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妻宠(重生) 作者:小晨潞   文案:   白雪上辈子所嫁非人,未到三十便被丈夫灌了毒酒。   咽气之前,她看见继兄陈容与气势如虹,抽出腰间的短剑,杀了丈夫,把她紧搂在怀。   “你不是……讨厌我吗?”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白雪挣扎着开口,“为何要如此做?”   陈容与双眼猩红:“要是那样,我怎会一直未娶。”   她想摸摸他的脸,手伸了一半就香消玉殒。   然后,白雪重生了。她落水刚被陈容与救上来。   那时候继兄还是俊美面瘫的少年,她望着他,眼眶通红,呜咽着扎进了他的怀里。   原名《继兄》   一句话文案——陈容与:我这一生,只愿免她惊苦,护其周全,宠之入骨。   阅读指南:   1、世子爷(陈容与)是真病娇,前期坐轮椅,后期好起来。   2、俩人无血缘关系。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重生 甜文 复仇虐渣   主角:白雪 ┃ 配角:陈容与 ┃ 其它:甜,互宠文。 ============== 第一章 01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处处皆是生机勃勃的景象。看一眼都让人忍不住的心生愉悦。   在这温暖的时节里,安定伯爵府正在办喜事——给安定伯吴文璟办生辰宴。他刚满三十岁,在男人年纪这一块,算是个有意义的整生辰。作为燕京城数一数二的豪门世家,整个场面自然是风光又热闹。达官贵人来了许多,笑语喧哗。   吴文璟是男主人,又是今日的主角,陪酒宴客,忙的不可开交。而女主人白雪却不见踪影。宴息处的女宾客由老夫人孙氏招待着,她是过世老爵爷的嫡妻,吴文璟的生母。身穿深褐色绣云纹缎褙,发丝在脑后挽成小攥,笑起来很慈祥。   “如何不见我三姐姐?”   说话的女子容颜娇美,是白雪的庶妹,西宁侯府的五小姐陈宛柔。她嫁给了光禄寺卿王家长房的嫡长子,育有一子。此行也是收到了伯爵府的请帖,和丈夫一起过来的。   “……得了咳疾,总是病着,不愿意出来走动。”孙氏还是很慈祥的样子,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又补充道:“大夫也交待了,让她好好养着。”   “真可惜。”   陈宛柔遗憾道:“我有三年未看到三姐姐姐了,挺想念的。”   得了咳疾?她可不信。不得吴文璟的宠爱倒是真的吧。传闻总不会空穴来风。不然白雪怎地嫁到伯爵府十年,连一个孩子都生不出来?   再不得宠爱,外头的脸面也总该顾着……这样大的场合,堂堂的伯爵府夫人竟然不露面。无论有多好的理由搪塞解释,听着都像是欲盖弥彰吧。   孙氏见众人的目光都已经往她这边看,就有些尴尬,“你们姐妹情深,是好的。”这个儿媳妇和儿子常年不睦,性子又刚烈,都不晓得柔顺一些。她一个做婆母每每被人问及,都觉得丢脸。论世俗纲常,哪家做妻子的不是要忍让和包容丈夫?她白雪难道就应该例外。   陈宛柔嘴角微勾,低眸掩饰情绪,“老夫人谬赞了。”   她是父亲.亲生的女儿,白雪不过是继母嫁进西宁侯府时带进门的杂种,论尊贵属意是她,有什么比血统更能令世人信服的?但偏偏,白雪就比她嫁的好,为着这事,她足足哭了半个多月,在仆从们面前都抬不起头……   好在,如今的白雪日子艰难,也算是老天有眼了。   阳光透过云朵照射着大地,明亮耀眼。人世间的一切龌蹉、污秽都像是无所遁形了。   云隐苑里。   白雪倚着门槛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品茶要录》,觉得无趣,便出来院里散心。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夹杂着丝竹管弦之清越,宛转优美。那是府里为了给吴文璟过生辰专门请的戏班子,她都知道。   只是,她和吴文璟空有夫妻的名头,没有情分而已。他全心全意地相信别人,对她不管不问,甚至都不愿意看她一眼,既然如此,又何必出去现眼惹别人厌烦?白雪在后宅吃够了苦,也见多了趋炎附势的小人,早冷了年轻时候什么事情都要争个输赢的心气……谁想怎样便怎样吧,不在意就好了。   有时候,她也想不明白。吴文璟如此不待见她,为什么当年还亲自登门去求亲?   日子匆匆如流水,一转眼二十六个年头都过去了。白雪叹了一口气,十分感伤,也许再过十年都有白发了……廊沿上摆着一盆死掉的盆莲,许是最近雨水勤,根茎都沤烂了。   她探头去瞧了一会,淤泥和脏东西都沉在了盆底,上层的水倒是清凌凌的,像一面镜子。倒映出蓝天,白云,还有自己。   皮肤还是光滑的,看着却不好,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丰润的鹅蛋脸完全消瘦下去了,却显的眼睛更大了,只是呆滞无生气。再不复当年灿如春华一般的好颜色了。   左眼角下方有一颗痣,比针眼大了两圈左右,呈水滴状,像极了眼泪。世人说这是泪痣,吉利的预兆。但凡有此痣的女子,婚姻必定美满,一辈子和丈夫恩爱白头。   还真讽刺!   “夫人,奴婢给您沏了茉莉花茶。”秋菊端着盏碗从正房里出来,打断了白雪的思绪:“天气干燥,您润润嗓子。”   她原来是伺候白雪母亲的二等丫头,白雪出嫁时才被安排跟过来陪嫁的。   白雪“嗯”了一声,接过盏碗抿了两口。没有说话。阳光拉长了她的影子,赢弱又寂寥。   “夫人,西北角墙根处栽种的桃花都盛开了,真好看。”   秋芙在一旁和小丫头玩翻绳,虚虚一指,“奴婢给您选几枝插瓶吧。”   白雪顺着她给的方向抬头去看。粉色的小花瓣,一簇簇一朵朵地堆在枝头,如云如霞。果真好看,便点点头,又嘱咐:“要含苞欲放的。”   “奴婢明白您的意思,放心。”   秋芙是白雪的贴身丫头,从小便跟着伺候的,对于其喜好再了解不过了。   偶尔有风吹来,桃花的阵阵甜香沁人心脾。   这时候,曾悦带着丫头玟儿踏进了云隐苑的大门,看见白雪先屈身行礼:“给夫人请安。”她衣衫华丽,长的玲珑苗条。发髻上戴的是镶嵌红宝石金步摇,艳红如鸽.血,足足有龙眼珠大小。一举一动间,摇曳生姿。通身的气派比白雪更像伯爵府的女主人。   白雪抬眼去看:“是你?”   曾悦笑着点头,恭敬极了:“奴家奉了爵爷的命令给您送来几样小菜和一壶美酒……”顿了顿,轻启唇瓣:“爵爷的意思是,晚上来陪夫人用膳。”说话间,示意玟儿把手里的红漆双层方形食盒递过去。   白雪没吭声,淡淡地看着她。曾悦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也懂得投其所好,贴身伺候吴文璟不到半年,便成了他心尖上的人,随后又陆续生下庶长子庶长女,就连内宅中匮的差使也被她接管了……有这样的好本事,谁还在乎只是个姨娘呢?   自己在她手里栽过大跟头,忘是忘不了的,却也懒的以牙还牙了。因果报应,从来不爽。   曾悦的报应早收到了,更是猛烈。她害自己的那一刻,不知道有没有想到后来?   秋菊察言观色,见主子没有什么动作,便上前一步,接过了食盒。   “夫人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奴家就先告退了。”白雪迟迟不再言语,也不理会她,曾悦就不自在,在别处受人恭敬和恭敬别人是两回事……又想起俩人曾经一来一往的那些过节,告辞道:“灶上的吃食要有人看顾着,府里的贵客多,不好怠慢。”   白雪“哦”了一声,摆摆手:“去吧。”   曾悦又屈身行了礼,才退下。姨娘安份守已的模样她做了个十成十,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主仆俩出了院子,玟儿开口道:“夫人也真是的,明明过的不如意,还生生地端着架子,好像和咱们说话都降低她身价一样……素面朝天也还算了,连身上穿的青底绣兰花褙子都是前年流行的款式。都洗的发白了。奴婢瞧着,她是哪一点都不能和您比。”   “平白的说这些做什么。”   曾悦摸了摸鬓角的发丝:“她是伯爵府正经的夫人,又出身好,有架子是应当的。”白雪不得爵爷的宠爱,又无儿无女的,翻不出什么风浪了。要是能早死就更好了,依自己和爵爷的情意,说不准能扶正,那松哥儿就顺理成章地成为嫡长子,以后也能继承家业了。   想起刚才的美酒,曾悦笑的颇有深意。爵爷她是最了解不过的,一天之内只要喝醉过一次,断不会再喝第二次的。也是个相当有节制的。就看白雪的命大不大了?   松哥儿是曾悦生的庶长子,全名吴松,刚满七岁,原来养在白雪的名下,后来被老夫人孙氏接去了。   玟儿小嘴一撇,看了眼云隐苑的方向。   “夫人曾经也是个厉害人……”曾悦眸光微深,说出来的话别有用意:“她管理内宅时颇有手段,就算爵爷和老夫人对她不满,在此事上却都是赞不绝口的。”   “都是过去的事了。”玟儿不屑道:“再厉害不还是乖乖地让给您了。”   “住嘴。”   曾悦斥责她:“年岁越大越不知道规矩了,要是传到爵爷的耳朵里,他会怎么想我?”   “奴婢错了。”   玟儿吐了吐舌头:“下次再也不敢了。”   曾悦脚步未停,出了月亮门往前院的大厨房走……记忆里的琐碎慢慢袭上心头。几年前,她刚怀上惜姐儿,松哥儿就被老夫人抱走了,美其名曰她一个人照看不过来,要养在白雪名下。   辛苦十月生下来的儿子才一岁多点,就必须远离生母,凭什么?就因为她身份低微,就不配养亲生的儿子吗?   想来,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才开始恨上白雪的吧。千方百计的算计,离间她和爵爷……想夺回松哥儿。   但西宁侯府出来的姑娘又岂是简单的人物,对于她的算计总能不声不响的化解。要不是依靠肚子里的惜姐儿,她还真的扳不倒白雪。   惜姐儿全名吴蕊惜,比吴松小一岁,养在曾悦的身边。   “主子,小姐又发烧了,咳嗽个不止……”   梳双髻的小丫头从转角游廊上跑下来,拦住了曾悦:“您快去看看吧。”她是在曾悦房里伺候的三等丫头小翠。   “什么?”   曾悦一惊,来不及询问,又道:“快去请府里的凌大夫。”   那丫头答应一声,匆匆忙忙地跑远了。   曾悦抓住玟儿的手,后悔的整个人都在颤抖。怀惜姐儿还不到三个月时为了诬陷白雪故意喝下了浓浓的一碗山楂汁……虽说最后也保住了惜姐儿,但终究还是伤了元气。   可惜了惜姐儿一出生就比寻常的孩子弱,也不肯长个头,生病更是家常便饭。   最可恨的是——松哥儿依旧没有夺回来!   幸而,吴文璟心疼她和女儿,和白雪大吵了一架后,把管家权给了她。也算是一种补偿了。   “主子,您别担心,小姐一定会没事的。”   玟儿也被吓住了,小姐生病一向是凶险,有几次都是死里逃生的。   曾悦的眼泪扑簌簌地落,慌慌张张的掉头,往自己院落的方向走。   唱戏声还在响,喜庆的很,听着像是八仙拜寿。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大吉,求关爱~   随机选50条评论发红包,红包有大有小哦~ 第二章 02   酉时过半,晚霞洒了漫天。   吴文璟酒喝的不少,有些醉了。他笑着送走了最后一批宾客,又喝了一碗醒酒汤,等头脑清醒些了,才往云隐苑的方向去。   秋芙正站在庑廊下教小丫头做事,见吴文璟从大门处进来,便屈身行礼:“给爵爷请安。”   “起来吧。”   吴文璟认识她,知道是白雪身边的大丫头,揉了揉涨疼的太阳穴:“你们夫人呢?”   “在屋里。”   秋芙恭敬地开口,又过去亲自打起帘子:“爵爷请。”   吴文璟“嗯”了一声,抬脚迈上台阶,进了正房。   白雪在厅堂的圈椅上坐着,面前是一张紫檀木大圆桌,酒菜已经摆好了。她神情有些木,听见声响也没有回头。   秋菊在白雪的身边站着,看到吴文璟屈身行礼:“爵爷安好,夫人知道是您的大日子……专程等着,想和您一起用晚膳呢。”这样说,不过是想请爵爷多少惦记些夫人,对她好一点。别让那起子姨娘太目无尊长,爬到夫人的头上作威作福。   吴文璟点点头,径直去了白雪对面坐下,对秋菊和其他站着伺候的丫头、婆子,开口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都下去吧。”   众人应 “是”,依次退了出去。   外边的天慢慢地黑下来,吴文璟借着闪烁的烛火去看白雪,暗暗一惊。她脸色很差,眼圈有些发青,整个人都死气沉沉。衣衫穿在身上空荡荡的,红唇微抿,身姿端正,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沉郁又冷淡。   怎么看都比实际年龄要大。   这和他印象里的白雪迥然不同,还记得少年时和母亲一起去西宁侯府做客,她站在柳树旁边的情景。笑起来明眸弯弯,和谁说话都是热情洋溢的,光鲜明媚的就像春天里盛开的花朵。特别是左眼角下方的泪痣,一颦一笑间平添了几许妩媚。十分的动人。   岁月真是匆匆。   吴文璟想起原来的事情,心里不是没有感慨。身为情窦初开的少年,他那时候也是被白雪吸引的。就像诗经写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谁不喜欢美人呢?她嫁到伯爵府的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再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也不是不懂得怜惜。但只要一想到,她为了嫁给自己,不惜以自身名誉和他的名誉为赌注,脊梁骨都觉得冒寒气。   吴文璟摇摇头,他真是执迷不悟,竟然看见现在的白雪还会隐隐的怅然……她自私、阴险,如今的一切都是罪有应得。   他拎起酒壶给自己满了一盏酒,“你既然着人请我过来,为何又不言不语?”   白雪一怔,抬头看他,“妾身听不明白你的意思。”曾悦不是说……是吴文璟要和她一起用晚膳吗?   “和我装傻充愣?”   吴文璟“哼”了一声,“你不是最不屑这样的做法吗?”他盯着白雪,眼神锐利,却更觉得她虚伪。   “我没有。”   白雪解释道:“是悦姨娘……”   她才说了开头就被吴文璟打断了:“这和悦姨娘有什么相关?她帮你管理内宅,又照看着惜姐儿,已经够劳累了,你还想方设法的给她使绊子……就因为悦姨娘给吴家生了两个孩子,你就如此容不下她?”   就算和吴文璟形同陌路了,被他指着鼻子颠倒黑白的辱骂,白雪还是受不了,“妾身五年未踏出云隐苑一步,而悦姨娘却是府里说一不二的人物……妾身怎么给她使绊子?”她深吸一口气,“你看下她的吃穿用度,再瞧瞧我的……与其说妾身容不下她,她容不下妾身才是真的吧。”   “你伶牙俐齿的功夫又长进了,我是说不过你。但事实就是事实,你怎样辩驳都改变不了。”   吴文璟想起自己的女儿,气得咬牙切齿:“惜姐儿就是一个例子。”   “我不曾做过任何不利于惜姐儿的事情。”   白雪垂下眼帘,不再看吴文璟:“对妾身而言,你相信或者不相信都不重要。人在做天在看,妾身无愧于心。”   妻子的从容让吴文璟怒火更盛了:“你害了人还做出无辜的模样,自己都不觉得恶心吗?惜姐儿病怏怏的,一日都离不了汤药,你心里畅快了?”他顿了顿,俊脸有些扭曲:“你这样坏心肠的人,活该生不出孩子。”   他这话说的实在恶毒!白雪的泪水夺眶而出,又急又多:“妾身为什么生不出孩子?爵爷不知道吗?”   吴文璟冷笑一声:“……是你不配。”他自始自终都没有碰过白雪,成亲的当晚也是合衣而眠。就连母亲第二日的问话也是敷衍过去的。之后除非必要,云隐苑他一次都不来,更别说在这里过夜了。   白雪看着他,脊背挺得直直的:“妾身是爵爷亲自登门求娶的,你又说不配……那当年何必多此一举。”吴文璟对她的恨意一直都在,她不是感觉不到,只是想不通而已。   “害人害己。”   哪家的姑娘像她一样,嫁人嫁的比守活寡都难捱……这样的事情如何说呢?她的自尊心也不允许。   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往心里咽。   “害人害己?”吴文璟讥讽道:“成语用的倒是挺应景。”他狠力拍了下桌子:“这不是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吗?”   “当年,靖.王府举行秋日赏菊宴,燕京城适龄的少男少女都去了……我不过是同你说了几句话……隔几天你便派人送了书信给我。”他停顿了好一会,看白雪的眼神冷冰冰的,“威胁我与你成亲,还说若是不同意,就找人在燕京城里散布我与你的私.情……”   “我与你有过什么私情?你一个女儿家,竟然不知羞耻至此……我本来不想搭理你的,但这件事情不知怎地就传到了母亲的耳朵里。她又告知了父亲。结果我被父亲抽了二十鞭,又跪了三天的祠堂……等我养好伤能走动时,母亲已经让媒人去了西宁侯府。”这种屈辱就像烙铁,深深地刻在皮肤里,每看到白雪一次就加深一层。   “……”   白雪震惊到不知所措,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是我做的。我从来没有给你写过书信。”吴文璟说的事情她听都没有听说过,又何谈去威胁他?西宁侯府和安宁伯爵府走的较近,俩家常有来往,她和吴文璟少时便认识,却没有要嫁给他的心思。   后来,他上门提亲,她也没有料到……缘由原来是这样。   白雪一刹那间想了很多。做这件事的人到底是谁呢?目的是什么?难道就为了搭上她的一辈子?   “你说不是就不是?”   “你要相信我。”   “凭什么?”吴文璟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白雪的身边:“你擅长楷书,恰好书信的字体也是。”   白雪扭头看他,“天下练习楷书的人比比皆是,你怎么就认定了是我?我一个女子,脸面看的比性命都重,怎么可能写出要满大街散布与你的私.情……”   “够了。”   白雪的话再次被打断,吴文璟伸手去捏她的下巴:“都过去了。我也觉得无所谓了……”他的语气有种怪异的平淡,彷佛真的事不关己,“你老老实实的待着,别再想着为非作歹,我会容你在府里终老……不然,就休怪我翻脸无情了。”   高几上有一只青花梅枝花觚,里面插满了桃花,错落有致,夹杂着一两片绿叶,赏心悦目的好看。   白雪突然觉得累。   吴文璟看了她一会,就近又满了一盏酒,不容分说的往白雪嘴里倒:“喝点吧,也算是为我过生辰了。”   白雪挣扎不过,被呛了好几口,咽了些,也吐了出来。狼狈不堪。   这时候,正房的帘子一掀,先跑进屋的是秋菊和秋芙,两个大丫头眼圈都红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爵爷饶过夫人。”她们一直在屋外守着。   吴文璟还没有来得及发火,耳边却传来了熟悉的咯吱咯吱声,他回头去看。却发现西宁侯府的世子爷陈容与由下属推着轮椅过来了。他身穿湖水色斓衫,容颜美如冠玉,嘴角微勾。明明是带着笑容的,侧面看却淡漠非常。   “爵爷在做什么?”   陈容与和吴文璟说话,目光却盯着白雪,神色再怎样复杂。关切却毫不掩饰。   吴文璟不自觉地松开了手,咳嗽一声,“你不是走了吗?”西宁侯府的世子爷不良于行,世人皆知。但也是他平定了靖.王逼宫,于千军万马中救出了圣上……武将世家的人,天生都比别人嗜.血。   被他问话,吴文璟的腿脚莫名就发软了。   “我来看雪姐儿。”   陈容与看白雪被两个丫头搀扶着站起来,心就一揪。   白雪在家里时,是何等骄傲恣意的姑娘?当前的衣着妆扮竟不如西宁侯府的丫头体面了。他知道她过的不好,却不曾亲眼见过。她每一次回去探亲,也是风风光光的,谁知道背地里竟……他吴文璟还真是吃了豹子胆!   要不是白天忘记了母亲托他拿给白雪的玉佩,也不会去而复返。更不会看到这一幕……   “夫人,您怎么了?”   鲜红的血从白雪嘴里流出来,秋芙吓得声音都变了。   “我……”   白雪一张嘴,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也向一侧倾斜。   陈容与快速地滑动轮椅,双手一伸,接住了白雪。   “酒里……有毒……”   白雪勉强说了一句话,气息就弱下来。   陈容与伸手给白雪擦嘴边的血,却越擦越多。他人看着还是沉稳的,手却抖的连袖口处的锦帕都拿不出来了。   吴文璟也探身过来看白雪,不可置信地:“酒水不是你自己准备的吗?”   “是悦姨娘送来的。”   秋菊泣不成声:“她还说是您让准备的……要和夫人共饮。”   “断断不可能!”   吴文璟退后一步,叱责道:“悦姨娘贤惠心软……”他说不下去了,白雪刚才就和他提起过曾悦。是他自己没有在意。   白雪大口地喘气,血已经染红了胸前的褙子,她感受到浑身的力气在慢慢的消逝。   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我进门时……看到是你在灌她酒?”   陈容与被白雪的血染红了双眼,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焦躁,情绪像是要崩裂一般,控制不住了。   “世子爷,不是这样的。”   吴文璟慌乱地摆手,他就算再恨白雪,也没有想过要她死。至少不是他亲自动的手。西宁侯府家大业大,不是他们小小的伯爵府能惹起的。   陈容与闭了闭眼,脑子里全是杀了吴文璟的念头。他控制不住自己了,也不想再控制……   吴文璟眼看着他抽出了腰间的短剑,慢动作一般捅向了自己的胸口。无比精准。他甚至都没有喊叫,就摔倒在地。   白雪的眼睛也睁大了。他……是为她报仇吗?   “为何……要如此做?”白雪被陈容与抱在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味,心渐渐地平缓下来,“你……不是一直……都讨厌我吗?”她脑子里想起了很多事,却一句完整的话都问的艰难。   陈容与低头看着她,珍重又温柔,像在哄一个孩子:“要是那样,我怎会自你嫁人后便一直未娶。”   白雪直视到陈容与的眼底,那深褐色的瞳孔里藏着小小的自己……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全是陈容与包容、迁让她的画面,不厌其烦。这怎么会是讨厌呢?人快死了,反而看的更清晰了,以前怎么就不知道呢。   她想摸摸他的脸,手伸了一半就香消玉殒。   作者有话要说:   后续我本来还想再写些的,但是又觉得断在这里也很好,想象空间蛮大的。熟悉我的小仙女都知道,我一贯是这个写法的【比心心】。剩余的事情就让陈容与自己去处理吧。肯定也能处理的很好。   下一章就是重生了,也是男女主的初次相遇哦~   依旧是随机选50人发红包,大小不拘~ 第三章 03   浑浊带着腥味的水从四面八方涌入耳朵、嘴巴,争先恐后。身体不断地往下沉,越挣扎下沉的越快。大脑中的意识越来越淡薄,扑面而来的都是冰冷的窒息。很像她十四岁那年被人推入荷池的感受……   老人们不是常说人死如灯灭吗?难道还要必须经历一番如此真实的过程。   白雪很清楚自己应该是死了的,她被吴文璟灌下毒酒,又吐了那么的血。活是肯定活不成了。耳边还残留着秋菊、秋芙她们的痛哭声。想起陈容与的最后一句话,心里针扎一样的难过。   那个被她埋葬在心底的秘密……原来他和她一样的。   终究是错过了。   白雪很快就不再考虑问题了,因为她支撑不住了,完全被死.亡的气息笼罩了。   而就在这时候,有人却奋力游到她身边,伸胳膊揽住她的腰,努力地带她出了荷池。继而又立刻被按住胸口,吐出了好几口的污水。   阳光晒在白雪的脸上,她觉得刺眼,又模糊地听到耳边有人在交谈。   “大少爷,您的双腿才被针灸的有些起色……又跳水去救人,寒气多大啊。”好像是个小厮,絮絮叨叨地:“三小姐心高气傲的,最爱看不起人,您何必……”   “住嘴!”   声音很冷淡,却也熟悉,“我的事情,如今都需要你做主了?”   “奴才不敢。”   被叱责过的小厮有些畏惧。   少年看着昏迷的白雪,想起了一件事。他十二岁那年腿疾犯了,疼的死去活来。屋里的人有慌着去请大夫的,有去禀报祖母和父亲的……偏偏没有人来看一眼他。只有前来借字帖的白雪从荷包里拿出一颗窝丝糖,强硬的让他吃。   他至今还记得当时的场景。   扎着双丫髻的女孩脆生生地:“母亲说,生病的时候吃点甜的,身体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都是骗孩子的伎俩,他却第一次甜到了心窝里。她那年十岁,刚被嫁过来的继母接进府里,对他还很陌生,来借字帖也是父亲想让他们兄妹多接触一二。有点兄妹的样子。   又过了几年,俩人慢慢都大了,白雪和别的兄弟姐妹走的越来越近,反而和他疏远了……可是,无论她做什么,怎样做,只要一看到窝丝糖。他都愿意宠着她,让她高兴。   察觉到目光在盯着她,白雪就睁开了眼,头顶是湛蓝的天空,白色的云朵,还有光芒万丈的太阳。她伸手去遮挡阳光,却看到了自己年轻的,嫩如水葱的手。   白雪愣怔了好一会儿,双手撑着地面坐了起来,周围的一切太熟悉了……六角凉亭,荷池,铺满鹅卵石的小径,青葱茂盛的竹林。   分明就是西宁侯府陈家的后花园。   “你怎会掉进荷池?出来都不带个丫头吗?”   白雪转头去看和她说话的那个人,眼眶慢慢地憋红了。   陈容与身穿墨色右衽绸衫,系着白玉腰带,在轮椅上坐着,宽大的袖子还在往下滴水。一张脸比女子还美。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有一点内双,鼻梁挺直。是很清丽的那种美,十分脱俗。让人看一眼都觉得惊艳。安静的时候侧面很冷淡的,盯着人看的时候又感觉整个人很天真。   很吸引人的魅惑。   白雪泪眼朦朦,忍不住开口:“我不是死了吗?”她怎会看到了少年时期的陈容与?还有记忆里的陈家。   “胡说。”   少年眼眸紧缩,再看白雪就带了审视:“你在想些什么?还是说你经历过……”他无意间路过这里时,看到她在水里挣扎,岸边还有掉落的金簪。   白雪爱说爱笑,性子开朗。不会寻短见的自己跳入荷池。再说也没有理由去寻短见……她一向活得恣意。   难道是被人推入荷池的?   “没有……大哥……我也不知道……”   白雪语无伦次,呜咽着说不出话来,跪爬了几步,一头扎进了陈容与的怀里。   她哭的真心,倒弄得陈容与一时间有些懵,随后又想开了。刚才的事情可能是吓坏她了,又或者是劫后余生……金尊玉贵养着的女子,哪里见过真正的黑暗与风雨。   白雪感觉到他的僵硬,却顾不得其他了。她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疼的秀眉都扭曲了,却格外的欢喜。甚至是狂喜。   陈容与的身躯是温热的,她也知道疼痛……这就证明她是个活人,并没有死。到底为着什么原因就不重要了,能重回到还是少女的十四岁,上天对她不薄!   一旁的小厮也被惊住了,一向和自家大少爷不亲近的三小姐竟然搂着大少爷痛哭,简直是闻所未闻。而大少爷竟然也没有推开三小姐。他低下了头,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看下去了。   远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是白雪的贴身丫头秋芙回来了,她被支使去就近的回事处拿些鱼食。   “少爷,有人来了……咱们先走吧。”   小厮提醒道。大少爷和三小姐虽然名义上是兄妹,但毕竟不是血亲的关系……被人看到了,总是不大好。   陈容与“嗯”了一声,低头就看到白雪散乱的发髻,还有一个小小的发旋,心里不由得一软:“你回去好生收拾一下,天气凉,小心得了风寒。”   “……好。”   白雪擦了擦脸颊的泪水,从陈容与怀里退出来,低声道:“今日……谢谢大哥的救命之恩。”   “不必。”   陈容与摆摆手,看了白雪一会儿,才示意小厮推动轮椅。   小厮显然很熟悉府里的路线,和陈容与一起,三拐两拐的不见了踪影。   “三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秋芙到了近前,看到白雪的情况,顿时三魂七魄都不稳了:“……您的衣衫都湿透了。”她离开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发生了何事?   “我被人推进了荷池哩。”   白雪头疼欲裂,又交待脸色苍白的秋芙:“别声张,咱们赶紧回海棠阁。”海棠阁是她的住处,是西宁侯府偏西南方向的一处房屋。   前世她被陈容与从荷池救出来后,大哭大闹,一口咬定是被人推入的荷池。母亲后怕也震怒,立即对府内众人展开调查,却苦于找不到是谁……后来也没办法,只能不了了之。   再后来,不知怎地,府里竟传出她是自己跳入荷池又想诬陷别人,陈容与本是好心,却牵连成和她是一伙的了。   她一向刚烈,自然不甘心被人背地里议论。那时候又敏.感,疑神疑鬼的,但凡听到丫头、婆子们独自说话,都立即拉过来询问。府里更是议论纷纷。陈老夫人都认为她闹腾,去请安问好,都淡淡的了。倒是陈宛柔借机而上,和陈老夫人的关系更加的亲近起来。   如今想来,倒是有人故意为之。害她不成,又步步为营……当真好计策。   重活一世,她第一步做的就是不跳进别人的陷阱。来日方长,算账还是一点一点来比较有意思。   秋芙“嗯”了一声,搀扶起白雪上了蜿蜒曲折的游廊。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比较忙,抱歉,更新可能不及时,但尽量每天都更新。如果有意外,我会提前说的。等下个月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谢谢个位小仙女的支持,还是随机选50人发红包哦~ 第四章 04   海棠阁院落不大,朝向倒挺好的,南北通透。一溜三间的正房,宽敞明亮。两傍是耳房,和左右的厢房相连。院子里种着两株花叶海棠,长势良好,枝繁叶茂的。   主仆俩回来海棠阁后,秋芙就命粗使的婆子抬了热水,服侍着白雪洗了澡,又换上干净的衣衫。   “小姐,喝口姜茶吧,去去寒气。”   秋芙端了盏碗递给白雪,又道:“是奴婢命小厨房新熬的,红糖加的多。不会辛辣的。”   白雪点点头,仰头喝了大半盏,又递给秋芙,和她说:“我头疼的厉害,想休息一会儿,你先下去吧。”   秋芙屈身应“是”,直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为什么。等出了正房,才猛然想起……小姐是最讨厌姜味的,每次熬了姜茶或姜汤连看一眼都不肯。这一次怎地递过去就喝了,也太顺当了?   白雪并不知道贴身大丫头的想法,此时的她……在打量房间的布置。   紧挨着后墙放了一张紫檀木雕荷花纹架子床,淡绿色细布绣兰花帐子。床头处放了一个半人高的大漆百宝嵌立柜,双开门的,镂空雕刻了几朵盛开的牡丹花,还刷上紫,粉、绿三种颜色,格外的华丽尊贵。依靠着的是黑檀木九屉梳妆台,铜镜、梳子等,一应俱全;配套的还有黑檀木杌子。和其遥遥相对的是黄花梨喜鹊登枝衣柜。   临窗的贵妃榻是细木雕花的,形态优美。两边是高几,分别摆着白玉缠枝竹纹瓶,里面插着开到正好的四季桂。淡黄.色的花瓣儿,幽香阵阵。   ……多么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白雪长吁一口气,心里虚的很,太幸运的事情终是不太敢相信。人死了又重生了?实在是玄之又玄。但如果不相信,现在的她又是谁呢?   这是海棠阁的西次间,也是她的卧室。前世,被母亲接来西宁侯府后,一直都住在这里。   白雪拿起放在梳妆台上的梳子,看着铜镜,慢慢地梳倾泻到腰间的青丝。刚才洗澡的时候也洗了头发,还半湿着,便没有挽发髻。   铜镜里的少女肤光胜雪,双目盈盈如一汪秋水,嘴唇娇润如初绽的樱花。当真一副明媚的好容貌,灿如春华。   “你真的是白雪吗?”   白雪看着铜镜好久,伸手去触摸。   四周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回答。   铜镜里的少女倒是跟着做了一样的动作,她的左眼角下方也长了一颗泪痣……俩人一模一样。   “……我情愿你就是我。也许你真的是我。”   一阵风顺着推开的槅窗吹进屋里,几片四季桂的花瓣儿落在了高几上。少女的声音寂寞如斯。   白雪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梳子。抬步又走去其他的房间。和西次间相邻的耳房做成了净房。   正堂摆设的很简单,后墙上挂着梅兰竹菊图,往下是案桌,摆着几盘点心和瓜果。东西依墙共四把圈椅,两个小几。   东次间是书房,和其挨着的耳房是海棠阁的小库房。   看仔细了,心里便安定下来。这里的所有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布置的……就连梅兰竹菊图都是她亲自在库房挑选的。   她可能是真的,回来了!   既来之,则安之。   想通了的白雪脚步都轻快了,她又去了西次间,拿了秋香色大迎枕,斜倚在贵妃榻上歇息。   “秋芙。”   她唤道。   在门外守着的秋芙应了一声,挑帘子进来了,“小姐,您有事找奴婢?”   “小厨房熬的姜茶还有吗?”   秋芙一愣:“有的。”   “去装一壶给景庑苑送过去,就说……”白雪沉思了一会儿:“就说姜茶能去寒气。”陈容与的双腿……又为了救她,唉。   景庑苑是陈容与的住处。   “嗯?”   秋芙更愣了,“要送给……大少爷吗?”   白雪看了她一眼,“景庑苑难道还住了别人?”   “不,不是的……”   秋芙连忙摆手,“奴婢马上就去。”   她屈身行了礼,又退下了。心里的疑问却更大了,小姐和大少爷的关系一向都冷冷淡淡的……不年不节的送姜茶过去做什么?再说大少爷是府里的世子爷,要什么没有,别说一壶姜茶了,就是十壶也尽有的。哪里还要她们去送。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哦,最近真的超级忙~更的又短,时间又晚。下个月就正常了。   为了弥补大家,今天的评论还随机选50条发红包。表白各位小仙女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芓吟、宁儿、大萍15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他是穿堂风 10瓶;藤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章 05   西宁侯府陈家的整体院落构造仿照于江南园林的风格,又大致分为前院和后院。其中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庭院错落有致。隙地之处种植了各式各样的花木,难得的四季长春。   景庑苑位于陈家大宅的后院,和陈老夫人的留春馆相临,是个三进的宅子。每进的布局都一样,由月洞门隔开,皆是五间上房二间耳房,两边的游廊接连着东西厢房。   陈容与满了十六周岁,六月初八的生辰。按规矩而言,他应该和其它的兄弟一样,七岁一到,搬去前院居住。但陈老夫人心疼嫡长孙的腿脚不好,又可怜他生母去的早,便令其住在离她最近的院子里,也能时时地看顾些。   秋芙遵从主子的命令,手端大漆圆盘,上面放着装满了姜茶的描梅紫砂茶壶,一路走去了景庑苑。远远地看到气派的门楼,飞檐青瓦。便和旁边扫地的婆子打招呼。   “……秋芙姑娘,你来了。”她是景庑苑的下等婆子,姓王。见了三小姐身旁的一等丫头,自然是恭敬有加。   秋芙身穿宝石青莲纹长比甲,笑眯眯地:“我们小姐给世子爷送些东西。”她皮肤有些黑,但长相清秀,笑起来亲切又好看。   “是。”   王婆子忙道:“你进去吧。”她身边站着一个梳丫髻的小丫头,闻言也跟着开口:“秋芙姑娘,世子爷好像在书房呢,我给你带路。”   “好。”   秋芙点点头:“劳烦了。”   俩人跨过门槛,走了几步,便是敞开的垂花门,院子是用青石板铺就的,栽了四棵松柏,枝繁叶茂。   小丫头在前面走,还不忘和秋芙说话:“世子爷的书房在第二进。”   秋芙“嗯”了一声,快速的打量四周。心里暗道,不愧是世子爷的住所,敞亮又阔朗,雕梁绣户,随处可见的绮丽。   深秋的天空,白云一团一团的,像流动的雪山。   秋芙和小丫头一起到了第二进,讲明了来由。有守门的小厮进去禀报,不一会儿,又回来了:“秋芙姑娘,世子爷让你过去回话。”   秋芙道了谢,抬脚上了大理石堆砌的台阶。   陈容与正在书房里习字,阳光透过打开的槅窗照在他的侧脸上,有一圈淡淡的光,低垂的眉眼如诗如画。却给人敬而远之的疏离。   秋芙进了屋,屈身行礼:“世子爷安好,三小姐让奴婢给您送了姜茶。”   陈容与拿毛笔的右手一顿,缓缓地:“可说了什么话?”   秋芙想了想,一五一十的回答:“……姜茶能去身上的寒气。”   陈容与低头看了眼细绒毯盖住的双腿。   站在一旁伺候笔墨的小厮吴华瞧了瞧自家主子的脸色,上前一步,接过了秋芙手里的大漆圆盘,“辛苦三小姐了。”   秋芙松了一口气,世子爷惜字如金的……是不大高兴吧。好在也收下了。不然,她端了一路的姜茶再端回去,对着三小姐也不好交待。   秋芙等了一会儿,见陈容与迟迟不再言语,就准备告辞回去。才屈了屈身,不妨陈容与开口了。   “你们家小姐……还好吗?”   这问的是什么话?秋芙一愣,“挺好的。”   宣纸上晕了一摊墨汁,写字是不成了……陈容与把毛笔放在笔搁上,摆摆手:“你回去吧。”   “奴婢告退。”   秋芙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出了西次间。   等秋芙挑帘子出去了,吴华拿了盏碗,给陈容与倒满,问道:“世子爷,您喝一点?”他伺候世子爷十多年了,其心思还是能揣摩出一二的。别看表面上对三小姐冷冷淡淡的,心里却说不准。弟弟吴涛是个大老粗,看不出来是非,他可不一样。   陈容与抬眼去看案桌上摆的凤尾竹,目光沉沉。半晌后,却伸出了手。   吴华笑着把盏碗递到他的手里。   陈容与喝了一口,不自觉就薄唇一抿。还真甜!所谓姜茶,应该以辛辣为主,红糖为辅助。而白雪送来的,主次刚好是颠倒了。   他又想起十二岁那年吃的窝丝糖……不一样的味道。甜却是一样的。   吴华见陈容与的盏碗空了,自动地拎起描梅紫砂茶壶又给满上了。   微风吹来,凤尾竹的叶子摇摆不定。   秋芙回到海棠阁的时候,白雪闭眼侧躺在贵妃榻上,身上搭着湖蓝色缎被。半夏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做针线。   她是白雪的二等丫头,年十三,比秋芙小一岁。   “秋芙姐姐……”   半夏看秋芙进来,站起身,小声道:“你回来了。”   秋芙的声音也压低了:“小姐,睡了?”   半夏“嗯”了一声,“……做饭的邱婆子过来了,问小姐什么时候用午膳,我给打发了。小姐刚睡下不久,我总不能叫醒吧。”   秋芙笑了笑,探头瞅了眼正堂案桌上的沙漏,“午时还未到,小姐多睡一会也未尝不可。”   然而,白雪的觉还是没有睡多久。她的母亲王书琴带着一众丫头、婆子过来了。进屋便问:“你们三小姐呢?”   秋芙和半夏慌忙迎了出来,屈身行礼:“夫人安好。三小姐在午睡呢。”   “午睡?”   王书琴径直往西次间走,“我怎么听说雪姐儿掉入荷池了?”   秋芙一惊,回想在后花园时的场景,结结巴巴地:“并没有……奴婢……”她确实没有亲眼看到小姐掉入了荷池,但小姐落汤鸡的模样又真的很像……   “跪下。”   王书琴柳眉一拧:“你是三小姐的贴身大丫头,怎么?连一件事情都说不清楚吗?”   “是,奴婢知错了。”   秋芙臊的脸通红,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母亲,是我不让秋芙说的……您别怪她。”   白雪睡的原本就不踏实,母亲一来,就没有了睡意。她揉着眼睛坐起来,看着近在咫尺的母亲,眼睛有些湿。   母亲真年轻,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   “我的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书琴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白雪面前。   白雪摇摇头,拉着母亲的手,反问道:“您是听谁说的……我掉入了荷池?”掉入荷池的事,除了陈容与主仆,并没有别的人知晓,连秋芙她都没有告诉。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理解与支持,爱你们。今天随机抽30个评论发红包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芓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明看本书 5瓶;Leshi_Wing 2瓶;我是一颗小樱桃、hannalxh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章 06   “竟然是真的。”   王氏脸色都白了,又痛心又难受:“好端端的,怎么就掉进荷池了?”女儿的精神也不好,病怏怏的,说话都没有力气。   她回头看向秋芙和半夏,怒道:“你们俩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伺候三小姐都敢不尽心了……”   半夏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秋芙,扑通一声也跪下了,“夫人,您明查。”   “……不管她们的事。”   白雪拉着母亲坐在自己的身边,小声道:“是我要瞒着的。”丫头、婆子们乌泱泱地站了一屋子,也不好说什么话,便摆摆手,让她们都退下了。   “母亲,掉进荷池……不是女儿不小心,是被人暗算了。”   对母亲的依赖早印在了骨子里。白雪和盘托出了一直存在的念头,补充道:“女儿是被人推入荷池的。”   “什么?”   王氏倒吸了一口凉气,惊骇不已,被白雪握住的右手都在颤抖,“我的儿,你所言可真?”   白雪“嗯”了一声,“我当时探头去看水中的锦鲤,却不妨有人从背后推了我。要不是大哥舍命相救,女儿怕是回不来了。”   王氏气的眼前一黑:“这些黑心的混帐羔子……”雪姐儿虽然不是陈家的血脉,但好歹得了侯爷和陈老夫人的首肯才接进府里的,行第也都排过了,正经的陈家三小姐……到底是谁,竟敢背地里下如此的毒手?   她嫁进西宁侯府后,第二年掌管了内院中匮,不能说完全的一碗水端平,但也尽可能公公正正的。月例银子从来准点准时的发放,上至陈老夫人、下至最低等的仆从,都是一样的规矩……扪心自问,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人。   “母亲,您先别急。”   白雪起身给王氏倒了一盏热茶,“女儿慢慢和您说。”   “好孩子,母亲不喝。”   王氏上下左右地端详女儿:“你……没事吧?”   “女儿好好的。”   白雪笑着安慰王氏:“不过受了些惊吓,睡了一觉也好多了。”   “可怜见的,你跟着母亲受苦了。”   王氏“唉”了一声,又想起了什么,说道:“与哥儿是个心地淳厚的孩子,对你也好,你对他也要客气些……别总是冷言冷语的。多伤人的心。”   “女儿知道了。”   白雪一口答应下来,前世因为自身的原因和陈容与彼此疏远……是她不好。喜欢一个人如果不能公开,就埋藏心底好了,何必要漠然以对?   冷淡的久了,任谁都会疏远吧。   也怪不得陈容与。   这一世,她的重生又刚好处于俩人疏远之后……白雪叹了一口气,自作孽不可活,陈容与对她好了一辈子,这辈子就换作她对他好吧。   “雪姐儿,母亲明白你现在的的委屈。”   王氏见女儿神色苦涩,以为还在想掉入荷池的事情,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心有余悸:“你一直都不愿意待在陈家,但又舍不得母亲……你放心,母亲不会让你平白地受委屈,一定揪出背后暗害你的人。替你寻回公道。”天下的母亲,哪个能置女儿的生死于不顾?   “母亲,明面上不要做什么,只当是我自己不小心掉入的荷池。”   白雪秀眉皱了皱,和王氏相似的大眼睛微微一眯:“暗暗地查更利于行事。不然,‘他们’在暗,我们在明,终究会吃亏的。‘他们’暗害不成,定不会善罢甘休。一计不成,估计还有对策,咱们先以静制动,看看接下来的动作。”   ……   王氏一直陪女儿吃了午膳才离开,回去上林苑的路上,还在想女儿和她说的话。感觉女儿长大了,做事情有条不紊的,也能沉住气。是个好事。   上林苑是王书琴和西宁侯爷陈汝的住处。   她和身边的大丫头灵儿说话:“去寒梅馆唤安姨娘过来上林苑一趟,就说我有事情找她。”   寒梅馆是陈家大房的姨娘们住的地方。   灵儿屈身应“是”,转身离去。   雪姐儿掉入荷池的事,是安姨娘给她请安的时候提起的……王氏眉心一动,看来,突破点还在安姨娘的身上。但雪姐儿却不是这样认为的,倒让她防着柳姨娘。   柳姨娘全名柳如月,是陈老夫人的亲外甥女,和王氏一样的年纪。生了一子陈容旭,十岁。一女陈宛柔,年十二。   她在陈容与的生母过世后,由陈老夫人做主纳进来的。王氏还没有进西宁侯府时,内院的一切事宜,都由她协助陈老夫人管理,十分的聪敏。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随机抽30个评论发红包~今天更的少,明天会补过来的。爱你们。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咸鱼不要翻身、大萍157、宁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只健康的小海豹、晨_怡yaya、Leshi_Wi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章 07   寒梅馆离上林苑并不远,安姨娘和灵儿一起过来的时候,王氏也刚到。   “奴家给夫人请安。”   安姨娘屈身行礼。她穿着紫罗兰云纹褙子,笑起来柔柔弱弱的。   王氏看了她一眼,摆摆手:“起来吧。”   丫头搬了杌子过来,安姨娘坐下。   “奴家刚才穿过院子时,看到夫人种的月季花开的甚好……姹紫嫣红,香气扑鼻。”安姨娘笑道:“奴家自己也种了些,远不如您这里的,到底是不如夫人细致。” 王氏为人温和,颇喜爱花草,她给月季花修剪枝桠的时候,自己见到过一两次。   王氏透过竹帘往院子里瞧,曲折游廊的两旁新砌了花坛,里面种了许多月季,什么颜色的都有。一盛开花朵就很大,层层叠叠的花瓣儿微微下垂,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包了一层金边。   “确实好看。”   她感慨了一句。   “是花沾了夫人的福气……”   安姨娘舌灿如莲。她亲生的八小姐宛兰刚满八岁,养在王氏的名下,讨好些总是好的。   王氏端起盏碗喝了一口茶,没吭声。安姨娘是八面玲珑的性子,不和谁深交,更不得罪谁。在西宁侯府里,难得是个明白人。她巴着自己,不过是想日子好过一点。   王氏不在意她的小心思,或者看透了也不点破。深宅后院的女人,各有各的不容易,彼此能相安无事就好。   “姨娘,您润润喉咙。”   灵儿倒了一盏热茶递给安姨娘。   安姨娘接过,喝了一口,便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看向王氏:“夫人唤奴家过来,为了何事?”   王氏笑了笑,“也不是紧要的。不过想起兰姐儿的生辰快到了,你是她的亲娘,该给她准备些礼物。”她停顿了一下,又说:“霜降一过,冬天就来了……你亲手制一件冬衣吧。”   安姨娘喜不自胜,起身又行礼:“谢谢夫人的体恤。”西宁侯府的规矩很严,寻常的时候,身为姨娘,她是见不到女儿的。过年过节了,又有一堆人围着,也说不上几句话。   她是真心的感谢王氏。   “对了,还有一件事。”王氏把手里的盏碗递给身边的丫头,漫不经心地:“我记得你和我提起三小姐掉入荷池……是听谁说的?”她的语气很随性,像是真的不经意问到。   安姨娘呼吸一滞,抬眼去看王氏的脸色,见她很平静,才诺诺地开口:“……奴家是路过云霞堂附近时,听丫头们议论的。”她和王氏说过一次了,怎么又问。   “云霞堂?”   王氏的双手禁不住握紧了,云霞堂是柳姨娘的住所,难道真的和她有关?还是说只是巧合……脑海里又浮现出柳姨娘数年如一日对她的恭敬,如果真是假装的。   那就太可怕了。   安姨娘“嗯”了一声,“奴家不敢撒谎。”   “好了,你下去吧。”   王氏心里有事,也无心再和安姨娘唠闲嗑。   等出了上林苑,安姨娘的贴身丫头小莉低声道:“您早上和夫人说起三小姐的事,她焦急万分……现在又丝毫不关心了。反差也太大了。”   “闭嘴。”   安姨娘瞪了她一眼:“夫人也是你能议论的?”小莉都能想到的事,她自然也想到了。不外乎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西宁侯府的有心人太多了,该聋的时候聋,该哑的时候哑,才能活的更长久。   上林苑种了一棵梧桐树,杆高冠大的,十分魁梧。一阵北风吹来,树上的叶子打着旋往下落,不一会儿,就是厚厚的一层。   李妈妈指使着几个小丫头去打扫,又怕她们清理的不干净,便站在一旁看着。她是王氏的乳母,在上林苑有着超然的地位,上上下下的都愿意给予些尊重。   眼看着酉时到了,小厨房的做饭婆子牛妈妈过来问王氏,晚膳都准备些什么菜肴。   “按着侯爷的口味来吧。”   王氏心不在焉的,她也没有胃口。   牛妈妈答应一声,挑竹帘出去了,走到李妈妈身边时,和她说:“您去看一眼夫人吧……”   “怎么了?”   李妈妈一愣。   “夫人看着……不大好。”   李妈妈心里一突,转身上了游廊。   “夫人,您哪里不舒服?”   王氏抬头看到李妈妈满脸的担忧,勉强笑了笑:“我没事,是在想雪姐儿。”   “三小姐?”   “雪姐儿生下来就不受她生父的喜爱……动辄打骂。”王氏眼圈一红:“白景浩一心想要个儿子,恨我生不出来,一喝点酒就拿我们娘俩出气……”   白景浩是翰林院侍读学士,白雪的亲生父亲。   “夫人。”   李妈妈的眼圈也红了:“都过去了。”王氏是喝她的乳/汁长大,心里和自己的孩子一样疼。   “雪姐儿渐渐大了,性子敏.感,不愿意和人交流,整日一个人闷在家里,见了白景浩就像老鼠见了猫。”王氏的泪水流了一脸:“她五岁那年过生辰,看了良哥儿一眼,竟然被白景浩一脚踹在了心口上,说她的眼里有杀气。”   李妈妈已经泣不成声,王氏说的这些事情……她都是亲眼目睹的。   “一个五岁的孩子,知道什么是杀气?她差点都活不下来……就因为看了白景浩的庶子一眼。”王氏哽咽着说不出话来,“雪姐儿是我的命根子,为了她,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老奴都知道。”   李妈妈长叹一声:“您和白景浩提出合离,他不愿意,一口咬定您犯了七出之罪……还是老太爷和老夫人出面才顺利解决了此事。”   李妈妈说的老太爷和老夫人是王氏的父亲和母亲。   “他是畏惧我父亲。”王氏拿出袖口处的帕子擦眼泪:“好在我有一个做高/官的父亲,连雪姐儿也一同要了回来。”白景浩曾经是父亲的得意门生,有才华为人又正直……谁知道他人前一套人后又一套!   王氏的父亲是户部尚书王赢,朝廷正二品大员。   “我原本想独自养大雪姐儿,宠她一辈子……直到遇见了陈汝。”王氏说道:“我一开始也不愿意,整个人都心如止水的。倒是母亲,一定让我去花厅见一见,说人都来了。没想到是陈汝。”   “我和他是旧相识,马球会上就见过了……他的妻子早逝,留下一个病弱的孩子。这在某种程度上让我想起了雪姐儿。都是命苦的孩子。”   “是啊。”   李妈妈说道:“您起了恻隐之心,又看侯爷和三小姐相处的融洽,才松了口。”   王氏“嗯”了一声:“陈汝对雪姐儿是疼爱的,眼神骗不了人。也可能是他怜惜雪姐儿的遭遇吧……”   “您嫁进侯府这几年,侯爷对三小姐是真的好。”李妈妈劝慰王氏:“您放宽些心……老奴看得真真的。”   王氏的嘴角微翘:“……雪姐儿越来越爱笑,性子也开朗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兴……也庆幸嫁给了陈汝。在一定意义上,陈汝给了雪姐儿一个父亲缺失的爱。”   “我一直觉得日子能过成如今的模样,是圆满又幸福的……”她闭了闭眼:“却没有想到有人暗中想要雪姐儿的命……”   李妈妈心中一惊,“是谁?”   “我也不知道。”   王氏开口道:“倒是雪姐儿,是我没有料到的沉稳,这孩子在我浑然不觉的情况下,竟然慢慢地懂事了……也知道筹谋了。”   李妈妈想了想,“您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是好事。”   王氏很欣慰:“我护不了雪姐儿一辈子,她自己能独立,再好不过了。”她喝了一口茶水,和李妈妈说:“你暗地里去打探一下柳姨娘最近都在做什么。”她还是要查清楚的。   胆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欺负雪姐儿,无论是谁,不回敬一下都对不住‘母亲’这个称呼。   作者有话要说:   人物的背景和坏境都铺垫的差不多了,从下一章起,就正式进入情节了……谢谢大家的支持哦。这章也从评论里随机抽50人发红包,大小都有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風笑 4个;耶昔、宁儿、zzz_sihong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三三儿、Leshi_Wi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章 08   “夫人放心。”   李妈妈应允道:“老奴知道怎么做的。”   外面传来小丫头的通报,说是侯爷回来了。   王氏起身去迎,才走几步,陈汝已经大踏步进了屋。他身材高大,面部轮廓硬气俊朗,可能是早些年领兵打仗的缘故,不苟言笑的时候让人觉得很严肃。穿着深蓝色右衽长袍,墨色绣云纹宽腰带。   “侯爷,妾身一天未见你了……这会可饿了?”   王氏笑的恰到好处,又亲手给陈汝满了一盏热茶。   陈汝“嗯”了一声,和妻子说:“老二找我商量下个月给母亲庆寿诞的事情,老五也去了,我们兄弟不常见面……就多坐了会。”   老二是陈家的二老爷,全名陈渊,三十六岁,是去世老侯爷的通房丫头所生,养在陈老夫人的名下。长相很斯文憨厚,性格却圆滑善辩,擅于投机取巧。侯府外头的一应生意由他来打点。   老五是陈家的五老爷,全名陈翰,二十四岁,生母侯府里名分不高的姨娘,在陈老夫人的身边长大。他容貌俊秀,人却风流轻浮。对陈老夫人很有孝心。没什么正当的事情做,一直靠祖上的荫蔽生活。   “母亲到了花甲之年,身体还如此康健,确实该好好的庆祝一番。”   王氏说话间,摆手吩咐丫头去摆晚膳。   陈汝点点头,觉得妻子说得对。他喝了半盏茶水,抬头却看到妻子的眼圈红着,秀丽的侧脸满是憔悴,就一愣:“琴儿,发生什么事了?”   “嗯?”   王氏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推脱:“妾身好好的……不过是被风迷了眼睛。”刚才哭了一场,还没有来得及梳洗。既然决定了暗地里调查女儿的事,就先不和陈汝说了,免的中间再出岔子。   “当真?”   陈汝半信半疑。   “妾身何时哄骗过侯爷?”   “……那就好。”   灵儿听到主子们的谈话,悄悄地退出去端了半铜盆的清水进来。   王氏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浸湿手中的帕子,又拧干……递给陈汝让他擦手。   外面已经黑透了,伸手不见五指。   北风呼啸着,一阵紧似一阵。   次日。   一大早,白雪就起来了,认真收拾了一番,带着秋芙往留春馆的方向去。陈家有晨昏定省的规矩,一众儿孙要赶在辰时之前向陈老夫人请安、问好。   太阳升至半空,光线还很柔和,照在人身上是橘.红.色的,很温暖。   白雪双手揉搓了几下,哈了口气,和秋芙说话:“走走路,身上暖和多了。”   “是的。”   秋芙笑道:“小姐是怕冷的人……但半夏比小姐还怕冷,现如今都穿上去年的冬衣了。”   白雪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半夏畏寒畏热的,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前世在她出嫁的前几日,半夏生了一场暴病,不治而亡。   “也没有听她说起过什么……”   秋芙想了想,“平日里,看着也都好好的。”   白雪“嗯”了一声,又交待她:“你闲了陪着半夏去一趟李大夫那里,让他给诊治一下。”主仆一场,既然她重生了,能拉扯一把半夏就拉扯一把吧。活着总比死了好。   李大夫全名李瑞,五十岁左右的年纪,是西宁侯府请的大夫,住在听雪堂,医术了得。   秋芙应“是”,小步跟在白雪的右侧。   主仆俩穿过一片梅花林,却在尽头遇见了陈容与。他坐在轮椅上,一身月牙白直裾,风吹动衣角,身姿如玉。   “给大哥请安。”   白雪顿了顿,屈身行了礼。   陈容与看着她:“三妹见了我……还和以前一样就好,不必客气。”白雪对他恭恭敬敬的,还不如原来的不理不睬。自己救了她,并不需要以此要挟她的感激……而且感觉更疏远了。   白雪怔了怔,不知道怎么回话。眼前的陈容与不是她临死前的那一个。他看她的眼神也冷淡疏远……她甚至都不确定陈容与是否还和前世一样的喜欢自己。内心里虽然认定了要对陈容与好,但真正的相处和想象里是两回事,急不得。   “大哥,你在这里做什么?”   气氛沉默的有些尴尬,而陈容与还在等她开口,白雪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怎么都没有仆从跟随?”   陈容与看了她一会儿,转过头去:“去给祖母请安。”   “哦。”   白雪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心虚地干咳一声:“我来推你。”景庑苑和留春馆仅隔了这一片梅花林,是她忘了……   “不用。”   陈容与拒绝道:“吴华去拿东西了,马上就回来。”   阳光里的少年脊背很直,清瘦又孤傲,过于白皙的脸色透漏出一种病态……白雪看的难受,解开身上的宝石蓝绸面大氅递给陈容与:“大哥,天气冷,你应该穿的厚一点。”他的双腿……不能见寒气,身边伺候的人也太马虎了。   陈容与眼神闪烁,却没有伸手去接。   白雪见他不动,干脆利落地盖在了他腿上,“大哥,我要走了,再晚一点,祖母会不高兴的。”   陈容与欲言又止,闭了闭眼,才问道:“……三妹是可怜我?”他不喜欢别人的怜悯,像自己是个废物似的。   “大哥,你想多了。”   白雪拿出帕子去擦额头上的细汗,笑的眉眼弯弯:“是我一路走来,热了。”   少女肤光胜雪,展颜一笑,神采飞扬。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灵气十足,光鲜明媚的就像天上的太阳。陈容与想起了一个成语——灿如春华。   她的活力和他的死寂恰好相反。   白雪微微向他屈身,走远了。陈容与摸了摸大氅,料子很柔软,也素净。绣了缠枝纹,连一朵花都没有。   迎面风吹来还是冷嗖嗖的,他的心却温暖如春。   吴华手拿浅色貂毛毯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世子爷,奴才给您盖住腿。”出门时只顾伺候世子爷喝药了,忽略了别的。   “不用了。”   陈容与嘴角微勾,笑的温柔。   “嗯?”   吴华低头看到了世子爷怀里的大氅,挺眼熟的,好像见谁穿过,又想不起来了。   “发什么呆,走了。”   “是,世子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直支持我的小仙女,随机发30个红包哦~大小都有。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emon_、宁儿、他是穿堂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他是穿堂风 20瓶;清风醉酒 19瓶;阿颖棒棒糖 5瓶;Leshi_Wing、花叶姑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章 09   留春馆的院落不大,是个僻静地方。大概有十余间房,其中回廊相接,前庭后院一应俱全。院内花坛盆景,藤萝翠竹,装扮的雅致大方。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白雪看见了枝桠遮掩下的门楣,行云流水的“留春馆”三个大字,两旁绿柳低垂。门边站了四个丫头,清一色的藕荷色方领长比甲,见了她屈身行礼:“三小姐安好。”   白雪笑着和她们打了招呼,往院子里走,过了穿堂便是后院,里面语笑喧阗,十分热闹。   “祖母,你看伊姐儿新穿的褙子好不好看?上面绣的梅花都是添了银线的。”奶声奶气的,还知道夸自己:“是不是伊姐儿也跟着变好看了。”   众人被逗得哈哈大笑,有一个少女开口道:“伊姐儿长的好看,穿什么都好看呀。”声音很清澈又柔和,让人不自觉的心生愉悦。   “还是咱们的柔姐儿会说话。”男子笑道:“伊姐儿还什么都不懂,就知道喜欢漂亮的衣衫了。”   “五叔谬赞了。”   少女谦虚道:“伊姐儿这样……多可爱。”   白雪的身影一顿。   柔姐儿?西宁侯府里被称呼柔姐儿的,除了陈宛柔也没有别人了,生母是柳姨娘,比自己小两岁,年十二,记在了母亲名下。又因生母的身世好,一出生便是亲自抚养的。   柳姨娘原本是大理寺右少卿最小的嫡女。容貌如花似玉,难得一见的娇美佳人。她的母亲为陈老夫人的嫡亲四妹。陈汝的原配死后,陈老夫人便要她嫁进来做续弦。陈老夫看着外甥女长大的,最喜她的懂事顾大局。没料到陈汝却不肯,只许她做个妾室……一开始柳姨娘觉得甚是屈辱,后来不知怎地又想通了。进门的第二年就生了陈家五小姐陈宛柔,过了二年,又生下六少爷陈容旭。也是个争气又有福气的。   这些事情,府里伺候主子的老人们大多都清楚,白雪也是偶然间听李妈妈和母亲说起时知道的。   母亲曾经对柳姨娘的评价:大家风范,任劳任怨,勤恳体贴。名分虽然低,但只要有陈老夫人在,她的身份就无端的高人一等。   白雪去给母亲请安时,常常见到柳姨娘,她服侍着母亲用膳,端茶倒水,恭敬之至……妾室的循规蹈矩几乎做到了极致。连继父和祖母都赞誉有加。投桃报李,母亲对柳姨娘也是真的好,不仅高看她一眼,吃穿用度也和正室的规格一样。   按理说,俩人的关系是十分好的,可为何到了后来母亲竟然和柳姨娘老死不相往来了?   她记得很清楚,那是嫁去吴家的第七年,母亲病了,她回来侍疾,到了中秋也没有走……柳姨娘拿着补品多番过来上林苑看望,却次次被拦在了大门外。   心里即使有疑虑,白雪也没有问过母亲。当时日子过的人不人鬼不鬼,哪里会有心情?   这会子想一想,倒真是蹊跷?母亲脾气温和,心肠尤其软,对于别人的请求也从不拒绝……柳姨娘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   “你怎么不进去?”   轮椅的轱辘声传了过来,白雪转身看到了陈容与。   “……我也是刚到。”   白雪往后退了几步,让陈容与先走。   陈容与看了她一眼,拍了拍椅背,让吴华推他向前。他来了留春馆好一会儿了,看白雪呆呆地站了好久……才出口提醒的。   她并不是刚到。   灰色绣吉祥纹的细布帘子被守门的小丫头撩开,陈容与进了屋,随后白雪也进了屋。跨过八扇的黑漆象牙雕芍药屏风,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年约六十岁的老妇人坐在靠窗的老檀木美人榻上,梳圆髻,带了一根青玉簪子,发丝都白了。很和蔼的样子,脸上带着笑。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还很小,大概四岁左右,扎着双丫髻,粉雕玉琢的。坐在她附近的有陈翰夫妻,柳姨娘,一个五岁的男孩,还有陈宛柔姐弟俩。   坐在陈老夫人怀里的小女孩她认识,是五叔的嫡出女儿,陈宛伊。五岁的男孩是陈宛伊的嫡亲哥哥,陈容轩,长的虎头虎脑。   等陈容与行了礼,白雪也屈身:“祖母安好。”   “起来说话。”   陈老夫人摆了摆手,让丫头去搬杌子。   白雪又向坐在下首的陈翰夫妻行礼:“给五叔,五婶母请安。”等行完礼,小一辈的又起身给她和陈容与行礼。   陈宛柔索性坐在了白雪身旁,亲近地:“三姐姐,柔姐儿好几日没有看到你了,好担心你。”她长的和柳姨娘很像,特别是笑的时候,美目流盼,不可逼视。   “多谢五妹妹惦记。”   白雪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陈宛柔有些夸张了……大家都住在一个大宅院里,真的担心可以去海棠阁瞧一瞧的。净月阁离海棠阁又不远,何必要等到给陈老夫人请安的当口说出来,平白地惹人注目。   净月阁是陈宛柔住的地方,在海棠阁偏右的方向。   “姐妹之间最应该亲近的,三姐姐不要和我生分了……”   陈宛柔去拉白雪的手,“三姐姐脸色看起来也好差。”   这话说的,倒像是白雪和她不睦似的。果然,陈宛柔的话引来了陈老夫人。   “雪姐儿,你倒比原来沉默些,精神也不好,是生病了吗?”   白雪看了一眼陈宛柔,前世一直当她是好姐妹,却不知道她挑起事端的本领如此强。重生了一世,好像置身事外了,看什么事情都有了不同的感受。可能也和人的阅历有关吧。   前世的陈宛柔也这样和她说过,她回答很直接,“五妹妹想多了。”   本来是很正常的一句话,但陈宛柔委委屈屈的认错,倒让陈老夫人觉得是她脾气不好。对于别人的关心置若罔闻。   “……我只是昨个夜里没有睡好,又思念祖母,便早早地起床赶来了……”白雪笑着从袖口处拿出一个绯紫色绣牡丹的荷包,起身递给陈老夫人:“我给您绣的,里面装的是晒干的合.欢花,最能平肝安神的。您放在枕边,一定能睡个好觉。”荷包是她绣给陈老夫人的,绣好有一段时间了,一直在笸箩里放着。临出门时随手拿的,倒真派上了用场。   “雪姐儿是个孝顺的孩子,自己的睡眠不好还想着我……”   陈老夫人的心神果然转移了,拿起荷包看了又看:“绣工也有了长进。好孩子,坐在祖母身边吧。”   作者有话要说:   随机选20人发红包~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风醉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zyn的召唤器 2瓶;我是瓶小瓶、Leshi_Wi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章 10   “您是长辈,雪姐儿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白雪站起来,走了几步又回头和陈宛柔说:“五妹妹,多谢你的关心。”   陈宛柔噎了一下,白雪这话说得还真高明。即应了和自己的姐妹情深,又表达了她对祖母的孝心。   实在是无懈可击。   “雪姐儿长大了,小嘴更像抹了蜜似的,让人心里舒坦。”陈老夫人把手里的绯紫色绣牡丹荷包递给许嚒嚒,“给我放到内室里。”   许嚒嚒屈身应“是”,双手接过退了下去。她是伺候了陈老夫人一辈子的老人,无儿无女的,人却很忠心。   陈容与一直低头沉默地喝茶,像是听不到众人的说话,青花白玉盘里的芙蓉糕一块未动。   陈老夫人揽着端起盏碗喝了几口茶,“与哥儿,昨夜休息的怎么样?”   “甚好,祖母不必挂怀。”   “你身子骨不好,身边伺候的人一定要仔细着。”   陈老夫人嘱咐吴华:“早晚的膳食,衣衫都要提前备好,不敢出岔子。”   “老夫人放心……”吴华小心地瞄了瞄主子的反应,“奴才都知道。”   “你盖在腿上的大氅……颜色挺好看的。”陈老夫人打量了几眼长孙:“就是太素静了。”   陈宛柔秀眉一皱,宝石蓝绸面大氅不是白雪的吗?怎地会在陈容与那里。   陈容与半晌没有吭声,长而黑的睫毛低垂着,在眼睑下形成一道弧形。   白雪见陈老夫人提到大氅,眉心一动,去看陈容与却和他的目光相撞了……她怔了一瞬,别过脸去。   “孙儿觉得这素净就挺好。”   陈容与伸手摸了把大氅,眸色深沉。   陈老夫人还要再开口,怀里的伊姐儿却挣扎起来,她伸着小手向刚坐到美人榻上的白雪撒娇:“祖母,伊姐儿要三姐姐抱。”   “这孩子……别闹你三姐姐。”说话的是周氏,她全名周静文,是光禄寺少卿的庶长女,陈翰的正妻。模样很清秀,人却唯唯诺诺的,又胆小,芝麻大点的事情都要和丈夫商量,拿不了什么主意。   “无碍的。”   白雪笑着抱过伊姐儿,放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伊姐儿,你又吃胖了。”伊姐儿养的好,小脸肉嘟嘟的。   伊姐儿也不回话,伸手去抓白雪头上戴的金镶南红挂珠步摇。   柳姨娘看了一眼闷不吭声的女儿,插了一句:“十一小姐挺喜欢三小姐的,瞧这小姐俩相处的多好。”   白雪抬头去看她,笑盈盈地:“姨娘说的对……不过,十一妹妹活泼伶俐,我也喜欢她。”   听到有人夸女儿,周氏羞涩地抿着嘴笑。   “是呢。”   柳姨娘心里却不大舒服,“姨娘”这两个字时时刻刻的提醒她在侯府的低微身份,只是一个妾室。   陈老夫人伸手去捏小孙女的脸颊,笑着逗她:“伊姐儿,听到了没有?三姐姐说喜欢你呢,开心吗?”   “……开心。”   伊姐儿人小胳膊短,试了几次都够不到金镶南红挂珠步摇,就泄气了。从白雪的怀里退出来,跑去了周氏身边。   外面传来小丫头的通禀,“侯爷,夫人到。”   不消片刻,陈汝,王书琴便一起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七少爷陈容泽,八小姐陈宛兰。   陈汝夫妻俩行过礼坐下。陈容泽,陈宛兰上前行礼。   “起来吧。”   陈老夫人摆摆手,拉过陈容泽问话:“泽哥儿,听你父亲说,你想去成贤胡同的周家读书,可有此事?”   陈容泽八岁,养在王氏的名下,生母是一个寒门秀才的女儿,临盆的时候难产。陈家去母保子,这才有了他。   陈容泽“嗯”了一声,秀气的小脸微红,又说不出原因,嗫嚅了一会,才道“孙儿爱好读书……”   “好孩子。”   陈老夫人摸摸他的头,“人从书里乖,心从玉上德。咱们祖上固然是世袭的武爵,但能出几个读书人也是好的。”王氏没嫁进陈家之前,她养了几年泽哥儿,十分怜惜。   陈容泽听到祖母赞同他,也高兴起来,眼神里都带着笑意。不经意瞥到白雪在看他,还打了招呼,“三姐姐。”   白雪点了点头,算是给他的回应。关于陈容泽,她的印象还是挺深的,他读书很厉害,从秀才一直考到进士。在不需要靠科举走仕途的世家子弟里……简直是个典型。   陈老夫人又去问陈汝:“你和成贤胡同的周家打过招呼没有?泽哥儿要是过去了,让他们多照应着。”   “母亲放心,儿子去拜见过周泓博老先生了,也说了泽哥儿的事情……”陈汝放下手里的茶盏,“老先生应下了。”   周泓博是当代大儒,前些年还做过太子太傅,如今赋闲在家,就在府里办了学堂,专门教导族中的子弟。周家是清贵的读书人家,周泓博又才名在外,燕京城许多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慕名而去,只求给家里读书的孩子弄个听讲的机会。陈容泽也是年下的时候去郊外打马球,听见别人的议论,回来同陈汝说的。   “那就好。”   陈老夫人喝了口热茶:“泽哥儿是个有志气的,我盼着他有朝一日能中个进士回来。”   陈翰笑起来:“泽哥儿聪明,定然如母亲所愿。”   “你啊……”   陈老夫人笑着摇头:“一贯是最能哄我开心的。”   这时候,二房的陈渊和妻子赵熙领着儿女过来了。二房的子嗣不多,仅得了一男二女。   男孩的名字叫陈容安,年十五,是嫡长子,在陈家孙辈的行第里称呼二少爷。人高马大的,长相很端正,由陈汝介绍去了拱卫司历练。   年纪大的女孩是嫡出的——陈宛霜,年十三。出落的亭亭玉立,明眸皓齿,和赵熙有七、八分相像。   最小的女孩看着有六岁左右,脸蛋圆圆的,白白净净的一张小脸。一双杏眸,乌溜溜的。她是陈宛凝,生母是个姨娘。   “母亲,儿子来晚了。”   陈渊笑着拱手,又亲自给陈老夫人满上热茶。   “是有点晚了。”   陈老夫人点点他的额头:“等待会吃早膳了,罚你一杯酒。”   陈渊站在陈老夫人的身边,恭顺地很,“应该的……儿子认。”   作者有话要说:   列一下各位少爷小姐的行第,陈家孙系辈的孩子无论嫡庶都在一起排的。   大房~陈汝,王书琴   【大少爷,世子爷】陈容与,嫡出,16岁。【三小姐】陈白雪,嫡出,14岁。   【五小姐】陈宛柔,庶出,12岁。【六少爷】陈容旭,庶出,10岁。生母柳如月姨娘。   【七少爷】陈容泽,庶出,8岁。【八小姐】陈宛兰,庶出,7岁。   二房~陈渊,赵熙   【二少爷】陈容安,嫡出,15岁。【四小姐】陈宛霜,嫡出,13岁。【九小姐】陈宛凝,庶出,6岁。   五房~陈翰,周静文   【十少爷】陈容轩,嫡出,5岁。【十一小姐】陈宛伊,嫡出,4岁。   ~~~~~~~   一下子解释完了,大家就不迷惑了,今天的评论依旧随机30个红包,走起。对了还有一件事要说,明天忙,更不了,后天更哦。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他是穿堂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Leshi_Wi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一章 11   赵熙和陈容安兄妹三人也上前给陈老夫人行了礼。   “好了,人都齐了,咱们去前院吃早膳吧。”   陈老夫人摆摆手,扶着丫头的手下了老檀木美人塌。   众人皆起身应“是”。   早膳安排在前院的花厅,分为东西两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饭菜。有青椒炒鸡蛋,香菇青菜、糖醋排骨、清蒸大鲤鱼,酱牛肉等。也有红枣银耳燕窝粥,三鲜冬瓜汤。每人面前还用碟子放了馒头,花卷、油条、糖糕,又有芥菜丝,腌黄瓜、酱萝卜几样咸菜,一碗热豆浆。   陈老夫人和媳妇、孙女们坐在一桌,剩余的由陈汝带着坐了一桌。   王氏坐在陈老夫人的左下首,依次是二房的赵氏和五房的周氏,白雪她们小姐妹按照行第依次坐下。陈宛伊因年纪太小,吃不好什么东西,便由乳母服侍着坐在了周氏身侧。只有柳姨娘俏生生地站在旁边,给陈老夫人布菜。   王氏看了柳姨娘一眼,没有说话,洒了一匙白糖在豆浆里,她喜欢喝甜豆浆。   姨娘原本是没有资格来给陈老夫人请安的,但柳如月不一样,她先是陈老夫人的外甥女,后是陈汝的妾侍。既然有这一层的关系在,她更不必像个丫头似的伺候陈老夫人……   会有人甘愿低人一等吗?还是真的任劳任怨?   王氏想的投入,却被柳姨娘打断了。   “夫人,妾身知道您爱吃甜的。”她温柔地夹了一块糖糕放到王氏面前的碟子里:“里面加了红豆呢,一定符合您的口味。”   “难为你记着。”   王氏笑了笑,当真咬了一口:“挺好吃的,甜而不腻。”自从开始怀疑柳姨娘后,再怎么看她都觉得怪怪的,笑的时候脸皮都不动,像戴着面具似的。   “夫人客气了,是妾身应该做的。”   陈老夫人赞了外甥女一句:“你偏痴心,为人又体贴……但也要先顾着自己不是,一味的照应着别人可如何是好。赶紧坐下吃吧。再等一会儿,饭菜都要凉了。”   陈老夫人的话音一落,便有小丫头搬了杌子过来。   柳姨娘穿着鹅黄色衫子,耳垂处带了一对镶金碧玉水滴型坠子,越发衬的肤白如霜,她满脸含笑:“哪里就如此娇气了。”话虽这样说,还是坐下了。   白雪拿筷子的右手一顿,抬头去看母亲。祖母这是什么意思?心疼柳如月就心疼呗……干嘛要牵三挂四的。   王氏像是没有听到,又或者听到了也不想插嘴,让站在一旁的灵儿给她舀一碗红枣银耳燕窝粥。   倒是赵氏夹了块酱牛肉递给王氏,“大嫂子,尝一尝这个,味不错。”   王氏笑着谢了。   陈宛柔看着娘亲的行为,美目眨了眨,亲自舀了一碗三鲜冬瓜汤奉于白雪,说道:“三姐姐,你身子骨弱……昨又落了水,多喝点汤吧,暖一暖也是好的。”   “落水?”   少女的声音清亮,两桌的人都听见了,众人一愣,陈宛霜挨着白雪坐,更是吃惊地反问,“三姐姐,你落水了?”   王氏眸子一闪,握紧了手里的青花卧足碗。   “谢谢五妹妹。”   白雪让秋芙接过,看向陈宛柔:“你怎么知道我落了水?”   她问的触不及防,眼神又犀利,饶是陈宛柔再机敏也没有反应过来,“我……我……”   柳姨娘红唇一咬,慢慢地笑起来,柔和道:“柔姐儿也是听说的,不过是关心三小姐而已。”   白雪盯着陈宛柔,话却是和柳如月说的:“姨娘慌张什么,我也不过是……问问而已。”   “三小姐玩笑了,我没有……”   柳姨娘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王氏打断了,“柳姨娘先安静一会,让柔姐儿来解释。”   柳姨娘十指倒扣嵌入肉里,她最烦王氏高高在上的姿态,立即弱弱地站起来,屈身行礼:“妾身遵命。”   陈老夫人看不出什么表情,倒没有出声制止。   感觉到众人的目光,陈宛柔反而冷静了下来,她笑的娇美:“母亲,柔姐儿是偶然间听仆从们议论的,心里着实是焦急三姐姐的身子……”   白雪“哦”了一声,又问:“是哪些仆从?”   “我不认识,连正脸都没有瞧见……三姐姐落水是件大事,定要彻查一番。别让三姐姐受了委屈。”   陈宛柔的意有所指,再加上前世的事情,白雪的心里突然亮了一道光。   “好端端的,怎么就落水了?”   陈老夫人放下了手里的汤匙,和王氏说话:“女孩子长大了,不用于男孩子……总要更小心地看管着。”   王氏对此也愧疚难当:“母亲训诫的是,儿媳知错了。”   “祖母,我是看荷塘里的锦鲤入了迷……和旁人不相关的。”白雪不想母亲被她连累,更不想再问下去陈容与也脱不了干系,便笑道:“水也刚刚漫过腿肚。彻查是不必要的,一是旁人都不怨,二又劳师动众的……孙女福薄,自己烦恼还罢了,怎敢无端端去增加别人的烦恼。”她不能掉入和前世一样的陷阱里,最重要的是母亲,她嫁入陈家几年,并没有生下一儿半女,地位并不像外在看的坚硬如磐石……如果再惹了陈老夫人不高兴,母亲要怎么办?   陈容与一直沉默地吃饭,闻言,丹凤眼微眯。白雪很显然在说谎。   为什么?   “你倒是看得开,心胸也豁达……”陈老夫人这些年都在信佛,听白雪说的话很懂事,就喜欢了几分:“……就是性子也要学着稳妥些。”   白雪应“是”,恭敬地:“雪姐儿谨记祖母的教导。”   陈宛柔心里一急,想起娘亲的盘算,又说道:“三姐姐的心善……柔姐儿却觉得有些意外,那荷塘的外围都砌了石砖,三姐姐怎就……”   “五小姐。”   柳如月抢在女儿面前开了口:“三小姐说的有道理,你祖母也应允了,这件事就别再提了。”   “……嗯。”   陈宛柔心思急转,答应的很畅快:“我也是关心则乱。”   阳光甚好,顺着打开的槅窗照进厅里,光芒四射。   “雪姐儿没事吧?找大夫看了吗?”   陈汝大踏步走了过来。   “无碍的。”   白雪心里一暖。   作者有话要说:   随机选30个评论发红包,谢谢大家一直的支持【鞠躬】   ~~~~~~~   求个收藏!!下一本写这个——《婉悦郡主》   文案:季灏是个乞丐,为了活下去,小小年纪便学的投机取巧,心狠手辣,笑里藏刀……除了长得好看,几乎一无是处。   人生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尽头,苍白又灰暗。   直到遇上婉悦郡主,她是皇上唯一的嫡亲侄女,尊贵无双。   她给他请先生,教四书五经,大学中庸。教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   ……   她一步步地带着他,让他功成名就。   然后,又抛弃了他。   阅读指南:1男主是女主路边捡回来的小乞丐,偏执专情,日常伪装小绵羊。2女主是男主的阳光。3背景架空明朝。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宁儿、芓吟、他是穿堂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芓吟 20瓶;Lemon_ 3瓶;Leshi_Wi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二章 12   “父亲,我无碍的。”   白雪心里一暖。继父为人正派,对待儿女们都一视同仁。即使她不是陈家的血脉,也从未有过轻视。   陈汝点点头,和陈老夫人说道:“吃过早膳后,我会交待下去,让吴管家找几个梓人重新修葺一番荷塘的外围。”   吴管家是陈家的家生子,主要负责侯府内各处的园子建造。   陈老夫人“嗯”了一声,“家里孩子们多,轩哥儿伊姐儿年龄又小……多防范着总是好的。单等事情一出就来不及了,不是每个人都像雪姐儿那么幸运。”   “是,母亲,儿子知道了。”   陈老夫人本来还想再斥责王氏一二,她手握着内院中匮权,到底是管理不善。但长子和白雪一打岔,也不好再揪着不放。   一阵风吹来,空气里满是四季桂花的香气,好闻极了。   差不多巳时左右,众人才散了。   走出留春馆,陈汝和妻子打了个招呼,要去回事处。   “去那里做什么?”   王氏问道。   “找吴管家。”   陈汝见妻子的脸色不大好,以为是被雪姐儿掉入荷塘的事情吓住了,宽慰道:“我会亲自去瞧一瞧荷塘的前后位置……你别担心。”养了雪姐儿四年,早把她当作亲生女儿一般了。自家的女儿掉入荷塘?无论是什么原因,这对他来说,都不是一件小事。   王氏一愣,微微笑了:“好的。”   柳姨娘在王氏的身后站着,自然也听到了俩人对话的内容,眼神有些冷。侯爷的心意她看的分明。一个外来的杂种竟然被他当成了宝贝养着?还给了嫡出的名份……柔姐儿才是真正的侯府小姐,却沦为了庶出。   这让人如何甘心?   她柳如月也是堂堂正正的嫡女出身,嫁给陈汝是为了侯府夫人的位置……当年,他不愿意娶她当续弦,自己也想过算了……但姨母和母亲通了气,说先进门做妾侍,等生了孩子,日子一久,有了感情再扶正。谁料想,半路杀出了王书琴?   等陈汝远去了,王氏转身和柳如月笑了笑:“柳姨娘,陪我走一段?”   “夫人客气了。”   柳姨娘笑的无比自然:“夫人让妾身做什么,妾身都是喜悦的。”   “……好。”   王氏扶着灵儿的手穿过一片高大的枫树林,火红的枫叶像点燃的野火,瑰丽异常。前方是不规则的大理石小径。   柳姨娘一直跟着王氏,快走到小径终点时……愣住了。她看到了云霞堂。王氏怎地到了她的住处?   “夫人,您要去妾身的住处歇歇脚吗?”   “不了。”   王氏笑了笑:“我听闻雪姐儿掉入荷塘的事情是在云霞堂附近传出来的……就想约着你也过来转一转,看看能不能听到些什么?”   柳姨娘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真的?妾身都不知道呢。”想起刚才饭桌上王氏母女对柔姐儿的盘问,心里犯了嘀咕。   难不成她们发现了什么?随后又觉得不可能,推白雪入荷塘的那人她已经送出了侯府……   只是没想到白雪竟然活了下来,命还真大!   “当然。”   王氏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她。   柳姨娘笑的气定神闲,仿佛真的事不关己。   “今儿倒是冷清,周边连一个丫头的影子都看不到……”王氏收回目光,摆摆手:“我也乏了,先回去了。”   “妾身恭送夫人。”   柳姨娘柔声细语地:“晚些时候,妾身让柔姐儿、旭哥儿去给您请安。”她出身好,生的两个孩子都养在了身边。   “再说吧。”   王氏轻飘飘说了一句,走远了。   “主子,夫人给人的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   跟在柳姨娘身后的翠绿开口道:“……防着咱们似的。”她是柳姨娘身边的一等丫头,贴身伺候的。   柳姨娘凝视着王氏的背影,许久没有吭声。她是不怕王氏的,一个连孩子都生不出来的女人,有什么好怕的?   主仆俩回到云霞堂时,陈宛柔已经回来了,她坐在美人靠上,和自己的丫头玩翻绳。   “柔姐儿,你过来。”   柳姨娘唤了一声女儿,挑帘子进了正屋。   陈宛柔“嗯”了一声,把手里的翻绳递给了丫头。   “娘亲,您有事找我?”   柳姨娘招手让女儿近前来,和她说话:“我不是让你多陪陪你祖母吗?怎地这么早就回来了?”   陈宛柔小嘴一撅:“不是柔姐儿的错,是祖母……她要和长兄说事情,让我先走的。”   “陈容与?”   柳姨娘下意识地问:“我看他都走了,怎地又去了留春馆?”   “女儿也不知道。”   陈宛柔说道:“反正女儿去的时候,长兄也在。”   姨母虽然喜欢她生的一对儿女,但最喜欢的还是陈容与,就算他不良于行,也是她的心头肉……柳姨娘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随机选20个红包发送~谢谢大家。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他是穿堂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他是穿堂风 20瓶;哒哒哒盆 10瓶;话痨少女、Leshi_Wing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三章 13   留春馆里。   陈老夫人正在和陈容与说话。   “与哥儿,过了年你就满十七岁了……亲事这一块,也该考虑考虑了。”陈老夫人摆手让许嚒嚒去拿她存放在卧室抽屉里的画像,笑道:“都指挥使李家的嫡长女,顺天府府尹钱家二房的嫡次女都是才貌双全的,声誉又贤淑……你看一眼,觉得中意了祖母便知会你母亲一声,咱们找了合适的媒人去提亲。”关于长孙的亲事,她理当先找陈汝夫妻俩合计的,但又怕长孙事先不知道,委屈了他。   “祖母,不必了。”   陈容与沉默了一下,拦住了许嚒嚒,“孙儿暂时不想成亲。”   许嚒嚒脚步一顿,回头去看陈老夫人,“老夫人,老奴……”   “回来吧。”   陈老夫人抬眼去看长孙,和善的问他:“好孩子,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和祖母透个底。”   “祖母,孙儿等双腿好了再说吧……”   他的侧脸如玉般秀美,却又无比冷清,垂下的眼睫毛微微的颤动,“莫得耽误了别人。”   长孙的话实在让人心里难受,陈老夫人开口道:“与哥儿,你想多了。你是西宁侯府的世子爷,多少人上赶着巴结都不能呢……”她还要往下讲,却被许嚒嚒拉了一把。   陈容与摩挲着宝石蓝绸面大氅,没有吭声。   陈老夫人看长孙的表情十分淡,便叹了一口气:“与哥儿,祖母一年比一年老了,也操不动什么心了……就怕哪一日突然去了,留下你一人独自孤苦。”媳妇死的时候再三的拜托她,要照顾好与哥儿,她是应允了的。多一个人照顾着,她老太婆也更放心些。   再者,与哥儿的双腿近些年一直在针灸,也有了好转……就算最后好不了,也算不上什么。西宁侯府尊贵,还担忧娶不来世子夫人吗?   “祖母,你会长命百岁的。”   陈容与低声道:“孙儿会照顾好自己的。”母亲死后,最疼他的人就是祖母了……她此番也是为了自己好,别的事情他都会妥协,只要祖母能多开心一些。但是亲事不能。   “你这孩子啊……”   “罢了。”   陈老夫人喝了一口热茶:“你去吧。”她这孙儿瞧着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实则是个有主意的,硬来是不行的,唯有慢慢的疏通。   她亲自养了他几年,对脾气秉性再了解不过了。   陈容与“嗯”了一声,拱手给陈老夫人行了礼,由吴华推着轮椅离开了。   天空很蓝,清澈的像一片海。   过了夹道,前方便是梅花林了,吴华刚想推着主子过去,不远处却传来一阵嬉笑。   “三姐姐,兰姐儿要上面那支盛开的……”   他循着声音去找,很快就看见了三小姐和八小姐,她们在几棵四季桂树下说话。   三小姐踮着脚尖在折桂花枝,一个梳双螺髻的丫头扶着她。   陈容与也看到了,眉头一皱。她这样……摔倒了怎么办?   “……主子。”   吴华揣摩了一会,问道:“您要过去打个招呼吗?”主子对三小姐还是蛮关注的,他多一句话不算多。   “不用。”却也没有催着吴华走。   “给你。”   白雪折了陈宛兰心仪的桂花枝,笑道:“还要吗?”她从留春馆的花厅一出来,就看见八妹妹眼巴巴地站在四季桂树下,一问才知道是想折些桂花插瓶。   前世她和八妹妹的关系就处的不错,此人很善良。母亲生病时,她都远嫁去了南直隶,还赶回来侯府探望。   “谢谢三姐姐。”   陈宛兰兴奋的小脸通红,她闻了闻手里捧的桂花,“好香。”   白雪揉了揉她的齐眉额发,“不客气。”   “三姐姐,那我……回去了。”   “嗯。”   白雪目送着陈宛兰的小背影,和秋芙说道:“兰姐儿一贯的胆小怯弱,没想到也能笑的如此开心。”   “八小姐年纪还小,得了喜欢的东西自然是开心的。”   白雪却不以为然,庶出的孩子和嫡出的不一样,他们活得小心翼翼,过早的懂事,生怕一个不慎惹了主母不快。兰姐儿是养在母亲名下的,为着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母亲对孩子都是格外宽容的……就算这样,兰姐儿还是大气都不敢出。   白雪自己发了一会呆,抬脚上了游廊,才走了几步,就感受到有人在看她,余光一扫,果然看到了陈容与。   他也正往她这边看。   白雪一怔,而后下了游廊,往陈容与的身边去。   “大哥。”   白雪问道,“……你是在等人吗?”   陈容与看了她一会儿,才道:“没有。”   他眼神带着探究,白雪都看到了,却不知道怎么回应。有些事情是注定没法子解释的。   “这个还给你。”   陈容与拿起盖在腿上的宝石蓝绸面大氅,“我不冷了。”太阳升了很高,确实是不冷了。   吴华“哦”了一声,立即又闭了嘴……怪不得他看宝石蓝绸面大氅熟悉呢,原来是三小姐的。   白雪摇摇头,没有接,“祖母都觉得是大哥的,大哥就留着吧。”过了陈老夫人的眼,又到了她手里,怎么说呢。   “也好。”   陈容与手里抓着宝石蓝绸面,这料子不错,很柔和。他拍了拍轮椅的扶手,和白雪告辞:“我到了喝药的时间。”   吴华领会到主子的意思,推着轮椅就准备走。   “大哥,等一下。”   白雪伸手拿过秋芙手里的桂花,递了过去:“……放在屋里吧,很好闻。能冲淡一些药的苦味。”   陈容与薄唇一抿,“我习惯了。”   白雪看他突然沉下来的脸色……隐约也猜到了一些,心里不由的一紧,少年的心总是更敏.感些。怕被人看不上,怕遭到嫌弃……怕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所以才会比往常都在意。   她重生归来后,见到陈容与,何尝不是这样的心情?   “习惯是可以改的,桂花又香又美,你为什么不试一试呢?也许你很快就习惯了。”   白雪虽然是询问的语气,态度却强势又坚决。她的语气让陈容与想起当年被强硬地塞到嘴里的窝丝糖……   “主子,主子……”   吴华见陈容与走了神,小声提醒:“三小姐还在呢。”   陈容与又想了许久,久到吴华都觉得尴尬了,才开口:“我试一试。”他伸手接过了桂花。   “好。”   白雪笑的肆意,明眸弯弯,“大哥,花瓶里多放些水。”她屈了屈身,转身离去。   吴华看着渐渐远去的白雪,暗暗的感概。三小姐笑起来可真好看,迎面而来的秋风都暖了起来。他在府里待了十多年,居然才知道三小姐是最好看的……别的小姐长的也好看,但怎么比较……都觉得不如三小姐。   回到海棠阁时,巳时都过半了。小厨房的郑婆子过来问白雪想吃什么饭菜。   “……清蒸鲫鱼吧。”白雪又说:“蒸米饭时多加些水。”这样才会松软可口,入胃也好消化。   郑婆子答应着退下了。   陈家的各房都设了小厨房,平日里想吃什么,让人去做也方便。外院的大厨房基本上用来招待宾客,还有给做杂役的一些仆从煮大锅饭。   半夏在台阶上坐着做针线,绣的是日常用的帕子。白雪凑过去看了几眼,绣的菊花还不错,针脚也均匀。   半个时辰左右,饭就做好了。   白雪吃了有七分饱就放下了筷子。她的脸型是鹅蛋脸,稍微不注意就会变成圆脸……圆脸是显得人可爱,但她早过了可爱的年纪,再无所顾忌的圆下去,不久的将来就是大饼脸了……还是克制些,往少女窈窕的道上前行吧。   半夏端了半铜盆兑好的温水进来了,“小姐,奴婢伺候您净手。”   白雪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秋芙呢?”她吃了饭便容易犯困,撑过去一会也就好了。   “秋芙姐姐去东耳房给您拿褥子了,马上就过来。”   “是了,我给忘了。”   白雪捋起袖子,接过小丫头手里的帕子,浸了水又拧干,先擦了把脸。   外面传来了小丫头的通禀,说是夫人院里的秋菊姑娘过来了。   秋菊?   “进来。”   白雪洗了手,走出西次间。   秋菊刚好提着大红漆双层的食盒进来,俩人碰了面。   秋菊急忙屈身行礼:“三小姐好。”   白雪搀住她,仔细打量。秋菊梳着双丫髻,身穿青色比甲,长相很平凡,还是十多岁的年纪。看着普普通通的,却是个聪明人,在吴家的那些年,若不是她明里暗里和悦姨娘纠缠着……都不敢想日子会难捱成什么样子?   “你来了?”   秋菊一愣,三小姐同她说话的语气很奇怪……亲近又熟悉。倒像是多年不见的人又重逢了。   秋菊笑了笑:“夫人亲手为小姐做了茯苓糕,让奴婢给您送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随机选20条评论发红包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他是穿堂风、芓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77树 6瓶;嘻嘻哈哈 5瓶;Lemon_ 3瓶;阿眠、叶子 2瓶;悦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四章 14   白雪打开食盒,探头去瞧,菱形的糕点整齐地排列着,还有葡萄干点缀,“母亲的手艺真好。”她尝了一块,又赞:“香甜可口,好吃。”   “好小姐,您刚吃了饭,小心撑着了胃。”   半夏一边让小丫头端着铜盆出去,一边去接秋菊手里的食盒,笑道:“劳烦秋菊姐姐跑一趟了。”   “半夏妹妹客气。”   秋菊见茯苓糕送到了,便屈了屈身,告辞道:“三小姐,奴婢先回去了。”   白雪点头应允,亲自送了她出去,到了门口,问她:“贴身伺候我的丫头不多,你愿意过来……海棠阁吗?”   白雪的用意很明显,秋菊自然看懂了,心里一怔,她素日和三小姐的相处并不多,怎地突然想起要她了,“……三小姐抬爱,奴婢觉得甚是荣幸。但奴婢是夫人的丫头……还是要夫人做主的。”   “你别的都不用担心,只要愿意就好。”   白雪说道:“你伺候了我,便是海棠阁的一等大丫头,我更是不会亏待你。”前世的秋菊待她不薄,回报一二是应该的。最起码一等大丫头的每月月例就比二等丫头的多了二两银子。   “谢谢三小姐……”   秋菊不再说什么了,三小姐即定了主意,夫人多半是同意的。她一个奴婢跟着谁伺候都一样,何况三小姐又给了这样大的体面。   “好。”   白雪笑了笑:“你回去吧。”她身边的一等丫头只有秋芙,再添一个也不嫌多。秋菊聪明又忠心,是个好姑娘。   秋芙抱着被褥回来的时候,看到白雪在庑廊下站着,走到她身边:“小姐,奴婢给您铺床,进屋吧,您再不午休又会睡不着了。”   白雪“嗯”了一声,却没有动。头顶上的白云真好看,像棉花一样,松软的很。空气里还有桂花的香味,一切都是美好的。   她晚上去给母亲请安,连带着说了秋菊的事情。   王氏倒没有异议,女儿是她心尖上的,只要女儿心里高兴,就是让她去摘天上的月亮、星星,她也会毫不犹豫。   李妈妈却嘱咐了秋菊好几句。   “三小姐心地好,人又爽快,你能去海棠阁伺候,是修来的福气……万万需全心全意的,不能有二心。”   秋菊跪下磕了头:“奴婢谨记李妈妈的教导,会伺候好小姐的。”   “你知道就好。”   秋菊是夫人在王家带过来的丫头,性子稳重,李妈妈对她还算是满意。   白雪陪母亲坐了一会儿便回去了。陈老夫人的寿诞快到了,母亲愈发的忙,和她说几句话的功夫,内院的管事婆子还过来商议请燕京城哪家的戏班子。   日子过的快,到月底时又接连不断地下了几场大雨,更冷了。湿气都滲到了骨子里。   府里给仆从们制的冬衣也发了下来。每人一件夹袄,一件袍子。   “小姐,新夹袄好暖和。”   半夏给白雪倒了一盏热茶,看她坐在临窗的贵妃榻上做护膝。   白雪抬头看她。粉蓝色的夹袄,领口处绣了几朵水仙花。穿在身上倒也衬得肤色白皙,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你还是很怕冷吗?”   半夏穿得圆滚滚的,像个球。   “好些了。”   半夏笑着说:“秋芙姐姐陪奴婢去了听雪堂,李大夫开的药都吃五剂了,还要多谢小姐呢……秋芙姐姐都告诉奴婢了。”小姐真是个好人,她不过一个奴婢而已,倒费心时刻的惦记着。   她眼圈有些红,除了死去的母亲,还没有被人这样的在乎过。   “有效果了,就多吃几剂,李大夫是府里专门请的,医术很好。”   白雪在缝澜边,她做好了一只,手里的也马上完工了,“主仆一场也是缘分,多谢就不必了,养好身体是正经,我还等着你给我端茶倒水呢。”   “奴婢……天天给您端茶倒水。”半夏心里感动,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白雪“噗呲”一声被逗笑了,又安慰她别哭,“好了,你的忠心我收到了。去碳盆边吧,那里暖和。”   秋芙从外面挑帘子走进屋里,就看到半夏蹲在炭盆跟前烤.手的一幕。小姐倚靠着大红色素面锦缎迎枕,正在做针线,身上穿着樱草色刻丝蝶纹缎褙,乌黑的青丝挽成美人髻,仅戴了一支素银簪子。光鲜明媚的容颜显得很柔和,连泪痣给人的妩媚都压下去了。   “你倒会享福。”   秋芙啐了一口半夏,屈身给白雪行礼:“小姐,奴婢去尚衣庭的路上……碰到了五小姐,她也去量尺寸,还问您为什么没有自己来。”她拿着小姐的尺寸去尚衣庭,让做今年的冬衣。   尚衣庭是陈家设的,专门给各房的主子做成衣。   “你怎么回的?”   白雪头也没有抬,伸手去拿笸箩的剪刀。   “奴婢说您怕冷,不愿意出门。”   白雪笑起来,心直口快的秋芙也学会搪塞人了。   秋芙不大懂白雪在笑什么,就问:“奴婢是不是说错了?”   “秋芙姐姐说的没有错。”   秋菊端着热气腾腾的莲子百合粥迈进门里,“正是这样,小姐才笑呢。”   秋芙还是不懂,但也不再问了,管他呢,她没有说错话就好了。   “小姐,您喝点热粥吧,暖暖身子。”   秋菊看了看白雪拿着的黑底黛面绣竹叶纹护膝,“……您都做了三天,终于要成了。”   白雪剪了最后一个线头,连剪刀一起,一并放在笸箩里:“最近冷的厉害,大哥的双腿不好……戴上这个多少能聚点热乎气。”   秋菊顿了顿,没有吭声,服侍着白雪喝莲子百合粥。   秋芙有一件事一直憋着,看了白雪好几次,欲言又止的。   “你怎么了?”白雪也发现了,“有话直管说。”   “小姐,奴婢说出来倒像是挑拨您和五小姐似的,但是不说,心里又难受。”秋芙皱紧了眉。   白雪也不催她,半夏却急了,“你说嘛,小姐不会怪罪的。”   “……五小姐见了您亲亲热热的,但是背地里对奴婢们却不耐烦,有时候还看不起奴婢们……”秋芙咽了口水,继续往下说:“不是针对于奴婢一个人不耐烦,是针对于咱们海棠阁……”   “你这样说,我也觉得是……”半夏想了一会,“去年夏天时,奴婢去回事处给您领粟玉心的枕头,就被杏香抢白了好久。五小姐就坐在一旁,仿佛是听不到的。”   “你们都是为我好……”白雪眉眼一弯:“但是这话不准出去说,我知道就好了。”她的丫头倒比她看的真切。   她当陈宛柔是好姐妹,人家未必肯。白雪自嘲一笑,也是她蠢,死了一次才看清了。又想起掉入荷塘的事情,几乎能确定和柳姨娘母女脱不了干系,只是没有证据。   “是,奴婢遵命。”   秋芙三人皆屈身行了礼。   淋淋漓漓的雨又落了下来,秋菊伸手把撑窗关了。   十月初八是陈老夫人的诞辰。十月初六西宁侯府便处处张灯结彩,贴了喜庆的祝寿对联,瓜果点心以及拜神需要的贡品等,也一应的备齐了。路程遥远的亲戚也陆陆续续地赶了过来,住进了府里。   柳姨娘亲手给陈老夫人做了深紫色卍字纹缎褙,十分华贵。陈老夫人很喜欢,逢人便夸她手巧。   作者有话要说:   和大家说一件事:《继兄》改名《妻宠》了,其余任何都不变。我也不想改的,但是被编辑@了,不得不改。封面也已经请别人做了,估计过几天才能换上,请大家别介意。   请大家不要因为换名字了就不爱我了,好吗?【哭唧唧】,更不要因为改名字就离开我【哭唧唧】   ~~~~~   今天的评论随机选50个发红包,大小都有,谢谢你们的支持,以及继续的支持。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宁儿、他是穿堂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77树 7瓶;大牙 3瓶;274283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五章 15   如此高调,王氏不可能一无所知,却没有去理会。陈老夫人一贯的疼爱柳姨娘,又嫌弃她嫁进陈家几载……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心里有怨言,无处发.泄罢了。   白雪去给陈老夫人请安的时候,也被拉着去看深紫色卍字纹缎褙,她摸了摸布料,“姨娘的针线活真好,绣的喜上眉梢栩栩如生。”   “你倒是眼尖,背面图都瞧见了。”   陈老夫人坐在圈椅上,揉了揉脖儿梗,说道:“柳姨娘别的没有,就是孝心重。”   白雪笑了笑,没有接话。母亲忙的脚不沾地,府里的大事小情都亲自过问,只怕陈老夫人的寿诞出一点差子……陈老夫人难道看不出来?倒是没有提起过一句。   白雪陪陈老夫人喝了一盏茶,就起身告辞了。   冬枝送了白雪后,又去小厨房给陈老夫人端来新做的菊花糕,“老夫人,您就着茶水吃。”   她是贴身伺候陈老夫人的丫头,梳双螺髻,模样很端庄。   热气糖糖,还有菊花的清香味。陈老夫人看了一眼就被吸引了,她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甜而不腻,很不错。”   冬枝笑起来:“这里面的杭白菊是三小姐一朵朵挑选了送来的。”   “她有心了。”   陈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水:“难为还想着我。”   许嚒嚒插嘴道:“三小姐知道尊敬人,每日里都是先来留春馆给您请安,然后才去大夫人那里。”   “她如同长大了一般,比以往更懂事了,人也越发的沉稳……是王氏会教养。”   陈老夫人笑了笑:“前些天还专门给我绣个荷包,是用了心的,也不枉陈家养了她四年。”   许嚒嚒熟知陈老夫人疼爱的是世子爷陈容与,其次就是陈宛柔姐弟了,便笑着说起了陈宛柔:“论到懂事乖巧,老奴倒是最信服五小姐,她去绣楼习完一个时辰的女红,还会绕了大半个侯府来看您。几乎一日都没有落下过,又说是顺路。老奴可是了解的,那绣楼建在内院靠后山的地方,距离远着呢。”   绣楼是专门教习女红的场所,陈家有一个规矩,女孩子未满十四岁之前都要跟着师傅们习女红。白雪也是过了年才停的。   世家贵族挑选媳妇,知书达理固然好,但女红也是评判女子才能的一个方面。   “这个孩子……才貌出众,规矩也好,可惜了不是嫡女的出身。”陈老夫人想到自己的五孙女,语气都柔和了,“再过一、两年就到了说亲的年纪,真怕耽误了她。”   “老夫人多虑了。”   许嚒嚒劝解道:“咱们侯府出去的姑娘,谁敢看不起?您不妨对外宣称五小姐是养在您身边的,这样一来,不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倒是。”   陈老夫人点点头,放下手里的茶盏:“我已经对不起月姐儿了,不能再对不起她的女儿。”   她想了想,叹了一口气:“王氏办事利落,为人也大度,也是个好的……仅一条,我对她实在是亲近不起来。人常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进了门,竟然一个孩子都不给陈家生……偏生迷恋的老大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还常歇在她的房里,一个月的时间她足足占了大半个月,捎带的月儿也跟着受委屈。”   “月儿原本能嫁个好人家做正妻的,就因相信了我……我当时真的是好意,想着等个两年,老大心里平稳些了,再或者等她生了孩子,就扶正。谁知道,等来等去的,老大竟然娶了王氏。我这心里啊,每每想起来都是愧疚。”   “老夫人,您消消气。”   冬枝走过去给她捏肩膀,“柳姨娘的排场并不比大夫人差,大到住处小到吃食,府里的管家哪个敢不给好东西……柳姨娘会明白您的。”   “但愿吧。”   陈老夫人垂下眼,去摩挲着手里的佛珠。   雨慢慢地停了,天还是阴沉沉的。   白雪回到海棠阁时,意外地看到了站在庑廊下的陈宛霜。她身穿湖水绿信期绣兰花纹斜襟锻褙,雪白的月华裙。脖子里带着赤金璎珞圈。亭亭玉立的。   “三姐姐好。”   陈宛霜屈身行了礼,开门见山:“我来问你借花样子的。”   “怎么不去里面等呢?”   白雪右手一伸,把人往屋里请,又责备一旁的半夏:“天这么冷,风吹雨淋的,冻着了四小姐拿你们是问。”   “小姐,不是的……”   半夏急忙摆手,陈宛霜也去拉白雪的衣袖:“三姐姐,是我自己要坚持的,觉得闷,你别怪她们。”   她歉意地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姐妹俩进了正房,各自寻了位置坐下,丫头端来热茶和点心。   “四妹妹,我的花样子大多是自己画的,上不得台面。”   “才不是呢,三姐姐太谦虚了。”陈宛霜说道:“教女红的周师傅都称赞你的花样子。”她小嘴一撅:“周师傅嫌弃我的针脚不均匀,罚我画八张的花样子。三姐姐你说,女红练不好和画花样子有什么关系?”   “八张?”   白雪吃惊道:“……好多。”   “是的。”   陈宛霜哀怨地:“我有自知之明,就算苦苦地画一宿,周师傅也不见得满意……还不如直接来找你帮忙。”   白雪抿嘴笑了笑,让秋芙去拿她放在书房里的花样子。她的琴棋书都不行,唯独画画还说得过去。而陈宛霜和她正好相反,做的一手好诗,偏偏就女红差的不能看。周师傅又是几个师傅里面严厉的,陈宛霜自然是天天遭殃。好在她的性格好,笑嘻嘻的,不生气也不记仇。陈家的这些兄弟姐妹里,和谁都能处的来。   秋芙拿了一个方形的紫檀木盒子走过来,递给陈宛霜:“四小姐,您都要吗?”   陈宛霜想了一会,“我选四张,不,选五张……”   “四妹妹,要是被周师傅发现……会不会罚的更厉害?”   “管她了。”   陈宛霜小手一挥:“反正她对我也没有过好脸色,不少这一次。”   白雪咳嗽了一声,“……四妹妹,你还挺豪迈的。”   “没办法,我都是被逼的。”   作者有话要说:   陈宛霜是个比较重要的角色,所以就拉了她出来……她是个很好的姑娘,也很聪明,你们慢慢的会喜欢她的。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笑笑~、芓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叶子 2瓶;Leshi_Wing、修身养性、27428371、hannalxh、话痨少女、悦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六章 16   陈宛霜选了心仪的花样子,又在海棠阁用了午膳才走。   白雪送走了她,回屋换件家常的褙子,坐在临窗的贵妃榻上翻看紫檀木盒子里剩下的花样子……都是前世画的了。她拿起一张并蒂莲花的,笔力还有些稚气,颜色却很鲜艳。红色荷花配翠绿色荷叶,花蕊是淡黄.色的,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也象征着少女的活力和对未知将来的希冀。   经历过暗淡无光的岁月,再看见这样的花样子,总感到不真实。   白雪长吁一口气。   “小姐,您画的莲花真好看。”   秋菊站在她的旁边,“荷叶的纹路都很清晰。”   白雪笑了笑:“那是上了颜色才勾勒的,所以清晰些。”   秋菊不大明白主子话里的意思。   半夏却从外间走了进来,她也看到了白雪手里的花样子,小手一指:“小姐,奴婢可以对照着绣个手帕吗?”   “给你。”   白雪随手递给她。   “谢谢小姐。”   半夏惊喜不已,珍重的双手接过。   “谢谢就不必了。”   白雪把手里的紫檀木盒子合上,递给秋芙让她放回原处,和半夏说道:“等你的手帕绣好了,也给我绣一方便好。”   半夏笑着应“是”。   主仆几人正在说话,外面却传来了小丫头的通禀:“花房的孟婆子过来给小姐送新培育的墨兰。”   “墨兰?”   白雪怔了怔:“进来吧。”   不消片刻,臃胖的孟婆子领着两个八、九岁的小丫头一并到了西次间,先屈身行礼:“给三小姐请安。”又说:“两盆银边墨兰是刚盛开的,各房里都有,您看个新鲜。”   白雪看着豆绿的花茎直立,高出了叶面,也觉得稀奇。招呼两个捧着花盆的小丫头上前。   一离得近,墨兰的幽香更甚了。   “挺好闻的。”   白雪捏了捏花瓣的叶子,让秋菊收下,又让秋芙各抓一把银裸子给她们:“天冷路滑的,劳碌你们跑了一趟……一点小玩意,留着玩吧。”   “三小姐言重了,是奴婢们的分内之事,应该做的。”   孟婆子又屈身行礼,千恩万谢的。   两个小丫头也是一脸的喜色,谁和钱有仇呢。   三人出了海棠阁的院子,穿浅棕色夹袄的小丫头和孟婆子说话:“嚒嚒,三小姐好大方。”   孟婆子笑道:“咱们三小姐是长房嫡出的,身份地位不一样,对仆从们也体恤……你们呀年纪小,不知道主子们的为人处事。”   穿靛蓝色夹袄的小丫头满眼都是好奇:“嚒嚒快说。”   “地位越高的主子越能替别人着想,还会提供些帮助……和传说中的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差不多的意思……”   三人有说有笑地转过海棠阁前面的一片桃林,猛不防被挡住了去路。   “站住。”   孟婆子一愣,待抬头看清是谁,立即屈身行礼:“五小姐,八小姐好。”   陈宛柔冷哼一声:“你们去哪里了?”她吃了午膳准备去留春馆给祖母请安,半路却碰上了陈宛兰。   “奴婢们去海棠阁送墨兰。”   孟婆子见陈宛柔的神色带着怒气,小心翼翼地:“五小姐,您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当然。”   陈宛柔厉声道:“你们议论的主子奴才……我都听到了。乱嚼舌根的东西,仔细发卖了。”她平生最恨嫡出庶出这一说,白雪虽然没有入陈家的族谱,又不是陈家的血脉,和她不能比……但记在了父亲的名下,母亲又是王氏,就有了嫡出的身份。实在是占了莫大的便宜。   “奴婢们不敢。”   孟婆子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五小姐饶恕。”两个小丫头也跟着跪下了,眼圈憋的通红。侯府里吃的饱穿的暖,她们也熟悉了,不想被卖去陌生的地方。   “五姐姐。”   陈宛兰拉了拉陈宛柔的衣衫。   “别打扰我。”   陈宛柔生气道:“你们跪在这里,跪足了一个时辰,好好地治治嘴。”   “是,奴婢们遵命。”   孟婆子连连认错:“定然记住此次的教训,再不犯了。”她的老脸都涨红了,刚说嘴,转眼就被打嘴了。   陈宛柔瞪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陈宛兰小跑去追她,问道:“五姐姐,她们做错事情了吗?”   “你不知道?”   陈宛兰回头看她:“嫡出、地位……她们低贱至此,也配提及?”   “她们说的也对啊。”   陈宛兰眨了眨眼睛,懵懂不解:“祖母她老人家是咱们侯府里地位最高的,从不责骂丫头,还时不时地让人去街上布施粥厂。”   “蠢……”   陈宛柔银牙紧咬,生生地咽下了“货”字。她懒得搭理陈宛兰,脚步更快了。   北风呼呼地刮着,混杂着零星的几点雨滴,又冷又潮。   树上的叶子大部分都落了,光秃秃的,无比萧瑟。   景庑苑里,李大夫正给陈容与扎针。   内室的炭火烧的很旺,吴华在一旁伺候着,后背出了汗。   守门的小厮挑帘子进了屋,却止步于内室的厚布帘前,“世子爷,老夫人派人传了,说是三姑奶奶回来了。让您过去留春馆一趟。”世子爷怕冷,屋里不能进一丝凉气。   “姑母?”   陈容与丹凤眼微眯,说道:“……我扎了针便去。”他的姑母陈澜嫁给了当朝次辅的嫡长子苗彦昌,母亲生前和她相处和睦。   小厮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陈容与到的时候,姑母陈澜正拉着陈老夫人的手说话,母亲,柳姨娘、二婶母赵氏、五婶母周氏坐在周围相陪。陈家孙系一辈的也都在。还有两个眼生的女孩,十多岁的样子。   陈容与一眼便看到了白雪,她坐在母亲的身边发愣,眼神有些木,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老夫人招陈容与到她身边,笑道:“与哥儿,快来见见你姑母。”陈澜是她亲生的女儿,手把手养大的,亲热的很。   陈澜身穿绛色牡丹花缎褙,梳牡丹髻,戴了一对儿赤金镶琉璃珠颤枝步摇,看向陈容与:“与哥儿长大了,气色也好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鞠躬】。月底了,求一波营养液。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嘻嘻哈哈 5瓶;Lemon_ 3瓶;Leshi_Wing、修身养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七章 17   陈容与拱手行礼:“给姑母请安。”   “好孩子。”   陈澜想起早逝的大嫂,看陈容与的眼神便带了怜惜,她摆手让坐在杌子上的两个女孩过来,介绍道:“他是你们的表哥。”又和陈容与说:“她们是你的表妹。怀瑶,怀敏。”   她嫁去苗家,仅生了两个女儿,大的满了十四周岁,小的虚岁十二。   身穿黛色银线满绣榴花对襟褙子的女孩,先屈身给陈容与行礼:“怀瑶给表哥请安。”随后个子矮些的也屈身行礼:“怀敏给表哥请安。”两个女孩的长相都随了母亲,十分的端庄秀气。   陈容与点点头,退去了一侧,并没有说什么话。   女儿和外孙女难得回来陈家,陈老夫人高兴的很,拉着怀瑶、怀敏的手说话,一刻都舍不得松开。陈澜见侄子、侄女们也来齐了,就让丫头把准备的见面礼呈上来,挨个分发。   “姑母,您送的赤金红腊梅流苏钗真漂亮。”   陈宛柔打开鎏金首饰盒看了一眼,笑道:“我很喜欢。”   “那就好。”   陈澜知道她是柳姨娘的女儿,夸道:“几年未见,柔姐儿成了大姑娘,模样更是娇美。”自己和柳如月是姨表亲的姐妹,自少女时,俩人的关系就不错。   柳如月嫁到陈家的事,她也略有耳闻,只觉得可惜。做侯府的妾室有什么好的?有正室在,永永远远都翻不了身。   “姑母谬赞,柔姐儿愧不敢当。”   陈宛柔的小脸微红:“常听祖母提到您,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大美人。”   这话说的俏皮,尽管是恭维,满屋子的人仍然被逗笑了,陈澜乐的合不拢嘴:“柔姐儿的小嘴真甜,又聪明伶俐,怨不得众人都疼你……我也疼疼你。”说话间,褪下手腕上的镂空如意纹羊脂白玉镯,唤了陈宛柔过去,亲自给她戴上。   柳姨娘与有荣焉地看着女儿,笑着和陈澜说:“姑奶奶休要理她,镯子太贵重了,她一个孩子家,受不住。”   “柳姨娘客气了。”   陈澜也笑:“玉能养人。我盼着柔姐儿平安健康呢。”大家族的姨娘一般是不能见外客的,柳姨娘竟然在……还是母亲抬举了。   她看了一眼王氏,见其表情淡淡的,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情有些复杂。作为正室,她同情王氏在侯府的境遇……但作为柳如月的表姐,又有母亲在,她也只能是同情而已。   是亲三分向啊。   “谢谢姑母。”   陈宛柔屈身行礼,却抬头去看白雪,颇是意味深长。嫡女又怎么样?若不争气还不如受宠爱的庶女。她有娘亲和祖母,别说在陈家,即使整个燕京城也没有人敢看低她。   她陈宛柔一辈子都要活的胜过白雪百倍。   “乖。”   陈澜揉揉她的头发,喊了怀瑶:“陪你表妹说会话。”   陈老夫人也笑着招手:“快坐到我身边。”   “是,祖母。”   陈宛柔乖巧地走向了陈老夫人就座的老檀木美人塌。   白雪看到了陈宛柔的挑衅,王氏也看到了,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要不是亲眼所见,她都不敢相信这是和婉顺服的陈宛柔。   白雪倒没有多大感觉,不为别的……她前世在吴家时,悦姨娘的颠倒黑白,无中生有、混淆是非等等,手段多的她都习以为常了。与此相较,一个眼神能打击到人的程度,实在是有限。   王氏却不知道白雪的想法,她见女儿半低着头,细白的脖颈儿十分柔弱,心没来由的一颤。心酸的厉害。   女儿跟着她……终究是受委屈的。   赵氏和周氏也懒懒的,不怎么说话。陈宛柔太出挑了,倒显得陈家嫡出的女儿笨笨的。霜姐儿和伊姐儿举止大方,还不够好吗?老夫人和姑奶奶也是奇怪,庶女再如何不过是个玩意,放着嫡出的女儿不爱重,传出去就不怕别人说西宁侯府的教养是尊卑不分吗?   各有各的心思,便不愿久留。喝了几盏茶也就散了。   王氏拉着女儿的手,一路到了上林苑。   “母亲,您怎么了?”   白雪瞅着母亲的眼眶都红了,吓了一跳:“您是哪里不舒服吗?”母亲的手劲大,抓的她手掌都疼了。   “雪姐儿,母亲对不住你。”   “母亲?”   白雪让母亲坐在圈椅上,“好端端的,说这样的话做什么?”又指使灵儿去倒茶。   王氏足足灌了一盏茶,心情才平缓下来,说了刚才陈宛柔看她的事情。   白雪笑了笑:“女儿不在意的。”她挣脱母亲的手,又道:“……女儿倒是要提醒您,要小心柳姨娘母女俩。”她虽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直指柳姨娘和陈宛柔的狼子野心,但根据多年生活在后宅的经验所知……她们母女俩绝对不简单。   “好孩子,母亲明白。”   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发生,王氏的心肠再软,也不相信是巧合,“母亲已经让李妈妈暗中调查了,心里也有底,你放心……眼下先等你祖母的寿诞过了。”   她话说了一半,又觉得告诉女儿不大好,便说到别的事情上去了:“一过冬,你大哥的腿疾又犯了,李大夫昨天还来回禀你父亲……我吃罢晚膳去看看他。”   “又犯了?”   白雪一惊:“祖母不是说……好多了吗?”   “后天就是你祖母的寿诞了,你父亲瞒着呢。再者,府里的客人也越来越多了,暂时顾不过来。”   白雪好久没有吭声,手里的帕子却攥紧了。   陈容与,应该很疼吧?   王氏让李妈妈去准备些灵芝,人参之类的补品。陈容与的身子骨不好,该多补补的。   “母亲,我陪您一起去景庑苑吧?”   白雪补充道:“大哥他救过我的命。”   “……好。”   王氏想了想,答应下来。与哥儿和女儿是一起长大的,又以兄妹相称,男女之防倒也不必。   母女俩一起吃了晚膳,白雪又让秋芙回海棠阁拿了她做给陈容与的护膝,便往景庑苑去。   上林苑离景庑苑并不远,一炷香左右便到了。   王氏刚迈进大门,身后便急匆匆地跑来了一人,“夫人,出大事了,老夫人让您赶紧过去。”   是敏儿,她是上林苑的三等丫头。   “嗯?”   王氏秀眉一皱。   敏儿上前,附在王氏的耳边说了一通。   “……”   王氏也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扶着李妈妈的手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把李妈妈手里拎的补品递给白雪:“你进去看与哥儿吧。”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个作者收藏哦~么么哒。   别急哈,明天是绝对的,让大家过瘾的对手戏哈。今天本来想放上的,但是陈宛柔的心气放在这一章会更利于以后的剧情开展【强行撒娇】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他是穿堂风 3个;山河人间、徐℡小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A福安便民2团A专 38瓶;他是穿堂风 25瓶;芓吟、lovely2011701、山河人间 20瓶;令容 10瓶;阿颖棒棒糖 5瓶;湘慈 4瓶;刘琴琴 2瓶;胡菟旦、Leshi_Wing、修身养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八章 18   “母亲?”   白雪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的。”   王氏摸摸女儿的头发,敷衍地应了一句,急匆匆地走了。   母亲都到了景庑苑,却连看一眼大哥都来不及?她沉默了一会儿,示意秋芙悄悄的跟上去打听,“留神些,别被人察觉到心思。”   秋芙屈身“应”是,把手里拿的护膝给了一旁的秋菊。   主仆俩往院里走,早有小丫头进去报信,吴华笑眯眯地迎了出来。   “三小姐安好,您是来看我们世子爷吗?”   白雪“嗯”了一声,又解释道:“我和母亲一起过来的,母亲临时有事,刚才离去了。”   吴华应“是”,领着白雪下了垂花门的台阶,穿过月洞门,往第三进的院落去。   第三进院落是陈容与歇息的地方。   守门的两个小厮看见白雪,纷纷行礼,又挑起深褐色绣勾云纹布帘:“三小姐请。”   炭火的热气和淡淡的药草味扑面而来。屋里点了好几盆炉火,暖意浓浓。白雪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忐忑不安。   她有着前世的记忆,而陈容与没有……这样一想,又觉得有些伤感。   “三小姐?”   吴华看白雪愣愣地站在门口,开口道:“世子爷刚喝了药,在内室用晚膳呢。外面冷,不敢轻易地挪动。”   白雪反应过来,“嗯”了一声,抬脚跨过门槛,环顾四周。   正堂的后墙上挂了一幅山雨欲来图,近景生动、远景迷蒙,风格很是潇洒粗旷,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笔。再往下有一个翘头案,摆了三对瓷瓶,中间是石头面的插屏。紧挨着翘头案的是八仙桌,两边放了太师椅。东西依墙又摆了太师椅,是六张四几。   屋角各立了花几,摆着盛开的水仙花。倒也生机盎然。   “三小姐,您请。”   吴华右手一伸,往西次间走,“世子爷的内室在这边。”   转过玉刻湖光山色屏风,又是一道厚重的布帘。   吴华上前一步,挑起布帘,让白雪主仆先行。   西次间是两间房屋打通的,点了烛火,宽敞明亮。陈容与穿着月牙白直裾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炕桌搁置在一旁,简单的三菜一汤。湖蓝色绸面的锦被盖住双腿。有一个小厮站在旁边伺候。   “给大哥请安。”   白雪进了屋,屈身行礼。   “你怎么来了?”   陈容与抬眼看他,清丽的面容在烛火的映照下,更显惊艳。许是病痛折麽的原因,眼底有些青,也苍白憔悴。   吴华搬了杌子让白雪坐下。   “……听闻你的腿疾犯了,我来看看。”白雪从秋菊的手里取过黑底黛面绣竹叶纹护膝:“这是我亲手做的,里面缝了天鹅绒。”   陈容与不吭声,白雪也没有说话。   他在盯着她看。   陈容与安静的时候,侧脸看起来格外的冷漠。但是,他盯着人看,又感觉整个人都很天真。   有一种错觉的温柔,很魅惑。   白雪和他对视了一会儿,低下了头。大哥真是……好看。府里伺候的老人们都说,他长得像过世的侯府夫人。   “母亲也带了东西给你。”   秋菊听到主子的话,忙双手奉上补品。   “劳烦母亲挂念了。”   陈容与顿了顿,收了白雪一直举着的护膝。摸着很柔软,针脚也细密。   吴华笑着接过补品。   “……护膝,我会穿上的。”   “嗯?”   突然的一句话让白雪愣住了,随即便笑了:“好。天鹅绒起热很快的。”   她满头青丝,松松的在脑后挽个髻,戴着红宝石串珍珠簪花。笑起来的模样,明媚如朝阳。极具感染力。让他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外面的天色慢慢地暗下来,陈容与摆手让小厮把饭菜撤下。   “您怎么只喝了半盏人参乳鸽汤?”   吴华说道:“李大夫都交待了,您要多吃些……病才好的快。”   “话多!”   陈容与的语气很淡:“让你做什么只管去做。”   “是。”   吴华和小厮一起抬走了炕桌。   翡翠虾仁,番茄牛腩,香菇炒青菜……白雪瞄了一眼,秀气的眉头微皱:“为何不做些清淡易消化的?”   “这些饭菜都是世子爷自己选的。”   吴涛苦着脸,端了一壶热茶,挑布帘走了进来。   “大哥,我跟着母亲学了几样普通的吃食,给你做一些吃的吧。”白雪站起身,“你吃的太少了,半夜里会饿的。”   “不用了。”   陈容与摇摇头:“我都习惯了……”   习惯饿吗?   白雪的鼻尖莫名有些酸,“很快的,如果我做好了,不适合你的口味,你便不吃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感觉好难写,写了好久就写了这么多……对不住哦,各位小仙女,为了表达我的愧疚,随机选20条评论发红包,请继续爱我哦~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芓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晨_怡yaya 38瓶;芓吟 20瓶;湘慈 6瓶;花叶姑娘、Leshi_Wing、赏饭罚饿、噬元兽、修身养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九章 19   她不等陈容与拒绝,又问吴涛:“你们的小厨房在哪里?”   吴涛看了眼陈容与,见他表情淡然,即没有反对也不说同意,心里便有了底,回答道:“……奴才领您过去。”   秋菊却吓的不轻,她们小姐竟然要洗手作羹汤了?夫人一向是娇宠小姐的……什么时候让她学过这些活计?自己怎么一点都不知晓。   “奴婢给您打下手。”秋菊想归想,还是扶着白雪的手往外走。   夜色渐浓。   景庑苑的小厮踩着竹梯去点亮屋檐下挂的纱灯。   陈容与右手一使力,推窗就开了一条缝隙……白雪上了转角游廊,窈窕的身影渐渐有些模糊。   他看了好一会儿,眸光灼灼。   吴涛先去小厨房交待了一通,留下几个身手利索的婆子、丫头帮忙烧火洗菜,其余的都令其退下了。   白雪舀了半碗面粉,打入三个鸡蛋,兑了水,一起搅成面糊,然后又放盐拌均匀。   “小姐,这是做什么?”   秋菊问道。   “摊鸡蛋饼。”   小姐的手法还挺熟练的?仿佛做惯了一样。秋菊心里突然就一突……   “别发呆。”   白雪吩咐她,“给我切些小葱,再拿两个鸡蛋打散放碗里备用。”   秋菊应“是”,手脚麻利地抓了一把洗好的小细葱。   热锅里加油,倒入鸡蛋面糊摊开成圆饼,又倒入打散的鸡蛋液,洒一些葱花。一面煎熟了翻另一面。然后切好装盘。   “小姐,您的鸡蛋饼做得真好……”秋菊称赞:“金黄金黄的。”   白雪看了她一眼,“你做得更好。”前世在吴家过的潦倒,一应的吃食都是身边人亲手做的。秋菊的老家是开封府人氏,擅长面食,什么烙饼,蒸馒头、花卷、手擀面、包子、饺子、小笼包等,她都是得心应手,味道也很好。   久而久之的,白雪也受了影响,又加上时日漫长且无聊,也开始学着做面食。   “嗯?”   秋菊一怔。小姐是怎么知道的?她被卖进王家直到现在,是没有在厨房里做过事情的。   “……去洗些香菇和牛肉,剁成肉馅。”白雪和秋菊说道:“咱们蒸些小笼包。”   秋菊应声去忙活,小厨房的一个丫头过来帮她。   白雪一边揉面,一边和烧火的婆子说话:“锅里添水,大火烧,再准备几个竹蒸笼。”   “是,老奴遵命。”   袅袅炊烟飘荡在小厨房的上空,在黑夜的笼罩下并不明显。   白雪蒸好了小笼包,又用小碟子调制姜醋汁。快火炒了青椒鸡.丁,鱼香茄子。煮了一蛊山药排骨汤。   秋菊看得瞠目结舌……小姐太能干了吧。   一道又一道的饭菜由丫头端着送到西次间,热气腾腾,色.香.味堪称俱全,陈容与也是吃惊不小。   吴华重新布置了紫檀木嵌螺钿炕桌,给陈容与摆了碗碟。   “大哥,你尝一尝合不合口味?”   白雪笑着说:“要是觉得好吃,我以后还给你做……”可能小厨房里比较热,也可能是忙的,她脸颊微红,如涂了胭脂。很显眼的美丽。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油烟味,却让人感到亲近。   她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盯着自己,有些讨好,更多的却是关切。陈容与心里一热,极力忍住想揉揉她头发的冲动,微微点头:“好。”   “大哥,你先吃片这个。”   白雪亲自夹起鸡蛋饼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好消化的。”   陈容与咬了一口,咸淡正好,口感润滑,他由衷的开口:“的确是不错。”   白雪抿嘴笑了:“……大哥多吃一点。”她挪过山药排骨汤:“也喝一点这个。”   秋菊和吴华、吴涛他们站在罗汉床的两侧,看着三小姐亲力亲为地服侍世子爷,周全细致……只觉得怪异。   三小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服侍别人的主?但偏偏又正在服侍别人。   陈容与也疑惑不已,他仔细去端详白雪,她却温和地劝道:“小笼包子要趁热吃,蘸着姜醋汁,利口。”语罢,又给他夹了一块鸡.丁肉。   白雪大约能猜到他们想的是什么,却不在意。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不想和上辈子一样,彼此错过。   想要的,勇敢一点,去争取去追求。或许结局就会不一样了。   陈容与吃东西很文雅,不紧不慢的,冷漠的侧脸都柔和了不少。   看他这样,应该是喜欢吃吧……白雪想了一会儿,悬着的心放到了肚子里,转头和吴华说道:“面食养人,大哥的饭菜……”她顿了顿:“就以面食为主吧。”   自家主子吃的津津有味,吴华便笑着回话:“三小姐放心,奴才记下了。”   陈容与拿筷子的右手晃了下,却没有打断他们的对话。白雪到底为什么对他如此上心呢?明明之前俩人的关系很疏远的,难道就因为救她出了荷池……看着也不太像。   ……实在是想不通。   就不想了。   黑底黛面绣竹叶纹护膝,宝石蓝绸面大氅,洗手作羹汤……母亲一死,再没有人对他这么用心了。祖母对他好,不过是遣了许多仆从过来伺候。仆从们尽心,也只是按规矩做事。   父亲繁忙,继母又客气。   他只是个凡人,不是神,这样的用心如何不贪恋?至于将来要怎样,如今是预料不到的。   一顿饭吃的差不多了,白雪才起身告辞。   “夜深露重,三妹妹要当心些。”   陈容与抬头去看白雪,“我让吴华送你一程。”   “不必了。”   白雪摆摆手:“府里的路,我都走惯了。”   陈容与没吭声,过了一会儿,又道:“我让人给你找个灯笼……照明。”   白雪看了眼外边的天色,笑着答应了。   吴涛送走了白雪,回来见主子难得在愣神,给他倒了一盏热茶,说道:“三小姐变了,奴才觉……”   “住嘴。”   吴华呵斥自己的亲弟弟:“三小姐也是你能说的。”   陈容与也转头看他,脸色阴沉:“再胡说八道,就滚去外院打更。”   “奴才不敢了。”   吴涛去擦额头上的汗水,世子爷的脾气古怪,一向又是说到做到的。外院打更是辛苦,风吹日晒的,他才不要去呢。   北风凛冽,顺着人的衣领子往里钻,冷的人打寒颤。   白雪回到海棠阁时,秋芙还没有回来。秋菊服侍着她梳洗过,摸了香脂,又打了半铜盆的热水让她泡脚。   “小姐,秋芙姐姐不是和您在一起的吗?怎么您回来了,她却没有回来。”   半夏拿了茶青色细棉布手巾蹲在地上打算给白雪擦脚。   “是啊,去的时间够久了……”   白雪看了眼秋菊:“你去门口瞅一眼去。”她让秋芙去留春馆打听,莫不是出了别的岔子?   秋菊屈身应“是”,才走两步,海棠阁正房的布帘子一挑,秋芙走进屋里。   “你可回来了。”   秋菊笑道:“小姐正担心你呢。”   秋芙也笑,俩人一起往西次间去。   半夏给白雪擦了脚,有小丫头端了铜盆出去。   “小姐……”   秋芙屈身行了礼,却看了眼屋里站着伺候的其他丫头。   白雪会意,摆手道:“你们都下去歇息吧,夜也晚了,我这里有秋芙她们三人伺候就行了。”   众丫头屈身应“是”,次第的退下了。   秋芙开口道:“小姐,留春馆围的铁桶似的,奴婢不敢进去,只在外边躲着……五小姐的贴身丫头杏香打了半死被两个婆子从院子里抬了出来。四小姐的丫头更是可怜,直接晕死过去了。”她歇了一口气,又说:“后来,奴婢看到二夫人和柳姨娘,四小姐、五小姐等人也出了留春馆……柳姨娘还赶着给二夫人道歉,二夫人却狠狠地骂了她。”   “骂人?”   白雪反问道:“你确定是二夫人?”   “是。”   秋芙咽了咽口水:“骂得特别难听,什么不知廉耻,小娘养的,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柳姨娘竟然生生地忍着,倒是五小姐一直哭的厉害。四小姐只是低着头,并没有回应。”   “有看到母亲吗?”   “没有。”   秋芙认真的想了想:“……确实没有看到夫人。”   白雪“嗯”了一声,思考秋芙话里的意思。陈宛柔的丫头和陈宛霜的丫头挨了打……仆从们挨打,要么是自己做错了事情,要么就是替主子受的。二婶母是个聪明人,她和柳姨娘的关系谈不上很好,却也不差……有陈老夫人在,她更不可能平白无故地骂柳姨娘。   除非是陈宛霜吃了不得了的亏,而且是陈宛柔造成的。   究竟是何事呢?   “小姐,小姐?”   秋芙问道:“咱们要做点什么吗?”   “不……”   白雪起身去拿梳妆台上的小叶紫檀木梳子:“咱们静观其变即可。”她明天一大早就去母亲那里,一是担心,二也是要问一下情况。   “这件事不要往外说。”   白雪看着秋芙她们:“留春馆守卫森严,估计也是不想消息外漏……二婶母怕是气急了……”   “奴婢遵命。”   秋芙她们应了“是”。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他是穿堂风、宁儿、Lemon_、芓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湘慈 4瓶;叶子 2瓶;修身养性、我希望余生都是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章 20   留春馆里,灯火通明。   陈老夫人手捧翡翠雕海棠纹手炉端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神色严肃:“老大媳妇,柔姐儿疏于管教,你是有责任的。”   王氏身子一僵,过了会,才道:“柔姐儿是柳姨娘亲自教养的……媳妇实在说不上话。”   “你这是什么道理?”   陈老夫人抬眼看她:“你是柔姐儿的嫡母,柳姨娘再怎样,你也应当提点着。”   王氏的嘴角泛起苦笑。由柳姨娘亲自教养柔姐儿,不就是让她少参与吗?这会子又……   柳姨娘有陈老夫人在背后撑腰,又岂是她能左右的。   明知道陈老夫人是借故出气,王氏却不能开口抱怨,只得低头认错:“母亲训诫的是,儿媳谨记。”   陈老夫人见她谦卑恭敬的,语气也软和下来,长叹一声:“女孩们一到年纪,心思也多了……柔姐儿是我看着长大的,秉性善良柔弱,绝不是故意让霜姐儿脸面尽失的……但二房又不能不安抚,所以便罚了柔姐儿闭门思过,这件事就算了吧。等老大问了,你和他说一声。”   王氏“嗯”了一声,低头看手里的帕子。霜姐儿的声誉可能都搭上了,陈老夫人就只罚了柔姐儿闭门思过?   这样的安抚和屈辱有什么区别。   她又问道:“霜姐儿多大年纪了?”   “十三岁,她比雪姐儿小了一岁。”   “也该说亲了。”   陈老夫人想起一件事,“雪姐儿过了年就及笄了,她的亲事才要抓紧地张罗起来。这两年上门提亲的人也不少,你和老大却一直没有松口,是怎么个意思?”   王氏见陈老夫人问及,解释道:“我侄子濡哥儿,满了十五周岁,今年刚中的举人……他品行又端正。我和侯爷都想着把雪姐儿许配于他。”   “王尚书的嫡长孙?”   王氏应“是”,又说:“我暗地里和母亲、大嫂子通了口风,她们也是同意的。”   “倒是门好亲事。”陈老夫人喝了一口热茶:“那孩子我也见过的,模样俊俏,少年的举人,有出息。”   王氏笑了笑:“您过寿,母亲会带濡哥儿过来,让他先和雪姐儿见一面,要是他们彼此觉得合适了,就趁早把亲事定了。”   “可以。”   陈老夫人点头:“……你和老大既然商量好了,我也就不说别的了。行了,你这几天忙活寿宴的事,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王氏屈身应“是”,退了下去。   回上林苑的路上,李妈妈扶着王氏的手直叹气,“老夫人太偏爱五小姐了,您可怎么办呢?要按老夫人的说法……二夫人怕是要远着您了。毕竟,五小姐是大房的,您管着内院的中匮,又是五小姐的嫡母,也脱不了干系。”她们夫人实在是难,做什么事情都要受到陈老夫人的掣肘。   王氏目光一闪,声音有些冷:“陈宛霜送给陈宛柔一方帕子,陈宛柔不小心弄丢了。巧的是,这帕子被前院的一个李姓侍卫捡到了……又被陈容安撞见了……”   陈容安是陈宛霜的嫡亲哥哥。所以,也就有了后来二房的赵氏拉着柳姨娘母女来留春馆的事情。   “夫人,您说五小姐的话……可信吗?”灵儿问道。   “她哭的梨花带雨,比受了实际伤害的陈宛霜还悲痛。”   王氏嘲讽道:“这样子,我反而不信了。前院是男子的居所,陈宛柔又一向表现的规矩知礼,不肯多踏出一步……”   女子的一生,最看重的莫过于声誉,陈宛霜再少不更事,也不可能自毁的。   “夫人是说,有人在故意为之吗?”灵儿又问。   王氏没有接她的话,又说:“赵氏一口咬定陈宛柔是存心构陷……老夫人却不肯唤李姓侍卫过来对质,倒让人拉了他出去杖毙。老夫人经历了多少事故,走的桥都比陈宛柔走的路多……她如此做,倒像是瞧出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今天有事在忙,更的少,后面会补上的【强行撒娇】随机选20个评论发红包哦~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娜(*^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美丢丢 10瓶;阿颖棒棒糖 5瓶;遗忘 4瓶;南方一朵慢、湘慈、逃 2瓶;我是瓶小瓶、赏饭罚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一章 21   “夫人,出了这样的事,侯爷肯定会过问的。”李妈妈有些担心:“您要想一想如何开口。”   “有什么难的?”   王氏挺直了脊背:“实话实说罢了。”她原本就不赞同陈老夫人的做法。   上林苑里。   陈汝果然在等着王氏。   “妾身给侯爷请安。”   王氏挑帘子进屋,屈身行了礼。   “起来吧。”   陈汝的脸色也不好看,问道:“你是从母亲住处过来的?”   王氏应“是”,灵儿上前帮她去了石榴红绣梅花斗篷。   “柔姐儿怎么样了?”   王氏见丈夫如此问,便知道他也听说了。转念一想,也觉得正常。他是柔姐儿的父亲,又是西宁侯府的当家人,自是不敢有人瞒着他。   “母亲罚了她闭门思过。”   王氏坐在靠东墙的圈椅上,给自己倒了一盏热茶。   “霜姐儿呢?”   “她看着还是平静的,也没有哭闹。”王氏甚是口渴,喝了好几口:“倒是二弟妹……”她看了一眼陈汝,“眼眶都红了。”   陈汝眉头一皱,妻子的表情足以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   “母亲的寿诞在即,柔姐儿却闹出了此等风波,简直是不孝……”他说道:“不管真相与否,她得了霜姐儿的赠礼却不好生保管,是错在了先。母亲又惯常的溺爱她……”这件事情要是处理不当,二房对大房估计要起嫌隙了,也会影响他们兄弟之间的情谊。   王氏放下手里的茶盏,问道:“侯爷以为该当如何?”   “至明日起,柔姐儿除了闭门思过外,还要去祠堂跪足两个时辰,抄写二十遍女则与女训。没有我的允准,不许任何人去探视。”   陈汝招了自己的小厮进来,吩咐了几句,让他去云霞堂。   天上的月亮如眉似弓,晕黄出淡淡的光芒。   而此时的陈宛柔正趴在柳姨娘的怀里痛哭:“娘亲,四姐姐她欺人太甚,胡乱的污蔑女儿,祖母竟然还信了她……”   柳姨娘想起赵氏骂人的嘴脸,气就不打一处来。在侯府里,人人都对她尊重奉承,何时受过这么大的委屈?脸面都丢尽了。她挥手让屋里伺候的人都下去,低头问道:“柔姐儿,你给娘亲讲一句真话……‘事情’是你做的吗?”   “娘亲,柔姐儿听不懂。”   陈宛柔眼神闪烁,用帕子去擦眼角的泪珠。   “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柳姨娘叹气道:“我不为你打算还能为谁?你弟弟是男子,长大了也能自己挣功名。我的儿,娘的满腔心血都在你身上。”她说着话,眼泪掉了下来:“你有才情又得老夫人的欢心,娘亲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娘亲。”   陈宛柔见娘亲一哭,心里更不是滋味,呜呜咽咽地:“……您别说了,柔姐儿知错了。柔姐儿什么事情都告诉您。”   “手帕子是我指使人扔的,到底扔在哪里,被谁捡去了,我却不知道的。”她抬头去看柳姨娘:“娘亲,四姐姐仗着嫡出的身份,三番五次的给女儿扮难看。在周师傅的课上,还支派女儿给周师傅倒茶水,像使唤丫头一样……女儿气不过。”   柳姨娘顾不上别的,伸手去捂女儿的嘴:“我的儿,当真是你?”   “娘亲,女儿不过想教训一下四姐姐,她嫡出的身份又怎样,一旦传出和外男私相授受的消息,一辈子都别想再翻身。”   “女儿啊,你的胆子真大……”   柳姨娘抚着胸.口,好半天才说道:“有想过事发后要怎么办吗?”女儿是个聪明的,小小年纪便知道借剑杀人之法,可惜年纪太小了,顾虑的不够周全。   陈宛柔的大眼睛里溢满了泪水:“女儿做过之后其实后悔了,又找人去寻那帕子,但已经不见了……”   “好孩子,事情过去了,别的你都不用管,只须咬紧牙关不承认就好了。”柳姨娘安慰着女儿,又问道:“你指使谁去送的帕子?”   “咱们院子里做粗活的林婆子。”   柳姨娘扬声喊了翠绿进来,嘱咐她:“你觅个由头把林婆子送出侯府,给她十两纹银,交待清楚了,要是出去了还条理不明,便割了她的舌头。”   翠绿答应着退下了。   “帕子的事情还有谁知道?”   陈宛柔想了想,回道:“仅剩下杏香……她挨了板子都没有吐口,想必是个可靠的。”   柳姨娘却不以为然:“好孩子,你要想永葆富贵荣华,杏香也留不得的。”   “母亲?”   陈宛柔急了:“杏香是陪着女儿长大的,又替女儿受了罪过,女儿不忍心。”   “你慌张什么?”   柳姨娘理了理女儿凌乱的发髻:“杏香刚挨了板子,咱们就送她走?送把柄给别人的事情,娘亲又不傻。我说的留不得,是等她的身子养好了,风风光光的嫁了她。”最好是嫁出北直隶,离西宁侯府十万八千里远。   “谢谢娘亲为杏香考虑。”   陈宛柔长出一口气。   母女俩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了小丫头的通报,“侯爷的小厮过来了。”   “进来吧。”   柳姨娘坐正身姿,陈宛柔也去了旁边站着。   小厮一五一十的转述了陈汝的话。   “父亲好狠的心。”   陈宛柔好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流了出来,柳姨娘却咬紧了牙关应下。等小厮走了,才安慰女儿:“柔姐儿,千万要沉住气,不能违逆你的父亲……等你祖母的寿诞过了,娘亲会想办法去求她放你出来的。”她想起陈汝硬气俊朗的模样,心口一热。   嫁进西宁侯府,想当侯夫人是真,喜欢陈汝也是真。要不然,怎会赌上自己的命运?   只恨王氏!   “……女儿记下了。”   陈宛柔去拉柳姨娘的手:“娘亲,谢谢您。”   后半夜时,天气愈发的冷,一粒又一粒的白霜挂满了树枝,草地……万事万物。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白雪心里记挂着母亲,一夜睡得就不太踏实。   卯时一过,秋菊进来伺候她梳洗,问道:“小姐,咱们去给夫人请安吗?”   “去。”   白雪打了呵欠,恹恹地:“不去看看母亲,我心里总是放不下。”祖母对母亲淡淡的,虽然不拿捏,却也不给好脸子。   过了一会儿,秋芙也进来了,屈身行了礼,给白雪挑选出门穿的褙子。   等白雪吃过早膳到王氏房里时,陈汝也在。夫妻二人正在吃早膳。   “给父亲、母亲请安。”   白雪屈身行了礼。   “雪姐儿坐下一起吃吧?”   陈汝说道:“你母亲刚才还念叨你,可巧就来了。”   “女儿吃过了。”   白雪回了话,站在母亲的下首亲自布菜。   陈汝暗自点点头,和王氏说话:“雪姐儿的规矩我瞧着很不错,是你教的好。柔姐儿也大了,倒不如让她也跟着你两年……”好好的一个孩子被柳姨娘教的不明事理,真是耽误了。   王氏一怔,见丈夫的样子颇为认真,也不好直接拒绝,笑了笑:“教养孩子是妾身的职责,自是愿意的。”   她愿意了,柳姨娘和陈老夫人也不会愿意……   陈汝陪妻子用了早膳,又说了会话才去了前院。   “母亲,您昨晚上……急匆匆被祖母唤去了,是为了何事?”   白雪明知故问。   对着亲生的女儿,王氏没有什么可保密的。说了陈宛霜和陈宛柔的纠葛,也说了陈老夫人和陈汝对陈宛柔的处罚。   “……”   白雪吃惊不已:“陈宛柔蠢吗?霜姐儿的名声坏了,对她能有什么好处?不仅是她,西宁侯府的女儿们也跟着遭殃。”   “说起这个,我气的一夜都没有睡好。”   王氏气愤道:“你祖母还处处地护着她……”雪姐儿要是被陈宛柔连累了,她真敢大耳光子抽她。   白雪想起陈宛霜逢人便笑的乖巧,忍不住说道:“霜姐儿真是可怜,她究竟是怎地得罪了陈宛柔?竟被她这样的攻击。”   王氏“唉”了一声,“谁晓得呢?”   前院的管家进来和王氏禀告女客入住的事情,白雪便退下了。   十月初七一过,陈家更是热闹非凡,过来给陈老夫人拜寿的人络绎不绝。白雪的外祖母王老夫人也来了。   “老亲家,您还亲自跑了一趟。”   陈老夫人穿着绛红色绣鹤鹿同春的缎褙,发髻在脑后梳成了小攥,用赤金莲头簪固定。十分的喜庆。   “老姐姐太客气了,您的大寿,我怎能不来?”   王老夫人笑着坐在陈老夫人的身边,“一段日子不见,您的身子骨还是一样的健朗。”她身材微胖,走路却很矫健,面容和王氏有几分相像。   陈老夫人也笑:“托您的福。”她招手叫来白雪:“快来拜见你外祖母,这孩子孝顺,我喜爱的紧。”   “外祖母安好。”   白雪屈身行礼,又和陈老夫人说话:“雪姐儿能承欢于祖母的膝下,是修来的福气。”   “瞧瞧这一张小嘴,抹了蜜似的。”   陈老夫人和王老夫人客套:“哄的我呀,日日都要见一见她。”   白雪面上笑着,眼神里却有轻微的疏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emon_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湘慈、叶子 2瓶;娜(*^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二章 22   王老夫人拉住外孙女的手,左看右看:“好孩子,个子高了些,眉眼也长开了。”说着话,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来。   “三小姐天生一副好容貌,又爱笑。”   同住帽儿胡同的郑夫人跟着讨巧:“让人瞧一眼都觉得心里愉悦。”她也是过来侯府给陈老夫人拜寿的。   “我看郑四小姐也美丽的很。”   郑四小姐是郑夫人的嫡女,和陈宛霜并排坐在杌子上,身穿明紫色绣芍药缎褙,闻言羞涩地低下了头。   屋里的众人看到她的小女儿娇态,都善意地打趣。   陈宛霜也跟着笑,过了一会儿,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嘴角的笑意就淡了。二夫人赵氏见女儿不高兴,心里更是不痛快,在大喜的日子里又不能够气恼,只得忍着。   倒是柳姨娘像没事人一样,凑在陈老夫人的面前端茶倒水,一贯的献殷勤。   郑夫人笑了一阵,揉揉女儿的头发,和王氏说道:“三小姐的嘴真是巧。”   “快别夸她了。”   王氏觉得与有荣焉,让小丫头拿了甜橙递给众人:“刚从秦.岭送来的,快尝尝鲜。”   “炭火烤的身上暖和,吃点子这个,凉丝丝甜津津的,好舒坦……”怀敏眯了眯眼,脆声道:“谢谢大舅母。”   “好孩子。”   王氏说道:“喜欢了就多吃一点,但不可贪多,小心凉了肠胃。”   怀敏“嗯”了一声,环顾四周。外祖母的屋里坐满了人,大多是不认识的各官家夫人,还有几个见过的表姐妹……却独独不见了柔表姐。   她扯扯柳姨娘的袖子:“姨娘,柔表姐去哪里了?”   柳姨娘有些尴尬,下意识地去看赵氏母女,却被赵氏狠狠地剜了一眼。   王氏见怀敏问起柳姨娘,当作自己没有听到,去抱三弟妹怀里的伊姐儿,喂她吃手里剥开皮子的橙瓣。   陈老夫人咳嗽一声,拉了外孙女的手:“敏姐儿,你柔表姐病了,大夫让好生养着,吹了风便不好了。你要是想找人聊天解闷,你雪表姐,霜表姐都可以的。”   怀敏还要说话,却被看出端倪的陈澜喊了过来:“敏姐儿,兰姐儿想和你玩翻绳呢。”   正低头吃茶果的陈宛兰突然被姑奶奶使唤,瞅了瞅嫡母,起身道:“敏表姐……”   “好吧。”   怀敏小嘴一撅。   怀瑶又大了两岁,比妹妹知世俗多了,亲自拿剪刀去外屋截棉麻线。   王老夫人瞥了一眼柳姨娘,小声和外孙女说话。   “您有福气,孙女、外孙女个个都是标致明理的。”   永康侯府徐家的老夫人笑道:“以后挑女婿必得才高八斗呢。”   陈老夫人也笑:“孩子们大了,她们的事情任由她们去做主,我是操不了这个心的。”   “老姐姐心慈。”   王老夫人喝口热茶:“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呀,尽情过余下的日子就好了。”   “是这个理。”   和陈老夫人交好的左副都御史家的老夫人附和道:“这几年岁数大了,耳朵聋了,眼也花了。每日里,晒晒太阳,和媳妇们抹个骨牌,倒也活的惬意。”   “你是个会过的……”   陈老夫人啐了她一口:“偏还来显摆。”   两个年过古稀的老妇人斗嘴,众人都稀奇不已,不知是谁先笑了一声,余下的众人也跟着笑起来。   外面传来小丫头的通禀,说是世子爷并两位公子过来给陈老夫人问好。   “进来吧。”   陈老夫人摆摆手。   “祖母,孙儿给您请安了,恭祝福寿安康。”   少年坐着轮椅由小厮推着进了正堂,身后还跟着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   “与哥儿来了。”   陈老夫人说道:“刚才你父亲在时,我还问他,你去了哪里。”   众人的目光随着陈老夫人的视线齐聚在少年人身上。他身上穿的是玉色纻丝直裰,头发在头顶形成抓髻,用了青玉小冠固定。一张脸秀致如玉,比女子还要清丽,丹凤眼微翘。是很惊艳的长相。   “……和二叔一起去了前院待客。”   他双腿上盖着貂鼠皮毯子,又是这样的说话语气,就算没有见过陈容与的也知道是西宁侯府的世子爷了。   不良于行又怎样?但凭他一降生就被圣上封了西宁侯府世子爷这一条,也不敢有人小瞧。   陈老夫人点点头,看向身穿淡蓝底子素面细葛布直裾的少年,想了一会,问他:“……你可是濡哥儿?”   “是。”   少年笑了笑,拱手行礼:“王晨濡恭祝老夫人福乐绵绵。”他头戴书生儒巾,身量清瘦细长,俊眉朗目。看人的时候淡淡的,眸子却十分明亮。   “好孩子,几年不见,越发的出彩了。我都快不认识了。”   “孩子们长得快,模样也变得快……”   王老夫人笑着看向自己的嫡长孙:“别说濡哥儿,走在路上,一年或两年不见的孩子我也不敢认的。”   “老夫人寿比南山。”   唯一没有行礼的少年人一揖到地:“我祖母的头疾犯了,不能亲自过来,让您别见怪。”说着话,双手递给陈老夫人一个鎏金的锦盒:“祖母给您的玉佛。”他比王晨濡略微矮了些,披着佛头青镶银滚边大氅,模样颇为俊逸。   “这没什么的。”   陈老夫人让冬枝收下,又说:“她的身子骨要紧。”她招呼少年上前,和众人介绍:“他是安定伯的独子吴文璟,年十六。”   吴文璟也笑着和大家行礼。   安定伯爵府是勋贵人家,吴文璟又难得的和气,便有人夸赞:“真是少年英杰呢。”   更有未出嫁女孩的人家暗地里细细打量。   白雪却死死地咬紧了嘴巴,吴文璟!往事一窝蜂的蜂拥至脑海,为了不知名的误会作践她到死的人物……怎能不恨。   王老夫人却唤了孙子到身边,笑着斥责他:“还不赶快去见了你姑姑,表妹。”   王晨濡顺从地拱手行礼:“姑姑安好,表妹安好。”   “濡哥儿又高了些。”   王氏笑着去看侄子,“你表妹也时常……”她喊了一声女儿,却毫无回应,便回头去看,秀眉就一皱:“雪姐儿。”   女儿正直直地盯着安定伯的独子。   “母亲。”   白雪一惊之下,手里端的茶盏掉在了地毯上,溅落的茶水泼湿了裙。   “三小姐……可还好?”   柳姨娘看了看吴文璟,又去看白雪。她的叫嚷成功引来了众人的注意,陈老夫人也抬头审视白雪。   白雪稳稳心神,挥手召了小丫头过来清理,看也不看柳姨娘,“姨娘多虑了,我很好,是茶水太烫了,没有端稳而已。”又起身给王晨濡回了平礼:“给表哥请安。”   她神情无比的自然,举止又妥帖,众人便真的以为是茶水太烫了。惟有陈容与不信,他嘴唇紧抿着,胸口有些闷。   白雪又坐了会儿,便告辞出来,她的裙子脏了。要回去换一条。   天气甚好,阳光照耀着大地,一切都是暖暖的。   午时左右,陈老夫人吩咐摆上席面,她和前来赴宴的女眷去了宴息处。男客则招待在前院花厅。   陈容与三人往前院的花厅走。   吴文璟问道:“世子爷,我差不多有两年没来你们西宁侯府了?感觉院子又修整的美观了。特别是花园,还多了一个荷塘。”安定伯爵府和西宁侯府的关系一直不错,逢年过节的都有来往。   陈容与语气冷淡:“你不是去游学了吗?不知道也是常事。”   “何曾游学?”   王晨濡的脚步不停:“他是游山玩水吧。”吴大公子的风流韵事在燕京城赫赫有名,他的耳朵都快听出了茧子。   “你这样说也对。”   吴文璟笑了笑:“我又不用考科举,读那么多书干什么,靠祖上的荫封也能生活的很好啊。”   王晨濡摇摇头。话不投机半句多。   青石板铺就的夹道上落了许多树叶子,有半黄半青的,也有枯萎的。   白雪换了镶毛水红素锦袄裙,心事重重的出了海棠阁。   “小姐,您怎么了?”   秋菊看她的脸色不对,问道。   白雪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却道:“无妨。”   主仆俩上了曲折游廊,慢慢悠悠的往前踱步。秋菊跟在白雪的身后,也不催促。   她伺候了白雪一段时间,对其品格脾性也有了大致的了解。主子其实并不喜欢热闹、嘈杂的场所……   走了一段路,秋菊眼尖,看见为首的陈容与三人,屈身行礼:“给世子爷请安。”   陈容与根据声音的源头,抬眼往上看,是白雪主仆。   她在曲折游廊上,他在青石板的夹道上。   居高临下。   白雪握紧了手,过了一会,屈身行了礼:“大哥好,表哥好……”要她去向吴文璟问好,实在是做不到。   陈容与和白雪对视,却发现她眼神闪躲。   他的心一沉。   “三小姐,你看不到我吗?”   吴文璟不甘心被忽视,嬉皮笑脸地。   白雪却不理他,转身就走。她要多停留一刻,都怕自己忍不住去质问吴文璟……   “……”   吴文璟望着白雪的背影,双眼一眯:“我得罪了她?”   王晨濡也觉得怪怪的,倒也没有多想,“表妹的性格是最好的,活泼开朗,逢人便笑……可能是不太认识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萍15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晨曦、他是穿堂风 10瓶;湘慈 6瓶;晥晚、大萍15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三章 23   到了宴息处,白雪坐在了母亲那一桌。   “……雪姐儿,喝点这个。”   王氏给女儿端了一碗莲子百合炖燕窝,问她:“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吗?”女儿看起来不大好,脸色苍白,神情也倦倦的。   “没有。”   白雪笑了笑:“……赶来的时候走的急,有些累。”她强打起精神和母亲说话,不想被看出来些什么,更不想她为自己担心。   王氏取出袖口处的帕子,擦了擦嘴边的汤渍:“那就先歇一会。”她回头去看秋菊,交待道:“去端一盏热茶给你小姐喝。”   秋菊应“是”,转身往院子里去。   宴息处开了三桌。陈老夫人,王老夫人、以及其他的年老者坐在一桌。王氏,赵氏、周氏、还有陈家小一辈的孙系小姐们又是一桌。第三桌以陈澜为首,郑夫人和她的女儿、年轻的各官家夫人和小姐。   陈宛霜在白雪的对面坐,不见她吃东西,也不和旁人玩笑,安静的很。   白雪喝了半碗莲子百合炖燕窝,见红烧的鸡翅根诱.人,就想夹一块尝尝,但是离她有些远……伸长胳膊试了试,还是够不到,又不想麻烦秋菊,就罢了。   “三姐姐,给你。”   陈宛霜却夹了鸡翅根递过来。   “谢谢四妹妹。”   白雪拿起面前的碟碗去接。   “不客气。”   陈宛霜笑了笑,粉嫩唇角微微扬着。   赵氏“唉”了一声,低声劝慰女儿:“霜姐儿,你也稍微吃一点吧,可不敢一直的熬煎身子。”想起陈宛柔的下作手段,她都恨的牙痒痒。折腾的霜姐儿也不似往日爱说话了。   “母亲。”   陈宛霜摇摇头:“我不饿。”   陈宛凝挨着陈宛霜坐,她咬了一口海棠酥:“四姐姐,这个好甜的……”她记得四姐姐喜欢吃甜食。   “你自己吃吧。”   陈宛霜揉揉妹妹的丫髻,温柔地捏捏她圆圆的脸蛋。   她干坐着没意思,和赵氏说了一声,出了宴息处。   “霜姐儿怎么了?”   周氏抱着怀里的伊姐儿:“我瞅着她今一天都不高兴呢。”   “……谁知道呢。”   赵氏想起周氏是不知道内情的,更不愿多说,勉强解释道:“可能是真的不饿吧。”   “霜姐儿……”   伊姐儿鹦鹉学舌,拍着小手喊:“霜姐儿。”   周氏嗔她:“你该称呼四姐姐的。”   “……四姐姐。”   伊姐儿又学周氏,小模样古灵精怪的,满桌子的人都被逗笑了。   王氏看了一眼陈宛霜的背影,暗暗的叹气。这孩子被二弟妹教养的好,懂事的让人心疼。   戏班子唱的是五女拜寿,正唱到杨家老夫妇认丫头翠云为义女,又做主嫁给了新科状元。唢呐的激昂嘹亮配上竹笛的轻快欢乐,着实精彩。   远在云霞堂抄写女则的陈宛柔也听到乐声,气的扔掉了手里的毛笔:“父亲总是让我抄写抄写抄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小姐,您忍一忍……等候爷气消了也就好了。”   杏霖弯腰拾起毛笔,交给一旁的小丫头,让她拿出去清洗。   “府里那么热闹,谁都可以去参加,偏生不让我去。”   陈宛柔委屈地直掉眼泪:“凭什么他们都相信陈宛霜?都没有人相信我。父亲是,祖母也是。”   “小姐,您别哭了。”   杏霖喃喃地:“……老夫人是最心疼您的。”   她虽然也是陈宛柔的一等大丫头,但做事没有杏香灵巧,嘴又笨笨的,并不常在跟前伺候。   “小姐。”   小丫头洗干净了毛笔,走进书房。   “滚出去。”   陈宛柔喝道:“没眼色的东西……看不出来我正烦躁的吗?”   小丫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奴婢知错了。”   杏霖悄悄地摆摆手,让她退下,给陈宛柔倒了一盏热茶:“小姐,您润润嗓子。”   “我不渴。”   陈宛柔霍然起立:“屋里太闷了,咱们去院里转一转。”   杏霖低头应“是”,走了几步,帮主子挑起了攢蓝色细布帘子。   太阳亮堂堂地挂在天上,万里无云。   白雪吃饱喝足后,又陪着陈老夫人、王氏等人看戏。   王氏怕女儿无聊,说道:“你去外边逛一逛吧,这边也没有什么事了。”她顿了顿,又继续说:“我看霜姐儿怪可怜的,你去开解开解,别让她再想不开了。”   “……好。”   白雪想了想,就应了下来。   出了留春馆,白雪扶着秋菊的手往舒苑的方向去。她前世和陈宛柔的关系最好,和陈宛霜处的倒是一般,不过见面说话也是过得去。   舒苑是陈宛霜住的地方,作为陈家正宗的嫡出小姐,院落布置的比几个庶妹的都要大气。   白雪到的时候,陈宛霜在内室里临窗抚琴。   琴声绕耳,十分的悠扬。   一曲终结,白雪笑着开口:“四妹妹的琴技越发出众了,听的人心神俱醉。”   “三姐姐谬赞。”   陈宛霜拉着白雪的手,往正厅走,又吩咐丫头上热茶和果子,“……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席上喝了点酒,就想着在花园里逛逛,不承想走到了四妹妹的门前。”   白雪怕陈宛霜忌讳,便小小地扯了个谎。   姐妹俩找了位置坐下,陈宛霜说道:“既然来了,就吃了一盏热茶再走。”   “是呢。”   白雪点头应允。   有丫头端来热茶和果子,黎儿亲自给俩人摆上。她是陈宛霜的贴身丫头。   陈宛霜抿了一口热茶,心中惦记着事情,忍不住问白雪:“三姐姐,你想必也听说了陈宛柔和我的事情吧?”那晚,大伯母也在,而且陈宛柔是大房的人。白雪不可能不知道。   白雪没有想到陈宛霜会径直的问自己,愣了一会,才道:“……是的。”本来也是过来劝解的,她一开口反而更好往下说了。   “三姐姐,你相信陈宛柔的辩解吗?”   “不信的。”   白雪看着她:“……我母亲也不信。”   “为什么?”   陈宛霜摩挲着手腕上戴的赤金镯子。   “你是二叔的嫡女,侯府尊贵的四小姐……前程似锦。”白雪喝了一口热茶:“想要什么得不到。就算是疯魔了,也不必去做那起子自毁声誉的事情。”   “哈哈哈哈……”   陈宛霜突然笑起来,然后泪珠又滚落下来:“我想不明白,这么浅显的道理为什么祖母看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他是穿堂风、芓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晨_怡yaya 9瓶;湘慈 4瓶;Lemon_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四章 24   装作不懂的人,如何能懂?白雪叹了一口气:“四妹妹,都过去了,你别放在心上。好好的保重自己才是正经。”   陈宛霜哭的伤心,好一会儿,才呜咽着开口:“我还怎样抬起头?怕是一辈子都被人看不起了。”   “不会的。”   白雪走到她身边:“……事情是瞒着阖府诸人的,祖母也下了死命令,不许有任何消息泄露。你放心。”   陈宛霜拿着帕子擦泪,眼神冷冰冰地:“我和五妹妹固然不是嫡亲的姐妹,却也一贯的和谐,倒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她?竟然下此毒手。”   白雪想起自己掉入荷塘,又几次三番被陈宛柔设计着往陷阱里跳……轻声说道:“一个人铁了心要害你,是不讲情谊的。惟有咬牙撑过去,活得更好才是最好的报复。”前世的陈宛霜嫁去了国公府,婚后生了嫡长子,日子过得美满如意。并没有这一场的曲折。   难道是自己的重生改变了什么?她心里有些歉意:“四妹妹,别的都不要想了。借此机会,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也是好的,总比一直闷在鼓里强。二婶母看到你难过,也是愁眉不展的……你并没有做错事,何苦为难了自己和关心你的人?”   幸福是大家都渴求的东西,白雪不想因为自身的原因连累或者波及到一个无辜的人。   三足香炉内焚起檀香,袅袅缭绕,调气又清香,给人祥和安静的感觉。   陈宛霜悄然想了很久,蓦地起身,给白雪行礼:“三姐姐慧言,霜姐儿定当铭记,一辈子都不敢忘。”   “咱们是自家姐妹。”   白雪伸手搀她:“……快别这样。”   陈宛霜却不肯起来,直到恭敬的行了礼,“你是为我好,我知道的。”她拉着白雪的手:“三姐姐既然来了,又说了这些话,妹妹便知道了你的真心……我也有些话说。”她顿了顿,“我母亲原要和大房生分的,也嘱咐我和你们不要来往……但是,我却不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果然,我没有走眼,三姐姐是个好的。”   这时候,陈容安挑帘子进来了,“霜姐儿,哥哥给你带了牡丹饼,快来瞧瞧,是不是喜欢的那个味道……”他抬头看见白雪,话就说了一半:“三妹妹来了。”   白雪屈身行礼:“给二哥请安。”   “无碍的。”   陈容安摆摆手,把手里的食盒递给一旁的小丫头。他长的人高马大,身穿墨绿色袍子,愈发的英气。   陈容安是陈宛霜的嫡亲哥哥,他过来舒苑,肯定是探望陈宛霜的……白雪再坐下去便不好了,她笑道:“四妹妹,我出来的久了,也应该回去了。”   “三姐姐,多谢你。”   陈宛霜拉着白雪的手,“我送送你。”   陈容安看着俩人出了正厅,问黎儿:“她来干什么的?”   “陪小姐说话呢。”   陈容安俊眉微皱,坐在了靠东墙的太师椅上。等陈宛霜送了人回来,他开口道:“霜姐儿,母亲不是不让你和大房的人多接触吗?吃了一次亏还不长记性。”   “好哥哥,你不懂。三姐姐为人正派,最是可结交的。”   陈宛霜想起白雪劝说自己的话,心里感激。她打开食盒,拿出一块牡丹饼,咬了一口:“……正是她一点点的开导和宽慰,我才解开了心结。”她目光悠远:“三姐姐说的对。有些人不想我好过,我偏要过的更好,越来越好。”   陈容安一愣,妹妹好像突然长大了一般。最重要的是,她主动吃东西了。这两天,妹妹不吃不喝的,父亲、母亲也跟着着急,想了许多法子都不管用……还好,还好。   “你觉得三妹妹好,便和她相处。”   陈容安此时也顾不得别的,急忙倒了盏热茶,“霜姐儿,你喝口热茶,别噎着了。”   夕阳西下,晚霞红彤彤的,映照的各处都成了橘红色,格外的美丽。   来西宁侯府赴宴的人也慢慢散了,王老夫人和王晨濡却没有走。他们跟着王氏来了上林苑,准备歇息一晚上。   “今日事务繁多,我都没有好好的和母亲说上几句话。”   王氏拉着母亲坐在靠窗的罗汉床上,又吩咐灵儿:“多添加些银丝炭,炉火烧得旺旺的。”母亲年纪大了,怕冷的厉害。   “……你也实在是忙,我瞧着,除了吃饭的功夫,几乎脚不沾地。”   王老夫人说道:“内院的管事婆子都是无用的,连宴席的席位都要跑过来问你。”   “母亲,喝盏热茶。”   王氏笑了笑:“她们也不过是害怕做错了……担责任罢了。”   王老夫人“唉”了一声,“母亲何尝不知道?仅仅是心疼你。柳姨娘倒是很得陈老夫人的欢心,时时地在眼前伺候着。她儿女双全的,你终究吃亏些。”   “母亲。”   王氏看了看低头不语的王晨濡,摇摇头,示意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话。   王老夫人便住了嘴,又想起此行的目的,打发屋里的小丫头:“去请你们三小姐过来。”   小丫头应“是”,转身退下了。   王氏笑着和侄子说道:“濡哥儿有出息了,姑母满心的高兴。”   “姑母夸赞,侄儿愧不敢当。”   王晨濡嗓音清越,似水涧青石。   他如此谦虚。王氏更加喜欢了,越瞅越顺眼,和她的雪姐儿真是相配极了。   “你大嫂子原本也要来的,临行时却崴了脚……”王老夫人靠着大红的芍药迎枕,“她也想雪姐儿了。”女儿和姓白的和离后,在王家生活了几年,大儿媳妇可怜她孤儿寡母,尤其对外孙女,疼爱的紧。   “大嫂子可好?”   王氏一惊:“找大夫瞧了吗?”她口中的大嫂子是王晨濡的母亲,是难得一见的老实人。   “母亲没事的,姑母别担心。”   王晨濡温润一笑。   几人正说着话,白雪带着秋菊进了屋。   “好孩子,快来外祖母这里。”   王老夫人脸上一喜,招手让白雪上前,搂在了怀里,“你怎么又瘦了?在陈家待的不好吗?”在留春馆时,当着陈老夫人的面她不好说什么,但外孙女的鹅蛋脸都快变成瓜子脸了。   当然不好,都差点一命呜呼了……王氏的脸色阴沉沉的。   “外祖母,我好好的。”   白雪笑着说:“我最近有些厌食,所以看着瘦了。”   外祖母好容易来一趟陈家,白雪不想让她跟着烦恼。   王老夫人.人精般的人物,看女儿的模样都能大概猜到几分,无奈的叹息:“你这孩子,和小时候真的不一样了。”   “小时候?”   白雪好奇的反问,太久远的事情,她都记不清了……可能和重生后的心境也有关系。   王老夫人笑起来:“你小时候水灵灵的,最招人爱,一受了委屈就往外祖母的怀里钻,掰着手指头一件一件的告诉我。”   王晨濡说道:“祖母一提,我也想起来了。表妹六岁那年,在姑姑的院子里吃窝丝糖,糖渣弄的手上都是,黏糊糊的。我和明姐儿一起找她玩,她去拉明姐儿的手,明姐儿不愿意,俩人就闹了起来……明姐儿还推了表妹一个跟头。表妹就是哭着去找的您。”   明姐儿是王晨濡的嫡妹王明婵,和白雪一样的年纪。   “可不是。”   王老夫人慈祥地摸摸白雪的额头,“就是这里,鼓起一个包呢。”   “我竟都忘了。”   王氏和母亲说话:“是您太惯她了。”   “我的乖乖外孙女,不惯着怎么办。”   王老夫人看了一眼孙子,笑道:“雪姐儿刚来咱们家时,常常和你一起玩耍。她当时总是绷着张小脸,你倒是有耐心。”   表妹幼年过的辛苦,王晨濡多少也知道点,却不愿揭开她的伤疤,“明姐儿太吵了,整日闹哄哄的。表妹安静又懂事,比明姐儿好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zz_sihong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睚眦语 26瓶;晨曦 5瓶;湘慈 4瓶;麻辣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五章 25   “明姐儿伶俐,讨人喜欢呢。”   白雪微微笑着,小孩子的事情总是特别有意思。   “日子过得真快啊。”   王老夫人双手捂住外孙女的手,感慨万千:“一转眼,你们都长大了。前几日,都察院的左副都御史赵府专门请了媒人过来家里,为他们的大公子求娶明姐儿……你外祖父和你大舅父都以为甚好,准备先把亲事定下来,等明姐儿及笄后再嫁过去。”   王氏想了想,问母亲:“赵家大公子可是今年的新科探花郎赵秉怀?”   王老夫人“嗯”了一声,笑道:“就是他,你父亲也见过的,说是个有才华的,文章写得很好。”孙女儿有了一门好亲事,她心里高兴。   “这敢情好。”   王氏由衷的称赞:“赵家门风好,难得的世代书香门第,配咱们明姐儿再恰当不过了。”   白雪低头,没有吭声。明姐儿前世也是嫁给了此人,婚后儿女双全,夫妻俩举案齐眉。   “……明姐儿和你是一年的人呢。”   王老夫人说道:“你还比她年长了三个月。”   “是的。”   白雪笑了笑:“明姐儿及笄那天,我也过去观礼,再给她送件礼物。”   “好。”   王老夫人笑道:“……你们姐妹俩也好一段时间没见了,她一定开心。”她其实想说一说外孙女和濡哥儿的事。一则还没有挑明,不好贸然开口。二则又怕俩人都在场不好意思。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眼看着外面的天黑了下来,王氏让小丫头去前院请陈汝,母亲和侄子来了屋里坐着,他总该露面陪一陪的。   上林苑里,照明的灯笼陆陆续续地点亮了。   差不多半盏茶的功夫,陈汝便过来了。   “母亲。”   他拱手行礼,王晨濡和白雪又起身给他行礼。   “侯爷。”   王老夫人摆摆手:“一处说说话吧,咱们也好些日子没有见了。”   陈汝应“是”,坐在一旁的杌子上,问道:“您的身子骨最近怎么样?”   “还算健朗。”   王老夫人说道:“年纪大了,有些小病痛也是自然的。”   陈汝点点头,“您要多保养着。”   “是了。”   王老夫人笑了笑:“我还等着抱重孙子呢。”   王晨濡大约知道祖母说的是自己,俊脸一红。   “哈哈哈……”   陈汝看了眼侄子,心知肚明,和王氏相视而笑。   牛妈妈挑帘子进了西次间,问晚膳摆在哪里。   “正厅吧……”   陈汝想了一会,又道:“找人去把世子爷,五小姐、六少爷、七少爷、八小姐都喊来上林苑,就说他们的外祖母和表兄弟在,都见一见。”   牛妈妈屈身应“是”,退下了。   王氏见母亲和侯爷聊的热闹,起身去了正厅吩咐丫头们摆上桌椅碗筷。   云霞堂里。   陈宛柔正在和柳姨娘,陈容旭坐着喝茶,听他们说寿诞上的事情……来传话的小丫头就到了。   陈宛柔看了一眼娘亲,问道:“王老夫人还没有走?”   小丫头应“是”。   “柔姐儿……”   柳姨娘放下手里的糕点,“既然是侯爷的意思,你和旭哥儿便一起过去,别让他等着。”   陈宛柔不太甘愿,白雪的外祖母和她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去和王老夫人说几句话,她就能变成王老夫人的嫡亲外孙女了?   “姐姐,我先回去换一身衣衫,待会过来找你。”   上林苑的小丫头还没有走,姐姐就开始耍脾气了……陈容旭觉得姐姐实在是不聪明,便率先回复了娘亲。   “你……”   陈宛柔气的手指直颤,她的亲弟弟和她向来是不一条心,心思一点也不活络,连眼色都不会看。   “你也去换一套褙子。”   柳姨娘一边让小丫头先回去答复,一边交待女儿:“去抹点腮红,打扮精神些。”   “女儿晓得了。”   陈宛柔见娘亲丝毫不理睬自己,冷哼一声,气呼呼地转身离去。   冯嬷嬷等陈宛柔出了厅堂,低头和柳姨娘说道:“五小姐的脾气大……您要多管教一二,不然是会吃亏的。”   她是柳姨娘的乳母,又一路跟着来了西宁侯府,柳姨娘对她亲近又尊重。她才敢偶尔托大些。   柳姨娘叹口气:“这孩子性子别扭,又被母亲娇养着……慢慢来吧。”女儿的心思,她大致能猜到些,今天不能参加陈老夫人的寿诞,憋着火呢。   “您福气好,生了姐儿哥儿傍身,可惜了……”   冯嚒嚒没有往下说,柳姨娘却知道她的意思,挥手让屋里伺候的丫头都退下,悄悄地问道:“王氏新换药方子了?”   “没有。”   冯嚒嚒回答:“您别担心,奴婢让人动了手脚的。侯夫人一辈子也不会怀上孩子。”   “要小心。”   “老奴晓得,买通人去做的,就算事发了,也查不到咱们头上。”   “那就好。”   柳姨娘柳眉一挑,“一个女人,连孩子都生不出来,地位高又如何……要是哪一天失了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抿了口茶水,虽然凉了,倒沁入心扉的愉悦。   夜凉如水,漫天挂满了小星星,一闪一闪的,像萤火虫一样。   饭桌上,陈汝挨个和王老夫人介绍自己的子女。   “世子爷的气色不错。”王老夫人说道:“到了冬天,要多保暖着。”   陈容与应“是”,不自觉摸了摸膝盖。他穿上了白雪做的黑底黛面绣竹叶纹护膝,当真暖和。   白雪见陈容与向她看过来,眉眼一弯。   烛火下的她十分恬静,小脸如莹白一般水嫩,安安静静的坐着。燕窝粥升腾的水雾氤氲,完全的笼罩住她。左眼角下方的泪痣感觉隐隐约约的,没有白天瞧着明显。却更显得妩媚天成。陈容与的眼神柔和下来,仿佛他的心也在水雾氤氲中变得柔和了。   王老夫人又取下右手中指戴的红宝石镶金戒指,递给陈宛兰,笑道:“兰姐儿好个模样,看着就让人心疼。”   陈宛兰怯弱地看向父亲。   “收下吧。”   陈汝和小女儿说道:“这是外祖母喜欢你。”兰姐儿是他最小的女儿,性子很胆小。   “谢谢外祖母。”   陈宛兰见父亲点头,双手接过,郑重的装在荷包里。姨娘说过,她要多多的讨好敬重母亲……那母亲的母亲,她就更应该讨好敬重了,想到此,便取下腰间的胭脂色海棠春睡缀珍珠的荷包,“外祖母,这是兰姐儿亲手绣的,上面缀了五颗粉色珍珠,兰姐儿最珍贵了,送给您。”   她穿着半旧的豆绿色袄裙,丫髻上戴着粉色绢花,歪着头,可爱极了。   “兰姐儿真乖,粉雕玉琢的一般。”   王老夫人接过来,“针线活做的也好。”七岁的孩子,针脚却均匀平整,很难得了,“外祖母收下了。”她递给自己的丫头,让其放起来,说道:“我呀,最得意女孩子……偏我们家,男孩子最多。”   王晨濡笑起来:“祖母,您这会子,可如了心意?”少年笑起来十分阳光,好看的很。   “当然。”   王老夫人又给白雪夹了一块竹笋:“外祖母记得你乐意吃。”   “谢谢外祖母。”   白雪咬了一口,脆脆的,果然好吃。   陈宛柔沉默的吃饭,脸色却难看极了。王老夫人如此的抬举陈宛兰,却独独冷落自己,分明是瞧不上。或者是存心给自己难堪的。   她心里暗想着,亲自盛了一碗排骨汤奉给王氏:“母亲,柔姐儿尝着味道不错,您也试一试。”在父亲面前,她越不受重视越要表现的谦卑恭敬,得了父亲的肯定,这些人又算得上什么东西呢。   王氏神色一顿,开口道:“……好。”   陈宛柔余光里看到陈汝露了一丝笑容,也嘴角一翘,笑了。   “濡哥儿他们几个小弟兄也是争气的。”   陈汝给自己满上酒:“听说良哥儿也中了秀才。”   他说的良哥儿是王晨良,王家二房的嫡次子,年十二。   “是的。”   提起这个,王老夫人也自豪:“良哥儿是个老实孩子,读书肯吃苦。也没有多聪明。”   陈汝指了指陈容泽:“泽哥儿也是个爱读书的,如今在成贤胡同,拜在了周鸿博老先生的名下。”   “读书使人明志。”   王老夫人说道:“这孩子面向灵慧,看着就是个有出息的。”   “承蒙您吉言。”   陈汝举杯敬王老夫人:“母亲。”   为人父母的,谁不期望自己的孩子有一个锦绣前程?将来能大有作为,光宗耀祖。   陈容泽羞涩地:“外祖母谬赞了。”他很崇拜王晨濡,小声和他说话:“表哥,周老先生在课上经常夸你呢。”   “你别当真。”   王晨濡拍拍他的肩膀:“等你出了成贤胡同,他也会夸你的。”周鸿博老先生豁达大度,是个妙人。他教过的学子数不胜数,当下对人严格,等一个个都离开了,反而常常夸起来了。自己也在成贤胡同呆过几个月,深知老先生的脾性。   “真的?”   陈容泽瞪大了眼睛。   “是。”   王晨濡笑了笑,“我从来不骗人的。”他的胳膊肘捣了捣旁边的陈容与:“不信,问问你大哥?”   陈容泽抬头注视着陈容与,秀气的小脸满是希冀。   “我不清楚。”   陈容与的语气有些淡,他不喜与人接触。   “你这人……”   王晨濡和陈容泽保证:“确定是真的。”   “表哥,我相信。”   陈容泽笑眯了眼,陈容旭也插话道:“表哥都中举人了,定然不会骗人的……天下哪有举人老爷是骗子的?”他长相随了柳姨娘,小小年纪,唇红齿白的。   众人都被逗笑了。   陈汝佯怒道:“不能随便开玩笑。”   “无事的。”   王老夫人笑道:“他们表兄弟之间,不拘小节。况且旭哥儿说的也有道理。”   “父亲,弟弟也是崇敬读书人。”   陈宛柔担心陈容旭受责骂,反问王晨濡:“濡表哥,你说旭哥儿说的对不对?”   “对。”   王晨濡笑着看向陈容旭:“你也是个机灵的。”   作者有话要说:   稍后还有一章哦~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他是穿堂风、笙笙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芓吟 25瓶;他是穿堂风、猫小四 10瓶;湘慈 4瓶;Lemon_ 3瓶;麻辣烫、大萍15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六章 26   众人听陈容旭和王晨濡的闲话有趣,忍俊不禁。   王晨濡略略向陈宛柔点头示意,算是礼貌。   陈宛柔心里却忽然一动。王晨濡俊眉朗目。看她的时候,星眸明亮,好像世间万物仅剩下一个她。   陈宛柔想起燕京城世家公子对他的称呼——雅致公子。又有诗词为证: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她以前不过当笑话来听,今日一见,却觉得卓绝。只是没料到这样的和气和……好看。   也是,十五岁的少年举人,岂是凡品?   而王氏和王老夫人却笑不出来。陈宛柔脱口便唤濡哥儿为濡表哥,实在不妥。濡哥儿是白雪的嫡亲表哥,却不是陈宛柔的。她随着陈宛兰她们喊一声表哥,笼统些也就罢了,濡表哥这个称呼,过于亲昵了……让人心里别扭。   晚膳吃到戊时方散。   陈汝带着王晨濡去了前院,安排他休息。其余众人也各自回了自己的住处。王老夫人则留在了王氏这里,她心里还有些事情要问。   灵儿服侍着王氏梳洗过,又打了洗脚水让她泡脚。   “夫人,您的药煎好了,现在喝吗?”   敏儿双手端着大漆圆盘,上面是一碗黑乎乎,又冒着热气的汤药,还有一碟子蜜饯。   王氏银牙一咬,接过来一饮而尽,立即用茶水漱了口。   “夫人,您吃个蜜饯?”   敏儿问她。   “不必。”   王氏摆手让她退下。   这些年,她为了要个孩子,一日都没有落下过汤药。喝的多了,却感到愈发的苦。有时候,一闻到汤药味,后脑勺都一阵一阵的发冷。   简直是下意识的害怕了。   王老夫人从外间进来时,看到女儿的情状,忧心不已:“琴姐儿,你吃了小三年的药吧?”   王氏想了想,准确地:“三年零三个月了。”   “怎地一点效果都没有?”   王老夫人盘腿坐在罗汉床上,问女儿:“大夫可有按时把脉?”   “有。”   王氏由着小丫头给她擦脚:“半个月给我把一次脉,也准时。只说我的身子受过损,比较寒凉。”她顿了顿:“府里的李大夫曾经在宫里任过御医,医术很好。二房的赵氏生了安哥儿后,久久不育,就是他调理好的。”   王老夫人“嗯”了一声,想了一会,“是不是他那方子不对症?”   “我也怀疑过。”   王氏叹息道:“……为着这个,还专程去了德益一条街查探究竟,并不是方子的问题……想来,是我生产了雪姐儿,坐月子时落下的病根。”白景浩嫌弃雪姐儿是个女孩,整日里摔鸡骂狗,她生尽了闷气。   德益一条街聚集了燕京城所有能够坐诊的药店,有名气的杏林高手很多。   王老夫人听了,若有所思:“月子病确实比较顽固。”她去拉王氏的手,安慰道:“你也别急,怀孩子这个事,心情的好坏也占很大的一部分因素。等我回去后,给嫁去真定府的娟姐儿写封信,让她瞅个时间和亲家母一起来燕京城一趟……到时候你也回家来,让娟姐儿的婆母给你把个脉。”   “娟姐儿?”   母亲说的娟姐儿是她的庶妹,原名王书娟,嫁去了真定府冀.州廖家。   “是她。”   王老夫人点点头:“廖家医学渊源,尤其擅长妇女儿童这一块的疾病。廖家医术又向来传女不传男,就是现任的廖家.家主也是入赘的。”   王氏“哦”了一声,“竟然还有这样的一段故事。”逢年过节的,姐妹们也有相处,倒没有听娟姐儿提起过。   “行了,不说了。”   王老夫人看了眼女儿:“我过来主要是问问你,雪姐儿和濡哥儿的亲事……陈老夫人和侯爷有什么别的想法?”   “他们都同意的。”   王氏把陈汝和陈老夫人的意思,原原本本的和母亲说了一遍,又说:“我最近都在忙,还来不及告诉雪姐儿……想必,她也是愿意的。”   “那就好。”   王老夫人笑了笑:“濡哥儿和雪姐儿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孩子……又有我在,雪姐儿嫁过去,是不会受委屈的。濡哥儿这边,我也会问一问。找个合适的机会,他们俩的亲事就先定下来。”   “都听母亲的。”   王老夫人“嗯”了一声,连着打了几个呵欠,“我也累了,先回去睡觉……”她扶着丫头的手,下了罗汉床,往外走。   王氏去送她,到了门口时,又听到母亲说:“柳姨娘是个厉害的人物,还有她生的那个女儿,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也不简单……你务必防范着。窝窝囊囊的憋屈咱们可不受。”   王氏应“是”,宽母亲的心,小声道:“女儿知道怎么做的,您放心吧。”母亲走路时,腰都挺不直了,还在为她费神。   她鼻尖酸楚的厉害。   “你啊,哪哪都好,就是心太软。一点都不随我。”   王老夫人唠唠叨叨的,走去了西厢房。   次日。   天气晴朗。   王老夫人在上林苑吃了早膳后,和王晨濡一起去给陈老夫人告辞。   “亲家,您好容易来了,应该多住些日子。”   陈老夫人笑道:“和大儿媳妇也能多说说话。”   王老夫人也笑:“我来了府里,见您的身子骨硬朗,也就放心了。咱们俩家离的近,坐马车半个时辰不到就赶来了。啥时候想您了,方便的很。”   “是这个理。”   俩人又客气了一番,王氏和白雪便送了王老夫人和王晨濡出去。   “好孩子,你回去吧。”   王老夫人拉住白雪的手:“到年下时,外祖母派车接你过去玩。”   “好。”   白雪笑道:“我要和您挤在一个屋子里住,您不许嫌我烦。”   “外祖母巴不得呢。”   王老夫人招手唤王晨濡:“濡哥儿,和你表妹告个别。”   王晨濡一愣,还单独告个别?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怪异,又说不上来为什么。他笑了笑,拱手给白雪行礼:“表妹,我走了。”   白雪也觉得外祖母有些怪异,屈身还了平礼:“一路平安。” 第二十七章 27   王氏母女俩直送到影壁,又亲眼注视着马车远去了,才往回走。   “母亲,外祖母的行为感觉怪怪的?”   白雪问道。   “我的儿。”   王氏想到母亲让王晨濡和女儿告别,笑起来,拉着她的手:“当然是有缘故的……晚膳的时候你过来上林苑,母亲再好好和你说。”   “母亲?”   这样一说,白雪更好奇了,母亲一向是稳重的,怎地也学会卖关子了。   “好了。”   王氏看着自己女儿明媚如远山芙蓉的面容,轻声道:“我儿长得真好看……你别问了,总之是一件好事。母亲希望你过得一辈子衣食无忧。”   “……女儿知道的。”   白雪心里一暖,要说世上谁对她最好,除了母亲也不会再有别的人了。无论是什么事情,就像是母亲说的,一定是为了她着想的。   微风吹过,干枯的树叶飘然下坠。温度一天冷似一天了。   行至内院,白雪又和母亲告别,回了海棠阁。王氏却去了回事处见各位管事,吩咐他们按规矩做事。她是个要强的人,陈老夫人办寿诞所用的一应陈设之物,大到玉器摆件,小到锅碗瓢盆,都要一一的亲自过目,然后再收拾规整起来。以防和库房里出来的单子核对不上。   柳姨娘的另一位大丫头翠红去回事处取洞庭碧螺春,柳姨娘最爱喝这个茶。临走时,却碰到了王氏从屋里出来。   “夫人安好。”   翠红屈身行礼。   王氏“嗯”了一声,看到她手里捧着的东西,停下了脚步,问道:“……是柳姨娘要的?”   翠红应“是”。   王氏想了想,和回事处的管事说话:“……今年春上的金银花茶挑一罐给我。”   管事答应着,转身进了西偏房,速度很快地取了王氏嘱咐的,又递给她。   “不错,是上好的。”   她打开密封的盖子,闻了闻,和翠红说道:“你一起拿着,金银花茶回去了给五小姐,就说是我的意思,天干物燥的,让她时常的泡水喝,省的火气大了,起了口疮再嚷嚷着疼。那时候就晚了。”   “奴婢遵夫人命。”   翠红屈了屈身,腾出手接过。又等王氏并丫头,婆子,管事一群人出了回事处,才抬脚往前走。夫人真是威风啊,行动都有十数人伺候着……曾经她们姨娘管理着中匮时,那威风、架势和这也差不了多少。   翠红一路回了云霞堂,呈上两罐茶叶。   柳姨娘一愣,她拿起金银花茶看了看,说道:“我没有要它。”   “奴婢去回事处时,碰上了夫人,金银花茶是夫人送给五小姐喝的……”   “嗯?”   柳姨娘更愣了。   翠红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转叙了王氏的话。   “好一个王氏,分明是嘲讽我们柔姐儿,还特地绕了一大圈子。”   柳姨娘气道:“大冬天的又湿又冷,哪来的天干物燥?”   翠红见柳姨娘发火,便小心翼翼地:“主子,金银花茶还给五小姐吗?”   “为什么不给?”   柳姨娘“哼”了一声,冷笑道:“不仅要给,你还要重复一下刚才所说的话。让她心里更了解王氏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平生最讨厌别人指桑骂槐了,王氏的一句——起了口疮再嚷嚷着疼,不就是暗指柔姐儿丢帕子又被惩罚的事情吗?柔姐儿是做的不对,但罚也罚了,罪也受了,她还想怎么样?   杀人也不过头点地。   翠红答应着退了出去。   陈宛柔气的摔了个青花白玉盏,便跑来了柳姨娘的院子里,一进门就呜呜地哭。   “娘亲。”   她抽泣不止:“……金银花茶摆在眼前,简直像扇我的脸一样。嫡母肯定是故意的,她就是要借此机会打击我。”   “好孩子,别哭了。”   柳姨娘揽了女儿入怀,循循善诱:“王氏表面上看着善良温和,都是骗人的。内里是个厉害的,俗称的扮猪吃老虎。”   “那我们怎么办?”陈宛柔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女儿总觉得,嫡母的心里瞧不上我了。”   “管她做甚。”   柳姨娘拍拍女儿的后背:“你父亲不是要你抄写二十遍女则与女训吗?抓紧些。等你抄完了,我们就去找你父亲,然后再去找你祖母……”她话说了一半,又哄道:“到时候,你就会被放出来了。且忍忍这一时,只当吃了个暗亏。”   “娘亲所言当真?”   “傻孩子,娘亲的本事你还不知道?”柳姨娘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发丝:“只要你父亲和你祖母免去了惩罚……王氏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无可奈何了。”   陈宛柔破涕为笑:“还是娘亲好,一心一意的为我筹谋。”   “傻孩子……”   柳姨娘揽紧了她:“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为你筹谋为谁筹谋。”   “娘亲,柔姐儿写字写的手腕好累。”   陈宛柔笑了一会,委屈道:“吃饭都拿不动筷子了,是不是肿了?”   “快让娘亲看看。”   柳姨娘心疼的紧。   比着云霞堂一哭一怜忙慌慌的“母慈女孝”,海棠阁的白雪就悠闲自在多了,她坐在临窗的贵妃榻上绣冬袜,一针一线的,十分认真。   秋菊、秋芙二人闲着无事,也守着白雪,坐在小杌子上做针线活。主仆三人还偶尔聊上两句。   西次间的推窗撑了起来,阳光洒进屋里,柔和又温暖。   几个小丫头手持竹枝扎成的条帚扫院落,嘻嘻哈哈地笑着,热闹的很。   这个一句,“你踩着我的鞋子了……”   那个说:“是你先扫到了我的裤脚。”   “都安生些吧。”   半夏怀抱着一把粉色的重瓣木槿花从外面进了院子,笑着呵斥她们:“小心吵到了小姐。”   “半夏姐姐,我们记住了。”   小丫头们的声音很清脆,还带着稚气。   半夏踏进了屋子,和白雪问了声好,伸手去拿高几上的白玉缠枝竹纹瓶。   “你去哪里剪的木槿?”   白雪由着她去插瓶。   “后花园。”   半夏先抽出半枯萎的大红月季花,又使唤小丫头去井池边打水。   秋芙说道:“木槿花也不香,你剪它回来做什么?”   “好看呀。”   半夏笑眯眯地:“你们不觉得木槿花很好看吗?瞧瞧,光花瓣儿都有好几层呢。”   白雪嘴角微翘,她探头打量了一会,赞了一句:“确实好看,深粉色也浓郁,难得的喜庆。”   “是吧……”   半夏得意洋洋的,“小姐都夸我的眼光好呢。”   “小姐夸你了吗?”   秋菊打趣她:“我看是你的脸皮厚。”   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半夏也不恼,依旧开口道:“不管怎样,小姐是喜欢的。”   “这倒是真的。”   秋芙笑她:“……你也算是个实在人了。”   小丫头打来了水,半夏又找来修剪花枝的剪刀,好一会劳碌才把木槿花插进了白玉缠枝竹纹瓶。   她觉得满意了,转身看向白雪:“小姐,我刚才回来时,在路上碰到了世子爷,他好像是出门了。”   “出门?”   白雪抬头:“什么意思?”   “就是……世子爷去了前院的方向,但是身后又跟了好几个穿着程子衣的护卫,感觉像是出门的。”   “哦。”   白雪伸手去笸箩里取青色的丝线,不再问了。陈容与出去,应该是有事情要做的。   关于陈容与,除了前世临死时,知道了他喜欢自己,别的都不太了解。   就像他没有在朝廷做过官,却深得圣上依仗……甚少和为官做宰的人往来,却让满朝的文武都感到震慑……   不过,他对她好,她却是知道的。就算彼此之间都没有提起过,但那种不动声色的好,也很难被忽略。   “小姐?”   半夏见她久久的不出声,脸色也不好,便问道:“您没事吧?”   “无碍的。”   白雪摇摇头,看向外面湛蓝的天空。白云一团一团的,很饱满。   “冬天有这样的好天气,很可贵了。”   “是啊。”   秋菊附和了一句,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给白雪倒了一盏热茶:“小姐,您歇一会吧。”   白雪接过来,抿了一口,随手又放在了一旁的炕桌上。   水雾迷蒙,升腾的热气袅袅,仅仅瞧着,都让人觉得轻松。   陈容与坐在轮椅上,由吴华推着走出了西宁侯府的大门,早有一辆特制的宽敞马车等着了。里面布置的很舒适,铺着靛蓝色绣竹叶纹的锦缎,挂了茶色细布帘子。还有一个小小的火炉,可以供取暖和烧热水用。   一到近前,立即有小厮挑起茶色细布帘子。又有小厮搬来类似于梯凳的木墩,表面是光滑的陡坡。一个身材魁梧穿程子衣的护卫上前一步,和吴华一起,径直推轮椅经过木墩,上了马车。   吴华服侍着陈容与坐稳当了,便和护卫一起,又下了马车。   马蹄高扬,“嘚嘚嘚”地跑出了帽儿胡同,往大兴的方向驶去。   大兴是天子脚下,繁华富裕,官道修的平整宽广。两旁林立着各种做衣衫的成衣铺子,茶馆,酒楼,供人歇息的客栈。正值太.平盛.世,街市上的人很多,挑篮子做小本买卖的,喝茶看戏的,大人领着孩子来买现成衣衫的……熙来攘往,川流不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随机选20个评论发红包哦~   请大家继续支持。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34681656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468165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湘慈 4瓶;赏饭罚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八章 28   有风吹开两侧的帷裳,陈容与透过缝隙往外看了看,随后便闭上了眼。他讨厌人多的地方。   马车前头挂了一面褐色旌旗,绣了醒目的四个大字——西宁侯府。行人远远地望到,便避开了。   西宁侯府是燕京城一等一的高门勋贵人家,不是他们能惹起的。   过了永鼎河的大桥再往北走,穿过青石板大道,往右一转,就是和润茶坊了。陈容与和人约在此处。对面是名声赫赫的戏楼满春院,京剧名角蔡小芬待过的地方。   马车一到,眼尖的伙计便小跑着去通知大管事离涛来迎接。陈容与仍旧在吴华和护卫的帮助下,从马车里下来。   路过的行人看到一个身穿月牙白素面杭绸大氅,美如冠玉清丽的少年。由一众护卫簇拥着,虽然坐着轮椅,风姿却丝毫不减。   一瞥面容之后,更觉得惊艳无双。   这人腿脚不便,又坐的是西宁侯府的马车,不用猜也知道是世子爷陈容与了。燕京城有些见识的都听说过他的名号,毕竟一出生就被圣上亲封为侯府接班人的独他一份……但真正见到的却几乎没有。偶遇之下,果然是出色之极的人物。   和润茶坊的大管事离涛亲自迎了出来,他五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灰色棉袍子,恭敬非常:“世子爷,贵人已经在雅间等您了。”   陈容与“嗯”了一声,淡淡地:“带路吧。”   一行人顺着走廊到了尽头,离涛停住了脚步,轻轻叩门。三声响过,门从里面打开了。小厮模样的人拱手行礼:“世子爷,里面请。”   吴华推着陈容与走进去,护卫被拦在了门外。   “熙之,过来坐。”   身穿宝蓝色灰鼠袄的男人坐在窗边,和陈容与打招呼。约二十五岁左右,长相很端正。右手拇指上戴着碧玉扳指,端着茶杯的手白皙且骨节分明,一看就知道是养尊处优的主。他低头喝了口茶水。面前是一张黄花梨圆桌子,另摆了奶油松子卷酥,蜂糕、龙珠香麻卷、汤团等茶点。   “谢四王爷。”   陈容与示意吴华推他过去男人的对面。熙之是他的字。   “唤我的名字即可……”   男人看向陈容与,笑道:“好久不见了,熙之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他一团和气,看陈容与坐着轮椅也面无异色。又或者是习惯了。   “四王爷抬举了。”   刚才开门的小厮给陈容与倒了一杯茶,站去了男人的身后。   四王爷是当今圣上的第四子朱宸宇,母亲是贵妃,成年后被封为襄王爷。甚喜修道,其次爱财。   “今儿招你过来,有两件事要说。”   男人开门见山:“年底时,圣上会南巡,定的是第一站苏州。我和靖王爷、恭王爷要随行。燕京城的大小事务都会交与留守的太子料理。你时刻保持些警惕,太子若有了什么大的动作,飞书传信于我。”   当今圣上朱厚执,有五个儿子。依次是太子朱宸星,早逝的顺亲王朱宸华,襄王爷朱宸宇,靖王爷朱宸庸,恭王爷朱宸宁。朱宸星是皇长子,又是皇后嫡出的,按照祖宗规矩,早年间就封为了太子。   陈容与“嗯”了一声,问道:“第二件事是?”他和朱宸宇互为支援,传个信是应该的。   “道家第三十四代天师张长林近期会来燕京城传教,只是时间还未定,他和我又素来交好……”朱宸宇顿了顿:“倘是赶巧了我不在,你便派人多照应着,务必保证他的人身安全。”   “微臣记下了。”   陈容与喝了一口茶,去看外面的景色。   时至正午,太阳的光芒更盛了,普洒在遍眼的高楼街道之间,似有粼粼金光一般。永鼎河两側种了许多榕树,高大茂盛。独木成林。   朱宸宇交待完自己的事情,和陈容与又说起江南供应的各类绫罗绸缎、绢丝等,“我母妃想要几匹新颖的云锦裁制新衣,嫌现成的花样太老……你能不能安排一下?”   “自然的。”   陈容与给自己满上热茶,笑了笑:“是微臣应该做的。”   江南境内最大的三家布桩是陈容与的私产,由朱宸宇打通宫里的司礼监提督,专程供应。他每年都会送大笔的银两,珍奇古玩给朱宸宇,算报酬也是答谢。   “你办事妥贴,我一贯放心的。”   朱宸宇摆手让人准备酒菜,语气愉悦:“吃了午膳再回去吧,时辰差不多也到了。”   “王爷盛情,原本不该拒绝,但家中着实还有别的事情急等解决……”陈容与笑着拱手:“老规矩,记我的账,您随便用。”   朱宸宇捏了龙珠香麻卷吃,“去吧。”陈容与聪敏大方,背后又有西宁侯府的势力,他乐意结交。   吴华推着陈容与出了雅间,到大堂时,和大管事离涛交待了几句,便往门外走,又服侍着上了马车。   一切妥当了,吴华便去了马车前面的驭位处坐下,一抬头看到了熟人,他一疑惑,喊道:“李元。”   身材瘦下的男子回头,脸上却显了惊慌之色,他知道吴华是世子爷的随从,也不敢怠慢,走到跟前:“吴爷,您怎么在这里?”   “陪世子爷上街买些东西。”   吴华留了个心眼,又问他:“你不在府里当差,在街上瞎溜达什么呢?”李元是前院大厨房管杂事的伙计,他去大厨房取过米面,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   “我不在府里做活了。”   李元说罢,匆匆告辞:“……兄弟还赶着回家,就不打扰您了。”他前一段时间,赌牌输了许多银子。鬼迷心窍的,便听从了柳姨娘的派遣,推三小姐掉入荷塘……事后,柳姨娘依诺给一笔银子,打发了他。   李元也知道事关重大,拿着银子便回了乡下,今日不过是来德益一条街给母亲抓药,倒遇到了侯府里的人。也怨他,早知道就不过来了……但是他以前在侯府里做事,母亲得了咳疾,都是德益一条街坐诊的大夫给瞧好的,别处的大夫又不行。   委实也两难。   “站住,有狗追着你吗?”   吴华看他走的飞快,心里一突:“……”他夏天时还和自己聊过天,说侯府里的待遇好,要多干几年呢。怎地一个招呼都没打,突然就走了。   “出什么事了?”   陈容与听见响动,问道。   “……没有。”   吴华说道:“是府里大厨房的一个伙计,干活的挺利索的,我和他唠了两句。感觉奇奇怪怪的,难道是犯了事,偷跑出来的……”   “嗯?”   吴华想了想,回答主子:“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世子爷若有兴趣,等回去了我问问……”他说着话,让车夫赶马。   陈容与没吭声,他心里在想张长林的事情。太子爷和四王爷不和是众所周知的,如果张长林来的当口四王爷不在……还真要设法保全他了。   未雨绸缪总比亡羊补牢的强。   他伸手在炉子边上烤火,暖洋洋的,挺舒服。摸了摸腿上戴的黑底黛面绣竹叶纹护膝,陷入了沉思。   三妹妹的绣工很好,针脚细密均匀,颜色搭配的也融洽。更难得是,他觉得三妹妹变得温和了许多,不似以前刚强了。这当然好,至少在为人处事上有了回旋的余地。   陈容与想了一会儿,微微地笑了。   马车上了永鼎河大桥,底下是湍急河流,很清澈。明净碧绿的。有驾船的渔夫撒了网抓鱼。阳光一照,闪闪发光。   白雪吃了午膳后在游廊上溜达了几圈,回去西次间睡午觉。她有这个习惯,哪怕眯片刻呢,不然一下午都没有精神。   秋芙伺候她躺下,放下了淡绿色细布绣兰花帐子。又去外间叮嘱小丫头们脚步放轻些。   白雪睡着之后,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秋日,天高云淡的,她和受了邀请的陈家女孩儿一起去靖王府赏菊花。   菊花可真多啊,各式各样的。有白菊,青菊、紫菊、赫色菊、绿菊等,形状也多,单瓣的,卷散型、球型、垂丝型。   她和陈宛霜站在几盆白菊旁说话,吴文璟却过来了她们身边,“三小姐,四小姐安好。”   他风度翩翩地行了平礼。   白雪有些不好意思,也还了礼。陈宛霜却笑道:“……我去喝杯茶,你们先聊着。”   白雪觉得陈宛霜笑的有深意,转身也要走,却被吴文璟拦下了:“三小姐,我有一句话要说。”   白雪回转身,看着他:“什么话?”   吴文璟瞧着她妩媚鲜艳的容颜,好久都不吭声。白雪急了,她私下和吴文璟待着是不合规矩的,又怕被有心人传闲话:“你要是再不言语,我真的走了。”   “别,雪妹妹……”   吴文璟走上前,伸手要去抓她。   白雪便往附近躲,挣扎之下,居然醒了。她紧张的出了一身薄汗,大口地喘气,心也激烈的跳个不停。   都是前世的事情了,怎会突然又梦到了吴文璟?她不记得吴文璟伸手去抓她。又仔细想了想。   好像是端着茶果的小丫头脚底打滑了向她撞过来,她也被吴文璟的举动吓住,巧合之下,反而躲过了。   “小姐,您怎么了?”秋菊听着内室里有了动静,挑起淡绿色细布绣兰花帐子,用雕缕海棠花的银钩子挂起来。   “……做了噩梦。”   白雪去拿床头的帕子擦额头上的汗,秋菊吩咐小丫头打热水进来。   “白天的梦都是假的,不用怕。”   秋菊一边安慰她,一边打开黄花梨喜鹊登枝衣柜,挑选家常的缎褙。   怕还不至于,只是不解……她重生后,便相信了天地间自有神佛。这个梦也许是要告诉她些什么事情。   可惜……醒的太早了。   窗外滴滴答答的,像是水滴声。   白雪往外边看了看,问秋菊:“又下雨了?”   “是的,您刚睡一会便下了,淋淋漓漓的。雨势倒不大。”   秋菊拿了领口绣浅紫色云纹的缎褙递给白雪:“小姐,这件很素净,您要穿吗?”   白雪点点头,就着小丫头打过来的热水拧了帕子,去擦拭胳膊和脖子。   “小姐,给奴婢吧。”   秋菊接过白雪手里的帕子,服侍她穿上缎褙。   外边传来小丫头的通报,说是景庑苑的夏莲姑娘过来了。   “夏莲?”   白雪怔了怔。   夏莲是逝世的侯夫人留给陈容与的大丫头,特意伺候饮食的,在景庑苑地位超然。   “请进来。”   白雪坐在贵妃榻上。   夏莲很快就进来了,屈身行礼:“三小姐安好。”她身穿藕荷色夹袄,梳圆髻,戴了赤金光面簪子,稳重大气的,模样也清秀。   白雪让秋菊去搬杌子让她坐下,夏莲却不肯,笑道:“世子爷外出办事,买了些点心回来。让奴婢送过来一包菱粉糕,一包窝丝糖。”   怎么还有窝丝糖?倒像是哄孩子似的。白雪笑了笑:“辛苦你跑一趟了。”   “三小姐客气了,是奴婢应该做的。”   她双手递给白雪。   白雪打开纸包,菱粉糕还冒着热气,她拿起一块,尝了一口:“很甜。”又问:“别人也得了吗?”   夏莲又笑:“送给老夫人的是栗子糕,送给夫人的是芙蓉卷。别处是没有的。”   “……独我多了一包窝丝糖。”   “是的。”   夏莲说道:“世子爷说了,窝丝糖入口即融,你会喜欢的。”   她小时候确实喜欢吃窝丝糖。不过……陈容与怎么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宁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默念 10瓶;33727773 5瓶;Lemon_、湘慈 2瓶;274283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九章 29   白雪问秋芙:“小厨房今日做了什么点心?”   秋芙想了想,回道:“……好像是,莲藕蜜糖果,桂花糯米糕。”   “各自包一些,给大哥当回礼。”   秋芙应“是”,下去准备了。   白雪莞尔一笑,和夏莲说话:“夏莲姑娘也代我跑一趟……好不好?”   “当然好。”   夏莲应允道:“能为三小姐效劳,是奴婢的荣幸。”   半低着头,态度不卑不亢,果然是规矩极好的。白雪起身打开了大漆百宝嵌立柜,抓了一把银瓜子,递给夏莲:“姑娘留着赏玩吧,权当你代我跑一趟的谢礼。”   “太贵重了。”   夏莲开口道:“奴婢反正也是要回去景庑苑的,怎敢……”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白雪打断了,“‘你要回去’和‘代我跑一趟’是两回事,不能混为一谈。”陈容与院子里的大丫头,怎能慢待。说不定以后还有许多事情用得到人家呢。   白雪不容分说地拉住她的手,银瓜子就落在了她的手里。   “谢三小姐赏赐。”   夏莲屈身行礼。   “不客气。”   白雪笑的眉眼弯弯,夏莲也不自觉带了笑意。她想起吴华偷偷说过的话——三小姐为人真是和善,笑起来的时候最有感染力。   秋芙不一会儿便回来了,手里有两包点心,“夏莲姐姐,你拿好了。”   夏莲又道了谢,告辞离去。   白雪吃了菱粉糕后,又喝了一盏热茶。雨还在下,顺着屋檐往下落,积累的多了,在地面上便会砸出一个小坑。两株花叶海棠在风雨中摇摆,空气都是潮湿又清新的草木味。   “还挺好闻的。”   白雪嘟囔了一句,心里突然安静下来,挑帘子出去,站在庑廊下看雨,还伸着手去接。雨滴打在她的手心里,有些凉,却很柔和。她又想起刚才的梦,一时间觉得恍惚。好像是假的一样。   但是她又很清楚,梦里的事情是真实存在过的。   吴文璟说过,自己在赏菊宴过后派人给他送过一封信——威逼成亲的。她是没有做过这件事的,但一定有人去做了,而且是以她的名义。那人还真狠毒,算准了她一辈子都会因为蓄意设计吴文璟而过的凄惨。   根据梦里的场景,吴文璟找她说话的时候,陈宛霜也在……会是她吗?如果是,感觉又不像。如果不是,又会是谁呢?   秋菊看见主子的半截袖子都淋了雨,提醒道:“小姐,进屋去吧,当心着凉。”   “没事的。”   白雪笑了笑,却抽回了手。   雨越下越大,到了酉时,噼里啪啦的连成一片。天地仿佛挂了一面粗大的珠帘。天也慢慢的黑了。   “小姐,咱们还去上林苑吗?”秋菊担忧地瞅了瞅外面:“雨太大了,油纸伞挡不住的。”   “披上蓑衣,再打上油纸伞,可以的。”   白雪让半夏去库房里找两身蓑衣过来,和屋里站着伺候的人说道:“秋菊跟着我去,别人就不用了,风大雨大的,也不方便。”母亲嘱咐了让她过去,她也答应了,怎好不言不语的就失信。   众人皆应 “是”。   寻常的时候,也用不到蓑衣。库房里虽然有,但真要找出来,也费了不少的功夫。秋芙、半夏俩人帮着白雪和秋菊穿上,又给了秋菊一把足以盛下三人的大油纸伞。   上林苑离海棠阁并不远,碍于雨大,路不好走。俩人走了许久才看到上林苑的大门,以及门棂上挂着的大红灯笼。   大红灯笼发出淡淡的橘红色光芒,让人觉得温暖。   守门的李婆子看见白雪,慌忙迎了上来,屈身行礼:“三小姐,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她是上林苑的粗使婆子,和主子们说话的机会并不多,所以见了白雪就格外的热情。   白雪笑了笑,反问她:“母亲在吗?”   “夫人和侯爷都在。”   白雪“嗯”了一声,和秋菊一起,上了曲折游廊。   李妈妈站在正房门口询问做饭婆子晚上的菜肴,见白雪来了,亲自替她解了蓑衣,说道:“好小姐,夫人念叨您好久,怕被雨淋了,正要派小丫头过去呢,说雨下的大,让您改日再来……人还没有走呢,您倒先来了。”   白雪笑着和李妈妈走进去。屋里点着炉火,暖融融的。   王氏看见女儿,又惊又喜,拉着她的手:“这么大的雨,我以为你不来了。”   “怎么会呢。”   白雪屈身给陈汝、王氏请安。   “好了,雪姐儿也来了,传晚膳吧。”   陈汝笑道:“你母亲一直等着你呢。”   “好孩子,看手凉的。”   王氏让灵儿去拿暖手炉,白雪却示意不用,“母亲,女儿不冷的,不过是淋了些雨。待会儿一吃饭就暖和了。”   王氏还是不放心,又让小丫头打了热水给白雪洗手。   李妈妈指使着丫头们摆桌椅碗筷,菜肴也次第摆上。   白雪下午吃了菱粉糕,又灌了几盏茶水,晚膳就吃的少了。   “雪姐儿,是饭菜不合口味吗?”   陈汝给她夹了一块焖牛腩,“这个口感酥软绵糯,你尝一尝。”   “没有,是我不太饿。”   白雪小小地咬了一口:“……很香。”   “我瞧着你瘦了,该多吃些的。”   陈汝听见白雪说很香,又给她夹了一块焖牛腩:“吃吧。”   白雪:“……”   她求助的去看母亲,王氏却抿嘴笑了,“焖牛腩做的好,你吃下这两块……别的不想吃就算了。”丈夫亲自给女儿夹菜,不好驳他的面子。   “好吧。”   白雪小口小口地吃,王氏却满眼的爱怜。女儿明明不想吃了,却如此的乖巧听话,真是她的福气了。   “母亲让你过来,是有一件事情要说。”   王氏看了一眼丈夫,又看向女儿:“你是腊月初九的生辰,明年就及笄了。这几年上门给你提亲的人也不少,但母亲总是怕你嫁过去吃苦。和你父亲、祖母商议后,一致认为你表哥王晨濡是个合适的,他人品好,也争气……况且你外祖母、大舅母都疼爱你,错不了。”她说这些话并不想瞒着丈夫,一则他对雪姐儿是真的好,二则他是西宁侯府的当家人。   “母亲?”   白雪吃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和表哥王晨濡……怎么可能呢。前世时,她也没有嫁给王晨濡。而王晨濡娶的是大理寺卿的嫡长女,才名冠天下的苗雨蓉。夫妻和睦,伉俪情深,堪为天下夫妻的楷模。   “雪姐儿,你怎么了?”   王氏看女儿的脸色不对,放下了筷子,“……你不愿意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还是有别的想法?”   白雪抬头,盯着她。   该怎样告诉母亲呢?说表哥的姻缘不是她。母亲要是盘根问底了,她要怎么回?总不能说自己是死后重生的,那会被当成妖怪抓起来吧。   她不能冒这个险。   但是她不喜欢王晨濡,这是真的。她也不愿意破坏表哥的人生。   “雪姐儿?”   陈汝和白雪说话:“……心里怎么想的如实说就好,我和你母亲都是开明的人。”   “是。”   王氏去拉女儿的手,忧虑重重:“雪姐儿,你别怕。母亲就你一个女儿,就算是婚姻大事,也要听取你的意见。”   白雪喉咙发紧:“母亲,您和父亲都是为我好,我知道的。但是,我和表哥不合适的……我也不想嫁给他……女儿还小,想多陪您两年。”即使不能明白的讲出理由,她也要表明自己的立场。   她这一世,想试一试为自己而活,为了心中的那个人而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他是穿堂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默念 14瓶;娜(*^o^*)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章 30(一更)   “傻孩子……”   王氏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看到女儿坚定的眼神,莫名就心酸了,说道:“你的命不好, 从生下来就开始吃苦。母亲一直觉得对不起你。就想着给你找一户好人家, 一辈子过得顺心如意的……”   她的泪水夺眶而出,白雪心里更不是滋味:“母亲,是您给了女儿生命,这就是最好的。何来对不起一说呢。”她又坚持道:“但女儿长大了, 也会有自己的打算。”即然开口了,就干脆利落一点。拖拖拉拉的给人做不到的念想……才是最伤人的。   “雪姐儿,能告诉母亲吗?”   王氏问道:“母亲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心里不安。”她生的女儿, 再了解不过了。看着性子是开朗的,实则敏.感刚强, 她缺少安全感,所有才选择大家都喜欢的样子……来保护自己。   也许是小时候的经历造成的。   “母亲,您以后……会知道的。现在还不能和您说。”   白雪的眼圈也红了, 她真的没有办法。难道要她说出藏在心里的人是陈容与?即使为了自己的真心而活, 但世俗的观念也抛弃不得。否则,就算陈家人都不说什么,能挡住燕京城成千上万张嘴?   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她。   这件事只能从长计议。而如今, 第一要紧的就是先弄明白陈容与的真心。若俩人一条心, 别的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若不是……白雪闭了闭眼,不往下想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沙沙作响。屋里却安静极了。一旁伺候晚膳的丫头、婆子们皆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大气都不敢出。聪明一点的,恨不得塞上自己的耳朵。主子们的事情, 听多了也是罪过。   陈汝看着母女俩僵持不下,相对垂泪,开口打圆场:“你们的话都有道理……左右也不是赶的特别紧,先搁置一段时间,考虑考虑也未尝不可。”   烛火打在王氏的脸上,白雪看到她眼角细微的皱纹,鼻尖瞬间就酸楚不已。母亲在慢慢的变老,她好像一直都老的挺快的。前世也是,柳姨娘还娇嫩细腻着,母亲却枯瘦苍老了。不知道的人都以为母亲大了柳姨娘十岁不止,其实不然,她们俩是同一年出生的。柳姨娘的生月甚至比母亲还要早。   母亲应该过的也不好吧,至少没有外表看着那么好……白雪不由得愧疚起来。做女儿的,孝字为一。而孝的基本是顺服。   她想起小时候被生父扇耳光,母亲搂着她,和生父吵架,还拿着剪刀去威胁生父。母亲是特别温和、心软的人,不是被逼急了,断断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能逼急母亲的,其实不是生父……而是被生父扇耳光的她。一个母亲,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受折麽呢?妇人弱也,而为母则强。   母亲拿她当命根子疼呢。   白雪心里一软,脑海里却又浮现出陈容与杀吴文璟的场景……如此矛盾!她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屈身给王氏行礼:“母亲,天色晚了,女儿该回去了。”   王氏开口要留她,外面还下着雨呢。陈汝却拉了她一把,说道:“雨天路滑,你小心点。”   白雪点点头,又不忍去看母亲的神色,向她承诺:“您放心,女儿不会做出格的事情,更不会丢您的脸面。等女儿觉得时候到了,一定说给您听。”   王氏嘴唇蠕动着,却一直没有吭声。   白雪转身离去,到了门口,身后却有声音响起:“雪姐儿,母亲生你养你,别的都不求,只求你过的好……要是你真的有事情处理不了,就交给母亲来做。” 她生的女儿她来疼,便是出了挽回不了的岔子,她也会站在女儿的前面。   生孩子都是来讨债的,做母亲的再不理解,也不会真的撒手不管。   白雪“嗯”了一声,泪水滚滚而下。她不敢回头,快步出了正厅。   雨下的更大了,夹杂着呼啸的北风,冷的人彻骨。   “今晚的事情,你们听过就罢了,一个字都不许往外传……”王氏环顾屋里站着的丫头、婆子们:“谁若是敢背着我偷偷地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仔细着皮。”   “奴婢谨记。”   众人低头应“是”,陈汝摆摆手,让她们都退下了。   他劝妻子:“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是好事。咱们为人父母的,做好他们的后盾就够了。再有另外的,就是替他们把着些,不能逾规越矩,毕竟他们还年轻,太血气方刚了。”雪姐儿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小时候的遭遇又不好。管的深了不是,浅了也不是。他只能更宽容一点。   “你倒是看得开。”   王氏用帕子擦眼泪:“你说的我都知道,不过是担心,雪姐儿一个女孩子家,错拿了主意,可是要悔恨终生的。”   “哪里就如此严重了……”   陈汝笑道:“我看雪姐儿是个明理、懂事的好孩子,本分也稳重,你的心就好好的放到肚子里吧。”   听到丈夫劝她,王氏的心情平复了些,坐在一旁的圈椅上歇息。   陈汝又陪了王氏一会儿,才挑帘子出来。按规矩,今晚他要留宿在柳姨娘的房里。   李妈妈见侯爷走了,便进屋里伺候王氏。   “夫人,侯爷的话老奴也听见了……您要放宽心。三小姐是您的亲骨肉,她的秉性、脾气您也该了解的。兴许就是侯爷说的,事情太突然了,三小姐还不适应而已。”   “不是的。”   王氏摇摇头,长吁一口气:“正是因为我了解雪姐儿……才更确定她心里藏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又不能说出口……”   “您要是实在放不下。”李妈妈顿了顿,说道:“老奴派个可靠的人暗地里看着些三小姐,有了消息立即通知您。”   王氏“唉”了一声,“……就这样吧。”   雨又急又快,瓢泼一般。   白雪的身上穿了蓑衣没有淋着,鞋袜却免不了要遭殃。脚一受寒,整个人都觉得冷。回了海棠阁后,她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上干净的衣衫,围着被褥坐在架子床上。   “小姐……”   秋菊手拿青绿色细棉布手巾给她擦头发上的水珠,欲言又止。   白雪摆手让其他伺候的人都下去,屋子里唯独剩下了秋菊,她才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也别问……你是个聪明人,等时机到了,自然就看明白了。”   她不是不信任秋菊,是不能说。   秋菊“嗯”了一声,果然说起了别的:“天气太冷了,您不应当雨夜里洗头发的,奴婢瞅着您的脸色不好看……得了风寒就糟糕了。”   白雪刚想说没事,却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吩咐秋菊:“把火炉子挪到床边,离得近点,头发也能干的快。”每逢洗澡,她必要洗头发的。不然,总觉得别扭。前世的时候也是。   秋菊答应着,青绿色细棉布手巾递给白雪,招了几个丫头进来,一起搬火炉子。   夜深沉,雨终于停了。   万籁俱寂。   正是安.眠的好时候,外间守夜的半夏却被一阵呓语声惊醒了。她迷茫了好一会,才发现声音是西次间传出来的。   西次间是小姐的卧室。   一想到此处,半夏急忙起来,披上夹袄,趿拉着软底绣莲花棉鞋进了西次间。   “小姐,小姐……”她唤了两声,没有回应,于是撩起淡绿色细布绣兰花帐子,借着照明烛火,去看白雪:“您怎么了?”   还是没有回应。   半夏又起身去点亮屋里的松油灯,这一下看得就真切了。她吓了一跳,“小姐,您的脸好红。”伸手去触摸白雪的额头,立刻急了:“……好烫手。”   “快来人啊,小姐病了……”   半夏一边小跑着去净房打水,一边呼喊,这时候也顾不上其他的了:“快来人啊。”   秋菊是第一个过来的,她的睡眠很浅,半夏喊了两声便听见了。   “怎么回事?”   秋菊系上夹袄的带子,问正用凉帕子给白雪冰额头的半夏。   “我也不知道……小姐烧的厉害,秋菊姐姐……”   半夏带着哭腔,语无伦次的。   随后秋芙也到了,海棠阁各屋的灯火都亮起来,小丫头们及婆子都围在了门口。主子的卧室,除了贴身伺候的三位姑娘,旁人不得允许是不能擅入的。   秋菊安排半夏:“快去听雪堂请李大夫。”又出去交待做饭的郑婆子:“去烧热水,快一点,准备得足足的。”   “好的。”   半夏拉着一个小丫头,灯笼都来不及挑,抬脚就往外跑。   郑婆子也应“是”,下去忙活。   秋芙拧了自己的帕子去替换,唤小丫头去院子里打水。   “秋菊姐姐,小姐不会出事吧?”   秋芙急的双手直发抖:“我看都烧迷糊了。”   “不会的。小姐贵人多福气。”   秋菊咬了咬牙:“……半夏也真是的,守个夜也能睡着……”还得去通知夫人,小姐若有个三长两短的,她们万死难辞其咎。   她和秋芙说道:“你亲自跑一趟上林苑,和夫人说一声。小姐这里有我呢。”   “我这就过去。”   秋芙转身出了西次间,她知道秋菊的意思,怕小丫头们说不好,夫人又急出个好歹。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李瑞李大夫背着药箱就匆匆赶来了。他先给白雪搭了脉,又在额头上扎上银针。   这时候,王氏也扶着灵儿的手也进了屋。她看了一眼白雪,眼圈就红了,问李大夫:“三小姐如何了?”   “不严重。”   李瑞约莫着白雪该睁开眼了,便拔了银针,解释道:“心有郁结,兼风.邪.入.体,用几剂药发发汗就好了。”他说话间,写了方子,让跟着的小药童去抓药。   王氏道过谢,让人送了李大夫出去。   “母亲……”   白雪原本早就醒了,秋菊、秋芙她们说的话也都能听到,无奈睁不开眼。眼皮子重的像一座山压着。   “我的儿,你可把母亲吓死了。”   王氏欠身坐在床沿上,去摸女儿的脸颊:“小小年纪,多思伤身体的……”她想起晚膳时发生的事,不往下说了,只默默地哭泣。   “母亲,您误会了。”   白雪去拉王氏的手:“女儿是偶然病的,无关别的……”她劝慰母亲,又挣扎着坐起来。秋菊拿了大红绣牡丹迎枕让她靠着。   半夏端着熬好的药过来了,王氏喂了白雪喝下,“我的儿,你好好养病。”她亲自服侍着白雪躺下,又用被子盖严实了,“……什么都不用想。”   白雪苦笑不语,却很快闭上了眼睛。她的药里,李大夫添加了促使安.眠的。王氏便在一旁守着,直到白雪发了汗,又嘱咐了秋芙、秋菊一通,才回房去歇着。   东方的天际微露出鱼肚白的颜色,天快亮了。被雨水冲刷过的花草树木格外精神,叶子绿油油的。扑鼻而来的都是泥土的芳香。   王氏回去上林苑后,眯了一会,喝了碗粥,来留春馆给陈老夫人请安。她刚走到院里,就听到了满屋的欢声笑语。   柳姨娘的声音又尖又亮,很容易分辨。   王氏怔了一会儿,抬脚迈上大理石砌就的台阶。守门的小丫头屈身给她行礼,又殷勤地撩起帘子。   陈老夫人正在听柳姨娘说笑话,一众孙辈在旁边作陪。   王氏行了礼,和陈老夫人说道:“雪姐儿夜里突发高热,请了大夫来看,说是风.邪.入.体……媳妇儿守她到天亮,此刻发了汗,轻易吹不得吹风。母亲这里,她不能过来请安了。”   陈容与坐在轮椅上喝茶,听完继母的话,心陡然一揪。夏莲昨日去海棠阁时,她还好好的?怎地突发了高热?   他袖中的手握紧了,嘴边似乎还有桂花糯米糕的清甜。   “请安只是虚礼,她的身子骨是主要的。”   陈老夫人的眉头皱了皱:“柳姨娘和我说话就够了,老二媳妇儿、老五媳妇儿有时候也会过来。你安生照顾雪姐儿去。”十三、十四岁的女孩子最是娇弱,不好好养着,以后容易落下病根的。白雪虽然不是她的亲孙女,但一向孝顺。王氏就她一个亲生的孩子,也怪可怜的。   王氏屈身应“是”,她的心确实全挂在女儿身上。   陈老夫人又和孙系辈的说道:“你们得空了,也去瞧瞧雪姐儿。雪姐儿可怜见的。天太冷了,病也好得慢。”她又让冬枝去取些人参、燕窝等补品给王氏带上。   “是,祖母。”   陈老夫人开口了,众人也都应下。   “夫人,奴家到下午时,也去探望三小姐。”柳姨娘笑了笑:“三小姐吉人天相,会很快好起来的。”   当着陈老夫人的面,王氏笑的更是得体:“多谢柳姨娘了。”   天阴沉沉的,乌云密布。   王氏到海棠阁的时候,白雪正在吃早膳。   “你怎么下地了?”   王氏看向秋菊:“门窗也不关紧,你们真是越来越会伺候了!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母亲,我吃了药,感觉好多了。”   白雪的声音有些沙哑:“您别怪她们,是屋里太闷了……我也不出去院子,不碍事的。”   “你啊。”   王氏坐在女儿的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不烫了,“……就是爱护着她们。”又问她胃口如何,药吃了没有。   白雪都一一的回答了。   王氏去海棠阁的小厨房转了转,交待她们做些清淡的饮食,人参、燕窝也交给了郑婆子。   赵氏领着陈宛霜、陈宛凝过来看白雪,还带了自己做的海棠糕和玫瑰花卷。一会儿,周氏牵着陈容轩,乳母抱着陈宛伊也过来了。白雪让人上了热茶和点心,大家坐在一起说话。   赵氏听女儿说了白雪去舒苑好言相劝的事,心里十分感激……大房的柳姨娘强势,又得陈老夫人的宠爱,王氏母女俩也实在艰难。她这样一想,再看王氏的眼神就有点惺惺相惜。   陈宛凝年纪小些,偏爱吃甜的,磁盘里装的冬瓜糖她吃的最多。秋菊看了出来,就悄悄地补上些粽子糖和松子糖。   陈宛凝开心的很,朝着秋菊笑了好几次,圆圆的小脸像包子一样可爱。   眼瞅着晌午到了,赵氏不好留下用午膳,便和女儿们一起回去。她一离开,周氏也起身告辞了。   “母亲,您也回去歇会吧。”   白雪拉着王氏的手:“我已经好了,您不必在这里时时的陪着我。”   王氏看女儿的精神不错,脸颊也有了颜色,心里安稳了许多:“好孩子,你吃完药就休息,多睡会觉,不许出去吹风。”她一夜几乎都没有睡觉,又忙到这时候,的确有点吃不消了。况且,陈老夫人办寿诞遗留下来的东西还没有处理完,也应该去盯着些。   “女儿谨记。”   王氏还想再说些别的,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便作罢了。   郑婆子过来摆午膳,依旧是摆在西次间的炕桌上。有清蒸蛋羹,肉末茄子、土豆煎饼、鲜草菇丝瓜鱼片汤,还有一盅燕窝枸杞粥。都是清淡的。   白雪吃了几口清蒸蛋羹,嘴里没有味,就放下了。   外面却传来小丫头的通禀,说世子爷,六少爷、七少爷一起来看她了。   “请进来。”   大家像约好了似的,一窝蜂都来了。白雪转念一想,母亲都告诉了祖母,其他人想必也知道了。   白雪下了贵妃榻,整了整褙子。走出西次间相迎,刚好看到进来的陈容与他们三兄弟。   白雪屈身行礼:“大哥安好。”陈容旭、陈容泽又拱手给她行礼。   陈容与从留春馆回去之后,呆坐了很久,才决定要亲自过来看她的。也能派旁人过来……他却不想。   白雪脸色还有些苍白,说话也轻声细语的。穿的都是普通素净的衣衫,发丝也松松的挽成美人髻,只用了雕刻桃花纹的银簪子固定。连她灿如春华的容颜都变的柔和了。这样的随意,倒让人觉得亲切起来。   白雪请他们在正厅坐下,笑道:“你们吃午膳了吗?”   “我还没有。”   陈容旭笑眯眯的,他是在海棠阁大门口遇到的大哥和七弟。说话间,让身后的小厮把他带的东西呈上来,“三姐姐,人参是我亲自在库房选的,你看看,长的多肥壮。”他还打开了锦盒,让白雪看。   “……不嫌弃的话,就在我这里用些吧。”   白雪笑着收下,递给了一旁的秋芙。陈容旭性子跳脱,长得一副柔弱美少年模样,偏偏去习了武。虽然和陈宛柔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俩人的性格却完全不同。他聪明,为人大方又不拘小节,前世的时候,未满十八岁便当了锦衣卫镇抚使。是陈家孙系一辈的佼佼者。   “谢谢三姐姐。”   陈容旭喝了一口茶,看陈容泽和白雪说话。   陈容泽没有生母,一应的衣食住行都是王氏调度的,对白雪便很尊重,“……三姐姐,我房里做的桃片糕很好吃,我给你带了些。”他不习惯在别人的屋里吃饭,只说自己吃过了。   白雪也笑着收下。   陈容与是吃了午膳过来的,让吴华递上他们带的滋补品,语气淡淡地:“你好些了吗?”   白雪点点头,看他关切自己,心里蓦地有些拘谨。要笑又不知该怎么笑似的。   陈容与对她一直淡淡的,她也说服了自己要慢慢来……他态度一转变,她倒不适应了,又怕被人瞧出来什么,便转过头去,让丫头在正厅摆上桌椅碗筷,和陈容旭说:“我的午膳还没有吃完呢……介意俩人一起吃吗?”   “当然不。”   陈容旭爽朗地笑起来,“求之不得。”他平日里和白雪接触的很少,见她如此坦荡,也感到诧异……和母亲、姐姐提到的白雪好像不太一样。   陈容与微微皱眉,三妹妹不大搭理他,却和六弟相谈甚欢。   陈容泽起身告辞,三姐姐要用午膳,他再待下去就不方便了。白雪留他不住,让秋菊去送。   另摆了饭菜上桌,白雪的饭菜也挪过来,俩人低头吃饭,不时的交流一句……陈容旭喝了一碗排骨汤便仓促离去了。三姐姐小厨房的饭菜味道是不错,但也架不住大哥冷冰冰地坐在一旁啊。   看着面无表情的,但就是给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真的吓人。再吃下去,怕是会被噎到了。   陈容旭一走,就剩下白雪和陈容与了。白雪咳嗽一声:“大哥,你要再吃一点吗?”   安安静静的气氛太尴尬了,白雪也觉得紧张。   “不必。”   陈容与惜字如金,若有所思地望了会白雪,问道:“你好好的,怎么会病了?”   白雪被问道一怔,想起昨天晚上母亲提议的事情,心头一痛,忍了忍,到底忍不住:“你真的想知道吗?”如果,陈容与知道了她可能会嫁给别人,会怎样做呢。   这个答案令人恐惧却又充满了诱.惑力。   这问的是什么话?陈容与沉默了一会,“想。”   俩人对视着,一屋子的人都没有说话。寂静下来的空气开始变得黏稠,仿佛有一根针戳了一下,又一下……有那么一点点东西在酝酿,空气随时要撕裂开来,针也冒出了头。那么一点点的东西,像是要顺着撕裂的空气钻出来。   “我是……”   她的话才开头,正厅的帘子一响,秋菊送陈容泽回来了。因为陈容与的一个“想”字所聚集起来的蛊.惑失灵了,空气变的正常,白雪也反应过来,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想想都后怕。   她刚才要是不管不顾的说出来……这会子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呢。   作者有话要说:   等着,还有一更哈。谢谢大家支持【鞠躬】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他是穿堂风 10瓶;湘慈 2瓶;噬元兽、274283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一章 31(二更)   “……”   秋菊看众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讪讪地说:“七少爷走了。”   白雪“嗯”了一声,去端小几上的茶盏,等入口了才发觉是冰凉的。她冷的浑身打了个激灵, 彻底清醒了。   “你……继续说。”   陈容与敏锐的感知到她的情绪变化, 心一沉。   白雪从袖口处拿出帕子,捂住嘴咳嗽。秋菊赶紧上前给她抚后背,又满上热茶:“小姐,您喝一口, 润润嗓子。”   白雪连连摆手,示意不用,和陈容与说道:“昨晚, 我去上林苑和父亲、母亲一起用的晚膳, 回来的时候淋了些雨,半夜就起热了。”她的咳嗽是假装的, 不过是掩饰自己的行径,不需要润嗓子。   白雪说的简洁明了,抬头看陈容与时, 还故作镇定地笑了笑。   陈容与却薄唇紧抿, 好一会儿,才开口:“你身子弱,怎地不等雨停了再回来?竟然也没有人阻拦你?”   她于继母而言, 是掌上明珠般的疼爱, 任谁都能看的出来……怎会舍得她淋雨?   大哥问的这两个问题,直接切中要害,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而陈容与又在等着她回答。   “原想着不碍事的……”   白雪结结巴巴地:“我吧, 特别喜欢雨。”她偷偷地拽了一把秋菊,又咳嗽起来。   前世, 关于陈容与的传闻有很多。最常听到的都是说他,聪慧过人,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只是脾气古怪,不喜与人接触。若是和他对上,能堵的你一句话都接不上。她当时还不信,觉得世人的评价都过于偏颇了,大哥除了阴沉一点,人还是很随和的。   等真正领教了才知道,世人不偏颇,偏颇的是她。   “小姐,您该喝药了。”   秋菊是知道缘故的,见小姐要隐瞒,机灵的想着措辞:“李大夫说,等你喝完六剂汤药,咳嗽就会好了。”   “……哦。”   白雪顺着秋菊给的台阶走下来,“快让人端过来。”   秋菊喊了一声半夏,给她使眼色。   半夏屈了屈身,小跑溜去了院里。屋子太“闷”了,她要出来透透气。   陈容与自顾自的喝茶,对于白雪主仆拙劣的演技视而不见。她说了一半的话……竟然还想要咽下去?   他宠她,可也不是傻瓜。   “你喝的药苦吗?”   “苦。”   白雪低着头,不敢面对陈容与。她甚至觉得陈容与已经看出了什么,世人皆夸他聪慧过人,她也验证过了,可见是真的。   这句回答的倒老实。陈容与又问:“昨天送来的窝丝糖还在吗?”   “在。”   “喝完药之后,吃一块吧。”   “好。”   白雪心虚或者做错事情的时候,说话都是心不在焉的,她自己可能不太清楚,陈容与却十分明白。   她十一岁那年,和六弟一起在他的书房练字,不小心砸了一个珍贵的砚台。她立刻就向他承认错误了……他问一句,她回答一个字。木呆呆的。   她十二岁时,碰坏了祖母的碧玉镯子……也是这个样子。   和今天的情形一模一样。   陈容与又坐了一会,便告辞了。出了海棠阁后,交待吴华:“你找人去上林苑查一查,看看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字一句都要告诉我。”他都弄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在意。   大概是不能忍受白雪当着他的面骗他吧……   背地里,也许就算了。   吴华应“是”,“主子,您放心。”   又有零星的雨点飘下来,吴华加快了脚步。冬天一来,雨水也跟着勤了。出门必须要带把油纸伞,也是够烦的。   差不多申时的时候,柳姨娘袅袅婷婷地扶着翠绿的手,来了海棠阁,一进门就放下了两盒糕点,笑道:“听闻三小姐病了,柔姐儿着急的很,午膳都没有吃,却亲自给您做了糕点。她又不便出来,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给您带过来……一盒是绿豆酥,一盒是板栗饼。都是您喜欢的口味。看着你们小姐妹情意深厚的,真好。”她明晃晃的走这一遭,再回去给柔姐儿求情就更好开口了。比如陈汝,他最喜欢的是兄弟姐妹们之间互帮互助,礼让谦和。柔姐儿在受惩罚的时候,还时刻不想念着生病的姐姐……多感人啊。   “劳姨娘和五妹妹惦记了。”   白雪想着陈容与问她的话……心里烦躁,放下手里的书,和一旁的小丫头说话:“一点眼色都没有,看见姨娘都不知道搬个杌子吗?累着了姨娘,我拿你是问。”   她拥着大红牡丹绒毯坐在贵妃榻上,懒洋洋的。   “三小姐客气。”   柳姨娘的脸色一僵。白雪一口一个姨娘,听的她心里膈应不说,架子摆的比王氏还大。见她过来,连起身都不曾。她每次去上林苑,王氏至少都是客客气气的。   她虽然是个妾侍,在正室和嫡出的少爷、小姐面前不能托大。但白雪终究不是正经的嫡出,拿个鸡毛当令箭,也不嫌寒碜。   小丫头搬了锦绣缎面的杌子让柳姨娘坐下,半夏又给她倒了盏热茶。   “姨娘,你刚才说五妹妹不便过来,为什么?她很忙吗?”   白雪顿了顿,状似很困惑:“我似乎好几天都没有看到五妹妹了……她怎地都不去给祖母请安了?”   柳姨娘嘴里刚喝的茶水差点要吐出来,白雪这是在做什么?故意笑话柔姐儿?   “柔姐儿闭门思过的事情”虽然是瞒着府内众人的,但王氏却是知道内情的。白雪又是王氏的亲生女儿,王氏难道就没有告诉她。   这话说出来,自己都不信。   “姨娘,茶水要是喝不下就别喝了,小心烫嘴……”   白雪又说:“我记得,祖母称赞过五妹妹,说她是最守规矩的人。”   柳姨娘拼命咽下了茶水,俏脸笑的扭曲:“你父亲说五小姐的字体不端正,责令她抄写女则与女训,为的是练字。还说字如其人,以后是脸面呢。你祖母听说后,也甚是赞同……”   站在柳姨娘身后的翠绿低着头,脸都羞红了。她听着自家主子生硬的解释,心里也不舒服。在娘家时,主子也是娇养着长大的,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终究是不该嫁给人家做姨娘的。自贬了身价,也被人看不起。   白雪“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原来如此。我说怎么看不到五妹妹了……父亲和祖母还真是疼爱五妹妹呢。”   “……是啊。”   柳姨娘干巴巴地应了一句,把手里的茶盏放在附近的小几上:“三小姐,您好生修养着,我还有一方帕子要绣,就不打扰了。”   “再坐一会呗。”   白雪挽留她:“我吃了药,要闷在屋里发汗呢,一个人太无聊了。不如和姨娘聊天来的有趣。”   “改日吧。”   柳姨娘转身就走,她要是再待下去,还不知道怎么被白雪侮辱呢。她丢人也够了。王氏那么绵软的人,竟然生了一个……杀人不见血的女儿。也是有能力。   “姨娘记得要常来哦。”   柳姨娘都到了院子里,还能听到白雪的诚挚邀请。   秋菊,秋芙几个大丫头憋笑憋的都快喘不过气了,一个个的背过身去,小肩膀都在抽搐。   白雪透过推窗的缝隙,瞧着柳姨娘出了海棠阁,便摆摆手:“想笑就笑吧。”   “哈哈哈哈……”   秋芙伏在秋菊的肩头,声音都不稳了:“小姐,您没有看到柳姨娘的脸吗?一会红一会青的,想发火又不敢。简直比染花布的大染缸还精彩呢。”   “她们母女俩,一对的坏心肠。”   白雪心里痛快:“又仗着祖母的偏宠,背着人不知道做了多少的坏事……霜姐儿多尊贵的侯府小姐,还是着了她们的道。还有我掉入荷……”没有证据的事,她开了头便不往下说了。   秋菊心细,推了推秋芙:“笑过一阵就好了,还能一直笑不成?小心你的肚子疼。”   半夏擦了擦笑出的眼泪,央告秋菊:“好姐姐,柳姨娘和五小姐从来都不给咱们好脸子,好容易吃了一次闷亏。你就让我们多乐一会吧……柳姨娘她是活该。”   “小蹄子,就你有理。”   秋菊骂归骂,却也不再管了。她以前在夫人的房里伺候,见多了柳姨娘嚣张、卖巧的模样……今日被三小姐收拾,也是遭的报应。   白雪拿起书,随手翻了一页,往下看。丫头们笑闹成一团,她也忍不住的嘴角上扬……困扰也散了不少。   又过了两天,喝完了李大夫开的汤药,白雪就不再窝在床上了。吃了睡,睡了吃的,感觉整个人的骨头都酥软了。   她吃过早膳,换了身赤色蝴蝶纹交领缎褙。梳了干净利落的圆髻,又编了两条小辫子垂在胸.前。   秋菊给她簪了一对紫罗兰绢花。   “你梳发的手艺真好。”   白雪拿起菱花铜镜,照了照前后:“绢花也选的好看。”她本来就是明媚的长相,因为这一对紫罗兰绢花,更加的夺目了。   “是小姐长得好看。”   秋菊笑道:“奴婢只是锦上添华而已。”   主仆俩说着话,往留春馆的方向去。白雪生病的期间,陈老夫人还差人问了两次,也送了滋补品。日子总要过下去的,她要在侯府里生活,和陈老夫人的关系就必须得处理好。为了母亲,也为了自己。   白雪到的时候,陈老夫人正在询问陈容与的日常饮食,看到她进来,摆手道:“雪姐儿,你病好了?快过来祖母这里。”   陈容与也回头看她,眸光灼灼。   “祖母安好,大哥安好。”   白雪屈身行了礼。   “好孩子。”   陈老夫人拉着她的手:“雪姐儿长大了,出落的花朵一般,祖母屋里的四季海棠都比不上你好看了。”   “再好看也没有祖母好看啊。”   白雪讨喜地笑:“听府里的嚒嚒们说,您年青的时候,倾国倾城呢。”   “这孩子……”   陈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你夸的祖母啊,中午都得多吃一碗饭了。”   “谁有这样大的本事?”   陈汝和王氏一起从外面进来了。   “还有谁,是咱们的雪姐儿。”   陈老夫人拉着白雪,和儿子说:“瞧瞧这孩子,小嘴抹了蜜似的。”   “她是孝敬您呢。”   陈汝笑着说了一句,又问白雪:“你的病可好了?”   “谢父亲关心,已经痊愈了。”   “那就好。”   陈汝说道:“……我昨天晚上要和你母亲一起去看你呢,不巧又有了公事。”   “父亲的公事要紧。”   正说着话,二房的赵氏领着儿女们也过来给陈老夫人请安了。陈宛霜看见白雪,脸上一喜。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仙女,求个作者收藏,么么哒! 第三十二章 32   “霜姐儿来了。”   陈老夫人招手:“让祖母看看你。”   “祖母安好。”   陈宛霜屈身行礼, 去了她身边。   陈老夫人上下打量了她一会,问道:“最近吃饭不香吗?看起来清减了许多。”   “都挺好的,祖母不用挂念。”陈宛霜弯唇笑了笑。   陈老夫人揉揉孙女的头发, 她是活了一辈子的人了, 什么场面没有见到过。怎会不知道陈宛霜的疏远。说起来,柔姐儿也是蠢笨,她闹的那档子事,确实过分了。明眼人一看都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也怨不得霜姐儿委屈。   但柔姐儿是柳姨娘的女儿, 柳姨娘又是为了她在侯府里做了妾……她不能不帮衬些。   至于霜姐儿,她是正经的侯府嫡出小姐……陈老夫人想了一会,和王氏说话:“今年冬天冷的早, 给各位姐儿制作的衣物发下去了没有?”   “每人都有了, 两件缎褙,两身袄裙。”   陈老夫人“嗯”了一声, 又说:“霜姐儿穿的素净,给她打一套金丝髻头面,我瞧着鹊踏枝的花样就不错。”她又摆手让冬枝去拿收藏的祖母绿, 也给了王氏:“这些都镶嵌到冠上去。”   王氏看了一眼祖母绿。绿中带点蓝, 色彩浓郁,阳光一照,晶莹透亮的。果然是好东西。她说道:“玉带胡同里有一家做头面镶嵌最讲究的店, 许多达官贵人都去过, 赶明儿我让内院的管事婆子亲自过去。”当真姜是老的辣,陈老夫人的这一举动,分明就是捂二房的嘴。而且捂的面子里子都漂亮。让二房知道, 她是偏疼陈宛柔,但也重视陈宛霜。   陈老夫人点点头:“你办事妥帖, 我是放心的。”   赵氏眼珠一转,脸上溢了笑:“让母亲费心了。”陈宛霜也跟着道谢。   “都是一家子,霜姐儿又是我的亲孙女,说什么费心不费心的。”   陈老夫人举了举拉着白雪的手,又举了举拉着陈宛霜的手,“只要孩子们高兴,我也就满足了。”   “母亲慈爱。”   赵氏亲自给陈老夫人满上热茶,说起了十月十五要去西山的城隍庙烧香拜佛的事情。西山位于固安和永清的交接处,因为地界好,来往的香客也是络绎不绝的。   “我有半年没出过侯府大门了,去一趟西山也好,拜拜佛祖。求他保佑咱们家平平安安的。”陈老夫人抿了一口热茶,她近些年吃斋理佛的,对赶去庙宇烧香这件事情更是热衷。好像多跑几趟,佛祖就会领略到她的诚心。   白雪安静的喝茶,并不说话。她前世的日子过得不好,潦倒的时候,也喜欢烧香拜佛。要说她真的相信这些,也不见得,不过是聊以慰籍罢了。   从留春馆出来后,白雪和陈宛霜结伴而行,去后花园闲逛。   “你看着还是闷闷不乐的。”   白雪问她:“还是放不开吗?”   “也不是全为着陈宛柔。”   陈宛霜目视前方,幽幽地:“昨天下午,我收到了表姐的来信,说她快要嫁人了。定的是大舅母那边的亲戚。”   “这不是好事吗?”   白雪微微一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再自然不过的现象了。”   陈宛霜转身看她,觉得哪里怪怪的。三姐姐对于男女婚配这件事情看的很开。就像是,怎么说呢……经历过又看透了一般。   随后又立即否定了自己,三姐姐仅仅大了她一岁,连及笄礼还没有到呢。   “怎么了?”   白雪见她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玩笑道:“我脸上开的一朵花吗?”   “没有。”   陈宛霜“噗呲”一声,笑起来,又说表姐的事:“……她不想嫁人。”   “实在不想的话……可以和家人说一声,再作另外的商议。”   “你不懂。”   陈宛霜叹了一口气:“她不想嫁人,是因为心里有我哥……”   “二哥?”   白雪愣住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二哥知道她的心意吗?”   陈宛霜摇摇头:“我哥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无济于事的,我母亲看上了文渊阁大学士周暨的嫡长女,准备和祖母商议一番就去提亲的。”   “是周嫦曦吗?”   “是她。”   陈宛霜叹了一口气:“去年清明节游春的时候,我见过周姐姐,她人很温柔。我哥也见过她,大约是满意的。”   当然满意了,前世的陈容安娶的就是周嫦曦。白雪想起母亲让她嫁给王晨濡的事情,一时间便有些惆怅:“姻缘前定,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那表姐……她嫁给了别人,或许也能过得很好。”   只是,她努力的想为自己活一回,哪怕结局不美好,也甘心了。   “也许吧。”   陈宛霜捡起落在地上的一片枫叶,吹掉泥土,“人长大了其实也不好。忙着出嫁,忙着娶亲。再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无拘无束了。要是大家都一辈子不长大就好了。”   “是啊。”   白雪也颇有感概:“……谁说不是呢。起码小时候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喜欢或者不喜欢的……都可以直接说出口。长大了就不一样了,顾虑也多了。”   曾经最期望的长大,反而禁.锢了最基本的自由。需要承担的和不必去做的,明明是两回事,或许就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要极力的扛在肩上。一瞬间便变得身不由己。   一阵北风吹过,树枝被刮弯了腰。   晚上。   景庑苑书房。   陈容与正在练字,吴华过来了。   “主子,您吩咐的事情奴才都查清楚了。三小姐淋雨的那个晚上,是夫人提起了她的亲事。夫人和侯爷都感觉表少爷王晨濡很好,家世、人品配的上三小姐。但是三小姐不同意,又迟迟说不出原因……因此,和夫人别扭了几句。”   “亲事?”   陈容与的声音不自觉的发冷:“夫人要三小姐嫁人了?”   “应该是的。”不然,夫人也不会和三小姐挑明了去说吧……吴华继续说:“后来不欢而散,晚膳也没有吃完,三小姐就冒雨回去了,夫人也没有留她。”   “三小姐有表明她自己的想法吗?”   “没有,只是说她自己和表少爷不合适。”吴华又说:“奴才也是打听了许久也得来的消息,上林苑的丫头、婆子们口风很严,幸亏里面做饭的牛婆子是我干娘。”就这,一开始还不说呢。他又跑了一趟,买了熟牛肉和糕点送过去,两杯小酒喝下肚,才开了口。   陈容与摆摆手,让吴华退下。他往后,靠在轮椅背上,想这件事情。脸色难看极了,铁青着,前所未有的恐惧。   王晨濡此人,他算得上熟悉,少年的举人,为人谦和有礼,是一位温润君子。出身也好,户部尚书王宇的嫡长孙。和三妹妹实在是郎才女貌。王家是继母的外家,也不怕他对三妹妹不好。继母的眼光很好,也替三妹妹考虑的周到。   但他就是觉得王晨濡不配?三妹妹天仙一样的姑娘,凭什么要嫁给王晨濡?天下的好男儿多的是,比王晨濡强的更多。   陈容与端起茶盏喝茶,又猛然摔在地上,喊吴涛:“你会沏茶吗?我惯常喝的是铁观音,谁让你沏西湖龙井了?”   吴涛就在门口站着,听见书房的响动,腿都吓软了,“世子爷……您上一次不是说今年的西湖龙井味道醇正……交待以后就喝它吗?”世子爷都喝过一盏了,怎地第二盏突然发脾气了。他看向旁边的大哥,用嘴型问他:“你和世子爷说什么了?”   吴华笑的比哭的还难看,他说的事情是世子爷让查的。查不出来怪他没本事,无妨。怎么查出来了还发这么大的火?他也没有说别的啊,不过是三小姐要嫁人了……   对,就是三小姐要嫁人了。   吴华脑瓜子被雷劈了一样,灵光了。世子爷面对所有人或者所有事情时,都是淡淡的。唯有三小姐不一样,似乎特别的关心和在乎。世子爷也有别的兄弟姐妹,并不曾如此过。   三小姐年纪到了,要嫁人不是很正常吗?世子爷为什么……吴华心里冒出来一个小苗头,却不敢再往下想了。   陈容与听见吴涛顶嘴,阴测测地:“……这院子里,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   “您您您。”   吴涛看自家大哥不言不语的发呆,以为他也吓坏了,小跑进了书房,“奴才马上给您沏铁观音。”又拿起笤帚和畚箕清理地面。   陈容与又喊吴华:“收拾一下,我们去海棠阁。”   “世子爷,天色太晚了……”   吴华抖抖索索地进了屋,“辰时都要过了,三小姐估计都休息了。”他顿了顿:“再则,您和三小姐不是嫡亲的兄妹,也过了不必避嫌的年纪,若没有正当的理由……不好见面的。您身份尊贵,也还罢了,但三小姐……”他咳嗽一声:“名声要紧啊。”   陈容与眼神悠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有点寂寞。月色倾泻而下,雾蒙蒙的,给大地蒙上了一层细纱。书房的槅窗是打开的,窗下种了几株竹子。一阵风吹过,竹影婆娑。他的身影和竹影交叉了,十分的形单影只。   陈容与抬头去看天上的月亮,月亮也在看着他。   “世子爷?”   吴华说道:“奴才说的都是些私心的话,到底要怎样……还得您自己拿主意。”   陈容与轻轻吐了口气,吴华的意思太明显了,他反而迷糊了。三妹妹在他心里是什么……他不想听到三妹妹要嫁人的事情!更不想她嫁给别人!又是为什么?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先想明白这件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通知:因为周四要爬榜,而周三我又要去医院,所以周三就不更了……周四晚上八点,双更补上。   ~~~~~~~~   谢谢:笑笑~扔了1个地雷/暑风~扔了1个地雷/他是穿堂风扔了1个地雷 /耶昔扔了1个地雷/芓吟扔了1个地雷/他是穿堂风扔了1个地雷/上善若水扔了1个地雷   谢谢:读者“车厘子”,灌溉营养液+5/读者“湘慈”,灌溉营养液+2/读者“赞宝贝”,灌溉营养液+1/读者“赞宝贝”,灌溉营养液+1/读者“娜(*^o^*)”,灌溉营养液+1/读者“睡在月球上的猫”,灌溉营养液+1/读者“悦知”,灌溉营养液+1/读者“湘慈”,灌溉营养液+2/读者“”,灌溉营养液+1 第三十三章 33(一更)   吴涛很快又端过来沏了铁观音的热茶, 茶叶的清香随着热气升腾,沁人心脾。他不敢打扰陈容与,默默地把茶盏放在了砚台旁边。   夜里冷, 搁置的茶水慢慢消逝了热气。   陈容与却一动未动。   吴涛上前一步, 想倒掉冷茶,再换一盏热的。吴华一把抓住了他,摇摇头,悄悄地指了指门外。   吴涛疑惑地看着大哥, 但是吴华却转身走出去了。他愣了愣,也跟了出去。   “大哥,你这是在干吗?咱们还要伺候世子爷呢。”   有什么好伺候的, 世子爷怕是根本就没有心思。自己刚才的话虽然糙了些, 却都是实在的。世子爷聪明,心里头肯定明镜一般的……吴华转头往书房里瞧了眼, 恨铁不成钢地骂弟弟:“我说阿涛,你也长成了一尺八的大个子了,怎地心眼还不够使。世子爷心情不好, 不想被人打扰, 你难道看不出来?”   “嗯?”   吴涛想了好一会,气呼呼地:“……大哥,你聪明, 告诉我不就完事了。至于拐着弯的骂我嘛。”他以为世子爷这时候需要陪伴呢, 不过大哥比他更得世子爷的倚重,提醒的理当也有点道理。   吴华长吁一口气,不搭理他了。性格直爽一点没有错, 但太直爽了就是傻子。在侯府这种地方讨生计,哪得亮着一百八十个心眼子。伺候好世子爷是主要的, 但一应的琐事也必须打理妥当。该有眼色时须有眼色,该提点时也记起提点……不然,上头怪罪下来,一应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十月的天,到了夜里,冷风嗖嗖,刮在身上像小刀子划一样,又冷又疼。   陈容与的脑子里都是白雪。她笑起来的样子。说话的神态。亲手为他做护膝,煎鸡蛋饼,包牛肉馅小笼包。   还有一枚他始终无法忘却的,强势的窝丝糖。   母亲死后,他生命里的所有温暖都来源于她……倘若真的嫁给了别人?陈容与闭上眼,都不能想象自己会失控到什么地步!他的内心深处涌起强烈的占.有.欲。   到了这个地步,陈容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应该是喜欢上了白雪。不想她嫁给别人,想经常看到她……   她开心,他也开心。   她难过,他跟着难过。   这还不是喜欢吗?但人生又不只是喜欢就可以的。一辈子长的看都看不到头,还要面对很多的事情。他不是什么好人,一贯的心性凉薄,为了利益耍个阴谋阳谋的都是正常,更甚者不折手段。西宁侯府世子爷的头衔算什么呢,他要的是权.利登顶被世人敬仰或者畏惧……坊间传他小人行径,眦睚必报。更有人戳着脊梁骨啐骂,说他年纪轻轻的,是坏事做多了,双腿才会废掉,是报应。   陈容与以前不在乎这些,觉得无所谓。更不相信报应一说,他命由他不由天。没有能力的人才会逞口舌之快。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看了眼镶银鼠皮毯子盖着的双腿,铺天盖地的无力感袭来……这一双腿虽然有了知觉,但不保证以后就真的能站起来。   白雪怎么来面对他?   继兄妹的关系简单,白雪又没有上陈家的族谱,仔细追究下来,算不上陈家的女儿……他多的是手段能让白雪光明正大的嫁给他,但是她愿意吗?不用想也知道答案吧,谁会喜欢一个站不起来的人?陈容与狠狠地捶了一下双腿,真是废物。   世人皆如此,等心有所属了,才更在乎自己的残.破不全。是否配得上心中的那个人?   陈容与更是如此,且他自负,所以更敏.感。白雪是一个正好年纪的妙龄姑娘……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去剥夺她的幸福。何况对她来说,也是一种伤害。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他终究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得到幸福。   至于自己,再喜欢也只能算了。默默的守护也挺好的。   书房的灯火亮了一夜,直到天明才熄灭。   吴华打着呵欠走进去,看到陈容与正在写字。案桌的角落摆着一张写好的,宣纸柳体,字迹已经干了。   吴华常跟着陈容与出门办事,字自然是认得的。他探头去看,上面写了一句话:爱恨别离,求不得。   还有一句诗:山月不知心底事,水风空落眼前花。   他不懂诗词,但是那句话却看懂了。心一突,试探着开口:“世子爷,天亮了……咱们要去海棠阁吗?”   陈容与右手一顿,宣纸晕了一团墨。他淡淡地:“不去了。”过了一会儿,又说:“你去留春馆一趟,和祖母说一声,我最近都有事情要做,不去给她老人家请安了。”白雪是守规矩的,人又灵慧,晨昏定省必然会过去留春馆……既然注定了不能和她在一起,以后就尽可能的少见面吧。   说不定躲着躲着,心就淡了。   吴华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屋子。一夜之间,世子爷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他似乎能理解,但也不太确定……不过,主子的心意,还是少猜测为妙。   太阳刚升起来,照射在挂满霜花的树梢上,亮晶晶的。   吴华到留春馆的时候,陈老夫人刚梳洗过。闻言。颇为担心的问了几句。   “老夫人放心,一切都无碍的。”   吴华陪着笑脸,“世子爷是比较忙而已,别的都没有。”   “那就好。”   陈老夫人“嗯”了一声,“你好好的伺候着,让他闲了过来我这里,陪我说说话。”   “是,奴才记下了。”   门外传来小丫头的通报,说是柳姨娘和七少爷来给陈老夫人请安了。   陈老夫人一边传话让请进来,一边让吴华退下。   出了留春馆,吴华的脚步加快了,他在外面熬了一夜,身上冷的很,得赶紧回去喝碗热汤暖暖。   穿过梅花林时,却遇到了白雪,他恭敬地行礼:“给三小姐请安。”   白雪点点头,她认识他,便笑了笑:“大哥这么早,就去给祖母请安了吗?”吴华是陈容与的贴身小厮,一向是跟着服侍的。   “……不。”   吴华想起世子爷一夜的失常,又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有些犹豫。   “怎么了?”   吴华见三小姐站定了,看他。知道走不脱了,就尽量解释的简短一些:“世子爷忙碌,不去给老夫人请安了,让奴才去回禀一声。”   大清早的,有什么好忙碌的?白雪还想问些别的,吴华却匆匆告辞了。   白雪觉得奇怪,看了会他的背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扶着秋菊的手往留春馆的方向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主要写世子爷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后,所想所思所考虑的。他不可能明白了自己的心就去告白,要不然也不会出现前世的错过。但是大家放心啦,会有一个非常合适的契机告白的,快了哈。   他现在是知道了自己的内心,和自己不知道是两码事。算是感情路上的小进展了……   山月不知心底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温庭筠《梦江南二首·其一》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笑笑~、小可爱 2个;他是穿堂风、路人只為路過、晨_怡yay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狐狸邪 60瓶;芓吟 30瓶;粲粲兮 10瓶;Lemon_ 5瓶;陆短短、湘慈 4瓶;修身养性、麻辣烫、娜(*^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四章 34(二更)   白雪到了留春馆后, 坐一会便走了。她看不上柳姨娘花言巧语,表里不一的嘴脸。   自那日之后,她再也没有看到过陈容与……   太阳升起又落下, 日子如流水一般, 重复且荏苒。   陈老夫人定了十月十五去城隍庙烧香的事情,阖家的女眷都指使了丫头去通知。又特意交待王氏多预备几辆马车。到时候,府里的几位少爷要是有空闲,也可以一起去。   来通知的白雪的是留春馆的三等丫头茉莉。   白雪让秋芙给她抓了把银裸子, 依旧坐在转角游廊的美人靠上发呆。风吹乱了她耳边的鬓发,扰的脸颊痒痒的。   秋芙送了茉莉回来,站在白雪的身边, “小姐, 咱们屋里去吧,多冷啊。您风寒刚好, 小心晚上又头疼。”   “无事。”   白雪右手托着下巴往天上瞧,问她:“……今年不知道何时会下雪呢?”   “过了这个月底吧。”   秋芙笑着问她:“您是不是又想打雪仗了?”小姐喜爱雪,每逢下雪的时节, 总要和丫头们在院子里玩一会。兴致来了, 也堆红鼻子的雪人玩。   “也没有。”   白雪摇摇头:“我只是想起了我的名字……”生父姓白,她的名字就单字一个雪。   “您的名字?”   秋芙一愣,不假思索地开了口:“奴婢记得您是腊月的生辰, 想必您出生的那天也是下了雪吧。”   “……好敷衍。”白雪喃喃自语。   秋菊手拿大红色金线密织云纹的蜀锦披风从屋子里出来, 给白雪披在了身上。又拉了一把秋芙,示意她别再说了。   秋菊笑着看向白雪:“您再坐一会儿,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要起来的。”寒冬凛凛的, 等彻底没有了太阳照在身上的热乎劲,就晚了。   白雪笑笑, 把披风拢紧了。   “奴婢昨天去夫人那里给您拿大山楂丸时碰到了夏莲姑娘,她还向您问好呢。”王氏的脾胃不好,大山楂丸是常备的,有时候也会给白雪一些。   秋菊见白雪闷闷的,便想着让她多说几句话。   “她去上林苑做什么?”   白雪想起陈容与,坐直了身体。   “好像是夫人传她过去的。”   秋菊说道:“夏莲姑娘是伺候世子爷饮食的,世子爷的身体又不好,夫人总是格外的关注些。”   陈容与突然不去留春馆请安了,也不再踏进上林苑一步……他到底在干什么呢?白雪隐隐的感到他是在躲自己。   但是,他为什么要躲着自己呢?   白雪想不明白,一时又沮丧失望。她重生后,一心一意的想接近陈容与,对他好,照顾他……不仅机会不多,而且收效甚微。   难道这一世的陈容与和前世的不一样了?也有可能,他的心里已经没有她了。   酉时左右,晚霞染红了天空,壮观又美丽。   上林苑的烛火点亮了。   王氏坐在罗汉床上看母亲的来信,李妈妈站在一旁和她说话:“您让老奴查三小姐掉入荷塘的事情,有了眉目。云霞堂的一个丫头说,三小姐掉入荷塘的当天,她曾经看到柳姨娘从后花园的方向回来……”   “就这?”   王氏抬头看她。   李妈妈惭愧道:“老奴无能。”   王氏叹气:“你尽力了,我是知道的。但仅凭两句话却是没有用的。后花园那么大,根本就确定不了柳姨娘的动向。”母亲的信,她也看了。除了确定娟姐儿和她的婆婆下月.月初能过来燕京城,还要她小心柳姨娘母女。   她想了一会,和李妈妈说道:“李大夫给我开的汤药先停了吧,我不喝了。喝了这么多年,也没有用。”等娟姐儿来了再说吧。   “……那今晚上熬好的呢?”   王氏摆摆手:“倒了吧。”喝的年数久了,她都不能闻那个苦味。   李妈妈答应着,退出去交待。   王氏去了书房,也不让丫头跟着,自己磨了墨,提起笔给母亲写回信。母亲没有提及侄子和女儿的亲事,她也不提了。   雪姐儿咬紧了牙关不同意……她都不知道该怎样告诉母亲,也担心雪姐儿自己做了错事。   十月十四,夜。   陈汝在云霞堂用晚膳,陈宛柔、陈容旭姐弟俩也在。   柳姨娘身穿桃红色梅花刺绣对襟缎褙,十二幅挑线织金裙。梳美人髻,戴了一对足银镶蓝宝石孔雀额饰。打扮的娇艳动人。   她亲自舀了一碗山药枸杞排骨汤递给陈汝,笑道:“侯爷,奴家知道您爱喝这个,足足守了半个多时辰呢。您尝一尝,看看合不合口味?”   “这些粗活……以后让丫头们去做。”陈汝端起来喝了一口,说道:“有些淡了。”   “妾身下次多放些盐。”   柳姨娘身子一僵,很快又温婉地说道:“为侯爷做事,妾身都是亲自动手的,怕下人们不知轻重。只要侯爷感到满意,妾身也就满足了。”   陈宛柔也说:“娘亲为您做的衣衫,袜子、鞋子等,一针一线都十分认真,就连剪裁需要的布料,都是选了又选的。生怕您穿上不舒服。”   “辛苦你了。”   陈汝看向柳姨娘,“得了空闲就多歇息一会。柔姐儿和旭哥儿也要你操心呢,别累着了自己。”柳如月是他的表妹,他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他当初根本不想纳她为妾……一则,他对柳如月并没有男女方面的感情。二则,也感觉做妾贬低了她。   没想到,造化弄人。柳如月到底是进了侯府,还给他生了一儿一女,如今柔姐儿和旭哥儿都十多岁了。她知道安分守己,日子也过的安稳。   柳姨娘应“是”,“多谢侯爷的关心。”   “吃饭吧。”   陈汝见她眉眼温柔,似有款款深情,也有些动容。   柳姨娘夹了一块红烧鱼块放到女儿面前的碟碗里,嘱咐她:“……小心鱼刺。”   “母亲还当我是三岁小儿呢。”   陈宛柔俏皮一笑,去拿手边的筷子,随后又“哎吆”一声,筷子落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   柳姨娘着急地拉住女儿的手,“有没有碰到哪里?疼不疼?”   “……没有。”   陈宛柔眼泪汪汪地:“女儿抄写女则与女训……实在是好累,手腕肿了好高。都拿不起筷子了。”   陈汝脸色一沉,训斥女儿:“做错了事情就要接受惩罚。”   “女儿都按照您的吩咐做了,您干嘛还凶我。”陈宛柔委屈的厉害:“……女儿虽然好累,二十遍女则与女训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少。您一点都不心疼我。祠堂的地板又冷又硬,我的膝盖也跪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娜(*^o^*) 2瓶;27428371、麻辣烫、修身养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五章 35   “柔姐儿, 你父亲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的性子不如三小姐稳重,磨练一二也是应该的。”   柳姨娘说了女儿一通, 丝毫不留情面。   陈宛柔更委屈了, 泪水“扑簌簌”的流下来,刚要反驳。柳姨娘却暗地里拧了她一把。   陈宛柔睁大了眼睛去看柳姨娘,见她微微摇头,心里一动。   泪水流的更快了。   女儿的眼睛都哭红了, 却只默默地不出声,看了就令人怜惜……陈汝和柳姨娘说话:“好好的吃饭,训斥她做什么。”柔姐儿是他的第一个女儿, 自出生后也是宠爱着长大的。哪个做父亲的不喜欢自己的孩子。柔姐儿心地是善良的, 做事也勤快,就是柔弱了些。柳姨娘又见识不够, 未免教的有些狭隘。   “侯爷说的是。”   柳姨娘笑着给陈汝倒了一杯酒,知道他心里也心疼柔姐儿了,便顺水推舟:“母亲明日要去西山的城隍庙拜佛, 三小姐、四小姐等人也跟着去, 唯独少了咱们的五小姐……”她顿了顿,语气更柔和了:“柔姐儿已经知道错了,看在她的态度还算端正的份上, 侯爷就饶她一次吧。”   陈汝低头沉吟, 没有吭声。   陈容旭瞥了一眼娘亲和姐姐,插嘴道:“我在家里也无事,干脆跟着祖母去一趟西山……姐姐的身体不好, 在家里待着也行。我去给姐姐求个平安符,保佑她健康如意。”   陈宛柔眼神迷茫, 转头去看陈容旭,有些弄不懂他为何不帮着娘亲给自己求情,却突然说了这样的话。柳姨娘却明白过来,她暗自赞儿子聪明,竟然知道以退为进。   “傻孩子。”   柳姨娘眼眶一红,拿出袖口处的帕子作势去擦眼泪:“平安符怎能别人去求?要自己去才灵验呢。”   陈汝看了看一直哭泣的女儿,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仰慕里带着恐惧、渴望。他的心一软,想起她小时候总是生病,便道:“好了,柔姐儿,赶紧吃饭。明日……你亲自去求个平安符吧。”又交待道:“不许再和霜姐儿起争执了。一家人,和睦相处是最要紧的。”   “谢谢父亲。”   陈宛柔知道父亲是免除她的处罚了,心里高兴,恭敬的开口:“女儿谨记。”   柳姨娘也说:“侯爷尽管放心,柔姐儿不是惹事生非的孩子。一定能和四小姐相处的很好。”   陈汝“嗯”了一声,说起别的事情:“旭哥儿,听说你不愿意和泽哥儿一起去成贤胡同读书,心里是何打算?”   “父亲,我和七弟不同,根本不是读书的材料。”   “咱们是武将世家,你不爱读书也属正常。”   陈汝问他:“你想做什么?”   陈容旭想都没有想,脱口而出:“儿子要和您一样,当将军。”   “哈哈哈哈……”   陈汝大笑,打量了陈容旭好一会儿,赞赏不绝:“我们陈家的儿子,就该有这样的志气。”他有三个儿子。大儿子的腿脚不好,常年只能坐轮椅。二儿子一副柔弱的模样,感觉风大点,都能刮倒他。三儿子痴迷于读书,虽然也很好,但他是上过战场的人,骨子里就有一股热血,觉得上阵杀敌才是真正的保家卫国。   有时候想想,不免遗憾。就好像后继无人了。   二儿子还真的让他吃了一惊。   柳姨娘听的自豪,却也担心:“旭哥儿,打打杀杀的太吓人了,也危险……你还是跟着七少爷去读书的好。”谁家的将军头衔不是拼死得来的?有西宁侯府在,她的旭哥儿不必如此辛苦。   “娘亲,您不懂。”   陈容旭见父亲没有拒绝他,又问:“您看……儿子先去哪里历练比较好?”陈家的继承人是大哥无疑了,而且大哥此人,心计了得,轻易不能去招惹。他是庶子,母亲的身份虽然不低,但到底是个妾室。功名还是要靠自己去挣的,有了功名,在陈家才算真正立稳了脚跟。娘亲和姐姐也能有个依靠。   “真决定了?”   陈汝喝了一口酒,和他说道:“可是要吃苦的。”   陈容旭“嗯”了一声:“儿子不怕。”   “好。”   陈汝笑了笑:“去卫所吧。左都督杨莫生是父亲的好友,我会和他提前打招呼。”   “谢父亲。”   陈容旭起身,亲自给陈汝倒满酒,“儿子敬您。”   陈汝一饮而尽,陈容旭又给他满上,才去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旭哥儿长大了。”   陈汝感慨道:“不过是十多岁的孩子,个子都快到我的肩膀高了。”   “……孩子们长得快。”   柳姨娘附合他,“妾身都感觉到老了。”   “娘亲才不老呢。”   陈宛柔亲昵去拉柳姨娘的手:“您在女儿的心里,是最年轻最好看的人。”   “你啊……”   柳姨娘笑的合不拢嘴,“就是嘴甜。”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过节的,出去浪了一天,码的少。明天补上。/祝大家中秋节快乐~随机选20个评论发红包哦。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陆雪琪 50瓶;湘慈 2瓶;浅夏、274283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六章 36   次日, 卯时三刻。   海棠阁。   秋菊挑帘子进了西次间,轻声喊了一声:“三小姐。”她伸手挑起淡绿色细布绣兰花帐子,用银勾子挂好。   “咱们要先去老夫人的房里, 一起用了早膳, 再去西山城隍庙。” 秋菊说着话,打开黄花梨喜鹊登枝衣柜。选了鹅黄绣海棠缎褙,雪白色暗绣折枝纹八副裙。   白雪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坐起来, 靠在床头发呆。她还没有完全的清醒,看东西有些恍惚。   她拿着选好的衣衫走到白雪面前,问道:“小姐觉得如何?”   “都行。”   白雪打着呵欠, 看也没看, 摆摆手:“素净些的就好。”   “……够素净了。”   秋菊笑起来:“奴婢记得您以前爱穿颜色鲜亮的衣衫,比如朱红色, 宝蓝、深紫色、明绿色等,夫人见了还夸好看呢……怎地如今全改变了。”   秋芙和一个端着半铜盆热水的小丫头走进来,听见秋菊的话, 也说:“可不是, 我也觉得奇怪呢。”   “不过是喜好而已。”   白雪也不想解释,任由秋菊服侍着她换上鹅黄绣海棠缎褙。她重生之后,心态较之前自然是不一样的。凡事只要省心, 不抢风头, 安安稳稳的在陈家过日子就好了。   原来的那些衣衫,多是小姑娘的眼光,倒不是不好, 也没有看不上,只是觉得不合适了。   秋菊帮她穿戴整齐, 又去找紫色绣朱槿花的荷包系在腰带上。   白雪去了一趟净房,折回来开始梳洗。秋芙利落地帮她梳了垂鬟分肖髻,插上一支如意百花纹镶翡翠金簪。   白雪对着菱花铜镜照了照,自己带上碧玉蝴蝶耳坠子。   半夏端了一盏的熟水进来,白雪接过喝了大半盏后去了陈老夫人的留春馆。二房的赵氏,陈宛霜、陈宛凝。三房的周氏,陈宛伊等,正在和陈老夫人说话。   陈宛霜见到她,笑着招手:“三姐姐,来我这里。”   白雪屈身给陈老夫人请安,然后坐在了陈宛霜的身边。她今日穿着粉红色绣桃蕊纹斜襟小袄,外面是云霞披肩。衬得肤色白皙,十分的精神。   白雪低声和她说话:“四妹妹,你穿的真好看。”人看着气色都好了。   陈宛霜羞涩地笑了笑:“云霞披肩是我父亲从燕京城的成衣店拿回来的,我一眼就看上了……” 父亲主要负责侯府的一应生意,见了稀奇好看的都会给她带一份。   “你的眼光好。”   白雪笑盈盈地夸她,陈宛霜被二婶母教养的很好,懂事乖巧的,很好相处,也讨人喜欢。   过了一会儿,王氏领着陈宛兰也过来了。   陈老夫人抱着陈宛伊逗弄,说道:“今儿是十月十五,拜佛祖的好日子。咱们待会吃过早膳就去西山的城隍庙,中午在那里吃斋饭,晚上若是赶不回来了,就住一晚。”她看向王氏:“老大家的,府里的事务要安排妥当。”   “母亲放心。”   王氏应是,说道:“内院的管事婆子我都交待了一遍。”   陈老夫人环顾四周,看不到柳姨娘的身影,又问道:“如月哪里去了?”她昨晚差人过来说,柔姐儿被老大免了惩罚,要和众人一起去西山呢。好几天看不到柔姐儿,还真是想的慌。这孩子伶俐,有她在,就不觉得寂寞。   王氏顿了顿,没有吭声。柳姨娘有自己的院落,又不日.日去上林苑请安,旁人怎能知道她的行踪。   赵氏见陈老夫人问起柳姨娘,还亲密的很,心里便不舒服。   许嚒嚒说道:“……可能是起来晚了,您不必挂念。”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了小丫头的通报,说是柳姨娘和五小姐过来了。   “您看,这不是来了。”   许嚒嚒笑着给陈老夫人的盏碗里添热茶。   陈宛柔?   白雪端着盏碗喝茶,这么快就放出来了?吃惊的不仅是她,王氏,赵氏、陈宛霜也一样愣了愣。   很快,柳姨娘母女进了厅堂。陈宛柔身穿淡茜红云纹妆花褙子,打扮的娇花一般,小跑往陈老夫人的怀里扑:“祖母。”   “好孩子。”   陈老夫人搂住她,仔细端详:“……柔姐儿瘦了。”   周氏抱回自己的女儿,给她喂冬瓜糖吃。陈宛柔得老夫人的宠,阖府人皆知,她不上赶着凑趣。   柳姨娘屈身给陈老夫人请安,又屈身给王氏请安。   “柔姐儿好想您。”   陈宛柔腻着嗓子撒娇:“祖母,您有没有想我?”她就是要当着一众人的面,让她们看看,陈老夫人到底宠爱的是谁。   嫡女庶女的无所谓,做错事情也无所谓,谁得宠才是主要的。陈宛霜别得意的太早了……这个亏,她早晚也要让她尝一尝。   “当然想了。”   陈老夫人连连点头:“你不在我的身边陪着,我都不习惯了。”   柳姨娘站在一旁,旁若无人地笑骂自己的女儿,心情极为舒畅:“柔姐儿,别没了规矩。”侯爷歇在了云霞堂,情到浓处,俩人温存了半宿。昨晚她又算好了日子,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再次有孕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偏头瞧了王氏一眼。   王氏低头和周氏说话,脸上都是笑容。柳姨娘抿了抿唇。   赵氏却恨的牙根痒痒,暗暗地骂:“小贱人。”又恨柳姨娘嚣张:“……真是一对贱人。”   陈宛霜神色自若地帮凝姐儿绑丫髻上有些倾斜的绢花。   陈宛凝却小嘴一咧:“四姐姐,疼。”   “嗯?”   陈宛霜定了定神,重新解开绢花的系带。她方才不小心抓住了凝姐儿的头发。   清晨还带着夜晚残留的冷意,太阳却缓缓的升上天空。红光四射,又暖意融融。   陈老夫人见众人都到齐了,便让许嚒嚒下去传饭。包子,油条、糖糕、咸菜、豆浆,八宝粥等,应有尽有。   白雪的胃口不大好,吃了半根油条,半碗豆浆就停下了。   马车已经备好了,众人吃了早膳又各自回去拿了需要的东西,丫头捧着披风,油纸扇、点心全盒、银筷子跟在后面。   秋菊、秋芙是伺候白雪的一等大丫头,这时候也是要跟着去的。主仆三人走到影壁时,看到陈老夫人和陈容与在一旁说话。   白雪抬脚上前,才走了几步,陈容与就发现了她。他看了她一会儿,和陈老夫人告辞:“祖母,您放心去吧,孙儿会照顾好自己的。”   陈老夫人又嘱咐了吴华几句,扶着许嚒嚒的手,转过了影壁。   “世子爷,三小姐到跟前了,好像是找您的。”   吴华小声道。   “……走。”   陈容与闭了闭眼。   吴华右眼皮霍霍地跳了几下,硬着头皮去推轮椅。   “大哥。”   陈容与明明看到了自己,却假装看不到。白雪心里不由得一闷,小跑几步,径直拦住了他。   “大哥,你不认识我了?”   白雪红唇一抿。   “三妹妹说的哪里话,我们是兄妹……自然是认识的。”   陈容与在‘兄妹’二字上,特别加重了语气。   白雪也听出来了,一时语噻。这份刻意,还有拒人之千里的态度,让她突然感到些微的不对,和不安。   陈容与抬眼看她,淡漠非常:“三妹妹快去吧,别让母亲和祖母等着了。”   白雪不用回头也知道有人往这边瞅了,她盯着自己的裙摆,过了一阵儿,还是开口了:“……你的脸色不好,看着也消瘦了……是休息不好或者身上不舒服吗?”他眼睛下方是青的,还有冒出来的胡茬。给人格外落魄的感觉。   陈容与双手紧紧地抓住轮椅扶手,手面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却转过头去:“不劳烦三妹妹跟着操心了。有李大夫在,想来也无碍的。”   “……”   白雪眼圈憋的通红。这是她重生回到陈家以来,听到最伤人的话。   这不止是在躲避她,这已经是冷淡了。   “好,你保重。”   白雪在泪水落下来之前,转身离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陈容与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她一向循规蹈矩的,并不曾做错过事情。   “世子爷,您这是何必呢?”   吴华轻声道:“……奴才能听出来,三小姐是关心您的。”   “走。”   吴华说的话,陈容与何尝不知?他远远地看着白雪的背影,心口如同剜了一刀。   白雪出了陈家大门,看到陈宛柔和柳姨娘站在第三俩马车旁。应该是等人的。   “三姐姐,谁惹你了?”   陈宛柔看到白雪仿佛哭过的模样,意有所指:“莫不是……你不愿意和祖母一起去西山拜佛?”   “路上被风吹的迷了眼睛,耽误些时间,倒让五妹妹多了心。   白雪笑了笑,知道陈宛柔的意思:“五妹妹刚被父亲放出来,还是文雅安静些吧,整日的胡乱猜忌,父亲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   “你……”   她竟然敢用父亲压制她,陈宛柔气得直跺脚,白雪却不再理会,上了王氏的马车。   柳姨娘去拉女儿的手:“三小姐聪明,言辞又锋利。你不是她的对手。”她想起白雪生病的时候,她去海棠阁看望……还无端地受了侮辱,好在当天晚上,她便去了侯爷的书房。告诉他柔姐儿是何等的担忧白雪,还亲自做了糕点。要不然,侯爷也不会这么快放了柔姐儿。   “娘亲……”   陈宛柔不依不饶的,“我要向祖母告她一状。”   “不可胡来。”   柳姨娘揉揉女儿的头发:“去第一俩马车找你祖母吧,我站在这里等旭哥儿。”   “好的。”   陈宛柔屈身给柳姨娘行了礼,领着丫头们走了。   柳姨娘想起路过影壁时,白雪和陈容与站在一处……心头有轻微的怪异感。他们俩是名义上的兄妹,不背人的说几句话也无可厚非。但为何白雪看起来很难过,也像是哭了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别的事情,可能补不成了【捂脸哭】放心,我欠大家一章了,我记住呢。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宁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糖圆子 8瓶;肉松、浮生无梦 5瓶;湘慈 4瓶;芝麻糕好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七章 37   白雪上了马车, 王氏已经在等她了。一起的还有陈宛兰。炉子上汩汩地烧着一壶热水,咕噜咕噜的,听声音像是快烧开了。   “雪姐儿, 你干什么去了?”   王氏帮着女儿解下披风。   “……路过影壁时, 我看大哥的气色不好,就问了几句。”这件事许多人都看到了,白雪没什么说的。   王氏点点头,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说道:“你们兄妹之间和气,当然好。但与哥儿是世子爷……咱们要和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继母不好当,女儿也不是陈家的血脉。走的太近了, 难免有上赶着巴结的意思。   前世今生的母女了, 白雪清楚母亲的谨小慎微。她“嗯”了一声,心里想着陈容与刚才说的话, 并不做别的回应。   陈宛兰专心致志地拿出点心盒子里的花生酥饼,一口一口地吃。粉嫩的脸颊微微的动,可爱的小松鼠一样。   王氏瞧着水烧好了, 便拎起水壶沏茶, 给陈宛兰倒了一盏,嘱咐道:“兰姐儿,就着茶水吃, 别噎着了。”陈宛兰是庶女, 肖像安姨娘。性格也胆小怯弱的,她看着就很怜惜。觉得和女儿的幼时很像。   陈宛兰接过来喝了一口,露出小小的笑容:“谢谢母亲, 兰姐儿知道了。”   马车到永清境内时,巳时都过半了。路边有歇脚的茶楼和客栈, 陈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坐了一上午的马车有些受不住。便令众人在茶楼歇息了半个时辰。   永清北边和大兴接壤,正值国泰民安的盛世,人们各得其所。官道修的宽敞整洁,两旁还种了樟树。枝繁叶茂的,叶子绿油油的,四季常青。城隍庙坐落在西山的半山腰,山路虽然蜿蜒,但路面整治的很平坦。马车一路驶过去,倒不费劲。   西宁侯府作为勋贵世家之首,马车刚到城隍庙门前,便有修道真人亲自迎了出来。领着众人先去了正堂、偏堂上香,又让进禅房,奉上香茶伺候。   城隍庙的正堂是保佑一方城池的城隍神,偏堂摆了观世音菩萨。香客来往不断,热闹非凡。   陈老夫人捐了五百两纹银给庙宇做供养,又问一旁手拿拂尘的真人:“我要供奉一盏长明灯,贵庙可愿意时时添加些香油?”与哥儿多病多灾的,腿脚也不见好转……她想替他祈祈福。   “老夫人客气。”   真人单手一举,念了声无量寿佛:“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他中等身材,穿着灰色的道袍,圆圆的面容,一张笑脸。   陈老夫人还了礼,交待了许嚒嚒几句,让她跟着知客师傅去置办。   太阳正照在头顶,已经是午时了。有小道士端了素斋过来,摆了三桌。陈老夫人,王氏、赵氏、周氏坐在一桌。柳姨娘并陈宛柔,陈容旭、陈宛兰四人为一桌。白雪和陈宛霜,陈宛凝、陈宛伊又是一桌。   所谓素斋,不过是青菜,豆腐、素鸡等寡淡的吃食。白雪早上吃的少,走到半路就饿了,这会子吃的津津有味。   陈宛伊却不喜欢,由乳母喂着吃了一点豆腐,觉得不好吃。她再不肯张口了。   周氏吃好了,抱起女儿哄她。陈老夫人也扶着丫头的手进去内室午休。又有小道士进来撤了饭桌。白雪观察四周,她们待的禅房是个单独的院落,地方不大,三间上房,加上两个耳房。院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西北角种了一株四季桂花树。   “雪姐儿,你累不累?”   王氏和女儿说话:“你二婶母和霜姐儿去东次间歇息了,你也可以过去。”   “我不累。”   白雪摇摇头:“好容易出一趟门,我想四处去看一看。”她隐约有些印象,前世的时候,她和陈老夫人、母亲来过城隍庙卜卦,具体什么内容忘记了……估计是不大好,她记得母亲还发了顿火。   女儿常年累月的待在侯府里,几乎没有出来逛过……王氏想了一会儿,说道:“让丫头、婆子们都跟着,不许出庙门。看完了赶紧回来。”说完,又吩咐身后的李妈妈也跟着白雪。   白雪屈身应“是”,转身出了禅房。   城隍庙分为前殿和后殿。后殿有一座伯府夫人厅。伯府夫人就是俗称的城隍夫人。厅前盖了一个养生池,池水连着外面的山泉,水清澈又透明,能看清里面游动的锦鲤和鳖。池边种了一株高大的水棉树,系了许多写了字的红色细绸带。有的是求姻缘,有的是求吉祥。   一行人顺着青石板铺就的小道,先去前殿转了转,又往后殿来。秋菊笑道:“城隍庙从外面看着不大,里面还是挺阔绰的。”   “……这都是后来翻盖的。”   白雪指着青瓦,“以前是青砖红瓦。”   李妈妈笑起来:“三小姐的记性真好,您八岁那年,老夫人来求救命的丹药……您也跟着的。”那时候,夫人和小姐还住在王尚书家。   白雪笑了笑,走去水棉树旁,仰头往上看。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星星点点的光芒,很明亮也不刺眼。她想起陈容与……犹豫了一会,还是让秋芙去伯府夫人厅要来红绸细带和毛笔,写了一句话:愿君多康健,岁岁荣华。   “三小姐,您的字真好看。”   李妈妈夸赞道:“秀秀气气的。”她不认识字,只觉得工整的很。   她又问:“您写的是什么呀?”   白雪笑了笑,没有吭声。   等墨汁干了,白雪踮着脚尖把红绸细带系在水棉树的枝桠上。   微风吹过,裙裾飞扬。   阳光打在她的身上,腕上的南红手镯越发通透。衬的肤如凝脂,盈盈如白玉。   “陈三小姐,好久不见。”   吴文璟的眼中闪过惊艳,大摇大摆的从前殿与后殿的连壁处走了出来。他是和母亲一起过来的城隍庙,母亲在前殿上香,他自己无聊到处溜达……看到了白雪。   他已经看了她好一会儿。   白雪回头,明亮的眸子暗了暗。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吴文璟大步走到了白雪身边,微微拱手:“三小姐,我这厢有礼了。”离近了看她,感觉更惊艳了。丰润的鹅蛋脸上嵌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灵气十足。笑起来明眸弯弯,给人热情洋溢的感觉,光鲜明媚的就像春天盛开的鲜花。特别是左眼角下方的泪痣,一颦一笑间多了几许妩媚。更显得风姿绰约。   “不敢当。”   白雪微微屈了屈身,算是回了礼。然后转身就走,她和吴文璟之间……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她怕自己一开口,就直接骂人了。   “陈三小姐……”   吴文璟伸胳膊拦住了白雪的去路,“咱们好歹是认识的,你干嘛对我这样疏远?”想起那些欲擒故纵,在他面前耍心眼的女子,带了轻视:“还是说,你是故意的?”   白雪抬眼看他,语气讥讽:“吴小爵爷,请你自重。”   “你!”   吴文璟听出来了,简直不可置信,又挫败不已:“三小姐,你对在下的敌意很明显啊。”他左思右想,实在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她。燕京城的女子,哪个见了他不是阿谀谄媚的?   很明显?想起前世那些恶心透顶的事情,她都想泼妇一般去扇他耳光了……白雪冷哼一声,领着人径直离去了。   这一次,吴文璟倒没有再拦。他出身伯爵府,是吴家未来的掌舵人,长的也不差,潇洒自如的出手也阔绰,怎么说也是青年才俊……却被人厌恶至此,心里也憋屈。   “陈白雪!”,吴文璟咬牙念出她的名字,咽不下这口气。她越是这样,反而引起了他的兴趣和征.服.欲。   “吴小爵爷安好。”   陈宛柔远远的看到白雪走了,小步迎了上来。   白雪和吴文璟在一处说什么呢?   “你是?”   吴文璟听见身后有人唤他,转过身。   陈宛柔笑语嫣然:“我是陈家的五小姐,咱们在留春馆见过面的。”她原本在耳房里和娘亲说话,见白雪带着一群丫头、婆子们出了禅房,好奇的很。但娘亲又拘着她不让动弹,直等到娘亲睡午觉了,才偷偷摸摸地出来。   吴文璟“哦”了一声,“想起来了。”其实,他根本没有认出来是谁,不过觉得长得好。陈家还真是出美人,眼前的这一位,美目流盼,不可逼视。和白雪相比,各有各的好看。一明媚,一娇美。   “你也是来庙里拜真人吗?”陈宛柔问道。   “不,我陪母亲过来的。”   吴文璟笑了笑。他身穿天青色直裰,容貌俊逸,举手投足都是世家公子的风范。   陈宛柔看了一会儿,脸微微一红。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很多小可爱说不虐柳姨娘母女的事……大家敬请放心。不仅虐,而且虐。只是,咱们得按照剧情一步步走,男女主的感情走向也需要他们的助攻。   还有一句话——要想让其灭亡,先让其疯狂。【捂脸】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宁儿 3个;他是穿堂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粲粲兮 5瓶;Lemon_ 3瓶;湘慈 2瓶;叶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八章 38   陈宛柔看了一会儿, 脸微微一红。“西山风景秀丽,小爵爷尽可随意观赏。”   吴文璟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山顶,问道:“五小姐游玩过此处?”   “和父亲一起来过。”   陈宛柔回答的有些僵硬, “东坡先生有云:横看成岭侧成峰, 远近高低各不同。虽然描写的是庐山,但西山也堪当一用。”她不过是瞎说的,想不到吴文璟还追根问底了。   “哟。”   吴文璟来了兴致:“五小姐还懂诗词呢。”   “府里请了先生教读书识字,我学的……一般。”   陈宛柔娇羞的低头。   “都知道东坡先生的诗了, 可见,你是谦虚的。”   吴文璟侃侃而谈:“论诗词歌赋,我最崇拜的是李太白。他的诗里充满了豪迈奔放, 飘逸奇妙。真实表明了读万卷书, 不如行万里路。”   “小爵爷博古通今,小女子自愧不如。”   她微微笑着, 美目似秋水含波。   男人向来享受女人的崇敬仰慕……吴文璟也不例外。他于白雪处受到的冷遇在陈宛柔这里完全地找了回来。且更自信满满了。   “我们家有一片梅树林,下个月若是梅花盛开了,会举办一场赏梅宴。”吴文璟邀请她:“到时候还望陈五小姐能亲身光临, 咱们对着梅花饮酒作.乐, 必是人生一大幸事。”   “多谢小爵爷的盛情。”   陈宛柔屈了屈身:“如此雅事,承蒙不嫌,我一定参加。”   身穿灰色短褐的小厮从前殿小跑着过来了, 给吴文璟行礼:“少爷, 夫人有事情请您回去呢。”   吴文璟问他:“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小厮摇头:“奴才不知。”   吴文璟“嗯”了一声,和陈宛柔告辞:“陈五小姐,在下先走一步了。”   陈宛柔右手一伸, 作了个请的姿势:“吴小爵爷,再会。”她身穿湖水绿对襟缎褙, 脊背挺的很直,甚是端庄稳重。   吴文璟略一点头,和她擦身而过。   等他走的不见踪影了,陈宛柔还站在原地。眼神有些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姐,咱们也走吧。”丫头杏霖有些着急:“要是被人发现您私自出了禅房……就不好了。不仅姨娘要受埋怨,您也会遭殃的。”   “多嘴。”   陈宛柔叱责道:“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这个杏霖不聪明还罢了,也没有杏香有眼色。她回头和娘亲说一声,还是换个丫头来伺候。免得看着就让人生气。   杏霖诺诺地不敢言语了。   陈宛柔抬头去看挂满红绸细带的水棉树,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远山峰峦,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白雪回到禅房的住处时,陈老夫人已经醒了,正坐在圈椅上和王氏说话。旁边还坐着一位妇人和一位少女。   她一怔,看背影只觉得眼熟。   陈老夫人看见白雪进了门,招手让近前来:“雪姐儿,看看是谁来了?”   妇人也回过头,正面看向她。   “大舅母。”   白雪认出了来人。   “雪姐儿,一年未见了。”   妇人姓钱,全名惠元。她身穿秋香色素纹褙子,约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模样娟秀。是王晨濡的母亲。   白雪屈身行礼:“给大舅母请安。”她和母亲在王家生活了几年,钱氏对她一直很好,当自家的女儿一样疼爱。是难得一见的憨厚老实人。   “好孩子,你长大了。”   钱氏眼圈一红,“大舅母总是病痛缠身的,都不敢见你,唯恐过了病气。”   “不会的。”   大舅母还当她是个孩子,白雪心里一暖:“等到年下的时候,我多去陪陪您。”   钱氏拉过外甥女的手,让她坐在身边,回了一句:“好,大舅母还给你做桂花糖糕吃。”白雪刚到王家的前几年。人小,孤僻,话也少。她看着很可怜,常常给做些小点心哄她玩。无论做什么,小外甥女都是拿起来就吃,不知道拒绝似的。后来,她才发现,每次做桂花糖糕时,小外甥女都吃的比其他点心多,但从来不说。懂事又小心翼翼的,格外惹人心疼。   一直安静的少女笑眯眯地:“母亲真是偏心表姐,明姐儿都吃醋了。”她是王晨濡的妹妹王明婵,年十四。   她言语俏皮,小女孩的娇态十足,一屋子人都被逗笑了。   “这孩子,没个正形儿……”   钱氏嗔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和她说话:“还不过来给你表姐问好。”   王明婵屈身行了平礼:“雪表姐安好。”   白雪也起身回了平礼。   “我前年见明姐儿还瘦瘦小小的,这时又见她……身形窈窕,面容美丽。”陈老夫人喝了口茶水:“真是女大年年变,越变越好看。”   “老夫人可别夸她了。”   钱氏笑道:“个子长的挺快,就是做事还像个孩童一般,丝毫不顾后果。”   “我喜欢明姐儿的性子,天真烂漫的,多好。”   王氏亲热地拉着侄女:“要不要去姑母那里住几天?”   钱氏微微一笑:“……估计是去不成了。她的绣活不好,家里刚请了个京绣师傅。还要跟着我学管理内院中匮的事情。和赵家的大公子定了下来,她就没有闲时候了。”   王氏一喜,拍拍侄女的手:“是好事。”   王明婵羞的小脸通红,眼神却不避人。白雪也为她高兴,大舅母的性子好,教养的明表妹也大大方方的。   “究竟是怎么了?”   陈老夫人问王氏:“快和我说一说,让我也乐一乐。”   王氏大致解释了一遍王明婵和左副都御史赵家大公子定亲的事情。   “当真好事。”陈老夫人笑道:“等明姐儿出嫁了,我得随一份大礼。”   钱氏呵呵笑着,“您老抬举她了。”她拉着白雪的手,说道:“雪姐儿比明姐儿还大三个月呢,要出嫁啊,还是咱们的雪姐儿先出嫁。老夫人,我是看好了她。”   “当然。”   陈老夫人笑道:“雪姐儿的终身,我老婆子也是看准了。濡哥儿是个好孩子,很出色。你是个有福之人,养的儿女都争气。”   白雪一愣,刚要开口反驳,王氏却岔开了话题。对于自己的亲侄子,她心里还是很满意的,女儿的年纪还小,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或许过段日子能改变主意。万万不能让女儿当着陈老夫人和钱氏的面说出些什么……不然,以后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屋里谈笑风生的很是热闹,屋外却有人愣住了。正是回来的陈宛柔,她听了好一会儿。   祖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要把白雪许配给王晨濡吗?王氏和白雪也没有拒绝……甚至连王晨濡的母亲都是默认的。   陈宛柔想起王晨濡的温润和气,俊朗的脸。心里一哽,转身跑去了东耳房找柳姨娘。   柳姨娘刚睡醒,坐在床头。翠绿伺候她梳洗。   “娘亲。”   陈宛柔眼泪汪汪地扑进柳姨娘的怀里,把柳姨娘扑的往后一仰,几乎要摔倒。   “柔姐儿,你怎么了?”   柳姨娘扳正了女儿的身体,看她眉头紧皱,一脸的委屈,问道:“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   柳姨娘不问还好,一问,陈宛柔的眼泪成双成对的往下落。   “我的祖宗,到底是怎么了?你要急死我啊。”   柳姨娘摆手让屋里的丫头都退下,拿出袖口的帕子给女儿擦眼泪。   “女儿就是不服,为何白雪就能嫁到好人家?”陈宛柔呜呜咽咽地:“我比她少什么了,同样是陈家的小姐,我还是父亲的至亲骨肉呢……”   “你说白雪相看人家了?我怎地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就是嫡母的侄子,您也见过的,少年的举人王晨濡。”陈宛柔说道:“他在燕京城的名声也很好。”   “柔姐儿,你和娘亲说实话。”   柳姨娘敏锐的察觉到不大对劲,作为过来人,她盯着女儿问:“你看上王晨濡了?”   她看上王晨濡了吗?陈宛柔有些茫然。   她想了想:“女儿也不知道。”她确实弄不清楚自己的心,只是觉得王晨濡那样完美的人,不应该是属于白雪的。   白雪有什么呢,不是顶尖的美人,琴棋书画也是平常……不过挂了个侯府小姐的空名。还仗着嫡母有一门好亲戚。   “好柔姐儿,娘亲不管你有没有看上王晨濡,马上打消年头。”柳姨娘神色严肃:“王晨濡是王氏的嫡亲侄子,不管他要娶谁,都和你没关系的。有王氏在,你就算拼着西宁侯府的地位嫁去了王家,日子也不会好过。”她摸摸女儿的头发:“柔姐儿,你的目光要放长远一点,区区一个举人是配不上你的。燕京城里的勋贵世家多的是,等娘亲有朝一日做了正……”她的话一顿,咳嗽几声:“总之你放心,娘亲会让你嫁个好人家的。”等她做了正室,女儿想挑什么人家就挑什么人家。   等她再生个儿子,王氏的地位也该动一动了!   陈宛柔揉了揉眼睛,没有吭声。说到勋贵世家,怎能少了安宁伯爵府吴家。吴文璟倒是一个好人选。但是,他看上去很风流,不如王晨濡让人安心。   山上的温度低,申时一过,禅房里的炉子便点上了。   钱氏带着女儿来西山,原是卜卦的,看见了西宁侯府的马车,又打听一番,才找了过来。燕京城离这里路途远,她们也准备在庙里待一宿再回去。   钱氏想念外甥女,到了晚上,拉着白雪和她住在一个屋里。   恰逢十五,月亮又圆又大,挂在天上,像一盏明灯。   燕京城的西宁侯府内,陈容与正在喝药,吴华站在一旁和他说起下午遇到的事情。   “奴才去回事处领咱们院里的例银,刚好外院的大管事王艾也在,我就问了几句李元的事情……”他停顿了一下,问陈容与:“世子爷,您还记得谁是李元吗?”   “嗯?”   陈容与头也没抬。   吴华又耐心地提醒他:“就是那天,你见了四王爷……咱们回来的街上。我和一个外院的伙计唠了几句,他便叫李元。”   陈容与喝完了药,夏莲递上漱口的温水。   吴华继续说道:“王艾说他突然就走了,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半月的工钱也不领了……好像是柳姨娘屋里的人来了一趟外院后,他才走的。奴才想不通,还有人会和银子过不去吗?”   “柳姨娘的人?”   陈容与收拾干净后,推着轮椅进了西次间:“内院是后宅妇人住的地方,私自联系外院的人是大忌,柳姨娘曾经管理过中匮,不会连这个规矩都不记得。”   “您是说——故意为之?”   陈容与的右手轻扣轮椅扶手,“找人暗中查一查怎么回事吧。”   吴华应“是”,转身下去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晨_怡yaya 10瓶;粲粲兮 5瓶;Lemon_ 3瓶;湘慈 2瓶;麻辣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九章 39   第二天惠风和畅, 是个好天气。   陈老夫人一行人吃过早膳后,和钱氏母女告了别,坐马车下山。   陈宛柔依旧坐在陈老夫人的马车里, 她心里还想着柳姨娘昨天下午说的话, 脸上便闷闷的。   “柔姐儿……”   陈老夫人拉住孙女的手:“看着不高兴了?”   “没有。”   陈宛柔不大愿意说话,闭了眼伏在陈老夫人的双腿上,有气无力地:“祖母,我有点累了。”   随行的许嚒嚒插嘴道:“老奴瞅着五小姐眼下乌青, 估计是夜里休息不好吧?”   陈老夫人回了一句,“小孩子认床也是有的。”她轻拍孙女的后背,又说:“这会子离燕京城还远呢, 你先睡一会吧。”   陈宛柔“嗯”了一声, 也不说话。只示意自己知道了。   天空很蓝,朵朵白云飘浮着, 流动无限。   回去陈家的第三天,陈宛柔来海棠阁找白雪了。手里还拿着用琉璃瓶装的枣花蜜。   “三姐姐,是我亲自熬制的, 拿给你尝一尝。”   白雪接过来, 递给了一旁的秋菊,让陈宛柔去了正厅坐。   半夏上了茶水和点心,退到白雪的身后。   “五妹妹真是好兴致。”   白雪端起茶盏, 喝了几口, “怎地有时间来我的院里了?”   “三姐姐玩笑了。”陈宛柔笑的乖巧可人:“当妹妹的想姐姐了,来看望看望……还要拘个特定的时辰不成?”她一直以恭顺温和的面目示人,来了白雪跟前, 更得放低了姿态。   “既然来了,就坐下吃些点心吧。”   白雪抬眼看她:“我讨厌假惺惺的客气。”她顿了顿, 问道:“我是个直爽的性子,心里怎样想的,直接就说出了口……五妹妹不会介意吧?”陈宛柔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重生的这些个时日,也摸清楚了。擅长人前服低做小,人后歪曲事实,一昧的装可怜。   既然如此,她还不如提前就把丑话说在前头。当着一屋子的人,陈宛柔过后再巧舌如簧,也无济于事了。   陈宛柔端着茶盏的手握紧了。白雪是什么意思,骂她虚伪吗?还这样冠冕堂皇的。堵得她含着一口气,出不来下不去的。   “当然。”   陈宛柔低头喝茶掩饰脸色。   白雪不用猜都知道陈宛柔想的是什么,她伸手去拿桃酥,懒得搭理。   “三姐姐这里的六安瓜片很好,喝着像是清明前夕的新茶呢。”   “……喜欢的话,就多喝几盏。”   白雪吩咐一旁的秋芙:“给五小姐再满上。”   秋芙应“是”,拎起茶壶走去了陈宛柔的身边。   陈宛柔笑眯眯地:“我这次来,着实是有一件事情要问三姐姐的。原本不该过来的,但憋在心里一直难受。”   “哦,这么严重啊。”   白雪秀眉微皱,想了一会儿,“那你说说看,也许……我回答不了你。”   陈宛柔被噎了一下,脸上的笑差点绷不住。她现在有点明白娘亲说白雪聪明,言辞又锋利是什么意思了。   岂止是锋利,简直一字一句都在针对她!   “妹妹听说三姐姐要和濡表哥订亲了,心里真替你高兴。母亲、祖母都是应允的,想必三姐姐心里也是万分的高兴……”   白雪怔了怔:“听说?你听谁说的?”这件事情仅仅是母亲和外祖母她们自己商议的,并没有公开。她是从哪里听说的?难不成是丫头、婆子们走漏了风声。   “三姐姐还隐瞒吗?”陈宛柔的眼神复杂,幽幽地:“你真幸运。濡表哥称得上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陈宛柔的语气十分古怪啊。白雪仔细的打量她,说道:“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五妹妹觉得我有必要隐瞒吗?”不管陈宛柔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她已经和母亲挑明了自己的立场,就会坚持下去。   陈宛柔却不相信,她认为白雪没有和她说实话,心里更是不舒服:“濡表哥那么优秀的人,三姐姐心向往之也属正常……你这样的表里不一,若是濡表哥知道了,怕是也要后悔的。喜欢就是喜欢,说出口有那么困难吗?三姐姐不是自诩心直口快,是个爽快人吗?怎么翻脸就不承认了。”   “五妹妹,你注意自己的言行!我的亲事自有父亲和母亲做主,还轮不到你来操心。你也是侯府的小姐,‘喜欢’二字不离口,还竟然用‘心向往之’这种成语胡乱地安插在我的头上……”   白雪冷冷地看着她:“你是故意来败坏我的名声吗?”   “我没有。”   陈宛柔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解释道:“我不过是情急之下……”话一出口,更感觉不对。只好起身道歉。   “我累了,你回去吧。”   白雪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陈宛柔脸一红,有心再说些别的。也不知道从何处开口,悻悻而去。她这一趟是背着柳姨娘过来的,无非想探一下白雪的口风。   柳姨娘和她说的那些话,她都听进去了。   她是不甘心而已……   “五小姐太过分了。”   秋芙气乎乎地:“依照奴婢的意思,现在就去找夫人,把今天五小姐的所作所为都说一遍,让夫人好好的惩治她一番。”   “没有用的。”   白雪摇摇头:“有老夫人宠着她,谁敢动一根汗毛?霜姐儿就是个例子。”   “以后她休想再踏进咱们的海棠阁半步。”秋芙不依不饶地:“……奴婢就守在门口。”   秋菊看了她一眼,“别让小姐心焦了。”她给白雪满上热茶:“您说的虽然有道理,但这样的事情确实该让夫人知道的。夫人主管着府内的中匮,五小姐口出狂言,又以下犯上。夫人就算不能做些什么,但她讲与侯爷听,次数多了,侯爷总会出手管教的。”   秋菊果然是聪明,思虑的很周到,却也是聊胜于无。白雪摆摆手,和秋菊说道:“你去跑一趟上林苑吧。”让母亲心里有个底也好。   秋菊屈身行礼,答应着,退下了。   白雪喝了一口热茶,想陈宛柔的举动。她突然来到海棠阁就够罕见了,又问起自己和濡表哥的亲事……而且是步步紧逼。   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呢?难道她对濡表哥有意。   白雪被脑海里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却越想越感到合乎情理。陈宛柔和她说话的表情,好像还有羡慕在里面……她一开始就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诡异。   原来问题在这里。   秋菊到上林苑时,王氏正坐在庑廊下绣帕子。她甚少有清闲自在的时候,心情也很好,和身边伺候的几个大丫头笑着说话。   她听了秋菊的禀报,气得手指都在颤抖。   “夫人,您没事吧?”   李妈妈上前给王氏抚后背:“……您放宽心,三小姐聪慧,不会任由五小姐欺负的。”   “话不能这样说的。”   王氏闭了闭眼:“柳姨娘在侯爷面前比我受宠爱,柔姐儿在老夫人面前也比雪姐儿受宠爱,都是真实的……但柔姐儿要是仗着这些宠爱轻侮雪姐儿,我断然不会放过。”她扶着李妈妈的手往外走,帕子也不绣了,“我要去找侯爷,女儿家的名声尊贵,岂容柔姐儿放肆。”她的雪姐儿和霜姐儿不一样,生来就命运多舛,苦头吃的太多了。她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不管。   “夫人。”   李妈妈叹气,柳姨娘母女不是善茬……她怕王氏吃亏。   “我知道该怎么开口,妈妈别担心。”王氏银牙紧咬,她在后宅生活了多年,妇人们的勾心斗角早都烂熟于心了。不想和柳姨娘计较,一是不想惹事;二则她身为后来嫁进来的继室,又带个女儿,对继子女以及妾室总要宽容些,以防别人说她心胸狭小。   但柳姨娘和柔姐儿却一再挑战她的底线,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天阴沉沉的,太阳被飘来的云朵遮住了光线。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秋菊跟着王氏出了上林苑,眼见着王氏和李妈妈去了前院的方向,她便回了海棠阁。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白雪王氏的决定。   “母亲真的去找父亲了?”   “是的,小姐。”   秋菊又说:“奴婢还同夫人走了一段路呢。”   白雪长吁一口气,母亲护她的心,她能理解。但直接去找父亲却有些冲动了。   她起身去内室换了身褙子,和秋菊说话:“我们也去一趟父亲的书房。”她想去帮一帮母亲。   秋菊刚应“是”,外面却传来小丫头的通告,说是夏莲姑娘过来了。   “夏莲?”   白雪挑帘子走了出去,“夏莲姑娘,你怎么来了?”   夏莲屈身行了礼:“三小姐,世子爷有事情找您,想让您去一趟景庑苑。”   “我这会儿走不开,等晚些吧。”   “世子爷说是有急事,您务必要过去的。”夏莲陪着笑:“世子爷还说,是和您相关的。”   白雪抿了抿红唇,和她相关的?陈容与冷了她这么久,突然又说要见她。心里无端地窜了一股火。   “三小姐。”   夏莲看白雪的脸色不好看,继续说道:“奴婢伺候了世子爷几年,深知他的脾气,从不虚言。他既然说了有急事,您还是去一趟吧。耽误了……就不好了。”   “好。”   白雪眸子闪了闪,抬脚走在前面。   而陈容与正在书房里等着白雪,她一到就被夏莲带了进去。   “给大哥请安。”   白雪屈身行礼,微微低着头,看也不看他。   陈容与摆手让她起来,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我找到了推你掉入荷塘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下1章就是令小仙女们开心满意的章节了……有谁猜对了我发红包哦。虽然现在的评论看不到,但是我在后台发红包是可以的哦,你们也能收到的~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路南风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章 40   白雪一惊, 握紧了手。随即问道:“你去调查过这件事情,为什么?”   “凑巧而已。”   陈容与的眸色深沉如夜,见白雪看向他, 转过头去:“把人带上来。”真的是凑巧。白雪掉入荷塘的事情, 原本是父亲亲自去处理的,他以为都过去了……没想到在偶然的情况下,竟然得知是柳姨娘要暗害白雪于死地。   当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心里的愤怒几乎不可压制。自己捧在手心里的珍宝, 要宠爱一辈子的人……柳姨娘怎么敢!   陈容与有一瞬间都想过直接弄死柳姨娘算了,做的隐蔽一些,也不会出现什么事情。但是祖母是柳姨娘的亲姨母, 柳姨娘贸然一死, 她老人家难免会伤心难过。与其为这种心如蛇蝎的女人费尽心神,倒不如在众人面前揭发她……祖母知道了她的恶行, 估计也就放开了。   站在一旁的吴华应“是”,退下了。   夏莲搬了锦绣缎面的杌子过来,让白雪坐下, 又给她倒了一盏热茶。   书房里点了两个炉子, 热气腾腾的,有小厮蹲在边上拿着火钳往里面添加银丝碳。   吴华很快带着李元进了屋,给他介绍:“这是三小姐。”   李元当然是认识白雪的, 立即跪在地上, 整个人都在发抖。   “……”   白雪秀气的眉毛微皱。   “他就是推你掉入荷塘的人。”   陈容与声音阴戾。   “奴才有罪,奴才有罪……”   李元砰砰砰的磕头:“奴才鬼迷了心窍,才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还望三小姐饶奴才这一次。”   “赶紧的,别废话。”   吴华踢了他一脚:“和三小姐讲明白。”   李元断断续续地说了柳姨娘如何支使他推白雪掉入荷塘, 给了他多少银钱,又怎样离开了陈家,末了又重重的磕头:“三小姐,求您饶奴才一命。奴才,奴才一定感激不尽。”   果然是柳姨娘!白雪眯了眯眼,想起此时的母亲……摆手道:“我不要你的感激,但是你得帮我一个忙。”   “您说。”   白雪端起盏碗抿了一口热茶,淡然又坚决:“跟着我去指证柳姨娘。”   “这……”   李元显然有些愣住了,“柳姨娘是主子。奴才,奴才畏惧……”阖府人皆知,柳姨娘生了五小姐和六少爷,背后靠的又是陈老夫人。别看只是一位姨娘,内里的地位比夫人王氏都尊贵呢。   “我就不是主子了。”   白雪冷哼一声:“你推我掉入荷塘的时候,可曾畏惧过?”   李元头一低,说不出话来。   “若去,留你的命。”   陈容与慢慢地开口,“若不去,你现在就可以去死了。”他的语调云淡风轻,内容却狠辣无比。   白雪转头看他,世人皆谓他凉薄,她却心里一暖。   她自认不是什么好人,更做不到被人欺负了还能大度的原谅。陈容与在这一块,倒甚是符合她的性子。   “奴才……奴才遵命。”   白雪见他答应下来,也不便多留,和陈容与道了声谢,领着李元便出了景庑苑。走出门口时,她回头又看了一眼景庑苑的门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陈容与又吩咐夏莲:“你也跟着三小姐过去,打探着消息,有什么不妥了立即来回我。”他顿了顿,“自己留意些,别被三小姐发现了。”   夏莲屈身应“是”。   前院净雨轩,正是热闹的时候。王氏和柳姨娘正在对峙,跪在陈汝脚边的陈宛柔哭的喘不过气来。   “不过是姐妹之间的闹的玩笑话,夫人却扑风捉影,我们柔姐儿一向有口无心的人,您何必抓着不是错处的错处不放手呢。”柳姨娘拿着帕子擦眼泪:“柔姐儿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她常常亲自做吃食给三小姐送去,不是糕点就是别的东西,就像她送给三小姐的枣花蜜……枣花都是她亲自挑选的呢。如果真的是心怀不轨,又何必这样的用心。”   王氏笑了笑:“柳姨娘自己说的心怀不轨,我可没有说过。柔姐儿是你教养的,好端端的竟然会污蔑亲姐……长幼有序,手足情深都不懂吗?我正想问你呢,不知是何缘故?”   王氏的咄咄逼人让柳姨娘懵住了,在她的眼里,王氏一直是个温和的人,何时这样的犀利过?看来,柔姐儿真是踩到了她的痛处。   陈汝早就觉得柳姨娘的见识少,眼界窄。不如王氏会教养孩子。此时又听见王氏提起,看柳姨娘的眼神就有些冷。   “母亲,柔姐儿错了,您别怪娘亲。都是柔姐儿的错。”   陈宛柔也吓住了,父亲从她进门起便冷着脸不说话,分明是恼她了。娘亲又被王氏逼得哑口无言。   她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闭嘴。”   陈汝叱责道:“你才被免除惩罚……又犯了错误!雪姐儿是你的姐姐,你出口便伤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前些时日,你和霜姐儿也闹了矛盾。”他越说越气:“上一次你觉得自己是冤枉的,这一次呢?”   “柔姐儿,什么事情都怨别人吗?太阳不是仅仅围着你转的。”陈汝看着陈宛柔,失望极了:“我宠你爱你,想你成为贤淑仁慈的人,你就算做不到,最基本的诚信温良总要有的……”他的宠爱好像害了柔姐儿,这孩子性格太过于任性狭隘了。   “父亲,柔姐儿再也不敢了。女儿的性子您是最了解的,真的只是随便说说的。我对三姐姐一向是很好的……我们姐妹间的感情也很深厚……”陈宛柔抽噎道:“女儿以后一定会谨言慎行的。”   “侯爷,柔姐儿还小,我愿意代她受过。”   柳姨娘从来没有见过陈汝发这么大的火气,扑通一声也跪下了,跪爬了几步,搂着陈宛柔,哭着哀求道:“柔姐儿秉性弱,最容易生病的。”女儿是陈汝看着长大的,他最是心疼了。   陈汝闭了闭眼,柔姐儿哭的确实是厉害,他看的心里也不好受。   柳姨娘的意图实在太明显不过了,王氏冷笑一声,“柳姨娘,柔姐儿犯错了改正过来便好了,你这样毫无理由的偏袒……不是疼柔姐儿,反而是害了她。天下哪有你这样做人家亲娘的,活生生的误导了孩子。”丈夫最忌讳的事情莫过于对家中几个孩子的教导,柳姨娘自己撞上来的错处,她自然要抓牢了。   “你!”   柳姨娘气的一哽,刚要说话时,书房的门从外面打开了。白雪走了进来:“姨娘,说起生病……我掉入荷塘之后,也是头晕目眩的,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呢。”她站在窗下听了好一会儿,连进门时也没有让丫头通报。柳姨娘母女连哭带说的,还真是惹人怜惜。   既然母亲动了收拾柳姨娘的心,就干脆利落一点,收拾的她一辈子也翻不了身。   不就是演戏嘛,她活了两辈子的人,后宅里的那些猫.腻也经历了一个遍……难道还比不过柳姨娘母女?   “给父亲、母亲请安。”   白雪屈身行礼,“我听说五妹妹被召来了父亲这里,心里不安,过来看一眼。恰好路上遇到了前院的一个小厮,他说要向父亲禀告一些事情,我看他挺焦急的,就直接进来了。”她招手让身后的李元上前,说道:“还望父亲别怪罪。”   等柳姨娘看清楚李元是谁,顿时魂飞魄散,几乎瘫软在地上。陈汝的书房里没有点燃炉子,她的额头却出了一层细汗。   陈汝俊眉一拧,看向身穿灰黑色棉袄,其貌不扬的男子,问道:“你是谁?”   “奴才李元,原是前院大厨房管理杂事的伙计……”李元跪了下来,咬了咬牙:“奴才做错了事情,愧疚的日夜难安,觉都睡不好。所以,想禀明侯爷,要打要罚,奴才都认了。只求一个安心。”   白雪走去了王氏身边,笑了笑:“你倒是个敦厚人。”   陈汝见柳姨娘和陈宛柔还在地上跪着,白雪却带一个下贱的仆从进了书房,感觉丢了脸面,心里甚是不喜,又不好直接说出口,只得摆手道:“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李元咽了口吐沫,先磕了一个响头:“侯爷,奴才来指正柳姨娘。”   “你个贱仆,这里是你说话的地方吗?”柳姨娘先发制人:“小心说错了一个字,掉了脑袋瓜。”她的后脊梁骨凉飕飕的,嗓音尖利的刺耳。   李元打一个哆嗦,去看白雪。   白雪目光一冷,却笑着开口:“柳姨娘,你在慌乱什么?他还没有开始说话呢,姨娘怎么就知道说错了?”   陈汝也奇怪柳姨娘的举动有异,拍了拍茶几,“安静一些。”他又看向李元:“你说。”   “……上个月,柳姨娘找到奴才,说只要推三小姐掉入荷塘,就给奴才一大笔钱。”一开了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说了,李元一不做二不休,把柳姨娘和他说的话全部吐了一遍,“柳姨娘当时还威胁了奴才。”   “她说,奴才既然知道了她的打算,做不做这件事就由不得奴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芓吟 30瓶;他是穿堂风、睚眦语 10瓶;湘慈 4瓶;hannalxh、麻辣烫、衿琯、Lemon_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一章 41   “你个毒妇!”   王氏一直被女儿暗示要冷静, 这会子却再也忍不住了,语气冰冷如霜雪:“雪姐儿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一心要她死!”   “母亲。”   白雪拉了拉王氏的衣袖,“别说了。”   “好孩子, 有母亲在, 你不用怕。”王氏看女儿紧抿着嘴唇,眉眼低垂着,茫然又不知所措的模样……她心疼的憋红了眼框。   屋子里十分安静,除了听得心惊肉跳的柳姨娘。大家都被震惊了……几个站在一旁伺候的丫头、婆子们低着头, 大气都不敢出。阳光透过槅窗照进来,王氏搂着白雪在小声啜泣,瘦弱又无助的, 给人凄凉孤苦的感觉。   陈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额头上的青筋霍霍直跳。他看了一眼王氏母女,愧疚忍不住涌上心头。想当初去王家求娶王氏时, 他第一个允诺的就是要好好的照顾白雪……现在呢?照顾的是什么啊,连命差点都没有了。   柳姨娘简直在打他的脸。   “……你所言可真?”陈汝问道。   “奴才要是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李元咚咚咚的磕头, 他既然来指正柳姨娘, 就没有回头路了。   陈宛柔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女孩,她看见父亲羞恨之极的眼神,吓得瑟瑟发抖。   “你血口喷人。”   柳姨娘死命地把女儿按在怀里, 让她不要害怕, 又说:“三小姐掉入荷塘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侯爷,您不能单听一面之词的。谁知道李元是不是三小姐为了陷害我和柔姐儿故意找来的人……路上都能碰见,三小姐赶的也太凑巧了些。”到了这个地步, 她只能咬紧牙关不承认了。   陈汝眯了眯眼,去看李元的神色。他是武将出身, 战场上杀人无数,脸一沉下来,整个人都显得有杀伐之气。   “侯爷明鉴。”   李元根本不敢和陈汝对视。   “柳姨娘,你休要颠倒黑白。”   王氏满脸都是怒意:“我就雪姐儿一个女儿,她若是死了,我定然也活不成了……你是不是算准了这个?而后等我死了,你来坐大房的正室。”   “母亲,姨娘对您一贯是尊重的。柔姐儿敢用性命担保,她绝对生不出如此胆大妄为的心思。”陈宛柔也缓过劲来,昂起头,泪眼婆娑:“三姐姐,我上午还给你送了亲手做的枣花蜜呢,你怎么这样的狠心?”她就是要调转矛头,混淆父亲的视听。   自己狠心?白雪都要气笑了。柳姨娘母女俩真是脸面都不要了。她安抚性地拍拍母亲的手,径直问道:“柔姐儿说的话我听不懂,我狠心什么了?李元和父亲禀告的是柳姨娘交待他做的事情……我一个差点被莫名淹死的人,反倒被指责了。走遍天下也没有这个理吧。”她看向柳姨娘,“刚才姨娘说了,是我陷害你们……我这样做的理由呢?难道自己设计策淹死了自己?荷塘有多深,父亲重新修建过,自然是知道的,又在四下无人的情况下。我是活够了,还是脑子不清楚?”   雪姐儿说的有道理,就算她真的要陷害柳姨娘和柔姐儿,也犯不着搭上自己的一条命。陈汝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再看柳姨娘和柔姐儿心里便彻底冷了下来。   “你到陈家十多年了,我对你怎么样?”他质问柳姨娘:“……吃穿住行哪一样差过分毫,你一个妾室享受的却是正室的待遇。你为何还不知足?雪姐儿才多大,她能挡你的路吗?还是像夫人说的一样,你觊觎的是正室之位。”柳姨娘初进侯府时,何等的娇艳纯洁,惹人爱怜。怎地如今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侯爷,妾身没有啊!”   柳姨娘哭的凄惨,伸手去拉陈汝的直缀下摆:“您相信三小姐也罢了,但那奴仆的话却不能信啊。您就是不为我着想,也得为柔姐儿着想吧。下个月一过,她就满十三周岁了,正是议亲的好时候。”   陈汝怔了怔。   王氏冷笑道:“柔姐儿的亲事自有老夫人、侯爷做主,犯不着你来操心。”她停顿了下,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况且你只是一个妾室,登不得大雅之堂的。要是让外人知道柔姐儿是被你养大的,更是丢脸了。”她手里要是有一把刀,都恨的想直接去砍了柳姨娘……字字戳她的心窝子是轻得了。   柳姨娘的俏脸都扭曲了,泪水冲刷了妆容,状若疯妇。王氏可恶至极,但她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这一辈子,直到这一刻,才觉得自己最开始决定或许是错的。   陈宛柔却看不得娘亲受此委屈,她抬眼去看白雪:“三姐姐,你说你掉入荷塘……但现在却活得好好的,又是何缘故?”   陈宛柔果然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问到了关键点,不过她失了父亲的欢心,这样问反而像是无理取闹了。白雪的嘴角微翘:“柔姐儿,你的意思是我必须死了才符合正常的规律吗?”   “我没有。”   陈宛柔脸色一白,下意识去看陈汝,却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寒意。   王氏却不想和柳姨娘母女俩耗下去了,她问李元:“柳姨娘让你推三小姐掉入荷塘的事情,可有第三人在场?”   李元想了想,回答道:“还有一个老嚒嚒。”   能贴身伺候柳姨娘的老嚒嚒?王氏摆了摆手,吩咐灵儿:“你去云霞堂唤冯嚒嚒过来,不许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只说侯爷有事情要问她。”   灵儿屈身应是,转身走出了书房。   柳姨娘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她出门时只带了翠绿一人,想报信都没有办法。   冯嚒嚒很快便过来了,她一进门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主子,五小姐、翠绿等人,就知道大事不妙了。等再往前走两步,看到李元时,双腿便一软。   “给侯爷,夫人请安。”   冯嚒嚒屈身行礼。   “柳姨娘遣派李元推三小姐掉入荷塘……你知道吗?”陈汝没有绕弯子,直接问她:“或者说你也在场?”   “老奴不知道。”   冯嚒嚒犹豫了片刻,又说:“老奴伺候姨娘的时间最长,也不曾听说有这样的事情。”   “你说谎。”   李元立即开口:“我起初并没有答应,还是你建议说……只要我同意了,不仅可以得到一笔银子,还能脱了奴籍。”   “还真是丰厚的报酬呢。”王氏冷笑一声:“冯嚒嚒,你最好是实话实说,别等板子打在身上了再改口,多不划算啊。”   冯嚒嚒扑通一声跪下了:“老奴说的都是真话,那奴仆铁了心要陷害主子,您不能上当受骗啊。”   柳姨娘也道:“夫人,侯府讲究的是宽容待下,您要是想屈打成招……也得问问老夫人愿意不愿意?”王氏再厉害,能越过她的姨母?   “闭嘴。”   陈汝却呵斥道:“夫人问话,你一个妾侍也敢随时插嘴吗?”他示意自己的小厮,“拉出去打二十板子。”   小厮应“是”,招了招手,院子里扫地的粗使婆子进来了两个,拖着不断求饶的冯嚒嚒走了出去。   柳姨娘的脸惨白一片,她不怕吃苦,也不怕别人的鄙夷和看不起……唯独陈汝不能。   她是真的喜欢他,才甘愿为妾的。   院子里响起了板子拍在身上皮开肉绽的闷响,冯嚒嚒“嗷”了一声,汗水顺着鬓角便流了下来。   柳姨娘听着冯嚒嚒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泪水夺眶而出。她自记事起,身边服侍的人就是冯嚒嚒了,又随着她来了西宁侯府。俩人名义上是主仆,长年累月的相处,感情早比母女还深厚了。王氏初嫁进陈家时,她的日子过得不痛快,也都是冯嚒嚒开解的。   冯嚒嚒的声音慢慢的弱了下来,而板子的声音却越来越响亮。   柳姨娘终于受不了.了,再这样打下去冯嚒嚒会死的,她都是六十岁的人了,受不得这样的罪啊。   冯嚒嚒要是死了,谁还会对她好呢?   “侯爷,您别再打冯嚒嚒了,妾身什么都说。”   柳姨娘泣不成声。   “娘亲。”   陈宛柔去拉柳姨娘,她却一动不动,精气神一瞬间仿佛被抽走了。   “你自己做的事情,不用我亲自问吧……”   陈汝的声音更冷了,他心底的深处其实是很希望不是柳姨娘做的。也可以说是,他不愿意相信自己宠了多年的女人是自私恶毒的,但现实往往是残酷的。   他令小厮住手,冯嚒嚒血肉模糊地被被人架进了书房,她已经昏迷了。   柳姨娘伸手揉了揉女儿的头发:“柔姐儿,是娘亲连累了你。对不起。”她的柔姐儿,她终究是不能亲自护住了。   没有她,柔姐儿会被人欺负吧?白雪和王氏都不是好相与的。柔姐儿可怎么办啊。   陈宛柔摇头,眼泪扑嗒扑嗒地往下落。姨娘是为了她好,她心里都知道。   “李元说的对,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安排的。”   柳姨娘直认不讳,再不隐瞒。   她突然觉得没有必要了,朝夕相处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冯嚒嚒不能为了她去死的。   陈汝挥手就是一个耳光,他的力气大,打得柳姨娘头冒金星,身子控制不住的往后摔去,“雪姐儿是嫡女,你算个什么东西,嫡庶尊卑都不懂吗?”   陈宛柔伸手去接,和柳姨娘一起摔倒在地,她崩溃大哭:“父亲,求求您了,别再打姨娘了。”   “不准替她求情。”   陈汝拽了女儿起来,和王氏说话:“柳姨娘以下犯上,以后幽禁云霞堂,不许好吃好喝的待她,伺候的丫头、婆子们也一概撤了。柔姐儿和旭哥儿她也不用再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萍15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芓吟 30瓶;湘慈、入坑 2瓶;麻辣烫、Lemon_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二章 42   “娘亲, 女儿要和你在一起……”   陈宛柔挣扎着要往柳姨娘的身边扑,奈何陈汝的手劲太大了,如铁钳一般。她动都动不了。   “柔姐儿和旭哥儿由你来抚养。”陈汝又叮嘱王氏:“没有我的同意, 他们姐弟俩不准再踏进云霞堂一步, 更不准和柳姨娘见面。”   “侯爷,您好狠的心。”   柳姨娘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语气哀绝:“旭哥儿和柔姐儿是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 您不能这样做啊。”在后宅院里讨生活,没有亲生的儿女傍身,她该怎样活下去?   “柔姐儿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你功不可没。”   陈汝冷哼一声:“我真是后悔……柔姐儿就是跟着教养嚒嚒, 也比跟着你强。”王氏嫁进陈家时,他应该要王氏抚养的。他看柔姐儿依赖柳姨娘, 心一软,才酿成了今天的错。   柳姨娘愣住了,嘴唇失去了血色, 哆嗦的说不出话来。她伺候了陈汝十多年, 俩人还生了一对儿女,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为了一个和陈家没有血缘关系的白雪?陈汝就这样对她,辱没的连一个奴婢都不如了。说好的情分呢?都是狗屁。   “来人, 把柳姨娘送去云霞堂。”   陈汝挥手叫来净雨轩的管事婆子, 说道:“像冯嚒嚒这样的恶婆子,生死由她,大夫就不用找了。”   “我自己会走。”   柳姨娘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 再不看众人一眼,步履蹒跚地往外走去。翠绿小跑着去扶她, 也被拂开了。   陈宛柔哭的不成个样子,她从来没有见过姨娘这么狼狈。褙子脏污,发髻散乱,赤金扁簪都掉在了地上。   等柳姨娘慢慢走远了,陈汝便让其他人也退下,唯独留下了王氏和白雪。   “雪姐儿,是父亲对不住你。”   陈汝抬手想揉揉白雪的头发,中途又放下了。白雪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也长成了少女。该避嫌了。   “柳姨娘居心叵测,和您没有关系。”   白雪摇摇头:“您的养育之恩,雪姐儿一直谨记于心。”陈汝不曾亏待过她,也尽力去做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一码归一码,柳姨娘母女俩做的事情,她不能归咎到陈汝的身上。   “好孩子。”   陈汝想起柔姐儿的任性,再看雪姐儿如此大度,心里对柳姨娘的厌恶又多了一层……柔姐儿好好的一个孩子,都被柳姨娘害了。   “年下快到了,回事处新得了一批首饰,原是给你们小姐妹预备的。我让人都给你送去,你留下自己戴。”他对雪姐儿有愧,算是一点弥补吧。   王氏大致猜到了丈夫的意思,却推拒道:“给府里的几位小姐分了吧,仅给了雪姐儿,让人知道了,难免有意见。”   “没事。”   陈汝喝了一口茶水,等含到了嘴里才发觉是凉的,又不好再吐出来,只好咽下去:“我给雪姐儿的,谁敢有意见?”他把手里的盏碗放在茶几上,拎起茶壶添了些热茶,说道:“其他人的,我再嘱咐回事处去办就是了。”   王氏一时没有吭声,她心里有些怨陈汝的。要不是仗着他的宠爱,柳姨娘母女岂能有谋人性命的胆子?   “多谢父亲。”   白雪屈身行了礼。   陈汝看向王氏:“……柔姐儿的性子不好,起坐举止,待人接物的,还要你多费心。”   王氏的眉头皱了皱,她并不愿意教养陈宛柔。毕竟她是柳姨娘的女儿,心思和柳姨娘又如出一辙,她不得不防备些。   她随后又记起一件事,说道:“兰姐儿也到了学规矩的年纪,妾身专门请了锦韵坊的教养嚒嚒,过几日就到府里了。妾身想着与其教了兰姐儿,不如柔姐儿也跟着学一学。”   锦韵坊里的嚒嚒,大多是伺候过宮里的主子娘娘,见识非同一般。在燕京城都非常有名气。   “那也好。”   陈汝定了主意:“还是你想的周到。”   太阳渐渐偏西了,外边的天空还很晴朗。朵朵白云像镶过金边似的,绚烂多彩。十分的好看。   王氏又坐了会,借口回去换衣衫,和女儿一起出了净雨轩。俩人上了转角游廊,往前走了数十步,便到了内院和前院的分界线——垂花门。   “雪姐儿,李元真的是你在路上碰到的?”   王氏的声音又轻又缓,柳姨娘质问女儿这个事情时,她心里也是有疑问的。   “不。”   白雪答了一句:“我哪有这个能耐……李元是大哥找到的,他调查清楚了才告诉我。我知道您来了父亲的书房,怕您吃亏,便带着李元一起过来的。”   “与哥儿?”   王氏转头去看女儿:“他在帮我们?”   “也许吧。”   女儿看起来精神不大好,大眼睛里失去了往日的灵动,小嘴紧抿着。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情绪竟低落至此。王氏纳闷不已,“雪姐儿,是不是累了?”   “没有。”   柳姨娘凶悍狡诈,别说是女儿。她听到李元指证的事情时,也被吓住了,过后便是恐惧……王氏长叹一声,以为女儿和她一样,安慰道:“雪姐儿,都过去了,你别怕。母亲不会让你白白的吃了苦头,更不会放过柳姨娘的。”   “母亲,我没事。”   白雪朝王氏笑了笑。   “还在难过吗?”   王氏还是放心不下,女儿笑的苦涩,她看得出来,又说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母亲都知道。但是陈宛柔她不值得的。”女儿和陈宛柔虽说最近是生疏了,但以前的关系很好的。   “没有,您别担心我了。”   白雪意识到王氏误会了,笑着去拉她的手:“女儿明白陈宛柔是个什么样的人,不会再亲近她了。”她刚才在想陈容与到底是为了什么在躲着她?却又暗地里帮她。   “好孩子,你还年轻呢,日子总要往前看的。”   王氏觉得女儿没有说实话,却不想再逼迫她。   快走到海棠时,母女俩才分开,王氏还交待白雪,“多亏了与哥儿,要不是他,咱们估计还要被柳姨娘母女算计。你离景庑苑比较近,得空了去看看他,表达一下感谢。”她要先回去上林苑,然后和陈汝一起去陈老夫人那里,禀明柳姨娘的所作所为。   白雪张了张嘴,但没有出声,只点了点头。   陈容与应该不想看见她吧……   大房发生的事情瞒是瞒不住的,陈汝惩治柳姨娘的动作又大,很快便传遍了侯府。陈老夫人倒没有别的反应,只是推说自己的腿疾犯了,不便见人。就连众儿孙的晨昏定省都免了。   白雪去给王氏请安的时候,王氏和她说起陈老夫人的日常,“你祖母表面上安安静静的养病,实则不然。她心里不自在又心疼柳姨娘,连精神都不好了。你父亲担心的很。”   “……许嚒嚒亲自给我送了两匹云锦,一对芙蓉石手镯,赤金满池娇錾花满冠,还有燕窝、人参一类的滋补品……说是祖母给我的。”   白雪顿了顿,“我都收下了。”   “你祖母在侯府里呆了一辈子,是个能人。”   王氏笑了笑:“最擅长不动声色堵别人的嘴。”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了小丫头的通报,说是五小姐过来给夫人请安了。   白雪不想和陈宛柔碰面,便过了内室,从耳房处退了出去。   天越来越冷了,走在路上,迎面的寒风刮的脸生疼。   白雪去了景庑苑三次,都没有见到陈容与。每一次来,守门的小厮都告诉她,陈容与出府去办事了。   白雪明知道他在躲避自己,还是忍不住生了一场气,然后再不登景庑苑的大门。   陈容旭和陈宛柔每天都去上林苑给王氏请安,绝口不提柳姨娘。俩人都在成长,似乎有了默契一般,越发的沉稳。   王氏尽到做嫡母的本份,他们的衣食住行都派了得力的丫头去照顾,却亲近不起来。人都是一样的,心里有了顾忌,便会不自觉的小心和戒备。不敢相信了似的。   到了十月底的时候,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雪花洁白无瑕,一朵朵的飘在空中,轻盈零落。   白雪喜欢雪,她穿着宝蓝色缠枝宝瓶纹大氅站在庑廊下往外面看。雪花纷纷扬扬的,如春天的柳絮。   “小姐,雪下的地面都很厚了,您要不要堆个雪人?”   秋菊笑眯眯地开口,主子不开心,她能感觉得到。她心里甚至有一种猜测,只是不敢说。   “算了,没心情。”   白雪懒懒地,提不起兴趣。   “小姐,小姐……”   半夏深一脚浅一脚的从外面走进了院子里,她的衣衫上落满了雪花,头发也是白乎乎的,却一点都不在乎:“奴婢从后花园一路走过来,竟然看到了盛开的梅花。”她喜滋滋地:“小姐,奴才知道您喜欢梅花,咱们去摘一些回来吧,插在屋里。炉火一烤,满屋子都是梅香。”   白雪想了一会,“好。”她率先下了台阶。满屋子都是梅香,不仅好闻,而且雅致。   “小姐,等一等。我们跟着您去。”   秋芙进屋里拿了油纸伞。   寒凝大地,梅花却盛开的夺目,一株株傲然挺立。红梅映着漫天的飞雪,艳如朝霞。   微微西风荡漾,梅花暗香扑鼻。   白雪选了一大捧含苞欲放的。分出两枝让半夏送与陈老夫人。又挑了三枝给了秋芙,让她拿给上林苑的母亲。白雪红梅,着实难得了。   “小姐,咱们回去吧,这会子雪下得更大了。”   秋菊去扶白雪的手。   主仆俩相携着出了梅花林,吴华刚好推着陈容与也往这边来。两拨人就走了个顶头。   白雪愣了愣神,脚步都未停,和陈容与擦身而过。   “小姐……”   秋菊小声的提醒,“是世子爷。”   她总有一个感觉,小姐郁郁寡欢的,脸上都没有一丝笑容,做什么事情又淡淡的,饭菜都吃得少了……许是因为世子爷。   白雪只当自己没有听到,走的更快了。   陈容与被无视的彻底,许是天气太冷了,他的脸色全然苍白,好像活力和生机都没有了。   “三妹妹。”   他朗声去唤白雪,然而眼角略微发红。   白雪再装作没有听到也不现实,停下了脚步,却没有转身:“大哥,有什么事情吗?”   态度疏远客气,正如陈容与对她一样。   “没有。”   陈容与看着白雪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梅花开的好吗?”   “梅林就在眼前,大哥不妨自己去看。”   白雪心里憋着一口气,出口的话语生硬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仙女们,求个收藏!下本接档文《婉悦郡主》   文案:季灏是个乞丐,为了活下去,小小年纪便学的投机取巧,心狠手辣,笑里藏刀……除了长得好看,几乎一无是处。   人生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尽头,苍白又灰暗。   直到遇上婉悦郡主,她是皇上唯一的嫡亲侄女,尊贵无双。   她给他请先生,教四书五经,大学中庸。教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   ……   她一步步地带着他,让他功成名就。   然后,又抛弃了他。   阅读指南:1男主是女主路边捡回来的小乞丐,心黑偏执,日常伪装小绵羊。2女主是男主的白月光。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湘慈 3瓶;麻辣烫、3372777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三章 43   天地之间, 白茫茫的一片。一阵风吹过,红梅枝桠上的雪花簌簌往下落,一团又一团, 像极了四月的梨花瓣。   陈容与没有说话, 却咳嗽起来,是那种想极力忍着,十分嘶哑的咳嗽。嗓子憋到咕噜咕噜地,张嘴便喘着粗气。   白雪听出了他隐晦的撕心裂肺, 心仿佛也被揪了起来,生疼生疼的。她挺直了脊背,大氅下的左手却微微发抖。   “世子爷, 咱们回去吧?雪下的太大了, 还刮着北风,实在是冷。”   吴华一边给陈容与抚后背, 一边小声说道:“李大夫说了,您不能冻着。”   好一会儿,陈容与才止住了咳声。   他又去看白雪的背影, 淡淡地:“无事。”   吴华瞧的心酸, 有心讨好主子,便说道:“您要是想看梅花,奴才这就推您到近前去……或者给您摘几枝。”   “不必了。”   陈容与摆摆手拒绝, 又咳嗽了几声:“回去吧。”   他说话的声音不低, 四周又寂静,白雪自然是听见了。她低下头,突然觉得委屈极了, 泪水在眼眶里滴溜溜的打转。   “小姐……”   秋菊轻轻叹一口气,也替自己的主子难过, 她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推着陈容与掉转方向的吴华,说道:“咱们也回屋去。您不是喜欢用梅花插瓶吗?奴婢到了海棠阁便给您侍弄。”主子和世子爷都怪怪的。特别是主子,好像赌了一口气在心里。   白雪眨了几次眼,努力地不让泪水落下来。她扶着秋菊的手,大步离去了。   到了海棠阁门口,主仆俩放缓了脚步,白雪端祥秋菊手里的梅花,“……你跑一趟景庑苑吧,给世子爷送过去。”她顿了顿,又说:“再告诉他,今年的梅花盛开的很好,也很香。”只要一想起前世时她临死的那一刻,心便软了,终究是舍不得冷淡了陈容与。   秋菊一愣,很快应了“是”。   白雪目送着秋菊走远了,自嘲一笑。梅花是她兴冲冲去折的,到头来……她却落了空。   陈容与收到梅花时,神情复杂,盯着看了许久。亲自修剪了插到青白瓷花觚里,放在内室床头的小几上。   因为下着雪,天色比往日都显得明亮。   酉时过半,陈容与到了吃晚膳的时候。夏莲招呼着几个小丫头端了清炖排骨汤,香菇炒鸡脯肉、燕窝炖雪梨、糖醋黄花鱼、花甲鸡蛋羹、莲子银耳粥,次第的摆在炕桌上,最后又上了一笼牛肉大葱馅的小笼包。   陈容与喝了几口粥,夹起小笼包咬了一口,咀嚼后咽下,问道:“这是谁做的?”   “吴婆子。”   夏莲解释道:“您的饮食大多都是出自她的手。”   陈容与没吭声,他想起白雪给他做的牛肉大葱馅小笼包,味道很好。吴婆子做的,太油腻了些。   “世子爷觉得不好吃吗?”   陈容与点点头,却也没有让撤下。   他喝了半碗清炖排骨汤便推说饱了。   夏莲劝道:“世子爷,您再吃一些别的吧……这些日子您都消瘦了。老夫人还召了奴婢过去问话,说务必要照顾好您。”   “退下。”   陈容与不以为意,自己推着轮椅进了内室。   内室里点燃着炉火,温暖如春天,梅花香气幽幽,好闻极了。   夏莲趁着丫头们收拾餐桌,拉了吴华出去说话。   “世子爷是怎么回事?”她问道:“……你是贴身伺候的,好好说一说吧。”   吴华摇头:“好姐姐,我真的不知道。”他就算看出来了,也丝毫不敢言语啊。   “我不信。”   夏莲柳眉一皱:“世子爷好了咱们都好,他要是出了一点差错,咱们的脑袋就保不住了。你掂量一下事情的轻重缓急。”   “夏莲姐姐,您还不知道我吗?”吴华拍着胸脯保证:“我对世子爷最是忠心不二的。”   “我没有问你这个……”   夏莲十分发愁:“世子爷的身子不好,饮食再跟不上,可怎么办啊?看着他一日比一日憔悴,真是对不住夫人的临终嘱咐。”   “要不,咱们请三小姐过来给世子爷做饭吧?”   吴华试探着开口:“三小姐做的饭,世子爷爱吃。你也知道的。”   “你说什么?”   “请三小姐……给世子爷做饭。”吴华重复了一遍。   “三小姐是正经的主子,可不是任人使唤的丫头或婆子……你脑子坏了吧?”   夏莲啐了一口,又道:“更何况,世子爷和三小姐的关系也没有之前亲密了,三小姐即使愿意,谁又知道世子爷的想法呢?弄不好了,俩人之间更僵持了。”三小姐几次过来景庑苑,世子爷都拒见,大家都看在眼里的。   “世子爷怕是巴不得呢……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吴华小声嘟囔,他伺候了世子爷十多年,这点小心思还能看不出来。   “大点声,我听不见。”   夏莲气急,”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一点都不上心,留神我回了老夫人,打你一顿板子。”   吴华急忙拱手:“好姐姐,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偷偷的去找三小姐,和她说明缘由。她愿意了,更好。不愿意了,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你的脸可真大。”夏莲长叹一声:“……除了这个,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都小半个月过去了,法子用的还少吗?在世子爷身上根本也不奏效啊。俗语说的好,心病还要心药医。”   夏莲心里想着事,也没有仔细听吴华的话。她还是不太肯定:“三小姐是咱们大房唯一的嫡出小姐,要她为世子爷洗手做羹汤,实在是太委屈了。”   吴华没接话,夏莲说的话他都懂,但是现在也只能这样做了。   “事不宜迟,我待会儿就去跑一趟海棠阁……希望三小姐会同意吧。”夏莲说着话,往倒座房的方向去。她要去自己的住处拿一把油纸扇。   吴华看了会外面的雪,挑帘子进了正房。   夏莲到海棠阁时,白雪正在用晚膳,秋芙站在下首伺候着。   “夏莲姑娘,您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白雪看了看外面暗下来的天色,问道:“是有急事吗?”   夏莲跪下行礼:“三小姐,奴婢确实有一事相求。”   “夏莲姑娘,你先起来。”   白雪放下手里的筷子,秋菊弯腰去搀夏莲。   屋里的烛火闪耀着,夏莲也感到不好意思,有好几次话都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说吧。”   白雪以为是不方便,便让屋里站着伺候的人都退下,只留了秋芙、秋菊在侧。   夏莲给自己鼓足劲,却又跪下了。   白雪脸色一凝,夏莲是伺候陈容与的人,又是原侯爷夫人亲自交待留下的。别说在景庑苑,就是整个侯府,地位也是超然的。若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她怎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自己跪下?   “三小姐,话还没有说,奴婢便觉得越矩又惭愧,但又不得不说。”   “无妨。”   白雪看向她:“你尽管说,我不怪罪便是了。”   夏莲磕了一个头,前前后后的都说了一遍,“世子爷的身子骨越来越糟糕。李大夫说世子爷的腿疾本来好转了,现在却……”她摇摇头:“总说要好好的调养着…… 可世子爷根本就吃不下东西,心情也不好。听吴华暗中和李大夫说,世子爷夜里还睡不好觉,辗转反侧的。这样熬下去,人可不就毁了。”   白雪紧咬红唇,好久都没有说话。   外面的雪还在下,有树枝压断的声音传来,咯吱咯吱响。   屋里的气氛很沉默。   秋芙和秋菊相视一眼,都不吭声。   夏莲头低着,料想三小姐是不会……同意了。她艰难地:“您不用难为……”   她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白雪打断了:“你说的事情我愿意做。以后,每到吃饭的时辰,你便过来海棠阁吧。大哥的三餐,我都包了。”   夏莲不可置信的抬眼看着白雪:“三小姐,您说的都是真的?”   白雪点点头:“一字不假。”又笑了笑,“大哥现在对我有……成见。饭菜一事,不要说是我做的。”   “三小姐,您真是菩萨心肠。”   夏莲又要磕头,却被白雪拦住了:“天黑了,路不好走,我便不留你了。”   夏莲千恩万谢的走了,秋菊去送她。   秋芙小嘴撅着,一脸的不高兴:“世子爷是主子,您也是主子……侯府里多的是厨子,若是还找不到,燕京城那么大……花了银钱下去,谁不肯上门呢?这种下人做的活计,凭什么要您来。夫人要是知道了,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   “不许胡说。”   白雪取下发髻上戴的银簪子,起身去挑灯花:“不仅我母亲那里,你要瞒着,阖府的众人也不能透漏了消息。”   “奴婢都晓得,只是为您不值。世子爷对您……”   秋芙说了一半,去看白雪的脸色。   “你不懂。”   白雪的声音很轻,自言自语地:“原是我欠了他,要还的。”她前世拜佛抄佛经,虽不大懂,却也是明白一二的。   前世的错过,造就了今生的执念。世间所有的轮回,皆为因果。而所有的遇见,都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是缘分。   躲是躲不掉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仙女,看这里。明天有事,更不成。   谢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芓吟 30瓶;睚眦语 5瓶;湘慈 2瓶;大萍157、麻辣烫、Lemon_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四章 44   次日, 卯时过半,白雪便醒了。高丽纸映着天光,照的西次间如同白昼。她坐起来靠在床头, 偎着被子发了一阵呆, 喊外屋的秋芙进来。   “小姐,您再睡一会吧,天色还早呢。”   秋芙挑起淡绿色细布绣兰花帐子,用银钩子挂好。   “不了。”   白雪打了个呵欠:“今儿要给大哥做早膳呢, 早起一会吧。”她说着话起身,秋菊和半夏捧着锻褙、马面裙走到跟前。又有小丫头端着装热水的铜盆进来。   秋菊等人服侍她梳洗后,换上衣衫。   白雪问道:“……外面的雪还在下吗?”   半夏笑着回话:“昨个后半夜便停了, 院子里好看的很, 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白雪笑了笑,在妆台上选了一支碧玉梅花簪, 簪在发髻上。   小厨房里,郑婆子也刚收拾利整了过来,正在指使小丫头去打水。她抬头见白雪由几个大丫头簇拥着进了屋, 急忙屈身行礼:“小姐, 您想吃什么了,让人告诉老奴一声即可,这里烟熏火烤的……仔细呛着您。”   “无事。”   白雪在小厨房里转了一圈, 看了看食材, 有青菜、鸡蛋、干香菇、木耳、白萝卜等,多种多样的,还挺新鲜的。   “夫人让我多锻炼一下厨艺, 以后的小厨房……是要常来的。”她顿了顿:“还望郑嚒嚒多多指教。”   “小姐抬举了。”郑婆子笑眯眯地:“您只管忙您的,老奴给您打下手便是。”她是王氏特意挑选派来海棠阁伺候的, 为人和气,忠心耿耿。   白雪想了想,说道:“先做些蔬菜饼吧。”早膳吃这个,清淡爽口,对脾胃也好。   郑婆子应“是”,让小丫头生火,自己亲自去洗大葱、韭菜、白萝卜,帮忙切成小段。秋菊也上前帮忙。   半夏搓了搓小手,觉得冷飕飕的,挤去了灶台旁,和生火的小丫头说道,“我来吧。”   小丫头不过八、九岁的模样,知道半夏是小姐身边的二等丫头,身份优越,忙让出了三脚小圆杌子。自己站在一旁往灶膛里添柴禾。   白雪拿出四个鸡蛋打在青瓷大碗里,加面粉,放凉的熟水,和混成一团的大葱、韭菜、白萝卜一起,慢慢调成了面糊状。   锅底刷了一层油,倒入一大勺面糊,摊成饼,两面煎至金黄。以此类推,不一会儿,一盘金黄的蔬菜饼便出了锅。   秋芙站在旁边递些锅铲,筷子等需要用上的物件。   郑嚒嚒暗自吃惊,小姐做饭的手法娴熟,有条不紊。热油溅在袖子上,也不吭声。真是难得了。   ……   等夏莲过来的时候,白雪已经把准备好的饭菜装在了食盒里。里面有蔬菜饼,小米山药粥、酱牛肉、两个葱油花卷、两小碟利口的咸菜、枣糕,一个白煮蛋。   “谢谢三小姐。”   夏莲屈身行礼:“麻烦您了。”   “无事的。”   白雪摆摆手,“这些都是刚刚做好的,你回去直接可以端出来摆桌。”   夏莲应“是”,转身要走的时候。   白雪拦住她,有些迟疑:“大哥昨夜睡的……可还好?”   夏莲叹气:“早起吴华来找我,说世子爷子时才睡下,未到卯时便醒了。愁人的很。”   白雪“嗯”了一声,支起推窗,望着远方的天空。太阳出来了,光芒万丈的照射着大地,雪开始一点点的融化,亮晶晶的,着实好看。海棠阁的丫头、婆子们拿着扫把,铁锹出来扫雪。   夏莲等了一会儿,见白雪不再说话,便抬头去看。她怔怔的发呆,眼神悠远寂寞。   夏莲觉得这个场景十分眼熟,仿佛在哪里也看到过,一时想不起来……她又屈身行了礼,拎着食盒退下。   陈容与在内室里边看书边等早膳……他一般都是辰时整用早膳的。今天都辰时一刻了,夏莲还没有过来。   吴华给陈容与倒了一盏热茶,小声说道:“您先润一润嗓子。”他探头往外看,心里也着急。夏莲姑娘不是去了海棠阁吗?怎地这会子还没有回来?难道三小姐还没有起床?   他正胡思乱想着,门外传来了夏莲的说话声,随后有小丫头进来摆了碗筷。   夏莲拿出食盒里的饭菜一一的放到炕桌上,和陈容与解释:“天气冷,奴婢怕饭菜凉了,就装在了食盒里带过来。”   陈容与点点头,也没有说什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蔬菜饼,他咬了几口。入口柔软,清香鲜嫩。   他又去夹咸菜,酱牛肉。都是味道偏平淡的。   夏莲看他吃的津津有味,心放到了肚子里,笑道:“世子爷,您就着小米山药粥慢慢吃……”   “这是咱们的小厨房做的?”   陈容与突然问道。   夏莲眉心一跳,吴华却抢着开口:“自然是的。夏莲姑娘见您最近都饮食不佳,特意去了外院的大厨房,挑了个厨子过来……世子爷要是喜欢了,就让他按照这个口味做。”   陈容与没吭声,低头去喝小米山药粥。   夏莲看了一眼吴华,见他对自己使劲眨眼睛,附和道:“奴婢见您昨天的晚膳几乎没有吃什么,便去了外院……”声音低了些。   陈容与只觉得熟悉,又一想觉得不可能,便搁下了筷子。   夏莲知道他这是不吃了,她探头看了看。世子爷吃了三块蔬菜饼,小半碗酱牛肉,粥也喝完了。比着前些时日好多了。吃饭这事情,也得慢慢来。   到了下午,雪化的就差不多了。虽然太阳还没有落下去,天却越发的冷。风一吹来,浑身都寒浸浸的,感觉骨头缝里都是冷的。   白雪做好陈容与要吃的晚膳,交待了秋芙几句,让她在家里等着夏莲。便扶着秋菊的手去给母亲请安。   上林苑里,王氏正坐在西次间的圈椅上和陈汝的几位妾侍说话。安梅生了八小姐陈宛兰,地位稍稍高些,也是除了柳姨娘外被提的一位姨娘。有丫头搬了杌子让她坐下。   其他的两位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还未生育过,模样都是拔尖的,站在安梅的下首。身穿浅藕色袄裙的名字唤李碧玉,身量略高了一些。另外一位原来是王氏的丫头,姓田。她们俩人只有的侍妾名份。   抬头便是上林苑的门匾了,白雪却遇见了陈宛柔。她身后跟着杏霖,屈身给白雪行礼:“三姐姐安好,你也来给母亲请安吗?”   白雪笑了笑:“是的。”多日不见陈宛柔,她的气质沉默了许多。整个人看着都内敛下来,任性和傲慢似乎也隐去了,说话做事文静有礼。柳姨娘一出事,陈宛柔感觉长进了不少。   白雪想起前世的陈宛柔,以庶女之身嫁给了光禄寺卿王家长房的嫡长子。就算有父亲和祖母的周旋,但庶女就是庶女,平白就矮了人一头。西宁侯府是勋爵世家不假,但王家也是正三品的朝廷大员,长房的嫡长子何其尊贵?也不是随随便便拉一个人都能娶回家的……   可见,陈宛柔自己也不是个简单的。   “我昨日来探望母亲,看她偶有咳嗽。”   陈宛柔笑着让白雪先走,说道:“心里总惦记着。”   她笑的天真烂漫,白雪也笑:“你孝顺,母亲是知道的。”   “三姐姐也是孝顺的。”   陈宛柔跟在白雪的身后,笑意不达眼底。   白雪和陈宛柔一到,安姨娘等人就退下了。王氏招手让俩人坐下,灵儿奉上热茶。   王氏问道:“才化了雪,天冷路滑的,怎么不改日再过来?”   “母亲的咳嗽可好些了?”陈宛柔一脸的关切:“柔姐儿担心母亲的身体,情愿日日守在您面前的。”   “我好好的,何曾咳嗽了?”   王氏抿了一口茶水:“你现在跟着嚒嚒学规矩,已经很累了,不必常常来给我请安。多歇息歇息也是好的。”她对着陈宛柔,根本就亲近不起来。   白雪听着母亲和陈宛柔的对话,伸手拿了橘饼吃,并不插话。   “……是柔姐儿想多了。”   陈宛柔丝毫不感到不好意思,喝了一盏茶,又陪着说了一会话,起身离去。   王氏看她出了房门,才和女儿说话:“你外祖母来信了,说你的三姨母从真定回来了,还抱着宣哥儿……有几年不见了,咱们要回去和她见见面,聚一聚。”   “姨母?”   白雪愣了愣,她好像没有听母亲说起过这号人。   “是我的庶妹,自小养在你外祖母身边的。”   白雪“哦”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转念又记起她要给陈容与做饭的事情……估计是去不成了。   白雪想了想,说道:“母亲,您要是去了外祖母家,侯府的庶务谁来打理?”   “内院的管事婆子都是用老的人了,即使母亲不在,她们也知道怎么做。再者,真的有重大事情发生了,你祖母也能拿主意。”王氏笑了笑:“咱们去你外祖母家不过三天,不会出乱子的。”   “母亲思虑的周到,女儿就是怕……”她顿了顿,“女儿觉得……柳姨娘和陈宛柔不会就此罢休。”   王氏起身走到窗户旁边,往外看:“雪虽然化了,地上却黏黏糊糊的,在院子里走一圈,都能带起两脚泥。要想地面彻底的干净,总要等上个三、五天,大太阳照着,晒个通透的,也就好了。”   白雪若有所思,又听母亲继续说。   “柳姨娘和陈宛柔行如此大逆之事……侯爷却只是罚了柳姨娘关禁闭。陈宛柔更是安然无恙。”她停顿了一会儿:“这还代表不了什么吗?”   “父亲的偏爱和不忍心。”   “想要完全的扳倒柳姨娘母女,我们就要等。”和白雪相似的大眼睛里闪过锐利的光:“等她们犯更大的错处,不可弥补的错处。”   柳姨娘和陈宛柔试图杀害女儿,此仇不报,枉为人母!她们做了第一次,谁知道会不会再有第二次,第三次?与其黑天白日的担惊受怕,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王书琴不是惹事的人,但也绝对不怕事。   “母亲……”   白雪走去她身边:“您想怎么做?”   “傻孩子,你别担心。”   王氏揉揉女儿的头发:“母亲总能护着你的。”   母亲的手很温暖,白雪的心也跟着一暖。   母亲这两个字眼,是最美好的,象征着无私和奉献。也只有母亲,会为了儿女做任何事情。施不图报,无偿付出。   “母亲,您病了吗?”   白雪抬头去看王氏。   “没有啊,怎么了?”   “陈宛柔说你咳嗽……”   王氏笑道:“我儿果然单纯,你都看不出来她是没话找话说吗?”她又叹气:“说起这个事情,我就讨厌。陈宛柔每日都过来,假模假样的,我还要保持一个嫡母的风范,真是累的慌。”   “她很有韧劲。”   白雪说了一句,蓦地想起陈容旭,问道:“你觉得旭哥儿……怎么样?”   “聪明极了。”王氏想起陈容旭,说道:“他是柳姨娘的儿子,柳姨娘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依旧不卑不亢的,不以柳姨娘为耻,也看不出来养在我的名下有什么不适……在这一点上,陈宛柔就不如他。陈宛柔再如何装的温顺高兴,眼睛却是骗不了人的。”   母亲倒看出来了?未满十八岁便当了锦衣卫镇抚使的人,自然是个聪明人。白雪笑了笑,规劝道:“您对旭哥儿还是要关心一些的,他并没有做过伤害我们的事情。柳姨娘母女是柳姨娘母女,他是他。”陈容旭的前途无量,若是能和他处好关系当然是好。若处不好,也不能是仇人相见。   “母亲知道。”王氏说道:“我不会把对柳姨娘母女的仇恨转移到他身上的。”但是,亲近不起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至于别的方面,她敢说自己尽到了一个做嫡母的职责。   白雪在上林苑吃了晚膳才回去的,餐桌上表达了自己不愿意去外祖母家的意愿。   王氏不明所以,但女儿的态度坚决,也便罢了。她回去娘家,也是为了自己的身体,让娟姐儿的婆母给她把把脉……看看到底为什么怀不上孩子?   冬天的夜总是特别的冷。   白雪梳洗过后,坐下泡脚。秋芙拿着细棉布巾子站在一旁和她说话。   “小姐,您下午不在的时候,四小姐过来找您了。”   “嗯?”   白雪问道:“她来干什么的?”   “奴婢也不知道。略坐了一会就走了。”秋芙又说:“夏莲姑娘倒是笑眯眯的,还给了奴婢一个银簪子。”她从袖口处拿出来让白雪看:“雕了木兰花苞的,奴婢不要,她非要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魏婚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湘慈、我是瓶小瓶、麻辣烫 2瓶;修身养性、晥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五章 45   “确实挺精致的。”   白雪笑了笑, “留着吧。”   她身边伺候的几个大丫头穿的戴的都偏简朴,眼看着年岁也大了……白雪低头想了想,和秋菊说话:“再有一个月就过年了, 我打算给你, 秋芙、半夏各置办一身袄裙,一套首饰。”   西宁侯府有个规矩,赏给仆从们的一套首饰里需包括一对银手镯,一支金发钗, 一对碧玉耳坠子。一般都是主子身边的一等或者二等丫头才有的殊荣。   秋芙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银簪子,有些窘迫:“小姐,您明白我的, 我没有想借着簪子给您要东西……”   “知道的, 和你没有关系。”   白雪摆摆手:“这些是我的意思。”她抬起脚,让秋芙擦拭了水迹, 趿拉着水绿色绣鞋走去床头,打开大漆百宝嵌立柜。拿了一百两银子出来。   “小姐,我们……”   秋菊才开口就被白雪拦住了, 她径直把银子递过去:“我院子里没有管事的嚒嚒, 这件事就由你去办吧。”   “谢谢小姐赏赐。”   秋菊,半夏、秋芙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跪下行礼。   “起来说话。”   白雪坐在床沿上, “你们都是忠心于我的, 不该被亏待。”前世的秋芙和秋菊陪着她在吴家吃苦受罪,算是陪她到死了。既然重生了,对她们好一些也是应当应分的。   白雪又说道:“秋菊跟我一月有余了, 你的例钱每月增一两纹银。和秋芙的一样。”秋菊跟着母亲时,是二等丫头, 例钱是每月二两纹银。如今她是海棠阁的一等丫头了,例钱自然也要跟着增加的。   半夏的胳膊肘微微捣了捣秋菊,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小姐真好。”她比秋菊还小几个月,在白雪的三个丫头当中,人也最有活力。   半夏的话一出口,屋里伺候的丫头、婆子们都被逗得笑起来,秋芙拉着她的手:“你是不是想到自己的首饰了?”   “当然。”   半夏回答的毫不掩饰:“我过年的时候要戴呢。”她是陈家的家生奴婢,老子、娘都在郊区的庄子上做事,家也安在那里。到了年下,不忙的时候,她还能回家里几天。刚好显摆一下。   秋菊也笑着谢过白雪。   主仆四人又说了会话,差不多戊时一过,白雪就让秋菊吹了蜡烛,躺下睡了。她给陈容与做了一天的饭,没想到还是力气活。感觉又困又累的,胳膊都有些沉了。   晴朗的日子有两、三天,雪就化净了,路面变得逐渐整洁。   这日,陈容与刚吃过早膳。门外就有人来报,说是张天师刚到燕京城就被太子爷的人接走了。   “太子爷?”   陈容与丹凤眼一眯。太子爷朱宸星和襄王爷朱宸宇一贯的不和,而襄王爷跟随圣上南巡之前还特意嘱咐他……务必要保证天师张长林的人身安全。   他略微一想,就吩咐吴华去备马车。   “世子爷,咱们去哪里?”   吴华抬脚往外走,还问了一句。   “太子府。”   陈容与喝了夏莲端过来的药,又漱口。   太子爷朱宸星在宫外建了太子府,成年后才搬过去的。   夏莲问道:“……世子爷,您中午还回来用午膳吗?”如果不回来,就不让三小姐费尽心思的做菜肴了。   “不回。”   巳时过半,阳光照在人的身上便温暖起来,轻柔又舒适。   王氏来留春馆给陈老夫人请安,恰好陈宛霜也在。她和陈老夫人说了过几日想去王家探亲的事情。   “可以的。”   陈老夫人点点头:“咱们俩家住得近,坐马车一个时辰就到了。”她的脸色还好,只是看起来不大高兴,也没有什么精神。   王氏应“是”,“我想住三天再回来。”她顿了顿,又解释道:“我母亲容易犯头疾,尤其是冬天……我就想着,去陪陪她。还有我嫁去真定的庶妹也回来了,刚好能聚一聚。”   “百善孝为先,姐妹们也难得相聚……你做的对。”陈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水,嘱咐王氏:“府里的事情要安排好,你不在的时候,不能出乱子。”   “您放心,儿媳妇知道的。”   陈宛霜剝了一个福橘,递给陈老夫人,“祖母,霜姐儿觉得甜甜酸酸的,很好吃,您也尝一尝。”福橘是陈二爷的一个朋友从福建一带运过来的,皮薄汁多,腊月正是上市的好时机。各房也都送了。   陈老夫人吃了一瓣,酸的双眼挤在了一起:“好酸……”   “酸?”   陈宛霜疑惑的也拿起一瓣,“真的酸。”她以前吃的都是偏甜的,这……真的是太酸了。   祖孙俩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逗得屋里的众人哈哈大笑。冬枝忙递给陈老夫人茶水,让她漱口。   不料陈老夫人却摆手拒绝了:“无事,偶尔吃一点酸的,觉得嘴里有味。”   王氏也拿起一个福橘剝着吃,说道:“橘子皮穿起来挂在净房里,还能去异味呢。”   “这倒是个好招。”   陈老夫人又和许嚒嚒说话:“我记得柔姐儿喜欢吃酸的,你多挑一些福橘让小丫头给她送去。”柳姨娘关在云霞堂里出不来,柔姐儿每次来给她请安,都是恹恹的,看着人也瘦了。   王氏低头吃手里的福橘,一句话也不说。   陈宛霜抓了几个递给王氏:“大伯母,您多吃一些。”   从留春馆出来,王氏和陈宛霜便走便聊。   “大伯母,三姐姐最近在忙什么呢?我去了好几次海棠阁都见不到她。”   “没有吧。”   王氏一愣:“雪姐儿一直是空闲的……没有听说她很忙啊。”   陈宛霜“哦”了一声,想了想,又说:“可能是我赶的不巧。”她扶着丫头的手,跟在王氏的身后,“……大伯母,您和三姐姐都要放宽心。小人自行恶事,总会遭到报应的。”柳姨娘母女做的那些事,侯府里都传遍了。她也听说了,一直想去海棠阁安慰下白雪。   王氏知道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笑起来:“好霜姐儿,你的一番好意,我都记下了。你三姐姐那里,我会转告她的。”   陈宛霜笑着应“好”,俩人结伴走了一段路,离母亲的住处近了,她和王氏告辞。   王氏听陈宛霜说女儿忙碌,心里便有些记挂,扶着灵儿的手,一路往海棠阁的方向去。她刚走到院子里,迎面碰上了从正堂走出来的夏莲。   王氏秀眉皱了皱,她来海棠阁做什么?   夏莲也看到了王氏,屈身行礼:“给夫人请安。”不待王氏问及,便笑着开口:“奴婢听说三小姐的花样子画的好,想来求一副,绣个荷包挂在帐子上。”三小姐给世子爷做饭的事情是瞒着的,她不能说出去。   女儿在画画这一块很有造诣,王氏自己也知道的,便不疑有他。   “世子爷最近的饮食怎么样?”   夏莲恭敬的回答:“前一段时间胃口不佳,换了做饭的……口味。”她不自觉的咳嗽了一声:“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   王氏说道:“你们要好生的伺候着,有什么不妥了,及时告诉我。”老夫人和侯爷对陈容与十分重视。他又是大房的人,她也不敢怠慢。   夏莲应“是”,退下了。等走出了海棠阁的大门,她紧张的心才放到肚子里。和主子撒谎,她还是头一回,觉得心脏砰砰砰的,要跳出来一样。   夏莲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了转角游廊,才走了几步,便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回头,却看到了陈容与。   “世子爷,您不是出门了吗?”   她诧异地很,又转身走到陈容与的身边。   “我忘记拿东西了,走到半路又折回来了。”他收集的道家真迹《无能子》,给张天师准备的。   吴华冲夏莲扬了扬手里的书,“……世子爷的。”   夏莲不认识字,只好干笑了两声。   陈容与抬眼去看四周,问道:“你去海棠阁了?”这里除了三妹妹的住处,也没有别的地方了。   “是,奴婢来找三小姐借花样子。”   夏莲的右眼皮霍霍地跳,她把搪塞王氏的话又说了一遍。很显然,陈容与并没有王氏好骗,他看夏莲一直左顾右盼的,问道:“你低头做什么?”   “奴婢没有啊。”   夏莲抬起头,感觉额头上都出了汗。世子爷盯着人看的时候,目光很锐利,仿佛能洞察一切似的。   “世子爷,咱们赶紧走吧。”   吴华也害怕夏莲说错了话,连声的催促:“不然来不及了……”   陈容与俊眉皱的更紧了。吴华和夏莲……都怪怪的,和平常不大一样。但今天确实有事情要做,暂时顾不得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他是穿堂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狐狸邪 20瓶;湘慈 6瓶;麻辣烫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六章 46   王氏和女儿说了几句话, 见她好好的,也没有多留。年关近了,侯府里事情多的很, 管事婆子拿不了主意的, 都要过去上林苑询问。   她嫁到西宁侯府时,娘家陪送的东西不少。除了金银物件、布帛玉器。还有昌平乡下的两个农庄,永清的一个布桩,东.安专门做首饰的店铺, 燕京城的宣文酒楼……这些是她亲自经手的。每年的这个时候,各处的管事都会回来禀报一年的收成、亏损盈利一系列的细账等,所以也格外的忙些。   天空晴朗的不像冬天。太阳金灿灿的, 光芒四射。   太子府坐落在丰庆胡同, 在皇城的西边,东起四南大街, 是有名的贵人聚集区。   陈容与一到,就被人领着进了太子朱宸星的书房。有小厮倒上热茶。   “太子爷。”   陈容与拱手行礼。   “……来了。”   朱宸星正在写字,头也没有抬, “我就知道你会过来的。”他身穿墨色绣龙纹圆领袍子, 白玉的腰带。很儒雅的长相。   “太子爷高见。”   朱宸星笑起来,写完最后一个字,落了笔:“你别给我戴高帽子, 我也不是什么高见……不过邀请了张长林吃顿午膳。”   陈容与是陈汝的嫡长子, 又是父皇亲封的世子爷,如此恩宠,他见了面自然也要客气一些。   陈容与也跟着笑:“太子爷若是不介意的话, 我也来蹭个午膳,可好?”   “当然好。”   朱宸星抬眼看他, 拍了拍手,一旁的小厮立刻走上前。   “尽心准备酒菜。”   小厮应是,退了出去。   “那就多谢太子爷了。”陈容与低头去喝茶水。   “无事。”   朱宸星摆摆手,去收拾案桌上的宣纸。世人多说陈容与聪明,他倒觉得此人很会装迷糊。张长林和老四交好,而老四又和陈容与交好,自己刚才提到了张长林……陈容与却视而不见。不是装迷糊是什么?   在他看来,陈容与来太子府的目的实在太明显了,偏偏又不说出来。只等着别人来开口,然后再伺机而动,确实是个聪明人了。   两盏茶的功夫,小厮就过来请朱宸星了。说酒菜已经备好了,在前院花厅。   “去,请暂时歇息的张天师也到花厅。”朱宸星说完,率先出了书房。   吴华推着陈容与跟上。   太子府建造的很华丽,也庄重。是严格的中轴对称。重檐庑殿顶,红墙黄琉璃瓦,四周出廊。路过的小厮或者丫头走路都很轻。   他们到的时候,张长林已经到了。他个子高大,模样俊俏,身穿灰色道袍,手拿拂尘。十分的仙风道骨。重点是看着很年轻,二十岁左右的年纪。   陈容与一愣,他是第一次见张长林。没想到是一位……青年。   “都入桌吧。”   朱宸星大手一挥,和张长林介绍陈容与:“他就是西宁侯府的世子爷。”   “久仰大名。”   张长林起身拱手,爽朗一笑:“贫道这厢有礼了。”声音很清越,笑起来时右边脸颊还有个酒窝。   他是打量了陈容与几眼,眼神却坦荡,让人生不出厌恶的感觉。   “张天师客气了。”   陈容与总觉得他说话的语气和他本人有些违和。   “听闻张天师年少有为,灵性甚高。我请他来,也是为了探讨探讨。”朱宸星给自己满上酒,“张天师不为难吧?”父皇最近几年也沉迷于修仙问道,对朝堂之事都不热衷了。老四懂的投其所好,愈发得了父皇的倚重。   “得太子爷的垂青,贫道言无不尽。”   张长林坐在陈容与的对面,问旁边站着伺候的小厮要茶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跑房子的网签的事,又各种跑银行……好麻烦。弄的一点心情都没有,感觉丧。本来不想更了,写到现在才写了这一点……但评论不出来,又不知道在哪里请假【捂脸】,强行撒娇。   最近评论的都好少,就随机选20人发红包吧,很感谢一直支持我的你们。么么哒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芓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湘慈 2瓶;Lemon_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七章 47   陈容与夹了一筷糖醋莲藕, 咬了一口就放在了面前的碟碗里。他觉得味道有些腻,不如景庑苑的小厨房做出来好吃。   朱宸星抿了一口酒,“素闻张天师修为了得, 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年纪轻轻便有了自己的名号。”   “太子爷抬举了。”   张天林依旧笑眯眯地:“……虚名而已。”   民间对张天林的传说有很多,出身名门望族的云南穆家,六岁的时候被一个云游四方的道士骗走了。这一走就是十数年。再次归来,则名扬天下。行为浪荡不羁, 却常以穆家财物赒济贫寒之士。黄河水灾,有人亲自见他在街上搭棚架灶,施舍米粥。   这样的人, 竟然被老四笼络住了……朱宸星摇摇头, 实在是想不通。在他的眼里,朱宸宇除了贪财修道, 简直一无是处。   他转头看了眼陈容与。对,被老四笼络住的还有陈容与。笼络住了陈容与,相当于西宁侯府都站在老四的身后了。   难不成, 朱宸宇还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   张长林见朱宸星不说话, 举起手中的茶盏,“初来燕京城,便遇太子爷盛情以待。贫道不才, 以茶代酒, 敬您。”   朱宸星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天师,本宫一直好奇一件事情。”他看向张长林:“你说, 这世间真的会有人长生不老吗?”   “所谓的长生为永远的活着。不老的意思是容颜不老,身体不老……贫道是修行之人, 自然是相信。”   朱宸星没说话,他想起父皇对修仙问道的痴迷。   有风穿过槅窗,微微掀起陈容与的衣袂,他脸上尽是漠不关心的笑意。眼神淡淡的。   “你也炼制金丹吗?”   朱宸星还在问。   张长林一愣,随即笑起来:“我没有。”   “为什么?”   “太麻烦了。”张长林和他解释:“需要丹房,器皿、炉鼎等,费钱又费力。”他懒散惯了,嫌麻烦。   “那你吃过金丹吗?”   “没有,我师傅吃。”   朱宸星听张长林这样说,兴致一下子提高了:“你师傅是谁?他人呢?吃了金丹有什么效果?”   “我师傅是游灵道人,喜欢去各地山川游历,居无定所的,贫道也不知道他人现在去了哪里……要说效果倒看不出来。不过,我师傅已经一百零六岁了。”   “一百零六岁?”   朱宸星惊诧不已,又不敢相信一样:“游灵道人都这么老了,还独自一人又游历?”   “我师傅只是岁数大了,但人还是很有精神,总是神采奕奕的。”   朱宸星终于明白父皇为什么会对老四宠爱有加了?说不定游灵道人吃的金丹,父皇也吃了。   他这么一想,看张长林的更热切了:“张天师,你可否愿意为本宫联系一下游灵道人……让他来燕京城小住一段,本宫定当以礼相待。”若真的能长生不老,谁不愿意呢?就算用游灵道人来分担一些老四在父皇面前的得意,他心里也高兴。   张长林点头应了是。   一顿午膳吃下来,朱宸星问的都是如何修仙成道的事情。   陈容与低头吃饭,喝酒。一句话也不插入。   许是聊的过于投机了,陈容与和张长林告辞离开时,朱宸星竟然送他们到了影壁。还和张长林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日子。   太子府门外停着西宁侯府的马车。   陈容与和张长林上马车后,吴华给俩人满上热茶。   鲜嫩清高的香气瞬间在马车里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张长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茶。”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不自觉地赞道:“味道甘醇鲜美。”又和陈容与说话:“世子爷,这是今年的新茶,清明前的龙井吧。”   陈容与端茶低头喝了一口,说道:“可能是吧,我也不太清楚。”他对茶叶没有什么特别的研究,一般都是回事处送过来的。倒是清楚张长林的爱好——嗜茶如命。   “不是贫道多嘴,世子爷真是暴敛天物。这是极品的龙井了。”   陈容与笑了笑,不吭声。   张长林并不在乎他的冷漠,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茶,珍惜的很。   吴华在旁边看了一会,见他快喝完了,又拎着茶壶添上,“张天师,世子爷为您寻了一本真迹。”他说着话,从怀里掏出《无能子》递过去。   无能子是书名,也是一个人的别号。他生于唐朝末年,擅长哲学思辩。主张自然无为,无欲无求。   “哟?”   张长林接过来,翻了两眼:“还真的是真迹。世子爷,你费心了。”《无能子》的问世足足有一千年有余了,这时候还能看到真迹,真的太不容易。   由此可见,西宁侯府是个好地方!   陈容与看了看他,摆摆手:“四王爷临行前交待了要我好好照顾你……住的地方已经安排好了,我这就带你过去。”他对张长林这个人并不了解,但直觉张长林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人畜无害。   “劳驾了。”   张长林谢过,和陈容与谈及朱宸星:“太子爷似乎和传闻中的不大一样,很平易近人。”   “……人总要亲眼见过,或者相处一段,才能究其根本。”   张长林发现他的目光很随意,有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感觉。但是陈容与的语气又很犀利:“太子爷是储君,平易近人一些会更好。”   马车“嘚嘚嘚”地,跑得又稳又快。到了郊区的一个别庄却停下了。   陈容与等人下了马车,立即有人迎了上来。   “世子爷,里面都按您的吩咐准备的,护卫也都是精心挑选的。”   陈容与点点头,右手一伸,“张天师请。”   作者有话要说:   张长林这个人,是后来有大用处的,所以写的多了些。今天又跑了一天,还和快递员吵了一架【捂脸】……明天的更新应该就恢复正常了。希望大家能体谅,么么哒。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河边草 10瓶;大萍157 4瓶;麻辣烫、hannalxh、湘慈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八章 48   安顿好张天林, 申时左右,陈容与才坐马车回西宁侯府。   路上,吴华问道:“世子爷, 您对张天师真是客气……就连四王爷在您这里, 都没有他的待遇好。”   陈容与闭上眼,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没说话。他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对张长林客气, 以后……是大有用处的。   马车继续往前行驶。   吴华看主子一直不言语,以为他累了,便不再开口。主子的心思一向是最莫测的, 单凭自己, 再活一百年都猜不出来。   北风在耳边呼啸,树枝光秃秃的, 地上落叶一片。   白雪睡了午觉起来,看外边的天色有些暗,太阳也隐去了, 问道:“什么时辰了?”   “申时三刻。”   秋菊坐在庑廊下的小杌子上做冬袜, 笑道:“小姐,您今儿睡的够久了。”   白雪“嗯”了一声,站在她身边, “可能是最近比较累吧。”   秋菊想起自家小姐给世子爷做饭的事情, 十分心疼,“您进屋再歇一会吧。”   白雪摇摇头:“屋里太闷了,出来院里透透气也挺好的。”她向四周看了看, 秋菊的身边只有几个小丫头,便问:“秋芙和半夏呢?怎地不见她们俩, 去哪里了?”   “夫人给您新做了两件缎褙,秋芙过去取了。”秋菊又说:“半夏吃完药后,身子倦怠的很,奴婢想着您这边也没有什么事情,就私自做主让她回屋里歇着了。”   “……是李大夫开的方子不对症吗?”白雪秀眉一皱。   “没有。”   秋菊手指灵巧,针脚又匀又密,和白雪边说话边缝后跟的细带:“她自己都说减轻了许多,也没有去年觉得冷了。估计是里面添加了安神的药。”   “那就行。”   白雪抬脚走下台阶。   “小姐,您要出去走一走吗?”   秋菊把手里的活计放在笸箩里,起身跟上白雪:“奴婢陪您一起吧。”   白雪本来要说不需要的,一转头见她已经跟上来了,也就没有吭声。主仆俩出了院落,踏上转角游廊。   冬意浓重,万物萧瑟。一切都是灰蒙蒙的,没有了绿意盎然的活力。   “前面有几株四季桂,咱们过去看看吧。”   秋菊指了指垂花门的方向。   “这个时节,就算是四季桂,也不会开花的。”   白雪长吁一口气,抬头去看天空,感觉又要下雨的样子。她和秋菊说话:“今年冬天的雨水似乎特别多。”   “是啊,每下一场雨寒气就增加了几分。”   秋菊知道主子的心情一直不好,郁郁寡欢的,她不忍心,“……也许四季桂开花了,咱们折一些,可以插瓶里。您一定喜欢。”多走动走动,看看别的东西,心里的事情也能放下些,对身子骨也好。   白雪见她坚持,左右也无聊,便想着去看看。她们走到转角游廊的尽头,拐上青石板铺就的大路。不料却迎面碰上了陈容与,推轮椅的是吴华,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程子衣的护卫。   白雪一愣,随后便发现避无可避,侧身站在路边,等陈容与先过去。她低头不去看他,鼻尖酸楚不已。   秋菊屈身给陈容与行完礼,也和主子一样,站在了一旁。   “三妹妹,你这是要去哪儿?”   陈容与到白雪面前时,停下了。他抬头看着白雪,搭在轮椅上的双手握紧了。   吴华看了看白雪,又看了看自家主子,悄悄的摆手让几个护卫先退下了。   “无事,闲逛而已。”   白雪屈了屈身,“大哥若是无事,我要走了。”他的避之不及实在是伤人,她又不是没有心的草木,如何会没有委屈和怒意?   陈容与见她和自己生分,本该是预见的高兴,心头却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窒息的难受。   话是这样讲,白雪并没有立即离开。她下意识的在等待,等陈容与出口挽留或者说些别的什么。   梅花林一别,又好几天没见面了。她担心他的身体,夏莲总说他的胃口不好,她想要问一问。   还想知道他喜欢的口味。这样,他下一次吃饭,就能多吃一些了。   良久。   陈容与说了一个字:“好。”   好!白雪蓦然抬头,和陈容与的视线交织在一起。他还是很冷淡,但给人无措又天真的感觉。   好像他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何要应允的回答了“好”。   白雪笑起来,泪水却夺眶而出。她连声说了几个“好”,转身就走。她的步子迈的急促,秋菊只能小跑着去追。   “三妹妹……”   陈容与怔了好久,满脸都是隐忍,眼眶都憋红了。到底没有伸手去阻拦。   吴华叹一口气:“世子爷,您……您这是何必呢?”   明明眼里盛满了三小姐,他都瞧得透透的了。别人做的饭几乎一口不吃,单单三小姐做的……几乎一口不剩。即使是瞒着的,可这也太明显了吧。   陈容与不回答吴华的话,他看着白雪的身影,直到不见了,才滑着轮椅离去。   “小姐,您慢一点走,小心摔着。”   秋菊心急不已。   白雪的泪水扑嗒扑嗒地往下掉,陈容与就真的这么讨厌她吗?   “三姐姐,你怎么了?”   陈宛兰手里捧着四季桂走过来,她也是从垂花门的方向过来的。   “没有。”   白雪背过身去用手背擦眼泪。   秋菊也赶到了,把自己的帕子递给白雪。白雪却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   “八小姐,您在这里干什么?”   秋菊上前一步,屈身行礼,挡在了白雪的身前。   “……我来折些桂花。”   陈宛兰怯生生的,大眼晴不时地瞄向白雪,“三姐姐。”她喜欢桂花的香气,总会采摘一些回去插瓶。   “嗯?”   白雪挺了挺肩膀,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她走到陈宛兰的面前,低声问道:“桂花还没有败吗?”   “败了。”   陈宛兰看着白雪,捧着手里的桂花枝让她看,“不过还有些花骨朵。嚒嚒说了,炭火一烤,或许就盛开了。”   白雪揉揉她的丫髻,她的头发又细又黄,让人忍不住的怜惜,“你跟着教养嚒嚒学规矩累吗?”母亲在锦韵坊给陈宛兰、陈宛柔请了教养嚒嚒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好累。”   陈宛兰小嘴一瘪:“嚒嚒说我坐姿不好,站姿也不好……总是骂我。但是她从来都不骂五姐姐,她喜欢五姐姐。”   她沮丧极了,雪白的小脸皱成了包子。   “嚒嚒管的严,也是为了兰姐儿好。”白雪劝她:“兰姐儿要再努力一些,等规矩学好了,嚒嚒就会喜欢你了。”陈宛柔一贯会讨好人,尤其是年长的妇人,也是一项好本领了。   “真的吗?”   陈宛兰的大眼睛里闪过希冀。   “当然。”   陈宛兰歪头想了一会,重重的点头:“兰姐儿记住了。”她小心的打量白雪:“三姐姐,你为什么哭啊?是有不开心的事情吗?”柳姨娘和五姐姐做的事情,阖府上下都知道了,她自然也知道。   “何曾哭过?是风沙迷了眼睛。”   白雪揉了揉眼,“天冷,赶紧回去吧。”   陈宛兰“哦”了一声,又仔细地看了看白雪,领着丫头走了。   “小姐……”   秋菊见白雪怔怔的,有些担忧。   “咱们也学兰姐儿去折些桂花枝。”白雪勉强笑了笑,走去四季桂树下。她刚才哭了一会儿,心里好受了许多。   这一世的陈容与,可能心里真的没有她了。   该怎么办呢?   夜里的时候,果然又下起了雨,淋淋漓漓的。   白雪起来去了一趟净房,再躺下就睡不着了。她没有惊醒在外间守夜的秋芙,一个人抱着被褥坐在床头听雨。   夜很静,偶尔听到一两声狗吠,很遥远。   景庑苑的陈容与是被雨声惊醒的,他让小厮点亮了蜡烛。   “炕桌上的书给我拿过来。”   他吩咐守夜的小厮。   “世子爷,是哪一本?”   “左边那本薄的。”   小厮拿过来的是《诗经》,陈容与翻着看。他一睡下就梦到白雪泪眼婆娑的模样……心里痛的厉害。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他反复念这两句,陷入沉思。   这两句诗的解释是——我怀恋着美丽的身影,心里却充满了伤悲。   陈容与想到了自己。他心里怀恋着三妹妹,心里一样充满了伤悲。   “世子爷,您喝口茶水吧。”   小厮倒了一盏热茶,递给陈容与。   “不必了,我不渴。”   茶叶使人精神,他若真的喝了这一盏,一夜怕是都睡不着了。   外面的小雨沙沙作响,却更唤起了陈容与的愁绪。他心里突然涌起黑暗的情绪,要是不管不顾的过自己想要的生活,那会是什么场面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emon_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阿颖棒棒糖 5瓶;湘慈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九章 49   王氏是十一月初七回的娘家, 临行的时候特意去陈汝的书房和他说明了缘由。   “……去住几天也行,岳母年纪大了,多陪陪她。”陈汝表示理解:“家里诸事有我, 你放心吧。”   一连下了几天小雨的燕京城, 又湿又冷。闷的人心里难受。   王家大宅,后院。   王老夫人的坞裕堂热闹非凡。王老夫人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怀里抱了一个大约四岁左右的小男孩。戴着瓜皮小帽,虎头虎脑的, 十分讨人喜爱。   “宣哥儿,来,姨母抱。”   王氏拍拍手, 她好些年没有再生孩子, 看见庶妹家的小儿子,眼馋的不得了。   宣哥儿全名廖家宣。他看了眼王氏, 往王老夫人的怀里拱。他不大认识这位刚见了一面姨母。   王书娟拉拉他的手:“宣哥儿,乖一点,让姨母抱抱。”说着话, 又看向王氏:“二姐别介意, 宣哥儿性子害羞,有些怕生。”她长的清秀,人略微丰腴, 给人的感觉很温柔可亲。   王尚书有三儿三女, 王氏行第为嫡二女。   坐在王老夫人左下首的,有一位老夫人。身穿深紫色缎褙,梳圆髻, 长了一双上挑三角眼。人看着很精明。她是廖氏,廖家的现任当家人, 也是王书娟的婆婆。   廖氏喝了一口茶水,看也没看宣哥儿,沉声说道:“听话。”   宣哥儿小嘴一撅,顿了一会儿,伸出小手看向王氏,委委屈屈地:“姨母抱抱宣哥儿吧。”   众人都笑起来。王氏笑着抱过轩哥儿,亲了他一口。又拿了青瓷盘里的冬瓜糖条喂他吃。   “雪姐儿呢?今天怎么没有和你一起过来?”钱氏作为王家的嫡长媳,亲生的儿女又争气,她的地位很超然,和廖氏挨着坐。说话的底气也足。   王氏顿了下,回道:“她这几天有些不舒服,总是咳嗽,我就没有让她过来。”雪姐儿不想过来,当着这么多人,她也不想直接说出口。   “有没有找大夫瞧一瞧?”钱氏一脸的担忧。   “大嫂嫂你多虑了,堂堂的西宁侯府难道还没有一个治病的大夫吗?”说话的人看着还很年轻,穿的是水红色袄裙。她是王老夫人的三儿媳妇宁氏,面容很可人,言语却有些刻薄。   王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咳嗽两声。宁氏的脸就一白。   王氏笑道:“府里有大夫,无碍的,已经在吃药了。”宁氏这个人嘴上厉害,人很轻浮,也没有成算。   王家安安静静的,她总要隔三差五闹一通。真不知道当年母亲为什么会看上她了!   午膳是在王老夫人屋里吃的,众人吃过后就散了,只留了王氏姐妹俩和廖氏在。宣哥儿也被乳母抱下去午休了。   王老夫人屏退了左右,领着去了西次间。她拉着廖氏的手,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说道:“老姐姐,不瞒你的,请你过来,是有事相求的。素闻你擅长妇幼,想劳烦琴姐儿把把脉。这孩子命苦,好容易有了归宿,又迟迟的坐不上胎。我的心里,油煎火燎一般。”   “咱们是儿女宗亲,实在亲戚,不说这个。”廖氏拍拍王老夫人的手,笑着说:“别的我不敢承诺,针对于女人有喜生孩子这事,一把一个准。”王家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人家。王氏又嫁去了侯府,显赫无比。能攀上这两户,廖家还怕没有荣华富贵吗?   想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王书娟也跟着附和:“我生了菱姐儿后,身子不调,还是婆母调理好的。”廖家菱是她的嫡长女,八岁了。这一次没有跟着过来。   “你的气色我看着也很好。”王氏很羡慕:“宣哥儿也可爱。”   小丫头搬来锦绣缎面的杌子,王氏和王书娟坐下。   廖氏招手让王氏上前,凝神看她的脸色,又让了一个位置,让她也坐在罗汉床上。单手搭王氏左手腕的脉搏,然后又换右手腕。问道:“月例的时间准吗?”   王氏想了想,回答道:“不准,退后五天或者提前七天都是常有的事儿。”   廖氏皱紧了眉头:“你体寒,但是感觉又不像,脉搏弱而沉,湿气很重。”她又问道:“吃饭的胃口如何?你平时吃的都是些什么药?”   “每顿能吃大半碗米饭,闻不了油腻味儿,肉吃的很少。”王氏顿了顿又说,“我平时吃的药都是候府里李大夫给配的……一直没有什么好转,我也怀疑过,专门坐马车出去让别的大夫看了方子,都说方子是好的,对症下药。”   廖氏撤回了手,想了片刻,问道:“方子现在你有吗?我要看一看。”   “没有。”   王氏说道:“我的卧室倒是放了一张……我派人回去侯府拿吧。”   “暂时不必了。”廖氏唤了随行的丫头进来,让她准备笔墨,“现在最主要的是先调理你的身子。”   她很快写好了方子。王老夫人让贴身伺候的大丫头出去抓药,问道:“老姐姐,你给我说一句实话,琴姐儿的身子能否痊愈?”   廖氏皱紧了眉头,过一会儿,才说:“她的身子底子很差……先按照我开的方子吃药吧,如果月例正常了,我再换一张方子。”   “老身治了一辈子女人的毛病,和琴姐儿类似的病症,也不是没有碰到过。只要好好调养,三年两载的也能痊愈。”   三年两载?也太久了。女儿嫁到陈家,一直没生下个一男半女。再要等个两三年的日子可怎么过啊?王老夫人叹了一口气。   “你放心。”   廖氏拍了拍王老夫人的手背,说道:“琴姐儿既然经了我的手,我保证让她生下个大胖小子。”   “真的?”   王老夫人还没有说话,王氏先开口了。   “真的。”   王书娟看了一眼王氏,笑道:“我没有生宣哥儿的时候,婆母也说过这样的话。”   “老姐姐,这让我怎么感谢你?”   ……   李妈妈和灵儿在推窗下站着,推窗没有关严,她们听的一清二楚,闻言也欣喜不已。   “灵儿姑娘,您回一趟侯府吧,把夫人的药方子拿过来。”李妈妈压低了声音叮嘱灵儿:“一定要谨慎一点,不要被别人发现了。”夫人的贴身事宜一般都是自己和灵儿经手的。   灵儿想了想,答应一声,挑帘子出去了。   王家种了许多腊梅,红色、米黄都有,好看极了。   灵儿坐马车回了侯府,直奔上林苑去了。夫人的药方子放在西次间的多宝阁上层,她很快取了下来,装进荷包里藏好。水都顾不得喝一口,转身就往外走。   经过前院时,灵儿碰到了陈容与和陈容泽,兄弟俩一起往净雨轩的方向去。   灵儿屈身行礼:“世子爷安好,泽少爷安好。”   陈容泽抬头看了看她,他经常去上林苑,给王氏请安问好时见到过灵儿,是认得她的,便挥了挥手,说道:“起来吧。”   “你不在母亲的跟前伺候,慌里慌张的干什么呢。”陈容泽问道。   “夫人落下了一件东西,要奴婢回屋里去拿,所以走路快了些。”   陈容与摆摆手,让灵儿退下。他示意吴涛推着他上前,又问陈容泽:“你走不走?”   “走。”   陈容泽一愣。大哥适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急躁起来了。   陈汝正在书房里看白雪画的雪中寒梅图,见他们过来,也说道:“你们看一下,画的梅花像真的一样。”他一直知道白雪的画很出色,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陈容与笑了笑,“好看。”他看落款写的是白雪,眸子一深。   陈容泽围着案桌看了一圈,突然问道:“父亲,这画里面好像还有人呢。”   陈汝笑道:“是的。”再过五天就是他的生辰了,白雪送了这幅画过来,还说自己亲自画的。不要他嫌弃。   他怎么会嫌弃呢?高兴还来不及。他有三个亲生的儿子,两个亲生的女儿,唯独白雪一个继女早早的送了生辰礼过来。是个有心的孩子。   外面的天气寒冷,可是一想到白雪的用心,陈汝的心就暖烘烘的。   “父亲,您找我过来,是准备干什么呢?”父子三人闲聊了一会,陈容泽问道。   “没有。”   陈汝坐在案桌后面的圈椅上,“不过是想了解下你最近的学业,你大哥的病情……”   等出了净雨轩,陈容与和吴涛说话:“我书房有两支湖笔,还有徽墨。去给三小姐送去吧。”白雪好像很喜欢写字和画画……湖笔是天下之冠,徽墨更是有落笔成漆、万载存真的说法。   只有这样的好东西,才能配的上三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最近好忙又累,都困的睡着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粲粲兮 5瓶;麻辣烫、湘慈 4瓶;3931308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章 50   吴涛应“是”, 回了景庑苑后,立即按照陈容与的指示去海棠阁给白雪送湖笔和徽墨,但是被白雪拒绝了。   “我不缺这些, 多谢世子爷的好意了, 你拿回去吧。”白雪神色疏漠。   吴涛一愣:“三小姐?”   秋菊揣摩主子的意思,又替她委屈,上前一步:“吴小哥,你请。”   门前栽种的两株花叶海棠很挺拔, 叶子难得的青翠。   这是在赶他了?吴涛站在右边的一株花叶海棠旁边,笑容都快保持不住了。他还想再确定一下白雪的意思,却看她挑帘子进了屋。秋菊的态度又坚决, 只得转身离去。   到了景庑苑, 吴涛一五一十的和陈容与说了一遍。   “她还有说什么吗?”   陈容与的脸色还很平淡,声音却压的十分低。仿佛喉咙堵住了一般。   “没有。”   吴涛回答的格外干脆, 又把手里的湖笔和徽墨递过去。   吴华接过来,使眼色让他退下。   陈容与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往外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世子爷, 您喝些茶水。”   吴华大约能猜到主子的心思, 所以才更加忐忑,他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三小姐或许……是真的不需要。”   “是啊。”   陈容与接过茶盏喝了一口:……你说的对,她或许是真的不需要。”   北风吹过竹林, 竹叶沙沙作响。   云霞堂里。   柳姨娘坐在庑廊下绣手帕, 一针一线的认真及了。她穿着素缎褙子,头发松松的挽了个云髻,脂粉未施。   站在一旁的翠绿和她说话, “主子,冯嚒嚒昨夜又起了高烧, 咱们用的药没有什么大的用处……奴婢觉得,应该请个大夫过来给冯嚒嚒诊治一下,她后背的伤处连成一片,红色皮肉外翻,吓人的很。还好现在天冷了,要是搁在夏天,冯嚒嚒的命怕是早都保不住了。”   柳姨娘顿了好久,针都扎破手指了都没有知觉。她何尝不知道翠绿的意思。只是……今非昔比了。   她连云霞堂的院门都出不去,去哪里给冯嬷嬷请大夫?一想起这些事都因王氏而起,就恨得牙根子痒。   翠绿还在等柳姨娘的回话,又说:“主子,翠红一个人照顾冯嚒嚒,没日没夜的,都吃不消了。”主子失势,一院子的丫头婆子都遣散了,仅留下她和翠红,还有一个人事不知的冯嚒嚒。   她平日照顾主子的起居,打水,洗衣,做饭,扫院落等各种各样的杂活,累的手指都抬不起来。   柳姨娘娘闭了闭眼,冯嬷嬷和她虽是主仆,情分却胜似母女。她怎能看着她去死?   她想了想,吩咐翠绿:“你想办法找一趟五小姐,让她过来我这里,就说我有急事……”也许,她的柔姐儿能解决。   翠绿应是,走了后门出去。主子是如何看重冯嚒嚒的,她都知道,又是人命关天的事,丝毫不敢怠慢。   陈宛柔在绣楼处回来,一进院子就看见了娘亲身边的翠绿。她心里一惊,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娘亲出了什么事情?”   翠绿摇摇头,又屈身行礼:“五小姐,您别担心,主子好好的。奴婢过来,是奉了主子的命令,想和您说一些别的事情。”   “怎么了?”陈宛柔长出一口气,心舒缓下来。只要不是娘亲出事,她别的都不惧。   翠绿转述了柳姨娘的话。   陈宛柔皱了皱眉头,“娘亲可有和你说明白是为了什么吗?”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陈宛柔哦了一声,说道:你回去告诉娘亲,我晚膳时分会去找她。”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十一快乐,我还在高速上,最近忙的头蒙,不过终于把所有的事情都办完了。脑子里崩的一根弦终于放松了。明天正式恢复正常日更。   今天随机选20人发红包,谢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爱你们。 第五十一章 51   翠绿应“是”, 却没有离去。   “还有别的事情?”   陈宛柔看了她一眼,“你回去好好照顾着娘亲。”   “奴婢晓得,五小姐不用担心。”   翠绿脸一红, 期期艾艾的开口:“五小姐, 奴婢还想问您一件事情,您这里有多余的精米吗?”   “……”   陈宛柔一愣,抬头看向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话已经开了头, 再往下去就好说了,翠绿解释道:“云霞堂这个月的供应还没有送过来,不仅精米, 蔬菜、瓜果也都吃完了, 主子跟着奴婢们吃糙米……人都瘦一圈了。”   “什么?”   陈宛柔想了想,问她:“这些个东西……回事处不都是提前派人送过去的吗?怎么这一次耽误了?”   “五小姐, 此一时彼一时了。”   翠绿暗自叹息:“侯府里的人,大多是摆高踩低的,眼见着主子势弱, 往日的巴结劲儿就没有了。”   她说的比较含蓄, 但是陈宛柔都听懂了,又想起自己最近的冷遇,咬牙道:“一个个的目光短浅, 我们母女俩不过是一时受困……父亲也只是犯了娘亲禁闭, 他们是什么东西,下贱的仆从而已,倒敢托大起来!”   翠绿见她骂得难听, 自己也属于仆从,难免的不自在, “主子一出事,夫人越发的如鱼得水。现如今,回事处里上上下下都是她的人,怎么会对主子好呢?”她又揣测:“说不定,这一次就是夫人亲自嘱咐了她们,让冷待着主子……若不是如此,奴婢实在是想不出来为什么了。”   陈宛柔的大眼睛一眯,冷声道:“你倒是聪明了一次,不是王氏还能有谁?她能有什么本事呢?除了在祖母和父亲的面前装贤良。请教养嚒嚒给陈宛兰也罢了,还偏偏拉我过去……我的规矩是祖母和娘亲教的,在她的眼里怎么就拿不出手了?她亲生的白雪是个什么东西,还敢充侯府里的嫡出小姐?”   陈宛柔越骂越生气,和翠绿说话:“你先回去吧,等晚上我会过去的。”她顿了顿:“让娘亲放心,她需要的东西我都会带着。”王氏这几天不在府里,刚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去看看娘亲。   翠绿答应一声,退下了。   戊时左右,陈宛柔扶着杏霖的手,挑着灯笼,一起往云霞堂的方向去。身后跟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她们各自拿着米、菜一类的吃食。   云霞堂的院门虚掩着,院子里黑漆漆的,顺着转角游廊一直往前走,上了台阶,到正厅的门前时,透过槅窗的空隙,才看到屋里隐约的灯光。   陈宛柔心惊不已。云霞堂的整个院落冷清的可怕,屋檐下挂的灯笼都没有点亮,给人阴森森的感觉。和以往的亮堂,欢声笑语形成鲜明的对比。她走这一路,竟然连一个丫头、婆子都没有看见。   翠绿正伺候着柳姨娘梳洗,听见外面有响动,俩人都走了出来。   “……娘亲。”   陈宛柔眼圈一红。娘亲看着很憔悴,也显老,眼角的皱纹都出来了。   “柔姐儿,好孩子。”   柳姨娘看见女儿,呜咽的说不出话来,“娘亲总算见到你了。王氏待你可还好?”   “主子,咱们进去屋里说话吧。”   翠绿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小声提醒柳姨娘。   柳姨娘拉着女儿的手往屋里走,上下左右的端详她:“柔姐儿,你瘦了好多,是不是王氏对你不好?”   “她又不是女儿的亲生母亲,怎么可能真心待我?”陈宛柔抹去脸上的泪水,又说道:“不过我也不在乎。娘亲,您放心,女儿一定会替您争气的。”   “真是娘的好孩子,有志气。”   柳姨娘欣慰地揉揉女儿的头发,和她说话,“如今娘亲不在你的身边了,你和旭哥儿一定要相互帮衬着,你们是至亲的姐弟,千万不能被人离间了。”她辛辛苦苦生下又养大了的孩子,不能便宜了旁人。   “我知道的。”   陈宛柔咬了咬唇,有些为难的样子,“娘亲,有两件事情已经装在女儿的心里很久了,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您。”   “柔姐儿,我是你的娘亲,就算天下所有人都要害你,我都不会那么做。”   陈宛柔想了想,重重的点头,说道:“第一件就是关于旭哥儿的事情,我觉得他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很听王氏的话,对白雪也很和气。女儿见状说了他几句,他不仅不改正,而且还反过来说了我一顿。”   柳姨娘眉头紧皱,“别看王氏不声不响的,其实是个最有心计的人。我就怕她对你们姐弟俩动手,果然还是……她笼络旭哥儿的心思实在是昭然若揭。她生不出孩子,在侯府里的地位就不会稳。要是过继了旭哥儿在她身边就不一样了……”   “母亲,不可能的。旭哥儿是您亲生的,她凭什么这样做?再说,我和旭哥儿不是记在她的名下了吗?何必多此一举呢。”   “傻孩子,你年轻,也没经历过事情,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记在名下为虚,过继却是实实在在的养在她的身边了。”柳姨娘绷着脸,好久没有吭声。王氏在外面是诰命加身的侯府夫人,内里是嫡出大房的儿媳妇,管理着府内中匮。要是一辈子都生不出孩子,不知道会被人讲究成什么样子呢。大房虽然有了世子爷陈容与,但王氏作为主母,要是想在庶出的孩子里选一个过继,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母亲,那怎么办?”   陈宛柔又说:“就算是要过继,也得旭哥儿自己同意吧。”   “先不用慌。”柳姨娘摆摆手:“等你从云霞堂出去后,给旭哥儿传个消息,让他也过来娘亲这里一趟。”她要和儿子讲明白这其中的曲折事故,万不能让他做了王氏的儿子。   陈宛柔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柔姐儿,你刚才不是说有两件事情吗?另外一件是什么?”   陈宛柔的小脸微微一红,伸手去拿茶几上的盏碗,端到面前才发现是空的,又放下了。   “柔姐儿?”   柳姨娘看见女儿的举止,越发觉得好奇。   “……是安定伯爵府的小爵爷吴文璟。”陈宛柔的眼睛里流转着笑意,“他托人给女儿送了请帖,说伯爵府里的梅花都开了……邀请女儿去赏花做诗。”   “安定伯爵府的小爵爷吴文璟?”   柳姨娘想了一会儿,“我对吴文璟倒是有些印象,模样很俊逸,家世也很好,就是性格风流了些。风流也不是什么大事,全天下哪个男人不风流?”她抬头看见女儿的神色,问道:“柔姐儿,你和娘亲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娘亲!”   陈宛柔羞的背过身去。   “傻孩子。”柳姨娘扳过女儿的肩膀,和她面对面:“……娘亲是过来人了,你的想法也能猜到一二的。吴家在燕京城里有头有脸,你能嫁过去做正妻自然是最好的。但是……”她没有再继续往下说,柔姐儿是庶女,身份无端的就低了人一等。正经的勋贵人家谁会娶一个庶女做正室?吴家估计也是不肯的。   陈宛柔想起吴文璟的潇洒自如,心如鹿撞。她正认真的听娘亲说话,见她突然不吭声了,问道:“娘亲,怎么了?”   “柔姐儿,你虽然是侯府的小姐,但只是个庶女……要学会替自己打算,替自己去争取。”柳姨娘叹了一口气:“娘亲这一辈子算是毁了,就希望你将来能好好的嫁个人家,去做正妻。一辈子都别受被人欺压的罪。”   “庶出的孩子要想出头,难啊。”柳姨娘想起家里的四个庶妹,不是嫁给了穷举人,就是远嫁去了破落的世家……她想起自己的父亲大理寺右少卿柳怀谷。当年,她要来西宁侯府做妾侍,父亲执意不肯,俩人还为此大吵了一架。   这时候想一想,父亲对她气愤的同时,最多的却是失望心疼吧。   “娘亲,不管女儿嫁给了谁,嫁去了哪家?只能是正室。”   陈宛柔格外的坚决:“女儿必然比白雪嫁的好。”   柳姨娘看着女儿如莲花柔和的面容,“我儿长得真好看。”   “娘亲,女儿正发愁呢。王氏不在侯府,女儿怎么去吴家赴赏梅花呢?难不成没有她的允许,女儿就不去了?”她心里很不甘。   “当然要去。”柳姨娘说道:“你明日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拿着请帖过去,让她拿个主意……老夫人素来疼你,她知道该如何做。”她顿了顿,又交待:“吴家小爵爷若是对你也有意,要把握住。”   “女儿知道的。”   陈宛柔羞涩的点头,拎起茶壶给自己满上茶水。她又想起王晨濡……心口闷闷的。那样出色的少年,竟然要娶白雪为妻了。她除了不服气,内心深处还充满了妒忌。   母女俩说着话,翠绿却进来了,屈身行礼:“五小姐,您带来的东西,奴婢都收好了。”   陈宛柔“嗯”了一声,低头喝茶水。   柳姨娘却问她:“你说王氏不在侯府?”   “是。”陈宛柔笑了笑:“她回娘家了,可能要在王家住三或五天吧。”   柳姨娘的右眼皮突然跳了两下,她心里直觉不大好,“她有说回去王家做什么事情吗?”   “没有。”   陈宛柔喝了一盏茶水,起身就准备走,她是偷偷过来的,不好待的时间太长。   柳姨娘拦住她,”柔姐儿,娘亲的身子最近都不爽快,你让人去府外请个大夫过来,给娘亲瞧一瞧。”   陈宛柔一怔:“为何要出府去请大夫?听雪堂的李大夫医术也很好啊。”父亲关了娘亲禁闭是不假,但也没有说过,不许为她诊治病情。   “你听娘亲的话。”冯嚒嚒的事情……柳姨娘不欲多说,送了陈宛柔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一起来欣赏柳姨娘最后的道路吧【捂脸笑~】今天的评论依旧随机选20人发红包哦,祝大家节日愉快。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湘慈 6瓶;修身养性 2瓶;274283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二章 52   陈宛柔担心娘亲的身体, 第二天便急匆匆地请个大夫过来,领着去了云霞堂。   大夫姓文,五十岁左右的年纪, 微胖。是杏霖在德益一条街找的坐诊大夫, 给了二十两纹银。   文大夫先给柳姨娘把脉,“郁结于心,神思不怠。”随后又说:“没有什么大碍,夫人不必担心。我给您开副方子, 吃两剂药保管好了。”   “多谢大夫了。”   柳姨娘看着他写方子,过了一会儿,询问似的开口:“……我这里还有一个病人, 您好容易过来了, 也给她诊断一下吧?诊金您放心。”她转头去看翠绿,“去开我的箱子, 拿一碇二十两的银子给文大夫。”她有嫁妆傍身,早年间又在陈家管理过中匮,银钱是足够使得。   翠绿答应一声, 去了内室。   有钱不赚是傻子。文大夫点头应允:“当然可以。”他把写好的方子递给陈宛柔, 起身跟着柳姨娘往后罩房的方向走。   冯嚒嚒躺在大炕上,脸色灰白,紧闭着眼, 没有一丝生气。   “嚒嚒, 嚒嚒……”   柳姨娘连着喊了两声。   冯嬷嬷却毫无反应,她的眼圈止不住一红。   翠红在旁边站着,屈身行礼, 和柳姨娘说话:“冯嚒嚒已经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了,又断断续续的发烧, 出虚汗,感觉人都……”她顿了顿,不再往下说了。   柳姨娘紧咬下唇,她让出冯嚒嚒床边的位置,又亲自给文大夫搬了杌子:“大夫,您先看一看。”   文大夫应了“是”,坐在杌子上。翠红拉出了冯嚒嚒藏在被褥下面的右手。他搭手在寸口,皱了皱眉,又换左手。   “此人受过重伤,又没有及时医治,怕是不大好……”   柳姨娘摆手让杏霖领着陈宛柔出去,又让翠红掀开被褥,“文大夫,您看看她的后背……”   翠红和翠绿一起给冯嚒嚒翻身,白色的里衣上又红又黄,沾满了干涸的血迹和脓水……还有一股奇怪的酸臭味。   柳姨娘立即捂住鼻子。文大夫伸手按了按,他是使了力气的。冯嚒嚒却依旧一动不动,也没有任何反应。   他低头开始写方子,“我先开些止血消炎的外用药膏,你们给她清理后,均匀涂抹。”然后又嘱咐:“内用的药主要是缓解疼痛的,也不要间断,一天喝三次。”   柳姨娘一一的应下,又问道:“冯嚒嚒……她能好起来吗?”   “很难说。”   文大夫叹了一口气:“老夫不愿意对您说假话,她年纪大了……”他欲言又止:“夫人……您要有心理准备。”像西宁侯府这样的贵族世家里,后院的关系都是极其的复杂。他不想惹事上身,就只能实话实说。   柳姨娘眼泪刷的流了下来,她回头去看冯嚒嚒,捂住嘴不敢哭出声。   翠绿右手一伸,送文大夫出去。   陈宛柔还在院子里站着,见到翠绿俩人,便拦住问话。   “冯嚒嚒不大好,主子正难过呢。”翠绿往里面瞅了一眼,说道:“五小姐可以进去劝一劝?”   冯嚒嚒?”   陈宛柔摆摆手,让翠绿先走。一个仆从而已,娘亲这又是何必?她们自己都是麻烦事一大堆了,哪里有闲心分给别人。   翠绿直接送了文大夫出府,回来的路上却碰到了白雪主仆,还有夫人的一等丫头云儿。她们也是急匆匆的。   她屈身行礼,白雪都没有看她。   “小姐,您慢点……老夫人只是意外摔倒了,不会有事的。”   秋菊小跑跟着白雪。   “不知道右腿怎么样呢?老年人骨头都脆了……”白雪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前世的外祖母也是因为意外摔了一脚,医石无效,去世的。   “小姐,别急,应该无碍的。奴婢奉夫人的命令回来侯府时,大夫都赶过去了。”   灵儿有些心虚,声音都低了许多。夫人千叮咛让她这样说的,她怎敢违背?   出了侯府,早有马车在等候了,一行人上了马车,急驶而去。   天气阴沉沉的,阳光被乌云遮住了。   巳时过半,夏莲和往常一样来了海棠阁。   “秋芙姑娘,怎地不见三小姐?”   夏莲疑惑的在小厨房转了一圈,去了正房。   “……三小姐去了王家。”秋芙补充道:“是夫人让灵儿姑娘回来传的消息,想必是有急事。到底是为了什么,三小姐走的急,我也不知道。”   “哦。”   夏莲开始犯愁:“这可怎么办?”世子爷吃惯了三小姐做的饭菜,别的口味怕是不妥……再者,世子爷多聪明的人,本来就有些怀疑了。   这下子可好……简直往刀刃上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湘慈 6瓶;清风醉酒 4瓶;修身养性 2瓶;Lemon_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三章 53   午时左右, 景庑苑的午膳摆在了正厅。有丫头过来布上碗筷。   夏莲心里直发憷,她站在陈容与的下首布菜,眼睛却瞄向吴华-问他怎么办?   吴华苦笑着摇头, 他也不知道啊。   果然, 陈容与吃了一口蒸茄夹,就察觉出不对劲,“……咸了。”   夏莲小脸一僵,声音放轻了许多:“可能是盐放多了吧。”   陈容与又夹了一块糯米糕, 轻嚼慢咽:“甜了。”   “糖放多了……”吴华陪着笑打哈哈。   陈容与停下筷子,拿出袖口处的锦帕擦手:“今日的厨子和往常的不是一个人?”   “自然是。”   夏莲的额头上出了薄汗。   满桌子都是按照三小姐给世子爷做饭的样式来的……这就吃出来了?   陈容与抬头看了她一眼,伸手给自己盛了半碗莲子百合粥, 舀了一匙, 低头喝了,语气凌厉:“撒谎。”   匙子当啷一声搁在了碗里, 陈容与的神情很淡,他看向夏莲和吴华:“你们俩,谁先说?”前些时日, 他就发现俩人之间有躲躲藏藏的猫腻……张长林的事情一打搅, 不过是混过去了而已。   夏莲和吴华相互看了一眼,“扑通”一声跪下了:“世子爷,求您饶恕。”世子爷既然发现了, 还是赶紧承认的好。   “嗯?”   不过是一个厨子, 也值得他们如此?陈容与的脸色难看起来。还是说,他们瞒着他做了.了不得的事情?   夏莲看了一眼屋子里其他伺候的人,抿了抿嘴唇。陈容与会意, 摆手让他们退下。   夏莲才开口:“其实,您最近的饭食都是三小姐亲自做的。到了饭点再由奴婢端过来。三小姐金枝玉叶的, 奴婢也知道委屈了她,但是您的胃口实在是不好,又要吃药,扎针……奴婢担心的紧。李瑞李大夫强调了数次,您的营养要跟上。”她咽了口水,“可是您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奴婢也真的没有办法。”   “奴婢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您虚弱下去,不然等奴婢死了,都无颜面对死去的夫人。”她眼圈一红,“您可是夫人唯一的骨肉。”   原来是白雪!她洗手作羹汤……还要偷偷摸摸,何止是委屈?简直是屈辱了。   陈容与握紧了手,心像是被细细密密的针扎过一遍,疼痛又无所适从。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他对她的态度冷漠至极,话都不肯多说一句。   那么笑容明媚的人……在他有意无意一次又一次的疏离下红了眼眶。陈容与来回地想了好几遍,转头便瞥见青白瓷花觚里干枯的梅枝,闭了闭眼。   她应该很难过吧?   他发过誓要宠她爱她一辈子的,却也是他使她难过。   真是该死!   陈容与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很快,如玉的脸颊上赫然生了红巴掌印。   “世子爷,您别这样……”   吴华往前跪爬了几步,“是奴才做错了。”   夏莲“砰砰砰”地磕头,吓得声音都变了:“世子爷,奴婢再不去劳烦三小姐了……”   “你们都退下吧。”   陈容与摆手,“我想静一静。”   吴华和夏莲不敢造次,站起来,担忧地看了主子一眼,挑帘子出去了。   阳光穿过打开的槅窗照进屋里,细小的微尘五颜六色的上下飞舞,静谧极了。   陈容与往外看蔚蓝的天空,睫毛轻轻抖动着,在眸底下形成一道弧型的眼帘。时间像凝固了一般,他一动未动。   吴华和夏莲守在门口,急的团团转。   吴华是知道陈容与心意的,看他的情绪如此激烈,更怕钻了牛角尖。   太阳西下,漫天都是晚霞,瑰丽无双。   “夏莲,吴华。”陈容与朗声道:“……你们进来,我有话要问。”终于想通了一件事情。三妹妹,他是绝对放不下了……至于以后要怎么办,需得从长计议。   “世子爷。”   俩人挑帘子进屋,各自行了礼。   陈容与看向夏莲:“去库房里挑几株人参给三小姐送去,让她熬汤喝,补补身子。也算我感谢她这些日子的照顾。”   夏莲应“是”,刚转过身去,又回来了:“世子爷,奴婢要是按照您说的来……三小姐不是就清楚您知道了她给您做吃食的事情吗?”   “就是要让她知道。”   陈容与丹凤眼微眯,他不准备再压抑、隐瞒自己的情感了,但要确定白雪的心意。   这很重要。   他祈祷白雪的心和他是一样的。   如若不然,他可能就会做出让她痛苦的事情了……   夏莲表示不解。   陈容与说道:“你不需要理解,我怎么说你怎样做就行。”他所认为的,横在他和白雪之间的淤沟不见了。   他是该进一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清风醉酒 3瓶;Lemon_ 2瓶;27428371、麻辣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四章 54   夏莲点点头, 想起了一件事,开口道:“世子爷,三小姐不在海棠阁。”   “?”   陈容与抬头看她。   夏莲继续往下说:“奴婢上午去找了三小姐一趟……好像是王家出了什么事情吧, 夫人临时才唤三小姐过去的。”   外面夜色刚起, 有小丫头进来点亮烛火。   陈容与想了一会儿,“你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另外再想办法打听一下王家最近的动向。”王家有王晨濡,他可是父亲和继母得意的乘龙快婿……   夏莲应是, 心里还有些犹豫,却也转身出去做事了。   吴华招呼丫头进来,撤了饭菜。他看着世子爷的举动, 疑惑里似乎又有些清醒。   “世子爷……”   话一开口, 又觉得自己不该多问。   “怎么了?”   “没事。”   吴华借口去拎茶壶:“奴才给您倒一盏热茶吧,您先润润嗓子。”   陈容与.自己滑动轮椅进了内室, 语气十分平淡:“不必。”   夜静寂。天空升起一轮弯月,清冷且皎洁。   陈宛柔吃了晚膳后,想起吴文璟送来的请帖, 便来留春馆给陈老夫人请安。   她到的时候陈宛霜也在, 正站在陈老夫人的下首伺候她喝燕窝粥。   “祖母安好。”   陈宛柔屈身行礼。   “柔姐儿过来了。”   陈老夫人的脸上露了喜色:“吃过晚膳了没有?”   “吃过了。”   陈宛柔.柔声细语地:“原本要睡觉了,想起今日还未曾看望祖母……”她身穿素色缎褙,三千发丝松松地挽了朝天髻, 簪了一根素银发钗。小脸也素净, 嘴唇用了口脂,有些微微的红。   在烛火的照映下,愈发的娇柔。   “这孩子, 小嘴说的我心都软了。”   陈老夫人招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格外地关切:“你看起来又瘦了。”   “有吗?”   陈宛柔伸手摸自己的脸, “我倒不觉得。”她眼睛的余光瞄向陈宛霜,笑眯眯地:“是祖母心疼我。”   陈宛霜给陈老夫人喂了一匙燕窝粥,并不插话。   陈宛柔又问陈宛霜:“四姐姐,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妹妹心里甚是挂念。”   “……五妹妹忙着学规矩,绣楼都不常去了。”陈宛霜藏起眼中的冷意和不屑,抿嘴一笑:“我们自然是见不到面的。”   陈宛霜的意思十分明确了。陈宛柔渐渐的涨红了脸,她知道陈宛霜在讽刺她和娘亲……   当着老夫人的面,陈宛霜都敢如此,分明是恨极了她。陈宛柔又羞又气,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陈老夫人拿起茶盂漱口。在霜姐儿面前,柔姐儿原本就理屈。她是明白其中缘由的,俩人又都是小辈,实在不好袒护柔姐儿。   陈老夫人又想起这些日子霜姐儿的孝敬,晨昏定省都是准时准点的。天气一冷,亲手为她缝了一幅橙色绣云纹的护膝……她是偏心柔姐儿,但霜姐儿才是侯府里正经的嫡女。就在今晚,还伺候她用晚膳呢。   也是个心地纯孝的好孩子了。   陈老夫人让陈宛霜坐下,又说:“你们小姐妹应该多多来往,热热闹闹的,多好。”陈宛霜对她好,她多少也要表示一些的。最起码的祖孙情谊总要有的。   祖母的态度?   陈宛霜抬眼盯着她看,陈宛柔来不及思考别的,歉疚地笑笑:“祖母的教训,柔姐儿谨记。”   陈宛霜端起茶盏喝茶,不吭声。陈宛柔狡诈恶毒,心计颇深。从开始陷害她,又到污蔑白雪……一件件一幢幢的,阖府上下谁人不知?她心里更是再清楚不过了,懒得搭理罢了。   陈宛柔见陈宛霜不理她。一时间,尴尬不已。   冬枝体贴陈老夫人的心意,去端了一瓷盘的蜜橘过来,请二位小姐吃,以缓解俩人之间的气氛。   又坐了一会儿,陈宛霜就起身告辞了。陈宛柔每说一句话都会笑几声,动不动就要装可怜,太矫揉造作了。她不适应的紧,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   人也真是奇怪。一旦开始讨厌某人,无论其怎样做,做什么,你只会觉得别有用心,只会觉得讨厌。   北风呼呼地刮着,吹在人的脸上生疼生疼的。陈宛霜出了留春馆的大门,回头望了一眼。红色桐油纸糊成的封灯挂在屋檐下,半透明的,呈现出橘红色的光芒。给人的感觉很温暖。   陈宛柔大笑的声音隐隐传来,比她在的时候真诚多了。她笑成这样子,想必因为祖母吧,祖母一向是最疼她的……陈宛霜的心突然就一冷。   “小姐,咱们走吧。”   黎儿双手揣在袖筒里,冻的直打哆嗦。   陈宛霜“嗯”了一声,由着挑灯笼的小丫头在前面带路。   寒气无孔不入,干冷干冷的。即使刚下过一场雪也无济于事。   陈宛柔陪着陈老夫人说了好一通的笑话,逗得满屋子的人都哈哈大笑。   “柔姐儿,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陈老夫人笑的喘不过气来:“太招笑了。”   “您甭操心。”   陈宛柔也捂着嘴笑:“能使祖母高兴一番,就是这些笑话的福气了。”   许嚒嚒上前给陈老夫人抚后背:“五小姐说的对,老夫人的心口总是闷闷的不痛快,多笑几场,连胃口指不定都好了。”老夫人为着柳姨娘和五小姐的事情整日的烦心、担忧,对着一众的儿媳和孙子、孙女,偏偏只能忍着。   时日一长,人都快抑郁了。   “好了,你也帮着她说话。”   陈老夫人笑着看了许嚒嚒一眼,喝了一口茶水,问陈宛柔:“柔姐儿,你来我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她坐了一晚上,笑也不敢大声,说话也总说半句,心里像有事似的。   陈宛柔眸光流转,从怀里拿出一封请帖,递给陈老夫人:“祖母,孙女儿收到了这个。原是该和母亲禀告的,但是赶巧了,母亲去了外祖母家……孙女儿无处问询,便来请祖母拿个主意。”   陈老夫人打开请帖,从头看到尾,心里就有了谱:“吴家的请帖是谁发来的?”安定伯爵府吴家也是燕京城里响当当的门第了,就算要请世家去赏梅,也需给西宁侯府发请帖,而不是给柔姐儿一个未出闺阁的女子。   除非这请帖不是吴家主母发的。   陈宛柔想了想,羞涩的开口:“孙女儿猜测,是吴家的小爵爷……”吴文璟说过,等到梅花盛开时,请她去吴家赏梅作诗。   “吴文璟?”   陈老夫人愣了愣:“你和他很熟悉吗?”   “也没有。”   陈宛柔如实相告:“前些时日去城隍庙的时候,孙女儿在后殿碰到了他,略交谈了几句。”她顿了顿,抬头看着陈老夫人:“仅此而已。”   陈老夫人沉思不语,再有几天柔姐儿就满十三周岁了,正是说亲的好年纪。吴文璟又单独给柔姐儿发了请帖,她是过来人,这里面的道道不用想也能知道个大概……吴文璟的家世是很好,但吴家主母却是个精明的人。柔姐儿一个庶女,嫁过去的待遇可想而知,妾侍是断断不能做的。   她想了想,说道:“柔姐儿,你的心思祖母是知道的。但吴文璟此人的阅历太丰富,怕是不适合你。”柔姐儿是她心尖尖上的人,柳姨娘已经是前车之鉴了,她不容许柔姐儿的一辈子也过得不幸福。   “祖母?”   陈宛柔愕然,她以为陈老夫人会支持呢。   “可是孙女儿……孙女儿……”   她结结巴巴的,词不成句,脑海里都是吴文璟风流俊逸的笑脸。   “傻孩子。”   陈老夫人说道:“……祖母不会害你的。”   陈宛柔僵在了当场,然后眼圈一红。怎地娘亲说的话都没有应验,难道祖母也不疼爱她了吗?   许嚒嚒看了看陈宛柔,又看了看陈老夫人,低声说道:“老夫人,老奴倒觉得,五小姐去见见世面也未尝不可……”   陈老夫人抬头去看许嚒嚒。   许嚒嚒却努了努嘴,让陈老夫人去看陈宛柔。   “您多派些丫头、婆子们跟着,五小姐又是懂事听话的,一定会无碍的。”   陈宛柔也眼巴巴的,撒娇道:“祖母。”   陈老夫人又去看许嚒嚒,见她点头,叹了一口气:“好吧。”   “谢谢祖母。”   陈宛柔嘴角立即微微的翘起,笑容溢在了脸上。   等陈宛柔走了,陈老夫人问许嚒嚒,“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老夫人,看五小姐的样子是铁了心要去的。您一味的拦着……五小姐又是个胆大的,再出些别的事情就不好了。”许嚒嚒沉声道:“您的想法老奴也理解的,但是要慢慢来,急不得。”   良久。   柔姐儿的胆子确实是大,陈老夫人慢慢的应了一声,“柔姐儿被教养成这个模样,我也有责任的。要是当初,不让柳姨娘养着就好了。”王氏大气,白雪、陈宛兰都带的很好……她后悔了。   许嚒嚒没有接话,挥手让丫头们撤了饭菜,扶着陈老夫人的手去了内室。   漫漫长夜,才刚刚开始。   此刻的白雪正在王老夫人的屋里坐着喝茶。   “外祖母,您可把我吓坏了。”白雪想起灵儿告诉自己外祖母摔倒的时候,三魂七魄都要去了。   “不过是走路不稳当……”   王老夫人笑着让外孙女儿坐到自己身边,揉揉她的头发:“是你母亲太担心了。”她脸色红润,声音洪亮,看起来人很健康。走路也好好的。   王氏坐在一旁笑:“要我说,这世上最动听的成语莫不是‘有惊无险’了。”她虽然有故意的成分,但母亲也确实是摔倒了。   女儿的亲事是她最关心的,王氏思来想去,都感到大侄子是最好的人选了。但是女儿丝毫不为之所动,她不得不想些别的法子。   女儿和大侄子若是多相处一下,也许会改变主意。   王书娟笑起来:“姐姐还是和少年时一样的风趣。”她看了白雪好一会儿:“雪姐儿长大了,眉眼都开了,真是国色天香一般的人物。”   “姨娘过奖了。”   白雪笑了笑,“我看宣哥儿也可爱的紧。”   宣哥儿在母亲的怀里扭来扭去,他见了生人有些怯,却又忍不住的好奇。   王书娟按住怀里的儿子,“他啊,皮猴儿一样的。”说着话,她哄道:“宣哥儿,她也是你的姐姐。快点叫人。”   “她不是。”   宣哥儿看了白雪一会,摇头:“我姐姐在家里呢。”   众人都笑起来,廖氏看了一眼孙子:“她是你的另外一位姐姐,你唤雪姐姐即可。”   宣哥儿怕廖氏,小嘴一撇:“雪姐姐。”   “真乖。”白雪拿了茶几上的一个苹果,递给他:“喜欢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ittlelio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芓吟 30瓶;车厘子 5瓶;湘慈 4瓶;悦知 2瓶;?Littlelion、修身养性、27428371、Lemon_、麻辣烫、衿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五章 55   苹果圆圆的, 又大又红,果香十足的,看着就很吸引人。宣哥儿伸手去拿, 搂在了怀里。他在王书娟的怀里转了个身, 把苹果递到她的嘴边。   “母亲,您吃。”   王书娟亲亲他的额头,象征性地咬了一口,“好甜。”   宣哥儿笑眯了眼, 顺着母亲咬的地方小心地啃。   “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众人都看得稀奇,白雪却仔细地瞅了瞅宣哥儿。面色红润,活泼好动, 应该是个很健康的孩子吧。怎地前世得了场天花就早早的夭折了?   廖家不是医学世家吗?一个天花就治不好了?   “宣哥儿, 过来姨母这里。”   王氏拍拍手,“让姨母抱抱。”宣哥儿人小鬼大, 有一股可人疼的劲。   宣哥儿正在吃苹果,闻言,停顿了下。看到众人都在看他, 也不害怕, 抖着小胖腿爬下了母亲的双腿,往王氏的怀里扑。   他下午的时候和王氏玩了好久,很喜欢这个说话温柔, 人也香香的姨娘。   王氏抱着他亲了好几口。他笑嘻嘻的, 也不躲。   门外传来小丫头的通禀,说是大夫人,濡公子和婵小姐过来给王老夫人请安了。   “进来。”   王老夫人坐姿端正, 目光看着宣哥儿,慈祥温厚。   钱氏和儿子, 女儿一起挑帘子进了屋。她是听说白雪来了王家,晚膳都来不及吃就赶了过来。   “大舅母。”   白雪起身给钱氏行礼。   “好孩子。”   钱氏走快了几步,一把拉住外甥女的手,端详了好一阵儿:“又瘦了,气色也不如原来好了?可是有什么心事吗?”   “您别担心,我没事。”   大舅母的一叠声地问,白雪都不知道要怎样回答,只能笑着拉了钱氏坐下。   王晨濡和王明婵分别给王老夫人行了礼。   “都坐下说话吧。”王老夫人摆摆手,看着自己的长孙:“你表妹远来是客,赶紧去见见。”   王晨濡俊眉微皱,脸上的笑隐去了,向白雪拱手:“表妹。”他身穿月牙白直裾,腰间挂着和田墨玉竹节玉佩。一举一动间风雅无双。   白雪起身回了平礼。   王老夫人微微叹气。她和濡哥儿提起让他娶雪姐儿时……濡哥儿想都没有想,直接就拒绝了,他说自己当雪姐儿是亲妹妹疼的。她又找来了大儿子和大儿媳妇商量,俩人都说濡哥儿的年纪还小,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过一段时间兴许就好了。   ……还是不行。   钱氏自然也知道儿子的心思,她拉着白雪的手,“你小时候的身体不好,都六岁了,还和宣哥儿的个头差不多高。爱跟在你表哥的身后到处玩,他去哪里,你也去哪里。俩人形影不离的,连吃饭都必须在一个桌子上。”   白雪笑了笑,她两世为人,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但是,王晨濡对她确是很好的。   王明婵见哥哥不吭声,插嘴道:“可不是,哥哥对雪姐姐比对我好多了,又有耐心。”   王晨濡有些怔神,耳边似乎还响起小小的白雪在唤他:“濡哥哥,你等等我。雪姐儿走不快。”她人小腿短,小脸发黄,走几步路都累的直喘气。婵姐儿和她是同年生的,生月却小了三个月。但是婵姐儿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那么多。   母亲说,雪姐儿命苦,是吃的不好才长不高的。母亲的表情很疼惜,他当时也觉得可怜。   “雪姐儿乖巧,谁不心疼呢。”   钱氏笑起来,“晚上和我住在一起吧,咱们也能说说话。”她给白雪做了一件大氅,刚好也能试一试。要是不合适了,趁着白雪在,也能恰当的再改一下。   廖氏是个聪明人。她低头喝茶,不该说话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   “舅母,不必麻烦了,我和母亲住在一起便好。”   白雪想了想,说道:“我睡姿不好,恐扰了您休息。”大舅母是王晨濡的母亲……既然她不想嫁给他,还是尽可能的避免见面的机会吧。   “雪姐儿,大舅母想你想的紧,巴不得你日日在跟前呢。就是打扰我也认了。”   钱氏又征询王老夫人的意见:“母亲,您觉得怎么样?”   王老夫人瞄一眼自己的孙子,点了头:“甚好。”她又劝外孙女:“雪姐儿,你大舅母时常的念叨,一心盼着你来呢,多陪陪她吧。”   “这……”   白雪看着大舅母一脸的热切,又有些不忍心。   大舅母是个好人,尤其对她好,简直当成亲生的女儿一般。   宣哥儿正在王氏的怀里吃窝丝糖。苹果太大了,啃起来累的牙疼,他吃了几口便放下了。此时听见众人的话,他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说道:“我晚上要和姨娘睡。”他和王氏熟悉了,亲昵的很。   “当然好了。”   王氏亲亲他胖乎乎的小脸。   王书娟笑起来:“……半夜里不准哭,不然要打屁股的。”   “我长大了。”   宣哥儿煞有介事地:“不会哭的。”   众人又笑起来。   白雪想着和母亲住在一起呢,被宣哥儿一掺乎,也不好再开口了。   戊时一过,众人就各自散了。   白雪和钱氏,王明婵、王晨濡一起去了东跨院——意耀堂。这是大舅和大舅母的住处。   王家的房屋布局和西宁侯府的不同,是典型的北直隶风格,分为东跨院和西跨院。拐角处又砌了院墙,另建小跨院。   到了意耀堂门口,王晨濡和母亲告别。他七岁便分去了外院,有单独的院落,不和父亲母亲住在一起。钱氏却说道:“你父亲也在,你拜见过他再走。”   意耀堂是个三进的院落,一路上有丫头、婆子行礼。一行人行至第三进,进了正厅。   “回来了。”   一个中等身材,长相很端正的男人坐在太师椅上,问钱氏:“……可见到雪姐儿了?”他是钱氏的丈夫王中淮,也是王家的嫡长子。三十五岁,在翰林院做侍读学士。人很正派,性格有点迂腐。   钱氏抿嘴一笑:“你看看这是谁?”她拉出了身后的白雪。   “大舅舅安好。”   白雪屈身行礼。   “起来。”   王中淮笑道:“雪姐儿长高了。”   王晨濡,王明婵也上前给父亲请安。   “雪姐儿来了,你们要好好的招待她,不许怠慢。”妹妹遇人不淑,他也算是看着外甥女长大的。   兄妹俩应“是”,王明婵笑眯眯地:“父亲放心,婵姐儿知道怎么做的。”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钱氏开始赶人:“雪姐儿累了一天,要早点睡,你们也都回去休息吧。”   妻子难得如此的高兴,王中淮自然不会扫兴。他嘱咐了几句,准备去书房休息。王晨濡也跟着父亲出了屋子。   王明婵和钱氏撒娇:“母亲,您有了雪姐姐,也不能忘了我……”她搂住白雪的肩膀:“我要和你们一起睡。”   白雪拍拍她的手:“可以的。”   钱氏手指轻点女儿的额头:“你啊……”她扶着丫头的手去净房洗簌,无奈地:“都要嫁人了,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王明婵脸一红,“我就算嫁人了,也是您的女儿。”   白雪看着表妹和大舅母顶嘴,只觉得有趣。表妹是王家唯一的嫡出孙系的女孩,娇宠万千养大的。上至外祖父、外祖母下至仆从,谁不让着她?所以,性格也格外的天真烂漫。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是直来直去的。   ……知道有人护着,才会肆无忌惮。   天上的月亮躲进了云层里,夜深了。   王氏歇在了坞裕堂隔壁的小院子里,是个一进的院落。三间上房,两间耳房,倒也整洁有序。等宣哥儿睡下了,她才去西耳房沐浴,李妈妈和灵儿跟着伺候。   “夫人,李大夫开的方子,老奴让灵儿姑娘取来了。”李妈妈拧了湿帕子,给王氏擦拭后背,问道:“咱们要让廖老夫人看一看吗?”   “取回来了?”   灵儿应“是”,解释道:“李妈妈怕夫人临时有用,特意安排了奴婢回去西宁侯府取的。”   王氏“嗯”了一声,想了想,说道:“明天吧,我亲自交给廖老夫人。”她也很想知道,这些年久久不孕,究竟是不是这方子的问题?   第二日。   天还未亮,宣哥儿便醒了。他要去小解,哼哼唧唧的……王氏还迷糊着,守在床榻边的乳母牛小草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宣哥儿是她奶大的,脾气秉性再了解不过了。   牛小草给王氏请了安,挂上一侧的帐子,抱起宣哥儿去了净房。   经过这一插曲后,王氏也清醒了。她让丫头倒了盏熟水过来,喝了半盏后,乳母抱着宣哥儿也回来了。她又喂宣哥儿也喝了些。   “夫人,卯时刚过半,您再睡一会吧。”   灵儿从外间走进来。   王氏没回话,却转头去问宣哥儿:“你还困吗?”   宣哥儿摇摇头。   牛小草笑起来:“我们家的小少爷一贯是早起的,夫人若是困了,您只管睡。奴婢抱他出去玩。”   “不必。”   王氏让人取了衣衫来,帮宣哥儿一件件穿上,低声和他说话:“宣哥儿不困,姨娘也不困了。咱们穿好衣衫出去玩好不好?”   “好。”   宣哥儿的眼神亮晶晶的,和王氏说话:“我要看小人打仗。”   “嗯?”   王氏听不懂,去看一旁的乳母。   牛小草笑道:“小少爷有一盒木头小人,他总是一个人摆弄着玩。”   王氏揉揉宣哥儿柔软的发丝:“姨娘陪着宣哥儿一起玩。”   灵儿站在王氏的身边,心酸难忍。夫人是多么喜欢孩子啊,人又善良温和,老天真是无眼……都说廖老夫人是妇科圣手,赶紧让夫人怀上一个孩子吧,侯府里的日子也能好过些。陈老夫人也不会动不动的刁难。   王氏陪宣哥儿玩了一会儿木头小人。吃过早膳后,来给王老夫人请安。   廖氏婆媳俩,大房的钱氏领着儿女、以及白雪都到了。   “母亲。”   宣哥儿一夜没有看见王书娟,伸着小手要抱。   王书娟接过儿子,亲了两口。问王氏:“二姐,宣哥儿夜里有哭闹吗?”   “没有,他很乖。”   王氏笑着去看宣哥儿:“他很乖。”   王晨濡喝了一盏热茶后,和母亲说话:“我今儿要出府一趟,安定伯吴家的小爵爷送来了请帖,邀我去赏梅花。”   钱氏“哦”了一声,刚要答应,却看见白雪在逗宣哥儿玩。她有了主意:“你表妹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左右也是赏梅花。你带她一起过去吧,权当散心了。”   “母亲!”   王晨濡薄唇一抿。母亲的意图简直是……   “我不……”   白雪的话才开了个头,王老夫人便打断了:“我也觉得好,赏梅赏雪都是年轻人做的事,人多了也热闹。”大儿媳此举正合了她的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7428371 23瓶;Datougui 5瓶;湘慈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六章 56   白雪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外祖母和大舅母这是要强行撮合他们了!她转头去看母亲,想让她帮自己说几句话……免去和王晨濡一起去吴家赏梅花的事情。   毕竟母亲是知道她心意的人。   王氏巴不得母亲和大嫂子这样做呢,又怎会出言阻止?女儿的求助她不是看不到, 只是假装没有看到罢了。   雪姐儿的年纪还小, 心智不成熟。有时候是需要大人们推一把的。等她再大个几岁,会想通的。   王老夫人和钱氏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廖氏和王书娟要是还看不懂,就是傻子了。王书娟来回的打量着白雪和王晨濡。侄子俊秀出众,外甥女明媚动人, 她越看越觉得般配,笑了笑:“雪姐儿,我独爱梅花的高洁和气节。你去了吴家, 给我折几枝, 拿回来可好?”既然是皆大欢喜,众人乐见的事情, 她不介意多添一把干柴。   白雪苦笑。一屋子的人都在往这边看,一副理所当然,就应该如此的样子。她都知道要说些什么话好了。   她不想过去吴家, 虽然有王晨濡的原因……更多的却是前世的因缘。在吴家吃苦受罪了一辈子, 被侮辱欺负了一辈子,临了了还是被毒死的。这样的地方,说恨之入骨都不为过。   她不知道在吴家看见吴文璟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也保证不了自己遇到熟悉的人能否克制住情绪。   王老夫人见自己的孙子沉默不语, 交待了她屋里的管事嚒嚒, 让去准备两辆马车。另派了护卫和丫头、婆子们跟随。   “你整日里读书,也不怕累坏了脑子。”她一锤定音,和王晨濡说道:“去吧, 松散松散也是好的,身子骨也康健。”   王明婵隐约猜到了哥哥的心意, 看他为难成这样,也有些不忍:“祖母,要不我也去吴家赏梅吧?我和姑姑一样,也爱梅花的高洁和气节。还能顺手给姑姑折些梅枝插瓶。”雪姐姐是个好姑娘,配哥哥也很合适。但是哥哥不同意……总不能牛不饮水强按头吧。   王书娟被侄女饶舌一般的话逗笑了。她没回来之前就听说婵姐儿活泼,是家里的开心果。   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你?折梅枝插瓶,你雪姐姐一个人就能做好,不需要你跟着添乱。”   钱氏没有等王老夫人开口,直接否决了:“好好跟着我在家里学管家,连拨算盘都不熟练呢,竟然还想着跑出去玩?”   “我没有。”   王明婵吐了吐舌头。她同情地看了一眼哥哥,不敢吭声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很难更改的了。白雪只得随了王晨濡出去,想着寻个机会和他说明白吧……表哥的想法应该和她是一样的。不然也不会一脸的不得已而为之。   马车已经套好了,一前一后两辆,在王家的大门外等候。   王晨濡带着小厮上了前面的马车,白雪则扶着秋菊的手踩着梯凳登上后面那一辆。   吴家坐落在丰庆胡同,和王家的距离算是一个城南一个城北。马车穿过四南大街一直往西边跑,两边繁华的房屋、街道飞快的往后退。   路上,秋菊和白雪说话。   “小姐,您的脸色看起来很差,是身体不舒服吗?”   白雪摇摇头,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离吴家愈发的近了,她心里五味杂陈。   “……您要是实在不想去吴家,咱们可以找个由头和表少爷商量一番,去别的地方。”   “没事的。”   白雪长吁了一口气:“就这样吧。”   找由头无外乎撒谎,撒了第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能圆好当然是好;圆得不好,前前后后就都是错了。   马车停在了丰庆胡同的尽头,有小丫头在外面禀告:“表小姐,到了。”   白雪“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秋菊先下了马车,挑开了帘子,站在一旁。   白雪下了马车,抬头便看到王晨濡已经在前面等她了。   她走过去,“濡表哥。”吴家还是老样子,挑高的门楼,刷了红漆的大铁门,黑漆兽头门环,往下是大理石台阶。两边是威武雄壮的石头狮子。他们来的时辰正好,门前来宾络绎不绝。小厮、丫头们迎来送往,又有护卫拉着马车停在前院。   王晨濡笑了笑,温和地应了一声:“雪表妹。”他心里再如何不舒服,多年来的教养也不允许迁怒于他人。   再者,雪姐儿也是他从小疼到大的,也舍不得。   他从袖口处拿出请帖递给守门的护卫看。吴家的管家却迎了出来,他是认识王晨濡的,拱手行礼:“王公子,可把您盼来了,我们公子在梅香小筑恭候您的大驾呢。”   这个管家姓李,白雪认识他,舌灿莲花。在招待宾客这一块,是个好手。   李管家看白雪和王晨濡是一起过来的,识趣的没有多问。亲自在前面带路,笑道:“梅香小筑里新引进了两株绿梅,正是盛开的好时候,公子宝贝的很。”   “绿梅?”   王晨濡是首次听说,便问道:“从哪里弄来的?”   “好像是江南吧……那颜色绿莹莹的,像一块上好的绿玉。”   白雪抿了抿唇。她前世的时候就去过梅香小筑,也看见过绿梅。美则美矣,只是很难养活。吴文璟又最喜风雅之事,每年都会出重金从江南运回绿梅。要说他爱绿梅吧,也不见得,培土浇水这样的活计都是仆从们来。甚至养不活也没有关系,再去买新的。   梅香小筑建在前院,和花厅隔了一个夹道,是竹篱笆围成的一个小院。另有茅屋几间,非常的别致。   一行人进了院子,扑面而来的是满园喷红吐翠的梅花。红梅妖娆,白梅清冷,   黄梅淡雅。一阵风吹来,花瓣纷纷飘落,芳香馥郁。衣着光鲜的世家公子,贵族小姐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嘻笑玩闹。不远处还有乐师弹奏,声音悠扬,十分动听。   甬道弯弯曲曲的,夹杂在各梅花之中,别有一番风趣。   李管家领着王晨濡他们到了吴文璟面前,他正和几个世家公子坐着喝茶,抬眼便看见了白雪。心中一喜,急忙拱手:“晨濡兄,陈三小姐。”   王晨濡回了礼,和吴文璟说:“雪表妹闲来无事,也来饱览一下你这梅林的盛景,不介意吧?”   “求之不得。”   王晨濡笑着看了一眼白雪:“看到陈三小姐,在下倒是想起了一个人。”他召来一个小丫头,耳语了几句。不多一会,那小丫头便领着陈宛柔过来了。   陈宛柔一大早就乘马车来了吴家,和相熟的几位世家小姐正在梅林的中央围着两株绿梅讨论……她看到白雪,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三姐姐,想不到你也来了。吴公子也给你发请帖了?”   她眼神里的不善一闪而过,王晨濡却抓住了。他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吴公子给我发了请帖,而雪姐儿是我带来的。怎么,你有意见?”   王晨濡在燕京城的名声很好,世家公子里数着的人物。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俗称的雅致公子。久处深闺的世家小姐们大都听说过他,此时见了真人,更是眼珠不转的打量了。   陈宛柔听出了王晨濡话里的严厉,又看他护住全然白雪的姿态,嫉妒一瞬间涌上心头。   “濡表哥……”她眼圈一红,状似怯弱:“你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和三姐姐一向亲密,说话才会直来直去的。”   “妹妹有哪里做的不对,你指出来就是了。”   “我只有一个嫡亲的妹妹,但不是你。”   王晨濡语气淡漠,不搭理陈宛柔了。和白雪说话:“你不是好奇绿梅吗?就在那里。”他指了指梅林的某一处。   她何时好奇了?白雪心里腹诽,却顺从地迎着绿梅走了过去。表哥替她解围,她心里是感激的。   “晨濡,来。”   吴文璟右手一伸,请王晨濡坐下,说道:“我准备的有好茶,你来尝一尝,看看味道好不好?”   陈宛柔尴尬无比的站在原地,美目含泪,嘴唇都要咬破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王晨濡还真是丝毫不留情面。还有白雪,她一句话都不说,是存心要看自己的笑话吗?   吴文璟给王晨濡倒上热茶,又亲自给陈宛柔也端了一盏,说道:“陈五小姐,天气冷,你也喝点茶水,暖暖身子。”   陈宛柔转身看他,一滴眼泪恰好落下。她慌忙着拿锦帕擦拭,如受了惊吓的小鹿般无措。   哭的太美了。吴文璟心里赞叹,梨花带雨都不足以形容陈宛柔的哭泣。他的声音不自觉柔和了许多:“我让丫头拿个手炉给你……穿得太单薄了。容易冻着。”王晨濡也真是的,好好的说个话都能惹了小美人不开心。   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榆木疙瘩。   “多谢小爵爷了,我不冷。”   陈宛柔接过茶盏,低声道:“你可以称呼我的名字,陈五小姐……太客套了。”   “宛柔姑娘。”   吴文璟笑的爽朗。   这时候,刚走一会儿的李管家匆匆忙忙的又回来了,“公子,西宁侯府的世子爷来了,马车已经到门口了,您快出去迎一下。”   “陈容与?”   吴文璟看了眼陈宛柔和不远处的白雪。他并没有邀请陈容与。   ……今天还真是热闹。   他摆了摆手:“走,来了即是客。”   李管家跟在吴文璟的身后往外走,陈宛柔却眯了眯眼。大哥怎么会过来?   “柔姐儿,你发什么呆呢。”右副都御史左瑞的千金左锦儿站在一株红梅前和陈宛柔招手:“这里。”她去年踏春时见过王晨濡一面,心里爱慕不已,见陈宛柔和王晨濡说了好一会儿话。便想着向她打听一下。   “来了。”   左锦儿和左家的老夫人来侯府里陪祖母看过戏,陈宛柔和她还算熟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湘慈 2瓶;衿琯、悄悄、小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七章 57   “你刚才……是和王家大公子在说话吗?”   左锦儿明知故问, 眼神却不住的瞟向王晨濡。她身穿粉色水仙散花的袄裙,乌黑的发丝挽成百合髻,斜插了一支镶红珊瑚珠的簪子。肤色十分白净。   陈宛柔“嗯”了一声, 想起王晨濡对她的冷淡, 心里不是滋味。   “我感觉,他倒是对你的那位继姐挺好的。”   左锦儿有感而发。她站的位置不大好,也听不清他们几人都说了些什么话,但王晨濡维护白雪的动作。她可是看的真真切切的。   陈宛柔觉得不对劲, 抬头看了她一眼。左锦儿满脸的羡慕,丝毫不做掩饰。   突然间就明白了她和自己说话的意图。   陈宛柔的眼珠转了转,有了主意。   “怎能不好呢?俩人都是快要成亲的人了。”陈宛柔摘了一朵红梅, 低头轻嗅:“听我嫡母的意思, 要把继姐许配给濡表哥呢。”   “啊?”   左锦儿张大了嘴巴,扭头看了看白雪, 颇为不屑:“她除了长得好看,哪里能配的上王晨濡?虽说名义上也是侯府的小姐,但侯府的小姐也有差别的, 继女终究不如侯府的血脉尊贵……”   “她有一个好母亲啊。”陈宛柔应和道:“嫡母是濡表哥的嫡亲姑母, 眼见着侄子优秀,好处怎舍不得给了外人……当然要为自己的女儿寻一个好前程了。”她嫁不成王晨濡,白雪也休想顺顺利利地坐上花轿。   “我听说, 濡表哥并不同意这门亲事。”她继续添油加醋, 挑起左锦儿的愤慨:“不过是碍于嫡母是长辈,反驳不了而已。”只要能毁坏白雪的名义,她不在乎信口胡言。   她给左锦儿说这些话, 自然是有私心的。左锦儿的母亲在燕京城贵妇圈子里是出名的月老。也喜欢给各世家做牵线搭桥的事情。娘亲还曾经拜托她给自己留心一个好归宿呢。   凡是做月老的人,皆能言善辩。左锦儿的母亲促成了那么多的亲事, 定然不是个简单的。左锦儿对王晨濡有心,而王晨濡要娶白雪……等着看热闹吧。依左锦儿的心性,回去之后肯定会告诉左夫人。她根本不用出手,利用左锦心母女就能把事情渲染个沸沸扬扬。   “好自私。”   果然,左锦儿气的直跺脚,不甘心地问:“白雪的意思呢?”   “她?”   陈宛柔冷笑一声:“偷笑还来不及呢。”   她们俩旁若无人,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还站了一个人。身穿大红绣牡丹花的长缎褙,雪白色月华裙。杏眼桃腮,风髻雾鬓,戴了一只翡翠滴珠多宝簪。端的是高贵不凡。她是吴文璟的嫡妹吴文桦,生性泼辣,也是吴夫人最小的女儿。   “背地里嚼人家舌根,真恶心。”吴文桦看不上这样的行径,又顾忌人多,不好挑明,转身领着贴身丫头云彩出了梅香小筑。   吴文桦冷哼一声:“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也不知道哥哥都是怎么认识的她们?”   “小姐,您还没有和公子说话呢?这就要走吗?”云彩不确定的征求主子的意见。   “我心情不好,改日吧。”   云彩看了一会儿小姐的背影,小跑着跟了上去。小姐任性,又得夫人和公子的宠爱……应该也不会怪罪的。   绿梅漂亮极了,一团团的绽放在枝头,在白梅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耀眼夺目。   白雪踮起脚尖闻了闻,粉嫩嘴角微翘:“好香。”   “是。”   秋菊笑着点头,小姐今天穿了件绿色绣梅花纹的大氅,倒是很应景。她瞧见有别的公子、小姐徒手去折梅花,问道:“小姐,咱们也折些梅花回去插瓶吧?正好也能给三姑奶奶带几枝。”   “不用。”   白雪抿了抿唇。   吴家的东西……她这一世,连碰都不会碰。   四周的坏境熟悉又陌生,白雪又想起前世那些无助、痛苦的日子,指甲掐进了手心。尖锐的疼痛让她清醒了许多。   ……都过去了。   微风吹过,梅香小筑下了一场花瓣雨。暄香远溢,沁人心脾,仿佛世外桃源的仙境。   “陈三小姐真是好容貌。”   坐在王晨濡身边的青年端着茶盏,遥遥地望着白雪:“你们在一旁说话的时候我就留神她了。容颜光鲜明媚,尤其笑起来的时候,热情洋溢宛如朝阳。左眼角下方还有颗泪痣,又平添了几许妩媚。”他顿了顿,啧了几声:“晨濡兄,不瞒你说,我也算阅女无数了,这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她的气质偏偏冷清,这种极致的对比,反倒是让人欲罢不能。   他发出“啧啧”声的时候,王晨濡就开始反感了。又听到他如此肆意的评价雪姐儿,更是俊眉紧皱,强忍着内心的怒气。   此人是吴文璟的好友林闻威,为人轻浮,是燕京城纨绔子弟的代表。身份却称得上贵重。四王爷朱宸宇的側妃林文愫是他的长姐。林文愫很得四王爷的宠爱,又生了一位聪明伶俐的儿子,地位稳固的很。   燕京城多的是人精,别的没有把握,打听个事情的速度却快极了……水涨船高的,连带着林闻威也没有人敢招惹了。   “要说谁家的姑娘长得好,当属大兴顾家了。”折了一把红梅的少年大步走过来,拱手和王晨濡、林闻威行礼,说道:“方圆十个胡同都是赫赫有名的。”   他是兵部右侍郎的长子,常铭,年十六。身材高大,身穿深蓝色绣云纹的圆领袍子,长相很英气。   “你倒是有见识。”   林闻威笑起来:“顾家出美人,燕京城谁人不晓。”   几人正说着话,吴文璟和陈容与过来了。   “世子爷。”   王晨濡起身拱手。林闻威、常铭也跟着行礼。陈容与是皇帝亲封的侯府接班人,有正经的爵位在身,地位还在百官之上。和他们不一样。   “……一路走来,梅花盛开的极好。争奇斗艳。”   陈容与笑了笑:“在下不请自来,还希望小爵爷见谅。”   “世子爷客气。”   吴文璟笑道:“您能光临吴家,真是蓬荜生辉。我这赏梅宴,办的值了。”   别的世家公子看到陈容与来了梅香小筑,纷纷上前行礼。不熟悉的也想着搭上几句话。能混个脸熟当然更好了。西宁侯府可是燕京城里头一等的勋贵人家,要是巴结上了,好处多的数都数不清。   陈容与端着盏碗喝茶,神情淡淡的。他看向王晨濡:“我是突然有了兴致过来的,没想到棂之也在。”   棂之是王晨濡的字。熟悉的人也会直接称呼他的字。   “我也是来赏梅花的。”   王晨濡笑的和气:“倒也巧了。”   吴华听到自家主子言不由衷的话,嘴咧了咧。世子爷外表是云淡风轻的,内心里指不定如何波涛汹涌呢。要不然,怎地夏莲姑娘一说三小姐和王家少爷一起来了安定伯爵府赏梅花……他立马就吩咐人套了马车赶过来。   “我好像看到了三妹妹……”   陈容与探头往院子看。   吴文璟应“是”,和他说道:“陈三小姐是和晨濡兄一起过来的……”他说了一半,又想起来陈宛柔,补上一句:“陈五小姐也在。”   陈容与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你找个人,请三妹妹来我这里一趟,我有些话要问她。”   吴文璟随手招了个丫头,交待了几句。   不一会儿,白雪和秋菊便走了过来。其实陈容与一到,她就知道了。倒不是亲眼看见了陈容与……各世家小姐都在议论,想忽视都难。   陈容与身世显赫,即使不良于行,也照样多的是趋之若鹜的人。   “大哥。”她屈身行礼。   林闻威近距离的看见白雪,眼神更是亮了起来,几乎眼珠不眨地盯着她看。   陈容与不动声色地摩挲拇指上的碧玉扳指,头也没回,吩咐吴文璟:“小爵爷,我想和三妹妹单独待一会儿,你们去别处吧。”   他说话不紧不慢的,语气也平常。吴文璟却感受到了气势魄人,毕恭毕敬地:“我们这就离开,您随意。”父亲也嘱咐过,让他和西宁侯府处好关系。这送上来的机会,必须要抓住了。   白雪看了一眼吴文璟,眼里的恨意一闪而过。陈容与却看到了,眸子一暗。三妹妹为什么特别仔细吴文璟呢?俩人明明是没有交际的。   几个茅屋几乎被清了场,院中赏梅的人群也提前散了。   左锦儿出了梅香小筑后,还好奇的往里面瞅。   “走吧。”   陈宛柔兴致缺缺,更恼恨白雪。好好的一场赏梅宴,竟然被她给搅黄了。真是岂有此理!   “你大哥看着生人勿近的,长的可真好看。”   “我听家里的老嚒嚒们讲,他和我过世的前任嫡母几乎长的一模一样。”陈宛柔难得解释给左锦儿听:“性格也很像。”   “五小姐。”   吴文璟看着陈宛柔离开,随手折了一枝红梅追出来。   “小爵爷?”   陈宛柔转身看他。   左锦儿笑着推了她一把,“有人叫你呢,快过去吧。”陈宛柔和吴文璟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吧,举止神态熟识的很。   陈宛柔羞涩不已,嗔左锦儿:“捉狭鬼。”   左锦儿扶着丫头的手离去了。吴文璟要和陈宛柔说话,她才不去点眼呢。不过,陈宛柔也是个有福气的。一个庶女能得了吴文璟的青眼,也是好本事。   吴文璟的声音并不低,许多人都看见了,抬头往俩人的身上看。   “送给你。”   他笑眯眯地:“今日招待不周,别见怪哦。”他想起陈宛柔哭起来梨花带雨的模样,心里突然有些心疼。   “谢谢。”   陈宛柔脸一红:“怎会呢?能得到小爵爷的邀请,我心里就很高兴了。”   陈宛柔眼神里的倾慕,吴文璟能看出来。心里更是一飘,随口说道:“我让人送你回去。”她看起来很柔弱,时时都需要别人的保护似的。   “不用了,我是坐马车来的。”   “让我送你吧,这样我也会安心一些。”   吴文璟十分温柔,高大的身影笼罩了陈宛柔,气氛变得暧昧起来。   “好吧……”   陈宛柔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在这一刻,她的心里眼里只剩了一个吴文璟。别人口中的风流倜傥,在她这里,也完全变成了褒义词。   林闻威站在不远处,看着吴文璟,艳羡的很:“吴文璟真是艳福不浅啊,陈家五小姐也是个出众的人物。”   王晨濡没有吭声,俊脸紧绷。他往前走了几步,找了个能看到陈容与和雪姐儿的位置,坐下了。心里却乱糟糟一片……他不想娶雪姐儿为妻子,却又不想她和别人相处。   他叹气不语,也弄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了。   茅草屋里。   陈容与正在和白雪说话。   “我今儿是专程来找你的。”   陈容与看白雪站在他面前,眉眼里都是生疏,眸子便一暗。他不想再隐瞒下去了,反正伸脖子缩脖子都是一刀。要死也痛快些。   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专程?”   白雪愣了愣:“找我有事吗?”还弄这么大的排场……赏梅宴都中断了。   “我想和你说清楚一件事情。”   陈容与握紧了拳头,青筋都鼓了起来。   白雪察觉到他的紧张,想起这些日子他对自己的有意疏远,心里也开始紧张。莫不是来和她划清界限了……   “大哥请。”   白雪抿紧了嘴唇。   临到陈容与说话了,他反而沉静下来,看了一会儿远方的天空,声音清越但很轻:“你对我很好,亲自做护膝,洗手作羹汤……你对我这样好,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是喜欢你啊,是欠你的。话到了嘴边,白雪却说不出来,她转过身去,看满院的梅花。眼圈渐渐的红了。   “你是我大哥,我对你好是应该的,而且你对我也很好。要不是你,我或许就淹死在荷塘了……”白雪说的是很真实。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都是陈容与救了她。   秋菊往后退了几步,尽量离主子们远一点,再远一点。她预感到会发生些事情,而且是大事。作为仆从,知道的越少越好。   吴华本来站在陈容与的身后,他看见秋菊默默的退去了茅屋外面。他也有样学样,和秋菊站在了一处。   “我想听到的不是这些……”   陈容与食指扣住轮椅的扶手,用力的指尖都发白了:“你送来插瓶的四季桂花,梅花……都干枯了。我也舍不得扔。你送的护膝我整日穿着,没有一日落下。”   他顿了片刻:“雪姐儿,你明白我说话的意思吗?”   白雪抬头看他,眼泪流了下来。她不敢开口,怕一张嘴说错了话。也怕会错了陈容与话里的意思。   “傻丫头,别哭。”   陈容与“唉”了一声:“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他一心一意的要强行留下白雪在身边。但一看见她的眼泪,心就软了。   “我没有。”   白雪泪眼婆娑:“我只是不确定……大哥,你能再说一遍吗?”   巨大的惊喜降落在白雪眼前,她却不信了。   陈容与有些清楚白雪的心意了,他更是不敢相信,静默了片刻,鼓足勇气:“……我心悦你。”   他的话一出口,目光就锁定了白雪,一动不动。   白雪捂住嘴唇,泪水流到了指缝里。她呜咽着说不出话来:“不许骗人,你不许骗人。”她想起前世的时候,自己死在了陈容与怀里。   她无法忘却的场景,那么艰难的日子似乎还在眼前呢,幸福怎么突然就降临了?   会不会只是梦一场?老天爷开了个玩笑。   白雪的反应让陈容与也始料未及。心慢慢的被欢喜充满了。他滑动轮椅到了白雪面前:“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再说,我也舍不得骗你。”   白雪直看着他,眼泪流的又急又快,擦都擦不及。她拿着袖子擦眼泪,都忘记了还有帕子的事。   “大哥……我……也喜欢你好久了。”她终于说出了口。   两世的时间了,真的是够久了。久到她患得患失,举棋不定了。   “我一直没有说,是害怕你接受不了……”   秋菊和吴华就站在门口,觉得惊恐的同时又觉得是顺理成章的。他们作为贴身伺候主子的仆从,不可能一点都体察不到主子的心意?与其相互折磨,彼此坦白是最好的结局了。   陈容与长吁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伸手揉了揉白雪的头发:“你不知道……你在我的心里是多么重要?”   也怨他,只顾着自己的心情了,却忘记了站在白雪的角度考虑。光阴似箭,浪费的好可惜。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的好难,总算是心意互通了……下章再来世子爷吃醋的事情吧【捂脸笑】   为了庆祝心意互通,随机选20个评论发红包。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大萍157 24瓶;湘慈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八章 58   白雪茫然的抬头看他, 眼睛又红又肿。   陈容与瞧她也不回话。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乌溜溜地,水光潋滟。澄澈的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他的心突然就一软。   “我发过誓要守护你一辈子的。”   陈容与嘴角微翘,如沐春风:“谁料想……”   白雪打断他:“谁料想我和你是一样的心思吗?”   三妹妹微微歪头, 俏皮又可爱。发髻上的金步摇随意摆动, 一瞬间迷离了陈容与的眼。手随心动,他摸了摸金步摇上镶嵌的白珍珠。   “雪儿长得好看,戴上金步摇更好看了。”   陈容与不自觉的带了宠溺:“以后,多给你打一些步摇。各式各样的。”   “……好。”   白雪也慢慢的笑开了, 神色里有羞涩,但更多的却是甜蜜。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名字好听,甚至觉得寡淡无味。   但是, 那个字出自于陈容与的口中, 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   世上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你喜欢的人恰巧也喜欢你。就算来的晚了些, 只要有,就不怕晚。   皇天不负苦心人,她到底是等到了。   何为幸福?   这就是幸福。   吴华在门外站着, 他的牙都要酸倒了。世子爷平日里话都不肯多说一句的人, 对着三小姐竟然学会了甜言蜜语?   阳光照进屋里,金灿灿的一道光速。对着看的时候,眼睛会止不住的发酸。陈容与像是想到了什么, 脸上的笑容淡下来, 滑动轮椅背对着白雪,艰难地开口:“我的双腿不好,你也看到了, 可能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我不知道……”他闭了闭眼,“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介意?”   他是陈容与, 这世上有很多东西他都拥有,一出生便有的尊贵身份,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就算是没有得到的,只要他想要,几乎是手到擒来。仅仅双腿,是不可避免的短处和弱点。搁在以前,他也是不在乎的。   他不在乎也没有人敢在乎?   现如今却不同了,白雪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不在乎并不代表白雪也不在乎。爱是喜欢,是想占有,是彼此尊重,却也是卑微。   在等待白雪开口的刹那,陈容与百转千回。   “介意。”   声音很轻。   这两个字几乎击垮了陈容与,他觉得自己做好了所有答案的准备。其实不然,太高估自己了。光是想象到白雪别扭或者鄙意的目光……心就像是被尖刀剜一般。   白雪还没有停下:“我介意你介意的。”   片刻后,陈容与不可置信的转身面对她,嘴唇有些哆嗦:“你再说一遍?”   “我介意你介意的。”   白雪直盯着他。一字一句的,用陈容与和她说过的话反问他:“你不知道……你在我的心里是多么重要?”   陈容与伸手去拉她,一用力,搂在了怀里。   “雪儿。”   他呢喃般唤她。   白雪一惊,开始挣扎。俩人虽然心意相通了……但这样,实在是不合规矩。   “一会儿就好。”   陈容与知道她的意思,很快便松开了手。   这时候,秋菊清脆又刻意抬高的声音传来:“表少爷,世子爷和小姐在里面谈事呢,您要进去的话,容奴婢先过去通报一声。”   王晨濡脚步一顿:“不必了,我就在这里等吧。”他左眼皮跳的厉害,总感觉有不详的预感。   白雪往外面瞧了一眼,并没有看到王晨濡的身影。她和陈容与独自在茅草屋里待着,也不好太久了。   她想了想,说道:“大哥,咱们该出去了。”   陈容与眸光微深,却点了头。   “雪姐儿,咱们俩的事情由我来处理……你放心。”雪姐儿过了今年就满十五岁了,她的亲事继母一向是重视的,必定会赶在及笄之前定下来。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要娶雪儿为妻子。至于中间的过程,他有的是办法。   白雪发怔的功夫,陈容与推着轮椅就出去了,“棂之兄。”   “世子爷。”   王晨濡抱拳拱手。   “你是有事情要找我吗?”   陈容与抬眼看他,眼神有些冷。一想到继母要把雪儿嫁给王晨濡,就觉得他格外的碍眼。   “没有。”   王晨濡摇摇头:“快正午了,我要带雪表妹回去了。家里的祖母、姑母还等着呢。”他能感受到陈容与若有若无的敌意,只觉得莫名其妙。   白雪也走了出来。   陈容与转头去看白雪:“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他说的回家,白雪却听出了缱绻的味道。   “……和母亲一起吧。”   白雪又说:“我许久没有陪外祖母她们了,想多待几天。”   王晨濡却注意到白雪又红又肿的眼睛,他俊眉便皱紧了。   “也好。”   陈容与嘱咐她:“要好好照顾自己。”他挥手招过秋菊:“你们小姐体弱,出门的时候记得多添一件衣服。”   秋菊应是,“奴婢记住了。”   白雪脸一红,“大哥,我回去了。”她看向王晨濡:“濡表哥,咱们走吧。”   明明是最简单的关怀……表妹和世子爷的气氛却很怪。王晨濡答应一声,收起自己的疑惑,和陈容与告辞。   俩人出了梅香小筑,王晨濡问道:“世子爷和您说什么了?”   “没有,只是唠了些家常。”   “那,你为何哭泣?”   王晨濡指了指她的眼睛。   白雪心里一慌,拿出帕子作势去擦眼角:“……是风沙迷了眼。”   王晨濡根本不相信,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表妹不想说便不说吧,他也不是非得刨根问底。   俩人出了吴家,各自登上马车。随后,吴文璟亲自送了陈容与出来。   陈容与前脚刚走,林闻威溜溜哒哒地走去了吴文璟身边:“吴兄,下午去听戏吧,名角小凤仙的专场。兄弟我有先见之明,让班主提前给咱们留了位置。”   “行啊。”   吴文璟笑道:“小凤仙一个男子,长相却艳如牡丹,嗓子更是惊艳无双,一出口迷倒的何止是万千。这还罢了,偏取个小凤仙的艺名,叫个小牡丹不好吗?”   林闻威哈哈大笑,“有道理。”他又说:“要说起长相,陈三小姐是真不错,我看的心里直痒痒。”   听他这样说白雪,吴文璟的心里猛然膈应了一下,连他都不清楚胸腔里的恼怒是从何而来,“我奉劝你,老实些吧。你没有看见世子爷的态度吗?十足的庇护陈三小姐。”陈容与说是来他们吴家赏梅花,却正眼都没有看一眼,倒是陈三小姐说了半响的话。   谁知道是干什么来的?   “我的眼又不瞎,当然看到了。”   林闻威左手摸摸下巴:“西宁侯府谁敢得罪?再者,陈容与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坊间传多了他的名声……我还想好好活着呢。”   “你知道就好。”   吴文璟还想再说他几句,李管家却匆忙跑了过来:“公子,公子……您快去后院一趟,夫人正找您呢。”   “夫人找我?”   吴文璟看着他:“有说是为了何事吗?”   李管家喘着粗气:“奴才也不知道,只是夫人挺着急的。”   “好吧,我这就过去。”   他和林闻威抱歉:“闻威兄,你先去昆德戏院吧,我得空便去找你。”   昆德戏院是小凤仙待的地方。   林闻威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他让小厮牵了马过来,施施然走了。   吴文璟一路穿影壁,过垂花门,很快便到了凌霄苑。他也没让丫头们通报,挑帘子进了屋。   吴夫人正坐在厅堂里喝茶,吴文桦坐在她的下首。母女俩的脸型和眼睛长的很像,吴夫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整个人又偏严肃些。   吴文璟屈身母亲:“母亲。”   吴夫人没说话,径直喝着盏碗里的茶水。   吴文璟去看妹妹吴文桦,口语问她怎么了?吴文桦撇撇嘴,一脸的无可奉告。   “逆子,你做的好事。”   吴夫人喝完了盏碗里的茶水,重重的放在茶几上。   “母亲,我做错什么了?”   吴文璟不解道:“您唤儿子过来,不分青红皂白的责骂,早知道我就不过来了。”   “你敢?”   吴夫人柳眉倒竖:“跪下。”   吴文璟长叹,看母亲真发火了,不敢违抗:“您消消气,气大了伤身体,多不划算。”   “逆子,你现在知道为我着想了?”吴夫人骂道:“在自家的院子里和陈家的五小姐拉拉扯扯,你成何体统?我要是早知道你是这个样子的,就不应该答应你办劳什子的赏梅宴,白白糟蹋了我的梅花。”   “谁的嘴这么快?”   吴文璟抬头去看吴文桦,“是不是你?”   “我问你话呢,你冤枉你妹妹做什么。”吴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还需要有人特地告诉我?你们连人都不避,这府里早传的沸沸扬扬了……陈五小姐也真是,好好的姑娘家,羞耻心都没有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他是穿堂风、芓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芓吟 30瓶;粲粲兮 9瓶;Lemon_ 5瓶;湘慈 4瓶;绿仙猴 2瓶;衿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九章 59   “母亲。”   吴文璟叹气:“您非要说的这么难听吗?陈五小姐知书达理的, 还会做诗,很难得了。”   “哥哥?”吴文桦想起陈宛柔教唆左锦儿的那副嘴脸,冷笑道:“你恐怕是被人家骗了。”   “什么意思?”   吴文璟一愣, 随即反问道。   “据我所知, 陈五小姐表里不一,心思恶毒……根本就是个小人。”   吴文璟瞪她:“你胡说八道。”   “我和她一不熟悉,二没有恩怨,有必要吗?我亲耳听见她在背地里说陈三小姐的各种不好, 还怂恿着左家的那位大小姐去找陈三小姐的麻烦。”吴文桦的语气里满是嘲讽:“我看你才是瞎了眼呢,拿着一文不值的破烂当成珍宝。”   “给我闭嘴,和谁说话呢, 没大没小。”   吴文璟站起来就往吴文桦的身边走, 扬手要打她。吓得吴文桦“呜哇”一声跑到了吴夫人的身后。   “逆子,你给我站住。”   吴夫人伸胳膊挡住儿子, 骂道:“老老实实地跪好了。亏你还是做桦姐儿哥哥的,长的都人高马大了,还不知道让着妹妹。”   “惯, 您就惯着她吧, 以后等她嫁人了,就这样的脾气……”吴文璟顺从地跪在地上,还不忘记再加上一句:“我保证。她会有受不完的罪, 吃不完的苦。”   “你少咒我。”   吴文桦气呼呼地。   “你消停会吧。”   吴夫人右手去按太阳穴, 只觉得头疼。桦姐儿的性格泼辣,行事做派都是男孩子的作风。和璟哥儿虽然是嫡亲的兄妹,却是天生的不对付。一见面就互掐。   她摆手让丫头领了吴文桦出去。   “我了解你妹妹的为人, 她是任性妄为些,却不会说谎的。”吴夫人等女儿出了厅堂, 说道:“陈五小姐此人,我也见过她几面……”她顿了顿,顾忌儿子的心情,“别的都不评价,就只论身份,她一个庶女,就算背靠的是西宁侯府。也是配不上咱们伯爵府的。”   “你在外面招猫逗狗的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但陈五小姐还是趁早算了……你将来要娶的姑娘,必须是世家贵族的嫡出。”   “母亲。”   吴文璟啼笑皆非:“您太严肃了吧,我和陈五小姐不过是略多说了几句话,怎么就上升到亲事这一块呢?”男人都有怜香惜玉的心,但做不得真。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娶陈宛柔,充其量玩玩而已。   “你别和我嬉皮笑脸的。”   吴夫人气得一噎:“听桦姐儿的一番话,为娘也是明白了。陈五小姐的品行不佳,又擅长挑拨离间,这样的人来给你做妾,吴家都不敢收。”西宁侯府又一贯的强势,儿子既然对陈五小姐没有什么想法,还是别招惹是非了。等真的闹出些事情,可就来不及了。   她语重心长地:“你是要接管伯爵府的人,责任重大。和旁院的兄弟不同。璟哥儿,听为娘一句话吧,以后离陈五小姐远一点。西宁侯府不是咱们惹得起的。”   吴文璟点头,漫不经心地:“您放心吧,儿子知道了。”他就是做了些什么,西宁侯府还能为了一个庶女出头?可拉倒吧。   吴夫人长吁一口气,看儿子肯听教,心便放了一半在肚子里,“你起来说话。”   吴文璟起身,整了整袖子,坐在左侧的太师椅上。   “……我听仆从们议论,西宁侯府的世子爷也来了咱们府里?”   “是。”   吴文璟给自己满了一盏热茶,说道:“偶然路过,也是来赏梅花的。”   吴夫人想了一会儿,觉得遗憾:“要是你父亲在就好了,还能留世子爷吃个午饭再走。”夫君想和西宁侯府搭上关系不是一日两日了,总没有好机会。摆在眼前的偏又错过了。   吴文璟却想起陈容与要求和白雪在茅草屋里单独说话的事情,陷入沉思。   吴夫人自言自语:“陈家有三位嫡出的小姐,除去幼年的十一小姐,就是陈三小姐陈白雪和陈四小姐陈宛霜了……她们俩的年纪和你也相仿,倒是合适的。”   “陈三小姐吗?”   吴文璟神思有些恍惚,她好像挺讨厌他的。   吴夫人“嗯”了一声,“你别看她是侯夫人带去的女儿,人却十分稳重。而且得到了侯爷的认可,是大房唯一的嫡出小姐。什么血缘不血缘的,只要侯爷看重她,谁敢小瞧了?一样是侯府尊贵的嫡出小姐。”   母亲这句话说的倒有些道理,吴文璟低头喝茶。   接近正午的阳光越发的温暖,照在人身上,比烤着火炉子都舒服。   白雪坐马车到王家时,差不多都午时了。她先去给王老夫人请安,又用了午膳,才去找母亲说话。   王氏刚喝了药,看到女儿过来,招呼她坐下。   “母亲,您这屋里挺暖和的。”   秋菊帮白雪解开绿色绣梅花纹大氅。她打量着四周。黄花梨大罗汉床,珊瑚迎门柜,直筒高花几,还有五彩琉璃珠串成的阁帘。装扮的很别致,看着就让人心里愉悦。   “……点的有炉火。”   王氏笑了笑,拍拍自己坐的大罗汉床:“坐到母亲的身边来,推窗关的不严,仔细被风吹着。”   “无碍的。”   白雪说道:“我在外祖母的房里吃过午膳过来的,不觉得冷。”推窗下面放着太师椅,两张一几,正对应着大罗汉床。布置的挺好。   王氏怕冷,一入冬天,卧室的炉火便常燃不灭。女儿年轻,活力盛,不冷也正常。她没有再说什么,笑着看她:“伯爵府里的梅花……好看吗?”   “尚可。”   小几上摆着白玉盘,里面装的是蜜橘。圆圆的,扁扁的,像一个个小红灯笼。白雪伸手拿了一个,剥开了皮:“人也很多。”她停顿了一下,“母亲,五妹妹也去了伯爵府赏梅花。她好像和吴家的小爵爷是旧相识。”   “陈宛柔?”   王氏秀眉皱紧了:“她不是和兰姐儿一起跟着教养嚒嚒学规矩吗?我交待了不许私自外出的。”   “母亲,陈宛柔的心性您是知道的。”   白雪表述的含蓄:“她有父亲和祖母的喜爱,想做的事情还担心不成功吗?”母亲不能长久的住在外祖母这里,她在侯府里待着,陈宛柔还能有个惧怕。   “是啊。”   王氏抚了抚鬓角:“陈宛柔很像柳姨娘,不仅长相,还有心计。要不然,吴家的小爵爷也不会下帖子请她去赏梅花了。”   她突然开口,“陈宛柔不会是想嫁去伯爵府吧?”依照柳姨娘母女惯常的高姿态,还真有这个可能性。   白雪一愣,前世的陈宛柔嫁去了光禄寺卿王家……难道这一世,会有所改变?   王氏端起盏碗喝茶,自己回答自己:“算了。不管她想要嫁给谁,都不是我能操心的。”有老夫人和侯爷在,她才不会去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白雪听明白了母亲的话,“女儿是担心……陈宛柔趁您不在,再次和柳姨娘联络上。”她继续往下说:“柳姨娘得宠多年,您没有嫁到陈家时还掌管理着府里中匮。她就算现在倒台了,有祖母在,府里的仆从们也不见得会轻视她。父亲如今恨她,也证明了他真实的产生过感情。无爱才会无恨。”况且,柳姨娘还生了一对儿女,更有了资本。   深宅后院的女人们,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恩宠的得失从来不是永恒不变的。柳姨娘获宠多年,谁又能保证不会复起呢?   “她们母女俩一旦连手了,女儿怕您吃亏。”   李妈妈拎起茶壶给王氏添热茶,她知道白雪的意思,插嘴道:“夫人,三小姐思虑的极是。侯府需要您主持大局呢。”   “我何尝不懂得?”   王氏说道:“但廖家老夫人和三妹妹是为了调理我的身体专程回来的燕京城,母亲也是费尽了心思……我不能半途而废。”   “母亲。”   白雪看向王氏:“您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的。”   王氏大致和女儿解释了一遍,“母亲想给你添个弟弟,这样等你嫁了人,也有个实在的娘家人。受了委屈,你的弟弟也能帮你去出气。”   白雪走到王氏的身边,去拉她的手:“女儿别的都不想,只要您身体健康便好了。”前世时,母亲到老都没有再怀上孩子。   她不想母亲伤心。   “傻孩子,我好好的。”   王氏笑起来:“你担心我,母亲都知道。但母亲也有难处的,这些年没有给陈家生下一男半女,对不住侯爷不说,心里也总是感觉愧疚。”   白雪握紧了她的手。   “好了,不说这些事情了。”王氏拉着白雪坐在她身边:“你和濡哥儿相处的怎么样?”   “母亲!”   白雪十分无奈:“您是知道我的心意的,女儿永不会改变。”对了,她今天只顾着和陈容与说话,倒忘记了去和王晨濡坦白。   赶在她回去西宁侯府之前,一定要抽个机会去见一见王晨濡。她既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更不必遮遮掩掩的让别人误会。   “好好好……你急躁什么。”   王氏揉揉女儿的头发:“母亲还不是为了你好。”大侄子可是千里挑一的好小伙,错过了这个村就再没有这个店了。   秋菊低头抠自己的手指甲,一声不吭。她想起世子爷和自家小姐说的那些话……有世子爷在,小姐这辈子都不可能嫁给表少爷了。   白雪在王氏这里又坐了一会儿,借口出去了。   未时过半,王氏约莫着廖老夫人的午休时间过了,扶着李妈妈的手往后院的客房走去。她怀里揣着李瑞开的药方子,要请廖老夫人看一看端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Littlelion扔了1个地雷 /他是穿堂风扔了1个地雷 /芓吟扔了1个地雷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湘慈 4瓶;修身养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章 60   廖老夫人住的客房离坞裕堂不远, 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便到了。她正在内室里看医书,听了丫头的通禀后让王氏主仆俩进来。又吩咐摆上热茶和点心。   “老夫人,我又来麻烦您了。”王氏笑道:“原本中午就要过来的, 惦记着您休息, 怕打扰了。”   “无妨。”   廖老夫人请她坐在临窗的贵妃塌上,问道:“你吃了这两天的药,感觉怎么样?”   王氏认真的想了想,回答她:“别的倒没有, 就是糕点饭食一类的比着以往吃的多了。”   廖老夫人笑起来:“我给你加了开胃健脾的两味药,你的胃口当然会好些。想要把身体调理到最佳状态,光用药是不行的。营养还要跟的上。而营养又靠什么呢?基本就得靠吃东西了。”她给王氏把脉的时候就发现, 其脉搏脉来如线, 细直而软。这是主诸虚劳损的迹象,身体内的湿气也大。   王氏想要怀上孩子, 起码得先胖个十斤。她现在太瘦了,脸上的颧骨都凸出来了,还显老气。   “多谢您。”   王氏真诚的道谢:“辛苦了。”廖老夫人全心全意的为她着想, 心里自然是感激不尽。   “医者父母心。”   廖老夫人摆摆手:“再者, 咱们是一家人,不必客气的。”   她端起盏碗喝了一口热茶,又问:“你今儿来找我, 是有什么事情吗?”   “您看看。”   王氏拿出药方子递过去:“它就是我一直服药的方子, 中间也有过变更。但成效还不如这个方子,后来就没有再变了。”   廖老夫人点点头,接过来细看:“当归四两, 地黄二两,凌霄花一两, 黄连一两,没药一两……”她从头看到尾,又琢磨了一会:“方子确实是个好的,也符合你的病症。这么多年吃下来,不出意外的,早该痊愈了。”   王氏没有接话。她也找人看过这方子。不仅这个方子,其他变更过的方子都找人看过的。一致认为是好方子。   或许是因为自己体寒吧,所以无济于事。   王氏叹了一口气。   廖老夫人已经显老态的眼里蓦地迸发出精光,她抬头看向王氏:“这服药从抓到熬煎再到你喝下……都经过了谁的手?”   “……您的意思是?”   王氏一愣。   “如果方子没有问题的话,有可能是药本身出现了问题。”   王氏反应过来,廖老夫人是怀疑有人在她的药里动了手脚。   她回头去看李妈妈。   李妈妈上前几步,屈身行了礼,和廖老夫人解释:“我们府里有一个专门的药房,李瑞李大夫开了方子,都由各人自行去抓药。”她顿了顿:“夫人的药都是老奴盯着药房里的小厮去抓的,灵儿姑娘和云儿姑娘负责熬煎。除此之外,再没有别人了。”   廖老夫人不吭声,却等王氏的回复。   “我信得过她们。”   王氏笑了笑,十分坚决。廖老夫人的怀疑,她曾经也有过。但很快就释怀了。李妈妈是她的乳母,陪伴了一辈子的老人。而云儿和灵儿是她身边的一等贴身大丫头,俩人在她做王家姑娘的时候就开始伺候她了。   如果连这些朝夕相处的人都无法去倾心相对,那日子还过个什么劲?   廖老夫人问李妈妈:“你可认识各类型的草药?”   李妈妈连连摇头,她连字都不认识,更别说认识草药了。   “即如此,仅仅剩下最后一个可能性了。”   廖老夫人缓缓的开口:“药房的小厮。”   “你是说……药房的小厮私自换了李大夫给我开的方子?”王氏感到难以相信。   “不见得。”   廖老夫人说道:“换方子是大事,这样做的话,未免太明显了。他并不敢。若是只换其中的一味草药呢?风险就小多了,也不会轻易被察觉。世上的草药,上千种类之多。有的外型相似,药性却截然相反。”   话说到了这里,王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紧咬银牙:“到底是谁?竟然恨我至此。”她的双手紧紧地攥住帕子,心里堵的难受。   “夫人,一定是柳姨娘。”   李妈妈一针见血:“柳姨娘还一度想害死三小姐呢,更别说您了。”   廖老夫人低头喝茶,并不插嘴。像西宁侯府这样的大家族,秘密铁定多了去了。王氏是正经的侯府夫人,都有人敢下此毒手?还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见此人的心计与手段。这时候的王氏,心里估计是乱成了一团麻。她不应该去打断她的思路。好好想一想,或许能猜到是谁。   “柳姨娘?”   王氏脸色数变。她霍然起身,转头问李妈妈:“……家里的药应该还有几剂吧?”上个月发生的事情多,她心里又烦,中旬便停了李大夫开的药。   “是。”   李妈妈点头:“老奴记得好像是三剂,是灵儿姑娘保管的。”夫人喝药的规矩,一般是半个月去药房抓一次。   “好。”   王氏想了一会儿,屈身给廖老夫人行了大礼:“老夫人,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求您帮忙。”   “起来说话。”   廖老夫人去搀护王氏:“您是娟姐儿的姐姐,宣哥儿的姨母……您的事情老婆子尽全力而为。”她已经插手了,断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况且,廖氏家族的以后,还想指望着王家和西宁侯府呢。   “我想请您随我回一趟侯府,验一验这药。”   她要顺藤摸瓜,抓住背后的主谋。   廖老夫人略微一想,便答应下来,也不问王氏以什么理由带她回去。   事不宜迟,王氏拿定了主意。嘱咐廖老夫人收拾常用的衣物,晚上之前和她一起赶回侯府。   出了廖老夫人的住处,王氏直奔母亲的坞裕堂而去,交待清楚缘由后。又让李妈妈去大嫂子的意耀堂寻白雪。   钱氏疼爱外甥女,白雪和她的感情也好,便暂住在意耀堂。   王老夫人握了握女儿的手:“琴姐儿,你要稳住,不能慌。这一回去,必然有一场大戏要唱。柳姨娘是个狠角色,若害你的人真的是她,就一招致命。不能再让她有任何余烬复燃的机会。”她在后院生活了一辈子,深知其中的厉害。   “您放心。”   王氏的声音很冷:“女儿知道怎么做。”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王老夫人想了想,又说:“只带廖老夫人回去目标太大,也不好解释。不如也带着娟姐儿母子,就说你喜欢宣哥儿,也不舍得妹妹……留她们在你那里多住些日子,叙叙姐妹间的情谊。”   王氏点头:“就按照您说的做。”   太阳正在往西边移,半边天都染红了。云朵变幻莫测,十分的美丽。   李妈妈到意耀堂的时候,钱氏拉着白雪的手在庑廊下闲逛。陪同的还有王晨濡。   李妈妈屈身行了礼,和白雪去了旁边说话。她解释了一遍,问道:“三小姐,夫人想让您和她一起回去侯府……您觉得呢?”   “我当然是和母亲共进退的。”   白雪突然间想前世,母亲突然和柳姨娘决裂……怕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吧。   “三小姐真懂事。”   李妈妈是看着白雪长大的,比亲孙子都亲,满眼的欣慰。   “你去告诉母亲一声,我和大舅母……道个别。”白雪看了一眼王晨濡,是时候和他说清楚俩人之间的事情了。   李妈妈应“是”,转身走了。   白雪和钱氏告辞,又说要和表哥单独待一会儿。   钱氏虽然舍不得她,心里却又暗暗的高兴。她瞧着儿子对雪姐儿也没有抵触的样子,笑眯眯的进了屋。   雪姐儿稳重又温和,实在是好儿媳的人选。   “表妹,有什么事情吗?”   王晨濡引着白雪上了转角游廊,轻声问道。   母亲最后看他的眼神意有所指,他都知道,心里却更复杂了。   “表哥。”   白雪喊他一声,停下了脚步,直话直说:“我能感觉的出来,你不喜欢我……我也当你是哥哥。外祖母,大舅母那里,我来说。”不喜欢,却沉默。才是耽误彼此的时间和感情。   她和王晨濡即使没有夫妻的缘分,却也一起长大的。兄妹的情分更是深厚。   “表妹……”   王晨濡怔住了,心里百味杂陈,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他不想娶白雪为妻,岂料人家想的也是如此。   他百般的拒绝,倒显得太自以为是了。   白雪等了他一会儿,见他不言不语。以为是面对自己尴尬。屈身行了礼:“表哥,我有急事要走了,咱们改日再聚。”   王晨濡看着她转身离开,裙裾飞扬。一裥之中,荡起阵阵涟漪。他的心一动,但是白雪却走远了。   她走路的姿势和小时候一样,挺直了脊背,又慢吞吞的。但步子很轻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3860988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湘慈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一章 61   王老夫人吩咐下去, 让人套了二辆马车。又准备路上用的暖手炉子,点心攒盒等。王氏和白雪坐一辆,廖老夫人和儿媳妇、孙子坐一辆。   酉时左右, 王氏等人回到了西宁侯府。   “老夫人, 我领您去拜见一下陈老夫人。”   入了垂花门,王氏笑道:“晚一些,咱们再进晚膳。”   “应该的。”   廖老夫人掸了掸缎褙上不存在的灰尘,颇有些拘谨了。她再怎样见过世面, 这侯府却是第一趟来,“中午吃的饱,这会子还不饿。”西宁侯府不愧为武将出身的勋贵世家, 门口守着的都是手拿□□的程子衣护卫。王家本来就够气派了, 房高院大……这陈家竟然比王家修的还要大上几倍。一路走来,山水萦绕, 茂树曲池,景色雅致又大气。   “内院的路比较长,您要是觉得累, 我让丫头去抬了软轿过来。”陈家的院子大, 路程长,上了年纪的人难免会觉得累。陈老夫人有时候逛园子累了,也会叫个两人抬的小轿回去。   在院子里走个路还要坐轿?陈家真是够辽阔的。廖老夫人收起自己的吃惊, 摆摆手:“坐马车坐的腰疼, 活动一下也是好的。”   宣哥儿到了陌生的地方,好奇的很,东张西望的, 小身子扭来扭去的。乳母都要抱不住他了。   王氏笑了笑,请廖夫人先走。   到了陈老夫人的留春馆时, 大房的陈容与,陈容旭、陈容泽都在。   陈老夫人正在问陈容泽在成贤胡同读书的事情,“你吃、住都在周家,可还习惯吗?”   “祖母不用担心,孙子和周家的孙系辈少爷们住在一起,吃的也是一样的饭菜。都是好的。”他这次回来,也是天冷了,拿些冬日的衣服。明日就要赶去成贤胡同了。   周泓博老先生对读书的小辈们要求的很严格。无论是周家的子孙,还是来周家学堂读书的各世家子弟,一视同仁。辟出临近学堂的几个院子,打通了作为寝所,供他们居住。又在寝所里建了厨房,好几个做饭的婆子专程为他们做饭。   “那就好。”   陈老夫人觉得满意,又拉着孙子的手瞧:“看着清瘦了些,但人很精神。可见读书是用功的。”   王氏领着众人进来了,给陈老夫人屈身行了礼。陈容与兄弟三人又给王氏行礼。   王氏和陈老夫人挨个介绍完廖家的三口人,笑道:“我回去的几天,和宣哥儿投了缘,临走的时候舍不得……索性就抱了他回来。离过年还有二十多天呢,让小家伙多陪陪我。”   陈老夫人不疑有他,认为大儿媳妇久久无子,稀罕小孩子罢了。有丫头搬来杌子,几人坐下说话。   她嘱咐道:“多派几个人照顾宣哥儿,他年幼,也比别人费些心。”   王氏应“是”。   “我这媳妇儿是个实心肠,府里的事情多由她照应着。”   陈老夫人又和王书娟说话:“这些年,也着实辛苦了。”   王书娟笑了笑:“我姐姐年轻,多劳虑一二,也能替您分忧。”   陈老夫人笑着点点头,看向廖老夫人:“老亲家,您娶了个好媳妇,说话如黄鹂鸟一般,让人听的心里舒坦。”   “您过奖了。”   廖老夫人客客气气的。   “您多大年纪了?身子骨瞧着还很硬朗。”   “六十三岁。”   廖老夫人摇摇头:“不行了,眼也花了,有时候耳朵也听不见。”   “都一样的。”   陈老夫人低头喝茶水:“您清闲了,来和我坐一坐。我一个老年人,他们都不愿意和我待着,也无聊的很。”   “姐儿哥儿都是孝顺的,您有福气。”   廖老夫人笑着答应了,看宣哥儿在乳母的怀里不老实,便抱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陈老夫人又问了几句白雪在王家的情况,王老夫人的脚崴的怎么样了?   “好多了。”   白雪回答道:“外祖母还托我向您问好呢。”   “万幸。”   陈老夫人说起昨天的事,“你的丫头急匆匆地跑过来和我禀报,吓了我一跳。你们是不知道?人一上了年纪,禁不起摔的。”   王氏听了也跟着附和:“是要好好伺候着。”   陈老夫人唏嘘了一阵,和王氏说起陈容泽的事情:“泽哥儿的棉衣,棉鞋等,你要打点好,别冻着他了。再让人多多的给周家送些银丝碳。”   “母亲放心,儿媳妇早让人预备下了。”   王氏招手让陈容泽上前,拉住他的手:“母亲让人给你做些桂花糕,核桃酥……你带着路上吃。”她记得陈容泽喜欢吃这些糕点。   “多谢母亲。”   陈容泽很高兴。   他跟了王氏几年,心里是亲近的。   众人又说了一会话,赶在晚膳前散了。   白雪扶着秋菊的手路过梅花林时,被陈容与唤住了。   “大哥。”   白雪停住脚步,转身看他。   吴华和秋菊很自觉的退后数尺,留了足够的空间让主子们说话。   暮色愈发的浓了,散雾弥漫着大地。   俩人之间约有半丈的距离,白雪看陈容与的脸就有些模糊不清。   她离自己还挺远的……陈容与薄唇一抿:“我以为你要等一段时日再回来呢。”白雪和他说过,要陪伴王老夫人的。   “母亲临时决定的。”   白雪顿了顿,也不知道怎样和陈容与说,“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固然有怀疑的人,证据却不在手里,她不能妄言。   继母回府还带了陌生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内情……又特地来和祖母请安。简直是欲盖弥彰。陈容与看了白雪一会儿,有些出神。   她身穿白色长缎褙,上面绣了什么花纹看不清。但白色在黑暗的夜里很明显。是那种让人一眼都注意到的。   就像她的容貌一样,灿灿如春华。永远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大哥。”   白雪问他:“怎么了?”   “没有。”   陈容与自己推动轮椅,到了白雪面前,“如果有什么事情……做起来比较困难,找人去通知我。”   “我来帮你。”   继母为人虽然通透,性格却太温和了。柳姨娘明里暗里的做了许多事,她不见得不知道,有时候却顾忌的多。反而是助纣为虐了。他不管这些,一是为了父亲的脸面着想;二则祖母也健在,轮不到他一个做小辈的插手。但要是牵扯到雪儿,怎能置之不理?   上一次柳姨娘母女暗害雪儿,这仇他可还记着呢。   寒风凛冽,白雪的心却暖烘烘的。她嘴角微翘,“我知道了。”离得近了,她能看清陈容与。他穿了一件白狐狸毛领子的大氅,感觉整个人都被毛茸茸的皮毛包围了。明明是清丽惊艳的容貌,盯着人看的时候又很天真。   她的心突然跳的飞速。这是一股很魅惑人的气质,任何人看了都会心动,而陈容与应该是不知道的。   陈容与说道:“天冷了,你回去吧。”   白雪“嗯”了一声,却没有动。   “我看着你走。”   他的声音十分柔和:“你放心,我会尽快去找父亲、母亲的。”看她依依不舍的样子,他的心就一软。   白雪一愣。尽快去找父亲、母亲……是什么意思?他是大房的嫡长子,和父亲、母亲见面是很正常的吧。为什么要告诉她?   白雪想不明白,应了声“好的”。转身走向了秋菊。   月牙上了眉梢,弯弯的在薄云里穿梭,清冷的光撒向大地。有几颗星星茫然地眨着眼睛。   上林苑里。   王氏从留春馆回来之后,先安排了廖老夫人和王书娟去东厢房歇息,又让人给宣哥儿准备牛乳粥。   戊时左右,晚膳摆在了花厅。   灵儿去请了陈汝过来,正式和廖老夫人、王书娟见一面。几人围坐着黑檀木圆桌子,边话家常边吃饭。   宣哥儿看见了陈汝,一声都不吭。   陈汝喊他都喊不过去。   “这孩子有些认生。”   廖老夫人抱歉道:“侯爷别见怪。”   “无事,小孩子大多是如此的。”陈汝知道自己的面相不吸引小孩子喜欢,又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煞气重。   王氏隐晦的和陈汝表达了晚上要和妹妹住在一起。   陈汝明白她的意思,一吃罢晚膳,便回了书房。   王书娟抱着宣哥儿去东厢房哄他睡觉,廖老夫人和王氏则一起去了正房。灵儿拿来了王氏常吃的药剂给廖老夫人看。   廖老夫人对着药方子一样一样的核对草药,“当归,地黄,凌霄花,黄连,没药……”   灵儿捧了松油灯过来,方便廖老夫人看的更分明些。云儿去了门口守着,别的丫头、婆子都赶去了各自的房间休息。   廖老夫人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自言自语:“方子上开的药并没有少啊……”   王氏也听的直皱眉:“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出了岔子?”   “不对。”   廖老夫人去看仅剩下的一嘬草药,觉得很奇怪。她捏了一些,仔细去闻。   “……黄芩?”   她看向王氏:“这药里面被人放了黄芩。”   王氏一脸的懵。她真的不知道。   “看来,我们原先的猜测都有问题。没有人去换药方子里面的药,而是被私自添加了药物。”   廖老夫人放下手里的黄芩,吩咐李妈妈妥帖的包好,说道:“黄芩泻实火,除湿热。本是好东西,但是和你的方子却是相克的。怪不得你久治不愈,病症倒越来越重。”   灵儿亲自端了盆清水供廖老夫人洗手,又听她说:“敢给你添加黄芩的人,还是个行家呢。都能看懂药方子了。”   王氏手里的帕子都要撕烂了,她平息了好一会儿自己的心情,问李妈妈:“你还能想起给我抓药的小厮……长什么模样吗?”   “能。”   李妈妈恨的咬牙切齿:“扒了他的皮,老奴都认识他的骨头。”一想到是她间接的害了夫人这多年都没有身孕,连自己都恨上了。   “拿着我的对牌,叫几个信得过的护卫,悄悄地绑了他过来。别惊扰了他人。”王氏又吩咐灵儿:“去唤四个力气大的婆子守着上林苑,从现在开始,不许任何人出入。”   李妈妈和灵儿应是,屈身行了礼,分别下去办事了。   王氏让云儿沏了热茶过来,她和廖老夫人端着盏碗喝茶。   “老夫人,让您看笑话了。”   王氏苦笑:“我这个人,一向是个没有本事的,心肠又软。才会引了这多番事端。”   廖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难得开口劝道:“大宅院里生活,心眼儿要多长几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还有亲生的雪姐儿跟着,至少要护着她吧……雪姐儿长大了,也要嫁个好人家过日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粲粲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混世大魔王 15瓶;没有名字 10瓶;湘慈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二章 62   “是啊。”   王氏的目光放远了, 烛火闪耀,她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雪姐儿是个苦命的孩子,她一出生就不受生父的喜欢……后来来了侯府里, 我以为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却又被柳姨娘母女接二连三的谋害。”   “她们都恨不得雪姐儿死去!”   “我没有亲生的儿子傍身, 就雪姐儿一个女儿,他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杀人也不过头点地了,为何一定要赶尽杀绝。”   云儿在旁边站着,听的心酸不已。   “有害人心思的, 一般都是自私自利,为了利益不顾一切。这样的人,是没有任何良善的念头。”廖老夫人略略扬眉:“你是娟姐儿的姐姐。老身托大一次, 也是个长辈了, 便教你一回。作为侯府的正经主母,以德行服人是应当的, 但手段也要有。侍妾再受宠再傲慢,在你的面前,不过是奴婢。想收拾她们, 随时都可以动手, 理由多的数不清。架子更不能落下。”   “唯有自己不看轻自己,别人才不敢看轻。”   “唯有自己不看轻自己,别人才不敢看轻。”   王氏重复了一句。想了良久, 笑起来, 眼泪却掉的更快了。廖老夫人实在是一针见血。她嫁进侯府四年,一向都不和柳姨娘对上。一则柳姨娘的背后是陈老夫人,二则又生了一对受宠爱的儿女。   她虽然是主母, 在柳姨娘这里,总觉得低人一等。   如何不是自轻自贱呢?   “夫人, 您快别哭了。”   云儿的眼圈也红了,拿出帕子给王氏擦眼泪:“等咱们收集了证据,让他们一个个的都付出代价。”夫人温和可亲,逢年过节的都有赏赐。她贴身伺候了十多年,比亲人还亲了。   外面下起了雨,沙沙作响。灵儿回来的时候,发丝上都是小水珠。   “来炉子边上吧。”   王氏和灵儿说话:“大冬天的,别再冻着了。”   “夫人,您别担心,奴婢不冷。”   灵儿搓了搓双手:“……您安排奴婢的事情,奴婢都做妥当了。咱们前院做粗活的婆子都过来了。”   王氏“嗯”了一声,眼睛去看外面。门窗都关了,她什么都看不到。   大约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院子内响起纷乱的脚步声,很快的,李妈妈挑帘子进来了。她的衣服也淋湿了。   “夫人,人带来了。就在院子里。”   李妈妈问道:“现在怎么办?”   “带进来。”   李妈妈应“是”,转身挑起布帘,朝庑廊下打了个手势。两个五大三粗的护卫押着五花大绑的一个小厮进来了。   小厮穿着灰色长棉袄,中等偏瘦的身材,看着很斯文。头发往上梳,形成抓髻,缠着靛蓝色布条。   倒有读书人的模样。   “跪下。”   李妈妈见他站着不动,呼叱道:“见了夫人还不无礼?”   偏胖的护卫一脚踢在他的腿弯。只听“扑通”一声,那小厮直挺挺地跪在了正厅的中央。   王氏调整了坐姿,腰板挺得笔直:“你是谁?”   “奴才吴海。”   王氏看着他,“听说,每次都是你为我抓的药。”   吴海眼神一闪,微微低头:“……是小人。”   “是个爽快的。”   王氏看了一眼灵儿,示意她拿一剂药给吴海看:“这里面的药都是你按照药方子抓的?”   吴海应“是”。   灵儿上前一步,打开桑皮纸,摊在地面让吴海看里面的药。   “和我说一说,这里面各类草药的名字吧?”   王氏慢吞吞的,眼神却锐利。   廖老夫人眼瞧着王氏的转变,默默地点了点头。一个女人想要在这世上好好的活下去,除了自强,没有别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事,晚上十点多才回来。抱歉哦~明天让大家看个精彩吧。   对了,好像今天能看到评论了。庆祝下吧,随机选20个评论发红包哦。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狐狸邪 54瓶;湘慈 4瓶;大萍157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三章 63   “奴才不知道。”   王氏冷哼一声, “刚刚都承认了,怎地一转眼就变了?你在害怕什么?”   “奴才没有……”   吴海咬紧了牙关。   “你要是不认识各类型的草药,为何会在药房里干抓药的活计?”廖老夫人低头喝了一口茶水:“小伙子, 老身能看得出来, 你是个聪明人。劝你一句吧。老实一点,少受罪。”   吴海被堵的一噎,说不出话来。   王氏看了一眼李妈妈,这个吴海还挺嘴硬的, 不恐吓一下,看来是不会顺利开口的。   李妈妈心领神会,走去吴海身边, 说道:“吴小哥, 老奴记得你是前年成亲的。妻子是咱们侯府回事处梁管家的大女儿,婚后还给你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倒也是好福气……要不这样,你实在不想交待的话,我去请梁管家过来一趟吧。或者你的妻子能抱着孩子过来, 就更好了。”   她就是故意说给吴海听的。   吴海的脸色果然变了, 他抬头去看李妈妈,求饶的意思很明显。   王氏插了几句,很赞同:“我觉得你老人家的想法很好。”她摆手吩咐云儿:“按照李妈妈的说法去做。”   云儿屈身应“是”, 转身便往外走。   王氏是出了名的好脾气, 竟然和他来真的,吴海吓得急忙磕头:“夫人宅心仁厚,您高抬贵手……岳丈和我的妻、儿并不晓得此事, 求您放过他们吧。”妻子本来就看不上他,再出了这样的变故, 日子肯定是过不下去了。   王氏制止了云儿,眯了眯眼,问吴海:“你想通了?肯讲真话了?”   “奴才愿意。”   吴海心里发狠,管他娘的,先活下来再说。   “李大夫开的药方子并没有黄芩,你却给我抓了这味药,为什么?”   “奴才是受人指使的。”   吴海顿了顿:“奴才和夫人一无冤二无仇,断然不会做出这等丧良心的事情。您要相信奴才。”   “你还知道良心?”   李妈妈啐了他一口。   王氏深吸一口气,又问道:“你受了何人的指使?”   吴海犹豫了一下。灵儿眼尖看到了,嘲讽道:“又要反悔吗?”   “没有。”   吴海摇摇头:“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说。”往年给他送银钱算作报酬的……并不是同一个人。   “嗯?”   王氏抬头看他:“都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什么需要忌讳掩饰的。直言相告即可。”   吴海想了一会儿,才说:“我……奴才的父亲是个秀才,幼时也教过奴才读书,因此识得几个字。三年前母亲死了,家里实在是贫穷,便过来侯府里做帐房先生,被挤兑去了药房。也在听雪堂待过一段时间。”   听雪堂是李瑞李大夫的住所,和药房仅有一墙之隔。   廖老夫人“哦”了一声:“所以,你能看懂夫人的药方子?”   “是。”   吴海继续往下说:“奴才在药房的第一年,就有一个老嚒嚒过来找我。奴才记得很清楚,也是冬天。她要奴才想办法在夫人的药里动手脚。”他去看王氏:“奴才一开始并没有同意,但是奴才的父亲生了一场大病,需要一大笔钱来医治。那个老嚒嚒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以此为诱饵……又保证绝对不会被人发现。奴才真的是不得已。”   “你的父亲是人,难道别人就不是了?”   王氏冷笑:“一句不得已,你觉得能抹去自己的恶行吗?你知道你的不得已害我失去了什么?这些年的困苦……”   “奴才错了。”   吴海“砰砰砰”的磕头,玩命一般的磕。他当初应下这件事情时,是大逆不道。终究还是等到了被揭穿的一天。   纸那能包得住火?   “我想知道真相。”   王氏脸色泛青:“你就是磕烂了头,也要说清楚。”   “奴才做错了。奴才认。”   吴海额头上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流,他顾不得疼,说道:“隔一年的冬天,父亲没熬过去,死了。奴才觉得用不到银钱了,就不想再动您的药了。大概有两个月左右吧,奴才真的没有往您的药里再添加黄芩。”   “但是,又有人来找我。说……做了就是做了,和时间的长短没有关系,做了一次和做无数次是一样的。还说奴才就是停手,一旦暴露了也不会被放过。与其整日提心吊胆的,还不如手里的银钱来的窝心。能享受一日是一日。”他咽了口唾液:“奴才也是鬼迷了心窍。”   他其实心里是害怕的,但又被说中了心思。   王氏一时又感到好奇:“你第一次说是一个老嚒嚒找的你,方才又说有人……莫非找你的人还不止一个?”   吴海应“是”,“三年了,一到冬天便有人拿银钱给我,但都不是同一个人。奴才也问过到底是谁指派他们……找的奴才?”他叹了一口气:“不仅问不出来,还被骂了一通。”   “好深的心计,好万无一失的做法。真是狡兔三窟。”   王氏恨的牙根直痒:“这是要让我一辈子都生不出孩子啊。”她闭了闭眼,“你详细说一下找你的人都有什么特征。”   “都是些年老的嚒嚒,三个人,也没有别的特征。就是衣着挺干净的,发髻上簪着素面银簪子,腕上戴着手指宽的银手镯。”   王氏想了一会儿,轻声笑起来:“……竟然还是有头脸的人物。”她是陈家的当家主母,管理中匮也四年有余了,自然是知道陈家的规矩。能戴上银手镯的的仆从,几乎都是贴身伺候过主子的。   “对了,她们给了你多少银钱?”   “六百两纹银。”   吴海说道:“一年二百两纹银。”   “还真的不少。”   王氏嘴角一扯:“二两纹银能买一亩地,二百两纹银就能买一百亩地……你比乡下的财主都阔气了。”   吴海大气都不敢喘。   雨下得大了,哗啦啦作响。   王氏心里有了主意,“给他松绑。”   “夫人,这……”   李妈妈不解。   “按照我说的做。”   李妈妈不言语了,两个护卫上前给吴海松了绑。   “谢谢夫人。”   吴海左右活动着僵硬的手臂,都能听到脆骨响。   “先别着急感谢,你答应帮我做一件事情……我这个人,赏罚是很分明的。至少可以保住你的性命。”   王氏端起盏碗,喝了一口。茶水冰凉的,顺着喉咙流到了肚子里。她打了个激灵,人更清醒了些。   吴海一喜,“夫人请说,奴才愧对您。别说一件事了,就是三件或五件的,奴才也做。”儿子年幼,他舍不得死。   “若是这三个老嚒嚒站在你的面前,你能认出来吗?”   吴海想了想,十分肯定:“能。”   “好。”   王氏笑了笑,却说道:“你回去吧。明天李妈妈去唤你的时候,你依旧过来上林苑便是。”她看了眼吴海血肉模糊的额头:“回去好好的清理清理,别让人觉察出什么。”   “奴才晓得。”   吴海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往外走。到门口时,王氏又警告他:“你在府里待的也有几年了,应该明白形势的。西宁侯府是武将世家,最不缺的便是护卫,想调动卫所兵也可以的……不要想着逃跑。不然,你就是跑到天边,侯爷也有的是本事抓你回来。”   吴海当然明白,腿一软:“奴才不敢。”   吴海挑帘子出去了,随后两个护卫也出去了。   “老夫人,天晚了,您也回去休息吧。”   王氏疲倦不堪,右眼皮跳的厉害:“今天的事……让您笑话了。”   “别说这些。”   廖老夫人站起身:“你也好好的睡一觉,耐心些。等到明天,也许就雨过天晴了。”   她的话一语双关。王氏却听懂了,笑了笑,让云儿送廖老夫人回去东厢房。   雨势越来越大,天与地之间仿佛连了一个巨大的珠链。云儿让廖老夫人站在庑廊下等一会儿,她去东耳房拿油纸伞。   屋里清净下来,青花勾连纹六角烛台上点了几根蜡烛,烛火闪烁,一跳一跳的晃人眼睛。王氏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起身去了内室。   “夫人。”   李妈妈担心她,紧紧的跟在身后。   ”你明天上午拿着我的对牌去各房各院统计一下。就说冬天到了,是我的意思,可怜那些上了年纪的嚒嚒们,又奖励他们伺候主子们用心……每人新做一套冬衣,赏十两纹银,过个好年。”她顿了顿,和李妈妈说:“冬衣的话,自然是合身了才暖和。统计了人数后,请她们来上林苑量尺寸吧。”   “您的意思?”   李妈妈眼睛一亮。   “是。”   王氏嘴角一抿:“我要让吴海一个一个的辨认。”她就不信揪不出来是谁?   灵儿也进了内室,给王氏拎了一壶热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香渡荷萍 10瓶;Lemon_ 5瓶;清风醉酒、湘慈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四章 64   “你们都下去吧,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王氏坐在床沿上,叹了一口气,神色哀切。   李妈妈虽然担心, 却不敢违背王氏的意思。她和灵儿相视了一眼, 微微的屈身行礼,退出去内室。   外面的雨还在下,夹杂着呼啸的北风,莫名让人感到凄沧。王氏回顾半生……她不敢说自己是个善良的人, 害人的念头却从来没有过。而如今,倒被人处心积虑的算计至此。   她甚至都不知道是何原因?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大半辈子都过去了,依旧是活的窝囊。   廖老夫人说的对, 她还算了。但是雪姐儿呢?她的人生才刚刚开了头, 总不能受自己的连累吧。   雪姐儿这一辈子,不能活的像她一样。   王氏觉得脸有些痒, 伸手去摸。才惊觉是泪。   哭什么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再坏的现状还能坏到哪里去?   这个夜晚刮着风,半夜里又打雷又闪电,大雨滂沱。   白雪的睡眠很轻, 打雷的时候她便醒了。起身去了趟净房, 再躺下又睡不着了。索性裹着被子坐在床头发呆。她清楚母亲的心思,更惦记了。   秋芙在外间守夜,听见白雪的叹息声。披了外套过来和她说话。   “小姐, 您怎么了?”   她又点亮了一盏松油灯, 屋子里显得亮堂了一些。撩起一侧的淡绿色细布绣兰花帐子挂在银勾子上。   “没有。”   白雪抬头看了看她:“睡不着。”   “奴婢看了灯漏,寅时才过半,离天亮还早呢……您再睡一会吧。不然, 白天该犯困了。”   “没事。”   白雪打了个呵欠。   秋芙“噗呲”一声笑了:“还说没事呢,您瞧瞧都困成什么样子了。”   “你不懂。”白雪继续打呵欠, 眼泪都流了下来:“我看着是很困,脑子里却清醒的很。一躺下就胡思乱想,翻来覆去的,倒不如坐起来清静。”   秋芙想了一会儿,转身出去了。不大一会儿,抱着个汤婆子放到了白雪的被窝里。   “小姐,您暖暖脚。”   秋芙笑眯眯地:“等双脚暖和了,就能睡着觉了。”   “真的假的?”   白雪半信半疑地:“你听谁说的?”却也没有拒绝。   “奴婢的娘告诉奴婢的。”   秋芙说道:“有用的。”她幼时睡不着觉,娘亲总会抱着她的双脚暖。亲身试验过的。   主仆俩闲话了一阵。倦意袭来,白雪竟真的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白雪穿戴整齐后,进去净房梳洗。   夏莲单手拎着食盒来了海棠阁。   “夏莲姑娘,你今儿来早了,我们小姐刚起来。”   秋菊笑着迎了夏莲进屋,又说:“……还没有来得及做早膳。”她以为夏莲过来要世子爷的早膳呢。   “你误会了。”   夏莲打开食盒让秋菊看。汝窑天青釉碗里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圆滚滚的,很饱满。   “黑芝麻馅,加了牛乳的。世子爷尝了一口觉得好吃,就让我给三小姐也送来一碗。”   白雪走出西次间,听到了夏莲的最后一句话:“给我送了什么?”   “汤圆。”   夏莲屈身行礼:“三小姐安好。”   白雪摆摆手让她起来,问道:“你们世子爷正在吃早膳?”   夏莲“嗯”了一声,“说来也奇怪,世子爷的饮食突然间就正常了。昨个晚上还吃了满碗的牛肉面。”她说着话,把食盒递给了秋菊。   白雪止不住的脸一红。   陈容与的饮食……可能和她有关吧。他昨天和自己说了那些话,心里也是很舒畅吧。   汤圆送到了,夏莲也没有了别的事情。她告了辞离去,走了一半又折了回来,笑道:“三小姐,世子爷还说,您的心意他都知道,以后不必亲自做饭了。且有机会呢。”世子爷到底是何用意?她不知道,也不敢问。只是完整的复述了一遍。   “好的。”   白雪正拿着勺子去舀汤圆,闻言愣了一下,这下子红的不仅是脸,连耳朵都跟着红起来。夏莲一脸懵懂,她却是明白陈容与话里的含义。   且有机会呢……太容易引人遐想了。   她长出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秋菊是知道内情的人,她笑道:“夏莲姑娘,请。”说着话,便送夏莲出去。   主子脸皮薄,再容夏莲姑娘待下去,怕是要发现端倪了。在世子爷和侯爷、夫人提亲之前,这件事必须要瞒着。   世子爷和主子是没有血缘关系,但外人看来也是兄妹的……人言可畏,人心可惧。这一层关系要是处理不好,会遭尽世人的唾骂。世子爷是男子,还好一些,她们小姐怎么办?   做饭的邱婆子端了桂花糕,鸡蛋羹、红枣燕窝粥、盐水鸭等早点过来。白雪略吃了几口,便往母亲的上林苑去。   雨已经停了,空气里都是清新的泥土味。   秋菊、秋芙小心地跟在白雪身后,还不忘嘱咐:“小姐,您慢点走,路滑。”   “没事的。”   白雪穿过一片牡丹园,抬眼便看到了上林苑的门匾。她心里着急,一路抄的都是近道。   “给三小姐请安。”   门口站了六个婆子。个个都是宽肩膀,粗胳膊,身强力壮的。   白雪一愣。她记得守门的是两个小丫头,怎地都换成了……婆子?   疑惑归疑惑,白雪还是摆摆手,免了她们的行礼。径直跨过了门槛。   正房里传来小孩子的笑声,十分清脆。   “宣哥儿。”   白雪挑帘子进了屋,看见母亲正抱着宣哥儿逗弄。廖老夫人和姨母坐在一旁。   “雪姐姐……”   宣哥儿听到喊声,回头笑嘻嘻的。   他是那种和你熟悉了才玩得开的孩子,有趣的很。白雪伸手抱过宣哥儿,点点他的小鼻梁:“笑这么开心啊?”   “姨母答应了要给宣哥儿吃糖糖……”   众人都被逗得笑起来,王书娟笑的用帕子捂住嘴:“贪吃的小东西。”   宣哥儿的性子好,众人都愿意宠着他。灵儿在茶几上的碟子里拿了一粒冬瓜糖递过去:“宣少爷,想吃不?”   “想。”   宣哥儿奶声奶气的伸手去接。   小胖手嫩乎乎的,手背上还有小窝。   “我准备去留春馆请安呢,正好你来了。”王氏喝了一口茶水:“一起过去吧。”   白雪应了“好”,王书娟接过了宣哥儿。她昨晚上听婆母大致说了些姐姐的事情,又悲愤又心疼。恨不得早有个了结。   母女俩出了院落,白雪挎上王氏的胳膊。   “母亲,女儿担心您。”母亲的性子柔弱,不知道能不能查出药的问题所在。   王氏笑了笑,揉揉她的头发:“傻丫头,不用担心,母亲都准备好了。”谁的孩子谁心疼?就算什么都不为,只要有雪姐儿在,她也要硬气一回。   “母亲总能护住你的。”   王氏的这句话说得很轻,好像一阵微风拂过。白雪却听清了,她心里一暖。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境地,母亲总是最疼她,最为她着想的那一个。   留春馆里语笑喧阗,格外的热闹。三房的人都凑齐了。   陈宛柔坐在陈老夫人的下首,美目带笑。和陈容旭低声说话。她去安定伯爵府里赏梅花,固然走的早一些。但和吴家的嫡子搭上了话,又被他看重,心情很不错。   陈容泽正在和陈老夫人告别,他要去成贤胡同了。他看到王氏过来,拱手行礼:“母亲,我想着待会去上林苑一趟呢。”王氏是他的嫡母,该正经去拜别的。   “泽哥儿是个孝顺的孩子,母亲心里也高兴。”   王氏笑道:“跟着周老先生要好好读书,有什么短缺的,指使个小厮回来和我说。母亲给你送过去。”   陈容泽道过谢,又和陈汝告了别。   “走吧,我送你过去。”   陈汝拍拍儿子的肩膀,他找周家的长子有些私事。也得去一趟成贤胡同。   白雪坐在陈宛霜的身边,她抬头便看到陈容与。他似乎是笑了一下。   白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跳漏了一个拍。无端的慌成一团。   内院的管事婆子姓古,找王氏有事,她和陈老夫人说了一声,便提前走了。一出了留春馆的大门,李妈妈和灵儿便从暗处走了出来。   路上,李妈妈和王氏说话:“夫人,您让老奴办的事情都妥了。府里做衣服的马师傅、林师傅也都通知了。午膳后会带着尺子、剪刀、宣纸、毛笔等,来咱们的院子里给劳苦功高的老嚒嚒们量尺寸,做衣服。”   灵儿也插嘴道:“奴婢把咱们院子里的粗使婆子都派上了,还有几个力气大的丫头。她们会把上林苑的前门、后门都堵死了。保准一个苍蝇都飞不出去。”   “好。”   王氏眸中泛寒:“咱们就来一个瓮中捉鳖。”   内院的管事婆子古氏是王氏的陪房,她听的云里雾里的。却也聪明的不去打听。   “你找我有事?”   王氏想起古氏,看向她。   “郊区有您的两个庄子,这不要过年了,庄头们递了信过来,想向你请安。”   王氏摆摆手:“不必了,等来年吧。”她心里装着事,语气就有些不耐烦。   古氏应“是”,转身走了。   巳时左右,太阳出来了。金灿灿的光芒的照射着大地,驱散了不少因为阴雨带来的寒气。   午膳是王氏单独吃的,廖老夫人和王书娟母子的饭菜则端去了她们的屋子。   王氏让丫头们在院子里置了案桌和杌子,马师傅、林师傅能用上。她自己搬了个太师椅,坐在庑廊下喝茶。到了这个地步,她的心里反而安静了。   午时过半,马师傅和林师傅过来了上林苑。随后,三三两两的老嚒嚒们也走进了院子。她们先给王氏行了礼,又去找李妈妈签字画押。   主子赏银钱又赏冬衣,如此有脸面的事,她们当然要来了。   院子里的老嚒嚒越来越多,王氏冷眼瞧着,差不多有二十人了。这时候,李妈妈附在王氏的耳边:“夫人,到齐了。”   王氏点点头,和马师傅和林师傅说道:“开始量尺寸吧。”她又低声吩咐李妈妈:“找人去唤吴海过来。”   李妈妈应“是”,让灵儿领着两个婆子过去。她用灵儿图的是放心,越到了这个关头,越要小心行事。   吴海一到,就被李妈妈领去了王氏面前。   “夫人。”   吴海拱手行礼,他额头的伤用白纱布包了起来,感觉整张脸也肿了,看着有些滑稽。   “去吧。”   王氏低头给自己倒茶水:“挨个认。”她顿了顿:“你仔细些。认出来了我饶你一命。要是认不出来,我让人打断你的腿拖出去喂狗。”   王氏的声音阴冷,像换个人一般。吴海的脊梁骨顿时冒了汗。   李妈妈领着吴海下了台阶,走向了正在量尺寸的嚒嚒们。最后一排,身穿深褐色长夹袄,六十岁左右的一个老妇人看见了吴海。吓得脸色都变了。低头就往外走。   “你站住。”   云儿立即走了过来:“干什么呢?”   “姑娘,你发发善心,老奴肚子疼,想去方便一下。”她曾经给吴海送过二百两银钱,记得真真的。一刻也不敢忘。但是几年过去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她也放松了警惕。想着应该没事了。谁知道在这里等着呢。   早知道就不贪这个便宜了。   “方便?”   云儿打量她几眼:“我让人领你去吧,咱们院子里也有净房。”   “老奴老了,肮脏……别污了夫人的地。还是去别处吧。”   “我不嫌弃。”   王氏本来就注意着院内诸人的动静,自然也听见了云儿和老妇人的交流。她慢悠悠的走过来,喊吴海:“你过来认一下,看看她是谁?”   “夫人真是玩笑了。”   那老妇人紧张的说话都结巴了:“老奴……老奴……”   “拉住她,别让她跑了。”   王氏一摆手,立即有两个婆子上前,一左一右反拧住老妇人的胳膊。   吴海很快便过来了,只看了一眼,“就是她。”   王氏笑了笑:“认的好。继续往下认。”她吩咐云儿:“拉去西耳房,先看管起来,不许她死了。”   “夫人饶命啊,夫人……”   云儿应“是”,拿出手帕堵住了老夫人的嘴。   这么大的响动,一院子的人都震惊了。王氏笑着安抚众人:“近来府里丢了几件东西,不过是恰巧抓住小贼而已。无碍的,你们不用惊慌。”   府里丢了东西?众人面面相觑,怎地都没有听人说起过……喜乐气氛不再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慌和窃窃私语。   王氏并不制止她们,知道惊慌便知道胆怯。而后是自乱阵脚。好事。   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吴海便揪出了剩余的两个。一个身穿深紫色长夹袄,一个身穿蓝色长夹袄。布料都是细布,身份确实不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可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湘慈 3瓶;大萍157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五章 65   “确定了?”王氏看到吴海过来禀报, 笑了笑:“你认真些。可别看错了……诬赖了好人。”   吴海拱手,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奴才愿以性命担保。”   王氏拍手称快,吩咐李妈妈:“开我的箱柜, 取现银过来。嚒嚒们都来了, 自然要兑现承诺的。”   李妈妈应“是”,挑帘子进了屋。   她走到案桌的前面,问马师傅:“尺寸量的怎么样?”   “马上就好。”   马师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给最后一位身材圆胖的嚒嚒量肩宽。一句多余的话都不问。她在侯府呆了大半辈子, 古怪的事情也见的多了。知道的越少活的越久的道理不仅明白,而且谨记。主子们的心思都是不可测的……相比较而言,今天也不算是大场面。   反观林师傅就不一样了, 他偷偷的打量了王氏好几次。又仔细去听三五成群的嚒嚒们低声闲聊。   马师傅拦都拦不住。   李妈妈双手捧了个紫檀木雕刻云纹的长方形盒子走出来, 到了王氏身边:“夫人,都在里面了。”她特意选了每份十两的数额。   王氏“嗯”了一声:“发下去, 每人十两纹银。”   王氏的声音不低,足够院子里的众人听见。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时间鸦雀无声。她们亲眼目睹了蒋嚒嚒等人被关进了西耳房, 心里忐忑不安,也担心自己被突然安了罪名。   还好,还好。   “夫人仁慈。”   不知谁先喊了一声, 跟着便有人附和:“夫人一贯的菩萨心肠……”   “是啊, 是啊。”   “夫人最怜贫惜弱了。”   “……”   十两的银钱领到手里,老嚒嚒们又相继离去。夫人如此心善,断然不会无故的关押蒋嚒嚒等人, 估计是真的做错了事情。或者偷了侯府的东西也不一定。   等院子里重新恢复了安静,王氏的脸色阴沉下来。她抬脚进了正厅, 语气冷冽:“带他们过来。”   “是,夫人。”   李妈妈答应一声,挥手叫来两个婆子,和她一起进了西耳房。   片刻之后,帘子被小丫头挑开,李妈妈和灵儿、云儿等人带着三个嚒嚒进来了。   王氏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旁边是一张八仙桌,摆了瓜果茶盏。身后是一个翘头案,上面有瓷瓶三对。墙上挂了一副靠山镜。   王氏端着茶盏喝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吴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心里却轻松了许多。只要找到了这三个人,他就死不了。   身穿深褐色长夹袄的老妇人姓蒋,曾经伺候过四小姐陈润,心思最为活络。陈润是陈汝的庶妹,远嫁去了南直隶。她应该跟随的,但是陈润一个庶女,亲近的丫头、婆子们都不易带的过多……蒋嚒嚒也只能留下。陈老夫人怜惜她伺候过陈润,又年纪渐长,便不派活计了,一应的吃穿用度都是侯府里养着,还拨了单间给她住。也算是有个好归宿。   她在西耳房的时候已经思虑清楚了,夫人让吴海来指认她,很明显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自己做过什么当然是最清楚的。看情形是躲不过去。还不如早早的坦白,说不定还能求得一线生机。   想明白了这一点,蒋嚒嚒也跪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夫人,老奴姓蒋,是陈家的家生奴才。老奴有罪啊……求您饶恕。老奴心中愧对您,愿意弥补。”   “哟?”   王氏放下手里的茶盏,笑起来:“我还什么都没有问呢,您这就要招了。”未免太顺利了,她原想着要先吓唬一通呢。   “老奴做了错事,一看见夫人心里便忍不住的难受。”   “你倒长了张巧嘴。”   王氏越发的气定神闲:“既然你想要弥补我,就好好地说一说。让我也听一听你是如何弥补的。”   蒋嚒嚒磕了个头:“柳姨娘身边有一位神通广大的冯嚒嚒……”她谄媚地笑了笑,“当然是比不上夫人的。”上个月柳姨娘失势,冯嚒嚒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板子,阖府皆知。那时她的感觉就不大好,后脊梁骨直发凉。   李妈妈瞪了她一眼:“别东扯西拉的,继续往下说。”   “是是是……”   蒋嚒嚒连连点头:“冯嚒嚒主动找上我,还递过来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说是只要老奴帮着传个话,一百两就是老奴的了。”她咽了口水,去看吴海:“老奴找的就是他,要他在夫人的药里动手脚。”   “他一开始并不同意,老奴又原话告诉了冯嚒嚒。但冯嚒嚒又说他的父亲病了,从这一块下手,他一定会让步的。”   灵儿呸了一声,老东西,掉钱眼里了。仅为了银子就做此恶事,也不怕遭报应。   和吴海说的是一样的。王氏问道:“按你的说辞,你给了吴海二百两银票后……还有去再找过他吗?”   蒋嚒嚒摇头:“没有。”   王氏想了一会儿,气得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冷笑数声:“冯嚒嚒可不是神通广大吗?瞒天过海,连环计,借刀杀人……计计用的娴熟无比。”   大字不识几个的冯嚒嚒本事还不小,三十六计都诵读了?要说这不是柳姨娘的主意,傻子都不会相信吧。   “你们呢?”   王氏转头去问另外的俩人。   “奴婢……没有……”   身穿深紫色长夹袄的老嚒嚒头一低,没有吭声。她姓凌,年六十,是伺候过已故老侯爷的。自觉身份比旁人贵重。   王氏“哦”了一声,“是吗?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   她吩咐李妈妈:“去请侯爷和老夫人过来。对了,还有柳姨娘。”她顿了顿,想起陈汝去成贤胡同的事,“如果找不到侯爷,直接派人去成贤胡同,就说我有急事,必须要见到他。”   李妈妈答应着,又看了一眼凌嚒嚒,“夫人,她不肯开口怎么办?”   “由不得她。”   王氏起身走到凌嚒嚒身边:“拖出去,先打一顿再说。”她的话音刚落,立即有两个粗使婆子走过来,拉着凌嚒嚒的手臂就往外拖。   王氏又交待:“用鞭子抽。”   “夫人岂敢!”凌嚒嚒不依了,挣扎的厉害:“老奴是伺候过老侯爷的人,别说你了,就是侯爷来了,也得给老身一个面子。”   “是吗?”   王氏眼神一冷:“我这个人,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只认理,不看面子的。”   她看了灵儿一眼。灵儿会意,疾走几步到了凌嚒嚒面前,左右开弓就是四个耳光,“你以为自己是谁呢?在夫人面前还敢耀武扬威。”   “你个小丫头片子……竟然敢打我?你也不出打听打听,我凌嚒嚒……”   “堵上嘴。”   王氏打断她的话,喝道:“拖出去,打。”   拉住凌嚒嚒右胳膊的婆子明显的力道很大,拉扯着往外走的同时。随手拿了高几上一条擦花盆的抹布塞到她嘴里。   还带着泥污呢,一股子土腥味,凌嚒嚒刺激的眼睛里都有了泪花。   外面响起了马鞭抽在身上的“啪啪”声。蒋嚒嚒吓得脸色发白,夫人看着绵软,性子却刚硬。好在她没有反抗,不然这会子挨打的就是自己了。   李妈妈对主子的做法却满意极了,行了礼退下。   “她不承认也好,先打一顿,然后送去官府……让官老爷关她几个月。兴许就承认了。”王氏环顾屋内的众人,目光落在穿着蓝色长夹袄的老妇人身上:“你觉得呢?”   “奴婢错了。”她被王氏一看,浑身都冰凉了,跪在王氏的脚边:“是奴婢糊涂……奴婢姓王,儿子在二老爷的手下做事。”   她断断续续的说了冯嚒嚒是如何找到她,她又如何找到吴海的。一句都没有隐瞒。   这时候,奄奄一息的凌嚒嚒又被拖了进来。   “……我基本上了解彻底了。”   王氏走去太师椅旁,给自己倒了一盏热茶,“待会儿,老夫人和侯爷都会到。我不需要你们做什么,复述一遍刚才说的话即可……只要做到了这一点,我保下你们的命。否则,凌嚒嚒就是个例子。”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费了这么大的劲。她要柳姨娘一败涂地!   “奴才遵命。”   吴海磕了一个头。   有人领头去做,事情就简单了。蒋嚒嚒、王嚒嚒她们俩看到吴海的行为,自然也是满口应下。   夕阳穿过半开的推窗照到屋里,偏橙色的光,朦胧而迷离。   王氏约莫着陈老夫人应该快到了,摆手让云儿去请听雪堂的李瑞李大夫。方子是他开的,人不在场也说不通。   云儿“嗯”了一声,转身要走,又被王氏叫了过来。她附耳叮嘱了几句:“你去找几个小丫头,把这件事情有意无意的满府宣扬。”陈老夫人不是疼爱柳姨娘吗?她就让更多人知道柳姨娘的真面目,传的满燕京城都知道才好呢。   她就不相信了,陈老夫人会真的为了一个柳如月不顾西宁侯府的脸面?   寒风刺骨,像针一样戳人的心。   正厅里没有点炉子,王氏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王书娟抱着宣哥儿和廖老夫人说话,“……吵闹了一天,不知道姐姐能不能处理好。”她叹了一口气:“我想着她成为了侯府的主母,日子再怎样也会过的比在白家好……”话一出口,她便知道自己说错了。   廖老夫人却不在意。她探头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安慰儿媳妇:“放心吧,你这个姐姐聪慧……” 不过,缺乏了一些狠劲。   她倒认为王氏能处理好。   越是老实温和的人,发脾气的时候才越可怕。她忍的太久,忍无可忍了。心里的情绪压抑到一定程度,是会爆发的。就像火山喷发,地动山摇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王氏最在意的是孩子,有人却一再的往刀口上撞。暗害雪姐儿,又让她怀不上孩子……这如何忍得下?   李妈妈去请陈老夫人的时候,白雪也在。   陈老夫人一脸的奇怪:“老大媳妇怎么了?”竟然要请她过去。   “老奴笨拙,一句话两句话的也说不清楚。”李妈妈笑了笑:“您去就是了。”   陈老夫人皱了皱眉,扶着冬枝的手去了内室换衣服。   白雪低声问李妈妈,“母亲……那里出事了?”   李妈妈“嗯”了一声,叹息不止:“三小姐,您也跟着过去吧。夫人她……需要你的支持。”她本来是先去云霞堂找的柳姨娘,之后又去了侯爷的书房。他也从成贤胡同回来了,正在练字。   她支支吾吾的,白雪的眉心却一跳。   留春馆种了几丛竹子,一根根轻盈细巧,稀疏有节。经过昨夜的一场风雨后,竹叶更是青葱。   白雪跟着陈老夫人到上林苑时,陈汝、柳姨娘都到了。她看到跪了满屋子的人,还有淡淡的血腥气。余光里扫到陈汝的脸色很差,独自端着盏碗喝茶,一句话也不说。   王氏请了陈老夫人上座,自己站在她的下首。   陈老夫人看了一眼跪在陈汝脚下的柳姨娘,嘴唇一抿:“老大家的,柳姨娘可是犯了什么错?她最近都在闭门思过,吃斋念佛的。”她好久没有见到柳姨娘了,她消瘦了许多。   王氏虽然料到了陈老夫人的态度,听了也不由的生气。她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自己?甚至连问一句为什么都没有。说到底心里还是偏向柳姨娘的,宠的她有持无恐了。   敢暗地里下黑手暗害主母的妾侍,整个天下也难找出第二个。   她轻声细语地:“母亲别急,且听一下屋里的众人怎么说。”她摆手让白雪出去:“大人们的事情,小孩子别在场。”即使她有理有据,万分的委屈……也不敢确保陈老夫人会完全的站在她这一边。再殃及到雪姐儿,就不好了。   陈老夫人抬眼竟看到了李瑞,更是稀罕了:“李大夫也过来了?”老大媳妇还真是要办一场大事了?形形色色的人都聚集了。   李瑞拱手行礼,神情凝重。他来的路上,云儿都说了大概。药方子是他开的,偏生出了岔子,就算不是他做的。终究逃脱不了干系。   白雪看向母亲,在她的示意下,挑帘子出去了。   庑廊下摆了一张太师椅,白雪想了想,坐下了。天边的夕阳落下去了,剩下半边灰红色的天空。   正堂里,母亲的声音不疾不徐:“侯爷和老夫人都来了……吴海,你先说。”   ……   天色慢慢的暗了,北风呼呼的刮着。院落里却乌黑一片,屋檐下的灯笼都没有点亮。大部分的丫头、婆子都在各自的房间里歇息。大门口的几个婆子冻的揣着手,却没有说话。   四周都是静的。   梧桐树上稀稀落落的挂着几片叶子,夹杂着王氏呜咽的哭泣声,凄凉又寂寞。   白雪闭了闭眼,脸上有湿滑的液体流过。她抬手去擦,满手都是泪。   母亲这些年,过的好苦。被陷害的也好苦。   她听到陈老夫人问柳姨娘:“月姐儿,都是你做的?”   柳姨娘直直的跪在地上,面容很平静。王氏找了这么多人来指认,又有铁打的证据在,搪塞是不可能了。况且,冯嚒嚒是她的人,再怎样辩解也是无用的……   她笑着去看王氏,一字一句地说:“王书琴,我恨透了你。我是日.日.夜夜的烧香拜佛,但我为何而求,你知道吗?”   “就是求你一辈子都没有个亲生的子嗣。”   柳姨娘的话还没有说完,脸上便狠狠地挨了一个耳光。白皙的脸颊瞬间印上了五个手指印。   “你混账。”   陈老夫人的手都在发抖,站都站不住:“……月姐儿,你简直在打我的脸啊。”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仙女,求个收藏哦~下本开这个《婉悦郡主》   文案:季灏是个乞丐,为了活下去,小小年纪便学的投机取巧,心狠手辣,笑里藏刀……除了长得好看,几乎一无是处。   人生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尽头,苍白又灰暗。   直到遇上婉悦郡主,她是皇上唯一的嫡亲侄女,尊贵无双。   她给他请先生。教四书五经,大学中庸。教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   ……   她一步步地带着他,让他功成名就。   然后,又抛弃了他。   阅读指南:1男主是女主路边捡回来的小乞丐,心黑偏执,日常伪装小绵羊。2女主是男主的白月光。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粲粲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六章 66   “老夫人, 您身子骨不好,不敢动气的。”   冬枝扶着陈老夫人的胳膊。一边劝说,一边轻抚她的后背, 帮她顺气。   “姨母, 您对我好,我都知道。”   柳姨娘的眼泪慢慢地溢上来,哭的伤心不已:“可是,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啊……是您说的,让我安心的跟您过来西宁侯府,一定会有个好归宿的。”她转头去看陈汝, “十多年了, 我每一天都在期盼,等来的是什么呢?”   “无穷无尽的失望。”   陈汝在一旁坐了好久, 桩桩件件的事情从头听到了尾。他的心里愤怒至极。但柳姨娘的眼神对上他,一时又觉得心虚。   陈老夫人老泪纵横:“哪个不想给你好归宿?但凡事总要有个限度的。你名份是妾侍,待遇却和正室是一样的……”   “姨母, 这就是您心中的好归宿吗?”   柳姨娘跪爬了几步, 抱住陈老夫人的双腿:“您耽误了我的一生啊,都没有愧疚吗?”   都这个节骨眼了,还能想到忆往事搏同情, 柳姨娘也是聪明极了。王氏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低下头。她费尽心思的布了一场局,绝不能被柳姨娘带偏了。   再抬头,泪珠盈睫, 哽咽着开口:“柳姨娘,你怎样恨我都无所谓, 万不该绝了侯爷和西宁侯府的退路。”   “你在说什么?”   柳姨娘回头看她。   王氏的泪水流了一脸,赢弱又可怜:“你烧香拜佛的求着断了我的子嗣……岂不是也绝了侯爷的后?”她停顿了一下:“人家烧香拜佛求的是家族人丁兴旺,枝繁叶茂。你却和别人反着来。”   王氏叹气,语气幽幽:“如此的诅咒侯府,不知所求为何?”   陈老夫人闭了闭眼,让丫头拉开柳姨娘,“我是愧疚,却也尽力弥补了。你没有犯错之前,柔姐儿和旭哥儿都让你亲自养着,还不是为了让你有个依仗。”   她再看重柳姨娘,她这件事情也做的太过分了。竟然想着搭上整个西宁侯府的将来,就为了满足私欲?   心思太可怕了。   “王书琴,你好狠毒!”   柳姨娘惯是会断章取义的诬陷他人。哪里容许别人这样子对付她。她站起来就要往王氏的身边扑,“你害了我还不够,还要给我戴上天大的罪名!我倒要看看,你的心是不是黑的?”   满屋子的人都被柳姨娘突然的动作吓愣了,陈汝却一个箭步冲上来,拉着柳姨娘的胳膊,一把甩在了地上。   陈汝是练武之人,手劲之大。柳姨娘“哎呀”一声,趴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额头上尖锐的疼,有鲜血流到嘴角,她舔了舔。感觉腥极了。   “你疯了吧?”陈汝伸胳膊护住王氏:“夫人有哪一句说错了?是你太恶毒了。一个妾侍,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正室位置,不惜毁了陈家。你何止是恶毒,还痴心妄想。”   “我原来也觉得愧疚,现在却觉得错了……我原本便不喜欢你,早知你长了一副恶毒心肠,当初说什么也不会纳了你。”   “不喜欢我?”   柳姨娘爬起来,坐在地上:“喜欢我或者不喜欢我又怎么样?我依旧为你生了柔姐儿和旭哥儿。”她的额头碰破了,满脸的血,十分可怖:“男人都是一样的东西。”禁不住诱.惑。   她明明对陈汝死心了。这会子,看着他护住王氏的高大身型。鼻尖却依旧酸楚。   “谁教的你规矩?胆敢指着自己的丈夫骂。”   陈老夫人狠狠地拍了拍八仙桌子。她再疼爱柳如月,也容不得她肆意羞辱自己的儿子。   月姐儿真是变得太多,她都不认识了。以往那个乖巧懂事的她……去哪里了?   “哈哈哈哈……”   柳姨娘笑的厉害,泪水模糊了双眼:“丈夫?他不是。”   “你真的疯了!”   陈汝挥手让屋子里的众人都退下,又交待李妈妈:“看好他们。”他口中的他们是吴海,蒋嚒嚒等人。   李妈妈屈身应“是。”   帘子一挑,李妈妈走出来,看到了庑廊下的白雪,“小姐,院子里多冷啊。要么,您先回去吧?”   “无碍的。”   白雪摆摆手,她转头看着鱼贯而出的一行人,悄声问道:“母亲,她还好吗?”   “好着呢,小姐别担心。”   李妈妈先让婆子们领着吴海等人去西耳房,拉了白雪的手,让她起来,俩人站远了一些:“柳姨娘自寻死路,又狂妄自大……估计是不会好过了。”她想起王氏,眼圈一红:“老奴就是可怜夫人,她嫁进侯府的第一年就被柳姨娘惦记上,也太无辜了。”   “不会好过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夜里冷极了,白雪的心也一样。柳姨娘一步一步的布好陷阱残害母亲,她坐在门外听的一清二楚。   “嗯?”   一阵风刮过来,李妈妈有些恍惚,她抬头去看白雪。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历朝历代都是这个道理。”她不是圣母。柳姨娘对母亲做的那些恶事,她必定要以牙还牙。   “小姐,您要怎么做?”   李妈妈听懂了白雪的意思。   夜空中挂着几颗星星,稀稀疏疏的,发着微弱的光。远处的梧桐树挺拔魁梧,即使叶子快掉光了,也抹杀不了它吸引人的视线。   这时候,上林苑门口吵吵嚷嚷的。似乎是陈宛柔的声音,“你们这些仗势欺人的老泼皮,竟然要拦着我?”   “也不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谁?”   她在屋子绣荷包时。翠绿匆匆忙忙地跑过来告知她,姨娘被请去了上林苑,都一个多时辰了,还没有消息。   她心里着急,放下荷包就过来了。想不到,到了上林苑却被几个婆子拦下了。   白雪抬步下了台阶,往门口走去,笑道:“这不,方法来了。”   李妈妈一头雾水的跟在她身后,却也不再问了。   “放她进来。”   白雪嘲讽的意味很足,“她是咱们侯府的五小姐,你们都忘记了不成?”   发髻挽成圆髻的婆子看三小姐发了话,诺诺应是,让开了一条道路。这位可是夫人亲生的,她都来了,想必也是夫人的意思。   陈宛柔瞪了白雪一眼:“我娘亲呢?”   白雪下巴一点正厅的方向,笑了笑:“在里面呢。不过,我奉劝你不要进去,父亲正为柳姨娘的错处大动肝火呢。”陈宛柔最是争强好胜的性子,自诩嫡女的身份抬高自己。她越是这样说,她越是会进去。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果然,陈宛柔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直奔正厅去了。   白雪在原地站了一会,和李妈妈说道:“咱们也进去。”   陈宛柔挑帘子走进正厅,一眼便看到了狼狈万状的母亲。她一脸的血污,还有泪痕,衣服上都是尘土,发髻也歪了……一点也看不出原来娇美的容颜了。   “娘亲,娘亲……”   陈宛柔跑到柳姨娘的身边,一把搂住她,带了哭腔,“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祖母竟然阴沉着脸不说话,父亲还在指责娘亲。   王氏倒是平静的很,坐在左侧的太师椅上慢吞吞的喝茶。   “柔姐儿,你怎地过来了?”   柳姨娘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爱怜的很:“快回去。”   “我不。”   陈宛柔拿出自己的帕子给柳姨娘擦脸,哭着看向陈汝:“父亲,姨娘在云霞堂时,还好好的。怎地来了母亲的住处就变成了此等模样?”   “五妹妹问的实在蹊跷。”   白雪也挑帘子进了屋:“姨娘变了模样,自然该问姨娘的,和旁人有什么相干?还是说五妹妹一心的向着柳姨娘,全然不顾忌祖母和父亲还在场……公然的对嫡母指桑骂槐。”   “你……”   陈宛柔厉声道:“你休要挑拨离间。我心里疑惑,难道还不许问了?”   “这就是你对雪姐儿说话的态度。她好歹是你的姐姐,就算是名义上的,也得到了你的祖母和你的父亲认可。”王氏抿了一口茶水,淡淡地说道:“你进门一不行礼,二无问候。上来便是质问。我竟不知道,柳姨娘养了你十几年,就教会了你不敬孝道吗?”她的眼神直盯着柳姨娘:“……好好的孩子,都被你带坏了。”   陈宛柔第一次知道王氏这么能说,都愣住了。   白雪走到王氏的身边,声音非常低,让人听着就很伤感:“母亲,五妹妹的年纪略小些,一向都是这样子,我都习惯了。”   她微微侧身,众人仅看到她的侧脸。陈老夫人心知柔姐儿的脾气被惯的骄横些,私底下对白雪不客气估计也常有的,便柔和的和白雪说话:“你是姐姐……”   话刚开头,冬枝便暗地里拉了下她的衣袖……当着夫人的面,老夫人也真是迷糊了。   陈汝也不赞同的看着母亲。   陈老夫人咳嗽一声,晓得说错了话。伸手去端茶盏掩饰尴尬。   柳姨娘却脸色苍白,王氏的一番话无疑是雪上加霜。陈汝已经厌弃自己了,她又刻意的提出陈汝最在意的事情……   陈汝懒得再看柳如月了。他浓眉紧皱,倒是看了一会儿陈宛柔。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母亲,柳姨娘心思歹毒,犯上作乱谋害正室主母。”陈汝顿了顿:“这样的人,陈家是决计留不得了。”   “父亲!”   陈宛柔猛然起身:“娘亲究竟做错了什么?您不能这样的惩罚她。”   陈汝没有理她,继续和陈老夫人说话:“依大明律,妾侍以卑贱之身谋害正室,当斩首示众。正其内闱。”   “不!”   陈宛柔尖叫一声,去拉陈汝的手:“父亲,我和旭哥儿不能没有亲娘在身边。”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陈汝气的直接拍开了她的手:“她算什么亲娘,以后你最好是忘了她。这种女人不配为人母。”   “侯爷,你不能这样狠心!我为你生了一儿一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柳姨娘一听说陈汝要她去死,害怕的全身都在发抖。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锐气。   “柔姐儿到了议亲的年纪,要是让别人知道她有一个被斩首的亲娘,谁家还敢娶她?”柳姨娘哭的凄惨无比:“还有旭哥儿,他是个男子,要走仕途的,他的前程怎么办?”她真的不想去死。   她要是死了,柔姐儿和旭哥儿怎么办?她不能让他们没有亲娘的照拂。王氏和白雪更是个厉害的,她算是领教了。   她不在柔姐儿的身边,白雪还不得欺负死柔姐儿!   陈宛柔哭的喘不过气来,跪着去求陈老夫人,“祖母,您给母亲求个情吧。柔姐儿不能失去亲娘的。”她还不清楚娘亲到底做错了什么,但一定和王氏母女有关系。   她又“砰砰砰”的给王氏磕头:“母亲,柔姐儿求求您。”   陈老夫人面露难色,她是恼恨柳姨娘无耻……但到底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不能说死就死了。她去看王氏,语气软了许多:“老大媳妇儿,你也说句话。”   王氏心里一冷。她才是被害惨了的那个人!陈老夫人竟然让她开口,心思太昭然若揭了。   白雪握紧了母亲的手,抬头去看陈汝:“母亲是受害者,理应避嫌的。而父亲身为一家之主,有权利替母亲处置内院的事情。”   王氏嘴唇一抿,起身给陈老夫人行礼:“母亲,我听侯爷的。”   陈老夫人长叹一声,让丫头去拉了陈宛柔起来。王氏母女自从进了陈家门便一直被柳姨娘算计,不愿意原谅也是正常的。   若换作是她,说不定反应更激烈。   “老大,柔姐儿和旭哥儿长大了,柳姨娘死不得。”   陈老夫人说道:“柔姐儿是个女孩,长大了嫁人,还好些。但是你要顾及旭哥儿的仕途。”   陈汝想了很久,脑子里充斥着柳姨娘和柔姐儿的哭声。一个是伺候了自己十多年的女人,一个是自己的女儿……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有所触动也属意正常。   但王氏呢?他娶了她回来。自然也要负起责任的。再者,城北王家是文臣一派的中流砥柱。陈家理屈在先,也总该有个交待。   他摆手叫过自己的贴身侍卫陈丙,又让两个婆子去拉柳姨娘,“我记得云梦山有一个尼姑庵。你们连夜带柳姨娘过去,和主持师太交涉明白……就说柳姨娘甘愿出家是为了侯府的五小姐、六少爷祈福。任何人不得干预。”   陈丙拱手应“是”,转身出去备马车。两个婆子扯着柳姨娘就往外走。   白雪还是觉得太便宜了柳姨娘,她刚要开口。却被王氏拉住了。她暗暗的摇头,示意女儿什么话都不要说。让柳姨娘去死是不可能的,不论别的,就陈老夫人一人坚持,她们也做不到。   或许送柳姨娘去尼姑庵是最好的选择了。   陈宛柔哭喊着去拉柳姨娘的手,却被陈汝一把抓住。   柳姨娘也哭着求饶,但很快就没有声音了,许是被婆子堵住了嘴。   陈老夫人眼睁睁地看着外甥女被拖走,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她心里难过,扶着冬枝的手起身,走去王氏的面前:“老大媳妇,委屈你了。是我老婆子无用。”   王氏的眼圈红着,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落。她因为生不出孩子,明里暗里的不知道受了陈老夫人多少的敲打。如何不委屈呢?   陈老夫人拍拍她的手,“好好的调理身体,等来年,给老婆子生个大胖孙子。”   王氏没有吭声。   陈老夫人“唉”了一声,让丫头去搀扶哭到几近晕厥的陈宛柔,和陈汝说道:“我好好的开导开导她,你也陪陪媳妇吧。”   陈汝答应了。   白雪陪母亲坐了一会,告辞离去。有父亲陪着母亲,她不好待在上林苑。明日再来看望母亲吧。   作者有话要说:   解决了柳姨娘,接下来就该是白雪的亲事了【捂脸笑】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芓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大萍157、湘慈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七章 67   王氏抬头去看屋角花几上摆的一盆水仙花。白色的花瓣儿, 鹅黄.色花蕊,长着碧绿的叶子。枝茎挺拔,花香浓郁, 十分的生机盎然。   迎着冬季严寒盛开的花朵, 除了腊梅,便是水仙了。   陈汝摆手云儿、灵儿都退下,亲自给王氏倒了一盏热茶:“夫人,你的嘴唇都干裂了, 喝一口茶水润润吧。”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俩。他看着王氏疲惫的脸,愧疚如潮水一般袭来。   他知道王氏有多么渴望生下一个孩子,一个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然而, 这一切都被柳姨娘给毁了。   说到底, 还有他的不作为。   女人生孩子,相当于在鬼门关走一遭。王氏早年间生了雪姐儿, 如何不知道?   一个女人唯有心里面有这个男人,才会心甘情愿的为他生孩子。陈汝闭了闭眼。   槅窗上贴的高丽纸映射出橘色的光,是院子里的丫头手拿竹竿逐个点亮了屋檐下的灯笼。   王氏没有拒绝, 却也没有伸手去接。她心神交瘁, 又有一种彻底轻松后的茫然。   “侯爷,妾身累了。”   她忙了一天一夜,头昏沉的厉害。实在是支撑不住了。   “我让丫头们打水, 你先洗个热水澡。”   陈汝的手微微一顿, 盏碗放在了茶几上,扬声吩咐李妈妈做事。   “侯爷,你也去休息吧。有什么话, 咱们明天再说。”   陈汝回头去看妻子,好一会儿, 才开口:“好。”   妻子不回避他的眼神,目光却淡淡的。她在他的面前,向来是恭谨而顺从的。这样子的推他出门,带着抗拒,却是第一次。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王氏在疏远他。更甚是在怪他。   帘子被掀开,两个丫头抬了一桶热水进屋,又穿过内室,去了净房。   浴桶在净房里摆着。   陈汝轻轻的吁了口气,又似乎是叹息。他转身走的时候,王氏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   “……关押起来的那几个仆从,让妾身来处罚他们吧。”他们害了她,也该由她做一次主。   陈汝想了想,脚步未停:“随你的便。”   浴桶里先注了四桶热水,又注了一桶凉水。李妈妈觉得水温可以了,过来回禀王氏。   “夫人,老奴服侍您吧。”   柳姨娘坏事做绝,终于被赶出了侯府。她嘴角翘起,心里真是痛快。   王氏点点头,起身去内室拿了干净的中衣,进了净房。灵儿手拿玫瑰胰子从外屋走过来,“奴婢看见侯爷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才走。”她不解的和王氏说话:“夫人,您为什么不留下侯爷呢?”   “不想了。”   王氏在李妈妈的帮助下,解开缎褙的系绳。   “夫人,老奴知道您伤了心……”李妈妈劝道:“但日子总要过下去的。在侯府里生活,您所依仗的,也终究是侯爷。”她伺候了王氏几十年,看事情还是有准头的。   “柳姨娘害您,仔细想来,和侯爷却也没有大的联系。一码归一码,您不能为着柳姨娘的恶毒而淡了侯爷……不上算的。”   “我知道。”   王氏垂下眼帘:“我也并没有别的心思。只是觉得累,觉得困倦。”来自心底的累。   王氏自己发了一会呆,抬脚进了浴桶。她想起了一句诗,是唐代的温庭筠所写——看取薄情人,罗衣无此痕。   前面还有一句。风流心上物,本为风流出。连起来读更能感受到意味。   大致意思是说:风流是心尖上的珍宝,泪水都是为了风流落下的。而那些薄情寡义的人,他们的罗衣上不会沾染泪痕。   少时读的时候,认为不通,“风流”怎能称得上珍宝呢。这会子却能想明白了,读诗还是要整体去诵读的。就像陈汝宠爱柳姨娘,不喜欢也能宠爱了多年。他的多情给了柳姨娘希望。正是因为这希望,柳姨娘才敢不顾一切,想博取一个远大前程。   而多情的人何曾不是薄情寡义呢?   “夫人,奴婢给您按按头。松泛松泛,好好的睡一觉。”   李妈妈笑道:“你三岁断了奶,哭的可怜极了。任谁都哄不住,还是老奴抱着您来回的走,在屋里走了整整一夜……愣是哄的你睡下了。别看老奴的年纪大了,哄您睡觉,什么时候都是一把好手。”   灵儿被逗得笑起来,王氏却鼻子一酸。她伸手握住了李妈妈的手:“妈妈,等过了今夜,等明天一到,我就和往常一样了。没事的。”李妈妈用她自己的方式表达着担心和关怀。   她都知道。   其实,她没有什么是想不明白的。人总要生活,日子也总要过下去。   冬天的夜,很寂静。风刮树叶的声音,远处街道的偶尔狗吠,都让人听得格外真切。   留春馆里,陈老夫人刚喝完一碗燕窝粥。胃里有了东西,身上也暖和起来。   陈宛柔坐在杌子上掉眼泪,谁哄都不行。   “柔姐儿,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抱怨祖母?”   陈宛柔抽噎不语。   陈老夫人“唉”了一声:“一个人做了什么样的因,就要承受什么样的果。这就是佛家的因果循环。”她走到陈宛柔的身边:“你合计我不心疼吗?”   “父亲要送娘亲去尼姑庵,您都不阻拦。”   陈宛柔低着头。她当祖母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可祖母却一声不吭。   “柔姐儿,你只看到我不阻拦柳姨娘被送去尼姑庵……但是,她的命却是我救下的。这一点,你看不到吗?”陈老夫人有些失望:“柳姨娘害的王氏生不出孩子,你觉得她做得对?”   “祖母……”   陈宛柔被猛然抬高的声音吓到了,抬头去看陈老夫人。   “我问你话呢?回答。”   陈老夫人的火气之大,陈宛柔都不敢与其直视。娘亲竟然害的嫡母生不出孩子?她真的不知道有这事。   “娘亲大概有难言之隐吧……”   “再有难言之隐也不能作为害人的理由。”陈老夫人一想起老侯爷临死时拉着她说的那些话,气就不打一出来。   子孙兴旺才是家业之根本。   柳姨娘倒好,不声不响的要绝了他们陈家的后。她疼爱柳姨娘,可不是由着她坑害陈家的。   陈老夫人面对着陈宛柔一脸的无知,胸口闷的直喘气。王氏真的说对了,好好的孩子,跟着柳姨娘都学了些什么啊。   冬枝看不下去了,她给陈宛柔倒了一盏热茶,又递过去,“五小姐,老夫人是真的尽力了。若不是老夫人坚持要留下柳姨娘的一条命,侯爷和夫人不可能妥协的。”   陈老夫人让冬枝退后,她亲自教指点陈宛柔:“你还小,没有经历过世事……我要是强行留下柳姨娘在侯府,才真的害了她。”她活了一辈子的人,内院的肮脏事见得多了。仅仅吃喝这一项,都能随意的取人性命。更别提什么意外的事件了。   “我之所以同意你的父亲送柳姨娘去尼姑庵……一是惩戒。二也是为了她着想。”她顿了顿,去拉陈宛柔的手:“你仔细的想一想,柳姨娘一走,山高皇帝远的。谁的手还能伸那么长去害她呢。”   陈宛柔半响都不吭声,慢慢的也想通了。若有所思的点头。   “先跟着冬枝去净房梳洗吧,晚上就睡在我这里。”   陈老夫人轻柔地擦去陈宛柔额头上的灰尘,嘱咐她:“等睡一觉起来,你的心情也会好一点。”   陈宛柔应“是”,跟着东枝下去了。   陈老夫人望着她的背影,摇摇头。柔姐儿真的要学规矩,知人情世故了。她怜惜她是庶女,百般宠爱,可不是让她学着害人的。   人这一辈子,靠着恶毒的心思,靠着害人是走不远的。   她最初的心思,是教导柔姐儿成为一个大家闺秀,幸福的过完一生。也算是对得起柳姨娘了。   这时候,许嚒嚒从外边回来了,她屈身给陈老夫人行了礼:“老奴得了消息,柳姨娘已经出了侯府。冯嚒嚒得知事发,一头撞在墙上,死了。贴身伺候柳姨娘的两个大丫头翠绿、翠红……挨了一顿板子,也被赶出了北直隶。”她歇了一口气,补充道:“都是侯爷亲自下的令。”   “六少爷想赶着见柳姨娘一面,被侯爷带去了书房训话……”云霞堂的牌子都被摘了下来。   “罢了,罢了。”   陈老夫人摆摆手:“自作孽不可活。我年纪大了,也管不了这么多。”   柳姨娘戕害主母的事情,一夜之间传的阖府皆知。众人除了惊骇,背人处也常常议论,明面的时候却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侯爷送了柳姨娘去尼姑庵修行,意思实在太明确了,不过是掩人耳目。他们才不去触眉头呢。   二房的赵氏倒是从心眼里替王氏高兴,不光是因为她和柳姨娘有私怨。还觉得柳姨娘一个妾侍,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仗着是老夫人的嫡亲外甥女在侯府里作威作福……太自恃甚高了。身世好又怎么样?一日为妾,终身下贱。   次日早上。   陈老夫人以身子骨不舒服为由,免了小辈们的请安。   白雪去给王氏请安的路上碰到了陈容与。吴华推着他,主仆俩走的飞快。   “你还好吗?”   陈容与停下来,和白雪说话。她看起来恹恹的,脸色苍白,穿了件粉色绣海棠花缎褙。连大氅都没有披。露出细长无暇的脖颈。   也不怕冷。   白雪“嗯”了一声,“无碍的。”她红唇紧抿,委屈的险些掉下泪来。   白雪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委屈什么呢?她为了母亲敢勇气十足的和柳姨娘、陈宛柔对峙,也敢当众驳斥陈老夫人的话……却受不住陈容与一句简单的问候。   陈容与极力忍住想揉揉她头发安慰一番的冲动:“别怕,有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绯雪、小可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湘慈、清风醉酒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八章 68   “你……都听说了?”   白雪问的傻。阖府都传遍了消息, 陈容与怎能不知道?她心里都明白的,就是忍不住。   陈容与微微点头:“是的。”   阳光照在她身上,印着肌肤若凝脂白玉。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水润明亮, 看人的时候灵动专注。她仿佛因为忙着继母的事情又消瘦了几分, 下巴都尖了。   陈容与看白雪的同时,白雪也在看他。目光交汇在一起,似有千言万语的,却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   他又说了一遍:“有我在, 母亲不会白白地受了苦。”   眼神很认真,颇有承诺的意思在里面。白雪不由的眉眼一弯,她突然有了种被人保护的感觉。   这种感觉还真挺好的。   吴华和秋菊在旁边站着, 低着头, 一声不吭。主子们的事情……默认就是了。他们做奴才的,没有什么发言权。   青石板铺就的路, 缝隙处有墨绿色青苔。带着特有的潮湿。   俩人到了上林苑,王氏却不在。   “母亲呢?”   白雪问给他们倒茶的云儿。   “……西耳房呢。”   云儿递了盏碗,笑道:“奴婢这就去唤夫人过来。”   云儿挑帘子出了正厅, 顺着转角游廊往西走, 到门口时,听到了王氏说话的声音。   “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说到就会做到。你们虽然害了我, 但是也帮忙指认了柳姨娘……”她顿了顿, 看向吴海:“你收拾一下,拿着贴身的物件。离开侯府,自谋生路吧。”说话间, 又看向蒋嚒嚒和王嚒嚒:“你们也一样。”   也算是留下了他们的性命。再有以后的,各人看造化吧。   “至于凌嚒嚒……”她摆摆手, 招了李妈妈上前,吩咐道:“送去官府吧,就说她偷了侯府的银子,让官老爷看着吧。”西宁侯府亲自送人过去,还交待了几句。凌嚒嚒的下场也可想而知了。   凌嚒嚒挨了一夜,鞭子都抽在后背上,血都浸透了夹袄。全身酸疼的动不了。人都是半昏迷的状态。她恍惚能听见王氏的说话,却无力开口。   李妈妈应“是”,“您放心,奴婢定能办妥。”她立即喊了两个婆子过来,架着凌嚒嚒出去了。   吴海跪地不住的磕头。他经历了一夜的心慌与忐忑,这会子更加的感激王氏。他真的怕王氏会出尔反尔,要了他的性命。   毕竟是他错在了前头。   “夫人仁慈,多谢您的宽宏大量。”   蒋嚒嚒和王嚒嚒忙着给王氏磕头,都不敢看一眼凌嚒嚒。惟恐王氏一个不满意,也送她们去了官府。   云儿估摸着处理完了,进屋屈身给王氏行了礼:“夫人,世子爷和三小姐过来给您请安了。”   王氏“嗯”了一声,便不再理会吴海他们,转身往门外走去。   “母亲。”   白雪早站在庑廊下等着了,看到王氏,笑着迎了上来。   “外边冷的很,怎地不去屋里坐着。”   王氏挽住女儿的手,觉得有些凉,又回头说秋菊:“……都不知道给小姐披个大氅吗?我常说你会照顾人,想不到也如此马虎。”   秋菊应了几声,小脸都臊红了。小姐早晨走的急……不过也怨她,确实是忘了。白雪却笑着晃了晃王氏的手臂:“母亲,是我慌张来见你,来不及了。您吃过早膳了没有?”母亲的气色看着还是不大好,精神倒是不错的,估计也想开了。   她轻轻的出一口气,心放在了肚子里。母亲能想开,比什么都强。人总要往前看的。   “吃了。”   王氏陪着女儿走进正厅,看到了正在喝茶的陈容与。   陈容与拱手行礼:“给母亲请安。”   “你是个孝顺孩子,母亲都知道的。只是冬天太冷了,你身体又不好,不应该在外面多走动。”王氏径直走向正中靠后墙的太师椅位置,坐下。白雪站在她的身边。   陈容与的双腿不能见寒气,她作为继母,自然要多关怀几句。   “无事。”   陈容与笑了笑,“李大夫说,多见见太阳对身体好。”   “有道理。”   王氏端起茶盏喝茶,又问起他最近的饮食。   陈容与神态淡淡的,但回答问题时却恭顺有礼。做人家儿子的觉悟还是很高的。他见继母只字不提昨晚上的事情,也假装不知道。   灵儿手捧椭圆形五彩琉璃果盘从外面进来了,里面盛的是洗干净的苹果和梨子。她笑道:“二夫人刚刚让丫头送过来的,说是二爷从山东那边新得的,让您尝个鲜。”   苹果又红又圆,梨子黄澄澄的。还离的远呢,果香的甜味都出来了。   “我胃口不大好,吃不得生凉的瓜果。”   王氏摆摆手:“让与哥儿和雪姐儿吃吧。”赵氏是个敦厚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她和自己的关系逐渐得变好,也是因着前段日子霜姐儿被柳姨娘母女诬陷……雪姐儿去探望之后。   此番送水果过来,很像是在安慰她。这种不明说的行为就是赵氏的敦厚和善良。不去揭别人的伤疤。   灵儿应“是”,先递给陈容与,他拿了一个苹果。而后是白雪,她拿的梨。   “梨是寒性水果,你少吃一些。”   陈容与看白雪咬了一口又一口,吃起来津津有味的,忍不住提醒她。   “挺甜的,汁也多。”   白雪笑盈盈地:“……我不吃多,一半就行了。”   明眸弯弯,笑容灿烂如朝阳。又乖巧听话。陈容与的心瞬间便软了,眼神十分的柔和,宠溺地开口:“你若是喜欢吃梨子,让人炖了冰糖银耳雪梨羹岂不是更好?还能润肺止燥。”   “是个好主意。”   白雪让丫头去端熟水,转头和王氏说话:“母亲,待会儿我走的时候要顺走几个梨子,您可不许心疼……”她说的俏皮,有故意逗王氏笑的成分在。   屋里站着伺候的丫头、婆子们都被逗笑了,王氏却秀眉紧皱。她觉得哪里怪怪的?按理说,继子和女儿相处的密切,她应该喜闻乐见的。但是太密切了,又觉得不对劲。   她甚至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密切的。俩人之间,好像有一层扯不清道不明的亲昵在。   这个亲呢?莫名让她觉得危险。   “母亲……”   “母亲。”   白雪连着唤了王氏两声,“您怎么了?”   “啊……没事。”   王氏勉强地笑了笑:“你方才问了我什么?”   白雪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我说,待会儿走的时候要在您这里顺走几个梨子。”   “这孩子……”   王氏嗔了她一眼:“还顺几个梨子?你想要多少,我都给你。实在不够了,我再去你二婶母的屋里给你取过来。”   “谢谢母亲。”   陈容与听她们母女俩说话,眸光微深。继母举止有异,许是发现了什么……这样也好,早早的发现心里便早早的有了底。等正式坦白的时候,说不准还容易往下进行了。   外边传来小丫头的通禀,说是六少爷、八小姐过来请安了。   “请进来。”   王氏让女儿坐去右側的太师椅上。   帘子一挑,陈容旭率先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陈宛兰。   “给母亲请安。”   俩人走到王氏面前,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坐下说话吧。”   王氏摆摆手,让丫头给俩人倒上热茶。   白雪暗暗的打量陈容旭。他身穿靛蓝刻丝锦袍,个子好像长高了些,尽管还是一副柔弱的美少年模样。给人的感觉却像是长大了一般,也或许是他脸上没有了以往熟悉的笑容。   “三姐。”   陈容旭察觉到有人看他,拱手给白雪行礼。客气又礼仪周全。   白雪点点头,去和坐在她下首的陈宛兰说话。   “母亲,旭哥儿知道您畏寒,眼看着要进腊月了,您行动一定要穿的厚一点。手炉子更是不能忘记。”   王氏笑了笑:“你是个有心的,凡事都记着。”她看见陈容旭和柳姨娘相似的大眼睛,便喜欢不起来。倒不是故意冷落陈容旭,只是从心底无法去亲近。   王氏的疏远陈容旭自然能感觉到,却当没事人一样:“母亲为了侯府操劳,旭哥儿是心疼您。”   柳姨娘戕害主母,又被送去了尼姑庵……阖府上下都知道了。陈容旭也不可能例外。白雪看他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心里不免纳罕。这种人要么是冷血无情,要么就是真的不在意。这两种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证明陈容旭的可怕。   有这份心智,还怕日后不出人头地?   众人说笑了一阵,便起身告辞。白雪都走出上林苑了,才看到陈宛柔扶着丫头的手,慢悠悠的朝着她走了过来。   “三姐姐安好。”   陈宛柔身穿素缎褙子,发髻松松垮垮地挽着。脸色苍白,眼睛也是红肿的。愈发的病美人作态。   “五妹妹这是往哪里去?”   “给母亲请安。”   陈宛柔嘴角微翘:“母亲是个最讲规矩的人,柔姐儿当然要遵守了。”   白雪“哦”了一声,懒得和她掰扯:“母亲在屋里正等着你呢,赶紧去吧。再迟些,都该吃午膳了。”   陈宛柔一噎,说不出话来。她昨夜哭到丑时才睡,今日便起来晚了。   白雪和陈宛柔擦身而过,却听到了她的低语。   “你休要嚣张,我娘亲的事情……会谨记于心。你们合起伙来欺负她,终有一天,我会报仇雪恨的。”   白雪抬眼看她:“柔姐儿,做人不能太两面.性.了。柳姨娘害我掉入荷塘,害母亲至今怀不上孩子……这些都不是欺负吗?凭什么你们欺负人是天经地义,换了别人就要报仇雪恨……”   她目光如冰霜:“我今日把话搁下,你只管放马过来。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我奉陪到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芓吟 2个;绯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紫葉 50瓶;乍见之欢 10瓶;湘慈 4瓶;Taylo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九章 69   陈宛柔一时被白雪决绝的气势震住, 好半天,才干巴巴的开口:“好啊……咱们走着瞧。”   白雪却不再理会她,转身离去。   路边种了一株山茶, 长得枝繁叶茂, 盛开着白瓣红点的花。陈宛柔目送着白雪的背影,恨恨的揪了一朵山茶花,又全数捏碎。   “陈白雪,别以为我会怕你!”   杏霖在旁边站着, 吓得打了个冷颤。小姐发起怒来还是挺可怕的,感觉整张脸都扭曲了。   “姐姐。”   陈容旭却从假山的后面转了出来。他听闻祖母病了,本来要去留春馆一趟呢。想不到中途看见了白雪和姐姐在说话……离的远, 也听不到她们究竟说了些什么。   ……看情形好像是起了争执。   一个是他嫡亲的姐姐, 一个是嫡母的女儿。陈容旭想了想,觉得自己不适合露面, 所以才躲了一会。   “旭哥儿。”   陈宛柔一看见弟弟,泪水夺眶而出:“娘亲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吗?姐姐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   “姐姐,你别哭了。”   陈容旭的心里也不好受, 叹了口气:“姨娘是自作孽, 怨不得旁人。能去云梦山清修,对她而言也是好事。”父亲和他说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   陈宛柔愣愣地看着弟弟:“你闭嘴!别人拜高踩低的侮辱娘亲还算了,你可是娘亲生养的……她还不是为了我们着想?旭哥儿,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 还真的认了王氏做亲娘!”   他们站在这里说话,抬头便能看见上林苑的大门。姐姐还如此的大呼小叫!陈容旭俊眉皱了皱,他觉得姐姐实在是不够聪明。   “无论是何人, 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他顿了顿,看着陈宛柔病怏怏的样子。她和娘亲相似的容颜, 终究还是不忍心,解释道:“侯府里的当家人是父亲不假,但嫡母却主管着府内中匮……父亲的性格你又不是不明白?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他可以应酬外边的所有事务,儿女的一应吃穿住行却是不管的。祖母的年纪大了,我们更不能好高骛远……要想吃得饱穿得暖,就必须和嫡母处好了。何况,姨娘她真的是做错了!”王氏的秉性温和,固然会因为娘亲的因素而疏远他们姐弟俩,却不会苛待。   小小的少年背对着她站立,脊背挺的笔直。陈宛柔觉得恍惚。弟弟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好像能撑起事情了。他的这些见识,自己都没有想到。   但又实在不想听到弟弟一字一句的数落娘亲,便寻了由头:“好端端的,怎地连称呼都变了?”旭哥儿一直喊的娘亲,今天却改成了姨娘。她听着刺耳的很。   “……以后,姐姐也随我一起称呼姨娘吧。”在这个侯府里,他们没有娘亲了。   “算了算了,不和你说这个了。”陈宛柔心里烦躁:“你想称呼什么就称呼什么吧,我不管你了。但是,你也别管我。”弟弟固执己见又有自己的想法,她又不是一天两天才知道的。   娘亲还在时,她的话他还不一定听呢。   陈容旭摇摇头,告诉陈宛柔一声要去留春馆探望祖母,便和她告辞了。   碧空如洗,阳光和煦地洒向大地,落下金灿灿的光芒。   日子风平浪静的过了几天,二房的赵氏和五房的周氏过来了上林苑,手里拿着上好的补品。大房的柳姨娘倒了,她们一来给王氏庆贺庆贺,二则也表示同情。同是女人,王氏的苦楚她们岂能不清楚?在侯府这种地方生活,能有一个亲生的孩子傍身,简直是比性命都重要的事情。   王氏留俩人用了午膳,又请廖老夫人和妹妹作陪。   席上,宣哥儿活泼的很。他坐在王氏的腿上,让她给自己喂饭,特别的会撒娇:“姨娘,您尝尝这个甜不甜?”他指着大米百合红枣羹和王氏说话:“宣哥儿要吃甜的。”   王氏拿起勺子舀了一点,尝了一口,笑道:“很甜。”   宣哥儿果然喝了大半碗。   周氏却看的眼圈红着,她的幼女伊姐儿和宣哥儿差不多大,正是缠人的年纪。王氏这么的喜爱孩子……大概也很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吧。   “大嫂子,我娘家的二弟妹,她手里有一个生男孩的好药方子,准的很。”周氏说道:“等我过年回家探亲了,给你要过来。”   她话说的突兀,一桌子的人都愣了。赵氏最先反应过来,拽拽她的衣袖,声音像是从牙缝里钻出来似的:“你要干什么?说好了来瞧大嫂子,不扯闲话的。你又忘了?”都说五弟妹不会看人眼色,真的让她给遇上了。   “没有。”   周氏清秀的小脸有些羞涩:“我说的都是真的。”   “好。”   王氏却笑着应下:“劳烦五弟妹了。”周氏是个胆小的人,芝麻大点的事情都要听取五弟的意见,性子又懦弱。此番肯主动帮忙,兴许真的是好心。   她现吃着廖老夫人开的药,五弟妹拿的药方子搁置起来便是。当着一屋子的人,也不好直接拂了她的面子。   周氏看王氏同意了,高兴起来:“都是一家子的妯娌,不必客气。”   吃罢午膳后,李妈妈领了回事处的李管家进来。   “夫人,老夫人让冬枝姑娘支了三千两现银,说是给庙里添香火的。老夫人使银子是天经地义的,但奴才觉得三千两现银毕竟不是个小数目,便过来通报您一声。”他是王氏提拔上来的,心里也知道感恩。   王氏没吭声。三千两现银确实不是个小数目,但老夫人要用,她作为儿媳妇,不应当开口过问的。但是心里又觉得奇怪,老夫人每月的月例银子为五百两,平常的用度又是公中的,她也有自己的梯己钱,做什么事情不便宜……却突然支了三千两现银给庙里添香火钱?   让人费解。难道是数额太大了,所以要从回事处支?   “李管家,这件事情我知道了……”她的话说了一半,多了个心眼:“你暗地里打听一下,看看老夫人给哪个庙宇添了香火钱。”老夫人以前也往庙宇里添过香火钱,大多是五百两、六百两的现银,上千的都不多。   回事处有两个管家,一个是吴海的岳丈,姓梁。另一位就是李管家了。候府的事情多,俩人的分工也不同。梁管家负责牛羊畜牧之事,以及侯府里的各院落修缮,庄园地亩的收成等。而李管家主抓领银,毛皮、瓷器、缎衣、茶叶,还有每年会循例从外面买了合适的丫头或小厮供各院的主子们选几个候补。   李管家拱手应是,退了出去。   十一月中旬一过,又接连下了两场大雪。天寒地冻,愈发的冷。人们裹成了圆球,走在路上却依然缩手缩脚的。   廖老夫人和王书娟母子俩是过了白雪的生辰宴走的。临走前,廖老夫人还重新给王氏把了脉。嘱咐其按时用药,等过了年,春上三四月份左右,她再来燕京城。   王氏舍不得宣哥儿,抱着亲了好几口,亲自送到了影壁。   北风刮的厉害,一到了晚上刺骨的冷。   白雪的生辰是腊月初九。   吃过晚膳后,她围着火炉子看书。秋菊和秋芙在一旁收拾东西,都是阖府众人送过来的生辰贺礼。   “今天没有下雪呢……”   她喃喃自语。   半夏好奇的看看主子,问道:“小姐,你是不是又想堆雪人了?”   白雪摇摇头,无意识的发呆。母亲说,她出生的那一天下了大雪。   漫天的冰雪飞舞,那年都特别冷。   秋菊心细,大致猜到了主子的意思,便拿了大红绒布的锦盒递给她,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小姐,您瞧一瞧,这是老夫人送的。”   白雪接过,打开。是一对白玉梅花纹翡翠镯,质地温润,是难得的好东西。   “真好看。”   半夏探头看了一会儿,说道:“老夫人对小姐真好。”   这就是好吗?白雪盖上锦盒,又递给了秋菊:“收起来吧,放到库房去。”祖母对陈宛柔才是真的好呢。柳姨娘不在了,祖母亲自养着她,还专门在留春馆辟出一间屋子给她。天大的脸面了。   外面传来小丫头的禀报,说是夏莲姑娘过来了。   酉时都已经过了,她怎地这时候过来了?难不成是大哥出了什么事……白雪心里一惊,扬声道:“请进来。”   夏莲笑眯眯的走进西次间,屈身行了礼:“三小姐,世子爷让奴婢过来,给您送生辰贺礼了。”说话间,她把抱在怀里的珐琅镶红宝石双层首饰盒拿给白雪:“世子爷专门请了能工巧匠制作的。还是他自己画的图样呢。”   “……奴婢记得,世子爷已经送过生辰贺礼了,是一对绯色胸脯的鹦鹉。还会吟诗呢。”   秋菊拉了拉半夏的袖子,示意她闭嘴。   半夏却不大明白秋菊的意思,继续说道:“世子爷对我们小姐真是好,隔三差五的就让人送东西过来。吃的用的都有。”   秋菊嘴唇一抿,半夏的话着实太多了。她抽个时间要和小姐说一声,这样的人不适合在近前伺候。   夏莲也跟着附和:“世子爷和三小姐兄妹情深,是应该的。”   白雪脸一红,咳嗽了几声,让秋菊去送夏莲。   珐琅镶红宝石双层首饰盒里装的是步摇,两层都是。有洒金海棠水晶步摇,白玉登梅镶金丝步摇,并蒂莲瓣金步摇,珍珠赤金凤头金步摇……足足十数个之多。白雪一个一个的拿在手里看,心里暖烘烘的。她想起在吴家的梅香小筑赏梅花时,陈容与说过的话。   “雪儿长得好看,戴上金步摇更好看了。以后,多给你打一些步摇。各式各样的。”   他说到做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狐狸邪 14瓶;湘慈 2瓶;?Littlelio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章 70   白雪拿起珍珠赤金凤头金步摇, 簪在发髻上。起身对着妆镜细瞧。   烛光的映照下,晶莹辉耀。她微微侧身,垂下的米粒儿大小的珍珠流苏, 一荡一荡的, 衬得脸庞白如暖玉。   第二天,天气晴朗。   白雪去留春馆给陈老夫人请安,满头的青丝挽成垂挂髻,簪的便是珍珠赤金凤头金步摇。   一举一动间, 少女明媚如朝阳。   “路上冷不冷?”   陈老夫人招了招手,和白雪说道:“雪姐儿,过来祖母的身边。”   “我穿的厚, 不觉得冷。”   白雪几步走了过去。   陈宛柔在陈老夫人的下首坐, 抬头去看白雪,好一会儿, 开口道:“三姐姐……你今日妆扮的真是好看。”她如今居住在留春馆,闲暇时便过来陪伴祖母。娘亲不在侯府了,父亲待她也不如从前亲厚, 她只有牢牢抱住祖母这棵大树了。   白雪笑了笑, “这都是秋菊的功劳。”说话间,她拉了秋菊上前,夸赞道:“她的手巧, 省了我许多事。”   “长的看着就聪明。”   陈老夫人让冬枝抓一把蜜橘递给她, 笑道:“拿着吃吧,你做事利索。我替你主子赏的。”   秋菊屈身道了谢。   白雪和陈老夫人一起坐在老檀木的美人塌上说话。有小丫头半跪在地上,拿着小钳子给陈老夫人剝核桃。   陈老夫人最近迷上了核桃, 尤其是生吃核桃仁。   白雪看了一阵,摆手让小丫头起来:“我来吧, 你去边上歇着。”   小丫头一愣:“三小姐……”她不敢动,抬头去看许嚒嚒。   许嚒嚒笑眯眯地:“三小姐玉手纤纤,剝核桃是个粗活,还是让丫头们来吧。您仔细手疼。”   “能为祖母做些事情,我心里高兴呢。再者,嚒嚒说得也不对,剝核桃要是粗活的话……那庄稼地可怎么办?”   她说的生动诙谐,满屋子的丫头都笑起来。   许嚒嚒也跟着笑:“听了三小姐的话,老奴确实说错了。”   “这孩子……”陈老夫人“噗呲”一声,也被逗笑了:“牙尖嘴利的,我偏又喜欢她。”自从柳姨娘的事情一出,她总觉得对王氏有所亏欠。如此一来,倒多了几分怜惜的心。   雪姐儿又是王氏唯一的孩子,于情于理,她总该多疼一些的。更可况,雪姐儿为人处事十分妥帖,她也是真心的喜欢。   陈宛柔看白雪真的蹲在地上拿着钳子开始夹核桃,小嘴一撇。她这位三姐姐,一贯是面子工程做的足。   许嚒嚒赶紧搬了小杌子过来,“三小姐,蹲着不舒服,您坐下吧。”   “谢谢嚒嚒。”   白雪坐在小杌子上,扬声喊秋菊:“找个小碟子拿来,盛核桃仁。”   秋菊答应一声,冬枝却笑着拦下了:“秋菊姑娘,你不熟悉留春馆小厨房的位置,让我去吧。”她说着话,挑帘子出了西次间。   白雪瞄了几眼冬枝的背影,和陈老夫人闲唠嗑:“冬枝姑娘人长的秀气,又能干,孙女觉得,她是个难得的。”   “是啊。”   陈老夫人端起盏碗喝了一口茶水:“我身边多亏了她,记性也好,凡事都能提点着。我年纪大了,怕热怕冷的……这孩子竟然及时的很。说句不好听的,比你们都顶用。”她提起冬枝的时候,满眼都是疼爱。   白雪笑起来:“有她,也是我们的福气呢。”她记得前世的冬枝好像是没有嫁过人,一直贴身的伺候陈老夫人。她有心想问一问,又觉得自己待字闺中,这些事情不好问出口,便作罢了。   陈宛柔却插嘴道:“三姐姐,你戴的步摇好生华贵,我以前都没有见过呢。要真是打这样一个步摇,金子都得费十两吧?是母亲给你的吗?”要真是王氏送的,她却没有。可见王氏是偏心的。   她问的实在突兀,陈老夫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不是母亲给的。”   白雪抿嘴一笑,“这是大哥送的生辰贺礼,我昨日才收到的。”她歪了歪头,俏皮地问陈宛柔:“五妹妹,你感觉好看吗?”   “……当然。”   陈宛柔的语气突然有些涩:“大哥对你可真好。”她想起在吴家赏梅的那一天,大哥也专程留下白雪说话。   白雪应“是”,又补了一句:“一家子兄弟姐妹的,自然要和睦相处。”   “柔姐儿,我让人给你沏了碧螺春,是春上的新茶,你喝吧。”陈老夫人打断了要再次开口的陈宛柔,又和白雪说:“你正是好年华,要多带些鲜艳的首饰。让别人看着,心里也愉悦。”   祖母让她闭嘴的意思太明显了,当着满屋子的丫头、婆子们。陈宛柔脸上有些挂不住。她端起盏碗喝茶,眼睛却瞥着祖母和白雪……碧螺春到底是个什么茶味一口也没有喝出来。   等白雪一走,陈老夫人的脸色便阴沉下来:“柔姐儿,你虽然是个庶女,但吃的用的都是比照着嫡女的份额来,怎地你的心胸如此狭隘?白雪不过是戴了一个步摇,你就打听了几次。你还是养在我身边的,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祖母,柔姐儿错了。”   陈宛柔委屈极了,可怜巴巴地:“……柔姐儿真没有别的意思,仅仅觉得好看而已。”   陈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挥手让冬枝带她退下。又嘱咐许嚒嚒:“打开我的箱笼,寻些上好的首饰给柔姐儿送过去,让她也开开眼界。侯府里出去的小姐,小家子气最是要不得。”   许嚒嚒应“是”,小声劝道:“五小姐还小,再过两年就好了。”   陈老夫人却沉默不语。哪家嫡出的小姐像柔姐儿这样?都到了说亲事的年纪了,和小挂不上勾了。要说小,伊姐儿才是真的小。   或许真的被柳姨娘养歪了。   一进入腊月,日子过得就快了。转眼到了十五,回事处的梁管家忙着选上好的猪鸭牛羊,以备年下的饭菜和宴席使用。各庄园田地的管家携带着帐本子,也纷纷来了西宁侯府,一年过去了,他们要让主家看一看利益得失。   管王氏陪嫁的掌柜和管事也拎着礼物过来拜早年,他们一般都住在柜上或者较远的郊区,等到年下的时候再赶过来也来不及。   到了二十三,拜灶神,也是俗称的小年夜。陈家的厨房里贴上灶君夫妇的神像,又在牌位处摆了瓜果糕点用以祭拜。   陈老夫人让丫头去通知各房,小年夜要阖家聚在一起吃团圆饺子。老侯爷还在世的时候,这个规矩就定下了。   留春馆里摆了两张紫檀木大圆桌子,陈汝,陈渊、陈瀚兄弟仨和陈家的孙系小辈们坐在一桌,陈老夫人和众女眷为一桌。   饺子的种类大致分为四种。牛肉大葱馅,猪肉香菇馅,虾仁馅,羊肉胡萝卜馅。   酒过三盏,赵氏说起陈容安的婚事。   “……文渊阁大学士周暨的嫡幼女性子文静,模样也温婉可人,媳妇瞧着很好。”她顿了顿,给陈老夫人倒酒:“上个月刚及笄,媳妇儿还送了一套金头面过去。对了,她的闺名唤周嫦曦。”   “文渊阁大学士周家?”   陈老夫人想了想,说道:“是极好的。咱们家安哥儿长大了,男婚女嫁是大事。”   “有您老人家这一句话,媳妇的心里就有底了。”   赵氏笑道:“媳妇想着,等过了年,找个媒人上门去提亲。”   “你看着办就好。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和你大嫂商量着来。”   赵氏应“是”,又给王氏倒了一盏酒。   陈老夫人喝了一口酒,想起了自己的长孙陈容与。论年纪,他比安哥儿还大上一岁呢。安哥儿都要娶亲了?与哥儿却没有动静。   要不是与哥儿的双腿……说不定,亲事也定下了。   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赵氏的声音洪亮,另一个桌子的陈容安等人也都听到了。陈容与远远的看了一眼低头吃饺子的白雪,和陈容安道喜:“二弟,恭喜了。”   同辈的兄弟们之间,开开玩笑也无伤大雅。   陈容安右手握拳,假咳了几声,举杯敬陈容与:“大哥,咱们兄弟喝一杯。”周嫦曦此人,他见过一面。说话轻声细语的,很温柔的一个姑娘。   天一暗下来,北风就起了。留春馆里点亮了灯笼。众人吃了饭,进了正厅陪陈老夫人说话。   陈宛霜悄悄的和白雪说道:“我母亲不仅送了周家小姐一套金头面,还送了周夫人一对上好的碧玉镯子。她一得闲就拉着我去周家打牌、看戏,我不去都不行……都无聊死了。”   白雪莞尔。看戏打牌除了是燕京城贵妇人的消遣,也是相亲看人的好场所。有多少家的姻缘都是这样促成的。前世,吴文璟嫁妹妹,吴家也是在后院摆了半个月的戏场。少年少女们由家里女性长辈们领着,一坐下就是大半天。   “三姐姐,我昨送给你的生辰礼……你喜欢不喜欢?”当面问别人这些,其实是很不礼貌的。陈宛霜并不是不知道,但她和白雪的关系亲近,不计较这些。   她送的是一套成窑缠枝莲纹茶盏,花样十分精致。   “喜欢。”   白雪笑道:“明日,我让丫头们洗一下便摆出来使用。”她确实很喜欢成窑的色彩。   “你喜欢就好了。”   陈宛霜拉着白雪的手:“我原本也想送些金钗银钗的过去,但又觉得太俗气了。配不上你。”   “这就很好了。”   白雪拍拍她的手:“不拘送些什么东西的,只要你有心。”   戊时一过,众人便陆续的散了。陈老夫人唯独留下了陈汝夫妻俩,想和他们说一说长孙的亲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晨曦 10瓶;湘慈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一章 71   “老大, 与哥儿过了年就满十七岁了……”陈老夫人也没有绕圈子,直截了当地开口:“关于他的亲事,你们夫妻俩是怎么想的?”   王氏看了一眼陈汝, 言辞很谨慎:“媳妇儿想着先听一下与哥儿的意思。与哥儿毕竟也长大了, 兴许有自己的想法呢。”她是继母,关于继子的终身大事管深了不是,管浅了又不是。做主的人到了最后还是老夫人和丈夫,与其这样, 她还不如一开始就听着指示做事。   陈老夫人没有吭声,王氏嫁过来便成与哥儿的继母,她的顾虑也能理解。   陈汝说道:“儿子觉得太医院院使武家庸的嫡孙女就很不错, 举止也大方。映瑕死的时候, 她和武老夫人一起来吊唁,和与哥儿还说过几句话。”模样长得俊俏, 燕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   陈汝口中的映瑕是他的原配妻子,也是姓王。   “你说的那个武家……”   陈老夫人停顿了一会儿,问道:“是不是映瑕本家的堂妹嫁过去的那个武家?”当年, 映瑕回去王家添香时, 还特意和她说起过这个事。   “是。”陈汝点点头。   王氏坐在一旁安静的喝茶,也不插嘴。王映瑕此人,她是知道的。身份很贵重, 是前孝端皇后的亲侄女。嫁到西宁侯府原也是个好归宿的。但她的身体不好, 嫁给陈汝的第四年才生了陈容与,死的那一年才二十八岁。   陈老夫人的神色慎重起来,虽然武家的官职不高, 但是人家和皇家有关系。这就很不一样了。她相中王映瑕为儿媳妇,也是有这一条的因素在。   “年下探亲访友时, 你领着与哥儿去一趟武家,大致和武家的长辈透漏一下咱们家有意结亲的念头。也要让与哥儿和人家姑娘见见面,看看他们小年轻之间彼此的心思。”   “好。”   陈汝答应道:“儿子记下了。”   “还有一件事要和你们说。”   陈老夫人端起盏碗,抿了一口茶水:“眼看着与哥儿的年纪到了,放两个漂亮的丫头搁在他的屋里吧,也知晓些人事。我听老二媳妇说起才想起来的,安哥儿的屋里也放了两个。男孩子大了,到了要娶亲的年纪,这些都是应该的。”   “母亲思虑的对。”   陈老夫人都提到了二弟妹,大概是在责怪她做事不周。王氏想了想,接话道:“但是与哥儿他在病中……耗费了精神反而不好。”她意有所指:“媳妇儿觉得,找个嚒嚒先教导着……也未尝不可。”   男子在成亲之前,都有专人教导房.事的。要么是选两个丫头,开了脸,在屋里做通房。要么是选一个教习嚒嚒,只给一本房内考的书籍。   陈老夫人想了一会儿,感觉王氏的话也有道理,便点头应允了。   夜深了,外面又下起了雪。如柳絮一般的雪花,飘飘扬扬。   陈汝夫妻俩又坐了会,陪着陈老夫人唠唠闲话,才起身告辞。   腊月二十四,称扫尘日,也是迎春日。所谓的扫尘,就是清洗、扬尘、打扫房子。当然也有驱除病痛、祈求新的一年顺心如意。王氏召集了陈家的管家,统一安排下去,各院子以及角角落落都得打扫干净了。   海棠阁里。   白雪看着秋菊、秋芙她们整理屋子,独自坐在临窗的贵妃榻上绣竹叶纹的荷包。   荷包的布料是素缎的,颜色为藏青色。陪绿色的竹叶纹很儒气。   半夏从外面进来了,头发上白哗哗的,都是雪花。屋里点着火炉子,温度很高,雪花又慢慢地化成了水珠子。   “小姐。”   她一进屋,便笑眯眯地屈身行礼:“奴婢有一件事情要求您。”   “怎么了?”   白雪手里的针线未停。   “……奴婢的老子、娘送了信过来,说是奴婢的姐姐年里要成亲了,想让奴婢回去一趟,和家里人团聚的过个年。”   “是好事。”   白雪伸手去笸箩里拿剪刀:“左右我身边有秋菊她们呢,也没事,你回去吧。”   秋芙听见了半夏和主子的对话,放下手里的活计也过来了,嘱咐道:“你是不能受冻的,在家里一定要穿厚实的。李大夫开的药也要带着。”她和半夏处的好,把她当妹妹一样看待了。   “多谢秋芙姐姐的关心。”   半夏屈身又和白雪道谢:“等奴婢过了年回来侯府,一定给小姐带些庄子上的土特产。”   白雪笑道:“这倒不必了。”她摆手让小丫头去包些糖果、糕点给半夏,“你带回去,给家里人也尝一尝。”   侯府里的点心,用的都是上好的食材,在外面根本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半夏自觉得了大恩赐,十分的高兴。   她收拾好常用的衣物,过来和白雪告辞,秋芙和秋菊去送她出门。   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整个燕京城都银装素裹的。今年雪下的大,庄稼人倒是欢喜的紧。   瑞雪兆丰年,明年铁定又是一个好收成。   随后的几天,陈容泽从成贤胡同回来了,陈容安也休沐在家。陈家才真正的热闹起来。   府里的仆从们都领了新年穿的衣裳,额外的五百个大钱。有的丫头或小厮孝心重,家人有在燕京城周边的,也会想法子托人带些银钱回去。   景庑苑附近的梅花林开的甚好,陈容与让人折了梅枝回来插瓶。又让夏莲去给留春馆和海棠阁送了些。   拿着房内考来给陈容与上课的嚒嚒给退了回去,书倒是留下了。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随手便放在了书架上。   “世子爷,侯爷请您过去一趟。”   吴华挑帘子进了书房。   陈容与“嗯”了一声,问道:“有说是何事吗?”   吴华摇摇头:“奴才也不知道。”   陈容与想了一会儿,让吴华推着他去前院见陈汝。   陈汝正在书房里看书,衙门封印了,过了正月元宵节才去衙门报道。现如今正是清闲的好时候。   小厮进来通报,陈容与很快便进了屋。   “与哥儿,你最近的身体怎么样?”   陈汝看着长子,想起原配妻子的音容笑貌,语气柔和了许多。王映瑕还在世时,他长年累月的在战场上厮杀……等到她死了,他却是转到衙门里做事了。   想来也觉得愧疚。   “好多了。”   陈容与活动下右腿,说道:“双腿有了知觉,只是还不能站起来走路。”   “那就好。”   陈汝脸上有了喜色,走到了长子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太医院里好大夫多的是,擅长腿疾的也有。赶明儿,为父亲自请他们来家里为你医治。”   陈容与拱手:“多谢父亲。”   “咱们父子血亲,用不着这些客气话。”陈汝又说:“不过,你自己也要多注意着,按照大夫的嘱咐一步一步来,不能心急。”   陈容与“嗯”了一声,“儿子知道了。”他看向陈汝:“父亲,您找我过来,所为何事?”   陈汝咳嗽了几声,说起太医院院使武家庸的嫡孙女,“我和你祖母都认为不错,你应该也有印象吧?安哥儿都要成家了,你的年纪比安哥儿还大一岁,也该成家了。”   陈容与低头不语,怪不得继母让人送了一本房内考过来。   原来如此。   陈汝看长子不说话,又问了一遍:“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没有什么想法。”   陈容与直接拒绝道:“我的事情父亲不必操心了,我心里有数。”   “与哥儿,你……”   陈汝的话刚说了开头,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你是不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您就别打听了。”   陈容与笑了笑,“总之,是一位好姑娘。您也会同意的。”   他这样一说,陈汝心里更好奇了。   “与哥儿,你和父亲说一说,她到底是谁?难道父亲也认识她吗?”   吴华心里默默的腹徘。您当然认识了,还非常熟悉呢。   “父亲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一步,雪天路滑,天一黑……更难走了。”陈容与说话间,招过吴华,让他推自己回去。   “你……”   陈汝没办法,长子的脾气他是最了解的。倔强又难缠。他要是存心不想告诉自己,就是拿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开口的。   路上,吴华替自家的主子犯愁:“世子爷,您一直瞒着也不是个办法啊。”主子和三小姐的事情,瞒也是瞒不住的。   “我没有打算瞒着。”   陈容与淡淡地:“……我书房的案桌上有一封信,你待会亲自跑一趟郊区的别庄,交给张长林。”   “张天师?”   吴华一愣:“您好久没有提到他了,奴才以为您都忘了。”   “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他,还搭上了两罐极品的龙井……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忘了呢?”   陈容与薄唇一抿:“养军千日,用在一时。是时候拉他出来见见众人了。”   “他不是四王爷的人吗?”   吴华还是疑惑。   “他是谁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肯为我办事。你不是担心我处理不好自己的终身大事吗?”   “世子爷神武……”   吴华被说的一噎,讪笑道:“奴才不敢。”   陈容与摆摆手:“咱们只管等着便好。”张长林读了他的信,自然会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的。   “您是说,张天师会帮忙?”   吴话半知半解的,陈容与却不再回答了。   主仆俩过了垂花门,再往前便是内院了。却听到有“嘤嘤”的哭泣声。漫天雪地里,只感觉心酸。   吴华停下了脚步,环顾四周,问道:“世子爷,奴才去看一看?”   陈容与有心不管的,却不知为何点了头。   吴华推着陈容与上了转角游廊避雪,然后循着哭声走过去,“八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可爱、湘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Lemon_ 5瓶;湘慈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二章 72   陈宛兰身穿云紫色如意斜襟暗纹袄裙, 身后跟了一个小丫头。俩人站在大榕树下面。小丫头正低声的劝解。   “八小姐,您怎么了?”   吴华走上前,行了礼, 又问了一遍。   陈宛兰愣了愣, 回转身才看到吴华:“我……我没事。”她刚刚似乎就听到有人和她说话了,但是北风呼呼地刮着,雪又下得大。以为是听茬了,便没有理会。   眼睛都哭肿了, 还说没事呢。吴华指了指转角游廊的方向,笑着开口:“世子爷等您过去呢。”   “大哥?”   陈宛兰探头瞅了一会儿,看见了陈容与的身影。她心里一突, 十分胆怯。拿出袖口处的帕子擦眼泪。   “是的。”   吴华暗暗叹了口气。八小姐虽然是庶出的小姐, 但到底是主子,大过年的, 怎会偷偷地躲起来一个人哭?   难不成还有人敢给她委屈受?   陈宛兰去拉小丫头的手,小嘴一瘪,问道:“大哥, 他等我干什么?”大哥是父亲嫡出的长子, 又被封了世子爷,身份尊贵。不仅父亲,母亲、祖母等长辈们予以重视, 就连阖府上下的仆从们都是尊敬有加的。   她一个庶出的, 平常连和大哥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这会子心里紧张的很。而且大哥素日里看着也冷冷的,她心里一时又害怕。   “没事的。”   吴华笑了笑:“您过去吧。”   陈宛兰扶着丫头的手,一步三挪地, 到了陈容与面前,屈身行礼:“给大哥请安。”   陈容与摆摆手:“天这么冷,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他神色淡淡的,语气也疏远。陈宛兰更加忐忑了,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我是……屋里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   陈容与看了看她。好端端的透气为何要哭?不过他也没有直接问,“外面太冷了,回去吧。”她既然不愿意说,许是有难言之隐。   “好的。”   陈宛兰答应一声,急急忙忙地走了。走到转角游廊的尽头下台阶时,还被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世子爷,奴才觉得八小姐肯定是有事的?”   吴华看着陈宛兰的背影,顿了顿,说道:“奴才方才还隐隐地听到,是什么帕子被剪了……”小丫头劝八小姐时,他听了一耳朵。   陈容与没有吭声。   “世子爷,您看……咱们要管吗?”   “不必。”   陈容与滑动轮椅往前走。内院是继母在主持中匮,而陈宛兰又是养在继母的名下。要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继母自然会操心。   他贸然插手,没有必要。   吴华“哦”了一声,快走几步,跟上陈容与。主子决定的事情,他不会有任何的异议。   郊区的冬天到了夜里,总是特别安静。唯有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偶尔咯吱一声响,是树木的枯枝被雪压断了。   燕京城的郊区大致有十个,陈容与的别庄属于远郊的怀.柔.区。整个建筑仿照杭州西湖的景致,长堤、凉亭、池塘、假山。   文雅极了。   张长林正在别庄的凉亭里喝茶,有小厮站在一旁伺候。   吴华骑着快马赶到别庄时,还被张长林邀请共饮。   “奴才不爱喝茶。”吴华连连摆手,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世子爷给您的。”他冻的哆哆嗦嗦的,人都恨不得抖上几抖。   “爱不爱喝呢,也喝上两口吧。天冷,你喝进肚子里还能暖和暖和。”   张长林笑的格外俊朗,右边脸颊还有个酒窝。他亲自倒了一盏热茶递给吴华,亲切十足:“至少要暖暖手。”   张长林身穿灰色道袍,拂尘放在黄花梨方桌上,腰板儿挺的笔直。   吴华“嘿嘿”地笑了几声,双手接过,“谢谢道长。”盏碗捧在手心里,热呼呼的。他低头连喝了几口,心里熨贴的很。   凉亭里点了六盏羊角琉璃灯,很明亮,能清楚地看到雪花掉落在湖水里,很快又化成了水。   “道长,您怎么不去屋里呢?这里多冷啊。”凉亭子四面透风的,又建在湖水的中央。风一刮起来,都是湿气。感觉骨头渣子都是冷的。   吴华放眼望去,别庄里庭院深深的景致不见了,取代的是一望无际的白。   倒也有种别样的壮丽。   “屋里哪有这般的好风景。”   张长林说话间,打开了信封,还不忘记问吴华:“你们世子爷最近还好吗?”   “劳您费心了,一切都好。”   张长林一目十行,看完了信又收起来,“你们家三小姐是何许人也?竟劳动世子爷费如此的周折……我还真是好奇了。”无论是他这段日子和陈容与的接触,还是坊间给予的评价,此人都是个冷心冷性的,手段又狠绝,想要什么大可以亲自上场。或夺或抢的,来的又痛快。   偏偏要按规矩办事,想着法子去顾全陈三小姐的脸面……怎能不让人好奇?   吴华嗫嚅了半响,回了一句:“我们三小姐是好人。”别的他不能再说了。张长林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多少,和他都没有关系。但他作为世子爷的仆从,却不应该多言。   张长林本来就是好奇问了问。吴华的回答与否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价值。他思忖了一会儿,让吴华退下,又告诉他:“回去和你的主子说,张某不才,这件事情却能替他办好。但是他也得记住了,欠我一份人情。”   “是,是。”   吴华拱手,“您的意思,奴才一定带到。”天色已经很晚了,他着急赶回侯府,也不欲多留。   等吴华走了,张长林也起身离开了凉亭。他让小厮去备马车,要夜访襄王府。四王爷朱宸宇陪当今圣上南巡归来了,原本也是来投奔他的,传教不过是借口,自然要去见一见。   吴华一路狂奔,终于赶在亥时三刻回了景庑苑。   这时候的陈容与还没有睡下,听他禀报了张长林的话,笑了笑:“我第一次欠别人的人情,也是稀罕。”   雪又下了一夜,铺天盖地。等到天亮的时候,终于放晴了。太阳从东方升起,照射在雪地里,反射出五彩的光芒。   日子已经到腊月二十九了,年味越发的浓。   白雪吃了早膳后,去给陈老夫人请安,路过梅花林时,瞧着梅花开的好。便顺手折了几支含苞欲放的,准备给陈老夫人插瓶使用。   到了留春馆门前时,碰到了也来给陈老夫人请安的陈宛兰。她梳着双丫髻,戴了绿色缀珍珠的绢花,看着让人眼前一亮。精神却看着不大好,萎靡不振的。   “三姐姐安好。”   陈宛兰也看到了白雪,屈身行礼。   白雪揉揉她的头发,“昨夜里没有睡好吗?怎地眼睛都肿了?”   “睡的挺好。”   陈宛兰往旁边躲,小脸都涨红了:“眼睛里进了沙子……痒痒的,是我揉肿了。”   她的耳朵下方有一道不太明显的红痕,像是被指甲抓的痕迹……白雪眉头皱了皱,伸手挑高了她的下巴,仔细看。   “你的脖子是怎么回事?”   陈宛兰慌着用手捂,又说:“没有,是我洗脸的时候……不小心自己划着的。”   她的举止惊慌失措,都不敢抬头直视自己。分明是有事情。白雪去看跟在陈宛兰身后的小丫头,吓唬她:“你来说。若不是实话,小心卖你去山沟沟里。”   小丫头是陈宛兰的贴身丫头,唤青杏。个头还没有陈宛兰高,穿着粉色的夹袄,脸色有些白。她被白雪一吓,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一股脑的全说了:“我们小姐绣了一方喜鹊登枝的帕子,绣的十分好,连绣楼的师傅都夸赞了。我们小姐就很高兴,想拿来送给夫人,当作新年的礼物。谁知被五小姐知道了,她说要借去看花样,却转身拿着剪刀剪了下去……我们小姐去抢,脖子上就被划了一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   白雪眯了眯眼睛。   “昨天上午。”   白雪“嗯”了一声,想了想,把怀里抱着的梅花枝递给陈宛兰,交待她:“待会儿进屋后,孝敬祖母。就说是你专程折了送过来的。”   “好的。”   陈宛兰怯怯的双手接过。她不大明白三姐姐让她送祖母梅花的意思,但却明白三姐姐是为了自己好。   留春馆里,正是热闹。陈老夫人的几个孙子都过来给她请安了,兄弟几人说说笑笑的。陈容与还给留春馆写了春联。   “迎新春万事如意,接鸿福步步登高。”   “开门迎春春常见,抬头见喜喜事多。”   “花开富贵阖家乐,灯照吉祥岁岁欢。”   “……”   白雪接连看了几幅,都是平安吉利的好意头。字迹是台阁体,正雅圆融,力透纸背。   实在是好看。   陈容与见她盯着自己写的春联看,仿佛很喜欢的样子,笑着问道:“需要我帮你写一幅吗?”   “当然。”   白雪想起海棠阁还没有贴对联,“……大哥帮我写三副吧?”   “好。”   她眼睛乌溜溜的看着他,好像还有仰慕在,陈容与的语气不自觉带了宠溺。他让吴华去拿刚收拾起来的红纸,在案桌上铺开。   “我来吧。”   白雪让研墨的小丫头退下,往白玉墨盘里添了些清水。   屋外的阳光落在俩人的身上,镀了一层金边。男子眉目如画,女子灿如春华。美好的像极了一幅画卷。   “六哥,三姐姐真好看。古人云红袖添香,莫过于此了。”   陈容泽和陈容旭低声说道。   他说的不经意,一旁的陈容安却听的上了心。他俊眉皱了皱,也抬头去看白雪。   阳光穿过打开的推窗落在白雪身上。她穿着湖水蓝绣莲花的缎褙,雪白色的月华裙。容颜光鲜明媚,就像春天盛开的鲜花。拇指和食指拿着墨条在砚上垂直地打圈儿。素腕雪白,珠环缠绕。   确实是难得的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他是穿堂风、宁儿、嬿~、小可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湘慈 2瓶;Lemon_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三章 73   屋里安静下来, 众人都围了过去,看陈容与写春联。   陈容泽说的话陈宛柔也听到了,她越想越觉得别扭。刚要开口, 却被弟弟陈容旭拉住了。   他摇摇头, 意思很明显。让她别多事。   陈宛柔咬了咬牙,扭过头去看院子里高大的松树。   留春馆里有两棵松树,褐色的树干,笔直笔直的, 高耸入云。枝叶尤其茂盛,绿油油的。   等写完了三副春联,白雪立刻让秋菊捧着回去贴上。她笑盈盈地:“大哥, 多谢。”   小丫头端了半铜盆的热水过来, 让陈容与净手。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皆是笑意。   白雪看了他一会儿, 小脸不由地一红。她一早知道大哥长得好看。却不知道,笑起来的时候更是好看。给人很温柔的感觉。如同春日里融化的寒冰。   陈容安本来就在注意着他们二人,此时更是眉心一跳。心里突然有了种说不出的感觉。大哥和三妹妹……他想都不敢再往下想了。他转身去看祖母, 发现她老人家正在读信, 全神贯注的。一点儿也没有留神这边的举动。   外面的丫头、婆子已经在清理积雪了。因着天气冷,雪下面全都冻住了,要使了很大的劲才能铲起来。   陈老夫人收到了女儿陈澜的来信。正读到女儿调理得当, 又怀上了身孕。她高兴地拉住许嚒嚒的手, 喜滋滋地:“我就说,澜姐儿是个有福气的孩子。瑶姐儿和敏姐儿再好,终究是个女孩, 一出嫁就是别人家的人了。男孩多好哇,既能稳定澜姐儿在苗家的地位, 还能有个依靠。”   “是呢。”   许嚒嚒连连点头:“老奴觉得……三小姐这次一定怀的是个小少爷。您还记不记得,敏姐儿的眉眼长得很像姑老爷?俗话说啊,一个女子,若是上一胎的孩子模样有男子的气势,下一胎必定是个男娃。”   “是。”   陈老夫人想了想,说道:“我也听到过这个说法。”   陈宛兰随着众人看大哥写完春联,抱着怀里的梅花走去了陈老太太的身边,说道:“祖母,兰姐儿孝敬您插瓶用的,炭火一烤,满室的香气。”   “好孩子。”   陈老夫人正是满心的欢畅,听到陈宛兰的话,老脸都笑成了一朵菊花,她招手让陈宛兰上前,摸摸她的头发:“我的兰姐儿长大了,真是懂事。”   许嚒嚒上前,接过了陈宛兰手里的梅花。   “冬枝,把我那件灰皮鼠大氅拿过来给八小姐穿。再寻两匹上好的缂绣,颜色要鲜净的,也给咱们的八小姐裁制新衣。”陈宛兰粉雕玉琢的一张笑脸,她越看越喜欢,拉着她的手:“可怜见的,手都是冰凉的。”   冬枝答应一声,退下去准备。   陈宛兰屈身道谢:“祖母疼爱兰姐儿,兰姐儿都记在心里了。”   陈老夫人让她起来:“你是大姑娘了,该好生的打扮着。过了两年,等你的岁数再大些,祖母便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陈宛兰羞涩地笑了笑。   陈宛柔却握紧了手,她盯着陈宛兰,“兰姐儿确实是长大了,个头也比去年高了。”竟然知道去讨好祖母了?她看不止是岁数长了,心也大了吧。   白雪看了陈宛柔一眼,也不插嘴。陈宛柔欺负兰姐儿,应该是欺负惯了。她一开口,兰姐儿吓的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巳时过半,留春馆也开始贴春联了。   白雪是和陈宛兰一起出的留春馆,陈宛兰拉着她的手道谢。   “三姐姐,谢谢你。”她诚心诚意的。   祖母不重视庶女,她也从来没有受到过什么赏赐。今日的事情,是头一回。祖母还当着满屋子的哥哥弟弟们夸她。她觉得心虚的很。   白雪拍拍她的手:“是你自己做的好。”停顿了一会儿,又说:“为人老实善良是好事,但是不能太过了。水满则溢。你老实的没有了底线,别人自然会欺负你。善良也一样,恰当的善良会被人爱重,并不是一味的委屈求全。”像陈宛柔这样的人,你越老实,她就欺负的越狠。   陈宛兰低下头,没说话。三姐姐是在说……她被五姐姐欺负不敢反抗吧。   她听得出来。   白雪叹了一口气,“兰姐儿,要过年了,去寒梅馆看看安姨娘吧。”安姨娘是兰姐儿的生母。她是个很有城府的人。继父的妾室里,要论谁的本事大。除去柳姨娘,便是安姨娘。不然也不会多年宠爱不衰了。   前世到了最后,竟是安姨娘陪伴继父的时日最多了。而母亲和柳姨娘竟然也丝毫不忌讳!   可见是个厉害的。   八妹妹多和安姨娘接触一下,也许能学到些东西。她帮八妹妹也只是一时的,帮不了一世。要想不被人欺负,八妹妹只能靠自己。最起码要懂得,善良也是要分对谁的。   这个道理,她死了一次才学会。   陈宛兰应了“是”,和白雪告别。   白雪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了,才转身往海棠阁的方向走。一路上有扫雪的仆从,看见她纷纷行礼。   秋菊还在贴春联,看到白雪回来,笑着同她说话:“……四小姐和九小姐过来了,看您不在,坐了一会儿又走了。您路上碰到她们了吗?”   “没有。”   白雪抬脚上了台阶,问道:“她们来做什么呢?”   “奴婢不知道。倒是给您留下了两盒糖果,说是西洋来的。”   白雪挑帘子进了屋,果然看到八仙桌上摆了两个鎏金红木的盒子,巴掌大小。她随手打开了一个,看了一眼。一颗颗五颜六色,晶莹剔透,都刻成了梅花的形状。   “好精致。”   白雪捏起一个橘色的,含在嘴里,酸酸甜甜的。还有桔子的淡淡香味。她扬声喊了秋菊、秋芙过来,让她们也尝一尝。   腊月三十,又称除夕。白雪一大早起来,先去上林苑给母亲请安,然后一起去了留春馆。二房、五房的人都过来了。众人一整天都待在这里。陪陈老夫人吃饭,喝茶,逗趣儿。   陈老夫人爱打马吊,吃了午膳就开了局。她,再加上三个儿媳妇,刚好凑成一桌。几个小辈的孙女嗑着瓜子围观,有说有笑,热闹的很。   陈汝兄弟几个坐在庑廊下闲聊,不谈公事和利益,彼此倒也和谐。一年下来,都是各忙各的,鲜少有这样悠闲的时刻。   到了晚间,众人吃了年夜饭。陈老夫人挨个发了红包,笑眯眯地看着儿孙们跪下给她磕头。   她老了,对于儿孙绕膝是很满足的。   子时过半,陈汝挑帘子出去院子里。早有管家挑着竹竿站在一旁,竹竿上挂了一小挂鞭炮。又称“百子炮”。   小厮拿了发烛过来,陈汝亲自点燃了鞭炮。噼里啪啦地响了一阵儿。   管家又把开门炮递给陈汝。   开门炮响三声,梆敲三更,燕京城响炮连天。   新的一年到来了。   陈老夫人扶着许嚒嚒的手也来到了院子里,她望着蒙蒙亮的天空,又像感慨又是叹气:“又过了一年。”   陈汝拱手给她拜年,身后是陈渊,陈瀚。   陈老夫人看着鬓角都有了白发的长子,伤感不已:“好,好……都起来吧。回去补一会儿觉,等天大亮的时候,又该忙了。”祭祖、接待来往的宾客……都是事情。   “母亲也回去休息吧。”   熬到这个点,众人也都困了。互相拜个年都呵欠连天的。   白雪回了自己的院子,倒头便睡。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都挡不住她的困意。这是她重生后的第一次新年,应该觉得稀罕。临到头,却又觉得没什么稀罕的。   陈澜是上午巳时到的西宁侯府,丈夫和两个女儿也跟来了。原本要初二回娘家的。但她有了身孕,心里着急,想亲口再告诉母亲一遍。   “夫人,你走慢一点。”   苗彦昌两只手都拎着礼品,小心翼翼地护住陈澜。妻子生了两个女儿后,多年未孕,好容易又有了。他谨慎的紧。全家都盼着得一位嫡子呢。   王氏在花厅接待了他们,领着去见陈老夫人。   陈澜给了侄女、侄子红包,却不见柳姨娘。她有心要问一问,当着王氏的面,又不好开口。   初一,西宁侯府热闹了一天。到初二,闺女回门。陈汝夫妻俩选了些上好的补品和礼物,并白雪一起回了一趟王家。   ……   正月的热闹一直过了十五才渐渐的平息下来。   到了二月,春回大地。二房的赵氏请了同胡同的安乡伯爵府的夫人去周家给儿子提亲。   陈容安是西宁侯府的嫡出公子,又在拱卫司任了副千户的职位,是年轻的世家子弟里有出息、知上进的了。周家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六礼一过,四月便成了亲。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基本上过去了,从明天起,就要正式的为男女主成亲做铺垫了。【开心】随即选20条评论发红包哦~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晨曦 5瓶;湘慈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四章 74   天气到了五月, 正是春末夏初,不冷不热的好时候。   白雪一早起床,吃了早膳后, 换了轻便的素缎褙子。发髻简单的一挽, 戴了朵紫罗兰嵌珍珠绢花。妆扮的简单又大方。   半夏从外边进来,手里捧着雪白的栀子花。花蕊是鹅黄.色的。   “哪里来的?”   白雪在秋菊的服侍下穿上撒花蝴蝶鞋,准备去上林苑给母亲请安。   “……小花园摘的。”   半夏笑眯眯的。她个头长高了些,怕冷的毛病也慢慢的好转, 气色非常好。   “奴婢瞧着盛开的很好,想着拿回来给小姐插瓶用。您瞧瞧,多好看。”   白雪点点头, 没再说什么。和秋菊一起出了门。天空沉静, 草木欣荣。等走到半路,却看见周嫦曦站在不远处的廊架边看风景。她身穿蓝色缂丝斜襟缠枝宝相花褙子, 秋香色马面裙。梳着妇人的发髻,戴着并蒂莲华胜。端庄又温婉。一旁跟着伺候的,是贴身的大丫头兰花。   廊架的四周竹子环绕, 还有攀着廊架盛开的蔷薇花。一朵朵深粉色的小花, 怒放如朝霞。斜前方有一个小池塘,里面养着睡莲,圆圆的荷叶漂浮在水面, 里面有手指宽的金鱼在游动。挨着小池塘堆的是假山, 形态各异,藤萝遍布。   “宅子又大,处处都修缮的很精致。”兰花低声和主子说着话:“真是好看。”   周嫦曦笑了笑, 没有言语。西宁侯府是燕京城里首屈一指的人家,自然是什么都好。   白雪记得前世时, 自己和周嫦曦的关系相处的就不错。她是个很温柔的人,知礼仪懂世故,典型的大家闺秀。   “二嫂嫂。”   还远呢,白雪便笑着行了礼。   周嫦曦回头,笑着开口:“三妹妹,你这里往哪里去?”   “去给我母亲请安。”   “二哥没有在家吗?怎地你一个人就出来了?”白雪并不是有意开玩笑。自从二哥成亲以来,和二嫂嫂一直是同进同出的。俩人的感情很好,如胶似漆的。   她就是好奇问一下。   周嫦曦脸一红,想起昨晚上俩人的恩爱缠绵,有些不好意思:“他去衙门了。”   白雪“哦”了一声,又说了几句闲话,和周嫦曦告辞。   到了上林苑,母亲还在吃早膳。以安梅为首的几个姨娘站在一侧伺候,看白雪进来了,纷纷屈身行礼。   王氏吃了早膳,挥手让各位姨娘都下去。拉着白雪的手,不住的打量她:“你今年都十五岁了,马上要及笄的人了,合该好好的打扮起来。怎么越发的素净起来?”还不如她屋里的丫头衣着喜庆。   适龄的女孩子一般都是十二岁——十四岁要定下亲事的,只等十五岁那年及笄后嫁过去。她原来想着让女儿嫁给大侄子的,所以一概上门提亲的都推了……现在看,倒是耽误了。   “母亲,无妨的。”   白雪笑道:“女儿再怎样打扮不还是您的女儿,难不成还能变身九天仙女吗?”   “你这孩子,倒是一点也不发愁。”   王氏摇摇头,“你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偏偏还没有着落。母亲着急的很。”她过年回门的时候,特意问过母亲,雪姐儿和濡哥儿的事情……连母亲都摇头。她就知道这门亲事真的成不了。既然如此,就要赶紧做打算了。   大房的孩子里,陈容与的亲事是侯爷亲自管的。她也问过几次,但是侯爷支支吾吾的,好像不好说。便作罢了。她一个继母,对于继子的亲事,又是侯府的世子爷,能做的实在有限。侯爷是他的亲生父亲,定然不会委屈了他。   而陈宛柔养在了老夫人身边,亲事自然有老夫人操心。她管不着也懒得管。陈容旭,陈容泽、陈宛兰三人的年纪还不到。   唯有雪姐儿而已。   “母亲。”   白雪抿了抿红唇,眼神闪躲:“该来的总会来的,女儿不慌。”她和陈容与的事情……瞒着母亲,心里总觉得愧疚。但是这时候又不能直说。   陈容与说他会处理好一切的。   她等着。   “话说的是没有错。”   王氏叹了一口气:“母亲却想为你找一户好人家,一生都过的衣食无忧。”她不盼着女儿嫁入高门,夫妻和睦才是最要紧的。   “我知道。”   白雪的眼圈忍不住一红。母亲吃够了岁月蹉跎的苦难,所以格外祈望着她过的顺遂。   门外传来小丫头的通禀,说是李瑞李大夫来给王氏把平安脉了。   “请进来。”   王氏端正了身体。   经过柳姨娘一事后,李瑞做事更加的谨慎。凡是主子们需要的药,都是亲自去药房配的。配齐了再让小徒弟送过去。   灵儿搬了杌子过来,李瑞坐下,给王氏把脉,“脉象强劲,有力。是好兆头。夫人的药还可以继续用着。”夫人从别处拿了药,一直吃着挺好的。方子他也看过,是个高手开的。尤其擅长妇人的病症。   王氏“嗯”了一声,让丫头给李瑞上茶,又问起陈容与的身体状况。   “世子爷的双腿已经大有好转,昨天由两个小厮扶着,在院子里还走了半圈呢。”提起陈容与,李瑞笑了笑:“世子爷是个有毅力的人,十数年如一日的针灸,治疗、坚持……成效卓著。”他和陈容与接触的最久,与其说他有毅力,不如是心狠。   是对他自己的心狠。   “你说,大哥……他能走路了?”   白雪激动的双手都在颤抖。陈容与看着是不介意自己的双腿,但哪有真正不介意的?能站起来走路多好啊。   要是一辈子都坐在轮椅上,背后被人指指点点的。她想一想都觉得难受。   “能走了,假以时日,还能奔跑呢。”   “那就好。”   王氏奇怪的看了女儿一眼,插嘴道:“好好伺候着,有什么事情及时告诉我。”女儿的反应感觉大了一些,她好像对陈容与还挺在乎的。不过转头就忘了,他们兄妹之间是一起长大的,有些感情也正常。   李瑞应了“是”,由云儿领着出去了。   王氏让灵儿去小厨房拿几样新做的点心包起来,和白雪说道:“咱们去景庑苑一趟吧?看看你大哥。”与哥儿的命也挺苦的,母亲早逝,他的双腿又残疾了十多年。即便有嫡亲的祖母和父亲在,但没有母亲,还是差了很多。   白雪当然是同意的。   母女俩到了景庑苑,在丫头的带领下走入第三进院落。陈容与扶着廊柱站立。他身穿月牙白广陵锦袍,头发往上梳,在头顶形成抓髻,用了墨玉小冠固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容与第一次站起来的原因,王氏觉得他特别的高大。陈汝的个头在男人里面算是高的,陈容与好像比他还要高一些。逆着光,他又不笑。气定神闲地看着庑廊下悠然散步的一只雪白的信鸽。侧脸清丽又冷淡,有种说不出的气度,让人忽视不了。   吴华推着轮椅就站在陈容与的身边。他先看到了王氏和白雪,急忙行礼:“夫人安好,三小姐安好。”   陈容与这才抬起头,也拱手给王氏行礼:“母亲。”   王氏抬脚上了台阶,走到他面前:“与哥儿,你真的好了!我刚才还问了李大夫你的身体情况……”亲眼目睹的冲击力和从别人的口中得知真是两回事。   “母亲费心了。”说着话,陈容与又去看白雪:“三妹妹。”   他看起来还是淡淡的,白雪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笑意。她的脸忍不住一红。   “夫人、三小姐里面请。”   吴华右手一伸,又服侍着主子坐上轮椅,“世子爷的双腿还是不能长久的站立。”   他解释了一句,王氏表示赞同:“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慢慢来,不可急躁。”   陈容与恭顺地应“是”。   一行人进了正厅,各自坐下。灵儿奉上手里的点心,有小丫头倒上茶水,夏莲端着切好的瓜果进来了。   “……母亲吩咐下去,请能工巧匠给你打一幅双拐。”王氏端起盏碗喝了一口热茶:“你自己行动也方便些。”   “已经有了。”   陈容与的语气温和。双拐上个月便送了过来,他一直没用而已。   关心的话,几句便说完了。王氏是陈容与的继母不假,却算不上亲密。这时候就难免觉得尴尬。她转头去看一旁吃苹果的女儿。   一块接一块的吃,好像什么都不管不顾似的。   她看的失笑:“要来看你大哥的时候,不是兴冲冲的,怎地到了地方却如此安静?”   “嗯?”   白雪去看母亲。她表现的兴冲冲了?余光里瞥见陈容与直盯着她,脸腾的一下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橋 30瓶;子非鱼、湘慈 10瓶;大萍157、晨曦、叶子 5瓶;Lemon_ 2瓶;274283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五章 75   母亲在等着她说话。   白雪的嘴里还含着苹果, 她咀嚼了几下,咽下去:“来看大哥……我当然高兴的。不过是大哥这里的苹果太好吃,我入迷了。”她没有故意扯谎话的意思, 能过来探望陈容与是真高兴, 而苹果也是真好吃。之所以一直没有吭声,是因为母亲和陈容与寒暄的热闹。   她不好冒冒然的打断。   陈容与顿了顿,轻笑出声。他接触的人大多都长了一幅九曲回肠的心。她心里想什么便说出了口,直率的实在可爱。   白雪却不知所以, 抬头去看他。有什么好笑的?   陈容与左手握拳,假咳了几声,回头去交待夏莲:“装一些苹果, 待会儿让三小姐带回去。”他和白雪解释:“好吃便多吃些, 能吃是好事。”   夏莲屈身应“是”,退下去准备。   “……谢谢大哥。”   大哥是在夸她吗?   白雪呐呐地。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王氏本来要斥责女儿几句的, 看陈容与不介意,便罢了。她也叉了一块苹果吃,刚咬了一口就觉得酸!   女儿竟然喜欢吃酸的,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   夏莲很快拎着个小竹篮过来了, 里面装了约十多个苹果。红通通的,都是清洗过的。看着十分诱人。她交给了秋菊。   王氏看了一眼,和女儿说话:“与哥儿对你好, 你也要懂得回报。赶明儿, 亲手做些糕点送过来,多做些甜的。”继子喜欢吃甜食。   继子是要继承西宁侯府的,雪姐儿和他处好了关系, 以后嫁了人,有继子在背后给她撑着腰。看婆家的人谁敢欺负她。   白雪“嗯”了一声, 微微地低下头。心里叹气。母亲若是知道了她和陈容与的事情……还会这样说吗?   “母亲,雪姐儿的性子很好,我和她相处的一贯融洽。”   陈容与端起盏碗,低头喝了一口热茶:“您不用担心。”   三人正说着话,吴涛在外面通禀道:“老夫人身边的茉莉姑娘过来找夫人了。”   找她?王氏愣了一下,扬声道:“进来吧。”   茉莉挑帘子进来了,她眉眼清秀,梳着双螺髻。屈身行了礼,笑道:“夫人,和祥胡同的邱老夫人和儿夫人过来了,老夫人让奴婢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事情要说。奴婢先去了上林苑,听云儿姑娘说您来了世子爷这里,所以才一路找过来。”   吐字清晰,说话又利落。白雪多看了她一眼。都说陈老夫人会调.教人,她今儿算是见识了。   邱老夫人是老夫人的手帕交,是吏部左侍郎左匀州的母亲,经常来陈家和老夫人作伴的。王氏认识她。   王氏和陈容与说了一声,起身往外走。想着白雪左右也无事,便拉着她一起前往。   秋菊先回了一趟海棠阁,去送一竹篮的苹果。   刚进了留春馆的大门,便听到屋里传过来的笑声,热闹极了。王氏和白雪一起走进去,一眼便看见坐在陈老夫人下首的邱老夫人。她身穿绛紫色绣云纹褙子,满头白发了,却很精神。旁边是她的二儿媳凌氏,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大圆脸,小眯眼。盯着人看时,感觉别别扭扭的。   陈老夫人笑着和王氏说话:“快过来坐,人家是专门来找你的。”说话间,又和邱老夫人介绍白雪:“这就是我的雪姐儿了,您瞧着是不是比她小时候更出挑了。”   “可不是,小时候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是个万里挑一的明媚美人。”   邱老夫人也笑,又指着站在陈老夫人身边的陈宛柔说道:“您的这些乖乖孙女儿,个个都如花似玉的,我看着都眼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月底了,求一波营养液。爱你们【鞠躬】////今天卡到现在就卡了这么多……呜呜呜。   明天就是十一月了,我决定11月开始双更,新的一月,新的开始。   进来的给我鼓下劲吧(随即选20个评论发红包)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晨曦 10瓶;越越越shy、湘慈 5瓶;Lemon_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六章 一更   王氏走过去给陈老夫人行礼, 陈宛柔又给她行礼。   “老大家的,坐在这里。”陈老夫人笑眯眯的,指了指东边依墙摆放的太师椅。   王氏应“是”, 和白雪一起次第地坐下。   陈老夫人低头喝了一口热茶, 又和邱老夫人说话:“您家的爽姐儿,桑姐儿哪个挑出来,不是满燕京城的称赞……模样好,规矩全。琴棋书画更是无一不精。”   “羞煞她们了, 不过是耍的小把戏。”说话间,邱老夫人打量白雪:“这孩子的面相好,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 巴掌大的鹅蛋脸, 肤光胜雪。进了门之后先行礼, 也没有多余的话。她越看越满意。   稳稳当当的一个孩子,多好。   陈宛柔看邱老夫人一直夸白雪, 心里便不大高兴,脸色阴沉了下来。   王氏却笑着和邱老夫人打招呼:“您老的气色越发好了,身子骨瞧着比往年更硬朗。”   “瞧瞧, 您这儿媳妇嘴也巧, 说的我心花怒放的。中午非多吃你们家两碗饭不成。”邱老夫人和陈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处的就好,如今年纪渐长,更是如亲姐妹一般了。所以, 她当王氏是个小辈看待。言语里很是亲近。   “那敢情好了。”   陈老夫人说道:“我这府里别的没有, 两碗饭还能供应的,您爱吃多少便吃多少……管够。”   这时候,冬枝和几个小丫头一起, 抬了一张黄花梨四方桌进来了。邱老夫人一来,老夫人的兴致也来了, 非要打马吊玩。   “老夫人,您觉得桌子放哪里比较合适?”冬枝笑着问陈老夫人。   “放东次间吧,暖和。”东次间打了地龙,地方也宽敞。   冬枝点头应下,指使着小丫头们先抬着黄花梨四方桌去东次间。她又去库房拿马吊牌。还给陈老夫人备下了一贯大钱。   等一切收拾妥当了,众人又挪去了东次间。   陈老夫人,邱老夫人、王氏、凌氏四人围着黄花梨四方桌坐下,白雪和陈宛柔便坐在一旁喝茶。   王氏的手气好,又是庄家,一圈打下来,赢了一两多的银子。   凌氏倒是不在意的,边摸牌边和王氏说话:“咱们的三小姐多大了?”   “虚岁十五了,还没有到及笄。”   十五岁。凌氏听了心里便一喜:“正是定亲的好时候呢。”   这话说的有些奇怪。也不问雪姐儿有没有定下,直接便说是定亲的好时候……王氏抬头看她,莫非邱老夫人和凌氏此番过来陈家,是要和女儿做媒的?怪不得刚才她一踏进屋子,陈老夫人就说邱老夫人婆媳俩是专程找自己的。她当时还疑惑呢。   陈宛柔手里拿了一块桂花糕,刚就着茶水吃了一口。听见了凌氏的话,又放下了。她转头看了一眼白雪。   白雪却神色如常,偏头去看博古架上摆的绿地套紫花琉璃瓶。   “可不是,雪姐儿长大了,我也留意着这件事。”   王氏笑了笑。   凌氏看王氏接上她的话茬了,一口气说了个明明白白:“我娘家侄子景哥儿和三小姐年岁相当,去年刚得了举人的功名,人长得俊气,身侧也是干干净净的。景哥儿又是家里的嫡长子。配咱们的三小姐再是合适不过了。”说起自己的侄子,她满脸都是自豪。   陈家是高门侯府不假,但他们也不差什么的。三小姐又不是侯爷亲生的女儿,说个不客气的,攀上景哥儿是她的命好。   “景哥儿?”   王氏疑惑地反问,她好像没有听说过这号人。   “……景哥儿全名凌景染,是左副都御史凌家的大少爷。”凌氏的表情很骄傲:“凌家是世代的书香门第,家教也严格,景哥儿便是我大哥的嫡长子。”   王氏对凌家并不熟悉,但左副都御史是都察院正三品的职位,和西宁侯府相比肯定是不如的。但女儿也只是西宁侯府的继女,文官清贵,嫁过去也算相配。   “听你这样一说,我也觉得好……就是你说的这孩子,我还没有见过面。为人父母的,在儿女亲事这一块,总要把把关的。”   王氏留了一手,没有直接拒绝。她正发愁女儿的亲事,要是有合适的,定下来也好。   白雪抿紧了红唇。她的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十分抗拒母亲的做法,一方面又觉得对不起母亲。   凌氏知道王氏的意思,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白雪,笑起来:“自然要先见一面的。孩子们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咱们也不好私自替他们做决定。”王氏不外乎想提前相看一下景哥儿,估计也想让白雪暗中瞅一眼……这是情理之中的。人家好好养大的女孩儿,不能随随便便的就嫁人了,心里至少要有个底。   邱老夫人轻咳了两声,白雪还在场呢,二媳妇儿的话未免太多了。一点都不顾忌人家姑娘的脸面。凌氏却没有意识到,笑眯眯地继续往下说:“择日不如撞日,我觉得明天的日子就不错,不如让景哥儿过来侯府里一趟?”   这么快?王氏觉得有些草率了。她还没有和丈夫说一声呢。   邱老夫人和陈老夫人说道:“早膳吃得少,这会子饿了。您让小厨房给我做碗银丝面吧。简单又快,不浪费功夫。多加些盖虾仁、黄瓜丝,我好这口。”   凌氏看王氏安静地摸牌,也不回她的话。大圆脸一红,甚是不自在。   “做什么银丝面?”   陈老夫人更是人精一样的人物,绝口不提白雪的亲事,“您既然饿了,我就让小厨房去做午膳,反正时辰也要到了。咱们姐妹俩多日不见了,合该好好的聚一聚。”   王氏早和她说过的,有心让白雪嫁到王家去……近半年却不作声了。想是出了别的岔子。不然也不会和凌氏搭上话。不过凌氏做事也太急躁了些。不过说了两句话,便上赶着要相见。连打听、了解的时间都不给。   “还是您心疼我,我这儿媳妇光顾着说话……”   “母亲。”   凌氏无辜地开口:“我哪有。”   邱老夫人笑眯眯拉着她说起自己喜欢吃的菜,凌氏便改了话题。   白雪推说自己还有事,不陪陈老夫人吃午膳了。   “去忙吧。”   陈老夫人以为她是脸皮薄,摆手示意无事。   白雪出了东次间。陈宛柔却不屑地撇了撇嘴,跟了上去。   “三姐姐,等一等。”   陈宛柔喊道。   白雪回头,停住了脚步:“你有事?”   “闲着也无聊,和三姐姐说说话。”陈宛柔笑着问:“三姐姐不会是不肯吧?”   她状似亲密地去拉白雪的手,被白雪一闪,轻巧地躲了过去。   “五妹妹有话直说吧。”她和陈宛柔可亲近不起来。   陈宛柔看起来很遗憾的样子:“三姐姐这么讨厌我啊,连表面的姐妹情深都不装了。”   白雪懒得理会她,“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就走了。”   “别啊。”   陈宛柔敛去了脸上的笑容,语气里充满了恶意:“你不是和王晨濡要定亲了吗?怎地又要和别人相看了……是王晨濡看不上你吗?”   白雪抬眼看她。陈宛柔眼神里的狠毒再无遮拦。果然是柳姨娘的女儿,说话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她笑了笑:“王晨濡有或者没有看上我,都和你没有关系。但是,他一定不会看上你!”陈宛柔对王晨濡的事情格外的在意,现在又当面嘲讽她。   她这个样子,反而让自己觉得她是喜欢王晨濡的。   “你!”   “我怎么了?”   白雪的声音很冷:“我劝五妹妹还是要好自为之,你也到了要定亲的年纪……要是让旁人知道了,你有一个被勒令当尼姑的生母,你觉得旁人会怎么想?又怎么讨论你?”她不是在威胁陈宛柔,她要是肯老老实实的生活,大家相安无事的最好。   如若不然,她让满燕京城的人都知道柳姨娘做过的那些丑事。倒要看一看,哪家的名门望族敢娶陈宛柔过门?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陈宛柔的脸色瞬间苍白一片,却强撑着面子:“我看谁敢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   白雪笑了一阵,转身上了转角游廊,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巳时刚过,太阳明晃晃的照在人的身上,不一会儿后背便出了汗。陈宛柔正站在太阳底下,却浑身凉津津的。生母的事情就像一把悬在头顶上的尖刀,一个不小心就会落下来刺中头颅,然后血流满面。   她想要有一个好前程,何其容易?   王氏要给白雪相看人家的消息,下午便传到了陈容与的耳朵里。他沉吟不语,眼眸深黑慑人,好一会儿,吩咐吴华:“备马车,我要去怀.柔一趟。”   吴华躬身应“是”,退下去准备。怀.柔住的是张天师,他自然知道。世子爷看来是真急了,要亲自去找张天师问个明白了。   这张天师也真是,感觉只拿钱不办事的……世子爷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他,简直白白的浪费了。   马车出了西宁侯府,大概一个时辰左右便到了怀.柔的别庄。陈容与从马车里出来时,才发觉下雨了。   雨滴很小,雾气蒙蒙的。牛毛一般,密密的斜织着。   守门的小厮看见陈容与,躬身行礼:“给世子爷请安。”   陈容与“嗯”了一声,问道:“张天师在里面吗?”   “今天早上刚回来的。”小厮顿了顿,又补充道:“张天师惯常的不待在别庄,一走就是三、五天,世子爷来的还算是凑巧了。”   吴华“啧啧”几声,推着陈容与进了院子。真是想不到,张天师过的比他认为得还要滋润……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月来了,大家好呀~愿大家所求皆如愿。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ittlelio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晨曦 10瓶;湘慈 5瓶;274283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七章 二更   张长林手拿着拂尘从屋里走出来, 抬头便看到了陈容与,立刻笑意盈盈:“世子爷,您倒是悠闲, 怎么想到来这里了?”雨落在他又长又直的睫毛上, 融成了一粒水珠。   他笑起来很纯净,右边脸颊还有个酒窝。灰色的道袍飘逸。年轻的让人不忍责问。   吴华原本要替主子发声的,看见张长林这个模样,悄悄地转过头去。   “来看看你。”   陈容与淡淡地开口:“外边下着雨不方便, 我们进屋去说。”   张长林右手一伸,做出请的动作:“世子爷,您走着。”怀.柔区的别庄, 倒像是他是主人, 陈容与是客人了。   吴华推着陈容与上了转角游廊,往正厅的方向去。守门的小厮挑起了竹帘, 三人鱼贯而入。   下人布上茶水,退去一旁站着。   陈容与低头端起盏碗,喝了一口, 问张长林:“我让你帮忙办的事情, 进行的怎么样了?”   “我猜测,您也是为此而来的。”   张长林笑的露出一口白牙:“您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您等不到月底, 便能实现心中所愿了。”   陈容与右手轻扣轮椅的扶手, 没有吭声。   张长林见陈容与不说话,他更不说话了。   气氛一时间沉默下来。   吴华看到主子的茶水凉了,就拎起茶壶添了一杯热的。顺手给张长林也满上。   “谢谢你。”   张长林唇角一弯, 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不必。”   “别骗我。”   陈容与看向他:“我的手段你大约也听说过,一旦让我觉察出什么……”他停顿了一下:“我不会放过你的。”   张长林神色一正, 语气略加严肃:“自然的。我答应的事情,说到做到。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过程可能,也许会有些波折。但结局一定是好之又好。”张长林被陈容与看得心虚,咳嗽一声,保证道:“若出了差池,我拿命来谢罪。”   陈容与一笑,并不回答他的话。没有张长林,他一样会顺顺利利的娶雪儿过门。不过是多耍些心计,来的不是那么正当而已。   但他想来想去,终究还是不忍心。   他要给雪儿一个盛大的婚宴,一个光明正大不被世人指指点点的正室之位。   为了这些,他甘愿忍耐。等到最好的结果。   陈容与的怒气慢慢消散了,张长林却好奇的很:“陈家三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值得你这样的付出?”坊间传闻,陈家世子爷喜怒无常,冷酷暴戾。没有一丝人情味。   他怎么感觉,自己遇到的陈家世子爷和坊间传闻的不大一样?   听到张长林提起雪儿,陈容与的眼神柔和下来。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说不清楚。   那颗强硬的窝丝糖。他只要一想起,嗓子眼都是甜的。   她为他折花,亲手做护膝。暗地里洗手作羹汤……得不到回应时会默默的坚持。被自己狠心拒绝,哭的满脸是泪。   她明媚,温和,坚韧又脆弱。   “她……很好。”   陈容与的声音压得很低:“原是我配不上她的。”   外面的雨下大了,黄豆粒大小的雨珠噼里啪啦地落下来。地上砸出一个个小窝,打着旋儿四散流走了。   张长林在一瞬间似乎看到了一个弱者,而这个弱者竟然是陈容与?他当然不相信,但也只是一瞬间。等他摇摇头再定神去看陈容与时,侧脸依旧冷硬如冰霜。   陈容与端起盏碗,残茶一饮而尽。   “张天师,我这就走了。”   他拍了拍轮椅的扶手,吴华推着他便往外走。门口的小厮挑起竹帘,又递过去一把油纸伞。   “过几天,我会去找你。”   张长林看着陈容与的背影,又说道:“到时候再告诉你原因……总之,是帮你做事的。”   “好,我知道了。”   陈容与言简意骇,回头看了他一眼。主仆二人便走进了雨幕里。   大雨夹杂着大风,间或还有闪电,真是热闹非凡。   白雪靠着廊柱看雨,半边身子都被雨水溅湿了。   秋芙撑着油纸伞走到白雪的旁边:“小姐,虽说是天气暖和了,但您也要注意着。得了风寒可不是好玩的。您又不爱吃汤药。”   白雪觉得她说话有意思,微微地笑了:“汤药苦的很,别说我不爱吃……你爱吃吗?”全天下的人估计都不爱吃。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秋芙慌着解释:“奴婢是担忧您的身子。”   “无碍的。”   白雪伸手去接廊檐处滴下来的雨水,“我胸口闷的厉害,见了院子里的凉气,反而心里会舒服些。”她还在想凌氏和母亲说的话……不知道母亲究竟是个什么想法?难道真的让凌景染过来陈家吗?   大哥知道这件事情了吗?   他心里是如何想的?   守门的婆子却披着蓑衣小跑至转角游廊,转眼又到了白雪身边,屈身行礼:“三小姐,世子爷在门外呢,说是有东西要交给您。”   “大哥?”   白雪一愣。   “是,正在大门外等着呢。”   白雪深吸一口气,抬脚下了台阶。秋芙举着油纸伞和她并行。   离海棠阁不远的地方种了一棵榕树,吴华撑着油纸伞站在陈容与的身后。   白雪走过去,因为雨下的大,裙裾都湿透了。她环住双臂,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陈容与俊眉紧皱,打量了她一会儿,“怎地不披着大氅出来?也不怕冻着。”   白雪却抬眼看着他,问:”大哥,你找我?”   听到他在等着她,心无端端跳的就加快了,哪还能想的如此周全。   陈容与拉开墨绿色绣云鹤的披风,端出来了一个白色的带盖细瓷碗,递过去,说道:“我出府办事,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挑担子卖豆花儿的老叟。我看许多人都围坐在桌子旁喝,想着定然香甜可口。便买回来一些,让你也尝一尝。”   吴华低着头盯着自己的灰色鞋子看。世子爷扯谎扯的也不靠谱,瓢泼大雨下着,谁会挑着担子在路上卖豆花儿?还有许多人围着……莫非都是傻子不成?   承认自己专程跑了一趟四喜胡同很难吗?   四喜胡同是卖各种各样小吃的地方,什么捏糖人、吹面人、冰糖葫芦……在燕京城很有名气。   白雪却双手捧了过来,热乎乎的,连带着她的手心都捂热了。这一路上又刮风又下雨的,都没有冷掉。真的难为大哥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保温的?她示意秋芙打开细瓷碗的盖子。   ……特有的一股清香袭来,悠远绵长。雪白细嫩的豆花上撒着一层白糖。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白雪小小地咽口水,笑着和陈容与道谢:“谢谢大哥。”她中午吃的少,这会子刚好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码到现在,无论多少,二更了。希望一天比一天进步,一天比一天码的多。爱你们~多谢支持。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你最珍贵。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八章 78(一更)   陈容与见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细瓷碗, 珍视非常,眉眼处都蕴含着笑意。他脸上的表情还是淡淡地,但心里的某一处却柔软如水。   一碗豆花儿, 不过十个铜板, 她却满足了。   看着她满足,他似乎也被感染了。正是这种微妙的,并不明显的情绪,又涌出一种幸福感。   他眸子深沉, 看了她好一会儿,说道:“这会的雨下得小了些,你回去吧。别着凉了。”   白雪“嗯”了一声, 想再说些什么呢。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她抿了抿红唇, 转身走了,陈容与在原地待了一会儿, 也由吴华推着他离去。   回了海棠阁后,白雪换了身家常穿的干净褙子,裙子也换了干净的。坐在临窗的贵妃榻上喝豆花儿。   嫩滑回甜, 还有豆子的香味。世间佳肴也不过如此了。也有可能这豆花儿只是普通的豆花儿。因为是陈容与买给她的, 才觉得滋味格外的甘美。   过了会,秋菊进来了,手里端了一碟子切好的香瓜, 搁在白雪面前的炕桌上, 和她说话:“小姐,今年刚下来的。您尝一尝。”   白雪拿起一牙,吃了几口, 赞道:“又脆又甜,好吃。”   门外传来小丫头的通禀, 说是四小姐和八小姐过来看她了。   陈宛霜和陈宛兰?她们俩难得凑到一起……白雪起身去迎。拉着她们坐在贵妃榻上,笑道:“你们俩怎么过来了?”   陈宛霜自顾自地拿着香瓜吃,“我一个人太无聊了,来找你说说话。”她今年满了十四岁,不用再去绣楼学女红了,一概的练琴、读书等也都免了。每日里,除了给祖母、母亲请安,便整日的在屋里憋着。她也试图去找凝姐儿说话,但凝姐儿还太小,惦记的都是吃的……俩人总也说不到一处。   秋菊倒了热茶递给陈宛霜和陈宛兰,笑道:“我们小姐正想着有人陪她呢,可巧您们就来了。”   “还是这丫头会说话。”   陈宛霜打量了一眼秋菊,问白雪:“三姐姐,您都是如何管教的丫头?我瞧着,模样水灵也罢了,怎地还一个赛一个的伶俐。”   话音刚落,站在她身后的黎儿撅起了小嘴:“小姐是嫌弃我不会伺候人吗?”   她的表情十分哀怨,声音像是捏着嗓子眼发出来的。满屋里的人都被逗笑了。   陈宛霜竭力的忍住笑意,咳嗽了几声,由着她的话往下说:“你也算是会伺候的。却不如秋菊眼皮子活,会来事。以后还要跟着她好好地学一学。”   “奴婢记住了。”   黎儿笑眯眯地应下,她本来也是逗主子们一乐的。心里并不介意。   秋菊却慌着摆手:“四小姐谬赞了,奴婢愧不敢当。”   “无碍的。”   白雪又看向陈宛霜,笑道:“你要是着实看上她了,我便让她去伺候你……好不好?”   “罢了吧。你身边的一等大丫头,我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夺人之美。”   “贫嘴。”   白雪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过得悠闲了,性子也更活泼了。”   姐妹俩笑闹了一阵,一碟子的香瓜也空了。白雪又打发秋菊去小厨房再切些送过来。   相较着她们的热闹,陈宛兰显得安静多了。她一个人坐在贵妃榻的角落,端着一盏热茶,眼神都是空洞的。木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雪也察觉到了,她拿了碟子里的荷花酥递过去:“兰姐儿?”   陈宛兰好像没有听到,白雪又喊了一声,她才抬头看过来:“三姐姐……”她打了激灵,被吓到了一样。   白雪秀气的眉头皱了皱:“发生什么事情了,我瞅着你魂不守舍的。”   “没有。”   陈宛兰摇摇头。她接过荷花酥咬了一口,很快又低下头去。   她这个样子,一定是有事的……可能是陈宛霜也在,她不好开口吧。白雪想了一阵儿,让丫头又端了几样糕点放在陈宛兰手边的小几上,方便她吃的时候好拿。   “二嫂子刚过门,你也多了个说话的伴。”白雪接着和陈宛霜闲唠:“怎么会无聊呢?”   “快别提了。”陈宛霜叹了一口气:“二嫂嫂的性格是很好,人也温和……但是我和她根本就是两种人。”她喝了一口热茶:“她每日里不是读书,就是习字。谈古论今是一套一套的。”   白雪正低头喝豆花儿,闻言也怔了怔,随后又想通了:“文渊阁大学士的女儿,自然是学问渊博。”   “二哥哥倒是挺喜欢她,我却觉得太闷了。”   陈宛霜发唠叨:“还有一件更离谱的。”她刚要开口,却留意到满屋子的丫头、婆子,又觉得被无关的人听到不大好,支使着她们出去:“这里用不着伺候了,都下去歇着吧。”   众人屈身应“是”,挑帘子出了西次间。   陈宛霜则压低了声音:“二嫂嫂的小叔父有一个嫡子,和我的年纪差不多大……母亲看他长得俊秀,家世又好。和父亲商量了,非要我嫁给他。”这些日子,母亲找个机会就去游说她,巴不得躲出来呢。   “我才不愿意呢。二嫂嫂嫁给二哥哥,我又要嫁给二嫂嫂的堂哥……多乱啊,光是称呼就让人听着头疼了。”   白雪微微地笑,并不插话。陈宛霜的姻缘并不在此,她看不上也是应该的。她前世嫁到镇南王府做了王妃,荣耀满门。   镇南王是当今圣上封的唯有的几个异姓王之一,尊贵的很。   “三姐姐,人长大了就非得嫁人吗?”   白雪喝了三分之二的豆花儿,肚子都撑圆了。她让秋菊把细瓷碗端下去,拉着陈宛霜的手:“也不一定,主要还得看各人的意愿吧。”   她话是这样说,却也知道不大可能。自古以来,便是男大当婚、女儿当嫁的传统,就算是不想成亲,家里人的这关也过不去。男子还好些,挣了功名,日子也能过得潇洒。但女子就不一样了,即使自立自强,不依靠任何人,当老姑子也是会被嫌弃的。   世人的嘴多恶毒,他们觉得自己遵从老祖宗留下来的传统便是对的。别人想要改变想要顺着心意生活,便是叛逆不孝,有违伦常。   陈宛霜在白雪这里一直坐到酉时才告辞离去,临走还顺走了两个香瓜。   陈宛霜一走,陈宛兰也跟着走了。白雪拦都拦不住。   “小姐。”   秋菊目送着陈宛兰的背影:“需要奴婢去打听一下八小姐……?”她也觉得陈宛兰不大正常,都来看望小姐了,却心不在焉的。   “算了。”   白雪打了个呵欠:“她要是真的有麻烦,还会回来找我的。”她不愿意说,或许有难言之隐。更何况,兰姐儿怯弱,多磨练一下也好。   雨慢慢的停了,西面的天边出现了晚霞,红彤彤的。云朵也变成了红色,一丝一缕的,如美丽的绸缎。   晚晴——看来明天会是一个晴朗的好日子。   陈汝赶在晚膳前回了上林苑,王氏和他说了凌氏来给白雪提亲的事情,“凌氏的意思是想让两个孩子先相见一面,我没有同意。”她拧了热毛巾递给丈夫让他擦手:“她的性子太急躁了,我感觉是对咱们的雪姐儿不尊重。”   “雪姐儿的亲事,你拿主意就好。”   陈汝和妻子说话:“宮里传来了消息,当今圣上突发重病……具体怎么回事我还不清楚。得想办法打探一下。”若圣上熬不过去,一命呜呼了。虽然朝中早立了太子,但新皇上位,岂是容易的?   王氏一向是不关心政事的,但她知道严重性。也不敢打扰丈夫了。只吩咐丫头们摆上晚膳。   陈汝草草地吃了几口,去了前院。又让小厮去请长子陈容与,还有自己眷养的幕僚。都这个时候了,他得找个人商量一下对策。他们陈家一贯是忠心圣上的,即不站队太子爷,也不和其他的王爷结帮拉派。   但是长子却与四王爷有生意上的往来,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王氏看丈夫来去匆匆的,也没有了吃饭的兴致。她让下人撤下餐桌,去了内室歇息。而李妈妈却领着李管家进来了。   李管家先躬身行了礼:“夫人,下午申时左右,冬枝姑娘又在帐上支走了三千两现银……”   王氏的眼神一滞:“又送去云梦山了?”   “应该是的。”   李管家继续说道:“冬枝姑娘的理由和上次一模一样。”他去年.年下时得了夫人命令着手调查,一弄明白就告诉夫人了。   “老夫人心底还是偏袒柳姨娘的,都去了尼姑庵的人了,还不忘记为她上下的疏通打点。”   “夫人,那我这……”李管家摊开双手。   “你做好分内之事,别的都不用操心。该记账还是要记上。”   李管家应“是”,叹了一口气,退了出去。   李妈妈看着王氏灰败的面容,气的直咬牙:“夫人,要不咱们暗地里做了柳姨娘吧……法子多的是,您不用亲自动手。老奴一人便足够了。”老夫人心疼柳姨娘,她还心疼她们家夫人呢。   王氏没有吭声。   好一会儿,抬头去看李妈妈:“不必。陈家的银钱又不是我私有的,老夫人爱怎么花都随她的便……她还想把柳姨娘弄回来不成?”她冷冷地笑了:“哪怕倾家荡产呢,又碍着我们什么事?但只要我活着一天,柳姨娘她就休想再进陈家的大门。”   李妈妈倒了一盏热茶递给王氏。一贯温和的人被逼成这个样子,老夫人究竟要干什么啊?一家人和和睦睦的过日子不好吗?   夜慢慢地笼罩了大地,一弯弓月升至半空。   净雨轩里。   陈容与正在和陈汝说话,“父亲不必紧张,圣上仅仅是病重,或许会好起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她说炸僵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九章 79(二更)   “估计难了。”   陈汝摇摇头:“我从衙门回来时, 同僚们背地里议论纷纷……大家都不这么想。”关系着仕途前程,谁人也无法淡定。   “侯爷也不必过分慌张。圣上的身体,一时半会的还能扛住。而且凡是朝政大事还有内阁大臣们把持着。”   一个年过半百, 身穿灰色直缀的老者开口道:“您放心, 出不了什么乱子。”他是郑先民,三十岁中了举人。后来生了一场大病,等病好了去参加会试,未中。三年后再考, 还未中。   他心灰意冷,便投在了西宁侯府的门下。因颇有见识,又敢于直言……很得陈汝的青眼。   “我倒不担心这个。”   陈汝喝了一口热茶, 心有戚戚焉:“西宁侯府百年荣华, 都是靠搏命换来的。和文臣不一样。”他从边关退下后,手里也没有了实权。就害怕新皇上位, 会为难陈家。   郑先民看了看陈汝的脸色,大胆猜测:“侯爷是忧虑……侯府的命运?”   陈汝没有吭声,相当于默认了。   戴蓝色伦巾年轻小伙子拎起茶壶给自己满上茶水, 插话了:“有世子爷在, 侯府稳稳的。”他二十五岁,姓何,因为翰林院帮编过书籍, 也被陈汝招成了幕僚。进了侯府却发现, 世子爷的行事作风最合自己的脾胃。   所以,拿陈容与当偶像一样的崇拜。就想着某一日,能混到景庑苑去当幕僚。   “嗯?”   陈汝顺着他的视线去看长子。他正在看袁宏道的《瓶史》, 这本书陈汝也看过,论的是插花的境界。很有意思。   陈容与看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了, 便放下了手里的书。   “父亲,我觉得郑先生说的有道理……越是这个时候,您越要安定下来。以不变应万变。”父亲的心思他都明白,无非就是害怕陈家没落。但有时候,很多原因是不可控的。害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当下要做的,就是不胡思乱想,不杞人忧天。做好手边应该做的事情。   陈汝长吁一口气,“太子爷是第一顺位的继承人。而四王爷和他是面和心不和,满燕京城的人谁个不知?”他顿了顿:“你和四王爷还走的比较近,我真是怕到时候会突然被太子爷寻个由头怪罪。”   “无碍的。”   陈容与笑了笑:“四王爷此人,也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就算太子爷登了帝位,也不一定能奈何他?”野心勃勃的人,一贯的掩饰都做的特别好。   就像自己。像张长林。   陈汝心里还是觉得不安,但也不再说什么了。   “父亲,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儿子到了喝药的时间。该回去了。”   “去吧。”   陈汝摆摆手,又嘱咐陈容与:“你不能见寒气,早晨和晚上要出门时,还是要披个薄氅的。”长子的身体弱,他作为父亲,自然是常常记挂着。   陈容与应了“是”,临出门时,又问陈汝借走了《瓶史》。雪儿喜爱折花插瓶,这本书能用得上。   戊时一过,夜就深了。弯月隐进了云朵里,大地完全的黑.暗下来。   白雪梳洗过后,换了贴身的中衣。   半夏从外面进来了,手里拿着一本书,递给白雪:“小姐,世子爷给您的。”   “……”   白雪愣了愣,探头去看,平白的怎地给了一本《瓶史》?   她接过来,翻了几页,问道:“谁送过来的?”应该不是陈容与亲自送的吧。   “是伺候世子爷的吴小哥。”   白雪“嗯”了一声,随手放在床头几上。半夏灭了几盏烛火,伺候着白雪上床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的好卡,也好困。少归少,好歹是二更【强行撒娇】   请个假——明天要去医院,约了牙科。明天更不了,后天依旧双更走起。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紫葉 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章 80   微风轻轻地吹着, 偶尔传来几声遥远的狗吠,更显的寂静无声。整个大地仿佛都沉睡了。   而丰庆胡同的太子府,这时候却灯火通明。照的宛若白昼。   太子爷朱宸星刚从宮里回来, 一脸的疲惫。伺候的婢女, 小厮以及保护他安全的侍卫呼啦啦地跟了一群。前呼后拥的,如众星捧月。   “殿下,父皇的病可有好转?”   太子妃宁氏扶着婢女的手亲自迎到了影壁。她身穿暗红金线绣莲花纹云锦褙子,曳地花草描青鸟长裙。发髻挽成了飞天髻, 高耸向上盘成环状。戴了一对赤金累丝牡丹钗。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丰润,端的是华贵大方。   “回屋去说。”   朱宸星揉了揉太阳穴, 面无表情。   宁氏看丈夫如此, 心里便一咯噔。难道父皇的身体不行了?   夫妻俩上了转角游廊,往朱宸星书房的方向去。守门的婢子挑起帘子, 俩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去沏一些新的茶水过来。”宁氏吩咐贴身的婢子蝴蝶。   蝴蝶恭敬的应“是”,转身却听到太子妃又安排她:“茶叶要用大红袍。”大红袍是太子爷最爱喝的茶叶。   蝴蝶“嗯”了一声,退了出去。   朱宸星走去偏厅的太师椅上坐下, 闭目休息了片刻。给人疲倦不堪的感觉。   “殿下……”   宁氏要问又不敢问, 犹犹豫豫的。她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怕打扰了朱宸星。   过了一会儿。   朱宸星抬眼去看她:“父皇的身体有所好转,精神头也不错, 晚膳的时候还喝了半碗粥。”   宁氏“哦”了一声, 说不清是高兴还是遗憾。她一听说当今圣上病重的时候,心里除了下意识对于天下无主的恐慌,还有为人子媳的难过……但也有一丝丝窃喜。   当今圣上要真是死了, 丈夫顺势便会成为新一任的皇上。而她自然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那就好。”她喃喃地回了一句,思绪十分复杂。   蝴蝶拎着沏好的茶过来了。宁氏亲自给朱宸星倒了一盏, 递过去,说道:“殿下,您润润嗓子。”   朱宸星接过来喝了一口,随手放在了茶几上,忿忿不平:“明明是我喂的父皇喝粥……他为何单独召见了老四。甚至一个道士。”他堂堂的一国太子,难道还不如一个道士?   还是说,那个张长林就真的神化了一般,能通晓生死阴阳?   朱宸星转头去看跳跃的烛火,侧脸铁青冷硬。   一向儒雅温和的丈夫竟然给人阴冷至极的感觉,宁氏吓得根本不敢吭声。   角落里的花几上放着一盆石竹,粉红的小花朵镶了一层白边。很别致,又感觉有趣。   皇上病重的消息很快便不胫而走,传到第四天时,发了一道圣旨昭告天下。   “皇上宣谕,因圣体欠安,上言天庭以告之。需遵守旧制,选适龄良家女进宫,冲喜之化凶为吉。”   此圣旨一下,天下哗然。皇上竟然要选秀女……冲喜?   听着怎么那么像笑话呢,却又偏偏让人笑不起来。   若是平时,当然是好的。家里的女孩儿能进宫里去伺候皇上,说不定有福气的,生个皇子,再封个妃子,满门的荣华都享用不尽了。但现在不一样,皇上要是病好了,皆大欢喜。要是一病不起了呢,简直不敢想象日子要如何熬下去。女孩儿的一辈子就毁了!   西宁侯府,陈家。   大房的王氏和二房的赵氏都在留春馆里和陈老夫人商议这件事情。白雪和陈宛霜,一个十五岁,另一个十四岁……简直是愁死人了。   “母亲,您一贯的眼界远,咱们家里适龄的女孩儿,除了雪姐儿便是霜姐儿……您说怎么办吧?”   赵氏急的起了一嘴的泡,吃个热饭都疼的直哆嗦。别说是皇上病了,她不肯女儿进宫去;就是没病,他的年纪都能当霜姐儿的祖父了。她也断断不肯的。   卖儿卖女求富贵,她赵氏做不来,也嫌丢人。   陈老夫人叹气道:“侯府再怎样,咱们也不能违逆圣旨……为今之计,就是为她们姐妹俩赶紧定下来一门亲事。”有了亲事做保障,别人也说不出什么了。   “母亲,事出紧急,去哪里捉一个女婿呢?”   赵氏叹气,她何尝不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   王氏愁的更是连饭都吃不下了,早知道就答应凌氏让女儿和凌景染相看一番了。成不成的先拖一拖,也好搪塞着。她已经想好了,回去就写封信让丫头送去王家。濡哥儿还未婚配,实在不行先和大哥、大嫂说好,让濡哥儿口头和女儿定下亲事,哪怕以后孩子们觉得不合适,再找其他的理由退亲呢。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陈宛柔在庑廊下坐着绣帕子,推窗开着,她听得一清二楚。手持绣针发起了呆,当皇上的女人有什么不好的?泼天的权势和富贵,走到哪里不被人高看一眼!   “老二家的,你也别心慌,燕京城的世家子弟里总能挑到一个合适的。”陈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水,慢吞吞地:“霜姐儿是侯府的嫡出小姐,只要咱们暗地里放出话去……你放心。”顿了顿,又和王氏说:“老大家的,你吩咐下去,请一台戏班子过来府里。再拿着我的对牌去请和咱们家相熟的夫人来看戏。”   王氏应“是”,瞧了瞧外边的天色,说道:“戏台那边要重新布置一下,简单的宴席也要预备着。今天估计是来不及了,等明天吧。”未时都要过了,天很快就黑了。   “行,你看着操办吧。”   陈老夫人让丫头去喊陈宛柔进来,她要看看荷花绣的怎么样了。   赵氏的心也平缓下来,老夫人这是心底有打算呢。   等王氏和赵氏都走了,陈宛柔留下和陈老夫人说话。   “祖母,为什么三姐姐和四姐姐不愿意进宫呢?”   陈老夫人回头去看她。觉得她问得很奇怪。女孩的容颜娇美柔和,更胜柳如月。却比她多了一种清灵,柔弱的气质。特别是笑的时候,美目流盼,不可逼视。   是个出众的孩子!   “宫里的水太深,人心复杂难辨……”陈老夫人解释了一句,便停下了,她觉得可能陈宛柔也听不懂,笑着招手让她过来自己的身边,安慰她:“不要想那么多,有祖母护着你,你也不必进宫去。”她以为陈宛柔是害怕自身的命运呢。   柔姐儿才十三岁,又是个庶女,平时养在深闺,也不大引人注目。瞒个一两岁的也无妨。   “祖母……”   陈宛柔抿了抿薄唇。她并不需要祖母护着!   许嚒嚒观察陈宛柔的表情,突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她再看陈宛柔心惊不已,赶忙打断了祖孙俩的对话,和陈老夫人说道:“您的药好了,老奴这就让丫头端过来。李大夫交待了,您喝完药后,等一炷香的时间再吃饭,效果会更好。”   陈老夫人有头疾的毛病,连着几天都睡不好觉了。她年纪大了,受不了。   陈老夫人想了一会儿,李瑞确实这样嘱咐过。她点点头,说道:“让她们端进来吧。”   许嚒嚒应“是”,摆手让旁边站着的茉莉去小厨房端药。她又说起别的话题,陈老夫人便不理会陈宛柔了。   陈宛柔独自气闷了一会儿,试了几次又插不进去话,便告辞回了自己的屋子。   空气里传来石榴花的清甜香气,沁人心脾,好闻极了。五月是石榴花盛开的季节,一朵朵的隐在绿叶之间,如同一个个小红灯笼。   白雪坐在临窗的贵妃榻读袁宏道的《瓶史》,秋菊瞧着屋里暗了下来,点亮了一盏松油灯。端去了她面前的炕桌上。   “小姐,仔细您的眼睛。”秋菊笑着问道:“您都看了一下午书了,累不累?”   白雪摇摇头:“这是闲书,主要教人如何插花呢,还有什么瓶子该插什么样的花。也不累。”看闲书和休息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放松自己的心情。   秋菊却感到稀罕:“插个花还要看书吗?”她第一次听说。   白雪失笑,想了想,和她说道:“这要看你怎么想了。你认为跟着书上写的学插花好,就跟着书上写的学。认为自己插的就挺好,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无论做什么事情,各人的想法不一样,做法便不一样。   秋菊听明白了白雪的意思,点头称“好”。心里又暗自赞叹,读过书的人和不读书的人就是不一样,说出来的话让人听着心里熨贴。一点也不强迫人。以后,若自己有幸成家了,生的男孩或女孩都让他读书。   天麻麻黑,上林苑的灵儿过来请白雪了。说是王氏想让她陪着吃晚膳。   “……喝点燕窝粥吧,我看你的脸色不大好。”王氏亲自拿勺子给白雪盛了一碗,递过去:“要是身体不舒服了,和母亲说。”可能是女儿真的长大了,她的性子越发的内敛,喜欢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也许是怕她担心吧。   李妈妈倒说,雪姐儿的脾性和自己年轻的时候像极了。   白雪接过来,喝了几口:“女儿的身子很好。倒是您,要时刻注意保养着自己。”这一世,母亲发现柳姨娘下毒的时间比较早,又一直在用药调养着。也许能生个孩子的。不仅对祖母和继父是个交待,也能堵住世人的悠悠众口。   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不管你生活在哪一朝哪一代,都要看人的冷眼。他们几乎不关心原因,只嘲笑结果。   王氏笑着揉揉女儿的头发:“只要你好,母亲便好。”在这偌大的侯府里,她和雪姐儿才是真正的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从医院一回来,就睡了。   拔智齿真的让人好累,而且拔了好多血,咬住棉球半个小时都不敢松口,血都滲透了……不流血了才出医院,又一路买了冰糕从外面冰伤口。吃饭都只吃温的快凉的那种,就怕伤口烫着再流血。感觉人都昏昏沉沉的,脸都肿了。   今天又睡一天,到下午四点多才有些精神……   抱歉,我要睡觉了,今天只有一更。到明天估计就好了,请各位小天使理解,明天我一定双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宁儿、湘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一章 81(一更)   “雪姐儿, 你知道‘皇上要选秀女冲喜’吗?”   白雪点点头。最近人人都在议论,沸沸扬扬的……她怎能不知道。其实这件事情,前世也发生过。但时间点和这一世的不一样。前世的皇上病重是八月份, 这一世的却足足提前了三个月。她那时候已经和吴文璟定亲了, 所以并没有十分的在意。   说到这里,当然少不了靖王府的赏花宴。吴文璟就是在赏花宴过后过来西宁侯府提的亲。   她记得很清楚,那一年是嘉敬三十九年,七月秋。   王氏看女儿久久不言语, 甚是担忧:“雪姐儿,你别怕。有母亲在,会为你考量周全的。”她写的信已经送出去了, 估计到明天, 就该有消息了。   “没有。”   白雪回过神来,笑了笑, 和王氏说话:“母亲,皇上洪福齐天,他的身体会好起来的。”   她之所以敢这么确定, 是因为前世的皇上大选秀女之后, 竟然真的病愈了。即使她的重生会潜移默化的改动一些事情……但大的历史轨迹应该是不会转变的。   王氏“唉”了一声:“但愿如此吧。”一想起妙龄的少女们要被迫进宫去伺候一个对她们来说堪称祖父的老者,她莫名就感到别扭。   一会儿小丫头隔着竹帘子传话。说是陈宛兰过来给王氏晨昏定省了,还有安姨娘。   “请进来。”   王氏随后又吩咐丫头把餐桌撤了。   安姨娘和陈宛兰是一起进来的, 母女俩一前一后。   安姨娘穿着浅紫色绣三叶梅褙子, 头发绾了倾髻,鬓边贴了小朵的芍药簪花。很有小家碧玉的风姿。她长着一双和陈宛兰相似的柳叶眼,“夫人安好, 三小姐安好。”   她没有想到白雪也在。   陈宛兰也屈身行礼:“给母亲请安,三姐姐安好。”她身穿鹅黄色衫子, 绣缠枝纹的深色百褶裙。脸色很不好,眼睛还红肿着。   “起来说话吧。”   王氏摆摆手,有小丫头搬了杌子过来,俩人坐下。   “兰姐儿,发生什么事情了?”   白雪看了她一眼,感觉她的情形不大好。   陈宛兰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眼泪却流了下来。   兰姐儿是在她身边养大的孩子,又一贯的乖巧怯弱。是最省心的。现如今却哭成这样,王氏的心里也觉得难受,她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兰姐儿,你别哭,告诉母亲……可是在哪里受了委屈?”   她不问还好,一开口问,陈宛兰哭的更厉害了。抽噎的喘不过气来。一旁的安姨娘心疼女儿,眼圈也跟着红了。   白雪拿出袖子里的手帕起身给陈宛柔擦泪,“好兰姐儿,快别哭了,有什么事情和母亲说,母亲会为你做主的。”   陈宛兰哽咽着喊了一声:“三姐姐。”就再也不吭声了。白雪微微的叹气,搂住她的肩膀安慰。她前些时日就发现陈宛兰不对劲,问她又不说。还想着她自己能处理好呢。   “你知道内情吗?”   王氏抬头去看安姨娘,神情严肃。   “妾侍知道一些。”   “一五一十地说出来。”王氏的声音有些冷:“一个字都不许隐瞒。”   安姨娘应“是”,却扑通一声跪在了王氏面前,“夫人,求您帮一帮八小姐吧,她整日被五小姐欺辱,恐惧的很,夜里都不敢睡觉了。”   王氏眉头一皱,“姨娘这话不妥当。我是兰姐儿的嫡母,又亲自养着兰姐儿,自然要照顾着的。”   ……传了出去,别人还不得以为是她尽不到嫡母的本分。   “是,是,妾侍错了。请夫人原谅妾侍,实在是太着急了。”   “好了,你继续说。”王氏低头喝了一口茶水。不愿意和一个姨娘计较。   “夫人给八小姐请了教习嚒嚒,妾侍每每想起来都感激不尽。后来五小姐也过去了,便时常寻由头欺负八小姐,还挑拨八小姐和教习嚒嚒之间的关系……”安姨娘顿了顿:“去年过年的时候,八小姐的脖子都被五小姐挠伤了。疤痕几个月都去不掉。八小姐记挂着夫人年下时庶务繁忙,不肯说出来,怕劳累您。这还罢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但三天前,五小姐又故技重施,不仅弄坏了八小姐的绣品,还诬赖八小姐不尊师重教。八小姐被绣楼的师傅惩罚,五小姐还威胁她不让往外说。”   “有这等事?”   王氏吃了一惊,转头去看陈宛兰:“兰姐儿,安姨娘的话可当真?”   “母亲,句句属实。”   王氏又去看女儿,她也点了点头。示意错不了。陈宛柔欺负陈宛兰,确实是常有的事。   王氏气的眯了眯眼。陈宛柔仗着有老夫人护着,还真是胆大,手足亲情都不顾了。   她想了好一会儿,让丫头扶起安姨娘,又亲自去了内室,从自己的妆台的奁子里拿出一对儿碧玉阳绿雕梅花镯子给了陈宛兰:“好兰姐儿,你留着带。这件事母亲知道了,会处理好的。”   陈宛兰不接,抬眼去看王氏:“母亲,是兰姐儿给您惹麻烦了。镯子更是不敢要了。”   “好孩子,你很好,不是你的问题。”陈宛柔骄横惯了,倒是委屈了兰姐儿。   王氏爱怜地摸了摸陈宛兰的头发,径直递到了她的手里。   等安抚好陈宛兰,她和安姨娘才一起退下。   白雪看王氏盯着窗外也不说话,开口问道:“母亲,陈宛柔很聪明……装柔弱最是擅长,您要小心一些。”她还是担心母亲会吃亏。   “傻孩子。”   王氏笑着摇摇头:“陈宛柔再如何聪明,也不过是个孩子。你放心吧,母亲过的桥比她走的路都多,还不至于收拾不了她。不过,最近是没有时间。你和霜姐儿的亲事才是咱们府里头一等的大事。”她又吩咐灵儿:“你去通知八小姐的教习嚒嚒,就说八小姐病了,最近都不会跟着她学规矩了。让她专注的教导五小姐。”   她在专注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灵儿心领神会。答应着退下。走到门口时,又被王氏唤住了:“绣楼那里,也一并通知到。随便再拐去兰草园,让兰姐儿安心养着,就说是我的意思。”   兰草园是陈宛兰的住处。   铜壶滴漏显示到了戊时,白雪便告辞回去了。这一夜,她睡的极好,梦也做的香甜。一觉醒来都觉得美好。   但是究竟梦到了什么,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这让她郁闷了好一会儿。   秋芙等人捧着铜盆进来伺候她梳洗,又选了绯紫缠枝梅花云锦褙子,月白色挑线裙子。乳白珍珠赤金璎珞圈。耳坠子是红珊瑚珠。腰带还镶了绿松石。   白雪看的一愣:“今天是什么日子?怎地如此隆重?”   秋芙抿嘴一笑:“这些都是夫人让云儿姑娘一早送过来的,说今天府里请了戏班子唱戏,各世家夫人、小姐也会过来……让您务必妆扮了再出门。也能陪着她看几场戏。”   白雪瞬间便明白了母亲的意思。母亲这哪是让她看戏?非明是给她相看人家呢!   “……我不想去。”   白雪对于母亲的做法简直苦笑不得。   “小姐,权当走个过场呢。”秋菊拧了热手巾让她擦脸,“夫人热切,您也不好拒绝。”她知道世子爷对主子的情分,也明白主子的心意。但毕竟没有公开,又赶到这个节骨眼上,主子没有理由不听从夫人的安排。   白雪心里也知道。她梳洗完毕后,草草吃了些早膳,便去留春馆给陈老夫人请安。她到的时候,陈宛霜也在。和她一样,也是盛装出席。发髻上插了一支赤金喜上眉梢多宝簪。十分的庄重、大气。   陈宛霜是属于明眸皓齿的姑娘,没想到打扮起来更有大家风范。   “瞧瞧我的两个孙女,个顶个都是大美人……”   陈老夫人一手拉着白雪,一手拉着陈宛霜,笑道:“不知道是哪个好小伙子有这份好福气呢。”说起容貌,俩人是各有千秋。但雪姐儿明艳,人群里更出彩一些。   “祖母。”   陈宛霜小脸羞的通红。临出门前,母亲已经告诉她是怎么回事了。   陈老夫人爽朗地笑起来,“这孩子,还害臊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大家都一样。”   这时候,茉莉却从外面急匆匆的跑进来了,连行礼都忘了:“老夫人,侯爷让您赶紧去前院一趟,说是有急事。关于世子爷的。”   “嗯?”   陈老夫人一愣,问她:“怎么了?”   “奴婢也不太清楚。听侯爷的小厮说,前院来了个道士,很有名气,又会相面……”茉莉想了一会儿,说道:“好像称呼张天师的。他说什么世子爷在劫难逃。侯爷请您过去,商量如何破解呢。”   陈老夫人头一晕,差点没有站起来。她的与哥儿好容易能自己站起来走路了,怎地又有了劫难?   冬枝吓得一把扶住了她。转头叱责茉莉:“你个小蹄子,话不能一句一句的慢慢说吗?吓着了老夫人,你能担负得起?”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美丽的小仙女,求个作者收藏哦。   爱你们,么么哒。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欢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离人挽歌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二章 82(二更)   茉莉也是吓了一跳, 上前和冬枝一起搀扶陈老夫人。   “让人去准备俩人抬的小轿……”   陈老夫人定了定神,往门外走去,说道:“咱们的速度要快点。”陈家的院落很大, 她年纪大了, 走的很慢,而且容易累。   许嚒嚒答应一声,小跑退下去准备。过门槛时,差一点要摔倒。被守门的小丫头眼疾手快扶住了。   陈老夫人心如火烤, 也不没有在意这些。她突然想起自己的紫檀木手杖没有带,回头嘱咐小丫头去拿。却看到了跟在身后的白雪。   “雪姐儿,你不必过去了。人多了也是烦躁, 帮不上忙的。”   白雪扶着秋菊的手, “祖母,我也想去看一看大哥……”秋菊的手都被她抓疼了, 却咬紧了牙一声不吭。   “你留下吧。”   陈老夫人想起今日特意为她和霜姐儿请的戏班子,说道:“待会儿,戏开场了, 你和霜姐儿过去看戏。女孩子家, 都喜欢热闹。”   “三姐姐。”   陈宛霜走到白雪的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听祖母的吧。大哥吉人天相,你别太忧心了。”她看出了老夫人的着急, 也以为白雪和陈容与是兄妹情深。   白雪长吁了一口气, 眼睁睁地看着陈老夫人挑起帘子,出了厅堂。   小轿已经在院里候着了。   冬枝服侍着陈老夫人坐进轿子里,一行人便出了留春馆。路上, 碰到了陈汝的小厮,领着径直去了陈汝的书房。   张长林正坐在净雨轩的偏厅里喝茶。旁边坐着陈汝和陈容与, 因为事关重大,陈汝也让人去请了二爷陈渊和五爷陈瀚。   “与哥儿…… 与哥儿……”   陈老夫人一走进净雨轩的大门,扶着冬枝的手就哭上了。   “母亲,无事的。”   陈汝赶紧迎了出去,亲自搀扶着陈老夫人走进屋里。   陈容与还在轮椅上坐着,行动也不方便。他挑了挑眉,去看张长林,眸子里清冷一片。他不清楚张长林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非要折腾的祖母也跟着受罪。   “贵府里的乌龙茶味道醇正,真是好喝。”   张长林若无其事地回视,又让小厮给他满上热茶。   “祖母,孙儿好好的,您别着急。”   陈容与也滑动着轮椅迎了上去。   “好孩子。”   陈老夫人拉着长孙的手,不住地打量他。   “福生无量天尊。”张长林喝了一口热茶,才站起来。他挥了挥拂尘,给陈老夫人见礼:“您老高寿。”声音很清越。   “这是?”   陈老夫人抬头便看见了一位十分年轻的道士。   陈汝给俩人介绍:“母亲,他便是张长林张天师,道家第三十四代天师。就是他,陪伴皇上直至苏醒的。”他态度很严肃,言语里也带着慎重。能陪王伴驾的岂是一般人?他还听说,这次的‘大选秀女’就是这位张天师出的主意。   皇上竟然还言听计从了!可见其有一定的本事。起码能笼住皇上的心思。   张长林是个传奇人物,陈老夫人自然听说过。她以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呢,没想到是一位青年。模样长得也好看。   陈汝又给张长林介绍:“她是我的母亲。”   张长林双手合十,又行了礼。他长得俊秀,笑起来时右边脸颊还有个酒窝。纯良的就像不染世事的仙人一般。   对于美好的人物或事情,世人都会抱有欣赏的姿态给予最大的善意。陈老夫人也不例外。她第一感觉,这张长林不是一个坏人。   她坐在主位上,又摆手让三人都坐在,问道:“张天师,您说与哥儿还有劫难,这是从何说起呢?”   “世子爷木命,而今年偏生是火年。木遇火,相冲。注定是在劫难逃的。”张长林看了眼陈老夫人,笑了笑:“您老是泉中水命,今年也会有些磨难……潜心礼佛,不问世事,或能免些磨难。”   “你怎么知道我是泉中水命?”   陈老夫人吃了一惊,她已经六十一了。侯府里老一辈贴身伺候过她的嚒嚒们不是死了,就是归家养老了。老侯爷一死,知道她生辰八字的人真的不多了。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看了她一眼,便知道了命格。   看来是有些本事的。   张长林笑而不语。他身为道士,相面术以及紫薇相面学都是最基本的内容。   “那依你的意思,我与哥儿的劫难怎么破?”陈老夫人最担心的还是陈容与。   张长林去看陈容与,好一会儿,笑了笑:“找一个戊子日,癸亥时,戊字破格出生的,一月之内定亲,年前完婚,即可破。”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关于文里写陈容与破劫难所用到的命格,一切都是为了剧情需要。不必当真哈。 第八十三章 83   “不过……”   “不过什么?”   陈老夫人看着张长林欲言又止的模样, 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你尽管说。”   张长林低头喝了口茶水,不慌不忙:“戊子日,癸亥时, 戊字破格集齐这三项, 属于俱贵、大贵的运势。和世子爷的木命是相互成就。也可以算成佳偶天成吧……这都是好事。但有一点最重要。”他停顿了一下:“……限制。”   “限制?”   陈汝没有听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张长林点点头,和他解释:“因着今年是火年,太子爷不易离家或者外出,恐有厄运降临。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所以寻找戊子日, 癸亥时,戊字破格的范围便缩小了。贫道察觉到,府里的女施主很多, 仔细查问一下生辰八字, 可能也会有合适的。”这种命格很少有,万里挑一, 他这样说也仅仅是一个幌子。   而暴露出陈家三小姐的命格才是关键。   府里的丫头倒是不少。若真的找到了匹配的……她的与哥儿岂不是太委屈了?侯府里的世子爷成亲可不是一件小事,以后要成为宗妇的,还要管理府内中匮的。若真的是一个丫头, 身份未免也太低贱了, 她接受不了。陈老夫人想了又想,还是拿不定主意。   陈汝倒觉得可以,长子虚岁都十八了。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他好像又没有这方面的迹象, 借助这个理由, 还能给他无形的施加些压力……他和张长林道谢,心里却还是半信半疑的,又问道:“张天师好容易来府里一趟, 也给我看一看命数吧?”   “侯爷是海中金命,而火生金, 今年是您的大运之年。”张长林笑的意味深长:“您心里最想的那件事情,很快就能实现了。”   陈汝扭头去看陈老夫人,心里惊诧不已。这个张长林算的可真准。他十六岁那年第一次上战场,母亲担忧不止,夜夜揪心,特地跑去庙里找方丈给他算了命。   就是海中金命。   陈老夫人是修佛之人,整日里抄写佛经,相信因果报应,也相信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张长林连着说对了他们祖孙三代的命数,她已经深信不疑了。   “张天师心善,多谢指点迷津了。”陈老夫人对修道之人或出家的和尚都是很尊敬的,她笑了笑,又交待下去:“备好上等的素斋款待,万万不可懈怠。”   许嚒嚒屈身应“是”,领命而去。   “老夫人客气了。”   张天师双手合十,念了声道号。   她又看向陈容与,和他说话:“你带着张天师去花厅歇息吧,我和你父亲还有些话要说。”   陈容与答应一声,和张长林一起出了书房。   天气很好,风吹在身上暖暖的,给人惬意的感觉。请来的戏班子已经开唱了,王氏和赵氏在招待宾客。   隐隐约约的传来了乐器与咿咿呀呀的戏声,悠长婉转。   白雪坐在角落里和陈宛霜说话。俩人都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尤其不愿意被上下左右的端详、打量。   好像她们是个物件一样。   “母亲,您怎么了?”   陈汝看陈老夫人一直盯着窗外的一株墨竹,开口道:“您也别太担心与哥儿,张天师都说了能破解此劫难,咱们就按照他给的法子去做。一定不会有事的。”   陈老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与哥儿的亲事,我原打算要好好地挑一挑呢。”她大孙子的双腿眼看着就站起来了,谁料想……   “映瑕的身子弱,临走的时候还在担心与哥儿的双腿。”   陈汝知道母亲的心思,劝慰道:“别的都不想了,只要他平安健康,活的开心肆意。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心里也就安定了。”   陈老夫人“唉”了一声:“我自信佛以来,便不再奢求。但与哥儿的亲事,我还是想争取一下,总不能真的让他娶一个侯府里的丫头吧,传出去了,咱们的脸面还要不要?”   陈汝想了想,说道:“张天师只是说了与哥儿不易离家或者外出……那我们可以暗地里派人去打听一下谁家有戊子日,癸亥时,戊字破格出生的姑娘。如果真的找到了,但凡身家清白的,多给些银钱彩礼的也无碍,让与哥儿娶回陈家便是。”   “这倒是个好主意。但我这边还要做一手准备,府里丫头们的生辰八字还是要查的。”   母子俩正说着话,陈二爷和陈五爷一起过来了。进了屋先给陈老夫人和陈汝拱手行礼。   陈汝请他们坐下,几句话便说清楚了陈容与的事情。   陈二爷也听说过张长林,想了一会儿,“这人神秘的很,听说和四王爷的关系甚好。”   “是。”陈汝喝了一口茶水:“他很得皇上的倚重。”   陈五爷不大关心这些,反正侯府里做主的人是大哥和母亲,再怎样也轮不到他。便压低了声音问陈老夫人的身体状况,最近的饮食,一应的起居习惯。   阳光透过斑驳陆离的树叶照在地上,形成了大大小小,参差不一的光点。十分的明亮。   前院的花厅。   张长林正在逗吴华。   “听说你是沏茶的好手,跟着我吧,我这个人没有别的爱好,平生最喜茶。放心,只要有我一口肉吃,一定让你喝一口汤。”   吴华嘴一撇,清秀的脸垮了下来,“您可真大方……”   张长林笑起来,又问他:“怎么样?跟不跟我?”   “不。”   吴华想都没有想,拒绝的格外爽快。玩笑也不能这么开吧?当着世子爷的面,他混不吝的,自己还怕世子爷疑心不忠呢。   “……”   张长林愣了下,不自觉的眉眼一弯。很少有人在他面前如此的不识抬举了。   倒是新鲜的有趣。   陈容与自己倒茶,喝茶。看着院子里种的一棵石榴树出神。一句话也不说。   “世子爷,您想问什么便问吧。”   张长林笑眯眯地:“您这样子,我反而心里有些慌。”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陈容与把玩着手里的盏碗,“即使我真的要问,你会滴水不漏的告诉我吗?”他转过头去,自问自答:“我觉得是不可能的。”   张长林一顿,往后坐,靠在椅背上,神情悠闲:“不会。”   “但是,我会做到答应过你的事情。”   “……这就够了。”陈容与不再看他:“你做什么事情我一概不问,所以也和我完全没有关系。”皇上年轻的时候就不贪图美.色,老了且病重时却要大选秀女?不说冲喜还罢了,一说冲喜简直是欲盖弥彰。   生活在帝王家的皇子皇孙们,争夺皇位似乎是很自然且平常的。高扬着忠孝礼义的名号,干的却是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了获得最高权力,任何肮脏卑鄙的手段都能使出来。   既然决定了不参与其中,他当然没有兴趣也不想知道。   “世子爷果然是个聪明的。”   张长林眸光流转,“我喜欢和聪明人做朋友。”   陈老夫人从净雨轩回去了住处,连口茶水都来不及喝,立即让丫头去请王氏过来。   “母亲,邱老夫人也来了,正等着您过去呢。”   王氏想起凌氏高傲的样子,心里憋的难受。她话里话外的捎带着凌景染,头都要昂到天上去了。说凌景染已经定好了亲事,是忠义伯的嫡幼女……一是为了显摆,二也是为了上次她在陈家丢失的脸面。   陈老夫人摆摆手,她哪有心思去应付邱老夫人。   “老大家的,你赶紧把各房各院的丫头名单统计一下,然后列给我,生辰八字也要写上。越详细越好。”   王氏一怔:“母亲,您要做什么?”   陈老夫人喝了一口冬枝递过来的热茶,“张天师来咱们府里了,说与哥儿今年要有一劫难……”她咽的急,又呛着了,咳嗽的喘不上气来。   冬枝一边给陈老夫人抚后背,一边和王氏复述张天师的话。   “这件事耽误不得。”   陈老夫人心疼长孙,越发的催促王氏。   “……过来府里看戏的夫人、小姐们怎么办?二弟妹和三弟妹也顾不过来……”她其实是担心自己的女儿。   “你别操心了,我过去便是。”   陈老夫人和王氏说道:“你赶紧去办。”   王氏应“是”,扶着李妈妈的手出来,让跟着的灵儿去唤前院、内院的管事婆子。   三天过去了。   陈老夫人一无所获,她看遍了侯府里所有丫头的生辰八字。无论是做粗活的,还是跟在主子身边有头有脸的。   陈汝也一样。   他们开始意识到——戊子日,癸亥时,戊字破格……命格的稀有。   王氏却皱紧了眉头。她知道陈老夫人和丈夫到底在调查什么?而雪姐儿恰好就是戊子日,癸亥时,戊字破格出生的。   她怎能不震惊?难道要雪姐儿嫁给与哥儿?   她没有这样想过。也不愿意。与哥儿是雪姐儿名义上的兄长,俩人之间不可能!而王家也来信了,母亲的意思很明确,濡哥儿无论是否情愿。他都要帮雪姐儿躲过这一次的秀女大选。   事不宜迟,雪姐儿赶在命格被发现之前和濡哥儿定下亲事就好办了。   王氏想通了这一点,特意选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去找了陈老夫人。   “母亲,给您说个好消息,咱们雪姐儿的亲事有眉目了。”她亲自奉了一杯热茶递过去:“我大哥、大嫂子这两日便会过来府里拜访您。然后再请媒人上门,给雪姐儿提亲。”   “……当真是好事。”   陈老夫人笑道:“濡哥儿是个好孩子,配咱们雪姐儿很好。”她以为王家不会同意和陈家的亲事呢,到底还是来了。而且还是这么个节骨眼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要定亲啦~开心。随机选20条评论发红包哦。   对了,今天有事,一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74283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四章 84   “你告诉老大一声, 要准备些什么便去准备吧。雪姐儿是咱们侯府里出去的嫡出女孩儿,该有的排场一定要有……你们俩商量着来吧。”与哥儿的事情她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实在是没有心情再参与别的。   王氏也理解,满口的答应下来, 告辞退下了。又以防女儿知道后反对, 便暗地里让李妈妈去告知阖府的丫头、婆子们,不许她们透漏一点风声。   “夫人,世子爷那边的丫头、婆子……”她知道三小姐的生辰八字,意思也很明显。   “不必去景庑苑。”景庑苑是陈容与的住处, 他的下人……王氏心里没有底。还是算了吧。又想起女儿和陈容与的亲昵,太阳穴突突地跳。   李妈妈应“是”,带着几个婆子下去做事了。   王氏揉了一会儿太阳穴。她想着, 等女儿和濡哥儿互换了庚帖, 亲事就算定下来了。到时候,再亲自和女儿说。她生的孩子她了解, 最是个懂事、体贴的,只要解释开了,必不会违逆自己的做法。   太阳升至半空, 耀眼的很。   陈宛柔在外间的屋子里练字, 陈老夫人和王氏的对话,她依稀都能听见。一时间感慨不已。白雪还真是好命,都火烧眉毛了, 竟然还有人来救场呢?   王晨濡还真肯?   她怎么就没有一个好表哥呢?   陈宛柔练了几张大字, 越想越不是滋味。索性搁下毛笔,去找陈老夫人,“祖母, 我想出去转一转。书房里好热。”   陈老夫人正在问许嚒嚒关于陈容与双腿逐渐好转的事情……看陈宛柔过来了,也没有在意。点头应允了。   陈宛柔领着杏霖出了留春馆, 没有目的地闲逛。烦躁的厉害。她最近过的很不顺心,陈宛兰请了病假一走,教习嚒嚒总是在针对她,什么站姿不稳坐姿不端,走路的步子迈的太大等等……绣楼的几位女红师傅也开始挑她的毛病,针脚不均匀,丝线的颜色搭配不和谐。   总觉得她们有故意整人的成分在,和祖母说了祖母又不信。她现在的眼里心里仅有大哥,根本顾不上管这些。   日子已经到了五月中旬,一天比一天热。迎面风吹到脸上,都觉得有些烫。   “小姐,咱们去凉亭里坐一坐吧?荷塘里还有荷花,我去年都见到过一次,可好看了。”   杏霖提议道。   “蠢货。”   陈宛柔转头骂她:“这个季节怎么会有荷花?”话是这样说,她还是抬步走了过去。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葱绿的荷叶一片挨着一片。微风刮来,荷叶幽幽摆动,如同一层层的绿浪翻滚。   荷塘不仅新修了护沿,凉亭也翻新了一遍。亭柱刷了暂新的红漆,看着也喜庆。   陈宛柔坐在美人靠上,运眺后花园的风景。和杏霖发牢骚:“都是陈家的女儿,我还是父亲.亲生的呢……活得还不如外来的白雪。她处处都比我好,不想进宫便立刻有人娶她。原先我还嘲笑她被王晨濡看不上呢,人家却一转眼都要来提亲了。”   真是打脸啊!   杏霖想了想,觉得自家的主子说得对:“夫人是王家出来的,王家公子要唤她一声姑母呢。她若是开口了,自然得给个面子的。”   “你说的对,但也不对。”   陈宛柔叹了口气:“……若是娘亲还在府里,也应该为我的亲事筹谋了。”亲娘在身边终究是不一样的。   主仆俩说得热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夏莲手里捧着芍药花愣在了当场,三小姐要嫁给王晨濡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都没有听说过。她伺候了主子十多年,他心里想什么也是能猜到一二的。   五小姐既然这么说了,假是假不了的!夏莲想到此处,手里的芍药花也不要了。急匆匆地顺着小路回了景庑苑。   陈容与正在书房里写信,案桌上还放着几张闲置的信笺。吴华站在一旁伺候笔墨。   夏莲也没有让人通报,径直挑帘子闯了进来。   “世子爷,大事不好了……”   她气喘吁吁的,额头上的汗浸湿了鬓角。   陈容与俊眉皱了皱,他不喜欢做事的时候被人打扰。   夏莲却不管不顾:“三小姐要和王家少爷定亲了,这两日就会有人上门来提亲。”   陈容与的手一顿,再下笔便晕了墨。   吴华吓了一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天师不是答应了世子爷,要帮一把他和三小姐吗?   夏莲歇了几口气,把陈宛柔和丫头说的话都重复了一遍,问陈容与:“世子爷,府里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奴婢正觉得奇怪呢,您要不要去查一查?”   陈容与没有回答她的话,想了一会,说道:“陈宛柔如今养在祖母的身边,既然她都知道了这件事,祖母一定是知道的。”他顿了顿,看向夏莲:“你跑一趟留春馆,打探一下祖母的口风。”   夏莲屈身应“是”,转身便出去了。   陈容与又交待吴华:“……你寻个理由过去上林苑,最好是能找到伺候夫人的丫头,确定一下王家哪一日来提亲。”   “放心,奴才一定给您办妥。”   等吴华走了,陈容与把案桌上的信笺揉成一团,扔进火盆里烧了。他重新写了,装进信封里密封好,扬声叫了吴涛进来。   “让人快马加鞭送给远在福建的卫先生。”吴涛应“是”,又听主子交待道:“路过第一进院落时,唤方海山过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吴涛“嗯”了一声,拱手行了礼,挑帘子出了书房。   卫先生原名卫珉,和方海山一样,都是陈容与眷养的幕僚。他在福建有一宗铁矿生意出现些问题,便派了卫珉过去察看。   片刻的功夫。   外面传来了小厮的通报,说是方海山过来了。   “进来。”   陈容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   “世子爷,您找我?”   来人笑眯眯的,身穿浅灰色直缀,个子高大。二十多岁的样子,看着还很年轻,一脸的书生气。   “坐吧。”   陈容与指了指东边靠墙的太师椅。   方海山坐下后,有小厮端上茶水。   方海山端起茶盏喝茶,聪明的没有出声。   “我这里有一项紧急的事情,需要你去做。也不用立刻去做。只是要你提前布置好所有的局,详细的时间,我会再让人通知你。”   “世子爷请说。”   陈容与顿了顿,和他说起一个故事:“……今年元宵节出去四喜胡同游玩时,看到了一个女子当街和王尚书的嫡长孙谈笑风生,举止熟悉,似乎颇有渊源。打听过才知道,那女子是大理寺卿苗观盛的嫡长女,才名冠天下的苗雨蓉。他们俩属于男未婚,女未嫁……家世人品都相当。我觉得挺好的。”   他身子往后坐,靠着轮椅背:“你想办法找到合适的人,要不动声色的把这些消息传到苗观盛夫妻和王尚书、王老夫人的耳朵里,都是聪明人,让他们自己做决定接下来要怎么做……当然,威胁的话,也要带到。不妨直说,燕京城最不缺的便是热闹的酒楼和茶肆,随便找几个人,当闲话一样的传出去。热度越高越好。现在皇上大选秀女,想必苗大人也是焦急万分。我们就权当做个好事。”   他当时和四王爷朱宸宇在酒楼吃饭,无意间看到的这一幕。具体的事宜也是后来才慢慢了解的。这王晨濡和苗雨蓉好像真的是郎有情妾有意,虽然都是规规矩矩的。但看彼此的眼神不一样。   王晨濡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坊间的风评一直很好。所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当如是。   所以,他才怀疑,王晨濡对苗雨蓉或许真的有不一样的情感。   “世子爷……”   方海山愣住了。据他所知,燕京城只有一位姓王的尚书,他的嫡长孙便是赫赫有名的雅致公子——王晨濡。而侯府的夫人便是王晨濡的嫡亲姑母,王家和陈家是儿女宗亲。   按理说,世子爷和王晨濡应该是表兄弟,就算关系再不好……也不至于出此狠招吧。   他几乎不用思考,都能想到王晨濡的结局了。他再没有什么选择,必娶苗小姐无疑了。   陈容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怎么说,你怎么做便是……布局要用最快的速度,最好是今天晚上或者明天。”   “是,属下谨记。”   方海山有一瞬间,后背都起了冷汗。他跟着世子爷五年有余了,其手段见得多了。无声无息间都能置人于死地。   “记住,务必要做的十分周密,查不到任何的漏洞!”   “世子爷放心。”   这时候,夏莲回来了。方海山看陈容与还有其他的事情,便拱手退下。   “世子爷,奴婢找到了老夫人的贴身丫头冬枝姑娘,她好像并没有介意。我一问,她便回答了。”倒是奇怪了。   “怎么样?”陈容与问她。   “和五小姐说的一样。”   陈容与摆摆手,让夏莲出去了。看来,继母已经在防备她了。他想起送张长林出府时,他和自己说的话。   “……您的命格和陈家三小姐的命格确实是相辅相成的。我撒谎的是,您今年并没有劫难,也不需要破解。戊子日,癸亥时,戊字破格却举世罕有。但陈三小姐赶的却巧极了。”   “您和陈三小姐的要想顺利的成亲,不容易。估计还会有磨难……但我只能帮您到这里了。其他的,也是陈家内部的事情了,您要自己去解决。针对于这一块,我无能为力。”   陈容与现在明白他说的内部的事情是什么了,也许是继母根本不同意雪儿嫁给他。父亲和祖母为着他自身的原因,最后是会妥协的。但继母却不一样。   既然如此,他就要逼迫一把了。不然,岂不是可惜了‘皇上大选秀女以冲喜的旨意’,还有张长林特意来侯府的一遭。   酉时一过,天就彻底黑下来了。   而吴华还没有回来。   陈容与也不着急,在夏莲的伺候下吃晚膳。餐桌上摆了一盘水晶糕,精致极了,梅花形状的。里面还放了桂花瓣。   他拿起一块,尝了尝。糯软耐嚼,甘美爽口。确实是好吃。   “把这盘水晶糕给三小姐送去吧。”陈容与吩咐夏莲:“她爱吃甜的。”而且这么好看,女孩子肯定也喜欢。   继母对他起了防备,估计对雪儿也一样。   夏莲应“是”,转身去小厨房拿了食盒过来。   等她走了,吴华才回来。一身的酒气。走路歪歪扭扭的,要不是有吴涛扶着,他站都站不直了。   “世子爷……”他一开口,就打了个酒嗝,结结巴巴地:“后天,后天上午……来提亲。”   “提什么亲?”   吴涛完全听不懂大哥在说什么,埋怨道:“你好好的职不当,和谁喝酒去了?”也不怕世子爷怪罪。   吴华靠着吴涛,昏昏沉沉的。嘴巴倒是闭的很紧,一句话也不回。   但陈容与却懂了他话里藏的意思,挥手让吴涛带吴华回去休息。   提亲有很重要的一步是男女双方交换庚帖……庚帖上便写的有生辰八字。雪儿的生辰八字要是能让祖母看到就好了,最好还是当场被揭穿。这样一来,当着祖母和父亲的面,还有满屋子的客人,为了大局着想……继母当天也不会说出什么过分的话。   但雪儿的庚帖即使交给祖母过目,也只是匆匆一瞥,若是继母有心打岔,根本就发现不了。得有一个人刻意又不被众人发觉地指给祖母看。   这个人还要和祖母有很深的默契。   陈容与想到了冬枝。   作者有话要说:   正常的情况下,今天应该写到世子爷和白雪的定亲的……但是方方面面的写下来,才发现写不到【捂脸】,明天一定要定亲了。既然如此,咱们今天再继续庆祝,随机选20个评论发红包。   小声嘟囔:其实看世子爷如何布局和算计人也挺有意思的~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疏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湘慈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五章 85(一更)   夏天的夜晚非常寂静, 幽蓝的天空中点缀着繁星一颗颗。一闪一闪的,像极了萤火虫的光。   微亮却给人希望。   白雪正在西次间里绣博古图,烛火点到亮堂堂的。母亲上午时, 才让云儿过来通知她, 又送了各种颜色的丝线。要的却很急,说是给外祖父过寿诞准备的。   外祖父下个月初十就要过六十六大寿了。她算了算时间,只有二十多天了。努努力,估计也能完成。   “小姐, 您歇一会儿吧,仔细伤着眼睛。”   秋菊递了剪刀给她,说道:“您早些休息, 明天在忙也是一样的, 不耽误功夫。”   白雪摇摇头,示意不用。六十六岁, 是个整寿辰,要着重对待的。俗话里也常说:六十六,阎王爷要吃肉……她希望用自己的诚心诚意, 保佑外祖父健康长寿。   外面却传来半夏清脆的笑声, 她和几个小丫头坐在庑廊下玩翻绳。秋菊皱了皱眉头,她觉得半夏太小孩子气了。   这时候,夏莲拎着食盒过来了, 一进门便笑着屈身行礼, “世子爷让给您送吃的来了。”   白雪一怔,脸莫名就有些红:“我刚吃了晚膳……”   夏莲取出水晶糕,拿给白雪看:“三小姐瞧一瞧, 是不是很有食欲?”   透明的水晶梅花状糕点,里面藏着清晰可见的淡.黄.色桂花瓣。光看着就觉得美丽诱.人。白雪点点头:“我的胃口真的被勾起来了。”她放下手里的活计, 起身去净房洗了手。   “你们世子爷……”   白雪伸手拿了一块水晶糕,顿了顿,问道:“他的身体还好吗?”她有好几天都没有看到他了,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祖母和母亲她们大费周折的为他找破解劫难的人,也不知道找到了没有。想到这里,白雪抿了抿红唇。心里很不是滋味。   陈容与总说让她安心,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要怎么样才能安心呢?有心去找他问清楚,又觉得不合时宜。   想来想去,竟然唯有“等”而已。   夏莲瞥了眼她的脸色,尝试着开口:“三小姐,夫人有没有和您说一些……”   她支支吾吾的,白雪抬头去看,一脸的迷茫:“说什么?”   “没有。”   夏莲笑起来,尽力的往回圆:“这不是夏天到了嘛,奴婢是想问一下,今年过夏要用的冰块怎么调配?您常常见到夫人,奴婢便以为您是提前知道的。”三小姐懵懂的很,应该是不知道内情的。   夫人给三小姐定亲,却连三小姐都不告诉吗?她想不通。   西宁侯府里挖的有冰窖,冬天的时候存上冰块,一到夏天刚好用来解暑。每年的六月份中旬,王氏便会遵循旧规矩分好各院的份例,让小厮给送过去。   “这么早就要用到冰块了?”   白雪想了一会儿,又说:“母亲并没有和我说起过。你可以直接去问一问她。”   夏莲连连摆手,“不必了,奴婢只是临时想到的。夫人为了府里的事情忙上忙下的,奴婢不愿意去打扰。”她本来也是找的借口,若真的问到了夫人那里……才是真的露馅了。   “夜深了,奴婢也该回去了。”夏莲把手里的水晶糕递给秋菊,拎着食盒便往外走。   “……怎么感觉怪怪的。”   秋芙从外间过来,俩人打了个照面。和她打招呼,夏莲却只是笑笑,和平常热情的模样相隔太远了。   白雪也觉得她有些奇怪,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她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吃罢糕点后,继续绣她的君子兰。   次日一早。   王中维和钱氏夫妻俩一起过来了西宁侯府,王氏亲自去迎接的,寒暄过后领着去见陈老夫人。   王中维是王晨濡的父亲,王氏的大哥,兄妹俩的眼睛长得很像。他三十六岁,在翰林院任侍读学士,身穿灰蓝色素面细葛布直裰。个子高大,长相端正。因为保养的好,看着像三十出头的人。   他的为人很正派,但是性格却有点迂腐。   一行人来了留春馆,陈老夫人已经在等着了。   “老夫人,您的身子骨可还好?”   钱氏笑着上前行礼。又让跟随的丫头递上人参、燕窝等一类型的滋补品。   “人年纪大了,免不了三病两痛的。”   陈老夫人在主位上坐着,笑了笑:“也不妨事。”她摆手让众人都坐下,又和王中维说话:“你父亲、母亲的身体怎么样?”   茉莉和几个丫头端来时令的瓜果、点心,还有热茶。   “挺好的,老夫人不必挂念。”   王中维端起茶盏,低头喝了一口:“家母原本要一起来的,也能和您说说话。临出门时却有些事情,耽搁了。还托我向您老人家问好呢。”   陈老夫人打扮的利索,满头银发也梳的整整齐齐,显得格外的精神。   “我和你母亲做姑娘时便认识,她性格果敢,大家都喜欢。”   王中维和钱氏都笑起来,听老人家讲过去的事情是很有趣的。王氏却不时地转头往窗外看,表情也不大自然。直到李妈妈挑帘子从外面进来,和她使了使眼色。   王氏的心才放到了肚子里。她怕女儿来给陈老夫人请安……撞见了大哥和大嫂。便让李妈妈去了海棠阁一趟,骗她说老夫人上午有事情要做。不让她过去打扰。   闲话唠的差不多了,钱氏便笑着开口:“今儿登门拜访,一是小辈探望长辈,二是还要和老夫人商量一件事。雪姐儿大了,长得越发稳重、聪敏,我又是看着她长大的。心里实在喜欢的紧。犬子濡哥儿比雪姐儿大一岁,俩人的年纪相当,又有表兄妹的情分。我便想着,替了犬子求娶雪姐儿。”   西宁侯府是什么人家,她心里比谁都要清楚。小姑子嫁进来四年,竟然被一个姨娘害得生不出孩子……而且这姨娘还是陈老夫人的嫡亲外甥女。   要是背地里没有陈老夫人的宠爱,一个姨娘怎敢动到正室的头上?   雪姐儿好好的一个孩子,她当眼珠子一般疼爱的,一想到放在吃人一般的西宁侯府里。她的心就直打颤。   陈老夫人点点头,心里也有准备了。笑眯眯地:“这俩个孩子,我瞅着也好。咱们都是知根知底的,也不学别人说客气话了。”   钱氏心里一喜:“老夫人说的甚是。”她养了白雪好几年,感情真的很好,嫡亲的女儿都比不过。   “濡哥儿争气又肯上进,在燕京城里是数得着的好孩子。我是同意这门亲事的。”说话间,陈老夫人又去看王氏:“老大媳妇,你觉得呢?”   “我没有意见。”   王氏笑了笑:“一切都听母亲的。”顺顺利利定下了亲事,不知为何?心里却更慌张了。   陈老夫人一锤定音,说道:“那咱们长辈这边……就算是定下了。”   事情办到这里,已经是皆大欢喜了。王中维又和陈老夫人说了明天上午媒人会登门正式提亲,陈家和王家要交换庚帖的事情。   王中维夫妻俩是吃了午膳才走的。中途的时候,钱氏想见一见白雪,被王氏给拦了。   她笑的有些尴尬:“雪姐儿得了咳疾,心情不好,不大愿意见人,等下次吧。”   钱氏虽然遗憾,又觉得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   陈老夫人中午有午休的习惯,冬枝伺候她睡下后。和许嚒嚒交待了一声,独自出了门。她走到景庑苑门口时,却停住了脚步。   ……世子爷交待的那些话还在耳边。   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家里穷,八岁那年被父亲卖到了西宁侯府,年纪小又没有力气,没少被人欺负。偶然间被陈老夫人看到了,便要了她在跟前伺候。对她很宽容,也很照顾。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比家里都让她感到亲近。但也更明白这里的水有多深。   百年之后,陈老夫人一死,内院做主的便是夫人了。她要当着夫人的面指出三小姐的生辰八字,岂不被夫人忌恨?   “冬枝姑娘,你怎么不进去呢?世子爷在书房等着你呢。”   冬枝在门口踱步时,守门的小丫头便小跑去告诉了夏莲。这是她一早便交待好的。世子爷唤了冬枝过来说话,她就在旁边站着。前因后果都是知道的,就是怕冬枝会临时退缩。   果然让她猜对了。   “夏莲……”   冬枝嗫嚅着,却没有往前迈步。   夏莲走过去,低声说道:“你还有什么想不开呢?世子爷的手段,平日里你也是听过的。只要是他想要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就算你今日不答应,自然也有别人会替你去做。那荣华富贵,你小弟的前程可就没有了……况且,老夫人对你多好啊,她最疼爱的孙子便是世子爷。若是世子爷今年真有了劫难……老夫人该有多伤心?”   冬枝紧紧地咬着下嘴唇,还是没有吭声。夏莲又加了一把火,“我听说啊,进了国子监的读书人,都是要做官的。世子爷既然允诺了,你小弟便会进去国子监读书。”   “你别说了,我答应世子爷。”   “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夏莲亲密地拉着冬枝的手往院子里走。路过第三进院落时,碰到了刚从书房出来的方海山。他也是来汇报陈容与交待的事情……   “方先生。”   夏莲屈身行了礼。   “夏莲姑娘客气了。”方海山拱手回了礼,大步出了景庑苑。他得赶紧去找自己的人……让他们时刻注意着,等明天上午王家人来侯府提亲后,再按原计划透漏其消息。   时间如流水潺潺,一去不回头。太阳升起又落下,一天过去了。   陈容与吃了晚膳后,让吴华推着他去见白雪。明天,府里必定是混乱之极,他担心白雪不知道内情,出了什么岔子。   吴华的精神还是不大好,他昨天为了套出夫人的意图……和干娘的儿子拼了一下午的酒,硬是也灌醉了干娘。才得知了实情。   白雪又绣了一天的博古图,君子兰是绣好了。她却因为一直低着头,脖颈儿酸疼的厉害。   秋菊从外面进来了,悄悄地和她说话:“世子爷过来了,要见您呢。就在离咱们院子不远处的花厅里。”   “都戊时了吧?”   白雪看了看天色。   秋菊知道主子的意思,又说:“世子爷支开了外人,不会有人看到的。看世子爷的意思,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您说。”   主子是怕单独和世子爷见面被人看到了传闲话,有这样的顾虑也很正常,毕竟天色晚了。俩人又不是嫡亲的兄妹。在没有得到老夫人、夫人认可的时候,再知道彼此的心意,也要谨慎一些的。   白雪挑帘子出了屋子,和秋菊一起出了海棠阁。陈容与已经在等着她了,吴华在门口守着。   秋菊送了白雪进屋,也出去门口守着。   花厅里点了一盏烛火,橘色的光线很温暖。   陈容与抬头看墙上贴的山水画,听到脚步声才回头。   “你来了?”   白雪“嗯”了一声,不知道怎地,突然胆怯了:“……大哥。”   陈容与看了她一会儿,指了指旁边的圈椅,“坐下说话吧。”她好像又瘦了些,穿着豆绿色素面褙子。腰肢盈盈一握。   白雪觉得他的眼神很深邃,她只看了一眼,便乖顺地坐在圈椅上,低下了头。   她不敢和他对视。   “……我接下来说的事情可能你会不可置信,但一定要听我说完。而且我是不会骗你的。”他是怕雪儿知道了继母全程都在骗她,心里会接受不了。   “怎么了?”   白雪抬眼去看他,十分惊诧。陈容与说的话实在太意味深长了。   陈容与笑的很淡,却把王氏如何暗地里操纵白雪的亲事说得一清二楚。   白雪真的愣住了,她霍然起身!   母亲怎么会瞒着她……做这些事情呢?   “你要是不信,府里的仆从可以随便拉一个来问……舅父、舅母上午便来拜见了祖母……”   “我不是不信。”   白雪闭了闭眼:“……只是不懂得母亲为何要这么做?”她明确和母亲说过,她不嫁给王晨濡的。   母亲却偏偏罔顾了她的心愿。   “明天上午,舅父、舅母会带着媒人正式上门提亲……雪儿,你只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待在海棠阁里一步都别出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交给我。”   陈容与滑动着轮椅上前,摸了摸她的头发:“我答应了你,要让你光明正大地嫁过来,就一定会做到。”   她巴掌大的鹅蛋脸,嫩白如玉。一双明眸里却隐隐藏着泪光……他的心一疼。   白雪直觉陈容与也隐瞒了她,但是他的目光很坦诚,又柔和。信誓旦旦的。他盯着自己看,好像要看到她的心里去。   他盯着人看的时候,整个人都看起来很天真。她无法不相信这样的他。   白雪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很轻却很稳:“好。”   陈容与又看了她一会儿,慢慢地说道:“夜深了,咱们走吧。”顿了顿,他加了一句:“你先走。”   白雪“嗯”了一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他。也不过一瞬间。她伸手挑了帘子,出去了。   等回了住处,白雪坐在临窗的贵妃榻上,怔怔的发呆。母亲是断不会害她的,这一点她心里知道。   难道就为了大选秀女就把她匆匆的嫁给王晨濡吗?   秋菊看她的脸色苍白,拧了热帕子让她擦手:“小姐,奴婢伺候您歇息吧?”   “我还不困。”   白雪叹了一口气:“……想一个人静一静。”   秋菊应“是”,摆手让屋里其他的丫头也和她一起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二更哈,二更就定亲了……摸摸头,不着急哈。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湘慈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六章 86(二更)   亥时都过了, 西次间的烛火还在亮着。   秋芙拍了拍秋菊的肩膀,小声问道:“怎么办?”她们一直站在门外候着,也不是办法。   秋菊秀气的眉头皱了皱, 和她建议:“咱们进去吧, 小姐这两天都没有休息好……别熬的头疼了。”   秋芙点点头,俩人蹑手蹑脚地挑帘子进屋。却有些傻眼了。   ……小姐靠着水红梅花迎枕竟然睡熟了。   秋芙嘟囔了一句:“斜靠着贵妃塌也能睡着?也不怕着凉,得了风寒。”   说话间,她上前两步, 就要去唤醒白雪。却被秋菊一把拉住了。她摇摇头:“让小姐睡吧。”   “那也不能在这里睡觉吧?”   秋菊没说话,转身抱了天蓝色缂丝被子给白雪盖上了。   白雪能听到秋菊和秋芙的对话,只是醒不过来。像做噩梦了一般, 如何挣扎都不行。   秋菊又收拾了绣博古图用的大棚, 绣品、剪刀、丝线等也放到了笸箩里。   后半夜时,又打雷又下雨。白雪终于醒来了。她这一觉睡的极其难受, 半睡半醒的,太阳穴嚯嚯地跳。   难受的想吐。   雨一直在下,天亮了都没有间断, 淅淅沥沥的。   吃了早膳后, 白雪倚靠着廊柱看雨。一阵风吹来,空气里凉爽了许多。   外头却空前的热闹起来,沸沸扬扬的, 好像是有很多人过来了侯府。白雪怔了一会儿, 想起了陈容与昨晚和她说过的话……吩咐秋菊:“去打听一下,看看发生什么事情了?”   秋菊应“是”去了,不一会儿便回来了:“小姐, 是大爷和大夫人过来了,还有一个打扮庄重的妇人……说是来府里给您提亲的。阖府都知道了。是夫人和侯爷去垂花门迎接的。”   白雪闭了闭眼, 长出一口气。   陈容与说的果然一字不错。   给她定亲,却没有人来告知她?多么讽刺!   白雪转身进了屋子,竹帘子摔的“啪哒”一声响。   雨慢慢地停了,但天还是阴沉沉的。微风里面带着潮气,却也格外的清新。   王中维见了陈汝,按照官职阶品要行礼,却被陈汝一把按住了。   “大哥,里面请。”   陈汝对于自己的大舅哥,还是很客气的。   钱氏却拉着王氏的手,和她介绍:“这是太仆寺少卿的夫人,姓周。我和她一贯的亲切,便寻了来,当咱们濡哥儿的媒人。”   周氏笑着给王氏行礼,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留春馆。   趁着众人和陈老夫人说话的功夫,王氏压低了声音问身旁的李妈妈:“雪姐儿的海棠阁,可着人看守了?”   李妈妈应“是”,回了一句:“夫人放心,都是按照您的安排做的。三小姐就是察觉到不对劲也无济于事的。”   王氏叹了一口气:“我不是故意这样做的,都是为了雪姐儿好。希望她能理解吧。等今天过去了,我亲自去给她解释。”她生的女儿她知道,雪姐儿的心里肯定是不好受……不然,也不会一直安安静静的到现在了。   周氏说了一堆的俏皮话,然后从袖口里掏出红色柬帖,双手呈上,笑道:“老夫人,这是王家大少爷的生辰八字……您过目。”   这就是所谓的庚帖了吧……冬枝顿时紧张起来,手一抖,接过来递给了陈老夫人。   陈老夫人大致看了一遍,又递给了长子陈汝。这时候,王氏也拿了一份红色柬帖缓缓地走过来。   她的神色很奇怪,给人强装镇定的感觉。心事重重的,本应高兴的场合,笑意却不达眼底。   冬枝不经意间抬头,却看到了夏莲在门口看着她微笑。她的心一横,伸手去接王氏手里的红色柬帖。   王氏躲了一下,好像要直接交到陈老夫人的手里。   冬枝看出了她的意思,却装作不懂,趁着王氏不防,一使劲“抢”了过来。又为了让陈老夫人方便观看,替她打开了。然后迅速找到了写白雪生辰八字的位置,右手食指连点了两下。   陈老夫人原本还很意外她的不懂事和越矩,却又被她的动作吸引了。冬枝伺候了自己十多年,她的一些肢体上的小动作,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心里都是知道的。   她感到很新鲜,冬枝这是在提醒什么呢?   王氏看冬枝的表情,一刹那间就知道坏事了。但是红色柬帖已经到了陈老夫人的手里,她再想做什么,也来不及了。   陈老夫人手里拿着红色柬帖,顺着冬枝指的方向看过去——戊子日,癸亥时,戊字破格。   这种命格不就是她要找的吗?   庚帖是白雪的,也就是说白雪是戊子日,癸亥时,戊字破格出生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陈老夫人又觉得不对……猛然抬头去看王氏。她一直帮着自己在筛查有这种命格的女子,明明知道白雪就是,却隐瞒了起来。   所求为何?   王氏安静地和她对视,一声不吭。脊背却挺的笔直。   陈老夫人稳了稳心神,招手让儿子上前,亲自指着白雪的生辰八字让陈汝看。   陈汝也是吃了一惊。   “老夫人……”   周氏一直注视着陈老夫人的一举一动,看情形不对,急忙开口问:“怎么了?”难道是王家大少爷和陈家三小姐的八字不合?记得钱氏和她说过找道士查过了,没问题的。   “各位,我让丫头带着你们先去花厅里歇息……我们要商量一些事情。”   陈汝最先反应过来,脸上还带着笑意。   他看起来很从容。   钱氏不解的去看丈夫,怎地好端端的,看了雪姐儿的庚帖便停下来了……王中维也觉得疑惑。他刚要询问时,贴身的小厮却不顾场合,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和他耳语了几句。   王中维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起身便往外走。钱氏不明所以,也不敢去拉丈夫,急忙跟了出去。   “周夫人,辛苦你跑一趟了。俩个孩子的八字不太合,我们想重新找人看一看。”   姜还是老的辣,陈老夫人心里再如何愤怒和不解,还是保留了众人的颜面。   周氏干笑了两声,“无碍的。”她又接过陈老夫人手里的王晨濡的庚帖,告辞离去了。   方才还喜气盈盈的气氛,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仅剩下了难堪。   陈老夫人摆了摆手,让屋里伺候人的丫头、婆子们全部都退下。   “老大家的,我自问对你不错……你一迈进陈家的大门,内院的中匮便由你管理。几个孩子也都记在了你的名下。”她顿了顿:“与哥儿口口声声的称呼你母亲,他都到了生死关头……你却根本不想帮他。”   “母亲对我的好,我都谨记于心了。”   王氏双眼空寡,好一会儿,却说出了自己的理由:“正是因为与哥儿称呼我母亲,他和雪姐儿才一点都不可能。我不能让雪姐儿被别人指着鼻子骂。”   “你在说什么啊?”   陈老夫人口干舌燥的:“雪姐儿是陈家的三小姐不假,但她连族谱都没有上……充其量也就是陈家的养女。她和与哥儿并没有血缘的关系……为什么就不可能?”说实话,她的第一反应也是觉得与哥儿和雪姐儿不合适。但是一月之期马上就要到了,她的与哥儿怎么办?   娶了白雪总比随便娶一个丫头或者一个不知底细的女子强上百倍。   “母亲,话是这样说的。但理却不是这个理。”   王氏求助地看向丈夫:“天下那么大,总能找到一个和雪姐儿命格一样的人……雪姐儿真的不能嫁给与哥儿的。”她心里过不去。   “你……”   陈老夫人气的说不出话来,她拍了拍手边的茶几:“雪姐儿不嫁给与哥儿,难道要充当秀女进宫吗?”   王氏不吭声。   ”母亲,您消消气。”   陈汝给陈老夫人抚后背,“别说书琴了,让儿子突然接受……也接受不了。”他停顿了一会儿,折衷道:“总得给人一个想通的过程不是。”   “你就偏袒你媳妇吧。”   陈老夫人端起茶盏,喝了几口凉茶水,心里更是清醒了:“你们要接受的时间,好,我给你们。”她语气十分的坚决:“但是,我的决定不会改变。”与哥儿得长命百岁的活着。她不能白发人送黑发人。   第二天。王氏又收到了王老夫人的来信。说王晨濡和苗家的嫡长女要定亲了。   王氏心急如焚,濡哥儿要和别人成亲了,她的雪姐儿该怎么办呢?她又写了信过去问为什么?却迟迟等不到回信。   白雪的亲事无疾而终,理由是和王晨濡的八字不合。陈宛霜听说后,颇为遗憾,怕她伤心,还去陪了她几天。   景庑苑里。   陈容与在庑廊下坐着喝茶,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他了如指掌。却一直沉默不语。甚至连景庑苑的大门都没有踏出去一步。   既然继母有意瞒着他,他就扮演一个毫不知情的人。不过,该请来帮忙的人自然还是要请的。比如礼部右侍郎,听说他是这次大选秀女的总负责人。   陈老夫人却召了白雪过去说话。   “雪姐儿,你觉得与哥儿这个人怎么样?”   白雪一愣,“挺好的。”   “好孩子,你觉得好就行。”   都是些没头没脑的话,白雪却品出了不一样的东西。比如,陈老夫人对她特别的和蔼可亲,隔三差五便让人送首饰,衣裳给她。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随便选出来一件卖掉,都够寻常人家吃半年的。   她不知道大舅父和大舅母带着媒人过来府里,给她提亲的当天发生了什么……但是打那以后,却再也没有了消息。   白雪决定亲自去问母亲。   王氏为着女儿的亲事愁的吃不下睡不着,人很快憔悴了下去。白雪来看她的时候,她正在绣手帕。   “雪姐儿。”   王氏一看到女儿,眼圈便红了。女儿跟着她,真的是受委屈了。   “母亲,您怎么了?”   “没事。”   王氏强颜欢笑,去拉白雪的手:“你都好几天没过来给我请安了。”   “母亲……”   白雪抿了抿红唇,抽回了自己的手:“您不该瞒着我做那些事情的。”   王氏心里一惊,“你都知道了?”   白雪“嗯”了一声:“我真的不喜欢濡表哥。”   “濡哥儿都要娶苗家小姐了,还说这些做什么?”王氏说道:“……你知道你大哥要寻一个女子成亲的事情吧?”她定定地看向女儿:“那个人就是你。”   “……”   白雪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她是真的不知道。   “你祖母主张你嫁给与哥儿……”王氏苦笑:“你父亲虽然一直没有吭声,但他的心思我都懂。   “他不想让与哥儿出事。”   “礼部右侍郎亲自来了侯府,被你父亲压下了。但是又能压多久呢。你和霜姐儿难道真的要进宫去吗?”王氏心力交瘁又觉得迷茫:“雪姐儿,母亲就一个女儿,自然不希望你进宫。但是……但是……”她泪水突然掉了下来:“你要是不进宫,就要和别人定亲的……母亲要问问你,你愿意嫁给与哥儿吗?”去哪里找合适的人呢,有西宁侯府在。雪姐儿也找不到合适的啊。   这些天的担惊受怕,在各方人士有意无意施加的压力下。王氏极力的忍受,但见到女儿的这一刻,却再也忍不住了。   白雪跪在了王氏面前,搂住她的腿,泪水在眼珠里直打转:“母亲,是女儿不好。让您担忧了。”她应该早一点告诉母亲的。   “女儿是愿意嫁给大哥的。”   “你说什么?”   白雪呜咽着告诉了王氏她和陈容与的事情,末了又重复:“女儿非他不嫁的。”   王氏看着女儿,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打了又后悔了。母女俩哭成一团。   李妈妈站在旁边也跟着抹眼泪,等白雪走了。她才劝王氏:“夫人,老奴倒认为,三小姐嫁给世子爷是一件极好的亲事。您仔细地想一想,世子爷对三小姐多好啊。俩人又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也比旁人深。既然三小姐有此心,老奴觉得您应该成全她。”   “三小姐嫁在您的身边,有您护着……一辈子也吃不了苦。”   王氏心里一动,抬头去看李妈妈:“……我最担心的是与哥儿不会真心对雪姐儿好。”   “不会的。”   当夜。   王氏让人去请了陈容与过来,俩人一起吃了顿晚膳。没有人知晓,他们在饭桌上交谈了什么。   王氏却答应了让女儿嫁给陈容与。   陈老夫人知道后,欣喜不已。立即让人去请了陈汝夫妻,陈渊夫妻,陈翰夫妻来留春馆商量定亲的事议。   “一切从简吧,他们俩的身份还是个问题。咱们都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是挡不住别人会胡说八道……太张扬了,不好。”王氏觉得,女儿要嫁给陈容与,还是换一个身份最妥当。这还是陈容与和她提起的。   陈汝也点头称是。   五月二十五,陈容与和白雪互换庚帖,定了亲。   作者有话要说:   定亲了……后面就是该成亲了。然后一起携手宠,甜,虐陈宛柔。   这一章节随机选20个评论发红包,写到现在,好累呀。但是他们终于定亲了,我开心。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湘慈 4瓶;Oxygen、婷婷 2瓶;修身养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七章 87   白雪的身份在西宁侯府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仆从们的称呼由三小姐改成了白姑娘。陈家孙系的晚辈们则重新排了行第,陈家还有三小姐的,她是陈宛霜。   王氏和陈老夫人商量过后, 把白雪记在了大嫂钱氏的名下, 保留了原来的姓氏。对外宣称,她不过是来侯府做客的亲戚。   陈老夫人为了西宁侯府和长孙的名誉,勒令阖府上下统一了口径。白雪曾经是陈家三小姐的事情,谁也不许说出去一个字!若是有外人疑惑, 问起了……陈宛霜自始自终都是陈家的三小姐。   六月又称伏月,是一年之中最热的一个月。除了日益增长的燥热外,还有说变就变的天气。往往上午还是碧空如洗, 下午便乌云密布了。   和陈容与的亲事定下来之后, 白雪就跟着母亲学管家了。再有空余的时间用来做女红,什么荷包, 手帕、肚兜、夏袜等。   王氏很着重培养女儿掌控全局的能力,有时候内院的管事婆子来禀报事情,都让她坐在一旁听着。临时想起来别的事情要交待的, 也会说与她听。   “你要给与哥儿做一套中衣预备着, 准日前夕要和红绸布包着的庚帖一起送给他。成亲当天,他要穿着的。”这是规矩,取中意美满的好意头。   准日也就是定下的成亲日子。   白雪应“是”, 又觉得不好意思。小脸不知觉一红。她要亲手给陈容与做中衣?感觉俩人突然就亲密无间了。   其实感觉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即使她和陈容与定了亲, 得到了母亲的认可……心里却一直淡淡的,好像不大真实。   不高兴吗?   当然不。   要嫁给陈容与几乎是她两世的心愿了,怎会不高兴呢?但是并没有预期的激烈的心情起伏。   还记得定亲那日, 他给了一对儿镌吉祥花纹金如意作安心礼,她还了一对儿天蓝色绣岁寒三友的荷包。   为陈容与做一套成亲穿的中衣……   直到这些琐碎的, 又牵扯到俩人的事情时。她的心才砰砰地跳起来,恍然醒悟。   她真的要嫁给陈容与了。   王氏看女儿怔怔的发呆,爱怜地拉着她的手:“再有五个月,你就该及笄了。母亲和老夫人商量了,把你和与哥儿的好日子定在了腊月十八,也请了高僧算过,是个黄道吉日。”她喝了一口茶水,继续往下说:“十一月时,你要搬去和你的外祖母或大舅母住在一起。及笄礼也由她们帮着筹办……你如今记在了你大舅母的名下,也算是她的女儿。到时候,你出嫁的一切事宜都是王家来操持了。”时间过得可真快,一眨眼的功夫,那个抱着她的腿撒娇的小女孩儿就要出嫁了。   母亲什么事情都为她考虑好了,又如此周全。白雪哪有不明白的。   “好孩子,有什么好难过的?这是喜事。只要你的日子过得顺顺利利,母亲的一辈子活得也值了。”   王氏看女儿红了眼眶,长吁一口气:“我瞧着,与哥儿对你是真的好。我以前还担心……倒是多余的。”   小丫头挑帘子进来禀报,说是陈汝有事情找王氏去书房一趟。   “母亲,您先忙着,我回去了。”   白雪告辞,扶着秋芙的手出了上林苑。   已经巳时三刻了,太阳火辣辣地照着大地,热气腾腾。   “小姐……”   秋芙刚开口,立刻改了:“姑娘,我知道咱们府里有一条小道,可以直通海棠阁,两旁种满了树木。虽然偏僻,但十分阴凉。”小姐自从改回了白姑娘,她总是记不住。或许是以前的称呼太习惯了。   确实太热了。白雪点点头,拿出袖口处的帕子去擦额头上的细汗,嘱咐秋芙:“夏天到了,再次出门的时候,要带把伞。”   秋芙应“是”。也怨她,做事马马虎虎的,总是忘记带伞。   主仆俩上了游廊,走到尽头时,有一个小路口。秋芙指了指西边铺鹅卵石的那条路,笑道:“姑娘,就是它了。”   白雪留神去看。路两旁种的是榆树,高大繁盛的,完全遮住了阳光。   “不错。”   白雪抬脚下了台阶,踏上了鹅卵石小路。秋芙说的很对,偏僻了些,却是真的阴凉。再吹着偶尔的小风,她舒服的叹了口气。   她转头和秋芙说话:“你是怎么发现的这条小路?”   秋芙笑眯眯地:“无意间吧。”去年夏天,她和半夏应了主子的吩咐去上林苑送糕点,就是走的这条小路。   又走了几步,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声音压的很低。   是一男一女的声音。   白雪秀眉一皱,顺着说话的方向走过去。还有一段距离呢,秋芙的眼尖,小声说道:“……好像是四小姐?”   说话间,她还拉了拉白雪的衣袖。   “陈宛霜?”   白雪又往前走了两步,却看到了身穿粉色濡群的陈宛柔。她背对着自己,身影高挑,绝对错不了。   秋芙疑惑地看她。白雪蓦地又想起陈家孙系的晚辈们重新排了行第的事情。   “小姐,和四小姐说话的公子看着好眼熟……”秋芙想了一会儿,确定地说道:“对,他是吴公子,老夫人去年过生辰时,他还来过咱们侯府呢。”   白雪的右手食指“嘘”了一声,示意她别说话。   白雪环顾四周,拉着秋芙躲在一棵一搂粗的榆树后面。吴文璟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侯府?看他和陈宛柔的举止还是挺熟悉的,都跑到小树林去交流了。而且俩人都没有带仆从,让要是让外人看到……妥妥的私.情啊。   吴文璟是个男的,不害怕这些还能理解。陈宛柔可是在玩火呢。   “小爵爷,谢谢你送的玫瑰香露。”   陈宛柔眸光潋滟,柔柔地说道:“味道好香,我很喜欢。”   “宛柔姑娘客气了,我在燕京城有一个脂粉铺子,这些东西方便的很。等你用完了,我再派人给你送。”   陈宛柔满目柔情,如水一般的目光楚楚可怜。   “小爵爷心善,我一个庶出的女孩不值得你惦记……”她微微低头,委屈的似乎能立刻落下泪来。   吴文璟俊逸的脸上显出心疼,看到她瘦弱的小肩膀,恨不得搂在怀里安慰:“宛柔姑娘不必妄自菲薄,你是养在陈老夫人身边的,谁敢看低了?再者,嫡出庶出的又如何,不过是身份而已,谁会在乎这个?所谓英雄不问出身,你做好自己便好了。”   “小爵爷也不在乎吗?”   陈宛柔抬头盯着他,大大的眼睛里藏满了希冀。似乎还有泪光在闪烁。赢弱的如雨中娇嫩细腻的海棠花……吴文璟迷了眼,“当然。”   “小爵爷,你真好。宛柔要是能一辈子待在你的身边,死也甘愿了。”她原本以为白雪能嫁给王晨濡便是一等一的好命了。   谁曾想?更好的还在后面等着她。   众人都说白雪嫁给大哥是委屈求全,陈宛柔连一个字都不相信。鬼知道,她是用什么法子迷惑了祖母和父亲呢?肯定少不了王氏在背后出谋划策。   祖母为了大哥的身体,为白雪打算好了一切。她那么疼爱大哥,连带着白雪都疼爱上了。   这下子,白雪的命运和西宁侯府是彻底绑上了,她动是动不了的。但她能为自己寻一个好出路。吴文璟就是很不错的一个人,对她知冷知热的,又知道怜香惜玉。最重要的是家世也很好。   “宛柔姑娘,我觉得你知书达理的……也很好。”   吴文璟的笑容里,有一种志得意满的放肆。   白雪看得真真的,只觉得俩人恶心。陈宛柔的心思实在太昭然若揭了,吴文璟不可能看不出来。却故意迎合。他的心思比陈宛柔更昭然若揭。   她悄悄地起身,往回走。秋芙也听见四小姐和吴公子的对话……吓得大气都不敢粗。四小姐的胆子可真大啊!大白天的,就敢在侯府里和男人私会!这要在她们乡下,是会被婆姨们追着骂贱骨头的。   白雪一路都没有说话,到了海棠阁大门口时,和秋芙说道:“这件事情不要往外说,咱们只当不知道。”吴文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看上了谁,先花言巧语地骗到手,然后再始乱终弃。前世的时候,她是吴文璟的正室,这样的事情见得多了。甚至还有青楼的雅妓怀着身孕堵上门的,不还是没有好结果。   秋芙应“是”,“奴婢,奴婢不说。”她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白雪抬脚跨过门槛,进了院子。陈宛柔如今养在祖母的身边,愈发的心高气傲。她和吴文璟说的那些话,一听就是博可怜的。她自以为抓住了吴文璟的心就能嫁入高门了?恐怕很难吧。别的先不说,仅仅她庶女的身份也不可能进了吴家的大门做正室。   ……至于做妾侍?祖母一定是不肯的。一旦陈容柔和吴文璟的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那一天,受罪可就是陈宛柔了。   “姑娘,您回来了。”   秋菊见白雪挑起竹帘进了屋,笑着迎了上去。   白雪“嗯”了一声,径直去了内室。   秋菊小声问跟着进来的秋芙:“姑娘怎么了?”看着脸色很不好。   秋芙摇摇头,没有吭声。   白雪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热茶,喝了一口又觉得烫嘴,随手放在了茶几上。脑子里还在想刚才的一幕。吴文璟折麽了她一辈子,她自然是恨的牙痒痒。   而陈宛柔也不是善茬,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她的麻烦……   她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若无其事,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让吴文璟和陈宛柔全程去自作自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累,凌晨3点多才睡下。没有二更了,现在要去洗澡睡觉了。不然头都抬不起来了。   没有二更了,明天尽量补上。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绯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粲粲兮 11瓶;绯雪 4瓶;Leshi_Wing 2瓶;274283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八章 88   吃了晚膳后, 白雪循例去留春馆给陈老夫人晨昏定醒。她到的时候,陈容安夫妻俩也在。   “安哥儿,你刚成亲不久, 要多多的陪陪嫦曦。她独身一人来到咱们家里, 有很多事情都不习惯,你勤提醒她一些。不许没有耐心。”   陈老夫人笑眯眯的,如今长孙的劫难破了。而且马上又要成亲了,她心情舒畅的很, 待谁都亲和。   “祖母放心,我知道的。”   陈容安扭头看了看妻子,英气的脸上带着宠溺的笑, “阿曦好学, 不懂就问。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周嫦曦羞的脸都红了,伸手拽了拽丈夫的衣袖, 示意他别说了。   陈老夫人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却假装没有看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小夫妻的感情好是好事。   茉莉在厅堂里伺候, 看到白雪挑帘子进来, 笑着屈身行礼:“白姑娘安好。”   白雪摆手让她起来,问道:“老夫人在吗?”   “内室呢。”   白雪转过一道青海湖水绿雕刻的湖光山色屏风,进了内室, 屈身给陈老夫人请安。又和陈容安夫妻俩点头致意。搁在之前, 她是要和陈容安夫妻俩行礼的,现在却不用;等过了陈家门,他们估计还要向她行礼呢。   “快过来。”   陈老夫人招手, “坐在我身边。”又拉住她的手,十分亲昵:“……没外人的时候, 还唤我祖母,我喜欢听。”   白雪笑着应“是”。陈老夫人对她的态度真诚了许多,有时候笑起来还挺慈祥的。   可能是因为她要嫁给陈容与了……爱屋及乌的缘故?   陈容安看了白雪一眼,没说话。他想起冬日里,陈容与写春联,她在一旁研墨的情形。当时,便觉得他们俩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还真的定了亲?   陈老夫人继续说道:“等你腊月里嫁过来了,和嫦曦也能有个伴。她温柔,你稳重……你们俩可就要挑起咱们侯府的大旗了。”   周嫦曦也跟着附和:“白姑娘聪慧,我可是不成的。最多给白姑娘打打下手。”白雪是王氏的亲生女儿,又嫁给了世子爷陈容与。不用想,也能猜到以后的西宁侯府是谁管家。   周嫦曦已经是陈老夫人的孙媳妇了,她可以这样说。但白雪却不能,“二少夫人客气了,我也没学过这些的……”她回头看着陈老夫人,笑道:“我常听外祖母说起您年轻的时候,灵巧能干。满燕京城的姑娘,她最佩服的是您。所以,这挑起侯府大旗的重任,还是非您莫属。”   “这孩子,小嘴摸蜜了。”   陈老夫人笑得用手捂住嘴,乐不可支,“让你这么一说,我倒不像凡人了,竟是神仙下界了……”   她说的风趣,满屋子的人都被逗笑了。   周嫦曦随手拿小几上摆的西瓜吃。她原以为陈宛柔是陈老夫人最喜欢的孙辈了,没想到白雪也不是个简单的。   几人正说着话,门外传来了小丫头的通报,说是陈宛柔过来给陈老夫人请安了。   “赶紧进来,我这会子高兴,还能赏你果子吃。”   冬枝在陈老夫人的下首站着,此时便凑趣道:“老夫人又小气了,难不成您不高兴了……还不能让四小姐吃果子了?”   “坏丫头,别人都不吭声,偏你指出我的短处。”   陈老夫人佯装生气,“胆子可真大。”自从冬枝及时指出了白雪的命格,她对待这个丫头更看重了。细心又谨慎,还会替主子分忧。真是难得了。   “奴婢就算有几分胆子,也是老夫人宠出来的。”冬枝俏皮的歪歪头,发髻上带的赤金海棠钗环微微一动,“您怎么能怨我呢?”   “瞧瞧。”   陈老夫人满眼戏谑:“……又是我的错了。”   这时候,陈宛柔从外面进来了,接上陈老夫人的话茬:“可不是您的错……谁让您宽容厚道,以仁待人呢?”   她身穿嫩绿百果缠枝莲纹斜襟褙子,美人髻上簪着一对儿青海藕粉玉薄翅蝴蝶簪。腰肢细软,行动如弱柳扶风。颇具柳如月的风格,但更胜柳如月。   “祖母,柔姐儿可想您了。”说话间,径直走去了陈老夫人的身边,拉着她的手撒娇。   “哟……”   陈老夫人点了点她的额头:“都是大姑娘了,要说亲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在祖母面前,柔姐儿无论多大的年纪,都是个小孩子。”   陈宛柔一脸的纯真,拉着陈老夫人的手左右摇晃。她一进门就看见白雪紧挨着祖母坐在老檀木美人塌上,心里气愤的很……祖母身边的位置,该是她的。   陈宛柔声音很嗲,给人刻意为之的感觉。白雪觉得有些别扭,悄悄地往旁边挪了挪。   “白姑娘,你怎么了?怎地看着不大高兴的样子。”   陈宛柔一直用余光注视着白雪,自然看到了她的举动。   又要挑她的刺了?白雪抬头看她,皱了皱鼻子:“四小姐想多了,我只是感到刺鼻……你身上有一股玫瑰香露的味道,好像用的多了些。”   “有吗?”   陈宛柔神色一瞬间僵住了,结结巴巴地:“我喜欢……玫瑰花……”白雪竟然知道玫瑰香露?难道她发现自己和吴文璟私下来往的事情了?手心里都开始出湿汗了。   “喜欢也要适量的,不然会呛到别人的。”   陈宛柔咬紧了下唇,“……白姑娘说的有道理。”她心虚的厉害,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陈容安咳嗽了两声。白雪一提,他也觉得香的刺鼻了。   “玫瑰香露是玫瑰花炼制的,香味浓郁。你若是有用,洗头发或者洗脸的时候,滴在水里……就好了。香味淡淡的,但很持久。”   陈老夫人悉心教导陈宛柔:“不要直接抹在衣服或者头发处,不太好。”柔姐儿什么都好,就是感觉小家子气。或许是和柳姨娘的养育有关系吧。   众人又坐了一会儿,戊时一到便各自散了。   六月天,实在是热的厉害。动辄都出一身汗。人们都盼望着多下几场雨,浇一浇这满天满地的暑气。   隔了几日。白雪在库房里选了一块细棉布,白色的。她摸了摸,觉得挺柔软的,便准备给陈容与做中衣用。   但是她不知道他穿衣服的尺寸?若是为了这事专门过去景庑苑……又觉得不大合适。   “小姐,要不……奴婢去找一找马师傅,他经常为府里的各位主子做衣服,手里一定有世子爷的尺寸。”   秋菊给她出主意:“或者,奴婢跑一趟景庑苑,拿一套世子爷的旧衣服,您比照着……也能做。”   白雪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和你一起去找马师傅吧。”她怕比照着旧衣服做出来的尺寸穿起来不贴身。   “也行。”   秋菊探头看了看外面火辣辣的阳光,找了一把油纸伞出来。   白雪是怕热的体质,才走了一半的路,就热得直喘气。她扶着秋菊的手:“咱们找个地方歇一歇,实在是太热了。”   秋菊“嗯”了一声,刚要说话。却听到身后有人开口了:“你们这是要去干什么?”   白雪转身,便看到了独自坐着轮椅的陈容与从身后过来。她一愣神,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道:“怎地就你一个人,吴华呢?”   “父亲找我有事,我出来的匆忙,忘了拿印泥。吴华回去取了。”他看着白雪,笑的温和:“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了。”   “我去找马师傅……”   白雪顿了顿,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她走的这条青石板大路也通向垂花门。陈容与应该去前院的。   “你要做新衣服吗?”   说话间,陈容与到了白雪的面前,俊眉微皱:“你很热吗?”雪白的小脸晒的通红。   白雪点点头,又摇头。   陈容与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嗯?”   “我是很热。但我去找马师傅却不是要做新衣服的……”她顿了顿:“母亲说,我要给你做一套中衣,留着成亲的当天穿。但是我不知道你的尺寸,便想着去找马师傅问一问。”   陈容与一愣,心里一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着她的眼神便有些深。   好一会儿,开口道:“你想要尺寸去找我便是。再不然,让丫头去景庑苑拿也行。这么热的天,你却自己跑了出来……中了暑气可如何是好?”   白雪抿了抿红唇,没有吭声。   陈容与把手里的折扇递过去,“扇一扇吧,脸都热红了。”   白雪喃喃地道了一声“谢”,“我只知道天气热,去不料想如此热……”不过,她看陈容与气定神的,好像并不怕热,便问他:“你不热吗?”   陈容与摇摇头,“我是畏寒不畏热的。春天里,还要点着炉子呢。”   白雪“哦”了一声,是她忘了。   “……大哥,我要走了。”   白雪又站了一会儿,觉得没有话说了,便想着告辞。   “别去马师傅那里了。”   陈容与看着她,“等晚些时候,我让人给你送去。”   他并没有直说要送些什么,白雪却明白了,她站着未动,也没有说话。   “听我的,雪儿。”   陈容与的声音很低沉:“……你这样不顾炎热的,我会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   同志们,你们剁手了吗?开心吗?我好几个东西都么有抢到,不开心~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是瓶小瓶 5瓶;湘慈 2瓶;Oxygen、Leshi_Wi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九章 89   白雪低下头, 感觉热气都充斥到脸上。她轻轻地“嗯”了一声,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抬眼去看他。   眸子澄澈明净,倒映出陈容与的身影。   “大……大哥。”   她不习惯和别人一样, 称呼他世子爷。直接唤名字, 感觉又怪怪的。   “怎么了?”   陈容与的声音很柔和,好像还笑了一下。   “中衣的领口处绣竹叶纹……可以吗?或者你更喜欢云纹?”她看见他穿的直缀斓边绣的便是淡紫色云纹。   这样的事情还要特地问一问他,陈容与只觉得她可爱。   他反问:“你喜欢哪一个更多些?”   白雪想了一会儿:“竹叶纹吧。”她记得有一句诗是这样写的:依依似君子,无地不相宜。就是描写竹子的坚韧和不屈。   她也喜欢和命运做抗争的人。   “那就绣竹叶纹吧。”   其实, 只要是她做的中衣。就算是素净的,他也会爱惜不已。   白雪应“好”,又看吴华往这边走过来了, 和陈容与告别。   “去吧, 路上慢点。”   陈容与看她转身了,又嘱咐了一句。   “世子爷, 给您……”   吴华满头大汗的到了陈容与的身边,从怀里拿出巴掌大的木质盒子递给陈容与,推着轮椅往前走, 还有些疑惑:“奴才刚刚仿佛看到了白姑娘, 怎地一转眼便不见踪影了?”莫不是他的眼花了?   陈容与没有接他的话茬,却说道:“……走快一点,太阳晒着烤的难受。”   “是。”   吴华也觉得烤的慌, 便加快了脚步。   净雨轩里。   陈汝正在和妻子说话。   “……我听柔姐儿说, 兰姐儿病了许久,连功课都落下了。是怎么回事?兰姐儿的病症还没有好转吗?”小女儿生病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但是小半个月过去了, 他以为早好了。   王氏秀气的眉头皱了皱,她还没有腾出手来收拾陈宛柔呢……她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王氏不慌不忙地:“妾身找了李大夫去看, 又拿了些药吃,现在好多了。就是精神还不大好。妾身去兰草园看了兰姐儿几次,觉得她的胃口也不大好,小脸都瘦了一圈了。”她叹了口气:“安姨娘思女心切,每每来上林苑哭诉,妾身也是做母亲的人,知道她的感受……便让她去兰草园陪着兰姐儿了。”   陈汝沉吟了一会儿,夸赞妻子:“你素来宽厚,这一次更是做的极好。”出了柳姨娘的事情后,他每次看到王氏都觉得愧疚。说话做事,对着她便有讨好的意思。   “都是妾身应该做的。”   王氏低头喝了一盏茶水,突然间有了个主意:“侯爷,兰姐儿久在病中也不好。妾身想着,你去探望一下……兰姐儿一高兴,说不准就痊愈了。”   陈汝难得休沐一次,想着也没有别的要紧事情,便答应了,“我晚上去兰草园吧,陪兰姐儿用晚膳。”兰姐儿是他最小的女儿,一想起这孩子柔弱不堪、胆小谨慎的模样,心里也觉得疼惜。   “对了,还有一件事。”他抬眼看向妻子:“我前些时日找你过来,让你去二房找一趟二弟妹,去过了没有?”   王氏点点头,说道:“二弟妹明确的表明了态度,她不愿意霜姐儿进宫。她说……实在不行了,就让霜姐儿和她的侄子定亲。”   陈汝没吭声。他问过二弟陈渊的意思,和二弟妹一样。也是不愿意霜姐儿进宫。   “要不然,你再去找找礼部右侍郎通融一下,随便找个理由,抹去霜姐儿的名字。哪怕给他送些东西呢……霜姐儿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孩子,性子纯良,人品更是没得说。这样的好孩子,一进宫,岂不是害了她的一辈子吗?”   陈汝浓眉皱了皱:“好,我去试一试吧。”霜姐儿是他嫡亲的侄女,又是西宁侯府唯一的嫡女。她要是进了宫,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了。   关于皇家的一切,恐怕都是扯上关系了。   这样的话……反而是个大.麻.烦。   外边传来小厮的通报,说是世子爷陈容与过来了。   片刻的功夫。   竹帘一挑,吴华推着陈容与进了正厅。   “给父亲、母亲请安。”   陈容与拱手行礼。   “与哥儿的气色不错。”   王氏问了陈容与最近的饮食作息,又问了他双腿的恢复情况。   她现如今想得很通,女儿能嫁到身边,也是好事。至少她能护着,婆婆和小姑子难相与的罪也不必再受一茬了。   陈容与恭敬的一一回答,又说道:“……扶着拐杖能在院子里走上几个来回了。李大夫说,勤于锻炼些,到了年下就不用坐轮椅了。”   “真不错,但也不能过于心急。”   陈汝笑道:“你生母要是还活着,听看见你今天的样子,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原配临死前还在担心与哥儿的双腿呢。   他是由衷之言。王氏不大自在。当着自己的面,丈夫却满眼怀念的谈论其他的女人……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的闲话,王氏便起身出去了。   到了院子里,她吩咐跟在身后的大丫头灵儿:“你去跑一趟兰草园,告诉安姨娘……侯爷会过去陪兰姐儿用晚膳……让她想说些什么话,该说些什么话,要提前准备好。不要误了这一次的好机会。”安姨娘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于是也更加的恨陈宛柔。既然这样,就让她亲自动手吧……想必也更痛快。   ……安姨娘说不准还会感谢她呢。   灵儿屈身应“是”,答应一声便退下了。   一望无际的天空上飘荡着朵朵薄云,如水一般,缓缓地浮动。轻灵又自在。   陈容与递过去手里的木质盒子,解释道:“这是慈溪吴临研制的八宝清芳,我偶尔得了,想着您喜欢……给您送了过来。”父亲虽然是武将出身,却偏爱收藏印泥。但收藏又不用,只是特别单纯的纯收藏。   “哦。”   果然,陈汝来了兴趣。他接过来,急忙打开,又拿出一个白底青花瓷印奁,和长子说道:“吴临的印泥闻名遐迩。一两黄金才得一两印泥……他又是个孤傲的人,很多慕名而去的达官、贵人连他的面都见不着。为父也是肖想已久了,愁于没有法子。”   “这八宝清芳色泽鲜艳,细腻清晰,最难得的是还让人觉得古雅,真是好东西。”陈汝啧啧称奇:“与哥儿,你不知道。就这一小点东西,文人墨客都情愿为之折腰啊。”   陈容与不懂得印泥,倒是听说了吴临的名声。   “父亲,您唤我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他本来想等着陈汝的高兴劲头过了,再开口询问。但是他喋喋不休,好像忘了喊自己过来的目的,只能打断了。   “……我昨天去衙门,到午门时遇到了四王爷。他和我说了一会儿话,又问了你的身体状况。让你后天去王府一趟。”   “我知道了。”   陈容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热茶,也不问原因,“四王爷还是每日进宫伺候皇上吗?”   陈汝点点头,放下手里的印泥,让小厮收起来。他想了想,“好像是的。最近都是太子在监国,日常比较忙……伺候皇上的事情就由其他几位王爷代劳了。四王爷最得皇上的欢心,所以跑的就勤了些。”   “四王爷此人,野心甚大。张长林又是他的左膀右臂……”他顿了顿,交待道:“父亲少和他来往吧。”父亲善于上战场杀敌,又在军.营生活了多年,直爽惯了。想事情太简单,不知道拐弯,很容易被人算计。   陈汝所有所思,却也表示认同。他也能看出来四王爷不是外表看起来的……那么人畜无害。   父子俩聊完,差不多午时也到了。有小厮进来摆午膳,是简单的四菜一汤,主食是牛肉面。陈容与便陪着陈汝一起吃。   等回去景庑苑后,陈容与让吴华给他量了尺寸,送去海棠阁。   白雪正在吃午膳,秋菊挑帘子出去,和吴华说了几句话。拿着一封信进了屋子。   “姑娘,世子爷给您的。”   白雪放下手里的筷子,抬眼去看秋菊,很不解。   “……吴小哥说,是世子爷要做衣服的尺寸……”   半夏却探头探脑地看,笑眯眯地:“姑娘,您要给世子爷做衣服了吗?”   “不许胡说。”   白雪脸一红,默默地收了信封,放在床头的百宝阁里。   秋芙也笑起来,却斥责半夏:“和姑娘说话……不许这么没有规矩。”   “我不过是问了姑娘一句话,哪里没有规矩了?”半夏嘻嘻哈哈的,也不恼。   “好了,别闹了。”   秋菊的脸上也挂着笑。主子和世子爷定了亲,她们也真心的高兴……到时候主子一嫁过去,可就是世子夫人了。她们在侯府里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她给白雪盛了一碗莲藕排骨汤,“姑娘,您尝一尝这个。邱婆子说,熬了一个时辰呢,味道很好。”   “放餐桌上吧,我等一会儿再喝。”   白雪面对自己的几个贴身丫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再有三章左右就成亲了……现在管的严,你们也都懂得,肯定是一笔带过的。   我的微博——小晨潞。感兴趣的,可以去关注下。到时候车车……你们私我就好。   依依似君子,无地不相宜。出自于刘禹锡的《庭竹》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4瓶;274283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19-11-10 23:59:13~2019-11-11 23:0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4瓶;274283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章 90   兰草园是一个两进的小院落, 和陈宛柔原来的住处相隔了一条羊肠小道。小小的三间厅房,厅后就是内院。厢庑游廊穿梭其中,很是小巧别致。   陈宛兰正在内室里看书, 安姨娘站在女儿的旁边守着。她得了王氏的消息就开始准备上了, 小厨房煮的菜肴都是按照侯爷的平常的口味来。   “七小姐,我帮你……仔细的梳洗妆扮一下吧。”孩子生下来就被抱走了,后来又养在了王氏的名下。她甚少有这样单独和女儿相处的机会。   “嗯?”   陈宛兰一愣,“不必了, 我又不出门。寻常的服饰穿着也舒服。”她遵从嫡母的意思。对外是抱病,对内则歇息。没有了四姐姐的挤兑,教习嚒嚒的苛求……日子过得舒心又悠闲。   安姨娘看着女儿细声细气地说话, 十分怜惜:“侯爷要陪你用晚膳呢。”她顿了顿, 声音变得很柔和:“……你听姨娘的话。等过了今晚,四小姐就不会再欺负你了。”   她的语气很坚定, 更像是一种承诺般的保证。   陈宛兰再不和安姨娘亲近,此时的心里也热热地。不由得想起了很多的事情,一到冬天, 她总会亲手做两件棉袄送过来。还有保暖的兔儿卧。有时候还有鞋子。   “你怎么知道父亲要过来兰草园?”   陈宛兰还是有些不大相信。在她的记忆里, 父亲几乎没有踏足过她这里。父亲对她而言,和两个汉字也差不多。   “夫人派丫头告诉我的。”   女儿的表情有惊喜,但更多的却是陌生。安姨娘心尖一颤, 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伸了一半看她睁着眼睛看自己, 迷茫又无措。便微微的叹气,又放下了。   ……她的兰姐儿没有被人这么亲密的对待过吗?   “七小姐,姨娘会帮你的。别担心。”安姨娘努力忍着眼里的湿意, “姨娘会一直守护着你。”   面对着生母最大的善意。陈宛兰终究还是被说服了,可能还有怀念被人关心的感觉吧。人孤单单的来到世上走一遭, 要紧的还是学会珍惜眼前人。   安姨娘脸上一喜,立即和青杏一起打开了紫檀木雕海棠花的双开门衣柜。选了白底绣缠枝纹褙子,淡蓝色马面裙。利索的给陈宛兰换上。头发也重新梳了双丫髻,戴上一对儿金镶红玛瑙珠花。   青杏拧了热手帕递给陈宛兰,又拿了茉莉花香脂过来。   “这个不要。”   安姨娘看了一眼青杏,阻止她:“七小姐还病着……涂抹脂粉的就算了吧。”   侯爷好容易来了兰草园一趟,按理说兰姐儿应该精精神神的。但这一次不一样,阖府的人都知道兰姐儿病了,侯爷也是清楚的。   一脸病容,柔柔弱弱的才会更加的惹人爱怜。   再者,兰姐儿衣着整齐,干净爽洁就挺好了。也不算是不尊重侯爷了。   青杏诺诺地应“是”。   夏天天长,酉时都快过了,天色才暗下来。   兰草园里灯火通明,在等待陈汝的到来。   陈宛兰不住地抬头往院子里看……都这么晚了,父亲是不是不过来了?   安姨娘看出了女儿眼里的期盼,又看她一直坐在圈椅上,便倒了一盏茶水递过去,“七小姐,您润一润嗓子眼。”   陈宛兰刚接过来茶盏,外面便传来了守门的小丫头欣喜声音:“给侯爷请安。”随后竹帘一挑,陈汝走了进来。   他身穿嵌金线玄色直裰,腰间是白玉腰带。在烛火的照映下,越发显得身材高大。   安姨娘、陈宛兰至内室迎了出来,屈身行礼。   “起来吧。”   陈汝径直坐在了正堂主位的太师椅上,招手让陈宛兰近前说话。   “父亲。”   陈宛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   陈汝的眉头却皱了起来。兰姐儿的状况看着确实不大好,脸.黄.黄.的。整个人看着又瘦了些,肩膀低垂,也没有精神。   他问道:“兰姐儿,你还觉得那里不舒服?”   “……没有。”   陈宛柔想了一会儿,却迟疑地摇摇头。   陈汝知道小女儿一贯的怯弱,便问安姨娘:“你最近都在陪着兰姐儿,和我说一说她的情况吧。”   安姨娘应是,恭敬地回答:“李大夫说七小姐的症候好多了。妾侍也觉得是,都不怎么咳嗽了。但七小姐的睡眠很不好,常常做噩梦,每每都是哭着醒来的。然后吓得一夜都不能安睡……妾侍为此事担忧不已。”   “噩梦?怎么回事?”   “七小姐在别处受了惊吓……什么别推我,我会听话之类的,更是一宿一宿的哭泣……妾侍的心里实在是心疼。”   “什么?”   陈汝“砰”的一声,手里的盏碗摔在了茶几上。事情真的是有些严重……他的女儿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   他抬眼去看陈宛兰。她还在发抖,似乎是怕极了。   陈汝的声音里带了怒气:“兰姐儿好歹是侯府的小姐,谁敢这样子欺负她?”   安姨娘眼圈一红,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落。却一声都不吭。陈宛兰看到生母的模样,眼圈也红了,小步走过去,拉住了她的衣袖。   母女俩哽哽咽咽的,却辩解的话都没有一句。这个场景比嚎啕大哭都让人觉得揪心。安姨娘是个与世无争的人,小女儿的性子也随了她,遇到事唯唯诺诺的……陈汝咬了咬牙。   他径直去问陈宛兰的丫头青杏:“你来说清楚,胆敢隐瞒一个字,立马拉出去打断双腿。从此赶出北直隶。”   青杏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五一十把陈宛柔如何和陈宛兰起了争执、又如何威胁打骂等等都说清楚了。   一时间,陈汝惊住了。他回过神后,拂袖而起:“……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非得等到兰姐儿病了……你们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才开口吗?”指了安姨娘说:“瞒着我还罢了,夫人那里怎地不去说?”他心里除了怜惜小女儿,更多的却是对陈宛柔的失望。   有多宠爱便有多失望!   安姨娘却哭得说不出来话来,陈宛兰慌忙搀扶着她坐在一旁的杌子上。陈汝的声音更严厉了:“是夫人知道了……也不管吗?”王氏主管着府内中匮,而陈宛兰和陈宛柔又都记在了她的名下。这是她的份内之事。   安姨娘拿出帕子擦眼泪,断断续续地:“和夫人没有关系。是七小姐一个人闷在心里的。她做噩梦惊醒时,妾侍才问了出来。”她喘了一口气:“……夫人得知七小姐病了,特地去请了李大夫。还隔三差五的送滋补品过来。”王氏肯帮她是情分。她不能不知好歹,做狼心狗肺的人。   陈宛兰去拉陈汝的手:“父亲,兰姐儿身上的伤处已经不疼了。脖子上的疤痕也褪去了。您别生气了,兰姐儿再也不敢招惹四姐姐了。以后见了她都躲到远远的。”   安姨娘怔了怔……她的兰姐儿突然上道了?   “好孩子,不是你的错。”   陈汝听得心痛,轻轻地揽了小女儿入怀:“……你怎么如此傻呢?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欺负过去?”   陈宛兰一直没有落泪,感受到父亲温暖的怀抱时,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喃喃道:“我不想给您和母亲增添烦恼。”   兰姐儿……多好的孩子啊。   陈汝握紧了手,又想起陈宛柔。他有五个亲生的孩子,却独独的偏爱陈宛柔。不仅是因为她是自己的第一个女儿,还有她的性格。乖巧、大度,甚至懂得忍让和宽容。   这一切竟然都是假象!   私自甚至恶意折辱自己的妹妹,还一次比一次更恶劣!这是人的本性无疑了!就算之前是柳姨娘养了她,但柳姨娘也养了旭哥儿。旭哥儿的年纪比陈宛柔还要小两岁的,却争气又懂事。   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两个人,差别未免太大了些。   陈汝越想越生气,拍着小女儿的后背安抚:“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我都知道的。断断不会让你受了委屈。”他看向安姨娘:“你照顾好兰姐儿,我去留春馆一趟。”   陈宛柔被母亲养着,他有必要过去说一声,商量一下该怎么办。无论如何,不能再容着她胡闹下去了。   安姨娘点点头,“侯爷放心,妾侍记下了。”   陈汝挑帘子出去了。   夜色如水。有风吹过来,比白天凉爽多了。   “姨娘,我刚才都按照你教我的话说了。”   陈宛兰的声音轻轻的,“我以为我不敢开口呢,但是才说了开头,下面的话就像背下来似的。”   “是。”   安姨娘应该要笑的,鼻尖却忍不住酸了:“七小姐是个聪明的,一教便会。”兰姐儿仿佛长大了一些,这种被逼迫着的成长,总让人觉得心里更加的难受。   陈汝到留春馆的时候,陈老夫人正在用晚膳,旁边是陈宛霜和陈宛柔作陪。   “你要不要吃一口?”   陈老夫人看长子一脸的怒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好。”   陈汝还没有吃晚膳呢,便顺势坐下了。   小丫头添上新的碗筷。   “父亲……红烧肉烧的好吃,浓油赤酱的。”陈宛柔夹了一筷子,放到陈汝面前的碟碗里:“女儿知道你爱好这口,尝一尝吧。”   陈汝没有说话,默默地夹起来吃了。   “你这孩子,就是孝顺。吃块肉都能想到你父亲。”陈老夫人笑眯眯地:“赶紧的,给我也夹一块红烧肉。”   “祖母,柔姐儿也孝顺你的。”   陈宛柔笑容娇美,又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到陈老夫人面前的碟碗里。   陈汝拿筷子的右手在听到陈老夫人说话的一瞬间,青筋暴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11 23:07:38~2019-11-12 23:27: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芓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emon_ 3瓶;湘慈 2瓶;Leshi_Wi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一章 91   陈汝拿筷子的右手在听到陈老夫人说话的一瞬间, 青筋暴起。孝顺他就是背后一套表面一套吗?   他养的好女儿!   陈宛霜让丫头给她盛了一碗燕窝粥,默默地喝。陈宛柔最会讨长辈的喜欢,尤其是祖母, 她学也学不来的。   晚膳过后, 陈宛霜又略坐了会,告辞离去了。   “老大,天色晚了。你明日还要去衙门,早点回去歇着吧。”   陈老夫人看长子的脸色越来越差, 心里很是不安。她看了一眼身边乖巧的陈宛柔,笑了笑:“你陪了我一下午,想必也是累了, 回屋吧。”   陈宛柔拉着陈老夫人的胳膊撒娇:“祖母, 柔姐儿陪您心里很开心的。一开心就不累了。”   “这孩子……整日哄的我欢天喜地,饭都多吃一碗呢。”   “祖母, 柔姐儿说的可都是大实话呢……”   “你住嘴!”   她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陈汝厉声打断了。他忍了许久,看着疼爱了那么多年的女儿如此巧言令色……心里后怕的同时, 也实在是忍受不了了。   他以前不知道女儿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时, 觉得她事事都可爱。特别是拉着他的袖子撒娇,心都要暖化了。   但现在……后脊梁骨起鸡皮疙瘩。   陈宛柔被吼的打了个冷颤,抬眼去看陈汝:“父亲, 您怎么了?”   陈汝黑着脸, 因为上过战场的关系,真正的生起气来,浑身上下充满了煞气。陈宛柔吓得脸都白了。   陈老夫人也注意到了, “有什么事情就好好说话,她不过是个孩子……你吓她做什么。”   “母亲, 您不能再惯着她了。”   陈汝摆摆手,让屋里伺候的丫头、婆子们都退下。他看着陈宛柔,冷声喝道:“她的所作所为,哪一件像个孩子?”   “父亲,女儿哪里做的不好,您指出来?”   陈宛柔的眼圈都红了,她从来没有被父亲如此严厉地斥责过。好像要立刻冲过来打她一顿。   陈老夫人有些弄不清楚状况,也跟着附和:“是啊,你说说。”   陈汝屏息了片刻,心里却觉得冷。女儿直到这一刻还在振振有词,丝毫不知道反省自身。   “我最在乎的是你们兄弟姐妹之间要和睦相处……柔姐儿,你做到了吗?”   陈宛柔怔了怔。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想了一会儿,谨慎地开口:“女儿自问都做到了,不敢违背您的意思。”   “你撒谎!”   陈汝更是气了:“……兰姐儿病了,你知不知道?”   陈宛柔心里有些虚,低下头没有说话。陈宛兰生病的事情,她当然知道了。还是她告诉父亲的。   “你用剪刀剪碎她精心绣好的手帕,推她摔倒在地,脖子上的疤痕长了几个月才彻底好全,身上更是伤痕累累……她的病就是被你吓出来的!”陈汝咬紧了牙,眼睛都红了:“她是你的妹妹,你的心呢?”   陈老夫人听的也是一惊,她不可思议地去看陈宛柔,问道:“柔姐儿,真是你做的?”   “我没有。”   陈宛柔想都没有想,“父亲,您不能听别人的胡言乱语。”她停顿了下,不敢直视陈老夫人和陈汝,继续说道:“一定是兰姐儿,她去找你告状了是不是?我就知道,她只是假装柔弱,其实心眼坏的狠。”   她说着话,上前去拉陈汝的衣袖。却被扇了一个耳光。陈汝是练家子的手,力道很大。陈宛柔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她捂着脸,呜呜地哭,好久也没有从地上爬起来。   陈老夫人心疼不已,亲自去扶她,又教训自己的长子:“小孩子家,玩闹打架都是有的,你何必发这样大的火气?打坏了她可如何是好?”   “母亲。”   陈汝闭了闭眼:“您不能再宠着柔姐儿了。您看看她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是非不分、鬼话连篇、信口开河……对着我,她都敢撒谎了?对着别人呢?她更是连害怕都没有了。我要是不明白整个事情的经过,会特地过来找她吗?您是没有看到兰姐儿,病的都脱相了。这孩子本来就怯弱,现在连睡觉都不敢了,梦里都在和柔姐儿求饶!”   兰姐儿要是留了阴影,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陈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说不出话来。她想起去年冬日里,兰姐儿还给她送了一捧腊梅。还经常过来给她请安。   “父亲,是兰姐儿骗了你,不是我。”   陈宛柔委屈的泪水流了一脸:“……我是欺负过她,但真的闹着玩。并没有这么严重的。”   陈汝已经完全不相信她了,和陈老夫人说道:“以柔姐儿的性子,若是再不管教。真的会出大事。咱们府里有的是闲置的院子,我准备选一个出来,让柔姐儿自食其力的生活一段时间。丫头、婆子等等,一概的不许伺候她。我也会时常的过去监督。等觉得磨炼的可以了,我便和王氏商量着,专门去宫里给她请教习嚒嚒。”   宮里的嚒嚒是出了名的严格。   陈老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老大,你不能这样对待柔姐儿,惩罚的太重了。”简直是软禁了。再者,柔姐儿从小金尊玉贵的养着,也吃不了苦啊。   “父亲,我不去!我不去!我要在留春馆陪着祖母,哪儿也不去。”   陈宛柔吓傻了,跪趴了几步,去抱陈老夫人的双腿。   “母亲,您别操心了,我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陈汝却不为所动。他扬声喊了人进来,让连夜收拾上林苑后面的一处一进宅子。又让杏霖去收拾陈宛柔的包裹。   他要亲自送陈宛柔过去。   陈老夫人规劝长子不得,只好低头嘱咐陈宛柔:“柔姐儿,你先过去一段时间,祖母会去看你的。等你父亲的气消了,说不准就放你出来了。”   陈宛柔的这种性子,也确实该好好地管一管了。她自己舍不得管教,长子能做到也算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好多事要忙,本来想请假不更了。但是又觉得陈汝收拾陈宛柔的简单粗暴……也挺爽的。就发上来咱们乐一乐【捂脸笑】   感谢在2019-11-12 23:27:01~2019-11-13 23:0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二章 92   白雪是第二天去给母亲请安时, 听说的这件事。   “安姨娘是个有本事的,我果然没有看错她。”   王氏端起盏碗,低头喝了一口茶水, 吩咐云儿:“选两匹云锦, 一套金头面首饰给安姨娘送去……就说她最近照顾七小姐有功劳,应该得的。”   云儿屈身应“是”,退出去办事了。   “母亲,侯爷肯让陈宛柔自食其力?”白雪还是有点不大相信。陈汝其实是很疼爱陈宛柔的。不然, 也不会明知她犯了错,一而再再而三地宽恕。甚至连惩罚也只是轻微的抄写女则与女训。   王氏“嗯”了一声,和女儿说话:“昨晚亥时左右吧, 侯爷专程来了趟上林苑, 还交待让我送些米面过去。”她顿了顿:“估计是真的。”   白雪想了一会儿,和王氏说起陈容旭的事情, “旭哥儿和陈宛柔、柳姨娘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他原本可以在侯府安稳、享受地过世家子弟的生活。却小小年纪去了卫所,其心志与志向可见一斑?”   前世的陈容旭未满十八岁便当上了锦衣卫镇抚使, 就算有陈家的帮忙, 他自身的能力也不容小觑。这也是后来柳姨娘在陈家的地位越发稳健的缘故。   “他的前途有侯爷和西宁侯府的保驾,是不可限量的。”她不愿意陈容旭因为柳姨娘和陈宛柔的事情和母亲结了仇怨,便试探着开口:“旭哥儿又记在您的名下, 日常的饮食用度要多关照些。您也不必亲自去做, 吩咐丫头、婆子们便好。”母亲心里的膈应,她也能理解。   女儿顾忌着她的情绪,说话很是含蓄, 王氏却听懂了,她笑了笑:“你放心吧, 大人们之间的事情……母亲还不至于会真的责怪到一个孩子的头上。陈宛柔她害过你,又欺负兰姐儿,旭哥儿和她的区别很大。”虽然对陈容旭亲近不起来,但他的一应事宜还是操心的。再怎么样,她也是陈容旭的嫡母,陈家主管中匮的主母。不可能也做不到不管不问。   至上林苑出来,白雪去了一趟留春馆,不过没有见到陈老夫人的面。   冬枝笑着请白雪进去偏厅喝茶:“白姑娘,老夫人身体不适,才吃了药睡下。”   “哦。”   白雪一愣:“是什么症状?有没有请李大夫过来诊治?”老夫人一旦伤心难过的时候,就会病一场。几乎是惯例了。柳姨娘去云梦山,她一下子病了十多天呢。   “头疾……老夫人的头疾又犯了。”   冬枝笑容有些僵,她没有想到白雪会问的如此详细。   停顿了一会,她又解释道:“李大夫来过了,也说无碍的。”   “那就好。”   白雪喝了半盏茶水便离开了,走到门口了,还和冬枝说话:“等老夫人醒了,麻烦你转告一声,我改日再来给她老人家请安。”   冬枝恭敬的应“是”,亲自送了白雪出门。   太阳升至半空,火辣辣的照射着大地,炎热的一天又拉开了序幕。   白雪回了海棠阁,拿出剪裁好的细棉布料给陈容与做中衣。秋菊站在一旁给她递剪刀,顶针等。   知了在外面叫的欢快。   半夏无事,又听的心烦。和白雪说了一声,便寻了根长长的竹竿,一端固定了桐油胶,领着几个小丫头去院子里粘知了。   “姑娘,奴婢瞧着半夏还是个孩子心性,一天到晚的玩起来最起劲了。”   秋芙倒了盏热茶,放到白雪手边的小几上,笑道:“论理说,过了今年她也十四岁了……是大姑娘了。该要站是站样,坐是坐样的。”   “活泼点也好。”   白雪绣了正在缝上衣的袖口斓边,透过推窗看了一眼:“她的身体不大好,活动一下也有好处,由着去吧。”   “姑娘,您真是疼她。”   白雪抬头看了秋芙一眼,觉得意外:“我不疼你吗?”   “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秋芙连忙摆手,“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您别放在心上。”   “无碍的。”   白雪笑起来:“我说的也不是你认为的那个意思。”她顿了顿,继续往下说:“我记得你是和我同一年的人,今年有十五岁了吧?”   秋芙点头应“是”,又说:“奴婢是正月十六的生辰,虚岁都十六了。姑娘是腊月的生辰,奴婢整整比您大一年呢。”   “该嫁人了。”   白雪放下手里的针线,握了握秋芙的手:“等我的亲事办了,一定给你找个好婆家。”前世的秋芙跟着她受尽了苦难,这一世就安生的过日子吧。   “姑娘!”   秋芙羞红了脸,却很坚决:“奴婢要一直伺候您呢。”   “傻丫头,主仆的情分深当然是好事,但我不能耽误你的。女子的青春多短暂啊,一眨眼就没有了。活在世上,不成亲是不圆满的。”白雪说道:“不仅是你,对于秋菊和半夏,我的打算也是一样的。”   “姑娘,奴婢不想嫁人,情愿伺候您一辈子。”   秋菊倒不为别的,她只是习惯了跟在主子的身旁。   “不许胡说……”   这时候,半夏风风火火地跑进了屋里,额头上都是汗水,她也顾不得擦拭:“姑娘,天突然阴下来了。估计要下雨了,咱们晒的衣服是不是都要收起来了?”   白雪站起身,探头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隐在了云朵里,一丝风都没有,感觉闷的厉害。   好像是要下雨了。   她点点头,“收回来吧。”   每年到了六月大暑的节气,家家户户都会把衣服、被褥等拿出来暴晒。这是一个习俗,又称暴晒节。   陈容与吃过午膳后,在陈家大门外上了马车。四王爷还真是有心计,怕他的邀请没有用,还特地让父亲传了话过来。   这个节骨眼上,肯定是没有什么好事。   吴华看了看天气,问道:“世子爷,咱们准备一把油纸伞吧?奴才瞧着天气不大好,别走到半路下雨了……”   “不必。”陈容与慢吞吞地:“要是能下雨更好了。”他趁好打道回府。   四王爷和太子爷之间的浑.水,他不想跟着掺合。   “嗯?”   吴华十分不解,“为什么?”   他们家世子爷的爱好……没有喜欢淋雨这一项吧?   陈容与没有回答吴华的问题。他看着窗外好一会儿,摆摆手:“走。”   吴华应了一声,挑起帘子出去,去告诉驾马车的小厮了。   然而,一路顺顺当当的,马车到了丰庆胡同都没有下雨。太阳从云层里拱出来,然后又隐了进去。晕出昏黄的光芒。一时半会的,倒没有了下雨的迹象。   襄王府的守门护卫一看到西宁侯府的马车,立刻进去禀报。不出一刻,管家便亲自迎了出来,领着陈容与主仆俩人往四王爷朱宸宇的书房走去。   “世子爷,我们王爷一听说您到了,早备了好茶等着呢。”   陈容与笑了笑,淡淡地开口:“有劳了。”这个管家姓李,他认识。聪明又有眼色,是个办实事的人,很得朱宸宇的重用。   几人径直去了前院,到了一栋独立的小楼前停下了。只见门匾上写了三个大字——大安阁。陈容与来过襄王府几次,知道这里便是朱宸宇的书房了。   “世子爷。”   李管家右手一伸,笑眯眯地:“您里面请。”   陈容与进了门,发现张长林也在,倒是在预料之中的。有朱宸宇的地方,若是张长林不在,才是真的有问题。   张长林正在煮茶,抬头看见了陈容与,随即眉眼一弯,笑道:“哟,世子爷,您来啦?”   他一出声,低头看书的朱宸宇也抬起头来。   陈容与拱手给朱宸宇行了礼:“王爷的命令,陈某怎敢不从?”   张长林撇了撇嘴。   “熙之说的哪里话,太客气了。”   朱宸宇让小厮端上茶水、瓜果等。他记得陈容与对甜食情有独钟,又交待让厨房去做新鲜的糕点送过来。   “张天师,水滚开了。”   一旁的小厮提醒张长林:“您要放茶叶了。”   张长林“哦”了一声,取了罐装的白牡丹,打开盖,就要往茶壶里面倒。   “张天师,不可。”   吴华伸手拦住了:“白牡丹属于白茶,看品相又是今春新得的。不适合煮,可以用热水冲泡。”   “嗯?”   张长林回头看他,“你还会煮茶?”   “奴才也是听别人说的。”夏莲姑娘经常给世子爷沏茶,他多少也知道些。   “那你说……什么茶叶适合煮?”   张长林抿了抿薄唇。   “普洱、安化黑茶、乌龙茶。”吴华有些局促:“再有其他的,奴才也不知道了。   “懂得还不少。”   张长林招手让吴华上前,“你过来给我沏茶喝。”   吴华一顿,去看陈容与。   “你看他做什么,难不成我还请不动你了?”   陈容与瞥了张长林一眼,又去看自己的小厮:“你过去吧。”   吴华应“是”,这才走向张长林。   “我……”   张长林的嘴角一翘,揶揄陈容与:“没看出来啊,西宁侯府还真是卧虎藏龙。”   “张天师抬举了。”   陈容与低头喝茶,和朱宸宇说话:“王爷唤我前来,不知是为了何事?”   朱宸宇咳嗽了两声,让屋里的闲杂人等都退出去。他又亲自去关上门,“本王要做一件大事,想来想去都感到形单力薄,不知道熙之是不是愿意助一臂之力?”张长林说得对,和陈容与这样心计诡秘的人交流,反正是斗不过的。那就索性直话直说了。   陈容与看了看自己的腿,十分无奈:“王爷,不是在下非要驳您的情面,熙之是身有残疾之人,恐负了您的厚爱。”   朱宸宇被噎的茶水都要吐出来了……和陈容与说话真的接不住!   “张天师,给您茶。”   吴华煮好了茶,给张长林倒了一盏,又给陈容与倒了一盏。   “你也退下吧。”   陈容与和吴华说道。   吴华应“是”,挑帘子出去,还随手把门关上了。   屋子里就剩下朱宸宇,陈容与、张长林三个人。   “真好喝。”   张长林端着盏碗,抿了一小口,满口的称赞。他和朱宸宇说话:“您不妨直接说,您要干什么大事,等您说清楚了……或许世子爷能同意呢。”   “也对。”   朱宸宇“啧啧”几声。陈容与是个很讲究实际的人,他倒是忘了这茬。   “皇兄是个不作为的人,本王想争夺太子之位。”屋里没有了外人,朱宸宇也不再掩饰自己的心:“熙之,你和本王处过事,是了解本王的人。如果没有把握,本王也不会请了张天师过来。”   “争夺太子之位无非就有两个结果,一是成功,二是失败。成功后皆大欢喜,失败后人头落地。我既然决心已定,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陈容与没有吭声,右手食指轻扣轮椅的扶手。他思考问题的时候,一贯是这个状态。他知道朱宸宇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角色,也不相信他是真的喜欢求经修道……不过是用来迷惑圣上,迷惑世人的工具。   “西宁侯府是我父亲在当家,他是个武将,不懂得文臣之间的弯弯绕绕。一心效忠的是当今圣上,并没有站队各个皇子……的任何想法。”   朱宸宇笑了笑:“熙之,你没有理解我说的话。当然,也有可能是我表述的有问题。我和皇兄争太子之位,并不是不效忠父皇,相反是为了更加的效忠父皇。让天下的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刚才还说本王呢,现在又自称‘我’了……陈容与端起盏碗喝茶,没有接话。他又不是三岁的小孩,任凭朱宸宇的几句话都哄骗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13 23:02:30~2019-11-14 22:3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2瓶;274283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三章 93   朱宸宇看陈容与一声不吭, “你心里会有顾虑是正常的,事发突然……也难怪。答案先不着急给。回去之后和侯爷商量一番,再告诉我也不迟。”   他给了台阶, 陈容与自然顺着就下来了。他不动声色地放下茶盏:“王爷说的有道理, 我一个人确实也做不了主。”   张长林抬头去看陈容与,笑着问道:“……世子爷,伺候您的小厮沏茶的手艺很不错。要不我先借一借,也伺候我几天?”他嗜茶如命, 却不喜欢自己煮茶。   “不行。”   陈容与直接拒绝了:“王府里有的是会沏茶的人,吴华实在算不得什么。还是麻烦张天师另请高明吧。”   “你这人,真太小气了。”   张长林觉得没意思, 又自己满上了一盏热茶。   朱宸宇伸手拿了一牙西瓜吃, 赞道:“好甜。”他尝了一口,推荐给陈容与。   张长林天性不羁, 想一出是一出,谁也摸不准他的心思。而陈容与极端的聪明,且很偏执, 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大刀架到脖子上都不会松口。偏偏他们俩又都是笑里藏刀、心计颇深的。所以,和这样的人相处,最好的办法就是少参与或者不参与他们的对话。   陈容与吃了两牙西瓜, 又坐了一会, 才告辞离去。到了景庑苑,吴涛双手奉给他一封信,说道:“世子爷, 卫先生给您的。”   陈容与接过来,从头至尾看了一遍, “福建那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卫珉月底差不多就回来了。”   吴涛“哦”了一声,想了想,回禀道:“过几日,奴才找两个丫头给卫先生的房间打扫一下吧,也通通风。”屋子里大半年没有住人了,灰尘都落了一层。   陈容与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让吴华推着他进了正房。   酉时左右,云开日霁,天空呈现出晚晴的景象。   世间万物沐浴在彩霞中,像是镶了一层金边。美轮美奂。   七月一过,大选秀女的事情便结束了。陈宛霜在陈汝的多方暗中运作之下,成功躲了过去。二房的赵氏对大房的态度由此也改观了许多。   八月十五的前两天,王氏携带白雪去城北娘家探亲。刚进门,就撞见了钱氏和王晨濡,母子俩的脸色都不大好。   白雪屈身给钱氏行礼,她现在改了口,“母亲安好。”   “好孩子,赶紧起来。”   钱氏拉起白雪,“母亲想你的紧,总说你不来看我。”她很遗憾雪姐儿没有定给濡哥儿,但记在了她的名下,和婵姐儿一样的称呼母亲。也算是弥补了些。   “……雪姐儿也想您。”   白雪笑意盈盈的。钱氏对她是真心的好,每次见了面都当她还是个孩子,语气都是十分宠溺的。   王晨濡拱手行礼:“姑母安好。”又和白雪行礼:“雪表妹。”   白雪屈身还了平礼,“濡表哥。”   王晨濡抬头看了一眼白雪,说自己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做,转身走了。   “咱们进去屋子里说话吧,站在外边不方便。”钱氏看着儿子的方向,微微地叹气:“濡哥儿的心情不大好,举止若有不妥当之处,你们也别见怪。”   “濡哥儿怎么了?”王氏也觉得奇怪:“看他的脸色很不对劲,人也不如以前爱笑。”   “是。”   钱氏点点头:“碰到你们之前,我和濡哥儿刚从坞裕堂出来……”她顿了顿,看向王氏:“母亲狠狠地责骂了他。不怪乎母亲愤怒,我也气恼的了不得。你说濡哥儿的胆子是不是太大了?他竟然背着家里的人去大理寺卿苗家退了亲,理由是和苗姑娘的情谊是单纯的知己,不是男女之间的。苗姑娘哭的几近晕厥,还是苗夫人登门说明了缘由,我们才晓得的。”   “苗家以咱们家轻视苗姑娘为由,彻底断绝了来往。你大哥说,早朝的时候碰见苗大人,他都要出言讥讽几句。你大哥更是有气没有地方出,每每下了衙门回来,脸色都是阴沉沉的。你大哥这个人,一辈子清高傲气,却没有想到会为了儿子和别人低声下去,重要的是,别人还不领情。”   钱氏叹气:“我真是弄不明白濡哥儿,他到底是图得什么啊?”   濡表哥和苗雨蓉退亲了?白雪大吃一惊,这对儿前世恩爱、和睦,堪称天下夫妻楷模的俩人怎会走不到一起呢……   她轻声开口:“会不会是俩人之间有什么误会没有解开?”   “谁知道呢。”   钱氏摇摇头:“问他也不说,像个哑巴似的。”   白雪想起刚才的濡表哥,看自己的眼神,特别专注,又很复杂……心里突然一咯噔。   难不成是因为她的原因?很快就觉得多想了,濡表哥就算不娶苗雨蓉为妻,他也是不喜欢自己的。   三人说着话,很快走到了坞裕堂。守门的小丫头进去禀告,很快又出来了,让她们进去说话。   王老夫人的精神不错,脸也红润。她看见外孙女过来了,招招手:“过来吧,坐在外祖母的身边,有半年没有看到你了。”   “给外祖母请安。”   白雪屈身行了礼,笑道:“我常常思念您呢。”   “小嘴还是一样的甜。”   王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雪姐儿的个子是不是又长高了?但人还是偏瘦。”   “我也发现了,好像长高了一寸多吧。给她做衣服的时候特意量了量。”   王氏坐在一旁的圈椅上,回答道:“她夏天厌食,吃不下东西的。”   王老夫人想了想,嘱咐自己的女儿:“雪姐儿的饮食你万万要注意着,她腊月里都要嫁人了。身子太单薄了……可不好。”   “母亲说的有道理。”钱氏立即跟着附和:“让她多喝些猪蹄汤,或者多吃些酒酿蛋,单独食用木瓜也挺好的。”顿了顿,她又加了一句:“婵姐儿的食谱,是我专门去了一趟德益一条街,找女医写的方子,滋补是最好不过了。”   白雪本来还听的挺认真的,但是‘木瓜’这个词语蕴含的意蕴实在是太明显了。她小脸都羞红了,却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   王氏应“是”,又很自责:“我忙的倒把正事给忘记了。”   “不怕,也来得及。”   钱氏说道:“等你们走的时候,我把婵姐儿的食谱给你们抄写一份。我觉得挺有效的。打从按照这个食谱给婵姐儿烹饪烧煮以来,她整个人都丰.润了不少。”   “谢谢大嫂了。”   钱氏一直对雪姐儿视如己出的,王氏感激不尽:“您对雪姐儿好,她以后……会孝顺您的。”   “平白无端的,说这些干什么。”   钱氏看着白雪,眼神里充满了慈爱:“我原本想着让她当濡哥儿的媳妇,由我护着她,一辈子都不能让人欺负了去。可惜天意弄人,也是濡哥儿没有福气……她如今要嫁给世子爷为正妻,也挺好的。守在你的身边,你一样能护住她。”濡哥儿是她亲生的孩子,即使他没有说出口为了什么原因退掉了苗家的亲事。   她也能猜到一二的,怕是对雪姐儿上了心。   可不是天意弄人吗?众人都指定了要雪姐儿和他定亲的时候,他不同意。现在雪姐儿要嫁人了,他又放不下了。   “是我没有福气。”   白雪说道:“濡表哥是个很好的人。”   “好孩子,不说他了。”   王老夫人怕白雪尴尬,拉着她的手,换了话题:“等腊月里,外祖母风风光光的给你办一场及笄礼,然后再风风光光的送你出嫁。”她老了,喜欢操持些热闹的事情。   白雪反握住王老夫人有些粗糙的双手,眼圈有些红,“谢谢外祖母。”她五岁那年跟随母亲来了王家,是外祖母亲自养的她。一个被窝里睡觉,一个碗里吃饭。   “别难过。你要嫁人了,是好事,要高高兴兴的。”   王老夫人的眼圈也有些红:“日子过的多快啊,你和婵姐儿都要嫁人了。”   钱氏叹了一口气,唏嘘不已。   “孩子们都好好的,咱们的心里也是个安慰。”   王氏劝慰母亲:“您的年纪大了,情绪要多注意些。”王老夫人有头晕、气短的毛病,一激动还容易喘不上来气。   “没事。”   王老夫人又问起陈容与的双腿……得知没有大碍了,一颗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外孙女能当上世子夫人是好事,但姑爷的双腿要是不能站起来,到底也好说不好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的雪姐儿贪图西宁侯府的荣华富贵呢。   若论真的,雪姐儿还给陈容与破了劫难。要不然,陈老夫人会如此的低姿态?   王氏和白雪在王家没有多待,吃了午膳便回去了。   白雪的婚期近了,要忙的事情有很多。定制的嫁衣。陪嫁的铺子、丫头、陪房等。小到一面梳妆镜,大到几百亩良田,都不能出丝毫的差错。   白雪亲手给陈容与缝制的中衣是十月二十五亲自送去的景庑苑。她十一月初便要收拾东西去王家了,临走之前来和陈容与告个别。   “大哥,给您。”   她把手里的包裹递过去,“我是按照你给的尺码做的,穿上应该会合适的。”被陈容与注视着,感觉紧张极了:“做好的当天,我就让丫头们浆洗过了……”   “我知道了。”   陈容与接过来,揉揉她的头发:“雪姐儿,你别担心。”   她担心什么呢?白雪有些听不懂,抬眼去看他。陈容与也在看着她,目光是从未有过的……缱绻。   “我不担心。”   白雪怔了一会儿,也说了一句:“你也别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要成亲了……   感谢在2019-11-14 22:35:21~2019-11-15 22:4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粲粲兮 10瓶;湘慈 4瓶;大萍157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四章 94(一更)   陈容与低首浅笑, 能看到长睫毛在轻轻抖动。他是发自真心的笑,眸子里都是温柔的笑意。   “好。”   他站起身,也不需要人搀扶。在白雪的面前走了几步, 和她说话:“雪儿, 你看看,我能走路了……”   语气很雀跃,像是被等待夸奖的孩子。   白雪却突然鼻尖一酸,她努力眨去瞬间漫上眼睛的湿意, 笑着围他转了一圈:“真的!”   “大哥,你真棒。”   陈容与看着她,手背却微微一绷……雪儿在照顾他的感受。   一刹那间, 心又暖又软。   “很快的, 我便会娶你过门。”他又开口:“真希望时间过得快一些,更快一些……明天一早醒来就是腊月十八了。”   白雪“嗯”了一声, 羞的小脸通红。陈容与给人的感觉挺冷淡的,但这些话又让人从心底里觉得甜蜜。   她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话了,安静了好一会儿, 结结巴巴地:“……大哥, 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先走了。”急急忙忙地转身挑帘子出去了。   秋芙在外间等着,见她神色有些慌张, 便问道:“姑娘, 您怎么了?”   白雪摇摇头,脚步却不停。或许是她的错觉吧,都出了景庑苑, 竟然还能听到陈容与的笑声,即使很低沉。   十月的天, 到了月底,已经很冷了。北风呼啸,树上的叶子都掉的差不多了。白雪紧了紧身上的缎褙,却莫名觉得脸热热的。   “姑娘,您慢一点走,等等奴婢。”   秋芙紧赶慢赶的,却跟不上主子的速度。   白雪“哦”了一声,直到走出了梅花林,才停下来。   “姑娘,您走的好快。”秋芙到了白雪的身边时,还在喘粗气:“奴婢都追不上您。”   “没有。”   白雪顾左右而言他,低声道:“……太冷了,我想着走的快一点,也暖和。”   主仆俩回到海棠阁。半夏已经在院子里等候了,她一见到白雪,笑着迎了上来:“姑娘,你可回来了。三小姐来了许久,正在屋子里等着您呢。”   白雪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守门的小丫头屈身行礼,替主子撩起了厚重的靛蓝色布帘。   “三小姐,你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白雪抬脚进了屋,和坐在圈椅上的陈宛霜说话。秋菊拧了热帕子让她擦手。   “别人称呼我‘三小姐’还罢了,你也跟着凑趣?”陈宛霜站起身,看着她笑:“……白姑娘。”   屋里的丫头们都被俩人逗笑了,白雪也跟着笑起来,拉着陈宛霜坐下,让秋芙上热茶和条头糕。   她记得陈宛霜很喜欢吃这个,还说过很多条头糕的好处。   “好了,说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白雪端起盏碗,低头喝了几口茶水。   “诺,给你的。”   陈宛霜拿过黎儿手里的镶金边首饰锦盒,打开让白雪看:“……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及笄礼。”   是一对儿羊脂白玉的镯子。料子晶莹洁白,细腻滋润,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真好看,难为你想着。”   白雪接过来,递给一旁的秋芙,让她收起来。   “咱们好歹是处了几年的姐妹呢,可不敢这么客气。若不是你马上要去王家了,我还想在你的及笄礼上当赞者呢。”   “这也不难,你坐马车从陈家赶过去王家,最多也不过一个时辰……”白雪笑盈盈地:“赞者的位置给你留一个。”   “算了吧。”   陈宛霜摆摆手:“我也只是想一想。我母亲着急的很,总是带着我去各世家里听曲看戏,哪有时间呢?”最主要是,她和母亲提起过要给白雪做赞者的事情,但是被母亲拒绝了。   陈宛霜只比自己小一岁,正是定亲的好年纪,二婶母着急也是应当的。白雪便不再提这个话题了,中午又留她用了午膳。   十一月初二,一场鹅毛大雪飘然而至。纷纷扬扬的,足足下了三天有余。   等到雪化,路面又重新变得平整洁净时,差不多也到了十一月初十。白雪也是这一天去的王家。她住得地方和王明婵的院子隔了一个夹道。离钱氏的院子更近,走几步路就过去了。   冬天的日子很冷,但围坐着热炉子,也过得很快。转眼间到了十二月,王家便热闹起来。王老夫人和钱氏一起商量着给白雪拟嫁妆单子。   王氏给女儿准备的嫁妆也抬到了王家府邸。   二房的李氏、三房的宁氏过来帮忙。白雪记在钱氏的名下,是过了大礼上了族谱的,格外的正式。和王家正经的姑娘也不差什么了。白雪原本就是在西宁侯府长大的,为什么又折腾一趟嫁了过去……她们也不大清楚的。但王老夫人和王氏允许了,一定是门好亲事。况且,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了,而且地位又显著。老夫人和大房的钱氏如此的看重……她们自然也不肯落后,锦上添花的事情谁不会做呢。   “老大家的,雪姐儿是你的女儿,这许多事情都要你来操持,也是辛苦了。”王老夫人顿了顿:“雪姐儿的命苦,我想着多给她添些嫁妆,让她以后的日子过得舒坦些。”她有自己的私库,不记在公中。所以,也方便。   “都是儿媳妇应该做的。”钱氏笑道:“我倒是和母亲一样的想法了。雪姐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心里比婵姐儿都要看重,她的嫁妆我自然要出一份的。”   宁氏暗暗咋舌,王氏给白雪的珍宝,一箱子又一箱子的。看的人都眼花缭乱了,怎么这些人还要再添?   李氏看王老夫人直盯着她们,忙拉了一把宁氏,陪上笑脸:“……我们也再添些,我有一对儿福寿玉枕,想来给雪姐儿用是最合适的。”   宁氏也说:“我那里有一套珍珠头面,本来要给熙姐儿的,但她还年幼,先给雪姐儿吧。”她嫁到王家后,生了一个女儿,全名王明熙。年十一。   王老夫人笑了笑:“你们是做雪姐儿婶母的人,应该做的。”   宁氏和李氏相视一眼,低头应“是”。老夫人还真是偏心外孙女,她自己多添补嫁妆还罢了,还要求别人跟着添补。   数九寒天,冷的厉害,连地面都结成了一层薄霜。   白雪去找王明婵说了会话,便过来坞裕堂给王老夫人请安。   “雪姐儿,来,坐在母亲的身边。”   钱氏笑着招手,又和众人说话:“你们都瞧瞧,雪姐儿用了婵姐儿的食谱,是不是比着以前丰盈了些……脸色也红润了。”   钱氏一句无心的话,白雪却红了脸。   王老夫人笑起来,看了看外孙女,“是不错的。她太瘦了,如今是正好看。”   白雪摸了摸自己脸颊:“我觉得胖了。”她一到吃饭的时候,就被钱氏守着。不胖才怪呢,两边的脸颊都感觉肉乎乎的。   “不胖,女孩子的状态就该是这样的。”   宁氏打量了几眼白雪。小姑娘长大了,也有了曲线美。   亭亭玉立的,容貌有一种夺目的美丽,着实是个出众的女子。   钱氏拿起嫁妆单子让白雪看:“我们筹办的,等嫁过去西宁侯府里,你手里握着这些,没人敢给你甩脸子。”   白雪略略地看了几眼,心里便一惊。   围廊式榉木攒海棠花拔步床,紫檀木双开门立柜,美人塌,一套广寒木桌椅,嵌青玉雕牡丹花挂屏,金线织就的珊瑚地毯,一对儿青玉白瓷瓶,六支蓝釉描彩荷花盏,半人高镶嵌蓝宝石梳妆台,一套嵌赤玉赤金绞丝头面,一套玲珑点翠草金头面,点翠嵌珐琅金镯子,碧玉串抹额……   “母亲,这也太多了吧。”几页的嫁妆单子都看下去,少说也值一万多两银钱。还有大件的拔步床,罗汉塌……   “傻孩子,还有嫌弃多的。”   钱氏拉着她的手,“这里面多数是你母亲送过来的,她不能看着你出嫁,心里难免有些遗憾。便想着在嫁妆这一块给你多添一些。我和你外祖母的意思是,给你算够一百二十担,马车拉出去也排场。”   “母亲……”   白雪还是觉得多。   王老夫人却打断她的话:“你刚好来了,我正想和你说一下及笄礼的事情。两个赞者一个让婵姐儿做,另外一个让镇北大将军的嫡孙女吴迎月来做。”她和镇北大将军的母亲关系很好,吴迎月又是燕京城里有名的贤惠姑娘。   “好,都随您的意思。”   白雪听说过吴迎月的名声,又是外祖母亲自为她打算的,当然信得过。   白雪的生辰是腊月初九,而成亲的日子是腊月十八。两者赶得太近了,所以王家更加的忙,尤其是钱氏,几乎忙的脚不沾地。   腊月初九,碧空如洗。太阳升至空中,暖洋洋地照射着大地。女儿的及笄礼,王氏早早的就来了。   陈家也让人送了一套嵌紫云母珠金头面。   白雪没有父亲,参礼的主人便成了王中淮夫妇,正宾由王氏担任。有司是李氏的嫡女王明惠,她比王明婵小一岁,也是个妙龄如花的女孩。笄礼是在王老夫人的坞裕堂举行的。在院子里搭建了东房,以帷幄围成。   白雪在秋菊的服侍下,沐浴更衣,换上采衣采履,坐在东房的側间里等候。乐声响起,王中淮夫妇相携至正间至主位坐下。随后是王氏过来了,屈身行了正礼。王中淮夫妻起身回礼。   王老夫人,宁氏、李氏等人坐在观礼位。其余宾客坐在观礼位的右侧。   王中维起身,和大家拱手行礼:“今日是小女白雪的及笄礼,王某非常感激各位的光临,谢谢了。”他停顿了片刻,扬声唤道:“请白雪入席,以拜见亲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15 22:47:30~2019-11-17 11:47: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6瓶;274283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五章 95(二更)   王中维的话音一落, 王明婵和吴迎月着盛装自另一側间走了出来。有小丫头捧着半铜盆的热水迎面走过去,俩人洗了手,用手巾擦干, 走到各自的位置上站好。随后, 白雪也走了出来,屈身给前来观礼的宾客行礼,然后跪坐在笄者席上。王明婵看了眼王明惠手里的托盘,抬脚走过去, 拿起梳子给白雪梳头发。   满头青丝披在身后,阳光照下来,犹如上好的绸缎。   王氏上前, 给白雪加笄, 唱祝辞。秋菊搀扶着白雪去側间换上素衣素裙,又走至笄者席上, 吴迎月帮她去掉发钗。   王氏又给白雪加钗冠,她眼神里有泪光涌动。过了这一刻,女儿就真的长大成人了。   白雪以正礼拜过王氏, 握紧了她的手, 压低了声音:“母亲,谢谢您。”她要感谢的有很多,只是不能一一地说出来。   王氏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颤抖着嘴唇, 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好孩子。”   钱氏是做母亲的人,见不得这样的场景,眼圈一红, 起身搀扶着王氏去位置上坐下,让白雪进去穿礼服。   等白雪身穿褐红色礼服出来后, 先跪地给王中维夫妻行礼,又屈身给王氏行礼,最后拜别前来观礼的宾客。   “雪姐儿,过来。”   钱氏招手让白雪上前,拉着她的手,和丈夫王中维一起走至场地正中。各观礼宾客见此情形,也纷纷起立。   王中维再次拱手:“小女白雪的笄礼已成,感谢各位的参与和捧场。宴席也备至花厅,请各位随我一同前往。”   王尚书也坐在观礼席位上,他右手一伸,笑呵呵地:“辛苦了各位,咱们去喝一杯酒吧。热闹热闹。”   王宇是正二品的户部尚书,位高权重,平常都很少见到他的身影。这时候,他都开口了,自然没有人会拒绝。尤其家里还有未出嫁女儿的人家,王家孙系辈的少年都还没有成亲呢,他们攀好了关系,说不准就和王家成了姻亲。   王老夫人和众女眷一起,也去了宴息处吃酒。   王氏却拉着女儿的手回到了住的地方,和她说明白一些事情:“景庑苑和旁边的一所院落合并了,从头到尾翻新了一遍,名字没有变……我和老夫人、侯爷都商量过了,你和与哥儿成亲后,便住在那里。海棠阁的一些物件,你用惯了的,母亲都让丫头们搬了过去;至于原来的丫头、婆子们,等你嫁到侯府了,再决定要不要她们继续跟着伺候。到腊月十六那天,围廊式榉木攒海棠花拔步床会提前运过去,秋芙和半夏也要跟着过去给你安床。”   “都行的,您做主便是。”   白雪咬了咬下唇,表情很不安:“……母亲,我好害怕。”   “雪姐儿?”   王氏一愣,问道:“怎么了?我在呢,你别怕。”   白雪不知道怎么说,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没事的。”   “这孩子,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和母亲说的吗?”   王氏拉住女儿的手:“家里忙,我吃过午膳就要走了……别让我悬着一颗心。”   “我害怕嫁人……”她是害怕嫁人后过的日子不好,前世的经历就像刻在脑子里一样。即使知道大哥和吴文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但只要一想起,还是会忍不住的胡思乱想。   或许是成亲前的恐惧吧。   “嗯?”   王氏看了女儿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事,安抚性地拍拍她的手背:“我竟然把这件事情忘记了,确实是母亲不好。”她顿了顿:“你不用害怕,等晚上的时候,我让你舅母和你说一说……她待你如婵姐儿一样,有不懂的便问,你也别害羞。”   白雪抬眼注视着王氏:“……”   母亲是不是误会了?   巳时差不多已经过了,半夏挑帘子进了屋,问午膳在哪里用。   “直接端过来。”   王氏说道:“我也不去宴息处了,和你们姑娘在一起垫巴几口吧。”   半夏应“是”,下去准备了。   王氏却从袖口处拿出一个粉色蝶恋花的荷包,递给白雪:“这是兰姐儿绣的,一定要我亲手交到你的手里。”   白雪接过来,却摸到荷包里鼓鼓囊囊的,她打开看。是一支藕粉玉镯。陈宛兰是个庶女,平时的手里就不富裕,这镯子却很稀有。   王氏也看到了,说道:“兰姐儿是个好孩子,心眼也实在。她本来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却还是记挂着你的笄礼。不像那一个人,没事也要挑几件事出来……”   “您是说陈宛柔?”   白雪问道:“她最近怎么样了,可还老实?”   “她那样性子的人,如何会舍得老实?”王氏嘲讽地笑了笑:“……崴着脚了,正窝在屋子里养尊处优呢。”   “什么意思?”   白雪看向母亲,“好端端的,她怎地崴到脚了?”   “说是打水做早膳的时候,提不动水桶……满府的丫头都在背地里偷偷的议论。”灵儿插嘴道:“侯爷明明都勒令其好好反思了,还是不安分。”   灵儿是个丫头,不该说主子的不是。王氏却没有吭声。   “侯爷放她出来了?”   白雪又问道。   “没有。”   王氏回了一句:“倒是让李大夫给她瞧了,敷上药膏子,还让她原来的丫头——杏霖,继续伺候着。”   半夏领着两个丫头端了午膳过来,母女俩移步厅堂,就不再说陈宛柔的事情了。   宴席处的方向传来了咿咿呀呀的唱戏声,笙歌鼎沸。   王氏倾耳听了一会儿,笑了笑:“你的及笄礼办的还是挺好的。”   白雪应“是”,说道:“外祖母费了很多的心思。”   一盘又一盘的饭菜次第的摆上,白雪亲手盛了一碗燕窝粥递给母亲。   “与哥儿的双腿真的好了,前几天还去练了骑马。”王氏笑道:“侯爷和我说起来这件事情,我还不信呢。后来,我去前院的回事处分发月例银子,亲眼看到他牵着马出了府。”   “骑马?”   “无碍的。”   王氏看女儿的表情很是惊愕,解释道:“有安哥儿跟着呢。安哥儿是骑马的老手了,技术好的很。”   王氏是个温和的人,和女儿说话更是温声细语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明亮又耀眼。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王氏吃了午膳便走了,惦记着家里一大摊子的事情。倒是钱氏,夕阳刚落,就扶着丫头的手过来了白雪的院子里。   “雪姐儿,母亲给你带了一本书。”   钱氏一进屋子,挥手让伺候的丫头、婆子们都退下。   “书?”   白雪没有反应过来,迟钝地问道:“您是要教我……学读书认字吗?”   “傻丫头。”   钱氏爱怜地摸了摸外甥女的头发,从袖口处拿出一本画册,“你仔细的看一看。”   白雪顺从地掀开一页,仿佛被烫到一般,立刻又还给了钱氏。   小脸烧的通红。   “母亲,这……这……”   钱氏笑着摇摇头,拉着白雪的手坐在了临窗的罗汉床上,语重心长地:“嫁了人,这一关是必须要过的。我大致和你讲一遍,也不至于闹笑话。”   记得前世时,母亲仅仅塞给她一本书,并没有特意的交待什么。所以,白雪才更加的不好意思。   钱氏清楚姑娘家脸皮薄的心思,挑拣着简单地说了一些。   陈家的聘礼原本都给王氏了,但白雪的情况比较特殊,她还是赶在十二月中旬送到了王家。   王老夫人看了聘礼就笑,和王尚书说道:“西宁侯府的世子爷是个大方的……咱们给雪姐儿的嫁妆就不少了。他又足足的添了两倍。”在聘礼这一块,他还是心疼雪姐儿的。   “都给雪姐儿带上吧。咱们家里也不缺这些东西。嫁妆带得多,她也有说话的底气。”   王宇说道:“陈容与坊间的传闻不大好,但若是他真心的对待雪姐儿,也是一门好亲事。”   王老夫人“嗯”了一声,应允了丈夫的话。她想了想,又说道:“那孩子我倒是见过几次的,模样是没得挑,和雪姐儿很相配。”   男方催妆礼是十二月十七日中午送过来的。陈容安、陈容旭兄弟俩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还跟着几辆大马车。浩浩荡荡的,甚是大气。   ……整头的活猪活羊,两只大鲤鱼,四牲祭品,成筐的瓜果点心等。还有大红的嫁衣,凤冠霞帔,销金盖头,菱花梳妆镜,茉莉脂粉等。   白雪被王明婵、王明惠姐妹俩拉着过来看催妆礼,瞄到销金盖头上缀了红宝石,小声的凑在一起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17 11:47:55~2019-11-17 23:2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Oxyge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eshi_Wi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六章 96(一章)   一担挨着一担的催妆礼, 用红绸子系着,被抬进了上房的庭院里。王中维、王中鸣、王中洋兄弟三人请了陈容安他们,进去屋里喝茶、叙话。   “雪姐姐, 你的嫁衣做的真用心, 都是添了金线绣的。裙裾的四周还镶嵌了珍珠。”王明惠的性格较为活泼,她拉着白雪的手:“太好看了吧……”   王明婵也羡慕不已:“雪姐姐,你好有福气。”   白雪笑了笑,小脸一红。她前世虽然经历了一次这样的场景, 却还是忍不住心底的忐忑和惊喜。陈家重视这门亲事,连衣服的小细节都处理的很精致。她其实是蛮开心的,又觉得自己要矜持, 脸上便不大显出来。   王家的各处都张灯结彩, 仆从们也换上了颜色喜庆的夹袄。办喜事的喜气笼罩着每一个人。接到请帖的宾客基本上都到齐了,热热闹闹的。王书娟带着女儿、儿子也来了, 随行的还有廖老夫人。   钱氏的外家一早便过来了,两个侄女和王明婵的年纪差不多大。女孩子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亲亲密密地, 有说不完的小秘密。   下午的时候, 王老夫人扶着丫头的手来了白雪的院子里,祖孙俩窝在罗汉塌上谈心。   “雪姐儿,明天一早, 你就要嫁人了。”   王老夫人摸摸外孙女的头发, 语气轻柔:“做别人家的媳妇和在家里做姑娘是完全不一样的,要学会忍让。夫妻之间尽量给予彼此多一些的信任。你也别怕,陈家有你母亲在, 日子也好过。”   王老夫人的神色很平静,白雪握了握她的手:“您放心, 我知道的。”   “你母亲此人,心太细了,想的又多,不懂的得过且过的道理。一遇到事情,难免会钻牛角尖。所以,作为女人,受伤也多。你不要学她,凡是要看开些。人这一辈子很短的,匆匆几十年,一眨眼便过去了。”外孙女一生下来就被生父打骂,一直到五岁。小小的孩童说不准都记事了,她从来不提起这件事情,心里该有多难过呢……她总要多叮嘱几句。   白雪觉得外祖母说的话很有深意。她的心一动,突然就有些伤感。   嫁人对于女人来说,就像是一场赌.博。嫁对了人——胜了,人生赢家;嫁错了人——败了,万劫不复。   前世的婚姻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她最后的结局是被吴文璟的一个妾侍毒死了,连死都死的不光明……现在想起来,都感到可笑又可悲。   “雪姐儿,你怎么了?”   王老夫人看外孙女泪珠盈睫,吓了一跳,急忙问道:“可是身子骨有哪里不舒服?”   白雪摇摇头:“没有,我就是心里难受。”   “好孩子。”   王老夫人揽她入怀,安抚性地拍她的后背,“女孩子家嫁人,总会愁绪满怀的,没事。等你明天一坐上花轿,换了心境,兴许就好了。”   外面传来小丫头的通禀,说是王明婵,王明惠姐妹俩过来了。   “估计是来陪你说话的。”   王老夫人笑道:“你们小姐妹们在一起笑一笑,闹一闹,也挺好的。”   王明婵,王明惠进了屋子,发现王老夫人也在,纷纷屈身行礼:“祖母安好。”   “都起来吧。”   王老夫人摆摆手:“恰好雪姐儿闷了,你们就来了。也是赶巧了。”   白雪从王老夫人的怀里出来,唤丫头搬了杌子过来,请王明婵、王明惠坐下。又让上热茶和点心。   王明婵乖巧地应“是”,径直拉住了白雪的手:“雪姐姐,我来给你添厢了。”她说话间,递给白雪一支赤金莲花头簪子。   王明惠笑咪咪地:“还有我。”她从荷包里拿出一对儿青海糖玉的镯子。   白雪笑着道谢,让秋菊收起来。   按理说,王明婵、王明惠还未出嫁,父母又健在,不必单独给白雪拿添厢礼的。但是,她们之间的关系好,就另当别论了。   府里来的宾客多,显赫的人物也多,王老夫人担忧钱氏一个人忙不过来,冷淡了不好。她要去帮着应酬,也没有坐多久。又说了一会儿话,便走了。   次日。   天还没有亮呢,秋菊就唤醒了熟睡中的白雪。   “什么时辰了?”   白雪打了个呵欠,她昨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寅时左右才眯了一会儿。   “卯时。”   秋菊利落地点亮了几盏烛火,又挂起了帐子,伺候着白雪起床梳洗。   东边的天空,泛出了鱼肚白。有婆子打水、磨刀的声音隐隐传来,她们要准备今天的宴席了。   王老夫人领着全福人过来了。她今天穿了件流云百福的深紫色褙子,发髻在脑后挽成小攥,簪了一支赤金素簪子。褐色抹额上嵌了一颗龙眼大的蓝宝石。格外的华贵。   老人家的精神很好,神采奕奕。拉着白雪的手和她介绍全福人,“这位就是镇北将军府的吴家大夫人。给你做赞者的月姐儿,便是她的女儿了。双亲俱在,儿女双全。是最有福气的人。”   “给吴夫人请安。”   白雪屈身行了礼。   “瞧瞧,这孩子长得多漂亮,我瞅一眼就喜欢极了。和婵姐儿真是各有千秋。老夫人,您才是有福气的,孙女们个个出众不说,礼仪也周全。”吴夫人圆圆的脸蛋,头发挽成了牡丹髻,笑起来很亲切。她长了一双和吴迎月相似的杏眸,盯着人看时,感觉很有神。   王老夫人笑起来:“我看月姐儿也是个美人,是你教导的好。”   过了一会儿,钱氏、李氏、宁氏、王书娟等人也陆续的来了。   众人又给王老夫人行礼,各自问好,屋里一时间挤挤嚷嚷的,很是热闹。   秋菊服侍着白雪换上了嫁衣,吴夫人过来给她梳头。   “一梳从头至尾,二梳夫妻到白头,三梳姑娘儿孙满堂,四梳姑娘富贵无双。”   白雪听着吴夫人念祝词,眼睛热热的。   她闭了闭眼,新生活……要开始了。   钱氏在一旁看着,插嘴道:“雪姐儿的额头饱满,给她梳一个回心髻吧,刘海儿梳上去。也显得五官更为精致。”   吴夫人笑道:“晓得了。”顿了顿,又说:“放心,一准让你满意。”她是方圆十个胡同有名的巧手,梳发髻是信手拈来。   发髻梳好后,簪上三支一模一样的赤金雕海棠花簪子。有丫头过来给白雪梳妆,眉心处还贴了红色的梅花状花钿。衬着左眼角下方的泪痣,妩媚浑然天成。   金色的太阳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在罗汉塌上。   外面响起了鞭炮声,劈里啪啦的。迎亲的队伍来到了。   钱氏让秋菊给白雪弄一碗燕窝粥贴补一下肚子。扶着王老夫人的手往前院去。临走了还在交待:“雪姐儿要多喝一点,一坐上花轿,一天都吃不到东西了。除非要等到晚上。”   秋菊应“是”,退出去准备。白雪也笑着答应下来。   王书娟上前来和外甥女说话,抱着怀里的宣哥儿逗他喊姐姐。   王明婵、王明惠挑帘子从外面过来了,和白雪告别。王明婵看了白雪好几眼,有些失神,下意识地开口:“雪姐姐,你打扮起来……太美了。和平常很不一样。”   肌肤胜雪,双目盈盈如秋水,明艳又妩媚。这样的长相其实是很能直击人心的,她的气质却偏冷清,做什么都是淡淡的。这种极致的对比,反倒是让人欲罢不能。   怨不得,她那个笨蛋哥哥念念不忘了。   王明婵从怀里拿出一个方形首饰盒子递给白雪,神秘兮兮地:“等闲了再打开吧。”   白雪一愣,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自己看吧,也算是给你的添厢礼。”   王明婵耸耸肩膀,不是她不说。是因为她答应了别人在先,不能说。   白雪看她神神秘秘的,还想再问几句。秋菊却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过来了。   “姑娘,温度正好,您喝一点。”   白雪“嗯”了一声,接过来,手里的方形首饰盒子便给了秋菊。   前院正厅里。   陈容与身穿大红的喜服下了高头大马,他挺拔如松,容颜清丽,稳稳当当地走到王中维夫妻的面前,跪下磕头。   王中维伸手搀扶他起来,脸上带了笑容。西宁侯府的世子爷,是燕京城里出色年轻人的代表,不仅家世好,人更是聪明能干。听说还和四王爷合手做生意,赚了许多的银钱。   “起来吧。”王中维笑了笑:“老太爷和老夫人在上房,你再去拜过他们吧。”   厅堂的左右两侧站着二爷王中鸣、三爷王中洋,其余众人则是王家族里的叔伯弟兄们,大约十几个人。嫁女儿娶亲都是大事,族人是应该出来捧场的。白雪入了王家族谱,他们都是知道的,至于什么原因却不大清楚。不过,这些事情丝毫不妨碍他们仔细地打量陈容与,心里还有点不可思议。世人皆传,西宁侯府的世子爷不良于行,身有残疾……这不是好好的吗?小伙子身材高大,气度不凡,家世更是燕京城的一等一的,委实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女婿。   跟着陈容与前来当赞礼的有陈容安。京卫指挥使司曹营,他原来是陈汝的部下,和陈容与的关系很好。詹事府少詹事王悟音,他是王映瑕的嫡亲侄子,比陈容与年长四岁,已经成亲了。   陈容与“嗯”了一声,又给岳父岳母斟茶。钱氏看他彬彬有礼的,也没有世家子弟的傲气,感觉很不错,暗暗地点了点头。   两方人互相拱手客气了一番,王中维便领着陈容与去了上房。陈容与给王宇和王老夫人奉了茶水,被请至宴息处休息。   辰时三刻,是王家算好的良辰,钱氏亲手给白雪盖上销金盖头,由王晨濡背着,出了院子。丫头、婆子们簇拥着,如众星捧月。   鞭炮声再响起,锣鼓也跟着敲起来。   管家小跑走在最前面,出了府门,成把地洒混在一起的铜钱、花生、汤圆、红枣。   胡同两旁挤满了看热闹邻居,小孩子们更是一哄而上。有的抢到了铜钱,喜滋滋地回头和家人报喜。   “……受了委屈,不要憋在心里,找人回来传话。我自会登陈家门为你讨回公道。”   白雪看不到眼前的人,但听出了话里的关切。她微微一笑:“谢谢大哥,雪姐儿记住了。”   至今日过后,天下人皆知她是王家大房的大小姐,而王晨濡是她的大哥。   王晨濡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却什么话也没有回,送白雪坐上了轿子。轿子平稳的出了近香胡同,白雪的嫁妆也随后出了王家。一路浩浩荡荡的,果真应了钱氏的话,马车拉出来,十分的气派。   太阳慢慢地升至头顶,午时快要到了,王家要开宴席了。王晨濡坐在父亲的身边,对于别人的敬酒,来者不拒。   他的眼睛很酸,有种说不出口的难过。   他亲自送喜欢的人上了花轿。   为什么呢?难道就因着他的喜欢……明白的太迟。   花轿晃晃悠悠的,加上吹吹打打的乐声。白雪的心也跟着晃晃悠悠起来。她握紧了手里的帕子,低头看到了裙裾下露个头的大红凤纹绣鞋。   这双鞋好像是钱氏亲手做的,很大气,也美观。   秋菊跟着轿子走在右侧,她好像能察觉到白雪的内心一样,敲了敲轿身,低声说道:“姑娘,奴婢看到世子爷了,他骑着马走在轿子的前面,很威风。”   白雪“嗯”了一声,她想问问,陈容与的双腿看起来真的无碍了吗?又觉得不合时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17 23:24:39~2019-11-18 20:1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r.G、粲粲兮 10瓶;湘慈 4瓶;Lemon_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七章 97(二更)   近香胡同到帽儿胡同的距离并不远, 约一个时辰左右的路程。白雪挺直了脊背坐在轿子里,又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便觉得格外的漫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秋菊的声音再次传来:“姑娘, 咱们到了。”   随后,轿夫压了轿,白雪由俩个人搀扶着出了轿子。眼前好像明亮了一些,能看到脚下的路了, 听得也更清晰。   她能听到人们交头接耳的议论和笑声,小孩子蹦跳嬉闹……锣鼓声随着旋律,十分的欢快, 又有活力。鞭炮声突然间想起, 吓得她一哆嗦。   “姑娘,别怕。”   秋菊在主子的身后跟着, 小声提醒她:“……是炮声。”   白雪轻出一口气。新娘子进门是要放鞭炮的,她给忘了。   帽儿胡同的西宁侯府,她生活过五年的地方。应当是最熟悉的。这时候却陌生的很。陌生到每走一步都需要有人指引着。   全福人一路扶着白雪跨门槛, 跳过火盆。前院正堂的路, 蒙着销金盖头的她走了一遍。前面有一双穿着崭新靴子的脚,很长又宽,是男人的脚。   他走在前面, 不疾不徐的。和她一直保持着相应的远近。   白雪看得很清楚……心里却在想, 那会是陈容与吗?她常常见到陈容与,却都是在轮椅上。   他走路的模样,她从来没有见过呢。   进了正堂, 俩人拜过天地。由陈容与手持红绸带牵着白雪进了新房,呼啦啦的跟了一堆儿凑热闹的, 全福人拿了一对龙凤双喜的蜡烛插在灯台上。   “坐在床上吧。”   吴夫人笑眯眯地:“新郎往东坐,新娘往西边。”   秋菊扶着白雪坐下了。陈容与却没有动,他好像愣住了。还是陈容安推了他一把,暗示道:“大哥,快点过去。”   陈容与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转身坐在了床上。   俩人中间还有些距离,林夫人便笑:“新郎要紧挨着新娘子坐,寓意永久不分离。”她是同胡同府同知的妻子,为人妥帖,很会调节气氛。是王氏专门请来的。   陈容与又咳嗽了一声,小幅度地移到了白雪的身边。他的大红喜服和她的大红嫁衣交织在一起。成了一片耀眼的红。   众人看到陈容与的动作,捧腹大笑。他却很茫然,不知道他们在笑些什么。又不能问,便有些呆呆的。   陈容安笑的最起劲,大哥一向是聪明极了的人物,俩人一起做事情,他还没有想出头绪,大哥都已经完成了。无论何时何地,大哥都能领先自己好几步。年幼时期心气高,还不服气,总想着争一争高低,论个子卯寅丑……后来也习惯了。有的人,生下来就比别人优秀的,生下来就是让别人仰望的。   难得看到大哥也有不懂得和无助的时候,他只觉得亲切。好像俩人之间隔着的缝隙一瞬间都消失不见了。   白雪抿了抿红唇,紧张的手指都在颤抖。   吴夫人递给陈容与一根秤杆,示意他挑起白雪的销金盖头。   陈容与略微顿了顿,人群里便有人起哄:“世子爷,让我们看看新娘子的模样唄……听说是个大美人呢。”   白雪听得更紧张了,几乎屏住了呼吸。   然而,下一刻,销金盖头依旧被挑开了。白雪抬眼便看到了站在她面前的陈容与,他身穿大红绣莲云纹喜服,腰间系着墨玉腰带,人很高大。他微微低头看她,嘴角微翘,笑容如春风拂面般动人心弦。   俩人按照规矩喝了交杯酒。   “哇,新娘子真的好美……”   有人发出赞叹。   紧接着,又有人开口:“和世子爷真是般配,郎才女貌。”   “果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   吉祥、讨喜的话一句连着一句,全福人抓起大红托盘里的红枣、花生、莲子等撒向床帐内处的四个角落。又唱道:“撒帐东、撒帐西,夫妻床.第多欢喜;撒帐南、撒帐北,子孙后代永兴旺……”   白雪听得小脸通红,低下了头。   等全福人唱完撒帐歌,众人象征性地说了几句笑话,便退出去喝酒。世子爷陈容与的俊脸一直绷着,他们可不敢造次。   白雪着盛装坐在围廊式榉木攒海棠花拔步床上,凤冠霞帔,妆容精致。弯弯柳叶眉下,是一对儿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潋滟婉转。   她转头看他,眼睛里好像就只有他。   陈容与只觉得惊艳,他觉得白雪美成了一幅画。   不可方物……   外面已经有人喊陈容与过去喝酒了,他弯腰亲了亲她的额头,声音莫名就有些沙哑:“我先出去应付应付。”   白雪“嗯”了一声,身子僵硬到一动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18 20:10:44~2019-11-18 23:21: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绿仙猴 2瓶;274283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八章 98   陈容与一挑帘子出去, 内室里顿时安静下来,仅余下轻浅的呼吸声。白雪用手捂住胸口,心跳的好快, “砰砰砰”如同鹿撞。   她独自平复了好久, 抬眼打量屋子的装饰。内室还是陈容与原来住的房间,她来过几次,大致还是能看出来的,不过比之前的大了一倍有余。围廊式榉木攒海棠花拔步床新刷了大漆, 贴上大红的囍字,庄重又喜庆。床上铺的是大红缂丝绣百子千孙锦被,大红罗帷帐垂下来, 两边各挂了镶金水晶挂钩。半人高镶嵌蓝宝石梳妆台上摆了一对儿象牙梳子, 一支菱花梳妆镜、茉莉脂粉、圆盒的口脂等,应有尽有。   给人琳琅满目的感觉。   西耳房直通内室, 还有一个单扇门,看布置应该是净室。一架相思小屏风摆在净室的前面,和内室分隔开来。   临窗有一张罗汉塌, 塌上放着黄花梨小炕桌, 炕桌上摆着大红托盘,里面盛的是花生、桂圆、大枣。窗户上还贴了囍字剪纸,剪纸的下端是一男一女两个手捧莲花的小童。眉眼弯弯, 憨态可掬。   瞧着还挺有趣的。   白雪正暗地里想着, 秋菊、半夏、秋芙三个丫头挑帘子进来了,穿着一式的桃红缎面夹袄,发髻上带着金簪, 喜气洋洋的。   她们互相看了一眼,笑嘻嘻地跪下给白雪磕头:“世子夫人安好。”姑娘嫁给了世子爷, 她们打心底里高兴呢。   这称呼听着新鲜。白雪摆摆手,说道:“咱们主仆相处多年了,就不必拘着虚礼了,赶紧起来。”   三人应“是”,起身后站在一旁。半夏看了看白雪,问道:“世子夫人……您的凤冠霞帔真好看,不过奴婢感觉挺重的,累不累?”   秋芙拉了半夏的袖子一下,示意她不要说傻话。   白雪却没有介意,苦笑道:“累。”但是没有办法,陈容与还没有回来,她总不能擅自卸掉大妆吧。   她的话音刚落,帘子再次被挑开了。夏莲领着景庑苑的丫头、婆子进来行礼、拜见。白雪笑着让秋菊给了赏钱。乌泱泱的一群,她只记住了管事婆子姓李。冬芽是二等丫头,主要和夏莲负责小厨房一块的。   “大家先出去吧。”秋芙看主子有些疲惫,开口道:“世子夫人有些累了,先歇息一会。等明日再和大家训话。”   秋芙是世子夫人的贴身大丫头,说话必然有分量的。世子夫人刚嫁过来,众人还摸不准她的脾气秉性,皆屈身应“是”,退了出去。   秋菊拧了热帕子让白雪擦手,小声问道:“整整一上午过去了,您想必也饿了,奴婢给您弄些糕点过来……好歹先垫一垫。”她看白雪没有说话,想了想,又解释道:“糕点不是饭食,不会坏了规矩的。”   “没事的。”   难得秋菊还懂得迂回……白雪失笑着摇头:“不用,我还不饿。”早晨起的太早了,胃里也满。   半夏却倒了一盏热茶,递过去:“您先润一润嗓子。”   白雪接过,抿了几口,放在了床头的小几上。   门外传来了守门小丫头的声音,“给世子爷请安。”   这么快就回来了?白雪愣了愣,坐正了身姿。陈容与大步跨进内室,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秋菊、秋芙、半夏三人屈身行礼:“给世子爷请安。”   陈容与抬头去看白雪,过了一会儿,才坐在她的身边,温和地:“累不累?”   怎地都问她同样的问题……她看起来像是很累的样子吗?白雪点点头,倒也没有隐瞒:“累的。”凤冠霞帔是赤金铸成的,好重。感觉脖颈儿都快被压弯了。   阳光照进来,她的脸上有一层绒绒的柔光,冰肤雪肌,如玉做的一般。陈容与很擅长从人的表情看其内心,这会子对着雪儿……他更加觉得兴味盎然。   她和自己说话的神态很自然,好像一点也不紧张。   其实不然,她的眼神闪烁不定,又不敢直视自己,很明显是紧张极了。   她在强装镇定。   陈容与也紧张,毕竟再熟悉的人,换了一种新身份生活在一起。而且是朝夕相对。   但看到雪儿和他也一样,心里反而安定下来。欣喜与愉悦在胸膛里乱窜。夫妻——这两个字很神奇,似乎其本身的意义就是相互包容,彼此理解,给予充分的爱和尊重。   在这个世上,最亲最近的关系也莫不过于夫妻了。   “……去换身衣服吧,左右也无事了,自在些便很好。”陈容与认真的和她提建议。   白雪想了想。她好像今天确实不用再见到其他人了,便应了“好。”   秋芙和秋菊服侍她取下凤冠霞帔,赤金簪子。白雪又去了净室梳洗,随意挽了家常的发髻。   “姑娘,您……”   秋菊拿了碧香色绣缠枝纹的褙子进去净室,一张嘴才意识到喊错了,立刻改口:“世子夫人,这一件也是新做的,您素日喜欢素净的,奴婢便选了它。”   白雪点点头,脱下了身上穿着的大红嫁衣,交给一旁的秋芙,和秋菊说话:“你习惯了称呼我姑娘,也可以的。世子夫人是太拗口了些。”   秋菊笑了笑,“习惯也可以改的。等奴婢唤多了世子夫人,也一样会习惯的。”   半夏正低头帮白雪绑褙子的系带,闻言也笑着插嘴:“我昨夜在心里默念了一夜的世子夫人,已经习惯了。”   白雪被逗笑了,却也觉得半夏傻的可爱。   一切收拾妥当后。   白雪从净室里走出来,看到陈容与坐在罗汉塌上闭眼休息。他还穿着大红绣莲云纹喜服,听见响动睁开了双眼,看见白雪倒愣住了。   她梳着妇人的发髻,簪了一支青玉簪子,未施脂粉。素净的若出水芙蓉。却让他倍感亲切。只有这样的随意,才是和最亲最近的人见面的姿态吧。   “怎么了?”   白雪看他一直盯着自己,不言不语。也低头看自己的穿着,问他:“我穿得……不合适吗?”   “很合适。”   陈容与笑着摇头:“你想穿什么便穿什么,有我在,你只需要做自己。”   陈容与的长相属于很惊艳的类型,眉眼又清丽。他不常笑,便觉得冷淡。其实笑起来眼神灼灼,很温暖。   白雪微微侧过脸,局促地问道:“你要不要换一身衣服?”有些话一说出来就让人止不住的心里发热,鼻子发酸。   「……有我在,你只需要做自己。」这是她听过,最受触动的一句话了。   “我不必了,待会儿还要出去招待宾客。”   白雪“哦”了一声,让半夏去端醒酒汤过来:“……你的身子骨不好,不要喝太多的酒。”她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了。   半夏屈身应“是”,退了出去。秋菊和秋芙也极有眼色的跟上。把空间留给屋里的俩人。   “谁说的?”   陈容与是笑非笑地看着白雪:“你夫君的身子骨好的很……”   这还需要别人告诉吗?白雪低头去看他的双腿。陈容与却误会了,伸手揽了她入怀,低声道:“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   被心爱的女人明目张胆地……不相信,是个男人都忍受不了吧。   “嗯?”   白雪不明白他的意思,睁大了眼睛,无辜地答了一句:“我没有。”   白雪的胳膊碰触到陈容与的胸膛,俩人的气息都有些乱了。她抬头去看陈容与,第一次离他这么近,甚至能看清楚他长长的睫毛。   她的眼神坦荡又清澈,陈容与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是他误会了。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叹气道:“雪儿,我待会儿让人给你送些饭菜,你饿了就吃,不用想其他的。”停顿了一下,又说:“我要去前院陪酒了,赶在晚膳前便会回来。”   白雪“哦”了一声,从陈容与的怀里退出来。她都来不及再说些什么,陈容与竟然都走远了。他的步伐极快,就是姿势别别扭扭的。   白雪看着他的背影,想了又想,得出了一条可能……大哥的双腿还没有完全的恢复好。   等半夏端着一碗醒酒汤进来内室时,陈容与当然不在了。   “世子夫人……”   半夏左右看了两眼,好奇的问道:“世子爷呢?”   “在前院招待宾客呢。”   白雪困的直打呵欠,她昨夜没有睡好,早上又起来太早。陈容与在时,由紧张支撑着;他一走,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就支撑不住了。   “那……醒酒汤怎么办?”   半夏看了一眼大漆托盘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醒酒汤,又问道。   “先拿回去吧,晚上还能用上的。”   半夏应“是”,挑帘子走出去,唤秋菊、秋芙进来伺候。   “我先睡一觉,你们去门口守着,有事情了唤我便是。”说着话,白雪走到了床边。   秋菊答应一声,拉开了大红缂丝绣百子千孙锦被,服侍着白雪躺下,放下了大红罗帷帐子。   白雪这一觉睡的很沉,一个梦也没有,十分解乏。醒来时,外边的天都黑了。她偎着被子坐起来,发了一阵呆,却听到“哗啦啦”的水声传来。   她挑起帐子,自己穿好衣服,穿上绣并蒂莲花绣鞋,下了床。内室一个人也没有。她扬声喊道:“秋菊。”   秋菊很快进来了,“世子夫人,您醒了。”   白雪“嗯”了一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酉时都过了。”   白雪看了眼净房的方向,秋菊说道:“世子爷回来的时候看您还在熟睡,就不让奴婢们打扰您。”   “他在里面……沐浴?”   空气里弥漫着胰子的清香味,很好闻。   秋菊应“是”。   白雪没来由的又紧张起来,她摆手让秋菊退下了。   陈容与从净房里出来,看到白雪正背对着他发怔。他走过去,问道:“你干什么呢?”   白雪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他,结结巴巴地:“……我在想,要不要吹掉几盏烛火,屋里……太明亮了。”   龙凤双烛也点上了,橘红色的光一闪一闪的。民间有个说法,新婚的龙凤双烛要一宿不灭的。   “好。”   陈容与顺势吹灭了几盏烛火,屋里顿时昏暗下来。他穿着雪白的里衣里裤,宽肩窄腰长腿……身材的优势一览无遗。   “天色晚了,咱们也睡下吧。”   他坐在床沿上,抬头去看白雪,眸子很深邃。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藏在里面。   白雪应“好”,鼓足勇气走过去,脱了并蒂莲花绣鞋上床,躺在了里侧。新婚之夜,该来的总要来的。   她想起舅母给的那本压箱底的册子。   帷帐被放了下来。   在一片红的黑暗里,陈容与温柔的亲吻了白雪。   ……   秋芙、秋菊二人在外间值夜,听到内室隐约、断续的呻.吟声,红了脸。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陈容与唤人抬热水进净室。   秋菊和秋芙进了内室收拾床铺,俩人都没有说话。默默地换上大红细绒毯铺在床上。   白雪沐浴后,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了。她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又被折腾了两次。肚子饿的难受,感觉前胸贴后背了。   她伸手拉了拉身边人的衣袖。   “嗯?”   陈容与也没有睡着,撑起手臂看她。   “我饿了。”   白雪抿了抿红唇,也觉得不好意思。   “你没有吃晚膳吗?”陈容与看了看白雪的脸色,不再追问了,起身去外间吩咐。回来后又和白雪说道:“莲子燕窝粥,桂花糕……可以吗?”时间太晚了,也不适合吃的太多。   白雪点点头,她身上酸疼着,哪哪都不舒服,也懒得动。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也不长,我不是个会写……的。请大家脑补唯美风……   微博要的话,能截个订阅图更好,几个章节的订阅图也可以的。(最起码让我知道你在支持我了,支持正版了)   待会私了就发过去。   感谢大家支持正版【鞠躬】【鞠躬】【鞠躬】   感谢在2019-11-18 23:21:23~2019-11-19 22:2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粲粲兮、他是穿堂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粲粲兮 10瓶;湘慈 5瓶;东逗儿、修身养性、Leshi_Wi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九章 99   陈容与起身, 挑起帷帐下了床,取下家常的直缀穿在身上。去了外面。不一会儿,夏莲端着刷红漆的圆盘进来了, 屈身行了礼。大红罗帷帐低垂, 影影绰绰地看到世子夫人躺在床上。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她问随后走进来的陈容与:“世子爷,您在哪里用膳?”   陈容与指了指罗汉塌上的炕桌:“放下就行。”   夏莲应“是”,把端来的莲子燕窝粥、桂花糕、一碟子酱牛肉整整齐齐地摆在炕桌上。   “世子爷,您还需要些……别的吃食吗?”   “不用了, 你退下吧。”   约莫着夏莲走了,白雪支起身子,刚艰难地坐稳当, 最尴尬的一幕出现了……一股热流涌了出来。   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   她低下头, 小脸通红。   不是特意清洗过了吗?怎么还会有?   陈容与大步走过去,用镶金水晶挂钩勾起半边的帷帐, 看她愣愣地,问道:“怎么了?”   “没有。”   白雪的声音闷闷地:“……喊秋菊过来吧。”她要更换小衣的。   “我不可以吗?”   陈容与顿了顿,弯下腰看她, 眉眼之间十分的温柔:“你如果真的不想下床去吃饭, 我来喂你也行的。”   他适才确实肆意了,她不太适应是正常的。   白雪抿紧了红唇,没有吭声。他说的……和自己要做的, 是两码事。就算真的是一码事, 她也不能让他去做。   而且她现在直视大哥,也觉得不好意思。俩人有了最亲密的关系,反而不敢抬头看他了。   “好吧, 我去找她。”   陈容与看了她一会儿,语气还有点遗憾。但终究是妥协了。能娶雪儿为妻子, 已经很幸运了,其余的生活习性或者方式……日子还长,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吧。   陈容与出去了一趟,外间的秋菊很快进来了。她走到床榻前,低声问:“世子夫人,你要奴婢做什么事情?”   白雪伸手拉了秋菊一把,让她附耳过来,一句话便交待明白了。   秋菊打开珊瑚双开门衣柜,熟练地选了几件衣裳,扶着白雪去了净室。陈容与坐在罗汉塌上看书。   白雪出来的时候,他刚好翻到第二页。她瞄了一眼,好像是游记之类的……也不知道他是哪里弄来的?   “赶紧吃饭,待会儿该凉了。”   白雪“嗯”了一声,欠身坐在了罗汉塌的边沿。秋菊站在一旁服侍她用饭。几番折腾下来,她也真是饿坏了。一碗莲子燕窝粥喝的见了底,还吃了一块桂花糕、两块酱牛肉。   她吃饭的动静不大,一小口一小口的,但是速度很快。陈容与忍不住说道:“你慢一点,别噎着了。”   白雪脸一红,喝了最后一口粥,放下了手里的青玉小羹勺。   “饱了吗?我再让夏莲送过来些别的……”   他的话才说了一半,白雪便打断了,“我吃饱了。”   水漏显示的亥时都过了,该休息了。   陈容与探身,嘴角微翘:“真的饱了?”   这难道还能有假?白雪认真地点头。秋菊端了浓茶过来,让她漱口。   陈容与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和地开口:“咱们要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给母亲和祖母请安。”今天都累了一天了,他怕她会受不了。   白雪应了“是”,起身去看陈容与。   “走吧。”   陈容与去拉白雪的手,感觉她顿了一下,却没有推拒……他眸子里带了笑意。她的手好小,又柔软,肉乎乎的。手背上还有小窝。   很像孩子的手……陈容与心里一软,又有些感概。这便是他的妻子了,以后要风雨同舟、祸福同享的人。   俩人朝着床榻的方向走去,等躺在了床上。秋菊放下了大红罗帷帐。屋里的烛火几乎都吹灭了,除了一夜不灭的龙凤双喜烛。   夜深沉。   北风呼呼地刮着,寒意凛然。屋里却暖意融融。   第二天,卯时一过。   小夫妻便起床了。白雪睡得好,身上的疲乏都去了大半。秋菊、秋芙进来伺候白雪梳洗,给她选了正红色织金丝海棠花缎褙,头发挽成抛家髻,戴上赤金青金石插梳。耳朵挂的是东珠耳坠。   陈容与穿好了淡青色绫锻圆领袍,进去净室梳洗。他没有贴身的丫头伺候,有时候是吴华、吴涛在做,但大多数都是他自己。正是因着双腿的关系,无论做什么事情反而是亲力亲为了……似乎只有如此,自尊心才能得到满足。才会不被别人看低或者同情。   十几年如一日,习惯便成了自然。   夏莲和冬芽一起端来早膳,夫妻俩简单的用了些,便往王氏的上林苑去。他们这边一走,陈老夫人身边的许嚒嚒便来收取见.红的帕子了。   昨夜的床铺是秋芙和秋菊收拾的,秋芙比秋菊又大了一岁,知晓的事情也多,她和半夏过来侯府给白雪安床的时候,便被王氏交待了一遍。今儿一大早,是专程等许嚒嚒过来的。   “嚒嚒,给您。”   秋芙捧着红木盒子递给许嚒嚒,又递过一个十两银子的封红,笑道:“世子夫人的意思,您收下吧。”   “世子夫人真是客气了。”   许嚒嚒也没有婉拒,客套了几句收在了荷包里。问了几句昨夜陈容与和白雪的安寝情况,这是陈老夫人嘱咐的。   “嚒嚒放心,一切都好。”   秋芙让小丫头去端热茶过来,右手一伸,请许嚒嚒出去外间。   “姑娘不必忙了,我还要赶着回去回话。”   许嚒嚒笑道:“……老夫人等着呢。”   秋芙笑着应“是”,送许嚒嚒出了景庑苑。   太阳升起来了,光芒万丈地照着大地万物。天气也好,碧空如洗,朵朵白云悠闲地飘动。   上林苑里,陈汝和王氏早早地便等着了。大房的几个孩子都到了,还有久未露面的陈宛柔。她身穿半旧豆芽绿的袄裙,发髻上簪着素银簪子,看起来很落魄,但精神还不错。脸颊红扑扑的。   王氏刚端起茶盏喝茶,门外便传来了小丫头的通禀:“世子爷,世子夫人到。”随后帘子一挑,陈容与和白雪一前一后地走进来。   王氏看了一眼女儿,眼圈便红了。她的雪姐儿梳着妇人的发髻,已然有为人.妇的模样了。   白雪也看到了母亲,她和陈容与走到近前,跪下给陈汝、王氏请安,灵儿端了托盘过来,上面有两盏沏好的热茶。   夫妻俩各端起一盏,双手奉上,“父亲/母亲,请喝茶。”   陈汝夫妻俩相互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十分欣慰,接过来喝了一口放在手边的八仙桌上。陈汝说道从怀里摸出两个封红,分别递给二人,笑眯眯地:“一成家就变成大人了,往后要互敬互爱,彼此关怀。”他不知道要送些什么东西当见面礼,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银子最实在。他们需要什么想买些什么自己去买便是,也方便。   “儿子/儿媳妇谨记父亲的教导。”   王氏也从云儿的手里拿过早备好的东西给二人。陈容与是一套笔墨纸砚,白雪则得了一对儿碧玉雕荷花纹的镯子。   行罢礼,陈容与搀扶着白雪起来。陈容旭、陈容泽拱手给二人行礼:“大哥,大嫂。”   白雪应下,分别给了预备好的礼物。   陈宛兰看起来挺高兴的,她吃胖了些,笑着给白雪行礼:“大嫂嫂安好。”不管是三姐姐还是大嫂嫂,对她来说,其实都没有什么感觉。只要是那个肯时时提点自己,对自己好的人便好了……身份不重要的。   何况,姨娘也再三的和她说,嫡母王氏和白雪是难得的好心人,帮了她许多。要知恩图报,不做冷心冷情的。   白雪笑着摸摸她的头,给了一根白玉垂铃铛簪子。   “大哥,大嫂。”   陈宛柔也屈身行了礼,她神色淡淡的。看着不像是不情愿,倒像是看淡了一样。   白雪也给了她一根白玉垂铃铛簪子,和陈宛兰的一模一样。她现在对着陈宛柔没什么情绪了,但也不想搭理她。   众人在屋里坐着说话,王氏拉着白雪的手去了内室,悄悄地问道:“可有同.房了?”   白雪脸一红,小小地“嗯”了一声。   “好孩子。”   王氏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与哥儿对你……还好吗?”   白雪想起昨晚上……他总还是顾惜她的。也点了点头。   “这就好。”   王氏长出了一口气,“母亲就是怕你放不开呢。”她顿了顿,拉着女儿坐在床塌上:“你是他的妻子了,凡事要学会忍让些。夫妻的相处之道就是一个字‘忍’,不敢硬碰硬。”   白雪抿了抿红唇,“母亲,您放心。女儿都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19 22:25:40~2019-11-20 23:5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撒野 5瓶;绿仙猴 2瓶;Leshi_Wing、Oxyge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100(一更)   “你嫁了人, 母亲的心事也去掉一件。”   王氏看着女儿,眼神格外的柔和:“……你们俩好好的过日子,到明年生个孩子出来, 母亲正好给你带着。”她顿了顿, 又说道:“你成亲,白家托人拿了五百两纹银作为添箱礼,母亲给退了回去。雪姐儿,别怪母亲自做主张。”白景浩披着人皮, 却活得不像个人样。他打骂自己还罢了,喝点酒还拿着小小的雪姐儿撒气……隔谁,也忍受不了。   他心里藏了什么打算, 不用猜都能明白。不过是看着雪姐儿嫁入侯府, 一辈子尊贵荣华了,想巴结一二得到些好处!让仕途爬得更高更顺畅。   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简直是不要脸。   “怎么会呢。”   白雪反握住王氏的手:“我是您的女儿, 无论到天涯还是海角,这都是不变的。您的心意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别人都不算数。”   王氏握女儿的手微微使力, 欣慰不已:“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母亲都知道。”她还要再说话,却突然反胃起来。恶心的难受。   “母亲, 您病了吗?”   白雪吓了一跳。   王氏摇摇头, 李妈妈赶紧拿了盂盆过来。她干呕了一阵,感觉好多了。白雪端了浓茶让她漱口,又拧了热帕子。   “母亲……”   王氏看女儿一脸的担心, 笑了笑:“这几天休息不好,用膳又不均匀。所以, 肠胃出问题了,吃几剂汤药调一调就好了。”女儿成亲她忙上忙下的,也有可能是累着了。   一旁的李妈妈却皱了皱眉头。夫人这种动不动就干呕的症状有小一个月了吧,看着倒像是怀孕的症状。当着世子夫人的面,也不好直接开口。一是不确定;二是也怕不准了,夫人又心里难过。夫人盼子嗣盼的有多辛苦,她比谁都清楚。   “您要多注意身体。”   白雪立即要打发丫头去听雪堂请李瑞李大夫,王氏却伸手拦住了,她说道:“辰时都过半了,咱们要去留春馆了。你是刚过门的新媳妇,第一天给老祖母奉茶不敢迟了,会被人议论眼里没有长辈的……等到下午闲了,再让李大夫过来也赶趟儿。母亲的身子真的无大碍。”   白雪想了一会儿,觉得母亲说得也有道理,又补了一句:“那,您一定要让李大夫给您诊断一下。”   王氏笑着答应了。   辰时过半。   陈容与夫妻俩去留春馆给陈老夫人请安,陈汝等人也一起跟了过去。   步入留春馆的院子,一路遇到的丫头、婆子们纷纷行礼,白雪听着她们一个个地称呼自己世子夫人,再看看身侧的陈容与。即使周边的环境还是很熟悉,心境却真的不一样了。   一行人上了转角游廊,行至正房门前,守门的小丫头挑起绣牡丹花的青色布帘子。白雪抬眼便看到了端坐在正位太师椅上的陈老夫人,她的右下首坐的是陈二爷、陈五爷。左下手依次排开坐的有二婶母赵氏,五婶母周氏。作为陈容与唯一的嫡出姑姑,陈澜自然也在。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怀抱孩子的乳母,是刚满三个月的苗镜墨。   苗家孙系辈的男孩从镜字。陈澜终于生了个男孩,腰板挺的笔直,在苗家的地位更是说一不二。   众人正在说话,看见他们进来,便笑着打招呼。陈老夫人连连招手,唤陈容与和白雪:“快上前来,让祖母瞧一瞧你们。”   “祖母。”   陈容与和白雪一起走过去,陈老夫人笑眯眯地拉着白雪的手:“……以后要改口唤你与哥儿媳妇了。”   白雪羞的脸一红,低声应了“是”。   “这孩子,还害臊了。”   陈老夫人拍拍白雪的手背:“咱们家还等着你给添一个大胖小子呢。与哥儿没有贴身的丫头、通房伺候,你更要事事都费心。照顾好你们的小家,更要服侍好与哥儿……你和安哥儿媳妇是同一年进门的,也是赶巧了,刚好有个伴。平日里,说说话,做个针线,也不会无聊。”   白雪肯嫁进陈家,是为了给与哥儿破劫难的。当初,王氏还百般的不愿意,僵持不下了好几天呢。自己更是什么办法都用上了,威逼利诱的……听上林苑的丫头传话,是白雪主动去找的王氏,表明了决心,一定要救与哥儿。这才有了后来的局面。   陈老夫人一想到这里,对待白雪更温柔了,多么仁义的好孩子。她立即让冬枝拿了镂空黄花梨的盒子,里头放了一对儿蝠寿延绵纹深阳碧玉绿镯子。颜色艳丽,光泽润亮,一看就是个值钱的好东西。   周嫦曦和丈夫在赵氏的身后坐着喝茶,她看了一眼陈老夫人准备的见面礼……想起自己奉茶的时候。陈老夫人给的是一对儿嵌珍珠的金镯子,也好,但是没有白雪的好。   “谢谢祖母。”   白雪收下了,递给身后的秋菊。   阳光洒在透明的高丽纸上,折射出五彩的光,灿烂无比。不由得让人联想到春天的暖阳。   陈容与和白雪跪下给陈老夫人磕头,又敬了热茶。   白雪在陈家生活了四年,满屋子坐的自然都是熟悉的人,认亲这一环节也就免了,但该收的见面礼却一样也没有少。赵氏给的是一对赤金大雁莲花纹臂钏,周氏拿了一支水晶蝴蝶步摇做礼,陈澜则准备了一对点翠发钗。到周嫦曦时,白雪给她了一支双花随玉镯。   陈宛柔坐在小杌子上,离门口的位置很近。她安静地看着手腕上带的素银镯子,一声不吭。   陈容旭倒是看了陈宛柔好几眼,却没有过去和她搭话。她做的那些事情,他都听说了,仆从们都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实在是……   行完了礼,众人坐在一处说话。二房、五房的小辈也过来了,陈宛霜笑着给白雪行礼,唤她大嫂,又双手一伸,十分俏皮:“……给我的礼呢?我可早都想着了。”   赵氏拽了女儿一把,斥责道:“和你大嫂怎么说话呢,没有规矩。”又和王氏说话:“这孩子平日里都被我惯坏了……”   王氏却笑道:“孩子们处的好,咱们不必跟着操心。”   “是了。”   赵氏端起盏碗,低头抿了一口茶水。   陈宛霜却对母亲的教训不以为然,依旧歪着头去看白雪,大眼睛弯成了月牙。   “霜姐儿是和我亲密呢。”   白雪拿了一支雕刻梅花纹金钗递给陈宛霜,笑着问她:“喜不喜欢?”   陈宛霜接过来,“我最喜欢梅花了,怎能不喜欢呢?”   “你喜欢就好。”   白雪拉着她的手坐下,又给陈宛伊、陈宛凝每人一个长命锁。   陈宛伊拿着长命锁,小跑去了陈老夫人的身边,抱着她的腿撒娇:“祖母,您给伊姐儿戴上。”   “好,我给咱们的伊姐儿戴上。”   陈老夫人一贯是疼爱最小的孙女,抱着她亲了好几口。   陈容与待了一会儿,就和祖母告退。四王爷昨日来了陈家,吃了顿午膳便走了。但是张长林还在,说起来也是他成全了自己,他要去陪一陪。   陈容与走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折了回来。走到白雪的身边,小声道:“你早膳吃的少,若是饿了,和祖母说一声……让小厨房给你做一些吃食。”   “我知道了。”   白雪抬眼看他,他的眼睛里好像有担忧。她顿了顿,又说道:“别担心。”早膳她吃的不多,是因为昨天夜里吃多了,胃里撑的慌。   这样的小事,他都记在心上吗?   陈容与“嗯”了一声,想揉揉她的头发。当着众人,又怕她不好意思,只得作罢了。   等陈容与走了。陈宛霜捂着嘴笑,说道:“大哥和谁都疏离冷淡的,对你倒是很不一样。我还以为你嫁给她,会过得不好呢,倒是多余的忧虑了。”她可是听母亲说起过的,白雪是祖母她们“逼迫”嫁给陈容与的。她为此还愤慨了好久。   “不许胡说。”   白雪伸手在身侧的茶几上拿了一个福橘,递给陈宛霜:“吃吧,很甜的。”   “是啊,很甜的。”   陈宛霜接过来,笑嘻嘻的开始剥皮。并不介意白雪让她吃福橘……是堵她嘴的意思。   昨天热闹,远一点的亲戚都没有走,住在陈家的花厅里。到晌午时,陈老夫人领着一众的女眷去了花厅,和她们一起用了午膳。刚好也拉着白雪认亲。   能和西宁侯府论上亲戚的,几乎都是非富即贵的主。西宁侯府风头正盛,又是世子爷成婚,讨好的事情谁不会做?给起见面礼来,一点儿也不手软。一圈认下来,秋菊和半夏抱礼物都抱不下了。   陈老夫人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喝了几盏酒就有些支撑不住了。她和王氏说了一声,让她留心招待些,扶着冬枝的手出了屋子。   陈宛柔坐在转角游廊的美人靠上发呆,看到陈老夫人出来,走了过去,屈身行礼:“给祖母请安。”   “柔姐儿?”   陈老夫人皱了皱眉头:“你穿的如此单薄,怎地不去里面坐着?外面多冷啊。”   陈宛柔低下头:“……太闷了。”   陈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斥责杏霖:“也不知道给你的主子披一件大氅,风寒刚好呢,就坐在利风口处。再头疼脑热了,小心你的皮。”陈宛柔犯再大的错,终究是她疼过的孩子。   出门时,她就和小姐说了,让披个大氅,以防外面冷,但小姐并不听她的……杏霖却不敢反驳,急忙认错。   “祖母,不是杏霖的问题。”   陈宛柔眼圈一红:“……是我太任性了。”   “你啊。”   陈老夫人伸手点她的额头,意有所指:“就是太任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20 23:57:38~2019-11-22 11:38: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zz_sihong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粲粲兮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101(二更)   “祖母, 柔姐儿知错了。”   陈宛柔顺势拉住了陈老夫人的衣袖,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可怜极了:“柔姐儿再也不敢了。”   “好了, 别哭了。”   陈老夫人拿出袖口处的帕子, 递给她,谆谆告诫道:“你做的那些事情,一件比一件更狠心,也怨不得你父亲生气。再怎么说, 兰姐儿也是你的亲妹妹,你不爱护她还罢了,整日里就想着如何欺负她。柳姨娘的聪明能干你一点点都没有学到, 她的坏心眼倒是继承了个十成十。”旭哥儿多少的孩子, 到了陈宛柔这里却是相反的。   她是恨铁不成钢。   祖母骂她,还牵扯到了娘亲……陈宛柔只觉得屈辱, 哭的喘不过气来。   花厅里用午膳的宾客已经透过打开的窗户往这边看了,冬枝低声劝阻道:“老夫人,外面太冷了, 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要不然, 咱们同四小姐一起回留春馆去。”   冬枝说着话,还给陈老夫人使了使眼色。   陈老夫人回过神来,咳嗽了两声, 嘱咐杏霖:“你们小姐的身子骨不大好, 扶着她些。”   杏霖应了一声,去扶陈宛柔的手。几个人缓缓地走出了花厅。   王氏也看到了院子里的场景,却假装没有看到。她是了解陈汝心思的, 他最烦心术不正、以大欺小的人,偏偏陈宛柔都占全了。陈老夫人偏心陈宛柔没有关系, 只要陈汝不再偏向陈宛柔,她就有的是办法收拾她。   她一个侯府的当家主母,再不堪也不能被一个黄毛丫头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辱吧?   陈宛柔哭哭啼啼地跟着陈老夫人来了留春馆,却碰到了前来给陈老夫人拜别的陈容旭。十二岁的少年,模样还有些稚气,但身高却窜了许多,比陈宛柔还高了一个头。可能是在卫所待了一年的缘故,有了隐忍、坚毅的感觉。   他看到陈宛柔随着祖母一同进了屋,俊眉便微微一皱。   “祖母,孙儿是告归回来参加大哥的婚礼。和杨大人说好了,晚上要去卫所报到。”   陈老夫人招手让陈容旭上前来,拉着他的手,心疼不已:“好端端的,为何要去卫所呢?你和泽哥儿一起去读书也好,或者让你父亲找些别的出路……那个不比玩.枪耍棍的好。人都晒黑了不说,手掌里都是茧子。真是可惜了你的好容颜。”她的这些孙子里,与哥儿长得也好看,但是太冷漠,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旭哥儿是正正好,温和又有礼貌。举手投足都是世家公子的派头。   “祖母。”   陈容旭苦笑不得:“我是个男子,顶天立地的,要好容颜没有用。再者,我并不是读书的材料。去卫所多好,到时候上战场了,还能建功立业。”   “呸呸呸。”陈老夫人瞪了他一眼,“你小小的年纪,去了能干什么?就是有祸事了,朝里也有的是男儿郎,轮不到你过去。”   陈容旭连连点头,笑着安抚道:“您说得对,轮不到我。”   “你二舅舅也来了咱们府里,见过了没有?”   “见了一面。”   陈容旭说道:“他昨日没有用午膳便走了。”娘亲的事情虽然是瞒着的,但世上岂有不透风的墙?柳家和陈家自此也疏远了。   陈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说话。   陈宛柔问弟弟:“你是在哪里碰到的二舅舅,我怎地没有看到他?”   “前院花厅。”   陈容旭又陪陈老夫人坐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去。陈宛柔送他出去。姐弟俩边走边说话。   “姐姐吃了很多苦,你反倒和我生分了?回到府里也不去看我。”   陈宛柔委屈道:“要是娘亲还在,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陈容旭脚步一顿:“不是我非要和你生分,你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他薄唇一抿,“兰姐儿最是胆小怕事的,我们又都一样是庶出,你何必呢?和自轻自贱有区别吗?”   “我过来送你,不是让你指责我的。”   陈宛柔眼圈都红了,咬紧了牙:“我是兰姐儿之间是闹了些不愉快,但绝对没有她说的那么严重,而且我被父亲惩罚,也是兰姐儿告的状……我和她之间也算是扯平了。我就是弄不明白了,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认为全部是我的错?兰姐儿就是十全十美的吗?我敢肯定她一定找了人帮忙,要不然,以她的猪脑子,根本就……”   “够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陈容旭粗暴的打断了:“你真是屡教不改。我懒得再搭理你了。但有一条你要记住,别再去招惹母亲和大嫂了……她们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他在卫所的时候,每月都能收到王氏寄过去的衣物和银两,应季的瓜果,喜欢的糕点。应有尽有的。卫所的那些兄弟们,哪一个不羡慕?   王氏就算不对他不亲近,照顾却是周到的。他做不出来恩将仇报的事情。而大嫂有大哥护着,大哥的手段,杨大人喝醉酒时和他提到过一两句……要真是犯到了大哥的手里,可真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他这样说,对姐姐也算是忠告了。听不听的,由她去吧。   “你……你……”   陈宛柔被陈容旭的凶狠吓到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陈容旭大踏步离去了,头都没有回。   陈宛柔站在原地哭了一会儿,转身进了正房。她不能在那破落的小院里待着了,又潮又冷。再待下去,她会崩溃的。现如今唯一能救她出来的只有祖母。   她要多多的讨好着。   申时一过,太阳便下山了,伴随着阵阵北风,冷气浮了上来。   前院的花厅侧室。   陈容与正和张长林说话,吴华在一旁煮茶。   “上次四王爷的提议……你到底想清楚了没有?”张长林喝了一口茶水,满足的“啧啧”几声,转头看向陈容与。   “我只想本本分分的做个生意闲人,不想和你们掺合在一起。”   “啥?”   张长林瞪大了眼睛,随即便笑的前仰后合:“您本分?哈哈哈哈……”   陈容与神情淡淡的,等他笑完了,才开口:“这件事情我和父亲商量过了,他也是不同意的。西宁侯府百年功名是搏.命换来的,和别的家族不一样。”   “我知道你会这样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四王爷成功了,陈家要如何自处?”   历朝历代的帝王都是记仇的小心眼。   “……我□□父、祖父、父亲都是上过战场杀敌的人,一代又一代的为皇上为百姓洒热血,陈家自问无愧于心。如若当真到了那一日,别的本事没有,自保还是可以的。”   张长林半天没有吭声。   良久。   他起身,走到漏窗前,往外面看。冬天的院子就算景致再好,少了花草做点缀,也总是萧条冷落的。   “我本是方外之人,不应该牵扯到世俗红尘之中。但我也有我的理想和必须要做的事情……”张长林不再往下说了,换了个话题:“正是因为你父亲上过战场,在武官里面很有威望,我们才想到用陈家的。开弓没有回头箭,四王爷该联系的人基本上都谈妥了,他也想更稳妥一些。”   他慢悠悠地,语气却坚决:“世子爷,我若是要您非帮忙不可呢?”   陈容与挑了挑眉,“这么有自信?”   张长林转过身来,笑的一脸无邪:“没有。”   吴华:“……”   “但是,你欠我一个人情。”   陈容与锐利眸子一眯,问道:“你的意思是?”   “世子爷想的便是我的意思。”   张长林喊吴华,“再给我添一杯热茶。”   晚霞满天,白云飘过来,天空便染成了粉红色。   白雪回到景庑苑时,陈容与还没有回来。   “世子夫人,您要不要看一看?”   秋菊和半夏抱着礼物跟进了内室。   白雪点点头,选了一些玉镯玉簪放在梳妆台下端的抽屉里,方便用到的时候好伸手拿。她交待秋菊:“其余的记录在册,放进库房吧。”   秋菊应“是”,去叫云婆子过来。   云婆子是王老夫人特地在王家挑选出来,给白雪用的。她颇认得几个字又算得一手好帐,便暂时被指派整理嫁妆的事情。   白雪进净室洗了手,坐在罗汉塌上,看秋芙往珊瑚双开门衣柜里放她平常穿的衣裳。海棠阁里的物件有的也搬了过来,一样一样的都归置好了。   夏莲挑帘子进来了,问白雪晚膳都想吃些什么。   “我不拘这个,按照世子爷的口味去做就好了。”白雪起身去抽屉里拿了一支墨玉描金线镯子,递给夏莲:“我们原来就认识的,更该好好的相处着。”   夏莲是景庑苑的一等大丫头,伺候陈容与也很尽心,连老夫人都要高看一眼的。   “世子夫人客气,真是折煞奴婢了。”   夏莲屈身道谢,接过镯子,很恭顺的开口:“能伺候您和世子爷是奴婢的福气。”   门外传来小丫头的声音,“给世子爷请安。”   白雪刚站起来,陈容与大踏步便进来了。   夏莲行了礼,退下。   陈容与揉揉妻子的头发,柔声和她说话:“今儿一天累不累?”   “收礼……不觉得累。”看着别人的礼物一件件递过来,白雪的心里还挺高兴的。   陈容与的眼神里带了笑意:“我这里也有一份礼单,都给你收着吧。”他说着话,吩咐吴华去他的书房拿。   “你也有吗?”   白雪挺稀罕的,又问:“是咱们的添箱礼吗?”   “咱们?”   陈容与被这个词语吸引了。   白雪“嗯”了一声,不解地看着他,难道她说错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身高问题:陈容与1.87米,白雪1.62/陈容安1.85,周嫦曦1.60/陈容旭1.75/陈宛霜1.60/陈宛柔1.58/陈容泽1.7……其他的年纪都还小,就不介绍了。 第102章 102   “算是吧。”   陈容与的声音里透露着愉悦。   亲戚、朋友们给的添箱礼归于公中。而手里的这份却是他的幕僚, 下属、以及福建、江苏各地区的管事孝敬上来的。   “……哦。”   白雪刚要再说一句,却看到秋芙把家常穿的素缎子衣服放在了里面,便走过去, 帮她调换了一下位置, 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无事时喜欢穿这些家常的,自在也随心。   陈容与的衣服已经放在柜子里了,叠的整整齐齐。白雪翻了翻,大致有直缀、直裾、右衽圆领袍子这三类。格子里还放了腰带和荷包。   她一眼便看到了一对天蓝色绣岁寒三友荷包, 那是她自己绣的。配的是青色流苏,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我舍不得带……”   陈容与不知道何时站在了白雪的身后,附在她的耳边低语:“日.日.看着也觉得很好。”   白雪一怔, 心里又暖又觉得酸楚。大哥贵为西宁侯府的世子爷, 吃穿用度一向都是最好的,却偏偏母亲早逝……实在是可惜。   对于孩子来说, 最不可缺失的便是母爱吧,特别是幼年的陪伴与关怀。足以影响孩子的一生。在不缺爱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往往都是开朗温和, 能独立承担生活里的困难并妥善的处理好。   “没事的, 你尽管带。”   她转身,让自己笑靥如花,“以后我给你绣荷包……你想要什么花样的我都绣给你。”越是外表冷漠的人, 内心里其实越脆弱的。不过是伪装的强大。   陈容与不止一次见到白雪的笑容, 却每一次都被感染。她明眸弯弯,光鲜明媚的就像春天正开的鲜花。身上的大红缎褙和她也相配,显得很端庄。   白雪的个头在女人堆里, 不算是低的。但和陈容与一比,还是太过于娇小。陈容与的左手撑着衣柜, 白雪抬头和他说话,从侧处看,倒像是俩人拥抱在一起的。   秋芙抬眼招呼其他伺候的丫头,一起悄悄地退了出去。   “…… 好。”   陈容与眸光微深,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拿了一只天蓝色绣岁寒三友荷包,递过去:“你给我带。”   白雪愣住,却也接了过来。素长的手指上下翻飞,几下就绑在了他的墨色涡纹宽腰带上。他今天穿的是千竹青色缎面圆领袍子。发髻往上梳,至头顶形成抓髻,用白玉小冠固定。   愈发的清俊挺拔。   内室里很安静,入耳的都是俩人轻浅的呼吸声。   无端的,让人觉得暧昧。   陈容与看着妻子修长、细白的脖颈儿,喉咙不自觉一紧。   白雪系好后,自己端详了一会儿,笑道:“好了,你瞧一瞧。”她用万字结系的,还挺美观的,又大方。   “真好看。”   陈容与揉揉妻子的头发:“是你的双手灵巧。”   “这不算什么的。”   这时候,吴华拿着礼单过来了,笑眯眯地递给白雪:“世子夫人,都记在上面了,您瞧一瞧。”   白雪接过来,打开细看,倒是吃了一惊。薄薄的几页字,竟然有一万两左右的银钱。   “这么多?”   陈容与笑起来,宠溺地开口:“都给你收着。”   他的朋友可真够大方的,白雪几乎不可置信,又从头至尾看了一遍。   陈容与交待吴华:“明个一早,把银票整理好了,给夫人送过来。”   吴华拱手应“是”。   酉时一过,夏莲并冬芽一起,把晚膳摆在了东次间。有糖醋鱼,水煮牛肉,青椒辣子鸡块,荷塘小炒,红烧香菇,如意香干。外加一个燕窝八宝粥,清炖排骨汤。主食有馒头,米饭,鸡蛋煎饼。满满地摆了一桌子。   白雪中午吃的多,晚膳就吃得少了。喝了半碗燕窝八宝粥,吃了几块牛肉就停下了筷子。   “你饱了?”   陈容与看着她。   白雪点点头:“我胃里好撑,一点儿都不饿。”   “不行。”   陈容与果断的拒绝:“你吃的太少了,夜里会饿的。”他夹起一块鸡蛋饼放到白雪面前的碟碗里,说道:“这个吃了,碗里的粥也要喝完。”   白雪没有动。她感觉大哥和之前不一样了,之前是宠着她的,现在开始管她了。   “不想吃?”   陈容与看她不动,索性放下了自己的筷子:“……要不,我来喂你吧。”他的表情十分认真,似乎白雪一点头,他立刻就能付诸行动。   “吃的。”   白雪瞪大了眼睛,连连摆手。   当着满屋子伺候晚膳的丫头、婆子,她做不出来这个。   “那就好。”   陈容与夹起一筷鱼肚子上的肉,剔去刺,径直递过来,“张嘴。”   不是都答应了吗?怎地还是喂她吃?白雪的脸都羞红了。她抿了抿红唇。   陈容与投食很执著,筷子都伸到了白雪的嘴边……白雪没有办法,只得吃下了鱼肉。   一顿晚膳吃下来,白雪的肚子圆鼓鼓的。她扶着秋菊的手走去庑廊下消食。卫珉过来找陈容与,说是有事情要回禀,俩人便去了第二进院落的书房。   “世子夫人,这院子乍一看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其实和原来的还是不同的,最起码地方就大了许多。”   秋菊环顾四周,指给白雪看:“正房后面有一排后罩房,奴婢和秋芙、夏莲姑娘就住在那里,都有单独的屋子。半夏和冬芽姑娘住在一个屋子里。云婆子和李婆子也有单独的屋子。其余的小丫头和粗使婆子都是四人住在一个屋子里。”   “你们能习惯便好。”   白雪想了一会儿,和秋芙说话:“你去找李婆子让她过来一趟,拿着景庑苑的各个丫头、小厮、婆子们的花名册,以及去年的账簿过来。”   李婆子是景庑苑的管事婆子,这些事情想必都是清楚的。她如今嫁给了陈容与,自然要过问的,心里应该有个底。   秋菊应“是”,招了半夏过来陪着白雪,她转身上了转角游廊,过西耳房,又穿过了一个月亮门,就看到后罩房的那一排屋子。   椭圆的月亮挂在天上,皎洁又明亮,像一盏夜灯。   书房里。   卫珉正和陈容与说话。   “……世子爷,您让属下去查太子爷有没有和外邦人勾结,有眉目了。”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通过线人来报,太子爷确实是和外邦王爷察哈鲁的私交甚好,俩人还一起去过郊外喝酒。偶尔还一起打猎,不过都是暗地里做的,明面上仅仅点头之交。”   “喝酒?”   太子爷每日里忙着处理朝政,难得还有这份悠闲的心思。陈容与右手食指轻扣椅背,又问:“还有别的吗?”   卫珉想了想,“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太子爷和察哈鲁喝酒的那次,二少爷也在场。”   “二少爷?”   “就是咱们侯府里的陈容安。”   陈容与皱紧了眉头:“他去干什么?”   “属下也不知道。”   “再去查,看一下陈容安和太子爷到底有何关系。”陈容与突然有些明白了四王爷和张长林为何要急于让他加入他们的阵营里。   或许就是因为陈容安?陈容安若真是和太子爷的来往密切,在四王爷眼里,西宁侯府可就是太.子一.党了。   那他们还追着他不放?理由呢?难道是要让西宁侯府先起了内乱……   卫珉应“是”,拱手行了礼,退了出去。   陈容与喝完剩下的半盏凉茶,写了一封信,让吴华送给表哥王悟音。他作为少詹事,主要是詹事的副手,帮忙辅助太子的讲读之事。   他要让王悟音多注意太子爷的一举一动,既然答应了张长林,决定和四王爷站在一条船上了……那就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表少爷下午刚走。”   吴华有些遗憾,“要不然,您就能直接找到他了。”   陈容与抿了抿薄唇,没有吭声。他和张长林谈完话回来,天色都暗了,也没有来得及找王悟音。   吴华揣好了信,挑帘子出去了。陈容与也抬脚往内院走。李婆子刚从屋里出来,看见陈容与,屈身行礼:“世子爷安好。”   “世子夫人找你了?”   李婆子应“是”,又说:“奴婢都照实回答了。”   陈容与点点头,让她退下了。他看了眼西次间,灯火还通明,拉长的身影倒映在窗纸上。有说话声传出来,妻子好像要去净房沐浴了。   守门的小丫头挑起门帘,陈容与走了进去。   白雪刚选了换洗的衣物,看到陈容与,有些不好意思,“大哥。”   陈容与看出了她的局促,笑道:“赶紧进去吧,待会儿水就凉了。”   白雪小小地应了,和秋菊一起进了净房。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天要参加考试,更不成。后天双更,会补过来的。   谢谢大家支持正版【鞠躬】爱你们。   感谢在2019-11-22 23:18:56~2019-11-23 23:0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粲粲兮 10瓶;Lemon_、274283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103   她沐浴完出来, 陈容与进去净房沐浴。   白雪身穿雪白的主腰,淡蓝色撒花斓裙,坐在梳妆台前摸香脂。头发披在身后, 还是湿的。秋菊手拿棉布巾子给她擦拭。   “世子夫人, 您坐去炭盆旁边吧,温度高一点,您的头发也会干的快一点。”   白雪伸手摸了摸,水珠基本上没有了。但头皮还是湿的。   “再多擦几遍。”   她说着话, 让小丫头搬个杌子放在的炭盆旁边。   秋菊应“是”,把手里潮湿的棉布巾子递给半夏,又接过她手中干燥的。   白雪起身走了几步, 坐在小杌子上。等她的头发差不多干了, 陈容与也沐浴完从净房里出来了。   秋菊唤了两个丫头进来收拾净房。她又添了些银丝碳放到炭盆里,正是数九寒天的时候, 炭火就应该燃烧到旺旺的。   夜已经深了。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沙沙作响。   大红罗帷帐低垂着,糊窗户的高丽纸上还贴着大红的囍字, 床榻上换了一床鸳鸯戏水的被褥。柔柔的烛火照着, 白雪想起昨夜俩人的欢愉,没来由的脸红心跳,都不敢正眼直视陈容与。   陈容与却走去了她身边, 低声问:“睡吧?”   白雪“嗯”了一声, 站起身,不防却被陈容与揽住了细腰。   他说道:“我瞧着你穿的单薄,正好我给你暖一暖……”他是真的觉得妻子穿的太薄了, 胳膊都露着,怎地不知道披件褙子呢。   冷什么冷, 屋里燃了两盆的炭火,手心里都冒热汗呢。当着她的几个贴身大丫头,白雪也不好挣扎,仅仅低着头不说话。   秋菊却有眼色的招呼着众人退下,还关上了西次间的门。   “天色晚了,咱们睡吧。”   白雪轻轻地从陈容与怀里退出来,走去拔步床的方向。   她躺在了里侧。   妻子在害羞,有了这个认知……陈容与的嘴角翘了起来。成亲、认亲这两日都累的够呛,他即使尝到了甜美,也舍不得再折腾妻子了。   让她好好地歇几天吧。   听着外面的雨声,白雪睡得一夜酣眠。其实她很喜欢下雨天,尤其是雨夜,给人满心放松的感受。   吃了早膳,陈容与让吴华去备马车。四王爷那边来了消息,他要赶过去一趟。   雨还在下,一阵风吹来,密密地斜织着,如烟雾一般。   留春馆的丫头茉莉来给白雪请安了,一进门便笑眯眯地:“世子夫人,老夫人说雨天路滑,您又劳累……这几天都不用去请安了。好好的预备着三天后回门的事情即可。”   陈老夫人的年纪大了,昨个中午喝了酒胃里便有些不舒服,在床上躺着呢。她一贯又是个好强的人,不愿意在儿孙面前显出颓相,只说免去了几房的请安。   白雪点点头,亲自抓了一把银裸子递过去:“辛苦茉莉姑娘了。”   “您客气了。”   茉莉双手接过来,“奴婢过来传话,是份内的事情。”   秋芙请了茉莉出去喝茶。   白雪披了大氅,扶着秋菊的手挑帘子出去了,站在庑廊下看雨.小小的雨滴偶尔被风吹在脸上,痒痒的。她看着远方灰白色的天空,感慨道:“今天是腊月二十,再有两天就要过小年了……今年的日子过得可真快。”   过了这个年,虚岁就满十六了。仔细算了算,她重生归来,也有小两年了。   秋菊抿嘴笑了,大着胆子说了一句玩笑话:“顺心的日子过得快,不顺心的都是度日如年。”   想着将要过去的这一年,的确是顺心顺意的。白雪笑了笑,嘱咐秋菊:“你多准备些银钗银镯子,银裸子等,作打赏用。再过几天就能用到了。我即当了这景庑苑的女主人,不能第一个年就给人留下小气的印象。”   秋菊笑着应“是”,“奴婢想着这件事呢,您放心吧。”   主仆俩说着话,看到秋芙打着伞从后罩房的方向走过来,还有一段距离呢,白雪问道:“茉莉走了?”   秋芙却听到了。她点点头,穿过月亮门,收伞,上了转角游廊。   “喝了一盏热茶便走了。”   秋芙来到了白雪身边,压低了声音:“世子夫人,刚才茉莉姑娘说漏了嘴……奴婢听着实在……也觉得不公平。”别人做错了事情就要受到惩罚,偏偏四小姐,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宽恕。   “怎么了?”   白雪转头看她。   “……四小姐去求了老夫人,哭的稀里哗啦。老夫人心软了,答应她。说是过了年就去找侯爷,解了她的禁足。”   白雪突然想起一件事,“父亲不是从宫里还请了个教规矩的嚒嚒吗?解了她的禁足,那位嚒嚒要去哪里?”   秋芙想了想,回答道:“奴婢倒是没有听茉莉姑娘提起过这件事。”   白雪没有吭声。她差不多有两个月不在陈家了,或许有了别的变故也未置可否。   “四小姐心高气傲的,要真是解了禁足,不知道又要出……”   秋芙说了一半的话,却闭口了。背后议论主子的不是,是破了陈家的规矩。她心里觉得气愤,便忘了这个茬。”   “罢了,不管她。”   白雪打了个呵欠,只当不明白秋芙的意思。和秋菊说道:“左右也无事。你陪我一起,去上林苑看看母亲吧。”她心里还是忧虑母亲的肠胃,也不知道李大夫去过了没有。   “好的。”   秋菊接过了秋芙手里的油纸伞,主仆俩迈入了雨幕中。   路上。   秋菊问白雪。   “……您不怕四小姐被解了禁足,再来干扰您的生活吗?”   白雪笑了笑:“我若是怕,她就不干扰了?”她倒觉得以陈宛柔的聪明劲,不会再明里暗里揪着她不放了。俩人之间,没有什么可牵扯到的利益相关的东西了。   她成了陈家的世子夫人,陈宛柔成了陈家的四小姐,一个是嫂子一个是小姑子,不再是以前的姐妹了。更没有可比性。   “您想的对。”   秋菊扶着白雪的手跨过了一个小水坑。   雨下的大了,哗哗地。   王氏刚见了内院的管事婆子,白雪便到了。   “母亲,您也抽个空隙歇一歇。”   白雪心疼地开口:“不能一直让自己忙碌的,您的脸色都不好了。”   王氏喝了一口热茶,让女儿坐在杌子上,去拉她的手:“没事的,母亲做这些事情都习惯了,不觉得累。主要是年关也近了,有许多事情不得不去做。”她顿了顿,又说:“后天的回门,该带的礼物我让回事处的李管家操办的。他为人老道,举止又稳妥,必能处理的让人满意。”   “都听您的。”   母亲事事都为自己考虑周全了,白雪却更心疼她的辛苦。   灵儿上了热茶和点心。   白雪喝了半盏热茶,刚要问李大夫过来了没有。王氏又恶心起来,灵儿熟练的扶着她的手去了净室。   白雪的秀眉皱紧了,问站在一旁的李妈妈:“……我怎么瞧着母亲吐的更厉害了?”   李妈妈叹气:“昨个下午送完宾客回来就这样了,估计是累着了。老奴要去听雪堂请李大夫,被夫人给拦住了。她总认为无事。”   白雪想了想,吩咐李妈妈:“你现在就去听雪堂请李大夫。”就算肠胃不舒服,也要及时诊治的。病拖来拖去,才会拖成大毛病的。   李妈妈应“是”,转身退了出去。她早就想这么做了,但碍着夫人的意思,又不能违背。   灵儿扶着王氏从净房里出来,白雪赶忙迎上去,搀扶着母亲坐在临窗的塌上。又倒了一盏熟水递过去:“您喝点。”   王氏接过来,喝了几口,随手又给了灵儿。   “母亲,您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王氏揉揉女孩儿的头发,勉强笑了笑:“无碍的,母亲就是上了年纪,不如年轻的时候抗病了。”   “母亲……您这样子。”   白雪眼圈都红了:“我反而心里揪着。”她从小没有感受过父爱,是母亲.亲手养大了她。前世活的不好,早早的死了……想必母亲的结局也不好。   这一世,她不能眼瞅着好日子要来了,母亲却犯了恶疾。   “好雪姐儿,母亲心里有数。”   王氏安慰女儿:“真的无碍。”   “父亲……知道吗?”   王氏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女儿的意思。她笑了笑:“你和与哥儿成亲,府里来了许多贵人,侯爷整日忙着招待,我并未告诉他。”   白雪抿了抿红唇,没有吭声。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小丫头的通禀:“李大夫过来给夫人请脉了。”   王氏去看女儿,一脸的迷惑。她不曾让人去请李大夫啊。   白雪却扬声道:“请进来。”又低声和王氏解释:“是我让李妈妈去请的。”   “这孩子……”   王氏失笑着摇摇头。   帘子一挑,李妈妈和李大夫一起走了进来。   “夫人安好。”   李大夫拱手行礼。   王氏让丫头搬了杌子过来,让李瑞坐下,笑道:“劳烦你了。”   “夫人折煞了,老夫不敢当。”   李瑞拿出布枕,让人抬了炕桌过来,给王氏诊脉。他三指切向右手腕寸口,怔住了。随后又换了左手腕。然后,慢慢地笑了:“夫人大喜。”   他撤回来,收了布枕:“您有了身孕,已一月有余了。”   “……”   王氏不可置信地看着李瑞,问道:“李大夫……这事关重大,你可不能和我开玩笑。”   李瑞笑起来:“夫人,老夫一辈子行医,不能说手到病除。却是从无虚言。”   王氏看了一会儿李瑞的表情,又去看白雪。明明是喜事,却鼻尖一酸,眼泪流了下来。她伸手去摸肚子。这个孩子……她盼了多久啊,终于是盼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23 23:09:18~2019-11-25 19:51: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湘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eshi_Wi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104   李妈妈看王氏流眼泪, 眼圈也红了。她急忙上前,劝慰道:“夫人,您不能哭的, 要保持情绪稳定……不为别的, 腹中的孩子重要啊。”   “对,对,我不哭……”王氏背过脸去,“不哭。”   白雪走到王氏的身边, 搂住了她的肩膀,又惊又喜:“母亲,您要为我生一个弟弟了吗?”   “这孩子……”   王氏被女儿逗笑了, 她用手背去擦眼泪, 语气变得柔和万分:“你会喜欢他吗?”上天庇佑,无论腹中所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她都会疼爱其如珠如宝。   “当然。”   白雪笑道:“我也会好好照顾她,成为这世上最好的姐……大嫂嫂。”   李瑞给王氏诊了五年的脉,知道她的艰辛, 此时更为她高兴。不过, 为人医者,还是习惯性地嘱咐:“夫人,您的脉象有些虚浮, 许是操心劳累的缘故。为保胎儿平安无虞, 头三个月,最好以卧床静养为主。”王氏都是三十岁的人了,已经过了最佳生育的年纪, 还是要小心一点。   若是空欢喜一场,何其残酷?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欢喜。   王氏连连点头, 又让丫头给李大夫拿大包的封红。   李妈妈一听李瑞的话,立刻和灵儿一起搀扶着王氏去了床上躺着。   倒是白雪,和李瑞客气了一番后,让他开了一剂安胎药给王氏服用。然后又打发了丫头去通知陈汝和陈老夫人。   王氏瞅着女儿有条不紊地处理事情,心里十分欣慰。她的雪姐儿……有大人的模样了。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西边的天空中竟然出现了一道彩虹。虽然淡淡的,虽然仅仅有半边,却足够体现出它的美丽。   陈老夫人原本在床上躺着歇息,得了消息后,立刻来了上林苑。陈家好几年未添孩子了,王氏一怀上,生出来可是正经的大房嫡出……真是大喜。   “给祖母请安。”   白雪送了李大夫出门,迎面就看到了由冬枝搀扶着的陈老夫人,屈身行了礼。   “与哥儿媳妇,赶紧起来。”   陈老夫人问道:“李大夫是怎么说的?”她进门时,刚好看到李瑞背着药箱出去的背影。   白雪脸上挂着笑容:“母亲有了身孕,一个月多了。”   冬枝笑着道喜:“老夫人大喜,您要添嫡孙了。”   “观音大士保佑啊。”陈老夫人连着念了几声佛,拉着白雪的手上了转角游廊,又和她说:“让人去告诉你父亲,他若是知道,一定很高兴。”   “打发人去了……”白雪回答道:“想必这会子也差不多要赶过来了。”   陈老夫人“嗯”了一声,“那就好。”   上林苑的丫头、婆子们个个喜气洋洋的。夫人一遭有孕,她们的腰板儿都挺直了,给陈老夫人请安、问好都觉得有脸面。   白雪引着陈老夫人进了内室,守在王氏身边的几个丫头纷纷屈身行礼。王氏也扶着李妈妈的手要从床上坐起来,被摆手制止了。   “你好好地躺着,都这时候了还拘什么礼呢……”陈老夫人的眼神里都是笑意:“身子骨最要紧。”   李妈妈搬了杌子放在床边,让陈老夫人坐。又亲自倒了盏热茶。   陈老夫人上下地打量王氏:“老大家的,怎么我瞧着,你的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因着与哥儿的亲事累着了?你也是的,自己怀有身孕都不知道?还好是平平安安的……否则,真是罪过了。”说话间,又扭头去斥责李妈妈:“别人还罢了,你可是伺候在身边的老人了,夫人有了异常,心里难道就没有一丁点的疑惑?”   “委实是老奴疏忽大意了。”   李妈妈认了错,神态恭顺,把手里捧的热茶奉给陈老夫人,“以后,老奴定会时时刻刻的谨慎着。”   王氏也开口解释:“母亲,您别担心。李大夫说了,我无碍的,头三个月悉心养着就好了。”她顿了顿,又说:“只是年关到了,事情特别繁琐,有时候难免就分不开身……”   “是这个理。”   陈老夫人沉吟了一会儿,看了看一旁的白雪,突然间有了个主意,“老大家的,母亲是这样想的。内院的中匮暂时让二房的赵氏和与哥儿媳妇任着,她们俩人商量着来,实在有拿不定主意的,再过来找你定夺也不晚。”   她害怕王氏多想,又补了一句:“你这一胎来得艰难,又不比别人正好的年纪……母亲更是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你能够好好的生下孩子。”大房是西宁侯府的嫡出,二房是庶出。所谓嫡庶有别,尊卑有序。内院的中匮必须是大房来管理。之前是王氏,以后便是与哥儿媳妇。但与哥儿媳妇刚过门,年轻的媳妇子不好太出头露面。让她和赵氏一起,就好办多了。   “母亲说的哪里话,您都是为我考虑的。”王氏笑道:“媳妇儿心里都明白。”老夫人思虑的周到,她也省心了。   在她的心里,还真是什么事情都比不上腹中的孩子。   白雪却是一愣,“祖母……”她觉得意外。   陈老夫人却以为她要推辞,劝道:“你可以试一试。不要怕,谁都不是生下来就是全能的人物。错了也不要紧。再者,你跟着你二婶母,也能长长见识不是。”   “你祖母说得有道理。”   王氏也看向白雪:“……锻炼一二也是好的。”   白雪反应过来,她们是误会了,但又不好再辩解,便笑着应下了。她前世一个人都能把偌大的吴家管理的妥妥帖帖,内院的事情基本上又都是大同小异的,自然也能管理好陈家。   陈老夫人低头,喝了一口茶水,还在嘱咐王氏:“这些事情我去和老二家的说,你不必管了。”   几人正说着话,隔着帘子传来了守门小丫头的声音,格外的清脆:“给侯爷请安。”   帘子一挑,陈汝大踏步进了屋子,直奔内室而来。丫头去通知他的时候,还不敢相信,再三的确定。   王氏让灵儿拿了个大迎枕,她靠着坐在了床头。   陈汝进来,一眼便看到了母亲。他拱手行了礼,白雪又给他行礼。   “快去看看你媳妇儿。”   陈老夫人“呵呵”地笑:“这下子,乐到心尖了吧?”   陈汝笑着应“是”,坐在了床沿上,硬朗的脸都柔和下来:“琴儿,你感觉怎么样?”   王氏闹了个大红脸。琴儿是她的昵称,唯有四下无人的时候,陈汝才会这么唤她……今儿倒不注意这些了。   “挺好的。”   陈汝看妻子不好意思,也察觉出不妥了。却也没有在意。他太激动了……最小的女儿都八岁了,没想到又做了父亲!   “你要好好养着,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尽管让人和我说,我亲自给你弄来,一准儿让你满意。”他想了想,说道:“我记得你爱吃红烧狮子头,等着,我马上让人去做……我要亲自去盯着。”   难得丈夫还记着自己的喜好,王氏颇为动容,点点头,“谢谢侯爷了。”被陈汝一提,她倒是真的想吃红烧狮子头了。   陈汝摆摆手,让李妈妈上前:“你先去小厨房安排一下,我待会儿要亲自过去。”   李妈妈应“是”,屈身退下了。   陈老夫人看儿子和儿媳妇温存,笑着交待了长子几句,转身和白雪一起出来了。他们夫妻俩的感情好,她心里也安稳。   一个家里,只有主君和主母彼此关心、彼此尊重、彼此爱护,才是兴家旺业之根本。主君和主母要是乱了,下面的人会更乱,一个家也就毁了。   白雪离开上林苑的时候,去了一趟小厨房。做饭的牛婆子看到她,诚惶诚恐。夫人亲生的三小姐成了世子夫人……身份可比原来高出了一大截。   “我母亲有了身孕,饮食是重中之重,你要亮起一百个心眼子,不许出任何的差错。若来日,小公子平安降生了,你就是要一座金山我都会给你。反之……”   白雪的话没有说完,牛婆子却是了解的。屈身行了礼:“世子夫人放心,老奴全心全意的伺候着夫人,绝不会有二心。”她是王氏的人,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白雪“嗯”了一声,她并不是不相信牛婆子。而是要她更上心而已。   秋菊从贴身的荷包里抓出一把银裸子,递过去,笑道:“天冷了,嚒嚒留着打盏酒喝。”   牛婆子双手接过,千恩万谢。两个银裸子是一两银子,世子夫人一出手,就是五两多……抵上她两个月的月例银子了。   白雪回到景庑苑时,陈容与正坐在内室的罗汉塌上喝茶。他还换了一身家常的直缀。想必是回来有一段时间了。   白雪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大哥。”   她嘴角微翘:“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心里的喜悦总想着跟最亲近的人分享。   陈容与放下手里的茶盏,转头去看妻子:“你说。”   “……母亲有身孕了。”   黑葡萄一般的眼眸里满是潋滟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陈容与也眉眼一弯,“果然是个好消息。”   白雪听到他的肯定,更高兴了,亲密地往他身边挪了挪:“我觉得会是个男孩,你觉得呢?”   她仰着头看他,尽是期待。   陈容与却问道:“你喜欢男孩吗?”   “不。”   白雪摇摇头:“我喜欢女孩。”母亲应该是想要一个男孩的。   陈容与没有再往下追问,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肩膀:“你喜欢女孩,咱们就生女孩。”   白雪还当正经话听呢,一时又是脸热又是难为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25 19:51:39~2019-11-26 19:2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J8586 10瓶;清风醉酒 8瓶;粲粲兮 5瓶;27428371、睡在月球上的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105   白雪还当正经话听呢, 一时又是脸热又是难为情。但她还是愿意和他亲近,可能也是心里的依赖吧。   “大哥,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嫁给你几年了都生不出孩子, 你会冷着我吗?甚至是休弃……”   白雪不由得想起母亲这几年的遭遇, 心里百味杂陈。   女人嫁了夫家,是应该要传宗接代生孩子的。但是,孩子也不是你什么时候想要就什么时候有的。总要有一个契机,或者是缘分。   陈容与眸子一暗, 臂膀一使力,把妻子抱在了自己的怀里。满屋子的丫头、婆子们都在呢,白雪坐在他的腿上很不自在, 便试图挣扎着要下去。   陈容与的声音很低:“别动。”   白雪抬头看他, 却被轻吻了额头。   “我们成亲了,你便是我的妻子。‘妻子’这两个字对于我而言, 是要携手过一辈子的人,荣辱与共、不离不弃。有了孩子当然好,属于锦上添花。没有也没事。我是和你过日子的, 又不是和他们。”继母一朝有孕, 妻子可能是受了触动,才会心思如此敏.感。   白雪怔了怔,身子一拧, 双手搂住了他的脖颈儿。眼圈慢慢地红了。   “怎么了?”   陈容与低头去看她。白雪却不依, 埋头在他的脖颈处。   她知道大哥对自己的好,却想不到竟到了这个地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世俗里根深蒂固的念头都影响到了自己。   他却不这么想。   如何不感动呢?心就像被浸在了一坛温水里, 又软又暖。   陈容与看不到她,也不见她回话。脖颈处却有湿意……他一顿, 挥手让屋里低着头的丫头、婆子们都退下。   “雪儿,你究竟是怎么了?”   陈容与直接抱着妻子站起来,让她坐在罗汉塌上。轻柔掰开了她的手,迎上他的却是一双泪眼。   陈容与的心蓦地一痛,问道:“好好的……为何哭了?可是在哪里受了委屈?”他是个遇到事情很冷静的人,这一刻却只觉得焦虑难安。   白雪并不回答。   她望着他眼睛里小小的自己,主动亲上了他的薄唇。   那个眼睛里藏着的,满满都是她,毫不掩饰的慌张……一定是放在了心尖上吧。   陈容与一怔,反应过来,随即回吻过去。   温柔,激烈。   夏莲过来询问主子午膳要摆在哪里,却被门口的秋菊拦住了。她笑了笑:“夏莲姑娘,我得了一包好茶叶,你赏个脸,去吃一杯好不好?”   细碎的呻.吟声传来……夏莲瞥了一眼紧紧关闭的窗户,也明白了秋菊话里的含义,笑道:“秋菊姑娘的好意,怎好开口拒绝呢。大中午的,正好我也渴了。”   “走,去我屋里。”   秋菊携着她的手,俩人说着话,一起上了转角游廊。   ……白雪的一顿午膳足足到了未时过半才用上。   她坐在锦绣缎面的杌子上喝燕窝粥,都不敢直视临窗的那张罗汉塌。大白天的,她原本没有那个意思的。   后来却是一发不可收拾。   倒是陈容与衣冠楚楚,神色自若的,还剝了虾递给她。   冬季的天空很高,即使太阳高悬,也透漏着刺骨的清冷。   王氏怀孕的消息很快在侯府里传播开来。隔天上午,二房的赵氏和五房的周氏拿了许多滋补品过来看她。   赵氏得了老夫人的指示,要和白雪俩人连手管理内院。于是对王氏更加的亲切:“大嫂子,你安心养着,一举生个大胖小子出来。”她想起柳姨娘的那副嘴脸,骂了一句:“小贱人恶毒,偏偏不随她的心意。”   王氏笑着让丫头端了热茶,不愿意提起柳姨娘,便换了话题:“与哥儿媳妇年纪轻轻的,也没有见过大世面,还要劳烦你多担待着。她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了,你尽管指出来。”   “大嫂子客气了。”   赵氏笑道:“我拿她呀,当霜姐儿一样的对待。”白雪这孩子懂事又仗义,还知道分寸。她很喜欢。   周氏却看了一眼王氏手里的婴儿肚兜,称赞道:“大嫂子的女红可真好,金鱼的胡须都绣得根根可见,我以前竟然都不知道。”   王氏笑起来:“不过是小把戏,让五弟妹见笑了。我许久没有做过小孩子的东西,都手生了。”她想着给腹中的孩子亲手做几件小衣服,让他一生下来就穿得暖和。手里的这一件绣的便是鱼戏莲叶的小肚兜。   倒也赶的巧,周嫦曦扶着丫头的手,也过来探望王氏。一进门,先给婆婆行礼,又依次给王氏、周氏行礼。   赵氏看着自己亲手挑选的儿媳妇还是相当满意的,知书达礼不说,还话少。果然是世代书香养出来的,规矩齐全的很。她让周嫦曦坐在自己的身边,关照了许多起居饮食的事情。   腊月二十二,王晨濡坐着马车来接白雪回门。由于赶到了腊月二十三这个关口,陈容与和白雪也没有按照习俗(姑娘回门,要在娘家住满三天)多待,晚膳前便回了陈家。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一大早起来,陈家上上下下的便忙碌了起来,准备祭品祭祀灶神。各房的小厨房里,还新贴了一张灶王爷画像,摆了一碗杂面条供奉。   白雪给陈老夫人请安回来,路过梅花林。她瞧着梅花盛开枝头,红蕊怒放,心里就格外的欢喜。挑选了含苞欲放的折了些,准备拿回去插瓶。   “世子夫人,梅花开的真好看。”半夏踮起脚闻了闻,又夸道:“香气扑鼻的。”   白雪看了看她,说道:“你若是喜欢,也可以折一些放在屋里。”半夏的性子活泼,爱好这些花花草草的。   “真的吗?”   半夏瞪大了眼睛,笑眯眯地:“谢谢世子夫人。”   都来不及等到白雪的答案,她就唤了秋芙,上前来帮忙。   主仆几人都被逗笑了。回去景庑苑后,白雪找了一对花瓶,让丫头去接了井水。她亲自剪掉多余的花枝,把梅花插了进去。   炭火一熏,满屋子都是梅花的清香。   白雪把花瓶一左一右摆在内室的窗台上,端详了一会儿,觉得满意极了。自从得了大哥给的那本《瓶史》,她自觉插花的技术都提高了。   门外却传来了小丫头的声音,说是吴华过来了。   “进来吧。”   吴华挑帘子进了屋,又在丫头的引领下进了西次间。他拱手给白雪行了礼。   “你怎么这会子过来了?是世子爷有事情要交待吗?”当着不熟悉的人,她称呼陈容与都是‘世子爷’。   吴华应了“是”,又回答道:“世子爷和二少爷在书房里说话呢,让您先用着午膳,不必等他了。”   吴华口中的二少爷是陈容安,他这时候在侯府里闲着很正常。朝廷有规定,一进腊月就会量度着时日给官员们放常假,阖家过春节。今年的假期是——腊月二十一至元宵节过后。不仅陈容安,陈汝、陈容旭父子俩人也都一样在侯府里闲着。倒是陈容泽,周先生管的紧,还在成贤胡同周家读书。伺候他的贴身小厮回来传话了,说是到腊月二十八才让回来呢。陈老夫人想孙子,为此,还特意找了陈汝过去。   她当时刚好也在,还听了一段故事。   “老大,我不管是谁,小年夜是个团圆的日子。你去接泽哥儿回来。咱们晚上还要一起吃团圆饭呢,不回来就是不孝子孙。他周家再厉害,总不能拘着孩子回家尽孝道吧。”   连孝道都用上了。陈汝笑起来:“母亲,您这话说的也太严重了。前几日,我在衙门里还碰到了周大爷,看他的意思……泽哥儿是个可造之材,周先生很是器重。明年的童试,泽哥儿说不定就能中个秀才回来,他现如今多读些书我倒认为是好事。”   陈家还没有人得过文人的功名呢,陈老夫人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拉着长子的手问东问西,却再不说让陈容泽一定要回来的话了。   “世子夫人,世子夫人……”   吴华看白雪对着花瓶里的梅花发呆,开口提醒她:“您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白雪回过神来,指使着秋菊捧了窗台上靠右边的青白瓷花瓶,递给吴华,“你拿去世子爷的书房吧,摆在屋子里还能应个景。就说是我让的。”   吴华接过来,躬身应“是”。   景庑苑种的有松柏,绿森森的,叶子又油又亮,在这种万物凋零的时候,就显得特别惹眼。   给人耳目一新,充满希望的感受。   吴华双手捧着花瓶走过转角游廊,向南再经过厢房,便到了第二进的院落。陈容与和陈容安正在侧厅里说话。他怕打扰到俩人,就让守门的小厮通禀了一声。   过了片刻。   陈容与扬声道:“进来。”   吴华抬脚跨过门槛,往侧厅的方向去。到了门前,吴涛给他挑起布帘子。   陈容与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喝茶,右下首坐的是陈容安。   “世子爷,给。”   吴华递过去手里的花瓶,笑道:“世子夫人让给您的。”   两支梅花一高一矮,彼此对应有序。娇小的花瓣儿白里透红,鲜嫩可爱,像上好的水晶石。隐隐的有暗香浮来,十分好闻。   陈容与接过来,放在了手边的八仙桌上。   “大嫂好雅致。”   陈容安笑着赞了一句,低头端起盏碗喝茶。   陈容与看了看他,脸色就不大好看。   他问吴华:“……夫人还有说什么话吗?”   吴华摇摇头:“没有。”   陈容与摆摆手,让他退下。也不再和陈容安多说,“太子爷若是再找你,能推的便推吧……实在推脱不了,就告病在家里歇着。”   “大哥,事情真像你说的那么严重了?”   陈容安放下手里的盏碗,想了想,说道:“四王爷和太子爷看起来还是挺和谐的。再者,咱们陈家不是一直忠于圣上吗?我想着,和太子爷的关系近一些,等他登上皇位,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咱们。”   陈容与看都没有看他,笑了笑,“二弟,看人不能只看表面的。”   陈容安一直在拱卫司任职,大大咧咧惯了。他又和陈容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知道他的性子,也没有多想,笑着应下了。   大哥比他聪明这件事,他小时候就认命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明亮的耀眼。吴华让人端了午膳过来摆在屋里,兄弟俩一起吃。等陈容安走了,陈容与才回去内院。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妻子,便唤了一旁的秋芙过来,问她:“……夫人去哪里了?”   “二夫人唤了丫头来请,夫人便过去二房了。”   陈容与“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继母有孕了之后,妻子便和二婶母一起管家了。有时候确实挺忙碌的。他在内室里看到了笸箩里做好的一只冬袜……形状大小,应该是给自己的。也看到了窗台上摆着的花瓶,里面插着半开的腊梅。   和吴华送去书房里的一模一样。   二房,锦瑟轩。   白雪和赵氏一起查看了回事处刚收上来的外帐账目,差不多都是各地郊区农庄上的一些年收益。又商议着年下该给仆从们包多少封红。   “我看单子上都是有旧例的,咱们不妨直接遵循了去做。”   赵氏喝了一口热茶,想了一会儿,说道:“话是这样说,但是今年府里接连有了三件大喜事,额外给些也不算过分。”   “嗯?”   白雪抬头看她,“二婶母说得是?”   “这孩子……”   赵氏笑起来,反问她:“你怎么忘了?”她把手里的盏碗递给一旁的丫头,“年初的时候安哥儿成亲了,到年尾与哥儿又成亲……就在前几天,你母亲又有了喜讯。这可是三喜临门的大喜事,咱们多封些封红,仆从们做事也更尽心尽力。”   白雪脸一红,附和道:“二婶母说得有道理,就按照您的意思来吧。”二婶母的做法很像一个生意人,估计也是跟着二叔学的吧。其实这也是一种软鞭策,就是主家高兴了或者事情办的好,就给你多发银钱,你也会因为感激而不自觉地更加的努力用来作为回报。   二叔看着不声不响的,其实是个很有头脑的人。白雪前世就知道了。陈家的生意在他的手里,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甚至不声不响的收购了黄河流域的所有船只的贸易往来。   陈宛霜进来给赵氏请安了,看到白雪也在,笑嘻嘻拉着她的手。   “大嫂子,你的气色越来越好了,容光焕发的。”   白雪也笑:“几日不见,你的小嘴越发甜了,抹蜜了一般。”   “我哪有,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赵氏让女儿去一边坐着,“我还要和你大嫂子说些别的事情,你别打岔。”   “母亲。”   陈宛霜撅着小嘴,让丫头搬了个杌子过来,“……您猜我刚才碰到了谁?”   “谁?”   赵氏好奇地看向女儿。   “陈宛柔。”   陈宛霜说道:“我看到她去了前院。”她顿了顿,又说:“估计是去找大伯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26 19:26:13~2019-11-27 23:0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2瓶;27428371、睡在月球上的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106   赵氏眉头一皱, 问女儿:“你在哪里碰到的她?”   “垂花门。”   陈宛霜漫不经心地:“我去后花园看新制的梅桩,回来时她走在我前头,我懒得搭理她。倒是她先看到了我, 还屈身行了礼。”她“呸”了一声, 啐道:“假惺惺的,我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她一见到陈宛柔就想起她陷害自己的事情,气便不打一处来。   “这孩子。”   赵氏瞪了一眼女儿:“和谁学的,怎地如此粗俗?”   “对待那样的人, 不粗俗一点都对不起她。”   陈宛霜让丫头端了一盏热茶过来,低头喝了一口:“整天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走个路好像风一吹就倒了……有本事, 来一个真正的生活不能自理啊。”   “闭嘴吧, 越说越起劲了。”   赵氏伸手在琉璃果盘里拿了个又大又圆的福橘,递给白雪:“与哥儿媳妇, 干坐着没意思,你尝尝这个。又酸又甜的,很好吃。是你二叔从岭南地区托人运回来的。”   白雪接过来, 仔细地剝了皮, 拿起一瓣放进嘴里,称赞道:“果然好吃。”她只当没有听到陈宛霜说的那些话,又想起陈宛柔和吴文璟在小树林中私.会……这样的人, 不自重又不自爱。活成什么样子也是她自找的。   赵氏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们小年轻们喜欢吃这些个生瓜梨枣的, 安哥儿媳妇也是,专吃些苹果、橘子的,饭都吃的少了。”她转头吩咐自己的大丫头:“给世子夫人装一些福橘。”又和白雪说:“走的时候带着, 回去吃。”   “二婶母费心了。”   白雪笑着道谢。   申时过半,太阳就收起了光亮, 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仿佛也怕了严寒。   陈宛柔到净雨轩时,陈汝正和几个幕僚在偏厅里谈事情。看到她过来,郑先民也是略略知道些侯爷家里的私事,便和另外的几人一起,起身告退了。   “你过来做什么?”   陈汝倒也没有把女儿关在门外,就是脸色不大好。   “父亲,女儿做了杏仁酥,惦记您爱吃这一口,特意拿过来的。”陈宛柔说着话,接过杏霖手里的食盒,取出还冒着热气的一盘杏仁酥,满怀希冀地递过去:“您尝一尝吧,是女儿亲手做的……”   杏霖也说道:“四小姐自己捣碎的杏仁,揉的面团,还撒了白芝麻。”她在旁边也只是帮些小忙,主子自从被关了禁闭,又被宫里来的嚒嚒教导。脾气真的好多了。   陈汝拿了一块,连着咬了几口,确实味道不错的。他的语气柔和了些:“天气冷了,你要多注意保暖。穿的太单薄,会生病的。”柔姐儿人不坏,就是从小被柳姨娘教歪了。她对长辈的孝心还是有。   陈宛柔应了“是”,她今日过来时就是来讨父亲的同情。身上穿的半新不旧粉蓝色绣缠枝纹缎褙,是故意挑选的,首饰也仅仅戴了个素银的簪子。   “坐下吧。”   陈汝看女儿一直怯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心里禁不住一软。柔姐儿犯了再大的错处也是自己的女儿,若是她诚心改错,还是能原谅的。   “谢谢父亲。”   陈宛柔坐在一旁的圈椅上,有小厮上了热茶。   “父亲,晚上阖家要吃团圆饺子……”她咬了咬嘴唇,好像很难以启齿:“柔姐儿也想参加,可以吗?”她没有父亲的允许,是不能擅自出去院子的。   “当然。”   陈汝叹了口气:“你祖母总是想你,去了多陪陪她。”柳姨娘在云梦山修行。旭哥儿好容易回了侯府,和柔姐儿却不亲近,姐弟俩几乎成了陌路人。他也问过旭哥儿怎么回事,但是孩子长大了,有些事情也不会直说的。   陈宛柔的眼圈都红了,呜咽道:“我也想念祖母。一个人整日里的憋在屋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唯一的乐趣就是天清气朗时,坐在庑廊下看天空。女儿实在是苦闷……”   女儿哭得伤心,陈汝的心里也不是滋味。他开始反思是不是对她的惩罚太严重了……毕竟,还是花一般的年纪呢。   “你闲着没事了,可以去上林苑给你母亲请个安。她怀了身孕,你应当多孝敬一些。”   陈宛柔低头掩去眼中的阴霾,乖巧地应下了。父亲一直不肯吐口解除她的禁闭,想必和王氏也有关系。或许是怕王氏生气吧。   娘亲在受罪!王氏倒是好福气,还怀上了孩子。不过她的目的也达到了,只要能见到祖母,就一切都好说。   腊月二十三日,晚。   陈家的一众儿孙便聚集在了留春馆,欢声笑语的,好不热闹。王氏扶着丫头的手也过来了。陈老夫人抱着伊姐儿,喂她吃冬瓜糖。伊姐儿吃了冬瓜糖,粉嫩的脸颊鼓鼓的,说话都含糊不清了。陈宛霜感到有趣,也拉着伊姐儿的小手逗她。陈宛柔坐在杌子上,并没有人和她说话。陈容旭倒是和陈容安低声说了几句话。   陈容与见身旁的妻子一直看着伊姐儿,压低了声音问她:“你也想吃……冬瓜糖?”   白雪一愣,抬头去看他,“什么意思?”她没有弄明白陈容与话里的意思。   陈容与却招手让丫头端了一碟子的冬瓜糖过来,他又亲自递给妻子:“吃吧。”   白雪更愣了,却也伸手拿了一块。   坐在赵氏身后的陈宛凝看得分明,不自觉的咽口水。她这个人,看见糖果是都走不动道的。   晚膳就是在留春馆吃的,陈老夫人心里高兴,荠菜牛肉馅的饺子都多吃了半碗。她看着白雪和周嫦曦,笑道:“与哥儿媳妇、安哥儿媳妇,你们进了陈家门,祖母非常的高兴。就等着你们俩给家里添丁呢,最好都是大胖小子。”   白雪脸一红,和周嫦曦互看了一眼。俩人都没有吭声。   王氏知道女儿的脸皮薄,笑着岔开了话题,“母亲,说来也怪了。我最近总想吃些酸果子,前些日子还让人去寻了些青苹果,吃了两个,胃口都好了。慧因见我吃的香甜,也拿了一个吃,结果咬了一口就吐了。说酸涩的厉害。”   慧因是陈汝的字。   众人想象一下当时的场景,都笑起来。   “爱吃酸的?”   陈老夫人却愣了一瞬,“这是好事啊,酸儿辣女。”   “确实是的。”   周氏也笑道:“我怀着轩哥儿的时候,就特别想吃酸的,后来生下来就是个男娃儿。”   陈老夫人觉得自己要再得一个嫡出的孙子了,这比得重孙子还让她高兴,赶紧的嘱咐王氏:“老大家的,我库房里还有一支紫参,滋补是最好的。席面撤了我便让丫头给你送去,炖了熬汤喝,味道也好。”   王氏笑着应“是”。她怀着孩子,说话的底气都足了。   陈宛柔亲自舀了一碗燕窝粥奉给王氏,恭顺地开口:“母亲,给您。”祖母和父亲都在,面子功夫再不做,真是傻子了。   李妈妈站在一旁伺候王氏用饭,见状,立刻伸手接了过去。   “柔姐儿有心了。”   王氏不见得会喝这碗燕窝粥,但当着陈老夫人、当着满桌子的人,还是要顾忌着外在的颜面。   陈宛柔却轻声道:“是我应该做的,母亲要好生保养身子才是。柔姐儿最喜欢弟弟了。”   吃了晚膳,众人又陪着陈老夫人说了会话,差不多亥时了,才各自离去。   白雪和陈容与一起出了留春馆的大门。半圆的月亮挂在天上,清冷的光倾泻而下,竟然给人格外温柔的感受。   “雪儿。”   陈容与的大手包住了妻子的小手。他刚才喝了几杯酒,风一吹,有些上头了。   白雪“嗯”了一声,等他说话。等了一会儿,却丝毫不见他言语。便晃了晃俩人相牵的那只手。陈容与低头看她,眸光流转。   “怎么了?”   借着月光,白雪看他的脸颊有些红了,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是不是不大舒服?”他身上有浓重的酒味。   “太阳穴涨。”   “你这是酒喝的太多了。”   夫妻俩往景庑苑的方向去,刚进了内室。陈容与便吻住了白雪,月光下的她好动人,刚才在路上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   “大哥,别……”   白雪挣扎了几下,陈容与顺势就放开了。   白雪却微微的愣住了,她以为他会很坚持呢。   “雪儿,我先去沐浴。”   陈容与看了她一会儿,拿起换洗的衣物去了净房。   他要再不离开,可能就忍不住了。   白雪抿了抿嘴唇,让丫头去熬醒酒汤。她平复了会心情,坐在镶嵌蓝宝石梳妆台前卸掉头上的簪子。秋菊过来帮她。   净房里“哗啦啦”地响起水声,空气里弥漫开来皂荚的清香。   “世子夫人。”   秋菊唤了白雪一声,见她发呆,又唤了一声:“世子夫人……”   “嗯?”   白雪回过神来。   “醒酒汤好了。”   秋菊提醒她。   白雪回头,看到半夏端着大漆的托盘站在她身后。托盘里盛了一碗醒酒汤。   “放在炕桌上吧。”   白雪交待半夏:“小心一点,别洒了。”   半夏笑着应“是”。   秋菊帮白雪卸了簪子,又唤了小丫头进来,伺候她洗簌。   白雪却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陈容与沐浴完出来,坐在临窗的罗汉塌上。白雪说道:“炕桌上有一碗醒酒汤,我让人熬的,你喝了吧。”   陈容与其实没有醉,就是头晕脑涨。倒是沐浴后清醒了许多。   “……喝了,太阳穴就不会涨了。”   白雪看他不动,以为不想喝呢 ,又说:“睡觉也能睡得好。”   陈容与要被妻子逗笑了。一碗解酒汤,在她嘴里却成了神药。不仅能醒酒,还能安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月底了,亲爱的小仙女们,求一波营养液。   感谢在2019-11-27 23:03:00~2019-11-29 17:15: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芓吟 2个;粲粲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6瓶;粲粲兮 5瓶;27428371、睡在月球上的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107   白雪看着他喝了, 才让丫头收拾炕桌。她自己换了身烟紫色绣牡丹花素褙子,头发松松一挽,站起身和陈容与说话。   “祖母今晚挺高兴的。就是泽哥儿不在, 她念叨了几句。”   陈容与吹灭了几盏烛火, 向妻子走去:“老人一上了年纪,也就图个儿孙满堂,绕膝的热闹。”   白雪“嗯”了一声,倦倦地打个呵欠。   “困了?”   陈容与到了近前, 拉住她的手。一触之下,觉得有些凉,便俊眉微皱:“是不是穿得薄了?”   “最近和二婶母一起管家, 比着往常是疲累了, 所以才更容易犯困……”白雪低头看看身上穿的褙子,笑道:“这不是要睡觉了嘛, 所以穿得薄了些。”她的语气不自觉带着撒娇,“再者,屋子里燃着炭火, 我也不觉得冷。”   她是真的不觉得冷。   “冬天寒气大, 还是要穿厚一些的。”   陈容与拥着妻子往围廊式榉木攒海棠花拔步床的方向走去:“冻出了风寒就不好了。”他的声音很低,在昏暗的烛光下,给人一种别样的温柔。   白雪突然觉得很动心。   生活其实过下来都是一点又一点的小事积累的, 甚至一句又一句的叮咛与琐碎。无论在什么时候, 真正动人心的都是关怀,还有彼此之间的陪伴。   她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左脸颊,在他的耳边留下了一句话:“妾身记下了。”   陈容与一怔。白雪却迅速脱了并蒂莲绣鞋爬上床, 钻进了里侧的被窝。对于她而言,“妾身”两个字意义非凡, 不只是一个妻子在丈夫面前的谦称,更是对自己身份的认同和接受。是她的心意。   陈容与伸手摸了摸左脸颊,一双眸子炙热又亮。他翻身上床,放下了大婚时用的大红罗帷帐子。   “雪儿……”   他连同被子和妻子一起,搂在了怀里。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属于俩人的夜才刚刚开始。   次日。   白雪醒的时候天都大亮了,她坐起来,才发现床边的被子是空的。   秋菊在外间侯着,听着内室里起了动静,挑帘子走进来伺候白雪起来。   “世子爷呢?”   白雪接过秋菊递过来的淡柳青色素锦缎褙,自己穿上,探头看了看外面:“什么时辰了?怎地看着窗户纸亮的透光?”   “世子爷一早起来去晨练了,嘱咐奴婢们……说您昨夜累着了。不必打扰您,让好好歇息一会儿。”半夏端了半铜盆的热水过来,拧了热帕子让白雪擦脸,说话都倒竹筒的豆子一般,又快又清脆:“辰时过半了。”   白雪咳嗽了一声,小脸红透了。昨晚上,陈容与不知道是怎么了,翻来覆去的折腾她。都求饶了,也不管用。   秋菊拉了一把半夏的袖子,不让她再往下说了。她笑着开口:“大雪下了一夜,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窗户纸可不就倒映着亮光吗?”   “下雪了?”   白雪想了想,说道:“昨天睡觉前还有月亮呢,不料一夜的功夫,变化就如此大。”   “现在还在下呢。”   秋芙也从外间过来了,笑道:“您刚好起来,还能看个景呢。”   主仆几个正说着话,陈容与从外面进来了。他身穿深蓝湖绸圆领袍子,也没有披大氅,肩膀处落的有雪花。进了屋子便很快化成了水珠。   “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陈容与走到妻子面前,看她正对着妆镜画眉,也凝神去看。   “……不困了。”   白雪从镜子里看到了他,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她不过是画个眉,有什么好看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直支持正版的小可爱,给你们【鞠躬】。   今天很少,也卡,但是很甜哦。明天日万,给大家补回来。   感谢在2019-11-29 17:15:04~2019-11-30 22:52: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萍15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芓吟 40瓶;狐狸邪 28瓶;我是瓶小瓶 6瓶;茶青郁年、大萍157 5瓶;湘慈、27428371 3瓶;Oxygen、爱晋江的姑凉 2瓶;睡在月球上的猫、爱下雪的小妮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108(一更)   白雪的长相属于很明媚的类型, 她也知道这点,所以眉毛就用青雀头黛淡淡地描了几下。   秋菊站在一旁帮忙梳头,拿了一支和田青玉雕蝴蝶簪子……白雪却摇摇头, 她在首饰盒里挑了一支白玉登梅镶金丝步摇, 递过去:“戴这个吧。”   陈容与看的真切,嘴角微微一翘。白玉登梅镶金丝步摇是他前年送给妻子的生辰礼物,雕刻的花样也是亲手画就的。真的没有想到她能保存的如此好,还像崭新的一样。   他喜欢心意被珍视的感觉, 这比数九寒天里的一团火把都让人温暖。   等白雪收拾妥当了,夏莲便摆了早膳在东次间。   陈容与喝了一碗红枣八宝粥,和白雪说道:“我晨练后去了祖母房里, 她也刚起床。雪下的太大了, 路也滑,你今儿就不必过去请安了。”他的双腿自从好了之后, 每日的晨练从不会断下。作为武将世家的世子爷,先不论拳脚功夫的厉害,最起码应该保证身体康健吧。   “是祖母的意思吗?”   陈容与“嗯”了一声, 夹了一个香菇牛肉的小笼包放到白雪面前的碟碗里:“我看你吃得少, 总要多吃些。大冬天的,身子也会暖和一些。”   她都吃了一块鸡蛋饼,两块桂花糕了, 怎么就吃得少呢?   “我不要。”   白雪摇摇头:“……肚子好撑。”   陈容与看了她一会儿, 突然伸手去摸她的肚子。白雪吓了一跳,胳臂下意识的抬高,不知所措:“怎么了?”   “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饱了。”他手触到之处, 肚子平平的,胃也是平平的, 笑了笑:“把这个小笼包吃进去,我就不管你了。”   他的语气虽然还是很柔和,眼神却很认真,带着不容反驳的气势。   白雪抿了抿红唇,只得拿起筷子去夹小笼包。大哥现在管她管的好严格。   雪下得纷纷扬扬,一团团一簇簇的,像极了被扯碎的棉花球。   吃罢早膳后,白雪坐在临窗的罗汉塌上选布料。母亲怀了身孕,她要给未出世的弟弟或妹妹做几套小衣服。陈容与看着花花绿绿的一堆布料,觉得有趣,拿了本闲书,坐在罗汉塌的另一头陪着她。   “世子夫人,潞绸柔软厚实,蜀锦颜色鲜亮,做褂子都是不错的。”   秋菊拿起来让白雪看:“奴婢觉得,这块天蓝色绣云纹的蜀锦就不错。喜气又大方。”   白雪点点头:“是挺好的,留下吧。”她顿了顿,突然想起一件事,抬头去看陈容与:“大哥,你冷不冷?”她记得他是畏惧寒冷的体质。   “我不冷,你忙你的。”   陈容与很享受抬头就能看到她的氛围,笑着开口:“别担心。”   白雪看了他一会儿,起身握了握他的手。果然是温热的,便放下心来。又从笸箩里拿出两双做好的冬袜:“给你做的,也浆洗过了。你试一试……合不合脚?”   一双雪白色的,一双褐色的。斓边处都绣了竹叶纹,针脚很细密。   陈容与接过来,用手摸了摸:“看着就很合适的。”他说着话,褪了高筒毡靴。白雪半蹲着替他脱了素娟夹袜。   陈容与试了试褐色的,“不大不小,穿上也很舒服。”   白雪看了几眼:“那就穿上吧,你换下的这一双,我待会儿让丫头送去浆洗房。”   陈容与应了“好”,穿上了高筒毡靴。   成了亲和没有成亲就是不一样,他以前听陈容安说起时还不大在意,这会子却明白了。成了亲,妻子会担负起你的饮食起居,照顾你的衣冠整齐……这种体贴入妙的感受和下人们按规矩行事是完全不同的。   吴华从外边进来了,躬身行了礼,说道:“世子爷,侯爷有急事唤您去书房一趟。”   “什么事情?”   陈容与问道。   “奴才也不知道,是侯爷的贴身侍卫过来传的话,他人还在书房里侯着。”   “你去吧。”   白雪想了想,催促他:“别让父亲等久了。”   陈容与交待了白雪几句,又说中午的时候会和她一起用午膳。   白雪一一的答应下来,心里却有些好笑。陈汝的净雨轩离景庑苑最长也不过半盏茶水的路程,大哥倒依依不舍的。她打开珊瑚双开门衣柜,拿了件狐狸毛的大氅给陈容与披上。   外面起了北风,夹杂着雪花,呼啸着,漫天飞舞。   净雨轩里。   陈汝屏退了左右,一个人在正厅里走来走去,还不时往外面看,刚毅的脸上焦急一片。   陈容与刚挑帘子走进来,陈汝立刻迎了上去,“与哥儿,出大事了。”   “父亲,您别慌张。”   陈容与倒了一盏热茶,递过去:“先喝一口润润嗓子。”   陈汝叹了一口气,躁得直搓手:“我的心火燎一般,哪里喝的下?”他看长子还带着笑脸,只得伸手接过来。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陈容与解开大氅,随手放在圈椅上,走去了炭火旁边烤手。   “昨晚,午门口发生了兵变,四王爷给圣上请安出来,被太子爷的人给抓了。直到现在还瞒着圣上呢。”   陈容与一惊,这件事他都不知道。父亲是哪里得来的消息?   “您听谁说的?可还属实?”   陈容与点点头,和长子解释:“我以前带兵打仗的时候,救过李芮银的命,他现在是太子爷的侍卫。他知道咱们陈家和四王爷一向关系亲厚,怕受了连累。便让人传了话过来。”   陈容与沉吟了一会儿,突然唤了吴华进来,让他去备马车。   “与哥儿,你要去哪里?”   “……赶去襄王府一趟。”张长林还在四王爷的府邸。太子爷就是趁着大过年的众人都在家里,才敢如此的出其不意。四王爷的事情他应该还不知道。他们要商量一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长子和他说过陈家和四王爷结盟的事情,陈汝心里更是忐忑难安,也要跟着过去。   “父亲,家里老老少少的,也离不开人,您守着吧。太子爷的心思莫测,他还拉拢过二弟,别到时候来了咱们家……您和我若是都不在,家里便一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了。”   “也是。”   陈汝送了陈容与出院子,又嘱咐他:“有了转机,记得让人传信回来。”   陈容与摆摆手,转身离去了。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茫茫的风雪中。   陈汝从本质意义上来说,是个粗人。文人那套动不动就论大道理的本事,他没有,也不屑于做。这一次,倒难得发了感慨:“这个年,看来是过不太.平了。”他“唉”了一声,甩甩袖子,顺着青石板小道,上了转角游廊。往王氏的上林苑走去。妻子如今怀着身孕,情绪不大平稳,作为丈夫,理当多多的伴随左右。   走到半路,却遇到了打着油纸伞的陈宛兰。她披着淡绿色绸面大氅,脸颊胖了些,眼神也有了光彩,水灵灵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小丫头。   “兰姐儿,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陈汝揉了揉小女儿的头发,和蔼地:“个子又长高了。”   陈宛兰屈身行了礼,俏生生地:“自从大嫂子嫁给了大哥,我还没有去找她说过话呢。兰姐儿想她了。”   小女儿一派天真无邪的,陈汝的心情也被感染的好了许多。他笑道:“你去吧,路上注意些,别摔倒了。”兰姐儿最像安姨娘,都是性子怯弱的人,多和别人相处是好事。   陈宛兰屈身应了“是”,和陈汝告辞。她到景庑苑的时候,白雪刚比着纸样子剪了一套小孩子的小褂、小裤。虽然只有两个手掌大,却袖子领子都有,十分的齐全。   “兰姐儿,过来做。”   白雪看到陈宛兰,便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又让半夏去端来糕点和热茶。   “大嫂子。”   陈宛兰规规矩矩地屈身行了礼,坐在了白雪的身旁。她第一次过来景庑苑,看什么都觉得稀奇,忍不住的东张西望。   白雪给她解了大氅,让丫头捧着去炭火旁烤一烤。大氅沾了雪水,摸着潮气浓浓的。   “给你泡了蜂蜜桂枝熟水,尝一尝吧。”   白雪接过丫头手里的盏碗,亲自递给了陈宛兰。   陈宛兰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喝。她看到摆在罗汉塌上的布料,问道:“三……大嫂子,母亲怀了弟弟,您这是给弟弟做的衣服吗?”她唤惯了三姐姐,猛然换了称呼还有些不大习惯。   白雪应“是”,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就问:“你怎么知道母亲怀的是个弟弟呢?”   “母亲是个好人。”   陈宛兰羞涩地笑了笑:“……她怀的一定是个弟弟。”不只是安姨娘教她这样说,她自己也是这样想的。王氏对她真的很好,要过年了,还专程让李妈妈送了两件冬袄和首饰过去兰草园。   她回答的前言不搭后语。   庶出的孩子总是格外懂事些,白雪看她还扎着双丫髻。心里便生了怜惜。拿了一块条头糕递给她:“里面添加了红豆沙,你喜欢的。”   陈宛兰吃着点心,和白雪说一些她认为好玩的事情。什么早晨起来她在院子里堆了个雪人,才半个时辰不到,雪人就被一直不停歇的雪花覆盖了,红萝卜做成的鼻子也掉在了地上。她前几日给祖母请安,祖母养的鹦哥还会背诗了……又问白雪:“大嫂子,吃团圆饺子的时候,我看到了四姐姐也在席上坐。”她顿了顿,小心的开口:“四姐姐是快要解除禁闭了吗?父亲宽恕她了吗?”   “我也不清楚。”   白雪想了想,说道:“你不管这些,平日里该怎样做事还是一样的。”   陈宛兰“哦”了一声,声音压低了:“四姐姐看我的眼神好可怕,她还会欺负我吗?”只要想起陈宛柔推自己摔倒,偷偷拧自己的胳膊,她心里还是会害怕。   “不会的。”   白雪和她说:“她若是真做了,你便去告诉父亲和母亲,他们会为你做主的。就像上一次。兰姐儿,你一定要学会开口。”   面对折辱和欺负,最有效的方式便是反抗。或者去告诉父母和长辈,让他们替你做主。   陈宛兰笑了笑,眼睛弯成了一双月牙儿。陈宛柔要真是再欺负她,她一定会告诉父亲的。   秋芙过来禀报,说夫人房里的灵儿姑娘过来了。   “让她进来。”   片刻之后。灵儿手里拿着大红的双层食盒过来,进门先给白雪、陈宛兰行礼,笑眯眯地:“上林苑的小厨房新做了桔红糕、海棠糕、双酿团,夫人觉得味道好,让给您带过来些。让您趁热吃,也新鲜。”   白雪让秋芙收下,打开食盒,取了海棠糕吃,也给了陈宛兰一块。   “又甜又软。”   白雪吃了一块,称赞道:“当真是好吃。”   灵儿笑道:“夫人猜到了您会喜欢的,果然是的。”   白雪让丫头端了热茶给灵儿暖手,问了问王氏的胃口。她每日都要去看望的,今日是雪下得太大了,还来不及过去。   “夫人一切都好,您不必忧心。”灵儿说道:“侯爷也在,和夫人说话逗闷呢。”   “父亲过去了?”   灵儿应“是”。   白雪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了。母亲怀着父亲的孩子,她是希望父亲多陪陪母亲的。   灵儿又待了一会儿,让秋芙把糕点拿出来。她挎着空食盒便回去了。陈宛兰瞅着午时差不多到了,也起身告辞。   白雪看她很喜欢吃海棠糕,给她包了两块,“路上吃,也可以暖手。”   “谢谢大嫂子。”   陈宛兰手里捧着热乎乎的海棠糕,由着小丫头给她披上了大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ovely201170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紫葉 100瓶;湘慈 3瓶;睡在月球上的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19-11-30 22:52:49~2019-12-01 14:55: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ovely201170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紫葉 100瓶;湘慈 3瓶;睡在月球上的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109(二更)   秋菊送了陈宛兰出去, 回来和白雪说道:“七小姐和气,吩咐小丫头做事都用商量的语气。”   “兰姐儿的性子是好。”   白雪笑了笑,又说:“却有些软弱, 她和安姨娘不一样。”安梅外表柔弱, 内心坚韧。而陈宛兰外表柔弱,内心更柔弱。   秋菊笑了笑,没有吭声。主子可以评价自己的妹妹,她插嘴就是逾矩。收拾了炕桌上摆的糕点, 问白雪:“外面的雪下得很美,您要不要出去看一看?”她记得主子是喜欢雪的。   白雪走到窗户旁边,推开一条缝隙往外面瞧了一眼。鹅毛大雪, 一片又一片的从天上飘落下来。地面完全被雪覆盖了, 洁白无瑕。   再没有比下雪更让人意识深刻的感受到……冬天来了。   白雪想起刚才兰姐儿说的堆雪人,倒有了别的兴致。她回头吩咐秋菊、秋芙:“拿着陶罐, 咱们去收集些干净的积雪,埋到地里。等来年夏天,就可以煮茶喝了。”   半夏不懂得这些, 却认为好玩。她笑呵呵的凑上来:“世子夫人, 我一个人在屋里也无趣,跟着您一起去吧。”   “不行。”   白雪在衣柜里选了件大红绣花斗篷穿上,看了看她, 拒绝道:“你有畏寒的旧症, 好容易痊愈了。冰天雪地的,再冻着了,可如何是好?”   秋芙也劝她:“这可是世子夫人给你的恩赐, 回屋里歇着去吧。”   “下雪不冷化雪冷。”   半夏却不依,拉着白雪的袖子撒娇:“世子夫人, 我的病好了,再不会犯了。就让我跟着你们去吧。”   白雪摇摇头,提出了条件:“好吧。但是,你只需要拿着油纸伞站在一旁,不许伸手去摸雪。”   秋芙“噗呲”一声笑出来,点了点半夏额头:“……还是世子夫人有法子治你。”   半夏无奈的撅起小嘴。   主仆几人打着油纸伞出了景庑苑,先去的就是梅花林。一朵朵梅花被落下来的雪花覆盖,一阵风刮过来,颤颤巍巍的露出了小小的粉红色花瓣儿。幽香阵阵,在这冰天雪地里。实在是美丽极了。   斗篷的帽子有些尖尖的,白雪一戴上。半夏就笑了:“世子夫人,您好像长高了。”   白雪不明所以,以为她在开玩笑,“我虚岁都十六了,应该不长个子了。”   半夏笑的更厉害了,秋芙瞪了她一眼,吓唬她:“好好拿着陶罐,再多说话就让你回去。”小蹄子的胆子越发大了,连世子夫人都敢明着笑话了。   秋芙和半夏一组收集积雪,秋菊和世子夫人一组。她们这组是半夏拿着陶罐,世子夫人那组是秋菊拿着陶罐。   半夏立即禁声了,外面的风景多好啊。她可不想一个人闷在屋子里。   “世子夫人,要不您拿着陶罐吧,手一直伸着,多冷啊。”   秋菊看白雪就近拉了根梅花枝桠,赶紧举起了陶罐。   “不用。”   白雪轻轻晃动了两下,枝桠上的雪便纷纷落在了陶罐里。   秋芙本来是双手并拢,撮雪收集的。看见白雪的法子方便,也有样学样。   “……大嫂嫂这是干什么呢?”   身后传来了说话声,白雪回头去看。原来是周嫦曦。她笑了笑:“我瞧着雪下得大,便想着收集一些。”   “收集?”   周嫦曦走到了白雪的身边:“做什么用途?”   “煮茶。”   周嫦曦家里是世代的书香门第,她又饱读诗书,自然知道煮雪烹茶的雅致。   “大嫂子倒是个妙人了。”   “什么妙人不妙人的,我可不懂。不过是无聊打发时间而已。”   周嫦曦笑道:“大嫂嫂分明是谦虚了。”她摆手让自己的丫头回去拿陶罐,也要收集积雪。   “下着大雪呢,路又难走。别让她来回跑了,小心再摔倒了。”   白雪看向秋芙:“把你的陶罐给二少夫人吧。”   “这如何舍得?”   周嫦曦连连摆手,“‘君子’不夺人所好。”   “我们可是妯娌呢,难道一个陶罐都不许借了?”白雪微微一笑:“你记得还我给就好了。”   “当然可以了。”   周嫦曦笑着道了谢,也就近选了一棵梅树开始收集积雪。   随着北风越吹越猛,雪也下得越来越密   陈容与就是在雪越下越密的时侯到达的襄王府。守门的护卫都是认识他的,进去禀告了一声,直接领着去了前院朱宸宇的书房。   陈容与一进门,张长林便笑着迎了出来,“世子爷,稀客啊,您怎么想起来看我了?”他们虽然和陈容与达成了结盟,但也只是勉强,陈容与很显然并不热衷。   “您还挺悠闲的?”   陈容与不答反问,倒是让张长林愣了一瞬,随即又笑起来:“我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当然比不得你们。”   他笑的真诚且毫无压力,陈容与俊眉却皱了起来。这表示张长林真的不知道四王爷出事的消息。这样看来,太子爷朱宸星是想下狠手了。   陈容与摆摆手,让屋子里的闲杂人等都退下。又嘱咐吴华去门口守着。   张长林自认是了解陈容与的人,见他谨慎至此,脸色也沉了下来。他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陈容与“嗯”了一声,简短的复述了一遍陈汝说的话。   “到现在都瞒着天下众人的,想必四王爷是凶多吉少了。”张长林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情得做两手打算。一是尽快让圣上知道这个消息,二是咱们自己也要想办法营救出四王爷。”   “谈何容易?”   陈容与抬头看他:“朱宸星既然能不动声色地抓了四王爷,其中的关卡想必都是他的人了。先不说别的,让圣上知道得有人告诉他吧……估计连进宫都很难。”   “你说的对。”   张长林沉思了一会儿,提议道:“我们可以让王妃进宫去给贵妃请安,借贵妃的嘴去告诉圣上实情。”当今圣上本来也没有什么严重的病情,不过是他为了帮陈容与娶得美人归,借势造的势。   “不妥。”   陈容与稍微一想,又觉得可以:“王妃就算能进宫,能不能见着贵妃的面还不一定。但是这可以让朱宸星有一个错觉,他私自抓走四王爷的消息被传了出去。”   “你这么一说……那四王爷岂不是更凶多吉少了?”   陈容与摇摇头:“你先别担心,四王爷的性命暂时还无碍。朱宸星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他要的是登上皇位,然后一统天下。所以,他不可能背上一个无辜杀害亲弟弟的罪名。至少,明面上不会。”   “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等着吧……”   张长林懂的是权谋大道,对于人情世故就没有陈容与明白的透彻了。   “自然不会干等着,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陈容与顿了顿,问他:“你有可以代表四王爷的物件吗?”   “有。”   张长林在腰间摸出了一个方形玉佩,背后刻了朱宸宇的私章:“这就是四王爷给我的,以备不时之需。我当时还客气了几句,觉得无用。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陈容与接过来看了看,又还给了张长林:“你拿着这个玉佩去找王妃,告诉她是怎么回事,让她进宫去见贵妃。能不能进去宫里的猜测,先不要告诉她。”   张长林应“是”,又问:“还有呢?”   “你们之前笼络到的各位大臣,全部都通知一遍,特别是在燕京城手握兵力的。让他们做好准备。如果太子爷真的不放人,我们也不能一直等下去,可能就要硬闯了。”   张长林应“好”,又听陈容与说道:“我要赶回去一趟,然后夜探一下太子府。”   “你?”   张长林一愣。   “不是我。”   陈容与把手里的空盏碗放在茶几上,“是谁,难道你不知道?”他想到了陈容安,他是追随过朱宸星的,也能让他少些戒备。   “我不知道。”   陈容与不再说别的了,临出门前,叮嘱张长林:“你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做什么事情最好不要一个人出面,能让别人跑腿就让别人去。明天一早,咱们在怀柔的别庄见面。”   “谢了。”   张长林郑重道谢。   陈容与又坐马车回了侯府,他记得答应了陪妻子要陪她用午膳的。   白雪已经收了积雪回来了,她听见门外小丫头给陈容与请安,笑着迎了出来。   “你去哪里了?午时都过半了……”   陈容与由着妻子给他解了大氅,递给一旁的小丫头,“临时有些事情要处理,回来的有些晚。你吃过午膳了吗?”   白雪摇摇头,“没有,我在等你。”   他既然说了要和她一起用午膳,那就是要一起的。如果他在忙,她就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码到现在,还是码不到三更。看在我更了6000?的份上,亲亲我吧【强行撒娇】   感谢在2019-12-01 14:55:09~2019-12-01 22:00: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粲粲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睡在月球上的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110   “你饿不饿?”   陈容与问她。   “还好。”   白雪让夏莲把午膳摆在罗汉塌的炕桌上, 亲自给他布了碗筷。   “以后……饿了就自己先吃,不必等着我。”饿得久了,对肠胃也不好。   白雪“嗯”了一声, 又说:“主要是我早晨吃得多, 也没有觉得饿。”   陈容与笑了笑,给她盛了一碗乌鸡汤,嘱咐道:“喝一点这个,暖暖胃。”   白雪应了“好”, 接过来,拿了小汤匙小口小口地喝。然后又掰了一块蒸饼就着莲藕蒸肉吃。小厨房做的这道菜还挺好吃的,很香。   妻子的吃相很秀气, 安安静静的。陈容与夹了筷鲈鱼肚子上的肉, 挑了刺,放在她面前的碟碗里。他发现妻子从来不主动去吃鱼肉, 一盘清蒸鲈鱼放在她面前,除非他挑了鱼刺,不然几乎都不动筷子。   想来, 应该也有些缘故的……   夫妻俩人用过午膳后, 外面的雪也停了。白雪有午睡的习惯,陈容与是等她睡下了,才去了二房找陈容安。   陈家的仆从拿着扫帚、铁锨出来扫雪, 遇到了陈容与纷纷行礼。   陈容安成了亲之后, 陈家也是另拨了院子给他。三进的大院落,一溜的五间上房,十分敞亮。名字原来是廖苑, 周嫦曦觉得太古板,改成了廖文苑。   陈容与到了之后, 被小厮请去了书房坐着。   陈容安正陪着妻子在内室看里唐诗,他其实不喜欢读书的。不过是为了讨妻子的欢心。   “众多的诗人里面,我最欣赏的是李太白,他的诗大气磅礴,个性又鲜明。很容易让人身临其境。”周嫦曦一脸的向往,抬头看着丈夫:“你认为呢?”   “嗯?”   陈容安一愣:“……我也很欣赏他。”   关于李太白,陈容安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世人称呼他诗仙。但妻子神采飞扬的模样,他却不忍心泼冷水。   妻子素日里是个文静、温柔的人,难得看到她不同的一面。   周嫦曦笑了笑,去拉他的手。   这时候,陈容安的贴身小厮隔着帘子禀告:“二少爷,世子爷过来找您了,在书房里等着呢。”   “大哥?”   陈容安的右眼皮突然跳了几下。他想了想,和妻子说道:“我过去看一看,若无事,依旧回来陪你读诗。”   周嫦曦笑了笑,伸手给丈夫整理了衣领,答应道:“好的。”   陈容安挑帘子出了内室,周嫦曦瞧着他的身影很快就不见了。兰香给主子倒了一盏茶水,递过去:“您喝点润润嗓子吧。”   周嫦曦摆摆手,把手里的书放在多宝阁里。   兰香是从小便贴身伺候周嫦曦的,知道她的心思,便劝道:“您放宽心,说不定孩子一下就有了。”   周嫦曦叹了口气,“我和家里的堂妹是一前一后出嫁的,怎地她嫁到京兆府尹沈家还不到半年就有了喜迅……我都快一年了,却丝毫没有动静。”她摸了摸小腹:“实在不行,就按母亲的说法去找个擅长妇幼的大夫,吃些药调一调身子。”   “二少爷对您好,半分委屈都舍不得给您受,奴婢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兰香说道:“而且您嫁入侯府左右才一年,实在不必如此担忧。”   “他是个好的。但是这陈家又不只有我和他……”她想起婆婆赵氏的话。如果一直未有身孕,伺候陈容安的两个通房就要断药了。   她不能眼看着通房丫头爬到她的头上去。   雪虽然停了,天气却是阴沉沉的。   陈容安挑帘子进了书房,看到陈容与坐在厅里喝茶。他走过去:“大哥。”   “我今日来,是想让你去办一件事情。”   时间紧急,陈容与还要去见父亲一面,便没有和他客气,直话直说。   “行啊。”   陈容安径直坐在了陈容与身旁的小几上,笑的爽朗:“你指使个人过来就行了,不用特意跑一趟的。”   “不。”   陈容与摇摇头:“此事非同小可,必须要我过来的。”他摆摆手,让屋里伺候的丫头和小厮都退下,“……你准备一下,晚上去太子府一趟。”   陈容安:“……”   他记得前天陈容与刚嘱咐过他,不让和太子朱宸星多接触的。   陈容与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也没有打算隐瞒,开口道:“四王爷被朱宸星抓起来了,具体关在那里,没有人知道。我想让你去太子府打探一二,或许有别的发现。”   “啊?”   陈容安吃惊不小:“好端端的一个王爷怎么就……”能让陈容与亲自来找他,足以证明事情的严重性。他没有再往下说,也没有犯蠢的追问原因。   太子爷和四王爷表面是和睦的亲兄弟,实际上都恨不得要对方死。他也是前天被陈容与交待过后,让人去打听的。   为了一个皇位,亲兄弟弄的像仇人一般。权利的吸引力何其强大又残酷?   “我知道该怎么做。”   陈容安说道:“大哥,你安生等我的消息吧。”他不问陈容与的意图是什么,是清楚有些事情知道的太多反而是累赘。   他在拱卫司待了几年,别的长进没有,却深有体会不刨根问底的好处。   陈容与“嗯”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万事小心。这个节骨眼上,太子爷肯定对你也加以防备了,要是觉得形势不对,立刻想办法脱身。”   “放心。”   陈容安笑了笑:“这几日我一直在家里窝着,并没有外出交际,太子爷就算有所怀疑,也不会真的拿我怎么样的。”   陈容与点点头,也不多逗留,起身往外走。   “大哥,我送你。”   陈容安跟了上去。   雪一停,感觉世间万物都无比的安静,就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陈宛柔拎了一盒糕点去上林苑给王氏请安,走到门口时却遇到了一脚踏出门外的陈汝。   “父亲安好。”   她屈身行了礼。   陈汝心里有事,便敷衍地点点头:“你母亲怀着身孕,你的举止、行事都要谨慎些,别惹了她生气。”他对这个女儿总是担忧不止。   陈宛柔被噎了一下,别别扭扭地应“是”。她本来还想装装可怜博一下父亲的怜爱,没想到父亲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   陈汝揉揉女儿的头发,快步离去了。   陈宛柔看了一会儿父亲的背影,转身进了院子。杏霖在后面跟着,头也不敢抬。她总感觉夫人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看她们主仆的眼光不善。   到了正房门前,小丫头撩起厚重的布帘子,往里面通禀:“四小姐过来了。   王氏正和几个姨娘说话,闻言,抬起了头:“进来。”   陈宛柔一来,按理说,几个姨娘是不应该再待下去的。但是王氏不吭声,她们又不能主动说出来。   倒是安姨娘坐在杌子上,安安稳稳的。   “……夫人,妾侍听闻怀孕的人喝莲藕花生排骨汤最补中益气,赶明儿妾侍亲自熬了给您送过来。”安姨娘笑道:“您可不要嫌弃妾侍笨拙才好。”   “哪里的话,倒是辛苦你了。”   王氏端起茶盏,低头喝了几口。她如今是不能喝茶叶水了,都是熬的红枣桂圆水。   安姨娘脸上一喜:“夫人客气了。”夫人愿意对她的兰姐儿好,她心里是十分感激的。   田姨娘原本就是王氏的丫头提上去的,又没有一个亲生的孩子傍身,连坐下都不敢。小心翼翼地站在王氏的下手,丫头们端个糕点、拿些瓜果的事情她都抢着干。   李姨娘看王氏对安姨娘和和气气的,也笑着开口:“妾侍的女红还不错,可以为夫人腹中的小公子做几双小鞋子。”侯爷对她也不算热衷,想起来了会歇在她的房里,想不起来更是一连几天都不去。她的肚子又不争气,安姨娘有了亲生的七小姐,还要依靠着夫人呢。她更要殷勤些了。   这时候,陈宛柔由丫头引着进了内室,看到屋子里的场景,便有些不大高兴。她来给王氏请安,怎么姨娘们都在……而且看到她都是无视的表情。   王氏这是什么意思?好歹她在姨娘们面前也是个主子。这是要拿着姨娘们和她比较吗?太侮辱人了。   “给母亲请安。”   陈宛柔无论心里有多气愤,面上还是规矩的屈身行了礼。   安姨娘看王氏的盏碗里空了,亲自拎了茶壶给她满上。王氏端起茶盏喝了几口,没有理会陈宛柔。   王氏不开口,陈宛柔只能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尴尬极了。屋子里非常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站着伺候的丫头和婆子都是王氏的人,她们恨柳姨娘和陈宛柔还来不及呢,才不会给她找台阶下。几个姨娘更是人精一样的人物,明白夫人是在拿捏四小姐,当然不会轻易的插嘴了。   半蹲着屈身其实是最累人的,陈宛柔觉得自己的双腿都有些发抖了。她只能咬紧了牙关撑着。她身后的杏霖和陈宛柔是一样的姿势,也是难受的紧。   茶盏里的红枣桂圆水差不多见底了,王氏才摆摆手:“大雪天的,路滑也不好走,倒是难为你来看我了。”   陈宛柔长吁了一口气,站直了身体,笑道:“探望母亲,是全天下做儿女的最应该尽的孝道。柔姐儿就是摔倒了也要过来的。”说话间,她接过杏霖手里的糕点,递过去:“这是我亲手做的,母亲尝尝味道如何?”   “我午膳吃得多,胃里还满着,先放着吧。”   王氏不知道陈宛柔有没有在糕点里放不干净的东西,她只管不吃就是了。   “也好。”   陈宛柔把糕点放在了身旁的一条长几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可爱们支持,么么哒,爱你们。   感谢在2019-12-01 22:00:22~2019-12-02 23:3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27428371 2瓶;睡在月球上的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111   王氏和李姨娘讨论起女红, 俩人有说有笑的。陈宛柔站在了一旁,被冷落的彻底。屋里的丫头或者婆子看到她,都是无视的态度。即没有人奉上茶水, 也没有人搬来杌子。   陈宛柔心里明镜一样, 恼恨的眼圈都红了,却也无可奈何。她不怨恨仆从,她们都是听从主子命令的……若不是王氏有所交待,借个胆子也不敢如此放肆。   “夫人, 您该喝药了。”   李妈妈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还跟了一个端着大红漆盘的小丫头。   王氏“嗯”了一声,把手里的茶盏递给了丫头灵儿。李大夫给她开的安胎药果然不错, 连着喝了几剂, 感觉腰也不酸了,胃口也好了许多。   李妈妈伸手捧过漆盘上盛汤药的白玉碗, 递给王氏。   王氏眉头便一皱,这药效用是挺好的,就是味道太重了。离老远都能闻到一股子苦涩味。   “夫人, 良药苦口。”   安姨娘笑着让丫头去准备漱口水。   王氏端起来一饮而尽, 漱了口,又含了一颗盐津梅子。嘴里的苦味才慢慢散去。   等到天快要黑的时候,几个姨娘便告退了。陈宛柔也跟着出来, 回去了住的地方。她站了一下午, 又要陪着笑脸,感觉浑身都累僵了。   杏霖赶紧点燃炉子,烧了热水, 给主子泡茶。   陈宛柔却一声不吭进了内室。屋子里还隐约有光亮,入眼都是陈旧的家俱。委屈顿时涌上来, 扑在床铺上哭的泣不成声。若是娘亲还在侯府里呆着该有多好,她一定会护住自己的,不会任由别人的作践。   陈宛柔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想念柳姨娘。   杏霖听着主子的哭声吓了一跳,放下手里的活计急忙赶了过来,“小姐……”她不知道要怎么劝慰主子才会让她的心里舒服一点,想了想,又觉得什么样的劝慰都是没有用的。   陈宛柔自己哭了一会儿,拿着帕子擦眼泪。今日受到的屈辱反而让她更明白了一个事实,再这样颓丧下去了,得尽快的离开这个鬼地方。好好的找个人嫁了。   那些轻慢过她的人,睁大眼睛瞧着吧。   杏霖看主子坐起来,倒了一盏热茶递过去:“小姐,您暖暖手。”   在夜的笼罩下,远处房屋上覆盖的积雪反射出暗淡的白光,一切都无声无息的。静寂的让人心里不安,大气都不敢出。   景庑苑里也十分静,陈容与还没有回来。   白雪扶着秋菊的手在庑廊下闲逛。屋檐下挂了绉纱灯,橘红的光透出来,让人心里觉得温暖。   “世子夫人,要不您先吃晚膳吧。世子爷或许是有事情要处理呢……”   秋菊说道:“酉时都过了,奴婢怕您饿了。”   白雪笑了笑:“做了一下午的针线活,脖颈儿都酸酸疼疼,出来走一走吧。晚膳不急着用。”她做好了一件孩子的小褂子,盘对襟纽扣的时候头一直低着。脖颈儿太难受了。   “您做事仔细。”   秋菊“嗯”了一声,笑眯眯地:“等夫人腹中的小少爷出生了,穿上您做的衣服,肯定又舒服又好看。”   夏莲端了一盏红枣莲子汤走过来,“夫人,奴婢让小厨房新熬制的。天冷了,您也喝一点暖暖身子。”   “难为你心细。”   白雪接过来,小口喝着红枣莲子汤。   夏莲就站在一旁和秋菊说话,“我听冬芽说,半夏姑娘夜里总是咳嗽,不碍事吧?”   “她有旧疾……已然好多了。无碍的。”   “那就好。”   夏莲比秋菊大了几岁,人也显得很稳重,不慌不忙的。   白雪喝了大约有一半的红枣莲子汤,抬眼便看到了陈容与。他走路的脚步迈得大,转眼间便到了白雪的面前。   夏莲和秋菊屈身行了礼。   他却握住了白雪的手:“外面这么冷,怎地不待在屋子里?”   “还好啦,不冷。”   白雪把盏碗递给一旁的夏莲,解释道:“屋里太闷了,我就想着出来走走。”顿了顿,她又问道:“你回来的有些晚,是在父亲那里进晚膳了吗?”   陈容与摇摇头:“没有。我找父亲是商量事情的,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杨莫生来了陈家,他就陪着多坐了一会。这人以前是父亲的下属,现在是左都督,还管着陈容旭。   陈容与拉着妻子的手往屋里走,然后又去了净房。白雪便让夏莲摆了晚膳。东次间放了一张紫檀木的圆桌子,丫头们次第的进来摆碗布碟。   陈容与和白雪刚坐下吃饭,吴华便隔着帘子禀报:“世子爷,二少爷过来了。在前厅等着您呢。”   去太子府,这么快就回来了?   陈容与看了妻子一眼,放下手里的筷子,和她说话:“你先吃着,我去去就来。不必等我了。”   白雪嗯了一声,心里却觉得疑惑,有什么事情这么着急?饭都不吃了。大哥一贯是稳重的性子……她秀眉皱了皱,眼瞧着陈容与出了东次间。   白雪吩咐夏莲:“桌上的饭菜收起来一半儿吧。热在蒸笼里等世子爷回来了,再端给他吃。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摆着都浪费了。”   夏莲屈身应“是”。   陈容安正在游廊下焦急的来回踱步,看到陈容与过来,急忙迎了过去。   “大哥,我……”   他才开口就被陈容与制止了,“去书房再说。”虽然景庑苑的仆从都是他亲自挑选出来,忠诚度很高。但正值多事之秋,还是要多谨慎一些的。   陈容安点点头,跟着陈容与踏上了台阶。兄弟俩进了书房的偏厅。有小厮倒了热茶,退下。   “大哥,我去了太子府,但是连太子爷的面都没有见到。听管家说,圣上又病了,太子爷去了宮里伺候,根本不在府里。”   陈容安喝了一口茶水,“还有一件事情,觉得稀奇,和你说一声。我骑马从丰庆胡同离开时,碰到了我老丈人的马车。我当时想打招呼呢,马车却跑得飞快,一溜烟就不见了。”   丰庆胡同是有名的贵人聚集区,多数都是为官者为了朝见皇上方便才住在这里的。陈容与想到此处,抬头去看陈容安:“周阁老怎么会出现在丰庆胡同呢?”陈容安娶亲的时候,他跟着去了一趟周家。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周家是居住在大兴的。   “我就是觉得稀奇,才和你说的。”   陈容安也百思不得其解。   陈容与没有再问什么,而是让陈容安先回去休息。   “大哥?事情是不是演变的更严重了?”   陈容安再没有政.治觉悟,也感到不大对劲。太子爷先扣押了四王爷,紧接着圣上便病了,老丈人还在关键的时刻出现了……一切都透着诡异。   “恐怕是的。”   陈容与让吴华去唤卫珉和孟较然过来。陈容安便告辞了,他见过卫珉两次,知道他是大哥眷养的幕僚。   他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大哥,若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帮上忙的,一定要告诉我。”他们陈家如今和四王爷绑在了一起,四王爷真的蒙了难……陈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一个家族的兴起,是需要同心协力的。内里怎么闹都行,在外面必须是一致对外。这个道理,他懂事起便知道了。   插瓶的梅花瓣有些枯萎了,颜色的变化倒是不大。   陈容与走至窗前,打开了推窗往外看。远方的天空黑漆漆的,一颗星星都没有。   他突然有了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卫珉和孟较然很快就来了,拱手给世子爷行礼:“世子爷。”   陈容与转过身来,看向孟较然,心里有了主意,“你去一趟太子府,暗中察看一下有没有异常之处。”   可能是因为自身的原因吧,陈容与其实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当然也为了平常出行的安全考虑。便暗中培养了一批暗卫,孟较然也是其中之一。他高大威猛,擅长短刀。轻功尤其好。所以,陈容与才唤了他过来。太子府是龙潭虎穴,别人若是过去,被发现了估计都逃不脱。孟较然却不一样。   孟较然应“是”,又听陈容与交待:“太子爷的书房以及待客的花厅,或者外院……都是着重注意的地方。”   “属下知道了。”   孟较然转身走了,陈容与又交待卫珉:“你想办法去查一下周暨,看看他和朱宸星的关系怎么样?有没有可能是朱宸星一党的?”   卫珉点头应下,却说:“周阁老为人小心谨慎,在朝中的风评一向是中规中矩的。再者,他的嫡女嫁给了二少爷,属下认为,周阁老应该不是太子爷一党的。”周家和西宁侯府是儿女宗亲,无论周暨他认同与否都是改变不了的。外人是不管其中缘由的,他们只会看表面。   “我原来也是这样思考的,但总觉得哪里对不上……”   卫珉对于陈容与观察事情的敏锐性是很佩服的,听他一说,立即退下去准备了。   陈容与一个人在书房坐了一盏茶的功夫,起身回了内院。白雪正在拿换洗的衣服,她要去净室沐浴了。看他回来,笑着问道:“这会儿,饿坏了吧?”   她摆手让秋菊呈上给陈容与预备下的晚膳,指了指罗汉塌上摆着的炕桌:“摆在那里就行。”   陈容与忙起事情来,其实是不知道饿的。他摸摸妻子的头发,却跟着附和:“是饿坏了。”   ……能逗妻子开心,他很甘愿。   白雪果然笑起来,把手里的衣服递给丫头,挽上他的胳膊:“以后,不许半途放下饭碗去做事情。填饱肚子,身体康健才是第一重要的。”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俏皮又温暖。陈容与不由自主的应了“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让各位小仙女久等了。   随即选20条评论发红包,聊作补偿~   感谢在2019-12-02 23:35:43~2019-12-04 19:17: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粲粲兮 5瓶;274283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112   秋菊端了晚膳过来, 白雪亲自给陈容与布菜。   “雪儿,我最近会有些忙……可能也要早出晚归的。”   白雪怔了下,抬头看他:“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   陈容与笑道:“我在福建有一个铁矿生意, 出了点意外, 想着赶在年前处理好,所以时间也就比较紧了。”真正的实情他不想告诉妻子,平白的增加她的担忧。   白雪“哦”了一声,“好的。”她顿了顿, 又补了一句:“大哥,你要多注意休息,别有太大的压力。事情出来了咱们就按出来的办法解决, 会有一个好结果的。”她也没有多想, 还嘱咐了他几句。   陈容与笑着应下了。   外边的天越来越黑了,夹杂着呼啸的北风, 寒气逼人。   夫妻俩沐浴过,睡下。一夜无话。   差不多卯时左右,陈容与便醒了。他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 看白雪还睡得香甜, 便亲了亲她的额头。   他这一亲,白雪倒有了反应,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看陈容与衣着整齐的模样, 以为还在梦中:“大哥,睡觉吧……”   她憨态可掬的,还拉开了自己的被窝。   陈容与眸光微深, 把她的手重新掩在了被窝里,低声哄她:“你先睡, 我这就过来。”   白雪像是听懂了,还点点头。翻了个身,裹着被子面朝里又睡了。   陈容与却看了她好一会儿,挑起帷帐下了床,去净室梳洗。   外间守夜的秋菊听见内室有动静,以为是白雪起来了。挑帘子便进了屋。   “世子夫人?”   陈容与从净室里走出来,“夫人还没有醒,你去外面伺候着。”   秋菊看了眼低垂的帷帐,屈身应了“是”。   陈容与收拾妥当后,带着吴华一起,坐马车去了怀柔的别庄。一路上冷风刺骨,路上的雪都结厚厚的冰。   马车到别庄时,太阳也升了起来。   张长林听从了陈容与的建议,昨夜之后就搬来了别庄。他把陈容与迎进屋里,和他大致说了说情况。   “我昨个去找了王妃和王世子,她连夜去皇宫给惠贵妃请安,果然被拦在了宮门外。理由很冠冕堂皇。说是皇上病了,要安心静养,不好被外在的因素打扰。”   “你说皇上的病……是真的还是假的?”   陈容与想了想,抬头问张长林。   “说不准。”   张长林摇摇头:“皇上长年累月的服食丹药,身体早就被掏空了。只是他病的节骨眼很巧,反而很蹊跷。”   “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但是仅仅有猜测是不行的,需要有证据。”陈容与又说:“……昨天晚上,陈容安去太子府也被拦在了门外,连朱宸星的面都没有见到。他进宫去伺候皇上了。”   “朱宸星为了皇位,看来是孤注一掷了。”   张长林拎起茶壶给陈容与倒了一盏热茶,笑了笑:“世子爷,我有一个法子。朱宸星不是会欺上瞒下吗?咱们就来个釜底抽薪。”   “什么意思?”   陈容与问道。   “别的我不擅长,在道教却还有些威望。燕京城的道观大大小小有十多个,每天开坛传教的也不少……我就让他们暗地里透漏出四王爷被朱宸星偷偷扣押起来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的,就算朱宸星不会放了四王爷,总也能扰乱下他的视线。咱们也能利用这一点,多做些事情。”朱宸星想坐稳皇位,总要“师出有名”。若是残.害手足的名声传出去,他想登帝简直比登天还难。   “可以试一试。”   陈容与静默了片刻,“如今之计,我要去见一见维护四王爷的官僚们,还有王世子。”他看着张长林:“还得麻烦你引荐。”   “应该的。”   张长林长吁一口气:“吃过早膳,我就领你去襄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不知道咋了,卡的要死要活,本来写了一章,觉得不好又删了,重新写的。就这么多,先发上来。   还是随即抽20个评论发红包,大家都要开心一点哦。   感谢在2019-12-04 19:17:32~2019-12-05 23:2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3瓶;274283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113   雪后的大地到处白茫茫的, 太阳普照,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万里无云的天空下,皇城红墙琉璃瓦, 金碧辉煌。   朱宸星身穿嵌金线玄色圆领袍至乾清宫的正殿走了出来, 他高大挺拔,儒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别的情绪。仅有超乎寻常的冷静。随后,一个太医穿戴的老叟也跟了出来,大约六十岁左右的年纪, 胡须都白了,拱手行礼:“太子爷。”他是李格,太医院的副院史, 在宫里伺候了二十多年, 很有经验和见识。   “李太医,父皇的病症如何了?可有好些?”   太子爷背着手往远方看, 李格看不到他的表情,回答的便更恭顺些:“您放心,没有大碍的。不过是急火攻心导致的眩晕。皇上年纪大了, 难免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好好的将养几日,也就好了。”   朱宸星淡淡的开口:“用心伺候着,若父皇痊愈了, 有你的赏钱使。但是有一条……无论谁过问起父皇的身体, 都要朝相反的方向说。”   李格一愣。朝相反的方向说……是什么意思?   他想了一会儿,心里隐隐约约懂了朱宸星的意思,又不敢确定:“太子爷, 您……”   李格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朱宸星打断了:“你心里想的就是我想的, 不必多言了。”他这样做,也是被逼无奈的。   父皇一天比一天的更喜欢四弟,日益看重,明明他才是太子。父皇却什么事情都和四弟商量着办。难道就因为四弟也甚喜修道?长此以往下去,他的太子之位可能也会保不住的。   倒不如破釜沉舟一把,胜了就是天下之主,败了也胜过整日唯唯诺诺的生活。   李格脸色都变了,“这……这……”   朱宸星转身看他,眼神慢慢变得冷酷:“皇上病重,太子监国。这是咱们大明朝的规矩。也就是说,现在手握天下的人是我……”他顿了顿,“你如果不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就拿命来抵。”   李格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微臣……遵命。”   滔滔江海,万里河山,说到底都是老朱家的天下。太子爷说得对,和他做对,是死路一条的。他在宫里给皇上贵人们看病,看多了迫不得已的事情……但是又不得不做,就像太子说的,他捏死自己比捏死一只蝼蚁还要简单。甚至只需要一句话。   朱宸星抬脚走下大理石台阶,他已经一夜没有回去太子府了,得回去看看,也要休息休息。如今的乾清宫,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出了午门,皇城便远远地抛在了身后。眼界也变得宽阔。伺候他的小厮小跑过来行礼:“太子爷,马车早给您备好了。外面风大,您还是坐马车里吧。”   “走一段路吧。”   朱宸星摆摆手:“我一夜没睡,这时候头有些蒙。风一吹,能让我更清醒一些。”   小厮应“是”,跟在他身侧。负责保护朱宸星人身安全的护卫也跟了上来。   朱宸星其实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坐上这个皇位?权力的感觉是很美好,却也不是非要不可。   他也许只是不想被忽视……不想被父皇忽视,不想被天下人忽视。   而四弟不一样,他的野心太大了,又聪明果断。这样的人,有一日,若真的成为了皇帝。他第一个要杀的,恐怕就是铲除异己。与其等着被人杀,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丰庆胡同在皇城的西边,东边四南大街。街道两旁开的有成衣铺和酒楼、茶楼、戏楼等,行人三个一群、两个一伙,热热闹闹的。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平静、祥和,丝毫感觉不到暗地里的波涛汹涌。   朱宸星回了太子府后,先去的内院。太子妃宁氏正看着幼女青安郡主做针线,看他走进来,急忙迎了过去:“爷,您可回来了。”   青安郡主也起身行了礼:“给父亲请安。”她是朱宸星最小的嫡女,六岁半。   朱宸星平时一见她都是要抱着的,今日却没有心思。他揉揉女儿的丫髻,径直去了主座的太师椅上坐下。   宁氏瞧着丈夫的精神很差,便挥手让嚒嚒带着幼女退下。   “爷,您去了宮里一夜,妾身担忧不已……父皇他怎么样了?”她亲自倒了一盏热茶,递给朱宸星:“妾身原本也要去给父皇请安的,又想着先等您回来。”   “父皇的身体不大好。”   朱宸星喝了一口茶水,说道:“太医吩咐了要静养,你还是不必往宮里跑了。扰了父皇静养,也不好。”他没有说实话,倒不是因为不相信妻子。只是觉得女人胆子小,容易大惊小怪的,再坏了他的事情就不好了。   宁氏答应下来,又和他说起家里的变化,“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府邸的护卫好像增加了,垂花门处都守了几个……”她最近常常是心里不安,右眼皮也跳的厉害。   “你不管这些。”   朱宸星把手里的盏碗放在茶几上,看向妻子:“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先去书房一趟。”   “爷,您还没有用早膳呢。”   宁氏笑道:“留在妾身这里吃点东西吧。”丈夫更喜欢待在几个新收的小妖精屋里,难道要和她们一起用早膳?她年老色衰了,虽然贵为太子妃,应该要宽容大度。但终究也是个女人,哪有女人不期望得到丈夫的宠爱。   “改天吧。”   朱宸星看着她:“我是真的有事情要做。”他拍了拍妻子的肩膀:“你让人把早膳给我送去书房吧。”   宁氏屈身应“是。”   朱宸星心里藏着事,一出门便让随行的小厮去请谋士去他的书房。四弟关在地牢里,他也要亲自去探望一番。   巳时左右,太阳的温度上来了。屋檐上的雪化成了水,嘀嘀嗒嗒的往下落。空气里却冷飕飕的,比下着鹅毛大雪时还要冷上几分。   白雪吃了早膳后,先去了上林苑给母亲请安,然后又去了留春馆。她到的时候陈宛柔也在,坐在小杌子上给陈老夫人捏腿,一派的温顺乖巧。   “与哥儿媳妇,你怎么来了?路上化雪了,泥泞的很,也不怕摔着。”   陈老夫人一看到白雪,就笑着招手:“快坐到我的身边来。”   “我年纪轻轻的,摔倒了也不怕,大不了再站起来呗。”白雪走去了陈老夫人面前,屈身行礼:“……祖母,您的气色看着真好,脸颊都红扑扑的。”   “昨夜睡的不错。”   陈老夫人笑着揉了揉陈宛柔的头发:“也是柔姐儿孝顺,一大清早就过来陪我,我心里高兴。新的一年马上要到了,看着你们都大了一岁,真是一年比一年过得好。”   “都是托祖母的福气。”   白雪笑了笑,坐在一旁的杌子上。   陈宛柔起身给她行了礼:“大嫂嫂安好。”她身穿水红色绣缠枝纹缎褙,嘴唇上涂了樱色口脂,整个人都十分有光彩。   “四妹妹可是有什么喜事?”白雪喝了一口茶,问道:“穿的喜庆,妆扮的也好。”   “祖母每日都健健康康的,就是我的喜事了。”   陈宛柔语气轻柔:“……说起妆扮这事,我素来是随便的。不过是想着来给祖母请安,讨她的喜欢。”   她说的讨巧又坦白,陈老夫人爱惜不已,拉着她的手:“过了年你就十四岁了,该正经的谈论亲事了。你母亲怀着身孕,不好费心劳力的,就由祖母来做吧。”陈宛柔是她疼了多年的孩子,柳姨娘的一辈子已经毁了,陈宛柔的亲事她一定要挑个好的。正正经经的做一个正室嫡妻,一辈子都不再受柳姨娘受过的苦。   陈宛柔羞涩一笑:“多谢祖母。”她脑海里浮现出吴文璟的模样,又想着他对自己说的那些甜言蜜语,脸红的如同滴血一般。   白雪看了她一眼,很快便明白了她的心思。低头喝茶,并不插话。陈宛柔和吴文璟暗通款曲,肯定不会任由老夫人拿主意的。   “这孩子,和祖母还客气上了。”   陈老夫人说道:“……等年关一过,祖母就和你父亲、母亲商量你的亲事。别的不敢说,燕京城里有出息的好青年多的是……要是你能嫁个举人、进士的为正妻,咱们侯府也能贴补着。到时候,你一进门就当家做主,也不会有人敢给你气受。”柔姐儿是个庶女,再是侯府出来的,高门大户的世家子也会嫌弃。倒不如嫁个身份低微些,人品好又肯上进的,夫妻齐心协力,日子一样过得好。   “祖母……”   陈宛柔怔住了。   要她去嫁给举人、进士……开什么玩笑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05 23:20:06~2019-12-06 23:3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114   “怎么了?”   陈老夫人看到孙女明显白了脸色, 就一愣:“你是不是心里还有别的想法?”女孩子年纪大了,有点自己的小心思也属于正常。   “啊,也没有。”   陈宛柔反应过来, 勉强弯了弯嘴唇:“柔姐儿的亲事, 有您和父亲做主,自然是满意的。”好容易哄到陈老夫人笑呵呵的,解除禁闭又在眼前了,这个节骨眼上, 她不能容忍出任何的乱子。   她在那个死气沉沉的小院子里待够了,多一天都受不了。至于以后……人都自由了,法子还不多吗?   白雪吃了一个蜜橘, 觉得挺甜的, 也剝了一个递给陈老夫人:“祖母,您尝一尝。”陈宛柔笑起来的时候, 眼睛里还带着算计,不知道心里又做了什么打算呢。陈老夫人刚才的一番话,明眼人都听得出来, 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她的终身幸福考虑的。   这番疼爱也是难得了。   陈老夫人笑道:“我这几日的胃口不大好, 不敢吃凉的。”她顿了顿,又说:“却可以泡在熟水里,这样的话, 连带着熟水都有一股清香的好味。”   白雪听了她的上半句, 以为是不吃了……后半句倒还反转了。她发现老年人说话都是很有趣的,外祖母也是。似乎阅历深了,总喜欢逗别人乐呵乐呵。   茉莉在陈老夫人的旁边站着伺候, 闻言立刻倒了一盏熟水端过来。   “还可以这样做吗?”   白雪倒是头一次听说,她把手里的蜜橘投入到茶盏里。   冬芽笑了笑, 跟着凑趣:“世子夫人不知道,一到冬天,老夫人就爱泡个生瓜生果当茶叶喝。比如青橘、海棠果,夏天时还用过水蜜桃呢。”   敢用调笑的语气论起陈老夫人的喜好,满府里除了冬芽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白雪留意去观察陈老夫人的表情,她笑眯眯的,很习惯的模样,还接过茉莉端过来的熟水抿了几口。   “听着就很有意思。”   白雪也让丫头倒了一盏熟水过来,剝了一个蜜橘放进去:“我也试一试。”   陈宛柔坐在杌子上,继续给陈老夫人捏腿,却再也没有插过话。她的心情很糟糕,同时又觉得无计可施。柳姨娘不在,旭哥儿又和王氏亲近,这侯府里还会有谁真心帮忙呢?   孤单和无助像潮水一般涌过来,陈宛柔突然想要流泪……   “什么事情很有意思?”   帘子一挑,陈宛霜笑着走进了屋子。随后,二房的赵氏领着周嫦曦、陈宛凝也进来了。一行人次第给陈老夫人请安。   “都坐下说话。”   陈老夫人解释了几句,又端着茶盏让陈宛霜看,“是我素日的小爱好。”   “我倒是喜欢泡晒干的鲜花瓣。”周嫦曦说道:“玫瑰花,茉莉花我都用过,还加了蜂蜜水。”《茶谱》里,详细的记载了对花茶窨制的技术,她看了后感到麻烦,就索性直接晒干了花瓣儿泡熟水里。   “瞧瞧,还有比我更会玩的人。”   陈老夫人笑着看向周嫦曦:“安哥儿媳妇,等来年春上,百花盛开的时候,你可得教一教老太婆怎么泡花瓣儿茶。”   “祖母放心。”   周嫦曦笑着应下了。   赵氏看到陈宛柔,眼里的冷意一闪而过。不愧是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东西,作派都是下三路的。好好的一个小姐,偏生学丫头们的本事……还给老夫人捏上腿了。   “母亲,宁乐让人给您做了一套新衣服,明儿一早便送来了。”她低头喝了一口茶水,又说:“您刚好留着大年初一穿。”   宁乐是丈夫陈渊的字。   “老二是个孝顺孩子。”   陈老夫人指着身上穿的褐色绣鹿鹤同春长缎褙让众人看:“这也是老二让人做好送过来的,我穿上十分合适。”   “孝敬您是应该的。”   赵氏笑道:“……若不是年底了,他要去各个铺子里规整明细,忙的分不开身。早过来给您请安了。”   陈老夫人应“是”,“你和与哥儿媳妇也要注意歇息。”她年轻的时候也管过家,知道个中辛苦。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顾及到,其实是很累的。   又过了一会儿,三房的陈瀚、周氏夫妻俩也领着孩子们过来了。留春馆里欢声笑语的,格外热闹。陈老夫人还让丫头去给王氏送桂花莲藕糕。   “你们大嫂千辛万苦怀上的孩子,我心里怜惜的紧。昨夜我还专程让冬枝去了上林苑,雪天路滑的,她可不敢出来走动。”   “是。”   赵氏附和道:“大嫂嫂在床上安稳养着,气色也好多了。”老夫人想要对王氏好,很不必时时挂在嘴上的。暗地里去做就可以了。   她这样子,倒像是心虚似的,难道是为了以前偏疼柳姨娘的事情在掩盖?   差不多到午时左右,众人不便留下吃午膳,便起身告辞了。   天气好,有风有太阳的,一个上午,路上的雪化的就差不多了。白雪和秋菊一起回了景庑苑,刚走进内院,秋芙迎了过来,说道:“夫人,世子爷刚才回来了一趟,看你不在,又去了书房。”   白雪“嗯”了一声。她早晨一睁开眼,陈容与就出去了。天天都能见到也没有什么感觉,这冷不丁的一上午都没有他的消息,倒像是少了许多东西。很失落一般。   白雪都抬脚迈上台阶了,又回头问秋芙:“世子爷在书房?”   “应该是吧。”   秋芙被主子问起,反而不敢确定了,“要不,奴婢去看一看?”   白雪停住了脚步,摆摆手,说道:“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吧。”正午的阳光兜头照下来,晒在身上暖融融的,她走进了转角游廊。   张长林坐在书房的侧厅喝茶,没事人一样评价碧螺春:“清香袭人,口味凉甜……”他啧啧了几声:“真的是茶中极品。”   “你喜欢的话,我让吴华给你装一罐。”   陈容与拎起茶壶给自己满上。   “当然喜欢了。”   张长林笑起来,右边脸颊上的酒窝清晰可见。他还对着一旁的吴华眨眨眼:“快去给我准备吧。”   吴华:“……”   既然世子爷都做了允诺,他只有去回事处再拿一罐了。   张长林看着吴华离开的背影,愉悦极了。他喝完茶盏里的茶水,和陈容与说道:“世子爷,您也随我去见了王世子,站队四王爷的大臣,以及幕僚和谋士也都见了。您觉得,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做?”他们就是从襄王府回来的。   陈容与没有吭声,他没有想到中军都督府的都督马屏也是朱宸宇派系的。中军都督府主要是留守燕京城的兵力,有神策卫、应天卫等。堪称精锐。随便一个卫拉出来,都顶另外的一个都督府用。   朱宸宇要不承认是蓄意已久的,他自己恐怕都不相信。   “世子爷?”   张长林隔着茶几和陈容与挥手,“你怎么了?”   陈容与放下了手里的茶盏:“现在进宫里去见皇上禀明此事,不敢说行不通,也很难了。我们应该先去和朱宸星见一面,看下他的反应。”   “我觉得没有必要。朱宸星既然私自扣押了四王爷,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一次打压四王爷的机会。”   “不。”   陈容与摇摇头:“要紧的是表明立场。反正都撕破脸了,不如更干脆的剑拔弩张……图的是日后。”如今的这个局面,若想解救出来四王爷,一场血战是免不了了。但他们走的是先礼后兵,就算皇上知道,怪罪的也不会是四王爷。   张长林脸上也严肃起来:“我有些明白你的意图了。不过是太冒险了!这时候的朱宸星巴不得寻个由头找到咱们呢,咱们却送上门去。”   “没事。”   陈容与说道:“我去太子府。西宁侯府牵扯的人脉关系很广,朱宸星轻易不会动我的……你在侯府里待着或者去别庄都行。”   “也好。”   张长林心里也知道这些。   白雪走到了窗前,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她顿了顿,守在门边的小厮给她行了礼,“世子夫人安好,世子爷在里面呢,要奴才给您通传吗?”   白雪刚要说话,陈容与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让夫人进来。”   小厮应“是”,挑起了深蓝色绣莲云纹布帘子。白雪走进去,才发现还有一个身穿道袍的年轻男子。长相很俊俏。   陈容与笑着问她:“你怎地过来了?”   当着外人在,白雪总不能说自己有些想他了,便找个借口:“午膳做好了,我来唤你回去。”   陈容与的笑容更深了。他在陈家还能饿肚子不成?却也觉得她可爱。   他应了“好”,又和她介绍旁边的男人:“道家第三十四代天师张长林。”   张长林?这个人的名气很大,前世还随军出过征。虽说是修道的,但一把□□却耍的极好,以一敌十,令胡子闻风丧胆。她还是听吴文璟说的,没有见过真人。   没想到如此年轻,而且风度翩翩。只看长相的话,和修道者完全挨不上边。她所认为的修道者都是白发苍苍或者很慈祥的老人。   张长林念了声号,笑道:“贫道给世子夫人见礼。”他有些理解陈容与为何一定要娶这位曾经的陈三小姐为妻子了。   白雪屈身还了礼。张长林和陈容与坐在一处,肯定是有事情要谈的。她再待下去就不好了,和陈容与说道:“我先回去等你。”   “不必。”   陈容与却站了起来,“我刚好饿了,咱们一起吃午膳。”他又吩咐小厮:“给张天师准备素菜端到书房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感觉很丧。还卡的厉害。我尽量以后每天都更新,今天的二更出不来【大哭】   随即选20个评论给大家发红包,抱抱我吧。   感谢在2019-12-06 23:39:14~2019-12-08 22:02: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274283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115   夫妻俩相携回了内院。一路上, 白雪都很安静。陈容与侧头看了她好几眼。   白雪都没有注意到。   进了屋子,陈容与去净房洗手。夏莲过来询问白雪,“世子夫人, 午膳在哪里用?”   “还是东次间吧。”   丫头们依次进来, 摆上碗筷。白雪亲自给陈容与舀了一碗莲藕排骨汤。她心里其实有很多疑问,比如张长林怎么会出现在陈家……就是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   “雪儿。”   陈容与看妻子好几次都欲言又止的,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我最近确实在忙事情,也不是故意不告诉你。只是这件事情前前后后牵扯的比较多, 越少人知道越好。再者,我也不想让你担心。”妻子在书房里看到了张长林,她那么聪明, 心里肯定会有所困惑。   白雪“嗯”了一声, “大哥,你的顾虑我都知道。但张长林非一般人, 你还是要多当心些。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前世听多了张长林的传说,心里莫名就很怯。   一个修道之人,能上战场杀敌?太不寻常了。   “放心。”   陈容与就近剝了龙虾放到白雪面前的小碟子里:“好好吃饭。只要你好好的, 我便会好好的。”他好容易娶了雪儿为妻, 不可能也舍不得让自己出现意外。   白雪脸一红,同时又觉得感动。她点点头:“好的。”大哥既然这样说了,想必心里是把握的。   她应该信任他的。   吃罢午膳后, 卫珉过来找陈容与, 他便去了前院书房。   “世子爷,您让属下调查周阁老的踪迹,有眉目了。”卫珉看了一眼旁边的张长林, 有些迟疑。   “往下说。”   陈容与抬头看他,介绍道:“这是张天师, 自己人。”   卫珉笑着和张长林拱手,“周阁老是被皇上召进宫里的……太子爷应该是知道的,至于为什么没有过问。属下就不清楚了。”   “被皇上召进宫?”   张长林愣了愣,“也就是说,皇上虽然病了,但是人却是清醒的。”   陈容与思考了一会儿,唤了吴华进来,吩咐他:“请二少爷去侯爷的书房。”他看了看张长林:“咱们也过去。”他带张长林回来侯府,还没有和父亲说起过。另外,也有事情和父亲商量。   吴华应“是”,退了出去。   等陈容与、张长林到净雨轩时,陈容安已经到了,正在和陈汝说话。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张长林,倒没有如此的近距离。   众人各自按规矩行了礼,找了位置坐下。   陈容安问道:“大哥,你让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陈容与点点头,回答道:“我想和你一起去周家一趟,拜访周阁老。”   “我岳父?”   陈容安很不解,想了想,又问:“是和四王爷……有关系。”   “可以这样说吧。”   张长林也插嘴道:“我也跟着去。”他看陈容安转头看他,便笑了笑:“比较有说服力。”   陈容安咧了咧嘴。   陈容与和父亲说了他要去太子府和朱宸星见面的事情,“想要救出四王爷,估计免不了兵戎相见。您也要做好准备,府里的护卫很显然是不能动的。到时候还要靠他们保证侯府的安全。我记得您和兵部尚书的关系不错,若能征调禁卫军……”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陈汝打断了:“与哥儿,你要干什么?咱们陈家世代忠良,你不能胡来的。”   “父亲,我这样安排,是为了以防万一。”朱宸星贵为太子,又监国。几乎是权利的顶峰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必须要筹算妥当。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大家的留言,真的很感动。鼻子都酸了。谢谢你们的支持和包容,愿意陪我渡过这一段的卡文期。我会一直坚持下去的【鞠躬】   真的好幸运遇到了你们。   感谢在2019-12-08 22:02:38~2019-12-09 22:4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粲粲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2瓶;274283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116   陈汝还是觉得不妥:“兵部尚书听命于朝廷, 我就算和他拜了把子磕过头,他也不会听我的。”他上过战场,脾气也来的血性。虽然这几年坐衙门熄了许多, 但事情急了, 还是不由自主的提高了音量。   陈容与沉默地笑了笑。   倒是陈容安开口了:“大伯,您不妨去试一试……就算是去探一下口风也好。”   陈汝浓眉皱了皱,见张长林也在看他,无意识的长吁一口气, 答应下来。陈家站队了四王爷,而四王爷又被太子爷扣押了。那意味着,生死存亡的不只是四王爷, 还有他们陈家。   不过, 他却有种力所不及的感觉。心底还隐隐约约的失落。   陈容与放下了手里的盏碗,和陈汝告辞。陈容安、张长林也跟着退出去。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里, 格外的寂寥。陈汝仰头喝下了盏碗里的凉茶,自言自语:“……孩子们都长大了!”与哥儿是大房的长子,又极端的聪明。他要做什么事情, 最多会交待一句, 自己是管不了的。没想到今日的安哥儿也有了大人的模样了。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岁月匆匆啊。   “侯爷。”   外面传来了丫头的通禀声,“夫人亲手做了糕点, 请您过去喝茶。”   陈汝抬脚出了屋子, 看到庑廊下站着的丫头。这个丫头他认识,是贴身伺候王氏的。他想了想,说道:“我还有些事情要赶着去处理, 等晚上吧。你回去告诉夫人,就说我晚上去陪她用晚膳。”   灵儿应“是”, 屈身行了礼,转身退下。   陈汝却吩咐小厮备马车,他要出趟门。祝子昂还不到四十岁就任了兵部尚书,除了会做人,左右逢源外。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天朗气清,阳光明媚。   陈容与等人出了侯府,马车便“嘚嘚嘚”的直奔周家。车厢里却没人说话。到了这个时候,各人想各人的心事,谁也没有心情。   周暨正在书房的侧室午休,听闻女婿和西宁侯府的世子爷陈容与过来了,整理了衣服,出来迎接。他是朝廷的正三品大员,在内阁里,算是身份最低微的。真正的论起品级来,陈容与却是比他高了好几阶。   “父亲。”   陈容安拱手行礼。   “进来坐。”   周暨一看到张长林也跟着来了,心里大约有了谱。他个头中等,长相却很端正。脸上带着笑,把人让到屋里,又让丫头端上热茶和点心。   在内阁里做事情,有谁会不认识张长林?   周暨和陈容安说话,又问了女儿周嫦曦几句:“你母亲常日的念叨她,初二来走亲戚,留下多住几日吧。”曦姐儿是她的嫡幼女,在家里也是娇宠着长大的。   陈容安在岳父面前,十分的毕恭毕敬。他笑道:“阿曦的想法和您的一样。”   “这孩子生性比较闷,但是熟悉起来了,也是比较爱说话的。”   周暨的意思,陈容安都理解,就是怕妻子在陈家不习惯。他解释道:“祖母和母亲都很喜欢阿曦,觉得她文文静静的,又稳重待得住。”   周暨笑起来,“她的规矩确实是好。”   陈容安和岳父唠家常,陈容与就坐着喝茶。张长林倒是不拘束,喝了一盏,又让丫头给添上。   周暨本来想等陈容与或者张长林先开口呢,结果俩人都非常能坐得住。他咳嗽了两声,“世子爷此次前来,想必是有事情吧?”   “周大人高见。”   陈容与的神色还很平静。   周暨倒是噎了一下,旁人都传西宁侯府的世子爷性情古怪难懂,他还不信。几次三番的相处下来,又因陈容与模样俊美,除了看着冷淡一些,还是很好说话的。   这一次却觉得非也,他刚才说得不过是客气话。陈容与却顺着杆子上来了,换了旁人,正常的也应该是先客气几句吧。陈容与此番……还真有传言里的样子。   周暨有些尴尬,“你说。”   “周阁老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对于四王爷和太子爷之间的纠葛多少也有些耳闻。”陈容与笑了笑:“我就想知道,皇上是否也知道此事呢?”   “世子爷玩笑了。”周暨摆摆手:“……我在内阁的处境实在是一般般,见到皇上的次数都不多。何谈红人一说?四王爷和太子爷的事情,更是不了解了。”   陈容与“哦”了一声,却真的不再追问,换了话题:“皇上最近病重,不知道有好转了没有?腊月二十九还要祭天,估计要太子代替了。”   “祭天是极其重要的事情,若真是太子代替,这帝位十有八九是太子的了。”   张长林眼珠子转了转,又说:“皇上的年纪越发大了,就算一不留神架……”   “张天师慎言!”   周暨脸色变了变:“皇上洪福齐天,一定会无碍的。”敢诅咒皇上,胆子也太大了。又是在周家,自己还在场……若真是传了出去,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呢。他本来对张长林这个人就没有什么好感。一个修道之人,好好修道不行吗?还非得参与到朝堂之事中来。   外界更有人说,皇上选秀女都是张长林出的主意。一想到这里,他更生气了。   “你怎么知道皇上会无碍的?”   张长林反应的极快,语气却依旧不驯。   周暨心里的火气压都压不住,“本官见过皇上,自然知道。”   “父亲……”   陈容安有些愣住。岳父刚才还说很少见到皇上呢,这会子又承认了。简直是前后矛盾。   周暨被陈容安一喊,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端起茶盏喝茶,闭了闭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09 22:44:38~2019-12-10 23:32: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274283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117   周暨被陈容安一喊, 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端起茶盏喝茶,闭了闭眼。一辈子活得谨慎小心,却被两个年轻人算计了。   “周阁老, 你不用防备。”   陈容与抬起头, “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你既然能见到皇上,便想你带一句话过去。”   “什么?”   周暨一愣。   “来找你帮忙,诚心当然有。”陈容与笑了笑,说道:“四王爷无端被太子爷扣押, 又瞒着天下人,实在是于理不符。大过年的,家家户户都盼的是团圆和美。皇上即为天下之主, 又为人父, 想必他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停顿了一下:“这‘天下人’自然也包括了皇上,我是个闲人, 不懂得为官做宰的规矩,却明白瞒上欺君的罪过。你说呢,周阁老?”   皇上都是刚知晓的, 陈容与竟然也知道了, 消息够灵通啊……周暨心里吃惊,面上也装的十分吃惊,“瞒上欺君可是死罪一条啊。”   “谁说不是呢。”   陈容安插嘴道:“太子爷还真是胆子大!”   陈容安的这句话倒像是将了周暨一君, 逼着他做决定似的。周暨抬眼去看自己的姑爷子, 他还在对着自己笑。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   他暗自咬了咬牙。有时候,脑.子真是个好东西。   “是。”   陈容与点点头,嘴角微弯:“周阁老, 我刚才说的话,你也听到了。那你觉得, 这个忙该不该帮呢?”   周暨笑了笑,“世子爷,下官人微言轻,真的帮不了。不过有一句闲话,还是要说的。皇上是有福之人,自然是耳明心亮。”他瞧着皇上的意思,对四王爷也是袒护的。至于为何还装作不知道,他没有想明白。   世子爷一心维护四王爷,既如此。他是应该做个顺水人情。   陈容与略微一思索,起身给周暨拱手:“多谢周阁老的提醒。”   周暨也站起来:“世子爷客气了。你是个聪明人,做事情还是要三思而后行的。”皇上暂时都没有对太子爷做出什么举动,其他人最好还是不要草率行事为好。   陈容与笑着应“是”,和周暨告辞。   回去的路上,陈容安问陈容与:“大哥,你和我岳父说话怎地像打哑谜一般,我都听不大懂。咱们跑这一趟算是白跑了……”岳父真是一问三不知,一推三六五。更别提出手相助的事情了。   他还真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张长林抬眼去看陈容安,“二少爷,你真的没有听懂?”周阁老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一,皇上的病情无碍。二,皇上也知道了四王爷被太子爷秘密扣押的事情。   多清楚明白呢,最后还给他们警醒了一番。   陈容安“嗯”了一声,“这还能骗人吗?”   张长林默默转过身子,肩膀耸动不已。陈容与看了他一眼,低声和陈容安解释了几句,又说道:“周阁老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帮我们。”   “原来如此。”   陈容安笑起来:“我还想着……”他说了半句,又改嘴了:“我岳父看着不声不响的,为人还是挺仗义的。怪不得,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皇上还愿意见他呢。   陈容与不以为然,却也没有插话。   马车停在了西宁侯府的门前,三人走下来,往院子里走。迎面却碰上了王晨濡。他穿着月牙白直缀,也刚从马车上下来。身后还跟了五、六个手拿大包小包的丫头、婆子。   陈容与的脚步顿了顿,才上前拱手:“大哥,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妻子记在了王家大爷的名下,王晨濡就成了他的大舅哥。   王晨濡笑了笑,拱手回礼:“祖母挂念姑母的身子,让我过来看一看。”   “里面请。”   陈容与退后一步,右手一伸,做出请的姿势。   王晨濡略微点头,和陈容安、张长林致意。跨过了陈家的门槛。   张长林低声问陈容安:“他是谁?”   “大嫂的娘家兄长。”   陈容安说道:“他读书很厉害的,少年举人。好像明年要参加会试了,肯定又是榜上有名的。”   张长林“哦”了一声,不再问了。他不认识王晨濡,对读书厉害这种介绍更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读书人自然有读书人的好处,他却认为死板。   过了垂花门,王晨濡和陈容与告辞,往王氏所在的上林苑去。陈容与让吴华给张长林安排了住处,则回了景庑苑。王晨濡一来,他难免想到妻子差点要和他定亲的事情,心里就不安定。   陈容与在内院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妻子的身影,便问一旁的丫头:“夫人呢?”   “夫人去给侯夫人请安了。”   陈容与俊眉一皱,“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半个多时辰了。”   一想到王晨濡很可能就和妻子见面了,陈容与转身挑帘子便出去了。   墙角高几上摆的水仙花娇嫩细腻,绿油油的花瓣儿包着花骨朵,秀丽多姿。好看的很。   上林苑里。   王氏正和女儿说话,内室里燃着炉火,烧的很旺。推窗却开了一条缝,方便外面的新鲜空气能吹到屋子里。   “你和与哥儿最近怎么样?”   白雪不知道母亲问的话什么意思,随便回了一句:“挺好的。”   “这孩子……”   王氏坐正了身姿,整日窝在床上养着。她其实也挺累的,特别是腰,酸涨酸涨的。   “母亲问的是你们的夫妻生活?”   “嗯?”   白雪想了一会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小脸便红了:“母亲。”大哥是比较热衷于那种事情的,她还好吧。   不过,有时候也真的很舒服。   意料到自己想了什么的白雪,脸更红了。   “在母亲面前,不用害羞。”王氏拉着女儿的手:“你正是花一般的好年岁,母亲想着,你能赶紧怀上个孩子。头三年里,女孩、男孩都没有事,多生几个,总能儿女都有的。只有这样,你的世子夫人位置才稳当。母亲吃了太多这方面的苦处,便希望你一切都顺顺当当的。”   “母亲,您别担心,女儿很好……”她成亲还不到一个月呢,母亲操心着实有些早了。   外面传来小丫头的通禀,说是表少爷过来了。   “濡哥儿。”   王氏脸上一喜:“快请进来。”   片刻的功夫,王晨濡便走进屋里。他没有想到白雪也在,怔了怔。很快拱手给王氏行礼:“姑母安好。”   白雪也起身给王晨濡行礼,唤他“大哥。”   “一路上都累坏了吧……赶紧坐下歇着。”王氏让丫头搬了杌子摆在一旁,又让上热茶和点心。   “姑母快别忙了,我坐马车过来的,一点也不累。”   王晨濡顺势坐下,看了看白雪:“母亲时常惦记你,妹妹过得……可还好?”   她面色红润,神采奕奕的。   不用想也能猜到她过得很好,他只是想和她说说话……而已。   “我过的很好。”   白雪笑了笑:“我也惦记着母亲,她的身体还好吗?”   “一切都好,不用担心。”   王晨濡又和王氏说道:“祖母和母亲惦记您,又因着年下,不能亲自过来,便让我过来了。”说话间,他让跟着的仆从把带的滋补品拿上来。   都是上好的人参、燕窝、灵芝等。王氏让灵儿收去了库房。她好容易怀上了孩子,胎像也不太稳,母亲总是会惦记她多一些。她又打量王晨濡,自家的侄子高大俊秀,在燕京城里是万里挑一的好小伙子。当时想着让他和雪姐儿成亲呢,奈何两人都不同意……现在雪姐儿嫁给了与哥儿。濡哥儿定好的亲事却退了,真是造化弄人。   “濡哥儿,我前些天收到你祖母的信,还提到了你的亲事。”王氏问道:“你心里可是有中意的人了?”   王晨濡抿紧了薄唇,却忍不住看了一眼白雪。他有中意的人……不过是错过了。   白雪被看得心里一惊,拿起旁边切好的苹果吃,并不吭声。王晨濡不喜欢自己是真的,她都自己证实过的。   这会子……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姑母,我最近学业紧,无心这些。”   王氏想着也是,笑道:“等你高中了进士,咱们再寻更好的。”   王晨濡低头苦笑,倒是没有反驳。   “给世子爷请安。”   王氏刚要再开口,却听到了丫头、婆子们的行礼声。她推窗的缝隙往外看了一眼。陈容与穿过院子过来了。   守门的小丫头挑起门帘子,陈容与大踏步进了屋,拱手给王氏请安。白雪仰头和他说话:“你忙完了?”   “没有。”   陈容与摇摇头:“……我刚从外边回来,见你不在屋里,问了丫头才知道的。”   “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白雪要站起来,却被陈容与按住了肩膀:“你好生坐着,我只是习惯了一进屋子就能看到你,看不到你,心里空落落的。”   白雪拽了拽他的胳膊,脸有些红。当着母亲和王晨濡的面,他说话也不计较。陈容与却当没事人一样,拉了杌子过来,坐在白雪的旁边。   王氏倒是笑眯眯的,女儿和与哥儿的感情好,她巴不得呢,“……与哥儿,你无事的时候多陪着媳妇来母亲这里,坐一处说说话,母亲的心里也高兴。”年轻的小夫妻要多待在一起,感情才会越来越好。   “儿子记住了。”   陈容与应下了,和王晨濡说话:“大哥来了陈家,不妨先住下,歇一晚上再回去。”   话是留人的,王晨濡却听出了赶他的意思。他笑了笑:“年底的事情比较多,改日吧。我陪姑母坐坐便回去。”雪姐儿既然嫁给了陈容与,他的这份喜欢便深埋入心底了。   不打扰,是他能给的最后温柔了。   陈容与也笑道:“就依大哥所说。”   王晨濡又陪着王氏说了一会儿话,起身要走。   “濡哥儿,你才刚到,一盏茶还没有喝完呢,又要走了……”王氏十分的不舍:“我原来还想着,让你吃了晚膳再走呢。”   “姑母,我看您好好的,回去也能及时告知祖母不是。等来年开了春,天气暖和了,您去看望祖父、祖母,也多待些日子。到时候,我天天陪你用晚膳。”   “好吧。”   王氏也知道自己的身子现如今是最重要的,笑道:“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嘴甜会说话。姑母的心都被暖化了。”   王晨濡笑的温润得体,和王氏告别。陈容与和白雪出来送她。   三人沉默的走进曲折游廊,快出上林苑了。王晨濡突然停下了,转身看向陈容与:“世子爷,我妹妹性情开朗,活泼又对人真诚。你要对她好一点,若是她在陈家受了欺负……我们王家势必会讨回公道的。”   白雪心里有些暖。王晨濡一直像个亲哥哥一样的对待她。无论是以前的“表哥”,还是现在的“大哥”。   陈容与含笑迎上王晨濡的眼睛:“大哥放心。我娶了她回来,便是要宠着的。”   “好。”   王晨濡沉默了一会儿:“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他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白雪却转身去看陈容与,他的侧脸还是很冷淡。但眉眼里又很清丽。他还牵着自己的手,他的手大而温热,自己的手很小,就像被包住一样。   她却有了种被珍之慎重的感觉。   陈容与陪妻子回了景庑苑,却也没有多待。他还要去太子府去见朱宸星。   临走的时候。   白雪追他到了门口。   陈容与不明所以,伸手揉揉妻子的头发:“怎么了?”   “我觉得你都好忙……”   白雪的声音压低了:“都没有时间和我说话。”   “是我不好,等过了这一段,我天天在家里和你说话。哪里都不去了,好不好?”妻子难得如此的依恋他。埋怨何尝不是在乎呢?陈容与心软的一塌糊涂。揽她入怀,亲了亲额头:“哪里都不去了,好不好?”   白雪抬起头看他,“你不许骗我。”   “我发誓。”   她的唇似樱红,微微翘起。陈容与被吸引了,眸子一暗,低头吻了上去。   一旁的丫头、婆子都低着头,没有人说话。   等陈容与走了,白雪才去了西次间。她坐在妆镜前,看着自己。目光又落在唇上,脸很快又绯红一片。   “夫人,您喝杯茶水。”   秋菊脸上都是笑容,白雪在妆镜里都看到了。她咳嗽了一声:“先放下吧,我还不渴。”   她是贴身伺候自己的大丫头,白雪的脸更红了。   秋菊应“是”,却和白雪说道:“夫人,奴婢这里有一件事情,您一定要听一听。”   “嗯?”   白雪回头看她。秋菊是她身边最稳重、聪明的丫头了,这样郑重的样子还是头一回。   她也来了兴致:“你说吧。”   “半夏最近的行踪都比较怪,奴婢注意她好长时间了……”   秋菊说话有些吞吞吐吐的,好像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事情。白雪便直接问道:“她怎么了?”   “有一次,奴婢经过前院,看到半夏和一个小厮说话。俩人像是旧相识,有说有笑的,惹得几个婆子纷纷侧目。还是奴婢暗地里给圆了过去。”秋菊顿了顿,“这还算了。后来,奴婢又看到了他们几次……总觉得要和您提一提。不出事是好的,真出了事,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此言当真?”   白雪秀眉一皱。   “奴婢不敢有一句的虚言。”   白雪吩咐一旁的小丫头:“去唤半夏过来,就说是我找她的。”她刚嫁到陈家,若是贴身的丫头闹出了男女之间的混乱事情……真是过分了!   女孩子长大了,要学会自尊自重的。更何况,她如今还和二婶母一起管家。陈家人多口杂的,搞不好还会落下持家不严的名声。   小丫头应“是”,转身出去了。   白雪摆手让屋里其他伺候的丫头、婆子都退下。却让秋菊唤了秋芙进来。她平常和半夏走的近,可能也是知道些什么的。   秋芙就在库房帮着李婆子清点东西,听到白雪叫她,很快便进了屋。   “夫人。”   她屈身行了礼。   白雪低头喝了一口茶,问道:“半夏去哪里了?怎地不在跟前伺候?”   秋芙想了想:“估计在后罩房歇息吧,好像是身体不大舒服。”   “怎么了?”白雪说道:“我记得前几天还好好的,她的旧疾不是也好的差不多了吗?”   “奴婢也不大清楚,问她也不说。”   秋芙看白雪的脸色很严肃,右眼皮就跳了一下。   半夏也过来,先给白雪行礼:“世子夫人安好。”   白雪没吭声,看了她一会儿。半夏身穿粉色绣梅花夹袄,发髻是双螺髻,戴着纱质的绢花。脸上好像还摸了粉,白净净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10 23:32:32~2019-12-11 23:32: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4瓶;274283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118   真是长大了, 模样也漂亮了许多。   半夏见主子一直不吭声,秋菊和秋芙也很沉默,心里就没了底。她想了想, 怯怯的开口:“世子夫人, 您唤我过来做什么事情?”   屋里的炭盆燃烧着炭火,她的额头上都出了一层细汗。感觉手心里也潮潮的。   “你不知道?”   白雪慢慢地问道。   半夏咬了咬唇,不敢往别处想,声音很低, “奴婢不懂您的意思。”   “听说……你和前院的一个小厮来往甚密,可是真的?”白雪端起茶盏喝茶,神情淡淡的。   半夏眼珠子转了转, 立刻明白过来。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哭诉道:“奴婢和他是小时候的玩伴,没想到在侯府里相遇了, 就唠了唠家常。没有做过什么逾矩的事情。”   她不过问了一句,却牵扯出半夏许多的话。太着急分辨了,反而让人起疑心。白雪想了想, 不再理会她, 和秋菊说道:“你去前院,唤那个小厮过来。”半夏不肯说,总有人会开口的。   秋菊应了“是”, 刚走两步, 就被半夏拦住了。她“砰砰砰”的磕头:“世子夫人,他胆子小,您别让秋菊姐姐过去了, 再吓着他了。”   白雪脸色一沉,“我做的决定, 容得着你置喙,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她交待一旁的秋芙:“把她拉开。”   秋菊担忧的没有错,果然是出问题了。不仅如此,现在看来半夏问题还很严重。   秋芙上前去拉半夏的胳膊,却被她挣开了,眼泪汪汪地:“世子夫人,奴婢跟着您伺候了几年,您就给奴婢一次面子吧……都是我的错,和他无关。”   “我把伺候的人都赶出去了,单独留下我们几个人,难道还不是在给你留面子?”   白雪冷声道:“我管理着府内中匮,自己的院子都管不好……若是传出去,我的面子又往哪里放?”   前世今生的主仆和陪伴,她对半夏是有感情的。正是因为有感情,才不敢置信和失望。就算半夏和那位小厮情投意合,也该先禀告了她,然后再通知远在庄上的父母,一切按照着规矩来。这样不明不白的,不自爱啊。   “小蹄子,你要干什么?”   秋芙拽着半夏就去了一旁,“夫人对你怎么样?别不懂得感恩。”   秋菊看了一眼半夏,想说些什么,终究也没有开口,转身出去了。半夏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泪水流了一脸,哽咽不止:“世子夫人对我好,我是知道的。”她的心里充满了害怕,要是被赶出侯府了,可如何是好?   “还让李大夫为我诊病……”   “你知道就好。”   秋芙恨恨地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然对世子夫人出言不逊。”主子对她们好,平时说话都是和和气气的。因着半夏的身子骨不好,对她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舍得让累着。   白雪摆摆手,让秋芙住口:“等人来了,先看看是怎么回事。”   秋芙咬了咬牙,背过身去。   秋菊很快领着一个身穿蓝色袄子的小厮过来了,“夫人,他叫华子。”   小厮进屋便看到了跪在地上痛哭的半夏,心里一咯噔,赶紧跪下给白雪行礼:“给世子夫人请安。”   白雪打量了他几眼。个子长得是挺高的,衣服穿的也干净,看样子是个利落的人。   “你和半夏是怎么回事?”   华子是前院书房伺候茶水的,第一次拜见白雪,头也不敢抬:“半夏姑娘找奴才说过几句闲话……别的……别的都没有了。”   他的声音发颤,而且结结巴巴的,很明显没有说实话。白雪看了一眼秋菊。   秋菊心领神会:“华子小哥,都到了夫人这里,你最好是实话实说,不要妄图能躲过去。大过年的,要是结结实实地挨上几板子,那才真的吃不了兜着走。”   华子禁不住吓唬。他在景庑苑待了五年,知道世子爷是个古怪的人,脾气又坏。他当然不敢得罪世子夫人,看了半夏几眼,哆哆嗦嗦的就撂了底:“半夏姑娘老往小厨房里跑,我看到过几次,心里欢喜。就偷偷送给她吃的糕点,还有一根银簪子……她也懂我的心思,并没有拒绝。”   半夏无意识地咬紧了嘴唇。   秋芙恨恨地骂道:“小蹄子,眼皮子浅的很。”夫人赏的金簪子、玉簪子都有,怎么就被一根银簪子迷了眼。   “后来,我们便常常在一处说话。半夏还说……”   “你闭嘴吧。”   半夏转头看着华子,泪水流了出来。   华子却继续道:“半夏还说,让我耐心的等待,总有机会和她共度……”   “闭嘴!”   半夏的声音突然拔高。她真是看走眼了,自己和他说的私密话……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就这样说了出来。   亏她还想护着他和世子夫人顶嘴。   华子看她气红了眼睛,真的不再往下说了。   白雪喝完了盏碗里的茶水,放在妆台上。她挥手呵斥华子退下,让半夏起来:“你生性活泼,不爱受拘束,我也愿意宠着你。”她长吁一口气:“但事已至此,也算是全清楚了。你既然有了自己的心思,便不必在我身边伺候了。”   “世子夫人,奴婢错了。”   半夏哭的伤心,跪爬着到了白雪身边:“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您不要赶奴婢走……奴婢舍不得您。”她想起了跟着白雪过的好日子,吃穿不愁的。也因为在白雪的身边伺候,侯府里的丫头、婆子也都愿意给几分尊敬。   白雪看着她,“半夏,你如果一开始和我说的是实话,而不是骗我。或许,咱们主仆之间还有缘分。一辈子的时间很短,我要求你的也仅仅是忠心而已。”   “世子夫人,世子夫人。”   半夏愣了愣,“奴婢对你没有不忠心啊。”   “对着夫人,你却一直不肯说实话。这难道是你所谓的忠心?”秋菊冷冷地说道:“你别忘了!夫人才是主子,你是奴婢。”她早觉得半夏不妥当,没想到做出了这等的肮脏事。   半夏说不出话来。她仗着主子的宠爱,这些年……有些事情做的确实有些逾矩了。   白雪让丫头去喊了李婆子过来,“半夏是侯府的家生奴婢,也到了该放出府的年纪。你安排一下,找个马车送她去延庆的庄子上。”   延庆是燕京的郊区,陈家在那里有几个农庄,半夏的父母负责管理。白雪的这番话也是为半夏顾着外面的。   李婆子屈身应“是”。   白雪让秋芙把半夏带下去,又嘱咐道:“对了,前院有一个叫华子的小厮,他做事情不大谨慎,赶出去侯府。”   “老奴记下了。”   李婆子在侯府待了数十年,也是人精一样的人物了。她刚才看到跪在地上的半夏,还觉得疑惑。半夏是世子夫人的贴身丫头,就算要送她出府,也不该是这个时候吧。再有几天就过年了。   ……这会子全明白了。   等李婆子退下了,白雪站在窗前望着院子里。太阳快落山了,天空也变成灰色。   “夫人,别难过了。”   秋菊劝道:“是半夏做的错事,您已经很宽容了。”   白雪摇摇头,不吭声。心里有难过也有可惜,很复杂。半夏前世的结局她是知道的,这一世却没料到变成了这个样子。   白雪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她重生以后,好像很多身边的人,他们的结局都变了。比如濡表哥,他前世娶了苗雨蓉,这一世反而退亲了。母亲前世深受柳姨娘歹毒,一直没有怀上孩子;这一世揭穿了柳姨娘的阴谋,也有了身子……还有陈宛柔。   这所有的变化,或许就是因为她的重生而变化。就像她自己,前世嫁给了吴文璟;这一世和陈容与互通心意,嫁给了他。   太阳落山了,西边的天空被晚霞染成了红色。美丽极了。   朱宸星去地牢见了朱宸宇,心情舒畅了不少。这个四弟还真不是能成就大事的人,不过才关了他两个晚上,整个人的精神都垮掉了一样。   废物一个,他愈发看不懂父皇的眼光?   “太子爷,世子爷求见。”   小厮隔着帘子通报。   “陈容与?”   朱宸星笑了笑,“他的胆子还挺大。”他顿了顿,“请进来。”   半盏茶的功夫,陈容与由小厮领着,进了书房。他拱手给朱宸星行礼:“太子爷。”   “你今儿倒是挺闲的,怎么想起来我这里了?”朱宸星摆摆手:“坐吧。”   “过来给太子爷拜个早年。”   陈容与笑道:“……怕到了年下,想拜见的人太多,我就挤不进太子府的大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一直的支持【鞠躬】感谢在2019-12-11 23:32:37~2019-12-13 21:50: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6瓶;大萍157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119   “就怕你不来。”   朱宸星端起盏茶喝茶。   “哪能呢。”   陈容与声音温和:“只要太子爷不嫌烦。”   “熙之, 你轻易是不登门的……”   朱宸星的眼睛里闪过算计,“本宫记得咱们也是有亲戚的,总也不来往, 倒生分了。”   他口中的亲戚是自己的生母, 陈容与自然知道。他笑了笑,不吭声。   朱宸星继续说道:“你今儿过来,想必是有事情的,可以讲一讲。”   “太子爷睿智。”陈容与轻声道:“微臣此番前来, 一是给您拜个早年,二是也想问一下四王爷的近况。”   他还挺直接的,朱宸星抬头看着陈容与:“你若是要知道四王爷的近况, 应该去襄王府, 怎地来本宫的太子府了?”他关了四弟两天,依陈容与的本事, 找不到这里才是不正常呢。   陈容与笑了笑,也不与他争辩,“皇上如今病重, 又赶到年下, 肯定是希望儿孙绕膝的。您说……对不对?”   朱宸星眉头一挑,心里不爽快:“皇家的事情,和你没关系吧?”陈容与不是传说中最聪明的人吗?怎地一点眼色都没有。   这很不像他。   “当然。”   陈容与点点头, “微臣也只是信口一提。太子爷别往心里去。”   “熙之, 你目光看得长远,有些话本宫也不必深说。四弟或许在道法这一块悟性特别高,但是在别处还真就不怎么样。”   朱宸星起身走到了漏窗前, 往外看,“你跟着他做事, 不如跟着本宫。总不会亏待你。”四弟那样的人,不适合做天下之主。陈容与有胆有谋,侯府的爵位又是跟着世.祖黄帝打天下得来的,随便不能动。   若是能笼络到他身边,倒是极好的。   “太子爷太抬举了。您是个明白人,最了解我的。微臣实在是个闲人,平日里喜欢做些小生意热闹热闹,心思可是不敢乱费的。”陈容与笑起来:“……大事更是做不了。”   外面的天黑透了,太子府的仆从脚蹬长长的竹梯点亮了挂在屋檐下的灯笼。彼此都明镜一般,说出的话语却遮三掩四。   吴华在门外咳嗽了三声,陈容与听得真切。他起身和朱宸星告辞:“太子爷,天色晚了,微臣拜见了您。该告辞回去了。”   朱宸星一愣。陈容与来太子府一趟究竟是干什么的,云里雾里的。弄的他都懵了。   “……走吧。”   等朱宸星点了头,陈容与才转身退下。一走出太子府,他低声问道:“孟较然出来了?”   吴华“嗯”了一声,招手让一旁的车夫驾着马车过来,“他给了奴才信号,要不然奴才也不敢咳嗽。”三声咳嗽是进来太子府之前,主子交待给他和孟侍卫的。以此为暗号。   陈容与没说话,抬脚上了马车。走到一半路程时,有人在路边拦住马车,声音低沉又熟悉:“世子爷。”   陈容与让马车停下,挑起一旁的帷帐往外看了一眼,果然是孟较然。他顿了顿,“上来。”   孟较然应“是”,身手利索地挑帘子上了马车,坐在吴华的身边。   马车驶过街巷,马蹄的嘚嘚嘚声传出去很远。   孟较然拱手给陈容与行过礼,说道:“属下查到了四王爷被关押的地方,您猜的果然不错。就在太子府的地牢。”   “地牢?”   太子府还修了地牢?陈容与俊眉皱了皱:“你确定?”   孟较然应“是”,又解释道:“太子府的地牢修建在内院后面的一座小树林里,属下亲眼看到有人拎着食盒进去送饭。亲自跟上去的。”上次,世子爷让他夜探太子府,他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心里十分奇怪。所以,这两天一直在暗中观察。今日又跟着世子爷过来,终于是有了眉目。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少,明天补上。   随机选10个评论发红包,谢谢一直以来的支持   感谢在2019-12-13 21:50:43~2019-12-14 22:5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0章 120   景庑苑里。   白雪正坐在临窗的罗汉塌上看书, 李婆子过来和她禀报:“夫人,老奴已经派马车送了半夏出去……按照您的吩咐,还给了十两银子的车马钱。”   “好。”   白雪顿了顿, 又问道:“那个叫华子的小厮怎么样了?”   “连夜赶出了侯府。”   “做的不错。”   白雪称赞了一句, 让她退下。   秋菊捧了松油灯放在炕桌上,方便白雪看得更真切些,“半夏做了错事,倒是秋芙姐姐跟着难过了许久。”她低声道:“奴婢刚才穿过转角游廊去小厨房给您拿糕点, 还看到她在暗处摸眼泪呢。”   “你没跟着伺候我之前,秋芙和半夏处得便如同姐妹一般了。”   白雪叹了一口气:“半夏病怏怏的,多半是秋芙照顾的……她的心里肯定不好受。”她看了看秋菊, 嘱咐道:“你没事多开导开导秋芙, 她看着是个开朗的人,其实心思是很重的。”   秋菊应“是”, 又给白雪倒了一盏热茶。   外面传来小丫头行礼的声音:“给世子爷请安。”   白雪一怔,抬头往外看。陈容与已经挑帘子走进了西次间,还带着夜里的凉气。   “你回来了?”   白雪放下书, 也没有问他去干什么。   陈容与“嗯”了一声, 解开披风的系绳,递给一旁的秋菊。他去了白雪的身边,“你的脸色看着好疲惫?是不是困了?”他伸手摸了摸妻子的脸颊。   他的手也冷, 白雪不自觉打了个激灵。   “没有。”   白雪摇摇头, 仰头看了陈容与一会儿,突然搂住了他的腰:“夫君,你吃晚膳了吗?”   陈容与倒愣住了, 妻子甚少如此主动的靠近自己,而且情绪也低沉……难道是受了委屈?他想了想, 又觉得不可能。   “还没有。”   白雪吩咐秋菊:“……摆晚膳吧。”   秋菊应了一声,退出去。也摆手让屋里其他伺候的几个丫头一起退下。   陈容与双手一使劲,掐住妻子的细腰抱了起来。他转身坐在罗汉塌上,让妻子坐在他的腿上。   ……和他面对面,而且是跨坐。藕荷色绣玉兰花长裙散落下来,在烛光的照耀下,有了勾魂夺魄的美丽。   白雪觉得脸热,不太敢看他。   陈容与却搂她入怀,“你怎么了?”   “我想你了。”他在忙正事……内宅的这些小事情还是别打扰他了。何况,她都处理过了。   陈容与笑起来,亲了亲她的莹白的小脸:“我也想你了。”他仿佛想起来了什么,逗她:“我看你的模样还不大高兴,是怪我没有在家里陪你吗?”   总是看不到他的身影,心里是闷闷的。白雪不吭声,陈容与笑道:“还真是如此?”和妻子相处实在是轻松,她要做什么事,心里是怎么想的,都在脸上显着。   白雪依旧不吭声,却抬头亲了亲他的嘴唇。蜻蜓点水一般很快就往后退。陈容与那里容她离开,立即回吻过去。   “别……”   白雪挣扎着开口:“该吃……晚膳了。”被丫头们看到了,也不好。   “我知道。”   陈容与虽然这样说,却没有放开她。   一吻结束,俩人都气喘吁吁的。   夏莲领着丫头进来东次间摆碗筷。白雪便从陈容与的怀里退出来。和他一起去了净房洗手。   夜已经深了,地面上结了一层霜,湿漉漉的。   日子过得快,转眼间便到了腊月二十八。陈容与好像真的闲了下来,白雪做针线的时候,他就坐在一旁看书或者喝茶。静静地陪着她。   和陈容与这边的岁月安好相比较,太子府的朱宸星简直气的心肝疼。坊间冒出了越来越多的传闻,且条条都是针对他的……什么残酷无情,兄弟阎墙,骨肉相残等等,还有说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总之,特别难听。   朱宸星派人去查,却不了了之。传播的人太多了,又是口口相传的,实在不好判定到底是从哪里开始的。最让他觉得不妙的是父皇的态度,虽然很微妙,但他真的能感觉出来。   父皇对他,没有以前有耐心和信任了。   朱宸星觉得不安。   陈容泽是差不多巳时左右到的陈家。他都来不及回自己的住处,便由一群小厮、婆子们簇拥着来了留春馆。   陈老夫人正和白雪说话,周氏和赵氏也在旁边坐着。有小丫头过来禀告,说是六少爷从成贤胡同回来了。   “赶紧让他进来。”   陈老夫人原本就格外的挂念陈容泽,如今听到他回来,自然是十分欣喜。   陈容泽很快便走了进来,他穿着长身的宝石蓝直缀,外面披着狐狸领子的大氅,脸上笑眯眯地。先给陈老夫人行了礼,又一一给赵氏和周氏行礼,轮到白雪时,响亮的称呼了一声“大嫂。”大嫂由原来的三姐姐变成大嫂,他其实没有什么感觉。但能常常的看到她,也觉得挺好的。   大嫂和嫡母一样,都是温和敦厚的人。对他也关怀有加。   陈老夫人拉着孙子的手,上下打量,喜欢的不得了,“……半个月不见,泽哥儿又长高了,干净秀气的。倒有些你父亲的影子了。”她又问了几句在周家的事情,说道:“你要好好读书,等到明年争取为咱们家考个秀才回来。”   陈容泽应“是”,笑的有些羞涩:“周老先生说,只要我肯吃苦努力,一定能考上秀才的。”   “好孩子。”   陈老夫人笑着让人给他端了一盏热茶:“一路上冷,你先喝一口。等会儿,好好去上林苑给你母亲请安,她如今有了身孕,看见你心里也会高兴的。”   “母亲有了身孕?”   陈容泽吃惊不小,很快就笑道:“孙儿记下了。”陈家的烂糟事,他隐约都听说过,也真心的为母亲开心。母亲被柳姨娘害得不浅,这下子总算得偿所愿了。   陈容泽四岁便养在了王氏的身边,和她的感情很深厚。   陈老夫人又和白雪说道:“你待会和泽哥儿一起过去。你母亲整日里待在屋里,难免会无聊,你过去陪她说说话。”   白雪屈身应“是”。   从留春馆出来之后,白雪和陈容泽一起走在青石板路上。她瞧着陈容泽的小厮还挑着一担子的书,想了想,“六弟不妨先回去住处一趟,把东西安置一下,然后再去母亲那里。”   陈容泽觉得也行,笑了笑,“就按大嫂说的。你先去看望母亲,我随后便到。”   白雪点点头:“时间还早呢……不用慌张。”   陈容泽住的地方是雪易居,三进的院落。和陈容旭的陶然堂相隔不远。他回去脱了大氅,又洗了把脸,才出了院子。   “六弟回来了?”   陈容泽刚转过夹道,迎面便撞上了陈容旭。他也从院子里刚出来。   “五哥。”   陈容泽拱手行礼:“你这是要去哪里?”   陈容旭指了指身后小厮带的糕点,笑道:“我去给母亲请安,你呢?”   “巧了。”   陈容泽也笑起来:“我也要去母亲房里呢,咱们一起吧。”   兄弟俩说着话,往上林苑的方向来。   王氏正靠着迎枕坐在床上吃苹果,白雪在杌子上坐着。陈宛柔和陈宛兰也在,西次间看着很热闹。   白雪剝了核桃仁递给王氏:“母亲,泽哥儿回来了,刚才给祖母请了安,估计这会子就往您这边来了。”   “今儿都二十八了,泽哥儿才从学堂里出来。也真是辛苦。”   王氏交待灵儿:“让小厨房新做些栗子糕,雪花酥松过来。”她记得泽哥儿最喜欢吃这些点心。   灵儿答应着,退出去准备。   陈宛柔笑道:“泽哥儿聪明,又肯用功读书,前途一定无量。”   王氏“嗯”了一声,不咸不淡的。陈宛柔最近总是来给她请安,一坐就是大半天,心里指不定打什么主意呢。有一次侯爷从前院回来,看到陈宛柔也在,还夸了几句。   陈宛兰端起盏茶喝茶,没有多余的话。   这时候,陈容旭和陈容泽到了。俩人拱手给王氏请安。   “你们俩倒一起过来了?”   王氏让丫头搬来杌子,又让端了热茶。   陈容旭笑着解释:“我准备来给母亲请安,才出门就看到了六弟。”他说着话,拿过小厮手里的糕点奉给王氏:“我让小厨房做的红枣糕,味道还不错,您尝一尝?”   李妈妈接过来,给王氏拿了一块。   “很香甜,旭哥儿一贯是孝顺的。”   王氏咬了一口,又让李妈妈分给白雪他们,“你们也尝一尝。”   陈宛柔眸子一暗,低下头去。她嫡亲的弟弟真的拿王氏当亲娘了……还如此的费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14 22:57:09~2019-12-15 22:50: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121   “枣味很浓呢。”   陈宛兰就着茶水吃红枣糕, 赞道:“还有股红糖的香味。”   陈容旭就在陈宛兰的旁边坐着,闻言摸了摸她的头发:“兰姐儿这么喜欢……我这一块也给你。”他说着话,把手里拿的糕点递过去。   兰姐儿长得怯弱, 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 总让人心生怜惜。   “谢谢五哥哥的好意。”   陈宛兰却摇摇头:“我一块就吃饱了。”她都看见四姐姐瞪过来的目光了,像刀子一样,让人害怕。   陈容旭笑了笑,也没有觉得尴尬。他不太喜欢吃别甜的, 就放在了茶几上的小碟子里。   一会儿陈汝过来了,看到西次间坐的满满当当的,孩子们几乎都在。他心里也高兴。   “泽哥儿也回来了?”   陈容泽“嗯”了一声, 起身给父亲行礼, “我刚到府里不久,先去给看了祖母, 就准备陪母亲说说话,去给您请安呢。”   “不妨事。”   陈汝摆摆手,坐在床沿上。白雪、陈宛柔、陈容旭、陈宛兰站起身, 次第的给他请安。   “都坐下吧。”   陈汝转头问妻子最近的饮食状况。   “……胃口还好, 喜欢酸菜鱼之类的饭菜。”王氏伸手摸了摸肚子,笑道:“酸杏干、青橘子也爱吃。”   “酸儿辣女,好事。”   陈汝看床头柜上面摆了几个青橘子, 他立刻剝了一颗递过去:“想吃啥就吃啥, 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王氏接过来,还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   陈宛柔大眼睛一转,说道:“我以前跟着姨娘学过蒸杏干, 母亲不嫌弃的话,我也给您蒸一些送过来。”   丈夫就坐在身边, 王氏只得笑了笑:“麻烦你了。”   “母亲太客气了。柔姐儿孝顺您,是应该的。”   陈汝看女儿如此乖巧,脸上也觉得有光,笑了笑:“你母亲怀着孕辛苦,要多体谅她。”   陈宛柔微微咬唇,很快应“是。”   白雪默默地看着她的举动,一声不吭。陈宛柔单纯的当着父亲的面讨巧还罢了,若是想学柳姨娘在杏干里动手脚。她必然不会放过。   陈汝坐了一会儿就离去了。他如今忙的很,待会儿京卫指挥使司曹营要过来。王氏倒没有说什么,丈夫最近好像特别的忙,有时候晚上回不来,便让小厮过来交待一声。都是直接睡在书房的。   陈容旭看着父亲的背影,眯了眯眼睛。他在卫所里待了一年,眼光早不比以前了。父亲从刚进来屋里眉头就一直皱着,和母亲说话时也丝毫没有放松……很明显是有棘手的事情在烦恼。   到底是在为了什么?   到午时左右,姐弟几人便起身告辞。白雪也回了景庑苑。夏莲摆上午膳,陈容与也从前院的方向过来了。   餐桌上,白雪给他添了一碗羊肉萝卜汤,说道:“泽哥儿回来了,他才十岁,瞧着个子都快和旭哥儿差不多高了。”   她毕竟在陈家生活了四年,和陈容泽、陈容旭也以姐弟相称过。口头上的称呼一时改变不过来。陈容与倒也不计较这个,“男孩子到了一定的年纪,个头就长的快。”他还没有见过陈容泽。   “可能是吧。”   白雪低头喝了两口燕窝粥,“旭哥儿看着也成熟了很多,和柳姨娘、陈宛柔完全不是一类人。母亲时常说起,也夸赞不已。说他知道感恩,也会做人。”她是清楚陈容旭将来的人,此时又重新审视他,愈发觉得感慨。   陈容与抬头看她一眼,开口道:“陈容旭是个聪明人,很会审时度势。他想走仕途,靠着西宁侯府这个靠山容易的多……”   陈容旭是陈家正经的孙系辈少爷,只要不起歪心思,知道努力上进,不和陈家背心离德,都会有一个好前途的。   “有道理。”   白雪点点头。陈容与在这一块,还是看得比她透彻。   吃过午膳之后,陈容与去了书房。他这两日看似悠闲,却时刻关注太子朱宸星的一举一动。   他在等待最后最好的时机。   卫珉来书房见陈容与,“世子爷,太子爷最近最近异动不断,想必是内外压力交困,要奋力一搏了。据咱们的探子来报,远在西北的恭王爷朱宸宁昨晚回了燕京城,进宫拜见皇上后。便去了太子府。和太子爷交谈到深夜。”他停顿了一下:“恭王爷带兵打仗,驻守西北,是有实权的。属下是怕……”   他怕朱宸星杀了四王爷,然后和恭王爷联手,率大军逼宫。   陈容与坐在圈椅上,看着阳光透过隔扇照进屋里。静静的思考。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很严峻了。关于朱宸宁,他知道的消息很有限,没想到他去西北多年,竟然和太子爷的关系很好!   是他失算了。   陈容与站起身,让吴华带路,往张长林所在的院子走去。   张长林正在屋里坐着看书,旁边的炕桌上是沏好的茶。他喝了一口,放下去翻页。   陈容与没有让小厮通报,直到他走进了近前。张长林才发现。   “世子爷,您今儿怎么亲自过来了?”   张长林笑嘻嘻地:“有事情让吴华来支唤我一声即可。”   陈容与坐在他对面,几句话便交待明白了。   张长林的脸色也变了,“您的意思是……朱宸星有可能逼宫?”   “还不确定。”   陈容与说道:“但是我们不得不防。皇城里到处都是朱宸星的眼线,要说他没有当皇帝的野心,我不相信。不管原因是什么,他想当上皇帝,这一点十分明确了。”他顿了顿,“我们也需要有个中心人物了。”   “嗯?”   张长林听不太懂。   “你和我,谁都不能和朱宸星面对面对峙……没有正当理由。”   “应该是谁?”   张长林下意识地开口。   “四王爷的长子。”陈容与笑了笑:“他的父亲被抓,生死不明。皇上又对外抱病。于情于理,他都要站出来的。”   “对对对。”   张长林拍了拍手:“世子爷,还是您想的周到。”   “你现在要去四王府守着,一是和王世子讲清楚缘由,二也要做好王府的安全工作。”陈容与停顿了一下,继续往下说:“还有四王爷的那些幕僚,以及下属等,都要约束起来。暗地里准备好,争取一发制人。”   张长林应“是”,放下手里的盏碗,“事不宜迟,我这就过去。”   陈容与“嗯”了一声,让吴华下去备马车,又喊孟较然过来,吩咐道:“拨几个暗卫,一路护送张天师。”   孟较然答应着退下,出去做事。   张长林拱手给陈容与告辞,“世子爷,多谢了。”   太阳不知何时隐在了云彩里,天气变阴了。加上呼啸的北风,给人格外阴冷的感觉。   丰庆胡同,太子府。   朱宸星和朱宸宁正在密谈。   “大哥,您的处境实在艰难。我是个打仗的,没有您想的多。我反倒觉得,咱们要速战速决,趁人不备。”说话的是一个青年,身穿右衽织金丝团花纹袍子,看着大约二十五岁左右。眉眼间和朱宸星有三、四分像,英气十足。正是朱宸宁。   “左右父皇也不管事了,不如咱们趁着除夕夜,宫里都放松警惕的时候,带兵直接冲进去皇城。逼迫父皇退位。反正您底下有的是文武官员站队,只要他们跟您是一条心,皇位就一定是您的。”   朱宸星却在犹豫,“如果逼宫,可就回不了头了。”   “还回头做什么?”朱宸宁说道:“到时候,咱们押着朱宸宇,集.结好神机营和三千营的兵力,以皇城内出现了乱贼为由,高喊着保护父皇的口号……一举就拿下了。”他手里拿的有兵符,也能随时调动兵力来征援。再者,他这次回来,就怕出了意外,专程带了以一挡百的一千精英。都是在前线冲锋的部.队。   三千营又称神枢营,是专程保卫燕京城安全的。和神机营一样,隶属于皇上直管的。朱宸星是太子,有皇帝亲赏的印章,也一样能够随时操纵。   朱宸星还是下不了决心:“这些年,老四笼络的世家大臣也不少,其中最有威胁意味的就是陈容与。还有一个张天师。他们俩人凑在一起,私底下的动作可不小。我怀疑,燕京城的传言就是他们搞的鬼。”   “西宁侯府的陈容与?”   朱宸宁想了片刻,隐约记起了陈容与的长相,不屑道:“一个瘸子,大哥也害怕?”   “不。”   朱宸星摆摆手:“你久不在燕京城,了解的不多,陈容与的双腿早好了。他这个人,心思诡异,很不好对付。”   “您就放心吧。”   朱宸宁笑道:“西宁侯府虽然背着武将出身的功爵,但陈汝早没有实权的。陈家这一辈里又没有在朝中拿出手的人物,真的不足为惧。”   他说了一阵,看朱宸星不言语,“您要实在觉得不妥,咱们去皇城之前,先收拾了西宁侯府。”   “这倒是个好主意。”   朱宸星抬眼去看朱宸宁:“先让陈家自己乱起来,自顾不暇。到咱们攻进了皇城,阻力也就少了一大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15 22:50:13~2019-12-16 21:0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74283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2章 122   腊月二十九, 又称小除夕。按照风俗,家家户户为求吉利,都会在这一天置办酒宴, 邻里之间拜访别岁。陈家也不例外。   同胡同的太仆寺少卿凌家的老夫人, 鸿胪寺卿刘家的大夫人,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唐家的老夫人,还有邱老夫人,都过来陪陈老夫人坐坐。   邱老夫人和陈老夫人的关系好, 说话也不计较。她看了看白雪和周嫦曦,笑道:“您的俩个孙媳妇都在,和你说说笑笑的, 逗您解闷儿, 是孝顺的好孩子。而儿媳妇却不见影子……她们都去哪里了?”   陈老夫人听了之后,一点儿都不恼, 还笑着解释:“老大媳妇有了身孕,还不足三个月呢,我让她好好养着。老二媳妇现在管家了, 整日忙的很。”   “咦。”   邱老夫人拍一下大腿:“这真是今年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老姐姐, 还是您有福气,又该添嫡孙了。”王氏自从进了陈家门,就没有怀上过孩子。这是头胎呢, 可不是金贵嘛。   “恭喜恭喜。”   凌老夫人也跟着开口:“到时候生了, 可得请我们来吃酒。”   “必须的。”   陈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水,十分风趣:“但是有一条,我清楚的很, 你们都是有钱人,见面礼不能少了。”   “你未免打算的也太好了。”唐老夫人笑道:“小少爷还没有出生的, 礼物都提前预支上了。”   满屋子的人都被逗笑了,刘夫人和王氏最谈得来,当下要表示去上林苑探望。陈老夫人也允了,并让丫头茉莉领着她过去。   正热闹着,三房的周氏带着儿子陈容轩、女儿陈宛伊过来请安了。陈容轩比妹妹大了一岁,坐在一旁老老实实的,看着挺稳重的。倒是陈宛伊,拉着陈老夫人的手撒娇,声音软软的:“祖母,我要吃糖蒸酥酪。”   周氏阻拦她:“你有些咳嗽,今儿不能吃甜的,明天吧。”   陈宛伊不依,索性拱到陈老夫人的怀里:“祖母,祖母……伊姐儿就是要吃。”她年纪小,长得粉雕玉琢的,很讨人喜欢。众人也不觉得闹腾。   “你那么严厉做什么,再吓着我的伊姐儿。”   陈老夫人看了周氏一眼,转头去哄陈宛伊:“你母亲说的有道理。”她一看伊姐儿小嘴一瘪,委屈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赶紧哄道:“要不这样,我让人给你蒸梨子吃。去了核,里头放冰糖,也是一样的甜。”她上了年纪,最见不得小娃子伤心。   陈宛伊想了想,觉得冰糖也很好吃,就答应了。   陈老夫人让丫头下去准备,临走的时候又嘱咐道:“蜂蜜水也可以加一些。”   “母亲,您太惯着她了。”周氏笑道:“都没有个怕头了。”   周氏说这话就有些不符合身份了,又当着满屋子的长辈,颇有些以下犯上的味道。一时间,众人都没有吭声。陈老夫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吭声。这个儿媳妇,除了不聪明,还没有眼色,怪不得老三嫌乎她。   周氏自己笑了一阵,见屋里静悄悄的。也尴尬起来,低下头去端茶盏。   陈老夫人觉得干坐着没意思,便让丫头抬了紫檀木的小方桌摆在西次间里。她和唐老夫人、凌老夫人、邱老夫人一起推麻雀牌玩。   周氏在旁边给陈老夫人递个铜板,端茶倒水的伺候着。她也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过分了,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的。   白雪和周嫦曦又待了一会儿,便出了留春馆。外边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空气里弥漫着鞭炮的气息,让人觉得喜庆。   周嫦曦走下转角游廊,感叹道:“日子过得可真快,一转眼,又一年过去了。”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还在家里和庶妹剪窗花呢。   “是。”   白雪走在她身后,想起了前世和吴文璟生活的场景,接了一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那时候,从不感觉日子过得快。感觉像熬灯油似的,一天又一天的,都看不到尽头。只有快活顺心的生活才会过得快,困苦的……都是慢的很。好像刻在记忆里一样,每天都是重复的。   “大嫂?”周嫦曦回头看她,问道:“你怎么了?”   “没有。”   白雪摇摇头。   周嫦曦不是多话的人,即使心里有疑惑。别人不愿意说,她也不会追问。   两个穿程子衣,挎绣春刀的护卫路过,给俩人行了礼。   周嫦曦皱了皱眉头,这里里内院。怎地护卫竟然进来了?不仅如此,她发现近几天,侯府里的护卫突然多了起来。   “大嫂……”   周嫦曦想问问是不是府里出了什么事情,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现如今,母亲管理着府内的中匮,也没有和她说起过异常,想必是无碍的。   “嗯?”   白雪抬头看她。   “没事。”   周嫦曦摆摆手,笑着和白雪告辞,“我要回去了。”   景庑苑和廖文苑是俩个相反的方向,她们又走到了分叉路口,自然要分别了。   白雪应了“好”,看着周嫦曦走了,她才转身。   “夫人,奴婢觉得怪怪的。”   秋菊看了看不远处的一直走动的护卫。   白雪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没有吭声。她明白秋菊的意思,也猜想可能是陈容与安排的。   心在一瞬间跳的飞快。   刚看到景庑苑的门匾,吴涛就急匆匆迎了过来:“夫人,世子爷和侯爷一起去了宮里。让奴才给您带一句话,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您都在待在屋里别出来。”   白雪愣住了。陈容与进宫了?   “夫人,夫人……”   秋菊看她不说话,低声喊了几声。   “好,我知道了。”   白雪反应过来。阳光直射到眼睛上,她觉得酸酸的,闭了闭眼。   而这时候的陈容与还在马车里,同行的还有朱荣瑾、周暨。朱荣瑾是朱宸宇的长子,十三岁,面容清秀。   原因是朱宸宁去神机营见了掌印管理的袁方,而进去奉茶的翼长周颖听了一耳朵,觉得不对,立刻回去告知了周暨。他是周暨族里的侄子,一向以周暨马首是瞻的。   周暨结合朱宸星最近的举动……让周颖先回去,等待自己的消息。他坐马车直接来了西宁侯府。见了陈汝和陈容与后,商量一番,决定和朱荣瑾一起先发制人,告知皇上朱宸星和朱宸宁的阴谋。   “咱们一定要进宫一趟,皇上虽然对太子爷失望,但绝对没有动手废除的心思。” 周暨说道:“……我这几天都在皇上的身边,对他还是比较了解的。”他虽然胆小怕事,却是忠于皇上的,不能眼睁睁看着朱宸星胆大包天,逼圣上退位。   马车急速驶过,声音重复又单调。眼看着离午门越来越近了,朱荣瑾就有些担心,“周大人,你让我们装成大夫……可行吗?”他脸上还带着稚气,眼神倒是很坚毅。   “您别担心,今儿当差的护卫是我收买好的。”周暨想了想,交待道:“您和世子爷待会儿下了马车,头尽量往下低,帽子往下压。别说话,走路要快一点。”他有皇上亲赐的腰牌,来往皇城都是无碍的。   朱荣瑾长出一口气,“周大人放心。”临出门时,母妃一再叮嘱,让他有勇气一些,不要害怕。他心里其实也知道,这恐怕是救父王唯一的机会了。若是父王死了,襄王府自此也就落败了。母妃和弟弟妹妹更没有容身之地了。   生在帝王家,有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自然也有数不清的残忍狠毒。   “大人,到了。”   车夫拉住马缰绳,回头和周暨禀报。   周暨下了马车,快步走到了左侧门,亮出腰牌,和一位高个子穿貂蓝色马褂的青年笑了笑,“李侍卫,我奉皇上的旨意,在宫外请了两个大夫……还望您放行。”说话间,他指了指已经下车的陈容与和朱荣瑾:“你瞧,都背着药箱呢。”   青年探头瞧了瞧,手里却接到了周暨递过来的两张大额的银票,他拱手行礼:“周大人,您客气了。”他和对面的护卫说道:“是皇上的旨意,周大人也是奉命行事。”   周暨笑呵呵的,看他们没什么怀疑的,挥手让陈容与和朱荣瑾上前来。等顺利从左侧门走过去,朱荣瑾伸手去擦额头上的汗:“周大人,刚才我还真是担心被他们发现呢。”   他年纪小,又没有经历过世事,胆怯是正常的。周暨说道:“待会儿见了皇上,世子爷会把一切都说出来。您站在一旁,要记得表现的非常难过和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16 21:08:17~2019-12-17 23:0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4瓶;老十四 2瓶;274283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3章 123   “你放心。”   朱荣瑾笑了笑:“我知道的。”   皇城里已经戒备森严了。三步一岗, 五步一哨。到处都是身穿白色铠甲的金吾卫。乾清宫的房门紧闭,有几个太监在门外守着。   周暨走在前头,低声和陈容与、朱荣瑾说道:“这些人里面混入的应该有太子爷的人……走路的时候, 不要东张西望。”他害怕到最后一步了, 却被人察觉出来。   远处走来一个身穿深蓝色蟒服中年男人,周暨笑着迎上去:“蒋公公,您今儿的气色看着挺好。”他是蒋玉,贴身伺候皇上的大太监。论起品阶来, 比自己还高一阶。   蒋玉笑着行了礼,“周阁老,您客气了。”他看了看背着药箱的陈容与和朱荣瑾, 问道:“这是干啥的?”   “……是皇上要求见的人。”他卖了个关子, 倒不是想要隐瞒蒋玉。只是人来人往的,不好开口。   “那好。”   蒋玉“哦”了一声, 也没有追问。   可能是因为紧张吧,朱荣瑾突然咳嗽起来。他抬手去捂嘴,袖子里的玉佩却掉落下来。陈容与伸手去接, 却被蒋玉眼尖认了出来。他是宮里的老人了, 各位主子、皇子以及皇孙们佩戴的彰显身份之物……还是能记起来的。若再没有这过目不忘的本领,生活才真是熬不下去呢。   四王爷的长子怎地装扮成这个模样了?蒋玉又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周暨,想起宫中这些日子的传闻。立刻笑道:“今儿早起, 咱家发现皇上的精神不错, 想必是等着周大人过去呢。”   周暨应“是”,领着朱荣瑾和陈容与抬脚迈上了汉白玉台阶。蒋玉进去禀报,不一会儿便出来了, “周阁老,里面请。”   他右手一伸, 身子半躬,直到三人都走进去正殿了。才直起腰杆,跟着走了进去。守门的小太监又关上了门。   乾清宫属于内廷正殿,九间五架。殿的正中是宝座,配个整块金丝楠木的案桌。再往下是台阶,刷了金漆和玺彩画。两头是暖阁。   蒋玉把周暨往东次间让,说道:“皇上在看书呢。”   朱厚执盘腿坐在罗汉床上,手里拿着一本《炉火记载》看的起劲。穿的很随意,深褐色绣盘龙的外衣,头发已然发白了。脸色看着还不错,双目有神,完全不是传言中病入膏肓的模样。   “皇上,周阁老来拜见您了。”蒋玉行了礼,退去一旁。   周暨跪下行礼:“皇上万万岁。”   朱厚执缓缓地抬起了头,一愣,跪在地上的除了周暨,还有两个人。他问道:“周暨……怎么你带了俩个人过来?”   “皇上,恕臣斗胆。”周暨磕了个头:“臣也是没有办法,现在情势危急,您不能再受蒙蔽了。”   “什么?”   朱厚执放下手里的书,“不就是太子肆意妄为,抓走了老四吗?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吗?”太子的性格他理解,还算是温和大度的。就算抓走了老四,他也不敢怎么样。   不为别的,他只要还想坐上皇位,就不会愚蠢到对自己的手足动手。朱厚执低头喝了一口热茶,这也是他一直没有惩治太子的原因。心里还想要看看太子究竟怎么会怎么处理这件事……能不能担起治国安邦之大任。   也权当是他对太子的考验了。   “皇上,当着您的面,臣不敢口出虚言。”   周暨一脸的痛惜:“……臣请了王世子和世子爷过来见您,也是为了向您述说事情的真相。”   “嗯?”   朱厚执觉得周暨话里有话,去看他身后跪着的两个人,“你们俩抬起头来。”   陈容与和朱荣瑾先磕了头,又抬起头。   “陈容与,荣瑾。”   朱厚执问道:“怎么是你们?”   朱荣瑾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皇爷爷,父王五天五宿没有踪迹了,孙儿好担心。”   “有皇爷爷在,无事的。”朱厚执看着他和老四相似的眼睛,心里一软,摆手让他近前来:“你是个有孝心的孩子,皇爷爷知道。”看着这些孙系辈的孩子,倒觉得比儿子们更亲切些。   “母妃每日流泪,想来宮里给皇祖母请安都被阻拦了。”   “阻拦?”   朱厚执皱了皱眉头:“谁人阻拦?”   “皇上,是太子爷的安排的人。”陈容与说道:“皇城内里里外外都是太子爷的人了……我们进来一趟都费尽了心思。还冒充是周大人为您请的大夫。”   “此言可真?”   朱厚执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有意考验太子是一回事。太子欺上瞒下又是另外一回事。   朱厚执身为九五至尊,说一不二惯了。太子这样的行为,岂不是要把他架空了……越想心里越不舒服。   “当真。”   陈容与继续往下说:“不仅如此,恭王爷自西北归来后,和太子爷商讨了一件大事。连神机营都去过了。要联手逼您退位。”   “你再说一遍!”朱厚执胸膛里的怒火蹭的一下蹿了上来,“这个逆子!”他还好端端的活着呢,竟然要逼迫退位了。   他甚至没有去深究陈容与话语的真实性,就单方面觉得太子和朱宸宁的行为不可原谅了。朱厚执首先是一个皇上,然后才是父亲。在这一点上,他脑子里比谁都清楚。即使这些年,他老了,精力不比以前了,大部分的事情也交给了太子。但血液里还是有着皇上的至高尊贵和丝毫不容侵犯。   “这样谋逆的大事,微臣不敢妄言。”陈容与的表情无比平静,又说:“皇上若是不信,微臣现在就给你找了人证过来。”   周暨也插话道:“微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世子爷说的话,字字属实。”   到了这个地步,朱厚执自然是深信不疑了。别的都能容忍,也愿意给太子历练的机会。只有逼宫这一件事,着实是犯了他的逆鳞。   他的江山,除非是心甘情愿的传给了太子……若是来抢,却是万万不能的。   朱厚执霍然起立,吩咐早吓的说不出话的蒋玉:“让人去请顾首辅和兵部尚书、五军都督府的左右都督过来,就说朕有要事,命其即可前来。”   蒋玉连声应“是”,转身就往外走。朱厚执摆手让周暨、陈容与站起来,转身去了正殿,唤了一个小太监进来,“让朱宸星和朱宸宁进宫见驾。”他倒要看看,这俩个逆子当着他的面要如何辩解。   陈容与却觉得朱宸星和朱宸宁这个时候,根本不可能进来皇城。但他没有吭声,让皇上彻底看清楚他们的嘴脸也不错。   片刻之后,蒋玉回来了:“皇上,老奴派了金吾卫的护卫快马加鞭过去的。”他知道事关重大,不能耽误的。   朱厚执“嗯”了一声,走去正中的宝座上坐下。宮里现在能用的人不多,金吾卫和锦衣卫、羽林军倒是能随时调动的。   父皇突然派了太监过来太子府,召朱宸星回去,他心里便觉得不妥。和府里的幕僚一商议,又派人去请了朱宸宁过来。决定违背父皇的旨意。   “大哥,若是现在过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朱宸宁眉头皱得很紧:“父皇怕是知道了内情。”他看向朱宸星:“咱们不如趁着这个时候,父皇还来不及布署……直接杀进皇城。”   “不妥。”   朱宸星十分坚决:“如果按照你说的,我们和乱臣贼子有什么区别。”   “大哥,关键的时刻,您不能优柔寡断。”朱宸宁腰间的佩剑都拔了出来:“再晚了,怕是真的来不及了。”他在战场上杀敌,最明白这个道理。军情一旦延误,必定要全军覆没的。   朱宸星还是摇头:“我们先去地牢看看老四再说。”他迫切想知道朱宸宇要是知道事情演变至此的感受。   朱宸宁无奈的长出一口气,却交待手下的一位副将:“你带一百名骑兵去西宁侯府,先收拾一下他们。然后再去襄王府,把襄王爷的长子掳过来。” 掳了朱宸宇的长子,说不准还能逼迫他做一些事情。   副将应“是”,拱手退下去准备。   未时差不多到了,太阳的温度又高了,光芒万丈的,都感觉刺眼。   蒋玉站在乾清宫门前的台阶上往外看,他派去太子府的小太监是新收的徒弟,忠心还是相信的……就是左等右等的一直不回来。而且太子殿下和恭王爷也没有到。   蒋玉的心里一咯噔,莫不是出了意外。他一想到此处,回去和朱厚执禀告:“皇上,老奴派去的小箫子一直没有回来,怕是出事了。”   小箫子确实是出事了,他被朱宸宁斩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17 23:00:49~2019-12-18 23:4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97950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4章 124   “混帐!”   朱厚执的表情变得很冷, 骂道:“这俩个狗东西还真的要反了!”两军对垒还知道不斩来使呢,何况他不止是皇上,还是他们的父亲……最基本的道德都没有了。   蒋玉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是老奴没有办好差事, 请皇上恕罪。”   “起来,和你没关系。”   朱厚执端起茶盏,却发现是空的。他皱了皱眉,看向蒋玉:“让人沏热茶送过来。”   蒋玉应“是”, 从地上爬起来,赶紧退出去准备。伺候了皇上几十年,自然知道他的喜好。   周暨急切的开口:“皇上, 太子爷和恭王爷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您到了该做决断的时候。实在是时间不等人。”   朱厚执沉默不语。父子之情天性使然。他再如何气愤, 再如何冷酷无情,心里也会觉得难过。但想起俩个儿子的行为, 很快又被愤怒掩盖了。   小太监进来禀告,说是顾首辅和祝尚书到了。   “让他们进来。”   朱厚执往后坐,靠在椅背上。   顾首辅全名顾言, 居住在大兴。是个两鬓飞霜的老人, 倒是精神矍铄。他身穿绯色的锦鸡补子,头戴六梁冠,大踏步走了进来。   祝子昂跟在他的身后, 面容很白皙。他还不到四十岁。   俩人进了大殿, 跪下给朱厚执磕头:“微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朱厚执摆手让二人起来:“大年下的,召二位爱卿前来也属于无奈。”他停顿了一下, 直言不讳:“太子蓄意谋反逼宫,证据确凿……老四也被他私自扣押了。朕要和二位爱卿商量一下该怎么应对。”   顾言和祝子昂互相看了一眼, 都震惊不小。好端端的,又“无风无雨”,太子爷怎么突然就要谋反了?   祝子昂想起前些日子陈汝来劝他,字字句句都是维护四王爷的。他那时候还觉得奇怪,原来襄王爷被太子爷扣押了。太子爷的逼宫想必是和襄王爷有关系的。但是有一点,却想不明白,等龙驭宾天,太子爷顺位就是皇帝了,为何还要逼宫谋反呢?   他看了眼一旁的陈容与,心里大约明白了。果然,西宁侯府是站队了襄王爷。   顾言的想法和祝子昂的差不多,他拱手问道:“微臣思来想去,觉得太子爷没有逼宫的道理?”他曾经教过朱宸星读书,了解他的脾气,却不是在偏袒他。作为首辅,第一要任是为了皇上分忧解难,但绝不愿意因为别的原因去冤枉朱宸星。   “人活一辈子,若有了贪.欲……”   朱厚执眼神锐利,“什么事情不敢做。”   蒋玉端着漆盘过来了,给朱厚执奉上茶水后,站在一旁。   顾言还想再开口,却被祝子昂不动生色地拽了拽衣袖。皇上已经心意定了,何况太子爷又真的扣押了四王爷,燕京城最近的传闻他也听到了许多。   怕不是空穴来风。   朱厚执低头喝了半盏茶水,喘了一口气,“怎么五军都督府的左右都督一个人都没有过来?”   众人都没有吭声,蒋玉战战兢兢地:“不会是都被太子爷收买了吧?”   他的话音一落,有小太监挑帘子进来了,“启禀皇上,中军都督府马屏马大人、前军都督府刘虎刘大人过来了。”   “就他们俩?”   朱厚执咬了咬牙。   “其余的……奴才都通知到了,都答应的很好,就是没有……”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蒋玉打断了,“还不滚出去。”   小太监连声应“是”,头也不敢抬,就退下了。   朱厚执压住心中的火气,扬声宣二人进来。开始商议对策。陈容与、马屏等人极力主张先下手为强,动手先擒住朱宸星、朱宸宁。刘虎、祝子昂则担心他们留有后手。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陈容与说道:“就算太子爷他们集结了再多的兵力,如果主心骨不在了,人心不齐是必定的。这样一来就好办了。”   “我觉得陈容与说的有道理。”   朱厚执看向祝子昂,斩钉截铁:“别瞻前顾后的,他们既然敢大逆不道,就给我狠狠地打过去。”他拉开抽屉,拿出自己的手谕,递过去,“下去派兵,速度要快,守住午门。”   祝子昂跪下接下手谕:“圣上放心。”   朱厚执却摘下了腰间的一块玉牌,递给陈容与:“好好收着,整个锦衣卫的人员任你差遣。”他很看好这个决绝又足智多谋的年轻人,无论陈容与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来报的这个信息……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他都需要这样的人才来为朝廷卖命。   陈容与双手接过来,跪下谢恩。   其余几人的脸色却变了,锦衣卫可不是一般的机构。他们直属于皇上,且仅听命于皇上,杀人灭族都是在举动之间。文武百官为了仕途走的顺畅无忧,哪人不给锦衣卫送些礼?皇上却突然让陈容与接手了。   西宁侯府还真是皇恩浩荡。   朱厚执让蒋玉去唤金吾卫和御林军的头目过来。陈容与、祝子昂、马屏退出去办事,顾言和周暨则守在乾清宫。   走下汉白玉台阶,祝之昂、马屏拱手和陈容与告别:“世子爷,我们先走了。”   陈容与拱手回了礼,由太监领着去镇抚司。他要去镇抚司找一下林指挥使,说明一下情况,然后再带一些锦衣卫出皇城。   黑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明朗的太阳消失了,又加上呼啸的北风。感觉一场大雪就要来临了。   皇上连着请了几个举足轻重的大臣过来,动静这么大,自然有人给朱宸星报了信。朱宸宁真是一刻都忍不住了,“大哥,咱们再不出动真的来不及了……您就听弟弟一句话吧。”   朱宸星刚见了朱宸宇出来,心情也不大好。又听到父皇的反应如此激烈,猛然间有些怕。   “大哥!”   朱宸宁看他无反应,又喊了一声。   “……好,就听你的。”   看来不能等到除夕夜了。   朱宸宁大步从书房里出来,去了前院。他提前打好招呼的人都在,就等着一声令下了。   这个新年,过得注定不会平静。   西宁侯府的整条胡同,厮杀声震天。陈汝、陈容安冲在最前面,手拿大刀,都杀红眼了。他们势死也要守住大门,一旦大门破了。后院便是女眷。陈家就毁了。   朱宸宁带回来的骑兵,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陈家的护卫再训练有素,也渐渐露了颓势。   陈容旭却出现在墙头上,手里拿着弓箭。与此同时,他身后也上了一众弓箭手。如雨般的箭簇射过去,骑兵倒了一批。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有小可爱问是不是要完结了。解释一下,还不到完结。明天这一仗就尘埃落定了。   感谢在2019-12-18 23:42:33~2019-12-20 22:5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湘慈、法国大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5章 125   陈容旭在卫所里学的就是弓.箭.射.术, 应用起来很是顺手。他瞄准了和父亲缠斗不休的中年男人,弓箭如闪电般飞了出去。   他周身给人很凛冽的气势,偏生唇红齿白的, 长得一副柔弱美少年模样。这是一种特别的吸引力, 让人看一眼都觉得移不开眼。在这一点上,陈容旭和陈容与倒是很像。不愧为亲生的兄弟。   中年男人的名字叫赵营辉,正是朱宸宁的副将。此人身材高大,一脸的络腮胡子, 看起来十分凶猛。   赵营辉纵马一闪,凭借多年的战斗意识,躲了过去。雪亮的箭头擦过他的耳边, 嗖的一声。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也就在这一刹那, 陈汝的大刀砍向赵营辉座下的枣红色骏马。   “嘶……”   刺耳的马鸣声响起,枣红色骏马摔在了地上, 同时摔在地上的还有赵营辉。陈汝的大刀紧跟着又到了,赵营辉索性滚了一圈,身子向后翻, 站了起来。手拿长.矛和陈汝纠缠在一起。   有骑兵察觉出弓箭的厉害, 不顾自身催马上前,还没到跟前,就被迎面而来的利箭穿胸而过。   两方人马正打的热闹, 陈容与的马车缓缓驶到了。后面是身穿青绿色锦绣服, 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约千人有余。跑步跟着马车,脚步整齐划一。   “世子爷, 您快点下来吧,咱们府门前……”   离得还远呢, 坐在驭位的吴华便惊叫起来。   陈容与撩起一边的帷帐,探头往外看。然后,迅速跳下马车。抽过百户长腰间的绣春刀,冲了上去。他的双腿自从痊愈了之后,每日都会锻炼身体,也跟着父亲练习防身的本领,虽不出众,但杀几个人还是可以的。   随着陈容与以及锦衣卫的加入,战况几乎是一边倒。等陈汝砍下了赵营辉的头颅,骑兵死的死、伤的伤,一败涂地。   “你不是进宫了吗?”   陈汝一手捂住汩汩冒血的胳膊,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怎地锦衣卫都过来了。”   “父亲,咱们进去说话。”   陈容与招呼吴华,让他找府里的管家过来,清理一下地面和胡同的伤兵、马匹等。   陈容安也受了伤,右腿的脚踝骨断了,和人拼命的时候还不觉得,一停下来钻心的疼。陈容旭拿着弓箭也迎了出来,看到陈汝和陈容与,拱手行礼:“父亲、大哥。”   陈汝拍拍他的肩膀,赞道:“好旭哥儿,你长大了。”要不是旭哥儿的临时组织了弓箭手过来,他们估计就扛不住了。   陈容旭笑了笑:“父亲,我也是陈家的一份子,这都是应该做的。”他顿了顿,又说:“父亲,您的伤势要赶紧包扎一下……”   “不必。”   陈汝说道:“你二哥要马上过去听雪堂让李大夫诊治,你留下来守着大门,以防再有意外。”   陈容旭应“是”,把手里的弓箭交给一旁的小厮。   陈容安被两个小厮架走了,他走的时候还和陈容与了打招呼。   “父亲,我不能在家里久待。”   陈容与说着话,便和陈汝一起过了影壁:“太子爷和恭王爷确定要谋反了,皇城的部署还不完全。”他从怀里拿出玉牌,“这是皇上给的,可以随时差遣锦衣卫……”   “我和你一起去。”   陈汝说道:“咱们陈家一向是忠君爱国,出了这样的事,自然要一马当先,摧毁太子爷的阴谋诡计。”   “也好。”   陈容与想了想,陈家这边留下锦衣卫守着,没什么问题。父亲有行兵打仗的经验,他跟着去,还是会很好多的。   陈汝转身先去书房包扎伤口,又嘱咐长子:“你先回去吧。我要赶去上林苑一趟,你母亲怀着身孕,这叮咣五四的一闹……我怕她受不了。还有你祖母年纪也大了,我也得过去安抚一二。”   陈容与点点头,和陈汝拱手告辞。他心里也担忧白雪,上午出门时应该告知她一声的。   景庑苑里。   白雪正站在庑廊下往远处看,嘴唇都咬破了。秋菊站在一旁,想劝慰两句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内院的各个院落都守的有护卫,她们要出去打听下情况都被挡了回来。   “……夫人。”   秋芙端了一盏热茶,递给白雪:“奴婢听着外面都安静了,想必无碍了。您喝点茶水吧,润润嗓子。”   白雪长叹一声,摆手拒绝了,“我那里喝得下。”她也不知道外边究竟是怎样了……陈容与呢?他去宮里回来了没有?   心里还记挂着母亲,有心要去陪着她,却寸步难行。   白雪心里正五味杂陈,陈容与却大步走了过来。秋菊、秋芙屈身行礼:“世子爷安好。”   “大哥……”   白雪眼圈一红,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又急又快。她看到陈容与衣衫上的血迹,吓得双腿都软了:“你怎么了?流了好多血……”   陈容与紧走几步,把她揽在了怀里,“我没事儿,并没有受伤。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   白雪却不信,挣扎着从他的怀里退出来,去检查他身上各处。果然是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陈容与温柔地拂去妻子眼角的泪珠,“我马上还要去宫里。回来就是想告诉你一声,别心里着急。”   “还要去?”   白雪很明显怔住了。   陈容与不想和她过多的解释,只说道:“为了你,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的。”他不能再耽误时间了,走之前还在交待:“府里已经安全了,你去祖母屋里或者和母亲说说话都行。”   白雪知道肯定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要不然,怎么会有人敢攻打西宁侯府?她拦不住陈容与,也不能拦。   雪花慢慢地飘落下来,很小。   白雪伸手去接,针眼大的雪花瓣,很快融化在手心里。连水珠都是微小的,甚至都看不到。前世出现最大的事情就是靖王爷朱宸庸逼宫,也是陈容与带人平定的。   但是,时间点又不对。   北风呼啸着,雪花飞舞。那么洁白,又那么轻盈。天色灰蒙蒙的,越来越暗。暴风雪似乎就在眼前了。   皇城里,羊角琉璃灯点亮了。   祝子昂、马屏高坐于骏马之上,身后是一群举着长矛、盾甲的士兵。一字排开,紧紧地护住了午门。   皇上有令,他们要誓死守住午门。   百丈开外,是着盔甲、骑着高头大马的朱宸星和朱宸宁。而朱宸宇被几名士兵押着,站在最前面。他的样子很憔悴,精神看着还可以。   祝子昂抿了抿嘴唇,眼神很冷漠:“太子爷,我实在是想不通你为何要这么做?你本可以正正经经地登上皇位……”   朱宸星笑了笑,一向儒雅的脸上显得有几分无奈:“事已至此,我再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   马屏“啐”了一口:“太子爷和四王爷是亲生的兄弟,却做到这个份上。看来世井传言都是真的。你当真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你住嘴!”   朱宸宁拎着大锤指着马屏:“你最好是口下留德,不然待会儿一锤下去,头给你打开瓢。”   “你来啊!”   马屏冷哼一声:“我等着!”   朱宸宁眼珠子转了转,加大了声音:“父皇身体不好,又闻宫中有了小贼,我们不过是想保父皇平安的。”外人的嘴还是要捂一下的,不然也显得太难看了。   “无耻。”   朱宸宇的声音十分平静。他在太子府里倒是没有受什么大罪,不过是被饿了几顿。   祝子昂冷笑:“恭王爷逼宫还要找如此借口,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他顿了顿:“你的所作所为,简直都对不起皇上给你封号。”   朱宸宁的脸色一时很不好看,他想起父皇给他封号的意思——恭为恭敬、孝顺。   神机营指挥使不耐烦地开口:“恭王爷,和他们废什么话,咱们都到了这里,干脆直接攻进去吧。”   朱宸宁也正有此意,他转头去看朱宸星。   朱宸星长吁一口气,“成败在此一举了。”   朱宸宁知道这是应允了,他挥手当令牌,“打!”   神机营的士兵个个举起了手中的弩.箭,祝子昂则让盾甲手上前。双方打成一团。弩.箭的威力大,后面又跟着训练有素的重甲兵。   祝子昂这方很快就有些吃力了。他拉着马的缰绳,往后退,带着士兵,和马屏一起上了城墙。   皇城上准备了足够的火油,就等着朱宸星的大军上前呢。   马匹的嘶叫声,潮水般汹涌的人群。不停的有人惨叫着倒下,但是很快又有人站起来。雪慢慢下的大了,却遮不住满地的鲜血。   朱宸宁觉得不大对,喝令“停下。”他骑着马巡视了一番,很快明白了祝子昂的意图。   “冲车、云梯准备!”   朱宸宁又让大军退后,他要准备攻城了。   祝子昂看着一架又一架的云梯,士兵接二连三的往上爬,也下了命令:“倒火油,烧。”   点燃的火油带着铁桶滚落下来,一沾染头发,衣物便熊熊燃烧起来。空气里“噼里啪啦”都是烧焦的皮肉味,还有嚎声不绝的哀鸣。   火油的威力巨大,但依旧阻止不了他们的进程。左右两个掖门都被撞开了缝,眼看就支撑不住了。   朱宸宁笑的猖狂,向城墙上喊话:“祝尚书,你能想到用火油攻击,实在是不容易……但是你别忘了,我就是带兵打仗的人,自然比你的法子多。要不然,就投降吧,你态度好一点,兴许还能活下去!”   祝子昂不搭理他,和马屏说道:“马都督,你去右掖门那里看看,一定不能攻进来。”   马屏一路躲着飞过来的弩.箭,往右边跑去。   朱宸星也神情放松的看着周遭的一切,和朱宸宇叙话:“四弟,我早就说过,只要我想要,天下都是我的。你当时还不信,怎么样?”   朱宸宇低着头,一句话也不吭。   然而,这丝毫不会影响朱宸星的好心情。他从马上跳下来,由士兵围着往前走了几步,去看城墙下的形式。   朱宸宁都认为胜卷在握了,他甚至和西都督开起了玩笑。而就在这个时候,大军的后方却出现了骚.动。   在漫天的白雾和火烟弥漫中,一辆又一辆的特大型马车冲了进来。六匹骏马拉着,上面站的是腰胯绣春刀的锦衣卫,正在往人群里倒火油和石灰粉。   为首的俩人正是陈容与和张长林。这还是张长林借用了零陵郡太守杨璇的大破叛军的石粉、火油法子。张长林手拿长.枪,见人就捅。脸上再没有往常笑嘻嘻的模样。他是在赶来西宁侯府的路上碰到了陈汝父子,索性一并说了自己的想法。特大型马车是张长林一早预备好的,所以节省了很多功夫。   陈汝眼尖,他一眼就看到了被束缚的朱宸宇。指挥着马车过去,砍了周围的士兵,拉了朱宸宇上马车,“四王爷,您没事吧?”   朱宸宇本来都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又被陈汝救了出来。他简直欣喜若狂,“我好的很。”说话间,拿起了马车上备用的大刀,加入了战局。   马车飞一般的往前跑,把朱宸星的大军彻底冲乱了。成千的锦衣卫从四面八方围堵上来,个个出手狠辣。真正的以一敌百。   在这猛然的攻击之下,战况出现了巨大的反转。   张长林直奔朱宸星而去,一把长.枪耍的出神入化。朱宸宁根本就挡不住。   祝子昂在城墙上看了一会儿,打开城门,纵马杀了出来。在前后的夹击之下,朱宸星被活捉,朱宸宁则被火烧死了。   亥时左右,这一场惊天之乱,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尘埃落定了,发红包,随机抽20个。   再往后世子爷也会走入仕途,就是甜甜甜,虐渣渣,然后造.娃的日子了……   感谢在2019-12-20 22:55:24~2019-12-22 00:51: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婷婷 15瓶;粲粲兮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 126   康凌三十六年二月初十, 朱厚执退位,封太上皇,踏入大高玄殿, 专心修道。同年二月十二襄王爷朱宸宇继位, 改年号永凌。念其兄弟情义,朱宸星被贬为庶人,仍居住太子府。同年三月初八,清理朱宸星、朱宸宇之党羽, 多达四百零八人。该砍头的砍头,该流放的流放。一时之间,朝廷人员大换血。   原来的次辅张守界因年事已高, 告老还乡了。周暨提为次辅。张长林被加封为敬营真人, 统辖燕京城朝天、显圣、灵域三宮,总领道教。官居正四品闲职, 早朝位列朝班。对于一个修道之人来说,这已经是破例之举了。   但新皇登基,所做的事情皆雷厉风行, 并没有人敢说什么。   祝子昂、马屏、陈汝等一应有功之臣, 各升一级,赏金百两。陈容与任兵部右侍郎,正三品的官职, 在祝子昂的手下当差。   永凌三月初十, 万物复苏,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   西宁侯府,景庑苑。   陈容与晨练了回来, 白雪还在睡着。他轻手轻脚去净房洗漱,又冲了热水澡, 今日休沐在家,便换了身家常的直缀。   秋菊进来唤白雪起床,用银钩子挂起幔帐。   “什么时辰了?”   白雪困倦地打个呵欠,翻了身,脸又朝向里面睡。   “辰时一刻了。”   答话的却是陈容与,他坐在床边,去被子里捉她的手。白雪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一想起昨天晚上俩人的荒唐,她的小脸都羞红了。   陈容与也真是的,她都哭着求饶了。他反而大力了起来。   ……双腿现在还酸疼。   软软小小的手竟然在挠他的手心,好像有气恼的成分在,倒是一点儿也不疼,反而有些痒。陈容与禁不住笑出声。看来,妻子的小脾气都使在手上了。   白雪听到他笑,转过身来看他。   “要不……我来伺候你穿衣服?”   陈容与大手包裹着妻子小手,转头吩咐秋菊去衣柜里挑选。   “不要。”   白雪闷闷地坐起来,“昨天晚上睡觉前,你也说了帮我脱褙子……结果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才不能相信他说的话呢。   陈容与拉着妻子的手,亲亲她的白皙的手背,十分温柔:“赶紧起来吧,咱们吃完早膳要去给祖母的房里给她请安。”   白雪“嗯”了一声,却抽回了手。当着满屋子的丫头呢,他也不忌讳。   陈容与知道妻子的脸皮薄,也就由了她。   秋菊选了绛紫色绣腊梅纹褙子、雪白色月华裙,服侍着白雪起床。梳洗过后。夏莲端了早膳进来。有山药小米粥,蔬菜鸡蛋饼,煎饺,虾仁蛋羹等。   白雪的胃里有些闷,喝了小半碗山药小米粥,又吃了两个煎饺就放下了筷子。   陈容与还在吃蔬菜鸡蛋饼,抬起头看她,“饱了?”   白雪点点头:“……嘴里感觉没滋味。”   “嗯?”   陈容与愣了一下,问道:“是早膳不合口味吗?还是说,你想吃些什么?”   白雪又摇头:“不要了,我不大饿。”   夏莲瞅了一眼白雪的脸色,“夫人,您要是不大舒服的话,就请李大夫过来诊治一番。奴婢觉得您的气色很不好。”   “我无事。”白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可能是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   陈容与俊眉微皱,去探她的额头:“你吃的太少了,要多吃一些,身子骨才会硬实。”额头凉凉的,也不发热。想来也无事。   腰那么细,用劲都不敢,生怕折了。   “等中午吧,我多吃一些。”   白雪放软了语气,还蹭了蹭去探她额头的大手。   陈容与知道她在撒娇,却挑出了蛋羹里的虾仁,“把这些都吃了。”妻子不愿意做某件事情时,或者觉得有愧疚,就会下意识的撒娇。她不清楚自己的小习惯,他却明白的很。   白雪顿了一会儿,陈容与的眼神虽然很温柔,但也很坚持。她只得拿起筷子。   夫妻俩用了早膳,去留春馆给陈老夫人请安。   陈老夫人正在和陈汝说陈宛柔的亲事。王氏也在一旁坐着,她怀有身孕五个月了,肚子也已经显怀了,人却不胖。   “大雁胡同的孙家大少爷人品不错,学问也好,都有举人的功名了。邱老夫人的意思是,柔姐儿可以嫁过去。孙家良田百亩,是个小富之家,虽然家财不丰厚,但是胜在家里成员少。柔姐儿一嫁过去就是当家的主母,又有咱们侯府的靠山在,没有人敢为难她。”   陈宛柔的亲事还是陈老夫人托邱老夫人留意的。   “举人的功名是不错……”陈汝沉吟了半晌:“就是那百亩良田实在是算不上多,我总怕柔姐儿嫁过去之后,日子过得局促。”   “这有什么怕的?”   陈老夫人笑起来:“咱们多陪嫁她一些嫁妆不就好了。只要你们同意就好。”   王氏就着红枣水吃糕点,一句话也不说。陈宛柔的亲事自然有老夫人和丈夫操心,她才不管呢。到时候管的好或者不好,也埋怨不到她身边。   这门亲事是不错的,陈老夫人确实是在为陈宛柔着想。倒是陈宛柔心比天高,估计不会答应的。   “那就好。”   陈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陈宛柔到底是他的女儿,就算犯过错,也想她一辈子都能够幸福安康。   陈老夫人看到长孙和长孙媳妇过来,就招了招手:“坐到我身边来。”还和王氏说话:“……与哥儿媳妇能干,偌大的陈家管理的井井有条。”   白雪笑着推辞:“是二伯母有经验,我不过是帮她打个下手。”   王氏也笑:“她年纪轻,只要虚心学习,肯上进,我就知足了。”   明事理又不骄矜,陈老夫人越看越喜欢。她拉着白雪的手,嘱咐道:“虽然春天了,但早起和晚上还是冷的,要多穿些衣物。”   白雪笑着应下了。   “与哥儿也是。”陈老夫人又交待长孙,“你的体质不好,更是个怕冷的。”   “祖母,我都知道,您别担心。”   不一会儿,二房的赵氏领着周嫦曦过来了。婆媳俩人先屈身行了礼,各自找了位置坐下。赵氏也来和陈老夫人说女儿的亲事。   “我昨天去镇南王府看戏,老王妃拉着我好一顿闲唠,我听了好一阵才晓得怎么回事……原来是她的儿子看上了咱们家的霜姐儿。”   “镇南王府?”   陈老夫人想了想,问道:“就是那个异姓王何家?”   “是的。”   赵氏一脸的喜气,“何家几脉都是单传,老王妃也是在四十岁那年才生了儿子,名字叫何里成,今年二十岁。前年老王爷一死,他便世袭了王位。”   “这个何里成文质彬彬的,待人接物也没有什么架子。”陈汝插嘴道:“看着还是不错的。”他经常在外边走动,和何里成也有过几面之缘。   陈汝是陈家的当家人,非常有威严。他都觉得不错,赵氏更高兴了,“我听老王妃说,何里成好像是见过咱们家霜姐儿,还是她指名让老王妃开口的。还说过几日就请媒人上门来提亲。”虽然老王妃直接和她说了这件事,有些不合规矩。但是镇南王府门槛多高啊,女儿要是真能嫁过去,整个家族都尊贵荣耀。这样一想,也就顾不得太多的规矩了。   陈老夫人也很重视,又说:“这件事情还没有定论。先不要张扬。霜姐儿是陈家的嫡女,矜贵有礼是第一位的。等何家的媒人上了门,再摊开说也不晚。”上赶着,倒显得女儿家轻贱一般。   赵氏应“是”,低头喝了茶水。她的心情十分好,又和王氏说话:“大嫂,我瞧着你的肚子比寻常妇人五个月的时候大多了……”   王氏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肚子,笑道:“想必是我平日里吃得多的缘故。”   白雪则有些担忧:“母亲,您让李大夫把脉了吗?”孩子太大了,估计生起来会艰难。她记得前世的悦姨娘生松哥儿,就因为孩子太大,生了一天一夜,吃尽了苦头。   “李大夫说一切都好,脉象很强健。”   王氏安抚女儿:“母亲很注意的,你不必忧虑。”她摸着自己的肚子,眉目之间很是柔和。   从陈老夫人的住处出来,白雪还是忧心忡忡的。母亲好容易盼来了孩子,若是出了意外,她可能就崩溃了。   陈容与看白雪一直心神不宁的,便拉住她的手:“我改天请宮里专门负责妇幼的御医过来家里一趟,给母亲好好看一看,好不好?”   “真的吗?”   白雪抬头看他,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像含了一汪秋水。   “傻气。”   陈容与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子:“我何曾骗过你?”   白雪微微笑了。   大哥真的没有骗过她,无论什么。   阳光正好,空气里飘过来桃花的淡淡香味,好闻极了。   白雪记得后花园有一片桃林,这时候的桃花肯定盛开的最好。她和陈容与建议:“大哥,咱们折一些桃花枝回来插瓶吧,放到屋里,不仅好看,味道也好。而且每每看到,都能想到春天的气息……”   春天真的是特别美的一个季节,百花齐放。和冬天的雪白晶莹不一样。它是随处可见的生机盎然。树叶是绿的,花朵是五彩缤纷。最重要的是,人们的心情也会感到极大程度的愉悦。   “都听你的。”   陈容与摸摸她的头发:“我今日不去衙门,一天的时间都陪着你。”妻子明明是个活泼的人,却老是给人一种看透世事的冷清。像今天这样笑的明眸弯弯,展露真性情的时候不多……他当然要宠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甜不甜?【捂脸】   感谢在2019-12-22 00:51:31~2019-12-23 20:12: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法国大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74283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7章 127   桃花林有十株桃树, 是早年间老侯爷种下的。粉色的花瓣儿,嫩黄色花蕊,争奇斗妍, 很是热闹。   白雪折的多为顶着花骨朵的桃花枝, 插瓶里,能盛开的久一点。   陈容与站在一旁,看她挑挑拣拣的,觉得还挺有意思。   “夫人, 竟然有白色的。”   秋菊折了一枝,递给白雪:“您瞧瞧。”   “好别致。”   白雪低头闻了闻:“……带点甜香。”   “夫人,您要是喜欢的话, 奴婢回去和夏莲姑娘说一声, 让小厨房弄些桃花酱或者桃花饼。”   “可以的。”   白雪和秋菊说着话,却连着折了好几枝白色的桃花, 回头看向陈容与:“大哥,这些都放到你的书房,行不行?”   妻子献宝一样的眼神, 用的却是商量的语气。心里应该是十分想摆在他的书房了。陈容与突然有了逗逗她的心思。   “白色的桃花……好看吗?”   白雪低头看手里的一捧桃花。雪白的花瓣儿, 嫩黄的花蕊。多好看啊。莫不是大哥看不上?   她愣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好看。”又有些不确定:“你要是看不上,那就摆在卧室……”说了一半, 又觉得不妥。摆在卧室里, 大哥还是能看到的。   妻子低下头,矛盾又举棋不定。她很喜欢却又顾忌着自己的不喜欢。陈容与不忍心了,他大步走到过去, 接过她手里的白桃花枝,“我和你开玩笑的, 就放在书房吧。”   “我非常看得上。”   白雪一愣,又抬头去看他。   一双眼睛乌溜溜的。   妻子好像在不解……陈容与俯身亲亲她的额头:“傻雪儿,我刚才是逗你的。”   白雪被吓住了。这还在外面呢?要是被来往的仆从看到了,可如何是好?她还和二婶母一起管理中匮呢,头都要抬不起来了。   “别担心。”   陈容与拉住她的手:“没有人。”   秋菊嘴角一抽,悄悄地背过身去。   白雪抿了抿红唇,她还是紧张,脸颊如同飘了两朵红云。   陈容与说道:“咱们回去吧,春寒料峭,风也很冷的。”妻子的手都是冰的,而且秋菊也抱了一大捧桃花,想来插瓶是足够的。   白雪“嗯”了一声,小力去挣开了他的手。陈容与却握的更紧了,还安慰她:“不怕,只要有我在,府里的任何人,都不会有异议。”   也不敢有异议。   白雪心里一暖,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一阵风吹来,桃花瓣儿纷纷飘落。像飞舞的蝶,又似满天的雪。美丽极了。   夫妻俩出了桃花林,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道拾阶而上,踏进了转角游廊。迎面却碰到了陈宛柔,她身穿湖色绿锈云纹的对襟褙子,腰间还系着米色绣蒂莲荷包。小脸粉白,挽着垂挂髻,带着绢花。妆扮的很精致。   “给大哥,大嫂请安。”   陈宛柔乖顺的屈身行礼。   陈容与摆摆手,便要越过她去。陈宛柔被如此无视,脸面上就有些挂不住。当着陈容与的面,她当然不敢明着去招惹白雪,不过……   她侧身站在旁边,让了路出来。却在秋菊走过去的时候,拦住了,笑眯眯地:“桃花开的真好。大嫂,送我几枝吧,我也很喜欢。”如果白雪连这样的小事都拒绝,实在不是什么心胸开阔的人。就算陈容与不会在意,但心里好歹也是听进耳朵里了。   秋菊往后退了一步,不吭声。   白雪刚要开口,陈容与却按了按她的手,开口道:“你既然喜欢,为何自己不去折?后花园的桃花林这么近……你究竟是不知道在哪里,还是在犯懒?”   他眸光冰冷,周身的气势摄人。   陈宛柔吓得一哆嗦,陈容与说话太难听了。然而,她只能忍着。   她的地位和陈容与的地位在西宁侯府相差的太悬殊了。他是陈家的嫡长孙,西宁侯府的世子爷,又刚助了新皇登基。在整个燕京城都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她算什么?不过是小小的庶女。还要依靠着陈容与找个好夫家呢。   想到此处,陈宛柔忍下窘迫,断断续续地:“大哥教训的对……是妹妹太惫懒了……”   陈容与不再搭理她,很自然地拉着白雪走了。还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话:“你做的许多事我都知道,因着父亲和祖母在,我才没有出手……但以后就不同了,白雪是我的妻子。你若敢对她再有丝毫的不敬,我不会放过你。”   白雪不用看都能想到陈宛柔难看至极的脸。她侧望着他挺拔的身影,心口处像化开了一摊春.水。   被人护着的感觉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短,但是还是甜甜的。   祝大家平安夜快乐。随机选10人发红包哦~   明天给大家补过来,绝对三章。立军令状!!   感谢在2019-12-23 20:12:32~2019-12-24 23:0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东逗儿、274283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8章 128(一更)   陈宛柔直视着陈容与夫妇俩离开的背影, 脸都气成猪肝色了。这种不能发出来的火气,更是憋得她的胃跳着疼!   “小姐,咱们走吧。”   杏霖小声提醒:“您不是还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吗?您本来就睡过了时辰, 再去的晚了, 别让老夫人觉得您没有礼数,再不高兴了。”她们家小姐年后被侯爷撤了禁闭,重新住进了净月阁。丫头、婆子也一概分了过来,平常的吃穿用度和府里的另外几个小姐是一样的……如果没有老夫人时常的劝说侯爷, 小姐指不定还被关在冷冰冰的小破屋呢。她觉得,姨娘去了云梦山,府里最疼爱小姐的人便是老夫人了。   陈宛柔没有吭声, 却抬脚就走。她受的屈辱够多了。白雪怎地如此好命?嫁给了陈容与冲喜, 却过上了好日子。   陈容与对白雪的好,有眼睛的人都能够看出来。威胁自己的那些话, 细细想来,字字句句都在偏袒白雪!   看来,白雪真是惹不得了!   陈宛柔咬紧了银牙, 她赶到陈老夫人那里时, 陈宛兰也在,正在陪着陈老夫人说话。   “给祖母请安。”陈宛柔屈身行了礼。   “起来吧。”陈老夫人摆摆手,拍了拍她坐的老檀木美人塌:“坐到我的身边来。”毕竟是疼爱了多年的孩子, 就算是她犯过错, 也总是宽容些。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改过自新便好了。   陈宛柔微微一笑,走了过去。陈宛兰又起身给她行礼, “四姐姐安好。”   “兰姐儿也坐下。”陈老夫人笑呵呵地:“祖母知道你是个最懂规矩的好孩子,成日里过来陪我一个老婆子说话, 也不怕闷。”   “是祖母不嫌孙女愚笨。”   陈宛兰羞涩地笑了笑:“我缝了个荷包,绣的是喜鹊登枝。再有几针就完成了。里面装了许多晒干的花瓣儿,有股淡淡的清香味。您若是喜欢的话,我缝好后送您。”   “好孩子,你有心了。”   陈老夫人的眼神柔和了许多:“难得你牵挂着,缝好后便拿过来吧。”兰姐儿的心思细腻,人又纯净,真是不错!王氏在教导孩子这一块,还是挺好的。大房的几个由她抚养的孩子,个个是懂事明礼的。   陈宛柔却皱了皱细致的眉,陈宛兰还真是变聪明了不少,都知道巴结祖母了。依她的性子不像是会做这些的人,怎么想都觉得稀奇,难道是有人在背后指点?   白雪还是王氏?又或者是安姨娘。自从娘亲不在身边,她看谁的眼神都感到奇怪,非常没有安全感。总认为她们在害自己。   “兰姐儿知道了。”   陈宛兰脸上喜气盈盈的,仿佛能给陈老夫人送个荷包是她莫大的荣幸了。   冬枝端了切好的苹果过来,陈宛兰拿了一块低头吃起来。   陈老夫人则和陈宛柔说起她的亲事,“你父亲也看好大雁胡同的孙举人,他若过几年再中了进士,你的福气就来了。到时候,咱们家给他走个关系,在朝廷里谋个一官半职的。也不怕他不顺着你的心意。”   “孙举人?”   陈宛柔明显怔住了,问道:“他是谁?我怎地从未听说过。”   “这孩子,又犯傻气了不是。”   陈老夫人怜惜地拉着她的手:“是祖母拜托邱老夫人给你寻的人家,又第一次告诉你,当然没有听说过。”   听祖母的意思是已经定下了这件事,陈宛柔急了:“祖母,孙女儿不嫁人,情愿一辈子陪着您。”嫁个举人?还不被陈宛霜和白雪笑话死,她不如不嫁。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祖母老了,还能有几年的活头?不能耽误了你。”陈老夫人的语气很是意味深长:“柳姨娘嫁给你父亲,只做了个妾侍,从后门抬进来的,也没有办宴席。祖母的心里一直愧疚着,便想着你的亲事一定要风光大办。再者,你一嫁过去孙家,便是正室主母,我多多的给你嫁妆。夫妻合心,日子过得也和美。”   陈老夫人的话字字珠玑,却说不到陈宛柔的心里去。她有一百个理由不同意,但是对上陈老夫人慈爱的眼神,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柔姐儿?”   陈老夫人看孙女低着头,以为她在害羞,笑着说:“我和你提起来这件事,是想让你心里有个底……你要是还觉得不放心,等抽个好天气,咱们请了孙举人上门,让你父亲好好考一考他的学问。你可以站在帷帐后面,暗地里瞧上几眼。”   陈老夫人越说越起劲,陈宛柔再也忍不住了。她眼圈一红,找了个理由:“……祖母,柔姐儿记挂着姨娘,心里还没有做好嫁人的打算。”   “你都15岁了,虽然及笄礼还没有到,但正是说亲的好时候。错过了就是老姑娘了,会让人笑话的。”陈老夫人还要再说,许嚒嚒却亲自拎着茶壶给她满上热茶,然后又递过去:“老夫人,您润润嗓子。”说话间,又快速地摇摇头。   陈老夫人反应过来,看了一眼陈宛柔。她眼泪汪汪的,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心里便一咯噔。   柔姐儿难道不同意这门亲事?   西次间安静的让人尴尬,陈宛兰起身告辞:“祖母,兰姐儿要去绣楼学习女红了。”   陈老夫人“嗯”了一声,摆摆手:“你去吧。”陈家的女儿里,现在还在学习女红的。除了陈宛兰,还有陈宛凝。伊姐儿的年纪还太小,要再过两年。   陈宛柔看陈宛兰走了,也跟着起身告辞。陈老夫人也没有留她。   等她走了,陈老夫人问许嚒嚒:“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许嚒嚒笑了笑:“老奴倒是觉得,四小姐并不愿意嫁给孙举人。您费心操持了一场……估计是落空了。”   陈老夫人没吭声,突然想起年轻时候的柳姨娘。那时候,映瑕刚过世一年,她去大理寺右少卿柳家看望妹妹。刚巧柳姨娘也在,长得如花似玉,和现在的柔姐儿很像。妹妹拉着她的手说起柳姨娘的亲事,也是高不成低不就。一心想嫁到世家大户去。   柔姐儿是柳姨娘亲生的女儿,又被她教养了多年……陈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十分懊悔:“都怪我,都怪我啊。”   好好的一个孩子,被柳姨娘言传身教的,本性都出问题了。   “老夫人,您别想了。”   许嚒嚒低声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四小姐长大了,有她自己的缘法。再怎样,日子都是她要过的。您为她打算的好,她却不要,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明亮的刺眼。   陈宛柔出了留春馆后,眼泪刷刷地往下流。原本想着祖母是疼爱她的,谁料到都是敷衍人的。杏霖小跑跟在她身后,“小姐,您慢一点,小心摔倒了。”   陈宛兰和陈宛柔一前一后出来,俩人相隔的距离并不远。她看着陈宛柔的举动,眼神慢慢的变冷了。姨娘说的对,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作为庶女,首先摆正的就是身份。总是妄想着攀高枝,哪有那么多高枝可以攀?在她看来,给孙举人做正室就是极好的亲事了。   青杏站在主子的身后,提醒道:“小姐,您要去上周师傅的课了。”周师傅为人严格,最不喜欢学生迟到的。   “我知道。”   陈宛兰“哦”了一声,跟上了陈宛柔的脚步,说道:“先回去拿些宣纸。”今天要描画周师傅的花样子。   兰草园和净月阁是同一个方向。   陈宛柔回了净月阁,趴在床上哭了好久。最喜欢的蓝釉金彩茶具都摔在了地上。   “小姐,您别伤心了。”   杏霖端着热茶站在床边,表明自己的见解:“奴婢倒觉得老夫人是真的在为你着想,正室的主母之位,多好的……”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陈宛柔尖锐的打断了,翻身坐起来,指着杏霖骂道:“你给我滚出去。”   “小姐……”   “滚!”   屋里还有其他的丫头在,小姐竟然一点情面都不留。杏霖臊的小脸通红。她把手里的盏碗放在临窗的茶几上。屈身行了礼,退出去。   陈宛柔恨恨地盯着她,直到身影消失不见了,才拿出袖口处的手帕擦眼泪。   陈宛柔起身,往书房的方向去。又让小丫头准备笔墨。她要给外祖母柳老夫人写一封信,也要给小爵爷吴文璟写一封信。她的亲事,就让外祖母和祖母去交流吧。反正她才不会嫁给一个穷举人。即使因着柳姨娘的事情,柳家和陈家生分了,但外祖母是祖母的亲妹妹。她的话,祖母总能听上几分吧。   至于吴文璟……她和他本来就情意绵绵的,一直也有鸿雁往来。可惜自己一被父亲关了禁闭,俩人之间就断了。她得想办法赶紧联系上吴文璟,让他来陈家提亲。   巳时过半,太阳的温度升高了。   白雪拿着剪刀,在庑廊下修剪桃花枝。身边摆着三只素净的青玉花瓶。陈容与坐在不远处的美人靠上看《诗经》。   白色桃花枝插进瓶子里,疏落有致。果然比寻常的粉色、红色更让人觉得有风骨。   白雪举起来,让陈容与看,笑着问他:“好不好看?”   “白桃花很好看。”   陈容与看了一会儿,“你插瓶的手艺更好。”   白雪笑的直不起腰,“大哥,你的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她分明就是胡乱把桃枝插到花瓶里的。   怎么感觉大哥越来越会说话了。   “当然。”   陈容与的表情还很平静,他走到白雪身边,接过她手里的青玉花瓶,又递给秋菊:“摆在我的书房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月底了,求一波营养液。我用加更来回馈各位小天使哦~么么哒,爱你们。   感谢在2019-12-24 23:08:35~2019-12-25 14:22: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粲粲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粲粲兮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9章 129(二更)   秋菊双手接过来, 应声去了。夏莲过来问午膳摆在哪里。   “东次间吧。”   白雪看秋芙往青玉瓶里插桃花枝,吩咐她:“待会儿,你记得给上林苑送去一个。母亲怀着身孕, 看见粉色的桃花, 心里必定会喜欢。”   “奴婢晓得了。”   秋芙笑道:“你放心。”世子夫人的心里时时刻刻地记挂着夫人,好吃的好用的都有,现在连一瓶花都送上了。   夏莲引着小丫头们端着菜肴过来了,陈容与便和白雪一起去净房洗手。   “大哥, 你说生孩子会不会疼?”   白雪的双手沾了水,又拿起肥皂团蹭了蹭手背,递给陈容与。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陈容与抬头看了她一眼。   白雪摇摇头, 声音有些低:“也不是突然。就是刚才, 我让秋芙送桃花给母亲……提到她怀有身孕的事情……心里很害怕。”她若是以后怀孕生孩子,要是很疼的话……会受不了的。   她是个怕疼的人, 每月一次的癸水都疼得头上冒虚汗。   “我也不太清楚。”   陈容与冲干净了手上的泡沫,小丫头递过来干净的细棉布手巾,“疼肯定是会疼的, 不过有大夫在, 想必也不会有事的。”他安慰妻子:“你不用想太多。”   白雪“嗯”了一声,若有所思。   吃午膳的时候,白雪和夏莲提起要用桃花做桃花饼的事情。   夏莲笑道:“既然夫人想吃, 奴婢下午就打发人去做。”她皮肤白, 长相很秀气,笑起来就格外的好看。又因着她比秋芙、秋菊二人大了几岁,人看着也稳重。   “……好的。”   白雪答应着, 又夹了一筷鱼肉放到陈容与面前的碟碗里,和他说:“我觉得好吃, 清蒸的味道也好。大哥,你也吃吃看。”   陈容与去了鱼刺,尝了尝:“的确是鲜美。”   “侯府里新来了个厨子,是个四川人,做鱼特别的好吃。奴婢想着夫人的胃口不大好,便请了他过来。”夏莲插嘴道:“果然夫人多吃了半碗饭。”   “你真细心。”   白雪笑着和她开玩笑,“看来,你的月例银子又要涨了。”   “都是份内的事情。”   夏莲也被逗笑了,“奴婢不敢。”   白雪想起一件事,当着夏莲的面,她不好开口。只好等吃罢了午膳才问陈容与,“夏莲姑娘多大年岁了?”   “我也不大清楚,二十五岁往上应该是有的。”   陈容与想了想,“只记得她以前伺候过我的母亲……”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是我的生母。”   “我知道的。”   白雪想了想,又说道:“府里的丫头们不都是一过了十六岁,要许配人家的吗?”前世的夏莲好像就没有嫁过人。   她也没有等陈容与回答,继续往下说:“我瞧着夏莲姑娘是个能干的,但是再能干也是个女人。年轻的时候还可以,年纪大了怎么办呢,总是需要有个依靠的。”   陈容与揉揉妻子的头发,“你自己看着办,给她瞅个合适的人家也行。”妻子是景庑苑的主母,以后也会是陈家的当家主母。想做什么都可以。   “好的。”   白雪眉眼一弯。   能被人无理由的宠爱,谁不喜欢呢?   白雪有午休的习惯,秋菊算着时间进来伺候。陈容与却摆摆手,让她退下了,“今儿,你们的夫人我来伺候,都下去歇着吧。”   秋菊应“是”,屈了屈身,退了出去。   白雪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取下发髻上带的镶红宝石金簪子。听陈容与如此说……便转头看他:“你也要午休吗?”   “不。”陈容与笑了笑,走去了妻子的身后:“我不午休,我是来陪你午休。”   这话说的有些暧.昧。   白雪明显感到西次间的温度都升高了,她从镜子里看到陈容与弯下了腰,双手放在了她的双肩处。   然后,亲了亲她的右脸颊。   “你……”   白雪结巴着说不出话来,紧张不已,断断续续地:“昨晚上……”   昨晚上已经是高难度和高强度了。怎么感觉又开始了,他都不累的吗?   “昨晚上……怎么了?”   陈容与佯装不知,打横抱起妻子,往拔步床的方向走去。   “大哥。”   白雪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陈容与举止轻柔地把妻子放在床上,欺身而上,吻上了她的红唇。   细碎的呻.吟声响起。   幔帐放了下来。   ……   在门口守着的秋菊、秋芙听到里屋的动静,体贴地关上了推窗。   一阵风吹来,空气里是十分好闻的春天的气息。   次日。   一大早,陈容与便去了衙门公务。他走的时候,妻子还在沉睡。一点感知都没有。不过,也怪他。明知道她的体力有限,还是忍不住。   但是,这样的事情是会上瘾的。   对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也真的控制不住。   白雪真的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的,她疲惫的很。被秋菊唤醒了,还在不停地打呵欠。   “夫人,辰时都要过了。您该起床梳洗了,还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呢。”   白雪应了一声,勉强靠着大迎枕坐在床头。让秋菊帮她穿衣服。秋芙拧了热帕子递过来:“夫人,您擦把脸,先清醒一下。”   白雪拿过帕子就往脸上捂,真是困的厉害。   梳洗过后,夏莲端来了一碟子热气腾腾的糕点,“夫人,是您喜欢的桃花酥,加了牛乳和蜂蜜的。”   “这么快就做出来了?”   白雪惊喜不已。   “是的。”   “闻着就有一股甜香味。”   白雪拿起来,咬了一口:“外皮酥脆,内馅绵软……很不错。”说着话,她拿了几个分给夏莲、秋芙、秋菊:“你们也吃。”又问夏莲:“小厨房还有吗?”   夏莲点点头,“有的。”   “去拿一些,给上林苑送去。我记得,母亲一贯爱吃甜食的。”   “夫人真是孝顺。”   夏莲笑着应“是”,退下去准备。   白雪连着吃了三块桃花酥,又喝了一碗牛乳粥,便觉得饱了。她先去了留春馆,陈老夫人的精神状态不太好,陪着伊姐儿玩闹都淡淡的。   她看了一圈,伊姐儿在,三婶母却不在,还真是奇怪。倒是陈宛柔坐在一旁,和以往不一样的是,她并没有陪着陈老夫人说话。表情也是淡淡的。   陈宛柔也看到了白雪,屈身行礼:“大嫂安好。”   白雪“嗯”了一声,接过丫头递过来的茶水,坐在锦绣缎面的杌子上,看了一会儿陈宛伊,和陈老夫人说道:“祖母,我瞧着伊姐儿是长高了……”   “是。”   陈老夫人说道:“年下做的褙子,袖子都短了。”她揉揉陈宛伊的丫髻,“小孩子长得快,风一吹就长大了。”   陈宛伊正在玩手里的五彩琉璃珠,她听不懂陈老夫人的话,反驳道:“才不是呢,伊姐儿是吃饭长大了。风怎么能吃呢?风只是刮在我的身上和脸上。”   小孩子说话天真无邪,却逗乐了一屋子的人。陈老夫人也笑了,揽过小孙女,爱怜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们伊姐儿说的对,风不能吃。”   小小的人,却一本正经的。可爱的紧。白雪招招手,让伊姐儿近前来,笑着捏捏她肥嘟嘟的脸颊,“伊姐儿,你怎么懂得这样多?”   “伊姐儿都是跟着母亲学的。”   陈宛伊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还有些害羞:“连父亲都夸赞我聪明呢。大嫂嫂,你觉得我伊姐儿聪明不聪明?”   “聪明。”   白雪笑着哄她:“我们伊姐儿最聪明了。”   陈老夫人含笑看着白雪和伊姐儿说话。她老了,就喜欢儿孙绕膝的感觉。她端着盏碗,低头喝了口茶水,却看柔姐儿孤零零的坐在一旁,也没有人搭理她,心里又觉得可怜。   柔姐儿性格不好又狭隘,总是不大合群的样子。   这时候,冬枝从外面进来了,屈身给陈老夫人行礼,说道:“世子爷在宫里请了个女医,说是过来给侯夫人把脉的。”   陈老夫人愣了愣,问道:“人在哪里呢?”   “院子里站着呢。”   冬枝又说:“是管家领着过来的,一起的还有世子爷的贴身侍从吴华。”   “好端端的,请宮里的女医过来做什么?”陈老夫人有些担忧,“莫不是老大媳妇的身子骨……”   “不是的,祖母。”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白雪便笑着打断了,和她解释:“我是觉得母亲的肚子太大了,怕孩子不寻常,就和大……”她咳嗽了一声:“就和世子爷说了几句。世子爷的意思是咱们府里的李大夫医术虽然精湛,但到底不是专攻妇女和孩童的。不如找宮里的御医过来一趟,这样大家也都放心了。”她总是称呼陈容与为大哥,刚才差点儿就喊出来了。   “是这个理。”   陈老夫人扶着许嚒嚒的手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和白雪说道:“你和我一起跟过去看看。”王氏的年龄大了,早已不是最适合生孩子的时候了。她也怕有什么不妥。心里满怀愁绪。   白雪应“好”,起身也往外走。   陈宛伊却小跑跟了上来,拉着陈老夫人衣袖,撒娇道:“祖母,我听母亲说,大伯母怀上小弟弟了,我也要去看。”   “伊姐儿,你别去了,小弟弟还没有生出来呢,没有什么好看的。不如,我让茉莉领你去荷塘边看锦鲤……你不是最喜欢锦鲤的吗?”伊姐儿是个孩子,总归有些吵闹。她怕老大媳妇心里烦躁。   孕妇的脾气本身也有些急躁。   茉莉听到老夫人唤她的名字,知趣的蹲在伊姐儿的面前:“十小姐,荷塘里新到了几只大红的锦鲤,脖子的四周还有白色的花纹,十分漂亮。它们游起来还会吐气泡呢,很有意思。”   “真的吗?”   陈宛伊年纪小,很快便被分散了注意力,“我还没有看到过大红的锦鲤呢。”   “奴婢不敢骗你。”   茉莉拉着她的手,笑道:“咱们这就去看。”   陈宛柔眼看着陈老夫人和白雪出了厅堂,抿了抿嘴唇。她坐在这里,却没有一个人搭理她。这更加坚定了心里要嫁入世家豪门的心思。信都已经送出去了,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就等着外祖母和吴文璟上门了。   不是都看不起她吗?   终有一天,她陈宛柔会让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小姐,咱们要回去吗?”   杏霖看着陈宛柔坐在杌子上一动不动,想了想,给她提建议:“奴婢觉得,您应该去探望一下夫人,她毕竟是侯府的主母,也是您的嫡母……老夫人和世子夫人都过去了,您又是大房的女儿,要是不知道这个消息也罢了。现在又知道了。不过去一趟,总觉得不太合情理。”   “嗯?”   陈宛柔扭头看她,突然笑起来:“杏霖,你跟了我五年,终于变得聪明了。这话说的漂亮。”她当然要去探望王氏。一,是做做样子,让祖母觉得她有孝心。二,说不准还能看一场笑话,王氏的肚子那么大,兴许是胎像不好呢。   管家看到陈老夫人出来,笑着行礼,迎了上去:“老夫人,这是虞大夫,宮里来的。”他口中的虞大夫是个中年妇女,身穿湛蓝色御医官服,头发挽的是巾帼髻。缠着同色系的发带。背了个药箱。面容白胖,看着让人觉得亲切。只身一人,也没有个药童跟着。   “麻烦你了。”   陈老夫人让许嚒嚒递过去一个大封红。   “老夫人不必客气。”虞大夫也笑着行礼,说道:“我是奉了太医院院正的命令过来的,能为侯夫人把脉,是我的荣幸。”   “拿着吧。”陈老夫人看她不收,脸上带了丝笑容:“你辛苦跑一趟,应该得的。如果诊脉诊的准,好处便都在后面呢。”锦帛动人心,她收了钱,办事自然会尽心一些。   虞大夫看陈老夫人给的实诚,也知道侯府家大业大的,不缺这一点银钱。便笑着收下了。   一行人出了留春馆,往上林苑去。王氏也得了消息,特意坐在正厅的圈椅上等候。   小丫头在外面通报,王氏便起身相迎。第一个进屋的陈老夫人摆手让她坐下:“你身子重,不计较这些个虚礼。以后,见了我也不必行礼,好好的生下孩子是正经。”   王氏笑着应是,她自从怀了孩子以来,老夫人对她的态度几乎是巨大的转变。隔三差五的让人送滋补品过来不说,见了面也都是和蔼可亲的。   随后虞大夫和白雪也进来了。   “母亲。”白雪行了礼,去扶王氏的胳膊。   虞大夫也跟着行礼,王氏让丫头搬了杌子过来请她坐下。   虞大夫道了谢,瞅了瞅王氏的肚子,“您的气色看着挺好的……怀的有七或八个月了吧?”   王氏笑着摇头:“五个月左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25 14:22:32~2019-12-25 21:4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atougui 5瓶;绿仙猴、修身养性 2瓶;睡在月球上的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0章 130(三更)   “五个月?”   虞大夫眉头皱了皱, 拿了玉枕出来,给王氏把脉。她的食指和中指切向右手手腕的脉口。眉头还是皱着,然后又换了左手。   白雪在旁边站着, 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陈老夫人也无比的紧张, 盯着虞大夫,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屋子里安静极了,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到。偏偏在这个时候,陈宛柔进来了。布帘子啪嗒一声响, 所有人都转过头去看她。眼神都带着不善。   陈老夫人更是出声指责道:“你的动静小一点,别耽误了虞大夫把脉。”平常还都是文雅的,今儿怎么这样冒失。   陈宛柔低头掩去眸中的怨怼不满, 低声认了错, 可怜兮兮地:“是柔姐儿不好,母亲别生气。”   白雪看了她一眼, 母亲连抬头都没有抬头。怎地需要她故意认错了?陈宛柔还真是贼心不死,这个节骨眼上,还敢耍她的小心机。   “你别说话了。”   白雪看着她:“祖母让你动静小一些, 也包括说话……好吗?”和陈宛柔就不应该讲什么脸面, 情面的。她就算知道,也会假装不知道,然后再回头咬你一口。   陈宛柔抿紧了唇, 站去了一旁。   虞大夫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来, 撤回了玉枕,起身给陈老夫人道喜:“老夫人,您老真有福气。侯夫人怀的是双生胎。有一个脉象很强劲, 很容易感觉到。另外一个却很弱,不仔细把, 不容易把出来。我估计是一男一女。不过,也有可能是一对小公子。这都是有可能的。”   “你说什么?”   陈老夫人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吓得许嚒嚒赶紧扶住她,赶忙劝道:“老夫人,您慢点。”   “我给宮里的娘娘把脉把了二十年,绝对错不了,是双生胎。”   虞大夫又笑着和明显呆愣住的王氏说话:“侯夫人,您以后要少食一些滋补品,双生胎原本就不好生,不敢再补的胎儿过大了。”   “谢谢大夫,我们记住了。”白雪笑着拉了拉王氏的衣袖:“母亲,虞大夫和您说话呢。”   “啊……”   王氏反应过来,都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会落在她的头上。   陈老夫人也走到了虞大夫的身边,保证道:“老身相信你。”她一想到老大媳妇会给她添一对嫡孙儿,喜悦的嘴都合不拢了。   “你赶紧再说一些,我们还需要注意些什么?”   虞大夫笑了笑,“不必过度紧张,只是怀有身孕的妇人身子矜贵,最好少吹风,不能得风寒,不能劳累,倒是可以多见见太阳。对母体和胎儿都好。”   陈老夫人连连点头:“我都记下了。”   “还有一条。”虞大夫看向王氏,“侯夫人可以饭后走走路,您现在五个月了,胎像也稳了。适当的运动,生孩子的时候也容易些。”   王氏应“是”,眼圈却忍不住红了。她为了怀个孩子,吃了多少苦,只有自己知道……现在终于没有白吃这些苦。老天爷怜惜她,给了一对双生子,补了她这么多年的遗憾。   白雪知道母亲的心情,任由她抓紧了自己的手。   母亲终于熬到苦尽甘来了!   “天大的好事,可不许哭。”陈老夫人的声音愈发的柔和,她拉着王氏的手:“老大媳妇,你的情绪要稳住,不能太激烈了,对孩子会造成损害的。”   “嗯嗯……”   王氏激动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却翘起了嘴角。   一屋子的人都欢天喜地,陈宛柔脸上也带着笑容。指甲却掐进了肉里。王氏的运气还真是好!她又想到远在云梦山的娘亲……怎么娘亲一不在侯府里待着,王氏的好运气就都来了。   竟然还怀上了双生子!   白雪扶着王氏坐在圈椅上,倒了盏熟水让她喝,“您先稳定一下情绪。”   陈老夫人更是亲自送了虞大夫出去,又让许嚒嚒拿了二百两的银票,亲自递过去:“大儿媳到了该生产的时候,我再让人专程去请你。”   虞大夫也没有客气,笑着收下了银票:“老夫人放心,我一定随叫随到。”这种大家族的喜事谁不愿意参与,一出手都是阔绰的赏金。   虞大夫来了一趟西宁侯府,平白的得了三百两的银票,喜滋滋地坐上吴华套好的马车回去宮里了。   陈老夫人又扶着许嚒嚒的手往上林苑去,交待随行的管家,“上林苑的一应供应,都必须是足足的,慎之又慎。如果出现了岔子,我要你的命。”   管家连连应“是”,伸手去摸额头上的冷汗,“您放心,奴婢知道分寸。”即使老夫人不交待,他们也都是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侯夫人先用的。侯府的当家主母,而且又怀了身孕,现在还是双生子……怎么是他们这种下人惹得起的。   “你知道就好。”   陈老夫人说道:“不必跟着我了……你派个靠得住的小厮去一趟衙门,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侯爷,让他没事了就赶紧回家陪媳妇。别有事没事都往衙门里跑了。”在她的心里,王氏已经是第一重要的人物了。   “奴才这就去做。”   管家行了礼,转身就退下了。   陈老夫人迈入上林苑的大门,刚好碰到陈宛柔出来。   “祖母,母亲的身子重,我决定亲手给她熬一蛊乌鸡汤。”   柔姐儿笑盈盈的,满目柔和。陈老夫人刚想答应,话到了嘴边又变了:“不必了。刚才大夫也说了,你嫡母的身子不必补的太很……乌鸡汤就算了。你回去歇着吧。”不知怎么的,柳姨娘毒害王氏的种种又浮现在眼前,她停顿了一下,“都是要成亲的人,多留在屋里做些针线吧。你嫡母需要多休息,以后就不用过来和她请安了。”   陈宛柔身子一僵,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了。祖母这是什么意思?不让她给王氏熬乌鸡汤,还不让她过来上林苑给王氏请安了。   这是在防备她吗?   祖母都在防备她了!陈宛柔的心像刀割的一般,她屈身行了礼,“柔姐儿谨记。”一转身,泪水便落了下来。   她感觉自己被嫌弃了!   陈老夫人望着陈宛柔的身影,叹了一口气。许嚒嚒扶着她的手,往院子里走,“您是不相信四小姐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和你说……”   陈老夫人“唉”了一声,“刚才,我突然想到了柳姨娘。柔姐儿刚才的眼神在某一个瞬间和柳姨娘简直如出一辙。王氏是个命苦的人,嫁到了陈家,更是没享上什么福。而且还被柳姨娘一个妾侍生生的压了四年,唯一的女儿都要被柳姨娘母女差点害死。”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同为女人,我理亏啊。”   “王氏怀上个孩子多艰难,你我都是知道的……”陈老夫人的声音压得很轻:“世家大族的后宅院没有干干净净的。但王氏的这一对孩子,我一定要帮她保住。不止是因为他们是陈家的血脉,还因为我的心。我偏袒了柳姨娘这么多年,可以说是帮助毒害王氏的凶手了。”   人活着,总要讲个良心。做错了事情,要懂得挽回,要懂得将功补过的。天地之大,如果连良心都没有了,那活着还有个什么劲呢。   “您能这样想,真是后辈们的福气呢。”   许嚒嚒提醒她注意脚下的台阶,说道:“子孙后代能绵延不绝,就是您的功劳了。”   陈老夫人笑了笑,没有吭声。功劳不功劳的就算了,只求百年之后,能对得住陈家的列祖列宗吧。   守门的小丫头看到她过来了,屈身行了礼,一边撩开布帘,一边往里面通报:“老夫人过来了。”   王氏刚喝了一盏熟水,心情平复了许多。正笑着和白雪说话,看到陈老夫人过来,想站起来,却被陈老夫人压住了,“你好端端地坐着。”她坐在了王氏的对面,“我瞧着你的气色也不错。想吃什么,让小厨房尽管去做。你如今怀着双生子,滋补的东西是不能多吃了,但是更不能饿着。”   “母亲,我知道的。”   王氏笑着开口,“你不说饿我还不觉得,你一说饿,我倒真的饿了。”她看着白雪,“你让人送来的桃花酥我吃着就很不错……”   白雪立即吩咐身边的秋菊,“你跑一趟咱们的小厨房,看看还有没有桃花酥?如果有的话,直接拿过来。要是没有了,让夏莲再重新去做一些。”   秋菊应“是”,退了出去。   李妈妈倒了盏热茶递给陈老夫人,又让人端上切好的瓜果。   “与哥儿媳妇孝顺,有她陪着你,我也是放心的。”陈老夫人喝了一口热茶,“老大媳妇,你自己也要务必小心着。什么荷塘边,台阶处都不许走了。只能走平缓的道路。留春馆离你这院子,还有好一段路程的,不要再来回地走去给我请安了。等平安产下了双生子,你天天待在留春馆都行。”   “母亲,您放心。”   王氏觉得她怀个孕,大家比她还紧张呢。   陈老夫人又坐了一会儿,便回去了。而王氏怀双生子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陈家。二房的赵氏领着女儿、儿媳妇闻讯而来,除了道恭喜,还带了许多滋补品和礼物。随后就是三房的周氏。连陈宛兰也从绣楼赶了回来。   整个上林苑,热闹非凡。   陈汝是午时左右,骑快马赶回的陈家。他都不知道怎么样形容内心的快乐了,就像是饿极了的人,突然被俩个香喷喷的肉馅饼砸中了……   陈汝几乎是跑着进的上林苑。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样?是不是说更三章就更三章了?【开心】下面就开始虐陈宛柔了。   我看上章的评论里,有小天使猜对了。猜对的,我决定发红包!么么哒,谢谢支持。   感谢在2019-12-25 21:42:30~2019-12-25 23:50: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74283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1章 131   陈汝几乎是跑着进的上林苑, 又不敢相信,又觉得太幸运了。王氏竟然怀了双生胎,太令人惊叹了!   赵氏等人看到陈汝回来, 屈身行了礼, 便退下了。白雪嘱咐了灵儿、云儿几句,摆手让待在屋里伺候的丫头们一起退下了。   母亲这时候最想见的人是父亲吧……   王氏正在喝燕窝汤,看见丈夫,和他说话:“你今儿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可能有孕在身的缘故, 她圆润了不少。脸蛋更是白里透红,显得神采奕奕。   “衙门里没事。”   陈汝走到妻子的身边:“就想着回来陪陪你。”   “好。”   王氏的眼神里带了笑意。   那个妻子不想得到丈夫的陪伴呢?就算是一种说辞,心里也是高兴的。   陈汝伸手去摸王氏的肚子, “我感觉孩子又长大了些。”   王氏猛然醒悟过来, 仰头问他:“你是不是知道了?”丈夫和她说话时,声音格外的柔和, 像是声音大点就能吓到她似的。   “是。”   陈汝点头,“母亲让人告诉我了?”他看向妻子的眼睛,颇有感概:“琴儿,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以后, 我会对你们娘仨好,再不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妻子嫁到陈家,吃了不少的苦。   他的心里也觉得愧疚。   王氏“嗯”了一声, “我知道的。”她怀上双生胎, 是恩赐也是福报。丈夫说的对,做人还是要往前看的。   余生,能多了这两个孩子相伴。她也知足了。   三月的风, 很暖。满城的杨柳,皆是春.色。   陈老夫人吃了午膳后, 吩咐冬枝:“开我的私库,取银子出来。满府的仆从们皆赏,每人六两六钱银子。再和老二媳妇说一声,就说我交待的,每人再多一件春衣。”她想了想,又说:“上林苑里,伺候老大媳妇的那些丫头、婆子们,再额外多赏两支银簪,一对银手镯。让她们更尽心尽力地伺候着,等孩子落了地,还会有赏赐。”   冬枝笑着应“是”,“老夫人体恤,真是我们的福气了。奴婢这里,先谢谢了。”她在侯府里待了许多年,规矩自然是明白的。伺候主子们的仆从,除了每月的例钱,每年都会有俩套衣服,一套春衣,一套冬衣。   “老夫人是高兴。”   许嚒嚒笑道:“咱们也是沾了两位小主子的光。”   陈老夫人笑起来:“这样大的喜事,怎能不高兴呢。我米饭都多吃了半碗呢。”   “可不是。”   茉莉也插嘴:“不仅米饭,连银耳莲子汤也多吃了半碗呢。”   屋子里别的丫头听说了要有赏钱,都十分的高兴。六两六钱银子呢?都是她们一年的月钱了。   白雪回了景庑苑后,指使着丫头把大红罗帷帐换成天青色细棉布帐子。被褥以及床单,罗汉塌上摆的迎枕都换了颜色淡雅、轻柔的色系。这里的布置还是原来她和陈容与成亲时候的,原先是为了图吉利,屋里的东西不能随意挪动。但三个月已经过去,春天也到了,也该有个新样子了。   一会儿,云婆子拿着一封信进来了:“……是婵小姐寄过来的。送信的小厮说婵小姐的及笄快要到了,要请您回去住几天。”   “婵姐儿?”   白雪想起来了,她好像是这个月要过及笄礼了。接过信,打开看。果然是三月二十的生辰。   信就是王明婵写的,落款还写了祝语。足足写了两张,除了要她赶在三月二十之前回去王家一趟,还写了些琐事。什么三舅母宁氏送给了外祖母一只西洋巴巴狗,把外祖父的墨玉砚台都打摔了。王明惠被二舅母李氏拉去相亲了,她看不上人家。到最后写了钱氏,说非常想她,这一次回去了一定要多住几日。   白雪合了信,重新装进信封里。让秋芙收起来。和云婆子说道:“你去找一套金头面出来,再添一对儿羊脂玉镯子。”她名义上是王家的姑娘,王明婵的姐姐了。妹妹的及笄礼,礼物当然要备的丰厚。   云婆子应“是”,退了出去。   “夫人,您准备什么时候回去祖家?”秋菊端了一盏热茶递给她,“要是老夫人知道了侯夫人怀了双生胎,不知道要乐成什么样呢。”   “是啊。”   白雪笑了笑:“外祖母一向是希望母亲能给陈家生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她顿了顿,又说:“今儿是三月十二,离婵姐儿及笄还有七、八天呢。等世子爷爷晚上回来了,我和他商量一下,再决定什么时候回去。”   秋菊应“是”,看小丫头更换睡枕的玉芯时毛毛躁躁的,就走过去指点。   太阳升起,太阳落下。一天便过去了。   天麻麻黑,陈容与便回来了。外面响起小丫头的通禀。白雪从罗汉塌上起身,穿上绣兰花绣鞋去迎他。   “大哥。”   一天不见了,白雪亲热地挎上他的胳膊,又亲自到了一盏热茶递过去。   陈容与喝了几口,递给了一旁的丫头。他取下五梁朝冠,又去净房换了家常的直缀。白雪又坐在罗汉塌上和他说话:“大哥,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不过,还是要感谢你。”   “嗯?”   陈容与一愣,“为何要感谢我?”   “你还不知道?”   白雪也有些愣住。   “什么?”   “你白天不是让宮里的御医过来了吗?”白雪继续往下说:“母亲的肚子大,是因为她怀了双生胎……那个虞大夫还真是厉害。”   妻子的眉眼里俱是笑意,陈容与也被感染了:“确实是大喜。”他一直在忙兵部新制兵.械的事情。虞大夫既然是太医院院正介绍过去的,他心里放心,也就没有过问。   “等你休沐在家了,咱们一起去给母亲请安。”   陈容与揉揉妻子的头发:“好。”   夏莲把晚膳摆在东次间,夫妻俩坐下吃饭。红烧肉浓油赤酱的,看着好诱人。白雪伸着筷子去夹,才咬了一口,却觉得反胃。   秋菊赶紧拿了痰盂盆过来。   “你怎么了?”   陈容与俊眉皱了皱,走去了她身边。   生.理.性的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白雪就是单纯的反胃。她眼泪汪汪地看着陈容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就是胃里难受。”   陈容与亲自接过丫头手里的清水,让妻子漱口,“可是吃坏了肚子?”   白雪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应该也没有吧。”她漱了口,又喝了几口茶水,感觉胃里舒服些了,“今一天浑身上下哪哪都别扭,可能是昨晚上没睡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哭唧唧】。我失言了,躺平让打……   为了补偿大家,随机发20个评论的红包   感谢在2019-12-25 23:50:50~2019-12-27 23:1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粲粲兮、湘慈 5瓶;27428371、修身养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2章 132   陈容与放下手里的装漱水的琉璃杯子, 低头仔细瞧她的脸色:“你看着很不好……中午吃的什么?”   “半碗牛肉烩面。”   “怎么吃得如此少?”   他眸色沉沉,不笑的时候让人觉得很冷淡。白雪下意识便抓住了他的手:“我胃里满。”   “你最近的饮食好像都不太好。”   陈容与转头吩咐秋菊:“去请李大夫过来一趟。”   秋菊应“是”,又看了眼白雪, 才屈身退下。   陈容与却坐在了白雪身边, 剝了一只油焖大虾喂到她嘴里,言短意骸:“吃。”   一屋子站着伺候的丫头、婆子们都在盯着她,白雪只好张口。她吃了一只,紧接着第二只剝好的又送了过来。   “大哥, 我真的吃不下了。”   白雪推开他的手,声音闷闷地。   她是真的吃不下了!   陈容与看妻子的眼神就有些无奈,也不知所措。他的神色其实是慌张的, 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却极力不表现出来。   他想起了过世的生母。那时候年龄虽然小, 却也隐约记得她到了最后,也不爱吃饭。   白雪看陈容与碗里的饭菜几乎未动, 刚想提醒他,胃里又开始难受起来。她扶着秋芙的手起身,“大哥, 你先吃着, 我去西次间走一走。”东次间的饭菜味道太大了,呛的胃里难受。   陈容与也跟着站起来,“我陪着你。”他扬声喊门口守着的吴华:“……去听雪堂催一催, 看看李大夫怎么还没有过来。”   “大哥, 我没事的。你别急。”   大哥语气里都是焦急,白雪安抚道:“许是天黑路不好走的关系。我最近都是如此,想必是换季节了, 肠胃不大舒服。”   陈容与薄唇抿了抿,没有吭声。   “奴才这就去。”   吴华响亮地应了一声, 转身就下了台阶。刚出了景庑苑的大门,秋菊迎面就走了过来,手里挑着一盏琉璃灯。后面跟着的正是李瑞李大夫,还有一个背药箱的小药童。   吴华笑着迎上去,“秋菊姑娘,你可回来了。”   秋菊一边向吴华的方向走过去,一边问道:“夫人可好些了?”   “怕是没有。”   吴华想起世子爷冷冰冰的声音,赶紧摇头,又上前去搀扶李瑞:“李大夫,您受累。大晚上的还劳动您亲自跑了一趟。”   “可不敢这么说。”   李瑞摆摆手:“主子们的事情是头等大事,怎能耽搁?”   几人走进景庑苑的大门,又一路进了内院。秋菊先隔着细布帘子向里面通报,得到了回应,才挑起细布帘子让李瑞进去。   东次间的饭菜凉透了,夏莲便吩咐丫头们撤下。她也去了西次间。   李瑞拱手给陈容与和白雪行了礼,有丫头搬过来杌子让他坐下。白雪靠着姜黄色大迎枕,坐在罗汉塌上歇息。她的脸色比刚才好了些。   李瑞让跟着的小药童拿了惯用的布枕出来,放在白雪面前的炕桌上,“世子夫人,我先给您把把脉。”   白雪笑了笑,伸出了右手。秋芙在身边站着伺候,立即从袖口处拿出帕子搭在她的右手腕处。   李瑞闭眼凝神,右手食指和中指切向脉口。很快便撤下了。他脸上挂了笑容,起身道喜:“世子爷,世子夫人有了身孕,已经一月有余了。”   陈容与愣住了,他看着妻子,心里还觉得不太真实。她毕竟才嫁给自己几个月而已。这么快就怀上了?   他说不出来自己的内心是何滋味?刚才恐惧的心理还没有完全的消去……但惊喜肯定是有的。然而初为人父的陌生也不少。   白雪也愣住了。她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肚子……她这就怀上了孩子?   这孩子的到来太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短小的一章可以论为——新手夫妻对于孩子到来的懵圈~   还是随机选10个评论发红包。   感谢在2019-12-27 23:17:51~2019-12-28 23:14: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粲粲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狐狸邪 10瓶;湘慈 5瓶;27428371、修身养性、Leshi_Wi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3章 133   “大哥……”   她抬头去看陈容与, 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俩人眼神里的复杂几乎同出一辙。白雪的心里突然就安定了。孩子的到来就是缘分,是上天赐予的宝贝。她一定好好的珍惜,把他养大成人。   “雪儿。”   陈容与握住了她的手, 又问了一遍:“你怀上我的孩子了?”   白雪“嗯”了一声, 反手握住他的手,回了一句:“多好啊。”   “是的。”   陈容与抱她入怀:“真好。”得到再次的认同,他似乎有了刚反应过来的满心欢喜。   夫妻之间最深的羁绊永远是孩子,是一个有着彼此血脉的孩子。   他的雪儿, 怀上了他的孩子。   这真是最好的消息!   白雪想起满屋子的丫头、婆子……还有李瑞李大夫在。就微微挣扎,从陈容与的怀里推出来。   李瑞笑着说:“世子夫人年轻,身体也好。孩子很健康。不用担忧。”世子爷和世子夫人的感情好, 又有了头胎的孩子。小夫妻喜出望外也是正常的。   白雪却有些疑惑, 问道:“李大夫,我为何近日的胃口一直不好?不能闻油腻的饭菜, 还会一直干呕,但又吐不出来什么东西。”   “无事。”   李瑞解释道:“这是正常的孕期反应,过了三个月就好了。就算吃不进去, 也要尽量吃。如果实在吐的厉害, 多吃些蔬菜瓜果之类的。类似苹果、胡萝卜、蘑菇、鱼类的都行。但是不要吃寒性的食物,山楂、荔枝、杏等都不能吃的。”   夏莲站在一旁,听得很认真。都默默地记下了。   白雪点头, 让秋菊送了李瑞出去, 又让包了大封红给他。   满屋子的丫头、婆子都笑盈盈的。夏莲笑道:“夫人,奴婢这就让小厨房给您做吃的。您想吃些什么?”   还没有等到白雪说话,陈容与开口道:“炖些清淡的汤端过来。”怀着孩子, 吃不下东西可不行。就是吐也要吃。   夏莲屈身应“是”,退了出去。   “你别站着了, 坐下歇着吧。”   陈容与拉着妻子的手让她坐在罗汉塌上,举止之间小心翼翼的,仿佛她怀了身孕就变成了瓷娃娃一般。   白雪觉得陈容与有些好笑,又确实有些累,便拉了大迎枕靠着,坐在榻上。得知自己有了身孕,好像一下子就娇弱起来。   秋菊倒了盏红枣水递给白雪:“夫人,奴婢新让人煮的。您先喝一口润润嗓子。”她往常和夫人一起去上林苑看望侯夫人时,侯夫人喝的也是红枣水。都是怀了孩子的人,侯夫人可以喝,夫人应当也可以。   白雪接过来,喝了半盏。顺手搁在炕桌上。   陈容与盯着看她的动作,又把炕桌上的茶盏端起来,递给了秋菊,“收起来吧。”   白雪抬头看他,陈容与便解释道:“我怕茶水洒了,要是不巧再洒到你身上……会受凉的。”   茶水洒了她就能受凉?这想的也太多了。白雪拉着陈容与的手,让他也坐在自己身边:“你别太紧张,李大夫都说我的身体很好,轻易不会有事的。”   “不是紧张。”   陈容与却摇摇头,“我……就是想你平平安安的。”他脑海里还在浮现生母最后时艰难的时光。   不由自主的。   可能是太在乎妻子了吧。   夏莲端着大漆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是一蛊山药胡萝卜排骨汤。她打开盖子,放到白雪面前的炕桌上。一股鲜味弥来,十分的好闻。   “夫人,您尝一尝味道?”   夏莲又拿了小汤匙递给白雪。   “挺好的。”   白雪一连喝了几口,又让陈容与:“大哥,咱们一起喝。”   她刚才没有吃上饭,陈容与也没有。   “不了。”   陈容与笑了笑:“你吃吧。”妻子的胃口看起来不错,真是难得。看来,这汤水熬的不错。   白雪又问道:“你不饿吗?”   “我再让小厨房做。”   陈容与转头去看夏莲:“……弄一碗羊肉烩面吧。”   夏莲应“是”,“奴婢这就下去吩咐。”   白雪吃的差不多见了底,便放下了小汤匙……倒是有一件事忘记了,她和陈容与说道:“我这有了身孕,是不是应该告诉祖母和母亲一声。”   陈容与想了想,回答道:“明天一早吧。若祖母和母亲知道了,想必全府的人也都知道了。到时候都赶过来道喜,一是太打扰你了,二是祖母年纪大了、母亲又怀有身孕,都是不方便。”   “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白雪笑了笑,去了净房。她喝了汤水,想去小解。   圆圆的月亮挂在天上,皎洁又明亮,像一盏明灯一般,照射着大地。   白雪一觉睡到了大天亮,醒来的时候发现陈容与竟然也在身边躺着。她就一愣:“大哥,你怎么没有去衙门?”陈容与走的早,她常常还在睡着。   “今儿不早朝,去晚些也没事。”   陈容与亲了亲妻子的额头,“待会儿,我陪你一起去给祖母请安。她老人家一定会高兴的。”   白雪笑起来:“祖母肯定是高兴的。”老年人都期盼多子多孙,家族旺盛。看母亲怀有身孕,陈老夫人多么的高兴,就能猜到她怀了身孕,陈老夫人的心情了。   夫妻俩起床梳洗,用了早膳后,才往陈老夫人的住处去。   留春馆热热闹闹的,二房、三房的都过来给陈老夫人请安了。陈宛兰和陈宛柔也一前一后地进来,屈身行了礼:“祖母安好。”   “都起来吧。”   陈老夫人笑眯眯地,拉着陈宛兰说话。陈宛柔便乖顺地坐在一旁。   “我先去上林苑探望了母亲……”陈宛兰说道:“母亲还在睡觉。听李妈妈的意思,母亲最近都比较嗜睡。”   “睡觉好,你母亲只有睡的好,肚子的孩子才能健康。”   陈老夫人喝了一盏茶水,听到外面小丫头的通禀声,随后帘子一挑,陈容与和白雪一起进来了。   “与哥儿难得闲了一次。”   陈老夫人笑着问道:“我瞧着你父亲、安哥儿都去衙门了,你怎地还在家里待着?”大房的旭哥儿在卫所里,一个月才回来住几天。泽哥儿读书更是忙碌,自过了年离家,还一趟都没有回来过呢。王氏的身子重。所以,大房的日常过来请安,都是白雪、陈宛柔和陈宛兰。   陈容与拱手行礼,看了看身旁的妻子,“祖母,我送雪儿过来。”   “送?”   陈老夫人愣了愣,看到白雪绯红的脸,“与哥儿媳妇怎么了?”   “祖母。”   白雪抿了抿红唇:“我好好的……”她看众人的目光都在看着她,实在是不好意思。   陈容与却拉着她的手径直走到了陈老夫人的面前:“祖母,雪儿有了身孕,已然一月有余了。”   “哎吆。”   陈老夫人的眼睛都睁大了,惊叹不已,招手让白雪上前,“好孩子,别站着了。赶紧坐在我身边。”她拍了拍坐下的老檀木美人塌,又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昨个白天还看到与哥儿媳妇在老大媳妇的院子里待着,也没有提起过这个话茬。看样子,她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白雪小声说道:“最近一到吃饭的点都反胃,闻见饭菜都觉得恶心。昨晚上又吐的厉害,世子爷便着人去请了李大夫过来……一把脉,才知道是怀上了孩子。”   “可不是嘛。怀孕初期,就是这个症状。”陈老夫人看白雪站着不动,拉着她的手让坐在了自己身边:“我当年怀着你三姑姑,和你现在是一样的。”她又左右打量了白雪几眼:“你真是太瘦了,以后要多多地吃饭,争取养的白白胖胖的。孩子在你的肚子里,也能有营养。”   白雪低头应了“是”。   众人纷纷上前道喜,倒是周嫦曦脸色一僵。她嫁到陈家都一年有余了,肚子还没有动静。而白雪才三个多月,竟然怀上了孩子……   人和人相比,差别怎么就这样大呢?   赵氏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媳妇,眼神里闪过不满。却对着白雪笑了笑:“母亲说得对,你是头胎,一定要格外的注意。后院的荷塘,不要再过去了。水那么深,走来走去的总不安全。”   周氏也说道:“不仅后院的荷塘……别的地方最好也不要过去了。前三个月要好好养着,等三个月一过去,胎像稳了,你想出来走动再不迟。”   白雪道了谢,“我知道了。”怀了孩子的规矩还挺多的,她突然觉得束手束脚的。   陈宛柔倒是看了白雪好几眼,她看着还那么瘦,就怀上孩子了?王氏母女俩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都怀上孩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28 23:14:48~2019-12-29 23:0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法国大使 3瓶;27428371、修身养性、Leshi_Wi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4章 134   陈宛霜在陈宛柔的对面坐, 抬眼看便看到了她的表情。心里冷笑,古里古怪的打量别人,任谁瞧一眼也会觉得没按好心眼。   “大嫂子, 你是个有福气的。”   陈宛霜笑道:“但是一定要小心。千万要注意。”她看了一眼陈宛柔, 意有所指:“……某些人的不良之举更得谨慎着。”   陈宛柔才要说恭喜的话,被陈宛霜噎得开口都艰难了。她明知道陈宛霜在指桑骂槐,却偏偏无计可施。   赵氏拉了一把女儿,嗔道:“越大越没有规矩了。当着你祖母的面, 说的是什么话。”   陈宛霜知道母亲的意思,不就是祖母偏向陈宛柔,会对她有偏见嘛。无所谓了, 她就是看不上陈宛柔!   两面三刀、口蜜腹剑的小人!   陈老夫人拉着白雪的手, 说得正热闹。谁知道有没有听到陈宛霜说的话,又或者听到了也不想管。   “你如今怀着身孕, 管理中匮的事情就全部交给你二婶母吧,费心费力的对肚子的孩子也不好。”陈老夫人的语气格外温和:“……你只要好好的修养着。等孩子生下来,就是陈家的嫡长重孙。”   赵氏听前半句还是挺高兴的, 她并不是贪恋管理中匮的权利。而是她这段时间管理中匮之后, 发现仆从们的态度转变了很多。对待整个二房都是恭恭敬敬的,以前虽说也恭敬。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东西在里面。可能是真正的恭敬和表面的恭敬吧。   但是听了后半句,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周嫦曦先嫁到陈家的, 按理说要生嫡长重孙, 也该是二房的。只遗憾周嫦曦太不争气。   “祖母做主就好。”   白雪笑了笑,又和赵氏说话:“那就辛苦二婶母了。”   “可别这样说。”   赵氏摆摆手:“都是为了陈家,只要大家都过得顺心如意, 我怎样都无所谓的。”   “二嫂子是能者多劳。”   周氏恭维了几句:“让别人做,还做不来呢。”   赵氏端起茶盏喝茶, 换了话题。老三媳妇确实是不聪明,陈老夫人和白雪还在呢……她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为了抬高自己,就去打压王氏和白雪?也不怕别人误会。   王氏没怀孕之前,管理中匮一直是王氏在做,雷厉风行的。后来是白雪,虽然年纪轻,但做起事来有条不紊,进退有据……都做得挺好!   陈容与坐在一旁,看妻子和长辈们的相处很是融洽,便起身准备去衙门:“祖母,孙儿要去公务,不然就来不及了。”   “你去吧。”   陈老夫人点点头,嘱咐道:“路上要多加小心,马车驶的慢一点。”   陈容与拱手应“是”,抬头去看白雪:“你动辄都要让丫头跟着。尽量在景庑苑里待着,不要乱走。如果觉得烦闷了,就来祖母这里说说话,去陪陪母亲也可以……”他还要再吩咐,却发现满屋子的人都在盯着他。   陈老夫人微微地翘气嘴角。她的大孙子最是冷清的,更不可能多说话。但是有了媳妇儿,也变成了啰嗦嗦嗦,满腹担忧的人。实在是让人不习惯,但是又觉得亲切。   他还不满二十岁,这才是一个青年人该有的模样。   白雪也不好意思,轻声道:“你放心。”   陈容与假咳两声,“到了钟点我便回来陪你。”   白雪“嗯”了一声,脸都红了。   陈老夫人瞧着孙子挑帘子出去了,笑着和白雪说话:“与哥儿是舍不得你。”   赵氏和周氏都和善的笑起来。   白雪脸红的更厉害了。   陈宛柔看着白雪,突然就生了一丝羡慕。若是柳姨娘还在府里,若是她如愿以偿的嫁给了吴文璟,是不是就过上了和白雪一样的日子?   随后,她又咬紧了牙。即使柳姨娘不在身边了,她一样会嫁给吴文璟。哪怕使些计谋呢。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短小,但胜在甜蜜蜜~   随机选10个评论发红包哦。爱你们。   求个收藏,下本开《婉悦郡主》   文案:季灏是个乞丐,为了活下去,小小年纪便学的投机取巧,心狠手辣,笑里藏刀……除了长得好看,几乎一无是处。   人生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尽头,苍白又灰暗。   直到遇上婉悦郡主,她是皇上唯一的嫡亲侄女,尊贵无双。   她给他请先生。教四书五经,大学中庸。教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   ……   她一步步地带着他,让他功成名就。   然后,又抛弃了他。   阅读指南:1男主是女主路边捡回来的小乞丐,心黑偏执,日常伪装小绵羊。2女主是男主的白月光。   感谢在2019-12-29 23:08:28~2019-12-30 22:1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紫葉 50瓶;Leshi_Wing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5章 135   陈宛伊一直偎依在周氏的怀里, 她看到陈容与离开了,才走到白雪的面前,“大嫂子, 你也怀上孩子了吗?就像大伯母一样, 会给我生一个小弟弟。”陈容与虽然是大哥,但在她的心里比父亲还要严肃,平时又冷冷的。   她便不敢当着陈容与的面说话。   满屋子的人都被逗笑了。伊姐儿的年纪小,还分不清辈分呢。   “傻孩子。”   陈老夫人揉揉小孙女的丫髻, 和她说话:“你大嫂子生出来的……可不是你的弟弟。到时候,他会唤你一声姑姑。”   “姑姑?”   陈宛伊想了一会儿,看向陈老夫人, 问道:“就像我唤三姑姑是一样的吗?”   陈老夫人笑着点点头, 夸赞道:“我们的伊姐儿太聪明了。”   陈宛伊歪头打量了白雪好一会儿,又问:“大嫂子。我瞧着大伯母的肚子都鼓起来好高了, 你的为什么还是平平的?”   “……”   白雪的脸一红,她看着伊姐儿纯洁的眼神,一脸的求知欲, 只得解释道:“再等几个月, 肚子就会鼓起来了。”   周氏也觉得女儿的问题太多了,招了手让她过来,递给她一块刚切好的苹果:“母亲尝过了, 甜甜的。你最喜欢的味道, 赶紧过来。”   陈宛柔去了母亲身边。低头去吃苹果,不再言语了。白雪也松了一口气。伊姐儿童言童语的。也正是这样,才更不好回答。   时辰差不多到了午时, 众人便纷纷散了。白雪也起身告辞,去上林苑。她怀孕的事情还没有告诉母亲呢。   上林苑里。   王氏扶着大丫头灵儿的手正在庑廊下闲走, 看到女儿过来。和她说话:“□□着你呢,可巧就来了。”   白雪到了近前,屈身行礼,“给母亲请安。”   她的动作娴熟,倒把跟着秋芙的吓了一跳,伸手去拦已经来不及了。   王氏摆手让女儿起来,看了她一会儿,问道:“我瞧着你的气色不大好,是身体不舒服吗?”她昨天就注意到了,不过虞大夫一来,给忘了这件事。   “没有。”   白雪笑道:“我好好的。”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直接和母亲说自己有了身孕……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也可能因为母亲的身子愈发的重,潜意识里不想再增添她的负担吧。   秋芙隐约能猜到主子的心思,笑着屈身,给王氏行了礼,“侯夫人,我们夫人最近的一直饮食不佳,所以气色才看着不大好。倒不是因为别的,是我们夫人也有了身孕,已经一个多月了。”   “真的?”   王氏不敢相信地捂住了嘴巴,又惊又喜:“雪姐儿……秋芙说的话可当真?”   她的雪姐儿也要做母亲了?   灵儿也赞叹地看着白雪,眼神里的都是遮不住的笑意。   白雪点点头,脸颊有些发热。   “好孩子!”   王氏拉着女儿的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母亲,我一切都好的。你别担心。”白雪说道:“李大夫昨晚上给我买了脉,说我年轻,身子底子好。头三个月吃不下东西也属于是正常的,等过去就好了。”   “那就好。”   作为母亲,王氏当然免不了惦念:“头三个月确实是的,我也有反应。倒是没有你厉害。”她顿了顿,微微叹气:“雪姐儿,母亲肚子里的孩子是个意外。虽然我常常吃药调理着身子,也很想要一个孩子,但终究也没有报太大的希望……你又和母亲同一年怀孕,心里……别起了别扭。”   女儿怀孕了,她作为亲生母亲又是婆婆,本该好生的照看着,现在却……心里总觉得对不住。   也害怕女儿的心里多想。   “您说什么呢。”   白雪抬头去看王氏:“这些年,您受了有多少罪,女儿心里比谁都明白,比任何人都渴望您过得好。”一个没有生育的妇人在平常人家里讨生活都是艰难的,何况又是侯府?   “您怀了身孕,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心里别扭呢。”她伸手去轻轻抚摸王氏的肚子:“等弟弟们生下来,还能和我肚子的孩子做个伴……一起长大了,更亲近呢。”   王氏的眼圈忍不住一红,女儿和她亲昵,时时刻刻都在宽慰她的心。   她知道的,“……好。”   灵儿笑着去扶王氏的胳膊:“夫人,您和世子夫人去屋里坐吧,歇一歇喝口水。外面有风有太阳的,仔细刮的头不舒服。”   王氏答应一声,拉着女儿的手一起走进了正室。小厨房的牛婆子过来询问午膳都要做些什么。   “雪姐儿,中午陪母亲一起吃吧?左右你回去也是一个人。”王氏坐在圈椅上,和白雪说话:“你想吃什么,让小厨房做便是了。”   “我都可以的。”白雪坐在王氏身边的圈椅上,“随您的意思吧。”   王氏嘱咐了牛婆子几句,让她下去了。   阳光照在镂空细花的外层隔扇上,内层留下斑驳的淡黄。   白雪是吃了午膳才回去的景庑苑。她让秋菊去库房寻些柔软的料子拿过来,准备给肚子里的孩子做些小褂子、小鞋子。   “夫人,还用上一次您做给侯夫人肚子里的小公子穿得那些料子,行吗?”   秋菊想了想,又说:“奴婢记得您做了共三件小褂子,两双小鞋,还有四个肚兜。”   “可不是。”   秋芙插嘴道:“侯夫人高兴的很,直夸夫人的女红好呢。”   “我也是一般。”   白雪笑了笑:“那些料子就挺好的。”她的女红也没有很好,只不过工整而已。母亲的夸赞倒是常有的,小时候就是这样子。她随便做一件事,母亲都会夸几句,大部分都是逗她开心的。   秋菊转身退了出去,却碰见了端着莲藕汤进来的夏莲。她笑着让了路:“夏莲姑娘,夫人在内室呢。”   夏莲应了声“好”,等她走进内室,却看到白雪正坐在临窗的罗汉塌上看花样子。   “夫人,小厨房新熬的莲藕汤,里面还加了红枣,猪蹄子,您尝一尝。又香又甜的,奴婢闻着都觉得可口。”   白雪摆摆手:“我是吃不下了,刚从母亲的院子里回来,汤汤水水的吃了许多。这会子好撑。”   “啧……”   夏莲一脸好可惜的样子,“奴婢看着让人炖了,足足半个多时辰呢。猪蹄子喷香烂乎。”她顿了顿,“要不,您就吃一口……要是觉得能吃得下就继续吃,吃不下就算了。”世子爷一大早便吩咐了,以后每天都得给世子夫人熬一碗适合孕妇喝的营养汤。   白雪都想笑了,夏莲劝起人来,还挺有意思的。还知道迂回,言语里又十分的恳切和妥协。   她便拿了小汤匙舀了一匙,放入嘴里:“甜而不腻,确实是好吃。但是我真的吃不下了。”   “……好吧。”   夏莲笑了笑,“也没事,奴婢让人给您放蒸笼里。等您想吃了,随时可以端出来。”   “好的。”   白雪让小丫头端了莲藕汤下去,和夏莲说道:“你坐下吧,咱们唠唠闲话。”   夏莲一愣,秋芙却搬了杌子过来。   “夫人,奴婢站着都成,不必坐下了。”   白雪笑起来:“让你坐下,你就坐下。”   夏莲便欠身坐下了,也只坐了三分之一。   白雪低头喝了一口红枣茶,问道:“夏莲,你的终身大事有没有考虑过?这些年,在景庑苑里伺候世子爷,倒是耽误了。”   “夫人,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夏莲下意识地站起来。   “没有的。”   白雪连连摆手:“你很好,做人也周到体贴。正是因为你很好,我才更觉得你自己过日子会很辛苦。若是以后都有人陪着,有了自己的家,那该多好。”   夏莲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自己是哪里做的不好了。   “夫人说的那里话。原侯夫人过世的时候,世子爷还病着,就让我过来伺候了。这么多年过去,奴婢也习惯了。再者,奴婢的年纪也大了,也不适合再嫁人了。”家,对她来说,太奢侈了。   她的语气很寂寥,却没有赌气的意思。白雪就明白了几分,笑着开口道:“我给你瞅着吧,若有了老实可靠的,家境也不错,让他过来让你相看相看。”   夏莲闹了个大红脸,“奴婢低微,夫人快别开玩笑了……”还相看,显得她是多尊贵的大家小姐一般了。   “伺候了世子爷十多年,你的身份可不低微。”   白雪说道:“这件事我和世子爷也商量过了,你就放心吧,定然不会让你吃亏的。”   夏莲还是红着脸,却诺诺地应了。   因着王氏和白雪接连有了身孕的关系,陈家上下一直笼罩在一种喜气洋洋的气氛里。尤其是陈老夫人,隔三岔五的就指使丫头去给王氏和白雪送滋补品,什么人参、燕窝、鱼翅、花胶、雪莲子等等。   日子顺心如意的过了几天。   到了三月二十,陈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身穿深紫色长褙子,头发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戴了一支赤金佛头金簪。长了一双三角眼,脸很瘦削,皱纹堆积在眼角。是一副有些刻薄的长相。   陈宛柔见了她,却很亲热地扑了过去,“外祖母。”   “好柔姐儿,久久不见你,长高了许多。”   老妇人正是柳姨娘的母亲,陈宛柔的外祖母——柳老夫人。   陈老夫人笑着让丫头给妹妹沏茶,又嘱咐道:“要春上的碧螺春。”她这个妹妹,茶叶只要碧螺春。   “麻烦二姐了。”   柳老夫人拉着陈宛柔的手坐在陈老夫人左下首的圈椅上,“咱们老姐妹好些日子没见了,您的气色看着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2020,祝大家新年快乐,越来越美丽~   感谢在2019-12-30 22:13:37~2020-01-01 21:3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10瓶;Leshi_Wing 2瓶;法国大使、27428371、睡在月球上的猫、修身养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6章 136   “年纪大了, 万事不烦忧。吃饱了出去晒晒太阳,和孙子、孙女儿说笑几句,悠闲的很。”陈老夫人低头喝茶, 笑眯眯地:“难得你来看我, 今儿夜里就安稳住下,也陪我两天。免得寂寞。”柳姨娘的事情虽然是瞒着的,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人多口杂的, 柳家到底还是知道了。也因此和陈家生分了。妹妹能主动赶过来看她,算是不错了。   对于柳姨娘和柳家,她的心里终究还是存着愧疚。   “二姐既然邀请了, 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柳老夫人本来也想和外孙女待几日, 便答应了,又问起陈容旭, “旭哥儿呢?怎地看不到他?”   “去了卫所当差,一个月回来家里一次。”   陈老夫人和她解释道:“旭哥儿现在出息了,听老大说, 杨都督都夸他机敏能干。”   “旭哥儿一直都是个有志气的好孩子。”柳老夫人接过丫头递过来的茶, 抿了一口:“我倒是不担心他,毕竟是个男孩子,前程光景都可以自己去挣。”她看着陈宛柔叹气:“就是柔姐儿, 她是个女儿家, 要嫁人的。嫁的好,生活也就过得好。嫁的不好,才是一辈子的累赘。”   陈老夫人神情一顿, 也抬头去看陈宛柔。她正和柳老夫人笑,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连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她的心里突然就一冷。有了种奇怪的感觉,柳老夫人这次前来,莫非是专宸为了陈宛柔的亲事?   她故意探柳老夫人的口气:“你说得对,柔姐儿的亲事确实比较重要,我和老大、老大媳妇也都商量过了。到时候给她风风光光地操办。”   陈宛柔想起了祖母和她说过的大雁胡同孙举人,眉头皱了皱。一个举人,顶天了就是会读书而已,能有什么出息。   柳老夫人眼珠子转了转,不动声色地开口:“二姐的心里是不是有了人选?不妨说出来,让我也听一听是哪个世家的公子。”   “不是什么世家的子弟。”   陈老夫人摆摆手:“是大雁胡同的孙家大少爷,他去年中了举人,为人端正。家里也富裕,等柔姐儿嫁过去,只有享福的。”   陈宛柔抿紧了嘴唇,不吭声。要真是嫁给这样的人,她宁愿在陈家做老姑子。   “孙家?我怎地没有听说过?”柳老夫人是读了陈宛柔的信,知道些孙举人的来历,便开口道:“莫非是农户?”   “你知道的还挺清楚。”   陈老夫人差不多能确定是陈宛柔给柳老夫人通风报信了,“农户有什么不好的,耕地放牛的,人也本分。”   她心里一寒。   “二姐……”   柳老夫人不可置信地望着陈老夫人。她总算知道柔姐儿的字里行间为何会如此的委屈了。西宁侯府扶持新皇登位,陈容与又入了朝中为官,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一个好好的侯府小姐竟然要嫁到一个农户人家里?   太不可思议了!   “柔姐儿不能嫁去大雁胡同。”柳老夫人想起自己受苦受难的女儿,不能忍受外孙女也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不能?”   柳老夫人的语气生硬,陈老夫人心里也窜出了一股火气:“陈家的女儿,就算我做不得主,侯爷总是能做主的。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来拿这个主意。”妹妹来看她还罢了,说了半天的话,一句话总有半句话在挑衅。   这让人怎么能忍!   “二姐,你……”   柳老夫人的脸登时有些挂不住了,二姐说话也太难听了,当着一屋子的丫头、婆子。她真想拂袖而去。   “祖母,您别生气。外祖母只是为了我的终身大事在考虑,心急而已。”陈宛柔急忙打圆场,她觉得外祖母不会说话,太沉不住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住大家,最近非常不舒服。咳嗽的肺都要出来了,咳嗽的后脑勺和太阳穴霍霍的跳。   今天也是我的生日,更的少。对不住。抽20人发红包。   明天恢复正常更新。希望各位小仙女理解,真的爱你们。   感谢在2020-01-01 21:33:07~2020-01-03 22:3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10瓶;云淡风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7章 137   柳老夫人的脸色十分阴沉, 一声不吭。   陈宛柔哀求一般去拉柳老夫人的衣袖,想让她说一句软乎话。祖母的脾气刚硬,最不喜有人和她对着来。   正在此时, 有小丫头进来禀告, “老夫人,世子夫人过来给您请安了,在门外候着呢。”   “请进来。”   陈老夫人伸手去拿切好的凤梨吃,不再搭理柳老夫人了。都来到陈家了, 说话做事还不注意些……跑来陈家当家做主了?   想得也太远了。   自从老侯爷走了之后,陈家一向都是陈老夫人说一不二的。没有任何人胆敢来顶撞她,突然冒出来个柳老夫人。即使是她的亲妹妹, 也接受不了。   白雪很快走了进来, 屈身要给陈老夫人请安,被陈老夫人伸手制止了, “你怀着身孕呢,身子骨要紧,以后见了我不必行礼了。”   白雪笑了笑, 坐在了陈老夫人右下首的圈椅上。秋菊绕过去圈椅, 站在她身后。茉莉端了红枣桂圆水过来,又奉上糕点和切好的果子。   “给大嫂子请安。”   陈宛柔起身行礼。又暗恨白雪来的不是时候,眼看着外祖母和祖母正在为了她的事情较劲, 马上就有个结果了。   哪怕是祖母彻底否决了外祖母的建议呢?她也会从此死了心, 再想别的出路。   白雪摆手让她起来,抬头却看到了柳老夫人正上下左右的打量自己。眼神犀利,像一把刀子一样。这让人很不舒服。   柳老夫人看白雪也在看自己, 就傲慢地笑了笑:“……你不是侯夫人的女儿吗?怎地嫁给了世子爷?还挺有福气的,刚进门不久就怀上了孩子。”对于陈容与娶妻的事情, 陈宛柔在信中和她讲过缘由的。早年间,陈家和柳家的关系还不错,她来探望侯府探望陈老夫人也是见过白雪的。故意这样说,是想给白雪一个难堪。毕竟,继子和亲生的女儿成亲了,怎么说都不算是光彩的事情。   白雪明眸一冷,柳老夫人羞辱她还罢了,连带着羞辱母亲真是忍不了。她瞄了一眼事不关已的陈宛柔,淡淡地开口:“福气不敢说,都是蒙了陈家祖辈的照拂……柳老夫人莫不是年纪大了,真的糊涂了。我自小便养在王家,认了大舅父为父亲,大舅母为母亲。办及笄礼的时候,我记得柳家二夫人也去了……侯夫人是我的生母不假,但如今也要叫一声婆母大人了。”   “我们家老三媳妇回来也和我说了。”   陈老夫人端起茶盏喝茶:“及笄礼办的热闹极了,整个燕京城里有头有脸的都去了。也难怪,王家的小姐,王尚书的女儿……谁敢不给几分面子?柳家自然也会派人过去的。”   陈老夫人这话明显就是在堵柳老夫人的嘴。   柳老夫人被噎到说不出话来,白雪伶牙俐齿的还罢了,二姐竟然还十足的偏袒着。她愤而起身:“二姐,屋子里太闷了,让柔姐儿陪着我出去转转吧。”她真是待不下去了。   陈老夫人连挽留都没有:“去吧。”她这位妹妹感觉完全是来搅事的,实在让人亲近不起来。   等柳老夫人和陈宛柔脸色难看的退下,白雪才和陈老夫人说话:“我早上去给母亲请安,她的气色看着很好,胃口也不错。”   “那就好。”   陈老夫人的心情好了些,“女人怀孩子本就是一件辛苦的事情,更别提你的母亲怀了双生胎。再过几个月顺顺当当地生下一对男娃儿,就是陈家的大喜。”她顿了顿,又瞧了一会儿白雪的肚子:“等你也生下了一个男娃儿……咱们就双喜临门。”   白雪低头看自己的肚子,脸色柔和了许多:“我倒更希望是个女孩子,女孩子乖巧,也好教导。”话是这样说。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她的孩子。   她一样的疼爱。   “你是第一胎,压力不要大,男娃、女娃都好。”   陈老夫人面带慈祥:“先开花再结果,也一样的。”她现在满心的欢喜都在王氏怀的双胎上,要真是生下来是一对男娃儿。孙媳妇再生个女娃也好,到时候男娃、女娃都有了,热热闹闹的,也挺好。   祖孙俩说的热热闹闹的,没有人提起刚才柳老夫人的事情了。白雪又坐了一会儿,赶在午膳之前告辞回去了。   “坐了一上午,腰都酸了。”   陈老夫人扶着许嚒嚒的手站起来,“咱们去院子里走走。”   许嚒嚒应了“是”,俩人一路走出了正堂。外面阳光很好,玉兰花沐浴在空气中,微风吹来,无叶无绿,朵朵优雅绽放。带着隐隐的清香。   好闻极了。   “老夫人,老奴扶着您去游廊上。”   陈老夫人“嗯”了一声,和她说话:“你觉得柳老夫人来陈家是干什么呢?”   “这……”   许嚒嚒一怔:“老奴不敢。”   “有何不敢?”   陈老夫人抬脚上台阶,“我允你说。”   许嚒嚒笑起来:“那老奴就斗胆说一说自己的见解。柳老夫人过来府里,肯定也是想来探望你的。不过,四小姐的亲事她也放在了心上。”   “放在了心上?”   陈老夫人扭头看了她一眼,“她岂止是放在了心上,我瞧着是要掌控柔姐儿的亲事了。”   许嚒嚒笑了笑,没有说话。   陈老夫人又想起刚刚离去的白雪,有些感概:“与哥儿媳妇儿待人接物聪明敦厚,你再看看柔姐儿,聪明也是很聪明。但是性格太狭隘了,这聪明反而就害了她。还是王氏会教导孩子,柔姐儿真应该一开始就让王氏教导着。”   “那四小姐的亲事怎么办?”许嚒嚒顿了顿,说道:“奴婢觉得,四小姐是不想嫁到大雁胡同的孙家。”   陈老夫人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说道:“这可由不得她。我改日和老大先说一声,直接让邱老夫人告知孙家,找媒人上门提亲。等亲事一定下,就稳妥了。柔姐儿的心思再厉害也是个姑娘家,翻不出什么浪子来。”   “还是您想得周到。”   许嚒嚒扶着陈老夫人坐在美人靠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下来,暖融融的。   茉莉端了一盏熬好的汤药过来,恭敬地递过来:“老夫人,您的药。”   陈老夫人年纪大了,睡眠也不怎么好,便经常服些安神的药,都是饭前用的。   陈老夫人接过来,一饮而尽。茉莉又赶紧递上盐津梅子,说道:“奴婢发现一个稀奇的事情,刚才您和世子夫人在屋里说话的时候,二少夫人也过来了,但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走了。也没让小丫头子禀告。”   “安哥儿媳妇?”   陈老夫人去除了嘴里的苦味,问道:“她来干什么的?”   茉莉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白雪回了景庑苑后,夏莲照例端来了补汤,味道是挺鲜美的。但是白雪喝了几口,又吐上了。直吐的眼含泪花,才停下来。   “夫人,这可怎么办啊?”   秋芙端了漱口水过来,非常担忧:“一天三顿饭,总有一顿是吐出来的,长期以往下去,您的身子也受不了。”   “李大夫不是说,过了头个月就好了。我忍忍吧。”   白雪漱了口,转过相思小屏风,径直去了临窗的罗汉塌上坐着。   秋菊也跟着叹气:“奴婢也愁的慌。”说话间,她拿了一个红狐狸毛的毯子盖住白雪的双腿,“虽然春天了,但风里还带着寒气,您还是要多注意保暖。”   白雪点点头,闭上眼睛休息。她吐的感觉整个胃都要掉了。   下午,酉时三刻。   陈容与从衙门回来了。   他一进屋子,就瞧着妻子无精打采地靠在床头看书,官服也没有换,便坐在了床边:“你的脸色看着不大好……”   “没有。”   白雪抬头看他,放下手里的闲书,“就是感觉累。”   陈容与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怎么回事?”   白雪摇摇头,没有吭声。自从知道自己怀了身孕之后,喜怒哀乐就很充沛了。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伤心的,她都弄不清是什么原因。就比如现在,陈容与回来了,明明该高兴的,却又觉得心里难受了。   陈容与看妻子不肯说,就去看一旁的秋菊。   秋菊屈身行了礼:“……夫人吃饭总是吐,吃什么吐什么……”吐的太厉害了,也会累吧。   陈容与俊眉一皱,又要让秋菊去请李大夫。却被白雪拦下了。   “孕期呕吐是正常的,没事儿。母亲也是一样的。”   白雪干脆往后靠在迎枕上,和陈容与说话:“大哥,你回来的挺早的。”   陈容与看着妻子,眼神十分的柔和:“回来陪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03 22:38:44~2020-01-04 22:43: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湘慈、粲粲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粲粲兮 5瓶;法国大使 2瓶;修身养性、27428371、云淡风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8章 138   白雪抿嘴一笑, 又觉得不好意思。她看陈容与还戴着五梁朝冠,说道:“你去换一件家常的直缀吧,待着也自在。”   陈容与俯身亲亲她的额头:“……好。”   他摘下五梁朝冠递给秋菊, 起身打开珊瑚双开门衣柜拿衣物, 然后又去了净房。   夏莲进来问晚膳摆在哪里。   “东次间。”   白雪说着话,掀开被子下床。她躺了一下午,总要出来走动走动。炕桌上摆着笸箩,里面放着一件做了一半的潞绸小褂子。   那是给肚子里的孩子准备的。   秋芙服侍着白雪穿上蜜合色蝴蝶绣鞋。   陈容与也从净房走了出来。他穿着天青色云纹直缀, 乌黑的头发往上梳至头顶,形成抓髻。只用了小冠固定。越发显得眉目疏朗。   屋子里暗沉下来,有小丫头进来点亮了屋里的蜡烛。   陈容与看妻子一直在盯着自己, 近前摸了摸她的头发, 笑着问:“看什么呢?”   “……看你长的好看。”   白雪下意识地开口。等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小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陈容与伸手揽妻子入怀,逗她:“你喜欢?”   “喜欢什么?”   白雪怔了怔,抬头看他。   “我的容貌。”   当然喜欢的。白雪点头, 明眸弯弯地:“你长得好看, 所以我很喜欢。”   陈容与看了妻子良久,搂紧了她。他其实很不注重外貌,也因着双腿的关系, 更烦别人去刻意的在他身上留心。   从未有任何一个人, 像妻子一样,真正的喜爱他本人。   从以前到现在。   外边的天黑透了,伸手不见五指。   柳老夫人由着外孙女陪了一天, 倒是同陈老夫人安静地吃了晚饭,然后去了净月阁休息。   陈宛柔让小丫头打了热水, 亲自服侍着柳老夫人洗脚,“外祖母,您能过来看我,柔姐儿的心里真是太高兴了。”   “傻孩子。”   柳老夫人看着外孙女亲力亲为的,神色间很是动容:“你是我嫡亲的外孙女,不疼你疼谁呢。再者,你娘亲做姑娘时,我就最疼爱她……”   “外祖母。”   陈宛柔问道:“当年,娘亲为什么要执意嫁给父亲?以柳家的名望和燕京城的地位,至少嫁给别人家里做正妻还是不难的。”   “唉。”   柳老夫人直叹气:“只能怪你娘亲的心太痴……”话说到这里,她却不肯往下说了,换了话题:“得知你娘亲被强制性送去了云梦山,我还特意坐马车去看她……”   “娘亲怎么样了?”   陈宛柔情绪激动,眼圈都红了:“我好想她。”   “生活清苦,人也瘦了。”柳老夫人的眼圈也红了:“感觉老了十岁的样子。她拉着我的手,跪下就磕头,直呼自己不孝。”   陈宛柔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啪嗒啪嗒”地落下来,“我真的好想娘亲。”娘亲不在府里,谁都敢欺负她,日子太难熬了。   “月姐儿也想你,说你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一定要好好的择婿,嫁到高门世家里做正妻,一辈子不看别人的眼色过活……别像她一般。”柳老夫人拉了外孙女起来,“要不然,外祖母一看到你的信,怎地立刻就过来了。我也是害怕你嫁错了郎,耽误一生。”   “祖母的心意,您也都知道了……”陈宛柔呜呜咽咽地说不出话来:“我……”   杏霖拿了细棉布手巾,蹲下给柳老夫人擦脚。   “我倒有个主意。”   柳老夫人摆手让屋子不相干的丫头、婆子都退下了:“你祖母和侯爷不肯依照你的心意,咱们就逼迫着来。”   “逼迫?”   陈宛柔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对。”   柳老夫人点头,“……一旦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西宁侯府必定要顾忌颜面。到时候你就如愿了。”   “您说的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陈宛柔更糊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04 22:43:52~2020-01-05 22:13: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撒野 9瓶;湘慈 5瓶;274283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9章 139   “生米煮成熟饭。”   柳老夫人的一对混浊双眼里迸发出精光:“到时候, 侯爷就是有万种的方法也无可奈何了。”   “啊!”   陈宛柔一下子挣开柳老夫人的手:“外祖母,这……这……”她结结巴巴地,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外祖母的心思太惊世骇俗了, 她再怎样胆子大, 却真的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杏霖正在帮柳老夫人穿鞋子,闻言也愣住了。她虽然是个丫头,什么事情也不懂。但柳老夫人出的主意,明显就是坑害她们家小姐的。要是东窗事发了, 她们家小姐还怎么活?只能去投江了。   “傻孩子,你不用害怕。”   柳老夫人起身,又拉住外孙女的手, “首先, 你自己要想得开。这时候吃点苦,等将来做稳了当家主母, 手里有了实权,又掌管着府内的中匮……一切就都好了。别人哪敢说个不字。这也叫苦尽甘来。”   当家主母?陈宛柔的心一动,没有吭声。   杏霖急了:“小姐, 您不能……”   “滚出去。”   柳老夫人径直打断了她, “把洗脚盆也端出去。”   “我……”   杏霖不甘心的再次开口。   “再多说一个字,我立刻让人打断你的腿。”柳老夫人厉声道:“快点滚!”   杏霖被骂得眼圈都红了,她不敢抬头去看柳老夫人, 端起半铜盆的水退了出去。   柳老夫人却还是不满意, 低头问外孙女:“柔姐儿,我看你贴身的丫头不多,这个大丫头更是个没眼色的。她伺候你……可还尽心?要不然, 打一顿卖出北直隶吧。”   “不用的,外祖母。”   陈宛柔想起她最艰难的时候都是杏霖在陪着, 心里便有些不落忍:“她还好,就是说话直。对我还是忠心的。”   柳老夫人“嗯”了一声,不再说杏霖的事情了。她拉着陈宛柔,俩人走去了罗汉床边坐下,又问道:“我记得你在信中和我提起过安定伯爵府的小爵爷——吴文璟,伯爵府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去处,小爵爷又是安家唯一的嫡子。你若是能嫁过去,只有享福的。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看上你?”   陈宛柔顿了顿,她同时给外祖母和吴文璟写信……但是吴文璟却迟迟的没有消息。不知道是收到了信还是没有收到信?没有收到信还说得过去,若是收到信了,为何一直没有回信呢?   难道他不想娶她……   陈宛柔心跳的飞快,却又赶紧摇头。一定和她想得不一样。   柳老夫人看外孙女一直不说话,猜测道:“他没有看上你?”   “不是的。”   外祖母问的太直白,陈宛柔的小脸都忍不住红了,若是对她不好。吴文璟怎么会和她说话柔声细语的?而且还隔三差五地让人送些玫瑰露、茉莉香粉给她……分明是很好的。以前他们二人还经常鸿雁来往呢。   “那就好。”   柳老夫人想了一会儿,觉得不太妥当,又说:“实在不行,你就略略施加几个小计策……”她看外孙女盯着自己看,也不大自在,咳嗽了几声:“外祖母也不是真的让你和他就此促成好事,作作假也行,但是一定要让外人看到。比如你的贴身丫头或者侯府里有头有脸的仆从……最好是由他们挑头,你哭哭泣泣的说自己是被逼的。”   “侯爷和老夫人心疼你受了委屈,这事情顺水推舟的就成了。”   “真的?”   陈宛柔的心里却忐忑不安,“我害怕祖母和父亲……对我失望。”这个法子太冒险了,做不好容易身败名裂的。   “你还替他们着想?”   柳老夫人叹气:“他们都要亲手把你嫁给穷举人了,那才是真正的毁了你一辈子。”   陈宛柔抿紧了嘴唇,好一会儿,下定了决心:“才不要嫁给穷举人。我的人生,容不得别人来做主。”外祖母说得对,她不能像母亲一样,被人时时刻刻地拿捏着。要嫁人,就嫁入高门世家,做当家主母。   看谁还敢欺负她?   “好孩子。”   柳老夫人长出一口气:“有志气。外祖母就等着你扬眉吐气呢。到时候,你有了出息,也可以接你的娘亲出云梦山。”   陈宛柔点点头:“您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她了解吴文璟,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心思一定,想法也慢慢的成型了。   柳老夫人揉揉外孙女的头发:“柔姐儿,你千万要记住。最近这段时间,要多和你的祖母和你的父亲.亲近……以求后效。如果事成了,咱们还得用他们呢。”西宁侯府权势正是鼎盛的时候,要是陈汝能过去,吴家就是觉得不妥,也不敢驳回。   陈宛柔“嗯”了一声,偎依着外祖母闭上了眼睛。   一夜过去。   柳老夫人吃了早膳后,和外孙女一起,去和陈老夫人告别,“二姐,家里事情多,大儿媳妇又病了,我要赶回去。得空了再来瞧您。”   “也好。”   陈老夫人再不提昨天留她住几天的话,吩咐陈宛柔:“你外祖母要走了,去送送吧。”   陈宛柔屈身应“是”,柳老夫人却满心的不高兴。她觉得自己被慢待了。她们挑帘子出去,刚好碰上进来给陈老夫人请安的二房一家。   陈宛柔屈身给赵氏行礼,赵氏连搭理她都没有。抬脚进了门。   “这……”   怎么陈家的人都如此的不懂规矩,见到长辈不行礼还罢了,竟然还趾高气扬地过去了。柳老夫人刚要斥责几句,却被陈宛柔拉走了。如今是二房的二婶母在管理府内中匮,她更是惹不起了。若是在吃穿上克扣些,才真的是有苦说不出呢。   “母亲安好。”   赵氏屈身给陈老夫人行礼,她身后跟着的周嫦曦、陈宛霜、陈宛凝也行了礼。   陈老夫人摆手让她们都坐下,瞧着周嫦曦的气色不好,就问道:“安哥儿媳妇,你这是怎么了?是昨晚没有睡好吗?没精打采的。”   赵氏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茶水,不吭声。   周嫦曦笑了笑,解释道:“……我是得了风寒,总是睡不够。”   “看大夫了没有?”   陈老夫人还是挺关心这位心思细腻,为人厚道的孙媳妇,“你年轻,更要注意些身子骨,别想着能扛就扛过去了。好好地吃吃药,调理好,准备给安哥儿生个大胖小子。”   周嫦曦低声应“是”,应允道:“我下午便让人去听雪堂请李大夫。”   “这就对了。”   陈老夫人又和赵氏说起上个月内院开支的事情,周嫦曦坐在一旁,也听不进去。便想自己的心事。   昨个晚膳时,婆母把她叫去了正房,问她的肚子可有动静?能有什么动静呢,还是没有怀上孩子罢了。   周嫦曦记得很清楚,婆母和她说话还算是客气的。但她还是臊的满脸通红,抬不起头来。   “你嫁到陈家也一年多了,心里也总该有个谱。新媳妇入门三年,不生子嗣才可以抬姨娘过户,规矩是这样的不假。但你的肚子要是一直没有动静,姨娘是迟早要抬的。不仅如此,第三年的头上,我就会断了安哥儿屋里两个通房的汤药,若再是顺利怀上孩子……抬姨娘就要提上日程了。”   赵氏也不是一定要给儿子抬姨娘。她这样说,只是想给儿媳妇一些压力,小夫妻的心里也有个谱。都到了年纪,生孩子便是第一要紧的事务,别的都要往后面靠靠。   “嫂子……”   陈宛霜递给周嫦曦一碟子洗好的樱桃,打断了她的思绪:“你吃不吃?”   周嫦曦笑了笑,摇摇头:“我不想吃。”   “你怎么了?感觉心不在焉的。”陈宛霜自己吃了一颗,觉得好吃,又拿了一颗又红又大的放入嘴里。   “没有。”   周嫦曦摇摇头:“有些不舒服。”   陈宛霜颇为认同:“人一得了风寒,就是会浑身上下不舒服,腰酸背痛的。你要赶紧吃些药。”   周嫦曦答应一声,看旁边的陈宛凝歪着头看自己,便拿了切好的凤梨递给她:“八妹妹,这个很甜的,你要尝尝吗?”   陈宛凝杏眸一弯,笑的可爱极了:“谢谢嫂嫂。”她个子长高了些,脸上肉乎乎的婴儿肥也没有了。一对圆圆的杏眸,似会说话一般,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就是爱吃甜食的习惯还是没有变。   周嫦曦揉揉她的头发,“不客气。”别的不说,陈家的女孩儿个个都是好看的。相处起来,也算是和谐。   湛蓝色细布帘子一挑,陈家的管家进来了,屈身给陈老夫人、赵氏以及众人行了礼,脸上笑嘻嘻的:“王家大少爷金榜题名,殿试也下来了,一甲十六名。王家派了人过来报信,在外面候着呢。”   “你是说王晨濡?”   陈老夫人问道。   “是的。”   管家说道:“王家大喜,摆了宴席,想请侯夫人和世子夫人回去一趟。”   “是该回去呢。”   陈老夫人让丫头去请白雪和王氏过来,又和赵氏说:“咱们和王家是亲家,还要送些贺礼过去呢。”   赵氏笑着应“是”,说道:“媳妇儿这就去回事处挑选几件大气的,让与哥儿媳妇一起带上。”   “行,你办事利落。赶紧去吧。”   陈老夫人心里喜欢,夸赞道:“濡哥儿一向都是聪明有才华的,读书更是厉害……我就盼着泽哥儿今年能中个秀才就满足了。”   “您放心,我看泽哥儿可以的。”   赵氏又陪着说了几句话,便退出去准备。管家也下去准备马车。   陈宛霜对王晨濡还是有印象的。眼神十分的明亮,长的也俊眉朗目,坊间的名声也好。确实是个出众的人物。她和陈老夫人说话:“祖母,大嫂子的大哥中了进士……以后,是不是也要做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05 22:13:32~2020-01-06 16:30: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emon_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274283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0章 140(一更)   “应该会的。”   陈老夫人想起王家男丁好像是世代为官的, 说道:“濡哥儿又作为王家的嫡长孙,定是备受期望。”   陈宛霜点点头:“也是。”关于嫡长孙对于家族的重要性,看看自家大哥就知道了。   陈宛柔这时候挑帘子进来了, 她隐约听到陈宛霜在问王晨濡的事情, 便也跟着问了一句:“姻兄怎么了?”   她是随着陈家这边称呼的王晨濡。   陈宛霜看了她一眼,难得回答了一句:“中了进士,要入朝为官了。”   陈宛柔一愣,想起王晨濡温润如玉的君子风范。盯着人看的时候, 眼睛尤其出色,温和又深情。她惆怅百结,又微微地叹气。   罢了。   还想他做什么呢?她和王晨濡终究是没有缘分的。   陈宛霜看她不说话, 表情又带着遗憾和惋惜, 只觉得奇怪。却也懒得搭理她。   门外传来小丫头的通禀,说是王氏和白雪过来了。   “赶快请进来。”   陈老夫人坐直了身体。   片刻的功夫。王氏扶着灵儿的手便过来了, 脸上笑意盎然的。身后还跟着白雪。母女俩是在留春馆的门口碰到的。   “先坐下。”   陈老夫人看着大儿媳妇愈发大的肚子,笑道:“濡哥儿真是有出息,我心里都高兴的很。”   王氏也笑:“一早就知道濡哥儿要参加今年的春闱。我怀着身孕呢, 心里总是焦躁。也没有注意他。没想到连殿试都已经过了。”她坐在陈老夫人左下首的圈椅上, 白雪便坐在她旁边。   “时间过得多快,一转眼三月就过去了。不过,你更要放宽心, 怀着孩子不能胡思乱想的。”   陈老夫人又问了几句王氏的身体状况, 和她说道:“刚才王家差人来报信了,想让你和与哥儿媳妇回去一趟。这原本是大喜事,我不该阻拦的。”她忧心忡忡地:“但你怀着双生胎, 月份又慢慢的大了,我总是不放心。要是磕着碰着了, 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祖母说的有道理。”   白雪想了想,插嘴道:“母亲,要不我一个人去吧,到时候解释一番就好了。”母亲的孩子来得艰难,她也怕出了什么岔子。   “……好吧。”   王氏当然明白.白雪和老夫人的用意。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却难免心有所感:“怀了孩子后,真是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了。”   陈老夫人笑着安慰她:“等孩子平安健康的生下来,你会觉得一切都很值得。”   王氏的嘴角翘了起来。   陈老夫人又看向白雪:“你刚有身孕,还不到三个月,正是最紧要的时候。行动间都要格外的小心谨慎,吃东西不要贪凉,不要去往人多的地方。”   白雪点头应下了。   赵氏进来禀报事情,“母亲。儿媳准备了端州的端砚、湖州的湖笔、徽州的徽墨、宣州的宣纸、各一方。羊脂玉盏碗一套。人参、燕窝、花胶一应的滋补品,应季的瓜果糕点等。另外还备下一千两白银的贺礼。”   “挺好的。”   陈老夫人瞅着跟着白雪的只有秋菊、秋芙俩个大丫头,觉得人有些少,便指着茉莉说道:“你也跟着世子夫人过去,路上务必要尽心的伺候。”   茉莉屈身应“是。”   等管家进来说马车备好了,白雪就起身告退,扶着秋菊的手,出了正厅。   西宁侯府大门前停着一辆驾两匹马的两轮马车,两旁站立着十多个护卫,还有六个婆子。后面又停了一辆略微小些的马车。   管家解释道:“世子夫人,这是咱们侯府的规矩。但凡女眷出门,都要有护卫跟着,保卫安全的。”   “我知道。”   白雪扶着秋菊的手上了马车,随后秋芙和茉莉也跟了上来。婆子们坐在后面的马车上,礼物也装在里面。   管家正在交待车夫:“世子夫人的身子尊贵,马车不必驾驶的很快。力平稳稳当当,方是上策。”   倒是挺细心的。白雪挑起帷帐往外看了一眼,此人倒是长的高大,模样也端正。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   茉莉也跟着往外看,和白雪说道:“他姓凌,是陈家的家生奴才。原来还有一个媳妇的,去年死了。他好像也没有再娶。”   马蹄声“嘚嘚”地响起来,缓缓地驶过街巷。   “凌管家没有孩子吗?”   白雪问道。   “没有。”   茉莉想了想,说道:“有听府里的婆子们议论过,他媳妇不能生育。凌管家为人十分的厚道,也没有因此纳过妾侍,就这样……俩人的日子也就平和的过下去了。”   白雪“哦”了一声,“看来,他还挺重情谊的。”成亲数十载,都没有因妻子不能生育而苛待,确实难能可贵了。   许多世家子弟也不见得有他开明。   “他是个好人。”   秋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色怔怔的,突然说出口的话更是奇怪。   白雪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和凌管家很熟悉?”   “……嗯。”   秋芙本来都回答过了,却又急忙摇头,脸也红了:“不熟悉。”   白雪更觉得可疑了,不过当着秋菊和茉莉的面。她也不好多问,等改日吧。   差不多有半个时辰左右,马车便到了近香胡同。车夫驾着马车到了王家门前,摆好梯凳。白雪便率先出了马车。   正在迎来送往的管家立刻迎了上来,“大姑奶奶,您来了。老夫人和夫人正等着呢。”白雪作为王家孙系辈唯一出嫁的小姐,自然该被他们称呼一声‘大姑奶奶’。   “好。”   等马车人走下来完了,他还在伸头看,白雪说道:“侯夫人有事情来不了,我和祖母解释吧。”   管家应了一声,唤了丫头过来,迎着白雪往里面去。几个婆子抱着礼物跟在后面。   王家张灯结彩,仆从们也都换上了新做的春衣,个个喜气洋洋的。   白雪过了垂花楼,一路来了王老夫人的坞裕堂。里面欢声笑语的,才走到院子里,都听到了王明婵清脆的说话声。   守门的丫头先进去禀告,随后便听到了王老夫人惊喜的声音:“还不快请进来。”   秋菊挑起帘子,白雪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王老夫人,右下首的钱氏,还有二舅母、三舅母等等。一屋子坐的满满当当的,有多好多人她都不大认识,顾忌都是赶来贺喜的。   “给祖母请安。”   当着外人的面,白雪屈身行礼。   “好孩子……”   王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心疼不已:“你怎么瞧着又瘦了?脸色也不大好。”   “没有的事。”   白雪笑着开口:“我好好的,您别担心。”说话间,又给钱氏行礼:“母亲安好。”   钱氏也仔细的打量她,“怪不得你祖母说你瘦了,我瞧着你也是瘦了的。下巴都尖了。”   茉莉见世子夫人不停的行礼,心里便跟着急躁。屋里子坐满了人,要是都行起礼来,可就了不得了。总是起来蹲下的,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老夫人特意派了她来伺候世子夫人,可不敢有任何的闪失。想到此处,她上前一步,巧妙地开口解释:“世子夫人有了身孕,已一月有余了。最近饮食却有些不佳,所以就瘦了。”   “雪姐儿,你有喜了?”   王老夫人又是诧异,又是高兴,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怎地不早说呢?也不写封信来。”她说话间,挥手让丫头去搬杌子。   “杌子不行的。”   钱氏更是乐的眉开眼笑:“……去搬带靠背的圈椅过来。”   “对对对。”   王老夫人跟着附和:“还是你想的周到。”   “无碍的。”   白雪感觉外祖母和舅母的反应太大了,她很是不好意思:“我坐马车过来的,站一会儿也挺好的。”   “傻孩子,你年纪轻,不懂得这些。头三个月,孩子还没有坐稳胎,你能歇着一定要歇着。” 钱氏指使着丫头把圈椅放在自己的身边,让白雪挨着她坐下,“好好的养着身子才是正经。”   白雪素来知道钱氏疼爱她,笑着应允了。又让外面候着的婆子们把礼物呈上来:“……我来恭贺大哥中了进士,以后前程似锦。”   “小嘴甜的摸蜜了一般。”   王老夫人让贴身伺候自己的李嚒嚒把礼物都收下,安置起来。   李氏和宁氏也笑着说了几句话,“雪姐儿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等明年再生个大胖小子就更好了。”   王明婵想起大哥整日的闷闷少语,又看看白雪一脸的笑容,终是叹了口气。她是知道大哥心思的人,更是觉得……造化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毕竟王老夫人和钱氏是白雪的外祖母和舅母,当着王氏她肯定是唤外祖母和舅母。但当着外人,就是祖母和母亲。这个大家不用弄混哈。   感谢在2020-01-06 16:30:25~2020-01-07 16:02: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婷婷 20瓶;27428371、云淡风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1章 141(二更)   钱氏看女儿一直往这边看, 也不过来说话,便扬声唤她:“婵姐儿,你做什么呢?不是整日想你长姐嘛, 怎地她回来了, 你又不吭声了。”   “哪有。”   王明婵笑了笑:“您不是在和长姐亲热,等您亲热完,我就凑上去。我排在您后边。”   她说话俏皮,满屋子的人都被逗笑了。都道好一对儿和睦的姐妹。有些知道内情的人却暗暗纳罕, 钱氏还真疼小姑子的女儿,和亲生的也没有什么不同了。   钱氏笑了一阵,拉着白雪的手, “再过几天就是婵姐儿的及笄礼了, 我一直拘着她学管家,做女红。就今儿才放出来。到婵姐儿办及笄礼的时候, 你可一定要来住几天,你们姐妹俩也好好地处一处,要不然她就要嫁去左副都御史赵家了。”   白雪笑着应下了, 问道:“婵姐儿办及笄礼, 赵家也要来人吧?”   钱氏回答道:“赵家大公子估计要过来产礼的。”婵姐儿和赵淮微的亲事都定下来了,明礼也过了。只等及笄礼一过,婵姐儿嫁过去了。   王明婵听母亲说起自己的亲事, 俏丽的小脸羞的通红。   差不多午时左右, 王老夫人让二儿媳李氏和三儿媳宁氏先领着女客去宴息处就坐,她单独留下了白雪和钱氏说话。   “雪姐儿,怎地你自己过来了?你母亲呢?”   王老夫人刚才就想问了, 碍于人多,不好开口。   “母亲身子重, 肚子也大了,出门不方便。她被宮里的女医诊出了双生胎……”   “双生胎?”   钱氏一把抓住王老夫人的手,眼睛都亮了:“母亲,你听到了没有?阿琴她怀上双生胎?”   王老夫人也震惊不已,好一会儿,也平复下心情,问白雪:“双生胎……真的确定了?”   白雪笑着点头,“千真万确。”   “真是菩萨保佑。”   王老夫人双手合十:“琴姐儿也算是熬到了苦尽甘来。”她又嘱咐白雪:“你也有了身孕,不要一味地照顾着你母亲……自己的身子也要紧。”   “可不是。”   钱氏说道:“我这会子都恨不得雪姐儿住在咱们家了,我亲自来照顾她。陈家那些人,总让人放心不下。”   “母亲,别担心了。”   白雪笑着安慰钱氏:“我会照顾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   “谁肚子里的孩子?”   王晨濡挑帘子进来了,他来和王老夫人说王尚书醉酒去了花厅休息的事情,却没有料到在后院看到了白雪。   他身穿绿色圆领袍子,腰间是银革带。脸上原本还带着笑意,在看到白雪的一刹那眼神突然深邃起来。   钱氏生的儿子,自然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与苦楚。她却不能说什么话,只扭过头去。   王老夫人却开口道:“是你妹妹怀了身孕……”   王晨濡俊秀的眉头皱紧了……白雪怀了身孕?她穿着桃红色绣云纹长身褙子,看起来还弱不禁风的。   怎地就怀上孩子了?   “你……”   出口的声音十分苦涩,王晨濡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白雪抬头看他,微笑着道了声恭喜,“大哥,我收到信便赶过来了。”   “好。”   王晨濡沉默了好久,“你一路辛苦了。”他心里有好多话,却只能说出最平淡无奇的问候,连关怀的痕迹都不敢留下。   钱氏心疼儿子,便催问他过来干什么的。   “祖父喝酒喝的有些多,去了前院的花厅休息,我和祖母说一声。”   “好了,我知道了。”   王老夫人说道:“前院来的客人多,你如今成了进士,更该多照应些。”   王晨濡应“是”,又看了白雪一眼,才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07 16:02:14~2020-01-07 22:35: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7428371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2章 142   王明婵和王明惠坐在一处说话, 她远远地看到大哥从祖母的院子里出来,又想到白雪被祖母单独留下……就无论如何都待不住了。匆匆的和王明惠说了一声她还有事情要做,便快步去追王晨濡。   出了宴息处, 王明婵一路追着王晨濡的身影踏上了去垂花门方向的那条鹅卵石羊肠小道, 等离得近了,开口唤他:“大哥,你等一下。”   “怎么了?”   王晨濡停下脚步,转身看她:“慌里慌张的。”   王明婵走去他身边, 却是好一会儿才开口,答非所问地:“……你是不是看到雪姐姐了?”   王晨濡身体一僵,深呼吸了几口, 作出平淡的样子:“见过了。她在西宁侯府过得也挺好。”   “大哥, 你要学会放下了。”一起长大的兄妹,王明婵不用想都能猜到王晨濡此时的心情, 她叹了一口气:“……都过去了。雪姐姐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你也高中进士……”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你再放不下也没有用。生活会拉扯着你奔向当初选择的道路, 而且会越走越远。就像大哥和雪姐姐。   “谁说我没有放下?”   王晨濡袖袍里的右手都在微微地颤抖:“我对她本来就是兄长对妹妹的关怀。”   “大哥。”王明婵苦笑:“你何必自欺欺人呢?”唯有正视自己的内心, 才是放下的关键。   “住嘴。”   王晨濡呵斥道:“这种话你也敢提,以后不许了。”   他的所作所为已经明显到……婵姐儿都看出来了?   王晨濡极力地克制住自己。他不想失态,只得快步离开了。   有时候, 他也会忍不住的自嘲。若是一开始, 他喜欢的就是白雪。或者听从了祖母和母亲、甚至还有姑母的撮合,是不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你瞧瞧他……”王明婵“唉”了一声。   她的贴身大丫头在旁边站着,低垂着头, 心里再吃惊,却大气都不敢喘。主子们的私密事, 借一百个胆子也不能插嘴。   听到就权当没有听到吧。   王明婵站在原处难过了好一会儿,回去了宴息处。王老夫人领着大儿媳妇和白雪也过来了,坐在主桌席位上。   “婵姐儿,坐在这里。”   白雪看到她,立刻招招手:“你去哪里了?母亲刚才还找你呢。”   “……没有。”   王明婵勉强笑了笑,去了白雪的身边。坐在她右下手的空位上。   “我觉得有些闷,才出去逛了逛。”   钱氏端起茶盏喝茶,交待女儿:“今日来赴宴贺喜的客人多,你不要到处乱走,冲撞了别人可不好。”   王明婵“嗯”了一声,答应下来。   安定伯爵府的吴夫人也过来赴宴恭贺了。她由丫头领着去了趟净室,回来后也坐在了主桌席位上。   白雪一愣,浑身不自在起来。她一直没有注意到,怎地吴夫人也在?而且还和她坐在了同一桌?   吴夫人是她前世的婆婆……   吴夫人和王老夫人说了几句闲话,抬头便看到白雪直看着自己发呆,脸色也不好看,便客气地问道:“世子夫人,您是身体不舒服吗?”她看自己的眼神过于熟悉,且很复杂,甚至是不善。但是又一想,觉得不可能。世子夫人几乎没有登过吴家门,她们好像还是第一次真正的面对面……上一次还是去年参加她和世子爷的婚礼,却也是坐了宴席,遥遥地看了一眼。   白雪摇摇头,想起前世吴夫人暗地里骂她‘不会下窝的老母鸡’,多侮辱人的字眼。她却不能够反驳,只能打碎了牙齿和血吞。   “雪姐儿。”   钱氏打量了她几眼,觉得她有些不大对劲,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母亲,没事的。”   白雪握住了钱氏的手,笑容明媚,“我有了身孕后,一到吃饭的点,胃里就不舒服。”她声音清越,这话是回答钱氏的,也是故意说给吴夫人听的。   她前世嫁到吴家一直到死,都是姑娘身子……怎么怀孕?偏生吴夫人偏听偏信,都容不得她说半句话。   “……多谢吴夫人的关怀了。”   白雪对着吴夫人笑,眼神里是恰到好处的虚假和有礼。   “怀孕前三个月,都是这样的,世子夫人要多注意身子。”   吴夫人又说:“世子爷娶了你,真是有福气。”   白雪依旧在笑,却不接她的话了。她其实心里很清楚,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嫁给了陈容与,是她的心生。过去的事情应该要忘记或者放下的,但是一见到吴夫人的面,那些不堪的记忆便怂恿而至…… 即使她如今的举动很蠢,但心里却隐隐觉得痛快。   一盘又一盘的菜肴端上来,白雪选了些清淡的吃。吃个半饱时,却难受起来。她起身就往外边走。   “世子夫人……”   秋菊赶紧跟了上去,秋芙和茉莉也紧随其后。   “雪姐儿……”   王老夫人嘱咐钱氏:“她估计又反胃了,你快点过去看看。”   钱氏应了一声,心疼女儿,也起身往外走。   白雪出了宴息处便开始吐起来。钱氏一边给她抚后背,一边唤丫头过来清理。   好大一会儿,白雪才停下来。接过丫头手里的清水漱口。   “吐的小脸都发白了。”   钱氏怜惜地摸了摸白雪的头发:“雪姐儿,你天天这样吐,日子可怎么过?你干脆住下吧,母亲亲自给你做饭吃。你小时候乖巧的很,整日里跟在母亲的身后,小尾巴一样。”   “母亲……我真的没事,大夫也说前三个月呕吐是常有的事情。每个孕妇的情况都差不多。”白雪安慰着钱氏:“等婵姐儿办及笄礼了,我就住在家里。您可不许嫌我烦。”她今天过来的匆忙,都没有和陈容与说一声,晚上肯定要回去的。不然,等陈容与从衙门回来,发现她不在家,心里该着急了。   钱氏笑起来:“我喜欢都来不及,怎么会嫌你烦呢。”   俩人站着说了一会儿话,白雪说道:“宴息处到处都是饭菜的味道,我闻不惯……但是,你还是要进去的。来了那么多世家贵妇和小姐,祖母一个人也忙不过来。”钱氏作为王家的主母,又是进士的母亲,怎能半途退场呢。   “那……你怎么办?”钱氏问道。   “我在府里散散心,兴许就好了。”   “好吧。”   钱氏又吩咐秋菊三人:“一定要小心伺候着。”   秋菊、秋芙、茉莉皆屈身应“是”。   等钱氏进了宴息处,白雪才扶着秋菊的手上了转角游廊。   三月的天,不冷不热。太阳照在身上暖融融。空气里到处都是花朵的香味。一阵风吹来,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王家的内院里栽种了一大片梨树林,雪白的花朵盛开,如同雪花。   白雪至小便是在王家长大的,自然知道这一处好地方。   主仆几人一直往前走,到了尽头,走下转角游廊,又迈上了青石板路。青石板路走了一半,就看到了梨树林。   虬曲的梨树枝条上夹杂着朵朵盛开的梨花,素白淡雅,馨香无比。   秋菊和秋芙都是见过的,也不觉得十分稀罕。倒是茉莉,不停地发出赞叹:“梨花好美。”   白雪慢慢地走进去,随手折了一枝赏玩,却听到斜前方有男子的说话声,她怔了怔,觉得声音有些熟悉。梨树遮住了他的背影,她却看到了宝石蓝的缀子下摆。   秋菊也听到了,她走到白雪的身边:“夫人,咱们回去吧。”虽然在王家内院,却也要谨慎些。何况今日的客人又多……女人的名声比性命都重要。   白雪“嗯”了一声,刚要转身。那男子却先前一步转过身来……   吴文璟!她应该想到的,吴夫人都来了,吴文璟自然也会过来。身后还站着他的小厮。这个人白雪也认识,叫吴小虎。   “世子夫人。”   吴文璟也看到了白雪。在梨花的照映下,更衬的她肤如凝脂。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有一闪而过的恨意。   吴文璟不明所以,便向她走过来。他一直感觉白雪是恨他的。虽然很奇怪,但是这种感觉在每次一看到白雪的时候就会加重。   白雪冷冷地开口:“小爵爷不应该在前厅用饭吗?好端端的,怎地跑到别人家的内院来了?”   她的话带着质问,吴文璟的俊眉皱了皱:“世子夫人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喝多了酒出来走走,见梨花开的好看,驻目欣赏而已。”   “欣赏?”   白雪笑得讽刺:“私自进了别人家的内院欣赏?这话说出来谁相信?”吴文璟的为人,实在让她生不出好印象。或许更多的也有前世先入为主的恼恨。   “你……”   吴文璟的脸色沉了沉:“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相信,我只问无愧于心。”他顿了顿,看着白雪:“倒是世子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者说吴某有那处得罪了你?不妨一下子说开来。”   白雪刚要开口,身后又传来一道男声:“看你不顺眼而已,难道还要专门找个理由,更不需要说开。”   “谁这么大的胆子……”   吴文璟抬头去寻,却压低了声音:“世子爷。”   他这一唤,白雪也愣了愣,“陈容与?”她转身去看,果然是陈容与,还穿着官服。陪着他的,还有王晨濡、张长林。   这是什么组合?人倒是挺全的。   陈容与大踏步来到了白雪身边,表情淡淡的,声音却是温和的。也没有看吴文璟,说道:“我找了你许久,没想到你在梨树林。”   “我来看梨花……”她怕陈容与误会,又多说了一句:“和吴小爵爷不过是偶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07 22:35:04~2020-01-08 23:53: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修身养性、274283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3章 143   陈容与眸子一暗, 妻子和吴文璟的谈话他都听到了。这时候的解释反而更像欲盖弥彰。   吴文璟也跟着附和:“世子夫人说得对。是偶遇。”   陈容与“哦”了一声,“拙荆刚刚解释过。我又不是聋子,小爵爷不必重复。说话间, 揽着妻子的肩膀走出了梨树林。   他觉得自己对妻子是足够了解的, 稳重又温和,遇到事情一向是十分的淡定。和别人相处更是礼貌周全,就算是对仆从也没有大声斥责过。偏生对着吴文璟不一样。   那种冰冷的恨意很难让人忽略。以前他就有所察觉的,也暗地里找过卫珉去调查, 却一无所获。   ……世界怎么会有无缘无故的恨?显然不可能。   所以,吴文璟和妻子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陈容与明知道自己不该如此猜忌,却又控制不住, 可能也和性格有关系。就像他善思虑, 坊间却多传闻其古怪一样。   “大哥,你怎么了?”   白雪敏.感的觉得不太对劲。   陈容与摇摇头, “没事。”怀疑就像一颗种子,一旦落入了泥土,想拔.出.来就难了。   “世子夫人。”   张长林还是穿着一身的道袍, 神清气爽地:“贫道这厢有礼了。”他和白雪见过两次面, 这会子又遇上,应该过来打声招呼的。   白雪微微屈身,还了礼。   陈容与却和王晨濡告辞:“大哥, 天色不早了, 既然也恭贺过了……雪儿的身子也不方便,我和她便先回去。”   陈容与在衙门里当差,自然知道王晨濡中了进士的事情。陈家和王家又是姻亲, 理应前来的。不过父亲公务繁忙脱不开身,他想着先回一趟家里, 看看继母怎么说……谁知道白雪已经过来了。张长林是在王家遇上的,他最近和王尚书的来往颇勤,也是受了邀约的。   天色不早了?张长林忍不住嘴一咧,抬头看了看高挂在天空的太阳。未时刚到而已……陈容与又在信口胡扯了。   王晨濡看了一眼白雪,眼神落在她的肚子上,答应下来:“好。”陈容与要回去,他没有要阻挡的理由。   吴文璟见无人与他说话,尴尬的紧。抬脚也从梨树林里走了出来。他主动和王晨濡打招呼:“棂之兄,今日是你的吉日。走,咱们去喝酒。”陈容与的事迹他可是听说了太多……这次新皇登基,也是这位在血山人海里博取的功名。杀老多人了。   他可惹不起陈容与,还是躲远些好。   王晨濡“嗯”了一声,眼神却望着陈容与夫妻俩离去的背影,一颗心纠成了一团。   陈容与和妻子一起先去和王老夫人和钱氏告别,以白雪身子不适为借口。   王老夫人也能理解,“雪姐儿的身孕不足三个月,确实要当心的。”她心疼外孙女,多番嘱咐后,亲自送到了垂花门。   “雪姐儿,好好保重着,过段日子,母亲去侯府瞧你。”   钱氏拉着白雪的手,依依不舍:“回去之后,记得写信回来。”   白雪一一地应下了。   陈容与也是坐马车来的,白雪便和他坐在同一辆。秋芙、秋菊、茉莉等人坐在来时的马车上。   路上。   白雪拉着陈容与的手:“大哥……我也没有想到会在梨树林碰到吴文璟……”大哥肯定是多想了,要不然也不会反常至此。   而且他也是一个很多疑的人。这一点,她一早便知道的。但是关于吴文璟,她确实又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大哥。   死后重生这种事,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吧。   “雪儿。”   陈容与侧头看她,却在她的眼神里看到了忐忑和犹豫。心里立刻就一沉。   作者有话要说:   随机选20人发红包哈~   到了结尾更卡了。哭唧唧。不过,放心哈,该收到惩罚一定都收到。   感谢在2020-01-08 23:53:27~2020-01-10 22:1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10瓶;修身养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4章 144   “雪儿。”   陈容与侧头看她, 却在她的眼神里看到了忐忑和犹豫。心里立刻就一沉。他声音淡淡地:“我信你。”   白雪的红唇微抿,却又微微别过眼去。说她心虚也好,不敢面对陈容与也罢。总之, 对上那双锐利又探寻的眼神, 她便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看透了。   马车里安静下来,夫妻俩都不再言语了。   回了景庑苑后,陈容与进去净室换家常穿的直缀。白雪坐在临窗的罗汉塌上歇息。   秋菊倒了盏红枣熟水递给去:“夫人,您先喝一口。”她蹲下来给白雪捏小腿, “茉莉姑娘回去老夫人那里了。”   白雪“嗯”了一声,扭头去看净室的方向。陈容与恰好也从净房走了出来。她仰起头:“大哥……”   陈容与摆手让秋菊等人退下,坐在白雪的身旁:“今儿走了一天, 是不是腿酸了?”他像是收起了所有的脾气, 似乎还笑了一下。   “还好吧。”   白雪下意识地屈了屈双腿。   “……没事的,我给你捏捏。”陈容与拍了拍罗汉塌。   他出来时, 还看到丫头在给她捏腿。应该是累了吧。   白雪笑着摇摇头:“不用了。”   陈容与看了她一会儿,也不再坚持。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你看起来状态很不好……要不,先睡一觉吧?”妻子是有午休的习惯。   白雪还是摇头:“没事的。”未时都过了, 再睡觉, 晚上会睡不着的。   陈容与微微翘着的嘴角隐去了,眼瞳眯了眯:“雪儿,你在害怕, 也或者你在怕我……为什么?”   明明是问话, 经他说出来却十分的肯定,白雪的心里一慌,低下头去:“大哥, 你说笑了。我……我没有在怕你。”   她有些担心大哥,怕他的心里会过不去。   夫妻俩彼此关心, 彼此在乎。却因为担忧伤害对方,总是半遮半掩的,反而生分了。   吴华进来禀告,“世子爷,江先生有要事禀报,在书房等着您呢。”   陈容与应了一声,也没有和白雪说什么,转身出去了。白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透过打开的推窗往外看。   太阳还出的老高,有两个婆子在打扫院落,小声地说笑。   秋芙和秋菊挑帘子进了内室,却看到主子正在发呆。秋菊慢慢地走过去,“夫人,您若是一个人在屋里闷,奴婢扶着您在院子里走几圈吧。”   “算了。”   白雪叹了一口气:“我没有心情。”   “夫人……”   秋芙顿了顿,试探着开口:“奴婢瞧着,世子爷离去时,脸色很不好看。”   世子爷整个人都阴沉沉的,看着就骇人。   “我知道的。”   白雪抿了抿红唇。   秋芙还要再开口,却被秋菊暗中拉了一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夏莲端着一碗枸杞红枣老母鸡汤过来了:“世子夫人,刚熬好的,您赶紧趁热喝。”   “不了。”   白雪扭头看她:“我喝不下,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夏莲愣了愣,“这……”   秋菊屈身应“是”,拉着夏莲往外走。等出了正房,夏莲小声问道:“世子夫人是怎么了?人也看着懒懒的,是身子不舒服吗?”   “不知道。”   秋菊笑了笑,和夏莲解释:“今日,夫人的娘家大哥中了进士,夫人回王家道喜,又陪说话又招待宾客的,许是累着了。倒是劳烦夏莲姑娘了,汤熬的闻着都香,一定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秋菊妹妹,你客气了。都是伺候夫人的,这是我应该做的。”夏莲挥手叫来了一个小丫头,把手里的枸杞红枣老母鸡汤递给她:“拿去小厨房温着,预备着夫人一会儿饿了。”   小丫头竖着丫髻,脸蛋圆圆的,清脆地应“是”,退下了。   第二进院落,书房。   卫珉正在和陈容与说事情。   “世子爷,工部尚书解礼最近因为黄河治水的事情向皇上递了两次折子,想拨些白银加修大坝,但是一直没有得到允准。他又去见了户部尚书,王大人好像挺热衷这件事的……估计也要参奏。”王尚书是世子夫人的祖父,世子爷既然让他关注朝中的动向,也该说与世子爷听听。   陈容与沉思了一会儿:“黄河的汛期差不多六月就到了,现在是三月,确实到了加修堤坝的时候。皇上不允准,也没有动静,想必心里有别的打算。”   卫珉又说:“谨身殿大学士牛阁老到了年纪,估计要退了。朝中重臣里,最有可能接牛阁老班的就是王尚书了。他如果真的逆了皇上的心意,再想当阁老就难了。”   “王尚书当了几十年的官,不会贸然做决定的,这个倒不必担心。”   陈容与捧了一杯热茶,往后靠在椅背上,交待卫珉:“有一件事情很紧急,你要立刻去做。”皇上登基还不到一年,为了稳定民心和笼络重臣,他也不会胡来……何况朱宸宇是个聪明人,他会处理好的。   “您说。”   “去调查安定伯爵府吴家,祖上三辈都要翻一遍。”陈容与加重了语气:“尤其是吴文璟。他从出生到至今的所有事迹,我都要知道。”   “嗯?”   卫珉愣住了:“吴家也没有入朝为官……”他有些不明白世子爷的意思。   一旁的吴华能猜到几分陈容与的心思,开口道:“卫先生,您去做便是。”   卫珉笑了笑,拱手离去了。   陈容与喝尽了杯子里的水,起身也往外走。吴华紧跟着其后,却看到他出了第二进院落,走进第一进院落,然后出了景庑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10 22:18:52~2020-01-11 22:42: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香渡荷萍 7瓶;27428371 2瓶;法国大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5章 145(一更)   “世子爷, 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吴华问道。他还以为世子爷和卫先生谈完话要回去内院呢。   “出去办事。”   陈容与回答的模棱两可,很显然是不想明说。吴华知道主子的脾气,便聪明的不再多问。   微风轻轻的吹拂, 刮到人们的脸上, 十分温柔。   白雪闲坐无事,做针线活又做不进去,就拿了一本《诗经》来看。她时不时地望向窗外……大哥去书房很久了,怎地还没有回来呢。   外面响起小丫头的通报声, 说是茉莉姑娘过来了。   “进来吧。”   白雪放下手里的《诗经》,她已经听到门口的茉莉和秋菊低声的说话了。   片刻之后,茉莉笑着挑门帘进来了, 屈身行礼:“世子夫人安好, 魏国公徐家来人了,老夫人让您过去陪坐呢。”   “魏国公徐家?”   白雪怔了怔。这是比他们陈家还要显赫的家族了, 跟着先.祖.黄帝打江山时封下的。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前世的时候,徐老夫人好像也过来过一次, 是被镇南王何家请来, 给霜姐儿提亲的。   茉莉笑着应“是”,又说:“是徐家的老夫人。”   果然如此。白雪让她先回去,“我换身衣裳就去留春馆。”   茉莉答应着退下了。   白雪唤了秋菊进来, 打开珊瑚双开门衣柜。选了一件藕色如意云纹褙子, 偏灰色腰带,水红色绣并蒂莲荷包。   “夫人,奴婢给您梳梳头吧。”   秋菊服侍着白雪换上褙子, 说道:“也显得有精神些。”   白雪转身去看镜中的自己,简洁的单螺髻, 簪着一根赤金嵌红宝石簪子……皮肤白皙,双眼暗淡没有光彩。   “发髻就这样吧。”   她看了一会儿,吩咐给她系腰带的秋芙:“拿一盒朱红的口脂来,我涂一些在嘴唇上。”她哪有心思梳妆打扮,能得体庄重,不失礼于客前就很好了。   秋芙应声去了。   等白雪到了留春馆,才发现母亲、二婶母赵氏、三婶母周氏都来了,陈老夫人坐在主位上。在她左下首还坐着一位头发全白的老夫人,脸色倒是红润的,瞧着也精神抖擞。身穿深褐色绣喜上眉梢图案的长身褙子,气势不凡。小攥梳的整整齐齐的,戴了一把佛头莲花金发梳。想来便是徐老夫人了。   陈老夫人招手让白雪上前,笑着和她介绍:“这是魏国公徐家的老夫人。”然后又和徐老夫人介绍:“她是我的长孙媳妇,有了身孕,要给陈家添丁了。”   “您是有个有福气的。”   徐老夫人打量了白雪好几眼:“真是个美人,长得水灵又明媚,一朵鲜花似的。一看就是有福相的。一准儿能给您添个重孙子。”   徐老夫人今儿的身份是媒人,专挑好听话说的。刚才就把屋里的众人都夸上一遍了。陈老夫人自然是笑的合不拢嘴:“承您的吉言了。”   白雪屈身行了礼,去了王氏的身边坐。   “我少来侯府里和老姐姐说话,不怨别的,人一上了年纪,身子骨也不扎实了,懒得动弹。”徐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水:“和您算是老交情了,又受人所托,您莫怪。”   前些时日,赵氏和陈老夫人通过口风的。徐老夫人一来,她就猜到了几分,此时更是笑道:“您说的哪里话,咱们都是差不多年岁的,我和您也是一样的。”   “镇南王何家的小王爷,刚满了二十岁,还未定亲。老王妃听闻三小姐性情温良,又知书达礼,想替子求娶……您要是觉得这门亲事般配,我便去回了何家的话。”   徐老夫人一番话说的客气妥帖,陈老夫人自然是没有问题。她和赵氏说话:“老二家的,你是霜姐儿的母亲,还是由你来做主较好。”   赵氏心里更是满意的,她笑了笑:“我听从母亲的。”   “儿大当婚,女大当嫁。古来如此。”   陈老夫人点点头,“二儿媳孝顺,但我还是要和孙女商量一下的,孩子们的事情,咱们也不能全做决定。”即使来提亲的人家再尊贵,也不能直接就应下了。显得自家女孩儿轻贱一般。   “老姐姐,理解的。”   徐老夫人笑着去拿切好的果子吃,“这个苹果是冰糖心的,吃着又脆又甜。”   陈老夫人看她喜欢,又嘱咐丫头去切一些过来,还说道:“您若是喜欢,我让人用布兜子给您装一些,带回去吃。”   “又吃又拿的,为着我这一张嘴,可着老脸皮子上了。”徐老夫人看出了陈老夫人心里的允准,满意极了。事情办完了,心里也轻松,说话都逗上了乐子。   满屋子的人见徐老夫人风趣,都笑起来。   陈老夫人让冬枝去抬了小炕桌过来,要和徐老夫人打几圈麻雀牌。一会儿,周嫦曦和陈宛柔也得了消息赶过来看热闹。徐老夫人来陈家提亲是受了何老夫人的拜托,很是高调,阖府上下都知道了。   周嫦曦是替自己的小姑子陈宛霜过来的,而陈宛柔则是确定事情的真假。她不相信陈宛霜会有那么好的运气?竟然要嫁去王府了。   白雪当上了世子夫人就已经嫁得够好了,陈宛霜比白雪嫁的还要好,都快当上王妃了!   “给祖母请安。”   周嫦曦和陈宛柔一前一后的给陈老夫人请安。   陈老夫人刚胡了一把,心里高兴的紧,看到她们俩进来还给徐老夫人介绍。王氏肚子大了,坐在杌子上打牌不方便,便坐在圈椅上替陈老夫人看牌。   “老姐姐,您真是让人羡慕,儿孙满堂的。孙女个个都长的好,三小姐出众,被老王妃看上了。四小姐也出落的亭亭玉立……我瞅着,都是拔尖的人物。”   陈老夫人迎上徐老夫人的话:“您太夸奖她们了,不过毛丫头而已。”   陈宛柔面上还笑着,左手的指甲却掐进了手心里。看来陈宛霜要嫁到镇南王府是真的了!白雪的命好,陈宛霜的命想不到更加的好……一样都是出自西宁侯府的,凭什么她的命就合该嫁给一个穷举人?   她本来还指望着依靠吴文璟,吴文璟却一封回信都没有。她的心里越发不安和惶恐。   周嫦曦看陈宛柔一会儿开心,一会儿紧咬嘴唇,奇怪的很,便去了白雪身旁坐着,“大嫂嫂……”她唤了一声,白雪却在发呆,仿佛听不到一般。   周嫦曦更觉得奇怪,又唤道:“大嫂嫂。”   “嗯?”   白雪反应过来,回头看她:“……有事情?”   “没有。”周嫦曦摇摇头。   这都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感觉奇奇怪怪的。   徐老夫人在陈家一直待到了夕阳西下才离开。临走时,陈老夫人还真的给装了一布兜子的苹果给她带上了。   陈宛霜的亲事基本上是定下来了。陈老夫人交待赵氏:“你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和霜姐儿说一遍。她要是没什么意见,咱们就抽个机会给徐老夫人传个信。就等老王妃上门,谈论霜姐儿和小王爷下一步的打算了。”陈家的小姐虽然尊贵,但能嫁去镇南王府,也是攀了高枝的。最起码,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了。   赵氏应“是”,“母亲放心,媳妇儿知道了。”   陈老夫人长吁一口气,自言自语:“霜姐儿一嫁人,接下来就是柔姐儿了。日子过得多快呀,一眨眼的功夫,小姑娘们都到了嫁人的年纪。”   赵氏本来正高兴呢,一听陈老夫人提到了陈宛柔,便没有接话。陈宛柔在一旁站着,不说话不是,说话心里又憋得难受。   王氏喝完手里的红枣水,起身和陈老夫人告辞:“母亲,我坐了一下午,腰有点酸,想回去歇一歇。”关于陈宛柔的亲事,躲着是上策。左右她如今怀了身孕,现成的借口,不用白不用。   “去吧。”   对于怀了双生胎的大儿媳,陈老夫人格外的宽容,又嘱咐白雪:“你陪着你母亲一道说说话。”   白雪起身应下,扶着王氏的手,俩人一起出去了。   “雪姐儿,你怎么了?”   王氏说道:“母亲看你的气色很不好。”   “大概是累着了。”白雪不想母亲担心,强打起精神说了些去王家的事情,“外祖母得知您怀了双生胎,高兴的很。还说等办完婵姐儿的及笄就过来看您。”   王氏摸着自己的肚子,满满的都是自豪。   出了留春馆大门,母女俩各自回去。   白雪到了景庑苑后,发现陈容与还没有回来。她站在庑廊下往远处看,天慢慢的黑了,大哥到底去哪里了?   夏莲过来传晚膳。白雪却摆摆手,她胃里满满的,一点都不饿。   “夫人,您无论如何也要吃一些东西。”   秋菊小声劝道:“不为别的,您肚子里还怀着小公子呢。”   白雪不吭声,过了好久才开口:“我记得你中午熬了汤,端过来吧。”   夏莲应“是”,转身去了厨房。   白雪叹了一口气,在庑廊下站了站,也回了内室。   这一晚,白雪直等到亥时过了,陈容与也没有回来。她抱着枕头靠着床头打盹,秋菊吹灭了几盏烛火,留下了照明,“夫人,您别等了。先睡觉吧。”   “世子爷呢?回来了没有?”   秋菊摇摇头:“奴婢去了书房问,吴涛小哥说,自从下午出去后,还没有回来呢。”   “秋菊,我该怎么办?”   白雪眼圈一红:“……大哥肯定心里在生气,我没有想过要骗他的,我是真的不知道……”她说不出话来。   “夫人。”   秋菊吓了一跳,“奴婢们看的真切,世子爷对您是真心好,这会子没有回来,可能真的是在处理公务。您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11 22:42:35~2020-01-12 18:0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atalie&JJ 16瓶;湘慈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6章 146(二更)   “你不懂。”   白雪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我也不是故意隐瞒的……”她害怕被当成怪物。死了的人又重生?怎么说也不会让人信服吧。   前世今生的爱恋, 才有了一世的相守。被别人当成怪物也罢了,若是那人是陈容与,她肯定受不了!   “夫人, 您怀着孩子呢, 不能忧思伤怀。”   秋菊一下又一下地抚白雪的后背,“您要是真觉得和世子爷之间有了误会,不妨去解释一番。解释开了,就什么都好了。”   白雪闭了闭眼睛, 往后靠在迎枕上。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到了嘴角边。   “夫人,您不要这样。”   秋菊虽然不懂主子到底遇到了何事, 但这样的自苦, 肯定是为难。秋芙拧了热帕子递过去,白雪随意擦了擦脸。   外面漆黑一团, 又起了风。瑟瑟声响。给人十分寂廖的感觉。   白雪只是无声的哭,连声音都没有。秋菊却觉得心酸不已,她悄悄地拉着秋芙的手。俩人一起退出去, 让外边守着的丫头、婆子们都退下。秋菊和秋芙商量对策:“秋芙姐姐, 你去世子爷的书房交待一下,让吴涛小哥时刻关注着,世子爷一回来就让他过来禀报。”   秋芙“嗯”了一声, 眼睛却往屋里瞧。推窗关上了, 厚重的门帘低垂着,她自然什么也看不到。   “夫人……的状况看着很不好。”   秋芙压低了声音。   “是的。”   秋菊叹气道:“也不肯说是为什么。夫人其实是个敏.感的人,心里又能藏住事。世子爷一直不回来, 夫人便揪着心,总不是个办法。”   “我这就找吴涛小哥。”   秋芙拍拍秋菊的肩膀, “你先进去伺候吧,防备着夫人喊人伺候。”   秋菊答应一声,挑帘子进了屋。眼看着烛火快燃尽了,她又换了一支新的。   “什么时辰了?”   白雪口渴,起来喝了口熟水。   “差不多要子时了……”   秋菊劝她:“夫人,要不您先睡下,等世子爷回来了,奴婢再叫醒您。”   “都已经子时了吗?”   白雪看了眼窗台上放的水漏,觉得有些恍惚:“大哥从来没有夜里不回来过,除去朱宸星和朱宸宁造反的那一夜……”   习惯真是太可怕了。就像她,习惯了陈容与的照顾和宠爱,便成了一种理所当然的惯性。平常并不觉得,可一旦失去,才好像心都被剐走了。   事情也许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但是她控制不住地往坏的方面想。直到这一刻,白雪才发觉得自己比想像中的更爱陈容与。   “夫人……”   秋菊刚要开口劝说,秋芙飞快地走了进来:“夫人,世子爷回来了,刚到书房。”   回来了?白雪的脑子里还在思考,身子却早一步发出了行动。她转身就往外走。秋芙跟在她身后:“夫人,您慢点,小心摔倒。”   “夫人,夜里冷,您披个大氅再出去……”   秋菊打开衣柜,随意拿了件薄氅便追了出去。   陈容与才坐在案桌后,倒上的茶水还来不及喝。他原本只是出去透透气的,谁料想,半途遇到了微服出巡的朱宸宇,又一起讨论了黄河治水的问题。才迟迟拖到现在的。他也觉得太晚了,却又没有办法。   以前,朱宸宇没有当皇上的时候。他是常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如今却是君臣关系了,不得不有了为人臣下的规矩。   “给夫人请安。”   吴涛在门外守着,看白雪着急忙慌地过来,拱手行了礼。   白雪稳了稳心神,问道:“世子爷呢?”   “……在里面。”   吴涛又说:“奴才给您通报一声吧。”   白雪却没有说话。冷风一吹,她的心冷静下来。她发髻散乱地跑过来,又是深更半夜的……陈容与看到不知道要怎样想呢。   “请世子夫人进来。”   陈容与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正是因为吴涛说的每一句话都听得十分真切,才衬出白雪的沉默不语。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12 18:03:07~2020-01-12 22:38: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74283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7章 147   白雪一怔。他知道自己过来了?她心里突然有了胆怯, 慌里慌张地跑过来,都没有想好怎么去面对。   秋菊、秋芙互相看了一眼,退后了几步, 没有说话。   陈容与的一盏茶都喝了半盏, 妻子还没有进来。他霍然起身,出了侧厅便往外走……难道妻子不声不响的离去了?刚要挑帘子出去,帘子却挑了起来,身穿素褙的白雪抬脚跨过了门槛。一头青丝披在身后, 盈盈而立,愈发显得纤巧削细。   白雪没有想到陈容与会走出来,一时间停在了原地。   陈容与俊眉微皱, 她穿的如此单薄, 夜里不凉吗?   他默默地看了妻子好一会儿,问道:“这样晚了, 你怎么还没有休息?”   “……你不在家。我心里乱糟糟的,也睡不着。”   白雪迎上他的眼睛,很快又别过脸去。   “随我进去吧, 外面冷。”   陈容与好像还叹了口气。   白雪“嗯”了一声, 跟着他的脚步往侧厅走。   吴华拱手给白雪行了礼,领着屋里伺候的小厮一起退下了。秋芙、秋菊还在外面站着,吴华笑了笑:“俩位姑娘, 不妨去转角游廊处侯着, 那里还能挡风。”   秋菊知道他话中里的意思,应了“是”,和秋芙一起转身走下台阶。吴华、吴涛兄弟俩和一众小厮也远远地避去了院子里。给主子们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夜已经很净了, 万物都在沉睡。侧厅点了一盏松油灯,火苗一闪一闪的。晃着不安的, 却又激烈跳动的心。   “暖暖手吧。”   陈容与倒了一盏热茶递过去,想摸摸她的头发。   白雪红唇一抿,看了看他伸过来的手。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茫然地睁大了眼睛。   她面容素净,胭脂口脂都没有用,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陈容与的右手伸至半空中,又收了回来,注视着白雪捧了茶盏喝茶,“三月的天,春寒料峭。何况,又是深夜?你出门应该多披件衣服。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我原本都坐在床上了,又听到你回来的消息……就没有顾得上……”白雪嗫嚅着开口:“我年轻,身子骨也康健,想来也无事的。”   “无事?”   陈容与提高了音量:“你还怀着身孕……怎地,忘记了?”他神色淡淡的,仅仅留下侧脸对着白雪。   白雪看不清他的表情,听话音又像是嘲讽一般。她便觉得陈容与格外的冷漠,心中的酸楚忍都忍不住了:“大哥放心。肚子的孩子会保住的,就是我出事!孩子也不会出事的。”   “你说的是什么话?”   陈容与转头看她,眼眸里是看不透的复杂,“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他的语气算不上好,白雪的眼圈也红了:“自从在王家回来,你就闷不吭声的。下午一走,就到了现在。我一个人在家里,一直等,一直等……好容易你回来了,却不往内院去,独自来了书房。不是躲我是什么呢。”   她越说越觉得是真的,泪水成串的往下落。   她知道自己可能是无理取闹了,谁想这样呢?话憋在心里,憋的胸口都疼了。陈容与却一昧的躲避,她都快要自暴自弃了。秋菊说得对,大不了她和陈容与讲明白前世和吴文璟的纠葛……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但是,也总要他肯和她见面才行吧。   “躲你?”   陈容与愣住了,他起身走去了妻子的身边,俯身和她说话:“谁告诉你的……我在躲你?”   话一开个头就刹不住了,白雪的泪水流地又急又快:“我猜的。难道错了吗?”她不想和陈容与有隔阂的,一想到前世死的时候,他还紧紧地抱她在怀里。泪水流的更快了。   白雪把手里的盏碗放在高几上,帕子都不拿出来,直接用手背擦拭泪水,简直在胡说了:“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心里也没有我。”   “这么快就判定了?”   陈容与咬了咬牙,挑起白雪的下巴。   白雪双手去抓他的手,她狼狈的很,满脸都是泪痕的,不想让他看见。   “别动。”   陈容与却欺身而上,揽着她的细腰抱坐在案桌上。他坐在案桌后面的圈椅上,和她面对面:“说说吧,我心里是怎么没有你的。”   陈容与干笑了两声,眼神里却暗炙一片。他心里没有她?   莫非,她一直就是这样认为的?   他想起了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为了和她成亲不惜被张长林要挟。   “我不说。”   被他盯着看,白雪的心里突突地跳。她还在嘴硬,又想从案桌上下来。陈容与长腿一伸,把退路堵地严严实实。   “为何不说?你不是心里都是委屈吗?”   陈容与探身,哑声在她的耳边问。   哪有什么委屈的。白雪发泄完了,脑子里想起的全是陈容与待她的好处,后悔的厉害,真是不该乱发脾气的。陈容与脸色严肃的时候,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他以前和她独处时,都是温柔和气的。这个样子的他,白雪还是第一次见到,心里不免有些害怕。避无可避的,她只能低着头,不和他对视。   “说。”   陈容与却不容妻子低头,挑起了她的下巴。   白雪在陈容与的眼里看到了自己,脸色苍白,头发散乱。真丑!她的表情带着嫌弃,陈容与一瞬间便察觉到了。以为在嫌弃他。缓缓地闭了闭眼,却猛不防的,嘴角传来了湿意……他愣了愣。   白雪亲了亲陈容与的嘴角,看他不动,又去亲他的嘴唇。夫妻之间,要想永葆恩爱长久,最根本也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和爱。两者却一不可。既然后悔了,也想明白了。那么,关于前世今生的种种纠葛……就没有必要隐瞒了。   对她来说,做这个决定其实并不容易。和被人当成怪物相比,不想失去陈容与或许就是支撑。   “你……”   陈容与有些懵,睁开眼看她。这是干什么?他弄不懂白雪的意思。   白雪却伸手搂他的脖颈儿,陈容与怕她摔倒,双臂虚抬,护住她的腰身。   “大哥,对不起。”   白雪小声地道歉:“是我错了。”   阵阵热气在耳边拂过,陈容与打了个激灵,掐住她的腰身让她坐好。耳朵是他的敏.感处,不敢乱碰的。   白雪不明所以,端详了一会他。眸光灼灼的,好像没有刚才生气了。她想要再确定一下,于是又去亲陈容与。   “这是你自找的!”   陈容与深深地吸了口气,用力的回吻过去。案桌上的笔墨纸砚都被扫在地上,“劈里啪啦”的响动乱成一团。   白雪被抱起,放到案桌上。陈容与低头去亲她。   “……不要在这里。”   白雪呜呜的挣扎。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关心别的。陈容与浑身的邪.火都被挑了出来,他把自己的胳膊垫在她的脖颈处,让她枕的舒服些。   却不搭理她的请求。   “大哥,我不要……”   白雪都能感觉到陈容与在摸素褙上的系绳了。   “案桌好硬……硌的腰背疼……难受……”   白雪都快哭了,一半是吓得,一半是真的不舒服。   “祖宗啊。”   陈容与从牙缝里磨出了几个字,他停下去看白雪的脸色。认命般的叹气。打横抱起她,转过嵌黄杨木雕八仙过海的围屏。后方是罗汉塌,帷帐被褥枕头都有。陈容与以前常在这里休息的,不过娶了白雪后,就很少用到了。   白雪把头倚靠在陈容与的胸口,还在说话:“我肚子里的孩子……”   “无碍,我有办法。”   凉风嗖嗖,天上的月亮也隐去了。   秋菊和秋芙听到东西摔在地上的时候,就急匆匆地往书房门口赶。走了一半,却被吴华拦下了:“俩位姑娘,不用急躁。世子爷和世子夫人的感情一向都很好,不会出事情的。”   秋芙还是有些担心,眼神一直望着书房的方向。秋菊却笑了笑,“多谢吴小哥提醒。”她比秋芙更稳重一些,即使心里也一样的担心。   好在,书房里又安静下来。   温存之后,白雪躺在陈容与的怀里和他说话:“大哥,我知道你的心思。在我和你解释这件事情之前,你一定要相信我。”   陈容与亲亲妻子的额头,抓起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把玩:“……好。”妻子信誓旦旦的样子,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之前的醋意和不甘似乎都被抹平了。   他回答的很干脆,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白雪便翻身去搂他的脖子,声音有些闷:“你真的想听吗?”   “当然想。”   陈容与低头去看妻子,他很坚定:“你不用怕,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原因。别的,除了你,我都不在乎。”   妻子今晚的所作所为是在讨好,也是证明。   他认,心里也窃喜。当你在乎一个人,而这个人也恰好在乎你,世上再没有比这更让人觉得幸福和满足了。   “……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有点匪夷所思。但是我发誓,全部都是真的。”白雪长出了一口气:“这件事我一直憋在心底,谁都没有提起过。说出来也好,说出来了心里也敞亮些。要不然,每次面对你,也是愧疚。”她抬起头,也没有看陈容与,继续往下说:“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准确的来讲,应该是重生吧。我前世的时候嫁给了吴文璟,受尽折磨,最后还是喝了一杯毒酒死的。他说我费尽心机嫁到吴家,是为了图富贵的生活……成亲当晚,我被晾在新房一夜。此后,他更是没有踏进过我的房门半步。不仅如此,还到处羞辱我生不出孩子。”往事一幕幕地闪现在眼前,白雪心里还是有恨意。只是比着刚重生的时候消淡了许多,也许是嫁给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其余的人和事情就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但是,每每面对吴文璟,她还是忍不住的讥讽几句。也正是这样,才有了她和陈容与的风波。   “我死的当天,正是吴文璟的母亲过寿诞。”昏暗不清里,她歪头看了眼陈容与:“大哥,你也误了……我死在了你的怀里。”   陈容与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尤其是听到最后一句话。心如刀绞!   白雪等了许久,也不见陈容与说话,以为他不相信自己呢。她翻了个身,背对着陈容与,就算有了心理准备,被不信任的时候,还是会感到失望与难过。   陈容与却把她抱在了怀里。妻子个子小小的,后背贴上了他的胸膛,好像一个孩子。   “……雪儿,你为何不早早地告诉我呢?你一个人闷在心里,很憋屈吧。”他一个大男人,心疼的眼圈都红了,当听到她死在自己怀里的时候,他完全的相信了。   因为心如刀绞的感觉太真实。就像他真正的感受过一般。   白雪的泪水慢慢涌了出来,泣不成声:“大哥……你真的相信我?而不是……怪我吗?”她甚至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傻雪儿。”   陈容与亲她的发顶:“我为何要怪你?难道就因为你碰到了卑鄙的人,就应该把问题归结到你身上。这才是真正的错误。”   吴文璟!!   狗东西!陈容与脸上的表情十分嗜血,他却尽量放缓了语气和妻子说话。怕吓到她。   白雪翻身扑到了陈容与的怀里,哭了好久。陈容与一遍又一遍地抚她的后背,轻声安抚道:“别哭了,我心里疼。”   他虽然还不大清楚妻子口中的重生,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却由衷的相信她。   他对妻子的信任,仿佛是天生的。就算她没有讲明白和吴文璟之间的事情时,他也只是心里别扭,醋意横生。却从没有怀疑过彼此的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   【咳嗽】书房那啥,有的哈,而且很精彩哦~等等,到这周四吧。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发到微B上,你们记得私聊我的时候,截个订阅图哈(十章以上就可以了,如果是全定,更开心哦)   感谢在2020-01-12 22:38:31~2020-01-13 22:5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粲粲兮 5瓶;湘慈 4瓶;修身养性 3瓶;274283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8章 148(一更)   寅时左右, 陈容与抱着裹好棉被的白雪出了书房。她疲累极了,已经熟睡了。秋菊和秋芙不知道怎么回事,赶紧跟了上来。   陈容与低声吩咐道:“准备些洗浴的热水过来。”他自己要洗个澡, 也给妻子清理一下。不然, 身上黏糊的,睡觉也不舒服。   秋芙应“是”,转身下去安排。   夜空中都是一闪一闪的星星,周围静寂的没有一点声音。远处的天边, 似乎透露出清浅的鱼肚白,还有些许的霞光。   第二天。   白雪醒来的时候,陈容与还在她的身边躺着。   “大哥……”   她一愣, 随后又想起昨夜俩人的荒唐。在书房也还罢了。后来, 回了内室。他还在给自己清洗呢,就又忍不住了。   陈容与笑着亲亲妻子的额头, 她脸颊绯红的样子格外动人。   “怎么还害羞呢?”   他伸手去摸白雪的肚子:“我们成亲都要四个月了,连孩子都有了……”   白雪去捂他的嘴,佯装生气:“不许再说了。”想想都觉得丢人, 又哭又求的。她活了两世加起来, 都没有这么丢人过。   “好了。”   陈容与宠溺地拉着她的手:“都听你的,我再不乱说了。”   “大哥。”   白雪抬头看他,眼神却飘忽不定:“你会觉得我是怪物吗?”她还是问出了口, 或许是心里没有安全感。   “你无论是什么, 对我来说其实都无所谓的。”   陈容与盯着她,也迫使她看着自己:“……只要肯留在我的身边就好了。”   他要的是最简单的,也是最难的。   白雪的眼圈忍不住一红, 起身搂住了他,“大哥, 谢谢你。”   阳光透过高丽纸照进屋里,明亮又耀眼。   秋菊、秋芙听到了内室的响动,进来伺候主子们起床。   “大哥,你不用去衙门吗?”   白雪接过秋菊递过来的秋香色褙子,问一旁的正在系直缀系绳的陈容与。要是去的话,应该穿官服吧。   “今日休沐。”   陈容与说着话,起身去了净房休沐。   夫妻俩吃过早膳后,相携去留春馆给陈老夫人请安。进了门才发现,陈容泽也回来了。他又长高了些,眉眼处更像陈汝了。正在陪着陈老夫人说话。   “祖母,我原本二月就该回到家里来的。周先生说,只要过了东城区的京试,再考四月份的童生就准了。我便想着,在书院里,有周先生指点着,把握性更大一些,就没有回来。”   陈老夫人听的不太懂,但依旧挡不住询问:“你考过了没有?”   “过了。”   陈容泽笑起来,“连周先生都说我这次摘取秀才没有问题,还特地让我回来放松一二,还说考前不必太紧张。正常发挥就好。”   “哟。”   陈老夫人高兴起来,摆手让孙子到近前来:“泽哥儿就是有出息,咱们侯府终于要出一位有功名的读书人了。”陈容泽也是在她跟前长大的,喜欢的紧。   陈老夫人看到陈容与夫妻俩过来了,笑着说道:“和你们说一件好消息,咱们家的泽哥儿要当秀才老爷了。”   “祖母。”   陈容泽很不好意思:“周先生也只是猜测,还没有定论的事呢。您别说出去。”   “这孩子……”   陈老夫人不依他:“周先生可是燕京城里最有威望,最会教书的先生了。他说的话还能没有定论?”她顿了顿,还不忘记找帮手,问白雪:“与哥儿媳妇,你认为我说的对不对?”   “对。”   白雪也笑道:“泽哥儿是有大出息的,不仅能中秀才,以后还能中进士呢。”她知道陈容泽的前世,也是陈家唯一靠科举做官的文人。   “大嫂嫂,你抬举我了。”   陈容泽起身给陈容与、白雪行礼。   “瞧瞧,还是与哥儿媳妇的话最好听。”陈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水,又问陈容泽:“去拜见你父亲、母亲了吗?”   “还没有,一回到府里,就直奔您这里来了。”   “祖母知道你孝顺。”   陈老夫人摆摆手:“去拜见你父亲、母亲吧。你母亲怀着身孕辛苦,你多陪她说说话。”   陈容泽答应一声,拱手退下了。   陈容泽一走,陈老夫人便拉着白雪问昨日在王家的事情。白雪看了一眼陈容与,没有吭声,怕他心里又不自在。   陈容与却看着白雪笑了笑,“祖母是喜欢热闹的,和她说说吧。”   白雪见他还在鼓励自己,想必也放开了。便和陈老夫人讲了王家在宴息处请了几班戏,唱的是什么都说了一遍。末了还和她讲了婵姐儿月底要办及笄礼的事情。   陈老夫人果然听得津津有味,还承诺要给婵姐儿备份大礼。   不过,还没有等到王明婵办及笄礼呢,陈家便生了一场丑事。   那一日是三月二十五。靖王府发了赏花的请帖,燕京城年轻的男男女女几乎都去了。陈家当然也不例外,白雪因为怀着身孕不好去人多的地方。便由周嫦曦领着正当好年龄的陈宛霜、陈宛柔去了靖王府赏花。   本来是高兴的事情,但是到了下午回来的时候。周嫦曦却一脸苍白的去见了陈老夫人。   “祖母,我亲眼看着四妹妹和吴家小爵爷在凉亭里说话……后来便不知所踪了。”   周嫦曦话里话外都透着古怪,陈老夫人端着盏碗的右手便一抖,热茶泼在了身上。冬枝吓了一跳,赶紧拿帕子去给她擦拭,却被摆手制止了:“安哥儿媳妇,你这是什么意思?话不能乱说的。柔姐儿还是未定亲的姑娘家,要是传出去了,她还活不活?”   “祖母,我绝无半句虚言。”   周嫦曦咬了咬唇:“……霜姐儿也看见了,您不信的话,可以唤她过来。”她在靖王府都觉得丢人现眼够了。   陈宛霜本来就在外面站着,听见嫂子的话挑帘子就进来了:“祖母,我确实可以做证。四妹妹和小爵爷在凉亭里嬉笑不止,不仅我看到了,许多世家的公子和小姐都看到了……”她顿了顿,“嫂嫂还让丫头去唤四妹妹过来我们身边,四妹妹的性子……祖母也是了解的。怎么可能就范呢。”陈宛柔简直是无耻至极了,她不能让嫂嫂受委屈。   兰香这时候从周嫦曦的身后站出来,跪在了陈老夫人的面前:“老夫人,当时是奴婢传的信,奴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四小姐打发走了。”   “作孽啊……”   陈老夫人只觉得头脑晕眩,她看了陈宛柔十几年,一直以为是柳姨娘把好好的一个孩子带偏了。这会儿,突然觉得自己可能也错了。她只是以为,陈宛柔小女子心性,除了狭隘些,没有大的毛病。实则非也,她胆大妄为,自私自利,为了自己的前途。整个陈家都被用作了垫脚石。   陈老夫人又想起陈宛柔不愿意嫁给孙举人……一刹间明白了。她在靖王妃如此胡来,是算计准了要嫁给吴文璟!   混账玩意儿!   许嚒嚒看陈老夫人的神色不对,赶忙去搀扶她:“老夫人,您年岁大了,不能动气了。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老奴让人去请侯爷、侯夫人和二夫人过来处理吧?”   “好。”   陈老夫人像是苍老了好几岁,摆手让杏香起来。人老了,就是要服老,这一刻。她真的感觉有心无力了。   许嚒嚒摆手让茉莉去请人,她则扶着陈老夫人进去内室换衣服。   陈汝正在上林苑陪着王氏用晚膳,夫妻俩是一起过来的留春馆。随后赵氏也到了。陈老夫人几句话就讲明了事情。   陈汝气的拍案而起,“母亲,我让这就派人出去寻她。您别急,燕京城统共就那么大的地方,一定能找到的。”   陈老夫人“唉”了一声,找到又怎么样呢。陈宛柔无论还是不是清白之身,她这一辈子也毁了啊。   王氏坐在一旁,口观鼻,鼻观心。一句话也没有。按理说,陈宛柔是大房的人,出事了也应该她出来担责任。但陈宛柔多特殊啊,以前是柳姨娘亲自养的,后来又是老夫人。好像记在她名下养着,委屈了一般。   现在也刚好,她这个做嫡母的,反落了个悠闲。   王氏不说话,赵氏更是不说话。她端起茶盏喝茶,甚至还有点同情陈老夫人。费心费力的,教了这个白眼儿狼出来。不知道报恩还罢了,临了还反嘴咬了一口。   陈汝见母亲没有异议,便大步往外走。谁料到,外面传来了丫头的通禀,说是四小姐回来了。满屋子的人都愣了愣。   陈汝大踏步出去,看到了站在庑廊上的陈宛柔,她打扮的花枝招展,还笑眯眯地。   “你去哪里了?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父亲安好。”   陈宛柔屈身行礼,“我在靖王府和吴家小爵爷一见如故,不自觉便忘了情,便去了茶楼坐一坐。倒是忘记了二嫂嫂和三姐姐,是我的错处。”她算准了周嫦曦和陈宛霜回来的时间,也算准了她们会如何和祖母、父亲说……   她就是要让她们说,利用她们的渲染,以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祖母和父亲不是一直想要她嫁给穷举人吗?她偏不!好容易又见到了吴文璟,正愁没有法子呢,天赐的好机会怎能错过。这也是她今日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和吴文璟有说有笑的不假,但赏花宴上,大家见了相熟的人不都要寒暄几句吗?她不过是热情了些。去茶楼喝茶更不假。除了这些,俩人却也没做过别的。吴文璟对她不如以前上心了,能感觉得到。   想到这里,陈宛柔又觉得心酸。但是她有什么办法呢?不想嫁给穷举人,就只能牢牢抓住吴文璟不放了。外祖母说得对,她只有这一条道走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   陈汝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你还要不要点脸,当着我,说出了这种话?”他一个粗人,都觉得臊的慌。   父亲的耳光打下来,陈宛柔反而心里安定了。父亲打了她,证明相信了她和吴文璟有私。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陈宛柔捂着脸顺势跪下了,“父亲,我和吴小爵爷是真心相爱的。”   她故意提高了音量,声音又清脆。屋里屋外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陈老夫人坐都坐不住了,让许嚒嚒出去把父女俩唤进来说话。老大也是气急了,女儿那么大了,怎么能说打就打呢。还当着满院子的仆从。   陈汝很快就进来了,身后跟着委委屈屈的陈宛柔。她一进来,扑通就跪下了,跪趴着去了陈老夫人面前:“祖母,您一定要为孙女儿做主。”   王氏扭过脸去,一眼都不想看陈宛柔。这样的行径和柳姨娘简直一模一样。   “我替你做什么主?”   陈老夫人气的说不出话来,骂她:“你一个好好的姑娘家,自甘堕落!”她摆手让屋里的丫头、婆子,连同周嫦曦、陈宛霜一起退出去。   屋子里仅留下陈汝夫妻俩和赵氏。   陈宛柔咬了咬牙,索性豁出去:“祖母,柔姐儿和吴家小爵爷不清不白的,此生也不能嫁予旁人了,只求祖母成全。”   “你说什么?”   陈老夫人的手指都在颤抖,呼吸都要喘不过来了。   “祖母,求求您答应了我吧。”陈宛柔“砰砰”地磕头:“……您不是一向都疼爱我吗?就最后再成全我一次吧。”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陈老夫人险些没有背过气去。   “我活活打死你,也就好了。谈不上成全。”   陈汝的耳光又下来了。   陈宛柔不仅没有躲,反而迎了上去:“父亲,您就算打死我,我的心意也不会变。况且,我赌您和祖母一定会成全我的。”   “你再说一遍?”   陈汝眯了眯眼。他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周身的气势一上来,陈宛柔怕的都在发抖。她却强撑着开口:“三姐姐和镇南王何家马上要定亲了,泽哥儿下个月要考秀才,旭哥儿在卫所里当差……他们都有着大好的前途。而我和吴小爵爷的事情,也被无数人看到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传了出去……”   陈宛柔笑起来:“父亲觉得会如何?”   “你这个毒妇!”   赵氏一盏茶泼在陈宛柔的脸上:“父母兄妹你都敢算计……不怕遭报应吗?”牵扯到女儿的亲事,她恨的牙根都痒。   陈汝也惊住了!他这个女儿,真的是疯了!   还是王氏最先冷静下来,她看都没有看陈宛柔,扬声喊了许嚒嚒和冬枝进来:“把四小姐押入柴房,找专人看着。”这个陈宛柔还真是聪明极了,全家人都要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有小可爱问怎么私我,去微博,我的微B名也是作者名——小晨潞。欢迎和我做朋友哦~ 第149章 149(二更)   “母亲, 您说怎么办吧?”   要不是有陈汝在,赵氏有个惧怕头,几乎要破口大骂了, “陈宛柔自己作死, 还要带着全家一起……我实在是……”她恨不得上去暴打陈宛柔。   陈老夫人喘了口气,苍老的脸上都是疲惫。陈宛柔的这个事情对她的打击是真大!宠爱了十多年的孩子,到最后还被狠狠地打脸!   “老大媳妇,陈宛柔到底是大房出来的孩子, 你又是嫡母,拿个章程出来吧。”   王氏抬头看了一眼陈老夫人,这时候意识到她是陈宛柔的嫡母了?平时干什么去了。还拿章程出来……她才不管呢。到时候好或不好的, 弄得一身腥。   王氏和陈汝说道:“侯爷, 妾身想听一听你的意见?”丈夫是陈老夫人的儿子,又是陈宛柔的父亲。他怎么说, 都不会被埋怨。   陈汝哽了口气,“我觉得直接掐死她,是最好的。”也用不着被威胁了。   “你这是赌气。”   陈老夫人闭了闭眼:“那么大的姑娘了, 你说掐死就掐死了。外边的人谈论起来, 我们怎么应对?何况还有一个柳家。”   “母亲,我们总不能按照她的意愿做事吧?”赵氏越想越生气:“陈家养她吃穿住行,还养出个仇人来了。”   赵氏的话一说, 屋里的人都沉默了。   王氏长出一口气:“陈宛柔把每一步都算到了, 心机之深沉,我们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她顿了顿:“……孩子们的前程最重要。”   “我上阵打仗都没有这样憋屈过!”   陈汝的眼神十分阴戾,“她真是像极了柳姨娘!”   ……   消息传到景庑苑时, 已经是晚上了。白雪倒不太震惊,她知道陈宛柔的心性, 也知道陈宛柔早和吴文璟有勾结。   迟早有这么一天。就是不知道祖母和父亲会怎么处理。   陈容与从衙门里回来后,陪着白雪吃晚膳,看她心不在焉,问道:“你想什么呢?”   白雪没有回答他,却反问道:“你有没有听说陈宛柔的事情?”   陈容与摇摇头,确实是不知道。今日衙门里事情多,他回来的也比较晚。   “那我就不和你说了。”   白雪笑了笑,“反正你以后也是会知道的。”   陈容与伸手揉揉她的头发,笑道:“你还挺神秘的。”   外面的天彻底黑下来,陈家的仆从扛着梯子去点亮屋檐下的纱灯。   陈汝从留春馆出来后,独自去了书房。他躺在床上一宿未睡,天一亮,就骑快马去了安定伯爵府吴家。母亲说的对,这件事情要尽快的解决。越快越好,最好是还没有乌糟的消息传出来时,他们就解决了。   谁也不知道陈汝在吴家说了什么话,吴夫人下午便带了媒人亲自上门提亲了。不过脸色相当的难看。   陈老夫人也没有好脸色,俩家匆匆定了日子,便不欢而散。   陈宛柔从柴房里放了出来,依旧住在净月阁。她身边的丫头、婆子却统统换了一遍。杏霖更是被打了顿板子,卖出了北直隶。   月底的时候,白雪去王家参加王明婵的及笄礼,陈容与也去了。本来要陪着白雪在王家住几天呢,中途有事情又被卫珉叫走了。   “世子爷,您让属下去查吴文璟……”卫珉咽了咽口水:“属下实在查不出什么,除了吴家在福建有两个私盐生意,就是吴文璟的各种事情了。他很好.色,也爱去逛青楼,对青楼女子更是一掷千金。因此也有很多红颜知己。”他想了想,又说:“他和府里的四小姐一直有来往,没有定亲之前就常常书信往来,私下里见面。”   “陈宛柔?”   陈容与又想起柳姨娘母女推妻子入荷塘差点淹死的事情,拍手唤了孟较然出来:“你把吴文璟废了吧。”   “嗯?”   孟较然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有些愣住:“怎么废?”   陈容与看了他一眼,“吴文璟不是最好女.色吗?那就变成……太监吧。”   “太监!”   孟较然不自觉夹了夹双腿,“世子爷,这……”   “怎么?”   陈容与的声音变冷了,“你要我亲自去做吗?”   “不!”   孟较然火烧眉毛一般跑了。   卫珉咧了咧嘴,也拱手告退了。惹着世子爷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他算是又体会了一次新高度。   陈容与却不以为意。他这个人,一贯是眦睚必报的。说他心眼小就心眼小吧。反正,坊间的传闻也够多了,不在乎再多加一条。   人活一世,他不主动欺负人,却也不会任人欺负。   陈宛柔这样的人,陪变成太监的吴文璟,也挺配的。她不是要死心塌地嫁入安定伯爵府吗?那就嫁吧。   四月初六,吴家派了两对人马来迎亲。不知道是何缘故,吴文璟竟然没有过来。吴家一个管事的,撒了些糖果铜板。   陈容旭是在卫所赶回来的,他背陈宛柔上的花轿,“四姐姐,一路珍重。路是你自己选的,吃苦受罪你也该受着。”姐姐做的那些事情,实在是不堪入耳。祖母都已经气病了。他在陈家更是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陈宛柔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她出嫁,竟然只有二十台的嫁妆,还都是外祖母托舅舅送过来的。堂堂的西宁侯府,竟然一台嫁妆都没有准备?这是有多看低她?还是说,她从今往后,便不是陈家的小姐了。   轿子敲敲打打地走远了,远到连乐器声都听不到了。陈老夫人才扶着许嚒嚒的手,从内室里走出来。她迎着阳光,老泪纵横。   “这个孩子,我终究还是毁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给你讲,世子爷真的是个狠人哦~ 第150章 正文完结   陈宛柔的事情一过。没过几天, 便是一年一度的童试。陈容泽不负众望,得了个秀才回来。陈家上下又重新高兴起来,陈老夫人内心的郁结也消散了不少, 亲自操持着办了个家宴给陈容泽庆贺。   白雪和陈宛霜坐在一起说话, 周嫦曦抱病没有过来。   白雪便问:“二弟妹的风寒好些了没有?”   陈宛霜压低了声音,回答道:“她哪有什么风寒,不过是为了躲避祖母和母亲。想来,都是陈宛柔那个小贱蹄子闹的……我母亲虽然没有斥责她, 倒是冷落了好几天。她脸皮子薄,也觉得是自己做错了。”   “和她没有关系吧。”   白雪愣了愣:“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陈宛柔故意设的圈套。”   “谁说不是呢。”陈宛霜撇了撇嘴:“我和二嫂嫂讲了许多陈宛柔的为人,她心里也好受了些。”   陈宛凝瞪大了眼睛听她们说话, 也不插嘴。一块接一块地吃桂花糕。里面添了许多蜂蜜, 又甜又香。她一贯喜欢吃这些东西的。   陈宛霜喝了一口燕窝汤,又接着说:“本来出嫁女三天后要回门的, 咱们家又没有人去吴家接她,小贱蹄子脸皮再厚也回不来。依她要强好面子的性格,不知道该有多难过呢。我想起来真是开心。”   “好了, 吃饭吧。”   白雪不经意抬头, 见陈老夫人往她们这边看了,便拉了拉陈宛霜的手,换了话题。   天气慢慢的热起来, 到了五月, 人们换上了薄衫子。石榴花也如约盛开,灿烂如烟火。   王氏的肚子已经有七个月大了,胃口愈发的好。喜欢吃肉, 整日红光满面的。她又不敢多吃,也不敢在床上歇着, 怕生产的时候不好生,每天都要在上林苑的游廊上溜达一个时辰。   白雪心疼母亲,而且胎像也稳了,便经常过来陪母亲说说话。然后再顺道去看望陈老夫人。自从陈宛柔出嫁后,陈老夫老的就很快了,精神也不如以前好。常常忘东忘西的。脾气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老小孩一般。   “我听说你房里的大丫头要嫁人了……”陈老夫人喝了一口热茶,笑眯眯地:“还是咱们府里的凌管家。”   白雪点头应“是”,又拉了身后的秋芙出来,说道:“就是她。”她原来便觉得秋芙和凌管家认识的,后来特意问了她的心意,又找了凌管家过来。让他们俩单独说了几句话,亲事竟然就成了。顺利成章的都让人意外。   秋芙的脸都羞红了,却屈身给陈老夫人行礼。   “是门好姻缘。凌管家为人很好,也厚道。虽说是成过家的……”陈老夫人看着秋芙:“成过家的也有成过家的好处,知道疼人。”   秋芙的脸更好了,陈老夫人却让冬枝拿了一对镶嵌珍珠金手镯出来:“给你当压箱礼吧。也算是奖赏你伺候主子这么多年的功劳。”   秋芙双手接下了,跪地道谢。   回景庑苑的路上,白雪和秋芙说话:“你和凌管家的亲事定在年下,到时候我给你风风光光的办。凌管家的意思也要好好的准备一番……你最近不要总是伺候我了,好好的歇一段时间,养养身子,也给自己做几件贴身穿的绣活。”   秋芙被说的满脸通红,却又有些担心:“我一走,您身边能近身伺候的丫头就剩下秋菊了……新选的丫头又不顺手。”   “怕什么呢。”   白雪笑起来:“让秋菊多带带便好了。”她从回事处新选了一个丫头,唤橙儿。看着也是机灵的。先让秋菊带着,以后若真的能用,便顶替秋芙的活计。   秋菊也安慰秋芙:“你就放心吧,好好做一个新嫁娘便是。其余的事情都交予我们。”   秋芙“啐”了她一口:“小蹄子,我是心疼你呢,你却来调.笑我。没有良心。”   “开个玩笑呢。”   秋菊笑着去拉她的手:“秋芙姐姐可不敢生我的气。”   白雪看着她们嬉闹,也没有开口阻止。俩人在一起处了这么多年,不是姐妹却胜似姐妹。她知道她们是舍不得彼此。   白雪顶着大太阳走到景庑苑时,额头上出了薄薄的一层细汗,脊背上也是。衣服都粘在身上,她觉得不舒服。让婆子打了热水沐浴,又换了件薄些的衣裳。肚子已经凸出来了,因着比较瘦,穿上衣裳却也不显。   陈容与这些日子都比较忙,和工部讨论黄河水讯的问题总是到深夜。有时候,他回来家里,白雪都睡着了。倒也有好事,皇上拨了增修堤坝的白银,工部尚书总算露了笑脸。   今天也不例外,白雪吃了晚膳后,陈容与才回来。   白雪笑着出来迎他,问道:“你吃晚膳了没有?”   “没有。”   陈容与侧身去亲妻子的额头,又伸手去摸妻子的肚子:“他有没有闹你?”   白雪笑弯了腰:“他才几个月大,能闹什么。倒是母亲的孩子,折腾的厉害,每日里都要踹几下肚子。李大夫把了脉,说是胎像强劲,估计是两个小公子。”   “那父亲可要高兴了。”   陈容与取下五梁朝冠,又换了家常的直缀。白雪亲自拧了热帕子递过去,让他擦手擦脸:“是呢,父亲现在每日都去母亲的屋里。”   夏莲过来问陈容与要吃些什么。   “做碗热捞面吧,要青椒鸡蛋的浇头。”白雪插话:“再来一碗莲子银耳汤。”夏天到了,莲子去心火最好了。   夏莲答应着退下,白雪又和陈容与说起夏莲的亲事,“夏莲姑娘年纪大了,一直跟着伺候倒是耽误了。我想着给瞅一个好人家呢,但是总没有合适的。不是家境不够殷实,就是男的年纪偏大。”   陈容与坐在临窗的罗汉塌上,拉着妻子的手:“这事情不急,慢慢来。”   白雪“嗯”了一声,“她伺候了你许多年,尽心尽力的。人又十分好。后半辈子咱们总要让她过得更好一些。”   “都听你的。”   陈容与抱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我公务忙碌,内院的事情都亏你了。”他声音低沉,去吻她唇,缠绵了好一会儿。   白雪挣脱不开,只好由着他去了。好在内室只有秋菊、秋芙,俩人又都是有眼色的,见了陈容与回来,早早的便退了出去。   自从前世的事情说开以后,她心里一直坠坠不安的大石头也落了地。夫妻俩的小日子过得如鱼得水,琴瑟调和。   白雪也自认没什么遗憾的了,这一世的幸福安康或许就是老天给的补偿,补偿前世的苦。   一弯朦胧的明月悬挂在天上,照射着大地万物。银色的清辉泻了一地。明月的四周,满满的都是一闪一闪的小星星。像萤火虫一般。   散发着微弱却又美丽的光芒。   和白雪顺风顺水的日子相比,陈宛柔嫁去吴家可谓是凄风惨雨。洞房之夜见不到吴文璟还罢了,一个叫曾悦的丫头还有了身孕。大夫过来一查都三个月有余了。夸张的是,吴夫人竟然亲自接了曾悦去她的房里养胎。   陈宛柔气的要死要活,她才嫁进门不到两个月。一个丫头竟然怀胎三个月了,还瞒得死死的,可见心机之深沉。   陈宛柔有心要做些什么,却连曾悦的面都见不到。她去找吴文璟哭诉,倒是见了吴文璟几次,但每次他都是阴沉着脸。说话也没甚力气的。再不复风流倜傥的模样。她只觉得稀罕,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吴文璟从来不和她同房,也不招丫头们伺候。像是突然要当和尚了。   吴夫人对她也挺好的,是一种奇异的好。   陈宛柔感觉吴家的每一个都很奇怪,她费尽心机地嫁到吴家。不惜和祖母、父亲闹翻,但是她好像住进了一个大笼子。   出不去也透不过气的大笼子。   五月中旬一过,雨水也下得勤了。常常是还出着太阳,突然就下起雨来了。   电闪雷鸣,闷雷滚滚。   陈宛霜成亲的日子也定了下来,腊月初八。镇南王何家找人看的日子,说是吉日,易嫁娶。赵氏知道女儿的女红不好,又特意请了一位有名的苏绣师傅,专心地教女儿绣花绣鸟。   陈宛霜苦闷的很,得空就来找白雪叙苦。   这一日,天气晴朗。陈宛霜吃了午膳又来了景庑苑。   白雪让人给她上了冰镇的梨子汤,笑道:“二婶母又骂你了?”二婶母望女成凤,对于陈宛霜学女红这一块,更是看得紧。   陈宛霜叹气:“哪日不骂个几回呢,我都习惯了。她喜欢看我的绣品也罢了,还每次都挑毛病。说绿牡丹绣的像花园里种的草,一点层次都没有,颜色选线也不均匀。”她说话间又拿出一方帕子给白雪看:“大嫂子,你来瞧一瞧。我这一方鸳鸯戏水绣的多好,连师傅都夸我有了长进……我母亲竟然说是两只肥鸭子。”   “她简直在侮辱我……不对,是侮辱苏绣师傅了。”   陈宛霜猛灌梨子汤,无奈的很:“我心里有气又不敢乱发,简直要憋死了。”   白雪接过帕子看,忍住笑:“针脚很均匀,眼睛也很圆。肥是肥了点,但还是能看出像鸭子的……”她猛然住嘴了,咳嗽了几声:“不,但还是能看出像鸳鸯的。可能……二婶母对你的要求太严格了。”   “是吧。”   陈宛霜秀气的鼻子皱了皱,还挺骄傲:“我觉得也是。”   白雪背过身去,肩膀耸动好一会儿,才转过来若无其事的和陈宛霜说话。   陈容与从父亲的书房过来,陈宛霜屈身行了礼,退出去。大哥都回来了,她待着也不自在。   白雪笑着去挽陈容与的胳膊,和她讲陈宛霜的有趣:“三妹妹做的一手好诗,偏生女红很差。绣楼的师傅教了几年都无济于事。二婶母又给她请了会苏绣的。她天天苦不堪言的,好在性格好,要不然早受不了了。”   陈容与揉揉妻子的头发,看她笑靥如花,心里也不自觉带了欢喜:“说起来性格好。我瞧着是你最好。”   “嗯?”   白雪一愣,“什么意思?”   陈容与微微一笑:“我是说你的性格最好,很温柔也待人和气。”他所认识的人里面,都是互相算计的。真的是妻子的性格最好,也稳重。   “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白雪话说出了口,才觉得有些不大对。慌忙改口,却被陈容与拦下了:“我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白雪的小脸都羞红了,眼神里却带了笑意。   “你的肚子倒是一天天长起来了。”   陈容与伸手摸了摸:“感觉真的大了不少。”   “这才到哪啊……”白雪也摸了摸自己肚子:“母亲说,等满了六个月,肚子一天一个样。我也会变得能吃能喝的。”她现在吃东西已经不吐了,却还是见不得大肉。母亲倒是吃的厉害,还最喜欢吃红烧肉。   “能吃能喝是最好的。”   陈容与俯身亲了亲妻子的右脸颊,“夫君还是能养活起的。”   白雪悄悄拧了下他的胳膊,一点也不疼,倒是有些痒。   “难得天气好,走吧,我陪你出去走走。”陈容与眉眼舒展,是化不开的宠溺。   白雪应“好”,夫妻俩一起出了房门。秋菊远远地跟在后面,瞧着主子走上转角游廊。一阵风吹过来,空气里有牡丹花的香味。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夫妻俩的身上。男人高大挺拔,女人娇小端庄。女人依偎着男人,脸上洋溢着笑容。   男人还不时体贴的附耳过去,听女人说话。   美好的像一幅画卷。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正文就结束了。真的很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鞠躬】。还有两章番外,待会儿一并放上。   随机选20人发红包,留言过来吧。各位小仙女,爱你们,么么哒。 第151章 番外篇之一   八月初十, 王明婵成亲。王家的请帖早早地派人送进了西宁侯府,是白雪和陈容与一起过去的。王氏马上要临产了,陈汝还从宮里请了上次给王氏诊脉的虞太医和几个接生婆婆。都安排在在陈家住, 单辟个小院子出来。   马车停在王家大门外, 有小厮接过车夫手里的缰绳牵进马厩。陈容与夫妻俩先去坞裕堂拜见王尚书和王老夫人。   “好孩子,快坐到祖母的身边来。”   王老夫人瞧着白雪的肚子,喜欢的紧:“肚皮尖尖的,八成是个小子。”   白雪抿嘴笑起来:“您怎么和虞太医说的一样呢?”虞太医如今常伴在母亲左右, 她去陪母亲说话,也趁着请了脉。   王老夫人拉着白雪的手:“祖母年纪大了,也见多了怀孕的妇人。只胖肚子腰身不变的, 生下来一准是小子。就像你这样的。反之, 全身都胖的,基本上就是女娃了。”她又问道:“你吃饭的口味变了没有?”   白雪想了想, 说道:“最近确实很喜欢吃些酸的。特别是酸菜鱼,总也吃不够。”   “看看吧。”   王老夫人一拍大腿,激动非常:“酸儿辣女, 这个是准的很。”她又特别交待陈容与:“你可要照顾好雪姐儿, 她的身子重了,和往常不一样。”   陈容与笑着应下:“祖母放心。”妻子比他的命都重要,别说好好照顾了, 藏在心尖上都觉得不够。   白雪左右看了一圈, 二舅母李氏坐在一旁,还有一些世家的妇人和小姐。就是没有看到钱氏。她问道:“母亲呢?”   “你母亲在陪婵姐儿说话呢。”王老夫人喝了一口热茶:“我让丫头去唤她过来。”   “不必了。”   白雪拦住她:“婵姐儿今日出嫁,肯定是舍不得母亲。让母亲多陪她一会儿也好。我见母亲的时日还多着呢。”   坞裕堂多是妇人来拜见王老夫人的, 女客们络绎不绝的进来。看到陈容与,总是要打量一番。身家好, 长相又实在是出众。有年轻的姑娘甚至还红了脸。   陈容与倒没有什么感觉。他去哪里都被人围观,习惯了。   午时左右,宴席马上要开了。王尚书便领着陈容与去了前院。王老夫人携着白雪的手,和众位女客一起也去了宴息处。好戏已经开场了,唱的是《喜鹊登台》。   钱氏也过来了,坐在白雪的身旁:“婵姐儿刚才还和我说起你呢,猜测你应该到了。果然是来了。”   “她们姐妹俩感情好,都想到一块去了。”   宁氏笑着问起王氏:“二姐的身子可还好?”   白雪笑了笑:“我正要说呢,三婶母就问到了。母亲要生产了,就是这几日,也不便过来。她准备的添箱礼我一并捎来了。”王明婵是王家第一个出嫁的孙系辈小姐,王氏给的是一套鱼鸟花虫的金头面。价值不菲。   原本白雪也应该去见一见王明婵,姐妹俩叙叙话。亲自递上添箱礼。但民间有一个不成文的传说,新嫁娘出嫁当天不能够看到身怀有孕的女子,不吉利。不然,新嫁娘成亲后一辈子都不会过得幸福。所以,白雪才提前把添箱礼给了王老夫人。   王老夫人心疼女儿,问了许多事。白雪都耐心的一一回答,“您不用记挂,都准备好了。大夫和接生婆婆都是从宮里面请来的,十分有经验。”   “那就好。”   王老夫人点点头,忧虑还是不减:“阿琴早过了适合生育的年纪……”   “母亲,您要是实在不放心。等婵姐儿出嫁了,您去侯府里住一段日子,陪陪阿琴。”钱氏劝慰她:“再者,雪姐儿都说了,侯府里准备齐全。阿琴一定能顺当地产下孩子。”   几人正说着话,不妨身后有人过来请安:“大嫂子安好。”   声音很是熟悉,白雪转过头,却看到了陈宛柔。她身穿杏色绣海棠花褙子,发髻上戴着华盛。手镯上还带了几支玉镯子,叮叮当当的,显得格外华贵。就是看着瘦了许多,下巴都削尖了,脸色也不好。倒是浓妆艳抹的,眉目流转间,倒是颜色更倾城了。   “四妹妹。”   白雪抬眼看她:“好久不见了。”   陈宛柔笑的温婉:“……好久不见。”她觉得白雪看她的眼神充满了鄙视和不屑。但是这种场合,她怎么说都是吴文璟的正妻,面子还是丢不得,“我隔一段时间回去看望祖母和母亲,她们都还好吧?”   “承蒙你惦念,都很好。回去探望就算了,知道你忙,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白雪不想搭理她了,低头去端桌上的桂圆紫薯粥。   陈宛柔却还在说话:“大嫂子,你这肚子是几个月了?”   “六个月。”   白雪回答了这一句,索性专心地吃起饭来。还让秋菊给她夹了一个油焖大虾。   陈宛柔被无视的如此明显,再也无法若无其事地和白雪搭话了。宴息处的众人都窃窃私语起来,觉得陈宛柔脸皮子真厚。有几个知道些内情的还小声议论,觉得她是咎由自取。陈宛柔如坐针毡,她咬了咬唇,努力的不让眼泪掉下来。曾悦怀有身孕,也六个多月了。整个人都胖了许多。吴夫人喜欢的紧,直接让吴文璟给提了姨娘。   吴文璟又从来不去她的院子里逗留,哪怕是吃个饭呢……眼见着府里的仆从都拜高踩低起来。日子煎熬的都快要过不下去了。有心想回去侯府里住几天,又心里不敢。她给旭哥儿写的好几封信也没有收到过回信。   申时一过,赵家长公子赵淮微骑着高头大马和一众青年过来了。时辰是赵家算好的,王家也没有异议。赵淮微的脸上带着笑容,长得高大俊朗。先去了正室给王中淮夫妻磕头,又去了坞裕堂拜见王尚书和王老夫人。最后一挂鞭炮响起,乐声震天,王明婵由王晨濡背着送上了花轿。   钱氏强忍着泪水,注射着女儿的背影很快不见了,小声和夫君说话:“时间怎么过得这样快呢,我明明还记得婵姐儿为了一颗冬瓜糖趴在炕上哭呢,一转眼就嫁人了……也不知道会不会适应?”   王中淮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却也安慰妻子:“好了,大喜的日子,不许给婵姐儿添晦气。客人们大多都要走了,咱们得出去送一送,不能失了礼节。”   钱氏答应一声,抹了把眼睛,和丈夫一起出了正室。女儿出嫁,风风光光的,她心里也没有什么不高兴,就是舍不得而已。   夕阳西下,晚霞布满了天空。   白雪和陈容与在府门外上马车的时候,刚好碰见了吴文璟和陈宛柔。吴文璟在前边走着,陈宛柔在后面小跑都跟不上。俩人好像还分别上了不同的马车。   白雪就一愣,吴文璟和陈宛柔的感情……感觉和以前很不一样,生分至极。不过,她很快就抛之脑后了。因为马车一走,她就困的直打呵欠。   “是不是有些累着了?”   陈容与把妻子搂在怀里,亲亲她的额头:“靠着我睡一会吧。等到家了,我再喊你。”   白雪“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又听到他交待车夫慢一点。   陈容与身上有一种干净的胰子清香味,好闻极了。白雪觉得很有安全感,她搂着他的胳膊,枕在他的肩膀,真的睡着了。连马车什么时候到的都不知道。一觉醒来,都在床上躺着了。   内室里安静的很,陈容与正坐在床头看书。   白雪好一会儿才认出是哪里,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伸手去搂陈容与的腰:“大哥,咱们不是应该在马车上吗?”   她声音软糯,有一种刚睡醒的慵懒。   陈容与爱怜地低头亲她,“傻瓜,现在酉时都过了,你还真能睡。”   “酉时?”   白雪抬头去看水漏,离得太远了又看不清,要站起来。但是她忘了还在搂着陈容与的腰,结果就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陈容与对于这太明显的投怀送抱有些懵,随后又被妻子挣扎着起来,结果挣扎了几次还是没有站起来……倒是折麽他欲罢不能。   妻子怀着孩子辛苦,他体谅她。   ……夫妻俩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情.事了。   陈容与放下手里的书,搂着妻子的肩膀亲了过去。很快有呻.吟声响起,帐子被放下了。   夏莲过来问晚膳要摆在哪里,被秋菊拦在了门外。   月亮升在了空中,如水一般柔和。   当桂花香再度飘在空中时,一年一度的八月十五又到了。   八月十五称月饼节,又是团圆日。家家户户都做好月亮饼,摆好糕点瓜果,预备着晚上赏月。陈家也不例外,聚在留春馆吃了团圆饭后,坐在一起赏月猜谜语。   王氏扛着大肚子也出来了,坐在陈老夫人的身边说话:“我前几日胎动的厉害,这又没了动静。”   “不用慌。”   陈老夫人安慰她:“只要孩子好好的,在你的肚子里多待一两天也无事。”   王氏刚应了一声,却不对劲了。她用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声音都变了,“母亲,我的肚子好疼!”   陈老夫人看她瞬间出了一头的汗,立刻喊不远处的陈汝,“老大,你快点过来。你媳妇估计要生了……”   “啊!”   陈汝从圈椅上,站起来,大踏步就过来了。他低头去看妻子:“琴儿,你怎么样了?”   “破了……羊水破了……”   王氏是生过孩子的人,很快就判断出了是怎么回事,她要求丈夫:“快……快点抱我回上林苑,孩子要出来了。”   陈汝抱起王氏,就往外边跑。陈老夫人不放心,扶着许嚒嚒的手跟了上去,还安排赵氏:“快去准备,让虞太医和接生婆婆也赶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一下王氏生的是一对男孩,还是一对女孩,或者一男一女……对得话,都有红包哦。 第152章 番外篇之二   赵氏答应一声, 扶着丫头的手就往外走。她看到白雪也慌里慌张的,赶紧让陈容与拉住她:“与哥儿,快领着你媳妇回去。生孩子血腥, 她又是双身子的人, 怕冲撞了。再者,人来人往的,撞到了也不好。”   陈容与“嗯”了一声,他本来就护着白雪的, 怕她走的急,会摔倒。一听这话,立刻打横抱起来。   白雪的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大哥, 我要过去的……那是母亲……我要去陪着她……”   陈容与大踏步往门外走,声音低沉:“有太医在, 父亲、祖母、二婶母他们都在,母亲一定会没事的。”他不能让妻子有任何的意外。   大房的几个孩子也都跟着人群往外跑,陈宛兰的个子低, 腿也短, 落在了最后面。她听着白雪都哭了,便努力地追过去:“三……大嫂嫂,你别急。母亲那里, 我去守着, 一有消息我便去通知你。”   白雪本来还在陈容与的怀里挣扎,渐渐的也不挣扎了。陈容与抱她的双臂十分用力,她根本就挣扎不开。   泪水却糊了一脸。   母亲之于她, 几乎象征着所有。记忆突然清晰起来,脑子里涌现出来的都是母亲为了她和生父据理力争, 被生父一脚跺在雪地里……小时候发高烧,是母亲一宿一宿地守着她,泪水滴在脸上……和生父和离后,住在外祖母家,每次和婵姐儿、惠姐儿拌嘴、吵架。母亲总是会骂她,护着婵姐儿她们。没人的时候又搂着她哭。母亲心里苦,害怕外祖母家也容不下她们母女俩。以前不懂得,现在都懂了啊。   白雪泣不成声,她是自己的母亲不假。但她也会害怕,也曾经年轻过,也是从一个小女孩过来的。   陈容与的双臂越来越紧,他第一次看妻子哭成这样。心仿佛被揪起来一般。他本来抱着妻子往景庑苑的方向走,却停下脚步,兀自换了方向。   白雪哭的伤心,一时间也没有察觉到。   上林苑里乱作一团。云儿正慌张地指使着丫头们烧热水,灵儿亲自去库房挑选白色细棉布。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来。陈汝急的站在门口直跺脚。陈容旭比陈汝还要冷静些,靠着廊柱一声不吭。陈宛兰胆子小,揪着陈容泽的袖子,眼泪汪汪地:“六哥,母亲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   陈容泽跟了王氏五年,感情很深,王氏对他也是真的好。他像是说服自己般长吁一口气:“一定不会的。”   赵氏、周氏陪着陈老夫人在庑廊下坐着。陈老夫人听着大儿媳妇惨烈的叫声,愁的直叹气:“这可怎么办啊?老大媳妇不能出事的。”老大年纪轻轻的,原配便死了。后来又娶了王氏,虽说以前没有生孩子吧,但是夫妻俩的感情还是挺好的。   “母亲,您别急。”   赵氏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抬头去看道陈容与夫妻俩走了进来,“与哥儿,你怎么把雪姐儿带过来了?”   白雪本来还在伤心,听到赵氏的话,才恍觉身在何处。她看了陈容与一会儿,“谢谢你,大哥。”   她以为大哥……   陈容与把妻子放在地上,揉揉她的头发:“去吧。”这时候,他应该要支持妻子的。   白雪扶着秋菊的手抬脚上了台阶,挑帘子进屋。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陈老夫人看得目瞪口呆,都怀孕六个月了,走路还挺利索的。她过了一会儿,才觉得不对,对着陈容与发火,“你怎么让她进去了?她的肚子里也怀着孩子呢,冲撞了谁……都是罪过!”   陈容与笑了笑,去了陈老夫人身边:“祖母,没事的。一福压百祸。”   陈老夫人摇摇头,还要说话。屋子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小孩哭泣,而后又是一声。众人皆是一震,随即欢呼声起来了,“生了,生了。侯夫人生了。”   不一会儿,接生婆婆便抱着孩子出来了,先让陈汝看,然后又抱给了陈老夫人:“恭喜贺喜,侯夫人生了一对小公子。”   “都是男娃?”   陈老夫人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是,母子平安。”   陈汝高兴的直搓手,“赏,重重的赏。”他挑帘子进了屋,却看到白雪正拉着王氏的手哭,母女俩脸上都是泪水。   “雪姐儿,母亲已经没事了……你快些出去。”   王氏有气无力的,还不忘记催促女儿。女儿的肚子里还有孩子呢,产房血腥味重,怕熏得她也跟着难受。   孩子又很快抱了进来,让王氏看。陈老夫人等人也都跟着进来了。白雪被挤在了墙角。她扶着秋菊的手往外走,心里的震撼却一直磨灭不去。   母亲生孩子,流的血都浸透了被褥。好像一身的血流去了半身。   太可怕了。   但是,母亲也真的伟大。她几乎用自己的命去换孩子的命。   白雪走到陈容与面前时,双腿都软了。她靠着他,半响说了一句话:“大哥,我累了。”   八月十五亥时三刻生的孩子,个头略微高点的是老大,胖乎乎的是老二。陈汝翻遍了楚辞和诗经,总算给儿子们起好了名字。老大叫陈容详,字月之。老二叫陈容逸,字圆之。俩儿子的字连起来读就是月圆。也是纪念他们出生在八月十五,月圆之夜。   陈家经历了这样大的喜事,满月的时候自然大摆宴席。三天三夜的流水席。王老夫人、钱氏等人都来了。来看望王氏,也看望俩个孩子。   赵氏心里也高兴,但是又不是那么的高兴。王氏一下子生下两个儿子,在侯府的地位算是真正的稳固了。大房本来就强势,子嗣又旺盛,以前孙系辈的有陈容与、陈容旭、陈容泽,现在又添了俩个。而他们二房,一直就只有陈容安。好容易娶个儿媳妇回来,却一直怀不上孩子。   八月的天。天空又蓝又辽阔,像一面镜子。朵朵白云飘浮,随心所欲地更换着形象。   日子如流水一般,过得快极了。   秋去冬来,花开花谢。一季又过去了。   腊月初二,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地面又湿又滑,白雪便不外出了。她算着时间呢,腊月初十是个准日子,孩子若是不早不晚的性子,就会在腊月初十出生。但是又不能确定,索性便不外出了。   陈宛霜的好日子也定在腊月,为了不和她有冲突。白雪让丫头唤了凌管家过来,把秋芙和他的亲事赶在腊月初六办了。   白雪亲自送了秋芙出了景庑苑,颇有感慨,心里又觉得高兴,和秋菊说话:“等碰到合适的,也把你嫁了。”   秋菊却笑着摇头:“奴婢伺候夫人惯了,甘愿一辈子都不去别处。”   “又说傻话了。”白雪说道:“……我要是真的留你一辈子,才真的是害了你。”   秋菊也不反驳,扶着白雪的手上了转角游廊,“夫人,奴婢瞧着您的眼睛下方都青了。进屋去眯一会儿吧。”   白雪想了想,“也好。”她眼看着到了日子,夜里就睡不好觉了。一遍一遍的起夜,这还算了。还不停地饿,有心忍着吧。孩子就会踢肚子,劲还挺大的。直到吃饱了才完事。   她睡不好觉,陈容与也跟着睡不好。他有时候早起还要早朝,白天还要去衙门。白雪也劝他,俩人先分房睡,但陈容与一直不肯。   秋芙扶着白雪进了内室,又服侍着她躺好。白雪只能往左边侧躺着睡,仰躺从八个月开始就不行了。肚皮撑的难受。   秋芙瞧着她躺好了,放下了帐子,去了外间。   白雪可能是真的困了,不一会儿便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是前世死了之后的梦境。   魂魄飘飘荡荡在上空,她辨别了好久,发现还在吴家。屋子里有隐隐的哭泣声,顺着声音很快便看到了吴夫人,也就是吴文璟的母亲。   一头白发,跪在祠堂里喃喃自语:“璟哥儿,都是母亲的错。母亲若是知道白雪会害你死亡,说什么也不能听从你父亲的意愿,为了吴家有个坚实的靠山设计让她嫁给了你……那封信是母亲找人仿照她的笔迹写的。然后又和你父亲装腔作势地逼着你娶了她!说起来都是报应啊!”   她还在哭诉,白雪却听不下去了!原来让吴文璟恨了她一辈子的信,是吴老夫人找人写的……瞒得可真好。   毁的是她的一辈子啊。   不对,吴夫人哭诉的内容,好像吴文璟也死了。难道她被毒死了之后,吴文璟也被毒死了?那大哥呢,大哥去哪里了?她记得死之前,大哥也在吴家的。   白雪要思考的问题太多了,头疼欲裂。很快惊醒了。她撑着床坐起来,大口喘着粗气。又害怕又觉得诡异。   她撩起一边的帐子,心不在焉的,就要下床。却一脚踩空,摔在了地上。尖锐的疼痛袭来,白雪忍不住喊秋菊过来。   秋菊看到白雪在地上趴着,血顺着裤腿流下来,吓得牙齿都在发颤。她厉声喊了丫头过来,把白雪扶到床上躺着。又让橙儿去通知侯夫人和老夫人。   景庑苑的丫头、婆子们也慌了手脚,还是夏莲有见识,她有条不紊地安排管事嚒嚒,“快,去喊接生婆婆……和大夫。”又亲自跑去小厨房准备热水。   接生婆婆和大夫都是伺候过王氏的,一进入腊月就被请进了陈家。就预备着白雪呢。   吴涛在前院伺候,得了消息后,骑了快马去衙门通知陈容与。   王氏很快便过来了,一边安慰女儿不要紧张,一边让人煮了红糖荷包蛋过来。生孩子是需要力气的,不吃饱怎么行。   看到母亲,白雪的心放到了肚子里。她又忍不住地探身往外看:“母亲,大哥呢……怎么还没有回来?”   “在路上了,马上就到家了。”   王氏看着女儿额头上疼出的汗水,心疼的眼圈都红了。正是因为她生过孩子,才明白生孩子的痛。她哄着女儿喝了一碗糖水荷包蛋。又拿过袖口里的帕子,直接赛到了女儿的嘴里,“好雪姐儿,咬紧了。”   接生婆婆都是有经验的人,一碗催生汤喂下去,就开始教白雪如何使劲。一炷香过去了,孩子的一双小脚先出来了。   高个子的接生婆婆脸色立刻白了,跪下给王氏磕头:“侯夫人,您饶命,这孩子是倒产的,怕是难了。”   王氏顺着她指的方向去看,闭了闭眼。她看着女儿躺在床上,气都喘不上来了,一巴掌扇在高个子接生婆婆的脸上:“我瞧着好好的,这孩子要是接生不下来,我杀你全家。”   好好的说话,不知道背着人吗?当着雪姐儿的面说出来,分明是逼着她去死。   “是,是。奴婢一定全力,一定能生下来的。”   白雪的孩子来得急,陈老夫人才赶到就听到大儿媳妇的话。整个人都晃了晃。   情况危急,虞太医让人去熬参汤过来,灌了白雪喝下去,又喂了一碗催生汤。白雪却还是生不下来,孩子卡在胳膊处。憋的身体有些青了。   陈容与这时候冲了进来。白雪的力气都用完了,她抓着陈容与的手:“大哥,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我不行了……要先走一步了。去母保子吧。这孩子……你一定要好好养着。权当留个念想吧……”   “你敢!”   陈容与一路上跑的急,恶狠狠地喘着气:“你要是死了,这孩子我便亲手掐死!”   “你!”   白雪抬眼去看他,又急又气,“你不要……”   “你知道我的脾气,我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陈容与看着妻子一身血污,目眦欲裂,整个人都要疯了!他早晨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地半天的功夫就变了模样……   “不要!”   白雪尖叫一声,不知道那里来的劲,全部拼命地往下使。她当然知道陈容与的脾气,所以才更害怕。   “好,好……再用力。”   接生婆婆顺势拽出了孩子,拍了一下小屁股。孩子嘹亮的哭声响起来,中气十足。白雪却没有来得及看一眼,就晕了过去。   虞大夫去把白雪的脉搏,“世子夫人只是累极了,昏睡过去了。”   满屋子的人这才庆幸般出了一口气。王氏把孩子用包被一裹,先让陈容与看。而陈容与摆摆手,一眼都没有看,用袖子给白雪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她只好抱着孩子去了外间,和老夫人报喜:“母亲,是个小子。”   “哎吆。”   陈老夫人双手合十,直念菩萨保佑。又去看包被里的孩子,“吃的真壮,怪不得与哥儿媳妇生的艰难。”   “可不是。”   王氏说道:“约莫有七斤或者八斤了。”   白雪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她睡了一下午,屋子里乱糟糟的人都退下了。她换了干净的衣衫,被褥也换掉了。陈容与还坐在床沿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眼神又温柔又悲伤。像被抛弃的孩子一般。   白雪一怔,抬手去摸他的脸,“大哥,没事了。”   “雪儿。”陈容与抓住她的手:“以后咱不要孩子了,就这一个就足够了。”锥心之痛的感觉受一遍就足够了。   “傻子。”   白雪知道他心疼自己,却也恼恨他刚才要掐死孩子的话,“以后,不许再说掐死孩子了。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陈容与笑了笑,没说话。如果白雪真的为了生孩子死了,他一个人孤单带着孩子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呢。   乳母抱着孩子过来了,让白雪看:“小公子八斤整。”小胖子许是刚洗过澡,白净净地,看到白雪还咧嘴笑起来。   “多可爱啊。”   白雪伸手去逗弄孩子的小脸,也让陈容与看,“你快看看,他还在笑呢。”   小胖子看着爹爹,也一样咧着嘴笑。和白雪相似的大眼睛直盯着陈容与。陈容与突然觉得挺可爱的,“是可爱的。”   白雪亲亲儿子的小脸,“你这么胖,为娘生你的时候吃尽苦头。以后你的小名就叫八斤吧。”   小八斤也听不懂什么意思,精神却很好。一样咧着嘴笑。   次日,小八斤拥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陈钰阳,字慧聪。是陈家的嫡重长孙。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彻底完结了!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爱你们!么么哒!   24小时的留言皆有红包。   全定的求个打分哈,爱你们!   下篇开文《婉悦郡主》求个收藏哦!!!!   季灏是个乞丐,为了活下去,小小年纪便学的投机取巧,心狠手辣,笑里藏刀……除了长得好看,几乎一无是处。   人生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尽头,苍白又灰暗。   直到遇上婉悦郡主,她是皇上唯一的嫡亲侄女,尊贵无双。   她给他请先生。教四书五经,大学中庸。教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   ……   她一步步地带着他,让他功成名就。   然后,又抛弃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