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天降祥瑞(重生种田) 作者:起跃   文案:   顾蜜一朝重活,家徒四壁,继母横行,弟弟年幼,   好在金手指粗大,指哪挖哪,照样红红火火过日子。   重生之后顾蜜有三个心愿——   一:让欺负她的人,看她如何春风得意;   二:挖金挖银发大财;   三:提防那个村霸无赖。   魏铭的心愿也有三个——   一:对那只小白兔献殷勤;   二:扑倒那只小白兔;   三:告诉小白兔,他是无赖,但她提防不了。   后来,魏铭:“小白兔,你变黑了。”   几年后顾蜜的前未婚夫中了举人归来,问顾蜜可否愿意跟着他走。   顾蜜回答:“之前我没吃没穿的时候你走了,如今我有吃有穿也有人疼,日子过的红红火火,为何要跟着你走?”   魏铭骄傲的拍拍胸脯:“那个疼她的人就是我。”   排雷:此文属于先苦后甜文,文里所有的角色并不代表作者本身,文里的人物有好有坏,但也不代表作者的三观!不喜勿喷。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甜文   主角:顾蜜、魏铭 ┃ 配角:很多 ┃ 其它:重生、种田文 ==================   ☆、第 1 章   第一章   月色照在后屋的土坡上,顾蜜匆匆的摘了一把薄荷叶,从墙角绕到了屋前,盛夏的夜里,满天繁星,星空上没有半块云朵儿,月色洒下来,便是各家各户现成的油灯。   一路上,顾蜜都能听到一片蟋蟀声和蛙声,脚步在月光下走的甚是匆忙。   “吱呀”一声,顾蜜刚推开北屋的一间小房,身后就响起了脚步声。   “瞻子还在叫?”顾蜜回头就看到了顾见云,顾见云双手背在身后,脚上蹬了一双自己编织的草鞋,站在月光之中,背有些驼。   顾见云走路的时候一向喜欢脚擦着地板走,脚上的这双草鞋底又快磨穿了。   “爷爷还没有睡?”顾蜜差异的问了一声。   “我怎么睡的着?瞻子的脚我放心不下,那恶婆娘也下得去手。”顾见云脸上带着怒气,双脚又在地上磨擦了一阵,便从衣服兜里掏出了个东西。   东西被顾见云的手掌包裹着,顾蜜看不清楚是什么,直到顾见云塞到了她手里,她才知道是一颗鸡蛋。   “拿给瞻子吃,你手上的薄荷赶紧捣碎了给他敷在脚上,这大半宿的早些睡。”顾见云说话的时候很小声,生怕惊了西屋里的人。   “好,爷爷也早些歇息。”顾蜜见顾见云转身走了,才进了屋里。   顾瞻正躺在床上,眼睛睁的大大的,听到了屋外的动静之后,更是不敢吱声,生怕是西屋里的人,看到进来的是顾蜜之后,顾瞻松了一口气,兴奋的叫了一声:“姐姐”   顾蜜走进去将顾瞻的脚抬起来,脚背上面被火钳烫伤的那一块儿黑红一片,触目惊心,顾蜜将刚才摘的薄荷叶撕碎,又使劲的捏,捣成了一团碎泥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往顾瞻的脚上敷,薄荷叶已经敷了好几层了,伤口比起白天要好很多。   “痛吗?”顾蜜的心猛揪了一下,将刚才顾见云给她的那颗鸡蛋塞到了顾瞻的手里,“赶紧吃了。”   顾瞻先是兴奋了一阵,后又担忧的看着顾蜜。   “放心,是爷给你的。”顾蜜知道他在想什么,平时西屋里的那位,哪里会给他们鸡蛋吃,一碗白米饭没有参粗粮已经是大方的了。   “姐姐也吃,我们一人一半。”   顾瞻高兴的看着顾蜜。   顾蜜心头一酸,暗自下了决心,这家必须得分,至于怎么分,她得去找爷,前世爷被奶逼得一个人单独立了灶,孤苦伶仃的过了一辈子,那会儿自己不懂,跟着奶站在一条战线上,总觉得爷是他们家里最丢人的一个,后来才明白,整个家里最心疼他们姐弟俩的就是爷。   “瞻子,姐姐以后会有很多好吃的东西,一颗鸡蛋算不了什么,咱们还能吃花生,吃糖,还有肉。”顾蜜捧着顾瞻的脸蛋儿,一个六岁的孩子,眼里没有丝毫纯真,有的只是恐惧和懦弱。   谁看了不心痛?偏偏沈氏是个铁石心肠。   今日午饭前,沈青梅在灶屋里烧火,点了一大锅豆腐,看灶前的柴快烧光了,一嗓子就嚷着,要顾瞻去后门外面抱一捆干柴过来。   沈青梅要的是一捆,可顾瞻只有六岁,长的又瘦小,一次只能拿得动五六根,沈青梅这边等的急,点豆腐的时候,一定不能闪了火,这便看到顾瞻手里只拿了那么几根木柴过来,顿时火冒三丈,又开始骂。   “老娘一天没有给你吃饭吗?吃的还少吗?叫你抬一捆干柴进来,你给我拿这么几根棍子进来干什么,要你有什么用!?”   沈青梅一骂,顾瞻就害怕,缩着肩膀一抖一抖的,这幅模样又惹到了沈青梅,“我是要吃了你吗?你做出这样子给谁看,是不是想告诉所有人,我这个当后娘的虐待你了?”   沈青梅说着,就气愤的用火钳去夹顾瞻脚边的几根柴,顾瞻急忙的一让,许是被沈青梅那么一骂,太过紧张,脚刚让开又踩到了另外一根木柴上。   “让开!真合了那句使狗不如自走,尽给我添乱。”沈青梅看着那双脚,心里气的慌,手里的火钳就直接夹到了顾瞻的脚上。   火钳是刚从灶孔里取出来的,尖上的铁还带着微红,沈青梅手上的劲不小,一火钳夹下去,灶屋里就传出了顾瞻的惨叫声。   火钳烫在顾瞻的脚上的瞬间,还冒着烟,沈青梅也有些吓傻了。   她是见不得顾瞻,可也没有想过要他明面上伤筋动骨的,传了出去,她不就成了笑话了?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他的亲姨娘。   当初生顾瞻的时候,他娘难产而死,后来顾瞻的外祖母肖仪芬心疼他和顾蜜两个孩子,想着要是顾蜜的爹顾长生再娶了老婆,替二人找了后娘,那今后得挨多少苦吃?   为了两个孩子,自己家里姑娘也多,就将二姑娘沈青梅又嫁了过去,说好歹也是个亲姨,对两个孩子能歹到哪里去?   肖仪芬在世的几年,沈青梅还会顾及一些,自从前年肖仪芬走后,沈青梅的脾气就越来越大,她当初也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凭什么就要她来续弦,凭什么自己还没有孩子,就替旁人带孩子?亲姐姐又如何,人一辈子一把黄土一撒,谁还记得请谁是谁?   沈青梅越想越觉得自己憋屈,这股气既不能撒到顾家身上,也不能撒到娘家身上,就只有撒在姐弟二人身上。   气起来的时候,各种咒骂就是家常便饭,心情不好,也能饿他们两顿,可要说打,她还真没有动过手,担心一旦动手了,在两人身上留了痕迹,就给了他们机会告状,这些年在外人眼里,她这个后娘又是亲姨,自然不会苛待两孩子的。   当看到顾瞻脚上的那个烂肉时,沈青梅也慌了,她在气头上没想到火钳是烫的,这会儿看到顾瞻哭的厉害,心里又怕又乱,赶紧又吼了一声:“哭什么哭,多大点事,过两天就好了。”   顾瞻就是胆子再小,可脚上也是疼的慌,头一回没听沈青梅的,继续大哭。   这一哭,顾家的院坝里就炸开了锅。   顾家的地势建的本来就比别家要高一米多,几人站在院坝里一吵,就跟唱戏的一样,底下围里一圈的人来看。   先是顾家的老婆子张氏和沈青梅吵,骂她那么大个人了,怎么下手就不知道轻重,但是吵了半天,也没有说她后娘不后娘的话,张氏是个特别好面子的人,后娘说出去,那就给别人添口舌,丢的是他顾家的脸。   关起门来怎么说都可以,但是大吵大闹的时候,她就知道分寸。   顾蜜刚从坡上摘了玉米回来,还没有到屋,就听到了屋里的争吵声,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顾瞻的哭声,当下脚步匆匆的往回赶,回到家的时候,顾见云从田里也回来了,看到顾瞻脚上一大块烂肉,当场气得跳脚,指着沈青梅的鼻子骂。   顾见云不像张氏骂的那么隐晦,直接骂沈青梅是个后娘,心里歹毒,再怎么这也是你的亲侄子,你也忍心?   沈青梅一听顾见云这么明摆着骂她,没忍住就哭了起来,边哭边数她这些年的功劳,自己带了这么多年孩子,一句后娘就能将她拍死,谁又能理解她的难处?   张氏一听,心头就软了,倒不是因为她有多可怜,而是心疼她肚子里的娃,如今沈青梅也怀了有七八个月了,动不得气。   “行了,别吵了,都进屋里去,还嫌不丢人吗?人家看热闹的都凑到跟前来了,你们还要演给人家看吗?”张氏也没管围在屋前屋后的是谁,一句话说完,周围就有几个黑脸的,看热闹的人是有,可也有自家几个儿媳妇是真心过来劝架的。   张氏可管不了那么多,除了自己,那都是别人家。   对顾蜜和顾瞻,张氏是心疼的,特别是顾瞻,娘死了之后多数都是她和顾蜜两人带大的,说感情,肯定比对沈青梅要有感情。   只是顾瞻越是大了,越是不粘她,不像小时候那样对着她笑,日子一久,心头生气的时候也会骂几句,连着顾蜜一起骂,说是顾蜜吹了顾瞻耳边风,不让他和奶奶亲。   今日看到顾瞻脚上的烫伤,她是心痛的,但也只是心痛了那么一会儿,当她看到顾蜜抱着顾瞻,一张脸冷冷的,这半天一声也没有吭,就觉得来气。   再加上顾见云这么一骂,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心里的那点心痛就烟消云散了。   这辈子她最见不得的人就是顾见云,张氏的性子烈,这几年硬生生将家里主事的权利抓在了手里,哄着几个儿子都去排斥顾见云。   其他几个儿子倒是挺她的话,可就唯独顾蜜,总是不听她的,偏要和顾见云亲,如此她便连着顾蜜一块儿厌上了。   一屋子人又哭又闹的时候,顾蜜没有理会他们,回到院子里看到了顾瞻脚上的烫伤之后,牙齿一咬,脸色冰凉,转身就去后屋里摘了薄荷叶,用姜窝捣碎了,敷在了顾瞻的伤口上,一群人吵了半天,就是没有谁想着要去给顾瞻止痛,直到顾蜜手里的薄荷叶敷在了顾瞻的伤口上,一股凉凉的感觉传来,顾瞻也没有刚才哭的那么凶,用手背擦着眼角的泪,紧紧的抓住顾蜜的衣裳,一抽一抽的在丧气。   顾蜜比顾瞻大了十岁,今年刚好十六,在顾瞻面前,顾蜜就是他的靠山。   顾蜜的长相随了她死去的娘亲,巴掌脸白白净净的,五官又生的小巧清秀,曾几次沈青梅看到她这幅容貌都觉得心里膈应的慌,她那姐姐年轻的时候,没少让她受气,几个姐妹走在一起,旁人见了都夸她们大姐长的好看,没见谁夸她一句。   如今看到顾蜜的长相越来越像大姐,非但没有欣慰,还很恨,恨她这张脸,还有她脸上的冷漠,一个小姑娘,冲什么骨气?   但是这会儿沈青梅就算是再恨也得忍着,顾瞻脚上的伤确实是自己弄的,围在屋跟前的几个嫂子巴不得她作死,她哪里还敢出声。   第一场吵闹就算平静了下来。   到了黄昏的时候,就是第二场,这次是张氏和顾见云吵。   还是因为顾瞻,张氏刚开始还觉得没有什么,后来见顾蜜将后院里她种的薄荷叶摘了个七七八八,心里就开始不舒服了。   “这薄荷叶不要钱的?你这样大手大脚的用,还给不给我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文,小可爱们去看看哟 《宠妃貌美且能吃》作者:祁星河 简介: 任尔阴谋诡计来,我自能吃是福。 金手指:啥都能吃。 砒/霜是奶油味的,鹤顶红奥尔良烤翅味的,堕胎药可乐味的…… “静妃,朕前段时间送你的那块上好的铁砚怎么没见你用?” 乐菱之有些尴尬的把黑森林味的半块铁砚藏了藏好。   ☆、第 2 章   第二章   顾蜜还没有回答,张氏的话就被顾见云听到了。   自从顾蜜俩姐弟的亲娘死了之后,过的是什么日子,顾见云都看在眼里的,今日顾瞻的一只脚被火钳烫成了那样,是个人都知道心疼,她张氏也是亲奶奶,怎就学了沈青梅那后娘的作风,不送去给村里的医馆瞧瞧就算了,连几把薄荷叶子都要嚷嚷,她张氏还是个人吗。   “采点薄荷叶咋了?采了就绝种了,还是这玩意儿能卖多少钱?瞻子那脚都烂了,你个死老太婆还想怎么的?”   顾见云这话说出来就捅了天。   这回俩人是在后屋里吵的,没有旁人在,张氏什么话都骂了出来,说顾见云这几年都是吃现成了,下田也没有见他干活,整天就抄手驼背的,两只脚在地上慢慢的蹭,要不是自己和儿媳妇担着,还有分家分出去的几个儿子帮衬一下,早就没有粮食吃了。   张氏说的时候,没把顾长生算在内,因这会儿顾长生还在外面跑木匠活儿,一年半载,就回来那么两次,虽说没有帮着家里,但拿回来的是真正的白银。   那些银子是她们种几年的粮食都换不来的,全家人都指望着,张氏自然不会说他。   两人骂的久了,张氏就扯出来了当年那件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年轻的时候顾见云曾经纳过一房妾,这是张氏恨顾见云的主要原因,也是张氏一辈子的痛。   “你有本事,就让那个谢氏来伺候你啊,我没本事,伺候不了。”张氏骂的急了,眼睛都是红的。   达官显贵家里纳一放妾,是很正常的事,可放在连温饱都成问题的普通人家身上,能娶个老婆回来,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然而张氏过门不久,顾见云却拿出了家里所有的银子,硬是娶了谢氏进门。   那些年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张氏再清楚不过,曾经为了这件事自己想不开还寻过短见,好在老天开眼,自己的命没被收走,谢氏进门才两年就死了,没有留下任何子嗣。   人死了,按理说张氏的气也该散了,可恰恰相反,谢氏走了,张氏心里的闷气再也没有地方撒,一看到顾见云就想起当年自己受的罪,想起当年街坊邻里看她的眼神,和在背后议论她的话,她恨不得顾见云能跪在她面前,好好的忏悔,忏悔他当年不该那么对她,忏悔他没看清她的好,甚至该如何忏悔,张氏都曾替顾见云想过,可后来张氏发现,就算是顾见云能跪在她面前,能对她说出她想要听的话,恐怕她也不会原谅他。   她张氏恨一样东西,就会恨不辈子,到死都难得回头的那种。   特别是近几年顾见云的身体大不如以前,不怎么拿得动锄头之后,张氏就更加的变本加厉。   就这样两人吵了大半辈子,互看生厌,前几年顾见云倒是想过要和离,结果张氏又哭又闹,说如今儿子都长大成人了,孙子都有了,和离?他顾见云不怕丢人现眼,她张氏还嫌丢人。   日子不过了,可以分开过,但是和离,张氏死也不会同意。   如今这么一吵,张氏在气头上,又说了一句:“你有本事就别过来吃饭,你自己另外开灶,没有人拦着你。”   顾蜜正在给埋着头给顾瞻捣薄荷,听到这话,心头紧了紧,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出声。   顾见云没和她再吵下去,他什么都不怕,就怕两个娃受罪,自己一个人分了就分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两个娃,如今已经跟着后娘了,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都能用火钳烫脚,以后要是见不着了,还不知道会怎么被欺负。   这么一想,顾见云就忍了这口气,回了自己的新屋里。   新屋是顾见云前几年自己加上去的,为的就是与张氏分开睡,当时屋子不够,就在侧屋边上新加了两间,新屋连在老屋而建,分了上下两层,二楼是用木板铺成,一踩在上面,隔几个屋子都能听到声响,顾见云就歇在楼上。   夜里,顾见云送了鸡蛋从北屋回去的时候,脚踩在木板上,沈青梅和张氏就都知道了。   沈青梅想着,老头子多半又是藏着什么好东西去送给了顾瞻。   张氏想的却是,顾见云是去找顾蜜和顾瞻说自己的坏话,挑拨离间去了,今日与顾见云吵之前,她还记得当时顾蜜看自己的眼神。   两只大眼珠子里,冷冰冰的不带丝毫感情。   当时张氏莫名的有些心虚,可现在一想,就觉得来气,她一个小姑娘家,哪里来的底气和她怄气,瞻子的脚用得着那么多薄荷?她摆明了是在浪费。   自己说她是该说,她摆脸色就不应该。   都说是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如今她与沈家说的那门亲事,也就是顾蜜外祖母在世的时候,口头上许了,还没有具体的议亲,如今眼看着这门亲事越来越好,沈家舅子屋里的沈耀今年刚中了秀才,多少人眼红着。   顾蜜要是嫁过去,就是秀才娘子,享现成的福。   但这亲事,沈家那边一直没提,她要想嫁,还得求自己呢,这时候傲气不觉得早了点吗。   这一宿,静是静下来了,可一屋子的人都睡不着,顾蜜照顾顾瞻,一直到下半夜才躺下,顾蜜与顾瞻的床在同一间屋子里,中间用竹子编制的墙隔开,上面再拉了一层蓝底碎花布,布有些泛白了,但很干净。   顾瞻生下来亲娘就死了,恰逢张氏的身体又不好,除了生下来的前几个夜里是顾长生照看的,其余的日子都是顾蜜带大的,顾瞻没有人奶吃,就得买牛奶,牛奶最是费钱,种田得来了那几个铜板,哪里够花销,顾长生不得已只能将顾瞻丢给了顾蜜,去外地跑木匠赚钱。   顾瞻生下来的前一个月,顾蜜就去附近生娃的家里,为顾瞻讨一口奶,起初瞻子还小吃不了多少,从家里给人家拿一捧花生过去,就能讨到一碗奶。   后来瞻子满月了,人家的奶水也不够,顾蜜天麻麻亮就跑几十里山路给顾瞻讨牛奶,那时候顾蜜只有十岁,但是却懂得娘死了,还留给了她唯一的一个弟弟,她不得不管。   张氏那一场病生的刚刚好,等到瞻子过了半岁可以吃粥的时候了,她就好了。   张氏逢人就说瞻子是她一手带大的,但是只有顾蜜的外祖母知道,半岁之前她张氏根本就没有抱过娃,都是外孙女照顾的,外祖母在世的时候,每次一说到顾蜜就伤心的落泪,后娘沈青梅就是她嫁过来的,本意是多照顾一下姐弟俩,包括与沈家的亲事,也是外祖母说的,沈耀是外祖母的大儿子沈青睿所生,相貌堂堂,一表人材不说,脑子还灵活,特别能读书。   外祖母估算着,沈耀将来一定会有出息,是以,才自作主张的在自己离世之前,把所有人都叫到跟前,说沈耀以后必须得娶顾蜜。   日子一晃就是三年,顾蜜也长大了,但是这门亲事,却没人提,今年顾蜜满了十六岁,按理说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但是沈家那边连个音信也没有。   就算沈家那边不想提这门亲事,近处的人户都知道顾蜜是许了亲的,说亲的媒婆也就绕开了顾家,没有谁再去打顾蜜的注意。   这样一来,就如张氏所想的那样,顾蜜要想嫁人,那还得去求她。   上一世,顾蜜确实去找过张氏,但是张氏还没有来得及上沈家的门,沈家那边就来了话,说如今沈耀中了秀才,以后又不在村里读书,两人即便是成了亲也不能在一起生活,总不能一直这么耽搁了顾蜜,还不如早些将这门亲事说开,考虑到姑娘家的名声,退亲就让顾家去退。   “什么事都被她冯微算尽了!”冯微是顾蜜的舅母,沈耀的娘,张氏就算再不喜欢自己的孙女,可也不想外人来欺负。   冯微倒是会想,中了秀才,就怕耽搁了顾蜜,难不成在冯氏的眼里,顾家的姑娘就没有那个命当秀才娘子?   张氏气呼呼的去找沈家算账,又气呼呼的回来了,一回来就冲着顾蜜发了一通火,在外面她是帮着顾蜜说话,可一回来,看到顾蜜那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就来气,许亲的是她舅家,又是她表哥,哪怕她强硬一点,对沈耀吹点耳边风,也不至于是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用自己出去丢人,受气。   顾蜜躺在床上回忆了一番前世的种种,心中越发的坚定,早些分家,早些过自己的日子,前世这门亲事毁了的,今世她也不在乎。   哪怕沈耀中了举人,也与她没有关系。   怕耽搁了她?同样都是守在村里,怎么就不怕耽搁了朱婷?   前世沈家舅母逼着自己退了亲,亲事刚退,后脚朱婷就跟上去了。起初没有想通,后来后娘沈青梅给了朱婷几十辆银子,让她交给舅母,这便什么都想通了。   表哥读书需要钱,她顾蜜给不了,沈青梅能给,因为沈青梅在后山上的那块石头地里挖到了几个大罐子,具体有多少钱财,自己前世没有见过,但是听奶说漏嘴的时候,说里面全都是铜钱、金元宝和银锭子。   从此顾家就翻了天,沈青梅在顾家也就越发的嚣张,到最后嚣张到眼里容不得她,尤其是生下了她自己的孩子之后,越发的明显,到最后自己被朱婷推下水,溺死之前,她也没有搭一把手,她就在旁边站着,连假情假意伸手的意思都没有。   重活一世,那块石头地必须得要过来,要过来之前得先想办法让祖父带着自己与弟弟二人,单独立灶。   今日只是一个引火线,明日,她就会去找爷谈,趁着爹没有回来之前,冲着张氏还在气头上,赶紧分家,等爹回来之后,即便是不同意,家也分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哒们 下来的大大是新作者,但是文笔剧情很好看哟,小可爱们可以去看看。 书名:《攻略黑心大佬》 作者名:微云浅月 文案: 婚前放狠,婚后放糖, 百炼刚为绕指柔, 大佬成亲后啪啪打脸的日子   ☆、第 3 章   第三章   天麻麻亮,屋外陆续响起了鸡鸣声,顾蜜翻身爬了起来,走到了外屋看了一眼顾瞻的脚,烫伤的地方歇了一夜,比昨日看起来要好很多。   见顾瞻还在睡觉,顾蜜便与往常一样,先是去屋后的清泉水沟里打了一盆冷水,洗了脸,一头乌黑的发丝,经过她的手,很快就梳好了,头顶处挽了一个发髻,垂下来的部分用一条蓝色偏白的布巾紧紧的扎了起来。   这样干活儿的时候,才不碍事。   收拾完了,西屋和东屋还没有动静,顾蜜便去外面堆放干柴的地方,从底下掏出了一把干松丫,进了灶屋引了火再架了几根木柴,锅里烧着一大锅开水,等大伙儿都起来了,就好泡茶。   夏季里种田最是费茶,每天早上都要烧一大锅水,到了中午就没有了,又得从新再泡。   灶屋里点完了火,顾蜜又去了猪圈,早上要煮猪食,顾家养了三头猪,平时顾蜜去坡上干活儿的时候,就是沈青梅在家喂,如今沈青梅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大了,这些都落到了顾蜜身上。   顾蜜从灶屋里提了一桶臊水去了猪圈旁边另外搭建的小灶,说是臊水,却是一点油星子都没有,只是一些土豆皮混着涮碗的水,倒进锅里煮开了,再放几把磨碎了的玉米,起锅的时候,丢进去半锅割回来的猪草,煮出来就是满满的一大锅,够三头猪一天的食量。   顾蜜在猪圈里忙的差不多了,就听到了东屋里的声响,赶紧几步跳下去,掐了一把薄荷叶,刚放进了兜里,就看到张氏站在后屋门槛上,一双眼睛正瞅着她。   “奶。”顾蜜面不改色的叫了一声。   “你还当我是你奶!”   张氏憋着一股气,盯着她兜里的薄荷叶,这会儿她心疼的不是薄荷叶了,揪心的是顾蜜将她说的话当了耳边风。   昨日她为什么和顾见云吵,不就是为了她手里的薄荷叶吗,她倒好一个晚上就起来掐了好几回,她当自己不知道?   现在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脸不红心不跳的,就跟她娘当初一个样......倔!   顾蜜没有搭张氏的话,从她身旁走过,锅里的水已经开了,她赶紧抓了茶叶丢到了茶壶里,开始冲茶。   张氏心里有气,但见她在忙,也没好再为难她,黑着一张脸就开始去泡菜坛子里捞了萝卜出来,来出来就在案板上切成了粒。   什么都收拾好了,沈青梅才起来,挺着大肚子,一手搭扶着肚子,一手叉着腰,好像路都走不动了一般。   吃早饭的时候,顾见云没有来,许是因为昨天才和张氏吵过,不想看到她。   早饭吃的是稀粥,加了玉米面进去,混着萝卜粒一家人吃了就算一顿过去了,一桌人就只有沈青梅的碗里有豆腐。   昨日她点的一锅豆腐,碎豆腐留了两碗在家里,成块的张氏昨日下午都拿出去卖了,沈青梅早上吃了一碗碎豆腐,就只剩下了一碗。   顾蜜知道这两碗都是准备留给沈青梅吃的,张氏说过肚子里的娃月份大了得补。   没有顾瞻这件事,顾蜜是没有意见的,多吃一口少吃一口无所谓,但是顾瞻的脚就是因为沈青梅点豆腐的时候烫伤的,于情于理顾瞻都应该吃上一口。   早饭刚过,顾蜜趁着张氏和后娘没注意,就从橱柜里将那碗碎豆腐端去给了顾瞻,兜里揣了两个红薯,是早上她点火的时候埋进灰里的。   今日她算准了爷不会下来吃饭,这便将豆腐碗拿给了顾瞻之后,就上楼去给爷送红薯。   顾瞻昨日只顾着痛,没怎么吃东西,早上煮的稀饭早就吃腻了,一看到碗里的豆腐,瞬间就吃了个精光,吃的时候还以为是后娘愧疚,今日端给他吃,是特意来补偿他的。   直到灶屋里响起了沈青梅的叫骂声,顾瞻才知道自己还是将后娘想的太好。   顾瞻听到沈青梅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有些害怕,眼睛瞅着屋外,想看看姐姐回来了没有。   “她又发什么疯?叫什么?”顾见云正吃着顾蜜给他的红薯,转过头看着顾蜜,“我吃两根红薯都不行了?”   顾见云听沈青梅骂什么家贼,以为顾蜜拿来的红薯又惹了她们。   “爷,要是您决定单独立灶了,我和瞻子都跟着你。”顾蜜没有回答顾见云的话,听到下面沈青梅的声音,内心更加的坚定。   “早上我把碎豆腐端给了瞻子,这会儿娘骂的是我。”顾蜜看到顾见云错愕的脸,低着头说了一句。   顾见云一听心里头就不是滋味,碎豆腐就不能给瞻子吃了?他的脚还是沈青梅这个后娘烫了的,吃她一碗碎豆腐怎么了,不该吃吗?   “我先下去了,瞻子估计正害怕呢。”   顾蜜没等顾见云发话,转身就下去了。   “我跟着你一块儿去,看看她到底想怎么样,还翻天了不成。”顾见云说完就跟在了顾蜜的后面。   沈青梅正骂的眼红,虽没有指名道姓的骂,骂的拐弯抹角的,但谁都能听出来,说的就是顾蜜和顾瞻。   “一碗豆腐,说出去简直就是丢人,你们要是想吃了,给我说一声,我还能亏待了你们不成,偏偏学了偷,偷偷摸摸的拿去吃了,难道我还能不知道?自古以来没有哪个孩子喜欢后娘,这我都明白,就算我是亲姨又怎么样,心里头恨我呢,恨我占了她娘的位置,再怎么掏心掏肺的对他们,哪里能比得上亲娘。”沈青梅说完,看到顾蜜和顾见云下来了,声音更大了几分。   “如今你们见不得我这个后娘,后娘这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怕是个受气的了,明面上受点欺负倒没什么,怕就怕以后来阴的,背着耍心思。”   经过沈青梅一闹,张氏也都知道了顾蜜将碎豆腐端去吃了,从灶屋里出去本来打算呵斥她两句,一碗碎豆腐,顾蜜就是拿去,也是给顾瞻吃的,什么阴不阴的,都是她顾家的骨肉,哪里轮得到沈家的人来骂。   刚走出去就看到了顾见云手里捏着还没吃完的红薯,心头顿时来了气,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顾蜜拿给他的。   张氏也不吱声了,想看顾蜜怎么办。   顾蜜就当没看到她们,从沈青梅的眼皮子底下走进了顾瞻的屋里,看到瞻子在床上害怕的缩成了一团,心里就揪着痛。   “别怕,有姐姐在。”顾蜜拍了拍顾瞻的肩膀,将他屋里的那个空碗拿了出去。   顾蜜走到沈青梅的跟前将碗凑到她的下巴底下说道:“娘,碎豆腐我拿给瞻子吃了,我给瞻子说你昨天的那一火钳不是存心的,亲姨不能和后娘比,哪能不心疼亲侄子的?所以娘今日特意煮了一碗豆腐给他吃,让他别想歪了。”   顾蜜说完,看着沈青梅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沈青梅没想到顾蜜会将自己一句,活了快三十了,如今被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当着面臊,她哪里忍得住,抓住顾蜜的胳膊,就想要甩她一巴掌。   顾蜜也没想躲,撕破脸皮的这一天迟早要来,就干脆趁着这功夫,让矛盾加重,好谈分家的事。   顾蜜没躲,但顾见云却不乐意,沈青梅一巴掌还没有扇下去,顾见云就捏住了她的手,将她推了一下。   沈青梅后退了几步,刚开始有些懵,反应过来是顾见云推了她这个孕妇过后,扶着跟前的一根柱头就嚎嚎的哭上了。   “我这遭的是什么罪,叫顾长生回来,我要问他,我这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都不想要了,要是不想要,就让你们弄死得了,我就活该当一辈子的后娘,受一辈子的气。”   沈青梅一哭,几个人脸上都不好看,特别是顾见云,他不明白瞻子就吃了一碗碎豆腐,怎么就跟要了沈青梅的命一样。   还要打人。   顾家的子孙,能是她沈青梅打的?   “要真过不下去就分家,整天整天的吵,这个家还像个家吗?”顾见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来顾蜜刚才对他说的话。   这丫头平时都是任劳任怨,从不多嘴多事,今日能逼得她说出想要单独立灶的话,可见心里是真的苦了。   单独立灶就单独立灶吧,本来担心两人跟了自己会吃苦,自己身体不如从前,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可再一看沈青梅这阵势,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顾见云一说出来,沈青梅也不哭了,一直抱着手靠在墙壁上看热闹的张氏突然就直起了身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问了句:“怎么分?”   分啊,他顾见云分了还能吃上饭?   “清香的两个娃给我,单独立灶。”清香是顾蜜的亲娘,顾见云站在那里,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驼着的背好像直了不少。   顾见云说完,安静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   张氏的嘴角抽了抽,盯着顾见云瞧了一阵,又盯着顾蜜看,半响才走到顾蜜跟前问道:“商量好了的?”   顾蜜要比张氏高半个头,张氏虽是仰着头在对顾蜜说话,但那气势感觉要把顾蜜给生吞了。   换作是前世,顾蜜早就顶不住张氏这么看,可如今,她眼睛里似是一滩死水,没有任何波澜,平淡的让张氏莫名的心慌。   “娘马上就要生娃,有我和瞻子在跟前,怕气着了她。”顾蜜不急不慢的说道。   沈青梅还沉侵在顾见云分家的话题上,脑子不停的在打转,分家?还带着顾蜜和顾瞻分,沈青梅心头一跳,越想越觉得这是好事。   顾瞻马上就要去启蒙了,到时候又要一笔钱。   再说了,老头子年轻的时候也出去当过木工,存了些钱,横竖也不会落到自己手上,何不就让他去养两个孩子,这样家里就少了很多开销。   平时的吃穿用度,三个人占了一半,要是分出去,这部分就能省下来,而且最关键的就是自己肚子里的娃,一旦生下来,就与顾蜜和顾瞻同爹不同娘,如今这两人都长大了,保不准会在背地里欺负她的娃。   分出去以后,顾长生今后赚的钱也都是留给自己的娃的。   但是,顾长生肯定不会同意。   “分家是你们提出来的,你扯上我做什么?如今你是翅膀硬了长大了想要飞,我和娘哪能管得到你。”沈青梅一出口,就将张氏拉到了自己那边。   顾长生不同意也不在家,要想分,就得靠张氏。   这可不是她故意要刁难谁,分家也是顾蜜自己的意思。      ☆、第 4 章   第四章   张氏听沈青梅一说,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但就算是知道沈青梅故意拉拢自己,这会儿她见到顾蜜的脸,也不得不与沈青梅站在一条战线上。   “行,我等着你哭的那一天。”张氏对顾蜜说了一句,退了几步,走到了顾瞻的门前,将头伸进去冲屋里的顾瞻喊了一声:“瞻子呢?瞻子也想跟着你爷过?”   外面说的话顾瞻大概都听到了,听到了爷说要分家,后面说的他没有听懂,如今被奶一问,他有些紧张,但还是回答了张氏:“奶,我要跟着姐姐。”   瞻子是顾蜜一手带大的,自来与顾蜜亲,说这话也是理所当然的,可听到张氏的耳朵儿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好,你们要学那白眼狼,我不拦住,就当我白养了你们这么多年。”张氏气的嘴角不住的抽。   “你们亲娘死了,我是一把屎一把尿的将你们拉扯大,是个人也该感激的,哪里想得到这人心也有不是肉长的,竟然还捂不热了。”张氏站在门口说着,再看顾蜜就与沈青梅一样,觉得心里烦躁,讨厌的慌。   “奶,我是姐姐带大的。”张氏还在数着自己的功劳,屋里的顾瞻冷不丁的冒出来了一句。   顾瞻不懂事,但就是因为不懂事,才明白谁是真心对他好,奶有时候是对他好,可相对的也打过他骂过他,张氏在气头上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的拿扫帚打他,骂就更是数不胜数了,骂的厉害的时候,就将他死去的娘带上,说他跟他娘一个样。   瞻子生下来娘就没有了,心里本来就敏感,被张氏一骂,心里头对张氏就隔了几座山,不想再亲近她。   整个屋里对他最好的就是姐姐,顾蜜舍不得瞻子受苦,同样瞻子也看不得姐姐被欺负,就是再怕,该是什么就是什么,所以他才站出来替姐姐抱不平。   起初张氏还能忍,如今听到顾瞻一说,顿时气到心肝都移了位似的,对着顾蜜说道:“你有本事的很,全家就数你最有能耐,既然你想分家,这家里也没有什么给你分的,你就跟着你爷拿着碗,挨家挨户的讨口去吧。”   “奶,头上那块水稻田是我娘当年自己开荒出来的,我娘走了,也该留给我们。”顾蜜没有被张氏的气焰吓到,张氏说完,她也不怕再火上浇油。   顾蜜口中的那块田是顾家如今最好的一块田,地势好,旁边就是水沟,占地又宽,全家的主力都是在那块田上。   当年那块田还是一片石头地,是顾蜜的亲娘徒手开荒出来的,原本就是一块没有人要的石头地,又硬土又不好,顾蜜娘靠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的磨出来的,就算是后来有人眼红,也没有人说什么,别人勤快,该得。   但是顾蜜不是真的想要那块田,也知道奶和后娘不会给,这么说只想给自己争取讨价的机会,若她一来就去争那块被顾家丢弃了的石头地,以奶和后娘多疑的性子,肯定会怀疑。   “你还能不能想的再美一些?”张氏的眼睛毒辣辣的看着顾蜜,“你不是想分家,你是想将我这个老东西赶出去,今日伙同你爷一起来抢东西的吧?”   张氏恨,恨自己这么多年白花了心思在姐弟两身上,原本同情他们亲娘早死了,平日里在沈青梅面前都是护着他们的,有什么好东西也会想到他们,可他顾见云又做了什么?   只会背着手脚擦地板!   想着自己这些年做了那么多,还不如顾见云什么都不做来得强,心里就膈应的慌。   分!就别想从她这里拿东西。   “要分,你们现在就搬出去,别站着了我的房子,你想要地,后山那一片的石头地也是我顾家的,有本事就学你娘当初一样自己去开荒。”张氏气的牙疼,说完就回了屋里,家里顾长生不在,多数的庄稼都是她和沈青梅还有顾蜜干的,沈青梅如今肚子越来越大,在家里已经歇了一个多月。   顾见云每日也会去干活,可手脚使不上劲,顶不上半个劳力。   如今几人闹着要分家,往后这庄稼就是她一个人的事,张氏心头知道,但是却一点儿也没有觉得自己吃亏了。   她断定了顾蜜过不了都久,就会回头求自己。   分家,钱也没有,粮食也别想要,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这家是你们闹着分的,到时候旁人要嚼舌根子,也不能说是我这个后娘赶你们走的,如今是你们长大了,不想跟着我这个后娘过,这些年我掏心掏肺的带着你们,既然你们还是不满意,我也就不指望将来你们还能孝敬我,话今儿我就说明白了,往后是好是坏,都要记住今日分家是你们自己提出来的,可别到时候自己打嘴巴子,再贴上来。”   沈青梅挺着肚子说了一推,生怕顾见云和顾蜜反悔。   顾蜜想要那块田,自己先不说,张氏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之前她一直觉得嫁进了顾家是吃了大亏,自己是续弦,还得替她死去的姐姐养孩子,这辈子怕是永远都摆脱不了后娘的命运,可谁知道,今日这么一闹,顾见云竟然要分家,还是带着两个娃。   顾蜜还好,马上就要嫁人了,可顾瞻才六岁,又是男孩,自己肚子里的这个是男是女还不知道,要是个女孩,那将来在这个家里就是顾瞻说了算。   即便是个男孩,顾瞻也是大哥,等到顾瞻长大成亲了再分家,到时候家里的大头都要被他分去,想想自己辛苦一辈子,全都是替顾瞻在铺路,她心里就千万个不乐意。   顾长生赚的钱全都是张氏放起来的,要张氏哪天心痛她大孙子了,全都得给她大孙子,那她以后的日子就更难过。   分家,对沈青梅来说,再好不过。   事情落定的当天下午,顾蜜就和顾见云商量,将顾见云新建的两间屋子收拾一下,顾见云搬到了楼下,顾蜜和顾瞻住楼上,一人一个房间,倒是比以前的那个偏方要宽敞,只是爬楼不方便。   顾蜜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让爷搬到楼下的。   之前堆放在楼下屋子里的东西顾蜜都给沈青梅提了出来,沈青梅倒也没有说什么,她巴不得他们分的越清越好。   张氏懒得看,提了背篓就上坡去了。   顾家院子里一番折腾,最终还是惊动了早就分家出去的哥嫂,先到院子里来的是两个嫂子,两人还没有问清楚是怎么回事,沈青梅就一边摸着眼泪一边说,自己养了几年的白眼狼,非得在这个节骨眼上分家,谁不知道她如今怀了孕,挺着大肚子,家里正需要帮手,顾蜜却这个时候提出来分家,不就是故意整她的么。   俩个嫂子一听,都有些吃惊,沈青梅所说的分家,怎么分?这家里只有顾长生一个人了,还能怎么分?   张氏一共生了五个孩子,没有一个女儿,全都是儿子,其中二儿子活到二十岁的时候就夭折了,顾长生是最小的,几个儿子成家之后都分了出去,屋里就剩下顾长生一个,两个老的自然都跟着了他。   大儿子顾长宁,如今儿子都二十多岁,去年刚娶了新媳妇。   三儿子顾长安不在家,跟着顾长生一起去跑木匠活儿了。   四儿子分了家之后就搬到了另外一个村,光是赶路都要赶一天。   这会儿过来的就只有大儿媳妇和三儿媳妇。   昨日被张氏呛了一句,两家人原本都不想管的,可谁知道今日老屋里不但没消停,动静还越来越大,再怎么也是一家人,只能再过来看一眼。   不过这个时候过来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家已经分了,顾蜜动作快,两位婶子过来的时候,东西都搬的七七八八,再说也没有什么好搬的,就是几张床上的东西,裹起来直接抱走就行了,屋里连个箱子桌子都没有,更别提什么摆设了。   两位婶子看了一眼顾蜜的新屋,心头挺不是滋味,本来姐弟俩的亲娘死的早,都是做娘的,看着多少有些感触。   大媳妇伍氏忍不住就对沈青梅说:“你这么做,就不怕旁人嚼舌根?那孩子才多大,蜜儿如今是满了十六了,可马上就要嫁人,这一嫁过去,瞻子怎么办?好歹你也是他们的亲姨,这说出去,你就不怕落人口舌?”   沈青梅脸色一黑,很不爱听这话,“那是我说的分吗?是爹一大早同顾蜜商量好了的,下楼就找到我和娘,劈头就说要分家,顾蜜和瞻子都发了话,说要跟着爹,娘这会儿都被气的出去了,我要是能走我也去躲清静了,才懒得看。”   “你们可莫要想着我这后娘能对她怎么样,她都十六了,平时干活也能顶半个劳力,这时候分家,不就是想着我肚子里的娃马上就要生了,想躲个清静。”   沈青梅一张嘴巴将所有的错都推到了顾蜜身上,顾蜜听到见,但也懒得理她,招呼了一声两位婶子,进屋就忙去了,眼睛都没有往沈青梅身上瞧。   “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沈青梅清楚的很,蜜儿这些年顶的哪只是半个劳力,你们全家的活,她干了大半,屋前屋后,田里的坡上的,长生不在家,你又是大肚子,两个老人力气有限,全家人都靠着她,你就不想想分出去了,你能落到什么好处?”   沈青梅听了伍氏的话,心里也在打着鼓,可一想到顾蜜就是再能干,马上就要嫁人了,一旦嫁了人,顾瞻就是家里的拖油瓶,不能只想着眼前的这点好,目光往长远了看,怎么着都是分比不分强。   “我都给你们说了,家不是我要分的。”沈青梅又回了一句,脸色更加的难看,平日也没看到她们来关心顾蜜,这会儿分家了,就来显摆自己的仁慈,假不假?   “成,那就看小叔子回来了你怎么交代吧。”说完,伍氏拉着三媳妇罗氏就到了顾蜜的屋前说了一句,“蜜儿,有什么需要的,就跟婶子说,别苦了自己。”   顾蜜正在铺床,从屋里面伸出来了一个脑袋,对着两位婶子笑了笑,说了一声:“谢谢婶子。”   她不苦,上辈子才苦。      ☆、第 5 章   第五章   分家的事,等两个婶子一回去,大伯顾长宁也知道了,顾长宁从田坎上下来,看到自家田里放的水被截断了,心情本来就糟的很,一回到家里听到伍氏说老屋里又分家了,心里更是烦躁。   伍氏说,爹和娘分开,爹带着清香的两个孩子单独过。   “爹又想干什么?”   几个儿子向来都护着自己的娘。   “爹还能干甚?瞻子的脚被烫成了那样,昨日刚烫了,今日就分家,这些可不是爹一个人就能闹出来的事。”伍氏对自己的婆婆和顾蜜那个后娘,是看透了的。   当初自己刚嫁进顾家,没少在张氏手里吃亏,张氏是个油盐不进的人,对你好的时候就好的很,可转眼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就得罪了她,连着你的祖宗八代都能骂个光。   滚水村的第一泼妇,估计就是她了。   听完伍氏的话,顾长宁也去了老屋一趟,去的时候张氏已经回来了,一回来看到顾蜜将什么都收拾好了,心里更是气,走到猪圈旁边,又看到中午的猪食还没有人喂,瞬间心里的那把火又被点了起来,叉着腰就开始骂。   顾蜜在屋子里听的很清楚,张氏说来说去就是以后那家里的东西都不会给自己留,三头猪更是没有他们的份。   顾蜜也就听听,往年在那个家里,难道三头猪就有自己的份了?还不是都卖了钱,装了奶的口袋里,谁能拿的去?   骂到后面,张氏就把气撒在了沈青梅身上,说肚子大了提不动,拿个勺子往猪圈里面舀总会吧,她年轻的时候怀了几个娃,哪个不是快生了还在忙乎,怎么沈青梅怀个娃就这么金贵。   张氏骂的这些,顾蜜也并没有觉得奇怪,奶这辈子爱来爱去,就没有真正的爱过任何人,从始至终爱的就只是她自己。和了她意了,她什么都好,惹到她了,你就不是人。   沈青梅也不敢惹她,听她在骂,赶紧就去拿了一个扫帚洋装着去扫地。   大伯顾长宁下来的时候,正赶上张氏骂的起劲,“娘,你下去吧,我来。”顾长宁接过张氏手里的木桶,帮她将三头猪喂了,才随着张氏一起回到了屋子里。   顾长宁听张氏恶狠狠的批判了一顿顾蜜,总算是听明白了,还真如他女人伍氏所说,老屋里分家了。   “长生不在,这时候分家不是让人笑话吗,那只是两个孩子,您与他们计较什么?”顾长宁劝说张氏,如今老幺不在家里,他这个当大哥的,总得帮把手。   分的容易,聚起来就难。   再说,这哪里有夫妻分家的说法,闹出去就是笑话。   “我要分的?你去问你爹,问你那侄女!既然他们有那个心了,我还能拦着不成?最好他们能坚持住,别等到快要饿死了再来向我伸手要吃的。”张氏气,气顾蜜的决绝,她还当真分了,连这边猪都不喂了,可不就是铁了心了么。   顾长宁说不动张氏,就去找了一趟顾见云,也没有说几句话,就没了耐心,顾见云更是懒得理他。   顾家几个兄弟对自己的爹印象都不好,小时候还和他亲近,长大了就被张氏拉拢过去,对待顾见云就有一种同仇敌忾的感觉。   张氏经常对她的几个儿子说,她生了他们,顾见云没有一个喜欢的,他倒是喜欢谢氏为他生,可惜谢氏是个短命的。   “你管好你自己,我的事不用你操心。”顾见云正在后院里砌灶台,一句话就把顾长宁气走了,回头就去屋里看顾蜜和顾瞻,顾瞻脚上的伤虽说好了很多,但还是在痛,一直缩着身子,看到顾长宁来了,叫了一声“大伯”   顾长宁从兜里掏出了两粒花生给了顾瞻,看了一眼屋里正在收拾的顾蜜,多少是有些同情的。   这丫头喜欢什么事都喜欢闷在心里,任劳任怨惯了,回头再一想想,也只不过才十六岁,还是个姑娘家,换作是他自己的女儿,他也心痛,亲娘死了不说,亲爹常年在外,还得带一个弟弟,这日子不能再苦的了。   “你给你奶认个错,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你们还小,这家分了该怎么过?瞻子马上就要读书了,你爷哪里有钱供他?”大伯顾长宁声音柔和的劝顾蜜。   顾蜜转过头看着大伯,脸上看不出半点担忧之色,看着顾长宁时,似乎还带着笑,“大伯,就是不分,瞻子能读几天书?”   顾长宁被她这么一说,也愣了一下,读书最是费钱不说,要是读不好,那钱就是打水漂,以沈青梅和娘节约的性子来看,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将瞻子弄回来帮忙干活儿。   顾长宁心里虽然知道,但面子上还是劝了顾蜜,不分家最好。   好说歹说的说了几句,见顾蜜只是抿着嘴巴不说话,只好放弃了,与张氏想的一样,想着等到顾蜜尝了苦头,自然就知道馍是面做的,没那么简单。   最后顾长宁没办法,还是去找了张氏,说既然分家了,就该给他们一点东西,其他不说,长生要是知道了自己的两个娃分家了,回来肯定不会怪娃,而是找大人,两个娃都懂什么?   张氏还是那句话,什么都没得给。   沈青梅听了顾长宁的话,心里多少有些虚,赶紧说道:“也不是什么都不给,娘说了顾家那块石头地给他们,也就捡石头的时候费点力,收拾好了,也是一块肥地。”   沈青梅话还没有说完,顾长宁脸色就变了,那块石头地能用吗?谁不知道里面全都是碎石头,当年村里开山的时候,碎石头全都都掉在那里的,要是能用,这么多年了沈青梅她怎么不用,这会儿塞给顾蜜,亏她还能说一句,是块肥地。   磨了一下午,顾长宁搬出了顾长生几次,沈青梅那边才松口,说可以分给顾蜜两斤米,和十几根玉米,其他的就再也拿不出来,顾长生也走了快半年了,钱早就花光了。   张氏一直不发话,顾长宁也没有办法,只好将沈青梅递过来的两斤米和十几根玉米拿到了顾蜜的跟前,“先吃着吧,不够了就让你大婶子给你救济一些,等你爹回来了,就乖乖的搬回去。”   顾蜜说了一声“谢谢”,就送了大伯到门口。   大伯今日为她争来的这些虽说她不稀罕,但还是很感谢他的一番好心。人越是潦倒,就越是不会忘记困难时伸过来的那双手。同样的,人在底谷时谁来踩上一脚,她也会记得很清楚。   送走了顾长宁之后,顾见云就在屋里叫她了一声,三人还没有吃午饭,早上一早吵的吵,忙的忙,顾见云的灶才打了一半,还得等到泥巴干了才能用,也没办法做饭,再说了,除了大伯刚才拿过来的两斤米,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下锅。   顾见云把顾蜜叫进去,就掏出了一个方旧手帕,手帕裹了又裹,裹了好几层,顾见云在顾蜜和顾瞻的面前,一层层的剥开,剥了很久里面的东西才露了出来,是几粒碎银子和十几个铜板。   “你拿去买一些米,这段时间先过一下苦日子,余下的我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去租一块田来,马上就要种稻子了,来年总不能挨饿。”顾见云脸上带着愁容,担心以后的日子,自己饿死倒是小事,可不能饿着两个娃了。   “我屋里的柜子底下还有几十个鸡蛋,蜜儿去把后屋里的那个瓦罐洗干净,咱们先煮两个填肚子。”   顾见云说完,顾瞻就吞了一下口水,他饿,早上那碗豆腐吃了当时是饱,可现在已经过了午后,他饿的慌。   但是看到爷和姐在忙,一直忍着没说,此时听到爷说起鸡蛋就更加的饿了。   顾蜜没有拒绝,爷给了她铜钱,她就接着了,那块石头地,如自己所料,张氏和沈青梅都愿意给,顾蜜原本打算下午就去石头地里先探个路,晚上自己再去挖钱,今日三人再忍忍,等挖了钱明日就去集市上换粮食,一时也没想到爷还藏了这些钱。   见顾瞻确实饿的慌,顾蜜就去煮了鸡蛋,煮的时候将蛋壳剥开,放了些野菜在罐子里,这样荷包蛋混着野菜吃,连汤带水的才能吃的饱。   顾蜜煮鸡蛋的时候,张氏和沈青梅眼睛都往这边瞟,看到新屋后面架起了灶台,张氏还讽刺了几句,灶台是好做,但拿什么东西去烧?   那一斤米也不够他们吃两顿。   吃完了,他们还能怎么办,自己坚持什么都不给他们,就是想让他们饿急了来求自己,来给自己认错。   只要顾蜜认了错,今后她就好管教了。   张氏心里是这么想的,看到顾蜜拿了瓦罐在旁边临时搭了一个火架,起初还以为里面是煮的刚才老大从这边拿过去的米,后来没过多久,鸡蛋的香味飘出来了,张氏的脸色又才黑了下来。   老不死的,估计又是趁着自己不备,偷拿了鸡窝里的蛋。   这一锅煮,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张氏心痛的又想骂人,但还是忍住了,早晚有他们难受的一天,等到他们吃光喝尽了的那一天,等他们跪在自己面前认错的那一天,她再加倍的讨回来,保证让他们在自己面前永远抬不起头。   沈青梅也闻到了鸡蛋味,但是没有张氏沉得住气,她肚子里怀了孩子,娘都没有舍得给她煮蛋吃,他们刚分了家竟然就吃上了,凭什么啊!沈青梅开始后悔自己的那两斤米,早知道他们藏着东西,就该听娘的,什么都不给。   “哟,这煮的是什么东西,这么香?”沈青梅正准备挺着大肚子往顾蜜跟前凑,张氏就瞪了她一眼,“你要不要脸?你想吃,就跟着他们一起过啊。”   沈青梅讨了个没趣,怏怏的回头进了屋。      ☆、第 6 章   第六章   顾蜜将鸡蛋煮好,爷孙三人吃了,就到了别人家的晚饭时间,顾蜜见天色不早了,去集市上回来估计得摸黑,便对顾见云说,“爷,时候不早了,明日我再去买米吧。”   “好好,不急,瞧我这人,光是想着别饿着我们家瞻子了,倒是忘记了时辰,这会儿去,肯定回来得走夜路,还是明日再去,晚上要是饿了就再给瞻子煮两个鸡蛋。”顾见云是真的心疼两个娃,刚才看到瞻子一筷子夹起鸡蛋,半天都舍不得吃的模样,心里像是被刀割了一样的,撕着痛。   要是他们的亲娘还活着,看到这样子,不知道有多心痛。   顾蜜放下筷子,就想与爷说说那块石头地,前世是沈青梅先发现的那几个大罐子,罐子挖出来了过后,地里就留了几个大坑,大坑的位置,顾蜜记得很清楚,只要她和爷照着那地方挖,不出一个时辰,铁定能见到罐子。   但是这些罐子里的东西该怎么搬回来,得好好想想,那些大罐子不是一次就能搬回来的,得分好几次。   光是她一个人,估计够呛,怕到时候来来回回去的多了,遭人怀疑。   况且此事万万不能被旁人知道,一旦被众人发现那地理着宝贝,那自己就什么都得不到了,闹得大了,知县的人肯定就会赶过来,到时候别说金子银子,估计连个铜板都拿不到。   “爷,我想先去那块石头地里看看,昨晚我做个一个怪梦,不知道灵不灵。”顾蜜低着头,小声的对顾见云说道。   顾见云一听她说做梦,也没有当回事,笑着说了一句:“什么梦还梦到了石头地?怕是早就知道你奶心狠,要把石头地分给你了。”   顾蜜考虑了一番,该怎么对爷说,最后也没想不出好办法,只能借着梦的事,直接说了,“爷,我梦到那地里埋了几个大罐子。”   顾见云头一抬,额头上生出了几层皱褶,“什么大罐子?”   “我也记得不清,昨夜我做了这梦,本来没觉得奇怪,可今日奶说要分给我们石头地,我就想起来了这事,不管灵不灵,我想去看看,再说,那块地得赶在下季种玉米之前收拾出来,如今我们除了那块地,什么都没有......”   顾蜜说到最后,顾见云又开始愁上了,张氏死活不肯分地出来,在长生回来之前,那块石头地是他们唯一的东西,不稀罕也得稀罕。   再说,也不知道顾长生什么时候回来,总不能干等几个月,坐吃山空,要是他过年才回来,那不早就饿死了?   种不上其他的,先收拾出来,种些青菜也好。   “好,那你先收拾,收拾完了我们去地里看看,瞻子的脚不能乱动,就在家里躺着。”顾见云转身就去找锄头,背篓,准备上坡。   顾蜜收拾了碗筷,在后屋打了一盆水,将碗洗干净了,才进屋找锄头,走之前对瞻子再三嘱咐,不要玩水,脚上的伤口不能沾到水。   瞻子应了下来,见顾蜜和顾见云出了门,小脑袋歪着就往屋后面瞧,从屋里的窗户望出去,没过一会儿,就看到了顾蜜他们的背影。   等他长大了,也要像姐姐那样,养这个家。   瞻子人小,但懂得多,每日张氏都会骂上几回,不懂事都难。   顾瞻心里明白这次爷和姐姐能分家,那都是因为心痛他,心痛他被烫伤了的脚,他如今虽然小,但能做的事,他都会帮着做,姐姐只说了不让碰水,那他就扫地,把屋里收拾干净了,姐姐回来就会轻松一些。   顾蜜刚走不久,瞻子正拿着扫帚扫地,门口就进来了一位十一二岁模样的男娃,对着屋里叫了一声,“蜜姐姐在不?”   顾瞻癫着脚出来应了一声,“谁?”   “有封信要给蜜姐姐的。”男娃没有回答顾瞻的话,见出来的是个小弟,就伸着头往里屋瞧,想等着顾蜜自己出来。   顾瞻认识跟前的人,之前去沈耀表哥家里的时候见过,是表哥的邻里。   “姐姐去了后山的石头地里,刚走不久,你跑上去还能追上。”瞻子听说有信给姐姐,心里也着急,多半都是表哥的信。   顾瞻说完,那男娃就真的跑去了后山。   后山的路上,顾蜜走在了前面,顾见云腿脚没有什么力气,才一会儿功夫就被顾蜜甩的远远的,已经看不到人影。   此时五月的天,午后太阳斜下,微风拂面,能闻到阵阵桐油花香,后山的路径上每隔一段距离,都有几颗桐油树,花期到了最后,只需微微一摇,满树的白色花瓣,就如飘雪一般的往下掉。   桐油花,花序顶生,筒形,花瓣为白色,花心处则带着殷红,远看一片雪海,近看花瓣比桃花还耐看。   顾蜜背着背篓,穿了一身素色布衫,亚丁绿的衫子,下面一条乳白色的裙,腰间束了一条与裙同色的腰带,更是显得细腰盈盈一握。   顾蜜的身板很苗条,比起同村的姑娘要高半个头,山坡下那位男娃叫住她的时候,她正站在一处密集的桐油树下,花瓣在她脚下,她回头应声而望,细长白皙的颈项露出了半截,一头青丝蓝色布巾缠绕披在了她的肩头,与满山的桐油花融在了一起,犹如一幅画儿,美的让人窒息。   身后的一颗桐油树上,叶子茂密处,微微的颤了两颤,几朵花瓣落在了顾蜜的发丝上,平添了几丝妩媚,可顾蜜并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异样,眼睛看着山坡下冲着自己跑来的人,那人走的近了,顾蜜就认了出来,是同表哥一个村的,叫铁树。   “蜜姐姐,耀哥哥给你带了信。”   铁树走在顾蜜的跟前,还在喘气,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蜡黄的油纸信封。   顾蜜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前世表哥也给她送过信,信里说的话都是无关紧要的,只问了一些她过的如何,这段日子他干了些什么,书信最后说过几日会来滚水村看她。   这事她记得很清楚,来的不只是表哥,还有舅母,是来劝说自己退婚的。   “时候不早了,蜜姐姐,我就先走了,估计回去得摸一段夜路。”跌树见顾蜜收了信,总算是交了差,匆忙的说了一句。   “多谢了,路上小心点。”顾蜜对铁树说话的时候,铁树已经几步跨过了田坎往下奔去。   铁树转了几个弯才碰到弓着腰往上爬的顾见云,叫了一声“爷”也没关顾见云有没有反应过来,就直接跑了。   顾见云一时也没有认出来,以为是自家村里的那个娃子,只叹了一句,还是年轻好,能跳着走,不像他如今是人老了爬个坡都要爬半天,这会儿连蜜丫头都比不过了,往上一看,哪里还有顾蜜的身影。   桐油树下的顾蜜拿了信,在手里捏了几捏,本想放入怀里,但一想到不久后舅母就会过来退亲,没有必要再留着,书信的内容她前世也已经知道,便没有再打开。   顾蜜望了一眼四周,看清了没人之后,才走到飘满了桐油花水沟旁,将书信淹了进去,书信见水就软,湿答答的一片还滴着水,顾蜜又用手捏成了一团,从背篓里取出了锄头,挖了一个坑,整个就埋了进去。   退亲了,以后她与沈耀就只是表哥表妹的关系,不宜留这些在身上。   顾蜜刚将手里的锄头放进了背篓里,身后就传来了一道树枝折断的脆响声。   顾蜜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紧紧的盯着跟前的油桐树,刚才她就站在那下面,而现在从上面跳下来了一个人。   茶褐色的劲装,领口与袖口处镶了暗红色的边,乌黑的头发束起,戴着镂空的金镶玉冠,肤色白皙,一字浓眉,鼻翼□□,若不是那一双丹凤眼里带有几丝放荡不羁,还当是一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男子从树下下来,干净的黑色靴子,往树下一站,身形比顾蜜高了大半个头,不过也只是站立了一瞬,脊梁一软就靠在了树干上,双手怀抱在胸前,一双眼睛如顾蜜看他一般的也在看着她。   顾蜜看了几眼,还是确定自己不认识他。   “信都没打开,怎么就埋了?”   顾蜜还没来得及思索跟前的公子哥是谁,对方就开口问了他。   口气与他眼里的放荡不羁相映衬,顾蜜更加的肯定了对方不是这里的人,心里想着可能是一位来村里窜门的远方公子哥。   顾蜜平时话本来就少,与熟人都攀谈不到两句,更别说是才第一次见过的陌生人,顾蜜没有理她,只是有些懊恼刚才怎么没有注意树上还躺着一个人。   “我叫魏铭,你叫什么?”   魏铭从顾蜜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冷字,除了起初见到自己时的惊讶之外,眼神都是冰冷的,冰冷的不带任何色彩。   顾蜜转了身才听到魏铭的话,也没有打算再回过头去给他介绍一番,想着过了明日说不定这位公子哥就回去了。   平常百姓的苦日子,有钱人谁愿意过。   身后的那位公子哥,穿的衣裳都是高档料子,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都不像底层的百姓,这种人她还是少惹上的好。   顾蜜从桐油树林里走过,很快就拐过了一个弯,身影被前方的田坎遮住了魏铭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真真切切的无视了一回,黑色靴子踢起了跟前的一片花瓣,魏铭一手叉腰一手摸着头,好奇心更强。   她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魏铭:我乃京城第一帅,居然被无视? 顾蜜:我还滚水村第一坡姐呢。   ☆、第 7 章      第七章   到了后山顾家的石头地里,顾蜜满脑子都是几个大罐子,早就将刚才在桐油树下遇到的那位少年郎忘了个干净。   顾蜜照着前世的记忆,找到了大概的方位开始清理石头,碎石头很多,都是从旁边劈开的山崖上掉下来的。   顾蜜弯着腰捡了有一刻钟,顾见云才慢慢的爬了上来。   “这地也能用?怕光是清理石头都要清理半个月,你那后娘还说是块肥地,是肥地她怎么不要?”顾见云朝着石头地一眼望去,哪里能看到半点土,密密麻麻全都是碎石头。   一想起屋里那俩人的铁石心肠,顾见云就叹气,都怪自己这些年身体不好,腿脚不利索,想他当年还能跑木匠活儿能赚到钱,自己还能在家里说上话,如今老了,儿子和自己又不是一条心,成日跟着那老太婆打转,光是听她吹,就没有一个心里是明白的。   当初唯独顾蜜的亲娘对他好过,见他腿脚不利索,远处的农活儿都没有要他去干,多数都是让他跑菜园子。   顾蜜的亲娘死后,苦的可不只是两个娃,还有他这个老东西。   顾见云还在伤感,顾蜜就招手让他过去,“爷,咱们先清理这一块儿,我那梦里的几个罐子就在这下面。”   顾见云没想到顾蜜又提起来梦的事,走之前顾蜜对他说的那些,他多半没信,要不是顾蜜这会儿又提起来,他都忘记了。   只记得他们是来清理石头,冬季要种玉米的。   “梦这东西玄乎着……”顾见云本想说,多半都是假的,还没说出口,就被顾蜜打断了,“爷说的没错,这梦玄乎的很,连这地方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之前我也没有来过,刚才一上来,看到这地头,竟然和梦里一摸一样。”   顾蜜说完,顾见云就愣住了,谁都知道顾蜜的性子沉稳,自来不会多言,说的话从来没有半句参假,此时见顾蜜说的认真,顾见云还真有些相信了。   “还能有这事……”顾见云赶紧放下背篓,也开始跟着顾蜜捡起了石头。   “如今咱们是走投无路,宁可信其有,要是里面真有祖先埋着的宝贝,咱们爷孙三人就算熬出头了,如今爷年纪也大了,还能干几年的活儿?我倒是能带着瞻子,可手里没有田地,又能上哪里找吃的?”顾蜜一边捡石头,一边对顾见云说道。   “我都想好了,那老太婆真不分东西出来,我就去砍柴卖,再怎么也不会让瞻子挨饿,就是苦了你了。”顾见云长叹了一声,蜜丫头也才十六岁啊,可如今在家里就能顶上一个劳力了,好一点的家里哪个姑娘不是只在屋里忙活,不到万不得已谁去农田里干活儿?   都怪蜜儿这辈子命不好,没投好胎。   “我不苦,爷苦。”顾蜜心头的那些痛早就在重生回来的那个晚上痛完了。   前世一条命都赔上了,这一世她不想再痛,身体上的苦哪能比得上心里的痛。   人性的薄凉是没有底限的,往往最恨你,最想要你死的都是你身旁的那些人,对待陌生人他们能同情,对自己的亲人却没有那份耐心,哪怕你比她过的凄惨,在她眼里,你依然是碍眼的。   前世就为了一门亲事,她都答应了退婚,可她们依然容不得自己。   在看到自己溺水的那一刻,她们可曾想过她是个没娘疼的人,家里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几年的岁月里,当初自己死了娘所博来的那些同情心,早就被她们眼里的恨意磨的干干净净。   所以,这辈子她想明白了,她不苦,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日子是靠自己过出来的,别人的同情不值半文钱。   顾见云看到顾蜜倔强的模样,更加的心痛,手上的动作不由的快了起来,倘若蜜儿她亲娘在天显灵,就让蜜儿那梦成真吧,不说几个大罐子,能挖几个银子疙瘩,就能救这一家子的命啊。   两人没有再说话,埋着头只顾着清理石头,这几日天气晴朗,每晚的夜空都是亮堂堂的,即便是到了晚上,那一轮月儿挂在天上,也能当半个白日。   顾见云和顾蜜蹲在地里,一直到了晚上,还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顾蜜是盼着晚上,没有人盯着,才好动手。   地面上的石头清理完了之后,顾蜜和顾见云就拿着锄头挖,石头地已经过了十几年的风吹雨淋,很多石头都陷了下去,两人磕磕碰碰的挖了好久,才碰到了真正的黄土。   顾蜜有些紧张,前世她只知道沈青梅有很多钱,去了龙城那边买了一个大院子,穿的是上好的绸缎,那么小气的一个人,还能一次给表哥沈耀几十两银子读书,可见是真心的发了财。   之后爹再也没有出门跑木匠活儿,自己和瞻子虽说受了气,但也跟着享了一段时间的福,不过也就几个月,自己就死了。   顾见云挖了一会儿,见并没有挖到什么东西,本想劝顾蜜回家了,一抬头却见顾蜜挖的认真,小身板在月光下蒙了一层光晕,越发的看着瘦小,顾见云心头酸了酸,也就没有吱声,她要挖就陪着她挖吧。   月色皎洁,四周一片虫鸣,锄头磕在夜色中,显出了几分孤寂的空旷。   “爷,挖到了。”顾蜜的锄头“嘭”的一声响,顾蜜抬起头兴奋的看着爷,那一声脆响,顾见云也听到了,当下紧张的走到了顾蜜的跟前,两人徒手刨开了黄土,里面一个黑色的罐子口就露了出来。   越往边上掏,顾见云的心就跳的越快,土里的罐子很大。   罐子的轮廓显露出来了之后,两人都屏住呼吸没有说话,罐子的顶部已经破烂,黄土浸到了里面,看不清里面的东西,两人顿了一瞬,最终还是顾蜜先伸出了手,小心翼翼的将黄土拨开,没过多久,手指就碰到了罐子里坚硬的东西。   顾见云先看到了铜钱的模样,当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对着明月的方向,磕了几个头,口里说道:“感谢上天,感谢祖宗保佑啊,你们总算是看到了我蜜丫头的苦,才拖了梦给她,苍天有眼啊。”   顾蜜没有说话,也没有像顾见云那般跪天跪地跪明月,她知道这些原本都不是她的,是她死后重活一回自己夺来的。   她不知道该感谢谁,也不会去跪谁,今日的一切,包括明日过后的路,她都会靠着自己走,她只相信自己。   “爷,这罐子里怕都是铜钱,天色不早了,你先来挖,我去顺些猪草过来,等会儿回去撒在背篓上,即便是遇上了人,也不会让人怀疑。”顾蜜比顾见云要清醒的多,她事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虽说如今心口还是跳的很快,但好歹能稳得住。   “好,好……这可真是,我顾家祖坟显灵了啊,蜜儿她娘显灵了啊。”顾见云看到顾蜜剥开的黄土下面,满满的都是一罐子铜钱,不仅手在抖,身子都在跟着抖。   爷孙俩人在坡上挖铜钱的时候,瞻子一个人呆在屋里,趴在后屋的窗户上,一双眼睛一直望着后山的那条路,爷和姐姐出去坡上了几个时辰,天还没黑就出了门,到现在明月当空照,人还没有回来,瞻子心里有些怕。   老屋那边到了晚上还吵过一回,就因为晚饭的事情,以前都是顾蜜生火烧水,今日刚分了家,沈青梅以为张氏会接手,张氏以为沈青梅会自觉,结果俩人你盼着我,我盼着你,到了跟前看到还是冷锅冷灶,张氏又骂上了。   “这家分了,你是打算不吃饭了吗?”老屋里就张氏和沈青梅两个人,才呆了半日,张氏就越来越看不惯沈青梅,分家之前,张氏看不惯的人有很多,先是顾见云,再是顾蜜,再就是沈青梅,张氏心里多少还是心疼着她的孙子顾瞻,没有气到那个份上,她也不会轻易的去骂顾瞻。   如今三个人分出去了,沈青梅身上的缺点没人替她隐藏,全都摆在了张氏的眼前,再加上又没煮晚饭,张氏气的摔了手里的猪草刀,连着沈青梅死去的娘,也就是顾蜜的外祖母,一块儿骂。   “也不知道那肖氏是怎么教的人,一个二个的好吃懒做,连做女人的本分都不知道,当初怎么就有脸嫁人。”   张氏的一张嘴从来就没有饶过人,这辈子仿佛除了她自己是个能干的之外,所有人都是无用的,哪天谁要是落到她手里,不数落到口干舌燥她就不会罢休。   顾见云和顾蜜沉重腰从后山下来,远远的就听到了老屋里张氏的骂声,俩人神色一紧,绕了一个大弯,悄悄的从新屋那头进了屋,瞻子远远的就看见了两人的身影,原本想要喊一声姐姐,还没叫出声,就看到姐姐和爷突然拐了一个大弯,早早的就绕过了田坎,当下拖着一只脚,一跳一跳的走到了前门,着急的等着二人。   老屋里张氏骂的上劲,沈青梅挺着大肚子还在做饭,没心思理会,也没注意到顾见云和顾蜜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新屋里,顾见云和顾蜜一回到家就将门紧紧的栓了起来。   “姐,怎么这么晚?”顾蜜刚放下了背篓,瞻子就一把抱住了她的腿。   “坡上忙,明日我也跟着姐姐去帮忙。”瞻子心头酸酸的,刚才他一个人在家,真的很害怕,姐姐不在身边,他心里慌,但是又不敢哭,怕一哭起来就会更加的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好惨,没有人看么~冷到我瑟瑟发抖,双臂环绕抱紧我自己~   ☆、第 8 章   第八章   顾蜜心疼的抱住顾瞻的头,如今她只有在对这个弟弟时,才会表现出自己仅剩的一点温柔。   “瞻子长大了是要读书的,田里有爷和姐姐就好。”顾蜜又蹲下看了一眼顾瞻脚上的伤口,比自己想象的要恢复的快。   “瞻子饿了没?蜜丫头就在这后屋里生一把火吧,这回咱们多煮几个白水蛋,咱爷孙三人好好的解解馋。”顾见云脸上的兴奋劲儿还没有过,红扑扑的脸颊,都是看到满罐子的铜钱时激动出来的。   谁见过这么多铜钱的,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   而且蜜丫头说,后面还有几个大罐子,今夜先挖的这些铜钱两人装了大半个背篓,压弯了腰才弄回来的,掏空的罐子在走之前他和顾蜜一起填满了黄土,从面上来看,看不出任何异样。   等明日他们还要去挖。   这回当真是享了祖宗的福。   瞻子一听还有鸡蛋吃,尽管没有明显的暴露出来自己的兴奋,可眼睛还是亮了亮,今日他吃了那碗野菜煮蛋,嘴里到现在还留着鸡蛋的香味,下午他一个人在屋里时,还曾偷偷的想过,要是每天都能有鸡蛋吃该多好。   但他知道,他不能贪心,以后姐姐给什么他就吃什么,长大了自己能干活儿了,他就孝敬姐姐。   顾蜜应了一声顾见云,就去后屋顾见云临时用石头砌成的火坑里生火,顾蜜也是心痛顾瞻,这大晚上的瞻子肯定饿了,下午的那一个鸡蛋混着菜汤水,哪里管得住饿。   顾蜜出去拿瓦罐子的时候,老屋里张氏终于安静了下来,顾蜜好像听到了沈青梅的哭声,但她没心思理会,等会儿她还要和爷清点铜钱,明日开始,就要替这个家好好的盘算盘算,该买些什么。   顾蜜原本只打算煮两个鸡蛋,爷和瞻子一人一个,可顾见云说那么多铜钱留着干啥,还吃不起几个鸡蛋不成?   说完顾见云又让她煮了六个,一人两个。   这放在过惯了穷日子的三人身上,可算是一顿奢侈的大餐了。   瞻子拿着鸡蛋起初还不敢吃,最后看到爷剥了蛋壳香味冒出来了,才没有忍住赶紧碎了手里的鸡蛋,剥了壳,塞进了嘴里。   “瞻子早些去睡吧,我和你姐还有事商量。”顾见云见瞻子吃完了鸡蛋,递给了他一碗水,生怕他噎着了。   瞻子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顾蜜。   “我去打水过来,你漱了口,洗把脸再上去睡。”顾蜜说完起身就出去打水了。   虽说到了夏天,顾蜜还是给瞻子兑了热水在里面,收拾完了瞻子,顾蜜才和顾见云将背篓里面的铜钱全部倒了出来。   堆起来,就如小山,这些可都是钱,能换大米换白面的铜钱,两人越看越是喜欢。   但顾蜜知道,这只是个开始,这些铜钱不值钱,后面的黄金白银才值钱,只可惜今日一挖,先挖出来的是铜钱。   即便是铜钱,她也稀罕,这一世,她爱财如命。   屋里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爷孙俩人将铜钱串成了一吊,一吊是一千文。   清理完毕了,整数一共有30吊钱,其余不够一吊的便散着装进了一个土罐子里。   30吊钱倘若换成白银,能换三十两左右。   平常人家存个几年,能有十两银子就不错了,如今屋里一下多了三十两,顾见云又笑成了满脸褶子。   “到了秋季,瞻子也可以去上学了。”顾见云算了算,这钱一定要用到刀刃上。   “明日我去借一些稻草准备盖猪圈,虽说那石头地里不知道还埋了什么宝贝,但咱们也得好好算计,不能坐吃山空,先拿钱买两头猪养着,回头再去租两亩地,你奶这回不给分东西出来是对的,今后咱们发了财,也能说一句,当初什么东西都没有从她那里拿,她也别想占咱们什么便宜。”   没分家的时候,顾见云从不会谋算这些,张氏就是再骂,他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不当回事。如今分了家,三人之中就他是个大人,他必须得替家里打算。   银子再多不节制的乱花,总有花光的那一天,不能光出不进,要不断的生钱才行,瞻子将来读书得花钱,蜜丫头成亲总得置办嫁妆。   日常开支,吃的用的,谁不想越来越好,等过些日子什么都办妥了,余下有银子了,还可以吃上白面,吃上肉。   顾蜜没有告诉顾见云余下的两个罐子里是什么,要是告诉了他是黄金白银,他就不会这般精打细算。   石头地里的东西白日里不好去挖,刚好顾蜜要去集市上置办东西,第二天天一亮,顾蜜头上包了一块头巾就出去买米,买盐了之类的必需品。   分家之后,新屋里什么都没有,就除了几个瓦罐子。   顾见云与他说的一样,开始叫了几个村里的人搭建猪圈,上回他建新房时还余下有一些现成的木头,搭建猪圈刚好可以用上,从早上一直忙乎到下午,猪圈的轮廓就出来了,剩下的事情,就是在屋顶上铺上稻草。   顾见云这边热火朝天的搭猪圈,惊动了半个村,老屋里的两人一开始都在说风凉话,可心里还是有些打鼓,毕竟当年顾见云跑过木匠活儿,存下来的钱那时候到底有没有全部都交出来,谁都不敢保证。   张氏来来回回的站在后屋看了几趟,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跑到猪圈跟前,朝着正在铺草的顾见云说道:“你搭这猪圈是准备养猪?”   顾见云瞟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不养猪,难不成养人?”   张氏憋着气,脸色通红。   “那些年我一个人在家带几个娃,一文钱掰开两份使,你倒好,如今家一分,钱就出来了,你是不是就存心等着这一天了?”张氏站在底下,眼睛恨着顾见云。   “我存什么钱?当年挣的不是全都交给你了吗。”顾见云就是见不得她这德行,总是以自己的那点小鸡肠去揣测别人的心思。   “谁知道呢!隔三差五的就说你有九文差一文,有八文差两文,一辈子都在凑正数,凑了那么多年,你凑的钱呢?我就不信你没有存私心。”张氏越看跟前的猪圈越是碍眼,他不是腿脚不利索吗?拿个锄头都拿不动,他还有力气盖猪圈?   顾见云听到她这么一说,气的眼皮子直跳,骂了一声:“你就是个不讲道理的臭婆娘”,之后便不再理她。   当初凑的那些钱,只要是过了她眼的,他哪里还能留得住,还真是嘴巴一张什么都能说的出来。   这边两人正说的面红耳赤,大儿子顾长宁突然风风火火的从田坎上下来了。   “爹,你还是去后山坡上看看吧,那块石头地都要被埋完了。”顾长宁声音很大,脸上还带着怒气,看的出来很着急。   也不知道知县是个什么意思,自己的私生子不养在衙门里,偏偏放在了他们滚水村,昨日那杀千刀的就将他田里的水截断,说是要放到底下的水库里面,去养鱼。   自己这口气还没有缓过来,今日他又带着人去那石头崖上面去踩石,说水库边上土松,怕经不起水量,要先用碎石头拿去砌田坎。   可他那么一采,顾家那块原本就是碎石头的地,如今真正的就成了石头坑。   昨天爹带着两个娃才分了家,娘又只指给了他们那块石头地,如今这么一埋,还能用吗?   一听到顾长宁提起那块石头地,顾见云的心口就猛的一跳,差点就从猪圈顶上摔了下来。   从屋里到后山的那条路,顾见云从没有跑那么快过。   张氏看到顾见云一双腿瞬间就上了两个田坎,灵活的像个小伙子,顿时傻了眼。   “我就说这些年,他是想等着我伺候他,什么身体有问题?你们看看,他那样子简直就是个小伙子,还脚底生风,双手都甩上了,哪里来的问题。”张氏指着顾见云的身影对旁边的沈青梅说道。   沈青梅也被吓到了。   刚才顾长宁下来说的话,沈青梅都听到了,不过她倒是没有想到爹会这么大的反应,不就是一块石头地吗,横竖都埋了这些年了,爹急什么急?   腿脚能跟小伙子比?他那一上去,谁看不出来是拼了老命的在赶?   沈青梅心肠是硬,但是对待自己的丈夫并不如张氏那般绝情,有时候她甚至都会同情公公,两人生活了一辈子,在婆婆的心里,怎就巴不得自己的老公去死?   婆婆的嘴里,公公就没有一处是好的。   公公腿脚上的毛病,痛起来的时候叫的一声接一声,哪能像是装出来的,自己这个婆婆心有多狠,她嫁进来五年,早就摸的透透的了。   顾见云一路跟着顾长宁的脚步,到了最后几个田坎,顾见云几乎都是爬着上去的。   当他看到昨夜里自己和顾蜜挖的那个坑上面,又被厚厚的盖了一层石头之后,全身的力气都抽光了,腿脚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   “造孽啊,这丧尽天良的东西……”顾见云当场眼泪都急了出来,可偏偏心里的秘密又不敢说,忍一忍自己辛苦一些还能找个时间挖出来,要是说了,那些东西哪里还有他们的份。   看到顾见云的反应,顾长宁都被吓到了,他原本就是气愤,知道爹会伤心,可没想到他会绝望成这样,从小到大,他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爹哭,谁知今日为了一块地,爹竟然哭了。   在顾家几个儿子的心里,顾见云就是娘口中的铁石心肠,根本就不会掉眼泪,这会儿顾长宁看到顾见云眼角的泪水,心头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酸。   “一块地而已,要是娘不给,我回头找羡贵商量一下,从我们家里分一块给你们。”顾长宁能说出这话,勇气已经非常可嘉。   他屋里的大儿子刚成亲不久,家里的日子也是过的紧巴巴的,能从份子里分一块地谈何容易。   顾见云没有说话,只是长一声短一声的叹着气,他哪里是在乎那块地,他在乎的是底下埋着的东西,要知道今日有人要采石,昨晚就是通宵,他也会和蜜丫头一起将剩下的几个大罐子挖出来。   昨夜是看天黑了担心瞻子一个人在家害怕,俩人才收了手回家的。   谁能想得到?   蜜丫头回来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   采石头的管家春子看到一位老爷子坐在地上哭,多少被吓到了,赶紧回去禀报他们的大哥,就怕老头子想不开弄出什么人命来,到时候惹出一身的麻烦。   此时的魏铭正在认真的拼揍昨日被顾蜜埋了的那书信纸,春子进来通报时,他正一脚踩在地上,一脚踩在石凳子上,眼睛看着石桌上的信纸,凤眼一翘,落出了一个勾人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魏铭:“蜜儿,宝藏咱先埋着,跑不了的。” 顾蜜:“滚远点。” 魏铭:“好,那我来回滚......”   ☆、第 9 章   第九章   魏铭的院子在整个滚水村独居一处,后屋靠山,山上的野刺花从山崖上垂下,搭在了后屋顶上,夏季既能赏花,还能遮荫避暑。   前院是几株梨花,白色的花骨朵儿也到了花期尾巴,掉了满地都是。   魏铭就在几株梨花树中间的石桌边上。   对于魏铭的身份,明面上是知县的干儿子,但是传说中的版本却有好几个。   其一是知县的私生子,倘若不是私生子,知县不会为了魏铭与自己的夫人置气,魏铭还被知县夫人赶到了滚水村。   其二是某位达官贵人的私生子,寄养在了知县的名下,原因是凭知县那容貌生不出这么俊美的公子。   魏铭驻进滚水村的事,知道的人很少,顾长宁算是顾家第一个知道的人,但他宁愿不知道,魏铭一来,先是断了他田里的水,现在又埋了顾家的石头地。   短短一日,村里遭殃的可不止顾家一户,魏铭为了建自己的鱼塘,强买了人家一块田不说,鱼塘周遭的田地都遭了殃。   漏水淹了人家的玉米地,鱼塘上面的田坎被他多挖了几尺,一日过去,滚水村的村民暗地里已经给他取了一个名字,混世祖。   还听说,他建鱼塘,只是图个钓鱼的乐趣。   **   魏铭的管家春子从外面回来,进屋之前,先将自己身上的泥土灰尘抖干净了才走了进去:“公子爷,采石场那边有位老爷子坐在地上哭,说咱们埋了他的地。”   魏铭满脑子都是桐油花下的那位姑娘,特别是她那双冰冷的双眼,犹如深山雪莲一般孤傲,冷艳。   思绪突然被春子打断,魏铭的语气很不耐烦,“他谁啊?”   “底下顾家的那位老爷子。”春子陪魏铭来滚水村之前,早就将这里的人打探的清清楚楚,谁是谁,也瞧的很明白。   “顾家?”魏铭突然抬起头,心里就跟被猫爪子挠了一下似的,痒痒的,他手里的信纸上这位姑娘也姓顾,叫顾蜜。   “对,顾见云,昨日刚分了家,带着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和六岁的娃。”春子赶紧替他补充说道。   “滚!”魏铭瞬间就翻了脸,看的春子心惊胆战,自己家里的这位爷,不生气的时候,是位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可一生气,那就是活阎王。   “奴,奴才这就滚......”春子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但是......他不知道公子爷为什么要生气啊,滚倒是容易,可滚出去之后他该怎么解决顾老爷子的事?   “去将老爷子好生伺候着,要是有个什么事,你们就撞死在石头上别回来。”魏铭见春子没动,一脚就踹到了他屁股上。   春子这才明白公子爷的意思,这是......要自己贡着顾老爷子了?   春子不明白也不敢问,走之前偷偷瞄了一眼公子爷桌上的那封信,昨儿个公子爷从油桐花树林子里捡回来这封信之后,就有些不太正常,当时那书信已经被揉成了渣,昨夜公子爷硬是拼了半宿,今日早上一起来又开始拼,没想到还真被他拼出来了。   但是春子却没觉得这是好事,每回公子爷一认真,他都会倒霉。   就像是突然要搬出知县府来这滚水村,又突然要建鱼塘……   春子心里边想着,脚步却不敢停歇,急急忙忙的赶回了采石场,顾长宁已经回去了,远远的就见顾老爷子站在了田坎边上,身旁还多了一位高挑的姑娘。   “顾大爷,你没事吧?“   春子走过去,一双眼睛笑成了逢,春子人长着一张圆脸,原本就带喜感,这会儿笑起来,就显得更是可亲。   但顾见云和顾蜜并没有觉得他可亲,当官的有几个是好说话的。   “这位是顾老爷子的孙女吧,长的可真是水灵……”   对方待不待见自己春子不在乎,公子爷要想贡的人,他不敢得罪。   顾蜜冷眼瞧了他一眼,没有搭话。   “是知县大人要开采石场?”顾见云上前一步用身子挡住了顾蜜,憋着火气问春子。   “倒不是,是公子爷要建鱼塘,等公子爷的鱼塘建好了,我再上顾大爷家里替公子爷送几尾鱼过去赔罪。”   听春子说完,顾见云差点就骂出声,老子才不稀罕你的鱼,那石头地里埋着的东西,何止能买几尾鱼?   “就算是知县采石,也得提前通知,那块石头地可是我爷孙三人的命啊,如今被你们一埋,我们哪里还有活头?”顾见云这会儿是看到春子放低了态度,才敢这么说话,换做一般知县里的人过来,哪敢吱声。   平常百姓吃吃亏就算了,可要是惹上了当官的,保准落不到什么好处。   “是是,顾大爷说的对,那我回去给公子爷禀报一声,等石头采完了,咱们再帮你把地清理出来可好?”   春子的话音刚落,就被顾见云身后的顾蜜打断了,“不用,我们自己清理就好。”   春子诧异的看着顾蜜,顾蜜从顾见云身后露出了半个身子,眼神依旧是冷冰冰的,“不敢劳烦公子爷,等公子爷采完石头,劳烦知会我们一声。”   说完,顾蜜就扶着顾见云说道:“爷,咱们回去吧。”   “好,好……”   顾见云知道顾蜜在想什么,他自己也怕,要是被那位混世祖挖到了东西,就真是得不偿失了。幸好蜜丫头反应的快。   春子见两人都走了,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感叹这滚水村里,居然还有长的这么好看的姑娘......   这要是被外头那些登徒子看上,估计就得遭殃。   春子刚想完,脑袋里似有一道亮光划过,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到登徒子,谁能比得上自己家里的那位公子爷?   这时候春子似乎才明白了,公子爷要贡的哪是什么顾老爷子,怕是这位顾姑娘吧。   当日春子就没有去采石头了,偷偷打听了一下顾家的那位姑娘。   这一打听,就知道了顾蜜与自己的舅家结了亲,春子倒不担心自家的公子爷吃亏,倘若公子爷对顾姑娘真生了心思,邻村那位顾耀恐怕就要吃些苦头。   伺候了公子爷这么多年,就没有见过他得不到的东西。   顾蜜和顾见云回到了家,两人的心情沉到了谷底,张氏看在眼里,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只当是他们心痛那块地,而那块地是自己不要的,如今他们为了一块自己不要的地,心痛成那样,她能不高兴吗?   想想她只是翻翻手掌心,就能让他们痛苦,他们还有什么本事与自己斗?   午后的时候张氏看到新建起来的猪圈,还觉得碍眼,但是现在,那猪圈就像是摆现眼,无不在讽刺顾见云。   顾蜜正在屋里收拾从集市上买回来的东西,听到张氏在后屋里明嘲暗讽的一顿,心里更加的凉,自己和瞻子怎么都算是她的亲孙子,亲孙女,她讨厌就讨厌,也不至于这般落井下石。   经过了上一世,回头再来看看,顾蜜就看的很清楚,你越是伤心难过,过的越是惨,就如了别人的意,巴不得踩上你两脚。   何不开开心心的活着,不给别人看轻你的机会。   “爷,咱别伤心了,罐子埋在地里,除了你我谁都不知道,再说我们现在已经挖出来了一罐,这些钱足够咱们起家。”顾蜜去集市上不只是买了米,还买了两斤白面,称了半斤糖果,其他就是一些零碎的用品,整整用了三吊多钱。   但是她不心痛,她相信就算是手里的这些钱,也足够她好好的生活,只要自己勤奋,日子总会一天比一天的好。   埋在石头底下的黄金白银,就当作是找了个地方存起来,如今以自己的状况,就算是全部挖了出来,也不保险,放家里不放心,拿出去又招人眼,还不如不挖。   如此一想,顾蜜就没有当初那般焦急,反而松了一口气,石头地一埋,底下的东西就更加的保险。   等到实在需要银子了,她就算是全部搬不回来,也能趁着晚上偷偷去挖几个回来用。   顾见云再心痛,如今也没有办法,只好听顾蜜的,她说的没错,就手头上的这些钱,也足够他们起家,他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准备明日去买两头猪仔回来,等到了年尾,既可以卖,还能自己留下一点油水。   第二日早上顾见云老早的就出了门,顾蜜留在了屋里,先前分家的时候,除了两间空屋什么都没有,勉强的过了两日,顾蜜就想好好的布置一番。   顾蜜刚将屋前屋后打扫完,大伯就带着堂哥下来了,顾见云昨日没有完工的猪圈,两人今日打算替他铺好。   顾蜜还奇怪,怎么今日堂哥也下来帮忙了。   最后才知道昨日大伯说要给爷一块地,但是回去一商量,这事没办成,大伯和堂哥心里些愧疚,这才过来帮忙将猪圈搭好。   昨日石头地的事情顾长宁是亲眼看到了父亲流泪,当时自己头脑发热,说要许他们一块地,可等到他回去,将心头的想法一说出口,堂哥去年新娶的媳妇就闹上了。   说如今他们家里都是几辈人了,要帮也不是这么帮的,凭什么沈青梅就能攥着手里的地不给,要当大伯的给,娘虽说是后娘,但爹和奶是亲的啊,老屋里分家,于情于理,也该是从老屋那里分才对,就没见过还从分出去的大伯家拿地的。   堂嫂子说的话,大家心里都明白,是这么个理。   “爹要是帮了这一回,还有下一回,爹是同情蜜丫头和瞻子,可时间久了我们也负担不起,到时候谁来同情我们?”   本来大伯母伍氏心头还气,气自己的丈夫怎么张口就承诺,也不想想自己家里的情况,如今儿媳妇一番说下来,说的头头是道,伍氏对她简直是刮目相看了,当下也顺着儿媳妇的话说道:“蜜儿她爹一年到头跑木匠也挣了不少钱,咱们没有那个手艺,一家人种田全靠那几块地吃饭,如今总不能一时图个感情用事,到头来饿了自己,咱们大人无所谓,可儿媳妇肚子里的那孩子,总不能让他也跟着受罪。”   伍氏说的虽然夸张了一点,但是这点说到了顾长宁的心坎上,他是头一回得孙子,心里早就盼着了,哪里愿意让他受罪。   “那我去和爹说说吧。”顾长宁耐不住两人说,当下就服了软,走的时候,就叫上了大儿子一起,说既然地给不了就帮忙把爹搭的那个猪圈搭好。   ☆、第 10 章   第十章   有大伯和堂哥帮忙,猪圈花了一天的时间就彻底的建好了,大伯和堂哥走的时候,顾蜜从屋里拿了几颗糖塞给了堂哥。   “听说嫂子怀孕口里苦,这个拿回去给她甜下嘴。”虽说大伯和堂哥来帮忙是因为心怀愧疚才来的,可顾蜜明白,他们从来就不欠自己的,之所以愧疚,都是因为他们内心善良,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戒尺,而这把戒尺也是根据人心的善恶来定的,今日他们用尺子衡量出了内疚,那是因为在他们内心,对爷还有孝敬心,对自己还有责任心。   他们愧疚,自己却万万不能觉得是应该的,本来想给大伯和堂哥工钱,可又怕遭了怀疑,只得先塞几颗糖给大哥,今后等屋里渐渐好起来了,她再补上。   欠了谁的情,她都会记得,天底下从来就没有谁应该对谁好,任何事情都是相互的。   堂哥捏着几颗糖吓了一跳,蜜丫头他们分家,连米都吃不起,哪里还有钱买糖,顾蜜知道他在想什么,就随便找了一个理由说,“前些日子,外祖父拖人带过来了几颗,我存着没舍得吃,你给嫂子拿回去,听说她害喜很厉害。”   “瞻子......”堂哥准备说还是留着瞻子吃,但话还没有说完,顾蜜就跑开了,他又不好硬塞回去,只好偷偷的踹进了兜里,算是收下了。   顾见云当天回来的晚,顾长宁走了之后才回来的,回来一看猪圈都建好了,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头一回夸了一句顾长宁,是个有良心的。   能不高兴吗,本来说要养两头猪的,今日一去,买猪仔的人少,他便一直蹲到很晚才出手,卖猪仔的人熬不过,急着用钱,顾见云就用买两只猪的钱买了三只回来。   原本还担心,猪圈没有修好,回来一看猪圈也收拾好了,顾见云难得的笑了几声。   听到顾见云的笑声,屋里的张氏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站在后屋的门槛上想去瞧瞧到底是什么事让他穷开心成那样,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就气晕了过去。   他没想到顾见云还真的抱回来了猪仔,还是三只!   今日顾长宁和大孙子帮着搭猪圈的时候,张氏还在底下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猪圈好搭,猪从哪里来?”   可谁知道,顾见云当真就买了猪仔回来。   三只啊,得花多少钱。   “杀千刀的东西,这是背着我藏了多少钱啊!”张氏气得长出了几口气。   沈青梅刚伸出来一个头,就被张氏劈头盖脸的骂了一句:“我说不给你偏要给,你那两斤大米,十几条玉米给出去,就算是喂了大尾巴狼,人家藏着的呢,就你大方,以为自己多了是吗?”   沈青梅被骂的发懵,分家给了那点东西,她都怕顾长生回来之后会怪罪她,谁知道婆婆比她更狠,不过她早知道公公藏了钱,她还真的什么都不给。   都怪大哥多事,也不知道帮忙要过去了,能得了什么好处。   张氏再骂,沈青梅都没有吱声,她知道婆婆真正骂的不是自己,而是新屋里的那三人。   张氏骂的正起劲,新屋的后门一开,顾蜜提着东西就走了出来,张氏的声音突然就停了下来,紧紧的盯着她。   沈青梅一脸的不可置信,与张氏一道,也是看着顾蜜,眼睛眨都没有眨。   “奶,您要是心痛这些,我现在就还给您,您别气坏了身子。”顾蜜手里拿着的正是两斤大米和十六条玉米。   张氏觉得稀罕,认为是喂了狗,如今她就原封不动的都还给她。   顾蜜将东西放在了俩人跟前的石磨上,没给她们反应的机会,转身就走了。   张氏气得身子不住的抖。   “这蜜丫头怎么这么倔,自己的奶说几句又怎么了,还不稀罕咱们的东西了。”后娘沈青梅看到张氏在忍,巴不得事情闹大,赶紧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句。   这回还真如了沈青梅的意,张氏突然拿起身边赶鸡的竹响子,追上去就要去打顾蜜。   顾蜜出来的时候,顾见云就守在后门口看着她,就怕她过去之后会吃亏,这会儿看到张氏手里拿着竹响子要打顾蜜,立马冲了出去。   “你个死老太婆,你打一下试试!这么多年你蛮横惯了,如今都分了家,你还想怎么着?”顾见云冲的再快,还是慢了一步。   张氏在气头上,一竹响打下去,根本就没有想过哪里该打哪里不该打,竹响直接砸在顾蜜的头上,顾蜜身子晃了晃,头冒金星。   张氏打了一下不解气,还想再打,就被顾见云一把推开,跌坐在了地上。   张氏就跟疯了一般,爬起来就要和顾见云撕个你死我活,“我教训的是我的不孝孙女,关你什么事,你今日非要来和我过不去,咱就拼个你死我活得了。”   张氏矮小的个头,抓住顾见云还没来得及撒泼,屋里的瞻子就跑了出来,看到顾蜜手撑着柱头,脸色发白,心里似针刺一般,一把抱住她,心理又怕又痛,瞬间就哭了,边哭边对张氏吼道:“你打我姐!你不是我奶,你们就想欺负我和姐没有娘,我娘还在天上看着呢!”   瞻子的哭声很大,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在吼,小小的脸蛋上全是泪水,眼珠子绯红,撒出来的光全是愤恨,那恨是从内心深处发出来的,他只知道谁都不可以动姐姐,谁动他就恨谁!   瞻子这句话,终于把张氏的神智吼了回来,张氏看着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孩子,内心多少有一丝害怕。   “瞻子,你过来,奶给你说话。”张氏走说完,也不和顾见云撕扯了,走上前就想去牵顾瞻,顾蜜她可以不要,可顾瞻是她家里的孙子,她不能舍弃,将来自己还要靠着他养老呢。   张氏想的是,小孩子哄一下就没事了。   当初分家的时候虽然她气瞻子选了顾蜜没选自己,但是顾蜜早晚有一天会嫁出去的,瞻子依然还是她的孙子,顾蜜一走,这屋里瞻子就只能和自己亲,她不担心。   但是如今瞻子看她的眼神,让她心头虚,她不能让瞻子恨她。   “你过来跟着奶走,奶屋里有糖吃。”   张氏看到顾瞻的身子往回缩,就想用糖给骗过去。   “我才不要你的糖,我姐有。”   瞻子毕竟年纪还小,藏不住事,顾蜜买了糖回来,当时给了他两颗。   张氏听完,眼珠子瞬间就瞪的老大,看了一眼顾蜜,随即又看着顾见云,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又被挑起了火气。   “好啊,你顾见云到底背着我藏了多少东西?难怪要吵着分家,你是想吃独食吧!”顾见云见张氏又骂了起来,赶紧护着两个孩子,让他们先回去。   顾蜜被张氏打的头晕晕的,到了屋里就坐下来缓气,她不怕痛,张氏越是对她恨,她才越能坚定自己的决心。   但是瞻子怕她痛,下手拨开她头上的发丝,里面果然有血。   张氏手里的竹响是用一根粗竹子做的,竹子的一头用刀划开,这样磕在地上才响,赶鸡的时候,最好用。   顾蜜的头就是被划开的几条竹子尖划破的。   “姐姐痛么?”   顾瞻还在哭。   “不痛,瞻子不怕。”   顾蜜搂着瞻子,刚说完,顾见云也进来了,“嘭”的一声把门关上,让张氏一个人在外面骂,这会儿顾见云对张氏也是恨到了骨子里。   “我去给你借点药酒,头上有伤不能马虎,那死老太婆总有一天会不得好死。”顾见云看到顾蜜头上的血,粘的发丝粘了好大一块儿,心头就痛的很,说话也没有顾及了。   顾蜜想说不用,顾见云已经从屋里的通道往前门的方向走了。   顾蜜头上的伤就只是皮外伤,过了两日就彻底的结了痂,这两日顾蜜也没有闲着,忙着布置新屋,新搭建的猪圈旁边,顾见云又重新搭建了一个灶台,专门用来煮猪食,锅也是一口旧锅,当初烂了一个大洞,放在屋里好久都快成了废铁,顾见云又拿去铁匠那里补了一下,煮猪食绰绰有余。   顾见云加盖新屋时,也想过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单独过,所以建的时候,虽说是两间房,但是后面那一间往后伸出来了不少,能当两间用,有半个屋子没有加盖木板,也就只有一层,没有二楼,单独装了瓦,刚好用来做灶屋。   前几日顾见云做的灶台就在这一块,顾见云买了口暂新的锅装上,用来炒一家三口的菜,火坑就在灶台对面,顾见云又让顾长宁下来帮了一回忙,将灶屋用隔断隔开,火坑上面吊了一根铁链子下来,用来挂铁罐。   一切都是收拾好了,竟然比在老屋还要干净宽敞。   顾长宁回去的时候,就与一家人嘀咕了一句,“爹那新屋弄的倒是好,可以后这日子该怎么过,要田没田,要地没地,还有三头猪要养……”   顾长宁还没说完,伍氏就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跟你娘一个德行?到这时候了你还没有看出来吗?先前盖猪圈的时候,就说人家猪圈盖了也是白盖,哪里来的猪仔,后来怎么着?爹一口气就抱回来了三头猪仔,现在人家弄了灶屋,你又担心人家没米下锅,我看啊,不出两日,爹屋里就能吃上白米白面。”   听伍氏这么一说,顾长宁才醒悟了过来,“那这是哪里来的钱?” 作者有话要说:  申请了榜单,向小可爱们求收藏,求评论~撒泼打滚加带红包的求~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你这话问的没一点脑子,除了爹,难不成蜜丫头还能有钱?前几日不是又吵了一架吗?沈青梅昨日还到我跟前说,爹瞒着他们藏了钱,就等着给他们分家,准备吃独食,还说瞻子说漏了嘴,家里有糖。”   伍氏和顾长宁说话的时候,大儿子顾凯也在跟前,听到伍氏说起了糖,他就忍不住插嘴,“什么藏着糖,那是沈家老爷子偷偷捎给蜜妹子的,妹子舍不得吃,前几日还拿了几颗给她嫂子,什么事一到了小婶子嘴里,怎么就变了味了,她要真的是个后娘倒也好想,可她也算是两个娃的亲姨了,怎么能做的这么绝。”   听顾凯说完,顾长宁呵斥了一声:“别没大没小的,沈青梅再不好,也轮不到你一个小辈去评论。”   伍氏却是愣了一下,突然就想起了一事,“沈老夫人死的时候,不是给蜜儿和沈耀订了亲事吗?蜜儿都过了十六了,怎么沈家那边还没有人来提这事?”   伍氏话音刚落,顾凯的媳妇挺着大肚子就从院坝边上走了过来,“爹,沈家那边来人了,您要不要下去看看?”   “瞧我这嘴!”伍氏念叨了一声,赶紧走到院坝边上伸直了脑袋往下瞧。   沈家来了俩人,沈耀和沈耀的娘冯氏。   冯氏来之前并不知道顾蜜已经分了出去,带着沈耀直接就去了老屋里,沈青梅热情的很,远远的看到沈耀进了大门口,就对他招手,“咱家的秀才来了啊,快快,到屋里坐,瞧这模样真是越长越好看。”   沈耀个头也很高挑,五官生的清秀,一身洗的有些微微发白的蓝色长袍,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了读书人的书生气,给人一看,感觉就很舒服。   沈青梅看到沈耀时,心被刺了一下,这等人才怎么就便宜了顾蜜那白眼狼,她还以为娘家嫂子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这几年都没有上门,怎么刚分了家就上门了。   沈青梅赶紧将娘家嫂子和沈耀请进了门,生怕先被顾蜜拉过去,在他们面前告状。   沈耀进屋过后,与张氏和沈青梅打了招呼过后,便规规矩矩的坐着,眼睛时不时的往屋里看,脸上还有几丝期盼和羞涩。   “嫂子,我这命苦啊,养了几年蜜丫头,结果人家不领情,非要吹着爹带着他们单独过,我和娘拉都拉不住,硬要分也没有办法,我就给了他们一些粮食,可嫂子你是没看到蜜丫头当时那倔脾气,提着一堆粮食往我们跟前一扔,说什么不稀罕我们的......”冯氏和沈耀坐下不久,沈青梅就先提起了顾蜜,她也知道俩人过来,就为了顾蜜的事情,自己先得说清楚了,顾蜜分家出去的事,怪不得她。   沈青梅还没有唠叨完,冯氏和沈耀皆是一脸震惊。   “你说顾蜜单独过了?”冯氏一脸的诧异,惊讶过后,脸色就越来越难看,她从一开始压根就不同意这门亲事,是娘非得在临死之前,留了这么个遗愿,今年沈耀都二十一了,蜜丫头才十六,临近几个村的人都有说亲的意思,可奈何门面上挂了一个顾蜜,再好的条件她只能拒了,来之前她想好了,顾蜜就顾蜜吧,好在模样生的好,沈耀也耽搁不起,与他同龄的几个小伙子都成亲有了娃,倘若这次顾家肯借些盘缠,供沈耀去县里读书,她立马就提亲,等到了年尾,家里养的猪肥了刚好可以杀来摆酒席。   谁知道……顾蜜竟然分了家。   没分之前冯氏就嫌弃顾蜜没有亲娘,后娘沈青梅有多抠门,她清楚的很,如今倒好了,也不用沈青梅去抠,顾蜜单独立灶,没爹没娘的,哪里来的钱。   “跟着爹一块儿过,还带了瞻子,她本事大,估计以后是想自个儿养着瞻子……”沈青梅很想说,以后沈耀要是和顾蜜成亲了,估计还得帮她一起养。   “我去看看表妹。”沈青梅还在说着,沈耀就站起来想往新屋里去,眼里藏不住的担忧,都溢到了脸上,他不知道表妹这段日子居然经历过了分家的痛苦。   他根本就不相信二姨说的话,分家这种大事怎么可能是表妹提出来的。   “你去看什么看,给我坐下。”沈耀人还没走出去,就被冯氏吼了一声。   这亲,恐怕她不能结了。   “张姨,今后蜜丫头真的与你们是没有关系了?”冯氏转过头就问了一句张氏。   张氏捣鼓着手里的针线,脸色一直绷的紧紧的,按理说沈青梅在沈家人的面前说自己的孙女不好,她张氏肯定不会同意,可经过了几次纠纷,一想起顾蜜那张冷冰冰的脸,她心里就气,她不是很会逞能吗?没了自己,她这亲事还能成?   今日冯氏过来,哪是来提亲的,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过来打探家底的,如今顾蜜还有什么家,没爹没娘的,冯氏能提亲才怪。   “她爷管她。”   张氏还是没发忘记心里的恨。   “那顾长生也不管了?”   冯氏就没听说过这种事,自己父亲还在,居然跟着爷单独过的。   “管得了才是啊,分家可不是我们要分的。”沈青梅不待张氏开口,立马就接上了冯氏的话,这门亲事要黄就早些黄吧,顾蜜还没有那个命当秀才娘子。   沈青梅心里在想顾蜜没那个命,冯氏却在想顾瞻,顾蜜娘是在生顾瞻的时候死的,都说顾瞻的命硬,克死了自己的娘。   如今他跟了顾蜜,顾蜜要是嫁进来......不,不可能,她绝对不会同意这么亲事,先不说克不克,一想到成亲之后他们要帮着顾蜜养顾瞻,冯氏心肝都在颤。   这怎么可能!本来她是来借钱的,钱没借到不说,哪里还有往外贴的道理。   “沈耀陪着你姑姑聊一会儿,我去看看蜜丫头。”冯氏看了一眼张氏,见张氏并没有反驳,心里就知道了答案。   下定决心后,冯氏一刻也坐不住,巴不得立马将这门亲事退了,眼下张氏不管,沈青梅不管,那她就只能去找顾见云和顾蜜。   冯氏一个人出去之后,沈耀更是坐立不安,沈青梅看在眼里,便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的转移他的注意力。   蜜丫头那张脸,是个男人都喜欢,可身世摆在那里,要是对自己好点,这门亲事她就替她应了,可偏偏她要逞能,那就看谁的本事大,看看嫂子到底是觉得容貌重要还是家世重要。   顾见云一早就出去打听谁家有田地可以租,顾蜜留在家里正在给三头猪煮猪食,屋里有大伯母和三伯母提来的几筐萝卜和红薯,顾蜜选了个头丑的切了准备给小猪吃。   老屋里的声音,她早就听到了,但她没在意。   这回无论舅娘怎么退,她都答应。   冯氏从前门进来,看到顾瞻坐在桌子上正在剥蒜头,冯氏叫了一声瞻子,抬眼看了看屋里,倒是比自己想象中要好一些。   “瞻子吃饭了没?”   冯氏随意问了一句。   “没有。”   今儿早上,姐姐用白面擀了面条吃,没有吃饭。   冯氏一听,心里更加的沉了,这半天了还没吃上饭,迟早不得饿死。   “你姐姐呢?”   冯氏又问道。   “舅娘来了。”   瞻子还没说话,顾蜜就从后门进来了,对冯氏打了一声招呼,从屋里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净了手,才走到冯氏的面前。   冯氏看到顾蜜的瞬间,眼睛是亮了一下,他知道顾蜜自来是生的好,要不然自己的儿子也不会死心眼儿的看上她。   但随即脸色就暗了下来,长的好看又能怎么样,能当饭吃么?   “听说是你要分的家?”冯氏想到自己也算是她的舅娘,有身份说她,当下就将心头的那口气借着教训的口吻,劈头就发在了顾蜜的身上,“你怎么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你分了家怎么过,一个人带着瞻子,没吃的了难道要他拿碗去讨口?”   “舅娘想说什么就说吧。”顾蜜原本脸上还挤出来了一丝笑容,这会儿听到冯氏的话,也不打算装了,她一针一线都没有用她冯氏的,凭什么自己要受她的气。   冯氏被她冷冷的一句砸过来,半天才回过神。   “起初你娘说你脾气倔,我还不相信......”冯氏脸色也很难看。   “我娘已经死了。”   瞻子见冯氏一进来就冲着姐姐发火,心理便恨透了她,一听她说起娘,瞻子就接了话,娘要是活着,才不会骂姐姐脾气倔。   冯氏见自己被两个小娃怼到没话说,差点就抡起巴掌打人了,“行,还真如青梅所说,养了两个白眼狼。”   顾蜜冷漠的走过去,将瞻子拉开,这些所谓的长辈,所谓的亲人她看的清清楚楚,平时没有拿他们分毫,到了关键时候,你落魄了,她也能拿出长辈的身份,给你一巴掌,打完了还能找到打你的理由,让你无法反驳。   奶上次那一竹响,自己能承受,但是她绝不允许有人伤害瞻子。   “舅娘有事?”顾蜜递给了冯氏一个板凳,坐不坐是她的事,自己给了就行。   冯氏睨了她一眼,与顾蜜想的一样,并没有坐依旧是站着,她也不想和顾蜜再周旋,“既然你心里没有我这个舅娘,那自然也就没心嫁到我们家,你与沈耀本就不是一路人,你要是想好了,今日咱们就把话说清楚,我们家也不想耽搁你,你也刚满十六,另外说门亲事也容易……”   “舅娘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同意。”   顾蜜回答的很干脆。   顾蜜的干脆,让冯氏的心里突然就不舒服了,冯氏起初还以为退亲会很麻烦,谁知道话刚落,顾蜜就应了,倒有几分巴不得的意思。   顿时冯氏心里的优越感没了,火气没来由的就冒了起来。   “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香饽饽,没爹没娘的谁敢娶你。”冯氏这话说出来,就不是长辈应该说的话了,一听就是撕破脸脸皮,说的风凉话。   “不劳你费心。”   顾蜜比起冯氏,要平静的多。   这一世,她放下了才知道原来还可以如此的轻松快活。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娘!你在说什么!”   沈耀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微怒,冯氏走了之后,他还是没忍住,匆匆的赶过来,一进门就听到自己的娘说表妹没爹没娘。   这等没有道德的话,从自己娘的嘴里说出来,他简直就不敢相信。   她可是秀才娘。   冯氏没有想到沈耀会跟过来,当下神色就很尴尬,“你怎么来了?”   “表妹,你别生气,我娘她不是故意的。”沈耀急忙将冯氏拉开,走到顾蜜的跟前,看着跟前的人,脸色突然红如晚霞,羞涩的说道。   顾蜜抬起头,看着沈耀,重活一世她还是头一回见到他。   谦谦君子,相貌倜傥,是副好皮囊。   前世为了他,死拖着不想放手,在表姐朱婷跟前吃了不少苦,最后她愿意放手了,可朱婷还是没有放过她。   即便知道再也不可能嫁给他,直到最后一刻,她也从没想过要去寻短见,自己能死,都是朱婷推她下去的,并非她想不开。   回想一下,或许前世的自己,也没有想象中那般爱他。   “嗯。”   顾蜜轻轻的应了一声,声音很干净,带着闺房女子独有的娇柔。   短短的一个字,就已经酥到了沈耀的心头。   “娘,你不是答应过我,今日是来向表妹提亲的吗?”沈耀转头就对冯氏说道,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他自来对自己这个表妹就情有独钟。   温柔,水灵,她的一颦一笑他都喜欢。   “哼,就你是个多情种子,人家才不稀罕嫁给你。”冯氏一听沈耀提起亲事,瞬间就变了脸。   沈耀听完回头诧异的看着顾蜜,不太相信。   顾蜜眼眸如初,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淡淡的瞧着沈耀,不否认也不承认。   她想听听前世这个让自己与朱婷生了情仇的人,会说些什么,是不是依然的是那句,“表妹,再忍忍......”   “表妹,我知道你委屈,可......”   沈耀面色愧疚,话说了一半,顾蜜就知道结果了,她不想听。   “哟!真热闹啊,顾老爷子在家吗?”顾蜜正不知道该如何打断沈耀的话,新屋的门口就响起了一个声音。   顾蜜心头似乎得到了解脱,淡定的从沈耀和冯氏的身边绕过,没去看他们的表情,冲着外面回了一声,“谁?”   “是我,春子!我们爷的鱼塘建好了,今日奉爷的意思,给顾老爷子送几尾鱼过来。”春子说话的时候,人已经从前门的巷道进了里屋。   顾蜜脸色微凉,还没来得及去阻止,春子就到了跟前,刚才冯氏进来的时候,门就已经打开,一时也忘记了去关。   “哟,这么多人。”   春子也没想到屋里还有旁人。   顾蜜顾瞻他知道,跟前的两人他不认识。   “家里来了客人?那刚好,这鱼拿去能添个菜。”春子将手里提着的六条大鱼往桌上一放,冯氏眼睛都直了。   这是谁能有这么大方,这些鱼得值多少钱啊,怎么就送到了顾蜜这里。   春子看了一眼冯氏和沈耀,总觉得气氛不对,特别是跟前那位公子看着顾姑娘的眼神不对。   目不转睛,毫无顾忌,这不像是一般的关系。   春子脑子一动,就想起前几日自己打探到的消息,看年龄也像,莫非今儿自己撞见了顾姑娘的未婚夫沈耀......   春子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用客气。”   看到了春子的脸,顾蜜就知道他是谁了,嘴角冷硬的上扬,对春子说了一声。   要不是嫌麻烦,她想连人带鱼一块儿赶出去,不看到这人还好,一看到就想起那块石头地,顾蜜平静惯了的心,止不住恨的牙痒痒。   “不客气不客气,我家公子爷说,先让小的来打声招呼,改日他会亲自登门来拜访您。”春子笑呵呵的说着,似乎他家公子爷与顾蜜很熟一般。   春子说完,又看了一眼沈耀,转过身就打算走了。   冯氏长了一个心眼,赶紧冲着春子的背影问了一句:“请问,你家公子爷是谁?”   “知县府上的魏公子。”   春子很爽快的就告诉了冯氏。   说完,再也没有停留,急冲冲的走了出去,打算回去禀报公子爷,顾姑娘屋里来了客人。   “哼!我当是什么原因瞧不起我们家,原来是找了个金主,知县府......蜜丫头你倒是会找人。”冯氏回头就酸了一句顾蜜。   知县府上的魏公子她听说过,知县的私生子,在府上不受待见,脾气暴躁,心狠手辣,沾花惹草,早就出名了。   噢!前些日子好像是搬来了滚水村。   顾蜜这张脸倒是个惹事的,估计是露了脸,被人家瞧上了,幸好今日来退了亲,知县府的那位恶魔,他们沈家可惹不起。   “我唤你一声舅母,你就应该担得起舅母这两个字,今日你上门来退亲,我也如了你的意退了,虽说没有这门亲事在,但好歹你还是舅母,当舅母说这样的话,你觉得合适吗?”顾蜜白皙的脸,眸子冷冷的看着冯氏,沈耀如何想她,她不在乎,但是这一世,她做不到被人侮辱了还能忍气吞声。   她忍了一辈子,结果还是死了,还有什么好忍的。   冯氏的脸红一阵的白一阵,可又不能反驳,自己刚才那句话,放在明面上确实是不该说。   “表妹,你先别生气。”沈耀心头一团乱麻,他怎么也想不到今日会闹到这个局面,他原本是来提亲的啊。   走之前娘都答应他了,怎么一到了这里,就成了退亲。   “娘,你不是答应过我,是来提亲的吗?你怎么能退,这是祖母生前订的......”沈耀脸都急红了,只听到顾蜜说退亲是娘先退的,根本没有去想什么知县府的公子爷又是谁。   他相信表妹也是喜欢自己的,不可能会去招惹别人。   “订了又如何?如今退都退了,顾蜜她也同意。”冯氏咬定了,这亲事退了就是退了,自己的儿子看不明白,她当娘的得替儿子把关。   顾蜜,绝不能进自己的家门。   “表妹,你同娘说说,你只是一时生气才同意的对不对?”沈耀见冯氏的态度坚定,就想从顾蜜身上想办法,想着顾蜜要是对娘道歉了,娘一定会答应他们的。   “我没有生气。”顾蜜看着沈耀,觉得很好笑,沈耀总是希望自己能委曲求全,低头向冯氏认错。上辈子是那样,这辈子还是这样。   但是这辈子,她并不在乎沈耀,凭什么要向她低头。   “你自己听听?你给了她面子,她要了吗?我今日就将话搁这儿了,你要想和她成亲,就等着替我收尸。”   冯氏的声音很大,顾见云从外面回来,就听到了。   一听到这声音,顾见云的脚步顿时加快了,他认得出这是冯氏的声音。   顾见云人刚到,顾长宁也到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到了屋,见到的就是屋内闹僵了的三人。   冯氏见顾见云回来了,心里有些虚,想与沈青梅一样,恶人先告状,才刚说了一句,“顾蜜的脾气太倔了,简直就是目中无人。”说完,顾见云的手就指着门口,冲着冯氏吼道:“你滚!我们都给我滚出去,我顾家的人,轮不到你们沈家人来数落。”   顾见云又不是没有听到冯氏刚才那句,要想娶她,就替她收尸。   她冯氏都铁了心的不要这门亲事了,自己一家人还得送到她跟前让她骂不成?   蜜丫头好不好,轮得到她冯氏说?她冯氏的为人也好意思出来显摆,当初嫁到沈家的时候,是大着肚子进去的,还当旁人不知道!   沈耀是中了秀才,可他也从来没有觉得蜜丫头是高攀,蜜丫头小时候也认过字,样貌身段都有,能上得了厅堂,也能下得了厨房。   他沈家才是高攀。   本来沈家不来提这事,他也准备去探个话,不能成就算了,早些退了,互不耽搁,今日倒好冯氏一进门,就冲着一个丫头骂,她还是蜜丫头的亲舅母,她怎么就不懂得害臊。   冯氏被顾见云一嗓子吼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气得身子都在抖,她沈家的面子今日在顾家算是丢尽了。   “成,从今往后,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冯氏说完,一把抓住沈耀的胳膊就将他往外拖。   一个糟老头子,牛气什么!   都穷到没饭吃了,还能干吼,她就等着他顾老头子带着两娃端碗乞讨的那一天。   沈耀还想说什么,可看到双方已经闹到了这个份上,他只能暂时先回避,走之前一双眼睛还在深深的望着顾蜜。   “蜜丫头,可受委屈了?”   顾见云懒得理冯氏,见他们走了之后,才问顾蜜。   顾长宁也到了屋里,进来的时候,还被冯氏气呼呼的撞了一下胳膊。   “爷,我没事。”   顾蜜心头一酸,爷大概就是这个世上唯一心痛自己的人。   “这怎么有鱼?是沈家拿来的?”顾长宁准备过去和瞻子坐在一起,一过去,就看到了桌上的几尾鱼,鱼鳃还在动,是活的。   “给他们送回去!”顾见云一听,赶紧对顾长宁说道。   “不是他们的,是咱们那块石头地换来的。”顾蜜及时的出了声,想起春子临走之前说的那句,心头有些莫名的慌,她不想惹麻烦。   更不想与当官的打交道。   “是混世祖拿来的?”顾见云脸色要缓和一些,这会儿在他心里,沈家还不如埋了他地的混世祖。   起码他能拿的光明正大,就像蜜丫头说的,是他的那块石头地换来的。   “趁着新鲜,中午咱杀一条,你大伯既然来了,就给他带一条回去,剩下的用盐腌了,挂起来。”旁人越是看不起他,他越是要好好的过着给他们看。   顾见云今日回来要是没有沈家退亲这一出,他是高兴的,早上到村里打听了一圈,已经租到了一亩地,他准备种一半水稻,再种些花生小菜之类的,按家里目前的情况,他有把握把日子过好。   以后,谁瞧不起谁,还说不一定。   顾长宁本想拒绝的,可一看到还在活蹦乱跳的鱼,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儿媳妇怀了娃,平时连吃口肉都稀罕,更别说这么大的一条鱼,一条得吃好几顿呢。   即便是自己拿一条,爹这里还剩五条,也足够吃了,到时候回去自己再让伍氏送些东西过来就好。   “那蜜丫头这亲事就黄了?”顾长宁拿了鱼又问了一声顾见云。   “黄了就黄了,改日再找门好的。”顾见云一脸的不在乎,他就不信就他沈家是个宝。      ☆、第 13 章   第十三章   老屋的张氏和沈青梅一直站在门口,盯着这边。   刚才那么大的阵势,冯氏气冲冲的出来,拉着沈耀就出去了,连到这边打声招呼的心都没有了,看来被气的不轻。   一连串的好戏,沈青梅看的过瘾,张氏却还在盼,盼着新屋里的人过来求她,都到这时候了,再不来求自己,那顾蜜的这门亲事恐怕就彻底的要黄了。   张氏左等右等都没见顾蜜出来,倒是顾长宁先出来了。   顾长宁出来也没有往老屋那边看,手里提了鱼急匆匆的往回赶,生怕鱼死的久了就不新鲜。   顾长宁一出来,老屋里的两人就被他手上的大鱼闪了眼睛。   “那混世祖能有这么大方?刚才我看到他院里的管家提了好几条鱼进去,也不知道到底有几条,这都多到送人了。”沈青梅嘀咕了一句,早知道那块石头地这么值钱,当初就不该给。   顾蜜不是很傲气吗?怎么那石头地给她,她就要了?   “娘,这鱼怎么着也轮不到大哥家吧,那石头地分了鱼,还没有我们的份了?”沈青梅见张氏不吭声,干脆就挑明了的说。   “你去要啊!你脸大。”张氏没好气的呛了一句沈青梅,脸色难看的说道:“你别以为我是跟你站在一条战线的,你那些烂心扉的主意,逃不过我的眼睛,要是你肚子能争口气,过两月生个儿子出来,你就有个保身的,生不出来儿子,在长生回来之前,你就到新屋里跪着将瞻子给我抱回来。”   张氏的话刺到了沈青梅的心坎上,当场脸色就白了,谁都知道张氏生的全都是儿子,那是她的骄傲,自己这一胎要是个女儿,以后的日子她不知道还要受张氏多少气。   以前张氏还会埋在心里,今日沈青梅做的这些事,她没有去阻止,但不代表她不介意,她都记得,等到长生回来了,她都会一五一十的告诉长生,他这个继妻是有多歹毒。   顾蜜的亲事是她这个后娘毁了的,不管她什么事。   老屋里的气氛阴沉沉地,可新屋那边却完全没被退亲的事所影响。   顾蜜按照顾见云说的,中午就杀了一条鱼,其余的先养在了水池里,等有时间了再杀来腌了。   煮鱼的时候,顾见云吩咐了,不要放太多菜进去,咱们爷孙三人,今日就吃鱼,吃个够。   最后顾蜜就只放了半根萝卜条,一锅煮出来,鲜味溢满了整个灶屋,瞻子围在灶台边上,使个劲儿的吞口水。   “姐,这鱼真大。”   瞻子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鱼,都煮了半锅。   “等会儿瞻子多吃点,这鱼我看了刺少,混世祖这回还算有点良心,送来的都是好鱼。”顾见云也站在顾蜜的身后,盯着锅里的鱼,也有些馋了。   跟了张氏这么多年,就是自己能动的那一会儿,还能偶尔吃上一口肉,自从顾蜜娘死后,他就再也没有沾过荤,别说是荤,连大米张氏都舍不得多给他吃,多半就是红薯土豆,张氏要是哪天抽风生气了,他连红薯土豆都吃不上。   这一锅鱼,是他这辈子最好的大餐。   “爷,去把早上吃面条的几个大碗拿来,咱们用大碗吃,今日就吃个够。”顾蜜见鱼煮的差不多了,就将灶孔里的火熄掉,煮烂了怕舀不起来。   早上的三碗面条用过大碗,就在跟前,顾见云伸手就递了顾蜜。   三人围在灶屋里,顾见云和顾瞻相互瞧了一眼,脸上都是止不住的兴奋,分家的时候谁能想到还有这种好东西吃,家一分,他们过的可都是好日子,早上吃的是白面擀的面条,中午又是一锅鱼,   滚水村有几户人家能吃上这些。   怕是临村的沈家也不见得吧,秀才又怎么样,都说穷秀才穷秀才,钱都拿去读书了,家里能好到哪里去,要是顾蜜嫁过去,还得跟着他们过苦日子,顾见云这么一想,就越发的认为他早上冲着冯氏吼的那一声滚,吼的太应该了。   顾蜜舀了三大碗,每碗装的满满的,锅里还剩了一少半。   “瞻子快吃,吃完了锅里还有。”顾见云帮瞻子把碗端到了桌上,抽了三双筷子,回头就见顾蜜将他的那碗帮他端了过来。   光是闻着香味,顾见云都满足了。   “这一碗吃下去就能饱了,余下的咱们晚上再吃,一顿吃撑了,胃难受。”顾蜜听到了顾见云的话,回了一句,将锅盖盖在了锅上,也走过去和爷孙两人坐在了一起。   吃饱了下午她还要出去坡上,去割些猪草,还得去砍柴。   三只猪仔吃的多,长的就快,等过几天,她再抱一窝小鸡,这样家里以后就能时不时的吃口蛋。   屋里三人正香香的吃着鱼,鱼的香味就飘到了老屋里。   老屋里张氏和沈青梅心里都不爽,中午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就是一把米混着几根红薯,在加了玉米面,煮了一锅粗粮。   菜就是酸菜萝卜。   平时也吃过这些,原本两人也不觉得难吃,可一闻到了新屋里飘过去的鱼香味,两人顿时觉得碗里的粗粮犹如嚼蜡。   “吃独食的东西,她煮了鱼,就没有想过往这边端一碗过来?”沈青梅早就想说了,但是没敢开口,是张氏先开口说话的。   沈青梅心里冷哼了一声,顾蜜是姓顾,你倒是想护着她,可人家也没把你当奶。   沈青梅性子硬,听到张氏说了,心里高兴但嘴上死撑着没有搭张氏的话,免得到时候又说她心肠歹毒。   “怎么?这时候嘴巴闭的紧了?憋不死你。”张氏一眼就看出了沈青梅的心思,当下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沈青梅脸色铁青,没想到自己说也是错,不说也是错,心里咒了一句这死老太婆也太难伺候了,嘴上却很柔和,“要不,我过去问问?我无所谓,你是顾蜜的亲奶奶,有了好东西不是应该孝敬您吗?”   “哼,她要没那个心,能要得来?”张氏神色缓和了一些,谁不稀罕鱼,这年头有点荤东西都是个宝,光是闻到这香味就足够她馋的了。   虽说心里的坎儿她过不来,但多少她还是希望新屋里的人能念着她。   “我去看一眼。”沈青梅瞧了张氏的眼色,就知道自己拍对了马屁。   沈青梅挺着大肚子,扶着后屋的墙,越往新屋的方向走,鱼香味越浓,可到了跟前,才发现新屋后面的门栓上了。   “哟,这是关起门来煮什么好东西呢!门关的上这味道关不住啊,都飘了半个村,人家还以为是我老屋里偷偷煮了肉。”   屋里的爷孙三人埋着头吃到一半,就听到了门外沈青梅的声音,顾蜜放下筷子看了一眼顾见云,倘若她们做的不过分,今日这鱼煮的多,锅里剩下的她会分一点过去,可每每想起奶往她头上敲的那一竹响,一点念想都没了。   那一下,奶是铁了心的想打死自己。   她是没有念想,但爷要愿意的话,她还是会听爷的。   “拿个小碗,给她盛点过去,免得吃不清净。”顾见云放下筷子,多半是看在沈青梅大肚子的份上才心慈了一回。   顾蜜听了顾见云的,拿了一个小碗从锅里舀了满满一碗,打开门,就看到沈青梅手扶着孕肚,剜着眼睛看着自己。   “今日煮了鱼,拿回去和奶添个菜。”顾蜜尽量让自己的态度平和。   沈青梅一听,当下也没再矫情,走过去就准备接碗,手还没有伸出去,眼睛从顾蜜的身后往屋里一瞟,就看到了桌子上的三个大碗,还有桌上的一堆鱼刺。   再一看顾蜜手里的碗,顿时从眼睛到心口都是痛的,羡慕嫉妒恨冲昏了她的脑子。   “哟,这是想打发叫花子呢!以为我和娘没有吃过是吧,自己将好的吃完了,剩下的这些烂渣子往我面前送,以为是喂猪喂狗啊?”   沈青梅尖嗓子一吼,一巴掌就将顾蜜手里的碗打翻,一碗鱼连着碗滚在了后屋的阴沟里,碗当场就碎了。   顾蜜盯着沟里的碗,眼皮跳了跳,咬紧了牙。   “你想干什么,想来闹事是吧?早知道你是这德行,我喂猪喂狗都不比给你强。”顾见云看到这阵势,“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冲到了门口,动作太大屁股下的板凳都倒在了地上。   “遭雷劈的东西,这么好的东西,你竟然给我糟蹋了。”顾见云心口都痛麻了,这么好的一碗鱼,就这么没了,他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还想着他老屋里的人干啥,那两人能是个好东西吗。   沈青梅当时是一口气提上来,才拍了顾蜜手里的碗,这会儿看到阴沟里那么多的鱼,顿时就慌了,半天也没有说话,心里多少有些后悔,这一碗不少啊。   “你还杵在这里干甚,给我滚回去!以后别厚着脸皮往我屋里钻,分家的时候没拿你老屋的东西,分完了你也别给脸不要脸的贴上来,怎么着,你嫌这一碗少了?你自己睁开眼睛看看,你这辈子吃过这么多鱼了?简直就是丧尽天良啊。”   顾见云骂的唾沫星子横飞,心痛的蹲在地上,将破碗捡了起来,鱼是彻底的没法吃了,后屋的阴沟里,一下雨全都是滴下的屋檐水,天气一干也是一团青苔,碗摔在了这里面,东西怎能再吃。   只有喂猪了,   还真是和了沈青梅的话。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沈青梅从老屋里回去,张氏就在门口等着她了,刚才那么大的动静,她不想听到都难。   沈青梅心里虚,怕张氏又要骂她,立马挤了两滴眼泪出来,“这不是埋踏人嘛,自己屋里几个人端着盆吃,给我们就一个小碗,猫都喂不饱还好意思给我们,我就顺手一推,谁知道顾蜜的手不稳,摔在了地上,谁知道她是不是成心的,爹让让我滚......”   沈青梅刚进去,张氏就气的将门“啪”的一声关上。   她知道沈青梅说话喜欢添油加醋,但是这话就算是打了一半折扣,也够伤她张氏的心。   那么大一条鱼煮出来,就用一小碗打发她们,她张氏是没吃过还是怎么的?   “好好吃你的饭,几条鱼吃完了,看他们还能吃什么。”张氏难得的没有再数落沈青梅。   顾蜜吃完饭将剩下的四条鱼杀了三条,留了一条准备晚上给三伯母送去,三伯母家里就她和两个孩子,也不容易。   收拾好了之后,顾蜜灸背上背篓准备去割猪草,顾瞻留在家里看屋,顾见云还是去了租的一亩地里,准备先松松土。   顾蜜走了后山的那条路,一路见到猪能吃的嫩草,就用镰刀割了放进了身后的背篓里,活了十六年,早就知道哪些草猪喜欢吃,哪些猪不喜欢吃。   附近的猪草路过的人见一根割一根,也剩下什么,顾蜜要想割好的,就只得再往山上爬。   路过那天的桐油花林子时,顾蜜下意识的往树上瞧了瞧,这回没有人躲在上面,再往上走,就是一块白芍药地,自从白芍花开了之后,顾蜜每次来后山,都喜欢在这里停留一会儿,这东西没有几个人能种的起,平常人家不会这么浪费地,有地都是拿来种糊口的粮食,种这花成本高不说,太过招眼,到了花期,还没有卖给药铺子,就会被人偷摘。   再防也有防不胜防的时候。   她喜欢但也只能看上一眼。   夏季的良田里大多都灌满了水,有的都已经插了秧苗,顾蜜绕过田坎,去了种着玉米的地里,在太阳下山时,顾蜜的背篓就满了。   顾蜜穿的是一双布鞋,还是自己纳的针线,布鞋轻便,但最怕水,一路过来顾蜜都是小心翼翼的避开了有水的地方。   但几个田坎是她回去的必经之路,顾蜜背着满满一背篓的猪草,秀足踩着田坎的干燥处,低着头走的很小心,突然跟前就多出了一双黑色的筒靴,筒靴紧紧的包裹着来人的小腿,大小刚好合适,顾蜜诧异的抬起头,就看到了一张白皙英俊的脸。   脸色还带了几分放荡不羁。   她见过,那日藏在油桐花树上的人。   顾蜜往后退了两步,本想给他让路,但一看,少年的身后就是十字路口,自己没必要让,反而是对方挡了她的道。   “借过。”顾蜜开口轻声说了一句。   “我们又见面了。”魏铭没有理她,不但没有让,还将自己的半个身子倾下,故意将脸往顾蜜的眼睛下面凑。   他是故意来堵路的,怎么可能让。   一股夹杂着淡淡花香的男人气息,猛的钻进了顾蜜的鼻子,顾蜜又往后退了一步,脸色有些僵。   她没想到还会见到他。   跟前的魏铭一身云水蓝,袖口利索的挽到了手弯,衣袍的长度刚好到膝盖,弯下腰时,腰间的一块玉佩跟着摇晃。   顾蜜想不出他到底是哪家的公子爷,滚水村不可能有如此财大气粗的人。   “你叫......顾蜜对不对?”魏铭见她不说话,完全没有尴尬的意思,脚步又往前移了一步,依旧是翩翩少年,风流郎。   顾蜜重新抬起眼眸,冷冷的看着他,神色有些戒备,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是眼下他的动作明显的逾越了。   “顾姑娘可喜欢吃鱼?喜欢的话,以后我差人每日给你送。”魏铭眉目轻佻,眼睛直勾勾的瞧着顾蜜,他发现如此近距离的一看,她的美似乎能将他陷进去。   魏铭心头跳了跳,很自然的收回目光,却又没有丝毫要移开脚步的意思。   顾蜜一听到他提起鱼,一双冷眸微微一转,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她实在难以将跟前的翩翩少年郎与爷口中的混世祖联想在一起。   不过,再一想跟前人眼下的行为,顾蜜心里就肯定了几分。   “多谢公子,石头地我顾家不会卖。”顾蜜硬生生的说道。   “顾姑娘放心,我不会要你的石头地。”魏铭后退一步,靴尖点地,双手怀抱胸前,及时的保证。   “那就多谢公子了。”顾蜜将背篓往上搂了搂,说完就试着向前移了移,“请公子让一让。”   顾蜜移了脚步,魏铭却依然没有动。   “我要是不让呢?”魏铭老赖的本性暴露无遗,说不让,他丝毫就不动,他想看看她会怎么办。   顾蜜微怒的瞪着他,想着皮囊也是好看的,怎就生了一颗歪心,难怪村里人给他起了那么个名字,才来了几日,个个谈起他,都是避而远之,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倒霉,连撞了两回。   “你为什么不让。”顾蜜耐着性子说道,“这里只有一条路。”   “我可以背你过去。”魏铭用手摸了一下下颚,声音低沉透着暧昧,眼神里也是一片火热,热辣辣的盯着顾蜜的眼睛。   好像她的眼里有一汪春,乍的一看似有迷雾缭绕,可看的清楚了,却是清澈见底,晶莹透亮。   顾蜜的脸上陡然生起了红霞,转瞬就是一张怒容。   两人站着的田坎两边都是水田,里面已经住满了齐小腿的水,顾蜜冷目瞪了一下魏铭,见他依然没有要让开点意思,突然转了个方向,布鞋踩进了旁边的水田里,连裙摆都沾湿一大块。   “你上来,我让你就是了。”魏铭没想到她会跳进水田里,顿时慌了神。   这脾气倒是个倔的。   “滚开!”   冷冰冰的两个字衬着顾蜜冷冰冰的脸,魏铭的手伸出去就不动了,站在田坎上呆愣着,忘记了说话。   这是他日常最喜欢骂的话。   今日头一回被人用在身上。   魏铭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受,错愕,激动,兴奋……大概都有,总之就是久违了的受虐感。   等他反应过来追上去,只看到了底下瘦肉的背影在田间穿梭。   背篓太大,显得她的身影更加瘦小。   “混蛋!”魏铭骂了一声自己,心情就开始急躁,他刚才都干了些什么……   顾蜜回去,一屋子踩的都是泥水,顾瞻惊讶的看着她,担忧的问了一句:“姐姐,这是怎么了?”   “田坎上窜出来了一个王八,吓了一跳,不小心踩水田里了。”顾蜜随便回答了顾瞻一句,将猪草放在了猪圈旁边,从屋后的水沟里打了盆水就上了二楼。   “姐姐,听说王八很值钱,下次看到了,咱们抓回来卖。”顾瞻眼睛亮亮的,冲着顾蜜的背影说了一句,他记得爹去年在家的时候,下过河里的水潭抓过一只王八,回来就当成宝贝一下的养着,听奶说卖了不少钱。   顾蜜没有回答他。   田坎上的王八,谁敢抓……   顾蜜收拾好了下来,顾见云才刚回来,大伯母伍氏也下来了,拿了一小袋花生,又捡了半篓土豆提上,算是回报顾蜜中午的那条鱼。   “屋里半年都没个荤腥子,今日多亏了那条鱼,你那嫂子一人就喝了两碗汤,说是娃在她肚子里高兴的翻了个跟头。”伍氏笑的嘴都合不拢,儿媳妇肚子动的时候,她都看到了小孙子的脚。   顾蜜将伍氏手里提的东西接了下来,“大伯母以后就别拿东西下来了,家里那么多人要吃饭,今日那条鱼给你们也是应该的,我们拿的多。”   “那里应该了?拿的多那也是你们的,我屋里再缺嘴,这点东西还是省的下来,你们不嫌弃就好。”伍氏自来聪明,早就看出来了这次分家,其中怕是有些名堂,她拿的这些东西估计新屋里也不会稀罕,可就算不稀罕,她也得送,拿了别人东西,哪有不还人情的道理。   “怎会嫌弃,这次多亏了大伯母和三伯母提来的两筐箩卜,今儿中午才能吃顿萝卜炖鱼。”顾蜜见天色晚上,爷也回来了,赶紧去灶屋里生了火,晚上这顿好办,锅里剩的鱼热一下就可以吃。   “我听说沈青梅中午把一碗鱼给摔了?”伍氏想起来了这事,底下屋里那么大的声音她上面怎么可能听不到。   一碗鱼啊,多可惜。   顾蜜那给他们的那条鱼,才煮了一小半,都舍不得多煮,留下的大半条腌了盐准备慢慢吃的。   那沈氏也忒不知好歹。   “哼!这事别提了,一提我这心里就难受,糟蹋粮食她就不怕遭雷劈。”顾见云洗了手从外面进来,听到伍氏的话,立马接了过去。   “以后,你们还在自个儿留着吧。”伍氏说完又想起来什么。“你们要是有多的就给老三家里送碗过去,你三伯父不再家,家里有两个娃正是年轻力壮食量大的时候,给他们,他们铁定会稀罕。”   伍氏本来也想从自己的那条鱼里分一点出去,可分少了拿不出手,分多了自己舍不得,最后也就算了,听到下面老屋在吵架才知道沈青梅摔了一碗鱼,就想着横竖给了沈青梅也是浪费,还不如给老三家里送一口。   “大伯母放心,我早就备好了,过会儿等天色黑了,就拿过去给三伯母,要送就送一条过去,哪能用碗装剩下的。”顾蜜起身笑了笑,心里是感激大伯母的。   她也欣赏大伯母的做人,先保了自己,多余了也不会吝啬,该给谁的就给谁。   这世事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吗,凡事得先顾好自己,过好了,才有功夫去拉一把亲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大佬的地雷火箭,抱紧你们死不放手~ 感谢随缘小可爱的营养液 感谢“倔强天蝎”小可爱的营养液 送上么么啾。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吃了晚饭,顾蜜洗好碗筷,就提着养在池子里的那条鱼,趁着夜色去了三伯母家。   三伯父与顾蜜的爹一块儿去跑木匠,家里就只剩下了三伯母罗氏和她的两个女儿,顾燕是大女儿比顾蜜大一岁,已经许了亲,对方是本村姓吴的人家,家里条件算过得去,罗氏说主要是看人老实。   二女儿顾瑶小顾蜜一岁,今年十五,最近也在张罗人家,媒婆跑了几趟,但还没有瞧上满意的,主要是没有找到愿意上门的。   顾蜜过去的时候,三人正在吃饭,吃的是粗娘,桌上摆了一盘腌菜,用野葱炒出来的,能闻到野葱的香味。   “三伯母,燕子姐姐,瑶儿妹妹。”顾蜜一进门就都叫了一声。   “哟,蜜丫头过来了。”罗氏赶紧起身,“吃饭了没有?”   顾燕和顾瑶也是一脸兴奋的看着顾蜜。   “吃过了,我来给你们送条鱼过来,赶明儿你们也尝尝鲜。”顾蜜将手里的鱼给了罗氏,罗氏愣愣的接过,手里一沉,这鱼也太大了。   “这么大一条,你们自己留着吃,如今分了家不比之前了,爹是个粗汉子,家里还得靠蜜丫头精打细算呢。”三伯母罗氏有些不敢收。   “石头地被知县府的公子爷埋了,说赔损失,就给了六条大鱼,今儿给了大伯母一条,自己炖了一条,三伯母拿一条,剩下的我都腌上了,有得多。”顾蜜愿意给,谁对她好她就会对谁好。   前世三伯母不止一次的劝自己,沈家要是退亲就早些退了,沈耀除了是个秀才,两手提不起重活,还将姿态摆的那么高,嫁过去也是个受气的,倒不如找个真心疼自己的人。   三伯母脑子没有大伯母好使,可看人的眼力劲儿很好。   她给自己闺女找的两门亲事,后来都很好。   罗氏也没再推让,接了鱼就交给了顾燕,顾燕转身放到了自己家里的水池子里,用簸箕盖上之后再用了两块石头压上,生怕被猫狗叼了去,弄完了之后才出来听娘和顾蜜说话。   聊了一会儿,罗氏就提起了沈家的亲事,“退了好,冯氏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这软性子还能斗得过她,这几年一直都不提亲事半个字,沈耀要去县上读书了,就来了顾家,她一来我就知道这亲事八成就要黄了,不就是想从顾家借些钱供沈耀读书么,哪能想得到你如今分了家。”   顾蜜听着埋着头没有说话。   “你别难受,你娘死的早,沈青梅不替你想,你要是愿意,以后三伯母就替你相访人家。”罗氏拉起顾蜜的手拍了拍。   她也是当娘的,虽说自己生的是两个闺女,不讨婆婆喜,可她却心痛的很,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当娘的哪个不心痛,顾蜜她娘要是在天上能看到顾蜜如今的样子,恐怕心都要痛碎了。   “顾蜜听三伯母的。”顾蜜的脸色红了红,她相信三伯母看人的眼光,三伯母常说,看人第一是要看家,家庭和睦了家里才兴旺,家里要是有几个爱搅事的,咱有多远避多远,嫁过去八成过不了什么清净日子。   “好。”罗氏笑了一声。   “妹妹长的好看,附近几个村的人家怕是都惦记着呢。”顾燕也插嘴说了一句,说完就羞涩的瞅着顾蜜。   “姐姐也好看,吴家的公子享福了。”顾蜜也臊了一句顾燕。   顾瑶就在旁边听着,一双眼睛生着光,女娃大了,总是会幻想自己以后的日子,他们家里没有儿子,姐姐又已经许了亲,将来自己的相公得上门,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子了,有没有姐姐的吴家公子好。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顾燕就约了顾蜜明天去后山林子里捡柴。   林子大,一个人去怪害怕的,一般都会找上几个同伴一起去,姑娘去捡柴的倒是少,可三伯母家里只有女儿,没有儿子,顾蜜自己又是死了娘的人,三姐妹早就结伴去了几回。   顾蜜回去之后,瞻子已经睡下了,顾蜜替他压了压被子,看了一眼他脚上的伤已经开始结痂,顾蜜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估计过不了几日,应该就能全好了。   第二日一早,顾蜜起来将猪食煮了,就去灶屋里准备早饭,昨日擀完面条剩下的一点白面,她加了一些昨夜三伯母给的玉米面,混在一起蒸了几个馍,又用大米熬了一些白粥,里面什么都没有放,瞻子和爷都不喜欢吃红薯,这辈子怕是已经吃够了,现在家里能撑的下去,就尽量让他们都吃好。   昨晚顾蜜送鱼的时候,特意挑了晚上去送,也不知道老屋里是怎么知道的,一早张氏就借着骂鸡,骂了几句很难听的话,说什么白眼狼,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之类的。   “早些吃了,咱们去坡上,耳根子都被那老太婆吵麻了。”顾见云几大口将碗里的粥喝了个精光,揣了两个馍在兜里扛了锄头就走,想先干会儿活饿了再吃。   顾蜜刚洗了碗,顾燕就过来了,捡柴的时候不用背背篓,坡上有现成的葛藤,用刀割了再从中撕开,就能带绳子用,用来捆柴最合适。   顾瞻也想去的,可顾蜜说他的脚还没有好利索,依旧让他在家看屋,怕他无聊,就说可以和邻家的孩子玩,但不能离家太久。   顾蜜走的时候也揣了两个馍,准备到了山上分给顾燕和顾瑶吃。   大山里头山清水秀,大山中间有个峡谷,峡谷的另一头就是隔壁村,在顶端有一片良田,顾蜜三人去的时候,那里正好有一户人家在插秧。   农忙之时,屋里的人手不够,一般都会到邻里家借几个劳力,等到对方忙的时候再还回去,今日也不知道是那家请了劳力在插秧,顾蜜三人一经过峡谷山腰,对面有几个年轻男子就“哟呵!”的吼了几声。   三个姑娘的姿色都不差,顾蜜最是出众,虽说是邻村,但多少也有人认识。   “那是顾家的三个姑娘,顾家老幺跟前的顾蜜,前两天听说才与沈家退了婚。”其中一个半白了头的妇女说道,“还是肖氏临死的时候定的亲,谁能想的到,这年头娘老子的遗言都不凑效了,转眼冯氏就带着沈秀才退了婚。”   “可是那位戴蓝色头巾的?”   有人问了一声。   “对,就是她,模样俊的很。”妇人伸长了脖子瞧了一眼,回答道。   “沈秀才瞧不上,咱能瞧上,姨要是认识,改天给我牵个线,事成了给你砍两只猪膀子,挂上红布送去你家当谢礼。”其中一位胆子大的男子,厚着脸皮就想让人给他说亲。   都说顾家老幺家里的顾蜜姑娘长的好看,今日远远的一看,无论是身段还是模样,当真是几个村里都找不出来第二人。   是个男人,谁不稀罕。   “好嘞!你可要说话算话,赶明儿我就帮你去打听。”   上面一堆人议论的话,底下三姐妹浑然不知,只听得几声干吼,三人面上都生了红潮。   进了峡谷沟里,上面的人也就看不到三人了,三个丫头的动作都很利落,各自选了一个方位,就开始爬到山上,去寻干柴棍子。   顾蜜辛苦了这么些年,早就很娴熟。   午时之前,顾蜜先下了山,用葛藤将干柴捆好,就过去给顾燕和顾瑶帮忙。   都弄好了,顾蜜就掏出了兜里的馒头,分了顾燕和顾瑶,又用山沟旁边的树叶子在沟里的清泉里装了两捧水,几人暂时先垫了垫肚子,有说有笑的闹了一会儿。   “燕子姐以后嫁人了,这种日子恐怕就少有了。”顾蜜微微带着失落。   前世燕子姐嫁人了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一个说话的人,顾瑶年纪比自己小,小事还能唠叨几句,大事却是个没有主见的。   “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的。”顾燕赶紧说道。   顾燕说这话的时候,是真心的,她是挺喜欢三个人一起聊天,但仔细一想,谁都知道是安慰人的。   女人嫁出去过后,就得跟着夫家过日子,哪里能动不动的就回娘家。   “好。”   顾蜜也没有再说下去,准备收拾了回家。   回去的时候,三个丫头身上就是一捆黑压压的干柴混子,都是半弯着腰下山的,此时正好是各家回去吃饭的时辰,三人从山腰上下来就遇到了同村的几个小伙子。   都值青春年少,瞧上对方一眼,都会脸红。   但恰恰也有几个不懂规矩的,王家的大儿子王智说了几年亲,都没有说成一家,当初也不知道对方是嫌弃他什么,但是这么一耽搁年龄就大了,谁家姑娘一听他到了二十五六,就打了退堂鼓。   顾蜜她们撞到的一群人中,刚好就有他。   他走到顾蜜的跟前,居然也学起了那混世祖,顾蜜走一步他堵一步,几番进退,顾蜜脸色就变了,顾燕和顾瑶也很生气,但是又不好破口大骂,周围那么多人看着的,没出嫁之前,女儿家的矜持温婉最重要。   正是着急的时候,王智突然就叫了一声,几个年轻看热闹的小伙子都看的很清楚,顾蜜一脚踩在了王智的脚背上,还狠狠的扭了一个弯。   王智脚上穿着的是草鞋,这一脚踩下去,旁人看着都痛。   虽说这行为长辈的看了不会喜欢,可围在跟前的全都是小伙子,血气方刚,顾蜜那一脚他们都觉得痛快。   倒是个有主见的姑娘。   不知怎么,几位小伙子的脸色渐渐的变的通红,一时都想起了前几日沈家去顾家退了亲。   几人竟然难得的心灵相通,急着往回赶,赶紧找媒婆要紧。 作者有话要说:  顾见云:“都说了我家蜜儿很抢手。” 混世祖:“顾蜜是我的,你们谁敢动?1”   ☆、第 16 章      第十六章   这事情过了两日,顾蜜都快给忘了,突然就听爷说王智被混世祖打了。   听说打的不轻,估计十天半个月都下不了床了,王智的父母倒是想去为自己的儿子讨一个说法,可王智死活都不承认是混世祖打的,一口咬定是自己摔的,就算是有旁人看到了又如何?当事人都不敢承认,谁敢出头去指认魏铭。   顾蜜心头跳了跳,总觉的这事没那么简单,一丝怀疑的念头刚冒了出来,就立马压了下去,魏铭花花肠子的美名她可早就听说了,生怕自己惹上了他。   事实上也已经惹上了。   天气越接近炎炎夏日,夜里的星空就越是亮堂,天色一黑,天边的月色便撒下了银光,照在后屋的那颗老柿子树上。   柿子树在灶屋后门的跟前,树丫落在灶屋的瓦片上,有一些还延伸到了二楼顾蜜的窗前。   今日没有什么活儿,顾蜜早早就上了楼,借着月色准备再纳一双布鞋给爷,总不能成日的穿一双草鞋,要是哪天走个亲戚处,还没有鞋穿。   顾蜜正一针一线纳的认真,突然跟前的柿子树一阵摇晃,顾蜜起初没有当回事,以为是哪家的猫爬了树,后来摇晃的劲儿大了,顾蜜才觉得有些不对,赶紧伸出头瞧了瞧。   这一瞧,吓得她手里的鞋底连着阵线一块儿掉在了地上。   柿子树上正在往这边枝丫上爬的,不是魏铭又是谁。   顾蜜脸色白了白,想将窗子立马关上,可又怕魏铭闹出动静来,惊了屋里的爷和瞻子。   “你想干什么?”顾蜜压低了声音,怒气冲冲的看着他。   魏铭见她出来了,脸色一喜,指了一下天上的明月,“赏月!”   顾蜜没有好脸色给他,想骂一句赏月哪有爬到良家姑娘的窗户上来赏的。   “开玩笑的,我来给你送东西。”魏铭说完,人已经爬到了窗户这边的枝丫,屁股下只使了半分力,一只脚踩在了灶屋的瓦片上,承受了另外半分力。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三尺,顾蜜下意识的往后一退,退完才反应过来这是她的屋,她怕什么。   “这个赔你,那天是我不好。”魏铭将手里的东西递到了窗户跟前,倾着身子,眼睛定定的瞧着顾蜜,他发现这张脸似乎能让自己着魔。   连着几个夜里,都梦到了她。   顾蜜见他一副自己不收便不会善罢甘休的模样,只好接了过来,综褐色的绸布触手的感觉很柔和,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的布巾。   “打开看看。”魏铭见她不动,又催了一句。   顾蜜瞪了他一眼,扯开了结,才看到里面是一双崭新的布鞋,与她浸入水田里的那双很像,布料和鞋底甚至更好。   “不需要。”   顾蜜只看了一眼,就递了回去。   “怎么不需要,是我害你踩进水田的,布鞋沾水就容易坏,所以我赔你一双新的。”魏铭的声音比刚才的要大。   “你……”顾蜜捏着拳头,“你能不能小声点。”   “可以,你收下我就小声,不然我就破开了嗓门吼,被发现了正和我意…….”   “我收。”顾蜜及时的打断了他的话,爷和瞻子还好,要是被老屋里的两人听到了动静,恐怕她这辈子的名声就毁了。   “好。”   魏铭很配合的压低了声音,嘴角露出了一个明朗的笑容。   “你可以走了。”   顾蜜见他根本没有回去的意思,提醒了他一句。   魏铭好不容易来了一趟,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走了,手臂抱在胸前,头往顾蜜身后的屋里伸了伸,突然就耍起了赖皮,“我可以进去坐坐吗?”   “不可以!”   顾蜜没想到他竟是如此的厚脸皮,双手抓住窗边,一用力就准备将窗户关上。   “不行就不行,那你让我多看一会儿呗。”魏铭慌忙的将两只手挡在了窗户中间,暗中与顾蜜较着手劲。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顾蜜的力气毕竟比不过他,索性也松了手,脸上的怒气没有半点隐藏,愤怒的看着魏铭。   魏铭满意的看着她妥协,在顾蜜的怒视下,却是丝毫不懂的收敛,修长的五指握着木窗的边缘,缓缓的将顾蜜关了一半的窗子拉开之后,手肘就撑在窗户边上,夜色洒进他的黑眸,似天边的星辰,有无数星光揉碎在了其中。   顾蜜心猛的一跳,心头一丝微妙的变化,莫名的让她开始烦躁。   “你真好看。”   魏铭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顾蜜,声音带着慵懒,但没有半分痞性。   顿时,顾蜜内心里的那股烦躁感更盛,嘴角抿的有些发白,“滚!”   “不滚!”   魏铭换了一个姿势继续瞧着她。   “无赖!”   顾蜜气的身子抖了抖。   “嗯,声音也好听。”   魏铭并没有觉得羞耻。   “你到底走不走?你不走我走!”   顾蜜就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深深体会到了,人不可貌相这话的道理。   真是白白糟蹋了这幅皮囊。   魏铭见顾蜜气的不轻,才意犹未尽的收回了目光,轻松的站起身,瞧了一眼枝头上的月色,回头又冲顾蜜说了一句,“今夜月亮挺圆的。”   说完才转身,一转身却是直接从屋顶上跳了下去。   顾蜜的心跟着漏了一拍,生怕他摔死在自己屋前,慌忙伸出脑袋向下望去,就看到魏铭站在后屋门前,面带微笑的对着她摆了摆手。   “流氓!”   顾蜜“啪!”的一声将窗户关的严严实实,回到屋里,再也没有心思纳鞋。   **   第二天早上起来,顾蜜的眼睛有些水肿,大抵就是因为昨夜失眠的原因,顾见云也注意到了,关心了一句顾蜜,“晚上就别忙乎的太晚,早些歇息,过几日家里得插秧了,又得忙,千万得注意身体,别到时候吃不消。”   “爷放心,我没事。”   顾蜜打了一盆冷水,敷了敷眼睛,早上水沟里从山上流下来的泉水透心凉,敷在眼睛上,即便是夏日,顾蜜整个人也都清醒了。   今日顾蜜打算跟着顾见云一起去田里,租的一亩地,土松好了就得放水。水放好了也就是最忙的时候,得去买秧苗插秧。   插秧的当天,爷孙两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得去找邻里的人帮忙。   大伯母和三伯母两家肯定乐意来,但也不能全家都来帮忙,他们自己家里也有要忙的活儿,一家人能来一个就差不多了。   至于其他人顾蜜还真不好说能不能借到劳力,爷的腿脚不便,做事肯定不如别人家的壮年小伙子,借的劳力都是要还的,这一换明摆着的是自己家里占了便宜,别人家吃亏。   顾蜜担心的顾见云也在担心,实在不行,大不了一个劳力当他的两个来换。   两人到了田里,田坎上有几户正在农忙的人家,顾见云与人打了招呼,顾蜜在后头低着头没有说话,她一向不喜欢八卦,村里的妇人聚在一起,聊来聊去,不外乎就是说谁又不对,背着人嚼舌根子当下饭菜这种事她没有兴趣。   “顾老爷子,过几日就要插秧了吧?到时候我让壮子去给你家搭把手。”村里的李妈子冲着顾见云喊了一声,眼睛却是瞟着顾蜜,上下的打量。   屋里穷的,对娘家没有什么要求的,顾蜜这样能干长的又好看的姑娘就最吃香。   在对方的眼里,顾蜜如今分了家,又被沈家退了亲,看人的眼光也应该放低了,如此之前没有想法,或是不敢有想法的都生了念头。   顾见云一时没有多想,一门心思都在水田上,从田坎这头走到那头,已经有五六户人家主动说要来帮忙了,顾见云还乐呵呵的对顾蜜说,“这下也不用你下田了,到插秧的那一天,你在家里做饭就行。”   顾蜜点了点头,没说话,和顾见云一起通了田里的水沟,引了水,看到水流进田里才放心的回去。   俩人回去一进院子就看到自己门前站了一个四五十岁的妇女,而老屋里的沈青梅从门缝口子里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瞧,估计想看个稀奇。   瞧了对方的脸,顾见云和顾蜜都不认识,有些诧异是来干什么的。   那妇女看到俩人扛着锄头回来了,“呵呵”的两声笑甚是爽朗,“哟,这就是顾老爷子跟前的乖孙女的吧,长的果真水灵。”   顾见云一听这话,就猜出来了对方是什么目的。   顾蜜与沈耀退婚了之后,顾蜜的亲事按理也应该说了,只是顾见云总觉得附近没有谁家的人能配得上自己的孙女。   一看对方是个陌生的,就知道是外村的人,顾见云当下也和气的将对方请进了屋里,倒了茶就聊了起来。   来提亲的正是那日山沟崖上的那位妇女,姓章,说村里人平时都叫她章姨。   “老爷子要是觉得合适,咱们定个日子相互见上一面,看了人也才知道合不合眼缘。”章姨乐呵呵的,一想到这亲事要是成了,就能得了男方的两个大猪膀子,她可就赚到了。   “行吧,改日找个空闲日子见个面。”顾见云替顾蜜做了主。   见面也是他先去看,他觉得满意了,才会问蜜丫头的意思,不能什么歪瓜裂枣的都要过蜜丫头的眼。   章姨得到了满意的回复,就高兴的回去了,人刚出了门口,张氏就从门缝口子里冒出了身影。   “最近也不知道吹的是什么风,净是一些喜欢捡剩食的人。”张氏这句含沙射影的话,顾蜜的心早就麻木了。   还有什么话是她张氏骂不出来的。   说自己的孙女是剩食,估计这几个村子里,就只有她张氏了。   顾蜜不想听张氏骂,回头就进了屋,留下了顾见云听不得张氏的话,两人又在前门口吵,张氏吼了一句,“你有本事吹着两个娃和你过日子,怎么就没本事替她将沈家留住?秀才呢,能让你光宗耀祖的人,你顾见云怎么就舍得放手了?”   “不是得了几条鱼吗?送这个送那个,怎么就不去舔了沈家的人?”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自从张氏知道顾蜜往大儿子,三媳妇家里各送了一条鱼之后,沈青梅在她耳跟前一吹,她就越来越觉得,顾蜜和顾见云是故意针对她的。   臊她没有吃过大鱼,沈青梅那碗摔的应该,当时换做她,她也会摔,谁稀罕他们的。   他新屋里就是再蹦跶,沈家的那门亲事也黄了,离了沈家,这附近的村子里还能有几个秀才?   除了沈耀,她顾蜜嫁谁都是委曲求全。   张氏和顾见云这辈子吵的架不计其数,他们一旦骂起来,就会扯到几十年前,恨不得将这辈子的账全部都算清。   听的多了,邻里的人耳朵长了茧,也没觉得有什么好稀奇的,只会说一句,顾家的俩老的又吵上了。   “奶这性子也太横了。”三媳妇家里的顾瑶听到了这边的吵架声,忍不住对娘和姐姐埋冤了一句。   “依我看,这家分的挺好的,要是蜜丫头继续被你奶和沈青梅抓在手里,日子得多难熬,沈家秀才有什么好的?你们以后看人,可别只看表面,家里有什么人,是个什么性格,可都得看仔细了,那沈耀虽然能读书,可性子就是个软性子,什么都听他娘的,谁要嫁给她,就得受冯氏一辈子的气。”   罗氏说完,顾燕和顾瑶都点了点头。   “那蜜妹妹的亲事该怎么办?”顾燕有些担心。   “分了家,蜜丫头跟着的是你爷,你奶就是想管,手也伸不过来,你爷疼蜜丫头,亲事肯定会先问蜜丫头的意思,你就不用操心了。”   天色渐黑,到了吃饭的时候,张氏才安静了下来,顾见云从外面进来就说道:“蜜丫头早些寻一门好亲嫁了吧,这屋里真是耳根子没得清净。”   “我还想在家里呆两年,瞻子还小。”顾蜜小声的说道。   她其实不着急成亲,村里到了二十才嫁人的姑娘也有,她才十六,还有几年呢。   然而这几年里足够她挖出石头地里的宝藏,带着弟弟和爷离开这里,去皇城买座院子。   听到顾蜜说到瞻子,顾见云心里就愁了,蜜丫头一嫁人,这家里就只有自己了,到时候瞻子怎么办,自己也不知道能活多久,只能等到顾长生回来,给他商量一下瞻子的事。   倘若这屋里有一天只剩下瞻子一人了,他顾长生得管。   **   顾蜜家里来了邻村的媒婆一事,很快就传了出去,本村对顾蜜有意向的人家,心里就着急了,自己村里的人怎么就让别人先登了门,不过也没着急两天,就听说隔壁村过来的那条路被堵死了,这下正和了他们的意。   山崖滑了坡,将唯一过来滚水村的那条路给堵死了,没人去关心怎么滑坡的,只以为是前日里的几场雨水造成的。   春子带着一众人在滑坡的地方看了看,满意的扛着铁铲准备回去邀功。   公子爷说要断了隔壁村的后路,他才带人劈了半边山崖。   顾姑娘前脚与沈家退了婚,后脚就糟了人家的惦记,幸好自己长了个心眼儿将公子爷的心思摸透了,才特别留意底下顾家的事情。   隔壁村的媒婆子一走,他就立马告诉了公子爷,有人要打顾姑娘的主意。   当日县令老爷正在院子里坐着,魏铭脱不开身,只对他说了一句,让他先去断了隔壁村的后路,春子一想,断后路还有什么能比挖路更直接的,当下偷偷的带了几个人,就将原本松松垮垮的山崖一挖,轰隆隆的几声,两边村里的人都听到了。   春子回去的时候,就看到县令爷急匆匆的对魏铭交代了几句,大概就是说的好好的呆着,不要惹事什么的,说完立马就下了山,路跨了,他这个当县令的得去解决。   “这真的是背了时,怎么好端端的路就跨了。”县令走的时候脸色很难看,春子心虚的往后退了退,背心出了一身冷汗。   春子是前几年县令亲自派给魏铭的,主要是想让他保护魏铭的安危,念他年纪大心思沉稳,关键时候能劝住魏铭别去闯祸。   谁知道几年过去,春子不知不觉已经被魏铭带歪,不但没有起到悬崖勒马的作用,还成了魏铭胡作非为的第一帮手。   他能不汗颜吗。   “你干的?”   魏铭看到春子的脸色,就明白了个大概。   “公子爷,这事可不能让老爷知道……”春子慌的很,但让他在选择得罪县令和得罪魏铭之间选,他还是宁愿得罪县令。   公子爷折磨人的手段他怕。   “行,你想个法子将屋里那位大小姐请下山,我就替你保密。”魏铭亲热的拍了一下春子的胳膊,一张脸笑的天真无邪。   春子心肝两颤,谁能想得到就是这么一张天真无邪的脸,却偏偏不是个省心的。   什么替他保密,分明就是他说了断后路。   “你不是让四小姐过来替你做鞋子的么?怎么又要赶她走了?”春子不明白的问了一句,四小姐是老爷的亲生女儿,名义上是魏铭的妹妹,事实上却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四小姐自来喜欢跟着魏铭,什么都听他的,为此县令夫人还发过几次火,说要魏铭离她远点,别带坏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这次魏铭让她帮忙过来帮忙做鞋,还是她偷偷跟着县令一块儿上来的。   春子一时想不通,县令走的时候,也没有说让四小姐跟着一块儿回去,怎么公子爷自己请来的又要自己赶回去?   “鞋子都做好了,不下山她留在这里干嘛?”魏铭说的理所当然,半点没有过河拆桥的愧疚感,“把工钱付给她。”   春子的眉头挤在了一块儿,没说话。   “这几日你们找个地方去学一下插秧,到时候用得上。”魏铭留下这么一句话,屁股一拍又走人了。   “这是又要献殷勤吧。”春子冲着魏铭的背影,嘀咕了一句,要想给人家姑娘献殷勤,就自个儿上呗,有本事就别拉上他们。   春子也就只是这么一想,哪敢怠慢,当下就回去找了另外两个跟班商量该怎么对屋里的那位四小姐说。   四小姐和五小姐是一对双胞胎,模样生的像娘,不出众,好在也清秀,春子呆在知县府久了,自然也瞧出来了其中的关系,四小姐明显是对公子爷动了心思,每每看魏铭的眼神都是生了光的,只是公子爷的眼睛长在了头上,根本就看不见四小姐。   人家喜欢的是长的像顾姑娘那样清新脱俗的大美人儿,来到村里的第一天就瞧上来,一门心思的往上贴,就是不知道还能保持多久的新鲜劲儿。   春子去想办法赶屋里的四小姐,魏铭就直接去了顾家后面的后山上,准备守株待兔。   观察了一段时间,他发现顾蜜出现在后山的机率很大。   那一日他还看到她在种白芍花的地方停留了一阵,她要是喜欢,整片他都可以送给她。   魏铭选了一个枝叶茂密的松树藏在了里面,枕着手臂悠闲的眯着眼。   夏日的日头透过青松照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斑点点光晕,尖晶玉红的劲装衬的他的肤色更是白皙,触眼就能看出是一位干净利落,英俊潇洒的绝色少年。   眼睑遮住了他眼里的痞性,全身便有一股无形的贵族气质,让人不敢靠近,也更不忍心去打扰的美感。   魏铭在青松的枝丫上睡了半日,听着懒蝉的鸣叫,正是昏昏欲睡之时,迷迷糊糊的听到了一个声音,“表妹。”   魏铭侧过头,透过松树枝丫就看到了下面的人影。   顾蜜,和沈耀。   魏铭眉头拧起,眼睛眯成了缝,心里将春子猛踹了几脚,路不是堵死了么,那沈耀是怎么过来的。   虽没有见过沈耀本人,但见过画像,在拼凑出沈耀的那封信,知道顾蜜有了未婚夫之后,他就让人弄来了沈耀的画像,认得清清楚楚。   魏铭翻身坐了起来,虫鸣声中断了片刻,树枝微微的摇晃。   看到来人是沈耀,顾蜜也很意外。   “你来干什么?”顾蜜背着背篓,浅蓝色的碎花裙,上衣是一件月白色的麻布衣裳,乌黑的秀发垂下在发尾的地方系了一条蓝色的头巾,   秀美的容颜,唇红齿白,让人一看就挪不开眼睛。   沈耀的眼睛早已经挪不开了,黏在顾蜜的脸上,眼里一片深情,“我来看你。”   山路是滑坡了,但也是在他过来之后才滑坡的,当日沈家和顾家闹了不愉快,他回去之后心里一直不安,再听到村里的章姨竟然去了表妹家说亲之后,顿时一刻都坐不住了,趁着冯氏不在的时候,就偷偷的跑了过来,想问问表妹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如果表妹还是喜欢自己,那他就与表妹好好商量,怎么才能让他娘同意他们的亲事,只要娘同意了,表妹嫁给了他,将来他相信以娘对他的宠爱,一定不会为难她的。   况且祖父也很喜欢表妹,嫁给自己对表妹来说,也再好不过。   他如今好歹还是个秀才,这几个村里的秀才就数他最年轻,而且他认为自己不会当一辈子的秀才,还会成为举人,进京封官也说不定。   表妹跟了自己,铁定会享福。   “你我亲事已退,表哥今后行事请注意一些,别落人口舌。”顾蜜很好奇他是怎么过来的,当时舅母被爷指着鼻子骂她滚,以舅母的脾气是不可能允许她宝贝儿子来滚水村。   他来,应该是偷偷过来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魏铭:春子,你给老子过来,你不是断了后路了么,沈耀是怎么过来的? 沈耀轻咳了一声,说道,“公子爷,咱雅人不能说粗话,多谢你的成全,以后我就住表妹隔壁了。” 魏铭:我草泥马。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表妹真的想与我退亲?”   沈耀眼里有几丝神伤,他很不习惯现在顾蜜看他的眼神,完全没了之前的爱慕,冷冰冰的,似乎不带任何情绪。   她是在生自己的气吧。   但当时那种情况,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先给着娘回去,等到双方都冷静下来了,才能解决这事,现在他就是专门来找顾蜜想办法的。   “那天娘的所作所为,我给你道歉。”沈耀站在顾蜜的跟前,身影将她挡住了大半个身子,树上的魏铭看不清楚顾蜜的表情,但还是耐着性子等她的声音。   “表哥不用如此,你我许是缘分未到。”顾蜜从沈耀的身旁走过,不想再与他说话。   他道歉,他说话能算数么?   在仕途与自己之间,前世他选择了仕途,接受了表姐朱婷的银两,抛弃了自己之后他站在她的面前说过的那句,“这不是我所愿意的,但也实在没有办法。”顾蜜至今还记忆犹新。   当时她恨过他,恨他懦弱没有主见,但重新活过一回之后,她便不再怪他,每个人所图的东西不一样,他想要仕途,这辈子就继续追去,正好她也想过她自己想要的日子。   这样互不干扰,挺好。   沈耀见她如此说,就更加的认定了她还在生气,什么没有缘分,他与她都订亲了,怎么可能还没有缘分,沈耀继续走过去跟在顾蜜的身后,也不再提起亲事,想着横竖都来了,也不急于这一会儿,等她消了气,他们再心平气和的谈。   “表妹,我来帮你吧。”沈耀搓了搓手掌,岔开了话题,想帮顾蜜徒手去抓猪草,一双手白嫩到看不出纹路的掌心,一看就是平时从没有干过活儿的人。   秀才的手是来拿笔的,哪能干粗活儿,这话是冯氏说的,这么多年,沈家也没有让沈耀干过农活儿,顾蜜的三伯母罗氏说他双手提不起重活儿,都是抬举他了,他连普通的家务活儿都没有干过,更何况是猪草,他徒手一抓,只看到是绿草,也不知道是不是猪能吃的。   沈耀抓了一把草,献殷勤的想往顾蜜的背篓的丢去,顾蜜却是退了一步,避开了他,“这草猪不能吃。”   “那什么猪能吃,表妹告诉我。”沈耀赶紧凑上去,想趁着机会,与她多说说话。   但顾蜜却没有心思与他攀谈,午饭过后坡上的人就多了,到时候看到他们站在一块儿定会误会,当下就想把话说明白,“表哥,舅娘说的对,你我不是一路人,你是秀才,以后还会中举人,而我只是一位普通的粗丫头,双手沾的都是脏活儿,比不上你的干净。”   她的亲事,爷在张罗,对外说的都是她与沈家的亲退了的,要是被人知道她与沈耀站在这后山上,旁人还以为是她和爷不地道,到时候说他们是吃着碗里望着锅里的。   自己的名声怎能不在乎。   “等你嫁了我,你就是秀才娘子了啊。”沈耀急忙说道。   “即便是秀才娘子,难道我就不用干活了吗?”顾蜜看着沈耀,像是要透过他那双慌乱的眼睛,看到他内心的纠结。   这话沈耀不敢保证,家里为了他读书,早已经掏空了,马上他要去县城里读书,到时候又得需要一笔钱,不可能顾蜜嫁过去就能跟着他一道去县城,家里负担不了不说,娘也不会同意。   娘还说过,等他娶了媳妇,家里估计就会好一些,多个帮手就能多种些田,不会像现在这么紧凑。   所以,表妹说的这话,他答不上。   “表妹,以后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沈耀给不了她眼下的保证,就许了一个将来,许是内心觉得愧疚,就想多表现一番。   “我帮你背着背篓。”沈耀说完,就要伸手去夺顾蜜的背篓,手刚碰到背篓的边框,从前方松树的方向便飞出来了一把折扇,直接砸在了他伸出的手臂上。   这一下的力度不小,沈耀顿时觉得半个手臂都痛的麻痹了,当下抬头恼怒的看着前方的松树,痛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是谁?”   烈日下的青松跟着摇晃了几下,一道红色的身影从树上利落的跳了下来,依旧是那张放荡不羁的脸。   一身红衣,美的有些过分,明明很艳丽的红色,穿在他身上,竟然看不出半点浮夸与张扬,当他从松树上跳下来的那一瞬,顾蜜的内心似有一粒鹅石划过一汪春,水,微微惊起了一圈波纹,但一碰到他那双毫无顾忌的眼睛时,她的脸便冷如寒冰。   登徒子。   沈耀有片刻的呆愣,滚水村的人沈耀大多数都见过,但此人他却没有半点印象,倘若是滚水村土生土长的人,依这身骚包的打扮,还有俊俏的模样,他不可能没有听说过。   “不好意思,手松了。”魏铭从树下走过来,眉头一挑,指了指沈耀旁边的那把折扇,意思很明白,那扇子是他扔的。   如此明白的挑衅,沈耀的脸色瞬间就很难看。   手松?   青松离他有十步之远,就算是掉下来,还能自己拐了弯飞过来不成。   “你是?”沈耀被平白无故砸了一扇子,憋着满腔的怒气,但一开口说话,还是保持着秀才该有的文雅。   魏铭挑起的丹凤眼没有往沈耀的脸上瞧,从树上下来,他就一直看着顾蜜。   折扇落在了沈耀和顾蜜二人的中间,魏铭漫不经心的走到顾蜜的跟前,弯下腰拾起了地上的折扇,整个过程,他目光都没从顾蜜的身上挪开。   起身时身体还故意往顾蜜的跟前靠近,侧脸从她耳畔擦过,盯着她浓密微颤的长睫毛,眼里带了某种另有寻味的意味深长,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我与顾姑娘相识。”   沈耀对他那双直勾勾的眼睛就憎恨到了极点,此时听他说完,又惊讶的瞧向了顾蜜。   顾蜜想骂一句阴魂不散,最终还是转过头,不打算理他。   今日气运差了些,不该来的来了,不该遇上的也遇上了,本想割些猪草回去,可看眼下这阵势怕是要泡汤了。   惹不起她躲得起。   “我与公子不熟。”顾蜜想起魏铭之前做的那些轻薄之事,也没给他半点面子,说完转过身脚步匆匆的下了田坎。   “你知道什么是一见钟情吗?”魏铭看着落荒而逃的窈窕身影,突然就对跟前已经呆愣了的沈耀说道。   “就是我与顾姑娘这样的。”不待沈耀回答,魏铭将手里的折扇放入腰间,黑色靴子踩进了路边开的正好的黄色野花丛里,留给了沈耀一个潇洒的背影。   沈耀此时痛的不只是手臂,连手心手背都是凉的,炎炎夏日,他却体会了一把透心凉。   “你是谁?”沈耀第三次问魏铭,却还是没有得到应答,两人隔的太远,也不知道魏铭是没有听见还是故意装作没听见。   坡上有几个忙种的人经过,说话声传来,沈耀一时才回过神,急忙的下了田坎去追顾蜜。   他不相信表妹会变心。   即便是沈耀不断安慰自己,多年来他与顾蜜的关系非同寻常,青梅竹马的感情自来都是坚不可摧的,但内心依然忍不住的发慌,倘若那位少年生的难看一些,或是没有那股高贵的气势,也许他心里还不会像现在这般害怕。   心慌的是,条件比自己优越的人居然也惦记上了表妹,刚才站在那人的面前,明明身形相差不大,自己却觉得矮了一大截。   沈耀是秀才,自然比平常人的知识渊博,也明白这是因为他在面对红衣青年时,内心自卑的原因。   他到底是谁,沈耀越发的想追上顾蜜问个清楚。   顾蜜从山上背着空背篓回来,一进院坝,老屋里正在剥玉米的沈青梅看到她一个人回来了,还惊了一下。   “哟,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沈青梅还是没有忍住,张嘴就酸了一句顾蜜。   沈耀过来的时候,是先到的她老屋,新屋里顾见云不让进。   沈青梅好说歹说的劝了沈耀快些回去,莫要让嫂子担心,话还没有说上几句,就听到了山石滑坡的声音,这下倒好了,和了他的意,他想回去也回不去了,路被堵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通。   转个身的功夫沈耀就去后山追顾蜜去了,原以为两人怎么着也得过一会儿才会回来,谁知道沈耀才去了没多久,顾蜜自己就一个人回来了,沈青梅心里有些幸灾乐祸,看着样子估计又是谈崩了。   这回她想看她怎么收场。   嫂子走的时候,两家闹的那么僵,这门亲事沈耀就是再喜欢,没有他娘点头,顾蜜也嫁不过去。就算她长的似天仙儿又如何?能当饭吃?   顾蜜全当没听到她的话,进屋就将门拴上了。   沈青梅听到关门的声音,心里又“呸”了一下,不明白都到了今日这个地步了,她凭什么还这么傲气?如今与沈家的亲事退了,上门的都是一些歪瓜裂枣,谁又能替她做主?就爹那个粗汉子,怎么可能替顾蜜把关?   要真往歹了想,她巴不得顾蜜随便找一户人家嫁了,最好在顾长生回来之前嫁,这样还能省一笔嫁妆。   等顾长生一回来,先不说分家的事,顾蜜要是嫁人,他作为亲爹,肯定得出银子置办嫁妆。   沈青梅正在打细算盘,沈耀也跑了回来,一到院子就紧紧的盯着新屋里紧闭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浪了几天,存稿已经木有了,明天开始存稿,小可爱们放心的追。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屋里坐吧,山崖滑坡,这下你想回也回不去了,就安心的在这里住几日,等到县上的官差通了路,你再回去。”沈青梅看不得他这副德行,好像天底下就顾蜜这么一个女人了一样。   沈青梅强硬的将沈耀请进了屋里之后,将他的东西都提到了之前顾蜜住的屋子里。   对沈耀,沈青梅就能当作亲侄子看,沈家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能读书的,将来有出息了,自己姓沈也会跟着沾光。   不像顾蜜,她姓顾,还生的让人讨厌。   没有嫁到沈家,她只是顾蜜的二姨时,还能笑着给顾蜜和顾瞻一两颗糖,可一嫁过来,当后娘的日子久了,近的臭远的香,在她心里其他几个兄弟姐妹生的侄子,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比顾蜜顾瞻强。   “这村里可有什么外来的贵人?”沈耀问不了顾蜜,就问了沈青梅。   沈青梅不明白他问的是谁,沈耀又补充了一句,“作风倒是挺嚣张。”   “你莫怕问的是知县府上的那位混世祖吧?怎么今儿遇上了?以后见到他你离远一点,别去招惹他,那混世魔王做事一向都是心狠手辣,你是秀才,是个读书人,千万不能与他起纠纷。”   沈青梅的话,就像是冬天里的一瓢凉水,又一次将沈耀浇了个透心凉。   他突然就想起了母亲与表妹发生矛盾的当日,新屋里有个送鱼的人进来过,说他是知县府公子爷的人,当时他没有多想,如今再一回忆,便觉得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表妹怕是早就与那位公子爷认识了吧。   浑浑噩噩的过了一日,沈耀时不时的站在后屋门前,瞅着新屋里的顾蜜,表妹若真的被公子爷瞧上了,自己又拿什么去和他比......   硬是一拼,他也舍不得拿他自己的仕途去拼啊,这事情到头来还是得看表妹,若她与顾家老爷死活不同意这门亲事,公子爷总不能强娶。   沈耀来来回回的想了几遍,最终还是坚定了初来时的决心,等表妹气消了,他们就能重归于好,公子爷再嚣张,也不能强娶表妹。   顾家的长辈这里也好办,对姑姑说说好话,让她去给顾老爷子说,这门亲事定能再成。   夜幕降临前,沈青梅就将沈耀叫了出去,说该吃饭了,张氏也在家,但脸色不是很好,沈耀是沈青梅的亲戚,又不是她的亲戚,平白的多了一张嘴,她心里能高兴吗。   好在沈耀是个读书人,态度谦虚,张氏脸色再差,他也是笑脸相迎,这番到了晚上,张氏居然也能与他攀谈上几句。   聊的久了张氏心里又想起了顾蜜的那张冷脸,可惜了,这沈耀无论是谈吐还是容貌都是难寻的好人怕是她顾家真的没有那个福分。   顾蜜那死丫头,怎么配得上人家?没那个命就早早的嫁了吧,离了这秀才,嫁谁不是一样。   **   夜里沈耀躺在床上正寻着顾蜜曾经留在屋子里的痕迹,顾蜜的那扇窗前,又被魏铭光顾了一回,自从上次魏铭来过之后,顾蜜的窗户就一直紧闭,从未打开过。   窗户关上了,里面的灯光却是关不住。   顾蜜正在屋里数着剩余的铜钱,当初的三十多吊钱,如今家里的开支一用,只剩余了一半,石头地里的东西还是得早些挖出来。   “咚咚”的敲窗声响起,顾蜜的思路被打断,吓得赶紧将铜钱藏在了床底下。   “是我,快开窗。”魏铭脚踩着屋顶的瓦片,这回干脆坐在了窗沿上。   顾蜜听到声音,神色一紧,眸子里又燃起了怒气,哪有人这般三番两次的不要脸。   “你开不开?不开我就撞了。”外面的声音透过窗户清晰的传了进来。   “啪!”的一声,魏铭靠在窗户上的身子差点就直接滚了进去。   “你又想干什么?”顾蜜没有好脸色,愤怒的盯着他。   “近水楼台先得月,沈秀才都住进你家了,我再不来爬窗户,岂不是被他占了便宜?”魏铭依旧是白日里的一身红衣,半条腿挂在窗户上,半颗头伸进了顾蜜的屋里。   “你到底想怎么样?”顾蜜站在他跟前,不明白他为何非要缠着自己。   顾蜜问完,魏铭却是一脸错愕,“难不成我做的还不够明显?”   “耍流氓倒是很明显。”顾蜜怒气还没有消,胆子就大了些,他好歹也算是知县府的公子爷,怎么尽做这种爬墙耍懒的事情。   魏铭看了她一会儿,既没有恼也没有说话,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道,“看来还是我做的不够明显。”   说完就如上回一样,直接跳了下去。   顾蜜一愣,心提的高高的,生怕他这一番来回惊动了屋里的人。   隔日一早起来,顾蜜就让瞻子和他一起帮忙,爬到了柿子树上,将伸到她窗前的几根枝丫用砍刀全斩了。   顾见云见她一大早起来就忙乎砍柿子树,问了一句,“怎么想起砍树枝了?”   “房里光线不好,砍了枝丫还能透口气。”顾蜜从树上下来,额头上热出了微微细汗。   “收拾完了就赶紧准备饭菜,今日咱们屋里插秧,估计中午有十来个人回来吃饭。”顾见云从早上起来,情绪就很高涨,今日是他们家里插秧苗的日子,一会儿肯定会很热闹。   “爷放心,到点了我就让瞻子去叫你们回来吃饭。”顾蜜用手帕试了试额头上的汗珠,满意的看着后屋那根光秃秃的树干,回头冲着顾见云笑着说道。   饭菜她都想好了,等会儿她就去村里卖豆腐的人家里买几块豆腐,合着上次腌好的鱼一块儿炖。再去割一斤膘肥点的肉回来,混着萝卜炖,加上一盘炸花生,几盘小菜,差不多也就够了。   “姐,我也想跟着爷去。”瞻子抬头期待的看着顾蜜,小孩子都喜欢热闹,哪里人多就想往哪里钻。   顾瞻脚上的伤过了半个多月已经长出来了嫩肉,旧疤也掉的差不多了,顾蜜不忍心扫了他的兴致,便点了点头,“去吧,就在田坎上玩,别下田里去,记得快吃饭的时候回来多跑一趟。”   “好。”瞻子高兴的跳了两下,牵着顾见云的手就要往田里走。   两人一出去就看到了候在门口的沈耀,一早沈耀听沈青梅说今日顾蜜他们插秧,心思就飘了,进屋收拾了一番,将裤腿扎的紧紧实实,便等在了新屋的门口,任凭沈青梅怎么劝都不听。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顾见云对沈耀的态度依旧不客气,这辈子他都不想再与沈家的人有什么瓜葛。   “听说爷家里今日插秧,我去给爷搭把手。”沈耀站在屋前,对着顾见云谦虚的笑了笑。   “你别折煞我老爷子了,你可是秀才,十指不沾阳春水,我顾家哪里能请得起你。”顾见云完全不买沈耀的账,想起冯氏对顾蜜的态度,顾见云就一肚子的火。   “我……”   沈耀再好的心理素质,被这么一说,心里多少还是有了膈应。   “哪里凉快你到哪里呆去,别再来烦着我们家蜜儿,你沈家不稀罕咱们,咱们也不稀罕你沈家。”顾见云甩下这句话就带着顾瞻出去了。   沈耀嘴角动了动,异常的尴尬,站在这里之前,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就算顾家老爷子再生气自己也会跟着过去,可真的听到顾老爷子说了这些难听的话之后,他却觉得脚步如千斤重,迈不动了。   “还站着干啥呢!等着人家再去臊你一顿吗?赶紧进来。”沈青梅插着腰站在老屋门前,脸色很难看。   要不是怕张氏又怪她骂了顾家的子孙,她都想冲到新屋里去吼两声,就她顾蜜是个香饽饽?秀才都不稀罕,她还稀罕啥。   张氏不关心这个,她关心的是今日新屋里插秧,能拿什么东西出来办招待。   顾见云的私房钱,再怎么藏,先头买了猪,后面又租了地,不可能还有的剩,年轻的时候顾见云的工钱有多少,张氏都清楚的很,能藏那些钱估计顾见云都是省了又省才存下来的,不可能还有的多。   张氏盯着顾蜜一早上,结果见她先是去买了豆腐,后来又提了两斤肉回来,顿时一把火气烧在心口上,弄的她坐立不安。   顾见云到底哪儿来的钱?   她跟着顾见云过了大半辈子,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吃的什么,分了家吃的又是什么?张氏闷着这口气实在忍不住了,就跑到后屋里,想问问顾蜜到底是哪里来的钱肉吃。   张氏从后门进去,前门顾燕就过来了,还没有进屋就叫了顾蜜一声,”蜜儿妹妹,你出来一下。”   顾蜜将肉洗好了还没有开始切,听到了顾燕的声音,丢下手里的菜刀急忙的走了出去。   “蜜儿妹妹,你家田坎上出事了。”   顾燕说的很小声,毕竟这不是什么好事。   从后门进去的张氏没有听清顾燕说了什么,只看到屋里案板上的两斤肉,肥瘦相见,一看就是好肉,张氏一双眼睛盯的通红,想想她跟着顾见云有多久没有吃肉了?   她都记不清了。   她是奶,奶屋里都没有吃肉,凭什么孙女就能吃上,还要办招待给别人吃?张氏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当下提起了案板上的两斤肉就回了老屋里。   这是她应该拿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动动你们的小手指,轻轻的摁一下,就能给我一个收藏,给你们一万颗红心~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张氏将肉拿回去甩在自己的案板上,“今儿中午炖肉吃。”   沈青梅看着案板上的那块新鲜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没想到张氏狠起来能这么狠,今日新屋里插秧请了那么多人,买了这些肉估计花了不少钱吧,她这么一拿,过会儿帮忙的回来吃饭,顾蜜拿什么出来招待?   沈青梅也只是想了一下,她才没那么好心替顾蜜犯愁,她甚至巴不得看到张氏对顾蜜动手。   两斤肉摆在面前,她馋的偷偷咽口水,生怕张氏说的话突然反悔了,这会儿也不抱怨煮饭弯不下腰,一把菜刀拿在手里,“咚咚咚”的就直接剁了。   顾蜜那头被顾燕叫出去,听她说自家田里出了事,一颗心捏的紧紧的,当下就跟着顾燕赶了过去,根本不知道自己屋里的肉已经被张氏拿走了。   秧田离家里也近,顾蜜跟着顾燕一路走的快,没走过久就看到了自己家里的那片秧田。   秧田里的人是挺多的,与爷说的一样十来个,但是没有一个是村里的人,大多她都不认识的,除了魏铭和春子。   “王八羔子!”顾蜜看到魏铭正朝着她招手,一直以来养成的平静性子,突然就爆发了一回,没忍住当着顾燕的面就骂了一句。   见顾燕眼里带着惊讶,顾蜜神色敛了敛,颇有些尴尬。   “蜜儿妹妹,你还是先回去吧,听说那混世祖可不是好惹的人。”顾燕见顾蜜难得被气成这样,便知道自己猜测的没错,公子爷今日这番动作肯定图的是蜜儿妹妹。   好端端插秧的大好日子,村里的人也过来乐意过来帮忙,谁能想的到,帮忙的小伙子还没有来得及下水田,就被公子爷带人轰走了。   轰走之后,就让自己的人下了水田。   顾燕原本是过去帮忙送秧苗的,刚好就碰到了那个场面,爷和大伯站在田坎上,面对公子爷突然霸道的献殷勤,也不敢多说什么,是以她才回来找了蜜儿妹妹,当面也不好问她认不认识公子爷,只能带着她到田坎跟前看一眼。   听蜜儿妹妹失常的骂了这么一句,顾燕心里也就明白,两人怕是早就打过交道。   被知县府的公子爷惦记上,要是能明媒正娶的娶了蜜儿妹妹,那就是她的福气,要是没有真心,只想图个乐子,那估计就是蜜儿妹妹的灾难,倒不如早些避开,找个好人家嫁了,免得夜长梦多。   眼下,还不知道公子爷到底是如何想的,顾燕便让顾蜜先回去,不要再与他产生了纠纷。   顾燕说完顾蜜没有动,她担心爷应付不过来。   “田里有大伯在,光天化日之下那混世祖也不会怎么样,如今你站在这里,大伙儿都在看着呢,咱先回去吧。”顾燕一把拉了顾蜜就要往回走。   顾蜜被顾燕一说,这才发现被魏铭朝着自己那么一招手,田坎上的人都在向她这边看,当下低着头往回走。   顾蜜回到屋里,秧田里的事情还没有透过气,就发现案板上的那块肉没了,心里“咯噔”的跳了一下,刚才和燕子姐出去的匆忙,肉没来得及盖上,第一反应是怀疑被附近的猫狗叼了去。   顾蜜急忙的出去找了一圈,却连一点痕迹都没有找到。   老屋里沈青梅看到顾蜜在找肉,悄悄的拴了后门,赶紧的添火烧柴,生怕锅里的肉被顾蜜发现了。倒不怕她要回去,主要是嫌她闹起来,说出去有些不好听,等肉下了肚子,顾蜜再提起来,没有依据,谁会信她。   顾蜜找过去的时候,一见老屋的后门紧闭,也就没有再去找了。   老屋里的门平时都大开着,突然就关上了,定是有原因的,阿猫阿狗叼肉,再怎么都会有痕迹,可她的案板上,地上,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肉腥子,不是老屋里的人拿走的又是谁。   顾蜜没有吱声,转身又去肉铺子里割了两斤肉回来,走的时候给肉铺子的人说,家里的奶想吃肉,让自己替她跑一趟,如今手头上没有现银子,等过段时间爹回来了,就让老板去问爹要。   铺子卖肉赊账是常见的事,谁没有个难处,主要是看那家人给不给得起,顾长生常年在外跑木匠活儿,半年回来一次,挣的都是真金白银,如今都快六月了,过不了几日也就该回来了,铺子的老板很爽快的便应了下来。   顾蜜拿了两斤肉一路也没有藏着掖着,就算今日水田里的人都被魏铭赶跑了不回来吃饭,这两斤肉她也会要回来,老屋里的东西她不会伸手要,相反,自己的东西她们也别想再惦记。   吃了就得拿钱出来,天底下没有白吃的肉。   老屋里完全不知道顾蜜打着他们的名号又去买了肉,沈青梅关起门来将两斤肉全部都炖了,心里正乐着,一锅炖出来,满屋子都是肉香味。   这一餐不仅能吃好,解了馋,还能看新屋里的笑话,想到中午新屋里没有招待的东西,沈青梅就盼着看顾蜜的笑话。   沈耀正在屋里拿了本随身携带的书,读了一半也被肉香味儿吸引了出来,出来就瞧见沈青梅一脸的高兴,忍不住说了一句,“姑姑家里条件好,竟能煮这么多肉。”   “你是秀才,将来有出息了,顿顿都是肉,哪里稀罕咱们这一两顿的。”沈青梅蹲在灶台旁边,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走出去的张氏,肉都炖上了,她也不在乎张氏的脸色,肉是她张氏拿回来的,炖也是她让炖的,她总不能又发了疯的骂自己害她顾家的人。   沈耀默默的滚动了一下喉咙,想到今日顾蜜家里要招待帮忙插秧的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上肉,“姑姑,等将来我有出息了,就孝敬你。”   沈青梅一听沈耀突然说了这么一句甜嘴儿,笑的合不拢嘴,“好,你有这个心就好。”   “姑姑,我看这锅里也有多,过会儿给表妹送碗过去可好?”   沈耀说完,沈青梅的脸色就变了,一时才反应过刚才他那句话是在给自己下套呢,也不知道他秀才的脑袋怎么就锈了一回,偏偏看上了顾蜜,还死活不想不丢手了。   顾蜜除了一副好皮囊,有什么好?   “她家里多的是东西,怕是不会稀罕,过会儿你只管吃你的,可莫要再多嘴,得罪了你张奶奶,她要赶你走,我可留不住。”沈青梅一句话就将沈耀打发了,又让他进房里读书去,别出来挡了道。   沈耀自然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如今就算他立马回去,回村的那条路没有通,他也回不去。   再说,他还不想回去,他还要等表妹的一句话。   沈耀回了屋里,逼着自己看书,打算过了午饭,他再悄悄的溜进新屋一趟,他想亲耳听表妹说,她和那位公子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没等到沈耀再去问顾蜜,到了午饭的时候,魏铭跟着顾见云,带着秧田里的十来个人都回来了,回来之前,顾见云让瞻子跑回来了一趟,还是让顾蜜煮十个人的饭。   顾蜜当时愣了愣,不知道水田里又发生了什么,既然爷都说了,她照做就是。   顾见云起初还很恼火,气怎么他顾家就被混世祖缠上了,后来见他带来的几个人插秧有模有样的,一点也不比村里务农的小伙子们差,心里就平顺了一些。   之后又被魏铭的几句话逗到了心坎里,顾见云再拿正眼一瞧他,顿时觉得魏铭的长相,颇有神仙下凡的气势。   这样的面相,就算是名声不好,那也只能称得上调皮捣蛋,与心狠手辣挂不上边。   顾长宁站在秧田的另一边,时不时的往这边瞧,看到魏铭一个劲的往爹跟前凑,不明白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怎么偏偏就缠上了爹。   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爹那张黑脸竟然被魏铭几句话一唠叨,云开雾散,到最后居然还乐了起来。   后来就听到了爹叫瞻子,让蜜丫头准备饭菜。   “人啊,是善是恶,得看对方的眼睛,莫要信了谣言。”一行人从田里回去的时候,顾见云没头没脑的就对顾长宁说了一句。   他知道自己的几个儿子都不待见他,与他们说多了,他们也听不进去。   魏公子的心思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家里就他和顾蜜两个人,他跑来水田里献殷勤,难道是因为他这个糟老头子不成,他看上的怕是家里的蜜丫头吧。   自从蜜丫头与沈家的亲事黄了之后,上门提亲的人不少,可没有一个他瞧上的,尽是一些歪瓜裂枣,今儿仔细瞧了瞧那公子爷,眼睛清亮,面相也好。   倘若对蜜丫头是真心的,倒也可以考虑。倘如是闹着玩的,自己今日招待他们一顿,也算是将秧田里的劳力还了一二。   再说,那块石头地,就算是魏公子给了六条大鱼,也抵不过他们的损失啊。   之前他看不起魏公子,那是因为他还没有正面接触过,今日一聊,人家也是知书达理之人,并非是传说中那般胡搅蛮缠之辈。   顾蜜在家里正忙乎着饭菜,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爷已经被魏铭哄的糊涂了,听到外面的吵闹声,顾蜜知道是爷回来了,正要回头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跟前就伸过来了一个脑袋。   “顾姑娘,打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天气冷啦,只想蹲在火炉旁边,羡慕北方有暖气的亲亲们~   ☆、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顾蜜正在熬鱼汤,从热气腾腾的雾气中瞧过去,就看到了魏铭一张谦谦君子的脸。   “多谢顾姑娘的招待。”魏铭见她瞪着自己,依旧面不改色,脸上的纯真装的跟个良民似的,好像昨晚爬她窗户的人,不是他一般。   顾蜜眼皮子几跳,“滚”字差点脱口而出。   “魏公子过来坐。”顾蜜还没来得及轰他出去,顾见云就在身后招呼了一声。   魏铭看着错愕的顾蜜,得意的挤了一下丹凤眼,声音爽朗的回答,“好的,爷。”   顾蜜:“……”   他叫谁爷?!   “蜜丫头,饭好了吗?今日多亏了魏公子,水田里的秧苗一上午就插好了。”顾见云见顾蜜还不知道情况,就先大致说了一句,她想问什么,等到魏公子的人走了,他们再慢慢的说。   “已经好了,爷先招呼着坐上。”   顾蜜应了一声,见爷都将人请进屋里来了,总不能自己再将人赶出去,一顿饭而已,她就当是喂了狗。   见顾蜜乖乖的听了顾见云的话,魏铭脸上的得意便越来越猖狂,使劲的往顾见云边上贴,说话声音也故意放大,就是想让顾蜜知道,自己得了顾老爷子的喜欢,她管不了。   **   新屋里热热闹闹的挤了一群人,老屋里的三人瞬间就炸了。   顾蜜又去割了两斤肉,张氏和沈青梅不看到都难,回来的时候顾蜜就提在手上,招摇的从村里一路走回来,也没有躲躲藏藏的意思。   俩人一直在想,她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多钱?这是肉,又不是粗粮疙瘩,不便宜啊,两斤两斤的割,顾见云是有多少钱啊,经得起这么花。   谁知道,中午秧田里的人一回来,更加让她们难受。   堂堂知县府的公子爷下地去给他们插秧苗,是他顾见云的面子大,还是顾蜜真的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了,一个沈耀就算了,如今再来一个公子爷。   混世祖的名号是响亮,可那都是祸害了人家得来的名字,今日听说哪混世祖居然一改往日作风,带着人有模有样的下田插了秧苗,沈青梅不知道张氏心里怎么想,反正她心里就难受的很。   “这下被混世祖缠上,估计想要蜜丫头过去做个小。”   沈青梅本想忍忍,可一开口才发现没法控制,她就不信知县家里的公子爷就真能看上一个没爹没娘的丫头,他乐意,知县大人也不会同意。   也就只是玩玩,早晚会有她凉的那一天,她就等着瞧笑话。   “姑姑!”   沈青梅话音一路,不等张氏开口,沈耀就立马站起来,语气略带呵斥的叫了一声沈青梅。   表妹是她的亲侄女,她怎么能这么说。   “怎么着?到这时候了还不死心?你能和人家比,人家是知县家里的公子爷。”沈青梅没好气的看着沈耀,他如今是秀才今后还得考取功名,说不定还能中举。   知县是好,但也是七品芝麻官,往上了还有知府,京官。他这么能为了一个顾蜜,去与整日游手好闲的混世祖挣?   光脚不怕穿鞋的,光脚的是魏铭,穿鞋的是沈耀,是个长脑子有眼力的人,都不会往上凑。   何况,她真的没看出来顾蜜有什么好。   天底下的男人莫非都只是看脸的?这样,顾蜜倒是长的一副勾人的样,可就是这样的人,也最可能走到绝路,稍微拿捏不好,就会落了狐狸精的名号,谁还敢娶,到头来不就是孤苦一人,等老等死。   这么一想,沈青梅也没刚才那么难受了,她只要劝住沈耀不搅合进去就行,至于顾蜜,今后的下场能好到哪里去。   沈耀被沈青梅一说,脸色也是青一阵的白一阵,但也没发反驳,新屋里来人的时候,他只是看了一眼,就看不下去了,他看到魏铭站在后屋的灶台边上,表妹就在跟前,那副画面就像是一根刺扎进了他的心里,痛的他一抽。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表妹会嫁给他人,他等了她多少年,自己都记不清了,许是从懂事起,他就对这个表妹种了情愫。   这么多年都在那里好好的,一到说亲,表妹却被别人惦记上了,他能不难受吗,又怎么可能放得下,要是就这么放下,他这一辈子恐怕都会在得不到的遗憾中度过。   “坐下好好吃饭,莫扰了你张奶奶。”沈青梅见沈耀神色游离,似被抽了魂儿似得,一把就将他按在凳子上,瞅了一眼张氏,张氏闷了一上午了,一直憋着的,怕是正找机会在自己身上出气,她惹不起。   “娘,多吃点肉好好补补。”沈青梅讨好的将桌上的一碗肉往张氏面前推了推,今日两斤肉足够他们三人吃了,眼下就想让张氏多吃点,好堵住她的嘴。   张氏正如沈青梅所想的一样,心里头闷的很。   她拿了肉,原本想的是顾蜜知道了,会找上门来质问她,到时候她再借着这事问问顾蜜,她到底哪里来的钱,倘若顾蜜告诉她是顾见云给她的,她就立马去找顾见云,自己跟了她一辈子,如今也没有和离,只是分了家,她凭什么就不能分了他的钱用。   可结果,顾蜜压根就没来找她,直接又去割了两斤肉,顿时堵的她一股气都不知道往哪里发。   顾见云跟着自己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装了一辈子的穷,一分家,就都舍得了。   年轻的时候他心里只有谢氏,后来谢氏不在了,他一直就只记得自己,想想夫妻一辈子同患难是过来了,怎么就不能共富贵了,他顾见云要是发了横财,怎么就不声张,非要瞒着自己?   这是摆明了不想让她享福啊!   张氏骂了顾见云一辈子,有时候还恨不得他去死,可心里最软的那个地方,还是想他能念着自己,这与她领不领情完全是两码事。   “不吃白不吃,你们都吃吧。”张氏念了一句,心肠又狠了,不给她吃,那她就去拿,他顾见云的东西就是她的,凭什么给了顾蜜顾蜜两个孙子辈的人享福,顾瞻就算了,还小,顾蜜只是一个孙女,哪里来的立场去享了原本属于她的福气。   如今被混世祖缠上,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但时候可别哭着喊着来求自己为她做主。等顾长风回来,她就好好让他看看,自己生的这个女儿本事有多大,这屋里都被她搅翻了天。   **   顾蜜正忙着不可开交,十几个人吃饭,光是盛饭盛菜都得花好一会儿功夫,魏铭倒是乐意帮忙,顾蜜却没拿正眼瞧他,好在没多久堂姐顾燕就过来了,顾燕一到了屋里,就偷偷的瞟了一眼坐立不安的魏铭,又看了看顾蜜,莫说,两人这样貌还真是登对!   就是不知道这混世祖到底给爷吃了什么蜜糖,竟然能让爷招待他。   “燕子姐来了,快过来帮我搭把手。”顾蜜一个人早就受不了背后那道如豺狼的目光,看到顾燕像是看到了救星,立马就将她叫了过去。   吃饭的时候顾蜜和顾燕拉着顾瞻去了后屋门外搭了一张小桌,自己吃自己的,屋里的人留给了爷招待。   “蜜儿妹妹,这一顿怕是花了不少钱,以后可得省着,给自己留点嫁妆,还得供瞻子读书。”顾燕看了桌上的一碗肉,滋滋的冒着油星子,这哪里是平常人家吃得起的。   就算爷留了一些钱,照这么花,估计也不剩了,爷不懂得精打细算,原以为蜜儿妹妹会算,谁知道她也这么大方,一顿饭就烧了两斤肉。   多心痛啊。   知县府的公子爷哪里缺肉吃了,给他萝卜干他估计还会更稀罕一些,因为他没吃过。   “燕子姐姐,等你嫁人的时候,我给你备一份嫁妆,保证你风风光光的出嫁。”顾蜜看她一脸替自己着急的模样,心头一软,带着几分感谢的说道。   “妹妹就别臊我了,穷人家出嫁谈什么嫁妆,一床被褥两斤花生算是掏家底了,还敢奢求什么?”顾燕羞涩的低下头,年底她就成亲去吴家了,一时少女心中对未来的那丝憧憬映在了顾燕的面上,羞涩中透着一点光亮,眼里浮上了几许期盼,又有几分担忧。   等顾燕回过神,抬起头就看到顾蜜嘴角的笑,一时有些窘迫的恼了,“蜜儿妹妹可别取笑我了,沈家的秀才,知县府的公子爷,如今可都蹲在这里的,妹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顾蜜愣了愣,平淡的说道,“与我有何相干?”   顾燕惊讶的看着顾蜜,“莫非你从未想过?沈家的秀才从家里偷跑出来,我就不信你不知道他是为了啥,还有知县府的公子爷,放着游手好闲的日子不过,偏偏跑你们家水田里去插秧,这么明显的献殷勤,你看不出来?”   “我与沈家的亲事上次舅母过来,便说的清清楚楚,早已没了瓜葛。”顾蜜很平静的说道。   “那你对沈耀就没有一点留恋?”顾燕追问了一句,毕竟是订了好几年的亲,又是她表哥,论感情应该是有的。   “没有。”顾蜜的声音很清晰,透出了几丝冰凉。   老屋里靠着后门的一扇窗子前,沈耀的脸色刷白,屋子虽然隔了一些距离,可这扇窗户却离的近,顾燕与顾蜜的谈话,他耳朵贴着窗户,都能听得见。   在顾蜜说出那个“没有”之前,他还紧张的在期待,只要表妹说她心里还有他,就算如今挣不过魏公子,将来等到他中举当官之后,也会将她抢回来。   可顾蜜却是冷冰冰的回了“没有”,不带半分犹豫。      ☆、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日太阳升起,似乎又是风平浪静了,魏铭没有来提亲,顾见云也没有提这事。   他不急,也没有想过非得将顾蜜嫁进知县府,就像自己当初想的那样,自己招待了魏公子,再加上他平白无故的占了他家块石头地,秧田里的人情也算是还了。   互不相欠也好。   顾蜜命苦,娘又死的早,好不容易脱离了后娘,今后的亲事就照她喜欢的选,自己只替她把把关就好。   顾见云想的很圆满,认为是互不相欠,可没有想到,魏铭隔日又派人去清理了他那块石头地。   一听到消息,顾见云和顾蜜手里的东西一丢,都往石头地里赶,那石头地可不是随便能动的,等顾蜜先到了山上,就看到魏铭坐在一推乱石上,嘴里叼着狗尾巴草,朝着自己笑。   魏铭想的,帮她清理了石头地,她肯定会感激的。   “你回去!”   然而顾蜜并没有领情,冷脸冲到魏铭的面前,本想再骂一句“滚”,见周围的人都在看着她,脸色升了升温,临到嘴边才改了口。   魏铭一下从石头堆上跳下来,直接跳在了顾蜜的跟前。   男子身上特有的阳刚混合着清香再次扑进了顾蜜的鼻子,顾蜜赶紧往后退,脸色更是冷。   “怎么样,是不是很感激我?”魏铭喜欢看她窘迫的模样,她退他就进,“地里的石头都清的差不多了,过会儿我再让他们牵一头牛替你耕了......”   “不许你耕!”   顾蜜一急,急的脸色都红了。   “不会麻烦,举手之劳而已。”魏铭当她的脸红是客套,献殷勤的心挡都挡不住。   “我说了不用!”顾蜜咬着牙,满腔的怒火,捏着指关节都发白。   “要的。”比起厚脸皮和胡搅蛮缠,谁能比得过他魏铭。   顾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压住心里的火,嘴角僵硬的牵出了一丝笑,“你的情我领了。”   ”当真?”魏铭往前一凑,离她的脸只有五指的距离,勾出了一抹得逞之后的笑容,“顾姑娘打算如何领情?”   “你想怎样?”顾蜜被他瞧的心慌,但依然忍住,强迫自己看着他,此时只要自己移开眼就输了。   对付流氓,她不能畏惧。   “你还是没瞧出来我想怎么样?”魏铭突然就将嘴里的狗尾巴草取下,一把扔在了地上,似乎是堵上了所有的运气,问了一句,“你难道就没有对我动过半点心思?”   “没有。”顾蜜回答的很快,不给魏铭半点想象的空间,话毕擦过他的肩膀,走到了那几个罐子埋着的地方,站在上面不动了,这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期望,谁都不能动,魏铭要牵牛来耕,那就把她也耕了吧。   “我长得不好看?”魏铭错愕了半响,回头不服气的冲顾蜜喊道,“沈耀好看?一副弱不经风,跟半年没吃过肉似的,风一吹就倒,有什么好看的!”   顾蜜:“……”   好端端的他提沈耀干什么?不过他怕是抬举沈耀了,半年?怕是一年到头也难吃一回肉。   等到顾见云爬上来,就看到魏铭叉着腰在石头地里打转,顾蜜脸色平静,那样子倒是像他家蜜丫头把公子爷怎么着了。   顾见云赶紧走上去,笑呵呵的与魏铭打了招呼,客套的说了几句,大抵就是昨日插秧已经够麻烦他公子爷了,这石头地也不急着种粮食,留着他们自己慢慢收拾。   魏铭又看了一眼顾蜜,依然心有不甘,她倒是干脆,一句没有,说的多快!   “公子爷要是想帮忙,就帮我们将面上的石头捡干净,明日我收拾一桌菜,好好招待你。”顾见云看出来了魏铭估计是在自己的孙女跟前吃了亏,也不能当下拂了他面子,他要帮忙就让他将后来盖上的那些石头运走,只要不动底下的土就没事。   捡完了石头,底下的宝贝也能挖出来了,倒是桩美事。   魏铭顺着顾见云的话,又开始得瑟,故意从顾蜜的身旁走过,刮起了一阵风,“爷!我就喜欢顾姑娘做的菜,一顿哪里够,以后我天天去你们家吃饭!”   “公子爷不嫌弃就好。”   顾见云捏着心肝子暗道,你不挡路,咱们家才能招待得起你啊。   没有石头地里的那些钱,他哪里能天天给他饭吃。   石头地里的动静就如昨日秧田里的动静一样,又是闹的沸沸扬扬,村里多数都与沈青梅一般,在看稀奇,看顾家姑娘该如何收场。   几处原本想与顾蜜说亲的人户更是冷嘲热讽,说被混世祖这么一纠缠,到时候他屁股一拍走人,谁还敢去顾家提亲。   好好的一姑娘,就这么被糟蹋了。   张氏和沈青梅听到风声,嘴巴也没有闲着,张氏一张嘴就是各种难听的话都冒了出来,屋里就瞻子一个人,听了几句,听不下去就将门锁上,一个人爬上了石头地,气呼呼的想去给姐姐说,奶又发疯了。   等他到了山上,发现魏铭也在,顿时将自己上来的目的忘了个一干二净,直接就往魏铭跟前跑去。   顾蜜见是瞻子来了,本想招呼着他到自己跟前去,却听他兴奋的叫了一声“铭哥哥”,蹦跳着冲到了魏铭那里,顾蜜愣了愣,不知道魏铭给了瞻子什么好处,就昨日与他在秧田里相处了半日,怎么就这么亲近了。   魏铭正睡在一块石板上,慵懒的望着天,时而偷看顾蜜两眼,翘着二郎腿,无比的惬意,瞻子冲过去之后,他也注意到了顾蜜的表情,无形中又是一阵得意。   顾蜜看了眼他得瑟的模样,头一扭也难得看了,没过多久,等顾蜜再转过目光去看的时候,两人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魏铭捡了两根木棍子,两个人站在一堆石头上开始对杀。   顾蜜从未见过顾瞻的这一面,心头颤了颤,瞻子从小没了娘,刚生下来不久,爹也丢下他走了,自己一手将他带大,虽说照顾的也好,可毕竟自己是个姑娘,带的娇柔,性子缺少了男子该有的阳刚,此时见他跟着魏铭学挥剑,动作虽然笨拙,但一张小脸兴奋的通红,爆发出了男孩子天生好动的天性。   顾蜜收回目光埋着头心里更加的坚定,等到父亲回来,倘若他还是要出门不管瞻子,那她就带着瞻子走,去龙城,有人愿意做上门相公,她就成亲,没人愿意,她就一个人潇洒的过一辈子。   **   有魏铭的帮忙石头地清了两天,外面的石头就差不多收拾完了,顾见云再三拒绝了魏铭要替他们耕地的好心,保证即便是不耕地,以后也可以到他家里来吃饭,好说歹说的,魏铭才勉强的罢了休。   魏铭这么一闹,就在顾见云和顾蜜的心里埋了一颗□□,总觉得石头地里的东西不太安全了,当夜顾蜜和顾见云商量了一番,夜里就算是不睡觉,也得悄悄的将土里的东西挖出来。   看瞻子睡着之后,家家户户的灯都熄灭了,两人才背着背篓到了后山的石头地。这次比上次挖的更容易,面上的石头都被魏铭帮忙清理了,直接挖就行,白日里石头地这边很是热闹,夜里就怕有人路过,顾见云便站在田坎上放风,顾蜜一个人挖。   没花多久的功夫,上次挖的大罐子旁边果然就挖到了另外两个大罐子,罐子的大小竟然比之前装铜钱的还大,估计当初就是哪位祖先想暂时埋着,等到应急的时候再挖出去用,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挖成,才留了这些东西。   一般有钱人藏东西的时候都是先藏值钱的,先前挖出来的那些铜钱估计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大头都在另外两个罐子里。   顾蜜挖出来了两个罐子之后,就对顾见云招了手,顾见云跑过去一看,直接吓得坐在了地上,一罐子银锭子,一罐子金砖。   这……他做梦都没有想过啊,他以为还是两罐铜钱,谁知道会是黄金白银!   这下是真的发财了,顾见云惊的都忘记了感谢祖宗,双手摸着金砖,生怕是自己的一场美梦,“啪”的一耳光就扇在了自己脸上,痛的他一抽。   “这真的不是在做梦,丫头啊,咱们这是挖到了金子银子了啊。”   “爷,咱们先想办法赶紧运回去,留在这里不安全。”顾蜜的心也在跳,但越是跳她越冷静,这些东西她必须要保住,将来的日子能不能过好,全凭这些。   “对对,赶紧运回去才放心。”顾见云深一脚的浅一脚,颤抖的将背篓拿了过来,双手捧着金银宝贝,每往背篓里丢一回,心就跟着颤一回。   “爷,你留在这里守着,我一个人往家里搬,有动静了你就将跟前的草铺在罐子上面,千万不能被别人发现了。”   顾蜜看爷这样子,估计也走不动路了,干脆就让他留下来,自己一个人搬。   顾见云知道自己这会儿全身没有力气,也就应了顾蜜的话,一双眼睛盯着两个罐子发呆,挪都挪不开。   **   近日夜里的月色都很亮,照在田间的路上,顾蜜背着背篓,瘦小的身影来回的跑了几个来回,汗水侵透了她的背心,夜里的风带着微凉,吹上她的脸庞,有几分嗖嗖的凉意,顾蜜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冷,整个心都是热的,这辈子她看到了无限的希望,不怕人情的淡薄,亲人的离间,更不会有湖水侵入五脏六腑的疼痛。   这辈子她惜财,也惜命。   顾蜜也不记得自己跑了多少趟,回到屋里和顾见云坐在地上藏黄金白银的时候,才发现两条腿无力,全身都是软的。   早在之前挖出那些铜钱时,她就将爷屋里的床地下掏空,挖了一个坑,坑挖的很大,这回掏出来的金元宝银锭子足够藏进去。   放好之后,上面再盖了几块木板,最上面铺了棕垫子,床底下锄头铁铲一大堆,根本没人会想到地下还埋着东西。   ☆、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   折腾了一宿,天色开始麻麻亮了顾蜜才回了阁楼,躺在床上头晕晕的,心里却跳的欢,根本合不上眼。   钱有了,比她想象的还多。   鸡鸭鱼肉她吃的起,青砖黑瓦的大房子她买的起,瞻子读书她供的起,这辈子……她要好好的活一回。   顾蜜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迷迷糊糊之间听到了瞻子在叫她,想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子太重,全身提不起劲。   顾见云也是一晚上都没有睡着,躺到天亮索性就起来了,将灶孔里的火点好之后烧了一锅水,就去煮猪食,知道昨夜里顾蜜累着了,便想让她多睡一会儿,一直等到他将茶都泡好了,见顾蜜还没有下楼,便让瞻子去楼上看看。   瞻子叫了几声顾蜜才睁开眼睛,看她脸色发白嘴唇也变了颜色,瞻子急忙伸出手摸了一下他的脸,一摸顿时吓了一跳。   “爷,姐姐发热了。”瞻子从窗户上伸出头对着底下的顾见云就焦急的喊了一声。   “没事,我喝口茶就好了。”顾蜜艰难的爬起来,有些头重脚轻。   等她到了楼梯口,顾见云就顺着梯子爬了上来,“这么回事?是昨晚着凉了?”说完,顾见云也伸手探了她的额头,顿时神色一紧,“怎么这么烫。”   “快去躺着,我打盆水上来给你敷一敷。”顾见云说完就蹬蹬蹬的下了楼。   一下去,就遇到了魏铭院里的人来了,走在前面的是春子,春子后面跟着两个人,扛了半条猪肉,看的出来是刚杀的,还微微冒着热气。   顾见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春子说道:“老爷子,公子爷让小的送肉过来,说要在你们家开伙食,这半边猪肉先送过来,过会儿,我再去杀羊。”   春子一路带着两人过来,肩头上扛着猪肉早就轰动了整个村,有些闲着看热闹的也跟着来了顾家的院坝,想看看是不是今儿公子爷要与顾家提亲了,半边猪肉公子爷也舍得,即便是放在知县府,怕也是好东西吧。   平常人家吃肉都是一斤两斤的买,一年半载也难得吃上一回,公子爷直接扛了半边猪肉去了顾家,谁不羡慕,谁不眼红?   人人都想,也不知道顾家姑娘这回是不是真的走了运,要是真嫁到了知县府,那就是进了福兜里,不用再拿锄头挖地,还能当少奶奶。   这番动静,老屋里的人自然也知道了,张氏和沈青梅一早就听到了吵闹声,两人出来一看,盯着春子几人,眼睛都打不了转,眼睁睁的他们扛着猪肉进了自家的院子,又眼睁睁的看着春子去了新屋门前。   再一听春子说完话,两人的心一阵寒凉,一时感觉气都顺不过来。   半边猪肉得多少斤啊,还有羊肉,莫非今日那混世祖当真是来提亲的?   混世祖看人刁钻,这回眼睛是怎么长的?竟然就看上了一个村姑丫头,知县大人也同意?沈青梅扶着门框的手紧了紧,指甲扣进了木头,一双眼睛都急红了。   “娘,蜜丫头怎么说也是您养大的吧,怎么那猪肉就抬进了新屋,自古当是孝字为先,即便是有人向顾蜜提亲,这东西是不是应该先孝敬给您?”   半边猪肉啊,昨日那两斤肉一吃,仿佛就吃上瘾了,肉香味儿,油香味儿,谁不爱?谁不喜欢吃?   还有羊肉,她沈青梅这辈子都没有吃过羊肉,在沈家的时候没吃过,来了顾家更没有吃过。她没有吃过的东西,凭什么顾蜜就能吃了。   后娘也是娘,她也应该孝敬。   “不用客气,劳烦你回去给公子爷说,今日恐怕我招待不了他了,蜜丫头生了病,我这老头子煮不好,怕是糟蹋了这好东西。”要是放在之前,这半边猪肉,顾见云或许会和其他人一样,觉得稀罕,可昨夜里他看到的都是金砖银锭子,这会儿眼睛看花了,也没有觉得有多震撼。   眼下他只担心蜜丫头发热。   “顾姑娘病了?这是怎么了?”春子急忙的问了一句。   “染了风寒,正发热呢。”顾见云也不想瞒着,公子爷要来吃饭,他不敢怠慢,自己做不好吃的不说,蜜丫头需要人照顾,没那个功夫去伺候公子爷。   “行,我回去给公子爷说一声,这猪肉公子爷都发话了,您就收下,等会儿宰了羊也得给您送过来,今日招待不了,明日也行,就当是公子爷存在您们家的。”春子说完就让后面的两人将猪肉抬了进去。   “我就说她没有那个福气!好好的选个老实人嫁了,她偏不听,一心要去攀贵亲,如今可好了,这人才一上门,就病了,谁还敢提亲事?” 沈青梅看到猪肉进了新屋里,心里一急就冲了过去,对着院坝里围着的众人说了一句,话里的意思是自己操了心,是顾蜜不知好歹,故意要攀高枝,如今生病了,就是犯了忌讳。   谁敢娶她。   “给老子滚进去!说你是后娘,你又是亲姨,这么埋汰你的亲侄女,对你有什么好处?就图个嘴快?蜜丫头落了不好,你心里就舒坦了是吧?我告诉你,蜜丫头只会越来越好,你这没见识,心如鸡肠的东西,就等着眼红一辈子。”   顾见云也是气着了,平时沈青梅吵吵闹闹,是在自己的屋前屋后,别人听不见,今日倒好,当着村里人的面,竟然说出这种侮辱蜜丫头名声的话。   谁没有福气?没福气的人能梦到那几罐子金银铜钱?要他说,这天底下,怕是没有几个人比得过蜜丫头的福气。   沈青梅没想到顾见云突然就横起来了,当着众人的面这么臊她一顿,顿时心里跟堵了石头一样,彻底的顺不过来了,几个大气一喘,捂着肚子就叫了一声痛。   沈青梅要生了。   顾家又乱成了一团,张氏几句脏话骂了顾见云,赶紧就让人搭了手将沈青梅扶进了屋里,自己则跑出去请接生婆。   一路张氏的脸崩的紧紧的,看不出半点马上要得孙子孙女的喜悦感,心里念着沈青梅怎么突然就要生了,不是还有半个月吗?就不能等到长生回来的时候再生?屋里没有帮手的,这生下来谁带?   张氏一想到这里,又骂了几声顾见云这个扫把星,一辈子都没让自己好过一天。   没过多久,大伯母和三伯母家里的人也过来了,都去了老屋里帮忙,沈青梅痛的死去活来,叫的一声比一声惨烈,顾蜜正是烧的厉害,迷迷糊糊睡了几次,都被沈青梅的嚎叫声吵醒,头越发的犯晕。   顾见云让瞻子换了几次水,刚放上去的帕子,一下就被顾蜜额头上的温度弄的滚烫,瞻子一张小脸急的通红,眼珠里有水雾蒙住,心里怕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去了后娘那里,恐怕都忘记了姐姐还在烧着。   烧到糊涂的时候,顾蜜的嘴里就开始断断续续的说了一些糊话,这一来瞻子再也没有忍住,直接被吓哭了。   魏铭从后屋的窗子翻进去,就看到瞻子在抹泪。   “铭哥哥。”瞻子看到魏铭从窗户上直接爬了上来,先是惊了一下,他到底是怎么上来的,后来心头就似抓着了救命稻草一般,松了一口气。   魏铭应了一声,走到顾蜜的床边,顾蜜正抓着被褥拼命的挣扎,满脸通红,却没有一丝汗水,干涩泛白的嘴里断断续续的说着话,脸色透着恐惧,魏铭过去的时候,就听见顾蜜的声音突然开始急促,“别推我......我不会水......你们想要什么,都给你,你别过来,别过来......啊”   “姐姐在说胡话。”瞻子盯着魏铭,眼里满满的都是期盼,希望魏铭能像个办法让姐姐好起来。   魏铭心头一沉,走到床边一把将她搂紧怀里,黑眸染上了一层寒霜脸色也没有半点笑意,周身带着一股令人望而止步的冰寒,修长的手指轻轻捂上了顾蜜的额头,瞻子只看到了他的牙槽子动了动,那副模样,让他都有些害怕。   “顾姑娘,不怕,有我在......”   “瞻子,瞻子该怎么办.......呜呜,我死了瞻子该怎么办。”顾蜜一把抓住了魏铭的衣袖,攥的紧紧的,“放过我……求求你了。”   “姐姐啊!”瞻子站在床头,听到姐姐叫他,又听她说自己会死,再也承受不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别怕,你不会死,等你好了我就娶你,你把瞻子带上,我养!”   瞻子原本还哭的厉害,被魏铭一说,愣愣的也不敢哭了,不明白为什么铭哥哥要养自己。   “公子爷!”顾见云正在楼下备姜水,听到动静赶紧的上了楼,一进来就看到顾蜜被魏铭搂在怀里,当场吓得手里的碗都差点掉了。   他是什么时候上来的,他怎么没看见,蜜丫头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啊,怎么能这么被他搂。   “我娶她。”魏铭知道顾见云在担心什么,头也没有抬,说的斩钉截铁,“明媒正娶。”   顾见云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说,你娶,但也得蜜丫头同意,家里挖出来那些宝贝之后,顾蜜就与他商量过,这些钱足够他们离开这里,上龙城买个院子重新生活,估计过不来多久,他们就要搬家了,以后能不能见上还说不一定。   “这事等蜜丫头病好了再说吧。”顾见云能听到魏铭这么说,心头多少有些欣慰。至少魏公子是个有担当的人。   “顾老爷子......”顾见云刚上楼,底下春子就带着村里的大夫过来了,“公子爷让我带了大夫过来,让他给顾姑娘瞧瞧。”   顾见云听到声音,又看了魏铭一眼,“公子爷......”等会儿大夫过来,定不能让他瞧见公子爷这般抱着蜜丫头,即便是封住了大夫的嘴,可蜜丫头今后估计就再也没脸面对这位大夫了。   魏铭身子动了动,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将顾蜜轻轻的放在了床上,在春子带着大夫进来之前,突然就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魏铭一跳下去,在他对面就站着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小广告时间~友推 《穿成渣男那些年》by空煜锦 程宴一睁眼,发现自己成了农家子。 结果发现原主是重生的,不巧的是重生回来没两天就死了,要命的是原主前生是不仅渣而且坏,坏的透顶人人喊打的那种。 如何在贫穷的古代填饱肚子,走上人生巅峰? 程宴表示:当然是继续考科举。 大周朝堂上的重生者们发现,上一世的那个大坏蛋这辈子更坏了。 重生者一号:别害怕,他马上就死了。 重生者二号:别害怕,他马上就死了。 N年后,重生者一、二号抱头痛哭:他到底什么时候死! 程宴微笑:乖乖听话,带你装逼带你浪!   ☆、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站在魏铭跟前的人是沈耀, 一脸铁青,手都在抖。   “魏公子此行为,并非君子所为。”沈耀的脸扭曲的都变了形, 老屋里姑姑生娃,他不方便待在家里, 便出来了后屋门外, 他亲眼看到了魏铭跳上表妹的窗户, 又亲眼见他跳了出来。   要不是先生平时教导过如何保持涵养,他都想直接上去揪着魏铭的衣领子, 将他提下来。   表妹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他这般翻人窗户,是完全置表妹的名声于不顾,会毁了她一辈子的。   “沈公子说对了, 我原本就不是君子。”魏铭眼里没有那一日沈耀看到的神采, 连个冷笑都没有, 面无表情的说完这句话,转过身背靠着柿子树, 眼睛盯着上面的那扇窗户,并没有打算要走。   她动作倒挺快的,柿子枝丫都砍了。   “表妹只是平常人家的姑娘, 还请魏公子高抬贵手,放过表妹,不要扰了她平静的生活,魏公子要想姑娘, 想必是件很容易的事,为何非要三番五次的缠上表妹。”沈耀见魏铭不但没觉得害臊,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心里的怒气升上来,但奈何自己又不敢得罪他,只能文雅的再次相劝。   “我要说不呢?”魏铭转过头,狭长的眼睛睨住沈耀,分明不带任何表情,沈耀却觉得那眸子里有股让他心惊胆战的寒意。   “魏公子......”   “闭嘴,你要敢再说半个字,我就打断你的腿,让你去不了县城。”魏铭没等沈耀再开口,冷声的打断他之后,视线扫过他那张变化莫测的脸,神情有了一贯的嚣张。   沈耀立在那里,捏着拳头,嘴巴一张一合,却是不敢再说出半个字。   呆了一会儿,沈耀突然就想起了什么,绕到了前院想从新屋的前门进去,告诉顾家老爷子,小心提防了后屋的流氓。   沈耀刚到前门,就听到大夫正在交代顾见云,“顾姑娘是着了凉,染了风寒,我开的几幅药,每日三餐多熬几碗水,能多喝就多喝一点。”   “多谢大夫。”顾见云客气的将大夫送到了门口,全然当跟前的沈耀为空气,没功夫多瞧他一眼。   “表妹怎么样了,好些了吗?”大夫一走,沈耀就上前拦了顾见云的路,一脸紧张的问到。   “她有没有好,关你何事?”顾见云呛了他一句,不打算理会他。   “顾家爷爷,我知道您心中对我娘,对我有怨气,但是就算这门亲事成不了,表妹依然还是我的表妹,表妹的娘,还是我亲姑姑啊。”沈耀不甘心的追上去,魏公子一个外人都能进去表妹的房里看她,自己是她的表哥,如今却连门都进不去,这不就是讽刺吗?   这回顾见云没有再说什么了,他见不得人提起顾蜜的娘,沈耀的那句话确实说通了他,不管怎样,蜜丫头还是沈家老爷子的外孙女,自己总不能一直这么跟着沈家闹下去。   顾见云也没有再拦着沈耀,他要来就来吧,反正蜜丫头在楼上躺着,他也见不着。   沈耀难得的抓住机会,进屋就像拿了药包去给顾蜜煎药,却不知道用什么锅,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了一番,好不容易找了一个瓦罐,到了火坑边上,却发现自己不会生火。   鼓起腮帮子,对着灶坑里的灰吹了半响,弄的头上脸上全都是白灰,坑里的火星子却是半天都没有起来。   顾见云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罐子,没好气的说了一句,“赶紧回去,别在这里添乱。”   沈耀受了挫,心里也难受,他在家里从来没有干过家务,生火自然也不会,再被顾见云一嫌弃,顿时懊恼自己怎么不争气,连个火都点不燃。   生火他是不会,但表妹哪天若是需要他写个文章,他一定能帮到她。   沈耀怏怏的出了新屋,立在顾家的院坝里,顿时有种不知道往哪里去的尴尬,沈青梅在屋里生娃,表妹又生病了,两个屋子里的人都忙的不可开交,就他是个闲人,可偏偏自己又帮不上忙。   老屋那边这会儿完全把沈耀给忘了,晚饭要不是三房那边的顾燕过来帮忙,沈耀估计连饭都吃不上,一直熬到了晚上,沈青梅的屋里就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是个男孩。”产婆将娃交到张氏的手里,张氏阴沉的脸才渐渐开始融化。   是个男孩就好。如今瞻子不跟她,顾家没有男娃不行,首先要保住顾家的命根子不说,等将来自己走不动了,屋里总得要个主力来服侍自己。   沈青梅听到产婆说是个男孩,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呜呜的就哭了出来。   哭自己在张氏跟前受的委屈,这幸好是个男孩,要不是男孩,恐怕自己生完娃,张氏看都不会看一眼。   当日张氏破天荒的煮了两个鸡蛋给沈青梅,给她补身子,沈青梅接了碗也就理所当然的吃了个精光,以为她可以好好的享受几天青福了,谁知道夜里娃哭得厉害,张氏就像没有听见一样,呼呼的睡着大觉。   刚生了孩子一个月下不了床,谁都明白,沈青梅也不能下地抱着他抖,只能放在自己的旁边,不断的给他喂奶,哭的厉害了,就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摇一摇。   几个来回,沈青梅就吃不消了,身上痛的厉害,娃又不停的哭,实在忍不住了,沈青梅就敲了敲隔壁的墙,尖嗓子叫了几声“娘”。   大半晚上,张氏被叫起来,脸色非常难看,要不是担心她的孙子哭出了毛病,她才懒得起来,都说月里的娃只要吃饱了,就只知道睡,今日自己给沈青梅煮了两个蛋,就是让她多一点奶水,谁知道,夜里还是把娃给饿着了。   “你到底有没有给他喝奶?”张氏把奶娃抱起来,就呵斥了一句沈青梅。   “都喂了几回了,就是哭。”沈青梅觉得委屈,小孩子哭不是很正常的吗,哪个家里生了娃不是夜里会闹的?闹腾的时候,谁家不是当婆婆的帮忙带,张氏倒好了,这半夜睡的死死的,自己要不叫她,估计就能睡到天亮,这下是叫起来了,谁知一来,就怪自己没有给娃喂奶,她心肠到底有多硬?   “没有奶,你喂多少回都是白喂,当初瞻子生下来吃了牛奶,那是沈青香死了,没办法,如今你活的好好的,怎么就喂不饱一个刚生下来的娃,那两鸡蛋和着全长你身上了。”   沈青梅听完,气的差点骂一句“老不死的”,这话张氏能说的出口,哪个婆婆能有她这么嘴毒心肝坏的?     沈青梅也不是那省油的灯,张氏说完,她就开始大声的哭,哭的邻里都能听得到,边哭边说她要回娘家,在顾家她会被整死的。   张氏一看她闹了起来,恨不得堵了她那张嘴,就怕附近的人听了去,说她这个当婆婆的苛刻,到时候顾长生回来,自己也不好交差,当下忍着一股气,就对沈青梅说,“你就别演了,你喂饱了夜里孩子我带。”   这话很管用,沈青梅也没有再哭了。   **   顾蜜喝了药,一直睡到夜里,听到老屋里沈青梅的哭声,才睁开了眼睛,身子要比早上轻松些,虽还是四肢无力,但也没有再发烧了。   沈青梅生孩子的事,顾蜜还不知道,这会儿听到娃再哭,愣了愣,估摸着是沈青梅生了娃。   前世沈青梅生的是男孩。   自从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她和瞻子的日子一天比天难受,连父亲最后都倒向了后娘那边,对她和瞻子的耐心日渐消退,让他们真正成了没爹没娘的人。   那些日子,对她和瞻子来说,简直就是地狱。   “醒了?”   夜里顾蜜睁开眼没有瞧仔细,根本没发现自己床边趴了一个人,此时听到声音,吓得她往后一缩。   “别怕,是我。”魏铭抬起头,夜色中顾蜜瞧不见他眼里的疲倦,只知道有那么一个人闯进了自己的屋里,心头几跳,不明白他怎么又来了。   “你怎么又来了,出去!”   顾蜜嗓子有些哑,虽很生气,但说话的声音却不大。   “就算你将柿子树连根拔起,我想来也能爬上来。”魏铭站起身,一手撑在她的身侧,另一只手就要去摸顾蜜的额头。   “你干嘛?”顾蜜慌忙的躲开,但全身软绵绵的,耐不住魏铭的手快,魏铭的手一碰到她的额头,顾蜜就感受到了一股凉凉的舒服感传来,让她神智清醒了几分。   “不烫了。”魏铭拉开距离瞧了她一眼,黑夜里的双眸透过一层月光,似蒙了一层纱,让顾蜜一时瞧不进眼底的最深处,却能瞧见跟前丝毫没有掩饰的如释重负。   顾蜜烧的糊涂之时,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瞻子哭过,后来自己好像抓住了一个人......   顾蜜脸色突然就红辣辣的红,“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哭的时候。”魏铭脱口而出,见顾蜜咬着嘴唇似乎就要将唇瓣儿咬破的时候,又笑了一声说道,“你睡的不省人事,我倒是希望你哭。”   “你......一直在这儿?”顾蜜问的小心翼翼,生怕对方回答她一个“是”字。   “你想我一直在这儿?”魏铭往顾蜜跟前一凑,不正经的模样又暴露了出来。   顾蜜又没了好脸色。   “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好不容易退了热,要是饿死了,多不值得。”   顾蜜:“......”   **   魏铭刚下楼,顾蜜才一时反应过来,这是她的家!也顾不得身上有没有力气,急急忙忙的跟着摸下了楼。   这会儿要比昨日刚发热的时候好的多,虽说脚软,但好在没有头晕的感觉。   一下楼,顾蜜就看到了灶屋里燃着一盏灯,灯光照在灶前人的身上,在墙壁投下了一道很长的身影。   看清灶屋里的人在干什么时,顾蜜呆愣愣的立在门前,震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半夜里,灶坑里的火早已经熄灭,魏铭熟练的点燃了火折子,抓了一把灶台底下的玉米壳丢进了灶孔,又在上面架了几根细细的干柴,最上面才是粗木头。   整个动作一看就知道,他是一个懂得生火的人。   灶孔里的火点燃了,油灯下的人影又一晃,起身揭开了锅盖,舀了一瓢水放进去,又重新盖了上去。   顾蜜一直在看,看了很久,看他洗米,看他熬粥,看他一个公子爷做着完全与他气势不搭的粗活儿。   夜里的黑笼罩在他身上,配上了他手上的活儿,顾蜜有一瞬间的恍惚,她莫是在梦游。   虽说魏公子是知县的干儿子,可谁都知道知县最是宠着他,不然也不会纵容他到底惹事生非,留下了一个“混世祖”的恶名,既然是如此得宠的知县府公子爷,过的应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谁又会想到他还会做这些。   连沈秀才都不会生火。   “本公子的背影是不是很好看?”顾蜜正愣着出神,魏铭手握着长勺突然就回头,眉目轻佻的看着她。   顾蜜心底漏了一拍,对自己偷看了这半响的事,有几分尴尬,声音也有几分不自然,“不用麻烦......”   “你已经麻烦我那么多次了,也不在乎这一回。”魏铭站在灶前,干脆整个人转了个身,正面看着顾蜜。   顾蜜:“......”   “既然起来了,就帮我烧火。”魏铭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裳,刚才她躺进被窝的时候,也是这身。   昼夜的温差大,顾蜜突然从被窝里起来,刚才想的入神还不觉得,走在灶孔前靠近火堆的时候,身子不自觉的便往温暖的地方凑了凑。   “你怎么会这些......”顾蜜忍了很久,还是问了出来。   “是不是觉得我很完美?不但长的好看,还会做饭。”魏铭从灶台上伸出头,说的很是傲娇。   “当我没问。”顾蜜白了一眼,认认真真的看着灶孔里的柴火,不打算再与他说话。   “这些都很简单,小时候我也干过。”沉默了半响,魏铭又接了刚才的话,主动的回答了顾蜜。   顾蜜诧异的抬起头,魏铭正拿着勺子在搅锅里的粥,她只知道他是知县的干儿子,在那之前从哪里来,过的是什么日子她并没有听说。   但无论是什么日子,应该过的不错才对,他身上那股高贵的气势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养得出来的。   “我和娘在一起时,我娘种地,我就做饭,十里之外都能闻到我做的饭香。”魏铭说的吊儿郎当,顾蜜却又愣住了,油灯的光被锅里升起的水雾模糊了不少,顾蜜就算是看着魏铭,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时候......你多大?”顾蜜也不知道怎么就问了出来,重生一回之后,她的性子就冷了不少,不再去在乎别人的生活,只想着如何过好自己的这辈子,但鬼使神差的,她却好奇那样一个光鲜的人,怎么也有过苦日子。   “和瞻子差不多。”魏铭回答的轻描淡写。   顾蜜:“......”   “可以熄火了。”魏铭又伸出头对顾蜜说道,依然是痞性的动作,让顾蜜瞧不出半点他的异样,似乎他说的小时候,与顾蜜正在过的日子不是同一个阶层一般,听不出他话里的半点苦楚。   可自己明明过的就很辛苦。   更何况是与瞻子一般的年纪。   “粥不是白吃的,以后对我好点。”魏铭将一碗粥递给顾蜜,就在顾蜜伸手的时候,突然他又撤了回去,眼里带着狡黠的光芒,作死般的开始讨要恩情。   “起码别这么冷冰冰的看着我。”   顾蜜:“......”   “我没胃口。”   魏铭愣了一瞬,脸都扭曲了。“行,不吃就算了,咱俩去楼上躺着,明儿早上等顾老爷子起来,刚好可以捉奸。”   顾蜜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碗,“夜已深,魏公子请回吧。”   “那你领我的情了?”魏铭堵在顾蜜的跟前,横在灶屋的中间,夜色的深沉让顾蜜的心“咚咚”的开始凌乱。   她从未见过一个人能有这么厚脸皮,也没有见过有人能这么明着讨要恩情的,可他魏铭,从自己第一次见面开始,他所表现出来的,都与常人不同。   他的脸皮有她想象不到的厚,却又全身都是谜。   “谢谢......”顾蜜喉咙口有些发干,声线沙哑。   “一句谢谢打发不了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魏铭突然就俯在她的耳畔,语气里透着暧昧,气息吹起了她鬓边的几屡发丝,顾蜜身子僵住,全身一阵苏麻,握住碗的手不自觉的在颤抖。   “我走了!”在顾蜜回过神之前,魏铭利落的起身,扬起一阵风,从后屋的门口,瞬间闯进了夜色中。   “流氓!”顾蜜心里仅存的那点好感顿时被他的轻浮气的荡然无存,风寒过后的脸,越发的红润燥热。   **   天色开始亮堂,顾见云从屋里出来,正打算到楼上去看看蜜丫头怎么样了,一时听到了后屋灶房的动静,进去一看,就看到顾蜜正在烧水。   “你怎么起来了?身子好些了?”顾见云急忙的问道。   “好多了。”热退了,就是喉咙有些沙哑,手上的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   “你歇息着,这些活儿我来。”顾见云走过去将顾蜜从灶台边上拉开,突然就小声的说,“如今好不容易咱发财了,可得将身子养好,有那么多钱,哪里还用得着糟蹋身子来干这些粗活儿。”   “我就只是烧个水。”   “烧水咱以后也能请个人来烧,蜜丫头苦了这些年,到时候就得好好的享青福,这都是命,蜜丫头命里面自带富贵,前头那些苦日子就当是磨练,今后切莫要亏待了自己。”顾见云昨日看她烧成了那样,多少被吓到了,心中庆幸幸好有公子爷过来,请了大夫抓了药,蜜丫头才能好的这么快。   一般穷苦人家哪里请的起大夫,辛苦了大半辈子穷惯了,一时竟然糊涂的忘记了他们已经是个财主了,生了病就该请大夫。   “都听爷的。”   顾蜜说了一句,也没有再往灶台上挤,虽说身子没有大碍了,但站久了腿还是有些软。   “这回得感谢魏公子……”顾见云突然就提起来魏铭,刚想要问问顾蜜到底心里是如何想的,前门就响起了几声敲门的声音。   “顾爷爷起来了?”   是沈耀。   顾见云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冲着门口吼了一声,“进来吧。”蜜丫头要真没有那个意思,借着今日就把话给沈耀说明白了,也省着他再留什么念想。   沈耀从门口进来,背上背着书箧,到了屋里一看顾蜜也在,愣了愣才开口说道,“表妹身子好了?”   顾蜜低着头,没有搭话。   沈耀的心又开始生痛,喉咙滚动了几番,才艰难的说道,“我是来向顾爷爷和表妹辞别的。”   “今日就走?”   顾见云倒没有觉得惊讶,老屋里沈青梅生了娃,他再呆着这么说都不方便。   “嗯。”   “道上的路通了?”   顾见云见他都决定要走了,多少念着他是顾蜜亲表哥的份上,顺便也关心的问了一句。   再说,那一日骂顾蜜的是冯氏,他恨也是恨冯氏。   “还未。”   “那你是……”   顾见云诧异路都没通,怎么回去。   “三姨家里来了信,我直接去县城。”沈耀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顾蜜,顾蜜手上端着煎好的中药,目光平淡,沈耀瞧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在她的眼里看出有什么多余的情愫,顿时心口泛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也不想再多停留。   “表妹,多保重。”   沈耀转身,没有再多说一句,踏出这个门口,他想他与表妹的亲事就彻底的没了。   昨晚,他看到了魏铭和她在一起。   一整夜他都在想,到底是为什么他与表妹走到了今天这一步,直到天亮的时候他才想明白,是表妹变了,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眼里一片清纯的姑娘,如今她的一双眼睛,他竟然完全看不透。   沈耀的脚步到了门口,顾蜜才缓缓的抬起头,屋外的阳光照进来,还能看到他的一段身影,这辈子她解脱了,他也应该可以解脱。   三姨家的表妹朱婷,终究还是会嫁给他的。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只希望以后他们桥归桥,路归路,永不相见。   沈耀刚出了院子,顾蜜喝了碗里的药,起身准备去楼上叫瞻子起床,昨夜在知道魏铭如瞻子这般大的年纪就会做饭了之后,突然才意识到,应该对瞻子放手了。   即便是不需要他做饭,他晨起去院子里跑几圈,也能强身健体。   顾蜜人还没有走到楼梯口,后屋的门口就响起了奶娃的哭声。   “顾蜜,你给我出来!”顾蜜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门口张氏的声音就传了进来,那口气像是积久了的怨气,瞬间爆发了一般,整个院子都能听见。   顾蜜折回脚步,顾见云也站起身,一边往后门口走,一边嘟嚷了一句,“疯婆子,又开始发疯了。”   等顾蜜返回到屋里,张氏已经轮起拳头开始砸门。   “你要干什么!”顾见云打开门吼了一声,就看到她怀里抱着沈青梅刚生下来的娃,昨日才生的,谁能想得到,今儿一早就被张氏抱出了屋子。   “叫顾蜜给我过来!问她到底给不给顾家带娃!先前我还不知道你们打的是什么主意,一心想要分家,如今我才知道,她顾蜜就是想耍滑头,知道她后娘要生孩子了,知道这屋里离不开她的手了,她就提前躲了。”   “我把她养那么大,如今她就得干活,这孩子她不带谁带?瞻子她都带过来了,后娘生的弟弟就不是弟弟了?”张氏从昨晚开始到现在一刻都没有闲着,怀里的娃根本就不省心,就像沈青梅说的,喂了一次又一次还是哭,一哭她就得抱起来抖。   一身老胳膊老腿的,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到了早上就觉得全身散架了一般,一想到新屋里昨日魏公子送来的半头猪,整头羊,这一对比,她心里似是被猫爪子狠狠的在挠,难受得很。   “如今你倒是想起了蜜丫头了,往日有吃有喝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她?你说沈青梅生的娃她没当弟弟看,沈青梅可有将她当女儿看,莫说是女儿了,恐怕都没将她当人看。”顾见云虽说也生气,但多少担心张氏手里的娃,从门口出去,就站在了风口,替娃挡了挡风。   顾见云说完,顾蜜已经到了门口,瞧了一眼张氏怀里的娃,小哇刚生下来还找不着安全感,闭着眼睛嘴大张着哭,张氏又给他裹的多,身上生了汗,风一进去染了风寒,可不比大人能扛,她张氏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是打算娃来要挟她?   那娃与她有何关系?   莫不是真当自己是那菩萨心肠。   “如今是什么时候,你还来算这些没用的账作甚。”张氏瞪了一眼顾见云,从他打开的门缝口子一下就挤进了新屋里。   顾蜜淡然的站在那里,看着张氏气冲冲的走到自己跟前,神色凌厉,“今日我就来问问你,你到底帮还是不帮,倘若不帮,今后我顾家就没有你这个人,你也不配在这屋里住着,你也崩指望顾长生回来能帮你说话,你连顾家的血脉都不顾,就别怪我做绝了。”   顾蜜神色淡淡的,她带瞻子,那是因为他是自己唯一的弟弟,是自己的亲娘留给她的弟弟。   如今又算什么?   后娘巴不得自己去死,她还要去给她带孩子,莫怕她是有病。   “不带。”   顾蜜简单的两个字,一脸的无所谓,不认她是顾家的人又怎样,难道她们认过?   张氏原以为自己说到了这份上,多少顾蜜是会害怕的,她不过才十六岁,还没出嫁,离了顾家她能去哪里?难不成真以为知县府会娶她?   可谁知道,她听了脸色都没有变一下,“不帮”两个字说的多潇洒,这么一对比,她哪里是奶,她顾蜜才是奶奶的姿态啊。   “行!你顾蜜长本事了,我顾家管不住你,你最好记得你今日说的话,别再后悔。”张氏气的头都发晕,怀里都娃又哭,要不是娃在手上,她估计都会拿起跟前的板凳对着顾蜜扔过去。   “等一下。”张氏走到门口,顾蜜还是没有忍住,叫住了她。   张氏嘴角挂着冷笑,正要回头拿言语讽刺她,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是顾家的人,她就是个彻底没爹没娘的人。   “你捆这么紧会把他闷死的。”顾蜜看着那娃满脸通红,如今大热天,张氏还用棉絮包着,她都知道怕热只穿了一件单衣,小孩子就不是人了?   张氏的脸都绿了。   说起带孩子,张氏虽说儿子生的多,却都是在空闲里过日子,几个娃小时候都是张氏的婆婆带大的,张氏只管生,除了喂奶就从没有伸手带过,婆婆娘也贤惠,没一句怨言。   能有什么怨言呢,生下来的全都是儿子,那是张氏,是顾家的骄傲,哪里还有人敢说她,再加上早年顾见云娶的那房妾室,更是让顾家都觉得亏欠了她,之后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渐渐的就养成了她刁钻的性子,整个家里就是她说了算。   最后连顾见云也都让了步,嘴上说是懒得理她,心里多少也是有亏欠的,再怎么说,给顾家延续香火这事,张氏是真的头号功臣。   之后的几个孙子,月子里她也没有搭手带过,几个儿媳妇最有感触,月子里都是自己的男人帮着带,等孩子到了一岁能说话,不那么操心的时候,她就想抱过去给她一起睡,却没有哪一个跟她亲,瞻子就是个例子。   她那几个儿子倒是与她亲,那也是因为张氏的婆婆心慈,从小在几个娃的面前说的都是她的好话。   现在好了,屋里没有什么人可以靠,沈青梅生下来的娃,月子里总不能沈青梅自己下床带,这才第二日呢,沈青梅冒着虚汗,张氏的心再狠,也怕落了话头,不能让旁人说她张氏苛待儿媳妇。   昨晚后半夜开始带的,这一带才知道弄娃比干活儿还累,早些年自己生了五个,包括那个夭折的,她也没觉得这么辛苦,如今沈青梅生的娃,她从半夜一直抱着,不停的抖,一放手就哭,弄的她早饭都没有空闲做,屋里沈青梅一个月母子总得吃饭。   顾蜜这死丫头,就是诚心偷奸耍滑的,张氏突然就想起来顾蜜,难怪她会分家,怕是早就算到了这一点。   张氏抱着娃回来,走一路骂一路,说顾蜜是狼心狗肺的东西,没有一点孝心,娃生下来她不但不带,还咒他死。沈青梅一听张氏骂的话,也在屋里又哭又闹,说她这个后娘也太难当了,顾长生再不回来,自己和娃估计就活不下去了。   张氏回去之后就将娃放在了沈青梅的床上,转身去了她三儿媳妇罗氏的家里,让她过来帮忙带娃,不然老屋里等顾长生回来,估计都的被饿死了。   罗氏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家里一大堆的活儿没干,全家就靠着她们仨母女,娘却要她去给沈青梅带娃。当年自己的两个娃,婆婆见到是女娃,生下来之后就没怎么沾过手,都是她跟自己的男人照顾大的,也没有要谁来帮过忙啊。   老屋里顾长生在外,原本还有蜜丫头帮衬家里,谁知道她们竟然把人家赶了出去,这不是自己帮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自己帮忙带,一两天还可以,日子长了自家里也要吃饭,她可耗不起。   “你那家里就两个女娃子,将来一嫁人,没有一个姓顾的,现在帮忙照顾了老屋里的奶娃,等他长大成人了,不就记得你的好了?”张氏见罗氏眉眼有些不太乐意,一句话丢过去,那意思好像就是能让罗氏帮忙带娃,那是她的福分。   罗氏憋着一股气,硬是忍着没有吱声。   女儿怎么了?女儿就不姓顾了?就不是人了?   将来招个上门女婿,生的娃不一样可以姓顾吗?等到沈青梅的娃来孝敬自己,恐怕自己还没那么眼瞎。   **   当日新屋里几人的早饭晚了一些,昨日魏公子送了那些肉过来,还没有来得及收拾,肥的肉顾蜜和爷商量了,就炼成油渣,早上用来吃面条也好,炒菜也好,都是好东西。   半边猪哪里吃的完,就算魏公子日日来蹭饭,这么多肉恐怕也要吃上几月,再说鲜肉不能放,如今大热天的,顶多放个两天,就有味了。   更何况还有一头羊。   顾蜜早上将肥肉炼好了油,准备和面煮三碗面条,余下的用来做腌肉。   肥肉放进锅里才熬了一会儿,香味就出来了,瞻子趴在灶台上,手拿着铲子边按肥肉边吞口水,“姐姐,这肉闻着真香。”   “以后瞻子顿顿都能吃到肉。”顾蜜从灶孔里退出来了一根木头,煎油得用小火慢慢的煎,不然肉会焦。   “真的?”瞻子兴奋的撸起袖子,“以后铭哥哥都会送过来吗?”   顾蜜愣了一下,也不怪瞻子这么想,这肉确实是魏铭送过来的,“以后,咱们自己买,自己的吃着更香。”   顾瞻疑惑的看着顾蜜,自己之前连白米饭都吃不上,哪里有钱买肉。   “姐姐有钱,以后还能送瞻子去读书,等到瞻子读书出来,长本事了就赚钱养姐姐好不好?姐姐想吃瞻子买的肉,会更香。”顾蜜不想让瞻子过苦日子,但也想他明白只有靠自己的本事得来的东西才是最好的。   “好,以后我一定会好好读书,像表哥那样当个秀才。”顾瞻的年纪还是对未来充满了无限幻想,沈耀的秀才之名在几个村里都是出了名的,瞻子自然以为秀才是个很了不起的称谓。   顾蜜:“……”   她好像有点教歪了。   “做人最重要的是有担当,有主见,不然即便是当了秀才,那也只是个会读死书的空罐子,起不了多大的本事。”   前世沈耀还中了举,但又如何,还不是没有本事保护自己爱的人,没有胆量娶自己喜欢的,一辈子都听舅母的,没有半点自己的想法。   这种人,读了书又能怎样,空有了一副文人的腔调,谁还会再在他身上堵了自己的一辈子。   顾蜜一边对瞻子说,一边就去揉面,可没想到,锅里炼的油又惹祸了。   “天杀的!你就作吧,你有本事你就让知县府的人把你给娶了啊,没本事,你明儿就给我搬出顾家,你以为你在屋里烧油星子就能将人给馋死了?”   张氏早上在顾蜜那里受了气,正捧着一碗粗粮,慢慢的咽着,新屋一股油香味飘了过来,顿时败了她所有的胃口,谁都知道昨日公子爷送了半条猪肉,和一头羊。   新屋这不是故意显摆是什么?   还炼油?那么好的肥肉炼了多可惜。      ☆、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顾蜜就让她骂, 没有理她,横竖馋的不是自己,这些年骂的那些她听习惯了, 她该干啥还是干啥。   顾蜜揉了白面煮了三碗面条,剁了肉末用煎好的猪油炒了一大碗, 放进面条去, 光是闻闻就能馋死人。   “爷, 这些肉值多少钱?咱不能白吃了人家的,到时候把银子还上。”顾蜜早就想好了, 以魏铭的性子,把肉还回去不太可能,可自己也不能白拿了人家的,就当是买了。   她不喜欢欠人情, 虽然好像已经欠了他很多。   最让她心底不安的就是昨夜的那碗粥。   “恐怕没那么容易。”顾见云喝了碗里最后的一滴汤水, 擦了擦嘴, 听蜜丫头说起来这话,他正好也想问问, 对魏铭,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昨日你发热,是魏公子请来的大夫, 爷看得出来,他是什么心思,之所以一直没表态,就是想问问你的想法, 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你娘已经不在了,你爹…….也没管过你,如今跟了我,我也舍不得你去受苦,你性子稳,自来我相信你看人的眼光。”   顾见云说完,也没有急着让顾蜜给他答复,“你好好想想,爷认为魏公子所说表面上看着吊儿郎当的,可论人品,沈耀不及他。”   顾蜜眼眸动了动,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昨夜魏铭拿勺熬粥的模样。   “爷,我还小,如今谈这些尚早,再说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怎么把金银存了,这么多一直放子屋子里我不放心,奶也说了,顾家容不得我……”顾蜜的心起初不在这个家里,如今有了银子,也就不在这个村里了,她要出去见世面,吃好的穿好的,买铺子买良田,这辈子定要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别人瞧不起她没关系,自己不能瞧不起自己。   她一双手能务农,相信有一天也能拿来赚钱。   “你奶她敢,顾家的人怎样,还轮不到她说话。”顾见云听出了顾蜜话里的心酸,赶紧安慰她,张氏再横,那他也是顾家家主,要较真了闹起来,张氏还是会惧他几分。   “爷,孙女今日求您一件事。”   顾蜜突然就跪在了顾见云的跟前。   “你这是怎么了?有话你起来说,风寒都没有好利索,这地上又冰。”顾见云疑惑蜜丫头怎的就跪上了。   “爷,无论如何,都要让瞻子跟着我,我保证,不管将来我嫁不嫁人,嫁给谁,都绝不会丢下瞻子。”顾蜜没有听顾见云的话,继续跪着,爹马上就要回来了,瞻子不能再回老屋里。   她走,瞻子也得走,爷孙三人,一个都不能少。   “你起来吧丫头,你娘当年生下瞻子,撒手人寰倒是落得个清静,留下的那些苦可全都移在了你身上啊。瞻子从生下来就是那你带大的,爷知道你们姐弟两情深,谁也离不开谁,就算是顾长生到时候回来了,爷也绝不会让瞻子再回了沈青梅跟前,后娘就是后娘,隔了一个肚皮的,怎么可能当亲生的疼,以前她没生自己的娃,对瞻子都是各种打骂,更别说如今,她又生了一个男娃。”   “爷的眼不瞎,不会让瞻子回老屋的。”他早就打算好了,等顾蜜去了龙城,将瞻子都安顿好之后,他还是会回到滚水村,人老了得讲究落叶归根。   但是在这之前,他能为这两个娃做的,都会尽力去做,没爹没娘痛的娃,他看着心疼啊。   “多谢爷。”顾蜜听了爷的话,也就立马起了身,有爷这些话她就放心了。   这辈子她一定得护住瞻子,自己已经苦了那么些年,她不想这些苦再让瞻子体会。   “爷,这些肉既然咱们拿银子买,就分一些给大伯和三伯家,羊肉咱留着,过两日就是爷六十五的寿辰,到时候把亲戚叫过来,大伙儿一起炖了吃。”   顾蜜压根儿就忘记了魏铭说的要来蹭饭。   “那就把魏公子的份也算上,万一他要不接这银子,咱总不能先吃了人家的东西。”顾蜜想不起来,顾见云记得,别说过两日,怕是过会儿一到午饭的点,人就要来了。   “听爷的。”   顾蜜也没反对。   就算魏公子对自己有好感,看上的也是自己的一张皮娘,他与她终究路不同。   他是富贵公子,偶尔的一些痛苦经历也只能称为天将降大任之前,而自己土生土长的百姓,两个人即便是生活在一起了,也想不到一块儿。   她帮不上他的仕途,他也进不了自己的心坎,一辈子的事,总不能图了一时的新鲜劲儿,凑合一辈子。   是以,只要魏公子过了眼下的一时新鲜,总会想通的。   饭后顾蜜就开始分猪肉,大伯和三伯家分的都很均匀,估摸着每家也能有个四五斤重,放在平时谁家里一下能吃到这么多肉。   肉给大伯送过去的时候,伍氏吓的还有些不敢接,“蜜丫头,这可是好东西,你怎么能一下给我们这么多。”   “昨儿个你们也知道,屋里得了半边猪肉,天气热那么多也不好放,不多给你们,坏了也是糟蹋了,大伯母拿着好好炖一锅,嫂子马上就要生了,总得补一补。”顾蜜说完就将肉给大伯母丢在了案板上,转身就打算走了,生怕大伯母又要给自己个什么作为回礼。   如今她不缺,什么都不缺。   “蜜丫头,你等等。”顾蜜才走了两步,伍氏还是将她叫住了,“那肉我听说是魏公子给的,你就这么送出来,合适吗?”   伍氏是想问,是不是她答应了魏公子什么,但是她也不好明着问,再怎么也还没有听说知县府的人来提亲,怕问出来顾蜜尴尬。   “大伯母就不用操心了,我和爷商量了,就当是买了,以后魏公子要来吃饭,想吃肉,咱再给他割新鲜的。”顾蜜答了一句,趁着大伯母呆愣出神的功夫下了几步石梯子,顺着田坎就往回走了。   伍氏缓了很久才缓过来,恍恍惚惚的进了屋,看到顾长宁从坡上回来正在后屋里打水洗手,神情呆木的低喃了一声,“咱爹到底有多少钱......”   半边猪,一头羊啊。   顾长宁不知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眉头皱了皱也没有搭腔,爹能有什么钱?   等他洗了手一进了屋,看到案板上放了一大堆肉,也如伍氏当初的反应一样,吓了一跳,“这是哪里来的?”   “爹买的。”伍氏一开口,就直接冒出了这句,可不就是爹买的么,难不成顾蜜那丫头还有钱买。   顾长宁睨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爹哪里来的钱,莫不是昨日混世祖送去的那半条猪?”   “都被爹买了。”伍氏也不是对顾见云有意见,就是心里突然就有一股酸劲儿,说她不羡慕不嫉妒,那是假的,自从分了家,新屋里过的日子,她是看在眼里的,一日比一日好 ,这些肉她们一年到头难得吃上一回,可爹多阔气啊,买了!半边猪肉怎么着都有六七十斤。   当初分家的时候,分到顾长宁手上的就一两银子,那还是逼着娘从家产里抠出来的,爹是一分都没有。   如今跟着蜜丫头,怎么一下就有钱了?伍氏想了一会儿,怎么也想不通,再一回想当初爹过的是什么日子,突然就觉得爹不可能有这些钱。   之前被娘逼迫的时候,总是有了上一顿没下一顿的,倘若他自己有钱总不至于一直藏着捏着,宁愿饿着肚子偏要等着分家?   既然这样,怎就不早分了?   “娃他爹,这蜜丫头怕是不简单啊。”伍氏突然脸色就变了,越往深里想,越是觉得顾蜜似乎隐瞒了什么。   听娘说,分家是她提起出来的,分了家娘一分一毫都没有给她,她既没有哭,也没有闹,更没有去求人讨吃的。   这份淡定,若是心里没个底的,谁能做的到。   顾长宁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他是一个粗男人,想的自然没有伍氏那么细,魏铭给了新屋里那么多的肉,不分出来也吃不完,说是说去蹭饭的,谁看不出来就是白送了爹屋里,明白着献殷勤。   “什么简单不简单的,依我看,知县府过不久多久就要来提亲了,蜜丫头没有娘,沈青梅又是那个德行,到时你是大伯母,得替那丫头好生掂量一下。”   以知县对魏铭的宠爱,魏铭喜欢上的姑娘,知县铁定不会反对,这门亲事,八成能成。   **   两处的肉送完了,家里的半头猪还是有得多,两只猪蹄子顾蜜单独宰了下来,想着中午要是魏铭来了,就给他炖上一只,另外一只留着爷过寿的时候吃。   顾蜜刚把猪蹄子宰下来,又听到了前门奶和爷的争吵声。   “小孙子就不是你孙子了?嚎嚎的叫了这么久,你那心是石头做的,不知道心痛?”屋里有罗氏帮忙带孩子,张氏吃了早饭就在前院里逮顾见云,后屋里吵着外面的人听不见,前院里吵邻里们才能知道他顾见云的心有多狠。   “沈青梅生下来奶水不够,我这屋里拿不出东西给她补,你倒是好啊,一个又一个的银子往外使,如今你孙女有出息了,榜了个知县儿子,那半头猪,一只羊,你就打算一个人吞了?她顾蜜长这么大,是风吹大的,是没吃我家一粒粮食还是怎么着?”   “今日你要么把东西给我提过来,要么就让顾蜜之前吃了我的东西,全都给我吐出来。”   顾见云不想和她吵,但心里对那小孙子还是有些怜悯之心,绷着脸就出了院子,打算用自个儿的钱,替沈青梅买两只猪蹄子,给她炖了好下奶,也不至于没奶没日没夜的哭。   那半条猪肉是公子爷的,不能让张氏打了主意,若是给她一条腿,恐怕照她张氏的德行,会连猪带羊全都拿回去。   张氏看到顾见云往外走,以为顾见云是想躲,今日是成心了不想放过他,便跟在他身后,吵了一路。   村里半山腰的那条路上,顾蜜的爹顾长生和三伯顾长安,透过树林能隐隐约约的看到山底下的房子,在外漂泊了半年,孑然一身,其中冷暖自是深有体会,如今看到了自己的家,更是归心似箭。   身为游子,辛苦了半年,为的就是一张亲人的笑脸。   走的近了,底下张氏的声音两人都听到了,顾长生的心顿时凉了半截,顾长安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没再说话,爹娘吵了一辈子,虽说已经习以为常了,可这个时候刚回来就遇上,谁心里会好受。   等到顾见云到了村头卖猪肉的人户家,顾长生和顾长安两人也到了,张氏起初只顾着细数自己这辈子跟着顾见云吃过的苦,想他听到了心软了就把他藏的那些银子分一些出来,可跟着跟着就看顾见云往卖肉的地方走。   这回,张氏更是不能回头了,她想看看顾见云到底想干什么,屋里那么多肉,他还想买?他到底是用什么买的?   张氏一颗心都系在了顾见云的身上,顾见云也是被她叨叨的心烦,自己的两个儿子走到了跟前,两人都没有发现。   “爹,娘。”   顾长安先叫了一声。   顾见云诧异的抬起头,看到跟前背着行李的二人,多少还是露出了喜悦,“都回来了。”   “回来了又关你什么事?”张氏呛了一句顾见云,两步就走过去,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想起这段时间受的委屈,眼泪花儿都在眼眶里打转。   “杀千刀的......”   “哟!这不是长生,长安吗?今日就回来了?”张氏想骂顾蜜,才刚起了个头,肉铺里的老板听到外面的动静就出来了,一出来就看到顾家一大家子围在自己的摊铺前。   上次顾家的那位小姑娘来赊了两斤肉的钱,他可一直惦记的,前些日子又听说头上院子里的公子爷送了猪羊过去,想着顾家这回肯定是手头宽松了,再加上顾长生也回来了,当下就打定了主意趁着顾家的人都在,早些把账要回来。   扯了两句闲话之后,老板似乎再也忍不住了,“前几日你们家的姑娘从我这里割了两斤肉,是赊账的,说她奶嘴里寡,想吃点肉……”   肉铺老板还没有说完,张氏就气的全身都在抖,抄着手两只眼睛瞪的老大一脸的不敢置信,“你说谁?”   “瞧张大娘的记性,前两日不是沈家那位秀才也刚好在您家里吗,邻里们还在夸你大方呢,两斤肉一顿就给炖了,也就只有你张大娘能这么阔气,想招待了秀才,还偏偏护了人家的面子,说是自己馋……”   张氏听了肉铺老板的话,一口气差点就踹不上来。“杀千刀的东西啊,我这是哪点对不起她了,早知道她一生下来,就直接扔进那水塘子里淹死得了......”   她就说她怎么那么神气,转身就去割了两斤肉,和着是在给自己上套呢。   她一个黄毛丫头才多大,谁给她涨的胆子,竟然来算计她这个当奶的。   张氏这么一骂,当下几人都很尴尬,顾长生看出来了这是自己家里出了什么事,冷着脸取下了身上的行李,硬是拿给了肉铺老板十四钱,才算了事。   “回去吧。”   顾长生给了钱,见张氏还在数落,所谓家丑不能外扬,平时娘倒是看的通透,怎么这回就没有顾及了?破开了喉咙的骂,她骂的可是她的亲孙女,也是自己的女儿。   顾长生心里憋屈的连一声娘的没有叫了。背着行李赶紧从村头往屋里赶,好好的回一趟家,迎接他的就是这场让他丢人现眼的事,心里头顿时烦躁到了极点。   张氏看到两个儿子都走了,也就跟在后面,没再出声,沉着一张脸,恨不得回去之后立马将顾蜜拖出来,让顾长生好好的打一回,往死里了打。   顾见云看到这形势,也顾不得买什么猪脚了,转了身跟上几人的脚步。   一前一后四个人一路上都沉默着谁也不想说话,一回到家,张氏一个大步就冲到新屋跟前,对着里面吼了一声:“死丫头,你给我出来。”   顾蜜没有出来,出来的是顾瞻,顾瞻站在门槛上,缩着脑袋想把门关上,突然就从张氏的胳膊肘下看到了顾长生,在看到自己的爹回来了,顾瞻的第一反应竟是怯生生的退了两步,退完之后才又怯生生的叫了一声“爹”。   “嗯。”这番动作自己被顾长生都看进了眼里,心口一痛,一股火气冒了出来,又硬生生的压了下去,“娘,我才刚到家,其他的事情过会儿再说也不迟。”   屋里的罗氏听到外面的声音像是顾长生的,心头一跳,抱着娃喜滋滋的到了前门。   这一瞧看到真是顾长生回来了之后,立马就问了,“长生回来了啊,你哥有没有与你同路?”   顾长安在进院子前,就走了岔路先回了自己家,他还不知道老屋里沈青梅生了娃,也不知道自己的女人去给老屋里带娃了。   “三嫂,三哥也回来了。”   顾长生的注意力都是罗氏怀里的娃身上。   自己走的时候,沈青梅肚子里就有怀了娃,这趟回来,他也是算着日子赶回来的,没想到还是晚了。   “你快洗洗手,青梅给你生了个儿子,这才满了两天呢。”罗氏巴不得将手里的娃交给老屋里的人,他好生回去瞧瞧自己的男人。   张氏被顾长生那么一说,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态,顾蜜再可恨,有的是时间收拾,自己的两个儿子刚回来,总不能让他们认为是她胡搅蛮缠,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得先给长生说清楚了,搅事的是他的亲闺女顾蜜。   “瞧你猴急的样子,耽搁得了你多久,长生才回来,你就让他抱娃,他总得先歇息一下。”张氏不骂顾蜜了,回头看到罗氏一副巴不得回去的模样,心里又来气。   男人走了半年了,都忍得住,怎么就忍不了这一会儿了?   这话将罗氏气的咬紧了压根子,同样都是儿子,就他顾长生是人,他家长安就不是了?长安也是刚回来,凭什么自己就该在这屋里给别人带娃,不回去见自己的男人了?   罗氏抱着娃憋着一股闷气,进屋就放在了沈青梅的跟前,“弟妹,我也只能做到这份上了,当年我屋里的两个闺女都是我和你三哥自己带大的,如今你自己生的,还是你自己带吧,旁人又有什么理由帮你带。”   没等沈青梅回过神,罗氏转身就出了老屋,如今都已经分了家,娘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顾蜜一个小丫头都能忍,她怎么就不能忍了,她爱骂就让她骂,总之她是不会再去老屋里帮忙带娃。   这都是什么事!   张氏替顾长生打水净了手,进屋就听到孩子又哭上了,才知道罗氏居然就回去了,扯着嗓子又骂了几句罗氏,骂着骂着就说人家活该生两丫头,心胸狭隘,哪能生得了儿子。   顾长生从村口一直到进屋,耳根子就没有清静过,满脑子都是娘的骂声,走之前,娘还不是这个样子的,怎么这半年的时间,她就变成了这样。   “娘,我去抱娃,您就别吵了。”顾长生这是第二回说张氏了,张氏脸色敛了敛,也就闭了嘴。   顾长生一进去屋里,心里的郁气还没有顺过来,就看到沈青梅在抹泪,“没良心的,你怎么才回来?要是再晚回来几日,我娘俩都要被饿死了。”   顾长生耐着性子听沈青梅说完,说家里没有人做饭给她吃,娃又吵,从生下来她就没有好好睡过觉。   “蜜丫头呢?”   顾长生听她说完,就好奇怎么她一句都没提顾蜜,自己回来了也没有看到顾蜜进屋,瞻子也就只是进门的时候看了一眼。   那一眼还让他心痛了一下。   “分家了,躲清静去了。”   沈青梅抹了一把眼泪,满脸的怨气说道。   “分家?!”   “怎么分,跟谁分?”   顾长生不敢相信的看着沈青梅,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顾蜜是他的女儿,她还能往哪里分?   没等沈青梅回答,屋外的张氏听到了顾长生的话,添油加醋的将当日顾蜜是怎么吹着她爷一起分的家,之后又是怎么对待自己的,顾见云又是怎么背着自己存了钱,跟着两个娃吃独食,全都告诉了顾长生。   顾长生听完,满脑子都是乱的,这一回来接二连三的事情,让他一刻都没有安宁过,起初对回家的那股盼望劲儿荡然无存,看着怀里的奶娃,也提不起什么劲。   他想不明白好好的日子怎么就过成了这样。   两个娃不懂事,怎么爹也跟着闹?还分家,爹娘有没有合离,这个家是怎么分的?   “你刚回家,先歇息一会儿,其他的事等晚点再说。”沈青梅看他脸色不对,也知道这事情对他来说,可不简单。   自己是后娘,可他顾长生是亲爹。   “顾蜜那丫头性子太倔,当初我也是问了她几遍是不是当真要分,她说的斩钉截铁的,连我们的东西都不稀罕,拿过去的又给我们扔了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放存稿箱了,早上睡懒觉,晚了几分钟,不好意思,小可爱们~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两个娃跟着爹单独立灶怎么过?”顾长生还是觉得可笑, 这怎么可能,离了这个家他们吃什么?   顾长生刚说完呢,张氏就冷冷的哼了一声, 咬着牙,差点就急出了眼泪, “怎么过?他们过的可滋润了, 想着法子闹分家, 分了家就想吃独食,你爹也不知道藏了多少东西, 自从分了家又是白面,又是肉,盖了房养了猪,居然还有钱去租地!他多有能耐啊。”   “最能耐得就数你那闺女, 她已经瞧不上我顾家, 如今一心想攀上知县府, 那屋里还摆着知县府公子爷送来的半条猪和一只羊呢,当奶的当爹的都还在屋里活着, 她竟然跟忘记了似得,大块大块的往老大老三家送,就是心痛我们吃了她的……”   张氏对顾蜜已经恨到了极点, 这回顾长生回来了,就得让他好好打她一顿,然后再将顾见云当年藏到那些钱要回来,没了钱她顾蜜还能兴风作浪?   公子爷给的那些肉, 她当奶的拿不回来,当爹的总可以吧?   养了她那些年,也不能白养了,亲事还没有订,虽说这事明摆着是公子爷闹着玩的,可那些肉都是好东西啊,总不能便宜了死丫头一个人。   自己拿不回来,她就想让顾长生将肉拿回来,等魏铭新鲜劲儿一过,顾蜜什么都落不到好,这屋里也容不得她,到时候她才会知道馍是面做的,姜还是老的辣。   顾长生回来就在屋里听张氏和沈青梅轮番的轰炸顾蜜,说的有板有眼,顾长生听了心底越来越寒。   “蜜丫头亲娘死的早,她自来是个懂事的。”顾长生尽管心头有些动摇,但第一反应还是先护着了自己的亲生闺女。   当年瞻子生下来,也是她带大的。   听顾长生说这话,张氏愣了一下,脸色就不好看的很,“你不信,你就去那屋里看看,是不是我们要故意编排你闺女。”   “娘,她是你孙女。”顾长生听不惯她一句一个,你闺女,她也是顾蜜的奶啊。   “我没有那样的孙女,我哪敢啊,我消受不起,她才是奶。”张氏气的一声吼,这段日子她在顾蜜身上受的气,都能拿箩筐装了,这会儿听到顾长生护着顾蜜,更是生气。   “你顾长生真要将她接回来,我这个当娘的就另外开灶,这家里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顾长生也没想到娘会这么生气,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就去了新屋。   “别把话说绝了,东西该拿回来的还是得拿。”顾长生出门前,沈青梅急忙的说了一句,其他的不好说,她就是惦记明面上的那些肉。   顾长生听了沈青梅的话,脑门心几跳,要不是看她如今刚生了孩子的份上,早就骂她了。   分家这么大的事她不着急,就惦记着拿东西,那屋里再怎么爹也在,她想拿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又该她拿?   顾长生从老屋里出来,才终于透了一口气,想想之前回到家里,到处都是干干净净,收拾的井井有条,可这回,地没有扫,灶台更是脏乱不堪,哪里像是家的样子。   顾长生一出来,新屋这边的瞻子就将小脑袋缩进了门内,猛的跑到了灶屋里 ,对着顾蜜和顾见云说道,“爹爹过来了。”   顾蜜背对着外面,正在将剩下的猪肉切成条,准备淹了盐做成腊肉,顾瞻说完她也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儿,她想的很通透,爹这回要是硬来她就硬来,要是能好好说,她也能做到心平气和。   “想你爹爹了?”顾见云看到了顾瞻小脸上的兴奋,忍不住逗了他一句。   他腿脚走的慢,从肉摊子回来这才刚进屋不久,刚才进来的时候 ,他就发现顾瞻站在门口时不时的望着老屋那边,往日里哪是这个模样,想必心里还是惦记着他爹的。   瞻子一下冲到顾见云的怀里,脸蛋红了红,虽然心里羞涩,但还是说了声,“想……”   听到瞻子的话,顾蜜手里的菜刀突然就停了下来,在瞻子的心里,爹爹还是亲爹爹。   自己经过了前世的人情淡薄,能看的明白,看的通透,却万万不能让瞻子明白,如今瞻子对爹爹的还存着期望,到时候倘若自己真的和爹闹起来,瞻子就会像石磨一般,在自己和爹之间,两片磨心夹着他磨。   总不能让他死了娘,又“死”了爹。   顾瞻的那声“想”,刚走进屋里的顾长生也听到了,心口一软,在老屋里受的气竟然就扫了个精光,屋里还有他的两个娃,还有人是真心的挂记他的。   其实从他一踏进新屋,在老屋那边所受的闷气就已经慢慢的开始平复了,与老屋里的脏乱一对比,这里才是他所期望的家的模样。   屋里瞧不出半点杂乱,桌子椅子都是擦的干干净净的,这番对比之下,显而易见的就知道之前在一起的时候,家里的活儿都是谁在干。   “爹。”   顾长生进屋先叫了顾见云,之后就走到了瞻子跟前,摸了一下他的脑袋。   “坐吧,这娃也想你了。”顾见云起身替他让了一个地儿。   顾长生一坐下便将瞻子搂在了怀里,再抬头去看了一眼灶台边的顾蜜,顾蜜擦了手上的油,对顾长生打了一声招呼,便从碗柜里拿了碗,茶是之前泡好了的,这会儿温度刚好可以入口,顾蜜将一碗热茶捧到顾长生的手里,顾长生才想起自己回来了这半天了,还没有喝过一口茶,一回来先是娘吵,后来又是沈青梅哭。   根本就没消停过。   “这些日子辛苦蜜丫头了。”   顾长生一口气将碗里的茶饮了个光。   顾蜜接了空碗,又给他倒满了,忙着答了一句,“女儿不苦,爹爹才苦。”   顾长生喉咙滚动了一下,这话听在他心里,不知怎的就难受。   “中午就留在这里吃顿热饭吧。”顾见云叹了一声,刚好也好好和他谈谈分家的事情。   魏铭拿过来的那些肉,就摆在屋子里,顾长生一过来就看到了,看到了灶坑上面挂着的整只羊,还有顾蜜刚才正在切的半边猪。   这肉的事情,娘倒没有说假,但他不好先提,这会儿听到自己的爹说起了吃饭,他就顺着他的话,问了一句,“这些肉,真是知县府送来的?”   顾见云顿了一会儿才开口,“想必你已经听老屋里的人都说了,刚好也省的我再提,这个家在你没有回来之前就已经分了,虽说是我做的主,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带着你的两个娃分了家,可终究也是为了娃着想。”   顾长生听着,越听眉头越锁的紧,他不赞成分家,娃又不是爹娘都死了,如今他还在,怎么可能分家,“爹,如今我也回来了,您看看分家这是就算了吧,一家人还是要住在一起才像是过日子,分了家感情就淡了。”   “哼!感情淡了?哪得先有感情才能淡啊,感情都没有从哪里来的淡?娃的娘死的早,你当爹的又是常年在外,你可知道这两个娃过的是什么日子,受的是什么苦?”顾见云突然就来气了,一把将瞻子抱过去,脱了他脚上的草鞋,脚背上新长出来的肉还是绯红的,“你自己瞧瞧,这就是你那婆娘弄出来的,一火钳子夹下去啊,肉都是烧烂完了的,疼的瞻子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他奶还心痛她的几片薄荷叶,你说,我再不带他们单独立灶,是不是等着被她们活活的虐待死?”   顾长生咬了咬牙,看着瞻子脚上的疤痕,眼里的血丝都生了出来,刚才来之前,沈青梅倒是提前告诉过他,说瞻子顽皮跑到灶屋里玩,她去夹木柴,不小心才夹到的。   沈青梅说的时候,自己没看到是个什么样子,没有多大的感触,可如今一看,这么大一块疤,哪里是她说的那么轻巧,一小块儿伤很快就好了。   “她好歹也是瞻子的亲姨!”   顾长生猛的站起来,就想要回去找沈青梅,让她好好解释解释。   “行了!我也不是让你去找她吵架的,如今她才刚生了娃,谁能惹得起?我的意思很明白,这俩个娃我带着,不会让他们吃亏,你回老屋里继续过日子,对咱们两边都好。”顾见云呵斥了他一声,这还是头一回在顾长生的面前,发了一顿威风。   之前隐忍着,那是因为自己的身体不行,心里多少觉得亏欠了张氏,如今为了两个娃,为了不让那些金银财宝落到老屋里的人手里,他就必须得狠下心来,拿出他一家之主的风范。   “爹,您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了瞻子和蜜丫头考虑,如今您年纪大了,带着他们怎么过?就这些肉?知县府那样的人家怎么会看上咱们?更何况蜜丫头和沈家还有亲事在身,不能毁了名声!这些肉咱们不能动,给了老大和老三那里的也都得拿回来,全部给人家退回去。”顾长生急了,也没管什么说得什么不说得,自己家里是个什么人家,怎么能指望与知县的人攀上亲家,知县府的那位魏公子爷,他又不是没有听过他的传闻,那就是一个到处沾花惹草又不买账的无赖。   顾蜜在收拾桌子,一直低着的头这才往顾长生脸上看,至少他此时还是在关心自己的。   “退什么退?还能退的回去吗?都送给老大老三家吃了,难不成让他们吐出来?”顾见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张氏就从门口冲了进来。   顾长生一过来新屋,张氏心里就七上八下的,生怕爷孙三人编排了她的坏话,顾长生前脚走她后脚就跟了过去,在新屋的门前已经站了好一会儿,刚才里面说的那些话她一直强忍的,就是想听听他们人还能说出什么花样来,结果一听到说要退肉,心肝子都被戳痛了一般,再也没有忍住直接就冲了进去。   这些肉她都还没有吃成,怎么可能就这么退回去,“沈家秀才你家闺女瞧不上,前脚沈家的过来,后脚那位公子爷就派人来搅和了,这肉怎么就不应该吃他的?”   “奶要是真想要这肉,就拿过去吧,嫁猪嫁狗我就认命了。”顾蜜突然眼眶就红了,啪哒的一滴泪落下留在白净的脸上满是委屈,“只是,和沈家的亲事爷最清楚,是舅母提出的退亲,不外乎就是看我没有亲娘,奶怎么能颠倒黑白,毁了我名声。”   “你个贱蹄子,你倒是会演......”张氏眼皮子几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活来,顾蜜是在哭。   她之前对自己时,那股蛮横的劲儿去哪里了?难不成她还想滴几颗猫尿,让他爹心软?她和那位公子爷的关系,难道还能清白不成?   “娘!她是你亲孙女,你莫是活糊涂了!”顾长生猛的站起来,手都在抖,哪有当奶的骂自己的孙女是贱蹄子。   他这个当爹的还在呢,这都过的是什么日子。   “好啊!顾长生你好啊,你是嫌我活的太长了是不是,我碍着你了是不是,我整日替你做牛做马操持着这个家,如今倒好了,你巴不得我死,你是在咒我死啊!”张氏突然就撕心裂肺的嚷了起来,叉着腰边骂边往外边走,走出去一屁股就坐在院子里开始哭天喊地的闹,“我不活了!都是一群忤逆不孝的东西。”   “你好好看看,这家还能不分吗?不分两个娃还能有出路?”顾见云气的跟过去站在新屋门口,指着张氏就对屋里脸色发青的顾长生说道。      ☆、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   顾长生一张脸绷的紧紧的, 回头又瞧了一眼顾蜜,见她抱住了瞻子的头,将他护在怀里, 似乎很怕她奶,顾长生心里难受的很, 明明是亲生奶, 却将两个娃吓成了这样。   顾长生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埋着头走出去就跪在他娘的身后,娘有什么气就撒在自己身上好了, 不能让她为难了两个孩子。   顾长生一跪,张氏就彻底的疯了一般,对着他劈头盖脸的骂,说她怎么就生出来了这么个不孝的儿子。   张氏一声接一声的吵, 旁人起初以为顾家院子里张氏又是和顾老爷子吵上了, 可听着听着便觉得不像, 这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到了顾家小院子里想看个究竟。   张氏心里气,也完全忘记了丢不丢脸这回事, 见来的人多了,心里一横指着新屋的门口就对大伙儿说,“你们大家来了, 也正好帮我评评理,我辛辛苦苦的将那死丫头养到,谁知道却是个白眼狼,自己有了东西光想着吃独食不说, 还吹着她爹和我这个老太婆置气,我想不过啊。”   张氏说完,有几个想看热闹又不得不装热心肠的人,便走到张氏的面前,作势将她往起来拉,“你这老婆子有什么想不开的,儿子那么多,马上就是要得重孙的人了,不是该享福了么?”   拉的人多半手上也没有带力气,就算是张氏想顺着人家的手爬起来,也使不上力,总不能硬拽着人家的手起来。   张氏心里骂了几句对方烂心扉,只能继续坐在地上闹,“你们可别再提什么孙子孙女了,人家如今攀了高枝哪里看的上我这个奶,不只是看不上,还要拉着她爹一块儿来对付我,前头给沈家说了亲,她不满意,偏偏要喜欢知县府的那公子爷......”   “娘!”顾长生跪在地上,听到她又开始口无遮拦,猛的吼了她一声,如今是在自己的院坝坎上,还围了一大推人,她这么一说,蜜丫头今后还嫁不嫁人?还有没有名声,到底是有多大的冤仇大恨需要她这个当奶的如此作践自己的孙女。   蜜丫头的名声不好了,顾家的人脸上还能有光?   “你个混账东西,你怕真是老糊涂了,自己孙女你也能这么说?你要是不想过了,我顾家还得要脸面呢,你再这么闹下去,别怪我不客气!”顾见云也冲了出来,气的草鞋磨着地面猛转了几个圈。   “你别客气啊,你是不是想说要休了我?行啊!你顾见云不怕丢人就休!当年娶了那门谢氏,我的脸就丢尽了,你还客气干什么?你说啊,继续说,好让人家看看,这些年我是怎么给你顾家当牛做马,养儿育女的,你又是怎么对我的,有口肉都是藏着掖着,生怕被我吃上一口......”   一听到张氏提起了谢氏,顾见云就被她堵得半个字都说不上来,刚想豁出去说一句,“休就休”,身后的衣裳就被人拉扯了一下,一回头才看到顾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   “你们瞧瞧,好好瞧瞧,就是这个不孝的死丫头,硬是吹着她爷分家,如今她爹回来了又吹的她爹和我闹......”   “奶,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得,公子爷给的那些肉我都给你,全部都给你提过去,横竖孙女这辈子也没有打算再嫁个好人家,亲娘死的早,是个好人家都会嫌弃,倒不如就让那混世祖糟蹋了,好歹也能得了这些肉孝敬奶。”张氏正说的唾沫星子横飞,顾蜜就低着头从顾见云的身后走来,‘扑通’一下跪在张氏的跟前,抹着眼泪怯生生的说道。   顾蜜本就长的娇小,个子虽高,可没有几斤肉,小小的背影往张氏跟前一跪,看着人心里就觉得可怜。   顾蜜说完,周遭就安静了。   张氏大张着嘴巴,一口气半天没有落下来,手指指在顾蜜的脑门心上,点了几点,才吼出来了一句,“你这个下贱的东西......”她怎么就不知道这死丫头竟然有这么深的城府。   说的自己好像没见过肉似的?她之前是想要那肉的......可如今被她这么一说,她还能拿吗?那她不就成了卖孙女换肉吃的狼心狗肺了?   “你个混账东西,你这么编排你奶,看我今日不打死你。”张氏突然就站起来,想要抓住顾蜜的衣裳,甩她一巴掌,这回身后拉她那些人手上倒是真的使了力,张氏还没有扑过去,就被几个人拉了回来。   好歹这丫头也是个死了亲娘的,谁家里没个娃,养娃就知道其中的滋味,没有亲娘在身边,那日子还能好到哪里去。   姑娘家一辈子就图个名声,张氏当奶奶的,竟然这么糟践亲孙女,口口声声的一个下贱东西,那也是她能骂的话吗,再生气,那也得有个底线,要不是内心本就恶毒,怎么又能说出这种话。   “让开让开,吵什么吵!”   顾家门前正是闹的鸡飞狗跳的时候,从一堆人中间就挤出来了几个人,出场做派很是霸道,三两下就从一堆人中间活活的挤出了一条通道。   到最后,道儿都清理好了,魏铭才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他一出现,张氏的嘴才终于消停,嘴角抽动了几下,心底多少有些虚,如今混世祖被死丫头勾了魂,就怕他一股热血冲上头,想要为难自己替顾蜜出头。   “你们吵什么?谁想要肉?”魏铭一身骚包的红色衣裳往顾蜜的跟前一站,身子就往她那边倾斜了几分,不动声色的一把捞起了她的胳膊,还没等顾蜜回过神,就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你们谁想要肉直接给我说,我回去替你们传达给知县大人,让他给你们送过来。”魏铭看了一眼顾蜜脸上的泪珠,眉梢几度上扬。   什么叫让他糟蹋,跟了他就是糟蹋了?   为了避开自己,毫不犹豫一脚踩进水田里,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敢骂他滚的人,会流泪?   魏铭说完,个个都低着头不敢说话,谁还听不出来这话的意思,莫怕是活腻了,才敢让知县大人送肉来。   张氏脸色青一阵的发阵 ,摊在地上,起来也不是,趴着也不是 ,这混世看来是真的来给死丫头撑腰的。   县上那么多的姑娘丫头,他眼睛倒是和那沈家秀才一样,只顾着光鲜的脸蛋儿,也不瞧瞧顾蜜是个什么身世,他这么混闹,要是被知县府知道了,定不会任他肆意妄为。   “顾家奶奶,你莫是也惦记着那些肉?你有所不知,那头猪是我去后山林子里杀来的野猪,那只羊也是野羊,能抓到全凭各人的本事。”魏铭转着手里的一根狗尾巴草,看了一眼刚赶过来的顾家老大和老三,顿时呵呵的笑了几声,“你不是有那么多的儿子吗,让他们也去后山,指不定就能抓回来两三只呢,又何必来惦记着我的份儿,你说是不是啊,顾家奶奶。”   张氏脸色都变了,野猪野羊……那么好抓?   “魏公子,这事是我顾长生没有处理好,不管老母亲的事,公子爷的肉还在,谁都没有动。”顾长生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赶紧又去扶起了张氏,心里再恨再气,张氏也是自己的娘,不能眼睁睁的让人当着面欺负她。   “不动怎么行,我已经给了顾姑娘了,顾老爷子也答应今后让我去他们家里搭伙食,要是不动,我以后吃什么?顾姑娘你说是不是?”魏铭瞧着顾蜜的脸色,脸上依旧是文文弱弱,可那牙槽子越是咬的紧。   “对了,顾家叔叔想必是刚刚才到家,还不认识我,我叫魏铭,虽说如今顾老爷子带着顾姑娘分了家,叔叔好歹也是顾姑娘的亲爹,提亲这等大事,还是得通知您。”魏铭看着顾长生错愕的脸,说完故作姿态的摸了一下后脑勺,装出了几丝羞涩,“三日后我就登门来提亲,定会明媒正娶的娶了顾姑娘。”   魏铭话毕,周遭又安静了,顾家的几个人呆木木站着,都没回过神。   唯有顾蜜神智清醒,眼珠子瞪着魏铭的黑色靴子,脸上的柔弱都快要挂不住了,恨不得一脚踩上去,让他咬了自己的舌根。   “顾家奶奶,这下你可莫要再提什么沈家,别损了顾姑娘的名声。”魏铭也没跟大伙儿消化的时间,看了一眼顾蜜捏着发白的拳头,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转身又对顾见云说道,“顾爷爷,这两日我就不来叨扰了,明儿个得回府禀了爹娘。”   顾蜜眼睁睁的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嘴唇抿的发白,却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什么都不能说,越说越说不清。   魏铭一走,顾家的院子里就炸开了锅。   “哟,还得恭喜顾老爷子了,顾蜜这丫头得了这么好的亲事,嫁了知县府,那就是去做少奶奶的,可不能再与我们这些平常百姓比了。”边上站着的一个婆子,满脸堆笑的走到顾见云跟前,恨不得早些巴结上。   不求别的,就求将来有事的时候,在知县府上有个熟人,还能帮忙说上几句话。   “是啊,老婆子啊,你就别不知福了,还和你这孙女较劲,顾家能有姑娘嫁入官家,那是顾家祖坟葬的好,你可就别再作践丫头了,我要是有这么个好孙女,我还不得当着菩萨供着,哪里还舍得打骂。”邻里的人自来知道张氏是个什么人,在场的人没有几个没见识过她的那张嘴,对外也就算了,蜜丫头一个死了亲娘的,如今被知县府的看上了,她张氏还想永远的压在她头上,未免也太将自己当个人看了。   张氏青白一张脸,硬是憋不出一句话。   “行了,都撒了吧,公子爷也就是随口一说,这八字还没有一瞥,大伙儿可莫要再传了。”顾长生脸色也很难看,越是听他们说,心里越是慌,混世祖说的话能信?!他身后还有知县大人,知县夫人,他一个小辈这番冒失的说出这话能算得了数?   在知县夫人没有带着媒人上门之前,那一切都是空话,顾丫头还得要名声呢,经不过旁人这般瞎传。   顾家闹腾了一阵,过了好久才平息下来,午饭顾长生也没有让顾蜜做,叫了顾燕陪着她上楼说话,又请了伍氏和罗氏进屋做饭,说刚好都过来了,就在这边吃了午饭再回去,三兄弟也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了。   两个媳妇忙着做饭,几个儿子围着说话,张氏一个人坐在院里的椅子上,顿觉的一颗心拔凉拔凉的,刚才三个儿子也有让她进去坐,可闹了那么一出,她哪里还有脸进去?   三个儿子劝了几番,见张氏执意要坐在那里,也就没有再勉强她,两个儿媳妇又在灶屋里忙,如今就只剩下屋里奶娃的沈青梅了,张氏一个人坐了一阵子,就觉得索然无趣,当下折回了老屋里,从沈青梅身边主动抱起来娃,这会儿看沈青梅,怎么看都是顺眼的。   起码此时她们心头都恨顾蜜,那死丫头亏她之前还想过她是顾家的人,多少给她留了面子,可结果呢?结果就是自己成了一个恶毒的奶,她却成了人人都同情的可怜人。   她有什么好可怜的?之前对着自己时,那股倔劲,那眼神多冷,今日倒是流了几颗猫尿,硬是将自己又套了一回。   还有那位公子爷替她撑腰,个个都随风倒偏向了她那边。   “早知道那死丫头是这个模样,生下来我真该按进臊水桶里淹死。”张氏还是头一回在沈青梅的跟前,说顾蜜这么重的话。   刚才屋外闹的那些沈青梅虽然没法出去,可都听到了,她住的屋子就在挨着前院,将屋里的木窗一推开,外面是个什么形势,都能看的清楚,沈青梅坐在屋里憋屈了好久,就等着张氏进屋来,刚才她是亲眼见到自己婆婆在顾蜜身上吃的亏,想想之前自己说顾蜜的时候,她还护着顾蜜姓顾,只准自个儿骂,不许别人骂,这下好了,人家也没有领她的情,猪肉不但拿不回来,还被公子爷弄了个下马威。   是她,她都觉得丢脸,就是便宜了顾蜜那死丫头,她到底是哪里来的狗屎运,竟然就让公子爷看上了,还说要明媒正娶,这像是一个混世祖说的话?   莫不是要在顾蜜这里,演一出浪子回头?那可真是个稀罕了。   “娘,蜜丫头这回可是攀了高枝了,是顾家祖坟显了灵,你怎么能说淹死她。”沈青梅拉了拉身上的被褥,眼睛瞟了一下张氏的脸,虽说顾蜜的事情让她心里堵,可张氏这会儿的脸色却让她高兴。   以往动不动的就骂自己,如今被顾蜜一顿收拾,估计她也应该明白了谁是好人,谁才是心肠歹毒的人了。   顾蜜就跟她娘一个德行,成日里一张冷脸,别看不喜欢多言多语,只要开口,就能让你难受好一阵子。   心肠能不毒?   “高枝?高什么枝?知县府是那么好进的?知县疼成了宝贝一样的私生子,能取个没娘的姑娘?”张氏这会儿没心思与沈青梅斗嘴,心里全是盼着顾蜜栽个大跟头,好好跪在自己面前忏悔,到时候就算她肠子悔青了,自己也不会原谅她。   这就跟她对顾见云是一个道理,原不原谅是另外一回事,对方得跪在她跟前认错,方圆百里谁得罪过她,她都能记恨一辈子,一时报不了仇,日后想着法子都会拿出来挤兑,生怕别人添不了堵。   **   顾燕从楼下给顾蜜端水上去的时候,就看到张氏进了屋里,匆匆忙忙的上了楼,见顾蜜坐在床沿上正出神。   “蜜儿妹妹放心吧,奶进屋里去了。”顾燕将水给了顾蜜,对自己的奶也是无语至极,今日闹的这一出,全都是她闹出来的。   “多谢燕子姐。”顾蜜显得有些坐立不安,自重生回来之后,心头还是头一回有了七上八下的感觉。   “喝口水吧,过会儿等饭好了,要是奶不进屋,我就叫你下去一道吃。”顾燕将手里的碗递给了顾蜜。   “燕子姐姐,我要出去一趟。”顾蜜一口水都喝不进去,魏铭那么一闹,她得去找他说个清楚,自己这辈子就想带着瞻子和爷自由自在的过日子,知县能不能答应这门亲事是另外一码事,自己可不能拿后半辈子作赌注,她的那些银子还没有拿出去花,好日子还没有享受,便要一朝嫁进知县府,成了深院里的人?   就算知县能同意她嫁进去,也不会同意瞻子跟着她一块儿过去,别说知县不会同意,顾家的人也不会同意。   “你要去哪里?”顾燕一愣,紧张的看着她,“公子爷今日都说了,三日后要上门提亲,这个时候,妹妹还是少到外面去露脸的好。”   奶就在老屋里坐着等着看笑话呢,她这会儿出去,要是被奶又扑风捉影的抓到点什么东西,定会闹腾起来,到时候搅黄了亲事,才是亏大了。   “燕子姐也认为我能嫁到知县府?”顾蜜突然就抬起头,神色认真的看着顾燕,“嫁过去难不成我的日子就能过的好了?我和瞻子从小没了娘,爹爹又是常年在外,对于瞻子来说,我就是他的半个娘,我这么一嫁瞻子今后怎么办?奶今日那番闹腾,你也是看到了的,将来在这个屋檐底下,瞻子还能抬得起头说句话?恐怕能有口饭吃都算是奶心慈手软了。”   “妹妹的意思是不想嫁过去?公子爷相貌倜傥,对妹妹又是真心实意的,嫁过去就是少奶奶......”   “你难道没听说他那些恶名?偷了香没买账的债欠了一大堆,他哪里来的真心实意......”顾蜜脸色生了几丝红晕,这些都是偶尔从别人嘴里飘过来的,但女儿家说起来,还是难免会羞涩。   “妹妹......”顾燕脸色也变的绯红。   “我思来想去,还是想去找他说个清楚。”顾蜜将碗塞到了顾燕后里,忽的站起身来,就往窗户跟前走,顾蜜的神色坚毅,其他任何事她都有把握,因为她有钱,可偏偏就是魏铭这事,是用钱解决不了的。   她得去问问他,到底想如何。   “那你是打算从这里跳下去?”顾燕被顾蜜吓得眼珠子瞪的溜圆。   “难道我还能大摇大摆的下楼?底下的人还会让我出这个院子吗?”顾蜜说话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了窗户上。   “等等,你这么出去,怕是还没走到魏公子的院里,就会被田坎上的人瞧见,你先进来,咱俩换身衣服,你再把屋里的这顶斗笠戴上。”顾燕顺手就取了挂在墙上的一顶半旧不新的斗笠递给了顾蜜。   既然蜜儿妹妹一心要去,那她就帮她一回,问清楚了也好,要真是真心实意的蜜儿妹妹就能放放心心的嫁,倘若只是闹着玩的,也好早日让蜜儿妹妹解脱。   “回头替我瞒着,要是实在瞒不住了,就找爷,让爷想个办法。”顾蜜收拾好了,才又对顾燕嘱咐道。   “那你小心点,这……这能下去吗?”顾燕看着顾蜜踩着瓦片往柿子树走去,一颗心都跳到了嗓门眼上。   “能。”那王八羔子上上下下的几回都没见摔死他,自己一个树林子里钻惯了的人还比他差不成,顾蜜小心翼翼的踩着灶屋顶上的砖瓦,直到爬上了柿子树干,顾燕提着的心才放下。   “妹妹早些回来。”顾燕压着嗓音对顾蜜又念叨了一句。   **   顾蜜避开了人多的田坎,故意绕了一个大圈,走了桑树林子直接爬上了魏铭住的大榕树底下,走到魏铭的院门口,越往里走顾蜜的心口就跳的越快,莫不是前世的死让她多了几分城府,估计她也没有勇气一个人到这里来。   斗笠遮了她整张脸,门口的小厮虽说跟着魏铭一起为她献过几次殷勤,但一时也没有认出来,直接出声赶人,“这里是公子爷的院子,闲人不得进入”   顾蜜闻言才缓缓抬起了头,“麻烦通知一下你们公子爷,我有事找他。”   那小厮看到是顾蜜之后,顿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为自己刚才的唐突悔到了肠子里,“顾,顾姑娘来了啊,您,您等会儿,我就,就去通知公子爷。”   小厮转头就冲进了院子里,谁都知道他家公子爷喜欢这位顾姑娘,就跟着了魔似的,他怎么就这么没有眼力劲,跑了一半,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突然又折了回来,走到顾蜜的身旁,恭敬的说道:“顾姑娘先进来在院子坐会儿,奴才这就去通知公子爷”。   院子里的梨花才短短几日就已经败了,只剩下满树的绿叶挂在枝头,顾蜜一路走过,梨花树还替她挡了不少火辣辣的日头。   到了石桌边上,小厮热情的招待了她几句,便匆匆的去了内院,顾蜜并没有坐下,规规矩矩的站着,抬起头看了一眼魏铭的院子,气派宽敞,依山而建,两面环水,当初这地头怕也是挑了好一阵子才找到了滚水村的这一块吧。   顾蜜只看了一下院子的全貌,便低下了头不再去瞧了,没等一会儿,刚才进屋通报的小厮又出来了,“公子爷正在后山的潭水里泡澡,让奴才先带顾姑娘到里屋里坐一会儿,他马上就来。”   “那我......”顾蜜听了此话,脸色一红想转头就走,可一想到自己今日来的目的,脚步又硬生生的稳住了。   “顾姑娘,请!”小厮见到她脚步一转的时候,吓得背心生了细汗,生怕她就这么走了,到时候倒霉的可就是自己了。   顾蜜硬着头皮跟在小厮的身后,进了里院,就看到了几个年轻的丫鬟,模样倒是长的俏丽。   ☆、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顾蜜被小厮带到了后院, 请到了靠近后山最里面的别致雅间,顾蜜进去之后,屋里的窗户敞开, 后山的野刺花瓣儿落了满满一窗台。   “顾姑娘,请先坐在这里稍等会儿, 公子爷马上就到。”小厮说完, 就替身后倒茶的丫头让了路, 规矩的立在门边上守着。   顾蜜听到茶壶的响声,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跟前的丫头, 那丫头也正抬起头打量她,目光相对,丫头被她眼里的冰冷一惊,慌忙收回目光, 提了茶壶匆忙的走了回去。   桌上的茶水顾蜜并什么喝, 等了一小会儿, 见公子爷还没有来,便径自走到窗边, 捻起了窗台上的一枚花瓣,正放在鼻头闻着,身后门口就响起了脚步声。   顾蜜慌了慌, 将花瓣放下,回头便看到魏铭站在门口,一脸的春风得意之笑,月白色的衣裳领口敞开, 露了一大半结实的胸膛,发丝上还滴有水珠,全身上下乃至眉眼,无一不是生的极好。   顾蜜心口多少还是有几分悸动。   魏铭的脚刚踏进屋里,在他身后的房门瞬间就被合上了,那一声关门的响动卡在了顾蜜的心尖上微微一颤,脸上却强装镇定的一片淡然。   “顾姑娘,幸会!”魏铭从门前一步一步的朝着窗边的顾蜜走去,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双眸生出的得意之色,让顾蜜心里很不好受。   若不是他闹出了那一档子事,自己怎会到这里来。   “顾姑娘还是头一次来我屋里呢。”魏铭说话之时,已经离顾蜜只有三步的距离,“我都去过了你家很多次了,礼尚往来,你也应该经常过来才对。”   “停!”顾蜜一直注意着他的脚步,生怕他离自己太近,可魏铭就像是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脸色一般,一个劲儿的往她这边凑,“男女授受不亲,你离我远点。”   “你如今都找上门来了,还要我离远点?”魏铭不但没有停,还突然一个大步向前,要不是顾蜜退的及时,她整个人都会撞在他的胸膛上,不过,现下也好不到哪里去,夏日本就穿的少,再加上魏铭刚沐了浴,身上的衣裳半敞着,以顾蜜的个头,他这般凑上来,眼睛刚好看到他露出的那一片肌肤,依旧是淡淡的清香,男人的阳刚气息迎面扑来,顾蜜装的再淡定,毕竟也才十六岁,脸色瞬间如火烧一般,热滚滚的一团红。   “你能不能先退开?”顾蜜红着脸,怒目瞪着魏铭,想从他身边躲开,却发现窗户这一块儿,被他这么一堵,无处可逃。   “害羞了?那说明你心里还是喜欢我的。”魏铭的脸离她只有一指的距离,顾蜜身子绷的紧紧的,动都不敢动,生怕一动就会碰到他的脸。   顾蜜僵住脖子,有些后悔刚才来了窗边,“你先退开,我有话对你说。”   “蜜儿想对我说什么?”魏铭依然没有退,声音里有几丝暧昧,手突然抓住她身后的窗户,“啪!”的一声,支起的窗户瞬间落下,屋内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狭小的屋子没了亮堂的光线,显得更是窄小,顾蜜惊慌的看着魏铭,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抬起头压住狂跳的心口,努力暗示自己别受到他的影响,“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很正经啊,你马上就是我的未婚妻,总不能一点便宜都不给我占?”魏铭盯着她殷红的唇瓣,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气氛上头,便有一股想要盖上去,狠狠咬住的冲动。   原本他也就只想逗逗她,可此时他这么一撩泼,没想到倒是先把自己撩泼上了。   “我们不适合,你不能去提亲。”顾蜜紧张的气息都乱了,在他唇瓣凑上来的瞬间,及时的开了口,脸色还带着红润胸口不断的起伏,多少她还是有些害怕他真的对自己乱来,毕竟他流氓无赖的名声摆在那里,谁又能保证他能做一回君子。   顾蜜说完,看到魏铭错愕的表情,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你的意思是你今日来,不是来与我谈情说爱的?”魏铭直起身子,眼里的笑意收了大半,脚步终于退开,心情明显不悦的走到桌前,端起桌上原本属于顾蜜的那杯水,猛的灌进了喉咙。   “不管公子爷是有心还是无意的,这门亲事都不适合。”顾蜜也赶紧挪动了脚步,急急离开了窗户边的死角。   “呵!”魏铭单脚撑起膝盖,手臂慵懒的搭在上面,目光深邃探究的看着她,“为何不合适?”   “是你我性别相同,还是你我物种不同?”魏铭不待顾蜜回答就开始反问了她,“古时都还有千年狐妖与人结亲的故事,更何况你我都是凡人,又是一男一女,怎么就不适合了?”   “或者是说,你真是狐狸转世?”魏铭说到这里,突然又站了起来,顾蜜吓的猛往后退,一双眼睛没来得掩饰,露出了里面的防备。   “不然你怎会生的这般妖精。”魏铭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眼底又生了笑意。   顾蜜没想到他绕了这么一个大圈,还是来臊了自己,脸色微怒的盯着他,“我劝你也去照照镜子,看看到底谁更像狐狸精。”   魏铭愣了片刻,仔仔细细的盯了她好一会儿,突然就笑了出来,“小白兔?你今儿那眼泪抹的可真像。”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只有在我面前,才会露出你锋利的爪子?”魏铭趴在桌子上,往顾蜜的方向伸长了脖子,“小兔子,你这样对我很不公平,我是你未来的相公......”   “公子爷可莫要乱说,这亲事知县大人,知县夫人也不会同意!你那么在我顾家院子里一闹,知不知道我的名声全都被你毁了,是,你是公子爷,你的名声即便是臭的,但对你依然没有影响,可我不一样,我是个姑娘,我将来还要嫁人,禁不起你这么抹黑。”顾蜜懒得再与他胡扯,今日来本来就是找他将话摊开来说的,也做好了得罪他的心理准备。   “你将来嫁人?你除了我还会嫁给谁?沈耀?这那穷秀才……”魏铭听她说完,脸上的笑容尽失,“碰”的一下将茶杯嗑在了桌上,瞬间站了起来。   “就算我不嫁,我也得要名声,我从未想过嫁去知县府,我只想带着弟弟好好的过日子,旁人都说我高攀,可我心里就没想过要攀着你挤进深院,我要的只是简简单单过我自己的日子,公子爷与我不同,你身份最贵,养尊处优,而我生在农家,走的路各自不同,理应各不相干才对。”   顾蜜看着他,情绪有些激动,从那夜魏铭为她熬的那碗粥开始,她其实就知道魏铭并非是他表面装出的那般蛮横无理,有些话自己说明白了,他应该能懂。   “相干了又如何?这样你不就能早点脱离那个家,也就不会再受苦了吗。”魏铭看到了她眼里的水雾,愣了愣神,他不明白嫁给他和她今后的路,有何冲突。   “我不会受苦,我会过的很好!”顾蜜有些着急,她恨不得立马告诉他,她有的是钱,有的是银子金子,只要他不来招惹她,不提亲,她今后的日子都会过的很好,她还要去龙城住大院子,在院子里,她就是独一无二的女主人。   “如何好?让你奶成天骂你?让她们压榨你,让瞻子懦弱的呆在那个家里一辈子吗?”魏铭的怒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什么叫做好?她如今过的那日子叫好?       “我嫁给你我弟弟就不受苦了?难不成我还能带着他一起嫁?”顾蜜一着急,就顶了回去,他官家长大的人,有怎么会体会到她与弟弟那种相依为命的感情。   “怎么就不能一块儿嫁!你嫁给我,瞻子也会跟着你一起进知县府。”   魏铭的声音很大,整个屋子又空旷,这句话清清楚楚的传进了顾蜜的耳朵,顾蜜没再接话,傻愣愣的看着他,半响才回过神来,他莫不是疯了?   “公子爷,我是在认真的与你说话。”   “你认真,我就不是认真的了?”魏铭双手叉腰冲到她跟前,盯着她的眼睛,一个一个字的说道:“我,娶,你,娶,定,了!”   顾蜜:“......”,“你冷静点。”   “你不就喜欢我这皮囊吗?只要你放过我,我......将来可以许......许你一夜。”   顾蜜说完,脸色涨红的扭过头不敢去瞧魏铭的眼睛。   “你说什么?”魏铭的表情如被雷劈过一般,震惊又不敢相信的盯着她红如朝霞的脸,看到她躲闪的目光和强装出来的镇定,一双深邃的眼睛如鹰一般锐利,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我......”   “行啊,那你还等什么?你现在就陪我过一夜,说不定我就放过你了。”魏铭扶着额头,努力控制自己的怒气,可到了最后依然没有控制住,便彻底的咆哮了,“你不是要名声吗?这样你就不怕污了你的名声?我瞧着你可怜,我想将你从火坑里捞出来,你......”   “我不需要同情!”顾蜜转过头,脸上的红潮还未褪去,眼神却已带着坚毅。   人最靠不住的就是同情。   “你别以为我可怜,我一点都不可怜......”顾蜜瞧着魏铭的眼睛,眼眸转了转,心急如焚,倘若他只是觉得自己可怜,想娶自己,那就好办。   “你不信的话......你等等。”顾蜜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始翻找自己的袖筒,魏铭被她的举动弄的满脸错愕,不明白她又想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待顾蜜摸到袖筒里的一锭银子时,脸上破天荒的露了个笑容出来,“你看,我有钱,我真的不可怜,公子爷千万不要同情我。”   魏铭看着她嘴角弯起的弧度,再看她手里那锭沉甸甸的银子,完全傻了眼。   “这银子本来就是打算给你的,那些肉我不能白吃,就当我买下了。”顾蜜趁着他还没有回过神,将银子一把塞到了他的手里,“怎么说,我还是得感谢你,感谢你同情了我一回,还将终身大事堵上来同情我,这足以说明,我是有错的,能让公子爷都对我生出了这般深重的同情心,我可能确实给了旁人过的很惨的错觉,不过你放心,我......回去之后尽量改改我这懦弱的性子,不会让人再生误会了。”   魏铭:“......”   “既然话已经都说明白了,还忘公子爷好好想想,就算你同意我带着弟弟嫁进去,知县大人,知县夫人也不会同意对不对?不能为了我,让你和自己的父母闹了脸红,更何况我这个可怜还是装出来的。”   “我要说的都说了,就先走了......”门外的小厮和几个丫头刚才听到了屋里的动静,已经趴在门上听了好久,顾蜜突然打开门,众人还没有来得及撤,瞬间门口齐刷刷的跪了一大堆。   “懦弱?”魏铭捏着手里的银子,牙槽子咬的咯咯直响,“这特么的叫懦弱?!”   不嫁是吧?他偏要娶!   “滚!”魏铭走出去,踹了一脚跪在地上的小厮,他碍着自己的道儿了。   “赶紧给爷收拾,立马回府,三日后务必提亲!”魏铭脚步如风,不要他同情!他特么哪是同情了,他就是想要她,就这么简单。   非要不可。   顾蜜从魏铭的院子里出来,走到很快,生怕魏铭反应过来又开始发疯,田坎上的凉风一吹,吹散了她心里的燥热,鬼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回事,竟然说出了那样一句羞人的话。   前世死的时候虽说已经满了十八,可毕竟也是未经人事之人,怎的重活了一世之后,自己的胆子这般大了。   许他一夜。   亏得她能说出口。   顾蜜脸色红一阵的白一阵,回到屋里,大伯和三伯一家都走了,只有顾燕硬是要留下来,说帮忙收拾碗筷,一直瞒着顾蜜出去之事,故意在后门留了个门缝。   顾蜜从后门悄悄的进去,顾燕抬头一看是她,心底终于松了一口气,“回来了就好,这半天的急死我了。”   顾蜜解了头上的斗笠,笑了笑,“他们都走了?”   “老屋里的娃哭的厉害,叔叔一回去,其他人也没有坐一会儿都散了,爷说这些肉再不腌好就得糟蹋,已经带着瞻子出去买盐,留了我在这里,收拾碗筷。”   “谢谢燕子姐了。”顾蜜系了围裙就准备过去刷碗。   “行了,你这半天的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热着的,你先吃。”顾燕一把将她按在板凳上,从锅里取出来热饭,中午爷非得让他们把肉给炖了,炖的多,大伙儿吃了个大饱,锅里还剩了两碗。   这一顿比过年还奢侈。   “和公子爷说清楚了,结果如何?公子爷可是真心的?”顾燕将碗递给了顾蜜,瞧了瞧前后的门,才小声的问她。   “估计不会再来提亲。”   顾蜜脸上露出喜色,眼睛透亮的瞧着顾燕。   顾燕一愣,脸色有些失望,瞧见顾蜜居然还在笑,忍不住埋冤了她一句,“怎么你还高兴上了?知县府有什么不好的......”   “燕子姐姐放心,以后我会过的更好,比那知县府还好。”顾蜜扒了两口饭,卖乖的看着顾燕,等爷回来,她就得和他商量置房产的事情,早些搬早些脱离苦海,照爹爹对她和瞻子的情意,再加上奶那么一闹,多半爹也会同意分家。   即便不同意,爷强行要分,用了这么一个正当的理由,爹也无法反驳。   顾蜜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心里多半是心疼她,不明白那日公子爷说的那么坚决,怎就不是真心实意的了。   “蜜儿妹妹以后定会嫁个好人家。”顾燕拍了拍顾蜜的肩头安慰道。   到时候知县府没来提亲,估计蜜儿妹妹不知道又会被奶怎么埋汰呢。   ~~   魏铭擅自做主口头许了顾家姑娘亲事的消息,还没等他赶回府,就已经传遍了全府上下。   知县大人急的跳脚,这会儿派出去请公子爷的人才刚走不久,一看到魏铭回来了,立马迎了上去,急的声音都走了调,“铭儿回来了啊,回来了就好。”   “以后还是别去什么滚水村,在府里住着就挺好......”   “老爷。”知县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知县夫人羡氏便从抄手小廊走了过来,瞧了一眼横冲进来的魏铭,眼珠子都快翻到了头上,“哟,公子爷回来啦。”   “这不是自己在外面都许了亲了吗?心里还有这个知县府啊。”知县夫人平时里最喜欢打扮,一身紫红色衣裳,颜色明艳,可穿在她身上,并不符合她的气质,不但没让人觉得好看,还起了反效果,落了粗俗。   “你少说两句,进屋里去好生呆着。”知县气得一声吼,心里本来就在怨恨她,要不是她当初生了幺蛾子非得和铭儿闹,铭儿也不会为了图清净搬去了滚水村,也就不会有今日擅自作主提亲的事。   一个滚水村的农家姑娘,嫁给铭儿,岂不是闹笑话吗?   “爹,你先进去,我有话和娘说。”魏铭看到羡氏,突然眼珠子一转,打从到了知县府这还是他头一回叫知县夫人一声娘。   他本人倒没有觉得别扭,可让跟前的知县大人和知县夫人硬生生的都愣住了,平时一张嘴刻薄惯了的羡氏,竟然也突然说不出话来,嘴角抽抽了两下,半响才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如今想讨媳妇了,就知道来找自己,不是平日里不屑叫她娘吗?今儿个怎么就认怂了。   “公子爷这不是抬举我吗,能有什么话跟我......”说的。   羡氏的做派还没拿捏够,魏铭就跟没听到她话里带刺似的,笑容春光明媚,朝着羡氏几个快步走在她跟前,不顾羡氏一脸的错愕嫌弃,不由分说的拉起了她的胳膊就往屋里走去。   “爹,过会儿我再去找你,先陪娘说几句话。”魏铭冲身后早已经目瞪口呆的知县说了一句,转头就靠在知县夫人的耳朵旁说道:“眼下就有一个解救你女儿的办法,你若不依,我就彻底的毁了她名声。”   羡氏被魏铭拽着胳膊,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突然又听到这么一句话,气得脸色都白了,等她愤怒的抬起头想要狠狠的咒骂他几句,偏偏魏铭却是一张讨好的笑脸,让她有气没地儿出。   “你个杀千刀的......”羡氏低吼了一句,她就知道他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你再骂一句,我便连机会都不会给你,直接去找你女儿,被你说了这么多年我祸害了她,要不做点啥,岂不是枉费了你一番口舌,是吧?”   “她是你妹妹!”羡氏嘴里的那句私生子差点就骂了出来,什么狗屁干儿子,不就是自己的男人在外面沾花惹草,又怕自己闹起来丢了官,不敢纳妾,时间一久,这才有了这么个孽种,还打着干儿子的旗号进了门,哪个干儿子有那么大的面子,需要姥爷巴心巴肺的疼?   她的亲儿子都比不上他受宠。   “干妹妹……爹对外都是这么说的,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魏铭及时的纠正了她。   “不就是想要我替你讨亲事吗?你这狼心狗肺的......”   “这不正和你意吗?我讨了一个农家姑娘,没钱没势,这样一来就给你大儿子留了机会,将来他肯定比我长脸,这是其一;其二就是从此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我祸害你家千金了对不对?”魏铭松开了她的胳膊,走到长廊的靠椅子上坐下,静等着羡氏的答复。   “到底是哪天姑娘,用得着你这么处心积虑。”羡氏也没想一会儿,脸色就变晴了,魏铭说的那些也正是她想要的,起初她还有些怀疑,可转念一想,人年轻气盛的时候,哪个没在女人身上栽过跟头,他魏铭再厉害,估计这回也是躲不过。   如今她就是好奇,是哪家姑娘能让这孽种栽跟头,她得送礼好好答谢一番。   “三日后登门提亲,爹那里你搞定。”魏铭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进了自己的院子。   人刚到院门口,就被四姑娘黄柔儿堵了个正着,待魏铭看清想要转身已经来不及了。   “铭哥哥。”黄柔儿兴奋的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魏铭只得背着手,转身和她打了个招呼,“柔儿妹妹。”   “铭哥哥回来了?既然回来了就不走了呗。”黄柔儿眼巴巴的瞧着他,心里很惶恐,府上传的那些话,她不相信,铭儿哥哥怎么回娶一个农家姑娘。   “嗯,在府上会住上两日。”   “那,那两日之后呢?”黄柔儿捏着心尖尖问道。   “两日之后啊。”魏铭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弯下腰离黄柔儿近了些,“两日之后,你铭哥哥就替你去讨嫂子。”   黄柔儿心中绷紧了的弦,“蹦”的一声就断了,“哥哥怎能讨一个农家姑娘?”黄柔儿的声音都变了。   “农家姑娘怎么啦?有鼻子有眼睛,又没缺胳膊少腿,就不能嫁人啦?”魏铭看着她,眼里明显的不悦。   “不是,妹妹不是那个意思……我。”   “哥哥讨嫂子妹妹应当高兴才是,你一向乖巧懂事,可千万别触了霉头。”      ☆、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   知县大人本以为魏铭从滚水村回来了, 他不提亲事,自己刚好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让那些闲言碎语随风而去, 等过上一阵子铭儿也就能彻底的忘了,可谁知道魏铭没提, 自己没提, 羡氏居然就提了。   “你脑袋莫怕是有包!”知县大人当着魏铭的面, 也没有给他夫人半点面子,气得手拍上椅环上, 暴躁的吼了一声。   “老爷,铭儿这孩子性子野,谁都管不住他,如今好不容易找了个自己喜欢的, 将来娶进了们, 横竖也是他自己选的, 能镇得住他啊。”羡氏被知县这一声吼的一点面子不剩,本想扭头就走, 可一对上跟前魏铭的目光,牙关字就咬的紧紧的,为了自己儿女的将来, 这口气她怎么也得忍了。   “娘,这话虽然难听,但孩儿喜欢。”魏铭翘着二郎腿,抖了两抖, 什么公子爷的规矩在他身上完全不存在。   “荒唐!”知县猛的一声呵斥,呵斥完又后悔了,陪着笑脸走到魏铭的跟前,轻声细语的说道:“铭儿啊,你娘糊涂,你总不能跟着糊涂啊,是不是?你是什么身份,你可不要忘记了?”   知县大人说完一双眼睛饱含深意的看着魏铭,想提醒他莫忘记自己的身份。   “爹,我是什么身份,不就是您的干儿子吗?”魏铭一脸无辜,瞧了一眼知县,又下意识的瞧了一眼羡氏。   那意思就差对羡氏明说了,难道我真的是知县府上的私生子?   羡氏憋着一肚子的气,再也忍不住,捏着手帕就开始哭:“老爷,我跟了您大半辈子,老爷考功名的那会儿,我一个人带着几个娃,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您是体会不到,如今老爷当官了,竟然说我糊涂,我要是糊涂,老爷还有机会做官吗?”   “好了好了,你不糊涂,不糊涂。”知县最怕她念叨这些,可偏偏那时候自己确实是亏欠了她,“你先进去,我和铭儿说几句话。”   羡氏拧着手帕捏了捏,“行,老爷给他说着,我先下去准备聘礼,知县府的干儿子也是儿子,不能让人觉得我知县府不够大气。”   羡氏说完,腰身一扭就踩着碎步回去了,急的知县大人又开始跺脚。   这婆娘,怎就不懂得看人眼色呢。   “铭儿啊。”知县夫人一走,屋里只剩下知县和魏铭两人的时候,知县就完全变了一张脸,“公子爷,你可万万不能去提亲啊,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   “你不就是我爹,知县夫人就是我娘吗。”魏铭脸色平静,打断了知县的话。   “公子爷这真是折煞我了......”知县大人突然就跪在了魏铭的身前,“我那贱内不知情,可公子和我都是明白之人,公子的身份是何等尊贵,怎么可能去娶一位农家姑娘,没钱没势不说,还是个没娘的......”   “你要再敢提她没娘,你的官就别做了。”魏铭一下站起来,脸色铁青。   “是是是,是下官嘴贱。”知县吓得抖,背心一阵凉嗖嗖,顿时生了层层汗珠,他怎么就忘记了公子爷的亲娘也不在人世。   “公子爷,成亲这种大事,得先通知侯爷啊。”知县就差给他磕头了,这个小祖宗他惹不起,龙城的那位侯爷他更惹不起啊。   当年他一路科考,到了四十岁了好不容易通过了三场考试,可等了三年都没能等到一个上位的机会,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才得了侯爷的慧眼,将他派来了临县做了这里的知县。   他又何尝不知,所谓的机缘巧合,就是帮侯爷养他的儿子,侯爷一生虽说荣华富贵,风光无限,又是侯爵加身,娶了当朝的公主,面子上看着威风,可实际上却是中空严重,几个妾侍全都被公主害死了不说,还不许任何人有侯爷的种。   十几年一过,公主的肚子终于争了一口气,这娃还没有生出来,就开始暗算妾侍所生的公子们。   侯爷也是被逼到没法子,才将长子魏铭送到了这荒山野外的临县来避风头。   这一避,就是五年,公主当年生了个女娃不甘心,依旧没有松手,侯爷那边也是连一个信都没有,估计风波还是未平。   没有消息他就慢慢的等着就好,可谁知道如今公子爷闹起了婚事,非要娶亲,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娶了一个农家姑娘?倘若他真是自己的儿子也就罢了,娶了就娶了,可他不是啊,他就是将来的侯府世子啊。   那身份得多尊重。   “你要是敢拦着,明日我就将身份抖给你那夫人,想必不出一日,知县府藏了一位侯府长子之事,便会传遍整个临县,过不了多久,也就传到龙城了。”   “公子爷啊,您这是何苦!您可别枉费了老侯爷的一片苦心......”他怎么能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做要挟?风声一旦走漏,他魏公子的性命就是躺在刀尖上的,随时都有可能丢命,他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知县大人还在苦苦哀求,魏铭已经大步走了出去,待他反应过来,立马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就招了管家过去,“快,快备马,去龙城!”   三日即便是赶不到龙城他也得去禀报啊,儿子是他侯爷的,他做了啥,只求侯爷到时候能够明白事理,不是他不阻止,也是他是在阻挡不了,不能降罪在他头上。   ~~~~     三日之后,滚水村就闹翻了天,知县府的公子爷言出必行,一大早的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杀到了滚水村顾家。   屋里顾蜜还在和爷讨论先银换取银票的事,三伯父家里的顾燕便是一脸慌张的从外面冲了进来,“蜜儿妹妹,公子爷带着知县大人和知县夫人上滚水村来了。”   适才她听到消息也是震惊的很,蜜儿妹妹都说了公子爷不会来,也不知道怎么着又突然来了,当下也顾不得跟去人群看热闹,急急忙忙的跑到了顾蜜屋里,赶紧告诉了她。   顾蜜听完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看了一眼顾燕,猛的就出了屋,顾燕紧紧的跟着她,两人一直走到了头上的田坎,才将前面那一番热闹的队伍看了个清楚。   “蜜儿妹妹,你不是说公子爷不会来了吗?依我看他就是想逗你,给你个惊喜。”顾燕碰了一下顾蜜的胳膊,心里替她高兴。   她就说公子爷是真心对蜜儿妹妹的。   “妹妹是个有福气的。”顾燕伸长了脖子瞧着浩荡的队伍,回头对顾蜜说了一句,却发现顾蜜人已经下了田坎。   顾蜜回到屋里顾见云也背着手,急着原地打转,“蜜丫头,可是真的?”顾见云看到顾蜜进来,着急的问。   顾蜜没有说话,低着头,还在想着主意。   “依我说,公子爷是个好人,知县府也是个好去处,蜜丫头要不咱就干脆顺了事态,应了这门亲事,如今你年纪还小,拖上个两年,等咱们去外头置办了家业,你再往知县府那么一嫁,谁不给你面子?谁还敢说你是个没娘的穷孩子?”   “爷,我是丢不下瞻子。”顾蜜眼神微微波动了一瞬,她是真没有想到魏铭还会来。前几日她说的那些话,他听了应该放下才对,可谁想他竟然还真带着知县大人过来了。   “瞻子马上就要启蒙了,这两年你陪着他,到时候你嫁了人,就由我来照顾,等到他长大了,也就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了,你哪里有能陪着他一辈子。”顾见云见她脸色有些松动,立马又劝到。   公子爷三番两次的为了蜜丫头,跑到顾家示好,也难为了他一个公子爷,这次连自己的父母都能请过来提亲,那说明在公子爷的心里,对蜜丫头都是真心的。   既然是真心的,那就嫁了,有了那些银子傍身,也不怕她到知县府吃亏。   “那爷就应两年之后吧,让孙女儿先缓口气。”顾蜜低着头,如今也是实在无法了,知县一到,她不嫁也得嫁,不但要嫁还得陪着笑脸嫁。   她只是想不明白,魏铭到底是怎么说动自己父母来提亲的。   “好,爷就这么回。”顾见云刚说完,顾长生也匆匆的闯了进来,脸上虽说紧张,但还是有掩盖不住的喜悦。   三日以来,他数着日子在过,今儿天色刚亮他就借口扛着锄头去了坡上,为的就是看看知县府那边派人来了没有。   蜜丫头那一日被魏铭当着众人的面说要提亲,倘若公子爷说不动自己的父母食了言,这事就会让全村人看他顾家笑话的,蜜丫头以后怕是更难觅得好人家。   当顾长生望穿了脖子,终于看到山路上浩浩荡荡来了一支队伍时,激动之余当下扔了锄头,几个快步的往回跑,差点就跌在了秧田里。   知县府,他这辈子都没有想过,之前沈家秀才他觉得已经是很好了,可谁知道蜜丫头福气竟如此厚实,还能嫁进知县府。   “爹,知县府的人来了。”顾长生吞了口唾液,舒缓了些许紧张,说完,又宽慰的看了一眼顾蜜。   以后,蜜丫头总算是有好日子过了,他总算对得起她早死的娘。   “嗯,去换身衣服出去迎接吧。”顾见云说完自己也进了屋里,房间里有他前几日买盐的时候,新买的几套衣裳,瞻子一套,蜜丫头一套,自己一套,都是全新的。   今日知县府的人来,刚好可以穿上给蜜丫头长脸。   等到知县府的人一到,顾家的院子四周又围满了人,很多都是图个热闹一路跟着提亲队伍过来的。   知县夫人从骄子里下来,一身明红甚是夺人眼目,绣花鞋踩在泥土上面,短短的几十米路程,已经几度在路边石头上刮了鞋底沾着的泥巴。      ☆、第 30 章   第三十章   要不是想早日打发了这个孽种, 她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前半辈子地上的泥土她踩的太多,踩的想吐, 后半辈子她就只想行走在青石板砖上,周身都是干干净净的。   提亲的队伍一到, 顾长生和顾见云出去迎的客, 顾蜜站在顾瞻的身旁, 眼睛没忘魏铭的身上瞧,任凭对方的眼神将她看个了穿, 依然目不斜视的微微低着头。   媒婆招呼了礼数,因屋子太小,顾见云只能关了大门在前院里摆了桌椅,招待提亲的人。   知县夫人一脚踏进院里, 往周遭一扫, 眼睛就定在了顾蜜的脸上, 不用想,她就知道自己那‘干儿子’看上的就是这丫头。   模样生的好, 身板子也好,倒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怪不得魏铭连身世都不在乎, 也不在乎她死了娘,非得猴急着要娶。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应该考虑的,姑娘的身世越是凄惨, 她就越是满意。   “丫头模样生的真好,快过来给我好生瞧瞧。”知县夫人刚坐下不久,便藏不住内心的喜悦,笑容满面的对顾蜜招了招手,颇有未来好婆婆的架势。   今日老屋里的两人鸦雀无声,张氏没脸过来,沈青梅想来也过不来,顾见云只得叫了自己的大儿媳妇和三儿媳妇过来撑着场子,伍氏一听知县夫人开了口,回头就对顾蜜笑着说道,“过去吧,陪夫人聊几句。”   “这位就是姑娘的娘亲?”知县夫人见伍氏开口,便以为她就是顾蜜的后娘,倘若是,她也好出声讽刺一番,来之前她早就打听了后娘的作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倒不如先给魏铭卖个人情。   “夫人,我是丫头的大伯母,她娘刚生了娃没法出来见客,这才让我们露了个脸。”伍氏说话上下倒也撑着起场面,没有紧张,说话时都是面带着微笑,语速也是不疾不徐。很得体。   知县夫人一听,也就作罢了,招呼着顾蜜坐在跟前,热情的说着话。   顾见云暗自庆幸了一下,幸好今儿丫头的后娘没来,那要是来了,就凭她好惹事的性子,不知会怎么丢他顾家的脸面。   “这姑娘我看着就是喜欢,咱们今日定了亲,就近选个好日子把婚事成了最好。”知县夫人瞧了一眼这屋前屋后,简直就跟她早年过的那日子没有什么区别,自己体会了一场苦日子,深知其中的艰辛,魏铭要是娶了这么一位姑娘,以后啊,光是娘家伸手要吃的,都够他忙乎的了,这么‘好’的一门亲事,她巴不得立马就让两人成亲。   “夫人这话是抬举我顾家了,如今蜜儿也才刚满十六岁,能嫁给知县府,那是我顾家高攀,丫头在农户家中长大,还有很多规矩不懂,我想将她留在家中多留两年,让她多磨练一番,将来嫁到了知县府,也要孝敬知县大人和知县夫人。”顾见云年少时多少也读过一段时间的书,要他说几句客气的话,还是能说的出来。   “对对,对!顾家老爷子说的没错,不急,不着急,我铭儿也才二十岁。”知县本来是一张愁苦的脸,听到顾见云的话,突然就高兴了起来,从板凳上起身,瞬间就接了顾老爷子的话。   “老爷,隔壁张员外家的儿子也是二十,人家都是两个娃的爹了。”知县夫人一看到他那副巴不得这门亲事黄了的模样,心里就来气。   为了一个私生子用得着这么拼命?   “瞧你说的,顾家老爷子这不是正说,想让顾姑娘多呆两年嘛。”知县大人瞟了一眼跟前的魏铭,一碰到他的眼睛不自觉的就心虚。   “只要亲事定下来,什么时候成亲也是早晚的事,也不急于眼下这两年。”顾见云陪着笑脸说道。   “是是是 ,顾老爷子说的在理。”知县大人突然就喜欢上了顾见云的这番高见。   两年后?   两年之后的事谁能说的准?公子爷要是回了龙城,那这门亲事就自然的黄了,难不成顾家还能跑到龙城就追着公子爷成亲?   知县夫人瞧这形势,好心情也顿时没了,扯了个理由,说想去乡下的田坎上看看风景。   伍氏和罗氏一块儿陪着去的,顾蜜离开天井的时候,知县大人还在和爷说着话,顾蜜从后门进屋,屋里的顾燕正忙着烧茶,今日来的都是知县府的人,谁都不敢怠慢。   顾蜜进去也开始帮忙,刚提了一壶水挂在了火坑的铁钩上,门口就进来了一位知县府跟来的丫鬟。   顾蜜起初也只是随意的瞧了一眼,客气的问了一句她需要什么,结果那一瞧就觉得眼熟,再抬起头仔细一看,不就是前几日自己去魏铭院子里,为自己倒过茶的那位小丫鬟吗?   顾蜜愣了愣,不知道她来干嘛,莫不是魏铭又有什么话。   “顾姑娘,知县大人说,要是方便他进来与你说两句话。”丫鬟看了一眼顾蜜,低着头小声的说道。   顾蜜倒是有些意外,不过微微一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魏铭跟前的丫鬟前来替知县大人传话,想必从一开始她就是知县大人的丫鬟,只不过是送到了魏铭的院子里去替知县大人通风报信的吧。   “好,你给知县大人回个话,我就在这里等他。”顾蜜微笑回复了那位丫鬟。   丫鬟走后,顾燕就凑到了顾蜜跟前,疑惑的问道:“蜜儿妹妹,知县大人是想单独找你说话?哪能说什么?不就是来定亲的吗?”   顾蜜低头笑了笑,多少猜到了一些。   既然是当日那位小丫鬟,自己和魏铭前日里说的那些话,自然都听到了,刚才在天井的时候,无论是知县大人表现出来的样子,还是他说的话,无不透着无奈,估计是不满意这门亲事。   “燕子姐姐,等会儿知县大人进来了,你替我去守下门。”顾蜜对顾燕说道,知县大人来,她正好合了她的意。   没过一会儿知县果真就从后门进来了,站在门口的窗户边上,对着顾蜜的背影轻轻的咳了一声。   “知县大人。”顾蜜听到声音回头施了礼。   “顾姑娘不必拘谨,我就是有几句话想同姑娘说,想必姑娘也是个明白人。”知县大人靠在门口边上站着,并没有再往里走,与顾蜜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有何事还需要劳烦知县大人跑一趟。”顾蜜装作不知情,客气的问道。   “前几日听说姑娘去了一趟大榕树的院子里?”知县知道时间不多,怕过会儿来了人,便想尽快的把话说清楚。   “是。”顾蜜轻声回答。   “当初你说的话可还算数?”知县见她承认的这么快,也没有兜圈子。   “知县大人问的是那句话?”顾蜜不想装糊涂,但是这话得让知县大人自己提出来。   “听说你去劝铭儿,不要到你顾家提亲?”这回知县大人干脆就捅明了。   顾蜜顿了顿,最后依然还是回答了一个“是”字。   “姑娘能这样想,就说明姑娘是个聪慧的人,你与铭儿本就不相配,铭儿他的身份高贵......”   “若知县大人想夸奖你家公子,也不必非得要踩在我头上,人各有路,谁又能说的准,一时的贫贱便是永世的贫贱,永远都都翻不了身?就说知县大人您,当初也不过是从一界草命出身,后来通过了自己的努力才当了如今的知县,草民认为,看人不能轻易下定论,以后的事,谁又能看得清。”   顾蜜低着将话说完,她去找魏铭让他不要来提亲,并不是认为自己就配不上他,重活了一世,更是知道在生命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每个人都只有一次机会,没有谁应该委屈了自己,拿着自己的尊严去成全别人的高贵。   知县大人没想到顾蜜会说出这番话,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自己还有大事要做,无论顾姑娘是怎么想的,只要她没心嫁给知县府就好。   “姑娘要什么条件尽管说,只要到时候将婚书退换于我,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知县已经豁出去了,就算是自己满足不了,侯府那边也一定可以满足她。   “今日知县大人都开口这么说了,即便是我勉强嫁进知县府,想必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既然这样,我还不如答应了大人,还能卖个人情。”顾蜜鼓起勇气看了一眼知县,“我倒是有一桩事需要求大人帮忙。”   “好好好,你说,我一定替你办到。”知县大人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脱口便承诺了顾蜜,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能拿到顾家的婚书,他都愿意去。   “我想要一份分家的文书。”   知县大人没想到顾蜜的要求竟然是这个,这对他来说太容易了,立马就应下了,“顾姑娘放心,明日我便将文书送到你手上,到时候顾姑娘莫要忘记了婚书。”   “也请知县大人放心,婚书之事绝不会食言。”   火坑上的茶水猛的开始翻滚,溢出来的水,淋湿了部分火坑里的柴火,顾蜜慌忙上前解了盖子提下来,转身就没看到知县的人影。   顾蜜将茶壶放在桌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顿时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当日的热闹劲儿传遍了几个村,张氏整整一日都没有说话,屋里几个儿子轮番陪着她,就是怕她想不开跑去新屋里闹事,顾家的姑娘好不容易寻了一户好人家,怎么也不能让其闹黄了。   “娘,蜜丫头也没说不挂记你,收的那些聘礼,蜜丫头都说了,新屋老屋里一人一半。”知县府的人都走了之后,顾长生才回了老屋里,没等张氏骂出口,就先用好处想堵了她的嘴。   “哼!一半?她那新屋里多少人,我这老屋里多少人?两个小孩能吃多少?那么多的花生糖,还有绸缎,她们那一半怎么就穿的完?她造化好,能嫁个好人家,怎么就不想想她是怎么出来的?”张氏还是不满意,那些聘礼,她从窗户缝了瞧的清清楚楚,还有鸡,有鱼,染了红彤彤的两个大猪蹄膀子,得多少斤啊!   ☆、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张氏说完, 顾长生几个兄弟都没有说话了,按理说爹从这个家里分了出去,他是一家之主, 应该分大头才对,能说出分一半的话, 已经是很照顾老屋这边了, 娘还嫌少, 难不成那些都给她。   就算是都给了她,恐怕她也不会嫌多。   顾长生闷着声不说话。   “你去给你那闺女说, 屋里这个月母子要下奶,她屋里的肉有那么多了,今日知县府提过来的两只大猪蹄膀子,就送到我老屋里来。”   “我就是再生气, 她的东西我也理所当然应该得, 她就是再横也应当孝敬我。”   新屋里今日招待知县府, 弄得饭菜都是好的,光是肉就有好几种, 鸡鸭鱼猪羊,张氏眼馋了一日,大儿媳妇倒是让人每样菜都送过来了一些, 可张氏越看心里越堵。   往她屋里都端了这么多,那席上得糟蹋多少了去。这群没眼力的败家子,人家知县府上的人还稀罕吃肉吗,弄几个素菜豆腐上去也能办出来一桌席。   她们就是看着东西多, 老鼠存不住隔夜粮,非得一次冲个大胖子吃个饱,哪里想过以后啊。   “娘,今儿个是爹的寿辰,恰好碰到知县府的人来提亲,爹说干脆就这么混搭着过了,他能给咱们多少咱们就收多少,别在他寿辰上给他添了堵。”顾长生只能委婉的劝说他娘,爹连寿辰都没有打算办,也是想节约下来把东西都存着,今日知县府的人来,总不能让人看了他顾家的笑话,弄的都是好东西,剩下的也够晚上大家伙儿吃顿饱。   张氏听顾长生说起了寿辰,这才暗自推算了一下日子,她心里早就将顾见云的寿辰忘了个干干净净。   “我能给他添什么堵?他的寿辰有他孙女给他过,我这糟糠之妻算的了什么,他巴不得休了我,看我一辈子的笑话。”张氏一想起来,心里有委屈上了,自己相公的寿辰虽然是她忘记了,可既然顾蜜记得,怎就不提前只会一声,这时候让她的儿子提出来,明摆着就是扫她的面子,怪她这个当妻子的没有替家住想,不贤惠。   顾长生有些不想再听张氏叨叨,站起来说了句,“我过去看看,今日再怎么都是爹的寿辰,总不能就让两个小的陪他过。”   顾长生站起来这么一说,另外两个儿子,肯定也不好再坐在老屋里,没过多久也跟着过去了。   张氏心里就似被火油浇了一般,猛的在烧,她自己数了一辈子的贤惠,这会儿竟然有种被人在她脸上狠狠打了几巴掌的感觉。   到了晚饭的点,顾长生还是从新屋那边给老屋里的两人端了饭菜,张氏接是接了,可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脸色乌黑闷着一声不吭。   “娘,您也别生气了,您想要什么,就直接给我说,或者是直接给蜜丫头说,那丫头好说话,是个气度大的人,刚才大哥说漏了嘴,说起了聘礼的事情,蜜丫头便是直接说了,莫说是两个猪膀子,这屋里的东西,奶要是想要,都可以给您送去,还说之前没给您肉,那是因为和知县府的亲事还没有板上钉钉,怕奶吃的不安心,如今这些都是正经说媒下聘的,您拿了就能安安心心的用。”   顾长生说完,张氏张着嘴,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她当真这么说的?”   “屋里那么多人在,还能有假?”顾长生觉得这事明摆着是娘做的不对,蜜丫头一个十六岁的姑娘都能将事情看的这么通透,娘活了大半辈子了,怎么就看不透,非得要和蜜丫头过不去,她没有念着丫头是孙女,可蜜丫头心里还是将她当奶呢。   她说嫌弃一半的聘礼不够,蜜丫头就说全部都给。   张氏喉咙口一股气顺不过来,似傻了一般,想狠狠的嚎上几句,可偏偏又找不到理由,撒不出来火气,她此时的心情比被人塞了一只苍蝇还难受。   她活了几十年,半截身子都埋进了土里了,居然被自己的孙女儿一环套着一环,弄到现在这样,让她里外都不是人啊。   整个一晚上,张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夜里也没有睡好,孙子有顾长生抱,也没扰了她,可她一夜躺在床上就是合不上眼,满脑子都在想顾蜜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   就算是为了臊自己的脸,可那些聘礼当真她就不稀罕了?   从分家之后,她过的那些日子,仔细一想,哪一顿是将就的过的,不是肉就是鱼,短短一月不到,她比自己这辈子吃的好东西都多。   她和顾见云是不是还藏着什么东西?张氏一想到这个点,心里就膈应的慌,弄的她整晚都睡不着觉。   第二日一早,沈青梅也知道了顾蜜要将聘礼都送回来的事,心里虽纳闷顾蜜怎么就突然这么大方,可嘴上却没有说半个字,那些东西谁看了不眼红,既然她说要给,自己接着就是,横竖丢的不是自己的脸,是张氏的脸。   一大早顾蜜就让爷和瞻子一起帮忙,将昨日知县府送来的东西全都给老屋里提了过去,鸡鸭提在手上,总是会叫上几声,弄的动静一大,邻里们都看到了,昨日顾家那丫头得了什么东西,全都原封不动的抬给了她奶。   就这样的丫头,还能被张氏毁了名声的骂,真不知道张氏那颗心是什么做的,连自家屋里的人都不放过。   这事情一闹,几个每日从顾家老屋经过去往后山的婆子,再也没有在后门上对张氏吼上一声,打个招呼。   别说是打招呼了,只要是张氏一去到哪里,众人都是瞬间避开,生怕被她缠上,要是被家里的男人知道了,铁定就会埋冤她们和这个苛薄老妇来往,教坏了她们到时候苛薄到自己家。   自家相公的寿辰忘了就算了,还惦记这孙女的聘礼,一样不剩的全部都让人给她送过去,她怎么就那么没见过东西,好歹分了家,她相公还在屋里,还得吃饭呢,这东西一拿,本就是两个家两个灶台分开了吃饭,岂不就是,不给那丫头留后路吗?   众人一番推敲,总觉得这顾家多半会败在张氏手里,一旦顾蜜嫁到了知县府,那还愁吃穿不成?张氏怎就如此短见,只知道图了跟前的一点东西,怎就想不长远?   张氏的另外两个儿子听说了此事,也过来了一趟,几番话绕来绕去,就是想劝自己的娘将聘礼还一半回去,蜜丫头还有两年才能嫁人,这两年那些东西都给了娘,那他们该怎么过?   屋里还有一个顾瞻马上要读书的,没钱还能去私塾。   “哼,你以为她能全部都给我?她能这么大方?她那屋里保不住就藏了多少东西,这些不过就是她不稀罕的东西,就为了拿来臊我的脸......”   “娘,你还讲不讲道理!”顾长生没等张氏说完,突然就站起来,气的满脸通红。   娘说一半的聘礼不够,非得全部要了过来,如今合了她的意思,蜜丫头都给了她,她还不满足,还说蜜丫头藏了什么,天底下哪里她这么当奶奶的。   以前也没发现娘竟然是这个样,那么多年他所有的钱全部都交给了她管,从来没有给过爹,就是认为娘是个明白人,可如今一看,她哪里明白了,连自己的孙女都苛薄成这样,将来这个家,她怕是谁都能虐待。   就想对爹一样。   顾长生心头突然就冒出来了这个想法,有些后悔前几年对爹的冷漠。   有好东西娘一直都是藏着不给爹吃,尽是让他去偏远的地头除草挖地,原本以为她这样是在气爹,气爹当初纳了那房妾侍,可气归气,气个几年心里总归是念着爹的,可昨儿个她居然连爹的寿辰都忘记了。   而且自己告诉了她之后,也没见她说一两句好话。爹当年纵然是有不对,可让她恨了这么多年了,毕竟他还是一家之主,倘若换成自己,沈青梅日后要是这么对他,他估计早就将她赶出去了,可爹那边硬是没有说半句话,还让人端了饭菜过来,蜜丫头说聘礼全给娘,爹也没有说半个不字。   谁知道娘竟然还没完没了,不依不饶了。   “好啊,你这个不孝子,既然敢说我不讲道理......”张氏气的一抖,又开始破口骂,顾长生懒得听,头一回耍了脾气摔门而出,任由张氏扯开嗓子骂,为了躲清净顾长生一出去就扛了一把锄头去了后山的地里。   顾长生一走,顾长宁和顾长安也走了,谁都没有心思再去劝张氏,等三伯顾长安回去将老屋里发生的事情都说了,顾燕听了罗氏的话,跑到新屋里慌慌张张的问顾蜜,“当真将聘礼都给了奶?”   “奶的心肝子也太厚了些。”顾燕气的咬牙,一时也想起了自己当初被吴家提亲的时候,提来的一壶菜籽油,足足有十斤重,算是聘礼里面最好的东西了,谁知道自己家里半点都没有沾到,全让奶拿走了。   如今蜜儿妹妹这事,竟然比自己当初还要惨。   “她要拿就给她呗,东西用了就没了,但人的名声坏了,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拾得起来的。”顾蜜平静的对顾燕说了一声,一点儿也不着急。   人的欲望都是贪婪的,越是大大方方的给了奶,奶越会怀疑自己还藏着更多的东西,她怎么可能满足。   前世虽说自己的死,奶没有起到直接的关系,可若不是她一味的将自己踩着,让自己对她万事顺从,做牛做马的为顾家干活儿,但凡她能有一丝心疼自己,也不会让沈青梅猖狂的欺负到她和弟弟饿肚子。   她心眼小,前世的死,一个都跳不掉,奶如此,后娘,朱婷,舅母,一个一个的慢慢来,总得要交代......   奶是得了自己的聘礼,但也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全部用完的,就当是自己对爹爹的一点补偿。   但奶今后在几位大伯心中的威风,和在邻里跟前的口碑就彻底的没了,况且这会儿奶心里估计也不好受的很,聘礼都给了她,她反而更加的睡不着了,日夜都会怀疑自己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爷到底存了多少钱,那番夜不能寐的日子,怕是一时半会儿过不了坎的。   “蜜儿妹妹倒是想的开,那么多的东西,可是一样都没有给你留啊,将来你嫁去知县府,家里的样子摆在这里的,又能拿什么东西做嫁妆?如今不留着点儿,到时候你去了知县府身无分文,是让人看你笑话去吗?”顾燕有些急了,这几日顾蜜家里过的这些好日子,她在眼里急在心里,她怕现在什么都有的时候,蜜儿妹妹豁出去的浪费,等到用时又拿不出来,那时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燕姐姐以为我带什么东西过去,才能不被人笑话?这些东西都是知县府抬出来的,到时候即便是我又拿上,人家知县府就稀罕了?横竖是看不起,倒不如几捧花生几件衣裳带了自己的随身之物就好。”   顾蜜说完,顾燕惊的半天才开口,“蜜儿妹妹,你居然能有如此镇定的心思,亏我娘还担心你,让我没事的时候多教教你,可你这个样子,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的模样,倒是我应该向你请教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每天都有几位天使般的小可爱留言,还有默默看文默默支持我的小可爱们,你们是我写文的无限动力!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到了第二日, 知县大人那边说话算话,一大早就将顾蜜想要的分家文书送到了她手上,顾见云按了个手印, 就算是正式的分了家。   送文书的丫鬟回去的时候,自然也拿到了知县一直想要的婚书。   婚书男女双方各持一份, 如今顾蜜的这份给了知县, 那一份知县自己定会销毁, 两年之后,谁又能说的准是什么样子的。   桐树花凋零, 油桐树绿叶长出,到了拿嫩玉米做水馍的时候,也离顾瞻启蒙的日子不远了,顾见云早就托人打听过了隔壁村的那个私塾, 开学堂的是位有学问的老秀才, 虽说一辈子只混了个秀才, 好在肚子里装了不少学识,给顾瞻启蒙应该足够了。   顾见云回来将自己的想法与顾蜜说了, 说先让瞻子去学堂,这段时间他就县上村里来回的多跑几趟,将现银换一些银票, 到时候搬家拿着银票也好带的多。   “爷,瞻子读书不能将就,虽说瞻子才开始学学不到什么,可启蒙先生得找个好点的, 这是瞻子的第一堂课,先生的品德,所拥有的见识,都会对瞻子造成很大的影响,隔壁村的老秀才考了一辈子的功名,最终也只混了个秀才出来,虽说人是个好人,可也说明他确实还有不足之处,再说,考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考上,心里难免的会生出丧气来,咱不能让这样的人去教瞻子,万一沾了一些丧气在身上,这辈子瞻子就毁了。”   顾见云听完顾蜜的道理,顿时也清醒了,“对,蜜丫头说的对 ,我怎么就糊涂了。”   “咱如今不缺钱,去龙城之前,孙女想先去县里买个院子住着,让瞻子先读书,光是屋里的这些钱,咱们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全部换了银票,出手次数多了,难免遭人怀疑,一点一点的慢慢来,少换些,要是别人问起了,爷就说早年存下了一些,等到了县上,咱们开个面条铺子,再拿出来钱,那就是我们自己开店赚来的了,日子一久,便不会被人察觉。”   顾见云原本心里就是在担心这事,人是好走,拍拍屁股马上就能走,可屋里的这些银子怎么半,那么多就算是他们三个人带,也带不走,再说这东西绑在身上去龙城,一路上还不知道招多少贼。   如今听顾蜜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这个办法好,先去县里,慢慢的起步,一步登天,只会给自己招来麻烦。   主意一定下来,顾蜜第二日就跟着也一起去了县城,先是去看了院子,相中了一块环境安静的地儿,虽然价钱对他这个农夫来说贵了些,但好在环境好宁静,以后瞻子读书回来,在这地方住着,也能静的下心来。   爷孙俩人找好了院子,又去闹市租了一间小门面,门面虽小,周遭却是繁华地段,做生意再适合不过。   看好了院子,铺子,当日顾见云就拿了银两一手交钱,一手拿房契,顾见云拿到了地契还感叹了一句:“果然还是银子好使,有了银子办起事来就是快。”   在县城买院子租铺子的事情,两人都是先瞒着对,没有告诉其他人,包括顾长生都不知道。   等过了几日,顾蜜才与知县去了一封信,大致将自己的情况说了,虽说自己和魏铭的婚书已经给了他,但还是求他再帮自己一回。   顾蜜的书信去了不久,县里就来了消息,说知县夫人想顾姑娘想的紧,刚好县里有一套闲置的院子,让他们过去住,也好方便顾瞻读书,而且还可以去县里找个铺子,做点买卖。   接到消息的是顾长生,知县府里的小厮被顾长生逮着问了几次,才确信自己的耳朵没有听错。   知县大人想要接新屋里的人去县里生活,这事就像是在顾长生的心上开了一朵花,让他高兴的合起双手感谢了一番老天爷。   顾家一辈子务农,从来都是和泥土打交道,泥里来泥里去的,周身每个干净,平日里去个县里那都是逢年过节去一趟,可如今蜜丫头就要去县城里生活了,而且知县也说了,让她带着瞻子和爹一起去,这种事情,简直就是上天掉下来的馅饼,天降祥瑞啊。   “蜜丫头是个有福气的。”顾长生冲去老屋里,也忘记了自己的母亲对蜜丫头有恨,当即就将得来的消息说给了张氏,顾长生的声音很大,屋里的沈青梅也听的清清楚楚。   两人听完消息均是愣住没有半点反应。   顾长生也懒得再看她们,转身就去了新屋里,新屋魏公子今日刚好也在,顾长生进去的时候魏铭正在教顾瞻做人的道理。   “旁人欺负你的时候,你千万不能怂,怂一次,就会被他们欺负一辈子,就算是拼不赢也得使出你所有的本事出来,专戳他一个痛处,就冲着这股狠劲儿,保管他不会再惹你第二次。”   顾蜜站在灶台边上锅里正在煮着鸡蛋,听魏铭这番教瞻子,她也没有出声,心里还在隐隐作痛,心痛瞻子脸上的伤,今儿出去也不知道怎么着就与隔壁的几个小娃闹了起来,被魏铭抱回来的时候,脸就肿了一大块。   她也不知道魏铭怎么遇上的瞻子,这回倒是没有要他再费心找个想样的理由溜进屋里,过来的时候抱着瞻子直接就闯了进来。      顾蜜问了瞻子几次,瞻子才吞吞吐吐的说是王家的那个小胖子说他只有后娘,没有亲娘,自然就是有娘生没娘教。   瞻子生气推了对方一下,可对方个头比自己大,这才挂了彩回来。   顾蜜心揪成了一团,心痛的红了眼眶。   “你要是想明白了,明儿起我就教你功夫,今后遇到欺负你的人,你放手去弄,不论对方是残是废,有铭哥哥给你兜着!”   顾长生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进屋一听到魏铭说的话,吓得一时都忘记了自己进来要说什么,立马出声阻止,“魏公子,小孩子怎么能如此教,那以后还不得翻了天。”   自从顾蜜与知县那边订了亲事之后,公子爷隔三差五的就往顾家屋里钻,好在也没怎么为难顾蜜,多半是陪着顾瞻在玩,顾家看在眼里,也就随他去了,这会儿看到魏铭也没有觉得意外。   “爹,他骂我是个没娘教的东西,还说是我害死了娘。”瞻子听到是自己的爹来了,转过头顶着半张红肿的脸,眼里包着泪水满满的都是委屈,眼神里更多的是害怕,他害怕对方说的是真的,娘真的是自己害死的,害怕自己就是别人口中的灾星。   顾长生顿时说不出来话了,胸口急促起伏,眼睛也气的通红,“是哪个混帐东西说的?还敢打你了?”   “王家小胖子,上次王家的王智还在上坡上堵姐姐的路,当着众人的面轻浮了姐姐。”顾瞻平时没少被他欺负,王家屋里的小胖子仗着自己是小孩子,大人管不了,一直都是横行霸道。   几次小吵小闹,各家都没有当回事,再说小孩子打架大人也不好去掺合,这便更是仗了他王小胖子的威风,越发的得意忘形。   “这个王八羔子,他王家还有没有家教了!”顾长生气的一转头,彻底的忘记了自己当初是来干什么的了,“公子爷见笑了,此事是我顾家与王家的事,就不连累公子爷了。”   顾长生从屋里冲出去,直接就去了王家,他就想问问,顾瞻没有亲娘教,他王家的人就有亲娘教了?顾瞻的亲娘是难产而死,这关瞻子什么事,从一生下来瞻子就没有了亲娘,本就是个可怜的人了,现在又被王家的娃说是他害死了自己的亲娘,这种承重的话,瞻子怎么可能背负的了。   还有,那王智竟然还去堵过蜜丫头的路。   今儿他非得去王家把话说清楚不可,如今他这个当爹的回来了,就别想再欺负他的娃。   顾长生一出去,魏铭就盯着顾蜜的脸,眼睛看的转都没转一下。   “公子爷还是先回去吧,如今虽说定了亲,可也没有成亲,被人撞见,怕是会说闲话。”顾蜜从锅里捞出了鸡蛋,用布包裹了起来,蹲在瞻子面前,轻轻的在他红肿的脸上来回的滚动。   “你猜,你爹刚刚进来原本是想说什么的?”魏铭盯着顾蜜的眼睛,似乎能将她看个穿。   “不知道。”顾蜜心虚的躲开他的目光。   “你说,我知县府里的爹爹怎的突然就那么满意你了?还给你开了一间铺子,买了一处院子。”   顾蜜惊讶的抬起头,看着魏铭一脸什么事都别想逃过他眼睛的神色,惊了一瞬也就平静了。   知县府是他的家,家里发生点啥,他肯定会知道。   再说自己马上就要去县里了,他早晚就要知道的,也没有什么好隐藏的。   “我就是好奇,你哪里来的钱?”魏铭见顾蜜转开了目光,脸上又恢复了淡然,心里有些恼怒,她要干什么怎就不和他商量,就她和她爷两人,满县城跑,她好歹也是和自己许了亲的人,怎么就那么大的胆子,不在乎自己的名誉?   还是说自己就那么不值得她托付?   “你知道了什么?”这回顾蜜是真的被惊到了,她和爷去县里的时候,还一直防备着周围的人,难不成魏铭又知道了?   “罢了,横竖你去县城也好。”魏铭没再为难她。   他怎么知道?从她和顾见云两人去县城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她以为那院子就那么好找?铺子就那么好找?当日去当日就能相中?   在她去打听院子的前一刻,院子里的人才刚搬出去,铺子的老板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就先把契约给送上了。   她倒是心安理得,估计还以为是自己运气好吧。   两人没说多久的话,刚刚出去的顾长生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脚步也放缓了,皱着眉头已经没有了刚出去时的怒气。   “爹爹回来了,那王家可有说什么?”顾蜜赶紧问了一声,要是王家不给个交代,她定不会罢休。   “算了吧,听说那小胖子,被一群村里的娃堵在坑里打,估计和他叔叔王智的下场差不多,爬不起来了。”顾长生哪里想到会是这么结果,自己还没有踏进王家的门,站在他家的院子底下就听到了里面的哭声。   仔细一听,也就听了个大概。   顾蜜听爹一说完,突然就转过头紧盯着魏铭,这事估计也是他干出来的吧。   魏铭的眼神并没有躲避,确实是他干的,这种事情,用不着自己动手,他要是亲自动手了倒显得他特没品,一个大人居然去欺负小孩。   对付那些没教养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他自来都是以牙还牙,小胖子仗着自己是个小孩,那他就去找一堆孩子出来,让他们孩子之间较量就行。   王家胖子被按在泥坑里打,打人的也就只是十来岁的娃,王家一直说孩子打架是常事,小孩子不懂事,这回他王家的娃被打了,也只能怪小孩子不懂事。   出手打架的几个娃一回去,多半就被家里的人问出来了,说是魏铭给了他们银子。   仔细的一番盘问,几户人家这才知道是王家那小胖子得罪了顾家的瞻子,惹了公子爷,谁不知道公子爷如今与顾家是亲家,三天两天的往顾家跑,是个长眼睛的也不会去招惹,别说是招惹了,平常人家这会儿巴结都来不及呢。   横竖王家小胖子都打成了那样,得罪王家,自己家里拿点东西去看一眼,也好过得罪了知县府,今后被逼的无路可走的好。   这事情各家各户瞒得好,顾长生过去看的时候,王家那边也是一点实情都不知道,还真的以为是几个娃之间打架打的,一直在咒骂那几个娃。   顾长生心里的气消了,这回总算是想起了大事,将怀里的书信兴奋的给了顾蜜,“蜜丫头,你还不快谢谢公子爷。”   “这是知县大人来的文书,说知县夫人想念你,让你去县城陪她,连院子,铺子都给你找好了,还说将瞻子和爷也一块儿带上,让瞻子在县里上学。”   顾长生回来之后,就数最近这几日过的最是开心,先是顾蜜许了知县府的亲事,如今不只是蜜丫头能去县上,连,连瞻子都能去县上读书,想他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顾家屋里能出一个书生,要是瞻子也能中个秀才,那他们顾家就不会被别人瞧不起了。   “多谢公子爷。”顾蜜配合了顾长生的话,惊讶之后,一脸感激的看着魏铭,眼神真诚瞧不出半分假情假意。   “不客气。”装!演戏倒是像。   顾长生满意的很,又对魏铭各种感谢,还留里他在家里吃晚饭,说完,又跑去找顾见云,顾见云去了水田里,站在田坎上,就是舍不得那一片水田,当初是自己一锄头一锄头松的土,亲手灌的水,亲手买的秧苗,如今长成了绿苗,眼看着马上就能插大秧,自己却是看不到了。   钱财虽多,可他当了一辈子的农民,比起白花花的银子,这些秧苗在他眼里更加的亲切。   听到顾长生站在田坎上喊他的声音,才依依不舍的三步一回头的往家里赶。   到了晚饭,顾长生将几家人都请了过来,大伯家三伯家,全都到齐了,顾长生还是去叫了张氏,说过不了两天,蜜丫头就要去县城了,这一走估计也不会再回来,等到了两年之后直接嫁人,总不能走的时候,心里膈应着走。   “蜜丫头是个争气的,可娘也没有得罪她啊,当初是她要死要活分家,是她不要我们在先,和我们闹的那会儿估计就和公子爷搭上了,就是想看我们的笑话,你如今叫娘去她的新屋,这不是打娘的脸吗?”沈青梅坐在床上,趴着碗里的肉,吃的吧唧嘴,比起张氏几日吃不下饭,她更加想的开,横竖吃的是她顾蜜的东西,自己能吃什么亏。   “闭嘴!我又问你吗?”顾长生恼火的吼了一句沈青梅,这个时候她不但不劝劝娘,还来火上浇油,她是存心的吧。   “我这完全都是为了娘考虑。”沈青梅歪着头故作关心的看着一声不吭的张氏,实则心里爽的很。   张氏要是能早些听了她的,将那死丫头压到地上翻不了身,哪里会有今日这口气给她受。   自找的呗,怪得了谁。   “我这屋里东西多,有的吃。”张氏呆了一会儿,还是没有顺过心里的那口气,要她顺气,除非顾蜜能够跪在她的面前求她。   她再看看会不会过去吃她一口饭。   “行!那你们就在屋里吃吧。”顾长生咬着牙从老屋里冲了出来,如今呆在老屋里,全身都提不起劲,气氛一团死水,没有一个能让他省心。   新屋里到了晚上坐了一大桌的人,一场寒暄下来,不外乎就是让顾蜜在外多小心些,要对知县大人,知县夫人感恩之类的。   “这都是拖了公子爷的福啊,咱们顾家总算是有人脱了农夫这层皮。”顾长生喝了一点小酒,脸色通红,情绪一高话就多了起来。   “不客气,都是顾姑娘的福分。”魏铭端起酒杯就像是灌水一样,几杯下肚,脸色都没改,神智也清晰的很。   “魏公子,天黑了,我先送你回去吧。”大伯家顾长宁看了几次,每一次都能看到魏铭的眼睛在蜜丫头的身上,虽说两人定了亲,可是没成亲之前,还是避嫌的好,这夜深人静的,万一公子爷喝醉了酒一闹,邻里们听到了,还说是顾家不知廉耻,将人家公子爷留在家里过夜。   “行!我就先走了,你们继续吃酒,我有春子送。”魏铭在顾蜜的一双眼睛都快瞪出了白眼之后,也识趣的站了起来,潇洒的走出去,对身后的人挥了挥手,静悄悄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爹,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顾蜜见魏铭走了,看了一眼屋里的人,神色认真的对顾长生说道。   一大家子人,走的就只是魏铭,其他人都在,顾蜜一开口,都安静了下来,想听她说什么。   “等我去了县城站住了脚,你带着娘也一起过来吧。”   这话不只是顾长生愣住了,屋里的没一个不震惊。   “我怎么可能去......”顾长生舌头都快捋不直了,这是他闺女啊,就给她亲娘一样,都是个软心肠,到这时候 了,她还一心想着她那后娘,可她后娘......不提也罢!   “爹,等面条铺子的生意好了,就让娘也去县里开一家,不为自己考虑,还得为娘刚生下来的娃考虑。”   “有什么好考虑的,农夫的儿子那自然就是农夫,蜜丫头你可千万别再提这事了,你那娘是什么人你也知道,要是这话让她听到了,保不准又会生出什么幺蛾子呢。”   “那我.......”顾蜜显得有些为难。   “蜜丫头的好意,爹爹心领了,记得这事千万不能再提。”顾长生说的斩钉截铁。   “成,那我就不说了。”   顾蜜就算是不打算提了,可当晚在场的人,无不觉得她心肠软,好不容易去个县城,还能念着她的后娘,可那后娘要是个只好歹的东西也就罢了,偏偏是个苛薄之人。   第二日,顾蜜和爷,瞻子正在收东西的时候 ,顾燕又过来说了她一顿,说她也太善良了些,什么事情都为别人想,怎么就不为自己想想。   “她虽说是你的亲姨,可她哪点像了?之前那么对你和瞻子,你是忘记了?对她好,她要是能记得你的好也算了,可她那种完全不知感恩的人,去了只会给你惹事。”   “什么是她不应该得的,要都依了她,你所有的东西都应该给她,一个奶,一个你后娘,简直就是配齐了,天衣无缝。”   顾蜜被顾燕最后一句,逗的笑弯了腰,眼泪都差点笑出来了。“燕子姐姐这嘴巴,也不是个饶人的。”   “我那是看不得你被欺负。”顾燕替她整整齐齐的将衣服塞进了箱子里,回头没好气的说道。   “我就知道燕子姐姐是个善良的人,最是疼我。”顾蜜笑的越发的厉害,眼睛微微向窗户底下瞧了一眼,沈青梅这个点儿正在屋后坡上的茅房上厕所,楼上说话的声音大,顾蜜想到她肯定会过来偷听。   看到那一道青布背影 ,顾蜜放心的转过头来,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在这屋里,后娘再如何兴风作浪,那丢的也是顾家的脸,臊的是爹爹的面子,可出去了,到了县城,和朱家的三姨闹在一块儿了,丢的就是朱家的脸,是沈青梅的脸。   出发那一日,几家都过来帮忙抬箱子,顾见云屋里装了好几口大箱子,顾长生和顾长安两人一抬手上一软,差点就没抬起来,两人好奇自己的爹到底装了什么东西在里面,结果一掀开箱子,就看到了抱着一团团的铁铲,锄头,镰刀之类的。   顾长生脸色都黑了,“爹,你带这些去干嘛啊?县城里用不上这些。”   “去了县城就不用吃饭了?我琢磨着那院子里也能种点小菜之类的,铺子里的菜是在外面买,自己一屋人吃的几口我自己种。”顾见云坚持要带上。   “爹,就依了爷的吧,横竖来的是马车,不费力,再说了爷年纪大,做了一辈子的农活儿,这些带上就让他当个念想。”顾蜜进去,见他们说话,就插了一句。   顾长生一听,也没再说什么,弯下腰继续和顾长宁一起将箱子搬到了屋外。   这次爹一走,他之前租的那些田地,都给了自己,就这房子他舍不得,说是以后等瞻子长大了,他还得回来落叶归根,如此一想,就理解爹为何要带这些东西走了。   “你说爹,他怎么就把铁铲子锄头都带去,我看他是当农夫当惯了,就是去了县城,这内里也脱不掉农夫这层皮。”顾长宁一边和顾长生抬着箱子,一边忍不住唠叨了几句。   老屋里的张氏从窗户逢了盯的紧紧的,看到两人抬了个大箱子出来,心里还嘀咕,到底抬的是什么。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张氏竖着耳朵听顾长宁说完, 心里又嘲笑了一番,“明明就是个贱骨头,偏偏要去当千金小姐, 他顾见云不是去当老爷的吗?如今连锄头,铲子都舍不得放在家里给我们用, 瞧他那出息简直就是丢人现眼。”   屋里的沈青梅没将张氏的话听进去, 心思早就飞了, 顾蜜和顾燕说的话,她去茅房的时候, 都听到了。   县城啊,她做梦都想去的地方,当初她三妹妹嫁过去了县城里的朱家,虽说日子也平庸, 可人家至少双手没有沾过土, 脚底也没沾过泥巴啊。   听顾燕那口气, 好像是说顾蜜的意思想带着她去县城,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着, 这事没办成。   沈青梅的一颗心几日之前就似被丢在来锅里煎熬着,她恨不得立马下床去问问顾蜜,问她是不是说过这几句, 可奈何自己现在是个月母子,哪里都走不成。   老屋里那边搬的差不多了,顾蜜走在最后,手里抱着自己的包袱, 顾见云手上也有一个包袱,都是紧紧的抱在怀里,没有离手。   张氏看到两人从老屋里出来,一双眼睛就盯着两人手上的包袱,脸色绷都紧紧的,她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她想知道顾见云和那死丫头到底背着自己藏了些什么东西。   张氏从沈青梅的房里出来,绕了一圈最后从老屋的正门出来的。   张氏双手套在袖筒里,站在院坝的柱头边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瞧这顾见云和顾蜜。   她这么一站,前来相送的顾家人都有些尴尬,顾长生定了定神,走到顾蜜的身边为难的说道,“你奶都出来了,你还是去和她打声招呼吧。”   “爹爹放心,是应该打声招呼。”顾蜜不但没有拒绝,反而没有半点犹豫,面上带着微笑的走了过去。   张氏看着顾蜜走过来,嘴角不自觉的抽动,眼角剜着顾蜜,一脸的乌黑。   “奶。”顾蜜走到张氏的跟前叫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还透着积分雀跃在里头。   张氏暗搓了一下牙,心里恨的牙痒痒,可她这会儿却顾不得恨 ,一双眼睛只盯在了顾蜜手里的包袱上,瞧顾蜜捏的越是紧,她越是想看看里面到底抱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和顾见云定是藏了什么东西,刚好趁着这次机会想拿走吧?今日只要自己放了他们出去,恐怕日后就算是发现了顾见云私藏了钱财,她也没法子拿回来了。   “你这拿的是什么东西呢?”张氏突然就从顾蜜的怀里一把抢过了她的包袱,待众人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被张氏’啪啦’一下将包袱扯开,里面的东西全部都撒了出来。   一包掉下去全都是衣裳,张氏顾不了那么多,蹲在地上将那些衣裳一件一件的捡开,猛个劲儿的翻,越往里翻心里越凉。   “娘,你这是在干什么?”顾长生气的胸口都发痛,早知道娘是这个样子,他就不应该让蜜丫头去和她打招呼。   张氏的脸色煞白煞白的,不可能,他们不可能没有东西藏着,建猪圈,买猪仔的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张氏发疯样的翻,翻到最底上终于找到了一样东西。   黄金的发簪。张氏拿在手里,脸色才舒缓了一些,“我就说呢,你们定是背着我藏了东西的......”   “奶!奶啊,我求求您了,那是我娘留给我的,您还给我吧,其他的什么都给你,那一亩水田,还有屋里的三头猪,还有屋里的肉,都给您,只求您别拿了我娘的东西。”顾蜜一下就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你娘的?你说是你娘的就是你娘的了?当初你娘有这东西我怎么不知道?这就是你爷背着我藏的东西!当年你祖母给官家当过丫鬟,你爷手里有这种东西才不足为奇。”张氏将金簪子立马放进了怀里,对着地上的顾蜜 ,眼睛通红的吼道。   这遭雷劈的东西啊!还不知道他们是拿了什么宝贝去换了那写水田和三头猪的。   这么好的东西,糟蹋了啊!   “娘!你不知道我知道!那是清香留下来的唯一一样东西,死之前亲手交到蜜丫头手里的,你也要抢?”顾长生眼眶都湿了,这簪子他怎么可能不认得,当初清香嫁进顾家的那个夜里,是清香让他帮她戴在头上的,说是她娘藏了一辈子,就给她藏了这么一件嫁妆。   当时他心里感慨,还对顾蜜娘许了个空头话,说来日他定会多赚钱,给她再买一支新的回来。   谁知道,还没有等到他赚到钱,她就撒手人寰离丢下自己,丢下两个娃走了了,还是因为替自己生娃死的,顾长生心里原本对顾蜜娘是有亏欠的,后来沈青梅嫁进来,日子过的越来越紧张,他一颗心都在怎么赚钱,怎么养家身上,当初对顾蜜亲娘的诺言几乎都快忘记了,如今见到这支簪子,一时忆起,顿时没忍住就哭了出来。   谁也没有想到顾长生会哭,张氏也没有想到,踹着怀里的簪子看着顾长生,多少有些心虚。   “娘啊,我求您了,你就将簪子还给蜜丫头,等以后,以后我出去务工赚了钱再给你买一个都行。”顾长生也走过去,与顾蜜一道跪在了张氏的面前。   这一大早的,本就是顾蜜出发去县城的日子,围过来看热闹的人不少,谁知道临走的时候,顾家的老太婆居然演了这么一出戏来,一会儿功夫院坝边上又围满了人。   这回连个劝架的都没有了,纯属看热闹。   “这老太婆也忒心狠了,这连儿媳妇的遗物都要抢,真不是个人能赶出来的事!”   “这就算不是个人了?你是不知道,她前两天将她孙女的聘礼一样不挪的全部要到了自己屋里,心肝子又厚又黑。”   顾见云站的位置靠边上,正好能听到旁人的议论,本就要发脾气吼几句张氏,这回也懒得再出口,直接快步冲了上去,站在张氏的面前,硬生生的从她手里将簪子夺了过来。   “你丢不丢人,你丢我顾家的人啊!你是什么东西都没有见过还是怎么的?连你儿媳妇的遗物你都要抢,我顾家是饿着你了,还是冻着你了?你说你要那丫头的聘礼,那丫头就给了,你稀罕那些肉,丫头连肉带活猪都一块儿送你了,你如今是还想要她的命不成?!”顾见云气的脚步几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本来想着自己就要离开家了,要走也得和和气气的走,不与她再计较之前的事,可今日她这番动作简直就不是个人干出来的。   “你是不是还要来打我了?打啊,你伸手来打我啊,我做牛做马一辈子......”   “你不想做,你就离开我顾家!我顾家也不稀罕你来做牛做马!”顾见云是真的生气了,心里的狠劲儿一起来,当场吼的张氏没了声,安静了没一会儿,张氏终于又哭天喊地的哭出了声来。   “我造孽啊我!我也不想活了。”   “你不活?我看你比谁都活的长,当年你骂清香的时候,是怎么骂的?说她跳河怕水冷,上吊怕勒了脖子,抹刀子怕痛!如今她替我顾家生孩子死了,你满意了!你还有脸来抢她的遗物?你今日就是去死,我也不会拦着,也不会让你的儿子们拦着!”   顾见云吼完,张氏连哭都不敢哭了,周围没有一个帮张氏说话的人,不但不帮,看过去的眼神儿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张氏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脸色颓废至极,天雷劈啊,她就只是想要他将藏着的东西交出来,怎么就成了这样?   “蜜丫头,今日以后,你就给我这个老头子过,既已经分了家,倘若以后这老太婆还想打你主意了你就给我听好了。”   “不经你同意拿了那叫偷!从你手上硬拿了那叫抢!偷窃打劫,就得报官!”顾见云说话用的力气大,这番吼下来,脚步有些不稳,顾蜜赶紧站起来扶住他的胳膊,擦了擦眼泪,冲着顾见云点了点头。   “我们走!你们也都别送了。”顾见云一辈子没在这个家里显示出家住的威风,临走了却是拿出了家主的派头耍了一次大威风。   **   马车出发的那一刻,天空就开始飘起了沥沥细雨,张氏没再说话,脸色苍白的望着离去的马车,顾见云藏着的东西就这么被带走了!她怎么这么命苦。   顾家的几个儿子一时也忘记了去扶,都盯着马车的方向,一直目送到看不见的地方才开始回过神,顾长生从地上起来,并没有去扶张氏,眼里一片空洞的从张氏身边走过,直接进了老屋里。   这个糟心的地方,自己留在这里就好,只要他的两个孩子离开了这里,离开了这个能食人肉的家里,他就放心了。   张氏最后还会被另外两个儿子扶起来的,回头去看顾长生,见他都没拿眼睛看她,顿时气都又哭了。   “我这是造都什么孽啊。”这回顾长生回来,她问了他几次赚都工钱,他都没给,如今看这个态度,估计是不会再给自己了。   钱不在她手上,这屋里今后她说话还算话吗?   “你们可别被那死丫头给蒙骗了啊,她这一环套一环都是在给我下套,她这是吃准了我啊......”张氏生怕自己另外两个儿子也跟着离了心,转过头赶紧开始吹耳边风。   只是如今她闹都那一场戏,还在热腾腾的冒着烟,谁能忘的了,两个儿子也没有怎么理会她,大儿子顾长宁要心慈一些,临走前还说了一句,“娘,好生休息,其他的就别想了,如今屋里有那么多东西,足够您过上好日子了。”   三儿子则是头也不回的回了家。   ☆、第 34 章   第三十五章   整个一闹腾下来, 就数顾蜜的大伯母伍氏看的最明白,一路跟着顾长宁,脸色一直都是惨白惨白的, 似乎是被什么吓到了一般。   “娘,你脸色不好, 是哪里不舒服?”顾凯发现了伍氏的异常, 关心的问了一句。   “凯子, 今儿个老屋里的那一出,你可看明白了?”伍氏突然就抓住凯子的手, 急切的问道。   “什么明不明白,奶也太不讲道理了。”顾凯说完,伍氏脸上露出了失望,随即就松开了他的手。   这一出, 蜜丫头演的这么隐晦怕是没几个人看的出来吧。   她才十六岁啊, 是怎么有的这份城府, 从刚开始的猪肉,就是为了让她奶眼红, 给了她家,给了老三家里都分了肉,偏偏就是不给老屋里的人。   等到顾长生一回来, 就什么都给连,猪肉给,聘礼给,曾经她视之如命的东西都给了老屋。   就最后这根簪子才是正戏, 她断定了她奶在屋里盯着她,也断定了她奶会抢她手里的那个包袱。   家婆这么一闹,就算是彻底的和顾长生之间生了间隙,永远都无法合上的间隙。   还不只是顾长生,爹被她用一个谢氏压的一辈子都说不起话,如今好了,一个苛薄顾家子孙的罪名安在了娘头上,以后怕是彻底的没了底气。   还有她另外的两个儿子和她的孙子孙女,自己刚刚也问了顾凯,瞧他的态度就知道了,想必这回娘在顾家人的心里,威信已经全无了。   这结局,简直就是在娘的心口上划一刀,再撒了一把盐一般的让她痛啊。   多狠!   伍氏想不通,顾蜜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舍的下这些本钱来算计?就算是自己,即便是以后会嫁到知县府,她也舍不得这些本啊,那聘礼多少好东西啊,她这一趟县城,可是身无分文只身而去。   她佩服蜜丫头,佩服的很。   伍氏握拳捶了一下掌心,啧啧的几声惹的顾长宁回头剜了她一眼,“老屋里才闹出来这档子事,你高兴个什么劲,你是想被人嚼舌根吗?”   伍氏被顾长宁一声呵斥,顿时用手捂住了嘴巴,遮住了脸上来不及退掉的笑容。   以后这日子还长呢!只要自己不和蜜丫头对干,她也不置于算计到自己头上,伍氏晃了晃头,也就不再去想了。   **     夜里顾长生抱着娃在哄,沈青梅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几度开口看到顾长生的脸色,又将话吞了回去,可不说嘛,她又睡不着觉。   今日娘和蜜丫头闹的那一出横竖也与自己没多大关系,蜜丫头既然说了要带自己去县城,那只要顾长生去蜜丫头跟前说一声,她铁定就会同意了。   “你这大晚上的,眼睛一会儿瞟这,一会儿瞟那,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顾长生被她瞧的心里发毛,忍不住就出声吼了她一句。   “长生啊,你说,我当初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你续弦,我到底图的是啥啊。”沈青梅悠悠的开了口,话没说完自个儿先沉浸在了伤神的气氛里。   顾长生不听还好,一听她这口气,似乎自己占了她多大的便宜一样,当初要不是沈家娘心疼两个孩子,非要自己娶了沈家的二姑娘,他这辈子也不会与她有交集,她嫁进来,有吃有穿,也没有让她挨饿,她哪点委屈了?   “日子你爱过不过!”顾长生心里也是被自己的娘气着了,当下也没顾及沈青梅是个月母子受不得气。   沈青梅果然就开始哭了。   哭完一阵,该说的话也说了出来,“蜜丫头也不枉我疼她一场,她既然有那个心带我去县城,你就去给她说一声,她肯定会把我接过去,到时候我站稳了脚,咱们的孩子也能在县城里读书......”   “你听谁说的?!”沈青梅还没说完,顾长生就脸色铁青。   这话当时就说好了的,不会传播出去,怎么沈青梅就知道了?   “这......这不是燕,燕子那丫头告诉我的嘛!”沈青梅豁出去了,总不能说自己去偷听的。   没想到沈青梅话音刚落,顾长生就将娃丢在了沈青梅身边,直接冲到了老三家里,当场就质问了顾燕。   大晚上的被叔叔找上门呵斥一顿,顾燕气的嚎啕大哭,罗氏是个不好惹的,最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当下跟着顾长生的身后,撵到了老屋里,非要找沈青梅出来对质。   半夜里几家闹的都是鸡飞狗跳的,顾长生从沈青梅那躲躲闪闪的眼光中就已经猜到了真相,当时气的拿了一床被褥就去了之前顾蜜睡的那个房间,也不再管她了,分了房睡。   这下,老屋里白天是张氏哭,夜里就是沈青梅哭,顾长生耳朵似生了茧,心里再也没有波动,任由了她们闹。   **   顾蜜到了县城天色已经不早了,阴沉沉的一片,但好在没有下大雨,细雨绵绵,知县大人为了将人情做到底,特意派了几个人守在院门口等顾蜜的马车,顾蜜和顾见云一到,知县府的下人们就将马车上的东西全部帮忙搬进了院子里。   院子不大却显得温馨,等一切都收拾妥当了,顾见云将过来帮忙的知县府的几个下人送出了门口,“回去替我多谢谢你们知县大人,等他有空了,就到院子里来坐坐。”   几个人也客气的回了礼,待他们前脚一走,后脚顾见云就上了门闩,关好了院门,回头冲着瞻子做了个鬼脸,三爷孙脸上的笑再也藏着捏着,笑了个开怀。   从此以后,他们就将开始新的生活。   “爷,蜜儿能有今天,得谢谢爷的疼爱。”顾蜜眼睛有些干涩,上一世自己对爷的态度不光是冷淡,甚至还称的上过分,如今重活一世才明白,爷是真心疼自己和瞻子的。   此次出来,爷离开了他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为的就是想让自己和瞻子能出人头地。   “走吧,进咱们家去,爷能护着你们一日是一日。”顾见云牵了瞻子的手,再抬起头望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小院子,越看越是满意。   这辈子他终于能住上了青砖白墙的独立院子,双脚踩在地上的青砖石板上,不沾任何泥土,脚底干撒。   这都是拖了蜜丫头的福。   夜里的灯火稀疏,但是依然能将院子的样貌看的清楚。   买的这个院子,是间两进的小院,大门开在东南角,入门一座高大的白石影壁,左右穿廊一边通入西边一排三间倒座房,一边隔出一个单独的小院用作外书房,小院月洞门外沿廊进去就是垂花门,也是内院入口。内院不很大,正面是通透三开间正房,两侧各有两间耳房,正房后又有一排后罩房可做厨房柴房库房等用。宅子通体紧凑实用,原房主人一家七口并三五下人住来稍嫌拥挤,对顾蜜一家人来说却是宽敞有余。窗下有两片花池,原种的是些月季蔷薇等观赏植物,衬得屋后高大深翠樟树,绣彩镶芳,煞是怡人。   夜里爷孙三人心里都很新鲜,又去各个房里看了一遍,屋里的摆件物件,样样齐全,看院子的外貌也是才建了不久,称的上新。   “明儿还是去找牙子,买两个粗使婆子回来,街头上那店铺一张开,蜜丫头和我就有得忙了,屋里的活儿得有人干,顺便再请一个机灵点的小哥儿,陪着瞻子读书,以后去私塾,他一个人来回,我不放心。”   顾见云眼里嘴角都是笑,之前那银子藏在屋里的床底下,硬是不敢拿出来用,可如今这么一搬家,倒是可以放心大胆的用。   昨日那几箱子铁,也就头一箱最面子上是几把新铁铲和新锄头,其余的那些箱子里,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主意是蜜丫头出的,说屋里的人就算是怀疑他们藏了什么,也不会怀疑藏的东西,多到能用大木箱子来装。   最多就是盯着他们手上拿着的包袱。   结果还真被蜜丫头说中了,张氏那泼妇真的就去抢了蜜丫头的包袱。   “行,都听爷的,等明日我先带着瞻子去寻学府的路,爷先替我去铺子跟前走一趟,开个门,算是头一天图个吉利。”顾蜜说完,就出了门口,在顾见云的脚步跟着出来了之后,才关上了西厢房的门。   起初顾蜜本想将正房让给爷住,可爷死活不同意,说自己住在外院就好,夜里也好看个门什么的。   正房的主人房就留给了顾蜜,西边他们刚出来的这个厢房,是准备给瞻子住的。   抬来的几个大箱子,顾见云想了许久,都没想好放在哪里,总觉得放哪里都不安全,最后干脆就豁出去了,学起来在滚水村的做法,生生的在顾蜜正房的地底下凿出了一个洞。   “以后屋里的丫鬟婆子多了,这东西要是见了他们的眼,是个人都会眼红,咱得一次藏个好地方,不能露了财。”从滚水村搬来的锄头铁铲子,当夜就派上了用场,一整个晚上,顾见云和顾蜜来回的挖,一刻都没有停歇,天色麻麻亮了,才算对跟前的这个大坑满意。   昨儿也里就瞻子一人睡了半夜,顾见云和顾蜜完全没合过眼,等到了早上顾见云显出了些许疲惫,可顾蜜却是依然新鲜的很,精神头十足。   “爷,您先去屋里歇一会儿,我到灶屋里弄好早饭就叫您。”顾蜜将顾见云催着去睡了一会儿,自己则是去厨房里熬了粥,又去集市上买了两笼肉包子,碗筷都摆好了,才去屋里将顾见云叫起来。   等三人欢欢喜喜的吃完了早饭,刚搬进县城里的第一天就算是正式开始了,一出门顾蜜和爷就各忙各的。   细雨还在绵绵不断的下,顾见云穿过了院子前的小巷子,跟前青石板铺成的路面湿湿哒哒,却没有看到半点泥土。   顾见云背着手,一时想起自己活了大半辈子的滚水村,屋前屋后一下雨,全都是水坑,从雨里走来,回回都是一身的泥巴。   而如今,一把油纸伞握在他手里,身上是崭新干净的青布衣衫,从巷子口出来,恍惚中顾见云常年驼起的背,似乎挺直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厚脸皮再推荐一下基友文,多谢小可爱们去捧个场,回来大大有红包送你们哟,么么啾~ 文名:《宫女退休日记》 作者:赫连菲菲 文案:十年宫女生涯,丰钰终于满二十五岁出宫归乡,变成没有着落的老姑娘。 婚事急急提上日程,于是克妻克子克父母亲族的天煞孤星安锦南入了她的眼。   ☆、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   顾见云去了街头的铺子, 铺子当时盘的急,里面的东西上一任东家还来不及收拾,他准备先过去打扫一下灰尘, 等正式开张得选个黄道吉日才行。   等到顾瞻私塾的事情办妥了,才能全心全意的将心思放在这个面馆里。   如今太平盛世, 县上有钱人大把的在, 只要自己和蜜丫头勤奋, 做出来的东西干净好吃,不愁卖不了钱。   顾蜜出来的时候和顾见云走了相反的方向, 戴了一顶遮颜的纱帽,牵着顾瞻,准备先去打听一下县里私塾的路子。   问询了几处,顾蜜才相中了一位年轻有为的先生, 年纪轻轻中了举人不说, 听说是个眼光开阔的人。   顾蜜不指望瞻子能靠着读书来光宗耀祖, 添了学识,倘若不是那块料, 思想见识广了,退一步回来,也能找个像样的出路。   顾蜜领着顾瞻从外面回来时, 顾见云也回来了,一进门顾蜜就瞧见他一语不发的坐在外院里,双手隆在袖筒中,脸色不是很好。   “爷, 回来了?”   顾蜜走到他跟前,叫了一声,他才回过神。   “怎么样,瞻子的学堂有着落了吗?”顾见云一时才回过神,看了一眼瞻子,赶紧的问顾蜜。   “都说好了,银子给足了,自然能成的。”县城地方小,不比龙城,在乎的不是什么身份,为的都是赚钱,养家糊口,银子给足了,自然就能成。   秀才举人县里是有几个,可又有谁家里裕富的?   相反,县里也有富裕的人家,但那屋里的公子爷便不争气,又考不上秀才举人。   今日虽然隔着面纱,但对方的打扮她依稀也能瞧清楚,不是什么好绸缎,用的笔墨纸砚也不是好货,估计家里的环境是个吃紧的。   自己一手将银子全都付清了,对方没有半点犹豫就收了顾瞻。   “那就好,那就好。”顾见云松了一大口气。   “爷刚才在想什么呢?瞻子的事情算是定下来了,我过会儿想过去看看铺子。”顾蜜心里念着刚才爷走神的模样,有些放不下心。   “铺子没事,我扫了一下尘土,这两天下雨,你就在家里好好呆着,为瞻子上学的事情做准备,我盘算了一下,等雨停了,咱们找个好日子就开张,趁着阴雨天,我先去找牙子买两个丫鬟婆子吧。”顾见云立马就阻止了她,那神情似是很怕顾蜜出去一般。   “行,听爷的安排,中午我们顿肉吃。”顾蜜心头即便是有疑惑,也应了爷的话,与瞻子一道进了屋,刚才回来的时候,她割了两斤肉,买了一壶小酒,阴雨天一家三人围在桌旁,吃着肉喝着酒,定是一桩美事。   顾见云看着顾蜜转身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搬来了县城是好,可县城里,也有蜜丫头熟悉的人。   今儿个他就碰到了沈耀和她的那位朱家表姐。   雨天路上本就没有几个人,他在铺子里正忙着收拾桌椅时,便听到了几声姑娘的娇笑声,抬起头望出去就看到了一位姑娘躲在了公子的雨伞上,模样娇羞又兴奋。   顾见云刚想挪开目光,突然就觉得跟前的两人好像很熟悉,等他再从蒙蒙细雨里看清楚了,才发现那公子是沈耀,而躲在他雨伞上的姑娘,如果他没有记错,就是朱家的姑娘,顾蜜的表姐,沈耀的表妹。   顾见云一时心头有些难受,毕竟沈耀与蜜丫头有过婚约,虽说被沈家的冯氏退了亲,可沈耀当初还表现出一副,非蜜丫头不娶的痴心模样,谁知道这才过了多久?又看上了他的另外一位表妹。   可真是个有情郎啊。   顾见云将门“碰”的一下关上,莫污了他眼睛。   好在蜜丫头是个有福气的,舍了那穷秀才却得了知县府这门好亲事,那是老天开眼。   什么秀才不秀才的他不稀罕,屋里穷的揭不开锅,要那秀才来也不能当饭吃,饿着肚子撑面子这事,对他这个当惯了农夫的老头子来说,他做不到。   顾见云一路回来,心情就不大好,并不是他有多在乎沈家这门亲事,而是心疼顾蜜,搬来了县城,之后免不得会和沈家的人碰上。   碰上的时候,也难免的不会想起前尘往事。   蜜丫头一向是个心善的,但早些时候也看得出来,她心里头是有过沈家秀才,虽说后来冯氏退亲的时候,自己那么一句吼,为的是蜜丫头,但也没过问蜜丫头内心的真实感受。   似乎是放下了,可又好像放下的有些过分,对沈耀如此,对知县府的公子爷也是如此,眼睛平淡如水,没有她那个年纪该有的娇羞,似乎看人的眼睛里连一丝情意都没有了。   顾见云怀着心事回到院子里没多久就碰到顾蜜回来了。   再看跟前的人,眼神清亮,看着自己时眼里透露出来的关心,顾见云就否了刚才所想的,他家蜜丫头才十六岁,又怎会是个冷心肠。   多半是人小,还不懂得何为感情。   午饭时顾见云喝了一些小酒,之后睡了个午觉,到了下午才去集市上找牙子买丫鬟婆子。   顾见云本就是个干苦力活儿的,谁能吃苦,谁会偷奸耍滑,一眼看过去,绝不会认错。   当日就花了真金白银,买了两个粗使婆子,两个丫鬟,和一个小厮。   两个婆子一个留在屋里,一个日后要带上去铺子的厨房里帮忙,两个丫鬟,他主要想买回来给顾蜜使唤,蜜丫头自小没了娘,吃的苦自己都看在眼里,如今有了银子,就得好好的享福,面管子生意得做,但是蜜丫头也都让人伺候。   浆洗的活儿得有人替她做,两年之后,等她养好了胚子,定会给知县府长脸。   余下的一位小厮,就是陪着瞻子读书的,挑的时候,就唯独挑小厮费了心神。   既不能找贼眉贼眼的,又不能找太老实的,的找个心诚又聪明的人才行。   往后瞻子说话的时候得有个人搭上几句,要脑子太狡猾的人,会带歪了瞻子,可脑子太木鱼了人又不能帮着瞻子上进。   挑了好一阵子,才挑了一个叫旺才的人,这名字又让顾见云满意了几分,是旺才,不是旺财。   如今家里不缺财,缺的就是才,这刚好适合不过。   “既然你们都来了我顾家,今后只要尽心尽力的为我顾家效力,我顾家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顾见云正在屋头训话,门口那边就传来了动静,顾见云一回头,就看到了魏铭,在家身后还跟了两个仆人。   “顾爷爷,我这人都进来了,怎么你们家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今日刚好带了两人过来,就让他们日后替你们守门。”   魏铭对身后两人递了个眼神,两人立马与顾见云请回来对仆人站在了一起,低着头很是恭敬。   “正好赶上爷训话,就让他俩爷听着,我先进屋找瞻子 。”魏铭倒没将自己当个客人看待,从垂花门径自走了进去,步伐利索洒脱。   是想见蜜丫头还是瞻子,还说不一定呢,顾见云心里哼了一句,也没有揭穿他,眼下院子里人多又是白日里还好说,等到了晚饭的点了,便万万不可让他再如像在滚水村一般,来去自由。   等顾见云安排妥当再进去,却意外的发现魏铭真的在陪瞻子,不过不是在读书,也是拿着树枝当剑在比划。   关于魏铭的名声,早在滚水村就见识过了,一身惹事的本领极强,肚子里的墨水有没有不知道,但手脚上但功夫应该也能有两把刷子。   要是将来瞻子能文武双全......想到这里,顾见云一张脸眼睛都快笑成了一条缝,若真有那天,那就是顾家的祖坟发了,他定会三步一磕头的去跪拜老祖宗,感谢他们保佑自己的后辈子孙。   魏铭耐着性子陪着瞻子玩了一会儿,实在是憋不住了,也就索性不再装,“今日就到这里吧,我们进去看看你姐姐。”   顾见云却没有给他机会,“多谢魏公子了,来的那一日知县大人派人过来替我们收拾了院子,如今公子爷又送了两位下人过来,当真是对我顾家关照的紧,想的周到。”   “等公子爷今日回去了,也正好替我给知县大人说一声,改日我们定当登门当面感谢。”   “顾爷爷,不必客气。”魏铭敷衍的说了一句,依然要往顾蜜所在的灶屋里钻。   “刘婆子,你进去帮忙看看姑娘的饭菜如何了,帮着搭把手,过会儿公子爷要留在这里吃饭,得多弄两个菜出来。”顾见云叫了刚买回来的婆子,瞧了一眼公子爷,一席话,硬是阻了魏铭的脚步。   以前在滚水村的时候,那是乡野地方人少,不比如今的县城人多口杂,更是要在意姑娘的名誉,蜜丫头虽说与魏铭定了亲,但是终究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不能让魏公子总是这般毫无顾忌的与蜜丫头单独呆在一起。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魏铭才看到了顾蜜。   有刘婆子帮忙,晚上的菜色丰盛了一些,看得出来,这是特意在招待魏铭,顾蜜中午买回来的酒还剩了大半,本想留着给顾见云慢慢喝的,今儿魏铭过来,就拿出来招待上了。   可没想到的是,这一喝上,就没有了个量,一席下来,从黄昏喝到了夜色深沉,屋外虽是夏季,可阴雨一下,到了夜里也有几分凉,等丫头伺候了顾蜜去屋里加了一件衣裳出来,见小厅里的灯还是亮着的,提了脚步就赶了过去。   一进屋里,便瞧见爷和魏公子都是醉的横七竖八,两人也不知道聊了什么,竟然兴致那么高,非得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顾蜜让旺才先将爷送回了前院,打算回头去将公子爷来时带来的仆人叫过来,趁着这次魏铭醉了酒,一次都给他知县府送回去。   “你过来,陪我坐一会儿吧。”还没等顾蜜交代婆子,身后原本趴在桌上的魏铭就撑起了脑袋。   顾蜜诧异他居然就醒过来了,但看他脸色染了绯红,便知这回是真喝多了。   顾蜜依了他的话,走到他跟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缓缓的说了一句,“公子爷醉了酒。”   “嗯。”   魏铭没有否认,撑着手就那么直直白白的看着她。   “你知不知道,那一日你站在油桐花树下,真的像极了我母亲。”魏铭盯着顾蜜略显震惊的眼神,接着说道,“很美。”   “真的很美!”   魏铭的声音很沉,透着几丝沙哑,瞳孔里有瞬间的幸福之色,而后又是空洞一片。   “我也有一个弟弟......”魏铭垂着头,顾蜜瞧不清他的脸,神色虽有些讶异,但也只是坐在他的对面,一声不吭的看着他,想等着他接着说。   她只知道魏铭是知县大人的干儿子,但听他此时说的人,怕不会是知县府的人。   而是他的亲娘吧。   魏铭说完了这句,却是突然放下了手里的酒壶,又倒在了桌子上,顾蜜等了一会儿,见他突然又没了动静,还是忍不住试探性的问了一声,“后来呢?”   “死了。”一句简短的话,语气已经归于了平静。   顾蜜的脖子就那么僵着,再看魏铭的模样,分明是闭着眼睛倒在了桌上睡着了的模样,可偏偏刚才那两个字,又清晰的从他嘴里吐了出来。   顾蜜陪了他一会儿,确定他不想再说话之后,又问了一声,“我这就让人将你送回去。”   魏铭没有反应。   顾蜜出去找了婆子交代了几句,看着魏铭被两个仆人带出来了门口,才转身回了屋。   夜里的雨有一种独特的凉,无论是夏季还是冬季,都有些沁人心脾的冷。   顾蜜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身边的丫头玉儿赶紧扶着她往屋里走,“姑娘,快进屋吧,夜里凉,这还刚下过雨呢。”   顾蜜望了一眼深沉的夜色,想着她是极为怕冷的,前世湖水灌进脾肺,周身冻的刺骨的感觉,她尤记得清楚,“进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快过年啦~小可爱们要放假啦,回家的小可爱们,路上注意安全哟~   ☆、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   夏季的雨水下不长, 没过几日又是晴空万里,早上一起来,已是一身的热汗。   备了几日, 顾蜜的面条铺子终于开张了,开张当日顾见云特意给魏铭交代了, 不用他一个知县府的公子爷来撑场面, 别一开始就把客人吓走了。   魏铭没有来, 却是坐在了铺子对面的茶馆盯了一日,后来见面馆子坐了个满, 连顾蜜的脸都看不到了,也就没趣的打道回了府。   县城里像顾蜜这样的面条馆子也有,但是没有她家的上档次,不仅是自个儿做的手工面条, 肉也是好肉。肥瘦相间, 熬出来的肉末臊子, 能香了整条街。   铺子的食材光是本钱,就得花不少, 县城里出得起这些钱的,多半是不想脏了手干这些粗活儿,愿意吃苦赚钱的, 又没有成本弄这么好的东西。   而顾蜜和顾见云,手头的钱是发的一笔横财,出身又是平民出身不怕累,才头一天开张, 铺子里的桌椅就没有空闲过。   到了晚上收摊的时候,爷孙三人和买来了刘婆子已经都累的腿酸脚软的。   刘婆子是个做事的人,也没有怨言,一张脸乐呵呵的一个劲儿的恭维顾见云,“老爷这铺子开张大吉,往后定会越来越好。”   顾见云嘴裂开好久都合不拢,晚上就将余下的臊子和面条带回来院子,让留在院子的那位王婆子给大伙儿一人煮了一碗,算是今日的庆功宴。   铺子开张之后,就如刘婆子所说生意是越来越好,连着半月都没有下过雨,顾见云为了让顾蜜落个清闲,又重新去请了两个伙计,专门替铺子跑腿。   等顾蜜抽身出来,才想到给家里的父亲去信,去信不久就有了回音,与顾蜜想的一样,爹爹的回答定是什么都好,勿念,照顾好瞻子,照顾好爷之类的。   与顾长生的回信一道,顾燕也捎了信给过来,开头几句大致都是一些简单的问候,到了最后,才提了一句后娘沈青梅的事情,听说月母子期间就因为要来县城的事情和爹吵了几次,等出了月子这几日,更是吵的密集,顾家老屋里就没了个清静。   顾蜜将信合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如今自己来县城已有半月有余,县城里的那位亲戚,怕是也忍不了多久,必定会自己找上门来。   横竖她也不急。   日头偏西时,顾蜜从铺子里出来,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准备去接瞻子,虽说有旺才陪着瞻子,但顾蜜喜欢听里面的读书声,她总觉得那声音赛过了所有音律,大概是因为自己从没去过学堂,对读书也有几分渴望的原因。   铺子离私塾很近,拐几个路口就到了,自顾瞻去私塾几日以来,都是顾蜜去接的,倒不是去私塾门口接,而是站在巷子口,远远的等着瞻子出来。   好几次顾蜜朝着私塾门口瞧去时,都能看到教书先生亲自将瞻子送出来,先生的身型虽说偏瘦,但个头高,一身青布衣裳,站在那里腰杆子挺的直直的,一看就是读书人身上所拥有的傲气。   顾蜜面上礼貌的挂着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总觉得对方每次都朝着她的方向微微点头施了礼。   横竖自己回个礼也不吃亏,在大致估摸着对方朝这边望来时,顾蜜都会下意识微微额首以表感谢。   几次远远的看着,倒也没有真正的瞧个仔细,直到今日对方走到自己跟前,礼貌的叫了一声“顾姑娘”,顾蜜才抬起头近距离的瞧了一眼。   眉清目秀,眼睛清明,站姿如松。   顾蜜心目中的教书先生就应该长这样的。   “姐姐,我和先生说,我们开了一家面馆子,想带他过去尝尝,可以吗?”顾瞻兴奋的看着顾蜜,脸上是迫切的想要借盘子谢鸡。   “若先生不见外,当然可以。”顾蜜低下头,眼睛微微上翘笑的很明朗,毫无半点养在深闺女子的扭捏作态,这番模样,竟让对面的先生突然失了神。   “在下姓元,常听顾瞻说起顾姑娘,那日匆匆一面,便知姑娘是一位好姐姐。”元佳才礼貌的握拳说道,眼睛瞥向顾蜜的眉眼时,脸色不自觉的泛起了一抹红。   如此清新脱俗的姑娘,如今世上已是少见。   “元先生见笑了,倘若先生不嫌弃.......”   “不嫌弃,是元某叨扰了。”元佳才赶紧说道,脸色有些窘迫,肢体也透着尴尬。   “元先生请。”顾蜜低下头,为他和顾瞻两人让出了路。   顾蜜出来时,并没有带丫头,一是自己没习惯有人跟着,二是也不想招眼,如今铺子才开不久,什么东西都得自己亲自动手调配,有了丫头在身边,定会阻止她,这也不让自己干那也不让自己干,反倒是添了倒忙。   店里这会儿人少,顾蜜便亲自为元佳才煮了一碗面,心里多半还是高兴的,这样一来,只要先生吃了她这口面,日后教起瞻子来,定会更加尽心尽力。   瞻子人小,倒是懂得拉笼人情世故,今日还能说动先生,让他移动来着铺子里吃碗面条。   “先生慢用。”顾蜜将碗搁在元佳才的面前,青葱白嫩的五指,嫩的泛出了光亮,手腕上的一对玉镯,更是显得手腕的纤细。   云佳才心里猛的一跳,随即面色更加的红了,“多谢顾姑娘。”   临走之时,元佳才坚持要付了面钱,从他的袖筒之中翻了好久才凑够了一碗面的钱,一番动作又让他面红耳赤。   顾蜜也很尴尬,和顾瞻一起,一直将他送出了百米远,直到感觉对方的脚步有些仓皇失措,顾蜜才拉住了瞻子,心头就如丧气了的皮球,不知道自己刚才哪一步走错了。   原本还以为请了先生吃饭,能让他欠个人情,日后对瞻子更加的好,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可现下倒好,不到没有让他欠了人情,还让人家难堪。   元先生说多少钱的时候,那粗心的婆子硬是没有看到自己的眼色,老老实实的说了个价钱,差点让那位先生下不了台。   “瞻子,明日姐姐备一些纸墨,你拿去给你们先生,就说往日还要多叨扰他,这些自当是学生孝敬先生的。”顾蜜想起了屋里还有一些买来准备给瞻子用的纸墨,买的时候买了很多,刚好可以均出一部分出来,送给那位先生,也好让他折中了今日这碗面条的损失。   第二日顾瞻回来,顾蜜一问,听先生已经收下了她送的东西,心头松了几分,想着总算是没有得罪了人家先生。   县城的书生来来回回的茶会,书会,几番逛下来,多半都是认识的,元佳才自那一日看清了顾蜜的容颜之后,便觉得自己将来要觅得的佳人,正是此类贤淑的姑娘,心里一直挂念着。   “元兄今日是有何喜事,怎的这一会儿了,走神了几次,面上还挂着痴笑,莫不是心中有人,在思恋着哪家姑娘?”   坐在元佳才对面的人,正是沈耀,年少时,两人曾经一起同过窗,沈家在前几年还算是家境比较好的,沈耀最初还在县城离读过一段时间的书,但是自从顾蜜的外祖母生病了之后,花了不少钱去医治,沈家的钱财一下被掏空了,沈耀也只能回到村里的私塾。   这也是顾蜜的舅娘讨厌她外祖母的最大原因。   沈耀中了秀才是村里的骄傲 ,但是出了那个村,所谓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曾经的同窗已经中了举。   沈耀轻轻的戳了一下元佳才的胳膊,元佳才才反应过来,想起自己刚才的走神,脸色更加的泛红。   “还真被我说中了?元兄看上的是哪家姑娘?”沈耀有些好奇,一向不怎么接近女色的元兄喜欢上的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不满你说,我最近确实看中了一位姑娘。”元佳人见事情都说到了这里,也就没有隐瞒。   “能得元兄眼的姑娘,想必姿色定是极好的。”沈耀随口符合了一句。   “姿色倒是一位绝色佳人,可我认为这并非是最耀眼的。”元佳才想起无论刮风下雨,那一抹身影都等在了巷子口,不急不躁,就站在那里,面色恬静,似乎很喜欢私塾里的读书声。   之后好奇之下问了他的学生顾瞻,才知道,那是他的姐姐,也才知道,两人都死了娘,是他姐姐一手将他带大的。   元佳才见过姐姐心痛弟弟的,但却没有看过一个姐姐能似父母一样但替弟弟做打算,明明是从苦日子堆里爬出来的人,脸上却看不到半点丧气和一丝的不平。   姐弟二人脸上都没有。   能让一个从小就失去了母亲的弟弟,眼里没有寂寞,脸上没有自卑与愁容,他想,应该都是他那位姐姐的功劳。   后来两人近距离相见,他又被对方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吸引了,就算是自己,在苦日子里滚爬了这么些年,虽说极力的忽略家世,可也做不到像她那般眼里清明,不但无任何怨的情愫,似乎还生着无限的希望。   他有那么一刻有些怀疑顾瞻告诉他的那些,直到到了他们家开的面条铺子,看到她亲手舀水,看到她亲手和面,又亲手为他煮了面,动作娴熟,却又不失优雅,那一刻他就突然意识到,他好像遇到了一件世间珍宝。   像宝石一般在闪耀的珍宝。   世间俗世纵然让人伤神,可从她的身上,看到的都是如明日的太阳般,怀着无限期待。   “元兄说说,这位姑娘还有什么可贵之处?”沈耀见元佳才说完又走了神,心中更加好奇到底是那位姑娘能让元兄如此爱慕。   元佳才年纪轻轻能中了举人,在一众读书人之中已是佼佼者,包括自己,对他也是崇拜的,自然元兄的眼光和见识也是在他们之上的,能让他喜欢上,并且有如此高评价的姑娘倒是头一回听说。   “内里啊!最重要的是人心,还有对生活的态度。”元佳才兴致一起来,心里的话也就全部说了出来,“择偶容貌是其一,最重要的就是另外一方的性情。”   “倘若是那整日唉声叹气,怨天尤人的,即便是好日子也能过的破败,相反,对生活充满无限向往,万事俱来,面不改色,内心依然向阳的人,那才是世间的珍宝,要是有幸能讨了过来,必是一辈子的福分。”   元佳才说完,沈耀思索了一瞬,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顾蜜的脸,愣了愣神,才应了一句,“元兄这话说的在理。”   “只是不知元兄看上的是哪家的姑娘?”沈耀放下手里的茶杯,认认真真的问道。      ☆、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     “下回, 我带你一起去瞧瞧。”元佳才笑了笑,话音刚落,就见一位故人走了过来, 当下与沈耀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走出去招呼上了。   沈耀独自一人喝光了杯里的茶,细细品了一番刚才元兄说的话, 脑海中顾蜜的脸越发的清晰, 也没有打算去结交他人的意思, 眼睛瞧着门前的一株盆栽小青松,突然就想起了那日在松树下, 自己和表妹说着话,被魏铭不由分说的就甩出来了一扇子,当时自己没有多想。   可谁知道,转眼之间, 表妹就与知县府定了亲, 要不是朱家表妹告诉他, 他还不知道,自己前脚退亲, 后脚魏铭那浑球就去向表妹提了亲。   他一个堂堂知县府的公子爷,亏他也能看上平民出身的表妹,将来即便是表妹进了知县府, 身份上的悬殊,习惯上的悬殊,表妹的日子也不会过好。   沈耀想起这些,突然就失了兴致, 与主事的友人道别,便径自匆匆的回到了朱家。   上次从滚水村出来之后,他就一直住在了朱家,朱家三姑姑来的信盛请邀请,他便一直住在他们院里,三姑姑说既能省了租房子的钱,一日三餐也不用他花钱。   沈耀的娘冯氏一听,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立马去了信感谢了一番自己的小姑子,说让沈耀安心的住,要多听姑姑的话。   这段时间,朱家的人待他也很是周到,特别是朱家表妹甚是热情,一日总会来上自己的屋里几次,送汤送茶,可谓是嘘寒问暖。   沈耀虽说有些拘谨,但是好在后来表妹来的次数多了,朱家的人也没有说什么,便也就慢慢的接受了。   从私塾回来,沈耀正想着朱家表妹对他的好,突然就听到了里面表妹的声音,这回却不是什么温柔的话语,而是一声尖嗓子,“那小贱人,有什么好。”   沈耀的心似落下了千丈,一时又想起了元兄前些日子与自己说的那番话,当下摇了摇头,暗自又将朱家表妹和蜜儿表妹比较了一番,蜜儿表妹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断不会说出这等市井妇人之话。   “表哥回来了?”朱婷与自己的娘说着话,起初还是气鼓鼓的,突然看到沈耀人回来了,面上顿时尴尬了几分,脸色显出了担忧,担心刚才自己的那番话被表哥听到了。   毕竟是骂人的话,从姑娘家嘴里说出来不好听。   “表哥什么时候回来的?门口的人怎么就没有通报一声。”朱婷身着一件乳白色的衫子,下身是一条浅粉色的长裙,质地虽说不是粗麻,但也称不上好。   朱婷这一说,自然是忘记了刚才从门口进来送信的下人,此时还站在自己的身后没来得及走。   “小的这就去门口守着。”朱家的下人不多,一个守门的,一个服侍老夫人的,那小厮平时就被朱家一家人呼来唤去,有事没事就当出气筒出上一口起,如今又被屋里的姑娘数落,脸上虽没有表现出来,但心里却是带着情绪的,一转过头脸色就变了。   “表哥,今日的课堂如何?”朱婷看了一眼沈耀,还好,脸色并没有异样,想必刚才也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一时又端起是温婉的做派。   “多谢表妹挂心,都好。”沈耀露出了以往的招牌笑容,回答的客客气气的。   “人回来了,就准备吃饭吧。”朱婷的娘沈青莲从凳子上起身,手里适才还在绣着花样,容颜与沈青梅有几分相似,但是姿态要比沈青梅看起来年轻许多,脸色虽说此时并不太好,可也没有半点皱纹,肤色白嫩,一看就是没有在烈日地下晒过的人。   沈耀最是能察言观色,进屋听了表妹失常的骂了那么一声,进来自然也注意到了三姑姑的脸色不对。   寄人篱下,自然得乖巧勤劳,沈耀听了三姑姑的话,进屋就去准备一块儿去拿碗筷。   院子里没有请多余的丫鬟,平日里这些事情,都是三姑姑和表妹张罗的。   “表哥,你是秀才,哪有秀才进厨房的道理,我去准备就好。”朱婷一把拦住了他,抢先一步进了厨房。   今日做饭的时候,沈清莲看到老夫人身边的婆子在厨房里张罗,她倒是乐意的很,脚步一转就出来了,刚好可以偷个懒,绣几个花样出来,等来年翻了春,给婷婷做双鞋子。   本来心情是极好的,谁知道突然就收到了嫁进滚水村顾家二姐姐的信。   信里写的内容可多了,现是说起了当年的亲事,提的倒是隐晦,可沈青莲还是听了出来,当年要不是娘为了顾蜜和顾蜜两个娃,也不会将沈青梅拿去给顾家填房,而自己嫁的朱家本是说给二姐姐的,她那么一嫁,自然就落在了老三沈青莲的头上。   谁知道沈青莲一嫁进朱家,第二年朱家就迁来了县城,硬是让沈青梅哭了好几回,说沈家的人害了她,还骂过沈青莲抢了她的东西。   两人几年都没有联系,突然联系上了,一见面信上又提起来此事,要不是朱婷给她念,她自己都不会再往下看。   后面就说到了正事,说她也有来县城的打算,让沈青莲给她找个事做,就算是苦力活儿,那也比在滚水村待着强。   还说顾蜜一个丫头都能在县城站住脚跟,她一个大人怎么就不行了。   沈青莲一听,先是讽刺了几句,后面就沉不住气了,“你说那丫头片子,当真是忘记了我这个姨娘了?是不知道我住在哪里,还是嫌弃我家里穷,如今人家可是与知县府定了亲的,八成是瞧不上咱们了。”   之后就是被沈耀听到的那句,朱婷骂人的话,骂的就是顾蜜。   朱婷没让沈耀去忙活,自己兴冲冲的跑去了厨房,一看,顿时傻了眼,冷锅冷灶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一出来,朱婷脸都绿了,“娘,你不是说秦妈妈在做饭吗?饭呢?那灶孔里的火都没有,哪里来的饭。”   朱婷这一声,硬是让沈青莲的脸更加的沉,丢了手里的绣品,气冲冲的就进了厨房,看到的和朱婷一样,冷锅冷灶,啥都没有。   “老不死的东西!”沈青莲气的骂了一句,往正房的屋里,剜着眼睛恨的牙痒痒。   “就她是个人,咱们就不是了,连个奴才也能这么傲气,当心哪天就遭雷劈死。”沈青莲骂是骂,可也骂的很小声,不敢让正房屋里的老夫人听到了。   平日里就老夫人跟前有个伺候人的妈妈,自来也只听老夫人的话,今日老夫人得了一斤白面,就让秦妈妈去厨房里替她做碗面条吃,说的时候,也只有说做一碗,谁知道沈青莲那么不识相,以为秦妈妈到厨房,就来给全家人做饭的。   如今倒好,饭点子到了,饭还没有做,过会儿她男人要是回来了,还不知道怎么发火。   朱婷的父亲在县城的一家药铺里当跑腿的,早年跟过一个郎中学过一段时间的医,才好不容易寻了这份差事,虽说挣的银子不多,但好歹能够的上一家人的吃穿用度。   沈耀也没有想到会闹出这个事,站在旁厅的饭桌跟前,坐立不安,自己刚才在同窗的屋里喝了一些茶,吃了小食,倒是不饿,可毕竟还是尴尬,生怕过会儿姑父一回来,屋里又要开始吵。   倘若不是为了节约几个钱,他也不会愿意寄人篱下,姑姑是亲姑姑,但这屋是朱家的,自己住在这里,难免的会不自在。   沈耀想了一番,越发的决定要搬出去住,等他先去找了抄书的活儿,赚些钱了,就去附近租个便宜点的房子,不在乎大小,一个人住着自在就行。   朱家的一顿饭吃的又迟又郁闷,好在朱婷的爹爹今儿中午没有回来,派人传了个信,说是在药铺子吃。   “不是听说,你们那表妹也来了县城了吗?还开了一间面馆子,虽说她没来注定请咱们,可好歹我也是她的亲姨,总的去看看,面的说我淡泊人情,连亲戚都不认了。”一桌人正吃着饭的时候,沈青莲就开口说道。   沈青莲出了朱婷这么一个女儿之外,还有一个五岁左右的儿子朱振,突然听到沈青莲说要去外面,兴奋的将筷子一扔,“娘,我们要去哪里看,她家里有好吃的吗?”   沈青莲脸色一僵,立马就生了气,“好好吃你的饭。”   “娘,我吃不下,顿顿都是萝卜干儿,怎么下饭......”朱振年纪小,平日里又被宠坏了,早就养了一副跳钻的性子。   “你个小畜生,给你白米饭,你都吃不下,你可知道在乡下,别人家吃的是什么吗?吃的是红薯,吃的是粗粮!”沈青莲站起来吼了一声朱振,一时也没有去想沈耀家里吃的是什么。   沈耀心头突然被姑姑这么一刺,心猛的抽了抽,拿筷子的手都抖了两抖。   自己家里为了供他读书,过的也是穷苦日子,吃的就是自己姑姑所说的那般,是红薯,是粗粮。   “娘,你少说两句!”朱婷看了一眼沈耀,自然将他的神色看进了眼里,气的当场大声的对沈青莲呵斥了一声。   “行,横竖你那表妹是开面馆子,家里吃不饱,就去她馆子里吃吧。”沈青莲说完就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瞬间捡了个干净,沈耀一见,慌忙的几口就将碗里的白饭塞进了嘴里,生怕姑姑伸手等着要他手里的碗,失了他的面子。   待沈青莲转过身,沈耀才捂着胸口,慢慢的吞了好几口,才将嘴里的米饭全部咽进了肚子里,喉咙吞的太急,有些生痛。   沈耀再次尝到了这般寄人篱下的滋味,简直难受至极。   ☆、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   等到沈青莲和朱婷收拾好出来看到沈耀坐在院子里正拿着书在看, 朱婷立马就跑到了他跟前,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思,笑着说道, “表哥,你也跟着我们一块儿去吧。”   “之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不管怎么说, 她也是表哥的表妹, 过去看一眼,理所应当的。”   沈耀愣了愣, 下意识的向沈青莲望去,沈青莲被他这么一看,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要去就跟着一起去吧, 好歹都是亲戚。”   “那劳烦姑姑和表妹等一等, 我去将书放好。”沈耀一阵紧张, 书合上立马就钻进了自己的屋里,衣裳不好换, 姑姑和表妹都在外面,倘若自己收拾的太过于周正,定会以为他还对蜜儿表妹存着心思, 只能进屋借着放书的由头,沾了一点水盆里的水,摸了摸头上的发丝。   待沈耀从屋里出来,朱婷的眼睛就盯在了他湿了的几缕鬓发上, 牙槽子一咬,面上却也表现的滴水不漏,“表哥,走吧。”   “好。”   “听说表妹和知县府定了亲,倒是个高门户,好福气啊。”朱婷说话的时候,瞟了一眼沈耀的脸色,这话自然也是对沈耀说的。   沈耀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也没有开口回答朱婷的话。   “听舅母说,上次同表哥去了滚水村,结果被顾家的顾老爷子骂了一顿,真真是一点面子都没给,当时还听说表妹就在屋子里,怎的也没有替外家说说话,就算是亲事不成,再如何说,和表哥还是亲戚,总不能撕破了脸皮,老死不相往来。”   朱婷说完,沈耀的脸色更是难看,连嘴角勉强保持的笑容也没有了。   “你少说两句,再怎么说你表哥也是当事人,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等会儿咱们就纯粹是过去探望她,可莫要伤了和气。”沈青莲回头斥责了一声朱婷,当然也瞧见了沈耀的脸色。   自己的丫头什么心思,她还能猜不出来,整日的往人家跟前凑,不就是看上了沈家的这个秀才。   只是,自己的女儿毕竟还年轻,要想得了男人的心,不能硬着去逼,而是得了解他心里在想什么,顺着他的意思下去就行,如今顾蜜已经与知县府定了亲,她和沈耀之间就算是彻底完了的,自己女儿要是个懂事的就知道不用她着急,急什么呢?   又不会跑。   虽然自己有些嫌弃娘家的那位嫂子,可奈何她儿子争气,考了一个秀才,长的也是模样周正,自寄在朱家之后,朱家的人对他也也满意,要是婷儿真看上了他,也就一句话的事情,她回头与哥哥嫂嫂说一声就能将亲事定了,又何必要婷儿自己心急。   “还能伤什么和气,我们这么好说话,我也就罢了只是她的表姐,她记不记得着无所谓,娘您可是她长辈,按理说,她来了县城也有这么久了,理应过来看看您才对,如今倒好,反过来要我们去看她。”   朱婷说起这事,又沉不住气,脸色暗了下来。   沈耀一路都没有说话,表妹的面铺子在哪儿,他自然知道,也曾几次偷偷的过去瞧过,只是站的远远的,不敢上前。   这回他倒是没有首当其冲,跟在了三姑姑的身后,她往哪走他就跟着往哪走,直到看见了顾老爷子在面馆子跟前忙乎,想起曾经的往事,心里多少发虚,脚步才下意识的放缓了。   “想不到这丫头倒能攀上知县府,也不知哪里来的福份。”沈青莲越往跟前走心里越是酸。   早知道一向花花肠子的公子爷竟然也能收了心思的想要成婚,当初自己就不该刻意的拴住婷儿的脚,公子爷要是能先看到他家婷儿,又怎么会看上顾蜜那丫头,农务出身,一身的低贱气质,也不知道公子爷的眼睛怎么长的。   “娘,您不是说,那公子爷不学无术,整日花天酒地吗?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有什么稀罕的,哪里像表哥,如今已是秀才,下次说不定就能中举了。”   朱婷的眼睛含着情愫,羞涩又骄傲的看着沈耀。   知县府又如何,等到表哥读书出来,出人头地了,出了知县上面还有无数个官职,更甚还能发展到龙城,眼光往长远了看,自然是内里有东西到表哥划算。   最起码,他没有公子爷那般花花肠子,顾蜜别以为她找了一门好亲事,成亲之后,三天两头到被小妾纠缠,还有的是她哭的日子。   “表妹抬举我了。”沈耀被朱婷含情脉脉的一瞧,脸色瞬间刷红,但又很尴尬,自己内心对蜜儿表妹的情意还在,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忘记得了的。   即便是放下了蜜儿表妹,朱家表妹的性情也与自己不和,今后生活在一起,必定不是良配,心中暗自祈祷,希望表妹不要将眼光放在自己身上。   沈青莲没有注意到身后两人的表情,一双眼睛只盯着面馆子里来来往往的人。   这么好的生意,得赚多少钱?要早知道卖面条能如此赚钱,她也来做个生意了,这里地段又好,人也多,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点子上,偏偏让一个从农村里走出来的穷苦丫头给抢了机会。   面铺子里出来招待客人的是新来的小厮,自然不认识三人,看到他们到了门前,满脸堆笑热情的将他们请了进去,“客官里面请。”   “是三碗面条?”小厮又问了一声。   几人俱是没有回应,沈青莲的眼光在里屋的几大盆猪肉臊子上,朱婷则是在寻找着顾蜜,而沈耀与朱婷一样,视线盯着来来往往的人,一直在寻找心头的那一抹身影。   “哟,顾家老爷子,倒是好多年没有看到您了,瞧这精神头倒是越发的年轻呢。”沈青莲突然一声收回了几人的目光,一时都抬头看向了迎面走来的顾见云。   “这是顾蜜的三姨吧,是有多年没有看到了,难得你有心还来看我们。”顾见云适才听了小厮的话,说铺子里来了三人一直不提吃面的事,只顾着瞅来瞅去的四处看,担心是来闹事的,这便将他叫了出来,出来一看,还当真是来’闹事’的。   “小五,快去,去煮三碗面过来,臊子肉多放一些。”顾见云热情的与沈青莲打完招呼,转身就叫了刚才的小厮过来,既然能来他铺子里,自然是要招待吃一顿。   他能让他们吃好,但不保证这吃了心情就能好。   “你们先坐会儿,既然来了就尝尝我家的面条。”顾见云态度热情,这般来看,至少从面子上看起来,是一家和睦的亲戚。   “这……顾老爷子就别客气了,咱们是吃了饭......”过来的。   “娘,我想吃面条,闻起来好香,还有好多肉呢。”沈青莲还没有说完,跟前的小儿子朱振到底是年幼天真,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一进铺子里,要不是他娘将他拉的紧,他早就出丑了,这会子听顾见云说有面吃,哪里还能忍住,当下就直言说了出来。   这一下沈青莲的脸色刷的一下红了个通透,想一巴掌拍下去,又怕显得她小家子气。   “这孩子人小,见什么馋什么,屋里的吃食再香,也没有外头的香。”沈青莲为了挽回一点尊严,也就只能这么说了。   “娘......屋里就萝卜干子混白饭,有什么香的。”沈青莲没成想,自己倒是想的好,可她儿子没给她机会下台,当场气的脸色发青。   “小孩子谁不是呢,都好馋嘴呢。”顾见云笑呵呵的替她圆了场,将沈青莲的尴尬收尽了眼底,心里觉得好笑,既然来了,还端着架子做甚?不就是想来吃一碗面的么,又装什么呢?   等三碗面条一端上来,几人的神色又各不相同了。   满满的一碗面条上面,全铺了一层膜肉,滋滋的冒着油香味儿,光只是看着就让人发馋。   沈青莲根本顾不得管自己儿子的吃相,一颗心又痛又酸,没有一个好滋味。   这可真舍得啊!这四碗面条摆在跟前,分量足,肉沫子也足,换做是谁家,也没有这么舍得往碗里放,就连自己家里的老太太弄个油渣煮面,都算是稀罕的了。   这么多肉就为了吃一碗面,多糟蹋……   沈青莲捏着筷子原本想撑面子,可奈何又实在是没有吃过这样一碗奢侈的面条,最终几番挣扎下来,总算为自己找了一个理由。   顾蜜是她的亲侄女,她的东西,她怎么就不能吃了?   “蜜丫头呢,我也有好些年没有见到她了,如今听说与知县府许了亲,还真是个运气好的。”沈青莲吃着碗里的嘴里也没有空闲,见顾见云在邻桌收拾碗筷,冷不丁的就问了这么一句。   “她啊,在院子里陪着瞻子读书,这里人多杂乱,她一个姑娘家也不好呆着,偶尔来一回,也就是过来算算账的。”   “她还会算账?!”沈青莲着实被惊到了,语气中的嘲讽和不可置信溢于言表,一个山村里走出来的穷丫头,大字不识一个,还会算账?   不只是沈青莲,朱婷和沈耀,都很惊讶,毕竟如今女子读书的人很少,有钱人家才会费了那个钱财,平常人家供个男子都已经很吃力了,就如沈耀,家里为了他读书,生活开支是省了又省,顾蜜?那样一个穷苦人家走出来的姑娘,哪里读得起?   “顾瞻的那个先生教的。”顾见云倒也不气不恼,一群人是什么嘴脸,他早就清楚,不就是看不起他家的蜜丫头吗,现在看不起,到了以后就怕是高攀不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寒冷的冬天有你们相陪,就没那么冷了(瑟瑟发抖)~花式表白~我爱我的小天使 谢谢小可爱们的营养液! 读者“蒙蒙”,灌溉营养液 读者“fqgsat”,灌溉营养液 读者“”,灌溉营养液 读者“一倾风月一流年”,灌溉营养液 读者“krisue”,灌溉营养液 读者“krisue”,灌溉营养液 读者“krisue”,灌溉营养液   ☆、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   从面铺子里出来, 顾见云又叫住了几人欲望前行的脚步,笑呵呵的说道,“你们稍等一会儿, 我去叫马车。”   沈青莲的脸色已经挂不住了,难怪顾蜜搬来了这么久都不来自己的屋里, 原来是自己已经脱胎换骨了, 瞧不上她这个穷亲戚。   居然还请得起马车了, 得花多少银子?   如此一来,她更想去看看她院子里到底是个什么光景。   朱家虽说搬来县城这么多年, 包括沈青莲在内,出行从未坐过马车,都是步行,再说也没有什么远门可以出, 巴掌大的院子, 成日都关在里面, 最多就是出去买个东西,还能去哪里?   她们如此, 沈耀更是。   “这马车得花不少银子吧?”马车里沉闷的很,沈青莲终究是没有忍住。   “哦,这是公子爷送的, 说是担心我年纪大腿脚不利索,本来不想要的,在泥巴田里打混了大半辈子,走几步路算的了什么, 可那孩子硬说如今不同以往,得先享福。”   顾见云说完,沈青莲便是彻底的不说话了,眼红到心尖儿都在颤抖。   想不明白怎么着就她顾蜜这么好的运气,得了公子爷的青眼。   马车一到顾蜜住的院子里,门前的小厮还以为只是顾老爷子一个人,一迎上去,就见从马车上陆陆续续的下来了一干人等,小厮呆楞了一瞬,立马就进去通报了一声,“姑娘,似是您家的亲戚来了。”   顾蜜坐在前厅的青松一则,隐了大半个身子正听顾瞻的先生元佳才教她认字。今日从私塾出来,元先生再次应了顾瞻的约,小孩都喜欢先生多关注自己一点,这便使出了浑身解数讨好元佳才,几次都往自己屋里带,顾蜜也没有阻止,刚好趁着这机会学点东西,算账是其中之一,如今她已经在慢慢认字。   听完门口的小厮通报,顾蜜薇薇愣了愣,亲戚?这县城里除了朱家的人……   到底是没有憋住,找上门来了,顾蜜将书本放好,刚走到门口想去迎接,迎面就撞上了沈耀。   青布衫子,黑布鞋,倒是没有变化。   而沈耀眼里的顾蜜却是完全变了,外面披的是一件质地上好的鹅黄色轻纱,里面是乳白色的绸缎,小巧精致的绣花鞋,秀发用了一根玉簪挽起,垂下的发丝任由其披散在肩头。   阳光打在她脸上,长长的睫毛在她的脸庞留了一道阴影,一双黑眸透着清亮,不卑不亢,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早已经不是之前那位背着背篓割猪草的农家姑娘。   此时站在他跟前的顾蜜,和那些千金大小姐又有何分别。   沈耀看的呆了,在他身后的沈青莲,朱婷也呆了。   朱婷盯着跟前的人,完全无法与自己印象中那个矮小瘦弱的人联想在一起,曾经她的眼里满满的都是怯意,紧缩着身子,仿佛能卑微到了尘埃里。   那样一个人,怎的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这,这是蜜丫头?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沈青莲干涩的说了一句,再如何变,那模样变不了,跟自己那大姐长的很像,都是个夺人眼目的人精。   “三姨娘。”顾蜜开口温柔的叫了一声。   “表哥,表姐。”顾蜜依次的打了声招呼,视线最后落在了朱婷的身上。   虽说朱婷长的也算周正,倒也不至于拔尖,身上的衫子是铺子里的陈年旧货,估计出门前还特意换上的,就这样的一个人,前世竟然被她欺压的毫无翻身的余地,最后连命都丢子她手里。   有多不值,如今好日子过久了,就更有感触。   朱婷察觉到了顾蜜的眼光,狠着劲儿的与她对视,却发现顾蜜的眼光不但没有了往日的卑微,直勾勾的瞧过来,没有任何躲藏和掩饰,眼底深处似乎还有几丝在打量她的意思。   不用去仔细的对比,光是两人身上的衣裳,都差了十万八千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往日里都是朱婷在顾蜜面前翘着鼻子走,如今还是头一回让朱婷心虚的先撤回了目光。   顾蜜看了一眼朱婷张红的脸,眼里冷意扫过,欠她的都得还。   “沈兄?”原本就在院里的元佳才,只是隐在了青松之后,从缝隙中透过无意看了一眼外面进来的人,一看便觉得跟前男子有些熟悉,这才唐突的站起来,走出去才发现,还真的是自己的同窗沈耀,惊讶的打了声招呼。   刚才听顾姑娘叫了沈耀一声表哥,没想到沈兄竟然与顾姑娘是亲戚,只知道这一点,却不知他们之前个瓜葛,心里还高兴了一番,想着以后还能多从沈兄这边入手。   沈耀也很意外在这里见到元佳才,要问的话到了嘴边,突然就看到元佳才身边的顾瞻,顿时便明白了过来。   “如此之巧,元兄竟然就是表弟的先生。”沈耀叹了一声。   “姑娘,这亲戚上门了,就赶紧请进来吧,别让人在门口站着。”屋里的冯嬷嬷听见了门口的动静,赶紧出来了。   当初两个婆子,刘婆子送去了面铺子里,屋里留了一位冯嬷嬷,冯嬷嬷多少读过一点书,也伺候过官家小姐,买的时候顾见云就准备给顾蜜留在身边用的。   冯嬷嬷招呼了一声出来,沈青莲和朱婷的脸色又都变了。   这感情除了一个守门的,屋里还请了婆子?   沈耀刚好与元佳才认识,便留在了前院两人聊着,沈青莲和朱婷跟着冯嬷嬷去了内院,刚进去,伺候顾蜜洗簌的丫头玉儿也迎了上来。   这一下,沈青莲和朱婷两人心里就跟塞了一团泥巴一样,堵得慌。   “姑娘,这是来了亲戚了?”玉儿上前笑眯眯的扶住了顾蜜的胳膊,台阶上下都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朱婷的眼睛都能滴出血来,装什么装,没来县城之前,都是自己下地种粮食吃的,如今这攀上了知县府,这架势摆的多大啊,自己连个路都不会走了?   也不知道那知县府能经得起她几番折腾。   “去让橘红泡一壶茶过来,她泡的茶最是香。”顾蜜吩咐了一声身边的玉儿,说完瞥了一眼身后的两人。   两人的脸色,如同灶灰。   还有丫鬟?这院子里一共就住了他们三个人?这要了多少丫鬟伺候?   “表妹如今真是攀了高亲,倒是过的比我们还好了。”朱婷坐下来,面上尽量控制了,可依旧藏不住语气间的嫉妒。   再有本事又如何,不就是靠了个男人嘛,等哪天公子爷厌了她,倦了她,看她还能不能这么拽。   “日子是过的比以前好些,这人不都是要往高处走的吗,表姐你说是不是?”顾蜜缓缓的应了一句,倒也没恼。   朱婷想不到她竟然能这般淡然的与自己说话,以前,自己与她说话的时候,她从来都是结结巴巴,不敢看着自己的。   这好日子一过,当真就能让人脱胎换骨?   “蜜丫头这运气,怕是你娘在地下没少保佑你。”沈青莲也意外她语气的老成。   “不过,这自古都是什么爹生什么娃,农夫的孩子还不也得是个农夫么?蜜丫头这边派头倒是讲究的好,恐怕顾家你爹爹还在滚水村挽着裤脚,泥田里打滚吧。”沈青莲越看这院子里的东西,心里越堵。   心中的酸意早就没有忍住,仗着自己长辈的身份,就打算教训顾蜜,这好东西,是她一个人能独吞的?   屋里还有一个老太婆,还有一个爹,一个后娘。   与这日子比起来,莫怕是天壤之别了。   “三姨娘说的是,我本也有意接了他们过来 ,可奈何爹爹不许,说什么顾家的根在那里,让爷带着我和瞻子出来就好,等瞻子出人头地了,衣锦还乡之时,再接他出来也不迟。”   “什么?你爹这样说的?还真是种田种坏了脑子,哪有人放着好日子不过,偏偏要呆着村里的?你娘刚生了娃,你不在身边伺候,你爹过些日子不是还得出去跑活儿吗?他也允许你丢下屋里的人跑出来?”   “三姨娘放心,走之前一家人都收了知县大人的信,我出来也是家里人同意了的,再说,爹爹如今已不打算出远门跑木匠活儿了,我赚的那些银子足够他们花。”顾蜜一直都是笑颜相待。   可她身边的冯嬷嬷和丫头就听不下去了,原本还以为是个什么好亲戚,没有想到,尽然是个不知好歹,跑上门来埋汰姑娘的人。   正在煮茶的橘红心里也气,茶杯子放在沈青莲和朱婷跟前时,猛的一磕,脸色阴沉沉的,不难看出对跟前二人的讨厌。   朱婷气的瞪了一眼橘红,而沈青莲却没有那个心思去看橘红,脑子里全是顾蜜说的那句,“我赚的那些银子足够他们花。”   “你那面条铺子能赚多少银子?”沈青莲赶紧的问道,“我看你一碗肉那么的糟蹋浪费,光是本钱怕都不少吧?剩下来的利润还能剩多少?”   “三姨娘,凡事不能光想着只进不出,拿出来的多,收回来的也就多,如今太平盛世,有钱人多的是,还在乎你那一碗白素素的面不成?卖的肉多了,味道好了,多少银子人家也能给的起。”顾蜜压着声音,似乎是在对沈青莲掏心掏肺的讲解自己是如何发财致富的。   “一碗面,三姨娘你猜我能卖多少钱?”顾蜜故作神秘的对沈青莲挤了挤眼睛。   “多少?”沈青莲脱口而出。   “两百个铜板。”顾蜜伸出了两根手指,说完脸上还泛起了自豪的红晕。   “这.....这么多?!”沈青莲简直不敢相信,平常的一碗面,也就十个,二十个铜板,她一碗能卖到两百个铜板?   这回连一直在装清高的朱婷都忍不住将耳朵凑了过来。    “这中间的利润,可是五五分的。”顾蜜头一埋,又是火上浇油的说了一句。   “啊,这么好赚?”沈青莲只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一直在撞,咚咚的直跳,一碗面条就赚一百个铜板,那一天得卖多少碗。   天爷啊,难怪这丫头突然什么都有了。   “这么好的生意,你没有和你爹说,你爹就不想过来一块儿帮忙?”沈青莲还是存了几分怀疑。   “说了,三姨娘又不是不了解我爹,我爹说不好听的,就是个死脑筋,我走的时候还和爹说 ,让娘也一起过来城里住,可爹不同意。”顾蜜说完,橘红刚好递过来了一杯茶,偷偷的看了一眼顾蜜,嘴角的笑就差憋不住了。   这姑娘演起戏来,当真是惟妙惟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开始放假啦!小可爱们浪起来~   ☆、第 40 章   第四十章   “这, 你娘前些日子还与我说呢,说她想来......”   “是吗,爹不会同意的......”顾蜜抿了一口茶, 随口答了一句。   沈青莲也没再说什么了,眼睛从进内院之后就一直瞟, 越瞟心里的落差越大。   原本她算是沈家屋里嫁的最好的那个, 可如今大姐这一去, 她的女儿却是直接碾压了自己,倘若对方是个陌生人, 是个从一开始就比自己好的,她还能想的通。   但是顾蜜,她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之前那日子过的很多穷, 她都看在眼里, 谁能想的到?转个身, 她竟然就是沈家亲戚中最富有的那个。   她心里实在是难以接受。   “这屋里的东西,都是你面铺子赚的钱?”沈青莲走之前, 捂着心口还是不甘心的问了一句。   “院子是知县大人给的,其余的那些摆设挂件儿都是自个儿添的,三姨娘觉得如何?”顾蜜问的真心诚意, 那样子差点就让沈青莲以为她是真的在问自己意见。   可转念一想,她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东西,有怎么可能给的了评判,脸色便瞬间发白, 明白过来这是人家故意在寒碜她。   “那面铺子的本钱,你是从哪里来的?”沈青莲强忍着屈辱,心里暗自做了打算,倘若这成本自己能凑个数出来,她就在顾蜜铺子的对面开一家,到时候别说赚一百个铜板了,就算是赚五十个她也要断了顾蜜的客源,将她打回原形,滚回她滚水村去。   “向公子爷借了一百两.....”   顾蜜话音一落,沈青莲感到一阵头昏目眩,差点就没有站稳。   一百两?   她要是有一百两,她还去开什么面馆子!   顿时,沈青莲心里生出的希望彻底的破灭了,怨谁呢,怨自己的女儿没有顾蜜会勾搭人,公子爷竟然给了她一百两。   她到底是哪点值一百两了?就一张脸长的好看,可根子……是个农夫的女儿,哪能值一百两?   等沈青莲和朱婷深一脚前一脚的从内院出去,元佳才已经走了,顾瞻也回了房里,只余沈耀一个人呆在院子里已经等候了多时,他倒是不急着想走,可也不能擅自就闯进去内院,他在等蜜儿表妹出来,哪怕是与他说句话他也满足了。   “走吧,今儿算是长了见识,丢人现眼了。”沈青莲心里已经被堵着缓不过气来,这会儿说话根本就没有理智可言。   沈耀一看这形势,就知道定是与蜜儿表妹闹翻了,抬起头担心的瞧向顾蜜,却见她脸色淡淡,眉眼之间没有一丝不快,淡定如常。   自己望着她时,她也没有拿正眼瞧他。   沈耀失落的低下头,胳膊被朱婷轻轻的碰了一下,“表哥走吧。”   顾蜜礼貌的将他们送到门口,这回也没有让马车相送,三人的前脚刚离开院子,顾蜜转身便让小厮关了门。   ‘碰’的一声,就在三人的身后关上的,那响声大的吓了沈青莲一跳,气的她连连咒骂,“嚣张的东西,也不想想她之前是怎么过的?如今过的体面又如何?还能抹掉过去的糟蹋日子不成?”   “也不知道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硬是高攀了一门亲事,如今有了钱了,还在我面前炫耀她赚了多少多少 ,可不就是想要我眼红吗?我有什么眼红的?我日子是过不下去了,要她来救济,还是我吃不起饭得问她要口饭吃?”   “一百两银子的成本,人家倒是说的慷慨,公子爷给的!”沈青莲气的连连跺脚。   “谁稀罕公子爷,花心大萝卜,以后有的她受。”朱婷不屑的哼了一声。   “不稀罕?不稀罕你给我找一个能出一百两银子的人出来?”沈青莲正在气头上,听到朱婷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口气,气的呛了一声,转眼又没好气的打量了一下沈耀,越看越糟心。   以前吧,她觉得沈耀是个秀才,挺好的。可如今在顾蜜那院子里走一圈,再听她说的那些话,沈青莲的脑子里猛的就对沈耀冒出了一个称呼。   穷秀才!   谁稀罕?嫁给他,将来还不是得紧巴巴的过日子,秀才就能当饭吃了?秀才就能当官了?   这事不能这么办,她的女儿怎么就比不上顾蜜了?她能嫁的好,自己的女儿也能嫁的好,沈耀这门亲事不能成,她要早些断了女儿的这个念头,待她回去就给嫂子写信,说朱家要来客人,家里住不下,还是让沈耀出去住,一个人也废不了多少钱。   沈青莲的这话,彻底的让三人陷入了沉默,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沈耀也清楚,这话多半有影射自己的意思。   **   顾蜜转身回屋,看到青松下自己刚才放的一本书,这才想起了元佳才,生怕自己怠慢了他,他可是瞻子的先生,自己得罪不得。   顾蜜去书房里找了顾瞻,简单的问了一句,瞻子就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表哥和先生刚开始还说的好好的,后来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聊起了铭哥哥,先生当时脸色很难看,没过多久就走了,还与我说,好好读书,他先回去了,以后就不来家里叨扰。”   瞻子虽说只有六岁,但大人们说的话,和脸上的表情,他已经能分辨出来,当时的情形经过他这几句话,也说了个大概。   元佳才直到刚才,才从沈耀的嘴里知道了,顾姑娘就是知县府那位公子爷未过门的未婚妻。   就算是他心理素质再好,突然听到这事,也如晴天霹雳一般砸在他头上,难免的露出了悲伤失落,草草的与沈耀敷衍了几句,便找了个借口回去了。   沈耀自来和元佳才走的近,他这一番表现,沈耀也猜出来了多半,他那日在茶会上所说的心中之人恐怕就是自己这位表妹吧。   沈耀即便是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又能怎么样,表妹如今已经许了亲,连自己这个前未婚夫表哥都没有希望,元兄难不成还能有希望。   沈耀回去之后就将自己关在房里,外面都沈青莲没有心思管他,朱婷想跟着,但心里也气,表哥不高兴全都是因为顾蜜而引起的。   要是她不来县城,她与表哥这辈子都肯能碰不了面,如今她不但来了县城,还过的体体面面,让自己一家都在她面前出了丑。   “贱人!”   朱婷骂了一句,也只能怏怏的回了自己屋里。   当日沈青莲就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娘家嫂子的,一封是给顾蜜的后娘沈青梅的。   自己没那本事,没有成本开店,可沈青梅是她的后娘,她要是来了,顾蜜怎么着都得给她安排。   叫一声娘,顾蜜的东西也就是她沈青梅的东西。   **   夜里,顾蜜的院子里几个丫头围着说话,白日发生的事,个个都记在心上,跟了顾蜜这些日子,两个丫头和一个婆子都对顾蜜是真心喜欢,顾蜜待她们也不薄。   关系一亲近,这便就有了胆子说话。   “姑娘今儿怎么就教了人家做生意,奴婢瞧着那夫人的口气似乎对姑娘很不友善,姑娘又何必去帮衬她们?”几个下人就数玉儿反应最是迟钝,心里一直替顾蜜着急,明明人家都欺上门了,姑娘还大度的将生意讲给她。   顾蜜看了一眼冯嬷嬷和橘红,抿嘴微微笑了笑。   “小丫头,这点你都没有看出来?生意哪里是那么好做的?姑娘说的那些,奴婢要是猜的没错,就是让她眼红的吧。”冯嬷嬷边说边看顾蜜的脸色。   见她笑着没有制止就继续说了下去,“铺子的成本一百两,姑娘怕也是高说了的,也就是吓唬吓唬她们。”   “还是嬷嬷厉害,我这什么都让你看出来了。”顾蜜回头笑睨了一眼冯嬷嬷。   “姑娘是太年轻,才糟人了眼红,这人吧,往往眼红的都是自己身边的亲人,要是个陌生人,他们就觉得理所当然,就觉得人家应该有钱,可要轮到自己身边的人了,红眼病一犯,六亲不认,恨不得个个都比自己过的差。”冯嬷嬷今日将沈青莲的嘴脸看透了的,活了这大半辈子,什么人她没见过,就那样的小人,贼眉贼眼的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还不就是嫉妒我家姑娘与公子爷的婚事,我是瞧见了那位姨娘,听姑娘说公子爷给了一百两,差点当场就晕了过去。”橘红一边替顾蜜解头上的簪子,一边笑着说道。   顾蜜面上带着笑,任由着她们说。   既然屋里的几人都看出来了,三姨娘也应该能看的出来,自己今日的行为,可不光是让她眼红,让她嫉妒,她想要是朱婷嫁不了沈耀,让自己的那位后娘嫉妒到呕血。   三姨娘的个性与后娘差不多,都是贪图小利的人,见不得别人比自己过的好,今日这番一比较,再加上自己提了公子爷的事情,以三姨娘爱攀比的心里,定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穷秀才。   三姨娘一定会认为自己一个滚水村乡下出来的人,都能够过的比她们好,嫁的比她女儿好,那她白在县城里呆了这么些年,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脸。   这样一来,就算是朱婷有心嫁给沈耀,三姨娘也不会愿意,定会在近期内写信给舅母,想方设法的让沈耀搬出去住。   这是目的之一。   之二便是自己的后娘。   今日明着刺激了三姨娘,她定不会甘心看着自己越来越好,可她既没有钱财去开铺子,也没有办法阻止自己发财,她只能从滚水村那边想办法。   只要她将自己在这边是如何发大财,过的是什么好日子说给了后娘听,以后娘的个性必定呆不住,就算是爹爹恐怕也算不过她那花花肠子,过不了多久,一定会找个由头来县城里找自己。   到那时,等她见识到了县城里的生活之后,再让她回滚水村,想必就难了,为了她的好日子,为了她的将来,一定会与爹爹吵闹,心里对她当了爹爹继室之事,只会越来越不平。   爹爹的性子就是吃软不吃硬的。   虽说对不起爹爹,可那样的女人也不配与爹爹相伴,自己得来的那些钱财,断然不能留给她用。   万一将来瞻子有出息了,今后她沈青梅以娘的身份自居,只要她还活着一日,瞻子就得给她磕头,就得孝敬她。   所谓的分家公文,也就只是占了一个理字,到时候真要不管不问,瞻子就会被人情所累,被世人指着脊梁骨骂。   后娘得找,但绝对不会是沈青梅。   深色降下,嬷嬷和丫头们伺候了顾蜜歇息,也就各自回了屋里,顾蜜住的正房后面虽有高墙护着,可凭了公子爷的真本事,要想翻墙进来,也绝不是难事。   顾蜜还在想着今后该如何应付那一堆子人,门上就响了几声轻微的敲门声。      ☆、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   顾蜜心头一跳, 爬起身来,再仔细的一听,确实就有声音, 这大半夜的若是丫头婆子过来,必会出声叫她, 这样鬼鬼祟祟前来的, 顾蜜一想就知道了是谁。   犹豫了几番, 门口的动静并没有停下,顾蜜生怕惊了他人, 只得起身披了一件外衣,轻轻的从里将房门打开,一打开门就看到了月色笼罩下的魏铭。   魏铭背靠在门边的柱子上,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正看着顾蜜, 见她给自己让出了一个地儿, 这才起身动作轻巧的就闪进了屋里。   “是你自己放我进来的, 这下不会再说让我滚了吧?”魏铭借着照进屋里的月色径自走到塌前,很是自然的落坐。   顾蜜没有出声, 黑夜中魏铭看不见她翻的那个白眼,自己没皮没脸的半夜摸进来,还想找个台阶下, 当真是他魏铭不要脸的作风。   “这大半夜,公子爷来这里做甚?”顾蜜想给他倒一杯茶,发现茶壶是空的。   “你过来。”魏铭对她招了招手,指了一下他旁边的位置, 声音有些嘶哑。   顾蜜防备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动。   “放心,我不会吃了你,要吃早就吃了。”魏铭有些被气笑了。   顾蜜脸色在黑夜中变得绯红,但双脚也慢慢的移了过去。   顾蜜磨磨蹭蹭的刚走到魏铭的身边,却没想到魏铭突然伸出了手,将她往怀里一拉,顾蜜整个人都跌进了他怀里。   “别喊。”   顾蜜羞的满脸通红,正气的要挣脱他怀抱,突然察觉她手上沾了什么东西,湿漉漉的一片。   顾蜜心里‘咯噔’一沉,慌乱的回头就撞到了魏铭的下颚,还没出声质问,头上人的气息就散到了她的脸上,“别紧张,先替我拿一块布,帮我包扎一下。”   顾蜜的心彻底的沉了,下意识的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声音颤抖的问道,“这些都是血?”     “就一点点,要是你再这么耽搁下去,我估计今夜就在你屋里血流成河了。”魏铭说完下额还不忘在她的额头上蹭了蹭。   “你怎么不早说?”顾蜜脸色铁青,想骂一句,怎么就不疼死你呢,但还是没有问他为何会受伤。   想他成天惹事,怕是被对方暗算了吧。   就算是公子爷又如何,嚣张的做派把人家惹急人,也能找他拼命。   “你就不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吗?”顾蜜咬着牙,颤抖的去屋里找纱布。   “你是在担心我?”魏铭仿若无事人一般,胳膊上的一条长口子连着衣裳一块儿被砍烂了,一路流着血过来的。   顾蜜没有回答他,翻找纱布的动作有些急。   “放心,等你嫁给我之后,我保证和你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朦胧的夜色中,魏铭盯着跟前的人,意识渐渐的有些模糊。   早年他受过的苦哪只这些。   最初还有人心疼他,替他流泪,可后来那人不在了,自己便彻彻底底的成了孤家寡人,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的都过来了,他早已经习惯。   顾蜜依旧没有理他,一颗心悬着,终于从柜子里翻出来了几条纱布,待她慌忙的一转身,却见塌上的人“咚”的一身,直接躺在了地上。   “公子爷!”顾蜜脸色都白了。   这到底是得罪了谁,需要这么下狠手的。顾蜜使出了全身力气,将魏铭扶了起来,血流的太多,大致是晕过去的。   顾蜜添了一盏油灯,起初也就是想粗略的替他在手臂出绑一块纱布,可终究是没有狠下心来,又将他拖到了床上,整片袖子从胳膊处,全给他撕了下来。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顾蜜都会备上止血的药在屋里,下地干农活儿,在家煮饭,拿的是镰刀菜刀,受伤是在所难免的,即便是现在不用她亲自动手了,可她还是会备着,只图心里安心。   谁能知道,今日就派上了用场。   一番忙乎下来,夜已经过了一半,顾蜜瞧着床上赤了一条胳膊的魏铭,还是将自己染有深闺姑娘气息的被褥盖在了他身上。   床被彻底的占了,顾蜜只能靠在床沿边上,这会儿也是睡意全无,视线来回的移了几回,才忐忑的定下心来,仔细的瞧着床上的人。   长成这样一副容貌,想必他的亲生爹娘也一定是漂亮英俊的,如今她所清楚的除了魏铭的干爹干娘,只知道他早年和他的亲娘生活过一段时光,还有一位夭折的弟弟。   之后又是为何归在了知县的膝下,为何成了如今这般名声狼藉,在魏铭身上有太多的迷,她不明白,也没有想过去弄明白。   但她总觉得他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番吊儿郎当,许是那一夜他站在灶台边上替自己熬粥时的模样,与他平时里的所作所为对比太鲜明,刻在脑子里太深才会让她有了这番感想。   也许也是个命苦的。   顾蜜丢弃已久的怜悯心浮上心头,替魏铭压了压被角,睡意全无,偷偷的打开房门趁着月色又去清理了一路的血迹。   再次坐在窗前,屋外的光线已经越来越亮,顾蜜想打一会儿盹,魏铭醒过来之前,自己肯定是出不了这个房门。   睡的实沉了,手肘便是一松,脑袋突的往下歪,迷迷糊糊中顾蜜并没有醒过来,脑袋底下似乎被一团棉花垫住,很踏实。   这番睡了一小会儿,到底是知道屋里还有个大麻烦,猛的一惊抬起头来,差点就撞到了凑到她上方的脑袋。   “醒了?”   这话是魏铭问她的。   顾蜜脸色一红,想起自己刚才睡着了,定是被对方瞧了个仔细,不免的有些懊恼,但一想起昨夜自己也那般瞧过他,顿时没有底气出声指责。   “你的伤如何了?”顾蜜起身下意识的就去瞧了他赤,裸在外的胳膊。   视线才一碰上,又急急地收了回来,昨夜光线模糊看的也是朦朦胧胧,此时大白天,他又靠的如此近,胳膊上的结实纹路都被她瞧了个清楚,即便是再好的定力,顾蜜一时也没有控制住突如其来的脸红心跳。   “你抱扎的手法还挺不错。”魏铭瞧着她溢红的脸,心底似是被猫挠了一样,原本想撤回去的身子,不但没有后退,还更是往前凑了几分。   “不痛了?”顾蜜本能的往后缩,没好气的看着他,满身都是被血染红了的衣衫,无法想象他是怎么活着逃到这里的。   “痛。”魏铭嘴唇泛白,没有丝毫血色,眼眸里却满是讨好。   “你休息一下,待会儿我派人去通知知县大人。”顾蜜躲开他的目光,却还是没有忍心转身,顾瞻脚被烫伤的时候,撒娇起来的模样,也和他差不多。   “你陪着我就好。”魏铭试探性的抓住了她的手,似乎明白了自己什么样子才能得到她的垂怜,硬是摆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顾蜜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我要是现在出去,你院子里的那些人一定会误会,昨夜咱俩可是睡在一张床上的。”就是装,以他魏铭的性子,也只能装一会会儿,立马露出来他原本奸诈的原型。   顾蜜被他不动声色的一番靠近,发现整个人就差点被他搂了个满怀。   “都这样了,你还有心逗人。”顾蜜睨了他一眼,将自己与他挪开了好远。   “我要不逗你,就会想起伤口的痛,当初你生病的时候,我可也是陪了你一夜,你好歹有点良心,心痛我一回啊。”魏铭被她逃出怀里,表情有些失落。   “你知道自己有伤,还耍什么嘴皮子。”顾蜜心头微微动了一下,又想起了那碗粥,欠了人情总是要还的,虽说那人情自己并不想要。   “你好好躺着,我让丫头送早食过来,过会儿你要是能走动了,凭你的本事,定能想办法出去。”顾蜜这回彻底的离开了床沿,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裳,门打开就看到两个丫头刚起来,正准备过来替她收拾。   “今儿我有些乏,你们先去替我备些早食,我就在这屋里用,过会儿还想在睡个回笼觉。”   “好的,姑娘。”屋外的两个丫头笑了笑,想着姑娘是个真性情的,幸得没有生在什么官家,不然哪能这么自在。   顾蜜一向都是自在惯了,伺候了她一阵子的嬷嬷和丫头也都明白,她不想让她们过去的时候,定不能过去饶了她的清闲。   顾蜜要的早食没过一会儿,嬷嬷就做好了给她送到了门口,又泡了一壶茶给她,均只是在门口就被顾蜜接下来了,嬷嬷免不得吩咐了她几声,身子要是不舒服了,就要去瞧大夫,顾蜜敷衍的答了一声好,关上门走进去就见魏铭一副看好戏的瞧着自己。   “你很会撒谎。”魏铭掀开被子,刚准备下床,眼珠子一转,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嘶’的一声呻,吟,又将身子缩到了被窝里。   顾蜜将怼他的话生生的吞进肚子里,慌忙的走过去,担心的问道,“还在痛?”   “嗯。”   魏铭低着头,嘴角偷偷的上扬。   “那,那你,我还是给你找个大夫来瞧瞧,流了那么多血,伤口一定很深,且不能感染了。”顾蜜有些着急。   “吃了东西我才有力气出去。”魏铭抬起头,定定的看着顾蜜,一副你看着办的表情。   顾蜜愣了愣,看了看他,又瞟了一眼他的胳膊,磕磕碰碰的说道,“那,你能自己吃吗?”   “不能。”   顾蜜:“......”   “我喂你?”顾蜜鼓起勇气才问出了口。   “劳烦顾姑娘了。”   魏铭很是客气的对她点了下头。   顾蜜:“......”   碗里的粥是冯嬷嬷熬的,加了虾米和肉末,顾蜜用瓷勺舀了面上不烫嘴的,硬着头皮往跟前洋洋得意的魏铭嘴里送。   “太远了,近点。”魏铭看着自己完全够不着的勺子,讨好的看着顾蜜。   顾蜜脸□□滴出血来,只得又往前凑了凑,勺子里的粥送进他嘴里时,面上镇定,实则内心早已乱成了一团麻。      ☆、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   “你怎么不问我, 这伤是怎么来的?”魏铭瞧她强装镇定的脸,想起从昨夜自己闯进来,她似乎都没有显出慌乱, 镇定的不似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反应。   “怎么来的?”顾蜜抬头,他让自己问, 她就问。   倘若他不提, 自己也不会先提。   “后日我会出一趟远门, 怕是很久才能见你。”话是魏铭主动提起的,可待顾蜜问了, 他却又说到了另外的话题上。   顾蜜诧异的看着他,见他神色冷凌,没有半点往日里的模样,就似那夜在自己灶屋里看到的一样, 顾蜜忘了手里的勺, 迟迟的没有动作, 眼睛微微的转动了一下,似有一丝波澜划过, 再去寻找,却又是一片淡然如水。   魏铭瞧见了她眼底的神色,当下没了心思再逗她, 她也才十六岁,竟然就被磨成了这幅善于伪装的模样,若不是被生活逼得无路可走,她又何尝会这般老气横秋。   “回去之前, 我会去一趟滚水村,你有什么话要带给顾家的吗?”   “哦……没有。”顾蜜愣愣的说道   “你,是要去哪里?”顾蜜鬼使神差的就多问了一句。   魏铭心底一暖,有些意外她能这么问自己。   “我会回来接你。”魏铭深邃的眼眸似乎能瞧进她的心底,“我们的婚书还在,两年后我必定会娶你。”   一听他说起婚书的事,顾蜜顿时有些心虚,“我......”想了想她还是没有说出口。   “好。”既然都要走了,撒个谎又如何。   “你当真是个狡猾的小东西。”半响魏铭突然笑了一声,“你用你未来的相公换了一纸分家的文书,这笔生意你做的太亏了。”   顾蜜猛的瞪着他,满满的都是惊讶。   “放心,那婚书我都替你收起来了,咱们还是赚了。”魏铭凑在她耳朵跟前,看着她变化莫测的脸,觉得很是有趣,他就喜欢看她急眼。   顾蜜闭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还没有缓过来,当头又遭了一击,“石头地里的空罐子,我也替你解决了。”   ‘叮当’几声,顾蜜再也没有忍住,猛的站起来,手里的小半碗粥连粥带碗一起摔在了地上,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魏铭。   四目相对,均是无言。   顾蜜是说不出话来,魏铭是故意看她失常。   屋外橘红听到了屋里的动静,担心的声音传了进来,“姑娘怎怎么了?”   “没......”顾蜜发现自己的声音无力,还微微在颤抖,镇定了一瞬才对屋外的橘红回了一句,“没事,不用进来。”   回头再看魏铭,一张温和的脸,甚至还带着微笑。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顾蜜脸色惨白,重生以来头一回将自己的慌乱露出了眼眸,眼里的怒气也是散发的漓淋尽致。   “这重要吗?”魏铭表现的很无所谓,与顾蜜的恼羞成怒相反,说的轻描淡写,“急什么,我又不在乎你那些银子。”   “过来坐着。”魏铭对她招了招手,见她依旧一张冷脸紧紧的瞪着自己,立马伸出了两根手指头,眉目一挑,“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   “无赖!”顾蜜气的脸色通红,自己算来算去,折腾了这么久,和着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他剥了衣裳似的看了个干净?   “你赶紧走,现在就走,名声什么的我都不要了。”顾蜜越想越气,她不怕他对外说什么,她最怕的人是他魏铭。   “啊,痛!”魏铭见她来势汹汹,还没等她碰到自己,便紧紧的护住胳膊一阵惊呼。   顾蜜的动作一歇,看到魏铭脸上的防备,紧紧的咬着牙槽子,气呼呼的坐在床沿上,没有了伪装,也没有了好脸色,“你不就是想要我嫁给你吗?”   “对。”魏铭回答的很干脆。   “我嫁就是。”顾蜜眼波动了动,“但我不能丢下瞻子。”   魏铭将自己的头又凑了过去,黑眸瞧进了她的眼里:“我从没有说让你丢下瞻子。”   “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魏铭伸出没受伤的右手将傻愣愣的顾蜜拦入怀里,没给顾蜜反应的机会,一记亲吻落在她的额头,烫的她整个人都发烧一般。   魏铭轻轻揉了揉她的发丝,起身从床沿下蹭了黑色筒靴,眼光留在顾蜜如红霞般的脸颊上,丹凤眼勾勒出了一条狭长的眼线,笑的猖狂。   “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顾蜜呆若木鸡的站在屋内,任由魏铭从自己身旁走过,又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顾蜜:“……”   王八蛋!   他是直接从她房门走出去的!   他不是会翻墙吗?   顾蜜揣着怒气,心里“咯噔噔”的跳。   院子里安静的出奇。   “公子爷。”听到院里橘红的招呼声,顾蜜绝望的转身将自己又关在了屋里,脸色发烫,没脸再出去见人。   早知道昨晚上就该将他扔出去。   名声什么的,就彻底的毁了。顾蜜回到屋里,刚开始还在生气,后来磨不过袭上头来的瞌睡,竟然就真的闭目躺在床上睡着了,一直睡到正午,昨夜的觉补了个七七八八,屋外橘红就来敲门了:“姑娘,可醒了?”   顾蜜轻轻应了一声。   橘红进来,看到顾蜜一脸的睡眼惺忪,地上也是一片狼藉,公子爷走了之后顾蜜也懒得再收拾,掉在地上的碗,还有沾了血迹的半截衣袖。   橘红吓得手里的脸盆一阵抖,顾蜜生怕她一盆水泼在地上,来个雪上加霜,瞌睡醒了一半,立马出声提醒,“盆端稳了。”   橘红这才缓缓的稳住心神,将盆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屋里的架子上,准备收拾地上的东西,刚才公子爷出去,手臂上缠着纱布,半截袖子都没了,起初她还担心了一瞬,之后见公子爷潇洒的脚步,不像是个有事之人,也就定下了心。   谁知道,果然还是出了事的。   “姑娘,你怎的不早叫奴婢进来。”橘红蹲下身子,没敢多问。   伺候了姑娘这些日子,自是知道她是个什么脾气的人,自己不多言,也不喜欢旁人多言,姑娘与公子爷早就定了亲事,走的近一些在她们这些下人看来,也没有什么不合理的。   只是她担心公子爷那一身的伤,莫怕是惹上了什么事。   “无碍,收拾完了就好。”顾蜜走到脸盆架子前,自个儿的拧了帕子开始净脸,心思多半是飘的,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了魏铭说的话。   那样一个不正经的人,难得认真的说次话,看来他是真的要离开这里。   他离开了,便再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底细,没有人知道她得来的那些银子,按理说她应该轻松才对,可顾蜜却觉得心底有几分慌慌的感觉,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她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顾蜜的直觉到底是灵验了,午后不久,嬷嬷进来说有位姑娘找她。   顾蜜想不出是谁,在县城能到她院子里来的姑娘,也就只有朱婷,可昨儿个朱婷已经来过,嬷嬷也见过的,倘若今日前来的是朱婷,嬷嬷自然认识才对。   “可有说是谁吗?”顾蜜疑惑的问了身旁的嬷嬷,不疾不徐的往外院走去。   “只说是来找姑娘的,看打扮像是位大户人家的小姐。”嬷嬷回了一句,当时她问了,可对方没有回答她,一脸微笑神色坦荡,她也不能多说什么,怕真的是姑娘的旧识,自己不能得罪了。   顾蜜没再多问,出了月洞门就看到自家院子门前站着两位姑娘,一主一仆。   对方听到动静,瞧过来,正好与顾蜜对上了眼,柳叶眉,月牙眼,模样端正,但就是皮肤暗沉了一些,但见对方朝着自己微笑,顾蜜愣了愣,她不认识此人。   “顾姑娘。”女子大大方方的叫出了顾蜜的姓氏,“我是铭哥哥的妹妹,顾姑娘称我为娇儿便好。”   今日来顾家院子的是知县府的黄娇儿。   顾蜜心头纳闷,魏铭只是知县府接进门的假儿子,怎的与妹妹的感情如此之好,自己还未过门,就这般找上门来套近乎?   “原来是黄姑娘,快进屋里坐。”顾蜜心里就算是不知道原因,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也只能礼貌的将她请进来。   黄娇儿跟着顾蜜从月洞门进去,眼睛微微的打量了一下院子。   虽说院子小,但布置倒是精致,看得出主人是颇花了功夫在里面。   “听说顾姑娘的老家在滚水村?如今可是一家人都搬过来了?”黄娇儿一出口,问的问题就是顾蜜不想回答的。   偏偏她又问的一脸无辜,很是自然。   一句话,顾蜜便大致摸清了对方是敌是友。   “都搬来了。”顾蜜不着痕迹利落的回了一句。   分家公文在身,她与爷和瞻子就能算是一家人。   “那可真是热闹了,改日抽个空,让小妹做东请叔叔婶婶吃个饭。”黄娇儿笑的一脸天真,硬是看不出一丝破绽出来。   顾蜜嘴角扬了扬,眼波暗下。   来之前,她必定也是打听清楚了的,当初自己来县城是因为知县大人的文书邀请来的,请了哪些人来,知县府再清楚不过。   如今黄娇儿一进门说的两句话,都是想笑脸打死人,让顾蜜难堪。   幸得对家里那些人顾蜜已是铁石心肠,尽管黄娇儿提到明面上来让自己难堪,她也无所谓。   “黄姑娘怕是不知,来之前我便单独立户跟了爷,分家文书还是知县大人给开的呢。”顾蜜说毕,眼里露出了感激。   知县大人就是黄娇儿的父亲,自己当然得感激她。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假期模式,出去浪了一天,摘了50斤橙子,都可以请我的小可爱们开橙子宴会啦。   ☆、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黄娇儿眼角抽动了一下, 脸色瞬间又恢复如常。   “顾姑娘这家里的事倒是新奇,不过也好,搬来了县城, 算是脱了农夫那层皮,顾姑娘才来了短短一月有余, 模样倒是与城里的丫头没什么区别了。”   黄娇儿说话, 若不注意听, 是听不出来话里的隐晦之意,比起沈家的几个姨娘, 从小在县城里长大的人就是不一样,说话不带脏字,字面上竟也听不出半点不对,却是让人心里难受。   她的意思是顾蜜再如何改变, 那也是与她有距离的, 出身不一样, 哪能相提并论的去比较。   “黄姑娘说笑了,我本就是农夫出身, 也从没觉得农夫有何不好,当今皇上都能下地种田,咱们这些老百姓怎么又能忘了本。”顾蜜脸色陪着笑, 但看的出来眼里没有真情实意。   黄娇儿有些尴尬,默了一会儿,目光又扫了一圈院子,橘红泡了茶过来, 茶叶是今年上来的新茶,光是闻了味道都不一样。   黄娇儿眼眸暗了暗,也不知道铭哥哥到底贴了多少银子在这个村妇身上。   想到魏铭,黄娇儿心都是乱的。   之前她还能忍忍,可如今她怎么能忍的了,铭哥哥那样的人物就算是自己也配不上他,更何况是农夫出身的顾蜜。   她连给铭哥哥当丫鬟都不配,怎么能当了他的妻子。   那可是正牌侯夫人啊。   黄娇儿一想到这里内心忍不住的激动,橘红递过来的茶杯在她手里颤了颤。   昨日她看到铭哥哥回到了府上,便跟了过去,一直跟到了父亲的书房,原本她也不想偷听的,可从门缝中突然就看到父亲跪在了地上,当时惊的她差点呼出了声。   隔着门,屋里的说话声她全都听的清清楚楚。   铭哥哥如自己想的一般,并非是传闻中父亲的私生子,但她没有想到但是,铭哥哥的真实身份竟然那么高贵。   侯府长子。   如今侯府唯一的儿子。   那得是多高贵的人物。   这小地方的人,又怎么能配得上他。   “顾姑娘如此容貌,是个男子都会喜欢。”黄娇儿饮了一口茶,压住心口的澎拜,缓缓的说道。   “只是世间女子容颜出众的也不少,铭哥哥那样子的男子怕是他父母看重的并非是容貌,身份地位自然是头等要考虑的事情。”   顾蜜眉目微皱。   黄娇儿所说的父母,应该是魏铭真正的父母吧。   顾蜜没有接话,只是含着笑,准备听下去。   “顾姑娘怕是还不知道铭哥哥的身份吧?这事情藏的隐晦,也难怪你不知道。”黄娇儿看了一眼顾蜜,抿了一口茶,眼色从进来之后,还是头一回不经隐藏直接露出了高傲。   “铭哥哥是侯府的长子。”   黄娇儿说完,满意的看着顾蜜惨白的脸。   “顾姑娘,父亲说了,若是铭哥哥真是我知县府的人,咱们知县府自然能认了你这门亲事,别说是父亲,就我这个小姑子,我也认。可是铭哥哥的身份到底是高贵,咱们哪能做的了主,今儿我来这里,也是替顾姑娘着想,让顾姑娘有个心理准备,莫要等到事情到了跟前,才知道内情,那时必定会伤心。”   黄娇儿后面说的话,顾蜜听的不是很真切。   脑子有些嗡鸣,她以为她是不在乎的,可现在心里泛起的痛楚,连着她的五脏六腑,每一处不在难受。   “多谢黄姑娘相告。”顾蜜硬撑着感谢了黄娇儿,再也没有心思听她再说,“橘红,送客。”   黄娇儿也没有恼,缓缓的喝了杯里余下的茶,不急不躁的站起身来,带着丫鬟如愿的出了院子。   顾蜜能认清自己的地位,她就放心了。   黄娇儿满意的回到了知县府,一进屋里就听说母亲又在开始砸东西。   “夫人今日滴米未进,连一口水都没喝,小姐还是去劝劝吧。”知县夫人屋里的丫鬟听说黄娇儿回来了,着急的过来想要请她过去看看。   平日里夫人最是疼爱四小姐,旁人劝不住她,只能靠四小姐了。   昨日知县府闹腾了一个晚上,听说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刺客钻了进来,闹了公子爷的房间,知县大人急的披了一件单衣,连滚带爬的起来,动用了府上所有的侍卫,将公子爷房间围的水泄不通,结果进去才发现公子爷已经不在屋里了。   当场知县大人抱着头跪在地上就哭了,府上的人哪里见过这景象,个个都傻了眼,暗道这位公子爷莫怕还真的就是知县大人的私生子。   知县大人也没有觉得半点丢人,急的又哭又喊,亲自带着人马挨家挨户的去找,折腾了一夜,知县大人没有回来,公子爷却在今日早上自己回来了。   公子爷是会俩了,可出去找公子爷的知县大人到现在都还是没有消息,知县夫人跑去质问过公子爷几次,指着他的鼻子一阵阵的辱骂,说他是个扫把星,是知县府的灾星。   结果,公子爷又被骂的不见了人,什么时候不见的,没有人知道。   这回知县夫人见连个骂的人都没有了,更加的生气,砸盘子砸碗已经轮番上演了几回,府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所有人都是提心吊胆,偏偏就数黄娇儿最为淡定,竟然还去了顾家院子里逛了一圈。   这一回来,神色似是更加轻快了,跟着丫鬟到了知县夫人跟前,还没有进屋,差点就被知县夫人扔过来的茶杯砸到了。   “娘,你这是干什么啊?”黄娇儿觉得自己的娘太沉不住气,一心排挤铭哥哥,也不知道她是什么眼神,自己早就看出来了铭哥哥的样貌跟爹连半分相像都没有,谈何来的私生子一说,用得着娘如此生气吗。   “我正说你呢,屋里都乱成什么样了,你还有心思往外跑?我没事跑去顾家院子里干啥,一个农村来的东西,用得着你上门去巴结?”知县夫人还在气头上,一看到黄娇儿心里更气。   自己的爹都不见了,她怎么就不着急呢。   “你们都退下去,我有话和娘说。”黄娇儿没有理会知县夫人的怒气,反而将屋里的丫头都遣了出去,关了门窗,气氛弄得神神秘秘。   “你是知道了什么?”   知县夫人瞧她这阵势,便猜到了黄娇儿定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立马迫切的问道。   “娘,你先喝口茶,缓缓神,我再告诉你。”黄娇儿怕她承受不住。   知县夫人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无奈的拿起茶杯罐了一杯进喉咙,将杯子往桌上重重的一磕,“说吧!”   “你可知铭哥哥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黄娇儿一开口,知县夫人嘴里的茶差点就一口喷出来,这死丫头,怎么就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是想要气死自己吗?   “娘,你怎么就不好好想想,铭哥哥与爹可有半分相像?还有铭哥哥的性子,倘若他真的只是爹的干儿子,或是娘心中所断定的私生子,他能那么嚣张跋扈,天不怕地不怕?怕是换做平常人,低调做人还来不及呢,何必到处张扬,私生子又没有什么可光荣的。”   黄娇儿的话虽将知县夫人的火气给堵了一半回去,但是心里依然还记着恨,“哼,那还不是被你爹宠出来的,他魏铭都快压过了你们这些个嫡出,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啊。”   “这就更不合理了,爹是读过书的人,如今还是知县,嫡庶之分他怎么可能不清楚?他不为我们想,也得为他自己的前程着想,不能因为内院里的不公让别人瞧了他的笑话,闹到人尽皆知,对他可是影响最大的。”   黄娇儿认为自己将话说到这份上了,娘多少也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知县夫人愣愣的出了好一会儿神,顺和黄娇儿的话一头就钻进了死胡同,“这么说来,那私生子的娘竟然有这等本事,让你爹宁愿不要前程,也得护着她的崽......”   “娘,你怎么还是不明白,铭哥哥的身份不是什么私生子,也不是普通人,他是龙城的人,是我爹望尘莫及,当朝重臣府上的人。”黄娇儿懒得与她瞎扯下去,只得明说了。   “那,那,他能是谁?”   知县夫人如晴天遭了一记响雷,说话都结巴了。   “侯府魏侯爷的长子。”   黄娇儿话音刚落,“叮当”几声,就见知县夫人一个没坐稳,人往下滑,手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茶杯。   “当朝侯府娶的是长公主,这些年关于侯府的流言,早就闹开了,说是长公主容不下旁人的孩子,硬是一个个将府上的小妾逼死,小妾死了还不够,还暗地里谋害庶子庶女,可这些年来,偏偏她肚子不争气,除了诞下一位女娃之外,一无所出,这么下去侯府世子的位置,也只能是侯府的庶出长子来继承。”   黄娇儿的这些话也是知道了魏铭的身世之后,才去县城里的茶楼里打听出来的,并不是她说的什么人尽皆知。   “你的意思是说,魏铭是......”知县夫人不敢说出口,脑子里已经开始在回忆自己这些年来对魏铭的咒骂,她到底都骂了些什么,还能不能挽回?   魏侯府。   魏铭   都姓魏。   从前她脑子被猪油蒙蔽,哪里敢往侯府身上想,还以为魏铭是随了她娘的姓氏。   “对,铭哥哥就是魏侯府的长子,将来的侯府世子,是爹亲口说的,没有半分假。”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直跟着我的小可爱门,对你们的爱,爱不完~   ☆、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   “那你为何不早告诉我?”知县夫人回过神, 心里忐忑难安,恨这么大的事情黄娇儿怎么就不第一时间告诉自己,害得她又骂了公子爷.......   一想到她骂的那些话, 知县夫人悔的肠子都青了,再也没有力气砸东西, 全身软软的瘫在椅子上, 肝胆都是颤的。   黄娇儿没有说话, 任由她慢慢的消化。   等黄娇儿缓缓的喝了几盏茶,知县夫人才终于想到了点子上。   “那, 那顾蜜......”知县夫人突然就站起来,倒吸了一口凉气,愤愤的说道,“她到底走的是什么运!居然有这个福分。”   黄娇儿脸色也不好。   倘若娘能早些明白, 不要阻止自己与铭哥哥来往, 或是自己能早些知道铭哥哥的身份, 爹娘便不会亲自去滚水村提亲。   那一纸婚书还在,她的心里难安。   侯府若是娶个门当户对的做世子夫人, 她心里就是不甘但也是输的心服口服,可若是比自己差的顾蜜去当了侯府夫人,那她怎么都不会咽下这口气。   今日她去找顾蜜, 就是想让她知难而退,不要以为定了亲,有婚书在手里,就能高攀进侯府, 她那样的出身,是个识趣的就会将婚书毁掉,本本分分的过自己的穷日子。   “今日你去找她,说了些什么?”知县夫人这才反应过来,记起黄娇儿刚从顾家院子里回来,也不知道娇儿将狠话说绝了没有,那顾蜜愿不愿意退婚。   “婚书是你们给的,我还能说什么呢?不就是告诉她实情,盼着她知难而退。”黄娇儿心里怨自己的娘,当初就是她造成的如今这般让人难进退的局面。   若顾蜜真是个有骨气的,偏要将婚书当真了,自己还能拿她怎么办。   “娇儿啊,之前都是娘糊涂,这事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毁了顾家的亲事,那魏,魏公子真的是侯府世子的话,这等好事怎么能让别人占了便宜,等找到你爹,等你爹回来,咱们就好好的合计一番,你心里一向都是有魏公子的,让你爹想办法将你嫁进侯府,即便是做个妾室,那也是光宗耀祖的啊,从此你可就是龙城侯府的人,谁敢瞧不起你?往后再生个儿子,你就是横着走也没有人敢说你。”   知县夫人光是想想,心里就激动的难以平复,想不通这么好的事情,老爷怎么就一直瞒着,至今都没有告诉自己,要不是娇儿无意中听到,恐怕自己还蒙在鼓里,到时候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知县府上什么好处都捞不到。   这可就亏大了。   知县夫人从屋里出来,比之前更慌,府上的侍卫她使唤不了,就让小厮丫头们去四处找,务必要找到知县大人和公子爷。   一时县城被搅得天翻地覆,顾见云的面铺子也被知县夫人派去的人找过,顾见云惊讶之余,暗地里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是知县大人和公子爷出了事,顾见云早上走的早,自然没有看到魏铭从顾蜜的房里出来,这会儿知道知县府上出了事,赶紧对伙计们交代了一声,急急忙忙的赶了回去。   回到院子顾见云并没有看到顾蜜如往常一般坐在青松下看书,找来橘红一问才知道蜜丫头已经关了房门,一个人在屋里呆了好半天。   顾见云心头着急,想着定是顾蜜也听说了什么,忙着去敲了顾蜜的房门,公子爷对蜜丫头好,如今又是定了亲的,这个时候出了事,蜜丫头难免心里会乱。   “爷,进来吧,我有事和您商量。”听到门外爷的声音,顾蜜倒是很干脆的开了门。   顾见云有些意外,顾蜜脸上并没有他所担心的悲伤,反而一股子冲劲,生气勃勃。   顾见云疑惑的进了屋,顾蜜在他身后又关上了门。   “爷,我打算近期到龙城置办产业。”   顾蜜直接切入了整题,说话时看着顾见云,眼神里全是坚决。   顾见云愣了愣,虽说之前也是打算好了的去龙城,可当时说的是等到这边的面档开张,路子稳了之后就去。   如今才一月多点儿,有些仓促。   “剩下没有兑换完的银子金砖我想全部都换了。”顾见云进来之前,顾蜜正在清点银子。   顾见云盯着被顾蜜挪开的床底,看到被她翻出来的银子,这才知道她是认真的了。   “蜜丫头想好了?”   顾见云从来都是尊重顾蜜的选择,这些银子本来就是她的福气带来的,她要干啥,就让她干啥,县城里的面铺子生意也都好着,以后的银子只会越来越多,这些她爱怎么花就怎么花吧。   “想好了。”顾蜜蹲在埋着银子的坑前,眼眸冷硬,“我一直将自己关进笼子里,怕这怕那,不敢动用这些银子,一直担心别人眼红,担心别人知道了我们有钱会对我们不利,可我却忘记了,这世上只有你穷的时候,才会有人来质疑你,只有你弱的时候,才会来欺你,既然如此,我何不捋直了腰杆子,想清自己想要什么,直接去做就好,又何必怕这怕那,将自己锁在黑屋子里永远都出不去呢?若我连花银子的胆识都没有,这些银子我要来又有何用?”   “所有人都看不起我的出身,可我自己不能看不起我自己,旁人以为我配不上公子爷,是我高攀了公子爷,若是因为这些我便放弃了他,这说明我就真的只配在滚水村呆一辈子,去到哪里都是一样,都会因为自卑,活的比他人低一等。”   “我不想这样。”顾蜜埋着头,轻轻的说道:“就算是我与魏铭最终走不到一起,那也不能是因为这个原因。”   以前不在乎的时候,什么都无所谓。   直到今儿黄娇儿找上门来,顾蜜才发现,她心口会因为魏铭是侯府长子的事而痛。   她痛的不是因为他们之间天与地的悬殊,只是心痛他那样高贵的一个人,却沦落到了他乡,认了别人做父母。   自己也是自小没了娘,那些岁月她是怎么过来的,她最清楚。   她记得曾经魏铭对她说过,小时候他和他娘一起生活,还记得那夜醉酒之后,魏铭说他有个弟弟。   “死了。”那句话,她记得很清楚。   倘若换成自己,与她相依为命的瞻子也是那般结局,她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坚强的活下去。   她不知道在魏铭放荡不羁,强颜欢笑的背后到底承受了多少苦楚,她不敢细想,但她能做的就是在他没有亲口对她说,婚事取消之前,她不会主动的去退亲。   她还想去龙城看看。   这是今日她细想了几个时辰之后,内心最想做的事。   “说什么胡话呢,你与魏公子的婚事,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婚书都有了,还有什么不能在一起的,之前吧,我就担心蜜丫头心里装不进人,既然你想明白了,以爷看,魏公子也是个值得托付的人。”顾见云讶异蜜丫头一个十几岁的人,竟然有这番见地。   旁人看不起自己算不得什么,自己千万不能看不起自己。   这话说的多好。   他活了大半辈子,这样的道理他想都不敢想。   可是蜜丫头一个女娃子却敢想。   “如今屋里的银子有这么多,你放心的去花吧,你说的对,咱有了银子,总不能还藏着掖着,一直埋在土里,管他们怎么想,咱们既没有偷也没有抢,这些都是老天爷给我顾家的,等以后咱们攒够了钱,日子好过了,就将挖出来的银子原封不动的还回去,咱也学那先人,给后人留点希望,人绝望的时候,这笔银子可就是救命钱。”   “当初要不是祖先给你托了梦,如今我们怕是连口热茶都喝不起了,瞻子哪里还能读书,我们哪里能住得起这个院子,这都是你的福气。”顾见云都不敢想,两个孩子要是一直活在后娘的虐待之中,活在他们奶的苛薄之中,那日子该怎么熬下去。   顾见云每每想起这些,心里就觉得这两个娃可怜,暗自下定决心自己就算是拼了老命,也得帮助他们走出泥潭,助他们创出一片天地,将来能彻底的出人头地。   第二日,顾见云没有再去面铺子,置办了一身上好的衣裳,仰首挺胸的去了县城里最气派的钱庄,身后旺财和守门的小厮押着马车,满满当当的几箱银锭子金砖,沉甸甸的往钱庄门口一放,惊的钱庄的伙计直接去里屋叫来了老板。   两万两银票,是县城钱庄前所未有的一笔大财。   顾见云按照顾蜜的意思,一千两一张的换了两张,其余的就是几百两,几十两的都有,回去的时候就轻便的多,小匣子一装,里面就是他们所有的家当。   顾蜜没有张扬,但也没有故意去隐藏,先是出手买了县城地势最好的几间铺子用来贩普通的珠宝。又买了几块地皮,如今太平盛世,地皮只会越来越值钱,百姓的日子过来了,贵的品相好的珠宝买不起,但是普通的宝石,只要稍微勒紧腰带咬咬牙也能挤出来银子买,一定会有好市场。   没有谁会嫌弃钱多。   她要赚的远远不止这些。   顾蜜忙完了这些,便找了个可靠的人替她先去龙城探探路子,等到那人一回来,她就会去龙城出手,等待消息的这段日子刚好能空下手,让她来清理前世欠她债的那些人。      ☆、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顾蜜出手之快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知县府那边黄娇儿以为自己当初那番话,足以能让她认清现实知难而退了,可谁知道才半个月的功夫顾蜜竟然成了县城里的富豪。   五间珠宝铺子, 五间绣品铺子,百亩良田。   再加上现在的面档, 谁能想的到她日子过的比知县府的人还富裕。   仇富的不只是知县府的黄娇儿, 还有朱家的沈青莲, 朱婷。   沈青莲起初听到传言时还不相信,可后面几番的去打听, 才知道那些铺子真的是从滚水村来的顾家顾姑娘置办的。   如今县城认识她的人,都称她为大姑娘。   沈青莲很不淡定了,这么多的钱,不可能都是知县府魏公子给的, 知县府有点钱能理解, 可有这么多钱, 还往外面送,没有谁会相信。   沈青莲骂了一句沈青梅, “真是个眼瞎的东西,怎么就没有发现顾蜜藏了钱!”   这么多钱,她身边只有顾老爷子, 顾家瞻子,能吃多少能用多少?那些银子,要是能补贴在沈青梅的身上,补贴到自己头上, 那才是钱花在了刀刃上,一家人都能过的好。   平白的让她这么糟蹋真的是暴遣天物啊。   铺子田地买那么多干嘛,现银子拿在手里多实在,倘若亏了,那丢的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沈青莲越想越心慌,一刻也坐不住,就差自己亲自上滚水村去将沈青梅接过来了,上次去了信也没见沈青梅自己过来,不知道她还在滚水村里做什么,鸟不生蛋的地方有什么好呆的,上次要是收到信立马就过来,说不定顾蜜的那些钱就不会那么乱花,还能留着在手上。   后娘也是娘,还是她的亲姨。她沈青梅不管谁管?   沈青莲心急之下,又让人送了一封信到滚水村,信里将顾蜜在县城里如何发财的,夸天花烂坠。   沈青梅生了娃已经有两个多月,如今顾长生不出去跑木匠,家里的庄稼多半都是他承包了,沈青梅要奶娃,跑到地里干不了多久的活儿,立马又要回去喂奶。   自从上次收到沈青莲的信,沈青梅的心思更加的飘了,想找机会给顾长生说她要去县城,可顾长生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上次在他身上吃了亏,一时还没有找到机会开口再提去县城的事。   正是心焦难熬之时,从田里回来喂奶的沈青梅便收到了沈青莲的第二封信,这回无疑是火上浇油,别说是她,连给她读信的人都惊的眼珠子掉了出来。   “你家姑娘既然那么有本事了,你们还留在这村里干啥呢?”读信的人不明白了。   沈青梅应付了两句,跌跌撞撞的回了老屋,一边喂奶一边兴奋的将信里的内容说给了张氏听。   顾蜜哪里能有钱,有钱的怕是自己那位公公吧,他藏的多好啊,瞒着顾家一屋子人,瞒了自己结发妻子一辈子,如今一个人带着两个娃,竟然就去县城惊天动地干出了一番大事业。   她说给张氏,就是想让张氏知道,她男人瞒着她,去县城里独自发财了,而她还在村子里双手沾满老茧,没日没夜的过的苦日子。   她不是能耐了一辈子吗,怎的自己的男人藏了东西,她竟然不知道?   张氏听了一半,脸色就白了。   “你说,她买了啥?有多少银子?”张氏一下就跳了起来,也不管自己认不认识字,从沈青梅手里拿过那封信,瞧了几眼,脸色越来越沉。   这是人家书生读过的信,还能有假不成。   “珠宝铺子,绣品铺子,良田......还有如今的面档,我是个粗人,没文化,这钱,我怕是数不清了。”沈青梅眼红心跳。   顾丫头就是个没良心的,有那些钱,哪怕是拿出一丁点来救济家里,他们哪里还能吃这些苦。   听说她自己的院子里,光是三个人就请了四五个丫鬟婆子,成天有人伺候,要吃什么有人做,要穿什么有人洗,端茶倒水都有专人伺候。   再想想自己,连吃口肉都是前几个月知县府提亲送过来的肉,张氏每回煮还舍不得多放,明明一口就能咬进嘴里的,为了尝那味道,还得分几次咬,慢慢的咬,缓缓的吃,就怕肉味儿一去就忘了。   这日子,能比吗?都是顾家的人,凭什么啊?凭什么她顾蜜顾瞻就能享福,自己也是顾家的儿媳妇,也生了男娃,怎的公公就这么偏心,不疼家里的这个孙子了?   这回,她说什么也要去县城。   她一刻都不想再呆在滚水村,不想再拿锄头,不想再过这种永无天日的日子。   “叫顾长生回来!”张氏一声吼,声音都是颤抖的,数不清?那得有多少......   顾见云到底是什么时候将钱运出去的?得多少钱,才能多到数不清.......   之前他饭都吃不上,说他饿的头昏眼花,硬是舍不得拿出来一分钱,他居然能装的那么真切,半点马脚都没有露出来,那些年,他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家一分,就什么都有了?   沈青梅巴不得张氏这么说,立马去田里硬拽着将顾长生叫了回来,一家人坐在屋里半天都没有说话。   张氏和沈青梅等着顾长生表态,顾长生起初震惊,后来心里是高兴,再后来就平静了。   就如她们所说,是爹藏了钱,那也是用在了自己孩子身上,顾蜜是个懂事的,前段时间也听说了她面档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这辈子自己没有什么本事,赚不了钱,自己的女儿能有这本事,也是他顾长生的福分,他只愿蜜丫头跟着爷和瞻子能够好好的县城里生活。   有朝一日瞻子能考个功名,为他顾家争口气。   但他从没有想过要举家搬进县城里去投奔蜜丫头,自己的娘和沈青梅是个什么德行,他怎么不知道。   如今说的倒是好,说要顾蜜给她们一口吃的,一个好的住所,可之后呢?她们就能保证不眼红,就觉得公平了,就觉得满足了吗?   怕是永远都不会满足,就算蜜丫头给她们几座大院子,给她们请个丫鬟婆子伺候着,她们也不会觉得满足,只会认为蜜丫头的钱是用不完花不尽的,应该对她们更好才对。   上次知县府拿来的订亲聘礼就应该看出来了她们的嘴脸,他难不成还将她们送去蜜丫头眼皮子底下,让她们再和着上演一回?   蜜丫头好不容易脱离了这个家,一进县城全都是白折腾了。   他莫不是疯了才会答应搬去县城。   “不去,有什么好去的,县城里钱真要那么好赚,个个都去了,哪里还有人种田?蜜丫头真的赚到了钱,那也是她自己的本事,你们跟过去能做什么?”顾长生一口否决了两人。   张氏脸色当场就黑如木炭:“她有本事?她能有什么本事,不就是吹着她爷,让她爷拿钱给她花!”   “娘!你就不能好好的想想吗?爹能有什么钱?当年他赚的工钱,你是一清二楚的,能藏多少?他一个月的工钱摆在那里的,就算一份不用,也攒不了这么多。”顾长生头都被张氏念叨爆了,只要她一生气,心情一不好,就说是爹藏了钱,是蜜丫头骗了爹的钱。   爹有什么钱可以骗的!蜜丫头能有今日,多半是拖了魏公子的福,那些钱,怕也是魏公子的。   他不说,以为她们能自个儿想明白,谁知道越来越离谱了。   将来魏公子和顾蜜横竖是要成亲的,早日拿钱出来做生意,做买卖,赚的那也是魏家的钱,与他沈家有什么关系,公子爷能带着爹和瞻子就已经不错了,举家过去投奔顾蜜,还说这钱是爹藏的,她们有那个脸,他没有!   “那你说顾蜜的钱是哪里来的?谁知道你爹早年有没有发过什么横财,当年你奶给富家人当过丫鬟,听说那家人甚是有钱,你奶当丫鬟那么多年,谁能说的准,她藏了些什么......”   张氏一想起钱,就口无遮拦,一门心思的往顾见云身上想,咬定了就是顾见云藏的,也没有注意言辞,更没想过这话该不该说。   “娘!您莫是疯了!这话您也能乱说,那可是偷盗,我顾家人堂堂正正的做人,没遭外人说闲话,如今竟然自己污自己的名声,您是想我今后抬不起头做人?还是要将我奶的尸骨从坟墓里挖出来,再去受审,让她永世不得安宁?”   顾长生头一回这么大声的吼了自己的娘。   也不怪他发火,谁能相信张氏竟说出这样混账的话。   张氏说完其实就后悔了,被顾长生猛的吼了一顿,脸色青一阵的白一阵,心里生气顾长生竟然敢吼自己,可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犹如吞了苍蝇一般难受。   她说的这话是不好听,可也就只有这个可能性了。   不然顾蜜那钱是怎么来的?知县府?知县府就有那么多钱给顾蜜折腾?就算是公子爷同意,知县大人知县夫人就同意了?   她能有什么本事赚钱?   从小在泥巴堆里长大的人,有什么见识?   没见识赚什么钱。   ☆、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   沈青梅去县城的打算, 经这么一闹,又是无疾而终。   沈青梅心里抓狂,想了一个晚上, 硬是没有合眼,看着身旁的顾长生, 又看了看躺在自己怀里的娃, 盖的是破旧的棉絮, 睡的是破旧的床,再一看纸糊的窗户破了几个大洞, 沈青梅再也不想看下去了,这日子仿佛看不到天日一般,早年她对顾家的一丝不满又开始从心底滋生。   如果不是因为顾家,嫁进县城里享福的就是她。如今嫁过来了, 凭什么她就应该窝在这里, 她是续弦过来的, 没成亲就已经有两个娃了,好不容易熬了这些年, 她怎么就不能去享受。   顾长生不让她去,她非得要去。   第二日顾长生一早就去了田里,沈青梅等他走后, 立马就去找了婆婆,如今婆婆和她是一条心,顾长生不让自己去,只要婆婆同意, 她一样的能去。   自打张氏知道顾见云带着两孩子在县城里发了大财之后,便耿耿于怀,茶不思饭不想的过了一日,恨不得立马去县城看个究竟,可也知道自己是个农家老婆子,走不动,去了说不定连门路都找不到,沈青梅一找上她,张氏巴不得。   两人难得的一拍即合,商量了一阵,便决定了奶娃放在屋里,由沈青梅一个人先去县城里探虚实,张氏几番交代,让沈青梅无论如何也要将顾见云独吞的钱分一半出来,即便是分家,也得分的公平。   沈青梅嘴上答应了,但心里觉得好笑,当初分家的时候,自己怕顾长生回来,落了个苛薄后娘的坏名,还给了顾蜜一点儿米,但自己这个婆婆嘴巴贱,饶不得人,一点东西都不愿意给,硬是让顾蜜将米还了回来。   这会儿知道谈公平了,她真是有脸说的出来。   不过,也正好合了她的意,有这么一位刻薄尖酸的婆婆在前面给自己当刀使,她何乐而不为?   两个合计好了,衬着顾长生还没有回来,当日沈青梅就去了县城。   等到顾长生回来听到屋里的娃娃哭的厉害,一番询问,张氏才告诉他:“嫁到县城朱家的沈家妹子生病了,刚来了信,让沈青梅过去照顾几日。”   张氏没有去看顾长生,多半有些心虚,抱着怀里的奶娃一边抖一边哄的去了外面,不给顾长生发火的机会。   顾长生愣了好一阵子才冷静下来。   朱家的沈青莲病了,自然有朱家的人照顾,有必要让她沈青梅过去?她才生了娃,这才两个月她走了娃吃什么?   不用想就知道,这是沈青梅伙同了自己的娘,两人商量好了要背着自己去县城。   顾长生恨的牙痒痒,丢了手里的锄头就想跟去县城里将沈青梅拽回来,屋外的张氏看形势不对,立马叫住了他。   “这娃一直哭,我这把老骨头哄不好,如今沈青梅走了,你又要上哪去?是存心累死我这个老太婆啊?我累死了倒也干脆,可这奶娃总不能饿死了吧?”   顾长生的脚步又硬生生的顿住了,见奶娃确实哭的厉害,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走回去一把接过了张氏手里的娃,只能让人捎信给蜜丫头,要是看到她后娘了,就甭搭理她,让她早些回来。   **   沈青梅走了大半日才到了县城,首先去找的是朱家沈青莲,她怕突然去找顾蜜,以她们目前闹僵了的关系,顾蜜定会让她吃个闭门关,面子上不好看。   沈青莲见她终于来了,拉起她的手就说个不停,一时将早日那些不快忘了个干净。   起初沈青梅只是在信上听沈青莲说顾蜜发了财,等到沈青莲亲口将顾蜜如今过的日子细说了一遍之后,沈青梅恨不得立马去顾蜜的院子里看看。   “你是后娘也是娘,还是她亲姨呢,她那些东西不该你得该谁得?自古都是孝字当先,她顾蜜如今这行为就是忤逆不孝,她一个人过着好日子,可你看看你,你这双手,这张脸,你才多少岁?三十出头啊,就跟个四五十岁的半老婆子似的,你再看看你身上穿的,这都是些什么不料,恐怕顾蜜府上的丫鬟都比你穿的好。”   沈青莲的煽风点火,无疑又是刮起了一阵风,火势更旺了,竟然让沈青梅有种顾蜜如今所拥有的东西全都是她的错觉。   “那我什么时候过去?”沈青梅一刻也坐不住了。   “今日天色晚了,你先在我屋里住一夜,明儿一早再过去吧。”沈青莲想着也不急于这一会儿,等到明日早上,自己送她过去,沈青梅一个人去她不放心,顾蜜那鬼头鬼脑的,上一回自己就吃了亏,保不准这次她又挖了什么坑给沈青梅跳呢。   沈青梅听了妹妹沈青莲的话,也只好按耐住心头的焦灼,等着明日了。   夜里沈青莲的男人朱俊峰也回来了,事先不知道沈青梅的娘家来了人,回来的时候便邀了一位铺子里交好的朋友王荆,来家里喝酒。   顾家大姑娘在县城里翻起来的一阵风,不少人都听说了,朱俊峰今日带回来的那位朋友也知道,白日里还与朱俊峰开玩笑,说他夫人和大姑娘的亲娘是亲姐妹,这回多半也能沾光了。   “这姓氏都不一样,哪里能沾到光。”朱俊峰听了也没有多想,就当是句玩笑话。   夜里一桌人吃饭,王荆听说大姑娘的娘也在府上,顿时来劲儿了,不知道是真疯还是假疯,趁着酒劲儿和朱俊峰又聊到了顾家:“今儿还真的想拜见一下大姑娘的母亲,真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这么大的家世竟然还能呆在村里过日子。”   王荆狠狠的夸了一番,眼里漏出了光亮,油灯下一照,坐在他正对面的沈耀便从他的眼里,看出来了贼光。   “听说如今大姑娘不仅能识字,算账都是亲自算的,要不是与你们走的近,我都不敢相信她是农夫出身的,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那面档的生意硬是红红火火,我可是亲眼瞧着那小面档接连吞了隔壁几个档口,变成了如今的大面馆儿。”   “正好我家里也有一女,若是能有机会请教其一二,虽不敢想能成为大姑娘那样的人物,但也希望她能近朱者赤,与聪明的人在一起,也能沾点智慧。”   王荆说完,沈耀的眉头就皱的更深,心里生了戒备,想要找个机会给姑父提个醒儿,却见朱俊峰半点都没有意识到他这朋友的歪心思,乐呵呵的应承了下来,“以后王兄真想来请教,改天我就让内人去替你讨讨法子,这做生意还是内行人更懂。”   “这么一说,我家里的婷姐儿也该送去给她表妹跟前多走动才行。”朱俊峰干呵呵的笑了几声,酒是彻底的喝高了。   沈耀没有心情再听下去,找了个借口一人走了出来,打算去找二姑姑说说,既然来了县城,就不要给表妹添麻烦。   表妹能走到今日这一步,实属不易。   那些钱,怕也不是她自己的,沈耀与顾长生的想法一样,也认为顾蜜如今买铺子买良田的钱,都是魏铭给的。   知县府表面上拿出来的钱不多,可暗地里谁又能保证没有私吞,说不定就是想趁着蜜儿表妹的手,将暗处的银子洗白。   是以,这些钱动不得,顾家不能动,二姑姑姓沈,更是不能想。   朱家就压根儿不该想。   沈耀刚出来,还没有来得及走出去,就听得门前有几声哭泣声,沈耀吓了一跳,走过去一瞧,隐隐灯火中就看到了朱婷一张泪脸。   “表妹怎么在这里?这是怎么了?”沈耀震惊的问道,问完看了一眼身后,又看了看跟前的朱婷,大致明白了什么。   估计是刚才偷听了屋里的谈话。   “我就是个没用的,娘这么说我,爹爹也这么嫌弃我,横竖都是怪我不如表妹有本事。”朱婷见沈耀关心自己,哭的更是凶了,鼻子一抽一抽的,眼巴巴的望着沈耀,还想多听他安慰几声。   可朱婷哭诉完,沈耀并没有说什么。   朱婷心口顿时狠狠的堵上了一口气,气的眼泪花儿扑簌簌的流。   “表哥定也是觉得我不如表妹吧?你们个个都是这么想的,就她是个香饽饽,我就什么都不是,什么狗屁银子,那都是粗俗的阿堵物,普通人稀罕,赶着往上凑也就罢了,可表哥你是个读书人,志向清高才对,又怎么能跟其他人一样。”   朱婷一说,沈耀神色有些不自然。   他想说没有了那阿堵物,又怎么可能成为读书人,读书费钱,他比谁都清楚,不然他也不会一直呆在朱家赖着不走,上回三姑姑给母亲的信,他怎么不知道?   就是嫌弃自己呆太久了吧,他自己倒是巴不得出去住,可奈何娘丢了脸皮的又求了三姑姑,他就是想单独出去过,被娘这么一求,也不能让娘丢了的脸皮拿出来再臊一回,只得继续呆在朱家,能忍一日就是一日。   “表哥,刚才你也听到了,爹爹让我去跟着表妹学,我去学什么?表妹上次待我们如何,表哥也看到了,如今要厚着脸皮贴上去,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朱婷这回不待沈耀反应,拉起了他的衣袖一下子就扑在了他的肩膀上,哭的伤心的很。   沈耀惊的后退了一步,想躲,可朱婷抓的实在是太紧,他又不敢硬拽,怕弄出什么动静,惊了屋里的人,到时候可就有理说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祝小可爱们新年快乐,这章节里有红包哟,欢迎小可爱们留言~(明日也许大概得断更,大猪蹄子说我再不理他,就会失去他了~)   ☆、第 47 章   第四十七章   沈耀只能干愣愣的站着, 任由朱婷趴在他的肩膀上哭,趴的久了,朱婷身上那股女子的芳香越来越浓, 沈耀七尺男儿,就算是起初没有那个心思, 如今这么一熏, 心思也有些飘忽不定, 脸色犹如朱砂。   良久,沈耀也不知为何, 鬼使神差的就伸出了手,轻轻的拍了拍朱婷的香肩。   朱婷躲在沈耀的肩头,终于破涕为笑。   两人站了一会儿,沈耀一个机灵, 才想起来了正事, 将朱婷拉开, 脸色有些不自然,说话时眼神避开了朱婷, “二姑姑来了院里,我过去看看。”   “我也去。”朱婷低头面带羞涩,心里甜的很, 刚才表哥的那番举动,不就是表明他的内心了吗?   只要知道他心里有她就好。   如今顾蜜的日子是碾着她在过,一日好过一日,她唯一能翻身的机会就是嫁给表哥, 等到表哥金榜题名的那一日,就是她反起巴掌打顾蜜脸的日子。   沈耀没有吭声,脸色尴尬的从朱婷身旁走过,恨自己刚才心思怎么就乱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去了沈青梅屋里,刚刚和沈青莲聊完,此时沈青梅满脑子都是钱,心里咚咚直跳,完全无法冷静,见到沈耀便含含糊糊的寒暄了几句,顺便又夸了一番朱婷。   “你俩站在一起倒是登对!”沈青梅突然就冒了这么一句,许是见到二人面色都有些红润,又见朱婷的眼睛一直在沈耀的身上打转,这才大胆的猜测了一番。   朱婷脸色更红,沈耀越发的尴尬。   “二姑姑打算在县城里呆多久?”沈耀说起了正事,他怕二姑姑再胡言。   沈青梅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愣,硬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这才刚来呢。”沈青梅有些不悦,她才来县城,连顾蜜的人都没有见到,她怎么知道什么时候走。   “县城人多繁杂,二姑姑来了,还得小心谨慎为好,如今蜜儿表妹已经处在风头上,多少双红眼盯着她,二姑姑可千万莫要再给她生出什么枝节。”沈耀说的直接,怕自己说的太委婉了二姑姑听不懂。   果然这话沈青梅能听懂,当下脸色一黑,“我能给她生出什么枝节,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是她的娘,我就不该来县城找她了?”   “不是不能来,而是如今表妹与知县府定了亲,很多东西怕不是二姑姑表面想的那般。”沈耀硬着头皮又说道。   “我怎么想的?她与知县府定了亲,就不是我闺女了?就不是顾家的人了?就该一个人来县城里享福,丢下一屋子老小在家里连口肉都吃不上?”   “她顾蜜就是个没良心的。”沈青梅气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也没有顾及跟前的朱婷,冲着沈耀愤愤的说道:“我说你怎么还是个死老筋啊,一颗心在她身上就忘不了了?她如今都与知县府订亲了,你还维护她作甚?!”   沈青梅说完,朱婷脸色也变得苍白,从一进来,听到表哥在替顾蜜说话,她心里已然很不好受,现在被二姨娘明着一挑开,心里的恨便溢出了脸上。   “表哥,那我算是什么?”朱婷眼里泛着泪水,气呼呼的瞪向沈耀,沈耀傻愣愣的看着她,手足无措。   她只是自己的表妹啊。   沈耀想这么回复,但究竟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来,卡在喉咙,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朱婷生气的掉头跑了出去。   沈青梅看到这阵势,也有些后悔刚才的口无遮拦,伤了朱婷,回头再一看沈耀,便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看看,你都是做的什么事?你将婷儿拉过来,当着她的面替顾蜜说好话,你这不是明摆着臊她脸吗?如今顾蜜都是知县府的人了,你也该好好收收心思,一心一意的待婷儿。”   沈耀尴尬的站在那里,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愣了半响,脚步还是没有挪开。   “我与婷妹妹只是兄妹关系,二姑姑莫要误会了。”沈耀说完,转身出去,一刻也不想再呆在沈青梅的屋子。   沈青梅愣了愣,当即气的一跺脚,枉费了他一颗秀才脑子,怎么就那么不开窍。   以她看,朱家朱婷就比那顾蜜好上千倍万倍。顾蜜心思深沉,婷儿单纯,今后娶进门了,总不能成天过着算计的日子。   如今顾蜜有钱又怎么样,钱是顾家的,等她成亲嫁进了知县府,如今她留下的这些东西,那可是顾家的,顾家人不同意,她一分也带不走。   沈青梅一想到钱,立马将沈耀和朱婷的事抛了脑后,躺在床上继续想她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第一步就是先将属于她的东西都要回来。   一夜都没有睡好,第二日沈青梅出发的时候,眼圈都是青的,沈青莲免不得又数落了她一通,“你瞧瞧你这样子,说你是县城大姑娘的亲娘,谁相信啊。”   沈青梅被她一路念叨,心情已经沉在了谷底,一阵自卑,恨不得躲在沈青梅身后,一路不被人瞧见她如今的样子。   当年她也是个黄花大闺女,也曾经是花儿一样的容貌,可嫁给了顾家,短短几年,她以为她过的还算勉强过的去,如今再一看,她简直过的就是地狱般的日子,风里来雨里去,这张脸早就晒的发黑,额头也生了皱纹。   沈青梅揪着一颗心到了顾蜜的院子,心里的不平与不甘,便达到了顶峰。   院子是新的,两进一出,还围着白白的院墙,门口几颗青松,修剪的有模有样,最让她刺眼的就是门口站着的一位小厮。   那模样,那穿着,让她瞬间无地自容,一时又想起了昨夜三妹妹对自己说的,“怕是她屋里的丫鬟婆子都比你穿的好。”   可不就是嘛!   沈青莲来过一回,心里已经有了底,没有沈青梅那番大惊小怪,脸色变化异常的土气样,一进院子就让小厮去通知了顾蜜,说是她乡下娘来了。   小厮急急忙忙的将她们先请了进去,交给了刘嬷嬷招待,顾蜜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去谈铺子里的生意,走之前特意有交代,说是今日她后娘要过来,让他们先招呼着,等她回来。   沈青梅也如上回沈青莲一般,先是经历了门口的小厮,再是刘嬷嬷,玉儿,又听说顾蜜出去的时候,还单独带了一个丫鬟上,沈青梅再也没有忍住,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将跟前的茶杯一掀。   “我哪里是她娘啊,我如今连她院子里的一条狗都不如!”沈青梅一声哭了出来,情绪激动,指桑骂槐的一句话将屋里的几个丫鬟婆子小厮都得罪了。   玉儿脸色红一阵的白一阵,刚要出声驳几句,便被跟前的刘嬷嬷拉住了。   “大姑娘那么好的人,怎么就偏偏摊上了一位恶心人的后娘。”玉儿跟在刘嬷嬷身后进了屋,气的直跺脚。   居然还骂她们是狗,谁又她那么作践人的。   她不也是在农村里干活儿的吗,哪里轮得到她瞧不起人。   “再怎么说也是大姑娘的后娘,再者屋里坐的这两位也算是大姑娘的亲姨,咱们先忍着,且看她们怎么办吧,等大姑娘回来了,她自会处理。”刘嬷嬷干脆也不出去了,坐在屋里做起了针线活儿,姑娘今儿说了,后娘进屋她们该干啥还是干啥,就当她是个透明的。   本来还好奇大姑娘和老家到底是什么关系,如今一瞧沈氏的嘴脸也就明白了,大姑娘怕是吃了不少苦头。   那句狗,骂的刘嬷嬷心里多半也是有了成见,晾着就晾着吧,自己总不能再凑上去给她骂。   沈青梅坐在院子里,对着沈青莲哭了一阵,沈青莲实在听不下去了,轻轻的在她耳朵跟前一吹,“如今顾蜜不在院子里,你不正好去看看她屋里是什么样的?你这番哭的死去活来有什么用?”   沈青梅如梦初醒,这才想起来了要今儿顾蜜不在家,顾见云和顾瞻也不在家,那这个院子就是她沈青梅说了算。   沈青梅心头跳了跳,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就没有先想到。   沈青梅立马起身,与沈青莲一同从顾见云的屋里开始一路看到了顾瞻的屋里,然后就是正屋顾蜜的房间,顾见云的房间和顾瞻的房间没有上锁,沈青梅硬是要看,院子里的小厮也不能强行拦住,只得跟在她身后,紧张的盯着。   可顾蜜的房间是上了锁的,沈青梅走到门前,徒手拧了拧锁坏,狠狠的拽了两下,正准备捡个石头将锁砸了,这回小厮也不怕得罪她了,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从顾蜜房前拽了下去。   “不过是条看门的狗而已,你们竟然敢打主人?”沈青梅气的指向小厮,恶狠狠的说道。   “大婶,我等是公子爷派来替顾姑娘守门的,论起主人,也就只认公子爷和顾姑娘,先不追究你出言不逊之事,单是你擅闯顾姑娘的院子,拿石头砸门,我们就已经有充分的证据将你告到知县府。”   小厮的耐性似乎是用完了,顾蜜的正屋已经是他们最大的底限,要不是看在她是顾姑娘后娘的份上,早就将她撵出去了,还等到她耀武扬威,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告我?这屋子是我顾家的,就算是你们知县府仗势欺人,也得讲道理才对。”沈青梅心里有些虚,但是一路过来被沈青莲一句一句的洗了脑,全然已经将这里当成了是她的家。   “谁不讲道理?”   沈青梅话音刚落,身后便响起了顾蜜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新年快乐~   ☆、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沈青梅应声回头, 心里多半是虚的,即便是在滚水村,她也没有那个胆子去顾蜜的屋里砸锁, 新屋那边顾蜜和顾见云走后,她倒是去了他们屋里翻了一遍, 半个值钱的东西都没有找到。   人都走了, 能放什么值钱的东西, 值钱的怕是都在这里吧。   沈青梅这一眼瞧过去,目光就在顾蜜的身上定住了, 心一阵抽痛,似是被锥子狠戳了一番。   跟前如仙女般的姑娘,就是顾蜜?这哪里还有在滚水村时的模样,周身的土气半点不剩, 单单站在这里, 就能让自己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看得呆了看得痴了, 沈青梅心里的不平与不甘就越是高涨,再想起自己一身破旧的衣裳, 她都没有勇气往自己身上看。   后娘也是娘,凭什么顾蜜就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翻身成了大姑娘, 自己就活该穷苦一辈子?   “爹这心是偏到哪里去了,成心不让人活了啊。”沈青梅脸色几经变化之后,依旧没能稳住,怨起了顾见云。   若不是他将钱都给了顾蜜, 这日子怎么可能过得这般悬殊。   “姨娘在这里干什么呢?”顾蜜淡淡的开口询问,脸色故意装出了几分惊讶。   沈青梅被顾蜜一句噎住,她在这里干什么,她顾蜜不知道 ?   不对!   顾蜜叫她什么?姨娘?!   “你,你叫我什么?”沈青梅什么都忘记了,走到顾蜜跟前,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姨娘啊!”顾蜜微笑的看着她,答的异常干脆,“难道不是吗?你是我娘的妹妹,我不该叫姨娘吗?”顾蜜看着一脸呆傻的沈青梅,反问道。   “你,你爹还没有死,我还没有离开顾家,你还姓顾,你如今是占了好处,不想认我这个娘了,你休想!”沈青梅使出了浑身力气吼道。   “后娘。”顾蜜不紧不慢的应了一声,“即便是认,我也只认你是我爹讨回的继室,是我后娘,这事早在你同意我们姐弟俩单独立灶的那一刻就已经做了了断。”   顾蜜冷冷的眸子扫在沈青梅的脸上,比起滚水村时的隐忍,如今这番话简直颠覆了她在沈青梅心目中的印象。   这是顾蜜头一回与沈青梅挑明了的算旧账。   沈青梅嘴角抽了抽,人人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要是活人有钱了,简直就跟换了个芯子一样,顾蜜一向是个闷葫芦,谁人都知道,如今有钱了,看吧,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变了,变的让她不认识,变的让她嫉妒,让她生恨。   “分家当初也是你自己要分的,又不是我逼迫你......”   “是我要分的,既然你也清楚我们是分了家,如今你跑来我院子里砸锁又是为何?”顾蜜眉头一挑:“不知是我爹让你来的,还是奶让你来的?”   沈青梅脸色尴尬又难看,“我不该来吗?”   “该来!这时候不来什么时候才来呢?我如今不是发了财,让你们眼红了嘛。”顾蜜一句话就将沈青梅的嘴脸当面挑了个明白。   “你,我怎么都算是你娘,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沈青梅豁出去了,她也不能说自己不眼红,她就是眼红啊,眼红到想要顾蜜去死!   这次来她必须要挣到东西,挣不到她是不会回去的。   “娘?生我养我的才能算是娘,你生过我?养过我?”顾蜜紧紧的瞅着她,“既然什么都没有做,就不要奢望当人娘。”   “蜜丫头,你怎么说话的呢?平常的几句责骂,就被你说的跟你大仇大恨似的,你怎么能这么小气,哪个家里的孩子不挨打不爱骂的,打骂那都是为了你好。”     沈青莲看不下去了,将气的说不出话来的沈青梅拉到身后,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姿态,训斥了顾蜜。   “你若是觉得好,怎不将她留在府上,非要将她带到我院子里?”顾蜜瞥了一眼沈青莲,事情只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张嘴说话谁不会?   沈青莲被顾蜜一说,脸色跟沈青梅差不了多少,难看的很,但比起沈青梅,到底是在县城里呆过的,要能屈能伸的多。   “行,如今你是过的比我们好,不比以往了,我倒也就罢了,可她是你的娘,后娘也是娘,人已经来了你院子里,孝子当先,再大的仇再大的怨,你总不能将她撵出去,让她睡大街吧?”   “你不看在我们的面子上,你也得看在你爹爹的面子上是不是?”沈青莲见硬的不行,便打算来软的,顾蜜要是再横,真让沈青莲睡大街,到时候光是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那姨娘打算如何?”顾蜜冷眼问道。   “自然是让她住下,你那么多的铺子摊子,一个人也忙不过来,都是一家人让她搭把手,总比外人强吧?”沈青莲见顾蜜态度软了下来,还没等沈青梅想好该怎么开口,就先替她全部说了。   “良田百亩,收租也得要人手吧?她算账不会,替你收钱什么的总会啊。”沈青莲说完,胳膊肘碰了一下沈青梅,立马问她:“你说是不是?”   “是,收钱我会。”沈青梅脸色笑的僵硬,本来今日过来之前,她也没想和顾蜜撕破脸的闹,就想心平气和的好好说,可以进来也不知怎么的,眼前这些东西让她心里无法平静。   她激动,她急的想抓狂,她想着要跟顾蜜和颜欢笑,可偏偏自己又下不了那个脸,一想到顾蜜背着自己过的是神仙般的日子,她哪里还有理智。   这才一见面硬碰硬的撞上,自己也没有落到什么好处,如今银子在人家手上,她就是再哭再闹,顾蜜不给,她难道还能去抢?   抢也要抢的来才是,也得知道东西藏在哪里,该怎么抢啊,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摸不到皮头,还成不了事。   三妹妹说的那一番话,简直就是她心里最想要的。   收钱,谁不会?谁不乐意?   “蜜丫头,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自己家里的人再如何生气,还能生一辈子的气不成?收钱这事,当然得找一个自己家里的人,那才信的过啊。”沈青梅想通了,脸色也能摆正了,忍一时,就能受惠一辈子,这气忍得值得。   “可如今这些事,都是下人在做……”顾蜜为难的说了一句。   “收回来啊,让,让你后娘做!”沈青莲见事情有了转机,兴奋之下又抢了沈青梅的话,她不愿意叫娘就不去勉强她,只要将来有一天沈青梅拿了家产,不愁她不改口。   “这样一来,姨娘就是下人......”   “下人就下人,总比她在滚水村干农活儿强吧。”沈青莲接连应来几句,沈青梅听着心里不是滋味,可想想也就只能这样了。   硬来,刚才已经试过了,行不通。   那么多的东西,要让顾蜜双手奉上,她又不蠢。   所以,还是得慢慢来。   等收租,收账的钱到了她手里,给不给顾蜜那就是自己说了算。   “这话是三姨娘说的,二姨娘自个儿又没说愿意。”顾蜜看了一眼脸色渐渐兴奋的沈青梅,眼底的冷意越来越深。   “愿意,我当然愿意。”沈青梅急忙的应承下来。   “既然二姨娘能狠了心丢下奶娃,非得在我这里讨个事做,我要是将你赶回去,也没法与爹爹交代。不过丑话得说在前头,毕竟二姨娘做的事情是下人做的,到时候就不要怨天怨地,抱怨苦楚。你先暂且在院子里住下,等爷回来了,我再问问爷,该怎么给你派差事。”   “好。”沈青梅一听顾蜜愿意将自己留在这院子里,心里便松了一口气,顾瞻睡的那个屋对面还有一间空房,那屋子比老家的屋大了几倍,床,家具可都是崭新的。   这会儿她就不去与顾蜜争什么主屋,早晚有一天这些都会是她的。   沈青梅想的,最低她也会住进那间空房,可谁知道等安排下来,竟然要她跟着丫鬟婆子去挤了前院里的一排倒座房。   这简直就是侮辱她。   她怎么能与这么下人们住在一起。   沈青梅当着几个丫鬟婆子狠狠的发了一通脾气,夺门而出就要出去找顾蜜理论,才走了一半,一时想起了刚才顾蜜说的那些话,这才硬生生的调回了脚步,   下人。   如今她就是下人。   沈青梅忍的心肝猛抽了一阵,才慢慢的平复了下来,她这时候不能去找顾蜜,不能给她任何机会挑自己的毛病。   沈青梅忍的额头冒出了青筋,从垂花门出来,就遇上了刚刚接顾瞻回来的顾见云。   三人在长廊上相遇,各自都愣住了。   “你怎么在这里?谁让你来的?”顾见云惊愕之后,脸色立马沉了下来,这才瞥了她几天,就忍不住了。   沈青梅气的冒烟,想破口大骂他个偏心眼儿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这么护着顾蜜,硬是不让自己来沾她一分好处了?   可奈何她是做媳妇儿的,人家是家公,钱在他手上捏着,他就是大爷,自己得忍着。   “爹,我就是想过来帮帮忙。”沈青梅僵着笑脸说道,见顾见云黑着脸不想搭理自己,没趣的便将目光移到了顾瞻的脸上。   “瞻子长高了不少。”沈青梅以为这是讨好瞻子的话,谁知道话音一落,又糟了顾见云的嫌弃:“有饭吃能不长高吗?以前吃完碎豆腐就跟捅破了天一样,哪里有东西让他长?”   沈青梅瞬间被堵的没话说,脸色尴尬的看着顾瞻,当初自己是因为碎豆腐的事情骂过顾蜜顾瞻,可那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错啊,爹要是不瞒着她藏了钱,她也不会在意一碗碎豆腐。   那碎豆腐比起如今顾蜜所拥有的……这,这能比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发的有些仓促,没来得及检查,呜呜呜呜呜,过年码字真的要人命。小天使们欢迎捉虫~捉虫有红包哟~   ☆、第 49 章   第四十九章   这话沈青梅自然是不敢对着顾见云说的, 只讪讪的一笑。“爹说的是,瞻子如今吃穿都好,自然是长得好的。”   顾见云懒得看她的一张假脸, 只在意她来到底是什么目的。   “你来这里能帮上什么忙?家里的奶娃谁带?顾长生他同意你来?”顾见云连问了几个问题,都是沈青梅答不出口的。   “奶娃娘说她替我看着, 让我过来搭把手, 怎么着也是一家人。”沈青梅有了顾蜜的前车之鉴, 哪里还敢说什么她来拿她应该得的那一份。   “你能帮上什么忙?你娘她能带孩子?奶娃要喝奶,难不成又去邻村买牛奶吃?当初瞻子那是没有娘没有人奶喝才喝了牛奶, 如今你一个大活人,生下娃就跑了,你能狠得下心?”顾见云越想越气,越说越气。   两个月的娃, 她真能下的去心。   沈青梅被顾见云说的头都抬不起来, 自己的娃谁不心痛, 想着要不是你偏心什么都给了顾蜜,自己也不会丢下奶娃一个人来啊。   “暂时就先帮着蜜丫头收收租子, 等安稳了就将虎子接过来一起......”   “什么?你这是想一家子都搬过来啊?还收租子,你怎么那么会想?”顾见云就知道这人一来,断不会让他们安宁。   还想着收租, 她大字不识一个,一来就要收租,她怎么不直接说要钱?   “爹,收租这事, 得自己家的人来做才放心,再说蜜丫头今儿也同意了。”沈青梅心里对顾见云的态度已经很忍耐了,她怎么就不能收租了?怎么就不能来县城了。她也是顾家人啊。   “蜜丫头同意?”顾见云颇有些意外。   “自然是同意,爹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她。”顾见云瞥了一眼沈青梅,不想再搭理她,脚步一迈从沈青梅身旁走过,蜜丫头怎么会同意沈青梅收租,莫怕是沈青梅有生出了什么幺蛾子,逼着蜜丫头答应的吧。   沈青梅忘了一眼顾见云和顾瞻的背影,心凉透了,他哪里配得上自己叫一声爹。   她且忍着吧,等将来老不死的脚一蹬,顾蜜那死丫头一嫁人,什么都是自己的了。   沈青梅在倒座房里一直等到晚上,也没有见顾见云过来赶自己,反而是顾蜜派人来说,今日让她先好好休息,明日再将差事与他细细交代。   沈青梅心里悬着的石头顿时落地,夜里觉也睡的好,倒座房再差也比滚水村的那破屋子好,总之她人是来了,还在顾蜜的院子里住下了,明日一到,顾蜜还会给自己差事,这一步是个好的开始。   第二日天一亮,沈青梅心里怀了希望,下人们一醒,她也跟着起来了,起来之后就去找了顾蜜,顾蜜手上正拿着一叠子纸,沈青梅没有见过世面,自然不知道顾蜜手里拿的是什么。   假假的问候了几句,沈青梅就提起了正事,说自己是个闲不惯的人,还是喜欢干活儿,顾蜜笑了笑,摁住手里的一叠单子,想交给沈青梅,又有几分犹豫:“良田分分散散的多,姨娘刚从村里出来,我总不能又派你到村里去,自己开的几家铺子是我自己在算账,余下的就属近日刚买的几间空铺子,才转出去房契签了,只是按着订好的日子收账就行,也不知道姨娘能不能做……”   “能!你就放心吧,不就是收钱的事吗?虽说我没读过书,可银票,银锭子我还是能认识。”沈青梅一听立马就应了,瞧着顾蜜手里的那一叠单子,眼睛撑的亮亮的,这么厚一叠,要是都交给她去收账,那得收多少银子啊。   一分钱里偷偷的抽出来一厘,也够她吃的了。   “姨娘当真要去收租?”顾蜜又确认了一遍。   沈青梅见顾蜜迟迟不肯交给自己,心里有些着急,“那当然,昨日不就说好了吗,其他的事我还没学会,只能先帮你收租。”   顾蜜随手抽了一张单子拿在手里,递给了沈青梅。“既然姨娘要去那便去吧,不过…”   沈青梅眼神就没有从那些单子上移开,听见顾蜜应了,哪里还想听后面她要说些什么,连忙从顾蜜手里拿了单子过来。“蜜儿放心吧,我这就去收。”   顾蜜看着沈青梅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嘴角勾起一丝不明的意味,也终归是没有说什么,任由着沈青梅拿去了。   沈青梅偷偷瞟了一眼顾蜜手上余下的单子,迟疑了一下又说道:“良田分散,我也不怕苦,横竖也是从农村里走出来的,蜜丫头不如将那些一并都给我,我慢慢的替你全都收回来。”   顾蜜眼眸冷了冷,嘴角微扬,人心不足蛇吞象,后娘果然是个不知足的,没有让自己失望:“等姨娘先将这单子上的租收了,我再给你也不迟。”   沈青梅见顾蜜这样说,也不好再说什么,反正这都是迟早的事,慢慢来就行了。   沈青梅拿着单子从顾蜜的屋里出来,躲在屋檐的角落里,才慢慢的展开单子,想看个仔细,虽说大字不识一个,可简单的数字还是认识。   十两,沈青梅心里跳了跳,正正十两银子,按她在滚水村的花销,足够她吃几年了。   这才一张,顾蜜手里还有那么多张。   沈青梅的眼里来不及喜悦,又被嫉妒和恨意布满了,从院子里出来,沈青梅心里还在咒骂顾蜜,不拿她当人看。   可走到街上,看到一家一家的铺子,沈青梅手里捏着的单子越来越紧,心里一点点的被骄傲填满,自信心也出来了。   她是去收租的,她是老板。   沈青梅一路打听着过来,走到单子上所写的位置时,腰身已经扭开了,仰起头满脸的不屑。收租的地方这是一家成衣铺子,沈青梅进去的时候,还有几个人在里面挑选着衣裳,老板见来了客人连忙走了过来招待。   “夫人可是买衣裳的?我们这里呀款式可是最为齐全的,夫人您看看。”   沈青梅还是昨日的那身衣裳,当她抬起头看到铺子里那些漂亮的衣裳时,自卑感又袭上了心头,暗自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角,有些不自在。   可当老板态度恭敬的出声招呼她时,又让她想了起来,她如今的身份。   沈青梅眼睛傲慢的斜了老板一眼,清了清嗓子,生怕别人轻看了她不知道她就是铺子的老板,声音故意比平时大了几分:“我是来收租的。”   那老板一愣,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沈青梅,确实是一位上不得台面的乡野妇人,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还收租,莫不是自己遇上了脑子有问题的人。   毕竟这种人他也见过,生活过的不如意,硬生生的给气疯了,疯了之后就将自己想象成了有钱人,想象成了她原本最想要的身份。   老板知道这类人惹不得,只能先想个招将她从铺子里支开,免得闹起来,吓走了店里的客人。   “那您先坐一会儿,我去准备银子。”老板依旧是一张笑脸,客气的对沈青梅说道。   沈青梅一听要去拿银子给自己了,顿时心头就飘了起来,“快点,我还得赶时间呢。”   等到老板将老板娘拉出来准备对付她的时候,沈青梅手里正摸着一件料子上好的绸缎衣裳,老板娘是个泼辣性子,听了自己相公说有位脑子有病的人进来了,心里已经窝了火,再看到沈青梅一双黑爪子摸上了自己店里的衣裳,气的当场就要骂人,幸得老板及时的拉住了她。   “咱能给脑子有病的人计较吗?”老板说的很是小声,但沈青梅还是听到了动静,看到老板出来了,面色又不知不觉的熬了起来,“银子都准备好了吗?”   “你想要多少?”   老板娘咬着牙问道。   “什么叫我想要多少,不是十两吗?”   沈青梅也没有好气。   还十两呢!   这可真是个疯婆子!   老板娘头上青筋崩了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身就去匣子里拿了一张票子出来,“给,十两银子,你拿去钱庄兑换成银票就成。”   沈青梅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付钱方式,但又怕是因为自己没有见过世面,闹了笑话,这便装成了什么都懂的模样,接过单子,眼睛瞅见了一个十两,想着那就应该没错了。   沈青梅将单子收好,又回头看了一眼铺子里自己刚才摸过的那件衣裳,没忍住还是问了老板一句,“那身衣裳怎么卖?”   “十两。”   老板娘挡在老板的身前,轻蔑的笑了笑。   还真的是脑子有病。   沈青梅刚走出了店铺,老板娘就让屋里的小厮站在门前,吩咐道要是再看到那个女人来了,就将她堵住,让她进不了铺子。   看到老板娘一番动作利索的将沈青梅赶了出去,老板眼露佩服的看着她,“果然还是娘子聪明,这一招高明啊,她拿了那张纸去钱庄,说不定还能被人家钱庄守门的打一顿。”   老板的话立马就灵验了,沈青梅拿了从老板娘那里收来的一张破纸,高高兴兴的进了钱庄,嚷嚷着要换钱,接过钱没有换到,就被钱庄的打手狠狠的揍了一顿,沈青梅完全懵了,一身的鼻青脸肿,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就要打人。   简直就是欺人太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越来越晚~捂脸   ☆、第 50 章   第五十章   沈青梅哭天喊地也没用, 谁敢没事吃撑了去钱庄闹事,被人打了不说,还被众人围成一圈指着鼻子笑, 沈青梅差点就去撞石头死了算了。   可一想到就这么死了,她怎么也不甘心, 该享受的半点都没有享受到, 她怎么可能舍得死。   沈青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起来的, 但知道没脸回顾蜜的院子,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到了沈青莲家里。   沈青莲一看到沈青梅的模样, 吓得都不敢认,头一反应便问,是不是顾蜜院子里的人打的。   待沈青梅断断续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今日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之后, 沈青莲脸色都挂不住了, 劈头就骂了她一顿, “说你是个没见识的,你还真是, 叫你去收账你都不会,你还跑来县城里干什么?你有见过收钱要自己去钱庄提钱的吗?十两银子你就认为是铺子里没有现银?你穷,你就以为人家都给你一样没见过银子?”   “你居然还敢去拿着白条去钱庄提银子, 你能有命活着回来,已经算你幸运的了。”沈青莲一顿数落,气都踹不过来。   沈青梅被她一骂,哭的更是凶了, 可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铺子里的老板良心能这么坏,胆子有这么大,她可是正正经经去收租的,单据也拿…….上的。   沈青梅突然才想起来,她当时进了铺子,那老板单据都没有让她拿出来看,这,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和着当自己是个骗子?   沈青莲这回是真气的没话说了,“你怎么就这么蠢!”   “这几日你就先住在这里吧,这一件事办不成,你以为顾蜜还会继续留着你不成?她怕是巴不得你出错,自个儿断了自个儿的后路,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吧。”   沈青莲说完也懒得看沈青梅了,找了一瓶跌打的药粉给她抹上了之后,就让她休息一阵,回头给顾蜜带了话,说是今夜沈青梅想和她叙叙旧,就在她屋里歇息了。   收租的事让顾蜜放心,慢慢来。   沈青梅被打的事,顾蜜早就知道了,从沈青梅出门的那一刻,她就让人盯上了她,本来以为她是个聪明的,可如今一看,是自己高估了她。   倒是知道要脸,不好意思回来了。   晚上顾见云回来听到消息了之后,气的砸了一下手里的茶杯,骂了一句:“臊活皮!”半字不识的农村妇人,竟然还能打肿了脸撑胖子,非得拦了收钱的活儿。   这下好了,便宜没有占到,先挨了打,按理说也该够她长记性的了,却偏偏还要留在这里继续丢人现眼。   “她要是还要脸,心里还有点良心,就应该立马回去,还去朱家干什么?非得要把顾家沈家的脸丢光了才罢休?”顾见云心里多半是难受的,滚水村丢下的那奶娃,再怎么也是自己的亲孙子,如今亲娘跑了,奶都喝不上一口,和当初瞻子一样,也造孽。   “爷,她能来,不外乎就是听说了如今我发了财,想要些钱回去,等她从三姨家再过来的时候,我给她二十两银子,让她好好先回去滚水村,将弟弟带大了再说。”顾蜜看了一眼爷皱起的眉头,低着头轻轻的说道:“再说了,这些钱也应该分给她们一些。”   “什么应该?哪里来的应该,这些钱都是蜜丫头你的福分,关她沈青梅什么事?之前分家的时候,她和你奶是什么嘴脸?一粒粮食都不想给啊!”顾见云心疼孙子,但还是知道一码归一码,蜜丫头的东西怎么也轮不到她们来想。   “但是她们给了石头地,才有了我门今日。”顾蜜不是菩萨心肠,她相信即便是自己大大方方的给沈青梅二十两银子,沈青梅也不会回去。   她给的越多,沈青梅留在县城,留在自己身边的决心就会越强。   “这都是命,当初她们给石头地的时候,打的是什么心思,谁都知道。只怕是想等着我们饿死,或是跪在她们面前认错吧。谁又能想的到,那石头地里能挖出来财宝?这些都是蜜丫头的命,命里你该享福,并不是她沈青梅慈悲。”   顾蜜能想的通这一点,顾见云也能想的到。你给她一两银子,她以为你还藏着一千两,永远没有尽头。   沈青梅这会儿躲在沈青莲的院子里,大门都不敢出,若是听到顾蜜想给自己二十两银子,又被顾见云阻止了,铁定不会闹出什么事出来。   朱家并不富裕,让她呆一日两日还成,呆的久了,难保朱家的人会有想法。   沈青梅呆了三日,朱家正屋里的朱老太太就不乐意了,派了自己跟前唯一的一位婆子出来,找到了沈青莲,开口就问她:“你沈家到底还要不要脸?”   “前面一个秀才,住在朱家几个月,就说念在他是个读书人的份上,倒也罢了,当是朱家做好事,可你那个姐姐又是怎么回事?都嫁了人,娃也刚生下来,突然跑到县城里来,什么活儿也不做,整日呆在屋里等着吃饭,她怎么就这么会想呢?她不觉得害臊,你沈青莲作为朱家的媳妇儿,你不害臊吗?”    朱老太太这一番说的沈青莲无地自容。   她一心想着让自己的姐姐沈青梅在顾蜜那里捞到好处,到时候二姐肯定不会忘了自己这位大功臣,可谁会想的到这次不但没有捞到好处,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沈青梅一身是伤的住进了朱家。   沈青莲哑巴吃黄连,只能生生的受了这口气。   到了沈青梅跟前,沈青莲也不能说是朱家的老太太嫌弃了她,要赶她走,只说让她尽快的去顾蜜的院子里,不然日子一久,到手的肥差事就落到了旁人手里。顾蜜本就对她不冷不热,恐怕巴不得她一辈子都不出现,正愁找不到赶她走的理由呢。   沈青梅一听,是这么个理,当日就应承了下来,说第二日就回顾蜜的院子。   当天夜里,沈青梅弄了几样菜,想着多数都亏在了沈青梅身上,也不在乎这一顿,不要多的去了,弄了个亏待她的话柄,让沈青梅新生了芥蒂,自己做的可就全都白费了。   沈青梅正与沈青莲畅快的聊着,原本说好了不回家吃饭的朱俊峰却突然回来了,还带上了上次过来做客的药铺同僚王荆。   几个碰了个正着,王荆也看到了一心想要巴结的大姑娘家里的娘。   王荆惊讶沈青梅怎么一脸的青疙瘩,好奇的说了一句,听沈青梅说是被铺子的人耍了才糟了打,瞬间气势汹汹的替沈青梅骂了一顿胆大包天的租户,似是被欺负的人是他一般,同仇敌忾的态度让沈青梅和沈青莲都很欣慰。   “大姐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明日,明日我替你走一趟,一定能帮你要回银子。”王荆未饮先醉,醉在了一推银子中。   如今县城谁不知道大姑娘是个有钱人,哪怕只是稍微的沾上一点,也够他一家人吃了。   沈青梅一听,猛的点了几下头,“这位大哥真的是太感谢您了,你简直就是菩萨心肠。”   沈青莲也跟着敷衍的感谢了几番,这事情她也没办法,前几日沈青梅一身是伤不敢出门,自己还替她跑了一趟,结果还没有走到铺子钱,一听说是去收租的,就被门前一位身高马大的人撵走了。   自己当时也不敢多激烈的去争执,怕也像沈青莲一般,弄成一身伤,那她在朱家的脸怕是彻底的要丢光。   今日突然听王荆说要帮忙,心里虽然诧异他怎的这么好心,但想着也许是和自己家里的男人要好,才伸出手帮一回。   王荆倒是说话算话,在县城里呆的日子长,几辈人都是在县城长大的,认识的人多,人脉也广,第二日一早就带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王铺子门口一站,老板娘就满脸陪笑的出来了。   这回很顺利,单子一拿出来,老板娘二话不说就直接给了银子,十两,一份不没有少。   王荆将十两银子全部交给了沈青梅,并再三强调,今后有什么事,千万别见外,他一定就帮忙。   沈青梅千恩万谢的谢过了王荆,心里一阵狂喜,这十两银子终于要回来了,沈青梅从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沉甸甸的拿在手里,心花怒放。   从沈青莲的院子里出来,沈青梅躲在巷子里,慌慌张张的从袋子里抽出了最小的一粒银子,也就半两的样子,心里咚咚咚的跳着,几次放下又拿了起来,忐忑不安。   她不拿不甘心。   拿了又怕顾蜜发现。   最终沈青梅心还是一横,拿了出来,揣进了自己胸口的衣裳里。   就半两,蜜丫头就算是发现了,自己随便找个理由说是店铺里老板娘的称坑了人。区区半两银子对家财万贯的顾蜜来说,应该算不了什么事。   可沈青梅没有想到,就是因为这半两银子,又惹了祸,丢了人。   沈青梅将钱袋上交之后,管帐的管家便较了真,管家本身就是个较真的性子,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人是顾蜜亲自挑选的,正是顾瞻的教书先生元佳才。   元佳才上课的时候教书,等下了课,就到顾家院子里当管家,顾蜜的要求不高,对元佳才过来的时间没有限定,主要是觉得他做事谨慎,性格严谨,刚好适合管帐。   元佳才起初还有些犹豫,知道顾蜜就是知县府公子爷的未婚妻之后,心里难受了好久,之后顾蜜找上门,他应该完全拒绝的,可也不知道为何,偏偏就是拒绝不了,再加上顾蜜给他的工钱高,比他教书的钱还要高出几倍,这对于他一个穷读书的人来说,是很诱人的。   几番思量之下,元佳才最终还是答应了,也许内心深处还是无法拒绝曾经那般喜欢过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小可爱们,喝高了,醉酒之下写出来的。哈哈哈哈   ☆、第 51 章      第五十一章   不论是出于对账房先生的职责, 还是对于私人的恩情,元佳才替顾蜜办事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兢兢业业, 认真的很。   沈青梅将十两未满的银子交上来,却要求消十两的帐, 元佳才死活不同意, 也不管她与顾蜜是什么关系, 一点情面都没给,硬是不消帐。   沈青梅气的咬牙, 暗地里将元佳才骂了个透,奈何元佳才就是死脑筋坚持不放,最后还是闹到了顾蜜那里。   沈青梅怕顾蜜找自己的麻烦,闹到最后倒是想将自己偷偷藏起来的半两银子放进钱袋里, 可发现元佳才一直攥着钱袋, 没有给她补救的机会。   总不能当面再掏出来补上, 自己打自己脸了吗?要是让顾蜜抓到把柄,就给了她将自己赶回去的理由。   但是十两不足, 就是十两不足,铺子老板给了钱沈青梅收的帐,就算是不足, 那也是沈青梅的事情,铺子的老板当面点清了银子,离了店一概是不认的,这是常理。   沈清梅想将帐赖到老板身上, 抱一回仇,没想到顾蜜一声呵斥,说收帐的人从接过钱当面点清的那一刻起,双方就是两清,哪有人还返回去找人家算账的道理。   “要是姨娘将银子吞了,也说是那老板没有给足,岂不是冤枉了人吗?”顾蜜脸色冷冷的盯着沈青梅,十两银子,这才是头一回,就忍不住私扣了,银子多了那还得了。   沈青梅一听,心虚之下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当下就冲到了顾蜜跟前,说的愤愤然,“什么叫做我私吞了?你莫要看不起人,半两银子也值得我去藏吗?你要是不信我,我就敢立誓,倘若我私吞了你的银子,就让我不得好死!”   沈青梅是情急之下为了在顾蜜跟前挽回颜面才发了毒誓,多半就是虚张声势,没有当回事。   沈青梅还没冲到顾蜜跟前,便被顾蜜身边手疾眼快的嬷嬷挡住了,嬷嬷手劲大,抓住她的领口猛的往外拉扯,生怕她碰到了顾蜜。   结果一拉一扯,藏在沈青梅胸口的半两银子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掉了出来。   瞬间周遭都安静了,沈青梅当着众人发了毒誓,发完立马就被打脸了,羞的无地自容,脑子里一片嗡响,一张脸火辣辣的烧,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能说这银子不是自己的?或说这银子真的是她自己的?   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顾蜜嘴角冷冷的一笑,没有给沈青梅任何台阶下,“姨娘这誓言发的未免太毒了些。”   雪上加霜的一句话让沈青梅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这半两银子,既然是姨娘拿的,我也就不追究了,再如何说你也是我的亲姨娘,孝敬也罢,施舍也罢,从今往后你回滚水村,好好的过日子,我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你若是真的打定主意要回去的话,我会再给你二十两,算是没让你白跑这一趟。”   “不过,话也得说清楚,这二十两仅此一次,之后我不会再给你任何银子,你也不用惦记。”顾蜜看着沈青梅青白的脸,这人丢的她都觉得难受。   “我......”沈青莲喉咙卡着,依旧吐不出半个字。   “元管家,劳烦你先支出二十两银子。”顾蜜回头对板着脸一脸严肃的元佳才说道。   元佳才二话不说,转身便走了出去,没过一会儿便提了一个钱袋,整整二十两,一两不多,一两不少。   “姨娘,这些都给你,你要还是不要?”顾蜜将钱递到了沈青梅跟前,沈青梅眼睛瞪直了,二十两,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要是换做往日,她敢都不敢想。   可如今……二十两是挺多,对于自己来说,可以过一辈子了,但是比起顾蜜的那些家产,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几万辆,就给二十两打发了,她顾蜜怎么就这么会算。   “你终究是看不起我的,我嫁给你爹之后,一天好日子也没有过,就算是我,是我拿了那半两银子,也是想着去买一匹布,替自己做一身衣裳,我这一身衣裳可是穿了好几年啊,从嫁进顾家,就一直在穿,我舍不得买,家里也没钱买,前几日去收帐,硬是被铺子的老板娘当成是个捡破烂,是个骗子,我,我一个女人,还是头一回被人打,我抬不起头啊,我也是有脸的。”   沈青梅想接银子,但是不想回滚水村。   她累了一辈子,如今凭什么就不能享福?她被打的时候,顾蜜又在哪里?估计是在看她的笑话吧。   “姨娘,我想你应该清楚一点,你的生活,与我无关!”顾蜜冷冷的瞥着她,“你嫌弃我爹穷,那也是你自己当初选择的,你是长辈,活的年数比我多,如今你跑到我一个晚辈跟前来抱怨你的苦日子,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对你?”   “怎么对我?你一个人独吞了顾家的家产,你如今还来问我,该怎么对我,不是你应该清楚的很吗?我也不说你奶,你爹,还有我们都是长辈,就五五平分,我也就满足了......”   “姨娘想要分什么五五分?我屋里可有顾家的半点东西?当初分家的时候,一粒米都没有拿你们的,如今你又想来分什么?”   “分什么?如今你铺子良田无数,难道不是爹的钱吗?爹的钱就应该对半分啊。”沈青梅见顾蜜都说到了这份上,自己也没有必要再装了,本来这就是她来这里的目的。   沈青梅话音刚落,顾见云就从外面冲了进来,一早他去了几个铺子里忙乎,听说沈青梅又到家里找顾蜜了,立马掉头往屋里赶。   一进屋听到的就是沈青梅这句混账的话,气的身体都在抖动,“分什么?我的钱?我哪里来的钱?这些都是顾蜜的!我一分钱也没有,你们休想打什么主意!你今日就给我滚,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被顾见云一顿吼,沈青梅胸口猛的一阵起伏,这口气她再也忍不住了!忍的她好难受,“爹,你就是个偏心眼儿,凭什么顾蜜,顾瞻你就护着,我生的娃,就不是你孙子了?我们在家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吃的的是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我们还不如这院子里的看门狗!”   “今日咱就把话说清楚了,顾蜜如今的东西,分也得分,不分也得分,哪里有人爹娘还在就分家的,她的东西就不是顾家的东西了?她爹就不该享受了?”沈青梅撕心裂肺的一阵叫嚷,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如今,脸都丢光了,她只能靠着撕破脸皮搏一把。   “你这个混账东西,哪能比得上你姐当年的半分!”顾见云气的跳脚,她一个贪图小利的人物跑到这里来讨要钱财,她还有理了!。   “姨娘,你我早在滚水村的时候,就不是一家人了。”顾蜜扶住顾见云的胳膊,不急不躁的从袖口处掏出了一张盖着公文的字据,“这是经过知县大人公证过,爷画过押的,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你好好看看。”   沈青梅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惊讶的看着顾蜜,又看了一眼顾见云,心里一沉,脸上血色退净。   “我不认字,你休得诓我。”沈青梅逃避的不愿意去看,但是她心里清楚的很,以如今顾蜜和知县府的关系,这份公证书恐怕是真的了。   “你不认字没关系,知县大人识字就成。”顾蜜收了文书,“我还有事,没时间与你周旋,银子你不要就算了,但我的院子里绝容不下偷盗之人。”   “姨娘要是想的通就自己走出去,想不通,我就让下人们送你出去。”顾蜜说完就要扶着顾见云去旁边休息,转过头不再去瞧她。   “顾蜜!你不能这么对我!你凭什么啊?!”沈青梅一慌神,又要去拉扯顾蜜。   “把她给我轰出去!”顾见云看到她那样子,都觉得丢人,顾家再穷,也是人穷志不穷,如今沈青梅为了钱,简直是拿脸当抹布使。   下人们早就看不惯沈青梅,左一句看门狗,右一句狗奴才,完全就是个逗人恨的农村恶妇,这会儿得了顾见云的话,手上使了十成的劲,巴不得将她扔的远远的,永远不要再找上门来。   沈青梅被三两个下人架着,一路拼命的挣扎叫嚷,起初还叫着要分家产,到了门口,眼看着院门要关上了,又没有出息的嚷了一句,“不是说给我二十两银子的吗?你倒是说话算话的给啊!”   顾蜜也没有食言,没过多久,就让人从门缝口里将二十两银子扔到了沈青梅面前。   沈青梅捡起银子紧紧的护在怀里,看了一眼紧闭的院门,颓废的瘫坐在地上,缓了好一阵才缓了过来,知道自己一个人再这么闹下去也得不了什么好处,好在如今手里还拿了二十两银子,不亏,来日方长,她就不信她想不到办法让顾蜜将银子吐出来。   沈青梅踹着银子,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回滚水村,只要回去了,她就永远的出不来了,家里顾长生正在等着她,她是偷偷跑出来的,回去铁定要挨收拾。   若是等到自己拿了钱再回去,就算顾长生骂她,她也值得。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表白爱你们~   ☆、第 52 章   第五十二章   沈青梅拿着二十两银子去了朱家, 这回却吃了个闭门羹,朱家老夫人叫了婆子在沈青梅走后就关了院门,沈青梅敲了几下, 开门的巧了又是老夫人身边的那个婆子,“老夫人身体不好, 喜欢清静, 顾家媳妇儿还是别来叨唠了。”   沈青梅被婆子关在门外, 半天才回过神,这是自己被嫌弃了。   沈青梅心里很不是滋味, 刚刚被顾蜜差人撵了出来,如今好了,朱家也不待见自己,沈青梅心里憋的难受, 滚水村有家也不能回, 天大地大, 仿佛瞬间就没有一个可以让自己容身的地方。   深一脚的浅一脚出来,沈青梅就到了一家茶馆坐着, 坐了好一会儿了,也没有说要点什么菜,小二起初还客客气气的, 最后便板着脸撵人,“要是没钱,就到外面去,这里是吃饭的地方, 哪里有地儿给你闲坐?”   沈青梅受了几处气,如今又被店小二嫌弃,当下气不过吵了起来,她早就受够了县城里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个个都以为她没钱,个个都歧视她。   “老娘有钱!”沈青梅说话很大声,都带着哭腔了,将怀里都二十两银子往桌上一啪,店里的人纷纷侧目。   碰巧,今儿个朱俊峰的那位同僚王荆也在茶馆里喝茶,听到动静才好奇的看了看,这一看,竟然看到了熟人。   “顾家嫂子!”王荆走过去,兴奋的冲沈青梅叫了一声。   沈青梅眼角还带着眼泪,看到是王荆,赶紧拿袖子往脸上抹了一把,没想过要在熟人面前丢人。   “王大哥,你怎么也在这?”沈青梅客套的问了一句,脸上勉强牵出了一个笑容,努力的平复下来。   “顾家嫂子,是被欺负了?”王荆看了她脸色,猛的一声对着身后的小二吼道:“你长的是什么狗眼?谁没钱!”   店小二被王荆一吼,再加上看到沈青梅甩出来的银子,心里有些虚,低着头没再说话。   王荆又劈头盖脸的骂了他一顿,转过身笑容满面的邀请了沈青梅,说要是不嫌弃,就请她到家里做客,屋里就他和妻子两人,妻子煮的一手好菜,也不比茶馆里的差。   沈青梅一路过来被伤透了心,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这么热心肠对自己的人,犹豫了几番,见自己着实无路可走,也就点了点头,答应过去。   沈青梅到了王荆家里,王荆的妻子刘氏非常热情的招待了她,还温了一壶小酒,给沈青梅倒了两杯。   两杯酒一下肚,沈青梅的情绪就起来了,一番哭诉将自个儿那位苛待长辈的继女骂了个透,听的王荆和刘氏也是一愣一愣的,却是越听越高兴。   王荆自来都是个不怕事的人,一心想要打的主意,没有那么轻易放弃,更何况身后还有人给他撑腰,他只要做好了这件事,就算是捞不到多余的好处,也能拿到功劳钱。   等沈青梅气的差不多了,王荆和刘氏也顺着她的话题,狠狠数落了一番顾蜜,替沈青梅涨了威风,“这钱怎么说也该有你的一份啊,顾大姑娘这也太不厚道了。”   “可不就是嘛!”沈青梅见两人帮着她说话,又来了劲。   王荆与刘氏相互递了个眼神,刘氏便又是一阵煽风点火,“既然她都这么无情无义,你还干嘛这么忍着,她怎么对你,你加倍还回去就好,在县城里,她也就是个商户,没权没势的,谁要上门找她生事,她还不是得受着?”   “谁说她没权没势?人家是知县大人未过门的儿媳妇!”沈青梅酸的心肝子都是疼的,好像所有的好事都被她顾蜜占完了。   刘氏替沈青梅再添了一杯酒,声音轻飘飘的,说的意味深长,“那倒未必!”   沈青梅愣了愣,果然听出了话里有话,忙着问:“难道这事还能黄了不成?”   “大姐,你怕还不知道吧?县城里早就再传,说是那位知县府的公子爷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并非传说中的私生子,而是京城官家子弟。”刘氏说的小声,挨着沈青梅的耳根子处说的。   沈青梅一惊,浑身都凉透了,恨的都想再哭一场,她顾蜜怎么就那么好命!凭什么啊!   “你别急啊,我后面的话都没有说完呢。”刘氏见沈青梅的脸色变了,赶紧的安慰道,“你再好好想想,既然公子爷不是知县府的私生子,是京城高官的儿子,那知县夫人能放着这么好的事,便宜了你那位继女?”   “你继女再能赚钱,再有本事,也难逃有个农夫爹啊,说句难听的,我也不怕大姐怪罪,你也只算是顾蜜的后娘,她亲娘早死了的,这种身世的人家,哪里配得上京城高官的子弟。”   “听说知县大人消失了好一阵子这才刚回来不久,估计这会儿正在与知县夫人商量,不出几日,你顾家与公子爷签的那婚书怕是就没效了。”   “说不定,知县府还正恨着你继女呢,这会儿巴不得她出个什么事情,好让这门亲事黄了。”刘氏这回替沈青梅分析了个彻底。   沈青梅听的惊愕万分,可一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婚书都签了的,一式两份,还能黄?”沈青梅不确定的问了一声。   “那就要看怎么个黄发了,若是你继女出个什么事,毁了清白,就算是签了婚书又怎么样,谁还敢要。”   刘氏说完,沈青梅一阵心惊肉跳,这......这事她可从没有想过。   “这事可是丧尽天良的,我,我可不敢。”沈青梅躲开了刘氏,防备的看着她。   “又没说让你自己去做,再说了,她那么对你,你不过也是想拿点钱过来,她要是懂规矩给你钱了,你又怎么会这么对她?”   “我们就是见不惯你被欺负,瞧你一身的青疙瘩,这得多疼,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你继女?若不是她,你能被钱庄的人打?她就是故意给你埋坑呢。”   刘氏说完,沈青梅的脸色变越来越差,越来越愤概,可要她去亲手害顾蜜,她还没有那个胆子。   “你容我想想。”沈青梅捏着脑门心,心里的气堵着,上不得上下不得下。   从王荆家里出来,沈青梅走在路上,吹了一阵凉风,多少清醒了一些。   她对顾蜜是恨,恨她没良心,巴不得她走下坡路,尝尝被人嘲笑对滋味,可是她不敢,她不敢保证王荆一家人说的就是真话,万一事情没成,风声走漏了,那她不但报复不了,估计顾长生会直接休了她。   沈青梅心里正想的入神,没想到就是那么巧合的遇上了知县府的黄娇儿。   沈青梅受宠若惊的被黄娇儿请到来知县府,好吃好喝伺候着,黄娇儿陪着她说了一阵话,便留了个丫头在屋里,那丫头与沈青梅呆了没多久,就将如今知县府的事情全部都说给了沈青梅听。   “那顾姑娘原本还以为是个孝顺的,谁知道竟然是这等没良心的人,好在这门亲事本来就没成......”丫头说了一半突然就打住了,好像是不经意间说漏了嘴,赶紧收了话头回去,不再吭声。   沈青梅惊愕的盯着丫头,事情听了一半,她可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怎么没成了?是你们知县大人上门提亲,婚书都有的。”   丫头做做样子,看了一眼屋外,似乎是同情沈青梅,才施舍了后半段话,“你是不知道吧?婚书当初知县大人就从顾姑娘那里拿回来了,早就销毁了,也就公子爷这边不好交差。”   沈青梅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秘密,心咚咚的跳。   匆匆的从知县府辞别了出来,她想去找沈青莲,这么大的事情,她知道了憋在心里没处说,估计会憋死的。   到了朱家门前,院门依旧是关的紧紧的,沈青梅在那婆子手里吃了一次亏,也没有勇气再去敲门。   徘徊了一阵,思来想去,也就只剩下王家能让她诉说一阵。   沈青莲一想,便又朝着王荆家里走。   **   沈青莲刚离开知县府,知县府就吵了个天翻地覆,知县大人自回来后不久就将自己关在屋里关了几日,为的就是不让知县夫人去烦他,可终究是要出来见人的,还得升堂办公务。   没想到今儿一出来,与他想的一样,自己这位夫人劈头便连问了十个问题,个个都是关于公子爷的,全都是知县大人最不想回答的问题。   知县大人烦了就吼了一句,“滚开。”   知县夫人一听知县大人这是在骂她,不敢相信的瞪了他一会儿,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边哭边开始数起了她当年的苦劳,一番下来,知县大人气的直跳脚,可到底是没有再逃避了。   公子爷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出来,也没有再瞒下去的必要,自己保了他这么多年,从没有走漏半点风声,这次是公子爷自己挑出来的事,被长公主找到了,那也是他的命数。   如今结局如何,他也不清楚,他就只是去了京城一趟,亲自将这边的事情报告给了侯爷,其他的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做不了了。   听天由命吧,侯爷要是自己不强硬起来,就是纳再多的小妾,生再多的儿子,也保不住。   “公子爷的亲事老爷你打算怎么办?”知县夫人揪住知县,着急的问。   “什么怎么办?不是告诉了你顾家的亲事不算数了吗?”知县大人没好气的说道,不明白她怎么又提起了这事。   “顾家的亲事不算数,那我知县府呢?不是还有我娇儿吗?”   “你,你还真敢想!”知县夫人的话音一落,就被知县大人直接吼了。      ☆、第 53 章   第五十三章   “你以为高门深院就那么好进吗?一不小心就是一条命!”知县大人气的拂袖而去, 任由知县夫人哭诉,也再理会她。   如今公子爷能不能逃过一劫都还不知道,那妇人不知天高地厚, 竟然还想着嫁进侯府。   就算公子爷躲过了劫难,今后是世子, 那样的人家, 是他一个七品知县能高攀的起的吗?   真是敢想!   知县大人愤愤的出去之后, 知县夫人也没有哭了,可还是不甘心, 这么好的事情送到了自己门前,换做谁,能不会放弃。   娇儿知书达理,脑子聪明, 长的又好, 顾蜜那样的出身公子爷都看的起, 不可能看不起娇儿。   再说,之前公子爷和娇儿的关系本来就好, 若不是自己干涉,说不定早就走在一起了。   “娇儿,咱们得好好想个法子, 你爹不管你,娘来管,等到日后你荣华富贵了,就让你爹后悔去。”   黄娇儿没说话, 法子她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就算有,也得等到公子爷人回来了才能行的通。   在这之前,她得确保,顾家那位大姑娘是彻底的没戏了才行。   沈青梅到了王家,这回是贴着脸去的,王荆和刘氏依旧是客客气气的招待了她,但一个字都没有提顾蜜的事情,是沈青梅主动提起的。   “这么说,你那继女是彻底的没戏了?”刘氏待沈青梅将今日去知县府听到的消息说完了之后,才回应了一句。   “婚书是撕碎了,可依我看,公子爷对那丫头是上了心的,怕没有那么容易。”沈青梅在滚水村的时候,是亲眼目睹了公子爷对顾蜜的维护。   刘氏没有接话,看了一眼王荆,王荆这回表现出了不耐烦的样子,“大姐,你这样犹豫不决是成不了大事的,我明着和你说吧,我在县城这一块儿算是吃的开的,与朱家也交好,若是你想要对付谁,我就帮你这个人情,日后你飞黄腾达了莫要忘记我们就成。”   沈青梅被王荆一说,半天没有吱声,好一会儿,才缓缓的说道,“这事可不是我出的主意。”   “行,大姐你身在顾家,我们理解你的难处,这事我们保证不会牵连到你,你只要替我们将大姑娘引出来就成,倘若她愿意给你钱了,我们就占那零头,若不给,我们就当替你出出气,她一个姑娘家,没权没势的,毁了清白也没处哭去。”   沈青梅这回没有拍屁股走人,而是坐在屋里想了又想。   想起自己这些年遭的罪,若是就这么回去,以后的日子也没法过了,顾长生会恨自己,张氏会骂自己,屋里还有一个奶娃,田里还有那么多的庄稼,又得顶着日头弯着腰身锄地,谁又能保证知县府提亲时留的那些东西能吃到什么时候。   只要吃完了,又是没完没了的粗粮。成年看不到一回肉。   那种日子,她真的受够了!   “成吧。”赌一把,赌顾蜜能给钱。   一个姑娘的清白和银子相比,孰轻孰重,顾蜜那么聪明肯定能明白。   沈青梅一点头,王荆这边就开始计划,具体如何没有让沈青梅知道,只告诉了她,让她约了顾蜜出来就好。   沈青梅思前想后,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才能将顾蜜约出来,上回自己是被她赶出去的,而且直言了不会再见她。   若是直接上门找她,她肯定不会出来。   沈青梅想了一圈,突然就想到了沈耀!   第二日早早的沈青梅便堵在了沈耀的学堂门口,待沈耀一散学出来,就抓住他不放。   硬是又哭又求的,说怎么也要再见一回顾蜜,沈耀本不想理她,奈何沈青梅说的真切,说这是最后一回,保证见了顾蜜之后说几句话便安安心心的回家。   就这样回家,她没有脸。   沈耀最终还是妥协了,想着就最后一次,让她们见个面,化玉帛为干戈也好。   沈耀派人送了信,约了顾蜜两日后到临山道观。   “信我送了,表妹会不会去,我可不敢保证。”沈耀自嘲的说道,若是之前,表妹定会赴约,只是如今表妹和自己缘分已尽,不知道她还会不会给自己这个面子。   沈耀内心多少还是有些期待的,若表妹那日真的能出来,自己定会再拼一把,厚着脸皮求一回她,求她回心转意。   公子爷如今已失踪多日,那般飘忽不定的性情,终究是不适合表妹的。   “你拿出了诚信去约她,她又怎么可能不去?”沈青梅这意思就想要沈耀无论如何都要请顾蜜出来。   王家的人说,就道观那条路好办事,在闹市不好下手,所以她才说自己想去道观里忏悔,骗了沈耀的。   她也没骗沈耀,她确实是与沈耀一块儿在道观里等顾蜜,只是路途中出了何事,可与她没有关系。   沈耀送的信,当日就到了顾蜜的手里,顾蜜看了一眼,便装进了匣子里,日后这就是证据。   沈青梅不识字,还以为沈耀没提自己的事情,结果沈耀的信上却说的很清楚,说二姑姑一心想忏悔,想让顾蜜给个机会。   “朱家表姐,不是说要过来同我学做生意吗?你今儿回个话,让她明日就过来。”顾蜜对身旁的橘红吩咐道。   橘红愣了愣,不明白姑娘怎么就答应了这等荒唐事,但也没有多问,想着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橘红回话不久,朱家沈青莲便亲自将朱婷送上了门,想起沈青梅在顾蜜身上吃的亏,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朱婷多用点心思,学的去打听做生意的门路,从哪里进的货,又是多少钱买的多少钱卖的。   到了顾蜜的院子,朱婷耳朵听的都长了茧。   她原本死活不来的,奈何还是拗不过朱俊峰,再加上沈青莲的劝说,沈青莲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的什么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要对付顾蜜,就得知道她在做些什么。   朱婷这才不情不愿的来了顾蜜的院子。   **   县城晴朗的天,近两日突然就起了雾,大雾蒙了半个山头,顾家院子里波涛暗涌,知县府上更是。   黄娇儿揣着心思等着两日之后,王荆那边事成之后已经暗地里去见过黄娇儿一回。   从进朱家的第一次开始,王荆便已经在替黄娇儿卖命。   顾蜜的院子密不透风,半点消息都探不到,她只有从朱家入手,从顾蜜的后娘身上入手。   杀人不脏手,才是最高境界。   知县府正在煎熬的不只是黄娇儿,还有知县大人,昨日夜里收到了消息,公子爷已经将人引到了县城。   这消息,炸的知县双脚发软。他一个小小的县城,哪里装的下这些龙城的大人物。   长公主莫怕是疯了!非得要赶尽杀绝?   不过,都到这时候了,也容不得他慢慢细想,是死是活全凭自己的造化。   知县大人忐忑不安的熬过了白日,到了晚上就被几个人押着神神秘秘的离开了知县府。   到了一家客栈,几人将知县往里一扔,便关上了房门。   长公主隐在暗处,屏风隔开,但就是一个影子也足够让知县发抖。   “黄大人真是好本事啊!替本宫照顾了公子爷这么久,也不吱会一声,连个报答人情的机会都不给,这是想做无名英雄呢,还是看不起本宫?”   长公主的声音传来,知县大人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   “长公主请恕罪!”知县大人头磕在地上,只能回答这么一句。   “你何罪之有?本宫不是应该感谢你吗?你怕成这样干什么?莫非以为我会吃了你不成?”   “下官不敢。”知县大人抖的更厉害。   “你有什么不敢的?!掠了侯府世子,暗自扣留了好几年,这等胆大的事你都敢做,还有什么是你黄大人不敢做的?”长公主声音突然就大了起来。   知县吓得语无伦次,这会儿只能按照公子爷提前知会的消息来保命。   “长公主息怒!公子爷如今就住在临山道观。”知县抖的厉害,声音都是颤的。   知县说完,良久没有听到里面的长公主回答,壮着胆子一抬头,就见长公主不知什么时候已从屏风后走到了他跟前。   知县大人又吓得一缩,赶紧埋下脑袋。   “这么说,黄大人是想通了?那明日知县府的人该做什么,你应该明白吧?”   “明,明白,下官明白,知县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知县大人说的结巴,一心只想保命。   卖了公子爷的落脚点,知县大人总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回到府上魂儿都丢了一半,跪在祠堂里,一直替自己忏悔,求祖先神灵保佑,保佑公子爷能够逃过劫难。   虽说是公子爷故意让自己说出了他的藏身之处,可万一公子爷计划失败了,那就是万劫不复,一条人命啊。   哪有人不心疼自己儿子的,知县大人只求侯爷能够及时赶到,莫要让长公主再这么闹下去了。   往日分明漫长的夜,今夜过的却是特别的快。   顾蜜早早的起床,里面特意穿了劲装,外面又套了件衫子,妆容收拾的精致,还高高兴兴的去叫了几个丫头过来替自己评了一番。   “姑娘今日是去哪里?这么高的兴致,还穿的这般好看?”嬷嬷进来声音明朗的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大撒网~   ☆、第 54 章   第五十四章   “嬷嬷, 你过来看看姑娘这身如何?”橘红拉了嬷嬷过来,“可适合去道观?”   朱婷在嬷嬷嚷了那声之后,便出了屋子, 眼睛偷偷的往顾蜜这边瞧,竖着耳朵想听个仔细。   “道观?姑娘真要去见沈公子?”嬷嬷声音小了一些, 可也足够朱婷听见。   本来听到顾蜜去道观朱婷就觉得奇怪了, 如今一听居然是去见表哥的, 沈家公子不就是表哥吗?顿时气的踹了一下跟前的柱子,暗骂了声不要脸, 再也忍不住,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表妹,这是要去哪里?”朱婷声音分明是愤怒的,却硬压制了下来, 问的冷静。   顾蜜看了她一眼, 没作回答。   “姑娘打算去庙里烧柱香。”嬷嬷替顾蜜回答了。   “烧香用的着这么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表妹去会情郎。”朱婷咬着牙, 恨顾蜜怎么就这么不知羞耻,已经与公子爷订亲了, 为何还要与表哥纠缠不清,莫不是两边都想牵着,以保万一?   谁都知道公子爷如今失踪了, 她这是在准备后手吧。   “表姐若是想去就直接说好了,何必话里带刺来埋汰我。”顾蜜睨了她一眼,冷冷的道。   “表妹当真说话算数?正好我也想去一趟道观,那就有劳表妹带我一程了。”朱婷盯着顾蜜渐渐暗沉的脸, 心里好受了许多。   “表姑娘,我家姑娘都收拾好了,恐怕来不及了,要去下次再带你去也行啊。”嬷嬷没好气的剜了一眼朱婷。   “有什么来不及的,我又不用收拾什么,换身衣裳就走。”朱婷瞪了一眼嬷嬷,立马进屋就去收拾了。   等她急急忙忙的出来,顾蜜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身旁嬷嬷也忍不住抱怨了一声,“就没见过这么不长眼色的人。”   “走吧。”   朱婷越是见到顾蜜不高兴,心里越是得意,暗自庆幸今日幸好来了她院子里,不然怎么知道顾蜜背着自己要去见表哥。   朱婷说完,顾蜜没有动,看着朱婷,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顾蜜眼眸一垂,说道,“行了,你想去就去吧,我不去了。”   “你去给表哥说一声,我身体不适。”顾蜜说完转身就进了屋。   朱婷留在原地,愣了半响,突然就笑了。还说去烧香,哼!这不立马露出原型了吗?   “朱姑娘还要去吗?”嬷嬷也是气的不行。   “去呀,怎么不去?”朱婷高兴的转身,差点就蹦起来了。   嬷嬷瞧着她的背影时,脸上的怒气立马就消了,嘴角裂开,露出了冷笑。   个个都以为姑娘好欺负,也太小看了人。   “出发吧。”嬷嬷见朱婷上了马车,对马夫吆喝了一声,自己匆匆的跟在了后面,只有她跟着,谁都会以为里面坐着的是大姑娘。   大姑娘说的对,防人之心不可无,今日这一趟她就想要看看,人心到底是有多险恶,有多恶毒。   马车一离开,顾蜜从后门出发,故意放慢了脚步,等着后面的大批香客赶上时,便混在其中上了山。   山里有雾,一路人又是步行,到道观足足花了一个时辰,山上的沈青梅捏着指关节发白,眼看着时辰慢慢过去,她紧张到不敢抬头去看坐在对面的沈耀。   希望顾蜜不要心疼钱。   王荆要多少她就给多少。   她是巴不得顾蜜出事,可这事若要深究起来,谁又能保证王荆不会卖了她,只要顾蜜能答应给王荆银子,那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沈青梅如此想,但是她并不知道王荆是黄娇儿的人,黄娇儿要的可不只是钱财,她要的是毁了顾蜜,让她彻底没有希望嫁给公子爷。   道观从早晨开始进出的人便是滔滔不绝,沈青梅时不时的伸长了脖子往外看一眼。   想顾蜜出现又不想她出现,但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她盼着顾蜜出现的念头越来越浓,突然就有些害怕了。   万一顾蜜不给钱,王荆的人真的毁了顾蜜,那......那要是顾家的人,沈家的人知道了,她还会有活路吗?   “你先坐会儿,我下去看看,这半天了怎么还没有看到人。”沈青梅终于坐不住了,站起身就要下山。   沈耀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又还是咽了一下,他想说或许表妹不回来了呢。自己和二姑姑,都是她不想见的人,她凭什么又一定会爬到这临山道观里来相见?   沈耀见沈青梅往山下走,一口饮光杯里的茶,随后也跟了下去。   沈青梅从山路向下,一路遇上了几波人,都没有仔细的看,她找的是顾蜜的马车。顾蜜那么有钱,出来肯定是坐马车的,以至于顾蜜人走到了她跟前,她竟然一时没有察觉。   “姨娘。”顾蜜从一堆人群中顿步,朝着神情紧张的沈青梅叫了一声。   沈青梅猛的回头,看到的是安然无恙的顾蜜,第一个念头是还好,没出事,可一反应过来,就觉得不对劲了,这一身也不像遭遇过什么,难道是王荆没有得手?   沈青梅愣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顾蜜。   “姨娘是从山上下来的吧?可有看到表姐?今儿出门表姐坐了我的马车,也来了道观,算着时辰,应该早到了才对。”顾蜜也不管沈青梅有没有回应,又接着问道。   沈青梅脑子瞬间‘嗡嗡’直响,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快听不到了,“你是说朱婷坐了你的马车?”   “对啊。”   沈青梅一阵天晕地旋,差点就平地栽跟头,也没心思再去问顾蜜什么,脚步如转动的螺旋,转身就往山下跑。   菩萨保佑啊。   苍天保佑啊。   这天杀的,朱婷今儿怎么就凑了这热闹!她怎么就坐了顾蜜的马车,怎么就偏偏是今日。   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姨娘这是去哪里?”顾蜜冲着沈青梅焦急的背影,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   “不是说婷儿来了么?我,我去看看。”沈青梅心都跳到了嗓门眼上,也不管顾蜜怎么想了,说完头也不回的往下赶,那么大的一辆马车,不可能看不到啊。   顾蜜从山下上来没看到,自己在道观也没有看到。   那就是......   沈青梅一想到这里,腿都软了,一下跌在地上顾不得疼痛又重新站起来,离开大路,往树林子里找去。   马车那么大的痕迹肯定能看的到,沈青梅穿梭在树林里子,再也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心沉到了谷底,知道多半是凶多吉少。   沈青梅急的全身发抖,眼泪花儿都流了出来,她不敢想象接下来她要面对的是什么。   朱家,沈青莲,她不敢想啊。   沈青梅正是是绝望之时,空寂的林子里,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队人马便直直的朝她飞驰而来。   沈青梅吓得腿软,最后一刻才将自己的双脚移开。待她再回过神,身后不知从哪里又钻出来了一波黑衣人,两队碰在一起,便是真刀真枪的厮杀。   沈青梅吓得连滚打爬的在林子里四处乱钻。一时也不记得要去找朱婷,只知道使劲的往林子深处钻,生怕那些人手里的刀枪不长眼,要了她的命。   沈青梅这会儿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她就回滚水村好了,顾长生再生气,张氏再骂,日子再难过,可没有人会要了她的命啊。   沈青梅跌跌撞撞的只顾着往林子深处钻,只想逃命,却又误打误撞找到了顾蜜的马车。   待看清跟前是个什么情况,沈青梅再也承受不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天都没有力气爬起来。   马车已经被砍了个希烂,朱婷衣衫不整的躺在马车内,一动不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可沈青梅如今没功夫去管她,她的视线正惊慌都看着王荆,看着他和他对面躺着的那个女人。   两人皆是满身鲜血,她不知道是谁伤了谁,尸体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   有王荆的人,还有刚才自己在路上撞见的那波人马,不知道是不是同一波人,但是着装是一样的。   沈青梅牙根子不住的在抖,她想叫人,可喉咙似被卡住了一般,叫不出声。   “你过来!”沈青梅正是动弹不得之时,满脸是血的王荆艰难的伸出手,对着她招了招。   沈青梅胆子都吓破了,哪里敢过去。   “你过来,杀了她。”王荆指着地上同样奄奄一息的贵妇,看女子的装扮恐怕不只是有钱人家,估计还是位官家的人。   贵妇身旁的仆人死的死,晕的晕,就只剩下了王荆跟着的中年女子还尚留有一口气。   沈青梅听了王荆的话,吓的不停的往后退,嘴里直嚷嚷,“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   “杀了她,带我走!”王荆眼睛瞪的通红,布满了血丝,“你如今被她看到了脸,你不杀她,我们就得一块儿死。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到了。”   王荆都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砸的沈青梅直哭。   “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只是路过,我没,我没杀过人,我,我也没让你杀人啊,放过我吧。”沈青梅说到最后就跪在地上给王荆磕头了,“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   “当初是你来求我,让我去害的顾姑娘,如今弄成了这样,你以为你逃的了?你过来,将她杀了,咱们赶紧离开这里,只要离开了这里就没有任何人知道,你我都还有一条活路。”   王荆急的一阵猛咳,嘴角的血流了出来,又将沈青梅吓的几个哆嗦。   “你再不过来,等到人赶到,你们都得死!”   沈青梅颤了颤,脚开始往前面爬。想起自己过来时的突然遇到的两路人马,又想起身后跟过来的顾蜜,心里怕到了极致。   她还是怕死的。   可,可为什么事情会成了这样?!   “她,她到底是谁,他们又是谁?”沈青梅都懒得去问为什么马车里的是朱婷,而不是顾蜜了。   “你先杀了她再说,你再磨蹭就来不及了!”王荆看了一眼正在努力挣扎的贵妇,心肠一狠,胆子比天还大。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生命面前,他得先自救。   谁特么的知道今日自己就这么倒霉,遇上了两波仇敌,他就那么倒霉的搅合在了其中。   又有谁特么的告诉他,那马车里的人为什么不是大姑娘,而是朱家姑娘。   他事都办完了,才将罩在她头上的黑布取下来,可谁知道,他看到的是哭的梨花带雨的朱婷,哪里是什么顾蜜。   还没等他回过神,一波人马就杀了过来,不分青红皂白的举刀就要砍自己。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知县府的那位,要来灭口。   除了知县府,谁又会调配得了官兵?十几号人可都是穿的铠甲。   王荆不服,自己在县城混了这么久,哪能这么轻易的被别人算计,好在他带出来的人都是地痞流氓,会点功夫,加上此处地形他们熟悉,这才勉强落了个同归于尽。   带来的十来人,就只剩下他一人活着,本以为自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去,却被跟前的这个贵妇看到了。   还说她是从京城来的高官,让他立马投降,他王荆不是那么笨的人,等他投降,哪里还有他的活路。   为了灭口,他不得不全部都杀,对方身边的仆人侍女好解决,但这个贵妇却不是个省油的灯,在自己的刀子刺进她腹部时,她手里的刀也没入了他的腰。   对方动不得,自己也动不得,僵持了好久,沈青梅才出现。   可沈青梅一副吓破了胆的模样,任他说了半天还没过来,气的王荆直想骂娘,早知道是这个烂摊子,当初自己就不该贪那几个财,惹了一身骚不说,自己还可能会丢命。   “刀在你脚下,捡起来,杀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快到尾声了~都死,一块儿死~啦啦啦   ☆、第 55 章   第五十五章   “你敢!一群乌合之众, 蝼蚁贱命,谁给了你们天大的胆子?”王荆身旁的贵妇见沈青梅弯腰捡起了刀,猛一声呵斥, 眼中的利光似要将沈青梅生吞活剥了。   沈青梅吓的嗷嗷的哭了几声,手里的刀差点就落了地。   “她, 她到底是谁。”沈青梅哭着问王荆。   “甭管她是谁, 你若不杀她, 等她逃出去了,还能放过你我?”王荆气的闭目, 他没流血而亡,估计先要被沈青梅气死。   “你敢!你个叼妇,我定会将你五马分尸!”贵妇又是一声呵斥,声音里带着恐惧和颤抖。   “我, 我害怕, 我怕死, 呜呜,我真的害怕啊, 你不要吓我,我受不了了!”沈青梅念叨着,一边念叨一边凑近贵妇。   “你会后悔的, 我可是......”   ‘兹’一声,沈青梅手里的刀直接刺进了贵妇的心脏,贵妇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沈青梅,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的散去, 却是死的不甘,死不瞑目。   她衣锦荣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里一辈子,没想到今日竟然就死在了一个乡野粗妇的手上。   她不甘。   她要将所有人五马分尸......   沈青梅看着跟前断气了的贵妇,猛抖了几下,哭的更加厉害,正是心慌恐惧之时,身后突然响起了声音,沈青梅惊慌的回过头,就撞见了一脸僵硬,不可置信的沈耀。   “你怎么在这里?”沈青梅脱口质问,心惊肉跳。   沈耀即便是有再强的心理素质,也还是被跟前的景象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你们......”沈耀艰难的开口,发现自己的喉咙哑了一般,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谁来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从山上下来不久后就见到了顾蜜,他一路跟随,跟到这附近的林子,谁成想竟然看到了这一幕。   “杀了他!”王荆也没有想到还会有人闯进来,咬着牙脸上的青筋爆出,杀意顿起,又开始指使沈青梅。   “你疯了!”沈青梅突然就抱着头蹲在了地上,大声的叫了起来,“我完了,我沈青梅这辈子算是完了,如何杀,杀的完吗?这苍天都在看着呢,莫要连苍天都要一块儿杀了吗?”   沈青梅彻底的崩溃了,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为什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她不过就是想好好的过日子,好好的享福,要是顾蜜不为难自己,能给自己一点好处,她不可能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不会杀人的。   她这辈子都没有杀过人。   她该怎么办?谁能救救她。   “耀哥儿,你救救我,我是你姑姑,你一定得救救我啊,我不想死,顾家还有我的孩子,我不想就这么死了,你一定能帮我,对不对?”沈青梅情急之下只能求沈耀,绝望之中又盼着能有那么一丝希望,她真的不想死。   只要能逃过这次,她,她就回滚水村,回滚水村,日子再苦再累她都愿意,她愿意。   “我答应你,再也不去找顾蜜的麻烦,真的,只要你帮了我,我这辈子就老死在滚水村,永远都不会出来。”沈青梅突然就跪在了沈耀的跟前。   她不知道沈耀能怎么帮自己,但是她只能心存希望,沈耀脑子比自己好使,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沈青梅说完,沈耀却是瞪着眼睛,不住的摇头,“别找我,别来找我,我帮不了,你杀了人,就得偿命。”   “不!不是我,不是我杀的,是他!”沈青梅急的猛指王荆,“就是他,是他让我杀的。”,“是他让我杀人灭口的,我没有办法。”沈青梅嚎啕大哭。   “灭什么口?”沈耀愣着不敢相信的看着沈青梅。   “我来告诉你吧。”王荆嘲笑的看着沈青梅,冷笑了几声,想将自己摘干净怕是没有那么容易,“看见没?马车上躺着的那位已经被毁了清白,本来应该是顾姑娘的,阴差阳错弄错了人。”   沈耀这才缓慢的抬起头看向马车的位置,一时才注意到上面躺着一个人。   ‘嗡’的一声,沈耀的脑子一片空白,耳朵开始嗡鸣。跌跌撞撞的走到马车旁边,脸色卡白,果然是朱家表妹。   “你到底干了什么?!”过了半响,沈耀突然大吼了一声,转过头愤怒的看着沈青梅。   “你不是说你要给顾蜜道歉吗?你不是说你要到菩萨面前忏悔的吗?你不是说这是最后一次见面,见完你就回滚水村,一辈子都不会出来的吗?”   沈耀哭了出来,“你安的什么心?你还想害顾蜜,你竟然想害她,她再如何也是你的亲侄女,你有脸去面对她死去的娘亲吗?你怕就是死了,也没脸去地下见她吧!”   “如今,婷儿表妹,你,你教她今后如何做人?!”沈耀看着一身狼狈,衣衫不整的朱婷,就是是心里没有她的位置,也会心疼的。   一个姑娘被毁了身子,今后还怎么活!   沈耀解下了自己的外衫搭在了朱婷的身上,却也不知道下一步他该怎么办。   “耀哥儿,你莫听他胡说,不是这样的,不是我害的,都是他,都是他出的主意。”沈青梅抓住最后的机会为自己辩解。   “呸,你休想摘的干净,想贪大姑娘钱财的是你,想毁了大姑娘的也是你。”   “你闭嘴!”沈青梅有些恼羞成怒。   “是你跑到我家里来,要我帮忙的。”王荆并没有停下来。   “我让你闭嘴!”沈青梅又快要崩溃了。   “也是你让沈秀才写的信,想将顾姑娘引出......”来。王荆最后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胸口就被刺了一刀,一脸不可置信的瞪着沈青梅,嘴角几抽。   这个恶妇,居然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当初他费尽了口舌让她早些杀了那女人,她拖了多久......   现在就能这么麻利了?!   “我叫你闭嘴的,你偏要说。你为什么就不给我一条活路?”沈青梅将刀从王荆手里抽出来,眼里已经没有神采,“为什么你们都不给我活路,我只想好好的活下去而已。为什么啊?”   “你疯了!你已经疯了!”沈耀屏住呼吸盯着沈青梅。   她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能那么干脆的杀人?   “我是疯了!我沈青梅这辈子毁在了你祖母的手里,是她将我嫁给了顾家,我又毁在了顾蜜手里,是她亲手将我送到这一步的。”   “我这辈子就没有好好的活过一日,穷到了骨子里,穷的我害怕,我一黄花大闺女......”怎么就嫁到了顾家。   最后一句,沈青梅到底是没有说出来,她嘴里苦,心里苦,苦的她张不开嘴!   “姑姑最后求你一件事。”沈青梅看着紧张防备着自己的沈耀,笑的苦涩,“求你保了我最后的名声。”   沈青梅说完,不待沈耀反应过来,她握着王荆手里的那把刀,猛的插进了自己的心脏。   会痛的,真的很痛。   沈青梅整个人缩了起来,想哭想叫,想说痛,可意识却又慢慢的开始模糊,直到陷入了一片黑暗。   沈耀目瞪口呆的看着沈青梅倒在地上,却发现自己完全无能为力,又或许说,这便是姑姑最好的结局。   沈耀捂着脸正痛哭,四周人马突然汇集,沈耀只听得刀剑锵锵的响声,脚步已挪不动半步。   “表哥。”仿佛煎熬了三秋,沈耀才闻的一句软软的声音。沈耀满脸是泪的看着跟前的顾蜜,干干净净,毫发无伤,沈耀突然就抱住了顾蜜的腿,无声痛哭了起来。   今日倘若马车里躺着的真的是她,他也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   “沈公子抱着个女人腿哭,有意思吗?”   闻声,沈耀惊慌的抬头就看到一身黑衣劲装,神采飞扬的魏铭。   “你,你怎么?”沈耀呆呆的看着他,想问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可又想到他是知县府的公子爷,出现在这里,也不足以为奇,一时没有问出口。   “将沈公子带回去,好好追查我母亲的死,堂堂长公主被人刺杀,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沈耀看着魏铭,周遭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之间跟前人影闪动,头一栽,生生的晕了过去。   公子爷说的是什么?姑姑杀的长,长公主,他叫长公主母亲,那他是谁.......   “抬下去。”魏铭蹲下身,将沈耀的手从顾蜜身上掰开,毫无感情的对身后的人吩咐了一声。   “一个男人还不及我蜜儿一个女人胆大。”魏铭站起身凑近顾蜜,肩膀在她的身侧蹭了蹭,讨好的夸了一句。   “公子爷好本事。”顾蜜睨了他一眼,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机关算尽也不足以形容你的手段。”   魏铭摸了一下鼻头,死皮赖脸的说道,“这说明你夫君足智多谋!”   “你后娘纯属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活该她倒霉。”魏铭脸色一冷,“这死法已经够便宜她了。”   多毒的心,才会让人去毁了自己的亲人。这跟她那位后娘简直是有的一拼,刚位志同道合的刚好死在了一块儿。   顾蜜没说话,表情木然。   若不是自己派人跟踪了沈青梅,今儿躺在马车里的人就是自己,毁了清白,还如何做人?前世朱婷要了自己的命,这辈子毁了她清白,这笔帐没有亏欠她。   待顾蜜和魏铭一行人走出山林,通往道观的路已经全部封锁了,到处可见把守的官兵,戒备森严。   小小的县城突然就似被捅破了天一般,一个消息接着一个消息的轰炸下来,人心惶惶。   顾蜜回到院子里,顾见云和顾瞻已经急的团团转,看到顾蜜身上沾着鲜血进来时,顾见云差点一头栽在了地上。      ☆、第 56 章   第五十六章   等顾蜜回到了顾家院子, 整个县城全城戒备,小小的知县府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多半都是龙城来的官兵。   长公主的是什么样的身份, 谁敢想?在这小小的县城居然就死在了一群蝼蚁的手上,死的不明不白的, 这可是皇室的宗亲, 要是找出了那惹祸之人, 株连九族都是轻的了。   知县大人已经头冒冷汗,看着跟前的侯爷和公子爷, 半天一句话都没吭出来,一出声就跟被鱼刺卡着了一样,说不出一句完整的。   王荆是个什么东西?他能有什么本事斗得过长公主身边的侍卫?尸体运回来,他倒是看过一眼, 十几名侍卫的颈项之处均有细小的伤口, 银针大小, 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谁能有这本事?   除了侯爷,公子爷还能有谁?   “黄大人, 案子发生在你的地盘,你打算如何处置?”一直没有发言的侯爷,声音低沉透着沧桑。   知县大人一颗心瞬间悬了起来, 不确定的看着侯爷,又看向公子爷,良久才吐出一个字,语气却是疑问, “查,查?”   “大人既然要查,咱们就从王荆身上开始查。”公子爷盯着知县大人,笑的张扬,将手里的一叠纸直接扔到了知县的面前,“王荆为何要绑了朱家姑娘,我正好搜集了一些资料,你且过目。”   知县大人疑惑又恐惧的捡起了地上的东西,不明的看了一眼魏铭,才低头紧张的翻看,越往后翻,瞳孔越是放的大,到最后手都开始打颤,“侯爷饶命啊!都是我教子无方,求求你饶了下官吧,下官对此事真的半点都不知情。”   知县大人吓的猛磕头,额头砸在了地上,瞬间就有几个血包。   都是他无用,他无能,他怎么就养出了这样胆大包天,丧德的女儿,这简直就是要将他黄家九族往地下送啊。   她居然也敢,也敢去找王荆那个混混。   “事情具体的真相还没有查出来,但王荆的人杀了我母亲的侍卫一事,已经是摆明着的,光凭这一点,你知县大人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你掉。”   公子爷说完,啪的一声拍响了桌子,吓得知县猛的一缩。   “公子爷,求公子爷高抬贵手,这么多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就看在我这些年为您操心的份上,留给我黄家一条活路吧,今后我黄家愿意为侯府当牛做马,任凭差遣。”   知县大人说的悲情真切,头上的血顺着脸庞往下,流。   “你自己看着办吧。”侯爷也懒得再看他了,起身瞥了他一眼,留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话,“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的觉悟。”   侯爷一走,魏铭也跟着走了出去。   “给我将那个孽种押过来!她是想害我黄家几百条性命啊!”知县大人见侯爷和公子爷一走,立马激动的冲身后的师爷吼道。   此时黄娇儿已经将房门紧闭,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大气都不敢出。   她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算到,事情会发展成如今的局面,她只是让王荆去毁了顾蜜的,为何他就杀了长公主,那可是公子爷的母亲,皇家的人啊。   他是有多大的胆子,他就算是不认识人,看穿着打扮,看跟随的侍卫也能看的明白才对啊,他倒是死了,死了什么都不用承担,可自己呢,要是彻查起来,她哪里逃的了干系?   长公主是皇上的姐姐,是侯府公子爷的母亲,再难查的案子也能查的出来。   黄娇儿越想越害怕,锁着身子蜷成一团,紧紧的盯着门外,还真就怕什么来什么,屋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起初还是敲,到最后就成砸了。   黄娇儿吓的脸色苍白,知道事情多半已经暴露。   她该怎么办。   “娘,娘救救我,娘!”屋外的人破门而入的那一刻,黄娇儿突然就大叫了起来,声音撕裂了的叫喊。可整个知县府再也没有人敢应她,包括知县夫人,在与整个知县府相比起来,她也只能舍弃一个女儿。   她再心疼又怎样,谁让她就那么倒霉,偏偏碰到了这事,那毕竟是长公主啊,自己女儿的命重要,人家长公主的命就不重要了?   什么嫁不嫁公子爷,进不进侯府,她哪里还敢想,如今只求保命。   侯爷和公子爷能放过他们黄家,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知县府最后的决定便是牺牲一个黄娇儿,保全黄家上下几百条性命,从道观林子里运回来的所有尸体一律火化,案子的结果便是王荆见色起心,毁了朱家姑娘的清白,为了灭口,杀了长公主。   当然这都是公子爷替他调查的结果。   夜里顾蜜什么都收拾妥当,正要歇息时,便听闻了黄娇儿一条白绫自缢了的消息,心里也没有多大的波动,害人之心不可有,前世她本与黄娇儿没有任何交集,本该各自相安无事,可谁能猜的到人心,一念成邪,就会拿命来偿还。   “姑娘,公子爷来了。”屋外橘红进来只会了顾蜜一声,对于公子爷的出现已经见怪不怪了,橘红的话还没有说完,魏铭人就闪进了屋里。   顾蜜见了他立马起身,行了一个礼,“公子爷。”今夕不同往日,公子爷的身份已经号召天下,谁都知道他就是侯府未来的世子,见了都得毕恭毕敬的行礼。   “今日倒是懂起规矩来了。”魏铭走到顾蜜跟前,算了她一句,下一瞬又抬起来她的胳膊,贴在她耳根旁轻柔的说道,“不过,这些规矩蜜儿不必在意,有我罩着你。”   橘红看了这阵势,脸色辣红,识趣的转过身走了出去,替他们关好了房门。   顾蜜耳畔处被魏铭的气息弄的燥热,脸色陡然升温,赶紧躲开了他,“公子爷是金贵之躯,贱民不敢。”   “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这张床连着让我睡了几个晚上,怎的今儿就想抹嘴不认账了?哪有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人。”   顾蜜越听脸上越燥,气的怒瞪着他,“你这人怎的这么无耻,我将床让给你睡,替你藏身,助你完成了你的宏图大业,你倒翻过来咬我一口,你我分明是清清白白,何必又说这种让人偏生联想的话?”   “之前是清清白白,今夜就说不定了。”魏铭的黑眸紧紧的盯着他,带着□□,如忍受已久,蓄势待发的野兽一般的瞧着顾蜜。   顾蜜猛的一颤,慌忙的躲开他,“你是堂堂侯府长子,就应该是个正人君子......”   “我魏铭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魏铭一把扣住她的腰,将她拉扯了回来,弯下腰身,额头顶着她的额头,沙哑的说道,“蜜儿,嫁给我,我定会好好待你。”   顾蜜被他一双手握的火热,眼眸轻抬,忘进了他深邃的眼里,映着灯红的光,里面有她的影子,重活一世,她已不再是当初那个畏头畏尾,自卑到尘埃里,不敢去爱的农家姑娘。   死过一回的人,体会过黑暗的侵蚀,死亡之前的疼痛与绝望,与其相比,时间再也没有比这更让她害怕的东西,终究这辈子还是逃不过一生,何不遵从自己的意愿,放手的去为自己爱一回,洒脱的过完这一生。   “我不喜与旁人共侍一夫,倘若有那么一天,我会离开。”顾蜜看着魏铭的眼睛说的认真。   魏铭嘴角扬起了一抹笑,知道她这是答应了在与他讲条件,刚好,这世间除了她,没人能入他的眼。   “若有喜欢的人了,与我明说,我容不得欺骗。”顾蜜还在说着,魏铭的手已经缓缓的在她背部开始摩擦。   “好。”魏铭的声音越来越沙哑,低头吻住了她的唇,便要试图让她喘不过气。   “我,我是认真的。”顾蜜全身都在发烫。   “我也是认真的。”魏铭一把将她抱起,直接走向了床边。   顾蜜扣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脸埋的很低,就算是快要羞死了她还是想问,“你为何会喜欢我?”   顾蜜不想听到他说什么自己长得好看之类的,爱情最靠不住的就是容颜,旧去新来,容颜好的女子这世间太多,等她到了岁数,哪里还能比得过年轻的姑娘。   “以后再告诉你。”魏铭伸手解开了她的腰带,呼吸急促,眼里却有些逃避。   “不,你现在就告诉我。”顾蜜看到了他眼里的闪躲,一把抓住了他乱动的手,黑眸紧紧的瞧着他。   “你当真想知道?”魏铭有些为难。   “嗯。”   “现在?”   “嗯。”   “那我说了你别生气。”   顾蜜:“……”   “你说。”   “因为你像我娘。”魏铭低低笑了一声,不敢去看顾蜜,双手一使劲,将顾蜜狠狠的压在了身下。   顾蜜:“……”   “你滚开!”   她像他娘?   顾蜜分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总之有些不好受,想要奋力的去挣开魏铭,却被他一双手钳的死死的,半分都动不得,一个接一个的吻,吻的她越来越软。   “刚开始我喜欢你的干净,喜欢你的美,后来,我觉得你像我娘。”顾蜜停止挣扎了,魏铭才喃喃的说道,“再后来,我便觉得你像我自己,在你身上仿佛能找到自己的影子,我喜欢你的脾气,喜欢你的倔强,喜欢你从来不畏惧的模样,时至今日,我喜欢的是你整个人,也是你,让我坚定了我的内心,人活着不能只认命,也许可以豁出去搏一把,万一赢了呢?”   “就像如今这样,多好。”魏铭俯下身子,轻轻的将唇印在了顾蜜柔软的唇瓣上,缓缓的侵入。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们,小可爱~   ☆、第 57 章      第五十七章   顾蜜脑子被魏铭的一席话轰的乱糟糟的, 唇间有男子独有的霸气,血气方刚的气息,似乎能将她整个人吞灭了一般, 她找不到自己的意识,不知道自己身居何处, 只能随着身体本能的呼唤, 生硬青涩的去回应跟前的人。   魏铭修长的指尖, 划过之处无一不让顾蜜打颤,重生一回体验过死的滋味, 却对人事二字没有半点经验,只能任由着魏铭折腾。   可顾蜜的嘴唇被快被他咬麻了,见他还是没有攻入最后一关,顾蜜羞涩难当, 却还是觉得奇怪。   公子爷身旁不是有过很多女人吗?难不成他还是......   顾蜜红着脸不敢去问, 这和她胆子大不大是两码事, 她是个姑娘,和公子爷再亲密, 也问不出口。   不过顾蜜的心却是甜的,嘴角缓缓的扬起,不知不觉中羞涩的将自己贴向魏铭。   感受到底下的微妙的动作, 魏铭心头一阵悸动,终于摸清了位置,一挺身,却让刚才还主动往上送的顾蜜一阵猛缩。   魏铭听她清晰的叫了一句痛, 动作一顿,神色略显慌乱的看着她,顾蜜被他要进不进的卡在那里,硬是痛的眼泪花儿都出来了。   “你倒是动......”   顾蜜:“......”   痛!   魏铭瞧着她微微皱起的脸,似是被火烧了一般,红彤彤一片,抿起的嘴角正喃喃的低声娇喘,魏铭的眼眸深深缩起,猛的挺进,彻底的将自己送了进去。   夜风从窗台吹进,掀起了幔帐一角,娇柔的声音和妙曼的姿势让人一窥便是全身燥热,面红耳赤。   风平浪静之时,魏铭搂着怀里的顾蜜,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熬了这么久,终于要了你。”   “初识在滚水村,你感冒的那个夜里,你可知我忍了多久吗?”魏铭顶着顾蜜的额头,笑着说道,“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美人儿睡在床上,看的到得不到。”   顾蜜从他怀里侧过身,惊讶的看着他,“我那时候在生病,脸色憔悴定是难看的,你也能下得了手。”   “好看,蜜儿什么时候都好看,我没忍住,还偷偷亲了你。”魏铭抿着笑,交代了个清楚。   顾蜜脸色一红,轻声骂了一句,“果真是个登徒子。”   “蜜儿。”   “嗯。”   “我还想要。”魏铭突然翻身又将顾蜜压在了身下。   “天都快亮了,你让我睡一会儿。”顾蜜拍了他的手,身子往后挪。   “往后等你到了侯府,我给你个大床让你缓缓睡,现在你夫君忍不住了。”魏铭话音一落又咬住了顾蜜。   第二日清晨起来,顾蜜一下地便觉得双腿发酸,床铺上还留有魏铭的气息。   顾蜜脸色又染了一层红晕,嬷嬷进来她都不敢抬头去看,这番动作还是没能逃出嬷嬷的眼睛,嬷嬷低头笑了笑,倒也觉得这是早晚的事。   姑娘和魏公子的亲事早就订了,更何况侯府的侯爷也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了顾蜜。   今后姑娘可就是高高在上的贵人,侯府世子夫人,这都是她应得的福分。   “嬷嬷今儿个怎么来了,咋不好好休息几日,养养身子。”顾蜜站在嬷嬷身后,看着她换了床褥,更是羞涩万分。   “我无碍,也没伤着,那日我见王荆的人来了,听了姑娘的话,立马就逃了,就是逃跑的时候,手肘蹭破了皮,没什么大事,姑娘不用替老奴担心。”嬷嬷回头温和的说道。   嬷嬷说完又叹了一口气,想起来那一日发生的事情,依然有些后怕,若不是姑娘知道的早,恐怕被毁了的就是姑娘了。   这人怎么能这么黑心眼儿,活该她黄娇儿偿命,死不足惜!   只是朱家那位黄花大闺女可就惨了,还以为是什么好事,上赶着去送死。若不是她平时里对姑娘横眉竖眼,死活瞧不起姑娘,她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朱家的人来过吗?”顾蜜刚好也想起了朱婷,随口问了一句。   “倒是没有来。”嬷嬷回答,“来了又有何用?出了这档子事,又不是姑娘害她的,害她的人也遭了报应,他朱家就只能受着了,还能怎样?找姑娘讨个说法,说为什么被害的不是姑娘你?”   “哪里有这么混账的人。”   “我去看她一眼吧。”顾蜜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不理嬷嬷震惊的表情,平淡的说了一句。   “姑娘,这,你一去怕是会惹了朱姑娘,万一她狗急跳......”嬷嬷想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朱婷清白都毁了,就算了,怕姑娘惹了一身骚。   “那正合我意。”她怎么会放过如今的好机会,嬷嬷不知道她前世与朱婷的恩怨,可她自己却忘不了,那湖水侵入五脏六腑的滋味,也要让朱婷自己去尝一尝。   嬷嬷没再说话,她也是担心姑娘吃亏,姑娘既然要去,那她准备一下,叫个人陪着她去,就怕那朱家狗急了跳墙,对姑娘下狠手。   这事也没让嬷嬷操心,顾蜜一出门,魏侯府的侍卫就跟在了她的身后,将她护着严严实实。   一进朱家的门,顾蜜便听到了沈青莲的哭声,沈耀正好也在朱家,顾蜜进去的时候,沈青莲正拉着沈耀哭的肝肠寸断,“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啊,真是丧尽天良的东西,耀哥儿啊,你让我家婷婷怎么活?她今后如何嫁人?”   顾蜜冷冷的笑了笑,如何嫁人,莫不是还想沈耀娶了她家闺女?   “姨娘。”顾蜜站在那里好一会儿了,才开口叫了沈青莲。   沈青莲一听这声音全身都开始发抖了,再看到顾蜜的脸,气的脸色涨红,眼珠子都生了血色。   就是她,挨千刀剐的顾蜜!   要不是婷儿坐了她的马车,又怎么会替她收过。她自己得罪了黄娇儿,为什么,为什么就要让婷儿来替背锅。   毁的人怎么就不是她!   “你滚!”沈青莲压制住自己想要撕了她的冲动,低吼了一声。   顾蜜神色跟着低落了一下,但并没有离开,而是朝着沈青莲直直的走了过去,“三姨娘可还是在怨我?这事情我也很伤心,早,早知道我怎么会让表姐上马车。”   “当初姨娘不知,表姐一心要去,我怎么拦都拦不住,如今一想,若不是三姨娘一心要将表姐送我院里来学东西,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顾蜜看着沈青莲越发血红的眼睛,眼里突然就蒙上了一层水雾,“可不管怎么说,如今表姐被毁了清白都与我有关,我这就去屋里给表姐道歉。”   “你,你个挨千刀的,你给我站住!”沈青莲彻底的发疯了,上前就要去扯顾蜜的衣衫,可还没有等她靠近顾蜜,顾蜜身旁的侍卫已经将她死死的钳住。   这时候她顾蜜要去看婷儿?她安的什么心?!她莫不是想要婷儿去死吗?   可如今顾蜜跟前都是侍卫护着,她要进去,她还能阻止得了吗?沈青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蜜打开朱婷的厢房,气的干嚎的一声,哭的悲痛欲绝,这会儿沈青莲突然就觉得后悔了,后悔当初怎么就生了贪念,竟然就去招了顾蜜!   她顾蜜就不是个好惹的啊。   沈青梅可是丢了命的!黄娇儿也死了,如今她的婷儿,生不如死啊!   **    整个朱家从顾蜜进来的那一瞬间,就只有沈青莲在哭闹,朱俊峰大气都不敢出,躲在了老夫人的屋里,两相依偎,那王荆是谁?是他的同僚,还被他请进了院子里招待过。   朱俊峰瞬间老了十岁一般,自己的女儿被毁了,他怎么不心疼?可比起朱婷的清白,他如今却更加担心朱家会不会被牵连,若是侯府非要追究与王荆来往的人,那他朱家铁定逃不了。   朱俊峰听到外人来报说顾蜜闯进了朱婷的房间,也只是生生的滚动了一下喉咙,到底是没有说什么,也没去阻止。   老夫人更是没有说话,朱婷已经失了清白,于他朱家而言就是耻辱,倒不如死了的干净,还能保住他朱家的名声。   **   朱婷蜷起身子躲在屋内,四周的门窗关的死死的,不见半点光线,外面的说话声,清晰的传入她的耳朵,她不想听,可那声音怎么都能穿入她的耳朵,刺进她的心脏,她只求顾蜜不要进来,她不想见任何人!更不想见顾蜜。   她厌恶周遭所有的东西,也厌恶自己,厌恶自己被玷污了的身子,自从她醒过来之后,她脑海里就不断的响起十几个人的奸笑声,她被粗鲁的揉捏,践踏,瑟瑟发抖的光着身子任由他们观看,任由他们一个一个的趴在自己身上发泄,那时的她绝望的想死,可她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全身被糟蹋的生痛,下面到现在都在红辣辣的痛,可她最痛的不是身体,而是心里。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到什么时候,而她的表哥,沈耀将如何看她?她到底还可不可以活在这个世上,又有何处能容得了她。   朱婷哭的一双眼睛红肿不堪,门从外被顾蜜推开,眼线照进她久不见光的眼睛,刺的她不由的伸手挡在住了自己的脸。   “你出去!”朱婷嘶喊了一句,喉咙已经沙哑了。   顾蜜并没有止步。   “我让你出去,你别过来,我求求你了。”朱婷到最后就是哭着哀求。   顾蜜站在敞开的门缝光线处,看着地上颓废的人,听着她哀求的声音,露出了一个笑容。      ☆、第 58 章   第五十八章   “若我是你, 倒不如死了算了。”顾蜜开口,声音冰凉。   前世就为了一个沈耀,她非得将自己赶尽杀绝。   当时她站在石头上, 身后便是深潭河水,任凭自己怎么哀求她, 怎么对她保证不会去与她争了沈耀, 她愿意放弃, 什么都愿意给她,只要她放过自己, 她求她,就如现在她这般求着自己,她哭着对她说,她死了怕弟弟没有活路, 求她给自己和弟弟一条活路, 求她看在她们是表姐表妹的份上饶了她。   可是她没有。她毫不犹豫, 面带狰狞的将她推了下去。   顾蜜走过去蹲在朱婷的对方,看着她一脸愤怒的模样, 又轻轻的笑了一下,“你死了,也能替自己留个为了贞洁而死的名声。”   “难不成你还想要表哥娶你?”顾蜜盯着朱婷绝望的脸接着说道。“你又有什么本事, 能让一位秀才娶你一个败坏了身子的女人?莫说是表哥了,舅母,舅舅,外祖父, 沈家的哪一个人又会愿意?”   “而你,只会成为笑柄,被世人唾骂的笑柄,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永远都无法抬起头,这样的日子,你确定你还要活着吗?”   “死了吧,死了干净!”顾蜜的声音无情的砸在朱婷的身上,朱婷胸口急剧起伏,良久才骂出来了一句,“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有危险?!”朱婷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震惊的看着顾蜜。   她想从顾蜜的表情里看出真相来,顾蜜也很配合她,给了她想要的表情。   朱婷下巴颤抖了几下,从起初的震惊,到不可置信,又到最后的绝望,她只能对顾蜜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啊!”   “我没有挡你的路,没有碍着你,我就只是嫉妒你,你已经有了公子爷了,就将表哥让给我又何妨?至于让你这么处心积虑的逼我去死吗?”朱婷哭出了声,整个蜷缩成了一团。哀求的看着顾蜜。   “害你的人又不是我。”顾蜜瞥了她一眼,同她一起坐在了地上。   “可是你知道!你知道我会遭遇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朱婷低吼。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顾蜜冷声反问了朱婷,见她哑口无言的看着自己,突然就叹了一口气,“其实你不委屈,你没有什么好委屈的,你相信人有上辈子吗?上辈子我死在了你的手里。”   朱婷惊的眼珠子瞪的溜圆。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听了或许就甘心去死了。”顾蜜坐在朱婷的对面,喃喃的说道,“上辈子你嫁给了沈耀,不过是踩着我的尸体嫁过去的。”   “我求你放过我,你没有!我甘愿将沈耀让给你,你还是不放心,你明知道我不会水,你骗我说顾瞻掉到了河里,你一步一步的将我逼到了深潭边上,毫不留情的将我推进了深潭,从我掉进水里的那一刻,我便想着,我要好好记清你这张脸,即便是下了地府喝了孟婆汤,我也要记住,你让我所受的每一分苦楚,我都要加倍的还回去。”   “老天长眼,我重活了,回到了最初,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有这么多钱吗?”顾蜜问着早已经一脸僵硬的朱婷,不待她回答又继续说道,“那些钱是我从滚水村的石头地里挖出来的。”   “你们费尽心思的猜,猜我所得来的是公子爷的,是我爷的,如今我就告诉你,上辈子其实这些钱是我后娘找到的,她风光的过了好一阵子,给了你们银子,让你和沈耀成亲,一路将沈耀送到了举人,她对你们都好,可唯独对我,对顾瞻不好。”   “所以,这辈子我也记着了,她为什么会死,是因为她眼睁睁的看着你将我推进深潭,不但没有伸手相助,还笑的得意。”   “因为她让我和瞻子背负了太多悲惨的童年。”顾蜜眼里有些湿润,咬了咬牙继续说道,“所以,她必须去死。”   顾蜜转过头,凄美的对朱婷笑着,“你也必须得死。”   朱婷只觉得全身似掉进了冰窟一般,冷的发抖,顾蜜的话让她发抖,顾蜜的笑容更让她发抖,良久朱婷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颤的说道,“你,你太可怕了。”   “将我逼成这样的你们更可怕。”顾蜜缓缓的起身,拍了拍褶皱的衣裙,抬起头,脸色恢复了冷硬。   “人最可怕的便是将别人当傻子,以为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占尽了世间所有的优势,殊不知还有天道轮回的那一日。”顾蜜说完,不再看朱婷,转过身提步往外走。   “你若不自尽,朱家也容不得你。”顾蜜站在光线处,回眸瞧了她最后一眼。   “你,顾蜜你站住,你给我回来!就是一个梦而已,我才不相信你说的什么前世,我不相信你说的那些,你就只是心肠歹毒,你只是为你的恶毒找了一个幌子而已,你休想过的安稳,你这一辈子都别想过的安稳,你杀了人,你杀了二姨娘,你杀了我啊……”屋内朱婷撕心的喊叫。   大门在顾蜜出来的那瞬间便和上了,躲在门外的沈耀暴露在顾蜜面前,脸色苍白,悲痛的看着顾蜜,刚才顾蜜在屋里对朱婷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顾蜜愣了一瞬,随即面色便平静了下来,准备回去。   “表妹!”   沈耀叫住了顾蜜的脚步。   “倘若,倘若真如你所说有上辈子,那,那我又做了些什么?”沈耀对着顾蜜对背影,颤声问道。   顾蜜顿了一瞬,回过头,嘴角绽放了一个笑容,轻轻的说道,“你,什么都没做。”   风吹起顾蜜的衣摆,缕缕发丝在她脸庞飞舞,眼里带着清冷决绝,没有一丝温度,更没有感情。沈耀的心口被撕的疼痛,背抵在青砖墙上,周身一阵无力,似是紧握在手的风筝突然断了线,无边的心疼与遗憾,空留了满腔的不舍与不甘,奈何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从自己跟前走过。   他明白,他的内心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奢想。   从沈青莲那里回来,顾蜜一进屋就听说了爹爹从滚水村来了,稳了稳心神,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顾蜜才去顾瞻的书房见了爹爹。   顾长生怀里两三个月大的娃,见到顾蜜时,神色一松,紧绷的脸舒展开来,对着她笑了笑,“蜜丫头长成大姑娘了。”   “爹。”顾蜜叫了一声,眼睛落在了顾长生手里的娃身上,娃比起刚生下来的时候,安静了许多,不哭不闹的盯着顾蜜,圆溜溜的小眼睛紧紧的盯着她,似是感觉到陌生,好奇的在打探。   这孩子能如此安静,看的出来,爹爹这段时间费了不少功夫。   “弟弟也长大了。”顾蜜轻轻的说了一声,对着娃笑了笑,终究是爹的孩子,沈青梅欠自己的都还清了,她也不会将恩怨留在这个孩子身上。   顾长生愣了一瞬,笑了,笑的有些苦涩。   “爹爹当年苦了你,带了这个孩子才知道,当年你带瞻子的辛苦。”顾长生叹了一声,心有愧疚。   “不苦,瞻子是我弟弟,应该的。”顾蜜答了一句,两人都没有先提起沈青梅的事情。   “你后娘......你替我好好谢谢公子爷,长公主是他的母亲,将心比心,他能饶过我顾家,已不是单单的宽宏大量,而是看在了蜜儿的面子上,忍痛保了我了我顾家。”顾长生良久还是开口提了出来。   沈青梅杀了长公主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沈耀亲眼看见还能有假吗?   沈青梅是顾家的人,出事这等大事,按理说诛他顾家九族都是轻的,可公子爷却饶过了他们,将所有的罪名都定在了王荆的身上。   沈青梅还落了个清名,是被王荆杀死的。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蜜儿的功劳,公子爷是看在蜜儿的份上,才开了恩。   顾蜜低着头应了一声“嗯”,外人眼里公子爷死了母亲,可知情人谁不知他那位母亲也多凶狠,有多该死,公子爷巴不得她早些死,沈青梅能杀了她,也算是帮公子爷了了一桩心愿。   他总不能亲手去杀了自己的母亲。   “爹以后带着弟弟与我去龙城吧。”顾蜜抬头认真的看着顾长生,“奶那里,她若继续呆在滚水村,我便请几个下人好生伺候她。”   顾长生又是一愣,半响又笑了笑,“龙城暂时就算了,你先带瞻子和爹走,县城里的这些产业你走了后,我就接手吧,总不能让人笑话了你,都是侯府的夫人了,亲爹还是位农夫。”   “你奶还在,等你奶百年归事之后,我再带着小的去找你。”张氏之前做的事再可恶,可毕竟她还是自己的娘,有她在一天,他怎么能离开。   顾蜜眼里有些涩,她知道爹的难处,也不再勉强他,爹对奶的孝心她理解,但是很难让她再对张氏生出怜悯之心。   更不会带她一起去龙城,也不想让她住进县城里的院子,每每想起奶打在她头上的那竹竿,她心就硬如石头,软不下来。   “那,滚水村顾家那边,就拜托爹了,几位伯父婶子总不能继续让他们种地,县城的产业多,爹爹给他们一条出路,日后是好是坏就看他们的造化,也算是我作为晚辈孝敬给他们的。”   “这些不用你担心,你好好去龙城,高门深户不比平常人家,心眼子多,你得给自己留点傍身的东西。”顾长生担忧的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文文要结尾了,给我关系最铁的好基友推荐一下文文,喜欢的小可爱们可以去看看哟~ (和这位大大一起写文两年多,很喜欢她的文笔和人物描写) 书名:《宫女退休日记》 作者:赫连菲菲 文案: 十年宫女生涯,丰钰终于满二十五岁出宫归乡,变成没有着落的老姑娘。 婚事急急提上日程。 于是克妻克子克父母亲族的天煞孤星安锦南入了她的眼。   ☆、第 59 章   第五十九章   顾长生看的出如今公子爷是待顾蜜好, 可日后如何谁都不敢保证,顾蜜能拿走的尽量拿走,留一点给他撑撑场面就好。   顾蜜知道爹想说什么, 但她不能因为自己迷茫,因为害怕就畏首畏尾, 她只要清楚, 她心里有魏铭就足够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 顾蜜感觉到爹爹一直看着顾瞻,便叫了外面的嬷嬷进来, 接过了顾长生手里的奶娃。   顾长生坐在顾瞻的跟前,欲言又止,自己对这个儿子是有亏欠的,可他此时也只能继续愧疚, 只能放任他高飞, 他不能因为想弥补内心的遗憾, 就将他拴在自己的身边,自私自利的囚禁他在这荒凉的地方。   “以后听你姐姐的话。”到最后顾长生也只憋出了一句话。   顾瞻懂事的点点头, 对爹爹他没有埋怨,他能和姐姐有今日,他知道也是爹爹的纵容, 若不是他睁一只眼闭一眼的给了他们单独分家的机会,他和姐姐哪里有今日。   两人没有呆多久,门外便响起了说话声,顾见云替奶娃请的奶娘到了, 奶娘带的娃多经验丰富,从嬷嬷手里接过去,奶娃也不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像刚才瞧顾蜜那般的瞧着奶娘,不过,等奶娘给奶娃喂了几次奶之后,奶娃似乎就对她有了依赖,一看到奶娘,伸出胳膊作势往她怀里扑。   顾蜜想起了沈青梅,为人母,却没有尽到半分母亲的责任,两三月的娃哪里能离开娘,如今自己死了,留下的这娃长大之后,又哪里能记住她的样子。   自作自受了一辈子,到底什么都没有图到。   顾长生是第二日才回的滚水村,夜里与顾瞻挤在一张床上,聊了大半夜才睡去,第二日起来,顾长生瞧着顾瞻时,眼里的遗憾少了很多,之后又对顾蜜说了一声,“明日就不送你了,免得徒增了伤悲。”   顾蜜点点头,将顾长生和几个婆子,奶娘送出了院子,如今顾蜜的事情整个滚水村都知道了,惊叹顾家姑娘竟然能有这么大的造化,侯府世子夫人,普通人哪里敢想,又道沈青梅是个没有福气的,必定是坏事做多了,折了阳寿。   张氏自然也听到了这些。   从顾长生出门去了县城,张氏便是眼巴巴的盼着他回来,终于盼回来了,却是更加确定了谣言,沈青梅是真的死了。   张氏如泄了气的皮球,往日的嚣张气焰瞬间灭了个精光,突然就开始胆小了起来,总喜欢坐在院坝门口望着门前的那条山路,倒不是因为她多心疼沈青梅,而是她想这一切都是她的一场梦,梦醒了沈青梅还在,顾蜜也在,顾瞻也在......   可往往她又坐不久,微风一吹,她便将自己裹了个结实,慌慌张张的往屋里跑,她害怕。   谁不怕?   沈青梅杀的可是当朝的长公主,顾长生什么都告诉她了,若不是公子爷,他们顾家一族人都会为了沈青梅陪葬。   听说被衙门抓去的人,不论是你是老骨头还是硬骨头,都能给你拆散,死都不能保个全尸。   张氏每每一想起就紧抱着自己,不住的打颤,她怕,怕自己活了大半辈子了,还要落个死无全尸,不得善终的下场。   好在不久之后顾见云就回来了,顾见云没有跟着顾蜜一块儿去。   顾蜜出发的前一日,顾见云去找了她,听顾蜜交代了几声路上的主意细节,并没有回应半句。   良久才开口说道,“蜜丫头,你带着瞻子走吧,这回我就不跟着过去了。”   “爷说什么呢?”顾蜜惊愕的抬头,就看到顾见云露出了两排牙齿展开了笑颜。顾蜜心头一沉,知道爷多半是认真的了。   “爷老了,讲究落叶归根,再说了你如今也用不着我操心,侯府那样的地方,也没有我使得上力的活儿,往后的路蜜丫头就自己走吧,爷将你送到这里,爷也放心了,你自来是个聪明的丫头,又有主见。”   “如今我唯一希望的就是瞻子赶紧长大,等瞻子长大闯出一番出息来,也好替你在侯府涨涨脸,撑下腰。”   “有爷在,不也是撑腰吗?”顾蜜极力的想挽留。   顾见云笑了笑,没有回答顾蜜的话,却是看了一眼院墙上的明月,朦胧浑圆,依然是熟悉的感觉,“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滚水村虽破,我这辈子啊,到底还是想留在那里终老。”   “我与你奶斗了一辈子,谁都没有落到好,她性子刁钻,蛮不讲理,总以为自己说的想的都是对的,稍微有点违背她的意愿了,便揪住死不饶人,非得争出个输赢。”   “但她到底是我自己娶进来的,她也为了我顾家开枝散叶,就她那脾气,我还纳了谢氏进门,也算是在她心上戳了一刀。”   “事情过去那么多年的,我该受的她该受的都受过了,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无论如何,余下的这些年,就算是两人依然说不上话,也总得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死的,为何而死。”   顾见云这些话没有对张氏说,也没有对自己的儿子们说,这会儿却对了顾蜜说,顾蜜便知道爷说了这番话就已经做了这辈子再也不会与自己相见的打算。   此去龙城,归期自己不知,爷又岂能不知道?人活到这把年纪了,谁又能保证能活到百年,说不准哪一天就进了阎王殿,将身边人,前尘事忘了个干净。   顾蜜坐在屋前的门槛上与爷聊了很久,聊起顾蜜小时候,聊起顾见云年轻的时候,有说有笑气氛倒也还好,只是两人道别各自关上房门之后,都落了泪。   **   第二日天才刚刚开亮口,公子爷的人马就长长的排在了顾蜜的院子门口,侍女侍卫马车都备好了的。   顾蜜看了一眼爷紧闭的房门,没有让人去叫,昨夜已经好好的道别过了,今早就让他好好睡一觉。   顾蜜没有坐公子爷的马车,而是和顾瞻坐了自己安排的马车,婆子侍女也是带着自己身边的。   公子爷的侍卫匆匆的走到他的马车旁,见公子爷一副期盼的朝这边望过来,顿时心虚的低下头,往后退了两步,“顾姑娘说,如今还未与公子爷成亲就还是顾家的人,此次前去龙城,她是去探查自己在龙城的产业,便不与公子爷同行了。”   侍卫说完,见公子爷果然是张阴沉的脸,吓的赶紧退了下去,还没有撤退完,就觉身后一股风,回头一看,公子爷已经驾着马车追了上去。   顾蜜与顾瞻此时正聊着龙城的事,马车突然停住,两人若不是有身旁丫头扶着,恐怕早已摔在了马车内。   顾蜜惊愕微怒的抬起头,就看到骑在马背上,单手撩起车帘的魏铭。   笑容明朗又带着惯有的痞性,顾蜜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顾姑娘,你是自己出来呢,还是我进去?”魏铭当着众人的面朗朗的说了一声,这是打算明摆着不要脸了。   顾蜜瞥见橘红等人的捂着嘴在笑,心里恼着,可又无可奈何,她知道魏铭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说要进来,等会儿他真进来了,也不知道会对自己怎么样。   “我出来。”顾蜜冷着脸说了一句,弯着身子刚从马车内钻出个头来,便被魏铭直接拦腰一抱,抱在了马背上。   顾蜜惊呼了一声,整个人却被魏铭抱了个满怀,“别怕,我走慢些。”   “怎么?都睡了还要给本公子分个彼此?”感受到怀里的人心安静了下来公子爷才出声说道。   顾蜜不自在的扭了一下身子,自然知道他说都是什么意思。   “蜜儿难不成是想在出嫁前想赚些私房钱?”公子爷瞧她没开口,又故意在她耳边开起了玩笑。   “难不成我还能空手嫁进侯府?莫不是让人瞧了你笑话。”顾蜜躲开他蹭上来的脸,终于回了一句。   “谁敢瞧我笑话?我堂堂侯府让一个女人抬钱进门,那才叫笑话。”公子爷将顾蜜抱的更紧,突然夹住马肚的脚一用力,骏马飞奔起来,顾蜜反手主动的将他紧紧的抱住。   “蜜儿曾经过的日子,本公子也体会过,”公子爷的声音混合着呼啸的风声,还是很清晰的传进了顾蜜的耳朵。   “那时候我有我娘陪着,觉得日子过的很幸福,从未想过哪一天她会离我而去,她死的时候,我还在河边趟水抓鱼呢,都说母子连心,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等我回去,她身上的血都已经凝固了。”   顾蜜看不到魏铭的脸,更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只是愣愣的竖着耳朵听着,将他的抱的越来越紧。   “我看到瞻子的时候,我很羡慕他,羡慕他娘虽然不在了,却还有一个姐姐,可我,什么都没有,只有我一个人,不但没有人照顾,还随时可能被人杀。”   “躲了这么多年,我处处布局,却不知道自己出手是不是对的,直到遇见了你,我从没见过一个人能有爆发出那么大的力量,能将爱恨划分的那般分明。”   “欠我的,就算是豁出去了性命,也得一点一滴的讨回来。”   “这点,是蜜儿教会了我。”魏铭将骏马停在了城外的丘陵之上,远处便是绵绵不断的大道,直通往龙城。   “今后不管发生什么,前方是风是雨,我定会如今日这般将你护在胸口。”   顾蜜侧着头视线顺着道路望去,头一回对那条道路生出了期盼,心口处‘咚咚’的直响,脸色如染了朝霞。   “无论怎样,我都会同你携手同行。”   这辈子就让他们一同去面对风雨,面对人生,笑着活下去。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陪伴,本文到了这里,就大结局了!唯一遗憾的就是舍不得各位跟着我的小可爱小天使,有你们人间春暖花开~最后,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再求个专栏收藏,保证每一本专栏里的作品都不会成坑。 预收文《女配黑化记》文案: 本文又名《当佛系女主遇上事精系统》,《今天你死了吗?》 佛系到万事还好的沈沫沫,睡了一觉莫名其妙的死了,再睁开眼头上顶了个系统。 事精系统:“恭喜宿主,你死了。” 沈沫沫:“哦。” 事精系统:“诺,就是那个男人,他杀了你父母,杀你相公,强~了你!” 沈沫沫:“......哦。” 系统提醒,事精系统你已接近系崩的边缘。 事精系统暴躁:“你!虐他啊!弄死他啊!” ...... 此处省略万字计划失败过程。 男人登基的那一日,女主倒在男人的怀里,眉眼勾勒出了万种风情,娇滴滴地伸出她白嫩嫩的手指,“皇上,这个就是臣妾与你提起的小可爱~它可喜欢你了。” 事精系统夹着尾巴,变成了太监的腔调,“皇后娘娘说的对。” ~~~~~~~~~~~~~~~· 下面是一位基友的文,文文很有趣很苏爽,厚脸求个收藏~ 书名:《白莲花的职业素养》 作者:屋里的星星 文案:路人甲对自己的戏份日渐不满,机缘巧合下,洛染于这种情绪中诞生 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加戏! 想要加戏,就必须和戏份多的人在一起 而戏份最多的人,就是——男主! 总裁文中,她是男主精明能干的秘书 娱乐文中,她是与男主毫无交集的歌手 宫斗文中,她是女主身边早死的二等宫女 修仙文中,她是还未化形就被女主误杀的花妖 ………… 洛染用着这些身份,去攻略男主,完成路人甲们想要加戏的愿望 暂定十个世界,世界线不定,不知道先写哪一个 排雷: ①女主洛染,cp不固定。 ②按照惯例,女主走肾不走心~ ③拜托各位小可爱给作者加个收藏*^o^* ④女主渣、是真的渣,女主婊、是真的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