?”   那杜思黎立时便换了一副嘴脸,可怜兮兮的,“小公子……我看看夫人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   顾文辰自然是半分都没信,回头看了眼嫂嫂,朝着她,“滚!”   “小公子?”   “我说滚!”   杜思黎不敢冲撞于他,接着便泪汪汪的,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走了。   她走后,顾文辰更是紧张,看向了嫂子。   “嫂嫂,她干什么?”   沐兰什么都没说。   顾文辰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心一缩,将手攥的“咯咯”直响,“他若真的有了别的女人,他就不是人!我,我今日便问他!”   “别问了。”   沐兰还是那句话。   顾文辰听了心里又是一阵难受,“嫂嫂,那女人和你说了。”   她没明说,但暗示了。   沐兰没说,只摇了摇头,声音很小,“总归别问了。”   “嫂嫂……”   晚些时候,顾文轩回来了。   他来了母亲寝居,彼时沐兰和顾文辰以及那杜思黎都在。   杜思黎一见到他,眼睛便几近在他身上,每一眼皆是含情脉脉。   顾文轩对老夫人与沐兰依旧极其温和,只是呆的时间不长。   顾文辰丝毫没有给顾文轩面子。   “人都在,你不想好好介绍一下这位杜姑娘和你什么关系么?”   他连哥都叫。   如果他真的有了别的女人,顾文辰这辈子也不会管他叫哥了。   顾文轩当即脸便一沉,声音更是冰冷,尽是不耐,“什么关系怎样?”   那杜思黎一看,娇滴滴地赶紧道:“真的是义妹,小公子,大人只把我当妹妹。”   顾文轩将杯中的茶一饮尽了,而后便起了身,言还有事,人走了。   他前脚走,那杜思黎后脚便也走了。   夜幕微降,刚出了门没多久,顾文轩身后便传来了杜思黎娇糯的声音。   “大人……”   她追了过来,仰着头,眼睛对他寸步不离,有些邀功,更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喘微微地朝人靠近,“思黎告诉了下人们,告诉她们谁也不准说,大人……” 第71章   顾文轩垂眸看了她一眼, 没什么表情。   那杜思黎又朝人靠近了一些, 很小心地看着顾文轩的脸色。   “大人公务繁忙,思黎不忍大人再为家事烦忧,想着这权宜之计, 先安抚夫人,老夫人和小公子。然后, 思黎一定会懂事,会好好侍奉老夫人,侍奉夫人, 让夫人慢慢接受思黎, 收留思黎, 大人……”   她说的卑微至极又可怜巴巴的。   “……只可惜,今日第一天便遇到了些困难, 小公子和夫人好似对思黎有些成见, 不过大人放心,思黎一定用心,好好侍奉她们。”   她始终含情脉脉的, 语声娇柔可怜, 眼中含春,每一眼都是那种暗示。   那顾文轩听完了, 但什么也没说,抬步走了。   *************************   顾文辰不仅确定顾文轩和那女人有那关系,还觉得他毫不在意,并不觉得怎样, 也无所谓他们知不知道。   那俩人唱着哪出,他也算是看明白了。   那个女人所谓的“妹妹”,不过是讨好他,给他解围,跟他站成一伙的罢了。   顾文辰气的攥的手“咯咯”直响,他真的有了别的女人,他就不怕嫂嫂心寒。   少年看向了沐兰,只见她的小脸儿有些苍白,眼睛雾蒙蒙的,但什么也没说。   嫂嫂清水芙蓉,生的清新脱俗,像一朵洁白的水仙,一尘不染。   她没有那杜思黎艳丽妩媚,穿着打扮也都偏素净,但在顾文辰看来,她比杜思黎美一万倍,那杜思黎给她提鞋都不配!   *****************************   杜思黎瞧他的样子,满眼都是勾,引。   她那眼神儿,女人的直觉,沐兰觉得自己猜不错。   但她可能是逃避,也可能是还抱着一丝希望,她不敢问,真的不敢问。   这天,她很晚才回了寝居,原是想和婆婆一起住的,但顾老夫人叫她回去。   “你夫妻二人当好好聊聊,有些事情说开了便好了。”   沐兰终是点头,回了他的房,此时他二人的房。   她瞧着那屋中哪哪都陌生。那些奢华昂贵的摆设,甚至让她连接近都不敢接近。她等了一个多时辰,那男人也没回来,后来便洗了澡,换了衣,准备要睡了。   然便在这时,顾文轩回来了。   “兰兰。”   他还是那么温柔的唤她。   但沐兰远远地看着人,看他一身深色官服,一张沉稳俊美的脸,明明那般的熟悉,却让她觉得陌生。   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他玩世不恭,对她没这么深沉,更多的时候是油腔滑调的,和她很皮,还常跟她说一些荤段子,弄得她面红耳赤,更是常摸她的手,常亲她,常抱她,常哄她,无时无刻不取悦她。   然现在,她觉得他不会了。   事实证明他确实不会了。   她坐在床边儿,而他进来便坐在了桌前,与她有一定的距离,坐在那看着她,却是连外衣都未脱。   他一直看着她,眸光深邃,看了许久,然后温柔的道:“明日做两件衣服,买些胭脂水粉,挑些喜欢的首饰……”   她点了点头,轻轻攥上了手。   那男人还在看她,又是许久,而后起了身,语声依旧温和,“我还有事,兰兰早些睡。”   再接着,他便收回了视线,走了。   沐兰心一颤,没有想到他会要走,他转头看着他离去,嘴唇微微动动,终是起了身,问出了口。   “你,你要去哪呢?”   那男人止步,转过了头,还是极其温柔,“我去书房,还有些事。”   沐兰应了一声,缓缓地坐了下去。   那一宿是她入他府上的第一晚,他只和她说了三句话,停留了半刻钟,没问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更没解释他和那小姑娘的关系。   第二日早上她在路上看到了他。   他却正和那杜思黎在一起。   杜思黎拦在他的身前,眼圈泛红。她离得远听不清杜思黎在说什么,但心口堵的慌,却大概地猜得到。   她不知何时攥紧了手,她觉得杜思黎在求他去她那。   她的手越攥越紧,闭了下眼,驱散了泪花。   当天中午他没回来,到了晚上黄昏之际回府,还是先来了老夫人寝居,与她二人一起用了晚膳。这日,云辰不在,没人冲撞他,气氛一直很安和,他比前一日多呆了好一会儿。   他走后,沐兰不知自己是受着什么驱使,或许就是直觉,她借故跟了出去。果然,不出所料,她又看到了他和那杜思黎在一起。   那女孩又截住了他。   “思黎想大人,天天都想哭,偷偷的好不好,大人……”   沐兰浑身颤的厉害,咬住了唇,两行泪流了下来。   当天晚上她回去的依旧很晚,是直到老夫人催,她才走。她害怕,非常害怕。   她在房中呆着,注意力却全在外头的动静上,很晚,终于,她等到了他。   他回来了,还是那么温柔,但他还是没脱外衣。   “你还要去书房么?”   他微微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有很多事。”   他很忙,她理解。   他自幼出身贵族,本衣食无忧,却一度飞来横祸,跌入泥潭,然他又爬了起来,爬到这万人之上的位置,前途无量。   他是应该会很忙。沐兰明白。   “注意休息。”   俩人四目相对,她心中这话徘徊了很久,终是说了出来。   “谢谢兰兰。”   他又摸了摸她的头,笑笑,视线一直在她的身上了,眼睛不曾看向别处。   接着她几度想开口告诉他,她看到他和那小姑娘在一起了,甚至听到了她对他说了什么。她想说出来,想听他怎么说,但想了好几次,又放弃了没说。   或许不是她想的那个样子,或许还有些希望,退一万步讲,只要他从此不再理杜思黎,她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   他比前一天停留的时间长,一直很温柔,但终还是走了,还是宿在了书房。   翌日比前一日更早一些时候,她去了昨日看到他们的地点。   他还没到,但果然,她又看到了杜思黎。   她打扮的很娇艳,穿的很美,身姿窈窕,腰肢纤细,脸上恍惚还能见到一抹稚气。她年龄很小,和昭昭相近。   她很焦急地在等,一直朝着来路张望,终于,他出现了。   沐兰不知不觉中手已经攥在了一起,心在颤抖,感到窒息。   她看到她娇软地贴了上去,还是那般模样,眼中是讨好,是乞求,是野是欲,是可怜,是勾,引。   他摸了摸手上的扳指,和她说了句什么,沐兰不知道,只见那小姑娘有些慌张地,赶紧给他让了路。   他走了。   接着一天,她度日如年,便就在等晚上他回来。   和往常时辰所差不多,他又来了老夫人寝居,送了老夫人和她东西。   婆婆的是一条价值不菲的佛珠,她的是一支一看便昂贵的珠钗。   他停留的时间也和昨日差不多,走后,沐兰又跟了出去。   杜思黎仍然在路上等他,见他过来便娇滴滴的迎了过去。她一直在向他靠,几乎便要贴在他身上了。   他起先没什么表情,继而慢慢地露出了不耐,“你看我很闲?”   她求他去她那坐坐,他拒绝了。   晚上,比前一日早,他回了来,对她如故,柔声相唤,微微笑着。   他问她今日都做了什么?   她随便说了几样,心思根本不在他这些浅浅的微笑,温柔的关怀之下。她只想知道他对杜思黎是什么意思?如果,他是想断了,为何不送走,他应该在接她回来之前就把她送走。   他没有便说明他没想断。   那他是在控制,还是真的因为忙?   他又到底在不在意她知不知道他们?   他还是睡在了书房。   第三日早上她又看到了杜思黎等他。   杜思黎又换了衣服,换了打扮。   她每次见他都会换衣,换妆扮,头上的发髻装饰没有重样的时候,便连唇脂都不是同一种颜色。   这一次,她看到他在听她说完许多话后,捏起了她的小脸儿,瞧了好一会儿。   她的心狠狠地一缩。   那杜思黎明显开怀了起来。   果然,晚会儿再见的时候,她没换衣服,没换妆扮,什么都是早上的样子。   他回来还是先来了老夫人寝居,与他二人一起吃了饭,而后去了书房。   这天晚上,他没回去看她,区区的半刻钟都没给她。   他去了杜思黎那。   **********************   杜思黎在房中等的焦急,叫人出去看了好几次,直觉告诉她,他会来,但她终究是琢磨不透他的心思,并不能确定。   在几十次的张望之下,她终于把人给盼来了。   “大人……”   那门刚一被打开,她便整个人都香软地贴了上去,口中喃喃娇媚地连连唤他,三两下便扯开了自己的衣服,上身只剩下了半遮半露的肚兜,玉臂紧紧地勾住了他的脖子,香唇直接咬住了他的喉结,   “大人……”   她娇声连连,口允着,嘴唇顺着他的脖颈便上了去。   顾文轩手臂上青筋爆起,一把便箍住了她的腰。   杜思黎雪白的细月退紧紧地盘在了他的腰间,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喘息连连,脸色潮红,不住地娇声相唤,亲口允了他一路,进了卧房,被他甩在了榻上。   那小姑娘急着起身搂住了他,娴熟地,更是极急地解开了他的腰封,敞开了他的衣服,也扯下了自己身前的那块布,而后便搂抱住了他,紧紧地贴了上去。那男人压了下来。   杜思黎口中娇滴滴的“大人”二字与一些什么别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在房中。没有什么偷偷的,相反动静很大,且持续良久良久。   沐兰心中唯一的希望瞬时崩裂。   事后,杜思黎心口起伏不定,躺在男人的怀中,娇嫩的玉手伏在他健硕的月匈月堂上,灼若芙蕖的小脸上尽是满意与自豪。   她当然满意。   苏沐兰回来三天了,别说是和他这般亲密,他一次都没在她房中留宿过。   她娇艳欲滴的唇瓣扬起,这回有了更大的肯定。妻又如何?他根本就不爱苏沐兰。   “大人……大人说,我和夫人谁更好看?”   她的声音甜到发腻,媚眼如丝,娇软柔滑的身子紧紧地贴着他,手指在他的怀中轻动,微微地笑,此时这话也敢问了。   妾都喜欢和原配比么?   杜思黎不知道别人如何,反正她非常喜欢。   她觉得他会笑,可能不会答,但笑就是默认。   然她没等来他的笑。   “你连她一根脚趾头都不如。”   那男人的声音很平淡低沉,没有半分玩笑之意。   杜思黎当然是万万没想到他能这般说,脸上的羞涩与笑意一下子便都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尴尬和难为情。她轻轻地推了他一下,又抱住了他,撒娇道,“哎呀大人,讨厌啦。” 第72章   翌日沐兰哪也没去, 一大早顾老夫人便来了。   顾云辰其次,俩人相继到来。   顾老夫人脸色苍白, 进来便见儿媳蜷缩在床上, 一看便是哭过,顿时心一疼,失魂一般地唤了她一声,过去一把就把她搂在了怀中。   “沐兰, 沐兰对不起, 对不起沐兰,他错了,他错了。”   顾老夫人哭了出来, 一直在说着抱歉的话。她这一生,还从未对谁感到这般亏欠过。   她的儿子怎么就变了呢?   他以前只是不服管教,不学无术, 只是贪玩, 但他真的洁身自好。   他相貌好, 家室好,当年想要爬床的姑娘不是一个两个, 但他很厌恶, 有女人碰他的东西都不行,安排了几次婚事, 也是一拖再拖,看谁都不喜欢。   她当娘的一度觉得儿子有洁癖,甚至还担心过他是不是不喜欢女人, 直到沐兰的出现。   他的眼神都变了。   他是怎么疼妻宠妻的,顾老夫人是亲眼看到的。   那年夏天异常的炎热,他自己汗水浸透了衣衫,但却拿着个扇子围在沐兰身边,嬉皮笑脸地给人家扇风,喂西瓜。   那时她见了还在摇着头笑,笑她那纨绔不羁的儿子原来是个妻奴。   他真的很爱沐兰,很取悦她。她要什么给什么,说什么是什么,从未违拗过她。对于别的女人,他就更是没有正眼看过。   但这五年,他怎么就变了呢……   “沐兰啊!”   “嫂嫂!”   顾文辰心中愤恨!拳头紧紧地攥着,他是真的恨!   这时,外头传来了杜思黎的声音。   她来干什么?!   顾文辰当即便奔了出去,知道她定是没安好心!   杜思黎当然没安好心,她来干什么?自然是来炫耀,刺激,讥讽和摧毁那苏沐兰的。   顾文轩上朝走的早,他前脚刚走,后脚她便打扮的花枝招展地出了来。晚了,她怕那苏沐兰去了老夫人那,那她要憋好久的。   但她当然没想到老夫人和顾文辰会在这儿。   如此不能如愿,瞬时她极其失落,但转念心中笑了,也明白了,看来那苏沐兰是知道了。   杜思黎很兴奋,很想看看她是什么表情。这时正笑着,但见小公子顾文辰霍然冷颜出来,满眼怒气,且是直奔她来,抬手“啪”地一下便给了她一记耳光!   那杜思黎眼睁睁地看见他过来,自然是万万没想到,那雪白的小脸儿上顿时出现了五根指印,被打愣了,过了一会儿反映过来,人“哇”地一声便哭了起来!   “你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便凭她没安好心地来;凭她不要脸;凭她欺负他嫂嫂。   顾文辰没有解释任何话,只抬手便再度要向她打来。   “啊!”   然就在这时,月洞门口霍然响起男子一声冷酷暴怒的声音。   “住手!”   俩人几乎同时听见,同时望去,只见那人一袭深色官服,生的玉树临风,面如冠玉,却是顾文轩回来了!   “大人……”   杜思黎哭的更甚,一下子便向他跑去。   “你干什么?”   顾文轩暴怒,那声音极其冰冷。   顾文辰抬眸回视过去,死死地盯着哥哥,没有半分妥协退让之意。   顾文轩看他那眼神便更是来火,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去,几近咬牙切齿,“你可真有出息,你读的圣贤书呢?你学武就是为了打女人?”   “我就是因为读过的圣贤书没都就饭吃了,才知道‘人’字怎么写,才知道知恩图报!我嫂嫂照顾了我和我娘五年,没有我嫂嫂我可能死了!谁欺负我嫂嫂,我就打谁,我打人不看男人女人,倒是习惯性看看是贱人还是畜生,今天贱人打完了,还有一个畜生没打。”   顾文轩听到此,双掌稳稳地一握,那双深不见底的挑花眼直直地盯着弟弟,语声倒是不似适才那般盛气凌人了。   “谁是畜生?”   顾文辰直视过去,毫没客气,“你。”   顾文轩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   空气凝结,院中的下人,包裹那杜思黎皆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那一巴掌极重,一抹鲜血顺着文辰的嘴角流下。   少年眼睛微红,依旧没有示弱,狠狠地盯着哥哥。   顾文轩扶住了太阳穴,闭上了眼,剑眉蹙起,揉了揉头,另一只手抬起,随意地挥了几下,却是让人都走之意。   有人过来送客了文辰。   那杜思黎立时便躬了身,半分都不敢违拗顾文轩。   不时,院中便恢复了安静。   顾文轩站直了身子,吩咐了人为他告病假。   他本是回来取东西的,没想到家中这般了。   他抬步进了正房。   外头发生了什么,屋中听得一清二楚。   他朝着母亲微微一礼。   顾老夫人什么也没说,只由着丫鬟搀扶,起身走了。   顾文轩知道是因为昨晚他睡了那杜思黎的事。   他屏退了屋中的两名丫鬟,缓缓地倒了杯水,来到了床边,看到了沐兰。   “兰兰……”   他语声还是那般的温柔,坐在了她旁边,把那水给她递了过去。   “渴不渴?喝些水。”   沐兰本来是不哭了,这时两行泪又流了下来。她微微测过头去,没看他,也没接那水。   顾文轩瞧她哭了,有些紧张,把水杯放到了旁边,拿出了帕子,轻轻地为她掖了掖头发,给她拭去眼泪。   “兰兰,别哭,你和我说,你想要怎样?”   沐兰没说自己想怎样,她只抬头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只是想接娘和文辰回来,其实并不想我也回来。”   顾文轩微微蹙眉,抬手又为她擦了擦泪,语声还是那般温柔。   “兰兰,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那般想呢?”   眼泪又掉了下来,无声无息的,她想嘲笑自己,但又笑不出来。   “可是,你已经有别的女人了,你们什么都很好,便我是多余的,我是可以替代的。你也不再爱我,那你接我回来干什么呢?你是怕娘和文辰不同意么?你可以和我坦白,我可以帮你说服他们,我……”   “兰兰……”   他打断了她,握起了她的手,很无奈,“我怎么会不爱你呢,我当然爱你。”   沐兰摇头,苦笑着摇头,“你昨晚做了什么,那是你爱我么?”   顾文轩抿唇,出了口气,“兰兰,你是想让我做个和尚?”   沐兰唇瓣微颤,眼睛雾蒙蒙的。   俩人眸光相对,良久沐兰都没有再说话。   顾文轩又为她掖了掖耳边的碎发,眸光很温和,谛视着她。   “你便是因为她么?我可以把她送走。你要我怎么做都行,我什么都听你的,便就是别再哭了。”   沐兰还是没有再说话,但顾文轩很快便下了令,叫人送走了杜思黎。   杜思黎当然是万万没想到。   她还沉浸在胜了那苏沐兰的喜悦中,更沉浸在今日顾文辰打她,大人维护了她的甜蜜中。   是以,那消息传来,有人过来请她走,她疯了一般,万万不信。   杜思黎当即便跑来要见顾文轩。   然她不论怎么哭怎么喊都没见到人。   她到底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也到底是被送走了。   当日顾文轩陪了沐兰一天,朝都没上,应酬自然就更是都推了。晚上他也没去书房,与沐兰一起吃饭,一起睡了。   他握着她的手。   俩人一个在床里,一个在床外。   沐兰始终都没睡着,大概后半夜,她恍恍惚惚地刚要入睡,但觉那男人松开了她的手,而后起身穿了衣服,走了。   他到底还是去书房睡了…… 第73章 (捉虫)   翌日早上, 他过来和她一起用了早膳,沐兰问了他昨晚之事。   他笑说想起了有公务尚未处理, 突然睡不着了, 所以就去了书房。整个人温和如故,无论是看她的眼神,还是与她说话的声音都是如此。   他为她夹菜,会把刺与骨头剔除了再给她;盛的汤, 也要等温凉了些后才递去, 很像他以前的样子。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他每天会陪她吃饭,陪她散步,与她说会儿话, 但晚上把她哄睡了, 他就会走。   他一直住在了书房。   起初两次沐兰问了,后来便不问了。   她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忙, 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至于房事便更没有了,他最多便是亲过两次她的额头。   沐兰不会像杜思黎那般。   以前,她看他两眼,他就会自己贴上来, 没够似的,现在自然是不会了。   转眼,妹妹与太子的大婚之日越来越近,近来,沐兰出去的很频繁。妹妹有问起她与他怎样, 她只是笑笑,随意说了几句便带过了。   因为她不知这话怎么答,自己都不知他二人现在到底算是怎样?   值得高兴的是,妹妹一切都好。   她说回来之后太子对她越来越好了。她昔日逃跑,欺骗太子,隐瞒侍女被换等等,那些哪一样都是死罪,但太子连提都没提。   她还说,以前很怕太子,现在好像不那么怕了。   沐兰从妹妹雪白清透的小脸儿上看到了欣喜和欢悦。   “昭昭是福气满满的小福星。”   她摸着妹妹的头,很是怜爱。   “姐姐也是。”   沐兰微微笑着,什么也没说。   晚会儿妹妹在车上打了个盹,不知是直觉还是巧合,她掀开了车帘的一角,朝着那街道旁熙熙攘攘的人群望去。然就在这无意间,她看到了他。   他在车旁,仿佛是刚从一家酒楼出来。   不是他自己,还有那杜思黎。   沐兰心顿时一颤,手微抖,旋即眼圈便有些微红了,将那窗帘一寸一寸地往手心中敛着,拉得更大了些,头随着车行,向后张望过去。   很快,马车便驶过了。   她看的不甚清晰,但瞧着好像是那杜思黎去找他,有些哀求的样子。他好像是很不耐烦。   沐兰直到看不见了才落下了那窗帘,不知不觉间一手的冷汗。   之前在府上,他起初对那小姑娘也是很不耐烦。   可后来他还是去了她的房中。   她不知道杜思黎找他多久了。   她已经被送出府一个多月了,总不会是现在才来找他的。   所以,这不是第一次了,说不上是第多少次了。   他都是怎样的态度,她不知道。   他有没有去过她那,她也不知道。   他们之间又有没有什么藕断丝连,她还是不知道。   晚会儿到了府上,她便一直等着他回来。   等了快半个时辰,他是回来了。   “今日,我和昭昭去了集上。”   她瞧着他的眼睛,张口说着。   他温和依旧,瞧着没有任何异常。   “哦?买了什么?”   沐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买。”   “为什么?没有喜欢的?”   她点了点头。   她本想告诉他,她看到了他和杜思黎了,但后来又没说。   她不想给他提醒。他要是心里不想断,不是她提醒一次便能挡住的。   “兰兰,怎么了?”   沐兰嗅到了他身上的那股淡淡的龙涎香气,那男人朝她微微地靠了过来。她不知自己是不是心里太藏不住事,全表现在脸上了,被他看出了异常。   “没怎么。”   她微微垂下了头,想以此遮掩。   顾文轩一直看着她,继而拉住了她的手,朝她再度靠近了一些。   “兰兰……”   他唤的又深沉又温柔,沐兰抬头便看到了他那双迷人又深邃的桃花眼。   “真的没事?”   沐兰只是点了点头。   而后他抬起了她的脸,又注视了她好一会儿,朝她的嘴唇亲了过来。   但便只蜻蜓点水,因为沐兰躲开了。   若是今日以前,她可能不会拒绝他。   顾文轩松开了她,直了身子,什么都没说。   *********************************   杜思黎是天天都去找顾文轩,如此已经找了一个多月了。   顾文轩每日上朝下朝有一条必走之路。   杜思黎大部分的时候便是在那等他,有时甚至泪眼汪汪地干脆用身子截车。   第一次比较突然,截住了,且见到了人,而后便截不住了。   于是她便又开始想法子打探他的去向,总归这一个多月确实是见到了人几次。   她的法子和在顾府上差不多,每日都是不同的装扮,打扮的极美,日日给人一种新鲜之感。   顾文轩把她送走了,给了她一桩宅院,也给了她不少的钱。   或许便就是因为有钱吧,她还真能找到他且见到他。   这前一日刚在街上见过,第二日,顾文轩和几位官员约了捶丸。杜思黎便在捶丸场上又见到了他。   她来的时候他人还没到场,但顾文轩先到了。   进来远远地,她便看到了顾文轩持着杓棒打球的伟岸身影,当即人便跑了过来。   顾文轩也认出了她。   他瞧了一眼,没说什么,继续打球,不时,那美人儿就到了眼前。   “大人……”   她喘着,娇滴滴地唤他。   顾文轩有一搭无一搭地问道:“你挺厉害啊,你是怎么进来的?”   杜思黎实话实说,声音极甜。   “守卫中有一个人认识思黎,知道思黎是大人的小妾……”   “所以他就放你进来了?”   “是,大人,思黎想大人,好想好想的那种。”   顾文轩没接她这话,还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你告诉我是哪个人?”   “大人……”   她娇滴滴地唤了人一声,知道这要是告诉了,那人怕是要倒霉,以后也没人给她行方便了,所幸那男人好像也就是随便说说,接着手臂一动,球飞出,正好入了洞,而后冷声开口道:“给她钱。”   这话便是冲着身边的随从说的。   杜思黎还是那般娇甜的声音,赶紧道:“不,不是,思黎不是来要钱的,大人……”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思黎想大人,真的好想大人。”   “想我干什么?”   “思黎爱慕大人,很爱大人。”   顾文轩一声嗤笑,微微蹙眉,这时方才转头打量了她两眼。   “你爱我什么?我对你好啊?”   这意思便是说他对她不好。   事实上也确实谈不上好,顾文轩对她很冷淡,但杜思黎确实爱他。爱人的人便总是很卑微,况且出身低贱,原也没对他有太高的要求,他替她葬了父,她也没觉得他对她不好。   杜思黎点了头,看着人的眼色,那眸子勾魂一般,语声更娇了。   “好,大人对思黎好。”   顾文轩嘴角一动,没再说话,这时又接连打了两杆,而后还是漫不经心的,缓缓开了口。   “若不然我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唔,大人,不要,不要,大人。”   顾文轩看她一眼,“怎么?嫁人做妻,不喜欢?”   “思黎只喜欢大人,只想和大人在一起。”   “你就喜欢做妾啊?”   “大人……”   杜思黎有些撒娇地唤他。   顾文轩站直了身子,这时盯了她两眼,把杓棒丢给了随从,朝她走了两步,抬手拽住她的衣服,把人往他身前一拉。   那杜思黎一声娇吟,人便软绵绵地贴了过去,小手伏在了他的月匈月堂上,声音更娇甜,但只听男人道:“那我给你找个大官儿?”   “大人,不要大人。”   顾文轩搂住了她的肩,将她背对着自己,转过了身,抬手指向了远方悠步而来,边走边聊的几个中年男人。   “呐,那边看到了么?中间那个穿黑衣的就是御史大夫,我把你送给他,你让他提携提携我,如何?”   “大人……不要,不要嘛!思黎只爱大人!”   他说的轻描淡写,杜思黎心一颤,都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这时,顾文轩凑近了她的耳边,“你不是说你爱我么?” 而后他便放开了她,缓缓且随意地挥了挥手,却是让她走的意思。   杜思黎没立刻走,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玉手轻轻地拽了拽他的衣服。她觉得这是她的机会,见了几次,便就这次他与她呆的时间最长,说的话最多。   顾文轩侧头斜瞥,又打量了那美艳的小人儿几眼,而后回了视线。   杜思黎心口狂跳,她猜不透他的心思,只能回去等等看。   她缓缓地松开了他,而后戴上帷帽,终是恋恋不舍地走了。   回去后,她始终焦急,但没用等到晚上,下午便等到了他。   那男人对她一如既往地粗暴,不过她爱他。   ****************************   沐兰近两个月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儿便是和妹妹去集上。   是巧合还是天意?那日酒楼之外后,她一共还看到了顾文轩四次,其中有三次他都在和那个女孩儿在一起。   一次是在香粉铺,一次是在珠宝店,一次是在他的车上。   她什么也没说,也没和任何人说,就是妹妹在问她看什么时,她也没说什么。   转眼又过了一个月,沐兰亲眼看到了昭昭大婚。   这一喜事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传了很久。   而就在妹妹大婚后的第十天,在顾文轩来到她房间的时候,在她与顾文轩从成亲到分离再到重逢的第八个年头里,她很平静地和他说了一句话。   “文轩,我们和离吧。” 第74章   在妹妹大婚后的第十天,在她与顾文轩从成亲到分离再到重逢的第八个年头里, 她很平静地和他说了一句话。   “文轩, 我们和离吧。”   顾文轩的脚步定了一下, 但接着什么都没答,便仿佛没听见一般, 只是从怀中拿出了一支金灿灿的比翼双飞簪,笑着递给了她,语声还是那般的温和。   “兰兰,你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什么日子?   沐兰还真忘了,不过经他一提醒。她倒是记了起来。今天是他们七年前成亲的日子。   那便讽刺了,她不是故意的。   这些年她每年都记起今天,都会很早地翻着黄历看着,唯独今年,她半分都没有想起来。   她没看他手中拿的东西,只看了他的眼睛, 重复了刚才他进来时,她说的那句被他忽略了的话。   “文轩,我们和离吧。”   顾文轩只注视着她, 许久都没说话, 而后拉起了她的手,挤出了一丝笑。   “兰兰, 别这样。”   她挣脱了他。她不是在和他开玩笑。   顾文轩脸上的笑这时也渐渐地收了回去。   “你是认真的?”   “对。”   她答得斩钉截铁,甚至没有半丝犹豫。   “为什么,兰兰?”   他的眼睛有些暗淡, 语声有些伤感,但还是那般温柔。   他竟在问她为什么?   但他既然问了沐兰便解释了。   “你不再爱我了,不爱了就散了吧,你喜欢她就把她娶回来,我们缘尽了……”   “兰兰……”   他打断了她,扶住了她的双肩,那双迷人的眸子能把女人的心吸进去,让人能死心塌地爱他。   “我没有不爱你兰兰,我真的很爱你。”   沐兰摇了摇头,也挣脱了他的手。   “文轩,别骗自己也别骗我了。你仔细想想看,其实你只是觉得亏欠了我,你并不爱我了,你只是记忆中还爱我。”   “不是的,兰兰。”   他再度扶住了她的肩,语声中带着几分哀求,“你想让我怎样,我都听你的。”   沐兰再度摇了头。她不想让他怎样了……   她也不想信他,更不想心怀希望了。   沐兰眼圈有些微红,控制了,但声音还是哽咽了起来。   “文轩,我不恨你,你终究是那个把我从薛家解救出来的人,我也感受到过你的爱。我庆幸过,满足过,甚至自豪过,我真的不恨你,也不怨你,只是我不会再爱你了,所以放过彼此吧。”   顾文轩看了她许久,缓缓把她搂入了怀中。   “兰兰,别冲动,我们再好好聊聊。”   沐兰推开了他。她到底还是哭了出来。她没有冲动。她已经想了很久了。   从在那家酒楼的马车旁看到杜思黎去找他时,她就想好了。   她天天担惊受怕,天天在希望着他别那样,但心中一次次地抱着希望,最后还是被他摧毁了。   她没有派人跟踪他,杜思黎也没有来跟她炫耀,但她能感觉出来,她就是能感觉出来。   他身上有女人的香气。她也看到了他陪她去了香粉铺,去了珠宝店。   今日,他也没有否认。   “没什么好聊的了文轩。”   “兰兰,别哭。”   他的手有些颤,为她轻轻地擦了泪,“我会对你好的。”   沐兰摇头。   他又试图说服她,“兰兰,你想想,你一个女孩子,和离后你能怎么办?他人又会怎么看你?这些你都想过么,兰兰?”   “那都是我自己的事,便不劳烦你费心了。”   “兰兰,真的别这样。”   他又要抱她,沐兰退了一步。   他的眼中有些伤感,“便真的半丝余地都没有了么?”   沐兰点了头。   顾文轩便只是看着她,沉默了良久。   “兰兰,让我再想想好么?”   沐兰应了一声。   “和离书写好后告诉我,昭昭应该已经来了。娘那边我已经和她说过了;文辰外出回来后,我会和他见一面,好好和他说,保证他不会来给你添麻烦。”   说完这些,她便转了身,叫丫鬟拿了她的东西,那些东西当中还有那匡鞋子和刺绣,那些让杜思黎看不起,觉得很丢脸的东西。   但她也不能把它丢在顾文轩这,毕竟他腰封上的一颗珠子都要比这些东西贵得多。   她叫丫鬟带了出去,但到了外头,便叫人丢掉了,连同她的过去。   她上了昭昭的车时,早就擦干了泪,朝妹妹灿然地笑笑。   “走吧。”   昭昭眼中雾蒙蒙的,但见姐姐在笑,赶紧眨眼驱散了泪水,连连点头应声。   姐姐本要住在外边,但太子政务繁忙,近几日都不在府上,少说也要在宫中待三四日。昭昭再三央求,沐兰便同意去了。   说起魏临初不在府中之事,昭昭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好像是故意行方便?   因为早上她为他穿衣时,他还说这两天没事,要带她出去玩,但昭昭说了姐姐的事后,他便又说政务繁忙要在宫中住了。   弄得昭昭一头雾水,但也没敢问,毕竟心中在想他不在最好。   马车之上,姐妹俩相对而坐。姐姐一身素净的衣裳,只略施粉黛,纯洁的像一朵一尘不染的百合花。   她一直都这样,长得很白净,打扮的也很素净。   她真的很美,那种清新脱俗,让人过目不忘的美。   昭昭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年在薛家,顾文轩第一次见到姐姐时,正走过一个胡同,原他已经走了过去,但人又拐了回来,摇着折扇看了她良久,笑着问道:“你是仙女么?你是天上来的?”   姐姐确实是像仙女,现在也是。   顾文轩以前是连一个小小的泥坑都不让她踩的。   昭昭还记得那年一次路上,他看到了前路有些浅浅的淤泥,便是抱着姐姐过去的。   他的鞋上满是泥土,但姐姐的还是一尘不染,还是那般干净,那般洁白无瑕。   思及此,昭昭便又有些伤感,这时唤了姐姐问了一句。   “他会同意么?”   沐兰点头,“他会的。”   昭昭想了想曾经的顾文轩,又道:“我觉得他不会。”   沐兰摇了摇头,“他已经不爱我了,他会答应的。”   顾文轩是答应了,且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便是在第二天就联系了她。   俩人是在一家茶馆的包厢中见的面。   他把和离书给了她看,附带了三张房契和一张银票。   “太多了,我用不了这么多钱。”   她在看到那银票上的数目时,第一反应便是如此。   “拿着吧。”   沐兰没有拒绝,在那和离书上按了手印后,便叠起了那房契与银票,收了。   “兰兰,你有什么打算?”   “休息几日。”   “然后呢?”   “然后可能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亲事。”   顾文轩沉默了,看着她,没有回话,直到沐兰问出了那句“你呢?打算什么时候娶杜思黎?”   他挤出了一丝笑,眼神有些暗淡,什么也没说。   沐兰起了身。   “你若成亲,可以告诉我,我肯定不会去,但会托人送份子钱。”   她说到此笑了笑,“反正都是你的钱。”而后戴了帷帽,道了句别,便走了。   顾文轩在那坐了很久,缓缓地闭上了眼,抬手扶住了太阳穴,揉了揉。   昭昭在车中等她,掀帘子一直瞧着姐姐的动静,不时看到了她的身影,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她微红的眼睛。   昭昭拿出了帕子,待姐姐上车便递给了她。   沐兰擦了擦,哭了笑了,颇是难为情地朝着妹妹道:“最后一次。”   昭昭登时模糊了眼睛,上前凑了一步抱住了姐姐。沐兰的眼泪顷刻便决堤了般的涌现了出来。但果真,那是最后一次。   接着她休息了三日,妹妹找人与她打了三天的牌。   第四天她便和妹妹一起去把顾文轩给她的那三套宅子转手卖了。   也把银票换成了银子,给了妹妹替她保管,最后买了一个相对小一点的宅院,且能种种花草的。   这回又轮到了昭昭陪姐姐去集上。   沐兰选了不少的东西装饰新家,也买了许多种类的花籽,然正聚精会神地挑着,这时感到有人朝她靠了过来。沐兰一抬头,便见那人揭开了帷帽,人正是那杜思黎。   杜思黎笑吟吟地看她,“谢谢你啊。”   沐兰垂了头去,继续挑花籽,没有理她。   杜思黎点到为止,自然是不敢太放肆。   她知道她有一个做太子妃的妹妹。   杜思黎是真没想到苏沐兰会和顾文轩和离。   虽然她做梦都盼会有那么一天,但确确实实是没想到。   苏沐兰是傻么?竟然会和离。   杜思黎被撵出府后便怕了。   后来便想能做个外室也行,只要还能见到顾文轩就行。   没想到苏沐兰竟然让了顾夫人的位置出来,那她不就有了希望!   她有时候觉得顾文轩爱她,有的时候又觉得不爱。   她也捉摸不透他,但她肯定的是,顾文轩一定不爱苏沐兰。   可眼睁睁地看着机会来了,但俩人和离了四天了,她连顾文轩的影都没看到。   这日胆子也是大了,她便堵在了顾府门外,但等了许久许久,平常他早该回来了的时候,也没见到人,却是直到天都黑了,他方才回来。   “大人……”   杜思黎娇滴滴地迎了上去。   “思黎已经四日没见到大人了。”   那大门打开,她便顺带着跟在他的后面就进了去。   “大人……”   顾文轩回了房,那杜思黎便也跟了进去。   她看他心情似乎不大好,倒是也不敢多说什么,这时刚想为他揉揉肩,取悦取悦他,只听那男人唤了她。   “过来。”   杜思黎当即便乖乖的过了去,刚一接近,那男人便一把拽住了她,把她甩到了床上,扯开了她的衣服,将人压在了身下,而后一如既往的粗暴……   ********   昭昭安排了两个侍女陪伴姐姐,加之一起,沐兰便有了四个丫鬟陪伴了。   她在小宅中的第一天夜晚是昭昭陪她一起住的。   太子妃在此,太子派了许多护卫看护,甚至还亲自来了,然当然并未进屋。   魏临初在外面转悠了大半宿才回去,然回去只躺了一个多时辰,而后便又来了,最后这一宿,后来他干脆便是在小宅外头的马车上睡的。   翌日天刚微亮,小宅中的丫头出去买东西,看到了外头太子府的车,回来便告诉了昭昭。   昭昭睡眼惺忪地,一脸茫然,“这么早就来接我了?”   姐姐催促她起来,昭昭还未睡醒,一点都不心悦,但也听话了,洗漱了后,闭着眼睛,由着丫鬟梳妆。   再接着沐兰便送她出去,可出去一看,外头哪来的车?   小丫鬟连连解释,“奴婢看到了,真的看到了,车帘吹动,奴婢还看到了里头的太子,好像在睡觉。”   这时又一个丫鬟道:“那车昨晚一直便在那了,他们说太子在里头睡了一宿。”   昭昭一听顿时更蒙了。   晚上回去,想起了这事儿,她便问了魏临初。   “殿下昨晚去了小宅?还在车中睡了一宿?”   魏临初微微蹙眉,漫不经心地道:“我在那睡一宿干什么?脑子坏了?”   昭昭“哦”了一声,小心地瞅了瞅太子,小脸儿微红,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本来她还以为太子是不放心她在外面住,真的在外守了一宿的。   现在想想,越想越汗颜,那可是太子,那么金贵的身子,怎么可能…… 第75章   杜思黎第二日在顾文轩的房中发现了苏沐兰的那匡鞋子。她一看就讨厌, 白了一眼, 心道:人走了竟然不把她这些破东西带走!   想着, 她便要叫人把东西丢出去, 但这时那顾老夫人来了。   顾老夫人一见她在, 脸色当即便沉了, 二话没说,就叫人把她撵了出去。   杜思黎心中委屈,也生气,但不敢不从, 更不敢得罪顾老夫人,于是只好走了。   她心中讨厌死那个老太婆了,更怕极了她不让顾文轩娶她。   杜思黎一直在等着顾文轩娶她。   她觉得大人爱她,就算不是很爱,起码也是有一点爱的。   她出身虽低, 但大人娶妻不看出身,那苏沐兰不也是个出身卑贱的。   重要的是,大人也无意非娶什么出身高贵的女人为妻。这两年, 来府上说媒的也不少, 哪户不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可大人都没那意思。   但杜思黎盼了一个多月也没盼来,非但是没盼来那好事, 却是连顾文轩的人她都见不到了……   和离后顾文轩一次都没再去过她那。   俩人也就那晚见过一次。   杜思黎想做顾夫人,但实在做不成也没关系,关键的是她想见顾文轩。   她爱他。   可足足是过了一个多月, 她才再度见到了人。   那是在一家酒楼的三楼上,他与几个官员在喝酒吃饭,中途解手回来,在楼梯旁,杜思黎截住了他。   “大人……”   她掀起了帷帽,露出了那张美艳的脸。   顾文轩看出了是她,上楼时便看了出来。   他停了下,声音冷然,“什么事?”   杜思黎当即便靠近了一步,含情脉脉,娇滴滴地道:“思黎想念大人,思黎好久没见到大人了,大人怎么不理思黎了,大人不要思黎了么?”   “啊。”   他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杜思黎一听,顿时紧张了起来。她虽心中预感不大好,但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糟,当即那小人儿便更朝着他靠近了去,急道:“大人,大人是说真的么?为,为什么?”   顾文轩微微蹙眉,语声很是平淡自然,“腻了,没什么意思,你还有什么花样?”   “大,大人……”   杜思黎心一沉,更紧张无错了,这时还不知要说什么,但见那男人抬步走了。   杜思黎眼圈红了,赶紧跟上,抓住了人的手臂,“大人不要,思黎爱大人,很爱大人,大人就让思黎能见到大人就行,求求你了大人,思黎真的很爱大人。”   顾文轩很是不耐,不紧不慢地拿开了她的手,“你爱我什么?你看我像个好人么?”   杜思黎梨花带雨,抽噎道:“大人是好人,思黎就是爱大人。”   顾文轩一声嗤笑,抬手把她拽了过来,剑眉微蹙,带着几分奉劝一般地道:   “记住官场上没有干净的人,那都是龌龊肮脏和鲜血铺成的,要多不堪有多不堪,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杜思黎听着,嘴唇嗫喏,那看他的眼神还是充满着迷恋。   “大人就算是个坏人,思黎也爱大人。”   顾文轩再度露出了几分讥讽的笑,没再理她,走了。   **********   沐兰每日除了种花儿便是去太子府打牌。   昭昭近来新认识了不少的贵妇。   她做了太子妃,巴结的人自然是数不胜数。   沐兰每日除了忙碌便是玩乐,加之有意控制,基本没想起过顾文轩,但这日牌局上,却是听得那两名贵妇提起了他。   她们说他又要高升了。   “若是没有记错他的御史中丞才上任半年多吧。”   “到底是坐到了御史台的顶位,据说他还不过而立,怎地这般厉害?”   “这般厉害的人,为何不成亲呢?”   “他都年近而立了,应该成过亲吧。”   “没有吧,没听说过她有妻子啊!倒是好像有一个小妾。我记得赏花会的时候带出去过。”   “好看么?”   “自然是极美的。”   “胡了!!”   那俩人正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开怀,昭昭突然气汹汹地推了牌。   俩人顿时被打断,听得太子妃的语气不大好,再一看她手中的牌,哪里是什么胡牌,妥妥的炸胡。   “这……”   俩人面面相觑。昭昭瞅了一眼桌面,冷着小脸儿,声音也冰冰的。   “看错了,你们太吵,不玩了,真没劲。”说着人就站了起来。   那俩人皆是一身冷汗,尴尬地笑,继而谄媚地奉承,更是面面相觑。   没一会儿昭昭便让人都走了。   人走后,昭昭便过来拉住了姐姐的手,“姐,我们以后再也不跟这两个长舌妇打牌了。”   沐兰自然是知道妹妹在气什么。   她微微笑了笑,语声微微,“姐没事。”   当日晚会儿送姐姐回了小宅后,昭昭便看见了太子来接她。   沿途回去一路,小姑娘都没说话,便就冷落着小脸儿,魏临初问她话,她也不怎么答。   近来昭昭确实是胆子大了,不那么怕魏临初了,是以不高兴,还敢使使小性子。   魏临初自知自己是没犯什么错,倒是也没那么心慌。   回了府,到了房中,他唤她她还不答,他便直接把人扛了起来,到了卧榻之上。   那小美人儿红着小脸儿挣扎,到了床上便被魏临初按了住。   “说。”   男人便就这一个字,有些命令的口吻,但不见一点怒意,这时只见昭昭眼圈都红了,带着几分质问地朝他道:“你为什么非要升他的官呢?升谁不好,偏升他?”   魏临初这一听便明白了。   他哭笑不得地把人搂了起来,哄道:“有功不奖?”   昭昭小手伏在他的身上,被他揽着腰,泪汪汪地抽噎。   “他有什么功呢?他伤害了我姐姐,还算有功了么?”   魏临初摇头笑笑,叹息了一声。   他的功可大了,但他没和她讲那些,只笑着哄她,“那就换一个姐夫。”   昭昭连连点着头,抬起衣袖擦了一下小脸儿,“那殿下给我姐姐找一个比他厉害的。”   “那可难找了。”   昭昭又委屈地要哭。   “怎么就难找了,我姐姐很美,谁都能喜欢。”   魏临初摸摸她的头,笑了笑,给她解释道:“呐,比他官职高的都是至少过了不惑之年,娶妻生子的了;比他差一些的人中也没有。没娶妻的人中,官职最高的也得是从五品了。那从五品和他差的太多了。”   昭昭越听越失望,急道:“那他这般年轻就爬到了这么高的地位,肯定有鬼,殿下就不好奇么,就不想查查他么?”   魏临初听罢笑出了声,又摸了摸她的头。   他是没想到他的昭昭还有这么狠的一面。那小人儿眼中雾蒙蒙的,旋即只见她长睫毛动了动,而后仿若想起了什么一般,小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好看的也行,长得好看的也行。”   “好看的?”   魏临初笑的意味深长,旋即缓缓地冷下了脸,说的极其严肃,“好看的倒是有,不过,你不许看。”   昭昭眨了眨眼睛,心中在想那要她闭眼睛见人么?刚刚想完,那男人的气息便铺了过来,亲上了她。   **********   魏临初确实为沐兰找了一个好看的。   翌日,昭昭跑到姐姐家的时候极其欣喜。   “平阳侯家的嫡出公子,陆伦,尚未娶妻,今年二十三岁,正好比姐姐大一岁,长得特别好看。我都打听了好了姐姐,他,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性子很温润,是个读书人。”   她进来便说了一堆,沐兰微怔。   “昭昭?”   昭昭搂住了姐姐的胳膊,“姐那日不是说了,如果有合适的,会考虑再嫁,这个便很合适呀,姐姐见见吧!”   沐兰觉得自己是应该这般,但平心而论她其实很排斥,并不想。   她怔了一怔,而后想了一会儿,没用妹妹多费口舌,点了头,不枉妹妹一番苦心,自己也早晚要迈出这步。   是以第二日,妹妹做媒,让俩人见了面。   那平阳侯家的嫡出公子陆伦在京城颇为有名,相貌俊美,又极具才华。   见了面,昭昭先把了关,果不其然,人长的极好看。   对于陆伦而言,太子亲自与他父亲说的,又是太子妃搭线,一听,谁人便都知道这门亲事了不得。   但听闻是个成过亲的,陆伦当然是不愿意,但无论怎么不愿意,见都是必须要见的。陆伦没上心,上心的只是到时候用什么合理的理由拒绝。   然这是没见面前,当见了面,看到了沐兰,陆伦的眼睛便挪不动了。   这是仙女下凡吧!   那女子冰清玉洁,一身素净的衣裳,看上去也就十□□岁,生的极美。她的美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梦幻之感,便总是觉得远在天边,看一眼都是亵渎。   初见之后的一夜陆伦都没睡着,第二日,他便为她写了一首诗,顺便约了人。   沐兰有些抵触,但还是去了。俩人约在了湖边。沐兰到的时候那公子早就到了。   陆伦极其殷勤,看到了人便迎了过来,眼睛一直在她的小脸儿上。   如若不说她成过亲,量谁也不可能看出来。   她看上去也就十□□岁。   “太子妃说令夫过世了。”   沐兰不知道妹妹是这么说的,听言抬眸看了那男子一眼,不知道怎么答。   那陆伦见她恍惚间眼圈有些泛红,心一颤,一面这便心疼了,一面暗道:她不会还忘不了她前夫呢吧。   于是赶紧笑着转移了话题,讲了两个笑话。   沐兰微微笑了笑。俩人在湖边漫步,他问话,她便答。   他不问便有些冷场。但陆伦不以为意,一直乐此不疲地在找着她可能感兴趣的话题。   这女子温婉沉静,太美好,说什么都是次要,就这么走走,陆伦便觉得热血沸腾,极其满足。   过了一会儿,那陆伦伸手摘了一朵儿美艳的花儿递给沐兰。   沐兰接过之时,他看到了她手掌的茧子,有些奇怪,但没有问。   沐兰看出他看到了,事实上此时已经好了很多,或许再过几个月便可以全好了。   陆伦从怀中拿出了一盒药膏,笑道:“苏姑娘,要不要试试这个,这个很好用,以前我母亲绣花儿也曾长过茧子,便是涂它涂好的。”   沐兰倒是颇惊喜,“真的么?”   那陆伦见她露了几分喜悦,自然也极其开怀,兴奋地点头。   沐兰便与他坐在了树下,小心地涂了涂。   陆伦极其温和,为她拿着那药膏,没有半分无礼之举。   沐兰小心翼翼地,然正在这聚精会神之际,突然听那陆伦唤了一声。   “顾御史!”   沐兰心微微一颤,旋即抬头,只见俩人所坐之前不远,走来一人,那人正是顾文轩。   顾文轩没什么表情,也没看陆伦,眼睛便只在沐兰身上。   那陆伦早已起了身,恭敬地拜见,这时见那顾御史的眼睛一直看着他身边的姑娘……   他觉得有些尴尬,更觉得对方很无礼。   “顾御史?额……顾刺史可是认得这位娘子?”   顾文轩没回答。他半分也没理那陆伦。   沐兰没抬头也感觉得到他的目光。   她起了身,朝着那陆伦告了别,自始至终都没看顾文轩。   陆伦很是有礼,欲要相送,却被顾文轩冷声拒绝。   而后俩人便说了两句,但沐兰一句都没细听。   她,转身便独自走了。   沿途她身后一直有人跟着,没回头,直觉便告诉了她那人是顾文轩而非陆伦。   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沐兰缓缓地攥起了手,眼圈红了,心中再度翻腾起来,邻近小宅门口,那男人截住了她。   “兰兰……”   截住了她便站住了。   她抬头直视着他,牙齿打颤,但面无表情。   “顾御史这是何意?”   “兰兰……”   他又唤了她一声,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而后人朝她近了一步,看了她许久,方才问出了口。   “我们,还能重新开始么?”   他这话刚说完,沐兰便转头笑了,旋即红着的眼眸中涌起了泪。   她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 第76章   顾文轩什么也没说, 只缓缓地转过了头, 那双深邃的眸子又落回到了沐兰的脸上,柔和但声音很低, “兰兰别哭。”   沐兰忍着了,但眼泪还是簌簌而下。   她使出了最大的力气, 又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你来干什么?顾文轩, 我忘了你了。你到底要干什么呢?我和你有仇么?我们已经和离了, 没关系了, 你还要来招惹我?你是见不得我好, 对么?对么?”   顾文轩没还嘴。良久,他微微上前一步, 扶住了她的肩膀,将人搂入了怀中, 眼圈微红, “兰兰, 我错了,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么?”   沐兰心颤着, 闭上了眼睛,双肩耸动。   她越哭越甚,使劲儿地挣脱了他。   “不, 顾文轩, 你和我永远都不可能了,我求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她使劲儿地推开了他,而后头也没回地跑进了小宅。   顾文轩望着她的背影良久良久, 立在那一动未动。   第二日,那陆家公子又约了沐兰,但沐兰拒绝了,乃至第三日,他来信相邀,她也借故没答应。到了第四日,陆伦便送了拜帖,要来看望她。   自打初见了后,陆伦魂不守舍,朝思暮想着沐兰。这日急着来了,但人刚到了小宅附近,远远地便看到了顾御史。   陆伦躲了一会儿。   不为别的,他迎面过去,那顾御史是不会让他进的。   那日湖边,他便不许他跟着那沐兰小娘子。   他很强势,陆伦是个读书人,不会和人打架,但也惦记沐兰,是以他有悄悄地跟着,且是目睹了沐兰小娘子打了那顾御史一巴掌。   不确定,但陆伦也看出了俩人的关系有些微妙。   这日陆伦一直等了,然等到太阳落了山,那顾御史也没走,人便一直徘徊在小宅附近。等他走时,天已经黑了。   陆伦是个读书人,极是守礼,自是不会天黑了还去人家小娘子家,是以他便也只是去敲门解释了一番,并未进去。   后来几日,陆伦又看到了顾御史出现在了那小宅门外好几次,而后陆伦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便是那顾御史八成是沐兰小娘子的前夫。   这一事很快得到了证实,且是从沐兰小娘子的贴身丫鬟口中得知的。   陆伦又去了几次,终于有了一次没碰到顾御史,如愿见到了沐兰。   但这次却是俩人最后一次相见。   沐兰对他说了抱歉。   这在陆伦的意料之中,虽难过,但他没有纠缠。   沐兰知道顾文轩来过很多次,且有一次还在外呆了一整夜。   但她并未动容,因为早就心灰意冷。   这日文辰问了她。   “嫂嫂是真的铁了心了么?”   他外出了一个多月,回来便听说了哥嫂和离之事,称呼都没来得及改。   太子有意提拔于他,叫他跟着一个将军出去历练,围剿了一伙叛军,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升了个五品都尉。   他回了顾府一次,去看望了母亲,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告了别,离开了顾文轩的府上,自己随意找了个简单的住处。   沐兰点了头。   她是铁了心了。   “我会一直在嫂嫂身边,永远保护嫂嫂。”   那少年眼圈微红,很严肃也很认真地说了这样一句,那双俊秀迷人的眼含着情义,一直看着沐兰,忠诚且虔诚。   沐兰的心微微地一颤,避开了他的目光   她第一次注意到文辰看她的眼神。   俩人谁也没再说话。   而这时,顾文轩却来了。   丫鬟有些慌张地跟过来。   她一开大门顾御史便推开了她进来。他很强势,且与身俱来一股盛气凌人,不容冒犯的贵气,丫鬟并未敢拦。   顾文轩知道若非如此,沐兰不会见他,但他没想到在此还看到了自己的弟弟文辰,且不是在厅堂,却是在沐兰的房中。   那男人冷下了脸,“你怎么在?”   文辰亦是冷沉地看着他,丝毫没有退让之感。   “我还想问问顾御史,何以私闯民宅?”   顾文轩朝他走了两步,那双深邃的眸子盯着他,没回答他那话,接着自己的话一字一字地问着。   “这是女子闺房,你什么身份进来?”   文辰半丝慌乱都无,眼睛也一直盯着哥哥,语声淡淡,极其平静。   “回顾御史的话,我们家穷,住在江都最贫困的地方,一间小土房,一共就隔出三间卧房和一间厨房来,没有厅堂,说话只能进彼此的房中说,我与兰兰一直这般,习惯了。”   顾文轩听他话中那最后一句,心一沉,脸色也骤沉,声音冷的骇人。   “你唤她什么?”   文辰依旧平淡如常,“兰兰。”   顾文轩心中一股怒火,抬手就打了他一巴掌。   沐兰霍然起身,胸口起伏了起来,心颤着。   文辰面为改色,转过了脸,冷眼瞧着哥哥,语声还是那么的平常。   “兄长从未尽到过兄长之责,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他说完这话后,缓缓地一声笑,盯着哥哥的脸,慢慢地吐出了三个字。   “我爱她。”   “文辰!”   沐兰心口“砰”地一下,浑身发颤,语声也是颤着,然根本插不上话。   那声“兰兰”便让顾文轩听出了此意。他闻言暴怒,抬手便又给了他一巴掌,这一下子极重。   一抹鲜血顺着少年的嘴角流下,然他依旧面未改色,抬起了那双眸子又朝着顾文轩盯了回去。   “我就是爱她,十五岁开始,三年了。”   “文辰,你别再胡说了!”   沐兰脸色煞白。   文轩抬脚便揣在了少年的腹部,揪起了他的衣襟,“你敢再说一次?!她是你的什么人?是你该肖想的?”   文辰抬眸依旧死死地盯着哥哥,“再说一百次,你就是打死我,也是一样的。我也是男人,你能爱她,我便不能?你不过是爱她的色,遇见新鲜的你就不爱她了。我不同,我爱她的人,我们一起相依为命了五年。她是我的亲人,也是我爱的女人。我亲眼看见她是怎么照顾了我娘,怎么照顾了我。亲眼看见了她深夜里点着油灯,一针一线地为我缝补冬衣。我生病的时候,她一宿一宿地照顾我,有好吃的东西,她总是说我在长身体,要留给我,现在我长大了,我发过誓,我要保护她一辈子!”   顾文轩攥着他衣服的手越来越紧,脸色苍白,但眸光狠厉。   文辰死死地盯着他,眼圈微红,“你要是好好对她,这些话我便是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说,只是我会终身不娶。可是你只会伤害她,顾文轩,我想杀了你!!”   顾文轩抬手便又给了他一拳。   沐兰哭着拦在了两人中间,推开了顾文轩,护下了文辰。   “你要干什么,你要打死他么?”   “文辰,你没事吧?你怎样?”   文辰冷酷的眸光在看到沐兰的瞬间便柔了下来。他微微笑笑,将她护在了身后,自己直起了身子,眼眸又盯在了顾文轩的眸上,脸上带着几分淡薄的笑意。   “今日你打我,我不会还手,但过了今日,我不再是你弟弟,也不会再让你打了。顾文轩,这没外人,我们便从头说说。这五年来,我们就差点没死了。那些寒颤的日子没什么好说的,没有你那花花世界有趣,便不说我们了,说说你顾御史,说说你顾御史到底是靠什么起来的?”   他向他走了两步,脸上还是那抹淡薄的笑。   “这么多年来,你为了得到权力都做了什么肮脏恶心的事?这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你做的干净利落,呵……”   他直视着他,“你的一切得来的不难,你入京的第二年便做了官,直接便是御史台下的一个小官。你也身无分文,孤身一人,你也没有靠山,但你是怎么做到的?这就是你的厉害之处了。你用了一个最简单,最省力,但却最恶心的方法,你只是用了一个爱你女人。你从那时就开始背叛沐兰了对么?”   他嘴角一动,一声讽刺地笑,“那个女人甘愿为你铺路,甘心被你利用,与你共谋。你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乃至于最后,你让她死,她就心甘情愿地带着你所有的秘密死了,半点麻烦都没给你留。你可真厉害,你便能让女人为你着迷到这种地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我真是佩服你!”   “而后你就凭着起初的那么一个小官儿进了这官场,继而一步一步地到了今天,这中间,你又做了多少肮脏恶心的事情,耍了多少心机,弄死了多少人,又利用了多少人?你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为了得到权力,你早就没有良心,没有感情了,你只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败类,你早就从心上腐烂了。那便也不难理解你为何不接你的母亲,你的妻子回来。因为你已经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早就谁也不爱了……你,早就从心到身都是肮脏无比的了……你让我恶心!”   顾文轩一句话未说,在听完文辰的话后,眸光暗淡,沉默良久,而后只是一声嗤笑。   他走了……   他回到了家中,见到母亲在等他。   母亲说她有些想沐兰了,想去她那住两天。   他笑着点头,安排了车,亲自送了母亲,但到了地方,只是目送了她进去。   他知道,他的娘也不要他了。   接着他便又回了家,回到了他的房中……   他看着那满室的华贵,最后眼睛落到了那匡被他捡回来的鞋子上…… 第77章   顾文轩失踪了。   对。五年后, 姜国与大燕开战,大燕全胜。   姜国以大燕太子专政独权,帝王昏庸无道, 为解救大燕万千百姓为名,发起了战争。   然实则这名号的背后,除了野心, 还有着一个只有少数人才知晓的理由, 便是为了夺回萧承璟所谓的姜国皇后。   这在魏临初的意料之中, 这场战争是迟早之事,无可避免。   战事一起,打了四个月, 但便就是在最后那场最为关键, 决定胜负的战役上,顾文轩所在的御史台侦破了一场策反阴谋, 使得大燕全胜,立下了一个上可封王的奇功伟业。   然,他没论功行赏, 却消失了。   却说最后的那场战役,两国几近都是用了各自七成的兵力应战, 胜负在此一举。然大燕胜的并不困难,甚至可以说是极其轻松,便是因为那场策反阴谋被识破, 让萧承璟掉进了自己苦心多年设下的圈套之中,全军覆没,三十年之内, 姜国便如同一只折了腿的老虎一般,站不起来了。   但对于这场战争, 大燕的那个最大的功臣,却消失了。   是的,顾文轩是消失了。   他的消失成了一个迷,没人知道为什么,没人知道他去了哪,更没人知道他是死是活。   在那之前,在他们和离的头一年里,沐兰一共见过他四次。   第一次是他与文辰闹僵之后的第三天。   沐兰外出,他截住了她。   他对她还是那般的温和,问她是不是不论他做什么她都不会再要他了。   沐兰点了头,没有半分的犹豫。   第二次是在那第一次的十天后。   他问她爱不爱文辰,会不会嫁给文辰?   沐兰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告诉他,她嫁给谁都是有可能的,唯独他顾文轩没可能了。   第三次是在两个月后。   她在她小宅的门口看到他。俩人眸光相对,沐兰微微停滞了一下,但仅此而已。   他未开口,她也如此。   而后,她便许久许久都没再见过他。   直到后来她订了亲。   他又来找过她一次。   他问她好么?   她告诉他自己好的不得了,且已经订亲了。   他只“嗯”了一声。俩人相对半刻,她没再说话,甚至也没与他告别,只错过了他。   最后一次,是在街头,她看到了他和一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十六七岁,长得很美,不是杜思黎,但却有着和杜思黎一样迷恋他的眼神。   沐兰笑了,为她的无知无觉。   在那之后,她便搬离了京城,再也没见到过顾文轩。   没见过他,但却在临行之际的一天,见过一次杜思黎。   那日她正与昭昭一起返回小宅,下了马车便看到了杜思黎。   杜思黎的穿着打扮还是那般的华美,但脸上的表情却一度让沐兰并未认出她来。   她在哭,满脸的泪。   她看见了她,便朝她迎了过来,用着一种沐兰从未听过的声音,哭着朝她乞求。   “大人在哪里?你让大人见见我好么?就一次就好,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什么都不要,我就想见见大人,我好想他,真的好想他,我就看他一眼就行,真的一眼就行。”   她过来抓她,沐兰很自然地躲了开。   “我不知道他在哪。”   说完她便拉着妹妹进了小宅。   杜思黎眼中无光,失魂落魄地哭着,喃喃自语。   “他为我葬了父,把我从那个都能做我爹爹了的老爷手里解救了出来,他对我很好啊,可是他为什么就,就一点都不爱我呢……”   杜思黎迷恋顾文轩,已经到了着魔的程度,只要他肯见她,他让她干什么她都做……   ****************   顾文轩消失了,是真的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凭空消失了。   此时魏临初已为帝。   大理寺少卿彭显负责此案。   御书房中,彭显躬身。   “皇上,顾御史府上除了他以外没有主人,他的母亲早在半年前便搬去了小儿子文辰的府上。他是一个人住,下人说他基本日日宿在书房。但他的书房之中除了书籍便是一些政务公文,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下人说他是四日前的早上出了府的,和每日一样,去上朝,只是没有再回来。”   “嗯,还有什么?”   “微臣还查到他以前有一个小妾,那小妾叫杜思黎,不过很久以前便被他送走了。微臣去了那小妾的住处问过了。那小妾一直哭,说她已经一年多没见过顾御史了。那宅子中的下人也说,顾御史确实是很久以前就没有再来过了。”   魏临初很奇怪,他没看出顾文轩有什么反常,四日前他还和他下了一盘棋。   朝中那些官僚也没人看出什么。   顾文轩每日除了上朝,与同僚吃饭应酬外,便是一些娱乐,诸如捶丸射箭,听曲看舞,吟诗赏画,过着贵族人的日子,和他人也是有说有笑,没有任何的反常异常。   他爱权势,每个男人都爱权势,尤其是有能力爬上来的男人,但他就快被封王了,可他却放弃了。   “为什么?”   魏临初缓缓地吐出了这三个字。   彭显摇头。他不知道,笑着戏谑道:“是不是到了顶了,顾御史没了目标,觉得没劲儿了。”   魏临初也笑了。   “有这个可能。但荣华富贵,舒适地活着不好么?   旋即,他又看向了彭显,开口道:“查查他的过去,看看能不能试着走进他的内心,了解一下他到底是为什么?另外加派人马寻他,如果可以,朕还是想他回来。”   “是。”   彭显退下了,魏临初手指在桌上缓缓地点着。   不错,男人没有不爱权势的。   顾文轩追逐权势没有什么错,但追到了又放弃了。魏临初不理解他,至少现在还不理解。   这时昭昭来了。   那小人儿出现在他的视线中,魏临初便回过了神儿,朝她笑了。   他起身迎了过去,揽着人的腰扶她坐了下去,语声温和,“你怎么来了?”   昭昭当然是为顾文轩的事来的。   “有消息么?”   虽然这个名字她已经一年没提起来过了,但他毕竟曾经是她的姐夫。   人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昭昭也不能一点都不在意。   魏临初摸了摸她的头,“暂时还没有,昭昭知道什么么?”   昭昭摇头,这五年来,她除了一些宴席上见过顾文轩以外,私下里一次都没见过他。她与姐姐聊天说话,已经自动把这三个字屏蔽了。姐姐已经离京四年,去了很远的地方。她很好,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丈夫,孩子。她们时常通信,昭昭能感觉得到,她每日都很开怀,没提起过顾文轩,瞧着是已经把他忘了。   “等得到消息了,孤告诉昭昭。”   昭昭点头应了声。   三日后,彭显再度来了魏临初的书房,带来了一些结果。   “皇上可知他本是江都承国公家的世子么?”   魏临初点头,他知道。   因为昭昭,他方才知道。   “据臣得来的消息所知,顾御史昔日在江都是个养尊处优,不学无术,整日只是逗鸟赌钱,打架斗殴的那么一个纨绔子弟。”   “哦?”   魏临初剑眉蹙起,唇角含笑。   这个他没想到。   “是。”   彭显也没想到。   “不过据说他娶了妻之后,就改邪归正,变好了。”   魏临初听到此,与彭显皆是朗声地笑了。   接着彭显便认真了起来。   “……后来承国公因伙同他人贪赃枉法,被抄家罢爵,流放了苦寒之地。顾家一夜之间,从贵族跌入了泥潭。而后,顾御史便入了京。但臣只查到了顾御史来京的前两年。”   “说说。”   “是。据说顾御史入京本是来投奔承国公昔日的一位朋友,他说他爹受了冤,想这位熟人帮帮忙,为他爹洗罪,但那人直接就拒绝了。后来的大半年里,臣却是没打听到顾御史怎么样,也不知他干了什么,但有人说,见过他曾冬日里露宿街头。”   彭显说到此笑了笑。   “顾御史长得好,说此话的是一个姑娘,昨日那姑娘看到了顾御史的画像后很激动,微臣瞧着她都要哭了。她很肯定的说自己六年前的一个夜晚见过他,说她至今还记得他的样子,还说自己给了他一个馒头,但他没要,等她回去取了碗水再出门时,他就不见了。”   魏临初没说话。   彭显继续道:“再后来,这年年底,他便做了御史台下的一个小官儿,这个小官是怎么做上的,有人说,他利用了一个女人。”   “哦?”   “但具体是怎样,却是也已经无从得知,只是听说从那个女人的口中什么也问不出来,最后,她自尽了。再接着一年半而已,他就爬到了从五品,再然后殿下应该就认识他了。”   魏临初点了点头。   这日彭显便就说了这么多。   他走后,魏临初站在窗边,看着外面随风轻摇的柳枝,彭显所说的那些话中,对他来说最有用的是那句他曾露宿街头,食不果腹。   那说明顾文轩曾有过一段极其不堪的苦日子。   至于女人与官途……   既然他生了一张让人一眼难忘的脸,那怕是那个女人爱他,心甘情愿地给他铺了路。   再次见到彭显是七日后。   他带来了一个很可怕的消息。   他说,“皇上,顾御史被人监视过。”   魏临初心一颤,“为何这般说?”   “此话是顾御史家中的一位老管家的妻子所说。”   魏临初眸光深邃,盯着彭显,缓缓地道:“她怎么说?”   “那位老管家已病逝两年多了,但他的妻子说,丈夫生前,顾御史待他很好,他常与顾御史共饮,有一次,顾御史喝多了,曾笑着小声地与他说自己被人监视了两年。”   “……!!!”   魏临初很震惊。他缓缓地坐了下去了。   “大概是什么时候?”   彭显答道:“大概是顾御史入京的第三年和第四年。”   “谁监视了他?”   “皇上以为呢?”   “便是……”   “姜皇萧承璟。”   俩人几乎一口同声。   魏临初微微眯了迷眼,联想到此次的战事。   “只能是萧承璟,但顾文轩耍了他……”   “是……”   魏临初没再说话,但却陷入了沉思。   顾文轩是为了权势赌了一把,诈降了萧承璟?还是他本来就想帮着萧承璟灭了大燕,但大战之前却临时又改变了主意?   魏临初不知道,这个问题怕是只有顾文轩自己才知道。   然他现在就算是站在他眼前,魏临初也确定不了他的真实想法!   厉害啊!魏临初知道他厉害,只是没想到他这般地会玩弄权术。   他曾是这场战争的主宰。   谁输谁赢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看来前世,顾文轩才是那个最大的赢家。   他死后,一定是顾文轩窃了他的国,只有他能。   如此,魏临初就更不明白了。   他的野心很大啊,可今生,他怎么就放弃了呢?   **********************   顾文轩消失了,是真的消失了,在他与沐兰和离后的第五年,即将被封王之时消失了。   转眼一个月过去,他依旧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但魏临初觉得,他死了。   虽然他前世窃了他的国,今生对他,对大燕也不是绝对的忠诚,但是他佩服他,他是他佩服过的第一人。   他更想知道,这般一个崇尚权势,玩弄权谋于股掌之间,野心勃勃之人,是什么折断了他的羽翼,让他没劲儿了。   彭显再度来时,是五日后。   “微臣又去了一趟顾府,在顾文轩的房中发现了一些不太协调的东西。”   “什么?”   不时,彭显便让人抬了上来。   那是一匡鞋子与一些刺绣。   “这是顾御史前妻的东西,府上的丫鬟说,五年前,顾御史与妻子和离那天,他前妻曾把这些东西带走扔了。”   “但又被他捡了回来……”   “是。”   魏临初看着那匡鞋子,缓缓地眯起了眼。   他的前妻?沐兰?   他从未想过顾文轩会是因为苏沐兰。   因为他不爱她啊。   是的,在魏临初看来,顾文轩也是不爱沐兰的。   或许曾经爱过,但后来,真的不像是还爱了。   他与沐兰的事儿,魏临初听昭昭说过一些。   俩人和离之后,沐兰缓了很久,甚至离开了京城,去了很远的地方。   但顾文轩没什么变化。他说说笑笑,每日依然如故,看不出受了什么影响。   感情之事也勉强不了,那也是他的私事,是以魏临初从来没想过问他什么。   有人说他爱他的小妾;有人说他爱那个被他利用过的女人;也有人说他就是个浪子,谁也不爱。   没人说他爱他的妻子,甚至根本就没有几人知道他还曾有过妻子。   又三日,彭显再度来了。   “皇上,臣在顾府的一堆尚未被丢走的废纸中找到了这个。”   他把几张已经抽皱,甚至破碎了的纸递给了李多福。   魏临初接过,一张一张地看着,那是一封信,共有七张,每一张上都只写了几个字,无一例外,称呼都是“兰兰……”   但没有一张写了超过十个字……   “他是纠结要不要写?还是觉得无从说起?还是没脸说起呢?”   至此,魏临初已经基本确定,顾文轩深爱他的前妻。   他以为他没心了。   他利用感情追逐权利,也无所谓背叛他的前妻。   魏临初以为他是不在乎的。   或许他曾经就是想不在乎了。   但到头来,他又发现他的妻子才是他的命,才是他追逐一切的根源,才是他活下去的动力……   如今,他没劲儿了…… 第78章 (大结局中)   转眼过了一个月, 顾文轩依旧生不见人, 死不见尸。   他曾与萧承璟勾结, 多年来没露出半分马脚;玩弄权术也是滴水不漏, 如今失踪也让人根本寻不到。   魏临初确实没找到他。   昭昭:“他死了么?”   男人点了点头, “孤觉得是。”   “殿下说他爱姐姐。”   “嗯,他可能活的很痛苦。”   昭昭叹息了一声。   魏临初道:“你姐姐怎样?”   “姐姐还好,一个多月了, 外面都在传此事, 她自是也听说了。”   “她有说过什么么?”   “没有,也没有哭,挺正常的。”   魏临初应了一声。   昭昭想了想,缓缓地抬起了眸,“如果他真的死了, 要告诉姐姐么?”   魏临初思忖片刻,搂住了昭昭的肩,带着她慢慢地走着。   “不要告诉了吧。”   昭昭点头,应了一声。   而后又过了一个月,一天彭显再度来了。   他带来了一封信,交于了魏临初。   “殿下, 这个是在顾御史书房中的一本书中发现的。”   魏临初接了过来, 瞧着那信, 见其尚未拆封,封上写着“兰兰亲启”四个大字。   彭显道:“这书压的很深,若非今日有部下鲁莽撞倒了书架, 收拾的时候无意间这信掉了出来,顾御史书房中有上千本书,怕是很难有人能发现。”   “也就是说,他写完了便夹在了书中,本意可能也没想给他前妻?”   彭显点头,“臣觉得这个可能很大。”   魏临初手指轻轻点着这信,垂头看着,但自然是没拆开。   他大概知道这其中写了什么。   他想了想,最后带回了房,给了昭昭。   “殿下……”   魏临初眯了一眼那信,对昭昭道:“孤已撤了调查的人,不会再找他,也不会再查下去了。”   “为什么?”   魏临初笑,“如此还有生的希望,他想回来自然会回来。”   昭昭有些发颤。她觉得魏临初的意思便是他死了。   “那这信?”   “你可以看看,再决定给不给你姐姐。”   昭昭摸着小手,想来想去,坐了下去,缓缓地打了开。   她看完之后,又把那信   装了回去,眼中雾蒙蒙的,然许久都没有言语。   她没有立时做决定,却是过了七天,才把那信交给了姐姐。   “姐,我看过了,嗯……想了很久,我想还是应该交给你。”   沐兰笑了笑,很淡然,将妹妹的手推了回去。   “不看了。”   “真的不看了么姐?”   沐兰点头,没有什么意义了。   昭昭应了一声。   “也好。”   当日她陪着姐姐吃了晚饭,亦是散了步,临走之时,她还是留下了那封信。   “不论如何,还是交于姐姐保存吧。”   沐兰应声。   晚会儿妹妹走了,她独自坐在房中,看着桌上的那封信件良久良久,缓缓地叫来了人,让人为她准备了火盆。   她坐在一旁,盯着那“兰兰亲启”四个大字看了许久许久,方才慢慢地抽出了那信来。   她将信封丢入了盆中。   火苗缓缓燃起,不时便包围住了那信封,将其化作了灰烬。   她打开了那张信纸,一行熟悉的字迹入了眼中,然她并未相看。   她缓缓地将那信丢入了火中,火苗慢慢地燃起,朦胧之中只见其书云:   兰卿见唔:   余数番提笔,半字难落,乃因心中愧欠,重压如山,无颜相对,况寄语乎?   忆昔初会卿,如巫山仙子,凌波而来,冰心玉质,纤尘不染。一见之下,满目生辉,余竟觉半生碌碌,所爱一切,皆过眼烟云,不及卿之万一。   余自誓私卿,诸宠以极。然则祸起萧墙,饥寒相迫,余为子不能光耀门楣,为夫不能遮护妻子,目中每及卿素手皲(jun)裂,心痛如绞,此天绝卿与我耶?我亦从天所命耶?   余不愿亦不甘,遂单骑入京,虽知前路艰险,亦一往无前,誓要洗冤雪耻,重振家声。然则世事不易,远超所忖,时移世易,人心迁转。涸辙之鲋(fu),难求半瓢清水,覆巢雏鸟,岂能再入他人之目耶?   余尝街头独宿,承冬风之侵彻,受他人之冷眼,于污泥溅身,然再三险难之中,心中之念,唯卿而已。   后于仕途,多有违心之举,曾愧对于人,更及伤卿,或有动摇之时,便思余之最爱乃卿也。   待余羽翼稍丰,未延家母与卿来京,乃身处疑地之故。彼时争势弄权,   追名逐利,受监于人,愈发冷漠,内心憋闷苦寂,故游花戏柳,泄欲排解。蝇营狗苟之事屡屡为之,亦于己之不齿,却也非过心也。   旋于京城重逢,卿固冰清玉洁,然吾已污泥浊身。   和离之日,卿语及非爱,然余自昔至今,所为之事,多出卿故,何谈非爱云?   余彻夜痛思,放卿归去,忆余之所为,余冷漠无心,盖余确意易也①,乃余伤卿,余之过。   别卿以来,追悔莫及,回望曾经,一如初见,原余半生所寻,不及卿之一笑。   如此买椟之误,此非天罚耶?   设使运道逆转,人事重回,余定不复遗珠之悔,而信守初心耳。   昔日伤卿,百死难恕。   文轩手札   两行泪顺着沐兰的眼中流下,火很快便吞灭了那信……   她,一个字都未看……   从那天以后,她再也没听说过顾文轩的任何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①或许确实是我变了。   这章是接着上章的,算是上章没有写完的部分。   番外会有姐夫和姐姐的he结局。   不过番外不是接着这个写,是姐夫重生,不要对这一世抱有希望了。   然后如果这个信的内容没有读懂,番外会是姐夫视觉,姐夫还会说两句。   下章就写昭昭和太子了。 第79章 (大结局下)   春暖花开之时, 昭昭再次见到了妹妹嘉怡郡主。   此次来京, 嘉怡郡主并非与哥哥一起, 而是同她的小将军。   姐妹再度相见, 昭昭自然是欢喜不已。   俩人坐在绿油油的原野上, 阳光普照下来,暖暖的很舒服。嘉怡郡主趴在草地上,笑嘻嘻地朝着不远处望。那里四名宫女正带着一个蹒跚学步, 咿咿呀呀的小宝宝玩耍。   “年年真是可爱。”   昭昭本就在笑, 听妹妹说着更是开坏了。   那年年是她与魏临初的儿子。方才满一周岁,近来刚刚会走,总是跃跃欲试地迈着小腿儿,没有闲着的时候。   转眼距离上次一别,昭昭已经快两年未见到嘉怡郡主了。昔日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及笄, 且有了心上人。   她和她的小将军很是甜蜜,已订了亲。   嘉怡郡主瞧了瞧小外甥,又瞧了瞧姐姐昭昭,看她满脸的幸福之感,开口问道:“姐现在喜欢太子了?”   “唔?”   昭昭被她问回了神儿,转了视线看向了她, 小脸儿微红。   喜不喜欢?现在是喜欢。   没用她答, 嘉怡便看出了她的心意, “噗嗤”一声笑了,戏谑道:“姐姐以前不是不喜欢么?我记得昔日姐姐说的很肯定啊!”   昭昭垂眸,旋即莞尔笑了。   “以前是以前, 现在是现在。”   嘉怡起了身,凑到了姐姐身边,极是雀跃,“说说,说说,姐忘了那会儿还曾偷跑过啦?告诉嘉怡,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晃着她的手臂,昭昭笑的愈发地喜悦,咬了咬唇,按下了妹妹。   她小脸儿发烫,心中也回想起了两年前的事儿。   那时她都要走了,正欣喜于离开她怕的魏临初,也期待着新日子,哪知那男人又把她拎了回去。   昭昭此时还能感到那时的慌乱,惊恐,那时的害怕。   毕竟她做了好几件能掉脑袋的事儿。   昭昭是个胆小鬼,她连虫子都怕,更何况掉脑袋!   本她都怂的想跪地求饶了,然出乎意料,那男人非但没罚她,也没凶她,对于她的逃跑,隐瞒丫鬟被换等等,等等,只字未提,甚至还否认了她前世曾   害过她。   昭昭受宠若惊啊!   那夜他只是睡了她。   昭昭小心逢迎,很是配合和取悦他。   她心中只想着一个事儿,便是他别杀她就行。   那夜那男人连续了三次,昭昭没哭。他就是要第四次,她也不哭。   事后,她亦是反常,脸也不要了,烧红着,小心翼翼地往他身边凑,靠上他,进了人的怀中,套近乎。   昭昭什么也没说,只因不知道说什么,这时却听到那男人笑了。   他笑的她一个激灵,战战兢兢地回头,眼泪儿都来了,只见那男人眯着她,唇角含笑,温热的大手搂住了她的腰,开了口。   “怎么?怕孤?”   昭昭眼睛湿漉漉的,咬了下唇,心口“咚咚”地跳,可怜兮兮地点了下头。   那男人接着便又笑出了声,但也将她搂的更紧了。   他的俊脸朝她靠了过来。   “你做了错事?”   昭昭可不是做了错事了么,随时随地怕他找她算账。   她没回答,但唇瓣颤动,要哭了,这时听那男人命令道:“不许哭。”   昭昭立时便憋了回去,而后便见魏临初笑了。   他靠近她的耳边,声音低沉,又极具诱惑。   “从今往后,你爱孤,孤就不计较了。”   昭昭一听,麻利地搂抱住了他,语声娇娇,且微颤。   “昭昭爱殿下,昭昭爱殿下,昭昭爱殿下。”   她连着说了三遍,吓得直哆嗦。   那男人摸着她的头,只道了一句,“乖。”   当天晚上,他是搂着她睡的。   昭昭紧紧地贴着那男人,枕在他的手臂上,就那么抱着他睡了一宿。   第二日醒来,她还是提心吊胆,生怕他又翻脸,毕竟他说变就变,以前又不是没对她好过。   但结果怎样,还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她小心了一整天,早上乖乖巧巧地服侍人穿衣洗漱,用早膳,中午晚上也是贤惠地等着他。   如此过了三天。   出乎了昭昭的意料,这个善变的男人这次竟然没变,一直对她笑吟吟的。   她更是发现全府的人都对她恭敬非常,把她当公主一般。   而那男人居然还给她夹菜,挑鱼,还有最让她心肝颤的便是他昭告了天下,要娶她,且订了日子。   昭昭不敢相信   ,但更是乖了,一天在心中叨咕百十来遍,她爱他。   打死她,以后也是她爱他。   ********   想到此,草地上的昭昭不知不觉地便笑了。   嘉怡郡主“噗”地一声,接着便催她说。   昭昭没说,但又陷入了回忆。   ********   她记得后来更让她意外的事儿来了,便是他接来了她的姐姐,还给姐姐一家安置的好好的。   于此事,昭昭打心里感谢他,且第一次觉得他还挺可爱的!   想到此,昭昭忍不住笑了。   他确实也有可爱的一面。   因为……   他接着却是做了一件放作是以前,打死她也想象不到的事儿。   那个男人竟然和她装受了伤。   说起那天,昭昭真是吓死了。   他回来时胸前颤着绷带,且那绷带之上渗出了鲜血。   昭昭顿时便哭了。   七分吓的,三分还是吓的。   但这两个“吓”却是不同的吓。   第一个纯是因为骇人,第二个她有点怕自己守寡。   这亲还没成呢,她也是要做太子妃的人了,他可别死了!   她紧张了够呛,那一天可是忙前忙后地照顾他,又喂他喝粥,又为他洗脸的,足足连续了两天。   第三天,却是一次意外之下,她发现了那男人是装的。   昭昭蒙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愣一愣的,心中无数个“这是干什么?”   她不懂,当然不懂。   那男人被识破,脸上的表情很淡然,还是那副深沉的模样,但走到了她的身边儿,却一本正经地说着不深沉的话,“孤想让你疼疼孤。”   昭昭彻底呆了。   她瞅着他那副沉稳又高贵的样子,不敢相信那是他能说出来的,若不是而后他靠近了她的耳边,诱哄似的追问,昭昭都会觉得自己听错了。   “嗯?疼不疼?”   昭昭立在那一动没动,也说不出来话,这时只觉得双脚离地,却是那男人把她抱了起来。   昭昭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有些微微地喘,接着赶紧回答他的话,即便心中还蒙,也不知道自己这话有几分的真心,但只是连绵不断地道着:“疼了疼了,疼了疼了。”   然后她便见他笑,笑了很久,瞧着也不知是信了没有。   昭昭咽了下口水。   她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心疼他   没有,反正嘴上是打死都是疼了。   日子便就那样一天一天地过着。   他真的没再没提起她犯错误的事儿,更让昭昭惊喜的便是,他没有再变得冷淡过。   而后俩人便成了亲。   她以吕国郡主的身份成了这大燕的太子妃。   成亲那日一片喜闹,她也是出尽了风头。   洞房花烛那天,他喝了酒,粘着她亲她,甚至还钻进她的怀中,让昭昭想起了她的那只跟她撒娇的猫咪。这样的魏临初,她可是从来没见过。第二日,人又恢复了深沉,可昭昭瞅他便想笑,憋了好几次,最后还是笑了出来。   他微沉着脸,好像知道她笑什么似的,也没问,直接便下了命令,不许她笑。   昭昭连连点头,应声,可还是忘不了他前一夜的样子,憋了一会儿,又笑了出来。   那男人罚了她,罚她去一旁面壁思过。   昭昭去了。   半炷香的时间而已,他便叫来了她,冷着一张脸,朝她问着,“知错了么?”   昭昭点头,瞧他笑了。   似乎便是从那次起,她就不那么怕他了。   后来她有了身孕。   再后来她与他的小年年便出生了。   **************   金色的太阳闪烁着耀眼的光,昭昭笑着回过了神儿。   两年多了,他还是没变,没突然又变得冷漠,只更宠她了。   他大部分的时候不说话,瞧着也冷冰冰地,但做出来的事儿都是热乎乎的。   “便是朝夕相处后吧……”   她含着笑,回答了妹妹,脸上尽是满足。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了他,或许便是不知不觉中。   昭昭抬头仰望着蓝天,便就是想笑,笑着笑着她便看到了一个伟岸的身影,却是他来接她了。   这晚她想平时一样躺在他的臂弯下入睡,不知怎地,再度做起了那梦。   梦中他一身龙袍,对她割肉喂血,她缓缓地睁开眼睛,他微微地笑着……   第二日醒来,她仍然忘不了那梦。   时隔两年,她竟然又做了那个梦。   昔日梦中,她将不久于人世,后来一日,突然又活蹦乱跳了。   关于此事,实则她好奇了许,今日再梦……   她将梦说与了他听。   “殿下说,除了前世,会还有一个前前世么?妾身昔年入了太子府便   觉得熟悉异常,甚至没去过的地方也能轻松找到,会不会还有一个前前世呢?那一世的我好像中了毒,是殿下用自己的血为我解了毒……殿下说……”   她话还没说完,但见魏临初眯了她一眼,笑了,而后捏了一下她的小脸儿。   “你怎么这么能想美事?还想喝孤的血?嗯?”   昭昭顿时红了小脸儿,有些汗颜,这时见那男人捏起了她的脸,朝她一点点地靠来,似笑非笑地道:“血没有,但是别的什么倒是有,你要不要?”   昭昭一听,脸顿时更红了……   这时只见那男人笑,而后缓缓地把她搂入了怀中,越来越紧地抱住了她……   (全书完) 第80章 番外一   (第二世昭昭与萧承璟)   她从九岁便被人当做了金丝雀, 养在牢笼之中。   她本是一个开朗, 喜欢热闹的姑娘,但寄人篱下, 让她变得愈发地胆小。   她从小便常做一个梦, 梦中有一个高大伟岸的男子, 为她遮风挡雨, 对她百般宠溺,喂她吃她喜欢的糯米糕, 给她荣华富贵, 亦是给她风光体面。   她不知他是谁,也从未看清过他的样子, 更是从未见过他。   长至十六那年, 距离她要被送到薛府做妾的日子越来越近,她每晚都会缩在被窝中瑟瑟发抖,捻着佛珠祈求, 寄希望于那些荒诞之念, 想那梦中的男人出现,出现拯救她。   然她没想到,真的有人出现了。   在她要被送到薛府的前一天,一个男人带走了她, 与此同时, 她还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吕国郡主,姜国的既定皇后。   那个男人叫萧承璟,是姜国的皇帝。   他和那梦中的他, 着实有着几分的相像,但不知为何她从来都未觉得过他便是他。   他很温柔,对她很好,带走她前,给了她惦念的姐姐许多许多的钱。   她很感激他,发自内心的感激。   他带她回了吕国;她认了父母,归位成了吕国的嘉宁郡主,幸福美满。   他为她请了先生,教她读书写字,琴棋书画,亦是教了她惊鸿舞。   他说,她是他见过的跳的最好的一人。   她很开怀,每日无忧无虑,也很听他的话,亦是觉得他什么都好。   他说他爱她,说他每天都很想她,每每见不到她便很心慌。   她信了他。   无论是他看她的眼神,还是他为她做的事,亦或是他登基三年,后宫未设一位妃子,这些似乎都证明着他在等她,他爱她。   然,她对他却只有感激之情,从未动心。   她遵循了家族的安排,他的安排,到了十八岁,与他订了婚期。   然而,她却在那之后遇见了另一个他。   那日艳阳高照,箱盖被撬起的瞬间,他的脸砸入了她的视线。   她胸口怦然一动,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那男人冷冰冰的脸,竟是让她有着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之感。   他拽下了她的面纱,很强势,不容反抗,亦是没有任何的犹豫。   他深邃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无处不透露着天威,不露着“不容反抗”这四个字。   然,就是这样一个深沉冰冷的人给她的竟是一种前所未有过的亲切感。   那日,她没与他说话,见她的人来寻她便立时慌张地离去……   但当晚,她却又做了那梦,梦中依旧出现了一位模糊的男子。   而后翌日,她没想到她又见到了他。   她有些戒备,有些害怕,也有些不愿承认的欣喜。   他深沉依旧,但又对她轻-佻放肆,更是一副吃定她了的模样。   她慌乱无措,一次次地红着脸逃掉。   害怕,但又一次次矛盾地希望自己能再度见到他。   她没想到他会那般随心所欲,认识三日便对她做了那种事,更没想到自己没有拒绝他,竟对他有了意乱情迷。   她自觉做了错事,天大的错事,一度觉得自己是个坏人,是个轻浮的坏女孩儿,爱上了一个坏男人。   后来,她知道了他的身份,就更想结束这一切。   但那个男人着魔了一般,她感受到了他对她的迷恋。   她一次次地拒绝他,但他又一次次地不以为意,直到她深深地陷了下去。   一度,她抛开了所有,抛开了内心的不安,抛开了对恩人的背叛,只想和他在一起。   她真是个坏姑娘,一个坏的透透的姑娘,无可自拔地爱上了一个坏男人。   直到……   *******   他从六岁起便知道他不是他父皇的亲儿子,更是从六岁起,就知道他的母后不爱他的父皇。   他的母后生的极美,让人醉心的美。他的母后也很温柔善良。她从未害过人,不争不抢,只是默默地侍奉着那个她爱的男人,可那个男人却为了利益,把她送给了别人。   即便她哭求;即便她在他的寝居外跪了一天一夜;即便她曾难产差点丢了性命诞下了他与她的第一个孩子;即便她的那个孩子不到三岁就被皇后害死了;即便太医说她再难生育;即便她曾宠冠六宫;即便他说她是她最爱的女人,即便……   然利益面前,什么也捂不热那男人的那一颗冰冷的心。   他十岁那年,她就离开了他。   弥留之际,他听见她喃喃地唤那大燕皇帝的名字,凄怨,凄惨,凄凉……   那年,她年仅仅三十岁。   若无那男人的心狠,若无那大燕皇后的推波助澜,她的母亲不会被送到姜国,更不会三十岁就香消玉殒!   她死了,然那些害了她的人却都好好的。   那大燕皇后一世风华,她那做了皇帝的儿子又夺走了他的未婚妻!   他恨他们。他从来就未甘心过!   所以,他利用了重生,提前接走了那个本就该是他妻子的少女。   他承认他最开始只是利用她,利用她杀了魏临初,夺下他魏家的江山。   她,做到了。   是的,她做到了……   他原以为自己会很高兴,直到……   直到魏临初死后的第五天,直到他听到她宫中蓦然响起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直到他慌乱着,浑身颤抖着,跌撞到她的房中;直到他看到宫女抱着她哭;直到他看到那碧灵簪刺入了她的颈部;直到他看到了她小脸儿煞白,嘴唇颤动,满脸泪水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昭昭!”   泪水瞬时涌出,心仿佛被人硬生生地撕开了,他紧紧地抱住了她,痛不欲生。他爱她,他早就深陷其中,无法自控地爱上了她。他不想她这般。她等同于杀了他自己……   “我错了,昭昭我错了,昭昭!!!”   她死死地握着那碧灵簪,眼神空洞,血顺着她的手流淌下来。   她记起了他是她前世的丈夫,记起来他对他无微不至地关爱;看到了他对她割肉喂血整整四十年,看到了他在往生塔上孤单的背影……   他夫妻相见不识。   她回来了,没有报恩,却被人利用,杀了他…… 第81章 番外二   (顾文轩与苏沐兰①)   那支羽箭射过来的时候, 顾文轩还本能地抵挡了一下。   所以, 那一箭入的不深,也并非中了要害,他跌落悬崖时, 也能自救, 是上天眷顾?他可以不死。或许他再积极一些,他就真的不会死了。   可是, 他突然发现自己没什么求生欲, 所以他任由他坠落了下去。   在与沐兰和离的前半年里,他还是怀着希望的。   他希望她能原谅他,希望她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但当知道她定了亲后, 他明白自己是彻底把她弄丢,彻底把妻子气走了。   继而,她成了亲, 又远离了京城,去了遥远的嘉昌。   她, 这辈子也不想再见到他了。   顾文轩苦笑。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   她走后的四年里, 他觉得自己行尸走肉。   他对着镜子, 看着自己华而不实,徒有虚表的样子……   文辰说的对,他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早烂了。   他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变得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都觉得厌恶。   他更不知道从何时起, 他变得冷漠无情,什么都不在意了……   或许,从多年前他为了步入官场,利用了那个女人开始,他和沐兰便回不去了。   但那时,他的心中脑中还都是他的兰兰。   他一次次跌倒,使他重新站起来的也是他的兰兰。   “兰兰,再等等我……”   这怕是他入京的第一年里,暗暗地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了。   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忘了呢?   欲壑难填,他越来越贪得无厌,权利的诱惑,让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忘了一切,也目无一切,甚至想得了这天下,取而代之……   他是真的忘了……   直到他丢了她,继而彻底地丢了她。   坠崖的前三天,那日夜里,他看着那匡被他捡回来的昔日她一针一线纳的一双双鞋子,瞬间心如刀绞,再也忍耐不住,无声痛哭,缩在黑暗的角落里,摧肝裂肺,痛不欲生。   他怎么就忘了呢?   忘了他最初只是想宠爱她一辈子,只是不想她的手再碰那冰凉的水了……   忘了他只是想让他爱的妻子,他爱的母亲,他爱的弟弟过回原来的   日子,只是想为家族洗罪……   可他这一路走来,被**,被权利迷失双眼,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离他的初衷越来越远,变得越来越冷漠无情,越来越什么都不在意了……   他知道他就快被封王了,可他彻底地失去了她,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原可以不必死,但他真的没了生的动力……   ******   清晨,卧房外的一丝细微的声响,将顾文轩从睡梦中叫醒。   他睁开了眼睛,恍惚还觉得左胸处有些痛,下意识地抬手摸了去,然却并未摸到羽箭。   他微惊,旋即睁开了眼眸,触目所及,只见自己正在一间房中,赤着上身躺在床上,映入眼中的是床顶那雅致的镂空雕花。   这是哪?他没死?他不是坠崖了么?   瞬时,脑中浮现了无数个疑问,然还未待深想,他便觉察到了床上并非他一人。顾文轩转过了头去,猛然间心中“砰”地一下。   他坐了起来。   “兰……兰兰……”   不错,那与他同床之人正是他的前妻沐兰。   她看上去有些小,尚且带着几分稚嫩,冰肌玉骨,清水芙蓉,宛若天仙一般,是那样的干净,那样的纯洁无瑕。   他显然是吓到了她。   她睁开了眼睛,眸子清澈,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小脸儿便红了,玉手下意识地提了提被子,遮上了自己同样赤着的身子。   “世子……”   她眼中秋水盈盈,语声软柔,唤了他一声。   这一声,让顾文轩的心口又是“砰”地一下。   这称呼?   “你唤我什么?”   他朝她探身过去,心口跳的猛烈。   她显的更拘谨了,那张清新脱俗的小脸儿更烧红了几分,看他的眼神有羞赧,有惧怕,还有的便是生疏。   听他问,她唇瓣颤动,眸子水光潋滟,看着他,又柔柔地重复了一遍。   “世子。”   顾文轩听得清清楚楚,这时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如此诡异?   他实难相信,接着便靠近了人一些,心潮澎湃,语声温和,“兰兰,现在是何年何月?”   那小姑娘一听他这话,微怔,显然更无错了,且不知他是怎么,为何问这个,又怎地连年月都不记得了?   “庆喜二十年,六月。”   但她没有多问什么,只是一直很虔诚地   望着他,语声柔弱,乖乖地答了。   顾文轩一听,心口猛地一击。   此时并不该是庆喜年,乾德帝已驾崩,魏临初已登基三年,理应是隆德三年,自己竟是回到了十年前?!   而那庆喜二十年,六月,正是他与她成婚的当年当月。   “兰兰……”   顾文轩心潮腾涌,再瞧她看他的眼神,饶是沉稳了多年,此时也是难以自制,激动不已。   他朝她靠去,这一动之下,拽了她盖着的被子。   她微惊,那一双白腿露出,顿时脸更娇红,神色有些慌张,急忙羞赧地按住了被子。   虽只一瞬,但顾文轩还是看到了。   他看到了她膝盖上的淤青,眉头蹙起。   “怎么搞的?”   他拦住了兰兰的手,掀开被子去看,只见她白皙的细腿上,那两只膝盖皆是如此。   顾文轩恍然。   此时也是更彻底清楚和确定了,自己的的确确是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十年前,且是刚与她成亲五天的时候。   这事儿他记得的很清楚,是他前一天和喝了酒,在桌上弄了。   瞧着她洁白的腿上到处是被他捏出的红痕,还有那双膝盖……   顾文轩汗颜,笑的尴尬又勉强。   他太不是人了。   “兰兰……”   他又唤了她一声,心口跳的猛烈,手盖住了她的腿,瞧着人,为她揉了起来。   “还疼不疼?”   沐兰本就慌乱,此时就更是了。   她想躲,但那男人的大手已经盖了上来。   她的脸更红,语声微颤,“不,不怎么疼。”   她只看了他一眼,就烧着脸,别开了视线,心口“砰砰”跳,腿微微地向被中缩了缩。   与他才成亲五日,实则她觉得他生疏的很。   她对他的印象并不好,除了脸。   承国公家的世子在江都,那是出了名的纨绔,挥金如土,一掷千金,不干什么正经事,但家中有的是钱。   他从小就不学好,吃喝玩乐,赌钱逗鸟,打架斗殴。   给沐兰的印象,他就是这江都最大的地痞混混,一个出身名门,有的是钱的混混。   那日薛府初见,俩人是在一条“丁”字路上相遇。他本已经过去,但又折了回来,进了胡同。   他眯了她好几眼,上下打量了她,而后展开了折扇,人   便笑了,笑着朝她走来,剑眉微蹙,开口问道:“你是仙女么?天上来的?”   沐兰被问的小脸儿绯红,人一呆,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加快了脚步错开了他。   他一直跟着她,跟了很久,自报了姓名,且追问她的名字。   沐兰领着妹妹走的很快,泪汪汪地。她怕他,在他的反复追问下,也不敢不告诉他。   那时他便甜嘴滑舌,嬉皮笑脸地,一口一个地唤她“兰兰”。   沐兰觉出了他没安好心,但所幸她很快就返回了老夫人寝居。   可她没想到,他在府上没走,非但没走,还一呆便是三天,到底是第三天的晚上,给她骗了出去,骗到了他的房中。   沐兰哪里知道那是他的房呢,进去看到了他,就知道自己被骗了。   然人来了,要走谈何容易。   他截住了她,摇着折扇,唇角噙笑,看着她。   她对他那双多情又迷人的桃花眼印象极其深刻。   他问她,“想嫁给那个老男人么?”   “你看看我怎么样?”   沐兰深深地体会到了他在调戏她。   她语无伦次,心颤着,说不出话,只想走,然他挡在她前面,她又不敢碰他。   她已记不得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总归是拒绝,是求他放她走。   他始终眸中含笑,瞧着玩世不恭,又好像乐此不疲地逗弄她。终是在她铁了心,硬要走时,他合了折扇,不紧不慢地抱住了她。   他高她一头,她整个人都被他锁在了怀中,顿时更慌张,浑身烧着了一般,不住地挣扎求他。   他微微蹙眉,在她耳旁“嘘”了声,笑着柔声诱哄道:“你得给我一个把你要走的理由对不对?”   而后,他便要了她。   他很强势,很大胆也很放肆,不由她同意或是拒绝,整个过程,除了做,一言未发。   事后她哭,他却很是无所谓,慢条斯理地理着衣服,笑了笑,哄了她几句。   但他口中的会娶她,在沐兰看来都是骗她的。   结果出乎意料,他倒是真的娶了她。   但即便如此,也未完全改变,他在她心中的坏印象。   昨夜他喝了酒,归回的很晚。   他一进门,沐兰便闻到了很浓的酒气。   她立马叫人去做醒酒汤,但那男人却搂住   了她,紧箍着她的腰,笑眯眯地道:“你就是我的醒酒汤。”   果然,她确实成了他的醒酒汤。   他精神的很,折腾了她大半宿。   ***************************   他的手还在她的腿上揉着,沐兰想到此,想起昨晚的种种,脸更红了,这时抬头看了他一眼,本是想叫他不要揉了,哪知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深邃的眸子一直盯着她,但盯着盯着,却是转头笑了。   沐兰不明所以,顿时脸更烧了…… 第82章 番外三   (顾文轩与苏沐兰②)   顾文轩觉得这只是一场梦。   他瞧着她的兰兰, 从头到脚地瞧着她。   她白玉无瑕, 冰清玉洁,便宛如那澄莹的月光,曾经一度, 与他咫尺距离, 却也让他觉得是那般的遥不可及。   他双臂张开,由着她在他身前忙着为他穿衣, 眼睛始终没离开她, 以至于她去了他身后,他也跟着转了过去。   沐兰顿时一怔,蒙了, 茫然地抬头,不知所以,再看他看她那痴痴的眼神儿, 小脸儿便红了。   顾文轩这才恍惚知觉,尴尬地一笑, 又转了回去。   一个早上了, 他心中还是未能平静, 很多年,他都未曾这般心悦,这般激动过。   他觉得这是一个梦。   待兰兰为他理完衣服, 又转回他身前之时,顾文轩握住了她的手,语气亲昵。   “兰兰, 你掐我一下。”   沐兰又是一怔,心口“咚咚”跳,看他那似笑非笑的模样,感觉又正经又不正经。一时间,她也搞不懂,他是在逗弄她,还是怎么。   从今早醒来她便觉得他有点不对。虽然她和他也不太熟悉,不过前段日子他的废话很多,今天却是不怎么说话了。   “我……掐你做什么?”   她红着脸,语声很软糯,说过后便垂下了头,心还在猛烈地跳动。   顾文轩将她的手贴到了他的脸上,还未罢休,轻柔地哄着,“兰兰,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在做梦呢?”   他的手动着。   她的手便一次次地摸上了他的脸。   沐兰的脸更烧,人也更慌乱无措了,心跳的极是厉害,唇瓣颤着,“什么做梦?不是了……”   顾文轩笑,低身靠近她,“那你掐我一下。”   他靠近过来,带着一股香气,沐兰更加羞赧,瞧他不依,继而仍在继续地说。她便扬起了小脸儿,轻柔地掐了他一下。   她的手划过他的脸庞,顾文轩舔唇笑了,接着便一把搂住了她的腰。   “兰兰,你再亲我一下。”   沐兰一下子被他抱的很紧,听他得寸进尺,瞬时只觉得浑身都烧了起来,便更别提脸了。   “世子,别别闹……”   她的手推在了他的胸膛上,俩人紧贴在了一起。   顾文轩眸中含   笑,剑眉微微蹙起,“没有啊,怎么是闹了?”   他说着便把脸凑了过去,温声哄道:“兰兰,亲我一下。”   沐兰心口狂跳着,看了看,好在丫鬟都识趣地退下去了。她稳了稳,接着便乖乖地踮起了脚尖,朝他的脸亲去。   岂料,刚刚亲到,顾文轩便笑着转回了头,吻住了她的唇。   沐兰自然是毫无防备,半分也没想到,小脸儿绯红,面上慌乱,内心便更慌乱。   她还记得,成亲的第一日,早上起来本要去拜见公婆,他便缠着亲她,甚至拉开了她的衣带,那时的沐兰极是慌张,按住了他的手,语声软柔地道着:“衣服也才刚穿好,公婆也还在等着。”   她商量了他许久,他才作罢,但见了公婆回来,沐兰便觉得他笑眯眯的瞧着她的眼神不大对,果不其然,进了屋,他便抱住了她,对她说着什么“你的事儿完了,该到我了。”   而后,大白天的,他便当成了晚上过。   ********   他亲了她好一会儿也没松开,到底是沐兰推了他,臊红着小脸儿。   “世子,不,不要了……”   顾文轩听了她的话,缓缓地眨眼看着妻子,内心很满足。   ********   从俩人的房中出来之后,顾文轩抬头望了望天,只觉得天都更蓝了。   接着他去看了父母,见了前世一别后,便再也没见过的父亲;也见了前世重逢后,几乎没有对他笑过的母亲。   见他们还是原来的模样,雍容贵气,顺心顺意,脸上洋溢着笑,他心里很舒坦。   父亲见他一大早上的来,脸色当即沉了,张口便冷声道:“你又惹祸了?”   顾文轩汗颜,尴尬地笑,“没有。”   他确实是让人操心,也确实是不干什么好事。   他父亲也没少打过他,但他从小就不怎么任管。   先斩后奏是常事,为所欲为,想做什么随心所欲。   但父母还是极其疼爱他,尤其是母亲。   母亲见他来了,很心悦,把他叫了过来,笑着问的皆是他和沐兰的事儿。   她的确很疼沐兰,也确实没白疼她。   此时再见父母,再见这一切,顾文轩觉得极其不真实,但又极其珍惜。   他总觉得这是一场梦,很怕梦醒。   从父母房中走后,他又去了弟   弟文辰的住处。   此时的文辰方才十一岁。   他刚一进了他的小院儿,便听到了一阵背书声。   他很乖,做什么都认真,学什么都刻苦,的确比他靠谱的多。   若是家族不逢那祸事,文辰定是能光耀门楣……   此时看到弟弟,顾文轩的心情还有些复杂。   文辰看见了他,丢下了书本便起身,朝他奔了出来。   “哥不用去看鸟儿么?”   “今日没局子?”   “哥想我了?”   十一岁的小少年,他的声音还带着几分稚嫩。   顾文轩知道他没有别的意思,但这前两句话还当真是问的他惭愧不已。   他应了声,没答那两句,只回了那最后一句,“嗯,想你了。”   文辰摸了摸头,笑的极是开怀。   “哥怎地还想我了?”   ******************   顾文轩再度回到他和沐兰的房中时,是带着药回来的。   他走到窗前,还未进门便看到了端坐在屋中安安静静地刺着绣的沐兰。日光下,她一身素净衣衫,洁白的一尘不染,沉静温婉,是他初见的样子,也是他心中一直的模样。   她瞧见他进来,有些羞赧,但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起身朝他迎了过来,为他宽了衣服,而后也未走开,在他身前,只微微低了低头,继而又抬起了眼睛对上了他的视线。   她伸出了手来,缓缓地勾起了他的手。   顾文轩心口一动,当即人便靠了过去,俯身去听她说话。   “兰兰……”   “世子,你不是说,要把我妹妹也接来么?”   顾文轩微怔,旋即立时便回了话。   “嗯,好。”   他仿佛是想也没想,便答应了她。   “我现在便去。”   他握着兰兰的手,说完后,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人就走了。   十年前的江都,顾文轩实则已经忘的差不多了。至于以前是怎样和薛家打交道,他也不怎么记得了,只是走在这江都的路上,偶尔会看到一个个,尤其是一些地痞小混混都是对他点头哈腰的,让他想起了自己昔日也可谓是这江都的一霸。   他到了薛家就说了一句话,便是他妻子想妹妹了,然后甩下了五百两白银,便就等着放人了。   薛家一个商户,着实不敢和他作对,很快他就见到了九岁的小昭昭,   把她领了回去。   顾文轩觉得,兰兰起初就是因为此事,爱上他的。   当夜,他为她的腿擦了药。她红着脸,羞答答地时而瞧他,继而后来便轻轻地靠到了他的肩头上,唤了他一声,“文轩……”   顾文轩拍了拍她,笑。   但接着他便觉得自己的身子很轻,缓缓地飘了起来,飘到了床下,继而看到床上的另一个自己笑嘻嘻的,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搂着兰兰,亲了她一下,然后便口无遮拦地跟她说起了荤话,且是眸中带笑,怀兮兮地不断地问她,“什么意思啊?嗯?”   兰兰面红耳赤,头低了又低,在他怀中缓缓地摇头,“我,我不知道……”   两个顾文轩皆是笑了起来……   这,果然是个梦……   ******************   深夜,顾文轩便这般趴在书房的桌上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他恍惚睁开了眼睛,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思绪,甚至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他抬手扶着额头揉了揉,外头月上枝头,寂静安宁,书房中烛火微微,明灭恍惚。   他缓了好久,抬手倒了一杯茶,也没管冷热,举杯喝了,而后,倚靠在了椅背上,抿唇缓缓地出了口去,有些头痛,还是没有缓过来……   适才的那个是梦还是真的?   如果是梦,怎地又那般的真实。   以至于,醒来后,他缓了好久方才记起今夕何年,记起自己今日白天里才把兰兰,母亲和文辰三人接回来。   它真的是太真实,真实到仿佛看透了他的内心,更预见了他的未来,不论是他的人生,还是他一直在策划的那场策反阴谋。   顾文轩闭目靠在椅上,回想着那梦,回想着自己气走了兰兰;而后弟弟和母亲也相继地离他而去;再接着兰兰改嫁,而自己悔不当初,痛不欲生,甚至没了生的动力,给了萧承璟暗杀他的机会,最后自己坠崖死去,重回到十年前与兰兰成亲的当年……   一切太真实了,真实的让他此时此刻还能感到心口刺痛,喉咙哽咽……   三更的梆子声刚刚敲响,他睡不着了。   今日是兰兰回府的第一天,傍晚他因为繁忙,只与她呆了一会儿,或许也不全是因为忙碌……   顾文轩又扶住了额头,揉了揉太阳穴。   此时突然,他便很想回房去看看兰兰   ,但又很怕吵醒她,于是便就那么坐到了四更,方才起身披了衣服,出了书房。   外头繁星点点,圆月明亮,黑夜已经即将过去,有了天亮的迹象……   风有些大,他一步一步走在府中,那个梦仍在脑中徘徊,终于,他回到了寝居。   丫鬟开了门。   “大人……”   他沉声应了一声,脱下了披风给了丫鬟,继而轻声地进了屋,来到了卧房,看到了床上的妻子。   微弱的烛光下,她清水芙蓉,干净纯洁,样子和五年前没有任何变化。   她近在眼前,但又总让他觉得远在天边。   他看了她许久,突然见她眼旁有着一抹泪痕。   顾文轩心中一紧,这时见她微微动了动,接着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文轩……”   她显然很意外,见了他便急着起了身。   顾文轩急忙扶住了她,坐到了床边,心中再也忘不了那泪痕。   “兰兰,我把你吵醒了……”   他声音很轻,几近哑声,与这也寂静的夜一样。   沐兰摇头,“没……你怎么回来了……?”   “我想你了。”   他还是那般声音,眸光如炬,仿佛半丝都舍不得离开她的脸。   沐兰微怔。她没想到他会说这话。   顾文轩继而又朝她靠近了一些,解释道:“公务繁忙,昨晚是去准备一些东西,明早上朝要用,兰兰……”   他还是忘不了她脸上的泪痕。   她昨晚哭过。   “兰兰……”   他哑声又唤了她一声,握起了她的手,“昨晚睡的好么?一切可还习惯?”   沐兰也没想到他会问她,鼻息一酸,应了一声,眼中有些泪花,微微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都好。”   “兰兰……”   顾文轩心一紧,吻了一下她的眼眸。   “……我一直都爱你,兰兰。”   沐兰点了点头,眼中还是泛着泪花,拉起他的大手,把他拉到了床上来,给他盖上了被子。   “天还早,再睡一会儿。”   “好。”   他应了声,进了她的怀中,很快,竟是真的睡着。 第83章 番外四   (顾文轩与苏沐兰③)   虽短,但顾文轩这一觉睡得极其安稳,几乎是沾上枕头便着了,还不到一个时辰,但醒来之时便觉得像是睡了一整夜一般,头也不痛了,人也精神了,很舒服。   他睁开眼睛之时,自己尚在兰兰的怀中。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沁入他的鼻息,很熟悉,很好闻。   他动作很轻,但还是刚一动,兰兰便醒了。   沐兰起身要为他换衣,却被顾文轩制止住。   他拍了拍她的手,“我自己来,睡吧。”   沐兰被他扶着躺了下。   他还为她掖了掖被子。   她脸色微红,接着自然是没睡着,直到他收拾好了。   临走之时,他看她醒着,还过来亲了下她的额头。   沐兰躺在床上,几近是目送了他离开。他如此,她当然心中是高兴的。   而后她回了视线,想起昨日见到的杜思黎,又想起了昨晚的文轩,以及今晨的他……   杜思黎当然是她心中的一个疙瘩。   然,她并未想上多久,而后却是听到了丫鬟的脚步声。   过来的是她自己带来的丫鬟秋荷。   秋荷面有笑意,来到床边,声音不大,向她道着:“夫人,你猜怎么着,大人刚才下令,要将那杜思黎送走。”   沐兰一听微怔,心口突然猛烈地跳动了起来。自然,她没想到,也不知那是为什么,但心里舒坦了很多是一定的。   早上,沐兰收拾完,去老夫人寝居的路上,正好听到哭声,遇见了那被人拉扯着走的杜思黎。   杜思黎哭的很厉害。   前一日她刚讥讽嘲笑了沐兰,企图挑拨她和大人。   人都挑软柿子捏,本来杜思黎对这位要回来的夫人还是有几分忌惮的,但昨日一见,瞧她柔弱的很,一看就不像个厉害的,关键是杜思黎也没看出大人对这苏沐兰有多热情,有多好。   虽然大人一直都是那般,对她也是冷冰冰的,但对这苏沐兰也没有什么特别便是了。人说小别胜新欢,五年未见都没什么特别,往后还能有什么特别,由此可见,大人不爱苏沐兰。   那她还怕什么?她只要取悦老夫人和小公子便成了,至于苏沐兰,把她逼走了才好呢!   本来杜思黎便是这般想的,知道昨晚大人就单独地和苏沐兰呆了一小会儿,她就更是开怀,但这份喜悦都未持续到一天,岂料今早就传来了消息,却是听说大人晨时又回去了。   杜思黎心里不是滋味,很生气。   原她也打算今早在路上等大人,哄他,取悦他,乞求他,眼下就更是很早地爬了起来,精心地打扮了一番,而后去了。   但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适得其反,他非但没怜惜她,更是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连她一句完整的话都未听完便不耐烦地下了令,让人送她出府!   顾思黎顿时傻了,一下子便哭了出去,跪下去哀求,但那男人已然走了。   她终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眼下,这路上一看到沐兰,她便更是火冒三丈,心中愤恨,不服也不甘,暗道一定是这苏沐兰出的主意!   是不是苏沐兰把昨日的事和大人说了?   大人为什么这么对她?   杜思黎不甘,她爱大人。   沐兰自然是看出了她的不平,但一言未发,只看了她几眼而已,并未多理。   转眼到了老夫人的寝居,沐兰才一进门便听见顾老夫人欣喜地笑声。   “沐兰,你看,娘说了什么,文轩是爱你的,他只爱你,她一定是怕你心中不舒服,怕你多想,把那个杜思黎送走了。”   顾老夫人笑的眼泪都淌了出来,拉着沐兰的手,与她一起坐在了塌上,还是不停的笑。   沐兰也微微笑笑,总归送走了她确实是开怀的,心中舒坦了许多。   整个这一天,顾老夫人都极是欢悦,与昨日的笑也是全然不同。   晚些时候,文辰回来便听说了此事。   “还算他有点良心。”   他毫没客气。   顾老夫人唤了他一声。   “文辰,好好和你哥说话,听见了么?”   文辰对母亲想来极是孝顺,从小便很听话。   眼下听母亲一说,他微微躬身,虽没直接答应,却也是答允之意。   实则文辰心中的疙瘩有二,其一是这么多年来他音信全无,有钱有势了,也没接应他们,而对于此,他给了一个很苍白的理由。   “找了,没找到。”   这话实在是太敷衍,母亲和嫂嫂都太爱他,太容易原谅他。   他不是不爱他,是为母亲和嫂嫂难过,也为她们不平。   其二便是昨日见到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被送走了,不管他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起码他还摆明了一个要改好的态度。   晚会儿顾文轩回来了。   他和前一日一样,直接便来了母亲寝居,也是再次与母亲兰兰和弟弟用了膳。   文辰对他的态度好了不少,至少没有冲撞他。   顾文轩时而为母亲和妻子夹菜,眼睛基本一直在沐兰的身上。   顾老夫人瞧着欣慰,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饭后,四人一起坐下聊天儿之时,他粗略地解释了点别的。   “儿子前两年无力接母亲与兰兰三人来京,中间两年又有心无力,有些不能接母亲三人来的苦衷,最后这一年,是真的没寻到。”   最后一年,三人便离开了江都,天大地大,他一时没寻到再正常不过。   “是,娘都懂。”   顾老夫人一听最多的是心疼孩子。她没有相问更多,倒是朝着文辰替着大儿子解释了起来。   “你哥啊,他虽然从小不服管教,但他孝顺,对你嫂嫂就更是诸宠以极,你都知道的。若是能接,他不会不接我们的。”   她说完了便又拉住了沐兰的手,关于此事,她知道沐兰不会怪儿子。沐兰懂事,又很爱他,也愿意信他,主要的便是小儿子文辰。   文辰什么都没说,只抬头看了一眼顾文轩。   那眼神儿却是不似之前一般充满敌意了。   顾文轩接着便也没说什么,在此呆了好一会儿,起身去了书房。   夜幕降临之后,沐兰也便回了去。   然出乎她的意料,她刚到寝居没多久,便见顾文轩也回了来。   “文轩?都忙完了?”   顾文轩从进来,摇了摇头,靠近了她,摸起了她的手,低声道:“还没,我回来看看兰兰。”   沐兰听他一说,小脸儿微红,看他额上有些汗珠,拿出帕子,抬手给他拭了拭。   顾文轩微微笑笑,这时摸着她的手,展开了她的手掌,一寸寸摸着她手上的茧子,放到嘴旁亲了亲,抬眸哑声道:“疼不疼?”   他这一举动,让沐兰心中很暖,顿时便泪汪汪的。她有些怕他嫌弃她。   尤其昨夜起初,他离她很远,感觉很生疏。她怕她和以前不一样了,怕他不喜欢了。   她摇了摇头,答了话,笑笑,“不疼,就是有些难看。”   顾文轩心一紧,更是有些紧张似的,只将她的手更握了握,“哪里难看?我觉得很美。”   沐兰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顾文轩心中有些难受,满眼的疼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继而搂住了她的腰肢,哑声道:“兰兰,我想你。”   沐兰小脸儿烧红,接着便见他的俊脸靠近,缓缓地鼻尖碰到了她的鼻尖,亲上了她。   他很轻柔地亲了她几下,继而分开,眼睛对她寸步不离。沐兰心口跳的很快,回视过去。她确实很爱这个男人。   顾文轩把她抱的更紧了,仿佛松一些,她就会跑了一样。   是他离不开她。   沐兰的脸顿时更红了,手也无处安放,便在他的胸膛上,此时微微攥了攥,抓住了他的衣服,心口起伏地越来越厉害。   顾文轩喉结微动,将她抱到了一旁的案几上。沐兰瞬时背贴在了墙上。她很轻,很柔弱,冰清玉洁,极美,本也是很温婉沉静的性子,早已烧红了脸,当下便更是羞赧了。   夜晚,外边夜静如水,屋中烛影摇红。   她与他咫尺距离,她能清晰地嗅到他身上的那股好闻的龙涎香气。   俩人眸光相对,昏暗下,他深邃的眼眸更是深不见底。她的脸越来越红,呼吸有些微微的急促,眼睛水光潋滟。   顾文轩看了她很久,而后再度亲上了她。   这一次不似之前的克制,却是放肆了。   夜晚,房中,她搂住他的脖颈,玉手轻轻地在他的背上抓着,烧红着小脸儿,整个人被他托着,玉骨娇躯不断地晃动。   事后,顾文轩将那汗湿的小人儿抱到了床上,摸了摸她的头发,“等我。”   他说了这话,便起了身,洗过了,而后便走了。   沐兰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但确实等了他没睡。她缓了好久方才有了力气,洗过了,再度返回了床上,而后没多久,见他回来了。沐兰听到了小厮搬东西交给丫鬟得声音,透过纱幔,见送了进来,瞧着都是一些书纸,想来是他忙的政务。   他挑了一些,而后便来了她身边,拉开纱幔,看了看她,俯身又亲了她两下,而后坐在了她身边,点着烛火,一面陪她,一面看着那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