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八零》 作者:雪丽其 文案:   【1980年,一个超级玛丽苏诞生了!】   冯老太:生女儿好,生女儿妙,生女儿呱呱叫。   村长爹:宠宠宠,拼命宠,往死里宠。   哥哥们:呔!谁敢欺负我妹妹?   小竹马:青梅青梅,快到我碗里来。   【阅读指南】   1、八零土著女主,苏破天际!   2、甜甜甜!!苏苏苏!!爽爽爽!!   3、轻松无虐,充满正能量!   4、背景架空,考据党勿入,谢绝扒榜。 内容标签:异能 重生 励志人生 甜文 主角:冯雨萌,张思睿,苗玉凤 ┃ 配角:冯家众人 ┃ 其它: 第001章   “生出来了吗?哎呀,怎么赶在下雨天生孩子?老天爷保佑,一定要生个闺女!美美的,娇娇的,跟她姑太奶奶一样。冯家一百年没生过闺女啦,想疯了……”   一个身穿蓝色土布中山装的瘦老头,正对着墙角念念有词,神神叨叨的模样,冷不丁旁边扔过来一个暗器,一枚细碎的黑色小石头砸中他的肩膀。   “够了啊,你这老头子。就让你出去捡个鸡蛋,你在这里叨叨什么?鸡蛋呢?拿来给我。”老太太身姿矫健地走过来,刚才的暗器显然是她丢的。   冯老头往兜里一摸,“给,还热乎着,快蒸了给老大媳妇吃。凤儿,里面快生了没有?只要能生闺女,我就去妈祖庙还愿。”   苗玉凤立着眼睛,叉腰说:“冯胜利!你大声嚷嚷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搞封建迷信?你也是做过村长的人,要是敢拖老大的后腿,看我不撕了你!”   “行了,现在都改革开放了,拜神不犯法,我就盼望一下不行吗?”冯老头背着手,往天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改革开放跟你有啥关系?”苗玉凤在后面推着冯老头,脚下走得飞快,“我要去厨房里蒸鸡蛋,天气这么冷还下雨,你快去劈柴,老大家的生完孩子要用。”   三月份的桃源村,依然还有些春寒料峭。正午刚过,天上忽然变阴,紧接着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这雨越下越大,被海风一刮,能冷到人的骨子里去。   苗玉凤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蒸鸡蛋,健步如飞地走进了偏房,小心翼翼地关好了门,走到床前说:“他六婶儿,怎么样啦?老大家的,你先起来吃碗鸡蛋,有了力气再生。”   六婶儿娄桂枝是村里的接生婆,一脸喜气地说:“苗大嫂子,刚开了三指,孩子还没露头。益民媳妇,你真有福气,看你婆婆对你多好。哎呦,真让人羡慕。”   躺在床上的产妇姓苏名婉,正是冯老太的大儿媳妇。她人如其名,天生一副小骨架,瓜子脸,看似美丽柔弱的模样。这会儿,她的颈间已遍布豆大的汗珠,却还是蹙眉忍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冯老太当年并不同意大儿子娶她,没想到这个菟丝花一样的女人,却有着树藤般的坚韧,一点不娇气。到现在已经为冯家生下两男,其中一个还是长孙,进门七年,倒也婆媳相得。   看她隐忍地喘息,冯老太赶紧放下手中的碗,坐在床沿边上,小心地托着她的腰,丝毫不嫌弃产房里的血腥气,咧着嘴说:“老大家的,快趁热吃了。”   “谢谢妈。”苏婉任何时候都是颇有仪态的,她就着冯老太手中的碗,小口小口地吃着蒸鸡蛋。   这副模样,让等在一旁的六婶儿暗自撮着牙花子,她心里想着,怪不得有人传苏婉是山外地主家的小姐,倒也有几分道理。   苏婉吃得好好地,忽然一顿,汤勺都哐啷掉进了碗里。   “诶呦呦,这是要生啦?”冯老太一看就很有经验,“老大家的,你赶紧躺下。六婶儿,你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呀!”   六婶儿回过神,赶忙把苏婉按在床上,大着嗓门说:“益民媳妇,我喊你用力,你就使劲用力,知道吗?”   “用力!用力!用力!”六婶儿像喊口号似的,每大喊一声,还要往下使劲捶拳头,把床板捶得砰砰响,忽然她探头一看,惊喜地说:“露头了!再用力!”   外面的堂屋里,冯益民绕着整间屋子团团乱转,仔细一看,他左边的裤腿还没有放下,就连头发都是乱的。尽管他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但还是跟他媳妇儿第一次生小孩时一样紧张。   在他的身边,6岁大的冯晓东和4岁大的冯晓西,也同样坐立不安。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被送进产房,这对小孩子来说太可怕了。   冯晓西毕竟年纪小一点,还有些不太明白,他慢悠悠地晃动双腿,想起了大人说过的话,歪着头说:“妈要给我们生弟弟了吗?”   冯晓东一眼瞄到他爷爷正走进来,掰过他的肩膀说:“不是弟弟,是妹妹,妈要给我们生妹妹。”   跟在冯老头后面的,是两个年轻的媳妇,她们互相拍打着对方身上的水珠。长相敦实的名叫赵春花,她刚好听到这句话,直接笑嘻嘻地说:“大娃,你告诉二婶儿,你妈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妹妹!”“弟弟!”大娃二娃同时开口,都说得无比认真。   “扑哧哈哈……”旁边的小儿媳妇陈红梅笑起来,挤着眉毛说:“看来这回大嫂要生两个,说不定还是一男一女呢。二嫂,那跟你们家三娃四娃一样是双胞胎。”   “那敢情好,我娘家表姐就生过,好像叫什么龙……哦对对,龙凤胎,就叫这个名儿。”赵春花憨厚地点了点头,眼睛亮亮地望着偏房。   陈红梅抿着嘴笑,立在厅中间,往产房的方向张望,担忧地说:“刚才我在隔壁就听见动静了,怎么还没生?这鬼天气,孩子生下来忒冷。”   “咳——咳!”冯老头心里颇为迷信,他用眼风扫中她,板着脸说:“老三家的,不会说话你就别说,什么鬼不鬼的?呸呸呸!”   陈红梅讪讪地走了回来,红着脸说:“爸,你瞧我这张破嘴,我随口说惯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从产房里就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众人猛然顿住了,齐齐看向产房。   “生了,生了!”六婶儿的脸从产房门后露出来,犹犹豫豫地说:“是个……小闺女。”   “啊哈哈哈哈,闺女好哇!”冯老头从眼睛里迸发出惊喜,笑声大得快要把屋顶给震下来,“哈哈哈,我老冯家终于有闺女啦,苍天有眼呐!”   这时候,冯益民已经飞奔跑进了产房。   陈红梅透过门缝往里探头探脑,撇着嘴小声地说:“生个赔钱货有什么稀奇?”   六婶儿还在这里呢,赵春花不愿让外人看了笑话,连忙拉住身边的妯娌,打岔过去:“生闺女好啊,咱们老冯家100年没生过闺女啦。听孩儿他爸说,上一个闺女还是他姑祖奶奶。”   “可不是嘛,男娃女娃都好,你们冯家男丁多,生个女娃娃指不定怎么疼呢,好福气啊。”六婶儿笑得一脸喜气,她不经意间看到外面的天空,突然“咦”了一声,伸长了手指说:“你说奇怪不奇怪,刚才还在下雨呢,这孩子一生,天上就晴了。”   她快步走到堂屋外面,叫得更大声了,“哎哟哟,两条彩虹!你们快出来看呐!”   冯老头发挥出惊人的战斗力,眨眼间就冲出了门口,顿时喜得两眼放光,双手合十不停地摇晃,神神叨叨地念着:“这是老天爷保佑,妈祖保佑,这孩子生得吉利,咱们老冯家有福啦。”   他心满意足地祷告了一番,这才背着手,摇头晃脑地走回了堂屋。   产房里,众人围着刚出生的小婴儿,像看什么稀奇的宝贝。   小婴儿刚刚收拾干净,包在一块红色团花棉布襁褓里,露在外面的小脸儿白嫩白嫩,刚出生就有头发,还毛茸茸的。她的两只小胖手摆出投降的姿势,像藕节似的,小拳头紧紧地捏着,一个个小小的肉窝清晰可见。   许是饿了,小婴儿撮了撮粉嫩的小嘴,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过了一会儿,见没人理她,就哼哼唧唧地哭起来。   “哎呦,可胖乎啦,瞧这小酒窝,还吐泡泡呢,饿啦?”冯老太把小婴儿抱在怀里轻轻逗弄,踢了踢坐在床沿边上的冯益民,下巴一扬说:“老大,抱你媳妇儿坐起来,咱小七儿饿啦,该吃奶咯。”   “来,媳妇儿,我扶你起来。”冯益民揽住苏婉的腰背,扶她在床头坐好,还在后面垫了个枕头,然后张开双臂接过冯老太怀里的婴儿,小心翼翼地举着,送到媳妇儿的胸前。   看小宝宝吃得很有劲,冯益民的脸上漾开傻傻的笑,偷摸着碰了碰她的脚底,引得小婴儿小腿乱蹬。   “你给我起开。”冯老太在旁边虎视眈眈,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拉起来,换自己坐下,却没有比冯益民好多少,伸出一根手指头各种乱碰,把小婴儿从头到脚逗弄了一遍。最后点了点她的小脸蛋,笑眯了眼睛说:“奶奶的小七儿哟,瞧这吃奶多有劲,慢点儿吃,慢点儿吃。”   “我要看妹妹。”“给我看看。”大娃二娃挤开了冯益民,也围了上来,看到娇嫩的小小婴儿,他们碰都不敢碰一下。   “妈,这就是弟弟吗?”二娃想去掀开她的襁褓,却被冯老太眼疾手快地拍开了,她认真地指着他的鼻子说:“二娃,这是妹妹,小七儿妹妹,不是弟弟,记住了吗?”   “妹妹?”二娃盯着小婴儿的脸,忽然“嘻嘻”笑出声,羞涩地说:“我喜欢妹妹,奶奶,妹妹叫小七儿吗?”   随后赶到的陈红梅插嘴说:“二娃,咱们家六个男娃,你妹妹不就排行第七吗?可不就叫小七儿?”   她站在床边探着脑袋,捂住胸口,喜气洋洋地说:“咱们老冯家终于有个女娃娃啦,还是个带福气的女娃娃,瞧这小脸儿嫩的。”   “咋说呢?”苗玉凤疑惑地睨着她,却在这时听见冯老头的声音,“好了没有?抱出来给我看看。”   他身为公爹,不好进儿媳妇的产房,已经在外面急得团团转,终于忍不住扬声催促:“凤儿,把小七儿抱给我看看。”   “你急什么?等一下,咱小七儿还没吃饱呢。”苗玉凤随口应和着,一转头却发现小孙女已经填饱了肚子睡过去了。   她轻手轻脚地接过小婴儿,仔细地把她的襁褓包好,搂在怀里走出了产房,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风口,欣喜地往前一送,压低嗓音说:“瞧,这就是咱小七儿,漂亮吧,老头子?”   冯老头已是笑得见牙不见眼,连牙根都露出来了,就要伸手去抱,却没想被苗玉凤嫌弃地躲开了,“去去去,你手重,仔细伤到我们小七儿。”   冯老头急得吹胡子瞪眼睛,憋红了脸说:“我咋手重呢?我手一点都不重!”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坚持要去抱小孙女,而是凑近了细瞧。   当他看清楚时,更是兴奋,紧了紧襁褓说:“凤儿,咱小七儿刚出生就有吉兆,雨过天晴,出两道彩虹呢,这得有多大的福。”   “真的?”苗玉凤瞪大了眼睛,作为一个乡下老太太,她还是有一点迷信的。   “我骗你干啥?就在外面,刚才大家都看见了。”冯老头挺直了胸膛,一脸有孙女万事足的模样,寻思着说:“我得好好想个好名儿,好配得上咱们小七儿。”   他轻轻拍打着襁褓,忽然眼睛燈得发亮,“有了!咱小七儿刚出生时就下雨,又是在春天万物萌芽的时候生,就叫雨萌,冯雨萌。”   苗玉凤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似的,在冯老头就要开口质疑的时候,终于点了点头说:“嗯,老头子,你难得起了个有水平的名儿,冯雨萌?不错,很适合咱小七儿。”   “那是!”冯老头得意极了,“我可是当过村长的人,想当年……”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苗玉凤就当着他的面,嘭地关上了产房门。   “老大,她爷给咱小七儿取了个名儿,叫雨萌,你觉得咋样?”苗玉凤对这个名字非常满意,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儿子分享。   “雨萌,雨萌,”冯益民细细地品味,忍不住点头说:“这个名字不错,萌是草木生长,有阳光月亮和雨露,咱小闺女肯定能长得好,媳妇儿?”   苏婉疲惫地睁开一条眼缝,柔声说:“好,小名儿就叫萌萌。”   “萌萌,好好好,”苗玉凤爱怜地看着孩子的小脸蛋,稀罕地说:“咱小七儿大名小名都有了,以后咱就叫萌萌。”   萌萌的出生,给老冯家带来无限的惊喜,这可是他们家时隔一百年才出生的女娃娃,怎么稀罕都不为过。   苗玉凤和冯老头一商量,就决定要大肆庆贺。说是庆贺,其实也就是准备一些红鸡蛋、大米、花生、红糖,用来祭祀祖宗,完了把食材一煮,刚好给苏婉补身子。   索性冯老头作为老族长和前任村长,本身就有开宗祠祭祀的权力,这在南方,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桃源村的大部分村民,从根子上都是同一个祖宗,大家比邻而居,这打断筋还连着骨头呢,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纷纷前来道贺。   这也就是改革开放之后,让这个偏僻的小渔村也受到了恩惠。这要是在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没吃没穿不说,就这一个开宗祠祭祖宗,就能让人说出个一二三来。   开宗祠这一天,冯家人早早地就起床了,个个打扮得清清爽爽,把压箱底舍不得穿的新衣裳也给穿上了。   苏婉还在月子里,就由苗玉凤连夜赶工,亲自给萌萌置办了一身红彤彤的小衣服,穿在身上别提多精神了。   这不,苗玉凤抱着穿上新衣的小萌萌,疼惜地说:“咱萌萌才3天大,这见天儿就白胖起来,瞧这小脸儿,娇娇的,穿上奶奶做的新衣,喜不喜欢呀?”   虽说是祭拜祖宗,但却没有小萌萌什么事,她穿好了衣服就被放在小摇篮里,任由来来往往的亲朋好友们瞧稀奇。   大小媳妇们看过了苏婉,又看过了小萌萌,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胜利家还真是,生个女娃娃而已,就稀罕得跟什么似的,啧啧啧。”   “说来也奇怪,人胜利家从祖上开始,就生男娃的多,生女娃娃忒少,这冷不丁生了一个,可不就得使劲稀罕么?”   “你瞧瞧,刚刚苗大嫂子给她老大家的煮的,红糖花生炖木瓜,还有那些个红鸡蛋哟,哪家的儿媳妇有这种福气?这还是生了女儿的,我看生儿子的都没这么伺候过,不信你问问她家老二老三家的。”   “看我干啥?要问你自己去问,人就在那边呢,你去呀。我还是去看小萌萌,你还别说,人萌萌长得就跟咱们村里的不一样,比她妈还好看呢,将来肯定也是这个。”这个妇人说着说着,比了比大拇指。   这一天,人来人往,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小的男孩子曾经悄然出现过,当他看到摇篮里白白嫩嫩的小萌萌时,想碰碰却又不敢,最后只能伸出两只小手,小心翼翼地隔空丈量了一下,小小的,软软的,香香的,真可爱。   二娃在旁边神气地说:“好看吧?这就是我妹妹,叫萌萌。” 第002章  萌萌还是一个奶娃娃,成日里就只会吃奶,但是她的家人却怎么看怎么稀罕。   “哎呦,哎呦,打嗝了,打嗝了好。”冯老太从苏婉怀里接过萌萌,声音像浸了蜜一样甜:“咱萌萌打哈欠了,是不是困了?不急不急,奶奶带你去睡觉。”   天气寒冷似冬,萌萌的屋里却温暖如春。冯老太轻轻晃着摇篮,一遍一遍地唱着摇篮曲:“蓝蓝的海,蓝蓝的天,海鸥飞处云翩翩,渔家阿公笑开颜,渔家孩子笑满面……”   等萌萌终于睡着了,她看着萌萌的小脸蛋,笑得很得意:“咱萌萌自打出生,这一天一天就变了个样,你们瞧瞧,多可爱。”   站在摇篮边上的,都是萌萌最亲的亲人,冯益民的心已经融化得像水,“妈,萌萌刚才好像看了我一眼。”   “什么看你?”冯老太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说:“那是在看我。”   冯益民摸了摸鼻子,不敢再说什么,他缓步走到床前,给苏婉紧了紧被子,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都是他甜蜜的负担。   冯老太看着萌萌,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老大家的要生孩子,她这个做婆婆的,也给提前准备了一些小衣服,其实也没费多大的事儿,全是大娃二娃穿过不要的旧衣。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萌萌出生了,这么娇的小闺女,当然不能穿哥哥们穿过的臭衣服了。   冯老太在心里一拍板,就决定要给萌萌重做新衣裳。   她快步走回正房,搬开了两个木箱,从后腰处摸出钥匙串,打开了橱柜的门,从最上面一层拿下来一块布料,用手捻了捻,轻柔,绵软,但还是不够。   这难不倒冯老太,她关好橱柜,夹着布料走出了门,站在院子里一声大喊:“老二家的,老三家的,到我这里来。”   冯老太三个儿子,老二老三结婚后就分出去住了,住得也不远,就在左右两边。他们渔家的房子不值钱,山上随便捡些石头就能垒起来,尽管往大里造,家家户户还都有院子。   听了冯老太的喊,赵春花和陈红梅很快就赶来了,直接被冯老太按在了井边,“就是这块布,给我使劲揉。”   陈红梅眼睛尖,一眼就认出来这块布,这不是她婆婆一直攒着的吗?几年了一直舍不得用,她结婚和月子里,几次三番要求都没有,顿时心疼得牙酸,“妈,这布足足一丈,给五娃六娃做衣服都够了,揉了多浪费。”   冯老太想也不想就怼:“谁跟你说要给五娃六娃做衣服?想得倒挺美啊你,你怎么不说给你自己做衣服?”   “我,我……”陈红梅倒是想,这块布她眼馋很久了,颜色是纯正的军绿,还是上海产的厚棉,尺寸刚好够给她做一身。要是能穿上这块布做的衣服,她死也无憾了。   她心里不是滋味又不敢回嘴,憋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话:“六娃周岁快到了,我就想给他做一身。”   冯老太的眼睛都瞪起来了,虽然恼怒却还压着嗓门说:“老三家的,你眼皮子咋这么浅呢?这布是你的吗,你就敢开口说要?告诉你,这是给萌萌的,快给我揉。”   陈红梅憋不住了,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用这么好的布?她生了儿子都没用上呢,急得嘴都白了:“妈,萌萌才做了一身,怎么又……给她做?”她的话在冯老太吃人的眼神里越发小声,心就先怂了,最后乖乖地蹲下去,认命地揉着衣服。   这人比人气死人,按说她嫁的是小儿子,应该最受宠才对,冯老太偏偏把心都偏到大儿子身上去了,不用分家另过,老两口的私房都是大伯的,村长也让他当了,陈红梅越想越酸。   冯老太才不管她怎么想,等布料揉好了,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不满意的地方让她们继续揉,终于把这块布揉得绵绒绒。   赵春花一直默默干活,完了还主动说:“妈,要给萌萌做衣服吗?我来帮你。”   陈红梅却找借口开溜,她站在院子里张望,突然担忧地说:“我好像听见六娃在哭,妈,我过去看看。”   发现赵春花歉意的眼神,冯老太耻笑一声说:“随她去吧,就她那手艺,咱萌萌才不想穿呢。”   冯老太把布料对着萌萌比了又比,毫不心疼地裁成一块一块,喜滋滋地说:“多软乎,穿在萌萌身上她肯定喜欢。”   “是啊,妈,咱萌萌这么嫩,是要穿得软乎一些。”赵春花手里飞针走线,抽空还能看一眼萌萌,觉得这娃怎么看怎么喜欢,恨不得她是自己的闺女。   冯老太最喜欢听人夸萌萌,笑眯眯地瞅着萌萌的小脸,自己就先夸开了,“你看她现在闭着眼睛多乖,但是只要一睁眼,那眼神别提多机灵了,这一点像我。”   赵春花差点没忍住要笑出来,她瞥了一眼冯老太的老脸,再瞥了瞥虽然小却很娇美的萌萌,违心地说:“妈,你说的是。”   冯老太笑得一脸慈爱,用脚轻轻地摇晃着摇篮,越看越稀罕,一颗心都泡在蜜水里,柔声地哄着:“咱萌萌咋这么可爱?奶奶的心都要化开了。诶,萌萌,你醒啦?奶奶给你做了新衣裳,你看,喜不喜欢?”   萌萌睁开又圆又大的眼睛,跟黑葡萄似的,长长的睫毛眨呀眨,忽然露出一个无齿的微笑,把冯老太美得要发疯,“萌萌真乖,自己都会说喜欢了。”   赵春花也蹲在旁边瞧稀奇,“妈你看,她还会吃小手,这么小就学会吃小手啦,咱萌萌真聪明。”   这时门板吱呀一声,一个小小的头颅探了进来,是一个小男孩,他头发天生微卷,细碎的刘海拂过眉毛,显得小鼻梁格外高挺。   “这不是张会计家的儿子吗?”冯老太疑惑起来,朝他招手说:“睿哥儿,你来找二娃吗?他吃过饭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张思睿摇了摇头,从门缝中溜了进来,轻巧地走到摇篮前,这才从背后变出来一束小野花,很有礼貌地说:“冯奶奶,我来看妹妹,花送给妹妹。”   “哎呦,我怎么记得这娃比二娃还小一岁,说话就这么利索了?”赵春花难掩惊奇,拉过小男孩说:“睿哥儿,你今年是不是三岁啦?”   “冯二婶儿,我三岁了。”睿哥儿浅浅地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   “这娃长得真精神,像城里孩子。”赵春花最喜欢小孩了,她自己生了一对双胞胎还嫌不够,还想再生,可惜这些年一直没怀上,因此看到小孩子格外喜爱。   “嗨,老张家谁不认识?早八百年前就来我们村落户了,九代单传就这一根独苗,哪是城里来的?”冯老太嘴上虽这么说,心里也觉得这娃又乖巧又有礼貌,比她老冯家几个孙子强多了。   “嗯,是挺精神的。”冯老太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眯了眼睛说:“睿哥儿还知道给咱萌萌送花,比她几个哥哥强多了。”   睿哥儿有些羞涩,却勇敢地扬了扬手中的花,声儿还很稚嫩:“冯奶奶,花给妹妹。”   “好好好,睿哥儿真乖,”冯老太欣喜地接过了花,随手插在摇篮边上,发现萌萌已经睡过去了,转过来说:“等萌萌醒了,我再给她看,你去玩吧。”   睿哥儿瞅了瞅摇篮,没看到小萌萌的脸,有些舍不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第003章   盛夏的午后,屋外传来阵阵蝉鸣声,老冯家的堂屋里,小萌萌躺在小竹床上,睡得呼呼地。这张竹床由冯老头亲手打制,仔细一看,床板上还带有一丝竹子的青翠。   冯老太坐在竹床边上,拿一把蒲叶扇子来回扇动,不知不觉间打起了盹儿。   冯老头从屋外进来,身上还带着阳光的炽烈气息,一走进这间用火山石砌成的房子里,立马凉爽了许多,再看到睡得小猪一样的萌萌,心里就像三伏天喝了冰梅汁。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竹床边上,先用手抚摸了一遍床板,再次确定没有任何毛茬子才算放心,看着睡熟了的萌萌,冯老头的脸上尽是慈爱的笑。   许是感应到了,萌萌忽然动了一下,眼皮子轻轻颤动,似乎就要醒来。她还没醒,冯老太就先睁开了眼睛,她轻轻拍着襁褓哄着,瞥了冯老头一眼,压低嗓音说:“萌萌刚睡着,你别把她吵醒了。”   冯老头赶紧去看萌萌,发现她动得更厉害了,小胳膊小腿儿乱蹬,忽然往旁边一齐用力,冷不丁翻了个身,嘴里哼哼唧唧两下子,就这么侧着身子睡过去了。   冯老头和冯老太同时愣住了,过了好半天,冯老头惊喜得跟什么似的,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出来了,“凤儿,咱萌萌学会翻身了,这才三个月大,啧啧,真聪明,不愧是我老冯家的闺女。”   冯老太也很兴奋,高高抬起了下巴说得很骄傲:“那是!咱萌萌一出生,我就觉着她跟别的娃娃不一样。”   上一次他们这么高兴,还是萌萌学会抬头的时候。娃娃总是自家的好,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能让他们解读出与众不同来。   “我看这都是祖宗有灵,咱萌萌就比别人聪明。”冯老头满心满意都是欢喜,眯着眼睛美滋滋地说:“凤儿,萌萌过几天就过百日了,要不让咱萌萌也拜一拜祖宗,好让祖宗们都知道,咱老冯家也有闺女了。”   “这个主意好!”冯老太眼神大亮,忽然想到了什么,期待地说:“老头子,拜了祖宗,是不是要把咱萌萌也记入族谱?”   “那当然要,”冯老头砸巴砸巴嘴说:“上次祭祖我就把这个事儿告诉了祖宗,过了这么久他们都没托梦给我,肯定已经同意了。嗯,我看就这么办。”   到了百日这一天,萌萌被打扮得十分喜庆,她穿着一套轻薄透气的短袖小衣服和小短裤。上衣是艳艳的红色,裤子是纯正的绿色,这样大红大绿的搭配,如果放在一个普通村娃的身上,说不定会特别难看。但是萌萌长得又嫩又白,跟个团子似的,再配上这套小衣服,整个人就好像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小福娃,特别特别可爱。   为了做这套衣服,冯老太参照了山外国营商店的时髦款式,特意做了一模一样的出来,果然萌萌穿上去之后,特别气派精神。   “萌萌,过了今天你就百日了,奶奶给你点个红点点。”冯老太手里拿着一支小木棍,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点颜料,小心翼翼地往萌萌的额头中间一点,得,现在更像年画娃娃了。   萌萌被她妈苏婉抱在怀里,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任由她奶给她打扮,完了之后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把冯老太美得哟。   吉时快到了,一家人簇拥着小萌萌来到了村里的祠堂。这座祠堂是南方常见的款式,正中三个大开间,顶上三层飞檐,花花绿绿的雕梁画栋刻得很精美,把萌萌的目光都吸引住了。   她滴溜滴溜地盯着屋顶,嘴里发出咔咔的笑声,让前来观礼的村民都觉得稀奇。   “咱冯家人的祖宗难道真的有灵?”这个皮肤黝黑的村民远远地看着小萌萌,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说:“我说胜利家咋那么重视呢,你看人孙女长得多好看。”   站在他身后的一个黝黑妇人撇了撇嘴,酸溜溜地说:“一个小丫头片子,又不是男丁,咋就能上族谱呢?”   “就是就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没听说过有闺女记入族谱的。”另一个妇人也觉得是,看着胜利家为闺女祭祖准备了那么多好东西,什么花生大米红糖都可劲儿造,让她心里直泛酸水。   “怎么没有?村长家的姑祖奶奶,当初也是记入族谱的,现在族谱上还有她的名字呢。”旁边的小媳妇听得很不爽,直接翻了个大白眼,“妇女能顶半边天,大康家的,大富家的,你们要是不服气,也把你们自己家的闺女记上去呀。”   黝黑妇人正是大康家的,她张嘴就要回,冷不丁看到说话的人,是张会计的媳妇杨小娟,顿时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不过让她把闺女记入族谱,却是她想都没有想过的事儿,她憋了半天,自以为很有道理地说:“谁家闺女这么金贵?以后都是外姓人,费这个事儿干嘛?”   她拉着大富家的走到后面,埋头就抱怨:“谁不知道她男人跟村长穿一条裤子?她自己只生一个男娃,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要我说,一个小丫头片子,凭什么对她这么好?”   “你敢说我妹妹坏话?”一个小男娃从人群后面冒了出来,紧接着,另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娃也冒出来,朝大康家的扔了一颗石头,扯着嗓子喊:“大哥,二哥,五弟,这里有坏人说妹妹坏话!你们快出来帮我打她!”   全村只有一对双胞胎,就是冯老二家的三娃四娃,被他们这么当面一喊,大康家的和大富家的简直没脸见人,她们的男人是村里出了名的大懒鬼,又懒又馋,娶的婆娘还爱嚼舌头,平时最让人瞧不起。   她们这次竟然把舌头嚼到了村长家的闺女头上去,一时之间,村里的人看着这两人的眼神都变了。都在一个村里呆着,居然敢埋汰村长家的闺女,还被人家抓了个现行,也不知道她们是蠢还是坏。   “呔,谁敢欺负我妹妹?”几个稚嫩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越来越近。   “没有,没有,我们没说。”这两个婆娘遮住脸,急急地挤开人群,生怕真让人家给抓住了,“我想起来家里还有事儿。”“对对,我也有事儿。”   “呸,两个长舌妇!”杨小娟狠狠地唾了一口,她最讨厌村里这些爱嚼舌根的长舌妇,这些年她只生了一个儿子,可没少被她们念叨。   “妈,别理她们,妹妹要上族谱了。”站在她腿边的男娃扯了扯她的手,有点羞耻却还是坚持地说:“抱我起来,我要看妹妹上族谱。”   杨小娟没忍住直接笑出来,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说:“人老冯家的闺女上族谱,关你啥事儿?你又不姓冯。”   睿哥儿把脸往她手里送,撒娇说:“妈,我要看妹妹。”   一向不爱撒娇的儿子竟然跟她撒娇了,杨小娟笑眯了眼睛,把睿哥儿从地上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里。   祠堂正中,冯家的男人们已经拜过了祖宗,苏婉正抱着小萌萌跪在地上,睿哥儿的眼睛盯着小萌萌看得眨也不眨,杨小娟的注意力却都在苏婉身上。已经生了三个孩子,村长媳妇的腰身还是那么苗条,就跟那大海里的海藻一样柔软,啧啧啧。   等萌萌拜过了祖宗,冯老头的脸上笑开了花,郑重其事地打开了厚厚的族谱,把冯雨萌这个名儿写了上去,算是完成了一件心事。   祭祀过后,萌萌的几个哥哥哪也不想去,就围着小萌萌,拼命地给她讲刚才打坏人的事儿,他们个个演得活灵活现,把萌萌逗得咔咔直笑。   几个哥哥虽小,却知道疼爱妹妹,看到萌萌笑了,他们自己也笑了,还拍了拍萌萌的襁褓说:“萌萌不怕,以后谁说你的坏话,哥哥们就去帮你打她。”   “咔咔咔咔……”萌萌笑得更开心了,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深深地陷进去。   哥哥们越看越觉得可爱,他们还小又不懂得掩饰,忍不住就冲旁边的大人喊:“妈,我也想要妹妹。”   赵春花直接红着脸,要是能再生一个,她也想啊。如果能生出一个像萌萌这样的闺女,那就更好了。但是她的身子可能在生双胞胎的时候伤到了,直到现在也没有动静。   看她不好意思,苏婉赶紧打圆场,她是小学老师,安慰小孩挺有一手,指着自己的闺女哄道:“萌萌就是你们的妹妹,你们是最亲的兄妹,以后要是有人敢欺负萌萌,你们就要像今天这样,知道吗?”   “知——道!”在一片孩子声中,五娃的声音还很失落:“我还想要妹妹。”其他人都没有听到,只有他妈陈红梅听见了。   不等回到隔壁,她刚走出去大门外面就教训开了,揪住五娃的耳朵说:“生个妹妹有啥了不起,要生就要生弟弟,知道吗?弟弟!”   “六娃不就是弟弟吗?”五娃别看人小,却倔得像头驴,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说:“生弟弟不好,又臭,我要妹妹。”   “你个臭小子……”陈红梅撸起袖子就想打人,她男人走在前面终于忍不住了,回过头来不耐烦地说:“你还走不走了?快点回去煮饭,我快饿死了。”   陈红梅气得脸都胀成了猪肝色,这就是她嫁的男人,一点不体贴她不说,还吆三喝四的,当初要不是冯家出的彩礼高,就冲这一点,她才不想嫁呢。   这人就怕对比,看到隔壁大伯一家,陈红梅就越想越生气。   其实她是想多了,要不是她当初在娘家时还算老实,冯老三自己又想娶,苗玉凤才不会聘了她来,还花了她一大笔彩礼钱。如果她结婚后好好过日子也就罢了,偏偏是个爱掐尖的,苗玉凤看了就烦,索性把老二老三都分出去,自己和老头子跟着大儿子过,眼不见心不烦。   看她气得眼都红了,冯老三走回来说:“你说你气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老冯家稀罕闺女,你要是有本事,自己也生一个,看妈还不把私房钱都塞到你手里。”   陈红梅瞪大了眼睛,猛然福至心灵,对呀,看她公公婆婆那副稀罕样,要是她自己也生了闺女,可不就挺直腰杆做人了吗?   以前是她自己轴了,一心想生儿子,但是在老冯家生闺女才金贵,看萌萌就知道了。   不行,她也要生一个闺女!   陈红梅下定决心,眼睛也不红了,立刻拖着冯老三说:“走,我们回去生闺女!”   睿哥儿跟着他妈回家吃饭,饭桌上,他爷他奶他爸也在,对于老张家唯一的独苗苗,他们难免偏疼些,虽然没啥好东西,却还把自己仅有的一条小鱼夹给了他。   睿哥儿从两岁起就自己吃饭了,看到自己碗里多出来四条拇指大的小鱼,他很可爱地笑了,一边夹回去一边说:“睿哥儿吃一条长高高,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也要吃。”   这话让全家人都甜到心坎子里去了,竟不忍心让孩子失望,笑得合不拢嘴地吃下了这条小鱼。   睿哥儿乖乖吃完了粥,一点米粒也没剩下。杨小娟收拾碗筷的时候,忍不住就自豪起来,别人家的孩子这么大的时候,有些还要喂饭呢,她家睿哥儿就是省心,吃饭不用人喂,吃饭的习惯还特别好,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杨小娟回到堂屋,看睿哥儿蹲在地上捣鼓他的箱子,这箱子可是他最宝贝的东西,连她这个妈都不让碰,杨小娟倒想看看他在干什么。   “睿哥儿,你在干啥呀?”   睿哥儿抬头笑了一下,又继续去捣鼓箱子,从箱子最底下摸出来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小心翼翼给打开了,从里面拿出来一条用红绳串着的珍珠吊坠。   说是珍珠,其实也不是珍珠,说不清楚是个啥玩意儿,跟一颗小弹珠一样大,外面闪着七彩的光晕,可以清晰地倒映出人的影子。   “这不是你最喜欢的项链吗?你拿出来干什么?也不怕丢了。”   她记得这颗珠子是睿哥儿在海边的礁石滩上捡到的,当时她觉得应该能值点钱,想拿到山外的供销社去卖,但这孩子死活不肯。没办法,老张家就这一根独苗苗,孩儿他爷他爸他奶又都宠着他,她也就不提了。   睿哥儿捏着这颗珠子,拿起来对着日光照了照,浅浅地笑了一下,然后他关好箱子,就想往外走。   杨小娟赶紧拦住他,“你要去干啥?”   “给妹妹。”睿哥儿扬了扬手中的吊坠,说得一派天真。   奇了怪了,杨小娟揪住他问:“哪个妹妹?”   “冯伯伯家的妹妹,叫萌萌。”   “啧啧,你真舍得,”杨小娟禁不住心里发酸了,她这个做妈的都不让碰一下,竟然舍得送给萌萌?“妈也喜欢这颗珠子,你咋不给妈?”   睿哥儿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纠结,他看了看珠子,又看了看妈,两条秀挺的眉毛,一下子拧得跟毛毛虫似的。   杨小娟真是败给他了,又心软又想笑,最后揉了揉他的小脸儿说:“算了算了,珠子是你自个儿的,送出去了你可别后悔,不许要回来!”   “知道了,妈,我走了。”   “诶回来,外面太阳那么大……”杨小娟的话还没有说完,睿哥儿已经一溜烟跑远了,她楞了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臭小子,胳膊往外拐呢。”   这时候,老冯家的人刚吃完饭在堂屋里纳凉,就见睿哥儿手里捏着个东西走了进来。   “睿哥儿,你又来了?咦,你手里拿的什么?”   “冯奶奶,冯爷爷,冯大伯娘……”睿哥儿嘴甜地把所有人都叫了一遍,这才绕到了小竹床边上,看着萌萌睡熟的小脸儿,睿哥儿把手里的东西轻轻放下来说:“送给妹妹。”   冯老太走过去捡起来,定睛一看,“哎呦,这是珍珠?睿哥儿,这颗珠子可以卖钱呢,咱萌萌不能要,你拿回去。”   睿哥儿把手背在后面,笑得很甜说:“我自己捡的,不卖钱,给妹妹,妹妹喜欢。”   冯老太被他这个笑脸迷得哟,真想使劲揉揉,她蹲下来说:“你把这个给萌萌,你爸你妈知道吗?”   睿哥儿又笑了一下,点了点小脑袋说:“知道,珠子是我的,我要给妹妹。”   冯老太还是忍不住上手了,她把睿哥儿的两边小脸捏了捏,一脸慈爱地说:“这娃真有心,那好,我替咱萌萌收着,等她再大一些就给她戴。”   “嗯嗯。”睿哥儿笑得特别开心,两颗小虎牙都露出来了。   “这娃长得真好看。”苏婉蹲下来看他,柔柔地说:“睿哥儿,你要是后悔了,就回来拿回去。”   “不后悔,冯大伯娘,我回去了。”睿哥儿又看了一眼小萌萌,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第004章   清晨的海滩,天边刚升起一丝橘红的朝霞,把浩瀚的大海也染成金灿灿的色调。霞光透过云雾的肌理,照在村后绵延的山峰上边,幻化出柔美的线条,恍若梦境里的仙山。   这本该静谧的世界,却被早起的村民们打破了宁静。   “赶海咯,大娃二娃三娃四娃五娃,都起来,奶奶带你们去赶海,老三家的,你手脚快点儿!”   苗玉凤站在院子里一通喊,转身进了萌萌的屋子。萌萌刚吃完奶,苏婉让她趴在自己的肩头上,轻轻拍着她的背,有些不确定地说:“妈,要把萌萌也带去吗?”   “那当然了,家里连个大人都没有,怎么能把萌萌留在家里?”见萌萌打出了一个奶嗝,苗玉凤把她接了过来,摸了摸她的小脸儿说:“萌萌乖,奶奶带你去赶海,咱坐小木车去。”   今天是赶海的日子,桃源村的人都出动了,就连三四岁的小娃娃都提着小竹篓跑了出来,渔民都是靠天吃饭,渔民家的孩子也从小就学会帮忙。   苗玉凤给萌萌加了件衣裳,给她戴了顶小草帽,就把她放在一辆小木车里,推着她走出了家门。在她的身后,跟着老冯家的女人和孩子们,苏婉也趁着上课前的空档去赶海。大家都包着头巾,戴着草帽,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从老冯家走到村口,一路上都是女人和孩子,男人们比她们起得更早,大半夜就去出海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走到海边,天刚蒙蒙亮,但已经到处都是人影,背篓竹筐藤篮铲子树枝啥的,凡是能用得上的东西,他们都带来了,这里一群,那里一堆,都埋着头在沙滩上寻找呢。   刚退了潮,苗玉凤眼睛尖,一眼就瞄到了一个好位置,赶忙催着大家说:“快,到那块礁石边上去。”   大娃二娃他们跑得快,提着竹篓就呼啦啦跑上去了,把这块地儿占下来,让跟在后面的村民后悔地拍着大腿说来晚了。不用大人们催促,几个小男娃就开始找地方下铲子。   苗玉凤推着小木车随后赶到,她把木车停在礁石的后边,这里吹不到风,又在车棚子上盖了一件旧衣服,也不管萌萌能不能听得懂,就直接叮嘱说:“萌萌,你在这里乖乖等着,奶奶一会儿就回来。”   苗玉凤从车子后解下背篓,提上铲子就去赶海了。她经验老到,很快就在礁石的边缘发现了一片海蛎子,这可是好东西呀,晒成干货能卖不少钱呢。那还等什么,苗玉凤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赶紧下手去挖,还招呼身后的儿媳妇说:“老大家的,赶紧挖,别等一下涨潮了就没了。”   海蛎子的壳很硬,小娃娃们是挖不动的,他们把礁石上搁浅的小海鱼捡了,又忙活着挖沙子找洞。刚刚退潮的海滩还很湿软,一铲子下去,有时候下面就有一窝一窝的螃蟹蛏子蛤蛎啥的,要是能挖到带子螺,那就更好了。   再远一点的海面上,一群年轻的媳妇划着小木船,潜到礁石群里去收篓子和捞海菜,这里面就有冯老二的媳妇赵春花,她身形壮硕力气大,向来是收篓子的好手。本来陈红梅也得去的,但她家六娃不是才周岁么,这会儿被她妈背在背上才能放心,所以陈红梅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呆在沙滩上挖沙子。   萌萌的小木车是她爷爷做的,一个木框编上树藤,前后安上两个支架,下面四个木轮子,萌萌躺在里面,既安全又舒服,但顶上被衣服盖住了,她只能看到眼前的一丝丝天空。   她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流滴流地看了一会儿,很快就觉得无聊了,她又哼唧了两声,没人搭理她,她就把小胖手划呀划,终于伸到了嘴边,嘴巴一张含住了,津津有味地吃起了小手,过了一会儿,又把另一只小手也给吃上了。她像只小仓鼠似的,两只小手横在颈间,一不小心就勾到了脖子上的项链。   这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小手一扯,竟把上面那根红绳子给扯断了。这原本就是一根单薄的细绳,只有一根丝线,萌萌随便一扯,可不就扯断了么?   这下好了,萌萌的手里只有那颗光溜溜的圆珠子,她盯着这颗珠子看得一动不动,忽然喂进了嘴里,用舌头顶着这颗珠子逗了很久,玩得特别开心,正想咧嘴笑呢,这颗珠子就顺着她的喉咙滑进去了。   婴儿的喉咙多娇嫩啊,萌萌立刻难受极了,小胳膊小腿儿乱蹬,憋得小脸儿通红,还是吐不出来,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这颗不知道是啥玩意儿的珠子,竟像糖球一样,在萌萌的嘴里化开了,伴随着一丝丝神秘的亮光,全部被萌萌的身体吸收殆尽,眨眼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萌萌一下子不难受了,还觉得特别舒服想睡觉,她眼儿一闭,听着海浪温柔地轻吻着沙滩,就好像最舒适的摇篮曲,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海滩上的人们还在忙碌,根本没有人知道,萌萌的身上发生过什么。   等海潮开始上涨了,赶海也就到了尾声,苗玉凤盘点了一遍收获,发现还不错,各种篓子都装满了,大娃还挖到了一小篓带子螺,这可是比海蛎子还珍贵的稀罕物,晒干后就成那什么瑶柱了,在山外可以卖到五毛钱一斤呢。   苗玉凤高兴坏了,让儿媳妇孙子们提着东西回去,她自己来到小木车边上,一揭开衣服就发现小孙女睁着大眼睛在看她,那眼神特别灵动,要多有神就有多有神,让苗玉凤一瞬间忘记了辛劳,疼爱地说:“咱萌萌真乖,等这么久都没哭,奶奶抱你起来。”   此时天光大亮,红彤彤的彩霞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把沙滩都染成了金色。萌萌睡醒了,也精神了,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苗玉凤逗弄着她,指着前边的海水说:“萌萌,那是海,那是咱桃源村里的海,等你长大了,奶奶就带你去海里游,你想不想玩海水呀?”   她说着说着,抱着萌萌在海边蹲下来,捏着她的小手说:“来,咱摸一摸,是不是暖暖的?”   说来也奇怪,萌萌的手指头刚一碰到水,从下面的沙子里就游出来几条蓝色的小鱼,它们徘徊在边上,很想啄一啄她的手指头,把苗玉凤吓了一跳,赶紧把萌萌抱开了。   萌萌其实觉得很舒服,还想继续玩水,但她又不会说,只会哭唧唧地扭动着小身子,让苗玉凤更以为她被吓着了,搂着她柔声哄:“别哭别哭,奶奶的乖萌萌,咱不玩水了,瞧这吓的。”   这一大早就起来忙,她琢磨着萌萌也该饿了,家里还有一堆活儿没干,就推着她回了村里,经过村里的小学校,还顺便让苏婉给萌萌喂了一次奶,这才回了家。   家里只有大娃二娃在,他们二婶儿三婶儿回了自己家,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不兴以前工分那一套,渔民自个儿的收获都归了自己,老二老三分家另过,并不需要留下来帮忙,苗玉凤也没指望他们。   她把小萌萌安置在堂屋的走廊边上,自己招呼上两个孙子,一起蹲在井边开始清理鱼获。螃蟹蛏子小海鱼洗干净了腌起来,海蛎子蛤蛎带子螺得赶紧把外壳去掉,一颗颗铺开来晒,动作稍微慢一点就不新鲜。   这些活儿苗玉凤是做惯了的,大娃二娃帮忙清洗晾晒,她负责腌制去壳,没一会儿就干完了,看着院子里满满的收获,苗玉凤非常满意,这些东西渔家人舍不得吃,都是要拿来卖钱的。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望着门口嘟囔着:“奇怪,今天咋这么晚还没回来?”昨晚大半夜,她家老头子和三个儿子都去出海了,平时这时候早该回来了,她正想着,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是她家老头子的声音:“凤儿,快出来帮忙,把老二老三家的也叫上。”   听着这声,隔壁两边的儿媳妇们也都跑出来了,苗玉凤赶紧回头交代一声:“大娃二娃,你们在家里看好妹妹。”自己就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   还没到村口,村里的男人们就抬着一筐筐鱼走回来,各家各户的女人和大小伙子也赶来帮忙,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没看到她家里的男人。   苗玉凤脚力好,不一会儿就跑到了海边,到了那里一看,我滴个乖乖,这次出海是满载而归啊,瞧那一条条船上,鱼都满得快溢出来了。村里的壮劳力排成好几队,正在把一筐筐鱼送回到岸边,其他人跟着源源不断往里运,大家的脸上都笑开了花。她家几个男人也在里边,老大在组织人搬运,旁边还有张会计在帮忙计数。   她逆着人潮走,就听到村里的男人在说:“真是妈祖保佑,本来我们忙活了老半天,连一根毛都没捞着,等我们把船往回划,你猜怎么着?突然海里跳出来好多鱼,这肯定是遇到大鱼群了,哈哈哈哈……”   苗玉凤也很激动,忍不住在心里念佛,渔民这行当,就是靠老天爷赏饭吃,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捞不到一条鱼,但有时候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她嫁到桃源村也二三十年了,还从没有见过一次能捞到这么多鱼!   没说地,这一条条鱼,可都是一张张人民币,改革开放了,日子也好了!   村里的男女老少齐上阵,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把所有的鱼都运回到村里。出海捕捞是危险的活计,必须依靠集体的力量,收获也是属于集体的,只要家里有人出海,最后就能拿到一份子。   在这样大的收获面前,就算有再多的疲惫也都忘记了,除了小学还在上课,其他村里的人都跑出来帮忙,宰杀腌制晾晒,到了最后,从村头到村尾,再到各家各户的大小院子,全都挂满了密密麻麻的鱼。   这样的收获把大家给喜得哟,没人舍得自己吃,都跑来老冯家问冯益民:“村长,咱啥时候运出去卖?”   冯益民已经盘算好了,无论谁来都这么说:“张会计已经算好了数,等鱼腌好了,就组织大家运到省城里去,这一来一回也要一天时间,放心,有得是你们出力的时候,都回去耐心等着。”   但他私底下却有些发愁,吃完了饭就跟家里人说:“路不好走啊,这出一趟山就要花七八个小时,回来又要花七八个小时,不然咱们村儿离省城这么近,要是能有路运出去,鲜货比干货值钱多了。”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可不就是这样么?”苗玉凤坐在小萌萌的摇篮边上,来回地摇晃着蒲叶扇子,时不时驱走一只蚊子,回答得漫不经心。   冯益民半响不说话,只皱着眉头在心里想,桃源村三面都是海,只有一面是山,偏偏就是这座山阻碍了去路,山里只有一条多年踩出来的山路,又窄又不好走,出去一趟就能脱掉一层皮。   现在改革开放了,他作为村长,也想带领村里的人发家致富。而且有了闺女之后,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更重了。   冯益民看着萌萌的大眼睛,这么美丽的一双眼,难道要一辈子困在这个小渔村,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吗?   一想到这里,冯益民就浑身都是力气,下定决心说:“要想富,先修路。看看萌萌,咱们这一辈人不要紧,不能让小辈也没有出路,就算再苦再难,我也要把路修出来。”   一直坐在旁边不说话的冯老头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做了一辈子村长,也曾经想过修路,但现实哪里那么容易?不由得提醒说:“益民,修路不是说说就能成,咱们村后面的龙岭,几十座大山呢,光靠村里的人成不了。”   “唉……”冯益民忍不住叹了一声,看着闺女机灵的眼神,他好像在安慰自己说:“萌萌,你说爸爸能修好路吗?”   回答他的,是萌萌“咔咔咔咔”的欢笑声。 第005章   春去秋来,萌萌一转眼六个月大了,已经能够稳稳地坐在小轿子里。这张小轿子也是冯老头专门给她做的,用了山里最好的木头,磨得光滑锃亮,四周还编了一圈细密的树藤,又结实又有弹性。   萌萌撑着胖乎乎的小身子乖乖地坐着,一双大眼睛又圆又亮,跟那山里的小鹿似的,冯老太柔柔地叫了一声“萌萌”,她就知道是在叫她,立刻转动机灵的大眼儿望着出声的方向,粉嫩嫩的小嘴一张,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真聪明,咱们该吃饭了,奶奶喂你,来……张嘴。”冯老太舀了一小勺熬得稠稠的米汤,顶上还有一点点揉得碎碎的蒸鸡蛋,一小口一小口地喂进了萌萌的嘴里。   萌萌特别爱吃,一口接着一口吃得特别欢实,这时候门帘儿一掀,睿哥儿背着小手从外面走了进来。冯老太一回头就看到了他,都没露出一丝意外的表情就问:“睿哥儿,你吃了没?”   “我吃过了,冯奶奶,这花儿送给妹妹。”睿哥儿从背后拿出来一束开得绚烂的红色小花,轻轻地放在了萌萌的小轿子旁。   冯老太一眼就认出这是山里面的野花,故意板着脸不认同地说:“睿哥儿,山里太危险,你下次别去山里摘花儿了,知道不?”   “嗯,妹妹喜欢。”睿哥儿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他盯着小萌萌看得特别专注,突然小萌萌冲他张开了两只小手,嘴里“啊啊”地叫了两声,让睿哥儿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   “咱萌萌这是想让你抱她呢。”冯老太爱怜地看着小萌萌,用甜得发鼾的声音哄着:“萌萌,睿哥儿还小抱不动你,奶奶抱你起来。”   冯老太把她从轿子里抱出来,放到了小竹床的软枕上稳稳地靠着,就着这个姿势继续喂完了饭,收拾好碗筷随口招呼说:“睿哥儿,你在这里陪着玩会儿,奶奶去厨房里洗碗,一会儿就回来。”睿哥儿已经来过她家里很多次了,冯老太知道他喜欢看萌萌,人也细心,让他看着萌萌她很放心。   等冯老太走远了,睿哥儿站在小竹床边上,伸出一根手指头碰了碰萌萌的脚底,嫩嫩的好像一不小心就会碎了,他也不敢多碰,只摸了摸五个小珍珠似的脚趾头。没想到这动作就像开启了机关,让萌萌忽然动了起来,她像受不了似的缩回了小脚丫子,身子一歪趴在了床上,两只小手小脚微微缩起,像个小圆球似的滚来滚去。   “哎哟,咱萌萌会滚啦?”冯老太一脚跨进门内,就看到了萌萌在小竹床上来回地滚动,顿时惊喜得跟捡到宝似的,都说七个月的娃娃才会滚,她家萌萌才六个月大就学会了,果然是比一般的娃娃要聪明得多。   冯老太乐得咧开了嘴,坐在床沿边上探出手说:“萌萌,过来奶奶这里,来……”   萌萌机灵地抬起小脑袋看了一会儿,果断地滚了过来,那姿势要多圆润就有多圆润,还笑得咔咔地,快碰到冯老太的手时,忽然方向一扭,精准地落入了睿哥儿怀里,把睿哥儿惊得动都不敢动一下,一张小脸儿都发红了。   冯老太怕睿哥儿抱不住,赶忙把小孙女儿抱了回来,点了点她的鼻尖儿说:“萌萌,你咋不到奶奶这里?咱再滚一回好不?”   她把萌萌重新放了回去,勾着手掌诱哄着:“来奶奶这儿,奶奶这儿有好吃的。”但萌萌只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笑,丝毫不肯再动一下,让冯老太好不失望。   睿哥儿又待了一会儿才回去,几分钟之后,冯家的其他人也回来了,冯老太在堂屋里摆好了饭菜,也没啥好东西,就是就着稀粥啃咸菜,顶多再加上一只卖不出去的腌制小螃蟹,跟半个鸡蛋一样大,一口下去就没了。   但冯家人很珍惜地吃着这只小螃蟹,一直等吃到最后一碗粥,才舍得把这只螃蟹细细地嚼碎了咽下去,跟吃什么山珍海味似的。   吃完了饭,冯益民就跟冯老头商量说:“爸,最近这天儿热得发慌,我看过几天是不是该下雨了?咱要不要趁早把地给收了?要不然等下了雨,今年的收成就都泡汤了。”   “村里其他人怎么说?”冯老头是老辈人思想,一心想跟村里的人保持同步。   “爸,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包田到户,只要能把公粮交齐了,哪管咱啥时候收粮?”冯益民耐心地跟他解释,过了一会儿又说:“我看村里的人也是这两天,我刚跟老二老三也都说了,趁着这几天赶紧把地收了,我看今年要下雨。”   “成!”冯老头用手指把桌子一敲,点着头说:“咱家包了不老少田,花生甘蔗啥的还能再等一等,就这两天先把稻谷收了吧,这是要交上去的东西,马虎不得。”   选好了日子,冯家人就都出动了,秋收是一年到头的大事儿,关系到家里人的口粮。桃源村的人平时打渔,不打渔的时候种田,虽然现在已经取消了公社,但公粮还是要交的。交完公粮之后,剩下的才是属于他们自个儿的。   收粮那天,太阳早早地就升上来了,火辣辣的阳光晒得人生疼。都说秋老虎秋老虎,这秋天的太阳比那老虎还厉害,但冯家人却很高兴能看到这太阳。出大太阳好哇,等收了稻谷之后,无论是打谷子晒谷子都能省不少事儿。   老冯家的人一起走出了村口,等到了田地里却各自分开,三兄弟已经分了家,户口都不在一起,当然这责任田也是各归各的。话虽这么说,但是陈红梅看到老两口跟着大伯一起下到了田里,心里就忍不住有些发酸,站在田垄上嘀嘀咕咕:“你看你爸你妈,都是一家的儿子,咋就不来帮咱们家收稻谷,偏巴巴地跑去大伯家的田?”   “我说你嘴里能有一句好话不?”冯老三被这日头晒得发晕,脑子里本来就焦躁得很,还听着这婆娘在这里嘟嘟喃喃,心里就先不耐烦了,歪着嘴说:“什么你的我的?那不也是你爸你妈么?不信你现在回娘家,看看他们还认你不?”   “咋不能认?”陈红梅顿时不乐意了,下到田里指着他的鼻子说:“冯老三我告诉你,我姓陈不姓冯,我回娘家他们当然得认我。”   “嗤,”冯老三拍掉她的手,脸上就有些不屑地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忘记啦?咱爸咱妈跟咱又不是一个户口本,不帮大哥家收粮帮谁收?帮你么?你脑子没坏吧?”   陈红梅心里一阵气苦,越看冯老三越觉得不顺眼,“我这是在帮谁?我还不是在帮你说话?好心当了驴肝肺了我。”   冯老三直接转身就走,一边挥舞着镰刀一边冲陈红梅喊:“别说废话了行不?你还收不收粮了?你看看大哥家都割到哪儿了?”   陈红梅瞥了一眼旁边的田,果然看到大伯家四个大人一齐上阵,已经把一块田收到一半儿了,瞬间就在心里觉得被比下去了。她不跟男人比,她跟苏婉比还不行么?看大嫂那娇弱的样儿,要是被她比下去了,她才真叫糟,赶紧埋着头割稻谷去了。   要秋收了,村里的小学校也放了农忙假,苏婉当然也来到田里,但是冯老太看她娇怯怯的样儿,总也不肯让她太过劳累,才割了一小会儿就指着田垄上的大树说:“老大家的,你去看看萌萌睡醒了没有?这天儿热的,得给萌萌多喝点儿水,水我就放在摇篮边上,你记得给她喝啊,别让蚊子叮着她。”   今天忙着秋收家里没人,就连大娃二娃也来帮忙了,跟在大人的屁股后头捡稻穗,冯老太就把萌萌放在小摇篮里,外面罩一层小蚊帐,到了之后往田垄上的大树一挂。得,那小风一吹,摇摇晃晃地,萌萌舒服得直接睡了过去。   苏婉来到大树底下,小心地把挂在树枝上的摇篮拿下来,掀开外面的蚊帐一看,萌萌还闭着眼睛睡得跟小猪似的,小嘴儿还一努一努地,别提多可爱了,把苏婉看得心都要化开了。   她真该庆幸冯家人疼爱闺女,连她这个儿媳妇也跟着受益,这不,冯老太站在田里还不放心地冲她喊:“老大家的,你就在那里看着萌萌,别让蚊子叮着她。”   “知道了,妈,等她醒了我就给她喝水。”听了她这话,冯老太才安心地继续割稻谷。   她割着割着,突然就觉着有些不对劲,拉住从她身边经过的冯老头说:“诶我说老头子,你有没有觉得今年这田里好像没有了水蛭?”   她低着头左看右看,果然没看到一丝水蛭的影子。这要是在以前,一下到水田里面割稻谷,不一会儿腿上身上就都爬满了黑漆漆的水蛭,看着特别渗人,被吸了血之后还老疼了。   冯老头比较粗心,他着急着去收割稻谷呢,甩开她的手说:“没有水蛭还不好么?兴许都爬到别人田里去了。”   包田到户之后,农民的积极性也更高了,冯老头急着收割,都是为了自家人收粮,那还不得积极一点?   冯老头和冯老太都是田间地头的好手,冯益民更是壮劳力,三个人一齐忙活,从早到晚用了整整一天,终于把家里的十亩水田收割完成。今天天气好,水稻割下来连晒都不用,现场就在田地里打好了谷,用斗车一车一车地拉回到家里。   苏婉早带了萌萌回家做饭,收粮是重体力活儿,干活的人必须吃得好点儿,不然真支撑不住。苏婉一早得了吩咐,蒸了满满一锅干饭,还特意给每个大人准备了两条小海鱼和两只小螃蟹。至于鸡蛋,冯老太几次三番说了,那是留给萌萌吃的,谁都不让碰。   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最后一车稻谷终于拉回了家,但冯家人还不能歇着,一吃完饭就赶紧来到院子里,那么多稻谷呢,得赶紧脱了粒,不然天一下雨就都坏了。   院子里就有木头做的舂米机,跟个磨豆腐的石磨一样,把黄澄澄的稻谷从顶上倒下去,冯老头和大儿子一左一右地转动着磨盘,白花花的大米就从底下出来了。   冯老太站在一旁等着收大米,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诶停停停,快停下来,你们看呐,这米咋这么大这么白?”   冯老太的手里捧着一把大米,一颗颗都晶莹剔透,又圆润又饱满,跟个白珍珠似的,让冯家人都看傻了眼。   “这还是大米么?我咋觉得这不像呢?”冯老头种了一辈子田,虽说他们海边的稻田比较肥沃,但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大米,这东西感觉不像是人间该有的,冯老头捏了一颗拿起来看,沉甸甸的,晶莹得好像要发光,闻一闻,似乎还有香气呢。   四个大人站在舂米机前面面相觑,苏婉是老冯家文化程度最高的人,也解释不了这大米为啥会变成这样。   “妈,这可咋整?”冯益民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这往年收的大米一舂出来,都是碎碎的还带有一点黄色,跟今年这米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说是天上地下也不为过了。但他身为一个党员,却根本没往那怪力乱神的方向想,而是把这都归功于天时地利人和。   冯老太的眼里闪烁着亮光,一咬牙说:“赶紧舂,舂了赶紧收起来,趁着天黑没人知道,我警告你们啊,连老二老三都不许告诉他们。”   冯老太人老成精了,这么多年她也看清楚了,这枪就打出头鸟儿,要是全村的人都跟他们家收成一样也就算了,如果不是这样,那还是不要声张出来,不然好事儿也能成为坏事儿。   一家人看了看彼此,都同时明白了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没说地,当下就赶紧趁着夜色,紧赶慢赶地把稻谷都舂成了大米,果然都跟之前看到的一样,全是晶莹圆润的白大米。   冯老太把这些大米往仓库里一收,把仓库门都关得严严实实地,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这米都成这样了,那交公粮的时候咋办? 第006章   甭管冯家人心里怎么着急,但秋收却是不等人的,眼看这天儿越来越热,冯家人都顾不上休息,第二天又去了花生地里。   收花生就简单多了,花生苗都是矮矮的跟含羞草似的,只要抓住它的根部往上一拔,一整株花生苗连同下面的根就都起来了,花生就长在这根上。   这活儿轻省,就连大娃二娃都能干,除了萌萌还睡在小摇篮里,冯家的其他人都蹲在田里干活,这花生苗一出来,他们立马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花生咋长这么多呢?”今年的花生苗一开出来就跟往年不同,底下的根子上结的花生特别多,一串一串密密麻麻,跟那葡萄似的。   冯老太觉得特别奇怪,赶紧掰开了几瓣花生出来看,这些花生的皮儿都是粉色中带有一点虾红,颗粒饱满得能把外壳都撑得鼓了起来。   冯老太扔了一颗丢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嚼起来,特别香脆爽甜,嚼完了咽下去,没有一点点花生渣子。   这样的花生可不得了,他们种了几十年花生,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花生。   这下子冯家人就更奇怪了,冯老头偷摸着去看旁边的田,发现别人家的花生还跟以前一样,该是多少还是多少,这就衬得他们家的产量特别多,多到不正常。   好在花生这东西,只要把它们从根子上扯下来丢在一起,别人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产量来。冯家人就跟约好了似的,每拔出一株花生苗,就把上面的土摔打干净,直接摘了花生丢进斗车里,满了一车就往家里面运,多运几趟也就运完了。   他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吗?接下来收甘蔗的时候,更是让他们吓了一跳。   这甘蔗田好侍弄,直接插了甘蔗尾巴,三不五时来施点儿农家肥,把它们丢在地里就可以不用管了,所以桃源村家家户户都种了很多甘蔗。   但是老冯家的甘蔗就是比别人家的长得好,别人家的一根尾巴上顶多能长出两三枝,而老冯家的甘蔗却能长出五六七八枝,还枝枝都很粗壮,黑黝黝的,冯益民一只手掌刚好能握住,这让他惊奇万分。别的东西还能用收成好勉强解释得通,但是甘蔗长成这样就太不正常了,这已经违反自然规律了。   虽说海边的田地比较肥沃,但也没肥沃到这份上,更何况他家的田还不算最肥沃的,比他家肥沃的都没长得这么好,真是奇了怪了。   任凭冯益民怎么想,也想不出这是萌萌体内那颗珠子在作怪。   原来,萌萌吞下的那颗珠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德留下来的宝贝,但凡被她看过摸过的东西,她都能在心里隐隐约约地感应到,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它们。萌萌虽然不懂事儿,但她生性聪明,成日里听家里人说这说那,她幼小的心灵里也知道好歹,一不小心就成这样了。   这会儿她坐在小轿子上,被放在山边的茅草屋里,这间茅草屋也是冯家人自己搭建的。甘蔗田远离村子,那么多甘蔗也运不回去,村里的人都是在自家田里搭了茅草屋,收完甘蔗就现场熬成红糖,这红糖是除了海货之外最大的收入来源了。   冯家的甘蔗收成好,质量也是极好的,等冯老头和大儿子把甘蔗压榨成汁水,那味道闻着就特别香甜,一舀起来还能拉出细丝儿,跟那蜂蜜似的。冯老太舀了一小勺,送到萌萌的嘴里,笑得一脸慈爱地说:“给咱萌萌尝尝,甜不甜?”   萌萌尝了一口就笑弯了眉毛,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角,张大了嘴巴等待冯老太继续喂她,让冯老太的心里也甜得像喝了甘蔗水,赶紧又给她喂了一小勺,然后放下勺子去帮忙搅糖。   苏婉在底下负责添柴火,这柴火就是压榨后的甘蔗渣,正好填进炉子里当燃料。随着火苗越烧越旺,冯老太正搅着的糖水也变得越来越浓稠,金灿灿黄澄澄的,那香味儿能飘满整间茅草屋。   等糖终于熬好了,冯老太也搅不动了,就由冯家父子两个把这锅糖浆移到旁边,倒进木凹槽里冷却成型,等糖浆变硬了,颜色也会加深变成砖红色,到时候切割下来就成红糖片了。   冯家父子过来接手熬糖,冯老太拿起小勺子在糖浆里转了一圈,出来就成棒棒糖了,塞到萌萌的嘴里让她含着,嘴上却跟儿媳妇商量着:“老大家的,过几天该交公粮了,咱们家四个大人,就要交320斤。家里的米你也看过了,跟别人家都不一样,交上去不是惹祸么?我跟老大他爸商量着,要不咱们花钱买粮算了,等到了山外再买,咱们两个出不了山,让他们爷俩背那么多粮食我也不放心,你同意不同意?”   苏婉想了想就说:“妈,我都听你的,但是提留粮每个人也要交50斤呢,咋办?”他们农民除了交公粮,还要交提留粮,有一个词儿叫做“三提五统”,其实就是变相的地方税收。   “唉……”冯老太叹了一声,像割了肉一样心疼地说:“要交520斤大米,最便宜也要十块钱一百斤,那就是52块钱。老大当村长,一个月都赚不了那么多。”   苏婉很懂事地说:“妈,我这里还有一点儿,你拿了添上去吧。”   冯老太有些欣慰却还是摇了摇头说:“家里的钱都在我手上,拿你的私房算什么事儿?你先自个儿留着,还没到那份上。”   她回头望向正在忙碌的父子两个,终于提起了一丝精神说:“幸亏今年甘蔗收成好,等回头卖了红糖,也能填补一些。”   忙完了秋收,接下来村里的人就该出山去交公粮了,虽说公社已经取消,但有些事情还跟以前一样,冯益民作为村长,就得组织大家把公粮运到山外的粮站。   到了交公粮这一天,全村的人大半夜就都起来了,山路不好走又远,还要背那么重的粮食,所以村里除了男丁,有些壮硕的妇人也要跟着一起去。这一趟还只是交公粮,等下次交提留粮,还得再去一次。   临出发前,冯老太给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的兜里,都塞了好几块烤得焦香的锅巴,还炒了一袋子花生米让他们带上,叮嘱的话儿说了一遍又一遍:“小心点儿,看着点山路,别走太快了。”   路上陈红梅也跟来了,看着两手空空的公爹和大伯,她就忍不住撇了撇嘴说:“你看大伯家这次收成不好,妈还给了私房让他们出去买粮,咱们家咋没有这种好事呢?”   “你也知道大哥家收成不好,这你都能说一嘴?”冯老三挑着两个担子,已经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还要听这娘们抱怨,当下就很不客气地说:“要不咱跟大哥家换换,他家收成不好,接下来的口粮都成问题呢,你愿意换吗?”   陈红梅嫌他说话晦气,简直像在诅咒自家似的,赶紧吐了一口唾沫说:“呸呸呸,我警告你啊冯老三,大伯家要是来借粮,你可不许给我借出去。”   冯老太和苏婉送走了父子两个,又回去睡了个囫囵觉,等天刚蒙蒙亮呢,躺在被窝里就听到外边传来一阵哭嚎声,这声音越来越响,听起来凄惨无比。   冯老太被吵醒了,站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儿,忽然拍着大腿说:“坏了,肯定是出了事儿,老大家的,你在家里看好萌萌,我到前边儿去看看。”   借着天边的一点点亮光,冯老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村口,就看到村里的几个男人抬着一个血呼啦咋的人回来了,张会计也在里面。   “哎呦呦,这是咋滴啦?”冯老太走过去一看,被那个血淋淋的人吓了一大跳。   跟着一起回来的男人说:“刘寡妇家的大壮在山上摔下去啦,要不是半路上被龙骨庙的屋顶接住了,现在人都没了。”   冯老太转过头去看大壮,他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有些地方还在呼啦啦地往外冒血,看着可吓人了。   刘寡妇也接到消息从家里冲出来了,刚才的哭声就是她发出来的,她扑在大壮的身上嘶声哭嚎着:“我的儿啊,你咋成这样了?你别吓妈啊,大壮大壮,你醒一醒啊!他叔他伯,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大壮,我给你们跪下了!”   冯老太在旁边跳着脚说:“你叫他们有啥用?他们又不是大夫,六婶儿呢?快叫六婶儿出来呀!”   六婶儿娄桂枝也闻讯赶来了,她挤进人群里蹲在大壮边上检查了一会儿,就皱着眉摇头说:“咋弄成这样了?这都……没救了。”   刘寡妇一听,顿时哭得像那失去幼崽的母兽,嗷嗷地,听得村里的人唏嘘不已。   这刘寡妇也是可怜,她家男人早些年就没了,好不容易把她家大壮拉扯到了十六岁,眼看就要享福了,没想到在这节骨眼儿上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儿。   她哭了一会儿,爬过来扯住六婶儿的裤腿说:“他六婶儿,我求求你救救我家大壮,我就这一个孩儿,他要是去了,我也不活了。”   六婶儿偏过头去不太敢看刘寡妇,她是村里的接生婆,也是卫生员,相当于赤脚医生加接生婆加护士加兽医,她不认识几个字儿,当年只把一本《赤脚医生手册》翻了个遍,就算培训上岗了,但她真正的水平到底咋样,只有她自己知道。   刘寡妇求了一会儿,又跪过去求村里的男人们:“他叔他伯,你们快把大壮送到山外那啥医院呀,求求你们了!”   “送啥送?”张会计叹了一口气,脸色也很灰败地说:“这出去一趟要七八个小时呢,还没到半路上血就给流干了,不死也得死。”   刘寡妇彻底绝望了,只知道扑在大壮的腿边哭嚎着:“儿啊儿啊,你咋成这样了?你咋忍心抛下妈,我的儿啊……”   六婶儿看得心里不忍,把一张脸皱得死紧说:“算了算了,大壮他妈,那我跟你说啊,你家大壮已经成这样了,我就给你试一试,要是不成你可别怨我。”   刘寡妇哭得鼻涕泡都下来了,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说:“他六婶儿,你救救大壮吧,要是不成……只怪我命不好。”   “唉……”六婶儿重新蹲了下来,给冯大壮身上流血的地方上边都绑了麻绳,想让血流得慢一些,又在上面撒了好几把草木灰,就拍了拍手站起来说:“现在就看阎王爷收不收他,要是不收就能活,收了我也没法子了。”   她说是这么说,但心里却已经不抱希望,看着大壮身上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血,脸色也越来越青白,连身子都跟着抽搐了,眼看就是要不行了。   旁边的人心里也很不好受,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壮这孩子也是他们看着长大,才十六岁就扛起了整个家,咋就让他遇到了这事儿呢?   冯老太一连叹了好几声,不经意间一转眼,立刻着急地跟火烧屁股似的,“老大家的,你咋把萌萌抱出来了?小孩子家家的,不能看到血,快回去快回去!”   苏婉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她婆婆一出去就没回来,外面的动静还越来越大,她心里很不放心才出来看一眼,没想到就看到这场景,赶紧遮住萌萌的眼睛把她抱了回去。   萌萌一走,大壮突然就不动了,村里的男人们都觉得有些不好了,互相之间嘟喃着:“大壮这是不是……不行了?”   六婶儿壮着胆子想凑过去试一试鼻息,她的手还没伸到呢,大壮就冷不丁睁开了眼。“哎呦妈呀,老吓人了!”六婶儿被他吓得一屁股墩在地上。   “大壮大壮,你醒了大壮!”刘寡妇从惊喜中爆发出神力,一把扯起六婶儿说:“他六婶儿,你快给他看看呀。”   六婶儿蹲在边上又检查了一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血也不冒了,脉搏也稳了,他叔他伯,你们快把大壮抬到卫生站里去,我来给他把断了的骨头接上。大壮他妈,你快起来,你家大壮活了,救回来了!”   当天晚上深夜,出去交公粮的人才回到了村里,一进门冯益民就叹息说:“太苦了,太惨了,大壮这孩子,要不是六婶儿救了他,他妈都要不活了。”   “可不是嘛,”冯老太抱着萌萌一边踱步一边说:“你们去交公粮咋样啦?交齐了没?钱够不够?”   “够了,齐了,对了妈,大壮家的粮撒了一半儿,这交公粮耽误不得,我跟村里的几个干部商量着,一起出钱把他家那份补齐了。”他会这么说,也是因为知道大壮家没有能力还钱,这钱就当打水漂了。   冯老太虽然有些心疼,但还是挺大方地说:“都是乡里乡亲的,应该帮衬的时候就该帮衬些,算了。”   冯益民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坚毅,断然地说:“不能再等了,一定要把路修出来,这次是大壮,下次说不定就是村里的谁,有路就有命,没路连命都没了!”   苏婉端来了一壶水给他们喝,看到冯老头一脸疲惫,她柔声地劝说:“已经晚了,等明天再跟村里的人商量吧,让爸先去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冯益民连饭都没吃就跑出去了,他谁也没找,就找了村里的民兵团长冯国强,跟他商量说:“国强,昨天你也看到了,这路不修不行呐。”   “这道理谁都知道,”冯国强捧着牙缸子喝了一口水,撮着牙花子说:“难,路是得修,但是那么多山,那么多石头,总之一个字,难。”   “再难也要修,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冯益民说完,就紧紧地盯着冯国强。   冯国强想了又想,终于把牙缸子放下来说:“修就修吧,趁着农闲赶紧修,等我去战友那儿弄点儿炸药,能轻松一点儿是一点儿。”   冯益民心里沉甸甸地回到家,就看到萌萌坐在堂屋里吃早饭,无论他心里有多累,一看到可爱的小闺女儿,他的心情一瞬间就放松了。   他逗了一会儿闺女,自己也拿起了碗,捧了半天也没送到嘴边,叹息着放下碗说:“爸,昨天在路上大家就商量好了,这次一定要把路修出来,村里的人也难,好在大家的心都是齐的,都知道有路的好处。”   冯老头早有准备,点了点头说:“益民,既然决定要修路,那就干脆一点儿,等过两天把地里的活儿忙完,就选个好日子,咱们争取早点儿把路修出来,半年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两年,总有一天能把这路修出来,我还真就不信了我!”   “咿呀……”萌萌在旁边目不转睛地听着,冷不丁发出了一点儿声音,引得全家人都去看她。   “哎呦,咱萌萌也能听得懂啊?”大家都笑着逗她。   冯老太把一勺米汤喂进了萌萌嘴里,一脸得意地说:“那是,咱萌萌最聪明了。”   等全家人都吃完了饭出门了,冯老太也出去洗碗,屋里一个人都没有,萌萌坐在小轿子里,一只小手儿突然变出了一条蓝色的小鱼,这条小鱼甩着尾巴,又忽然消失不见了。 第007章   “拜妈祖咯,大娃二娃,推你们妹妹出来,路上不许自己跑出去玩,不然我揍死你们两个。”苗玉凤端着一盘染成桃红色的米粿,站在院子门口冲里面喊。今天是选定的开山路的日子,这样的大事儿当然要先拜过妈祖娘娘,好求个心安了。   苗玉凤走在前面,大娃二娃用小木车推着萌萌,大娃今年六岁了长得高一点儿,他在后面推,二娃手里拿着一束五彩的小野花,跟在车子旁逗着萌萌,睿哥儿也跟在边上,那束花儿就是他带来的。   萌萌半坐半躺在小推车里,底下还垫了个软乎乎的小枕头,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也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了啥好玩的东西,时不时咯咯咯地笑得特别开心。   走出去没过久,三娃四娃五娃也跑上来了,他们也想推萌萌,说了几次大娃都不让,只好跟在车子旁边,簇拥着萌萌来到了妈祖庙。   妈祖庙建在海边,面朝大海,两座古塔夹着一座古老的殿堂,都是精美的木雕建筑,庙前还有一个广场,旁边种着一棵大榕树,谁也说不清楚这棵树的年龄,只知道从他们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一辈起,这棵树就像现在这么大了。   萌萌和哥哥们就待着这棵大榕树底下,看着村里的大人们祭拜妈祖娘娘。   冯老头作为族长,他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后背上还画了一张八卦图,他手里捧着一钵生大米念念有词地祷告起来,完了之后把这钵大米放在妈祖的神像前,跪在地上开始叩杯,他一连叩了三次,都是胜杯,这就是妈祖同意和大吉大利的意思。   村里的人都高兴坏了,纷纷把自家带来的供品摆放在神像前,也跟着跪下来拜一拜,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拜完了妈祖,大家又重新回到村子里,再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了一套旧衣服,手里还拿着锄头镰刀铲子锤子啥的。不管男女,大家都穿着蓝色土布做成的衣服,衣服上还都有补丁,这就是平时经常穿的衣服。至于祭拜妈祖时所穿的新衣,那是重要场合才舍得拿出来穿一穿的。   萌萌被苗玉凤抱在怀里,也跟在了队伍的后头,她身上穿着一套绿色的小军装,在一片蓝色中格外显眼。这套小军装是山外最流行的款式,所用的布料也是实打实的上海厚棉,谁要是有这么一身,那穿出去别提多气派了。   村里的娃娃们看着萌萌的小军装,又看了看萌萌白嫩的小脸儿,再低头看看自个儿,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哥哥姐姐们穿过不要的破旧衣服,打满了补丁不说,还很不合身,现在看到萌萌穿得这么神气,他们打从心眼儿里生出一股羡慕。   大康家的远远地看着,嘴里就小声地嘟喃开了:“神气什么?一个赔钱货穿那么好,也不怕养不大,哎呦!”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竟然在平地里无端端地摔了一跤,屁股差点没摔成了八瓣儿,顿时龇牙咧嘴地说:“疼死我了,哪个王八羔子推的我?”   有个村里的妇人经过这里,那眼里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看长舌妇跌倒也是一件很欢乐的事儿,她笑着捂住嘴说:“谁推的你,你怕不是疯了吧?”   大康家的气得从地上爬了起来,却不敢去追走在前面的妇人,而是跳着脚对身边的男人说:“冯大康,你个没用的孬货,这你都不帮我骂回去?”   冯大康的脸色木木的,仿佛他就是一个木头人,像做了贼似的左看右看还说得特别小声:“丢不丢人啊你,你还嫌自个儿不够丢人?”   “我丢人?”大康家的气得鼻子都歪了,脸儿一酸,嚎得嗓门比谁都大:“我再怎么丢人也比你这死鬼好!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猪都比你勤快,咋不懒死你算了!”   她觉得自己的命苦极了,咋就嫁了这么个男人,全村就属她家过得最差,别人家都是男人当家,她家这个一到干活就喊累,宁愿全家人挨饿也不干活,她自己一个人拼死拼活还要养活一家老小,一想到这个她就来气。   冯大康的脸在一瞬间胀成了猪肝色,急急地捂住这婆娘的嘴,生怕她再说出啥丢人的话。他这么做根本没用,村里的人谁不知道他两公婆的德性,现在改革开放了,大家都一心想赚钱,而他家却越过越差,村里的人看他们就像看笑话一样。   沿着村里的土路一直走,过了一会儿就来到了山边,进山的路口布满黑色的火山石,是村里建房子经常要用到的材料。除了这些石头,就是满眼的绿色,有些地方还能看到几株白色的野菊花。   山路刚开始还能容纳七八个人并排走,渐渐地就变成了五六个,再到两三个,到了后面只能一个人自己走,脚下的峡谷很黑很深,望一眼都让人害怕。   拐了个弯儿,前面有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挡住了去路,这里的山坡比较平缓,冯益民观察了一会儿就说:“从这里开始吧。”   村里的几个干部走上来,在这块大石头凸起的地方系上红绳,他们一往后退,村里的人就蜂拥着跑上了山坡,抡起锤子叮叮当当一阵捶打,底下还有人用锄头挖,用铲子铲,用双手掰,忙活了好一阵子,大家才终于把这块大石头搬开了。   人群中有一个人哈着气停下来,走到旁边跟自己的媳妇儿说:“谁都知道这路修不成,村长这是在收买村里的人心,让咱们跟着白忙活,他自己却得了好名声,呸!”   “不会吧?刘寡妇家的大壮都成那样了,这路不得修啊?”他媳妇儿长得颧骨老高,仔细一看竟然是大富家的,站在她对面的人正是冯大富。   听了她这话,冯大富甩着胳膊歪着嘴说:“你看看这山上的石头,有路也给堵死了,往哪里修?修到猴年马月都修不成,反正老子是不干了,谁爱干让谁干去。”   话虽这么说,但冯大富到底没有胆子跑回村子里去,不过他待在这里也是磨洋工,稍微干一会儿就要找地方休息,纯粹是出工不出力的。   苗玉凤抱着萌萌还没走到挖石头的地方就回去了,还把家里的几个男娃也给带走了,一路上都在叮嘱说:“山里太危险了,以后不许带妹妹来这里,知道不?”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萌萌的手心里不知道在啥时候,竟然多了一颗黑色的小石头子儿,又倏忽不见了。   回到了家里,苏婉还在学校教书没回来,苗玉凤放下萌萌就去厨房做饭了。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都去修路,这回来肯定得饿惨了,她得赶紧把饭做出来,还要做得好一些,修路可比干农活累多了。   她把厨房的门仔细关好,来到墙角移开几个罐子,从最里面搬出来一个不大不小的朱红色陶罐,伸手往里一抓,就精准地抓到了刚好的量,松开手丢进锅里,这就是一把白花花的大米。   这是她家刚收上来的新大米,不仅外面看着好看,这煮熟了之后更是好吃,那米花爆开之后黏糯糯的,特别晶莹白润,吃进嘴里有一股浓浓的米香,就连煮好的米汤都是很清亮很浓稠的,萌萌特别爱喝。   那大米丢进锅里让它煮着,苗玉凤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剥好的花生米,丢进油锅里噼里啪啦地炸开了。这油也是用新花生榨出来的油,当时她家榨油的时候,那香味香地哟,她一辈子也没有闻过那么香的油,得死死捂紧门窗才不至于泄露出去。   花生很快就炸好了,苗玉凤撒了一小把盐摇晃均匀,不用试吃她也知道那味道又酥又香。就着这个花生米,她能吃整整四碗粥,她家里的人更是爱吃。   锅里还剩下一点儿油,也没有浪费,今早不是才做了米粿么,那是用大米磨成米粉做的皮儿,里面包了自家种的韭菜叶子,用油锅一煎,桃红色的米皮儿立马变得又润又透,隐隐地透出里面的绿色,桃粉配韭绿,看着就特别有胃口。   做好了这些,苗玉凤才从灶上的吊篮里拿下一枚鸡蛋,磕出蛋液后加水加盐再加花生油,细细地搅在一起,盖上盖子放进锅里隔着水蒸,不一会儿就蒸好了,变成一碗Q弹嫩滑的蒸鸡蛋,动一动上面的皮儿还会摇晃,颜色嫩黄嫩黄的,是萌萌最爱吃的一道菜。   苗玉凤手脚飞快,没过多久就做好了全家人的饭菜,她打开饭锅从里面舀出来一碗粘稠的米汤,放在一旁晾凉,就打开厨房门走了出来。   “萌萌,饿不饿?奶奶来喂你吃饭了,咦,你手里拿的啥?”   萌萌的小手心里捏着一颗黄黑相间的小石头子儿,看着特别小,大概跟苗玉凤的指甲盖那般大。她看到后只觉得一股怒火往脑门上冲,竖起眉毛就对着大娃二娃凶:“让你们好好看着妹妹,你们给她拿了啥玩意儿,要是萌萌不小心吞进嘴里,看我不撕了你们两个!”   “没有。”“不是我拿的。”大娃二娃觉得特别冤枉,他们老早就被大人交代过,不许给妹妹乱拿东西,他们也一直记住这一点。   “你们还不承认?萌萌自己又不会走,不是你们拿的是谁拿的?”苗玉凤更加生气了,不过她更担心这颗石头把萌萌的小手弄伤了,赶紧回过头哄着:“萌萌,这石头不好玩,你把它给奶奶好不?”   “咿呀……”萌萌咧开嘴笑出了两个小酒窝,小手儿一松就把那颗小石头丢进了苗玉凤的手里。   石头一入手,苗玉凤就觉着这颗小石头还挺沉的,她定睛一看,哎呦喂,这颗石头子儿咋还金灿灿的呢?   她拿到堂屋外边对着日光照了照,没错,确实金灿灿的,这难道是啥金子不成?苗玉凤一辈子也没有见过金子,但她知道金子就是金灿灿的。这东西一看,除了黑色的部分是石头,其他地方她觉得都像是金子。   这可不得了啊!她立刻蹲下来,气也不生了,笑得跟个狼外婆似的,揪住大娃二娃就问:“这石头你们从哪儿弄来的?快告诉奶奶。”   大娃二娃觉得自己就快要冤枉死了,拼了命地摇头说:“不是我拿的,不是我拿的。”“我没拿!”   看他们不像是在撒谎,苗玉凤只好放开了他们两个,但她自个儿却怎么想也想不通,这金子咋到萌萌手上去了呢?   她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今天抱着萌萌上了山,说不定她的小手儿摸来摸去,就从哪儿摸到了一颗金子,嗯,一定是这样。   “这真是山神显灵呐,竟然把一颗金子送给了咱萌萌!”苗玉凤把那颗金子揣进兜里,捏了捏萌萌的两边小胖脸儿,看着小孙女儿就像看福娃娃似的,爱也爱不够。   “妈,你在说啥?啥金子?”冯益民和冯老头走进了院子里,后面还跟着苏婉。   “快,快把门给关上!”苗玉凤着急地冲他们喊,又亲自跑过去关紧了门,回到堂屋里掏出那颗小石头说:“看,山神给咱萌萌送的金子!”   几个大人吃了一惊,赶紧去看那颗小石头,还是苏婉比较有见识,一下子就认出来那确实是颗金子,还是纯天然的小金块,她惊讶地说:“妈,你从哪儿得来这颗金子?”   “看吧,我就说它是一颗金子。”苗玉凤扬起了下巴,说得特别得意特别自豪,又突然压低了嗓音说:“我警告你们啊,不许把金子的事儿说出去,小心坏了咱萌萌的福气,这可是山神送给咱萌萌的!”   冯益民接过这颗金子仔细瞧了瞧,突然高兴地说:“爸,你说咱村子后面的山,里面是不是有金矿?” 第008章   “啥金矿?咱们村在这龙岭后住了多少年了,啥时候听说过有金矿?要是有的话早就发现了,还能等到现在?益民,咱还是老老实实修路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冯老头压根不相信有金矿,他觉得这就是山神送给萌萌的福气,还叮嘱说:“你们都别给我说出去啊,这颗金子就是咱萌萌的,要是卖了还能给咱萌萌换两罐麦乳精,萌萌长这么大,还没尝过麦乳精的滋味呢,得给她尝尝。”   冯老头其实也没吃过麦乳精,但他知道麦乳精就是最好的东西。这样的好东西,当然要给他小孙女儿尝一尝了,哪怕要拿金子去换那也是值得的。   苏婉在心里偷笑,忍不住提醒他说:“爸,两罐麦乳精才多少钱,哪用得了一颗金子?”   “那我不管,反正咱萌萌就是要喝麦乳精。”冯老头说得可神气了,仿佛那麦乳精能被萌萌喝到,是那麦乳精的荣幸似的,还仔细地交代说:“凤儿,你把金子收好,等山路修成了,咱就去山外的国营商店给咱萌萌买回来,有多的正好,还能多买些东西,都给咱萌萌用上。”   “对对对,那我得给它藏好咯,到时候就去给咱萌萌换麦乳精去。”苗玉凤一听就很高兴,还觉得特别有道理,赶紧把那颗金子从冯益民手中夺了回来,滋溜一下就藏进了兜里。   金子没了,冯益民也没想去拿回来,只在心里想着,那龙岭说不定还真有金矿,得找个时间上去瞧瞧,要是真有,那才真是山神赐福了。   过了些天,冯益民就叫上几个健壮的村民,跟着他一起进了龙岭,他没提金子的事儿,只说是为了探勘山路。   这么一群人沿着修好的山路,渐渐深入到龙岭里面去,一路上左看右看,这里敲敲,那里捶捶,金子都没找到一颗,倒是发现了这龙岭里的动物都不见了。   “咦,难道这畜生也知道咱们要修路,都提前逃走了不成?”一个村民趁着休息,把石头旁边的草丛都给扒拉开,想找找有没有野兔子草花蛇啥的,好打一打牙祭,却没想一个都没捞着。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的村民也想起来了,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村长,你说奇怪不奇怪,以往咱这龙岭里的野兔子多了去了,自从咱开始修路,好些天了,都没看见一只动物跑出来,连那树上的鸟蛋都少了,你说咱是不是惹山神生气了?”   这个村民越说越害怕,最后还忍不住抖了起来,让其他的村民也跟着害怕,他们看着这四周阴森森的树林,都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瞎说什么呢?”冯益民是个党员,他只信奉马克思,却还是用村里的老一套跟他们说:“开路那天我们都拜过妈祖娘娘,娘娘都同意了,你们不是也看见了么?”   这个村民看了看四周,突然压低嗓音说:“村长,我跟你说,人娘娘可管不到龙岭,龙岭是山神的地盘,不是还有个龙骨庙么?咱没去拜过呀,可不就要出来作怪了吗?”   “去去去,别自己吓自己。”冯益民皱着两道眉毛,又觉得有些好笑,指了个方向说:“那晚救大壮你们没看见呀?那龙骨庙都破成啥样了,多少年没人去拜过了,就算有山神也早饿死了,你们还在这瞎说啥?赶紧起来,咱再到前面去看看。”   那村民追上来说:“我说村长,你还真别不信,我小时候听我祖爷爷说,那龙骨庙供的就是真龙的骨头,可灵了。”   见他把其他村民都说得不敢走了,冯益民把脸沉下来,嗓音也硬了起来:“我说你还有完没完,咋这么孬呢?你要真害怕你就回去,村里还等着咱修路呢。”   那村民就算心里害怕,也不敢当面承认自己就是孬就是害怕,只好挺直了胸脯说:“村长,我不是害怕,村里谁不知道我胆儿最大?我就是说说,没别的意思,咱赶紧走,村里还等着咱们呢。”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走到前面去了,其他的村民一看,赶紧都站了起来,勤快地跟了上去。   可惜冯益民找了老半天,还是没找到一丝金矿的影子,到了最后他自己都失望了,只觉得他爸说得对,这山里压根没啥金子,这一趟算是白忙活了。   看看天色,他们也该回去了,不然天黑了危险。这一路上出来,很多大石头都直接挡在了路上,旁边就是峡谷,一不小心就窟窿掉下去了,那才真叫倒了血霉。   冯益民招呼着大家沿着原路返回,一路上紧赶慢赶,太阳也渐渐西斜了,天空中升起漫天的晚霞,橘红色的霞光穿过斑驳的树影,给这片山林也染上了绯色。   这本该美好的一切,却被一个村民惊恐的叫声毁了:“村长,那块大石头不不不不不见了!”   另一个村民也说:“对呀,我来的时候还看见它在这儿呢,咋就不见了?”   “哎呦我的妈,这肯定是得罪山神了!”那个神神道道的村民立刻就给跪下了,两条腿抖得就跟那筛子似的,一边抖还一边说:“山神爷爷饶命呐,小的给你磕头了……”   看他实在不像样子,冯益民呵斥说:“你说你都孬成啥样了?什么石头?你们说的是那块石头吗?不就在那里吗?”   冯益民用手随意地指着,村民们顺着他的手望过去,果然在一旁的山坡上看到了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正是他们来的时候看见的那块。   “不可能!”村民们都觉得难以相信,忍不住使劲擦了擦眼睛,“我明明看见它挡在路中间,咋就自已移开了呢?难道这石头还会自己跑了不成?”   冯益民心里也觉得怪怪的,这块石头他明明记得不是在这儿,咋就跑到山坡上去了呢?不好,这座山里有古怪,冯益民看了看四周逐渐变黑的山林,不由得心里发毛。   但他是带头人,不能自己先怂了,只好强撑着镇定说:“那是你看错了,我记得它就是在这里,你说的那块石头是在前面,不信你待会自个儿瞧瞧,大家不要耽误时间,天就要黑了,快点走。”   “是吗?”那个村民挠着后脑勺,点了点头说:“那应该是我自个儿记错了,村长说得对,咱们得快点回去。”   众人加快了步伐,但他们心里还留出个心眼子,一路上都在留意路上的石头,越走越觉得奇怪,他们来的时候明明碰到了很多挡路的石头,大石头小石头都有,怎么这会儿都不见了呢?也不是不见了,就是都跑到边上去了。   这下子,大家都禁不住害怕了,就连冯益民也一样害怕。   那个最孬的村民连说话的嗓音都在颤抖:“村村村长,咱是不是遇到鬼鬼鬼鬼啦?”   “闭嘴!”冯益民就快被他气懵了,要是真有鬼让他这样喊出来,那还能落得着好?   他大声地呵斥,像是在给自己壮胆:“鬼什么鬼?你见过有鬼把路上的大石头小石头都给咱清理干净吗?就算有鬼那也是好鬼!我看就是那龙骨庙的山神在保佑咱们!对,就是山神在保佑!回头咱们拿点好东西来谢谢山神,快点走!”   冯益民招呼上每一个村民,还亲自走在了最后头,一路上大家就像脚下长了轮子,飞也似地跑了起来,还越跑越快,终于让他们看见了村子里的缕缕炊烟。   大家不敢停下来,一口气跑进了村子,流言也随着散播开来,说什么的都有。   “那龙岭里有鬼,那鬼长了三个头,六颗獠牙,脸都是青的,把那山里的动物都给吃没了。这次村长他们进到山里,差点就给吃了,你说可怕不可怕?”   “不会吧?我咋听说那是山神呢?村长他们一路走着,那挡路的石头就哐哐哐地往旁边让开,好让咱村里的人都能过去。要真像你说的那样,村长他们哪回得来?肯定是山神爷爷在保佑他们呢!”   “不,肯定是鬼!有一次我在山上砍柴火的时候还差点看见了,要不是我跑得快……”   “你就吹吧你,你看见的分明是个稻草人,哪是啥鬼?”   “不,就是鬼!”   “我说是山神就是山神!”   “你你你……找打!”这两个村民说着说着,还差点动起手来,要不是被旁边的人及时拉开,他们就要当场打起来了。   但是这些流言已经被村民们传了个遍,甭管他们相不相信,到了第二天修路的时候,大家都不敢进山了。   这哪行啊?冯益民一看就着急了,农闲也就这点时间,耽误一天就少一天,这山路才修了个头,万万耽误不得。   他想起昨晚看到的诡异现象,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个世上没有鬼,做好了心理建设,冯益民就站出来说:“乡亲们,我们昨天进山确实遇到了奇怪的事儿……”   “看吧,我就说那是鬼!”冯益民还没说完,那个村民就得意地嚷嚷开了。   “停,先听我说,”冯益民瞥了他一眼,继续说下去:“乡亲们,我们遇到的不是鬼,是那龙骨庙里的山神。山神看我们修路辛苦,所以帮我们把路上的石头都移开了,好让我们不要那么辛苦。”   见大家一个个都在看他,冯益民提高嗓音说:“你们想想,连山神都在帮我们,我们还能自个儿孬了不成?一定要排除万难,把这路给它修通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村长,这山里真有山神啊?”   冯益民很肯定地说:“有,山神就住在那龙骨庙,那天晚上不还救了大壮么?不然他早就摔到悬崖底下去了,怎么偏偏就让龙骨庙给接住了呢?”   这话一说,让原先还有些怀疑的村民都不得不相信了。等到他们重新进了山,亲眼看到那干干净净没有一颗石头的山路,一个两个都惊呆了,直接跪在了地上叩头说:“山神显灵啦!”“山神在帮咱们修路呐!”   可不是嘛,他们修路最大的障碍就是那些石头了,要是没有了石头,他们就可以把主要的精力,都用在拓宽路面和加固路基上,这路修起来就容易多了。   这下子,大家都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冯老头当机立断说:“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回家拿些好东西给山神爷送去,好让山神爷帮咱把路上的石头都挪开,赶紧去呀!”   “哦对对!”这些村民立马反应过来,欢天喜地地跑回家里拿东西去了,又浩浩荡荡地出发去祭拜山神爷爷了。   他们都不知道,这一切其实是小萌萌的功劳。   那天她奶把她抱上了山,她一摸到山上的石头,立刻就在意识里感应到了。经过这么多天,她已经把龙岭的里里外外都给摸索了一遍,没人比她更熟悉龙岭了,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说,她就是这龙岭的神,想让龙岭咋样就咋样。   她怕村民们伤害那山里的动物,还把动物们都给藏起来了。现在歪打正着,村民们都以为那是山神爷爷干的,没人怀疑到小萌萌身上去。 第009章   “萌萌,来大哥这儿,爬快点儿。”大娃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咚咚咚地左右转着,趴在沙滩上逗引着萌萌。   萌萌一转眼九个月大了,最近刚学会爬,还特别喜欢爬来爬去,不让她爬还不行,她倒也不会哭,只睁着她那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家里人,一瞬不瞬地,准能让她家里人心软。   索性天气已经入了冬,冯老太给她穿上了厚厚的衣服,还特意做了两副小手套和小膝盖套给她套上,趁着中午出太阳,就让她在沙滩上练习爬行。   这会儿,萌萌穿得跟个球儿似的,小手小脚撑在沙子上,听到拨浪鼓的声音,顿时蹬蹬蹬爬得飞快,眼看就要到她大哥那儿了,就听她奶在另一边叫她:“萌萌,过来奶奶这儿,奶奶有花儿,你最喜欢的花儿。”   冯老太的手里多了一束粉紫色的鲜花,是睿哥儿刚拿来的,也不知道这大冬天的他哪儿来的花,冯老太说了他好几次,让他不要去山上摘花了,他总不听。   萌萌回过头来看见了花,也看见了站在冯老太腿边的睿哥儿,她咧开小嘴儿笑得特别开心,却还是坚持把剩下的路爬完,拿过她大哥手里的拨浪鼓玩了会儿,这才调转个方向,蹬蹬蹬地爬向她奶。   冯老太跟着蹲了下来,手里挥舞着那束鲜艳的花,鼓励的话儿一串一串:“看咱萌萌爬得多快呀,萌萌你最乖了,快来奶奶这儿,奶奶给你花儿。”   眼看萌萌越爬越近,冯老太的脸上也笑成了一朵花,张开双臂说:“来奶奶这儿。”   “咔咔咔咔……”萌萌笑得可开心了,两只小胖手抓住冯老太的袖子,像个小钢炮似的就撞进了她奶的怀里,让冯老太直接抱了个满怀,把冯老太欢喜地哟,忍不住在她的小胖脸上香了一口,还揉了揉她软乎乎的小身子,“咱萌萌真是个乖宝宝,奶奶的心肝肉儿,奶奶最疼萌萌了。”   “奶。”一个含糊的音节从萌萌的小嘴里冒出来,立刻就让冯老太顿住了,她赶紧把萌萌抱上来说:“萌萌,你刚刚是不是叫我奶了?咱再叫一遍行不?”   “奶。”萌萌这次叫得可清晰多了,叫完以后还觉得特别好玩,捂住小嘴儿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哎呦,萌萌会叫奶啦,咱萌萌学会说话了。”冯老太高兴地呀,恨不得把萌萌从头到脚都给亲上一遍,她就知道小孙女儿跟她最亲了,看萌萌说的第一个字就是奶,可不是跟她最亲嘛。   冯老太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中了,只觉得一颗心都泡在了糖水里,看着萌萌怎么爱也爱不够,哄着她说:“萌萌,咱再叫一声奶好不?奶奶想听你再叫一声儿。”   萌萌却害羞似的藏进了她怀里,任凭冯老太怎么哄,她笑得大眼睛都弯了,却不肯再开口叫奶了。   但冯老太也很满足了,她家萌萌才九个月大就会叫人了,还第一声叫的奶奶,让冯老太抱着她就像抱着个宝贝一样,怎么也舍不得撒开手。   她又指着围上来的大娃二娃说:“萌萌,他们是你大哥二哥,你乖,也叫他们一声儿,来看我的嘴,哥——哥。”   萌萌盯着冯老太的嘴看了好一会儿,才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嗓子:“嗝。”   “不是嗝,是哥,萌萌喊一声哥,哥哥们都在等着呢。”冯老太把萌萌从怀里挖出来,指着几个小男娃让她看,其中就有睿哥儿,他夹在大娃二娃中间,同样眼巴巴地等着。   萌萌的眼睛眨也不眨,突然张嘴儿吐出一个字:“奶。”   “得了,萌萌只会叫奶奶,是不是最喜欢奶奶?奶奶也最喜欢萌萌了。”冯老太非但没有失望,还笑得更高兴了,看吧,她家萌萌喊谁都不准,就叫奶奶叫得最准。   哥哥们期待了老半天,却没等来萌萌的一声喊,都失落地垂下了小肩膀,睿哥儿更是抿着嘴,连眼神都黯了许多。   冯老太可没有注意到,她兴高采烈地抱着萌萌回了家,一进门就喊:“咱萌萌学会说话了,刚刚还叫我奶。”   屋里几个大人都在午休,听了这话马上从床上爬起来,冯老头更是心急,连外套都来不及披上一件,就从屋里跑出来了。   “啥?你说啥?咱萌萌会说话了?”冯老头一迭声地追问,接过萌萌把她抱在怀里哄着:“萌萌,你叫一声爷爷来听听,叫爷爷。”   冯老头力气大,他抱着萌萌还上下颠了颠,跟个人形摇篮似的,让萌萌舒服得眯了眼儿,她咧开小嘴儿笑得可甜了,乖乖地叫了一声“爷。”   “哎呦,真会叫了!”冯益民十分惊喜,想去把萌萌抱过来又怕他爸不肯,忽然瞥见他爸身上没穿外套,赶紧说:“爸,你快去加件衣服,天儿冷。”   他这么一说,冯老头也觉得确实有点儿冷,就把萌萌交给了他,自己跑进屋里穿衣服去了。   冯益民接过了闺女,把她抛在半空中又稳稳地接住,直把萌萌逗得咯咯乱笑,才抱回来哄她:“萌萌,我是爸爸,这是妈妈,你叫一声儿,乖,就叫一声儿。”   萌萌已经学会认人了,看见苏婉就觉得特别亲,伸出两只小胖手朝她探了过去,还特别甜地叫了一声“妈”,等苏婉把她团团抱在怀里,萌萌又探出头来喊了一声“爸”。   这下把家里人都给高兴坏了,他们把萌萌放在了小床上,一家人围绕着她,都想听她再喊一声,其中就属哥哥们喊得最响,他们从沙滩上就跟来了,也想听萌萌一声喊。   萌萌把大家都挨个叫了一遍,那字正腔圆地哟,都不敢相信是个九个月大的娃娃叫出来的,轮到睿哥儿的时候,她却不肯再叫了,还捂住嘴咯咯咯笑得特别欢实。   大人们都看出来了睿哥儿非常失望,连那小脸儿都变灰了,他从萌萌刚出生起,就经常带着礼物来看她,是个有心的好孩子,大人们只好安慰他说:“睿哥儿,萌萌跟你还不熟,你以后多来跟她亲香亲香,久了她肯定愿意喊你,知道不?”   睿哥儿原本低垂着小脑袋,听了这话才露出了一点笑模样,好像小小男子汉似的说得很坚强:“我知道了,我以后都来找萌萌玩,她就愿意认我了。”   “对,是这个理儿。”冯老太摸了摸他的头发,觉得这孩子咋看咋顺眼。   话虽这么说,但睿哥儿心里还留有一些希望,他陪大娃二娃玩着游戏,等冯家人都休息好了去上工,冯老太也要开始忙活家务,他就自告奋勇要在边上看着萌萌。   冯老太就在堂屋里忙活,其实用不着睿哥儿帮忙,但看着他那期盼的小眼神,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叮嘱一声儿:“那好,萌萌要是哭了你就喊奶奶。”   睿哥儿甜甜地笑了,一双眼睛里跟有星星似的,看着特别聪明乖巧,让冯老太放心地走了。   睿哥儿返回小轿子旁,一手拿着布老虎一手拿起拨浪鼓在萌萌面前耍着,把她逗得笑个不停,才把布老虎塞到她手上,充满期待地说:“萌萌,你叫一声哥哥行不?”   萌萌把布老虎抓在手里,又捏又甩,玩得特别专注,就是不肯叫人。   睿哥儿想了想,突然从兜里往外掏东西,结果掏出来一只小小的草编蚱蜢,绿绿的,编得活灵活现,跟个真蚱蜢一模一样。   他把这只蚱蜢递到萌萌跟前,果然看她定住了,伸手就想抓过来。睿哥儿松开手任她抓,借这个机会说:“萌萌,叫我一声哥哥呗,以后哥还给你编蚱蜢,我还会编蜻蜓跟蝴蝶,都给你。”   萌萌像听懂了似的,忽然抬起头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上的蚱蜢,却还是不肯叫人。   睿哥儿失望极了,他以为萌萌喜欢蚱蜢,也会喜欢他,但她连叫一声都不愿意,肯定是不喜欢他了,他丧气得一张小脸儿都耷拉下来,只觉得心里很不开心。   就在这时,他清晰地听见萌萌喊了他一声“哥”,瞬间欢喜得原地蹦了起来,高兴地看着萌萌说:“乖萌萌,我就是你哥,以后我有好东西都给你,也不让别人欺负你。”   萌萌自从学会了爬学会说话之后,就不怎么肯待在家里了,经常闹着要出去玩。冯家四个大人,冯老头和冯益民要去修路,苏婉要去学校教书,只有冯老太有空带她,但她也不是时时有空,好在家里还有大娃二娃,睿哥儿也经常过来,冯老太对他们再三叮嘱,就把萌萌放进了小木车里,让三个男娃推着她在村里走。   “不许去山里,修路危险着呢。”临出门时,冯老太又仔细叮嘱了一遍。   三个哥哥推着小木车出发了,大娃在后面推,二娃拿着水壶走在左边,睿哥儿拿着一竿子草编蚱蜢蜻蜓蝴蝶啥的走在了右边,萌萌自个儿坐在小木车里,想去哪儿就用手指头指着,时不时嘴里还会蹦出来一两个字儿,都是她最近刚学会的。   村里没啥大人在,有体力的都去修路了。自从他们拜了山神爷,山神爷还真显灵了,帮他们把一路上的石头都给清理干净。这下子村民们激动得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对修路那是干劲十足,每天天一亮就去修,天黑了才回来,只花了短短三个月,这路就修到一半了。当然,冯国强弄回来的好料也帮了不少忙,大家都齐心协力,想把这路给它一口气修通了。   萌萌的小木车一进到村里,村里的小娃娃们都羡慕得够呛,他们试着跟在车子后面,见没人赶他们走,立马蜂拥着跟了上去,跟一串小尾巴似的。   “咱妹妹就是厉害,你看大家都跟在你屁股后头呢。”大娃说得可神气了,还转过身对着小尾巴们说:“都听好了,不许大声说话,谁吵到我妹妹,看我不揍死他!”   大娃在这群小屁孩中岁数最大,他一放话就让大家乖得跟那鹌鹑似的,有那正在说话的小娃娃还赶紧捂住了嘴。   大娃非常满意,又继续推着小萌萌往前面走,一直走到了村口,再往前就靠近山了,他奶不让他们进山,大娃就想往回走,没想到萌萌却不依了,她的小手儿伸出来指着,“山。”   “萌萌,奶奶不让咱进山,咱回村里好不好?”   “山。”   “要不我喂你喝水?咱去沙滩上玩咋样?”   “山。”   萌萌努着小嘴儿就想进山,哥哥们都舍不得说她,正不知道咋办才好,突然从前面的山路口,咕噜咕噜地滚下来一团小东西,那东西黄不愣登毛绒绒的,两只圆圆的小耳朵立在圆圆的小脑袋上,正用滚的姿势向他们跑过来。   “这是啥?”哥哥们都看呆了。   萌萌冷不丁从嘴里蹦出来一个字儿:“虎。” 第010章   这团小东西终于走到了小木车前面,像喘不过气似的吐了吐舌头,身子一翻四脚朝天躺在了地上,毛绒绒的小肚皮一鼓一鼓地特别可爱。   二娃蹲下来看它,回头说:“像妹妹的布老虎。”   “可我咋看着像猫呢?”大娃年岁大一点儿,也比较有见识,他觉得这东西不像是老虎。   “虎。”萌萌的小手儿撑在支架上,从车子里探出头来盯着那团小玩意儿,笑得咔咔地。   看萌萌这么喜欢,睿哥儿走上前去,把这只小东西从地上提溜起来,看它缩着脖子蜷着四肢很怂的样子,就把它摁在了小木车前面的支架上,还恐吓了它:“老实点儿!”   得了这团小东西,大家都不想继续遛弯了,呼啦啦地簇拥着萌萌回到家里,一进门苗玉凤就看见了,“哎呦,这是啥玩意儿?”   “萌萌说是虎。”睿哥儿提着它的脖子把它放在了地上,这玩意儿的脸和身子都很圆溜,蹲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它身上的毛是橘色的,还夹杂着一丝丝白色的条纹,就连四只爪子也是白色。   苗玉凤盯着它的脸细瞧,发现它的额头上和脸颊上,都长了一点点细小的黑斑,金黄色的大眼睛圆鼓鼓地,跟个玻璃球似的。这东西看脸像是老虎又像是豹子,但看身子更像是猫,不知道是个啥玩意儿。   “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从山上跑下来的,妹妹特别喜欢。奶,咱要养它么?”大娃一说完,二娃萌萌睿哥儿就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苗玉凤。   “我先看看。”苗玉凤抓起这只小东西,掰开它的嘴一看,只长了几颗小奶牙。她又翻了翻它的爪子,肉垫粉粉的,指甲还没长出来呢。   她猜不透这是啥,要是豹子老虎啥的可不能养,家里这么多娃娃呢,太危险了。不过她多少年没听说过龙岭有豹子老虎了,解放后就都打光了。   她正在犹豫,这团小东西突然蹭了蹭她的手掌心,还把尾巴缠绕在她的指头上,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又舔,然后啊呜啊呜地叫起来,那声音奶声奶气地,像是在跟她撒娇呢。   “行了,这东西看着温顺,萌萌又喜欢,那就养着吧,名儿就叫虎子。”苗玉凤不知咋的就觉得跟这虎子有缘分,看它浑身上下脏兮兮地,得赶紧给它洗刷干净。   她去厨房里弄了些热水,倒在盆里兑凉,提溜着虎子就丢进去,没想到虎子看着挺胖乎,其实全是毛,湿了水之后特别瘦,看着怪可怜的。   几个娃娃蹲在旁边,都看着苗玉凤给虎子洗澡,虎子也很争气,不动也不叫,就乖乖地站在盆里任人搓洗,很快一盆水就全黑了。   “这脏地哟。”苗玉凤嫌弃了一嘴,还是到厨房里又烧了一盆水,才给虎子洗干净了。   她把虎子包在一块破布里,交代娃娃们看着它,自己又进到厨房里,得给虎子弄点吃的,家里的剩饭还有一些,是留着喂鸡的,剩菜那是根本没有。苗玉凤琢磨着舀了一点剩饭,泡在热水里就端了出来,放在虎子跟前。   虎子从破布里探出个头来,凑到盆边上闻了闻,又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似乎不是很感兴趣,只喝了些盆里的热水就不吃了。   这下把娃娃们给急地呀,“奶,虎子它不吃东西,这可咋整?”   “不吃?不吃就等着饿死,咋这么娇气?”苗玉凤看着虎子的眼神一下子变了,没见过这么挑剔的动物,人都没得吃呢,它还想吃啥?惯得它。   虎子也挺硬气,说不肯吃就不肯吃,等它的毛发干了以后,看起来更胖乎了,圆溜溜地好像一颗毛球,走起路来就像是在滚,它在院子里一会儿滚到这边,一会儿滚到那边,又溜进了屋子里这里闻闻那里嗅嗅,最后回到院子里的鸡笼旁边,蹲在外面盯着鸡看。   那两只鸡吓得都呆了,连吃食都不敢,过了一会儿就咯叽咯叽地疯狂叫起来,惊动了苗玉凤。   “虎子,你想干啥?”苗玉凤冲了过来,抓起虎子就放到了一边,赶紧去看那两只鸡,发现都还好好地,这才松了一口气。家里原先养了四只鸡,苏婉坐月子的时候吃了两只,剩下的两只都是留着下蛋给萌萌吃的,可不能让虎子给祸害了。   她想想还是不放心,把它抓起来指着它的鼻子说:“我警告你啊虎子,不许祸祸家里的鸡,听见没有?”   现在苗玉凤觉得虎子就是个麻烦,要不是答应了小娃娃们要养它,她早就不想管了。她在院子里找了半天,终于摸出来一个破烂的竹筐,往里面铺了些干稻草,就把虎子关进去,把它放在了堂屋外面的走廊边上。   到了中午,冯家人一回到家里就看见虎子了,都觉得奇怪,冯益民把它提溜起来看了一眼,“这是个啥?”   “这是妹妹在村口捡来的,叫虎子,妹妹说它是老虎。”大娃搬了个小板凳就坐在边上,抬起头说:“爸,它真是老虎吗?”   这话可把冯益民问住了,他是土生土长的桃源村人,也认不出这是个啥玩意儿,说它是老虎吧,也不像,说它是豹子吧,也不一定,猫就更不可能了,哪有猫长这样的?   苏婉也没有见过,她担忧地说:“这会不会咬人啊?”   “说不好,先看看吧,要是不行过两天就给扔了。”冯老头说得干脆利落,这要真是啥凶猛的野兽,家里也不敢养。   “不用过两天,”苗玉凤从堂屋里走出来说:“它一上午都不吃东西,之前还不知道饿了多久,说不定明天就给饿死了。”   冯老头掰开它的嘴说:“你瞧,都长牙了,这山上的野兽都是吃肉的,这可咋办?”   “它凭啥吃肉?人还没得吃肉呢,给它拿了饭它不吃,我看就是饿死的命。”苗玉凤嘴上说得厉害,但是看虎子无辜的样子,大眼睛水汪汪地,还呜呜呜叫得特别委屈,她都被逗乐了,“哟,你还委屈上了,我说虎子你快吃了吧,等你长大了,就自个儿去田里抓老鼠吃。”   “鱼!”萌萌的声音突然从堂屋里传出来,还说得特别大声。   “对呀,咱给虎子吃鱼它肯定爱吃,猫最喜欢吃鱼了。”大娃一直觉得虎子是猫,他摸了摸它的脑袋说:“虎子你再等一等,咱待会儿就去海边抓鱼给你吃。”   这事儿大人们是不管的,渔家的孩子自小熟悉大海,到海边捉个鱼压根不算事儿,苗玉凤只叮嘱了一句:“小心点儿,等退潮了再去。”   渔民都熟悉海潮,冬天退潮是在下午,每天的时间还都不一样。吃完了午饭,大娃二娃就数着时间等着去抓鱼,村里的小娃娃们也都来串门看虎子,听说要去海边抓鱼,大家立马兴奋起来,一个两个都不肯走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三点,苗玉凤在心里掐算着,终于放行了。一群小娃娃就像被放出笼子的鸟儿,推着萌萌抱起虎子,嗷嗷叫着冲向了海边。   到了海边潮水还没完全褪去,但小娃娃们可不怕,挽起裤腿就上去了,在礁石群里寻找浅水洼,这都是海潮褪去之后留下来的,有时候里面就会留有几条小鱼。   冬天鱼获少,村里的大人也不会为了几条小鱼专门费事儿,都是小娃娃们抓了之后自己烤了吃,所以这一套他们都是做熟了的。   但是他们这次找到的水泡子可不得了,小娃娃们都看傻了眼,这里边的鱼咋这么多呢?   这些鱼都是长条形的,跟他们的胳膊差不多大,长着蓝黑色的背鳍,银白色的鱼肚,这不就是马鲛么?小娃娃们都认识这种鱼,以往他们家里捉到了都舍不得吃,他们长这么大也只尝过一两次,可好吃了。   大家看着满满一池子鱼,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别告诉大人,赶紧抓呀。”   “哦对对,拿石头先堵起来,别让它们跑了。”   想起了马鲛鱼的美味,小娃娃们一点犹豫也没有,搬起石头就把缺口给堵上了。其他人站在岸边用树枝赶,把鱼都赶到了死路上,几个大孩子就站在那里,举起石头就往下猛砸,以往他们还要注意瞄准,但今天压根不用,因为水泡子里的鱼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挤得满池子都是,随便一砸都能晕倒一大片。   孩子们高兴得就跟过年一样,把那一条条鱼捞起来,拾柴火的拾柴火,搬石头的搬石头。一个家住在村口的小娃,飞奔回到家里弄来了火,一路上小心翼翼地护着,就准备烤鱼啦。   等火堆点燃了,大娃先把几条鱼烤了个半熟,准备给虎子吃。他抓起鱼尾巴上的肉撕下来,一整条就全是莹白色的鱼肉,马鲛鱼的刺儿特别少,骨头都长在骨架上,给虎子吃正合适。大娃刚把鱼肉递过去,虎子就像饿狠了似的,吃得可凶了,大娃速度慢一点儿都够不上它吃。   虎子足足吃了三条马鲛鱼才算完,也不知道它这么小的身子,怎么能装得下那么多鱼肉,大娃摸了摸它的小肚子,圆溜溜地都鼓了起来。   虎子吃着肉,萌萌也在吃肉呢,她已经长了四颗小乳牙。睿哥儿把鱼肉小心地撕下来,递到她的嘴边,她嘴儿一张就给叼走了,吧唧吧唧吃得特别香甜。一口肉吃完,她的小嘴儿就像小燕子似的张得大大的,还发出一声“啊”催促着,还想再吃呢。   其他的小娃娃们也吃得特别欢实,他们啥时候遇到过这种机会呀?就连过年都没这么丰盛呢!他们在海边吃鱼吃到饱,等晚上回到家都不想吃饭了,让大人们奇怪得很。   最后还剩下几条马鲛鱼,让大娃二娃给提回了家里,苗玉凤还觉得有点惊喜,“哟,还真让你们抓到鱼了。”   “奶,这是给虎子明天吃的。”大娃看着他奶手里抓着鱼就不肯撒手了,他一张小脸儿特别紧张。   “知道了,你这臭小子!”苗玉凤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甭以为她不知道这小子在想啥,她心里虽然有些心疼,但这是小孩子自个儿抓的鱼,说给虎子吃就给虎子吃,心疼也得忍着。   看大娃还紧紧地盯着她手里的鱼,苗玉凤禁不住笑骂说:“知道了,知道了,奶奶不会昧了你的鱼。”   第二天这几条鱼就蒸了给虎子吃,它果然特别爱吃,三两下就给干完了。   这下子小娃娃们隔三差五地就去抓鱼,有时候还能捉到虾或者螃蟹啥的,连家里人也跟着受益,尤其是小萌萌。冯老太给她把鱼肉揉得碎碎地,煮成鱼蓉粥,她最爱吃了。   虎子吃得这么好,转眼间就像吹气球似的长大了许多,萌萌已经抱不动它了,它倒喜欢黏着萌萌,走到哪儿都要跟着,就连晚上睡觉,都要睡在萌萌的屋子外面。   有一天晚上冯老太起夜,一打开门就看见虎子咕噜一下站起了身,在黑暗里,它的两只绿眼珠子像灯泡一样亮,直不愣登地盯着冯老太,把冯老太吓了一大跳,捂住胸口说:“去去去,虎子你要干啥呀?老吓人了。”虎子也发现了这是冯老太,它麻溜地重新躺回地上去了。   在这以后,冯老太就暗暗留意,发现萌萌一有动静,就属虎子的反应最快,这是在保护萌萌呢。   算你有良心,冯老太在心里想着。   虎子知道护主,冯老太就对它好了很多,天天变着花样给它做吃的,让虎子见天儿地越长越大,现在看上去比土狗还要大些,却依然看不出品种来,还跟它小时候一样,圆不溜秋地,一身橘白相间的毛发蓬蓬松松,看着比一条狼狗还要威风。有时候它还会窜到院子里的围墙上,四条爪子松松地垂下来,懒懒散散地晒着太阳。但是只要萌萌一出门,它准要跟上去,比那狗还忠心。   渐渐地,冯家人也把虎子当做是家里的一员,对它越来越好了,没想到突然有一天,虎子就消失不见了。 第011章   这一天,冯老太还像往常一样敲着食盆喊:“虎子,虎子,出来吃饭了。”但她一连喊了好几声,虎子都没出来,平时它可不是这样的,每到吃饭的时候就属它最积极,今天这是咋回事儿?   她把院子和屋子里都检查了个遍,却连虎子的一根毛都没有看到,这下她就奇怪了。   “以前一敲盆儿它准跑出来,今天这是到哪儿去了?”   冯老太在家里等了一上午,到了下午实在按捺不住,还到村子里去找虎子,见人就问:“你看见我家虎子了吗?”要说她以前有多不待见虎子,现在就有多稀罕它,发现虎子不见了心里就想得慌。   虎子在老冯家住了两三个月,成日里跟着小娃娃们满村子跑,村里的人都认识它,但他们今天都没有见到虎子,这下冯老太急得慌了,这个虎子,到底跑哪儿去了?不会被山上的野兽给叼走了吧?啊呸呸,不灵不灵不灵。   仿佛为了发泄出心中的担忧,冯老太站在村口叉着腰说:“敢跑到外面浪去?看它回来我不打断它的腿!”   家里人听说了虎子不见了,也都很担心,只有小萌萌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冯老太只当她还太小不懂事儿,也没觉得异常。   等吃完了晚饭,苏婉蹲在井边洗碗,冯老太抱着萌萌坐在小板凳上,眼睛盯着院门,嘴上却拉着家常:“老大家的,你说这虎子一整天都没回来,怕不是跑回山上去了?”   苏婉也觉得有些道理,她随口应和着:“妈,虎子到底是野兽,养不熟的。”   却没想她的话音刚落,围墙上就突然窜进来一个矫健的身影,它的速度飞快,带起了一阵橘黄色的风,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院子中间,居然是虎子!   冯老太还没来得及欣喜呢,就看到了虎子嘴边不知道叼了个啥东西,它快步地跑到冯老太跟前,把那嘴里的东西吧唧一下扔过来,是一只漂亮的野鸡。这野鸡身上啥颜色都有,尾巴长得老长,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看到虎子的嘴边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它那金黄色的眼珠子看着也有些兽性,让冯老太莫名地不敢去碰那只野鸡。虎子以为她不想要,赶紧伏着头把那只野鸡推过来,一直推到了冯老太的腿边,还举起爪子拍了拍她的脚背。   “给我的?”冯老太且惊且喜。   虎子瞧了一眼她怀里的萌萌,转身跑到了走廊边上,趴在那里慢悠悠地舔着爪子。   冯老太探出手来翻了翻那只野鸡,还挺沉的,她高兴得眉开眼笑,“哎呦,原来虎子不见了一天是去打猎啦,啧啧啧啧,咱虎子真厉害,这第一次打猎就打回来一只野鸡,有出息,不愧是咱老冯家的动物。”   “这鸡不能过夜,得赶紧把它拔了毛,”她回过头冲着屋里喊:“老头子,快点出来帮烧水。”   “都快晚上了还烧啥水?咦,虎子你回来啦?”冯老头一走出来就看见了虎子,紧接着又看见了那只鸡,“这是……虎子打回来的?”   “不是虎子打的是谁打的?”冯老太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用手推着她家老头子,“快去烧一锅热水,这么漂亮的毛要留起来,改天我给萌萌做个小毽子。”   “诶诶,虎子你真有出息。”冯老头也很高兴,山里的野鸡敏捷又狡猾,一般二般的人可猎不到它,等闲都吃不着一回,没想到虎子出去一趟就给打回来一只,啧啧啧真能干。   等冯老头烧好了一锅热水端出来,家里的人已经围着虎子在夸它,特别是大娃二娃,一个劲地说:“虎子,你到哪儿猎的这只鸡?你今天都跑哪儿去了?是山上不?那山上还有鸡不?”   把虎子问得都烦了,挪了个位置他们还在问:“虎子虎子,你咋不理我呢?诶虎子,你咋走了呢?”   虎子也没走远,只一纵身就窜到了围墙上,还对着月牙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清冷的月光洒在它扎实的脊背上,竟有几分猛兽的气质。但他们再看过去,虎子已经蹲在了那里,揣着两只前爪眯起眼睛在打盹儿,跟个圆不溜秋的大毛球似的。   那只野鸡被连夜拔了毛,第二天就做成了一锅野鸡汤,两只鸡腿切半给三个娃娃和虎子瓜分了。   “嗯嗯,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大娃二娃啃着鸡腿,吃得嘴边都流油了,他们出生的时候还没改革开放呢,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长这么大都没吃过一顿饱肉,今天终于吃上了。   萌萌还太小啃不动鸡腿,冯老太给她把鸡腿切成细丝儿,熬成了一小锅鸡丝粥,里面还加了好几勺鸡汤进去,那香味儿醇地哟,萌萌一口气全给吃光了。   几个大人就着这锅鸡汤,那鲜味儿又香又嫩,每个人都干掉了三四碗白米饭,填了个肚子溜圆,只觉得比那过年还丰盛,不由得没口子地夸虎子说:“虎子也知道打猎养家了,咱没白养它,就冲它对萌萌好这一点,以后咱也要多顾着它些。”   虎子就蹲在边上吃着鸡鱼肉大餐,一条蓬松松的大尾巴甩来甩去,尾巴尖还在地上一点一点。   自从虎子学会了打猎,冯家人就再也不用为它的伙食操心了,它自个儿跑到山里就能填饱肚子,每次还能给家里人带回来只猎物。刚开始只是野兔子野鸡野鸟儿啥的,后来渐渐变成了糜子小鹿野山羊,有一次甚至还拖回来一头小野猪,那体型比它自个儿都大,也不知道它咋那么厉害。   这么多肉,光靠冯家人压根吃不完,冯老太就把它们都腌制起来,做成了风干肉。这些肉越积越多,渐渐地灶上都挂满了,一进厨房,那密密麻麻地全是肉。   次数多了,村里就难免有人看见,要说他们心里没啥想法,那是不可能的。这年头谁都馋肉,他们已经馋得眼睛都快绿了,嘴里都能淡出鸟来。但现在不比以前,没有大锅饭吃了,人人都要顾好自己的小家,他们就算有想法也只能压在心里,最后就只剩下羡慕了。   “你说咱天天都在山里待着,咋就没看见一只动物呢?”一群村里的妇人蹲在河边洗衣服,这条河从山里流出来,一直流向了海里,到了海滩上就形成了一段平缓的河滩,那些家里没打井的村民,平时就在这儿洗衣服。   说到老冯家的虎子,她们一个两个都特别羡慕,“这虎子也不知道咋长的,咋就能长到那么大?当初它被捡到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不就是个巴掌大的团团么?这才几个月,就壮得跟个小牛犊似的,你说它到底是个老虎还是豹子?”   “我看都不是,咱在这村里住了多少年了,啥时候见过虎子那样的动物?”   旁边一个妇人突然神神秘秘地说:“我跟你说,你别跟别人说啊,我当家的说那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这修路修得满山的野兽都跑光了,只有虎子能抓到,肯定是山神爷在关照它。”   她自以为说得很小声,其实边上的人都听见了,“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自从村长进了趟山,山神爷爷他就显灵了,不光帮咱们修了路,还把虎子给村长家送来了,你说这是不是山神爷在关照他家?”   “这老冯家的风水哟,都冒青烟了,咋就能得山神爷这么关照呢?”村里的妇人羡慕得心里都发酸了,齐齐看向了旁边的冯家人。   冯老太生了三个儿子,分别叫做益民、益军、益仁,现在益军家的和益仁家的,就在她们边上洗衣服呢。   有那好事儿的妇人就笑嘻嘻地说:“益军家的,你婆婆家得了那么多肉,有没有分一点儿给你们尝尝?”   “有的有的,”赵春花回想起那肉的香味儿,脸上就憨憨地笑开了,“妈给我家送了好几次,那肉可香可好吃了。”   蹲在陈红梅边上的一个妇人听了,好奇地打探说:“益仁家的,你婆婆对你们挺好的嘛,这都分家了还给你们送肉吃,咋没听你说过呢?”   陈红梅用力地捶着衣服,酸得嘴里都快要冒酸水了:“什么呀?也就四次!还都是大伯家挑剩下不要的,那么多肉,也不知道多送点儿,五娃六娃都在长身体呢,难道他们不是老冯家的孙子?真偏心!”   这个妇人冷不丁听她这么说,赶紧笑着打了个哈哈,不再接茬了,她可不想掺和进这婆媳间的事儿。   等冯家人都洗好衣服走远了,这个妇人才跟旁边的人说:“这做婆婆的也是难办,要是换了我,我就干脆不送,馋死她算了,省的人得了便宜还没够呢。” 第012章   陈红梅回家之后越想越不甘心,她男人是老冯家的儿子,五娃六娃又是老冯家的孙子,她自个儿更是给老冯家生了俩金孙的大功臣,要说那肉少也就算了,可明明有那么多,咋就不给她家多送点儿?这不是偏心是啥?   她站在院子里晾衣服,突然就听见了五娃在屋里一声喊:“妈,弟弟尿床了,好臭好臭。”   陈红梅气不打一处来,她才刚洗完衣服,这俩又给她弄脏了,都是生来讨债的。   “妈,弟弟尿到床上了,你快来呀。”   陈红梅气得眼睛鼻子都快要冒烟了,她愤怒地冲进了屋子里,一眼就看到六娃把被褥整个弄湿了,正在床上画地图。这可是她前天刚洗过的床单,就等着好过年呢,才刚过一天就被弄脏了,她瞬间想把六娃直接扔出去。   她把六娃从床上抡起来,粗手粗脚地把他的裤子尿布扒了个精光,丢他在凳子上坐着,鼓起眼睛凶五娃:“看着你弟弟,他要摔下来小心我踹死你!”   五娃压根没当真,等他妈背过身去,他还怪模怪样地做了个鬼脸,逗得六娃咔咔直笑,连鼻涕泡都流下来了。   五娃别看小,但也知道美丑,看他弟这邋遢样,他心里就先嫌弃上了,鼻涕娃,尿床娃,一点也不好,他喜欢大伯家的妹妹。一想起大伯家,五娃就想到了那肉的香味儿,这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他踮起脚尖,看他妈还在那里磨磨蹭蹭,顿时不乐意了,“妈,你快好了没有?我快饿死了,我要吃饭,我要吃肉。”   “催催催,催命鬼呀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我看你一准儿是个饿死鬼投的胎,还想吃肉?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一说到肉,陈红梅心里就生气,嘴上就跟那连珠炮仗似的。   五娃特别不服气,睨着六娃说:“弟弟也要吃饭,弟弟也是饿死鬼。”   “你还敢顶嘴!”陈红梅气得快炸了,扯过五娃狠狠地给了他一下子,揪住他后背上的衣服说:“我问你,你那么想吃肉,当初为啥不把虎子带回家?你把虎子带回来了,咱们现在就有肉吃了,那么多肉,都是咱们家的。”   要是把虎子捡回她家,虎子就能给他们弄来肉,那肉的滋味老香了,这个世上咋就有那么好吃的东西?她这一辈子光吃肉的次数,十只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那么多肉啊,能把一整间厨房都给占满了,这个机会竟然被她白白错过了,陈红梅只要一想起来,就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她使劲地点着五娃的额头,把他的额心都给摁红了,“你说你一天到晚都在想啥?咋就不明白要给自家捞好处呢?”   五娃特别皮实,还知道给自个儿说话:“妈,那虎子不是我捡的,那是妹妹……”   “妹妹妹妹,你成日里就想着那个赔钱货,你看六娃都饿成啥样了?妈都饿成啥样了?你咋不想到我们?”要说这老冯家还有谁不喜欢萌萌,那她陈红梅绝对要算上一个。不就是个赔钱货么,凭啥大家对她那么好?她在娘家都没得娘家人那么好呢。   五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的小脑袋想不明白,只好改口说:“那我不想吃肉了行不?”   “吃,你必须给我吃!”陈红梅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她自己不好出面,但五娃可是老冯家的人,让他去要点肉算什么事儿?那压根不算事儿,都是应该的。   她把五娃放开,捋直了他的衣服说:“你去隔壁讨块肉,就说是给六娃吃的,要大块一点儿,嫩一点儿的,听见了没有?讨不回来我揍死你!”   “知道了知道了,”五娃一点不当回事儿,他早就不想在屋里待着了,“妈,那我走了啊。”   五娃出了院门,走出去几步就到了隔壁大伯家,一进门就看见他奶站在院子里,立马蹬蹬蹬地跑过来,仰起头说:“奶,我妈让我来讨肉,她让我说是给弟弟吃的,要大块一点儿,嫩一点儿的。”   “我呸,哪儿来那么大的脸,咋不美死她算了?”冯老太一听,两条眉毛瞬间立了起来,跟点了炮仗似的,火就往脑门上冲。   五娃缩着肩膀很无辜地说:“是我妈让我说的,她还说讨不着就要揍死我。”   “我看谁先揍死谁!这个没脸没皮的蠢货,她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冯老太气过之后反而笑了,这个又贪又蠢的小儿媳妇,她还会不知道她那副德性?要不是看在五娃六娃的份上,她才不会把肉给她送去,现在倒好,倒吃出埋怨来了。   冯老太笑得特别瘆人,让五娃禁不住抖了一抖,他奶看见了,拍着他的脑袋说:“不关你的事儿,我是在说你妈。”   五娃一听就放心了,他从兜里摸出个弹弓,东张西望起来,“奶,妹妹呢?我给妹妹带了弹弓玩。”   “她在屋里,你自个儿进去吧,不许把弹珠给她玩。”冯老太交代了一声,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去到了隔壁老三家。   陈红梅背对着房门,正在给六娃包尿布,冷不丁光线暗了下来,她回过身一看,她婆婆黑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瞅着她,那眼神像要把她给吃了。陈红梅心里一哆嗦,差点儿没把六娃给甩出去,拍着胸口说:“妈,你咋吓人呢?”   “把六娃放下,我有话跟你说。”冯老太不想让这败家娘们坏了她老冯家的名声,她转身关上门,就堵在门板前面,跟个黑煞神似的,让陈红梅心惊肉跳。   陈红梅把六娃放在床上,站起来局促地捏着衣角,对这婆婆她有种发自内心的畏惧,支支吾吾地说:“妈,你这是要干啥呀?”   冯老太冷笑了一声儿,眯起眼睛就说:“老三家的,我问你,你是不是不想过了?”   “妈,你这是咋说呢?我没干啥事儿啊?”陈红梅立刻就着急了,她心里本就虚,现在就更虚了,连看都不敢看她婆婆。   “你没干事儿?你干得都不是人事儿!五娃去他大伯家讨肉不是你支使的?你自个儿丢人也就算了,还把我老冯家的孙子也教得跟你一样丢人。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想过了就滚回你娘家去,咱老冯家供不起你这号人。”   冯老太一口气说完,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对这老三家的她还真看不上,眼皮子浅的,没啥本事还学人家挑尖掐酸,她打开门就想走出去。   没想到老三家的在她背后就嚷嚷开了:“妈,我没有,就是六娃饿了想吃肉,我才……”   “甭找借口了,你们仨已经分了家,没有大伯还要养侄儿的道理。别他家有一口肉你就惦记着,这么大个人了,得要点脸。”   冯老太要是能被她这鬼话糊弄住了,那她就不是冯老太了,早知道她私底下就把肉给五娃六娃吃了,也好过送进这老三家的嘴里,还听不到她说一声好。   “你要再这样就给我滚回娘家去,看你娘家管不管你。”瞥见老三家的脸色刷地白了,冯老太懒得再搭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回到家里,看着那满厨房的肉,在心里想着,肉留得太多也招人惦记,索性就快过年了,干脆拿一些到山外卖了,也好置办点儿年货。现在山路修通了一半,剩下那一半也好走多了,她自个儿就能出去,她还想着把萌萌也带去。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冯老太就把这个事儿跟家里人说了,冯益民第一个反对:“妈,快到年关了,村里的事儿太多,我实在走不开呀,这几天大家都歇着了,路都没人去修,你一个人出去还带着萌萌,这咋成?”   冯老太给自己夹了一块香喷喷的肉,丢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咋不成?我只是告诉你一声,没问你同不同意。你爸跟你媳妇儿也要跟着去,你在家给大娃二娃煮饭吃,就这么说定了。”   “妈,我咋不知道呢?”冯益民说完才发现他爸跟他媳妇儿的脸色,原来他俩也不知道啊。   冯老太瞥了他俩一眼,见他们都笑了这才满意,“那你们现在知道了,今晚早点儿睡,明天一早咱就出门。”   第二天天还没亮,冯家人就起来了,吃了一顿饱饱的早饭,冯老头挑着两个担子,冯老太也背着个箩筐,肉都是昨晚收拾好的,就放在这些担子箩筐里。   萌萌还没睡醒,冯老太把她包在一块棉布里,打了个结儿斜挂在苏婉胸前。冯益民把他们一直送到了山路边上,还在依依不舍地挥手呢,一转眼虎子也跟上去了。   “哎呦,虎子你也要去呀?”冯老太一低头就看见虎子跟在苏婉边上,笑得特别慈祥地说:“那行,你就待在那里,可别乱跑啊。” 第013章   天亮前的黎明是最黑暗的,冯老太举着火把走在了最前面,这路可跟以前不一样了,又宽敞又平整,路上一颗小石头子儿都没有,靠近悬崖的一边还专门钉了木栏杆,隔着一段就有一块尖尖的石头在那里挡着。   “那啥,这山路修得真气派,我看三辆牛车都能过得去。”   “那是,这路可是山神爷帮修的。”冯老头说得神气极了,好像山神显灵跟他有啥关系似的,他指着那些尖尖的石头说:“看见没有?山神爷还帮咱把石头都给削好立起来了,根根都是一样的,咱们在这龙岭里修路,多亏有了山神爷保佑。”   冯老太移着火把凑近了那些石头,果然每根都是一样大一样宽,连形状都是一模一样,她心里骇得就像见了鬼似的,啧啧啧地赞叹起来:“山神爷他咋那么能耐呢?我猜他老人家肯定是天上的神仙,还得是玉皇大帝那种。”   “可不是嘛,咱再往前面走一段就到了,得进去拜一拜他老人家,好让他保佑咱们出去一趟顺顺利利。”   冯老头嘴上说得近,但他们一直走到天刚蒙蒙亮,才走到了龙骨庙的位置,它建在半山坡上,有一条路专门通往庙里,这路被来来往往的村民天天走着,踩得特别扎实,连一根草都不长。   到了这里以后,虎子不知为啥抢在了前面,冯老太忍不住就夸它说:“虎子真有灵性,抢着要去拜山神爷,你看它走得多快。”   龙骨庙用了火山石建造,远远看着黑布隆冬,走近一看才发现它大得很,一个大石头房子修得方方正正,外面还有门把着,冯老头很熟练地打开了门,引着大家走进去说:“这庙以前破得很,但山神爷不是显灵了么?咱也得帮他把住的地方弄得好点儿,这都是村里的人刚修的。”   说来也奇怪,他们刚走进去,天上的乌云就破开了一道口子,从里面射出来一束清泠泠的光,把龙骨庙照得特别亮堂。   “这是好兆头啊。”冯老太只觉得眼前一亮,瞬间把整个龙骨庙看得清清楚楚。   它那庙虽大,但里面却没摆多少东西,只四张新打的樟木桌子拼在一起当做供桌,旁边还有几张长条凳子,地上就扔了几个干草编制的蒲团,最显眼的就是那桌上一块白色的骨头,好家伙,都有水缸那么大了。   冯老太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么大块骨头,得是啥样的动物身上的呀?那动物得有多大呀?难道真是那真龙的骨头?啧啧啧……   她正感慨着呢,就听见苏婉怀里的萌萌发出一声嘤咛,她的棉布包裹动了动,小脑袋就从边上露出来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也正看着那骨头呢。   冯老太脸上那笑就是从心里流出来的,双手已经伸过去了,“萌萌醒了?奶奶抱你出来,肚子饿不?咱待会儿就吃饭。”   她抱起萌萌坐在凳子上,嘴里就支使开了:“老头子,你赶紧把那袋肉干给山神爷供上。老大家的,我那箩筐里有热水,你给萌萌冲一碗米粉来,再剥个鸡蛋揉碎一点儿,咱萌萌昨晚睡得早,现在肯定饿了。”   看他们都去忙活了,冯老太就抱起萌萌逗弄着,却发现她的大眼儿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块骨头看,看得特别入神,那眼神就跟那水里的漩涡似的,好像能把人吸进去。   “萌萌喜欢那骨头吗?真机灵,那可是真龙的骨头,奶奶抱你过去摸一摸,好让山神爷爷保佑咱萌萌快快长大。”   冯老太抱起萌萌就要走过去,刚一起身虎子就窜到了跟前,它全身的毛都炸开了,结实的脊背高高拱起,龇着牙对着冯老太怒吼,那咆哮声嗷呜嗷呜地,好像带着腥风血雨,让冯老太惊得腿都软了,跌回到凳子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这变故让冯老头和苏婉都吓坏了,他们下意识就想跑过来,却没想虎子看见冯老太坐回去了,它也收敛了凶态,毛也不炸了,背也不拱了,还晃着尾巴在冯老太腿边蹭来蹭去。   冯老太还惊魂未定,她怀里的萌萌似乎也被吓着了,突然哼唧哼唧地哭了两声,还一个劲儿地伸手想要去够那桌上的骨头。   冯老太浑然忘记了害怕,抱紧了萌萌就竖起眉毛说:“虎子你干啥呀?你把萌萌都吓哭了。萌萌咱不哭不哭哦,奶奶帮你打虎子,看把咱萌萌吓得。”   在这气头上,冯老太下手还有些没轻没重,狠狠地给了虎子两下子,这虎子也奇怪,刚才还那么凶,现在却乖得跟那兔子似的,不躲也不闪,老老实实地挨了那两下子。   苏婉在旁边瞧见了,她心里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端着个碗走过来,冯老太刚想挪点位置给她坐,没想到她稍微移动虎子又发作了,这次它直接窜到了供桌上,也不叫了,只虎视眈眈地盯着冯老太不让她动。   虎子的身后就是那块白色的龙骨,这下冯老头也奇怪上了,他琢磨着虎子跟那龙骨,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村里有人说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之前我还不信呐,你们看它现在,分明就是不想让咱碰那龙骨,说不定虎子还真是山神爷养的,还知道护着这龙骨庙。”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虎子养到现在也看不出品种,它打猎的本事还那么厉害,这样的动物他们不说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极有可能就是那传说中的神兽。   萌萌只哼唧了两下就不哭了,也不再伸手去够那骨头,冯老太试着把那碗米粉端过来喂她,她也乖乖地喝了,还吧唧吧唧吃得特别快,只那眼神还巴巴地望着骨头,但虎子挡在前面,冯老太也不敢让她冒险,她一勺一勺地把米粉喂完,就赶紧招呼着大家收拾东西,走出这龙骨庙,虎子也立马跟上来了。   他们低着头赶路,萌萌却始终睁着大眼睛望着龙骨庙的方向,她刚才看见那块骨头就觉得特别亲,还能听见那骨头里有人在叫她,她很想上去抱一抱那块骨头,但虎子却在意识里告诉她不行不行不行,她觉得虎子坏坏,已经不想搭理虎子了。   虎子不知道她在想啥,还特别勤快地在边上窜来窜去,时不时衔来松球儿或者报春花啥的给她玩,很快就让萌萌忘记了刚才的事儿,她挂在苏婉胸前一颠一颠,被摇晃得特别舒服,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宽敞的山路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变细,后面的山路还没有修好,但也比以前好走多了,挡在路上的大石头小石头统统不见了,有几个险峻的地方虎子也带着他们安然通过,等冯家人走出了龙岭,时间也才过去了三四个小时。   冯老太看了看天时,还有些不敢相信,“有了山神爷保佑就是不一样,以前咱们出趟山都要七八个小时,现在缩减了一半,等路修通了,那不得再减一半?以后咱村里的人要出山就容易多了。”   “就是,”冯老头也是这么想的,他还特别神秘地说:“山神爷给咱派来了虎子,咱以后一定要多拜一拜他老人家。”   “有道理,下次我做盘米粿给山神爷送去,让他保佑咱虎子……诶虎子呢?虎子到哪儿去了?”   冯家人走出了山,却没发现虎子落在后面,压根没跟上来,只朝他们嗷呜嗷呜地叫了两声,见冯家人都回过头看它,它才猛地一纵身消失在了树林里。   冯家人只奇怪了一会儿就放下了,冯老头还说得特别肯定:“虎子真是个机灵的动物,它知道自个儿的样子不好让山外的人看见,不愧是山神爷派来的。”   “爸,妈,我觉得虎子是专程来送咱们的,咱们安全了它就回去了。”虎子一路上跟着苏婉,她的感触最深,有时候她累了虎子还在后面推她,要是没有虎子,她这一趟也累得够呛。   冯老太笑眯了眼睛说:“虎子是个好的,咱对它好,它也对咱好,要不然咱筐里的肉是哪儿来的?咱们走快一点儿,到县里把这肉给卖了。”   冯家人都是出过山的,自然知道路咋走,他们循着记忆一路急赶,终于在半个小时之后来到了县城,卖肉的地方还是在以前的收购站,他们到这儿的时候,刚好没啥人,冯老太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柜台前面,笑呵呵地问那营业员:“同志,咱这儿有风干肉,你给看看能卖多少钱?”   营业员是个女的,坐在柜台后面爱理不理,只瞟了一眼就说:“带骨头不?不带骨头一斤一块八,带骨头一斤一块。”   冯老太喜得牙龈都露出来了,她家的风干肉还有不老少,这要都卖了那得是多少钱呐?   “这价钱合适呀,那你……”   “咳——咳!”她刚想让营业员把肉拿去过称,就听见冯老头在边上咳嗽,还冲她挤了挤眼睛,这下冯老太顾不上买卖了,赶紧走回去说:“你干啥呀老头子?你是眼睛不舒服还是喉咙不舒服?”   冯老头把她拉过来,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说:“这收购站给的价钱太少了,咱卖了不划算,我知道有个地方比这儿给得多,咱去那里。”   “真的?在哪儿?”冯老太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地方,说话的声音就大了起来。   营业员等得不耐烦,拍着柜台说:“我说你们几个,到底商量好了没有?这肉卖是不卖?”   “不卖了,同志,咱不卖了。”冯老太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开什么玩笑,能卖贵点儿她还能贱卖了不成? 第014章   冯老太收拾好东西就跟着家里人走出了收购站,心里特别期待地说:“老头子,你说的地方在哪儿?”   冯老头从地上挑起担子说:“就在公社对面的小巷子里,是个体户开的饭店,走,我带你们去。”   “等等,”冯老太一听就觉得不对劲,扯住她家老头子说:“个体户都是二流子,那公社旁边的牛家村有个人,以前偷生产队的番薯被劳改了两年,他就去当了个体户,甭以为我不知道,正经人谁去当个体户?”   冯老太说着说着,还怀疑起来了,瞅着她家老头子说:“那个体户不会就是牛家村那人吧?”   “不是,不是那个人。”冯老头知道不解释清楚是不行的,他把两个担子放下来说:“上次我跟老大出来买粮就认识他了,他那人实在,咱们家卖红糖也是跟他打的交道。再说了,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当个体户不丢人,你管他是啥人,只要他能多给钱不就行了。”   冯老太终于心动了,现在不比以前,谁出的钱多,肉就卖给谁,她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呀,这么想着,她脸上就先笑起来了,背起箩筐说:“那好,咱就去找那个体户,把肉卖给他去。”   冯老头对这县城比较熟,他以前当村长每个月都要跑好几趟,当下就带着大家拐进了小路,没过多久就走到了一条小巷子里,站在巷子口还能看见对面的公社。   “凤儿,你别说人家个体户不正经,要是不正经他敢开在公社对面呀?不早就被公家人抓走了嘛?人家就算以前犯过错误,现在也改过来了,毛主席说……”   “得了得了,别来你那一套,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冯老太撇着嘴说得特别嫌弃,她家老头子当了那么多年村长,说起话来一套一套地,她一个乡下老太太,可不爱听这些。   苏婉走在前面偷笑,她这公公婆婆平日里就爱斗两句嘴,感情却比谁都好。走了几步她就看见旁边有一家饭店,开在一间小平房里,只墙上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饭店”。   冯老头刚走到门口就扯着嗓子喊:“铁柱你在里面不?我桃源村胜利呀。”   “咱叔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敦实男人从门里迎出来,他那国字脸笑得特别热情,看见冯老太和苏婉了,还有些迟疑地说:“哎呦,这是?”   冯老头指着她们仨介绍说:“这是你婶儿,益民他媳妇儿,怀里那是益民他闺女儿,铁柱你这店里忙不?”   “不咋忙,就来了几个熟客,有我媳妇儿在厨房里就行。婶儿弟妹,你们快到里面坐,叔我跟你说,你好久没来我老想你了。你这担子里挑了啥?哎呦,这是风干肉?”铁柱把冯家人请到店里面坐下,等冯老头卸下担子他还好奇地掀开来看,一眼就知道这肉不错。   “是啊铁柱,叔这回就是来卖风干肉的,你给看看你这店里要不?”冯老头干脆把两个担子和一个箩筐都掀开,让开了身子好让铁柱蹲下来细瞧。   冯老太一进门就暗暗观察,看见几个身穿绿棉袄的男人正坐在隔壁桌子吃饭,他们穿得体面,那上衣的兜里还插着一支钢笔,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看来这铁柱做的是正经生意,她心里就先满意上了,笑得特别自豪地说:“铁柱,这是婶儿自家做的风干肉,都是咱去山上猎的,专挑那肥瘦刚好的腌上,放在灶上慢慢熏它一两个月,不是婶儿吹,咱这肉不光香味儿劲道,它这颜色还特别漂亮,你看多少钱你要啊?”   铁柱拿出几块肉掂一掂闻一闻,心里就有数了,他掂量着说:“婶儿,你这风干肉腌得劲道,还都是不带骨头的好肉,我也不跟你说虚的,我这儿店小,只能出得起两块二一斤,你要是觉得不成,那我就少要点儿,给你出两块三一斤,你看咋样?再多我就出不起了。”   冯老太听他说话,那心情就跟海浪似的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等听到价钱的时候,她心里就跟来了台风似的掀起了惊涛巨浪,我滴个乖乖,这个体户随随便便就能出两块二两块三的价钱,比收购站高出多少来了,幸亏他们刚才没在收购站贱卖了,不然这得亏多少钱呐?   冯老太瞥了一眼家里人就知道他们也特别高兴,她自个儿笑得合不拢嘴说:“铁柱你这人实在,婶儿也不跟你多要,就一斤两块二得了,你看你是不是都要了?”   “哈哈,婶儿就是爽快,你这肉我全要了,你等着,我去拿秤过来。”铁柱能买到这批肉他也高兴呀,他一个个体户开饭店不容易,首先这食材能不能买到就是个问题。   他从后厨拿了秤砣回来,就在地上忙活开了,加加减减过了好一会儿才算出来一个数:“婶儿,这肉93斤2两,一共加起来就是205块4分钱,你看成不?”   “成!这肉就卖给你了!”冯老太心里就像开了花似的美得冒泡,这转眼间就赚到了两百多块钱,比那地里一年的收成还多呢,他们辛辛苦苦干一年,还不如虎子一个月赚得多,虎子就是比他们能干。   出了饭店,冯老太看她家老头子还用手紧紧地捂住胸口,顿时着急起来却还压低了嗓音说:“你把手放下,别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钱的样子,自然点儿。”   冯老头身上揣着那两百多块钱,连路都不会走了,同手同脚走了好一阵才慢慢适应,心里也逐渐消化掉这个惊喜,他现在可是有两百多块钱的人了。   一家人走到了对面的公社旁边,那儿有一个车站,他们昨晚已经商量好了,今天要搭车到省城里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得带着萌萌到省城里瞧一瞧。   坐在车上的时候,萌萌显得特别精神,一双亮晶晶的大眼儿看着窗外,有时候还咯咯咯笑个不停,冯老太抱着她,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车子缓缓驶离了县城,经过一片郊区,眼前就出现了几间低矮的房屋,渐渐地那房屋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高,冷不丁前面就出现了一栋高楼。   “一二三四五六,哎呀妈呀,这楼咋这么高?足足六层呢!”冯老太从未见过这么高的楼,她坐在车里把脖子仰得老酸,直到那楼过去了还在那感慨:“改革开放就是好,以前哪看得到那么高的楼?”   “是啊妈,我前几天看报纸上说有个八岔村,那村里还出了个万元户呢。”苏婉就坐在冯老太身边,看着这省城里的变化,她心里也跟那楼一样高高地窜起。   “啥?万元?”冯老太的眼珠子一下瞪得老大,那嘴巴张得都能塞下鸡蛋了,好半天才合上说:“一万块钱那还不得把整间屋子都给塞满了?太有钱了,他是干什么的?”   苏婉使劲地回想说:“好像是种棉花,赚了一万多。”   “我的老天爷,还不止一万呐?这太有钱了!”冯老太满心满眼都是艳羡,想起了自家又特别惋惜地说:“可惜咱村里种不了棉花,要不然咱也种棉花去,也赚它个一万多块钱。我要有这么多钱,我就吃一碗白米饭倒一碗白米饭,再给咱萌萌天天吃麦乳精。”   “瞎扯啥呀你,饭都不够吃还能让你浪费?”冯老头从前面的座位上转过身来,指着车窗外面说:“看见那骑车的人没有?我要是有一万块钱,我就先买它一辆自行车,再给你俩买台缝纫机,给咱萌萌买块手表,就要上海牌的,等萌萌大一点儿了就能戴上,那肯定是咱村里独一份儿。”   “老头子你这个好,等咱有钱了就要这么办。”冯老太听得那个美哟,这不是神仙过的日子么?她要是有这么一天,这辈子也就值了。   她羡慕地望着窗外骑车的人,尤其是那几个穿着绿衣服的女人,她们的脸上还罩着一块红艳艳的纱巾,忒好看了。   “能备上这么一身,肯定是那省里的大干部。”冯老太看着她们消失在路口,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你说得对,咱啥时候也能有一辆自行车啊?听说那要花上一百好几十块钱,还得有那啥自行车票才行。”冯老头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虽然他们卖了肉赚了点儿钱,可也不舍得拿来买自行车,那玩意儿不当吃不当穿的,买它干啥?   冯老太不知道她家老头子在想啥,她只知道有自行车就是好,等她看见了那路上绿壳子的小轿车时,她那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好家伙,这得多少钱才能买得起啊?坐在那车里的人肯定是天大的干部。   冯家人到了目的地就下来了,冯老太把萌萌包起来挂在自己身上,那箩筐就由苏婉背着了,冯老头把两个担子叠在一起提在手上,一家人就走进了旁边的人民银行。 第015章 快到中午了, 银行里没啥人,柜台里面几个男男女女都在收拾单据, 还有一个在边上织毛衣,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清一水儿的确良白衬衫,外面罩着蓝色的解放棉袄, 还是燕子领的,看着就特别气派。 那个织毛衣的女柜员一抬头就看见冯老太在厅里东张西望,她放下手里的毛线杆子,扒在柜台上的玻璃说:“那个老太太, 对, 说的就是你, 你来银行做什么的?” 冯老太笑着走到了柜台前面, 从兜里掏出一颗小石头子儿递给她说:“同志,你给看看这金子能卖不?能卖多少钱?” “哟, 还真是金子。”收金银是人民银行的业务,这女柜员本就是熟手,那颗小石头子儿刚一入手她就知道是真金, 还是纯天然的狗头金。 后面的那些个柜员本来还支楞着耳朵偷听,这会儿看见老太太还真拿出颗金子,顿时单据也不收拾了, 围上来就拿起那颗金子细瞧。 那女柜员也不去管他们,只回过头冲冯老太喊了一声:“你先等着,这金子得检验检验。” 冯老太紧张巴巴地答应下来, 两眼紧紧地盯着那颗金子在柜员手中传来传去,生怕他们把金子弄丢了。站在她身边的冯老头和苏婉,他俩的眼珠子也随着那颗金子在转。 女柜员没一会儿就从里面走出来了,手里还拿着几样工具。她把金子从同事手中接过来,拿起放大镜就对着它猛瞧,还把它放在小秤上秤了一下,完了丢进一边的水杯里,看着水杯上的刻度,她右手就啪啪啪地打起了算盘,然后抬起头说:“你这金子纯度98.6,我们收一克43块钱,一共35.58克,算你1529块9毛4。” “多少?你再说一遍。”冯老太倒抽了一口凉气,我滴个娘喂,这颗金子竟然值一千五百多块钱,她没听错吧? 女柜员翻了个白眼儿,挺不耐烦地说:“1529块9毛4,你卖不卖?” “卖!”冯老太喜得两只眼睛都在转圈圈,那嘴角都快扯到耳朵后面去了,抱起怀里的萌萌就在她脸上猛亲了一口,把她的小胖脸儿亲得都凹进去了。 她心里的喜悦让她很想大声嚷嚷出来,但临到嘴边却拼命忍着,最后只从牙缝里蹦出来一句:“咱老冯家的金娃娃哟,你捡的这金疙瘩比全家人两年赚的钱都多,你咋这么有出息?” 冯老头也高兴得直嘚瑟,看着那女柜员在里面点钱,他恨不得在这营业厅里转上几圈,好让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他有多么高兴。 一家人只有苏婉还算正常,但她那紧紧攒着的拳头和急促的呼吸,也只是让她看起来面上平静而已。 那女柜员手速飞快,不一会儿就点好了两小扎钞票,包在一个黄皮信封里递出来,看这家人明显是乡下来的,她还好心地提醒说:“钱拿好了,别丢了。” “真谢谢你呐,同志,你就是咱人民的好儿女!”冯老太接过那信封的手都在哆嗦,她啥时候见过这么多钱放在一起?虽说她家也有点积蓄,但比起这钱来连根毛都不如,不行,得赶紧藏起来。 “老头子,你说咱把这钱藏在哪儿好?”冯老太冷静下来就扯过她家老头子来到了墙边,看着外面人来人往她可不敢走出去,手里拿着这么多钱呢,得藏好了才能出去。 冯老头在自个儿身上一阵乱摸,偷摸着拍着胸口说:“放这里。” “不行,不能都放在一起。”冯老太想想还是不放心,这么多钱要是丢了,她哭都没地儿哭去。 “妈,咱把它藏进鞋子里,你看咋样?”苏婉突然提了一嘴,她想不出还有哪里可以藏钱了。 “对对对,这个主意好,你们赶紧把鞋子脱下来。”冯老太一听直接就采纳了,老大家的不愧是有文化的人,难怪能生出萌萌那样的闺女。 她把信封里的钱分成了六份,分别藏进六只鞋子里,完了还叮嘱说:“不许把鞋子脱下来,走路的时候轻点儿了,别把钱给我揉烂了。” “知道了,咱快走吧。”一家人小心翼翼地走出了营业厅,忍不住还观察了一下周围的人,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赶紧一溜烟跑远了,走出去很久才放慢了脚步,心里的一口大气终于舒出来了。 “走,咱去那国营饭店里吃饭。”兜里有了钱,冯老太说话的底气都足了许多,看见路边上有一家国营饭店,那门上正中一颗红星,老气派了,正适合她老冯家的人。 一家人走进这国营饭店,他们刚好踩在了饭点上,这会儿人忒多,冯老太眼风一扫,立马支使开了:“老大家的你快去占位置,老头子你跟我来,护着点萌萌。” 冯老太和冯老头把萌萌夹在中间,冲着那人群就挤过去,三两下就挤到了最前面,冯老太从兜里掏出粮票啪地一下就拍在了柜台上,扯着嗓门喊:“四碗粿条,再来一个橘子汽水!” 那服务员的回话也是用喊的:“粿条8分一碗,汽水1毛一瓶,交粮票8两,钱4毛2!到边上等着!” 冯老太捏着服务员给的回票,和她家老头子又挤到了旁边的窗口,两个人手把着手不让人挤到萌萌,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拿到了粿条和汽水。 “别烫着萌萌,我拿汽水,你拿粿条,赶紧地。”冯老太拽过那瓶汽水转头就走,她家老头子一个人端起四碗粿条两两错开叠在一起,紧紧地跟在后面,等俩人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大冬天的都出了一身汗。 “妈,你先吃着,我来喂萌萌。”苏婉伸手把萌萌接过来,抱她坐在怀里,夹起那细细的粿条放在勺子上晾凉。 这粿条也是用米粉做的,成型之后切成细丝儿,煮上一碗里面再放上葱油,还有好几块实打实的牛肉片和嫩豆腐,连那汤汁都是熬了很久的清亮高汤,这一碗红的红、绿的绿、白的白,尝上一口那香味儿能回味老半天。 冯老太把自己碗里的嫩豆腐都挑出来夹给了萌萌,笑得一脸慈爱地说:“咱萌萌吃不动牛肉就多吃点儿豆腐,等你长大了,奶奶再带你来这儿吃牛肉。” 她把特意留出来的那袋子风干肉打开,从上面撕下来几条肉干,浸泡在三个人的碗里,她自个儿夹了一筷子粿条送进嘴里,又细嫩又爽口,看着萌萌也吃得津津有味,她那脸上立刻就绽放出了笑容。 萌萌填饱了肚子,冯老太把她抱过来换苏婉吃饭,她把汽水倒在自家带来的碗里,用个小勺喂萌萌。 萌萌一喝那汽水,就被那气泡辣得不停吐舌头,两条秀气的小眉毛还细细地拧起来,但她尝到甜滋滋的橘子味,又伸出小舌头把那勺子里的汽水舔干净,过了一会儿打出一个带着橘子味的嗝。 看她喝得小嘴儿都染黄了,冯老太笑眯眯地说:“好喝吧?咱萌萌长这么大都没喝过橘子汽水,慢点儿喝,这一瓶儿都是你的,喝不完咱带回家再喝。” 吃完了饭,冯家人收拾好东西就杀向了国营商店,首先要买的就是那麦乳精。冯老太摸了摸兜里的钱,信心满满地走向了柜台,问那营业员说:“同志,给我拿两罐麦乳精,要大罐的。” 那营业员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长得还有点儿胖,她站在那里正眯着眼睛打盹呢,睁开一条眼缝懒洋洋地说:“医生证明拿来。” “啥?还要啥医生证明?”冯家人从来没有买过麦乳精,哪知道要啥医生证明,一听就都懵了。 那营业员半眯着眼睛把他们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心里就明白他们是从乡下来的,脸上就有些讥诮地说:“麦乳精是高级营养品,要县以上卫生院开的医生证明,没有证明别来捣乱。” 冯老太登时不乐意了,这不是摆明了瞧不起他们么?她的眼睛一下子立了起来,腰杆也挺直了,使劲地拍着柜台说:“你这同志咋说话的?现在都改革开放了,我有钱还买不到么?就冲你这态度,我要向你领导举报你,工作不好好工作,站着都能睡着,对客人吆三喝四的,你是地主家派来的大老爷们么?你们领导呢?叫他出来!” 那营业员没料到老太太这么硬气,心里就先认怂了,现在跟以前不一样,领导都要求对客人好点儿,不能再打骂客人了,要是让领导知道她上班睡觉,准要给她小鞋子穿,不行,不能让领导知道,她那口气就先软了下来:“同志,我不是那意思,麦乳精这玩意儿金贵,必须要有医生证明才能卖,这证明我们都要交上去的,不是我想为难你,咱就别叫领导了吧?” 第016章 冯老太板起脸看上去还是挺能唬人的, 她审视地瞅着那营业员说:“你早点这么说不就好了吗?以后上班注意点儿,别老睡觉, 人民群众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我们走。”冯老太很满意地看见这营业员的脸都变青了,她一挥手就把家里人都带出来了,走到门口还说:“麦乳精有啥了不起?不就是奶做的么?萌萌咱不吃那玩意儿了,回头奶奶给你养头小羊, 咱自个儿挤奶吃。” 出了国营商店,冯家人的心情一点儿没受影响,又兴冲冲地走进了旁边的供销社,直奔那布料柜台, 柜台前面的客人还挺多, 冯家人就排在边上等着, 顺便听听这些客人买了啥布料。 “小同志, 你再把那匹红色碎花儿拿来给我瞧瞧,对, 就是那匹。”一个中年妇女支使着服务员把她要的布匹拿下来,凑上去仔细地摸了摸,挑剔地说:“这是上海产的不?掉不掉色?” 这服务员是个年轻小伙子, 客人这么多他也一点儿不着急,笑呵呵地说:“大姐,你真识货, 这就是正宗上海产的,保证不掉色,你看看这布料多结实, 最时髦就是它了。” 这匹布料红得非常鲜艳,还带着朵朵小碎花儿,看着就特别喜庆,这妇女越看越喜欢,最后拍板要了一丈二尺。 冯老太在边上看见了,也觉得这布料挺好,正适合她家萌萌穿,看着那妇女还在挑选衣料,冯老太一边瞅着一边说:“你俩也看看要啥布料,看上啥就跟我说,老大家的,益民的衣服就交给你了。” “妈,我和益民都有衣服穿,两年前才刚做的,还很新呢,给大娃二娃做套新的就成,我俩就不用了吧?”苏婉节俭惯了,家里那套衣服平日里都压在箱底不舍得穿,可不就是很新么?他们又不会长个,一套衣服能穿好多年呢。 “这衣裳就跟人的脸面一样,都是脸,你跟益民都要上班,以前是没办法才穿打补丁的衣服,现在有了钱还能苦了自个儿不成?娃娃们你不用操心,我打算给大娃二娃也做一身,尤其是大娃,过了年就该七岁上学了,得让他体面一点。” 冯老太都盘算好了,这家里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她可不想委屈了自家人,她攒了这么久的布票就是为了今天,幸好家里有两个公家人,不然这布票都没处寻去。 终于轮到冯老太了,她一上来就冲服务员喊:“小同志,给我来五丈六尺上海咔叽布,全要绿色的,再给我来六尺上海碎花布,对,就要那个大红的。” 她眼馋这绿衣服很久了,家里四个大人两个男娃,五丈六尺布料刚刚够用,每个人都能做一身,萌萌之前就有了,再给她添一身红的,走出去肯定能羡慕倒村里的一大片小娃娃,她的萌萌就是要穿得比别人好。 冯老太拿起那块红碎花在萌萌身上比了又比,在脑海里勾画出萌萌穿上它的样子,肯定是又白又嫩又活泼又喜庆。 那服务员也不着急,由着冯老太在那里比来比去,他看小萌萌长得可爱,被她奶奶摆弄着也不哭不闹,还咧着小嘴儿笑得特别甜,两个小酒窝都深深地陷进去了。他只看着这小娃娃就觉得心里软乎乎地,忍不住就从柜台底下拿出一个纸盒子,从里面抓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碎布头递过来说:“这布头是裁布的时候剩下的,老太太你要是觉得还能用就拿回家里去,不收你的钱。” “真不收钱?”看这些个布头都是好料子,颜色也鲜亮,拿回去给萌萌纳鞋底缝花边都是极好的。冯老太活了大半辈子就没遇见过这样的好事儿,竟然还能从国营商店里占到便宜,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不收钱免费送,放我这儿我还嫌占地方,给你包在布里了,你拿回去吧。”服务员麻溜地把布头包好,冯老太买布料的单据也从头顶上的铁丝顺下来了,他伸手一扯就贴在了布料上,递过来说:“慢走啊老太太。” “诶等等,我还有一样东西没买。” 冯老太临要走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赶紧转回去说:“小同志,你这儿有没有纱巾?就是那红艳艳可以包在脸上的,我在路上看见有人戴了。” “你说的是不是上海丝巾?”服务员从后面的柜子里取下几个小盒子,一个个打开来,那一条条鲜艳的丝巾就展现在冯家人眼前。好家伙,忒漂亮了,有些丝巾上面还绣了金丝,一条就放一个盒子,看着就不便宜。 冯老太摸了摸兜里的钱,底气又变足了,试探着说:“这要卖多少钱呀?” 服务员把这几个盒子推过来说:“不要布票,一条卖十块钱,这可是最高档的上海丝巾,你给摸摸,全是真丝,是不是特柔软?” 哎呦妈呀老贵了,一条丝巾居然要十块钱,冯老太肉痛地眉都皱了起来,但是看着怀里的萌萌,她一咬牙还是说:“就这条大红色带金丝儿的,我要了。” 冯老太付了钱,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小盒子说:“给咱萌萌先备着,等过些日子她头发长了,这丝巾就可以给她扎头花儿。” 买完了布料,冯家人又去别的柜台,买了一斤大白兔奶糖和两斤水果糖球,他们的糖票有限,只能买到这一点儿。萌萌还看上了旁边金灿灿的上海饼干,但是冯老太拿出粮票来人家却不肯卖,得用专门的点心票才能买得到。 出了这供销社,冯老太拿出一颗大白兔奶糖让萌萌舔着,说得特别失望:“这城里的东西太贵了,还啥都要票,都说改革开放了,可咱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呀,啥时候能把这票都给取消了就好了。” 走出去一段,她看见街上有个小摊在捏糖人,许多孩子围在那里都眼巴巴地看着那些糖人,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萌萌也被那些奇形怪状的糖人吸引住了,伸出小手儿隔空抓着,嘴里还蹦出来一个字儿:“糖。” “咱萌萌也想要糖人吗?那我过去问问。”冯老太走到这个小摊前面,劈头就问后面的男人:“要票不?” 那男人笑得特别热情地说:“咱是个体户,不要票,一个糖人2分钱。” “哎呦,还是个体户好呀,不要票就是好。萌萌,那你给自个儿挑一个。”要说冯老太以前还看不起个体户,现在她觉得个体户比国营商店好多了,不要票还便宜,他们小老百姓过日子,不就是图这个么? 冯家人逛了一圈,年货也买得差不多了,看看天色也该回去了,临上车之前,苏婉还特意找了个邮筒,把一个白皮信封郑重地投了进去。 “老大家的,还没你娘家人的消息啊?” “妈,我写信给我老家的邻居,要是我家里有人回去了,让他们告诉我一声。”苏婉想起了她的娘家人,在那个动荡飘零的年代里,他们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到现在也没有消息,她美丽温婉的脸上不由得生出了一股惆怅。 冯老太知道她家的底细,叹了一声:“唉,慢慢等吧。” 冯家人回去的时候,担子箩筐里又重新塞满了东西,他们坐车沿着原路返回,一进龙岭就看见了虎子。它好像在这儿等了很久似的,特别亲热地跑过来蹭来蹭去,两只大眼睛还能清楚地看出来喜悦。 冯老太握着它的两条前爪把它半抱在怀里,顺着它后脑勺上的绒毛说:“虎子真有灵性,还知道在这儿等咱们,虎子你今天赚了两百多块钱你知不知道,你真能干,虎子也能养家了。走,跟咱回家去。” 冯家人走了三四个小时,太阳都快要落山了,才远远地看见了桃源村。 天边的红太阳就像一枚着了火的鸭蛋黄,用它那最后的余晖给大海和村子都染上了一层金黄色,在这美丽的光晕中,几个身影在村口若隐若现,其中一人突然惊喜地喊出一声:“爸,妈,你们回来了。” 原来是冯益民,站在他腿边的正是大娃二娃,他们今天在家里等了一整天,做啥事情都提不起精神,到了傍晚忍不住就跑到村口来等着了。 一大两小从村口跑出来,一口气跑上了山路,冲到了家里人面前,冯益民赶紧接过他妈背后的箩筐,又把苏婉怀里的萌萌抱过来,大娃二娃簇拥着大家,兴高采烈地回到了家里。 一进门,冯益民就招呼着家里人把行李卸下来,顾不上去看里面的东西,他家里人出去一趟肯定累坏了,他进了厨房把饭菜端到堂屋里说:“妈,我已经做好了饭,就等着你们回来吃,你们快饿坏了吧?赶紧吃饭,我来喂萌萌。大娃,你去把虎子的食盆端出来。” 冯老太往嘴里扒拉了好几口饭才缓了过来,特别欢喜地把今天的事儿告诉了冯益民:“我跟你爸去那个铁柱开的饭店,把风干肉卖给他就赚了两百多块钱,萌萌的那颗金子你猜卖了多少钱?一千五百多呐!我滴个乖乖,萌萌太能赚钱了。” 冯益民听到这个数目心里也漏了一拍,特别惋惜地说:“一小颗金子就那么值钱,要是龙岭上面有金矿就好了。” 冯老头吃着饭随口就说:“咱乡下人做人要本分,老天爷不给的东西咱不能强求,村里的人那么穷,要是真有金矿,对咱桃源村也不一定就是好事儿。” “爸说的是,我也就是想想,那龙岭我已经去看过了,压根没金矿。” 冯益民虽说是男人,但是喂起小闺女来那也是有模有样,动作还特别轻柔,舀一小勺还要等放凉了再给萌萌吃,把萌萌急得呀,伸出小手儿就拍了他一下,瞪大眼睛说:“快。” 家里人看见了都快要笑死了,苏婉放下筷子说:“我来喂她吧,你喂太慢了。” “不用不用,你吃你的,萌萌来,爸爸给你喂勺大的,啊——张嘴。”冯益民背过身子不肯把碗给他媳妇儿,给萌萌喂饭的机会这么难得,他平时想喂都还没有呢,他妈和他媳妇儿两个人就给包圆了,看得他眼馋死了。 冯益民连续喂了好几大勺,萌萌这才满意了,舒展着小脸儿甜甜地叫了一声“爸”,让冯益民直接甜到了心炕上,越发卖力地给他闺女喂饭。 第017章 “老大家的, 你把萌萌带到院子里去,屋子里正在打扫呢, 腌臜死了,小心把灰吹到萌萌的眼睛里。” 快过年了,冯老太和苏婉要给家里来次大扫除,没想到萌萌现在学会认人了, 还专认她奶她妈,大人走到哪儿她就要跟到哪儿,没人陪她玩她就不高兴,没办法, 冯老太只好让老大家的抱开她。 苏婉怎么好让她婆婆一个人打扫, 这大扫除的活儿看着轻省, 其实干过的人都知道, 往往就是这最简单的家务活才最累人,她把萌萌放进小推车里, 招呼上大娃二娃说:“给你们一人一颗糖,你们把妹妹推出去玩,不许去危险的地方。” 刚推到走廊上就看见睿哥儿从外面走进来, 苏婉冲他招手说:“睿哥儿也来了,那你们一起去吧,睿哥儿, 给你颗糖吃。” “妹妹有糖吗?先给妹妹吃。”睿哥儿上扬起笑脸,笑得特别招人疼。 苏婉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说:“妹妹正吃着呢,这是给你的, 你们去玩吧。” 三个小男娃推着小木车走出了门,虎子也跟上去,就走在车子的前面开路。它现在的体型又大了一圈,就像一团行走着的大毛球,尽管它的眼神有时候很凶恶,但它那橘黄色的绒毛让它看上去特别柔软,所以村里的小娃娃们都不怕它,看见它走在村里,小娃娃们也跑出来了。 他们很快就发现冯家的娃娃都有糖吃,就连睿哥儿也有,还都是各种颜色的水果糖,看着三小把漂亮的玻璃纸很珍惜地揣进了兜里,小娃娃们艳羡得口水都流得哗哗地。 三娃四娃也在这里,他俩长得一模一样外人压根分不清,但大娃很轻易就认出了眼神机灵的那个是三娃,站在那里傻乐呵的是四娃,他朝他们扬了扬下巴说:“晓南晓北,你们也有糖吃,奶叫你们去找她拿。” 三娃四娃欢呼着冲进了大伯家,过了一会儿五娃知道消息也进去了,出来后每个人的嘴里都叼着糖,还把那张糖纸揉得噶叽噶叽响,让村里的小娃娃们羡慕得眼睛都红了,他们咋就不是老冯家的孙子呢?要不然他们也有糖吃了,他们长这么大就连红糖都没吃过几次,更不要说这漂亮的水果糖了,那一定特别特别特别好吃。 他们吃不上糖,对那糖纸也念念不忘,有一个平时跟他们玩得好的小娃娃就说:“晓东哥,你那糖纸可以给我看看不?就看一眼。” “你想看这个?”大娃从兜里掏出那张彩虹色的糖纸,小娃娃们都不说话了,只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张糖纸猛瞧,那眼里的羡慕挡都挡不住。 大娃眼珠子一转,指着沙滩上说:“我要给我妹妹串一条贝壳项链,你们谁给我找到最多最漂亮的贝壳,我就把这张糖纸给他,咋样?” “我也有。”“我也有。”其他几个小男娃也掏出了糖纸。 村里的娃娃们高兴得差点没背过气去,捡贝壳算什么事儿,他们一个人就能捡来百八十颗,但糖纸就不同了,村子除了冯家人谁还有糖纸呀?都不用人催,他们蜂拥着就冲到了沙滩,埋着头就在那儿寻找贝壳。 大娃几个也推着萌萌慢慢地走到了沙滩,虎子和萌萌一到这里就特别兴奋,虎子自个儿已经跑出去撒欢了,萌萌还眼巴巴地坐在车子里,嘟起小嘴儿伸出手说:“抱抱。” 大娃几个特别为难,尤其是大娃,他现在才七岁不到,哪里抱得动快一岁还长得胖乎乎的萌萌? “妹妹,哥抱不动你,哥推你走咋样?”大娃挠着后脑勺说。 萌萌的小嘴儿噘得都能挂油瓶了,伸长了手说:“抱抱,抱抱。” 哥哥们都不知道咋办才好,虎子忽然从沙滩上跑回来了,它用两条前爪搭在小木车的支架上,嘴巴衔着萌萌的衣领,就把她从小木车里叼了出来,稳稳地放在了沙滩上,它自己又跑出去玩了。 萌萌一下地就爬得飞快,双手双脚并用跟个小螃蟹似的,蹬蹬蹬爬向了海边,几个哥哥赶紧追了上去,在她的小手儿快要碰到海水的时候,把萌萌揪了回来。 大娃蹲在她跟前,说得特别认真:“妈说不能去危险的地方,海里危险,咱不能去。” 但萌萌就想去那海里,她觉得海水特别好玩,转了个方向就想继续爬到海边,又被哥哥们揪回来了。 “不行,得把妹妹弄回车里,不然她老不听话。”大娃可不敢让萌萌跑到海里去,他年纪虽小却知道大海的危险,但是现在萌萌已经出来了,要怎么把她弄回去呢? 他看见虎子在沙滩上玩沙子,赶紧支使二娃说:“你去把虎子拉过来,让虎子把妹妹叼回去。” 二娃转身蹬蹬蹬跑开了,一口气跑到了虎子前面,但是他又是说又是拽又是拉,虎子它就是不动一下,把二娃急得快要哭了。 萌萌在几个哥哥的包围圈中,还不断试图逃跑,一不注意就想钻出去,让哥哥们急得把她摁住了,她穿得跟个小球儿似的,四肢朝天躺在沙滩上,像个翻了壳的小乌龟,心里一急还咿咿呀呀地叫开了。 睿哥儿跑出去把那辆小木车推过来,放倒在地上说:“把萌萌抱过来,等她进了车,咱们再把车翻过来。” “对呀,三娃四娃你们抬脚,五娃你托着妹妹的腰,我抱着头,赶紧地。”几个哥哥一齐合力,把萌萌从沙滩上抬起来,运到小木车旁边,七手八脚地把她挪进车里,确定她在里面坐好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把车子翻过来,一个两个都累得满头大汗。 萌萌刚开始还鼓着脸儿不高兴,不停地说哥哥们“坏坏”,等哥哥们把捡来的漂亮贝壳拿给她玩,她那圆圆的大眼睛一下子被吸引住了,那眼神晶亮晶亮地,一看就特别喜欢。 哄住了萌萌,大娃几个连忙跟别人换了贝壳,就推着萌萌回到了村里,不敢让她再靠近沙滩了。 到了下午,冯老太和苏婉忙完了家里的大扫除,又赶紧拿出前几天买的布料,打算趁着空闲把衣服赶制出来。 萌萌就坐在小床上,把一盒子布头扯出来玩,扔得满床都是,还咯咯咯笑得满床乱爬,冯老太和苏婉也不去管她,她们飞针走线,不一会儿一件小衣服就做好了。 “萌萌来,奶奶给你穿上试试。”冯老太把小衣服放在萌萌身上比了比,逗着她说:“这是萌萌过年要穿的新衣服,你喜欢不?” “欢欢。”萌萌说话还不连串,最多只能两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还经常都是叠音的。 不过冯老太听她这么一说就放心了,她觉得这小孙女儿从小就特别有主意,有一次她不小心把一块破了洞的尿布给她包上,她一穿上就哭鼻子了,非逼着人把尿布弄下来才行。 她把萌萌身上的外衣脱下来,给她把新衣服套上,嘴里就先夸赞开了:“咱萌萌长得就是漂亮,穿上奶奶做的新衣,就跟那妈祖庙里的小仙童一样,咱萌萌就是好看,待会奶奶再给你纳一双新鞋子,给你绣一个老虎上去好不?” “好,咔咔咔……”萌萌像能听懂似的,眼睛一下子就笑眯了。 苏婉给手里的小裤子缝上最后一针,用牙齿咬断线头说:“妈,裤子做好了,你给萌萌……” “妈,你们在干啥呀?”陈红梅在隔壁等了一上午,终于等到大伯家没了动静,这才跑过来串门,就快要过年了,大伯家有那么多肉,她婆婆说不定就会给他们几块,好让她家也过个肥年,所以陈红梅巴巴地就跑来了。 没想到她一进门就看见她婆婆和她妯娌在做衣服,那一块块军绿色的布料就随意地搭在床沿边上,那赔钱货身上穿着红艳艳的新衣裳,正追着满床的布头乱爬,就连布头都是她从没见过的好料子,这场景刺痛了陈红梅的双眼,让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淡了下来。 “哦,是老三家的来了,有啥事儿吗?”冯老太只抬头看了她一眼,就低下头继续做针线活。从她上次当面怼过这老三家的,她乖了挺长一段时间,难道又要出啥幺蛾子不成? 陈红梅当然不能说她是嫉妒了,只强撑着笑脸说:“这不听说了妈要大扫除么?我过来看看能不能搭把手。” 冯老太心里就腻歪上了,老三家的就住在隔壁,啥动静听不到啊?要是真想帮忙还会等到现在?哼,嘴上说得好听,真是狗改不了那啥。 她连头都没抬起来就说:“你来晚了,家里也不用你帮忙,你还是回去自家打扫去吧。” 陈红梅莫名就有些心虚,虽然她一早上都装作自己不在家,但她觉得她这婆婆肯定看透她了,就连苏婉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她也认为这妯娌是在笑话她。 她闹了个没脸,肉也没了影子,讪讪地就回了自家,却越想越觉得憋屈,这婆婆对她不好也就算了,婆媳本就是天敌,但是她妯娌凭啥瞧不起她?不就是一个小学老师么,有啥了不起?还不如她有爹有妈有娘家,别以为她不知道,她这妯娌有没有娘家还两说呢,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有见过,她婆婆凭啥对她那么好? 陈红梅的心里就像着了火似的,烧得她挠心挠肺地疼,等她男人回来了,她立刻就在他面前抱怨开了:“你说大伯家今年收成不好,我看他们收成好着呢,我刚去他家,那布料堆得满床都是,他们还买了那么多水果糖,才给了五娃六娃几颗?当打发叫花子呢?” 冯老三简直烦透了,这婆娘天天在他面前叨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咋就那么有空呢? 他翻着白眼儿说:“你有完没完?别以为你上次支使五娃的事儿我不知道,我那是不想说你,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陈红梅嗷地一下就叫起来了,但是她婆婆就在隔壁呢,她也不敢大声嚷嚷,只压抑着怒气说:“我都是为了谁?大伯家有好事儿也不会关照你,你傻呀一直为他们说话。” 冯老三看她的眼神才像看傻子,他扯着嘴角说:“你胡说,大哥从小最关照我了。” 陈红梅跳起来摁住他的胸口说:“关照你咋不把村长让给你当?关照你咋不把家里的肉分给你吃?他家有好事儿你能沾到光吗?屁都没有一个。” 冯老三被她戳得直往后面退,他觉得这婆娘是不是疯了?“你在说啥呀你,你以为村长是谁想当就能当的吗?那得有文化才行。” 陈红梅像抓住了把柄似的,笑得特别得意地说:“还说你爸妈不偏心,那为啥都是兄弟,他们让老大去读初中,却不让你去读?” 冯老三忍不住都想笑了,“那是我自个儿不想去,关我爹妈我大哥啥事儿呀?” 陈红梅被他气得头都要炸了,尖着嗓音喊:“冯老三我告诉你,再好的兄弟也成家分家了,你大哥只有老婆孩子最亲,顶多再加上你爸妈,你算老几?” “你你你,你再多说一句,小心我抽死你。”也不知道这句话戳到了冯老三的哪一处,他突然就胀得脸红脖子粗,但他高高举起的巴掌最终也没有扇下来,而是掉头留下一句:“跟你这娘们说不到一块去,我到田里去了。” 冯老三走出了村子,来到了海边的礁石摊上蹲着,想起了他媳妇儿刚才说的话,他心里乱糟糟地,他是小儿子,明明他妈以前最疼他了,为啥会变成现在这样? 第018章 这几天冯老太一闲下来就瞅着虎子, 还故意在它能听见的地方嘀嘀咕咕:“眼看就要过年了,家里的肉还有, 但都是风干肉,也不知道过年了咱能不能吃到新鲜的肉,就算没有糜子山羊,来个野兔子野鸡啥的也好啊。” 她用眼角的余光瞥见虎子趴在地上爱理不理地, 走过去揪住它的耳朵说:“虎子,你说咱有没有这个福气?” 就快要过年了,冯老太盼着虎子能猎点儿新鲜的肉回来,家里人吃惯了鲜肉, 再吃风干肉就有点没滋没味, 但好几天过去了, 虎子就是没有动静, 冯老太失望之余,也在心里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太贪心了。 冯老头蹲在院子里扎灯笼, 扎好一个就放在一边,足足扎了七个灯笼才算完,这是给家里七个娃娃准备的, 听见他家老婆子还在跟虎子唠叨,他转过身来说:“得了吧你,过年了山神爷爷也回去天庭歇着了, 咋还会给你送肉吃?咱别为难虎子了,小心山神爷爷怪罪下来,以后都不给咱送肉了。” 冯老太低头看着懒洋洋的虎子, 立马就有几分相信了,赶紧双手合十告了一声佛,又念叨着:“前几天送灶王爷上天,怕不是山神他老人家也要跟着到天庭里去?老头子你说得对,咱不能太贪心了,我本来还想着要是有鲜肉,还能给萌萌做个肉糜啥的。” 萌萌最近又长出了四颗牙,那小牙嫩生生的跟地里刚冒出来的春笋似的,不但不能吃太硬的东西,一吃她还老流口水,让冯老太看得特别着急。 以前虎子三不五时就去山里猎来肉,冯老太把那新鲜的肉细细剁碎了,熬成粥啊肉糜啥的给萌萌吃,她吃得老香了,长得还比村里同龄的娃娃要快些。现在她生出了牙,接连好几天都没好好吃饭,虎子也不去山上打猎了,冯老太可不就得着急么? 她站在院子里叹了一声,又弯腰到那鸡窝里摸鸡蛋去了,好在萌萌一直爱吃这鸡蛋,吃不了肉能吃鸡蛋也是好的。 冯老太已经不抱希望了,却没想临到过年前一天,虎子突然去山里叼回来一头小鹿,还是活的,这鹿看着只有六七个月大,应该是去年秋天刚生下的,那肉肯定又嫩又好吃。 那小鹿奄奄一息,虎子扔下就不管了,冯老太连忙招呼家里人出来杀鹿放血,把那鹿肉切成一块一块,放进竹筐里用根绳索挂在井上,在这冬日里能存放好些天呢。 有了鲜肉冯老太就好办多了,当天就给萌萌煮了一碗肉糜吃,把那最嫩的一块剁成细末,加一颗鸡蛋进去搅拌均匀,再放点盐隔着水蒸,那香味能飘出来老远,萌萌一吃就爱上了,那小胖脸儿笑成了团子样,口水也不流了,吃得特别香甜,一口气干掉了一碗肉糜和一碗白粥。 冯老太摸了摸她圆鼓鼓的小肚皮,很满意地对虎子说:“虎子就知道要心疼咱萌萌,我刚跟你说萌萌没肉吃,你就去弄了肉回来,没白亏萌萌捡了你回来。” 虎子蹲在地上啃着肉骨头,头也不抬一下,要是它能说话它肯定要告诉冯老太,不是它不想去山里,是这几天萌萌长牙了没精神,它不放心才没去山上。 第二天刚过中午,冯老太趁着日头就给萌萌洗好了澡,穿上那身大红色碎花儿新衣裳,衬得她的小脸儿格外白嫩,跟那搪瓷娃娃似的。 冯老太把她放在小床上让她玩,自己就和老大家的忙活开了,淘米洗米蒸米,煮成了一大锅晶莹的白米饭,割一块鹿腿肉细细地切了,丢进油锅里爆炒两下子就捞出来,再把今早从海里钓的鱼过一遍油,加点葱姜蒜酱油啥的给它红烧了,又从灶上拿下来一块肥瘦刚好的风干肉切成薄片,跟那酸豆角炒在一块,最后再把大娃二娃从海边摸来的贝壳煮成一锅汤,这顿香喷喷的年夜饭就做好了。 一整个下午,老冯家的厨房里飘出来一阵又一阵香味儿,勾得大娃二娃口水流得哗哗地,他俩透过厨房的门缝眼巴巴地望着里面,那四只眼睛都快要冒出绿光了。 冯老太从厨房里走出来,大娃二娃赶紧冲上去问:“奶,咱啥时候开饭呀?” “等你妹妹的粥煮好了咱就开饭,你们去祠堂里看看你爷你爸要回来了没有?”冯老太随口就把他俩打发走了,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到祠堂里祭祖,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冯老太转身又走进了厨房里,萌萌的那锅粥还在灶上煮着呢。 这粥可是加了鹿肉鱼肉贝壳肉,全切得碎碎的放进砂锅里用小火慢慢熬,煮好了就成一锅浓稠的杂锦粥,那上面漂着一层润润的米油,这就是专给萌萌准备的年夜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冯家人也都回来了,冯老太在堂屋里支起桌子,把饭菜全都摆上去,一家人就围坐在边上吃起了年夜饭。 大娃二娃两个吃得狼吞虎咽,大娃往嘴里塞着东西,连下巴上的油都顾不上擦就说:“太好吃了,奶,咱啥时候还能吃上这么丰盛的饭?” 冯老太笑眯眯地跟个大尾巴狼似的,摸着他的小脑袋说:“过些日子你就去上学了,你给我好好学习,有出息了就能吃上这饭。” 大娃还没明白这对他来说意味着啥,只听见还能吃上这饭他脸上就先笑开了,把头点得像捣蒜一样,就连二娃也说:“奶,我也要去上学,我也要吃饭。” “别急,很快就轮到你了。”这两个小男娃天天在家里闹腾,现在终于有机会送走一个,冯老太打算等大娃上学了,就让他放学回到家里教一教二娃,她就可以空出很多时间来专心伺候萌萌。 在她看来,孙子们皮实怎么摔打都成,不能太娇惯了,但小孙女儿就不同了,冯家一百年才生出来这么一个,还跟她特别有缘分特别亲近,瞧这眼前满满一桌吃的,都是有了萌萌之后才有的,要不咋说她是个有福气的闺女呢? 这么想着,冯老太就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红布兜,塞到萌萌手里说:“给,这是奶奶给咱萌萌的压岁钱,过了年咱就快一岁了,保佑咱萌萌平平安安地长大。” 萌萌刚填饱了肚子在小轿子上坐着,冷不丁手里就多了个小红布兜,她低头一看,红艳艳是个方的,她那小手儿特别灵巧,往里一伸就夹出来几张青灰色的钞票,全是十块十块的新钱。 苏婉看那钱厚厚一叠,心里感动却不能不推脱一下:“妈,萌萌还太小,咋能拿你这么多钱呢?” “小咋滴啦?咱萌萌自小就聪明,肯定知道钱的好处,奶奶跟你说啊,这钱能买来好吃的好用的,等你长大了就能用上了。” 萌萌把那叠子钱翻来覆去地看个不停,冯老太刚开始还担心她会不会把钱撕了,没想到萌萌一听她说话,那大眼儿都能放出光来,把钱拿在手里挥舞着,笑出了八颗小米牙。 “我就知道咱萌萌就是聪明,奶奶说啥都能听得懂。”冯老太抬起下巴说得特别得意,又从怀里掏出两个用红纸包着的小红包,塞到大娃二娃手里说:“你俩也有压岁钱,过了年你们又长了一岁,可不许淘气了,多顾着点妹妹,知道不?” 大娃二娃把红纸拆开,从里面拿出来十张一分钱,他俩高兴疯了,数了老半天也数不出来这是多少,在那里掰扯着手指头呢。 冯老太都不忍心看了,咋就那么笨呢?她闭着眼睛没好气地说:“那是一毛钱,你俩可不许乱花,听见没有?” “知道了,奶。”大娃二娃吃完了年夜饭,手里又有了压岁钱,跑出门就去撒欢了,虽然村里连个卖东西的店都没有,但他们小小年纪也知道有钱的好处,跟小伙伴们炫耀炫耀那也是好的。 刚收拾好堂屋,隔壁老二老三就带着全家人来拜年了,冯老太也给了几个孙子同样的压岁钱,还拿了糖果给他们吃,让几个孙子高兴地呀,只觉得大伯家就是好。 等陈红梅拜完了年回了家,她立刻就揪住五娃六娃说:“你俩那压岁钱呢?拿来妈帮你们收着,以后给你们娶媳妇儿用。” 六娃不知道媳妇儿是啥,但是妈说要那就给呗,他乖乖地就交上去了,五娃在旁边看得一脸嫌弃,他俩才几岁啊,娶媳妇儿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儿,这钱给了他妈铁定要不回来,他才不那么笨呢。 五娃把肩膀一缩就从他妈手里溜出来了,一边跑出去一边回头喊:“妈我不娶媳妇儿,这钱我自个儿收着。”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冯老太点了两盏煤油灯放在堂屋里,一家人就围着这煤油灯守起了岁。 萌萌吃完了饭就黏着虎子,追着虎子要抓它的毛,她哪儿快得过虎子呀?是虎子一直让着她,看她快爬不动了就停下来,等她快够到的时候又跑起来,逗得萌萌满屋子乱爬。 等她玩累了,冯老太给她拿了一件旧衣服铺在地上,让她坐在那里背靠着虎子,就见萌萌把她那小红布兜掏出来玩,冯老太就逗着她说:“萌萌,你这钱是要自个儿收着,还是给你妈收着呀?” “钱咔咔咔……”萌萌捏起那个小红布兜笑得特别开心,冷不丁就把它塞进了虎子嘴里,虎子瞬间叼起那个小红布兜就跑出了门,冯家人还没反应过来呢,过了一会儿虎子又回来了,嘴里那红布兜不见了。 “哎呦,虎子还会藏钱呀。”家里人都知道虎子有藏东西的习惯,像萌萌不要了的小布老虎就是给了它当玩具,它藏起来之后谁也找不着,但时不时还能看见它叼出来玩,它刚才出去肯定是藏钱去了。 冯老太认为虎子就是个有灵性的动物,一点不怀疑它会把钱弄丢了,还不忘叮嘱说:“那你可得帮萌萌藏好了,等她长大了再还给她,别忘了啊。” 虎子摇晃了一下大尾巴,走到萌萌腿边趴下来舔了舔她的小脚丫子,让萌萌痒得咯咯直笑,她想往旁边躲虎子还追着她舔,萌萌嘴里说着“坏坏”,突然抓起虎子身上的绒毛就站了起来,还跟着虎子往前走了两步。 全家人都不敢相信萌萌就这么学会走路了,她之前学爬倒是挺快,学说话也快,就是这走路她总也学不会,几个大人特别惊喜,赶紧蹲在地上想逗萌萌走过来:“萌萌来奶奶这边。”“到爷爷这里。”“萌萌,爸爸在这儿,你过来爸爸抱你举高高。”“萌萌来妈妈这里。” 萌萌被家里人鼓励得小脸儿都激动红了,只觉得走路也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她揪着虎子摇摇晃晃地站不稳,但还是努力迈开小胖腿蹬蹬蹬往前走了几步。 她腿力不够,走到一半就想伸手要人抱她,看他们都没有要过来的意思,比起走路萌萌更喜欢爬,她刚弯下小身子要蹲不蹲的样子,冯老太立刻拍着巴掌说:“萌萌乖,奶奶最疼萌萌了,你走到奶奶这儿奶奶抱你。” 萌萌听着这鼓励又生出了几分力气,抓着虎子随它快走了几步,快到的时候松开它的毛,摇摇晃晃地就朝冯老太怀里猛扑了过去,甜甜地叫了一声“奶”,还发出一连串“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让全家人惊喜得像捡了宝似的,围着她就是一顿猛夸。 第019章 过年了, 村里的小娃娃们是最开心的,再穷的人家也要咬紧了牙关给娃娃们置办一身土布衣裳, 他们这几天都能吃到好吃的东西,还有大人们给的压岁钱可以拿,出去串门有时候还能吃到炒花生炒瓜子啥的,巴不得天天都是过年。 娃娃们在整条村子里窜来窜去, 最羡慕的就是那老冯家的孩子。 瞧人家大娃二娃,身上都穿着神气的小绿军装,他们的妹妹萌萌更是穿了一身红艳艳的漂亮小棉袄,这几个娃娃兜里还都揣着糖块。老冯家的七个娃娃都有糖, 那糖还升级了, 从水果糖变成了大白兔奶糖! 每当冯家的娃娃掏出大白兔奶糖, 慢慢地撕开外面那层白色的糖纸, 把一颗大白兔奶糖捏在手里,眯起眼睛极其享受地舔去那上面一层透明的膜, 然后再把整颗糖含进嘴里,闭上眼睛吧唧吧唧吃得特别陶醉,让村里的小娃娃们羡慕得不得了, 恨不得能从眼睛里伸出舌头来,去舔一舔那大白兔奶糖的滋味儿。 娃娃们可以每天疯玩,但是村里的大人刚刚过完年, 就又忙活着进到山里修路,一直修到元宵节那天才停下来,全村的人在家里吃完汤圆就去祭拜妈祖了, 今年又增添了一样,还得去山里祭拜山神爷爷。 现在山路好走多了,村里的人都纷纷端着供品走上了山,冯老太抱着萌萌本来已经走到了山路口,看见山路上密密麻麻全是人,挤都挤不进去了,在心里立马打起了退堂鼓,把萌萌塞到苏婉怀里说:“老大家的,山上人太多了,你抱着萌萌回去,把二娃也带回去,我自个儿带着大娃去就行。” 全村都出动了,苏婉瞧这架势也有点被吓到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说:“妈你们小心点儿,那我回家先去做饭等你们回来吃。” 冯老太带着大娃跟着队伍走,刚走到龙骨庙的路口就进不去了,她站在山坡上,看着前面的人群一直绵延到了庙门口,在心里暗自庆幸,幸亏她家老头子一早端着米粿和风干肉先过来了,不然肯定被堵在这儿。 好在路上的人全是乡里乡亲的,没人敢随便乱挤,冯老太等了老半天终于进到庙里,她瞅着那供桌上的供品,就她家的风干肉最多最显眼,其他人顶多就是肉包子或者鱼干啥的,跟她家一比完全比不上,她这么诚心,当然是希望山神爷爷继续关照她家,给她家多送点儿肉啊啥的。 她拉着大娃跪下来拜过山神,就看见村里有妇人抱起娃娃去摸那块白色的骨头,今天虎子没跟来,冯老太也就大着胆子凑上去,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块骨头,触感特别温润清凉,就像在抚摸萌萌那块丝巾一样,真不愧是真龙的骨头,就是跟别的骨头不一样。 她摸完了骨头也没发生啥奇怪的事情,看村里的人还在摸,她赶紧抱起大娃让他也摸了一下,嘴里念念有词地说:“山神爷,咱是那桃源村冯胜利家的人,求你保佑咱老冯家人人平安发大财,保佑咱这大孙子读书开窍,将来能当那状元就最好了,我家里还有个小孙女儿,你可得保佑她健健康康快快长大,还有个虎子,它是你跟前的动物我就不多说了,那肉你知道的,我给你带来了,你要是觉得好吃下次多给我家送点儿,我再给你带来。” 冯老太心满意足地祷告了一番,就带着大娃回家去了,她家大儿子还跟村里的男人们坐在长条凳子上聊天。 看着村里的人来来往往地拜过山神,冯益民的脸上也不由得生出一股喜气洋洋,用商量的语气说:“过些天就该春耕了,等忙完了春耕,我建议咱们还得继续修路,等路修通了今年交公粮就轻松多了,大家觉得咋样?” “好啊村长,咱现在有了山神爷保佑,这路修通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儿么?我第一个同意。”那个曾经最孬的村民立马就点头附和上了。 冯益民又看向旁边的民兵团长冯国强,就听见他说:“没问题,还缺多少炸药我都去我战友那儿顺来,必须把这路给它一口气修通了。” 村里的会计张光明也在说:“等山路修通了,咱去省城里也不过就是两三个小时的事儿,到时候咱村里这些个海鲜,就都能运出去卖了,肯定比现在值钱,这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大好事儿,我也同意春耕后继续修路。” 村里三个最有权力的人都同意了,其他的村民只要不傻不愣的也都同意了。 冯大富隐藏在人群中,他表面上也同意了,转过头却跟他身边的冯大康抱怨开了:“村长这是走了狗屎运,刚好就碰上山神显灵了,现在却说得好像都是他的功劳一样,我呸,谁不知道他刚开始不安好心眼儿?就想着为自己捞功劳呢,咱村里的人累死累活,到头来倒都成了他的功劳,这一点我最不服气。” 冯大康这人虽懒但也不傻,只睨着他说:“你不服气有啥用?你还能当村长不成?就你那小学都没读过的文化?咱村里的人能服气你不?我看张会计说得对,这路修通了,全村的人都能有好处。” “哟,冯大康你换人了?我咋记得修路的时候就你最懒,天天不是头痛就是脚痛?你还好意思说话。”冯大富像不认识他似的,手摁在他额头上想看他有没有发烧,被冯大康甩开了。 冯大康斜着眼睛瞅着他,朝天上翻了个白眼儿说:“咱俩大哥不说二哥,我偷懒你也好不到哪里去,那成日里喊累的人不是你吗?我起码做了还敢承认我就是懒,你呢?你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嘿嘿嘿……”冯大富伸手过来揽住他的肩膀,摆出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说:“我就知道咱这村里,就你冯大康还能跟我说得上话,其他人都是傻的,看不出来村长是在给自己邀功呢,你看那几个干部那么积极,没有好处的事儿他们能这么积极么?我第一个不信。” 冯大康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地,直觉告诉他这里面肯定有啥秘密,瞬间急不可耐地说:“那你倒是给我说说呀,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你没听见张会计刚才在那儿说么?路修通了要出去卖海鲜,我看这里面就有猫腻。你想啊,到时候卖给谁卖了多少钱,那还不是他们几个干部嘴皮子一翻的事儿?他们要贪咱们的钱谁能知道?所以我说村里的人都是傻的,别到时候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冯大富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嘲弄,不知道是在看面前的冯大康,还是在看那村里的人。 今天是元宵节,过了今天这年也就过去了,小娃娃们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到了晚上就提着灯笼从家里跑出来,组成一队一队在村子里游荡。 冯家的七个娃娃也组队出动了,萌萌走路不稳当还坐在小木车里,车前面的支架上就挂着个小红灯笼,被她的小手儿一拨还一晃一晃地,哥哥们推着她经过老张家的时候,睿哥儿在门里看见了,赶紧抢过他妈手里的灯笼跑了出来,跳到萌萌前面说:“妹妹,你们要去哪儿?” 萌萌都不兴搭理他,上次在沙滩上这人不让她去海里,还把她弄回车子里的事儿,她还记着呢,这就是个坏坏的人。 睿哥儿等了老半天也没听见回应,他心里别提有多失望了,被这融融的烛光一照,倒让他那微卷的小刘海和黑漆漆的眼睛显得特别委屈。 大娃一看就心软了,他自认为是大哥哥,就安慰他说:“睿哥儿,我们要去妈祖庙前面的海里放灯笼,你也跟着一起来吧。” 睿哥儿只伤心了一小会儿又马上缓和过来,点了点头笑得特别张扬地说:“我知道那儿有个好地方,我带你们去。” 睿哥儿加入小队伍里,就走在萌萌的左手边上,虽然萌萌不搭理他,但是他提着灯笼却能看见萌萌白嫩嫩的小胖脸儿,只觉得这妹妹咋就这么好看呢,比村里任何一个娃娃都好看,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这人还是他妹妹,一想起这点他顿时开心地笑了,从兜里掏出来一串磨得光亮的小贝壳项链递过来说:“妹妹,这是哥给你做的项链,上次我给你那珍珠不见了,你先戴着这个,等我找到新的珍珠再给你换上。” 萌萌本来不想搭理他,但是他拿着那串贝壳项链在她面前晃来晃去,那上面的小贝壳在烛光中晶莹发亮,还叮叮当当地作响,让萌萌的大眼儿不由自主地随着那串项链移来移去,她那清亮的眉眼顽皮地眨巴着,闪烁着动人的光彩,但就是不说要。 睿哥儿逗了她好一会儿,在她鼓起脸颊快要嘟嘴儿的时候,赶紧把这串项链给萌萌戴上了,终于让萌萌高兴地笑出来。 哥哥们簇拥着萌萌一直走到了妈祖庙的前面,海滩上已经有很多小娃娃在放灯笼了,睿哥儿带着大家绕过这群小娃娃,来到了一处月牙形的小海滩,那海滩的形状像镰刀一样,海水来到这里就被卸了力放缓了,水面浅浅地很平静,娃娃们提着灯笼一照,还能看见底下细细白白的沙子。 大娃观察了一阵,很有见识地说:“这个地方好,咱把灯笼放出去肯定能飘到好远,海神爷爷就会保佑咱都不生病。” 大娃招呼着大家把灯笼卸下来,这灯笼都是他们爷爷扎出来的,全是清一水的莲花形状,只有睿哥儿手里的灯笼是小船儿形。 “好了没有?我喊一二三,大家一起放。”大娃手里拿着两盏灯笼,其中一盏就是他妹妹的,他小心翼翼地护着里面的烛火来到了海边,嘴里喊着“一二三”,就把这两盏灯笼都放在了海面上,用小手儿推着它们慢慢地往前面漂去。 灯笼越漂越远,里面的烛火久久都没有熄灭,就好像娃娃们欢乐的笑脸儿。 第020章 “咱萌萌今天周岁了, 奶奶给你煮个红鸡蛋吃。” 过完了年,萌萌也迎来了周岁的生日, 一大早她奶就给她打扮上了,穿上红艳艳的新衣裳,脚下踩着一双小老虎布鞋,眉心中间还画了一个红点点。她乖乖地吃完了红鸡蛋, 笑得特别可爱地叫了一声“奶奶”。 这笑让冯老太浑身都充满了力气,站在堂屋里叉着腰就支使开了:“老头子,你把那桌子搬到外面去。益民,你把椅子也搬出去, 别放在这里占地方。老大家的, 你快去把我准备的东西拿出来, 对, 就放在那个篮子里。大娃二娃,你们给妹妹准备的小玩意儿呢?快拿出来呀。” 全家人都被冯老太支使得团团转, 眨眼间堂屋里就空出来很大一块地方,各种小玩意儿摆成了一个圆圈,都是给萌萌抓周用的东西。有苏婉从学校里带来的课本、铅笔、算盘、尺子啥的, 还有萌萌的小玩具和小吃食,例如拨浪鼓、米花糕、大白兔奶糖等等,苏婉还把她用的蛤蛎油、剪刀、绣花样子也拿出来摆上, 最后哥哥们把自己精挑细选的各种小贝壳也放了上去。 冯老太看了一圈觉得特别满意,这才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红布兜,里面包了两张十块钱, 也跟着一起摆了进去。 家里人抱着萌萌去祠堂里拜过祖宗,回来的时候也快到中午了,抓周必须赶在中午吃饭之前完成。 冯家人刚回到家,睿哥儿后脚就从门缝里溜了进来,紧接着他爸他妈也推开门走进来了,一家人走到了萌萌前面,杨小娟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小木盒子逗着她说:“萌萌,过了今天你就满一岁啦,婶儿给你准备了个小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杨小娟把那个盒子打开,一对做工很精巧的圆圆小银手镯就躺在里面,静静地闪着亮白色的光,这对小手镯上面还嵌了几个小铃铛,杨小娟把它们拿起来轻轻摇晃了两下,就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 “哎呦,光明家的,你送这玩意儿太贵重了。”冯老太一看就嚷嚷开了,虽说这是老张家的心意,但她也不能厚着脸皮就直接收下,必须给她推脱推脱。 杨小娟捏了捏萌萌的小胖脸儿,笑得特别慈爱地说:“瞎客气啥?咱们两家是啥关系?这是我送给萌萌的周岁礼物,来婶儿给你戴上。” 杨小娟拉开手镯就给萌萌套上去了,还真别说,萌萌的小肥手腕戴上这银手镯,就更显得肥肥嫩嫩的了,她挥舞着小手儿让那镯子叮叮当当响,自己都被这响声逗笑了。 睿哥儿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就绕过大人们走到了堂屋里,很小心地把一枝开得正旺的粉色桃花放在了地上。 这么一会功夫,村里相熟的人家也都来了,现在谁不知道老冯家最看重萌萌这个闺女,把她的周岁办得跟长孙一样隆重,这可是全村独一份,老冯家别的孙子都没有这待遇呢。他们与冯家人交好,也提着礼物上门了,那礼物大多是六颗八颗鸡蛋,或者几条咸鱼啥的,这就更显得老张家的礼物贵重了。 苏婉私底下还跟冯益民琢磨开了:“张会计家给萌萌送的镯子,肯定花了不老少钱,等他家睿哥儿过生日,咱回啥礼物好呢?” 冯益民可没想过这些,他今天人逢喜事儿精神爽,随口回答说:“我和光明是过命的交情,以前读书的时候我俩就是同学,他掉海里还是我救的他,现在又都是村里的干部,不用计较这些,他给礼物咱萌萌就收着。” 冯益民是男人本来就比较粗心,但苏婉过日子仔细,还是在心里想着到时候给睿哥儿送个好点的礼物。 大人们聊着天,吉时很快就到了,冯老太抱起萌萌把她放进了圈子里,她一下地就想回身抱住她奶,被冯老太躲开了,还笑着鼓励她说:“乖萌萌,看见地上那个圈子了吗?你到里面去抓一样东西回来,奶奶就抱你,乖啊快去。” 萌萌懵懂着小脸儿,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圈子里,站在那里左看右看,地上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她不知道该拿哪一个才好。过了一小会儿她站得有些累了,就想着坐下来,还没等她坐到地上呢,虎子就从圈子外面跳了进去,轻飘飘地落在了萌萌身边,萌萌立刻天真无邪地舒展着笑脸,抓起虎子身上的绒毛就重新站了起来。 虎子橘黄色的大尾巴弯成了一个俏皮的弧度,它迈开四条腿慢慢地走着,带动萌萌也在圈子里走了一圈。 冯老头站在圈子外面就先夸开了:“虎子真懂事,萌萌,你喜欢啥就挑啥,一定要挑你自个儿喜欢的。” 萌萌的眼神在米花糕和桃花之间来回转动,很明显是在犹豫。米花糕她吃过,那是非常好吃的小零食,但那枝桃花也很好看,一小枝就开了十几朵花,那花儿还特别娇嫩,她最喜欢花儿了,就想蹲下来捡起这枝桃花,但她的手还没够着呢,虎子忽然就往前面走了一小步,萌萌的小手儿因此错开那枝桃花,捡起旁边的小红布兜就站起来了。 “好好好,奶奶就知道萌萌最喜欢小钱钱了,等以后咱长大了,肯定是个小富婆。”这里面最高兴的人就是冯老太了,不光是因为那个小红布兜是她准备的,最重要的是寓意好,她走过去抱起萌萌,就在她脸上香了一口,还一个劲儿地夸她。 等亲朋好友们都走了,家里人就在堂屋里摆开了周岁宴,吃着虎子刚抓来的野兔子。这兔子肉被焖在砂锅里,炖得酥烂喷香,苏婉夹了一个小兔子腿想喂给萌萌吃,没想到她刚送到嘴边,萌萌就往旁边躲开了,还非闹着要自己吃。没办法,苏婉只好给她的脖子系上一条小围脖,就让她抓在手里啃。 萌萌手里捏着这个兔子腿,那张小嘴儿就张得大大地,用上下四颗小米牙嗷呜一口咬下去,就咬下来一小块兔子肉,抿着嘴慢慢地嚼着,那嘴角好像还带着一丝丝微笑,看着就特别招人疼。 “咱萌萌最厉害了,才刚过完生日就学会自己吃饭了,真有出息。”冯老头最喜欢夸她,就好像在说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满脸都是自豪。 “就是就是,萌萌这一点最像我。”冯益民给她面前的小碗里,夹了一块嫩嫩的兔子肉,说得一脸骄傲。 冯老太一听就不服气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家大儿子,斜着眼睛很鄙视地说:“像你?你一岁的时候我喂你吃东西,你都能呛着自个儿,快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老冯家哪有这传承?我看倒是像我才对。” 冯益民忍着笑埋头吃肉,不敢反驳他妈一句话,他吃着吃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再看向萌萌的眼神就充满了不舍,放下筷子说:“妈,过几天我要去南边交流,等春耕后就去。” 冯老太吃了一惊,这事儿咋没听他说过呢?连忙追问说:“咋这么突然呢?要去交流啥?” 见家里人都齐齐看向他,冯益民赶紧解释说:“现在不是改革开放了嘛,人家南方人发展得比咱们好多了,我这是去学习人家的先进经验。” 冯老头当了那么多年村长,对这一套还是挺理解的,立刻就问在了点子上:“就你一个人去吗?还是跟谁一起去?要去多久?” 冯益民的脸色莫名地有些愧疚,嗓音地低沉了下来:“爸,咱们村就我和光明,大概去两个月,顶多三个月就回来,就是地里的活儿要辛苦你们二老了。” 冯老头摆了摆手,还挺威严地说:“这都不算事儿,组织上要你去你就得去。诶我问你,那牛家村的牛兴盛去不?” 冯益民知道他爸的心思,就有点幸灾乐祸地说:“前几天去公社开会,书记就点了我和光明,我看那牛兴盛的鼻子都气歪了。” 冯老头这才有些解气,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说:“牛兴盛那家伙的心眼儿就不是个好的,他成日里不干正经事儿,尽想着些歪门邪道,我看牛家村迟早要被他拖累了,咋就选了这么个玩意儿当村长。” 冯益民倒不是很在意,牛兴盛要咋样跟他有啥关系,还劝他爸说:“爸,你管人家牛兴盛干啥,我估摸着是因为咱村里修了这山路,书记都看在眼里呐,这才点了我和光明跟着一块去。” 冯老头心里宽慰极了,只觉得当初让老大当村长,果然没有选错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好好干,去到外面多做多看少说话,别给咱桃源村丢脸。” “爸说的是,我都记着呢。”冯益民被他爸这样信任地看着,只觉得心里沉甸甸地,又多了几分责任感。 冯益民在家里忙完了春耕,眼看就要走了,他媳妇儿赶紧给他收拾行李,其实也没啥好收拾的,就两套衣服拿个包裹包起来,顶多再放上一两顿干粮,这次是省里组织的干部考察,倒也不用担心吃喝的问题。 冯老太徘徊在他们的屋子外面,仔细听了听声音,见里面没啥动静这才拍门说:“老大家的,妈要进来了。” 她一进去就看见大儿媳妇坐在床沿边上打包裹,忍不住庆幸地说:“幸亏今年多给益民做了一套衣服,不然这次出去,连件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多丢人呐。” “妈,咱有多少钱就办多少事儿,艰苦朴素才是咱党员的作风,咱不搞那些攀比啥的。”冯益民的觉悟倒是挺高,他经常要到县城里参加会议,那县城离省城多近呀,跟桃源村的对比那就是天上地下的差别,省城里的有钱人那才多呢,他要是有攀比的心思,早就把自己给郁闷死了。 冯老太可不管他在想啥,只管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厚厚的信封递过去说:“给,出去外面不比家里,处处都要用钱,该花的地方就别省着。” 冯益民心里特别感动,却不接过那个信封,还把它推回去说:“妈,我咋能拿你的钱呢?我这次出去也不咋需要花钱。” “家里的钱不都在我手上么?你们能有几个私房钱?”老大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当然了解这个儿子,他一说话她就知道他心里在想啥。以前家里过惯了苦日子,他这个当大哥的也吃了最多苦,为人也最朴素,宁愿自己饿着了冻着了,也要让家里人吃好点儿喝好点儿,冯老太也最心疼他。 虽说孩子懂事,但穷家富路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直接把钱塞到他怀里说:“这钱大半是卖了萌萌那颗金子得来的,剩下的那些才是我攒的,家里也就这些钱了,你可得藏好别丢了,到了南边要是看见有啥好玩的东西,记得给萌萌带回来点儿,别忘了啊。” 冯益民知道他妈的脾性,也就不再推脱了,只使劲地点头说:“妈,我记住了,你不说我也要给萌萌带的,你就放心吧。” “那好,今天晚上早点儿歇着,明天还要早起呢,我先回屋了。”冯老太临走之前朝他们瞥了一眼,那眼神充满了暗示意味,让苏婉的脸腾地一下变红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冯家人就都起来了,萌萌也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她似乎知道她爸今天要出差,吃完了早饭就紧紧黏着她爸,一直等到家里人都走到了山路口,还腻在她爸身上不肯下来。 老张家的人也来送张光明,他身上穿着一套蓝色土布解放装,打扮得特别精神,后面还背着个蓝色的包裹,睿哥儿就站在他的腿边。 冯老头对着俩人叮嘱说:“书记看得起你们,才让你们跟着一起去学习,多学点儿别人的好处回来,把咱桃源村也建设得好点儿,知道没有?” 见他们两个都乖乖地点头,冯老头这才满意了,换上笑脸冲着萌萌说:“萌萌乖哦,你爸要去南方了,爷爷抱你好不?” “要爸爸。”萌萌扁着小嘴儿抱紧了冯益民,那大眼睛里水盈盈地,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她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爸爸呢。 “哎呦,瞧这可怜见的,你爸过几天就回来了,奶奶抱你回家,咱去吃好吃的行不?”冯老太柔着声音哄着,终于把萌萌抱了过来,连忙朝大儿子使眼色让他赶紧离开。 冯益民走出去一段才想起来,回过头来喊:“萌萌,你想要啥礼物?等爸爸回来就给你带上。” 萌萌被她奶抱在怀里,那小手儿还伸得老长,听见这话就想起了她上次看到的上海饼干,顿时大着嗓门朝她爸喊了一声:“饼。” “冰是吧?爸爸知道了,准给你带回来。”冯益民站在山路的拐角处挥了挥手,就和张光明慢慢消失在了拐角的后面。 第021章 春耕之后, 田里还有很多活儿要忙,现在家里少了一个壮劳力, 冯家二老伺候起庄稼来就更加用心了。 一大早,他们就装好了两担子农家肥,打算吃完饭就挑到田里去施肥,苏婉要到学校里教书, 冯老太干脆把三个小娃娃也一起带走了。 她把萌萌放在了小推车里,叮嘱她的两个哥哥说:“奶奶要去田里干活,你们带着妹妹玩,不许自己偷偷跑掉, 听见了没有?” “知道了奶。”大娃二娃两个都很无辜, 他们啥时候在看妹妹的时候偷偷跑掉了?奶奶真是要冤枉死他们了。他们虽然心里很不服气, 但表面上却不敢多吭一声, 等填饱了肚子之后,就积极地推着萌萌出发了。 他们推着小木车走出了村口, 一直走到了田垄上,这片田野从村子的东面绵延到了山边,在初春的季节到处都是绿油油的颜色, 吸一口空气清甜清甜地,虎子一来到这里就四处撒欢,有时候从田里叼出来一只小麻雀, 有时候又不知道从哪里衔来一朵小野花,全都堆在了萌萌的面前。 冯老太看他们几个玩得很开心,就放心地扛着锄头走进了稻田, 这春天到了,野草也都冒出来了,一夜之间就会蔓延到整块稻田,要是不及时把它们铲除干净,那秧苗的养分就都被它们吸收光了。 但是冯老太站在那里望过去,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赶紧喊住她家老头子说:“奇怪,这田里的杂草都到哪儿去了?我前几天明明才看到的,满田都是杂草呢,老头子,你说这是不是有点邪门呢?” “啊呸呸呸,邪啥子门?你那嘴里就不能说出来一句好听的?”冯老头的眼珠子滴溜滴溜地乱转,在心里就琢磨开了,他早就发现了这地里的不对劲,从去年开始不就这样么?他种了一辈子田,这地里的异常瞒不过他的眼睛,这里面一定是有啥神灵在保佑,他立刻就想到了那山上的龙骨庙,没错,肯定就是山神爷爷在帮他家。 他凑到冯老太的耳边神神秘秘地说:“别声张,这是山神爷在关照咱们呢,你看那旁边的田,哪一块不是长满了野草?就咱们家的田没有野草,连害虫都没有几只,我看今年的收成说不定还跟去年一样。” 冯老太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跟两个灯泡似的,忍不住就点头说:“老头子,我看就是你说的这个原因,元宵节那天我还去龙骨庙里求了山神爷,没想到山神爷这么快就显灵了,肯定是那风干肉的功劳,看来山神爷也喜欢咱这风干肉,下次再给他老人家多送点儿。” “行,都听你的,赶紧把水闸打开,我看今天要出大太阳,得给这田里多浸点水,不然这些秧苗晒一天就都蔫巴了。”当农民不容易呀,虽说他家种的是水稻,但也不能天天泡在水里,不然这根就都泡烂了,必须经常排水加水,这样辛辛苦苦干一年,要是收成不好,这一年的辛劳也就白费了。 冯老太打开了水闸,她家老头子就站在前面清理淤泥,好让水能尽快地流过去,看着这些水哗啦啦地流淌,直到淹没了水稻的根部,冯老太这才关紧了闸门,把农家肥挑到了田里,就打算喷一喷这些个秧苗。 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风向,突然转过身冲田垄上的小娃娃们喊:“奶奶要施肥了,快带着你们妹妹离开那儿,去那棵树旁边,快点儿!” 大娃二娃掩着鼻子,赶紧推着萌萌走到了大树底下,这是一棵高大的香椿树,仿佛在一夜之间就冒出来很多新芽,那芽儿嫩红嫩红的,看着就特别有活力,在大娃二娃眼里,它们还特别好吃。 大娃仰着小脑袋看得脖子都酸了,滋溜着口水说:“妹妹,你还没尝过这香椿芽的滋味儿,哥告诉你可好吃了,等奶奶回来,咱就叫她勾点儿香椿芽回家,今天给你做香椿芽炒鸡蛋,你想不想吃?” 萌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被她哥说得特别期待,那小脑袋点得就跟小鸡啄米似的,嘴边还迅速地涌上了一丝可疑的亮光。 二娃看她这样子,立刻挺直了小胸脯很勇敢地说:“哪儿用得着等奶奶回来,咱们自己爬上去摘不就行了?” “不行!”大娃很有哥哥样地虎着一张脸,说得特别认真:“爬树太危险了,奶奶不让咱们上去,咦,虎子你咋上去了?” 在他们争辩的时候,虎子蹬蹬蹬三两下就自己爬上去了,别看它的身子长得跟个球似的,但人家爬树的动作飞快,那四只白色的爪子很有力气地抓住树干,带动它毛茸茸的身体就窜到了树上。 “哇,虎子爬得好快,虎子这是要给咱们摘叶子吗?虎子你真好!诶虎子你咋到那边去了?那边叶子太老了不好吃,咱到这边来。” 大娃站在树底下心急火燎地指挥着,但虎子根本不听他的,它一直窜到了香椿树的最顶端,那身橘黄色的绒毛在树冠之中若隐若现,要不是大娃二娃看着它爬上去的,都不知道它藏在那里面呢。 他们在树下等得好焦急,终于看见虎子从树冠里面出来了,嘴里还叼着个东西,蹬蹬蹬又顺着树干爬了下来。起初他们还以为那东西是香椿芽,等虎子走得近了,才发现那是一个毛茸茸的黄色小团团,虎子嘴巴一吐把它放在了地上,这玩意儿不会飞,还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 大娃二娃都觉得奇怪极了,围着那玩意儿就在那里指指点点地说:“虎子你咋把小鸡抓来了,这小鸡咋跑树上去了?” “这哪是小鸡?这分明就是老鹰的孩子小鹰。” 冯老太不知道啥时候干完农活走过来了,她一眼就认出来这小鸡仔似的东西是个小鹰,她抬头望着树冠说:“虎子你从哪儿抓到这玩意儿?这玩意儿不能抓,小心待会它妈找来。” 山里的人家总是知道老鹰的危险性,这畜生特别护崽,要是被它找到家里去咋办,家里还那么多小孩呢,冯老太顿时急得跟火烧屁股似地,挥舞着手大声喊着:“虎子你快把它送回去呀,从哪儿来送回哪儿去,赶紧地。” 但虎子却趴在地上装作没听见,还悠哉悠哉地舔起了爪子,让冯老太气得差点没厥过去,不知道该拿它咋办才好。 大娃观察了半天,指着虎子刚才下来的地方说:“奶,这小鹰就是虎子从树上抓下来的,上面压根没有老鹰,咱就拿回家养着吧?” 冯老太手搭凉棚放在额头上望过去,那树冠上确实没有老鹰的影子,连个鸟巢都没有看见,她放下手瞅了瞅地上的小鹰说:“奇怪,老鹰不都是住在悬崖边上的么?咋会跑到这树上来了?” 二娃听他奶说这是小鹰,他心里就先高兴上了,他曾经看见老鹰从天上飞过去,那身姿要多霸气就有多霸气,要多威风就有多威风,他家里要是养上这么一只,那说出去多有面子呀。 他走到他奶跟前,拉起她的手摇晃了两下说:“奶,咱把它带回家里养着吧,就跟鸡养在一块咋样?” 冯老太抽回了手,蹲在地上仔细地瞅着这只小鹰,它的头上长了两个黑不溜秋的绿豆眼睛,全身毛茸茸地跟个小鸡仔一样,但是它那嫩黄色的喙却很尖利,像个小勾子似的,一看就是猛禽。这会儿它撑着两只小爪子在地上蹦跶,冲着他们就叽叽喳喳地叫起来,看上去一点也不怕生,还特别嚣张。 听完二娃的话之后,冯老太都要被他蠢笑了,拍着他的脑门说:“你知道这玩意儿吃啥喝啥吗?它跟鸡不一样,每天都要吃那最新鲜的好肉,还得喝最干净的水,没有它妈带着,养不活的。” 二娃满脸失望就快要哭了,但是只要一想到那威武雄壮的老鹰,他那颗小小男子汉的心就又重新火热了起来,央求着他奶说:“奶,我和大哥自己弄东西给它吃,你就让我们养吧养吧养吧,好不?” 冯老太看了看天空,这么久了也没见有老鹰回来,就连萌萌也撅着小嘴儿说要“鹰鹰”,冯老太心里就先松动了,却硬起嗓门警告说:“这可是你们自个儿说的,我可不管伺候它,要是养死了你们两个别给我哭鼻子。” 大娃二娃两个高兴得在原地蹦起来,赶紧把地上的小鹰抓起来捧在手里,又揣进心窝,一路上护着它小心翼翼地回了家。 大娃一回到家里就立刻勤快地忙活开了,他用些干稻草团成一个窝,把小鹰放进里面,又到井边打了些井水装在小碗里,放在小鹰的嘴巴下面,看它一啄一啄真的喝了,大娃那心情就跟开了花一样,特别兴奋地央求他奶到厨房里给小鹰切点鲜肉丝。 冯老太其实觉得这玩意儿养不活,但却乐意让小孙子们新鲜两天,她站起身走进厨房里,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碟子鲜肉丝。 她把这碟鲜肉丝放在了小鹰前面,没想到这只小东西一闻到肉的味道,那两只小绿豆眼睛瞬间就跟斗鸡眼似的,滴溜溜地就看了过来,等它看清楚了,还叽叽喳喳叫得特别响亮,冲着那碟子鲜肉就猛扑了过去。 这玩意儿估计也是饿狠了,啄起那肉丝来模样特别凶,但是等它吃完了肉,萌萌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儿去摸它,它也乖乖地让人摸。 冯老太看得十分有趣,这鹰一点儿不娇气,还特别亲人,说不定还真能养活。她很快就联想到这是虎子抓来的鹰,会不会也是山神爷爷送给她家的,老鹰可是会抓猎物的,要是等养大了…… 冯老太越想越美,禁不住就嘿嘿嘿地笑出了声,让旁边的大娃二娃惊吓得抖了一抖。 冯老太没好气地瞪着他们两个,再看向小鹰的时候,脸上却露出了狼外婆一样的笑,摸着下巴说:“既然是咱家里的动物,就得给你取个名字,嗯,你以后就叫小金好了。” 第022章 一大清早, 小金就跟个大肚将军似的,抬着头挺着胸在院子里踱着方步, 就差没背着手了,那模样要多神气就有多神气。 自从它来了老冯家,天天吃好的喝好的,没过几天就胖了一大圈, 那身上黄色的绒毛油光水滑,越发像个小鸡仔了,它甚至还学会了鸡叫。有一次它吃饱了之后就跳到鸡窝的上面,盯着那两只母鸡看了很久, 从此学会了鸡叫, 那叫声听起来比鸡还像鸡呢。 这会儿, 几个小娃娃看见了它, 追着它满院子乱跑,小金就发出一连串格叽格叽的叫声, 一边叫着还一边跑得飞快,小娃娃们压根追不上它。 还是大娃有办法,他悄悄地溜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就端出来一盘子鲜肉丝。他蹲在走廊边上,用手指头捏起一条鲜肉丝摇来晃去,大声地逗引着它:“小金小金, 这儿有肉吃,你最爱吃的肉,快过来我这里。” 小金奔跑的身影猛然一顿, 小脑袋往后面转过来,它的鹰眸极其锐利,发现大娃那里真的有肉吃,它立刻就不跑了,两只小爪子往地上一撑,那毛绒绒的小身子顿时转了个方向,蹦跶着就往这边跳了过来,还把整个头都埋进了盘子里,在那里吃得特别欢实,任由大娃在它身上摸来摸去,它吃它的,丝毫不受影响。 冯老太从厨房里走出来,抱起双臂就站在走廊上冷眼地看着小金。 这玩意儿虽说是只鹰,但是一点儿也不高傲,反而还有些没脸没皮,经常追着人家讨肉吃,谁给它东西吃它就跟谁亲。好在它还算识相,只认老冯家的人,也只吃家里人喂给它的东西,就连三娃四娃想要喂它它都不吃,不然冯老太真会把它给扔出去,不忠心的动物养它干啥,白白浪费粮食。 冯老太忍不住就想起了她那猜测,心里就有些隐隐的期盼,看着小金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掐着嗓音柔声地说:“小金啊,你多吃点儿,长胖一点儿,嘿嘿。” 大娃被她那笑声吓得浑身一颤,惊恐地望着他奶说:“奶,咱不能把小金给吃了。” 冯老太没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儿,撇着嘴说:“你懂啥?小金现在吃了咱们家多少东西,以后都要加倍还回来。小金啊,你吃多一点儿,等你学会飞了,就飞到那山里给咱老冯家抓多点猎物回来,听见没有?” 大娃看了看从旁边经过的虎子,又看了看正在吃肉的小金,憋了半天才终于鼓起勇气说:“奶,小金吃的肉都是虎子猎来的,它要还也是还给虎子。” “笨,你这个小傻子,你咋就那么死脑筋呢。”冯老太难得耐心地给他掰扯清楚:“你想啊,虎子是不是咱们家里的动物?它猎的肉是不是咱们家里的东西?既然小金吃了咱们家里的东西,那我叫它还回来点儿,不是应该的么?” 她虽然这么教导孙子,但是看着虎子跟小金,她还是在心里琢磨开了,也不知道是因为春天到了,还是因为家里来了小金,最近虎子进山打猎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几乎每天都要往山里跑一趟,每次还都能往家里扒拉回来一只猎物,小金吃的肉就是它猎来的。 不对,这里面肯定有啥不对劲。 冯老太蹲下来瞅着小金,它正屁股朝天把头埋进盘子里,呼哧呼哧地啄着肉吃,那两只小眼珠子都快变成斗鸡眼了。在冯老太看来,小金的那双眼睛还特别势利,它吃多了虎子猎来的肉,也很会讨好虎子,成日里就跟在虎子的屁股后头转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虎子多长了一条小尾巴呢。 这不,小金才把那盘鲜肉丝吃完,那小身子就立刻窜出去追着虎子,被虎子用大尾巴一扫,它还紧紧地抓住虎子的尾巴尖不肯放,嘴里还发出格叽格叽的鸡叫声,叫得那叫一个亲昵哟。 虎子被它缠得没有办法,走到半路上只好停下来,让小金顺着它的尾巴尖爬上去,小金刚开始还不知好歹,总想爬到虎子的背上去,被虎子狠狠地甩下来几次它就老实了,改为拽住虎子屁股后头的绒毛,被虎子一甩一甩地拖着往外面走。 冯老太皱着眉在心里想着,奇了怪了,这小金到底是老冯家养的动物,还是虎子养的动物? 她想了一整天也没想明白,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就跟自家老头子嘀嘀咕咕:“你说虎子和小金以前是不是认识?他俩会不会都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所以虎子才对小金那么好?” 冯老太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忍不住使劲地推了推旁边的冯老头,“老头子,老头子?你睡着了吗?你说到底是不是呀?” 冯老头闭着眼睛本来已经快睡过去了,被他家老婆子硬生生地给吵醒了,他打了一个哈欠翻过身子说:“你成日里都在瞎想啥?他俩那岁数都不一样,咋会认识?快点歇着吧,明天还要去晒盐呢。” “是该晒盐了。”冯老太闭上眼睛,临睡之前还在迷迷糊糊地想着虎子小金…… 第二天冯老太和冯老头都起得很早,不过苏婉比他们起得更早一些,还把早餐都给煮好了,冯老太走到堂屋里的时候,她正在给萌萌喂饭,抽空还抬起头说:“妈,我已经煮好粥了,就放在灶上温着,你现在吃刚刚好。” 苏婉是这样想的,她男人不在家,她自己又帮不上啥忙,所以家里的活计,她能多干点儿就多干点儿,尽量给家里人减少一些负担。 冯老太一起床就有饭吃,对这个懂事的儿媳妇也越看越顺眼,婆媳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处出来的,要是人人都像老三家的那样,算了,她都不想提起这个人。 她去厨房里把早饭端出来,冯老头也洗完脸坐下来吃饭,一边往嘴里扒拉还一边催促:“凤儿,咱吃快点儿,我昨天观察过天气,还跟村里的几个老人商量来着,今天是晒盐的好日子,咱吃完饭就赶紧到盐田里去。” 过了三月份,这天气也越来越热了,晒盐的季节也就到了。村里的人靠海吃海,他们每天吃的盐就是从海里弄来的,只要勤快点儿,一辈子也不用花钱去买盐,有多的盐还能拿出去卖给供销社,贴补贴补家用。桃源村依山傍水,土地肥沃,村子前面的大海就是一座纯天然的宝库,所以才取了这么个名字,可不就是世外桃源么? 一家人抓紧时间吃完了饭,冯老太就给萌萌穿得严严实实,还把那块上海丝巾罩在她的脸上,就把她放在了新做的小木车里。 萌萌现在长大了许多,原先的小木车已经装不下她了,她爷爷就给她重新做了一辆更宽敞的小木车,这次不仅增添了顶棚,那车里甚至还有两个小抽屉,可以放些萌萌喜欢的小玩具小吃食啥的。 萌萌乖乖地任由她奶奶摆弄着,透过脸上那层薄薄的丝巾,她现在看啥都蒙上了一层红色,就看见红红的睿哥儿从门口走进来,从兜里掏出来一串红红的小螳螂递给她说:“妹妹,这是哥刚学会的螳螂,给你拿着玩吧。” “哟,睿哥儿也来了。”冯老太戴着草帽从堂屋里走出来,看见萌萌手里拿着一串绿颜色的草编小螳螂,忍不住笑眯了眼睛,睿哥儿这孩子真有心。 睿哥儿走到她的面前,抬起小脑袋说得特别有礼貌:“冯奶奶,我爷我奶和我妈也要去海边晒盐,我过来帮你看着妹妹。” “好孩子,那你和二娃推着萌萌,咱们一起到田里去。”大娃过了年已经去学校里插班读书了,家里就剩下二娃一个男娃,睿哥儿的年龄虽然比二娃还小了一岁,但是看着却比二娃还懂事些,有他帮忙冯老太就放心多了。 一家人朝着海边出发,这是村子里的另一片海滩,靠近山的地方全是树,前面就是一大片方形的池子,好像要把这片海滩切割成一块一块。 到了树荫底下,萌萌就从车子里探出手说:“奶奶,抱抱,玩。” 她说话还不连贯,但是冯老太立刻就明白了,萌萌这是想让她抱她出来玩,她现在已经学会自己走路了,并不肯老实地待在车子里。 冯老太把她抱出来放在地上,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说:“你们就待在这里和妹妹一起玩,虎子你看着点萌萌,别让她摔着了。” 冯老太走到了自家的盐田里,发现中间的那几个池子,里面的海水已经变得很粘稠了,上面还飘着一片一片白色的盐花,就好像天上的朵朵白云。她家老头子搬开池子边上的大石头,这些白云也就飘到了另一个池子里。 冯老头就站在这个池子的角落,往地上喷洒着盐卤水,然后拿起一根木犁使劲地平推,好让这些盐卤水能和海水充分地融合在一起,这样海水里面的盐分就会慢慢地结晶,最后变成沙子一样的粗盐。 他在这头忙活着,冯老太已经在另一个池子里收盐了,她的手里也拿着一根木犁,把池子里的粗盐推成一堆,用铲子装进蛇皮袋子里,然后扎紧袋口放在一边,就等着冯老头把这袋盐扛到斗车上运回家里去。 做完了这些,冯老太才走到最前面的池子里,打开水闸放海水进来,等到海水填满了池底,才终于把堵水闸的石头搬了回去。 萌萌在岸上也玩累了,虎子把她叼回到车子里,她就坐在那里面,睿哥儿站在车子旁边,手里拿着一个小水壶喂她喝水。萌萌喝完了水,自己就打开车子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小碗红得发黑的桑葚,这桑葚是从家里带来的,已经熟透了,萌萌吃着吃着,连那张小嘴儿都染成了紫红色。 等冯老太忙完一阵回到岸上休息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萌萌这副狼狈的样子,她赶紧从车里拿出来一条小手帕,往上面倒了一点清水凑过去说:“萌萌变成脏娃娃了,瞧这小脸儿脏地哟,奶奶给你擦擦。” 那小手帕虽然很柔软,但是冯老太却不怎么敢用力擦,因为萌萌的皮肤实在是太嫩了,一不小心就会给她擦红了,冯老太仔细擦了好一会儿才给萌萌擦干净了,端详着她家萌萌的小脸蛋说得特别得意:“咱萌萌长得就是好看,这脸蛋擦干净了,咱又变成小仙女了。” 冯老太和冯老头坐在树荫底下休息,陆陆续续又有村里的人走过来坐下,其中就有睿哥儿的爷爷张石磊,他搬了块石头坐在旁边,把头上的草帽脱下来扇风,望着白花花的盐田说:“老村长,今年我家晒的盐多,这山路修通了就是好,咱要是把盐运出去卖也方便,我打算多晒点盐,你觉得咋样?” 冯老头听着听着,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夸赞说:“老石头,还是你主意正,我看这晒盐也是一条财路,村里还有那么多盐场,要是你能干得动,倒不如多包一些下来。” “承包盐场?那我得想想。”张老头心里还是有些没底,他儿子也不在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他们在这头说话,周围的村民也都听见了,纷纷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现在都改革开放了,他们也想多赚点钱,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想要多承包一点盐田。 冯大康的媳妇儿也听见了,赶紧推了推睡在大树底下的冯大康说:“你听见了没有?村里的人都在商量着要承包盐场,卖盐能赚钱呐,咱们家也得去多包几亩地,不能让这个机会白白溜走了,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吱一声啊?” 冯大康被她用力地推醒了,他烦躁地从地上坐起来,伸了一个大懒腰说:“一斤盐才卖多少钱?咱们家晒的盐就够吃了,就算要腌咸鱼也尽够了,我说你犯得着么?你不嫌累我还嫌累呢。” 他的嗓门有点大,一下子就引得全村的人都看向他们,大康家的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揪住她男人的耳朵就一阵痛骂:“盐确实不值钱,但蚊子再小那也是肉啊,你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你倒是拿钱出来贴补家用啊,你没本事还学人家挑挑拣拣,我呸,我吴菊花咋嫁给你这么个窝囊废!” 冯大康被他媳妇儿揪住耳朵骂,脸都丢尽了,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看得村里的人都从心眼里瞧不起他。 张老头最讨厌这些个好吃懒做的家伙,转过身就跟冯老头说:“好歹也是个大男人,靠着自个儿婆娘养活全家老小,把咱村里的脸都给丢尽了,我要是他,早就拿根绳子自己吊死算了,省得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浪费粮食。” “就是就是,咋不懒死他算了?这么没出息的人也是少见。”冯老头说得满脸鄙夷,这冯大康一家从根子上就孬,以前还是生产队的时候,他们一家子就是典型的出工不出力。 冯老太的关注点却跟他们不同,看着大康家的双眼变得跟兔子一样通红,她从心里叹了一声说:“这女人就怕嫁错男人,你看大康家的也是怪可怜的。萌萌,以后咱长大了,可千万不能找冯大康那样的男人,知道不?” 冯老头一听就着急了,赶紧捂住她的嘴说:“死老婆子,你瞎说啥?萌萌才多大点儿,你就跟她说这些?” 他只要一想起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的乖孙女儿,在将来要被一个臭小子勾回家,他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捏了捏萌萌的小手儿说:“萌萌,咱长大了也不嫁人,爷爷要赚很多很多钱养你一辈子,把咱们家萌萌养成一个金娃娃,咱不嫁人了好不?” 冯老太回手给了他一下子,瞪着眼睛说:“死老头子你才瞎说,萌萌这么好,将来肯定也要嫁个好人家,我看人最准了,必须有我这个奶奶亲自把关才行。” 她低头爱怜地看着小孙女儿,萌萌手里捏着一棵桑葚正在吸吮汁水,睿哥儿拿着一把蒲叶扇子在给她扇凉,冯老太随手就指着他说:“就比如睿哥儿这样的就挺好,长得又好看,对咱萌萌又好,不过萌萌现在还小呢,说这些都还太早了,老头子,等咱萌萌长大了,咱俩可得给她好好挑挑。” 睿哥儿冷不丁听见这句话,那手里的蒲叶扇子顿时停住了,一张脸儿也悄悄地红了起来,他年纪虽小,但却知道嫁人的意思,他妈就是嫁给了他爸,他们就成为了一家人。 睿哥儿只要一想到能和妹妹成为一家人,他那张小脸儿就变得滚烫起来,他要是和萌萌成为一家人,那萌萌还能跟冯家人是一家人吗?他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只觉得自个儿就像个小偷一样,从心里就生出来一股子愧疚,看都不敢看冯老太。 过了很久,睿哥儿才小小声地憋出来一句:“冯奶奶,我真的可以么?” “你在说啥?”冯老太压根不知道他在想啥,她拍拍屁股站起来说:“你和二娃在这里看着萌萌,我看那池子里的盐晒得差不多了,奶奶得赶紧去收上来。” 第023章 老冯家的人上午收了盐, 下午就待在家里煮盐,他们在院子里架起一口大铁锅, 把收来的粗盐倒进去,往里面加满井水,冯老太蹲在底下添加柴火让它煮着,冯老头就拿着一根大勺子站在边上不停地搅拌, 渐渐地粗盐融化在水里,盐水也变得越来越浓稠。 萌萌就坐在走廊边上,看着她爷爷奶奶煮盐,煮开后的盐水带着大海的气息, 被那小风吹着拂到了萌萌的脸上, 她眯起眼睛吸了好几口气, 喜欢得不得了。 冯老头紧紧地盯着那锅盐水, 就等着里面的杂质飘上来,一般都是些草根啊树叶啊比较轻的东西, 捞掉就行。 但是他今天左等右等,盐水里压根没啥脏东西飘上来,倒省了他不少事儿。 “好了凤儿, 别加柴火了,咱赶紧把这锅端过去。”冯老头招呼着他家老婆子,两个人合力把这锅盐水抬到了旁边的木桶上, 木桶的口已经罩着一块厚厚的麻布,盐水一倒下去,那里面的沙子土块啥的也就被过滤掉了。 他们把一锅盐水倒完, 也没见麻布上有多少杂质,彼此之间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欢喜,这肯定又是山神爷爷在关照他们家。 既然没啥杂质,那这锅盐水就倒回去继续煮,煮到一半的时候,冯老头还往锅里撒了一把母子渣,也就是老盐巴,好让锅里的盐快点儿结晶。 冯老太在底下掌握火候,等煮到差不多了,她就拿起一个簸箕丢下去打捞,再捞上来的时候里面就是一担子盐,全是细细白白的精盐,白花花的跟研磨后的雪花一样。 冯老太捧起一把盐巴,伸出舌尖舔了舔,很满意地点头说:“好盐,这盐要是拿出去卖,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他们海边的人家每年都要出去卖好几次盐,这盐巴的档次不一样,价格自然也就不同,只不过以前是生产队卖了盐,钱归生产队,现在他们卖了盐,钱就归自个儿。 冯老太把簸箕挂起来晾干,有些心动地走回来说:“老头子,咱们要不要也多包几亩盐田?今年晒多一点盐拿出去卖,我看这盐能卖上档次。” “盐哪有糖来的值钱?”冯老头也丢了一个簸箕下去,一边捞上来一边说:“前几天我去田里看过了,咱们家今年的甘蔗也长得好,一条甘蔗尾巴上能长出三四根大的,底下还有三四根小的呢。要我说,咱们要包也是包甘蔗地。” 冯老太接过簸箕又挂了上去,想想也觉得有道理,转过身就拍板说:“行,就听你的,咱们包了地来种甘蔗。” 冯老头继续搅拌着那锅盐水,嘴里琢磨着说:“益民现在出差了,村里就剩下国强和丽华两个干部当家,我明天就去找他们盖章,趁着春天多种点儿甘蔗。” 冯老太也觉得这个主意挺好,春天正是播种的季节,过了这个季节就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了,春耕不等人,必须快点儿把耕地包下来,她还不忘叮嘱了一句:“丽华是我娘家侄女儿,她这个妇女主任还是你帮她她才当上的呢,你跟她开口她肯定得帮。” 冯老头压根没放在心上,还笑得特别得意地说:“你忘了咱们家有两个村长呢,我心里有数,这事儿你不用操心。” 第二天,冯老头揣着钱去了大队一趟,回来的时候怀里就多了几张纸,他把这些纸掏出来拍到冯老太的手上说:“给,20亩耕地和15亩荒地。” 冯老太惊得差点儿没接住那纸,赶紧展开来看了一眼说:“老头子,你咋包了这么多地?这得花多少钱呀?” 冯老头挥了挥手笑得很神秘地说:“荒地不要钱,只要咱们肯开荒,开了就是咱们的了。那一亩耕地每年的承包费是10块钱,我一口气包了五十年,先交一年的费用,幸亏咱们上次卖风干肉赚了两百多块钱,这是收条,你给藏好了。” “咱们家哪里种得过来呀?老头子?”冯老太那心情是又肉痛又担心,还把手按在了她家老头子的额上,想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咋就一口气包了那么多地?他们家才几口人?这是要累死他们呀。 冯老头把证书交了出去,心里也就轻松了,搓着手说得特别狡猾:“慢慢种呗,能种多少种多少。我告诉你呀老婆子,这山路就快要修通了,村里的人要把东西运出去多简单呀,这地里能产多少东西,他们就能运出去多少,那可都是钱呐!我估摸着很快就会有人反应过来了,咱们得赶紧下手,晚了就没了,要不是家里的钱不够,我还想多包几亩地呢。” “对对对老头子,还是你有远见,真不愧是当过村长的人。”冯老太听着听着,只觉得从来没这么满意过,她家老头子平时看着不声不响,关键的时候蔫坏蔫坏地,就把一件大事儿办成了。 “那是。”冯老头高高地抬起头,用大拇指指着自己的胸口说:“咱现在一门心思想赚钱,我要赚很多很多钱,将来都留给萌萌花,我还打算等修通了山路以后,就到省城里去看看啥东西值钱,我就种啥,到时候都运出去卖。” 冯家俩老有了共同的目标,那精神头就像年轻了十几岁,为了赶在春天耕种,冯老头每天天刚亮就跑到地里翻土堆肥,冯老太就在家里把甘蔗尾巴泡过水,催出好几根芽来,就等着运到地里去播种。 这一天天气好,他俩忙活了好几趟,才把家里的甘蔗尾巴都搬到了田里去。这田是他们家刚承包的耕地,就位于村子的后头,光靠他们两个种不了那么多,就先收拾了四亩地出来,打算都种上甘蔗。 他俩干劲十足,冯老头扛起锄头在前面挖坑,冯老太就跟在后面种甘蔗,她把一根长了芽儿的甘蔗尾巴横放在坑底,这才把土推了回去,望着这片光秃秃的田野,她已经联想到了它长满甘蔗的样子,一张脸上顿时笑出了菊纹。 家里的大人出来干活,萌萌当然也跟着来了,二娃和睿哥儿把她推到了村子的后头,那里长了一片茂密的树林,其中就有几棵野生的青梅树,这玩意儿在桃源村到处都有,根本没人稀罕它,只有嘴馋的小娃娃们偶尔会摘来吃,那树上的青梅都已经熟透发红了。 萌萌现在走路走得十分稳当,她拽着虎子的尾巴就来到了一棵青梅树底下,抬头望着上面的一颗颗梅子,她心里就先馋上了,指着那梅说:“想吃。” 二娃和睿哥儿跟在后头,发现萌萌盯着那梅子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他俩一商量就说:“萌萌你在边上等着,哥去给你摘下来。” 这梅子树不高,底下还长了很多枝丫,二娃和睿哥儿三两下就窜上去了,扒在那树枝上使劲儿地摇晃,那熟透了的梅子就像下雨似的,簌簌簌地就往下掉。 萌萌看得高兴坏了,拍着小手儿就走过去捡,却不往嘴里送,她自小爱干净,知道这东西要洗过之后才能吃,不然肚肚里要长虫子,这是冯老太告诉她的,她一直记着呢。 小金到了这里,就从虎子的尾巴上溜下来,它看萌萌捡起一颗青梅放在鼻子底下闻,它也很好奇地凑到地上的青梅那里使劲地闻了闻,完了还用它那尖利的鹰喙啄起来,想试试这玩意儿能不能吃。 它用的力气太大了,那颗熟透的青梅一下子就串到它的嘴巴上,粘着那里下不来了。 小金被这颗青梅吓了一大跳,赶紧使出斗鸡眼观察了一阵,然后低着头用两只小爪子胡乱扒拉,它这段时间吃得太胖了,那两只爪子险些够不着,结果梅子没弄下来,倒让熟透的梅肉糊住了鼻子,这下子它难受得嘎嘎直叫,那声音不像是鸡叫倒像是鸭子叫。 它忙活了好半天也没把这颗梅子弄下来,心里急得跟火烧屁股似的,扑腾着翅膀就在地上乱跑乱跳,它原先的绒毛已经褪去了大半,现在长出来的都是金褐色的羽毛,有些地方脱了毛还没及时长出来就变秃了,看着那样子比以前丑多了,家里的几个小娃娃都不想再去摸它,它自己并没有察觉,每天还觉得自己美极了,没人摸它它还要凑上去让人家摸。 虎子看着它那蠢样子,都在心里替它着急,走过去一爪子就拍开了那颗青梅,顺便也把小金给扇到了地上。虎子那体型多大呀,它那力气也大,让小金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挣扎了很久才勉强能站稳,但是它的鼻子还是被糊住了,它难受得上蹿下跳,嘴里嘎嘎嘎地叫得特别难听。 几个娃娃刚开始都不知道它是咋回事儿,看小金又跳又叫还觉得特别乐呵,睿哥儿笑着笑着,忽然觉得不太对劲,提起小金的两只爪子把它倒吊起来,就看见它的嘴巴眼睛里都沾满了梅子肉,这得多难受啊,睿哥儿赶紧把它提到旁边的小水沟里丢进去洗洗。 小金在那水沟里涮了几下,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落汤鸡,它现在倒是不难受了,但是听见娃娃们都在那里笑话它,它心里立刻就气上了,把一身羽毛甩得跟烂拖把似的。 虎子人性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戏谑,最后还是把它叼了起来送回家里,但是小金的气性特别大,一下午都不想理人,蹲在鸡窝旁边自个儿生着闷气呢。 睿哥儿和二娃把一整棵树上的梅子都给摇了下来,看着那么多梅子,他们都不知道该咋办才好,还是冯老太顺手拿了个箩筐装起来,居然装了满满一箩筐。 这么多青梅,一时半会还真吃不完,放在那里肯定就变坏了,冯老太不舍得浪费,就走到井边对小娃娃们招手说:“过来帮我把梅子洗了,待会儿给你们做梅子汁吃。” 二娃和睿哥儿乖乖地走过去洗梅子,萌萌就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看得特别专注,偷摸着还悄悄咽了咽口水。 冯老太把这些梅子洗干净了,挑出里面那些大的好的捣出梅子肉,放点儿糖,再放点儿白开水进去,就变成了一杯梅子汁。 睿哥儿垫起脚尖,发现冯老太已经把梅子汁做好了,立刻端上手说:“冯奶奶,我先端给妹妹喝。” 冯老太本来以为他守在这里是馋得狠了,没想到睿哥儿是给萌萌守着的,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瓜说:“睿哥儿真乖,那就先给萌萌,你的很快就好了。” “妹妹来,哥喂你喝。”睿哥儿把这杯青梅汁端出去,小心地凑到萌萌的嘴边喂她喝了一小口,蹲在那里特别期待地说:“咋样?好喝不?” “哈……”萌萌皱着两条小眉毛张开了小嘴儿哈着气,这梅子汁酸酸甜甜,真好喝,她低下头又喝了一小口,太好喝了。 冯老太把另外两杯梅子汁端出来,塞给睿哥儿和二娃说:“这玩意儿消食,不能喝多了,剩下的奶奶给你们腌起来,做成糖渍梅子。” 第024章 这一天冯老太从田里带回来一筐子香椿芽, 家里的小娃娃特别爱吃这玩意儿,尤其是萌萌, 吃一次她就上瘾了,不管是香椿炒鸡蛋、油炸香椿鱼还是香椿鸡蛋饼啥的她都爱吃。眼看这春天就要过去了,趁着树上还有,冯老太就勾了一些拿回家。 家里的几个娃娃在院子里摆开架势学习, 睿哥儿也在这里面,自从大娃上了一年级,他每天回到家里,都要把当天学到的一两个字教给弟弟妹妹, 萌萌听不太懂, 她只是喜欢和哥哥们坐在一起。 冯老太刚进门他们就看见了那筐子香椿芽, 顿时字也不学了, 转过身就往冯老太身边跑,三娃跑得最快, 他冲到冯老太面前叫得特别甜地说:“奶,今天还吃香椿芽么?咱吃香椿鱼好不?” 冯老太眨眼间就被小娃娃们包围了,还一个两个都吵着要吃香椿鱼, 这阵子她和她家老头子天天忙着种甘蔗,已经很久没去海里捕鱼了,她绕开这群小娃娃, 走到井边把箩筐放下来说:“家里哪有鱼给你们吃?想得倒挺美啊你们,快点儿过来帮忙洗菜。” 几个大一点的孩子都过去帮忙,只有六娃和萌萌蹲在旁边看热闹, 大娃的鬼主意最多,他想起以前去给虎子抓鱼,每次都能抓回来一大把,对他自个儿抓鱼的本事还是很有信心的,他手里洗着香椿芽,嘴上逗着萌萌说:“妹妹,你想不想吃香椿鱼?哥带你到海边去抓,回家让奶奶给咱做香椿鱼吃。” 萌萌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拍着小手儿笑得特别开心地说:“想吃,鱼鱼。” 娃娃们自己要去抓鱼,冯老太是不管的,她看着筐子里的香椿芽还给出了建议:“香椿鱼有啥好吃的?你们吃不腻么?要我说还是抓点儿螃蟹回来,奶奶给你们把蟹黄蟹肉挖出来,做成螃蟹香椿饼给你们吃,保管你们吃一次就忘不了。” 这个世上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么?娃娃们听得一脸神往,恨不得立刻跑到海边去挖螃蟹,好不容易洗完了香椿芽,他们就张罗着要去海边,小竹篓小藤篮都要带上,小铲子也得带上,他们提着东西就要出发,却看见萌萌推着个大竹筐走了出来。 “萌萌,你拿那么大的箩筐干啥?快放回去,用不着那么大的。”大娃走过来想把箩筐放回去,这个箩筐都能装得下两个萌萌了,他可没信心能抓到这么多螃蟹。 萌萌手里抓紧那箩筐的边,嘟起小嘴儿说得特别坚定:“带。” 看萌萌这么坚持,大娃心里就先软了下来,觉得妹妹咋就这么可爱呢,他咧嘴笑得特别自豪,还挺主动地说:“那好吧,哥帮你拿。” 娃娃们来到了海滩上,分散开来寻找螃蟹,现在不是刚退潮那会儿,螃蟹都吃完东西回巢穴里去了,轻易不肯再出来,几个哥哥找了很久才找到几只,丢进小藤篮里连个底儿都填不满。 大娃挠着后脑勺说:“奇怪,螃蟹都躲到哪儿去了?你们跟我到这边来,咱再找找。” 大娃带着弟弟们跑到比较潮湿的另一边海滩,萌萌还站在原地,身边跟着虎子和小金,她慢吞吞地蹲在地上,拿出小铲子挖起沙子来,别看这些沙子表面上很干燥,其实一挖开里面全是湿的,只过了一小会儿坑底就渗出了水,萌萌把一根手指头伸进沙子里,觉得里面的水柔柔地很舒服。 几个哥哥在旁边找了老半天也没找到螃蟹,刚往回走就看见地上突然冒出来很多螃蟹,密密麻麻全是自己爬出来的,哇,这是咋回事儿呀?哥哥们来不及多想,赶紧冲到萌萌的面前把她拉回去说:“妹妹躲远点儿,小心螃蟹夹到你。” 这么一会儿工夫,地上的螃蟹越来越多了,哥哥们高兴得不得了,跑回去就直接下手捡,他们抓螃蟹很有经验,用两只手指头钳住螃蟹壳的两边,就能把整只螃蟹捏起来,任凭它再怎么张牙舞爪也没有用。 娃娃们在抓螃蟹,虎子也跑过来帮忙,它长得特别威武,但是面对这些只会横着爬的小东西,它也没啥好办法,还得特别小心才能不被夹到,把它折腾得急了,它干脆一爪子拍下来,把螃蟹直接拍成扁的了。 小金就不同了,它那爪子和嘴巴都特别锋利,眼神也特别好使,它看准一只螃蟹,不管是用嘴去啄,还是用爪子抓,一抓就是一个准,它刚开始还不敢相信自己这么能干,等它抓到几只螃蟹之后,它心里立马就得意上了,扑腾着翅膀抓得特别迅猛,还专挑大的抓。 娃娃们也尽挑大螃蟹抓,这群螃蟹来得突然,消失得也特别突然,他们刚把带来的篓子装满,一转眼地上的螃蟹就如同潮水褪去,钻到沙子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娃娃们可不管这些,他们笑得嘴都合不上,连萌萌从家里带来的大箩筐都装满了,里面的螃蟹还不停地想逃出来,被虎子拍死几只才算老实了。 小竹篓他们提得动,那个大箩筐就没办法了,五娃飞奔回到家里,拉起冯老太就跑:“螃蟹螃蟹,好多螃蟹,奶奶快去拿。” 冯老太跟着他来到海边,看见那么多螃蟹她也傻眼了,围着那箩筐转了一圈说:“这是遇上螃蟹搬家了?你们的运气咋就那么好呢?走,都抬回家里去,奶奶给你们做螃蟹饼子吃。” 一家人兴高采烈地抬着螃蟹进了村,村里的人看见了,都纷纷围上来问,冯老太见谁都说:“就在那海滩边上,螃蟹多着呢,你们快去瞧瞧还有没有,快点儿,去晚了就没了。” 有螃蟹可以抓,还是这么大的螃蟹,村里的人转过身就拿上家伙跑出去了,等他们到了海滩上,哪里还能看见一只螃蟹的影子? 冯老太还没走到家门口,老二老三家的听见动静也跑出来看,发现她们婆婆扛着一箩筐大螃蟹,瞬间惊得下巴都要掉了,现在这时节哪有这么大的螃蟹?她们一时半会儿还反应不过来,呆在那里跟个木头人似的。 “还愣在那里干啥?快点过来搭把手啊,你们来了就别走了,帮我把螃蟹里的肉拆下来,我要给娃娃们做香椿螃蟹饼吃。” 冯老太让她们两个蹲在井边拆螃蟹,她自己走到厨房里,拿出一袋子地瓜粉就开始和面,把切得碎碎的香椿芽也丢进去,还特别大方地加了两个鸡蛋进去。 等她和好了面,老二老三家的也拆了一海碗螃蟹黄和螃蟹肉,她们做这活儿很熟练,用一把剪刀就能把螃蟹拆得一干二净,冯老太端起这碗螃蟹肉转身丢下一句话:“你们把剩下的螃蟹都给洗洗。” “知道了妈。”赵春花看着她婆婆走进了厨房,那么多螃蟹肉呢,待会做成螃蟹饼肯定有她家三娃四娃的份,都已经分了家的婆婆还对她家孩子这么好,赵春花一想起来就特别高兴,觉得她婆婆真是大方,她大伯一家人也很大方,经常给三娃四娃送肉吃,也没听见她妯娌抱怨过,这样想着,赵春花洗起螃蟹来就更加勤快了。 陈红梅也蹲在旁边清洗螃蟹,心里就琢磨开了,瞧大伯家过的是啥日子,螃蟹这么金贵的东西,居然舍得拿来吃。她婆婆就是偏心,对她家抠搜得跟个铁公鸡一样,对大伯家却大方得不得了,螃蟹就跟不要钱似的尽拿来吃了。 她见五娃六娃溜进厨房里,出来的时候一人手里就拿着一个饼子在吃,她心想那么多螃蟹呢,不吃白不吃,悄咪咪地就走过去说:“你俩待会多吃点儿,吃够本了才能回家,听见没有?” 冯老太看她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还逮住五娃六娃在那里嘀嘀咕咕,就知道她心里肯定又酸上了,这次的螃蟹是几个小娃娃一起弄回来的,不给老二老三家拿回去点儿也不太好,她可不像别人家的婆婆,尽算计着家里人的吃食,屁大点的东西看得比天还大。 螃蟹也清洗得差不多了,冯老太走到井边,拿出两个小竹篓随意地装满,里面大螃蟹小螃蟹都有,她拍了拍手站起来说:“今晚我留几个小娃娃在家里吃饭,这些螃蟹你们拿回家里去。” 陈红梅做梦都没想到她婆婆竟然大方了一回,还白送这么多螃蟹给他们家,她高兴地就快找不着北了,两只眼睛滴溜溜地乱转,看着地上的两个篓子就在心里比较起来,她觉得左边那篓螃蟹比较大比较多,抢着抱起这篓螃蟹说:“妈,那我就先走了,家里还没做饭呢,我看今晚就做这螃蟹肉,等娃娃他爸回来了就能吃上。” 陈红梅抱起这篓螃蟹不肯撒手,嘴上说着话就已经走到了院子门口,转了个身一溜烟不见了。 冯老太多精明的人呐,老三家的眼珠子一转她就知道她想干啥,她像看笑话一样,骂都懒得骂她,这就是个浑人,好在她还知道心疼老三,不管怎么说,老三总是她亲生的孩子,这点吃食冯老太还是舍得给的。 赵春花也很惊喜,却还是推脱了一句:“妈,要不我少拿点儿?这么多螃蟹你腌起来拿出去卖掉,也能卖不少钱呢。” 一斤腌螃蟹才卖几分钱?冯老太倒是想得开,她家的日子眼看就要红火起来,她现在已经看不上卖螃蟹那点子钱了,还不如留给自家人吃。想到老二家最近也包了不少田,更该好好补补,她走回厨房又拿出一把香椿芽装进去说:“你自己不吃,你男人三娃四娃也要吃,这里还有点儿香椿芽,你都带回去吧。” 到了晚上,一家人就围坐在堂屋里吃饭,今天多了五个小娃娃,餐桌上就更加热闹了,冯老太给他们做的香椿螃蟹饼,是用自家种的地瓜磨成粉,和着细碎的香椿芽和蟹黄蟹肉,放进油锅里炸成金黄色,一个个饼子都圆圆的特别可爱,跟小娃娃们的小手儿一样大,只要咬上一口,那地瓜粉的黏糯混合着香椿蟹肉的喷香,让娃娃们吃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一个两个都塞得肚子溜圆,只觉得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小娃娃们吃饼,大人们就吃油炸小螃蟹和清蒸大螃蟹,完了再吃几块腌黄瓜解解腻,也觉得从来没这么过瘾过。 他们刚吃完饭,杨小娟就过来接走睿哥儿,她家跟老冯家也是老交情了,但留小娃娃在家里吃饭还是第一次,以前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哪还有多余的饭留给外人吃,就算是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多少人家里都还吃不饱呢,这老冯家的人就是厚道,她笑得特别热情,嘴上还很客气地说:“睿哥儿今天真是麻烦你们了,他没淘气吧?” “说啥呢?就没见过比睿哥儿还懂事的孩子,刚才他们吃饭,萌萌几个哥哥都只顾着自己吃,就睿哥儿知道先喂萌萌,咋就这么乖呢?”冯老太看睿哥儿就像看自家的孙子,甚至比自家的孙子还要疼爱一些。 她走到井边拿回来一篓子螃蟹说:“光明家的,待会你把这些螃蟹拿回家里去,都是新鲜的。” 杨小娟连忙推回去说:“他老婶儿,睿哥儿留在你家里吃饭,我就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这螃蟹看着就大,我咋好意思又吃又拿呢?” 冯老太直接把篓子塞到她怀里说:“这些都是睿哥儿自己抓的,你拿回去给他做点小吃食啥的,咱大人吃苦不要紧,不能苦了孩子,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两家的关系确实用不着客气,杨小娟想了想就说:“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睿哥儿,还不快谢谢你冯奶奶?” 睿哥儿被他妈牵在手里,那脸上的表情还有些舍不得,他瞅了瞅冯老太后面的萌萌说:“谢谢冯奶奶,我明天再来找妹妹玩。” 杨小娟带着睿哥儿走出了老冯家,随口问他说:“你在冯奶奶家吃得饱不?回家还要不要吃点儿?” 睿哥儿点了点小脑袋说:“吃得很饱很饱,妈,我喜欢冯奶奶家。”冯家的小娃娃多,吃东西都靠抢,看着就特别热闹,睿哥儿家里就他一个孩子,他对老冯家那么多娃娃可羡慕了。 杨小娟心里好笑得很,她可不知道睿哥儿在想啥,拧着他的脸蛋儿说:“你还吃上瘾了你?我告诉你呀睿哥儿,不许去老冯家蹭吃蹭喝给我丢人,你知道不?” 睿哥儿往旁边躲开他妈的手,摆出一副小大人的认真样儿说:“妈,你在瞎说啥呀?我是那样的人吗?咱快点回家我要冲凉了。” 第025章 天气越来越热, 村里的人整天忙着耕种打渔,空闲的时候就自觉地去山里修路, 现在他们捕捞到的海鲜,还全部做成了干货,等山路修通以后,他们就能直接运鲜货出去卖了, 想到那卖鲜货的钱,村里的人就从心眼里火热起来。 刚刚干完农活,村民们就互相吆喝着走上了山,一个走在前面的村民有些担心地说:“最近的雨水太多了, 昨天我们刚修完路, 还没走回去呢, 一块大石头就从头顶上轰隆隆地滚下来, 哎哟妈呀,老吓人了, 幸好没有砸到人,不然非把人给砸成肉饼。” 另一个村民立刻拍着大腿说:“谁说不是呢,那块石头我也看见了, 老大一块就横在路上,今天还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力气,才能把它给挪开, 这老天爷就是见不得咱们好过。” 冯国强也走在了队伍里,修路是村里的大事儿,身为干部就更要出力了, 现在村长不在,他得一个人挑起这大梁,看见大家的脸上都有些害怕,冯国强咧开嘴说:“怕啥?咱手里有这东西,不管是多大的石头,我都能给它炸开了。” 大家听完之后才有些放心,有了冯国强的保证就好办多了,不然光靠他们的双手双脚,想要搬开那块大石头,还得花费不少力气呢。 一个村民回过头来说:“都不知道你们在担心啥?你们是不是忘了,咱有山神爷爷当靠山?等咱们进了山里,山神爷爷肯定已经帮咱们把那块大石头弄走了,不信你们待会自个儿瞧瞧。” “你咋知道啊?鼠娃子,难道你亲眼看见了?”村民们听他说得那么玄乎,想不好奇都难。 叫鼠娃子的村民在全村出了名的胆小,自从他上次跟着村长进了山,恰巧碰见山神显灵了,他那胆子就变得比谁都大,觉得他无论做啥事情,都有山神爷在后面兜着呢,大着口气说:“我就是知道,山神爷是谁呀?这龙岭发生的事儿,哪里能瞒得过他老人家?肯定已经帮咱们把石头搬走了。” 鼠娃子对山神爷就是这么有信心,村里的人经过这么多次山神显灵,对山神爷爷的能力那也是相当迷信,等他们真走到了山里,果然发现昨天那块大石头已经没了,就连那山顶上大大小小的石头,居然也都不见了。 这下鼠娃子说得更神气了:“山神爷爷对咱们实在是太好了,他知道那山上的石头掉下来危险,所以把石头都收回去了,免得石头砸下来伤到咱们,山神爷爷真是神了!” 其他的村民也都打心眼里崇拜起来:“是呀是呀,山神爷他老人家真是咱桃源村救苦救难的大仙啊,咱们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能遇上山神爷他老人家这么帮咱们。” 冯国强是个民兵团长,还曾经上过战场,按理说他应该不相信这些才对,但是他现在却比谁都相信,还跟村里的人说:“等山路修好了,咱们就去山神爷的庙里,把他老人家的庙再给修得好点儿,把那庙前的地也给他整一整,大家说咋样?” 这个主意立刻得到村民们的赞同:“对对对,山神爷对咱好,咱也不能忘了本,我看就这么办。” 村民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心里的一股子喜气压都压不住,必须化为力气给它使出来,都用在那修路上面。 这山里的事儿,不过就是萌萌勾勾手指头就办成的事情,她一转身就给忘了,现在夏天已经来了,萌萌身上穿的衣服也换成了粉色带小花的的确良小衣小裤,衣领上还缝了一圈漂亮的花边,这是她爷爷出去卖盐顺便捎回来的布料,这料子选得极好,衬得萌萌的一张小脸儿白嫩嫩粉扑扑,一笑起来两个小酒窝深深的,可爱到了骨子里去。 冯老太经常瞅着萌萌的小脸蛋,在心里想着,她家大儿子的长相顶多也就是周正,她家大儿媳妇虽说长得好看,但也没这么好看,他俩生的萌萌咋就这么会长呢?真是老冯家祖坟上冒青烟了,才生出萌萌这样一个闺女。 冯老太对她爱得不行,给她穿好了小衣服,又在她的脑袋瓜上扎了一个歪歪的冲天小辫,把从上海丝巾拆下来的红艳艳丝绸带子也给扎了上去,还打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萌萌扎的这丝巾被她三婶儿知道了,还叽叽歪歪了好几天呢,陈红梅觉得她这婆婆就是疯了,竟然把一条好端端的上海丝巾拆开来,就为了给那赔钱货当头花儿,就没见过这么偏心眼偏到山沟里去的人。 萌萌穿好了衣服扎好了头花儿,就搬出个小板凳坐在了走廊上,在她的前面放着一张小木桌子,上面摆着一碟子糖渍梅子、一碟子米花糕,还有一个圆溜溜的绿皮椰子,开口的地方插上一支细细的竹管,在这些吃食旁边,还放着一圈哥哥们从山上摘来的鲜花。 虎子就趴在桌子旁边,天气热了,它把肚皮紧紧地贴在地面上纳凉,小金紧挨着虎子的肚皮睡觉,时不时还从嘴里发出咕咕咕的孵蛋声,这声音是它刚从母鸡那里学来的。 小金现在也大变样了,它身上嫩黄色的绒毛已经脱得差不多,只有脖子上面还有一点儿,新长出来的都是金褐色的羽毛,在阳光下一闪一闪地特别亮堂,它的眼睛周围还长出了一圈白色的小短毛,但它的喙还是嫩黄色,只不过变大了一号。它没事的时候经常扑腾着翅膀,却还是不会飞,看上去就像一只小号的母鸡。 萌萌就坐在小板凳上,粘一块米花糕酥酥软软,吃一颗糖渍梅子酸酸甜甜,再喝一口椰子汁美滋滋,她快活得大眼儿弯弯,嘴唇微微翘起,捏起一朵鲜花在手里转着圈,看着她爷爷奶奶在前面忙活。 他俩在干啥呢? 冯老太从水盆里抓出一个巴掌大的贝壳,用小刀撬开外面的硬壳子,从里面挖出来一个浅黄色带唇边的贝壳肉,她掂量着这个贝壳肉的重量,又用手在上面丈量了一下,顿时笑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缝,高兴地说:“老头子,这个鲍鱼肯定是个三头鲍,这得值多少钱呀?” 冯老头默默地递过来一个鲍鱼,笑得特别自豪地说:“你瞧瞧这是啥?这么大的两头鲍鱼你见过没?有钱都买不到的两头鲍,就这么被我给捕捞到了,哈哈。” 家里没了壮劳力,冯老头一个人每天还要到田里去伺候庄稼,冯老太就不放心让他出海,不出海家里的收入眼看就少了许多,冯老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可是要赚很多钱的人,怎么能没有收入呢?他出不了海,就自个儿划着小船,到那礁石群里去下篓子,没想到他昨天刚下的篓子,今天捞上来就发现全是鲍鱼,还都是巴掌大的大鲍鱼,两头三头四头的都有。渔民都知道,鲍鱼是头越少越值钱,平时他们只见过饺子那般大的,啥时候见过这么大的鲍鱼?这真是老天爷都在关照他们呢。 冯老头把那个鲍鱼拿了回来,用小刷子把上面的沙子脏东西啥的都洗刷干净,还跟他家老婆子说:“老二家的篓子跟我放在一起,也跟着捞上来一些大鲍鱼,老三家的昨天偷懒没去,白白错过这个机会了。” 冯老太把那些洗干净的鲍鱼一个个摊开来晾晒,听见老三家的偷懒,她只瞥着嘴说:“你替她惋惜啥?就算老天爷赏饭吃,也得看她能不能接住,懒鬼活该倒霉,老三都没说她,你管她那么多干啥?” 冯老头还有些慈父心肠,无奈地叹着气说:“我这不是着急么?我也就是说说而已,老三都分出去过了,过好过坏全凭他自个儿,咱当父母的也不能陪他一辈子,你说是不?” 冯老太可不这么看,他们乡下人家男女都要干活,这男人都把重活给干好了,剩下的轻活就是女人的了,老二家的咋就知道要去下篓子?老三家的也太不争气了,她很看不上地说:“老三这人就是笨了些,要是娶个春花那样的也能把日子过好,偏偏他脑子进水了,娶了这么个玩意儿,我当初不是不同意么?现在好了,日子过得咋样他都得自己受着,老头子,你可别给我拎不清。” “知道了,这还用你说吗?这人呐,好好的日子都能给它过孬了。”冯老头感慨了一声,又兴冲冲地摆弄那些个鲍鱼,得给它们一个个隔开来,才能晾晒得均匀,等渍了盐之后还要再吊起来晒,最终晒出溏心就能卖上好价钱了。他出了几趟山,现在可不会傻乎乎地卖给收购站,卖给个体户的饭店那价钱就高多了,再有就是卖给外面来的海货贩子,咋样都比收购站给的钱多,这日子是越过越有盼头了。 他把所有的鲍鱼都摊在箩筐里,就想拿出去晒,冯老太赶紧拦住他说:“先别,把那几个小的挑出来,今晚咱也尝一尝鲍鱼的滋味儿。” 冯老头特别欣喜,立刻转回来说:“是得好好尝尝,打了一辈子渔,咱还没吃过这么高级的玩意儿呢。” 老两口凑在那里挑挑拣拣,门外有个身影一闪,晒着大太阳就走进来了。冯老太抬起头看见了,冲他招手说:“睿哥儿,快到走廊上面去,外面太晒了,瞧这晒得一身汗。” 睿哥儿快走几步跑上了走廊,一张小脸儿晒得发红,还没来得及擦汗呢,就把右手往萌萌面前一伸,从他的手指缝里就掉出来一个黑色的圆珠子,上面用一根红绳串着,在萌萌面前晃来晃去。 那是个啥?冯老太走过去捏起来仔细瞧了瞧,这不就是山里的龙晶么?他们这一片都是黑色的火山石,经常能够捡到这龙晶,跟疏松多孔的火山石不同,这龙晶致密得跟玻璃一样,往往里面还有眼儿,颜色也漂亮,冯老太就见过绿色蓝色和紫色的,但睿哥儿带来的这颗金眼儿可不多见,多少年了也没见过几回。 冯老太揉了揉这颗龙晶,发现它表面光滑得跟个玻璃球似的,上面还有两个稀罕的金眼儿,不由得好奇地问:“睿哥儿,你这是哪儿来的?” 睿哥儿把手背在后面说:“冯奶奶,我自己在山上捡到的,送给妹妹玩。” “你自己磨的?睿哥儿,你把手给奶奶看看。”冯老太一听就觉得不对劲,这龙晶都是有棱有角的,哪有山上捡来就是圆溜溜的,肯定是睿哥儿自己磨的,这孩子咋这么能折腾呢? 看他还把手背在后面,冯老太揪住他就把他转了个身,抓起他的小手儿一看,顿时心疼坏了,这手上都磨出来好几个水泡,已经挑破了,结了一层薄薄的疤,这得多疼呀。 睿哥儿端着小脸儿显得特别坚强,冯老太又是心疼又是慈爱,捏着他的手心说:“你这孩子咋这么实心眼呢?妹妹还太小,没必要给她做这些,她小时候你给她的珍珠就被她弄不见了,睿哥儿,你下次不许再这样了,知道不?” 睿哥儿抬起小脑袋笑得特别乖巧地说:“知道了,这绳子结实丢不了,给妹妹戴上玩。” 这要是别的东西,冯老太或许还要推脱一下,不过这龙晶满山都是,收了也就收了,关键是人家睿哥儿的一片心意,她接过来就给萌萌戴上了,发现萌萌戴上这红红的绳子黑黑的珠子,显得她的脖子越发白嫩了,说不出来的好看。 冯老太端详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满意,就听见二娃站在旁边吧唧吧唧地吃着东西,屈起手指头就敲在他脑袋上说:“你瞧瞧人家睿哥儿对咱萌萌多好,你咋做人家哥哥的?就知道吃吃吃,别把萌萌的零食都给吃没了,看我不削了你。” 二娃去抓米花糕的手顿时停住不敢再拿了,他纠结地瞅着睿哥儿,在心里就先埋怨上了,瞧你把我比下去,让我奶奶埋汰我,你咋就这么能呢? 他郁闷地走到一边,就听见墙外传来一阵娃娃们的嬉闹声:“狗剩,把你那猪泡带上,咱去海里游水了。”“等等我,我也要去。”“游水咯,游水咯。” 二娃听见他们要去海里游泳,他心里就像猫抓似的特别心痒,这天气太热,待在家里太难受了,他也想去游泳,走回来就跟他奶说:“奶,狗剩都去海里游水了,我也想去。” “不行,你得在家里看着妹妹。”冯老太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二娃自己出去玩了,萌萌一个人就太寂寞了。 二娃也是鬼精鬼精地,指着萌萌说:“我把妹妹也带去玩,就让她待在沙滩上,虎子也一起去。” 冯老太刚想摇头,就听见萌萌快活地叫了一声“沙滩”,她那话到了嘴边就改口说:“那好,你给我听着,不许让萌萌去海里,在沙滩上给她挑一块阴凉的地方知道不?睿哥儿你也一起去。” 她回到堂屋里拿出一顶小草帽给萌萌戴上说:“乖萌萌,玩累了就早点回来吃饭,奶奶给你炖个鲍鱼吃。” 二娃欢呼着就要去海边,隔壁的三四五六娃在家里听见动静了,也纷纷吵着要去海边,最后出发的时候就变成了七个小娃娃。 大家呼啦啦地推着萌萌就冲到了海边,这一片半圆形的海,尽是白色的沙滩,上面还生长着一棵棵高高的椰子树,那树叶被海风吹得轻轻晃动,就好像妈妈手中的蒲叶扇子。 沙滩上全是小娃娃们欢快的叫声,这里没有大孩子,他们都去学校里上学了,只有六七岁以下的小娃娃跑出来疯玩,二娃看见住在对面的狗剩,他手里拿着一个鼓鼓的猪泡就冲进了大海,那海水干净得像一块蓝色的透明玻璃,看着就特别清凉。 二娃把弟弟妹妹们都带到了一棵椰子树底下,交代他们不要到处乱跑,就招呼上三娃四娃出去游泳了,虎子也跟着一起跳进了海里,四只爪子刨得飞快,游得比小娃娃们都好。 五娃站在岸上看得羡慕极了,他今年已经四岁了,但还学不会游泳,只能在村里的小河扑腾两下,大海他是不敢去的。睿哥儿会游泳却不想去,他要待在岸上看着弟弟妹妹。六娃还太小就知道傻乐呵,跟萌萌两个人对坐着在那里玩沙子,小金就在沙子旁边蹦跶,努力地扇着翅膀却还是飞不起来。 四个小娃娃当中就五娃最无聊,他想去玩水又不敢去,跟弟弟妹妹又玩不到一块去,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个小娃娃挖了个坑把自己埋在沙子里,他立刻就眼馋上了,还拉着睿哥儿帮他挖坑。 起初睿哥儿一边挖坑还知道一边看着萌萌,发现她一直坐在那里玩沙子就放心了,没想到他才一会儿没看着她,萌萌忽然就蹬蹬蹬地自己跑出去了,一直走到海边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掉到海里去了。 睿哥儿吓得胆子都要破了,冲出去大声喊着:“妹妹,快回来!” 但已经来不及了,萌萌噗通一下掉到了海里,睿哥儿看得全身都僵了,哇地一下就哭出来,还在岸上的五娃也看见了,猛地就从坑里跳出来冲到了海边,却看见萌萌整个人仰躺着飘在海上,两条腿儿还慢悠悠地晃着水花儿,游得有模有样。 五娃擦了擦眼睛都不敢相信他看见了啥,他妹妹就是这么聪明,一下海就会游泳了,比他这个当哥哥的强多了。 睿哥儿也发现了萌萌会游泳,连眼泪都顾不上擦就跳进了海里,一边朝萌萌游过去一边大喊:“萌萌快回来,海里太危险!” 萌萌压根听不到他在说啥,她仰躺在大海上就好像躺在妈妈的怀里,只觉得特别温暖特别惬意,舒服极了,她都不用动,想去哪里就能去到哪里,她的一双小手儿在水面下,不停地收着海水吐着海水,玩得特别开心,这片海水下的海床,那水里的游鱼,还有远处的礁石群,她通通都能感受得到。 她徜徉在这片大海之上,就好像已经跟它融为了一体,就在这时,海面下有一个黑影正在朝她悄悄地靠近。 第026章 睿哥儿也看见那黑影了, 他奋力地朝萌萌游过去,但萌萌却越飘越远, 他怎么用力都够不着。二娃三娃四娃也发现出事儿了,他们都想游过去救萌萌,眼看萌萌离那个黑影又近了一些,他们离得实在是太远了, 压根游不到那里去。 五娃也被吓傻了,站在岸上哭得像个泪人,那个小房子一样大的黑影,就在萌萌的身后, 他哇哇地哭嚎着说:“咋办咋办?妹妹要被吃掉了。” 冯益民刚来到海滩就看见了这一幕, 他的心都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冲过去撕心裂肺地大喊:“萌萌!” “爸爸!”萌萌从海面上抬起小脑袋就看见了她爸, 她心里高兴坏了,晃着小腿儿就飘了回来。 冯益民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去, 他刚回到家放下行李,听他妈说萌萌去海边玩了,他两三个月没见到闺女了, 心里特别想念,一秒钟都不想多等,就跑到海滩上来找萌萌, 没想到刚来就看见萌萌的身后有一个黑影,他作为海边的渔民,当然知道这海底的巨兽多着呢, 他都不敢去想,万一萌萌被伤着了害着了他会咋样,只想快点儿游到萌萌的身边去保护她。 好在老天爷都在帮他,他跳进海里迎面就打过来一个浪,萌萌顺着浪花就飘到他的身边,他赶紧伸手去把萌萌勾回来,紧紧地抱住她的小身子,这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在发抖。 他顾不上去看萌萌,托着她就往岸边拼命地游,直到脚底踩到了沙子,他才抱起萌萌冲上了沙滩,跪在那里仔仔细细地把她给检查了一遍,发现萌萌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这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哇,大鱼不见了。”沙滩上都是刚从海里逃回来的小娃娃,他们一看见黑影就往回跑,现在一个两个地都站在沙滩上望着大海,但是哪里还有大鱼的影子。 哥哥们却没心思去看大鱼,他们也跟着游上了岸,围在萌萌的身边哭哒哒地问:“妹妹没事吧?有没有被鱼咬到?” “闭嘴,待会再收拾你们这群兔崽子。”冯益民恼怒地扫了他们一眼,尤其是自家的二娃,萌萌才多大,她咋会自己跑到海里去,肯定是她哥哥们没好好看着她,他回想起刚才那条大鱼,说不定那就是一头鲨鱼,他心里顿时后怕到不行。 几个哥哥掉着眼泪,都不敢再说话了,全都闭上嘴巴,一个个都乖得跟个鹌鹑似的。 冯益民想想还不放心,揉着自家闺女的小肩膀认真地说:“萌萌答应爸爸,以后不许再到海里去了,海里太危险,你知不知道?” 萌萌回过头望着大海,心里面还有一点点犹豫,但她想做个听话的乖孩子,只好在意识里和小伙伴说,你先回去吧,以后再来找我玩,感觉到小伙伴已经调头离开了,萌萌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小脑袋,乖乖地说:“嗯,知道。” 冯益民爱怜地捏了捏她的小粉脸儿,把她抱在怀里说:“萌萌真是个好孩子,爸爸带你回家。” 他瞥见地上的几个男娃,看他们还在哭,瞪着眼睛就凶他们:“你们几个,还不快跟上来。” 冯益民抱着萌萌走回村里,这才有时间好好地瞅着闺女,她比上次长大了许多,小胳膊小腿儿都是肉肉的,白嫩嫩的跟藕节似的,总也晒不黑。不像自个儿去了一趟南方,就晒得比以前黑多了,南方的阳光就是比他们这里的毒辣。他把萌萌往手臂上掂了掂,发现闺女在偷偷地打量他,瞬间咧开嘴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说:“爸爸晒黑了,萌萌还记得爸爸吗?” 萌萌当然记得爸爸了,她笑得两只大眼睛都弯了,用力地点着小脑袋喊了一声:“爸爸”。 那声音可甜可软了,充满了浓浓的濡慕和依赖,让冯益民心里像灌了蜜似的,只想把闺女当做心肝宝贝来疼爱,他柔柔地哄着她说:“爸爸给萌萌带了礼物回来,你不是要冰吗?爸爸都给你带来了。” 萌萌眨了眨眼睛,歪着小脑袋在那里想,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她啥时候要过冰了,还把她要过饼的事情也给忘记了。不过她知道礼物是啥,像她脖子上戴的这颗珠子就是礼物,她伸出手指头拨弄着珠子,凉丝丝地很舒服,她喜欢礼物。 冯益民走进了家门,就看见他爸他妈还在堂屋里收拾行李,他这次带回来好几个包裹和箱子,和光明两个人累得半死才抬回了家。 老两口听见声响转过身来,一眼就看到萌萌全身都湿透了,那身漂亮的小衣小裤也湿了,头发还在滴水,就连小辫也乱了。 冯老太立刻着急地走过来说:“这这这是咋滴啦?萌萌掉水里了?心肝儿,快给奶奶看看。” 冯益民把萌萌塞到他妈怀里说:“妈,萌萌没事,你快去给她换件干净的衣服,省得她待会着凉了。” 等萌萌去到屋里,冯益民阴沉着脸,拖过二娃让他趴在自己腿上,狠狠地揍着他的屁股,嘴里教训说:“让你带妹妹去海边玩,让你不好好看着妹妹,我打死你个臭小子,你说,你还敢不敢了?” 二娃趴在他爸的膝盖上,被打得特别痛却不敢求饶,他今天也被吓到了,那个黑影那么大,一口下去就能把萌萌吞掉,他从小听到的故事都是这样的,他想想就觉得可怕,白着小脸儿说:“我再也不敢了,呜呜……” 三娃四娃五娃也被吓得不轻,到现在还在抽抽搭搭地哭着鼻子,低着头看也不敢看屋里的大人,只有六娃还太小不懂事儿,看见哥哥们在那哭,他还觉得特别可乐,傻兮兮地笑起来。 睿哥儿垂着眼睛看着地上,他没有哭,手指头却抖个不停,忽然抬起头说:“冯大伯,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看好妹妹。” 冯益民把二娃揪到一边去,睿哥儿才几岁呀,他跟萌萌再亲,还能亲得过几个哥哥么?就安慰他说:“睿哥儿,不关你的事儿,萌萌有几个哥哥呢,都是她哥哥的错,你们记得,下次千万不能去危险的地方知道不?” “知道了,冯大伯,我以后一定看好萌萌。”睿哥儿心里又愧疚又失落,他不是老冯家的人,就算错了也没有他的份。 冯益民看着他的小脸儿一阵青一阵白,也只以为是小孩子害怕了,拍了拍他的后背说:“睿哥儿,你爸爸也回来了,你先回家去吧,改天再来家里玩。” 睿哥儿吸着鼻子把眼泪憋回去说:“冯大伯,那我回家了。” 睿哥儿刚走出院子,隔壁的老二老三两口子就走进来了,他们刚才都听见动静了,知道大哥已经回到家,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就传出娃娃们的哭声,还以为出了啥事儿,赶紧跑过来看,发现大人们都好好的,只有小娃娃在那里哭。 赵春花着急地走进堂屋里说:“这是咋回事儿?你们咋哭鼻子啦?” 冯益民作为大伯不好说话,冯老头就站出来说:“这群兔崽子把萌萌带到海里去了,后面就跟着一条大鱼,要不是你们大哥游得快,哎呦呸呸呸,总之这群臭小子,不教训是不行了。” 赵春花听着冯老头的话,那张脸已经是越拉越长,从眼睛里射出一股子凶光,走过去就揪住三娃四娃两个人,狠狠地给了他们好几下子。她知道大伯肯定不会教训这俩小子,萌萌还那么小,他们就敢让她去到海里,还险些遇上了危险,他们爷爷说得对,这俩小子就是皮痒了,必须好好治一治他们,不然下次还不知道会干出啥事儿来。 赵春花做惯了农活,那体力旺盛得很,她一只手就抓住两个小男娃,另一只手嘭嘭嘭打得十分起劲,还骂他们说:“你们这两个兔崽子,咋能把萌萌弄到海里去?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不打你们都要上梁揭瓦了。” 陈红梅在旁边看得脸色都变了,她刚才心里还有些担心,这不已经没事儿了嘛,小娃娃们又不是故意的,哪里用得着下死力气去打,也不怕打坏了,她自己生的孩子自己心疼,但她这妯娌很明显是不心疼的。打量着谁不知道呢,大伯去了南方肯定带回来不少好东西,看这满屋子的包裹和箱子,她妯娌这是打算讨好大伯,好从他这里捞多点好处呢,不行,不能让她一个人捞到好处。 陈红梅醒悟过来,也走过去揪住五娃,掰开他的小手心狠狠地打了好几下,还故意凶他说:“让你调皮,让你贪玩,你不是不会游水吗?你跑到海边干啥?谁让你去的?下次还敢不敢了?” 五娃从海边回来就一直在哭,他妹妹差点就被鱼吃掉了,那他就没有妹妹了,他的心里阴影无穷大,哑着嗓子嚎:“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带妹妹去海边玩了。” 陈红梅还在那狠狠地揍他说:“你妹妹几岁你几岁?你咋不看着妹妹?你咋让她到海里去了?” “够了,嚎什么嚎?老三家的,你给我闭嘴,你们都别哭了,下次再让萌萌去危险的地方,看我不削了你们的皮把你们吊起来。” 冯老太在屋里已经给萌萌检查过了,她身上都好好的,连一个口子都没破,但是想到大儿子刚才说的大鱼,她心里就忍不住害怕,抱起萌萌就不肯撒手了,坐在那里支使着她家老头子说:“你把刚才那包裹拿出来分了,那是你们大哥从南方带回来的稀罕玩意儿,你们拿回家里去,不许到处嚷嚷。” 小娃娃们还在那里抽噎,几个大人却齐齐看向了冯老头手里的包裹,只见他缓缓地打开来,把包裹里面的东西分成两份,全是他们见都没有见过的稀罕玩意儿,顿时把眼睛瞪得老大。 冯益民指着那几样东西介绍说:“二弟三弟,这是广州最有名的鸡仔饼和冬瓜糖,味道不错,你们带一些回去给娃娃们吃。这里有几条小手帕,都是我在广州买的,咱省里压根没有这种款式,弟妹要是看着能用就拿回去。这里还有两副蛤蟆镜,是专门留给你们的,等咱们出海的时候就能用上了。” 几个人捧着这堆稀罕玩意儿都呆愣住了,那包鸡仔饼一个个都黄澄澄油腊腊的,闻着就特别香,不用吃就知道肯定很好吃。那冬瓜糖更是听都没有听说过,一根根都白丝丝碧绿绿的,跟手指一样长,肯定也是好东西。那几条红艳艳的小手帕,我滴个娘喂,上面竟然还印了好几个大美女,比那天上的仙女还漂亮呢,赵春花和陈红梅两个人高兴得差点疯了,这很明显就是给她们准备的。 冯老二和冯老三更是激动,学着冯益民的样子就把蛤蟆镜戴在了自己的脸上,顿时看啥都是一片黑乎乎,走到堂屋外面,一点也不觉得太阳晃眼睛了,他们瞅了瞅彼此的样子,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时髦过,那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冯老二把蛤蟆镜摘下来说:“大哥,这玩意儿好贵的吧?我咋好意思拿回家呢?” 冯益民还没来得及说话,冯老太就直接挥手说:“买了就是给你们用的,都拿回家里去吧,你们大哥刚回来也累了,我就不留你们了。” 几个大人小孩捧着礼物就欢天喜地回去了,陈红梅走在最后面,忍不住回头望着堂屋,那么多包裹箱子呢,里面肯定还有不少好东西,她抽了抽鼻子,还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鲍鱼的香味,不好,她婆婆在盯着她了,陈红梅扯过五娃六娃,心里很不甘心,脚下却急急忙忙地走出了大伯家。 “终于清静了,老头子,你快去把门给关上,别再让人进来了。”冯老太等到院子的大门关好了,这才把萌萌放在椅子上,自己站起来说:“益民,你咋带了这么多东西?这都是些啥玩意儿?” 冯益民走过去把那些包裹一个个打开,里面全是大大小小的衣服,那款式冯老太从来都没有见过,她看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时髦的衣服。 她手上扬着一条深蓝色的裤子说:“益民,这是啥布料做的裤子?也忒厚实忒好看了,咦,这裤腿咋像个喇叭似的呢?” “妈,你说的没错,这就是南方最流行的喇叭裤,是用香港的牛仔布做的,最结实最耐用了,我给你和爸都带了两条。” 冯益民把那些东西都一样一样掏出来说:“妈,这是给你买的垫肩衬衫和雪花膏。这是我给萌萌她妈买的海魂衫,等她待会从学校回来就让她穿上试试。爸,这是你的花衬衫和蛤蟆镜,你觉得喜欢不?” 冯老头又是欢喜又是震惊,呆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话:“益民,这些东西你是咋弄来的?咱们家可没有那么多票哇,还有这么多小娃娃穿的衣服,你哪儿来的票?” “爸,南方那边不要票,全是个体户,这些东西只要有钱就能随便买得到。”冯益民把他给大娃二娃买的衣服拿出来,都是小件的牛仔裤、花衬衣、海魂衫、蛤蟆镜啥的,把二娃高兴得差点没背过气去,这么多好看的新衣服,居然都是给他和他大哥的。 他抓起一个漂亮的长条盒子说:“爸,这是啥东西?这也是给我的吗?” 冯益民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瓜说:“这是给你和你哥买的文具盒,你手里这个不是你的,旁边那个小的才是你的,等明年你去上学了,给我好好学习知不知道?” 二娃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种文具盒呀?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来,里面还有好几个格子呢,啥颜色都有,好看得让他想哭,恨不得现在就去学校里上学,好让大家都来瞧一瞧他的文具盒子。 冯益民还在继续往外掏东西,“妈,这些都是给萌萌的,你瞧,还有省里给的水果罐头,里面放了好几种稀罕的水果,我没舍得自己吃,都留给咱萌萌吃。” 他又拿出来好几条漂亮的小裙子,有粉红色、浅蓝色、嫩黄色啥的,一件件都放在萌萌身上比了又比,非常满意地笑着说:“这是我特意去商场买来的蓬蓬裙,你看这花边多漂亮,正适合咱萌萌穿,爸爸还给你买了小凉鞋,萌萌看看喜不喜欢?” 萌萌从小就爱美,一听这些东西都是给她的,她立刻拍着小手儿笑得咔咔的,看着可开心了。 冯益民又从兜里掏出来一排五颜六色的塑料发卡,好家伙,整整有十几二十个呢,每一个都特别特别可爱,他拿下来一个就夹到萌萌的头发上,觉得这发卡特别衬他闺女。 他把手伸进兜里,笑得特别神秘地说:“萌萌,你看爸爸还给你带了啥?当当当当,电子手表。” 冯老太被这一连串惊喜惊得都麻木了,看见这些个大大小小的电子手表,颜色还特别漂亮,看着就不是便宜的东西,那省城里卖的上海手表她上次去看过了,一个就要上百块钱呢,她倒抽了一口凉气说:“益民,你咋买了这么多手表?你买这么多东西到底花了多少钱?” 冯益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妈,这些东西都不贵,你猜这个手表才多少钱?一斤10块钱,你没听错,就是按斤卖的,在那火车站前面有个地方专门卖这个,大家都是一麻袋一麻袋那样子买的,买完直接带上火车,我和光明一人买了三十斤,人家还不愿意卖呢,磨了很久才卖给我们。” 他从包裹的最下面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冯老太,特意压低嗓音说:“昨天我们回到省城里,我和光明就偷摸着溜出去,在那五七机械厂边上就把多出来的电子表卖了,你猜卖了多少钱?足足卖了一千三百六十块钱!这一趟我们不光没花钱,还赚回来一些。” 冯老太听得都傻了,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儿,她掂量着那个信封,顾不上打开来就说:“这电子手表也忒便宜了,你咋不知道多带一些回来?” 冯益民有些为难地说:“妈,我们这次跟着省里一起去,领导都看着呢,哪好意思带那么多东西?这些都是我看着别人买我才买的,就这样还要藏着掖着呢,太显眼了不太好。” 冯老太觉得很有道理,禁不住点了点头说:“那倒也是,这南方的东西实在是太好太便宜了,这生活在南方的人就是命好。” “可不是嘛,我这次去了南方才知道,人家南方发展得太好了,还处处都是商机,南方人太有钱了,尤其是广州人,走在街上密密麻麻全是骑自行车的,我们还去了深圳和海南,人家深圳靠近香港,还有很多外国人呢,那里的好东西更多更便宜。” 冯老太的嘴巴越张越大,好半响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说:“我的老天爷,你居然还看见了外国人,那外国人长啥样?是不是都长得跟个妖怪似的?” 冯益民没忍住笑出来说:“妈,你在说啥呢?人家外国人跟咱们一样,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我们这次回来,有一个外国人也跟着一起来了,到省里旅游去了。” “旅游?那是个啥玩意儿?”冯老头其他的都能听得懂,就这旅游听不懂,这词汇真是新鲜。 冯益民耐心地跟他解释说:“人家外国人的生活习惯跟咱们不一样,他们每年都要放假出去外面玩,那就叫做旅游。” 冯老头直接翻了个白眼儿,撮着牙花子说:“这不就是吃饱了闲着没事干吗?原来旅游就是出去外面瞎逛,也只有外国人才有这种闲心。” 冯益民可不这么看,他这次出去见到大世面了,也看到了一些南方人赚钱的门道,他心里火热得很,就打算回到桃源村大干一场。 冯老太看他愣在那里不说话,伸出脚尖踢了踢他说:“你在想啥呢?那个大箱子里面到底装了啥玩意儿,我刚才搬了一下老沉了。” 冯益民的精神头立马好了起来,笑着指着萌萌说:“这就是给萌萌带的礼物,我走的时候她不是说要冰么?我给她带回来一个美国产的冰饮机,费了我和光明老大的力气才抬回来的,差点儿没累死我们两个。” 冯老太听他说话,在心里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妙,萌萌说的明明是饼,咋就变成了冰?她看大儿子已经把那个箱子打开了,那里面的机器跟个五斗柜似的,下面是一个银灰色的铁皮箱子,看不到里面有啥,只有一根电线和插头伸到外面来。 她走过去仔细地瞅了瞅这台机器,铁皮箱子上面是两个大塑料箱子,中间还有一个铁盒子,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来看了一眼,里面空空荡荡,那铁皮倒是挺厚实。 那两个大塑料箱子都是透明的,里面没装啥东西,箱子的底下还有两个旋转按钮,这玩意儿她在省城里见过,那不就是水龙头么?她伸手扭了一下,没见有水流出来。 她心里咯噔了好几下,只觉得这玩意儿肯定不会便宜,皱着一张脸说:“益民,你老实告诉我,这机器到底花了多少钱?” 冯益民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冯老太吸着气试探性地说:“一百块?” 见大儿子摇了摇头,她的眼睛再次瞪大了,抖着声音说:“难道是一千块?老头子,你快扶住我,这破机器居然要一千块钱,我的个老天爷。” 冯益民没好意思告诉她,还要再加上三斤砂糖橘才能买得到,他摸着这台机器说得特别自豪:“妈,这是我在广交会上面买来的,人家正宗美国产的机器,全中国就只有这么一台,就被我给买回来了,虽然花了一千块钱,但是卖手表就已经赚回来了,这机器就当是白送的。” 冯老太痛得那心里好像有刀子在搅,这个大儿子就是个大傻子,哪有人这样算账的?他要是不买这台机器,他们家的钱就又多了一千块钱,现在好了,买了这么个没用的东西,还不如把钱存下来呢。 冯老头也说得特别肉痛:“益民,你到底是咋想的?这玩意儿要用电吧?咱们家也没拉电啊,村里只有大队才有电,你打算拿到那里去用?” 冯益民早就在心里做好了决定,耐心地跟他们解释说:“爸妈,你们先别着急听我说,这冰饮机给咱萌萌做点冰吃,也费不了多少电,到时候我再补给大队就行了。我回来的时候发现山路就快要修通了,我和光明才走了三个小时,这往后咱们这里的交通就方便多了,外面的车子也能进得来,这年头城里的人手头上都宽裕了,还记得我刚才说的旅游吗?他们要是到咱们这儿来旅游,现在是大夏天,他们难道不想喝点冰凉的水?” 冯益民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就转过身抱起了萌萌夸她说:“咱们家萌萌就是个福娃娃,随口就能说出来一条财路,萌萌你看看这冰饮机,诶笑了笑了,萌萌你也喜欢对不对?” 冯老太被他一席话说动了心,她知道萌萌当时说的是饼,过年前她带萌萌去到省城里,萌萌看见了上海饼干结果没买成,可不就一直惦记到现在么?她家大儿子连这个都能听错,看来这真是老天注定的,说不定还真是一条来钱的路子。 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地说:“益民,就算人家城里人要去旅游,人家也是去那些个大城市,哪儿会到咱们乡下来?” 冯益民想起了他跟人家的约定,很有把握地说:“妈,咱桃源村的风景特别好,自古以来就有人跑进来玩,你忘了那龙岭有很多石头上都题了字?连省里的领导都听说过咱们桃源村呢,要是有人来旅游,咱们家这台机器就可以卖冰水了,你想啊,假如一杯就卖一分钱,十个人就是一毛钱,一百个人就是一块钱,一千个人就是十块钱,要是一万个人那就是一百块,卖个十天就能回本了,你怕啥?” 冯老太被他说得彻底心动了,现在她不觉得这个大儿子傻了,反而觉得他比谁都聪明,不愧是她生出来的,她暗自琢磨着说:“咱桃源村有两千多号人呢,我看不用等城里的人来,咱们明天就把这台机器扛出去卖冰水。” 第027章 打定了主意, 冯老太第二天大清早就招呼自家老头子和大儿子,帮她把这台冰饮机抬到大队, 老冯家的人刚走出大门,立刻就在全村里引起了轰动。 住在斜对面的鼠娃子手里拿着一个牙缸子,蹲在外面刷牙,冷不丁抬头看见了, 惊得连牙缸子都掉了,他使劲擦了擦眼睛,刚开始还认不出对面的那几个人,等他终于看清楚了, 确实是老冯家的人没错, 他嗷地一声就冲过来, 拦在冯家人的面前用手指着说:“村村村长, 你们家穿的都是啥衣服?我滴个乖乖,这也忒好看了, 我刚才还不敢相信呢,原来真的是你们呀,老村长, 你脸上戴的这是个啥玩意儿?” 冯老头穿着个喇叭裤花衬衣,脸上戴着个蛤蟆镜,都快要把头抬到天上去了, 只觉得这辈子就没这么得意过,用两只鼻孔看着鼠娃子说:“没见过吧?告诉你,这可是南方最流行的衣服款式, 全是从人家香港过来的,看见这裤子没有?纯正宗香港牛仔喇叭裤。你摸摸这衬衣,多凉快多时髦。这蛤蟆镜你没见过吧?那香港人人都戴这个,走在街上别提多气派了,你不戴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这都是益民给我带回来的。” 鼠娃子听得下巴都要掉了,我滴个老天爷,冯家人穿的衣服竟然都是从香港来的,那香港是啥地方?那可是全世界最好的地方,那里的人老有钱了,比他们有钱一万倍,衣服也比他们好看一万倍,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时髦的衣服,直接伸出大拇指说:“哎呦喂老村长,你穿上这身衣服年轻了不止三十岁呀,婶儿你也是,啧啧啧啧,这衬衫的肩膀咋还这么挺括嘞?” 冯老太得意洋洋地停下了脚步,见村子里的人都已经围上来了,她那上翘的嘴角压也压不住,故意挺起肩膀说:“当然挺括了,这里面加了垫肩,垫肩是啥知道不?就是一块厚厚的棉垫在里面,穿在身上要多精神就有多精神,人家南方人都这么穿。” 全村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跑出来看了,大家里三层外三层把冯家人围了个结结实实,老头子们都看着冯老头,老姐妹们就围着冯老太,那些个大姑娘小媳妇全都用羡慕的眼神盯着苏婉,瞧她穿着一条气派的喇叭裤,那裤腿的形状咋就那么好看呢?她身上穿的是啥?啧啧海魂衫,那蓝白相间的条纹就好像大海里的波浪一样,说不出来的好看。她那脖子上还系着一条浅黄色的丝巾,那上面的图案她们见都没有见过,仔细一看居然是印上去的,唉呀妈呀老气派了,比那城里的女干部好看一百倍,她们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衣服,这苏婉就是命好,嫁给了村长才能穿得上这么一身衣服。 苏婉和大家打过招呼,就带着同样穿着海魂衫喇叭裤的大娃走进了学校,大娃背后的布兜还一甩一甩地,故意露出文具盒子的一角,就等着拿到学校里去炫耀呢。 村里的人七嘴八舌就好像一万只鸭子在叫,不停地跟冯益民打听南方的消息,对他们抬着的这台机器也感到十分好奇,围着它左瞧右瞧,就是不敢上手去碰,就怕把这台机器碰坏了赔不起,这玩意儿看着就老贵了。 冯老太听见大家问个不停,她那眼珠子就灵活地转动起来,在心里想着,旅游的人她还没有见着,但是村里的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她家要是想把冰饮卖给他们,就得让他们见识见识这冰饮的好处,她咳了咳嗓子,提高了声音很大方地说:“这是益民从南方带来的美国机器,美国你们知道不?知道就好,人家美国人成日里就喝这个,老甜老好喝了,喝了啥病也不生,还能活到一百岁,全中国就只有这么一台机器,就在咱们桃源村,走,都跟我到大队里瞧瞧,我插上电让你们尝一尝这美国冰水的滋味儿。” “还是婶儿好,婶儿就是敞亮,这么好的机器竟然舍得拿出来给我们用,婶儿你就是咱们人民群众的活雷锋啊。”冯大富隐藏在村民之中,一顶高帽子就给冯老太戴上了,让你这么得意,让你这么炫耀,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跟村里的人交代。他看见冯家人身上穿的戴的,那心里就跟千百只蚂蚁爬过似的抓心挠肺,只想让冯家人吃点亏才好。 冯老太是啥人呀?她吃过的盐比冯大富吃过的米还多呢,哪能让他的话就给唬住?那眼风一扫,脸上就要笑不笑地说:“瞧你这话说的,这机器把婶儿两口子的棺材本都给掏空了,我就指望它能给我赚回来一点本钱,今天是让你们试试,明天要是再想喝就得花钱了,这价钱也不贵,一杯美国冰水只要一分钱,比那山外的橘子汽水便宜十倍,人家还是美国产的呢,你们尝过就知道好处了,走,都跟我去尝尝。大富,你就不用去了,婶儿这点小本生意还经不起你这么折腾,现在都改革开放了,不要再来大字报那一套。” 鼠娃子这人别看孬,关键时刻还挺仗义,他从鼻孔里哼出一声,走过去推开冯大富说:“有些人的脸就是比大海还大,这个世界上哪一样东西不要花钱?人家嘴皮子一翻就把东西给白要过来了,这脸皮还要不要了?比那山上的土匪还土匪呢。婶儿,不就是一分钱么?咱还出得起,走,咱们都去尝尝这美国人的汽水。” 村里的人兴高采烈地簇拥着冯家人走进了大队,他们啥时候见过这么新奇的机器?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呢,一个两个都急得跟猴子似的,催促着冯益民赶紧把电给它插上。 冯益民在旁边捣鼓着电线,冯老太已经把带来的白开水和白糖一股脑儿地加入进去,昨天他们研究了一晚上,早就知道这机器要咋样操作,插上电以后等了半个小时,冯老太打开中间的铁盒子,果然看见了一块块晶莹透明的冰块,还没拿出来呢就感觉到一阵凉丝丝的爽意,好像夏天一下子过去了。 她把冰块舀出来装进盘子里,放在桌子上就招呼着大家说:“这就是美国产的冰块,大家过来试试好不好吃。” 村里的大人还没来得及行动呢,那些个小娃娃就蜂拥着冲过来,眨眼间就把冰块抢得快没了,只剩下几块孤零零地留在那里,被几个手快的村民抢到了扔进嘴里,他们先是猛地一顿,紧接着一张脸都皱了起来,实在是太冰凉太冻人了,他们张开嘴呼出来的气都带着一股凉意,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泡在了冰水里,再也感觉不到一丝丝暑气。 桃源村自古以来就没有下过雪,他们这些人一辈子也没见识过冰块,这冰块看着就像一块冰糖似的,却比那冰糖好吃多了,不仅冰冰凉凉,还甜甜爽爽,咬在嘴里嘎嘣脆,说不出来的好吃。 那些吃不上的村民眼巴巴地望着他们,不停地咽着口水说:“好吃不?味道咋样?你们倒是说说呀。” “哈……”一个村民眯起眼睛哈着气,那模样要多陶醉就有多陶醉,含着冰块特别享受地说:“真不愧是美国人吃的冰块,实在是太甜太好吃了,吃上一口透心凉,我觉得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整个人就好像从里到外都充满了力气,这肯定是顶顶好的东西。” 村里的人都轰动了,那不就是跟仙丹一样的东西么?纷纷围上来说:“婶儿,还有没有冰块了?咱啥时候才能吃上啊?” “别急别急,这还有比冰块好喝的冰汽水呢,我倒出来给你们尝尝。”冯老太刚才已经尝过了冰块的滋味儿,其实盒子里还有好几块呢,但她就是不拿出来,那是要留给萌萌吃的。 她打开水龙头装满了几杯冰汽水,递给旁边的村民说:“没有准备多的,大家一人一口尝尝味道咋样?” 村民们倒是自觉,他们刚才都看见了,这机器里面加的就是白开水和白糖,白开水虽说不值钱,但也要费柴火去烧,白糖就不一样了,那可是很金贵的好东西,他们连自己种出来的蔗糖都舍不得吃呢,更别提白糖了,就冲着这白糖,一分钱一杯那也不亏,更何况这美国冰汽水确实好喝,甜滋滋冰爽爽,喝进嘴里还有一个个气泡呢,刺激得他们把舌头都伸了出来。 一个小媳妇尝过之后就说:“婶儿,这汽水太好喝了,要是换上椰子汁啥的冻上,那不是更好喝吗?” “那是,”冯老太翘起下巴说得特别得意:“我早就想到了,还能加梅子汁、桃子汁、甘蔗汁啥的,还能做成冰棒呢,那花样多了去了,要不咋说是美国产的机器呢。” “是呀,美国的东西就是好,这冰水太好喝了,我再喝一口。”大富家的不知道啥时候悄悄跟进来了,接过村民递过来的冰汽水喝了一口又一口,本来一杯水要十几个人喝呢,到了她这里就全没了。 站在她后面的六婶儿顿时不乐意了,她还没喝上呢,这大富家的就给喝光了,跟她家男人一个德性,脸皮咋就那么厚呢?她斜着眼睛睨着大富家的说:“咋就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我说你差不多就得了,这么多人都还没喝呢,就你一个人在那里喝得特别起劲,你以为村长家的白糖是不用钱的?咋就好意思混吃混喝呢?多大的人了,也不嫌丢人。” 大富家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被六婶儿这样当面地埋汰,周围的人也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让她打从心眼里就生气,干脆把冰水一饮而尽然后说:“哟,就你在这里吵吵嚷嚷,你看那机器的电线,就插在咱们大队的插座上,用的可都是大队的钱,大队的钱就是村民的钱,我喝杯冰水咋滴啦?这都是应该的。” 她要是说些别的,冯益民也不会跟她计较,偏偏一开口就把他攀扯上了,这他就不能忍了,冷着一张脸说得特别严肃:“大富家的,你嘴里喷什么粪?你啥时候见过我占大队的便宜了?我告诉你,这台机器用了大队多少电,我每个月都照单还给大队。倒是你,我出差的这段时间,你天天都到村里的仓库偷水稻种子,打量着种子不要钱是吧?警告你多少次了你还死不悔改,既然你要这样说,那我就跟你掰扯掰扯,你下次要再这样,我就给你扭送到派出所去,让人民公安教导你咋样做一个人。” “我,我……”大富家的一口气哽在嗓子眼里,憋得满头满脸都是通红,恨不得地上出现一条缝好让她钻进去,最近几次仓库晒种子她去帮忙,趁人没注意就摸了一把稻谷带回家,她以为没人知道呢,其实她的小动作都被旁边的人看在眼里,这大富家的就是有些小偷小摸的毛病,以前生产队收割粮食的时候,她就干过往自己兜里揣稻穗的事儿,好几次都被抓住现行呢,所以村里的人才那么讨厌她。 大富家的被村长当面揭穿,羞愧得好像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连看都不敢看村里的人,跺着脚捂住脸就往外面跑出去了。 “我呸,贼婆娘,就该把她送到派出所去好好治一治她。”说话的人正是刚从家里过来的杨小娟,她是村里的仓库管理员,现在已经没有生产队了,但是种子还是要靠大队保管和筛选,等到了播种的季节再分发给村民,这样才好保证公粮的质量。前些日子天气好,她就组织了一些村民把种子拿出来晒,大富家的偷种子也是村民告诉她的,她知道以后就狠狠地警告了大富家的,也不让大富家的再去帮忙了。不过这样的事情她可没打算替大富家的瞒着,她男人一回来她就告诉她男人,她男人知道了,那村长肯定也就知道了。 杨小娟一走进来,大家也看见了她身上穿的衣服,跟村长媳妇儿穿的一样,都是一身时髦的喇叭裤和海魂衫,羡慕死他们了。南方的东西就是好,这些个衣服和冰汽水,哪一样不是稀罕的好东西?要说村长和张会计也是很有出息,这样的东西他们竟然能够买得起,怪不得人家能当村长和会计,这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 村民们也知道上进,现在改革开放了,有钱人才能过上好日子,看到这些个好东西他们就眼热,禁不住艳羡地说:“村长,你去了一趟南方,人家南方人是咋赚钱的,你看出来了没有?要是有啥好路子,也教一教咱们村里的人,好让咱们也多赚一点钱,大家说是不是呀?” 一个村里的妇人拍着大腿说:“是呀村长,上个月我去牛家村替我家小子提亲,你猜怎么着?人家闺女现在要求四大件才愿意嫁过来,收音机、缝纫机、自行车还有那啥手表,这不是为难人吗?别说四大件了,我家连一件都没有,这婚事自然就黄了,再这样下去,咱桃源村的男人都讨不上媳妇儿了。” 听完这个妇女的话,村民们都很有同感,不说娶媳妇儿的事,就是他们以后嫁闺女,要是婆家没有四大件,他们才不愿意把闺女嫁过去呢,不然不是让闺女过去受苦么?有钱没钱的区别就在这里了,想不认都不行。 看见村长和张会计都在那里嘀嘀咕咕了,村民们着急地说:“村长,张会计,你俩要是有啥好办法倒是说说呀。” 冯益民和张光明其实早就商量好了,他们两个出去了那么久,不可能心里没有底,已经想出了一条让村民们发家致富的好路子。 村民们还在那里吵闹,冯益民张开手掌往下压了压说:“大家听我说,南方人有很多赚钱的门路,不是每一条都适合咱们桃源村,我这次去了广州深圳和海南,就发现海南有一种东西特别适合咱们这里,那就是西瓜,光明,你把那个西瓜拿出来。” 张光明从桌子底下拿出来一个布兜,三两下就给解开了,里面是一个圆溜溜碧绿绿的瓜,看起来倒不是很大,表面上还布满了黑色的条纹,有好奇的村民凑上去敲了敲,发出蹦蹦的声响,这瓜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难道这又是啥稀奇的玩意儿? 冯益民单手托起这个瓜说:“大家看我的手里,这就是西瓜,咱们村里不是有一片荒地全是沙土么?西瓜正适合长在这种沙地上,海南那边就种了很多西瓜,我手里的这个还是小的,大的能比这个再大四五倍,从它种下去到收上来只需要三个月,比如现在这样的天气就能种,我在海南的时候,已经跟种瓜的专家讨论过了,咱们村子里的土壤也能种得起西瓜。” 有个村民盯着那西瓜说出了大家的心声:“村长,这玩意儿大家都没见过,我去过省城好几趟也没有见过,它能好吃吗?要是大家种出来西瓜,到时候卖给谁去呀?” 冯益民放下那个西瓜很有耐心地说:“西瓜当然好吃了,这可是很稀罕的水果,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这要是放在几年前,只有高级的大干部才能吃得上,或者是那些生了重病的病人,凭借医生证明才能吃上那么一小片,你说它金不金贵?远的不说就说现在,我们这次去还遇到了很多外国人,人家到那餐馆里第一件事就是要吃西瓜,这外国人都觉得好的东西,它还能不好么?我现在就让张会计切了给你们尝尝。” 张光明拿出一把刀来,咔嚓一声就把这个西瓜切成了两半,里面的瓜肉红艳艳地看起来就特别诱人,切开之后还能闻到一股极其清甜的香味儿,让村民们忍不住滋溜了一下口水。 张光明继续切,直到把那个西瓜切得特别特别细,每一片都是薄薄的一小丝才停下来,招手对着村民说:“这个瓜太小了不够分,你们每一家派一个代表出来尝尝。” 等村民的代表都吃上了瓜,张光明才笑着询问说:“觉得味道咋样?是不是沙甜沙甜的,还有一股清爽的香味儿?这就对了,我告诉你们,这个西瓜在路上耽搁了好几天,其实味道已经没有刚摘下来那么新鲜了,但还是这么好吃,这样的瓜它能不值钱么?” 冯益民把村民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把早就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大家不用担心销路,咱们村离省城这么近,只要咱们种出了西瓜,完全可以运到省城里去卖,省城的国营宾馆就有好几十家,个体户开的饭店更是多了去了,还有那些个供销社和单位的食堂,咱们村种的这点西瓜,都不够他们分的呢,我回来之前还特意去打听过,就这一个西瓜在省城里就能卖到三块钱,你没听错就是三块,卖上两百个就比你们一年的收入都多了。” 村民们吃完了西瓜,又听见村长说的价钱,一个两个都特别心动,好家伙,这西瓜竟然这么值钱,那它会不会很难伺候呢?要是收成不好,那他们浪费的时间和精力可耽搁不起呀,每家每户的劳动力就那么多,种多了西瓜其他的庄稼就有点顾不上了,还要考虑交公粮的问题呢。 鼠娃子首先就问了:“村长,咱们村谁也没种过这玩意儿,每一样庄稼都有自己的习性,咱不会种万一给养死了咋办?” 冯益民像是早有准备似的直接就说:“我明白大家的顾虑,种西瓜的思路我已经报给了领导,领导说如果大家愿意种,会帮忙派一个专家过来指导。当然了我丑话说在前面,咱们乡下人就是靠老天爷吃饭,有时候天时好了,这收成还不好呢,所以种西瓜也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大家可要考虑好了,现在实行包产到户,收成好收成坏都得自己受着。我回来之前已经联系好了,要是你们愿意种,我就写信给海南那边的农科场,让他们寄西瓜的种子过来,费用还跟以前一样平摊,你们都回去考虑吧,种西瓜也是要赶时间的,明天这个时候你们就派代表过来汇报。” 冯益民的话就好像一颗惊天巨雷,瞬间就在村民的心中炸开了锅,他们当然愿意赚钱了,想赚钱就得冒风险,这让种了一辈子地的村民顿时陷入了纠结。 冯家人抬着机器回到了家,冯老二和冯老三两家人也跟着进来,想和大哥商量商量种西瓜的事儿,就连陈红梅现在也顾不上眼红了,今天早上她看见大伯家的穿着,那时候心里才难受呢,但她现在全副的心思都在种西瓜上面,要是真像大伯所说的那样,那他们家也能发财了,这才是顶顶重要的事情。 他们在堂屋里商量,冯老太压根不去管他们,她抱起萌萌就走进了厨房,要去给她做一碗甜甜的西瓜沙冰,这个西瓜是冯益民特意留出来给萌萌吃的,她把萌萌放在地上,转身就拿出来一个西瓜,咔嚓两下子切出来一片细细地剁碎了,又把冰饮机里的冰块拿出来敲碎,混合在一起就成了一碗冰冰凉的西瓜冰,她拿出个小勺放上去,就抱着萌萌又出来了。 堂屋里,冯家人还在商量种西瓜的事儿,冯老太抱着萌萌坐在椅子上,让她一勺一勺自己吃着,就听见她家大儿子说:“我家里刚好承包了十五亩荒地,我打算把这十五亩荒地都用来种西瓜,二弟三弟要是相信我,你们也可以种上几亩地,我自己的西瓜种子已经买来了,还能多出一点分给你们,你们就不用再花钱去买了。” 冯益民是这样想的,虽说分了家但还是兄弟,能帮衬的时候就该帮衬一些,他买种子之前就把老二老三都考虑进去了,他们要是不种,那他就多种点儿。 冯老二和冯老三都特别高兴,听他们大哥这么说,种西瓜肯定是板上钉钉的大好事儿,尤其是冯老二家里也刚承包了地,他正想着种些值钱的玩意儿,他大哥就把西瓜种子给他送来了,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大哥么?他知道他大哥肯定不会跟他收钱的,所以他心里就更加感激了,当场就拍板说:“大哥我都听你的,我家里也种西瓜。” 冯老三就比较纠结了,他也很想种西瓜但他家里没有多少地呀,让他花钱去承包他也没有钱呀,那心里别提多惋惜了,后悔以前没有多赚钱存起来,忍不住跟他的媳妇儿说起了悄悄话:“家里还有多少钱?我想拿去包地种西瓜。” 陈红梅心里恼恨极了,以前村里的荒地还是不要钱的,她大伯和二伯家就包了许多,她公公跟他们说的时候,她压根没有重视,导致一亩地也没有包上,她只怪她公公当时没把事情给她掰扯清楚,要是她知道了要种西瓜,那她肯定提前包个十亩八亩,现在说啥也晚了,村里的荒地都要算钱了,她家哪有那么多钱? 等等,她家里没有钱,但她大伯家有啊,美国产的机器他们说买就买,家里肯定还有不老少钱,没听她婆婆说吗?那机器就是用他们老两口的私房钱买的,一想到这个陈红梅就特别不甘心,她觉得那钱也有她男人的一份,就凑过去说得特别小声:“家里有没有钱你不知道啊?你没钱不会跟你大哥你爸你妈借一点儿?我看你开口他们肯定得答应,你看他们穿的戴的,好意思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就看着你这个弟弟受穷不?” 冯老三心里有些发憷,特别是看见他妈眼神炯炯地盯着他,他就有点不敢开这个口,但他又特别想赚钱,在心里憋了半天,觉得他大哥都愿意把西瓜种子送给他了,说不定也愿意借钱给他包地,想了想就开口说:“大哥,我也想种西瓜,不过家里没有多余的地了,你说咋办?” “还能咋办?凉拌!”冯老太刚才就在盯着他们,老三家的眼珠子一转她就知道她的鬼心思,当着她的面说悄悄话,打量着她听不见是吧?啊呸,他们以为她是牙齿掉光的老太婆不成?她耳朵好使着呢,这个老三家的,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对她再好她也不会感激你,她可不想让大儿子的一片兄弟情都喂了狗,就拉着一张脸说:“现在知道赚钱的好处了?之前都干嘛去了?该赚钱的时候偷懒,现在就活该没钱,你问你大哥干嘛,难不成他把种子白送给你,还得帮你把地承包好,是不是还要帮你种上?再帮你把西瓜收下来卖出去?你直接让他给你钱不就完了嘛?” 冯老三的脸腾地红了,瞬间就胀成了紫红色,他心里是有一些依赖,他妈把他的心思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他羞愧得差点没死掉,只来得及抖动嘴唇说:“妈我不是,我只是……” 冯老太的眼神冷冷地射向他和他身边的陈红梅说:“只是啥?老三我告诉你……” “咳咳!”冯老头冷不丁清了清嗓子,赶在他家老婆子说出不好听的话之前抢着说:“老三,你从小我是怎么教你的?咱有多少钱就办多少事,做啥事情之前都要想想自己的能力,你家里十亩地,不是有一亩就在荒地边上么?你就把它腾出来种上西瓜不就成了?” 冯老三的眼睛都有些发红了,赶紧顺着他爸给的台阶下,猛地点了点头说:“对对对,我刚才是没有想起来,那我就把那一亩地种上,爸妈,我先去把那块地整一整好种西瓜,我先回去了。” 冯老三一股脑儿地说完,拽起陈红梅就逃也似的离开了他大哥家,再待下去他就要忍不住哭了,是他没本事,他妈才那么讨厌他,他以后一定要努力多赚钱,也不能再听他媳妇儿的话了,冷静下来他就想说:“你刚才为啥让我去跟我大哥借钱?你安的啥心啊?” “我!”陈红梅气得快要吐血了,她再怎么着也是为了他好,结果钱没借回来,他就知道跟她撒气,越想越心酸地说:“同样都是兄弟,他们给你大哥包了多少田?足足35亩啊!又给你大哥多少私房钱?美国产的机器呀!大伯明明带回来那么多好东西,就给了你一副蛤蟆镜,把你当乞丐一样打发了,你当时不是还很高兴么?现在你看看,你还没开口借钱呢,你妈就把你埋汰成那个样儿,冯老三,你不是亲生的吧?” “你胡说,我就是我妈亲生的,我倒要问问你,我赚了那么多钱,你都花到哪里去了?为啥一毛钱都没有剩下?是不是都拿回你娘家去了?他们给你灌了啥**汤?你为啥一门心思补贴娘家?你忘了他们以前老是打你么?” 冯老三冷静下来脑子也就清楚了,只觉得这媳妇儿就是个胳膊往外拐的白眼狼,瞧瞧这些年他们家过的是啥日子?吃也舍不得吃,穿也舍不得穿,省下来的钱都喂给了她娘家的那群狗,他每天拼死拼活地出海种田,这婆娘待在家里天天偷懒,连下个篓子都不肯去,就这样还把五娃六娃差点给教坏了,他觉得自己的脑子真是进了水了,咋就选了这么个媳妇儿。 冯老三看着她的眼神陌生得就像不认识,硬起心肠说:“家里还有多少钱都给我拿出来,不拿你就给我滚回娘家去,看他们天天打你还有人心疼你不?” 陈红梅嗷地一声跳起来,都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她男人说的,气得倒仰地说:“冯老三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你在说啥不?你疯了你疯了!” “啪!”冯老三忍无可忍地给了她一巴掌,抓起她的肩膀摇晃说:“钱呢?把钱拿出来,不拿我亲自送你回娘家去。” 冯老三做惯了农活又是男人,那体力大了去了,把陈红梅摇晃得就像台风中的树叶,这下子她彻底怕了,只觉得老实人发起疯来比疯子还可怕,一边嗷嗷哭着一边说:“我给你钱,我给你钱,别送我回娘家。” 冯老三定定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松开了手,跟着陈红梅进了房间,把她所有的钱都给搜刮干净,拿着钱就直奔大队,他要去包地了。 隔壁家闹了这么大的动静,老冯家的人坐在堂屋里听得一清二楚,冯老头有些欣慰,冯老太看不出她在想啥,冯益民倒是有些尴尬,没想到他一片好心却让三弟两口子吵成那样,对三弟妹他也是知道的,不过他作为大伯也不好说话,只希望他三弟以后脑子清楚一点儿。 三个大人各想各的,只有萌萌美滋滋地吃着西瓜沙冰,二娃也很机灵,早就溜进厨房里自己拿了片西瓜在那里啃着,同样吃得美滋滋。 村里的人走出大队就四处串门子,互相之间打探消息,他们也是鸡贼鸡贼的,听说了村里的四个干部家里都要种西瓜,尤其冯家的老三还特意包了四亩地,他们就觉得村长说的话靠谱,要是村长都不种他们肯定不敢种,现在他们就放心了,村长坑了谁也不能坑了自家人对不?村民们打定了主意要跟着村长走,到了第二天就主动来到大队登记,你一亩我二亩地报上了名,还催着张会计快点算好数,好让村长赶紧写信去把种子买来。 不过也有村民是例外,比如冯大康和冯大富这两家人就不种,冯大康纯粹是因为又懒又没钱,冯大富除了这些原因,他还有一点隐秘的小心思,想起了牛家村的村长牛兴盛跟他说过的话,他看着那些村民就像看傻子一样。 冯益民当天就把购买种子的信和钱拿到山外邮寄了,临走之前还到村里的小学门口看了看自家的娃娃,小学就在大队的旁边,中间搭了一个蒲叶棚子,一根长长的电线从大队延伸到了这里,就接在美国冰饮机的身上,他家里的几个娃娃就在这个棚子底下摆开了架势,卖起了美国冰汽水,围在那里的小娃娃太多,冯益民看了一小会儿就放心地走了。 村里的娃娃昨天就知道冯家买了一台冰饮机,他们昨天还尝过美国冰汽水和冰块的滋味儿,让他们回味了老半天,今天一出门就发现冯家的娃娃在小学门口卖冰汽水,他们一个两个都围在那里走不动路了,滋溜着口水用渴望的小眼神看着。 二娃就穿着一身小牛仔裤小花衬衣,手腕上还戴着一个蓝色的电子手表,他抱起手臂好让手表露出来,看着面前的一群小娃娃说得特别神气:“想喝吗?” 小娃娃们特别诚实地点着脑袋瓜说:“想喝。” 二娃伸出他那戴着手表的手说:“想喝就拿钱来,一杯一分钱。” 就有娃娃从怀里掏出一分钱说:“给,我要一杯冰汽水。” 二娃很熟练地收下了钱,就放在萌萌面前的纸盒子里,那盒子里还有很多张一分钱,都是村里的小娃娃在过年的时候攒下来的,还有一些是学校里的大孩子给的,二娃也就认识这种一分钱,他也只收一分钱,要是谁给他一张两分钱的钞票,他绝对不收。 他拿起一个杯子装满冰汽水,就给面前的娃娃喝上了,等他喝完了之后,这个杯子就交到了三娃四娃的手里,他俩刚把五娃和睿哥儿换下来,现在轮到他们洗杯子了。 五娃和睿哥儿走到后面的桌子旁边坐下来,桌子上除了装钱的纸盒子,还有一包鸡仔饼,一包冬瓜糖,几杯加了冰块的椰子汁,萌萌和六娃手里都拿着梅子冰棒,伸出小舌头舔得十分起劲,尤其是萌萌,她穿着粉红色的蓬蓬裙和小凉鞋,头上还扎着两个小辫,夹着漂亮的小发卡,拿着冰棒的小手儿还戴着一个粉红色的电子手表,整个人就好像从挂历中走出来的城里娃娃。 村里的小娃娃们哪里见过这样的萌萌?只觉得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再低头看看他们自己,莫名地就从心里生出一股子自卑,在萌萌的面前甚至都不敢大声说话,就怕一不小心吓到了她。 第028章 “多少多少?奶奶你算好了没有?咱们赚了多少钱?” 二娃坐在小板凳上, 两只眼睛紧张地盯着他奶在数钞票,他今天卖冰汽水收了满满一盒子钱, 数了半天也只能从一数到十,再多他就数不清楚了。中间冯老太过来加水加糖,收摊之后把盒子也拿走了,这会儿小娃娃们都期待地看着冯老太, 他们也想知道今天赚了多少钱。 冯老太仔仔细细地数了两遍,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说得特别高兴:“不错嘛,今天就赚了四块一毛六分钱。” “哇!”小娃娃们都惊叹地张大了嘴巴,这么多钱居然都是他们赚来的, 他们真是太厉害了, 一个个都挺起了小胸脯说得特别骄傲:“好多好多钱呀, 咱们发财了。” “嘘, 出去了别到处嚷嚷,不能让别人知道家里赚了多少钱, 记住了没有?”冯老太警告地瞪着他们,见他们都乖乖点头,这才从盒子里拿出几张钱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张, 很大方地笑着说:“这是你们今天的工资,都拿回家里去,不许乱花知道不?” 小娃娃们拿到钱都高兴坏了, 他们才几岁呀就能赚工资了,要是每天都赚一分钱,那一个月有多少, 一年又有多少,他们的小脑袋瓜算不清楚,只知道那是很多很多很多,恨不得明天快点儿到来,好让他们赶紧出去卖冰汽水。 三娃四娃揣着钱就走回了家里,还很骄傲地跟赵春花显摆说:“妈,我们今天赚到了一分钱,这是奶奶给的工资。” 赵春花下意识地就想收下,伸手过来说:“拿给我帮你们攒起来。” 三娃四娃嗖地一下就把手藏在了身后,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有钱的好处,当然不愿意把钱交上去了,都使劲地摇着小脑袋说:“我要自己收着。” 赵春花被他们异口同声说的话都给逗笑了,这俩儿子鬼精鬼精的,也不知道是像了谁,她和她男人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他俩自小就聪明,倒是挺像她婆婆的。她这婆婆也是个厚道人,三娃四娃过去帮忙卖汽水,不光有吃有喝,完了还有钱拿,她婆婆对她儿子好,比对她这个儿媳妇好还让她高兴,就收回手叮嘱说:“那好,让你们自个儿拿着,不许乱花要攒起来,听见了没有?” “知道了,晓北,咱去把钱藏起来。”三娃转身拉走了他弟,两个人一溜烟跑进了房间。 五娃六娃也回到了家,陈红梅见到他们就揪过来说:“你们卖了一天汽水赚了多少钱?” 五娃已经忘记了也说不上来,只用手比了个大大的姿势说得特别夸张:“好多好多,一大堆数也数不完。” 陈红梅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得多少钱呐,这钱也太好赚了吧,这才过了一天就赚了一大堆钱,以后大伯家赚的钱肯定越来越多,她身上却连一毛钱都没有,全让她男人给搜刮走了,她没有了钱,下次她娘家来人该咋办才好? 陈红梅不经意间低下头,突然发现六娃的手里拿着钱在玩,直接把手伸过去说:“六娃你手上的钱是咋回事儿?拿来妈帮你收着。” 六娃紧紧地抓住那张钱,满脸惊恐地看着他妈,就怕他妈把钱给他收走了,一分钱能买一杯冰汽水呢,他要自己留着不给他妈,赶紧把钱塞回兜里说:“奶奶发的工资,我要自己拿着。” 五娃很嫌弃地看着这个弟弟,咋就那么蠢呢,都说要把钱藏在兜里了,他还拿出来显摆,现在好了被他妈看见了,不好,他妈转过来盯着他了,五娃很机灵地转身就走,只来得及丢下一句话:“妈,我不娶媳妇儿。” 陈红梅眼睛一转就明白了,敢情五娃六娃干了整整一天,就只拿到了一分钱工资啊,她婆婆真是小气得可以,买那台美国机器就花了多少钱,现在又赚了那么多,还只给了五娃六娃一分钱,不过一分钱也是钱啊,她现在就很缺钱,朝六娃伸出手说:“妈给你收着,留给你以后娶媳妇儿用。” “媳妇儿是啥?妈我要自己收着。”六娃想了老半天也不知道媳妇儿是个啥玩意儿,学着他哥的样子也转身跑出去了,让陈红梅在后面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只觉得这一个两个的都是讨债鬼。 冯老太在家里把钱给藏好了,出来就对着自家老头子说:“今天赚了四块多,要是天天都能赚这么多,起码也要八个月才能赚回本钱,现在都六月底马上七月了,过了夏天哪儿还有人喝冰汽水呀?我看今年是回不了本钱了,要是咱村里的人能再多点儿就好了,也不知道益民说的游客啥时候来。” 冯老头刚把晾在院子里的衣服收进来,冯老太走过去一件件地把衣服叠好,摸着喇叭裤的布料说:“你看益民带回来的这些个衣服,咱们省城里都没有呢,比那绿色的衣服好看太多了。我听益民说这牛仔裤也很便宜,一条才卖三块钱呢,要是能从南方进货过来卖,省城里的人肯定愿意买。” 冯老头听他家老婆子说话,只觉得内心深处被狠狠地撞了一下,蹙着眉头在那里想,他年纪也渐渐大了,天天在土地里刨食,再过几年能不能干得动都说不定,就算干一辈子才能赚多少钱?他想赚钱给萌萌用,这就是一个机会,他决定了,他要到南方进货去干个体户。 他把这个念头说出来,惊得冯老太手上的衣服都掉了,摸着他的额头说:“老头子你发什么神经?你要去当个体户?你也不看看你现在几岁,个体户是那么好当的吗?” 冯老头拉下她的手,掰着手指头给她细细地算了一笔账:“益民说的对,南方处处都是商机,你看他三百块钱买的电子手表,转手就赚了多少钱?四五倍的利润呐!我要是买两千块钱的手表回来卖,那就是一万块钱呀!还有这些个牛仔裤蛤蟆镜,哪一样不是稀罕的好东西?运回咱们省城里肯定很好卖,发财的机会就在眼前,就看咱们能不能抓住了。” 他转身摸了摸萌萌的小脑袋瓜逗着她说:“萌萌我问你,爷爷想当个体户,赚很多很多钱给咱萌萌花,萌萌说好不好呀?” 萌萌歪着小脑袋眨巴眨巴眼睛,那眼神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芒,点着头笑得特别甜地说:“好。” 冯老头像得到了认可似的,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出来了,对他家老婆子说:“你看看,连萌萌都说好了,我就听萌萌的。” “万元户,万元户……”冯老太的脑海里久久地回荡着这三个字,她想起了那次在车上看到的听到的事儿,有了一万块钱,她想买啥就买啥,那才是有钱人的生活啊,她做梦都能笑醒过来,但她琢磨了半天还是有些犹豫地说:“老头子,买手表要去南方,你一个人咋成呢?” 冯老头在心里已经打算好了,他当了一辈子村长,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人,去个南方而已,怕啥?走来走去还不都是在中国么?又不是出国,还能走丢了不成? 他拍了拍他家老婆子的手说:“咱们先别声张,等益民回来了再跟他商量商量,他去过南方,肯定比咱们熟悉门路。” 冯老头虽说心里很着急,不过眼看着家里要种西瓜太忙了,他还是忍住没有说出来,每天都跟着他家大儿子到荒地里去开荒,必须把土地先犁好了,才能把西瓜种下去。 冯老太听了他家大儿子的指导,提前就在家里泡西瓜种子,她把种子淋上水,放在太阳底下催芽,小娃娃们从来没有见过西瓜种子,都围在旁边瞧稀奇,小金也很好奇地凑了过去,这次它不敢再下嘴去啄了,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很没有意思,踱着方步就离开了。 萌萌还蹲在那里看,这西瓜种子黑黑的,跟她的指甲盖差不多大,她尝过西瓜的滋味儿,甜滋滋爽脆脆的特别好吃,她还想再吃。 她盯着西瓜种子看了很久,等她起身离开了,盆里的西瓜种子突然发芽了,由一根白丝丝的气根越长越大,逐渐变成丫字形的小绿苗,足足有一根手指那么长。 冯老太看见的时候还被吓了一跳,她种惯了庄稼,啥时候见过这么快的发芽速度?反应过来以后她却特别高兴,只觉得这西瓜种子选得好,现在就长得这么快,以后的瓜一定好种。 冯家人也很惊喜,他们从没种过西瓜,也以为西瓜发芽就是这么快,刚好荒地也开垦出来了,全家人就带上西瓜苗去了田里,他们要开始播种了。 现在学校已经放了暑假,冯家四个大人齐齐上阵,两个男人在前面翻土地,两个女人就在后面播种,大娃二娃跟在旁边,也帮忙给坑里填上土。 村长家在种西瓜,全村的人都跑出来看了,围在田垄上指指点点,看见西瓜苗长得那么好,村民们立刻就在心里夸上了,这肯定是顶顶好的庄稼才能长成这样,不由得万分期待起自家的西瓜来,想到村长说的价钱,卖上两百个就比他们一年的收入还多呢,那心里面就火热得很。 虎子和小金也跟来到这里,虎子对种田没啥兴趣,很快就自己跑出去撒欢了,小金扑腾着翅膀追不上它,在后面急得格叽格叽地叫唤,就在这时,一条筷子粗细的草花蛇忽然从小金的面前窜过去,小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个啥,本能地就往地上一啄,那动作叫一个快狠准,让围观的村民都忍不住啧啧地赞叹起来,村长家的小金真不愧是老鹰的孩子小鹰,现在还不飞呢,就会抓蛇了。 这条小蛇已经死透了却还蜷缩着身子,小金刚开始还有点被吓到了,盯着这条小蛇两只眼睛都快变成斗鸡眼了,不知道咋回事儿就突然把这条小蛇吞进了肚子里,它这才猛然发现,原来这小蛇的味道好极了,把它肚子里的馋虫都给勾了起来,它赶紧在田里四处寻找,居然被它又找到了一条藏在草丛后面的草花蛇。 这条蛇比刚才那条大多了,受到惊吓立刻就从草里窜出来想要逃跑,被小金使劲地啄了两下又缩了回去,这条蛇见自己逃不走,干脆抬起头来,嘶嘶嘶地吐着信子想要去咬小金。 这下小金感到有些棘手了,但它体内猛兽的本能,让它勇敢地扑了上去,扇动着翅膀就使劲地猛啄,还用一双爪子去撕扯这条蛇,在地上扬起一阵阵灰尘。 这条蛇拼命地反抗,小金冷不丁发出一声尖锐清亮的鹰唳,这声音让草花蛇产生来自灵魂的颤栗,伏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被小金看准了七寸就给啄死了。 小金得意洋洋地围着这条草花蛇,叫得那叫一个欢快呀,又变成了格叽格叽的鸡叫声,这么大一条蛇,它不舍得自己吃,抓起来就要送给虎子吃,被虎子一巴掌拍掉了,它还特别坚持要送给虎子,烦得虎子转身就跑掉了。 大娃看着这两小只,哈哈地笑着说:“奶,小金有了肉就送给虎子吃,咋不送给奶奶吃?” 冯老太翻着白眼儿没好气地说:“蛇肉有啥好吃的?送给我我都不要呢,咱们家不吃那玩意儿。” 虎子一直跑到了萌萌的身边,她和睿哥儿待在田垄上,那儿有一棵野生的桃子树,现在这棵树连同树下面的土地,已经被冯家人承包了。萌萌抬头望着树上一个个拳头大的桃子,用期待的小眼神看着睿哥儿,笑得特别甜地说:“想吃。” 睿哥儿二话不说很勇敢地就爬到了树上去,仔细地挑选了一个熟透的红色桃子摘下来,小心地撕掉皮递给萌萌说:“给,慢点儿吃。” 萌萌的两只小手儿捧着这个大桃子,被它香甜的气息引诱得口水都快要下来了,张大了嘴巴嗷呜一口咬下去,那桃子的汁水瞬间就流了出来,好甜好好吃,萌萌的小嘴儿染上了粉粉的桃子汁,比那春天的桃花还要好看呢。 睿哥儿吞着口水说:“好吃不?给我吃一口。” “给。”萌萌直接把手伸过来,那个桃子上还有她咬到一半的缺口呢,睿哥儿很开心地笑了,咬了一小口不停地点头说:“好吃,妹妹多吃点儿,我再上去摘几个。” 第029章 老冯家要种的地还有很多, 全家人把西瓜苗一茬一茬地移栽到田里,忙活了好几天才算完, 冯老头也终于有机会提出了自己的心愿:“益民,我打算过几天就到南方去一趟,买些紧俏的货物到咱们省城里卖,你这是什么眼神?没错, 我就是要当个体户。” 冯益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瞧他听见了啥?他爸都一把年纪的人了,竟然要当个体户,还要到南方去进货, 他这个身强体壮的年轻男人去了一趟南方都险些瘦了一大圈, 他爸这么大年纪了咋还能去?太遭罪了。 他想也不想就摇头说:“爸, 这哪儿能成呢?当个体户太辛苦了, 去南方就更辛苦,我哪儿能让你去?咱就不去了吧?” “哪儿不成?那你告诉我, 种田出海哪一样不辛苦?当个体户起码还不用费力气,不就是到南方去么?我还干得动。”冯老头打定了主意,可不会被他儿子说两句话就轻易动摇了。 冯益民也看出来了, 他爸这是倔上了,一门心思要当个体户,那是他爸他又不好多说啥, 只好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冯老太说:“妈,你也不劝劝爸,他年纪都这么大了, 待在家里不好么?出去外面哪儿能放心得下?” 冯老太跟她家老头子是一条心,还瞪着眼睛看着冯益民说:“劝他干啥?你爸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趁他现在还能干得动就多干几年,你们要是有出息,你爸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冯益民心里感动到发酸,他也是做父亲的人了,当然知道他爸的心思,想起他爸一把老骨头了,还在为这个家辛劳,他的眼圈就有些微微发红,心中有很多话想说,却又说不出来,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深情的呼喊:“爸。” “叫我干啥?”冯老头一眼就瞥见了他儿子那副蠢样,有些嫌弃地别开眼睛说:“我可不是为了你,我这都是为了咱们家萌萌,她大哥二哥是男娃娃可以靠自己奋斗,女娃娃就不容易了,萌萌长得又娇又白,我可不舍得让她长大以后去种田啊下篓子,我现在就要给她攒嫁妆钱,以后她要是嫁出去了,手里有钱可以支使,也不用受人家的气,就算不嫁人也能过得舒舒服服,我丑话跟你们说在前面啊,我赚的钱都是要留给萌萌的,你们谁也不许争。” “爸,瞧你这话说的,你说要留给萌萌那就是萌萌的,那两个臭小子要是敢抢,我就把他们打断腿扔出去。”冯益民心里感动到想哭,他爸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为了他么?分家的时候他就占了大头,他爸他妈两个人又都是出海种田的好手,这些年帮衬了他们家不老少,所以他才能在三个兄弟中过得最红火,他爸他妈对他真是太好了,冯益民越想越觉得感动,他这想法要是被冯老太知道了,肯定会说他是想太多了。 冯老头看他愣在那里半天不说话,也不去管他,只拍着桌子说:“那就这么决定了,我过两天就到南方去进货。” 咋就这么着急呢?冯益民抬起头来特别担忧地说:“爸,去南方太辛苦了,你不能一个人去呀。” 冯老头摸着下巴说得特别得意:“我不是一个人去,老石头也要跟着一块去。” 冯益民惊得当场呆愣住了,看来光明去了趟南方心思也活络了,把他家老头子也给惊动了,这两个老头子加起来都超过一百岁了,居然要结伴去南方进货当个体户?不说他爸的年龄了,就是他都没有这样的勇气,实在是太太太厉害了,真不愧是他爸。 不管冯益民同不同意,他爸去南方的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他还得尽心尽力地给他爸讲解这一路上要注意些啥,有哪些紧俏的货物要去哪里买,一件件一桩桩都要给他爸掰扯清楚了,就怕他爸去到南方人生地不熟的吃了亏。 冯老头和张老头这两个老头子着急起来,那就跟老房子着了火似的,没两天就商量好了去南方的事儿,赶在一个大清早就在家里人的送别中出发了。 临走之前,冯老头还抱着萌萌说:“爷爷去给你赚钱去了,萌萌在家里要记得想爷爷啊。” “嗯呐,”萌萌乖乖地点头,还把一颗小小的鹅卵石塞到冯老头的手上说:“给爷爷。” “好好好,咱萌萌最乖了。”冯老头摸着这颗鹅卵石就像摸着一块宝似的,把它塞进了内衣装钱的兜里,就带着粮票和介绍信踏上了山路。 这一天,冯益民去了趟公社,回来之后就打开村里的广播说:“桃源村的各位乡亲,不管你们是在海边还是在田里,都放下手上的活儿听我说,每家派一个代表过来大队开会,紧急传达上级的命令,每家派一个代表过来大队开会,听清楚了吗?现在就来。” 这广播声让村民们都炸开了锅,他们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赶紧每家派一个人去了大队,不一会儿全村的人就都到齐了。 看到底下黑压压一片人都在窃窃私语,冯益民拿出个喇叭说:“都安静一下听我说,今天大家回去之后,要把家里的边边角角都打扫干净,村里的路也要打扫,待会儿我点到名的人就站出来……” 冯益民的话还没有说完,村里的人就都纷纷叫着说:“村长,这是要咋滴啦?咋突然要打扫卫生嘞?” 冯益民拿着个喇叭笑得特别开心地说:“今天我去公社开会,领导给咱们村布置了一项任务,有一个从美国来的记者要到咱们这里来旅游,你们知道旅游是啥不?就是出去玩呀看风景啥的,咱们桃源村风景好,领导就想说让美国记者到咱们这里来看看,这是一项政治任务,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不许丢了咱们桃源村的脸。” “哗!”村里的人都轰动了,震惊得好像被雷劈到似的,有一个外国人要来他们村?还是一个美国记者?他们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外国人长啥样儿,听说外国人都长得跟个妖怪似的,他们还老有钱了,在心里就先有些发憷。 有个村民就担忧地说:“村长,咱不会说外国人的话咋办?总不能跟个哑巴似的,万一人家外国人要问点啥子,咱也回答不上来呀,那不是丢脸丢到外国去了么?” 冯益民摆了摆手一点儿也不担心地说:“你们放心,这个外国人我见过,我还跟他说过话嘞,人家会说普通话,还说得比咱们都好,你们不用担心说话的事儿,领导还给他配了翻译,你们只要记住,不要丢咱们村子的脸就行了,比如家里那些脏的乱的东西,都赶紧给我收拾起来,人家美国记者说了,到时候还要帮咱们村子拍照,要是能够登上外国的报纸,那全世界的人就都知道咱们桃源村了,你们说要不要紧?” 听村长这么一说,村里的人就更加震惊了,好家伙,这下子要出名出到外国去了,还全世界的人都能知道,这是多么光荣的事情啊,领导对他们太好了,这样的好事儿竟然留给了桃源村,他们一定要好好表现,坚决不能给领导丢脸,也不能给桃源村抹黑。 听完了冯益民的布置,村民们的内心都一片火热,呼啦啦地就冲回了家,很快全家人也都知道了,有一个美国记者要到他们村里来,他们一个两个都激动得跟打了鸡血似的,当天下午就把家里犄角旮旯的地方都给打扫干净,还把家里最好的衣服翻出来,就等着美国记者来的时候,好穿上给他看。 冯益民的家里更是忙碌,因为他们家要招待美国记者,冯老太听到的时候激动得差点没厥过去,她终于有机会看到外国人了,赶紧把家里最好的房间腾出来,还特意洗了被褥床单放在院子里晾晒,把全家打扫得比过年还干净。 大人们在忙活,小娃娃们也没有闲着,几个哥哥跑到山上挖来了很多野花,在萌萌的指挥下种在了院子里和院子外面,村里的小娃娃们看见了,也觉得这个办法好,都纷纷跑到山上挖来野花,一股脑儿地种到了家里。 到了美国记者来的这一天,村里的小学生都穿上了最体面的衣服,手里拿着两束鲜花,分成两排站在了山路口,翘首盼望着外国人的到来,他们已经排练好了,见到外国人的那一刻就要齐声大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等了很久,在山路的那头终于出现了几个人的身影,其中就有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他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长得高高大大,比村里的很多人都高出一大截,这个外国人还背着一个大包,差不多跟他的人一样高了。 见到了他,村里的人都惊呆了,原来外国人就长这个样子,这眼睛鼻子嘴巴都跟他们长得不一样,这头发还是黄黄的嘞好像会发光,怪不得人家是外国人,果然长得跟个妖怪似的,你看他那蓝色的眼珠子,好像大海里的漩涡要把人吸进去一样,让村里的人都不敢多看,就怕被他吸进去了。 村民们低着头在那里交头接耳,形成了一片嗡嗡声,就听见村长抬高声音对大家说:“美国记者来了,大家欢迎。” 那些小学生最先反应过来,立刻挥舞着花束大声地呼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等那几个人走近了,冯益民才打开喇叭介绍说:“乡亲们,这位就是美国来的记者,他的名字叫做亨利,旁边的这两位是何翻译和雷干事,大家掌声欢迎。”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美国记者亨利接过冯益民手中的喇叭,笑得特别开心地说:“同志们好,你们这个地方漂亮,我喜欢这里,很高兴见到你们。” 村民们听见这个亨利的普通话说得这么好,都有点不敢相信,反应过来之后都竖起大拇指说:“人家外国同志就是有礼貌,说的普通话都比咱们好嘞,那啥亨利你好,欢迎你来到咱们村。” 何翻译是省里配的工作人员,在这里都没有用武之地,他倒不是很在意,清了清嗓子就对冯益民说:“冯同志,亨利先生走到这里太累了,你赶紧找个地方让他歇歇。” “哦哦,就住在我家,走吧我带你们去。”冯益民走过去想帮亨利拿行李,被他拒绝了,几个人就沿着村里的路走到了老冯家,冯益民推开早就准备好的房间说:“这是家里最好的房间,被褥和床单都是洗过晒好的,亨利先生不要客气,就把这里当做是家里一样。” 亨利放下背包,看到房间里简陋的摆设,还有床上用蓝色土布做成的被单,就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候的中国和现在的中国变化不大,笑着点了点头说:“谢谢,这里很好。” 他们是赶在饭点来的,冯老太和苏婉就在家里准备晚饭,她们在堂屋里摆开桌子椅子,刚开始是想分开吃的,没想到跟着一起来的雷干事说要并在一起吃,冯老太无所谓,并在一起就并在一起呗,她还没跟外国人吃过饭呢,就把两张桌子拼成一张,把做好的饭菜都端了上去。 亨利拿着个相机出来,看见老冯家准备的这桌饭菜都有些吃惊了,全是大鱼大肉,鱼是海里面新鲜捞上来的鱼,肉是虎子刚从山上抓下来的肉,旁边还放着一盘红红的大桃子,看着就特别诱人,更神奇的是,每个人面前还摆着一杯加了冰块的椰子汁。 看见这椰子汁里面的冰块,亨利很感兴趣地说:“老太太,你家里还有冰箱吗?” 冯老太已经知道了这外国人会说普通话,她笑着掩住嘴说:“不是啥冰箱,就是你们美国人产的冰饮机,你说啥?你要去看看?那好吧我带你去厨房。” 冯老太打开了厨房让亨利进去,看他弯着腰在那里仔细研究冰饮机,还把中间的铁盒子打开来看了看,她忍不住就有些好奇地说:“你们美国人是不是都吃这个?你不用看了,那机器没有电,冰块已经没了。” 亨利没想到在这个偏僻的小渔村,居然能看到美国产的机器,笑着点了点头说:“没错,美国人都爱吃冰,我可以拍照吗?” 冯老太笑得合不拢嘴地说:“拍吧拍吧,我就说嘛,这机器肯定是正宗美国产的,你看人家美国人都说是了。” 亨利拍完了照片,这才回到堂屋里开始吃饭,大娃二娃就坐在亨利的对面,激动得满脸通红,他们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外国人,要不是冯益民提前警告他们不许丢脸,他们都不知道双手双脚要怎么摆了,这么多人当中,只有萌萌还跟个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只是那双时不时抬起的大眼睛泄露了她的好奇。 这一天晚上,来自美国的记者亨利就听着村里的蛙叫声陷入了梦境,第二天太阳还没有出来他就起床了,拿着个相机就跑到了海滩上拍日出,让早起出海捕鱼的村民瞧了个稀奇,他们昨天还没看够这个亨利呢,他就被村长接走了,现在好了,他自己跑出来正好让大家有机会仔细看看,连海也不出了,纷纷围着亨利在那里问东问西。 等到太阳出来了,全村的人也都跑出来了,把亨利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亨利走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看他在村子里转悠到处拍照,不要钱似的拍,还把他们这些个村民也都拍进去了,让村里的人高兴地夸他说:“亨利,你这人敞亮,你尽管多拍一些照片,到时候都登到那外国的报纸上去,一定要说这是我们桃源村好不?” 亨利很好脾气地点头答应了,这才让村里的人心满意足地回了家,他们肯定没有给村里丢脸,看那路上都打扫得多么干净,就连路边的房子都种满了花花草草,等亨利把照片刊登出去了,他们桃源村肯定就出大名了。 亨利转回了老冯家,萌萌也才刚刚起床吃完了饭,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蓬蓬裙,衬得她的小胳膊小腿儿都是白白嫩嫩的,跟个洋娃娃似的特别可爱,让亨利一下子就想起了他的小女儿,蹲在萌萌面前举起了相机说:“萌萌,你想拍照吗?” 萌萌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上的相机,笑得露出两个小酒窝说:“好。” 亨利给萌萌拍了几张照片,几个哥哥也眼馋地跑过来要求合影,亨利让他们在石头房子前面站成两排,咔嚓一声就给他们拍上了。 等他们拍完了,睿哥儿抬起小脑袋笑得特别有礼貌地说:“亨利叔叔,帮我和萌萌也拍一张。” 亨利看他一头微卷的小短发,披散下几缕碎碎的刘海,一双大大的黑眼睛跟黑曜石似的,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显得特别可爱,禁不住眼前一亮,这两个小娃娃正是最好的小模特,就在院子里的野花丛中找了个地方让他们靠在一起。 亨利端着个相机蹲在地上说:“靠近一点儿,再靠近一点儿,肩膀靠在一起,笑。” 亨利在桃源村溜达了两天,拍了村庄,拍了大海,拍了农田,还拍了龙岭的山路,还有龙骨庙和妈祖庙,在回去之前,他挥着手对冯益民说:“冯,等我把照片洗好了就寄给你们,你们这里真的很漂亮,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你们可以发展旅游,我回去之后会帮你们宣传的,再见了我的朋友。” 冯益民挥手送别了亨利,在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感激和希望,只盼望着亨利的照片能够为桃源村带来一条不一样的路。 第030章 美国记者走了没几天, 村里订购的西瓜种子就到货了,冯益民带着几个强壮的村民去县城里运回来, 跟着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专家,是省城农业大学的郝教授。 村里的人听说来了专家,一个个都很积极,等专家吃完了饭就催着他赶紧教他们种西瓜, 这个郝教授也不拿乔,当场就在学校的操场里摆开了架势,要给村民们好好地讲一讲咋种西瓜。 郝教授刚才就在老冯家吃饭,冯老太是最先知道消息的人, 她立刻支使大娃二娃搬着小板凳过去占位置, 她自己抱着萌萌就去了操场, 坐在最前面的小板凳上说:“咱也来听一听这西瓜要咋种。” 村里的人听到消息, 不一会儿就全来了,种西瓜是全家人的大事儿, 就连稍微懂事的小娃娃都被要求坐下来听讲,村民们有的坐着,有的站着, 有的就干脆盘着腿坐在地上,大家都安安静静不说话,就连平时最爱聊天的妇人都闭上了嘴巴, 认真地听着郝教授给他们讲课。 郝教授站在升旗台上,手里拿着个大喇叭就开始讲:“西瓜很好种,首先第一件事儿就是泡种催芽, 要是用冷水浸泡,差不多六七个小时就可以了,有条件的话用温水浸泡,大概两三个小时就会开始发芽,通常在一天之内长出气根,大概三四天以后,种子就会从气根上脱落,变成绿色的小苗就可以种了。” 村里的人听他这样说,忍不住就有些怀疑地嚷嚷出来:“哪儿要得了那么久?村长家两三个小时就长齐了,那西瓜苗还跟手指一样长,我们都亲眼见过的。” “不可能,”郝教授看着那个村民,很有耐心地说:“就算是现在这样的夏天,西瓜种子发芽也不可能这么快,最少最少也要两三天才能长到可以移栽,两三个小时是完全不够的。” 郝教授用他权威的知识跟村民们解释,村里的人却都不太相信,他是专家也不能随便乱说啊,他们种了一辈子地难道还会骗人么?就有村民站出来指着冯益民说:“我们都看见了,村长家的种子就是两三个小时发芽,还都是小绿苗,是不是呀村长?” 冯益民也有些疑惑地对郝教授说:“确实是这样的没错。” 这下轮到郝教授觉得奇怪了,他是种子培育方面的专家,也曾经在实验室里种过西瓜,咋会不知道西瓜的生长规律?从来没听过两三个小时就能长到那么大,郝教授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禁不住就怀疑他们是在放卫星,现在可不是大跃进的时候了,看他怎么揭穿他们的卫星,心里打定了主意,他就笑得特别和蔼地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嘛,也许是我搞错了,西瓜种子呢?拿来给我看看。” 冯益民站起来摸出钥匙说:“西瓜种子就放在隔壁大队,我现在就去拿点儿过来。” 郝教授还有些不放心地叮嘱说:“顺便拿个容器过来,里面放上清水,种子先不要放进去。” 冯益民不一会儿就把他要的东西都拿过来了,郝教授检查了一遍种子和清水都没有异常,当场就把西瓜种子放进了盆里,笑着跟村里的人说:“咱们先继续讲课,要是待会儿能够发芽就能看见了。” 他心里想着,这个盆就放在自己跟前,不就两三个小时么?到底是李鬼还是李逵很快就清楚了,要是这些个村民放卫星,他回去之后一定要跟领导好好地汇报,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可不能助长这样的歪风邪气,他清了清嗓子就继续讲课,谁知道一个小时还没到呢,就听见坐在前排的村民说:“发芽了发芽了,专家你快看呀。” 郝教授低头看着盆里,那一颗颗黑色的西瓜种子吸饱了水以后,都从种子里冒出一根白色的嫩芽,黑白分明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怎么可能?郝教授震惊得眼睛都快要瞪出眼眶了,瞧他还看见了啥?那些个气根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生长,越长越大,转眼间已经有半个手指那么长了。 他捏起一根小苗放在太阳底下仔细看,发现它竟然还在生长,这下郝教授的眼镜都快要被他甩出去了,赶紧扶住眼镜说:“这这这太神奇了,要不是我亲眼看见,我都不敢相信,我要把这些西瓜苗带回去研究。” 坐在前面的村民也看见了,他们都不觉得有啥好稀奇的,西瓜发芽不就是这样么?他们之前就在村长家看过了,一个村民还嘀嘀咕咕地说:“这还是个专家呢,我看就是个假把式,还不如咱们农民,没种过地的人就是只会嘴上说说,这有啥好研究的?” “就是就是,”坐在他旁边的村民也觉得这个专家很不靠谱,他家里的耕地前几天就翻好了土,现在就等着西瓜苗种下去呢,一刻也不想再等了,直接站起来说:“专家,你看咱们这些西瓜种子还能种不?” “当然可以种,我也差不多讲完了,你们先回家里去,等你们催芽的时候我再过去看看。”郝教授的全副心思都在西瓜种子上面,他现在就想知道,这西瓜种子为啥能发芽那么快。 村民们都赶着回家泡西瓜种子,眨眼间就消失得干干净净,等他们把西瓜种子泡上水,发现它果然长得特别快,这下子他们对种西瓜就更有信心了。 第二天,全村的人都出动了,跑到各自的田里种西瓜苗,郝教授也走在田间地头帮他们指导,他昨夜研究了一晚上都没看出来啥,早上起来脸上就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萌萌跟着二娃经过他的身边,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这个人为啥老是盯着西瓜苗?他也想吃西瓜吗? 想起了西瓜的滋味儿,萌萌就抬起小脑袋看着他说:“西瓜好吃。” 郝教授低头看见了她,蹲在田垄上笑着跟她说:“我记得你,你叫做萌萌对不对?你也吃过西瓜吗?” 萌萌点着小脑袋笑弯了眼睛说:“好吃,甜。” 郝教授看着这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娃,就觉得心里软了一块,那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指着田里的西瓜苗说:“等这些长出了西瓜,你就能天天吃到西瓜了,你开不开心啊?” 一个经过田垄的村民听见了就说:“开心啥?我说专家,你是不知道咱们乡下人的苦,就算种出了西瓜,哪儿能天天吃啊?这么金贵的玩意儿,都是要拿来卖钱的,幸好咱们村里的山路就快要修好了,你昨天进来有没有看见一个岔路口被堵住了?等我们把那座小山炸掉,这条山路也就修通了,以后运西瓜出去卖也就方便多了。” 郝教授点了点头说得特别有同感:“谁说不是呢?我昨天爬山进来就累得半死,今天还要再爬山出去,我打算带点西瓜种子和水样回去研究,等我下次过来,说不定你们就把路修好了。” 萌萌歪着小脑袋在那里听得特别入神,就听见她二哥在前面喊:“萌萌快过来,这里还有一棵桃子树。” 当天晚上,桃源村的村民在睡梦中就被一阵轰隆隆的巨响惊醒了,这声音就像开天辟地一样,似乎是从地底传出来,把村民们惊得从床上蹦起来就冲出了门外,一个两个都惊慌失措地说:“地震了吗?我刚才听见了好大一声响,这是咋滴啦?” 一个村民竖起耳朵说:“你们听,这声音好像是从龙岭传过来的,咱们在这村子里住了多少年了,啥时候听见过这样的声音?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立刻就有村民害怕地说:“不会是火山要爆发了吧?哎哟我滴娘喂,咱们赶紧逃啊,晚了就来不及了。” 冯国强也披着衣服走出了家门,看见村里的人都害怕得想逃跑,这深更半夜的万一出点啥事儿咋办,赶紧气沉丹田吼了一句:“你在瞎嚷嚷啥?龙岭里面都是死火山,没有爆发这一回事儿,大家都回家里去睡觉,民兵团留下来。” 冯益民也赶紧安抚他们说:“大家不要害怕,回去之后都穿上衣服睡觉,要是真有啥事儿,村里的民兵会敲锣鼓提醒你们,大晚上的赶紧回去吧,明天天一亮咱们就去龙岭里看看。” 村民们冷静下来也知道黑灯瞎火的不能乱跑,看见村长已经在组织民兵巡逻了,他们这才有些安心地回家去,只是这个晚上他们都不敢睡死过去,因为龙岭里不停地传来巨大的轰轰声,太吓人了。 第二天太阳刚出来,村里的人都跑到山上去看了,他们走了一两个小时都没发现不对劲,一直走到快要出山的时候,才突然发现那座挡在前面的山不见了,它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它到哪里去了,只看见一条宽敞的大路出现在他们面前。 村民们直愣愣地看着这条大路,都不敢相信山路就这么修通了,像个木头人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人群中有个村民喊了一声:“山神爷爷显灵啦!山神爷爷帮咱们把路修通了!” “对对对,肯定是山神爷爷干的,他老人家帮咱们把那座山都收回去了。”反应过来的村民们都齐刷刷地跪在地上,朝着龙骨庙的方向不停地叩着头,再站起来的时候,一个个都高兴得要发疯。 全村的人都轰动了,这下就连最坚定的无神论者冯益民都不得不相信,这龙岭里确实有山神,还法力无边,那么大一座山说变不见就变不见,真不愧是他们桃源村的保护神呐。 山路终于修通了,还是山神爷爷帮忙才修通的,这是全村人人都高兴的大好事儿,最后大家一致决定,要好好地庆祝庆祝,还要到龙骨庙里面去感谢山神爷爷。 大家回到村里就开始动手制作供品,冯老太也很虔诚地把家里最好的风干肉选出来,和苏婉两个人做了一大盘桃红色的米粿,就带着全家人去了龙骨庙。 萌萌也跟着一起来了,她刚走进龙骨庙,就听见有一个柔柔的声音在喊她:“萌萌,萌萌,来我这里。” 她不用去看别人,就知道这个声音是从桌子上那块白色的骨头里传出来的,她觉得特别亲切,就好像她奶奶给她唱的摇篮曲一样,从心里面就想走过去摸一摸它,但她的小手儿还没伸过去呢,虎子就叼住她后背上的衣服把她带出了龙骨庙,还在意识里跟她念叨: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总之就是不行,咱们快点离开这里。 虎子咬住萌萌的衣服就把她拽走了,让萌萌气得伸出小手儿拍了它一下,它顺势就趴在地上,还回头叼住萌萌往自己背上一甩,萌萌下意识就抓住它脖子上的绒毛坐稳了,这是他们最近经常玩的游戏,让萌萌瞬间就忘记了刚才的事儿,骑在虎子背上笑得特别开心地说:“驾,驾,虎子跑跑跑,哈哈哈哈哈……” 村民们拜完山神回到了家,就开始准备宴席,其实就是每家每户做好了菜摆在一起,也没啥好东西,都是些自家产的蔬菜呀咸鱼啥的,跟过年也差不多了,赶在太阳下山之前,村民们都围坐在村里的晒谷场上吃起了宴席,说到这修通山路的好处,大家都从内心深处绽放出笑容来。 “哎呀山神有灵呐,以后咱们走出去再也不用担心危险了,过几个月交公粮也方便,海鲜也可以运出去卖了,种出来的西瓜也可以运到外面去,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儿都被咱们遇上了。” “可不是嘛,今天早上我算过时间,从咱们村里走到山外面,只需要花上两个多小时就走到了,海鲜啥的一点儿也不耽误新鲜,肯定能卖出个好价钱。” 村民们一个个都很高兴,村里的小娃娃们也很开心,今天晚上他们吃得特别好,还能从这家吃到那家,各种好吃的东西塞满一肚子,兴奋得比过年还激动,吃完了饭就三五成群地满地乱跑,从村头呼啸着跑到村尾,又从村尾呼啸着跑到了椰子树林。 这是村民们种的椰子树,每家每户都种在一起,他们平时吃的椰子就是从这里来的,小娃娃们抬头看见树上的椰子,立刻就在心里馋上了。 萌萌也好几天没喝过椰子汁了,有点想念那甜滋滋的味道,伸出小手儿指着树上说:“打下来。” 几个哥哥围在树下看得脖子都酸了,这椰子树长得这么高他们肯定爬不上去,正感到有些为难呢,就看见虎子四只爪子扒拉在树干上,蹭蹭蹭地就往上爬,跟在它屁股后头的小金一晃一晃地抓住它的绒毛,也跟着爬到了树上去。 虎子的爪子特别尖利,深深地嵌进树干里,三两下就窜到了树冠上,低着头在那堆椰子中间闻了又闻,几个哥哥赶紧拉开了萌萌,大家站在旁边翘首盼望着。 虎子终于挑选好了椰子,伸出爪子使劲一拍,那椰子就咕咚咕咚地滚下来,让娃娃们激动地拍着小手儿说:“哇哦好厉害,虎子再多摘几个,那边那边还有一个大的,哎呀呀小金掉下来了!” 虎子的动作太大,小金还没来得及抓稳就被甩出去了,它惊恐地发出一声尖锐的鹰唳,本能地扑腾着翅膀,在娃娃们惊叹的眼神中忽然展翅高飞,它显然得意坏了,格叽格叽地叫着就飞到了树冠上,停在一个椰子上梳理着羽毛,骄傲得好像打了胜仗的大将军,被虎子拍断了椰子这才嘎嘎嘎地飞了出去。 老冯家的人没想到小金就这样学会了飞,还天天飞出去浪,猎物没见它打回来几只,到了饭点还经常飞回来吃饭,引得冯老太总是念叨它没有出息,直到有一天,小金给她叼回来一颗黄黑相间的小石头子儿,吧嗒一声丢在她的面前,发出金灿灿的光芒。 冯老太立刻就认出来了,跟上次那颗长得特别像,竟然又是一颗金子,她捡起这颗金子揣进兜里,喜得差点儿没把小金按在怀里揉搓两下,笑得见牙不见眼地说:“哎呀小金你真有出息,就没见过比你更有出息的鹰了,真没白疼你一场,以后再有金子都要叼回家里来知不知道?我去给你弄点儿肉吃。” 第031章 小金吃完了肉, 冯老太就悄咪咪地走过去说:“小金啊,你是在哪里找到这颗金子?那儿还有没有多的?要是有你就吱一声, 等奶奶找到金子了,就给你多做点儿好吃的,你说好不?” 小金踱着方步往旁边走开了,它平时听见有好吃的东西最积极了, 这会儿却不发出一点儿声音,冯老太又问了它好几次,它还是这个样子,后面还干脆飞到了屋顶上, 站在上面慢悠悠地梳理着羽毛, 看起来倒有几分雄鹰的气势, 很是威武雄壮。 冯老太从兜里掏出那颗金子, 它比上次那颗还要再大一点儿,肯定能值更多钱, 她觉得这金子就是山神爷赏给老冯家的,可不是嘛,虎子是山神爷养的动物, 小金又是虎子养着的,所以小金也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小金带回来这颗金子, 就是山神爷在关照她家呢。 冯老太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她以后一定要多去拜拜山神他老人家,多给他供一点儿风干肉吃, 好让他老人家吃得高兴了,多给她家送些金子来。 等冯益民回到家里吃饭,冯老太就把金子掏出来美滋滋地说:“你瞧山神爷又给咱们送来了啥?喏,他托小金带回来的金子,今天早上小金给我的,嘿嘿,小金这个名儿取得好,天生就带着福气,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要不咋给它取了这么个名字呢?” 冯益民接过这颗金子掂量掂量,脸上就先笑起来了,还是忍不住抱有希望地说:“咱们家已经从龙岭拿到两回金子了,说不定里面还真的有金矿,等这阵子忙完了,我就带人到龙岭里去仔细瞧一瞧。” 冯老太不关心这些事儿,真有金矿也少不了她家的好处,还不忘叮嘱说:“你要找就去找,不许把家里捡到金子的事儿说出去,我打算过几天就拿到山外去卖了,你爸当了个体户,现在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也不知道他现在咋样了。” 冯益民心里也有些想念,他爸都那么大年纪了,到了南方能不能习惯还是个问题呢,他心里很担忧却还是安慰冯老太说:“妈,你别担心爸,他肯定好着呢,我过两天要到省城去一趟,这金子我就帮你拿去卖了。” 冯老太奇怪地说:“好端端的你去省城干啥?” 冯益民爽朗地笑起来,耐心地跟她解释说:“妈,我上次参加省里的干部考察,不就认识了铁路局的周处长么?我跟他说了咱们桃源村的事儿,他对咱们这儿特别感兴趣,还说要组织员工过来旅游,我这次就是去找他,顺便帮你把金子拿到银行去卖了。” 冯老太那眼睛腾地亮起来,立马就想到了自家的冰饮机,赶紧催促着她家大儿子说:“这是好事儿啊,旅游的人来了,咱们家的冰汽水就可以卖给他们了,你得赶紧去,我再给你准备些风干肉,你带过去送给那啥周处长,让他帮衬帮衬咱们。” 冯益民唬了一跳,想也不想就伸手按住了冯老太说:“妈,人家周处长是真心要帮咱们,咱不能搞送礼的那一套。” 冯老太使劲地拍开了他的手,叉着腰竖起眉毛说:“你懂啥?天底下还有不喜欢收礼的人吗?风干肉又不是钱,你拿些到他们家里去,他家的老人小孩都能吃,人家吃高兴了,你的事情说不定就给你办成了,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呢,听我的准没错。” 冯老太一瞪眼睛,冯益民立马就投降了,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说:“好好好,妈我都听你的,你说的太有道理了,就按你说的办。” 过了几天,冯益民去了一趟省城,回来以后就打开村里的广播说:“各位乡亲注意了,各位乡亲注意了,每家派一个代表过来大队开会,我这里有好事儿要宣布,现在就过来。” 听见村长说有好事儿,村里的人跑得比兔子还快,不一会儿就都来到了大队,有些心急的村民甚至全家人都来了,乌泱泱的站成一片把大队的门口都给堵住了,站在最前面的村民还说得特别期待:“村长,到底有啥好事儿?你快给我们说说呀。” 冯益民搬出个凳子站上去说:“你着急啥?等人都到齐了,我再跟你们说,光明,你点一下人数别给漏了。” 等全村所有代表都来了,冯益民这才打开喇叭说:“乡亲们,今天你们回去以后,抓紧时间把家里都收拾干净……” “村长,又有外国人要来了吗?”村民们听了个囫囵,立刻就想起了那个美国来的记者。 冯益民摆了摆手,脸上有些神秘地笑着说:“这次不是外国人,是省城铁路局的员工要来咱们这儿旅游了,我这次出去就是办这个事儿,他们后天就来咱们桃源村,到时候吃呀喝呀住呀玩呀啥的,你们自个儿想想,那不都得花钱么?我现在就是让你们回去准备,赶紧把家里最好的房间腾出来,等人来了让他们自己选,要是你们家太脏太乱,那肯定就选不上了。” 村民们一听就都轰动了,他们现在已经明白了旅游的意思,村长说得没错,外面的人来到村里旅游,那吃饭住宿都要花钱,他们坐在家里就能够赚钱,这果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儿。 不过也有村民担忧地说:“村长,咱们这乡下地方,人家省城来的人真的愿意住在这儿?吃在这儿?咱们也没有啥好东西可以招待呀,到时候给咱们村子丢脸了咋办?” 冯益民早就想好了,看着那个村民特别有信心地说:“咱们桃源村还不好啊?人家美国记者都说好的地方,那肯定就是顶顶好的咯。省城的人住惯了大城市,人家就是喜欢咱们这种乡下的地方,住就是住最地道的农家院,吃就是吃最地道的农家菜,你们家里有啥好吃的好玩的东西,都尽管去准备好,到时候他们都会付钱。不过你们可要听好了,一定要注意卫生,人家城里的人最爱干净了,家里的床单被单啥的都拿出来洗洗,咱不能做一锤子买卖,这次他们住好了,说不定下次还会再来,大家说是不是呀?” 张光明也在旁边帮腔说:“村长说得没错,有些城里人住的房子,还没有咱们乡下好呢,很多人家里五六口人就住在一个屋子里,哪儿有咱们这里宽敞?咱们没啥好丢脸的,城里的人就是喜欢咱们这股子土味儿。” 村民们这才打消了顾虑,都高兴得咧开了嘴,就听见冯益民继续开着大喇叭说:“下面我要布置任务了,城里的人来旅游是咱们村里的大事儿,大家要重视起来,村里的卫生也要搞一搞,我还打算学学人家海南,在村子前面那片沙滩上,搭几个蒲叶棚子,客人来了也要有地方坐不是?现在我点到名的人就站出来,冯大贵……” 冯益民组织了一帮村民去打扫卫生,又在沙滩上搭起了蒲叶棚子,村里的人回到家里也开始打扫屋子,又是腾地方又是洗被单,忙活了好半天,有些心思活络的人赶紧划着小船,到那礁石群里去下篓子,就等着收些海鲜,到时候好卖给旅游的人。 村里的小娃娃们也没有闲着,他们上次种的野花都活了,五颜六色开得非常好看,他们又去山上挖了一些回来种上,把屋前屋后都种满了。 村里的人都在全心全意地做准备,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欢欣的笑容,想到旅游的人来了,他们就有钱收了,一个个都积极得不得了。 冯大富从大队回到家里,对这村子里的变化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以前牛兴盛跟他说过的话,到现在也没有实现,他心里就觉得有些不靠谱了。想到村长说的收入,他的心思又重新活络起来,看到家里又脏又乱跟个猪窝似的,肯定没有人愿意来他家住,他就生气地冲着他媳妇儿说:“你就不能勤快点儿?赶紧把家里打扫干净,把咱们现在睡觉的房间腾出来,人家旅游的人后天就来了,不行,我还得出去摘些椰子,到时候可以卖给他们,你赶紧在家里打扫,听见没有?” 看见他媳妇儿拿起扫帚开始扫地了,冯大富这才拿着长柄勾子,去了村子后头的椰子树林,他站在树底下看了又看,发现他家的椰子都长得特别小,旁边村长家的椰子却长得最大,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就动了歪心眼,伸出勾子就探到了隔壁树上,他还没把椰子打下来呢,他家的椰子树上就突然掉下来一个椰子,重重地砸在他的脚背上,当场就把他疼得差点晕死过去,那只脚立刻就肿得跟个椰子似的,他再也顾不上偷椰子了,一瘸一拐地走到村里的卫生站去搽药了。 到了第三天,旅游的人终于在村民的期盼中来了,他们开着几辆小巴车一直到了村口才停下来,从车子里走出一大群男男女女,都带着小娃娃,他们有的穿着的确良衬衣,有的穿着绿色的军装,有的人手里甚至还拿着海鸥相机,一下来就开始拍照。 他们都是省城铁路局的员工,刚开始听说要来桃源村还有些嫌弃,到了之后却发现这里的风景很好,先是经过青翠的群山,又看见了一排排黑色的石头房子,村子的前面就是蓝色的大海和白色的沙滩,看到这里他们就先有了好感,然后又发现这些村民穿着也很干净整洁,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容,在村口摆上凉白开水欢迎他们。 老冯家的冰汽水棚子就搭在这里,萌萌和哥哥们坐在桌子后面,每个人脸上都戴着蛤蟆镜,让游客们看得都惊呆了,这还是乡下的孩子么?瞧这穿的衣服裙子,脸上手上戴的东西,比他们这些城里人还像城里人呢,实在是太时髦太气派了。瞧他们卖的是啥?美国冰汽水五个大字就写在最前面,这乡下地方竟然还有来自美国的机器?这实在是太太太不可思议了。 大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小娃娃们就先眼馋上了,站在摊子前面就走不动路,扭着小身子吵着闹着要喝美国冰汽水。 有家长被缠得烦了,就走过来问价钱,觉得一分钱一杯也不贵,纷纷掏出钱来买上一两杯,结果味道特别不错,在这样的夏天喝起来格外冰爽,很快摊子前面就挤满了游客。 萌萌坐在椅子上好奇地看着这些游客,她那小圆脸上戴着一副圆圆的蛤蟆镜,显得她的小脸越发圆了,看在游客的眼中就是一个特别可爱的小女孩,一点也不像是乡下的娃娃。 萌萌不用招待游客,她穿得美美的,头上还扎着两个小辫子,只管坐在那里喝着冰汽水吃着大桃子,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就摆着一大垒红红的大桃子,散发出香甜的滋味儿。 有个女游客看她吃得那么美,忍不住走过来询问说:“小妹妹,你这桃子咋卖?” 萌萌伸出一根手指头说:“一毛钱一个,甜。” 女游客就有些欣喜,她刚才掂量了一下桃子的重量,差不多得有半斤重,这要是在他们省城,哪有可能这么便宜?没有票还不一定能买得到呢,当下就高兴地从兜里掏出钱递给萌萌说:“给你一毛钱,我要一个桃子。” 萌萌不去接那钱,转过头喊了一声:“大哥,卖桃子。” 大娃很勤快地就走过来了,他拿起那张钱看了看,就塞进桌上的纸盒子,特别热情地对着女游客说:“桃子都是好的,你挑一个吧。” 还能自己挑?女游客觉得非常高兴,下手就挑了一个最大的桃子,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迫不及待地撕开了桃子皮就吃上了。 他们这群人在村口逗留了一会儿,就有村民过来招呼他们去挑选房子,这对于游客们来说也是很稀奇的事儿,他们啥时候住过石头房子呀?瞧这房子修得也挺气派,都是一座一座的农家小院,还收拾得特别干净,看着就让人心里舒服。一打听价格也不贵,住一个晚上最便宜的只要六七毛钱,最贵的也不过就是一块钱,比外面的招待所便宜多了,还住得特别宽敞,被褥床单都是干净的,还有免费的热水可以用,那就更加满意了。 村民们比他们还要满意,带着游客选好了房子,又带着他们去挑选食材做饭,家里有刚从海里收上来的篓子,里面全是各种海鲜,想吃青菜就直接领到菜园子里,看中了就直接摘下来,没有比这更新鲜的了,让这群城里人很是开了一回眼界。 有个游客甚至指着村民家的鸡说要吃,双方谈好了价格,村民当场就把鸡给宰杀了,做成了香喷喷的鸡煲给他们吃,看着游客吃得喷香的样子,村民们的脸上也乐开了花,恨不得他们多选一些才好,这可都是钱呐。 冯益民任由村里的人招待游客,他自己带着周处长一家人来到了老冯家,刚走进院子周处长就说:“哎呦益民,你家里不错嘛,这么大套房子还建得这么气派,瞧这些花呀草呀种得不错,哟还有一口井呢。” 冯益民微微笑着说得特别谦虚:“周处瞧你说的,咱们乡下的房子都差不多,材料都是山上现取的不值钱,那些花呀草呀都是小娃娃自己种着玩的,要说优点嘛也有,你过来这里看看,这间是茅房,旁边的这间是冲凉房,住在我家里还是挺方便的,你说是不?” 周处长仰起头笑得特别豪爽地说:“谦虚了益民,我这一路上看过来,你家的房子在村里都算是好的,又大又宽敞,还有这些个茅房和冲凉房,比咱们城里的房子还好呢。” 冯益民笑哈哈地说:“周处咱们别站在这里了,我带你们到房间里看看。” 冯益民推开了门让他们进去,这个房间就是上次亨利住过的,听说旅游的人要来,冯老太还支使冯益民出去扯了一块红色的碎花布,做成新的被褥床单,总算看起来不那么寒碜了,周处长的老婆和孩子看见了也觉得特别满意。 游客们在村民家里吃了一顿最地道的农家饭,就三五成群地跑出来溜达,先在村子里逛了一圈,在那些石头房子前面和鲜花丛中留下照片,都觉得这个村子特别古朴特别好玩。 有些游客走得快,已经走出了村口跑到海滩上去了,那里才热闹嘞,一排排蒲叶棚子支在沙滩上,待在棚子底下别提多凉快了,要是手里再拿上一杯美国冰汽水,那就更加享受了。 午后的天气很炎热,这些游客喝了一杯还嫌不够,还想继续再喝,不光是孩子们想喝,他们大人也想喝呢,渐渐地就在老冯家的摊位上排起了长队。有些等不及的游客,就会跑到旁边村民的摊子上,买些椰子呀木瓜呀桃子呀啥的,还都特别特别便宜,恨不得多买几个多吃几个,离开了桃源村可就没有了。 游客们都玩得很开心,禁不住感慨地说:“这桃源村的风景这么好,还能到海里游泳,东西也卖得便宜,以前咱们咋就没有听说过啊?不然早就跑来这里玩了。” 就有村民笑着跟他们说:“以前山路没有修通,我们出不去,你们也进不来,现在就不一样咯,你们想玩随时都能过来玩,我们村里的人除了出海种田,平时都可以招待你们。” 说到这出海种田,这些城里人就更加好奇了,他们是城里户口,有些人甚至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种田,更不要说出海了,立刻就催着村民带他们去看种田,又要带他们出海去捕鱼,捕到了鱼还花钱买下来,把村民们高兴地呀,张罗着就要带他们去出海捕鱼。 冯益民知道了他们要去出海,还特意跑过来叮嘱说:“不能去远海太危险了,就在礁石群里带他们玩一玩,一定要注意安全,尤其是小孩子,你们家里有猪泡的,赶紧都拿出来给游客戴上,掉到海里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村民们也知道厉害,都点着头保证说:“村长你就放心吧,我就带他们到礁石群里转一圈,我昨天下的篓子刚好可以收上来卖给他们,嘿嘿嘿。” 村民们也很高兴呀,游客来了啥都要收费,不光吃饭要收费,住宿也要收费,带他们出去收篓子也能卖钱,甚至上树给游客现摘椰子也能卖得很好,有些游客走的时候,还专门买了好多椰子带走呢。这样算下来,他们每家每户招待游客,一天至少能赚三四块钱,这在以前是根本不敢想象的呀,光靠出海和种田,他们辛辛苦苦干一天,平均下来也赚不到一块钱,现在都不用出门,坐在家里就能收钱了,还赚得这么多,全村的人都高兴得快要沸腾了。 村里的人尝到了旅游的好处,都天天跑来找冯益民说:“村长,啥时候还能有旅游的人过来呀?” 冯益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无论谁来都这么说:“别急,你们都回去准备好,等我写信再联系联系。” 经过了这一批游客,村民们的心思也活络了,成日里就在琢磨着要咋样招待好游客,这些个游客来了,那不得吃好喝好呀?许多人就在家里养多一些鸡鸭,种多一些蔬菜,就等着旅游的人来了好卖给他们,想到了以后的好日子,村民们的心里都火热得很。 第032章 老冯家这次接待游客也赚了不老少钱, 冯老太私底下细细算了一笔账,这些个游客来了三天, 就跟他们家买了三天的冰汽水,这一趟下来,光卖冰汽水就足足赚了七十几块钱呢。 果然赚钱还是要靠这些旅游的人,要是每天都能赚上二三十块钱, 要不了一两个月这台机器就回本了,剩下赚的钱就都是纯粹的收入,真不愧是一条赚钱的好门路。 冯老太数着钞票越想越美,她家萌萌就是有福气, 要不是萌萌随口说要饼, 她家大儿子也不会听成冰, 就不会有现在这份收入, 这一切都是萌萌带来的。她家的桃子也最好吃,萌萌帮忙卖桃子就赚了四五十块钱, 再没有比这更能干的了。 她自己摆了个摊,专门卖风干肉呀干海货啥的,特别受到游客的欢迎, 一不小心就赚到三四百块钱呢,这才是赚钱的大头。现在算起来,这三天赚的钱, 就跟她家大半年的收入差不多了,这还没算上卖金子的那两千多块钱呢。 发财了发财了,冯老太把钞票数了一遍又一遍, 兴奋得差点没跳起来转圈圈,就看见萌萌的小身影出现在房间门口,她赶紧把钱锁好走出去说:“萌萌你肚子饿不?想吃啥?奶奶去给你做。” 大娃手里拿着个铲子,站在走廊上喊了一声:“奶,妹妹要跟我们去烤番薯。” 萌萌也很高兴地点着小脑袋说:“去吃番薯。” 冯老太只犹豫了一下就点头说:“那行吧,把你们妹妹带上,别只顾着自己吃,多顾着她点儿知道不?” 看到孙子们都乖乖地点头,冯老太这才满意地摸了摸萌萌的脑袋瓜说:“等一下,我到厨房拿只鸡给你们带去,这是虎子刚从山上打下来的野鸡,你们吃饱一点儿,今天晚上我就不煮你们的饭了。” “哇哦还有鸡吃?奶奶你真好。”几个小男娃都高兴得直叫唤,拎着冯老太递过来的光皮鸡,簇拥着萌萌就跑到了村里的小河边。 他们在这里选了个干燥的地方,几个小男娃就忙活开了,睿哥儿拿着铲子在地上铲出个土坑,五娃六娃跑出去寻找土块,又找来了许多柴火,他们把这些个土块小心翼翼地垒起来,就堆成了一座锥形的窑塔,底下留出一个洞好用来烧火。 大娃带着二娃在河边挖野生的沙姜,洗干净以后直接填进野鸡的肚子里,再撕下两张蒲叶把这只鸡包起来,外面裹上一层厚厚的河泥就可以了。 三娃四娃也有活儿干,旁边就是他们家的番薯田,他俩拿着小铲子随便刨开土,沿着番薯藤胡乱地拉扯,下面就带起了一串串番薯,他们把这些番薯摘下来洗干净,那窑塔也烧得差不多了,上面的土块都被烧得通红,散发出熊熊的热力。 大娃拿着树枝小心地揭开窑塔顶端的土块,把番薯和窑鸡一股脑儿地丢进去,再把那些个烧红的土块推平了,在上面盖上一层沙土就行了,现在就等着土块的热量,把番薯和鸡肉烤熟就可以吃了。 这一套都是小娃娃们做熟了的,是他们平日里为数不多的玩乐,等他们忙完之后围坐下来,才发现萌萌和睿哥儿都不见了。 他俩到哪里去了呢? 原来,萌萌趁着几个哥哥都在忙碌,她带着虎子就偷摸着跑出去了,睿哥儿发现了也赶紧跟在后面,一直跟到了海边,就看到萌萌站在一个水泡子前面发着呆。 睿哥儿走过去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好奇地问她说:“妹妹你在看啥?” 萌萌转过小身子冲他笑了一下,伸出小手儿指着水里,睿哥儿就看到了一只特别特别大的龙虾,他的一张小脸儿腾地亮起来,把食指竖在嘴唇上说:“别出声,我去给你抓上来。” 睿哥儿在岸上左看右看,很快就找到了一根带着枝丫的树枝,他把上面的树叶都扯下来,挽起裤腿就下到了水泡子里,一步一步悄悄地靠近那只大龙虾,他眯着眼睛看准了就使劲地叉下去,这只龙虾还特别笨,不躲也不闪,被睿哥儿一下就叉了个正着。 他兴奋地把这只大龙虾叉起来跑到岸上,惊喜地发现它的个头竟然跟他的腰差不多粗细,还在张牙舞爪地挥舞着钳子,他开心地叉着腰大笑起来:“哈哈好大一只龙虾,妹妹你小心点儿,别被它夹到了,走,哥带你去烤龙虾吃。” 这只龙虾实在是太重了,睿哥儿必须使出两只小手,把树枝扛在自己的肩膀上才能带得动,那只大龙虾就叉在树枝的顶端,让前来寻找萌萌的哥哥们一眼就看到了,惊讶地用手指着说:“哇,好大的龙虾,你从哪儿弄来的?” 睿哥儿扬起小脸儿笑得特别得意:“我和妹妹在海边抓到的。” 哥哥们都高兴地呀,这运气实在是太好了,大娃接过那根叉着大龙虾的树枝,嘴上就支使开了:“快快快,把那堆柴火点上,再搬两块石头过来,二弟,帮我把这只龙虾串起来,咱把它架上去烤。” 一阵忙乱过后,八个小娃娃都蹲在篝火旁边,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只大龙虾,看着它由黑红色变成了艳红色,香,太香了,他们一个两个都滋溜着口水特别想吃,心急火燎地催着大娃说:“大哥,快好了没有?可以吃了吗?” 大娃趴下来观察着火候说:“我看应该可以了,二弟,你拿另外一边儿,咱们一起用力拿下来,对对对,放在这块石头上,先不要吃,咱们先把窑开了,妹妹你躲远点儿,小心待会烫着了。” 睿哥儿拉着萌萌躲在了旁边,看着哥哥们拿着小铲子开窑,在冒烟的土堆中,把烤得发焦的番薯一个个扒拉出来,那只窑鸡的泥壳子都已经烧干变硬了,大娃使劲地敲碎了泥壳子,小心地捏起蒲叶的一角揭开来,底下就是金黄色肥得流油的鸡肉,那喷香的滋味儿,还带着一丝丝沙姜的辛辣。 这还没吃上呢,小娃娃们光看着就想流口水,拼命地吞咽着喉咙,又喜滋滋地把龙虾的壳子也给掰开了,那层红艳艳的壳子一掀开来,一股极其诱人的龙虾香味儿就传了出来。 咕咚咕咚,周围都是小娃娃们咽口水的声音。 “妹妹给,中间这块给你吃。”大娃撕下来一大块白嫩嫩的龙虾肉,萌萌歪着头凑过去就叨到了嘴里,吧唧吧唧地嚼得特别香甜,简直是太太太好吃了。 几个小男娃也陆续吃上了,这龙虾肉好吃得让他们想哭,他们一个个都舍不得马上吞下去,必须得慢慢地嚼着,就好像在吃仙丹一样。 睿哥儿吃完了龙虾肉,就从窑鸡身上撕下来一个鸡腿儿递过去说:“萌萌吃鸡腿,好吃不?” 萌萌开心坏了,嗷呜一口咬下去,那鸡腿肉就好像融化了似的特别喷香,那鸡油还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她吧唧着油汪汪的小嘴儿说:“嗯嗯好吃。” “妹妹再吃一口烤番薯,来我喂你。”萌萌嘴里的鸡肉刚咽下去,她二哥的烤番薯就已经递到了嘴边,那黄澄澄的番薯带着一股炭烤的香味儿,吃起来真的是又甜又糯,让萌萌吃得满意极了。 小娃娃们都吃得满嘴流油,只觉得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一顿这么好吃的饭,再到树上摘几个桃子吃下去,一个个都填得肚子溜圆,没有比这更加幸福的事情了。 小娃娃们有好吃的东西,也没有忘了家里人,很懂事地留出来一些不舍得吃,用一张蒲叶包裹着拿在大娃的手上,准备带回家里去给奶奶爸爸妈妈尝尝。 睿哥儿走到半路就回了自己家,其他的娃娃都冲进了老冯家,二娃走在最前面特别兴奋地喊着:“奶,我们回来啦,奶我跟你说……啊,爷爷!是爷爷回来了!” 二娃笑得特别开心,扑上去就想抱住他爷爷。 冯老头也很高兴地迎上来,硬生生地擦过二娃的肩膀,一把抱起了后面的萌萌,在半空中旋转了一小圈,逗得萌萌咯咯地笑个不停,祖孙两个额头贴着额头,笑得特别特别欢乐。 小孙子们也都围了上来,冯老头平日里最疼爱孩子,经常做些小玩具给他们玩,孩子们也知道爷爷对他们好,他去了南方那么久,孩子们都怪想念他这个爷爷。 “哈哈哈,好好好,你们都跟我进来,瞧我给你们带来了啥?”冯老头抱着萌萌走进了堂屋,从一个布兜里掏出好几支五颜六色的塑料水枪,给孙子们每人发了一把说:“这是南方最时髦的玩具,在里面加上水就可以打水仗了,你们看看喜欢不?” “哇!水枪!”男娃娃们已经被这个巨大的惊喜击中了,拿着水枪嘴巴咧得老大,用力地点着小脑袋说:“太喜欢了,咦,爷爷你拿的是啥?” 冯老头又拿出一个铁盒子打开来,笑得特别神秘地说:“你们喜欢吃的东西,这是我从南方带来的朱古力糖,保管你们都没有吃过,都过来尝尝。” 小娃娃们捏着朱古力糖球闻了闻,黑漆漆的带着一股诱人的香味儿,看着就非常好吃,他们把这颗朱古力丢进嘴里,一开始有点儿苦,等融化了之后就全是丝滑香醇的滋味儿,真不愧是南方带来的糖果,实在是太香太甜了。 几个小男娃又抓了一把朱古力出来,就高兴地跑出去炫耀了。他们先是研究了一下塑料水枪,孩子们对玩具天生就有一种直觉,不需要任何人教,他们把水枪拆下来装上水试了一下,二娃还趁着他大哥没注意,冷不丁地就朝他射了过去,喷得大娃满头满脸都是水,他弯着腰笑得肚子疼,还指着大娃说:“哈哈哈哈,大哥你瞧你变成落汤鸡了。” “好哇皮痒了你,看我怎么治你。”大娃抬起手也给了二娃一下子,兄弟两个打起了水仗,其他几个兄弟也闹起来跟小疯子似的,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还跑出去袭击村里的小娃娃。 “这群淘小子总算走了。”冯老太无奈地摇了摇头,蹲下来继续清点她家老头子带回来的东西。 萌萌就坐在她爷爷的膝盖上,嘴里含着巧克力糖球,怀里还抱着个小婴儿布娃娃,她低头看着这个小婴儿,觉得它长得特别特别可爱,伸出手指头小心翼翼地捏了捏它的小脸蛋,谁知道这个小婴儿竟然哇哇大哭起来,吓得萌萌只敢乖乖地抱着她,学着她奶奶的样子说:“不哭不哭哦。” 萌萌哄了好几声,这个布娃娃还是哭个不停,这下子萌萌自己都要哭了,她眼里含着泪水,冲着冯老太叫了一声:“奶奶,我怕怕。” 冯老太赶紧走过来拿走了那个布娃娃,柔着嗓音哄着萌萌说:“乖宝儿咱不哭哦,这都是假的,奶奶帮你关了它。” 她在那个布娃娃身上摸来摸去,也没有找到开关,瞪着她家老头子说:“你还不快点儿把这个玩意儿关了,瞧把萌萌吓成什么样,你买的是啥破玩具?下次不许再买这种了。” 冯老头笑呵呵地伸出手,在布娃娃的脚底按了一下,那个布娃娃果然不哭了,他把它放在一边说:“这是电子布娃娃,一捏就会发出声音,南方的女娃娃们都爱玩这个,等咱们萌萌再长大一点儿就会喜欢了。” 冯老头也是刚走进家门,冯老太看他并没有带回来多少东西,不禁有些疑惑地说:“老头子,你咋就带了这么点儿东西回来?你买的货在哪儿?” 冯老头逗着萌萌笑得特别愉快地说:“早就卖完了,我和老石头带的都是轻省的东西,太重的东西我们两个老家伙也拿不动不是?都是些手表呀、录音带呀啥的,我们一回到省城里,就找了个地方直接卖掉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拍着自己的脑门说:“我还给家里买了台收音机,你把那个纸箱子打开就在里面,这是我特意从南方带回来的,三转一响,咱们家已经有了手表和收音机,四大件总算凑齐了两件。” 冯老太听他这么说,赶忙打开了那个纸箱子,从里面提出来一台小巧的收音机,底下其他的东西全是录音带,上面都印着同一个美女,听她家老头子说这是一个叫做邓丽君的歌星,唱起歌来老好听了,冯老太拿出这些个录音带,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看见箱子的底下出现了厚厚一叠子钱,好家伙,全是一小扎一小扎十块钱的钞票。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哎呀老头子,你你你你这是赚了多少钱呀?”冯老太唬了一大跳,直瞪瞪地盯着那些钱,眼珠子已经不会转了,嘴巴大得都能塞下一个鸡蛋,过了好半响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咱们家这就成万元户了?” “嘿嘿,你猜一共有多少钱?一万一千三百八十七块钱,散钱还在我身上,待会儿给你,你帮咱们萌萌都存起来,等她以后长大了再给她花。”冯老头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出来了,点了点萌萌的小鼻尖说:“爷爷给你赚来了这么多钱,你高不高兴呀?” “咔咔咔咔,开心。”萌萌拍着小手儿好像能听懂似的,那小脑袋点得飞快。 冯老太啥时候见过这么多钱呀?还没从刚才的震撼中反应过来,端着那个纸箱子愣愣地说:“原来一万块钱有这么多啊。” 冯老头转过来看着她说:“这有啥?万元户没啥了不起的,我还打算再赚它个十万八万,凤儿,南方的东西太好卖了,益民上次还是太胆小,我和老石头直接去了省城的菜市场,给那管理员两条牛仔裤就在边上租了个小摊,刚把咱们的东西摆上,好家伙,呼啦啦地就围上来好大一群人,都哭着喊着要买咱们的东西呢,我不卖给他们都不行,最后你猜怎么着?我原本打算要卖十块钱一个的电子手表,我立马给改口说成了二十,人家照样抢着要,不一会儿就全没了,这钱赚得太容易了,果然干个体户才是最有前途的事儿。” 第033章 冯老太听着她家老头子说话, 又低头看了看纸箱子里的钱,恍恍惚惚地好像陷入了一场美梦里, 她之前惦记着的万元户,就这么轻易地实现了,忍不住感慨了一声:“这钱赚得也太容易了,别的不说, 就冲这两大件,你这个体户就当得值,老头子,这台收音机要咋整?” “拿盒录音带过来, 我放给你听。”冯老头熟练地打开了收音机的匣子, 把一盒邓丽君的录音带装了进去, 轻轻按下开关, 一阵柔柔的歌声就在屋子里响了起来:“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这歌声实在太好听了,就连萌萌也听得特别入神,小嘴唇微微地翘起, 那小脑袋还随着音乐的节奏一点一点地。 冯老太又是震惊又是陶醉,这歌谣唱得太美了,她都担心自己说话的声音惊扰了这首歌, 还特意压低了嗓音说:“怪不得人家嫁闺女,都要求三转一响才肯嫁,这一响真不是盖的。” “那是, ”冯老头伸手拨弄着收音机的按钮,嘴上得意地介绍说:“还能听广播呢,你等着,我调出来给你听听。” 冯老头捣鼓了一阵,这台收音机先是发出沙沙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个铿锵有力的男音在念着新闻,冯老太越听越觉得这机器就是好,想到那省城里一台收音机就要卖180块钱呢,赶紧问她家老头子说:“咱们这台收音机多少钱买的?” 冯老头伸出三根手指头说:“嘿嘿一点儿也不贵,30块钱就买到了,你还真别不信,南方那边有工厂就专门生产这些个东西,不然你以为那电子手表为啥那么便宜?国营商店里有这么便宜吗?人家那都是私人老板开的工厂,有些老板还都是香港人呢,我听说要是有关系能够从厂子里直接进货,那价格更是便宜了去了。” 冯老太听得满脸向往,南方人就是厉害,这么高级的机器都能够生产出来,听她家老头子都快要把牛吹到天上去了,她斜着眼睛看着他泼冷水说:“咱们家这一点儿小本买卖,呃……其实也不算小了,但还够不上去人家工厂里进货吧?” 冯老头笑得特别自信,指着那台收音机说:“这你就想岔了,南方的东西运到咱们这儿来,就能凭空多出好几倍的价钱。我们从商贩手中进货,人家也要赚钱的嘛,我估计还赚得不老少呢。我看那些贩子很多人手上都戴着金表呢,说是啥劳士力还是劳力士我给忘记了,反正就全是金子做的,老值钱了!不赚钱他们戴得起那样的手表么?要我说,从工厂里进货才最划算,我要好好努力了,等将来有一天,我也要从工厂里进货,狠狠地赚它几笔。” 冯老太这辈子唯二见过金子的机会,就是那两次捡到狗头金,她想起那金灿灿的颜色确实很好看,做成金表之后肯定更加好看,她想了半天也想象不出来那金表长啥样,顺口就告诉她家老头子说:“小金前些日子给咱们家叼回来一颗金子,比上次那颗大一点儿,我让益民拿出去卖了,赚了两千三百多块钱呢,还有还有,咱们家招待游客也赚了好几百块钱。” 冯老头一听就好奇上了,赶紧跟他家老婆子打听说:“啥游客?咱们这里来游客了吗?” 冯老太想起那些游客还笑得特别欣喜,爱怜地看着萌萌说:“刚走没几天,是益民在省城里认识的铁路局领导介绍过来的,全村的人都跟着赚游客的钱,咱们家萌萌光靠卖冰汽水和桃子,就赚了一百多块钱呢,再没有比这更能干的了。” “哎呦,咱萌萌这么能干呀?”冯老头惊喜地看着怀里的萌萌,朝她竖起大拇指说:“真厉害呀,还这么小就这么有出息了,将来肯定也是这个。” 萌萌也知道她爷爷是在夸她,她扬起小脸儿笑眯了眼睛,摆出一副小得意的臭屁样子,看得冯家老两口哈哈直笑。 “不错不错厉害啦。”冯老头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用商量的语气说:“老婆子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既然旅游的钱这么好赚,我打算在咱们村子里开一个小卖部,专门卖南方的稀罕玩意儿,咱们家的冰饮机也可以摆进去,以后娃娃们卖冰汽水,就再也不用到外面挨太阳晒了,你觉得咋样?这个主意行不?” 冯老太不住地点头,听到最后一句她更加心动,捏了捏萌萌的小脸儿说:“你这个主意好,咱们萌萌天天待在棚子底下晒太阳,我怕过几天就给她晒黑了。开个小卖部,里面的东西可以卖给游客,也可以卖给咱们村里的人,也是一条不错的来钱路子,我在家里看管起来也很方便,我看就按你说的这么办,诶我说老头子,你去了一趟南方,脑子也变好使了呀。” 冯老头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地说:“哪有人像你这么说话的?你就可劲埋汰我吧,我的脑子一向很好使好不?那小卖部的事儿咱们就这么说定了,等益民回来我再跟他说说,我看小学前面靠近沙滩那块地就很不错,我打算跟村里买下来,反正是没有人要的荒地,咱们家在那里盖几间屋子,刚好可以开一个小卖部,客人进来喝冰汽水也有地方纳凉。” 冯老太心里满意极了,她家老头子就是有成算,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家也操持得像模像样,越来越有奔头了,想到了这里,她看着她家老头子的眼神都有点不一样了,只觉得这个老头子还是瞒有能耐的嘛。 冯老头享受着他家老婆子崇拜的眼神,心里得意万分,脸上却还得使劲地端着,做出一副“这没啥了不起”的姿态来。 坐在他膝盖上的萌萌忽然冲外面喊了一声“爸爸妈妈”,还抓起一把朱古力糖球挥了挥小手儿说:“糖好吃,甜。” 苏婉已经满脸笑容地走过去抱起了闺女,接过她手中的糖球塞回她嘴里说:“妈妈不吃,给咱萌萌甜甜嘴,好吃不?” 冯益民有些吃惊地说:“爸,你啥时候回来的?咋不到大队喊我和光明帮你们搬东西?咦,你的东西呢?” 冯老头指着隔壁的椅子说:“你先坐下来,别老是咋咋呼呼的,当了村长就得稳重点儿,我跟你说,我和老石头从南方……”他把这次的经历给他家大儿子掰扯清楚了,最后才盯着他的眼睛说:“咱们家开小卖部的事儿,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冯益民低着头在心里仔细地想了想,虽然有些顾虑,却还是很认真地说:“爸,这是好事儿呀,我当然同意了,那你是打算以后还要出去?” 冯老头翘起大拇指对着自己说:“那当然,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加赚钱的生意吗?我要再不勤快点儿,老天爷都要看不过去了,趁着我现在还能干得动,我得给萌萌赚它个十万八万回来,不不不,十万八万还太少咯不够花,最少最少也要赚个二三十万,反正是越多越好,钱这种东西嘛,再多咱也不烫手是不?嘿嘿嘿。” 冯益民有些惊讶地打量着他爸,只见他咧开嘴笑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那脸上的皮肤也变得比以前更加黝黑了,偏偏浑身上下都焕发出年轻小伙子才有的精气神,他爸去了一趟南方,看起来倒是年轻了好几岁呀。 他暗暗点头,还有些不放心地说:“爸,你有这个想法,我是百分百支持你的,我就是怕你太辛苦了。” 冯老头摇了摇头拍着自己的胸口说:“这远远算不上辛苦,我跑这一趟也没吃多少苦头,有件事情我跟你们说,你们别给我说出去啊。” 他从怀里掏出一颗鹅卵石,那脸上的笑容特别神秘地说:“萌萌不是给了我一颗小石头子儿么?我离开家之前还去拜了龙骨庙,顺便把这颗小石头子儿也给供了上去,结果你猜怎么着?山神爷爷他真的有神力呀,我带着这颗小石头子儿,这一路上真的是吃得也好,睡得也好,身体倍儿棒!刚开始老石头还不肯相信呢,后来有一次他吃东西不适应,我把这颗小石头借给他揣了一宿,第二天他就全好了,你们说神不神奇?” 冯老太捏起这颗小鹅卵石看了一眼,又还给他说:“这有啥好神奇的?几天前山神爷爷他又显灵了,你回来的时候难道没有看见那条山路么?” 冯老头摸着脑门有些赞赏地说:“我看见了,要我说咱们村里的人就是能干,这才多少天呀?就把山路修通了,还修得那么宽敞,你们为啥都这样看着我?难道我说得不对么?” 冯老太总算找到机会可以显摆了,喜滋滋地告诉她家老头子说:“你在外面是不知道啊,咱们山神爷爷的法力大着呢,一下子就把挡在前面的那座山都给搬走了,我们都亲眼看见的,那天晚上轰隆隆的吓死个人,第二天哎呦喂山路就修通了,这都是山神爷爷的功劳,你拿着这颗小石头子儿去拜他,他可不就得保佑你么?这都不算事儿。” 冯老头听见山神爷爷的神迹,惊喜得笑开了怀,他本就非常迷信,这下子更是信了个十足十,把这些事儿都归功于山神爷爷,一点也没有察觉出来是他们家萌萌动了手脚。 他们刚在家里吃完了饭,陈红梅就欢笑着跑来了大伯家,她下午在家里就听见了动静,知道她公公已经回来了,在家里算计好时间,一等这边吃完了饭,她就巴巴地跑过来,想看看有没有给她带啥好东西,她担心她一个人显得太突兀了,还跑到隔壁把她二妯娌也一起拉过来了。 一进门就听见她在说:“爸,你终于回来了,五娃六娃在家里天天念叨着你,你给他们带的玩具他们俩可喜欢了,还有那啥糖也特别好吃,呃……我是说看起来就很好吃,爸,你还带了啥稀罕的玩意儿?拿出来给我们瞧瞧呗。” 冯老头这次去南方,对外只说是拜访老朋友,他对老二老三家也是这么说的,所以陈红梅并不知道他是去做生意,她站在堂屋里偷偷地瞄来瞄去,很快就发现了桌子上多了一台亮闪闪的机器,这是……收音机!我滴个老天爷,她爸去了一趟南方,就给她大伯家带回来一台收音机,瞧这些个料子和做工,肯定值不老少钱。 她赶紧往旁边看了看,只有这么一台,他们家是肯定没有份的,这也太偏心了吧,老两口给大伯家买了一台美国冰饮机还嫌不够,居然又给买回来一台收音机。 这台收音机比美国冰饮机更让陈红梅感到嫉妒,这可是四大件之一呀,谁家里要是有这么一台,那就别提多体面了,这还是他们桃源村头一台收音机呢,就在她大伯家里。 她心里难受得直冒酸水,只觉得有一万只蚂蚁在那里抓心挠肺,勉勉强强地笑着说:“爸,这是你从南方带回来的吗?这可值不少钱呐。” “嗯。”冯老头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就像刚刚听见似的点了一下头,也不开口接茬。 赵春花也很艳羡地看着这台收音机,转过身央求她爸说:“爸,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过收音机呢,你放出来给我们听一听呗。” 冯老头很给面子地说:“那行吧,我就给你们放上一首邓丽君。” 赵春花不知道邓丽君是啥,但是当音乐响起的时候,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说不出话来,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好听的歌曲,这歌声温柔得就好像最舒适的海风,能吹到他们的心坎子里去。 她半眯着眼睛无比陶醉地说:“这收音机也太好听了,这歌儿也特别甜,爸你可真会买东西。” “哈哈哈一般一般,我给你们也带了东西,等一下我进去拿。”冯老头起身就往屋子里去了,过了一会儿捏着几块电子手表走出来,递给两个儿媳妇说:“我这把老骨头了,也带不动多少东西,就给你们带些轻省的,喏你们家里一人一个,戴在手上也好看看天时。” 赵春花和陈红梅都惊喜坏了,尤其是陈红梅,那眼睛腾地亮了,有手表也很不错呀,这可是四大件之一,还能够天天戴出去显摆,比那啥收音机实惠多了,她之前看她大伯一家人都有手表,在心里不知道多羡慕呢,现在好了,他们家总算也有了手表,果然是得多讨好这个公公,才能拿到些好处,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嫁得不错,心满意足地拿着电子手表就回家去了。 冯老头回到屋子里准备睡觉,就看见他家老婆子坐在床沿边上,阴沉着脸色很不乐意地说:“你给她手表干啥?老三家的那人眼皮子浅,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对她太好了,她以后就吃定你了,你就等着被她啃成骨架子吧。” “我看起来像是傻子吗?我现在给她一点儿不值钱的玩意儿,接下来就好堵住她的嘴,都已经分了家的儿子儿媳,又不帮忙养老,白送她这么多东西就不错了,要是再敢惦记咱们萌萌的东西,咱也有理由说她不是?”冯老头当了这么多年村长,他就是喜欢以理服人。 冯老太想起了自家的计划,也就不怪她家老头子私自做主了,站起身让出了位置说:“你快点儿歇着吧,咱们明天还要到省城里去呢。” 第034章 现在山路已经修通了, 桃源村的人要出山也用不着赶路,冯家人一直睡到天大亮了, 才慢吞吞地从床上起来,一家人吃完了早饭,老两口就带着萌萌出发了,虎子和小金也屁颠屁颠地跟在了后面。 经过老张家, 张家老两口刚好打开门准备出来,睿哥儿站在他奶马桂花的腿边,看见萌萌了,就走过去牵住她的小手儿说:“妹妹, 哥也跟你们去省城。” 这是两家昨天约好的事儿, 冯老太笑着摸了摸睿哥儿的小脑袋说:“睿哥儿也跟着一起去呀?你们两个刚好有伴, 你自己能走不?” 睿哥儿伸出小胳膊做了个很强壮的姿势, 仰起笑脸说:“冯奶奶,我经常到山上去锻炼, 身体好着呢,我可以的。” “哎呦,睿哥儿真厉害, 这么小就开始锻炼了?”冯老太打量着睿哥儿的小胳膊小腿,突然发现他是比普通的四岁孩子高大一些。 马桂花关上门,拎着个布兜走过来说:“这小子两岁就学会游水, 三岁就自个儿跑到山上去打拳,那拳还是他国强叔教他的,说是啥军体拳?哎呀我也不懂, 你说他这么小的娃娃,咋就这么能折腾呢?” 冯老太最喜欢又勤快又有出息的小孩子,越看睿哥儿越觉得顺眼,尤其是他牵着萌萌小心走路的样子,就让她格外满意,对着马桂花就夸开了:“睿哥儿这样的才好呢,从小开始锻炼,以后长大了才健康,不像我们老三家的小五,他比睿哥儿还大两个月,赶明儿就快五岁了,到现在也没学会游水,他要是能向你们家睿哥儿学一学,我也就能省心了。” 马桂花笑得合不拢嘴却还是谦虚地说:“每个娃娃都有每个娃娃的缘法嘛,你们家五娃也不差,现在还太小看不出来,以后长大你就知道了,有你这么个奶奶在,底子在那里呢,五娃差不到哪里去,准是个有出息的好孩子。” 冯老太捂着嘴笑眯了眼睛说:“哎呦喂,听到你这好听话,我咋就那么开心呢?萌萌,你瞧瞧你张老婶儿,多会说话的一张嘴呀。” “老婶儿。”萌萌从睿哥儿的身边探出头来,甜甜地对着马桂花笑了一下,让马桂花看得都呆了,过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说:“我说苗大嫂子,你们家萌萌咋就这么好看呢?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闺女,这是咋长的呀?” 冯老太笑得特别得意指了指自己说:“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根子都在我这里呢,萌萌长这么好看,当然也是随了我。” “呃……”马桂花像被噎住了,她看着冯老太那普通人的长相,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冯老头走在前面回过头来说:“我说你们两个,别再互相吹捧了,让人听见了也不害臊?不过你们有句话倒是说对了,我冯胜利的孙女儿就是长得好看,别人不服都不行,嘿嘿。” 张老头在旁边“噗”地一声笑出来,看他这老伙计背着手抬起下巴说得无比认真的模样,他走过去拍了拍冯老头的肩膀说:“老哥哥,你也不谦虚呀,就快上山了,咱们还是别说话了,专心赶路要紧,诶虎子你在干啥?” 虎子走到山路口,就跑到萌萌面前趴下来,好让萌萌爬上它的后背坐稳了,它就这么驮着萌萌走在了山路上,小金就在他们头顶上飞翔,时不时发出两声欢快的咕咕叫。 张老头只觉得特别稀奇,“老哥哥,你们家虎子真不错呀,这么忠心能干的动物居然被你们找到了,有它驮着萌萌,你们两口子就省心多了。” 虎子来到老冯家也快一年了,它现在可跟小时候区别大了,身子就有牛犊那么大,再加上蓬松的毛发,看起来就更是大了一圈。它的脸也很威武霸气,跟个长了狮子鬃毛的豹子脸似的,还胖成了圆形,再没有比这更加纯粹的大圆脸了。它天天跑到山上打牙祭,吃得浑身的皮毛都油光水滑,远远看去就是一头凶猛的巨兽,近看更是让人害怕。 虎子可是冯家人的心头宝,冯老头也很满意地夸它说:“虎子是个好的,小金也不错,我们老冯家就是跟这些个动物有缘分,说到底还是萌萌会养,你看虎子和小金多听她的话。” 萌萌的小身子坐在虎子背上,赶起路来简直不要太轻松,她看中路边的哪朵野花,只要伸手往那里一指,小金准会扑腾着翅膀飞过去给她叼回来,这才走了一小段路,她那手上已经集齐了一束五颜六色的小野花,有多的就交到睿哥儿那里,让他编成一个漂亮的小花环戴在萌萌头顶,看上去就跟个小仙女似的,让人怎么看怎么稀罕。 两家人一路上说说笑笑,走出了龙岭,虎子和小金就不再跟上来了,四个大人带着两个小孩,很顺利地就来到了省城,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购买自行车,他们浩浩荡荡地杀向了省城的自行车商店。 还没走进去呢,站在外面就能看到橱窗里的一排排自行车,全都是锃光瓦亮的崭新自行车,看着就老气派了。 他们迫不及待地走进了商店,里面还有不老少客人呢,都围着那些自行车左看右看,那眼神要多艳羡就又多艳羡,要不是前面有绳索挡着,他们都要伸出手去摸了。 柜台里坐着一个男售货员,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他手里拿着一份报纸看得特别专注,只在客人进门的时候抬头扫了一眼,这一眼就让他呆在了当场。 瞧他看见了啥? 迎面走进来的这群客人,都穿得非常时髦。那两个老头穿着喇叭裤和花衬衣,脸上都带着蛤蟆镜。两个老太太就更加时髦了,那喇叭裤都是大红色的,花衬衣都是垫肩的,蛤蟆镜还都戴在了头发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说不出来的时髦气息。 再看那两个小娃娃,漂亮得就像小仙童似的,那个男娃娃年龄大一点儿,穿着牛仔短裤和牛仔衬衣,脸上架着一副圆圆的蛤蟆镜,看起来就特别机灵。那个小女娃就更是不得了咯,一身大红色的小背心连衣裙,裙子的后面还有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再穿着一双黑色的小皮鞋,头上还扎着两个小花苞,绑着红艳艳的丝巾头花,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孩子。 看他们穿的衣服,再看他们挺直了腰杆的自信模样,肯定是华侨无疑了。售货员腾地一下站起来,非常热情地迎过去说:“几位同志你们好,哎呀真是欢迎欢迎,你们要买自行车吗?” 冯老太的眼睛早就瞄向了那漂亮的二八大杠,那可是鼎鼎大名的凤凰牌自行车,正宗上海产,通身都刷着黑漆漆的亮漆,还亮得发光,实在是太气派了,她摸了摸厚厚的衣兜,笑得特别欢乐地说:“同志,给我们来四辆自行车。” 她的话刚说出口,周围的客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老天爷哟,这家人是什么来路?一开口就要四辆自行车?不是一辆两辆,而是整整四辆,这也太有钱了吧?他们在这里兜兜转转看了又看,也只能过过眼瘾,实际上连一个自行车的轮子都买不起,哪里能够想到有人一上来就要买四辆自行车? 那售货员的态度更加热情了,他果然没有看错,这家人肯定就是华侨,他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点着头哈着腰地说:“好嘞,同志你们有没有带侨汇券?没有侨汇券,有自行车票和工业券也成。” 两个老太太齐刷刷地就从兜里掏出票来,啪啪两下就拍在柜台上,这些自行车票和工业券,都是她们老头子从菜市场上面换来的,啥才叫万元户?有自行车的家庭才能称得上是万元户,她们家不光要买自行车,还一买就要买两辆,这才叫做万元户的气派! 售货员低着头在那里检查自行车票,上面印着“凭票供应凤凰牌自行车壹辆”,四张票那就是四辆,工业券的数目也没有错,真不愧是华侨同胞啊,一出手就是霸气,这样想着,他就笑得更加恭敬地说:“好的好的,一辆凤凰牌自行车要卖165块钱,四辆就是660块钱。” 不就是三百三十块钱么?小钱。两个老太太从兜里掏出钱来就拍上去,那动作豪爽得不得了。 一个客人忍不住就跟他的朋友说:“我就说嘛,人家肯定是华侨,不然哪儿买得起自行车?还一买就买四辆?啧啧啧啧羡慕。” 冯老太心里得意无比,只觉得这辈子就没这么风光过,压低了嗓音说得特别小声:“咱们哪儿是什么华侨呀?明明当个体户就能买得起自行车,还是当个体户好。”她说着说着,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等她家的小卖部开起来,她也是个体户了。 四个大人兴高采烈地牵着自行车就走出了门,在门口前面的广场练习了好几圈,过了一个小时就差不多上手了,还踩得飞快,冯老太抱起萌萌让她坐在了前杠上,满脸兴奋地说:“萌萌咱们走咯,奶奶带你去买缝纫机。” 缝纫机也属于工业产品,在这工业广场旁边就有得卖,他们骑着自行车绕了小半圈,很快就找到了专卖缝纫机的商店,走进去一看客人倒是不多,两个老太太的目光立刻就被那些缝纫机吸引住了,不由自主地就走过去仔细观看。 冯老太激动地围着它转了一圈,嘴里啧啧啧地就赞叹开了:“她老婶儿,你快来看看这台缝纫机多漂亮呀,这黑色的漆面咋就这么亮呢?上面还有描金的花纹,这张桌子也做得结实,这木头是红木的吧?你瞧瞧这底下的支架,都是实打实的钢铁做的,这个做工真是太好了。” 张老太趁机用脚踩了两下,那上面的缝纫针就转得飞快,她点了点头非常满意地说:“要不咋算是三转一响呢?家里有了缝纫机,要做些衣服呀被单呀就方便多了,以后缝缝补补啥的,咱们再也不用操心了,交给缝纫机让它转去,它自己就搞定了,买,必须要买下来!” 两个老太太当场就拍板了,一家买了一台,绑在两个老头子的车子后面,又骑车来到了省城里的农贸市场。 农贸市场里人来人往,地方也建得十分宽敞,两家人在里面找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了专门卖活牲畜的区域,什么牛呀羊呀狗呀驴呀啥的,都能从这里买到,冯老太甚至还看见了一家专门卖马儿的店。 她站在那里瞧了一会儿稀奇,指着那些小马驹对萌萌说:“看见了没?那就是马,骑上去就跟虎子似的跑得特别快,你屁股底下的这辆自行车,比那些马儿还快呢,等你长大了,奶奶再买一辆小的自行车给你骑,你说好不好呀?” 萌萌乖乖地点着小脑袋,又指着不远处的栏杆说:“咩咩咩。” “说对了,那就是要给你买的小羊,奶奶给你买两只一公一母,等它们生小羊了,你就有羊奶可以喝了。”冯老太慈爱地捏了捏萌萌的小脸蛋,麦乳精他们买不到,有条件给萌萌喝羊奶也是好的。 冯老头停下车子,走到旁边的围栏前面,跟那个小贩商量过后,就亲自走进围栏里挑挑拣拣,他掰开每只羊的嘴看了看牙口,又蹲下来仔细地检查蹄子,最后指着其中的两只对小贩说:“就要这两只小羊,你给算算多少钱?顺便把那边的箩筐也送给我算了,你看咋样?” 那个小贩也挺爽快地说:“成,我这是最好的奶山羊,你来找我就对了,母的贵一点儿要卖30块钱,公的只要25,箩筐也一并送给你了。” 冯老头掏出钱来就付了账,接过小贩递过来的箩筐,把它绑在了冯老太的车子后面,冯老太回过头去瞅了瞅,用赞赏的语气说:“老头子你还挺会挑的嘛,这两只白白净净,不动也不叫,倒是两只好羊。” 冯家人买到了小羊,张家人也买好了小鸡崽和小鸭崽回来了,冯老太探过头去看了看,指着那个纸箱子说:“萌萌你看,它们像不像是小金小的时候?奶奶买几只给你养着玩咋样?” 萌萌瞥了一眼纸箱子却说:“好吃。” “哈哈哈,还是咱萌萌识货,这玩意儿有啥好玩的?养大了不就是为了吃么?走,爷爷带你买去。”冯老头打听清楚了买鸡鸭的摊位,牵着萌萌就走过去了,不一会儿就抱着个纸箱子回来了,把它固定在车子前面,两家人就离开了农贸市场,在附近找了一家国营饭店,饱饱地吃了一顿午饭,这才盘算着要回去。 回去的路上,他们骑着自行车一点儿也不累,迎着风咧开嘴,享受着路人羡慕的眼神,他们不光有自行车,车子后面还绑着两台缝纫机呢。 从省城里直接骑到了山路口,村子就在不远处的山脚下,冯老太抬起手腕瞅着手表,才过去一个多小时呢,有了自行车就是方便,这出行的时间都大大节约了。 村里的人正在田间地头忙活,远远地就听见一阵叮当叮当的响声,他们循着声音望过去,顿时像被雷劈到了似的,整个人都定在那里动也不动,我滴个乖乖,瞧他们看见了啥?老冯家和老张家这两家人,竟然都买了自行车,还一买就买俩!不光买了自行车,还买了缝纫机! 这下子,整个桃源村都轰动了,村民们再也顾不上种田,从田里冲出来就把他们包围住了,一个两个地都羡慕得够呛,有那心急的村民已经伸手过去摸了自行车,像打了鸡血似的对着冯老头说:“老村长,你咋这么有能耐呢?” 第035章 冯老头的手放在自行车手把上, 笑出两排雪白的牙齿,说得还挺得意:“我当然有能耐了, 没能耐我能当村长么?” 挤在最前面的村民把头点得都快要断了,“没说的,老村长,你和张老叔都是咱们村里的头一份呀, 我太佩服死你们两个了,你们到底是咋办到的?” 冯老头多机灵的一个人呀,他当然不会傻乎乎地说出来了,拂开那人的手说:“车上还有牲畜呢, 我得赶紧放到家里去, 就不跟你们嗑唠了。” 村里的人哪肯放过这样的机会呀?他们还没看过瘾呢, 簇拥着冯家人回到家, 还帮忙把缝纫机给卸下来抬到堂屋里。 老冯家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男人们最喜欢那两辆自行车, 牵着它们在院子里走上几圈,实在是太好太方便了,大家都抢着要牵, 轮不到的人能够摸上两把也是好的。 女人们都喜欢缝纫机,围着那台缝纫机瞧了个稀奇,都按捺不住内心的羡慕, 有那跟冯老太关系好的老姐妹就说:“苗大嫂子,这机器好用不?能不能给我们演一演这机器要咋用?” 冯老太有心要显摆显摆,就回到屋里拿出一块碎布头, 当场坐到缝纫机的后面给她们演示起来,只见她用脚轻轻踩了几下,把那块布头折叠起来,放在缝纫针底下转两圈,一个口袋就做好了。 女人们拿起这个布口袋争相传看,她们乡下人的针线活也就是凑活,谁也没专门学过这个,缝纫机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一个小媳妇惊讶地说:“这机器真好用,你看它缝出来的针脚多细密呀,比咱们村里最厉害的媳妇儿缝得都好呢,冯老婶儿,你跟你儿媳妇以后就享福了,再也不用为缝缝补补操心了。” 冯老太掩着嘴装作很谦虚地说:“也还行吧,机器再好也要人看着嘛。” 苏婉站在人群的外面,听见她婆婆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屋里人太多她也不想跟他们挤,就抱着萌萌走了出来。 萌萌被她妈抱在怀中,嘴里含着一颗朱古力糖球,吃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苏婉摸了摸她圆溜溜的小肚子说:“你中午跟爷爷奶奶吃了啥?” “汽水嘻嘻。”萌萌想起那橘子汽水的甜滋味儿,脸上也漾开了一抹可爱的笑模样。 苏婉香了香她的脸颊说:“省城好玩不?你都看见了啥?” 萌萌使劲地回想着,比了一个大大的姿势说:“好多人,车车,马儿,咩咩。” 她说到咩咩的时候,还用小手儿指着院子里的那两只小羊,它们还待在箩筐里,虎子看见了就凑近去闻了闻,那两只小羊顿时吓傻了,站在那里就拉起了羊豆豆。 小金早就把小鸡崽和小鸭崽从纸箱里倒了出来,它以为这是给它的玩具,兴奋地抓起来捏了又捏,再松手放掉,看着它们拼命躲避的样子,还伸出爪子把它们都推倒在地,有一只小鸡崽跑得比较快,滋溜一下就藏到了小金的肚子底下,小金生气地把它揪出来,它还是坚持要藏进去,把小金弄得很没有面子,扇动着翅膀就飞走了,它不跟这些小东西玩了。 看到小金飞走了,苏婉把萌萌放在地上说:“跟妈去厨房弄点东西给它们吃。” 屋里的人还在吵吵嚷嚷,他们把自行车和缝纫机从头到脚都摸了一遍,过足了干瘾,却还是不肯离开,一个两个都围在老冯家的堂屋里。 一个村民冲着冯老头竖起了大拇指,说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老村长,你老就是咱们村里的这个,四大件说买就买,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厉害的人,石头叔还得排在你的后面呢,你是不是有啥赚钱的好路子?也给咱们几个介绍介绍呗。” 村民们又不傻,他们人人心中都有一把秤,老冯家添置的物件到底值多少钱,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收音机、缝纫机、自行车、手表,这些东西的价钱都是有数的,稍微盘算就能算得出来。老冯家还买了两辆自行车,每个人手上还都戴着手表,就连分了家的老二老三也都有,还没有算上那美国机器,这一样样加起来,至少也得一两千块钱。 一两千块钱是啥子概念?他们大部分人的家里要不吃不喝四五年才能拿得出来,而老冯家随随便便就能掏出钱,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村民们谁不知道老冯家?大家都面朝黄土背朝天,老冯家咋就那么有钱呢?这钱是从哪里来的?绝对是有他们不知道的门路,要是他们知道了,说不定也能买得起四大件过上好日子了,想到了这里,村民们连呼吸都粗重了。 另一个村民也拼命地点头说:“是啊老村长,我们一向最听你的话,你说出来让我们也沾沾光呗。” 旁边的人都在帮腔:“老村长,你就给我们说说嘛,我们一定不会忘了你的好。” 冯老头眯起眼睛在村民中巡视了一圈,就把他们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这老话说得好,教人走路不要教人吃饭,吃饭的本领当然要掌握在自己手中了,要是他教出去了,到时候村里的人都跑到南方当个体户,那他的钱还赚不赚了?冯老头心里门儿清,南方的货物之所以那么值钱,就是因为稀罕,要是人人都贩来卖,肯定就卖不上价钱了,不行,打死他也不能说出去。 冯老头打起了马虎眼说:“我和你婶儿一辈子也就攒了这么点家底,再不拿出来享受享受,我们到了地底下也不甘心呐,外面不都说了嘛,要有四大件才能像个家,我们咬咬牙也就买了,哎呀这人老了就是这样,趁现在还能动弹,能多折腾就多折腾点儿。” 村民们谁也不相信,其中一个人还撇着嘴说:“叔你这话就不实诚了,谁不知道你本事大着呢,都是乡里乡亲的,你要是有啥好门路,可得多关照关照乡亲们啊,大家说是不是呀?” 冯老头吊着眼睛瞅着他,嘴里不咸不淡地说:“二狗子,我咋记得你家里有个做饵料的方子呢?每次村里钓鱼,就你这小子钓上来最多,要不你把这个方子说出来给咱们听一听呗?” 二狗子想也不想就摇头说:“哪儿成啊?那可是我祖上传下来吃饭的家伙,我告诉你了,我还钓啥鱼呀?” 冯老头嘿嘿地摊开手说:“那不就是咯?你小子都明白的道理,你还拿来诓我?我说你这人咋就贼精贼精的嘞?空口白牙地就想套你叔我的话,甭说我没有赚钱的门路,就算有我也不能告诉你呀,你说是不?” 村民们都知道冯老头不肯说实话,他们也拿他没有办法,开什么玩笑?要是他们家有这种门路,保管他们自己捂得比谁都紧,反正就住在同一个村子里,他们以后擦亮眼睛多留个心眼儿,多观察观察也就是了。 冯老太松了一口气说:“这帮人总算走了,老头子,咱们家是不是有点太过显眼了?” 冯老头笑眯眯地说:“怕啥?咱们又不偷不抢,赚的钱凭啥不能用?我不光要用,我还要用得光明正大,眼馋死这帮家伙才好呢。” 冯老太可不像他那么轻松,皱着眉头在那里说:“等咱们家的小卖部开起来,就算咱们不说,他们也都知道了。” 冯老头杵着椅子探过来神秘兮兮地说:“你担心啥?他们就算想去南方当个体户,也得有本钱才行呀,老石头的家底在咱们村算好的吧?我告诉你,要不是他们家光明上次跟着卖电子表赚了一千块,他们家也拿不出几百块钱来,这点子钱在南方压根翻不出水花儿,要是人人都有勇气干,我倒要佩服他们了,到时候我拿一万多块钱去进货,就当个二道贩子专门卖给他们,嘿嘿我轻轻松松也能把钱给它赚了。” 冯老太瞪大了眼睛简直不认识他了,“哎呦喂,老头子你咋突然变得这么聪明了?你家祖上几百辈子都是种田的,怎么到了你这儿,说起生意经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啊,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冯老头挺直了胸膛说得十分得意:“我要不聪明我能当村长么?这一趟去到南方我算是明白了,脑子不灵光的人活该赚不到钱,要想赚钱就得脑子活络一些,远的不说你就说改革开放,以前咱们过的是啥日子?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太多,还不就是靠一个变字,我估摸着上面的人也是心思活络了,咱老百姓也得跟着机灵一点儿,这好日子呀不远啦。” 陈红梅从大伯家回到了自家,那眼睛红得就快要滴血了,好啊,四大件这就给买齐了,那自行车多金贵的东西,还一买就买俩,全给了她大伯家用,咋就不知道给她家送一辆嘞?还有那台缝纫机,她宁可不要手表,也想要那台缝纫机,手表除了能拿来看看时间,也就只能显摆显摆了,有了缝纫机多方便呀,她刚才已经看见了,只需要用脚轻轻踩几下,一件衣服转眼间就做好了,她手脚比较笨总也做不好衣服,最需要用缝纫机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她婆婆又不是不知道,却只晓得偏心她妯娌,她心里嫉妒得要发疯了,满心满眼都是那缝纫机和自行车。 陈红梅憋了一天,到了晚上睡觉之前,她就好声好气地对她家男人说:“你大哥家上次不是说收成不好么?你看看他们家买的那些个稀罕物件,肯定还有别的来钱路子,你们可是最亲最亲的兄弟,别人可以瞒着,总不能连你这个兄弟也瞒着吧?” 冯老三转过身去定定地看着她,这婆娘不会又搞出啥幺蛾子吧?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五娃六娃也渐渐大了,得给他们攒点钱以后娶媳妇儿用。你是不知道,现在外面都要求四大件才肯嫁闺女,咱们家除了几个手表,也没有啥拿得出手的东西,咱们这样的家底,哪儿有闺女愿意嫁过来呀?这可是传香火的大事儿,我这么说也是为了你好,你找个机会也问问咱爸咱妈呗,要是真有啥来钱的好路子,咱们家就算砸锅卖铁也要跟着一起干。” 自从她家男人发过一次飙,陈红梅就学乖了,她现在不说那些尖酸的话了,得给这些话外面包上一层漂亮的糖纸,她家这头倔驴才能吃得下去,她摆出一副“我都是为了你好”的姿态,掐着嗓音柔柔地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也给我一句准话呗。” 冯老三感到有些欣慰,果然媳妇儿不能惯着,打她一顿总算学会说人话了,在他看来,养儿子生孙子可是顶顶重要的大事儿,绝不能让他两个儿子将来打光棍,前些日子招待游客也赚到了一点儿钱,但用来娶儿媳妇还远远不够,是时候该多赚些钱了,他答应说:“嗯,我改天过去问问。” 第二天老冯家的人吃完早饭,冯益民刚想去上班,冯老头就叫住他说:“我跟你到大队跑一趟,小学前面那块荒地我要了,老婆子你快去把咱们家的户口本拿来,我要记在萌萌的名下。” 冯益民没想到他爸突然跟他说这些,他之前也不知道呀,心里有些迟疑地说:“爸,这个……” “咋地?你有意见?”冯老头的眼睛立刻就瞪了起来。 冯益民连忙摆手说:“没有没有,我咋会有意见呢?萌萌还太小了,用得着现在就给她么?” 冯老头拍了一下桌子,说得特别坚定:“要的就是现在,我这小卖部就是给萌萌建的,赚的钱也都归她,咱们家可不兴重男轻女的那一套,闺女更是要娇养些。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们兄妹几个以后长大了,总归是要成家的,这家里有了嫂子,那区别可就大了去了,等我和你妈嗝屁闭眼了,这家产到底归谁,就是一笔糊涂账,我说益民啊,你这屁股可不能给我坐歪了。” 冯益民冤枉死了,着急地给自己辩解说:“爸,瞧你说的这是啥话?我咋就成那样的人了?萌萌是我亲生的闺女,我对她只有比你更疼爱的,哪儿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呀?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亲兄妹也要明算账,我这就去把那块地给咱萌萌拿下来。” 冯老头终于看这个大儿子有些顺眼了,“这就对啦,就记在萌萌名字底下,以后谁也抢不走。萌萌,爷爷带你去买地咯。” 三个人来到大队,冯益民照着那荒地的账册划拉两下,冯老头掏出钱来缴纳了一笔土地出让金,这块地就到了萌萌的手里,他拿着刚写出来的土地证明,笑着给萌萌展示说:“你瞧,这就是你自个儿的地,以后那上面的铺子也是你的。” 萌萌凑近了仔细地瞧了瞧,那大眼睛里尽是懵懂。 冯老头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看不懂是吧?没关系,等你以后上学认识字了,你就能看懂了,爷爷先帮你收起来。” 苗丽华坐在旁边全程看着,禁不住感慨地说:“姑丈,我就没见过哪一个人比你还疼爱孙女的。” 冯老头抱起萌萌说:“那是,萌萌可是我们老冯家的宝贝,一百年才盼来的宝贝,乖宝儿,你说是不是呀?” 萌萌笑得特别开心,“咔咔咔咔,爱爷爷。” 冯老头更加得意了,“哈哈你说这闺女儿,咋就这么招人疼呢?你对她好,她也知道对你好,萌萌,这是你表姑,你叫她一声。” 萌萌瞅了瞅苗丽华,甜甜地喊着她:“姑姑。” “诶呀真乖,咱们家萌萌就是嘴甜,改天来表姑家玩呀,表姑家就住在村子前面那条巷子里,你以前去过的,你还记得不?” 萌萌点着小脑袋说:“知道。” 苗丽华摸了摸她头顶上的小辫,顺便跟冯老头打听说:“姑丈,听你的意思你家里是要开小卖部呀?里面要卖些啥子好呢?” 冯老头连自家的老二老三都没有告诉,咋会告诉她?只笑着敷衍说:“现在还没有想好呢,等房子建好了再说,旁边不是有个小学校么?我就想着随便卖点小零食啥的也成,你们先忙,我带着萌萌先回去了。” 祖孙两个回到了家里,冯老头掏出那张纸递给冯老太说:“给,一亩四分地,那块地你也见过,前面就是沙滩,后面还有椰子树林,旁边就是小学和大队,这张证明你给藏好咯。” 冯老太把那张证明仔细地叠好,点了点头说:“这个地方倒是挺不错的,买这块地花了多少钱?” 冯老头就多解释了几句:“那块地一半是土一半是沙,只交了80块钱出让金就拿到手了,老婆子,趁我现在还在家,咱们得赶紧把房子造起来。” 村里的人造房子都是互相帮忙,谁家有需要,大家都去帮忙建,造房子的人家只要负责管饭就行了,实际上也花不了多少钱,冯老太把证明藏好了就拍板说:“那成吧,待会儿你就去找他们说说,咱们选个好日子就把房子建了。” 冯老头走出了门,他家要建房子,首先想到的当然是自家人,他来到隔壁给老二老三都打过了招呼,让他们到时候都来帮忙,他前脚刚走出院子,陈红梅后脚就说起了小话:“爸这次真是大手笔呀,还要给萌萌建房子,她那么小一个女娃娃,要是给大娃二娃两个建,还能说得过去,冯老三,你说你爸是不是老糊涂了?” 第036章 “你爸才是老糊涂了呢, 我爸啥时候办过糊涂事儿?谁让你自个儿不争气,这么久了连个闺女都生不出来, 你羡慕萌萌也没用,我们老冯家的闺女就是这么值钱。” 冯老三其实心里面也很羡慕,不过他羡慕的是他大哥生了闺女,在萌萌没有出生之前, 他爸妈哪里舍得把私房钱掏出来买这买那?他当然也希望生闺女了,但他努力了那么久,母鸡都该下蛋了,他这媳妇儿还没有一点儿动静, 他这心里可不就着急了嘛。 陈红梅一口气噎在嗓子眼里, 气得要死地说:“生闺女有啥好处?长大以后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了, 压根就是个赔钱货, 我生来干嘛?” 冯老三觉得她的脑子就是被门板夹住了,咋就那么蠢呢?他斜挑着嘴角很讽刺地说:“你爸你妈生了你可没有赔钱, 还大赚了一笔彩礼呢,你私底下还补贴了娘家多少钱?怎么到了你嘴里都成相反的了?啊?” 说到这个陈红梅心里就发虚,她也不敢跟她男人硬杠起来, 就软着口气说:“现在说这些干嘛?生闺女也不能给咱们摔盆送终不是?咱们还是说回你大哥家的事儿,他那赚钱的门路你去问了没有?” 冯老三很不耐烦地说:“你说你到底在急啥?大哥家现在那么忙,就算要问我也得挑个好时间, 这件事儿你不用管了,我心里有数。” 冯老头在村里联络了一圈,就把建房子的壮劳力都定下来了, 接下来就是到山上搬石头和砍木头,有些木头还要请村里的老木匠帮忙雕刻。忙完了这些,他就叫上他家大儿子和老张家两父子,四个人骑着四辆自行车去到公社,拉回来四斗车瓦片,这些瓦片用来建房子就尽够了,不够的话再去拉,家里有了自行车就是这么方便。 选了个好日子,老冯家就开始动土了,先把那块荒地上的野草呀石头呀都弄掉,大家抡起铲子就开始挖地基,再把河滩上拉来的鹅卵石填进去,铺上几层海沙,把屋基平整平整,就可以建房子了。 他们把一块块黑色的火山石堆垒起来,中间的缝隙用河泥搅拌着干稻草做成粘合剂填补上去,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冬暖夏凉,桃源村世世代代就是这么造房子的。 冯老头请了二三十个人来帮忙,这每天的伙食也是一项大工程,冯老太干脆带领三个儿媳妇,在工地里现场垒起灶台架起大锅,白米饭都是一大锅一大锅那样子蒸,汤就喝紫菜贝壳汤,菜就是大白菜炒风干肉,冯老太很舍得给肉吃,菜里面的风干肉都是大块大块的,让前来帮忙的村民都大呼厚道,他们去给别人家建房子,可吃不到这么好的饭菜,这老冯家做人就是敞亮。 村民们吃得好,也舍得出力气,二三十个人从早干到晚,人多力量大,只用了三四天就把房子给建好了。 进宅的那一天,冯老头就带着萌萌来瞧新房子,他推开大门走进院子里,指着那一排五间房子对萌萌说:“你瞧这房子修得气派不?都是大开间,这左右两边还修了两个小房间,以后可以当做杂物间或者茅房啥的。” 冯老太就在屋子里拜神,冯老头直接牵着萌萌走进去,得意洋洋地说:“你瞧上面的大梁和屋顶,用的都是山上最好的木头,这些门呀窗呀都是请了村里的老师傅帮忙雕刻的,柱子啥的也都是好料,等爷爷再给你打一排柜子摆进去,就跟那城里的国营商店一样了,再放上几张桌子椅子,咱们家的小卖部就可以开张了。” 冯老头走过去把窗户打开,让海风从外面吹进来,顿时就感觉到一阵阵凉快,他站在屋子中间说:“咋样?你觉得宽敞不?过几天爷爷还要请电工过来拉电线,咱们家和睿哥儿家里都要拉电线,以后晚上有了电灯,别提多亮堂了,这里以后就都是你的了,告诉爷爷你高不高兴呀?” 萌萌好奇地在屋子里左看右看,她爷爷说的话她都能听懂,这房子就是送给她的大玩具,她开心地拍着小手儿说:“嘻嘻太好了,我喜欢。” 眼看小卖部已经建好,冯老三就估摸着来找冯老头,他知道他爸比较疼他,问他爸比问他妈还要靠谱,他在村子里找了老半天,才在西瓜田里看见了他爸。 冯老头早上起来就跑到西瓜地里忙活,那个郝教授给他们指导了几次,告诉他们种西瓜要勤快一点浇水和施肥,趁着他还在家,冯老头就经常跑来侍弄西瓜田,这西瓜的长势也很旺盛,贴着地面长出了一片绿油油的藤,他们家种得早,现在已经结出了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小西瓜,嫩生生的特别可爱,再过几十天的功夫就该成熟了。 冯老头在心里盘算着这些西瓜的价钱,脸上就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喊:“爸,你在弄庄稼呢?” 冯老头一听就知道是他家的老三,转过身坐在田垄上说:“你不都看见了吗?说吧,有啥事儿呀?” 冯老三也坐在田垄上,就开始给他爸掰扯起来:“爸是这样的,五娃六娃也一天天长大了,这以后上学和娶媳妇儿都要花钱,你以前不也教过我嘛,做人要走一步看三步,我想到他们将来我就忍不住操心,就想着能不能多赚点儿钱存起来,也好给五娃六娃以后用。” 冯老头掀开眼皮瞅了他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老三,你结婚这么多年了,你家里就没存下一点钱来?不是爸想说你,你们两口子都干嘛去了?” 冯老三抓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爸,这两口子过日子你又不是不晓得,都怪我家那个婆娘太不会操持了,她花起钱来也没有成数,家里的收入说实话也特别少,我也是急得没办法我才……爸你看,要是有啥赚钱的路数,能不能带一带我?我不怕吃苦受累,只要能赚钱你叫我干啥都成。” 冯老头要笑不笑地说:“钱都花到哪里去了,你心里没点儿数么?你就不怕你赚再多的钱,都被你那媳妇儿搬回娘家去?是她叫你过来问的吧?诶我说老三,你小时候脑子还挺好使的,长大了咋就变成这个样子嘞?我是教过你走一步看三步,但我也教过你做人要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呀,你连自个儿的婆娘都搞不定,出去外面别人随便动动手指头,你连皮都给人拆吃干净了,就你这脑子,还是乖乖待在家里种田吧,比如你还知道多种几亩西瓜田,这就是一条适合你的好路子。” 冯老三的脸色刷地白了,又迅速地胀红了,抿着嘴很不甘心地说:“爸,我也是你亲生的呀,你就不能带带我么?我啥苦都能吃啊爸。” 冯老头直直地盯着他,仿佛要看进他的心里,“老三,爸也不怕告诉你实话,我是有赚钱的门道,但你有本钱吗?你跟你大哥可是分了家的兄弟,你大哥能拿出本钱来,你能吗?你总不能让我拆了你大哥家的墙,来补贴你家吧?你到村里去看看,哪家有这样的道理?你要是能拿出几百块本钱来,我跟你大哥也好说话不是?这人老咯,将来还要靠你大哥给我养老,我跟你妈也不容易呀。” 冯老三很失望地走回去了,他爸叫他拿出本钱来,他哪儿有啥本钱呀?别说几百块钱了,就算是几十块他家现在也没有,都叫他那老丈人家搜刮干净了,他一直跑到了海边,蹲在海滩边上懊悔,也不知道是在懊悔啥。 家里的事情都解决了,老冯家和老张家两个老头子又打算去南方,这一天张老头来到老冯家商量好,要走之前看见萌萌站在羊圈前面,抓起一把干草正在喂羊,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就走过去笑呵呵地说:“萌萌真乖啊,在喂羊呐?你还有没有鹅卵石,送一颗给张爷爷好不?” 萌萌拍干净小手儿说:“在家里,我去拿。” 萌萌跑回房间里拿出了一颗小石头子儿,张老头接过来仔细地瞧了瞧,跟冯老头那颗差不多,他很高兴地就拿走了,打算送到山神爷跟前沾沾仙气。 第二天冯益民和张光明就骑着自行车,送两个老头子出去搭火车,回来的时候还跟着一个电工,老冯家要拉电线,老张家也要拉,就连小卖部里面也拉起了电线。 这还是桃源村第一次有人家里拉电线,全村的人都跑出来围观了,等电工给小卖部拉好了电线,一打开灯泡,整间屋子都被照得十分亮堂。一共五间大瓦房,左边的两间当做饮冰室,里面摆着美国冰饮机和十几张桌子,另外的三间现在还空着,货架都已经准备好了,看着就特别气派。 村里的人都被老冯家的大手笔惊呆了,很快就有妇人在背后说起了悄悄话:“诶你们听说了吗?村长家的小卖部是给他家小闺女开的,你说这老冯家奇怪不奇怪,竟然对一个闺女那么好?” 村民们早就有些习惯了,一个村民还见怪不怪地说:“这有啥子?人家老村长不是都说了吗?一百年才生出来一个女娃娃,他们家可不就得往死里疼么?要是搁我家里我也一样,儿子生多了就不值钱,只有生了闺女才稀罕。” “哎呦喂,说得好像你家里不想生儿子似的,鼠娃子,我咋记得你家里生了三个儿子还想再生呢?”说话的人正是大富家的,她刚才就混在村民中间参观老冯家的小卖部,在心里酸得要命,“这老冯家的人不是蠢就是傻,对一个赔钱货那么好,真是钱多得没处花了都。” 鼠娃子可不是好惹的,他这人以前孬,现在可不孬,斜着眼睛嘴里就埋汰开了:“老冯家有钱,人家爱咋花就咋样花,难不成还要把钱送给你花?咋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呢?钱没赚到几个,说酸话倒是能说一箩筐,你们不嫌丢脸我还嫌你们丢脸呢,丢了咱桃源村的脸。” 鼠娃子的话刚好戳中了大富家的痛处,上次村里来了游客,他们家实在是太破太脏了,压根就没有游客愿意住进他们家,没有人住也就没有人到她家吃饭,再加上她男人的脚又受伤了,不能带着游客出海捕鱼,光靠她自己一个人卖椰子,那椰子长得太小了还没有人愿意要,别人家都赚到了钱,就连村里的大懒汉冯大康都赚到了一些,只有他们家连根毛都没有捞到,她一想起来就憋气。 第037章 村里的人待在小卖部里瞎嗑唠, 一直等到时间接近黄昏要回家做晚饭了,才恋恋不舍地往回走, 冯老太把电灯关了,牵着萌萌走了出去,抬起头对着屋顶喊了一嗓子:“小金,快下来跟我们回家。” 小金站在屋顶上动也不动, 只冲着冯老太唧唧叫了两声,像个雕塑似的立在那里。 冯老太觉得特别好笑地说:“哎呦你还学会小鸡崽叫了,那行吧,你自个儿待在这里, 想回家了你就自个儿飞回来。” 黄昏悄悄来临, 给小卖部前面的沙滩染上一层金黄, 那光线逐渐变红又变黯, 天空彻底黑了下来,一轮明月从海上冉冉升起, 村里的人吃完晚饭也都歇着了,慢慢地没有一丝人声,夜色也越来越黑了。 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村里的一户人家偷偷地跑出来, 潜到了小卖部的围墙边上,在月光下他们的面容显露出来,竟然是冯大富两口子, 他俩回到家里越想越嫉妒,自然而然地就产生了歪心思,这两公婆都是一副德性, 合计着等到晚上就潜进小卖部里,把那台美国机器偷出来,拿到山外也能卖不少钱,就算偷不出来,能进去喝上几杯冰汽水凉快凉快也不亏,他俩在家里算计好时间,一直等到三更半夜,估摸着村里的人都睡着了,这才偷偷摸摸地从家里溜出来。 这会儿,冯大富仔细地观察了地形,就对着他家媳妇儿说:“我待会儿蹲下来,你踩着我的肩膀爬上去,进去以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打开大门,知道不?” “嗯嗯放心吧我有数。”大富家的踩着她男人的肩膀,双手使劲往上扒拉,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趴到墙头上,还没等她跳下去呢,小金早已不声不响地飞到了围墙后面,看准了大富家的脸就直接下嘴去啄,大富家的发出一声压抑的惨嚎,要不是她及时用手回护住脸,她的眼睛都要被啄瞎了,就这样她手上也多了几个血窟窿,趴在那里摇摇晃晃。 小金还不罢休,扇动着翅膀掀起一股昊风,扑上去就用爪子抓,用嘴巴啄,它现在可跟以前不同了,浑身上下都布满了油光水滑的金褐色羽毛,翅膀张开能达到半米多长,它的爪子和嘴巴都长得像勾子似的特别尖利,把大富家的挠了个满头满脸开花,她身上的伤口锥心地疼,还汩汩地往外冒血,唬得她的脸色像个死人,嘴里发出惨叫就从墙头上摔下去了,把冯大富也狠狠地压在下面。 他们闹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惊醒了村口的一户人家,那个村民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口张望说:“谁呀?半夜不睡觉在干啥子?” 冯大富两口子唬了一大跳,他俩死也不敢声张,偷这么贵的东西要是被人抓住了,肯定要把他们送到派出所去判刑,他俩忍着痛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捂住伤口绕到后面的椰子树林里,一溜烟逃回了家。 “难道是贼?”那个村民忍不住嘀咕起来,他刚才明明听见动静了,心里还不放心就跑出来看,只见在清朗的月光下,压根就没有一个人影,他挠着头发觉得特别奇怪,走回家里去继续睡觉了。 冯大富两口子在小金手底下讨不到便宜,他俩也不敢去看医生,别人一看那伤口,肯定就知道了是咋回事儿,大富家的只好抓来几把草木灰洒在伤口上,胡乱地包扎起来,就躲在家里不敢出去见人。 他婆娘待在家里养伤,冯大富却跑到山外要去找牛兴盛,凭啥村里的人都过得那么好,就他家过得不好?要是大家都跟着他一起不好,把他们都拉进泥潭他心里才高兴。冯大富嘴里叼着一根草走在山路上,怀念起以前还是生产队的日子,那时候他每天只需要到田里点个卯,到了时间就回家去吃饭睡觉,等庄稼收割了就直接分粮食,啥事儿也不用他操心,那样的日子才算好呢,现在他过的是啥日子呀?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他常常在想,他为啥不出生在牛家村?他们的村长牛兴盛才最合他的胃口,牛兴盛经常跟他说起生产队的好处,他们村里以前有个劳改犯,被牛兴盛逼着撵走了,后来不得不去当个体户,在冯大富看来,牛兴盛这样的人,才是当村长的材料,他现在就想去问问牛兴盛,他以前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冯大富很快走出了龙岭,在公社前面拐进了一条岔路,再往前走上一段,就到了牛家村,这里背靠着龙岭,村民们都住着黄色的土房子,在田间地头,他们都穿着打补丁的破旧衣服,拖着瘦弱的身躯在地里耕种,满脸都是愁苦的神色,这才是乡下人该有的样子嘛,他村里那样的就是不像话。 冯大富很熟悉地找到村里最气派的房子,站在门口大喊:“牛老哥在吗?” “谁找我?”这声音特别粗犷,好像硬生生地从铁皮纸上磨过去。 冯大富冲着里面喊:“是我,桃源村大富啊。” “是你呀。”一个身形敦实的中年汉子打开了门,他看上去大概四十多岁,稍微有些黝黑,虚浮的脸上还长了两个大眼泡,他把头朝屋里一歪说:“进来里面说话,找我有啥事儿呀?” 冯大富还没坐下就开始诉苦:“牛老哥,你是不知道我过的是啥日子,桃源村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我在那里都快要待不下去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牛兴盛粗鲁地打断了:“别嚎丧,有事儿就说事儿,你说吧,到底有啥事儿?” 冯大富立刻停止了假嚎,讪讪地坐了下来说:“牛老哥,你上次不是跟我说,要让冯益民在桃源村待不下去么?都过去那么久了,咋还没有消息嘞?” 提起这个牛兴盛心里就来气,以前冯益民他老子当村长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就在暗暗地较劲,他没有一回占了上风。后来冯胜利还向上面揭发他放卫星,虚报了亩产导致村里歉收,他吃了挂落,两家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他对老冯家可算是发自内心的讨厌,好不容易熬到冯胜利退下去了,他们村竟然选了他儿子当村长,冯益民那家伙还不到三十岁呢,要不是靠他老子,他哪儿能当得了村长? 他好几次在书记面前说冯益民的小话,没想到书记不光没有处理冯益民,还对他尤其好,上次就在会议上点名表扬他修好了山路,上上次甚至还带他去南方参加了干部考察,而他牛兴盛却没有机会去。他打了几次小报告,书记已经烦死他了,再也不肯单独接见他,对他也没有好脸色,牛兴盛在心里把这些都怪罪在冯益民的身上。 新仇旧仇加在一起,牛兴盛一直暗搓搓地策划着,要狠狠地收拾冯益民,他没有好气地说:“你着急啥?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倒是你,好端端地跑来找我干啥?不会就是想跟我说这件事儿吧?” 冯大富嘿嘿笑着搓手,满脸讨好地说:“牛老哥瞧你说的,我这不是心里着急么?我最看那个冯益民不顺眼了,你看看他现在搞的都是啥狗屁倒灶的破事儿?不让村民好好种地,倒让他们去种西瓜,我呸,我倒要瞧瞧他们的西瓜种不种得起来。牛老哥,你之前不是说过有办法的么?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就都听你的。” 牛兴盛掀开眼皮要笑不笑地说:“你真听我的?” “当然!”冯大富使劲地点头,梗着脖子说得特别干脆:“之前我们村里修山路,不是你让我趁着下雨,把石头从山上撬下去的么?幸亏当时没有砸到人,呃……也不是,反正你叫我干啥我就干啥,只要能把冯益民整倒就成。” 牛兴盛很满意地笑了,一个鬼主意就在他脑海里冒了出来,他眯起眼睛很阴险地说:“那好,你们村里不是要种西瓜么?我倒要看看没有水他们要咋种。” “牛老哥,你是说……” 牛兴盛的声音特别瘆人:“嘿嘿你们村里的水源,就在这龙岭里面嘛,剩下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冯大富还觉得不太靠谱,有些迟疑地凑过来说:“牛老哥,我们村里用的水确实是龙岭流出来的河水,但是村里也有井呀。” 牛兴盛指了指天上阴涔涔地说:“你抬头看看这鬼天气,就算他们有井又能咋样?一担担地来回挑水,要挑到啥子时候?你不是说你们全村都种了西瓜么?那得需要多少水呀?就算不能断绝他们的水源,让他们跟着忙活一阵子也是好的嘛。” 冯大富的眼睛彻底亮了起来,一拍手掌说:“牛老哥还是你有办法,我们这样搞,今年西瓜的收成肯定就好不了了,我看就照你说的办,桀桀桀桀……” 牛兴盛也咧开嘴怪笑了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这个时候你再过来,咱们带上几个人好好地布置布置,给他们一点儿颜色瞧瞧。” 冯大富心满意足地回去了,经过村口,他一眼就看到小卖部里有好几个村里的娃娃在喝冰汽水,旁边还有村民跟着进去纳凉,顺便喝上一杯冰汽水,他们谈着天说着地,笑得一脸欢乐,让冯大富看见了就心里嫉恨。 要说他为啥那么讨厌村里的人,是因为他们之间有杀父的仇恨,以前生产队要出海捕鱼,他爸躲懒不愿意去,村里的人非逼着他爸一起去,结果他爸半路不小心掉进海里没救回来,他认为就是村里的人害死了他爸。 冯大富阴阴地看着小卖部里的人,等着瞧吧,看你们到时候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老冯家的小卖部还没开起来,饮冰室倒是先开张了,生意还挺好,村里的大人和小孩都愿意进来乘凉喝水。这小卖部是用火山石建造的,本身就非常透气,再打开窗户让海风吹进来,即便外面出着大太阳,待在小卖部里面却格外地凉爽,再也不用担心晒了。 院子里也规整得特别好,里里外外都种了很多鲜花,看上去又干净又漂亮,后院还生长了许多椰子树,树干之间绑着好几个秋千架,还用废弃的渔网做成网床,早上小娃娃们跑到这里玩了一趟,立刻就从心里爱上了。 来这里喝冰汽水的小娃娃们也有私房钱,自从游客来了,他们就发现了一条来钱的门路,可以捡贝壳卖贝壳项链,也可以采摘野花编成花环,有些手巧的孩子还会编织蚱蜢呀蜻蜓啥的,这些小玩意儿都能够拿来卖钱,还挺受到游客们的欢迎,他们一个两个地都赚到了挺多小钱钱,偷偷地攒起来,现在就可以跑到饮冰室喝美国冰汽水了。 萌萌和哥哥们围着桌子坐在一起,吃着睿哥儿他妈做的烧仙草,这是用山上的仙人草熬制出草汁,再往里面放一点红薯粉,等它凉下来就变成黑溜溜的烧仙草,再放一勺红糖进去,吃起来又爽滑又清甜。 萌萌吃完了一小碗,睿哥儿还很关心地问她说:“好吃不?要不要再来一碗?” 萌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说:“好,再吃一小碗。” 睿哥儿打开了旁边的小木桶,刮了一碗黑色晶莹的烧仙草,再加一勺红糖搅拌均匀,放在萌萌面前说:“吃吧。” 萌萌的一碗烧仙草还没吃完呢,苏婉手里端着一个盆就走进来了,把盆放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笑着对他们说:“你们要的锅铲饼。” 几个小娃娃杵着桌子凑过去看,嘴里都发出“哇”的一声赞叹,这种锅铲饼他们可不能经常吃到,是用海里的小鱼、小虾、小贝壳肉啥的裹上面粉,装进锅铲里放在油锅里炸,等它炸好之后就变成了锅铲的形状,外面是金灿灿的颜色,咬上一口焦香扑鼻,里面的小海鲜特别特别香。 小娃娃们拿起来就往嘴里塞,吃得满嘴流油,实在是太太太太好吃了。 苏婉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连忙让他们吃慢点儿别噎到了,现在家里条件好了,抓到小鱼小虾也懒得费工夫去腌制,索性都做成了锅铲饼给孩子们吃,这些小海鲜都是早上赶海抓到的,又多又新鲜,家里的午饭也是吃的这个。 小娃娃们一个个都吃得肚子溜圆,抱着肚子非常满足地说:“吃得好饱好饱,中午不用吃饭了。” “那行吧,你们就待在这里看店。”苏婉也不去管他们,只摸了摸萌萌的小脑袋瓜说:“萌萌你要不要回家睡觉呀?” 萌萌从椅子上滑下来,牵着她妈妈的手说:“睡觉觉咯。” 母女两个走进村里,经过冯大富的家,萌萌还很好奇地往里面看了一眼,她心里想着,这就是一个坏人。 第038章 第二天冯大富大清早地就从床上爬起来, 他媳妇儿还有些奇怪地问他说:“你这么早起来干嘛?” 冯大富瞅着她那张黑黑红红的脸,黑色的草木灰混合着干涸的血迹, 她本来就长得不好看,现在看起来更丑了,他嫌恶地扭开脸,有些不耐烦地说:“你管我, 你在家里好好待着,别出去给我丢人,我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冯大富的老娘在屋里听见动静,已经勤快地起来煮饭了, 冯大富囫囵地吃下两碗稀粥, 就心急火燎地出发去了牛家村。 牛兴盛叫来了七八个狗腿子, 正在家里商量计划, 看见冯大富到了家门口,他直接站起来走出去说:“你来得正好, 我们已经商量得差不多了,你现在就带我们去龙岭,你村里的水源在哪里, 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吧?” 冯大富咧开嘴贼贼地笑起来:“嘿嘿知道知道,牛老哥,那我们这就走吧。” 一行十个人带着铲子锄头啥的走出了牛家村, 沿着山路慢慢地进入了龙岭,牛家村虽说靠近龙岭,但村里的人却很少到这山里来, 山路修通之后他们也是第一次来,瞧哪儿都觉得稀奇。 牛兴盛在心里暗暗盘算起了桃源村的人力物力,不由得纳罕地说:“冯老弟,我咋记得你们村里就两千多号人呢?除了老人女人和小孩,也没多少壮丁吧?这山路真是你们自个儿修的?咋能修得这么宽敞?” 其实他最想问的是,桃源村的人到底是怎么办到的,瞧这山路气派的样子,怪不得书记要在会议上点名表扬那个姓冯的,他心里不愿意承认冯益民就是比他强,但这条山路却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难道姓冯那小子还有啥后招不成? 冯大富走在前面带路,回过头来有些酸溜溜地说:“牛老哥,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嘛,咱们这龙岭里有个山神爷,他老人家的法力大着呢,还特别灵验,我们村里的人都去拜过,他老人家嗖地一下就帮我们修通了山路,要不咋说冯益民那小子走了狗屎运呢?好死不死地竟然遇见山神爷爷帮忙,他那脸皮厚得很,把修路的功劳都往自个儿身上揽,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呸!” 牛兴盛是听他说过这话,不过他一点儿也不相信,他可是最坚定的无神论者,这些年他也做过不少亏心事儿,要是真有神仙,咋不报应到他的身上?神仙都是狗屁,他很不屑地说:“你说你蠢不蠢?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神仙?我天天向财神爷许愿让他给我十万八万,他咋不给我?我看你这脑子是被你们村里那帮干部忽悠瘸了,现在都啥年代了?还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下次见到书记我一定要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冯大富讪讪地闭上嘴巴,他亲眼瞧见过山神爷爷显灵,私心里还是不愿意相信,要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仙,那他以前听说过的地狱啥的也都是真的了,他干过不少偷鸡摸狗的事儿,死后下油锅是免不了的,他媳妇儿很可能会被拔掉舌头,想到这里他就打了个寒颤,呸呸呸,他不信就不灵。 冯大富带领着他们走到半路,就撇开山路拐上了一条小路,翻过前面的两座山,就听见了一阵哗哗的流水声,他下到山谷里,指着山涧前面的洞口说:“牛老哥,那就是泉眼,我们村里那条河就是从这里流出来的。” 牛兴盛走到那山洞口仔细地观察起来,这个洞口看起来倒是不大,跟个水缸也差不多,从里面喷出来的水柱却有水缸那么大,一股一股地不停涌出来,哗哗地流淌到下面的山涧里。 他观察了好一会儿就决定要在这里动手脚,退到后面指挥着狗腿子们说:“看到洞口下面那块大石头没有?你们一起上,把它给我堵回去,我要从源头这里就把他们的水源给堵死,呵呵呵。” 狗腿子们放下锄头和铲子,往手里吐了两口唾沫揉搓均匀,就蜂拥着跳到了洞口外面,费了好大的力气也没能把那块大石头搬起来,憋得满脸都通红了,冯大富还不识相地站在一旁看热闹,让牛兴盛恼得从后面踢了踢他的屁股说:“你还愣在这里干啥?还不快上去帮忙?” 冯大富有些吃惊地指着自己的鼻尖说:“牛老哥,我是来给你们带路滴呀,咋还要我帮忙呢?” 牛兴盛那脸色阴沉得就快要拧出水来,这个没有眼色的家伙,这里只有他们两个,冯大富不去帮忙难道还要他亲自上场?果然桃源村出来的人就是没大没小,他粗着嗓子特别恼怒地说:“不是你还有谁?还不快过去搬石头,请不动你是吧?快上去呀。” 冯大富在牛兴盛吃人的目光中果断地怂了,活动了两下胳膊就跳了过去,抱着石头下了一把死力气,才让那块大石头稍微挪动了几下,蹭着蹭着终于堵到了泉眼上,还没等他们松口气呢,那块大石头就被汹涌的泉水重新冲了出来,要不是他们躲得快,险些就被那块石头砸到了脚,就这样也全身都湿透了,山里的温度本来就低,再被这冰冷的泉水浸泡,他们立刻冻得浑身上下直发抖,忙不迭地跑回了岸上。 一个狗腿子脱下衣服使劲地跳了两下,直到身子暖和了才说:“村长,咱们这样不行呀,那水流实在太大了,光靠咱们几个哪里堵得住?就算堵住了也很快就被冲垮了,咱得再想想办法才行。” 牛兴盛也知道这样不行,他沿着溪流往下面走了一段,终于在山谷的拐角处,发现了一个比较狭窄的地方,这地方的水流不湍急还很浅,他招手让他们过来,站在岸边就使唤开了:“你们几个快去搬些石头过来,在这里堵上两排石头,那水肯定就流不过去。冯大富,你带上铲子弄些鹅卵石过来,把缺口都给我堵上。就在这个位置,都给我动手。” 村民们看见这个河湾就觉得有些靠谱,他们都是牛兴盛最忠心的狗腿子,平日里跟着他在村里作威作福惯了,也最听他的话,反正河滩上的石头多得是,他们看准了石头就想走过去搬,谁知道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地上的石头突然挪动了一下位置,从这边跑到了那边。 不可能,村民们使劲地擦了擦眼睛,都以为刚才是他们看错了,这回他们看准了,再次朝那些石头走过去,没想到这些石头一晃眼又挪到了旁边,这下他们就有些被吓到了,大家赶紧往左右看了看,四周都是高高耸立的群山,老林子里黑黝黝的,就好像有千百只眼睛在盯着他们,让他们忍不住心里发毛。 冯大富立刻就有些怂了,他吞咽着口水很艰难地说:“牛牛牛牛老哥,肯定是山神又又又显灵了,咱是不是惹恼他老人家了?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牛兴盛刚才没有注意看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以为他又想偷懒,瞪着一双牛眼盯死了冯大富说:“你在扯啥犊子?哪儿有啥狗屁山神?你看啥看快动手啊!” 几个狗腿子心里都有些害怕,他们使劲地瞪大了双眼,正准备几个人一起走过去,没想到那些石头竟然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动了,这下牛兴盛也看见了,他唬了一大跳,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村民们都吓傻了,只觉得有一股子寒气从脚底冒上来,直冲到脑门变成了冷汗,在这大夏天竟然冷得通体发寒,齐齐看向牛兴盛说:“村村村长,咱还要继续吗?那啥山神会不会怪罪咱们呀?” 牛兴盛也冷得牙齿直打颤,他暗地里捏紧了拳头,假装自己很镇定地说:“胡说八道,哪儿来的山神?就算有也是孤魂野鬼,你们不要怕,咱们这么多男人呢,阳气旺盛得很,真有鬼来了咱们也不怕,你没看见只是石头动了吗?这个鬼估计也就这点儿本事,别说废话了,你们快点动手,动完手咱们就撤。” 牛兴盛表面这么说,其实在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这龙岭确实有些邪门,以后能不过来就不过来,指挥着他们吆喝说:“你们还愣在那里干啥?快点动手呀。” 村民们心里很怕鬼,不过他们更害怕牛兴盛,有时候人就是比鬼还可怕,哎呀不管了,让他们搬就搬,搬完了赶紧滚蛋,他们壮着胆气,再次朝那些石头走过去,这次石头倒是没有挪动,它们直接升到了半空中,朝着他们的面门就冲了过来,“妈呀有鬼”,村民们惊恐得心口紧缩,转过身撒丫子就跑,那些石头也紧紧地追了上去。 村民们回头看见了,嘴上惊恐地大声叫着“别别别追我,快跑呀”,但是他们两条腿的速度,怎么可能快过飞翔的石头? 空中的石头飞得特别快,转眼间就飞到了他们前面,挡住了前面的去路,村民们吓得转身往回跑,却不想后面也挡着石头。越来越多的石头正在赶来,逐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慢慢地朝他们紧逼过去。 村民们哪里见过这样的事情,全都惊得一脑门子冷汗,噗通几声都跪下来求饶:“大仙饶命呀,小的不小心冒犯了你,求求你大人有大量,饶过小的吧,大仙求求你了大仙。” “嘻嘻嘻嘻……”一阵小孩子的笑声冷不丁就在村民耳边响起,差点没把他们当场吓死过去,原来这龙岭里真的有鬼。 一个狗腿子惊恐地说:“啊!这是淹死在河里的小孩鬼,它们还没长大就淹死了,肯定怨气特别大,村长,它们不会拿咱们当替死鬼吧?” “闭上你的鸟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牛兴盛的脸色难看得就像死人,对着那些石头就跪下去求饶:“小仙饶命啊,小仙我们真不是故意的,求求你放了我们。” “咔咔咔咔……” 这笑声在牛兴盛听来只觉得恐怖至极,他全身上下抖得就像发羊癫疯似的,脸色直接变成了青白色,他们今天遇到的肯定不是善茬,要想活命只能硬闯出去,在这危急关头,他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一股子力气,竟然支撑着他从地上爬起来,嘴里怒吼着说:“冲出去咱们跟它拼了!” 他回头一看,只有他一个人站起来,其他的人还都跪在地上,都用惊恐的目光看着他的身后,牛兴盛吓得快要尿裤子了,死也不敢回头去看,“你们都在看看看啥?” “村长小心啊!”牛兴盛还没反应过来,后脑勺就被一根断木头砸中了,他两眼一翻直接晕在了地上。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发出求饶,也被四周逼上来的石头狠狠地砸晕过去,顿时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身上露出来的地方不是青色就是紫色。 “哈哈哈哈……”萌萌躺在小床上睡午觉,忽然笑着笑着就醒了过来,大眼睛都被她笑成了月牙形。 冯老太刚好就在屋子里,走过去顺了顺她的胸口说:“乖宝儿,你梦见了啥好事儿呀?” “嘻嘻好事儿。”萌萌水灵灵的大眼睛顽皮地眨巴着,那群人真是太坏了,要让大家都来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坏。 她心念微动,还躺在龙岭里的人忽然腾空而起,在空中飞快地移动着就穿越过龙岭,一直来到了牛家村后面的悬崖上,萌萌用了几根树藤把他们结结实实地绑到树干上,一人绑一棵树就这么悬挂着,做好了这些,她就麻溜地从床上爬起来,换好衣服跑到小卖部里去玩耍了。 下午四五点,天空中飘来了朵朵乌云,这些乌云翻滚着飞腾着,好像云朵里面有很多怪兽在打架,几道耀眼的闪电过后,一阵轰隆隆的巨雷炸响,暴风雨就快要来了,山上顿时狂风大作,这样的动静终于把牛兴盛他们惊醒了。 牛兴盛觉得自己的脑袋就像坠了一块大石头似的特别沉重,他浑身上下都很酸痛,勉勉强强地睁开了一条眼缝,起初他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过了一会儿脑子终于清醒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双手高高举过头顶,身上死死地缠着树藤绑在大树上,让他丝毫不能动弹一下,他也不敢动,因为他的脚下就是悬崖,万一这根树藤不牢靠被他挣扎开了,从这里掉下去不是死就是死。 他慌张地左右张望,在旁边的大树上看见了冯大富和他的狗腿子们,他们也看见了他,有几个已经尿了裤子,很没出息地哭出来:“村长村长,你快想办法救救我们呀。” “放你娘的狗屁,没看见老子也被绑住了吗?”牛兴盛铁青着脸吼了一声,天空中突然降下了一个霹雳雷,那巨响贴着他的头顶炸开,吓得他心头直哆嗦,脸色惨白地说:“赶紧叫村里的人来救咱们。” 村民们张开喉咙就想大声喊叫,还没等他们喊出来呢,就先干呕了起来,他们这才发现从早上到现在他们就没喝过一滴水,嘴唇都干得脱皮了,他们拼命地咳嗽了两下,总算好了一些,这才放声大吼:“救命啊救命啊,快来救我们呀,有没有人快来救救我们?” 这里离牛家村还有一段距离,村里的人也不经常来后山,眼看就要下雨了,他们这会儿都躲到家里,任凭这几个人叫破喉咙,也没有喊来一个人。 轰隆轰隆,哗哗哗哗,大暴雨终于来了,那雨水大得好像天空中有人拿着盆往下泼,砸在他们身上特别疼,很快就把他们淋了个透心凉,他们的肚子还饿得要命,被这冰冷的雨水一刺激,瞬间冻得嘴唇都发紫了,心里又是恐惧又是绝望,渐渐地陷入了昏迷。 直到天色彻底黑了下来,那几个狗腿子的家里才发现了不对劲,他们赶紧叫上村里的人出来寻找,找了老半天终于在后山找到了他们,又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他们从树上解救下来。 这十个人都晕过去了,脸色还都特别坨红,村里的人一摸他们的额头,才发现他们都烧得发烫,嘴里还含含糊糊地叫着:“有鬼……别吃我……山神饶命啊……大仙求求你了……” 村民们都吓得心里发毛,一个村里的老人还神神叨叨地说:“这肯定是中邪了,好端端地咋会绑在那么高的地方?还一绑就是十个人,普通人哪有这样的本事?一定是山里的精怪干的。” 村民们不由得想起龙岭里的种种传说,都从心里害怕起来,老人赶紧催促着他们说:“你们快别愣着了,赶紧把他们抬回去看大夫,这发烧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烧出个好歹来,村长不就变成傻子了嘛。” “哦哦哦对对,快把村长抬回去。”村民们顾不得多想,匆匆忙忙地就抬着他们赶回了村里。 这一切都被萌萌看在了眼里,在黑暗中她快活地笑起来,以后他们要是再敢使坏,她就再狠狠地收拾他们,她美滋滋地在心里想着,闭上眼儿陷入了梦乡。 今天冯老太起得早,穿好衣服走到了萌萌的房间,就看见萌萌躺在小床上,睁着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不知道在想啥,那小嘴儿还悄咪咪地笑着,甜甜地喊了她一声“奶奶”。 冯老太动作轻柔地抱起她哄着:“奶奶的乖萌萌,你今天咋醒这么早?肚子饿不饿?奶奶给你穿上衣服,咱们就去吃饭哦。” 祖孙两个走到了堂屋,苏婉已经摆好了早饭,她现在放了暑假比较清闲,最近都是她在家里做饭,冯老太和萌萌填饱了肚子,牵上两只小羊就去了小卖部。 冯老太把那两只小羊栓在院子旁边让它们吃草,就打开大门让萌萌进去,她自己也跟在了后面,这段时间天气越来越热,再加上小学也放假了,她家饮冰室的生意还挺好,她有空闲就过来帮忙看店。 她在偏房里烧了一大锅热水,等它放凉了之后就端到冰室里,掀开冰饮机的盖子倒了进去,又往里面加了白糖,这才插上电线让它制冷,她现在操作起这台机器来无比熟练,还知道要用凉白开才比较省电,看看手表,再过一会儿村里的小娃娃们也该来了,她家的生意全靠他们帮衬。 冯老太还没等来小客人,就看见她家大儿子从隔壁大队走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村里的壮汉,她走到门口叫住他们说:“益民,你们干嘛去呀?” “你们等我一下。”几个壮汉留在原地,只有冯益民单独走了过来,他拉着冯老太来到屋子里,悄声跟她说:“妈,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要带人到龙岭里看看有没有金矿,今天天气好,我们下午就回来。” 冯老太倒了杯冰汽水给他喝,还不忘叮嘱说:“咱们家捡到金子的事儿,你可别给我说漏嘴啊。” 冯益民端起来喝了一口,“妈你放心吧,我就说到山里瞧瞧,有就有没就没,肯定不说金子的事儿。” 冯老太扒拉着他背篓里的东西,发现他带了水壶和干粮,就把东西放回去说:“龙岭里几十座大山呢,多少年没有人进去过了,我听说那深山老林子里还有野猪,你们可得小心点儿。” 冯益民咧开嘴笑得特别自信,拍着胸口保证说:“没事儿,我们带了民兵还带了枪,对了我还把虎子也带过去。” 冯老太这才有些放心地点头说:“那行吧,你们爬山注意点儿,别摔着了。” “知道了妈。”冯益民把杯子里最后一点儿汽水喝完,对着冯老太和萌萌挥了挥手,就带着村里的人走进了龙岭。 第039章 冯益民带着村民走上了山路, 这条山路是出山最短也是最便捷的道路,实际上旁边的山脉还绵延得很长很长, 几十座大山可不是开玩笑的,很多地方都没有人进去过,就连以前老猎人踩出来的土路也都不见了,村里的人走到半路上, 就面临着要向左走还是向右走的问题。 冯益民走到虎子身边蹲下来问它:“虎子,你说要往哪边走?就去那个早上我在家里跟你说过的地方,你给我们带带路呗。” 冯益民对着虎子说得特别认真,好像虎子真的能听得懂人话似的, 虎子也很争气, 走到道路两旁分别闻了闻, 扭过头来回望着村民, 它自个儿就走到前面去了。 冯益民赶紧招呼着大家说:“咱们只管跟着虎子走就成,这里的路不好走, 大家仔细点儿。” 村里的人都知道虎子有灵性,也很乐呵地跟着它走在后面,冯益民手里拿着一把铁锤, 只要碰到石头就凑上去敲敲打打,还让村民们也这么干,村民就很好奇地说:“村长, 你这是为啥嘞?不都是火山石么?咱们又不是没有见过,这有啥好研究的?” 冯益民早就想好了理由,不慌不忙地说:“还记得那个总是来咱们村的郝教授么?他跟我说咱们村里的西瓜长得好, 应该跟水土有关系,他已经检查过咱们村里的水了,并没有发现啥异常,现在就只剩下土和石头没有检验,我上次去开会领导也跟我说了,让咱们进山帮忙弄些样本,到时候送给郝教授,让他帮咱们研究研究,要是能够研究出个啥子来,咱们就是大功一件,这可是顶顶光荣的事儿。” 冯益民说的话也不全是骗人,郝教授自从见识过桃源村西瓜的生长速度,他就对这里上了心,可惜他来了好几次都没研究出啥结果,该检验的也都检验过了,他带回去的西瓜种子出了桃源村,就还跟普通的西瓜一样,他认为桃源村里肯定还有啥不知道的元素在影响西瓜的生长,有一次聊天的时候就跟冯益民提了一嘴。 村民们听说这是领导派给他们的任务,就都乖乖地服从了,还挺勤快地拿出锤子,学着冯益民的样子敲敲打打。龙岭里有很多座死火山,以前火山喷发留下大量黑色的火山石,也有少部分是黄色的坚硬石头,冯益民主要检查的就是这些黄色石头,不过他敲了一路也没发现有金子。 虎子带着大家不紧不慢地走着,到了后面连小路都没有了,四周都是茂密的树林,石头也少了许多,虎子专挑那些平缓的路让他们走,有了虎子帮忙,村民们爬起山来果然轻松了不少。 老林子里人烟罕至,高大的树木把阳光都给遮挡住了,偶尔被漏掉的一两个光斑,就好像活泼的镜子在树影之间跳来跳去,村民们走在这样的林子里并不觉得凉快,反而觉得十分闷热,不知不觉间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 这里的野草也长得特别高,村民们挥舞着镰刀开路,在草丛中又拍又打,想找出些野兔子野鸡野鸟啥的,他们找了老半天也没发现一只动物,就连草花蛇都没有见到一条,不由得觉得十分奇怪。 村里的民兵也挠着头发说:“这事儿确实有点儿奇怪,自从咱们开始修路,这山上就没见过几只动物,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不说特别多吧,最起码三不五时地还能抓到一只打打牙祭,到了冬天山上没吃的了,那大野猪还会下山糟蹋庄稼,可不就给咱们白白送肉吃么?但是现在你们自个儿看看,别说大野猪了,就连野猪毛都没有见到一根。” 鼠娃子这次也跟着来了,听见村民们都在那里嘀嘀咕咕,他很骄傲地指着龙骨庙的方向说:“这有啥好稀奇的?肯定是山神爷爷把它们都收起来了呗,你们也不想想这龙岭是谁的地盘,动物都是山神爷养着的,他不想让你们找着,你们一准儿找不着。” “你这话说得也对,山神爷帮咱们把山路都给修通了,咱也不能太贪心了,我看这山上的动物,只有虎子才能抓得到,要不咋说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呢?”村民们都齐刷刷地看向虎子,他们都特别羡慕村长家,有了虎子这头神兽,想吃肉就跟喝水那样简单,有多的还能拿出去卖钱,上次冯老太摆的小摊生意有多好,他们都看在眼里呢。 虎子却不理睬他们,它大摇大摆地经过村民身边,看到前面有一个小山坡,它纵身一跃就跳了下去,很快村民们就听见了虎子玩水的哗哗声。 听到水声大家都特别高兴,他们走了这么久,身上都出了一身臭汗,有了水就可以好好凉快凉快,村民们迫不及待地加快了脚步,就看见小山坡下流淌着一条清澈的小溪,那溪水特别干净,都能看见下面的水草在摇曳,看着就特别清凉。 村民们欢呼着冲下了山坡,大家都这么熟了还都是男人,丝毫不用顾忌啥,把身上的衣服甩出去就跳进了山溪,在里面欢快地游上好几圈,这里是两座山之间的峡谷,这条小溪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流出来的,但肯定不是他们村里的那一条,反正这龙岭里面的水系多得是,村民们谁也没觉得稀奇。 冯益民也流了一身汗,他到小溪里面洗脸洗脚,稍微擦拭了几下就上了岸,看到村民们游得那么开心,他也不去催促他们,独自走到背阴的大树底下喝起了水,喝完水他想把水壶收好,刚转过身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树根旁边,生长着几株秀气的兰花,那叶子就像韭菜绿油油的又尖又细,花朵从下面的苔藓里直接长出来,就像缩小了无数倍的白色荷花,一个枝条就能开出两三朵小荷花,看着特别稚嫩可爱,让冯益民立刻就想起了自家的闺女,萌萌最喜欢这些花花草草,这几株兰花别说萌萌了,就连他也没有见过,挖回去让萌萌养着她肯定喜欢。 说干就干,冯益民拿出一把铲子把兰花周围的泥土都挖掉,直接从下面连根带土把兰花刨起来,小心翼翼地用一些苔藓和树叶包好,就这么装进了背篓里。 刚刚走到岸边的鼠娃子看见了,禁不住感慨地说:“村长,这是给你们家萌萌准备的吧?你可真疼爱闺女呀,进山一趟还不忘挖些花儿给她带回去,就没见过比你更宠爱闺女的人。” “嘿嘿,我们家萌萌最喜欢这些,拿回去哄哄她也好嘛。”冯益民给那几株兰花调整位置,不让别的东西压到它们,就听见溪水里的村民在喊:“哎呀有龙鳞鱼!好大一条龙鳞鱼,快快快抓住它,别让它跑了,村长你快过来看呀。” 冯益民和鼠娃子赶忙跑到溪边,果然在水草丛中发现了一条肥硕颀长的龙鳞鱼,这是龙岭里面特有的鱼类,它们小时候就生活在地下暗河,长大以后才游到外面来,这种鱼的味道特别鲜美还没有多少刺,跟海里的石斑鱼味道差不多,它的外型也长得很像石斑鱼,村民们发现的这条龙鳞鱼通体青灰色,还点缀着一块块橘红色的斑点。这种鱼还有一个特点,捉到了必须当天吃,也不能拿来腌制,不然第二天就不新鲜了,所以桃源村的很多人都尝过龙鳞鱼的滋味儿,但体型这么大的还是少见,冯益民和鼠娃子二话不说,挽起裤腿就跳下去帮忙抓。 村民们都是经验丰富的渔民,在大海里捕鱼都不在话下,更不要说这小溪流里面的鱼了,大家都不当一回事儿,把鱼包围住了就想下手去抓,没想到这条鱼还挺狡猾,呲溜一下就从村民的腿缝中逃了出去,可惜水底下尽是绿油油的水草,它的颜色又特别显眼,根本无处藏身,村民们不甘心就这样让它跑了,嘴里吆喝着就追了上去。 那鱼的体型特别大,在这浅浅的小溪里游也游不快,它在前面游,村民们就一直跟在后面追,有好几次都差点儿抓到它了,结果还是让它给逃了,气得村民们下了一把死力气,眼里紧紧地盯着那条鱼,说啥也不肯放过它,终于追到了小溪流的拐弯处,发现那条鱼被一块大石头挡住了,就藏在石壁下面的阴影里。 村民们高兴得桀桀坏笑,“你跑啊,这回看你往哪儿跑,咱们悄悄围上去,别让它再逃咯。” 村民们慢慢地形成一个包围圈,看准了那条鱼就猛地扑上去,把那条鱼拦腰抱住了,龙鳞鱼还在使劲地瞎扑腾,溅起漫天的水花,但压根没啥用处,被村民们狠狠地按在石壁上,拿起一块石头就给砸晕了过去。 村里的民兵用两只手扣住鱼鳃就把它整条提起来,笑得特别开心地说:“哈哈哈好家伙,这条鱼长得好大,我看至少有我的大腿那么粗了吧,应该有七八十公分,咱们今天中午有口福了,这条鱼尽够咱们这么多人吃了,咦,你们都在看啥?” 民兵疑惑地转过身去,就看见他身后有一个开阔的美丽山谷,四周都被青翠的山峰包围住,从对面那座山的顶端飞泄下一条灵动的瀑布,水流撞击到下面的山石,激起一阵阵白色的水雾,潺潺的流水注入到下方的湖泊,湖里的水啥颜色都有,红黄蓝绿就好像很多水果糖混合在一起,关键还特别透明,就连湖底的烂木头和水草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村民们看得都惊呆了,这样的风景实在是太美了,有说不出来的好看,他们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就像被水洗过一样特别舒服,面对这么美的山谷,他们就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就怕惊扰到了住在里面的神仙。 鼠娃子捂住嘴小小声地说:“村长,咱们是来到仙境里了么?” 冯益民心里特别惊叹却还是很有理智地说:“不是仙境,但也差不多了,奇怪,这里的水为啥有这么多种颜色?” 他好奇地走到了湖边,从他这个方向看过去,右手边的小溪流还是透明的颜色,一旦注入湖水里就变成了五颜六色,他蹲下来捧起湖水仔细瞧了瞧,发现手里的水还是透明的没有颜色,他摇摇头怎么也弄不明白这里面的奥秘。 湖边还生长着一种绿绒绒的野草,特别低矮就好像一张毛毯铺在地上,颜色是特别鲜艳的嫩绿,仔细一看里面还开出一朵朵艳红色的小野花,这种野草和野花也是冯益民从来没有见过的。 鼠娃子已经在旁边念叨开了:“我敢打赌,这个地方肯定有神仙,说不定就是山神爷他老人家住的仙境,要不然虎子为啥把咱们带到这里,咦,虎子嘞?虎子到哪里去了?” 他的话音刚落,虎子就从旁边的树林里窜了出来,它飞快地跑到冯益民跟前,脑袋一甩扔过来一头半大不小的麋子,这种麋子身上有香腺,肉吃起来又香又嫩,冯益民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差不多也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他索性捡起这头麋子说:“大家不要讨论了,咱们先填饱肚子,这个地方的风景这么好,等咱们吃完中午饭再到周围探一探。” 村民们看见这头麋子都特别欢喜,他们可不像老冯家的人,平日里吃肉的机会用十根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这头麋子已经被虎子咬断了喉咙,一路拖过来血也差不多流干了,倒省了他们很多功夫,村里的民兵接过这头麋子就跑到小溪旁边收拾起来。 其他的村民还围着虎子夸奖说:“虎子你就是仗义,咱们到了你的地盘,你就知道请咱们吃饭,今天咱也不跟你客气了,待会儿肉烤熟了分你一半,再把鱼肉也分给你一半嘿嘿。” 虎子就蹲在草地上慢悠悠地舔爪子,尾巴还一动不动地高高翘起,看上去特别有世外高人的气质。 村民们在湖边找了块地方就开始埋锅造饭,幸亏民兵带了一口大铁锅,现在就能够用上了,他们也不敢舀那湖里的水,担心那五颜六色的湖水有毒,只舀了一锅流动的溪水用来煮鱼汤,溪水炖河鱼那味道一级棒。 那条巨大的龙鳞鱼已经被村民们大卸八块,鱼头鱼骨鱼尾巴丢进锅里煮汤,剩下的鱼肉片成一块块,小心翼翼地铺在烧红的石块上,顿时噼里啪啦一阵乱响,透明的鱼肉也变成嫩白色的了,透出一股股诱人的香气。 虎子猎来的那头麋子被一根粗大的树枝串起来,直接架到火上烧烤,那橘红的火焰舔吻着麋子肉,让它滋滋滋滋地一直冒油,刺啦刺啦地滴到下面的柴火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麋子肉特有的浓香。 等这些都做熟了,村民们就把干粮拿出来,多是些锅巴花生豆啥的,他们就着鲜美的鱼汤吃起了鱼肉和麋子肉,那龙鳞鱼肉都是大块大块的没有多少刺,直接塞进嘴巴里面嚼,味道特别鲜美还特别嫩滑,虽说是河鲜,却带有一股海鲜的香味儿。 烤麋子肉也特别好吃,一口咬下去又弹牙,肉汁又多,油汪汪的喷香滋味儿瞬间溢满唇齿之间,让村民们一个个都吃得津津有味。虎子也吃得特别好,还把剩下的鱼汤都给舔干净了,让那口大铁锅锃亮得几乎不用洗,随便用水一冲就干净溜溜了。 村民们嘴里吃着大鱼大肉,眼睛盯着面前的美景,没有比这更加享受的事儿了,吃完了饭大家商量着,都决定要到这周围探寻探寻。 冯益民背起背篓还不忘叮嘱说:“大家走路小心点儿,多看着点儿旁边,咱们谁也没来过这里,不要大意了。” 村民们一个跟着一个走成了一排,虎子也不跟他们一起过来,它吃饱以后就窜进了树林,冯益民也不去管它,他安排了两个民兵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和最后面,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围着湖泊转起圈来。 这个湖泊长得美,太美了,真正的世外桃源也不过就是这样,村民们都在心里默默地赞叹,眼睛贪婪地欣赏着山谷间的美景,这里的空气也格外清甜,带着一股形容不出的草木香气和灵秀水汽,总之就是特别好闻就对了,让行走在此间的村民们一个个都神清气爽。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民兵惊奇地说:“村长,你快看前面的那排灌木,那些树就长在湖面上,我估计这湖里的水就是流到那里去的,你们瞧,那水都顺着那边流过去。” 村民们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在湖泊的东北角发现了一排茂密的灌木丛,这种树长得跟桃子树差不多,叶片都是细细小小的椭圆形,湖水就静静地流淌过树丛,在后面形成一个又一个水泡子,它们之间被这种树分割开来,就好像水晶项链串在一起,村民们绕过去左看右看,那水泡子里的水也有很多种颜色,平静得好像镜子,很清晰地倒映出人影。 大家都蹲下来瞧了个稀奇,那水面特别明亮就好像城里卖的水银镜,鼠娃子伸出手指拨弄两下,水面上立刻荡起一圈圈涟漪,没过多久又重新恢复了平静,他站起来特别稀罕地说:“这水太干净了,就跟我家里的镜子被打碎了似的,这水里的颜色也好看,咋就有这么多种颜色呢?这肯定是神仙干的好事儿,说不定人家神仙用的镜子就是彩色的呢。我就觉得奇怪了,咱们村住在龙岭里多少年了,为啥一直都没发现这么个地方呢?” 冯益民指着远处的崇山峻岭说:“这才哪儿跟哪儿,龙岭里几十座大山呢,咱们平常去的也就那么几座,其他的山压根没人进去过,里面有啥东西都不稀奇,不过这个地方我倒是听说过,你们都知道我爷爷以前经常到这山里来,我小时候倒听他说过一嘴,我当时还以为他在讲故事呢,没想到居然都是真的,咱们再到前面去看看。” 大家沿着这条水泡子的边缘走,一边走路还一边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哎呀这里有一个独木桥。” 第十二个水泡子和第十三个水泡子之间,腾空架起了一座独木桥,起初村民们还怀疑这是人为架上去的桥,结果民兵检查过后告诉他们,这座桥是纯天然的树木断了之后,自己飘到这里来的,也不知道为啥就卡在这里下不去了,村民们联想到湖底的那些烂木头,都点点头觉得特别有道理。 大家兴高采烈地走过了独木桥就来到了对岸,这里的土地依然生长着那种绿绒绒的野草,像块绿色的地毯一直绵延到了树林里,村民们走到树林的边缘,还能看见树上的大尾巴松鼠在忙碌地爬上爬下,一点儿也不怕人。 这个山谷里的美景是村民们从未见过的,他们虽然都是粗人但也懂得欣赏,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这里探寻完毕,一个两个地还都意犹未尽,说啥也舍不得离开这里。 冯益民在山谷里转完一圈,心里就隐隐有了想法,这个地方确实美,他听说过的风景区就没有这样的,能不能拿出来做点儿文章呢?他在心里拿定了主意,要是再有游客过来桃源村旅游,倒是可以顺便带他们过来瞧瞧,关键还是要把山路修通,游客可比他们娇贵多了,不能让他们有一点儿闪失。 想明白之后,冯益民就拍拍手掌喊住了村民:“你们别到处乱跑了,咱们给这里做几个记号,出去了也记得留记号,下次再过来就还能找到,时间不早了,咱们留完记号就赶紧回去吧,太晚了山里危险。” 村长都发话了,村民们都乖乖地走回来,老老实实在沿途的大树上刻下箭头,就准备走出这个山谷,在他们离开之前,虎子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走在前面给大家引路。 冯益民在小溪旁边又挖到了好几株兰花,他看了看四周都没有了这才罢手,把兰花一股脑儿装进背篓里,就带着村民们回去了。 走到村口已经接近黄昏,冯益民透过晕黄的柔和光线,一眼就看见他妈蹲在小卖部的院子里清洗杯子,萌萌搬着个小板凳就坐在边上,祖孙两个正在说话。 他让村民们先回家,自己背着个背篓走进了小卖部,冯老太背对着他听见动静,头也不抬地说:“太晚了我们要关门回家吃饭,你明天再来吧。” “妈,是我。”冯益民卸下背篓,从里面拿出几包兰花说:“萌萌,你快过来瞧瞧爸爸给你带的兰花,你闻闻,觉得香不?好不好看?” 萌萌好奇地凑过去闻了闻,嘴里发出“哇”的一声赞叹:“好香好香咯咯咯。” “真乖,爸爸找个盆儿给你种起来。”冯益民走进偏房里拿出个破陶盆,在院子外面装了点土,把那几包兰花身上的树叶收拾干净,连着土块和青苔就直接按了进去,种了满满一盆,看上去格外热闹。 他给这盆兰花浇了点儿水,就放在走廊下面,萌萌好奇地走过去摸了摸兰花的叶子,又闻了闻兰花的香气,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很喜欢。 冯老太把杯子都洗好了,叠成好几叠放进箩筐里,嘴上就嫌弃开了:“兰花有啥好看的?跟韭菜长得差不多,瞧它开的花儿也不喜庆,你还不如给萌萌挖点儿红的粉的回来,对了我问你,你在山上找到金子没有?” 冯益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妈,我们没找到金子,我觉得龙岭里可能没有金矿,咱们家那两次估计就是巧合了,不过我发现了一个比金子还要珍贵的地方,你是不知道啊,今天虎子带我们去了……” 冯益民用夸张的语气给冯老太描绘了那山谷到底有多美多漂亮,最后还充满希望地说:“那地方就像仙境,我敢肯定外面的游客一定会喜欢的,他们要是知道了有这么个地方,说不定就愿意跑到咱们这儿来旅游了。妈你想啊,咱们村里不光有山有水,有沙滩有大海,还有一个那么美的山谷,只要游客愿意来,咱们村里的人坐在家里就能赚到钱,我觉得不比金矿差多少,金矿挖了就没了,这风景可是世世代代都能留在咱们桃源村的呀。” 冯老太还有些不太相信,不过看她儿子那样子也不像是在撒谎,再说他也没有必要撒谎,她站起来擦干手说:“真有这么好的地方?那下次咱也去见识见识,萌萌,奶奶到时候带着你一块去,咱们也去瞧瞧那比仙境还美的地方。” 冯益民帮她把箩筐架起来晾晒,笑着跟她说:“妈,等山路修通了你们再去,我准备下次带多一些人进去考察考察,那地方确实好,没有山路也白搭呀,要是村里都同意修路,以后你们要进去就方便了。” “那行吧,那咱们就再等等,萌萌,别玩那些小破花儿了,跟奶奶回家吃饭去咯。”冯老太锁好了大门,萌萌一手牵着她奶一手牵着她爸,三个人踏着落日的余晖走进了村子,那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老长。 现在家里安装了电灯,冯老太在吃饭的时候就爱打开一盏,明晃晃地照得整间屋子都特别亮堂,待在电灯底下那心情也格外敞亮,她嘴里嚼着风干肉,听着她家大儿子在给家里人讲起今天的奇遇,忍不住就在心里惦记起了游客的事儿。 “益民,你上次不是说还有游客要过来嘛,这都过去多久了,咋还不见游客的一个人影?” 冯益民止住了话头笑得特别有自信,“妈你别着急,我已经写信给了省城里的五七机械厂,对,就是我和光明上次卖电子表的那家厂子,你以为我们为啥敢去那里卖东西?人家管销售的副厂长上次就跟我们一起去南方考察,我跟光明都跟他处得特别好,他在厂里也说得上话,他们可是国营大工厂,那厂里的工人工资老高了,我一个月才拿40块5毛钱,人家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就能拿六七十,老有钱了,出来旅游一趟不是难事儿,现在还没来,我估计是他们厂里有啥事儿给耽搁了,你放心,他们肯定来。” 冯老太手里的筷子差点没被惊掉,“我滴个乖乖,这家工人也太有钱了吧?人家一个就差不多顶咱们家两个,啧啧啧,怪不得人人都挤破头了想当工人呢,他们要是来了,我可得把家里捯饬捯饬,好好地赚它一笔,还是游客的钱好赚呐。” 冯益民说的游客还没有来,另外一波游客倒是自己跑来了,在一个星期六,几家大人骑着自行车带着小孩,就这么骑到了村子里。 第040章 村民们都纳罕极了,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人家有亲戚在铁路局上班, 听亲戚说桃源村好玩,他们几家人也都很好奇,就趁着周末过来看看。 哎呦这就是口碑呀,立刻就有村民热情地迎上来说:“欢迎欢迎, 欢迎到我们桃源村旅游,你们可算是来对了,我们桃源村好玩的地方多着呢,你们今晚要留下来过夜吗?可以住我家, 我家又便宜又干净, 住一个晚上才八毛钱嘿嘿。” 另一个村民也挤上来说:“也可以住我家, 我家婆娘做饭还特别好吃, 上次游客吃完以后还夸过我们呢。” 其他的村民看见了,也很想把游客拉到他们家里去, 招待游客多赚钱呐,他们也想多赚点钱,都非常积极地想围上去, 眼看就要把游客给包围住了,人群后面突然传来冯益民的声音:“你们都围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帮客人把行李卸下来,带他们到村里瞧瞧, 客人看中谁家就住在谁家,你们都不许抢。” 村民们让开了一条路,冯益民走到了游客的跟前说:“真是不好意思, 我们村的人都比较热情,没吓到你们吧?欢迎到我们桃源村来做客,几位都是从省城来的么?” 这些游客都是年轻的小夫妻,身边带着一两个小娃娃,唯一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站出来说:“你就是益民村长对吧?我听我老表说起过你,我姓王,周处长就是我家亲戚啊,既然你都来了,那我们就到你家里去住吧。” “哎呦原来是王同志,你好你好。”冯益民听说是周处长介绍来的,心里就有些感动,周处长为人就是仗义,竟然还在他的亲戚中帮他宣传,他笑得特别热情却有些遗憾地说:“王同志,我家里地方不大,最多只能空出两个房间,你们这么多人也住不下呀,要不再到其他人家里去看看?我敢打包票,村民家里都收拾得特别干净,你们尽管放心好了。” 姓王的游客也挺爽快,跟亲戚朋友们商量了几句,就转过身来说:“那就麻烦你们了,益民村长,我跟我妹夫去你家里住,我这些朋友就麻烦乡亲们了,你放心只要我们看中了,价钱好商量,那咱们这就走吧。” 村民们都特别高兴,帮他们从自行车前面卸下行李,其实也没多少行李,就一两个包裹,这些游客应该就住个一两天,村民们连行李都不让他们拿,簇拥着游客就走进了村子。 虽然没有提前准备,但村里大大小小的巷子都特别干净,自从上次来了游客,村民们都意识到了卫生的重要性,想想也是,要是村里又脏又乱,他们自己看了都觉得心烦,更不要说游客了,他们平日里就很注意打扫卫生,还把前院后院甚至围墙上都种满了鲜花,这会儿游客们走进村子,看到那些干净的巷道和花团锦簇的农家院子,在心里就先满意了几分,等他们到村民家里看过房间,那就更加满意了。 村民家里用来招待游客的房间,都是家里最大最好的房间,朝向也最好,平日里都是主人家自己住,这会儿游客来了,他们把床上的铺盖搬走,现场就给游客们搬来干干净净的被褥重新铺上去,再把屋子打扫打扫,这年头的人也没那么讲究,都知道城里人住房紧张,这些游客在省城里的房子都没这么大,看到这个就已经很满意了。 冯益民家里倒不用专门腾出主人房,他家的屋子其实挺大,光正房就有好几间,但他总不能把游客都往自己家里扒拉,不然村里的人就该有意见了,王同志两家人来到老冯家转了转,都笑着说他是谦虚了,他们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人,都明白冯益民的顾虑,也就不再说什么。 这次来的游客人数不多,村民们多多少少也有些收入,尤其是老冯家,冯老太趁机把风干肉搬到小卖部里面卖,几家游客都买了十斤八斤,轻轻松松就赚到了七八十块钱,把冯老太欢喜地哟,数着那些钱笑得合不拢嘴。 游客们还对美国冰饮机特别好奇,围着它左瞧右瞧,这机器就连省城里都没有呢,他们让自家的小娃娃上去跟机器合影,还一人买了一杯冰汽水尝尝味道,都觉得特别好喝。 王同志的儿子跟大娃差不多大,还十分艳羡地对着冯家的娃娃说:“你们家真好,天天都有冰汽水可以喝,还能天天到海里游泳,我真羡慕你们。” 几个娃娃都很迷茫地看着他,这有啥好羡慕的?不都是很平常的事儿么? 只有大娃很懂事地说:“没啥好羡慕的,我还羡慕你们城里人呢,你们要是喜欢,就在我家里多住几天呗。” 这话让几个家长都笑了起来,“这家的娃娃真是了不得,小小年纪就这么会做生意了,你们桃源村风景好,叔叔也很想多住几天,只可惜还要回去上班,以后有机会我们还会再来的。” 游客们亲身游玩过桃源村,发现这里就跟亲戚推荐的那样,吃得也好住得也好,村民们还都非常淳朴非常热情,最关键是风景一级棒,让他们都舍不得回去了。 再舍不得游客们也得走了,城里人就是这点不自由,他们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两个包裹,走的时候却提着大包小包,有老冯家的风干肉,也有村民家里的小鱼干,娃娃们手上提着鲜桃,怀里还抱着大椰子,王同志甚至还买了一小筐新鲜的螃蟹,打算带回去孝敬给丈母娘。 村里的人把他们送到了山路口,看着他们骑着自行车走远了,才笑容满面地走回村子,村长果然给他们找到了赚钱的门路,听说过一阵子还有游客要来,他们得赶紧把家里收拾收拾,等游客来了再好好赚它一笔大的。 这一天中午,天上出着大太阳,炙烤着大地火辣辣的晒,村里的人都待在家里睡起了午觉,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好像都是村里的小娃娃们在喊,难道是出啥事儿了?还是又有游客来了?村民们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走出家门张望着,就看见村口那里停着一辆蓝色的大解放,村里的小娃娃们都围在那里瞧稀奇。 哎哟,这可真是热闹了,村民们都来了兴致,忙不迭地就跑到了村口,那辆大解放的车斗里盖着帆布,看不出里面装了啥,但是站在车子旁边的人大家都认识啊,这不就是村里的冯老头和张老头么? 村民们都轰动了,指着那辆大解放结结巴巴地说:“老老老村长,这这这车子是你们买回来的么?我滴个老天爷哟,你们咋这么厉害呢?这可是咱们村破天荒第一回呀!哎呀啧啧,老村长你这辆车多少钱买的?怕不是要好几万吧?” 冯老头也是刚刚走下车子,气都没有喘匀呢,就听见村民们在这里咋咋呼呼,他心里很得意,表面上却笑骂说:“滚犊子,我哪买得起这种车呀?把我卖了都不值这辆车的钱,这是我和你石头叔从外面雇的车子,司机到后面上厕所去了,你们可得仔细点儿,别给我碰坏了,这车皮要是破了一点儿半点儿,你们家都不够赔的。” 村民们都被唬住了,这车看着就不便宜,可不能真给它碰坏了,恨不得离那辆车远一点儿才好,只睁大了眼睛盯着车斗,似乎想透过外面那层帆布,看清楚里面到底藏了啥好东西,冯家张家两个老头子消失了大半个月,就拉回来这么一车子东西,肯定又在搞啥子名堂,打量着他们不知道呢,说不定这就是他们家赚钱的路数,想到了这里,村民们一个个都眼神火热,围在那里就不肯走了。 冯老头闭着眼睛都知道他们在想啥,他接过他家老婆子递过来的冰汽水一口气喝干,胡乱地擦拭着嘴角说:“你们不嫌热么?都散开一点儿,这车上的东西没啥好稀奇的,我家里不是开了小卖部么,这些都是我进的货,今天估计太忙了,待会儿小卖部就不招待了,等明天我家摆好了货,你们再过来捧场啊,都散了吧。” 村民们当然不肯走了,他们恨不得变成蚂蚁钻进车斗中好好地瞧一瞧,就看见司机从后面的椰子树林走出来,他身材矮壮,穿着短裤和花衬衣,肚子还有点儿肥,脖子上戴着一条能够闪瞎人眼的大金链子,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长得有点儿凶狠,一看就是从外地来的人。 村民们都被他那条粗大的金链子吸引住了,我滴个乖乖,这条大金链子得值多少钱呀,这司机不光买得起大解放,还戴得起那么粗的金链子,啧啧老有钱了,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就听见司机和冯老头说起了别扭的普通话,叽里呱啦地跟鸟语也差不多了,村民们听得脑袋发蒙,只能勉强分辨出“货车”“钱”“回去”这几个字,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呢,冯老头已经跟司机说完了话,和张老头两个人绕到后面掀开了帆布。 村民们赶紧瞪大眼睛去看,却发现那车斗里全是一个个黄皮大箱子,包装得严严实实啥也看不出来,村长家三兄弟和张会计都上去搬货,司机和两个老头子在下面接应着,村民们也赶紧过来搭把手,好家伙,那些个箱子还挺沉的,这下他们心里更加好奇了,就像被猫儿挠过似的特别痒。 就有那好事的村民笑嘻嘻地凑上来打探:“老村长,你就别跟我们卖关子了,你这些箱子里到底装了啥玩意儿,你都拿出来给我们见识见识嘛,咋样?” “不咋样,你说你急啥?等明天小卖部开张,你们不就知道了么?”看到箱子都被搬进了小卖部,冯老头给司机结了账,看着他倒车离开了,这才笑呵呵地站在小卖部的门口说:“各位乡亲们啊,家里实在太乱了,我就先不招待你们了,明天你们可要记得来捧场哈。” “别呀老村长,我就……”村民们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冯老头嘭地一声关在了门外,他们讪讪地站在原地,尽管心里很不甘心也没有法子,等着瞧吧,他们明天一定要来好好地瞅一瞅老冯家的秘密。 第041章 大门一关上, 小卖部里面就只剩下老冯家的人,那些黄皮箱子外面都做了标记, 把小卖部的两间偏房都给占满了,还高高地叠成了两层,张老头清点过数目之后就回家去了,剩下的那些箱子就都是专门为小卖部准备的, 就这样也还占了半间店面呢。 冯老太瞅着这么多箱子都快傻眼了,“老头子,你咋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这里面装的都是些啥?” 冯老头找了一把剪刀递给她说:“你都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嘛,这都是我给小卖部准备的东西, 全是南方最最紧俏的货物, 咱们家的小卖部就是要跟别人不一样, 咱们专卖最稀罕的物件儿嘿嘿。” 冯老太心里震惊得很, 拿起剪刀就开始拆箱子,冯益民和苏婉也都过来帮忙, 只有冯老头抱起了萌萌逗弄着她说:“萌萌啊,爷爷走了这么久,你想不想爷爷啊?” 萌萌笑出了小米牙, 拉长了语调说:“想~” “哈哈萌萌真乖,爷爷也老想你了,你快过来看看爷爷给你带了啥回来。”冯老头抱着萌萌走到了那些箱子边上, 指着里面的稀罕物件说:“看到了没有?这些都是给咱们家小卖部准备的货物,以后赚到钱就都是你的了。” 萌萌从她爷爷的怀里探出头来,好奇地瞅了瞅箱子里面的东西, 一个大箱子就放一两样货物,有她爸爸戴的那种蛤蟆镜,也有她自己戴的那种花里花俏的蛤蟆镜,还有她哥哥们玩的水枪,还有家里人穿的喇叭裤花衬衣海魂衫,其他的东西她就不怎么认识了。 冯家的其他人已经被这么多稀罕玩意儿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好家伙,光电子手表就有三四箱,还有那么多小手帕和小发卡,甚至还有毛巾和牙刷,他们还看到了很多小零食,都是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品种。 苏婉从里面拿出一个大红色的纸盒子说:“大大泡泡糖?爸,这跟大白兔奶糖一样吗?” “不一样,这种糖在南方最时髦了,那边的小孩子都爱吃这个,这糖我吃过特别有嚼劲,嚼完之后不能吞下去,可以用来吐泡泡,就跟海里的泡泡鱼差不多。” 冯老头说的泡泡鱼,是他们这边浅海特有的一种鱼类,大概巴掌大小,受到惊吓可以鼓到小皮球那么大,他这么说冯家人就都有些明白了,但也更加好奇了,难道这泡泡糖还能让他们的脑袋变大一圈?想想也挺可怕的。 冯老头笑眯眯地拿过一颗糖嚼了嚼,过了一会儿撅起嘴唇吹出个又圆又大的泡泡,又把泡泡吸回嘴里继续嚼,笑得特别得意地说:“看到了么?这就叫做泡泡糖,一颗糖可以嚼半天,只要你不嫌嚼得嘴酸,随便你吹多少个泡泡,嚼到最后不甜了就吐掉,千万不要往肚子里吞,咱们家卖糖的时候,可要记得给小娃娃们讲清楚,太小的娃娃就别卖给他们了,大孩子就算吃下去也没关系,多喝点水多吃点青菜第二天就拉出来了。” 这么神奇的泡泡糖冯家人当然好奇了,他们都拿出一颗丢进嘴巴里面使劲地嚼,吹出一个又一个泡泡,大娃二娃也玩得特别开心,觉得这种泡泡糖不光吃起来很甜,还能当做一件好玩的玩具呢。 萌萌也很眼馋地想要去拿,被冯老头阻止了,他把另外一样小零食塞到她的手里说:“萌萌乖,你还太小了咱不吃泡泡糖,爷爷开一包酸梅粉给你吃,咋样?你觉得好吃不?” 萌萌捏起那包酸梅粉舔了一小口,酸酸甜甜的梅子粉特别好吃,她快活地点着小脑袋说:“酸的,甜的,太好吃了。” 大娃二娃看见了也馋得不行,自己撕开一包酸梅粉就往嘴巴里面倒,他们一下子吃得太多,立刻被酸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捂住腮帮子不住地哈气,过了一会儿终于缓和过来了,也觉得这酸梅粉非常好吃。 冯老太已经拿出一件花花绿绿的小裙子挥舞着说:“老头子,你买的这是啥衣服?这种面料咱也没有见过呀?还做得这么小,这是给萌萌买的吗?哎呀我说你这人,萌萌很快就长大不能穿了,你给她买一大箱子她哪里穿得完呀?咦,这里面咋还有这么多相同的款式嘞?” 冯老头笑眯了眼睛说:“这不是给萌萌买的,这是准备放在咱们铺子里卖的泳衣,就是游水穿的衣服,像你手上这种大件的泳衣裙子,你自个儿就能穿得上,里面还有几件小码的,那才是给咱们萌萌准备的。” 冯老太低头瞅了瞅这件花花绿绿的小裙子,那上衣就是一件小背心,那裙子也做得特别短,才刚到大腿呢,她哪里有勇气穿着这么露的衣服走出去呀?她家老头子买回来的都是啥玩意儿,她嘴上就埋汰开了:“老头子你作死呢,你买这么多泳衣回来干啥?这玩意儿有人敢穿出去么?到时候卖不出去多浪费,哎呦这还有一大箱子呢。” 冯老头一点儿也不在意,还说得特别有信心:“你就放心吧,我买回来的东西肯定能卖出去,这玩意儿也不是给咱们村里的人穿的,这是专门给游客准备的,他们来到咱们村里就是为了玩水,有了泳衣就方便多了,我不光进了很多泳衣,我还买了很多泳裤,男的女的大人小孩都有,你再往里面翻翻。” 听完她家老头子的解释,冯老太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没想到她家大儿子也说了:“妈,人家南方那边确实流行穿泳衣,我上次去深圳和海南的沙滩,他们那边游客多,外国人也多,人家游客身上穿的都是泳衣,比这种更露的都有呢,人家一点儿也不觉得害臊,就跟平常人一样,咱们家开的小卖部,最主要的客人还是游客,这些泳衣肯定能卖给他们。” 冯老太这才有些放心,她点了点头非常纳罕地说:“这南方人也是奇怪,好好的衣服不穿,非穿这么小这么露的衣服,也不嫌挤得慌,老头子,你这次买了多少东西?咋就有这么多呢?咱们家那些钱你还剩下多少?” 这里都是老冯家的自己人,冯老头也没啥好隐瞒的,就看着他家老婆子说:“咱们家一万多块钱和老石头家五千多块钱,就买了这么一车子东西,地上这些箱子都是专门预备出来给小卖部的,你们一次不要摆太多出去,不然就太打眼了,每次摆一点儿,等卖完了再拿出来摆上。” 他把萌萌放在地上,走到其中的一个大箱子前面,弯着腰从里面拿出一台崭新的收音机说:“这机器就放在小卖部里,有客人进来了也能听个响儿,我还买了很多南方流行的录音带,都在这里面了,你待会把它们单独放好。” 冯老太接过这台小巧的收音机仔细地观察起来,跟他们家上次那台也差不多,只不过这台的边框更加漂亮,还镶了一圈银色的金属,看上去就更加亮闪闪了,她把收音机放在桌子上,笑得特别满意地说:“老头子你想得真周到,咱们店里有了收音机,就可以多招揽一些客人进来,只要他们进来了,可不就得买上一些咱们店里的东西么?老头子,那你这次不出去了吗?” 冯老头扭了扭肩膀说:“暂时不出去了,那两间偏房里还有那么多货呢,我跟老石头已经商量好了,等这一批货卖完了再出去。我们这次去南方之前,还去了一趟省城,已经在那里看好了位置,到时候我和老石头两个人拿货去那里卖就成。你们也都别傻站着了,快过来把这些东西该收拾的收拾好,该放起来的就放起来。” 冯老头发话了,冯家的几个大人小孩都齐齐上手,重的东西都交给了冯老头和冯益民,苏婉和冯老太只负责摆放位置,大娃和二娃也帮忙拿些轻的东西,只要萌萌背着小手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看哪儿都觉得特别好玩,一双眼睛忍不住都笑成了月牙形。 冯老二回到了家,赵春花心里很想说点子啥,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跟他嘀咕起来:“咱爸没留你下来帮忙吗?” 冯老二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出来洗手,头也不回地说:“没有,我把箱子搬进小卖部就回来了。” 赵春花走到他面前说:“咱爸这次买了那么多东西,还雇了那么大一辆车……” 她的话还没有讲完,冯老二就抬起头打断她说:“也不全是咱爸的,石头叔也有份。” 赵春花那心思也是活络了,憋了又憋最后还是说出了心里话:“咱们村里的人都在说,大伯他们家肯定知道了一条赚钱的好门路,不然闹不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孩儿他爸,我现在也算是看出来了,咱们村里的人说的话都是真的,大伯家里肯定有啥来钱的好路子。” 冯老二把脸也给洗了洗,站起来抹了一把脸说:“当然有门路了,没有门路他们能买那么多东西么?春花,你的心思就算不说出来我也知道,可这事儿吧,我确实不太好开口,开了就是没脸没皮,咱们家也没有这个本钱,贸贸然去打听也是让咱爸咱妈难做。” 赵春花心里有些着急地说:“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人你还不知道么?我最不喜欢占别人家便宜了,更何况还是咱们爸妈?我就想着咱们家好歹也有两百多块钱,田里的西瓜再过些日子也要熟了,听大哥说这西瓜很好卖,要是咱们家有了本钱,咱们也可以试试这门生意嘛,你说是不是?不说咱们两个大人,三娃四娃以后也要娶媳妇儿,四大件总要给他们备齐了,才能娶得到媳妇儿,你给算算,那就要上千块钱呐,光靠咱们成日里种地下海,啥时候才能把这笔钱给它赚出来呀?” 冯老二心里其实也很明白,他揉了揉脸说:“再等等吧,要是咱们家有了本钱,我就找个时间问问大哥。” 陈红梅也跟着她家男人一起回了家,她可是亲眼看见那么多大箱子的,都不敢想象那里面究竟装了多少好东西,心里早就急得抓心挠肺了,还没等关上院子的大门,就跟她家男人抱怨开了:“咱们费了那么大力气帮忙搬东西,爸妈也不留咱们下来看看,这是做啥子嘛?把咱们当成贼一样防着了?” 第042章 冯老三心里想着刚才都是他在搬, 他这媳妇儿哪里动过一根手指头,她只知道偷懒和背后说小话, 他甩开手很不耐烦地说:“跟你有啥关系?我告诉你,少给我犯红眼病了。” 陈红梅看他那脸色就有些怕了,上次她怂恿她家男人去问老头子,也不知道老头子到底给他灌了啥**汤, 他回家之后就把她狠狠削了一顿,那手上和腿上青了整整两天才养好呢,她害怕再被她家男人收拾,只好讪讪地闭上嘴巴, 不敢再说下去了。 她嘴里虽然不说, 暗地里动的心眼子却不少, 在心里美美地想着, 大伯家这次买了那么多好东西呢,送一点儿给她家也不过分吧, 她也不多要,就那么一两个箱子也就满足了,明天她一定要到小卖部里好好地搜刮搜刮。 到了第二天, 桃源村的人都没心思去出海种田了,他们在家里吃完了早饭,就跑出来在小卖部周围来回地走动, 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准备瞧稀奇,他们昨夜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整个晚上都在想这件事情, 现在大家聚在一起,一个两个地都哈欠连天,好不容易盼来了老冯家的人,他们那精神头立马好了起来,围上去就笑得特别亲热地说:“老村长,婶儿,你们俩咋等到现在才来呢?我都等你们好久了。” 其他的村民也在旁边帮腔:“是呀是呀,老村长,你快打开门让我们进去瞧瞧呗,你这小卖部开的呀,真是气派哟气派,我们早就想看看了。” 冯老头从兜里摸出钥匙说:“那好吧,既然你们这么想看,那我就带你们进去瞅瞅,来都跟我走,老冯家的小卖部开张咯。” 冯老头打开了门,大家都争着要挤进院子,等他把小卖部也给打开了,村民们都震惊地鼓起了双眼,嘴巴张得老大,哈喇子都快要流出来了,所有人都彻底轰动起来,我滴个老天爷妈祖娘娘哟,这小卖部里买的都是啥东西,全是各种特别稀罕的紧俏玩意儿,把那几排柜子都给摆满了,差点没让村民们看花了眼。 啧啧啧啧,那么稀罕的蛤蟆镜就摆了整整一排,还有那些个花里胡俏的款式,一看就是给小娃娃们用的,小娃娃要戴那么好的蛤蟆镜干啥?这老冯家真是钱多得没处花,竟然买了那么多没用的东西。 旁边的柜台里还摆了一柜子水枪,这可是小男孩们的最爱,老冯家的小娃娃们早就有了,他们以前可羡慕了,现在打听到价钱也就一块五毛钱,他们手头上没有这么多钱,最多也就有个一毛两毛,小娃娃们盯着那些五颜六色的水枪,都在心里琢磨着以后要多做些贝壳项链、花环还有草编蚱蜢啥的,等游客来了都卖给游客,好攒钱来买水枪,谁手里要是有这么一把水枪,那出去外面多有面子呀,想喷谁就喷谁。 他们还看到了那几盒子泡泡糖,还有旁边的酸梅粉,萌萌就坐在柜台里面,手里拿着一包酸梅粉美滋滋地吃起来,让这帮小娃娃看见了就特别想流口水,赶紧跑上去打听:“这红红的是啥?你嘴里吃的又是啥?味道好吃不?” 萌萌眯起眼睛特别享受地说:“奶,再来一包。” 冯老太从柜子里面拿出一小包酸梅粉打开了让她吃,嘴上就热情地招呼起来:“红色的是泡泡糖,三分钱一个,我家萌萌吃的是酸梅粉,一包要卖五分钱,价钱不贵还非常非常好吃,你们想不想试试呀?” “想~”小娃娃们的眼睛里都快要伸出手来,恨不得抓起那些泡泡糖和酸梅粉就塞进嘴里,有个小男娃当场就从兜里掏出几张私房钱递给冯老太说:“给我来嗯……泡泡糖,不不不还是酸梅粉吧,冯奶奶给我拿一包酸梅粉,我就要萌萌吃的这种。” 这个小男娃接过酸梅粉立刻就吃了起来,滋溜着嘴巴说:“好酸好甜好好吃哦。” 其他的小娃娃都馋得特别厉害,那些有钱的小娃娃也纷纷掏出钱来,有些人买了酸梅粉,也有人买了泡泡糖,冯老太还很不放心地叮嘱说:“这糖只能嚼不能咽下去,你看我们家大娃二娃,他们就在吃泡泡糖,你去跟他们学一学呗,等你学会了就知道好玩了,去吧去吧。” 小娃娃们把糖塞进嘴里使劲地嚼,发现那糖吃起来非常甜,还带着一股水果糖的滋味儿,大家都很好奇地围着大娃二娃,学着他们的样子吹起了泡泡,有一个小娃娃很快就成功了,被旁边的人淘气地戳破泡泡,顿时被那白色的泡泡沾满一脸,他笑得特别开心又重新舔回去,继续嚼了起来,这泡泡糖果然很好玩,哈哈哈哈。 村民们对小孩子的玩意儿不感兴趣,他们一走进店里,就被柜台后面挂着的几件泳衣吸引住了,听完冯老太的介绍,那些男人当场都看呆了,这些小裙子也太时髦了吧,游水竟然还有专门的衣服,他们平时穿个大裤衩就跳下去了,小男孩直接就光着身子,女人们就比较麻烦,也都是穿着衣服下水的。 有村民就怀疑地说:“婶儿,你这衣服真的是游水穿的吗?啥人会买这些衣服呀?你这衣服卖不出去吧?” 冯老太特别神气地指着那些泳衣说:“看见了没?这都是用香港的防水布做的,上面这些鲜艳的印花,都是用机器印上去的,穿上身别提多漂亮了,你们没有听说过那是你们没有见识,人家省城里的游泳馆就有卖的,他们一套就要卖十几块钱呢,我这个只要十块钱,比他们卖的那些还要便宜,质量还比他们好,你看看多有弹性呀,这衣服你想拉多长就拉多长,再胖的人也能够穿进去,怎么穿也穿不坏,算下来可划算多了。你们自己不打算买,想买的人多得是呢。” 村民们听得都呆愣住了,还在那些泳衣旁边看见了救生圈,起初他们还不知道那是啥东西,听冯老太的介绍,原来这玩意儿跟猪泡差不多,也是吹气就能用。村民们也都是识货的人,这救生圈看上去就比猪泡好多了,猪泡毕竟太小,绑在身上一不小心就飘走了,到时候溺水的人可就惨了,这个救生圈直接套在身上,也不用担心半路会掉下去,这个玩意儿好。 他们还在柜台里看见了很多时髦的新衣服,他们立刻就认出来了,那不就是冯家人经常穿的花衬衣、喇叭裤和海魂衫么?哎呀呀还有这些大裤衩,说是什么外贸内裤?他们啥时候见识过外贸内裤呀?他们只穿过自家做的大裤衩,这内裤的布料实在是太好太有弹性了,穿上身肯定特别舒服。 冯老太站在旁边就介绍开了:“一条两块钱,要是买两条就三块钱,便宜吧?这可是专门卖给外国人的内裤,人家外国人就穿这个,比咱们时髦多了,又干净又卫生,你们要不要买两条回家去试试?” 那些大小媳妇儿都觉得特别稀奇,也都特别心动,这内裤倒是不贵,要买就买两条,一条给自个儿用,另一条给当家的用,买上两条还可以节省一块钱呢,她们偷偷摸摸地就跟冯老太商量起来:“婶儿,待会儿没人的时候咱们再来,你给我们留着啊。” 那些内裤卖得便宜,其他的衣服就比较贵了,喇叭裤要卖8块钱,花衬衣比较便宜也需要5块钱,海魂衫就贵了居然要10块,但是那些年轻的小伙子和大姑娘小媳妇都很喜欢,站在柜台前面就走不动路了,以前老冯家的人穿上这些衣服,他们早就羡慕死了,也特别想买,但就是没有钱。 只有村里即将要出嫁的小芳,她爸妈都比较疼她,还给她攒了一小笔嫁妆钱,她马上就跟她妈商量着结婚不要扯花布了,她就要穿喇叭裤和海魂衫出嫁,她妈想着闺女出嫁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咬咬牙还真给她买了,把村里的人都给震慑住了,这可是桃源村除了老冯家和老张家,第三户人家穿上了这身时髦的衣服,瞬间就把其他的大小闺女都给比下去了,小芳咋就这么好命呢?要是她们也能置办上这身衣服,那别提多体面了。 小芳站在那里享受着村民们艳羡的目光,只觉得这辈子就没这么神气过,这身衣服实在是买得太值了。 村民们还发现了柜台上的收音机,他们一进来就听见了歌声,这歌还是男人唱的,也唱的非常好听,顿时竖起大拇指就赞叹开了:“老村长,你做人就是大方,你家里的收音机居然舍得拿出来给大伙儿听,哎呀没说的,你为人就是敞亮。” 冯老头就是笑笑也不说话,只有陈红梅眼尖地发现不是,那机器的壳子压根就不一样,好啊,又买了一台新的收音机,真是钱多得烧得慌,她嫉妒得鼻子都快要歪了。 村民们还在小卖部里看见了小手帕和小发卡,还有毛巾呀牙刷呀等等等等,货物实在太多了,他们看得眼睛都不够用了,只觉得一辈子的稀奇加起来也没有今天多。 只要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些玩意儿绝对是从南方来的,村民们禁不住在心里就琢磨开了,半年前村长去了南方,几个月前冯老头也去了南方,这次他和张老头偷偷跑出去,肯定也是去南方,看来他们家发财的门道,一定是在南方。 他们私心里盘算着,这么多稀罕的玩意儿加在一起,那得值多少钱呀?瞧那柜台里的电子手表,一个就要卖40块钱,虽说比上海牌手表便宜了一百多块,但也不便宜呀,差不多相当于村长一个月的工资了,柜台里还有十几个手表呢,至少也要村长一年的工资才能买得起。 这些手表卖得这么贵,肯定也需要不少本钱,没有本钱买不回来这么多东西,他们想想村长家过的日子,再想想自己家里,真的是又酸溜又艳羡,摸了摸他们自个儿的裤兜,也只能站在这里看看热闹了,想买是买不起的。 在这一刹那,村民们都从心眼里涌起一个信念,那就是拼命赚钱,一定要狠狠地赚钱,有了本钱想干啥都成行,瞧老村长家里开起了小卖部,这家业也就算是有了,以后他们家肯定会越赚越多钱,大家都住在同一个村子,当然不想被别人比下去了。 现在他们最大的希望就是西瓜,要是西瓜收成好,他们家也能赚到不少钱,到时候想穿喇叭裤就穿喇叭裤,想穿花衬衣就穿花衬衣。反应过来的村民们,赶紧都跑到了西瓜田里去侍弄庄稼,这些西瓜已经长得跟村长上次带回来的西瓜那么大了,还在继续往大里长,上次那个西瓜就能卖好几块钱,他们家的西瓜肯定更加值钱。想到了这里,村里的人都勤快地挑来了农家肥,在那西瓜田里忙活起来,生怕临到头了出现问题,到时候哭都没有地方哭去。 陈红梅留在店里,磨磨蹭蹭地总也不肯走,很殷勤地拿出一块小手帕到处擦来擦去,嘴上还叫得特别亲热:“妈,这么大热的天,你待在这里看店也太辛苦了,还是我来帮你看店吧,我年轻有力气,让我干啥都成。” 冯老太斜着眼睛睨着她说:“老三家的,以前咋就没见你这么积极呢,这里用不着你,有我和你爸在这里就够了,你还是回去吧。” 陈红梅站在原地动也不动,讨好地笑着说:“妈,店里试衣服的人还这么多呢,有我帮忙也可以多照应着点儿,家里很空闲也不需要我回去,你就让我留在这里吧。” 她说完之后,也不管冯老太嫌弃的眼神,嗖地一下就窜进柜台里,在里面东也摸摸西也摸摸,恨不得把那些东西都全部搬回家里去。 她还盯着冯老太背后的衣服柜子说:“妈,你说这海魂衫咋就那么好看呢,大嫂穿上去可俊了,我就没有这么好命了,从小到大都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大嫂的命就是比我好,我要是能穿上这么一身就好咯。” 冯老太慢悠悠地说:“你要穿当然也可以嘛,这不就是很简单的事情么?” 陈红梅还来不及欣喜,就听见她家婆婆接着说:“海魂衫也不是特别贵,你拿十块钱出来就能买回去,老三家的,你真想要我就给你拿一件。” 陈红梅脱口就说:“不是不是,这咋还要花钱呢?都是自家人……” “好啊,敢情你以为这都是不要钱随便拿的呀,我说你咋突然变得这么勤快了,原来打的是这个鬼主意,我说老三家的,你就不能多学一点别人的好,别老是想着占我们这把老骨头的便宜,店里可请不起你这样的人,你还是趁早给我回去吧。” 陈红梅被她说得满脸通红,尴尬地纠着手帕说:“妈我也就是开开玩笑嘛,你千万别当真,既然店里不用我帮忙,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她转过身一溜烟跑远了,冯老太这才狠狠地唾了一口:“我呸,老冯家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才娶回来这么个搅家精,你等着瞧吧,她肯定又要动啥鬼心思了。” 冯老头就坐在她边上,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压根不把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看在眼里,他心里盘算着要到省城里去卖东西,这么多货物得尽快回本,不然他心里总也放心不下。 他摸了摸萌萌的小脑袋瓜,很舍不得地对他家老婆子说:“我明天就和老石头去省城做生意,家里面还要你们多多照看着些。” 冯老太很不放心地说:“你才刚回来,咋就这么着急呢?要去多久?” “还能去多久啊,我就骑着自行车每天卖一点儿,省城那么大,够我们卖上一两个月的了,我每天下午应该还能赶回来和你们一起吃饭,萌萌你高不高兴呀?” 萌萌顽皮地揪着她爷爷的鼻子说:“高兴哈哈。” 冯老太忍不住点了点头说:“你这个主意好,也不用那么辛苦,以后再去南方进货,你就干脆进多一点儿,运回家里咱们慢慢地卖。” 冯老头放下杯子说:“再看吧,等这批货卖完之后我再到南方,瞧瞧还有没有其他紧俏的货物,咱得跟紧南方的潮流,不然货物买回来没人要那就麻烦了。” 冯老太也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只好叮嘱了一句:“总之你心里有数就行了,这天气这么热,你每天来回地跑也不要太拼命了,得想想你自个儿的岁数。” 第043章 跟家里人商量好以后, 冯老头和张老头每天都精神抖擞地骑着自行车出去卖货,也不知道是金钱的刺激还是山神爷爷的保佑, 在这样大热的天气中,这两个老头子竟然一点儿也不觉得累,反而越干越有精神头。 冯老太每天数着自家老头子赚回来的钱,那脸上也是天天带着笑容。她家老头子从南方带回来的货非常好卖, 到了省城里很快就能转手卖出去,都不带还价的,这钱赚得特别轻松,哗啦啦地都落入了冯老太的口袋里, 她只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加称心如意的日子了, 要是那些游客能够早一点儿来, 那就更好了。 说来也奇怪, 眼看暑假都已经过去了,苏婉和大娃也回到学校里上课, 冯益民口中的游客还没有来,村里的人渐渐地都等得心焦,他们可是养了很多鸡鸭鹅准备招待游客, 这些牲畜长得快,两三个月的功夫就已经长到半大可以宰了,每天要吃掉很多粮食, 游客们再不来,村民谁也负担不起这个损失,他们肯定不舍得自己拿来吃, 半大的牲畜也不好卖啊。 在村民的催促下,冯益民又给五七机械厂的副厂长写了一封信,这一天他骑着自行车从山外赶回来,立刻就用村里的广播跟村民们说了一个好消息,五七机械厂的游客终于要来了。 村民们呼啦啦地都跑来大队打探消息,看他们一个两个地都吵吵嚷嚷,就好像一万只鸭子在同时叫唤,冯益民干脆搬来了一把椅子站在上面,打开大喇叭对着村民说:“乡亲们,五七机械厂可是咱们省城里最大的工厂,他们的员工少说也有几万人呢,这还不包括他们的家属。” 村里的人全都轰动了,老天爷哟竟然有几万人,这些工人要是都来他们村子旅游,那他们就能赚到好多钱啦,肯定会多到数也数不清,村民们一个个都激动得张开嘴巴就要嚷嚷出来。 听见下面一片嗡嗡声,冯益民张开双手往下压了压:“大家别着急先听我说,这次来的当然没有几万人那么多,是他们管内勤后勤和工会的干部先过来看看,大概有一千多人的样子,你们可要给我打起精神来好好招待了,要是他们玩得开心玩得好,咱们的名声就可以在几万工人当中传播出去,咱也不贪心,只要有一成半成的人愿意过来玩,咱们村里的人就能多赚多少钱,这个问题你们好好想想吧。” 说到这里,冯益民还不忘敲打说:“咱可不能再像上次那样抢着招待游客,不能给游客留下不好的印象,你这次抢到了,下次游客干脆不来了,这是断了全村人的财路,咱们可不能再做那样的事情。你们都互相监督,谁也不许干哄抢游客的事儿,想让游客去你们家里吃住花钱,你们就要把家里都搞好一点儿,别整得像个鸡窝似的,那肯定没人愿意去。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再做这样丢脸的事儿,下次我就点名不让他家里招待游客了。” 村民们都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那几个上次抢着要招待游客的人,村长虽然没有点名,但大家都在看着他们,让他们全都羞愧地低下了头,说到底他们还是眼馋游客的钱,村长都说了以后不能再这样了,他们干的事儿确实有些不地道,还是想想办法把家里搞好点儿才是正经。 冯益民把村民们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他举起大喇叭又说了一句:“我这里也没啥好交代的,你们都回家里去准备好,能赚到多少钱就凭你们自己的本事了,都散了吧。” 村民们回到家里就赶忙收拾了起来,他们前后招待了两次游客,也算是有经验了,知道这帮城里人最爱干净,吃东西也挑剔,其他的倒是好伺候。爱干净他们就多打扫几遍,拿水多冲一冲也就好了。 吃东西挑剔他们倒是不怕,他们现在已经摸清楚了里面的门道,游客来了尽管大鱼大肉的给他们伺候上,他们爱吃果子就吃果子,爱吃青菜就吃青菜,反正最后羊毛都出在羊身上,村民们恨不得游客多吃一些才好呢,这帮游客对他们乡下的东西可好奇了,他们在城里吃啥都要票,来到乡下可不就得使劲地吃吃喝喝么? 村民们收拾好家里,又跑到礁石群里下好篓子,就怀揣希望等待着游客们的到来。 冯老太也在家里做准备,就凭她家大儿子跟人家副厂长的交情,住他们家的人肯定也是大领导,住在她家里吃住都是不愁的,全村再也找不出比她家更体面的房间了,新打的大床和新做的被褥,就连柜子桌子椅子都是新的,客人看见了肯定满意。 她家里鱼啊肉啊也都是不缺的,养的那些鸡鸭也都可以给游客们吃,她家里人吃多了山上的野味,对这些鸡鸭已经没有多少兴趣了,但是游客们喜欢呀,他们还特别喜欢她家的风干肉。 想到了这里,冯老太赶紧把家里的风干肉和干海货都拿出来,让她家大儿子搬到了小卖部里,准备到时候卖给旅游的人,一千多人呢,她得赚多少钱呀哈哈。 在村民们期盼的心情中,五七机械厂的游客终于在一个闷热的清晨坐着车来到了桃源村,他们在车子里闷得满头大汗,刚走下车子就感觉到一阵阵凉爽,迎面吹来的小海风吹得他们凉丝丝的特别舒服,在这样的酷暑之中平添了几分清凉。 游客们的心情好了,对这个乡下地方也就看顺眼了,哟呵这个村子里竟然还有小卖部?旁边还挂着一个饮冰室的招牌?是他们想的那个冰么? 好奇的游客纷纷跑进老冯家的小卖部里瞧热闹,他们一千多号人也不可能同时挤进去,剩下的游客就被村民们带到了家里挑房子,那个副厂长和工会主席也被冯益民带回了家里。 游客们一进到小卖部就咋呼开了,哎呀呀,这山旮旯的乡下地方,竟然有这么气派的小卖部,那里面卖的东西竟然还那么稀奇,瞧他们都看见了啥?时髦的泳衣和喇叭裤花衬衣,这里居然还有一排排蛤蟆镜,旁边那些都是啥?哎呦喂救生圈和水枪,还有那么多他们见都没有见过的小零食,说是什么酸梅粉和泡泡糖,旁边的饮冰室里竟然在卖美国冰汽水,有一个漂亮的小女娃坐在机器前面,手里居然还拿着一根冰棒在舔,等等,她手上戴的是什么?竟然是电子手表,还是粉红色的。 紧接着他们就发现了柜台里的手表,这帮游客全都呆愣住了,这可是他们最想买的东西呀,几个月前就有人拿着这种电子手表在厂子后面卖,他们去得太晚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没想到在这山旮旯的小卖部里竟然有卖,一打听价格,大人的表要卖40块钱,小孩儿的表要卖20块钱,哎呀这价钱比上次贵多了。 冯老太就站在柜台后面乐呵呵地看着这群游客,她脸上拿捏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学着那城里售货员的样子说:“这手表哪里卖贵了?我们进货就要这个价钱,你们上次买的是上次的价钱,这手表的行情呀随时都在变,没办法,我们总不能赔本不是?咱乡下人开小卖部可不能坑人,图的就是两个字,便宜。这大手表卖40块小手表卖20块,已经是最最便宜的价钱了,再低我就要赔本了,你们要不再瞧瞧?我店里的东西还有好多呐,都是又便宜又实惠的好东西,保管你们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游客们确实很心动,但这价钱也确实贵,那小手表他们是绝对不考虑的,谁家那么奢侈给小娃娃买手表,这老太太的孙女儿戴着手表,肯定是为了招揽客户才给她戴上的,甭以为他们不知道,他们的一双眼睛可精着呢。这手表要是能再便宜点儿,倒是可以拿下,毕竟他们找遍了整个厂子周围,都找不到卖手表的人了。 几个厉害的工会女干部当场就跟冯老太磨了起来:“你这老太太也忒不实诚了,就你这破手表能卖几个钱?你便宜点儿卖给我们得了,我们这么多人在呢,都给你包圆了,不比你一个个卖出去划算多了?你也不想想你省了多少工夫,就这种大手表,我看20块钱就差不多了,你那小手表要是卖5块钱,我也给你兜圆了。” 冯老太捂住胸口说得特别冤:“哎呦你们是强盗派来的土匪吗?这城里人也不能这样杀价呀,嘴皮子一翻就给我杀掉一半的价钱还多,我要能卖出去我这店也不用开了,干脆关了门回家躺着得了,我还费这个力气干啥呀我,本都不够赔的呢,你们还以为我能赚好多钱,我都快冤死了我。” 女干部们看冯老太这做派,也觉得她们杀价杀得有点儿狠了,想想也是,这乡下地方的农民能有几个钱,这小卖部怕不是他们倾家荡产才开起来的吧,这么一想她们确实太不应该了,那说话的语气就先软了一半:“老太太你别着急嘛,我们确实是有心要买的,你这价钱也得给我们便宜便宜,就你这40块钱的价格实在是太贵了,我们这里谁家也买不起,你要是能便宜我们就给你买了,你说吧你想卖多少钱?” 冯老太唉着声叹着气,无精打采地说:“这大手表我最最便宜卖你们39块钱,这小手表真的便宜不了。我跟你们说实话吧,这手表我拿货就要38块5毛钱,我卖一个手表就赚你5毛钱,还不够我来回的路费钱呢,我也就是看你们是从省城来的干部,肯定不会欺负我这乡下老太太,我才肯亏本卖给你们。你们去外面打听打听,要是别人来了,我一分钱都不肯少的。你们要觉得合适就拿上吧,我再给你们的娃娃每人送一颗泡泡糖,就这泡泡糖也要3分钱才能够买到呢,我今天是亏本亏大发了,你们要是觉得不合适就算了,这价钱是再不能降了,这已经是最低最低的价钱了。” 冯老太又是皱眉又是捶胸,演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把这帮女干部都给糊弄住了,她们私底下商量着,都觉得这老太太不像是在骗人,瞧她一把年纪了还在开店也挺不容易的,这价钱说实话也挺合适,那商店里的上海牌手表还要卖一两百块钱一个呢,这柜台里的电子手表比上海牌手表便宜好几倍,还漂亮多了,就咬咬牙买了吧,有了手表出门在外都比别人风光。 几个女干部商量好,把要买的人统计统计,结果竟然有三十七个人要买电子手表,把冯老太高兴得差点没当场跳起来,还要强装肉疼地从柜台里拿出手表,依依不舍地送到游客们的手中,完了还不忘叮嘱说:“我这都是便宜卖给你们的,你们出去了可要给我守住秘密,别闹得人人都往我这店里买手表,我这批手表也被你们买完了,再有多的人想要买,我就得叫我家老头子出去拿货,你们干部里面要是还有人想买,明天后天可以再来我这里看看,那价钱……哎呀算了算了,到时候我还是39块钱卖给你们,绝不多赚你们一分钱,谁让我老婆子为人最实在呢,村里人谁不知道?” 第044章 男游客在小卖部里面转悠着, 他们顶多喝上一杯冰汽水就出去了。女游客却被那些花花绿绿的商品吸引住了,那漂亮的衣服她们也只是在省城里见过几个人穿, 没想到这乡下地方竟然有卖。还有那些手帕和毛巾质量都非常好,她们在城里购买都需要票呢,这乡下小卖部居然不要票,看来乡下人就是比她们自由, 要不是她们都能吃得上商品粮,都要羡慕死这帮乡下人了。 她们的小娃娃对着那些小蛤蟆镜、小水枪、救生圈啥的也都很艳羡,那群吃过泡泡糖的小娃娃还特别眼馋柜台里的小零食,一个个都扭着小身子哭着喊着要买。 游客们克制了再克制, 还是忍不住买了许多, 这小卖部里的东西不光时髦, 价钱还比省城里便宜多了, 比如那些泳衣就比省城里便宜了好几块钱,救生圈这玩意儿也是必须要买的, 她们的小孩下到海里游泳,不给他们套上一个救生圈,她们心里总也放心不下。 既然别的东西都买了, 那些便宜的酸梅粉和泡泡糖也不介意再来上几个,对了冰汽水也不能少,每个进店的游客别的东西都可以不要, 冰汽水肯定是要喝上一杯的,这玩意儿就连省城里都还没有呢,冰冰爽爽地在这大夏天里最实在了。 至于萌萌吃的梅子冰棒, 那是他们想买也买不到的稀罕玩意儿,冯老太只做了几个给家里的娃娃吃,多余的空间都用来做冰块了,家里还要招待领导呢,给他们准备的饮料肯定要加上冰块,保管他们以前喝都没有喝过。 冯老太笑眯眯地接过一张又一张的钞票,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还是游客的钱好赚呐,他们才来了多长时间,她就收入一两千块钱了,要是再来多几趟,她光凭自个儿也能变成万元户,嘿嘿,想想都觉得美滋滋。 冯老太摸着钱箱子在那里使劲地畅想,正想得入神呢,就听见腿边传来萌萌的欢笑声:“嘻嘻奶奶大忽悠。” “哎呦小乖乖,”冯老太弯着腰把萌萌抱起来,就放在自己面前的柜台上让她坐着,一本正经地叮嘱她说:“奶奶的乖萌萌哟,咱赚的钱都是给你存着的,你去外面可不能给我说漏嘴了,有人问你也不能说知道不?奶奶不骗人,做生意就是这样子,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 萌萌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说:“奶奶,爷爷,都辛苦,萌萌不说。” 冯老太被她哄得脸上晕陶陶的,把小孙女儿按在怀里揉了揉小背,爱怜地笑着说:“奶奶的小心肝儿萌萌哟,都知道心疼爷爷奶奶了,好好好,刚才的冰棒好吃不?奶奶明天再给你做哦,那冰棒太凉咱不能吃多了。” 萌萌挣扎着从她怀里探出头来,喘着气说:“睿哥哥来了。” 冯老太往院子里望过去,果然看见睿哥儿和她家几个小孙子都站在那里,每个人都戴着小草帽和蛤蟆镜,手里还拿着小铲子也不知道要去干啥,冯老太招手让他们进来,很关心地说:“你们几个要去海边挖螃蟹么?天气这么热乖乖待在屋里多好,要不要喝冰汽水?” 睿哥儿很乖巧地摇着小脑袋说:“冯奶奶,我们要去田里摘西瓜,我爸说西瓜熟了,妹妹要去吗?” 冯老太有些好笑地说:“你爸那个人,就熟那么一个两个,还没完全熟透呢,你们这帮小孩子也真是的,那么着急吃,那行你们要去就去吧,萌萌你就别去了吧?待在屋子里面多凉快。” 萌萌特别坚定地鼓着小脸儿说:“要去。” 冯老太刮了刮她的小鼻梁说:“你这小馋猫,跟着哥哥们都学淘气了,你要去也行,可得答应奶奶别去那些危险的地方,比如海边呀山上呀这些都不能去,哥哥们摘西瓜你就待在边上看着,也别吃多了,中午家里还有好东西给你吃呢。” 冯老太给她戴上了草帽和蛤蟆镜,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对着小男娃们叮嘱开了:“多看着点儿妹妹,那田里都是西瓜藤,别让你们妹妹绊倒了,听见了没有?” “知道了,奶奶。”冯家的几个小娃对他们奶奶的这一套已经很熟悉了,反正甭管冯老太交代啥,他们只管答应下来就行了,他们可是从小就爱护妹妹的好哥哥,才不用他们奶奶再三叮嘱呢。 萌萌欢快地跟着哥哥们跑出了小卖部,虎子也很欢快地跟了上去,它刚才就待在偏房里,这会儿跑出去把周围的游客都给吓着了,这是怎样的一头猛兽哟,身上那毛蓬松起来比一头小牛犊还要大,那张脸长得就像老虎豹子,肯定是从山上跑下来的野兽,看着就特别可怕,游客们发出骇人的尖叫声就想跑,被旁边的村民都给扯了回来。 村民们也被吓了一跳,却不是被虎子吓的,而是被这帮游客吓的,赶紧安抚他们说:“别跑别跑,那是村长家养的虎子,最通人性了,它从来不咬人,你不信上去摸摸看,它很乖的真不咬人,你不信我摸给你看,骗你的人是大傻子,咱乡下人从来不撒谎。” 几个村民跑上去围住虎子,看它不跑也不吼,果断地伸出手上去就是一顿乱摸,嘿嘿能摸到神兽的机会可不多见,虎子果然通人性,都知道要帮他们安抚住游客。 这几个村民一边摸还一边吹牛:“看见了没?虎子是我们村从小养到大的动物,它就是外表看着吓人,其实一点儿也不凶狠,最是温顺不过了,跟一只小奶羊也差不多,你们现在看它出来,肯定是跟这几个小娃娃出去玩,它最喜欢跟小娃娃们一起玩了,村里的小娃娃都不怕它。” 游客们果然被忽悠住了,紧接着就轰动起来,他们啥时候见过虎子这种动物呀?就连那省城里的动物园都没有这种呢,他们也都是读过书的人,那书上也没讲过这种动物呀,一时之间游客们都非常稀奇,他们发现虎子果然很温顺也都不怕了,没看见那几个小娃娃还跑上去揪它的尾巴么,哎呀呀那个小女娃还骑上去了。 虎子配合着村里的人演了一场戏,这些游客看它的眼神就好像它是啥稀奇古怪的动物,它可不耐烦应付这些人,驮着萌萌就走出了村子,几个小男娃也簇拥着他们走出去了。 那些游客望着他们的背影都愣在了原地,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游客就说:“你们说这头动物是老虎呀还是豹子?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呢,要不就是个野猫?嗯我看也不太像,你们说它到底是个什么动物?” 旁边的另一个游客也在说:“肯定不是野猫,也肯定不是老虎,老虎我见过,根本不长这个样儿。说是豹子吧,这也太不像了,除了那脸上的斑点还有点儿像之外,其他的地方一个也对不上,再说了,哪有那么胖还那么温顺的豹子呀?它都快胖成一个毛球了,我也说不好,看不太出来。” 村民们当然知道虎子的底细了,那不就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么,他们信得真真的,但就是不说出来,山神爷可是他们村里的保护神,他们可不想让山外的人也来抢走他们的福分,就连那离得最近的牛家村都还不太清楚呢,更不要说这些旅游的人。 村民们也是很有小聪明的人,立刻就咧开嘴打起了哈哈说:“你们这些城里来的游客就是看啥都觉得稀奇,虎子这种动物在山上多得是,只不过它们都跑到深山老林子里面去了,轻易不肯出来见人,它们平日里就吃些花儿呀草儿呀什么的,绝对不吃肉嘿嘿,你们坐车进来难道没看见那些山么?咱们龙岭里几十座大山呢,里面啥稀奇的动物都有,虎子刚好就是其中的一种,这没啥好奇怪的,咱们还是走吧,我带你们到海里取篓子。” 游客们的好奇心上来了,只觉得出海捕鱼已经失去了吸引力,他们现在就想多看看那头虎子,几个游客商量着,都决定要跟上去好好瞧一瞧,他们既然要跟着,村民们当然也都陪着去了。 几个小娃娃腿短走得不快,村民和游客很快就跟在他们的身后,就看见他们绕过村口那片椰子树林,跑到旁边的西瓜田里去了。 这片西瓜田绿油油地爬满了藤蔓,里面隐藏着一个个硕大的西瓜,还调皮地露出来小半个身影,站在田垄上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游客中也有识货的人,还是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游客,他推了推眼镜架说得十分稀奇:“咦,你们村里竟然还种了西瓜,这西瓜长得不错呀,怎么不见你们拿到省城里去卖?” 旁边的村民就热情地给他们解释:“我们也是第一年种西瓜,这是我们村长专门去南方学来的技术,这一片田就是村长家的,他家比我们家种得早,这西瓜也熟得快一些,不过还没完全熟透呢,掰开来还是粉白粉白的,水分倒是足得很,也甜,我估计还得再长长,等它们再大一点儿我们就拿出去卖。” 游客们都纳罕极了,这桃源村还有多少事情是他们没有见过的呀,不光有那专卖稀罕物件的小卖部,还有那长得稀奇古怪的动物,现在竟然连西瓜也都有了,就连这些村民家里也都很不一般,住的院子又大又宽敞又干净又凉快,吃的东西还都特别好,什么鸡呀鸭呀鱼呀菜呀应有尽有,这些村民身上穿的衣服还都特别精神,虽说是蓝色土布吧,但一个补丁也没有看见,这个村子实在是太奇妙了,嗯嗯有意思有意思。 金丝眼镜仔细观察了田里的西瓜,回过头来非常惊奇地说:“你们这西瓜也长得太大了吧,这都能跟冬瓜相比较了,而且那块头比冬瓜还要大,这要是种出来拿出去卖,哎呀不得了不得了。” 听他这么说,村民们都高兴坏了,这眼镜儿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他都这么说了,那他们自家的西瓜肯定也能卖得不错,想到了这里,村民们都笑得特别亲热地说:“可惜这些西瓜还没有熟,不然你们就能尝尝了,我们之前都尝过了,那么小一个西瓜都老甜老好吃了,这么大的西瓜肯定更好吃。” 村民的话刚刚说完,就听见冯家的几个小娃娃在欢呼:“吃西瓜咯,吃西瓜咯,妹妹先给你吃一块。” 第045章 “哇好大好大的西瓜呀!” 小娃娃们看见那么大的西瓜都特别高兴, 哇哇叫着就冲进了西瓜田,像一群没头苍蝇似的左右乱转, 这么多西瓜,到底哪一个才是成熟的呀? 睿哥儿很有经验地蹲下来仔细挑选,挨个拍起了西瓜听起了响儿,那小模样十分认真。 二娃走回去瞅了瞅他, 蹲下来好奇地问:“小睿你在干啥?” 睿哥儿抬起头来非常认真地说:“二哥,我爸教过我听响声,拍一拍就知道西瓜熟没熟了。” “哇你真厉害,那你快告诉我哪个熟了。” “别出声我再听听。”睿哥儿一连拍了好几个西瓜, 只能听见哒哒的响声, 这肯定是没熟的生瓜蛋子, 他又试了好几个, 终于听见一个大西瓜发出了咚咚声,这应该就是熟了吧。 睿哥儿站起来踢了踢那个大西瓜说:“就是这个, 切开吧。” 二娃滋溜着口水,挥舞着小铲子使劲敲了一下,这个大西瓜冷不丁发出“迸”的一声响儿, 西瓜身上顿时裂开了一条缝,露出里面红艳艳的西瓜瓤,闻着就有一股极其诱人的甜香味儿。 几个小娃娃都围上来瞧稀奇, 他们的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指着那个大西瓜说:“这个西瓜熟了,好红啊。” 二娃又给了那个西瓜几铲子, 把它分成了好几大块,他自己掰开一小块递给萌萌吃,萌萌很开心地凑过去咬了一小口,红红的瓜瓤溢满了甜蜜的汁水,吃一口仿佛能甜到心眼里去。 其他的小娃娃都围上来特别期待地说:“妹妹,这个瓜甜不甜?” 萌萌舔掉了嘴边的汁水说:“好甜呀~” 这下子几个小娃娃终于忍不住了,一人掰开一块就这么吃了起来,甜,实在是太甜了,不光吃起来甜,它那里面的汁水还特别多,瞬间就把夏天的暑热都带走了。 虎子看见娃娃们都在吃瓜,它也很好奇地凑上去闻了闻,觉得味道居然不错,又很好奇地伸出舌头舔了舔,顿时瞪大了双眼,那眼神变得跟灯泡一样亮,只见它拼命地张开了嘴巴,嗷呜一大口咬下去,大半个西瓜就这么没了,它噗嗤噗嗤地嚼着西瓜瓤,吃得摇头晃脑无比享受。 小金就藏在不远处的椰子树上,它瞪着斗鸡眼瞥见这帮没有见识的人,那红红的玩意儿有啥好吃的,它也不过就是吃了十个八个而已,一点儿也不好吃。 小娃娃们蹲在田里吃得正开心,忽然听见了一阵咕咚咕咚咽口水的声音,紧接着几个阴影从上面罩了下来,他们抬起小脑袋发现是村里的游客,就笑得很有礼貌地说:“叔叔你们要干嘛?” 这几个游客的目标当然是西瓜了,这可是十分稀罕的水果,等闲也吃不到一回,他们瞧见小娃娃们吃得那么美,肚子里的馋虫瞬间就被勾起来了,只好厚着脸皮走过来说:“小朋友,你们家的西瓜卖不卖呀?叔叔出钱给你们买下来好不好?” 几个小娃娃从几个月前就开始卖冰汽水,他们立刻就知道这是有生意上门了,把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你们说要咋卖才好?咱也不知道斤两啊,可不能吃了亏。” 萌萌悄悄地说得特别小声:“小卖部。” “对对对,”二娃立马觉得很有道理,还很骄傲地夸她说:“还是咱妹妹聪明,那咱就拿回小卖部里,秤了再卖给他们。” 他站起身面对着游客,学着他奶的样子热情地说:“叔叔,你们真的要买西瓜么?我们得拿回小卖部里秤了,才能卖给你们,你们觉得咋样,还要不?” 金丝眼镜已经听见了这帮小娃娃的悄悄话,觉得他们鬼精鬼精的特别有趣,他们几个都是厂里的工程师也不缺钱花,就噙着一抹微笑说:“我们每个人都要买,给我们挑六个大的。” 二娃笑得特别开心地说:“那成,小睿你还会挑不?你再给他们挑几个呗。” 睿哥儿低着头在田里仔细地搜寻起来,这次比较容易,他连着敲了好几个都发出了成熟的咚咚声,他只需要把手一指,跟在后面的二娃就挥舞着小铲子铲断西瓜藤,最后选出来的六个西瓜都是大瓜,游客们很自觉地抱起来放在怀里或者扛在肩膀上,就这么拿着走。 虎子留在后面,它也看中了一个大西瓜,它自己咬断了西瓜藤,用大脑袋顶着那个西瓜让它在地上滚动,中途碰到高的地方就让小娃娃们帮忙抬起来,就这样一路滚着西瓜回到了村里,又吓到了一波游客。 村民们赶紧给游客解释清楚虎子的来历,又赌咒发誓说虎子绝对不会咬人,游客们瞅见虎子滚西瓜的蠢样子,确实不太像是会害人的动物,也就不怎么怕它了,他们的注意力都被西瓜吸引住了,很多游客都不知道那是个啥玩意儿,好在人群中还是有那么几个识货的人,他们惊奇地说:“哎呀这是西瓜,村里居然有这玩意儿?赵工,你们在哪里摘来的西瓜?” 赵工就是那个金丝眼镜,他抱着大西瓜走了一路,胳膊都有些发酸了,扬起下巴对着小卖部的方向说:“是这家人的瓜,走,跟我们一起进去,这么大的西瓜我家里也吃不完,你们谁想要可以跟我合买。” 游客在外面耽搁了好一会儿,虎子倒是滚着西瓜先走进了院子,冯老太转过身来就看见了,也看见了那几个抱着西瓜的游客,她很纳闷地问家里的小娃娃说:“你们咋把西瓜都给摘来了,不是还没成熟么?” 二娃打出一个带着西瓜味的嗝儿,“奶,西瓜已经熟透了,我们刚才都吃过,可甜可好吃了,妹妹也吃了,虎子还给带回来一个,那些叔叔说他们想买,我就把他们带来了。” 冯老太丢给他一个“你很不错”的眼神,弯下腰就想抱起那个大西瓜,哎呦喂老沉了,她险些抱不动,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放在桌子上,回过头去对着那群游客说:“你们先在这里等一等,我去拿把秤过来。” 她小跑着走到了偏房,又很快找出了秤,她刚才抱着西瓜已经掂量过了,那个西瓜差不多得有二三十斤重呢,想到小皮球那么大的一个小西瓜就能卖到三块钱,她家的西瓜大了四五六倍,怎么也不能卖亏了。她想卖多少钱,就得在这里想好了才能出去。 冯老太在心里琢磨琢磨,终于打定了主意,这才拿着秤回到了小卖部里,做出一副很坦诚的样子说:“咱先说好价钱再给你们秤,我冯老太太做生意最实诚了,咱们乡下人也是懂行情的人,像这么大的西瓜在你们省城,没有二三十块钱是绝对买不到的。不过呢,咱桃源村的西瓜是咱农民自己种出来的,不用算路费,我就给你们便宜点儿,一斤五毛钱,你们要是觉得合适我就给你们称。” 说到这里,冯老太脸上的表情又变成了苦兮兮,长长地叹了一声然后说:“咱们先说好了啊,秤完了以后,你们要是不想买可以不给钱,但是这西瓜要是开了,钱也就不能退了。咱们农民种个西瓜不容易呀,天天晒着大太阳,每天天不亮就要跑到田里浇水,一天还要施好几次肥,还要小心别被那些鸟儿啄了吃,样样都是费心的事儿,赚的就是一个辛苦钱,你们可要想好了再买,买了就不给退了。” 旁边的村民也很精明,忙不迭地就开始帮腔:“是呀是呀,我们村种这些西瓜太不容易了,村长还专门去了南方学习技术,还请了省城的专家过来帮忙,咱村民种的就是那啥……哦对对,科学的西瓜!就连省城里的专家都说好呢,保证不会坑了你们这些游客。” 这群游客已经商量好了要合买,平摊下来也不是很贵,赵工就站出来拍板说:“没问题,老太太你就给我们秤了吧,不就一斤五毛钱么?比省城里的西瓜还是要便宜很多,你这人实在,我们保证不跟你反悔。” “那成,那我就给你们秤了。”这些西瓜特别重,冯老太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总算把它们都秤完了,重量还挺匀称,差不多都是二十五六七八斤的样子,算算价钱,那就是十二到十四块钱不等。 冯老太给游客们算好了价钱,脸上笑得特别乐呵,还挺大方地说:“刚才多出来一两二两的重量,我就帮你们把零头都给抹掉了,咱乡下人不贪这种小便宜,卖东西就图一个实惠,你们觉得好吃再来买啊。” 游客们都纷纷竖起了大拇指,夸冯老太这人就是敞亮,还跟她借了一把菜刀,当场就劈开来吃,那西瓜的皮儿特别薄,里面的瓤儿特别红艳,滋味儿还特别清甜,就连西瓜籽儿都特别少,咬上一口汁水四溢,在这样火热的夏天里,能吃到西瓜真是最大的享受了。 大人和小孩都吃起了西瓜,有些小娃娃还跑到了后院,在椰树底下一边荡着千秋一边啃着西瓜,还有些小娃娃把虎子团团围住,想要揪住它的尾巴,让虎子烦不胜烦,最后它跳上围墙远远地窜走了。 村民们亲眼看见老冯家卖了几个大西瓜,就收到了七八十块钱,他们全都轰动了,只觉得村长果然没有骗他们,这西瓜确实好卖,没看到那些游客一个个都像占了大便宜似的么?游客们自己都说了,人家省城里的西瓜绝对不止这个价。 村民们心里都特别高兴,以前村长还跟他们说过,卖上两百个西瓜就能顶得上他们家一整年的收入,现在看来压根不需要两百个,只需要卖上五六十个就差不多了,他们田里的西瓜到底有多少个,他们自己都数不清楚呢,反正肯定是比五六十个多就对了,呀哈哈哈,种西瓜果然是一件很有前途的事儿,他们明年一定要多种一些。 吃瓜游客回到了村里,立刻十传百百传千,很快其他的游客也都来了,蜂拥着跑到了小卖部里,一个两个都喊着要买老冯家的西瓜。 冯老太又是高兴又是发愁,她家老头子去了省城做生意,她家大儿子和大儿媳妇又要上班,就算不用上班也要招待游客,她自己又要留下来看店,实在是走不开呀。 想来想去,还是只有自家人最可靠,便宜了谁也不能便宜了外人,她喊住三娃五娃说:“你们两个别吃西瓜了,快回去你们家里,把你们自个儿妈找来,对,就来我这小卖部里,就说我有好事儿要跟她们说,让她们快点儿。” 赵春花和陈红梅不一会儿就都跑来了,挤到游客前面说:“妈,你喊我们过来干啥?” 冯老太指了指后面的那些游客,压低了嗓音说:“你们带这些游客去田里选西瓜,要是熟瓜不够就从你们自家的田里摘,回头再给你们分开算钱。” 这俩儿媳妇都特别高兴,她们家婆婆这是在关照她们呀,她们家的西瓜都是跟大伯家同一时间种下去的,也不知道熟了多少,反正能赚到钱就是了,都笑得特别亲热地说:“妈我知道了,我这就带他们去。” 赵春花和陈红梅带着游客走出去了,只剩下眼巴巴的村民们,他们之前被警告过,不能干哄抢游客的事儿,但眼睁睁看着别人赚钱实在是太难受,都围在小卖部里不肯走了。 冯老太当然知道他们的小心思,她摸了摸鬓角说得特别大方:“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咱老冯家的人从来不吃独食,你们也回去自家的田里,瞧瞧西瓜熟了没有,要是游客愿意跟你们买,你们就卖给他们,有钱大家一起赚嘛,都去吧去吧。” 村民们这才高兴了起来,冲着冯老太就夸奖开了:“没说的,婶儿你这人就是痛快,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眼看有钱可以赚,这些村民呼啦啦地都跑到了西瓜田里,埋头就开始搜寻起来,结果发现只熟了那么一个两个,还比村长家的西瓜小很多,虽然也能赚十块八块的,但比起老冯家还是大大不如,哦对了还有老张家,他们几家都是同时种的,有些西瓜已经熟了,现在卖给游客都赚了不老少钱,他们自个儿种得晚,只能眼馋别人赚钱,心里的难受劲别提多沮丧了。 杨小娟刚刚卖完了西瓜,顺道把睿哥儿也带回了家,她走进房间关上门,把兜里的钱都掏出来一张张地数着,最后那脸上高兴得乐开了花,今天卖了七八个大西瓜,就赚到了上百块钱呀。 她坐在床沿边上数着钱,她家睿哥儿就趴在床沿边上瞅着,杨小娟拿起那叠子钱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看啥呀你?这钱是留给你以后娶媳妇儿用的。” 睿哥儿的小脸蛋偷摸着红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杨小娟说:“妈,娶媳妇儿要花很多钱吗?” 杨小娟重重地点头说:“那当然了,没有钱哪个闺女愿意嫁给你?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娶媳妇儿可是要花大钱的。” 睿哥儿点了点小脑袋,他可算是明白了,原来钱这么重要啊,看他妈拿着钱的手还在动,他很不放心地叮嘱说:“妈你快把钱藏起来呀,别丢了。” “哎哟你这个鬼灵精,放心吧丢不了。”杨小娟都被他那着急的小眼神逗乐了,终于把钱收起来藏进了床尾里。 睿哥儿看了一眼放钱的地方,红着小脸儿不知道在想啥。 第046章 游客们在村里热闹了两三天也就走了, 当天下午冯益民又打开广播把村民叫到了大队。 “村长,是不是又有游客要来啦?”村民们都尝到了旅游的甜头, 这次的游客人数又多,出手又大方,他们每家每户都赚到了不老少钱,心里就对游客特别期待。 冯益民拿着大喇叭说:“不是游客, 乡亲们啊,这次是个大好消息,你们都给我听好咯,五七机械厂的游客觉得咱们村里的西瓜非常好吃, 下个星期不就是中秋节了嘛, 他们工会的领导决定要从咱们村采购西瓜, 用来给他们厂里的工人发福利, 你们知道要采购多少吗?足足要一千个西瓜!” 村民们先是哗然,紧接着就有村民提出了质疑:“村长, 你不是说人家工厂里的工人就有好几万么?咋就只要一千个呀?这也忒小气了,最起码也要买上几万个西瓜才够分吧。” 冯益民笑骂着说:“滚犊子吧,你咋那么贪心呢?有一千个就不错了, 你们想想这是多少钱?最起码有上万块钱呀,我还有一件事儿没跟你们说,这次来的游客是一厂的, 工会也是一厂的,一厂它管不了二厂,你们也甭管他们怎么分配西瓜, 反正他们就要一千个。价钱我也跟他们商量好了,咱们这里是产地,他们厂里自己派车过来接,得给他们一点儿优惠才行,还是五毛钱一斤,不过那些零头就不给咱们算了,乡亲们,这是一件大好事儿呀,很快咱们就有钱进账了。” 村民们立刻就着急起来了,张嘴就开始嚷嚷:“村长,我们家的西瓜还没有熟啊,这钱也落不到我们的口袋里呀。” 冯益民等他们都说完了,这才很有耐心地解释说:“还有五六天时间,你们都回去想想办法,有熟的西瓜先给保护好,到时候车来了就直接摘下来卖,还没熟的也没有关系,五七机械厂给了咱们思路,眼看这中秋节就快要到了,接下来就是国庆节,这可是个大节日啊,人家城里人都是要放假的,咱们的西瓜刚好就能在这时候上市了,我跟村里的几个干部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咱们的西瓜都给销出去。所以你们也不要灰心,这西瓜放在地里呀它跑不了,这次不卖就留到下次卖,赚钱不过就是早一点儿晚一点儿的事儿。对了,张会计还有些话想跟你们说,你们都安静地听听。” 张光明接过大喇叭,爬到凳子上对着村民说:“乡亲们呐,人家领导是看得起咱们,才会跟咱们买西瓜。我也不骗你们,村里就我家跟老冯家的西瓜熟得比较多,人家领导本来就是要跟我们两家买的,但我们压根就没有答应。咱们当干部的,得吃苦在前,享受在后,我今天就把话烙在这儿了,只要村民家里有一个西瓜我们就收一个西瓜,绝不让自家的西瓜填上去赚这个钱,优先把赚钱的机会都让给咱们村里的人,要是你们能够凑足一千个西瓜,我们一分钱不赚也要帮你们办好这件事儿,我说这些话不是要让你们感谢,这些都是我们干部应该做的事情。” 张光明好声好气地说完了这些话,话锋一转又变得特别严肃:“我丑话先跟你们说在前面啊,一万块钱的买卖可是大事儿,决不能有一点儿马虎,交上来的西瓜到底熟没熟,我们可是要当面检验的,每一个西瓜都要登记到各家各户的名头上,谁要是敢拿生瓜出来骗钱,那就对不起了,到时候你自个儿去跟公安说吧,一万块钱的大买卖够判你十年八年的了,你们自个儿掂量掂量,千万不要干糊涂的事儿,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你们回去管好自家的西瓜,等他们厂里派车来了,我们现场收瓜,钱都是他们厂里的会计直接给到你们手里,我们干部可不经手这些钱的事儿,能赚到多少钱就凭你们自个儿的本事了,都回去吧。” 村民们陆陆续续地走出了大队,心里都特别感动,有个村民禁不住感慨地说:“哎呀,咱们村里的干部就是人好,样样都想着咱们,有钱不赚还要把钱先给咱们赚了,就没见过这么厚道的人。” 另一个村民也喜滋滋地说:“就是就是,村长去了一趟南方,就给咱们找回来这么一条财路,还有招待游客,这些都是让咱们村民赚钱的大好事儿,等今年卖了西瓜,咱也能过个肥年了,这日子呀咋就那么好呢?哈哈。” 冯大富就走在村民当中,他暗地里狠狠地瞪着他们,全村都种了西瓜就他家没种,凭啥他们都能赚钱,就他家赚不到钱?这次游客来了也是这样,非嫌弃他们家又脏又乱,就是不肯住进他们家里,我呸,这样的好事儿反正轮不到他,得给他们搅黄了。 他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嘴里就桀桀地怪笑起来,带着一股嘲讽的意味儿说:“你们想过没有,你们家能有几个熟瓜?村长和张会计家的熟瓜又有多少?他们也就口头上哄哄你们,到头来那卖瓜的钱还不是被他们赚走了,他们不光赚到了钱还得到了好名声,再没有比这个更加划算的买卖了,要是我我也这么说,哼哼,你们自个儿想想吧,别被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还要感谢人家。” 冯大富敢说出这种话,鼠娃子第一个不服,他斜着眼睛瞅着冯大富,做出一副非常不屑的样子说:“哟呵,有些人的嘴咋就那么臭嘞?是不是早上喝完茅厕水还没有刷牙?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我们好,村长和会计要是有心想自个儿赚钱,他俩压根就不用搞这些事儿,把瓜直接卖给游客不就好了嘛。我家里的熟瓜不多,也就两到三个,最起码赚个二三十块钱还是可以的。以前咱们哪有这样便宜的好事儿?你们摸着自个儿的良心想想,要是你们有了这个机会,你们会让出来么?村里的干部对咱们这样好,咱也不能没有良心,那是畜生才干得出来的事儿。” 冯大富差点儿没被他气死,抖着手指着鼠娃子的鼻尖,那说话的语调都变了声儿:“呵呵,我看你不叫鼠娃子,你应该叫做狗腿子才对,捧村长的臭脚,马屁都快要被你拍到天上去了,村长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么帮他说话?我呸,没脸没皮的孬货还好意思说我。” 鼠娃子可不是好欺负的,他啪地一下打掉了那只手,凶狠地瞪着冯大富说得特别不屑:“也不知道是哪个没脸没皮,打量着别人不知道呢,两公婆一个伤了脚满身青紫,一个满脸伤口都没脸见人了,也不知道去干了啥狗屁倒灶的烂事儿,我就担心被人家公安找到咱们村里来,咱们村也跟着丢了个大脸。村长不用给我好处,我也要帮人家说话,因为人家干的就是人事儿,有些人干的事儿连畜生都不如,等着瞧吧,没有良心的玩意儿迟早要被抓进去的。” 冯大富被他一向瞧不起的鼠娃子这样当面羞辱,又瞅见了村民们奚落的眼神,他那心里一下子就虚了,他没犯事儿倒是不怕公安,他怕就怕上次那个小水鬼,那玩意儿实在是太邪门了,他现在想起来还是心里发憷,甚至都不敢靠近村里那条河,每天打水都支使他家老娘去打,他自个儿是不敢去的。他家最近这么倒霉,他也以为是那个小鬼在作怪,想起了昨晚的噩梦,梦中还听见了那个小鬼在笑,他忍不住就打了一个寒颤,让鼠娃子误以为他害怕了,这才得意洋洋地走开了。 冯大富对桃源村的人更加嫉恨了,尤其是他见到村民们把西瓜卖给了五七机械厂派来的车,每个人数着钱都笑得特别碍眼,他就在心里憋着坏,想着一定要狠狠地收拾他们。 听说村长和张会计出去给西瓜找销路了,他心里的鬼主意立马就有了,巴巴地就跑去了牛家村找到了牛兴盛,也不管对方是啥脸色就说:“牛老哥,我这里有一个发财的门路,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呀?” 牛兴盛鼓着一双牛眼,冰冷冷地盯着他看,要笑不笑地说:“你这个王八蛋还有脸来见我,你上次把我害成那个鬼样子还不够,你这次又想到了啥鬼主意,甭管你有啥鬼心思,你都给我好好地憋在心里,我不想再听你的鬼话。” 牛兴盛经过上次彻底怂了,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那鬼还是冯大富招来的,把他和他的狗腿子们都害得那么惨,他后来喝了整整两碗黑狗血才算治好了心病,现在看着冯大富就跟仇人似的。 冯大富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指着自己的胸口说得特别冤枉:“牛老哥你这话是咋说嘞?那水里有鬼我事先也不知道啊,我知道了我还敢带你去么?我自己也被整得很惨呐,这事儿真不能怪我,咱这次不搞事儿,咱就一门心思赚钱,我刚好知道了一条财路,要是牛老哥肯帮忙,咱们赚个五万六万都不算难事儿。” 牛兴盛被他说的这个数目惊住了,好家伙这个冯大富竟然有这样赚钱的门道,他虽然讨厌冯大富,但他不能跟钱过不去呀,他这个人最爱钱了,立刻就揽过冯大富的肩膀哥俩好地说:“冯老弟,你这个人就是仗义,有发财的门路也想着老哥哥我,哈哈哈那你跟我说了吧,需要我咋样帮你?” 冯大富凑到他耳边就小声地嘀咕起来,牛兴盛刚开始还皱着眉,渐渐地那眉头也松开了,那眼睛也亮了,那嘴角更是嘿嘿地笑起来,使劲地拍了拍冯大富的肩膀说:“你这个主意好哇,就按你说的办,让我想想,我媳妇儿娘家有个侄子,到时候我就让他……听清楚了没?你在那边配合好,咱俩赚它一笔大的。” 第047章 过了中秋节, 桃源村的西瓜也逐渐成熟了,变得又大又红又甜, 村民们口渴的时候只要啃上一块,保管比喝水还有用,那精神头立马就好了起来,大家都知道西瓜是个好东西, 越发精心地伺弄起了西瓜田。 村里那么多西瓜呢,很快就要迎来大丰收了,冯益民和张光明都有些着急,必须尽快给西瓜找到销路才行, 这一天他俩骑着自行车, 在车子后面绑上一筐西瓜就去了省城。 到了省城, 冯益民熟门熟路地找到了铁路局周处长的家, 跟他说了村里的情况,周处长这人倒是爽快, 试吃过后觉得西瓜不错,他自己就是管后勤的领导,当场就拍板了, 决定要跟桃源村采购一千个西瓜,用来给局里的员工发放国庆节福利,还很好心地提醒他们去找找国营宾馆和单位食堂的门路。 冯益民本来就有心要去找国营宾馆, 不过说实话他在那里边也没认识什么人,他们村的西瓜虽然好吃,但他没有门路, 人家就是不要。 招待外宾的国营宾馆倒是愿意要,但他们也要得不多,冯益民和张光明两个人跑了好几家,最终也才签下几百个西瓜的单子。 他俩跑到单位食堂也是一样,谁都知道那是油水很大的部门,但没有门路谁肯理他们呀,看来要想走通这条销路也很不容易。 冯益民没有气馁,又跑了好多家开饭店的个体户,最终谈好了五六百个西瓜的单子,那些个体户不光出手爽快,还不停地向他们问东问西,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冯益民当然知道,他们这是想打听出产地,好收购了西瓜当二道贩子呐,这样一来他们肯定要压价,与其便宜卖给个体户,还不如拿去卖给收购站呢。 冯益民早就想好了,卖西瓜的钱要留给村民自己赚,不能让这些二道贩子给占了便宜,他和张光明两个人打了个哈哈就给糊弄了过去,坚决不告诉他们西瓜是咋来的。 他俩出来跑了一趟,就签下了两千多个西瓜的单子,算算价钱也能卖到两万多块钱,回去之后就要赶紧组织村民把西瓜摘了运出来。 到了下午,两个人骑着车刚刚回到村里,还没来得及公布这个好消息,远远地就看见西瓜田那边围了很多个村民,难道他俩不在的时候出了啥事儿了?两个人都很不放心,停好了自行车就马上跑了过去。 村里的人都站在田垄上看热闹,冯益民挤了进去,就看见一户村民的西瓜田里站着一个高瘦黝黑的年轻人,他大概二十来岁的样子,一张坑坑洼洼的麻子脸上有一双小眯眼睛,再加上高高的颧骨,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就有点儿奸诈的意味。 麻子脸摘了一个大西瓜用力地拍开,才吃了一口就吐出来,满脸嫌弃不肯再吃了,冯益民站得远,还能听见他大声地吆喝了一句“不咋滴”,又使劲地拍开了另一个西瓜。 看见那个村民脸上露出讨好的笑意,冯益民非常不解地问旁边的人:“这是咋回事儿?那个人到底是谁?到咱们村里干啥来了?” 站在他旁边的村民满脸艳羡地说:“村长,咱们上次把西瓜卖给了五七机械厂,人家王老板听说了,就主动找上门来要收购呢,现在就是在挑选,要是他选中了,过两天他就开车过来收。村长,王老板可是是从南方来的大老板,我听他说要收一万个西瓜,咱们村这次发财了哈哈。” 冯益民心想有这么好?他们村里的西瓜刚刚成熟,就有人主动上门来收购,一出手就把全村一半的西瓜都给包圆了?如果价钱合适的话还是挺不错的,他已经想好了,绝对不能低于五毛钱一斤。至于人家老板赚多赚少那就是人家的本事了,这波西瓜要是成功卖出去,他和光明再出去跑几趟把西瓜都给卖掉,全村的人都能过个大肥年了,只要家里种了西瓜的村民,最少也能收入三四百块钱,多的还有上千块钱的呢,像他家种了十五亩,转手卖出去就变成万元户了。 冯益民心里还有一个念头,他一个年轻力壮的大男人,不能被他爸给比下去了,光靠种西瓜他也能发家致富,总算没在他爸面前丢脸。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那个王老板传来一声呼喝:“啊呸呸呸,不是我说你,你家这西瓜到底是咋种的?一点儿都不甜,还全部都是籽儿,你这不是骗人么?这也太难吃了吧?” 王老板捧着一个西瓜,伸出两根手指头抠出最中间的那一块芯儿吃了,撇着嘴很嫌弃地扔回到田里,那个西瓜咕噜咕噜地滚出去老远,等村民把它翻过来,都已经脏得不能吃了。 那个村民心里就很不高兴,他们自家都舍不得吃的西瓜,就这样被人糟蹋了,换了谁都不高兴,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王老板是真有心要买才会这样挑挑拣拣,忍了忍还是把气憋回到心里。 他眼睁睁地看着王老板又开了一个西瓜,吃了一口又想吐掉,这次不等王老板把西瓜扔掉,这个村民就赶紧把那个西瓜囫囵抱过来,他自己挖了一块吃,非常沙甜非常多汁,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加好吃的西瓜了。 村民心里生起了闷气,指着那个西瓜很不服气地说:“王老板,我家这西瓜甜着呢,瓜里面的籽儿已经是最少最少的了,你这是没有见过人家海南的西瓜,那籽儿才叫一个多呢。” 王老板顿时不乐意了,他皱着眉撇着嘴说得非常蛮横:“你啥意思呀你?老子就是从南方来的,我会不知道海南的西瓜到底长啥样儿?你家这种分明就是孬瓜,你还想拿出来蒙我,我看你是不想赚钱了,你这样的我还伺候不起,你们村这么多人种西瓜,多的是人想要卖给我,我到别人家里买去。” 冯益民听见他说话的口音,心里就先咯噔了一下,这口音不像是南方人呀,他又问旁边的村民说:“这个王老板真是从南方来的么?是他自己说的,还是你们猜的?” 村民凑上来悄悄地说:“村长,就是他自己说的,王老板还说他开了汽车过来嘞,就停在龙岭外边,啧啧啧,人家王老板肯定很有钱,不然哪儿买得起车子呀。” 冯益民和张光明对视了一眼,都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这个王老板说他是南方人,但他说话的口音跟他们桃源村也差不多了,开口闭口都是一股子土味儿,他俩都去过南方,也跟南方人说过话,正宗的南方人说话都像是鸟语,就算有些人能说普通话,一般人也分辨不出话里的意思,总之听不太懂就对了。 张光明的眉头皱得死紧,他拉着冯益民走出了人群,特别警惕地压低了嗓门说:“益民,我觉得这个王老板一定有蹊跷,咱们刚从山外回来,咋就没见到他说的那辆汽车呢?” 他们这里是小地方,要是有汽车进来肯定会引起围观,但是他们刚刚经过公社,从公社到龙岭就只有一条路,哪儿有什么汽车呀,怕不是遇到骗子了吧。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那个王老板已经溜达到了别人的田里,还是刚才的老一套,他开一个西瓜就丢一个西瓜,还对着村民又是奚落又是吆喝,偏偏村民们怕得罪这个大老板,都把气憋在心里敢怒不敢言。 冯益民把目光从他们身上收回来,面色凝重地说:“咱不能不管,就算他真的是啥大老板,也不能白白糟蹋乡亲们的西瓜,这都是咱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味道咋样咱还不知道么?怎么可能不好吃?走,咱们下去会会他。” 这会儿王老板刚刚扔掉一个西瓜,叉着腰站在田里正要埋汰,冷不丁他的肩膀就被人掰转过去,整个人都转了个身。 冯益民笑得特别热情地揽住他的肩膀说:“王老板是吧?欢迎来到我们桃源村选西瓜啊,王老板你这是从南方来的吧?哎呀真是辛苦你了,来到咱们村儿你可千万别客气呀,走走走,跟咱们几个到大队里好好地聊一聊。” 王老板想掰开他的手却又掰不开,保持着这个姿势十分别扭地说:“你是谁呀?我为啥要跟你去大队?” “哈哈哈,忘了跟你介绍啦,我是这个村的村长冯益民,他叫张光明是村里的会计,王老板要买西瓜可以跟咱们村里商量嘛,这真是我们怠慢了,你跟我们商量好数目和价钱,我们派人帮你收上来就是了,保管让你满意,压根不用你这么辛苦亲自跑到田里忙活,你说是不是呀?” 冯益民非常哥俩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一瞬不瞬地盯着王老板,想瞧瞧他有什么反应。 王老板先是一愣,紧接着立刻就笑了起来,回抱住冯益民的肩膀说:“原来你就是冯村长啊,我听他们说起过你,你这个村长当得好,我看你们村的西瓜都长得不错,那成,我就跟你去大队里聊一聊。” 王老板拉着冯益民就想往前面走,却不想冯益民却忽然停住了脚步,还装作特别不好意思地说:“王老板,咱不能就这样走了呀,你刚才扔掉那么多个西瓜,我算了一下大概也就值一百五六十块钱吧,乡亲们种西瓜太不容易了,你这么大一个老板,总不能占这种便宜吧?你看这价钱是不是要赔给他们呀?” 王老板立马着急了,“这咋还要我赔偿呢?他们家的西瓜又难吃又卡嗓子眼儿,我没让他们赔偿给我就算不错了,你们还好意思让我赔偿?我看你们就是想讹我,我告诉你们啊,我可是从南方来的大老板,我还开着汽车来的,你们要是得罪了我,哼哼。” 冯益民一点儿都没被他吓着,眯起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说:“不对呀王老板,我听你这口音也不太像是南方人,你是南方哪里人?我去过南方很多个地方,你说出来可能我还知道呢,王老板你可真是有钱人呀,你开了啥车子过来?哈哈我在南方也看到过很多车子,说老实话我心里可羡慕了,你都给我们说说呗,让我们这些乡下人也跟着长长见识。” 王老板的眼神微不可察地闪了闪,他很镇定地说:“冯村长,我就是从广州来的呀,我那辆车子就停在外面,我对你们这个地方也不太熟悉,要是早知道这山路这么好走,我就把我的车子开进来了,也省得我走路老费劲了。” 冯益民暗地里朝张光明使了个眼色,不对劲,很不对劲,要说是别的地方也就算了,但是广州人说话的口音绝对不是这个样儿,这个姓王的说自己是老板,他看着也不太像呀,一身宽大的绿衣服半新不旧,人家广州人都穿得老时髦了,出来做生意的人,最起码也得穿喇叭裤和花衬衣才算体面,讲究一些的还要穿黑色皮鞋,手里拿着一个黑色公文包,再讲究的身边还有跟班呢,哪有南方老板穿着绿衣服就跑出来的呀。 冯益民心里怀疑这个王老板有可能是骗子,可不能让他骗了村里的人,他箍住他的肩膀要笑不笑地说:“哎呀王老板你是不知道我们这里的风俗,咱们这块地方啊自古就民风彪悍,要是有人敢吃完东西不给钱,那对不起了,要不就乖乖趴在地上让乡亲们打一顿出出气,要不就老老实实赔钱,要实在不想出钱也行,咱拉到公安局里去好好掰扯掰扯,人民公安可不会惯着他,哈哈哈,你看我这人就是多嘴,王老板这么大一个生意人,肯定不会亏了咱们农民的钱,你说对不对呀?” 旁边那几个村民一听到有钱拿,立马就积极地跑过来了,把王老板团团围住就在那里说:“是呀王老板,我们村长真没有骗你,这就是我们这里的风俗,我家的西瓜你开也开了,吃也吃了,还扔得满地都是,我这损失可大了去了,你可不能就这样走了,要不然我的损失找谁赔去呀?我看我就只能去找人民公安为我做主了。”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算好了自家的损失,就嘿嘿笑着盯着这个王老板。 第048章 王老板想走又走不了, 一滴冷汗悄然从他的额角流下来,他心里恨得要命, 咬了咬牙还是从兜里掏出钱来说:“一百六十三块钱是吧?好,这钱我给了,这点钱对我来说压根不算事儿,我刚才也是没想到这茬, 不是我想吃完不给钱,这点我可要跟你们说清楚了。” 村民们拿到了钱立刻眉开眼笑地说:“哎呀呀,王老板你这人就是爽快,你要还想吃西瓜, 欢迎你再到我们田里来随便你挑, 你爱扔几个扔几个, 咱们乡下人没有多少见识, 王老板你可千万别见怪啊。” 冯益民看他那么果断地付钱,心里倒有些拿不准了, 不过他的怀疑还是没消,就走回来笑呵呵地说:“乡亲们,人家王老板就是从南方来的大老板, 见过大世面,肯定不会跟咱们这帮乡下人计较,王老板, 那咱们再到村里去聊聊?” 王老板心里恨得牙痒痒,他心想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钱也花了, 可不能灰溜溜地就跑回去,幸亏他今天出门带多了钱,要不然今天的事儿恐怕不能善了,他姑丈说的没错,桃源村的人都是贱骨头,看他怎么狠狠地收拾他们,这样想着,他那脸上就假假地笑起来,走上去把住冯益民的胳膊说:“冯村长,你们村里的大队在哪儿?你要跟我聊啥?” “哈哈哈跟我走就对了,你那么大老远从南方跑过来,我们可得好好地招待招待你,走走走跟我去大队。”冯益民和张光明一左一右地架住王老板,就这么把他请到了村里的大队。 他所说的招待,也不过就是给王老板倒了一杯白开水,就坐下来配合着张光明套他的话,没想到王老板话里话外的意思倒挺正经,虽说他的衣服和口音对不上,可人家也给出了合理的解释,还诉苦说出门在外要低调,听他那说话的口气也是大得很,几万几万的生意到了他嘴里都成小意思了,难道他还真是啥大老板不成? 冯益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就有些不放心地说:“王老板,你身上带了介绍信没有?拿出来给咱村里登记一下,我没别的意思,这都是例行的手续。” 王老板很从容地掏出了介绍信,还跟他抱怨上了:“我做生意的,天天跑南跑北,身上没有介绍信就是不行,偏偏街道那边看我没有正经工作都不太愿意给我开,这还是我求奶奶告爷爷才求来的呢,咱每天经手这么多钱,还被一张介绍信给困住了,真他娘的憋屈。” 冯益民仔细地看了看介绍信,原来王老板的真名叫做王松木啊,这名字倒是稀奇,他照着介绍信登记好,又试探说:“王老板,我记得南方那边的西瓜多得是,价钱还比我们这边便宜,你既然是南方人,为啥不从南方运过来呀?” 王老板早就想好了理由,还说得头头是道:“哎哟冯村长你是不知道,这一路过来的汽油费老贵了,我开几辆车子过来,那汽油费都不够赔的呢,我也是听说了你们村里卖西瓜实惠,就想着从你们这边买算了,也省得我来回地跑来跑去费老鼻子劲了。” 冯益民立刻一拍巴掌说得非常兴奋:“这是好事儿呀,咱们桃源村最欢迎王老板这样的大老板了,听说王老板这次要采购一万个西瓜对吧,不知道你这价钱要怎么算?” “这个嘛,”王老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嘿嘿笑着说:“冯村长我跟你说老实话,你们村里的西瓜我确实看中了,价钱我也提前打听过,就是五毛钱一斤对吧?你放心好了,我给的价钱绝对比这个高,不过我这人有个怪毛病,我最不喜欢和村干部打交道,我以前被人坑过,现在想想还有些怕,再说现在都改革开放了,村民家的西瓜他们应该都能做主,我明天再去跟他们商量商量,成就成,不成就不成,咱们做买卖的,还是要大家都能赚钱才好,你说是不是?” 冯益民心里暗暗想着,这个王老板的嘴皮子还挺厉害,三言两语就把话给堵死了,他要是再问价钱就有点儿不是意思,现在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也不好硬着来,万一人家真是啥大老板,他们这样就太得罪人了。 他和张光明彼此之间交换着眼神,就站起身把王老板送出了大队,看着他往西瓜田的方向走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冯益民走出家门刚想要去上班,就看见王老板的身影出现在村子里,他一会儿走到这家,一会儿走到那家,在村民的家中来回地串联,他的身边还跟着村里的冯大富,这两个人怎么搅和到一起了? 冯益民心里起了疑惑,就走过去叫住了冯大富:“大富,那个王老板昨天晚上是住在你家里么?” “不啊,村长。”冯大富咧开嘴笑得有些得意,指着王老板的背影说:“我早上出门刚好遇见了王老板,他瞧我这人老实,就让我跟在边上帮帮忙,嘿嘿。” 王老板在前面也听见声音了,他乐呵呵地走回来说:“冯村长你去上班啦?我打算今天把西瓜都给买了,正跟你们村里的人商量着呢,你们村这位大富兄弟没有种西瓜对吧?嘿嘿我就看中了这一点,他自个儿家里没种西瓜,肯定不会偏帮村里的谁,有他帮忙我就省心多了,你先去忙吧,我再去跟村里的人商量商量。” 王老板跟冯益民打过招呼,又叫上冯大富走进了一户人家,冯益民在他们身后暗暗皱起了眉头,难道这个王老板真的被别人坑过,这戒心咋就这么重呢?听他那么说,这村里就只有冯大富一个人可以信任了?冯大富是啥德性他还不知道么?有他搅和在里头准没好事儿。 等这两个人从村民家里走出来,冯益民就趁机走进去找到户主说:“那个王老板跟你咋说的?他到底出多少钱买你家的西瓜?” 这个村民搓着手笑得特别开心,“村长,咱这次发大财了,王老板这人出手就是大方,他出每斤五毛五的价钱,还把我家的西瓜全部要走了,嘿嘿这下子比卖给五七机械厂还要多出来五分钱呢,我得想想我能赚到多少钱。” 冯益民出声打断了他的幻想:“他啥时候要?给你钱了么?” 村民笑得非常乐呵地说:“钱倒是还没有给,王老板说我要是答应了,他明天就从外面派车过来运走我家的西瓜,等西瓜卖了就给我钱。” 冯益民大吃了一惊,揪住这个村民就问:“你说啥?他要等西瓜卖了再给你钱?” 这个村民还不觉得有啥问题,点了点头说得特别认真:“是啊村长,人家王老板可是做大买卖的人,他手头上还有好几辆大解放呢,他跟我说他最近买了大解放所以钱不凑手,等西瓜卖了再把钱还给我,做生意的人不都是这样么?” 冯益民斜着眼睛睨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似的,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咋这么蠢呢?你就不怕你把西瓜给他了,他拿了西瓜不给你钱咋办?我问你你到底答应了没有?” 这个村民很神秘地笑了,一点儿也不在意地说:“村长,我已经答应了,你说的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了,王老板说他的车子都是有证件的,到时候他把车子的证件押在咱们这儿,有了证件咱还怕他干啥?他明天要是真的能开几辆大解放来咱们村儿,那事情不就明明白白了么?车子总不能骗人吧?哦对了,他还给我家开了欠条,让我到时候拿着这张欠条跟他要钱。” 冯益民的脸色阴云密布,把手伸到村民的面前说:“欠条呢?拿来给我看看。” 村民找出了欠条递给他,欠条上就写着某年某月某日收到谁谁谁多少个西瓜,约定在某年某月某日还给谁谁谁多少钱,落款的地方有名字也有手印,名字确实写了王松木。 虽然欠条没啥问题,但是做买卖向来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冯益民心里就担心,万一王老板把村里的西瓜搞到手就跑路了,村民要到哪里去找这个人?他是看过介绍信也登记了,但要他们跑到南方去找一个人还真不容易,就跟在大海里捞针一个难度。 王老板在全村串联了老半天,跟很多户村民家里都签订了条子,也有些村民觉得不太妥当就没签,大部分的人还是签了,他们兴高采烈地把王老板送出了山路口,满怀着希望就等着明天的大丰收。 村里的几个干部聚在大队里开会,这样的交易形式他们之前都没有遇到过,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太安全,现在村里的人那么兴奋,再怎么劝他们也听不进去,这才是最最烦人的事儿。 冯国强的性子比较急躁,他把桌子拍得砰砰响,梗着脖子就嚷嚷开了:“我看那狗屁王老板就是个骗子,对待这种人不用跟他客气,他明天要是敢来,我就带着民兵把他抓起来拷打一顿,保证让他把祖宗十八代都给我交代清楚。” 张光明皱着眉头说:“国强你先别冲动,他要真是个骗子,那也是个很厉害的骗子,你们想想看,他除了说话的口音有些不对劲,其他的地方也没啥疑点,他跟村里商量好了先收西瓜再付钱,又是签条子又是押证件,咱现在也拿不出证据证明他就是个骗子,人家要真是个大老板,等他卖了西瓜回来还钱,村里的人就该怨咱们了。咱们做干部的也是难,不能不顾及影响,还是跟村里的人好好解释清楚,免得他们受了蒙骗,益民,你觉得咋样?”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这就去广播叫他们来。” 冯益民打开了村里的广播,很快就把村民们都叫到了大队里,他打开大喇叭忧心忡忡地说:“乡亲们,我们几个干部琢磨来琢磨去,还是觉得这桩买卖有些不妥当,哪里有人买东西不给钱的呀?那个王老板对咱们来说就是个陌生人,咱们连他在广州住哪里都不知道,你们就不怕他拿着西瓜跑路了,到时候你们找谁要钱去呀?这个问题你们想过没有?” 村民们都还挺乐观,其中一个村民还笑呵呵地说:“村长,人家王老板都说了,他的钱都用来买大解放了,大解放咱们都见过,一辆就要值好几万块钱呐,他明天还要把大解放的证件都押给咱们,还给咱们都开了欠条,咋就不能相信了?真正的大老板,就是这个样子的。” 冯益民盯着他的眼睛反问说:“你见过几个大老板?恐怕就这一个吧?广州那地方我去过,那个王老板说话的口音和他身上穿的衣服,有哪一点像是广州人?怕就怕他是个骗子,到时候坑了你们的钱,你们连哭都没有地方哭去。” 冯大富身上可是有重任的,村里开会他也巴巴地跑来了,这会儿听见冯益民说话,他就知道不好,可不能让他把好事儿给搅黄了,就站出来说得特别刁钻:“村长,我看你这个人就是见不得我们好,你也不过就是去了一次广州,难道每一个广州人你都认识么?咱们桃源村跟省城离得这么近,两边说话的口音还有不同呢,人家广州人肯定也有不同的口音。再说了,王老板出来做生意,肯定不能穿得太好,不然路上被人抢了咋办?” 看见有些村民在点头,冯大富越说越来劲:“村长,是不是这桩买卖没经过你的手,你心里面就不舒服呀?咱们村上次卖西瓜才五毛钱一斤,人家王老板还多给了咱们五分钱,这是多么厚道的人啊!为啥同样是西瓜,这次就能卖到五毛五,上次你非让我们卖五毛?这里面有没有啥事儿,我们就不好说了,呵呵。” “冯大富!”冯益民冷冷地盯着他,讥诮地指着他说:“你一个不种西瓜的人在这里蹦跶什么?以前咋就没见你这么积极呢?我告诉你,要是姓王的那个人是骗子,你肯定就是跟他一伙的。” 他朝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说:“乡亲们呐,五七机械厂来收西瓜那次,每一分钱可都是人家亲自交到你们手上的,收完西瓜他们就走了,我们几个干部可都是清清白白的。我们家里上次才卖了几个西瓜,你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要是这样还有人说嘴,那就太让我们寒心了。这桩买卖的疑点太多,我们也是担心你们受了骗,才好心好意地来提醒你们,你们要是不听,到时候出了啥问题,可就得你们自己受着了,现在改革开放了也跟以前不一样,我是没啥权力让你们都听我的,听不听都在你们自个儿身上,我也就只能说这么多了。” 冯益民说得这样伤心难过,村里的人顿时着急了,他们心里可没有这样想,不能让村长白白寒了心,立刻就有一个村民站出来打圆场:“村长,你别听大富瞎说,他那张破嘴你又不是不知道,从他嘴里就没说过一句好话,我们当然相信村里的干部了,村长给咱村里做的贡献,大伙儿都看在眼里呐,我们绝对是只有感激没有抱怨的。村长你的担心也很有道理,我们都明白你是为了我们好,我看要不这样吧,等明天王老板来了,咱们再跟他好好地核对核对,他的大解放有证件,又愿意押给咱们,就冲这一点,咱们还是放心的,大伙儿说是不是呀?” 村里的人都打定了主意要卖西瓜,这会儿纷纷开口说“是”,冯益民也拿他们没有办法,只好挥挥手让他们都回家去了。 又过了一天,村民们都早早地起床来到地里忙活,他们把成熟的西瓜摘下来搬到了村口,每家每户都堆成了一座小山,就站在那里翘首盼望,没过多久,他们就看见山路那头果然开过来几辆蓝色的大解放,嘟嘟嘟嘟地按着喇叭,一直开到了山路口。 村民们一个个都欢呼起来,这肯定就是王老板所说的车子呀,他果然没有骗他们村里的人,一二三四,整整四辆大解放呢,光凭这些车子就值老钱了,这样的大老板肯定不会昧了他们村民的钱。 车子停下来了,王老板打开车门跳下来,其他的司机倒是都没有下车,还稳稳地坐在驾驶室里面。 村里的干部对这件事儿都很担忧,还是得来给村民们好好地把把关,不然出了问题他们也是有责任的。 冯益民接过王老板递过来的证件,和几个干部交换着看,几张驾驶证都是红皮小本子,这东西骗不了人,他们看过之后就还回去了。王老板的车证就四张纸,上面注明了车子的型号和车牌,底下都盖着红红的大公章,应该也是真的了,难道这个姓王的真的没有骗人? 王老板等他们都看完了,就咧开嘴笑得有些得意地说:“你们都看到了吧,我都说我这个人做生意最讲究实诚,这四张车证就押给你们村了,我那边已经联系好了西瓜的买家,等我明天卖完西瓜就回来拿证还钱,这样你们总该放心了吧?那这些西瓜我可以运走了吗?” 王老板心里都快要乐疯了,这帮子蠢货,就连村干部也都是蠢的,他们肯定想不到他的证件都是假的,介绍信和车证都是他请人帮忙写的,印章也是他请人帮忙刻的,就连他的真名都不叫王松木,而叫做王狗剩,嘿嘿他随便动动手指头就把西瓜都骗到手,待会儿他就运到隔壁省去卖掉,这样一转手他就能赚到十几万呐!要不是有他的姑丈牛兴盛,他能有这样赚钱的机会么?哈哈。 想到了这里,王老板的呼吸都火热了几分,挥舞着手臂就开始招呼:“乡亲们,我的证件已经押在你们这儿了,你们要是信得过我王某人,现在就帮我把西瓜都搬上车子吧,早一点卖掉你们也好早一点拿到钱。” 村民们心里已经相信了十成十,他们就说这买卖靠谱吧,没看见村里的几个干部都说不出话来了么,他们想着即将拿到手的钱,都特别卖力地搬起了西瓜。 村民们在村口搬运西瓜,冯老太抱着萌萌就站在小卖部的门口观看,冷不丁就听见她怀里的小孙女儿说了一句:“坏人。” 冯老太低头去看她,“萌萌你在说啥?谁是坏人?” 萌萌的小手儿指着车子的方向说:“他们,坏坏。” 这话让冯老太也忍不住点了点头,她其实早就看出来不对劲了,她家老头子也这么说,就她家大儿子还在那里操心呢,但是村里有谁心疼他?他们甚至还怀疑他上次贪了好处呢,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了都,要她说,蠢货就该活得辛苦一点,让他们被骗一骗也就清醒了,到时候才知道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 第049章 冯益民看着乡亲们干得热火朝天, 他心里特别无奈,现在不是生产队的时候了, 各家顾各家,他就算是村长也不能搞一言堂,更阻止不了村里的人卖西瓜,只能希望他们不要被骗。 他慢慢地走回到小卖部里, 冯老太瞥见他无精打采的样子,皱着眉还挺嫌弃地说:“我问你,你是不是还在担心村里的人?他们有啥好担心的?赚得到钱是他们命好,赚不到钱也是他们活该, 要我说这次的事儿够悬, 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个儿吧, 那王老板要真是个骗子, 搞不好村里的人还要反过来怪你,到时候连你也吃了挂落。” 冯益民心里还是明白的, 他妈说的事情完全有可能发生,他那脸色就有些灰暗地说:“妈,当农民命苦啊, 他们的眼睛只盯着自己面前的一亩三分地,也没多少见识,会起贪心也不能完全怪他们, 要是他们都能像我和光明一样去南方开开眼界,也就不会被人骗了,说到底还是咱们村太穷, 这次的事儿咱现在也不好说,反正我和村里几个干部都已经尽力了,该说的也都说了,是好是歹就看他们自个儿的命吧,我是村长,可我也拦不住他们想发财呀。” “所以我才说你蠢,你这么尽心尽力干啥?村里的人赚到钱又不会分给你一分钱,出了问题就说不准了,你这么尽心,正好顶上去帮他们擦屁股,等着吧,要是王老板不靠谱,他们肯定要来找你,这都是你自个儿招来的,我就奇怪了,我跟你爸多么精明的人啊,咋会生出你这么个蠢儿子?” 冯老太越说越嫌弃,只觉得这个大儿子当村长的水平还不如她,忍不住又开始数落:“不是我说你,你那么上赶着去帮人家找销路干啥?太容易得来的东西别人才不会珍惜呢,只会看做是应该的,就像这次的事儿,村里的人要上当,你就让他们上当去呗,等他们狠狠地栽了跟斗,就知道你这个村长的好处了,我老太太是没读过多少书,我都能明白的道理,你咋就不能明白呢?你说你是不是傻?” 冯益民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羞愧,那声音也不由得低了下来:“妈,道理我都懂,可我是村长,有责任带领村里的人过上好日子,我这不是太关心才乱了手脚嘛,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冯老太心里的火气腾地冲上了脑门,很想揪住他的耳朵大声地骂他一顿,临到头来瞧见萌萌好奇的眼神,赶紧把手收了回去,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说:“你是很有责任心,可你的责任心也用不对地方啊,那我倒要问问你了,你对家里有没有责任?家里的西瓜就没见你卖出去几个,再不卖都要烂在地里了,你倒好,巴巴地把机会让给别人,现在有谁感激你不?我看你读书都读到狗身上去了,把村里的人当做比自己爹娘还亲,敢情我们这帮人活该被你连累?你不都说现在改革开放了么?你连自个儿家里都照顾不好,我看你这个村长也是白当了,你爹你娘都没过上好日子呢,你倒想让别人先过上好日子,我呸,我苗玉凤咋就有你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儿子,简直是生来讨债的。” 冯益民瞧见他妈眼角的皱纹,心里忽然愧疚到了极点,他妈每天忙完家里还要忙店里,他爸一把年纪了还天天跑到省城卖货,他们这么辛苦都是为了这个家,也是为了他,要不是有他爸他妈,他家里的日子比别人都不如呢,这个家完全是由他爸他妈撑起来的,而他都干了些啥,他家的西瓜本就比别人家熟得早,再不卖真的要烂了,他不把家里顾好,反而去忙活村里的事儿,结果也干不好,他实在太不负责任也太不孝顺了,他首先是一个儿子父亲和丈夫,然后才是村长,小家都照顾不好,更何况村里那么多户人家?他到头来弄得两头都不是人,怪得了谁?只能怪他自个儿太蠢太笨。 冯益民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看着冯老太的眼睛说得非常诚恳:“妈我真的错了,你说得对,我实在太蠢了,我以后一定要把家里顾好再去顾其他,我跟光明这次出去谈了两千多个西瓜的单子,既然村里把西瓜都卖出去了,那咱就跟其他几家把单子分了吧。” 冯老太心里有些欣慰,嘴上还是埋汰开了:“才两千多个西瓜还要几家人分?咱们家压根就卖不出去多少个,还要平白担了这么个坏名声,到时候村里的人就该说你自私自利了,算了算了,我跟你爸也没指望你,我们早就商量好了要自己运到省城里去卖,车子我们都雇好了,你就好好当你的村长去吧,我算是看明白了,改革开放了,人的心呐也比以前更加活络了,以前生产队就没这么多事儿,你这个村长可长点儿心吧,别哪天被人抓住小辫子栽了跟斗。” 冯益民心里的感动简直不知道要咋说才好,他妈虽然说话不好听,但每一句话都是在为他着想,有这样的父母实在太幸运了,他要是再干不好村里的事儿,那他这个村长还真就白当了。 萌萌就坐在边上,乖乖地听着她奶奶和她爸爸说话,她原本打算收拾那几个坏人,听大人的话好像也不用着急,那她就乖乖等着吧。 冯益民找来其他三个干部开会,掏出几张纸拍在桌子上说:“这是我和光明前天去省里跑来的单子,一共五家单位和七家个体户,他们要两千三百个西瓜,这单子不能耽误了,咱得赶紧运出去卖给他们,我和光明商量好了,我们俩家的西瓜就不参与了,我们自己再想办法,这单子就留给国强和丽华你们俩家,还有这次没卖西瓜的村民,比如我家老二老三和对面鼠娃子,总共也没几户,你们凑一凑也差不多够了。” 苗丽华把那几张单子都看了个遍,掩住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村长,我咋好意思占你家的便宜嘞?这单子你还是跟我们分了吧?” 冯益民摆手拒绝说:“不了,我已经决定好了,家里的人也支持,再说我家种得多,分完了我家你们就不够了,你们自己分了吧,甭跟我客气。” 张光明也在旁边帮腔说:“村里就我和益民家里种的西瓜最多,我们就不跟村里的人抢了,我爸和老村长已经商量好,他们明天要自己雇车子运出去卖,这单子两千多个西瓜,光靠你们几户也拉不过来,我的意思是建议你们也雇一辆车子,到时候卖了西瓜再把车钱平摊了,这个事情你们自个儿商量吧。” 冯国强很干脆地说:“你们两个人仗义,我也不跟你们客气了,那这单子我就厚着脸皮要了,雇车子也可以,不然家里只有斗车,一车也装不了几个西瓜,来回跑几趟都不够累死的呢,还不一定能拉得完,车子的事儿倒不是很着急,就是这单子要不要跟村里的人也说一说?免得有些人心里有想法。” 提起这个苗丽华心里也很气愤,她是妇道人家有些话可以说得比较直白:“就是就是,咱们几个上次帮忙卖西瓜,又是称重又是登记,忙活了老半天累得腰酸背痛,结果还被人家怀疑了,这干部当得憋屈,都是钱给闹的,有时候真想撂担子不干算了,我每个月拿这点儿工资还不如我卖几个西瓜呢,出了力不讨好还被人家在背后指指点点,想起来我就生气。” 冯益民看大家都情绪低落,不得不打起了圆场:“丽华你也别说气话嘛,咱们当干部是不容易,以前那么苦的日子咱都挺过来了,现在这些事儿压根不算啥,村里也没人在背后说小话,不就一个冯大富么?他这种人说话你就当他是在放屁,理都不用理他,不过这单子的事儿是得跟村里的人说一说,你们等着,我现在就去广播。” 冯益民开了广播把村民召集过来,站在凳子上对着大家说:“乡亲们,这次叫你们过来是有一件事情要通知,我和张会计这次出去跑了两千多个西瓜的单子,这不我们刚回来就遇上你们卖西瓜么?这事儿就给耽搁了,现在过去两天了,人家那边也催得急,不能再耽误下去了,这价钱也跟人家定好了,就是五毛钱一斤,村里还有几户人家的西瓜没有卖,要是你们愿意卖,待会你们就自己留下来商量,是要雇车出去还是自己运出去,都由你们自个儿决定,收钱也是你们自个儿跟过去收。我和张会计就是帮你们联络销路,我们俩家的西瓜也不在这次卖,你们要是觉得价钱不合适也没有关系,可以自个儿出去联系联系,这事儿是勉强不来的。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你们要是没有别的事儿就都回去吧。” 村里的大部分人都没啥意见,他们自家的熟瓜都已经卖了,那些种的少的人家连西瓜都没剩下几个了,就算有心想要争也没有用啊,再说等明天王老板回来给钱,他们还多出来每斤五分钱呢,也就不觉得可惜了。 其他几户人家商量好,都决定要雇车出去,冯国强当天下午就跑出去联系好了车子,第二天老冯家和老张家雇的大解放,还有村里雇的车就一起开到了桃源村,村民们早已准备好了西瓜,当场搬上车子就跟着村里的几个干部走了。 老冯家和老张家的西瓜车子也跟在后面走了,到了省城里,他们一家开到东城区,另一家开到西城区,互相之间也不影响,各卖各的西瓜。 萌萌也跟着她爷爷奶奶一起来了,到了东城区的菜市场,大解放就停在前面的广场上,冯老头和司机打开了车后斗,搬出桌子椅子就开始卖起了西瓜。 他们来的时间比较早,刚好赶上菜市场最热闹的时候,前来买菜的市民很快就发现了这个摊位,瞧他们卖的是啥?走近一看竟然是西瓜,这可是相当稀罕的南方水果,等闲也见不到一回,更不要说吃了。 萌萌就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小片西瓜啃得美滋滋,咔嚓咔嚓咔嚓,她吃着吃着还翘起了小嘴儿,让经过这里的市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有些人立刻就围上来了,站在摊位前面问:“小朋友,你家的西瓜怎么卖呀?好不好吃啊?” 第050章 “哈, 又甜又好吃。”萌萌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说着软糯糯的话儿, 那声音能甜到人的心坎子里去,让这帮城里的大叔大妈们都特别稀罕,多么水灵的小女娃,看她那样儿就知道西瓜肯定好吃。 冯老太已经站起来热情地吆喝着:“都过来这边看看啊, 正宗海南甜西瓜,又大又甜又新鲜,今天早上刚从海南运过来的,要买新鲜就趁现在啊, 大伙儿都过来瞧瞧我家的西瓜, 保管你吃了就上瘾, 吃了还想吃, 又甜又大又新鲜的海南正宗甜西瓜。” 冯老太吆喝了好几嗓子,很快就吸引来了一大群买菜的市民, 其中一个大妈站在边上瞧了又瞧,终于忍不住心动地说:“大姐,你这西瓜怎么卖的?” 冯老太拿出一块纸牌子挂在桌子上, 热情的笑容就从她脸上绽放出来,“这车西瓜按个卖,一个卖十五块钱不要票, 每个西瓜都超过二十五斤,保管只有多的没有少的,我们也懒得秤, 你们尽管挑,专挑大的越大越划算,来来来,我现场开给你们试试看,好吃你再买。” 这群市民打量着西瓜就在心里盘算开了,一个西瓜卖十五块钱,这价钱挺合适呀,他们城里人也很精明识货,这种稀罕的南方水果平时只有高级的大干部才能吃得到,要不就是生病的病人凭借医生证明才能吃上那么一两块,普通人想要吃,只能等到逢年过节城里特供商品的时候才能碰碰运气,到了那时不光要靠抢,往往半夜就开始排队,价钱卖得老贵还不一定能买得到呢,现在这个西瓜摊卖的价钱便宜了一半不说,不要票居然还能够试吃,这事儿倒是稀奇。 冯老太拿出一把菜刀把西瓜切成了一片一片,那红艳艳的西瓜瓤儿看着就特别有食欲,那香甜的味道闻了也特别想流口水,客人们拿起一片西瓜送进嘴里,又沙甜又爽脆有说不出来的好吃,这西瓜真是上等货色呀。 顾客中有那识货的人,当场掏出钱来就要了两个大西瓜,其他人看见了,也赶紧掏出钱来仔细地挑选,专挑那些大的圆的越重越好。 这年头物资紧缺,城里人一年到头把钱攒下来,也买不到啥好东西,现在好不容易碰上了一回西瓜,他们都争着抢着要买,很快这个消息就传开了,摊位上围过来一群又一群客人,他们挥舞着钞票都想往前面挤,生怕来晚了就买不到了。 冯老太收着钞票高兴得合不拢嘴,她家老头子和司机就站在后面搬运西瓜,车斗里的西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还不到两个小时呢竟然全部卖完了,就这样还有客人不停地赶过来想要买,听说西瓜没有了还特别惋惜。 冯老太瞧这架势,当下就决定要回村里再拉一车西瓜过来,她家老头子和司机商量好,冯老太就抱着萌萌坐上了车子。 车斗里摇摇晃晃,萌萌被她奶奶抱在怀里就有点儿想睡觉,她打了一个小哈欠闭上了眼睛,冯老太赶紧给她调整姿势让她睡得更加舒服,凑到了冯老头身边悄悄地说:“老头子,这西瓜也忒好卖了,我还以为咱们得卖上一个星期呢,没想到就这一天的功夫,咱们家的西瓜就能全部卖出去,那包里的钱你可得收好了。” 冯老头的胸前就挂着一个蓝色的,这书包还是他从南方带来的呢,他紧紧地抱住这个一刻也不敢撒手,脸上就有些得意地说:“你看我没骗你吧,咱们家的西瓜在这省城里肯定好卖,我和老石头天天观察就瞅准了这个机会,一个卖十五块咱也吃不了亏,还能省很多事儿,等咱们回到村里,就抓紧时间把地里的西瓜都给摘了,争取就在今天卖完它。” 冯老太很满意地说:“成,就听你的,还是你脑子好使,你看咱们那个傻儿子,还在为西瓜的销路发愁呢,咱村里的人也是够蠢,宁愿白白送给那啥王老板,也不知道自己运出去卖。” 冯老头微咪着嘴角翘起了下巴,“你以为人人都有这个能耐呀,咱村里的人心不齐,也干不了这个,现在不是生产队那会儿了,以前我说啥就是啥,大家都得听我的,益民这辈人就不同了,村干部说话有个屁用,拦着不让他们上当他们还不肯了,以为这是要害他们呢,呵呵你就等着瞧吧,我这双眼睛看人最准,那个王老板我瞅着就不是个善茬,这事儿肯定还没完。” 冯老太撇着嘴很不耐烦地说:“你管他们呢,这事儿让益民自己烦去,反正你现在又不当干部了,就别理这种闲事儿,咱们老两口还是一门心思赚钱才好呢。” 冯老头点着脑袋显然很赞同,“诶你这话说对了,年轻人的事儿还是让年轻人自己去管,咱们两个老咯,趁着现在还能动弹,好好赚钱才是真。” 冯家老两口回到村里,紧赶慢赶地把西瓜田里的熟瓜都给摘了,剩下一些生瓜留在田里也不打算摘,等成熟了以后留给自家人吃。 他们跟着车子又去了省城,时间也差不多到下午四五点了,这次不去菜市场,因为菜市场一到中午就没多少人了,还是冯老头有经验,指挥着司机开到了一处工厂的家属楼下面,工人们刚好下班了赶得上趟,这辆西瓜车在附近的工厂兜了一圈就把西瓜都卖完了,顺便把冯家人送回桃源村,司机拿着钱就开车走了。 冯家老两口兴奋极了,回到家里立刻冲进房间关上了门,把两个蓝色的拿出来往床上一倒,那里面的钞票就哗啦啦地吐出来,在床上堆成了两座钱山,冯家老两口看得都惊呆了,萌萌也看得呆了,他们啥时候见过这么多钱呀?这一共得有多少钱呀?简直太多了数也数不清。 萌萌好奇地抽出一张五块钱的大团结翻来翻去,她不认识这种钱,只知道这里面还有好多好多,她张圆了小嘴儿赞叹一声:“哇,好多钱钱啊。” “哈哈可不是嘛,咱这回发财了,这钱还是咱们萌萌帮忙赚的呢,要不是有你在那里啃西瓜招揽客人,咱们家的西瓜也卖不了那么快,哎呀萌萌真是太厉害了。”冯老太兴奋地把萌萌揉了揉,祖孙两个都笑眯了眼睛。 还是冯老头出声打断了她们:“好了老婆子,咱得赶紧把这些钱数清楚,天就要黑了,等钱数好了咱得赶紧藏起来,这么多钱呢可不能让村里的人知道,不然以后麻烦事儿又是一堆。” “哎呀呀那咱可得好好数数了。” 冯老太高兴得眉开眼笑,跟她家老头子两个人坐在床沿边上就开始数钱,萌萌坐在床内侧帮他们分类,她看不懂数字,只知道同一种颜色要放在一起,三个人忙活了大半个小时才把所有的钱都清点干净。 到了最后,冯老太看着床上厚厚的十几垒钱,心里已经震惊得不敢相信,摸着那些钱的手还在颤抖,“我滴个乖乖,老头子,咱们家卖了两车西瓜,就赚回来七万多块钱呐,哈哈哈哈这钱也太好赚了,你前段时间卖货,家里也攒了三万块钱,咱们家这就成十万元户啦?哎呦喂我咋就这么高兴嘞?哈哈哈哈。” 冯老头也很震惊,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钱,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藏起来,他把萌萌抱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就招呼他家老婆子说:“快帮我把床挪开,咱赶紧把钱藏起来,赶明儿咱们还是拿到省城里的银行存起来,不然这么多钱放在家里,我心里总也放心不下。” 冯老太使劲地点头说:“对对对要办存折,就放在萌萌的名下,老头子你看咋样?” “不错,我看就这么办。” 冯家老两口还没把钱藏好呢,就听见屋子外面传来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听那动静应该是村里的人,冯老头急忙催促说:“快快快动作快点儿,村里来人了,可别被人看见了,萌萌你出去了也不能说哦。” 萌萌捂紧了小嘴儿乖乖地点头,一双大眼睛里面满是欢快的笑意。 老两口藏好了钱就抱着萌萌走出来了,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家里开了电灯,堂屋里和院子里黑压压一片全是村里的人,他们围着他家大儿子,七嘴八舌地叫叫嚷嚷简直快要吵死了,也听不清楚他们到底在说啥。 看他家大儿子被村里的人夹在中间,也听不见他们在说啥,冯老头清了清嗓子,大着嗓门吼了一句:“都别吵,一个一个来,到底咋回事儿?你先说。” 那个被点名的村民都快要哭了,他像个没头没脑的苍蝇似的,颤抖着嘴唇就开始诉苦:“瓜没了,钱也没了,王老板走了一整天还没有回来,他昨天就说今天中午要来咱们村儿,我们还以为他有事情耽搁了,但是我们等到天都黑了也没有等到他,这事儿不对劲啊,村长,那王老板不会真是个骗子吧?” 第051章 看着乡亲们六神无主的样子, 有些人抱着脑袋都已经红了眼眶,冯益民又是生气又是恨铁不成钢, 被他妈点拨之后,他心里也警醒过来,就不肯把所有事儿都揽上身了,帮忙肯定是要帮的, 但要让村里的人都明白他的难处。 心里打定了主意,他就阴沉着脸色摊开手说:“看吧?我就说王老板是个骗子,你们就是不肯相信我,现在好了吧, 被人家骗了, 西瓜也被人拿走了, 钱也要不回来了, 别忘了人家可是有四个轮子的,都跑一天一夜了, 你们要到哪里去找他?有这个时间人家都不知道跑多远去了,你们看我也没用,我又不是神仙, 我有什么办法?” 村民们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还是抱有一丝希望,一个村民挥舞着手里的纸张说:“村长, 我们这儿还押着他的车证呢,这么重要的东西,他王老板就真的不要啦?你不是登记过他的介绍信么?他叫做王松木大家都是知道的, 我们还知道他是广州人,他那介绍信上面有没有说他住在哪儿?” 说到这个冯益民就生气,他那脸色也变得威严起来,寒着嗓音说:“压根就没说他住在哪儿,我不是早跟你们说过了么?他的身份、穿着和口音都很有疑点,是不是广州人还不一定呢,就算他真的是广州人,广州那么大块地方,你们要到哪里去找他?你们就抓住他有几张车证,被他随便忽悠几句你们就相信了,我们村干部好说歹说你们都不信,现在出了问题倒知道来找我们了,早干嘛去了?” 村民们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了,痛苦地嚎叫着说:“村长,我们这不是没有想到么?再说你都看过介绍信了,那介绍信总不能是假的吧?我们也是相信你才把西瓜卖给王老板的,现在出了问题你不能不管啊,那么多西瓜那么多钱呐,我们都快要被逼死了。” “哟呵,你们倒怪到我这里来了?”冯益民的脸色彻底阴暗下来,果真被他妈给料中了,这帮人把他这个村长当成什么了?不让他们狠狠地摔个跟斗,他们是不知道痛的。 他毫不客气地质问说:“啥叫相信我?我说王老板是骗子你们咋就不相信?我看过介绍信之后不是跟你们说了他很可疑么?你们都是聋子瞎子不成?村里几个干部都明明白白跟你们说了不要相信他不要相信他,你们自个儿猪油蒙了心,谁他娘的按着你们的头让你们签字了?难道是我们几个村干部让你们签字的?叫你们不要卖,你们非他娘的卖卖卖,早就跟你们说出了问题要自个儿受着了,现在知道找我哭了?难道我还能帮你们把王老板找回来不成?” 村民们都彻底绝望了,有些人已经在用头去撞墙了,这么大的损失是他们家承受不起的,他们所有的积蓄都用来种西瓜了,有些村民家里甚至还因此少种了其他庄稼,眼看西瓜都能卖钱了,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就被那个杀千刀的王老板骗走了,简直就是要剐他们的心肝肉那样的疼,他们一个两个地都开始呼天抢地要死要活。 冯益民都快要被他们气死了,这帮没有出息的家伙,在这里又哭又嚎又有什么用?不过这事儿吧,他还真不能不管,当下就气沉丹田吼了一嗓子:“你们还愣在这里干啥呀?赶紧派几个人跟我出山去找公安啊,现在只有人民公安才能帮到你们了,到了派出所里你们有啥就说啥,能不能找回来就要看公安了。村里的民兵呢?先去把冯大富那个混蛋给我抓起来,这次的事儿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村长说得对,咱们得赶紧把冯大富那个王八蛋抓起来,那天就是他跟在边上不停地忽悠咱们签字的,哎哟我咋就没有想到呢?有他这个王八蛋在里头掺和,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我咋就那么蠢呢?” 这个村民痛苦地抓扯着自己的头发,哀哀地嚎了好几嗓子,他家的西瓜可是寄托了他全部的心血,他原本抱有多大的希望,现在就有多么失望,上千块钱西瓜呐,他要是不贪心那五分钱的差价,村长也能帮他家把西瓜卖出去,没看见村里最孬的鼠娃子已经卖完西瓜在数钱了么?都怪他太蠢太贪心了,早知道就应该相信村长了,现在说啥也晚了。 其他的村民也清醒过来,一个个都愤怒地痛骂出声:“对对对,一定是冯大富这个狗娘养的,咱们赶紧去把他抓来,别让他给跑了,他肯定知道王老板在哪里,咱把他抓到公安局里去。” 愤怒的村民们冲进了冯大富的家里,但他家里除了他老娘和他媳妇儿和他几个崽儿,哪里还有他的人影? 这两个老少娘们都被吓傻了,冯大富他老娘当场就给急晕过去,大富家的还在到处躲藏,嘴里嚷嚷着她也不知道,结果被村里气愤的妇人揪住了,狠狠地扇了她好几个巴掌,她这才哭嚎着期期艾艾地说:“我真的不知道哇,他昨天晚上就没回家睡觉,也没跟我说他去哪里,我哪知道他到哪里去了呀?你们就算打死我我也不知道啊。” 村里的人拿她没有办法,只好把她押到祠堂里关起来,他老娘也被人抬着去了卫生站,就连冯大富家的几个娃娃,也被人严加看管起来,就怕被他们给逃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全村没有一个人睡得着,村里的几个干部已经带着村民连夜出了山,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公社,拍开派出所的大门就冲进去报案,他们这里是小地方,派出所的公安也都是认识的人,就算是在半夜,遇到紧急情况公安们也得从床上爬起来处理,一听说桃源村的人被骗走了十几万元西瓜,这些公安也都面色凝重了起来,就连所长都被惊动了。 所长姓赵,他刚从后面的家属楼跑出来,身上的军装都还没来得及系上扣子,就连头发都乱成了鸡窝头,听完民警的汇报,他死锁着眉头说:“十三多万元?这个骗子的胆子不小哇,咱们公社自建国以来都没有这样的大案要案,这金额都够他枪毙了,益民啊,你们是咋发现他是个骗子的?” 冯益民此时已经平静下来,叹了一口气就开始说:“老赵,这骗子说他叫王松木,是不是真名我们也不知道。他来我们村,不经过我们村干部,就和村民私自签订了买卖西瓜的条子,让村民先把西瓜给他,他第二天再回来付钱,对,就是今天,现在都大晚上了他压根就没有出现。” “为啥说他是骗子呢?你都知道我和光明去过广州,这个王松木我们当时一看就怀疑他不是广州人,他不光说话的口音不像,他穿的衣服也不像,问他在广州住哪里,他含含糊糊地也回答不上来,我们当时就跟村里的人说他是骗子不要相信,但我们村的村民都被他蒙骗了,这里面还有我们村冯大富的事儿,他们俩个人肯定就是一伙的,现在冯大富也逃跑了,对了老赵,那个姓王的骗子还把车证压在我们这儿,你给我们瞅瞅是不是真的?” 冯益民把那几张车证拿过来递给赵所长,赵所长看了又看也没看出啥不对来,他招手对着旁边的一个壮小伙说:“小吴是汽车兵,他刚从部队转业过来,让他帮你们看看。” 小吴也是所里的公安,他知道事关重大,接过几张车证就对着灯泡仔细地研究起来,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忽然皱着眉头转过来说:“所长,这几张车证都是假的。真的车证虽然也是纸,不过那上面的字儿是印上去不是写上去的,它这上面的印也不对,咱们省城车管所的印章我还真就见过,它那印是扁的不是圆的,你看它这四个印都是圆的,那上面的红边儿还都起毛了,应该是自己刻好印上去的。” 跟着一起过来的村民听到这里,哪还有啥不明白的呀,怪不得王老板舍得把车证押给他们,原来这狗屁车证压根就是假的,他们傻得冒泡了还巴巴地相信它就是真的,反应过来的村民还把自家的欠条都掏了出来,递上去就想让小吴公安给他们看看,嘴里还哀求着说:“公安呐,你快帮我们看看这些欠条是不是也是假的?我们当时亲眼看着他签字按手印的,这欠条总不能也是假的吧?我们这么多西瓜这么多钱呢,都被这个王八蛋给骗走了,你可得帮我们找到他呀。” 小吴也帮他们都看了,然后他抬起头来有些同情地说:“乡亲们呐,这欠条上面写的字儿倒是没有问题,但他的真名到底叫啥?是不是叫王松木咱们现在也说不好,再说了,找不到他的人,你们就算拿着欠条也没有用啊,这事儿有点难办。” 赵所长亲自盘问过几个村民,又把冯益民交上来的证据资料也都看了,那个所谓的王松木肯定就是骗子无疑了,胆儿这么大,竟然敢到他们公社骗走十几万元,这个案子要是破不了,他屁股底下的位置也坐不稳了啊。 赵所长是老刑警了,他把所有的证据联系起来,脑子里忽然就灵光一闪,急忙看向冯益民说:“你们当时收他的车证,有没有核对那几辆大解放的车牌对不对得上?” 冯益民的脑子也很好使,立刻就明白赵所长是在想啥,他非常肯定地说:“老赵,车牌是我亲自核对过的,我当时不放心还核对了好几遍,肯定就是这上面写的没错,咱是不是可以到车管所里去查一查?那几辆大解放都是实实在在的,总不能凭空消失了吧?” 第052章 赵所长就站在电灯底下, 他紧皱着眉头摩挲着下巴,跟一尊黑煞神似的, 忽然摇了摇头说:“咱们现在也说不好,万一他的车牌也是造假的呢?你亲眼看见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不过这也是一条思路,等天一亮我就让他们去车管所跑一趟, 要是车牌是真的,那这帮人就太傻了,照着车牌咱们准能找到。” 赵所长的思路一旦打开了,他那脑筋也快速地转动起来, “我看这西瓜的去向也要好好地调查调查, 整整四车西瓜将近一万个呢, 这么多西瓜他要拿出去卖, 不可能不留下线索,咱们顺着这条线追查下去, 说不定就能找到他们的去处。” “最坏的结果就是顺着介绍信去广州找他,不过我觉得他那介绍信九成九也是假的,你都说他不像广州人了, 假设他真的是广州人,咱们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呀,这条路应该是走不通咯。” 冯益民也面色凝重, 他心里就像坠着一块大石头似的沉甸甸,他埋怨村民们不争气偏要去相信骗子,如今看着他们真的被骗了, 他作为村长心里也很不好受,就诚恳地拜托赵所长说:“老赵,十几万西瓜钱对我们村来说真的太重要了,有些村民家里都没种多少稻谷,就等着卖了西瓜好用来买粮食,再过不久就要交公粮了,村民们自己也要吃饭,这钱要是追不回来,我们村里这回就真的要遭殃了。” 赵所长也跟着叹了一声,很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益民啊,你带着村里的人先回去,明天天一亮我就派人去调查冯大富的社会关系,他最近跟什么人有来往,你们要是有线索也可以跟我们公安说说。现在天色都这么晚了,你们回去可要小心一点儿,明天我们还要到你们村里去实地调查,你放心,这样的案子我也有责任,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这个该死的骗子给你们找出来。” 冯益民带着村里的人又连夜赶回去了,到了家里已经是凌晨,家里的人都已经睡着了,他静悄悄地躺在了床上,心里想来想去也是乱糟糟,这次的事儿说到底他也有责任,他早已判定了王松木是个骗子,当时就应该强硬地把他赶走,不让他接触到村民,又或者让村民不要跟他签字,说来说去还是他威信不够,要是像他爸那样说一不二,这次的事儿它压根就不会发生。 他妈说的对,他还是太年轻了不清楚人性啊,他平时乐呵呵地对谁都好声好气,还累死累活地想让村民过上好日子,结果关键时刻他们不光不相信他,还给他捅出那么大的篓子,看来他平日里是对他们太好了,当村长还是要有威信才行,有时候也要跟村里的人耍耍心眼子,不能再一头热地往前冲了。 冯益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几乎没有怎么睡,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今天公安还要来村里调查,他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跳了起来,走到堂屋里才发现他家闺女已经醒过来了,正乖乖地坐在餐桌上吃着蒸鸡蛋,听见动静了还抬起头来甜甜地喊了一声“爸爸”,那小模样别提多乖巧了。 冯益民心中就算有再多的烦闷,看见萌萌的笑脸儿也全都消散了,他走过去捏了捏她的小肥胳膊说:“萌萌啊,你咋起得这么早嘞?” 萌萌挥舞着小勺子说:“早起吃饭饭,赚钱钱。” 冯老太刚好端着粥从屋子外面走进来,她把那锅粥放在桌子上说:“快去刷牙洗脸,别站在这里熏到我们萌萌。” 冯益民跑到井边刷完牙洗完脸,重新回到餐桌边上舀了一碗粥,坐下来正打算吃呢,就听见他妈询问说:“你们昨晚去报案,公安咋说来着?那个姓王的骗子能够抓到不?咱们村里的冯大富也跑了,肯定是跟着骗子一起跑的,要我说他跑得了菩萨跑不了庙,他家就在这儿呢,他能跑到哪里去?也是个蠢的。” 冯益民只好把碗放下来认真地回答:“妈,公安告诉我那车证都是假的,那个姓王的肯定就是骗子了,冯大富跟骗子掺和在一起,他也跑不了嫌疑,公安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他,他们今天上班就要来村里调查,其他的事儿现在也不好说。” 萌萌忽然拍着小手儿说了一句:“嘻嘻,钱钱在牛,好多钱钱啊。” 这话说得不清不楚,冯益民也没有听明白,冯老太还很警惕地叮嘱说:“萌萌你在说啥嘞?咱们不是说好了嘛,出去外面不许说钱钱的事儿,快把这件事儿忘掉忘掉,奶奶再夹一块肉肉给你吃。” 吃完了饭,没过多久村里就来了民警,他们分成好几组,有的去冯大富家里仔细地搜查,还拿走了他的照片,有的去祠堂里问询冯大富的媳妇儿,其他人就跑到村民家里走访,问来问去都是在问王老板的相貌特征,他们要把这些记下来,拿到山外去走访调查。 临走之前,赵所长还安慰冯益民说:“我已经派了所里最有经验的老刑警,让他带着小吴去了省城的车管所,要是能够排查到那几辆大解放,就能排查到西瓜的去向,你放心,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派出所的公安走了,把村民们的精气神也给带走了,整整一天他们都唉声叹气,做啥事儿都起不来劲,只要一想到家里的西瓜没了钱也没了,他们就气得心也疼肝也疼肺也疼,总之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对劲的地方,心里面又是懊悔又是沮丧。 这样的氛围也影响到村里的小娃娃,今天他们都不敢到小卖部里来喝冰汽水了,就怕被家里的大人揪住了打一顿,小娃娃们还是很会看人脸色的,大人们心情不好,他们也受到了影响,全都乖乖地待在家里,也不敢出去疯玩了。 所以冯老太和萌萌今天坐在小卖部里,都闲得可以打苍蝇了,冯老太找不到人可以说话,就对着她家小孙女说:“萌萌啊,你说村里的人咋就这么蠢呢?稍微明白点儿的人,都能看出来姓王的他就是个骗子,他们咋就眼巴巴地送上门去上当呢?唉,虽说他们活该吧,可看着也实在太可怜了,咱们村里的人几百辈子都窝在这个小山沟里,是没多少见识,身上还有些贪小便宜的毛病,但不管咋说,咱们村里的肉就是宁愿烂在自己的锅里,它也不能便宜了外人呐,那个冯大富也是个吃里扒外,竟然帮着骗子骗咱们村里的人,他不回来也就算了,他要是敢回来,看村里的人不扒了他的皮。” 冯大富他现在在干啥嘞? 他正待在牛家村里美滋滋地数着钱呢,哈哈哈哈,他们那四车西瓜运到隔壁省城里便宜地卖了,转手就赚到了十二万块钱,这些钱给牛兴盛分走了大半,又给王狗剩分走了剩下的大半,去掉雇佣车子的钱和给狗腿子们的跑腿钱,分到他冯大富手里的时候竟然还有两万块钱,哎呀呀,他啥时候见过这么多钱呐?忍不住数了又数,看着那些钱的眼神简直比自己的亲儿子还亲,恨不得今天晚上就抱着这些钱睡觉算了。 牛兴盛他们的反应也比冯大富好不到哪里去,一群人就聚在一个狗腿子家里,把门关得死紧,他们就在里面分起了脏,看着自己到手那么多钱,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满意极了,尤其是牛兴盛,他没出多少力气就拿到了最多的钱,心里面又是得意又是骄傲,只觉得老子聪明天下第一,再也没有人比他更加聪明的了。 他把钱都装在自己带来的大布兜里,笑得特别和蔼可亲地说:“冯老弟啊,你这个人非常不错啊,帮咱们兄弟几个都找到了一条发财的门路,以后再有这样的机会,你可要多多关照我们呐,需要多少人力物力你尽管开口,你牛老哥我绝对不说一个不字,哈哈哈哈。” 冯大富也笑出了大门牙说:“这都是应该的,这次要不是牛老哥计划得好,咱们也不可能赚到这么多钱呀,我们村里的人肯定还跟没头苍蝇似的,估计他们还不知道自己被骗了呢,不是我吹,同样都是人,牛老哥你咋就比咱们聪明那么多呢?竟然能想出来用假车证去骗别人,我心里真是太佩服你了。” 这也是牛兴盛最最得意的地方,他哈哈笑着拍了拍身边的王狗剩说:“狗剩啊,姑丈让你把那几张车证随便地填一填,你没有填错吧?” 王狗剩在心里很嘲笑地想着,他这姑丈也是蠢,桃源村的干部又不是瞎的,那几辆大解放上面的牌子那么明显,他们只要长眼睛就能看得出来,他要是随便填几个数字能骗得了他们么?幸亏他比较聪明,把那几个车牌都照实填了,那天在村口,他亲眼看见那几个干部对着车牌比对了好几遍,这才让他把西瓜给成功骗了出来,要是照他姑丈说的那样办,他不被人当成骗子抓起来就算好的了。 他心里面狠狠地嘲笑着,表面上却装得跟个孙子似的说:“那当然了,姑丈叫我干啥我就干啥,你让我随便填我就随便填,绝对不会照着填的,我这人又不蠢。” “那就好,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牛兴盛非常满意地笑了,还不忘仔细地叮嘱说:“这些钱你们都收起来,这阵子风声肯定会比较紧,你们都给我仔细点儿,别有了钱就出去嘚瑟,这些钱先藏一阵子,等风头过了之后咱们再拿出来花,都听清楚了吗?” 第053章 狗腿子们突然见到这么多钱, 不让他们花钱简直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实际上他们打算出去了就跑到省城里好好地玩一玩, 再买上一些稀罕的玩意儿回来显摆显摆,这样才能显出他们的能耐,因此那脸上的表情就有些迟疑。 看见他们这副愚蠢的样子,牛兴盛一张脸都黑透了, 他狰狞地笑着说:“你们别忘了这次的数目有多大,十二万块钱呐,够你们枪毙好几回了,这时候跑出去嘚瑟, 不是自个儿往枪口上撞么?你们都给我听好了, 出去外面谁要是敢乱说, 甭怪我对他家里不客气, 包括你冯老弟,你回到村里就按照我之前教你的那样说, 要是有公安来找你问话,你咬死了也不能承认,听到了没有?不然就是个死!” 冯大富也知道厉害, 他把胸口拍得砰砰响,忙不迭地讨好说:“牛老哥你就放心吧,我回到村里肯定不乱说, 保证不会让人联想到你和狗剩兄弟的身上嘿嘿。” 这话牛兴盛就不爱听了,他瞪着一双牛眼,语气中隐含着危险:“这件事儿跟我有啥关系?这种话别让我听见第二遍。” 冯大富也意识到他刚才说的话有点儿像是在威胁, 天知道他压根就没有这种想法,连忙扇着自己的嘴角表起了忠心:“牛老哥你看我这人就是不会说话,我保证我再也不……”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屋子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听上去似乎人数还不少,隐隐地还能听见有人在说话的声音。 屋子里的人立刻闭上了嘴巴,他们做贼心虚还挺警惕,这会儿竖起耳朵就开始偷听,只听见一个凌厉的男声在问:“这个人真跑这儿来了?”另一个男声大着嗓门说:“公安,就是这里,我亲眼看见他进去的。”“嘘,你给我小声点儿!” “不好,公安来了!”屋里的人瞬间慌乱起来,牛兴盛更是腾地就从椅子上跳起来,他压低了嗓音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谁被抓了也不能把我供出去,不然我弄死他全家,快拿钱走人!” 他伸出手就想抄起地上的大布兜,没想到那个大布兜竟然纹丝不动,牛兴盛两只手抓紧大布兜拼命地往上拽,还是拽不动它,它就好像牢牢地粘在地上似的邪门得很,任凭他怎么使劲都不动弹。 其他人的钱袋子也是一样,就跟长在地上似的压根拿不起来,他们心里又急又乱,这么多钱可舍不得撒手哇,这时候院子外面已经有人在踹门了,那扇木门被踹得哐哐直响,屋子里一帮人唬得腿都软了,都不知道该咋办才好。 牛兴盛的后槽牙都快要被他咬断了,他毅然放弃了钱袋子,转眼间就窜到了堂屋外面只来得及丢下一句:“钱不要了快跳墙走!” 他自己慌里慌张地窜到了屋子后头的围墙边上,在这紧要关头竟然发挥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双手往围墙上一攀一撑,带动着他整个人翻出了围墙,哐啷一声就掉在了石头堆上,把他疼得龇牙溜嘴,也顾不得什么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就一瘸一拐地跑远了。 其他的狗腿子们就没这么好运了,他们的动作慢了半拍,刚跑出堂屋,大门就被人从外面踹开了,一帮公安民警神勇地冲了进来,当场就把这群狗腿子抓了个正着,冯大富都已经窜到了围墙跟,也被公安们擒拿住双手摁倒在地上,他像一条脱了水的大鱼使劲地扑腾挣扎也没有用,被公安铐住手腕就给抓起来了。 负责带队的老刑警冲进了堂屋里,很快就把他们的赃款都给缴获了,民警们打开来一看都呆愣住了,好家伙居然有这么多钱,这是人赃俱获呀,这案子肯定就是板上钉钉的铁案一桩了。 民警们还把狗腿子家的里里外外都给翻了个底朝天,没发现其他藏匿的人和钱,这才收工返回到了院子里,老刑警看着墙角一溜串的人犯,挥舞着拳头说得特别有气势:“胆儿够肥啊,都是同个公社的人竟敢吃起窝边草来了,也是蠢到没边了,都给我带回局子里去。” 公安们押解着人犯走出来,整个牛家村都轰动了,所有的村民都从家里跑出来围观,牛兴盛也装模作样地混在里头,看见公安手里提着那么多钱袋子,他额头上的青筋都在暴跳,那些钱原本都是他的呀,这件事儿咋就那么邪门呢? 不过他现在最需要担心的就是他自个儿,绝对不能让狗腿子们把他供出去,看到那帮狗腿子一个个都面色惨白软得跟面条似的,牛兴盛狠狠地咬住下颌骨就挤了过去,劈头劈脸对着他们就是一顿乱打,像一头发疯的公牛似的狂吼出声:“我打死你们这帮人渣,你们都干了啥坏事儿让公安给找上门来了?我们牛家村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你们可是有父母小孩的人,你让他们在村里怎么抬起头来做人?我告诉你们啊,去到公安局里给我好好地说话,要不然你们的父母小孩都要活不下去了。” 牛兴盛这样冷不丁地冲出来谁也没有想到,反应过来的公安们赶紧把他拉开,带队的老刑警还很同情地说:“兴盛啊,你别这么冲动嘛,现在都是新社会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关他们父母小孩的事儿,你给乡亲们好好做做工作,别怪到他们家里人身上去。” 牛兴盛激动地脸红脖子粗,还在那里吼着:“我呸,我们牛家村的风气都被你们败坏了,一个村子竟然出了这么多个犯人,你们让我这张脸往哪里搁?我要是你们的父母小孩,我今天晚上就吊死算了,省得活在这个世界上丢人,你们要是还有点儿良心,公安问你们啥,你们就给我好好交代啥,别扯那些有的没的,想想你们的父母小孩,别出了事情还连累他们。” 他又是敲打又是威胁,偏偏公安们不了解事情的真相,还以为他作为村长快要被气疯了,这年头一个村子出现这样的大案要案是挺丢脸的,外面的人说起来免不了要指指点点,就连说亲的人家也不愿意跟这样的村子做亲,民风民俗就是这么重要,公安们安慰了他好几句,这才带着人犯走了。 牛兴盛在公安走了之后还不放心,他怕就怕狗腿子们把他供出去,他有家有业又是村长,可不能陪着这帮人一起死,好在他事先就做好了防范,这件事儿他只是出出主意,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就算被人供出去了,他也能摘得清楚,不过最好还是找他的老领导帮他说道说道,免得阴沟里翻了船栽了跟斗,嗯就这么办。 诈骗犯被抓住了,桃源村的人很快也就知道了,还是公安局的赵所长亲自过来说的,这么顺利就破了一桩大案他也非常高兴,最值得庆幸的是那些钱一分都没有少。 想起了那帮骗子,他还有些嘲讽地说:“益民啊,你都不知道这帮骗子有多么蠢,我们局里的公安去了省城的车管所,顺着车牌还真找到了那几辆大解放,那些司机听说他们是骗子还唬了一大跳,赶紧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原来他们骗到西瓜之后就连夜运到隔壁省去卖了,第二天司机还把他们送回了公社,就在牛家村前面的路口让他们下车,我们的民警拿着照片去牛家村走访,还真有村民见过冯大富,我们去了其中一个犯人家里,当场就把他们抓了个正着哈哈。” 不等冯益民询问,赵所长就很善解人意地说:“你放心吧,钱也被我们收缴了,一共十二万整,他们把西瓜便宜卖了,没有十三万那么多,这些钱要等到法院判决之后才能还给乡亲们,欠条都在我们局里,也是关键的物证,到时候凭着这些欠条给乡亲们发钱,你跟村里的人好好说说,我局里还有事儿,那我就先回去了。” 冯益民赶紧站起来送他,一路搂着他的肩膀送到了门口还在那里握手,一脸诚恳地说出了感激的话:“哎呀老赵,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你才好,我们昨天报的案,你们今天就给破了,你们真是人民的保护神呐,多的话我也不说了,赶明儿我就做两幅锦旗,再写几张感谢信给你们送过去,后面要是还有啥事儿需要我们村里配合,你们尽管开口,这钱能够追回来,你就是救了我们全村的大恩人呐。” 赵所长爽朗地仰天笑起来:“哈哈可别这么说,咱们这次也是运气好,刚好就赶上他们在分赃,你知道那帮子犯人咋说的嘛?他们竟然说那些钱袋子粘在地上拿不动了,所以才让我们公安捡了个大便宜,哈哈真是笑死人了,我当公安这么久了,还真没见过这么蠢的骗子,连谎话都编不好,这话说出去谁相信呢?” 冯益民也恶狠狠地说:“你说得对,这帮人死到临头了还在那里狡辩,要是钱袋子拿不动,你们又是咋拿到的?我看他们就是坏事做尽,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可不就被你们通通抓起来了么?老赵你帮我们村里逮住了冯大富这个臭虫,还帮我们拿回了西瓜钱,我们真是从心眼里感激你呀。” “哈哈都是应该的,我看你们村里的人都还在着急呢,你快去给他们说说去吧,我就先走了。”赵所长用力地拍了拍冯益民的肩膀,对着围观的村民潇洒地挥了挥手,就这么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 冯益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了,笑着对村民说:“乡亲们啊,你们应该都听说了吧?那个姓王的骗子已经被公安控制住了,咱们村的败类冯大富也被抓起来了,你们的西瓜钱全部被公安追讨回来,总共也就只有十二万块钱,你们现在明白了吧?这帮骗子多给你们五分钱,其实就是为了骗你们的西瓜,他们自己卖出去也差不多就是五毛钱,甚至还没有这个数呢,你们先不要着急,西瓜钱是赃款要走程序的,等法院判刑之后,就会按照你们卖西瓜的数量还给你们。” 村民们听到这里全都欢呼了起来,谢天谢地他们的西瓜钱总算保住了,他们从昨天到今天都纠结得睡不着觉也吃不下饭,现在狂喜过后反而从心里面生出一股子愧疚,要不是他们自个儿贪小便宜,也不会被姓王的骗子骗走了西瓜,结果兜兜转转还不是只能拿到五毛钱的卖价,还要等到法院判决之后才能拿得到手,还不如当初就让村长卖了呢。 其中一个年长的村民就说:“村长,是我们对不住你啊,你当时就跟我说了那个王老板是个骗子,我咋就见鬼了不肯相信呢?都怪我太蠢太贪心了,你跟村里的干部都是好的,这次要不是有你们帮忙,咱们的钱也没这么快追回来呀,唉,吃了这次亏,以后咱们可要多长个心眼了,人蠢不要紧,就怕蠢还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有你们干部帮我们把关,以后你们说啥我都相信,再不能这么犯蠢了。” 冯益民心里有些安慰吧,但他也不肯把话说得太满:“老叔,人都没有前后眼,以后多注意着些也就是了,村里的干部也不能时时都帮你们盯着,你刚才说的对,大家都要多长个心眼儿,现在改革开放了,外面的人为了钱,啥事儿都干得出来,我们村干部也是难做啊,好在这次大家都没啥损失,都可以安心回家待着了。” 冯益民回到家里,家里的人也很好奇地向他打探,冯益民就把事情的经过都跟他们说了,最后还很嘲讽地说:“这帮骗子连谎话都编不圆,居然说那些钱袋子放在地上就拿不起来了,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冯家的几个大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小娃娃们也跟着笑起来,萌萌笑着笑着还拍起了小手儿说:“坏人,打打打。” 冯老太就很骄傲地指着萌萌说:“你看咱们萌萌都知道要打坏人了,这帮骗子做的坏事儿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要不咋就让他们的钱袋子不能动了呢?” 冯老头摸着下巴幸灾乐祸地说:“咱们村的冯大富确实坏,你不是说牛家村也被抓走了八个么?还有那个姓王的竟然就是隔壁公社的人,他们犯了这么大的案子,我看他牛兴盛这次要咋办?一个村子出了八个人犯,上面来考核他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这王八蛋啥时候被撤了职,那才叫一个开心呢。” 牛兴盛这人不光在牛家村霸道,就连桃源村的人都听说过他的德性,冯老太就很不喜欢他,她撇着嘴说得忒嫌弃了:“你管他这种人干啥?他以前做过那么多坏事儿,老天爷迟早也要来收拾他的,你就等着看吧,别操这份闲心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多赚两个钱呢,萌萌你说是不是啊?” 萌萌的大眼儿顽皮地眨巴着,使劲地点着小脑袋说:“嗯嗯就是就是。” 第054章 桃源村的风景就像美酒越陈越香, 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城里人听说了这里的美景, 这段时间只要到了周末,就陆陆续续有小股的游客进村来旅游,到了国庆节三天假期,桃源村更是迎来了旅游的高峰。 最先到来的是五七机械厂的员工, 然后是铁路局的离退休干部,最后就连教育局的领导也来凑热闹,当然也免不了慕名而来的省城市民。 这么多游客同时涌进了桃源村,可把村民们乐得要发疯, 这些游客可都是带着钱来的呀, 村民们都使出了浑身的解数, 把游客都带回了家里选房子, 由于人数实在太多,差点儿连房子都不够居住了, 这下可咋办才好?人家游客专程从省城里跑来你桃源村旅游,总不能让人家晚上没地方睡觉吧,村里的人赶紧把自家的房间都腾出来让给游客, 自家人都搬到偏房里去居住,就这样左腾一间,右腾一间, 总算把游客们都给安置妥当了。 住的问题是解决了,但吃饭的问题还挺难办,不过这也难不倒村里的人, 他们很早以前就种了很多青菜和瓜果,家里又养了许多鸡鸭鹅,游客们想吃啥就随便挑,挑中了现宰现吃,图的就是一个新鲜。 游客们要是想喝饮料了,新鲜的椰子管够,这次还多了一样稀罕水果,那就是西瓜。自从发生了骗子的事儿,村里的干部又帮忙联络了好几个单子,村民们把西瓜都卖得差不多了,剩下来的西瓜原本打算留给自家人吃,现在游客来了还吃啥吃呀,当然是要卖给游客们吃了。 可是这些东西都还远远不够,游客们到了海边就是要吃海鲜的,村民就算放再多的篓子,抓到的螃蟹海虾贝壳啥的也只够游客们塞牙缝,所以村里的人经过商量,最终一致决定要连夜去出海捕捞碰碰运气,要是能像上次那样捞到大鱼群,卖给游客都能赚到不少钱呢。 半夜时分,全村的男人都出动了,就连十五六岁的大小伙子都跟着一起去,冯老头也想跟着一块去。 冯老太看着她家老头子在那里兴冲冲地穿衣服,就有些不放心地说:“老头子,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吧?咱们家现在也不缺这点钱了,你这半年做生意还不够辛苦么?咱就不去遭这个罪了吧?” 冯老头笑着安慰她说:“渔民不出海那还叫渔民么?咱们家再有钱也不能忘了本,再说了,蚊子再小它也是肉哇,咱们家出两个壮劳力,到时候就能多分一点儿,就算不卖给游客,留给自家吃也是好的,你放心吧,我身体倍儿棒,自从我当了个体户,我是干啥都充满了力气,以前还有些腰酸腿痛的小毛小病,嘿嘿现在全都没了,果然做人还是要经常折腾才能没病没灾。” 村里的男人都去出海了,女人们在第二天早上也带着好奇的游客去赶海,冯老太看不上赶海的那点子收入,她家这次也没招待多少游客,还是周处长的亲戚王同志带来了两户人家,他们已经自己跑出去玩了,冯老太干脆带着大儿媳妇来到小卖部帮忙,最近小卖部的生意实在太好了,光靠她自个儿压根忙不过来,而萌萌和哥哥们都跑到海边凑起了热闹。 他们这群小孩儿本身没啥稀奇,但跟在他们身边的虎子可就稀罕了,这群城里来的游客瞬间都被吓到了,他们尖叫着刚要开始逃窜,旁边的村民赶紧把他们拉回来解释,村里已经统一好了口径,对虎子的来历只说是山上的普通动物,反正龙岭那么大,游客们也不可能自个儿跑进去里面探寻,还不是村民说啥就相信啥。 一个村民这么说他们或许还不信,但每一个村民都这么说,游客们也不由得相信了,再加上虎子也很会演戏,它装出一副乖巧讨喜的模样,还会在沙滩上卖萌打滚,也不排斥小娃娃们靠近它,游客们很快就由恐惧变成了欢喜,围着它不停地瞧稀奇,虎子这样的动物可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可不就怎么瞧怎么稀奇么? 小金也跟着娃娃们一起来了,它飞在天上刚开始并没有引起别人的关注,等它在海上转了一圈,嘴里叼着一条肥硕的大鱼飞回来,精准地丢在萌萌的大竹筐里,可就显得非同寻常了,哟呵,这么雄壮的老鹰可不能经常见到,瞧它那闪烁的金褐色羽毛,还有那金黄色的爪子和利喙,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那么的威风凛凛,偏偏这样的老鹰竟然是家养的动物,瞧它跟那个小女娃多么亲昵,还知道给小主人叼鱼回来,哎呀呀又叼回来一条。 游客们就跟那没见过世面的人一样,觉得这桃源村哪里都很好玩,就比如早上来赶海,他们就从没体验过,这看似平静的海边滩涂,下面竟然隐藏着那么多神奇的小动物,螃蟹蛏子小海螺这都不算稀奇,有些运气好的游客甚至还能挖到带子螺,也有些人挖到了海蛎子,可把他们给开心坏了,这些海鲜别看小,可架不住它们很好吃呀,游客们昨天晚上已经在村民家里吃到腌制的了,这些新鲜的小海货肯定更加好吃。 海滩上活跃着游客们的身影,他们从村民家里带来的都是小竹篓小藤篮啥的,忙活了好半天也没装满,老冯家的几个娃娃就不同了,萌萌和哥哥们带来的都是大竹筐,一个就能装二三十斤重的海鲜,这么大的竹筐他们没过多久就装满了,这些当然都是萌萌的功劳,只要她愿意,往往一铲子铲进泥沙里,下面都是一窝一窝的小海鲜,捡都捡不完,他们闭上眼睛只管往竹筐里铲就是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小金也从海上抓回来五六条鱼,转眼间就填满了一个大竹筐。 他们这么惊人的收获,让游客们看见了老羡慕了,就有那没啥收获的游客围上来说:“小朋友,你们这些海鲜卖不卖呀?” 小娃娃们先是一愣,然后立马就在心里琢磨开了,这又是一桩大好买卖呀,大娃就把弟弟妹妹们搂在一起,头挨着头地嘀嘀咕咕:“咱们这么多海鲜呢,反正也吃不完,不如卖给他们赚点零花钱,也省得咱们费力气拉回家里去,你们看咋样?” 听见了零花钱,小娃娃们都拼命地点着小脑袋,这赚的都是他们的私房钱呀,就连萌萌这么小的小不点儿都明白私房钱的重要性,更别说几个哥哥了,尤其是睿哥儿,他那小脑袋点得特别用力,还跟大家提议说:“咱们也没秤,就让他们自个儿用篓子装,嗯让我想想啊,一篓子就卖一块钱,一条鱼就卖两块钱,你们看咋样?” “嗯我看挺好,就按你说的价钱卖。”小娃娃们都觉得这价钱挺合适,全都点头同意了。 站在他们面前的游客早就听见了他们的悄悄话,心里都被这群小娃娃逗乐了,蹲下来笑眯眯地说:“怎么样?你们商量好了没有?你们家的海鲜想怎么卖?” 大娃就站出来很有礼貌地说:“阿姨,小海鲜一篓子一块钱,鱼一条卖两块钱,你看中了就随便挑,自己用篓子装,只要给我们钱就行。” 那女游客特别乐呵地逗着他们说:“哎呦这么大方啊,你就不怕我一篓子给你装得满满的,那你们不就吃亏了么?” 大娃哈哈笑着很爽快地说:“没事儿阿姨,你要能装你尽管装,咱桃源村的人不计较这些。” 这话让旁边的游客也稀罕起来,也跟着走上前来说:“这些小娃娃厉害了,这么小的人儿就这么会做生意了,那行,我也来给你们捧捧场,这条鱼我要了。” 小娃娃们不光长得可爱,说起话来还非常有趣,小海鲜又卖得特别便宜,这帮游客也乐意来捧场,总共七八个竹筐,最后竟然被他们你一篓我一篓都分光了,而小娃娃们也尽赚了三十多块钱,每个人都能分到三四块钱呢,一下子就比村里的大部分娃娃都富有了,可把他们羡慕得够呛。 海潮刚刚涌上来,村里的男人们也驾驶着海船回来了,还是岸上的游客最先发现的,他们远远地就看见了船上一堆一堆的鱼,都快堆成小山了都,还不停地发出亮闪闪的银白色光芒,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尤其刺眼,这是遇上大丰收了呀。 那些游客就站在海滩上蹦跳着欢呼:“你们快看那是什么?他们村出海回来了,我们快跟过去看看。” 游客们呼啦啦地都围上来了,等船到了海边,他们还跳到海里帮忙把船拉上岸,这才看清楚了那船上的鱼,瞬间就惊呼着说:“我的老天爷,这鱼也太多了吧?每一条还都这么大,你们是遇到大鱼群了吗?” 船上的渔民欢快地说:“哈哈哈哈可不是嘛,我们今天运气好,刚到远海就看见海面上都是泡泡,有经验的渔民都知道,这是遇上大鱼群迁徙了,我们当场就下网去捞,忙活了大半夜总算捞到了这么多,你们这些游客有口福了,这鱼在我们这儿很有名的,那味道可香可好吃了,你们今天都敞开了肚子吃,吃不完我们就做成鱼干给你们带回去,保管让你们个个都满意。” 这些话当然是他们在船上就商量好了的,他们捞到了这么多鱼,这些游客就是现成的客户,必须把鱼都给推销出去,狠狠地赚它一笔。 村民的小心思当然瞒不过游客,说实话他们也不介意呀,他们来到村里就是为了吃好喝好,更何况这里的海鲜还比外面便宜多了,他们巴不得吃多一点呢。 游客们听到消息,都纷纷跑来凑热闹,很快海滩上就密密麻麻到处挤满了游客,他们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大丰收,一个两个都稀罕得不得了,看到村民都在那里忙活着搬运,他们也很好奇地凑上去帮忙,还把这当做是难得的体验。 当天中午,桃源村的上空就飘荡起了海鱼的鲜香味儿,全村家家户户的厨房里都在做鱼,老冯家当然也不例外,他们家出了两个劳动力,分到的鱼就有不老少,这么多鱼肯定要变着花样吃,不管是蒸啊煮啊煎啊炸啊样样都给它招呼上,最终在堂屋里摆满了好几桌子。 游客们刚围上来就夸奖开了:“老太太,你家的生活真不错呀,这么大的院子住着,这么大的西瓜吃着,还有这么多鱼呀肉呀瓜呀菜呀,你让我们这帮城里人都快要羡慕死了。” 冯老太掩住嘴笑得还挺谦虚地说:“哪里哪里?咱们乡下地方也就这点方便了,这样的好东西我们平日里也不舍得吃,这不你们游客来了,我们也跟着一起开开荤,你们都坐下来尝尝,这白米饭都是今年刚收下来的新米,鸡鸭也是早上刚宰的,椰子西瓜都是刚摘下来的,全是我们村民自己种的,保证又新鲜又好吃,你们尽管多吃一点儿,不够的话厨房里还有呢。” 第055章 在这个炎热的午后, 本该静谧的桃源村却传来游客们的嬉闹声,在村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他们的足迹, 更多的游客已经跑到沙滩上去游泳晒太阳了。 这片月牙形的白色沙滩,到处都是游客们的身影,他们有的坐在蒲叶棚子底下聊天,有的直接躺在了沙滩上晒太阳, 有的已经跳到了海里游泳,人数实在太多,让这片海水就像下饺子似的,随处都能听见游客们欢快的笑声。 老冯家的小卖部可算是迎来了收获的喜悦, 店里那么多泳装几乎全部卖完了, 冯老太把剩下的一点库存也挂上去, 没过多久又卖完了, 那些来晚了的游客只能看着空荡荡的展柜扼腕叹息,早知道的话他们昨天就应该买上一套, 现在他们就可以穿着泳衣跑到海里浪了,男人和小孩还没多大所谓,毕竟他们随便穿个大裤衩也能下海游泳, 大姑娘和小媳妇就不能这么随意了,她们穿着的确良衬衣刚下到海里就会变成透明的了,那可不太雅观, 只能待在岸上眼巴巴地看着别人游泳。 萌萌瞧见那么多人都去游泳了,她也特别眼馋,在小卖部里扭着小身子软磨硬泡, 拉着她奶奶的手摇了又摇,用甜死人不偿命的声儿撒着娇:“奶奶,我要去游游嘛,让我去吧去吧去吧。” 起初冯老太还不太同意,但萌萌又是鼓脸颊,又是嘟小嘴,还用渴望的小眼神巴巴地望着她,看着就特别招人疼,冯老太心里也软成了一滩水,点着她的额头就嗔怪起来:“我还不知道你?你就是想去玩水对吧?我让你哥哥带你去,你就在岸边那块玩一玩就好了,乖宝儿,可别去海里游太远了,你还小呢。” 冯老太给萌萌换上了一套漂亮的小泳衣,上衣是可爱的背心款式,下衣是层层叠叠的小裤裙,还印着很多花花绿绿的俏皮图案,衬得萌萌的小胳膊小腿儿格外白嫩,冯老太还很不放心地给她套上了一个小救生圈,这才让家里的小男娃们带着萌萌去了海边。 小男娃们也都穿着小泳裤,除了五娃六娃身上还挂着游泳圈,其他人都很潇洒地戴着蛤蟆镜,他们抬起头挺起胸簇拥着萌萌就跑到沙滩上,欢呼着冲进了海里。 萌萌一接触到海水就感觉到格外的舒服,她像一条灵巧的小鱼儿晃动着小脚丫子,就带动她的小身子飘荡在海面之上,她的两条小胖胳膊撑在游泳圈的边缘,顽皮地划拉着海水,咯咯咯笑得特别欢快。 睿哥儿也游在她的旁边,他那微卷的小短发都被海水打湿了,湿哒哒的几缕刘海儿就贴在额头上,显得他一双明亮的眼睛特别专注,那眼神好像会发光似的,好奇地看着萌萌说:“妹妹你在笑啥?” “哈哈好玩好玩。”别看萌萌的动作轻飘飘的,她游泳的速度还挺快,她的身子就跟粘在波浪上面一样,随着波浪荡来荡去就飘到了人群的边缘,她自己撩着海水,舒展着笑脸儿,玩得可开心了。 几个哥哥现在可不敢粗心大意了,萌萌游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都不敢自己游到旁边去玩,发现她越游越远了,赶紧从四周把她包围起来,拉住她的游泳圈劝说道:“妹妹,咱不能游那么远,哥哥拉你回去。” “不嘛不嘛,我还要游游。”萌萌甩着湿哒哒的头发,她正玩得开心呢,可不想那么快就回去,她那些海里的小伙伴还在远处呼唤着她,她还想游过去跟它们一块玩耍呢,这些小伙伴她从很早以前就认识了,还从来没有见过面,萌萌也想找到机会跟它们见一见,嘻嘻那肯定很好玩。 哥哥们着急得不知道该咋办才好,大娃虎着一张脸用惊悚的语调说:“萌萌啊,大海里面有很多很多怪兽,它们都长得很大很大,嘴巴张开就跟咱们家的院子那样大,嗷呜一口就能把你这么小的娃娃给吃掉,你害不害怕?你要是害怕了,哥哥们就带你回去,乖啊跟我走。” “嘻嘻大哥骗人。”萌萌才不相信呢,那大海里她多么熟悉呀,确实是有很多大家伙,但它们都不会伤害她,因为他们是好朋友哇,它们还经常跟她讲大海那头有很多好玩的事儿,等她长大了,她也想去瞧瞧呢。 哥哥们劝不动萌萌,他们只好紧紧地跟在她的身边,还很紧张地四处张望,就怕那大海里潜伏着什么可怕的怪兽,萌萌小时候遇到的那头大怪兽,她自己可能不记得了,但哥哥们都还记得呢,要是妹妹被怪兽害了,啊,这种可能性他们想都不敢想。 哥哥们看来看去,居然还真被他们看出来一点儿蹊跷,咦,远处的海面下,为啥有一抹粉粉的颜色?那是个啥玩意儿?哎呀它游过来了! 这抹粉色在娃娃们的四周游来游去,越来越靠近海面了,周围的游客也发现了它的身影,他们使劲擦了擦眼睛也看不明白这是个啥东西,冷不丁就看见它跃出了海面,像一个逗号似的在海面上划出半个圆圈,噗通一声又掉到了海水里。 “哎哟喂这是海豚吗?居然还是粉红色的海豚!” 离得近的游客已经看清楚了,那个漂亮的粉红色动物确实是一头海豚,它长得跟成年人差不多大小,通身都是粉色的没有一丝杂色,就连它那尖尖的吻部也是粉色,这颜色倒是稀罕,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粉红色的海豚呢,也不对,他们连正常的海豚都没见过几只,有些人甚至还不知道海豚就长这个样儿。 游客们都沸腾了,大家都拼了命地想往这边游过来,好瞧一瞧这头稀罕的粉色动物,不过这头海豚只在萌萌的身边游来游去,游客们要是离得太近了,它立刻就沉到了水底让他们够不着,逼得游客们只能远远地看着,它这才从海里跳出来,就落在小男娃们的包围圈里,溅得他们满头满脸都是水,小男娃们谁也顾不上去擦脸,他们都瞪大了双眼,惊奇地盯着这头可爱的动物。 “哇,真的是粉色的耶,好好好漂亮哦。”五娃很没有见识地发出赞叹声,他伸出小手儿想上去摸一摸却又不太敢,那张小脸蛋已经笑得跟小傻子一样了。 其他几个小男娃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头海豚来得太突然了,他们刚才还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却感觉到了无限的惊喜,尤其是那粉红海豚还很亲昵地用吻部蹭了蹭他们,滑溜溜地特别痒,让他们一个个都兴奋得傻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萌萌也咧着小嘴儿笑得特别开心,她那脸颊上的两个小酒窝都深深地陷进去了,她冲着粉红色的海豚招了招小手儿,它就乖乖地游过来了。 这头海豚身上只有一个地方是不同颜色的,就是它那双黑黝黝的眼珠子,在一身粉皮的衬托下更加显得灵动,它温顺地蹭了蹭萌萌的小胳膊小腿儿,萌萌也对着它又是搂抱又是抚摸,一点儿也不见外,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她银铃般的欢笑声。 这头海豚还对萌萌的小游泳圈特别好奇,它把吻部串进去往上面一扯,那个游泳圈瞬间就戴到它自己头上去了。它拿到了这个游泳圈,就好像得到了最心爱的礼物似的,稀罕得不得了,它不停地把这个游泳圈顶出水面,像个贪玩的小孩儿一样疯玩起来,让围观的游客更加震惊了。 游客们欣赏着海豚,嘴里还发出“哇哦”的惊叹声,动静闹得还挺大,把沙滩上的游客和村民们都给惊住了,他们刚开始还以为出了啥事儿了,没想到等他们定睛望过去,竟然瞧见了一头粉红色的海豚在那里顶着游泳圈玩,这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哇。 沙滩上的游客都用手搭起凉棚架在额头上,眯起眼睛使劲地盯着海面,嘴里都啧啧啧地赞叹开了:“这海豚真是神了,我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见到粉红色的海豚,居然还这么亲人,你们看它跟那群小孩儿玩得多好,这不会是从公园里偷跑出来的吧?” 站在他旁边的游客就有些不屑地说:“你这不是在瞎扯淡么?什么样的公园有这样的海豚啊?这肯定是还没被发现的新品种,哇,没想到这山旮旯的地方竟然有这么稀罕的动物。” 这话让旁边一个村民听见了,他那眼珠子就滴溜溜地乱转起来,嘴里嘿嘿地笑着说:“粉红色的海豚有啥好稀奇的?白色的我们都见过呢,咱们村里这一片海水啊,里面海豚多得是,经常能看到它们一群一群地跑出来玩,不然你以为那些小娃娃为啥跟它那么熟?这肯定就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嘛,他们的感情好着呢。你们要是喜欢看海豚,来我们桃源村就来对了,我们这里啥都没有,就海豚最多,什么黑色绿色蓝色粉色白色的呀,总之你们要啥颜色都有。我实话告诉你们吧,你们现在站的这块海滩,它的真名儿就叫做那啥,哦对对对就叫海豚湾,就是因为这里的海豚实在太多了,所以才起了这个名儿。” 这个村民吹起牛皮来简直不打草稿,他鬼话连篇全是瞎编的,也不管游客们相不相信,反正他自己是相信了,粉红色的海豚都被他给看见了,那其他颜色的海豚在大海里面肯定还有嘛,它们能来第一次,就能够来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只要以后还有游客看见,那海豚湾这个名头就算是坐实了,游客们出去外面一传说,那不就能吸引到更多游客来村里旅游么?他家里嘛嘿嘿,也能跟着多赚一点儿钱。 村民们别看长得淳朴老实,其实花花心思一点儿也不比城里人少,仗着他们那老实本分的长相,他们吹起牛皮来更是让人相信,不光一个村民这么说,旁边的其他村民反应过来,也纷纷开始帮腔,都快要把他们村里这块海滩吹得天花乱坠了,还越说越夸张,把游客们都给忽悠瘸了,还真相信了这里就是海豚湾。 在大海里发现了粉红海豚的消息,把这帮游客的热情彻底点燃了,他们见天儿地就守着沙滩上,时时刻刻翘首盼望着粉红海豚能够再出来给他们看看,那头海豚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这几天还真就逗留在这片海域里不走了,只要萌萌从小卖部里跑出来玩,它准要窜出海面一连跳跃好几下,才能表示出它欢快的心情,也让游客们切切实实地瞧了个稀奇。 游客们还总琢磨着要去靠近它,刚开始他们还离得很远,那头海豚掉头就跑掉了,后来游客们也学聪明了,知道要拿几尾新鲜的小海鱼去引诱它,慢慢地它就肯游过来玩了,有时候吃得高兴了,还愿意让别人摸它一下,可把游客们惊喜地呀,只觉得再没有比桃源村更加好玩的地方了。 游客们玩闹了整整三天,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个小村子,他们来的时候都是简简单单一两个包裹,走的时候却带走了大包小包,不光买了许多村里的特产,也带走了对桃源村的美好记忆和神奇的传说。 送走了游客,村民们终于可以静下心来盘点收入了,他们家家户户这次都招待了游客,光是吃啊住啊就赚到了不老少,还有那么多出售特产的收入,有些游客甚至连家里花生米和红糖都不肯放过,这些东西在村民们眼里并不稀奇,但在城里人看来却是难得的好东西,他们平时在省城里,必须要用票再加上钱才能够买得到,现在他们既省了钱也省了票,就买到了刚收下来的新鲜花生和红糖,他们自己也很满意,村里的人就更是满意了。 这么一通算下来,他们这三天招待游客就赚大发了,多的能赚到一两百块钱,最少的也有好几十块钱,这可比他们辛辛苦苦去种田划算多了。 有些村民家里今年压根就没有种稻谷,前些日子交公粮,他们出去山外跑一趟,只需要花十几块钱就能买到一百斤大米,花上几十块钱就能把公粮都给交齐了,省下来的时间和精力都可以用来种西瓜和招待游客,随便怎么着都比种田强太多,特别是招待游客,那才是轻轻松松就能赚到大钱的好活计,村民们现在可欢迎游客了,也对村里的环境更加在意,要不是有祖宗留下来的这片美景,他们村就算有再多的能耐,也吸引不了游客们的眼光啊,他们听多了游客的评价,也明白了这片美景到底有多么难得,据说有很多风景区都比不过他们桃源村呢,能够生活在这样美丽的地方,他们想想都觉得骄傲。 村里的人高兴,老冯家的人就更加高兴了,虽然他们家招待的游客不多,但架不住他们家有个小卖部呀,那才是赚钱的大头呢,光卖冰汽水就赚到了一百多块钱,再把其他的稀罕商品卖给游客,就赚到了大好几千,把冯老太兴奋地呀,数着钱都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儿。 家里的钱实在是太多了,多到都没有地方可以藏了,冯老太就和她家老头子商量,俩人都决定要找个时间去省城里把钱存进银行。 第056章 既然决定要去银行里存钱, 冯老太就把家里的钱都拿出来盘点盘点,看着床上那么多捆钞票, 她的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满意,那眼角眉梢的笑意压都压不住,摸着那些钱就在那里感慨:“咱们老冯家自打萌萌出生以后,这财运可算是起来了, 前前后后就赚到了十一万多,老头子你说得对,咱们萌萌就是个有福气的娃娃,这么多钱呢, 咱全都要存进银行里么?” 冯老头坐在床沿边上, 用手指头敲击着膝盖想了好半响才说:“留下三万块钱用来进货, 剩下八万块钱存起来, 这些钱益民跟他媳妇儿也有份,我看要不这样吧, 给咱们萌萌存六万,再给大娃二娃每个人存一万也就是了,待会儿我就去跟他们说说。” 等到晚上全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 冯老头就装作很随意的样子说:“益民啊,爸要跟你说一件事儿,家里现在有八万块钱要拿去存银行, 这钱都是卖货和卖瓜得来的,我们就想着给萌萌存六万,再给大娃二娃每人存上一万, 你们两个有没有意见?” 冯益民和苏婉对看了一眼,家里有钱他们也都是知道的,他们两公婆当然没啥意见了,按照他们乡下人的想法,赚钱不都是为了后代么? 冯益民看了看自家的两个小男娃,还很认真地建议说:“爸,这钱给萌萌存进银行,我是没有意见的,不过大娃二娃还这么小,又都是男孩子,你以前不都说要让他们自个儿奋斗么?我看这些钱就别给他们分了吧,都存给萌萌算了。” 冯老头却没有答应,他还笑得挺乐呵地说:“萌萌是咱们老冯家的孙女儿,大娃二娃也是老冯家的孙子,他们两个还都是萌萌最亲的哥哥,等萌萌将来长大了,他俩要是有出息,咱们萌萌也能跟着沾点儿光,娘家人有本事,萌萌出去外面才不会被人欺负,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冯家老两口办起事情都很有效率,第二天早上他们就收拾出两个超大的书包,里面沉甸甸的装满了钞票,大娃吃完早饭就去学校里读书了,老两口一人骑着一辆自行车,把萌萌和二娃也带去了省城。 二娃这个没见识的,这还是他第一次来省城呢,看哪儿都觉得特别稀奇,嘴里哇哇哇地就惊叹开了:“爷爷你快看呐,前面那栋楼咋就那么高呢?还有这城里的路咋就这么宽呢?这里的人好多啊,还都有自行车,不过咱们家也有了嘿嘿,爷爷你看你看,那前面还有公安,你看他手里还拿着根棍子,就站在大马路上挥舞,看着也忒威风了,啧啧啧啧,等我长大了,要是也能像他那么威风就好了。” 冯老头心里的嫌弃劲儿那就别提了,被他家小孙子噎得不住翻白眼儿,最后忍无可忍地说:“我说你这臭小子,你就不能长点儿志气?你长大以后干点啥不好,非学人家在大马路上当交警?天天太阳晒着雨水打着多辛苦啊,拿的工资比你爸当个村长还不如呢,你看看前面那辆小汽车,你咋不学学人家当大干部,将来坐上这种小汽车呢?” 二娃呆呆地瞅着那辆飞驰而过的小汽车,在心里面又是心动又是艳羡,却沮丧地垂着小肩膀说:“爷爷啊,我哪有这种能耐呀?咱爸当个村长只能骑自行车,那公社书记我见过,他也只能骑自行车,这干部得有多大,才能开得起小汽车呀?” 冯老头都快要被他的蠢样子给逗乐了,要不是他担心张开嘴巴会吃到灰尘,他都要停下车子来好好地笑他一笑,嘴上就先埋汰开了:“你这个傻小子,你看人家城里的楼很高是吧?城里的路也很宽是吧?城里的人还很多对吧?我告诉你,那是你没去过人家广州,广州那边比这楼高、比这路宽、比这人多的地方还多得是。要是再往南边走一点儿,去到人家香港,那家伙比广州还要有钱一千倍一万倍,总之非常非常有钱就是了。你爷爷我也没有去过,等将来有机会了,我再带你去好好见识见识,你这才哪儿跟哪儿呢,就这么没志气了?你就算当不成大领导,你学学人家南方人当个大老板,照样开得起小汽车。” 二娃被他爷爷说的话惊住了,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比省城更加有钱的地方么?他小小的心灵里压根想不出来那会是个什么样儿,只从心里面生出一股子向往,恨不得马上就能到他爷爷所说的广州和香港去瞧一瞧呢,他一路呆呆愣愣地想着小心事,就这么被他爷爷带到了省城的中国银行。 冯老头把车子停下来锁好,发现他家小孙子还坐在车子后面,那小模样傻愣愣的,就伸出手把他抱下来放在了地上,踢了踢他的屁股催促说:“你还愣在这里干啥?快跟爷爷进去呀,你奶带着你妹妹都走到前面去了,咱们也快点跟上去。” 萌萌走在前面听见了,还回过头来鼓起脸吐出舌头:“略略略~二哥快来呀。” 他们来到银行的时间不早不晚,银行里还有好些人在排队,冯家人找了一处人最少的地方就排上去了,正在大厅里巡逻的保安瞧见他们的穿着,在心里琢磨了老半天才走上去说:“你们是华侨同志么?来我们银行要办什么业务啊?” 冯家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误认为是华侨了,也没觉得有啥,冯老太瞅了瞅旁边的人,压低了嗓音说:“同志,我们几个不是华侨,我们是来存钱的,你瞧见我这胸前挂的书包没有?这就是我们家要存的钱,你问这些干啥?” 这个保安打量着他们的气度也觉得不是普通人,再看到他们胸前的两个,就算里面装的都是毛票,那也有不老少钱了,想起了银行最近的任务,他就笑得有些热情地说:“是这样的,我看你们都是老人和小孩,在这里排队多辛苦呀,我去跟前面的同事说说,让他们腾出一个窗口来给你们优先办理。” 有这么好的事儿,冯老太当然愿意了,她笑得特别和蔼可亲地说:“真是谢谢你了同志,那你就帮我们去说说呗,要是不行就算了,别让你们那些同事为难。” 冯老太这番做派,倒让保安对她高看了一看,他在银行里呆久了,啥样的人都见过,这要是普通的小市民,那是恨不得多占一点儿便宜才好的,哪里还能够说出这么大方得体的话来呀,没说的,这肯定就是个大客户没跑了。 他很殷勤地跑到前面去沟通了一会儿,很快就给冯家人腾出了一个专门的位置,来给他们办理业务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她笑得还挺热情地说:“老太太,你们要办理什么业务?” 冯老太乐呵呵地把那两个的拉链拉下来,把开口对着柜台里面说:“同志,我们要存钱呐,这些钱一共八万,都存在我家三个孙子孙女的名头上,户口本我都带来了,你还需要啥证件你就跟我说。” 那柜员看到这么多钱的时候,还有些惊讶,这年头能拿得出这么多钱的人可不多见,万元户都还是一个传说中的名词呢,没想到在现实中竟然就碰见了一个,不,还是好几个,听这老太太话里的意思,竟然是要给她家的孙子孙女存钱,啧啧啧,这人也太有钱了,随随便便就给自家的小孩儿存这么多。 柜台里还有好些个柜员,他们也都瞄到了这边的动静,要不是他们手头上还有客户,他们都恨不得跑过来围观围观,活生生的万元户而且还是好几个,就算是在他们中国银行,也没开过这么有钱的个人账户。 柜员很客气地跟他们收了户口本和介绍信,手上就刷刷刷地开始点钱,她这点钱的功夫肯定也是练过的,那动作快得连冯老太都看不清楚了,只知道她十只手指头都在那里翻飞,那一捆一捆砖头大小的钞票,不一会儿就全都点好了。 女柜员把钱都清点过后,又噼里啪啦地敲起了算盘,最后她抬起头来微笑着说:“老太太,你这钱一共是八万块钱整,跟你确定一下你要存给冯雨萌六万,给冯晓东和冯晓西每人存一万对吗?”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没错,你这同志手脚真利索,怪不得能够在这大银行里数钱呢,你帮我们开三张存折,就存这个数。” 柜员的手脚还真的特别利索,不一会儿又给办好了,递给了冯老太三本红彤彤的存折,她这才笑盈盈地说:“老太太,你这钱存在活期里,一年的利率也不过就是一厘八,国家现在有一个非常好的产品就是国库券,你存十年,每年的利息就有四厘,存一万块钱一年就能拿到480块钱的回报,八万块钱存十年,到期就能拿到38400块钱的纯利息,可不比你存在活期里划算多了么?这国库券呐,它是由国家打了包票的,保证到期之后就给你们付钱,你们想想看这是多么好的事儿,你家的孙子孙女还这么小,给他们存上十年,这八万块钱就变成十一万八千四百了,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最好买上一些。” 冯老太从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产品,她问清楚之后就拉着她家老头子,两个人头对着头咬起了耳朵:“老头子,这利息听上去好像还挺多的,一万块钱存一年就是480,存十年就是4800,好家伙这都可以买到四万好几千斤的大米了,要是一下子存八万,哎呦喂我都已经算不过来了,反正够咱们萌萌吃一辈子的了,你说咱要不都买成国库券算了?刚才那柜员也说了,这是国家今年刚发的,以前都还没有呢,你觉得这玩意到底咋样?” 冯老头紧紧地皱着眉头有些迟疑地说:“听上去是不错,可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呢,你想啊,三万八千块钱的利润,咱们家随便拿一万块钱去到南方进货也就赚回来了,现在白白存在银行里十年都不能动,我们又不是傻的,这玩意儿我看不靠谱,有这闲工夫我还不如多到南方进点儿货呢。” 冯老太思量过后也有些警醒,她是过日子的人,最清楚柴米油盐的价钱变化了,忍不住就开始比较起来:“老头子,我记得咱们年轻那会儿,一百斤大米也不过就是六七块钱的事儿,但是现在你再看,那大米的价钱都已经涨到十几块了,等咱们萌萌长大了,还不知道它要涨到多少去呢,三万多块钱也买不了那么多大米了,这钱是越放越不值钱呐,放在那里不动就是最亏本的。唉,咱们先存到银行里图个心安,等咱们再找到啥好路子,一定要从银行里把钱拿回来。” 冯老头点了点头非常赞赏地说:“老婆子你心里明白,就得按照你说的这么办,那咱们拿上东西就赶快走吧,别听他们这帮银行的人在这里瞎扯了,要是国库券真有那么好,他们自个儿咋不买呢?” 冯家老两口商量好了口径,转过身来就跟那柜员东拉西扯,反正到了最后啥也没买,揣上几本存折和证件,拎上两个空书包就走出了银行的大门。 二娃晕乎乎地走着路,他今年实岁已经五岁了,很多事情他都能明白,当然知道他爷爷奶奶给他存了一万块钱,他这才五岁呢就变成万元户了哈哈,无论咋想都觉得美滋滋,那脸上就露出了乐淘淘的傻笑模样。 冯老太看到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在想啥,才几岁的孩子他也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想法,她不放心就还叮嘱了一句:“二娃,咱们家存钱的事儿,你出去外面可不能给我说出去,不然奶奶就扒了你的皮,你记住没有?” 二娃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还死死地捂住嘴巴表示自己绝对不说。冯老太这才有些放心,她家里的几个娃娃都是嘴紧的人,也不会在外面乱传话,这点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发现二娃还在那里嘿嘿地傻笑,冯老太的脸上就露出了狼外婆般的笑意,揉了揉二娃的小脑袋瓜说:“这钱给了你,是让你长大以后用来照顾妹妹的,你可不能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妹妹,不然这些钱我可都是要收回的啊。” 二娃立马就着急了,还觉得自个儿特别冤枉,把小胸脯拍得砰砰响地保证说:“奶,萌萌是我亲妹妹,你就算不给我钱,我也要照顾妹妹,我以后赚到钱也要给妹妹花。” 冯老太这才满意地笑了,丢给他一个“你这小子挺不错”的眼神说:“好好好,这才像话。” 第057章 冯家老两口把钱都存进银行里了, 总算是解决了一桩心事儿,他们回到家中收好了存折, 冯老头就和他家老婆子商量起来:“老婆子,家里的货还剩下不老少,待会儿你再挑一些紧俏的放在小卖部里,其他的我都拿出去卖了, 争取早点儿把这批货卖完,我得赶紧再到南方去进货。” 冯老太拍了拍放存折的地方,把上面的被褥都捋平了,她心里不是很理解地转过头来说:“你这么着急干啥?我前几天去看了, 那批货还有很多呢, 留在家里慢慢卖呗。” 冯老头心里着急赚钱, 就把道理给她掰扯清楚了:“老婆子, 咱们家早点儿把货卖完,就能早点儿到南方进货, 也就能早一点赚到钱,咱们现在耽搁的时间可都是钱呐,这阵子又是收稻谷又是交公粮, 又是招待游客,总也没个闲的时候,不能再这么耽误下去了, 我明天就跟老石头去省城里卖货。” 冯老头打定了主意,果然在第二天大清早就约上了张老头,两个老头子骑着自行车带上货物, 又开始了往返省城和村里的日子,就这么过了大半个月,两家的货物也都卖得差不多了,老冯家也因此又赚到了两万多块钱,再加上之前的三万块钱存款,那就是五万多。 这笔钱冯老头也想好了用处,就跟他家老婆子商量着说:“我拿五万去进货,其他的钱就放在家里零花,我打算这次多进点儿货,啥货物紧俏我就买啥。” 冯老太听见了这么大的数目还有些吃惊,“老头子,你买那么多货物干啥?你卖得完吗你?” 冯老头的心里显然很有成算,他还挺有信心地解释说:“现在都已经是十月底了,等我回来马上就到十一月,离过年的日子也不远了。老婆子,过年那才是最好卖的时候呢,有些城里人平时舍不得买咱们的货物,到了过年他们狠狠心也要买,他们生活在城里,总不能比不上别人家不是?嘿嘿,城里人最好面子了,咱们家的货物到时候肯定很好卖。再说人家南方的贩子也要回家过年,要是进货进太少不够了咋办?咱们想再去南方进货也找不到人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冯老太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说:“确实是这个理,那咱们家带五万块钱,你知道老张家出多少不?” “比咱们家还多呢,老石头已经跟我说了,他这次要带六万块钱过去,狠狠地干他一票大的,他们家总共也就三万块卖货的钱,还有三万块卖西瓜的钱,这次准备全部都投入进去了。” “嘶!”冯老太倒抽了一口凉气,她捂住胸口有些不敢相信地说:“我滴个乖乖,真看不出来呀,这个老张家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居然就赚到了这么多钱,六万块钱这家底也算扎实了,没想到他们的胆儿还那么大,说全部拿出来就全部拿出来,咱们家虽然比他们家赚得还多吧,可咱也不敢把钱都投进去呀,啧啧啧,真没想到他们有这样的胆气。” 冯老头嘿嘿地笑着说:“可不就是张大胆么?他们家从祖上就这样,家里人丁太少了只能靠闯,别人家的男丁多得是,他们家是九代单传,个个都是独苗,不拼命奋斗的话早晚被人欺负死,你说他的胆儿能不大么?咱在这里说句老实话,老石头那人还是挺不错的,我从他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他了,他跟我这人合得来,我俩也能想到一块去,去到南方还能互相照应着些,比别人都强太多了。” “我没说他那人不好,他家里人少,就比别人家少了很多弯弯绕绕,这人的脾气呀就简单得多,你和他出去我也没啥不放心的,不过这次十一万块钱呐,光靠你们两个老头子,又要赶路又要进货,这要是有个万一,啊呸呸呸,老头子,我就是担心……” 冯老太想说出点啥来,又不敢真的说出口,就怕好的不灵坏的灵,两个老头子加起来岁数那么大了,她心里面说不担心那是假的,她可不像别人家的老婆,只知道让自家的汉子赚钱,不知道让汉子保重身体,她和她家老头子是一辈子夫妻,她不心疼他还有谁会心疼?那脸上的表情就忍不住有些担忧起来。 冯老头心里面也是暖暖的,虽说他已经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可也不妨碍他对他家老婆子的感念,有这么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关心他,比娶那些个美女天仙好太多了,忍不住就有些感动地笑着说:“老婆子,你这担心也有点儿道理,以前咱们的钱少,我随便揣在身上也没人知道,但是这次咱们家出五万,那么多钱它也没地方藏啊,必须给它装在包裹里才能带走,到了火车上那是啥样的人都有,稍微不注意还真有可能被人给偷了。” 他说到这里,又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儿,随口就琢磨开了:“对了老婆子,有一件事儿我还没跟你说呐,老二前几天来找我商量,说他家这次卖西瓜也赚到了四千块钱,这钱他打算拿着跟我到南方去进货,老二是个有心的,要是你觉得合适,我就准备把他也给带上算了,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冯老太听见这话就不乐意了,假装生气地给了他一下子,还挺凶悍地竖起眉毛说:“你这死老头子,瞧你这话说的,我又不是后娘,老二既然肯自己出本钱,也算他有志气,你也不过就是带一带他,我有啥好反对的?都是我亲生的孩子,我当然希望他们都能过上好日子了,那你把老二带上了,老三那里你打算咋办?” 冯老头掀开眼角偷摸着瞅了瞅她,就把一件很久之前的事儿说了出来:“你可能还不知道,老三很早以前就跟我说过了,不过那时候他没有本钱,我也就拒绝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想法,要是他有心跟我去南方,我当然也是愿意的,反正带谁不是带,回来之后他们赚多赚少,就要看他们自个儿的造化了,不管怎么样也比现在好,要不我明天就去问问他?” 冯老太那心思可比她家老头子灵光多了,她撇了撇嘴说得非常不屑:“你这么上赶着去他家做啥?你也不想想老三家的是个啥德性,要是像春花那样的也就算了,现在人家都不吭声,你这么眼巴巴地送上门去,倒显得是我们求着她赚钱似的,以后老三赚多赚少,人家都有话说,你别这么实心眼儿了好不?” 冯老太说出这话,倒让冯老头意外得很,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咋想的,就有些不是滋味地说:“那咱就真的不管老三了?我说凤儿,老三他那人的脑子是有点儿不好使,可他毕竟也是咱们亲生的呀,你真打算不认他了?” 冯老太腾地一下就站起来,她叉起腰伸出一根手指头使劲地戳,没好气地指责说:“好啊,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无情无义的人么?你都说了他的脑子不好使,咱们这些脑子好使的人,当然要比他多个心眼儿了,别到时候做了好事还遭人埋汰,有些人你想要对他好,就得明明白白地显摆出来,这件事儿你就别管了,等我放出风声,就算老三他自个儿不着急,他那媳妇儿也要着急的,你就等着瞧吧,我还不知道她?” 冯老太把她家三儿媳妇的脾性拿捏得很准,有一次陈红梅跟人闲聊的时候,不小心就听见她二妯娌说漏了嘴,她当场就留了个心眼儿,回到家里仔细地琢磨琢磨,又去她婆婆跟前试探,很快就明白了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她心里一下子就气上了,好哇,她大伯二伯家都商量好了要去赚钱,居然还瞒着他们家,实在是太过分了,三兄弟凭什么就单单落下她家男人?就算是死缠烂打,她也要让她家男人跟着一块去。 她回到家里就赶紧关上房门,从一个很隐秘的角落掏出一大包钱,拿出来数了又数,总共有两千八百多块钱呐,陈红梅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这钱小部分是招待游客赚的,大头却是从西瓜身上来的。 说来也奇怪,同样都是种西瓜,她大伯家里的西瓜就是要比其他村民家的西瓜大很多,产量也要多很多,她觉得肯定是她大伯家把荒地上最肥的田都给挑走了,她家四亩地也就只能赚到两千多块钱,但她大伯家有十五亩地呢,怎么算也有将近上万块钱了,真是嫉妒死她了。 不行,不能被他们比下去了,这赚钱的门道他们家也一定要参与进去。 陈红梅反复地数着那些钱,在心里面盘算起了本钱的数目,刚开始她只拿出了一千块,犹豫了一小会儿又多拿了五百,最后咬了咬牙索性拿出两千块的整数,剩下来的那八百多块钱,又被她藏回去了。 等冯老三回到家,陈红梅就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大伯家赚钱的门路你听说了没?咱爸这次要把二伯也带过去,你心里面难道就没啥想法么?” 冯老三抿着嘴闷头闷脑地说:“我也是刚知道,我二哥跟我说,他要把他们家卖西瓜的钱,都拿去跟咱爸做生意。我之前也提过这事儿,那会儿咱们家不是没有本钱么?现在咱们家也有本钱了,这门生意我看咱们也能做,等我去跟我爸好好说说,他肯定是愿意带我的,你把家里的钱都给我拿来,待会儿我就带过去给咱们爸看看,让他知道,我这次是真心想要跟着一起去赚钱的。” 陈红梅的嘴角很不屑地抽了抽,她有些肉痛地从屋子里拿出来一个土布兜,交到冯老三的手上说:“喏给你,咱们家的钱可都在这里面了,你可要给我省点儿花,出去外面别大手大脚,知道不?” 冯老三打开来瞧了瞧,那个布兜里装满了钞票,他也看不出来到底有多少,就问他家媳妇儿说:“这里面一共有多少?你数过了没有?” 陈红梅有些心虚地别开了眼睛,她嘴里嘀咕着说:“你卖西瓜不就只赚了两千块钱么?全都在这儿了。” “啥?怎么才两千块钱?我明明记得那是两千八百三十一块五毛,多出来的那八百多块钱呢?都被你吃了不成?那钱可是我亲手数过的,绝对不会错,你别想骗我,快给我拿出来。” “你这话是咋说来着?难道我还会贪了你的钱不成?” 陈红梅张开嘴巴就想辩解,刚一抬头就瞥见她家男人凶恶的眼神,仿佛恨不得吃了她似的,她心里面就先怂了,但还是强撑着镇定说:“是,咱们家里是还有八百多块,可你也不想想,你要是跟了咱爸去南方,我们母子三个人也是要生活的呀,柴米油盐样样都要花钱去买,没有钱你让我们吃啥喝啥,吃西北风么?五娃六娃可是你亲生的儿子呀,再过不了多久就要过年了,今年我还打算给他们两兄弟都做两身好看的新衣服,也要给你做两身,再给家里面置办一些新物件,反正怎么着也用不到我自个儿身上,我是无所谓啦,我吃糟糠菜都能过下去,可咱们不能苦了两个娃娃呀,留八百多块钱还是少的呢,要我说还得再加八百,我这不是看在你去南方辛苦,才给了你这么多么?” 冯老三紧紧地盯住她的眼睛,看她不躲也不闪,这才有些相信了,但还是硬着嗓音说:“你要真想把钱留着也行,不过我警告你啊,你不许把钱拿回你娘家里去,要是让我回来以后知道了,你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咱还伺候不起了。” 陈红梅丝毫没有被他影响到,还很好声好气地说:“知道了知道了,你看我都多久没有回去了,我现在算是想通了,娘家再亲也亲不过我自个儿的儿子,反正这些钱都是留给你儿子花的,我是他们的亲妈,难道你连这个也要怀疑我?我再怎么着,也不会亏待自己的儿子啊,那这两千块钱,你还要不要了?” 冯老三这才有些欣慰地说:“拿来给我吧,我现在就去跟咱爸说说。” 陈红梅把她家男人送出了院子,她站在门口往外面张望,然后她挑起嘴角笑得有些得意,哼哼,八百多块钱当然要留给自家的儿子花一点了,剩下的刚好可以拿回娘家里去,上次她娘家兄弟来要钱没有要到,就不给她好脸色看,唉,她的兄弟都是浑人,她娘家的爹妈日子肯定也不好过,现在她有了钱,自然是要好好地孝顺孝顺他们了,这女人呐,还是要有娘家才算可靠,反正这个家是她在当,买东西到底花了多少钱,还不是靠她一张嘴去说,他冯老三知道个屁。 冯老三兴冲冲地来到了隔壁大哥家,刚好他爸吃完了饭就坐在堂屋里纳凉,他跑过去扯开那个布兜就眼巴巴地说:“爸,我上次跟你说过的事儿,你不是说我没有本钱么?现在我也有钱了,我家里卖西瓜赚到两千块,这些钱我都带来了,你看还能不能带上我一起去南方赚钱?” 冯老头往旁边瞄了瞄他家老婆子,看来他这老婆子还真的挺有办法的嘛,他家老三这就巴巴地跑来了,他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地说:“老三啊,带你去赚钱可以是可以,但你得有规矩,去到外面要听我的安排,我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别自己做主到处乱跑,也别瞎跟别人说话,那姓王的骗子你是见过的,外面像他这样的骗子还多得是,就你这脑子,别到时候被人家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听见没有?你要是能守得住规矩,我就带你一起去。” 冯老三被他爸这样当面埋汰,他心里也不介意,反正他爸他妈向来都是这个样子,他早已经习惯了,只要他爸愿意带上他赚钱就行了,他忙不迭地就答应下来了。 冯老头瞅见他这副傻样儿,禁不住又叮嘱了一句:“老三呐,咱们过几天再走,这阵子你把家里的事儿都给料理妥当了,地里该收的庄稼都给收上来,不然家里的男人走了,就凭你媳妇儿那股懒惰劲儿,到时候庄稼都给烂在地里了你还不知道呢,你先回家去吧,等你大哥家里也弄好了,我就带你去南方。” 冯老三心满意足地带着那个大布兜就回去了隔壁,陈红梅凑上来打探说:“咱爸到底咋说来着?他答应你了没?” 冯老三翻着白眼儿说:“还能咋说?那是我亲爸,他有赚钱的门路当然要带我了。” 他走到堂屋外面瞅了瞅天上的日头,走回来就吩咐说:“媳妇儿,我过几天就要走了,咱们家地里的番薯和甘蔗还没有收上来呢,你带上锄头,趁着现在天气好,先跟我去收一些,等明天后天咱们再忙活两天,也就差不多了。” 陈红梅快走两步探出头去,瞧见屋子外面明晃晃的阳光,她心里面就发憷,都说秋老虎秋老虎,这秋天的太阳啊,它跟老虎也差不多了,她家里已经有那么多钱了,那些地里的庄稼才值几个钱呀,她陈红梅就有些看不上眼了,压根不愿意在这大中午的跑出去外面晒太阳。 她立刻眯起眼睛垂下腰,做出一副虚弱的样儿说:“哎呦,我的头有些疼,我这肚子呀也有点儿疼,我看我是不行了,我得到床上去躺躺,肯定是前些日子收割稻谷伤着了。” 冯老三当然清楚他这枕边人的德性了,他可不会惯着她,黑着一张脸就吆喝起来:“你装啥装?你以为你是地主家的大小姐呀,命这么好不用干活?你不想干,难道让我一个人去干么?你看看村里有哪户人家是只有男人去收番薯的,别在这里磨磨蹭蹭了,快扛上锄头跟我走,没有那地主家小姐的命,偏有那地主家小姐的病,惯得你,我都没眼睛看了都。” 陈红梅气得个半死,没法再继续装下去了,只好拖着身子,装作有气无力的样子跟了上去,到那田里累死累活去了。 在这金秋十月,桃源村的村民都迎来了丰收的喜悦,老冯家当然也不例外,他们家有了萌萌的帮忙,今年还更加丰收呢,那地里的甘蔗长得特别好,冯老头在家里帮忙收好所有的甘蔗,还把它们全部都熬成了红糖,又把那两亩番薯也给收了,忙活好了家里的事儿,他这才带着两个儿子跟张老头去了南方。 地里的活计总算忙活完了,桃源村也进入了难得的农闲时节,不光大人们很闲,小娃娃们更加闲,除了那些还要去上学的大孩子,其他的小孩儿都很有时间,终于可以疯玩了。 这一天午后,老冯家的几个小娃娃在家里的厨房中捣鼓了好一阵子,就提着一个大竹筐来到了小卖部的后院,现场就在那里架起了炉子,垒起了土窑,做起了烧烤,烤的东西还挺丰盛,不光有烤番薯、烤玉米、烤韭菜啥的,还有窑鹿腿、窑海鱼、窑海虾等等,甚至还烤了好些个竹筒饭。 他们把洗好的大米混合着肉丁,一起装进劈开的竹筒里,等它烤熟了之后打开来,里面的米饭晶莹剔透,散发出一股竹子的清香和肉丁的喷香味儿,让小娃娃们都忍不住滋溜起口水。 大家迫不及待地把这些食物都转移到了小卖部里,冯老太已经帮他们做好了西瓜沙冰,一人一杯放在桌子上,小娃娃们坐下来就开始吃,像过节似的每个人都特别开心。 杨小娟手里端着个大海碗,就从屋子外面走进来,放下大海碗说:“他老婶儿,我在家里做多了炸丸子,想着你们家娃娃多,就给你们带来了,你们甭跟我客气啊,都夹起来尝尝。” 小娃娃们都很不客气地吃上了,冯老太也笑眯眯地吃了一颗,嘴上就夸奖着说:“光明家的,你这炸丸子做得不错嘛,是用鱼肉虾肉和白萝卜做的吧?嗯有手艺,你这颜色也炸得挺好金黄色,吃起来还瞒香的,真是谢谢你了。” 杨小娟掩着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他老婶儿,你这么说真是太客气了,我家睿哥儿经常到你家里去混吃混喝,我说了他多少次了,他那脸皮特别厚总也不肯听我的,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你家里都是厚道人也不跟我计较,说实话我才真的要感谢你呢。” 杨小娟一边说话,还一边用眼神瞪着她家儿子,没想到这小子竟然理都不理她,还在那里特别勤快地给萌萌夹炸丸子吃呢,真是一个没有眼色的傻儿子。 冯老太嘿嘿地笑着,正准备谦虚两句,忽然就听见她家小卖部的门口传来一个男声:“哟,吃得挺不错嘛。” 她循着声音望过去,门口那里杵着一个颀长的身影,他穿着绿军装站得非常笔挺,竟然是很久以前来过她家的雷干事。 第058章 冯老太记得特别清楚, 雷干事在大半年前来过他们村儿,当时他是跟着美国记者一起来的, 对外只说是服务美国记者的工作人员,但冯老太怎么看都觉得怎么不像,别以为她没有见过世面,哪有这样的服务员?人家美国记者走到哪里, 雷干事就要跟到哪里,恨不得人家上厕所都要跟在身边,但凡村里有人跟那个美国记者说话,这个雷干事总要上去问问他们到底说了啥, 总之冯老太觉得吧, 这个雷干事做事情邪门得很, 倒有点儿抓特务的意思, 人也看着冷冰冰的,那时候雷干事住在她家里, 她看见了就有点儿心里发慌,说不上来那种感觉。 她在那里愣神的功夫,雷干事已经从门口走到她的跟前, 对着她先是敬了一个军礼,然后他咧开嘴露出两排大白牙,还笑得挺有礼貌地说:“老太太好久不见你了, 你最近过得好不?看你家这生活就知道你们过得不错,你知道冯村长去了哪里不?我有点儿事情找他。” “哦你找他啊,他就在旁边那块西瓜地里干活,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叫他,雷干事你别跟我们客气啊,想吃点啥你就尽管拿,我现在就去叫我家大儿子过来。” 冯老太总觉得雷干事是做大事的人,也不敢耽误他的事情,她放下筷子连嘴都没有擦,就小跑着走出去了。 杨小娟本来已经打算走了,现在也不好意思直接离开,就坐下来很有主人样儿地招呼说:“雷干事你也坐嘛,你这是刚从山外来的吧?这天气这么热,真是辛苦你了,桌上的这些都是孩子们没事弄着吃的,你要是不嫌弃也过来尝尝。” 雷干事这人也挺有意思的,还真坐下来拿起一只烤海虾慢慢地剥着皮,瞅着萌萌说:“我记得你,你叫萌萌对吧?哎呀半年没见你长这么大了,这头上的小辫儿是谁帮你扎的?” 萌萌却不回答他,她歪着小脑袋打量了他好一会儿,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活泼的神色,好像才刚想起来一般,她拿起了面前的一串小海鱼递过去说:“吃吧,你尝尝。” “哎呦你还真记得我呀?”雷干事还真没有见过这么古灵精怪的小孩子,这么小的娃娃就这样机灵了,他爽朗地笑着接过那串小海鱼,把它横在牙齿中间一拉一扯,那鱼肉就被他完整地剔下来了,只剩下孤零零的鱼骨架还串在竹签上,他使劲地嚼了好几下子就咽下去了,也不去管那鱼肉里面有没有骨刺。 这吃鱼的功夫让小娃娃们看得都呆了,他们自个儿可不敢这样猛吃,面前的这个叔叔真是太厉害了,他们还想再看他表演吃鱼,就很殷勤地把自个儿面前的小海鱼都递过去说:“叔叔你再多吃点儿。” “不了,我已经饱了。”雷干事只丢下了这句话,就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立刻转过身去,嘴里就先哈哈哈地笑开了:“冯村长,我刚去大队找你你不在,他们跟我说到这里来准能找到你,哎呀你家里还开了这小卖部,看上去挺不错的。” 冯益民也没想到雷干事这么热情,跟他以前冷冰冰的样子可不像,他也没时间想太多,快走几步迎上去说:“欢迎雷干事来到我们村儿,这小卖部也是刚开了没多久,是我爸妈他们做点儿小本生意开着玩的,不知道雷干事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啊?” 雷干事听他那话里的意思就知道他没有说真话,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只从上衣的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绿皮信封说:“冯村长,亨利记者给你寄来了一个美国邮包,接上级的命令,你看过之后给他回一封信交给我,我帮你拿出去寄了,你现在就看吧。” 居然是美国来的邮包,这事儿倒是新鲜,瞬间就把小娃娃们的目光都吸引住了,他们也许不记得雷干事,但对那个美国记者可是印象深刻,毕竟那是他们平生见过的第一个外国人,他们齐刷刷地看向了那个绿皮信封,都想知道那里面到底装了啥。 冯益民也有些意外,他接过这个信封发现它还有点儿分量,封口已经开了,他直接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簌簌簌地厚厚一叠全是照片,只在最上面叠着一张方块状的信纸,他也顾不上去看照片了,翻开那张信纸立刻就有些吃惊地说:“这上面写的都是汉字?还都是繁体字?” 雷干事显然早有预料,他微微点了一下头,脸上也没啥表情地说:“冯村长,美国记者在信里说了,这是他的香港太太帮他写的信,他已经把你们桃源村的照片刊登出去了,这剩下来的照片就都留给你们村里的人,你写封回信简单地感谢几句就行了。” 看来这封信都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手了,眼前的这位雷干事绝对也看过,信里面肯定没啥重要的事儿,不然这封信也到不了他手里,他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就点头说:“雷干事,我这就去给他回信,你看要不跟我到大队里去,待会儿我写好了信就直接交给你。” 雷干事没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就跟着冯益民走出了小卖部,他们走了之后,冯老太和杨小娟两个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刚才那雷干事的气场实在是太吓人了,站在那里就像一座铁塔似的很有压迫感,让她们连话都不敢说了。 小娃娃们倒是没啥感想,他们欢呼着就把那叠子照片拿在手里传来传去,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见照片呢,包括萌萌也是一样,她长这么大,第一张照片就是美国记者帮她拍的,现在她拿着这些照片,看见照片中小小的自己,那张小嘴儿已经张开成了o形,伸出小手儿指着照片说:“哇,我在这里。” “给我看看。”“我也要看。”哥哥们也都抢着要去看,最后大家挤在一起看着那些照片,嘴上就惊叹开了:“咱们村里这么多人,就妹妹照得最好看,你看你看这张,还抱着虎子坐在沙滩上呢,忒好看了。” 冯老太和杨小娟也很好奇地凑过去瞧,那张照片应该是在下午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拍的,背景就是沙滩大海和天上的晚霞,萌萌那时候还很小,穿着粉红色的蓬蓬裙坐在沙滩上看落日,虎子也跟着蹲在她的身边,霞光给他们的身上都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边,看上去有说不出来的意境。 冯老太拿起这张照片就稀罕地说:“这照片拍得多好哇,真不愧是美国来的记者,把咱们萌萌拍得跟小仙女似的,比那天上的仙女还要好看一百倍,赶明儿我就去城里买个框子,把这张照片给它装起来挂到家里,时时都能看见才好呢。” 杨小娟没轮得上那张照片就去看其他的,然后她朝冯老太招了招手说:“婶儿你先别着急,这里还有好多呐,都挺好看的,哎呦还有他们几兄妹的合影,这儿还有好几张萌萌和我家睿哥儿一起拍的,你还真别说,他们两个小娃儿站在一块,就跟那年画上的福娃娃一样。” “是嘛?给我看看,哈哈还真是,这是在我家围墙边上拍的,这两个小娃娃咋就长得这么好看呢?这样一比较我家的其他孙子都像是妖怪似的,也忒埋汰了,不过还是我家萌萌长得最好,睿哥儿都比她不过,嗯,我家萌萌就是最好看的。” 冯老太拿着那几张合影瞅了又瞅,最后得出结论就是他们家萌萌最好看,谁也比不上,她心里的得意劲那就别提了。 “冯奶奶,给我也看看呗。”睿哥儿刚才拿到照片还没来得及看呢,就被他妈抢走了,紧接着又被萌萌她奶抢走了,他自己都还没看见了,心里急得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特别着急发慌地想要看上一眼。 冯老太把那几张照片都拍在他手上说:“给你,我再看看其他的。” 睿哥儿拿着这些照片就开始欣赏起来,他啥也没去看就看萌萌,哇,萌萌长得真是太可爱了,咋就有这么可爱的人呢,简直是全世界最好看的人了,照片上他站在萌萌的旁边,就好像大哥哥一样保护着她,这种感觉实在太好了,他以后也要这么干。 睿哥儿盯着这些照片越想越美,忍不住把它们都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从心里面生出一股子小小男子汉的气概来。 这些照片除了老冯家的人,还有很多是其他的村民,等雷干事离开了他们村儿,这些照片也给到了村民的手里,一时之间全村都轰动了。 他们最震惊的还不是照片,而是村长告诉他们,那个美国记者亨利竟然真的把他们村的照片刊登出去了,就刊登在那外国人的杂志上,听说还有他们村民的照片也在那上面呢,我滴个老天爷哟,那不就是说他们自个儿也出名出到外国去了么?说不定全世界的人都看见过他们呢,这是多么光荣的事情啊,简直八百辈子都没这么光荣过。 激动的村民把冯益民都给包围住了,就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说:“村长,你看见那杂志长啥样子了吗?”“是不是就跟那报纸一样?”“村长,你在上面看到我了么?我当时就跟那美国记者约好了,一定要给我印上去。”“村长……”“村长……”“村长,你倒是说说呀,那美国记者到底在信里面跟你说了啥?那封信呢?你快拿出来给咱们瞧瞧。” 第059章 冯益民有些无奈地摊开手说:“乡亲们, 杂志压根没到我手上,你们不用问我, 我也没看见那杂志到底长啥样,那封信也被雷干事拿走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美国记者在信里说了, 咱们村和你们的照片都已经刊登在那外国人的杂志里,好像叫做什么国家地理杂志?总之是一本非常有名的杂志就对了。乡亲们呐,咱们这次是出大名了,不光咱们桃源村出了名, 你们也跟着一块出了名, 这是大好事儿呀。” 村民们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心里就变得更加兴奋起来, 尽管他们看不到那啥地理杂志,但是那些照片可都是他们亲眼看见的呀, 说不定里面的哪几张就被刊登上去了呢,他们回去以后一定要把那些照片好好地保管起来,有谁来到家里就给他开开眼界, 那可都是美国记者帮他们拍的照片,还都刊登到了人家外国人的杂志上去,再也没有比这更加光荣的事情了, 有机会他们绝对要好好地显摆显摆。 冯益民的心思已经想到了别的事情上,趁着村里的人都在这里,他索性提议说:“各位乡亲, 之前我们在龙岭里发现了一个山谷,那里面有湖有草地还有瀑布,你们很多人也都去看过了,那个湖的风景确实不错,咱们村要发展旅游,这又是一个吸引游客的景点。你们想想啊,人家美国记者已经帮咱们把照片刊登出去了,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外国人来到咱们这儿旅游呢,没有路怎么行呢?咱们都得提前做好准备,现在地里的农活也忙完了,我就建议趁着这个时候,把山路给它修到那山谷里去,大家心里有啥意见,都可以说出来讨论讨论。” 村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啥意见好说的,他们已经尝到了旅游的好处,招待游客比他们去下海种田好太多了,坐在家里就能够赚钱,他们巴不得游客越多越好呢。 其中一个村民就说:“村长,那个山谷我也去看过了,好家伙那确实跟仙境一样,咱们村里的人在这龙岭里住了多少辈子了,这龙岭的风景也看厌了,咱们都觉得好看的地方,外面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城里人肯定也喜欢嘛,反正咱们现在也没啥事情好忙的,修山路就去修呗,我第一个赞成。” 其他的村民也纷纷表示同意,鼠娃子还神神叨叨地大声喊着:“咱们修山路可不能忘了山神爷爷啊,得他老人家同意了,咱们才能开始动工,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村民们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了,他们可没想过要瞒着山神爷他老人家偷偷地修路,打死他们也干不出来这种事儿,他们压根就不敢,有一个村民就笑骂着说:“好你个鼠娃子,你把这件事儿说出来,倒显得你很能耐是不?修山路之前我们当然要拜过山神爷爷了,这还用得着你提醒么?” 村民们在那里拌嘴,冯益民是不管的,他走出了包围圈,就到大队里去找冯国强商量,冯国强丝毫没有犹豫就同意了,还当场拍起了胸口保证说:“我这里没有问题,上次从我战友那儿顺到的好料还剩下一些,等咱们这次修路就能给它用上,嘿嘿。” 冯益民刚从大队里走出来,那帮村民又围上来了,还把他们刚才商量好的事情告诉了他:“村长,咱们村儿有些人还没去里面看过呢,他们也不是不放心,就是想到那山谷里去见识见识,再说了咱们修山路也得去提前考察不是?你看咱们要不明天就到那山里去看看?那路上的石头也可以提前清理掉嘛,村长你说咋样?” 冯益民只思考了一会儿就说:“这是咱们村里的大事儿,先去看看也好,那这样吧,明天早上你们都早点儿起来,我让村里的民兵和干部也跟着一块去,咱们到那山里面好好地规划规划,要是没啥事情你们就都回去吧,别围在这里了。” 第二天冯益民在家里吃完早饭就准备出发,临出门前萌萌还腻在他的怀里不肯下来,她跟一块牛皮糖似的又黏人又亲昵,让冯益民都舍不得说她,只好摸着她的后脑勺说:“萌萌啊,爸爸今天要和咱们村里的人去山里忙活,你在家里乖乖听奶奶的话,等爸爸回来了,就给你带些山里的花儿呀草儿,你想要啥就跟爸爸说。” “嘻嘻我也要去。”萌萌的一双大眼儿亮晶晶的,特别期待地看着她爸,他不是说想要啥都行么,她就想到那山里去,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想了,现在终于有机会啦。 冯老太很嫌弃地瞪着他说:“小孩子都好奇,你在她面前说这些干啥?萌萌还这么小呢,哪能到山里去啊?现在好了,你把她的好奇心都给勾起来了,我看你要怎么办?” 冯益民非常好脾气地说:“妈,要不就让我带着萌萌一起去呗?反正我今天就是带大伙儿进去里面探探路线,也没啥事儿,就让我带着萌萌进去玩一趟,她还没见识过那湖长啥样呢。” 冯老太被萌萌期待的小眼神看得心都软了,有点想要答应还不忘叮嘱说:“那你可得把萌萌给我看好了,算了算了,你把虎子和小金也给我带去,有它们看着萌萌我才放心。” 冯老太抱着萌萌回到屋里换了一套衣服,再出来的时候冯益民已经收拾好背篓,他把自家的闺女放进背篓里,背上她就走出了门,虎子和小金也屁颠屁颠地跟上来了,萌萌还很开心地拍着小手儿说:“好耶,去山里咯。” 冯益民来到村口跟村里的人汇合,大家就沿着山路走进了龙岭,还是上次的那条小路,有民兵带队也不用他操心,他就专心背着萌萌走在了队伍的中间。 萌萌坐在那背篓里面,她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盛满了好奇,看啥都觉得特别好玩,就连那路边的树叶她也要伸手去摘,山路上只留下她银铃般的欢笑声。 旁边的村民听见了,忍不住就感慨地说:“村长真是疼爱闺女啊,没见过哪个当爹的比他更有耐心了。” 另一个村民也很赞同地说:“萌萌这娃娃就是招人疼,长得又水灵又有礼貌,见谁都能叫出名字来,嘴巴可甜了,要是我家的闺女也长这样,那我也要往死里疼。” 冯益民走在前面回过头来,嘿嘿地笑着说:“你们就羡慕吧,羡慕不来的,萌萌就是我家的闺女,哈哈谁也抢不走。” 虎子就跟在他们的身边,它就好像一个忠诚的卫士默默地守护,而小金一进入龙岭,就扇动着翅膀飞入了云端,早已经看不见它在哪里了。小金那家伙现在可威武雄壮了,翅膀一张开就将近两米,别人远远一看就知道它是雄鹰,怪不得冯老太总是在家里感慨,说老鹰养大了,放出去就飞不见了。冯益民偶尔抬起头去看天空,只能在白云的下面发现一个小黑点,那肯定就是小金。 村民们走了一路,也收拾了一路,把那些小石头块都给清理到两旁,就这样走着走着,终于走到一个比较平坦的路面,萌萌看见了就闹着要下来,冯益民也只好由着她,把她小心地放在虎子的背上,让虎子驮着她慢慢地走路。 萌萌身上穿着长衣长裤的小绿军装,头上还戴着一顶红军小帽,衬得她一张团子脸跟个白面包子似的,她自我感觉还特别良好,自以为很威风凛凛地骑在了虎子的背上,其实看上去一点儿也不严肃,村里的大人们都觉得这样的小萌萌非常可爱非常逗,有种小不点儿骑大马的意思。 虎子慢腾腾地走在前面,稳稳当当地驮着萌萌,萌萌要去抓树叶,虎子也由着她,她指到哪儿虎子就把她带到那里去,冯益民就跟在旁边照看着他们。 就在这时,萌萌忽然指着右边不远处的树林,歪着小脑袋很好奇地说:“黑果果。” 冯益民顺着那个方向望过去,就看见前面的几棵大树上生长着一片树藤,大概有两三米那么高,长成了很茂密的一片。它的藤条是黄褐色的特别粗,现在已经是秋天,这种树藤的叶子边缘也有些发黄了,一串串黑黝黝的果实挂满了枝头,这玩意儿冯益民一眼就能认出来,那不就是山葡萄么? 村里的很多人都吃过山葡萄,冯益民走过去仔细地瞅了瞅,确实是山葡萄无疑了,他小时候吃过这玩意儿,后面很多年都没有吃过了,这么多山葡萄可不多见,他也没那么多讲究,随便摘了一颗就丢进嘴里面嚼,瞬间一股清冽酸甜的滋味儿就在他的嘴巴里面炸开了,这颗野果好像还带有灵气,有一种独属于山果特有的芬芳气息,还带着山林的味道,那酸甜的滋味儿一直滋润到他的喉咙里面,嗯嗯,相当不错。 冯益民低头一看,虎子已经驮着萌萌走到了旁边,他指着那树藤上的果实就介绍起来:“萌萌啊,这是山葡萄,就是山上野生的葡萄,你还没吃过葡萄呢,爸爸摘一些下来,待会儿洗干净了就给你吃哦。” “好,哈哈哈。”萌萌非常眼馋地盯着那一串串黑色的山葡萄,在心里面想象它们的滋味儿,她黑漆漆的大眼睛看上去也像山葡萄一样,那小模样儿别提多专注了。 这里的山葡萄特别多,村民们也过来摘上一两串,有多的就放进背篓里,他们的手上还拿着一串山葡萄边走边吃,只觉得他们今天就是来玩的,跟那些游客一样心情特别放松。 村民们轻松惬意地走着路,看啥都觉得特别好看,秋天来了,天空蓝得好像最最澄净的海水,一团团雪白的云朵就好像棉花糖似的,温暖的秋日阳光撒向大地,让这片山林看上去格外地通透,远处的崇山峻林也仿佛带着一股苍莽的气息,好像有什么仙灵在里面居住。 他们走在山上的小路,两边的小山坡上生长着一种低矮的树木,全都是郁郁葱葱的绿颜色,底下的草地里还开满了不知名的白色小野花,村民们走到这里,就好像行走在画卷中分外享受。 大伙儿走了好半天,终于来到了上次那条小溪,鼠娃子兴冲冲地就跑过去说:“上次我们就在这里碰到了龙鳞鱼,让我看看里面还有没有。” 他站在溪边就瞪大了眼睛仔细地搜寻,可惜那干净透明的溪水里啥也没有,真要认真说起来,还是有那么一两条小鱼小虾的,但是那玩意儿实在太小了,还不够村里的人塞牙缝呢,再说了这天气也有点凉,犯不着为了这么些玩意儿专门下水去捞。 看到了这里,上次那帮村民就有些遗憾地唉声叹气:“要是还有一条龙鳞鱼就好了,咱们今天这么多人呢,也快到中午了,待会儿吃啥好呢?我也没带那么多干粮,那玩意儿又硬又干,谁也不爱吃,虎子啊,你这次还请不请客啦?” 虎子压根不搭理村里的人,它转过头去看萌萌,发现她轻轻点了点头,虎子这才把萌萌小心地放了下来,它自己窜到山林里就消失不见了。 冯益民把他家闺女重新放进背篓里,就站起来催促着说:“好了好了,咱们别在这儿耽误时间,都走快点儿,前面就是山谷了。” 大伙儿沿着这条小溪流加速前进,拐了一个弯前面就豁然开朗,那个美丽的山谷瞬间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村民们不管之前有没有看过,都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惊叹声:“我滴个老天爷哟,这地方真是太美了,你们快看那瀑布上面,居然还有一条七色的彩虹,啧啧啧,跟那湖水的颜色也差不多了,简直比那仙境还仙境呐。” 萌萌也惊讶地瞪圆了眼睛,这里的风景她以前只在意识里看见过,还从来没有亲眼见识过呢,她从背篓后面站了起来,伸出两条小胳膊怀抱住她爸爸的脖子,就趴在他的肩膀上看起了风景。 “哇,好美哦。” 这声稚嫩的小奶音就在冯益民的耳边响起,他瞬间觉得这声音顺着他的耳朵进到了他心里,让他心里面忍不住又发软又发甜,他侧过脑袋笑得特别宠溺地说:“这里漂亮吧?等以后山路修通了,爸爸就带着萌萌经常到这里来玩,你喜不喜欢这里呀?” 萌萌哈哈笑得特别大声地说:“喜欢,这里像仙湖。” “哎呦这个名儿好,”旁边的村民听见了就一脸惊喜地说:“这么好看的地方,可不就是神仙居住的仙境么?村长,你家小闺女起这个名字好啊,要不以后这里就叫做仙湖算了?” 冯益民脸上的表情那是又骄傲又自豪,觉得他家的小闺女就是这么优秀,很高兴地咧开嘴说:“可以啊,仙湖这个名字挺好,我看那前面还要再加上两个字,七彩,对对对,以后这里就叫做七彩仙湖,你们觉得这个名儿咋样?” 村民们都被他的话噎住了,让村长这么一改也变得忒俗气了,叫仙湖多好啊,又简单又大方,听上去就知道跟那神仙也有关系,现在加上七彩两个字,瞬间就降低了好几个档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神仙都是七彩颜色的呢。再说了,这湖里面的颜色也不止七种啊,噫,村长都这么大的人了,起名的水平还不如他家闺女呢。 一个村民就笑着打起了哈哈:“村长,叫仙湖就挺好的嘛,七彩仙湖这个名儿太长了咱们叫不过来,我看以后就管它叫仙湖得了,前面这个是大仙湖,后面那个是小仙湖。” 张光明也跟在队伍里,对冯益民他还能忍住不去吐槽,对那个村民就忍不住了,他张开嘴就埋汰开了:“你起的这是啥破名字?还搞出大仙小仙来了?一点儿也不好听,我看干脆就叫仙湖最好,别搞出那么多花头,后面那些水泡子也别叫小仙湖了忒难听,一共就十七个水泡子,我看干脆就叫它十七潭得了,你们觉得我起的这个名字咋样?” 村民们虽然不认识几个字,但也觉得这个名字读起来很顺口,也就点头同意了,那个大湖就叫做仙湖,后面那些水泡子就叫做十七潭,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有了名字他们现在再看这个地方就不一样了,从心眼里就认为这是自家的地方。 村里的人在前面扯起了嘴皮子,冯益民已经带着萌萌准备做饭了,他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把萌萌抱出来,很神秘地对着她说:“萌萌你在这里乖乖地站着,爸爸给你做一顿好吃的饭,咱们待会儿边吃边看风景。” 冯益民翻了翻背篓,从里面拿出来两根青翠的小黄瓜,还有好几个新鲜砍下来的竹筒,还有之前摘到的山葡萄,他来到小溪流旁边把这些东西都洗了洗,又小心翼翼地把竹筒打开,里面装了早已洗干净的大米,还搅拌了很多风干肉丁和玉米粒,他加了一点儿水进去,待会儿埋在火堆里烤熟就可以吃了,今天带着萌萌出来,他可不能让小闺女吃干粮。 冯益民从溪边走回来,先把黄瓜递给萌萌说:“给,早上刚从咱们家菜园子摘下来的,又新鲜又好吃,你先垫垫肚子,山葡萄等吃饱了饭再吃,爸爸这边很快就好了。” 萌萌拿起这根小黄瓜就咔嚓咔嚓地啃了起来,新鲜脆嫩的小黄瓜吃起来特别爽口,还带着一股清甜的香味儿,以后家里没有水果的时候,小娃娃们都是把黄瓜当做水果吃的,萌萌也很爱吃,她啃着黄瓜都吃得美滋滋。 村民们也带着东西准备做饭,他们刚把身上的背篓卸下来,从林子那边就突然窜出了虎子的身影,它嘴里叼着一头黑乎乎的野兽,那野兽怪模怪样的,体型特别大都拖到地上去了,它的身子有点像黑色的山羊,但是脸部却长得像牛,体型也比牛小一些,这玩意儿可不多见啊,村民们看见后都有些惊呆了。 第060章 桃源村的人都管这种动物叫做“小野牛”, 实际上它到底是个啥玩意儿也没人说得清楚,只知道它是龙岭里特有的动物, 味道吃起来就像小牛肉,特别香嫩可口。 这种小野牛的脾气还非常暴躁,平日里都待在深山老林子里,村民们等闲也见不到一回, 他们之所以尝过味道,那还是在饥饿的年代里,那时候他们和他们的父祖辈实在找不到东西吃了,大人们只好大着胆子跑到山上, 结果就意外地遇上了一大群小野牛, 村里的人一个个都饿到前胸贴后背, 看见这些小野牛每一只都吃得膘肥体壮, 那真的是眼珠子都要看绿了,他们最终付出了一个村民断腿一个村民断手的代价, 把那群小野牛都给包圆了,正是因为有了那些小牛肉,他们桃源村的人在那饥饿年月里才没有饿死人。 这里的大部分村民都是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 想起了童年和少年时期吃过的小牛肉,那真的是记忆里最美好的味道了。 虎子跑到冯益民的前面把那头小野牛丢下,那小野牛躺在地上还在微微地喘气, 看上去也没多少时间可活了,村里的民兵很干脆地抽出镰刀给了它一下子,就结果了这头小野牛, 拖着它来到了小溪边就开始收拾,村里的人也很兴奋地跑过去帮忙。 虎子猎来的这头小野牛是公的,脖子后面长着浓密的鬃毛,头上还长了两个短短的尖角,这种牛角可是好东西呀,做成梳子用来梳头发最好了,冯益民看着萌萌那头漆黑光亮的秀发,就走过去交代了一句:“待会儿把那两只牛角都给我留下,别扔了。” 村里的人当然没有意见了,这本来就是村长家的虎子猎来的动物,他们也跟着沾光,根本没有拒绝的道理,还特别勤快地说:“村长你带着你家闺女到处看看,这里交给我们就行了。” 话音刚落,村民们就听见了一声清亮的鹰唳,他们连忙抬起头去看天空,只来得及看见小金一闪而过的威武身姿,它的两只爪子上抓着一条又大又肥的鱼,啪叽一声就扔在了草地上,它自个儿扇动了两下翅膀又消失在了白云之巅。 那草地上的鱼已经死得透透的了,它浑身灰褐色长满了漆黑的斑点,形状是椭圆形,还长了一个肥肥的肚子,两片厚厚的大嘴唇占满了脑袋,那样子特别丑陋就跟一块烂石头似的。 眼尖的村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可是大海里最最名贵的石斑鱼,眼前这么大的一条,大概有七八十厘米长,四五十厘米宽,好大的一条石斑鱼!这要是拿到省城里去卖,绝对能够换来一个工人一个月的工资,这可是相当不得了的大收获呀! 村民们心里激动得快要发疯,这鱼要是他们自个儿的,他们肯定舍不得吃,绝对是要拿出去卖钱的。面对这么值钱的海鲜,他们也不敢贪心,就有人迟疑地说:“村长,这鱼拿出去卖多好啊,咱们就不吃了吧?” 冯益民倒没觉得有啥,还挺大方地说:“这鱼就是小金抓来给大伙儿吃的,你们别磨磨蹭蹭的了,赶紧把这条鱼收拾出来,耽搁了时间就不新鲜了,上次咱们吃了龙鳞鱼和麋子肉,今天咱们就吃石斑鱼和小牛肉,你们都给我放开肚子好好地吃它一顿。” “哎呀呀真是谢谢村长和你家小金了,今天咱们跟着村长也能享享口福,待在家里可吃不到这么好的伙食,哈哈。” 村民们心里又是兴奋又是感激,高兴得就跟小时候过年似的,有些起了童心的家伙还忍不住当场就唱起歌来,要不是旁边这么多人盯着看,他们都要现场跳起舞来了呢。 村里的人把小野牛和石斑鱼都收拾干净,就在湖边找了个宽敞的地方开始烧饭。首先是做汤,他们舀了一大锅溪水烧开,把从家里带来的紫菜通通丢进去,这玩意儿大海里面多的是,压根不值钱,村民们也不心疼地随便造,一不小心还差点儿放多了。 那头小野牛已经被民兵们架起来烧烤,石斑鱼分成了两半,一部分用来清蒸,另一部分做成了鱼片石板烧,幸亏他们今天别的没带,就锅碗瓢盆带得最多,果然跟着村长出来就是有饭吃。 这顿午饭在大伙儿的帮忙之下很快就做好了,湖边早已经飘起了一股浓郁的香气,吸上一口空气,全是喷香的肉味气息,沐浴在这样的浓香里,村民们一个个都饿得肚子呱呱直叫,拼命地咽着口水咕咚咕咚。 等所有的食物都料理好了,村民们迫不及待地就开始上去吃,撕下一块小牛肉,再夹一块鱼片石板烧,喝上一口紫菜鱼骨汤,又鲜又香又滋润,村民们本来还带了干粮,这会儿压根没人拿出来,跟这些美食比起来,那些干粮简直就跟石头一样难吃,他们恨不得把它扔掉算了。 冯益民已经把萌萌要吃的食物单独地盛放出来,一小碗紫菜鱼骨汤,十几片小野牛后腿的嫩肉,卷成圆条的石板烧鱼片,还有两大块清蒸石斑鱼肚,他劈开一根青翠碧绿的竹筒,里面就是晶莹剔透的杂锦饭,旁边再放上一串黑黝黝结着糖霜的野葡萄,啧啧啧,就连萌萌也从来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饭呢。 她欢呼着坐在草地上就开始吃饭,这么多东西呢她吃也吃不完,两边的脸颊已经吃得都鼓了起来,一张小嘴儿更是油汪汪地分外忙碌,她用起筷子来还不太熟练,用小勺子又不太好使,心里一着急干脆用手去抓,得了,这下子连两只小手儿也变得油汪汪的了。 这顿饭吃得大家都格外满足,尽管他们都拼命地往肚子里塞,但那头小野牛的肉非常多,实在是吃不完,这么好的东西村民们可不会浪费,每个人都割了一大块装进背篓里,准备带回村里去给家里人尝尝,冯益民压根就没有要,他的背篓还要留给萌萌坐,哪里能够让这些小牛肉弄脏了他漂亮的小闺女,因此他让村民们把小牛肉都给分完了,他自个儿却一块都没有捞到。 村里的人背起沉甸甸的小牛肉,都纷纷竖起了大拇指,嘴里就夸赞开了:“村长,你这个人就是这么敞亮,那么贵的石斑鱼都舍得拿来给我们吃,还把这些好的小牛肉都让给我们,没说的,你这个人就是爽快,真不知道要怎么感激你才好。” 冯益民笑呵呵地说:“乡亲们跟着我一块进山也辛苦了,这些东西能够让你们吃饱我就放心了,大家不用太过感谢我,你们好好地给村里修路才是真,这条路关系到咱们以后赚大钱的事儿,大家也要多上点儿心,把路给它好好地修通了,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冯益民这话说得特别漂亮,让村里的人都有些感动起来,只觉得他这个村长真的是一心为了村民啊,大公无私说的就是他。 吃饱了午饭,冯益民牵着萌萌围绕着仙湖兜了一圈,他本来还打算要把那树上的小松鼠指给他家萌萌看,没想到那些小松鼠却都不见了,很可能是到其他地方准备过冬去了吧。 村民们游览过仙湖,对村里修路的决定就再也没有意见了,大家一致认为要趁着农闲的时节赶紧修路,他们提前拜过了山神爷,结果也是上上大吉,这让每一个村民的心里都充满了希望,只想着等到仙湖景区开通了,到他们这儿来旅游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他们赚的钱也会越来越多。 在忙碌之中,立冬也不知不觉间过去了,天气变得越发冷了,老冯家的人都穿起了薄棉袄,冯老太整天盯着老黄历,在心里惦记着她家老头子和两个儿子怎么还不回来,他们都去了那么久了也没有一个消息,她这心里面呀忍不住就有些担忧。 冯老太再怎么担忧,也不过就是在心里面想想而已,顶多在没人的时候跟她家萌萌念叨两句,压根不会传到两个儿媳妇的耳朵里,就怕她们也跟着担忧。 赵春花心里有些担忧倒是真的,在他们这种乡下人家,家里没有男人就是很不方便,比方说出海捕鱼就没有她家的份,再比方说修缮房子,村里的人考虑到来年要招待游客,他们都趁着农闲修缮家里的房子,这些事儿她赵春花一个人也干不了,眼看这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她家男人去到南方总也不回来,她心里面说不担忧那肯定是假的。 陈红梅就没有她们这样的困扰了,冯老三不在家,她不知道有多开心呢,再也没有人可以管到她了,反正地里的农活已经干完了,她家里也没有公公婆婆管束她,就两个小娃娃,随便糊弄两下就好了。她每天睡觉睡到太阳晒到屁股了才醒过来,起来以后随便做一顿饭,就把他们娘仨个一整天的伙食都给搞定了,反正现在天气这么冷,饭菜放在那里又不会变坏,她做一顿就能顶上三顿。 也只有到了这种时候,陈红梅才会感慨分家的好处,像她大嫂那样的,自己又要上班又要跟婆婆住在一起,连个睡懒觉的时间都没有,哪儿有她过得轻松自在呀。 她自个儿成日里跑得不见人影,家里都是冷锅冷灶的,逼得五娃还小小的年纪就学会了烧火热饭,不然那些冷饭冷菜吃到肚子里,就好像吃进去一坨冰渣子似的凉飕飕,吃多了还容易拉肚子。 六娃进入冬天又开始流鼻涕了,他今年才两岁多,五娃也不放心他弟弟,进到厨房里也要把他带进去,六娃帮不上忙,五娃就让他弟弟蹲在旁边,他自己在灶台底下添加柴火。 听见六娃滋溜着鼻涕的声音,五娃心里很嫌弃还得帮他摁掉,然后他拍着他弟弟的小脑袋瓜,有些同情地看着他说:“唉六娃呀,你还这么小呢就没有妈管着了,哥跟你不一样,哥过了年就该五岁了,可以自己管自己了,你这有了妈也跟没妈似的,太可怜了六娃呀,你说咱妈咋就整天不着家呢?” 陈红梅到底跑哪里去了呢? 现在山路修通了,出山也方便了,她见天儿地就往娘家里跑,她娘家就在公社另一头的上溪村,要是她脚程快的话,来回一趟也需要四五个小时呢,但她还是每天天一亮,就巴巴地跑回娘家里去了。 她本就是个心眼很多的人,虽说她手里有了钱,但她也不会笨到把钱全部都给出去,必须一次一次分开慢慢地给,每次就给个十块八块这样,准能听见她娘家人对她的夸奖和吹捧,陈红梅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风光过,这帮瞧不起她的娘家人,现在也知道对她说好听话了。 只不过她给的次数多了,那些好听话渐渐地也就少了,这怎么行呢? 聪明的陈红梅很快又想出了新的招数,她现在不直接给钱了,她只管买东西带回娘家里去,给了家里钱,她爸她妈还不一定舍得拿出来花,直接给东西他们肯定是可以用上和吃上的。陈红梅手里没有票,公社里也没有啥稀罕的好东西,她只能花高价钱从个体户手上买些小吃食和小糕点啥的,这样的次数多了,她娘家人也开始嫌弃了,尤其是她以前只管给钱,现在却只给东西,他们就觉得养了这个闺女就是个白眼狼,当着她的面,就把她可劲地埋汰了一遍,把陈红梅羞愧得脑子发懵,竟然打起了小卖部的主意。 她当然不敢跑到小卖部里去白拿东西,都是花了钱买的,她不光买了那些稀罕的时髦衣服,还买了很多稀罕的毛巾和手帕啥的,还给她娘家的侄子侄女都准备了很多稀罕的小吃食,总之她自己都舍不得用的东西,这回都给她娘家人买齐了,这样他们总不能再埋汰她了吧? 她娘家人看到这么多好东西,当然是很高兴了,围着她夸了又夸,直说她是个顾惜娘家的好闺女,陈红梅又在娘家享受到了至高的待遇,她脑子里都是飘飘然的肥皂泡,随口就吹起了牛皮:“你们看这些东西很稀奇是吧?其实也没啥,等我家益仁从南方进了货回来,到时候这样的好东西多得是,你们尽管用,不够了我再给你们拿过来。” 这么便宜的好事儿,那敢情好啊,她娘家人立马就答应了,陈红梅她大哥陈六斤还说:“妹子啊,你熬了这么多年可算是出息了,大哥真为你感到高兴,你家的日子都过得这么好了,可咱们家过的还是苦日子,你看看咱爹咱娘都瘦得皮包骨头了,咱们哥几个也是天天在地里刨食,还吃不上一顿饱饭,家里的娃娃们连件好点儿的衣服都没有,这日子过得苦哇,你就真忍心看着你娘家人受苦?你要是个有良心的,等咱们妹夫回来了,他不是买了那么多货物要去卖么?咱也能跟着一起卖呀,赚多赚少咱先不说,好歹也是条路子嘛。那咱就这么说定了,等妹夫回来了,你就跟他好好地说说,我知道他最听你的话了,哎呦咱这妹子真有出息呀,天生就是个旺夫的命。” 陈红梅瞬间就有些清醒了,她禁不住有点儿犹豫起来,她家那个男人可不是好说话的,她平时要想忽悠他,还得用两个娃娃做借口呢,冯老三对她的娘家人可是没有好脸色瞧的,他讨厌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会帮衬他们?这些事情她陈红梅心知肚明,她要是敢开这个口,说不定到时候还会被她家男人狠狠地收拾一顿。 她心里有点儿后悔刚才把牛皮吹大了,那脸上的表情就有些迟疑地说:“大哥,不是我不想帮衬娘家,可是那么多货呢,都是益仁花了钱去买的,还辛辛苦苦地从南方运回来,我们也是下了很大的本钱,不是我嫌弃娘家,你们要是想跟着一起赚钱,也得有本钱才行呐,我公公那个人你们也是知道的,他肯定不会把货白白地送给你们。” 见她不肯答应,陈六斤那脸色就不好看了,他变脸变得比谁都快,黑着一张脸就有些恼怒地说:“这老话说的好啊,果然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还没怎么着呢,你就帮他老冯家说起话来了,你拿他冯老头出来说什么事儿,你们家不是已经跟他分家了么?货是你们自个儿买的,他还能管到你们的房头上?别是你自个儿不乐意,就拿话头出来堵我的吧?” 陈红梅立马就着急了,她按住自己的胸口说得特别委屈:“大哥,你这话是咋说的?我压根就没有这个意思,我要是个没有良心的,那你现在手里拿的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原因我已经告诉你了,我这不是很为难吗我?” 陈红梅急得都快要跳起来了,拼命地想让她的娘家人明白她的孝顺和不容易。 陈红梅她妈陈老太也在旁边坐着,她发现他们兄妹两个就快要闹僵了,这才出来打圆场说:“红梅啊,你这孩子是个好的,妈总算没有白养你一场,我还把你嫁到那么好的人家里去,你就算心里不感激我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爸和你妈我过苦日子吧?就算是一条狗,我给它喂点儿东西吃,它都知道要跟我摇尾巴呢,你说是吧?妈知道你的难处,也不想让你为难,咱们家是没有本钱做生意,不过咱们两家这么亲,都是一家人也就不说两家话了,咱们家也不占你婆家的便宜,你男人进了那么多货,让他赊一点儿给我们也就是了,等咱们赚了钱再还给他嘛,这件事情不就办成了么?你要是不想帮,那妈可就说不准你心里是咋想的了。” 陈老太说着说着,还拍着大腿哀叹起来:“哎呀我这辈子过得苦哇,也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眼看我都要闭眼了,还得为你们这些儿女操劳,等我哪天蹬腿嗝屁了,我也就不用操心儿女对我孝不孝顺了,反正到了阎王爷的跟前,我自然有话说,听说不孝顺的人下了地狱,可是要下油锅的。” 陈红梅被她的娘家人又是敲打又是拉拢,她那心里面彻底地乱了,以往的服从占据了上风,不由自主地就说:“妈你这话是咋说来着?你还不知道我这个人是最孝顺的么?咱们家赊了货又不是不给钱,妈你说得对,都是一家人就该互相帮衬着些,这件事儿吧,我看倒是可以这么办。” 陈老太很得意地看了一眼她家大儿子,果然这事儿还得靠她出马才行,这么多年了,他们家可没少跟冯老三家里借这借那,都是一家人哪里需要还,女婿家里的东西就跟她自家的东西一样,女婿也很识趣地从来没催过,他们家早就把借到了啥东西都给忘光了,也从来没想过要还回去,这次肯定也是一样的嘛,只不过说出来让她这闺女好听一点。 这么想着,陈老太的脸上就挂着一丝笑模样,还挺和蔼可亲地说:“红梅啊,你这么说就对了,你嫁了人难道还不明白么?有一个得力的娘家多么重要啊,你在婆家要是受到欺负了,还不是娘家人去给你撑腰?咱们家里要是有钱了,他冯老三也得高看你一眼,咱们女人呐,就得明白这个道理,没有娘家就是不行,妈看你是个明白的,那这件事儿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天色也不早了,家里也没煮你的饭,你快回家去吧,妈就不送你了。” 陈红梅心里高兴极了,以前她爸和她妈哪儿会跟她说这些道理呀,他们现在终于把她当人看了,让她在娘家的嫂子面前也格外有面子,她哥也得尊敬她,跟她说好听话,她陈红梅能帮衬到娘家,她那嫂子能么?她嫂子心里面肯定是又酸又嫉妒又不能表现出来,要是得罪了她这个小姑子,看她哥不把她嫂子狠狠地打一顿,哈哈哈。 陈红梅心里越想越美,脚下的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竟然比平时还提前了大半个小时就回到了桃源村,快到山路口的时候天色还没黑呢,那天上的太阳还在散发着微弱的热力,跟个蔫不拉几的毛鸡蛋似的,想起了鸡蛋,陈红梅的肚子也有些饿了,家里的五娃应该已经热好了饭菜,在等着她回去吃了。 陈红梅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忍不住就加快了脚步,刚走到村口,冷不丁地就看见她家婆婆双手叉腰站在前面,她婆婆拉着一张脸跟个黑煞神似的,正杀气腾腾地死瞪着她。 第061章 陈红梅的心里狠狠地咯噔了两下, 她本就十分心虚,现在看她婆婆凶神恶煞的样子, 那心里面就更加虚了,连眼神都不敢跟她婆婆对上,只好强装作镇定地扯出一抹笑容说:“妈,都这么晚了, 你咋还在这里呢?” 冯老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要探进陈红梅的心里,她那脸上啥表情也没有,只转过身去丢下了一句话:“跟我到小卖部里来, 我有话要跟你说。” 陈红梅战战兢兢地跟着她婆婆走进了小卖部, 还没来得及打量四周, 就听见她婆婆冷冰冰的声音:“老三家的, 我问你,你今天出去外面干啥去了?” 陈红梅心里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 她紧张地揪住上衣的下摆,还挺谨慎地回答说:“没,我就是……妈我就是回娘家里去看看, 我这不是很久都没有回去了么?现在也农闲了家里没啥事儿,我就只是回去看看我爸我妈。” 冯老太心里的火气腾地就冲上来了,这个老三媳妇还当她啥都不知道呢, 睁开眼睛就说瞎话,在这里骗鬼不成?看她不活活撕了她。 冯老太冷笑了两声就说:“哈哈你居然说没啥事儿?这真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大笑话了。你连自家的事儿都不管,还有那闲功夫去管你娘家的事儿?要不是六娃今天发烧了, 五娃发现不对劲来找我,我还不知道原来你天天不着家呢。好哇你,竟敢每天都让自家的娃娃吃剩饭剩菜,你自个儿却跑回娘家里去了,五娃那么小一个人,你就让他自个儿在家里做饭,六娃尿裤子了都没人换,活生生熬成发烧了,要不是我去得早,他烧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你就是这么当人家妈的?你把孩子都当成啥了?你是人家后娘不成?我看后娘都没你这么毒!你这个烂心肝的狗东西!” 陈红梅着急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妈,我不是,我真的,六娃他没事儿吧?” “呵呵死不了,喝完两剂草药在家里躺着呢,整个人都烧得发红发烫了,我看他这次不烧成傻子,下次也得烧成傻子。”冯老太一点儿好脸色都没给她瞧,现在知道关心娃娃了,早干嘛去了。 陈红梅心里也不知道是咋想的,居然还有脸生气地说:“妈,你咋能说出这种话呢?六娃可是你的亲孙子呀,你就算再不喜欢他,也不能这样诅咒他呀,你就这么见不得他好么?不行,我得赶紧回家去看看他。” 冯老太险些被她这句话气得个倒仰,她啥时候诅咒过自家的孙子了?她疼爱还来不及呢,这老三媳妇今天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做错了事情居然还有脸狡辩,还敢把责任推给她这个婆婆,是谁给她胆子?她当她这个婆婆是纸糊的不成? 冯老太狠狠地唾了一口说:“我呸,你才见不得六娃好呢,哪有你这样当人家妈的?天天跑回娘家里去,你咋不死在你娘家里算了?你娘家那么好,那你就回去呗,咱老冯家还要不起你这号人,搅家精都没你能耐呢。这个家你也不用回了,你当年就是孤单单一个人来,家里没一样东西是你的,你这就给我滚回你娘家去。” 陈红梅心里又气又怕,她脑子都发懵了,嘴里嗷嗷地就嚷嚷开了:“妈你这是啥意思?你想赶我走?我做错啥了你要赶我走?我咋就不能回家了?我告诉你,家里所有的东西我都有份,老三不在家你就这么欺负我,哪有你这样刁钻的婆婆?他们三兄弟都分家了,你还管到我的房头上来了,我陈红梅命苦啊,咋就碰上你这样的老虔婆?趁着老三不在家你就想赶我走?我呸我偏不走!” 陈红梅豁出去撕破了脸皮,也不管不顾了,反正她家男人这次从南方回来,肯定进了很多好货,等他们把这些货都卖了,家里也就有钱了,就算不卖货,他们家光种西瓜也能过得很滋润,所以她心里的底气足得很,压根就不怕她那婆婆了,果然人还是要手里有钱,才能说话硬气,呵呵,看她这婆婆还能拿她怎么办,气死她才好呢。 出乎陈红梅的意料,冯老太不光没有生气,还很不屑地笑了,她看着陈红梅的眼神就好像在看傻子,语气也轻飘飘地说:“哎呀,这么多年了,真是难为你终于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我就是不明白,你那娘家人以前对你不是打就是骂,你回回去了他们也没给过你好脸色瞧,就这样你还巴巴地要去补贴你娘家,现在竟然连自家的娃娃都不顾了,啧啧啧,你在我们老冯家过得是啥日子,你以前在他老陈家过得又是啥日子?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还真有你这么傻的人?” 冯老太说着说着,忽然冲着偏房的方向说:“老三啊,你都听清楚了吗?你这个媳妇儿啊就是这么一个人,表面上装得比人还像人,背地里却连鬼都不如,你还愣在那里面干嘛?是个男人现在就给我站出来,好好地管教管教你家婆娘,到底要咋样你们自个儿看着办,你妈我呀可管不了你们那么多,要不是为了我老冯家的孙子,我才懒得管你们家的这些破事儿。” 陈红梅吓得胆子都快要破了,她家男人竟然已经回来了,还偷偷地猫在偏房里偷听她们讲话,她婆婆也不提醒她,这都是啥人啊,这也太阴险了吧。 冯老三站在偏房里握紧了拳头,气得整张脸都扭曲变形了,他这次去到南方长了大见识,兴冲冲地进完货回来,刚走进家门就看见自家的六娃病得躺在床上起不来了,五娃还在旁边哭诉他天天在家里烧饭热菜,一双小手儿都烫出水泡了,而陈红梅这个死女人竟敢天天跑回娘家,丝毫不管自家娃娃的死活。 冯老三的身影出现在偏房的门口,他死死地盯住陈红梅,气得头顶都快要冒烟了,真想狠狠把这个婆娘揍死算了,后娘都不敢像她这么恶毒地虐待孩子呢,更何况她这是亲妈,这还是人干的事儿么? 他愤怒地冲到陈红梅的跟前,不等陈红梅开口解释,就一把拽过她捂紧了她的嘴,扯住她的头发,就这么把她拖回了家,他不想在外面吵,脸都不够他丢的呢。 刚走进院子,冯老三就像丢死狗一样地把陈红梅狠狠地丢在地上,用杀人的眼神死死地瞪着她说:“我那八百多块钱呢?你现在就给我一分不少地拿出来,拿完之后你就给我滚回你娘家里去,你以后爱咋咋地,老子还不伺候了呢。” 陈红梅从见到冯老三的那一刻起,就明白事情大条了,搞不好还真的会被赶回娘家里去,她可是嫁出去的闺女,可不能真的被赶回去了,那说出去多丢脸呐,不行,她坚决不能被赶回去。 她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管身上有多疼了,就掐着嗓音假装自己很贤惠地说:“孩儿他爸,你咋能说出这种话呢?咱们都结婚多少年了,孩子我都给你生出来两个了,还都是男孩儿,你还不知道我这个人么?我刚才那都是随口乱说的,你千万不要相信,我真的没有不管五娃和六娃,我也就是今天回娘家一趟,刚好就赶上六娃发烧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啊,你想想我是他们亲妈,我难道还会害他们么?是不是妈在你面前说我的坏话了?我真是冤枉啊我。” 冯老三冷冰冰地盯着她,仿佛不认识她似的,还非常失望地说:“哈哈冤枉?我告诉你,妈压根就没说过你一句坏话,这些话都是五娃六娃他们告诉我的,你的意思是五娃六娃他们还这么小的年纪就学会撒谎了?你说你这人咋就这么黑心肝呢,自家的儿子你不心疼,你倒去心疼你娘家那群猪狗不如的东西。” 冯老三看着陈红梅的脸,以前他还觉得这婆娘从小就可怜,心里还很怜惜她,现在他的心就像被冰冻住一样彻底地冷了,只觉得以前的自己真是瞎了眼,咋就被这个婆娘给骗了呢,她压根不值得同情。 他心里面没有了感情,说的话也就特别不留情面:“呵呵陈红梅,你现在就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那八百多块钱是不是都被你补贴给娘家了?你怎么敢呐?那是八百多块钱,不是八块钱!还剩下多少你现在都给我拿出来,不够我明天再去你娘家讨回来,你娘家吃了我多少钱,就得给我吐出来多少钱。” 陈红梅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以为冯老三是在气她没有好好地照顾儿子,但她好不容易回了趟娘家,六娃在家里生病她怎么会知道,她要是早知道,她肯定也不会回娘家里去啊,她又不是真的后妈,咋会不管孩子嘞。再说了,那八百多块钱已经被她花掉三四百了,现在还剩下五百不到,那些钱都给到她娘家了,他冯老三再去要回来,那她的脸面往哪里搁呀?她娘家也没有那么多钱可以还回来呀。 她心里面很不甘心,还在试图狡辩说:“孩儿他爸,你别听你妈胡说,我真的没有补贴娘家,家里的钱都是用在五娃和六娃的身上,我前几天刚给他们买了很多糕点,大前天我还给他们都买了零食,还到你妈的铺子里给他们买了衣服,这些东西难道都不用钱的么?钱都花在你娃身上去了,你现在问我要钱,我哪里还能拿得出来。” 她的话刚刚说完,五娃的声音就从旁边响了起来:“妈你骗人,你压根就没给我糕点和零食,我和六娃都没有吃过,我们就在家里吃冷饭呢,你买了那么多衣服,不是说要送给外公外婆和舅舅么?这还是你昨天跟我说的呢,我记性可好了。” 冯老三正在气头上,五娃的话就好像火上浇油,让他心里面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了,暴跳起来揪住陈红梅就开始往死里打,嘴上还很不解气地痛骂出声:“反了你这个死婆娘,我打死你这个贼婆娘,让你拿着我的钱去贴补你娘家,让你虐待我的娃,让你撒谎,我打死你算了,免得你出去给我丢人。” 冯老三噼里啪啦把陈红梅打了一顿,直把她打到皮青脸肿,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冲进屋子里就开始翻箱倒柜,终于在床边的夹缝里发现了一个土布兜,他把兜里的钱都倒在床上,粗略地数了数,居然只剩下四百多块钱了,这下他还有啥不明白的,这肯定是被陈红梅那死婆娘拿去补贴给娘家了。 四百块钱呐!他以前一年的收入都没有那么多,这该死的婆娘她怎么敢?这日子过得跟遭贼似的,真是过不下去了。 他越想越生气,忍不住冲出来又把陈红梅打了一顿,拖着她就往外面走:“你现在就给我滚,这日子咱不过了,你给老子滚回你娘家里去。” 陈红梅哭嚎得特别大声,她死死地赖在地上不肯走,还冲着旁边已经吓傻的五娃喊:“你这个死孩子,你快跟你爸说实话,你刚才都是骗人的对不对?要是让你爸把我赶走了,他回头就给你娶个后妈进来,有了后妈就有后爸,你不要妈了是不?以后看你后妈不狠狠地虐待你!” 五娃已经被吓傻了,他之所以告状,只不过是想让他妈多多关心他,哪里能够想到他爸这就要把他妈给赶走,那他不就变成没妈的孩子了么?虽然他有妈也跟没妈差不多,但是有妈总比没妈好啊,他见过村里那些没妈的孩子,那日子过得就像根野草似的,难道他和他弟弟以后也要过那种日子么?要是他爸再给他娶一个后妈进来,连亲妈都靠不住,那后妈就更加靠不住了,以后他和他弟弟说不定真的要被虐待死,一想到了这里,五娃小小的心灵里顿时充满了恐惧,他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就跟着哭了起来:“爸,你别让妈走哇,我不要后妈,我要亲妈。” 陈红梅顿时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说:“对对对,五娃你快帮我跟你爸求求情啊,让他别把我赶走,不然你再也见不到你妈我了。” 冯老三气得眼睛都变成了血红色,他像一头愤怒的公牛狂吼出声:“五娃你给我滚回去,至于你陈红梅,你给我闭上你这张破鸟嘴,别把我冯家的娃娃也教得跟你一样坏,你倒是提醒老子了,我明天就去跟你离婚,老子不跟你过了。” 陈红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像个疯婆子似的就嚷嚷开了:“冯老三你在说啥,你要跟我离婚?你疯了不成你要跟我离婚?你知道你在说啥不?你这个杀千刀的混账!你你你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给你老冯家生了两个儿子呢!” “你生一百个儿子都没有用,老子就是要跟你离婚!”冯老三瞅见天色已经黑了,就算他今天想要离婚也办不成了,他还想把那四百块钱讨回来呢,不能让这个贼婆娘跑了,就很粗鲁地拖着她,把她锁进了家里的偏房,他自己急匆匆地跑到了隔壁,想跟他爸他妈商量离婚的事儿。 两家就隔着一堵墙,刚才隔壁闹了那么大的动静,老冯家的人当然都听见了,不光他们听见了,恐怕半个村子的人也都听见了,这丑事儿终于还是瞒不住别人,真是家门不幸造孽啊。 因此冯老三刚刚跑进来,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呢,冯老太就赶紧捂住萌萌的耳朵,对着苏婉吩咐说:“小孩子家家的别听这些腌臜事儿,老大家的,你抱着萌萌回屋里睡觉,大娃二娃,你们也给我回房间里去,不许偷听。” 等堂屋里只剩下大人了,冯老三就特别委屈地说:“爸妈,我跟红梅真的过不下去了,她就不是一个过日子的人,你看她做的都是些啥事儿?简直不像人干的事儿,我怀疑她的脑子都坏掉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没嫁给我以前,在娘家不是被打就是被骂,成天都在干活也听不到一句好话,我娶她过门她都是在享福,就这样她还忘不了她那娘家,一有了钱就补贴给他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我赚再多的钱,都不够她拖回娘家的呢,我赚的钱那都是要留给我自己儿子花的,拿去给外人花像什么话,爸妈你们不用劝我了,我一定要跟她离婚,我明天就要离!” 冯老三去了一趟南方,也算是见过大世面了,他那脑子也不由得灵光了许多,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想赚钱,可不能让陈红梅那个贼婆娘拖了后腿,必须摆脱掉这个没有良心的婆娘,不然家里赚再多的钱都留不住。 冯老头沉默了老半天终于开口了:“老三呐,当初说要结婚的人也是你,现在闹着要离婚的人也是你,你的事儿咋就那么多呢?婚姻是说离就离的吗?你当它是儿戏不成?离婚这件事儿可不好办,咱们村里还没有这个先例呢,你就开了个坏头,你以为离婚是那么好离的么?咱们村儿得给你们调查之后写个报告,还得给你们开介绍信,就这样人家民政局都不一定给离婚呢,到时候肯定有很多闲话传出来,都不够你们丢人的了。” 冯老太在旁边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儿说:“你还怕啥丢人?现在还不够丢人么?你去全社会转一圈,有哪个女人结婚之后,还天天往娘家里跑的?还把男人家的东西都搬回娘家里去?这不是娶进来一个婆娘,这是娶进来一个贼!她要只是帮衬娘家也就算了,我看在孩子的份上,也就不跟她计较了。但是你看她干的都是些什么破事儿?五娃六娃还那么小,她就天天不着家,饭也不煮菜也不做了,让五娃还那么小的人儿,都被逼着跑到厨房里烧柴火,也就是咱们家五娃聪明,才没有把家里的厨房给烧了,就这样他那两只手上也被烫出了好几个大水泡,你们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冯老太越说越生气,嘴上就把陈红梅给狠狠地埋汰了一遍:“再说说六娃,她陈红梅自己倒是穿得暖了,咱们家六娃还穿着夏天的衣服呢,尿到裤子里了也没有人给换,你靠五娃他还那么小他能换吗?耽搁了一整天,可不就发烧着凉了么?要不是我去得早,六娃他现在说不定都活生生被烧成傻子了,烧成傻子那都是轻的,以前公社那谁谁谁,直接就给发烧烧死了,这还是人么?畜生都比她明白要爱护自己的崽儿,说她是畜生都侮辱了畜生。” 这话一说出来,冯家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尤其是冯老三,他只觉得自己以前简直瞎了眼,瞧他娶进来一个什么玩意儿,他狠了狠心越发坚定地说:“我这次一定要跟她离婚,这日子过不下去了我。” 冯老头叹息了一声,还是不肯把话说满:“老三呐,你要是真想离婚,你可得自个儿想好了,别到时候婚没有离成,还来埋怨我们这两个老的,离婚是你自个儿提出来的,可不是我们逼你离婚,以后有什么后果,你都得自个儿受着,包括你后悔了也是一样。你也不想想,你们之间还有两个娃娃呢,离婚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咱们村自己说了都不算数,公社那边肯定还有话要说,你要是下定决心要离婚,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咱们老冯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也不在乎更丢脸了,到时候公社有人来问你,你就咬死了不松口,这婚说不定还真的能被你离成。” 这种破烂事儿冯老头可不想往自己的身上揽,他也坚决不允许自家的老婆子参与进去,搞不好到了最后就成里外不是人了,因此他揉了揉太阳穴说:“唉,家门不幸啊,我这把岁数了,刚从南方累死累活地回来,钱还没有赚到呢,就碰到你们这种破事儿,要怎么搞你们年轻人自己去搞,我和你妈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也管不了你们小家之间的事儿,天色也不早了,老三你回家好好考虑去吧,要不要离都依你自己。” 他看着他家三儿子的身影消失在院子外面,慢慢地吐出一口气说:“离了也好,娶进来一个搅家精,影响的可不止你们这一辈啊,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被她给搅散了,这人呐,好好做人不行么,咋就一个劲地作呢?” 第062章 陈红梅被关进了黑漆漆的偏房里, 她身上被打得到处都很痛,但她的心里面更加痛, 又是绝望又是恐惧,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好端端地咋就闹成这个样子了呢。她以前也不是没有帮衬过娘家,她家男人从来没有多说什么, 难道他这次真的铁了心要跟她离婚不成?她要是敢离婚,她回到娘家肯定会被埋汰死,娘家也没有她的活路了。 陈红梅哭了一整晚,把两只眼睛都给哭肿了, 再加上她脸上到处都有的淤青, 整个脑袋看上去就跟个猪头似的, 让前来给她开门的冯老三嫌恶地别开了目光, 这男人呐,心里面要是没有了感情, 那做起事情来比谁都绝情。 冯老三冷冰冰地说:“给我起来,你现在就跟我去你娘家,把钱给我讨回来了, 就可以办理离婚的事儿了。” 陈红梅听完又想哭了,但她那双眼睛肿得就跟桃子似的,压根哭不出眼泪来了, 只能干嚎着嗓子扑过去,揪住冯老三的裤腿说:“孩儿他爸,你别跟我离婚啊, 我知道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一定在家里好好地照顾五娃和六娃,我再也不补贴我娘家了,我以前真的是傻了,我娘家人对我不好,我还理他们干嘛,你别赶我回去呀,不然他们会打死我的,呜呜呜。” 冯老三冷静了一晚上,现在倒不那么生气了,他任由陈红梅抱住他的裤腿,也不踢开她,只用冷冰冰的声音继续说:“早干嘛去了?你现在知道后悔了?我告诉你,已经晚了,老子不想再跟你过下去了,我和五娃六娃好好的人,不能被你们老陈家活活地拖死。你还怕被你娘家人打呀?呵呵你不是早就习惯了么?他们越打你,你不是越偏向他们么?我才是真的傻了,早知道我就该狠狠地揍死你,也省得你一门心思就知道惦记娘家,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贱骨头的人,对你好的你不惦记,偏偏惦记对你坏的,算了算了,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我警告你啊,不许给我回来看五娃和六娃,他们没你这个妈。你还不给我起来,真要逼我动手打你是吧?” “呜呜呜呜……”陈红梅哑着嗓门哭得跟个软面条似的,全身都在发抖,她终于明白她男人这是铁了心要跟她离婚了,他彻底不要她了,那她以后要怎么办?她都已经嫁出去了,娘家哪里还有她的位置啊? 在冯老三的逼视下,陈红梅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她站也站不稳,扑通一声居然直愣愣地跪了下去,声音嘶哑地说:“孩儿他爸,我真知道错了,你千万不要跟我离婚啊,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真的不想回娘家呀,咱们不离婚了好不?以后你叫我干啥我就干啥,我我我我再也不回娘家了行不?我帮你去把钱要回来,咱们再好好过日子好不?孩儿他爸,我该死,我知道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离婚了我就没有活路了。” 不管她再怎么求情,冯老三已经不敢相信她了,他以前又不是没有给过她机会,结果她一次又一次地死性不改,他心里的耐性已经彻底被耗尽了,只想快点把这个婚离了,他好一门心思去赚钱,因此只管冰冷地嘲讽说:“你这么喜欢回娘家的人,我怎么忍心让你不回去呢?我现在就成全你,你喜欢娘家你就好好地待在娘家吧,这一切不都是你自个儿求来的么?你一会儿说你要回去,一会儿又说你回去了没有活路,我冯老三跟你玩不起了,我也求求你放过我吧。五娃六娃还没有醒,你现在就跟我出门,别让他们看见你这副鬼样子,我告诉你呀陈红梅,幸好六娃退烧了没有出事儿,要不然我打得你妈都不认,别在那里瞎嚎了,给我起来!” 陈红梅还跪在地上动也不动,整张脸已经青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内心恐惧得就跟无家可归的野狗似的,不知道该咋办才好,直到此时她才意识到她所有的做作,不过就是仰仗了她家男人对她的纵容而已,现在他不肯再纵容她了,看那样子还对她恨得不轻,她一下子就被打回了原型。 冯老三彻底失去了耐性,也不想再跟她纠缠下去,很粗鲁地把她从地上拽起来,一直把她拽出了家门,又拽出了村口,最后拽到了山路上,架着她就开始赶路,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上溪村,就好像背后有鬼在追似的,到了陈红梅的娘家才过去了两个小时,时间刚好八点整,正是村里的人最活跃的时候。 上溪村的村民很快就认出了他们,那个鼻青脸肿的女人不就是他们村的陈红梅么?她旁边那个气势汹汹的男人,就是老陈家的女婿呀,这小两口看上去就很不对劲,有那好事的村民就凑上去打探说:“红梅啊,你带着你家男人回娘家来啦,这是有啥事儿呀?你们的娃娃嘞?” 陈红梅就跟一抹游魂似的,压根不知道他在说啥,她两眼无神呆愣愣地看着前方,冷不丁从眼眶里刷地流下两串眼泪,嘴里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冯老三看都不看她,对那个好事的村民也没好气地说:“关你什么事儿?这么爱管别人家的闲事儿,你咋不去当包打听呢?” 这个村民猝不及防地被他喷了满脸唾沫星子,他心里顿时不乐意了,刚想开口嚷嚷起来,一转眼就瞥见了冯老三那凶狠的眼神,他瞬间就有些认怂了,再说冯老三那强壮的体格他也硬杠不过呀,只好讪讪地摸着鼻子说:“你吃了炮仗不成?我好心问你话呢,你就不能回一句?你把我们上溪村的闺女打成这个猪头样儿,我还没让你交代呢,喂喂喂你咋走了呢?” 等那两个人走远了,旁边的另一个村民就打趣说:“人家两口子的事儿,关你屁事儿?你自个儿不也经常打你家婆娘么?咋就不见你跟我们交代交代呀,嘿嘿嘿。” 这个村民狠狠地剐了他一眼,他刚才已经瞧见了,陈红梅两口子都走进了老陈家的家门,他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挥舞着手臂嘴里就吆喝开了:“一定有事情发生,走,咱们也跟上去瞧瞧。” 现在正是农闲时候,村民们一个个都闲得发慌,巴不得有什么热闹好瞧呢,都兴冲冲地跟了上去,把老陈家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竖起了耳朵就听起了热闹。 这么一偷听,还真就被他们听见了劲爆消息,那老陈家的女婿竟然要跟他们家的闺女离婚,哎呦喂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啊,村民们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有听说过离婚的人,这结了婚还能离婚么?这事儿可就热闹了,村民们好奇得心里就好像有一百只蚂蚁在抓,有那不讲究的人已经推开了老陈家的大门走了进去,现场观摩起了热闹。 这会儿老陈家的人也被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镇住了,尤其是冯老三居然还想让他们家还钱,他们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瞬间都出离愤怒了,他们本就不是啥体面的人,这时候也顾不上体面了。 陈六斤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你这冯家小子你知道你在说啥不?你竟然要跟我家妹子离婚?我呸,我这妹子做了啥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要跟她离婚?她是偷男人了还是没给你生儿子了?屁事儿都没有你居然敢提离婚?你还把我家妹子打成这个鬼样子,你你你你当我们老陈家的人都是死的么?我告诉你,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事儿我跟你没完,我告到公社我都有理,对,我就要到公社告你去!” 冯老三可不是吓大了,关键时候他这老实人也爆发出了牛脾气,嘴里冷冷地笑着说:“哟呵,你去公社告我去吧,我巴不得你快点去呢,你不告我我都要告你了,让大伙儿都来瞧瞧啊,你们老陈家全是他妈的吸血蚂蟥,我娶了你家妹子花了一大笔彩礼钱我就不说了,就当这个人我跟你买了,可你们家还没完没了地吸血,你说说前前后后都跟我家借了多少东西了,从来就没见你们还过,这得是多么厚脸皮的人啊,才能干出这种事儿,敢情你家妹子是属蜜蜂的,从我家偷了蜜不停地送到你家,我呸,小偷和强盗都不敢这么干呢,我家所有的钱和东西都被你们吸干了,哟呵你这妹子真是厉害了,没有哪个男人消受得起,不光偷我家的钱,偷我家的东西,还虐待我家的娃,你问问陈红梅那两个娃娃是不是她亲生的,她对待那两个娃娃比那后娘都不如呢,我家六娃发烧的时候她在干啥?她跑到你们老陈家送钱来了,一共三百八十五块五毛钱,你们他妈的竟然就给收下了,我告诉你,你们这种行为是诈骗,就跟那公社上的王狗剩一样是要被判刑的,这钱不还给我,我现在立马就到公社告你们去,你们家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了!” 第063章 陈六斤听到这话, 只觉得气都不打一处来,他冯老三闹离婚竟然还有理了, 他妹子不是娃娃的亲妈谁是亲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值得拿出来嚷嚷,跟个女人似的让人瞧不起,还敢威胁他们老陈家?那对不起了, 钱到了他们手上,那是绝对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陈六斤的眼珠子狡猾地乱转起来,嘴上就先嗷嗷地叫嚣开了:“你说我家妹子搬空你家的东西,谁他妈看见了?我们压根就没拿你家一毛钱东西, 我告诉你啊你这是诬赖, 你要告就去公社告我去呗, 反正老子没有拿就是没有拿。” 冯老三都快要被他这大舅哥给气死了, 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明明身上就穿着他们家的喇叭裤, 还敢睁开眼睛就说瞎话,这是在骗鬼呢,他看都不看陈六斤, 厉声地逼问陈红梅说:“我问你,老子的钱是不是被你拿回娘家来了?你娘家大哥咋说没有拿到呢?那老子的钱到哪里去了?都被你拿去补贴给野男人了?” 陈红梅的脸色苍白得不像人,她像丢了魂似的站在那里摇摇欲坠, 她的心里还存有一丝侥幸,以为只要把钱给要回来了,离婚的事儿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因此强行打起精神来说:“对对对,全部都被我拿回娘家来了,一共三百八十五块五毛钱,都给了我娘家。” “你胡扯!”陈六斤一听就着急了,想也不想地开口就反驳:“我总共也就拿了你几次钱,还不到一百多块钱呢,哪儿来的三百八十五块五毛钱?” 陈红梅比他更加着急,她掰着手指头就一样样地说出来:“大哥,我给了家里十几次钱,每次都有十块八块,加起来差不多也有一百五十多块了,这钱的数目只有多的没有少的,我还给你们买了那么多的糕点和点心,这也花去了大好几十,我还从我婆婆的店里给你们买了一两百块钱南方货物,你身上穿的衣服还都是我买的呢。大哥,我男人现在要跟我离婚了,这钱你不能不还给我啊。” 旁边的村民都哗然了,好家伙,原来冯老三说的话都是真的呀,这老陈家的人也太贪心了吧,拿了女婿家里一百五十多块钱的现金,竟然还好意思接受人家两百多块钱的礼物,他家这闺女也不得了啊,居然把婆家一整年的收入,都给全部搬回娘家里来了,怪不得陈家的女婿要闹离婚呢,这谁家的男人受得了这个,就算是家里有金山银山,都不够这婆娘造的呢。 他们都住在同一个村子里,当然清楚陈家人的德性,现在回想起来,怪不得陈家人平日里都是大懒货,明明没啥本事,却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日子过得比其他的村民都好太多了,原来这都是搬了女婿家的东西来填补他老陈家。他们这些村民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这陈家人的脸皮也是厚得可以啊,闺女都嫁出去了,那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哪儿好意思让闺女去搬婆家的东西?那闺女在婆家还要不要抬起头来做人了?怪不得这两口子要闹离婚呢,该。 村民们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说的,他们对着陈家人指指点点说得特别热闹,那嗓门大得半个村子都听得见,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 陈老太发现这样下去不行啊,他们家本就心虚,也不敢把这件事情闹大了,就站出来团团笑着打圆场说:“女婿,咱们是最亲的一家人,我知道你和红梅都是孝顺的好孩子,平日里对我们孝敬的这些个东西,我们用都用了,吃也吃了,不能因为你们吵架了就要讨回去吧?你说到哪里去都没有这个理儿,年轻夫妻谁没有吵过架,这么大清早的都消消气,我看你们快回家去吧,家里的娃娃都还在等着你们呢。” 冯老三简直要被她给气笑了,果然跟强盗就是不能讲道理,他捏紧了拳头脸色铁青地说:“你这老虔婆,居然还有脸提我家的娃娃?你不说起这个,我还不生气呢,她陈红梅天天来到你们家,你们收钱倒是收得很开心啊,我家的五娃和六娃过的那是啥日子?这个婆娘一天就做一顿饭,让我的两个娃娃每天都吃冷饭和冷菜,肚子都不知道拉了多少回了。还不到五岁的娃娃,就自己学会烧柴火,烫得两只手上都是水泡!这婆娘倒好,自家的娃娃都没得东西吃,她还买糕点去给娘家人吃,让我的娃娃饿着肚子吃冷饭冷菜。我家的六娃穿着夏天的衣服,尿了一天的裤子,活生生给冻成了发烧,躺在家里都没有人理,差点儿就给烧成傻子了,她这婆娘倒好,还买了这些个新衣服给你们娘家人穿,陈红梅啊陈红梅,你比人家那后母还恶毒你知道不?” 冯老三说到后面,就连眼眶都有些发红了,结婚这么多年,他到今天才认清楚她陈红梅的底细,他心里后悔啊,要不是他妈就住在隔壁,他家六娃还那么小的人儿,说不定就再也见不着了,他一个乡下汉子也没读过多少书,儿子就是他的命根子,他拼死拼活地赚钱想让儿子过得好一点儿,这个恶毒婆娘竟然在背后害他的崽儿,要是这都能忍,那他就不是男人了。 他的脸色冷成了一坨寒冰,就连说话的嗓音都带着冰碴子:“总之这日子就是没法过了,把我的钱还给我,这婚你们离也得离,不离也得离。” 陈六斤的心里憋屈得要命,从来都是只有他占别人家的便宜,还没有人能够从他这里占走便宜,要让他把钱还给他妹夫,那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他气得脑子发懵,冲上来就大声地吼着:“你说离婚就离婚啊,谁给你这么大脸?我家妹子嫁给你多少年了,还给你生了两个儿子,你跟她离婚谁来养活她?我妹子陪你睡了那么久,拿你一点东西咋滴啦,这都是该有的孝敬,想让我们还,呸,别说窗户了,门都没有!” 冯老三的脸色特别不好看,他心里气得想杀人,指着陈六斤的鼻子就恶狠狠地说:“敢情你家妹子是出来卖的啊?我们结了婚的夫妻,被你说成是陪我睡觉?那你媳妇儿陪你睡了那么多年,是不是也该往她娘家搬回那么多东西去呀?” “她敢?看我不揍死她!”陈六斤气极败坏地吼出这句话,他刚刚说完就听见了村民们噗嗤噗嗤的嘲笑声,他的一张脸迅速地胀成了猪肝色,指着自家的大门说:“我警告你啊冯老三,你别在这里给我胡搅蛮缠的了,快带着我家妹子回你家去,这件事儿我们就当没有发生过。” 冯老三怎么可能就这样走了?他非但没有走,他还吼得比谁都大声:“你们当我是傻子不成,今儿个这婚我离定了,我不光要离婚,我还要把我的钱都拿回来,你们老陈家拿了我多少钱,现在就得还给我多少钱,包括你们身上的这些衣服,都给我扒下来,不然今天我就算告到公社里去,也要为我老冯家讨回一个公道,这还有没有天理了?你让全社会的人都来评评理,看看是你们老陈家的道理大,还是我们老冯家的道理大。” 陈老太瞅着她家女婿这模样不像是在开玩笑,她那心里面也不由得焦急起来,养闺女多划算啊,比如她家陈红梅,从小就能帮家里干活,完全就是一个不用花钱的免费佣人嘛,养大了以后嫁出去,又能收进来一大笔彩礼钱,他们老陈家靠着这笔彩礼钱,不光给家里盖起了房子,还给她的儿子们都娶到了儿媳妇。这个闺女也算是有良心,结婚之后还知道要贴补娘家,这些年也就是靠着冯老三赚到的钱,他们老陈家的日子才能过得那么滋润。陈老太在心里面由衷地感慨,还是生闺女好哇,她很后悔当年没有多生几个。不过现在看来,虽然她只生了一个陈红梅,但是也不亏,眼看着女婿从南方回来又要开始赚大钱了,这么好的一棵摇钱树怎么能让他跑了呢?不行,一定要稳住他,绝对不能让他们离婚了。 看她的女婿还在气头上,陈老太也不敢去捋他的虎须,她叉着腰站在她家闺女的面前,竖起眉头嘴里就唾骂开了:“你这个蠢货,我咋就生了你这么一个蠢蛋?现在你男人都要跟你离婚了,你还不知道为自己说两句话,你嫁过去那么多年,又是生儿子,又是做家务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结果你看看,你连自个儿的男人都笼络不住,居然闹得要离婚,我生你这个蠢货要来干啥?早知道我当初就应该把你浸死在尿桶里,也省得你离婚了,丢我老陈家的脸面,我告诉你啊红梅,你要是敢离婚,这个家你别想踏进来半步,你死也要给我死到外面去。” 陈红梅已经哭不出眼泪来了,她的脸色苍白得就像纸,她进来了这么久,也没有地方可以坐,摇摇晃晃地站也站不稳,任由陈老太劈头劈脸地痛骂她,她整个人就好像灵魂出窍了一样,不明白她男人为啥那么绝情,也不明白她的爹妈兄弟为啥那么狠心。 看到她这副样子,冯老三倒有些不忍心了,他早就应该想到老陈家的人都是什么德性,却怎么想也想不到他们竟然会这么绝情,好歹陈红梅也是他们亲生的闺女啊,咋就能说出那么狠心的话?不过他也只是在心里同情一下,要让他把陈红梅接回去,他是再也不肯的了,他现在可是要赚大钱的人,经不起这么折腾了。 陈红梅被她妈骂着骂着,忽然也有些清醒了,望着冯老三哀求地说:“孩儿他爸,你别跟我离婚了好不?我啥都能改,我以后一定改,我再也不回这个娘家了,我再也不从家里拿东西给娘家人了,呜呜呜你别不要我,不然我真的会死啊。” 冯老三压根就不想搭理她,反正他离婚也不需要经过陈家人的同意,他今天来这里,就是来要钱的,他伸手往陈家人面前一摊,死死地盯着他们说:“这钱你们还还不还了?干脆一点儿,你们现在要是乖乖地拿出来还给老子,我就当做没有骗钱这回事儿。要是你们还不识相,那就对不起了,咱们去公社里好好地说道说道,我要让全公社的人都来瞧瞧,你们上溪村就是一窝子贼,那闺女嫁出去都是去做贼的,把婆家的东西搬空了还不够,还要虐待婆家的娃,敢情你们这不是嫁闺女,你们这是嫁一个仇人出去啊,谁家的男人倒了八辈子大霉了,才敢娶你们村的闺女,这些我都要给大家好好地宣传宣传。” 第064章 村民们听到这话就都着急了, 他们看冯老三这个样儿,也知道今天的事情是不能善了了, 要是真让他出去满嘴跑火车,那他们上溪村的名声就给他败坏干净了。这年头就是这样子,好话说出去人家或许还不肯相信,但要是说了坏话, 别人肯定信了个十足十,说不定还要往里面添油加醋呢,到时候都不知道会被人家传成什么样子。 村民们对这个可是深有体会的,因为他们自身就是这样嘴碎的人, 那些乡里流传的谣言, 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呐, 所以他们才会那么着急, 毕竟他们也是有儿有女的人,将来无论是娶媳妇还是嫁闺女, 这名声都是头等大事,乡下人最看重这个了。远的不说就说牛家村好了,他们村一下子出了八个犯人, 那可算是出大名了,现在全公社有哪户人家敢跟他们村里的人做亲?就连那几桩原先商量好的婚事,也都已经变黄了, 大伙儿一说起牛家村,那都是非常瞧不起非常鄙视的。 不行,不能让冯老三败坏他们村的名声, 可这件事情它也不好办呀,人家冯老三要离婚,那是豁出去了,他们这些穿鞋子的人还真怕了他这个光脚的,没办法,只好从老陈家下手了。 一个比较年长的村民就出来劝说:“老陈啊,你们到底拿了女婿家里多少钱?快拿出来还给人家吧,你没看见人家现在都要跟你闺女离婚了么?什么?你还不肯?我就没见过你们这么狠心的爹妈,宁愿不还钱,也要让自家的闺女离婚,啧啧啧,钱是你们的亲儿子,咋就那么忍心哦。” 这话还是客气的呢,有那不客气的村民立刻就骂上了:“我说你们一窝子苍蝇蛀虫,快把钱拿出来还给人家冯老三,他要真的跑到公社里去闹,那我们村的脸面还要不要啦?你老陈家不用嫁闺女,我们还要嫁闺女呢,我家闺女马上就要谈婚事了,我警告你们啊,你们要是把我家闺女的亲事给搅黄了,我饶不了你们家,到时候我也去公社告你们去,快点还钱!” 冯老三听见村民们都在帮他说话,他心里面有些得意,突然灵光一闪,就痞痞地威胁起来:“你们不还钱是吧?行,没有关系,你们不还钱我现在就去派出所告你们诈骗,你们总共骗了我三百八十五块五毛钱,这钱的数目够判你们个三五年了,咱们走着瞧,哼,谁怕谁呀。” 村民们都不懂法律,听见冯老三说得这么真切,也以为这肯定就是真的了,反正那牛家村的八个骗子骗了钱,就被判了二三十年,那个王狗剩更是直接被判了死缓,这些事情他们都是知道的,三百多块钱的数目也不小了,肯定可以判好几年,村民们害怕沾染上这种麻烦,忍不住都离老陈家的人远远的。 陈家人也都吓傻了,他们本来就是窝里横,也没多少见识,现在冯老三强横起来,他们心里就有些怂了,再加上这个女婿的本事确实比他们大很多,他还有一个当村长的大哥,要是他大哥在背后做点儿啥,说不定还真会把他们全家人都给弄进去了,想到了要被判刑,陈家人都从心眼里感到害怕。 一直都不说话的陈老头这时候终于开口了:“女婿啊,咱们有话好好说嘛,你别别别去告我们,我们这就还钱,死老婆子,你快去把家里的钱都给拿出去呀,你还愣在那里干啥?” 陈老太怨毒地剐了他们一眼,也不知道她心里面是在埋怨谁,尽管她万分不甘心,但她也害怕坐牢啊,只好磨磨蹭蹭地回到屋子里,过了好半天才拿着个土布兜走出来,特别肉疼地递到了冯老三的手里。 “这就对了,早这样不就好了嘛。”冯老三接过那个蓝色的土布兜,当着大家的面就把里面的钞票都倒在地上,蹲下来一张一张地数清楚,然后他阴着一张脸特别嘲讽地说:“这里面只有一百二十三块钱,其他的钱呢?都被你们吃了不成?快拿出来还给我!” 陈老太不肯说话,陈老头只好站出来好声好气地说:“女婿啊,红梅她总共也就给了我们一百五十多块钱,这阵子我们也花出去一些,剩下的都在这里了,我们一分钱也没有多拿,全都还给你了啊。” 冯老三可不想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反正已经撕破脸皮了,他也不会再跟他们客气,就冷冷地笑着说:“还有那两百多块钱东西呢?那是两百多块,不是两块,这钱都是老子辛辛苦苦一毛一毛赚回来的,你们这帮子强盗,竟然好意思拿着老子的钱去买这买那,老子都不敢享受呢,你们就给我先享受上了,吃进去多少都给我吐出来,不还钱就给我写欠条,不然我砸了你们家。” 陈老太就好像天塌下来一样,简直恨不得当场昏死过去,她心里面恨得牙痒痒,嘴上就大声地嚷嚷开了:“哪里有两百多块钱东西呀?红梅买回家的吃食,我们都已经吃光了,难道我们还能吐出来不成?就这后面收了你们家一点点东西,也没有多少啊,家里就这一百多块钱了,你爱要不要吧,反正再多的我也没有了,你杀了我也没有。” 冯老三眯起眼睛冷冷地盯着他们,手指在他们中间一个一个地点过去:“把你们身上的衣服都给我脱下来,我家里都舍不得穿的衣服,你们倒先给我穿上了,果然做强盗就是好啊,拿别人家的东西使劲地糟蹋,都不用心疼,再把这贼婆娘后面给你们偷来的东西,都给我通通拿出来,不然我到了派出所里还有话说,你们不信就等着瞧好了。” 陈家人都被气得快要吐血了,偏偏他们自知理亏也不敢狡辩,面对气势汹汹的冯老三,他们只好急急忙忙地换掉了身上的时髦衣服,又把家里用过和没有用过的南方货物都拿出来放到了堂屋里,好家伙,那堆得满地都是,粗粗看过去,就能看到喇叭裤、花衬衣、海魂衫、毛巾、小手帕、水枪……甚至就连那些没有吃完的酸梅粉,都是一整盒一整盒的。 冯老三心里的怒火腾腾地往上升,狂怒地指着陈红梅的鼻子说:“你这个好样的啊,家里的五娃和六娃都不敢这么吃呢,你这都整盒子整盒子地搬回娘家来了,是谁给了你胆子?啊?” 旁边的村民看到那么多稀罕的好东西,也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我滴个乖乖老天爷哦,他们啥时候见过这么多稀罕的物件了?这些看上去就知道要花不老少钱,他陈家的闺女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就都给搬回娘家来了,村民们都觉得这事儿干得太离谱了,正常人还真干不出来这种事儿,是该离婚,这事儿要是搁在他们自己身上,他们也得离婚。 那堆东西里面就有一个黄皮的纸箱子,冯老三一眼就认出那是他妈小卖部里的箱子,他心里面累到不行,就着这个纸箱子把东西都装回去,他就算是拿回去扔掉,也不愿意便宜了陈家这帮狗东西。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离婚,剩下的东西他也不打算追究了,只想着快点儿摆脱这家子极品。 他抱起那个纸箱子,就冲着陈红梅扬起了下巴:“你现在就跟我走,咱们到公社离婚,以后你想干啥,都跟我冯老三没有关系了。” 陈红梅的脑子就像遭到了重击,她看着面前冷冰冰的丈夫,他那愤怒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情,看来这离婚是离定了。她又眼巴巴地转过头去看她的娘家人,但不管是她爸她妈,还是她的兄弟哥嫂,他们全都用看仇人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仿佛恨不得她现在就死了,好吧,看来娘家也是回不去了,婆家和娘家都容不下她陈红梅,这个天底下还有她的活路吗? 陈红梅的脑子里瞬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只觉得人生已经没有了指望,她两眼一翻,竟然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发出了砰地一声巨响,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现场所有的人都被吓了一大跳,还是老陈家的人最先反应过来,陈六斤嗷嗷地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杀人了!杀人了!冯老三你杀人了,你害死了我家妹子,我要让你偿命,我要让你赔偿。” “放你娘的狗屁,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碰陈红梅她一根手指头了?我他娘地碰都没有碰过她,她倒下去关我屁事儿,别不是你们联合起来诓我的吧?” 陈六斤像是找到了依仗,态度立马变得嚣张起来,他妹子今天要是死了,那这件事情就得给他坐实了,他冯老三就是个杀人犯,看他还敢跟他狂不? 陈六斤看也不看地上的陈红梅,他举起袖子假装擦了擦眼角,语气竟然还带着一点儿悲伤:“妹子啊,你死得好惨啊,他冯老三把你打成这个死样子,你肯定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对对对就是内伤,我可怜的妹子啊,你憋着一身的伤回到娘家,竟然还死在我家里了,这是被人欺负到我头上来了,这口气我要是还能忍,我就不是人。冯老三,你给我拿命来陪,不然就给我赔钱,我家妹子好好的一个人去到你家里,就这么被你活活打死了,你得赔钱,把你这次从南方进的货,都通通赔给我们,不然我们现在就去公社告死你,让你坐牢,让你枪毙。” 冯老三气得头顶都快要冒烟了,“你们咋就知道我去南方进货?哦,又是陈红梅这个死婆娘告诉你们的吧?好哇,我的货都还没运过来,你们就给我惦记上了,还说你们不是贼?这贼眼睛比谁都灵!” 冯老三可不相信陈红梅会死,他下手还是有轻重的,虽说打得陈红梅鼻青脸肿看起来非常吓人,但那些都是皮肉伤,说啥内伤那都是瞎扯淡,他心里甚至还怀疑他们是装的,就是为了联合起来诓骗他的货物。 他走到陈红梅的身边,伸出右脚踢了踢她的大腿,嘴里很不耐烦地吆喝着:“你别装死了陈红梅,你快给老子起来,我告诉你啊,你今天就算要死,也得先跟我去公社办完离婚才能死,你想死就死,别死在我家的户口本上。” 村里的老中医也站在人群中围观,看到这陈家女婿说得实在不像话,他就有点儿看不下去了。一大家子都在吵架,也没人过去搭理地上的陈红梅,这么大冷的天气让她躺在地上,看着也是怪可怜的。陈红梅这个闺女啊,也算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她小时候经常挨打挨骂,没想到嫁人以后还这么糊涂,要按照他的想法,这种娘家要来干嘛?坑闺女也不是这么个坑法,可怜陈红梅这个傻闺女看不透啊,算了算了,看在同村的份上,他好歹帮她看一看,别万一真的出了啥事儿,他那良心也会过意不去。 这么想着,他就从人群中挤出来,蹲在地上帮陈红梅把起了脉,忽然他眉头一挑,有些不高兴地推开冯老三说:“你还在这里踢啥踢呀你?你媳妇儿这都怀孕了,你再踢下去搞不好就要一尸两命,唉真是造孽啊。” 第065章 冯老三那踢出去的腿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差点儿没把他自己给绊倒,他震惊得连嘴巴都张大了, 指着地上的陈红梅特别不敢相信地说:“你说啥?怀孕?谁怀孕了?你说她陈红梅怀孕了?” 村里的老中医翻了个白眼儿说:“我当了四十多年医生,这点儿把握我还是有的,怀孕就是怀孕了,我骗了你我能有啥好处?还不快点儿把人扶起来, 地上这么凉,小心胎儿受不了。” 冯老三彻底傻眼了,老半天都反应不过来,她陈红梅咋就无端端地怀孕了呢?这怀的也太不是时候了, 早不怀晚不怀, 偏偏在这种时候怀上, 那这婚还离不离了? 他木木地愣在了当场, 也不上去帮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脸上的表情也特别复杂。 村里的人都很同情地看着他,得了,这婚准离不成了, 陈家闺女的肚子里都怀上崽儿了,她男人还能跟她离婚么?就没听说过这样的事儿,要是陈家的女婿还坚持要离婚, 那他就是有理也变成没理的了,他们上溪村的人第一个不同意,这个坏头可不能随便乱开。 陈家人就好像天上掉下馅饼似的, 心里面是无比地畅快,他们老陈家的闺女就是肚子争气,在这闹离婚的当头,恰好就怀上孕了,看来老天爷都不允许他们离婚,他冯老三这棵摇钱树就还在他们的手上,哈哈。 陈老太欢喜得跟什么似的,连忙招呼上陈红梅她大嫂,两个人很殷勤地走过去,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很费力地挪到了一张椅子上,陈红梅回到家门这么久,终于有一张椅子可以坐了,可惜她整个人还是昏迷的,压根不知道她受到了这般待遇。 老中医过来给她检查了一遍就叮嘱说:“这是情绪波动太大了,给她喝点儿糖水,一会儿就好了,以后可不能再像今天这样了,不然动了胎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好好好,红梅她大嫂啊,你快去厨房里面弄点儿糖水来。” 陈家大嫂听到婆婆的吩咐,转过身却很不屑地撇了撇嘴,家里哪有什么糖水呀?就算有那也不是给她陈红梅喝的,贱命一条还想着享受?美得她,有一碗凉白开就算不错了。 她回到厨房里打开水锅,从里面舀出一碗已经冷透了的凉白开,要不是家里刚好有凉白开,她还想弄碗生水给她小姑子喝,她可不是啥良善人,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跟老陈家的人一样坏,甚至还要坏上几分,反正他们自家的闺女姐妹都不知道心疼,还指望她一个外人去心疼她,真是笑话。 她端着水走回堂屋,陈红梅还靠在椅子上紧紧地闭着眼睛,脸也是青白色的,这些她们婆媳两个都当做没有看见,很粗鲁地撬开了陈红梅的牙关,就给她灌下去一碗凉白开,硬生生地把陈红梅给呛醒了。 陈红梅刚醒过来还有些迷糊,她咳嗽了好几声才嘶哑地说:“我这是咋地啦?你们为啥都这么看着我?我家男人呢?妈你快帮我去跟益仁求求情,我真的不想离婚啊我。” 陈老太抿着嘴笑得有些得意地说:“你这个傻孩子,你有了身子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还说啥离婚呢?你都怀孕了还离啥婚?你肚子里的崽儿可是他老冯家的种,女婿看在肚里娃娃的面子上,也得把你接回去好好地过日子啊。” 陈老太一边说着话,一边还拿眼睛去看冯老三,还很有长辈样儿地说:“女婿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年轻的夫妻嘛我都懂,谁不是从年轻过来的呀,吵吵两句生生气也就算了,这离婚是万万提不得,你们一辈子夫妻,这日子呀还长得很,都是一家人,咱们就不跟你计较了,你还是把红梅领回去,她这身子我看也不太妥当,回到家里还是要好好养胎才是。” 冯老三心里憋屈得要命,咋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怀孕了呢?他都打定主意要跟陈红梅离婚了,她肚子里有了娃娃那还咋离婚?他已经对陈红梅冷了心肝肺,她那肚子里的崽儿他倒是可以不要,但民政局的领导要是知道了,也肯定不会同意他们离婚的,看来这婚呀是离不成了。唉,老天爷咋就不让他过个安生日子呢?这是见不得他好还是咋地? 冯老三的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经意间瞥见了陈家人得意洋洋的表情,他顿时就厌恶起来,不行,不能让这帮子人渣把持住了,他们要是以为陈红梅怀了孕,就可以要挟到他,那他们就打错算盘了,他冯老三的脑子从来没这么清醒过,他以后就是要赚钱赚钱再赚钱,坚决不能让这帮子极品缠上来吸他的血。 因此他手里还抱着那个纸箱子,看也不看陈红梅,梗着脖子说得非常绝情:“她肚子里有没有娃娃还说不定呢?你们说她有,她就有啊?就算真的有了又能咋地?拉到卫生院里流掉也就是了,这婚离还是要照离,反正老子是不跟你们家做亲戚了,你们家这闺女我消受不起,把她带回家,我还怕我家的娃娃被她害死呢,她这肚子里的崽儿我看也不用生下来了,有她这个妈还不如没有,生他出来受苦不成?你现在就跟我去卫生院,咱们把娃娃流掉就去离婚。” 这话一说出口,上溪村的人就都轰动了,这到底是怎样狠心的一个男人哟,对着自己怀孕的媳妇儿竟然能够说出这种话?他们反过来一想,也觉得这陈家闺女实在做得太过分了,帮补娘家也不是这么个帮补法,怪不得她男人都受不了她要跟她离婚,她这离了婚名声也臭大街了,看样子她娘家人也是容不下她,到头来弄得里外都不是人,也不知道她这么费尽心思地贴补娘家是为了啥,要是娘家对她好也就算了,关键是她费了力气也没讨到好处,还弄得自己无家可归,说她是蠢货都还侮辱了蠢货这个词儿,这陈家的女婿也是可怜啊,咋就摊上了这么一个败家娘们呢? 陈家人这才彻底地惊慌起来,他们也没想到冯老三竟能说出这种话,那是他亲生的崽儿,不是别的啥玩意儿,他说不要就不要了,看来他确实是铁了心要跟他们老陈家断亲呢,这亲要是断了,他们倒不在意自家的闺女会变成什么样,毕竟她从小到大他们就没重视过,他们在意的是自家的名声,以后还有谁敢跟他们家打交道?他们家的小辈将来要结婚咋办?他们在这个村里甚至都要待不下去了,这才是影响到他们切身利益的重大问题,不行,不管咋样都好,都不能让他们离婚! 陈老头冲上去就拦在了冯老三的跟前,使出他这辈子最好的演技说:“女婿啊,咱们有话好好说嘛,落胎这种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千万不要冲动,咱们乡下人家,最最讲究多子多孙了,红梅肚子里好歹也是你们老冯家的孙子孙女,你就算不为肚里的娃娃考虑,你也得为老冯家的祖宗想想嘛,落胎是最损阴德的事儿,万万做不得,是我们老陈家没有好好教闺女,是她不懂事儿,你打她骂她都好,可千万不要跟她离婚,是我们老陈家对不住你,你把我这闺女领回家去,要打要骂随便你,我们做父母的保证不怪你,你想把她关在家里都行,只求你别跟她离婚,女婿哟,咱们这块地方还从来没有离婚的女人,红梅离了婚你让她怎么活?你让她肚里的崽崽怎么活?你行行好别离婚了行不?就算爸求你了。” 冯老三的态度就像茅坑里的烂石头又臭又硬,现在是他占据了上风,他没那么容易就被他们糊弄过去,只管梗着脖子嚷嚷说:“爸,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爸,你以为我离婚是单单为了她陈红梅一个人么?我呸,你也太瞧得起你这闺女了,我离婚是要跟你们这家人断亲,你们的心眼子多得跟那火山石似的,贪起我家的钱来,比那吸血蚂蟥还贪,敢情我冯老三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为你们家赚钱来了?你醒醒吧,谁也不傻,以后你们休想从我这里拿到一丁点儿好处,以前你们从我家里借走多少东西,这次又从我家里偷走多少东西,这些我都不跟你们计较了,只求你也行行好,让我跟你这闺女离婚算了,我这个老实人玩不过你们,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这这这,女婿你这是咋说来着?”陈老头被他家女婿这样当面地埋汰,还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他心里恼怒得要命,偏偏他还不能表现出来,只好把气憋回去,憋得满脸都通红了,勉勉强强地笑着说:“女婿啊,我把红梅嫁给你,你就是我家半个儿子,我坑了谁也不能坑了自家的儿子啊,以前是红梅她不懂事儿,这嫁出去的闺女啊老想着娘家算什么样子,我都跟她说过多少次了,让她不要回来不要回来,她这个傻孩子还总是喜欢回来,你说她回来也就回来吧,偏偏她还总喜欢带点儿东西给她侄子侄女,以前我是不知道,我还以为那是你允许的呢,你说得对,红梅这个样子确实要好好管管了,都生了两个孩子眼看就要生第三个了,不能再像以前没有出嫁的时候还念着父母,你放心,只要你不跟我们家红梅离婚,以后你就算拿着根绳子拴在她脖子上不让她出门,我们老陈家也绝对不说第二句话。” 冯老三听完之后只想哈哈大笑,以前他咋就没发现他这老丈人鬼话连篇的本事呢,他老丈人的话连三岁的娃娃都骗不过,看来他们真把他当成傻子了,他以前不就是傻么?被陈红梅一个娘们耍得团团转,还自以为这婆娘跟他是一条心呢,他后悔呀,这老陈家的人就是属牛皮糖的,沾染上就很难揭下来了,他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儿,只管黑着一张脸也不说话。 陈老太一看那还得了,今天这事儿闹得她心头突突直跳,她下手没轻没重地拍着陈红梅的后背说:“你这丧门星,你瞧你干的都是些什么破事儿?你从女婿家里拿钱拿东西回娘家,我一直都以为女婿也是知道的,敢情你还瞒着我们所有人啊,好好的一个家都被你搅得不成样子了,大家都在为你的事儿吵吵呢,你还能安心地坐在这里看好戏?你这是缺心眼呢还是怀孕怀傻了?你倒是说句话呀你。” 陈红梅只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最冤枉的人,要说她男人怪罪她,那倒是应该的,她自己做的事情她也心虚,那确实是瞒着她家男人干的。但是她娘家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还嫌她带回去的东西不够呢,拼命地催催催跟催命鬼似的,不停地催着她把东西往娘家里搬,现在她男人要跟她离婚了,咋就全变成她的错了呢?瞧瞧她爹妈说的是什么话?还拿根绳子拴起来?她又不是狗。她妈还骂她是丧门星?她是把婆家搅乱了这点她承认,但她没有半点儿对不起娘家呀,她娘家人不帮忙也就算了,还可劲地埋汰她,她一颗真心简直是喂了狗。 第066章 陈红梅伤心到了极点, 也憋屈到了极点,等着瞧吧, 她这娘家人做得了初一,她就做得了十五,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有的是他们求着她的时候, 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她男人跟她离婚。她这个男人也是狠心,她都已经怀孕了,他竟然还想不要她,也怪她以前作, 把感情都作没了, 得想办法把她男人笼络过来才行。 陈红梅的心里乱糟糟的, 她男人就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要是他坚决跟她离婚,她就只剩下一条死路了, 因此她强撑着站起来,跪在冯老三的面前哀哀地求情:“孩儿他爸,我发誓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以后绝对不把家里的东西拿来给娘家,你回去就拿根绳子把我拴起来,这娘家我也不回了, 我要是敢回来,你就拿根棍子打断我的腿,我陈红梅说到做到, 你对我有哪里不满意,你说出来我肯定改,我再也不敢偷家里的钱了,我以后一定好好照顾五娃六娃和肚里的娃娃,你们才是我最亲的人呐。” 冯老三记得他妈跟他说过狗改不了那啥,不过陈红梅都怀孕了,这婚自然也就离不成了,他撇着嘴说得很不情愿:“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爸你妈刚才也跟我保证过了,以后你要是再敢拿我老冯家的钱来贴补娘家,你就给我圆润地滚蛋,要不是看在你肚里娃娃的份上,你现在就给我滚得远远的,家里的钱你以后也别想经手了,我一分钱也不会交给你,你要是再敢作妖,不管你是怀孕还是没怀孕,老子他妈都不跟你过了,你想清楚了就给我好好回答。” 陈红梅忙不迭地就点头说:“孩儿他爸,我啥都答应你,只要你不跟我离婚,你让我干啥都成,咱们这就回家吧,五娃六娃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做饭呢,你放心我一定不作妖了,好好地把家里的娃娃养大比啥都强。” “这可是你自个儿答应的,我等着看你以后怎么表现,你现在就给我起来,别在这里丢我老冯家的脸。” 冯老三压根就不想跟陈家人多废一句话,他抱着箱子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留给他们,大摇大摆地就走出了老陈家的大门,陈红梅也跟个小媳妇似的紧紧跟在身边,在他们的身后,是呆愣住的上溪村村民,还有那群脸色很不好看的陈家人。 这两口子刚走进家门,冯老太在屋里就听见了,她今天连小卖部都没去开,就在老三的家里帮忙照顾六娃,萌萌也跟着一起来了,此时就坐在床上和六娃玩起了布娃娃,六娃已经退烧了还活蹦乱跳的闹着要下来,冯老太不放心他,把他拘在床上不让他下地。 她看见这垂头丧气的两口子,她三儿子手里还抱着一个黄皮纸箱子,那不就是老三家的从她铺子里买走的么?老头子跟她说得没错,这婚果然是离不成的,老三两口子都多大的人了,还爱这么瞎折腾,他们不嫌累,她瞅着都觉得累,她这个婆婆也没打算掺和他们的事儿,连问都没有兴趣问,把萌萌从床上抱起来就说:“你们回来了?那我和萌萌得去开小卖部了,今天耽搁了一早上,好在六娃已经退烧了,你们可要好好照看着些,别让他又烧起来了。” 冯老三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他妈,他昨天闹得那么激烈,今天又折腾了老半天也没有把婚离成,他心里面都为自己感到丢脸,看都不敢看他妈的眼睛,脸色很羞愧还说得特别小声:“妈,红梅怀孕了,我就把她带回来了。” 冯老太这才有些惊奇地撇了撇老三家的肚子,怪不得她儿子又把人领回来了,老天爷对她陈红梅还是太好了些,不过她对这个也不是很感兴趣,当谁没有怀孕过呢,反正以前是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她正想开口随便敷衍两句,就听见萌萌好奇的声音:“怀孕是啥?” 冯老太被她唬了一跳,慌里慌张地捂住她的耳朵说:“小孩子家家的听这些干啥?奶奶带你到铺子里去玩,昨天你爷爷给你带了很多好吃的小零食,保证你都没有吃过,奶奶带你去尝尝。” 她抱着萌萌都快要跨出门口了,这才想起来叮嘱了一句:“有了身子就好好呆在家里,别老出去外面凑热闹。” 冯老太来到小卖部里打开了门,等她拿着抹布把柜台上的边边角角都擦干净了,不经意间抬起头,就发现她家小孙女坐在她专用的椅子上,用一只小手儿托着腮帮子不知道在想啥,一副很有小心事的小模样,那样子别提多乖巧了。 冯老太觉得特别有趣,就走过去逗她说:“萌萌啊,你在想啥嘞?想得这么认真?” 萌萌放下小手儿非常认真地说:“奶奶,怀孕是啥?” “呃,你这小破孩子,原来你还想着这个问题呢。”冯老太有点儿哭笑不得,这事儿吧解释起来也简单,就怕萌萌知道了以后更加好奇,还要跟她问东问西,大人的事儿也不好跟她说太多。 冯老太顺势坐在她的边上,笑得特别慈爱地说:“就是你三婶肚肚里有娃娃了,再过几个月吧,就给你生出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来,到时候咱们家萌萌就是大孩子了,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啊?” 萌萌皱着两条小眉毛想得特别纠结,她想了老半天也不知道到底是弟弟好还是妹妹好,不过有一样东西她很喜欢,就举起手里的布娃娃说:“我喜欢这个。” “哎哟真聪明,刚出生的奶娃娃有啥好玩的?还是你爷爷给你买的这个布娃娃好玩,你小的时候啊,还被这个布娃娃吓哭了呢。” 冯老太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那笑容都是从心底流出来的,莫名地就有些感慨地说:“咱们萌萌一眨眼就长到这么大了,再过几年你就该去上学了,等你长到可以嫁人了,奶奶都不知道还在不在呢,奶奶这辈子也没啥愿望,就盼望着能亲眼看见咱们家萌萌嫁人,也生出一个胖娃娃来。” 这话萌萌竟然听懂了,她想起了村里人祝寿的样子,就学着他们的吉利话说:“奶奶长命百岁~” 这好听话哄得冯老太笑开了颜,就连眼角都有些湿润了,她把萌萌像心肝肉一样地搂在怀里揉着,还用特别温柔的嗓音跟她说:“奶奶的乖宝儿,你别这么快长大才好,奶奶就希望你永远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我就心满意足了,等你爷爷再把这批货给卖完了,咱们萌萌又有钱可以收入了,你告诉奶奶,有了钱你想干啥?” 萌萌非常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歪着小脑袋说:“给奶奶花,爷爷花,再给萌萌花。” “这小嘴儿咋就这么甜呢?好好好,奶奶就等着享咱们萌萌的福。”冯老太高兴得眉开眼笑,她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看着怀里的小孙女,只觉得怎么爱也爱不够,他们家萌萌咋就那么招人疼呢? “萌萌你等着,奶奶去给你拿点儿零食吃。”冯老太起身回到柜台里,从里面摸出好几样小零食,来到萌萌的跟前献宝似的说:“萌萌你瞧,这个小方块里面装的就是绿豆糕,奶奶打开来给你尝尝哦。” 冯老太手里的小绿纸盒只有两根手指头那么宽,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来,里面就是一小块一小块像指甲盖那么大的绿豆糕,散发出甜丝丝的清香味儿,冯老太捏了一小块送到萌萌的嘴边说:“来张开嘴儿,奶奶喂你吃,好吃不?” 这块绿豆糕特别特别小,一进入萌萌的嘴里就立刻融化开了,化成了一股带着绿豆香气的甜香味儿,萌萌几乎不用咽下去,那绿豆糕就吃完了,那滋味儿还特别好。 萌萌心里好奇极了,勾着她奶奶的手,凑近了去看那个小绿盒子,里面还有很多小块小块的绿豆糕,她学着她奶奶的样子,伸出了两根手指头捏起了一小块,没想到那绿豆糕实在太软了,刚拿起来就散了,萌萌还没送到嘴边呢,那手里面就空了,她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低着头还在那里寻找呢,逗得冯老太都快要笑死了,这小孙女真是太可爱了。 冯老太又给她嘴里喂了一小块,看她实在很好奇,干脆把那个小绿盒子都塞到她手里让她拿着,嘴上还特别关心地说:“慢点儿吃,这一盒子都是你的,不够了柜台里还有,这都是你爷爷给你从南方带来的小零食,你看这里还有数字饼干呢,哦奶奶忘了你还不认识字儿,萌萌你瞧这里,饼干上面的字就是123456,这是人家香港来的饼干,比你小时候没吃到的上海饼干还要好吃一百倍,来奶奶喂你尝尝。” 那数字饼干也做得特别精巧,很小很小的一个,大概只有一个指节那么大,萌萌张开小嘴儿嗷呜一口能吃下两个,簌簌簌地嚼得特别香甜,那饼干做得酥脆,还带着一股奶油的香味儿,让萌萌吃得大眼儿都眯了起来,看着就像一只小馋猫。 冯老太觉得非常有成就感,这小孙女长得好看,吃东西也是吃嘛嘛香,看着她小嘴儿一鼓一鼓地跟个小松鼠似的,让她忍不住又打开了一块猪油软糖喂进她的嘴里,还特别期待地问她说:“你觉得这糖吃起来咋样?这也是人家南方人平时吃的糖果,听你爷爷说是用猪油做的呢,吃起来香不?” 那糖确实特别香甜,萌萌说话的时候还带着一股猪油糖的甜蜜气息,拉长了语调说:“太好吃了~” 冯老太笑眯眯地说:“好吃就对了,这糖还是你爷爷托了关系买的,总共也没有多少,就两斤,奶奶谁也不给,都留给你吃,这里还有橘子糖呢,这个你肯定也没有见过,你瞧瞧,它是黄色的还带着波浪纹,这就是南方人经常吃的橘子糖,味道跟你以前吃的橘子汽水也差不多了。” 萌萌只管张开小嘴儿,让她奶奶把那颗橘子糖投进她的嘴里,她含着那颗橘子糖,先是一阵甜,然后有点儿酸,还带着橘子汽水的滋味儿,嚼起来有一点儿胶胶的感觉,总之特别好吃就对了,她呲溜呲溜地吃着糖,整个人看上去也跟糖一样甜。 祖孙两个人坐在这头品尝着小零食,旁边的几桌也坐着村里的小娃娃们,他们是最机灵的,昨天村里来了好几辆大解放,给小卖部送来了好多新鲜的小零食,这帮小娃娃一大早就揣着私房钱等在了门口,没想到一直等到快中午了,冯家的奶奶才过来开门,他们迫不及待地冲进去,一人挑选了一两样小零食就美滋滋地吃起来,现在看到萌萌面前的桌子上竟然摆了那么多样小吃食,他们就打从心眼里感到羡慕,为啥他们不是老冯家的孙子和孙女啊?最好还长得跟萌萌一样好看,那肯定天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第067章 冯老太把那几样小零食都拿出来给萌萌尝了尝, 她家老头子这次带回来的南方货物实在太多了,昨天下午差不多四五点钟, 他们就从山外开了好几辆大解放进来,那么多货物,把小卖部的偏房都给装满了,剩下的都堆到了家里, 把家里好几间偏房都给塞得满满当当,老张家的情况也跟他家一样,那东西多得看都看不过来。 快到中午的时候,冯老太关了小卖部, 就带着她家萌萌回家吃饭, 苏婉已经做好了午饭在家里等着了, 桌子上摆着四个菜一个汤, 有广州腊肠、大白菜炒虾仁、咸鱼煲茄子、焗野兔肉,还有一锅香喷喷的杂锦贝壳汤。 这菜色相当丰盛了, 一家人围坐下来开始吃饭,冯老太首先夹了一片广州腊肠,嚼起来很劲道, 咸中还带有一点儿甜,每一口都特别香,确实挺不错, 她看萌萌也吃得喷香,就笑眯眯地问她说:“萌萌啊,这是你爷爷刚从广州带回来的新鲜腊肠, 你觉得好吃不?” 萌萌面前摆着自己的小餐具,她手里拿着小勺子慢慢地吃,那模样儿看上去就很文静,听见她奶奶问她话了,她立刻抬起头来笑出了一排小米牙,用力地点着头说:“好吃。” 大娃和二娃也坐在旁边吃饭,他俩以前吃起饭来就跟饿死鬼似的狼吞虎咽,现在却知道要慢慢品尝了,这也是因为冯家的生活变好了,以前哪吃得起这样的好饭好菜,一年前他们还在喝白粥吃咸菜呢,短短一年过去了,他们吃得越来越好,营养也充足了许多,就连小身子都变得壮实,身上也有肉了,还长高了。 冯老太很满意地看着他们肥嘟嘟的脸颊,想起了老三家的肚子,她就挺随意地说:“老三家的回来了,她还怀孕了。” 冯老头表现得很淡定,就连夹菜的动作都没有变慢,仿佛他早就能预料到一样,他就知道老三两口子离不了婚,心里面有些腻歪,语气也淡淡地说:“知道了,以后你少管他们家的事儿,老三这次跟我去了南方,我也跟他说了很多道理,能不能把他家的日子过好,就看他自个儿了。” 冯老太瞥着她家老头子说:“行了我知道了,我也不过就是随口一说,哪有那么多闲心去管他们家的破事儿。” 冯老头点了点头,脸上也开始有了笑模样,对着他家老婆子说:“我这次进的货太多,你吃完饭也别去小卖部了,留在家里帮我收拾。” 全家人都吃完了午餐,苏婉主动去洗碗了,其他人都转移到了偏房,冯家左右两排偏房,全都堆满了货物,昨天他们回来得太晚又太累,还没来得及收拾,现在这些货物还都装在箱子里。 冯老头瞧见家里人身上穿的衣服,率先就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他脸上带着神秘的笑,从箱子里拿出来一大堆衣服,还挺得意地介绍说:“你们瞧我给你们带来了啥衣服?从香江进口的羽绒服,最适合冬天穿了,今年过年咱们不穿这破棉袄了,都给我换上这种新的羽绒服,那才叫一个体面。” 冯老太把那些衣服拿起来,一件一件仔细地瞧,嘴里啧啧啧地就赞叹开了:“哎呦喂,人家香港的衣服就是好,你瞧这些个羽绒服,是叫这个词儿对吧?这料子咋就能做得这么好呢?太软乎了,这颜色也很鲜亮,咱们这边可染不出这些颜色,不过这衣服太轻了,这能穿得暖么?咱们这海边的冬天还是瞒冷的,穿上这身衣服不能只图好看呀。” 冯老头很得意地扬了扬手上的衣服说:“这你就不懂了吧,香港的羽绒服里面装的都是最最稀罕的羽毛啊鸭绒啊啥的,反正就是非常轻又非常薄,关键是保暖的效果比咱们这里的棉袄好太多,穿上一件就不用再穿其他的衣服了,这些是给萌萌的,你给她穿上试试。” 萌萌的那堆小衣服都特别漂亮,冯老太从里面随便拿起一件粉红色的羽绒服,招手就对萌萌说:“乖宝儿,奶奶帮你把外面这件衣服脱下来,咱们换上新衣服看看哦。” 冯老太手脚麻溜地就把萌萌的外套扒下来,给她换上了这件粉红色的羽绒服,那领子上还带着一圈毛茸茸的白毛,衬得萌萌的一张小脸儿格外地粉嫩,那黑压压的头发,白净净的脸儿,水灵灵的大眼睛和红艳艳的小嘴儿,那好看的小模样就好像是画出来似的。 冯老太越看越觉得满意,又挑出一件加厚的牛仔裤和一双小羊皮靴子给她家小孙女换上,萌萌经过这番打扮,整个人亮眼得几乎要认不出来了。 冯老太高兴地打量着她家萌萌,嘴上就先夸开了:“哎呀我们家萌萌长得就是好看,你瞧这身打扮穿上去,立马就变得洋气了,我敢保证天底下就没有这么时髦的女娃娃,穿上这身羽绒服,咱们萌萌就是最最时髦的香港娃娃了,得了,你今天就穿这一身,明天咱们再换新的,这么多新衣服都是你的,咱一天换一套慢慢地穿,明天奶奶就带你出去显摆显摆。” 萌萌美滋滋地低头看着自己,她从小就爱美,也知道自己长得很美,现在穿上这身漂亮的小衣服,她心里美得冒泡,笑得一双大眼儿都弯弯了。 大娃二娃也有新衣服,不过冯老太不让他们现在就穿,他俩还要帮忙收拾东西呢,穿太好就弄脏了,只把那几套衣服交给他们,让他们自己收好,大娃和二娃很珍惜地把那些新衣服摸了又摸,这么多好看的新衣服竟然都是给他们的,他俩幸福得简直要晕倒过去,赶紧把这些衣服都拿回房间里放好了再出来。 苏婉洗好了碗也过来帮忙,冯老头已经把箱子里的衣服都清出来,全家人都拿到了新衣服,他们还顾不上欣喜,就听见冯老头很神秘地说:“你们先等着,我给你们看一样好东西。” 他走到旁边打开了一个大箱子,从里面拿出了很多白色的泡沫块,一台方形的黑色机器就静静地展露在众人的眼前,这机器的块头很大,最前面好像还镶嵌了一块黑色的玻璃,那玻璃上面还会反光。 冯老太打量着这台机器非常疑惑地说:“老头子,这是个啥玩意儿?” 冯益民比较有见识,也已经呆愣住了,失声就叫了出来:“爸,你买了一台电视啊!” 全家人反应过来以后也都惊呆了,原来这就是电视机啊,他们以前只听说过,还从来没有亲眼看见过呢,电视机原来就长这个样儿,这也太气派了。 冯益民也算有见识,立刻就想到了关键的问题:“爸,咱们这儿也没有电视塔呀,你买了这台电视,咱们也看不了吧?” 冯老头摆了摆手乐呵呵地说:“没有电视塔无所谓,我本来就不是买来收看电视的,我是买来播放录像带的,我还买了一台录像机,我拿出来给你们看看。” 冯老头把旁边的那个箱子也给打开了,里面同样有很多白色泡沫板,清理掉这些泡沫板,就露出了一台黑色的录影机,它看上去像个抽屉那么大,上面还有很多按钮,一看就是个高级的玩意儿。 冯老太在心里估摸着它的价钱,她想了老半天也想象不出,就问她家老头子说:“这机器倒是稀罕,啥叫录像带呀?这得花不少钱吧?” 冯老头从箱子底下又拿出来很多黑色的小盒子,递给家里人说:“看到上面的小图画没有?这就是人家香港的录像带,都是那边最最流行的武打片或者武侠片啥的,包括这台电视机和录像机也是从香港过来的,都是人家小日本生产的机器,就这两台机器,就花了两万块钱。” “嘶!”周围响起了冯家人的抽气声,他们的眼珠子都瞪圆了,这也太太太震撼了,到底是什么样的机器,竟然要卖这么贵?简直要了老命了。 冯老太立马就把她家老头子给埋怨上了:“老头子你是疯了不成?这玩意儿不顶吃又不顶穿,你买它回来干啥?咱们家是赚到了一点儿钱,还没奢侈到这个份上,你买啥不好,非要买这两台破机器?我问你,它们能不能退回去把钱拿回来呀?我滴个老天爷哟,两万块钱呐,就这么打水漂了,真是心疼死我了。” 冯老头嘿嘿地笑着说:“老婆子你先别着急嘛,这机器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我跟老石头合买的。我们也不是买来给自家用的,你是不知道啊,人家南方现在又有新流行了,我们这次去就看见了,南方人开的那个录像厅,好家伙那里面的生意老好了,我和老石头都去见识过,录像厅就一个小平房,里面就一台电视机和录像机,播一盒录像带差不多要花两个小时,一个小平房里面就能挤得下上百个人,你知道他们每个人收多少钱么?足足二十块钱!你没有听错,二十块钱就只看两个小时的录像,到了时间你要想留下来继续看,那就得继续交钱,那录像厅的老板还是个香港人呢,他两个小时就赚到了差不多两千块钱,这赚钱的速度啊,就连抢银行都没那么快呢。咱们家要是也开上这么一个录像厅,你想想吧,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咱就开它十个小时好了,只需要两天就能把本钱赚回来,第三天就都是净赚的了。” 冯老太心里面更是震惊,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赚钱的事情?她忍不住就顺着她家老头子的描述畅想起来,在心里面盘算着一个录像厅到底能赚多少钱,那肯定是很多很多,数也数不清,她越想越美,两只眼睛都变成蚊香眼了。 不过冯老太是一个很实际的人,她很快就从美梦中清醒了,还把心里的质疑说了出来:“老头子,你想得也太好了,两个小时花二十块钱?哪里有人舍得花这个钱呀?不说咱们乡下了,人家城里的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才多少,这玩意儿又不能吃又不能穿,看完就没了,还一天赚一万?要是我的话,让我花上两块钱去看录像,我都得好好地考虑考虑呢。” 冯老头一点都不在意,还说得特别有自信:“你之所以会这么说,那是因为你没有去看过。你想啊,就算是在咱们省城里,又有多少个人见过电视机?更不要说录像机了,这玩意儿图的就是一个稀罕,稀罕的东西就是要卖得很贵。” “你们手上的这些录像带,都是香港明星拍的电影,电影这玩意儿你们肯定知道,就跟那地道战差不多,当年地道战播放,那场面你们可都是见识过的,好家伙那才叫一个人山人海,那地道战去到哪个村,你们就要跟到哪里去,以前咱们这里的山路还没有修通呢,你们连夜爬山出去,也要到公社去看地道战,难道这些你们都忘记了?” 冯老头感慨地说:“这录像带啊,就跟那地道战差不多道理,还是香港人拍的电影,这都是大家见都没有见过的新鲜物事,咱们乡下人都得感兴趣,更不要说城里的人了,人家城里人肯定愿意花这个钱。不过南方人是比咱们这里有钱,我看到时候就收个十五块或者十块好了,不愁没人来看。” 冯老太从他的话里听出一些意思,很敏锐地说:“老头子,你还打算把这录像厅开到城里去?咱们家就这么几个人,益民和他媳妇儿要去上班,我要去开小卖部,你也得去卖货,哪儿来的人去看店?这么贵的机器,又要收这么贵的价钱,交给别人我可不放心。” 冯老头停下了开箱子的动作,看着家里人说:“你这个问题,我和老石头已经想到了,我们打算在省城里找个好位置开店,我俩一边开录像厅一边卖货,以前我们都是骑自行车,能带的东西也很少。这次咱们这么多货,光靠我们两把老骨头要卖到什么时候?所以我们才决定要到省城里开店,把货也搬到那边去,这样一个人在录像厅里守着,另一个人就能出去外面把货给卖了。再说了,录像厅要挑人家下班的时候再开,留给我们卖货的时间还是很多的。地点我们也选好了,就隔着五七机械厂不远,那周围都是大厂子,里面住的都是工人,工人才是最有钱也最舍得花钱的人,他们的子弟也很有钱,咱们就专门赚这帮人的钱。” 冯老太还有些不放心地说:“那你们平时吃饭和睡觉要怎么办?你以后都住在省城里不回来了?” 这个问题冯老头显然也早就想好了,他摊开手很有耐心地说:“老石头和他老伴搬过去住,饭就让他老伴做,晚上也是他们守在那里,我每天晚上还是要回家里睡觉。” 冯老太听他说每天都要回来,这才不那么担心,还没等她松口答应呢,她家大儿子就在边上说:“爸,你太辛苦了,我和阿婉又帮不上忙,还要你们两个老人家跟着我一起受苦,我实在太不孝了。” 冯老头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智慧的光,缓缓地跟他们把道理讲明白:“能赚钱怕啥辛苦?干哪一行都很辛苦,又有哪一行能赚到这么多钱?我现在还能干得动,我也乐意干,你俩都有正经工作,老大家的在学校当老师,家里有个文化人比啥都强,不然咱们光有钱了,也让别人瞧不起。” 他用手指着他家大儿子说:“至于你益民啊,你给我好好地把这个村长当好,咱们家已经是村里的头一份,有点太打眼了,你这个村长在背后撑腰,别人也不敢来招惹咱们家,咱们这乡下地方啊就是这样,村长就是最大的官儿,你要是被人撸下来了,那咱们家这份家业还能不能保得住,那就不一定了,要是换了别人来当村长,人家三天两头来你家里搞东搞西,你也拿人家没办法不是?” 这个道理冯益民当然是明白的,他当了这个村长,虽然连官儿都算不上,但在他们这种乡下地方却很管用,村里的大事小事都要经过他的手,也没有人敢来他家里说三道四,看来他这个官儿还是要好好地当。 冯老头还在那里感慨地说:“早知道我之前就带多一点儿钱,电视机和录影机都太贵了,一套就要两万块,我和老石头谁也不敢单干,就商量着一家出一万,以后赚多少钱也是平分。我当时要是还有钱,我就再买上一套,在咱们村里也开一个录像厅,咱们这里虽然偏僻了一点儿,但好歹山路已经修通了,自从咱们家开了小卖部,很多山外的人也愿意跑进来买东西,还能顺便来咱们这儿旅游旅游。咱们家再开一个录像厅,那生意肯定好,不求它两三天就回本吧,三五个月还是可以回本的。” 冯老太听完了他的解释,她那脑子里也转过弯,能赚钱的活儿她比谁都积极,忍不住就点头说:“谁说不是呢,就比方说咱们家那台美国冰饮机,益民花一千块钱买回来,我当时还嫌它贵呢,现在大半年过去了,那机器早就回本了,剩下的都是净赚的,这生意做得划算。” 冯老头也跟着点头说:“就是这个理儿,等我和老石头去城里开录像厅,看看效果怎么样,要是赚得多,我下次去南方,说啥也要再买上一套。” 说到了这里,他还不忘叮嘱说:“咱们家开录像厅的事儿,你们可别跟村里的人说漏嘴了,小卖部已经够让人眼红的了,录像厅赚得更多,到时候麻烦事儿也会更多。” 冯老太也对着孙子们警告说:“大娃二娃,家里的事情你们不许给我说出去,这台电视机和录像机也不能说,听见了没有?” “知道了,我们保证不说。”大娃和二娃从来没看过电视,也就没有多少兴趣,在他们眼里,那不过就是一个黑色的方盒子,他们的注意力已经被其他稀罕的玩意儿吸引住了。 其中一个箱子里装的都是迷你小汽车,大娃二娃对这玩意儿特别感兴趣,拿起来不用教就会玩,把那小汽车放在地上,它竟然还会自己跑,实在太好玩了。 萌萌也很好奇地盯着那辆小汽车,她刚开始还有点儿害怕,努力地往她奶奶身后躲,后来发现那小汽车没啥好害怕的,她立刻就来了兴趣,还跑出去追着小汽车,咯咯地笑个不停,大娃二娃也故意逗她,每当萌萌快要抓住小汽车了,他俩就把小汽车给移走,让萌萌跟着不停地跑,怎么样也够不着。 冯老头在旁边都看不过去,狠狠地瞪着大娃二娃说:“你们俩个臭小子,别逗你们妹妹乱跑了,萌萌乖宝儿,到爷爷这里来,爷爷有个更好玩的东西要给你。” 萌萌很乖巧地跑了回去,从她爷爷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塑料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有一个长着翅膀的外国人,那头发和眼睛就跟那美国记者差不多,他背后的翅膀还一扇一扇地会动,伴随着这动作,一阵美妙的音乐响了起来,就好像叮咚的泉水声流淌过心灵,让萌萌翘起了嘴角听得十分入神。 等音乐声停了,冯老头才跟她说:“萌萌,这是个音乐盒,打开来就能听到音乐,你喜欢这个礼物吗?” 萌萌抱着这个音乐盒,就舍不得撒手了,用力地点着小脑袋说:“我很喜欢。” 第068章 第二天早上, 冯老头和张老头就兴冲冲地跑到省城里去了,他们要去忙活开录像厅的事儿, 走的时候还把冯老二和冯老三也给带走了,他俩主要是去卖货,他们从南方回来也算长了大见识,满怀着火热的希望就打算去大干一场。 冯家的男人前脚刚走, 睿哥儿后脚就来到了家里,他手里拿着几本小人书,蹬蹬蹬地走到了冯老太的跟前,乖巧地仰起小脑袋说:“冯奶奶, 我带了书来给萌萌讲故事。” 旁边的二娃听见了, 立马就来了兴趣, 凑上去就很热乎地说:“睿哥儿, 你带了啥书?哇这是小人书,我也要看, 咱俩一起看。” 这个没眼力见的,冯老太很嫌弃地屈起手指,敲了敲二娃的头顶说:“那是给萌萌看的书, 你做哥哥的哪好意思跟她抢,你看人家睿哥儿多懂事,他咋就知道要来给咱们家萌萌讲故事, 你当哥哥比睿哥儿差远了。” 二娃伸出两只手护住小脑袋往后退,还有些不服气地说:“奶我就是看看,那书给我看一眼又不会坏, 用得着这么小气么?” “你这小破孩子还敢顶嘴呀你?”冯老太还想把二娃揪过来收拾一顿,却发现睿哥儿已经把手里的小人书分给了他一本,她也就不再多说了,人家睿哥儿就是乖巧懂事,二娃这个埋汰货都被比得简直不能看了,她站起来牵着萌萌的小手儿说:“都跟我去小卖部,萌萌,跟着奶奶走。” 他们刚走出家门没有多久,就有村里的人发现了他们,立刻轰动地围上来了,一个小媳妇还指着冯老太身上的衣服大呼小叫地说:“婶儿你穿的这是啥衣服?我滴个娘喂,这也忒好看了,你这身还是大红色,这颜色也忒喜庆了,你家萌萌穿的这身黄的,哎呦喂这颜色也忒嫩了,就跟那春天里的小花朵一样,你家二娃还有张会计的娃娃,你俩咋穿得一样嘞?这身蓝色的衣服也很好看,穿上身老精神了,比那喇叭裤花衬衣还要时髦,这到底是啥衣服呀,婶儿?” 冯老太挺直了腰杆,那脸上的表情有说不出来的得意,假装得还挺谦虚地说:“其实也没啥,这就是从香港过来的羽绒服,这鲜亮的颜色你们还没见过吧?我告诉你们,里面的绒才更好呢,那都是用鸟的羽毛一点一点地填进去的,你摸摸这料子多柔软,穿上身不光又轻又薄,它还忒保暖,干起活来轻松多了,要不咋说是从香港过来的呢?” 在这初冬时节,冯老太和三个娃娃都穿着一水儿薄款羽绒,他们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抹亮眼的风景,这视觉上的冲击力对于村民来说,就跟那坦克压过马路一样,瞬间就把他们治得服服帖帖,从心里面羡慕得不得了。 村民们打量着冯家人,再看看他们自个儿,他们今年卖了西瓜也赚到了钱,不少人都穿上了牛仔喇叭裤,但他们的上半身还穿着宽宽大大的蓝色土布棉袄,有些人的棉袄上面甚至还打了挺多个补丁,看上去就特别寒碜,跟老冯家的人对比起来也忒强烈了,让他们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了。 村里的人看见这些个羽绒服,也都起了好奇心,前天车子进村,他们也没看出来啥,昨天老冯家的人干脆就不出门了,现在终于让他们逮着了冯老太,村民们立刻就围上来说:“婶儿,你家里还进了啥稀奇的货物?我看你家萌萌穿的这靴子也很不一般,你们前天开进来那么多辆大解放,里面到底都装了啥?你都给我们说说呗。” 冯老太翘起下巴,笑得特别豪爽地说:“东西都在小卖部里摆着呢,走,都跟我到小卖部里去瞧瞧。” 冯老太在村民的簇拥下走到了小卖部,打开了门之后,村里的小娃娃立刻就被各种各样的小吃食和小玩具震慑住了,他们天天跑到小卖部里来转悠,当然知道哪些是新东西,哪些是旧东西了,看到那么多新鲜好玩的稀罕玩意儿,他们满心满眼都是羡慕,这下子又得开始攒钱来买东西了。 要说他们最羡慕的人是谁,那肯定就是老冯家的娃娃了,现在还要再加上睿哥儿,他们都穿得漂漂亮亮,坐在最里面的桌子上学习呢。 小娃娃们都不知道,他们哪里是在学习呀,他们是在看小人书呢,萌萌就坐在睿哥儿的旁边,她的两只小手儿交叠起来放在桌面上,像个小学生似的听着睿哥儿讲故事。 这会儿,睿哥儿刚刚翻开了一本小人书看了看,就很流利地说:“萌萌你看这里,武松他喝了一二三三碗酒,就往那后面的山上走过去了,那山老深了,就跟咱们这儿的龙岭差不多,你知道武松他要去干啥不?哇,他看见了一头老虎,那老虎长得可凶猛了,嗷呜嗷呜叫着就要去吃掉武松,武松当然不能被它吃掉了,他也嗷嗷地叫着,冲上去按住那只老虎就开始打,打得那只老虎都吐血了你看。” 萌萌瞧见那小人书上的老虎都被打得吐血了,看上去就老疼了,她把眼神悄悄地瞥向了地上正在舔爪子的虎子,心里面顿时陷入了纠结,皱着两条小眉毛非常认真地说:“虎子好,不要打虎子。” 睿哥儿笑了笑,很有耐心地跟她解释说:“萌萌,武松打的是老虎,不是你们家的虎子,你看这老虎跟虎子长得又不一样。” 萌萌一直认为虎子就是老虎,她依然摇着小脑袋说:“不能打。” “好好好,那咱不讲这个故事了,咱再看这本。”睿哥儿把这本小人书合上了放到一边,又打开了另外一本开始讲:“从前有一个人叫做梁山伯,他有个妹妹叫做祝英台,他俩感情特别好就一起上学,哦对了,他俩还有一个同学叫做马马马什么的,那不重要,萌萌我跟你讲哦……” 冯老太应付着村里的人,抽空还要看看娃娃们,发现萌萌听故事听得非常入神,她就笑着跟旁边的杨小娟说:“光明家的,你家睿哥儿真是厉害呀,还这么小的年纪就学会认识字了,我家二娃比他还大一岁呢,认识的字儿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睿哥儿这孩子真是聪明。” 杨小娟有些意外地瞥着她家儿子说:“哪里呀,他也不认识几个字儿,这些故事都是他爷爷给他讲过,他记性好就记住了,我都没想到他还会讲故事呢。” “这就很了不起了,你看他讲故事的小模样,跟个小老师一样,以后念书肯定也很厉害,我家大娃就不行了,那小子笨得很,到现在很多字都不会写呢。”冯老太说着说着,忍不住就埋汰起了自家的大孙子,真是货比货得扔,同样都是娃娃,睿哥儿咋就那么聪明呢,这难道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杨小娟心里也有些得意,嘴上却还挺谦虚地说:“小孩儿哪个不是这样?你家大娃那还算是好的呢,等他以后学深了,自然也就会了,我看你家大娃从小就是个聪明的,那做生意的头脑比谁都好。” 她俩站在柜台前面聊着天,旁边的小媳妇儿早就等得不耐烦,凑过来焦急地说:“婶儿,你们两个别净顾着聊天了,我看中了你身上这件衣服,我在你店里找了一大圈,你这里面咋没有卖啊?” 冯老太这才止住了话头,转过身去对着那个小媳妇儿说:“我这衣服可不便宜,一件就要三四十块钱呢,我家也只是买来给自家人穿,我这店里是没有的。你们要是想买,喏,光明家的就在这里,她家这次也进了衣服来卖,你们想要就跟她说吧。” 村里的人听到这话都惊讶了,张会计家竟然也要开店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呐,不声不响就办成了这么大的事儿,实在是太有本领了,村民们心里好奇得要死,纷纷围上来问:“光明家的,你家里也要开小卖部吗?” 杨小娟微微笑着摆了摆手说:“不是小卖部,婶儿都开了小卖部了,我还开它干啥?我家这次也进了一些衣服来卖,有香港的羽绒服,也有加厚的牛仔裤,还有很多毛衣啦健美裤啥的,这些衣服现在都还在我家里,也没有拿出来,你们谁想要,赶明儿就到我家里去瞧瞧,看中了就可以直接穿走,等过些日子啊,我家里的小店也要开张了,你们到时候再来光顾啊。” 等周围的村民终于散开了,冯老太这才有些好奇地说:“光明家的,以前咋就没听你说过呢?你到底有啥打算?跟婶儿说说呗。” 反正家里也没有啥事儿,杨小娟也很乐意留在这里聊天,她家跟老冯家是老交情了,她也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话,就把心里话也说出来:“婶儿,你是知道我家的,他爷爷奶奶到省城里去了,我家男人又要上班,现在农闲了,家里也没啥事情可以干,我就想着我可以开个服装店嘛,从南方进点儿衣服来卖,我家里也有缝纫机,我缝缝补补的手艺还行,这次他爷爷从南方给我贩了很多布料回来,我就琢磨着这服装店可以开。” 这话说得让冯老太都忍不住高看了她一眼,她以前咋就没发现这光明家的这么有志气,这想法也是挺好的,太有商业头脑了,她心里非常欣赏,嘴上还帮她出主意说:“你这店卖的都是高档衣服,可得开到省城里去吧?至少也要开在公社?那边的客人多,也都比较有钱,你的衣服就可以卖给他们。” 没想到杨小娟却摇了摇头解释说:“婶儿,我去不了那么远,家里还需要我照顾,我就想着开在咱们村儿,地点我也选好了,就在你家小卖部边上,隔着大队那块荒地我已经买下来了,等我家的店铺建好,到时候我就跟婶儿隔着大队做邻居。” 冯老太一听就拍起了手掌说:“那敢情好,我以后开店也有个人可以聊天了,你这媳妇儿是个有成算的,光明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气。” 杨小娟的脸色变得有些黯淡地说:“哪里呀,我还觉得对不起他们老张家呢,我男人家里人丁少,我这肚子呀也不是很争气,嫁过来这么久了,也只生了睿哥儿一个,这些年总也怀不上,我也是没有办法,睿哥儿现在大了他也懂事了,吃饭不用人喂,洗澡穿衣服这些他都能自己干,我完全插不上手,这日子啊过得实在太清闲了,把这个服装店开起来,我也不图多赚钱,就为了打发打发时间。” 冯老太拍着她的肩膀安慰说:“只生一个怕啥?你看你家睿哥儿的聪明劲,你生这一个就顶人家好几个,再说生多少个娃娃,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他老张家九代单传呢,从祖上就这样,不是你的问题。” 杨小娟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些笑模样,“还是婶儿你明理,其实这道理我心里也明白,就是被村里的人嚼舌头嚼怕了,要是我能多生几个才好呢,现在只有睿哥儿一个人他也太寂寞了,像你们家这样的就很好,听说益仁媳妇儿最近也怀上了是不?婶儿你真是好福气,这家里的孙子一个接着一个,我看你家老三媳妇这胎也是个小子。” 冯老太不管在心里有多么嫌弃老三家的,当着外人的面,她也不会去埋汰,反而还要维护住老三家的体面,就点了点头说:“这还真有可能,不是婶儿我吹牛,我们老冯家几百年历史了,几乎代代都生儿子,咱们村里和公社里,有多少姓冯的都是我们家的亲戚,这么多户人家,能生出闺女来的那也是少得可怜,你看我们家萌萌,一百年才生出来这么一个,这才叫做绿叶中的红花,大海里的珍珠,都是出挑的好人儿,我也不怕人家说我偏心,我就是偏心闺女怎么了。” 杨小娟掩住嘴笑着说:“婶儿你这哪能叫偏心呢?手心手背都是肉,萌萌是闺女,那当然要更加偏疼着些了,闺女哪能跟臭小子一样啊?再说你们家萌萌长得这么招人疼,又乖巧又机灵,你再怎么疼她都不过分,婶儿,我跟你说句心里话,要是我也有一个像萌萌这样的闺女,我做梦都能够笑醒过来。” “哈哈哈,光明家的你太会说话了,我听了咋就那么开心呢?” 冯老太被她哄得眉开眼笑,她最喜欢听别人夸她家萌萌了,越看这个杨小娟越觉得顺眼,就拍着她的胳膊挺亲热地说:“光明家的,你这服装店要尽快开起来,到时候我就可以跟你做伴儿了,睿哥儿你也可以带到我这店里来,我这里娃娃多,让他们小孩儿之间多多亲近亲近,没有兄弟姐妹怕啥?从小处出来的情分那才叫一个深,就跟你家光明和我家益民,他俩从小一块长大,到现在还跟兄弟一样。” “婶儿你说的是呢,我家睿哥儿就跟你们家的娃娃最合得来,尤其喜欢你们家的萌萌,还经常念叨着要跟萌萌做一家人呢,你说他这娃娃心里得有多羡慕你家呀,才能说出来这种话。”杨小娟想起了她家儿子平时的表现,忍不住就想笑。 村里的人在小卖部里转悠了好几圈,把所有的稀罕玩意儿都看了又看,也听见了几句冯老太跟光明媳妇儿之间的对话,他们很多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老冯家疼爱闺女就是村里的独一份,他们早已经习惯了。 可有的人她就不这么想,这个人就是大康家的,刚从小卖部里走出来,她就拉着另外一个小媳妇儿吐槽说:“这老冯家的人也是有毛病,生一个赔钱货而已,有啥好稀罕的?” 那个小媳妇儿跟她的交情可没那么好,甚至还有点儿讨厌这个大康家的,她把自个儿的胳膊拉回来,撇了撇嘴还挺嘲讽地说:“人老冯家就是稀罕赔钱货,你再羡慕人家也没有用,就连这个小卖部,人家老冯家也是眼睛眨都不眨,就把它送给那个赔钱货,他们家的赔钱货可不赔钱,那是最最金贵的宝贝闺女儿,你没看见他们家的老三媳妇儿也憋着劲要生闺女么?要是让她也生出一个闺女来,说不定也能分到一个小卖部呢,这闺女不光不赔钱,还能赚钱,搁谁家里都想要。” 她噼里啪啦地对着大康家的说了一大通,也不去管她到底有啥反应,直接转身就走了,留下大康家的站在后面,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过了老半响才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陈红梅怀孕的消息瞒不住村里的人,他们陆陆续续都知道了,她的心思也瞒不住人,任谁都知道她想生个闺女。 这阵子陈红梅可学乖了,她已经对娘家人死了心,现在啥事儿也没有她的肚子重要,她这肚子里呀说不定就是一个闺女,要是生了闺女,那她在老冯家可就彻底翻身了,她公公婆婆以前对她印象不好,她要是有个闺女,也能帮她拉回来一点儿印象分,说不定还会把她当成老冯家的大功臣,她也不要求多的,就跟她大嫂那样的待遇就差不多了,如果再把私房钱分给她肚里的闺女一点儿,那就再好不过了,都是她公公婆婆的心意嘛。 陈红梅摸着肚子心里想得美滋滋,只觉得这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她家男人这次进的货,她也已经看过了,都是从南方来的稀罕好东西,卖出去肯定能赚到不少钱,现在家里的钱也有了,日子也好过了,她一门心思就想安心养胎,好好地把肚子里的闺女生出来,她还总是担心出去外面会磕到碰到她肚子里的宝贝闺女,甚至连门都不太敢出了。 陈红梅发疯地想要生个闺女,她虽然不太出门,但也闹得全村的人都知道了,这到底是为啥嘞?她不光自己嘴上总是念叨着闺女闺女闺女,她还总是逼着五娃和六娃喊她肚子里的崽儿叫妹妹,把五娃六娃两个人烦得要命,他们出了门之后,可不就说漏嘴了么? 这事儿冯老太当然也知道,五娃还很嫌弃地跟他奶奶告状说:“奶,我妈那人简直疯了,她天天对着肚子要念叨一百遍妹妹,她还做了很多小女娃娃的衣服,我跟六娃说那是弟弟,她还不肯听。” 冯老太扯着嘴角很不屑地说:“她那脑子糊涂了,你们别听她的,这闺女是那么好生的么?也不看看她有没有那个福气?我告诉你啊五娃,你妈要是不给你们吃饱穿暖,你们就来和奶奶说,别搞得像上次那样没出息,知道不?我老冯家的孙子,可不是随便人家欺负的,就算是你们亲妈也不行。” 五娃使劲地点着小脑袋说:“奶,我知道了,我妈要是还对我不好,我肯定要告诉你,她最近还挺好的,我和六娃每天都能吃到热菜,我爸还给我和弟弟都买了新衣服穿,就这新衣服,我妈还念叨着没给妹妹买呢。奶,我妈就算生了妹妹我也不喜欢,你看六娃就知道了,他丑得要死,还老是流鼻涕,出去外面我都不好意思说他是我弟,我就喜欢萌萌那样的,又白又香又好看。” 冯老太被他逗得挺乐呵,点着他的眉心说:“你蠢不蠢啊你?六娃生得不好看,你是他的兄弟,都是一个爹妈生的,你又能好看到哪里去?又不是人人都能像萌萌那样长得好看,长相这种东西啊要看命,你们是没有福气长成萌萌那个样儿的。” 第069章 大半个月过去了, 冯老头和张老头的录像厅也张罗得差不多,赶在开业之前, 他俩兴冲冲地回到村里,把家里的老婆子和孙子孙女都带到了省城,想让他们也去见识见识录像厅到底长啥样。 冯老太确实特别好奇,这阵子她家老头子每天都早出晚归, 像蚂蚁搬家似的,还把家里的很多货物都搬到了省城,她心里早就好奇上了,现在录像厅终于要开起来了, 她也很想过去瞅瞅, 还把自家的萌萌和二娃也带了去。 好在两家都有自行车, 四个老人带着三个娃娃骑上自行车, 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来到了省城,冯老头和张老头对这里显然很熟悉, 带着他们七拐八拐,终于在一条街道附近的平房区放慢了车速。 “就快到了,你看最前面那两间平房, 就是我们租的房子,录像厅就开在那里。”冯老头指着马路尽头的几间屋子,蹬着自行车率先走在前面引路。 冯老太这一路上都在观察周边的环境, 这里位于工厂的家属区附近,进进出出的不是工人就是工人的家属,这些人无论是穿着还是精神, 都比外面那些城里人好太多,她家的录像厅选在这里也不是没有道理,没看到道路两旁的店铺么?供销社、国营商店、国营饭店和私人饭店都开了好多家,俨然就是一个小型的市场嘛。 冯老太暗暗点头,很快就骑到了平房的前面,她把自行车停稳锁好,这才把萌萌从车后座抱下来,把她放在了地上。 冯老头一只手牵着二娃,另一只手指着门口就开始介绍说:“这些平房都是工厂建的,我们也是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租到这里,就这两间平房,每个月的租金也要五十块,你觉得贵吧?贵就对了,这周围都是工厂的居民楼,那里面住了好几万人,就只有这么一个市场,他们每天都要经过这里,咱们家的生意也就好做了。” 冯老太站在门口就开始打量,左边的这一间平房肯定就是录像厅了,那门口就挂着一个大牌子,上面写了三个字“录像厅”,墙上还贴了很多花花绿绿的明星海报,都是香港的大美女明星。台阶上还有一个窄小的门廊,贴着墙跟放着一张不大的桌子,旁边还立着一块小黑板,上面都用粉笔写满了电影的名字。 冯老头带着大家走上了台阶,敲着那张桌子说:“看见没有?我们到时候就坐在这里收费,这间屋子只有一个门,保管没有人可以逃得了票。” 张老头掏出钥匙打开了门让他们进去,里面只有一扇很小的窗户,房间尽头的桌子上就摆着那台电视机和录影机,从那里一直到门口,密密麻麻摆满了一排又一排椅子,中间的空隙刚好能够容纳得下双腿,一点儿也没有浪费空间。 冯老太粗略地数过椅子的数目,禁不住有些吃惊地说:“老头子,你们放了这么多椅子干啥?这里怕不是有一百多张椅子吧?这么多位置会有人来吗?” 冯老头摸着下巴笑得有些得意地说:“人家广州那边就是这样,不光椅子坐满了人,不够坐的人还都站在后面,总之就是一个屋子挤满了人就对了,我们这些天在这里张罗,不断地有人过来问,他们都好奇得要死,这可是香港电影呢,我们准备了好几十部电影,不愁没有人过来看,走,我带你们到隔壁去瞅瞅。” 他们走出了门进入另一个房间,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张床贴着墙角,前面摆着一张圆桌子和几张椅子,旁边还放着一个煤炉子,剩下的空间都被大箱子塞满了,还垒得老高。 冯老太看完之后就有些不忍心地说:“这个地方这么小,你们在村里住那么大的院子,住在这里实在太辛苦了。” 张老头摆了摆手不是很在意地说:“这个倒不怕,能赚钱就好咯,我们老两口住在这儿还算不错的,旁边有些工人家里的屋子还没我们这个大呢。” 他的老伴马桂花已经在这里住过几个晚上,连忙招呼他们坐下来,还挺感慨地对着冯老太说:“住在城里就一样不好,买东西太不方便了,买啥都要票,不要票的东西就跟咱们这里的货物一样,卖得老贵了。哪里像咱们村儿,想吃鱼了就去海里捞,想吃菜了就到菜园子里摘,想吃鸡蛋和鸡肉,自己家养的就有,都是不用花钱也不用票的。咱们在这里住了几天,每天吃的东西都是你家老头子给我们带来的。” 冯老太想起了以前到城里买东西的经历,也深有同感地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城里就是这样,不然人家城里人为啥老喜欢到咱们村里来旅游呢?你们每天想吃啥,就提前跟我家老头子说,他第二天就给你们从村里带来,说不定比人家城里人吃得还新鲜呢。” 大人们顾着聊天,萌萌已经坐在椅子上东张西望,瞧起了稀奇,二娃和睿哥儿也坐在边上,三个小娃娃都瞪大了圆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屋里,他们从小生活在桃源村,住的也都是黑色的石头房子,还从来没有见识过城里的平房呢,瞧那窗户上还镶嵌着铁条,他们村里的屋子就没有这种装备。 坐了一会儿,马桂花就张罗着要带他们出去买东西,她走到床头拿出一个小布兜揣在身上,招手对着几个娃娃招呼说:“奶奶带你们出去买点儿好吃的东西,都是城里的稀罕玩意儿,保证你们都没有吃过,来,都跟我走。” 二娃和萌萌已经从椅子上滑下来了,就准备蹬蹬蹬地跑过去,冯老太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作势拦住他们说:“桂花,你太客气了,我咋好意思让你花钱呢?家里啥零食都有,不用带他们出去了。” 马桂花走过来一手牵着一个,笑得特别欢快地说:“你跟我有啥好客气的?他俩就跟我的孙子孙女一样,这城里我比较熟,知道有几家专卖稀罕物的店铺,你在这里坐着,我们很快就回来。” 马桂花带着三个小娃娃走出门了,经过五六家商店,终于来到了一家专门卖糕点的铺子,这是个体户开的店,据说那老板还是以前国营食品厂的老师傅,他做的糕点特别地道,这厂子周围的小娃娃们都很喜欢,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贵了,不过这对于马桂花来说压根不算事儿,毕竟她家可是万元户呢。 走进这家糕点铺子,小娃娃们的目光顿时就被柜台里的糕点吸引住了,那些糕点不光做得颜色漂亮,它们还特别小巧精致,各式各样把整个柜台都给占得满满的,让小娃娃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哇”。 店老板就是老师傅的儿子,看到顾客上门了,他立马就殷勤地站起来招待说:“哎呦是马阿姨啊,你这是带着孙子孙女过来买东西呢?你们随便挑,我这店里的糕点都是今天早上刚做好的,保证新鲜,你们看中了啥就告诉我。” 马桂花也挺熟络地对着他说:“小王师傅,今天是你看店呀?这几个都是我的孙子孙女,我带他们过来你这里瞧瞧,我上次在你店里看到的那种带伞的蛋糕还有没有啦?有的话给他们一人来一个,再给我称几样糕点,就要芝麻薄饼、蛋黄酥和奶发糕这三种,一样来半斤。” “有有有,你等着,我现在就给你们拿。”小王师傅那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他走到了柜台后面,手脚很麻利地就先把带伞的小蛋糕拿了出来,然后他转过身就去忙活其他的了。 那三个小蛋糕都装在一种红色的塑料小篮子里,上面涂着一层厚厚的白色奶油,点缀着好几颗花花绿绿的糖豆,最最特别的是,那蛋糕上面还插着一把彩色的小纸伞,三个蛋糕就是三种不同颜色的伞,有红色有绿色还有蓝色,看上去非常可爱,瞬间就把小娃娃们的心都给虏获了,这么好看的蛋糕,他们咋舍得吃啊? 小王师傅很快就把其他的糕点都给称好了,马桂花付完了钱,就带着小娃娃们走出了蛋糕店,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个小伞蛋糕,笑出了一脸幸福的小模样。 刚走出去没多久,从前面的路口那里就走进来一头大水牛,一个带着草帽的农民牵着牛坐在前面,嘴里不停地吆喝着说:“卖牛奶咯,卖牛奶咯,又香又白的水牛奶,现挤现喝一斤一毛钱。” 马桂花看见了就叫住他说:“那个卖牛奶的,你跟我到我店里来,我要两斤牛奶。” 她原本打算带着小娃娃们去买汽水,现在改变主意了,凉飕飕的汽水哪有热乎乎的牛奶好喝,她招呼着农民走到了录像厅前面,返回屋子里拿出了一口锅。 冯老太也跟着走出来,她看见那头大水牛还很稀奇,“哟,这城里还有人养牛呢?这牛奶倒是新鲜啊,这都现挤出来的。” 那个农民蹲在地上挤着牛奶,还不忘回过头来笑着说:“老太太,我家就住在郊外,离省城很近,这不家里的水牛刚生完犊子么,我就想着这奶不能浪费呀,就牵到城里来卖了,你放心我这都是新鲜现挤的,一点儿不掺水,你家里的大人和小孩都能喝,喝了身体倍儿棒。” 这个农民给马桂花挤了半锅牛奶,也不用称量,他们乡下人家稍微用手掂量掂量就知道重量,马桂花掏出两毛钱递给他,等他走远了以后,她才对着冯老太说起了悄悄话:“你听他刚才胡扯,他就是专门卖牛奶的,我听这附近的工人说,他家里养了十几头牛呢,天天都牵到城里来卖,光卖牛奶呀他一天就能赚到十块八块,也是个很会做生意的人。” 冯老太望着那个农民的背影感慨地说:“啧啧啧,这城里的人没有一个简单的,也就是咱们现在日子过好了才不觉得有啥,这要是放在咱们以前,一天赚它个十块八块,一年下来也能赚两三千块钱了,比咱们公社里的大部分人家两三年的收入都要多呢,真是看不出来呀。” 马桂花端着奶锅笑眯眯地说:“管他呢,反正他这牛奶是不掺假的,住在这边上的工人都愿意跟他买,你闻闻,这奶香味挺浓的是不?我待会儿把它烧开了,咱们喝着牛奶吃糕点儿,那才叫一个美滋滋呢。” 冯老太也挺期待地说:“那敢情好,他们几个娃娃都没喝过牛奶呢,这城里人就是会享受,咱们这回也尝尝牛奶的滋味儿。” 回到屋子里,马桂花就点起了炉子开始热牛奶,冯老太找出了几个盘子,把那几样糕点都装好放在桌子上,她看着那些精美的糕点还挺稀罕地说:“这城里也是奇怪,国营商店卖糕点就要票,个体户开店就不用票,还比国营商店新鲜很多,虽说这价钱比较贵吧,但也没贵到哪里去,关键是不用票多方便呀,你说以后那国营商店还开得下去不?” 冯老头已经在旁边给她分析上了:“国营国营,要的就是国营两个字,只要有国家兜底,你管它卖不卖得出去,我听说那国营商店里的糕点大半年卖不出去,都变得跟石头一样硬了,要是有帝修反敢进去捣乱,人家那营业员抄起几块糕点扔出去,就能消灭掉一整个加强连,你说它厉不厉害?” 这话说得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张老头还拍着桌子跟他们说:“就是就是,我还听说过一个更好笑的呢,两个售货员打架,其中一个抓起糕点就扔到另一个人头上,当场就把那人打成了脑震荡,那糕点咕噜咕噜滚到大马路上,把一辆自行车的车胎都给扎破了,一条过路的野狗跑过去吃,立马就被崩掉了两颗大门牙,哈哈哈哈,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屋子里顿时响起了一阵哈哈的大笑声,冯老太差点儿笑出了眼泪,她擦了擦眼角说:“真没想到啊,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我带着萌萌到省城里来买年货,她看见人家国营商店里的上海饼干,想买都买不到呢,这还没过去一年,那里的东西就都卖不出去了,以后啊,这市场就是个体户的天下了,咱们萌萌以前吃不到上海饼干,现在这个体户做的糕点,我看比那上海饼干还要好吃呢。” “好不好吃要尝过才知道。”马桂花已经热好了牛奶,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坐下来就招呼着大家说:“来来来,你们都不要客气呀,咱们几个把这些糕点都给吃完,不要留着过夜,萌萌来,你试试这些糕点好不好吃。” 萌萌已经把那个小伞蛋糕吃完了,那蛋糕又香又滑特别美味,她左手转着小伞,右手拿起了一块芝麻薄饼啃了一口,咸咸脆脆也很好吃,她笑眯了眼睛,端起那杯牛奶尝了尝,顿时嘴唇上就涂着一圈奶白色,她伸出舌头舔了舔,香香的真好喝,她端起牛奶一口接着一口,很快就半杯下去了。 冯老太看她爱喝,还有些遗憾地说:“咱们家萌萌也就小时候喝过老大家的奶,也就喝了几个月,以后再也没有喝过,家里的羊现在才多大点儿,养到能产奶了还要再等一段时间,住在城里呀还是有好处的,最起码这牛奶想喝就能喝上。” 冯老头立马就拍板了:“想喝奶还不简单呀?我以后每天回家,就给咱们萌萌带一罐回去,保证她天天都能喝到。” 冯老太很赞赏地看着他说:“这可以呀,以后萌萌就能天天喝到牛奶了,等家里的羊长大了,咱再喝羊奶,我听那个卖牛奶的人说,从小喝奶长大的娃娃,身体倍儿棒。” 大家喝着牛奶吃着糕点,在这冬日里也感觉到全身上下都暖和了起来,聊着聊着,冯老太看见了这么多货物,禁不住就有些担忧地说:“咱们放了这么多货物在店里,白天倒是不怕,到了晚上就你们两个守在这里,可得当心点儿,就连咱们那个小村子都有小偷小摸,更不要说这么大的城市了,货物丢了倒是不怕,就怕有些贼还要伤人,唉,这钱赚得不容易呀。” “嘿嘿你不用担心,我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张老头站起身来走到了床沿边上,从枕头底下掏出了一把铁锤,他对着空气比划得有模有样,看上去还挺虎虎生风,他这半年以来身体好了很多,舞了好一阵子也不见他气喘,还挺轻松地说:“要是有贼敢进来偷东西,还说不好谁输谁赢呢,你们看我这把式还可以吧?” “总之还是要小心点儿才好,咦,萌萌你在看啥?” 冯老太刚想叮嘱几句,就发现萌萌盯着那把铁锤看得特别专注,她以为萌萌看上了那把铁锤,就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乖宝儿,那玩意儿是用来对付贼的,可不能给你玩。” 萌萌把目光转向了那个带有铁条的窗户,嘻嘻地笑着说:“没有贼。” 第070章 吃完了点心, 冯老头就站起来提议说:“你们还没看过香港电影呢,既然来了, 我就播一部给你们看看,保管你们都会喜欢。” 冯老太翻了翻眼睛,还有些不太相信地说:“电影谁没看过?那玩意儿有啥好稀奇的?每年公社都会派人到咱们村儿去播电影,那电影还都是免费的嘞, 你要是想花钱买享受,到那县城里的电影院花上一毛钱也能看一场电影,不是我说你呀老头子,你们这录像厅实在太贵了, 二十块钱压根不会有人愿意来的, 人家又不是傻的, 城里人比咱们乡下人还要吝啬呢, 人家城里也有电影院呀,凭啥要来你这里花上二十块钱?” 冯老头在背后推着她的腰说:“你看完就知道了, 那香港电影跟咱们这里的电影完全不一样,样板戏有啥好看的?我都不屑看,再说我们也不收人家二十块, 我们只收十五块,比那南方人还便宜五块钱呢,就这我们还吃老亏了, 要我说就该收它二十块,就凭咱们是这省城里的独一份。” 冯老太将信将疑地被他推着走,几个大人带着娃娃们转移到了录像厅, 冯老头还很有经验地说:“你们别坐太前面了,小心待会儿看得眼晕,坐到中间那个位置最好,看得最清楚。” 等大家都坐好了,冯老头就开始捣鼓起了机器,他把电视机和录像机的电源都给插上,就拿出一盒黑色的录像带塞进录像机里面,按下几个按钮,等电视屏幕闪出了雪花,他就走回来说:“电影马上就开始了,这是香港人最喜欢看的李小龙,你们待会儿就知道了,他的功夫可厉害了,一个人能打十几个。” 那电视屏幕上的雪花闪烁了一阵,紧接着就开始播放电影,首先在屏幕上出现了三个大字“精武门”,还响起了一阵铿锵有力的音乐声,险些没把冯老太吓了一跳,她刚开始还有些漫不经心,等那电影逐渐播放,她那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全副心思都被那电影里的世界吸引住了。 好家伙,这个叫做陈真的人真是太厉害了,他一劈手竟然能够劈开三块砖头,那些青石板在他脚下就跟纸糊的似的,轻轻松松就被他踢碎了,这要是踢在人的身上,那人还活不活了? 冯老太被那电影里的打斗场面晃得眼花缭乱,有些动作太快了,甚至还出现了残影,她那嘴里也是不住地赞叹着,连她自个儿都不知道自己在说啥,只觉得这电影实在是太好看了太精彩了。 冯老太毕竟是见识过电影的人,她都已经被吸引成这个样子,更别说坐在她旁边的几个小娃娃了,他们的眼睛盯着屏幕一眨也不眨,小嘴巴全程都张成了o形,心里面已经震撼到不行。 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在这震撼中很快就过去了,等电影播放结束了,大家都还沉浸在电影里的情节,久久都无法回过神来,就连身子都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冯老头走到最前面打开了电灯,有些得意洋洋地拍了拍手说:“好了好了都回神了,电影播完了,你们告诉我好看不?” 小娃娃们都拼命地点头说:“好看,还想看。” “哈哈哈哈,爷爷这里几十部电影呢,都播放出来能让你们看个几天几夜的了,今天咱们先看这个,以后你们来了再播其他的,一次不能看太多电影,看多了你们也记不住。” 冯老头其实是不想让小娃娃们看到那些血腥的打斗场面,他们还太小了,不适合接触这个,一不小心就会给教坏了,因此他打了个哈哈就给搪塞过去。 冯老太直到此时才清醒过来,她一张脸都憋得通红,在那里咬牙切齿地说:“那日本鬼子真是太坏了,他们不光害死了陈真的师傅,还把陈真也给害死了,哎呀我真恨不得把他们从电视里揪出来打一顿,打不过他们也要咬死他们,日本人从骨子里就是黑心肝,呸,这帮没有人性的畜生,就该把他们打到十八层地狱!” 马桂花也在旁边附和着说:“你说的是呢,就该把小日本狠狠地收拾一顿,还敢把咱们中国人说成是东亚病夫?我看他们自己才是东亚病夫,一个两个长得都跟侏儒似的又矮又丑,被那陈真一踢就飞出去好几米,哈哈,我看了心里咋就那么高兴呢?” “是啊,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厉害的人,我原本还以为咱们村里的国强算是拳脚功夫好的呢,没想到那个陈真一脚就能踢倒八个人,咱们村的国强肯定比不上他。”冯老太捂住了胸口,眼睛都快变成了星星眼。 冯老头高高地扬起头说得特别得意:“那肯定的,人家要是不厉害,哪儿轮得到他来演电影啊?我就问你们,这电影你们觉得咋样?值不值得你们花十五块钱来看?” 冯老太拍着大腿说:“值,太值了,以前咱们看的电影都是黑白的,他这香港电影却是彩色的,那里面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几个女的还长得老好看了,这是咋长出来的呢?也就咱们萌萌能够比得上她们了,那电影也演得特别好,我看得这心里面啊,又是激动又是生气,恨不得扑过去狠狠地咬死那帮日本人。老头子你说得对,这电影收十五块还是太亏了,咱得收它二十块,一分钱都不能少,这省城里的人哪里见过这种电影啊?说不定你收二十块人家还愿意来看第二遍呢。” “咱收十五块已经挺多的了,一天只要能播上五场电影,场场都能坐满,咱们三天就能够回本了,咱也不贪心,这个录像厅要是能够给咱赚个三五十万,咱就心满意足了。”冯老头在心里面细细地盘算起来,想到了未来的利润,他那脸上都笑出了菊花纹。 冯老太看完了电影再也没有了担心,过完中午之后,她就和她家老头子骑着自行车出去买东西,张家老两口留在店里,就他家睿哥儿跟着一起过来,他们买完东西也不打算回录像厅了,而是直接回到村里。 冯老头带着他们熟门熟路地来到了附近的供销社,把家里的布票换成了白色的细棉布和大红色的花棉布,准备拿回家里去做成被褥床单啥的,还把家里的糖票都换成了大白兔奶糖和水果糖,虽说家里已经不缺这些东西,但是有票也不能浪费呀,索性全都换成了东西。 一家人走出了供销社,二娃非常眼尖地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个卖棉花糖的小摊儿,他那眼珠子立刻就滴溜溜地转起来,指着萌萌说:“奶,前面有人在卖棉花糖,咱给妹妹买一个呗。” 冯老太敲着他的脑袋笑骂着说:“我还不知道你?小小年纪咋就这么狡猾呢?你自己想吃棉花糖,偏偏拿你妹妹做幌子,萌萌你想吃不?你想吃的话,奶奶就给你买一个。” 萌萌从小就是个嘴馋的娃,看见棉花糖她当然想吃了,已经在心里面想象它的滋味儿,再加上她二哥在旁边眼巴巴地望着她,她就笑得特别可爱地说:“好想吃哦。” 冯老太就牵着自行车带着他们走到了摊子前,开口跟那个小贩要了三个棉花糖,很快第一个棉花糖就做好了,睿哥儿站在最前面,他接过棉花糖却没有往自己嘴里送,而是交到了萌萌手上说:“给妹妹先吃。” 萌萌拿着那支棉花糖,那上面蓬松松的棉花糖就好像天上的云朵,她拿起来美滋滋地啃了一口,嘴角就粘上了棉花糖丝,她伸出小舌头舔了一圈,滋遛滋遛地吃得特别美味。 这个小摊旁边还围着一圈城里的娃娃,此时此刻,他们都用羡慕的小眼神看着萌萌,棉花糖他们也买得起,他们羡慕的是萌萌身上穿的衣服,瞧他们都看见了啥,那浅紫色的羽绒服还带着蕾丝花边儿,衬得萌萌的一张小脸儿格外地粉嫩,她还穿着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黑色的小皮靴,那小皮靴上面也带着一圈毛,就连她头上的发绳和发夹,也都是他们从没见过的稀罕玩意儿,让萌萌看上去有说不出来的好看。 小娃娃们看完了萌萌,又去看睿哥儿和二娃,他们的心里就更加羡慕了,不光这个小女孩穿得好,那两个小男孩也穿得很好,这肯定是从外国来的华侨小孩儿,他们穿得那么时髦,还长得那么漂亮,真是让他们羡慕死了。 冯家人买完了东西就骑着自行车往回走,一路上看着这省城里的风景,跟以前相比变化不大,但是他们家却是越过越好了,冯老太一边蹬着车,一边在心里盘算起来,当了万元户,买了四大件,现在又有了新的电视机和录像机,还变成了十万元户,这生活呀是充满了希望,冯老太想着想着,就连那脸上的笑容都甜蜜了几分。 第071章 冬日的午后, 老冯家的堂屋里传来了收音机的广播声,同时响起的还有缝纫机哒哒哒哒的转盘声, 冯老太就坐在缝纫机的后面,手里拿着一块大红色的花棉布,熟练地转过来又转过去,三两下就做好了一个枕套, 现在老冯家所有的被褥床单都换成新做的了,以前的蓝色土布是再也不想用了。 冯老太的手脚很麻利,有了缝纫机之后更是方便,她把最后一件被单也给做好, 就拿起一旁的白色细棉布开始剪裁起来, 准备给家里人都做一身内衣, 这种细棉布最适合贴身穿在里面了。 在堂屋的中间, 萌萌怀里抱着一个布娃娃,嘴上含着大白兔奶糖, 正坐在小板凳上乖乖地守着,她的几个哥哥就围在碳炉子旁边,烤起了干鱿鱼和干海虾, 那些鱿鱼和海虾都是自家晒的海鲜干货,尤其是大海虾,每一只都有萌萌半个巴掌那么大, 炙烤过后散发出喷香的海味气息。 哥哥们滋溜着口水,耐心地给海虾翻了个身子,等它另外一面也烤成了鲜艳的橙黄色, 这才拿起竹签叉了一只递给萌萌说:“可以吃了,妹妹小心烫哦。” 萌萌的小胖手儿捏起了那只大海虾,先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香喷喷的带有一股焦炭味儿,她送进嘴里慢慢地吃着,鲜香中还透出一股微微的甜味儿,嚼起来很劲道,一只海虾可以吃很久。 她的海虾还没有吃完,大娃已经揪出了一条鱿鱼须,递到了她的嘴边说:“妹妹,须给你吃,那肉太硬了你肯定嚼不动。” 那条鱿鱼须太长了,萌萌不停地努着小嘴儿,才终于把它吸进了嘴里,这鱿鱼须的滋味儿也挺好吃,跟海虾相比起来,它还多了一点儿焦脆的口感。 看萌萌吃得这么香,哥哥们也很心急地吃了起来,他们就没那么多讲究了,直接上手去抓,撕下一大条鱿鱼丝就塞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嚼得十分起劲,还没等咽下去呢,又伸手去拿烤海虾,这些干海货炭烤之后实在太香了,小娃娃们一个个都吃得津津有味。 他们不光自己吃,还很有孝心地拿来给冯老太也尝尝,完了还很期待地站在边上说:“奶,你觉得好吃不?” 冯老太吃下了虾干,笑眯眯地说:“味道还挺好,你们小孩儿就爱吃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等过几天我有空了,再给你们做几样好吃的小吃食,保管你们以前都没有吃过。” 其他的小娃娃们都很高兴地欢呼起来,就大娃还有些不太相信地说:“奶,家里还有啥东西是我们没吃过的?” 冯老太垂下眼睛瞥着他说:“你没吃过的东西多了去了,以前是家里没有条件,才不敢瞎折腾,现在条件好了,等改天天气好,我就给你们做一些好吃的小零食,这些吃食呀,都是咱们这个地方自古以来就有的。” 娃娃们最惦记着吃,他们把这件事情记在心里,每天都盼望着天气能够变好一点儿,别老是整天阴沉沉的,就这样过了好几天,终于迎来了一个出大太阳的日子,娃娃们赶紧跑到冯老太跟前念叨,提醒着她要给他们做吃食了。 冯老太都被他们逗乐了,挨个点着他们的额头说:“你们这群小馋猫,幸亏现在家里的日子好了,要是在以前……唉,幸亏你们没生在那个年代,你们这一代人呐就是好命咯。” 她望着屋子外面明晃晃的阳光,在这大冬天的,能出这么大的太阳也是难得,趁着这个机会做些小吃食刚好合适,她拍了拍手站起来说:“行吧,那我就给你们做几样好吃的,你们今天有口福咯,都给我乖乖地等着。” 冯老太走出堂屋来到厨房里,从地窖中搬出了好些个红薯,堆在井边让大娃二娃帮忙洗干净,然后她用大蒸笼把这些红薯都蒸到半熟,等它们放凉了,剥完皮再切成条状,整整齐齐地码在箩筐里,直接放在太阳底下晒,等红薯干晒到八成干,变成半透明的样子就可以吃了。 她又拿出了一大袋花生,把这些花生剥了壳,丢进油锅里炸到酥脆,再把它们都碾碎成为花生块,跟红糖熬成的糖浆混合在一起,倒在大盘子里晾凉,等它凝固之后切成块,就变成花生糖了。 家里的椰子是最多的,冯老太拿出了一个椰子把它敲开,倒完里面的椰子水,还把椰子的嫩肉也给刮下来,她把这些椰子肉切成细细的丝状,搅和到米粉里让它发酵,等这团米粉蒸熟了之后,就变成了一个大蛋糕,颜色特别嫩白,还散发出椰子的清香味儿,切开来看,里面还有很多细密的小孔。 娃娃们一直都围在旁边翘首盼望,早就被那一阵阵喷香的气息扰乱了思绪,一门心思就只剩下吃了,都睁大了眼睛盯着他们奶奶的动作,咕咚咕咚地吞咽着口水,冯老太刚刚把发糕切好,他们一人拿起一块就直接塞进了嘴里,甜丝丝的椰香四溢,口感还非常弹牙,这么好吃的发糕他们以前确实没有见识过,实在是太香甜太好吃了。 娃娃们正在品尝发糕,睿哥儿就在这时候走进了老冯家,冯老太看见了他就招手说:“睿哥儿你来的正是时候,这椰子发糕刚做好你就来了,我本来还打算留一块给你吃呢,既然你来了,快趁热吃了吧。” “谢谢冯奶奶。”睿哥儿扬起小脸儿笑得特别开心,接过冯老太递给他的发糕慢慢地吃起来,那小模样儿看上去就显得格外斯文。 冯老太越看他越觉得顺眼,也不知道老张家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睿哥儿就是比萌萌几个哥哥看起来要斯文,说来也奇怪,他跟萌萌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对萌萌却比几个哥哥还要尽心,萌萌的很多小玩具和小首饰都是他亲手做的,平日里要是有啥好东西,睿哥儿也忘不了留给萌萌一份,还特别会讲故事,怎么看就怎么招人疼,冯老太也很乐意他经常过来给她家的孩子作伴,看着他就跟自家的孙子一样。 一大盘椰子米糕很快就被这群小娃娃瓜分掉了,他们刚刚吃完米糕,花生糖也差不多做好了,又拼命地吃下了好几块花生糖,又香又甜又酥脆,吃完了还想再吃,到了最后实在吃不下了,这才有心思跑到村里去玩。 再过二十几天就要过年了,村民们还趁着这个时候去山上修路,大多数人都不在村里,偌大一条村子只有小娃娃们在疯跑,倒也不显得安静,那些小娃娃看见了冯家的娃娃们走出来,立马欢呼着就跟了上去,他们最喜欢跟冯家的小娃娃一起玩了,尤其他们家每次出来,身边都跟着虎子,看上去就特别威风。 冬天来了,虎子身上的绒毛更加蓬松了,它每天都吃得特别好,养得一身毛发油光亮泽,在太阳底下闪烁着柔光,看上去就好像一团水缸大的橘色毛球在行走,它的脑袋是圆圆的,就连肚子都吃得特别肥,沉甸甸地都快要垂到地上去了,要是有人觉得这样的虎子很笨重那就错了,它一动起来就跟闪电似的飞快,那圆乎乎的体型不光没有影响到它的行动,反而还增加了它的威势,要是再加上它那嗷呜嗷呜的兽吼,一般人听见了立马就得被它吓傻了,村里的人曾经亲眼看见过虎子一巴掌就把一块坚硬的石头拍得粉碎,这家伙可是实实在在的猛兽啊,村里没有人敢去招惹它。 这会儿,虎子被那暖融融的阳光晒得特别舒服,它慢腾腾地走在了萌萌的边上,任凭村里的小娃娃怎么撩拨它,它谁也不肯搭理。 小娃娃们在村子里窜来窜去,就看见了很多妇人都坐在自家的院子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做着手工,都是些编织的箩筐啦草帽啦鞋底啥的,这些东西做好了以后都可以拿出去外面卖钱,算是村民们农闲时候的收入。 小娃娃们经过一户人家的门口,就看见村里的木匠爷爷坐在院子里雕刻着木头,那木头特别大还特别长,被木匠爷爷拿着小锤子哐哐哐哐地敲掉了很多木屑,溅得满院子都是。 娃娃们觉得十分有趣,忍不住就好奇地走进去看,一个两个地都围在那里,看着木匠爷爷在木头上画画,其中一个小娃就好奇地说:“五爷爷,你弄这么大根木头干啥?” 老木匠的手稳稳地画出了一条花纹,这才停下了动作转过身来说:“你们都跑出来玩了?这木头是给龙骨庙做大梁用的,我给它雕得好看一点儿,到时候给咱们山神爷爷装饰上,最近山神爷爷他老人家又显灵了,他们去修路,那山上的大石头小石头都不见了,挡在前面的几座山还都被山神爷爷给挪走了,那山势变得平坦,路也就好修了,山神爷爷对咱们这么好,咱们也不能没有良心,得给他老人家把那龙骨庙建得好一点儿,装饰得漂亮一点儿。” 小娃娃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们最近在家里,也听大人们说起过这件事儿,村里还决定要扩建龙骨庙,不过小娃娃们对这些事儿不太感兴趣,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无聊,都起身走开了。 他们呼啦啦地跑到了村口,今天小卖部没有开门,隔着大队的那块空地上正在建造房子,建的正是老张家的服装店,张光明和杨小娟两口子都在里面帮忙,这房子已经建好了一大半,看上去跟小卖部差不多大。 杨小娟听见动静,回过头去就发现小娃娃们站在院子外面探头探脑,她这里正在忙碌,也没空去看着他们,就冲着他们使劲地摆手说:“睿哥儿,你带着他们走远点儿,这儿都是石头,别在这里磕着碰着了,去别的地方玩。” 在这大冬天的,村里也没啥娱乐好玩,海边太冷了又不能去,睿哥儿拍着小脑袋想了想,冷不丁瞥见了光秃秃的院子和墙角,就跟小伙伴们提议说:“咱去山上挖些野花回来种咋样?你们想去不?” “想~”小娃娃们正愁没有乐子呢,有人带他们去山上玩多好啊,他们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睿哥儿跑进院子里拿了个箩筐,随口跟他妈报备了一声就走出来了,带领着一群小娃娃向着龙岭的方向走过去。 杨小娟远远地望着他们的小身影,最近村里正在修路,那山上一路都有人在,她心里倒不是很担心,再说了有虎子给他们带路,天上还有小金在飞,她还看见了山路口的村民跟小娃娃们打招呼,也就不再去关注他们了。 睿哥儿他们跑到了山上,也不敢走得太远,就在靠近山路口旁边的那座山里搜寻了起来,不过这座山还是离村里太近,那山上的树木和花花草草都被村里的人搜刮干净了,小娃娃们在这里并没有寻找到啥漂亮的花草。 虽说现在是冬天,很多植物都没有开花,但是这些从小生长在山里的孩子,对一般的花花草草都认识,既然这里没有,他们就决定要到旁边的山里去搜寻。 虎子带着他们又绕回到山路上,沿路的村民听见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在那里讨论,就好心地指点他们说:“看见前面那片树林没有?我前几天就在那山坡上发现了好几种野花儿,不用去到树林里,就在那林子边上,你们想要就去那边挖吧,可得小心点儿,别摔着了。” 小娃娃们答应着就跑到了前面去,来到小山坡上,果然发现了好几种野花儿,他们能够分辨出来的就有小雏菊、野桔梗、金盏花和凤仙花,他们很多人家里都有种,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些野草似的绿叶子就是花儿,立马就高兴地散开来,拿起树枝就开始挖坑。 萌萌对这些还没有开花的野草不感兴趣,她站在边上看了一小会儿,就带着虎子走到了林子边缘,对于龙岭她可比小娃娃们熟悉多了,来到这里就好像回到家里一样,无比地惬意和轻松,闭上眼睛都知道要怎么走,从心里面就能够感应得到。 她走进树林里拐了一小段路,终于走到了一棵大树底下,那棵大树的树干非常粗壮,有一些树根甚至都生长到了地面上,盘根错节就好像爪子似的牢牢抓住土地,上面还覆盖着一层绿绿的苔藓,七八朵紫色的大灵芝就生长在那里,形状看上去就跟木匠雕刻出来的祥云差不多,每一朵都有搪瓷脸盆那么大,那深邃的紫色油腊腊的,跟周围鲜艳的绿色苔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萌萌,你在看啥?”说话的人正是睿哥儿,他刚才看见萌萌一个人走进了树林里,心里很不放心,连忙招呼上大娃和二娃跟了上去,就看见萌萌站在树根前面发着呆。 萌萌招着小手儿让他们走过来,指着树根上的野灵芝说:“摘回去,我很喜欢。” 哥哥们都不知道这是个啥东西,不过既然妹妹很喜欢,他们就给摘回去呗,他们来到灵芝前面,还很好奇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发现手感还挺硬实,有点儿像是皮革,哥哥们循着根部把那些灵芝使劲地掰下来,好大的一朵长得还挺漂亮。 他们把这些灵芝拿出去,其他的小娃娃看见了也觉得很稀奇,冯家的娃娃都有了灵芝,他们也想要,就走进了林子里寻找起来。 冯家的娃娃把那些灵芝丢进了箩筐,也返回到林子里继续寻找,大娃比较懂事了,还大声地叮嘱了一句:“那林子里面很危险的,你们就在这边上找好了,别跑远了。” 小娃娃们埋着头找啊找,还真让他们给找到了一朵,这朵灵芝比较小,只有大海碗那么大,颜色却是朱红色的很漂亮,大家顿时围上去瞧起了稀奇。 一个小娃娃盯着那朵野灵芝,满脸艳羡地说:“哇,太漂亮了,这是啥花儿呀?” 旁边另一个小娃娃却有些害怕说:“这花儿的颜色这么鲜亮,我听我妈说,太鲜艳的花儿都有毒,你们说这花儿有没有毒?” 睿哥儿听见这话也变得迟疑起来,走回去对着萌萌说:“妹妹,万一这花儿有毒咋办?要不咱就不要这花儿了吧?” 萌萌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的眼睛看向了树林的深处,那个地方的草木非常茂密,还能看见下面的灌木丛在动,伴随着哼哼哼的声响,把小娃娃们的注意力都给吸引过去了。 “那里面藏着啥玩意儿?” 第072章 小娃娃们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那片树丛, 就连呼吸声都放缓了许多,那里面到底藏着啥东西?是妖怪吗?还是啥凶猛的野兽? 就在这时, 那树丛的边缘忽然破开了一道口子,一头黑漆漆的巨型野猪从里面慢腾腾地走了出来,好家伙,那野猪看上去比虎子还要大, 它的鼻子长得老长,眼珠子很小还带着一点儿暗红色,浑身上下都布满了黑黝黝的鬃毛,那些鬃毛就像钢针一样根根竖起, 让这头野猪更加显得狰狞和恐怖。 这还不止呢, 紧接着从树丛里又走出来好几头大野猪, 它们比前面这头大野猪小了一点儿, 后面还跟着一长串小野猪,这些野猪走出来之后, 都用蹄子刨着土坑,不停地发出哼哼哼的动静。 小娃娃们看到野猪的那一刻都已经吓傻了,一个个都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也不知道是谁忽然大声地喊了起来:“野猪来啦,快跑哇!” 这句话惊醒了所有的人,小娃娃们都尖声地发出惊叫, 转过身去就撒丫子地逃跑,那屁滚尿流的模样,简直恨不得让他们爹妈多给他们生出来两条腿。睿哥儿也立刻拉着萌萌跑了起来, 萌萌还有些发懵地说“不用跑”,但是睿哥儿压根没有听见。 这动静闹得太大了,瞬间惊住了周围的村民,等他们看清楚了小娃娃们身后的大野猪,这些人唬得差点没当场吓死过去,我滴个老天爷哟,这么大的野猪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呢,不能让它们伤害到村里的娃娃。 这些村民中有很多个都是娃娃们的父祖辈,就算不是直系亲属那也是亲戚,尽管他们害怕得腿都发软了,但还是很勇敢地冲了过去,他们发挥出了最大的潜力,两条腿跑得跟长了轮子似的,眨眼间就跑到了小娃娃们的跟前,把他们挡在了自己的身后,坚决不让野猪碰到他们。 那帮野猪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竟然待在原地就不动了,就好像被定在那里一样,它们还没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啥,就被随后赶到的村民们挥舞着锄头和铲子就给干掉了。 越来越多的村民加入到战场,他们可不认为这是巧合,只觉得是自己神勇无比,才最终战胜了野猪,这可是超级强悍的大野猪啊,都说一猪二熊三老虎,野猪的战斗力可不是闹着玩的,一头野猪要是发起狂来,它冲击的力度就跟坦克似的,甚至能把人给碾成了肉饼。 等村民们回过神来,地上已经躺满了野猪的尸体,其中最大的一头就跟牛似的特别恐怖,即便它已经死了,也还是散发出无尽的威压,村民们可不害怕这些,活着的野猪他们都能够杀死,更不要说已经死去的野猪了。 一个村民还把脚踩在了那头大野猪的尸体上,在那里得意洋洋地吹起了牛:“这玩意儿是吃啥长大的,咋就能长到这么大呢?不过它长得再大也没用,还不是被爷爷一锄头就给弄死了,吼吼吼。” 冯国强带着民兵也赶到了这里,看见地上那么多头大野猪,他还有些吃惊地说:“一定是冬天来了,山上没啥吃的了,这些野猪才会下山来找吃的,幸亏它们没半夜悄悄地来,要不然被它们闯进村子里就糟糕了。” 那个村民还在那里吹水说:“野猪有啥好害怕的?来一头咱就杀一头,来两头咱就杀一对,你看这么多野猪,最大的都有三四头呢,还不是被我们给消灭了,咱不怕它,野猪来了就是给咱们送肉吃的。” 冯国强瞪着眼睛说:“扯犊子吧你,瞎猫碰上死老鼠了,你们手里只有锄头和铲子,连支枪都没有,这些野猪也是邪门了才会被你们给杀掉,用你们的脑子想想,野猪是这么好杀的么?你们就不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劲?” 那村民已经吹牛不上税了,他高高地抬起下巴还说得特别神气:“有啥不对劲的?要按我来说,这肯定是山神爷爷看在咱们修路这么辛苦的份上,给咱们送点儿野猪肉吃吃,好打打牙祭,大伙儿说是不是呀?” 这话说得大家都特别认同,他们回想起刚才杀野猪的过程,确实太简单也太容易了,那些野猪简直就像站在那里等他们去杀一样,村民们反应过来,都纷纷感激地说:“没错,这肯定是山神爷爷犒赏咱们,这野猪肉就是他老人家给咱们送来的,山神爷爷对咱们真是太好了。” 有一个村民还很激动地对着冯国强说:“你是不知道啊,我们当时看见这么多野猪都快要被吓傻了,你以为我们不害怕吗?我们比谁都怕,可是没办法啊,小娃娃们都在前面呢,我们要是认怂了,那咱们的娃娃不就遭殃了嘛?所以我们当时就想着,死也要跟它拼了,没想到这野猪就跟定住了似的,也不逃跑也不反抗,三两下就被咱们打死了,可不就是山神爷给咱们送肉吃么?” “有道理啊,你说的还真是呢。”冯国强没有多少犹豫就相信了,这么玄乎的事儿,也只有山神爷爷做得出来了,普通人压根没这个能耐,他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野猪身上,就对着随后赶到的冯益民说:“这么多头野猪呢,这得有多少肉啊,咱把它们抬回村里去,美美地吃它一顿。” 这么多野猪肉都是村民们集体猎来的,当然是属于集体所有,冯益民扫了一圈大家的脸色就点头说:“你们别忙其他的事儿了,赶紧把这些野猪都给抬回去,这个地方的血也得用土掩埋掩埋,不然这么浓的血腥味儿容易引来野兽,那些野猪抬回去要快点儿收拾,趁着它还热乎呢赶紧放血,晚了那膻味儿就太重了,今天咱们全村的人都放开肚皮,好好地吃它一顿大的。” 村民们高兴得就跟捡到宝似的,他们把那些大野猪翻了个身,四脚朝天地绑好了蹄子,用一根扁担串起来,几个村民抬一头野猪险些都抬不起来,这玩意儿实在太重了,旁边必须有村民跟着随时搭把手才行,至于那些小野猪,他们直接提起来甩在肩膀上,扛着它们就往山下走,这群人欢天喜地地回到村里,顿时全村都轰动了。 所有的村民都从家里跑出来围观,张光明也挤在这些人群中,他盯着那些大野猪,嘴里啧啧啧地就赞叹开了:“你们厉害呀,三四头大野猪,二十几头小野猪,这都给你们包圆了,好多年没看到这么大的野猪了,这加起来得有两三千斤了吧?” 一个帮忙抬野猪的村民还喘着气说:“肯定不止呢,就这一头最大的,起码也得一千斤,我们从山上把它抬下来,中途都换了三次人了,重得跟个秤砣似的死沉死沉,咱们今天好好地吃它一回野猪肉,看它还敢不敢追咱们的娃娃。” 杨小娟心里咯噔了两下子,立刻就有些担心起来,赶紧在人群中寻找着自家的娃娃,发现睿哥儿和他的小伙伴们都还好好的,她这才有些放心,就很奇怪地说:“这话是咋说来着?咋还跟娃娃们有关系呢?” 有一个村民就嘿嘿地笑着说:“光明家的,你还不知道呐?当时就是娃娃们到林子里去摘花,才碰到了这群大野猪,娃娃们也是很聪明,看见了立马就跑,一个也没有受伤,还把这群野猪都给咱们留下了。” 杨小娟心里的火气腾地就起来了,还夹杂着一丝丝恐惧和担忧,她家睿哥儿可是独苗啊,要是有个万一,不光他自个儿遭殃,还连累村里那么多娃娃跟着一块遭殃,那这罪过可就大了,她越想越生气,忍不住大步地走过去,揪住睿哥儿就狠狠地教训说:“你这兔崽子,你说你干啥不好,你跑林子里去干嘛?你看看差点儿就遇到危险了,要不是你们命好,现在都被野猪吃得骨头都不剩下了,你还不过来和村里的叔叔伯伯们说声谢谢,以后不许再到山上乱跑了知道不?” “姨姨,是我……”萌萌沮丧地垂着小肩膀,心里面还挺愧疚,要不是她为了寻找野灵芝,她的小伙伴们就不会跑到林子里去,也就不会遇到那群野猪,她自己是不怕野猪的,但村里的人不知道啊,差点就吓着他们了,萌萌觉得都是自己的错,一双大眼睛里顿时都没了光彩。 睿哥儿就站在边上还牵着她的小手儿,看到萌萌垂头丧气的样子,他那心里面不知道为啥就很难受,抢在萌萌说话之前就站了出来,在那里低着头垂着眼睛,还说得特别认真:“妈,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带他们去山上,幸好叔叔伯伯救了我们,不然我们就惨了,以后我们再也不敢自己跑到山上去了。” 村里的男人们都挺有成就感,觉得这睿哥儿是又懂事又乖巧,不过当时的情况确实邪门得很,他们也不敢把功劳都往自己身上揽,就笑呵呵地说:“睿哥儿他妈,你别怪你家睿哥儿了,那群野猪压根就不是他招来的,那都是山神爷爷给咱们送来的,我们当时看见这些野猪,它们也没追着娃娃们跑,就是恰好经过那里,我们都没花多少力气,就把这些野猪都给囫囵干掉了,还谈不上救命的功劳,这都是山神爷爷保佑呢。” 其他的村民也都七嘴八舌地讲起了当时的奇遇,立马就把村民们都给震撼住了,他们祖祖辈辈在这龙岭里住了那么久,又咋会不清楚野猪的习性和凶悍呢,看来这些野猪肉确实是山神爷爷给他们送来的。 这么一想,大家瞬间就更加高兴了,山神爷爷特意给他们送来的肉,那肯定是好肉啊,他们赶紧把这些野猪都抬下去收拾,家家户户都派了人过去帮忙,那场面热闹得就好像当年吃大锅饭一样。 杨小娟也顾不得继续教训睿哥儿了,她是村里的仓库管理员,她得负责把那几口大铁锅端出来给大家用,那锅还是当年生产队留下来的呢,每一口都比大水缸还要大,已经好几年没有用过了。 村民们高兴得就跟过年似的,当场就在晒谷场上垒起了炉灶,架起了大锅,把那些野猪肉通通都给做熟了,那些多猪肉呢,必须给它们炖着吃、烤着吃、煮着吃、炸着吃,总之十八般厨艺,样样都要给它使出来。 野猪肉有膻味儿怕啥,村民们也有办法对付,他们除了放葱姜蒜八角茴香这些普通的调味料,还把村里小河边挖到的各种野生香料也给丢进锅里,这龙岭里的东西就是一物降一物,对付野生动物的膻味儿,就得用他们这里土生土长的香料。 果然,那些香料放进去没过多久,那野猪肉上啥膻味儿都没有了,全变成了香喷喷的肉味儿,从晒谷场的上空缓缓地飘起,四散到村里的每一个角落,村民们无论站在哪里,都能闻得到一股子浓香气息,让他们馋得肚子里呱呱直叫,从家里搬出桌椅拿出碗筷就来到了晒谷场上。 “吃杀猪饭咯!” 村里的小屁孩们高兴得满场子乱跑,他们已经把遇到野猪时的恐惧忘得一干二净,实在是当时他们还没来得及害怕,那些野猪就被村民们干掉了,这些可都是小屁孩们亲眼看见的,所以他们从心眼里就没觉得野猪有多厉害,还不是轻轻松松就被叔叔伯伯们都给杀掉了。 有一个小屁孩还在那里吹嘘得特别大声:“你不知道那头野猪有多大,我看见了一点儿也不害怕,对,我压根就没跑,我一转身就把那头野猪给抓住了,还骑到它的背上,打了两下拳头它就死了,嘿嘿我厉害吧?” 大人们都被他的话逗得哈哈大笑,萌萌也跟着笑了起来,睿哥儿已经跟她说过了,那不是她的错,不过她还是决定以后要小心一点儿,不能让山里的野兽跟村里的人太过接近了。 全村的人都跑出来吃饭了,这么丰盛的杀猪饭还是免费的,那他们可不就得放开肚皮使劲地吃么? 在这些欢乐的人群中,有一个人就显得畏畏缩缩,好像做错了亏心事儿一样,连头都不敢抬起来,这个人就是冯大富的婆娘李来娣,她原本不太想过来,但又舍不得这顿杀猪饭,只好混在人群中,看到别人打啥菜,她也跟着打啥菜,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 自从她家男人被抓进去以后,她家里就没了壮劳力,靠她自己一个人又要操持家里,又要操持地里,出海捕鱼是再也没有她家的份了,本来她家以前的日子就过得差,现在就过得更差了。 想到了这里,李来娣就把怨毒的目光望向了村里的那帮小娃娃,她刚刚听说了野猪的事儿,还在心里面埋怨老天爷,咋就不把那些小娃娃都给弄死呢,尤其是冯家的娃娃,要不是冯益民坚持报警,让公安抓走了她家男人,她的日子也不会过得这么艰难。 晒谷场上到处都是人,李来娣打好了菜之后,找了老半天才终于找到了一个人比较少的角落,坐在那里吃饭的都是村里过得最差的那一批人,其中就有冯大康这个有名的大懒汉。 他看到李来娣坐到他的旁边,还挺亲热地凑过去瞅了瞅她打的菜,有些没话找话地说:“嘿嘿嘿,大富媳妇儿,你也出来吃东西呀?” 李来娣看着他那副恶心的样子就很厌恶,不过当她的眼神接触到冯大康的眼神,她心里面忽然狠狠地动了一下,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就笑眯眯地说:“大康兄弟,我也是不好意思去和他们挤在一起,那咱俩就挤挤。” 第073章 村民们吃过这顿香喷喷的野猪肉, 心里面就有点儿吃上瘾了,后面上山修路就很注意搜寻, 总想再逮住几头野猪,却连一根野猪毛都没有看到。 小娃娃们采到的野灵芝后来也拿回来了,总共八朵紫色的大灵芝和一朵朱红色的小灵芝,大娃还跟献宝似的在那里说:“奶, 你看我们摘到的花儿多漂亮,有紫色的还有红色的,咱把它们种到家里面吧,咋样?” 冯老太一看就知道这玩意儿是灵芝, 她扒拉着那几朵野灵芝说:“这哪是什么花儿呀, 这是山上的野灵芝, 跟菌子差不多, 这玩意儿山上多得是,家里是种不活的, 也不能随便乱吃,你放在这儿吧,我拿去问问你六婶儿, 看看有没有毒。” 冯老太把那些野灵芝都装进背篓里,提上它们就来到了村里的卫生站,也就是六婶儿娄桂枝的家, 这是她家里的偏房,专门隔出来当做卫生站,这会儿里面也没啥人, 就娄桂枝一个人在收拾草药,她看见冯老太走进来了,就站起来擦了擦手说:“苗大嫂子,找我有啥事儿呀?咦,你拿这么多灵芝来干啥?” 冯老太把那篓子灵芝放在她的面前说:“他六婶儿,这是我家娃娃在山上摘到的野灵芝,你给看看能不能吃?” “哎哟,这么大的灵芝倒是少见。”娄桂枝拿起一朵搪瓷脸盆那么大的紫色灵芝,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呢,就发现了下面还有一朵朱红色的小灵芝,她眼里的光腾地一下就亮了起来,把那朵灵芝拿在手上细细地瞧着,嘴里不住地赞叹说:“苗大嫂子,你家娃娃的眼光真不错,这是很珍贵的丹灵芝,你看它的颜色这么鲜亮,外面还有一圈金边儿,就跟仙丹一样,它的功效也跟仙丹差不多,不说能包治百病吧,但很多病它都能治得了,要是能够长期吃,说不定还真的能够长命百岁呢。” 冯老太听完了也很高兴,那脸上的表情都乐开了花,连忙追问说:“这我还真没想到呢,也就是说它不光没毒,吃了它还对身体特别好是不?” 娄桂枝很肯定地点头说:“那当然了,龙岭那么多座山,我敢说这丹灵芝的数量也是很少的,平常人见都没有见过,那够得上吃啊,就这么一朵灵芝,你别看它长得小,没有个三五十年,它绝对长不到这么大,你想啊,几十年的功夫才长这么一点儿,可不就全是精华么?” 冯老太笑得更加高兴了,她指着背篓里的其他灵芝说:“他六婶儿,这丹灵芝都要三五十年,那这些紫色的灵芝是不是年龄更大呀?它们的功效应该更好才对吧?” 娄桂枝把那几朵大灵芝都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又拿出剪刀剪下了一小块送进嘴里嚼了嚼,完了才解释说:“这些大的都是紫灵芝,也都是好灵芝,没有毒都能吃,不过它们就没这朵红色的珍贵了,像这样大小的,顶多十几年就能够长成了,快的话也就几年的功夫,这灵芝的品种不同,它的功效也很不同,像这朵红色的吧,大人小孩都能吃,这紫色的就不能给小孩吃了,最好留给家里的男人吃。” 冯老太立刻就听明白了,嘿嘿地笑着说:“他六婶儿,还是你懂行,幸亏我来问过你,要不然我自个儿瞅着这么些灵芝都要抓瞎了,那我就把它们拿回去给家里人补补身子,这大冬天的,也是该补补了,我家益民天天去修路,我家老头子也是天天在外面跑,家里几个娃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那你给我说说,这灵芝要咋吃啊?” 娄桂枝这个赤脚医生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最起码她对那山上的草药就很了解,当下就很细心地对冯老太说:“我刚才已经尝过了,这灵芝的味道挺苦的,苦就对了,苦就说明药效好,一次不能放太多,比方说你炖汤炖肉就剪一点儿进去,不用多,差不多有拇指那么大就行了,剩下的这些,你把它们表面上的灰土清理干净,随便挂在家里哪个地方都行,不要让它们晒到太阳也不要淋到雨,放十几年都没有事儿,你想拿来泡酒也成。” “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看来这灵芝确实是好东西,我这就拿回家里去存起来,他六婶儿,那你接着忙啊,我就先走了。” 冯老太手脚麻溜地提起那个背篓,喜滋滋地就回到家里去,她按照娄桂枝教的方法,把那些灵芝都给清理干净了,当天晚上就弄了一小块朱红色的野灵芝,煲成了一锅野鸡灵芝汤,还真别说,那味道特别好,灵芝干嚼起来挺苦的,煲在汤里它就不苦了,那味道反而好极了,非常鲜美也非常香醇,仿佛把山林里的精华都汇聚到一锅汤里面去了。 老冯家的人喝到这汤都赞叹不已,小娃娃们喝完了小半碗还想继续喝,冯老太却不敢给他们多喝,就把那锅里的鸡肉夹出来放在他们的碗里,哄着他们说:“汤有啥好喝的都是水,喝太多你们晚上就该起夜了,多吃点儿鸡肉,这只野鸡还是虎子今天下午刚猎来的呢,这鸡肉里也有灵芝味儿又香又嫩,你们多吃点儿。” 小娃娃们都是眼睛大肚子小,那么大一锅野鸡肉他们也吃不完,最终还是进到几个大人的肚子里,说来也奇怪,他们刚吃完野鸡灵芝汤,就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气,好像这白天里的疲劳完全消失不见了。 冯益民白天刚去修了山路,本来已经累得半死,现在却一点儿疲惫都感受不到,身体里面仿佛有了使不完的力气,他握紧了拳头默默地感受着,忍不住就有些纳罕地说:“这灵芝的功效确实不得了,我刚吃完就觉得腰也不酸了,胳膊也不痛了,我今天在山上抡了一天锄头,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现在一点事儿都没有,这灵芝真是好东西啊。” 冯老太也觉得特别神清气爽,就指着堂屋上面挂着的一串灵芝说:“你们瞧上面,还有那么多灵芝呢,我今天给你们吃的就是最最珍贵的丹灵芝,六婶儿果然没有骗我,她跟我说经常吃这种灵芝啥病都不生,还能活到一百岁,你们要是觉得好,我以后再给你们多做一些,这灵芝不光效果好,它这味道也不差,野鸡肉咱们也是经常吃的,以前不加灵芝的时候可没有这么香,我看都是灵芝的功劳。” 说到这里,冯老太忽然灵光一闪地说:“咱们村儿后面的龙岭上,肯定还有不少灵芝,老头子,要不你拿到省城里问问人家药店收不收,要是值钱的话,咱们也去山上采灵芝来卖。” 冯老头也挺爽快地说:“那行,你待会儿拿一个下来,我明天就拿到药店里去问问。” 第二天冯老头骑着自行车,把那朵灵芝也给捎上,就出发去省城了,等他晚上回到家里,车篮子里的灵芝已经不见了,他拿出一罐子牛奶交到冯老太的手里,不等她询问就主动说:“老婆子,那灵芝我拿去药店问了,收购站我也去问过了,不算特别值钱,咱们那么大一朵紫灵芝,他们给的最高价也不过就是两块钱,还不够咱们萌萌喝一个月牛奶的呢。” 冯老太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已经把灵芝给卖了,她倒有点儿不同的意见:“两块钱也是钱啊,这野生的东西又不用花本钱,能卖两块钱已经算是好的了,人家卖牛奶的农民家里养了十几头牛呢,辛辛苦苦卖一天也就只能赚个十块八块,咱们摘上几朵灵芝,也能赚个十块八块,这钱来得容易,你现在是赚多了钱才会这么说,以前哪有这样好的事儿。” 冯老头自从开了录像厅,那生意火爆得很,短短几天的功夫就把两万块的本钱拿回来了,现在每天都有好几千块钱的进账,他已经看不上这么几块钱了,就跟他家老婆子分析说:“犯不着为了这么点儿钱去费劲,村里的人要是知道灵芝能卖钱,那他们肯定也要进山去采,这玩意儿多了就不值钱,到时候连两块钱都卖不出去。你要真想去采也可以,这灵芝毕竟是好东西,外面卖不上价钱,咱们多弄一些放在家里,留给自家人吃也是好的,有游客来了还能招待游客,或者泡一些灵芝酒,不光咱们自家人能喝,还能放在小卖部里卖。” 冯老太觉得她家老头子说得特别有道理,不由得点了点头说:“咱们家确实不缺这个钱了,再说咱们也没功夫整天跑到山上去摘灵芝,等过完了年我有空了,再到山上去采一些回来,就留给咱们自家人吃,你是不知道啊,人家六婶儿也想跟着进山去采呢,这灵芝的效果好,她是大夫肯定比咱们更清楚。” 第074章 天气越来越冷了, 年关也越来越接近,临近过年这些天, 村里的人家都在积极地准备年货,他们去年种西瓜和招待游客,家家户户都赚到了不老少钱,这有了钱之后当然要好好地享受享受了, 他们能想到的享受,也不过就是买点儿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这下子可便宜了老冯家的小卖部,就连老张家新开张的服装店, 也在村民的关照下赚到了一笔。 村民们不光喜欢买东西, 还亲自动手做了许多过年的小吃食, 从每家每户传出来的香味儿都是不同的, 这些香味儿汇聚在桃源村的上空,仿佛在告诉每一个闻到香味儿的人说, 新年就要到来了。 每逢过年的时节,村里的小娃娃们都是最开心的,过年了大人们讲究吉利, 绝不会在过年的时候打骂家里的小娃娃,他们可以尽情地淘气,还能穿上新衣服, 吃到很多好吃的零食,最最关键的是,他们可以随便地疯玩, 也没有人管他们,所以他们成日里就在村中窜来窜去,从村头窜到了村尾,在村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欢快的笑声。 这会儿,小娃娃们欢呼着跑过了村里的小学校,忽然发现隔壁老校长的家里聚满了人,很多大人小孩都围在院子里面不知道在看啥,小娃娃们心里顿时起了好奇心,有这样的热闹可以瞧,他们当然不会放过了,蜂拥着就跑进了老校长的家中,像泥鳅似的拼命挤进人群里,一直挤到了最前面,就看见老校长手里拿着一支毛笔,俯着身子往桌子上的红纸涂涂画画,原来老校长是在写对联啊。 村民们都知道老校长常怀德是全村最有文化的人,他当年可是下放的老教授,据说在北京都是很有名气的呢,可惜他家里的人都不在了,他也不想再回去北京了,索性就留在桃源村当起了小学校长,这一当就是十几年,村民们早已把他当做是村里的一员,现在环境轻松了,村民们也可以贴对联了,就求着老校长帮他们写几幅对联。 老校长这人也挺随和,乐呵呵地就答应了,当场就在院子里摆开了架势,谁家拿了红纸过来都给写上,还能给村民现场做出诗来,比如这会儿就有一个村民舔着脸说:“老校长,今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我也没啥大的愿望,就希望明年家里发财发财再发财,你给我写个发财的对联呗,就把我这句话写上去。” “哈哈哈哈,你这愿望还不大呀?”老校长笑眯眯地调侃了一句,就爽快地说:“行吧,你这个愿望挺好的,那我就给你写上发大财一帆风顺,走鸿运心想事成,横批就写财源广进,你觉得怎么样,还满意不?” 那个村民欢喜地搓着手说:“哎呀老校长你真不愧是有文化的人,让你这么一改,比我那发财好听多了,那就麻烦你帮我写上去吧,谢谢啦。” 其他的村民也很喜欢这幅对联,现在改革开放了,发大财就是他们最朴实的愿望,也纷纷出声让老校长帮他们也写上这句话,老校长都一一答应了,还给每一家都写出了不同的花样,那些对联上面的话都是不同的,但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全都是发大财,让村民们高兴得合不拢嘴。 冯益民也站在人群当中,他的手里还牵着小萌萌,看见大家都写得差不多了,他这才开口说:“老校长,你帮我家里也写一幅对联,再给咱们大队门口也写一幅。” “好好好,我这就给你写上。”老校长眯起眼睛酝酿了一会儿,就提笔在红纸上刷刷刷地写了起来。 萌萌的心里早就好奇得要命,她挣开她爸爸的手,蹬蹬蹬地跑到了桌子前面,踮起脚尖就在那里看着,不过她还不认识字儿,看了老半天也看不懂,就睁着懵懂的大眼睛说:“常爷爷,你写了啥?” “是萌萌啊,你过来这边我跟你讲。”常怀德招手让萌萌走到他的身边,他拿起桌上的对联,指着上面的字说:“百世岁月当代好,千古江山今朝新,这横批就是万象更新,改革开放了,咱们农民的日子也有指望了,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萌萌你们这一代人呐,将来可就享福咯。” 萌萌听出来这是好话,就高兴地拍着小手儿说:“太好了,我喜欢这对联儿。” 村里的人看见萌萌这副可爱的小模样,都禁不住乐呵地笑出了声,冯益民把那两副对联卷起来收好,就对着萌萌招了招手说:“乖宝儿,爸爸带你回家去贴对联了,来,牵着爸爸的手。” 萌萌乖乖地牵着她爸爸的手走回了家,等她爸爸从屋子里搬出板凳拿出浆糊,她就站在家门口指挥着说:“爸爸,左边一点儿,不是,再右边一点儿,对对就是那里,好了,贴。” 冯益民在闺女的指挥下,没过多久就把对联贴好了,他往后面退了几步,看着那对联上面的字品了又品,春风得意年年好,前程似锦步步高,横批就是五福临门,这寓意相当好了,他也希望家里的日子就跟这对联上说的一样,越发红火那才叫一个好呢。 萌萌也站在他的腿边仰起小脑袋,有模有样地看了起来,她看的不是对联上面的字儿,而是他们家,这栋黑色的火山石房子,贴上红艳艳的春联儿,门口还挂着她爷爷亲手扎的两个大红灯笼,看上去也忒喜庆了,真好看,这就是她的家。 冯益民还要去大队里贴对联,就从后面推了推她说:“萌萌啊,你先回家里去,爸爸一会儿就回来。” 萌萌蹦跳着跑回到院子里,瞬间就被一阵阵浓郁的香气吸引到了厨房,她站在门口好奇地探向里面,发现她奶奶和她妈妈都在厨房里忙活呢,她刚才闻到的香味儿,就是从灶台上传出来的。 冯老太不经意间转过身去,就瞅见了她这个小不点儿,那脸上的笑容顿时就从心里面流了出来,却不把萌萌叫进去,反而挥手让她出去:“萌萌乖哦,厨房里面的油烟太大了,你已经洗好了澡穿上新衣服,别进来弄脏了,你到堂屋里面去等着,年夜饭很快就好了。” 为了不让萌萌饿到肚子,冯老太和苏婉还加快了做菜的速度,赶在黄昏之前,她家的年夜饭就都做好了,一道一道地摆在了堂屋里,全家人也都聚齐了。 大娃二娃都洗完了澡穿上新衣服,他俩看见桌子上这么多好菜,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看了,二娃还惊叹地哇了一声说:“好丰盛啊,这么多好吃的,还有汽水,真是太好了哈哈。” 冯老太笑得有些得意地说:“过了今天就是新年了,去年咱们家干得不错,再不能像以前那样扣扣搜搜的了,这大年三十的年夜饭最最要紧,咱们家里有啥好吃的东西,都得给它招呼上,你们瞧这些菜里面,有鱼有虾有蟹有贝壳,我还给你们每个人都炖了一只鲍鱼,你们想吃鸡鸭鹅的也都有,这儿还有虎子今天刚猎来的野兔子肉和香麋子肉呢,就是这青菜比较少,咱们冬天里只有大白菜、白萝卜和茄子这几样菜,我都给你们做上了,你爷爷还从省城里买回来一箱子橘子汽水,来来来,每人开一瓶,咱们今天好好地吃它一顿年夜饭,希望来年咱们家的日子比今年过得更好,人人都有进步,尤其是三个娃娃,二娃你过了年也该去上学了,你和你大哥给我好好地学,将来争取考个状元回来,萌萌你要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你哥哥们都去上学了,奶奶就可以专心地带你咯。” 苏婉把碗筷给大家摆好了之后就坐下来,看见这么多丰富的菜色,她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年少的岁月里,多少年过去了,她原本还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吃到这么好的饭菜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又重新吃上了,她那心里面又是快慰又是心酸,她的日子是好过了,但她那不知道身在何处的亲人,也不知道他们此刻过得是啥日子,想到了这里,她及时地止住了思绪,大过年的可不能想这些不开心的事儿,就灿烂地扬起笑脸说:“改革开放才几年呢,咱们老百姓就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了,都是改革开放给咱们带来的福气,也是祖宗保佑,爸妈,我在这里祝你们新年大吉、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冯老太笑眯了眼睛说:“好好好,你跟益民两个人也大吉大利,你在学校里好好的,益民当村长也好好的,咱们全家人都要好好的,我和你爸就一门心思多赚钱,明年咱们要过一个更好的年。” 冯老头看见这么喜庆的场面,他那心里更是成就感十足,要不是他去当了个体户,家里哪有这样的好日子过啊,在一年以前,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日子,心里面是既有盼头又有责任,千言万语都汇聚成了一句话:“老婆子说得对,咱们明年好好地奋斗,努力让咱们家过得更好,来来来,大家把汽水端起来,咱们好好地干它一杯。” “干杯,新年快乐~”冯家人都欢快地举起了橘子汽水,叮叮叮地碰了碰杯,喝下这口甜丝丝的橘子汽水,那味道就好像一直甜到了心坎子里去,让每个人都笑弯了眉毛。 冯家的三个小娃娃是最开心的,他们穿着漂亮又干净的新衣服,吃着丰盛又美味的年夜饭,心满意足地填饱了肚子,还有压岁钱可以拿。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从巷子里传来了小娃娃们的嬉闹声,他们打打闹闹,呼啸着跑过了老冯家的门口,还能听见有人在喊大娃二娃的名字呢,这要是放在以前,大娃二娃一准就要立刻跑出去,但他们今天就跟屁股底下粘了胶水似的,稳稳地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等着家里的大人给他们发压岁钱呢。 他们在屋里等着,嘴上也没有闲着,他们面前的八仙桌上就摆放着满满一桌子吃食,有小卖部里面卖的橘子糖、猪油糖、泡泡糖、绿豆糕、数字饼、朱古力等等等等,还有家里自己做的各种小零食,那更是多到数不清。 三个小娃娃围坐在桌子旁边,那小嘴巴一刻也没有闲着,尽管他们晚餐都吃得特别饱,但是小娃娃们吃得再饱,用来装零食的胃口还是有的,三个人就好像三只小松鼠,双手拿个不停,嘴里也吧唧吧唧地嚼个不停,吃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只觉得最好的日子就是过年了,很快那桌子上就堆满了各色各样的包装纸和瓜子果壳啥的。 家里的大人收拾好东西洗好了澡,走到堂屋里就看见了这样的三个小馋猫,瞬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家里啥时候苦过这帮孩子了,萌萌还太小不懂事儿,大娃二娃都是上学的人了,要不是大过年的不兴说他们,冯老太都要狠狠地教训他们一顿,省得他们馋到没边了。 大人们走进来了,小娃娃们也停下了吃东西,都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笑嘻嘻地望着家里的大人,不约而同地喊出了吉利话:“新年好,恭喜发财,压岁钱拿来~” 几个大人都被他们逗得直乐呵,冯老太还敲着大娃的脑袋瓜,笑喷了说:“你们这群小皮猴儿,这是从哪儿学来了?在家里喊喊就好了,出去外面可不能这么喊,哪有人当着面讨压岁钱的?羞不羞啊你们?” 大娃知道他奶奶不会在过年教训他,就壮起胆子说:“奶,这句话是我们从收音机里听来的,你放心我们不出去外面说,只跟咱们家里人要压岁钱,奶,今年给我们的压岁钱是多少哇?嘿嘿嘿。” 冯老太还没来得及回答,屋子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原来是老二老三全家带着娃娃上门来了,那几个孙子还没走到堂屋,就大声地喊出了吉利话:“奶,新年好啊,恭喜你发财,压岁钱拿来~” 冯老太这回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好哇,原来你们都是约好的,出去外面不能乱说知道不?来,一人给你们一个红包,都仔细拿好了,可别丢了。” 冯老太今年的红包可是大手笔啊,她直接搬出了一个铁盒子,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又一个红纸封,每一封都封得鼓鼓囊囊的,看上去好大一叠,娃娃们拿在手上也是沉甸甸的。 萌萌最先拿到了红包,她开心地把一张小脸儿笑成了团子样,两只小手儿很灵活地拆开了红封,从里面拿出来厚厚的一叠十块钱,这钱她认识,是最大的钱呢,这么多张得有多少钱呐。 哥哥们拿到红包也非常高兴,他们把红包拆开来一看,竟然是厚厚的好大一叠,比萌萌还要多呐,全是一分一分的新钱,居然有整整一小扎,大娃飞快地数了起来,结果发现总共一百张,那就是足足一块钱呐,他惊喜得差点没当场蹦起来,赶紧把这个好消息也告诉了弟弟们,几个小男娃都开心得要命,他们又拿到了其他大人给的红包,抓了一把小零食揣进兜里就跑出去玩了。 萌萌数了老半天也没有数清楚那是多少钱,她学着哥哥们的样子掰起了手指头,数到最后连她自己也混乱了,懵着一张小脸儿显得特别纠结,那模样儿看得冯老太哈哈大笑,就决定不再逗她了,直接告诉她说:“萌萌啊,奶奶给你的压岁钱是最大份的,一共20张有两百块钱呢,你拿到这么多钱高不高兴呀?” 萌萌从小看着家里人做生意,她对于钱多钱少那还是心里有数的,两百块钱肯定比哥哥们的一块钱多很多,她兴奋地点着小脑袋说:“哈哈太高兴了,我有钱咯,虎子拿来。” 她嘴里说得含糊,虎子却明白她是啥意思,它快速地跑到了屋子外面,不一会儿就叼着个红布兜跑了回来,也不知道虎子把那个红布兜到底藏在哪儿,都已经过去一年了,那红布兜的颜色还是那么鲜亮,里面的钱也都是好好的,跟刚刚放进去的一样,平时家里人都找不到虎子藏钱的地方,真不知道它咋就能藏得那么隐秘。 萌萌接过了那个红布兜,把里面的钞票都倒在了桌子上,好家伙竟然还有不少呢,有萌萌去年收到的压岁钱,也有她中途从游客身上赚来的私房钱,她平时也没有个花钱的地方,就全都攒起来了,她自己也数不明白,就嘟起小嘴儿对着她奶奶撒起了娇:“奶,帮数数嘛。” 冯老太乐呵呵地帮她数完了钱,一张一张地叠起来说:“乖宝儿的私房钱可不少呐,以前一百多块,加上这次两百多块,就有三百多块钱了,咱们萌萌也是个有钱人了,真厉害呀。” 赵春花也在旁边笑着说:“咱们萌萌这么小就学会攒钱了,以后长大了肯定也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人,真有出息。” 陈红梅刚才进来了就没有再出去,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她婆婆帮着萌萌数钱,她这婆婆也是偏心得很,给孙女封了两百块的压岁钱,给孙子们居然才封了一块钱,她家的五娃和六娃也只拿到了一块钱,她刚才看到那么厚的一叠钱,还以为一共有多少呢,结果竟然才一块钱,这差别可就大了去了,她心里面嫉妒得都快要发酸了,可转念一想,她这肚子里面的闺女呀,也很快就能拿到那么多压岁钱了,她就又摸着肚皮笑了起来。 冯老太一转眼就看见了她那黄鼠狼般的笑容,她撇了撇嘴心里面就有些不待见,说话的语气也带着那么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嫌弃:“太晚了,你们都回自己家里守岁去吧,尤其是你老三家的,后天就是初二了,你要是想回娘家,可要注意着些你那身子。” 陈红梅心里立马就高兴起来,她这婆婆果然开始关心她了,就掐着嗓音很贤惠地说:“妈,我今年不回去了,我怀着孕呢,走那么远的山路多不方便。” 陈红梅在心里面冷冷地哼着,她回去娘家就是给钱,她现在才没有那么傻呢,她家男人从南方进了那么多货物,转手卖出去就赚到了八千多块钱,他们家很快就是万元户了,这以后哇,还是过好自家的小日子要紧,她娘家的那帮人她还惦记着干啥,当初她家男人闹离婚,她的娘家人可没有为她说过一句好话,她那心里面呀算是彻底地冷了,压根就不愿意回去。 冯老太也没在意她到底怎么想,都是分了家的儿媳妇了,她那娘家人更是十万八千里远的远亲,冯老太也不用跟他们客套,她就很无所谓地说:“随便你吧,你爱回就回。” 陈红梅丝毫看不出她婆婆的不待见,还捧着肚子赖在椅子上不走,她摩挲着肚皮忽然心里一动,冷不丁就问萌萌说:“萌萌啊,三婶儿问你个事儿,你看我这肚子里的妹妹,是不是长得跟你一样啊?” 这话说得脸皮太厚了,让冯老太都忍不住转过头去盯着她,她的目光移到了老三家的肚子上,那肚皮尖尖的,里面肯定是个男孩儿,嗤,这老三家的竟然还想生出闺女?还要跟萌萌长得一个样儿?呸,做梦还来得快一些,就她陈红梅那种长相,也就比普通人好上那么一点儿,还远远算不上漂亮,最近她仗着怀孕了,还拼命地吃东西长胖了不少,更加显得粗笨了,绝对不可能生出萌萌这么漂亮的娃娃来。 萌萌歪着小脑袋打量着她三婶儿的肚子,看了好半响才说:“弟弟在里面。” 陈红梅立马就不乐意了,特别着急地说:“怎么可能是弟弟呢?萌萌你快说是妹妹。” 冯老太的一张脸彻底地黑了下来,大过年的她本来不打算给这老三家的没脸,没想到她自个儿竟然这么没脸没皮,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她立刻就竖起眉毛说:“老三家的,你怀孕了就快点儿回家里呆着去,你跟萌萌一个小娃娃说啥说,你的脑子是不是都塞到你肚子里去了?还是被你肚里的娃娃给吃了?赶紧回家守岁去,别在这里瞎扯淡。” 陈红梅闹了个大红脸,她家男人已经在旁边阴森森地瞪着她了,她赶紧站起身来,灰溜溜地跟着她家男人回去了。 第075章 初一的早晨, 老冯家的人很早就起床了,就萌萌还跟个小懒猪似的躺在床上睡得呼呼的, 她昨天晚上闹着要守岁,坚持到半夜还是坚持不下去,不断地打着小哈欠,冯老太刚把她放在床上, 她闭上眼睛就睡过去了。 这会儿,冯老太推开她房间的门,走进去坐在她的床沿边上,就看见萌萌整个人都埋在了被窝里, 只露出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儿, 还伸出两只小手儿摆出了投降的姿势, 跟个蚕宝宝似的特别可爱。 冯老太伸出手轻轻地推了推她, 还用特别温柔的声儿哄着:“萌萌小猪猪,快醒醒, 该起床了。” 萌萌的小身子在被子底下扭了扭,长长的眼睫毛扇动了两下,努了努小嘴儿忽然发出一声嘤咛, 她睁开水蒙蒙的大眼睛就醒了过来,那清亮的眼神就好像最纯洁的湖水,清晰地倒映出了冯老太的身影, 萌萌看清楚了她奶奶,咧开嘴就先笑了起来,糯糯地喊了一声:“奶奶。” “乖宝儿, 咱醒了啊,今天是大年初一,咱不能睡懒觉,待会儿中午咱再睡觉,来,奶奶帮你穿上衣服。” 萌萌拥着小被子,还有点儿迷糊地坐在床上,她那柔软的头发睡得乱蓬蓬的,揉了揉眼睛还打了一个小哈欠,她奶奶给她穿衣服,她也乖乖地穿上了,让伸胳膊就伸胳膊,让伸腿儿就伸腿儿,由着她奶奶给她打扮,穿上了一声大红色的金丝绒连衣裙,腿上还套着一双厚厚的黑色小裤袜,冯老太还拿来了牛角梳子,帮她把头发梳成了两个小花苞,再给别上两朵红艳艳的头花儿,冯老太就抱着她下了床,又给她穿上了一双全新的黑色小皮鞋。 这套小衣服,可是冯老太专门留出来给萌萌过年穿的,萌萌经过这么一番打扮,整个人看上去那是又喜庆又洋气,就好像从海报中走出来的洋娃娃,别提多乖巧招人疼了。 冯老太牵着她走出了房间,家里人看见萌萌了,都围着她夸了起来,冯老头夸得尤其大声:“萌萌你今天真漂亮啊,穿上这身小裙子就跟小仙女似的,咋就有这么好看的小仙女呢?让我看看这个小仙女是咋到咱们老冯家的。” 冯老头认真地端详着自家的小孙女,摸着她头顶上的小花苞说:“咱们萌萌生得白,穿上红色最抢眼了,瞧这大眼睛小嘴巴长得,就跟画出来似的,怎么看都好看,咱们萌萌就是村里最好看的小娃娃了。” 萌萌被她爷爷夸得开心极了,大眼儿都笑成了月牙形,两边脸颊还升起了红晕,就跟那春天里最最娇艳的桃花一样粉嫩。 “好了好了,你们别逗她了,我带萌萌出去刷牙洗脸,你们快点儿把早饭端出来,今天是大年初一,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呢。” 冯老太把萌萌带到了井边,还到厨房里兑了些热水给她洗漱,等萌萌收拾得干干净净,又吃饱了早饭之后,冯老头就从屋里拿出两串鞭炮说:“今年咱们家的日子也算是起来了,咱们放一放鞭炮,让日子过得红火一些,益民这一串给你,咱们爷俩好好地放它一放,萌萌,你还没看过放鞭炮吧,待会儿就让你好好地见识见识,来,都跟我到院子外面来。” 冯老头和他家大儿子手里拿着长长的竹竿,把那两串大红鞭炮挂了上去,大娃和二娃很勇敢地拿着火柴点燃了鞭炮,顿时噼里啪啦的巨大响声就响彻了桃源村的上空,把那些已经醒来和没有醒来的村民都给惊住了,这还不止呢,等村民们跑出家门开始张望,从老张家的院子里也传来了阵阵鞭炮声,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村民,赶紧跑到这两家去瞅瞅到底是咋回事儿。 萌萌在那鞭炮声响起的时候就被吓了一跳,她连忙用两只小手儿捂住两边耳朵,但那声音还是特别吓人,好在她妈妈也用手帮她捂住了耳朵,还把她整个人都搂在怀里,萌萌听不到声音这才不害怕了,只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燃烧的鞭炮,那红艳艳的纸团四散开来,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响声,还能闻到一股股硝烟的气味儿,这热闹的场面就好像在预示着老冯家的日子,也跟鞭炮那样红火又热闹。 那两串鞭炮特别长,响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停下来,空气中还弥漫着白色的轻烟,等这阵烟雾被海风吹散,只留下满地的红色碎纸,而老冯家的院子,早已经被好奇的村民们挤满了。 那些村里的小娃娃最先反应过来,欢呼着就冲过去捡起了地上的鞭炮纸,这玩意儿他们还从没见过呢,可稀罕了,冯家的娃娃也跟着他们一起捡,大家都笑得欢乐极了。 其他的村民看在眼里,那心里面就非常地羡慕,在他们这种乡下地方,以前吃饱都成问题,哪儿还有闲工夫去考虑鞭炮之类的事情啊,还真别说,村里放鞭炮的老冯家和老张家,确实是他们桃源村混得最好的两户人家,那日子过得红火,他们家放一放鞭炮,也算是告慰祖宗了,这可是顶顶光荣的事儿,村民们又怎么能不羡慕呢? 住在对门的鼠娃子就满脸艳羡地说:“哎呀老村长,你这早上搞的动静不小嘛,咱们村儿就你和石头叔有这种能耐,瞧这满地的红纸,看上去也忒喜庆了,首先这个兆头就很好,那些个运气啊好事儿啊,瞧见你们家这么红彤彤的,肯定也愿意进来关照你们家,啧啧啧,我真是太羡慕了。” 其他的村民听见了也觉得特别有道理,鼠娃子的分析正好说中了他们的心思,这帮村民比谁都迷信,立马就相信了个十成十,很快就有村民拍着脑门说:“对呀,我咋就没有想到呢?咱们瞧见这地上的红彤彤,心里面都感到非常畅快,更别说那些神仙和祖宗了,他们看见了也肯定喜欢,不行,我也得去弄两串鞭炮回家里点点,好好地喜庆喜庆。” 冯益民把竹竿收到墙角放好,走回来对着村民们说:“这都不算事儿,你们要是想点鞭炮,等我妈去把小卖部开了,你们到里面买上两串就行了,关键不在于鞭炮,而是咱们的心思想不想发财,咱们乡下人也就这一个指望了,想发财要咋办呢?就必须勤快一点儿,老天爷也喜欢勤快的人,再过不久就要开春了,今年咱们多种一些西瓜,夏天这么长,西瓜都可以种上两茬呢,你们家里也可以多养些鸡鸭鹅啊啥的,有游客来了就留着招待游客,多动动脑筋想一想,来钱的路子多得是,就看你们肯不肯干了,我看你们之前修缮房屋,这就很好,现在改革开放了,只要咱们勤快一点儿,这日子啊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村民们受到了鼓励,都觉得村长说话实在太有水平了,而且他说的也是事实啊,种西瓜和招待游客,就是他们桃源村来钱的好门路,村民们一想到今年能够赚到更多的钱,就禁不住高兴起来,从心底生出一股子希望,还纷纷催促冯老太说:“婶儿,我想买鞭炮,你啥时候去把店给开了?” 大年初一就有生意上门,冯老太当然很乐意了,这卖鞭炮的主意还是她家大儿子想出来的呢,果然他们家的鞭炮一响,村里的人就都按捺不住了,要是全村每家每户都买上那么一两串,那她今天就赚翻了,冯老太越想越美,嘴里就乐呵呵地说:“等我把祭拜祖宗的供品准备好就去开门,你们待会儿也要去祠堂的对吧?顺路就可以去我家小卖部买鞭炮,这些鞭炮都是从人家省城的大工厂进的货,响声最大最喜庆了,最适合过年的时候放,保管你们家祖宗听见了肯定很高兴。” 村民们被冯老太说得心都痒了起来,恨不得立刻就把鞭炮买了,好拿回家里去放鞭炮,他们去年都赚到了钱,也很愿意再花上一点小钱讨个吉利,要是别人家都放了鞭炮而他们家没有放,到时候老天爷不肯关照他们家了怎么办,迷信的村民们可不想冒这个险,这钱都是必须花的,他们赶紧跟冯老太预定好了鞭炮的数目,就回家里去准备祭祖的事情了。 每年的大年初一总是很忙碌的,桃源村这边的习俗不光要祭祖拜神,还要互相串门子拜年,过年对于大人们是很累的,但对于小娃娃们来说,就意味着有很多好玩的事儿。 等老冯家收拾好了供品,萌萌也跟着一起去了祠堂,她是族长的孙女又是计入族谱的女娃娃,也有资格在前排混到了一个站的位置,只不过站得比较偏,她的左手边就是她的两个哥哥,三个小豆丁都齐齐地探出头去,看着别人弯腰他们也跟着弯腰,看着别人下跪他们也跟着下跪,发现他们爷爷站在最中间嘴里还念念有词,萌萌也跟着念了起来:“求祖祖保佑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哥哥、萌萌,保佑哦保佑。” 拜完了祖宗,村里的人就商量着要先去祭拜妈祖娘娘,冯老太就不跟着他们一块去了,她还惦记着要去开小卖部赚钱呢,还招手对着萌萌说:“乖宝儿,咱就不去拜妈祖了吧?让你爷爷和你爸妈去就行了,你去了也只是看热闹,还是跟着奶奶到店里去呗,奶奶拿好吃的小零食给你吃。” 萌萌却决定要去凑这个热闹,就躲开了她奶奶的手摇着头说:“奶,我要去看。” 冯老太看着她那坚持的小模样就说:“那好吧,你们这些爱凑热闹的小孩儿,啥热闹都有你们的份儿,那你跟着哥哥们一起去,可不能到处乱跑啊,那妈祖庙前面都是碎石滩,大娃二娃,看好你们妹妹,别让她摔着了知道不?” “知道了,奶,我们肯定不让妹妹摔着,萌萌来,牵着哥哥的手,咱们到妈祖庙瞧热闹去咯。” 大娃二娃把萌萌拥在中间,边上还围着三四五六娃和睿哥儿,还有村里其他的小娃娃,他们都高兴得跟个小傻子一样,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在高兴啥,也许对于小娃娃们来说,能够一起凑热闹,本身就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儿。 他们就跟小尾巴似的跟上了村里的队伍,走过了沙滩,又经过了村里的盐田,终于走到了一片碎石滩上,前面不远处就是妈祖庙了,萌萌走到这里就停下了脚步,不肯跟着大家继续走了。 哥哥们立刻关心地围了上来,睿哥儿还蹲下来看她的脚,发现她脚上的小皮鞋都还好好的,就有些担忧地问她说:“萌萌你咋啦?你脚疼了是不?要不让哥拉着你走?那里就是娘娘庙了,咱一会儿就到了。” 大娃甚至已经蹲下来了,还拍了拍壮实的小肩膀说:“妹妹上来,大哥背你到前面去。” 大娃过了年已经八岁了,这两年他吃得营养丰富,早就不是小时候那副豆芽菜的样子了,身上不光有了肉,看上去还很敦壮,比村里同龄的小娃娃都长得高大,让他背萌萌这个小不点儿,一点问题都没有,他蹲在地上老半天了,也没见他妹妹趴上来,就有些奇怪地转过身去看,结果发现他家妹妹直愣愣地盯着不远处的海水,那小模样可专注了。 “萌萌你在看啥?”大娃顺着萌萌的目光望过去,就看见不远处的那片海水波光粼粼地一闪一闪,就好像天上的星星在大海里闪烁,今天天气很好也出大太阳了,明亮的阳光穿破云层撒在海面上,看上去格外地通透,也没有什么风,偌大的一个海呈现出神秘的深蓝色。 大娃瞅见萌萌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还以为她在想念那头粉红色的海豚呢,就柔声地安慰她说:“萌萌乖哦,现在天气冷了,小粉红也回家去找妈妈了,咱们都两个月没有看见它了,它肯定已经不在这里了,咱们还是去娘娘庙里看热闹吧?” 萌萌啥也没有说,只是摇了摇小脑袋,忽然伸出小手儿指着海面说:“来了。” 只见那片平静的海面突然涌起了浪花,水面下还有一个黑影在渐渐地靠近,在阳光的折射下,那黑影显得格外地庞大,小娃娃们惊得都呆愣住了,还没等他们转身逃跑,那海水哗啦一声响,就从里面冲出来一只超级无敌大海龟。 好家伙,这海龟大的呀,它的长度大概有一米五六那么长,宽度那就更宽了,差不多得有三四个大人并排躺着那么宽,它的四肢都长得格外地粗壮,扒拉着地上的碎石子爬得特别快,转眼间就来到了小娃娃们的跟前,那高度跟大娃也差不多一样高了。 等它离得近了,娃娃们才看清楚了它那漂亮的乌龟壳子,那上面的颜色有淡黄色金黄色也有黄褐色,交相糅杂在一起组成了美丽的花纹,还闪闪发亮,泛出玻璃般的光泽。 这么大这么漂亮的海龟,他们啥时候见过呀,小娃娃们还发现这只大海龟的嘴巴长得特别像小金的鹰钩嘴,还比小金的嘴大了很多倍,看上去可锋利了,把娃娃们都唬了一大跳。 大娃急急地往后面退,挡在了萌萌的跟前大声地喊着:“好大的乌龟,它肯定是想吃人,咱们快跑哇!” 小娃娃们刚想跑,萌萌连忙大声地喊着说:“不用跑,龟龟不吃人,咱们跟它玩。” 萌萌很勇敢地走到了那只乌龟的前面,它那粗壮的前腿看上去就有萌萌的腰那么粗了,萌萌在它的跟前就好像一个小不点儿,一口就能把她给吞下去,她却一点儿也不害怕,还咯咯笑得特别开心,伸出小手儿摸了摸乌龟的壳子,滑溜溜凉丝丝的非常好玩。 哥哥们害怕那只乌龟伤害到萌萌,也壮起胆子跟了过去,他们本来还准备保护妹妹,没想到那只乌龟看起来特别地温顺,不光任由萌萌摸它,还让小金站上了它的背,紧接着虎子叼起萌萌也站了上去。站在在乌龟背上,这一个小娃两只动物都显得非常神气,简直骄傲到没有边了。 下面的小娃娃们看得特别特别羡慕,尤其是看见了萌萌翘起下巴的傲娇样儿,他们就打从心眼里也想站上去,纷纷挥舞着手臂说:“我也要上,我也要上。” 这只乌龟长得极其巨大,它的背部也很宽阔,还有不少空位置,虎子就俯下头来,把喊得最欢的六娃也给叼了上去,得了,这下子两个小娃娃和虎子小金都在上面了,听见了小娃娃们的欢呼声,他们都摆出了最最神气的姿态,仿佛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村民们拜完了妈祖娘娘,走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神奇的一幕,那只大乌龟驮着两个小娃娃和两只动物,身边还跟着一群乐疯了的小娃娃,在碎石滩上不停地移动着,这简直就像是传说中的故事,村民们谁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还是鼠娃子最先跳出来说:“哎呀妈呀,好大一只乌龟,这怕不是海里面的龟爷爷吧?我以前听老人说,那大海里有龙王爷还有龟丞相,你们看呐,那龟爷爷驮着小娃娃们的样子多有灵性啊,肯定是大海里的龟丞相没跑了,这么大这么漂亮,这是啥品种的龟呀?我们咋就从来没有见过呢?” 鼠娃子把村民们要说的话都给说完了,他们嗔怪地瞪着鼠娃子,那眼神仿佛在说“就你能耐就你会说,你都说完了我们还说啥”,他们也发不出来其他的感慨,只能不错眼地盯着那只大乌龟,嘴里啧啧啧地就赞叹开了:“我活了大半辈子,也做了大半辈子渔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乌龟,你们说它那背上的壳是咋长的呀?咋就能长出那么漂亮的花纹呢?” 老校长常怀德也跟着村里的人来祭拜妈祖娘娘,他站在人群中观察着那只大乌龟,心里面早就震撼到了极点,过了好半响才慢悠悠地说:“这不是普通的海龟,这是海龟里面最最珍贵的玳瑁,啥叫玳瑁呢?你们看它背上的乌龟壳,那就是玳瑁,是一种非常值钱的宝石,在古时候只有皇帝和贵族老爷才能享受得起。” 村民们听完了之后都很激动,忍不住就向老校长打听了起来:“哎呦喂老校长,你说那乌龟壳子很值钱,咱们这只乌龟这么大,那壳子得值老钱了吧?到底能值多少钱呀?你给咱们说说呗。” 常怀德板起脸孔很严肃地说:“你打听这个干啥?这么大的海龟也不知道活了几千年了,肯定有了灵性,你没看它在那里驮着小娃娃们走路吗?刚才鼠娃子说对了,这只大乌龟就是龙王爷宫里的龟丞相,你们想想啊,今天又是大年初一,龟丞相来到咱们村里,这是好兆头啊,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大好事儿,你们谁也不许伤害这只乌龟,不然要遭报应的。” 村民们都非常相信老校长的话,谁让他是全村最有文化的人呢,更何况他们本来就很迷信,看到这只乌龟这么有灵性,他们立马就从心里相信了,还很敬畏地围了上去,像看神仙一样地看着这只乌龟,有些村民已经“龟爷爷”、“ 龟祖宗”地喊上了。 不管他们怎么喊,大海龟就是不鸟他们,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它的四条腿慢腾腾地迈着步伐,从村民的身边大摇大摆地走过去,那模样别提多神气了,让村民们越发地相信,它绝对就是一只有灵性的动物,很可能就是那传说中的乌龟大丞相。 萌萌和六娃在乌龟背上坐了好一会儿,周围的小娃娃们都嚷着要上去,她就和六娃从乌龟背上下来了,换其他的小娃娃上去,每个人都被乌龟驮着走了一小段路。 村民们越看越觉得稀奇,其他的村民听见消息也从家里跑出来了,很快海滩上就聚满了全村的人,大家围成一个圆圈瞧起了热闹,对着大海龟和娃娃们指指点点,这可是多少年都没有出现过的大热闹,在这大年初一的,龟丞相竟然来到了他们桃源村,还对他们的娃娃那么好,肯定是给他们送福气来了,这可是顶顶好的好兆头哇,村民们都打从心眼里感到高兴。 那只大海龟陪着娃娃们玩了一整个上午,直到小娃娃们该回家去吃饭了,它才依依不舍地返回到大海边,临走之前还回过头来望着萌萌,萌萌走过去摸了摸它的大脑袋说:“乖哦,以后再来玩。” 大海龟闭上眼睛仿佛很享受的样子,蹭了蹭萌萌的小手儿,这才慢慢地爬进海里,划着波浪消失不见了。 第076章 年还没过完, 冯老头和张老头又回到省城里继续卖货,过年这段时间录像厅的生意是最好的, 许多以往舍不得花钱的小年轻,也愿意在过年的时候奢侈地享受一回。这次冯老二和冯老三倒是没有跟过去,他俩已经把货卖完了,现在就留在家里修缮房屋, 顺便再到山上帮忙修路,这条山路是大家的,他们不可能一直不出力,要不然村里的人就该有意见了。 冯老太却迎来了难得的空闲日子, 过年期间他们村里没啥游客, 村民们该买的东西也在过年前买完了, 她家大儿媳妇也放了寒假, 可以在家里帮忙,她闲着没事干, 就琢磨着到山上采灵芝,还把娄桂枝也给约上了,她的娘家侄女苗丽华不知怎的就听说了, 也想跟着一起上山,还把家里的小娃娃们也给带来了。 这一天天气晴朗,冯老太就把家里的三个小娃娃都给带上, 跟着另外两家人走进了龙岭,上山没多久,他们就看见了很多梅子树, 这些梅子树原本都是野生的,被村里的人移栽到山路两旁,隔着一段就点缀了一棵,在这大冬天里开出了一树雪白的梅花,看上去特别地淡雅娇嫩,冯老太顺手就折了一枝递给萌萌说:“今年的梅花开得好,再过一两个月你们就能吃上梅子了,到时候奶奶再给你们做点儿蜜饯吃,萌萌你喜不喜欢吃啊?” 萌萌嗅着梅花儿的淡淡香气,想起了蜜渍梅子的酸甜滋味儿,眼神亮晶晶地说:“我喜欢,还有梅梅冰棒。” 冯老太笑眯眯地看着她说:“就知道你这个小馋猫肯定爱吃,今年奶奶再给你做点儿新花样,梅子果酱你还没吃过呢,那玩意儿是加了蜂蜜的,可以做成冰棒也可以做成糕点,用来泡水喝,滋味儿也很不错,等梅子熟了,奶奶就来摘梅子给咱萌萌做好吃的。” 冯老太对萌萌的宠爱那是不加掩饰的,让旁边的苗丽华看得赞叹不已,她这姑姑也是稀罕,对孙女儿比对孙子还要宠溺,全村再也找不到一个像她姑姑这样的老太太了,就调侃着说:“姑,你对萌萌也太疼爱了些,萌萌才这么点大,你也不怕把她宠坏了。” 冯老太那眼睛立马就瞪了起来,很不高兴地说:“你瞎说啥呀你,我们家萌萌才不会呢,萌萌最乖巧最懂事儿了,她今天早上还跟我说,奶奶,我要把山上的灵芝都采来给你吃,好让你长命百岁,哈哈,你说村里有哪一个小孩儿像萌萌这么孝顺?别的不说就说她那两个哥哥,都已经上学的人了,还没咱们萌萌有孝心呢,萌萌知道孝顺,我对她好点儿也是应该的。” 苗丽华听见这话,也有些诧异地说:“哎哟原来萌萌这么乖啊,怪不得你和姑丈这么疼她,萌萌这丫头也是长得漂亮,小小年纪就这么水灵了,以后长大了可不得了,在咱们这十里八乡肯定是头号的大美人,姑妈你家里的门槛可要修得牢固一些,免得将来被人家踏烂了。” “那是,也不看看她奶奶是谁,不是我吹,我苗玉凤年轻的时候也是村里的这个,”冯老太伸出大拇指比了比自己,翘起下巴说得特别得意:“萌萌长得这么好看,多半就是跟了我,另外一小半跟了她妈,她尽挑我们两个身上最好看的地方长了,以后肯定比我们还要好看。” 冯老太喜滋滋地端详着她家萌萌的小脸儿,在心里面描绘着她长大后的模样儿,不用说,那肯定是美人中的美人,鲜花中的鲜花,她苗玉凤的孙女,就是要这么好看。 她自顾自地想得美滋滋,走在她边上的苗丽华却是一脸奇怪的表情,她这姑妈真敢想真敢说啊,她自个儿就长得很像她姑妈,虽说她的年纪比苏婉还要大一些,但也不过就是大了两三岁,虚岁还没超过三十岁呢,她的容貌也就是比普通人好上那么一小截,跟苏婉比起来那是远远比不过的,到了她姑妈的嘴里,咋就变成天仙美女了呢? 这样想着,苗丽华也跟着打量起了萌萌,幸亏萌萌长得不像她奶,要不然长大以后就该发愁了,萌萌这小丫头也不知道是咋长的这么好看,就比如她现在跟她表姐走在一起,同样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她愣是比她表姐好看了一百倍不止,简直就像是天地精灵凝结出来的一般,看着也忒稀罕了,让人忍不住想要好好地宠爱她。 她由衷地说:“要是我也能生出一个像萌萌这样的小丫头,那我肯定也像姑妈你这样疼爱她。” 冯老太斜着眼睛睨着她,在心里面有些得意,那眼神却有些鄙视地说:“可不是谁都能像我们萌萌这样的,要不然那大美人不就烂大街了么?这不光要父母长辈都长得好看,最关键的是还要有老天爷的关照,缺一样都不行,我们老冯家一百年才憋出来了萌萌这个小女娃娃,可不就得尽挑最好看的长么?不是姑妈说你啊丽华,长得好不好看这东西都是命,你家小燕虽然长得不咋地,但好歹也是个懂事儿的女娃娃,不能因为她是女娃你就不重视,好好地培养将来也能有大出息,不比男娃娃差,要我说啊,这女娃娃就是比男孩儿贴心,要不咋说是贴心的小棉袄呢?” 苗丽华就好像被她姑妈看穿了心思,她是村里的妇女主任,成日里都在宣传妇女能顶半边天,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明白了缺啥就要宣传啥,这妇女的地位呀,不是光靠三两句宣传就能提起来的,最起码就连她这个妇女主任,在家里都难免有些重男轻女呢,更不要说其他的人家了,也就只有她这位姑妈算是一朵奇葩,不爱男孩儿反而爱女孩儿,还把家里唯一的女娃娃宠上天了,这份宠爱不光是在他们村里,就算是到了省城里,她也能肯定那绝对是独一份了,所以才显得难得。 娄桂枝刚才一直不说话就听着,此时终于开口说话了:“生男生女都一样,都是好事儿,小娃娃们小的时候都是好的,那些变坏的都是被大人给教坏的,就比方说苗大嫂子全家人都疼爱萌萌,萌萌她的两个哥哥看在眼里,肯定就有样学样了,你看他们现在多懂事儿,走在路上都知道要护着妹妹呢,等以后兄妹都成家了,他们就是给萌萌撑腰的人。我最看不惯那些重男轻女的了,同样都是人,凭啥男娃娃就那么金贵?女孩儿就被当做草一样对待?更离谱的是她们的妈妈奶奶也都是女人,却对女人那么不好,在这种家庭长大的男孩子,你指望他以后多孝顺他妈他奶,那就要看运气咯,别忘了他妈他奶也是女人,他从小就知道女人可以任打任骂,你还指望他对你多好?那不是瞎扯淡么?咱们村儿还算好的,我知道公社有些村里,刚出生的小女娃娃就给活生生溺死了,真是造孽哦,生那么多男娃干啥?等他们这些人长大了,没那么多女娃娃,看他们跟谁结婚去?还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我是大夫,我看这个最清楚了。” 这话说得另外两个大人都唏嘘起来,冯老太就有些敬佩地说:“还是六婶儿你看得明白,可不就是这个理么?咱们自己是女人,最明白女人的苦,要是连女人都为难女人,那咱们女人就没安生日子过了,反正别人家我管不着,在我们老冯家是绝对不许这样的,大娃二娃要是敢欺负萌萌,看我不把他们的腿给打断了,再把他们扔到山沟里去,我们家萌萌就是要快快乐乐长大,以后再嫁一个好人家,一辈子都开开心心的,我也就可以闭眼了。” 苗丽华羞愧得满脸通红,就好像被当头大棒打中了一样,终于觉得自己平时的做法很不妥当了,就很惭愧地说:“我还当妇女主任呢,我的觉悟还不如姑妈你和六婶儿高,你们两个才是活得明白的人,你们说的太对了,我以后也不能对我家小燕太差了,她过了年就该去上学了,我本来还想留她在家里多待一年,好帮我照顾她弟弟,现在看来不能耽误了她这孩子,赶明儿我就送她到学校里去上学。” 冯小燕就在边上竖起耳朵听着,这时候也忍不住惊喜地说:“妈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我真的能够去学校里上学了?太好了,我一直想去上学。” 苗丽华瞅着她家闺女满脸期盼的样子,心里面更加愧疚了,带着弥补的心情说:“以前是妈想岔了,差点儿就耽误了你,你比你晓西表弟还大一岁呢,等学校里开学了,我就跟老校长说说,让你去插班读一年级,你给我好好地学,家里的活儿不用你操心,以后也给我考一个女状元回来。” 冯小燕听见了她妈肯定的回答,她心里面的欢喜那就别提了,简直恨不得当场蹦起来跳跃两下,那脸上的笑容都笑成了小傻子,让她那张淳朴的小脸蛋也仿佛亮了起来,她认为这一切都是萌萌的功劳,要不是萌萌在姑奶奶家受宠,姑奶奶也不会帮她说话,她妈也就不会开口让她去上学了,冯小燕从小就帮忙照顾弟弟,那心思也比一般的女娃娃要来得早熟,她打从心眼里感激萌萌,再加上她本来就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小表妹,这一路上就特别注意照顾萌萌,不光走在外侧牵着萌萌的小手儿,萌萌想要啥花儿呀草儿呀,她也第一时间就去帮忙摘过来,让大娃和二娃这两个哥哥都没有了出力气的地方。 他们沿着山路走了一阵子,虎子就在一片小山坡的前面停下了脚步,大娃看了看周围,忽然就指着前面惊喜地说:“奶,上次我们就是在那片林子里采到了灵芝,那里面肯定还有灵芝,咱们快点儿进去吧。” 冯老太却不敢立刻就走进去,她拦下了大孙子就瞅着虎子说:“虎子啊,要不你到前面先去瞧瞧,看看那林子里还有没有大野猪啥的?要是有猛兽,咱们可就不能进去了,不然咱们几个还不够猛兽塞牙缝的呢。” 虎子也很干脆,它对着那片树林就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那声音嗷呜嗷呜地带着无尽的威压,仿佛在告诉林子里面的动物,它这头真正的猛兽就要来了,它的吼声穿过了面前的小山坡,传到了树林的深处,把那林中的鸟儿都惊得飞起,纷纷扑腾着翅膀远离这片山林,一些正在树林里活动的走兽,也慌不择路地掉头就跑,激起了漫天的灰尘,把冯老太这帮人都给惊住了。 冯老太心里非常满意,嘴上就夸奖着说:“可以呀虎子,你这么一叫就把那林子里的动物都给吓跑了,好家伙刚才那么大的动静,那得有多少动物啊,平时咋就不见它们出来活动呢?” 娄桂枝也很稀奇地说:“苗大嫂子,你家虎子真不愧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我看那林子里的动物都怕了你们家虎子了,那咱们这就走吧?” 冯老太点了点头说得特别爽快:“那行,咱都进去里面摘灵芝去,虎子你把萌萌背上,别让她磕着摔着了,大娃二娃你们跟在我后面别乱跑啊,小心待会儿迷路了。” 大家沿着小山坡走进了林子,立刻就感受到了这里的与众不同,也许是树林的遮挡,让这个地方的气温比外面还低一些,进到里面就感觉到有些冷,就连那空气中都带着一股冷冽的草木香气,让众人的脑子都瞬间清醒了很多。 娄桂枝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就跟他们分析说:“这片林子的树木都长得又高又大,底下却没啥灌木草丛,还生长着这么多绿色的青苔,证明这块地方的水汽足得很,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生长出好的灵芝,我跟你们说灵芝还有一个名字就叫仙草,你们看这片树林是不是就跟仙境差不多?这高高大大的树木,白蒙蒙的雾气,还有这些个绿油油的青苔,就好像有神仙在里面居住似的。” 冯老太也觉得很有道理,“六婶儿,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呢,原来那灵芝就生长在这里面呀,我说它的功效咋就那么好呢,别的山有没有神仙咱不好说,但是咱们龙岭里面是肯定有神仙的,山神爷爷他老人家可不就住在龙岭里面么?说不定就是住在这里,所以这仙草啊,也带着仙气,吃了肯定可以活到一百岁。” 苗丽华被她们两个说得心都痒了起来,率先就走到前面去了,还回过头来催促着说:“六婶儿,姑妈,你俩别光在那里说了,咱们快点儿找灵芝,赶在中午之前还能回家吃饭呢。” “也是,那咱们快点儿进去找找吧,大娃二娃,你俩也帮忙找找。”他们今天出门没有带干粮,也不打算在山上开伙,冯老太就支使着两个孙子帮她寻找起来。 大娃二娃有了上次的经验,就专门往那长满苔藓的树根上面寻找,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他俩低着头努力地寻找了好半天,也没找到一朵灵芝,不光他们没有收获,旁边的娄桂枝和苗丽华也没有收获。 苗丽华心里着急,忍不住就有些怀疑地说:“咱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我在这片树林里找了这么久,咋就没找到一朵野灵芝呢?这玩意儿我记得以前经常可以看到的呀,今天真是邪门了。” 娄桂枝就比较懂行了,她很有耐心地说:“这些草药啊,平时你不要的时候就经常能看见,等你想起来要了,它们可能就躲起来了,不让你轻易找到它们,我经常到这龙岭里采摘草药,差不多都是这种情况,可能这山里的草药也都是有灵的,要不然那疗效咋会那么好呢?当初刘寡妇家的大壮摔成那个样子,还不是用了几副接骨草做成的膏药就给治好了?你看他现在活蹦乱跳的,不知道的人压根看不出来他去年差点儿死掉了,我跟你们说句实话,这不是我的医术好,是这山上的草药效果好,才能让他冯大壮那么快就好起来,现在就跟个没事人似的,咱们要想得到这野灵芝,也得拿出耐性来,慢慢地找吧。” 听完了娄桂枝的解释,其他人立马就相信了,当初冯大壮摔下山崖就快死了,在他快断气之前还是六婶儿救的他,后来他恢复得那么快,大家也都看在眼里,对六婶儿的医术那是相当地敬佩,只觉得他们村儿有了这么一个厉害的大夫,那他们村里的人就等于多了一条命,关键时刻能够从阎王爷的手中把人抢过来,没想到六婶儿今天却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山上草药的功劳,六婶儿肯定不会毁掉自家的招牌,也就是说那些草药真有那么神奇。 这么想着,冯老太和苗丽华就更加卖力地寻找起来,尤其是冯老太,她已经尝过了野灵芝的好处,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的身体就比以前好了许多。 这人老了,难免就有些腰酸腿痛、头疼脑晕的小毛小病,这些小毛病她以前通通都有,甚至她年轻那会儿经常到大海里下篓子,还落下了老寒腿的毛病,每到冬天的季节,老寒腿发作起来可难受了,以前她只能硬生生地干受着,自从吃了野灵芝以后,她的这些大病小病全都没了,老寒腿更是一次都没有发作过,不光身体健康了,那精神头更是好了起来,就连脸上的气色都比别人红润了许多,看上去完全不是一个乡下老太太该有的辛劳样儿,反而比人家城里的老太太更像城里人,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 大家散开来在这片树林里仔细地寻找,还真让他们找到了野灵芝,最先发现野灵芝的人就是大娃和二娃,他俩绕过了一棵大树,就在那树根底下发现了两朵野灵芝,二娃立刻兴奋地大叫起来:“奶,这儿有灵芝,还都是朱红色的呢,好大的两朵,跟咱们家的搪瓷脸盆也差不多大了。” 冯老太飞快地跑了过去,果然在树根上面看见了两朵漂亮的灵芝,她笑得牙龈都露了出来,走上前去就把那两朵野灵芝都给硬掰下来,刷刷两下丢进了自己的背篓里,这才招手对着娄桂枝说:“他六婶儿,你过来帮我看看这两朵野灵芝,是不是跟上次一样都是丹灵芝?” 娄桂枝兴冲冲地跑过去,拿起背篓里的两朵大灵芝仔细地观察起来,很快就肯定地说:“没错,这两朵也是丹灵芝,没想到这块地方竟然有这么多丹灵芝,加上前面的一朵,那就是三朵了,这可不多见呀,啥时候丹灵芝变成烂大街的大路货啦?还能长到这么大?苗大嫂子,你这两朵丹灵芝,很有可能已经生长了一两百年了,绝对是最高档的好灵芝,你就偷着乐吧。” 冯老太嘿嘿笑得有些得意地说:“还是小娃娃们的眼神好,咱们自个儿找了老半天也没找到,他俩不一会儿就找到了,还一找就是两朵,很不错,你们这两小子,今天中午回去,给你们每个人都加一只鸡腿,再给我好好地找找还有没有。” 大家埋着头继续寻找起来,不一会儿又有了新的收获,这回的幸运儿居然是冯小燕,她在一块断了的树桩上,也找到了一朵野灵芝,只不过是紫色的,大概有婴儿脑袋那么大,仔细一看下面还藏着一朵更小的,像个巴掌大小。 苗丽华把这两朵紫灵芝采摘下来,听见娄桂枝跟她介绍说这也是很好的灵芝,她高兴得就跟捡到宝似的,只觉得她家大闺女非常地能干,她姑妈已经告诉她了,这种灵芝拿到山外去,能卖到一两块钱呢,不过她家现在也不缺这么一点儿钱,她主要是被这灵芝的功效吸引过来的,她当年月子没有做好,落下了一身月子病,这种病吃药也好不了,她就禁不住把希望寄托在野灵芝的身上。 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没过多久六婶儿也在旁边的大树底下发现了野灵芝的踪影,其他几个小娃娃也陆陆续续都有发现,他们把看到的野灵芝都采摘下来,颜色还挺丰富,除了最最稀罕的朱红色和最最普通的深紫色,那些野灵芝还有很多是灰黑色和浅黄色的,还有一朵是白色的。 这会儿,冯老太手里拿起那朵白色的野灵芝,就有些讶异地说:“他六婶儿,这玩意儿咋就是白色的呢?你看它这白色也不够白呀,还带着一点点灰和黄,上面还沾了很多尘土,看着就脏兮兮的,这玩意儿能吃不?” 娄桂枝事先做了功课,就笑呵呵地跟她们解释说:“苗大嫂子,你别看它长得脏,实际上这白色的野灵芝才难得呢,我看书上说它能治疗肺病和咳嗽,你家六娃不是经常流鼻涕么?这白色的灵芝也能治疗流鼻涕,你拿回去给你家六娃煲汤喝,保管能治好他那流鼻涕的毛病。这些黑色的野灵芝也是好东西,等到夏天的时候吃才是最好的,它不光能够解暑,还能够滋补身体,最好留给大人们吃,小娃娃们就可以吃这种浅黄色的野灵芝,这浅黄色的是刚长出来没多久的新鲜灵芝,药效应该没那么好,拿来补补身子最合适了,是药三分毒,野灵芝就算再好,也不能给娃娃们吃太多。” 冯老太赶紧把这些都给记在心里,还笑眯眯地对着娄桂枝说:“他六婶儿,幸亏你跟着一起过来了,要不然我就算碰到了这朵白灵芝,也得把它给扔掉,这么不起眼的东西,原来可以治疗流鼻涕呀,那我就拿回去给我家六娃试试,你是不知道哇,我家七个娃娃就六娃的身体最差,比他小一岁的萌萌都比他长得壮实呢,你看我家萌萌,咦,萌萌呢?萌萌到哪儿去了?” 冯老太立马就着急了,她刚才只顾着采灵芝,也没去注意她家孙女,这荒山野外的,要是萌萌不小心走丢了怎么办?万一被野兽叼走了怎么办?冯老太心里面完全乱了,已经忘记了虎子就跟在萌萌的身边,她转身就开始寻找,也顾不上去拿地上的背篓了,还特别焦急地对着树林大喊起来:“萌萌,萌萌你去哪里了?你快点儿出来别吓奶奶呀,萌萌,萌萌,萌萌……” “我在这儿。” 右边的树林里响起了萌萌甜甜的嗓音,众人这才放下心来,赶紧循着声音的方向找过去,结果发现萌萌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挖坑,虎子也站在边上用爪子帮忙,那地上的坑已经被刨开了,露出了一团雪白色的玩意儿,看不出那是个啥东西。 第077章 冯老太走到了萌萌身边, 发现那团白色的玩意儿就好像种在坑里面,萌萌呼哧呼哧地忙活了好半天, 也只是挖开了它表面的浮土,看样子下面还很深。 萌萌累得小脸儿都发红了,还在继续挖,冯老太赶紧拉开了她, 检查着她的小手儿还挺心疼地说:“瞧这手心都红了,乖宝儿你就在边上看着,奶奶帮你把这团东西挖出来,大娃二娃, 还不快过来帮忙, 长没长心啊你们, 让你们看着妹妹, 你们差点儿把妹妹给我看丢了,快把铲子拿过来挖, 小心点儿,别弄坏了这团东西。” 冯老太背篓里就有铲子,她招呼上两个孙子就开始挖坑, 娄桂枝和苗丽华也赶来帮忙,大家沿着白团团的边缘挖呀挖,越挖越深, 最后在地上刨出了一个深深的大坑,那团白色的玩意儿才终于完整地露出来,看上去有点儿像是长方形, 也有点儿像是椭圆形,白白嫩嫩好大的一块,看不出来它是个啥。 苗丽华活动着酸痛的手臂,盯着那团白东西非常纳罕地说:“这到底是个啥玩意儿?以前好像都没有见过,你们见过没有?这东西还在地底下长那么深,会不会是啥树木的根块?就跟那番薯似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这么多人当中只有娄桂枝比较熟悉山上的植物,但她想了老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摇了摇头非常疑惑地说:“我也说不好,这玩意儿咱们不光没有见过,就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你说它是树木的根吧,那树木的根也不长这个样子啊,它外面都没有皮,在这泥土里面还长得那么白,一点儿也没有沾染上脏东西,这玩意儿我也不知道是啥,咱们小心一点,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说不定就有毒呢。” 冯老太心里却认为,虎子挖到的东西应该是好东西,就挺大胆地说:“不管它是啥东西,咱们把它弄上来看看就知道了。” 她小心翼翼地下到了坑底,弯着腰就想把那团东西抱起来,没想到她的手刚刚接触到那个白团团的表皮,就被弄得满手黏糊糊的都是粘液,她心里唬了一大跳,赶紧把手收回来,还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倒是没啥味道,只是那手上黏黏的有点儿难受。 苗丽华看她站在坑底半天不动弹,禁不住就有些担忧地说:“姑妈,姑妈,你还好吧?你咋站在那里发愣呢?” 冯老太这才回过神来,她心里想着不管了,反正都已经挖出来了,肯定要把这东西弄出去,她挥舞着手掌对着旁边的人说:“你们都给我让开一点儿,我要把这玩意儿弄上去,你们先不要碰到它,它外面黏乎乎的都是粘液,小心沾到你们手上去。” 冯老太再次弯下腰抱起这团玩意儿,发现这东西还挺沉的,最起码得有二三十斤重,也就是她现在身体好了,不然让她一个老太太把这么重的东西搬上去,她还不一定能够办到呢,她下了一把死力气,终于把怀里这团东西挪到了土坑旁边的地面上,众人立刻围了上来,谁也不敢伸手去碰。 过了这么会儿功夫,冯老太心里已经有了底,就把双手伸到大家的面前说:“这玩意儿应该没有毒,我刚才沾了满手都是粘液,现在也不痛也不痒,他六婶儿,你能看出来它是个啥不?” 娄桂枝围着它转了小半圈,还伸出手去按了按它,结果发现它的表皮跟救生圈似的非常有弹性,她的手指一拿开,刚才被她按下去的小坑就慢慢地恢复了原位,那表皮还是粘乎乎的很光滑,她无奈地摇着头说:“我还真说不出来它是个啥,我在这龙岭里面也住了很多年了,都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 连六婶儿这个大夫都不知道它是个啥东西,苗丽华就更加不知道了,冯老太也很懵,这不清不楚的玩意儿,她也不敢轻易拿回家里去呀。 正当她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就听见她家小孙女撒娇的声音:“奶奶,我很喜欢,咱们拿回去吧。” 冯老太立马就没了犹豫,“既然萌萌你看上了,那咱就把它带回家,你等着,奶奶把它装进背篓里,哎呦挺沉的,好了,装进去了,这下没有位置再放其他的东西了,要不咱们就回去吧?” 冯老太把那个背篓提起来,正准备带着大家回去,就在这时,虎子突然破开了旁边的灌木丛窜了进去,冯老太顿时着急地对着里面喊:“虎子你还进去干啥?咱们该回去了,你快回来。” “嗷呜……”虎子的大脑袋从灌木丛里面伸出来,紧接着它的两条前肢也伸出来,把旁边的灌木丛使劲地扒拉开,还横着身子在地上乱踩,把这个地方彻底地破开了一道口子,众人站在外面望进去,惊讶地发现里面竟然是一条小路。 大娃盯着这个地方忽然拍着脑袋说:“我想起来了,上次那群大野猪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 冯老太不敢走进去,只把脑袋探进去张望,果然在不远处的地面上,看见了几团已经干成土块的野猪粪,她心里瞬间就明白了,这肯定是野猪踩出来的兽道,她捂着胸口有点儿害怕地说:“咱们这是闯进野猪的老窝了,这里面不会还有野猪吧?诶虎子虎子,你还跑到前面去干啥?” 虎子眨眼间就跑到了兽道的尽头,还回过头来望着他们,好像很想让他们走进去一样,它用眼神示意了再示意,发现这些人还是一动不动,它就埋着头径自跑掉了,不一会儿就从远处传来了阵阵哗啦啦的水声。 冯老太听见这声响就在心里暗暗想着,虎子是最有灵性的动物,它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就来这么一出,说不定前面就有啥好东西在等着他们呢,她心里打定了主意就果断地挥手说:“走,咱们也跟上去瞧瞧。” 大家小心翼翼地沿着兽道走进去,一路上都瞪大了眼睛观察着四周,别人都在注意有没有野兽啥的,只有冯老太一心想要发现宝贝,只不过这条路非常狭窄,也没啥特别的东西,等他们终于走出了这条小路,顿时豁然开朗,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片开阔的空地,一条特别小的小溪流哗啦啦地流淌过这里,地上布满了细碎的鹅卵石,还长了很多低矮的野草。 大家从里面走了出来,冯老太始终低着头瞄着地上,她本来还以为这里会有金子啥的好东西呢,没想到都是些最最普通的鹅卵石,也看不出啥稀奇来。 虎子此时就站在溪水里面玩闹,它就像碰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似的,把那些水花溅得到处都是,冯老太看到这里终于死心了,虎子再怎么聪明也还是一头野兽,也许它只是单纯为了玩水才把他们引到这里来的。 这片空地是密林中难得的缺口,冬日的阳光明晃晃地撒下来,照得他们暖融融的特别舒服,望着对面幽深的松树林,还能闻到一股股松木的芬芳,大家来到这里,心情就忍不住开阔了起来。 娄桂枝把背篓卸在地上,在小溪边洗了一把脸,这才走向了旁边的大石头,把背靠在上面说:“咱们先休息一会儿吧,这里的风景不错,让小娃娃们喝点儿水,咱们待会儿再走。” 冯老太也来到小溪边洗了洗手,把刚才沾上的粘液都洗干净了,然后她走回去从背篓里面拿出水壶,对着萌萌招手说:“萌萌来喝点儿水,你今天早上到现在都没喝水呢,别渴着了。” 萌萌乖乖地跑回去喝了好些水,又蹦跳着跑到旁边去玩了,她的表哥表姐和哥哥们也都在旁边瞎跑,大家围着石头玩起了捉迷藏,忽然从石头的背后传来了大娃的喊声:“奶奶,这儿有兰花,你们快过来看啊。” “你们这群小屁孩就知道大惊小怪,兰花有啥好稀奇的?咱们家里种了那么多,都爆盆了,移出来好几盆都快要没有地方放了。” 冯老太嘴上说得很嫌弃,脚下的步伐却没有停,她绕过了大石头走到了背面,果然在石根底下看见了几株兰花,那叶子特别好认,跟韭菜长得差不多,此时还没有开花,也看不出是啥品种,只知道它的叶子稀稀疏疏的散得很开,一点儿看头都没有。 她撇了撇嘴就开始埋汰:“这几株兰花也长得忒寒碜了,一点儿都不热闹,要我说啊,兰花里面就报春花最好看,到了春天那红艳艳的花儿一开,别提多喜庆了,咱们家里那白惨惨的小破花儿也比不过它,要不是萌萌喜欢,我早就把它们给扔了。” 大娃二娃已经把铲子拿出来张罗了,还特别认真地对冯老太说:“奶,妹妹说她很喜欢兰花儿,咱们把这些兰花挖回家里养着吧。” 只要是萌萌喜欢的东西,冯老太就没有意见,反正家里已经有那么多小破花了,也不差这么几株,到时候把它们都种在一起也就是了,她抱着手臂站在边上瞧热闹,嘴里还支使着大娃二娃:“你们挖的时候小心一点儿,别伤到它的根,兰花这玩意儿最娇贵了,伤了根就不能活,你们把它旁边的土挖开,把它整棵铲出来,再用点儿青苔给它包上,诶对了,就是这样,就放在你们自个儿的背篓里吧。” 萌萌也站在边上看着,她全程翘着嘴角显得很开心,这里的东西都是她早就盘算好要拿回家的,尤其是那白色的团团,就连虎子都说那是好东西,她要把它们通通带回家里去,这龙岭里还有很多好东西呢,以后她再一样一样地带回去。 萌萌耐心地等哥哥们挖完了兰花,又伸出小手儿指着石头上面说:“那些也要。” 冯老太顺着她指的方向抬起头,就看见那石头上面的缝隙里,生长着一种低矮的绿色植物,每个石缝里都长出一小株,这玩意儿就跟竹节似的,每一节上面都能长出一小片叶子,看上去跟一株野草也差不多了,没啥好稀罕的。 冯老太在心里把它嫌弃上了,就对着她家萌萌说:“这玩意儿比兰花还不如呢,长得这么差劲,把它们挖回去干啥?奶奶知道你喜欢花儿,待会儿咱们出去了,我在那外面的山坡上给你挖几株凤仙花回去,它开的花儿才好看呢,还能给你染红指甲,这东西咱就不要了吧?拿回去也占地方。” “哎呦这种草药我倒是认识,”娄桂枝走上前去仔细地观察了好一阵子,还挺惊喜地说:“没错,这就是一种草药,咱们这里把它叫做不死草,白娘子的故事你们都听说过吧?传说中那白娘子为了救许仙,跑到天庭偷走了救命仙草,说的就是这种草药,好像叫做什么石斗还是啥的,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外面的药店也收这种不死草,听说这玩意儿开起花来还挺漂亮的,你们挖回去种在院子里或者屋顶上,等它开花了应该有看头,这草能救人,我也挖几株回去种着。” 娄桂枝拿着铲子就上去了,冯老太听她这么说,也拿着铲子开始挖,苗丽华反而对它们没啥兴趣,最终这些不死草都被冯老太和娄桂枝两个人包圆了。 挖完了不死草,大家也都休息得差不多了,冯老太提起背篓就招呼着大家回去,他们沿着原路返回,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林子里的雾气终于消散了,正午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就好像跳跃的小精灵在林间晃动着,让冯老太不由得感慨地说:“这个地方真神了,看上去就特别有灵性,怪不得能长出灵芝和不死草,还有这个奇怪的白色团团。” 他们沿着山坡返回到大路上,刚刚走到半路,就碰见了从山上走下来准备回家去吃饭的大儿子,旁边还跟着很多村里的男人。 冯益民看见他们还很好奇地说:“妈,你们怎么也到山上来了?萌萌你也跟来了,累不累?爸爸抱着你走。” 冯老太拦住他说:“你别抱她了,让虎子驮着她,你快过来帮我把背篓接过去,这玩意儿实在太重了。” 冯益民赶紧跑上去接过了背篓,他以为里面都是灵芝应该没啥重量,没想到提在手里还挺沉的,他心里起了好奇心,伸出手就往篓子里扒拉,还问冯老太说:“妈你都装了啥进去?咦,这玩意儿是啥?咋还粘乎乎的呢? “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咱们还是快点儿回去吧,今天忙活了一上午,萌萌也该饿了,咱们快点儿回家吃饭。” 冯老太手里没了东西一身轻松,她把萌萌放在虎子的背上,让虎子驮着她走路,她自个儿带着大娃和二娃加快了脚步,紧赶慢赶地回到家里,苏婉已经做好了饭菜在堂屋里等着了。 冯老太把萌萌从虎子背上抱下来,推了推她的小脑袋说:“萌萌你先进去吃饭,奶奶把篓子里的东西先拿出来。” 萌萌转过身来非常懂事地说:“萌萌不饿,等奶奶吃饭饭。” 冯老太被她感动得好像喝了蜜,加快手脚把篓子里的灵芝都拿出来,轮到那白色的团团,她就有些难办了,在那里皱着眉说:“这玩意儿也没人认识,到底要咋办才好?” 苏婉也从屋里走出来帮忙,她盯着那团雪白色看了好半响,也瞧不出那是个啥玩意儿,还很疑惑地说:“妈,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冯老太随口就说:“我们在山上挖到的,当时它就长在土里,要不咱们还是把它埋进土里算了?” 萌萌听见了这句话,赶紧拉着她奶奶的手说:“不嘛,不种在土里,要养在水里。” 冯老太心里不是很认同,还很耐心地跟她解释说:“这么大块的东西,养在水里多占地方啊,咱们家也没那么大的罐子。” 还是大娃比较机灵,他指着走廊尽头的破水缸说:“奶,咱们把它养在那水缸里面,这样就不占地方了。” 冯老太丢给他一个“你很不错”的眼神就说:“那倒是个好地方,这团东西长得这么白,可不能给它弄脏了,那个水缸很久都没有用过了,里面肯定脏得很,我去把那个水缸洗刷干净,你们先进去吃饭吧,益民,你快出来帮我打水。” 小娃娃们谁也不肯走,都待在院子里瞧热闹,冯老太把那个破水缸清洗干净了,就让她家大儿子往里面灌水,直到水溢出了那个缺口才喊停,然后她把那团白色的玩意儿丢进去,盖上盖子就招呼着家里人说:“好了好了,都快回去吃饭,萌萌过来,奶奶帮你洗手,咱们洗干净了赶紧吃饭啊,你这小肚肚该饿了吧。” 全家人吃完了午饭,冯老太就开始准备处理灵芝,她从山上采到那么多野灵芝呢,都堆在走廊上,她搬出了一张小板凳坐在边上,手里拿着刷子,把那些野灵芝表面的浮土都弄干净,还要按照它们的颜色进行分类,最后用麻绳串起来挂在堂屋里。 这活儿轻省,大娃二娃也抢着要帮忙,他们都尝过野灵芝的滋味儿,看见这么多野灵芝就有些馋了,蹲在地上滋溜着口水说:“奶,咱们家采了这么多野灵芝,这要咋吃呀?” 冯老太早已经打算好了,就笑眯眯地对着他们说:“这些野灵芝都是好东西,留着给咱们自家人慢慢吃,再给你们二叔和三叔家也分一点儿,你们把那朵白色的灵芝留出来,那是给六娃吃的。” 吃了野灵芝对身体非常好,冯老太可是亲身体验过的,这样的好东西,她当然不会忘了老二老三家,反正也是不花钱的东西,她就弄点儿给他们,他们要是觉得好,再到山上去采也就是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冯老太临到头来,还是把那几朵最小的野灵芝挑出来,刚好是两朵黑色的和两朵紫色的,都长得差不多大,她把其他的灵芝都收起来藏好,这才对着隔壁的老二老三家大声地喊着:“老二家的,老三家的,都到我家里来,我有东西要给你们。” 这会儿,隔壁的两家人都刚刚吃完饭,陈红梅听见她婆婆要给东西,她跑得比谁都快,拖着笨重的身子很快就来到了隔壁大伯家,特别期待地望着她婆婆说:“妈,你有啥好东西要给我?” 冯老太并没有回答她,等赵春花也到了之后,她才拿出那几朵野灵芝说:“我今天上山刚好采到了几朵野灵芝,六婶儿说它们是滋补身体的好东西,你们拿回家里去试试,炖成汤或者炒在菜里都行,不过要给我记住了,这种黑色的全家人都能吃,小娃娃们不能多吃,这种紫色的只能留给老二和老三吃,老三家的,你已经怀孕了最好也不要吃,别没病没灾的反倒吃出病来,这朵白色的……” 冯老太说到一半,忽然瞥见了陈红梅失望的表情,就改口说:“六娃不是经常流鼻涕么?六婶儿跟我说了,这种白色的野灵芝就是专门治他这种病的,这几天你让他过来我家里吃饭,我亲自做给他吃。” 她打从心眼里不信任老三家的,她就是一个很不负责任的妈,对六娃压根不上心,要是她上心了,也不会弄得六娃老是流鼻涕,这小娃娃流鼻涕,还不是穿得太少这才着凉了,六娃现在还小不觉得,可不能落下病根,不然等他长大了可就麻烦了,她陈红梅不心疼,她这个做奶奶也要心疼。 冯老太仔细地交代好她们,就打发她们回去了,至于她们到底要咋吃,她是不管的,反正野灵芝已经给出去了,她就算尽到心意了,她苗玉凤可不像村里的有些老太太,成日里就像个老妈子,上赶着伺候全家人,往往还都没有好下场,等到老了,就被几个儿子像踢皮球似的踢来踢去谁都不想管。在她看来,这样的下场都是那些老太太自己作出来的,她们没有把儿子教育好,自己心里也拎不清楚。 她回到堂屋里把那些灵芝拿出来,一串串地挂在梁上,这么多野灵芝,她得好好地琢磨琢磨要怎么吃,想起了她家老头子的建议,她就决定要拿一些来泡酒。 冯老太走出了堂屋,正打算去厨房里呢,就看见她家的两个孙子在种兰花,他们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截掏空的老树根,正在往里面填土呢。 她有些好奇地走过去说:“这树根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还搞得挺有模有样的哈。” 大娃正在往土里种兰花,头也不抬地说:“是五爷爷给我们的,他说用这种树根种兰花最好了。” 大娃和二娃种完了兰花,又忙活着种不死草,这活儿可就简单了,他们把那些不死草种进了墙根的空隙里,再往里面填一点儿泥土,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它们自个儿了。 大娃很满意地看着这些不死草,还笑着对萌萌说:“妹妹,等它们以后开花了,你就可以看见满墙的花儿,你等着,哥再给它们浇一点儿水。” 冯老太赶紧阻止他说:“你这小手儿脏的哟,我来帮你们浇水吧,你快过来洗洗。” 冯老太转过身去,刚想走到井边,不经意间就瞥见了小金站在那个破水缸的边缘,也不知道它用了啥办法把盖子给推开了,正努力地把嘴凑下去准备喝水呢。 冯老太立马就着急了,“小金你咋能喝这水呢?这水泡了那白色的玩意儿,都不知道有没有毒呢,你要是被毒倒了咋办?” 她挥手想把小金赶走,没想到小金就像没看见似的,赖在那里不肯走了,还很努力地弯下脑袋去够,终于让它成功地喝到了水缸里面的水。 这下子冯老太就有些奇怪了,小金这么聪明,它肯定是知道那水没有毒才去喝的,有时候动物就是比人机灵多了,看小金喝得那么好,她就忍不住怀疑起来,只觉得那团白色的东西肯定是啥稀罕的好玩意儿。 她走过去打开盖子,里面的水干干净净,看上去非常地清澈,她撩了一捧起来闻了闻,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她不敢去喝这水,就舀了一点儿浇在那些不死草的身上,想了想,又给鸡窝的水槽里面添加了一些,先拿它们来试试,要是没有问题再说。 她把水缸的盖子重新盖上去,就拍了拍手说:“好了,你们赶紧洗完手回屋里去睡觉,我要去粮站打酒,萌萌你是要待在家里睡觉,还是要跟奶奶一块去呀?” 萌萌这小跟屁虫当然是要跟着了,她立刻就笑嘻嘻地说:“我要跟奶奶去。” “那行吧,奶奶去厨房里面拿两个罐子,你在这里乖乖地等着。” 冯老太从厨房里搬出两个陶瓷大罐,把它们绑在了自行车后面的箩筐里,一个箩筐就放一个罐子,她转身回到屋里,手里拿着一个小风车就走出来了,递给萌萌说:“奶奶抱你坐在上面哦,你把腿伸进箩筐里,这样才不会摔着,咱们走咯。” 萌萌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手里拿着那个小风车,这是她爷爷专门给她做的,用硬纸染成了红色做成风车,固定在一根竹签上,迎着风它就转个不停,这一路上都留下了萌萌开心的笑声。 冯老太骑着车来到了公社,旁边就是粮站,她很有经验地绕开了粮站前面的门店,那里面只有买卖粮食的,没有卖酒的,熟悉情况的人都知道要去哪里打酒。 她来到了旁边的侧门,对着门房的老头说:“我想进去打点儿酒。” 那老头儿也很自然地打开了门,让冯老太骑着车进去了,里面是一个大广场,骑出去没多久就能闻到一股子酒味儿,循着这酒味儿来到了一个小门口,冯老太把自行车停在外面,把萌萌从后座上抱下来,提着两个酒坛子就走了进去。 门口正对着小柜台,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很精神地站在里面,看见冯老太手里的罐子就说:“哎呦你们这是从桃源村来的呀,是要打酒吗?” 全公社只有桃源村靠海,他们那里的人偶尔会从海里面捞出陶瓷罐,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几个,看见了这些陶瓷罐,别人就知道他们是桃源村的人。 冯老太点了点头就笑眯眯地说:“同志你真是好眼神,没错,我就是从桃源村来的,我想打两罐酒,大概二十斤吧。” 那小伙子往外面张望着说:“你带粮食了没有?” 冯老太从兜里掏出粮票说:“我家里没多少粮食,我用粮票和钱跟你买。” 他们这里的粮站收了粮食,有一些就会酿成酒,公社里的人需要酒了,就扛上一些粮食,再补一点儿钱就能换到酒,不过冯老太可不舍得把家里的精大米给出去,直接用粮票换那才叫省事儿呢,反正她家老头子经常在省城里吃饭,这粮票啊她手里还多得是,当下就交了50斤粮票,又给了5块钱,买到了20斤米酒。 那小伙子看她们是老人和小孩,还挺勤快地帮她们把酒坛子搬出去,放在车后面的箩筐里,冯老太谢过了他,很潇洒地骑上自行车说:“萌萌咱们走咯,回家泡灵芝酒去。” 冯老太踩着自行车离开了粮站,又经过了旁边的公社,渐渐地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在她的身后,一道阴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她,等她的身影终于消失不见了,牛兴盛才从公社的大门里走了出来。 他心里算是把老冯家给恨上了,他老婆的娘家侄子王狗剩,因为上次的事情被判了死缓,他也救不了王狗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甚至就连他自己也差点儿保不住,幸好公安没有证据,他的老领导又下死力保他,他这才没有被牵连进去。 但他这回偷鸡不成,反倒蚀了好几把米,他一分钱没有捞到,还把所有的狗腿子都折进去了,也把当年的人情都消耗光了,下次再出事儿,老领导肯定不会再管他了。他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得到,却蒙受了这么多损失,还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代价,他心里气得要死,更加仇恨起了老冯家的人,甚至还把桃源村也给恨上了,想到了这里,他就在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应该给桃源村的人使一点儿绊子。 第078章 今年的立春来得格外早一些, 新年还没有过完,就迎来了立春。下过几场毛毛细雨, 桃源村的田间地头就冒出了很多春芽儿,各种野花野草受到大自然的召唤,都纷纷从地里生长出来,村后的龙岭更是披上了一件嫩绿色的新衣, 到处都是春意盎然的田园风光。 过了立春,村里的人就该开始播种了,农民都是靠天吃饭,今年的春雨就显得尤为可贵, 沉寂了一整个冬天的土地被细雨滋润着, 释放出了蕴含在泥土里的养分, 这几天村民们在耕种的时候, 脸上都是欢喜的笑容,就连那泥土里散发出来的土腥气, 都仿佛带着春的气息。 老冯家的人也要忙活着播种,一年之计在于春,错过了春耕, 这一年的收成就不能指望了,因此全家人都非常重视,冯老头甚至都不去省城开录像厅了, 一连好几天都待在家里帮忙耕种,全家的男女老少也都齐齐上阵,他们家承包的土地非常多, 不光要种甘蔗和西瓜,还要种稻谷、番薯、花生和玉米。 冯老太还规划出了一片菜园子,打算今年多种一些瓜果蔬菜,好用来招待游客,不是她吹牛,她家种出来的各种食物都是上等货色,全村没一户人家比得上,那些游客也都是识货的人,宁愿多花钱到她家里吃饭买东西,也不愿意在别人家将就便宜货色,就这样她还常常不愿意太劳累,那些游客想到她家里吃饭还得提前预定,不然就只能把东西买回去自己做了。 家里的人都出来种田,萌萌自然也跟着来了,今天的任务是插秧苗,这种技术活只能大人来,小娃娃们是干不好的,他们刚开始还能站在田垄上乖乖地看着,渐渐地就感到有些无聊了,总想着要去哪里玩。 大娃的眼珠子在这周围转了一圈,忽然瞥见了远处的竹林,那眼神腾地就亮了起来,指着那个方向说:“春天来了,那竹林里肯定有竹笋,咱们也去挖些竹笋回来吃吧,萌萌你还没吃过呢,哥告诉你,那竹笋可鲜可好吃了,比咱们家的瓜呀菜呀都好吃,要是焖在肉里面,好吃得你能把舌头都给嚼下去,哥真不骗你,竹笋就是有这么好吃,你想不想吃?” 萌萌被他诱惑得哈喇子都快要流下来了,她长这么大,确实还没有尝过竹笋的滋味儿呢,就很诚实地点着小脑袋说:“想吃,咱们去挖竹笋。” “那行,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告诉奶奶一声。” 大娃挽起裤腿,小心翼翼地下到了田里,他走到了冯老太的跟前,把这件事儿告诉了她,还指着田垄上的小娃娃说:“奶,我们不去危险的地方,只到竹林里挖些竹笋就回来,就我们兄妹几个和睿哥儿一起去,奶,你就让我们去吧。” 冯老太望着那群小娃娃,心里面其实已经答应了,嘴上还埋汰着说:“你们这群小皮猴儿,就没有一刻闲着的,咋就那么有精力呢?行了行了,你们想去就去吧,把虎子和小金也给带上,都给我小心一点儿,听见了没有?” “知道了,奶。”大娃高兴地转身就跑,只来得及丢下这句话,让冯老太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大孙子都快要读二年级的人了,还跟个小野猴似的特别爱玩闹。 大娃不知道他奶奶在背后埋汰他,他回到田垄上就兴奋地跟弟弟妹妹们说:“奶答应了让我们去,走,咱们拿上背篓和铲子,虎子你在前面带路,小金小金,别待在树上发呆了,赶紧跟我们走。” 这群小娃娃兴高采烈地在田垄上奔跑着,虎子就好像一头雄狮跑在了最前面,小金扇动着翅膀在天上翱翔着,时而高高地耸入云端,时而低低地擦过小娃娃们的头顶,嘴里还发出阵阵尖利的鹰唳,这阵仗看上去可威风了,一路上都在吸引村里人的目光,让这群小娃娃得意得就好像打了胜仗的小士兵,挺起胸膛昂起脑袋,欢呼着跑向了山边的竹林。 这片茂密的竹林生长在山坳坳里面,大部分竹子都是野生的,是全村人共有的财产,谁家需要用到竹子了,就要先跟大队报备清楚,才能到这里来砍上几根,不过挖竹笋倒是不相干的,只要别挖得太多太离谱,村里的人也不会去管,他们桃源村生长着那么多蔬菜和瓜果,村民们犯不着为了这么一点儿吃的去费功夫,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种两株西瓜呢,那玩意儿才叫值钱,因此春天到来了,那林子里的竹笋都多得没人去挖。 小娃娃们越靠近山边,就越能感受到春天的气息,那小山坡上已经开满了各种不知名的小野花,五颜六色特别绚烂,许多野草的叶子上还带着几滴晨露,在春日的暖阳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辉,这一切都仿佛在告诉小娃娃们,春天来了,万物也都复苏了。 萌萌还没走到山里,就收获了好几个花环,都是哥哥们采来了鲜花给她编织的,她把头顶、脖子和两只小手儿都给戴满了,手上还拿着一小束彩色的鲜花儿,站在一棵粉红色的桃子树底下,衬得她的小脸蛋比那桃花还要好看,有说不出来的粉嫩和可爱。 哥哥们看到这样可爱的萌萌,那心里都快要化成水了,跟萌萌说话都不敢太大声,就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妹妹吓到了,睿哥儿还特别有男子气概地说:“萌萌你跟在哥后面,哥拉着你走,那地上有点儿滑,小心别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萌萌美滋滋地嗅着鲜花的香气,由着睿哥儿牵着她的小手,她只要乖乖地跟上去就可以了,在他们的前面,大娃和二娃已经欢呼着跑进了竹林,在那里惊奇地哇哇大叫:“这林子里好多竹子啊,你们快看上面,这些竹子长得好高,还都那么绿,地上也有好多竹笋冒出来了,你们小心一点儿,看着点儿地上,别被那些竹笋绊倒了,三娃四娃,你俩快点儿跟上来,过来这边帮我挖竹笋。” 其他的小娃娃们都蜂拥着跑了过去,这片竹林生长得非常茂密,把天上的太阳都给遮挡住了,站在林子里就感觉到分外地凉快,甚至还有一点儿冷,不过小娃娃们个个都穿着羽绒服,这么一点小冷他们压根就不怕,只兴奋地拿出铲子来,沿着大娃指点的位置就开始挖。 大娃是年头出生的,过了年他就满八岁了,以往村里的人挖竹笋,他也是亲眼看见过的,乡下的娃娃对这些地里的活计天生就很在行,他顺着那些已经生长出来的竹笋仔细地观察,很快就在不远处找到了一个鼓包,他把铲子往上面一插,嘴里就支使开了:“二娃三娃四娃,你们几个在这旁边挖,注意不要太用力了,别把下面的竹笋挖坏了,春天的竹笋是最嫩的,一不小心破了皮就不能吃了,五娃,你站在上面仔细地瞧,一有竹笋露出来你就把它捡到筐里,都听清楚了没有?” “知道了,哥,咱们快点儿挖吧。” 大娃还是很有大哥哥样儿的,他的话刚说出来,就把几个弟弟都支使得团团转,他还有心思冲着睿哥儿喊着说:“小睿,你在那边帮我看着六娃和萌萌,别让他们跑远了,虎子你也看着点儿,小金……咦,小金跑哪儿去了?这只小金啊,成日里不着调,关键时候总是找不到它。” 大娃学着他奶奶的样子埋汰了好几句,这才招呼着弟弟们开始挖笋,他挑选的这个位置特别不错,几个小男娃把上面的土堆挖开了,很快就发现了那春笋的尖尖,都还憋在土里没有长芽儿呢,那底下的颜色还都是土黄色,只有顶部的位置出现了一抹黄绿,这样的春笋毫无疑问是最最脆嫩的,也最好吃,小娃娃们都特别高兴,越发小心翼翼地拨开了泥土,把里面的竹笋一根根地起出来,都丢进了一旁的背篓里。 萌萌和六娃还太小,他俩也帮不上什么忙,就站在边上瞧起了热闹,看见了这么多春笋,他们尽管都没有尝过味道,依然高兴得跟捡到宝似的,萌萌还指着旁边的竹根好奇地说:“睿哥哥,那是啥?” 睿哥儿往那竹子的根部望过去,就看见了几朵奇怪的蘑菇从地里冒出来,它们的样子非常小巧可爱,一根手指粗细的白色枝干,顶端是灰黑色的伞盖,从伞盖里散出了一小圈渔网状的白色裙衣,看上去就好像给这些蘑菇穿上裙子一样。 睿哥儿以前吃过这种蘑菇,就有些惊喜地说:“这是裙仙子,是一种很好吃的菌子,只有春天才能吃到,萌萌你等着,我去给你采过来,让奶奶中午做给你尝尝。” 睿哥儿提上小背篓就上去了,轻手轻脚地把这几朵裙仙子都给采下来,它们显然是今天才刚长出来的新鲜菌子,还带着晨间的饱满水汽,看起来就特别地水灵。 只有这么几朵显然是不够吃的,睿哥儿来了兴致,就开始在这周围寻找起来,裙仙子本来就是竹林里的特产,不一会儿睿哥儿就在旁边的竹子根部又发现了好几朵,萌萌和六娃也加入进去帮忙寻找,果然被他们找到了很多,没过多久就装了半个小竹篓那么多。 萌萌手里捏着一朵在把玩,睿哥儿还在旁边介绍起来,他记性很好,又口齿伶俐,很多事情他都能说得明白:“我以前小的时候,我奶奶就经常给我采这种裙仙子吃,它们用来煲汤最好了,那味道鲜的呀,保管你吃了还想再吃,你要是喜欢,哥以后再到这林子来给你采。” 萌萌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六娃就迫不及待地说:“哥,我很喜欢,咱们以后再来采呗。” 睿哥儿嫌弃地瞅着他说:“六娃,你都没吃过呢,你就知道喜欢了?你还是老老实实把奶奶给你做的灵芝汤给喝了吧,先把你流鼻涕的毛病治好,这裙仙子是留给萌萌吃的,咱们做哥哥的,不能跟妹妹抢东西吃,你知不知道?” 六娃心里有点儿失望,但还是很懂事儿地说:“嗯,我知道了,裙仙子留给妹妹,我吃灵芝。” “这才是做哥哥应该有的样儿。”大娃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就走过去拍了拍六娃的肩膀,还笑着安慰他说:“这里还有很多呢,咱们再采一些回去呗,到时候人人都有份,六娃你也能吃上。” 大娃刚想招呼大家去寻找裙仙子,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天上忽然传来了一声响亮的鹰唳,紧接着一条肥硕的银灰色大蛇就从林子上空掉了下来,把底下的小娃娃们吓了一大跳,尖叫着就跑开了。 他们跑得远远地才敢回过头去看,好家伙那条蛇长得老大了,不光很长还很肥,比那边上的竹竿都粗呢,浑身亮闪闪地散发出银光,要不是它已经死了,准能把小娃娃们吓得魂都没了。 大娃望着天上非常嫌弃地说:“小金你是咋回事儿?你抓啥不好非要抓蛇?你把这条蛇弄过来干啥?你快来把这条蛇弄走呀,你看把萌萌都吓呆了。” 小金就站在竹子的顶端,这片竹林太密集了,以它现在的体型根本飞不进来,它只能委屈地叫唤起来,那声音好像在说,我给你们送吃的,你们还嫌弃我。 这条蛇长得太吓人了,谁也不敢去碰它,偏偏它还挡在了那几个背篓的前面,刚好就把那几个背篓给圈住了,这下子小娃娃们可急坏了,大娃非常果断地说:“要不那些篓子就都不要了吧?那条蛇也不知道有没有毒,我们回去叫个大人过来,把那条蛇弄走,你们觉得咋样?” 出乎他们的意料,萌萌已经从呆呆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还指着地上的大蛇说:“把它带回去。” 大娃的表情瞬间变得奇怪无比,皱着一张脸瞅着他家妹妹说:“萌萌,那是蛇,不能吃的呀,哎呀你咋会想到要吃这玩意儿,真是愁死我了。” 睿哥儿是无条件支持萌萌的,就站出来说:“要不咱就把它带回去吧?” “不行,不能带,咱们老冯家是不吃蛇的,奶奶知道了肯定要骂我。”大娃还在那里拼命地摇着头。 不等他们争辩出结果,虎子已经跑上去,一嘴巴就把蛇头咬下来,然后叼起那条蛇把它塞进了背篓,把一个背篓都给塞得满满的,可见那条蛇有多么肥硕了,这还没完,紧接着虎子一纵身就窜进了林子深处,没过多久竟然叼回来两只肥硕的竹鸡,那竹鸡的羽毛长得特别鲜艳,一看就是公的,比老冯家养的母鸡还要大只呢。 小娃娃们对这种竹鸡都不陌生,他们以前可是经常吃的,这种竹鸡就生长在竹林里面,从小吃林子里的小虫子长大,那鸡肉的味道可鲜嫩了,不光它们的肉很好吃,它们的鸡蛋也很好吃呢,普通的鸡蛋压根比不过它。 看见这两只竹鸡,小娃娃们都非常高兴,瞬间就把看到大蛇的惊吓忘了个一干二净,都兴冲冲地跑过去围观,大娃嘴里就先赞叹开了:“虎子你真能干,这么快就捉到了两只竹鸡,咱们带回去让奶奶烧给咱们吃,刚好可以放上咱们亲手挖的竹笋,再放点儿裙仙子进去,哎呦喂,那味道肯定很好吃。” 这话把小娃娃们肚子里的馋虫都勾了起来,他们也顾不上再去采摘裙仙子了,都纷纷催促着大娃说:“大哥,咱们快回去吧,我肚子好饿。”“对呀大哥,快到中午了,咱们快点儿回去,让奶奶赶紧把菜做给咱们吃。” 大娃也非常馋,他勉强地装出一副大哥哥的样儿,挥着手对弟弟们说:“那行吧,咱们把这些篓子收拾收拾都给抬回去,哎呦这条蛇实在太重了,二娃你快点儿过来帮忙。” 几个小娃娃呼哧呼哧地抬着背篓,把它们从山坳坳里拖到了小山坡上,又沿着村里的田垄一路拖过来,终于回到了老冯家的田里,家里的人还都待在这里种田呢。 小娃娃们隔着大老远就在那里喊着:“奶,奶,你看我们带了啥回来?” 冯老太刚好坐在田垄上喝水休息,就站起来走过去说:“你们能带啥稀奇的东西回来?让我看看,哎呦妈呀,这里面咋还有一条蛇呢?你们这群小破孩子,让你们不要去危险的地方,你们偏偏给我玩蛇?这蛇很毒的你们知不知道?要是被它咬上一口就完蛋了,你们的胆儿肥了啊,看我不撕了你们。” 大娃噘着嘴特别委屈地说:“奶,这条蛇不是我们弄死的,是小金给我们猎来的,我们都说不要不要了,它还非给我们送。” 冯老头听见动静了,也从后面赶过来,他瞅见这条肥硕的大蛇就眼前一亮,伸出手去把这条蛇从篓子里拉出来,手里掂量着重量就很满意地说:“不错不错,小金是个有眼光的,这可是咱们龙岭里特有的银龙蛇,传说中就是龙的后代,这种蛇都生长在深山老林子里,平日里可不多见,能长到这么大就更加少见了,这蛇的味道特别好,还很补身子,我前几天跟萌萌讲故事的时候还跟她说过呢,没想到今天就让咱们碰上了,这运气没得说,小金也是很厉害才能抓到这种蛇。” 大娃听见了这句话,只觉得他爷爷比他奶奶识货多了,他就知道小金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把蛇丢给他们的,果然这条蛇是好东西,他扬起小脸儿还有些显摆地说:“爷爷你再过来这边看呐,虎子还给咱们家猎来了两只竹鸡呢,我们还挖到了很多竹笋,还采了很多裙仙子。” 冯老头的眼神那就更加亮了,摸着下巴就在那里琢磨开了:“太好了,今儿个这林子里的龙啊凤啊就齐活了,咱们把这些个东西煮成一锅,就是咱们这个地方最最有名的龙凤呈祥了,你们这群小娃娃都还没有吃过呢,这在解放以前,可是只有大地主家才能吃得上的好菜呀,你们今天算是有口福了,老婆子,别忙地里的活儿了,咱们赶紧回家去把这道好菜给它做上,走,都跟爷爷回家去。” 冯老头嘴里吆喝着,提着那两个最重的篓子就走在了最前面,身后还跟着一群欢快的小娃娃,他们蹦着跳着,别提有多么兴奋了,光听他们爷爷嘴上说,他们就只知道那什么龙凤呈祥,肯定是顶顶好吃的菜,他们一会儿就能吃上咯。 冯老太瞧着他们高兴的小模样,倒不忍心再去责怪他们了,她可不像她家老头子的心那么大,这帮小娃娃还小呢,他们懂得什么危险,这龙岭里危险的动物还多得是,要是不好好叮嘱他们,哪天不小心就会真遇上危险,冯老太只把这些话藏在心里,就打算等他们兴头下来了,再跟家里的小娃娃们好好地说说,这会儿啊,她也换上了笑脸,带着娃娃们走回了家。 有了冯家老两口亲自出马,那竹鸡和银龙蛇很快就被清理干净了,切成一块一块的跟竹笋和裙仙子一锅乱炖,转眼间从厨房里就飘出了一股子浓香味儿,那气味特别刁钻,专门往大家的鼻子里钻,刺激得他们的肚子呱呱乱叫,只觉得从来都没有这么饿过,望着厨房的眼神都快要发绿了。 冯老太趁着这会儿功夫,手脚麻溜地又炒了几个菜,顺便蒸了一大锅白米饭,今天家里的人都干重活了,是应该给他们好好地补补,几个小娃娃也都要留在家里吃饭,肯定要做得多一些。 幸亏冯老太的手脚比较快,她刚把那些饭菜做好,那锅龙凤呈祥就香得让她受不了,站在厨房里甚至忍不住流起了口水,那肚子里还咕咕咕地叫得特别响亮,把冯老太都给唬了一大跳,赶紧从厨房里逃出来,嘴上还很纳罕地说:“这龙凤呈祥到底是啥道理?竹鸡咱们也是经常吃的,竹笋的味道也就那样,裙仙子虽说比较鲜吧,但也没好吃到哪里去呀?咋就会这么香呢?这香味儿实在太邪门了。” 冯老头背着手说得头头是道:“这才哪儿跟哪儿呀?待会儿那味道才加一个香呢,不信你待会儿再闻闻看,肯定还会更香,这里面的奥秘就在那银龙蛇的身上,你想啊,那是龙的后代,那滋味儿能寻常得了么?” 冯老太睨着她家老头子就有些奇怪地说:“老头子,我记得你家的成分可是贫下中农,瞧你说得这么有经验,难道你还吃过这什么龙凤呈祥?” 冯老头嘿嘿地笑着说:“我是贫下中农没错,我也确实没吃过,这都是我小时候听我爷爷说的,他老人家以前在大地主家里当长工,就曾经闻到过这龙凤呈祥的香气,他当年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呢,一直记到现在,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真有这么香的菜,怪不得以前人人都想当地主,当了地主呀,就能吃上好菜色,也能过上好日子。” 冯老头的心里面还有好些话没有说出来,现在改革开放了,他也看出来有些苗头不一样了,他那心思就忍不住活络了起来,好日子嘛,谁不想过,这往后啊,嘿嘿。他的眼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只不过家里的人都沉浸在那美妙的香味里,谁也没有注意到。 过了响午,冯益民和苏婉也终于从地里回来了,刚走进家门就闻到了这股浓烈的香味儿,他们本来肚子就很饿,闻到之后更加受不了,甚至连手都顾不上洗了,就跟饿死鬼似的冲进了堂屋里,很快就在桌子上发现了这锅龙凤呈祥。 还没等他们说话呢,冯老太就催促着他们说:“还愣在那里干啥,赶紧洗完手过来吃饭呀,大家都在等你们呢,快点儿,我们都快饿晕了。” “哦哦哦,就来就来。”冯益民拉着他家媳妇儿走到外面的井边,三两下就洗好了手,又连忙回到了屋子里,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饭。 小娃娃们也终于可以享受美食了,他们每个人的桌子前面都盛了一碗汤,里面就是清亮美味的龙凤呈祥,那肥美的汤汁一口喝下去,瞬间从口腔中香到了喉咙里,简直要把他们全部的味觉都给调动起来,小娃娃们啥时候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呀,只恨不得把舌头也给吞下去,狼吞虎咽地吃得特别快,还非常非常地美滋滋,就连那脸上的表情都不知不觉间绽放出了微笑。 萌萌喝完了一碗汤,非常满足地擦了擦小嘴儿说:“哈,太好喝了。” 第079章 看到萌萌满足的小模样, 冯老太又给她舀了一小碗汤,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说:“瞧咱们萌萌喝得多香, 你多吃一点儿,锅里面还有呢。” 其他几个小娃娃也吃得特别美,家里的条件是变好了,但是这么好吃的菜肴他们还是第一次吃, 大娃吃完了还在那里回味地说:“这龙凤呈祥太好吃了,要是以后都能天天吃到就好了。” 冯老太看着她家大孙子胖乎乎的小脸儿说:“再好的东西让你天天吃你也会腻,没听见你爷爷说么?这银龙蛇是非常稀罕的动物,能三不五时地抓到一条就算不错了, 咱也不能太贪心, 这春天到了, 好吃的东西还多得是, 龙岭那么大,里面肯定还有很多你没吃过的好东西, 以后你就知道了。” 现在家里的日子好过了,娃娃们吃得尤其好,天天都能吃到肉, 日子久了他们也都长高长胖了,那脸上的气色比很多城里小孩儿都好呢,身上和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些肉, 这年头能够长胖就是有钱人的标志,普通人家连肉都吃不上呢,哪里能够长胖啊。 冯老太心里非常骄傲, 只觉得这样的日子才有奔头呢,就很有干劲地说:“咱们家其他的东西都种完了,就西瓜还没种,赶明儿咱们是不是要把西瓜赶紧种了呀?我看村里很多人已经在忙活了,益民,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冯益民笑呵呵地说:“妈,前几天郝教授给我写信,让我等着他来了再种西瓜,人家郝教授是领导派来的,咱们村儿种西瓜能赚钱,领导都看在眼里呢,郝教授还说想把咱们桃源村当做研究基地,他已经跟省里申请了课题,以后要是能够研究出个啥来,咱们村儿不就出大名了么?咱们的西瓜也能卖得上价钱。” 冯老太还是有些崇拜文化人,听到这里就不再反对了,还喜滋滋地说:“那个郝教授是个书呆子,不过他人倒是不错,有些建议也提得蛮好,等他来了咱们村儿,你就把他领到咱们家里来,让他帮着好好指导指导,今年要是能种出两茬西瓜,那咱们家的钱又能翻上那么一两番了。” 自从村里的人卖西瓜赚到了钱,他们种西瓜的热情就越发高涨起来,以往还有些村民不敢多种,现在他们一点儿犹豫也没有了,恨不得能够多种上几亩才好呢,尽管村里的荒地价格越来越贵,他们咬了咬牙还是掏钱承包了,就等着西瓜丰收的时候,能够赚到更多的钱。 就连村里有名的大懒汉冯大康也跟着种起了西瓜,但他不舍得花钱承包荒地,只在自家的田里播种,他以前没种过西瓜,也不耐烦用心去伺候,所以他家的西瓜苗种下去,长得就比别人家的蔫巴,他倒不是很在意,甚至还有心思跑去帮冯大富的媳妇儿种田,这下他自个儿的媳妇儿就不能忍了。 吴菊花累死累活地把农家肥挑到了田里,转过头去就发现了她家男人在跟李来娣有说有笑,两个人还靠得特别近,好哇,这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大白天的人人都看着呢,就敢这么没脸没皮,当她吴菊花是死了不成?她也不傻,她家男人这阵子心思活络了,她都看在眼里呢,要不是她日夜盯着,这王八蛋肯定已经钻到李来娣的裤腰带里面去了。 吴菊花可不是好欺负的,相反她的脾气还泼辣着呢,当场就提着一桶农家肥走过去,举起来哗啦哗啦地就泼到了这两个狗男女的身上,瞬间就把他俩从头到脚淋成了落汤鸡,那味道都能臭死个人,冯大康和李来娣正聊得投入呢,冷不丁就被人泼了满身农家肥,嘴里还不小心溅到了一些,顿时把他俩恶心得差点儿没吐出来,那心里面的火气噌地就起来了,刚想发火就被吴菊花拿着扁担劈头劈脸地打了过来,立马就被打倒在地上。 冯大康抱着头脸还在那里不住地惨叫:“你发疯了不成?你这死婆娘,你长没长眼睛啊?咋把粪水往我身上泼?你是中邪了不成?哎呦别打了别打了,你要打死我呀?” 吴菊花把一根扁担挥舞得虎虎生风,嘴里还唾弃地痛骂开来:“打的就是你这死王八蛋,自家的田还没种好呢,老娘给你累死累活地从家里挑肥过来,你这狗东西倒好,跑到人家李来娣的田里帮忙了,我呸,你们这对杀千刀的狗男女,她李来娣是陪你睡了还是给你生娃了?让你这么卖力地帮着她?你平日里不是最懒的么?咋就突然变得这么勤快啦?大家都来瞧瞧啊,这杀千刀的狗男人搞破鞋,她李来娣就是个婊子出来卖的,她家男人骗了钱进了监狱,就来勾搭我家男人,啊呸,我打死你们这帮狗男女!” 吴菊花这么不管不顾地嚷嚷开来,说的还是这么劲爆的内容,瞬间就把周围的村民都给吸引过来了,他们站在田垄上指指点点,嘴里还嘻嘻哈哈地起哄着说:“大康家的,你家男人不老实,是应该好好地打他一顿,咱们桃源村可不兴搞破鞋,谁敢搞破鞋就把谁拉出来游街,那破鞋还要剃阴阳头,狠狠地整治整治,不能败坏了咱们村里的风气。” 李来娣浑身发臭还被打得满脸青紫,她抱着头到处躲藏,但她的眼睛都被糊住了,田里又很崎岖不平,再加上吴菊花正在气头上那力气大得很,她敢跑她就追着她打,让李来娣着实噼里啪啦地挨了好几下,现在又听见村里的人都在奚落她,她要是真把冯大康勾搭上了也就算了,问题是他俩还没勾搭上呢,她可不能平白蒙受了这冤枉,不然她的脸皮丢尽了,在这村里也就待不下去了,她这才着急了起来,用手挡住吴菊花的扁担,嘴上就拼命地嘶吼开了:“吴菊花,你别冤枉好人,我跟你家冯大康压根没啥事儿,他就是来我田里借镰刀呢,对,就是借镰刀,你自己发疯还把我给扯上了,我告诉你,这事儿我跟你没完。” 吴菊花心里恨得要命,手上更是不留情地给了她好几下子,还恶狠狠地痛骂出声:“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婊子,谁家没有镰刀要跟你借?当我的眼睛是瞎的不成?你俩这狗东西经常凑在一块,当我没看见啊?大白天的你们就敢这么嚣张,当我是死人不成?我告诉你们,我吴菊花可不是好欺负的,你们要敢给我搞破鞋,我就到公社告死你们,让你们到监狱里搞破鞋去!” 吴菊花在这边痛打狗男女,村里的人都围在田垄上叫好,这动静实在太大了,把刚刚进村的郝教授也给惊动了,陪同在郝教授身边的冯益民就有些尴尬,这帮人咋就不知道好好过日子呢,偏偏要整这些幺蛾子,现在好啦,把脸都丢到专家面前去了,他作为村长都替他们感到害臊。 想到了这里,冯益民就加快脚步走到了西瓜田里,挤进人群中对着下面的三个人说:“吵吵吵,吵啥吵?大老远的就听见你们在这里嚷嚷,这么丢脸的事情有啥好嚷的?谁敢搞破鞋,我就让公安把他抓起来,败坏咱们村里的风气不说,这种行为也是犯法的,是耍流氓你们知不知道?还闹不闹了?再闹就跟我到大队里来说清楚,让全村的人都来给你们掰扯掰扯,把咱们村的脸都给丢尽了,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搞这些狗屁烂灶的破事儿,还吵不吵啦?” 吴菊花一听就知道是来给她撑腰的,她心里暗暗得意,却不敢真的让自家的男人进去,不然她的家也算是垮掉了,她这才害怕起来,也不知道该咋办才好。 冯大康比她还着急呢,他是有些花花心思,可他还没有得手啊,现在这蠢婆娘把这件事儿闹开了,他觉得他简直快要冤死了,还特别担心会被抓进去,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说:“村长,都是我这婆娘发疯,好端端地竟然冤枉我搞破鞋,我又不傻,我就算要搞破鞋我也不会在大白天啊,我就是跟大富家的借镰刀来了,就被我家这泼辣娘们打了一顿,还有没有天理啦?” “闭嘴!”冯益民冷冷地瞪着他,毫不客气地嘲讽说:“谁有空搭理你家那些破烂事儿?你有啥心思你自己心里清楚,别把大家都当成傻子,我告诉你冯大康,在咱们桃源村,谁要是敢做坏事儿,那不好意思了,你自个儿去跟公安民警说去吧,看他们相不相信你。” 他说完之后就看也不看那三个人,又对着围观的村民说:“你们都围在这里干啥?有啥热闹好瞧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是吧?隔着大老远就能听见你们在这里瞎起哄,都不用到田里干活吗?西瓜还种不种啦?是赚钱重要还是看热闹重要?都散了吧,赶紧回去种西瓜,人家郝教授已经来了,有啥不懂的事儿你们都可以问他。” 村民们被村长这样又打又拉,这里也确实没啥热闹好瞧了,那冯大康三个人都吓得跟鹌鹑似的不敢出声,他们也觉得没趣,就嬉笑着跑回自家的田里去了,冯大康惦记着搞破鞋,他们可还惦记着赚钱呢,任何事情都比不过赚钱重要,当然了,要是还有热闹可以瞧,他们也不介意再好好地凑凑热闹,毕竟这么劲爆的消息,可是他们桃源村以前都没有过的呢。 冯益民看他们都散开了,这才走回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郝教授,真对不住,让你看笑话了,村里有些人就是没有出息,你千万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郝教授也是人老成精了,这种事儿他就算听见了也当做没有听见,反正他就是一个做研究的,有东西给他研究就行了,他哪里还有闲工夫去管桃源村的闲事儿啊,因此就挺和蔼地摆了摆手说:“咱们不说这些了,还是说说种西瓜的事儿吧,我去年也来研究了好几次,带回去的那些样本我都化验了,有好多事儿我都还没有搞明白。益民啊,你们村这个西瓜可不得了啊,去年你给我的西瓜我也吃过,味道确实挺不错的,比我以前吃过的任何西瓜都要好吃,最关键的是它那里面还有很多营养物质,比一般的西瓜都要多,我现在也搞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我已经跟上面的领导报备过了,今年就在你们村成立一个研究基地,好好地研究研究你们村里种出来的西瓜,到时候我会派一些学生过来看看,你帮他们找一个地方歇歇脚,需要多少经费都跟我说,这些都是工作上的事儿,不用跟我客气。” 冯益民听见了也很高兴,这对他们村来说是大好事儿啊,发展农业本来就是他的一大任务,包括他上面的领导和领导的领导,都会非常重视,要是能够研究出个所以然,那他们桃源村作为头号大功臣,肯定会有很大的好处,比方说他们的西瓜要是营养比普通西瓜丰富,那他们的西瓜可就大大不同了,那价格嘛,肯定也要有所不同,这就好比上海牌手表跟普通手表的区别,好的东西肯定要卖得更贵,这是人人都明白的道理,他冯益民当然更加明白了。 因此他特别热情地就答应下来了,还拍着胸口保证说:“郝教授你放心,你的学生来了,我一定给他们安排好,他们想住在村民家里也行,想自己起个房子也行,我们村儿都能提供帮忙,咱们这里别的不多,就地方大、石头多,起个房子都是分分钟的事儿,甚至都不用花钱,你们就安安心心在桃源村做研究,需要啥东西我们都配合。” 郝教授看到冯益民这么上道,他也很欣慰,他干的事儿可不是普通庄稼汉干的事儿,农业研究可是一项高科技的技术活儿,要是他能够研究出个成果来,往大里讲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儿,往小里讲也对这个小村庄有好处,他自己也能立下功劳,对谁都没有坏处,就怕有些村干部鼠目寸光,看不透这里面的玄机,非但不帮忙还要暗中阻挠,简直是蠢透了,这种事儿他虽然没有遇到,但他们学校里其他的教授就遇上了,改革开放了,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有些人的心思还停留在生产队,那肯定是不行的,现在冯益民这么讲道理,也省了他好多事儿,他终于可以放下心来认真地做研究了。 郝教授越看冯益民越觉得顺眼,说话的语气就越发和蔼了:“益民啊,你真是太客气了,你也跟乡亲们说说,我们的研究基地是上头拨了经费的,绝对不会让乡亲们亏了钱,不管我们在这里用了啥吃了啥,你们都按照正常价格来算钱就行了,千万不要让乡亲们产生误会,你们村里的人我是知道的,都很有觉悟,这些功劳我回头都会跟领导汇报,你们千万不要有思想负担。” 冯益民立刻就说:“郝教授瞧你说的,我们村民的心思都是再单纯不过了,你别看他们平时招待游客,但是研究基地那能跟游客一样么?那是来帮助我们村的呀,我们欢迎都来不及呢,哪还好意思讨要功劳啊,这都是应该做的,你们在这里尽管研究,需要用到啥尽管说就是,我保证我们村的人都不会说一个不字。” 别看郝教授的外表长得普普通通,但他的职务可一点儿也不普通,他身为省城农业大学的顶尖学术带头人,行政职务本来就不低,要是真的按照职务来算,他比冯益民高出不知道多少个等级去了,这年头从学术转官员的事例可不少见,因此冯益民才对他那么客气,不求郝教授感激他们,只求不要得罪对方就好了,他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儿,也把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弄得很清楚了呢。 他俩你好我好的,那气氛当然就很融洽了,三言两语就把研究基地的事儿定下来了,郝教授在田里查看了好一阵子,眼见天色就快要到中午了,冯益民这才提议说:“郝教授,家里已经准备好饭菜等着我们了,要不咱们先回去吃了饭再过来?村里的人过一会儿也该回去吃饭了,我妈在家里还泡了很多西瓜种子,准备今天下午拿去种,你待会儿也可以去看看。” 郝教授这才拍了拍裤腿上的泥土说:“好好好,那我就跟你去家里打扰了,我刚好想弄点儿西瓜种子回去研究呢,那咱们这就走吧。” 冯益民带着郝教授从田里回到了老冯家,冯老太和苏婉已经做好了饭菜在家里等着了,看见他们走进了院子,冯老太就很热情地招呼说:“郝教授,你好久没来了,这回我们家里要种西瓜,你下午可得给我们好好地指导指导,我还有很多事儿要问你呢,这些咱们先不着急,你们先洗好了手就进来吃饭吧。” 冯益民带着郝教授来到井边洗手,那井边不光放着很多瓶瓶罐罐,里面都是正在泡水的西瓜种子,还有一个破了角的大水缸,那上面的口敞开着没有盖住,郝教授一眼就发现了里面的白色团团。 “咦,这个……”郝教授立马就来了兴致,指着水缸里那团白色的玩意儿说:“益民,这东西你们从哪里弄来的?” 冯益民瞥了瞥那白色的团团,很随意地说:“这是我妈从山上挖来的,当时就长在土坑里,我们也不知道它是个啥玩意儿,觉得稀奇就把它放在水缸里养着了,郝教授,你认识这种东西?” 郝教授的脸色有些激动,当场就拍着大腿说:“哎呀益民,这东西我当然认识了,我就是研究种子培育和生物的嘛,你们家这个东西是太岁,也叫做肉灵芝,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说的就是它,早在四千多年前,咱们中国人就发现了太岁的用途,《山海经》里面就有记载,这东西难得,我以前也只是听说过,还从来没有亲眼看见过呢,你家的太岁能够长到这么大,我还是头一回听说,怕不是已经长了几千几万年了,我回头得弄点儿样本回去研究研究。” 冯老太在屋里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原来这白色的团团就是太岁呀,赶紧从屋里跑出来说:“郝教授,你说的都是真的么?这玩意儿真是太岁?你说的那些我都没有听说过,我就听过一句话叫太岁头上不能动土,那天可是我亲自刨开的呀,我也不懂这些,要是我早知道它是个太岁,我也不敢把它拿回来,这事儿太不吉利了。” 郝教授可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他只信仰科学,就很有耐心地解释说:“老太太你别着急,那些都是无稽之谈,这个太岁跟你说的那个太岁不是一回事,在古时候人们把天上的星宿对应地上的方位,其中有一颗星星就叫做太岁,这太岁星啊它十二年就轮转一次,它对应的方位不能乱动,这是古人迷信,跟咱们这个太岁压根扯不上边,你不用害怕不吉利,这太岁拿回家里来不光不是坏事儿,它还是一件大好事儿呢,这太岁可是好东西呀,自古以来就有记载,它可以吃一片长一片,只要你不一次性把它吃完,它永远都会继续生长,也正是因为这样,古代的人才把它当做是长生不老的仙药,至于它到底有什么功效,我得拿回去研究之后才能知道。” 这一番话立刻把冯老太心里的顾虑打消了,郝教授是不迷信,可她不一样啊,她迷信着呢,她可是亲眼看见过山神爷显灵的人,非常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仙,既然神仙都有了,那这个长生不老药说不定就是真的,想到了这里,冯老太终于紧张起来,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用太岁水浇花,也用来喂养家里的鸡鸭羊,不光把那些不死草都给养活了,还把那些鸡鸭羊都养得肥肥壮壮,那些鸡鸭也比以前下蛋多了,那些蛋的口感也更加好吃,那两头小羊也终于长大变成了大羊,再养些日子,就可以生崽产奶了。 她原本还觉得纳闷呢,现在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些变化都是太岁造成的呀,那这个太岁可不得了,绝对是跟仙药一样的好东西,不能让这个郝教授把太岁给弄走了。 冯老太表面上一点异常都没有,只装作很肉痛的表情说:“郝教授啊,这个太岁我挖也挖了,要是有不吉利也是我活该,谁让我在太岁头上动土呢,我跟你说句实话,我当时看见这个太岁就觉得特别地有缘分,不知道为啥就很想把它拿回家里来,我养了它这么久已经有感情了,它就跟我家的孙子一样,我一天要是看不见它,我心里就难受得很,又吃不下饭,又睡不着觉,你说国家会不会把我这个太岁给收上去呀?” 冯老太要是不说,郝教授倒真有心思把这个太岁弄回去,实在是这个东西太稀少了,以前都是在书上看见过,也听别的人说起过,大家对它的功效都传得神乎其神,但从来都没有人专门去研究过,郝教授也是见猎心喜,原本还打算好好地研究研究,现在看冯老太这个样子,他倒不好意思开口了,人家一个乡下老太太,要是因为没有了太岁出了事情,他的良心也过意不去呀,因此他非常认真地保证说:“老太太你不要着急,国家不会要你的东西,我就是弄点儿样本回去化验,绝对不会把你的太岁拿回去的,你就放心好了。” 冯老太这才有些放心,趁着他们还在这里洗手,她赶紧回到堂屋里,把桌子上那道炒鸭蛋给偷偷拿走了,这些鸭蛋都是喂了太岁水的,那滋味儿太好吃了,可不能让这个郝教授发现了异常,冯老太很精明地把它藏了起来,坚决不让郝教授有机会把她家的太岁拿走,她已经决定了,既然那太岁的功效这么好,她也是亲眼看见过的,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她以后就可以给自己家里的人喝上一喝,说不定他们全家都能长生不老呢,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这是真的呢,就算不能长生不老,能够活到一百岁那也是好的嘛。 冯老太把炒鸭蛋端进了屋里,刚跟孙子孙女们对好了口供,她家大儿子就带着郝教授走进来了,她笑眯眯地招呼说:“郝教授,你应该饿了吧,快坐下来吃饭,这些都是我们自己做的家常菜,你不要跟我们客气啊,尽管多吃一些,下午我还需要你帮忙呢。” 郝教授打眼瞧过去,立刻就笑着说:“老太太你真是太客气了,你这伙食比我们城里的人还好呢,我到你们家里来吃饭,也算是享到了口福,下午种西瓜有什么吩咐你尽管说。” “嘿嘿嘿,那就好,你们快坐下来吃饭吧。”冯老太招呼着他们坐下来,这才端起饭碗开始吃饭,时不时还要给萌萌夹上一筷子。 他们乡下人家也没有吃饭不能说话的规矩,冯益民一边吃饭还一边跟郝教授聊起了村里的事情,还把一件心事儿告诉了他:“郝教授,我们桃源村去年靠着种西瓜,村民们都比以前赚到了更多的钱,看来走农业发展的道路还是可行的,我就想着能不能多种一些稀罕的水果,也好让乡亲们多赚一点儿钱,咱们农民没啥别的本事,就这种田的技术还行,你看有没有啥好的品种可以推荐?” 第080章 郝教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 才缓缓地说:“咱们省是亚热带气候,每年的光照时间都很长, 亚热带的水果都可以种,有些热带水果也能种得起来,比方说香蕉、菠萝、榴莲、菠萝蜜和柑橘类都可以,柚子也行, 就看你们想种什么品种了,如果种得好,在省城倒是不愁销路,咱们省内还没有人种过这些水果呢, 市面上也少, 都是从南方运过来的, 你们要是真的种起来, 那就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我认为还是不错的。” 冯益民听完郝教授的建议, 心里就有谱了,这才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上次我去南方考察,也亲眼看见过你说的这些水果, 香蕉和橘子还不算很稀罕,咱们要种就种最稀罕的水果,比如榴莲和菠萝蜜就很好, 柚子也不错,这些都是大个的水果,按个卖也能卖到不少钱。郝教授, 要是我们决定要种这些水果,你能帮我们指导指导吗?” 郝教授用赞赏的眼神看着他说:“当然可以了,这对于你们村对于我来说都是好事儿,益民啊,我没想到你的志气这么大,我看桃源村已经是郊外过得最好的村子了,要是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 冯益民非常欣喜地说:“郝教授,那我就先谢谢你了,等我跟乡亲们商量好,再到公社里汇报给领导知道,到时候还要多多麻烦你,我们桃源村自古就困在这个山坳坳的角落,村民都是穷怕了的,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我们当然要好好地把握了,农民的日子过得不容易,从年头忙到年尾,家里的收入也非常有限,我再不给他们找点儿赚钱的活计,以后这村里还不知道有多少户人家娶不上媳妇儿呢。” 郝教授听见这句话之后更加高兴了,笑得满脸乐呵,心里还想着这个冯益民果然是个有责任有担当还有眼光的好村长,以后有机会,他一定要在领导面前为他美言几句,就冲这桃源村的发展,以后说不定还真的能成为郊外的一朵奇葩呢。 郝教授在老冯家住下了,每天都亲自到田间地头去给村里的人做指导,也经常一个人对着西瓜苗发呆。老冯家的人也没有时间去管他,他们全家老少齐出动,除了萌萌还能待在边上看着,其他的人都需要到西瓜田里帮忙,十五亩地呢,愣是用了他们整整两天的时间才给播种完毕,郝教授也结束了这一轮研究,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临走之前,他拿出一个玻璃瓶子,就打算把老冯家的太岁切一点儿回去。 这会儿,郝教授就站在那个破水缸的前面,手里拿着一把小刀对着那块太岁比比划划,仿佛在想着从哪里下手比较好。 冯老太看见了就心疼坏了,她捂住胸口无精打采地说:“郝教授啊,你可别切太多了,这块太岁就跟我的孙子似的,你从它身上切一块肉,就是在剐我的心头肉啊,你可得仔细着点儿,够用就行了,千万不要下手太重了。” 被冯老太这样虎视眈眈地盯着,郝教授就算有心想要多弄一点儿,他也不好意思下手啊,最后就挑了最边上的地方割了一小丝,再用缸子里的水把玻璃瓶灌满,就盖上盖子准备拿回去了。 冯老太还跟在身后絮絮叨叨地说:“郝教授,你都说了我家的太岁要长到这么大,至少需要几千几万年的时间,你刚才割了那么大一块,就把它几百年的功夫都给割走了,我家的太岁还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才能长回来呢,反正我这辈子是见不到了,你回去之后可得仔细点儿研究,别一次就给用完了,再让你这么割几次,我家的太岁就完蛋了,哎哟我这心呐,咋就那么难受呢?” 这话把郝教授说得又是窘迫又是羞愧,只觉得他好像占了人家老太太天大的便宜似的,不得不跟她保证说:“老太太你不要担心,我就是拿回去化验化验,瞬间研究一下这太岁里面的成分,这么些已经够用了,我把它放在实验室里养起来,不会再来跟你要的,你就放心好了。” 冯老太这才有些安心,掩住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郝教授,你瞧我这乡下老太太,也没多少见识,屁大点的东西我就把它当成孙子一样稀罕,你千万不要怪罪,你这一路回去可要当心啊,欢迎你下次再来我们家里做客,我老太太最喜欢文化人了,你来了我不知道多高兴呢,那行吧,你慢点儿走啊,益民,你好好送送郝教授。” 冯老太说得特别客套,还把郝教授一直送到了家门口,冯益民带着郝教授来到了山路口,看着他骑着自行车走远了,这才慢慢走回到村子里,不一会儿就从大队里响起了一阵广播声:“各位乡亲,听到广播后每家派一个代表来大队开会,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商量,听见了吗?快点儿过来。” 村里的人刚刚种完西瓜,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呢,就被冯益民叫到了大队里,等人都到齐了,他就爬到椅子上对着大家说:“乡亲们,目前村里的春耕任务差不多已经完成了,咱们村的效率高,接下来的春天还很长呢,咱们农民播种靠的就是春天,我就想着咱们村里这么好的条件不能白白浪费呀,这次郝教授过来咱们村儿,也给我一个建议,咱们桃源村的土地比较多,山地尤其多,村子后面的龙岭光大山就有好几十座,那些小山更是多得数不清,这就是咱们村子的优势,郝教授建议咱们可以多种一些果树,比方说南方最最稀罕的菠萝蜜、榴莲还有柚子,就很适合咱们这里的气候,这些水果就算是在广州也是很稀罕的,在他们那边卖得老贵了,在咱们这里那就更不用说了,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主意,要是能够种出水果来,这又是一条来钱的好门路,就跟咱们种西瓜差不多。” 村民们立刻就有些心动,村长的建议向来都是很靠谱的,别的不说就说这种西瓜就好了,村里的人靠着种西瓜都赚到了不少钱,日子比往年好过多了,要是能够再多一门来钱的路子,他们当然十分愿意了,甚至还非常渴盼呢。 很快就有一个村里的人说出了大家的心声:“村长,你去过南方,也比咱们有见识,你提议的这些水果肯定也是稀罕的好东西,就是不知道这水果容不容易种得起来,要是都跟那些椰子木瓜啥的,种下去就不用管了,那咱们有多少就种多少,咱们谁也没专门伺候过果树,就怕到头来费了好半天劲,还没有一点儿收获,那就不好办了。” 站在这里的都是种田的老把式,冯益民也不跟他们讲那些虚的,当下就很实际地说:“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了,郝教授跟我说,咱们这里的土壤和气候都是没问题的,你们看龙岭上那么茂密的植物就该知道了,那山上的土地肥着呢。但是种果树说容易也容易,说它难它也难,首先这山就得先开荒,这里面花费的力气可就大了去了。另外这些果树的种苗咱们省内也是没有的,目前只有海南的农科场才有,必须从他们那边进过来,这购买果树苗的费用和运费,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再到这种果树的技术,我已经了解过了,还是要花费一点儿心力的。毕竟这是人家南方的稀罕水果,来到咱们这里就得精心地给它伺候上,比方说这水呀、肥呀、除草啊、除害虫啊,这都是我们需要注意的地方。最后就是这些果树当年种下去,也不能马上收获,一般都要等个两三年才行,有些甚至还要等上四五年,这等待的时间虽然比较长,可是等到它们结过一次果,以后年年都能收获了,从长远来看还是很划算的。” 冯益民一口气把种植果树的种种难处,都给村里的人罗列出来,看到他们的脸色都有些犹豫,就用鼓励的语气说:“我知道种果树的决定对你们来说有点难了,这毕竟要花上一笔钱,还要花上几年的时间,幸亏郝教授把他的研究基地设在咱们这里,他愿意帮咱们去领导面前说说话,给咱们村里争取一些免费的化肥,甚至还能把运费也给咱们免掉,郝教授也会经常过来给咱们指导。我再去跟领导好好说说,看能不能再给咱们发一点儿补贴,不过这个我还不敢保证,你们要是想种了,就回去好好考虑考虑,等我统计了名单和数量,就可以报给领导那边了,现在国家大力支持农业发展,咱们也是刚好赶上了好时候,你们都好好想想吧。” 听完冯益民的话之后,村里的人都特别迟疑,他们当然想要赚钱了,但如果赚钱的周期太长,他们心里面立马就犹豫上了。 就有一个村民站出来说:“村长,你说的这些都是好的,种果树也确实能赚钱,但是咱们要折腾好几年才能有收获,还要花费人力物力经常去管它,这中间要是有个不好,比方说来个大台风或者大旱灾啥的,咱们好不容易种出来的果树就全泡汤了也有可能,这么折腾的话还不如老老实实多种几亩西瓜呢,这玩意儿从种下去到出西瓜,几个月的功夫就能赚钱了,这钱来得多快呀,咱们还是别搞那些果树了吧,有这功夫倒不如多种点儿西瓜。” 冯益民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农民的一辈子都面对着一亩三分地,那眼光确实短浅了一些,眼看他们就要打起退堂鼓了,冯益民还是很尽心地跟他们分析说:“乡亲们啊,你们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没想过以后的发展么?咱们桃源村种西瓜能赚钱,这个消息以前还能瞒着别人,自从出了王狗剩的事情之后,整个公社谁不知道?就连那隔壁的好几个公社都听说了。你们可别忘了,咱们这里的气候都是一样的,咱们村里能种西瓜,他们别的村也能种,到时候这西瓜一多起来,它也就变得不值钱了,以后你们要咋办?咱们种西瓜靠的就是一个先字,抢在别人面前才能赚钱,就我知道的,已经有好几个村子准备种西瓜了,咱们不能不预备着点儿,种果树虽然有困难,但这些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你们要是一心都去种西瓜,总有卖不上价钱的那么一天,等到那个时候,果树产的果子就是咱们的优势了。” 冯益民的话刚刚说完,底下的村民就都着急起来,这要是让别的村子种起了西瓜,那他们村里的西瓜可就不值钱了呀,立刻就有村民非常不满地说:“村长,他们怎么能这样?这赚钱的路子明明是咱们先想到的,他们脸皮那么厚就把咱们的方法学过去了,不行,咱们到公社告他们去,不能让他们学着咱们种西瓜。” 冯益民伴着脸孔威严地说:“你知道你在说啥不?瞎扯淡吧你,就算是在以前生产队那会儿,也没有这样的事儿,现在都改革开放了,所有的村子都在努力想办法赚钱,他们要想种西瓜你阻止得了么?就连咱们的方法也都是学了人家海南的,上次领导派我们去南方考察,就是为了学习人家的先进经验,这经验已经在咱们桃源村验证过了,领导当然要把它推广到别的村子,不能光让你一个人富起来,别人也都想过上好日子呢,咱们不能干这种让人家戳脊梁骨的事儿,要不是领导派我去了南方,你们压根就没有这个赚钱的路子,还说要去公社告他们,到时候人家先把你抓起来,罪名都是现成的,就是煽动反革命,抓到就是一个死,还会连累全家人。你们都别动这些歪心思了,好好回去想想才是正经,这事儿我已经跟你们说清楚了,也勉强不来,你们要是觉得不愿意就算了,反正我们几个干部已经商量好了,甭管种果树有多么困难,我们都要带头做好榜样,我自己家里也准备承包两座山头,全部用来种植果树,你们自个儿好好掂量掂量吧。” 村里的人离开了大队,那心里面却怎么样也平静不了,不种果树吧,眼看着西瓜很有可能就要降价,但是种果树吧,它不光费钱费力气,它还很费时间啊,最后的收获还说不准呢,村民们心里虽然都懂得这个道理,要让他们做出决定,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唉,改革开放好是好,但这烦心事儿可也不少哇,赚多赚少都得他们自个儿受着了,要想不挨穷,就得冒风险,这让种了一辈子地的农民感到特别地惶恐和无助。 村里的人连夜就开始串联,都在讨论种果树的事儿,很多人都还抱着侥幸的心理,不敢轻易尝鲜,但也有一部分村民选择跟着村干部一起干,这些人都是在种西瓜中尝到最多甜头的人,他们看到村干部都种了,那他们也跟着种一点儿,肯定不会有错就对了,这帮人还是比较有机灵劲的,想着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他们有一颗发财的心思,对那风险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最终冯益民一统计,愿意种果树的村民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了,这些人联合起来,也能承包好几座山头,都是靠近村庄的小山包,那山上也没多少树,原本都是属于村里的荒山,现在都低价承包给他们,冯家的老二和老三也合起来承包了一座山,出乎冯益民的意料,他的老邻居鼠娃子,竟然非常大胆地承包了一整座山,全村除了老冯家,就数他承包得最多,让冯益民都忍不住对他高看一眼。 冯益民和张光明把数目统计好,当天就骑着车去到公社,跟公社的书记汇报了这件事儿,最后还很有信心地说:“书记,我们村里的人都非常有志气,我们桃源村的优势就是山多地多,土地还肥沃,乡亲们都想着种多一点儿经济作物,把我们桃源村打造成水果之乡,咱们离省城那么近,这就是一个很大的市场,所以我们村干部经过讨论,觉得乡亲们的想法都很好,我们也愿意带着乡亲们好好种植果树,就是村里的人都很穷,这果树的苗啊化肥啊啥的,全都要花费不少钱,乡亲们手里没这么多,但他们种果树的信念是很坚定的,领导,你看这……有没有啥好办法可以帮帮他们?” 那书记姓李,名字就叫李爱国,他是一个很有文气也很威严的中年男子,听完冯益民的话之后,他心里禁不住就有些欣赏,他自个儿是很有一些抱负的,因此冯益民的能力和成绩就让他很是喜欢,桃源村的发展也很能拿得出手,让他在领导跟前很有脸面,他越看冯益民就越觉得满意,就笑眯眯地开起了玩笑:“我还不知道你?益民啊,你也跟我耍起手段来了?你们桃源村的人有志气那是好事儿,种果树这件事情听起来也很靠谱,既然郝专家愿意帮你们去找上头说项,那我也得为你们好好地出出力不是?这样吧,你们把村民的意愿和计划都写成书面材料报给我,我拿上去跟领导争取一下,看看能不能给你们拨一笔财政补贴,现在全国都在搞试点单位,我看你们桃源村就很合适,要是能够争取到试点单位,那对你们村对咱们公社都是大好事儿,一旦试点成功了,咱们的农业发展可就在全省出大名了,你一定要给我好好干,回去之后也督促村里的人,要把这些果树精心地伺弄好,我看这个试点单位啊,十有八九就落在你们村咯。” 李爱国还没有跟上头汇报呢,他就敢夸下这样的海口,冯益民只需要稍微一想就能明白,那肯定是他事先听到了风声,他立刻就高兴得眉开眼笑,乐滋滋地说:“书记,还是你懂我们农民的苦,我们桃源村有你的领导真是太幸运了,别的东西咱不敢保证,就种好果树这一点儿,我现在就给你立下军令状,一定把村里的果树种好,让我们桃源村的水果走出去。” “好,有志气,”李爱国眼里的欣赏越来越明显,说话的语气也越发和蔼了:“益民啊,那你就跟光明赶紧回去准备材料,我争取明天就给你们报上去,要是能够批下来,你们可得给我好好地干,别让领导对咱们桃源村失望了,上次你们村种西瓜出了成绩,领导可都是看在眼里的,他们还期待你们多出一些成绩,只要有成绩,我在领导面前也好为你们说话不是?到时候各种支持也会有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话说得这么明显,冯益民当然明白了,他要不明白那就是傻子了,他心里面非常兴奋,但那话里的意思还是那么地谦虚:“书记啊,我都是干了我应该干的事儿,这一切都是你指导得好,我们村里的人也都感激你呢,回头我就把你的意思传达给他们,让他们都知道领导在关心他们,好好把心思用在种果树上面。” 李爱国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等到冯益民他们快要离开的时候,他才装作不经意间说了一句话:“益民啊,你跟村里的干部都是好样的,这村里的任务要干好,跟其他人的关系也要处理好,要是有啥误会啊,能解开就去解开,免得耽误了工作,我这里还有事儿,你就跟光明先回去吧。” 冯益民和张光明很恭敬地告别了领导,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这两个人的脸色才彻底黑了,张光明就很不岔地说:“一定是牛兴盛这个王八蛋,他肯定又跟书记说了什么小话,这个混蛋整天不干人事儿,尽把心思用在使坏上面了,别让我抓到他的把柄,不然我也去好好地告他一状。” “光明,咱们先不要乱了阵脚。”冯益民把眼睛都眯了起来,语气中还蕴含着一丝丝危险:“你刚才没听见么?书记压根就不相信他牛兴盛的鬼话,咱们是什么人,他牛兴盛是什么人,你以为书记会不知道?我猜书记也快烦死他了,所以才把他的问题推给咱们,他要是不来招惹咱们还好,要是敢来捣乱,咱们桃源村的人也不是好欺负的,到时候看谁死得难看。” 冯益民把这件事情记在心底,算是把牛兴盛给记恨上了,不过他目前没心思去理睬这个鸟人,他要把村里的计划报上去,又要写信给海南的农科场,让他们给桃源村寄果苗,还要把荒山先清理干净,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在紧张和忙碌中进行着,时间也不知不觉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迎来了萌萌两周岁的生日。 第081章 萌萌生日这一天, 老天爷也很给面子,一大早就出了暖融融的太阳, 阳光晒在人身上懒洋洋的舒服极了,小孩儿都觉长,外面的太阳都升到老高了,萌萌还在房间里睡得跟个小猪似的, 被苏婉从床上挖起来,给她穿上了亲手织出来的浅蓝色毛衣,那上面的领子和袖子还绣了一圈白色的荷叶边,又给萌萌穿上了黑色的小花苞裙、黑色的小裤袜, 再穿上一双黑色的小皮鞋, 萌萌经过这么些打扮, 整个人别提多洋气了, 全村再也找不到一个来。 苏婉还把她家闺女的头发梳成两束小马尾,在上面别着两个淡蓝色的小发夹, 显得萌萌分外俏皮可爱,她一张团子脸被洗得白白净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散发出活泼的光芒, 笑起来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任谁看见了都要夸上一句,这个小娃娃长得也忒好看了。 萌萌刚走回堂屋就看见了她奶, 她的脸上立刻笑出了小酒窝,把“奶奶”两个字儿喊得特别响亮,让冯老太也欢喜地笑弯了眉毛。 “萌萌真乖, 今天可是你两岁的生日呢。”冯老太把手里的碗放在餐桌上,就招呼着萌萌说:“奶奶给你煮了一碗长寿面,求老天爷保佑咱们家萌萌平平安安,来,快趁热吃了,这是你爷爷特意从省城里给你换来的精白面,我亲手和面擀出来的细面条,里面还加了很多你爱吃的小海鲜,你尝尝味道香不香?” 萌萌听见有好吃的,笑得更加开心了,她松开了她妈妈的手,蹦跳着就跑了过去,先凑在碗沿边上喝了一小口汤,那汤汁又鲜美又香浓,喝上一口心里就美滋滋的。 她现在已经能自己吃饭了,家里还给她准备了一双专用的小筷子,她夹起面条的姿势还挺有模有样,小心翼翼地塞进嘴里,那面条做得很细还特别地有嚼劲,配合着小海鲜一起吃,那滋味儿别提多美了,萌萌一口接着一口,慢慢地把这碗长寿面都给干掉了,小肚子吃得特别饱,这才从餐桌上滑下来,在屋子里踱着步消消食。 哥哥们都知道今天是萌萌的生日,等大家都吃完了饭,他们就赶紧把准备了很久的礼物拿出来送给萌萌,那些礼物也没啥特别的,也就是一些鲜花儿呀、漂亮的鹅卵石或者贝壳项链之类的。 就睿哥儿的礼物比较特别,居然是一条白润润的珍珠手串,那上面的珍珠都不是很大,主要是形状够圆也没多少瑕疵,每一颗珍珠都散发出温润的璀璨光辉,连成一串就更加显得漂亮了,萌萌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首饰呢,立马就喜欢上了,很高兴地接过来,滋溜一下就套进了自个儿的手腕上,不大不小刚刚好,衬得她的小手腕胖乎乎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 海边的渔民都认识珍珠,睿哥儿送的这串珍珠品相这么好,拿出去外面卖也能卖到不少钱,冯老太心里觉得高兴,嘴上还要客气地说:“睿哥儿,你咋给萌萌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呢?你爸你妈知不知道?还是他们让你送的?这玩意儿可不便宜呢。” 睿哥儿刚才的注意力都在萌萌的身上,这会儿才抬起小脑袋很有条理地说:“冯奶奶,这是我用自个儿的私房钱,跟村里的叔叔伯伯买的,他们每次出海回来我都跟过去,有珍珠蚌我就给买下来了,我家里还剩下一些,等以后再有珍珠蚌我还买下来,再给妹妹攒一条项链。” 冯老太听见了忍不住心花怒放,只觉得这孩子太招人疼了,就揉着他的小脑袋瓜说:“你真是一个懂事儿的好孩子,对我们家萌萌太有心了,不过萌萌还小呢,用不着给她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她稀罕两天就戴不住了,你以后有钱还是留给自个儿花,知道不?” 睿哥儿摇了摇头说得特别认真:“萌萌是我妹妹,我的钱就是她的钱,我要给萌萌买礼物。” 冯老太笑得更欢,只觉得睿哥儿生错了家庭,应该生在他们老冯家才对,她家的孙子虽然也有心,但是跟睿哥儿比起来,还是远远比不上的,冯老太也不想在这大喜的日子埋汰自家的孙子,就对着他们叮嘱说:“你们吃饱饭了就出去玩会儿吧,把萌萌也给带过去,注意看着点儿你们妹妹。” 冯老太这些话都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冯家的小男娃们也早就习惯了,就算没有奶奶的交代,他们出去玩也不会忘了妹妹的,当下就带着萌萌走出了老冯家,准备找些好玩的事情干。 这群小娃娃在村里还没走出去多久,就把其他娃娃的目光都吸引住了,现在忙完了春耕,小娃娃们又不用上学,成日里就是在村子里瞎玩,萌萌一出现,他们立刻就发现了她又有漂亮的新衣服了,紧接着他们又注意到萌萌的珍珠手串,戴在她的小手腕里有说不出来的好看,简直太让他们感到羡慕了。 尤其是村里的女娃娃,她们普遍都长得比较黑,瞧见萌萌白白嫩嫩的娇模样,还总是穿得特别时髦,她们就打从心眼里感到艳羡,恨不得自己也是老冯家的孙女才好呢,当然她们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平日里看到萌萌,她们就很喜欢跟她一起玩,对她又是羡慕又是崇拜。 村里的男娃娃们也很喜欢跟萌萌玩,因为萌萌长得实在太好看了,要是他们家里也有一个这样的妹妹那该多好啊,说出去也忒有面子了,瞧老冯家的孙子们,有了妹妹就是那么得意,还有睿哥儿也是,他们都穿得特别体面,在村里的小娃娃中很能说得上话,俨然已经是孩子们的领头人。 这支小队伍越往村外走,人数就越多,大家簇拥着萌萌走出了村口,就看见她家小卖部里的桃花已经开出了围墙,外面的巷道上还种着两排桃子树,粉红色的桃花看得分外绚烂,映衬着黑色古朴的火山石房子,还有后头连绵起伏的苍翠龙岭,这世外桃源般纯净美好的田园美景,让小娃娃们的心情都禁不住欢快了起来。 萌萌沿着村口的土路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的就来到山边,差点儿拐到山路口上去了,大娃连忙在后面拉住她说:“萌萌,咱不能到山上去,奶奶不让咱们去危险的地方,那龙岭里有野猪太危险了,咱们还是在村子里玩玩就好了,嗯……让我想想啊,要不咱们去沙滩上面玩咋样?” 睿哥儿很不赞同地说:“海边风太冷,咱们别去那里了,我知道有个地方有好吃的东西,都跟我来,我带你们去摘来吃。” 睿哥儿带领着这群小娃娃错开了山路口,来到了礁石滩后面的小山坡,这里靠近山边,生长着一簇簇茂密的绿色植物,植株的顶端还结出一颗又一颗鲜红色的小果实,红艳艳的一小颗,显得特别灵巧可爱。 村里的娃娃很快就认出来这玩意儿是三月莓,也就是做刺泡儿,他们以前都吃过,哇哇叫着就冲上去开始采摘了。 萌萌看见他们洗都不用洗,就往自己的嘴里塞果实,她也想跑上去摘,还有些好奇地说:“睿哥哥,能吃吗?” 睿哥儿赶紧把她拦下来,还把她拉到一旁,很细心地叮嘱她说:“那是刺泡儿,很好吃的,你在这里乖乖地待着,哥去给你摘过来,别弄脏了你的衣服。” 睿哥儿安顿好了萌萌,就和大娃他们挽起袖子就上去了,那山坡上的刺泡儿非常多,他们还要仔细地挑选出完好无损的出来,最后采下来的都是长得最漂亮的三月莓,每个人的手上都捧着一大捧,睿哥儿带着他们走进了自己的服装店里,在里面把刺泡儿洗干净了,这才装在碗里端出来,递到萌萌的跟前说:“给,你吃吧。” 萌萌好奇地捏了一颗放进嘴里,那刺泡儿的味道甜甜的,还带有一丝丝酸味儿,几乎没有渣渣,稍微嚼两下,它的汁液就顺着喉咙滑下去了,味道好极了,萌萌弯着大眼儿吃得特别享受。 睿哥儿看她吃得那么美,忍不住也捏了一颗吃起来,还跟萌萌保证说:“等过两天,哥再给你摘些桑葚过来,梅子也要熟了,咱们摘回去让奶奶做成糖渍梅子给你吃。” “嗯!”萌萌用力地点着小脑袋,一张团子脸笑得格外地粉嫩。 睿哥儿瞥见了萌萌这副可爱的小模样,他那颗小心脏顿时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只觉得又自豪又得意,他妹妹真是太可爱了,他很想去捏一捏萌萌的小胖脸颊,但又有些舍不得,不知道为啥就突然害羞了起来,悄悄地红了小脸儿。 就在这时,从不远处的山路口传来了一阵叮叮叮的自行车铃声,小娃娃们抬起头望过去,原来是冯老头骑着自行车回来了。 冯老头也看见了他们,正调转着方向骑到他们的面前,小娃娃们立刻就眼尖地发现了,他们爷爷的车头上还挂着一个漂亮的红色纸盒子。 几个小娃娃立刻围了上来,想去够那个纸盒子却又够不到,嘴里还特别好奇地说:“爷爷你今天回来得好早啊,这盒子里装的是啥?” “这是我专门从省城里订的大蛋糕,给你们妹妹过生日用的。”冯老头把萌萌抱上了自行车的后座,他自己也骑了上去,就招呼着几个小孙子说:“刺泡儿有啥好吃的?都跟我回家吃蛋糕去咯。” 小娃娃们都非常开心,欢呼着跟在冯老头的车子后面,一路蹦蹦跳跳地跑回了家,等冯老头把车停在院子里,他们还围在边上不停地叽叽喳喳,对那盒子里的蛋糕好奇得不得了。 冯老太在屋子里听见动静了,也跑出来看,还挺稀罕地说:“老头子,你弄了啥回来?” “嘿嘿,等我打开给你们看看就知道了。”冯老头一手抱着萌萌,一手拎着那个红色的纸盒子,他把这个纸盒子放在桌子上,三两下就解开了绳子,把上面的大盖子也给打开了,一个漂亮精致的大蛋糕就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它有搪瓷脸盆那么大,外面还涂了一层厚厚的雪白色奶油,放了很多切块的水果和花花绿绿的糖豆,不光颜色好看,它还不停地散发出香甜的气息,让小娃娃们禁不住嘴馋,特别想去尝一尝这大蛋糕的滋味儿。 二娃长得高一些,还瞅见了那个蛋糕上面还写了字儿,他立刻就稀奇地指着它们说:“爷爷,这是啥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大娃刚好认识这几个字儿,抢先说了出来:“是萌萌……生日快乐,哇,这是祝咱们妹妹生日快乐的蛋糕,真大呀,爷爷,咱们快点儿把蛋糕切了吧。” 冯老头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你急啥?这是我从香港电影学来的招数,人家那边现在最流行过生日吃蛋糕了,这种蛋糕就连省城里的蛋糕店都不会做呢,还是我让他照着电影里的样子做出来的,咱们今天也过一个时髦的香港生日。你们先别着急吃,先让萌萌许一个愿望,人家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萌萌你到这边来许个愿望,要闭上眼睛哦。” 这么新奇的名堂,冯老太也看得有趣,尤其是她家小孙女脸上的笑容甜滋滋的,让她看见了就心里发甜。 萌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过,她笑得简直停不下来了,听见她爷爷让她许愿,她这才勉强止住了笑,只是那小嘴唇还是高高地翘起,她乖乖地闭上眼睛,很快就在心里许下了一个愿望,她不希望别的,就希望家里人都好好的,村里也要好好的就行。 她在心里想得美滋滋,就睁开水灵灵的大眼睛说:“好了。” 冯老头摸着她的小马尾特别慈爱地说:“咱们家萌萌过了今天就满两岁了,爷爷祝萌萌越长大越开心,永远都要健康快乐。” 站在边上的哥哥们也齐声地喊了出来:“妹妹生日快乐,切蛋糕,切蛋糕。” 冯老太早就已经拿出了菜刀和盘子等在一边,这就走过去把那个大蛋糕切成一块一块的三角形,她下手很稳,那奶油上的水果和糖豆甚至都没有移位,轮到萌萌了,冯老太特意把那块写着“生日快乐”的蛋糕递给了她,睿哥儿站在旁边,趁机拿了那块写着萌萌名字的蛋糕,喜滋滋地吃了起来,他要把妹妹含在嘴里藏在心里。 冯老太也弄了一块蛋糕来尝尝,那味道又香又滑又甜,她觉得很满意嘴里就赞叹着说:“老头子,你买的这个蛋糕做得太好吃了,这玩意儿也不知道是咋做出来的。” 冯老头把嘴里的蛋糕咽下去,笑得特别得意地说:“当然好吃了,这个蛋糕用了咱们家的土鸡蛋,其他的材料也是我亲自去买的,我还跟城里的牛奶贩子买了好几斤牛奶,这上面的水果和糖豆都是挑了最好的买,就这些奶油和面粉啥的是人家老师傅自己的,用的也都是最好的材料,专门给咱们家萌萌留出来做蛋糕用的,王师傅还说咱们家做这个蛋糕的价钱,够让他店里做出十几个的了,这样做出来的蛋糕能不好吃么?” 说到这里,冯老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就把盘子放下来说:“你们先别吃那么快,我今天还买了很多牛奶,我去给你们热了来,配上牛奶一起吃,那才叫一个好吃呢。” 冯老头去了厨房,没过多久就端出来一大锅牛奶,给家里的每个人都倒了一大杯,那牛奶特别香醇,小娃娃们喝完了以后,嘴巴上还都粘上了一圈奶皮。 冯老太瞧着萌萌的小模样就说:“这牛奶真是好东西啊,咱们家萌萌才喝了两三个月,你看这小胳膊小腿儿长得多滑多嫩,就连这小脸儿都比以前更加白了,咱们家的羊也怀上崽儿了,等它生了小羊,咱们萌萌就能喝上羊奶了。” 冯老头摆了摆手说:“这都不算事儿,咱们家还能被一罐牛奶愁到么?也不看看我赚到了多少钱?不说牛奶了,就算是奶牛,咱们家也是想养几头就能养几头。” 冯老头能够说出这话,那心里面也是很有底气的,他们录像厅的生意实在太好了,每天都是场场爆满,短短三个月就赚到了四五十万块钱,这是两家合伙的生意,每家都分到了二十多万,冯老头和张老头每每想起来,还很后悔当时没有多买一套回来,这捞钱的速度比抢银行还要快呢。 除了录像厅的收入,他在省城里卖货,也赚到了好几万块钱,这些钱全都悄悄地存进银行里,还是冯老太跟着一块去存的,当时那银行的工作人员可轰动了,拼了命地想让他们购买国库券,冯家老两口咬紧了牙关就是不买,让银行的人对他们又爱又恨。 算上之前的存款,现在家里已经有了三四十万的现金了,这么多钱就算是在省城里也能排得上号,老两口一丝犹豫也没有,直接就给存进萌萌的账户里,准备留给她将来傍身用。 冯老头心里还有很大的志向,他对现在赚钱的速度还远远不满足,总想着赚到更多的钱,就跟他家老婆子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老婆子,我和老石头从南方进的货,也卖得差不多了,现在家里忙完了春耕,果树也都种完了,老二和老三最近跟我说,他们俩也着急要去南方进货,我就想着过几天再到南方去一趟,顺便再瞅瞅有啥赚钱的新路子。” 冯老太当然是全力支持的,还给她家老头子出主意说:“别的先不说了,就这一样电视机和录像机,咱们可得再买几套回来,这门录像厅的生意实在太赚钱了,买上一套就能赚回来几十万,多来几套咱们可就赚大发了。” 出乎她的预料,她家老头子却摇了摇头说:“也不能把家里的钱都压在录像厅上面,咱们的录像厅赚了这么多钱,那是骗不了人的,已经有很多人上门来打听过了,我当然不会告诉他们,但是稍微有脑子的人也能算得出来,咱们家这门生意也就是抢个新鲜,说不定再过些日子,别人也要开录像厅,到时候这门生意就该不好做咯,咱们还得多想想别的办法。” 冯老太别提有多心痛了,她一副接受不了的样子,捂住胸口还说得特别肉疼:“老头子,那咱们就不开录像厅了?哎呦,这么赚钱的生意,再没有比它更加赚钱的了,那帮杀千刀的就知道偷学咱们赚钱的门路,真是气死我了。” 冯老头倒挺平静地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省城里的人比咱们活络多了,也比咱们有钱有人脉,他们现在是还没有摸到要领,但我猜也不远了,咱们的录像厅还能继续开一段时间,一旦城里的录像厅开多了,那收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咱们还是要多留意别的路子才好,免得到时候被别人挤兑到犄角旮旯的地方。” 冯老太对她家老头子还是很放心的,这才缓和了语气说:“你心里有数就行,也别太劳累了,别忘了你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你把老二和老三带出去,那路上有啥脏活和累活,就让他们干,没得老子受苦受累,儿子还在那里享福的道理。” 冯老头拍了拍她的手说:“你就放心吧,咱们家的儿子还没不孝到那个样子,你看老三现在不也学好了么?他跟我说家里的壮劳力不够,这次种果树他家就跟老二合伙承包了一座山头,只种了半个山头的果树,他心里面也着急,总担心赚不到钱,就准备去南方进货找补回来,咱们家的儿子都是好的。” 冯老太脸上的表情淡淡,撇着嘴说:“老三要是能一直把住家里的钱,别让他那个败家媳妇儿拿捏住了,我就信了他还有几分出息,不然他以后的苦日子还长着呢。” 冯老太自从和陈红梅撕破了脸,被陈红梅当面说是老虔婆,她心里就对这个儿媳妇彻底冷了心,平日里只当老三家的不存在,就算见了面也只是面上过得去就行,半点儿好脸色都不肯给她看。 冯老头了解自家老婆子的脾气,也明白老三家里的问题,他自己就是男人也很懂男人,要不是老三媳妇儿这回恰好怀孕了,他那三儿子肯定已经铁了心离婚了,这笔烂账说起来都是命,他也只能平时多提点提点,能不能长进就看老三的造化了。 第082章 时间悄悄进入了四月, 春天的气息也越来越浓,虽然还有些春寒料峭, 比起冬天来还是暖和了许多,桃源村又迎来了一波旅游的高峰。 从月初开始,就有许多游客陆陆续续地来到了村里,桃源村的风景没有经过正规的宣传, 靠的就是游客们的口碑,如今省城里的很多人都听说过这个郊外的偏僻小渔村,知道那个地方山好水好,还有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东西, 他们在平日里就很向往, 勉强按捺了一个冬天, 等到天气开始转暖了, 立刻拖家带口地来到了桃源村,准备好好地在这边放松放松。 游客们沿着龙岭的土路, 一路上看到的都是青翠的群山,那半山腰上还漂浮着缥缈的雾气,给苍莽的山峰增添了几分灵秀, 仿佛有什么神仙高人在里面居住似的,让游客们的心情也变得高远了起来,不知不觉间就把所有的烦恼和心事儿都放下了, 静下心来享受这一片美景。 游客们进入桃源村,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鳞次栉比的火山石房子,村中的巷道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所有的空地上都种满了鲜花,就连靠近村子的小山坡上面,也移栽了大片大片的野花,在春天里开得正艳,村里村外的桃花也都盛开了,沿着河岸还种植着许多油菜花,鲜黄色的花朵就好像最最灿烂的阳光,直直地照射进游客们的心里,让他们的心房也变成了亮堂堂的一片,此情此景,又怎么能不让他们心情舒畅呢,只觉得这桃源村真不愧有桃源的美名,完全就是他们心目中世外桃源应该有的样子。 好奇的游客们很快就发现了村里的小卖部,尤其是小娃娃们更加欢喜,因为那小卖部里有数也数不清的零食种类,那些小零食的价钱也不贵,大多数家长都愿意掏钱给自家的小娃娃们买上一些,让跟着一块来的小娃娃们心里美得冒泡。 老冯家的小卖部专门贩卖稀罕的南方货物,经过了一年的经营,已经在附近都打出了名气,如今价格也比以前实惠了,再加上山路好走了,更是吸引了很多山外的人前来购买。 这会儿,冯老太就站在柜台里面,熟门熟路地招待着游客,等他们快要离开的时候还很热情地说:“过一阵子你们再来啊,我家还会有一批新货进来,保证又时髦又实惠,你们要是想买,尽管过来我这里挑,我给你们最最优惠的价格,慢走啊。” 冯老太当了一年的掌柜,现在应对起这些游客那是相当的在行,她早就已经看开了,她是个体户只能依靠自己,所以她的服务态度一定要比人家国营商店好,任谁去到她的店里,她都是笑脸迎人的,对待客人也很周到,渐渐地就积累了一批熟客,村里的人就不用说了,更多的还是公社和省城里的,这些人每次过来买东西,那就是给她送钱来了,她当然要好好招待了,就比如这次的游客里面,说不定就会产生一两个回头客,她家老头子最近又去了南方,店里很快就会来新货,每送走一个客人她都要告诉他们一声,好让他们到了时间上门来挑货,她冯老太太就是这么一个很会做生意的人儿,连她自己都要佩服自己了,嘿嘿。 她站在柜台后面卖货,萌萌就坐在椅子上玩着音乐盒,她身上穿着米白色的毛衣和牛仔裤,脚上还瞪着一双白色的小波鞋,一头柔顺黑亮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衬得她一张小脸儿越发小了,也越发好看了。 来来往往的游客都看见了这个时髦又漂亮的小女娃,对她身上穿的衣服也更是稀罕,来到桃源村以后他们就发现了,这个村子里的农民穿得太时髦了,游客们大多还穿着蓝色或者灰色的棉袄,条件好一些的就穿绿色棉袄或者花布衣裳,这些衣服的款式都做得宽宽大大,在城里已经算是很时髦的了,但他们来到村里才知道啥才是真正的时髦。 瞧这里的村民都穿了啥衣服?那些鲜亮的棉衣拥有不同的花色,款式更是他们见都没有见过的,有些人甚至还穿着羽绒服,那更是时髦到了极点,要不是村民告诉了他们啥叫羽绒服,他们连羽绒服是啥都不知道呢,就连家境最普通的村民也穿得跟游客差不多,这还是山旮旯里的乡下地方么?这帮乡下人穿得也太好了,让游客们都不好意思正视自己了,赶紧跟他们打听情况,比如这会儿就有一个女游客指着萌萌说:“老太太,你家的孙女穿得真漂亮啊,这身衣服是从哪里买来的?你身上这件羽绒背心又是从哪里买的?” 冯老太就笑眯眯地告诉她:“你出了我家的店门往右边看,隔壁的隔壁就是老张家的服装店,她家的衣服都是从香港来的,最最时髦了,你们城里很多人还经常来她家买呢,她还能给你量身做一件,价钱也实惠,你们要是有兴趣,可以到她家去看看,我们家的这些衣服都是从她家买的。” 游客们受到了指点,纷纷好奇地涌进了老张家的服装店,这栋房子也是用黑色的火山石建造的,风格跟村子里的房屋差不多,都是方方正正的大院子,几间坐北朝南的正房,左右两边还有偏房,看上去就格外地气派,里面也装修得有模有样,天花板采用了山里的木头作为吊顶,墙上刷了大白,在有些地方还钉上了黄色的木头架子,在游客们的眼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风情,整个服装店里还都拉了电灯,就算是在大白天也开着好几盏灯,照得整间屋子分外地亮堂,也把店里的服装衬托得更加时髦。 这都是些咋样的衣服哟,不光有深蓝色和浅蓝色的牛仔喇叭裤,也有各种花色的羽绒服和棉衣,还有垫肩的红色外套,甚至还有男人穿的黑色西装,给小娃娃们穿的衣服那就更多了,全是各种漂亮的小套装,所有的这些衣服都已经搭配好了挂在墙上,游客们刚走进店里就能看见,他们立刻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要不够用了。 时髦,太时髦了,他们啥时候见过这么时髦的衣服呀?这俗话说得好,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他们对比了自个儿身上的衣服,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见人了,因为他们的穿着实在是太太太太老土了,仿佛他们才是乡下人,而桃源村的村民却是从城里来的,太丢脸了,换,必须把身上的衣服通通换掉! 这样的想法占据了大部分游客们的心,他们有些人是为了面子,有些人是为了时髦,也有些人是为了追求享受,不管他们心里是咋样想的,总之最后都换上了老张家的新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走出来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神气的笑脸,这年头能够出来旅游的人,基本上都属于城里过得比较宽裕的人家,对于美的追求人人都有,这帮人比其他人更加追求时髦,他们已经在心里畅想着,等他们把这身衣服穿到单位里去,那该是多么得意的事情呀,肯定可以羡慕死单位里的很多人,这样想着,他们那脸上的笑容就更加欢快了。 杨小娟在店里忙活着招待游客,她也笑得分外地开心,这些游客进来她的服装店,让她赚到了不少钱,她开服装店原本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却没想到生意居然这么好,平时就有村民和公社里的人前来关照她家的生意,现在来了游客,那生意更是肉眼可见的好,她在心里面默默地盘点着今天的收入,再没有比这更加满意的事情了,不由得对这门生意更加上心了,在心里下定决心,打算把这门生意好好地经营下去。 游客们来的人多,分散到各家各户也有不少人,老冯家也有游客想要入住进来,他们家在全村里算是居住条件最好的了,那住宿费当然也是最贵的,住一个晚上就要收两块钱,就这样还有不少人想要住进来呢,冯老太可不愿意招待那么多游客,忙里忙外不说,还赚不到多少钱,有这闲工夫她还不如开店呢,她抬高价格也是为了赶客,最后就只留下了三户人家,那些住进来的游客还很喜滋滋呢,他们早就打听过了,住在村长家里不光住得舒适,就连吃的东西也是最好的。 游客们在村子里逗留了一阵,就兴冲冲地跑出来四处溜达,他们来到沙滩上被那海风吹着,很快就感觉到有些冷了,下海游泳那是不可能的,他们只能待在岸上看看风景再拍拍照片,更多的游客选择到山边甚至山上去了。 春天来了,树木也吐露出了新芽儿,满山遍野都是嫩绿和葱绿的颜色,一眼望过去充满了生机和活力,田间地头上还都开满了各种鲜艳的小野花,它们就好像一张五颜六色的地毯,装点着桃源村的美丽风景。 这些游客何时见过这样的田园风光,忍不住就催促着带路的村民说:“你们这里的风景真是太美了,我好像看到那边还种了很多果树是不是?可不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啊?” 村里的人把游客们带到这里,本来就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因此就很热络地点了点头说:“当然可以了,你刚才看到的那一片小山包,都是我们村长用来种果树的,旁边还有我们村里其他人的,我这就带你们去,那里面还有很多果子呢,现在梅子和桑葚都熟了,全是在树上自然成熟的,那果子可甜可好吃了,你们也可以去试试看。” 村里的人承包了果园,从海南发过来的果树还都是小苗,聪明的村民们就想出了一个办法,把那山上的野生果树移栽到自家的果园里,这些果树原本就生长了很多年,移栽过来的时候都已经挂果了,一般这种情况下是不适宜移栽的,村民们也早有心理准备,没想到那些果树种下去,不但没有掉果子掉叶子,还生长得格外茂盛,结出了满树的果子,现在就是丰收的季节了。 村里的人把游客们带到了小山包的下面,就指着旁边的一块牌子说得特别骄傲:“看见了没?我们村子的果园还是省里的农业试验基地呢,这可是领导大力支持的,我们所有的果树都是从海南运过来的优良品种,你们看到的这些梅子啊桑葚啥的,也全是从海南运过来的,领导还给我们派了专家过来指导,我们这是科学种出来的果树,每一颗果子的营养都比外面卖的那些高了不知道多少倍了,不光特别好吃,吃了它还能补充营养,让身体越来越好,这都是专家告诉我们的。” 游客们听完了村民的忽悠,又瞧见了果园里的累累硕果,不由得嘴馋了起来,恨不得赶紧到里面去摘上一些,就问带路的村民说:“老乡,我想到你们的果园里去买果子,这价钱要怎么算?” 那个村民立刻换上了一副愁苦的表情,在那里唉声叹气地说:“我们村里的人种这些果树不容易呀,从承包果园,再到购买果树,前前后后不知道花了多少钱了,把我们自个儿的家底都给挖空了,家里所有的钱都投入进去,还都不够用,都是借了亲戚家的钱,我们买的果树都是大苗,瞧见了没?那些挂果的果树已经生长了很多年了,这样的果树价钱最贵,我们也是想着,靠这些果树能赚一点儿钱,尽快把亲戚家的欠账给还了,我们当农民的最苦了,你们城里吃皇粮的人是体会不到的,不过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我们村儿也不会乱收你们价钱,都是商量好的,你们看中了谁家的果园都可以进去,只要每个人交上两块钱,那里面所有的果子就任由你们吃,随便吃,吃到饱都行,咱们农民是最大方的,不过咱们可得先说好了啊,在里头吃果子就收两块,你们要是想多拿一些出来,那就要另外花钱了,你们要是觉得可以,从这里走过去都是果园,你们看上了哪家就去哪家,那门口都有人在收钱,你们把钱交给他们就行了。” 游客们听完了这样的诉苦,那心里面也忍不住有些同情起来,说到底他们城里户口还是很有优势的,别看这些个农民过得不错,本质上还都是靠天吃饭,这才种个果园呢,就把家里的钱都用光了,他们城里人就没有这样的烦恼了,吃啥喝啥都是凭票供应,价钱低廉不说,他们的工资也很高啊,要不咋说他们城里人的待遇就是好呢,人人都削尖了脑袋想要混个城里户口,游客们从内心深处升上来一股子隐秘的优越感,就觉得花上两块钱吃果子,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了,毕竟村民承诺了让他们吃到饱不是么,他们既然花了钱,那肯定要放开肚皮大吃一顿。 很快就有游客交了钱,兴致勃勃地走进了果园里,这些果园都是依照山势而建,一层一层就好像梯田似的井井有序,那些结满果子的梅子树和桑葚树,就种在最靠近门口的地方,树上的果子密密麻麻,沉甸甸地压在枝头上,把那些树枝都给压弯了腰,简直就是一棵结满果子的树,连叶子都看不到几片了,那些果子还都已经熟透了,散发出阵阵香甜的气味,吸引着游客们的目光,还没开始吃呢,他们就不停地咽起了口水。 老冯家的果园里也迎来了很多游客,挡在门口收钱的人就是大娃和二娃,他俩今天不用上学都跑来帮忙了,在门口放了一张小桌子,两兄弟坐在后面就开始收钱,不一会儿就收到了许多,他们望着满满一盒子钞票,那脸上都笑得乐开了花儿。 在他们身后的山上,冯益民和苏婉两个人正在忙活,他们一个拿着剪刀在修建果树,另一个待在树底下锄去杂草,时不时还有几只小鸡从旁边经过,郝教授指导过他们,在果园里养上几群鸡,不光可以增加收入,还能帮果园除去虫害,同时还可以给果树增加肥料,这样一举多得的大好建议,冯益民当然要照办了,他在这里锄完了草,还得把水管拉过来,用龙岭引来的水灌溉果园,今年他家种了很多西瓜和甘蔗啥的,那些东西卖出去,就能赚到不少钱,以后等果园里产出果子了,也能源源不断地给老冯家带来利润,因此冯益民越干越有劲儿。 萌萌在小卖部里待得无聊了,睿哥儿刚好过来找她玩,她就开心地跟着一起去了,两个小娃娃的身后还跟着虎子,随着游客的人潮来到了自家的果园里,大娃看见他们走进来了,就很兴奋地对着他们招手说:“妹妹你来了,你快过来哥这边看呐,咱们今天收到了很多很多钱,都是我和二娃亲手赚到的呢,哥厉害吧?” 萌萌踮起脚尖望向纸盒子,里面都被钞票塞满了,她张开了小嘴儿哇地一声,特别崇拜地说:“哥哥好厉害呀,好多钱钱。” “嘿嘿嘿,”大娃笑眯了眼睛,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小竹篓递给她说:“你跟小睿进去里面玩吧,这个篓子给你装果子,爸爸妈妈就在后面的山上,你们走路可得小心点儿啊。” 这会儿,果园里到处都是游客的身影,他们穿梭在果树之间,不停地传来鼎沸的赞叹声:“这些梅子长得好红啊,让我摘一颗尝尝,嗯,好甜,还有点儿酸,挺不错的,你也尝尝看。” “哇,这里的桑葚特别好吃,里面的汁水多得很,特别特别甜,一抓一大把,吃起来真过瘾,不行,我得多摘一点儿带回去吃。” “哎呦,这里还种了很多木瓜呐,你们看这些木瓜都熟成了黄色,咱们摘几个下来尝尝呗,我看这周围还种了很多桃子树,那边的藤听说是葡萄,等过几个月咱们再来这里,肯定还有新鲜的水果可以吃,这里真不错。” 萌萌听见了游客们的赞赏,她心里面也很开心,这可都是她的功劳呢,她高高地抬起小脸儿,笑得一脸骄傲的小表情,慢吞吞地跟在睿哥儿的身后,就来到了一棵结满果子的桑葚树底下,睿哥儿把那树的枝条扯下来,就招呼着萌萌说:“妹妹你快过来摘,小心点儿,别弄脏了衣服。” 萌萌非常兴奋地走过去,挽起袖子就开始采摘,她的衣服倒是没有被弄脏,但是那枝条上的桑葚已经熟透了,稍微一用力就碰破了它的表皮,渐渐地把萌萌的小手儿都染成了紫红色,还散发出一阵阵桑葚特有的甜香味儿,让萌萌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只想着把手里的桑葚塞进嘴里,偏偏她还惦记着桑葚没有洗,就有些纠结说:“睿哥哥,我想吃了。” 睿哥儿看了看周围的游客,他们都聚在水管那边洗东西,他赶紧阻止萌萌说:“你先别吃,把果子摘下来,我拿去给你洗洗再吃,妹妹乖啊听话,不然吃进肚子里要长虫子的。” 听见了虫子两个字,萌萌立刻就打消了念头,她加快了速度把枝条上的桑葚都给摘下来,浅浅的一层铺在竹篓底下,她就迫不及待地把这个竹篓塞进了睿哥儿的怀里,还用特别期待的眼神望着他。 被萌萌这样的眼神望着,睿哥儿就从心里面生出一股子责任感,抱着篓子保证说:“妹妹你在这里等着,哥去给你洗了来,我很快的。” 睿哥儿拿起那个篓子,顺路还摘了好些个青梅,就跑到了水管的边上,那周围全是等待洗水果的游客,睿哥儿灵活的身子就好像一条小游鱼似的,在人群的夹缝中挤来挤去,很快就挤到了最前面,那里还有两三个女游客蹲在地上洗水果,她们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睿哥儿在心里琢磨来琢磨去,小脸儿上就扬起了灿烂的笑容,很乖巧地走过去说:“漂亮阿姨,我肚子饿了,想洗点儿水果吃,你们可以让我弄点儿水么?” 这几个女游客回头望向睿哥儿,只见他睁着清澈的眼眸,嘴角微微翘起来,笑得特别有礼貌,稍微有点儿卷翘的头发还给他增添了几分乖巧精致,整个人就好像从画里走出来的小仙童,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优雅气质,瞬间就虏获了这几个女游客的心,让她们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还特别慈爱地说:“哎呦这是哪儿来的小男孩,长得也太好看了,瞧这小脸儿长的,比那些个女娃娃还要好看呢,以后长大了可不得了,绝对要把女孩子们都给迷死了,你要洗水果是吗?来来来,阿姨给你倒水。” 睿哥儿心里可不这样想,他爷爷说了,男孩子长得好看没有用,要有担当有能力才行,他也不喜欢别的女娃娃,他就喜欢妹妹一个人,他以后一定要赚很多很多钱,都给妹妹花,妹妹想买啥就给她买啥,睿哥儿一边清洗着水果,一边在心里想得美滋滋,连他自个儿都没有发觉,他那嘴角笑得都咧开了。 第083章 小娃娃的兴趣总是变得很快, 萌萌在自家的果园里尝过了水果,觉得满足了, 又想着要到别的地方去玩,哥哥们自然都是听她的,正好冯益民和苏婉下山来给游客们称水果,这几个小娃娃就趁机跑了出来, 来到了村里的河岸边,准备在这里挖些野菜回去。 春天来了,小河边也蒙上了一层翠绿的颜色,其中就隐藏着小娃娃们最爱吃的野菜, 山里的孩子总是舍不得这春天里的美味, 他们从小吃到大, 对那些野菜的种类也都认识。 比如曲曲菜就是矮矮地贴在地上, 叶子长得好像野鸡的尾羽,还能开出一种淡黄色的小花儿。再比如荠菜, 它长得跟曲曲菜差不多,只不过它的花儿是一小簇一小簇细细的白色花朵。还有那河岸边的薇菜,就好像弯起来的手指头, 外面还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膜,看上去特别的娇嫩可爱。 看见了这么多野菜,小娃娃们都高兴坏了, 埋着头就在地上寻找着,发现一株就采摘一株,他们还特别挑剔, 只摘取顶上最鲜嫩的叶子,很快就装满了一大篓子,多得都冒尖儿了。 河岸的两边种植了许多柳树和桃树,绿柳的枝条已经垂到河水里面去了,那河水清澈见底,就连底下的水草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它们随着流水的方向飘荡,看上去显得分外地灵秀,一阵微风吹落了树上的桃花,轻飘飘地落入到流水中,伴随着流水飘到了远方,这样的美景,当然吸引了不少游客的目光。 游客们在这里欣赏风景,很快就发现了小娃娃们采摘野菜的动静,刚开始他们还以为那是在除草,等到听见了小娃娃们在讨论要怎么吃它,这些游客才真正吃惊起来。 其中有一户人家刚好就住在老冯家,忍不住就走过去瞧起了稀奇,还问冯家的娃娃说:“小朋友,这玩意儿真的能吃吗?这不就是野草吗?” 大娃用一种看土包子的眼神看着那个游客,这些游客真没见识,这么好吃的野菜竟然当成了野草,他心里有些得意,嘴上就吹嘘着说:“当然可以吃了,我们村里的人每年春天都会来山上采呢,做成饺子或者包子啥的,不知道有多好吃,想起来就让人流口水。” “哎呦是吗?那咱们也来试试。”这个游客一听就来了兴致,这么好玩的事情他们当然要积极参与了,他们来到这乡下旅游不就是为了野趣么,眼前的野菜刚好就满足了他们的猎奇心理,就招呼着旁边的家里人说:“来来来,咱们也摘一些,回去尝尝这新鲜野菜的滋味儿。” 游客们全家人一起出动,转眼间就采到了不老少,每个人的手里都抓着一大把,还嫌有些不够呢,其他的游客看见了,也纷纷加入进来,都低着头在河岸边上寻找着。 大娃看到这里乱糟糟的,他家的野菜也摘得差不多了,就招呼着弟弟妹妹说:“咱们再到田里去勾一些香椿芽,回去之后让奶奶做给咱们吃,好久没吃香椿芽了,怪想念的,你们想不想吃?” 大娃的话成功地勾起了小娃娃们肚子里的馋虫,他们齐齐拉长了声音说:“想~” 二娃滋溜着哈喇子,还特别心急地催促说:“大哥,那咱们快走吧,让虎子跑到树上去帮咱们摘一些下来,走咯,虎子。” 游客们听见了小娃娃们的打算,也兴冲冲地跟了过去,一起来到了村里的田垄上,那里生长着好几棵香椿树,树冠上冒出了许多嫩芽儿,它们红中带绿,看上去就特别的鲜嫩。 城里也有香椿树,这玩意儿的芽儿游客们以前也是吃过的,那滋味儿确实非常不错,还没等他们出声询问呢,虎子就蹭蹭蹭地爬到树上去,把树木顶端的枝条都给咬断了,一大捧一大捧的香椿芽就从树上掉了下来,小娃娃们只要待在大树底下负责捡就行了,有多的还能让给游客。 大家收获了这么多野菜都非常开心,尤其是老冯家的游客,都特别兴奋地跟着冯家的娃娃回到了家里,他们见到冯老太的时候还特别显摆地说:“老太太,你看我们都摘了什么回来?听说是你们这个地方的野菜是不是?能不能做成菜给我们吃啊?你放心,价钱我们还是照给的。” 冯老太回到家里就是准备给他们做饭的,听见游客们愿意给钱,她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还挺大方地说:“那行吧,我就给你们做点儿好吃的来,保证你们都没有吃过,到了咱们桃源村,就得尝尝最新鲜的野菜,这玩意儿在别的地方可吃不到,就算吃到了也不是这个味儿,咱们龙岭里的灵气是别的地方比不上的,野菜长在里面,天生就吸满了灵气,味道都跟别的野菜不一样,你们待会儿尝尝就知道了。” 冯老太和苏婉两个人收拾着这些野菜,游客们也跑过来帮忙,大家在井边说说笑笑,很快就把这些野菜都清洗干净了,冯老太拿着它们就来到了厨房,她来掌勺,苏婉在底下烧火,婆媳两个倒是配合得挺好,不一会儿就从厨房里传出来一股股异香,让游客们还没开始吃饭呢,那心里就先期待上了,纷纷伸长了脖子盯着厨房的门口,恨不得能够立刻吃进嘴里才好呢。 冯老太做饭的速度还是蛮快的,为了招待游客,她家都改用大锅了,不管是什么菜都是一锅做完,出来以后再分成好几份,她的厨艺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乡下水准,只不过那些食材确实特别好,做出来的味道比那山外的饭店都好吃呢。 游客们期待了很久,终于吃上了这顿野菜大餐,瞧他们都看见了啥,那薇菜芽儿煮在紫菜汤里面,它外面的那层膜就彻底变成透明的了,晶莹剔透地包裹着里面嫩绿色的薇菜芯,看上去就跟艺术品似的非常漂亮,吃进嘴里滑滑的,咬开来才发现里面的菜芯口感脆脆的,带着喷香的山野气息,仿佛要把春天也吃进去似的,让游客们感觉到非常的惊喜,没想到这不起眼的薇菜,竟然味道这么好。 他们摘回来的曲曲菜,也被冯老太用了蒜头爆炒,闻起来清香扑鼻,吃起来更是比那些家常的蔬菜好吃多了,这才是真正的纯天然野味,别的东西压根就比不上。 他们摘回来的荠菜被冯老太剁碎了,混合着兔肉丁,再裹上面粉一起炸成了春卷,那金黄色的面皮儿又香又脆,里面的荠菜带着一股奇异的香气,搭配上油滋滋的野兔子肉,那滋味儿别提多好吃了。 就连那普普通通的香椿芽鸡蛋煎饼,也是喷香四溢,闻着就让人受不了,更不要说吃了,游客们在城里也是吃过香椿芽的,但是这么好吃的香椿芽他们还是第一次吃,越想就越觉得好奇,这香椿芽在城里和乡下,咋就会有两种不同的味道呢?任凭他们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冯家的香椿芽鸡蛋饼之所以会那么好吃,最大的原因还在于鸡蛋的身上,那可是喝了太岁水的母鸡产下的鸡蛋,能不好吃么?要不是家里没有别的鸡蛋了,冯老太才不舍得拿出来给他们吃呢。 游客们啥时候尝过这样好吃的野菜呀,只觉得桃源村的人实在是太幸福了,居然能够天天吃到这么美味的菜肴,一个比较有见识的男游客就说:“老太太,你们桃源村的野菜确实很有灵气,我也算是吃过不少好菜的人,但是这么香的野菜我还是第一回见,我看你们这里的野菜挺多的,要是你们村里的人愿意运出去卖,我相信城里的人肯定会愿意跟你们买的。” 冯老太觉得这个游客说得挺有道理,如今城里的人买啥东西都要票,听她家老头子说,城里人平时吃个青菜都要靠抢购呢,他们龙岭里的野菜要是能运出去卖,确实是一条来钱的好路子,她把这个建议记在心里,嘴上却推脱着说:“哪里有这么容易?我们村里的人平时忙活着种田出海都忙不过来了,哪里还有闲工夫去山上挖野菜呀?这野菜也就是刚采下来的这会儿新鲜,要不了多久就会蔫巴了,咱们吃野菜图的就是这股子新鲜劲儿,拿到城里去就没意思了,再说青菜这玩意儿也卖不上什么价钱,说不定还不够赔咱们的运费呢,咱们农民的日子也不好过啊,不敢轻易去干这种冒险的事儿,你们游客能够经常进来吃一吃,给我们农民增加收入,我们就已经很高兴了,说起来还是要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城里人来旅游,我们村里的人现在还都在苦哈哈地种田呢。” 游客们被冯老太吹捧得特别开心,是个人就爱听好听话,他们来到桃源村旅游,不光收获了好景色,也收获了成就感,认为自己来旅游能够帮助到农民,这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呀,那个很会来事儿的游客就举起酒杯说:“老太太,你说得太客气了,你们桃源村的景色好,人也好,迟早都会吸引外面的人来旅游的,有一句话叫做是金子总会发光,这句话说的就是你们村,来来来,大家相逢就是有缘分,都端起酒杯来干上一杯。” “对对对,咱们来干杯,有好菜没有好酒怎么行,听说这是你们自家泡的灵芝酒对吧,咱们也来尝一尝。” 几家游客和冯家的大人们都纷纷端起酒杯,隔空碰了碰杯,仰起脖子就把杯子里的灵芝酒一饮而尽,入口非常地香醇,一点儿也不呛人,懂行的游客就知道这肯定是好酒,怪不得一小杯就要卖那么贵呢。 说来也奇怪,游客们喝完了这杯酒,晚上睡觉的时候就睡得特别沉,一觉睡到大天亮,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都充满了力量,这在他们城里是不敢想象的,他们啥时候有过这样好的睡眠质量啊,都在心里纳闷呢。 有一个游客昨天还犯腰痛,今早起来就一点儿也不痛了,他这是老毛病了,看过很多医生,也吃过很多药,可是一直也不见好,这次来到桃源村竟然好转了,他心里高兴得就跟捡到宝似的,赶紧琢磨起了这里面的缘由,很快就把原因锁定在灵芝酒的身上,还跟冯老太求证说:“老太太,你家这灵芝酒是不是有什么功效啊?” 冯老太的眼珠子转了转,嘴上就夸张地吹嘘起来:“你是不知道啊,我们家的灵芝酒,是用那深山老林子里的野灵芝浸泡的,你不要以为这野灵芝是很寻常的东西,我告诉你它一点儿也不寻常,我们这龙岭里有个仙湖,那仙湖的后面还有一片仙山,传说中那里面就住着神仙,那神仙原本也是人,他就是吃多了灵芝才变成神仙的,这野灵芝就长在那个地方,天天吸收着山里的仙气,要长上好几万年才能长大,早就已经变成了灵芝精,我们去采的时候,那灵芝的旁边还有什么毒蛇啊猛兽啊在保护,就怕我们把那些灵芝给采走了,我们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摘到的,你想啊,这样的灵芝,它的功效能不好吗?那省城里的专家都说这灵芝是顶顶好的好东西,我们也问过大夫了,就连大夫也是这么说,那肯定就是好东西无疑了。” 冯老太天花乱坠地吹嘘了一大通,还喜滋滋地摸着自己的脸皮说:“你看看我这脸上,以前全部都是皱纹,自从我吃了灵芝,那些皱纹就全都消失不见了,变得又光滑又细嫩,比我年轻那会儿还要好呢,就连我的白头发也都不见了,全变成了黑亮的头发,这都是灵芝的功劳啊,这玩意儿就跟仙丹一样,吃了能够长生不老,就算老了也能给你变年轻,我也就是看你这人实在,才跟你说这么多,一般人我都不愿意告诉他呢。” 那个游客听完了冯老太的话,再看她的脸上确实没啥皱纹,头顶上也没几根白头发,立刻就相信了个十成十,只觉得自己遇到了难得一见的宝物了,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说:“哎呀老太太,你家里的灵芝确实是好东西啊,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这老腰啊经常犯毛病,几乎没有一天不疼的,昨天晚上喝了你家的灵芝酒,今早起来它就不疼了,我当时就猜是这灵芝酒的功劳,没想到还真是,你家的灵芝酒还有没有多的?要是有的话可不可以匀一些给我?你放心,这价钱嘛,咱们好商量。” 冯老太的心里早就已经乐开了花,还要装出一副很勉强的样子说:“这个不太好办,我也实话跟你说了,那灵芝都长在仙山的悬崖上,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才采到的,以后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毕竟仙丹这种东西肯定是很少的嘛,外面的老板想要花钱跟我买,我还不愿意卖给他呢,留给自家人吃多好哇,就那两朵野灵芝我泡了两坛子酒,现在也没剩下多少了。” 冯老太越是这么说,那个游客就越觉得这是好东西,几乎是恳求着说:“老太太,我也不跟你说那些虚的,只要你愿意把你家的灵芝酒卖给我一些,不用多就一小罐好了,我愿意出五十块钱跟你买,你觉得怎么样?” 冯老太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原来她家的灵芝酒这么值钱呀,那她以前肯定卖亏了,好在还没卖出去多少,家里的灵芝还多的是呢,幸亏她提前都给藏起来了,五十块钱买一小罐,那她就赚大发了,她泡两坛子酒才花了五块钱,五十块钱就是十倍的利润呀,这钱也太好赚了。 冯老太呆愣愣的样子好像是在犹豫,成功地让那个游客误会了,他咬了咬牙就说:“五十块钱还是太少了是吧?也是,真正的好东西肯定不止这个价钱,是我太贪心了,老太太,要不我给你六十块钱?不不不,还是七十块,这还不行吗?我只能出到八十块了,再多我也出不起了,你就行行好卖给我一些吧。” 冯老太的眼珠子都快变成蚊香眼了,脑子都差点儿不会转了,没想到她还没开口答应呢,这个城里人就忙不迭地加价了,哈哈八十块钱买一罐子酒,这些城里人都是大傻子,随随便便就能掏出来这么多钱,不行,她要好好地端着,不能让他们以为这灵芝酒是很随便的东西。 冯老太心里打定了主意,表面上就装作很为难的样子,也不说话就是皱着眉头,好像很想答应又很犹豫,最后竟然地让这个游客把价钱加到了九十块钱,她这才勉勉强强地答应了。 没想到旁边的另一个游客早就竖起了耳朵在那里偷听,这时候也开口说:“老太太,我也特别喜欢你家的灵芝酒,可不可以也匀一罐给我?我也给你出九十块的价钱,好不好?” 冯老太很想畅快地大笑几声,还得使劲地端着说:“唉,我说你们这些城里人,我家里有啥好东西都瞒不过你们的眼睛,说实在的我是特别的舍不得,我家里两个老人呢,留给自己喝都不够,要不是看你们住在我家里实在有缘分,我是说啥也不肯答应的,既然你们这么有诚意,那我就答应了吧,我跟你们说啊,你们要是喝好了,别告诉其他人,我家里就剩这么一点儿酒了,我还等着跟我家老头子一块喝了,好长命百岁呢,你们千万不要说出去,免得大家都来我家里买酒,我这个人吧就是心软,别人一求我,我就会忍不住答应,你们悄悄地喝了,好处自己知道,也体谅体谅我这个老婆子。” 她这么一说,游客们更是觉得自己占到了便宜,在那里就千恩万谢地说:“真是太谢谢你了老太太,我就知道你这人的心眼儿最好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其他人,只自己偷偷地喝了,把病治好就行。” 其实他们心里才不这样想,要是这灵芝酒真的能够治好他们的病,他们回头一定要跟亲戚朋友们好好地宣传宣传,好东西大家要一起共享嘛,那龙岭那么大,里面肯定还会有野灵芝的,他还真不信了,有钱可以赚,这山里的人会不愿意,到时候他们就可以进来买了。 冯老太可不知道他们在想啥,就算她知道了也不在意,买的没有卖的精,她卖出去两小瓶灵芝酒,眨眼间就赚到了一百八十块钱,这来钱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那山上的野灵芝还多的是,改天她再去采一批回来,好好地泡它几罐子灵芝酒,以后啊,她家的小卖部里又多了一个进项,她已经想好了,就叫做祖传灵芝仙酒。 游客们拿到了灵芝酒都非常高兴,对冯老太口中的仙山也特别感兴趣,就跟她打听了起来:“老太太,我昨天在你们村里,也听见很多人提起仙湖,不过这仙山我倒没有听说过,你能跟我们说一说这仙山么?” 冯老太哪里能够说得出来呀,这仙山压根就是她瞎编的,不过这也难不到她冯老太太,她清了清嗓子就跟他们讲开了:“仙湖和仙山都是有的,就在我们村子后面的龙岭里,在很久很久以前,有很多神仙住在那里面,其中有一个很漂亮的女神仙,她用的镜子都是彩色的,有一天她不小心就把这块镜子打碎了,那镜子掉进龙岭里的山谷,就化作了彩色的仙湖,我们已经给那里修好了山路,你们要是有兴趣的话,也可以让我们村里的人带你们进去看看,昨天有些游客已经去看过了。至于那仙山嘛,那是比仙湖还要里面的地方,而且不是啥人都能够进去的,必须跟神仙有缘分的人才能够进得去,里面都有神仙派来的怪兽守着呢,一般人他进不去,你们就不要动这种心思了,那山里的怪兽不是你们可以招架得住的,你们还是到那仙湖里去吸吸仙气就好了,相信我,保管你们不会失望。” 第084章 游客们听完了村民的介绍, 打从心眼里就生出了好奇心,都想到仙湖里面去看看, 村民们当然很乐意了,就派了几个人带着游客们过去,萌萌在家里瞧见了游客们的热乎劲儿,也想要去凑一凑热闹, 骑在虎子的背上就想跟着一块去。 通往仙湖的山路已经彻底修通了,多亏有了山神爷爷的帮忙,那一路上还有村民们看着,冯老太没啥不放心的, 只随口叮嘱了一句:“那你们自个儿小心点儿, 别到湖边去玩水知道不?睿哥儿, 你帮我看着点儿萌萌, 中午之前就赶紧回来,奶奶在家里做好菜饭等着你们吃。” 睿哥儿点着小脑袋很认真地说:“冯奶奶, 我会照顾好妹妹的,你把水壶给我吧,妹妹在路上要喝。” 冯老太笑着把水壶挂在了他的身上, 还很满意地捏了捏他的脸颊说:“睿哥儿是好样的,那我们家萌萌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那我带妹妹去咯, 萌萌,咱们去山上玩。”睿哥儿走到虎子的身边,让它蹲下来, 他骑上去坐在萌萌的身后,两只小手儿还搂着萌萌的小腰,让萌萌怕痒地咯咯直笑,她往前面躲了躲,嘴里还欢快地喊着:“驾,驾,虎子咱们走咯。” 两个小娃娃骑在虎子的背上,那小模样别提有多神气了,让周围的小孩儿都羡慕得够呛,恨不得他们家里也养上一头像虎子这样的动物,出了门骑在它的身上,那得有多么威风啊,小孩子们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说的,其中一个小娃娃还扭着小身子跟家长撒娇说:“妈,我想要虎子,咱们家里也养一头吧?” 那个女游客被自家的小娃缠得没有办法,只好苦笑着说:“你以为这种动物是很常见的吗?人家村里的人都说了,那是生活在深山老林子里的动物,平时都不出来见人的,他们桃源村也只有这么一头,再说这么大的动物,咱们家里哪有那么大的地方可以养?它每天吃吃喝喝就要花掉多少钱了?咱们家可养不起这么金贵的动物,你要真想骑,我问问人家小孩儿,看他们愿不愿意让你上去。” 不等这个女游客开口,虎子就很高傲地越过他们跑到前面去了,它可不是谁都能骑的,除了平时玩得好的几个小娃娃,别人压根上不了它的背,更不要说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游客了,虎子高高地昂起头,轻快地跑到了队伍的最前面,任谁见了都要夸上一句,真是一头又威风又神气的猛兽啊。 游客们仔细地端详着骑在虎子背上的两个小娃娃,还很稀罕地说:“你们瞧那两个小娃儿长得多好看,比咱们城里的小娃娃都好看呢,就好像仙童仙女下凡一样。” 旁边的另一个游客也附和着说:“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呢,这两个小娃娃骑上虎子这头猛兽,乍一看上去就是从天上下凡的仙童仙女,这个村子真是了不得,不光景色好,东西好吃,这里的人和动物还都跟外面不一样,这么好看的小孩儿,我还是第一回见呢,以后长大了肯定更加好看,真是厉害了。” 萌萌压根就没有听见游客们的这些评论,她正眯着眼儿享受着春风的吹拂,和煦的春风暖暖地吹在她的脸上,就好像母亲温柔的抚摸,那道路两旁还种植了许多桃子树,粉红色的花瓣落了一地,在地上形成了一片粉红色的地毯,微风吹过,还带来一阵淡淡的桃花香,这美妙的春色迷醉了萌萌的心,让她的小嘴儿在不知不觉间翘了起来。 睿哥儿的小脸上也笑得特别开心,他还从来没跟妹妹坐得这么近呢,直接伸手就能抱住妹妹的小身子,软软的香香的,妹妹的头发还不停地吹在他的脸上和脖子上,又柔软又酥麻,睿哥儿说不出来这种感受,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肝都化成了一滩水,恨不得把所有的好听话都说给妹妹听,妹妹长得这么娇弱,他以后一定要好好保护她,不让任何人欺负到妹妹,还要让妹妹每天就像现在这样开开心心的那才好呢。 这一带的山路修得蜿蜒婉转,风景也是一步一换,刚才还是桃红柳绿的春光,拐了个弯儿它就变成了苍莽的群山,山坡上还生长着绿茸茸的野草,就好像鲜艳的地毯一直铺到了树丛的边缘,道路两旁开满了各种各样的美丽鲜花儿,游客们可以在这里随便摘也没有人管,小娃娃们才是最开心的,他们把采来的鲜花编织成花环,戴在头发上一个个都笑眯了眼睛。 这样开阔的风景让游客们的心情都变得舒坦起来,很快就有好奇的游客指着远处的群山说:“老乡,那里是什么地方?看着好像很近的样子,都是你们村里的么?” 旁边的村民很有耐心地解释说:“你说那里啊,那是我们龙岭里的其他大山,很多地方我们也没有进去过呢,这块地方从古时候就是我们村儿的,你别看它好像很近,其实远的不得了,一般人压根进不去里面,传说中那里面还住着神仙呢,谁要是能有幸被神仙看上了,说不定也能变成神仙,咱们龙岭的灵性足得很,你们待会儿看看仙湖就知道了,咱们快点儿走,仙湖就在前面不远啦。” 村民带着游客们走下了小山坡,沿着小溪边的土路加快了脚步,在小溪的尽头耸立着两块大石头,中间用竹子搭建起了一个半圆形的拱门,上面只写了两个大字:“仙湖”。 在大石头的后面隐藏着两间茅草屋,它们一左一右地把持住门口,仔细一看里面还有村民在呢,村里的人来到这里就不往里面继续走了,停下来对着游客们说:“你们大老远地来,我们也不想诓骗你们,这个仙湖景区确实非常美,保证你们绝对没有见过,我们村里为了修这个景区修这条路,花费了很大的力气,也花了很多钱,所以这个景区建好了以后,我们村里也是要收一点点门票的,价钱也不贵,只需要五毛钱,你们就能进去看仙湖了。” 游客们一听就不太乐意了,其中一个女游客还尖着嗓音说:“这怎么还要门票呢?你们这个山旮旯的角落有什么好看的?还张嘴就要五毛钱,你们怎么不去抢?还好意思收费?我看你们就是想骗钱,这钱我是不会给的,看你们能拿我怎么着。” 那个村民也不生气,他和其他的几个村里人都是受过培训的,有游客来旅游的时候,就专门让他们出面招待游客,这也是村里对他们的照顾,因为他们这些人都是村里过得比较差的人家,让他们负责招待游客,也能捞到不少油水,他们自家的东西就可以趁机卖出去,大队也会适当地给他们一点儿补贴,因此这些人做的心甘情愿,对待游客也十分客气,用村长的话说,他们就是那什么导游了。 这个村民摆出了一副苦兮兮的表情,好声好气地解释说:“你们都不要误会,我们不是在骗人,你们到全国去看看,哪个旅游景点不收门票?你就算去到北京故宫也要收门票啊,就连你们省城的动物园也是要收费的,这些我们都是了解过的,我们村儿就这一个收费的景点,要不是修路亏了太多钱,我们也不会这么没脸没皮地要收费,实在是没有办法呀,当农民就是这点不好,我们为了修这条路,连自家的田地都没去种了,今年的收成肯定泡汤了,可我们还要交公粮和统筹粮,交了这些也是给你们城里人吃,我们农民自己是吃不到的,这钱从哪里来?还不是要靠这一点点门票钱去买粮,不然我们村里的人都得饿死了,仙湖确实很好看,我真的没有骗你们,你们要是不愿意出钱买门票就算了,我让人带你们回去,愿意留下来买门票参观的游客,现在就可以跟我进来啦。” 这年头,要想富先修路的标语人人都知道,修路也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城里人都明白修路最烧钱了,想来这帮农民也是没了办法才想着收门票的,想想也是,他们牺牲了种田的收入,用门票钱来弥补也是很合理的,除了少数几个抠门的游客不愿意花钱进去,大部分的游客还是很愿意花上五毛钱进去瞧瞧的,实在是他们在村里的时候就听见了很多人跟他们提起仙湖,那心里面早就跟猫抓似的痒了起来,再说他们来都来了,不花钱进去看看怎么能够甘心呢。 其中一个游客还很像模像样地分析说:“咱们来到桃源村旅游,这村里的风景不用花钱也那么好看,这需要花钱才能看到的风景,肯定更加好看,不管了,反正我是要进去看一看的,不就是五毛钱么,我还出得起。” 这个游客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在他们看来,免费的东西不一定好,但是花钱的东西肯定比免费的要好,这是所有人的共识,他们想通了以后,也纷纷掏出钱来买票。 周围的村民都非常高兴,他们盯着那些钞票都在心里面窃喜,这些门票收入是属于全村的共同财产,最后还是要分到村里每一个人的头上,他们家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就连还在吃奶的奶娃娃,也能从这门票钱中分一杯羹,躺着都能赚到钱,想想都是一件美滋滋的大喜事儿。 游客们买完了门票,总算可以进去景区里面参观了,他们绕过了一片桃树林,冷不丁地就看见了美丽的仙湖,还有仙湖边上美丽的湖畔,以及远处灵秀的瀑布,就连那树林深处,都好像孕育着无数神秘的精灵似的,让这些游客都感到非常地震撼,压根不敢大声地说话,就怕惊醒了这山谷里面的仙灵。 游客们啥时候见过这样美丽的风景啊,其中一个老者还愣愣地张开了嘴巴,喃喃地发出了感慨的声音:“值,太值了,花五毛钱就能看到这么美的风景,一点儿也不贵,这个地方到底是怎么形成的?这个湖里面的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种颜色?太美了,啧啧啧,真是太美了。” 其他的游客也是差不多同样的反应,他们已经被仙湖的美丽程度震慑住了,每个人的眼睛都瞪得老大,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这个山谷的美是一种空灵的美,就好像它不应该出现在人间,而应该出现在仙境里,仙湖仙湖,真不愧取了这么个名字,真是太贴切了,神仙居住的地方,也不过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在游客们愣神的功夫,村里的人就趁机介绍说:“现在你们相信我们没有骗人了吧?你们看见前面的湖水了吗?那是人家仙女用的镜子不小心打破了,掉到咱们龙岭里就变成了这个样儿,后面还有十七块碎片呢,连成了一条线就变成了十七个水潭,就连这湖边的草都是人家仙女的衣服变成的,你们以前都没有见过这种草吧?那就对了,这种草只有我们龙岭里面才有,名字就叫做仙草,只生长在这个山谷里,你们闻闻看,这里的空气是不是格外地清新?那是肯定的,以前这里就是神仙居住的地方,风水好得很,就连空气都比外面好闻呢,你们能够进到这里面来也是很幸运,还不赶紧多吸几口灵气,保管今晚都能睡个好觉。” 要是只有一个村民这样说也就算了,但是桃源村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么说的,关键村民们自己也相信啊,再没有比他们更加迷信的人了,所以从他们口中说出这话来,就显得特别地诚恳,特别地让人相信,游客们即便不相信有神仙,也相信这里的空气都蕴含着灵性,他们的感触是最深的,从村里走到景区,有些体弱的游客本来已经累了,走到仙湖边上看到这样的美景,又呼吸着这样清新的空气,立马就疲劳全消,不光不觉得累了,还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干劲,这肯定就是仙湖的功劳。 游客们在村民的带领下,缓缓地在湖边转悠起来,他们绕着仙湖逛了一圈,在瀑布的前面留下照片,再走一段路就是十七潭了,这十七个五颜六色的水泡子被树丛连接起来,就好像一条晶莹剔透的宝石项链,有些迷信的游客已经在心里想象起来,他们觉得村民们的描述还不准确,眼前的十七潭分明就是仙女佩戴的项链嘛,这么美的项链戴在仙女的脖子上,那该是多么好看的风景哟,游客们浮想联翩,恨不得他们也能飞升到天上去看看仙女的美貌。 这些游客在湖边游玩,萌萌和睿哥儿却待在树林的边缘,他俩一人拿着一袋瓜子和花生,蹲在大树底下喂着松鼠,一二三四五六,一共六只小松鼠,都长得特别可爱,它们蓬松松的大尾巴贴在背上,看上去跟它们的身子也差不多大了,萌萌一只手儿捧着瓜子,另一只小手就绕到后面去抚摸着松鼠的大尾巴,毛茸茸的摸起来特别滑溜,松鼠们顾着吃东西,也不去管萌萌怎么摆弄它们的尾巴,任凭萌萌又摸又拽,它们都能毫无影响地啃着瓜子,那吃东西的速度还老快了,眨眼间地上就全是瓜子壳。 萌萌还特别赞叹地说:“睿哥哥,它们好厉害呀,嗑瓜子比我还快呢。” 睿哥儿盯着那几只松鼠把他的花生壳咬开了,也不由得点了点头说:“我听国强叔说,松鼠天生就会吃带壳的食物,松果你知道吧?那玩意儿才坚硬呢,松鼠也很容易就给咬开了,你要是喜欢,咱们带一只回去养呗。” 萌萌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过了一会儿还是拒绝说:“松鼠喜欢这里,在这里开心。” 说话间,不远处就传来了游客们的脚步声,他们游览完了十七潭,还沿着潭水间的独木桥走到了草地上,一眼就发现了蹲在树林边缘的两个小孩儿,实在是他们边上的虎子长得太显眼了,那么大的一坨毛球,游客们想不注意到都难。 这两个小娃娃长得特别讨人喜欢,就有游客走过去说:“原来你俩已经跑进来了,我说刚才怎么没有看到你们两个,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哇,这是松鼠吗?它们竟然都不怕人?” 这个游客还很惊喜地冲着后面的人喊:“大家快过来这边看呐,这里有好多松鼠。” 其他的游客立刻赶过来瞧起了稀奇,那几只松鼠看见了他们也不跑,依然待在地上很忙碌地吃着瓜子和花生,它们的大尾巴高高地翘起,两只小手儿兜着一枚花生,咔嚓咔嚓地吃得特别快,那模样儿别提有多么可爱了,瞬间就虏获了游客们的心。 一个年轻的女游客还捂住胸口说得特别羡慕:“原来松鼠就长这个样儿,我以前只在连环画上面看到过,还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呢,真没想到它们这么亲人,看见我们来了都不躲的,这些松鼠应该饿了很久吧,你看它们都在吃东西,都没空搭理我们了。” 站在旁边的村民立刻就插话说:“你这就说对了,这些松鼠也是仙湖里特有的动物,它们长期生活在仙湖里也染上了灵性,压根就不怕人,还特别亲人,它们最喜欢吃瓜子花生这些东西了,可是仙湖里面没有这些东西呀,所以我们村里的人就想出了一个办法,在这景区里面开一家店专门卖这些小零食,要是有游客来了,愿意花钱买上一些小零食喂松鼠,对松鼠们都是一件大好事儿呀,这里的松鼠还不止这些呢,树上还有很多,现在春天来了也没有松果可以吃,它们肯定已经饿了很久了,这两个小娃娃才眼巴巴地给它们送吃的过来,也是看它们可怜。” 那个女游客是跟着她的对象一块来的,这年头在城里可没有谈恋爱的地方,她对象好不容易把她请到了桃源村,正愁没有机会表现呢,现在机会就自己送上门来了,他乐得跟什么似的,非常殷勤地就说:“老乡,你们村里的小店开在哪里?我觉得这些松鼠实在是太可怜了,怎么能让它们饿到肚子呢?不行,我也要买上一些花生和瓜子来喂喂它们。” 那个村民冲他竖起了大拇指,嘴里就夸赞开了:“哎呀呀小伙子你真是一个大好人,你往左边看,我们村里的店就开在那两棵大树中间,开店的人是我们村的刘寡妇,她家里的男人死了好多年了,她自个儿一个寡妇还要拉扯家里的小孩儿,日子很不好过,我们村儿就让她在这里卖点儿小东西,好贴补贴补家用,你过去跟她买东西也是在做好事儿,我先替她谢谢你了。” 这个小伙子听完之后更加乐呵了,屁颠屁颠地就走了过去,他的身边还跟着他的对象,后面还有好几个游客也跟着一块过来了,要不是有村民的提醒,他们压根不知道这里还开着一间小卖部呢,实在是因为它太不起眼了,整间小屋都是用青翠的竹子搭建起来的,顶上还铺了一层奇异的绿色叶子,在周围满眼的绿色中压根显不出它来。 游客们走得近了,才看见了站在里面的刘寡妇,她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土布解放装,很多地方还都打了补丁,游客们见识过桃源村村民的穿着,眼前的这位刘寡妇,看她的衣着也知道她的日子确实不好过,心里面不由得有些同情,纷纷掏出钱来买上一两袋瓜子或者花生什么的。 村民的话虽然有些夸大的成分,但刘寡妇家的日子在全村都能算是最差的那一档次了,她家里没有男人当家,也没有老人帮衬,就她孤零零地守着冯大壮一个孩子,壮劳力就比别人家少了很多,偏偏她的身体也不太好,既种不了田,也下不了海,要赚钱都必须依靠冯大壮,在乡下地方,只有一个壮劳力的家庭,那收入是非常少的,导致她家的大壮今年都十八岁了,还是说不上媳妇儿,别人一听说她家的情况,立马就摇头拒绝了,村里的人都是看着冯大壮长大的,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变成光棍,所以有了这个开小店的机会,大家都同意让给了刘寡妇,她除了把自家的东西拿到这里来卖,不够的还能跟村里的人赊账,就连冯老太也赊了一些零食放在她这里卖呢。 刘寡妇知道村里的人对她好,她也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平日里就帮着把景区里的卫生搞一搞,把游客们扔在这里的垃圾都捡干净,仙湖这么美的景色,不能让这些个垃圾影响到它,这就是刘寡妇心里一点朴素的想法,不光她这样想,他们村里的人也都这么想,如今他们爱干净已经成为了习惯,看见垃圾总会忍不住捡起来,就连小娃娃们也是这样,比如萌萌和睿哥儿离开的时候,就知道要把他们留在这里的瓜子壳和花生壳收拾干净才能离开。 游客们在桃源村尽兴地玩耍了两三天,也陆陆续续地返回到城里,他们有的人坐着小巴车,有的人骑着自行车,还有的人甚至就是步行离开的,不管他们选用了什么样的交通方式,相同的都是他们脸上开心的笑容,桃源村给了他们太多美好的回忆,这个地方他们还会再来的。 在龙岭的山路尽头,牛兴盛吃饱了没事干,闲着无聊就站在了岔路口,盯着这群游客带着大包小包,一路上嘻嘻哈哈地经过他的身边,他的心里就忍不住嫉恨起来,凭什么所有的好处都让桃源村的人拿去了,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两个村子离得这么近,他们牛家村跟人家桃源村过得却是截然不同的日子。 牛兴盛当然清楚桃源村的变化,再对比自己的牛家村,他村里的人吃不饱饭他是不管的,他看到的就只有自个儿,没想到他堂堂一个村长,过的日子简直连猪都不如,桃源村的大多数人都过得比他好呢,要是这都能忍,他就不叫做牛兴盛了,不管怎么样,牛兴盛是不会承认他自己有问题的,他只会把责任怪罪在桃源村的身上。 想到了这里,他心里就忍不住来气,他上次给公社的李书记打了小报告,结果就没有后文了,冯益民那个马屁精还是活的好好的,他就知道李书记偏心那个马屁精,牛兴盛越想越觉得不甘心,想他牛兴盛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啊,居然被冯益民那小子比下去了,他一定要给他们一点儿颜色瞧瞧,好让他们知道马王爷有多少只眼睛。 上次的风头过去之后,牛兴盛又发展出了一批新的狗腿子,那帮人虽然没啥真本事,但好在还算听话,他在心里面盘算好了计划,就回到村里找来了自己的狗腿子们,对他们交代说:“咱们先这样……” 第085章 牛兴盛对着狗腿子们仔仔细细地交代了一通, 给他们布置好了任务,他自己却没有跟着去, 而是躲在村子里面静静地等待。 这一天下午,桃源村的游客沿着山路返回,快出龙岭的时候,突然发现前面的路口被挡住了, 一根大树干横在道路中间,几个农民模样的人就站在后面,正睁着浑浊的眼睛贪婪地盯着游客们,看到这样的场景, 不管是骑自行车的游客, 还是坐在小巴车上面的游客, 都隐隐地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牛家村的狗腿子们看到这么多游客, 早就兴奋得快要嚎叫出来,带头的狗腿子嘬着牙花子说:“好家伙, 这么多人,这下咱们可要发达了,嘿嘿嘿嘿, 让哥几个给他们一点儿颜色瞧瞧,看他们敢不乖乖地交钱。” 走在最前面的小巴车早已停了下来,司机从窗口探出头来说:“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拦在这里想干什么?快把树给我弄开, 我们要过去。” 那个狗腿子觉得自己被人瞧不起了,他心里面很不高兴,遥遥地指着山脚下的村庄, 嘴上就阴阴地说:“睁大你的狗眼睛给老子好好看看,那就是我们村儿,你们现在站的这块地方,就是我们牛家村的地盘,你们想从这里过去,问过我们同意了吗?识相一点就快把路费交出来,不然别想从我们这里过去。” 那个司机也不是吓大的,他常年开车什么阵势没有见过,牛家村这几个小混混还不够他看的,当下就沉着脸怒吼出声:“你们这是想拦路抢劫?是谁给你们胆子?” 坐在车上的乘客也纷纷叫嚣起来:“就是就是,这也太猖狂了,大白天的就敢出来抢劫,咱们别管这群混蛋,把车开过去看他们还敢不敢拦路,要敢拦就扎死他们!” “大家千万不要冲动,扎死人可不是闹着玩的。”车里有一个上了年纪的游客心里有些害怕了,他最见不得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赶紧摇下车窗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们是到桃源村旅游的,还从来没听说过要交路费,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狗腿子们发现有人认怂了,他们立马就得意了起来,脸上扯出狰狞的笑容,嘴里还越发嚣张地说:“误会你老母!快点儿交钱,没钱别想从这里过去,这条山路经过我们村儿,你们就得给我们交钱,哥几个也不跟你们多要,一人交十块钱就行了,谁先交齐谁就能先走,不交的话,呵呵,那哥几个今天就跟他耗在这里了,看谁耗得过谁。” 混混们放了狠话,自我感觉十分了不起,都在做着收钱的美梦,嘴里还桀桀地怪笑着,从眼睛深处迸发出贪婪的光,直直地刺向面前的这群游客,仿佛他们是一群待宰的鸡鸭似的。 这下就连那个最先认怂的游客也不愿意了,他把车窗摇了回去,嘴里就嘟嘟囔囔地抱怨开了:“这也太离谱了,空口白牙地就要十块钱,这可是咱们好几天的工资呢,他怎么不去抢?” 边上的游客非常气愤地说:“人家就是在抢,还是明晃晃地抢劫,简直太嚣张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我们一分钱都不要给,看他们能把我们怎么样?我还真就不信了,竟然有人敢公然抢劫,他就不怕王法吗?” 车上的游客都气坏了,纷纷鼓噪了起来:“对,咱们这么多人在呢,他们才几个人,不用怕他们,他们不让咱们过去,咱们就自己过去,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 游客们气势汹汹地涌下了车,只留下老人和妇女小孩还待在车上,躲在后面的其他游客瞧见有人带头了,他们也赶紧从后面跑上来,气势十足地就跟狗腿子们对峙起来,嘴上还大声地威胁着说:“赶紧把树挪开,不然就对你们不客气了。” 对方这么多人,还都异常气愤地瞪着他们,狗腿子们当然有些害怕,万一双方真的打起来,凭他们几个人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啊,心里面不由得开始后悔,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就看见对面的人群中挤出来一个中年男子,他看上去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件绿色咔叽布做成的军装薄棉袄,铁青着一张脸冷冷地说:“你们真的是牛家村的人?是谁给你们胆子在这里设卡抢劫?反了天了,你们村长呢?叫他给老子滚出来,我倒要问问他是怎么当村长的?” 狗腿子们一听就知道坏了,这个人肯定是啥大人物,不然说话的口气不敢这么大,看他威风凛凛的样子,很有可能就是当大官儿的,不会这么倒霉就让他们碰上了吧。 狗腿子们啥都可以不怕,就怕大官儿,牛家村一个村长就能把他们整得死死的,更不要说其他大官儿了,这些人可惹不得,为首的混混赶紧陪着笑脸说:“没有没有,都是误会,我们是在跟你们开玩笑呢,嘿嘿嘿,就是开个玩笑,你们千万不要误会,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这群狗腿子不敢在这里继续逗留下去,反正他们今天是肯定收不到过路费的了,瞧村长出的这个馊主意,让他们白忙活了一场不说,还差点得罪了人家大官儿,真是蠢到没有边了,这些话他们也只敢在心里埋汰几句,可不敢在同伙面前说出口来,就怕一个不小心传到了牛兴盛的耳朵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们在这里失败了,回去之后就把这个坏消息告诉了牛兴盛,牛兴盛听说了那游客中竟然还有大官儿,他心里面就隐隐地感觉到有些不妙,但他还是存在侥幸心理,觉得真正的大人物不会跑到桃源村那个犄角旮旯的地方。 直到他第二天被公社的李书记叫过去,还被李爱国劈头劈脸地骂了一顿:“牛兴盛,你是怎么当村长的?你们村里的人竟然跑到龙岭上去抢劫了,还专挑游客下手,真有你们的啊,胆儿这么大,这是要钱不要命了是吧?都有什么人参与进去?你知道不知道?你这就给我回去,把你村里的那几个混账抓起来,我告诉你啊牛兴盛,他们这回是碰上硬茬子了,平时我就跟你说过要管好村里的人,你看看你啊,太让我失望了。” 李爱国板着脸孔越想越生气,他今天早晨被上头叫过去痛骂了一顿,天知道他当时完全懵住了,等他擦干净脸上的唾沫星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弄清楚了事情的缘由,顿时气得火冒三丈,牛家村那帮人这是要把他的脸面往地上踩啊,泥人都有三分性呢,要是这都能忍下去,他也不用当这个书记了,脸都不够他丢的呢,严惩,必须重重地惩罚。 想到了这里,李爱国更是恼怒地狂吼出声:“太猖狂了,他们以为自己是解放前的土匪吗?光天化日地就敢拦路抢劫?是老寿星嫌自己的命太长了是吧?这帮混账有一个算一个,必须给我通通抓起来,都关进监狱里让他们好好地受受教训。” 牛兴盛的心里咯噔了好几下,原来狗腿子们说的话竟然都是真的,那群游客中真的混进去大官儿了,你说他一个大官儿去哪里玩不好,非要跑到桃源村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去旅游,这不是给人添乱吗? 尽管牛兴盛的内心十分慌张,但他表面上还装作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仿佛事先对这件事情一点儿也不知道,那些狗腿子们可不能再进去了,不然这次真的会牵连到他,现在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拖。 “书记,我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按理来说我们村里的人压根没有这种胆子,他们要是敢去拦路抢劫,现在还会混得连饭都吃不上吗?那就是一帮很没有出息的家伙,再说了,谁拦路抢劫还那么蠢?居然承认自己是牛家村的人?我怀疑这是别人恶意诬陷我们村儿。” 李爱国心里的怒火腾地就冲上了脑门,对着牛兴盛就是一顿乱喷:“你当然不知道了,你要是知道了那还得了?呵呵,就你们村里的那些人还敢自称老实?我都不敢看老实这两个字了,简直是侮辱了老实人,全村出了八个犯人,在咱们公社里你们可是独一份啊,还有啥事儿是你们不敢干的?牛兴盛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后面有人撑腰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你既然要当这个村长,就得给我好好地当,别弄得整个村子里乌烟瘴气的,你还说是别人冤枉了你们村儿?哈哈真是笑话,人家大领导当时就在场,牛家村三个字他听得清清楚楚,你这么说的意思是领导的耳朵聋了还是眼睛瞎了?你还敢推脱责任啊你?” 牛兴盛的脸色迅速胀成了猪肝色,非常羞愧地摆着手说:“书记,你还不知道我这个人么?我平时在村里是霸道了些,但我可是最听你的话的呀,我们村里那些个二流子,我不对他们霸道一点儿,他们也不肯听我指挥呀,你放心,要真是我们村里的人干的,我第一个饶不了他们,这帮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王八羔子,竟然敢对游客下手,简直比土匪还要土匪,我回去以后绝对要好好地调查调查,如果是我们牛家村的人犯案,我立马就把他们扭送到派出所里去,保证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书记,那些游客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吧?” 牛兴盛这人最会做戏了,这会儿他说得情真意切,还一个劲地拍着胸口做保证,还知道要关心游客的安全,成功地让李爱国相信了他,实在是李爱国也想象不到,牛兴盛堂堂一个村长,竟然会搅和进这样的丑事里面去,而是还是主谋,就算他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这一点,因此他放缓了语气说:“幸好游客们都比较机灵,也比较勇敢,这才没有吃亏,不然咱们这次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了,城里人是那么好惹的吗?指不定他们谁家的亲戚就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我也不怕告诉你,那游客里面就有……算了算了,这些你没有必要知道,你快点儿回去调查清楚,公安那边我也通知了,到时候你就配合着他们一起调查,不是你们村里的人最好,要真的是你们村里的人干的,老牛啊,你可不能包庇他们,你们牛家村已经出了八个犯人,再多出几个来,呵呵,就算我不追究你的责任,上面的人也饶不了你,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应该知道事情的轻重,其他的话我也不跟你多说了,你自个儿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吧,先把事情给办了。” 李爱国盯着牛兴盛的脸,看到他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他心里就觉得应该差不多了,毕竟牛兴盛这人有后台,适当地敲打敲打就行了,没必要把话说得那么死,还是给他留了一点儿面子。 但是李爱国哪里知道牛兴盛压根就是主谋,他已经在心里面给自己想好了推脱的办法,反正村里的人拦路抢劫并没有被抓到现行,那他干脆来个死不承认好了,到时候就把责任推给其他村子的人,龙岭的山路谁都可以上去,他尽管往那子虚乌有的别人身上推脱就行了,牛兴盛仔细地盘算了一遍,包括公安来调查,他们村里的人要怎么应对,他都已经想好了。 走出了公社的大门,牛兴盛心里的郁气让他感到分外地暴躁,他这次又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桃源村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居然一次又一次地让他们给逃脱了,拦路收费这条门路已经行不通,他必须另外想办法才行。他往牛家村的方向赶,一路上都在思考着对策,那歪脑筋转动得飞快,快到牛家村的时候终于想出了一个歪主意。 呵呵,他自己捞不到好处,那桃源村的人也别想捞到好处了,他收不到游客的钱,但他可以在进山的路口那里拦住他们,不让游客跑到桃源村里面去花钱,这次他要做得隐秘一点儿,不能再让别人察觉出来是牛家村捣的鬼。 牛兴盛回到了村里,就把狗腿子们都找来了自己家里,对着他们如是这般地叮嘱起来,把稍后赶到的公安民警都给应付了过去。 到了晚上夜很深了,村里的人都陷入了梦乡,整个牛家村一片安静,只有几个身穿黑衣黑裤的人扛着锄头和铲子,鬼鬼祟祟地从家里出发了,他们就是牛兴盛本人和他的狗腿子们,他们沿着村子前面的土路一直走,拐上了一个岔路口,没过多久就走到了龙岭的山路上。 夜色黑黝黝的,天空中没有一颗星星,只有黑压压的乌云遮住了月亮,导致周围黑漆漆的看也看不清,只有手电筒散发出了白惨惨的光芒,这才让牛兴盛这群人可以正常地行走在山路上,不过他们也很不好受,呜呜咽咽的山风从他们的耳边呼啸而过,吹在他们的身上凉飕飕的,一直凉到了他们的心里,狗腿子们纷纷打了一个寒颤,忍不住开始打量起了四周,只觉得那些黑黝黝的峡谷和山林里都充满了危险,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里面盯着他们看。 夜色越来越浓了,给这片幽深的山林渲染出了阴森恐怖的气息,狗腿子们联想起了龙岭里闹鬼的传闻,那心里就有些隐隐地害怕,其中一个狗腿子吞咽着口水,战战兢兢地说:“村长,咱们这样真的好吗?这龙岭里面据说有山神,咱们去动他的地盘,万一惹恼了他……” “快闭上你的鸟嘴!”牛兴盛恼怒地吼了一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说出来不能显示出他很机灵是吧,偏偏这句话还说中了牛兴盛心里的恐惧,他也不敢继续往前面走了,就停住了脚步说:“就在这个地方动手吧,这里离咱们牛家村那么近,本来就应该属于咱们村儿,对,这就是咱们村里的地盘,你们都别说废话了,快把我准备好的黑狗血给我拿过来。” 为首的狗腿子从怀里掏出来一罐子黑狗血,被他一路捂着还有些热乎呢,牛兴盛镇定住心神,打开盖子就开始泼洒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大鬼小鬼都给老子通通散开,识相点就自己走,不然黑狗血伺候,不要怪老子不客气。” 牛兴盛往地上撒完了黑狗血,果然没有发生啥异常的情况,他的心里终于安定了,还觉得有些得意,就算是鬼也怕他这尊恶人呐,他举起手电筒在周围观察起来,很快就选定了左边小山坡上的一块大石头,他用手指着它说:“就是那块石头,你们都上去,把它给我推下来。” 狗腿子们手脚并用,呼哧呼哧地爬到了小山坡上面去,伸出手推了推这块大石头,发现它纹丝不动固定得特别牢靠,牛兴盛围着它观察了好半响,嘴里就指挥开了:“从这里下铲子,用锄头把它挖开,然后咱们再把它推下去,动作快点儿,这夜里冷死个人,咱们干完活快点儿回家去躺着。” 他心里得意地想着,这块石头这么大,肯定能够把山路口给彻底地堵死,到了那个时候,外面的游客想要进去就没那么容易了,就算桃源村的人赶过来把石头搬走了,他也不怕,反正他没啥损失,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的身上去,等桃源村的人一走,他大不了再给他们重新来上一遍,嘿嘿,看谁斗得过谁,牛兴盛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阴险的坏笑。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面前的那块大石头竟然凭空消失了,就好像它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牛兴盛还不肯信邪,赶紧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真是活见鬼了,那么大的一块石头,竟然真的消失了,不好,它又出现了!还浮在半空中! “妈呀有鬼,快跑!”狗腿子们最先反应过来,他们吓得屁滚尿流地拔腿就跑,只恨自己没有多长两条腿,到了后来甚至是连滚带爬地溜下了山坡,还不忘回头去看上一眼,妈呀那块石头追上来了,赶紧跑哇,山路上黑灯瞎火的,他们的手电筒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这帮人慌里慌张地蒙头乱跑,一不小心居然跑到了悬崖边上,等他们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收不住势了,咕噜咕噜好几声就掉了下去。 “啊啊啊啊,我不想死啊。”牛兴盛的双手和双脚在半空中胡乱地挥舞着,他吓得胆儿都快破了,很想要抓住一点儿什么,但是哪里有那么容易,最终他啥也没有抓到,只能闭上眼睛等死了。 也许是他命不该绝,快到悬崖底部的时候,竟然卡在了一棵大树上,发出了好大一声响,紧接着又是几声砰砰砰的巨响,他的狗腿子们也掉到了树冠上,卡在枝头下不去了,牛兴盛的心里还没来得及庆幸,就迷迷糊糊地吐出了一口血,两眼一翻就晕死了过去。 “嘻嘻嘻嘻……”山谷里回荡起了小孩儿欢快的笑声,在这深夜里传出去很远很远。 这里发生的一切,当然都是萌萌的功劳,龙岭就是她的地盘,牛兴盛敢来这里搞破坏,在萌萌看来就是一个极其坏的大坏蛋,必须狠狠地收拾他们才好呢,她原本想让他们掉到悬崖里去,没想到预估错误,半路上一棵大树保住了他们的命,萌萌就有些不高兴了,她心里默念了几下,牛兴盛那几个人就从大树上掉了下来,摔在地面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这才让萌萌满意了。 也是他们命大,都这样了竟然还没有死,牛兴盛和那群狗腿子是被牛家村的人找到的,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摔得不成人样了,全身上下都是骇人的青紫色红肿不说,肋骨都断了好几根,就连手骨和腿骨也全断了,在地上扭成了一个奇怪的姿势,要不是这群人还能够喘气,村里的人都要以为他们已经死了,不过他们现在的模样也离死不远了,看上去情况就很不妙,村里的人反应过来,赶紧把他们送到了山外的医院,从此以后,关于龙岭里闹鬼的传闻,就又多了新的谈资。 第086章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间四月份就过去了大半,游客们依旧来来往往, 桃源村的人还过着以往的日子,只是这天气越来越热了。 傍晚时分,天边的太阳就好像毛了边的红鸭蛋,还在不停地挥洒着热力, 把天上的云彩都染成了赤红色,望上去就好像天空着了火似的,给整条村子也镀上了一层美丽的玫瑰色。 冯老太吃过晚饭之后,就和自家的孙子孙女坐在院子里纳凉, 他们把短袖的衣服都拿出来穿上了, 冯老太手里还拿着一把蒲叶扇子不停地扇着风, 就这样还觉得有些热, 她嘴里就纳罕地说:“今年的天气真是见鬼了,这还没到五月呢, 咋就突然变得这么热了?你们看这天上的火烧云,明天肯定比今天还要热,热也就算了, 还都闷闷的不下雨,把人都憋得一身汗,真是难受死我了, 也不知道你们爷爷在南方过得咋样了,南方那边肯定比咱们这里还要热。” 冯老太心里正在心疼自家的老头子呢,就听见坐在她旁边的孙女儿笑嘻嘻地说:“爷爷回来了。” “啥?你爷爷回来了, 萌萌你咋知道?”冯老太正觉得有些奇怪呢,就听见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她家老头子就真的推开门走进来了,真是神了,怪不得人家都说小娃娃的嘴才是最灵了,说啥就是啥。 冯老太欣喜地站起来迎向了她家老头子,还挺关心地说:“老头子你终于回来了,你吃过饭了没有?要不要再给你做点儿吃的?老二和老三呢?也跟着你一块回来了吗?咦,你这次咋没有带东西回来?这是咋回事儿呀?老头子,是不是路上出啥事儿啦?” 冯老头瞧见他家老婆子越来越着急,赶紧拍了拍她的手安抚着说:“啥事儿也没有,路上也没出事儿,老二和老三都回来了,我让他们直接回去自己家里,我们这次悄悄地回村,啥东西也没有带,全放在省城里了呢。” 冯老太听到这里才有些安心,实在是她家老头子回来得蹊跷,以往都是几大卡车地往家里运货,这次就只拖回来一个大箱子,那箱子也长得怪模怪样,长方形上面还带着拉链,被她家老头子轻轻一拖就能走,仔细一看下面还有轮子呢,冯老太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心就说:“老头子,这到底是咋回事儿?你箱子里面装了啥?” 大娃很机灵地早就跑到屋子里搬来了小凳子,冯老头就走过去坐了下来,笑吟吟地对着家里人说:“咱们这次进的货有点儿多,每次都用大解放运到村里实在太过惹眼了,再说了最后还不都是要搬到省城里去卖掉,我每次搬来搬去也累得慌,索性就全部放在省城里了,我和老石头在那边的工厂后面租了一间大仓库,暂时就都放在那里,我们平时要用到也方便,回来之前我们就在省城里吃过饭了,你不用再忙活。” 冯老太点了点头说:“这样也好,你都进了啥货物回来?” 冯老头把那个大箱子拉到自己的腿边,一边打开拉链一边笑眯眯地说:“跟以前差不多,还有一些新奇的玩意儿,都是南方那边刚出的货物,我也给咱们萌萌带回来一些,萌萌你瞧,爷爷给你买了啥?” 冯老头从箱子里面掏出几个铁罐子介绍说:“这些是午餐肉罐头,这几个是炼乳罐头,都是从香港进口过来的稀罕食品,价钱卖得老贵了,我买了一些回来给咱们萌萌尝尝,要是萌萌吃得好,我下次去南方再给你多带点儿。” 萌萌好奇地抱着炼乳罐头在那里仔细地瞧着,那罐头上的字她一个也看不懂,不过上面那头牛她倒是看懂了,她上次去城里曾经见到过,她每天喝的牛奶就是从这种动物身上挤出来的,因此她非常开心地点着小脑袋说:“我喜欢。” 冯老太也把那几个罐头研究了个遍,随手递给了好奇的孙子们,就跟她家老头子说:“这罐头倒是不错,以前益民去南方出差,就分到了几个水果罐头,萌萌可爱吃那玩意儿了,这些罐头她肯定也爱吃,这炼奶是用牛奶做的吗?” “嗯,我听说是从牛奶里面提炼出来的,具体怎么做的我也不知道,反正卖给我的人说了,这炼奶可以混到牛奶里面喝,也可以单独拿来冲水喝,比那麦乳精还要好喝呢。” 冯老头还从箱子里掏出了几件鲜艳的小衣服,递到萌萌的跟前献宝似的说:“爷爷还给你买了很多新衣服,都是南方最流行的小裙子,那边的天气比咱们这里热多了,新衣服都上市了,爷爷就给你带回来几套,不够穿的话也不要紧,你张爷爷家里也进了很多呢,回头咱们再到他家里去买也就是了。” 萌萌美滋滋地捧着那些小裙子,美得大眼儿都弯了起来,实在是太开心了。 大娃和二娃也都眼巴巴地望着他们爷爷,给妹妹买了礼物,总不能忘了他们两个吧,冯老头当然没有忘记,紧接着就从箱子的另外一边,拿出了一个花花绿绿的大盒子递给他们说:“这是从香港进口过来的小火车,可以组装轨道,你们拿去自个儿琢磨着玩吧,别把它弄坏了就行。” 大娃和二娃拿到那个大盒子,脸上都快要笑成傻子了,这么新奇的大玩具肯定很好玩,冯老头敲了敲他俩的脑袋瓜子,就让他们到一旁玩去了,萌萌也很好奇地跟过去看,蹲在地上看着哥哥们组装轨道。 大娃和二娃把大盒子里面的塑料一样一样地拿出来,很快就摸索出了规律,他们把那些轨道按照数字先排好顺序,然后一个一个拼装起来,就变成了一条起伏不定的椭圆形火车轨道,还是凌空架在地面上的呢,萌萌把那辆小火车小心翼翼地放上去,它就顺着轨道转了起来,呼啦啦地从这头转到了那头,还能够自己穿过障碍,就连翻身都不会掉下去,这么神奇的高档玩具,瞬间征服了小娃娃们的心,让他们一刻不停地大呼小叫,喊得可开心了。 冯老头笑眯眯地看着自家的孙子孙女,就跟他家老婆子说起了悄悄话:“咱们家里的冰箱和彩电,我都给放在省城的仓库里了,赶明儿我就去运回来,除了咱们家里的,我和老石头还一人进了两套,总共四套电视机和录像机,我准备把录像厅的生意做大一些,不过这也长久不了,最多再干上半年吧,这些机器就可以转手卖出去,怎么着都不会亏了钱。” 冯老太用蒲叶扇子拍死了一只蚊子,把扇子交给了她家老头子,自己站起身说:“生意上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我去烧点儿热水给你洗澡,这鬼天气呀能热死个人,你冲完凉赶紧回房间睡觉。” 住在隔壁的陈红梅也听见了大伯院子里的嬉闹声,她翻了个白眼儿就在心里偷偷地想着,这肯定是她公爹又掏出了私房钱,给大伯家的几个娃娃买了啥稀罕的好东西,哼,就知道偏心大伯家,要不是天色已经晚了,她肯定要把自家的五娃和六娃赶到大伯家里去,他们都是老冯家的孙子,好东西要一起分享嘛,总不能亏了他们。 至于她自己倒是无所谓,等她把肚子里的闺女生下来,还怕她的公公婆婆不补贴她这个大功臣么?那几乎是不可能的,瞧她公公婆婆对萌萌那个稀罕劲儿,她要是生了闺女,那待遇肯定就不一样了,她的肚子现在已经很大了,再有两个月就该临盆了,这阵子她还拼命地吃东西,生怕饿着了肚子里的闺女,也就是现在的日子变得好过了,不然她哪里吃得起那些好东西呀,她努力地吃吃吃,整个人就跟吹气球似的胖了好大一圈,这可是别人家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呢。 她娘家人过了这么久也都不来看她,陈红梅心里面那是又生气又恼怒,不过没有关系,她手里有了钱,那是想买啥就买啥,爱吃啥就吃啥,这样想来,她以前真是脑子里有坑,还理睬娘家那群白眼狼做啥,她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就行,巴不得离娘家那帮人越远越好,她肚子里这个闺女呀是个有福的,刚怀上家里的日子就好过了,冯老三本来要跟她离婚,因为肚子里的闺女也打消了主意,陈红梅越发重视起了自己的肚子,非常爱怜地抚摸着它,她已经做好了打算,等肚子里的闺女生下来,就把她送给公公婆婆养着,这从小养到大的情分那才叫一个亲热呢,不然就被萌萌那个小丫头比下去了,她公公婆婆手里捏着那么大一笔私房钱,虽然她不知道有多少,但肯定比她家多就是了,到时候她家的闺女也能分到一份,这孩子来得真是时候。 冯老三洗完了澡就走进了屋子,光着膀子站在衣柜前面找衣服,陈红梅也不过去帮他,只坐在床沿边上说:“孩儿他爸,你这次回来咋不把货物带回家里啊?你都进了些啥回来?我让你给咱们闺女买的衣服,你都买回来了没有?” 冯老三皱了皱眉不是很想搭理她,实在是他已经对这个媳妇儿失去了信任,担心她又回娘家里乱说话,到时候又惹出来一堆麻烦事儿,就有些不耐烦地说:“你打听这个做什么?好好待在家里养胎,外面的事情不用你瞎操心,我自己就有打算,少不了你花的钱就是了,你想买衣服就到老张家的铺子里去买,她家的衣服就是从南方进的,你肚子里的娃娃还没出生,是男是女都说不准,犯得着现在就给它准备衣服么?” “呸呸呸,坏的不灵,我肚子里的绝对是闺女,不信你将来瞧瞧。”陈红梅一点儿都没被他的态度影响到,虽然她家男人说话不太中听,但总归也是在关心她,还不都是因为她肚子里的闺女,真是一个有福气的好闺女,等你将来出生了,妈肯定最疼你了,哎呀动了动了,她的肚皮突然凸起来一块,赶紧拉过冯老三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还很兴奋地说:“你摸摸,是你闺女刚才踢了我一脚呢,现在还在动,你跟她说说话儿吧。” 冯老三就是一个糙汉子,指望他有啥特别的感受那就要求太高了,实际上他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还觉得这个样子蠢透了,就把手从她的肚皮上收了回来,还很不放心地质问说:“我问你,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有没有给五娃和六娃好好做饭?” “当然有了,”陈红梅想也不想地就吹嘘说:“我每天变着花样儿给他们做饭吃,他俩天天吃得可好了,你没看见他们都长胖了么?都快变成小胖子了,你还不知道吧,六娃流鼻涕的毛病也让我给治好了,我天天给他熬灵芝药水喝,他喝了没几天就治好了病,这都是我的功劳。” 陈红梅的脸皮厚着呢,硬是把她婆婆的功劳往自己身上揽,也不想想要是没有她之前作妖,六娃会得那样的病么,六娃之所以会生病,还不都是因为她这个做娘的不上心。 冯老三对家里的事情不是很清楚,还真被她给糊弄过去了,对这个婆娘不由得高看了一眼,她要是愿意好好过日子,他也不用为家里的事情费心了,他疲惫地躺在床上,想着明天还要去努力赚钱,就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清晨,老冯家的三父子都去省城里做生意,冯益民也来到了自家的田地里忙活着西瓜和果树,很快就是五一劳动节了,他家的西瓜有一些成熟得早,刚好赶上了这个好日子,他得给它们好好地保护起来,准备在劳动节之前运到省城里去卖掉,到时候又是一大笔钱进账。 这次还要再加上果园里的桃子,可能真的是因为水土好,他家的桃子树自从种下去以后,平时也没怎么打理,偏偏就长得特别好,那树上的桃子结得又大又重,每一个都有他的拳头那么大,重量都超过一斤,那巨大的桃子只需要轻轻地撕掉表皮,里面就全是香甜的桃子肉,咬上一口汁水四溢,比以前野生的时候好吃了不知道多少倍,就连省里来的郝教授也解释不清楚里面的原因,还赞赏地说这是顶顶好的水蜜桃,拿到省城里肯定也能卖得上价钱。 他爸和他妈为了这个家还在辛苦地做生意,他也不能偷懒,平时地里的活儿都是他在干,去年卖西瓜赚到了那么多钱,说到底他的功劳最大,所以冯益民的心里还是很自豪的,尤其是他赚到的钱还都存给了萌萌,每每想起这个来,冯益民就觉得特别地骄傲,瞧他也能为自个儿的闺女攒到嫁妆钱了。 冯益民在自家的地里忙活了一整天,从早干到晚,等到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才跟村里的人收工准备回家吃饭,他们从村子外面回来,就遇上了坐在三轮车上面的冯老头,他的身边还放着三个巨大的纸箱子,把他挤得连坐的位置都没有了,只能站在车斗的边缘扶着纸箱子才能勉强地站稳。 村里的人隔着大老远就看见了他,赶忙跑上来围住他说:“哎呀老村长,昨天你回来就没见你拿东西,我就说怎么可能呢,原来你是今天才拿回来呀,你这车上放了啥玩意儿?这次的东西咋就那么少呢?” 冯老头从车子上跳下来说:“生意不好做啊,南方人也是一样,做什么生意都需要本钱,我家里也没那么大的本钱,就只能做点儿别的小生意了,你们都不用着急,谁想看的话就跟我到小卖部里来,我现场开给你们看。” 听冯老头说得这么豪爽,村里的人都感觉到有些惊讶,他以前可没这么好说话,哪一次从南方回来不是藏着掖着的,就怕被他们给知道了,这次却很大方地让他们去看,那他们倒要好好地瞧瞧他葫芦里面到底在卖什么药,心里打定好了主意,村民们就都怀揣着好奇心跟了过去。 冯益民也跟上去,让他爸站在旁边休息,他自己和三轮车的司机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那三个纸箱子搬进了小卖部,还跑去拿了一把剪刀拆开了纸箱子,把里面白色的泡沫板拿掉以后,一台崭新的电冰箱就呈现在众人的眼前,它长得方方正正,颜色是银白色的,盖子上还镶嵌着玻璃,乡亲们探着头往里面看,也看不出啥子来,就很好奇地说:“这是啥玩意儿啊?老村长,你快跟我们说说呗,我都要好奇死了我。” 冯老头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把头顶上的草帽抓在手里慢慢地扇着风,脸上带着一丝丝笑模样说:“这是人家小日本生产的电冰箱,刚从香港进口过来的,这不夏天就要到来了嘛,现在这天气已经够热了,是个吃冰的好季节,这台电冰箱能够做出冰块、冰棍和冰棒,在这大夏天里吃上一口冰,别提多爽快了,你们以后要是想吃了,就可以到我家的小卖部里来,保管都是新鲜刚做出来的。” 冯老太也笑着对村民们说:“等我明天把这台电冰箱洗一洗,就可以开始做冰棒了,欢迎你们来关顾我家的生意啊。” 冯老太说得特别有自信,她现在已经很有经验了,做个冰棍还不简单么,如果想要丰盛点儿的,就把水果搅成水果汁,丢一根竹签进去冻上,就变成美味的水果冰棍了。还有更简单的方法呢,就是直接用糖水做成冰棍,尝起来甜滋滋的,其实就是一大块冰,就这样也有不少村里的小娃娃喜欢吃,那些游客的小娃娃更不要说了,就连大人也有喜欢吃的,不愁卖不出去,以后她这饮冰室肯定会更加热闹,冯老太想着即将到手的钞票,心里面就美滋滋的。 村民们听说了这是电冰箱,倒没有啥太大的震撼,这玩意儿就跟那美国冰饮机差不多,不就是一个专门做冰块的机器么,功能还不如那个冰饮机多呢,至少冰饮机又能做冰块,又能做冰汽水,这老冯家的人真是钱多烧得慌,这么没用的机器也巴巴地买来,也不怕浪费了钱。 等冯益民开出了第二个大箱子,村民们的眼睛就全都瞪圆了,如今他们再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乡下人了,很快就有人认出了这台机器,立刻大声地叫嚷起来:“哎呦喂老村长,原来你买了电视机呀,我滴个老天爷哟,叔你太有能耐了,这电视机也给你买上了,这玩意儿要老贵的吧?我记得我二舅爷的姑太太的孙女儿的三表哥,他家里也有这种电视机,还是他费了老劲儿才从国外弄回来的呢,叔,你实在是太厉害了,这玩意儿你都能弄得回来,我还从来没有看过电视呢,叔你啥时候播出来给我们看看呀?” 这话一说,周围的村民全都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冯老头,很想听听他会怎么说,想必是会拒绝的吧,要是他们家里有这么贵的机器,他们肯定不舍得拿出来给别人看。 没想到冯老头却很和善地笑着说:“你们想看还不容易啊,都瞧见我家那偏房了没有?我在外面开了一个小门,以后电视机就放在那里面,谁想来看都可以,尽管过来,欢迎你们来我家里看电视。” 村民们高兴地差点没晕倒过去,立马就没口子地夸开了:“老村长,你这人真是太敞亮了,你就是咱们桃源村里最大方的人啊……” “先别急着夸我大方,”冯老头笑眯眯地摆了摆手说:“这台机器你们也看见了,花费了我老些钱了,几乎把我家里全部的钱都掏空了,我还跟公社里的很多亲戚都借了钱,就为了买这台机器,当然不能给你们免费看了,现在外面的生意也不好做,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一家子总要生活不是?所以我就打算在这边开一家录像厅,就开在那几间偏房里面,播放的都是你们看都没有看过的香港电影,保管你们看一次就会喜欢,看了还想再看,你们谁要是感兴趣,愿意花上那么十块钱,就可以进来看上一场香港电影了。” 村民们被他唬得吓了一大跳,最初开口说话的那个村民还结结巴巴地说:“叔叔叔你说啥呢?看一场电影,居居居然要花十块钱?这价钱也太离谱了吧?我到省城里看一场电影也才几毛钱,哪里用得着十块钱啊?” 村里的人也都用奇怪的眼神瞅着冯老头,觉得他简直是疯了,看一场电影就需要十块钱?他咋不去抢呢? 冯老头朝着天上翻了一个白眼儿,摊开手很不客气地说:“跟你这种没见识的人说话真累,你知道我买这台电视机和录像机花了多少钱吗?说出来吓你一跳,总之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很多就对了,这么贵的机器让你们免费看?你咋好意思说出口呢?你自个儿不愿意花钱就算了,多的是人愿意花钱来看电影,反正票价就是这样,十块钱看一场电影,人家南方那边都是三十块钱才能够进去看的呢,我已经比别人便宜了两倍的价钱,就这样我还收不回本钱,要不是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我才不会降价这么多,你等着吧,很快就会有游客和公社里的人进来看了。” 村里的人都哗然了,花十块钱才能看一场电影?还会有很多人来看?是他们疯了还是老村长疯了?就算他们现在的日子好过了,也不可能为了看电影就花那么多钱,等着瞧吧,老村长这回算是栽跟斗了,根本不会有人愿意来这里当冤大头的,老村长真是想钱想疯了。 等村民们都走了,冯老太还很不高兴地说:“老头子,你看他们刚才那样子,是在等着瞧咱们的好戏么?真是太气人了。” 冯老头嘿嘿地笑着说:“这帮没有见识的家伙,怪不得他们发不了财,这个世界上像咱们这样聪明的人不多了,不过这样也好,钱都让咱们自家赚了,你理他们干啥?有的是他们惊讶的时候。” 冯老头自顾自地摆弄着电视机和录像机,这些机器要给它们调试好,以后就放在小卖部里面让他家老婆子操作,他自己还是要到省城里去做生意的。 李来娣刚才也混在人群的外面瞧了一回热闹,她低着头走了回来,那双眼珠子恨不得变成了红色,冯家的老不死不声不响地就买回来那么贵的机器,还一买就是三台,这得要花上多少钱呀,她压根想象不出来,她男人在监狱里过着苦日子,她家的仇人却越过越好,老天爷真是不长眼睛啊,她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冷不丁就瞧见了冯大康站在她的对面,正贼溜溜地打量着她。 李来娣的心里突然有了主意,就偷偷摸摸地朝冯大康使了一个眼色,还用手冲着椰子树林的方向指了指,自己就先悄悄地走在了前面。 冯大康心领神会地跟了过去,来到了椰子树林的深处,这里平时不会有人过来,不过他还是很谨慎地左右张望着,没有发现一个人影,他这才放心地走了进去,果然在一棵椰子树底下看见了李来娣,他很猴急地冲了过去。 “大白天的你咋叫我过来了?是不是想我了?我可想死你了,来娣。” 冯大康凑上去就要动手动脚,被李来娣很灵巧地躲开了,还用手顶开他的脸说:“你先别急嘛,我有事情要让你帮忙。” 冯大康自从偷了腥,就觉得家花没有野花香,对他来说,李来娣就是那朵香喷喷的野花,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拍着胸口说:“你说吧,想让我帮你啥忙?你说啥我都答应你。” 第087章 半夜时分, 一轮弯月高高地悬挂在夜空中,散发出了清冷的光辉, 海水的湿气带来了乌云,把这最后一丝光辉也给遮住了。海浪拍打沙滩的声响就好像摇篮曲,让桃源村的人都逐渐沉入了梦乡,整条村子安安静静, 只有远处的龙岭里还依稀传来野兽的鸣叫,显得这里越发宁静了。 夜,越来越深,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冯大康的家门口闪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灰衣灰裤, 头上还包着一条乌漆嘛黑的土布毛巾, 手里拿着一把弯弯的镰刀, 蹑手蹑脚地沿着村里的巷道一直走,天上的乌云偶然被吹开了, 清泠泠的月光照射在这个人的脸上,竟然是村里的冯大康。 三更半夜的,他要去干啥呢? 冯大康无声无息地来到了老冯家的西瓜田, 即便是在深夜里,他站在田垄上也能看到田地里的一个个大西瓜,都生长得溜圆饱满, 看上去就特别地好吃,也特别值钱。 说来也奇怪,他家和村长家几乎是同一时间播种的西瓜, 但是村长家的西瓜都快要熟了,他家的西瓜却怎么也长不大,到现在还是皮球大小的生瓜蛋子,他的眼睛里顿时闪过一丝嫉恨的光芒。冯大康也不想想,他家的西瓜自从种下去以后,浇水也不好好浇水,施肥也不好好施肥,就连捉虫除杂草这些细活儿他都不愿意干,整天就知道偷懒,那西瓜这么可能长得好呢。 冯大康不会从自个儿的身上找原因,只会埋怨老天爷不公平,同样都是种西瓜,凭啥他家的西瓜就比别人家的要小,他现在就要把这些西瓜通通砍烂,砍完村长家的再去砍别人家的,看他们还能得意啥。 想到了这里,冯大康的脸上就浮现出了兴奋的笑意,快步地走到了西瓜田里,看准一个硕大的西瓜就准备砍下去,没想到就在这一刹那的功夫,那个西瓜竟然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了,这真是怪事儿,冯大康摇了摇头还不觉得有啥,大概是他刚才看错了吧,毕竟这里黑灯瞎火的,啥也看不太清楚。 他继续往前面寻找着,又把目光瞄向了另外一个大西瓜,他嘴里嘿嘿地坏笑着,就高高地举起手里的镰刀,准备狠狠地给它来上一下子,谁知道这个大西瓜又在眨眼之间消失了,真是活见鬼了,这个西瓜咋又不见了呢? 冯大康揉了揉眼睛,始终还是不信邪,这次他不管不顾了,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旁边的一个大西瓜,挥舞着镰刀就准备砍下去,嘿嘿,这回他可是看准了的,这个大西瓜总不能也跑掉吧,他心里面非常得意,手上的力气也不由得加重了几分。 就在他的镰刀快要接触到西瓜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那个西瓜竟然往旁边滚动了一下,冯大康手里的镰刀收不住势,咔嚓一声就砍在了他自个儿的小腿上,他顿时嗷地一声叫了起来,丢掉镰刀跌坐在地上,抱着自个儿的右腿不住地惨嚎起来。 疼,实在是太疼了,那鲜红的血哗啦啦地一下子就冒了出来,疼得冯大康恨不得在地上打滚几下才好,更糟糕的是村里的土狗听见了他的叫唤,瞬间都惊醒过来,此时纷纷狂吠出声,响彻了整个桃源村的上空,闹得动静这么大,待会儿肯定会有村里的人跑出来查看的,要是他们看见了他在村长家的西瓜田里,那他就算是跳进大海里也洗不清嫌疑了。 不行,他得赶紧离开这里,冯大康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就跛着腿好像金鸡独立似的往前面蹦跶着,期间还摔倒了好几次,疼得他冷汗都流下来了,偏偏他做贼心虚,也不敢往村子的方向跑,怕被别人瞧见了他脚上的伤口产生怀疑,只能往相反的方向蹦跳,想要逃到山边寻找些草药,他记得晒盐场的旁边就有一种接骨草,以前六婶儿曾经用它治好了冯大壮的伤,他要去寻找的就是这种草药。 冯大康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一直蹦跳到了村里的晒盐场旁边,没想到天上的乌云越来越多,把最后一丝光线也给遮挡住了,四周都是黑乎乎的一片,他到哪里去寻找接骨草啊,他能够撑到这里已经累得够呛,刚想停下来休息一会儿,脚下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顿时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双手胡乱地挥舞着,竟然往后面倒了下去,重重地摔在了盐池里,发出了好大一声哗啦响,紧接着就是他杀猪般的嚎叫声,那池子里泡着的可都是高浓度的海盐水,它们沾到了冯大康的伤口上,可不就跟割肉一样么,疼得他整张脸都扭曲了,差点儿把喉咙都给叫破了。 这惨叫声隔着大老远就传到了桃源村里,把已经惊醒了的村民们都给吸引过来,这年头村民们都警醒着呢,随手抄起一两样趁手的武器就跑出了家门,嘴里还呼喊着要抓贼,冯国强这个民兵团长亲自带队,循着声音很快就赶到了晒盐场的前面,立刻就发现了正在里面挣扎扑腾的冯大康。 那个盐池的主人刚好就在人群里,他很生气地跑出来说:“冯大康,你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我家的盐田里来干啥?” 冯大康惨叫着从池子里伸出手说:“我我我想趁着天亮以前放点儿海水进来好晒盐,谁知道天太黑了我看不清楚,一个不小心就摔下来了,我的脚还被石头给割伤了,哎呦疼死我了,你们快点儿下来救我呀。” 听冯大康这么一说,村民们这才注意到他的腿还在流血,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果然发现池子里晕开了好些血迹,那个盐池的主人顿时不乐意了,沉着一张脸嘴上就埋怨开了:“我说你哪儿不好摔,非摔到我家的池子里,还流了那么多血,坏了我整整一池子盐,这可是我白天辛辛苦苦晒得呀,本来天亮了就该收了,现在倒好,全让你给破坏了,冯大康,你赔我家的盐。” 冯国强听他说的不像话,就及时地止住了他的话头说:“好了,都是乡里乡亲的,别太计较这些,盐没了再晒就是,你没看到他的腿还在流血么?先把人救上来再说,要是伤了人命怎么办?你们两个,跟我下去把他拉上来。” 冯国强跳到了池子里,三两下就把冯大康硬生生地拽到了岸边,发现冯大康疼得脸色惨白,浑身上下还在不住地颤抖,他掀开冯大康的裤腿一看,那条伤口确实割得挺深,都可以看见骨头了,还在汩汩地往外冒血,看上去就有些惨不忍睹。 那些盐水已经渗透到了冯大康的伤口里,他再也忍受不住了,疼得满地打滚,嘴里还哀嚎着说:“快点儿救救我,送我到六婶儿那里去,我快要死了。” 冯国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儿,心想这个冯大康真是个软蛋,这么一点儿小伤就要死要活的,比这个还要严重的伤口他在战场上见得多了,战友们还不都是照样冲锋陷阵,要是人人都像冯大康这样,这个国家就完蛋了,他心里虽然吐槽得很不客气,但是看在同乡的份上,还是让人把他抬到了村里的卫生站,把他丢在那里就不管了,反正他家的媳妇儿会去照顾他的。 村里的人往回走,还有人吐槽着说:“这个冯大康,平时咋没见他那么勤快呢?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竟然大半夜地跑到盐田里去忙活,还把自己摔成那个鸟样儿,我见过蠢的,就没见过像他那么蠢的。” 旁边的村民睡眼惺忪地说:“管他呢,咱们快点儿回去睡觉,明天还要赶早起来干活呢,我家的西瓜就快要熟了,早点儿把地里的活儿忙完,就能早点儿赚到钱,谁有那个闲工夫去管冯大康的事儿呀。” 村里的人都觉得很有道理,有这管闲事儿的时间还不如多睡点儿觉,养足了体力才能把地里的活干好,那可是关系到他们能不能赚钱的大事儿,想到了这里,村民们都加快了脚步,赶回家里去睡起了大觉。 冯益民也摸黑回到了自己家,他明天也有很多活要干呢,包产到户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他这个村长不用再去操心村里的农活了,在金钱的刺激下,村民们自然就会自个儿把农活干好,用不着他这个村长去三催四催,他正好可以空出时间来照顾自家的田地。 他回到家里的时候,只有冯老头一个人待在堂屋里等着他回来,看见了他还询问说:“出了啥事儿啦?” 冯益民摇了摇头说:“没啥大事儿,就是冯大康那个蠢蛋跑到盐田里想放海水晒盐,结果半夜三更地把自个儿给摔伤了,我们已经把他抬到了卫生站,六婶儿说他死不了,爸,别理他这号人了,你快点儿回去休息吧。” 冯老头听完以后也没说啥,只冲着自家的大儿子点了点头,就慢悠悠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里去,冯益民把堂屋里的电灯给关了,也回到屋子里睡觉去了,村子里慢慢恢复了宁静,萌萌躺在小床上半眯着眼睛,似乎还浅浅地笑了一下,翻了个身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088章 天气越来越热, 大白天的村民们待在太阳底下都能晒出一身汗,对于水果来说却是难得的好天气, 冯益民一连好几天都待在田里忙活,整个人都晒黑了不少,终于迎来了收获的季节,他家的西瓜和水蜜桃成熟得早, 品质也比别人家的高,通过郝教授的关系已经卖出去了一些,但还是有很多留在地里没有卖出去,就需要冯益民自个儿去找销路了。 冯益民早就打定好了主意, 他家的水果是不愁卖的, 对于这一点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现在只需要把水果采摘下来拿出去卖就是, 这一天老冯家的四个大人在地里忙活了整整一天,终于采摘了一批水果下来, 全都堆放在了村口的小卖部里。 他们家今年比去年还要丰收,比如那些西瓜就都长得特别大,每一个都是沉甸甸的, 没有点儿力气的人还真抱不起来,这么多西瓜都直接堆放在小卖部的院子里,远远看去就好像一座绿油油的小山。 水蜜桃也很丰收, 冯益民还多长了一个心眼儿,特意跟村里的人定做了许多方形的箩筐,里面还很细心地铺上了干稻草, 就怕把那些娇贵的水蜜桃给碰坏了,他们把树枝上的水蜜桃一个个采摘下来,整整齐齐地码放进箩筐里,一箱一箱地堆放在西瓜的旁边,仔细一看,边上还有许多黑色的甘蔗,一大把一大把地捆在一起,同样堆放在地上。 今天的活儿小娃娃们都帮不上忙,他们只能待在小卖部里看店,这会儿瞧见了这么多水果,这些小娃娃都高兴得哇哇直叫,围着这堆水果山看个不停,不一会儿就开始吃上了。 萌萌就站在那堆大西瓜的前面,仰着小脑袋哇地一声说:“好多好多西瓜。” 她好奇地蹲在地上,拍着腿边的大西瓜笑得咔咔地,冯老太听见笑声就走过来问她说:“萌萌,你想吃西瓜是不?奶奶开一个给你尝尝,可甜可好吃了。” 萌萌却摇着小脑袋,伸出小手儿指着旁边的箩筐说:“我要桃子。” 她无论说啥冯老太都依着她,当下就从箩筐里挑出了一个最大的水蜜桃,小心翼翼地撕开了外面那层皮儿,把它交到了萌萌的手里,还特别慈爱地叮嘱说:“慢点儿吃,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吃不下别硬塞,咱们家里的桃子多着呢,你吃太多了,晚上就该不爱吃饭了。” 那个桃子实在太大了,萌萌的一只小手儿压根拿不动,只能伸出两只手捧着它,送到嘴边嗷呜就是一大口,再抬起头的时候,两边的脸颊上都沾满了桃子的汁水,甜蜜蜜的实在太好吃了。 虎子的吃相也跟萌萌差不多,只不过它吃的是西瓜而不是桃子,西瓜才是虎子的最爱,它早就瞄上了一个大西瓜,伸出爪子把它拨到了一边,在上面拍上一爪子,就把这个大西瓜给破开了,看到了里面红艳艳的西瓜瓤,虎子高兴坏了,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高高地翘起,整个大脑袋几乎要埋进西瓜里面,在那里呼噜呼噜地吃得特别起劲儿。 其他几个小娃娃也好不到哪里去,都围在边上美滋滋地啃着西瓜呢,只有小金还很高冷地歇在围墙上,那些玩意儿它早就吃腻了,才不去跟他们抢呢。 冯益民在屋子里喝完了一杯冰汽水,就走出来对着冯老太说:“妈,明天就是星期天,省城里的人应该都有空,我已经在外面谈好了包车,准备带着小婉到省城里去卖水果。” 冯老太想了想就说:“那行吧,你跟老大家的有空就你们去,问问你爸,他对省城比较熟,知道有哪些地方可以卖得上价钱,别把咱们家的水果卖亏了,去到外面多吆喝两声,别怕丢面子。” 冯益民非常好脾气地答应下来:“妈我知道了,我已经跟爸打听过了,明天我们就先到东市的菜市场去摆摊儿,萌萌要不要跟着一起去呀?” 萌萌抬起头来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脸说:“要!” 听见妹妹要跟着一起去,大娃和二娃也嚷嚷着他们也要去,这么热闹好玩的事情怎么能少得了他们呢,大娃还举起手臂做出了一个强壮的姿势,在那里吹嘘着说:“爸,我的力气比较大,可以帮你卖水果,你就带着我一块去吧,我还能帮你照顾妹妹。” 冯益民很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脑门说:“可以,那你们明天早点儿起床,爸爸带你们到市场上卖水果。” 第二天清晨,冯益民定好的货车很准时地来到了桃源村,那个司机还挺勤快地帮着冯家人把水果都搬上了车,冯益民和苏婉带着家里的三个小娃娃爬到了车斗里做好,货车就哐唧哐唧地往前面开走了,一直来到了冯益民选好的菜市场上,停在了前面的广场那里,就地摆开了架势准备卖水果。 这卖水果的主力当然是冯益民了,他看着前面人来人往的过客,这些人可都是他的目标客户啊,他拿出村长的气势来,气沉丹田嘴里就吆喝开了:“看这边,看这边,新鲜上市的水果,今天原产地直销啦,价钱实惠,价钱实惠,懂货的快点儿来,有海南大西瓜,北京水蜜桃,又甜又脆的新鲜甘蔗,走过路过都过来看一眼,免费试吃,免费试吃。” 这火热的吆喝声把路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当他们看清楚了那摊位上的水果时,都纷纷感兴趣地围了上来,这里摸摸,那里闻闻,有些心急的客人已经忍不住询问了起来:“老乡,你家这些水果怎么卖的?真的是产地直销么?” 冯益民笑得非常热情,还说得特别肯定:“当然是产地直销,这些水果都是连夜从产地发过来的,看见这些大西瓜没有?个个都邦邦硬,里面的水分足得很,又甜又红还没有籽儿,再没有比这更加新鲜的西瓜了,无论大小,全场每个25块,保管你买不了吃亏,买了还想再买。我这里的水蜜桃都是从北京发过来的,你闻闻看多香多甜呀,个个都是皮薄汁多的品种,我撕开来给你看一看,你瞧,这皮儿我一撕就开了,没有骗你吧?我们是产地直销,每箱20个水蜜桃只卖25块,卖完了就没有了,想买的人赶紧下手啊,这些甘蔗也是又新鲜又好,一捆30根卖25块,也可以零售一根一块钱,不帮忙切,你们想要可以合买。” 临近五一了,这些城里的居民都纷纷来到菜市场,想要物色一些稀罕的玩意儿好回家过节,没想到刚来到这里就碰上了老冯家的水果摊,这些水果的价钱虽然有些贵吧,但是西瓜和水蜜桃都是非常稀罕的水果,现在市场上都还没有呢,他们试吃过后也觉得特别好,最最关键的是非常新鲜,价钱算下来比他们去买那些节日特供商品还要便宜,立刻就有客人心动地掏出了钱包,买上一些西瓜和水蜜桃,就连甘蔗也有不少人喜欢,因为这些甘蔗每一根都又粗又壮,还都特别甜,水分特别足,在这年头甜味最能刺激人的食欲,对他们来说,糖就是营养品,平时还都不一定能够吃到呢,现在这些甘蔗正好可以当糖吃,有些拮据的客人也愿意花上那么一两块钱,给自己家里的人补补营养。 省城里的人都是精打细算的,很快就有人自发组成了队伍,几家人凑在一起买,这样他们花上同样的钱,能够买到的水果种类就更多了,每个人都提着大包小包非常满意地离开了这里,而冯益民和苏婉两个人也笑得合不拢嘴,忙碌地搬货和收钱。 大娃就待在边上帮着父母打下手,他这小娃娃天生就对数字很敏感,自家的水果要卖多少钱,他张嘴就能算出来,有他在边上帮忙招待客人,冯益民和苏婉两个人着实轻松了不少,就连客人们看待这个小男娃,也觉得他特别特别地聪明,小小年纪就这么会做生意了。 二娃和萌萌还太小,在摊子上压根坐不住,两个人就偷摸着溜到了旁边,在广场上跑来跑去地玩耍,萌萌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却一点儿也不胆怯,背着小手儿就在广场上转悠了起来,看上去颇有些小豆丁装大人的模样儿,特别特别地逗。 有一个经过这里的中年男子发现了她,就关切地走过来说:“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你家的大人呢?” 二娃就待在边上,发现有人走过来找他妹妹说话,他立马就警惕地跑过去说:“你是谁?你是不是人贩子?妹妹咱们不要理他。” 那个中年男子啼笑皆非,拍着自个儿的脑门说:“我不是人贩子,我是看你们单独待在广场上,才过来关心你们几句,小朋友,你是她的哥哥么?” 二娃盯着这个男人看了好半响,才终于点了点头,但还是很警惕地说:“我爸爸妈妈就在那边。” 中年男子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就看见了被人群包围着的水果摊,这才有些惊讶地说:“哎呦,原来你们家是卖水果的呀,那你说说,你家里都卖了些什么水果?算了,不跟你这个小娃娃纠缠了,我自己走过去看看还不行么?” 第089章 中年男子撇开了两个小娃娃, 自顾自地往水果摊的方向走过去,萌萌和二娃吐了吐舌头, 都从对方的眼里发现了好奇,二娃勾着萌萌的小手儿说:“妹妹,咱们也跟上去看看,别让人贩子把大哥拐走了。” 二娃始终认为那个中年男子是个人贩子, 他奶奶早就跟他说过了,外面有很多人贩子专门抓小孩儿,要是有小娃娃被抓走了,那就永远都回不了家了, 每天都吃不饱饭还要挨打, 过得非常非常可怜, 把二娃吓得够呛, 因此也牢牢地记在心里,他和妹妹都是聪明人, 就怕大哥被人贩子勾走了,那可咋办才好,二娃心里越想越害怕, 还小小的年纪就皱紧了眉头,一副很有心事儿的小样子。 他带着妹妹回到了水果摊的后面,爬到凳子上非常警惕地望着人群, 他的前面都是购买水果的客人,那个身穿白色衬衫和西装裤子的中年男人却站在了一旁,二娃注意到他身材中等, 头发上还有些谢顶,胳膊底下夹着一个鼓鼓的黑色皮包,两只眼睛盯着水果摊还闪烁出了精光,嗯,这个人肯定不是好人。 萌萌却没有去注意这些,她刚才跑了好几圈早就渴了,看到她妈妈正在切西瓜,她随手就拿起了一小片,咔嚓咔嚓地啃得特别欢实,那吃相别提有多馋人了,许多原本没有打算购买西瓜的客户,也被她勾得嘴馋起来,忍不住花钱买了她家的西瓜。 围在摊位上的客人还真不少呢,更多的客人也从后面赶过来,他们都是听到消息从家里跑出来买水果的人,他们来到这里还能试吃,发现这些水果的滋味都非常不错,纷纷慷慨解囊,把冯益民和苏婉两个人忙得团团转,一个人负责搬运水果,另一个人负责收钱,就连大娃也站在边上打起了下手,时不时还卖力地宣传起了自家的水果有多么好吃,引得顾客们纷纷赞赏地说:“瞧这一家子多会做生意,后面那两个小娃娃也长得好看,不会是专门请来吃给咱们看的吧?” 大娃听见了这句话,他心里面骄傲极了,高高地挺着小胸脯说得特别得意:“他们是我的弟弟妹妹,一个爹妈亲生的,不是请来的,你看我们家的水果多好吃啊,我家里的弟弟妹妹也是天天吃的,你看他们养得又白又胖,这些都是水果的功劳,我听学校的老师说,经常吃水果,对身体很有好处,还能补充营养,啥病也不生,你们可要多买一点儿,这些水果卖完了可就没有了。” 听完了大娃的话,客人们更是啧啧啧地赞叹起来:“你瞧我说得没错吧,这家的小娃娃做生意真是厉害,才这么小的年纪就这么能说会道了,比咱们城里的小娃娃都要厉害呢,真是个聪明的小孩儿,那行吧,你就把你们家的水果都给我来上一份。” “好嘞,马上就来。”大娃咧开嘴很勤快地应承下来,就配合着他爸妈把水果打包好了交给客人,更是让客人们稀罕到了极点,看这个小娃娃的聪明劲儿,说不定就是吃水果吃出来的,他们家里也有小娃娃,忍不住就想买回去给他们尝尝,好让自家的小娃儿也变得聪明一点儿。 客人们吵吵闹闹地买了好些水果,等这波客人终于买完东西离开了,那个中年男子才静悄悄地凑了上来,低着头在摊位上巡视着,这里敲敲,那里摸摸,时不时还要闻上一下子。 冯益民看到客人上门了,就很热情地招呼着说:“同志你看上啥水果了就跟我说,喜欢什么尽管挑,都是今天早上刚运过来的新鲜水果。” 中年男子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就试探性地说:“老乡,这真的是你们从原产地运过来的么?海南距离你们这里有一千多公里,北京也有两千公里的路程,这么远的路你们竟然能够当天送过来,还能保持得这么新鲜,真是难得啊。” 冯益民面不改色地说:“是啊,都是连夜从海南和北京载过来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尝尝看,这新鲜劲儿可是不打折扣的,你就放心好了。” 中年男子试了一小片水蜜桃,又试了一小块西瓜,他吃得非常慢,仿佛是在细细地品味,完了之后还嘿嘿地笑着说:“你们家的水果确实很新鲜,所以我才说你们不是从原产地进货的,我冒昧地过来打听一下,你们这些水果的货源是从哪里过来的?据我了解,这省城的周围和隔壁省城都没有生产西瓜和水蜜桃的地方,老乡,你可以把货源地告诉我么?” 冯益民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板着面孔有些冷漠地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为啥要告诉你?都跟你说了是从北京和海南运过来的,你要是不信就算了。” 中年男子连忙摆手说:“老乡,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这个人的名字叫做孙明军,大家都叫我水果佬,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就是专门做水果批发的,刚才我就发现了你家的水果非常好,所以我才动了心思想要收购一些,你要是愿意把货源地告诉我,你可以放一百个心,我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 冯益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心里暗暗地思索起来,他刚才产生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村里的水果终于有销路了,但是紧接着他又打消了这个诱人的念头,面前的这个人很明显就是个二道贩子,要是把村里的水果卖给了他,他为了赚差价肯定要压价钱,这样他们村里的人就吃大亏了,不行,不能轻易透露出桃源村的位置。 冯益民想清楚了之后,就露出一副憨憨的表情说:“孙同志,我真的没有骗你,我们家的这些西瓜和水蜜桃,都是刚从北京和海南运过来的,就连这些甘蔗也是从海南运过来的,你要不信的话我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凭空编造出一个货源地来骗你不是?” 水果佬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起来,还频频地望向了后面的司机,虽然他的眼神十分隐秘,但还是被冯益民第一时间察觉了,他的心里立刻咯噔了两下,他和那个司机压根不熟,可不敢保证司机会守口如瓶,就算他自个儿守住了秘密,说不定司机回头就告诉了水果佬。 水果佬也发现了冯益民怀疑的眼神,他干脆直接说出了口:“老乡你就告诉我好不好?不然我待会儿问后面那位小兄弟也能知道,我真的是很有诚意的,你说出来我保证不会亏待了你,200块钱介绍费你觉得怎么样?价钱咱们还可以再谈。” 冯益民摇了摇头说得非常坚定:“不关好处费的事儿,货源地我当然是知道的,但我们想自己做销售,不想交给二道贩子,真是对不住了孙同志,你要是不想买水果,就别在这里耽误你的时间了。” 水果佬这人的脸皮厚着呢,他不光没有走,还笑得特别和善地说:“谁说我不买水果了?老乡,你这车水果还剩下多少,我全部给你包圆了,你都卖给我得了,也省得你全家老小都待在这里晒太阳。” 冯益民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不是很确定地说:“孙同志,你真的要买这么多吗?我家的水果可不便宜啊,每一样都是二十五块钱,你不管是批发还是零售,都是这个价。” “这么一点儿小钱,小意思啦。”水果佬哈哈地大笑了起来,还拍了拍那个黑色的皮包,说得特别豪爽:“我身上随时都带着钱,不够的我还能再回去拿,老乡你就放心吧,绝对少不了你的钱,你给我算算要多少钱?” 这么好的生意主动送上门来,冯益民当然不会拒绝了,实际上水果佬要是真的那么豪爽,他也不介意把自家的水果批发给他,反正他只要保证底价不吃亏就行了,至于水果佬能够赚到多少,那是他自个儿的本事,这样想来,就算水果佬找到村里也不怕,如果他开出来的价钱不让人满意,乡亲们也不会傻到把水果卖给他。 他点了点头就算是答应下来了,和他家媳妇儿两个人盘点着剩下的水果,数量不是很多,算起来也要一万多块钱了,冯益民把这个价钱报给了水果佬,没想到对方的眼皮子眨也不眨一下,还真的从皮包里掏出厚厚的两捆钞票出来,不说一万了,两万都有了,这水果佬也是一个奇人呐,出来外面行走,竟然随身就携带了那么多钱。 冯益民接过了钞票,交给了他家媳妇儿让她清点,确定钞票都没有问题,冯益民就很爽快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水果佬果然要求让那个司机帮他把水果载回去,对于这个冯益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也就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带着妻子儿女离开了东市广场。 走出去一段距离,萌萌这才抬起小脑袋说:“爸爸,那是坏人吗?” 冯益民望着他家闺女纯洁无瑕的眼神,微微地笑着说:“乖萌萌,那不是坏人,他是跟爸爸做生意的人,这个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坏人,也有不好不坏的人,等你以后长大了你就能明白了。” 他看看萌萌天真懵懂的小脸儿,忽然觉得不应该跟闺女说这些,萌萌还太小了,成年人的世界对她来说太过复杂,她只要无忧无虑地长大就好,其他的事儿自有他这个做父亲的挡在前面。 冯益民笑着转移了话题:“咱们先去银行把钱给存了,再找个地方好好地吃一顿。” 苏婉赶紧提醒说:“银行今天没有开门吧?周末他们不都要放假的么?” 冯益民很有把握地说:“今天早上过来,我往他们银行门口看了一眼,发现他们的门还开着呢,听说现在银行也不好混了,领导让他们加班,他们能不加班吗?咱们就去碰碰运气呗,不成的话就改天再来。” 他带着家里人来到了东市旁边的中国银行,还没走到门口呢,就看见银行的大门敞开着,外面还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保安,手里端着枪在台阶上来回地巡逻着,也没看见有什么人走进去,整个银行里冷冷清清的,冯益民走到门口还有些不放心地说:“同志,你们今天开门营业吗?” 那个保安快速地打量了他们一眼,发现他们的穿着都很体面,就很热情地笑着说:“营业的,你们要办理什么业务啊?” 冯益民拍了拍胸口的说:“我们是来存钱的。” 那个保安朝着里面挥了挥手就让他们进去了,快到中午了,大厅里也没几个人,柜台里面只有两三个柜员在翻打着票据,不停地发出清脆的算盘声,冯益民走到最近的一个窗口前面,拍着玻璃说:“同志,喂,同志,我们来办理存钱。” 里面的女柜员这才发现有客人走进来了,她赶紧推开面前的一堆票据,站起身走到了玻璃后面,还笑得挺有礼貌地说:“你好同志,你要存多少钱?之前有办理过存折吗?” “办了,媳妇儿,你把咱们家萌萌的存折拿来。”冯益民把那本红彤彤的存折递给了里面的柜员,又把书包里的现金都倒了出来,还主动地询问说:“这是我闺女的存折,需不需要我拿户口本出来给你?” 那个女柜员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了,但是冯益民一次性拿出来那么多现金,还是把她吓了一大跳,等到她翻开萌萌的存折,看清楚了上面的数字时,她更是冷不丁倒抽了一口凉气,好家伙这家人竟然有这么多钱,她连冯益民问她什么都没有听见,只愣愣地坐下来清点着现金,还是冯益民看她不说话,以为她没有听见,主动地把户口本掏出来递了进去。 这个女柜员看见了这本户口本,她那心思就彻底地活络了,她本来以为他们是从国外回来的华侨,但是有户口本的人家明显就不是了,翻开来看还是农业户口,她就暂停了清点现金,坐直了身子非常热络地说:“老乡,你们赚点儿钱不容易,这些钱放在银行里也没多少利息,现在咱们国家推出了一个非常好的产品,只有咱们中国人才能买,就是国库券,不知道你听说过这个名字没有?它是由国家公开发行的,光利息就有四厘呢,你只要存上十年,十年后就能连本带利地还给你,现在不都改革开放了吗?这些国库券就是国家发行的债券,专门用来投资改革开放的事业,比如咱们省城通往北京的铁路,就是其中的一个项目,这些都是国家打了包票的,现在在市场上供不应求,我建议你们也可以把活期的钱用来买国库券,真的是非常不错的产品呢,比你们存定期都要高很多,还安全。” 尽管这个女柜员很努力地游说,但是冯益民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对这些国库券啥的一点儿也不懂,可不敢拿自家闺女的嫁妆钱去冒险,再说这些钱也不属于他支配,他要是敢一声不吭地就把钱拿去购买什么国库券,他回家之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他妈肯定会挠死他的,所以任凭这个女柜员说破天去,冯益民就是不心动,还挺坚决地说:“同志,我们不买国库券,这些钱我们还有用,麻烦你快一点儿,我们还赶着去友谊饭店吃饭呢。” 这个女柜员听见了友谊饭店的名字,忍不住又在心里暗暗啧舌,友谊饭店,那可是全城唯一一家专门用来招待外国人的饭店,里面的东西都卖得死贵死贵,普通人哪里吃得起呀,看来这家人肯定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其实看他们的穿着和存款就应该知道了,一般人哪里有这么多钱可以存进来呀,可惜他们不愿意购买国库券,真是太遗憾了,她这半年的任务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够完成啊。 女柜员在心里面苦兮兮地叹息起来,手上的动作却开始加快,刷刷刷地很快就清点好了现金,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算盘,这才抬起头来说:“这里一共是35275块钱,请问都要存进冯雨萌的账户么?” 冯益民一丝犹豫也没有地就说:“对,你帮我都存进活期里啊,我要随时都能够取的,别给我整成那什么国库券。” 冯益民心里还有些不放心,紧紧地盯着那个女柜员操作,等她把业务办理好了之后,冯益民看着那存折上最后一行数字,非常满意地笑了,他把存折和户口本交给了自家媳妇儿,就把书包甩在了肩膀上,一把抱起萌萌说:“走,爸爸带你们去吃饭咯。” 苏婉也看见了存折上的存款,她走出了银行的大门还在那里感慨:“今年等咱们家卖完了水果,萌萌就真的变成小富婆了,是咱们家最有钱的人了,孩儿她爸,咱们真的要到友谊饭店里去吃饭吗?我听说那家饭店可贵了,要不咱们随便找一家饭店应付一顿就行了?犯不着在外面浪费钱。” 冯益民有些心疼地看着他家媳妇儿,当年他刚认识她的时候,苏婉可不像现在这样勤俭持家,这些年真是辛苦她了,他就有些感动地说:“你刚才都说咱们家有钱了,这有了钱啊,当然要去好好地大吃一顿,友谊饭店算什么,以后有机会我还要带你们去广州,去香港,那些地方的高级饭店比咱们这里还要好,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也没过上一天好日子,都跟着我走,咱们今天就去好好地弥补弥补,以后啊,这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苏婉站在原地呆愣住了,她低着头悄悄地红了眼眶,能够嫁给这个男人,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儿,不然她哪有这样的好日子过呀,她赶紧擦干了眼角的泪水,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冯益民对省城里也比较熟悉,带着家里人来到了公交车站,很快就等来了公交车,他们跳上了这辆公交车,没过多久就来到了人民公园的旁边,这里闹中取静,环境优美,友谊饭店就开在这里,门外还有一大片草地呢,还配备着两个保安在巡逻,他们瞧见了冯家人的打扮,想也不想地就对他们放行了,连刁难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干他们这一行的,眼力都非常毒辣,一眼就能分辨出客人的性质,瞧这一家子的气度,肯定是归国做生意的华侨无疑了,他们要是去找华侨的麻烦,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么? 不得不说,老冯家的人穿上了从南方运过来的时髦衣服,再加上他们的长相都还挺不错,气色也很好,看上去还是挺能唬人的,从饭店的门口走到了饭店里面,都没有一个人跑出来为难他们,站在大堂里的男服务生甚至还很热情地把他们带到了靠窗的位置上,彬彬有礼地弯着腰说:“先生,你们想要点什么菜?有什么忌口的地方?都可以跟我说,需要我拿菜单出来给你们看吗?” 冯益民也装得挺有范儿,他很随意地摇了摇手指,使劲地端着脸孔说:“不用了,你们这里最好的酒席给我上一桌,要老师傅亲手做的啊,不要拿别人做的东西出来糊弄我。” 这个服务生一听更加恭敬了,没口子地就答应下来,还很贴心地说:“先生,我们这里最贵的酒席就是老师傅亲手做的,一看你就是经常出入高档地方的人,要不怎么会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呢?我们饭店里最好的酒席标准是三十五块钱,有八个菜一个汤,每位客人还配备一瓶橘子汽水,你可以选用加冰或者不加冰,如果你想喝点儿小酒,我们店里也有特供茅台可以供你挑选,一瓶只需要八块钱。” 第090章 茅台酒是好东西, 是个中国人都知道,普通的小老百姓哪里喝得起这玩意儿, 冯益民去南方考察的时候,倒是有幸见识过一回,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能喝酒,叫上一瓶就太奢侈了, 也有点儿贵了,因此他很自然地说:“这里只有我喝酒,你们能按杯卖吗?” 这问题服务生听得多了,倒没有什么意外, 还挺客气地说:“先生, 这不行的, 我们饭店都是按瓶来卖, 开了瓶你不要就没人要了,我们店里的茅台酒都是特供商品不需要票, 你要是有茅台酒票的话,还能再便宜点儿,一瓶只要两块钱就可以买到了。” 苏婉看到自家男人还在犹豫, 就很善解人意地说:“你要喜欢就来上一瓶吧,咱们喝不完再拿回家里去给咱爸喝。” 这个服务生可机灵了,他一听见有戏, 也在旁边帮腔说:“是啊先生,一瓶就卖八块钱真的不贵了,你要是去坐飞机, 一张飞机票五六十块钱也才补贴你一瓶茅台,转手卖出去都能赚个十块八块的了,咱们店里的茅台酒说到底还是占了国家的便宜,不需要票就能供应,你喝不完还可以带走,再没有比这更加划算的事情了。” 冯益民这才没有了犹豫,很干脆地拍板说:“那好,你就给我们来上一瓶茅台吧。” “好嘞,你们稍等一会儿啊,菜做好了就马上来。”服务生非常热情地给他们拿来了碗筷杯碟,又在桌子上放了一壶热水,这才转身去招待别的客人。 萌萌非常文静地坐在椅子上,瞪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还拿起桌子上的透明玻璃杯说:“爸爸,这是啥?” 冯益民以前见过这玩意儿,就笑着跟她解释说:“这是高脚的酒杯,专门用来装酒水和饮料的,待会儿橘子汽水上来了,爸爸就给你倒进去让你尝尝鲜。” 大娃本来还好奇呢,听完之后就更加惊奇了,他偷摸着打量起了餐厅里的环境,这里的客厅又高又大,天花板上还挂着漂亮的水晶灯,地上铺着米黄色的地毯,他们就坐在巨大的拱形窗户旁边,那桌子上的白色餐布还都印着花纹呢,这一切都在彰显着这家餐厅的高级,大娃长这么大,啥时候来过这么高档的场合啊,忍不住就赞叹地说:“爸爸,这个地方真好,就连咱们喝水的杯子都有两个呢,怪不得这里要收这么贵的价钱。” 二娃和萌萌也纷纷点头,在他们的眼里,这家餐厅无疑就是这辈子见过的最高档的饭店了,坐在这里面就有一种骄傲自豪的感觉。 冯益民给每个人的杯子里都倒满了热水,他的心里也有了做父亲的成就感,他这么努力地赚钱,还不是为了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么,就跟他们介绍起来:“这个地方是以前的大户人家修建的,你们看到的这些灯啊窗户啊,都是从外国进口的,人家当了大官儿,又赚了很多钱,才有能耐住进这么漂亮的房子里,你们以后也要好好学习,争取跟人家一样有出息。” 大娃和二娃都拼命地点着小脑袋,从内心深处燃烧出一股斗志,他俩都已经上学了,乡下人家的孩子普遍成熟得早,他们从小跟着家里人干活做生意,也明白了赚钱不容易,就跟他们爸爸说的一样,要想有出息,只能好好读书好好赚钱,他俩年纪虽小,也是很有理想的,都想要做一个有出息的人,将来赚到大钱再住上大房子,那才叫一个美滋滋呢。 一家人说说笑笑,饭菜也很快做好端上来了,那些菜都是老师傅亲手做出来的,全部都是省城里有名的硬菜,荤的就有酱板鸭、桂花鱼、红烧猪蹄、咕噜肉和蜜汁叉烧,素的也有蟹粉豆腐、榛蘑炒木耳、鸡汁溜白菜芯儿,那个汤更有名,是鱼羊鲜老火靓汤,里面的汤色就跟牛奶一样是奶白色的,看上去别提有多诱人了,闻起来更是香得要命,这些菜色不光非常丰盛,它们的摆盘还非常漂亮,每盘菜都摆得整整齐齐,边上还有活灵活现的水果雕花呢,小娃娃们啥时候见识过这么漂亮的菜呀,不用吃都知道它们很好吃了,再也忍不住地惊叹出声:“哇,这些菜真好真好。” 冯益民给他们把橘子汽水倒在杯子里,又给自己倒了小半杯茅台酒,就举起酒杯笑着说:“来来来,今儿个咱们一家子也来干一杯,以后的日子啊肯定会越过越红火,下馆子的机会还多得是,你们吃得好了,爸爸下次再带你们来,干杯。” “干杯咯。”几个小娃娃都高兴坏了,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高兴啥,只觉得这样的日子真有盼头,就好像天天过年一样,尤其是大娃和二娃兄弟俩,他们小的时候着实过了一段苦日子,跟现在的日子比起来,简直就像是在做梦,只不过一个是美梦一个是噩梦,他们只希望这样的美梦永远不要醒,再也不想过回以前那种苦日子了。 萌萌就没有想那么多了,她刚出生家里的条件就变好了,全家人又都宠着她,她压根就没过过一天苦日子,因此她那小小的心灵里还是一派无忧无虑,端起那个高脚杯喝了一口橘子汽水,甜滋滋地真好喝,她还想再喝一口,她妈妈已经给她舀好了一碗奶白色的汤,柔柔地哄着她说:“萌萌啊,你先别喝这些冷冰冰的汽水,把这碗汤先给喝了,不然空着肚子就该难受了,乖啊快喝。” 萌萌非常听话地放下了橘子汽水,拿起汤勺开始喝汤,鲜,太鲜了,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香味儿,不咸不淡刚刚好,里面还有煮得烂烂的羊肉呢,几乎不用嚼就能直接吞下去,一直香到了喉咙里,整个味觉都被调动起来了,她刚才还不觉得饿,现在却饿得肚子呱呱直叫,睁着圆溜溜的大眼儿打量着桌子上的菜,想吃啥了就让她爸爸妈妈夹给她,不一会儿就吃得小嘴儿油汪汪的,还在那里嚼个不停,那张小脸蛋也鼓得圆圆的,别提有多可爱了,瞧见了这样的萌萌,家里人的胃口都好了许多,看着她吃饭就觉得香。 大娃和二娃两个人也是放开了肚皮在吃,他们家里虽然也有大鱼大肉,但从来没做得这么精致美味,他们奶奶和妈妈的手艺也就是普通家常菜,哪里能够比得上友谊饭店的老师傅啊,就比方说那个酱板鸭好了,外面还有一层融融的胶质,含进嘴里几乎立刻就化开了,那鸭肉还特别地有嚼劲,那股咸香的滋味儿别提有多好吃了。再说到那个鸡汁溜白菜芯儿,看上去简简单单的一个素菜,吃起来却是又嫩又脆,把白菜的美味做到了极致,以至于小娃娃们都怀疑他们以前吃的白菜不是真正的白菜了,咋就能做得那么好吃呢。 这样的菜色对于两个大人来说也是难得的盛宴,苏婉倒还好一些,冯益民就比较惊讶了,还在心里面想着,怪不得人家敢收三十五块钱一桌,端上来的菜色都是实打实的好菜和硬菜,还做得这么好吃。这八块钱一瓶的茅台酒也确实不一般,他刚把瓶盖打开来,就能闻到一股特殊的浓香味儿,喝进嘴里又醇又香,就好像从世界上最精纯的粮食中提炼出来的最精纯的香气,说它是天上神仙喝的美酒也不过分,关键喝完了还不上头,果然是专门招待外宾的特供茅台酒,这么好喝的酒,八块钱买了也不吃亏,他忽然想到了家里的灵芝,就想着这些茅台酒能不能拿来泡灵芝,最好的酒加上最好的灵芝,他爸他妈要是喝了,肯定对身体有好处。 这样想着,冯益民就放下了酒杯,招手对着旁边的服务员说:“你们饭店的茅台酒还有没有多的可以卖?我觉得这酒喝起来不错,要是有多的话,我就跟你们买上几瓶。” “有有有,”那个服务生非常热情地说:“只要你能付得起价钱,一个客人可以带走一瓶,不是我吹牛,我们饭店里卖的茅台酒,跟外面卖的那些普通茅台还不一样,它是专门酿出来供给领导喝的,咱们省城里也就友谊饭店能够喝到了,外面卖的那些都是大路货色,香味儿都没有咱们这个香,你看这上面的绵纸都印着特供两个字呢,拿出去多有面子啊。” 冯益民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注意到了那酒瓶子身上的标签,还真的印了特供两个字,这年头有这两个字的商品那是紧俏中的紧俏,光有钱有票还不行,还得是大领导的身份才能喝得上,也就是他现在家里有钱了看不上这点儿钱,不然他把这几瓶茅台酒拿到黑市上去卖掉,轻轻松松就能换回来上百块钱,这么好的东西,买到就是赚到,是该拿回家里去给他爸和他妈尝尝。 冯益民就很豪爽地说:“钱不是问题,我们这里有五个人,那你给我们准备好五瓶特供茅台,拿个箱子给我装好,行不行?” “行,当然行了。”那个服务员笑得见牙不见眼,立马就答应下来了,还很勤快地跑到后台里去忙活,现在是改革开放了不比以前,他们的岗位也是要考核的,谁卖的东西多了,拿到的奖金就多,他虽然是一个很不起眼的服务员,但他一个月的工资和奖金加起来,就快要上百块钱了,在这省城里可是最最风光的职业,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要进来当服务员,想得倒挺美,没有关系没有长相的人压根进不来,这钱可不是谁都能赚的。 服务员的心里非常自豪,他手脚麻溜地很快就把五瓶茅台酒打包好,干他这份职业就得眼光机灵一些,哪个客人有钱没钱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家子客人刚刚走进来,他就知道他们是肥羊,果然在他的游说之下,就订了那么好的酒席,还买了这么多瓶茅台酒,他这个月的奖金又可以往上提一提了,想到了这里,服务员的心里顿时充满了干劲,抱着那个酒箱子就从后台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放在了冯家人的桌子上,还给他们开出了一张票,弯着身子告诉冯益民说:“先生,这是你要的茅台,你待会儿吃完饭,拿着这张票去前台结账就行了。” 这事儿倒是新鲜,以往去国营饭店里都是先交钱再吃饭,没想到友谊饭店这么大气,竟然让他们先吃饭再交钱,也不怕被人吃了霸王餐,其实冯益民是想多了,要不是他们穿得很像华侨,保安不敢拦住他们,他们连门都进不来,能够进来的都是真正的华侨和外宾,要不就是大领导,这些人可都是有钱的主儿,友谊饭店当然不怕他们白吃白喝了,这也是人家友谊饭店的特色所在,真正与国际接轨,要不别人怎么会那么羡慕他们呢。 这顿饭实在是太太太好吃了,冯家人一个个都吃得肚子溜圆,三个小娃娃吃得太饱了,还靠在椅背上摸着肚皮喘气,只觉得从来没这么满足过,冯益民去到前台交好了钱,就走回来抱起了那个箱子,嘴里招呼着三个小娃娃说:“吃饱了别躺着,都跟爸爸回去,下次想吃了咱们再来。” 大娃和二娃率先走下了地,萌萌还挥舞着小手小脚直不起腰,她的小肚皮微微地鼓起来,看上去就好像一只翻了壳的小乌龟一样,急得小脸儿发红,赶紧伸长了小手儿对着她妈妈撒娇说:“抱抱。” 苏婉把她从椅子上抱下来,让她自己在地上走着,还很不放心地叮嘱说:“你这个小馋猫,家里又没少了你吃的,下次别再吃这么饱了,乖啊自己走两步,不然肚子里积了食就不好了。” 萌萌吐着小舌头笑嘻嘻地说:“我喜欢吃。” “哈哈哈,真是一个小馋猫,咱们家萌萌咋就那么可爱呢。”冯益民都被自家的闺女逗笑了,家里三个小娃娃他最疼爱这个闺女,大娃和二娃都要排在萌萌的后头呢,他是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闺女的,就宠溺地看着她说:“萌萌要不要抱抱啊?下次爸爸再带你来这里吃饭。” 苏婉瞪着眼睛很不赞同地说:“你就惯着她吧,小孩儿不能太惯着,咱们家里虽说有了两个钱,但也不能太奢侈了,这饭店能来一次就够了,哪儿能经常来呀?” “怎么不能了?”冯益民很有自己的见解,还说得头头是道呢,“你看看这里的环境,就应该经常带他们出来见见世面,特别是闺女更要娇宠着些,她将来长大了才不会被臭小子骗,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苏婉也是大家庭出身,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呢,说到底还是她这些年过惯了苦日子,思维一下子拗不过来,还停留在以前呢,现在她终于明白家里的日子不同了,萌萌他们这一代人以后可就享福咯。 第091章 冯益民带着家里人回到了桃源村, 时间也快要将近下午三四点了,冯老太这一天都在心里挂念着他们, 要说她最挂念的人是谁,那当然是自个儿的小孙女了,一天见不着萌萌,她那心里呀就想念得慌, 做什么事情都提不来劲儿,站在自家的小卖部里卖东西,还要时不时地往山路口的方向张望,嘴里念叨着说:“这个大儿子也真是的, 都快要三点半了, 还不把人带回来, 在外面野啥呢?” 她的话刚刚说完, 冯益民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山路口,他的身边还跟着苏婉和三个小娃娃, 冯老太远远地看见了他们,那脸上立马就笑开了,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就已经冲出了小卖部,快步地跑到了山路口,一把抱起萌萌说:“哎呦我的小乖乖, 你咋自己走回来啦?可把奶奶心疼坏了,你的脚疼不疼?” 她把萌萌从头到脚都检查了一遍,发现她哪儿都好, 这才有些放下心来,站起身就竖起眉毛说:“你们这两个没良心的,怎么能让萌萌自个儿走回来呢?她还这么小,万一脚走伤了怎么办?你们雇的车呢?咋不把你们送回来?” 冯益民知道自己不解释清楚是不行的,不然他妈会把他埋汰死,赶紧跟冯老太说:“妈你误会了,这一路走过来都是我抱着萌萌的,是她刚才瞧见快要到家了,才闹着要自己下来走,我不就得依着她么?我们今天的生意特别好,碰上了一个豪客,把我们卖剩下的水果都打包带走了,车也让他开走了,我就带着他们娘几个到省城的饭店里吃了一顿好的,这才回来得慢了。” 冯老太听完之后才没有继续责怪他,萌萌可是她的心肝肉,谁敢让萌萌吃苦,她就要让谁吃苦,她这时候才注意到她家大儿子的手里抱着一个纸箱子,就有些疑惑地说:“你拿了啥东西回来?” 冯益民瞥了一眼箱子就说:“妈,这是我从省城里买到的特供茅台酒,一共五瓶,这酒特别好,我就想着带回来让你和爸也一起尝尝,咱们家里不是有很多灵芝么?泡一点儿进去应该比那些普通的酒好得多。” 茅台酒的名气实在太大了,就连冯老太这个乡下老太太也听说过它的大名,知道大儿子关心他们老两口,她的心里不由得有些欣慰,但还是很节俭地说:“这玩意儿可是金贵货色,我在省城里的商店看见过,有票都不一定买得到呢,那么小的一瓶卖得多贵呀,哪儿能用来泡酒呢?要泡灵芝啥酒不能泡,犯不着拿这么贵的酒来浪费。” 冯益民把今天去吃饭的事情告诉了他妈,还笑着安慰她说:“妈,这酒是有点儿金贵,但是再金贵那也是酒啊,哪儿能比得上你和爸的身体呢?你们放心喝,喝完了我再去买,不就是几瓶茅台酒么?咱们家还喝得起,对了,我今天卖水果赚到了三万多块钱,全部都存进了萌萌的账户里,待会儿让小婉把存折交给你。” 这话听得舒坦,冯老太不由得笑眯了眼睛,就点了点头很慈祥地说:“那行吧,我明天就弄一块灵芝进去泡泡,要是真有功效,咱们再把其他的几瓶也给泡了,这酒卖得这么贵,可不能弄给外人喝,咱们自己在家里喝一喝就好了,不要说出去招人家的眼。” “妈你就放心吧,我有分寸,咱们快点儿回家去,萌萌今天都没有睡午觉呢,你看她的小脑袋点的,都快成小鸡啄米了。” 冯老太赶紧去看萌萌,发现她闭着眼睛还在不住地打瞌睡,那小模样看着就特别地乖巧,冯老太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小脑袋托到了自己的肩膀了,就连说话的嗓音都变小了:“这可怜见的一天都没有睡觉,咱们赶紧回家,让萌萌躺在床上好好地睡睡,小孩儿可不能缺了觉,不然以后长不高的。” 冯老太抱着萌萌走在了前面,经过小卖部的时候她看也不往里面看一眼,自顾自地走回了自己家,在她的心里,啥事儿也没有萌萌重要,她把萌萌抱回了家里,直接进到房间里把她放在小床上,还很细心地给她脱了鞋子擦了脸儿,看见萌萌翻了个身子睡得香香的,她这才给萌萌盖好被子走了出来,到厨房里面捣鼓灵芝酒去了。 冯益民回到村子里依然没有闲着,他走出了家门口就来到了大队,果然在里面看见了正在低头拨弄算盘的张光明,他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前面的椅子上,敲了敲桌子说:“光明啊,我有点事儿想跟你商量,咱们村里的西瓜就快要熟了,今年还有人种了桃子,这么多水果咱们得帮忙联系一下销路,不然就该烂在地里了,你有啥想法没有?” 张光明仔细地思考了一会儿才说:“咱们村儿刚刚成立了农业试验基地,是得做出一点儿成绩让上面的领导好好瞧瞧,不然明年的补贴就没戏了,不是快要五一了么?铁路局和五七机械厂那边,咱们是不是可以先联系联系,他们的职工肯定要发福利的嘛。” “这倒是一个思路。”冯益民点了点头,又有些为难起来,面对张光明他没啥好隐瞒的,很直接地就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今年咱们村里种的西瓜更多了,光靠这两家单位肯定销不了那么多,说起来王狗剩去年还帮了咱们的忙,他把西瓜都卖出去了,赚回来的钱直接就被公安缴获了回来,还发给村里的人,也正是因为这样,咱们去年就没打好销路,要不然今年就轻松多了,咱们在省城里没有门路,想找到合适的销路不容易啊。” 提起这个张光明也很认同,他把算盘推到了一边,抹了一把脸说:“铁路局和五七机械厂那边顶多就能消耗几千个西瓜,还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要水蜜桃呢,我家里也种了挺多的,就算咱们出去找个体户包销,也卖不出去那么多,要是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就干脆卖给收购站得了,我前几天去公社,那收购站的何主任还跟我提了一嘴,不过他们的收购价钱有点儿太低了,咱们把水果卖给他们是最吃亏的,差价都让他们给赚了,所以我就没有答应。” 冯益民嗤笑着说:“咱们村儿现在在何主任的眼里可是香馍馍啊,他上次遇见我也跟我说了,我直接就给拒绝了,开什么国际玩笑,就算我肯答应,咱们村里的人也不肯答应,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西瓜,就这么便宜了收购站,说出去大家都要戳我的脊梁骨,其实我还有一个想法,只是有些不好办。” 不等张光明询问,冯益民就主动说了出来:“我今天去省城里卖西瓜,咱们村儿的西瓜在他们那边特别好卖,我开出来的价钱都没有人讲价,说明咱们的西瓜还是很紧俏的东西,要是实在找不到销路,咱们干脆雇几辆车,自个儿把西瓜运到省城里去卖,啥差价也不用给别人,只是这样做还有一个顾虑,咱们村里的人那么多,家家户户都种西瓜,个头和品质也有点儿差别,就怕大家不是一条心,毕竟现在不是吃大锅饭的时代了,到时候咱们这帮村干部也难做。” 张光明也有些犯愁地说:“就是这么说啊,咱们去年是卖五毛钱一斤,但说实话吧,有些人的西瓜较真起来,根本卖不上这个价钱,比方说冯大康家的西瓜就跟歪瓜裂枣似的,我要是客人我也不愿意买他家的西瓜,咱们要是都按五毛钱的价钱去卖,那不是明摆着坑人么?道理虽然这样讲,但是你看冯大康那个人,他可不是明白道理的人,到时候肯定又会有话说了,唉,当村干部就是难。” 冯益民撇了撇嘴说:“不用在意冯大康那个人,他在咱们村子里脸都快要丢光了,他要是还不识相,咱们也犯不着去管他,让他自个儿去找销路就是了,我最大的顾虑就是现在包产到户了,我这个做村长的也没那么大的权力,要是乡亲们心不齐,这事儿就办不成,这样吧,咱们先不要说出去,等实在没有办法了,再用我这个办法,你觉得咋样?” 张光明点了点头说:“也只能这样了,那咱们明天勤快一点儿,趁着还没有到劳动节,赶紧到省城里去找找销路,能卖出去一点儿是一点儿。” 桃源村的干部还没来得及出去找销路,销路就自个儿找上门来了,正是孙明军那个水果佬,他是个特别精明的商贩,自从那天见识到了老冯家的水果,他就从心里面惦记上了,还用了不小的代价跟司机打听出了桃源村的情况,他这才惊讶地发现,原来在距离省城那么近的郊外,竟然有一个盛产优质水果的村庄,那简直就像宝山一样,他要是能够从桃源村批发到水果,不光运输成本低,还能源源不断地向省城和附近的城市供应最新鲜的水果,那里面的利润可就大了去了,明白了这一点,孙明军在第二天就巴巴地赶来了桃源村,生怕这个发财的机会被别人抢走了。 等他来到了村子里,他却发现自己好像打错了算盘,他私底下去跟那些种植西瓜的农户商量,没想到对方压根不听他说话,还用看骗子的眼神看着他,很快就有人悄悄地报到了冯益民那里。 那个告密的村民是这样说的:“村长村长,不好了,咱们村里又来了一个骗子,正在咱们村子里到处串联呢,哼,咱们可不会上了这帮骗子的当,所以我们没有一个人搭理他,村长,你快去看看呗,免得有些人被骗子骗了。” 收到了这样的消息,几个村干部都非常重视,冯国强当场就拍着桌子说:“真是反了他们了,以为咱们村里的人都是纸老虎不成?抓了一个骗子还敢再来一个骗子,我现在就带着人去会会他,一定要给这帮骗子一个狠狠的教训,老虎不发威,当咱们是病猫啊。” 冯益民赶紧拦住他说:“国强你别这么冲动,咱们先出去见一见他,要真是骗子的话再把他抓起来,这里是咱们的地盘,骗子还能跑了不成?他现在在哪里?你带我去见一见他。” 那个村民很殷勤地走在前面带路,还不忘拍着胸口表起了功劳:“村长,咱们这回可是学聪明了,只有你们村干部真心为我们好,其他人说话我们都是不相信的,这个世界上骗子太多了,咱们这些不聪明的人就该老实一点儿。” 冯益民的心里有些欣慰,但还是没有把话说满:“你说对了一半,能够赚钱的事情就会引来骗子,不过我们村干部也不是万能的,帮大家掌眼那是应该的,就怕我们有时候也看不出来,比方说那个王骗子用的假车证,不是专业的公安他也不知道,所以咱们都应该保持警惕才行,不要轻易上了人家的当。” 这个村民把几个村干部引到了另一户老乡的西瓜田里,果然看见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正站在田垄上努力地游说着村里的人,冯益民立马就认出来了,这不就是昨天那个水果佬么,好像叫做孙明军还是啥的,他的打扮也跟昨天差不多,只不过换了一个更大的公文包,看上去还挺有派头的,不知道他那公文包里面是不是也装满了现金,要是他真有诚意跟桃源村做生意,那也是一条不错的路子。 想到了这里,冯益民就来了兴致,压低了嗓音跟身边的几个村干部说:“这个人我认识,我昨天去省城里卖西瓜还见过他,他自己说他是专门卖水果的贩子,名字叫做孙明军,绰号叫水果佬,你们先别说话,让我去会会他。” 冯益民走到了田垄上,隔着一段距离就开始喊:“是孙同志吗?你到我们村里来干啥?” 水果佬听到了声音就回过头来,他看见了冯益民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直到听见旁边的村民说冯益民是这里的村长,他这才彻底吃了一惊,赶紧小跑过去伸长了双手,热情地握住了冯益民的手使劲地摇晃着,还笑得特别客气地说:“哎呀原来你就是这里的村长啊,真是幸会幸会,我昨天买了你家的水果就一直在心里念叨着,这么好的水果不能让它们没了销路,所以我今天一大早就赶来了,冯村长你真是领导有方啊,你们村里出产的西瓜我刚才见过了,都种得特别好,一个个都是又大又甜,我是生意人也不跟你说那些虚的,我特别喜欢你们村里的西瓜,还有那些水蜜桃,要是你们愿意的话,可以把这些水果都批发给我,你放心,我一定给乡亲们一个满意的价格,保证不让你们吃了亏。” 有点儿意思,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冯益民就笑哈哈地说:“孙老板你太客气了,你能来我们村儿我们非常欢迎,我们桃源村是省里第一批农业种植试验基地,还有省城里派来的农业专家在我们这儿设立了研究基地,不是我吹牛,我们村里的西瓜和其他水果都是采用高科技种出来的,所以一直都不愁销路,远的不说就说今年,已经有好几家国家单位跟我们预定了水果,所以我才说孙老板的眼光非常不错,就是不知道你打算用什么价钱跟我们村里购买水果呀?” 这话问到了点子上,水果佬的眼珠子很灵活地转了转,就试探性地说:“冯村长你也是知道我这个人的,我水果佬做生意最实在了,你们村子里的西瓜和水蜜桃确实很好,这样吧,你们生产出来的水果我全部包圆了,一斤就按两毛钱算,这个价钱绝对不低了,你们觉得怎么样?” 几个村干部还没来得及回答呢,旁边围观的村民就先不乐意了,立马就有村民非常鄙视地说:“我呸,你给这个价钱当我们是傻子么?我告诉你,我们村里的西瓜最低最低也能卖到五毛钱一斤,你只给我们开两毛钱,当打发乞丐呀?我们这可是高科技种出来的高级西瓜,从选种到育苗再到播种,每一个环节都有专家指导呢,可不是那些泥腿子随便乱种的,你只给这么点儿价钱,是看不起我们还是看不起谁呀?你们瞧,我就说他是骗子嘛,果然被我猜中了。” 水果佬一听就着急了,尤其是那几个村干部还用审视的眼神瞅着他,他赶紧为自己辩白说:“我怎么就成骗子了?我是真的好心想跟你们收购水果的,说起来也是在帮你们呀,我这次来都是带了现金的,你们要是觉得合适,当场摘下来多少,我就能收购多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绝对不来虚的,你们实实在在地把钱拿到手里,也不用再辛苦受累了,这样不是更好么?我再重新说一遍,我可以现场付现金,我这么说,你们应该知道我的诚意了吧?” 水果佬越说越觉得得意,像他这么财大气粗的收购商可不多见,他以往去到别的地方,只要把这个条件开出来,保管那里的农民都要感恩戴德地答应,丝毫不带讨价还价的,他本来还不愿意开出这么高的价钱,毕竟他就是个二道贩子,总要给自己留出足够的利润空间,还不是因为冯益民就站在这里,而且还是这个村里的村长,他昨天高价收购了他家的水果,也认识到了这帮人的大胃口,这才给他们开出了高价,在他看来,他这个价钱已经是相当诱人了,那些村民说的五毛钱一斤,他压根就不相信,说到底他昨天之所以愿意花高价跟冯益民购买,就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现在看来,他这个目的也算是达到了,他们的村长自己卖了高价,他回头再私底下给几个村干部一些好处费,肯定可以顺顺利利地把水果收购下来。 水果佬心里的算盘打得叮当响,还自以为很大方地对着冯益民说:“冯村长,你是个明白人,应该也知道省城里的行情,再过几天就是五一劳动节了,到时候肯定会有天南地北的紧俏水果上市,什么新疆的陕北的都会有,你们村里的水果拿什么去跟人家竞争?水果这种东西,它多了就不值钱,更何况人家城里的人还有那么多选择,我是诚心想跟你们做生意的,你们也得体谅体谅我,我一家老小也要吃饭不是?要是给你们五毛钱一斤的收购价,我这门生意也不用做了,我这不是白忙活了吗?我得自己出车出人来拉货,还得自己去跑销路,这一样样一桩桩都是用钱堆起来的,这些都要成本的,到最后我也赚不到多少钱,就是一个辛苦费,要不咱们都各自退一步,两毛五一斤怎么样?” 冯益民听完之后就有些无语了,他们村里自己卖水果,能够卖到五毛钱一斤,他凭啥要减少一半的价钱卖给这个水果佬,果然二道贩子没有一个好东西,就知道剥削农民,可惜他打错了算盘,他们可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农民。 冯益民使劲地端着态度,把脸上的笑容也给收敛了,只用眼神斜睨着水果佬淡淡地说:“孙老板,我相信你是很有诚意的,没有诚意你也不会特意摸到我们村里来不是?不过我们村儿的乡亲确实有苦衷,就跟他们刚才跟你说的一样,我们这里是省级的农业试验基地,省里的领导都看着呢,专门派了农业专家全程负责指导,是真正的高科技农业产品,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普通水果,我们耕种的成本就跟别人不一样,种子都是专门培育出来的,整个生产过程也是高科技,我跟你说句实话吧,就算是五毛钱一斤的价格,我们村里的人还不太乐意呢,这价钱我们基本上没有利润了,就是在赔本卖吆喝,但乡亲们实在,去年卖了五毛钱一斤,今年也都是老客户来预定,所以我们也没打算抬价,谁让我们是老老实实种地的农民呢?但你只出两毛五一斤的价钱,那是万万不行的,乡亲们连个劳苦费都赚不回来。” 冯国强早就看这个水果佬不顺眼,此时也讽刺地说:“一分钱一分货,我看你刚才也开了村民的西瓜,那你就应该知道我们村的西瓜质量是杠杠的,出不起价钱就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了,最低价钱五毛一斤,少于这个价你就不用多说废话了,我们村儿没有人会答应你的。” 冯国强一点儿面子也不给,还当着水果佬的面大声地对着村民们说:“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谁要是私自把西瓜便宜卖了,到时候上了当别来找大队哭,别怪我事先没有提醒你们,贪了小便宜,就等着吃大亏吧。” 冯国强这个人也是很精明的,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比较有威慑力,由他来唱黑脸比冯益民更加合适,所以他很有默契地就先撂下了狠话,在乡下地方就是这样,有时候说狠话比说好听话还有用,村民们就吃这一套。 水果佬没想到这个村子的人这么难缠,竟然还这么贪心,要是真的按照五毛钱一斤的价钱来收购,那他还赚啥钱呀,到时候赔本赚吆喝的人就变成他了,这么高的价位,留给他加价的空间就不多了,再说价钱高了,他也不好脱手啊,但他实在是不甘心,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赚大钱的机会在他面前白白地流失掉,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就装作很委屈地说:“价钱不合适咱们可以再商量嘛,我相信像我这种带着现金主动上门来收购的人不多了,你们刚才不都说只预定出去了一些么?你们辛辛苦苦去找门路销售,还不如直接卖给我算了,我再给你们提高一点儿价钱,三毛钱一斤,不不不,三毛五一斤,你们觉得合适不?这个价钱已经是最高的收购价了,再高我也承受不起了,做生意都不容易,咱们各退一步怎么样?要是合作得好,我明年还来跟你们收购,做生意就是要细水长流的嘛,你们又不是只种一年西瓜,我看你们村里还种了其他水果,到时候我都可以帮你们销售出去,你们觉得呢?” “孙老板,你这个价钱我们真的不能同意,除非你能出到五毛钱一斤的价格,不然不用在这里多说了,我们村里的人是不可能答应的。”冯益民当然不会那么傻了,他们自己找销路就能多赚一毛五,全村那么多的水果,加起来就是很大一笔巨款呐,不光他不同意,村里的人也不肯同意,这会儿乡亲们盯着水果佬的眼神就跟看骗子似的,还隐隐地带着仇恨,仿佛水果佬就是来跟他们骗钱的,当他们是傻子不成?他们才不会上了水果佬的当。 村民们瞅着水果佬在那里犹豫了半天,见他还是没有开口加价,他们就知道没戏了,对他也彻底失去了兴趣,站在这里瞧热闹浪费时间,还不如多到田里干活呢,他们纷纷翻着白眼儿散开了,理都不理水果佬。 村民们可以任性,冯益民这个做村长的就没那么好命了,他还得客气地安抚水果佬说:“孙老板,你别跟我们村里的人一般见识,他们都是老农民不懂得人情世故,心里藏不住事儿,你刚才也看见了,你这价钱太低了,就算我们肯答应,乡亲们也不肯答应啊,这些水果都是他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五毛钱一斤已经是成本价了,也没能赚到多少钱,要不你还是回去好好考虑一下?要是你诚心想收购,在我们的水果上市之前,欢迎你随时再来我们村儿。” 这里已经没有了不相干的人,只有水果佬和几个村干部,他咬了咬牙就悄声说:“冯村长,瞧你这话说的,我孙明军也算是走过很多地方的人,各地都有不同的风俗嘛,这个我理解,乡亲们也是淳朴,你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但我真的是很有诚意的,要不这样吧,咱们相逢就是有缘分,我在你们公社外面设个宴席,请你们几位出去乐一乐怎么样?我这里也有点儿小小的心意,就当咱们交个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水果佬说着说着,还把包里的现金悄悄地抽出来一角,那脸上的表情再明显不过,就是想要贿赂他们这帮村干部,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只要给了他们足够的好处,保管他们会乖乖地办事儿,所以水果佬还是很有信心的。 但是他很快就傻眼了,因为他面前的这几个村干部都齐刷刷地黑了脸,就连一向温文的冯益民都板起了脸孔冷冰冰地说:“孙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们是在跟你讨要好处吗?这你就想错了,我们是在凭良心办事儿,你的价钱不行就是不行,不要跟我们动这些歪心思,你堂堂正正来做生意我们随时欢迎,要是用这些歪门左道,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小心到时候栽到公安局里去。” “你你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水果佬的小心思被他当场揭穿,又瞥见了那几个村干部吃人的眼神,顿时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好心跟他们交朋友,没想到对方这么不识抬举,还大喇喇地叫嚷出来,果然穷山恶水就是出刁民,这帮人简直不是正常人,好处送上门了还不要,就没见过这么蠢的村干部,他们到底是咋样当上村干部的? 留给他发愣的时间不多了,冯国强看到他就觉得十分碍眼,当下就很不客气地说:“孙老板,既然买卖做不成,那就请你离开我们村儿,你要是再胡搅蛮缠,小心我把你当成盲流抓起来。” 水果佬顿时被他气得个倒仰,差点儿没噎死自己,好在他还记得这里是谁的地盘,到底不敢在这里撒野,只丢给了他们一个怨恨的眼神,就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冯国强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嘴上就很嘲讽地说:“呸,没有卵蛋的孬货,他把咱们都当成什么了,谁还看得上他那么一点儿好处?老子随随便便种点儿西瓜就成万元户了,他还以为咱们是只拿几十块钱死工资的村干部呢,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冯国强这人非常刚直,他可是曾经上过战场杀敌的革命英雄,最看不得这种阴私的小人行径,他家里现在也宽裕了,压根看不上民兵团长那点儿工资,要不是为了保卫村子,他早就撂担子不干了,其他的几个村干部也是同样的心理,他们可都是村里数一数二的人家,要想通过好处来贿赂他们,那简直是在痴人说梦,不可能的。 “理他那种人干啥?他也只会这点儿歪门邪道了,他倒是提醒了咱们,该给西瓜好好找一找销路了。”冯益民望着水果佬的身影消失在了山路口,渐渐地陷入了沉思。 第092章 中午的时候, 冯益民回到家里吃饭,全家人也都在, 冯老太给萌萌端来了一碗鸡蛋羹,就坐下来跟自家的大儿子打听:“我听说咱们村里又来了一个骗子?那个骗子是咋跟你们说的?咱们村里没有人上当吧?” 冯益民本来还端着一杯茅台酒刚想喝两口,有些好笑地放下杯子说:“妈,那个人不是骗子, 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了么?来了一个豪客把咱们家的水果都给包圆了,今天来的人就是那个豪客,他是个专门买卖水果的二道贩子,不过他出的价钱有点儿低了, 咱们村里的人都不同意把水果卖给他。” 冯老太也没有亲眼看见过那个水果佬, 就是在小卖部里听见几个村民在说, 既然不是骗子, 她就没啥好担心的了,还安慰自家大儿子说:“咱们村儿的水果都是上等货色, 价钱低了肯定没人愿意卖,你昨天出去一趟就赚回来三万多块钱,等咱们家的水果全部卖完, 那得有多少钱呀?” 冯益民就没他妈那么乐观了,他自家卖水果倒是船小好调头,无论出产多少, 他尽管雇了车子往省城里运送就是,反正他家的水果在全村也是数一数二的质量,到了外面不愁卖不出去, 但是全村的水果加起来,那数量可就大了去了,这么多水果同时上市,找不到销路就不好办了,他就有些发愁地说:“咱们家倒是不用担心,但是村里其他的人也种了那么多水果,眼看着这么多水果都要成熟了,要是卖不出去,可不就要烂在地里么?” 冯老太当了一辈子农民,对这个她也深有同感地说:“这倒也是,你弟弟两家也种了不少呢,住在咱们对门的鼠娃子家里今年也是大丰收,以前就有粮食越多越卖不上价钱的例子,东西多了人家就该压价了,也就不值钱了,你空下来还是往省城里多跑跑,给咱们村的水果找找销路。” 两个大人都在那里犯愁呢,当农民就是难,不光靠天吃饭,生产出来的农产品也要靠运气才能卖上好价钱,农民最理解农民,冯老太家里虽然不愁吃喝了,也不由得为同村的人感到担忧,面对着桌子上美味的饭菜,都有点儿下不了筷子了。 萌萌坐在边上瞧见了,她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冷不丁就从嘴里蹦出几个字儿:“录像厅。” 冯老太立马回过神来,还挺关切地说:“乖宝儿你在说啥?你想看录像了么?待会儿等咱们吃完了饭,奶奶就去播给你看,乖啊快吃饭。” 冯老太哄好了萌萌,就对自家大儿子说:“益民呀,你也别想太多了,大不了让他们便宜点儿卖了就是,跟以前比起来,他们还是赚大了,你看咱们家的录像厅刚开张的时候,村里不是没有一个人看好么?当我不知道他们在背后说小话呢?现在你再看看,这附近十里八乡的人,天天都有人上门来给咱们家的录像厅送钱呢,十块钱看一场电影那都不算啥大事儿,所以我说,赚钱这种事情呀它急不来,啥时候老天爷愿意关照你了,它就自个儿送上门来了,录像厅是好东西,西瓜也是好东西,好的东西都不会被埋没的,你看你爸跟老张家合伙开的那些录像厅,有一个位置还挺偏僻的,照样有人上门去看。” 冯老太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那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神气了,她家开在省城里的录像厅简直就跟印钞机一样,只要一开机,那钞票就是哗啦啦地来,就连她家这个山旮旯里的录像厅,照样也有不错的生意,到了现在,村里的人再也说不出一句闲话来了,可不就把冯老太给得意坏了么。 冯益民刚才还在紧锁着眉头,忽然之间灵机一动,对呀,他们老冯家能够和老张家合伙做生意,那他们村里的人是不是也可以合伙起来做生意?只要合了伙,那就是一条心,也不用担心乡亲们有谁不满意了,赚钱大家一起赚,赔钱也一起赔,任谁都说不出一句坏话,只是这里面的门道还要好好地琢磨琢磨,冯益民在心里面想得起劲,就连饭也不吃了,坐在那里直发愣。 冯老太很快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她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又推着他的胳膊说:“益民,你还在那里想啥呀?快点儿吃饭,再不吃就快要凉了。” “哦哦,吃饭吃饭。”冯益民端起饭碗就开始往自己嘴里扒拉,他心里惦记着合伙的事儿,就连饭菜的味道都没有吃出来,速度飞快地填饱了肚子,他就推开了饭碗站起身,像一阵风似的跑到了大队里面,立刻就召集来了几个村干部一起开会,一群人研究了整个下午,事情才终于有了一点儿眉目。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没底,等到晚上冯老头回到家里,冯益民就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爸,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冯老头一听就明白了,这不就是变相地搞生产队么?生产队的事儿他最清楚了,立马就能给他说出个一二三四来,还结合了自己做生意的经验,着实给自家大儿子出了不少主意,最后还充满智慧地说:“益民,你有这个心思是好的,俗话说了,胳膊拗不过大腿,一个人的力量始终是有限的,要是咱们村里的人都能扭成一股绳,把力气往一处使,那未来可就不得了了,帮村里的人发财也是在帮咱们自家人发财,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蜢,出了事情谁也跑不了,所以你要多长个心眼儿,不能让别人抓住小辫子说你在走过去的老路,外面的形势还不明朗,这种风险咱们家可不能冒,要不然出了事情,全家人都得陪着你一块遭殃,你这个头儿的位置,那才是顶顶重要的,这么多水果,这么多钱,得死死地捏在自个儿手里,要是放出去了你就被动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冯老头说得隐晦,冯益民的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他也当了几年村长了,对这里面的道道还是门儿清,因此就很感激地说:“爸,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这个计划就像一艘船,得把全村的人都拉上来,由我这个领头人来掌舵才行,要是能够捞到大鱼,全村的人就都赚大了,咱们所有的人都联合起来,也不怕有人会捣乱,我明天就去跟他们说说,村里的人只要不傻,就会明白这样对他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一天晚上,冯益民怀揣着火热的心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觉,他要走的路是一条完全不同的路,冲出去了就是海阔天空,也能带领全村的人发家致富,他辗转了大半夜,快到黎明的时候才撑不住地闭上了眼睛,天一亮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心急火燎地吃完了饭,这才急急忙忙地跑到了大队里,打开广播召集了全村的村民代表过来开会。 冯益民昨天晚上没有怎么睡觉,今天还是神采奕奕,他拿着个大喇叭站在椅子上大声地说:“乡亲们,今天叫你们过来没有啥别的事儿,就是为了咱们村里的水果能够卖出去。你们心里都明白,咱们村儿的西瓜马上就要熟了,再不卖出去就要砸在自己手里了,今年西瓜的产量比去年还要多,而且还多了那么多水蜜桃,这么多水果要是卖不出去,它就只是水果,永远也换不来钱,怎么办呢?我们几个村干部看在眼里,这心里面呀也特别着急,所以我们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现在就想听听乡亲们的意见。” 冯益民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瞬,他的眼神往村民当中巡视了一圈,发现他们一个个都竖起耳朵盯着他,卖水果是关乎全村人赚钱的大事儿,所有的村民家里都种植了西瓜,这件事情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村民们正听得起劲呢,发现村长不说话了,很快就有村民心急地催促说:“村长,你就别卖关子了,你到底想出了啥好办法?你快跟我们说说呀,说出来好让大伙儿一起商量嘛,只要能把水果卖出去,我们都听你的。” 旁边的村民也纷纷鼓噪着说:“对呀村长,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点儿说啊。” 看到大家热切的眼神,冯益民心里就有了底气,这才缓缓地说:“现在咱们手头上的订单,就只有省城里那几家单位,零零散散也只不过卖出去几千个西瓜,剩下来的还有好几万个呢,光靠那些游客也消耗不了那么多,昨天来咱们村里的水果贩子大家也都看见了,卖给他们只能便宜卖,中间的差价都让他们给赚去了,那些西瓜和水蜜桃,可都是咱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赚的都是咱们的血汗钱,你说咱们甘愿卖给他们吗?那必须不能。外面的二道贩子都是一个样儿,我们村干部这几天也都在帮忙找销路,可找来找去就只有二道贩子能吃得下咱们村里这么多西瓜和水蜜桃了,他们最多也就只能出到三毛五的价钱,我知道你们都是不愿意卖的,所以我们就没有答应,我们村干部也是犯愁啊,就商量着是不是可以把乡亲们的西瓜都组织起来,一起运出去外面卖,咱们自己产自己销,可不比那些二道贩子要赚得多么?” 村民们刚开始还听不太明白,就有村民咋咋呼呼地说:“村长,那敢情好啊,咱们村自个儿组织销售,赚到的钱都是咱们自个儿的了,一毛钱也不用跟外人分,这个主意真是好啊,我第一个同意。” 其他的村民也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刚想表示同意呢,就听见冯益民说:“乡亲们,你们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咱们村儿少说也有将近十万个西瓜,上万个水蜜桃,这么多水果同时上市,那价钱立马就得往下跌,那咱们先卖谁家的水果好呢?到时候谁都想先卖出去先拿到钱,就该吵起来甚至打起来了,这不是凭空制造矛盾吗?所以这件事情咱们不能一盘散沙,必须联合起来,每家每户都要签字拿条子,表示你同意这么卖水果,这件事情它才干得起来。” 冯益民清了清嗓子就继续说:“我们的计划是这样的,全村的西瓜都按照个头和品质,给它们制定一个标准,统一按照标准来算钱,好的西瓜就多算,差的西瓜就少算,那这些钱从哪里来呢?就是你们每家每户自愿出,比方说我家里出一千块,你家里出两千块,这些钱最后都用来购买乡亲们的西瓜,然后我们再统一销售出去,赚回来的钱就按照你们出资的比例给你们分,多出资就能多分钱,少出资那肯定就少分钱了,不出资的人他就没资格分钱,这样做有啥好处呢?我告诉你们,最大的好处就是公平。西瓜的质量有标准,该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你只要把西瓜卖出去了,立马就能拿到钱,这就是公平。出资的人也不用着急,你们虽然出了钱,但是卖西瓜赚到的钱,也是要按照比例发给你们的,所以这也很公平。这就是我们的思路,要是大家都同意,我们就成立一个合作社,到时候再到省城里的农贸市场租下一个摊位,再统一组织车辆来运输,专门贩卖咱们桃源村的水果,这样就能从源头上控制住水果的利润,保证把能赚到的钱都给赚回来,你们觉得怎么样?心里都有啥想法现在就可以说了。” 冯益民的话刚刚说完,村民们就跟炸开了锅似的,这主意可以破天荒头一遭啊,他们谁都没有听说过这样新奇的计划,听上去确实是挺不错的,可要让他们这些农民出钱,那可比割他们的肉还要让他们心疼,村民们立马就犹豫起来,都压低了嗓音在下面交头接耳呢。 有一个村民就为难地说:“村长,你这个主意确实是挺不错的,咱们全村联合起来,人多力量大,确实能把该赚的钱都赚回来,可是要让我们出资,还要开那啥什么合作社,这玩意儿咱们从来没有碰过呀,反正西瓜是我们自己种的,为啥还要花钱去买呢?咱们联合起来雇几辆车,运出去直接卖掉,回来直接分钱,不是更加干脆么?家家户户卖出去多少,就拿多少钱,这样才叫公平嘛,也不用我们花钱去买了,搞这么复杂干啥?” 这个村民算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听他说完了这些话,其他的村民忽然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看向了冯益民,都想听听他会怎么说。 冯益民早就料到了村民们的心思,因此他很有耐心地分析说:“乡亲们,你们只看到了事情的表面,也只说对了一半,确实,直接拉出去卖更加清爽,可是这样干它的风险就太大了,西瓜又不是同时成熟的,而且个头和品质上都有差异,外面的客人他也要挑货色呀,要是咱们今天能卖到五毛钱一斤,但是明天只能卖到四毛钱一斤,那这里面的差价,你们自己愿意接受么?市场的价格那是天天都在变的,更何况快到五一了,还会从天南地北拉过来多少水果,万一这里面也有西瓜和水蜜桃呢,它们肯定要跟咱们竞争的嘛,最终能卖出去多少价钱,那就不好说了,你们看到别人家卖得比你们贵,收到的钱比你们多,肯定在心里面也会不平衡。” 冯益民索性掰着手指头给他们算起了一笔经济账:“咱们雇佣车辆、租摊位,还要派信得过的人去负责吆喝负责卖,这些都需要本钱的呀,村里有谁愿意白白给人家干活?恐怕没有人愿意吧?所以咱们得师出有名,成立一个合作社,人人都有份,才能保证人人一条心,你们把西瓜卖出去了,也不用担心最终卖不上价钱,因为一开始就把钱拿到手了,投了钱进来的人也能按照比例分钱,这不比你们自个儿单打独斗来得强么?咱们又不是只有今年才种西瓜,明年还要继续种呢,还有其他那么多水果,可以说咱们桃源村已经是附近十里八乡的水果产地了,咱们的眼光要往长远了看,有了合作社,以后年年都按照这个规矩来卖,就能保证咱们村里的人年年都能有收成。我们的主意就是这样,你们都说说自己有什么看法?愿不愿意出资都靠自愿,要是人人都出份子钱,就人人都有份,每家每户的老人和小孩都能拿到卖西瓜的钱,这是多好的事儿呀。” 村民们听完了冯益民的描述,才彻底地明白了他想干啥,这个合作社听起来前景非常不错,他们就在心里想啊,把西瓜卖给合作社就能立马拿到钱,等西瓜销售出去了又能拿到钱,还能保证人人公平,这么好的事情到哪里去找啊,村民们的心里就先有了几分同意,就有一个机灵的村民试探着说:“村长,你这么说好像还挺靠谱的啊,那咱们村民得出多少钱呀?” 冯益民弯着嘴角比了比自己说:“这个主意既然是我们村干部想出来的,那我们就得给乡亲们做好榜样,像我家里可以拿出八千块钱,张会计家里也能拿出五千块钱,国强同志出三千块,丽华同志出一千块,你们各家按照自己的实力和意愿,愿意多出的就多占份子,到时候赚到了钱就能多分一些。” 冯益民家里的钱多得是,要是他愿意的话,他自己一个人就能把全村的西瓜都买下来,赚到的钱也不用跟村民们分,但他要是真的这样去做了,那他这个村长也当到头了,村民们哪里愿意眼睁睁地看着钱都被他家赚去了呀,在乡下地方,一个人混得好不好,不光要看他家里有多少财产,还要看他这个人的口碑,所以他不能做地主老财去剥削村里的人,要想发财就得大家一起发,这样才能团结全村的力量,他们老冯家才不会被人当成靶子竖起来打,这就是老冯家的处世智慧了。 其他的村民在心里盘算了一番,这几个村干部的出资加起来就有一万多块了,那他们全村几百户人家加起来,肯定也能筹集到不少钱,看来这个合作社的名堂还是很靠谱的,村民们被以后的利润所吸引,全都咬了咬牙答应下来,这个合作社,他们干了。 冯老二身为村长的弟弟,他率先站出来说:“我同意成立这个合作社,我家里的钱不多,就投进去两千块钱好了,赚多赚少都无所谓,主要是能帮咱们村儿把水果销售出去,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这话说得敞亮,立刻就赢得了村民们的尊敬,紧接着冯老三也表示自己要投钱进去,另外几个积极的村民也纷纷表示要出资,大家看到有人愿意带头了,其他的村民也纷纷加入进去,就这样你家出几百,我家出几百,居然真的把合作社成立了,大家按了手印缴完了钱,每个人都拿着条子离开了大队,脸上都挂着美滋滋的笑容,对合作社的前途充满了期待。 第093章 桃源村合作社的水果专卖店, 就在村民们的期盼中开业了,地址就选在了省城最大的农贸市场里, 临时租了一个很大的店面,位置也很显眼,外面的人一进来就能够看见。 开业是大喜事儿,村里派了很多个代表过来, 为了喜庆他们还特意点燃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巨大响声传出去很远很远,立刻就引来了市民们的关注,他们走进去了才发现, 这里竟然新开了一家水果专卖店, 卖的还都是极其稀罕的新鲜水果, 不光有西瓜和水蜜桃, 还有椰子、木瓜和甘蔗,品种确实不少呢, 还都一样样摆放得特别整齐,店里面又干净又整洁,看上去别提有多气派了。 负责在店里面招待客人的, 都是特意挑选出来的年轻小伙子和大姑娘,他们一个个都穿着时髦的牛仔裤和绿衬衣,款式都是一模一样的, 这是老张家的儿媳妇杨小娟专门给他们定做的,穿在身上那是又神气又体面,让顾客们不由得心里纳罕, 这还是乡下人该有的模样么?比他们这些城里人还要像城里人呢。 看到有客人上门了,店员们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招待,他们专卖店里卖的水果不光品质很好,还能够让人试吃,有些贪图小便宜的客人在店里面转完一圈,肚子都能囫囵地填个半饱了,一打听价格,卖得还不便宜呢,就有客人挑剔地说:“我刚才听你们说,你们这里的水果不都是自己村里种出来的么?为什么还要卖这么贵的价钱?” 村里的小伙子摆出一副忒骄傲的表情,就给客人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看见那墙上的照片没有?那就是我们桃源村的水果种植基地,你别小看我们这个基地,我们可是全省第一家,省里的领导还专门派了专家过来指导,从种子的培育再到种植的全部过程,都是专家运用了高科技知识指导我们种出来的,所以这些都是高科技的水果,不是外面那些一般二般的普通货色,里面的营养成分多着呢,你刚才也试吃了,是不是比别人家的好吃多了?好吃就对了,我告诉你,我们村里的水果名气大着呢,人家美国来的记者都有报道,把我们村儿的水果都刊登到了那外国人的报纸上,不信你自己看照片,这就是到我们村里来采访的美国记者,正宗的外国人你没见过吧?嘿嘿,我们今天有开业优惠,你们买得多了还有送呢,这样的好事儿到哪里去找?我要是你,我就赶紧买,错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有那个店了。” 这个小伙子的口才实在了得,吹牛都不用上税的,愣是把对面的客人给唬住了,他们观看了墙上的照片,立马就相信了这个小伙子说的话,从心里面就对桃源村的高科技水果产生了好感,既然这样,那他们还等什么呢,买到就是赚到啊,五一劳动节就快要到了,倒不如在这家店里买上一些稀罕的水果,说出去也特别有面子不是? 店里的客人在热热闹闹地花钱,源源不断地还有很多客人从外面赶过来,桃源村派了许多个年轻人专门守在农贸市场的外面,他们的任务就是把路过这里的客人带到店里来买水果,一听见这里有免费试吃的新鲜水果,这些城里人都纷纷感兴趣地跑到了店里,来了他们就走不了了,在店员们的轮番轰炸之下,他们想不掏钱出来都难。 这家店面挺大,最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隔间,萌萌今天也跟着家里的大人来到了这里,她穿着一条清凉的蓝色小裙子,正低着头凑在玻璃杯的边缘上喝着椰子汁,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还摆放着一盘切得细细的桃子块,不停地散发出香甜的滋味儿,吸引着萌萌叉起一块送进嘴里,美滋滋地品尝着桃子的美味。 小金就站在她身后的的货架上面,如果不仔细看的话,还要以为它就是一尊老鹰雕塑呢,因为它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始终动也不动一下,只有偶尔还在转动的眼珠子,证明了它还是一个活物。小金会飞,萌萌去到哪里它就要跟到哪里,有时候它还会隐藏在高空之中,愣是没有人能够发现它的踪迹,有了它陪伴在身边,萌萌无形之中就安全了很多,就连老冯家的人都能放心不少。 睿哥儿就坐在萌萌对面的椅子上,他认真地摆弄着一堆五颜六色的塑料积木,那些积木在他手里快速地变幻着,逐渐搭建起了一座小小的房子,上面不光有围墙,还有塔尖呢,睿哥儿打量着这座小房子觉得特别满意,就抬起头来对着萌萌说:“妹妹,你要的房子做好了,给你拿去玩吧。 萌萌接过这个小房子仔细地瞧了瞧,然后指着里面的客厅说:“给我住吗?” 睿哥儿浅浅地笑了一下,摇着头说得非常认真:“这是给你玩的,不能住,以后我再给你建一栋很大很大的房子,比你们家现在住的房子还要大,就咱们两个住,你说好不好?” 萌萌一听见有大房子住,就笑得特别开心地说:“嗯嗯,好哇。” 外面的店铺里,几个村干部都在,张光明偶尔回过头去,就瞧见了他家儿子笑得跟个傻子似的,他用胳膊肘推了推身边的冯益民说:“你看那两个小娃娃感情多好,我说益民啊,咱们两家要不结个娃娃亲算了,你看我家的小子长得也不差,还对你们家的萌萌那么好,要不咱们做个亲家咋样?” 冯益民的脸色马上黑了下来,想也不想地就说:“你胡说八道什么呀?我家闺女才不要跟你家臭小子结亲呢,我们家萌萌谁也不嫁,我要让她永远留在我家里,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冯益民回过头去看里面的两个小娃娃,心中的危机感不由得陡然升起,瞅着睿哥儿就觉得特别不顺眼,他快步地走到了里面,还挺威严地说:“睿哥儿,你在这里干啥?” 睿哥儿指着萌萌手里的小房子说:“我在给妹妹做玩具。” 好哇,让你天天来讨好我家的闺女,冯益民心里不爽极了,凶巴巴地瞪着睿哥儿说:“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成日里围着玩具转呢?有这个时间你还不如出去招待客人。” 睿哥儿不明白冯伯伯为啥对他那么凶,还在那里犹豫地说:“但是妹妹……” “妹妹一个人在这里就很好,不用你陪着她。”冯益民已经忍不住要翻白眼儿了,他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个张家小子鸡贼鸡贼的呢,居然还想在他面前讨好萌萌,哼,看他不把他赶出去。 睿哥儿明显还有话要说:“冯伯伯,我听冯奶奶说,外面有很多人贩子,我要留下来保护妹妹。” “哎呦你这臭小子哈,小小年纪就知道逞英雄了,是不是你爸教你的?有我在这里,哪儿轮得到你来保护萌萌?快到一边待着去。” 睿哥儿还不知道他被他爸给坑了,他心里面有点儿委屈,脸色也不由得黯淡了下来,有些忐忑地想着,冯伯伯是不是不喜欢他了?不行,他不能让冯伯伯讨厌他。睿哥儿赶紧打起精神来,笑出了两个可爱的小虎牙说:“冯伯伯,我这就出去招待客人,那你要看好妹妹哦,别让拐子把妹妹拐走了。” 冯益民盯着睿哥儿的身影,看他在外面跟客人交谈得有模有样,忍不住在心里面承认,这个张家小子还挺机灵的嘛,小小年纪就会做生意了,要是跟他家萌萌……啊呸呸呸,他到底在想啥呀,萌萌可是他最最宝贝的闺女儿,哪个臭小子敢来抢走她,他就要跟谁拼命。 冯益民心里打定了主意,就坐下来笑着对自家闺女说:“萌萌啊,你还想不想吃西瓜?爸爸开个西瓜给你吃,好不好?” 萌萌摇着小脑袋,一只小手儿还放在肚皮上说:“肚肚好饱,不要西瓜。” 冯益民也没有再继续逗弄她,他看着萌萌拿着玩具在那里摆弄着玩,好像对于睿哥儿的离开也没有一点儿感觉,他心里就有些放心了,终于把眼神从自家闺女的身上移开,开始观察起了店里的生意,那些来往的客人络绎不绝,店里非常热闹,收入肯定也很不错,瞧那几个村民的脸上都快要乐开花了。 村民们当然高兴了,他们都在合作社里出了份子钱,专卖店里的生意越好,他们的回报就越高,现在看到客人们纷纷掏钱来买水果,他们一个个都兴奋得合不拢嘴,越发卖力地宣传起了桃源村的高科技水果,把它们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愣是把城里的顾客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有几个客人甚至还当场萌生出了要去桃源村旅游的想法呢。 村里的人可不知道客人们的打算,不然他们还要更加高兴呢,没想到他们动动嘴皮子,就能把客人忽悠到他们村里去旅游,到时候又能从这些客人身上赚到钱了,他们现在只想着快点儿把这些水果卖出去,村里还有不老少水果等着卖呢,出了份子钱之后,他们就把这个任务当做是自家的事情来办,这在以前是压根不可想象的,现在这些村民可有主人翁的精神了,不让他们来还不行,他们就喜欢扎堆站在店里面忽悠客人来买水果。 第094章 自从成立了合作社, 桃源村的人也是干得热火朝天,他们有些人的西瓜已经卖出去了, 没卖出去的也被合作社预定了,手头上立马就可以拿到钱,等到合作社赚了钱以后,又可以分到一笔钱。当然了, 合作社是他们自个儿开的,要是还按照五毛钱一斤的价格来收购,那当然是行不通的,要不然合作社凭啥赚到钱呢, 他们给村里的水果划分了等级, 互相之间商量出了一个合适的收购价, 村民们也都非常理解, 这不过就是左手倒右手的事儿,便宜点儿卖就便宜点儿卖呗。 村民们的心里都怀揣着希望, 越到了丰收的季节,他们就越是尽心尽力地去伺弄田里的水果,每天都有大解放开到他们村里来搬运水果, 那一车一车的水果,都承载着村民们美好的期盼。 这样热闹的场景一直持续到了六月底,桃源村的水果总算卖得差不多了, 剩下来的那些他们也不打算卖了,有些手脚快的村民甚至都已经种上了第二茬。 没有了水果供应,省城里的专卖店也收摊了, 村民们却天天都带着笑脸,就等着合作社分钱呐。 村里的干部也没有让他们失望,连夜就统计好了数据,第二天一大早,全村的人都聚集到了大队里来开会,张光明是村里的会计,他手里拿着一张纸就开始说:“乡亲们,你们都等得心急了吧?哈哈哈都不要急,我这就把账目跟你们简单说说,后续还会贴出详细的数据公示出来,你们谁想看了都可以去看。” “咱们这次成立了桃源村合作社,全村五百零八户居民总共出资达到二十万元,收购村里的西瓜就用去了十九万多一点儿,其他的杂费比方说雇佣车辆、在省城里租店铺、水费电费人工费服装费等等这些,一共用掉了一千多块钱,那么就还剩下八千多块钱的盈余,这些钱都是乡亲们自己出的份子钱,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这部分钱是不参与分红的,直接归入到合作社的经费当中,留给以后用。” “咱们在省城里开的水果专卖店,一共赚到了620937块钱,除掉成本十九万多,就还剩下429437块6毛钱的净利润,也就是说咱们的二十万块钱本金是不动的,都放在省城里的农业银行吃利息,等下次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继续收购水果,有多的利息也会分给大家,这些你们都听明白了吧?谁有意见都可以说出来。” 村民们听到这里已经呆愣住了,老天爷哟,他们的合作社竟然赚到了这么多钱,六十二万是什么概念?他们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呐,实在是太震撼了。对于那二十万块钱的留底,他们倒没有啥意见,因为那都是之前约定好的,相当于做生意的入伙钱,每家每户出资都不一样,当然不可能拿出来平分了,他们现在只后悔当时没有多出一点儿份子,不然这次就可以多拿到分红了,真是太可惜了。 一个村民就在底下拍着大腿说:“哎呀我之前咋就那么胆小呢?要是早知道合作社这么赚钱,我就应该多投一点儿进去,现在说啥也晚了,张会计,那咱们啥时候发钱呐?” 张光明扬了扬手上的纸张说:“我已经给你们每家都开好了条子,上面写了你们应该拿到多少分红,这都是按照比例给你们算好了的,你们拿到之后就要先核对一下,没有问题的话签了字就不能反悔了,我现在开始念名字,念到谁谁就上来拿。” 村民们立刻就鼓噪了起来:“诶不对呀,张会计,你咋给我们开条子呢?我们要的是钱呐,不是条子。” 这时候冯益民就站出来说:“你们先不要着急听我说,我这里还有一个大喜讯没有告诉你们,乡亲们呐,你们这次是赶上大运气了,按照分红的数目,咱们村里一共有八户人家即将变成万元户,万元户是啥,你们应该比我清楚,这可是咱们桃源村破天荒的头一遭啊,我敢说在咱们省里都是头一遭,我已经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领导,领导也非常为我们高兴,就决定在咱们村儿举行一个表彰大会,时间就在三天之后,到时候还会有记者来采访你们,钱也是那时候由银行的人亲自来给你们发,这是多么光荣的事情啊,下面我宣布,鼓掌。” 短暂的沉默过后,村民们都爆发出了掌声,天皇老子妈祖娘娘哟,他们村里竟然产生了八个万元户!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八个!这成绩实在太惊人了,由不得他们不振奋,尽管他们在心里稍微一盘算就知道万元户不是他们自个儿,但也不妨碍他们感到高兴啊,因为这给了他们希望,只要他们今年和明年好好干,说不定下次的万元户就轮到他们了。 张光明开始念名字,谁是万元户很快就清楚了,除了老冯家的三个儿子和另外的三个村干部,就还有鼠娃子和另一个村民冯红专是万元户了,他们都属于出资最多的人家,这次拿到的分红也最多,比方说冯益民就一口气拿到了三四万,再加上他家之前卖西瓜已经收到的货款,竟然一举就突破了九万块,成为了全村最有钱的人。 村民们全都轰动了,尤其是冯红专,他今年四十多岁了,但是身体还特别硬朗,种田出海都是一把好手,最最关键的是他生了五个儿子,个个都是身体强健的壮小伙,全村就属他家的壮劳力最多,所以那收成自然也就多了,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变成万元户,以前他家也是这么多人,一年辛辛苦苦地干到头,也不过就是五六千块钱而已,就这样还是全村过得最好的人家之一,现在这一万块钱对于他来说,简直就跟做梦似的,一点儿真实感都没有。 他还怔怔地没有反应过来,只知道站在那里一个劲地傻笑,还笑得特别渗人,站在他旁边的鼠娃子已经直接嚷嚷开了:“啊哈哈哈,老子这就变成万元户了,让我想想,一万元得有多少?是不是跟一座山一样大?不行了不行了,等我拿到了钱,我一定要拿出来好好地数数。村长,这么骄傲的事儿,咱们一定要开宗祠把这件事情告诉祖宗啊,我鼠娃子也有出息了,我爹我爷在地下肯定会为我高兴的。” 其他的村民也感到非常地骄傲和自豪,特别是那些上了年纪的村民,看到这些后辈们都有了出息,简直比自个儿赚到了钱还要高兴,纷纷帮腔着说:“对呀村长,等领导来表彰咱们了,咱们可得把这件大喜的事儿告诉祖宗一声,没有祖宗保佑咱们,咱们村里的人不可能赚得到这么多钱。” 冯益民笑呵呵地答应说:“那是肯定的,这是咱们全村人的大事儿,是要好好热闹热闹,你们拿着条子就先回去吧,把条子放好了不要丢了,再给好好地准备一下,别在记者面前丢了咱们桃源村的脸。” “哈哈哈村长你就放心吧,保管丢不了,要是有记者问我,我就跟他好好地嗑唠嗑唠,让记者见识见识咱们桃源村人的出息。”村民们吆喝着就走出了大队,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笑容。 等这些人散尽了,冯益民才在角落里发现了萌萌,她坐在小板凳上晃着腿儿,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看见了他还冲他咧开嘴笑呢,那模样儿别提有多天真可爱了。 “萌萌,原来你在这里啊。”冯益民走过去抱起了她,用下巴上的胡茬蹭了蹭闺女白嫩嫩的脸儿,放缓了声音特别宠爱地说:“你待在这里多久了?刚才在干啥?” 萌萌被弄得很痒,她咯咯地笑了起来,还往旁边躲着说:“我在等爸爸。” “哎呦真乖。”冯益民的心里简直就跟化开了蜜一样甜,那脸上的笑容都不由自主地变得特别灿烂:“爸爸的乖萌萌,我又给你赚到了一笔嫁妆钱,回头就存到了你的账户里,有很多很多呢,咱们萌萌高不高兴呀?” “我高兴。”萌萌欢呼着拍起了小手儿,还把小脑袋点得特别用力,她从小就对钱很敏感,收到钱她当然高兴了。 “哈哈哈,咱们萌萌也知道钱的好处啊,走,跟爸爸回家吃饭去咯。”冯益民从心里生出了一股子成就感,恨不得再给自家的闺女多赚点钱才好呢,等他家的萌萌长大了,就有数不完的钱可以用了,想想都觉得幸福。 兴奋的村民早就按捺不住了,第二天就在学校里的操场上搭好了台子,还自动自发地把村里的大街小巷都给打扫干净,包括他们自己家里,也都打扫得特别干净,甚至可以说比招待游客那会儿还要干净呢,他们还把家里最体面的衣裳收拾出来,就等着领导来表彰他们的时候好露一露脸呢,这可是顶顶光荣的事情,丝毫容不下一点点马虎。 村民们准备好了一切,就天天在家里盼望着,希望领导们早点儿来,他们也好早点儿拿到分红,终于三天过去了,省里市里和公社里的领导通通来了,这么多的大官儿聚在一起,很是让村民们开了一回眼界,除了公社的李书记是他们认识的之外,其他的领导他们一个都没有见过,听说还有省农业厅的刘厅长,还有他们市的张市长,哎呦喂村民们啥时候见过这些大官儿啊,这些大官儿还是专门来给他们开表彰大会啊,再没有比这个更加光荣的事情了。 除了大官儿,记者们也都跟着来了,还是开着吉普车来的,就有好奇的村民围过去问,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人家军报的大记者,怪不得能够开得上这绿色的大吉普呢,后面还跟着好些个省里和市里来的记者,村民们一个个都觉得自豪极了,他们这回可算是出大名了,全省第一个农村万元户就出现在他们村儿,还一出就是八个,要不是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都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 前来给他们开表彰大会的领导也是脸上有光,桃源村取得了这么大的成绩,那就是他们领导有方的最好证明,这些可都是改革开放的业绩啊,万元户也终于出现在他们省了,他们再也不用在开会的时候挨批了,谁要是有意见,他们就把这八个万元户的名字丢出去,看谁还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一连八个万元户,这可是全国独一份,由不得他们不骄傲。 李爱国作为领导中最小的一个,刚来到村里就跟着忙前忙后,好不容易把领导和记者们都安顿好了,他就赶紧找来冯益民说:“你们村的人准备好了没有?可别到时候上了台给我丢脸啊,今天还有军报的记者跟着一起来,这脸面咱们丢不起。” 冯益民望着台下黑压压的村民,他们今天都穿上了最好看的衣服,有些人还连夜去老张家的服装店里买了衣服,此时他们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似的特别兴奋,冯益民就很有信心地打起了包票:“领导你就放心吧,我们村儿的村民在关键的时刻都能兜得住,绝对不会给村里抹黑的,那咱们现在就开始了吗?” “嗯,开始吧。”随着李爱国的一声令下,台上就响起了一阵慷慨激昂的交响乐,是市里派来的文工团奏响的,可见领导对这场表彰大会的重视,还派了宣传部的人过来主持会议,相比之下,冯益民这个村长就没什么用武之地了,他只需要排进村民们的队伍里,跟着一块领奖就是了。 村民们都穿着最体面的衣服,抬着头挺着胸,一个两个地都激动得快要晕倒过去,他们就好像胜利的公鸡似的憋红了脸,精神抖擞地排着队走上了讲台,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接过了农业银行的工作人员给他们递过来的钞票,笑成了傻子一样地走下了台阶。 今天的场面可是非常宏大的,农业银行还专门派来了运钞车给他们拉来了钱,现场就给村民们发钱,这些崭新的钞票拿在手里,村民们的心思就跟那天上的太阳一样火热,恨不得在原地大笑三声再蹦跳几下才好呢,可惜他们只能使劲地绷着脸,不能让人以为他们是没有见识的农民。 轮到最后上台的就是那八个万元户,他们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小堆钞票,还专门用了小面额让它们看起来特别多,这样就更加具有震撼效果了,领导还亲自给他们颁发了证书,还给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系上了大红花,让这八个人的嘴巴都快要笑到耳朵后面去了。 冯老太就坐在台下看着她家的三个儿子,要说她心里不骄傲那是不可能的,全村有哪一个老太太能够像她这么能耐,三个儿子都是万元户,虽说她家老大早就是万元户了,但以前那是自个儿在家里偷着乐,现在好了,有了记者的采访,说不定全中国的人都能知道呢,那得有多荣耀啊。 尽管冯老太的心里想得特别美,但她嘴上还是要嫌弃一句:“萌萌你看你爸爸笑得多傻呀。” “嘻嘻嘻。”萌萌瞅着台上的爸爸,捂住小嘴儿在那里偷偷地笑,冯老太也跟着笑了起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在笑啥,只觉得特别开心特别想笑就是了。 老冯家的其他人也都坐在边上,冯老头一脸骄傲自豪的表情,苏婉更是激动得红了脸,大娃和二娃两个人还特别特别地崇拜,他们的爸爸这么有能耐,他们全家人都跟着一块荣耀呢。 等记者们拍完了照,不可避免的就是领导讲话,省里的、市里的、公社的领导轮番讲过话以后,就轮到冯益民这个小小的村长上去讲话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无非就是一些感谢领导的话,然后就指着台下说:“咱们桃源村这回出了八个万元户,每一个都是依靠自己勤劳的双手致富的,这里面的奥秘,要让你们自个儿上来说才有意思,谁先上来?” 临到头上了,村民们却都忍不住怂了,他们可都是泥腿子呀,哪里敢跑到抬上去丢丑,再说他们也不知道要说啥呀,就是每天起早贪黑地干活,跟过去的几十年时光完全一样,这种事情有啥好说的。 冯益民发现他们都别开了脸不敢看他,就呵呵地笑着说:“乡亲们,这是光荣的事儿,你们咋就那么谦虚呢?既然这样,那我就开始点名了,鼠娃子,你上来说一说你为啥能变成万元户,把你当上万元户的经验跟大家好好地分享一下,让更多的人跟在一起发家致富。” 鼠娃子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动作太急还差点儿跌倒了,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那姿势也是僵硬到了极点,一张脸都胀得通红,等他来到了台上接过了大喇叭,他连说话的声音都开始结巴了:“同同同同志们好,我我就是一个种田的,每天安安分分地种田,为啥以前不能变成万元户呢?让我想想啊,嗯……嗯……对对对,就是因为改革开放,改革开放好啊,让我变成了万元户,我我我骄傲,我自豪,我坚决支持改革开放!” 说到后面,鼠娃子的双手还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挥舞着,看上去很有气势的样子,他也逐渐找到了感觉,这不就是喊口号么,他最擅长喊口号了,想当年他可是喊口号的一把好手啊,就直接挥舞着手臂说:“乡亲们,来来来,你们都跟着我一起喊,天大地大,改革开放最大!” 村民们喊口号的功力也都没有退化,好几年没有喊过口号了,他们心里还有点儿怀念呢,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内心深处的激动喊出来,就跟着鼠娃子一起大声地呼喊出声,就连萌萌这个小娃娃都喊得特别开心,一边喊还一边哈哈地笑得很欢乐,那巨大的口号声响彻在了桃源村的上空,这是怎样的一股凝聚力,让台上的领导们一个个都眼神发亮,觉得这桃源村的村民真是觉悟高啊。 第095章 领导们来到了桃源村, 当然要参观这里的水果种植基地了,尤其是这次的大功臣西瓜田, 没有它们,村里也不会冒出来八个万元户。领导们来到了田地里,就看见大部分的西瓜都摘走了,在原地又重新种上了一茬, 还都是绿油油的小苗,看不出啥特别的地方,不过有些人家还保留着一小块已经成熟的西瓜田,打算留给游客和自家人吃, 领导们看到的就是这部分西瓜, 好家伙, 一个个都长得特别圆特别大, 看上去就分外地喜人。 省农业厅的刘厅长亲自走到了田地里,抱起一个西瓜哈哈地笑着说:“够重, 这个西瓜怕不是得有三十斤了吧?这比海南的西瓜还要大,你们是怎么种出来的?” 这块西瓜田是冯红专的,他这会儿胀红了脸, 大着嗓门就在那里吹嘘开了:“领导,你的手真准,我家的西瓜长得好, 个个都有三十斤重,比人家海南来的西瓜还要大很多倍,它不光长得大, 它还又甜又好吃,在这大夏天里,吃上一块保管你全身上下都凉爽极了,有那口渴的人立马就不渴了,干起活来全身都充满了力气,我们这是科学培育出来的西瓜,营养成分多着呢,你问问郝专家,从我们的西瓜种子开始育苗,每一个步骤都比别的西瓜长得好,咱们农民也没别的本事,当初种西瓜都是花了大价钱购买种子的,所以我们必须重视啊,几乎每天都要泡在田里,那是日也操劳夜也操劳,怕不够肥料,我们就从自己家里把农家肥挑过来施上,又怕没有水,一天就得浇好几次水,尤其是咱们这沙地上它存不住水,这可苦了咱们农民了,天天都得挑水灌溉,等到西瓜终于开花结果了,又得操心病虫啊、老鼠啊、天上的鸟儿啊,咱们的西瓜好吃,那些畜生也知道,稍微不注意就被它们给祸害了,所以我们一天到晚都得仔细地盯着田里,这才种出了这么好吃的西瓜。” 刘厅长听完之后不由得伸出了大拇指说:“老乡你们不容易呀,改革开放就是要有你们这种艰苦奋斗的精神,这不你们辛苦种出来的西瓜,就卖上了好价钱,希望你们以后继续发扬这种精神,把桃源村这个世外桃源建设得更加美丽。” “嘿嘿嘿,领导你说出了我们的心里话了,我这人嘴笨,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就是不知道怎么说出来,领导你一说我们就都明白了,改革开放,艰苦奋斗,当万元户!” 冯红专这个老农民也很有一股机灵劲儿,对着刘厅长就猛夸起来,还非常振奋地喊起了口号,还真别说,这些个领导就吃他这一套,就从心里面觉得这个村子的人非常淳朴老实,还踏实肯干,怪不得能一下子蹦出来八个万元户。 冯益民站在旁边朝冯红专使了使眼色,冯红专就跟约好了似的,笑得特别殷勤地说:“领导,你们来到我们村里开会表彰我们,我们心里都不知道应该咋样感激你们才好,咱们这乡下地方也没啥好东西可以招待,你们要是不嫌弃,我现在就把这个西瓜开开来给你们尝尝,不是我老冯吹牛,咱们村里这西瓜呀,在外面绝对吃不到,保管你们吃一次就上瘾。” 不等领导们推辞,冯红专就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镰刀,轻巧地在西瓜身上划拉了几个,硬生生地把这个西瓜掰成了好几大块,每一块都红艳艳地非常诱人,散发出了香甜清爽的西瓜香味儿,仔细一看上面的西瓜瓤都快要起沙了都,领导们也都是识货的人,这样的西瓜不用吃都知道是好东西,纷纷拿起来试了试,果然跟他们以前吃过的那些西瓜都不一样,味道沙甜爽口,仿若蜜水一直滋润到了心田里,瞬间就好像置身于大自然的包围之中,有说不出来的凉爽和惬意。 领导们本来顾忌着身份不愿意多吃,但是这些西瓜的美味成功地征服了他们,让他们吃了一口还想再吃,在不知不觉之间就把手里的西瓜啃了个精光,冯红专也挺会做人,赶紧都开了好几个西瓜,散发给周围的领导和记者们都尝尝,一时之间,四周就只有大家咔嚓咔嚓啃西瓜的声音。 冯益民瞅住机会就趁机介绍说:“领导,我们的西瓜都富含营养物质,吃完一块立马就神清气爽,这里面不光有我们桃源村水土的原因,也多亏了郝教授一直以来的指导和帮忙,自从他在我们村里设置了研究基地,就经常帮我们村里的村民指导西瓜要咋样种植,我认为这就是我们桃源村的最大优势,咱们干改革开放,不能蛮干硬干,要有科学有计划地干。” “说得好,益民同志,你们要把这种精神继续发扬下去,要把你们桃源村水果基地这块牌子做大做强,我会继续关注你们的。”张市长非常赞赏地勉励了一句,不过他心里并不怎么相信西瓜的营养价值,虽然他吃起来觉得不错,但是西瓜不就只是西瓜么,难道还会变成仙丹妙药不成,这也太扯了吧,因此他淡淡地笑着说:“你们都说西瓜的营养很丰富,是有什么科学的依据吗?” 站在旁边的郝教授就主动解释说:“张市长,我们实验室现阶段正在对西瓜的营养成分做分析,确实发现了里面的异常,桃源村这边的西瓜比别处的西瓜营养价值更高一些,现在已经检验出了它的维生素含量和氨基酸含量比一般的西瓜要高,还检测出了一种未知的营养元素,现在还在测试的阶段,不过可以肯定地说,这边的西瓜确实对身体很有好处。” 领导们全都吃了一惊,他们没想到桃源村的西瓜真的这么好,就连旁边的村民也没有想到呢,他们原本只是在吹牛皮,目的就是为了抬高他们西瓜的价格,现在知道了他们的西瓜确实好,那心里面就更加得意了,恨不得当场把他们的西瓜吹上了天。 冯红专就摆出了一副非常骄傲的表情说:“领导,现在你们相信了吧?我老冯当了四十多年农民,村里谁不知道我这人最实诚,我从来不骗人,咱们桃源村的水土好,所以种出来的水果也特别好,这都是有关系的。” 有了郝教授打包票,那些领导全都相信了个十成十,他们原本还以为是村民们吹牛呢,没想到居然都是真的,还真是用高科技种出来的高营养西瓜,这么说来,桃源村这块地方就要好好地重视起来了。 张市长就笑呵呵地勉励他们说:“爱国和益民,你们都是好样的,改革开放就需要你们这样的好同志带路,你们一定要把桃源村这块水果种植基地发展好,带动全村的人一起发家致富,这才是我们的根本目标嘛,平时工作上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你们尽管来跟我汇报。” 李爱国和冯益民都高兴坏了,有了张市长的保证,他们就能安安心心地发展桃源村的经济了,也不用担心被外面的人摘了桃子,这种事情在以前又不是没有发生过,要是再来这么一次,那就太打击他们的积极性了。 村里的干部都陪同着领导在西瓜田里参观,其他的村民也围在田垄上远远地看着,他们虽然听不见领导们在说啥,但不妨碍他们兴致勃勃地站在那里瞧热闹,就连很多小娃娃也挤在人群之中,只有老冯家的几个小娃儿没去凑热闹,他们静悄悄地来到了自家的西瓜田里,对着那些圆溜溜的大西瓜流起了口水。 大娃挑选了好几个西瓜一一破开,给弟弟妹妹们一人分了一半,就招呼着他们说:“走,咱们到那田垄上吃西瓜去咯。” 大娃带头走在了前面,后面跟着一长串小尾巴,走到了田垄上,小娃娃们就地做成了一排,把西瓜抱在自个儿的怀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汤勺就开始挖着吃。 就连萌萌这个小不点儿也抱着一个有她脑袋那么大的西瓜,坐在那里美滋滋地吃起来,她吃西瓜的时候还挺有讲究,一勺子叉进西瓜的最中间,原地转了一圈,就挖出来一块圆乎乎的西瓜芯儿,这是一个西瓜里面最甜最好吃的部分,萌萌送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咀嚼着,吃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看上去别提有多可爱了。 在这条田垄的尽头,几个军报的记者本来打算在这周围拍几张照片,冷不丁地就发现了这样的萌萌,只觉得这个小女娃娃长得实在太精致了,丝毫不像是他们这个小破村子的人,不过他们心里清楚,桃源村不是普通的偏僻乡村,要不然也不会一下子就蹦出来八个万元户了,带头的记者心里面忽然灵光一闪,就想听听这些小娃娃会怎么说。 他招呼着同事们赶了过去,隔着大老远就在那里喊:“喂,小朋友,你们在干啥?吃西瓜呀?觉得好吃不?” 几个小娃娃同时停下了动作,挥舞着手里的小汤勺齐刷刷地喊着:“好吃~” 等到他们走近了,大娃还挺热情地说:“叔叔阿姨,你们想吃西瓜吗?我家的西瓜最好吃了,你们要想吃的话我开给你们尝尝,不收你们的钱。” 这么礼貌懂事的小娃娃也是很罕见,尤其是在这小山村里,几个记者立马笑开了颜,为首的记者摆了摆手说:“不了小朋友,你们自己吃吧,甭跟我们客气,我们就是想问问这位小妹妹,你们村里这回出了八个万元户,你们觉得光荣不?改革开放你们觉得好吗?” 萌萌一点儿也不怯场,她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就点了点小脑袋说:“嗯……改革开放好,好多吃的,赚好多钱,你吃西瓜吗?好甜的。” 萌萌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胖嘟嘟的小脸上还笑出了两个甜美的酒窝,这副纯真可爱的笑容简直要让记者们都软了心肝,站在后面的一个记者飞快地摆弄着相机,就把她的笑脸永远地记录在了胶卷上。 桃源村的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记者们回去之后,竟然把萌萌的这张照片刊登在了报纸上,还给它细心地配上了说明,题目就是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进了山沟沟,连两岁的小娃娃也知道了改革开放的好处。 军报的影响力是很强大的,这份报纸出来以后,全国人民都轰动了,一个偏僻的小渔村竟然能产生出八个万元户,这是何等惊人的本事啊,实在是太有能耐了,在这个念头,一个普通的城里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就是几十块到上百块,乡下的农民收入就不行了,撑死了也不过就是四五十块钱,这还得是家里壮劳力很多的家庭才能有这个收入,也就是说他们一年干到头,最多只能拿到五六百块钱的收入,一万块钱是什么概念,就相当于他们一个家庭十几二十年的收入啊,还要不吃不喝才能攒到这么多钱,现在人家桃源村随随便便就能赚出来八个万元户,简直是惊动全国上下的大新闻。 普通群众的第一感觉当然是羡慕了,但是领导们关注的目光就不同了,桃源村搞出来的这个合作社,名堂听起来倒是新鲜,但他们仔细一想就都明白了,这不就是生产队换了一种方式么,只不过听上去更加好听而已,本质上还跟生产队差不多,他们推动改革开放,也是在摸着石头过河,目前看来桃源村的模式竟然能够成功,还取得了这么大的成绩,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奥秘是他们不知道的,也许弄清楚了这个奥秘,就能把这个模式向全国的农村去推广,到时候人人都是万元户,那将会是怎样的场景,领导们的心里想得浮想联翩,禁不住就把桃源村这个名字牢牢地记在心里。 所有的焦点都聚集在桃源村的身上,但是桃源村的人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他们还是该去干啥就去干啥,万元户那都是别人家的事情,他们还得加倍努力才能变成万元户呢。 冯老太自从看了那份报纸就笑成了一朵花儿,她心里面自豪极了,瞧她家的小孙女长得多好看,还登上了全国有名的大报纸,再没有比这个更加光荣的事情了,她找来了剪刀,把这份报道连同萌萌的照片一起精心地剪下来,嘴里还不住赞赏地说:“咱们萌萌就是上相,瞧这张小脸儿照得多好看,赶明儿我得把它拿到省城里去过胶,再用个相框好好地装起来,这可是咱们家萌萌第一次上报纸呢,我得给她好好地珍藏起来,啧啧啧,真是太光荣了。” 全家人都围过来欣赏照片,他们一边观看,还要一边比照着萌萌的模样儿,把她高兴得都要害羞了,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儿都微微发红了,就连大眼睛也是水润润的,一副很不好意思又得使劲端着的小模样,把全家人都逗笑了,一个劲儿地在那里夸起了萌萌。 睿哥儿也站在边上凑热闹,趁着没有人注意到他,他就偷偷地伸出小手儿,轻轻地抚摸报纸上萌萌的小脸颊,在心里面美滋滋地想着,他家妹妹长得就是好看。 第096章 时间匆匆流走, 进入六月份,炎热的天气一下子缓和了过来, 变得不那么热了,这其实是桃源村人的错觉,因为他们这里靠海,舒适的海风一吹就带走了酷暑, 再加上还有龙岭的滋养,才让桃源村在盛夏当中迎来了难得的清凉。 正是这一丝丝凉爽,吸引来了许多游客,夏天来了, 能够去到海边游泳就是城里人最大的享受, 每当周末的时候, 他们纷纷拖家带口来到了桃源村, 在村子里享受着清凉的海风,欣赏着仙境般的美景, 还能品尝到最最地道的桃源村美食,再也没有比这更加惬意的事情了,要不是省城里还有工作, 他们都想留在这里不走了。 游客们来得多了,其中也夹杂着几个特别引人注目的游客,这些人有男有女, 全都是黄头发蓝眼珠的外国人,有很多个还都是上了年纪的胖老头儿和胖老太太,一出现在村子里立刻就引起了围观, 村里的人倒不是很好奇,外国人他们以前就见过,这几天也经常看见,早就已经不稀罕他们了,但是省城里来的人可就不一样了,大部分城里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外国人呢,乍一看见这么多外国人同时出现在桃源村,又怎么能不好奇万分呢。 很快就有游客找到了相熟的村民说:“老乡,那些外国人是从哪里来的?他们也是来你们这里旅游么?” 那个被问到的村民立马摆出了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吊着眼皮特别得意地说:“那当然,不然他们还能来这里干啥呀?我告诉你,我们桃源村的名气可不止在咱们省城里出名,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们呢,以前就有美国的记者来采访我们村儿,还把我们村儿的照片刊登在那外国人的杂志上,那杂志老厉害了,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得到我们桃源村的好风景,吸引个把外国人过来旅游那都不算事儿,你等着吧,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多外国人来我们这儿旅游的,我们桃源村的风景就是最棒的,你们省城里的人还都是占了便宜,这么近的距离就可以过来看到了,人家外国人从那千里万里的外国也要过来看,他们又不傻,肯定是我们桃源村的风景吸引了他们,所以我说你们占了便宜。” 周边的游客都被这个村民唬得一愣一愣的,仔细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人家外国人那么有钱,啥新鲜的事物没有见过呀,居然还专门跑到桃源村里来旅游,看来这个村子里的景色绝对是世界一流的,不然也不会吸引这么多外国人,他们城里人能够这么方便就过来桃源村,确实是占了地理位置的便宜,这么一想他们好像还赚到了呢,不由得对桃源村更加高看一眼。 这回村里的人倒是没有吹牛,那群外国人就是看了美国记者的报道,才会对桃源村感兴趣的,刚好他们旅游经过省城,就跟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提议要来村里看看,这事儿连省里的领导都给惊动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地方,竟然冒出来一个闻名世界的旅游景点,还能让那些外国人专门过去旅游,这简直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让领导们都高兴得疯了,这年头外国人来中国旅游可是一件大事儿,对于领导们来说就是政治任务,招待好游客是任务,从他们手上获取外汇也是任务,所以领导们都非常重视,大手一挥就把这些外国人都拉到了桃源村,还嘱托村里的人要好好照顾他们,尽量多地赚取他们手头上的外汇。 村民们都非常骄傲,个个都打起了精神准备好好招待这群外国人,他们村里的名气一下子就大起来了,这可是省里领导亲自盖章的,据说领导们还打算把桃源村纳入到外国人旅游的必经景点,以后再有外国人来,都要让他们过来参观,这是多么光荣的事情啊,村民们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似的,纷纷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招待外国游客,虽然他们都不会讲外语,但是他们脸上的笑容就是最好的语言,游客们感受到了村民的热情,对于桃源村的印象就更加好了。 他们欣赏过村里的风景,都觉得这里真不愧是杂志上所说的“东方伊甸园”,瞧那些古朴典雅的古民居,还有居住在里面的善良淳朴的原住民,以及村里村外的原生态天然美景,每一处景致都吸引着这些外国人的目光,这是他们在中国任何一个地方都看不到的美景,甚至已经颠覆了他们对中国人固有的印象,瞧那些原住民的家里过得多么富足,他们身上穿的现代衣裳也跟外国人差不多了,村子里甚至还开了一家录像厅,这在外国人看来是非常不可思议的,简直是一天零一夜中的天堂国度,这才是世外桃源应该有的样子。 外国人最喜欢的地方还是村子周围的沙滩,这里的沙子是雪白雪白的颜色,海水清澈透明,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蓝得晃眼,沙滩上走动的游人,还有那一排排井然有序的蒲叶棚子,组成了一幅动态的优美画卷,温暖的阳光从天幕之中挥洒下来,就好像给这幅画卷涂上了一层油膏,让它变得好似油画一般美丽。 看到了这番美景,这些外国游客再也按捺不住诱惑,他们没有带泳衣和墨镜,没有关系,这些在老冯家的小卖部里应有尽有,冯老太笑得合不拢嘴地做完了生意,等这群外国人走出了店门,她忍不住拿出了那些花花绿绿的外汇券看了又看,还对着坐在一旁的小孙女喜滋滋地说:“萌萌你瞧,这就是外国人用的钞票,这玩意儿可是好东西呀,拿到省城里就能买到那些紧俏的货物了,像友谊商店这种地方咱们也能够进去了,我听说那里面的东西多着呢,都是全国最好的东西,赶明儿奶奶就带你进去瞧瞧。” 萌萌好奇地拿起那几张外汇券翻来翻去,这些钞票的样子跟她的私房钱长得差不多,就连颜色也是一样的,原来外国人的钞票就长这个样子啊,也没啥好稀奇的嘛,她把外汇券还给了她奶奶,就溜下椅子说:“奶奶,我要去海边玩。” 冯老太把萌萌脸颊上的发丝拽到了耳朵后面,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太阳这么大,你待在屋子里不好么?出去外面晒死了,咱别出去了啊,奶奶给你整点儿好吃的。” 萌萌摇着她奶奶的胳膊,娇憨地撒着娇说:“不嘛不嘛,我就要去。” 大娃几个人正坐在柜台外面的桌子上学习,他们早就想出去玩了,可惜他们奶奶总拘着不让他们出去,现在妹妹提出来了,他们立刻就放下了手上的书本,呼啦啦地跑过去说:“奶奶,我们也想出去玩,待在屋子里闷都闷死了,我想到海里去游泳,你就让我们去吧去吧去吧,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妹妹的,不让她去危险的地方。” 冯老太的这句话小娃娃们都会背诵了,不能她说出来,小娃娃们就主动替她说了,把冯老太噎得说不出话来,看着小娃娃们期待的眼神儿,她就知道拘不住他们,屈起手指敲了敲大娃的脑袋说:“你们这群小皮猴儿,作业还没有做完就想出去玩,要出去可以,不能去太久了,玩一会儿就回来,把你们妹妹照顾好,不要让她去那些危险的地方。” 几个小娃娃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就知道他们奶奶会说这句话,他们齐刷刷地喊道:“知道了,奶奶,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几个小男娃散开了去找衣服换上,他们的泳装和蛤蟆镜都存在店里面呢,冯老太也找来萌萌的小泳装裙子给她穿上,摸了摸她白嫩嫩的小胳膊说:“幸亏你晒不黑,要不然天天这么晒着,迟早变成黑猴子,那得有多丑啊,咱们萌萌就是天生长得白,瞧这皮子嫩得跟豆腐似的,你把虎子和小金也带过去,有它们看着你奶奶才放心。” 冯老太在后面殷殷切切地叮嘱着,几个哥哥已经拉着萌萌跑了起来,他们的身后还跟着虎子和小金,看上去就好像被这两只猛兽撵着跑一样,不过沙滩上的游客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们早就知道了这两只动物的威名,甚至可以说这两只动物也是吸引他们来到桃源村的原因,毕竟这么通人性的猛兽可是很少见的。 瞧它们跟这群小娃娃玩得多好,小娃娃们冲进了大海里面,虎子也跟着冲了进去,它游泳的技术好着呢,四肢爪子在水底下有力地划动,半边身子和脑袋始终露在水面上,看上去别提有多惬意了。 小金在天空中飞翔了一圈,确定这周围没有什么威胁,它嘴里就发出一声高亢的鹰唳,收敛着翅膀好像一块石头从天上垂坠下来,精准地落在了虎子的背上,它的两只利爪牢牢地抓住虎子的毛发,仿佛一尊雕塑似的稳稳站在那里,那模样儿要多威风就有多威风,半天也不动弹一下。 看到这两只神气的动物,游客们尽管心里早有准备,在此刻也忍不住惊呼起来,纷纷瞪大了眼睛瞧起了稀奇,有些带了相机的游客立马就把镜头对准了它们,准备把它们游泳的过程记录下来。 那几个外国人更是稀罕得不得了,他们举着相机就在那里大呼小叫,叽里呱啦的语言谁也听不懂,跟在旁边的翻译也不去管他们,自顾自地坐在沙滩上晒起了太阳,忽然就听见身旁的外国游客大呼一声:“哦我的上帝啊,我的眼睛是被天使蒙住了吗?谁来告诉我那个粉红色的东西是什么?那是海豚吗?哦哦哦,真的是海豚,上帝,粉红色的海豚!” 不止他一个人看见了,周边的游客都看见了,那只粉红色的海豚高高地跃出海面,它身上艳丽的粉红色在蓝色的大海之上是那么的显眼,它就好像一轮粉红色的月牙儿,在半空中划出了一条优雅的弧线,这才扑通一声扎进了水里,溅起了一朵白色的水花儿。 游客们以为它不见了,还在那里着急地寻找,没想到下一秒它就在那几个小娃娃的周围游来游去,任由他们伸出小手儿在它的身上到处乱摸,看上去特别特别地亲人,让岸上和海里的游客都快要惊掉眼珠子了。 那些外国游客还在那里大呼小叫,他们迫切地想要了解那只粉红色的海豚,就叽里呱啦地询问起了边上的翻译,可惜翻译他也傻眼了,他事先了解过桃源村的大事小事,但压根没有人跟他说这里有粉红色的海豚啊,他拿什么跟外国友人解释啊,他正在暗自焦急呢,就听见旁边的游客大声地说:“哎呀那只海豚又回来了,去年我就见过它,他们村里的人都管这里叫做海豚湾,说这里的海豚特别特别多,他们还给那只海豚取了个名字叫做小粉红,你们看它身上的颜色多漂亮啊,我本来还以为今年看不到它了,没想到它又回来了,我真是幸运啊幸运,才来了两次就碰上了这么好的运气,不跟你们说了,我要下去跟那只海豚玩一玩,去年我还亲手喂过它吃鱼呢。” 游客们听见之后都兴奋极了,他们都兴冲冲地跑到了海边,好像下饺子似的扑通扑通跳进了海里,努力地往小粉红的方向游过去,那群外国游客听完了翻译的介绍,也顾不上什么了,他们把手里的东西一扔,也跳进海里去了。 这会儿,萌萌正晃着小腿儿飘在了海面上,她的左手边是小粉红,右手边是虎子和小金,她一手揪着一个,自己不用动也能被它们拖着走,围在这四周的游客看在眼里,简直都要羡慕死了,这几只动物实在太通人性了,还都长得那么有特色,它们都围在那个小女娃娃的身边,把她衬托得好像天宫里来的小仙女似的,再没有比这个更加稀奇的事情了。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才让他们彻底惊掉了下巴。 第097章 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 一个巨大的黑影悄悄地从远处的海域向着游客们游过来,它越游越近, 那青灰色的庞大身躯在湛蓝的海水中若隐若现,由于它的体型实在是太大了,在游动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掀起了阵阵波浪,立刻就引起了游客们的注意。 “哦上帝, 那是什么鬼东西?”这是已经惊呆了的外国游客。 “天呐快跑,一定是海里的怪物来了,快快快!”这是惊慌失措拼命往回游的城里游客。 但他们的速度怎么可能比得过那海里的大鱼呢,几乎是刹那之间, 那个巨大的黑影就来到了他们跟前, 老天爷哟, 这怪物的体型咋就能长到这么大, 看上去仿佛要把整个海湾给占满了,最起码得有二十来米长了吧, 坏了坏了,这么大的怪物得吃掉多少人呐,他们这些人都不够这头怪物塞牙缝的呢。 游客们几乎都要绝望了, 再想逃跑已经来不及了,在这危急关头,他们忍不住就要发出尖叫声, 没想到就在这时,他们的耳边就传来了一阵“突噜突噜梆梆梆”的巨大响声,这声音还一阵一阵的, 仔细一听似乎还带着某种节奏,就好像大鱼在海里唱歌一样,真是奇了怪了,海底的怪兽竟然还会唱歌? 那些在省城车间里上班的游客立马就分辨出来了,这不就是他们开锅炉时产生的机械声么?这头怪兽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瞧它那巨大的脊背浮出水面,也不想是要把他们这些人吃了的样子。 还在那群外国游客比较有见识,他们冷静下来就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这头巨型的海洋猛兽竟然是一头罕见的鲸鱼,瞧它那蓝灰色的庞大身躯拖得很长很长,看上去就好像一把瘦长的剃须刀,没错,这肯定就是他们印象中的那种动物。 明白过来的外国游客立马高兴得要发疯,他们伸出双手拍打着海水就在那里大吼大叫地说:“这肯定是一头蓝鲸,哦我的上帝,我竟然亲眼看见了蓝鲸,这里的海域竟然有蓝鲸,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哦,多么漂亮的身形,我敢说波音飞机一定模仿了它,哦哦哦,你们快看呐,它在喷水了。” 周围的游客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啥,但是仅凭着他们的那一点儿见识,也察觉到了这头海里的怪物是不会伤害他们的,没看见那几个外国人都高兴疯了吗,还一个劲儿地往怪物的身边凑呢,这些外国人也是胆儿大,他们自个儿就只敢远远地看着,这么巨大的怪物,看起来就特别地怕人,搁他们身上可不敢靠近,哎呀呀,那个小女孩儿怎么也跟上去了呢? 萌萌笑得可开心了,这头巨大的怪兽正是她的小伙伴蓝蓝,别看人家长得大,其实它的岁数跟萌萌差不多,也是两岁半,只不过人家天生长得庞大,萌萌还是一个小不点儿呢,它就已经长成了二十多米的巨型猛兽了,真要算起来,人家蓝蓝也是一个小娃娃呢,它在萌萌还很小的时候就跟她联系上了,之前还曾经吓到了老冯家的人,所以它一直都不敢再出现,过去的一年里,它跟它的母亲大蓝可算是把全球的海洋都给游遍了,这才回到了桃源村所处的海域,跟萌萌见面的时候别提有多亲热了,恨不得把这一年来的见闻都通通告诉她,那“突噜突噜梆梆梆”的嗓音唱得特别欢快,萌萌也好像能听懂似的,一个劲儿地咯咯笑着,她那小小的身子在大鲸鱼的面前,就好像芝麻跟大象的区别,不仔细看都能把她忽略掉了。 别人可以忽略掉萌萌,但是几个哥哥可不会忽略她,实际上他们都紧紧地跟在妹妹的身边,听见她笑得那么开心,哥哥们还抓紧了她的胳膊说得特别担忧:“妹妹,这水底下深着呢,离岸边太远了,你瞧这怪物的嘴巴有多大,都快要咧到脖子下面去了,一口就能把你吞掉,咱们还是快点儿回去吧,奶奶在家里该着急了,快点儿走快点儿走。” “不嘛,我就要在这里,它是蓝蓝,我认识。”出乎哥哥们的预料,萌萌这小小的身子在他们的拖拽之下,竟然一动也不动,就好像牢牢地固定在海水之中,哥哥们又不敢用力地拽着她,急得脸都通红了,正不知道应该咋办才好呢,不远处的那头鲸鱼冷不丁地又开始喷水了,它这回喷出的水柱特别大,就好像瀑布一样高高地悬挂在半空中。 更奇幻的一幕出现了,那水柱在阳光的照射下,居然生出了一条五颜六色的巨型彩虹,从水柱的边缘一直延伸到了萌萌的身上,让她置身于五彩霞光之中,那张白嫩嫩的小脸儿竟然还有些神圣的意味,简直就是从仙境里下凡的仙童,不光哥哥们看得惊呆了,周围的游客也看得惊呆了,他们直愣愣地瞪大了眼睛,一会儿盯着彩虹看,一会儿盯着萌萌看,好半响都说不出来一个字儿。 好在这奇幻的一幕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水柱缓缓地落入海里,那条五颜六色的彩虹也跟着消失了,还在呆愣的游客们这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啧啧地赞叹起来:“哎呦喂,你瞧我刚才看见了啥?那大鱼还能制造彩虹,我看它也是一个通灵性的动物,那么大的个子也没见它伤害到小娃娃们,你看他们靠得那么近,要我说那个村长的闺女也是不得了,还这么小的年纪呢,就不怕那海里的怪兽了,比多少个大人都强,我看这小女孩儿也是一个精灵的小人儿,说不定就是天上的仙女投的胎呢。” “可不是嘛,你看那大鱼就乖乖地停在那里任她摸,一般人哪有这种本事啊,要不咱们也跟上去试试?这么大还这么温顺的海里动物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呢。”旁边的游客都纷纷地附和起来,互相之间壮着胆子,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要是能够摸一摸那头巨兽的身子,等他们回到省城里,就有话题可以吹嘘了,这样的经历,够他们吹嘘一辈子了。 游客们还在犹豫呢,后头的村民就先上去了,桃源村的人都精通水性,他们到了大海里就好像灵活的游鱼一样,几乎不用怎么动就能游得特别快,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大鲸鱼的旁边,他们的眼睛眨巴着惊喜的光芒,嘴上还神神叨叨地说:“真是老天爷有灵啊,这不就是那海里的鲸鱼么?这么大的鲸鱼我还是第一回见呢,你看它多有灵性啊,一点儿也不怕人,还对人那么亲,我记得我小时候听我爷爷说过,海里的大鲸鱼都是有法力的,它们还会保护那些出远海的人,我爷爷以前出海遇到危险,就曾经被它们救过呢,你知道它们是怎么救的么?我告诉你,那船都要翻了,是那海里的大鲸鱼愣是把船给翻了过来,这才救了我爷爷,也才有了我,鲸鱼就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呐。” 旁边的村民嘻嘻哈哈地笑着说:“得了吧,你这故事我都听了二三十年了,你不说我都快要背了,不过这鲸鱼确实是有灵性的动物,我还听老辈人说过,咱们平时拜的海神爷,就是大鲸鱼的老祖宗,走,咱们都上去摸摸这海神爷的后代,也跟着沾一沾喜气。” 村民们的胆子都特别大,他们快速地游到了大鲸鱼的身旁,一丝犹豫也没有地上手就去摸了,手感还挺刺人的,这鲸鱼别看它皮肤很光滑,其实上面都是厚厚的角质,有些地方甚至还覆盖着坚硬的贝壳和海藻,近距离看的时候就好像那山上的石头似的,特别地坚硬扎手。 不光村民们摸了,那群外国游客也跟着摸了,有几个胆儿大的城里游客也跟上来凑起了热闹,他们听不懂外国人的鸟语,但是村民们说的每一句话,他们可都是听懂了的,这么难得的机会,他们当然也想跟着蹭一蹭喜气了。 说来也奇怪,这头巨大的鲸鱼还真的非常温顺呢,它就好像一座巨大的岛屿一样漂浮在海面上,要不是它那巨型的尾鳍时不时地卷动着波浪,还有它喷出来的一阵阵瀑布雨,村民们都要怀疑自己的的眼睛了,实在是他们捕鱼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稀罕的奇事儿,这海里面土生土长的巨型猛兽,竟然也会这么亲人,这样的发现更让他们的心里坚定了信念,越发觉得这就是海神爷爷的后代了,村里的人都是很迷信的,当场就在那里念起了佛。 蓝蓝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全村所有的人都被它惊动了,不管是村里的人还是前来旅游的人,都通通从各个角落里赶来了,他们在沙滩上听见了那几个不会游泳的人对他们的解释,立马就在心里面好奇上了,很多心急的人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脱,一纵身就跳进了海里,奋力地朝大鲸鱼的方向游过去,身边的人瞧见了,也跟着有样学样,扑通扑通地跳进海里,就跟那过年下饺子似的,密密麻麻地全是人,一时之间热闹极了。 蓝蓝才不管这些呢,它正在跟萌萌交谈得欢快,实际上都是它在说话,萌萌压根就插不上嘴,蓝蓝的叫声只要萌萌才能听得懂,听在其他人的耳朵里就好像它在唱歌一样,这场景简直比那神话里的故事还要让人们惊讶,这头鲸鱼是成精了吗?它竟然会唱歌,细细品味起来居然还唱得不错,就好像一首威武雄壮的交响曲,在游客们的脑海里铺开了一张波澜壮阔的画面,让他们的心情也跟着激荡起来,听着听着都快陶醉了。 眼看着四周的游客越来越多,萌萌忽然皱着一张团子脸说:“你回去,妈妈在叫你了。” 蓝蓝也听见了它母亲从远处传来的呼唤,它极其不舍地响应了一句,那声音大得都快要震天了,把周围的游客和村民都给震慑住了,丝毫不敢再靠近它,紧接着蓝蓝就喷出了一股巨大的水柱,就好像瓢泼大雨忽然从天而降,更是让四周的人从内心深处产生了恐惧,直到这时候他们才发现,眼前的这头大鲸鱼可是一个巨型的大块头,随随便便动动手指都能把他们这群人给弄死,他们这么多人加在一起,还没人家大鲸鱼一个脑袋那么大呢,看着就让人害怕。 蓝蓝动了动身子就把萌萌和几个小娃娃推得很远,那四周离得近的游客也被它推开了,它这才缓缓地沉入了海底,倏忽之间就游得不见身影,人们还在原地低着头四处寻找呢,蓝蓝已经游到了很远很远,猛然之间从海里面高高地跃起,激起一朵巨大的白色浪花,这才扑通一声巨响落入了海中,再也不见它的影子了。 游客们久久都无法回过神来,这么神奇的事情竟然被他们遇到了,这要让他们说啥好呢,神奇,真是太太太神奇了,他们一辈子也没见过的奇事儿怪事儿,都在桃源村里给见着了,这个地方还真的是传说中的宝地呢。 等这群游客上了岸,村里的人已经叉着腰站在沙滩上吹牛皮了:“你看我们没骗你们吧?咱们村里这片海豚湾,不光有粉红色的海豚,它还有大鲸鱼呢,你们不要以为这大鲸鱼只来这么一次,我告诉你们,人家经常过来我们这里唱歌,有时候一唱就是一宿,它最喜欢唱歌了,那嗓门多大呀,你不想听还不行,住在我们桃源村里面,经常能被它这歌声给吵醒,你让我说啥好呢,这鲸鱼就是喜欢咱们桃源村,你不让它唱歌还不行,你们要是想听鲸鱼唱歌,想看鲸鱼喷水,来我们村就来对了,我们这里啥都有,海豚和鲸鱼这些都不算事儿,你问问旁边那个谁谁谁,他来了不是一次两次了,回回都能看见,这事儿可是真真的,咱们种地的汉子,可从来都不会骗人,这下你们知道了吧?” 游客们刚刚经历了那神气的一幕,在这强大的事实面前,他们就算想要不相信也难,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村民们忽悠得晕头转向,恨不得立刻就在桃源村驻扎下来,好天天听着那鲸鱼来给他们唱歌。 对于他们的要求,村民们又有话说了:“你们以为这种机会是大路货吗?那些个没有运气的人是听不见鲸鱼唱歌的,能听见的人那都是非常非常幸运的,知道这是啥意思不?嘿嘿嘿,那就是鲸鱼爷爷来给你们赐福呢,你们回去之后保管事事都顺利……” 村民们还在那里口沫横飞地吹着牛皮,虎子抖着身上的毛发从他们身边悄然经过,它斜着眼睛睨着这群傻蛋,那眼神里清清楚楚地写满了鄙视,又是一群被忽悠瘸了的游客。 第098章 “咩咩咩咩咩咩……”天刚蒙蒙亮, 老冯家的母羊就叫个不停,把他们全家老小都给吵醒了, 冯家老两口披着衣服推开了门,走到羊圈边上一看,发现那只母羊正在焦虑地走来走去,它圆溜溜的肚子鼓得老大, 屁股底下已经完全湿透了,正难受地发出了“咩咩咩”的叫声。 看到这样的情况冯老太立马就明白了,赶紧打发她家老头子说:“哎呦这是要生了,你快去把六婶儿给我叫来, 让她过来帮咱们家的羊接生。” 冯老头一溜烟就跑出去了, 不一会儿就请来了村子里唯一的大夫娄桂枝, 就这么一个大夫, 平时不光要医人,还要医动物, 谁家养的牲畜出了毛病,通通找她就对了。 冯老太看见她走进来了就着急地招呼着说:“六婶儿,你快过来帮我看看, 我估摸着这只羊是要生了,你看这屁股湿得都淌水了,肯定是羊水已经破了。” 六婶儿走进了羊圈里给这只羊仔细地检查了一遍, 就点了点头支使开了:“是要生了,看这样子问题不大,你去给它弄点儿吃的喝的来, 等它吃饱了才有力气生,再舀上一瓢草木灰过来。” 冯老太心里就纳闷了,要吃要喝这不稀奇,人生孩子都要吃饱呢,动物也是同样的道理,只是这个草木灰要做啥用啊,就有些不确定地说:“六婶儿,还要用草木灰来干啥?羊还能吃这玩意儿?是不是给它绊在草料里啊?” 六婶儿一拍大腿说:“不是给它吃的,是撒在地上消毒用的,总之你去给我弄过来就行了。” 冯老太这才明白过来,她就说嘛,羊不可能爱吃那玩意儿,家里的草木灰多得是,去灶台底下随便一掏就有了,冯老太还给她家的羊抓了些干草料和鲜草料,再加上糠皮搅绊在一起,这样的饲料羊最爱吃了,她还担心羊噎着了,冯老太就很细心地给它舀来了一瓢太岁水,看着它吃得津津有味,那样子还挺平静的。 这种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等这只羊吃饱喝足,就开始焦躁地走来走来,动也不是,坐也不是,嘴里还时不时发出一连串“咩咩咩”声。 萌萌刚刚睡醒,听到动静就跑出来围观,还没等她走到羊圈边上呢,冯老太就发现她了,赶紧对着她摆手说:“乖宝儿,你别再过来了,这不是你一个小娃娃应该看的,小心待会儿吓着你,快回去快回去。” 萌萌急急地止住了脚步,她垫起脚尖往羊圈的方向张望着,可惜那羊圈建得太高了,她这个小豆丁压根看不出啥来,只好失望地回到了屋子里,坐在堂屋里面乖乖地等待。 就听见那只母羊的叫声越发地急促,还伴随着她奶奶的喊声:“生了生了,不错嘛,这只小羊崽儿还挺壮实的,哎呀里面还有一只呢,啧啧啧这只也挺好,咱家的羊就是争气,一生就生俩,还都是母的。” 萌萌在屋子里听见了这句话,她心里面好奇得要命,再也按捺不住了,蹬蹬蹬地就跑出来看,那两只刚出生的小羊崽儿已经被六婶儿用一块破布擦干净了,放在那只母羊的肚皮旁边,它们的毛发还有点儿湿,也脏兮兮的,看上去就好像没精打采地耷拉着,那两只小羊崽儿还在那里踉踉跄跄了好几下,却始终站不起来,它们努力了一会儿就放弃了,还闭着眼睛呢,就知道要凑过去喝母羊的奶水了,那只母羊也回过头去舔着它们的小身子,它们也不理睬,自顾自地喝得特别欢实。 萌萌觉得神奇极了,原来小羊崽儿刚刚生出来就有这么大了,它们就好像中等大小的土狗那么大,这会儿喝饱了奶也能够站直了,它们的毛发被母羊舔干净了,也变得漂亮多了,雪白雪白的非常蓬松,看起来就显得特别地幼小和稚嫩,瞬间就虏获了萌萌的心,她摇晃着冯老太的手说:“奶奶,小小羊儿好可爱。” “是挺可爱的,”冯老太走过去往那只母羊的肚子底下探了探,就站起来很满意地说:“奶水还挺足的,待会儿奶奶拿个盆挤点儿羊奶给你尝尝,养了这么久终于喝上它的奶了,真不容易啊。” 等那两只小羊吃饱之后睡着了,冯老太就去厨房里拿了个盆儿走到了羊圈里,那只母羊看见她来了,居然还往旁边挪动了一下,乖乖地趴在那里任由冯老太挤着奶水,没过多久就挤出了满满一盆,那羊奶雪白雪白的还热乎着呢,闻起来就有一股子浓郁的奶香味儿。 萌萌也瞪大了眼睛蹲在旁边瞧稀奇,闻到了奶香味儿还特别赞叹地说:“哇,这么多。” 冯老太笑眯眯地牵着她的小手儿说:“走,奶奶去给你热一热。” 她关好了羊圈就招呼着小孙女来到了厨房里,她家大儿媳妇刚刚做完早餐,那灶台里还燃着火呢,冯老太三两下就把那盆羊奶热好了,分成好几大杯放在一个托盘里就端了出来,冯家的其他人也都洗漱好了正准备吃饭,冯老太把托盘放在桌子说:“今天咱们也来尝尝这羊奶好不好喝。” 她先给萌萌拿了一杯,自己也端起一杯羊奶喝了一小口,入口非常地顺滑鲜香,满满都是新鲜的奶味儿,丝毫没有一点儿膻味儿,冯老太禁不住惊奇地说:“我咋觉得这羊奶比省城里卖的牛奶还要好喝呢?这味道真是太香了,咱还没喝过这么香这么醇的羊奶呢,嗯,不错不错。” 冯家的其他人也觉得不错,大娃还砸巴着嘴说:“哈,太好喝了,奶奶,咱们家的羊天天喝太岁水,还啃了很多不死草,所以这羊奶才会这么好喝。” 这话说得挺有道理,冯老太也不由得赞同地说:“好像确实是这样,咱们家的太岁水真是好东西啊,自从咱们做饭也用了它,我是觉得这精神头越来越好了,我这脸上以前还有不少皱纹呢,现在也没了,摸起来别提有多光滑了,老头子你的头发也变得更黑了,我看这太岁啊,肯定是那传说中的神仙不老药。” 冯老太这话还真不是吹的,老冯家的人喝过太岁水之后,确实发生了一些改变,比方说他们老两口就变得年轻了,她家大儿媳妇的脸上以前还有斑点呢,现在那些斑点也都消了,变得又透又亮,就跟灯泡似的白得发光,整个人看上去都比以前漂亮了许多,就连两个孙子也好像变得聪明了一些,以往他们在学校里,有些知识那是怎么学都学不会,现在就都学会了,在冯老太看来,这都是太岁水的功劳。 他们家萌萌的变化才是最大的,那雪白雪白的皮肤变得更加通透了,那乌压压的头发又亮又柔,小脸儿上的五官也更加精致了,全村再也找不出一个像萌萌这么灵秀的女孩儿,无论是谁看见了她,都要忍不住夸上一句:这个小女孩儿长得真漂亮啊。 冯老太觉得吧,那太岁水已经确定是好东西无疑了,现在看来那些不死草也是难得的好东西,那玩意儿蔓延得太快了,把他们家的围墙都给占满了,逮住空隙就会生出一株,还能开出一种嫩黄色的娇艳花朵,一串一串别提有多漂亮了,把他们家的围墙都装饰成了花朵的海洋,家里的两只羊经常去啃吃它们的叶子和花朵,冯老太心里就想着,也许这里面还有那不死草的功劳呢,听六婶儿说那玩意儿能吃,赶明儿她也去摘几株来吃吃看。 冯家的母羊生羊崽儿并没有引起村民们的注意,他们的精力都被另一件事儿吸引住了,这件事儿就发生在冯老二的身上。 自从村里的游客数量多了,村民们的收入也跟着多了起来,这些游客们来到村里自然要吃要喝,眼看着就是一个巨大的市场,冯老二现在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乡下农民了,他去过两次南方,可算是开阔了眼界,就在心里面琢磨起了生意经,觉得可以学习外面的个体户,专门开一家饭店用来招待游客,他们村里的鸡鸭鹅海鲜蔬菜和瓜果都是现成的,他自家不够的话还能跟村里的人进货,要是能够办成这件事儿,那也是一条不错的来钱路子,为啥不能试试看呢,他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就跟他家媳妇赵春花说起了自个儿的打算。 赵春花仔细地听完之后才说:“孩儿他爸,那你是不打算去南方了么?” 冯老二摇了摇头说:“南方还是要去的,我也不是天天都去南方,一去一回也花不了多长时间,空下来的时间咱们可以找点儿活干,我看这开饭店就挺好,远的不说咱们就说那公社里的几家饭店,他们卖的菜色还不如咱们家呢,不也一样经营得挺好,我听说他们开饭店的收入还有不老少呢,我们村里有这么多游客们帮衬,咱们两个人做菜的手艺也还行,为啥不能把这个饭店开起来呢,多多少少也是一份收入。平时我不在的时候就让你来掌勺,以后你不要再去下海捕捞了,那是又辛苦又危险的活儿,累得了半死还赚不到多少钱,倒不如留在家里开饭店,怎么着也比去海里下篓子来得强,你觉得咋样?” 赵春花心里面那是又感动又温暖,在她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她那脸上就已经笑开了花,一个劲儿地点头说:“我看你这个主意行,咱们两个人做菜的手艺还是可以的,以往那些游客来到咱们家,吃了咱们家的饭菜都说好,再说三娃和四娃也都大了,赶明儿我把他们两个送去上学,家里就没有什么事儿了,正好可以腾出空来开饭店,城里的人就爱地道的农家饭,咱们村里靠近大海,还有很多海鲜可以吃呢,我看开饭店这个主意靠谱。” 两口子下定了决心,那行动起来也是很快的,他们都是不差钱的主儿,很快就在村里买下了一块土地,就位于椰子树林的另一边,靠近西瓜田的地方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空地,冯老二家的饭店就准备开在这里,他们风风火火地招呼着村里的人来帮忙,又是挖地基,又是垒石头,建设得精心极了,款式还是桃源村典型的大院子,只不过里面改造出了大灶台和大包房,还有专门的茅房呢,他们手头上宽裕,出手也很大方,从买地到建房子,居然没用多长时间就盖好了,到了开业这一天,两口子还特意买回来两大串红彤彤的鞭炮,在院子里面燃烧得特别喜庆,全村的人都跑来围观了。 冯老二家的动静这么大,村里的人当然早就知道了,这事儿要是搁在以前,他们肯定会特别眼红,但是现在却不会了,一是他们自家的日子也好过了,二是冯老二两口子实在会做人,他们既然要开饭店,那就需要大量的食材,这么多的东西光靠他们两公婆是不可能样样齐全的,只能跟村里的人订购,这样一来村民们都能从冯老二家的饭店里拿到好处,自然也就不会在背后嘀嘀咕咕了。 冯老二家的饭店开业,那也是桃源村的一大喜事儿,这还是他们村里第一家个体户饭店呢,证明他们村里的改革开放发展得不错,村民都有余力开饭店了,村里的几个干部也挺重视,还特意在山路口显眼的地方钉上了一块木牌子,给前来旅游的游客们指路,好让他们都知道,在那椰子树林的边缘,有一家饭店开张了。 还真别说,那块木牌子确实起到了作用,前来旅游的人都要经过山路口,立刻就能注意到那块木牌子,这让游客们都好奇起来,尤其是那些来过几次的熟客,他们以前可没听说桃源村里还有饭店,忍不住就想去那里瞧瞧。他们沿着村口往椰子树林的方向走,就看见了前面不远处伫立着一座院落,它通体采用了黑色的火山石建造,看上去特别地高大宽敞,门口那里还搭起了一座高高的拱门,上面用硬实的红木雕刻出了五个大红字儿:“桃源村饭店”。 看到了这里,游客们立马就来了兴致,这家饭店看起来还挺气派的哈,门口还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呢,下面是一长串干玉米棒子,看上去特别具有乡土气息,游客们穿过了这扇拱门,就发现院子里的地面上居然还铺满了天然的鹅卵石,踩上去脚感刺刺的还有些舒服,院子里支起了很多把蒲叶大伞,大伞的下面就是木头做成的桌子和椅子,还挺有乡村野趣的,这家饭店跟村里的其他建筑物都不同,虽然款式差不多,偏偏给人的感觉又是新奇有趣,让他们忍不住就想留下来。 游客们站在偌大的院子里,发现旁边的座位上已经有游客坐在那里吃上了,那些饭菜的香味儿就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喷香四溢,把游客们肚子里的馋虫都勾起来了,饿得他们的肚子咕咕直叫,他们吞咽着口水,探出头就往桌子上张望着,发现他们吃的饭菜都挺不错,大鱼大肉和蔬菜瓜果都搭配得挺好,样式倒不怎么讲究,关键是那饭菜的量给得足足的,对于这年头的人来说,光凭这一点就足够了,他们出去外面吃饭不图好看,就图个好吃实惠,既然来到了这里,他们就想坐下来尝尝。 冯老二两公婆经营得用心,那些饭菜做得又卫生又实惠,生意很快就火爆了起来,每一天都是爆满,口碑在游客们的嘴里不停地传送着,吸引着越来越多的游客前来品尝。 萌萌这个好奇的小娃娃也经常过来这里溜达,这会儿她跟着前面的几个游客走进了院子里,拐了个弯就悄悄地溜进了厨房,刚进去就闻到了一股香味儿,她深吸了一口气说:“好香啊。” 赵春花听见声音就知道是萌萌来了,她一只手翻炒着锅里的菜,另一只手对着萌萌摇晃着,意思是让她不要靠近,嘴里还不放心地叮嘱说:“萌萌乖啊,这厨房里烟熏火燎的,你穿得这么漂亮,小心待会儿给你弄脏了,你想吃点儿啥就告诉婶婶,婶婶给你做啊。” 那厨房里天天收拾倒也不脏,萌萌并没有听话地走出去,反而还靠近了一些,踮起脚尖望着灶台上,那张可爱的小脸上已经笑出了两个小酒窝,特别乖巧地说:“哈,好香啊。” 赵春花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她动作飞快地把锅里炒好的菜盛出来,这才转过身去点了点萌萌的脑门说:“你这个小馋猫儿,是不是肚子饿了?来来来,婶儿给你拿点儿好吃的,刚做出来的小海鲜春卷,咱们萌萌给尝尝好不好吃啊?” 赵春花拿着一双干净的筷子给萌萌夹了一块春卷,凑在她的嘴边让她慢慢地吃着,那春卷里头放了很多新鲜的小海鲜,有小海虾小螃蟹小贝壳和小海鱼的肉,外面裹上了面粉炸成了金黄色,吃上一口香香脆脆,别提有多美味了。 萌萌的小嘴儿吃得油汪汪的,赵春花也不着急催她,她太喜欢这个侄女儿了,望着萌萌精致的小脸儿,她心里稀罕得紧,恨不得萌萌就是她自个儿的亲生闺女才好呢,还特别慈爱地叮嘱说:“慢点儿吃,别噎着啊,婶儿这里还有很多呢,你还想吃啥?我给你来上几串烤海虾好不好?都是今天早上刚从海里捞出来的新鲜大海虾。” 赵春花抓了几串烤海虾就塞到了萌萌的手里,那上面的海虾每一只都长得特别大,已经剥去了壳,一只就有萌萌半个手掌那么大,每一串上面足足有三大只呢,跟冰糖葫芦似的串在了一起,蘸上酱料烤得金黄金黄,还没开始吃呢,就传出来一股喷香的滋味儿,萌萌小心翼翼地咬下了一块慢慢地嚼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儿立马就笑眯了,欢快地对着赵春花说:“二婶儿,我拿去给奶奶尝尝。” 萌萌可是一个非常有孝心的小娃娃,有啥好吃的都忘不了她奶,没等赵春花说话,她就已经撒开了脚丫子跑出了厨房,一溜烟走出了院子不见了,显然是找她奶奶去了。 冯老太这会儿还在小卖部里守着呢,这些天游客们来的人多,连带着她家小卖部里的生意也好了起来,她刚送走了一个客人就瞧见了她家萌萌走了进来,就招手对着她说:“萌萌你手里拿的啥?哎呦是烤海虾呀,你又去你二叔家里混吃混喝了?吃得饱不?要不要喝水?” 萌萌把手里的烤虾串往冯老太的面前递送,还用甜甜的嗓音非常懂事儿地说:“萌萌不饿,留给奶奶吃。” 冯老太的心里立马就跟吃了蜜一样甜,那声儿也跟蘸了蜜似的甜:“真乖啊,有了好吃的还想着奶奶,你二婶儿咋给了你这么多?奶奶也不饿,吃一串就够了,剩下的都留给你,我拿个盘子给你装起来。” 小卖部里面啥都有,冯老太很快就找来了一个干净的盘子,把那些烤虾串都放上去,让萌萌坐在椅子上慢慢地吃着,她心想这个老二家的倒是有心,对待萌萌就跟她自家的亲闺女一样,也不枉费她之前跟着忙前忙活了。 冯老二家要开饭店,老冯家的其他人不可能不知道,实际上他们全程都提供了帮忙,尤其是冯老太,在她眼里老二家有个正当的营生比什么都强,去南方进货毕竟太远了,也有点儿危险,作为一个母亲,她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安安稳稳的,所以她家老二要开饭店,她是非常支持的,老二两口子忙着建房子都忙不过来,她还帮着去给他们烧火做饭,前前后后出了不少力气,虽然分了家,但说到底还是一家人,有个什么事情都要帮衬着些,让她欣慰的是,她家小儿子也跟着忙前忙后,兄弟几个倒是挺团结的,只有老三媳妇儿挺着个大肚子,啥事儿也干不了,不过也没有人敢让她干活,她那么大的月份眼看就要生了,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才行。 其实陈红梅也很想老实地待在家里,由于她之前吃得太好了,她现在整个人就跟吹了气的大气球一样胖了起来,那脸上都出现了双层下巴,那个大肚子也高高地挺起,两条腿还非常肿胀,看上去就特别地笨重,就好像一只大号的青蛙,她这副模样可不利于生产,稍微动弹一下就会气喘得不行,还是村里的六婶儿好心地提醒了她,让她平时多出来走动走动,免得到了日子不好生产。 陈红梅也是个非常惜命的人,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现意外,所以她尽管身子笨重,还是得颤颤巍巍地扶着肚子走出家门,在村子里慢慢地散步,她也不敢去那些人多的地方,只能沿着村里的土路一直走到了村口前面的小山坡旁边,再往前走就是山路口了。 陈红梅走到了这里就累得不行,赶紧停下来喘着气,从兜里掏出一条小手帕擦着汗,摸着自个儿的肚子嘀嘀咕咕地说:“闺女啊闺女,你咋长得这么胖呢?让你妈我啊累惨了,你以后长大了可要好好孝顺我,你听见了没有?” 陈红梅正在教导着肚子里的娃娃,冷不丁就听见了后面有人在叫她:“幺妹儿,幺妹儿。” 这个熟悉的声音,竟然是她娘家大哥的嗓音,陈红梅惊讶地回过头去,就看见了她娘家妈也在。 陈老太松开了她家大儿子的手,冲着她家闺女笑得特别亲热地说:“红梅啊,妈来看你来了。” 第099章 陈红梅诧异极了, 打死她都没有想到她娘家人会主动来看她,脱口就说:“妈, 大哥,你们咋来了?” 陈老太心里非常不爽,她家这个闺女算是白养了,自从上次闹离婚以后, 她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娘家,真当他们这群娘家人是不存在的啊?也不想想她是谁的种,要想摆脱他们这群娘家人,呸, 这辈子都不要想。陈老太本来还拿着乔呢, 憋着一门心思想看看谁先低头, 却没想到她家这个女婿啊突然有出息了, 最近全公社的人谁不知道,桃源村一出就出了八个万元户, 报纸上都报道了的,其中一个竟然就是她家女婿,老天爷哟, 这真是菩萨有灵,一万块钱那是多少钱呀,反正陈老太数也数不清楚, 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现在她也顾不上继续拿乔了,不能让她家女婿这只煮熟的鸭子飞了, 必须得牢牢地抓在手掌心里,她家闺女是个不成事的,还是要她这个当妈的人亲自出马才行。 陈老太一个箭步地冲上前去,还没等陈红梅反应过来呢,她就已经死死地拽住她家闺女的胳膊,还下了死力气去拧她胳膊内侧的嫩肉,嘴上特别埋汰地说:“你这个死丫头,翅膀硬了是吧?这么久也不来看看你老娘我,还真跟娘家人置气上了,女婿这么有出息也没见你上门来孝敬孝敬我,啊呸,你这个杀千刀的白眼狼,别人家的闺女都知道往自个儿娘家里搂钱,就你这个没心没肝的窝囊废,自己家里过着好日子,就不管爹妈兄弟的死活了。” 陈红梅被她妈拽得死紧,无论她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开,再说她这么笨重的身子也不敢使劲挣扎,痛得她额角的冷汗都下来了,赶紧向她妈求饶说:“妈你这是干啥呀?你快点儿放开我,哎呦我疼,你没看见我还大着肚子呢?” 陈老太就是个心狠的主儿,陈红梅虽说是她亲生的闺女,可也是她从小打到大的,这点儿皮肉痛算得了什么,要不是看在她怀孕的份上,她下手才不会留情呢,她心里的火气腾腾地往上涨,嘴上就可劲地埋汰说:“当谁没有怀过孕呢?以前咋没见你这么娇气呢?你以为你肚子里的疙瘩是金子做的不成?大着肚子就敢给我脸色瞧了?你别忘了你这肚子里的种,还流着一半陈家人的血呢,这事儿你想赖也赖不掉,要不是我当年把你嫁给了冯老三,你有今天的好日子过么?不知道感恩的狗东西,小心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我养条狗它都知道要对着我摇尾巴呢,可你倒好,一点儿好处也捞不着,白瞎我这么多年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了。” 这话说得刺人,饶是陈红梅被她妈打骂惯了,也禁不住气得浑身发抖,上次离婚的事儿她就算是看清楚娘家人的德性了,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她这娘家人倒好,眼看着自家闺女倒霉被人欺负,也不知道帮她一帮,还摆出了一副恨不得撇清她的样子,她那心里啊早就对娘家人彻底死了心,就当她这些年给娘家弄的好处都喂了狗,没想到这群没脸没皮的家伙竟然还敢上门来欺负她。陈红梅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她心里清楚着呢,她这娘家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家男人赚到大钱的时候上门来,这不明摆着就是来打秋风的么?啊呸,她就算是把家里的钱拿出去白白扔掉,也不愿意便宜了娘家这帮混蛋。 陈红梅心里打定了主意,就弯着腰扶着肚子,做出一副特别虚弱的样子说:“妈,我快痛死了我,你也不看看我现在的肚子多大了,快点儿把我放开,我得回家去了,你上次不是让我男人拿根狗链把我拴住不让我出门么?我现在哪里也去不了,我家男人盯得紧呢,我要是再往娘家跑,他这次铁定要跟我离婚,你们害得我还不够么?我要是离了婚对你们有啥好处?” 陈红梅本意是想要抱怨,却没想她最后这句话却说到了点子上,陈老太心想有道理呀,她是来打秋风的,可不是来逼着女儿女婿离婚的,要是他们两口子离了婚,那她去哪儿找来一个像她女婿这么有出息的人啊,他们老陈家想要从女婿家里拿到好处,就得好好地拉拢这个闺女,有她闺女在女婿面前吹枕头风,她就不信捞不到好处。 陈老太想明白了就立马放开了陈红梅,也不再使劲拽着她了,反而还特别亲热地扶住她的胳膊说:“红梅啊,你别怪妈说话直,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心里有啥就说啥,实在是你太久没去看我了,我心里想你想得慌,天天都在担心我的红梅在婆家里吃不吃得饱,日子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想得我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你看看这个世界上除了你的娘家人,还有哪一个人会这样关心你?所以咱们女人呐,得记住谁才是真正对你好的人,你嫁到了婆家里但凡有个什么事儿,还是要有娘家人才能给你撑腰,我这次也把你大哥带来了,你二哥三哥小哥他们几个家里都有事儿,我也就不让他们来。不是我说你呀,你这么大的月份了,你家老三咋就能让你一个人待在山边呢?他现在在哪里?妈跟你大哥要去问问他,看他把我家闺女虐待成什么样,他咋好意思呢?” 陈红梅简直要把眼白翻到天上去了,她妈咋好意思开这种口呢,她家男人就算有一百个不好,对她也比她那娘家人靠谱一百倍,她脑子抽风了才会去相信她这娘家人的鬼话,上次离婚那么大的事儿,也没见他们出来说句话,肯定是瞧见她家的日子好过了,才上赶着来巴结她,早干嘛去了,她现在已经不稀罕了。 她站在原地死活不肯往前面走,嘴里还推脱着说:“妈你们到底有啥事儿呀?有事儿你就说事儿,不过你跟我说也没多大的用处,我家里我是做不了主的,要不是看在我怀孕的份上,人家老三早就把我给离了,上次你们跟他闹得那么僵,他现在还对你们有意见呢,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去他面前说来说去,免得回头我在他家里也难做,你们要是真的为了我好,就不要去找我家老三说这个说那个了,他烦着你们呢。” 这事儿陈老太的心里当然门儿清,但她陈老太是啥人呢,她那脸皮厚着呢,非但不生气还笑出了一脸媒婆样儿,用一种“你这小孩儿不懂事”的眼神看着她家闺女说:“这你就不懂了吧?他冯老三既然娶了我的闺女,他就注定摆脱不了咱们老陈家,这门亲他不认也得认,五娃和六娃还得叫我一声外婆呢,一家人总不能说两家话,天底下没有啥化不开的结儿,以前就算有啥误会,但也都过去了,我这次是诚心来跟你家老三说事儿的,跟你这大肚婆也说不清楚,你只要告诉我他在哪里就行了,我自个儿去找他。” 陈老太发现她家这个死闺女还是不肯说,就在心里琢磨起来,反正他冯老三跑得了菩萨跑不了庙,他只要还在村里,早晚都是要回家的,她也犯不着满村子去找他,就干脆了当地说:“他在家里对不?走,跟我到前面去,我太久没来你们桃源村,都快忘了这路要咋走了。” “妈,我知道路,你跟着我走就对了。”陈六斤以前经常来找他家妹子打秋风,这两年桃源村的变化特别大,但基本的格局还是没有变,陈六斤熟门熟路地走在前面带路,他妈拽着他家妹子在后面紧紧地跟着,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冯老三的家门口,也是巧了,他们还没走进去就看见了冯老三手里扛着锄头从外面走回来了,瞧他那穿着土布衣裳还戴着破草帽的邋遢样儿,怎么看都像是个乡下的农民,哪里有一丝一毫万元户的气质,老天爷真是不长眼睛,居然让这么个人成为了万元户。 陈六斤心里酸得要命,总觉得他这妹夫就是走了狗屎运,按照他们桃源村的搞法,换了他陈六斤也能变成万元户,冯老三这算是什么本事,要不是他家妹子旺夫,他冯老三现在还是个地里刨食的农民呢,他能有今天的造化,就应该感激他们老陈家,都是老陈家的风水保佑他冯老三发财呢,自然这些财就应该有他老陈家的一份。 陈六斤嫉妒得发狂,表面上却还要装作亲热的样子说:“妹夫啊,你这是从地里干完活回来啦?这大热的天气真是辛苦你了,怪不得你能当万元户呢,这拼命的干劲就是跟别人不一样,我最佩服的就是你这一点,哈哈哈……” 陈六斤只笑到了一半就笑不下去了,因为对面的冯老三一看见他们就彻底黑了脸,就连声音也冷冰冰的:“你们来我家里想干啥?好你个陈红梅,当初你在你娘家是咋说的?你们全家人不都赌咒发誓说不认我这门亲了么?你们说过的话是被狗吃了不成?还是你们改变主意想把你家的闺女带回去啦?那真是谢谢你们了,你们赶紧把这个败家娘们带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们了,赶明儿我再拿上证件去跟你们办离婚。” 老陈家的人都愣住了,陈红梅更是着急地为自己辩解说:“孩儿他爸,你可不要误会,我没叫我娘家人上门,是他们自个儿来的,我到现在还是懵的呢,我冤枉啊,你可不能跟我离婚,我这肚子都快要生了。” 冯老三当然不是想跟她离婚,再怎么说陈红梅的肚子里还怀了他的娃娃,他之所以会这么说,也是为了断绝老陈家的歪心思,谁知道他们上门来是想干啥的,总之不会有好事儿就对了,冯老三对他们这帮人看得透透的,不等他们开口就把话给堵死了,还摆出了一副很凶狠很不好惹的神情,把对面的陈家人唬得不知道该咋办才好。 陈老太怎么也想象不到她这个女婿做事情这么绝,当场就放开嗓门嚷嚷开了:“夭寿哦,你这个杀千刀的负心汉陈世美,我家红梅自从嫁给了你,先后都给你生下两个男孩儿了,现在这肚子里还有一个呢,你就算不念着她的好,你也不能开口闭口就提离婚呐,真当我们老陈家的人是死的不成?老三呐,不是妈说你,你们年轻两口子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别动不动就闹红脸儿,不是我这个做丈母娘的吹牛,我家红梅当年出嫁之前,那也是十里八村数得着的好闺女,妈只希望你们好好过日子,这不眼看着红梅就快要生产了,我这才急巴巴地赶来看她,你去外面瞧瞧,哪儿还有我这么厚道的丈母娘,你就偷着乐吧。” 冯老三的心里简直就跟吞了只苍蝇似的有说不出来的恶心,既然这陈家人不要脸面,那他也没必要给他们做脸了,他撇着嘴就特别厌恶地说:“哪儿来的妖老婆子,谁给你脸让你自称是我妈?我妈是苗玉凤不是你陈老太太,别上赶着没脸没皮在我面前摆丈母娘的威风,我就问你,我上次去你家里提离婚,是不是你们亲口说以后再不往我家里吸血了?我还真信了你们的邪,你们说过的话就跟放屁似的,这才过了多久就上门来了,说的可真好听,看望自家的闺女?啊呸,谁家上门看亲戚不带礼物来的?你们家闺女生第一个儿子不见你们上门,生第二个儿子也不见你们上门,现在就知道要上门来了,居然还有空手上门的道理,你们的脸咋就那么大呢?我都替你们臊得慌,要想让我不跟你们家闺女离婚也可以,少他娘的在我面前摆谱,你们从哪儿来就给我滚回哪里去,我冯老三不欢迎你们,要是还不愿意,你们就给我把这婆娘带回家里去,咱们一拍两散,我也算是彻底摆脱你们这群吸血蚂蟥了。” 冯老三这人是属驴的倔得慌,一番话说下来就把陈家人气得个倒仰,陈六斤那头顶上都快要冒烟了,扯着大嗓门就叫嚣起来:“冯老三,你别给脸不要脸,我们上你的门是给你面子,我家妹子怀着你的崽儿,你想不认都不行,有你这么跟大舅哥说话的么?要不是我老陈家的风水好,你以为你有本事当上万元户?真是笑死人了,也不撒泡尿找找你自个儿的逼样,识相的话就快点儿把钱分我一半,我也不要求多的就一半,给你留下五千就算是给你面子了,动作快点儿,我家里还等着急用钱呢。” 冯老三都快要被他给气笑了,实际上他们在这里吵吵嚷嚷已经引起了村里人的注意,有这种热闹好瞧他们很快就围了上来,村里的人本来还在嘻嘻哈哈地瞧热闹呢,没想到转眼之间老陈家的人就欺上门来了,当他们桃源村是什么地方,在他们的地盘上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还没等冯老三骂回去,村里的人就先骂开了:“这人是谁呀?开口说话比土匪还土匪呢,上门来就想要走五千,哈哈哈,这是我今年听见的最大笑话了,还瞎鬼扯说他老陈家的风水好,要真是风水好咋不让陈家人当万元户呢,谁家的老祖宗这么不争气尽帮着外人,你们怕不是你们老祖宗亲生的吧,你们赶紧回去查查族谱,说不定你们就是老祖宗他婆娘偷了野男人生出来的,冯老三,你要真给了他们你就是软蛋,出去外面别说我认识你啊,脸都不够我丢的呢。” 冯老三当然不可能给钱了,他就说嘛这帮陈家人不可能这么好心,原来是打着主意想从他这里抠钱呢,想得倒挺美,他一毛钱也不会给他们,当下就板起脸孔说:“你们到底走不走?别挡在我家门前当看门狗,想当看门狗你们还不够格呢,想要钱那是一分都没有,我给你出个主意,你不如去那省城里的银行抢劫还来得快一点儿,陈红梅嫁给我了就是我家的人,没听说过闺女嫁出去了还要收两次三次钱的,趁我现在脾气好你们快点儿滚,把我惹毛了,我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说话。” 冯老三实在是懒得跟这帮混人争吵,有这个时间他还不如多锄两下地呢,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不能给这帮人好脸色看,他们最会蹭鼻子上脸了,迟早爬到他头上来拉屎,他要是能忍就不是真汉子,把他逼急了他连陈红梅肚子里的娃娃都不要了,撕破脸也要跟这帮人撇清关系,要不然以后就没完没了的了,他后悔呀,当年咋就不长眼睛呢,娶了这么个媳妇儿,摊上了这么个岳家。 事实证明冯老三还是低估了陈家人的无耻程度,发现他死活不肯出钱,陈老太简直要气疯了,想她陈老太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能从她身上占走便宜呢,在她看来,冯老三不肯拿钱就是占了她家的便宜,这钱也有她闺女的份,她拿走一半怎么了,这不是应该的么,她心里越想越生气,忽然瞥见她家闺女站在一旁就跟没事人似的,她那火气腾地就上来了,用力地拉扯着陈红梅嘴里就咒骂开了:“我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眼睁睁地看着你娘家人被人欺负了,你倒是看得下去,我要是你就找根绳子吊死算了,你怎么不去死,我算是白生你一场了,早知道我当年就该把你丢进尿桶里溺死算了,还白白养你到这么大,你倒是说话呀,让你男人把钱拿出来,不拿出来今天这事儿没完,这钱我们老陈家也有份的。” 陈老太撕破脸了就是要钱,也不知道她的逻辑是从哪里来的,一般人还真想不明白冯老三自个儿赚到的钱,跟她老陈家有啥子关系,只能说这么无耻的人已经无敌了,没人能跟上她的思路。 陈老太不光说得理直气壮,她那手上的力气也是不打折扣的,很是舍得地在陈红梅身上下了一把死力气,打得陈红梅嗷嗷直叫,护着自己的肚子就往旁边躲闪着说:“妈你发疯了不成?你有怨气冲我使干啥?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可是你亲生的闺女,你打的我都快要疼死了,冯老三,你快点儿来救我呀。” 说实话冯老三也没料到他这丈母娘的招数,哪有打自家闺女出气的呀,再说这个闺女身上还怀着他的娃娃呢,这是在打谁的脸,冯老三也怕陈红梅被打出个好歹来,赶紧冲上去想把她们两个拉开,没想到陈老太一把年纪了那力气还挺大,一边厮打着她家闺女,还能趁机往冯老三脸上乱抓乱挠,那指甲利的呀一抓就是好几道血痕,冯老三心里的火气再也压抑不住了,泥人都有三分性子呢,他一个人大男人认真起来那力气哪里是陈老太比得过的。 冯老三嘴里怒吼了一声就照着陈老太的脸上啪啪两下,把她打得牙齿都快要脱落了,正打算把她整个人抡起来甩出去,却没想陈六斤在边上看得急眼了,他妈一把老骨头再被打下去哪里还能落得着好,连忙冲上去想要阻止冯老三,陈六斤作为庄稼汉也有一把死力气,很快就跟冯老三厮打在了一起,现场一片混乱,陈老太就跟个皮球似的在这两个人中间被扯来扯去,她那老胳膊老腿儿都快要被扯断了,嘴里不住地哀哀叫着,她家闺女陈红梅也好不到哪里去,夹在这几个人中间怎么样也跑不了,她倒是想逃,可是她的胳膊还被她妈死死地拽在手里呢,陈红梅心慌得都快要跳出来了,既担心肚子里的娃娃,也担心她家男人,嘴里不住地大喊着说:“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谁知道陈六斤已经打红了眼,听见她在那里嚷嚷,只觉得她碍眼无比,这个妹子他从小没少打过,现在也不例外,陈六斤想都不想就伸出腿照着她的大肚子狠狠踢了一脚,把陈红梅踢得飞了出去,当场就见了红。 “哎呀,死人了死人了,老陈家的人把闺女打死了!”周围还在围观的村民本来还是懵的,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好端端的这两家人就打起架来了,还把怀了孕的陈红梅踢出一肚子血,这下好了,事情闹大了,瞧那陈红梅躺在地上已经晕死过去,流了那么多血呢,说不定就是个一尸两命,陈红梅不管人品咋样,既然嫁到他们村里就是他们桃源村的人,现在都被人打上门来了,这是欺负他们桃源村没人么? 村民们都出离地愤怒了,陈家这种娘家人简直不是人,纷纷围上来叫嚣着说:“别让他们跑了,把他们捆起来送到派出所里去,杀了人就要偿命,他们杀了两个人,我们要让他们赔两条命。” 陈六斤和他妈才两个人,怎么可能是这帮村民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被人团团围住了,任凭他们怎么解释也没有人听,愤怒的村民可没有心思听他们说话,只知道用拳头来发泄心中的愤懑,毫不客气地就给他们两个人招呼上了,对着陈六斤和他妈拳打脚踢,把他们两个打得鼻青脸肿,身上没有一块好肉,起初这两个人还能嗷嗷地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到了后来都没有力气喊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地任人踢打,村民们看到不好,有那年长的人就赶紧阻止大家说:“你们都不要打了,再打就把人打死了,赶紧把他们捆起来关进祠堂里,咱们先把冯老三的媳妇儿送到六婶儿那里去,也不知道有没有救。” 这帮大老爷们只知道打架,等他们意识过来要先救人的时候,却发现陈红梅已经不见了,她到哪里去了呢,当然是被冯老三抱回家里去了,六婶儿也被他请过来给他家媳妇儿诊断上了。 听到消息赶过来的赵春花也在边上着急得团团转,双手合十地在那里祈祷着说:“山神爷爷保佑,妈祖娘娘保佑,海神爷爷保佑,满天神仙都来保佑我这妯娌和她肚子里的孩儿,可不要出了事才好。” 冯家的其他人也都在,除了冯老头还在省城里做生意,剩下的人都齐全了,冯益民和冯老二刚才听见消息就上去帮忙了,那老陈家的人被打成猪头样儿就有他们的一份功劳,家里的小娃娃知道陈红梅出事了,有一个算一个都在那里哭鼻子呢,尤其是五娃和六娃,嚎着嗓子哭得比谁都大声,苏婉从学校里赶过来,正忙着安抚他们呢,也就是萌萌还小不懂事儿,这会儿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紧紧地盯着偏房的门口不知道在想啥。 冯老太一早就跟在偏房里了,虽说她家这个老三媳妇儿很讨人厌,但她也不希望她死了呀,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娃娃呢,冯老太把热水盆端给六婶儿还特别愤怒地说:“老陈家真是太过分了,上门来讨钱不成还把老三家的打成这个样子,我赶到那里的时候,老三家的就被他们踢晕过去了,你说这人咋那么狠心呢,对着自家妹子也能下得去手,这老三家的也是蠢到没有边了,看到他们在打架不知道往旁边躲呀,也不想想她是什么身子?都快要生了的人还跟着往前面凑,这下倒好,躺在这里不会动了,六婶儿,我家这儿媳妇还有救不?” 六婶儿忙得满头大汗,又是拼命地掐人中,又是使劲地压虎口,可是她陈红梅始终闭着眼睛,那脸色都快成青白色的了,她那身下的血也没有止住,照这样的速度流下去,很快整个人不想死也得死了,她那肚子里的娃娃也是活不成了,六婶儿已经没有了办法,一咬牙就说:“苗大嫂子,你家儿媳妇还在流血呢,人也没醒,这人不醒过来她就没办法生娃娃呀,你要是相信我,我就给她头顶上扎几根针,说不定还能让人醒过来把孩子生了,再耽误下去连命都没有了。” “这这这这……在头顶上扎针,把人弄死了咋办?”冯老太听见了这扎针就知道不好,正常人哪能往头顶上扎针呐,那头是多么重要的地方,搞不好就会出人命。 六婶儿飞快地说:“不扎针你这儿媳妇也是个死,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呗,咱们先说好了啊,扎了针也不知道管不管用,这方法还是我师傅在二十多年前教给我的,我还从来没有用过呢,万一你儿媳妇死了可不能怪我。” 冯老太也知道这个理儿,刚想咬牙答应呢,她家三儿子已经在旁边点头了,哑着嗓音对着娄桂枝说:“六婶儿,就按你说的来办,人死了也不怪你。” 冯老三说到底也是陈红梅的丈夫,结婚这么多年了不可能没有感情,现在看到她像个死人似的躺在床上,他那心里面也很不好受,就看见六婶儿从包里掏出来好几根又长又粗的钢针,在陈红梅的头顶上摸索了好几下子,就照着穴位刷刷地刺下去,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陈红梅就跟过电似的浑身都抖了起来,像一条刚刚上岸的鱼,也像一个得了羊癫疯的病人,四肢在床上不停地痉挛着,六婶儿也是胆子大,又把剩下的几根钢针都刺了进去,这才站起身来闪开了。 所有的人都紧紧地盯着床上的陈红梅,就看见她抖了好一阵子突然就不抖了,冯老太还以为她死了呢,没想到就在这时陈红梅的眼睛忽然就睁开了,冯老太高兴得说不出话来,瞅着六婶儿的眼神就好像她是救苦救难的神医似的,她家三儿媳妇这样的病人都能被她从鬼门关里拉回来,六婶儿真是太厉害了。 在冯老太还没有意识过来的时候,她那嘴里就已经催促开了:“哎呀醒了醒了,六婶儿,你快去帮她看看呀。” 说实话娄桂枝心里都没有底呢,她早年间是拜了一个老师傅为师,也确实从他那里学到了这个方法,不过她从来没有用过,也不知道效果咋样,要不是陈红梅快要死了,她也不会想到要用这个方法,没想到还挺管用的,陈红梅不仅睁开了眼睛,就连那身下的血也止住了,六婶儿给她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终于松了一口气说:“总算是活过来了,老三家的,你这肚子里的孩儿就快要生了,你赶紧加把劲把它生出来,千万不要睡过去呀,你得想想你这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刚才流了那么多血,再不生它就保不住了,你争气一点儿,六婶儿喊你用力你就用力知道不?” 六婶儿刚想摆开架势给陈红梅接生,冷不丁地就看见冯老三像个木头人似的杵在那里,她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似的说:“诶我说老三,你还站在这里干啥?你媳妇儿快要生孩子了,你还不赶紧给我出去,你要是没事干就到厨房里给我热两盆热水来,快点儿去呀。” 冯老三像个游魂似的被她支使走了,冯老太也领到了新任务,她要坐在床沿边上帮她家三儿媳妇按肚子呢,按照娄桂枝的要求,必须使劲往下压才能把孩子压出来,而她自个儿正蹲在底下忙活着,可怜陈红梅刚刚醒过来就被一阵阵剧痛弄得差点儿晕回去,此时在她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支撑着她,那就是拼了命也要把她家闺女生出来。 “用力用力用力!”娄桂枝嘴里不停地喊着号子,陈红梅也叫得死去活来,终于在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过后,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虚弱地问着六婶儿说:“是个闺女不?” 第100章 娄桂枝抱着小婴儿喜滋滋地说:“恭喜你啊老三媳妇儿, 是个大胖小子呢,我估摸着起码得有七八斤重, 你真是好福气呀,又生了个男孩儿。” 陈红梅惊讶得差点儿从床上坐起来,就好像受到了什么重大的打击似的在那里说:“怎么会是男孩儿呢?六婶儿,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明明怀的是闺女。” 娄桂枝翻了个白眼儿说:“你六婶儿还没老, 我的眼神好着呢,你生的就是个男娃,别人家都巴不得生男娃呢,你倒好, 还嫌弃上了。” 陈红梅心里面失望到了极点, 从怀孕开始她就一直希望是个闺女, 没想到生出来的却是个男娃娃, 这可咋整,她要的就是闺女, 男娃娃有啥用处,她家里已经有两个了,不需要再来一个讨人嫌, 陈红梅越想越不甘心,只觉得老天爷真是不长眼睛,她这么喜欢闺女的人竟然生的都是儿子, 为什么呀,这到底是为什么呀,陈红梅憋着一口气上不来, 她一门心思都钻进了牛角尖里,冷不丁一翻眼睛又晕了过去。 “哎呀呀这是咋滴啦?好端端地咋又晕过去了?”娄桂枝被她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扎针出了啥意外,赶紧给陈红梅检查了再检查,发现她只是晕睡过去,这才猛地松了一口气,还非常纳罕地对着冯老太说:“苗大嫂子,你家老三媳妇儿的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啊?别人家生了男娃高兴都来不及呢,咋到了她这里跟死了爹妈似的,啊呸呸呸,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说……” “你别搭理她,她就是脑子有病,见天儿出些幺蛾子,也不怕别人看了笑话。”冯老太倒不在意六婶儿说啥,这个老三家的心里在想什么她清楚得很,不就是想生出一个闺女来跟萌萌别苗头么,想得倒挺美,也不看看她有没有那个福气,老冯家整整一百年才生出来萌萌一个,可不是谁想生就能生的,她陈红梅那个肚皮,就是个生儿子的命。 冯老太手脚麻溜地给刚刚出生的小婴儿擦洗干净,用一块柔软的棉布把他包了起来,看着他白白胖胖的小模样,她脸上绽放出了慈爱的笑容,对着娄桂枝地说:“六婶儿,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你把我家这个不争气的儿媳妇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还把我怀里这个胖小子从娘胎里扒拉出来,你就是我老冯家的大恩人呐,你先等着,我让我家老头子给你包一个大红封,赶明儿我再给你送些红鸡蛋过去。” 娄桂枝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村里谁不知道老冯家的财力最雄厚,他家给的红封肯定小不了,六婶儿也不是为了钱才给人医病的,但她一家老小也要吃饭的嘛,能额外多拿点儿红封那也是值得高兴的事儿,她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却还是很谦虚地推辞说:“苗大嫂子,你可真客气,我是村里的大夫,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当不得什么,你千万不要给我包啥大红封,不然我就该不好意思了都。” 冯老太心里通透得很,六婶儿可以谦虚,但她可不能当真,不然说出去让人家笑话,她抱着怀里的小婴儿笑眯眯地说:“大红封还是要的,六婶儿你就别再推脱了,这产房里也没别的啥事儿,让我家儿媳妇在这里睡觉吧,咱们先出去外面,也给其他人看看我这大胖孙子。” 冯家的其他人早就在外面等得心焦,他们先是听见了陈红梅歇斯底里的尖叫,然后又听见了一阵婴儿嘹亮的哭声,紧接着这些声音就都没了,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到底咋样,看陈红梅当时被踢成那个鬼样子,现在啥都不好说,这年头女人生孩子,那也是往鬼门关里走一遭,更不要说陈红梅还是没到足日子就早产的,当妈的都伤成那样了,那肚子里的娃娃还能落得着好? 等到冯老太抱着个大胖小子走出来,冯家人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就听见冯老太特别佩服地说:“还是六婶儿有办法,当时我看老三家的脸色都青白了,还是六婶儿把她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这才生出了咱们家小八,你们瞧小八这小脸儿胖的,都有双层下巴了,咱们家的娃娃还没有这么胖过的呢,一点儿不像是提前半个月出生的样子,多亏了他妈在娘胎里养得足,哦对了,老三家的也没事儿,这会儿生完了孩子在里面睡觉呢,老头子,你到家里去包一个大红封给六婶儿拿着,咱们家能从丧事儿变喜事儿,多亏了有六婶儿帮忙。” “诶诶,我这就去。”冯老头不等六婶儿继续推辞,就飞快地跑回家里去拿了个大红封塞给了她,冯老三也特意包了个大红包给六婶儿,千恩万谢地送走了她,这才走回到家里面对着其他人说:“爸妈,红梅她娘家人真是太过分了,欺负人都欺负到家里来了,这次要不是祖宗保佑,我家里就出了两条人命啊,这件事情不能就这样算了,必须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要不然以后他们就该没完没了的了。” 冯老头毕竟人老成精了,他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说:“这件事情不太好办,你说他们杀了人吧,这不没人死掉么?老三家的和小八还都活得好好的呢,你上哪儿告他们去?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你不想跟他们做亲,在外人看来你们就是一家人,这件事情说出去除了让外面的人看笑话,就没有别的用处了。” 冯老三懊恼地抱住自己的脑袋说:“我后悔啊,都怪我找了这么个岳家,还连累家里人为我的事儿操心,爸妈,我真是太不孝了,难道我就只能眼睁睁地任由陈家人在我的头上拉屎不成?” 冯益民的心里忽然灵光一闪,就试探性地说:“三弟啊,本来这些话不应该由大哥来说,不过你要是真的想摆脱陈家人,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了?” 冯老三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说:“大哥,你有啥好方法尽管说出来,我已经对这帮子吸血蚂蟥死心了,他们这次就是瞧见了我家里有钱了,才上门来讹诈我,真是黑心肝了都,我辛辛苦苦赚的钱凭啥给他们用,我家里还有三个娃娃呢,我不为自个儿想也得为他们着想啊,有这么个外家在,他们也迟早玩完。” “你心里有数就行,”冯益民在心里仔细地琢磨了好一会儿才说:“陈六斤和他妈已经被咱们关进了村里的祠堂,现在他们村里肯定还不知道这件事儿,要是咱们把他们放回去了,搞不好他们还要反过来告我们,现在就是看谁先下手,他们不是开口就要五千块钱么?这事儿大伙儿都是听在耳朵里的,村里的人都能给你作证,你不如去公社里告他们抢劫不成还伤了人,弟妹不是被陈六斤踢得流血还早产了么?这就是证据,即便公安局里不判他的刑,也能让他长长记性,这年头还没有老百姓不怕公安的呢。” 冯老三那眼珠子腾地亮了起来,一个劲儿地在那里点头说:“大哥,还是你的脑瓜子好使,这个办法我咋就没有想到呢,我看就这么办,咱们要不要在陈六斤身上塞些钱栽赃给他,这样公安肯定就能判刑了。” 冯益民赶紧阻止他说:“你不要乱来,你以为你私底下塞钱给他,陈六斤就能承认么?万一到时候被公安查出来是你捣的鬼,搞不好连你也被拖累进去,咱们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只不过你可得想好了,这样一来你可就跟他老陈家撕破了脸,以后就不好来往了,弟妹是他老陈家的亲生闺女,你家几个小娃娃也是他老陈家的外孙子,你真要跟他们断绝了来往么?” 冯老三拍着大腿非常坚决地说:“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告死他们,不来往就不来往,谁稀罕跟他们家来往了,血都不够他们吸的呢,要是能把他们抓进监狱里最好,抓不进去也能让他们知道我冯老三不是好惹的,大哥你不要劝我了,我就要这么办,趁着现在他们村里还没人知道,我赶紧到公社里去报案。” 冯老三心里打定了主意,那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当下就把怀里的小婴儿丢给了冯老太,他自个儿风风火火地跑出去报案了。 冯老太望着他急匆匆的背影说:“这个老三呐,真是被老陈家坑惨咯,等他媳妇儿醒过来肯定还有得闹,再怎么说,那也是她亲生的爹妈兄弟。” 五娃在旁边听见了,扯着嗓门特别大声地说:“奶,我才不认这门亲戚呢,他们把我妈打成那样,还想从我家里要钱,哪家有这种亲戚呀,反正我不要这种亲戚,六娃你说对不?” 六娃抽抽搭搭地打出了一个嗝,红着眼圈说:“对,我也不认这亲戚。” 这话说得冯老头也有几分赞赏,他是很愿意让他家三儿子摆脱这门亲戚的,就对着他家老婆子说:“别以为孩子小就不懂事儿,他们最会看人家脸色了,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他们心里清楚着呢,要我说啊,这门亲戚有还不如没有,一点儿不能帮衬家里不说,还尽拖人后腿,你看看他们干的都是些什么破事儿,畜生都没他们嚣张呢,对自家怀孕的妹子也能下得去手,要不是老三家的命大,现在已经在阎王爷跟前报到了,这门亲戚断了也好,老三家的要是有意见,咱们家也不稀罕这个儿媳妇,让她哪边凉快哪边呆着去。” 家里的大小男人都这么说了,冯老太也不好再说啥,反正老三跟他媳妇儿能不能过得下去,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她才懒得管他们之间的闲事儿,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给萌萌做两顿饭,这样想着,她那眼神就往萌萌的方向瞅,就看见了她家小孙女站在椅子上往她怀里的襁褓张望着,那小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好奇了。 冯老太一看就着急了,赶紧走过去说:“哎呦萌萌啊,你赶紧坐下坐下,小心待会儿摔下来,你不就是想看你弟弟么,喏,我抱过来给你仔细瞅瞅,你看这个胖小猪就是你弟弟,他这小手儿呀可胖乎了,比你小时候刚生出来还要胖呢,你捏捏看好不好玩?” 冯老太怀里的小婴儿正闭着眼睛在努嘴,那小脸蛋胖得肉都挤在一块了,脖子也看不见了,那小手小脚也胖乎乎的像藕节,看上去就是一个大号的布娃娃,别提有多好玩了,萌萌还是第一次见到刚出生的小婴儿,她好奇地伸出手去碰了碰弟弟的小手小脚,软乎乎的非常好捏,心里就对这个弟弟有了几分喜欢,不由得笑眯了眼睛说:“我有弟弟了,他叫啥名儿?” 这话倒是提醒了冯家的大人们,这小娃儿刚出生还没有起名字呢,冯老太直接望向了她家老头子说:“要起个啥名儿啊,老头子你给说说呗。” 冯老头摇晃着脑袋非常随意地说:“有啥好想的,按照咱们家的传统,东南西北弘中发,他刚好排第八就叫晓发好了,多省事儿啊,以后再生男娃娃就按照这个规矩叫下去,正好组成十三幺,跟他哥哥们一听就是兄弟,再没有比这个更加亲热的名字了,就这么叫,等他满月了我就去族谱里给他写上。” 冯老头随口这么一说,冯晓发的名字就算是定下来了,其他人也没有啥意见,乡下人取名字就是这么随意,贱名好养活,没有给他取什么狗剩和狗蛋这些名字已经算是好的了。 第101章 冯老三到公社里去把陈六斤和陈老太都给告了, 当天就有公安来到村里把这两个人抓走,但结果还真扯淡, 虽说陈家人来讹钱是事实,他们把陈红梅打成早产也是事实,可就因为两家人是亲戚,说来说去还都是家务事儿, 公安那边也不好办,调解了再调解也是在和稀泥,最终也没能把陈家人怎么样,气得冯老三当场就烙下话说要跟陈家人脱离关系, 还恶狠狠地说今后陈家人来一次他就打一次, 两家人算是彻底地闹僵了。经过这么一遭, 陈家人也明白了冯老三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他们去桃源村捣乱的事情也被公安记录在案了,这让老陈家的人差点儿吓破了胆子, 倒是不敢再去招惹冯老三,至于陈红梅这个嫁出去的闺女,他们也不指望了, 就当她已经死在了外面。 陈红梅第二天醒过来就听说了这件事儿,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 仿佛那是跟她不相干的人,而不是她以往总是放在心里的娘家亲戚,还咬着牙对她家男人说:“孩儿他爸, 你去告得好,那些公安也是白吃干饭的,没看到我都被他们踢成什么样了吗,把我好端端的闺女硬生生地踢成了儿子,要不是我现在动不了,我一定要让他们给我一个公道,我算是看清楚了,我那些个娘家人都是黑了心肝的混账,我也不会再认他们了,五娃六娃和八娃也不能认,我的命真苦啊,好不容易怀了闺女,就这样变成了儿子,我的闺女啊……” 陈红梅就像着了魔似的,一个劲儿地在那里念叨着闺女闺女闺女,在她心里面,她本来怀的就是闺女,结果她大哥照着她的肚子踢了一脚,把她的宝贝闺女都给踢没了,这个闺女可是关系到她以后能不能过上好日子的关键所在,现在闺女没了,她的好日子也没指望了,最起码她公公婆婆的私房钱她是甭想惦记了,没有了闺女,他们是不可能给她私房钱的,而这一切都是她那杀千刀的娘家大哥干的,陈红梅的心里顿时把她的娘家人恨到了极点。 冯老三刚开始听着还挺欣慰,以为她这婆娘总算明白过来了,没想到他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看着他家婆娘就好像在看傻子似的,还有些不确定地说:“媳妇儿,你是被踢傻了不成?你这肚子里原本就是个儿子,咋突然变成闺女了呢?咱们老冯家一百年才出来一个闺女,就是大哥家的萌萌,咱们是不可能再生出闺女的,这个规矩从祖上开始就是这样,从来也没有变过,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不,我就要闺女。”陈红梅使劲地捶着床板,拿出一股誓不罢休的气势说:“等我出了月子,咱们再努力努力,下一胎肯定是个闺女。” 看她这么坚决的样子,冯老三倒不忍心告诉她,她那肚子呀被她娘家大哥踢得狠了,生产的时候还差点儿没死掉,已经是伤到根本了,以后啊是不可能再怀上娃娃的,这些事情还都是六婶儿悄悄告诉他的,冯老三倒是无所谓,他已经有三个儿子了,也差不多够了,就算他这媳妇儿疯魔了想生孩子,生不出那也是生不出啊,更不要说闺女了,他们这辈子是注定没有闺女的命咯。 想到了这里,冯老三就把怀里的小婴儿塞给了陈红梅说:“我说你想那么多干啥?八娃都才刚刚出生呢,你把他好好养大才是正经,昨天你睡了一整天,他到现在也没有吃上你的奶水,只喝了我妈喂给他的一点儿羊奶,肚子里早就饿坏了,羊奶那玩意儿就不是给小婴儿吃的,你既然醒了,那就好好喂他,我先出去了。” 陈红梅好悬没被气死,她哪里是在睡觉,她那是晕过去了好不好,也不看看她是在为谁生儿子,她生这个儿子还差点儿去见了阎王爷,她容易吗她,刚想说就让他奶奶继续给他喂羊奶呗,没想到她家男人就这么把小八丢给她,他自个儿却跑掉了,陈红梅抱着小八气哼哼地给他喂奶,发现他的小脑袋转来转去总也不肯喝,她那心里面的火气腾地就起来了,瞅着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睛地说:“刚生出来就知道折腾你妈,将来肯定也是个不孝的,有你喝的就不错了,你还有脸嫌弃,一看就是个没福气的,你咋就不是闺女呢,如果你是个闺女,你奶奶这会儿肯定已经抱着你喝上羊奶了,将来嫁妆钱啥的通通都会留给你,现在这些东西都让你给折腾没了,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就给我淘气上了,快点儿喝,喝完我好睡觉。” 陈红梅和小八一个拼命地想喂奶,一个拼命地想躲开,两个人都折腾出了满头大汗,最后还是陈红梅力气大取得了胜利,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小八就哇呜一声嗷嗷大哭起来,那嗓门大的哟简直能把屋顶掀翻,震得陈红梅的脑袋都开始痛了,紧接着又是一阵奇怪的噗噗声,从襁褓里突然传出来一股子臭味,原来是小婴儿拉粑粑了,陈红梅尖叫一声嫌弃得要命:“你还没吃奶呢咋就拉上了,你这臭小子啊就知道折腾你娘,吃也不好好吃,拉也不好好拉,我都快被你气死了我,我咋就那么命苦生出你这么一个讨债的娃……” 陈红梅嫌弃归嫌弃,还是得老老实实给小八换上尿布,不然他可以把整间屋子的人都是熏晕过去,小八自己倒好,他还像个没事人一样,抽闷子还嘻嘻地笑了起来,丝毫不把他妈的气愤看在眼里,还真有几分讨债鬼的模样,小八就这样可劲地折腾着陈红梅,在月子里把她累得够呛,硬生生地把陈红梅从一个大胖婆娘折磨成了瘦巴巴的乡下媳妇儿,整个人都去了半条命。 甭管陈红梅心里有多不乐意,这日子还得继续,桃源村的人也没有被她的事情影响到,进入九月份,天气还是那么热,游客们也越发多了起来,而与此同时,村里的农作物也陆陆续续迎来了丰收的季节,村民们种下去的第二茬西瓜已经成熟了一部分,这回他们有了合作社,可以轻车熟路地按照之前的法子办,村民们把西瓜采摘下来卖给村里的合作社,就可以坐等着收钱了。 合作社的西瓜才刚开始卖呢,就又出了幺蛾子,起因就是在他们赚到的那些钱上面,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告的密,竟然引来了县城农村信用社的工作人员,好说歹说就是要让他们村里的人购买国库券。 这是老冯家的人第三次听见国库券的名字,他们对这玩意儿还是有一点儿了解,但他们村里的人以前都没有听说了,现在一听要让他们购买国库券,全村的人都炸开了锅,撅着蹄子就对着信用社的人说:“老子辛辛苦苦赚的钱,为啥要用来买你们这个国库券?这不是明抢么?强盗都没你们这么厉害呢,一开口就要把我家的钱全部搂过去,我告诉你们想都不要想,不说门了,连窗户都没有,你们趁早给我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可能把钱给你们的。” 那信用社派来的头头名字叫做谢力辉,他在信用社里不大不小也是一个官儿,刚好就负责销售方面的事儿,最近这两年国家发行了大量国库券,这么多的国库券那是卖也卖不完,再说也没那么多人去买,这年头的人还都穷得很,谁家也没那个闲钱去买这种又不顶吃又不顶穿的玩意儿,还一买就要买十年,这也就意味着投进去的钱十年内也拿不回来,这条规定一出现,就算是那些原本有心想买的人也打起了退堂鼓,结果就是谁也不想买,国库券它就卖不出去了,这可愁死了银行里的一大帮人,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是有任务的,卖不出去可就不好交代了,最后没办法,他们把自己家里的亲朋好友都给动员上了,算是卖出去了一小部分,上面的领导也帮着在各个单位里搞起了强行摊派,那些城里的公职人员,再加上国企里面的工人,甚至包括了学校里面的老师,有一个算一个全被拉来买上了,就这样还是填补不了缺口,在这样的紧急关头,县城信用社听说桃源村的村民都富得流油,那简直就像是饿狼碰上了大肥羊,说啥也不肯放过他们,开什么国际玩笑,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就出现在他们县城里,可不能让别人先抢占了先机,信用社里的领导都非常重视,特意派了谢力辉过来,还给他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都要把国库券摊派到桃源村村民的身上。 正是因为这样,谢力辉即便被村民们喷了一脸唾沫星子,他也毫不生气,还尽量憋着脾气好声好气地劝说:“老乡,这就是你们不懂了吧,国库券是啥你们知道不?那可是国家发行的高级债权,背后都是有国家撑腰的,光利息就有足足四厘呢,你存一年那利息钱就不得了了,更不说十年了,到时候那利息钱让你一辈子也花不完,你也不用担心这些钱的安全,这都是国家打了包票的,你想啊那么大一个国家,它能骗你么?那必须不能,到了期限人家连本带利息一起还给你,我知道你们现在手头上都捏着钱,那么多钱你放在家里也产生不了利息呀,一点用处都没有,所以国家才会为你们这些人着想,专门推出了国库券这种产品,就是为了给你们谋福利呢,多好的机会呀,你们可要知道把握。” 村里的人压根不相信他的话,就算他把国库券吹出花儿来,也别想从他们手里拿走一分钱,村民们也不傻,要是真有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轮到让他们来买,因此就有村民嘲讽地说:“谢同志,你说得这么好,那你家里买了多少啊?你有没有把全家老小的钱都拿出去买了这个国库券?要是没有你就是不爱国,你就是汉奸走狗,专门跑到咱们乡下地方欺骗我们老百姓,这要是放在以前,我们准要给北京写信告发你去,黑了心肝的狗东西,吃了咱们农民上缴的公粮,居然反过来还要欺负我们农民,我们村里的人赚几个钱容易么?天天在地里累死累活从早干到晚,才赚到几个钱呀,你们就给惦记上了,我告诉你们,要钱一分都没有,你那什么劳什子国库券,就算送给我我也不要,还要让我花钱去买呢,当我们是傻子不成?那么多本钱被你们白白拿去了,十年后才还我那么点儿利息,要是在这十年里我家里有事儿需要用到钱,那我是不是都取不出来了?那我赚钱还有啥用处?不都白给了你们这帮龟孙子了吗?” 谢力辉气得差点儿吐血,果然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帮子刁民的嘴还真刁钻呐,居然就被他们给猜中了,谢力辉作为内行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国库券的猫腻呢,虽说它确实是由国家打了包票的,但一存就是十年的时间,这个限制就把大多数人吓跑了,包括他自个儿也是一样,好在他身为领导可以让下面的人多买一点儿,他自家的钱是不舍得拿来浪费的,但是他明白归明白,他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就要把事情办好,桃源村的人要是不买,回过头来还不是要他去弥补这个空缺么?他就算把全副身家都投进去,也填不完这个窟窿啊。 谢力辉一看他们不愿意,一顶大帽子就先给他们扣下来了:“你们不要胡说八道,我说的话哪一句是在欺骗你们?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总之这个国库券你们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还得把全部的钱都拿来买上,这是上级领导对你们的要求,谁要是敢不服从,他就是人民群众里的害虫和老鼠,我回头就要把他告到领导那里去,看你们还敢在这里跟我横不?好声好气跟你们说话你们不听,非逼着我说难听话,你们想明白了没有?现在就开始登记,谁家需要买多少,我这里都是有数的,哼哼,你们赚了那么多钱,为国家做点儿贡献那也是应该的。” 村里的人气得眼睛都红了,这是明摆着要抢他们的钱呀,这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瞧谢力辉那个嚣张的鸟人样,旧社会的地主老财都没他那么招人恨,一时之间,村民们盯着他的眼神就好像看仇人一般,连带着他身边的工作人员都被记恨上了,仗着村里的人多,就有一两个胆大的村民在那里嚷嚷着说:“我就不明白了,我赚的钱为啥要给你们?你们说啥就是啥么?还把我们农民当人看么?乡亲们啊,今天咱们绝不能让这帮子人渣得了逞,我活到今年三十九岁,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荒唐的事情,一定是他们在欺骗咱们,太过分了,我们现在就上去把他们给绑了,就算告到北京去我都有理,我还真就不信了,天底下还有这么混账的事情,当我们农民兄弟是泥捏的不成?” 谢力辉在城里生活久了,还真没想到这帮农民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就凭他这弱胳膊弱腿,他哪里是这帮天天种田的农民的对手啊,不被他们拆了吃肉就已经很好了,他顿时着急得傻眼了,连带着他身边的那帮工作人员也傻眼了,一个个都变了脸色,就怕村民们真的对他们动粗,在这山旮旯里的乡下地方,他们要是出了啥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那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也是到了这时,谢力辉的心里终于有了些许后悔,他就不应该听信别人的鬼话,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搞强行摊派,搞不好他今天就要折在这里了,他也不想想,桃源村的人要是那么好搞定,哪里还会轮得上他。 现在说啥也晚了,谢力辉情急之下终于想到了一个人,赶紧伸手指向人群外面的冯大康说:“乡亲们,我冤枉啊,你们先不要冲动,让你们买国库券那是合理合法的事情,不是你们说不买就能不买的,有个别反对的声音嘛,我可以理解,但我相信并不是每个人都这么没有觉悟,我们先听听看村里的其他人怎么说,要是有人赞成,你们可就要老老实实交钱买国库券了,这买了国库券也是你们自个儿的东西,又不是我拿了你们的钱跑路,对我一点儿好处都没有,你们现在不买,以后也逃不掉要买,站在后面的那个老乡,头上戴着草帽的那个,对,我说的就是你,你来说说你心里是咋想的,赞不赞成购买国库券?” 冯大康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举起手掌说:“我我我一百个赞成,支持国库券就是支持国家,谁要是不愿意购买那就是卖国贼,就应该把他们抓起来通通枪毙掉,国家让我们购买国库券那是给我们面子,我们哪里还有资格挑来挑去?那不是要造反吗?你们听我一句劝,识相的就赶紧把家里的钱都拿来买上,这才是我们当农民的人应该干的事情。” 冯大康刚才就一直隐藏在村民当中,实际上他心里面得意得要命,这次信用社的人之所以会来村里,就是他在背后使出的绊子,单靠他一个人肯定搭不上信用社的路子,在这背后还有牛兴盛出的一份力气,也不知道他们是在啥时候勾搭上了,简直就像是苍蝇进到了茅坑一样非常合拍,在牛兴盛的支使之下,冯大康才有机会去给信用社的人告密。他在村子里面等了又等,好不容易终于盼来了谢力辉,他那心里呀就像是沦陷区的老百姓见到了解放军,别提有多高兴了,说到底他在这件事情上面得不到一点儿好处,但是能够看见村里的人倒霉,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好处。 冯大康的心肠为啥这么歹毒呢?还不是以为他家的日子越过越差,眼看着村里的人都靠着种西瓜发大财了,而他冯大康却因为上次把脚给割伤了,躺在家里养了好久才见好,也因此错过了西瓜的培育期,他家结出的西瓜又小又丑,白送给人都不要,可算是砸在自己手里了,他也没钱给合作社出份子,所以合作社分钱的时候自然也没有他的份,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可算是让冯大康把全村的人都给嫉恨上了,只觉得全村的人都在跟他作对,反正他家里是没有钱的,国库券也摊不到他身上去,他就恨不得让村民们的钱都用在国库券上面才好呢。 第102章 村里的人听见冯大康这么说, 简直连鼻子都要被他给气歪了,这个冯大康真是个吃里扒外的混账, 身为桃源村的人竟然帮着外人说话,还想让他们都出钱,想得还挺美啊他,立刻就有那看他不顺眼的村民说:“冯大康, 你有几斤几两你自个儿不知道么?你有什么资格替我们做决定?我看这里就你蹦跶得最欢,我就觉得奇怪了,平时别的事情咋没见你这么积极,是不是你把我们村里的收入说出去的?要不然别人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经他这么一提醒, 其他的村民也明白过来了, 这事儿肯定跟冯大康脱不了干系, 愤怒的村民顿时就把冯大康给围住了, 还在那里推推搡搡地说:“好你个冯大康,你跟我们有什么仇什么恨, 竟然这么见不得我们好?还私底下把我们村的人都给卖了,你这个杀千刀的叛徒,我们村是造了什么孽, 竟然出了你这么个孬种!” 村民们都气势汹汹的,冯大康也害怕被他们打,真要打起来他一点儿胜算也没有, 心里立马就先认怂了,赶紧往后面躲了又躲说:“乡亲们,这是误会啊误会, 我不过就是说了一句公道话,咋就变成是我告的密呢?你们要这样那我不说了还不行么?我想起来我家里还有事儿,我我我要回去了。” 冯大康抱着脑袋从人群中逃了出去,他才没笨到会承认是他干的,实际上这件事情就是他在捣鬼,只不过主谋却是那牛家村的村长牛兴盛,就连这个主意也是牛兴盛给他出的,现在谁不知道桃源村的人有钱,都说枪打出头鸟,再有钱也得想办法把他们的钱扣出来,到时候村里的人没了钱,还不是跟他一个样,谁也不要嫌弃谁。 冯大康之所以会跟牛兴盛勾搭上,这里面还有李来娣的一份功劳,李来娣的男人冯大富以前就是牛兴盛的狗腿子,他们两个人来往得那么密切,李来娣当然也知道一些,她也不是什么好鸟,最见不得桃源村的人好过,这不就把冯大康给笼络住了,还把他支使得团团转。 不过冯大康也很乐意就是了,一想到那李来娣,他心里就痒痒得慌,在家里面怎么待也待不住,找了个借口就跑了出去,他在村子里转悠了好半天,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就跟李来娣约好了似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躲到那村头的椰子树林里,他们自以为干得隐秘,没想到这一切都被他家媳妇儿吴菊花看在了眼里。 要说这件事情也是巧合,吴菊花本来是想到椰树林里面割些椰子,她正在树上忙活呢,冷不丁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树底下走过去,那背影一看就是她家男人,吴菊花就觉得奇怪了,刚才她在家里叫冯大康出来割椰子,他死活也不肯过来,那他这会儿来这里干啥,还鬼鬼祟祟的,准没有好事儿。 看到了这里,吴菊花就多留了一个心眼儿,她屏住呼吸没有出声,两只眼睛瞪得老大,死死地盯着她家男人的身影,就想弄清楚他到底要干啥,就在这时候,从旁边的树林里竟然闪出了另一个熟悉的人,吴菊花就像被人用锤子当头锤下来,只觉得心里头憋闷得慌,这个人竟然是同村的李来娣,那两个没脸没皮的狗男女,可能是以为没人看得见,大白天的就在她面前勾搭上了,那些不要脸的狗屁情话吴菊花在树上听得真真的。 她也弄不明白心里头是咋想的,只觉得乱糟糟的好像一团稻草,想她吴菊花以前也是好人家的闺女,自从嫁给了冯大康以后,那是一天好日子也没有过过,不光给他生了好几个崽儿,还要整天累死累活地伺候他一家老小,冯大康全家就没有一个好种,全是他妈的懒货赖活,就知道坐等着她这个媳妇儿养活全家人,生生地把她一个水灵灵的姑娘熬成了全村人人讨厌的长舌妇,吴菊花也知道自己很讨人嫌,但她又有什么办法,她家里的日子过得穷,那心里面的火气就很大,总忍不住要发泄出来,好不容易熬死了家里两个老的,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呢,她家那个没良心的男人就给她来了这么一出,这是要硬生生地剐她的心肝啊,她吴菊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就算是死也要拉上这两个狗男女给她垫背。 这一刻吴菊花的心彻底地枯萎了,就好像野草被活生生烧成了灰烬,只留下无边无际的恨意,支撑着她红着眼睛,高高地举起一个大椰子,对准了下面的两个狗男女就狠狠地砸了下去。 “嗷……”这惨叫声是从冯大康的嘴里发出来的,那么重的一个椰子油是从那么高的树上砸下来,那杀伤力可想而知了,还精准地砸到了冯大康的背上,当场就把他砸得吐血,从李来娣的身上翻下来躬成了虾米样,那模样要多丑陋就有多丑陋。 吴菊花扔出第一个椰子的时候,第二个椰子就已经准备好了,同样精准地砸到了李来娣的身上,硬生生地把她砸晕了过去。 吴菊花就好像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那脸上甚至还带着快意的微笑呢,她一溜烟从树上滑了下来,搬起那地上的椰子就对着冯大康的脑袋来了一下,立马把他砸得两眼一翻晕死过去,她心里面还觉得不解恨,拼了命地猛踹这两个人,嘴里就扯着嗓门大声地嚷嚷开了:“快来看呐,有人在椰树林里搞破鞋,冯大康和李来娣在搞破鞋啦,大家快来看呐!” 吴菊花使出了生平最大的力气接连吼了好几嗓子,那声音随着海风吹到了村子里的各个角落,村民们刚好都在村子里四处串联商量着国库券的事儿,冷不丁听见了这么声喊,他们瞬间都呆愣住了,瞧他们听见了啥?冯大康和李来娣在搞破鞋?还是在椰子树林里?听这嗓音好像是冯大康他家媳妇儿,哎呦喂,这可是天大的热闹,有这样的热闹好瞧,那还等什么,他们甚至把那国库券的烦恼都给忘光了,有一个算一个都跑得飞快,就想去瞅瞅冯大康搞破鞋的热闹。 一大群人蜂拥着跑进了椰子树林里,好家伙,那地上的两个人还都赤条条的没有醒呢,这大太阳底下啥啥都看得清清楚楚,真是丢死个人,这回可真就热闹了,那村里的男人们对冯大康半点不感兴趣,都围在边上嘻嘻哈哈地指着李来娣笑呢,他们家里的媳妇儿瞧见了,顿时竖起眉毛使出了揪耳朵的绝技,嘴里还唾弃着说:“我呸,你的眼睛往哪里看呢?破鞋有啥好看的?你是不是也想搞破鞋啊你?我警告你啊……” 那几个媳妇儿在教训着自家男人,更多媳妇儿已经走上前去捡了几张椰树的枯叶,乱糟糟地盖在了李来娣的身上,她们这样做可不是出于同情,而是不想让她们家的男人被这破鞋占了便宜,也不能让后面围上来看热闹的小娃娃脏了眼睛,实际上她们比谁都痛恨破鞋,一个村子里要是出现了破鞋,可算是把整条村里的名声都给搞臭了,她们出去外面,别人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待她们,这才是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最最担忧的事情,这世道名声对女人来说太重要了,李来娣可以不要脸,她们这些好人家的妇女可还要脸呢,所以她们对这个李来娣恨得牙痒痒,有那冲动的人已经趁机踹了好几下,其他的女人们就算不动手,也忍不住对着李来娣狠狠地吐口水,还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她:“没脸没皮的臭表子,让你勾搭男人,让你败坏村里的风气,对待搞破鞋的狗男女我们要怎么办?拉他们出去披斗啦,游街啦,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 “对对,披斗!游街!打死狗男女!”村民们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在那里纷纷叫好,他们喊起口号来比谁都大声,这次就连那些原本还不知道情况的村民都听见了,赶紧放下手头上的事情跑到了椰子树林里。 吴菊花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一直低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那双眼睛已经红成了兔子眼,捶着自己的胸口就在那里要死要活地说:“我命苦哇,我咋嫁给了这么个狗东西?我吴菊花自问没有一丁点儿对不住他冯大康的地方,他咋就能这么对我啊?这对狗男女要是不遭到报应,我吴菊花也不活啦,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个笑话,我累死累活地养活他一家老小,他回头就给我出去搞破鞋,我活着还有啥意思?倒不如死了算了。” 吴菊花一边嚎一边哭,那声音真的是听得人心酸,村里的妇人们是最有感触的,这样的破事儿要是发生在她们的身上,她们也会生气得要杀人,这会儿她们瞅着吴菊花的眼神是那么的同情,只觉得她的命确实太苦了,又听她说要去寻短见,几个年长的老大妈赶紧劝着她说:“可别,菊花啊,你听大婶儿一句劝,这人能活着就是最大的福分,啥时候也别想不开去死,再说要死的人也不是你,你想啊,你要是死了,她李来娣可不就得意了么?到时候她就可以住进你家的房子里,睡你家的男人,再打你生的娃儿,你想想你能让她这么干么?必须不能啊,你家男人也是个没有良心的,你这些年对他家多好大伙儿都看在眼里呢,他咋就能出去搞破鞋呢?还是李来娣这种诈骗犯的老婆?你放心,咱们村里的人可能不能允许他们这么干,这要是搁在以前,这俩狗男女都可以拉出去浸猪笼了都。” 周围的人也都在帮腔,纷纷叫嚣着要把他们拉出去游街,冯老太和几个小娃娃刚刚走到了人群的边缘,就听见了里面这些动静,唬得她赶紧把自家的小娃儿往回赶,还对着跟在后面赶来的冯益民说:“真是丢死个人,你赶紧进去处理处理,这么丢脸的事情可不能让小娃娃们看见,我这就带他们回家去,走走走,都跟奶奶回家去。” 冯家的几个孙子还搞不清楚发生了啥,就被他们奶奶捉回去了,就萌萌还一脸轻松地跟在边上,她虽然可以看个清楚,但是她奶奶曾经跟她说过,光身子都是耍流氓,好女孩儿是不能看的,也不能给别人看,她一直牢牢记住呢,所以就特别乖巧地跟着她奶奶回到了家。 等冯益民赶到现场的时候,乡亲们已经把冯大康和李来娣绑了个结实,为了不让他们丢人现眼,还给他们身上要紧的地方围了块破布,就这样也没好到哪里去,那两个人已经被村民们折腾醒了,刚开始还能嚷嚷着为自己辩解,村民们压根不相信他们的鬼话,他们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冯大康和李来娣两个人搞破鞋,可是他们亲眼看见的呢,绝对假不了,冯益民走到他们跟前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被堵住了嘴,乡亲们还兴冲冲地蹲在地上写大字牌呢,其中一幅已经写好了,红艳艳的“搞破鞋”三个大字,就好像耻辱柱一样地挂在了冯大康的身上。 瞧见村长过来了,村民们还特别兴奋地说:“村长,你看我们干得还不错吧,冯大康和李来娣两个人公然搞破鞋,咱们村儿一定不能放过他们,对待搞破鞋的败类,我们就要拉他们出去游街,好让大家都来看看搞破鞋的下场,看谁还敢搞破鞋?” 冯益民厌恶地扫了那两个人一眼,发现他们全身上下都青青肿肿的,显然是被村民们先收拾了一顿,他也没说出啥不好来,实际上他心里门儿清呢,村里来了强行摊派的信用社,他观察来观察去,总觉得跟冯大康脱不了干系,对于这样的人,冯益民只想把他彻底处理掉,才不会让他有机会出来蹦跶,因此他沉着嗓音劝着村民们说:“乡亲们,现在是新社会了,不兴游街和披斗那一套,但是你们说得对,搞破鞋是对咱们村子的公然挑战,这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他们这样的行为已经犯了法,自然有公安民警来处理他们,咱们犯不着为了他们脏了自己的手,大家先把牌子写好了给他们挂上去,我这就派人去公社里报案,让人民公安来把他们抓走。” 冯益民这一出手才叫一个狠辣,单单游街和披斗并不能伤到冯大康的根本,只是把他的脸皮撕下来而已,但是报案就不同了,冯益民身为村长,自然知道搞破鞋的罪过,那可是耍流氓的重罪,搞不好都能死人的,这才能后患都给解决掉,他心里面早已经被冯大康恨得透透的了,想他们桃源村好不容易干出了一点儿成绩,就被冯大康这个叛徒给卖了,对于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冯益民绝不会跟他客气。 果然,冯大康听见了他说要报案,那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着急了,可惜他的双手双脚被绳子捆住了,他的嘴巴也被破布堵住了,咋样也无法为自己说话,只能呜呜呜地发出模糊的嘶鸣声,就好像待宰的肥猪在临死前发出的吼叫,只不过没人在意他就是了。 趁着这个时间,冯益民又走到了吴菊花的跟前对着她说:“菊花呀,你也别哭了,你男人对不住你,这是全村都能够帮你作证的,他们这回耍流氓的罪肯定是逃不了的,我只问你,要是你男人被抓进去了,你打算怎么办?” 吴菊花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顿时就有些傻眼了,不过她心里恨得要命,到底也没有为她家男人开口留情,只咬了咬牙说:“村长,你也知道我娘家的人都快没了,娘家我是回不去了,我家里还有几个娃娃没有长大,我我我实在是舍不得他们呀,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冯益民伸出手说:“你误会了,我不是要赶你走,既然你已经不想跟你男人过了,那我就给你出个主意,到时候公安来问你,你就说你不想跟流氓犯一伙,坚决要跟他划清关系,像你这样的情况,公安会帮你处理的,你愿意继续留在咱们村儿也可以,只要你和你家娃娃老老实实地干活,不要学冯大康那个坏坯子,我相信村里的人都不会有意见。” 吴菊花没想到她心中的大难题瞬间就被冯益民解决了,顿时感动得快要哭了,这回她是真的想哭,不是刚才的假嚎丧,人家一个不相干的村干部都知道帮助她,她家男人却压根没有一点儿良心,这样的男人她还要来干啥,倒不如没有了他那才清静,吴菊花心里打定了主意,突然就特别坚强地说:“村长,我已经决定了,冯大康这个坏分子公然搞破鞋,我我我要跟他划清界限,我要跟他离婚!” 吴菊花的这声呐喊刚说出口,村民们全都哗然了,不过他们也不好说啥,这事儿确实气人得很,要是让他们来做决定他们也支持离婚,所以吴菊花提出离婚居然没有一个人反对,村里的人甚至已经勤快地跑出去报案了,就等着公安来把耍流氓的狗男女抓到局子里去。 那信用社的工作人员全程围观了这场闹剧,他们心里面的震撼那才叫一个深呢,没想到桃源村的村民表面上看起来老老实实,背地里却都是狠角色,瞧他们想出来的那些招数,什么游街啊披斗啊那都是小儿科,还有人提出了灌辣椒水坐老虎凳,甚至还有人提议把冯大康给骟了,好家伙这招数歹毒啊,这是要让人断子绝孙的招数,哪个男人不害怕,但他们村里的人却全都在拍手叫好,让围观的信用社工作人员一个个都吓得够呛,忍不住在心里面埋怨起了领导,瞧他们领导给他们派了什么狗屁任务,这个村子里的人这么彪悍,他们就怕有命拿钱没命回去。 那带队的头头谢力辉心里尤其恐惧,已经从内心深处打起了退堂鼓,正准备跟冯益民告辞呢,还没等他开口,冯益民就先瞧见了他,还走过去热情地笑着说:“真是不好意思啊谢同志,让你看笑话啦,我们村儿几百年没出过这么丢脸的事情,你们一来就让你们碰上了,你说咋就那么巧呢?嗯?” 谢力辉觉得这话不对头啊,什么叫他们一来就碰上了,难道这事儿还能赖在他们身上不成?就说他自己吧,虽然跟冯大康有那么点儿联系,可两个人八竿子处不到一块,他冯大康搞破鞋跟他有毛线关系?不好,这桃源村的人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想想也是,这么丢脸的事情竟然被他们遇上了,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捂盖子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叫他们这些外人给传播出去,这时候谢力辉满脑子都是惊恐,瞅着冯益民的笑脸也觉得他是不怀好意,赶紧摆正了脸色说:“冯村长,瞧你这话说的,我们啥也没有看见,你们村子里的事儿我们压根就不知道,出去外面也不会乱说,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今天咱们就先到这里,你们村里的困难我也都了解了,等我回去汇报给领导,说不定领导就免了你们的任务,你放心这事儿都交给我,我看你也挺忙的,就不用送我们几个了,我们现在就回去。” 冯益民打死也没有想到他的几句话竟然被谢力辉扭曲成这个样,他跟谢力辉也是面子情,尽管心里对他很不爽,表面上却还要客客气气的,谁让他是这个村子的村长呢,不等冯益民继续挽留,谢力辉已经奋力地挣开了他的手,招呼上旁边的工作人员,几个人就像脚底上抹了油似的开溜了,那速度别提有多快了。 第103章 这年头耍流氓可是记入刑法里面的重罪, 公安们听说了桃源村竟然有人敢耍流氓,全都大吃了一惊, 他们的领导赵所长也非常重视,亲自带了人去到桃源村里把冯大康和李来娣给抓走了,有了吴菊花和那么多村民作证,公安们连夜就把罪名给审问清楚了, 还没等到法院判决呢,就以最快的速度给冯大康和吴菊花两口子办了离婚,理由都是现成的,冯大康耍流氓犯了大罪, 他媳妇儿吴菊花坚决要跟犯罪分子划清界限, 结果非但没有人站出来指责吴菊花, 反而还人人说她干得好, 对待犯罪分子就应该像秋风扫落叶那般无情。 吴菊花也因此成为了十里八乡第一个离婚的妇女,村里的干部都可怜她的遭遇, 还专门给她立了户口,让她可以继续生活在桃源村,也没有收回她家的田地, 在待遇上已经跟村里的李寡妇差不多了,吴菊花也知道感激,从此就安安分分地留在桃源村里。 至于李来娣一家, 她自个儿和她男人冯大富都进去了,还犯了那么不光彩的罪名,她家里就只剩下冯大富的老娘和几个小娃娃, 那日子可就难过了,这要是放在以前,这家人肯定就是妥妥的黑五类,是要重点监控的对象,只不过现在改革开放了,也没人再去管这种闲事儿,但村民们对于这一家人总没有好脸色看就是了,冯大富的老娘已经一把年纪了,也干不了多少农活,还要养活家里的几个小娃娃,那日子实在艰难得很,在村子里还要被人家指指点点,没过多久就病倒了,索性她还有一个出嫁的闺女,在这紧要关头还知道回来看她,但她的日子也不多了,在她闺女回来之后没几天,就撒手离开了人世。 她家闺女也是个有心的,竟然愿意把她大哥家的几个小娃娃接到自家里去养着,这让村里的人都稀罕极了,等到他们去大队里打听出了确切的消息,这才知道冯大富家的几个崽儿确确实实是被他们姑姑接走了,一下子全村的人都轰动起来,无论走到哪儿都能听见他们在讨论这件事儿。 “诶,你们听说了吗?冯大富的妹子嫁到了咱们隔壁省,我听人家说她婆家里有钱得很,接几个侄子侄女回去养着那都不算事儿,有钱人家怕啥花钱呀,不就是多加几双筷子的事儿么?”村里一个好事的妇人在跟别人闲聊的时候就是这样说的,仔细一看她那脸上还有些羡慕呢。 她旁边的另一个婆娘突然撇着嘴很不屑地说:“你这消息是从哪儿来的?还嫁到有钱人家?哈哈笑死个人,他妹子家要是那么有钱,这些年他冯大富还能过那样的苦日子?我倒是知道一个消息,听说冯大富他老娘在临死之前拼着脸皮不要了,求她家闺女和女婿帮忙养她那些孙子孙女呢,要我说啊这冯家姑爷也是倒霉,无端端地竟然要帮大舅哥家养小孩儿,他冯大富的老娘一闭眼就去了,倒是落得个轻松,这冯家姑爷可不就得捏着鼻子认了么?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小娃娃饿死啊,等着吧,他们回到自家里肯定还有得闹,他们两口子乐意给别人养小孩儿,不见得她婆家里的老人也愿意。” 这话说得倒有几分真实,很快就有那消息灵通的人附和说:“对对对,我也是这么听说的,他妹子嫁的压根就不是啥有钱人家,也是跟咱们一样的乡下人,过的日子还比不过咱们呢,这姑娘也是命苦,都已经嫁出去的闺女了,还要帮着娘家大哥养娃娃,这以后啊她在婆家里可就不好过咯。” 旁边的人都觉得挺有道理,只有刚才那个不屑的婆娘说:“咱们在这里瞎操心啥,他冯大富的娃娃自然有他家妹子去操心,她要是不愿意操心就得我们村儿帮着操心了,你们想想吧,那几个小娃娃的爹妈都进去了,还不得咱们村里的人出钱帮忙养着,你说养着就养着吧,可他们家从根子上就不好,小心以后给你养出白眼狼来,那咱们村里可就遭大殃了,现在这样多好,最赖最懒的人都走光了,咱们村里也就清净了。” 这话说到了大家的心坎子里去,冯大富的崽儿要是没有人接手,可不就轮到他们村里接手了么,那他们的损失可就大了去了,众人明白过来,纷纷竖起大拇指说:“还是大嫂子看得明白,冯大富家的娃娃就应该让他们姑姑接去养着,她不养着谁养着啊,谁让她是娃娃们最亲的姑妈呢,哈哈哈,真是一个厚道人呐。” 村里的妇人们都能看明白的事儿,那几个村干部就更加明白了,实际上他们现在还在庆幸呢,那冯大富的妹子自个儿没脑子,竟然还把她妈临终前的话当真了,等她妈过世之后就张罗起了那几个侄子侄女的事儿,村里的干部巴不得呢,甚至为了防止这闺女反悔,他们还用了最快的速度把那几个小娃娃的户口都给迁走了。 为了户口的事儿,冯益民甚至还找了上面的关系,算是给他们小小地开了个后门,这才把事情给办妥了,现在好了,烫手的山芋终于丢出去了,以后他们怎么样都不关桃源村的事儿,解决掉这些个老鼠屎,桃源村这艘大船终于可以在改革开放的浪潮里扬帆了。 不过冯益民的得意并没能持续多久,因为那个信用社的谢力辉又来了,这回还跟他诉起苦来了:“冯村长,我实在是没办法,才不得不厚着脸皮来到你们村儿,你们村里的难处我都知道,也跟领导反映了,可领导他不听我的呀,你是不知道啊,现在全国各地都在为国库券的事儿犯愁,那么多国库券,上面可都是下了死命令必须卖完的,现在省城里所有吃公家饭的人都买了,下一步就轮到各个公社和各个村子,人人都要买,我真的没有必要骗你,领导也给别的村子派了人过去,我也是刚从你们村子外面的牛家村过来的,他们村子里的人觉悟高,也都已经买了,现在就差你们村了,冯村长,大家都是给国家干工作,你就行行好可怜可怜我,让你们村里的人掏钱买上一些吧,你们村子富裕,家家户户都拿出千把块万把块来,咱们县城可就率先完成任务了,这可是顶顶光荣的事儿,你冯村长也能被领导看在眼里呢,你说是不是啊?” 冯益民心想瞎扯淡吧你,这事儿对他有啥好处啊,他们村里的人出了钱买来一堆废纸,那玩意儿又不顶吃不顶穿的,有再多的功劳那也是眼前这个谢力辉的,他纯粹是出了力气还不讨好,这事儿他可不会往自个儿身上揽。 诉苦谁不会呀,他也哭丧着脸说:“谢同志啊,你甭以为我这个村长当得光鲜,实际上我这都是假把式,我们村里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心里的主意正着呢,他们不愿意干的事儿,就算我用十头牛去拉也拉不过来,我当这个村长也是难呐,我心里的苦都没人知道,这不你来了,我才能跟你说上几句,也只有你能理解我了,你别看我们村儿上次卖西瓜赚到了一点儿钱,可那些钱也顶不上什么用,你是知道的,乡下人家以前穷怕了,一有了钱他们就刹不住手,看到啥就想买啥,前前后后已经花出去了不老少,剩下的那些还要用来购买渔船呐,给家里买些四大件啦,还要拿去买西瓜苗啦果树苗啥的,再给家里的穷亲戚打打秋风,这钱也就差不多花完了,我天天跟他们说不要乱花钱不要乱花钱,可他们就是不听我的,就连我家里的老娘和媳妇儿也不听我的话,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转眼之间就被她们给祸祸干净了,你说这败家娘们咋就那么能花钱呢,我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在家里实在没地位得很,说的话就跟放屁一样没人肯听,再这样下去我们连粮食都吃不起了,有些人已经打算去借钱过日子了,你说这人咋能这样呢?所以不是我不肯帮你,实在是我家里也难过得很,我们村里的人也都是没有成算的,谢同志,实在是对不住啊,我听别人说你们信用社还能提供贷款是不?你不是那里面的领导么?咱们两个人都这么熟了,你能不能帮我从那社里面弄点儿钱出来花花?你放心,这钱到了我手上,要不了十年八年,我准能给你还上,咱们该多少利息就多少利息,我保证绝没有二话。” 谢力辉听完了差点儿没绷住从那椅子上摔下来,好家伙,这姓冯的还真敢开口啊,不肯花钱买国库券不说,竟然还想从他们信用社里贷款,想得倒挺美啊他,他就是来要钱的,绝没有钱没要到还把钱给出去的道理,说他们村里没钱那是在骗鬼呢,这种鬼话他一句也不相信。 谢力辉就很没有好气地说:“冯村长,你这人不实诚啊,你为难我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实话跟你说了吧,这国库券就是你们村的政治任务,这可是当不得玩笑的,领导一个命令下来,你们想买也得买,不想买也得买,没有你们讨价还价的余地,我已经好话跟你说明白了,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你说是不?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冯益民也不知道他为啥就跟他们村拧上了,不过他也不是吓大的,就凭他谢力辉一个人还动摇不了他的地位,因此那说话的语气也没那么客气了,还隐隐带着威胁说:“谢同志,你以为我刚才说的话都是在骗你么?我骗了你我也没啥好处啊,你要不相信你就跟我们村里的人要钱去,看他们还有没有钱给到你?你也别怪我事先没有提醒你,我们村里那帮人拧巴着呢,软硬都不肯吃的,他们钱都花完了难道还能任凭被人剥削,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农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要是把他们惹急了,他们说不定真会到北京去告状,这事儿他们也不是做不出来。” 谢力辉差点儿没被他气死,心想果然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就是活脱脱的刁民嘴脸,还当村长呢,就这素质当个农民他都不配,他们赚到了那么多钱,拿出来帮忙不是应该的么,一点儿也没有革命情怀。 他拉长了一张脸不甘心地说:“冯村长,话我已经给你说到这儿了,你也别跟我说那些虚的,你就老老实实告诉我,你们村里的人到底愿意出多少?人家外面的村子可都是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买上了,远的不说咱们就说你们隔壁那牛家村好了,他们村不光村民们花钱买,他们的村长牛兴盛还带头买了最多,这才是人民的好村长嘛,领导都看得真真的,我说冯村长,你也不能落后不是?” 冯益民才不上他这个当,扯什么牛家村,他们全村加起来才几个钱呀,凭啥跟他们桃源村比,但是这些话又不好直接说出来,冯益民只管拍着大腿诉苦说:“谢同志,你就是在难为我了,我已经把实话都跟你说了,我们村里实在是没有钱了,我还能从哪儿给你找出钱来?我这个村长难做呀,这不改革开放了嘛,乡亲们都是自负盈亏,赚多赚少都是他们自家的财产,哪里有我说话的份?这要是国家号召我们交公粮,那我二话不说也要去给他们动员动员,毕竟我们都是中国人,农民交公粮那都是应该的,但是你这国库券嘛,我相信国家也没有理由强迫我们乡下人买这个玩意儿是不?我们农民一年到头来赚几个钱不容易,像我们村儿现在很多人家里都还娶不上媳妇儿呢,这年头哪户人家嫁闺女不要求四大件?还要给新人整出一套新房子呢,人家大闺女才愿意嫁到我们这山沟沟里来,村民们就算还剩下些钱,也都是要留着娶媳妇儿的,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打光棍不是?我要是敢去逼村民,不用等到明天我这名声就臭大街了,以后我再让乡亲们去交公粮和统筹粮,我这工作也就不要开展了,谁还肯听我呀?公粮和统筹粮才是国家对我们农民的要求嘛,我就觉得奇怪了,你们城里的人比我们有钱多了,凭啥你们不愿意花钱买国库券,偏偏要掏空我们农民的口袋去购买这国库券,改天我一定要问问上面的大领导,我记得上次军报的记者来采访,还给我留了个地址,让我有啥问题都要记得随时反映上去,我回头就写信给他问问看。” 谢力辉气得头顶都快要冒烟了,这个冯益民啰啰嗦嗦了一大堆,不就是不肯买国库券么,居然还敢威胁他,不过他还真怕了冯益民的威胁,这年头光脚不怕穿鞋的,要真让他把问题反映上去,对他来说可就是大大的不妙啊,他心里很不甘心,脸上就皮笑肉不笑地说:“冯村长,咱们都这么熟了,没必要闹到这个份上,给彼此留给面子,以后也好见面不是?这国库券别人都买了,你就算今天不买,明天也得花钱从别的银行买,迟早都是逃不掉的,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们村多多少少从我这里买一点儿,我回头也好跟领导交代呀,你要是再不肯答应,那我只好回去跟领导请出命令来,到时候可就不好看了。” 冯益民在心里暗骂一句龟孙子,他姓谢的对领导不好交代,难道他对村民就好交代了?姓谢的拿完钱拍拍屁股走人,他冯益民可还要留在桃源村继续当村长呢,干基层工作最重要的就是民心,一旦失去了村民们的信任,那他做啥事儿都做不成了。 所以他尽管知道谢力辉说的话有几分道理,还是不肯把话说满:“谢同志,你我都不容易,我也不是故意跟你为难,但是我当村长的,不能让乡亲们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我自个儿倒是无所谓,被骂几句就骂几句吧,关键我一家老小都生活在村里呢,咱们乡下最看重名声,我不能明知道村民没有钱还要帮着去搜刮他们,这事儿我干不出来,这样吧,我自己家里还有百八十块钱,我都给你拿出来买上国库券,再多的我也没有办法了,至于乡亲们,要不你再去跟他们说说?” 谢力辉心里气得要命,百八十块?你当打发叫花子呢?打死他也不肯相信这个冯益民家里只有百八十块,他卖西瓜赚到了八万多块钱,全国人民都知道,这么多钱不可能在短短时间里就花完,但他明知道冯益民不肯出钱,就是拿他没有办法,那心里面着实窝囊得很,憋着一股气就腾地站起来说:“冯村长,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只能在领导面前好好说道说道,你们村里的人呢?你把他们叫出来,我这儿还有领导的命令要传达给他们。” 冯益民也不跟他生气,他说啥要干啥他就照着干啥,反正想让他出面那是不可能的,想让他出钱那就更不可能了,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抱着胳膊站在旁边瞅着谢力辉在村民们面前蹦跶,他们村的人也不是好忽悠的,大家早就商量好了,任凭谢力辉把嘴皮子磨破,他们就是不肯松口,闹到最后每户人家就意思意思地买了十块钱,还讨价还价要了个五折优惠,也就是说村民们花上十块钱,实际上买到的却是二十块钱的国库券,就这样谢力辉还不满足呢,卖完了国库券就气哼哼地走掉了。 等这帮工作人员在山路上走远了,村民们才冲着他们的背影吐口水说:“呸,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八羔子,我们村儿五百多户人家,每户人家给他十块钱就已经有好几千了,我就不相信了,他去到别的村子会有这样好的事儿?还好意思说牛家村呢,我早上去公社里正好遇到他们村里的人,他告诉我说他们全村也就买了几百块钱,他们村长把他们村里的每一户人家都搜刮干净了,他自个儿一分钱没掏,他们村里的人现在都恨他恨到骨子里去了。” 听完了这个村民的话,其他的人都感激地看着冯益民,还是他们村的村长好哇,啥事儿都顶在了他们前面,就有村民担忧地说:“村长,我看那个姓谢的不是好人,他会不会在领导面前说你的坏话?” 看到乡亲们担忧的眼神,冯益民有些欣慰地说:“你们放心好了,信用社的领导跟政府的领导不是一回事儿,他们还管不到我这里来,再说咱们也是有人罩着的,我回头就把这件事儿汇报给领导,张市长也很关心咱们村子,他要是知道了这件事儿,保管有他们的好瞧,你们就安安心心地搞生产,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你们都不用担心,都回家里去吧。” 冯益民安抚好了村民,他那心里面还是有些焦虑的,倒不是因为谢力辉,而是因为他们村里的钱,这笔钱实在扎人的眼睛,谁都把它看在眼里呢,这就不好办了。 几个村干部私下里也有些发愁,他们这回购买国库券也是主力,没办法,谁让他们是村干部呢,总不能比乡亲们买得还少不是,因为他们那心情也不太爽快,苗丽华就很直接地说:“我们凭自个儿的辛苦赚到的钱,为啥要白白拿出来给这些人?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再这样下去都没人想赚钱了,反正赚到的钱也不属于自个儿,谁来都能惦记上,真是太气人了。” 张光明笑着安慰她说:“丽华,你别说这些气话了,这也不是头一回,以前还是生产队的时候,咱们村里要是比别的村子多收成些粮食,上头还不是要咱们多上缴么?道理都是一样的,好在咱们的钱赚得多,就算分出去一些,留给咱们的还有很多,再怎么样都比以前好。” 这话倒是提醒了冯益民,他皱着眉头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咱们桃源村赚到了大钱,那可是报纸上盖了章的,现在已经来了一个打秋风的了,咱们花上百八十块也就打发出去了,下回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来打秋风呢,这一回两回三回的,咱们手上就算有再多的钱,也禁不住这样折腾啊,迟早都要给他们折腾没了。” 冯国强气得满脸通红,捶着桌子说:“王八羔子,就知道趁火打劫,难道咱们就拿他们没办法了吗?益民,你赶紧给张市长写信,给军报写信,把他们不要脸的行为都揭发出来,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看清楚他们这帮强盗。” 冯国强可以冲动,冯益民却不能冲动,他虽是一个小小的村长,可也明白官场上的规矩,不是什么事情都能越级上报的,就比如说这次的事儿,人家信用社也不是光针对他们一个村,他总不能咋咋呼呼地就把这件事儿捅到领导面前,那不是给领导添乱么,也显得他太无能了,他蹙着眉头思考了好一会儿,忽然灵光一闪说:“咱们手里的钱现在就是香馍馍,别人都看在眼里呢,都要来算计这笔钱,咱们捂在手里不花出去,别人也迟早来给你抠出去,倒不如置办上一点儿产业,把这笔钱花干净了,别人也就没有话说了,你们觉得咋样?要是有个产业在手上,以后也有个进项不是?外面社会变化那么大,咱们也不能当一辈子农民,你们说是不是啊?” 这话说得几个干部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对呀,他们手头上的钱存着也是存着,与其招来别人的惦记,倒不如自己把它花干净,冯益民的提议倒是不错,几个人当下就商量起来,又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村里的人,结果人人都很认同,经过这次的事儿,乡亲们算是看出来了,他们手头上有钱也不全是好事儿,有钱就容易招来别人的惦记,他们一个农民也反抗不了,到头来还不是被人啃食干净,想想也觉得不甘心呢,因此冯益民的主意很快就在全村通过了,他们不光上缴了一部分钱用来壮大合作社,专门开发村里的旅游资源,还家家户户都琢磨起了自家的生意。 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家的房子好好整整,该扩大的扩大,该装修的装修,村民们做这些事情可不是为了自家享乐,他们把屋子收拾好了,可是要用来招待游客赚钱的呢,用村干部的话说,这就是家庭旅馆,是一门正经的生意。 有个别村民的头脑比较灵活,他们看到了冯老二家的饭店生意那么火爆,就想着自己也开一家饭店,可是村里已经有了一家饭店了,总不能跟冯老二家一样吧,他们想来想去,竟然被他们想出了渔家乐的主意,就是在海滩边上搭一排骑楼,游客们来到这里看的是海景,吃的是海鲜,可不就是渔家乐么? 能开渔家乐的那必须是村里数得上的人家,那花的钱多了去了,大部分的村民是没有这个财力的,但是他们也挺机灵,开不起渔家乐他们就开船家乐,直接把饭店开在了船上,把游客们拉到海上捕捞,捞到啥就吃啥,也是一条来钱的路子。 就这样,村里的人开动脑筋想起来,那主意是一个接着一个,有些人家里劳动力充足,就琢磨着开起了海产品加工小作坊。有了作坊就必须有店铺,就有村民在自家里开起了店铺,专门卖一些桃源村的海产品和土特产啥的。村里还有些木匠啊铁匠啊,那更是好办,直接开店贩卖各种雕刻和手工艺品,还都是自个儿制造的,材料就来自村里,举凡椰壳啦、贝壳啦、木头啦、石头啦等等等等,经过他们的巧手一雕刻,就变成了游客们最最喜欢的手工艺品,居然还卖得不错呢。 冯老三看到了这样火热的场景,他那心里面说不心动那是假的,回头就买上了一条大渔船,天天拉着游客和村民到那远海里去捕捞,捞回来的海鲜有那吃不完的,就送到村里的小作坊里去加工,还让陈红梅在家门口摆摊,专卖各种海产品。 这轰轰烈烈的一幕就在桃源村里真实地上演着,天天都能听见村民们在交换着生意经,那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充满了希望,别提有多精神气派了,这么大的动静也惊动了上面的领导,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桃源村的村民赚到钱了还不满足于现状,一门心思都用在了支持改革开放上面,还把自家的钱都投入进去了,身先士卒地当起了个体户,到哪儿去找这么好的人民啊,这觉悟实在是高,太高了。 借了这股势头,冯老头也有了新的计划,他已经不打算继续开录像厅了,现在省城里的录像厅越来越多,生意也越来越不好做了,反正他靠着录像厅也赚足了钱,现在既然不那么赚钱了,他就很干脆地把这门生意转让给了别人,他自个儿拽着钱回到了村里,一连思索了好几天,才终于下定决心要干出一件大事儿。 第104章 “老头子你说啥?你要开宾馆?你是认真的吗?”饶是冯老太这样见多识广的人, 也被她家老头子的主意唬住了,好家伙, 开宾馆可不是闹着玩的,她家里有这样的实力么? 仿佛知道她在想啥似的,冯老头很有信心地说:“老婆子,你瞎担心啥?开宾馆这主意也不是我脑袋一热就想出来的, 我都已经计划好了,咱们桃源村的风景是一等一的好看,这不外国人都被吸引过来了么?光今年来到咱们村里旅游的人就比往年多很多,以后肯定也会越来越多, 咱们村里除了那些个家庭旅馆, 也没啥像样的住处, 你是不知道啊, 正经的游客他都想住得好点儿,人家压根不差钱, 我开这家宾馆,就是专门招待这种游客的,肯定会有生意。” “地址我都选好了, 就在咱们村子东边的那块空地上,前面就是沙滩,后面都是山和树, 咱们再修一条路进去,那里的风景就都是咱们酒店的了,客人要清静也能清静得下来。” 冯老头是啥人啊, 他可是去过南方见过大世面的人,南方那边的高级宾馆多得是,他也有幸见识过几回,早就在心里面惦记上了,这不一有机会,他就想在村子里依样画葫芦,也建造出一栋宾馆来,可把他给美坏了。 冯老太担心的不是那宾馆开不开,而是这花费的问题,即便她没住过高级的宾馆,她也知道这建造宾馆的费用肯定便宜不了,他们家好不容易有了两个钱,这回都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就斜着眼睛瞅着冯老头说:“老头子,你到底是咋样打算的?咱们家这些个钱,都不知道够不够造一动宾馆呢?” 这个问题冯老头早就想到了,他压低了嗓音说:“咱们家在省城里开录像厅,我拿一半的分红也有七八十万,把店盘出去了也赚到了万把块钱,再加上我卖货的钱,还有家里卖水果的钱,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一百来万了,老婆子哟,一百来万不说在咱们省了,就算放在全国也一样数得着,这钱值钱呐,开一栋宾馆能花多少钱?那省城里最高的楼,六层只花了十万块,就给你造得漂漂亮亮的了,请的还是北京的设计师,咱们家的宾馆就算可劲造,也花不了几个钱,你就不用担心钱的事儿了。” 冯老太被她家老头子说得那心思也活络了,嘴里就仔细地盘算起来:“照你这么说,开宾馆这主意还挺靠谱的哈,我早厌烦了在家里招待游客,每次赚不到几个钱还把我累得够呛,偏偏他们瞅着咱们家条件最好,就乐意住进咱们家里,这下好了,要是有了宾馆,他们肯定更愿意住到宾馆里去,你这宾馆可要好好建造了,咱们家也不是差钱的主儿,我看那北京的设计师咱们也请得起,既然花了钱就要花得值,一定要给它造一栋漂亮的宾馆出来,让全国人民都来好好看看,咱们这山沟沟里也能开宾馆啦。” “可不是嘛,”冯老头说得特别兴奋,“我就知道你会支持我的,赶明儿我就出去找设计师,先把这件事情给它定下来,这事儿对咱们家益民也有好处,你想啊,我在村里造一栋宾馆,这就是他的政绩啊,包括那公社里、县城里、甚至省城里的领导,说不定都会轰动起来,我可听说了,他们领导现在都有任务在身上呢,谁招商引资最多,谁就最受器重,他们要是知道了咱们家宾馆的事儿,说不定还要上赶着给咱们家送好处呢,我这也是造福乡里的事儿,人人都受益,保管错不了。” 冯老太听到这里那是再没有反对的意见了,这样的大好事儿简直就像是为他们家量身打造的,她点了点头非常赞赏地说:“咱们乡下人赚到了钱,还是置办些产业才是正经,不然这么多钱放在银行里,它跟废纸也没啥两样,我只问你,咱们家这酒店开起来,要放在谁的名下?” 冯老头想都没想就说:“还用问么?当然是萌萌的名下了,反正我赚的钱都是要留给萌萌的,这宾馆将来也留给她当嫁妆,说出去多有面子啊,谁家的女娃娃能比得过咱们家萌萌?哈哈哈哈……” 开宾馆的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冯益民把它当做是村里最重要的项目报了上去,领导们果然都非常重视,这年头都是以政绩论英雄,这宾馆的项目不声不响地就落户在桃源村,那些大大小小的领导说起来都觉得脸上有光,甭管他们在里面有没有出力气,结果这功劳他们个个都有份,有了领导们的关怀,那政策上是处处开了绿灯,没过多久就把条子给批好了,还特意给了免税三年的优惠,倒让冯老头享受了一把爱国华侨的待遇。 这些天冯老头脸上的笑容那是压也压不住,他见天儿地带着北京来的设计师在村里来来回回地探勘地形,还经常凑到一块嘀嘀咕咕,商讨着宾馆的设计方案,要按照他的想法,这宾馆必须足够大足够高足够宽敞足够气派,还必须足够独特,最好是全国独一份,这样才能配得上他们桃源村的美名,名字他都已经想好了,就叫做桃源宾馆,想想都觉得很期待呢。 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在全村里引起了轰动,他们心里的想法就只有一个,我滴个乖乖,这冯老头冷不丁就给他们砸下了这么一个大雷,干下了这么一件大事儿,他咋就那么有能耐呢,实在是牛,太牛了。 村民们佩服得简直快要给他跪下去了,冯老头走到哪里,他们的目光就要跟到哪里,瞅住空隙还要上去吹捧两句:“哎呦老村长,你咋就这么有能耐呢老村长?你让我说啥好呢?咱们全村的人加起来还比不过你一个人有能耐,你简直是太太太厉害了,你就是咱们全村人的榜样啊。” 冯老头心里非常得意,表面上还要使劲地端着态度,他遥遥地指着 远处的海水,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说:“看到那远处的大海没有?那海里面呀都是鱼,那些鱼就好像机会似的,只要你肯努力去出海捕捞总能被你捞到,年轻人,把目标放远大一点儿,没有梦想你跟一条咸鱼有啥区别?好好干,总有一天你也可以的。” 那些个年轻人被他鼓励得好像打了鸡血,瞅着冯老头的背影还喃喃地夸奖说:“要不咋说老村长这人能发财呢?瞧人家那眼光就跟咱们不一样,咱们还在一亩三分地里刨食呢,人家那宾馆都要开起来了,这能耐啧啧啧,不行,我不能再当一条咸鱼了,我也要狠狠地干,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老子也要当个有钱人!” 村里的人都忙得热火朝天,小娃娃们的日子还是跟往常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该去上学的上学,该去玩耍的玩耍,可要真说起来,大娃和二娃这两个小学生,还真羡慕他们的妹妹萌萌,瞧萌萌这一天的日子过得多悠哉啊,家里有好吃的好喝的,外面还有好玩的好看的,她自个儿不用上学,见天儿地就是疯玩,可把大娃和二娃两个人羡慕死了。 早上这哥俩在家里吃完早饭,就甩着小书包咋样也不肯去上学,还在那里磨磨蹭蹭地说:“奶,我俩好久没有陪妹妹玩了,今天天气这么好,要不我俩就留下来陪妹妹吧?妹妹你要不要哥哥陪呀?哥哥带你去海里游泳,再到小河边上烧烤好不好?” 萌萌拧着小眉毛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想了好半天也没想明白,突然灵光一闪说:“问奶奶。” 冯老太被他们逗得哈哈大笑,走过去给那哥俩一人头上敲了一个爆栗,就叉着腰竖起眉毛说:“我还不知道你们俩?打着你们妹妹的招牌就想逃课了是吧?想得倒挺美啊你们,咋就那么有出息呢?我还指望你们给我考个状元回来,你们就敢给我逃课?皮痒了是不?我看你们是欠收拾了,还不给我滚去好好上学,多大的人了就知道玩玩玩,我告诉你们啊,这学期不给我考一百分回来,我打断你们的腿,看你们还敢出去玩不?” 这小哥俩吓得直接没了声,他们不就是贪玩了点儿么?值得他们奶奶这么凶么?看来逃课这条路是走不成了,他俩拎着小书包,垂头丧气地就好像两只小老鼠似的窜出了院子,大娃还特别惆怅地说:“这人为啥要上学呀?不上学不行么?” 二娃就跟个小大人似的说:“唉,谁让咱们是小学生呢?大哥,你就认了吧。” 大娃郑重地点了点头,走过去揽住他弟弟的肩膀说:“二弟,咱俩的命咋就那么苦哇~” 这小哥俩刚走到门外就看见了睿哥儿迎面走过来,他那手上还拽着一个小木盒子,里面不知道放了啥东西,不用看他们也知道,这肯定又是去讨好他们妹妹的,马屁精,竟然还不用上学,太让他们嫉妒了,大娃和二娃不理会睿哥儿的招呼,板着脸孔从他身边经过:“哼!” 第105章 睿哥儿还不知道大娃二娃已经把他给嫉妒上了, 不过看他们对他不理不睬的样子,他也着急了, 连忙追上去说:“大哥二哥,我跟你们说话你们咋不理我呢?” 二娃斜着眼睛上上下下地瞅着他,突然很不服气地说:“小睿,你今年是不是五岁啦?你比三娃四娃长得还要高呢, 他俩都去上学了,你为啥不去上学?我奶说了,好孩子都要去上学,不去上学不是好孩子。” 这话说的, 三娃和四娃比睿哥儿还大了半岁呢, 他俩也是最近才去插班上学的, 还不是因为他们家里开了饭店, 父母都忙,也没时间照顾他们两个, 才让他们提前去上学,也不指望他们在学校里能够学到啥,反正年纪还小嘛, 学不成再留一年就是了。 不过大娃二娃可不这么想,就比方说五娃好了,他跟睿哥儿一样大, 也是五岁,还不是准备要去上学了,他们对比自己苦兮兮的上学日子, 再看到睿哥儿成天疯玩,那心里面简直要冒酸水了。 没想到睿哥儿却很认真地说:“咱们都去上学了,谁来陪妹妹玩啊?六娃还那么小,小八自个儿还在吃奶呢,妹妹一个人在家里多无聊,所以我才不去上学,等妹妹长大一点儿了我才去上学,大哥二哥,你俩在学校里有那么多同学陪着,萌萌就只有我一个好朋友,啊,真可怜。” 大娃二娃仔细想想还真是呢,他们哥几个都去上学了,家里就只剩下萌萌一个人,她得有孤单啊,看来睿哥儿这人还是不错的,宁愿不去上学也要留在家里陪着妹妹,真的是太伟大了。 大娃想通了以后就拍着睿哥儿的肩膀说:“嗯嗯,不错不错,是哥哥误会你了,小睿,那你就去家里陪我妹妹玩吧,别让她一个人待着。” 二娃也挥舞着手臂催促说:“是啊睿哥儿,你赶紧去我家里找萌萌玩,咱们还要去上学呢,再不走就迟到了,不跟你在这里嗑唠,大哥,咱们快点儿走。” “知道了,大哥二哥你们走慢点儿。”睿哥儿笑得忒有礼貌,他站在老冯家的门口挥舞着小手臂目送着那哥俩,不知道的人还要以为他是这家里的小娃娃呢,也忒有主人样了。 等他走进了老冯家,就听到冯老太问他说:“睿哥儿,你刚才在门口跟谁唠唠呢?是不是我家那俩浑小子跟你说啥了?我跟你讲你甭理他们,那俩臭小子是皮痒欠揍了,改天我揍一揍他们就老实了。” 睿哥儿摇着小脑袋非常懂事地说:“冯奶奶,大哥二哥没跟我说啥,他们叫我好好陪着萌萌玩,不要让萌萌一个人太无聊了。” 冯老太立马就笑开了怀,摸了摸他头顶上的小卷发说:“算他们俩识相,还知道叫你来跟萌萌一起玩,哪天他们变得跟你一样懂事了我也就放心了,咦,你这手里面拿了啥东西?” 睿哥儿看见萌萌从屋子里走出来了,那笑脸顿时变得十分灿烂,还冲着她招手说:“妹妹你快过来看我给你带了啥,你瞧,这是我给你攒的珍珠项链,我攒了好久才攒到了这么一条,你看看喜欢不?” 萌萌蹦跳着走了过去,就看见睿哥儿的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条圆溜溜白润润的珍珠项链,那上面的珠子跟他之前送给她的手链珠子差不多大,刚好可以组成一套呢,萌萌一看就很喜欢,笑眯了眼儿说:“哇,好好看哦。” 就连冯老太这个老娘们也稀罕得不得了,她稀罕的倒不是那珍珠链子,而是睿哥儿这个小娃娃,咋就那么懂事儿招人疼呢,比萌萌的几个哥哥强上一百倍还不止,冯老太咋看他就咋顺眼,连带着对那条珍珠项链也顺眼极了,拿起来就给她家萌萌戴上去,完了还不住地打量着说:“啧啧啧,咱们萌萌这白嫩嫩的脖子戴上这珍珠啊,看起来更白了,我听六婶儿说珍珠能养人,萌萌你就戴着吧,待会儿我去把你的手链翻出来给你戴上,刚好凑成一套,跟你今天穿的蓝色小裙子正配呢,睿哥儿,这项链也是你自个儿攒下来的么?” “当然了,”睿哥儿非常自豪地说:“每次村里面有人出海回来,我就去把他们不要的蚌捡回家,有时候里面就有珍珠,我挑的都是一样大的珍珠,还请了村里的铁匠帮我打了孔,全部都是我自己串起来的。” 萌萌已经飞快地跑回屋子里拿出了一面小镜子,站在走廊上对着阳光左照右照,她可爱美了,觉得自己戴上这珍珠项链真好看,那细细的珠子白润润的,每一颗就跟她的小指甲盖那么大,还不停地闪烁出彩虹般的光泽,看上去别提多好看了,这是她戴过的最喜欢的首饰,萌萌摸着那项链笑出了两个甜甜的小酒窝。 冯老太瞅着她那有趣的小模样就对着睿哥儿说:“你真是太有心了,奶奶替萌萌谢谢你,你买这些珠子花了多少钱?奶奶待会儿拿给你。” 谁知道睿哥儿把手摇得像钟摆似的说:“冯奶奶,这不要钱,我刚才不是说了么?那些珍珠蚌都是我捡来的,压根没花钱,你千万不要给我钱。” 冯老太笑笑地也没当真,以为她不知道呢,渔民从海里捞回来的哪一样东西不要钱?那些珍珠蚌肯定也是睿哥儿花钱买回来的,不过看到睿哥儿一脸拒绝的样子,冯老太也就不提还钱的事儿了,说得太见外了也不好,她是知道睿哥儿有私房钱的,就想着从别的地方弥补一下,不能让这小娃娃总是花钱不是? 她走回房间里把萌萌的珍珠手链翻出来,套进萌萌的手上发现它们还真的是一样大小呢,冯老太就越觉得满意了,“睿哥儿,你这眼力还挺好的嘛,挑的珍珠都是一样大小的。” 睿哥儿抬起小脑袋还挺谦虚地说:“冯奶奶,这些都不算啥,等我家的珍珠养出来了,妹妹以后就有很多很多珍珠可以戴了。” 睿哥儿说的正是他们家的生意,也不知道老张家的大人们是哪根筋不对劲,居然想出了养殖珍珠的主意,在冯老太看来,这简直就是在胡闹,珍珠就是生长在大海里的野生东西,还从来没听说过能靠人工养殖的,他老张家以为珍珠是什么瓜果蔬菜吗?种下去就能有收成?想得也太简单了。 不管村里的人怎么说风凉话,反正老张家是一门心思要养殖珍珠了,他们给合作社里投了很多份子钱,牢牢地占据了合作社的第二把交椅,剩下来的钱就全部用在了养殖珍珠上面,还承包了一大片海岸,就为了养殖珍珠,简直着了魔了都。 冯老太瞅着这两个小娃娃期待的模样,也不忍心打击他们,只好稍微提醒着说:“睿哥儿,你家里的珍珠还没有影子呢,你就已经想好了用处啦?” “嗯!”睿哥儿倒是说得信心十足,还看着萌萌说:“等我家养出了珍珠,我就要亲自给妹妹挑选出最好最好的珍珠,全部做成首饰给妹妹待上,妹妹你喜欢吗?” 萌萌当然说好了,她还特别高兴地拍着小手儿说:“好耶。” “真乖,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睿哥儿像个小大人似的,牵着萌萌的手说:“冯奶奶,我带妹妹出去玩会儿。” “去吧,你们别去太远了啊,早点儿回来,奶奶给你们做好吃的。”冯老太特别放心地对着他们挥了挥手,在她心里面,睿哥儿这人再靠谱不过了,他带萌萌出去玩,她是最放心的。 这村里天天跑遍了,其实也没啥好玩的,萌萌今天穿得太漂亮,也不想到海边去把裙子弄脏了,两个小娃娃就商量着,跑到村子里的小河边上玩耍了。 这条河的河水特别清澈,站在岸边就能把那河里的水草看得清清楚楚,河岸两边种满了柳树和桃树,现在正是枝叶繁茂的时候,那长长的绿柳一直垂到了河水里,随着河流的方向飘啊飘,就好像羽毛轻轻地拂过河面,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看到这里,睿哥儿忽然就来了灵感,捡起了地上的一块小石头对萌萌说:“妹妹,我教你打水漂吧,打水漂可好玩了,你要像我这样把石头平着扔出去,用力扔才能扔得远,来,你也捡一块石头,哥哥教你。” 睿哥儿捡了一块小石头递给萌萌,就手把手地教起了她打水漂,他对待别人可没这么有耐心,只有对着萌萌的时候才能细心地讲解,谁让萌萌是他的妹妹呢,他不对萌萌好还对谁好啊,睿哥儿心里骄傲着呢,别人想要有萌萌这样的妹妹那是在做梦,现在大哥二哥都去上学了,只有他一个人陪着妹妹,谁也不能跟他抢,想想都觉得乐陶陶呢。 起初萌萌还掌握不到要领,那小石头总也扔不出去太远,还都是咕咚一声直接掉进了水里,连个水花儿也漂不起来,但在睿哥儿的耐性教导下,萌萌越扔越有模有样了,她学着睿哥儿的样子,摔着胳膊就把石头远远地扔出去,看着它好像一只青蛙似的在水面上一连跳了好几下,萌萌立刻欢呼着跳了起来:“哇哦,好好玩。” 周围都是萌萌欢乐的笑声,睿哥儿也笑得特别灿烂,他非常殷勤地给萌萌捡石头,专挑那些不大不小的石头籽儿,瞅准了萌萌手上没有了就赶紧递过去,再没有比他更加贴心的小伙伴了,萌萌越玩越开心,那张小脸儿都兴奋得发红了,看上去就好像一个秋天的小苹果,别提有多可爱了。 睿哥儿瞅着这么可爱的萌萌,越发卖力地给她捡石头,他俩站在河岸边,那周围的地上都是鹅卵石,睿哥儿就埋着头在那里面寻找呢,眼角的余光忽然瞄见了一抹亮闪闪的色彩,定睛一看那玩意儿是在河里,他赶紧招手对着萌萌说:“妹妹你快过来看呐,这儿有一块蓝色的石头。” 萌萌好奇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扶着睿哥儿的胳膊探出头去看,只见那小河滩上还浸着水的地方,有一颗深蓝色的小石头静静地躺在那里,透过清澈的河水,那石头身上的蓝颜色非常耀眼,就好像大海的深蓝,在阳光底下折射出了深邃的闪光,亮得刺眼。 “好漂亮啊,那是啥?”萌萌心里的好奇心被彻底地勾了起来,下意识就想走过去把它捡起来,睿哥儿赶紧拉住了她,把她藏在自己的身后说:“你在这儿等着,哥去给你捡过来。” 睿哥儿挽起裤腿就下去了,这么浅的小水滩他还不放在眼里,很轻松地就淌过水去,一下子就把那颗小石头籽儿捡了起来,送到了萌萌的手上。 这颗蓝色的小石头就好像银河里闪烁的星星,萌萌把它拿在手里,那只小手儿也被衬托出了蓝色,她拿起来对着太阳照了照,那上面的光芒实在太闪了,晃得她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赶紧把眼睛眯了起来,把石头丢给了睿哥儿不敢再看了。 睿哥儿把那块小石头研究来研究去,也没研究出个啥来,这种石头他以前从来没见过,不过看它这颜色倒挺漂亮的,已经在心里面把它琢磨上了,就对着萌萌说:“不要怕,哥把它拿回去给你钻个孔,串上绳子你就可以拿着玩了。” 睿哥儿说到做到,回到家里就把这块石头给琢磨上了,他妈杨小娟看这块石头长得稀奇,想拿过去瞅瞅他还不让呢,说来也奇怪,这石头特别特别地坚硬,睿哥儿用了很多种工具也没把它钻开,后来求助了他爷爷也是没有办法,几个大人对着这么一块小石头简直无从下手了都,它咋就能那么结实呢,真是奇了怪了。 第106章 那块石头最终也没有难倒睿哥儿, 没过几天他就弄好了给萌萌送过来,还献宝似的说:“妹妹你看, 这石头可真够结实的,我想在上面钻个孔都钻不动,最后你猜怎么着,我让村里的铁匠做了个框把它镶起来, 喏,就成一个吊坠了,你拿去玩吧。” 萌萌还没来得及上手呢,那石头就到了冯老太的手里, 她拿起来左看右看也觉得挺稀奇的, 还不住地赞叹说:“哎呦喂, 这块石头真漂亮啊, 还是蓝色的,就跟那海水一个颜色,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呢,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睿哥儿非常聪明地说:“冯奶奶,我跟妹妹去河边玩的时候捡到的, 是我捡的,没让妹妹动手。” 冯老太仔细地想了想就说:“嗯,那估计是从山上冲下来的石头, 咱们这龙岭里呀,稀奇古怪的石头还挺多,应该不值啥钱, 萌萌你就拿去玩吧。” 萌萌终于把那块石头拽在了手里,睿哥儿的眼光还真不错,给那石头挑选的框框正合适,刚好把石头上脏的地方给覆盖住了,空出来的都是晶莹莹的蓝色,里面的闪光可耀眼了,还会随着光线晃动,就好像有一汪海水蕴藏在里面似的,萌萌非常好奇地摆动着这块蓝色的石头,揪住它上面的红绳子套在自个儿的手指上,就好像转陀螺一样转得飞快,那抹蓝色也随着她的动作飞舞起来,竟形成了一个蓝色的光圈,看上去可神奇了。 萌萌玩得特别开心,一个劲地咯咯直笑,睿哥儿看见她笑了,他也笑得特别欢乐,冯老太也不去管他们,她回到厨房里端着一个大托盘走出来,就招呼着两个小娃娃说:“别在外面晒太阳了,快进来吃点儿东西。” 两个小娃娃听话地走回到屋里,那额头上都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冯老太赶紧拿出了萌萌的小手帕给她擦擦,还挺心疼地说:“瞧这小脸儿都晒红了,外面这太阳啊也太毒了,秋收都过去了,这天气还是那么热,啥时候是个头啊,乖宝儿,你快把那石头放下,奶奶这儿有好吃的给你。” 最近地里的活儿都忙完了,该收的粮食也都收上来了,家里没啥事儿,冯老太就有心思琢磨吃的,这不刚做好了几样小零食,就等着萌萌来品尝,其实用不着她开口,萌萌的注意力早已被那桌子上的零食吸引住了,不停地往那边看呢,等她奶奶给她擦好了脸擦好了手,她一溜烟就跑过去了,踮起脚尖够到了那桌子边上,嘴里哇哦地发出一声惊叹。 瞧她都看见了啥,那红艳艳的正是她最爱吃的西瓜沙冰,这会儿它们被做成了小团子样,跟糖球似的装在了一个小碗里,看上去别提有多诱人了,还没开始吃呢,萌萌就已经感受到了它那凉丝丝的甜意,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除了冰冰凉的水果,那托盘里还有热乎乎的小吃,有用手打鱼肉做出来的七星鱼丸,里面的馅儿是用猪肉和虾干混合着葱姜剁碎了做成的,咬上一口汁水四溢,别提有多鲜香了。 还有炸成金黄色的薯粉豆干,外面是酥脆的金黄表皮,里面却嫩得跟豆腐似的,轻轻一咬就化开了,那滋味儿尝起来特别美。 除了这些,还有一盘子糯米糍粑,全都被冯老太剪成了细细的团子样,外面还滚了一层花生碎、黑芝麻和白糖,萌萌刚好一口一个,吃起来特别弹牙黏糯,小娃娃们最喜欢了。 萌萌坐在那小椅子上,很快就忙活得没时间说话了,那张小嘴儿鼓鼓的塞满了零食,只觉得自己太幸福了,她叉起一个西瓜小团子送进嘴里,味道甜滋滋的就好像在吃水果糖,她一连吃了好几个还想再吃,没想到冯老太却不让她继续吃了。 看她撅着小嘴儿不肯依,冯老太那心里面就有些发软,但还是坚持地说:“萌萌乖啊,这西瓜冰太凉了你不能多吃,小心吃坏了肚子,睿哥儿你也是,别吃太多凉的东西,那些热乎的随便你们爱吃多少就吃多少。” 这小娃娃有时候就这样,你不让她吃吧,她还真就馋上了,萌萌就是这样,拉过她奶奶的手摇晃着说:“奶,我要吃嘛。” 冯老太任由她摇晃着,那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逗乐了,不过她还是没有被说动,把其他的小零食推到萌萌的面前说:“乖宝儿,你今天已经吃了够多西瓜的了,早上你还吃了一块呢,不能再吃了,你乖啊,咱们家地里还剩下十来个西瓜,我都让你爸爸给你留着呢,有游客来要咱们也不卖,都留给你吃,你说好不好啊?” 萌萌发现自己撒娇也没有用,就知道她奶奶是不肯再让她吃的了,只好乖乖地点头说:“行吧,那我吃别的。” “这才乖嘛。”冯老太爱怜地摸着她的小脑袋,在心里面想着,别看现在的天气热,要不了多久就该转冷了,到了冬天里也没啥水果可以吃,就一样椰子,萌萌早就吃腻了,也不知道这个小家伙到时候还要怎样闹呢,真是愁死个人。 冯家的西瓜再如何留着,到了十月底也全都收完了,最后的一个西瓜依然留给了萌萌,也许是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再没有西瓜可以吃了,萌萌就吃得特别珍惜,一小口一小口吃得非常慢,仿佛吃完了这个就没有了似的,那小模样让冯益民看得都心疼,心想不就是西瓜么?他一定要想办法给闺女种出来。 他这想法是挺好的,可这都快要到冬天了,天气也在一天天变冷,地里的庄稼都不生长了,更不要说这喜欢炎热天气的西瓜,他请教了自家老爷子,还被冯老头嘲笑说:“益民你这脑子没坏掉吧?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西瓜哪里还能长得出来?你问我我又不是神仙,去哪儿给你变出西瓜来?你也是种了一辈子地的人,不会不知道农民靠天吃饭的道理吧?” 冯老太也在旁边帮腔说:“对呀益民,你别整天琢磨这些个没用的,大冬天的连椰子都不咋长,你还想种出西瓜呢,你咋不上天呢?有这闲工夫倒不如去你爸的工地里多瞅瞅,人家外地来的工人干活肯定没有咱们村里的人上心,不盯着些怎么行呢?” 冯家那宾馆可是大工程,村里的人根本搞不定,只能从外面聘请回一帮工人,虽说这些人干活还挺仔细,可冯老太总也放心不下,家里的人也是一样,时不时地还要去工地里监督监督,发现不对头的地方立马就要让工人们拆掉重建,结果还真让他们发现了几个小问题,这下他们想不上心都不行了,毕竟是自家的生意,要是他们自个儿都不上心,难道还能指望外面来的工人替他们上心不成? “知道了,妈,我回头就去盯着。”冯益民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但他私底下还是忘不了对闺女的承诺,一有闲工夫就在心里琢磨起了西瓜种植,就连在工地上也是一样。 这一天他来到了工地里监工,忽然发现工人们在给刚刚浇筑好的楼板盖上塑料薄膜,那么大一层薄膜覆盖上去以后,工人们还咋咋呼呼地在上面压了好些石头,冯益民心里面就好奇上了,他也是头一回看见别人这么盖房子,以往在他们村里就只有石头房子,还从来没用过水泥呢。 他在旁边观察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啥端倪来,就问那旁边的工头说:“老乡,他们这是在干啥?那楼板不是已经盖好了么?为啥还要在它身上盖一块塑料?这是啥道理?” 那工头知道他是老板的儿子,就非常客气地解释说:“村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最近这天气变得比较冷,这些水泥一浇下去,你别看它外面已经冻得邦邦硬,实际上那里面还是软乎的呢,这楼还要盖好几层,不结实怎么行呢?不过这也难不倒咱们,只要给它这上面盖一层塑料布,它那里面的温度就上来了,你凑近去瞧一瞧,这布里头是不是还有水汽?这就对了,有了水汽那水泥就硬得更快,以往咱们不放塑料布,差不多要等上一个月,有了布以后啊就只需要一个星期,这方法还是人家北京设计师特意交代给我的,要不人家咋是设计师呢?这脑子就是比别人好使,我还从……” 工头还在那里滔滔不绝地抒发他对设计师的敬仰,冯益民却已经被他的话惊呆了,一个神奇的念头牢牢地占据了他的脑子。 这些工人可以利用塑料薄膜来改变温度和湿度,那他要是种植西瓜,是不是也可以把塑料薄膜给利用上呢?种植西瓜最大的难题就在于温度,冬天太冷了是绝对不行的,但要是有了塑料薄膜,结果又会不会有不同呢? 冯益民心里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行得通,他简直像着了魔似的,恨不得当场就跑回地里去试一试,好在他还算冷静,强行按捺住了自己的心思,谁也没有告诉,一直等到郝教授来到他们村子里做研究,冯益民才把这个主意告诉了他。 郝教授听完之后就惊住了,好像不认识冯益民似的瞅着他说:“可以啊益民,这不就是大棚种植的技术么?我前几天才在外国的期刊上看到过,你就已经知道了,你这消息还挺灵通的嘛,人家外国人也还在试验阶段呢,没想到你也打算试验了?” 冯益民知道什么呀,他天天呆在桃源村里,到哪里去知道人家外国人的消息,这些都是他从工地上得来的灵感,不过他也没傻到直接告诉郝教授,而是虚心地请教说:“郝教授,那你说这个方法行不行得通?人家外国人都说好的东西,它应该能顺利种出西瓜吧?” 这回郝教授不得不认真思考了,他琢磨了很久才谨慎地说:“我看了外国人的报道,欧洲那边确实靠这种方法培育出了冬季蔬菜,理论上还是行得通的,不过咱们中国还没有人试验过呢,也不知道在咱们这里管不管用,我昨天还跟同事商量着,想找个地方弄个大棚出来,没有人试验的东西,我们搞科学的人总要先试试,既然你有这份心思,那我看我也不用再去搞大棚了,倒不如就在你家的地里实验实验,我让上头拨一笔经费过来,成了就是好事儿,西瓜种出来了也都归你,要是不成功你也没啥损失,你觉得怎么样?” 冯益民心里面早就乐意上了,但他不能直接就答应啊,那多不好意思啊,就搓着手装作很腼腆地说:“哎呀郝教授,我真不知道应该咋样感激你才好,这西瓜是我自家要种的,按理来说也应该由我家里来承担费用,咋好意思占国家的便宜呢?” 郝教授那心思已经被他撩拨起来了,担心这冯益民打退堂鼓,他还使劲地拍着他的肩膀说:“这些都不算事儿,只要大棚西瓜真的种出来了,你就是大功一件,再说那经费放着也是放着,你不用也有别人拿去用,咱们这是正经搞农业生产,又不是铺张浪费,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你想啊,中国那么大,冬天那么长,到了冬天里就连北京也没有蔬菜吃呢,天天吃大白菜大白菜,那得有多腻呀,咱们的大棚要是能成功,这以后还愁没有蔬菜吃么?这就是一场蔬菜革命,你不要怂,就是干!” 第107章 冯益民要种植大棚西瓜了,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很多人都不理解, 就连这个新鲜的名词他们也是头一回听说,就没有一个人相信他那大棚里能种出西瓜来。 就连冯老头这种见过大世面的人,也怀疑他家大儿子的脑子是不是糊涂了,千百年来农民都是靠天吃饭的, 春天播种下去,秋天收获上来,顶多桃源村这里气候炎热,有些庄稼还能种上第二茬, 但也从来没听说过可以在冬天里种出庄稼, 这不是开玩笑么?关键是郝教授也陪着他一块胡闹, 冯老头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 在他的眼里,这帮人都疯魔了, 竟然妄想改变老天爷的脾性,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看着他家大儿子成日里忙进忙去,都过去好几天了他那兴趣还不减, 冯老头就挺担心地拦下他说:“益民啊,你到底是咋想的?虽说你这大棚也花不了几个钱,可你这主意打从根子里就是不可能的, 你这不是在浪费时间么?” 冯益民却不这么看,还非常有耐心地解释说:“爸,你是不知道啊, 人家外国人早就有这门技术了,还种成功了呢,他们冬天里也能种出蔬菜和水果,靠的就全是大棚里的技术,他们都能种成功,咱们为啥就不行?我还真就不信了,咱们中国的农民会比外国人差?我一定要把这西瓜给它种出来,让外国人都来瞧瞧咱们中国人的技术。” 在冯老头看来,他家这大儿子就是被那个郝教授给忽悠瘸了,这技术要真那么容易就能成功,以前他咋没有听说过呢,不早就被人研究出来了么,还用等到现在?所以不管冯益民咋样解释,冯老头不相信就是不相信。 他们父子两个在那里讨论,家里的女人们也悄悄地竖起耳朵在偷听,冯老太那眼里的担忧就别提了,就连苏婉这个有文化的人也不相信这门技术,还挺委婉地劝说着:“孩儿他爸,这大冬天里人都歇着了,地里的庄稼你也别太仔细,种得成最好,种不出来也没事儿。” 冯益民心里憋屈得慌,他爸他妈不理解他也就算了,怎么连他媳妇儿也不支持他,这下他想不说出真正的原因也不行了,就清了清嗓子非常认真地说:“我实话告诉你们吧,我种西瓜不为那些虚的,你们想啊,我要是在大冬天里种出西瓜,那这西瓜得有多值钱呀,这才是真真正正的稀罕物,我还种了很多黄瓜和青菜,要是能够成功,过年前就能上市卖了,肯定能卖出大价钱。” 说到这里,冯益民轻轻地吁出一口气,指着旁边的闺女说:“其实我最大的愿望,还是想让咱们家萌萌吃上一口新鲜的蔬菜和水果,你看她小小的人儿,正是嘴馋的时候,没有西瓜吃可不开心了,我看见了心里也不落忍,她爸我啊没啥别的本事,就这种田的本事还行,不就是想要个西瓜么?爸爸这就给你种出来,好让咱们萌萌高兴高兴。” 这话冯益民本来是不想说的,因为他那大棚西瓜还没有影子,说实话他心里也没有底,就怕到了最后种不出来,给他闺女留下一个尽会吹牛皮的坏印象,现在看到家里人都不打算支持他了,他才不得不说了出来。 萌萌别看小,她其实懂事着呢,没想到她当初随口一说,她爸爸竟然就当真了,她那小小的心灵里顿时感动到不行,蹬蹬蹬地就跑到了他跟前来,抬起小脑袋甜甜地说:“爸爸真好,我爱爸爸。” 冯益民听得心花怒放,那脸上的灿笑就好像吃了蜜一样甜,一把抱起了自个儿的小闺女转起了圈圈,父女两个哈哈大笑,冯益民还跟萌萌拉起了勾勾保证说:“爸爸一定给你种出西瓜,咱们两个拉勾勾,一百年不许变。” 冯家老两口听见他是为了萌萌,立马就没有了意见,那态度变得比翻书还快,只要是萌萌想要的东西,不管再困难,他们都要想办法满足,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这个大儿子是个好的,不错不错。 冯益民搞定了家里人,就天天像打了鸡血似的去大棚里忙活,冯家的大棚建得有一人多高,用了竹子做支架,上面盖了两层塑料薄膜,看起来还挺像模像样的,可是在外人看来,这就是怪模怪样,村里的人已经知道了,村长家搞出这玩意儿,居然是为了在大冬天里种出西瓜,简直是白日做梦,不可能。他们都等着看笑话呢,大冬天的在家里歇着不好么,非整出这些个没用的玩意儿,最后还不是白忙活一场。 甭管他们在背后怎样嘀嘀咕咕,冯益民压根不放在眼里,他每天都要到大棚里干农活,郝教授也对这里很上心,经常跑过来帮他出主意,两个人在大棚里一捣鼓就是好半天,里里外外安装了不少设备,村里的人只在一开始的时候跑过去瞧稀奇,他们看了好几天发现大棚里啥庄稼也没长,更加坚定了他们内心的想法,对这个没用的东西彻底失去了兴趣。 冯益民却没有放弃,他已经想好了,今年不行他就明年再种,总有一天他会成功的,没想到他的愿望很快就实现了,最后一批瓜苗种下去以后,竟然奇迹般的成活了,那绿油油的瓜苗就好像新生的希望,把冯益民兴奋得差点儿没当场跳起来,好在他还算稳重才没这么干,也没打算到处嚷嚷,等瓜苗再大一点儿再大一点儿,直到长出西瓜来,他要让那些说风凉话的人好好地吃惊吃惊。 那大棚里的风景一天一个样儿,冯益民种下去的西瓜,从矮矮的小苗,逐渐长成了茂密的绿藤,过了一个月竟然开花了,冯益民终于按捺不住喜悦,这一天就把萌萌抱过去参观,他让萌萌坐在自个儿的臂弯里,指着那些金黄色的花朵说:“萌萌你看,这就是爸爸给你种的西瓜,这么多花儿呢,以后就能长出这么多大西瓜,你能吃到明年了。” “好耶。”萌萌兴奋地拍着小手儿,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在花丛中寻找着,忽然歪着小脑袋疑惑地说:“爸爸,咋没有蝴蝶呀?” “大冬天里哪来的蝴蝶?你看你身上都穿了这么厚的衣服,蝴蝶都怕冷着呢,也不敢出来了。”冯益民笑呵呵地哄着自家的闺女,担心她不高兴了还保证说:“赶明儿开春了,爸爸就去给你抓些漂亮的大蝴蝶给你玩。” 一直站在田垄上不说话的郝教授忽然拍着脑门说:“对呀,萌萌不说我都给忘了,益民啊,你这大棚里没有蝴蝶和蜜蜂来授粉,肯定结不出西瓜,幸好你家闺女今天来了,不然咱们忙活了这么久可就全都白干了,你快过来给这些花儿授粉,我来教你。” 冯益民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出了这么大一个纰漏,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他以前只知道面朝黄土背朝天,授粉都依靠昆虫去干,从来也不用他专门去操心,因此他压根也没有想起来授粉的事儿,幸好他家闺女无意间提醒了他,他瞅着萌萌可爱的小脸儿,从眼睛里迸发出惊喜说:“萌萌啊,你真是爸爸的福星,爸爸都差点儿给忘了,那你自个儿去玩吧,爸爸要去干活了。” 冯益民把萌萌放在了地上,她转过身就骑在了虎子的身上,这大棚里空气太闷,她也不喜欢待在这里,就吆喝着虎子走出了大棚,优哉游哉地来到了村子里的海岸边上。 冬天到了,小蓝和小粉红都去了别的地方,萌萌也有一两个月没有见到它们了,那深蓝色的海水里只有浪花,一下一下地拍打着沙滩,就好像一首亘古不变的歌谣。 突然,一个黄褐相间的硬壳子从海水中悄悄地浮起来,越来越明显,远远看上去就好像海上凭空出现了一座小山,原来是大海龟回来了,它高高地昂起头颅,那双铜铃大的绿豆眼睛里竟然闪现出了人性化的微笑,飞快地朝海岸边游过来,倏忽之间就来到了萌萌的面前。 萌萌笑得可开心了,大海龟也是她的玩伴呢,好久不见了她心里还怪想念的,她从虎子背上滑下来,就亲热地凑过去摸了摸它的大脑袋说:“龟龟,你去哪儿啦?你知道我想你不?” 这只大海龟也不知道在大海里生活了几千几百年了,就连它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岁数,它活了这么长时间,早就通晓了一点点灵性,对待萌萌既有对晚辈的慈爱,又有对主人的顺服,它自个儿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就好像冥冥之中,它就已经跟萌萌有了联系。 这会儿,大海龟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掌心,还在意念里非常亲热地跟她说起了话,无非就是一些海洋里的奇遇,说着说着它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就献宝似的对着萌萌说:“那海里有船,好大的船,我可以游进去,里面可好玩了,有好多箱子,要不要我带你进去玩?” 萌萌还以为它说的是那些渔船,渔船有啥好稀奇的,他们这海滩上就停泊着好几艘,她天天看都看腻了,就指着边上的那些渔船说:“是那样的吗?那船不好玩,上面臭臭。” 她说的是那渔船上的鱼腥味儿,渔民们经常出海捕鱼,久了自然就染上了鱼腥味,再被太阳一晒,那味道简直了,萌萌自小就爱干净,这样的渔船她是不愿意靠近的。 “不是不是,那大船在水底下。”大海龟看她不理解,还特别着急,要是它能够说话它早就开口说话了,可惜它只能在意识里给萌萌慢慢地描绘那艘大船的模样,包括它有多大多深,那船上的桅杆有多高,它在什么位置,大海龟都记得清清楚楚,它可是把那里当做游乐场的呢,当然要跟萌萌分享了。 萌萌听着它的描述,那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惊讶,听到后来就连小嘴儿都张开了,不停地追问说:“真的吗?真的吗?” 她心里面好奇坏了,那艘船得有多大呀,里面肯定很好玩,她也想上去看一看呢,直到大海龟告诉了她那艘船的位置,她脑海里忽然就出现了一艘大船的影子,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仔细去看呢,她那小手上就多了一个小小的瓶子,比萌萌的手还要小,颜色黄艳艳的特别漂亮,上面还画了一个蓝眼睛的外国人,还有一个长着翅膀的外国小孩,那瓶身上还沾着好几个小贝壳,最上面还有盖子呢,萌萌用力地拧开来,发现里面全是水。 大海龟看见了就很兴奋地跟她显摆开了:“这就是那船上的东西,里面还有好些呢,咱们一起去看吧。” 它转过身子就率先往那大海里爬过去了,萌萌也跟着一起往前面走,从海上吹来的风虽然很大很冷,但萌萌可不害怕这些,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冷,越靠近海水,她越觉得温暖。 近了近了,萌萌已经接近那海水的边缘,再走下去海浪就该亲吻到她的小脚丫子,她正高兴地准备往下跳,就听见了从远处传来一声大喊:“妹妹别去,危险,快回来!” 第108章 说话的人正是睿哥儿, 他今天来到自家的珍珠田里帮忙,等到那些处理过的珍珠蚌被放进了海水里的网箱, 他忍不住就憧憬起了萌萌佩戴珍珠的模样,就从珍珠田里跑出来,准备到老冯家去找萌萌,没想到刚走到海滩边上呢, 就看见了萌萌一直往海水里走过去,他心里面立马就着急了,一边冲着萌萌大声地喊叫,还一边飞快地跑过去。 萌萌一看见他就知道自己走不成, 睿哥哥最爱管她, 要是知道她跑去海里肯定要说她了, 萌萌就乖乖地走了回去。 睿哥儿一口气跑到了萌萌的跟前, 还非常后怕地捂住小心脏说:“妹妹你吓死我了,你怎么能一个人跑到这里来?那海里有多危险你知道不?那海里面有鲨鱼, 还有大浪,你还太小了不能下去。虎子你也是的,妹妹不懂事儿你还不懂事儿么?咋能让她自个儿跑到海里去?你就不知道叫住她?” 虎子非常无辜地翻了个白眼, 那模样仿佛在说关它啥事儿啊,萌萌非要去那也不是它能阻止得了的,再说那海里面有啥危险的, 萌萌压根就不怕那些个危险,她回到海里就跟回到家一样,比喝水还要简单呢, 也就面前这个小男娃在这里瞎操心,还把它虎子给埋怨上了。 萌萌这会儿乖得跟小猫咪似的,她现在才想起来她奶奶的叮嘱,不让她到那些危险的地方去,她咋就偏偏忘记了呢,哦对了,是因为她手上这个小瓶子。 “睿哥哥,咱们走吧。”萌萌笑出了两个甜甜的小酒窝,那乖巧的小模样别提有多招人疼了,让睿哥儿都不忍心再说她,他甚至连想说的话都忘记了,下意识就牵住了萌萌的小手儿,这才注意到她手上的小瓶子。 “咦,这是个啥?”睿哥儿好奇地把这个小瓶子拿起来仔细地瞧了瞧,这么小巧精致的瓶子他也从来没有见到过,他拔开盖子往外倒了倒,发现里面也没啥东西,连水都倒不出来几滴,就放心地把这玩意儿还给了萌萌,还猜测着说:“你在海滩上捡到的吧?我刚才看了,里面还挺干净的,不过这外面的贝壳粘得太紧,回头哥把它们撬掉,你就可以拿上玩了,不然多扎手啊。” 这两个小娃娃往家里走,快到村口的时候就看见冯老太站在小卖部的外面,正翘首望着他们的方向,她瞅见两个小娃娃走过来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冲他们招手说:“萌萌啊,你刚才去哪儿啦?我到你爸的大棚里也没找到你,天晓得我有多担心哟,你说你爸这个人,心眼儿咋就那么大呢,带你出去也不知道好好看着,等他回来我再狠狠教训他。” 萌萌不好意思地吐着小舌头,都是因为她调皮,才让那么多人担心,她忽然想到了旁边的睿哥哥,忍不住就用眼角的余光瞄向他,担心他会向奶奶打小报告,哼,要是睿哥哥敢打小报告,她就再也不理他了。 睿哥儿是啥人呐,他才不会打小报告呢,还帮着替萌萌掩饰,装得很像那么一回事儿地说:“冯奶奶,这事儿都怪我,是我带着萌萌出去玩的,我俩也没去那些危险的地方,就在那海滩边上遛弯,你瞧,妹妹还捡到了一个小瓶子,长得可漂亮了。” 那小瓶子就从萌萌的手里递到了冯老太的跟前,她举起来仔细地瞅了瞅,也没看出啥玩意儿来,只知道这东西画得精致,刚开始她还以为那两个外国人是刻上去的,可她用手指摸来摸去,全都是滑溜溜的触感,没有一点儿雕刻的痕迹,那瓶子身上还有很多花花草草,边缘还用金灿灿的线条描摹成花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派,看起来特别地上档次。 她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了,翻来覆去地看着这个小瓶子说:“这瓶子还挺稀罕的哈,这么小的身子居然能画出这么多画来,还都画在里面,外面摸起来光溜着呢,这是咋做到的呢?” 郝教授刚好从田里收工回来,准备带着学生们到冯老二家的饭店里吃饭,经过小卖部的门口,冷不丁就看见了冯老太手上的小瓶子,他那眼珠子立马就瞪圆了,快步地走上来说:“冯老太太,你手上拿的这个东西可以给我看看么?” “可以啊,这是我们家萌萌在那海滩边上捡到的,你是省城里来的大教授,比咱们乡下人有见识,你给我们说说这小瓶子是干啥用的?我看它那么小的一个,也装不了啥东西呀。” 冯老太并不觉得这小瓶子是什么珍贵的玩意儿,直接就往他的手里塞,郝教授赶紧用双手接住了,还特意擦了擦眼镜再仔细地看过去,他看完了正面又看了反面,还拔开盖子往里面瞄,最后又把小瓶子的底部翻过来看了又看,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说:“冯老太太,你家小孙女的运气不错嘛,这随便一捡就捡到了一个鼻烟壶,我看这上面的珐琅彩铜胎画,它应该是清朝康熙到乾隆年间的鼻烟壶,只有那个年代的珐琅彩才会有这么鲜艳明亮,这颜料还都是从外国进口的呢。” 冯老太那眼珠子越瞪越大,最后都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郝教授说的话她听不太明白,但是清朝两个字她可是听得真真的,顿时惊喜得跟什么似的说:“郝教授,你是说我家这个小瓶子是个古董?哎呦喂,那真是老天爷保佑哦,萌萌你真有财运,这个小瓶子得值不少钱吧?” 郝教授没忍住笑了一下,他又看了一眼鼻烟壶,这才摇了摇头把它还给了冯老太,还耐心地跟她解释说:“老太太,它确实是个清朝的古董,不过古董的价钱嘛可不好说,像这种款式的鼻烟壶,我在北京的琉璃厂见得多了,有些还都是皇帝和妃子们用过的呢,也不值多少钱,顶多也就是百八十块吧,你家是大户,肯定看不上这点儿钱。再说你这个小瓶子应该是民间用的,还是从海里捡回来的,泡过水的古董在行内都叫做海捞货,不值几个钱。” “敢情这玩意儿压根不值钱呀?”冯老太有点儿失望,刚才真是白高兴一场了,她还以为这个小瓶子是非常值钱的古董呢,那她家里就能发一笔横财了。 郝教授笑眯眯地跟她说:“老太太,东西是好东西,你家能捡到也是你们家的缘分,你还是自个儿留着玩吧,你要不相信我说的,也可以拿到省城的文物商店里问问价钱。” 冯老太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还非常客气地说:“瞧你这话说的,你已经是我见过的最大专家了,别的专家都比不上你,你看看你张嘴就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就冲这一点儿肯定错不了,你说它不值钱就不值钱吧,我老太太百分之百相信你,反正咱们也没打算拿出去卖,就留给萌萌做个小玩具也挺好的。” 话虽这么说,但是冯老太的心里总还存有几分希望,等郝教授他们走了以后,她就悄摸着询问自家的孙女说:“萌萌啊,这啥鼻烟壶你当时捡到的时候,那沙滩上还有没有?” 萌萌使劲地感应了一下,这回却没能感应到那艘大船,就老老实实地摇头说:“没了,就这一个,奶奶喜欢吗?我再去捡。” 冯老太哪里舍得让萌萌去那海边吹冷风啊,还笑得特别慈祥地安慰她说:“古董这玩意儿哪是随随便便就能捡到的?那不就成大路货色了么?萌萌你是运气好,老天爷特意关照你呢,才专门让你捡到一个,一般二般的人可没有这样的机会,这啥烟鼻壶……哎呀这名字可真拗口,这小瓶子你自己拿好,改天我去六婶儿那里给你要点儿清凉油回来,有蚊子咬你了就可以擦擦,还蛮方便的。” 冯老太回去之后就给那鼻烟壶拴上绳子,还特意从娄桂枝那里讨要了一些清凉油,这清凉油可是六婶儿的独家秘方,全都是用那山上的草药炼制的,效果好着呢,冯老太把它们都装进了鼻烟壶里,萌萌出去外面玩的时候,就让她戴在身上,她那身皮肤娇嫩,有时候磕着碰着了就难免青青紫紫,用这清凉油揉一揉很快就好了。 冯老太在家里翻绳子的时候,还从柜子底下翻出来一小叠外汇券,这玩意儿都是从外国人手里收上来的,平时放着也没个用处,快到年底了,冯老太就想把它们都用出去,甭以为她不知道,外汇券在省城里可比各种票还要好用,拿着它不管是啥人,都能享受到华侨的待遇,买东西还有优惠呢。 她越想越坐不住,找了一个大晴天就和她家老头子两个人带着萌萌出发去了省城,省城他们也是经常来的,两个地方离得那么近,看来看去也没啥改变,要按冯老太的想法,还是住在他们桃源村好,好山好水好景色,吃得也方便,住得也清静,这城里除了人还是人,到处吵吵嚷嚷,总也没个清静的时候。 她把这个想法跟自家老头子说了,冯老头大体上还是认同的,不过等他们到了省城里的友谊商店,他还是忍不住感慨地说:“咱们村里就算再好,到底也没有城里这么多货物,你看这气派的友谊商店,不说咱们村里了,一般的城市它也没有啊,里面卖的都是全国最好的货色,还有很多国外来的进口商品,光这一点,咱们村里就比不上。” “谁说不是呢?”冯老太把萌萌抱下来,牵着她的小手儿说:“咱们别杵在门口说废话了,赶紧带着萌萌进去见识见识这友谊商店。” 第109章 友谊商店说是一家商店, 事实上是一栋大楼,前面还有一个大广场, 里面种满了花花草草,外面还有门卫把守着,看上去要多气派就有多气派。 冯家人来到这里的时候,那门外还有很多个闲着没事干的小年轻扒在栏杆上往里面瞧, 他们的嘴里还不住地发出啧啧啧的赞叹声,仿佛瞧见了啥了不得的大稀奇一样,那模样别提有多艳羡了。 听见了脚步声,小年轻们赶紧回过头去看, 结果就看见了冯家的两老一小, 打扮倒是挺时髦的, 不过这样貌嘛一看就是中国人, 小年轻们嘴里就嘟嘟喃喃地议论开了:“等着吧,他们肯定进不去, 不用到那里面,在那门口就得被拦下来。” 不过他们注定要失望了,那门口的保卫一开始确实想拦住他们, 冯老太抢先一步从兜里掏出一大把外汇券,这东西一出现,立马就跟通行证似的, 那保卫的头也低了,脸也笑了,忙不迭地就打开门让他们进去, 简直要惊掉了小年轻们的下巴,他们在后头不停地重复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些话冯家人都听不见了,因为他们已经走进了大楼里面。 今天是星期三,这友谊商店里也没多少个客人,就连服务员都比客人多呢,这些个服务员也是排场老大,清一色的黑色西装蓝色领带,笔挺笔挺地站在了那些柜台后面,远远看上去就老气派了。 冯老太顾不上去研究这些服务员,她已经被这友谊商店宏大的派头给震撼住了,不由得抓住她家老头子的胳膊说:“瞧这些个货柜,一眼望不到底,这是有多少商品啊?大,实在是太大了,还真是啥都有呢,你瞧那边还有自行车在卖呢。” 冯老头也被震惊得眼睛都看不过来,却还是强装作镇定地说:“这有啥?上面还有两层楼呢,也全是这友谊商店开的,上头卖的东西才多呢,要不咋叫做友谊商店呢?友谊友谊,就是跟外国人做朋友嘛,肯定要把咱们国家最好的东西给摆上。” 冯老太一边点头又一边可惜地说:“就是就是,我本来还以为咱们家的外汇券已经够多了,来到这里才发现压根不够看的,这么多的好东西,咱们总不能全都给买回去,看来我要好好地挑挑了,萌萌啊,跟着奶奶走,咱们把这友谊商店好好地逛它一逛。” 萌萌乖乖地伸出小手儿让她奶奶牵着,她来到这里着实长了大见识,许多货物她从来没有见过呢,心里面早就好奇坏了,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悄悄地打量着周围,好像要把它们都深深地记在心里,那小模样别提有多认真了。 早在他们进来的时候,就有一个女服务员眼尖地跟上去,能够被放进来的都是有钱有权的人,要不就是华侨或者外国人,无论是哪一种,他们都得上赶着伺候好了,必须让客人们充分地感受到友谊商店的友谊。 这会儿,这女服务员紧走了几步就跑上前来,非常热情地对着冯家人说:“老先生,老太太,你们想买什么东西可以告诉我,我帮你们找。” “哎呦,还有这服务啊?不过咱们用不着,我兜里的外汇券太多了,今儿个就想把它们都用出去,倒也没啥特别想买的东西,我们先自己看看啊姑娘。” 尽管冯老太说的满嘴土话,但这服务员始终认为他们是有钱人,没听见这老太太自己说了么,外汇券多得都用不完,再看到萌萌的样貌确实不俗,这得是啥样的人家呀这么有钱,说不定就是那些个大领导的爹妈,这样的老人家虽说是泥腿子出身,但架不住人家有个好儿子啊,那外汇券可不就多得用不完了么?所以她还是紧紧地跟在后头。 这商店里宽敞得不得了,冯家祖孙三个人并排走着还有很多空余呢,这里的摆设也气派得不得了,大白天的那电灯泡就可劲地造,把屋里照得比外头还要亮堂呢,一样样精美的商品就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柜台里头,那柜台设置得也巧妙,客人们伸手就能够得着,再也不用像外面的供销社那样让售货员帮忙拿东西了,甭提有多方便了。 没走多久,冯老太就知道了这友谊商店的不凡,瞧那些个货柜上都摆了啥,人参够稀罕吧,这里全是一整支一整支的完整人参,根根须须都在呢,象牙够稀罕了吧,这儿一整个货柜全是呢,啥样的雕刻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它做不出来的,还有那些个丝绸衣服呀,最最柔软的羊绒衫和羊毛毯,让冯老太看得眼睛都快成蚊香眼了,第一次觉得自己家里就是个穷人,这么多好东西她买也买不起。 那女服务员看他们一直站在丝绸货柜的前面,就很殷勤地走上来说:“老先生老太太,你们是不是看上这店里的丝绸啦?要是觉得图案不满意,我还可以去仓库里给你们拿样品出来,我们这儿的丝绸种类齐全着呢,你要一匹一匹的也有,前几年西哈努克的亲王还专门来到我们店里购买丝绸,一天就把全部的丝绸都给搬空了,换了整整两百万外汇券。” 冯老太对这些丝绸倒不怎么感兴趣,只管掩住嘴笑着说:“你们店里的东西还真够齐全的哈,连外国人的亲王都来你们这儿买东西呢。” 那服务员非常骄傲地说:“当然了,只要是市场上有的商品,我们这里就要最好的,如果是市场上没有的,我们这儿也必须要有,外国时兴的商品,我们也得有,总之人无我有,人有我精,这就是我们友谊商店的口号。” 听到这里,冯老太忍不住高高地竖起大拇指说:“太气派了,怪不得你们是友谊商店呢,就是要有这个范儿,嗯不错。” 那服务员在心里面揣摩着,总觉得这个老太太身上很有高级干部的风范,瞧她说话这股子气势,就很有领导训话的意味,因此那态度越发小心谨慎了,冯老太的目光看向哪一样商品,她就殷殷切切地介绍起来。 服务员说的嘴巴都快要干了,冯老太最终也只要了一个红色的大暖壶,这玩意儿正实用,刚好在冬天里用热水方便,冯老太也是挑挑拣拣地才买了这么个商品,不是别的东西不好,而是他们乡下人家,哪儿用得起那么奢侈的商品啊。 冯家人在日用品区域那里付完了钱,就拎着红色的大暖壶来到了视频区,这里是萌萌最喜欢的地方,那么多包装精美的小零食都放在货架上,看上去可好吃了。 冯老太第一眼就看到了那柜台上的麦乳精,这玩意儿他们家可是想很久了,一直也没机会吃到,就试探性地说:“姑娘,你这店里的麦乳精多少钱?需要票或者医生证明不?” 那服务员摇了摇头说:“都不用,我们商店里的麦乳精是专门供给高级干部的营养品,你找领导批个条子,或者用外汇券也可以买,一罐只需要一块钱外汇券,比你去外面买便宜多了,我们这儿的品种特别齐全,有人参精的,也有朱古力的,还有这种是加了果糖的,味道好着呢。” 冯老太一听就高兴上了,摸了摸萌萌的小马尾说:“乖宝儿,这可是你心心念念的麦乳精,这回终于买上了,回去以后奶奶就给你泡一杯喝,那啥服务员,你给我来上两罐,不要那些个稀奇古怪的,我就要上海产的福牌麦乳精。” 抱着这两罐麦乳精,冯老太又看起了其他的商品,她很快就发现了,这里面也有很多是她家小卖部里在卖的零食,一看上面标的价钱她就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凑过去跟她家老头子嘀嘀咕咕:“你看见了没?那些个零食卖得老贵了,比咱们店里还要贵上一倍不止呢,真黑心,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友谊商店里呀,进口商品比咱们国家自己产的要贵很多,啧啧啧,咱们又不是冤大头,咋会上他们这种鬼当。” “就是,”冯老头也压低了嗓音说:“他们也就骗骗那些个没有见识的城里人,咱们家还愁这些个东西么?等我明年开春再到南方去一趟,你想要啥进口商品我都给你带回来,你先在这里看好咯,回头记下来,我准给你带。” 冯家老两口统一了战线,对这些进口零食算是没了兴趣,转而认真地研究起了国产的东西来,看来看去就只有茅台酒最对他们的胃口,这酒可是好东西呀,他们家大儿子上次买了那几瓶子,已经被他们泡上野灵芝喝完了,效果杠杠的,一问价钱那就更加欣喜了,居然只需要一块五毛钱的外汇券,真是太便宜了,那还等啥呢,赶紧买下来呀,还一买就是四大箱,整整二十四瓶呢,够他们家喝很久的了。 萌萌也给自己挑选好了商品,就是一盒子包装得花花绿绿的朱古力糖球,她拿起来晃了晃,那盒子里就发出噗噗噗的沉闷响声,萌萌蹬蹬蹬地就跑过去仰起小脑袋说:“奶,我要这个。” 冯老太当然没有意见了,直接放在了柜台上就跟茅台酒一块结账,结完了账还当场拆开给萌萌吃了一块,这朱古力闻起来可香甜了,冯老太和冯老头忍不住也吃了一块,冯老太吃完了还回味着说:“嗯,这朱古力确实不错,比你上次带回来的香港朱古力还要好吃得多,同样都是朱古力,咋味道差别这么大呢?” 那服务员一听,敢情这家人还经常去香港呢,看来她的猜测果然没有错,就非常热络地笑着说:“老太太,这朱古力和朱古力之间当然有不同了,我们店里卖的朱古力那都是从比利时进口的,比利时你肯定知道,那生产的都是最好的朱古力,最适合小孩子吃了。” 原来这朱古力这么有讲究呀,冯老太立马就拍板说:“你再去帮我拿两盒子过来,就要我们现在吃的这种,快点儿,我等着一块结账。” 冯家人付完了钱,这一楼就算是逛完了,服务员引着他们上到了二楼,一上去就看见了许多个透明的柜台,柜台还都上着锁呢,后面站着售货员,不过里头的东西却都看得清清楚楚,好家伙,全是真金白银的珠宝首饰。 冯老太虽然年纪大了,可也是个女人啊,这女人呀就没有不喜欢珠宝的,下意识地就拉着萌萌走过去瞧起了稀奇。 萌萌那双大眼睛已经被闪得发晕,小嘴儿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赞叹:“哇,好漂亮啊。” 面前那柜台里全是金光灿灿的金链子和金镯子,不停地散发出十分耀眼的光芒,那边边上还放着银镯子呢,冯老太的眼睛比较尖,忽然指着其中一对银镯子说:“萌萌你快看这里,咱们家里就有一对跟这个差不多,还是在你小的时候你小娟婶儿送给你的,等回头奶奶找出来给你戴上,你是不知道啊,你小娟婶儿可疼你……” 冯老太的话还没有说完,那眼角的余光忽然瞄向了另外一边,立马把刚刚要说的话都给忘记了,还特别惊讶地说:“哎呦喂,这儿咋还有绿色的镯子呢?这颜色挺稀罕的哈,这是用啥石头做的?” 冯老太身后的女服务员跟前面的售货员使了一个眼色,那售货员就特别热情地说:“这哪儿是石头啊?老太太,这是用最最上等的翡翠做出来的翡翠镯子,你看看这成色这水头,冰蓝带飘花儿的,多水灵多鲜艳呀,你看到的这种是童镯尺寸,刚好就剩这一对了,你要是想买的话得抓紧了,晚了说不定就没了。” 这对镯子确实稀罕,瞧它身上那颜色,说它是绿色吧也不是绿色,说它是蓝色吧也不是蓝色,总是要绿不绿,要蓝不蓝的,水盈盈的非常透亮,里面还有一丝丝鲜绿色的丝絮物,就好像棉絮一样嵌进那镯子里头,特别地抓人眼球。 冯老太嘴里就啧啧啧地赞叹起来:“这光泽真漂亮啊,跟咱们村里那仙湖似的,比起萌萌脖子上那块石头来,也不差什么了。” “嘻嘻,我也有。”萌萌听见她奶奶说到她了,就从衣领里拉出那块蓝色的石头晃来晃去,这块石头虽然没有经过雕琢,但是天然就很美,这会儿在灯光的照耀下,还闪烁出了极其夺目的光辉。 第110章 冯老太刚才已经悄悄对比过了, 那柜台里摆出来的钻石也没有她家这块石头闪亮,还有脸叫钻石?比河边捡来的石头都不如, 叫做沙子还差不多,那么小的一粒就卖得老贵了,忽悠谁呢,她才不当这个冤大头。瞧他们家萌萌的这块石头就不同了, 不光块头长得大,还闪得人眼睛都快要瞎了,比那针尖大小的钻石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冯老太忽然就来了兴致,招呼着前面的售货员说:“你帮我瞅瞅, 我家孙女这块吊坠值多少钱呀?” 那个售货员凑近了细瞧, 饶是她见多识广, 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块咋样的石头, 说它是钻石吧,可那颜色又不像, 说它是玉吧,它那材质也不像,但可以肯定的是, 这绝对是块好东西,最后售货员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说:“老太太,我这眼力也不好, 还真看不出你这块宝贝值多少钱,你就告诉我们吧,到底值多少钱, 好让我们开开眼界。” 冯老太心里立马就得意上了,打死她也不会说出这就是在河边随便捡来的,只管哈哈大笑说:“我这块宝贝呀,说出来吓死你,反正非常非常值钱就是了。” “阿嬷,你这石头能借我看看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了起来,冯老太回头望过去,就看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矮个男人,瘦得跟竹竿似的,穿的还挺时髦,一条暗灰色的西装裤子,脚上蹬着一双锃亮锃亮的深褐色皮鞋,身上穿着一件打了蜡的深褐色皮衣,里头还有一件骚包的亮黄色衬衫,再加上他胳膊底下夹着一个厚厚的黑色公文包,整个人看上去就特别地神气,一看就是有些来头的,听他这说话的口音,倒有点儿像是他们隔壁省的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位是台湾来的袁老板,冯老太心里就想着,怪不得说起话来娘里娘气的,原来是从台湾来的。 袁老板看她不说话,就又重复了一遍:“阿嬷,我想看看你这块石头可以不?” 冯老太那心眼儿多着呢,台湾来的大老板竟然会对这块破石头感兴趣,这说明啥,说明她家这块石头很不一般呐,她立马就精明上了,把萌萌抱在了自己的怀里说:“这么大一块宝贝,长眼睛的人都能看见,你想看就这么看吧,我跟你讲,我家这块宝贝值钱着呢,人家想花钱买过去我都不愿意,你倒是有眼光。” 袁老板本来还以为捡到了一个大漏,这块石头店里的人不认识,他还能不认识么,他可是见多识广的人,可惜听这老太太话里的意思,就知道她也是识货的人,这下可就不好糊弄了,那边上的老爷子也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看来只能赌一把了。 袁老板就人来熟地说:“原来你们已经知道了呀,没错,这就是一块蓝宝石,这么大的蓝宝石实在是很少见,应该有三十多四十克拉,你们这是买来的还是捡来的?我看这上面并没有切割的痕迹,应该是捡来的吧?这块蓝宝石你们卖不?我愿意出高价钱给你们买,五百美元你们觉得怎么样?这已经是很高的价钱了。” 冯家人直到这时候才弄清楚这玩意儿原来叫做蓝宝石啊,听这名儿就很值钱,这要是放在一年以前,冯老太说不定就答应了,可她现在家里也不缺钱呀,五百美元对别人来说是很多,对她来说就不够看了,还嫌太少呢,旁边柜台里的钻石那么小的一颗,都能卖上几百块钱外汇券,他们家这么大块蓝宝石,竟然还比不上钻石不成?这个袁老板是个没诚意的,尽会瞎忽悠,他还以为他们是没见识的乡巴佬么?给五百美元就当打发乞丐了?那他可就错了。 “袁老板,这块蓝宝石是我家孙女的护身符,当初买来的时候就花了大价钱,我们就喜欢它天然的样子,给你长长眼也是你的运气,你还以为我们想卖呢,也不看看我们是缺钱的人么?你能看见已经是你的运气了,再多一眼也没有了。” 冯老太冷着一张脸不肯再搭理他,还把那块蓝宝石放进了萌萌的衣领里,再也不肯给袁老板看上一眼,她算是看出来了,她家这块蓝宝石值钱着呢,给多少钱她都不卖,都留给萌萌以后当嫁妆使。 那袁老板遗憾的呀,还在那里一个劲地鼓动着说:“阿嬷,价钱不适合我们还可以再商量嘛,你觉得五千美元怎么样?要是不行我还可以给你一万美元!一万美元,不能再多了,你要愿意我现在就能拿给你,阿公,你帮着劝劝阿嬷,这可是一万美元。” 好家伙,敢情这蓝宝石越来越值钱了呀,那他们更不能把它卖出去了,冯家老两口看了看彼此,冯老头就乐呵呵地吹起了牛皮:“一万美元很多么?我分分钟十几万美元上下,你当我是傻子想讹我?这蓝宝石到底是什么价钱,你知道我也知道,你别在这里耍猴戏了,让人看了笑话。” 冯老头的口气大到没有边了,一说出口就把袁老板镇住了,他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原来人家是真的知道啊,看来这家人的底细肯定不一般了,开什么玩笑,能买得起蓝宝石的人家,会是一般的人家么?他今天可算是看走了眼,没想到大陆也有这样的人物,他还真不能小看了大陆人,袁老板不好意思地嘟囔了几句,实在说不出什么来,只好面红耳赤地离开了这里,他今天丢人丢大了。 冯家人转过身去,发现这几个服务员看他们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此时在他们眼里,冯家人就是顶顶有钱的那一小撮客户,分分钟十几万美元上下,还把那么贵重的蓝宝石随随便便地戴在了孙女的身上,不用说,这家人绝对不一般,肯定消费得起他们这里的高档翡翠,那服务态度立马就热情了好几分。 站在里面的售货员就说:“刚才被人打了岔,真是对不住,老太太,你要是想买翡翠镯子,我这里还有几对好货色呢,你等着,我现在就拿出来给你看看。” 售货员从裤兜里掏出钥匙,麻溜地打开了后边的小柜子,从里头小心翼翼地捧出来一个木头盒子,仔细一看那盒子上还有锁呢,她又把这个锁打开了,那里面就是一个一个方形的红纸包,随着红纸包缓缓地打开,一对对精美绝伦的翡翠镯子就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冯老太那眼珠子已经不会转了,那绿莹莹的颜色,就好像这世界上最最鲜艳的春天,她实在形容不出那种感觉,这种绿就好像绿得透亮,那镯子里也仿佛蓄了一汪水,还会流动呢,有说不出来的灵性,看上去就好像活过来了一样,真的是太美了。 就连冯老太那双有些粗糙的手,被那翡翠镯子一衬托,也显得白嫩了一些,更不要说萌萌那原本就十分白嫩的小手儿了,简直被衬托成了晶莹剔透的了,胖乎乎,白润润,这还没有戴上去呢,光这么比较就很好看了,戴上去之后肯定会更加好看。 不用问也知道这玩意儿绝对便宜不了,果然那售货员就说了:“老太太,你要真有心想要,这对童镯给你算288块钱外汇券。这对圆条的福镯就比较贵了,一对就要699,最适合你这种有福气的老太太。这边还有一对小一点儿的贵妃镯,也是同样的好材质,这对只要588。不是我瞎吹,外面的人家嫁闺女,有条件的都要给自家的闺女准备上一对玉手镯作为嫁妆,你家里要是有还没出嫁的闺女,也可以提前给她准备上,谁家的闺女要是有了这么对嫁妆,那到了婆家里别提多有面子了。” 冯老太又是皱眉又是欢笑,还非常犹豫地说:“啧啧,这翡翠确实是好看,可也太贵了吧,你不能看我们有钱就使劲开价呀,我是听说了你们友谊商店有优惠,我才过来你们这里买东西的,你可不能讹我老人家。” “哪儿能啊?”那售货员摆出了一副巨冤枉的表情,还有夸张的语气说:“这已经是我给你算的最最优惠的价格了,你就算去到北京玉器厂,也甭想拿到这么优惠的价钱,你得看看料子啊,这颜色是满绿的,多鲜艳多透亮啊,你别以为这玉镯子的雕工就简单了,恰恰相反,镯子才是最考验雕工的,我们店里这些翡翠全都是苏州师傅雕刻出来的,你老比我们有见识肯定更加清楚,苏州玉器厂敢说它是全国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就连北京玉器厂都比不上它。” 那售货员喘了一口气,又滔滔不绝地继续介绍起来:“老太太我跟你说啊,一块好料子雕完了镯子,也就不剩下什么了,所以这翡翠镯子也是最费料的,它那原料从缅甸运进来就要好几百块钱一公斤了,再运到苏州,去掉那上面的废料和残料,剩下来的才能做成首饰,你说它能不贵么?我这么一算你应该能看出来,这都是成本价,不赚你多少钱,也就是我们店里快到年底了,才有这样优惠的价钱,你今天错过了,回头可就没有了。” 冯老太被她说得彻底心动了,可这价钱确实不便宜,她今天还有计划买些别的东西呢,这些个翡翠镯子一买下去,别的东西也就泡汤了,再说买一对福镯给自己戴,她一把年纪也不好意思啊。 冯老头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这时候终于拍板了:“别犹豫了老婆子,不就是一千多块钱么?这钱咱们家还出得起,喜欢咱们就买上呗,这对福镯给你戴,这对童镯正适合萌萌现在的手,我看那对贵妃的也要了,等她长大了就能戴上,多好啊,就这么说定了。” 冯老太还没来得及阻止呢,她家老头子已经从她兜里掏出外汇券来付完了款,那么多钱呢,全是她家小卖部这半年来收到的外汇券,现在全都给了出去,一下子就没了,冯老太看了都觉得心疼。 那售货员收钱收得非常高兴,眯着眼睛在那里笑呢,那个女服务员更是机灵,找了个塑料袋套在了萌萌的手上,轻松一溜就把镯子给她戴上了,果然特别特别地好看,把萌萌的一双小胖手儿衬托得格外秀气。 冯老太那心里也是很高兴的,还要佯装做生气地瞪着她家老头子说:“你这老头子,都没有问过我,就自个儿把钱给付了,我一把年纪了还戴啥手镯呀,也不怕别人笑话我。” 那服务员抿着嘴在那里笑,“老太太,谁不羡慕你的福气呀?一把年纪怎么了?人家外国人的老太太七老八十了还化妆呢,再说你长得也不老相,别人还以为你才三四十,正是年轻的好时候,我来帮你把这镯子戴上去,你自己看看,多好看多合适呀。” 冯老太这一辈子也没有戴过首饰,这还是她第一回戴首饰呢,还是这么贵重的翡翠镯子,那双手都不知道应该咋样摆了,咋看都觉得好看,喜滋滋地差点儿把嘴巴笑到了耳朵后面去。 她身上的外汇券算是花完了,再想买东西也没钱了,冯老头拿好了东西就招呼着往外面走,离开了服务员的视线他才说:“得了,给你的你就戴上,不就是一对翡翠镯子么?钱没了咱们可以再赚,有钱也难买我们高兴不是?等下回再有了外汇券,咱们就来把那边上的生肖吊坠也给买上,萌萌是属小猴子的,我看那小猴子雕得也挺好,还有那旁边的小老虎和小龙,都雕刻得蛮精致的,正适合咱们家的大娃和二娃戴,等以后有了钱啊,咱们通通来给他们买上。” 第111章 冯老太自从有了这对翡翠镯子, 那心里面简直美得冒泡,忍不住就想拿出去显摆显摆, 其实她不用专门显摆,只要出了门,谁还看不见那么绿的一对镯子啊,立马就有人上来问了:“哎呦呦, 苗大嫂子,你这手上戴了一对新首饰呐,真漂亮啊这颜色,这得要不少钱吧?” 冯老太就掩住嘴笑:“也没啥, 就是我家那老头子从城里买回来给我的, 我都说他了, 尽会乱花钱, 虽说没几个钱吧,这心意也蛮好, 可这钱他买啥不好,非要买这些不顶吃不顶穿的玩意儿,真拿他没有办法。” 老姐妹们听见了别提有多羡慕了, 酸倒是不会酸,苗玉凤的汉子愿意给她买首饰,那是人家心疼媳妇儿, 换在她们身上也同样要拿出来显摆显摆,偏偏她们没这种福气呀,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同样都是嫁人, 她们家以前过着苦日子也就算了,现在条件宽裕了,家里的男人居然也没有啥表示,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差距来了,这人啊就怕对比,一比较之下她们差点儿把自个儿给气死,看看人家苗玉凤的汉子,她们家的男人直接被比成了渣渣,简直太气人了,这些老姐妹们心头阵阵火起,恨不得立刻回到家里去揪住自家的男人,问问他们为啥不给买首饰。 冯老太还不知道自己在无意之间,竟然引发了好几场家庭战斗,不过就算她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那关她啥事儿呀,在她看来,老姐妹的男人之所以会成为那副德性,还不都是她们惯出来的,这男人呐,就不能惯着,惯着惯着就成习惯了,结果还不得自个儿受着,该。 在周围人羡慕的眼神中,冯老太继续美滋滋地欣赏她的手镯,咋就那么好看呢? 冯老太这副高兴的模样,家里人都看在眼里,冯益民当然也瞧见了,他眼睛又不瞎,那么显眼的一对绿镯子,他早就注意到了,心里面也特别惦记,就想着给他家媳妇儿也买上这么一对,他媳妇儿长得白,戴上这绿镯子也肯定好看。 当然了,用来购买绿镯子的外汇券他是没有的,只有外国游客的手上才会有,他盘算来盘算去,心里面就多存了一个心眼子,下次要是再有外国人来到村子里旅游,他一定要跟他们好好地倒腾倒腾,有了外汇券呀,就可以给他家媳妇儿买镯子了。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冯益民去田里干活的热情也越发高涨了,冬天里本来也没啥事儿,别人都在农闲歇着呢,就他天天还要到地里忙活,要不咋说老天爷总是喜欢勤快的人呢,冯益民干活干得勤,那地里的西瓜也长得飞快,那速度惊人得很,从结果到成熟,也就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这当然是因为大棚里的温度够高,冯益民也伺候得足够仔细。 总之,到了一月底的时候,大棚里的西瓜就陆陆续续地成熟了,这次的西瓜要比以往的小一些,可它们的滋味儿也更加甜更加多汁了,吃起来非常爽口甜蜜,要是放在屋子外面过一晚再吃,吃起来冰冰凉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呢。 除了西瓜,大棚还产出了很多新鲜的黄瓜和绿叶子蔬菜,这要是放在以前,那是压根想都不敢想的,每到冬季的时候,天也冷了,各种蔬菜瓜果也不出了,就算是条件再好的人家,也只能啃大白菜,那白菜帮子还都老得很,吃起来邦邦硬一点儿也不好吃。条件差的人家别说白菜了,他们能吃上一口腌咸菜就很不错了,但是腌咸菜的味道,哪儿能跟新鲜的蔬菜比呀,那完全是比都不用比的,无论是口感还是营养,新鲜蔬菜都完胜。 这些蔬果还没长成呢,冯益民就已经联系好了销路,这回还搭上了郝教授的路子,那城里的各家单位听说了这冬天里还有蔬果可以吃,个个都像捡到宝似的,不用冯益民上门推销,就主动提出来要给包圆了,这眼看就快要过年了,他们自家单位发福利,再没有比这些新鲜蔬菜水果更加合适的了。 到了约定好的日子,冯家的男女老少都齐齐出动,到那大棚里忙活着采摘,又要把这些蔬菜和水果都搬运上车子,由冯益民送到省城里去卖,自然这价钱嘛,肯定要比平时的蔬菜瓜果贵上一些,这也是应该的,谁让这些东西是独家的呢,冯益民简直收钱收到手软,那心里面的高兴呀就别提了。 这回村里的人算是彻底地轰动了,都在一条村子里住着,他们当然知道冯家的大棚里有了动静,以前他们打从心眼里不相信,平日里也就没有多加关注,这冷不丁爆出了一个大雷,村民们这才眼巴巴地围过去看,亲眼看到那么多的蔬菜和瓜果从大棚里运出来,他们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西瓜竟然还真让冯益民给折腾出来了。 村民们实在是太惊讶了,这完全颠覆了他们以往的想法,原来人真的能够改变老天爷的脾性,冬天里也能种出蔬菜和瓜果。他们看着冯益民和郝教授的眼神就好像看见了神仙,不用去特意算,他们也知道村长家这次肯定发大财了,啧啧啧,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啊,有文化的人咋样都能发财,他们就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居然还不相信郝专家的话,这下好了,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发财,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有羡慕的份儿。 从这一天开始,村民们就下定了决心,回去以后也经常督促着家里的娃儿们好好学习,等到明年冬天,他们肯定也要好好地搞一搞大棚种植。 冯益民卖完了大棚里的最后一茬蔬菜瓜果,时间也直接迈入了春节,今年老冯家的人可算是过了一个大大的肥年,家里除了惯有的大鱼大肉,还多了许多绿色的蔬菜,在大冬天里呀能够吃上一口鲜嫩的蔬菜,那肚子里别提有多舒坦了。 吃完了年夜饭,冯益民就兴冲冲地从屋子里拿出了好几个盒子,给家里的三个小娃娃一人递了一个,还笑得特别慈爱地说:“给,你们一人一块翡翠吊坠,都是你们自个儿的生肖,链子我也给你们配好了,都是纯银的链子,听说这翡翠戴在身上挺养人的,保佑你们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 冯家老两口也有礼物,冯老头是一个方形的金戒指,重量沉甸甸的,戴在手指上就显得特别地霸气。 冯老太的礼物就是一条金项链,下面还有一个葫芦吊坠呢,戴在脖子上简直能闪瞎人的眼睛,美得冯老太都找不到边了,今年这是咋回事儿,一个两个地都上赶着给她送首饰,她也就乐陶陶地接受这大儿子的孝敬。 冯益民手上的最后一个盒子给了他家媳妇儿,苏婉没想到她竟然也有份,拿到以后就特别期待地打开来看,里面居然是一对绿莹莹的翡翠镯子,那艳绿的色彩就好像最浓烈的感情,瞬间让她红了眼眶。 冯益民立马着急地说:“诶诶诶可千万别哭,大过年的应该高兴才对,你快戴上看看合不合适?” “合适,挺合适的。”苏婉抚摸着手上的一对绿手镯,那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冯家人收到礼物当然很高兴了,可他们这心里面也纳闷上了,最近天儿冷了,也没多少外国人来到他们村子里旅游,这么多的外汇券,冯益民到底是去哪儿找来的? 冯老太就有些担忧地说:“益民啊,这些东西需要不少外汇券吧,你哪儿来的外汇券?” 冯益民笑呵呵地解释说:“爸,妈,咱们有钱还怕买不到外汇券么?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吧,最近城里多了一门行当叫做黄牛,就是专门倒腾外汇券的票贩子,啥票券稀罕,他们就倒腾啥,只要你愿意花钱给他们,他们啥样的票都能给你弄来,这帮人的本事大着呢,我也是巧合才认识了这么一个人,跟他换过一回,这不都换成礼物给你们了么?你之前一直跟我念叨着要给他们三个小娃娃买吊坠,我去到店里面一看,刚好有我就给顺便买回来了,戴上去还挺精神的。” 这么一解释,家里人就都放心了,他们高高兴兴地给自己戴上了新首饰,互相之间欣赏着,都笑得一脸开心。 冯老太禁不住感慨地说:“哎呀,现在的日子真是好过了,早几年咱们哪里能够想得到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啊,你看看咱们家里的这些人,金链子,金戒指,翡翠啊,蓝宝石啊,啧啧啧,过去的地主老财都没有这样的日子过呢,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冯老头滋溜了一口茅台酒说:“可不是嘛,有这样的好日子过,咱们都应该感谢改革开放,以前出门在外面,样样都要票,现在你只要手头上有了钱,啥票都不是问题,这不连黄牛都有了嘛?以后啊肯定会越来越宽松的,等过完了年,我也得赶紧再去南方跑一趟,看看那边又出了啥新鲜的好货,咱们可不能被这时髦给落下了,一定要走在别人的前面,才能赚到大钱。” “好!”冯益民拍着桌子特别有志气地说:“爸,你只管去南方进货,我就在家里帮你看工地,顺便再把咱们家里的田地给好好收拾收拾,我现在也看出来了,这庄稼要是种得好哇,它也是一门来钱的猛路子,咱们家里的人都要事事顺利,明年再赚它个一百万!” 冯老头比他更有志气,举起手上的小酒杯说:“一百万还太少,最起码也得有几百万,对对对,就是几百万,来,大家都拿起杯子来,大人们喝酒,小娃娃们喝饮料,干杯。” 几声清脆的碰杯声过后,小娃娃们都美滋滋地喝着汽水,在灯光的照耀下,那杯子的边缘清晰地倒映出了小娃娃们开心的笑脸儿。 年很快就过去了,冯老头在家里忙完了春耕,就又带上了两个儿子和张老头一起去了南方。 萌萌眨眼间也是一个年满三周岁的小娃娃啦,不知不觉间八三年就过去了一小半,现在都已经是四月份了,山里的桃花开了又谢,桑葚果结了又落,正是一年当中春色最烂漫的时候。 这一天,萌萌和睿哥儿这两个小娃娃就聚在了村头的小山坡上,睿哥儿采了满手的野花,正蹲在地上给萌萌编制花环呢,编好了一个以后就给萌萌戴在了头上,还往后退了一步非常欣赏地说:“真好看,妹妹,再过几个月,哥就要去学校里上学了,以后就没那么多时间过来陪你玩了,你会想哥哥不?” “嗯。”萌萌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小脑袋,那小模样别提有多乖巧了。 睿哥儿特别高兴地笑了一下,那手上编花环的动作却不停,嘴里还琢磨着说:“哥也会想你的,等我在学校里学到了知识,我放学了就来教你,国强叔跟我说了,练拳要从娃娃抓起,学习也是一样,哥以后啊就做你的小老师吧。” “啊?”萌萌一脸懵,她还这么小呢,就需要学习了吗?看见睿哥哥还在等她回答,她就胡乱地点头说:“那好吧。” 这时候村里的一群小娃娃也跑到了边上,为首的小男孩非常殷勤地走过来招呼着说:“萌萌,咱们来玩过家家吧,睿哥儿你也来,嗯……让我想想你适合当什么,啊我想到了,你长得比较高,就当一棵大树吧,来你把这个树枝拿上,就站在那边当大树,不要乱动哦。萌萌,这块手帕给你,你蒙在脸上当新娘,我来当新郎。” 睿哥儿拿着树枝出离地愤怒了,凭啥他来当大树,这小子却能当新郎,他猛地扔掉了那条树枝,指着那个小男孩的鼻子说:“你算哪根葱?就你这样的还想当新郎,我呸,光棍还差不多,新郎让我来当,你来当大树,动作快点儿,不然我揍死你。” 睿哥儿从眼睛里迸发出犀利的光,一双鼻孔里还在呼呼地喷出气,手上也危险地挥舞起了拳头,成功地让这个小男孩认怂了,他心里面委屈极了,这人咋动不动就要打人呢,只好垂着小肩膀说:“行行行,就让你当一回新郎,下回要让我来当啦。” 睿哥儿一张小脸都黑了,特别凶狠地说:“你做梦,你永远也别想当新郎。” 他狠狠地警告过这个小男孩,转过身去又喜滋滋拿起了一朵鲜艳的红花,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别在了领子里,连他自个儿也弄不清楚到底是在欢喜啥,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好不容易别好了花朵,睿哥儿就冲着萌萌伸出了汗津津的小手说:“妹妹来,牵着我的手。” 萌萌是第一回玩这个游戏,她压根不知道自己应该要干啥,这会儿她头上蒙着一块手帕也看不清楚,只能别人让她干啥她就干啥,稀里糊涂地听着他们在那里说什么从娘家来到婆娘,什么拜堂啦洞房啦一大堆,她听也听不明白,听见别人笑了她也嘻嘻地笑着,整一个糊涂蛋儿。 熬到游戏终于结束了,萌萌立马就把头上的手帕给掀开了,就看见了睿哥儿眼睛亮亮地瞅着她,听见身边的小伙伴们还在说让她继续扮演新娘,萌萌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玩,就撅起了小嘴儿说:“我不玩了,这不好玩,我要玩老鹰捉小鸡,我来做老鹰,你们当小鸡。” 小伙伴们当然无所谓了,他们有得玩就行了,就乖乖地按照萌萌的吩咐,排成了一整队,还非常紧张地盯着她。 “小金过来。”伴随着萌萌的一声呼唤,天空中的一个巨影瞬间就俯冲到了萌萌的头顶上,那真的就是一只雄鹰,小金张开翅膀就有两米多长,那巨大的阴影直接就把萌萌整个人都给笼罩住了,对面的那些小孩儿看在了眼里,都忍不住紧张地吞咽起了口水,萌萌却开心地笑了起来,这才是她最喜欢的游戏嘛。 她张开胳膊说:“好了么?我要来啦,呀哈哈哈哈……” 第112章 当桃子开始结果, 春天也就过去了,桃源村迎来了漫长的夏季, 天气却没那么炎热,他们村儿三面靠海,海风一吹特别惬意。 萌萌穿着短袖的小衣小裤刚好合适,不冷不热非常舒服, 最近她的头发长得很长了,披下来能到肩胛骨下面一点,冯老太细心地给她梳成了两边马尾,随着她的动作一蹦一蹦地格外活泼。 这会儿她把家里的两只小羊崽儿牵出来吃草, 也没去别的地方, 就待在小卖部和椰子树林中间的草地上, 虎子也跟在边上看着, 那两只小羊崽儿乖得不得了,萌萌指哪儿它们就去哪儿, 它们敢不乖么?虎子一个眼神就能把它们给吓死,所以它们都乖得跟鹌鹑似的在那里吃草呢。 小卖部的院墙上长满了不死草,也许这里的环境特别适合它们生长, 随便种下去几株就能繁衍出一大片,夏天来了,它们也都开花了, 那一串串嫩黄色的小花朵就好像六角形的小星星,用来泡水最好喝了,味道特别特别清香, 老冯家的人最喜欢喝,萌萌当然也很喜欢,她不停地采呀采,不一会儿手上就攒到了满满一束,远远看上去就好像把一束阳光捧在了手心里。 她正要拿回小卖部里泡水喝,就听见了村里的小娃娃们在欢呼:“卖爆米花的来啦!” 一瞬间,村里的小娃娃仿佛都从家里涌了出来,一个两个地都特别兴奋,就好像过大年一样嗷嗷地叫着,有些机灵的小娃娃已经跑回到家里去,磨着大人给他们出钱出米弄爆米花吃。 卖爆米花的人是个年轻的小贩,大概二十多岁的样子,穿得也算干净,推着一个葫芦形状的机器就来到了村子里的巷口,不等他开口吆喝呢,就已经被听到消息赶过来的小娃娃们淹没了。 这贩子看到生意上门,脸上也乐呵呵地笑着,手脚麻溜地接过了小娃娃们手上的大米啊苞谷啊或者兰花豆啥的,很快那机器里就传来了嘭嘭嘭的声响,一股爆米花特有的香气也随着飘散开来,别提有多馋人了。 有那动作快的小娃娃已经吃上了,干巴巴的苞谷给出去,拿回来的就是蓬松松的爆米花,颜色金灿灿黄澄澄,每一颗上面还都蘸着糖丝,吃进嘴里格外地香甜,那些小娃娃一口一个,吃得噶帮脆一脸陶醉的模样。 萌萌站在外面瞧见了,那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了起来,冯老太早就看在了眼里,她悄悄地回到家里拿来了苞谷和大米,在萌萌崇拜的眼神中,直接送到了贩子那里去,还特意交代他说:“这儿还有白糖,你用我家的白糖炸,该多少钱我就还你多少钱。” 那贩子当然乐意了,他钱不少收,还省下了一份糖,一来一回相当于赚了两份,要不咋说桃源村这里都是有钱人呢,有钱人就是讲究,炸个爆米花还要用自家的精白糖,啧啧啧,真会享受。 那贩子的速度飞快,没过多久萌萌也吃上了爆米花,新鲜出炉的爆米花还热乎着,拿在手上有点儿黏,吃进嘴里脆脆的还喷香四溢,实在是太好吃了,尤其是那精大米炸出来的爆米花,纯白的颜色还带着谷物的香气,萌萌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吃得脸儿都圆了。 冯老太也跟着试了试,发现味道竟然还不错,就想着多炸点儿给家里的小娃娃吃,就招呼着那个贩子说:“你待会儿先别急着走,我再回去多拿点儿,你再帮我炸一回。” “可以可以,老太太,你尽管去吧,这儿人还多着呢。”那贩子发现这里的生意果然很好,脸上都笑成了一朵花,头也没抬地就答应下来。 他们正在这边忙活着,冷不丁地就听见前面的小娃娃们在喊:“哇,老村长回来啦,穿得好时髦啊!” “哎呦,你们都在吃啥呢?”这声音如此熟悉,萌萌一听就知道是她爷爷,蹬蹬蹬地就从人群中跑了出去,好像一只乳燕似的飞扑进她爷爷的怀里,还用特别特别甜的声儿喊着:“爷爷,我好想你。” “哈哈哈哈,爷爷的乖宝儿哦,你也在吃爆米花呀。”冯老头幸福地笑弯了眉毛,连那眼角的皱纹都笑出来了,就好像心里吃了蜜一样甜,他的嘴巴还没来得及合上,就被萌萌塞了一嘴的爆米花。 还围在贩子那里等着吃爆米花的小娃娃们也被这动静吸引过去了,他们看到冯老头的时候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响才惊叹地说:“冯爷爷,你这身打扮可气派啦。” 那小贩也往冯老头的方向望过去,瞧他都看见了啥,眼前这个老头儿长得高高瘦瘦,说他是老头儿吧,也不咋像,最起码那头发还是黑色的,脸上也没啥皱纹,关键这身穿着太时髦了,短到膝盖的直筒牛仔裤,再配一件亮黄色带有领子的短袖衫,那衣服的下摆都塞进裤子里去,上面还别了一条亮漆漆带有疙瘩的皮带,仔细一看那皮带上还有标志呢,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四脚蜥蜴,他不懂的是这玩意儿不叫蜥蜴,是他从来没见过的鳄鱼呢。 冯老头这简简单单的一身打扮,在这村子里就显得特别地不一般,要不是贩子听见了他们说他是老村长,他都要以为这是从国外回来的华侨老先生,又或者是赚到大钱的大老板,才能有这样的气派,这身打扮有说出来的时髦,就冲这精气神,也绝对不是一般人。 冯老头当然不知道这个贩子心里在想啥,他连一点儿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他,正抱着萌萌乐陶陶地说:“萌萌啊,爷爷给你带了很多东西回来,有好吃的,还有好玩的,都是南方刚刚出来的新鲜玩意儿,你等着,我这就去让他们把车子开进来。” 说话间,冯老太提着一袋子粮食走到了巷子口,看见她家老头子了,还往他后面张望了两下说:“老二和老三呢?咋没跟你一块回来?” 冯老头瞥见她手里的袋子就说:“他俩在后头押车呢,还有老石头跟着,我们这回运的东西太多,装了好几辆车子,我正打算到村子里叫几个人过去帮忙,没事儿,你在这里炸爆米花,我现在就去村子里叫人。” 冯老头把萌萌放在了地上,就往村子里面走过去,不一会儿就招呼上几个壮劳力重新走了出来,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大群瞧热闹的村民,浩浩荡荡地就好像要去给大老板当打手似的,特别地威风。 那个贩子加快速度给其他人炸好了爆米花,连机器都顾不上收拾,也跟着去凑起了热闹,就看见一排大解放停靠在村子前面的空地上,那群村民正一箱一箱地往外面搬运东西,那场面相当地火热,让这个贩子都看呆了,我滴个乖乖,原来桃源村的人有钱是这么个有钱法,买东西不是一样一样地买,人家是一车一车地买,还一买就是好几车,简直是太太太厉害了,他啥时候也能有这样的出息呀,太羡慕这桃源村的人了。 村里的人忙活了好一阵子,才终于把这些车子给搬空,好家伙,这箱子可真够多的,把小卖部和服装店里的空间都给塞满了,每一个箱子还都无比巨大,也不知道里头到底装了啥,村民们可不懂得掩饰自个儿的想法,心里想啥嘴里就问啥。 冯老头给前来帮忙的每一个人都发了小红包,就笑眯眯地推辞说:“东西太多我也记不清了,这不刚回来脑子都是乱的,赶明儿等我们收拾好了,你们到我这店里来自然就知道了,不用着急,都回去吧,这一趟下来我也累坏了,现在只想在家里好好地躺躺,哎呦人老咯,不中用咯。” 现在的村民也不是以前的村民了,他们的眼皮子没那么浅,人家不愿意让他们看,他们也不能强迫要去看,好奇心人人都有,迟点儿看也是一样的,就拿着红包离开了这里,那贩子见没有了热闹可以看,自然也就跟着离开了。 等人都走完了,冯老头才有心思收拾自家的货物,那么多的箱子呢,他们全部拆开也花了好长时间,每拆开一个冯老太就惊呼一声,萌萌也是全程都在哇哇惊叹。 她爷爷带回来的东西实在太多太时髦了,光衣服就有好几样新款式,有那牛仔布做成的直筒裤,长的短的都有,居然还有各种颜色,红的绿的花的黄的,这还是裤子吗这么鲜艳? 冯老头就有话说了,他兴致勃勃地指着那堆衣服介绍起来:“这都是南方流行的新款式,这牛仔裤跟以前的喇叭裤差不多,不同的就是这上面的裤筒也很宽,南方人都管这叫做提桶裤,意思就是把一只桶提在身上,你们看我身上的这条就是,穿上去还可以吧?” 冯老头扯了扯自己的上衣说:“我这件衣服叫做破罗衫,也不知道他们为啥起了这么个破名字,听说还是英文的呢,外国人这起名的水平就是不行,不过这款式还是挺不错的,穿上去也凉快,听说他们外国人都喜欢穿呢。” “瞧把你美的,糟老头子还穿那么好,也不害臊。”冯老太忍不住埋汰了他一句,又扬了扬手上的衣服说:“这儿咋还有连衣裙呢?你还进了这么多长袖的衣服来干啥?现在都已经夏天了,这些衣服卖给谁去呀?” 冯老头却笑得特别得意地说:“你再仔细看看,那可不是长袖,就是袖子比较宽,这是南方那边最最流行的蝙蝠衫,穿上身也挺凉快,就是给夏天准备的。那些连衣裙也都是新款式,在咱们这边绝对没有,你和老大家的要是喜欢,尽管挑了拿去穿,咱们家这还是进得少的,隔壁老张家的服装店那才叫多呢。” 冯老太将信将疑地把蝙蝠衫往自个儿的身上比了比,那衣服做得老大也不知道该咋穿,一件衣服能塞进去三个她,她就非常嫌弃地说:“这做衣服的人也太浪费了,这么好的料子就做一件衣服,穿上去也不合身啊,南方人是咋想的,这玩意儿还能流行得起来,脑子坏掉了不成?” 冯老头很神秘地走到了一旁,从箱子里拿出了一台小巧的录音机说:“看见了没?这也是南方的新流行,手提录音机,里面必须放上迪斯科的录音带,再把那霹雳舞给跳上,再时髦也没有了,不信你回头问问老二老三,他俩当时看见的时候连眼珠子都快掉了,人家南方人喜欢跳舞,下班后那广场上密密麻麻都是人,全在跳这霹雳舞,就跟疯子似的。” “你们先不要着急,我还带了录像带回来,赶明儿咱们也学一学这霹雳舞,保管你们会喜欢,可时髦了。” 冯老头把那台录音机放好,又走回来说:“我还有一个新计划,准备在咱们家的宾馆里开上一个舞厅,我连音响都准备好了,回头就让设计师给咱们安上,这霹雳舞啊还是要在迪斯科舞厅里面跳才好玩。” 冯老太听得云里雾里,只能摇头说:“南方人真是有钱闲得慌,跳个舞也能整出这么多花样,诶老头子,你咋买回来这么多电视机呢?你不是说咱们家不开录像厅了么?哎呦妈呀,这些箱子里全是,这这这得有好几十台了吧?我滴个天哟,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这可是冯老头最得意的事儿,他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这些电视机没花多少钱,全是旧货翻新的,我这回呀运气好,让我给捡了个大漏,还都是小日本生产的电视机呢,将来咱们家的宾馆建好了,这些电视机就能放在里面,每一个房间里放上一台,那档次立马就上来了,就连省城的外国人宾馆都没有这么奢侈呢。” 冯老太仔细地检查过这些电视机,发现它们都很新,她家老头子要是不说,她还以为这是全新的呢,在她看来,便宜的东西是不可能有好货的,就有些担心地说:“老头子,你不会被人忽悠了吧?这么便宜的好事儿居然被你碰上了?旧货不就是别人不要的东西么?再怎么翻新它也没法用啊。” 冯老头拍着胸口说:“放心吧,我全都试过了,好用着呢,再用个十年八年都没有问题,小日本虽然坏,但人家生产的东西还是有质量的,我听卖给我的那个人说,日本人就喜欢用新电器,还很新的电视机他们就不要了,非得花钱去买更新的,真是钱多得没处花了都,不过这也好,便宜了咱们,这批电视机的价钱呀,便宜得你们都不敢相信,就是按照卖废品的价钱卖给我的。” 冯老太就跟听故事一样地听着,听到后面那价钱她愣了好半响,才喃喃地说:“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儿,你说日本人是不是傻的?这也太不会过日子了。” “管他呢,我这还有个好东西要给你。”冯老头兴冲冲地走到一个大箱子的前面,三两下就把里面的白色泡沫板都给掀出来,一台崭新的浅绿色方形机器就显露在冯家人的面前。 萌萌瞧见了,嘴里就蹦出来几个字儿:“我知道,这是冰箱。” 冯老头哈哈地笑着说:“乖宝儿,这回你可弄错了,冰箱咱们家里已经有了,电视机也有了,录音机也齐全了,就差一台洗衣机了,这玩意儿就是洗衣机,还是德国进口的呢,悄悄地告诉你们,这是人家从海上偷偷地运进来的,价钱卖得老贵了,八千块钱才买了这么一台洗衣机。” 冯老太那眼珠子都瞪圆了,苏婉也站在边上很不好意思地说:“爸,你买这机器干啥?家里又不是没人洗衣服,花这么贵的价钱太不划算了。” 冯老太虽然没说啥,但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在他们乡下人家,汉子们要干农活,女人们也不娇气,在家里也是要干活的,洗衣服做饭这些都是很平常的事儿,多少年了都是这么过来的,没听说哪家的女人不用洗衣服,冯老太那心思一时半会儿还真转不过来。 冯老头挥了挥手特别豪迈地说:“这有啥?以后用到机器的地方还多着呢,一台洗衣机算啥?八千块钱咱们家还出得起,出不起的那些人家只能辛苦家里的女人,咱们家有钱,以后你们都不用辛苦了,包括萌萌长大了,我也不让她干活,每天穿得美美的出去玩多好,是吧,萌萌?” “嗯!”萌萌那小脑袋点的呀,跟小鸡啄米似的,还非常机灵地说:“洗衣机好,奶奶,妈妈都不辛苦。” “哈哈哈,我就知道萌萌是个孝顺的好娃娃。”冯老头冲着她招手说:“来来来,爷爷这儿有好东西要给你,喏,跳棋,南方的娃娃最喜欢玩这个了,改天爷爷教你怎么玩,等你学会了,就可以跟村里的小娃娃们下棋了,这儿还有好多零食呐……” 第113章 当天晚上, 冯家人就在自家的院子里试用起了洗衣机,这机器用起来也简单, 一个桶里洗衣服,另一个桶里甩干,家里没有水龙头也没事儿,直接拎几桶水往里倒, 按下开关就可以了。 婆媳两个对这台机器稀罕极了,守在那边上不停地瞧着,听见它那滚筒里传来嗡嗡嗡的响声,心里面实在太好奇了, 忍不住就把那上面的盖子打开来看了一眼, 这才发现桶里的衣服全部扭成一团, 正在转来转去。 冯老太把那盖子重新盖好, 有些惊叹地说:“这外国人真厉害啊,居然能生产出这样的机器, 你瞧见没?它转动的力气大着呢,肯定可以把衣服洗干净,就是这肥皂粉稀罕得紧, 以后用完了咋整?咱们可得省点儿用。” 苏婉安慰她说:“爸不是从南方买回来一箱子洗衣粉么?应该能用很久吧?” 她们在这里说话,冯老头就坐在堂屋外面听着收音机,那收音机里的声音叽里呱啦地好像在说鸟语, 冯老头手上拿着个小本子,非常笨拙地照着念,那学习的劲头跟小学生有得一拼, 连婆媳俩在说啥他都没有听见。 萌萌也搬着个小板凳坐在边上,两只小手儿托着下巴,一会儿瞅着收音机,一会儿瞅着她爷爷,大眼睛咕噜咕噜地特别机灵。 冯老太瞧见了就噗地笑出了声,走过去拍着她家老头子的肩膀说:“回神啦老头子,你说你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学这些个英语干啥?难道你还想去外国不成?” 冯老头放下小本子,喝了一口水才说:“就算我不去外国,人家外国人也要来咱们这里,你看看今年来了多少外国人啦?咱们村里连个会说英语的人都没有,等咱们家的宾馆开起来,万一有外国人来留宿该咋办?总不能跟人家比来比去吧,人家也弄不明白呀,不光我要学,你们有空闲了也要学一学,像萌萌这样的小娃娃更是要从小开始学,以后宾馆的生意可是要交给她打理的,不懂英语怎么行呢?” 冯老太心里也觉得确实是这样,但还是有些为难地说:“道理是这个道理,经常有外国人来小卖部里找我买东西,他们说啥我也听不懂,确实不方便,可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再咋学也学不明白呀,萌萌倒是可以好好地学一学,咱们家的几个小娃娃都要学。” 苏婉非常佩服她这公公婆婆,他们的岁数虽然大了,但这见识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像她这样的小学老师都没有想过要学英语呢,她公公已经走在别人的前面了。 她身为家里的儿媳妇,几个孩子的妈,也不能落后了,就主动站出来说:“爸,妈,我以前倒是学过一点儿英语,时间长了就给忘了,我听说上海的小学生从三年级就开始学了,咱们省城还要到初一才能学,公社的初中现在还没这门课,我估计很快也要有了,这学英语啊越小越好,我先自个儿学学,等我学会了再来教几个娃娃。” 冯老头很高兴地说:“这样最好,改革开放嘛,就是要开放了让外国人进来,咱们不懂英语咋行呢?老婆子,你也别怕难,咱们活到老学到老嘛,你看我现在就学会了一个,哈喽,这就是跟外国人打招呼说你好,挺简单的嘛,等我学会了再教你,咱们又不是去当翻译,会说几个字会算账就行了。” 打从这一天开始,老冯家的人就开始学起了英语,先从大人们开始学,然后是家里的小娃娃们,后来睿哥儿也加入进来了,每天都能听见院子里传来叽里呱啦的英语声,让村里的人非常稀奇,忍不住嘀嘀咕咕起来,这当然都是后话了。 这会儿,村民们都对老冯家新来的货物好奇着呢,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也没心思去下田出海,全都徘徊在了村口的巷子里,等到老张家的服装店先开门了,他们全都涌进去瞧起了稀奇,那么多新鲜款式的时髦衣服,实在是太好看了,村民们立马就喜欢上了,要说他们有了钱以后最爱买啥,那当然就是衣服了,看得见摸得着,穿出去还体面,别提多有面子了,许多人已经在心里计划好了要来这里买衣服。 等到他们进了老冯家的小卖部,这帮人更是震惊得目瞪口呆,瞧他们都看见了啥?最最时尚的香港明星海报,每一张都比挂历还要大,叠成一垒一垒的啥明星都有,有很多他们不认识的美女大明星,也有几个是村民们都认识的。 一个小年轻就指着那海报上的李莲杰说:“这人我知道我知道,这不就是少林寺那个小和尚么?去年刚在咱们公社里播放的电影,哎呀妈呀老好看了,我足足看了十遍。” 冯老太笑眯眯地把那张海报取下来说:“你真有眼光,这就是那小和尚,你看过电影就知道,这海报就是那电影里的场面,全是香港那边印出来的,多清晰多好看啊,你不是想学拳脚功夫么?买一张回家里贴着,价钱也不贵只要两块钱,这儿还有邓丽君的,你们不是最喜欢听她唱歌么?也买一张回去贴着。” 说到邓丽君,村民们这才注意到那柜台上面的录音机,好家伙,一连几十台那样地摆着,要多小巧有多小巧,要多精致就有多精致,设计得也太漂亮了,不像录音机倒像是玩具。 冯老太察觉到他们的目光,就热情地介绍起来了:“这是南方最新生产的手提录音机,关键就在这手提上面,我拿一台给你们拎一拎,是不是很轻很小啊?这就对了,这录音机啊你想带到哪儿就能带到哪儿,不用插电只要换电池就行了,南方那边人人都有一台,走到哪儿就带到哪儿,非常方便,我这儿还有新的录音带呢,这就放出来给你们欣赏欣赏。” 冯老太手脚麻溜地换上录音带,一按开关那录音机里就传出了咚咚擦擦咚擦咚擦的音乐声,这曲子可带劲了,就好像带有魔力一般,瞬间就让所有的人都呆愣住了,身体还不由自主地随着音乐声摇晃两下,脸上尽是陶醉的表情。 可惜他们还没听够呢,冯老太就把那录音机给关了,这下村民们可着急了,赶紧追问说:“婶儿,这曲子忒好听了,这是啥曲子呀?也是南方那边的新流行么?” 冯老太很赞赏地看着他说:“这回还真被你说对了,你们刚才听见的就是那南方最时髦的迪斯科,迪斯科你知道是啥不?呵呵我就知道你们不知道,这曲子还要搭配霹雳舞一起跳,那才叫一个带劲,你们先别着急,我家的录像厅里就有,今儿个婶儿心情好,就带你们过去开开眼界,想见识霹雳舞的都跟我来。” 村民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想跟过去瞧一瞧,反正看看又不花钱,不看白不看,等他们到了偏房里的录像厅,亲眼看见了那电视里的霹雳舞,哎呦喂,这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舞蹈,瞧他们那手脚扭得跟麻花似的,那身子还抖得跟断了关节一样,咋看咋带劲,他们的眼珠子都看直了,完全不会转了。 就在这个时候,冯老太啪地一声关掉了电视机,那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说:“你们都看见了吧?这就是那霹雳舞,南方那边人人都会跳,你不会跳出了门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人家谈对象第一件事儿就是要问你会不会跳霹雳舞,会跳人家才愿意跟你谈。到了下班的时候,那广场上那公园里到处都是人,全在跳这霹雳舞呐,咱们桃源村的人也不能落后,跳舞谁不会呀?所以婶儿决定了,村里面谁想学霹雳舞,都可以来我家的录像厅里免费学,这舞很好学,几天就上手了,你们想学的尽管来。” 村民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瞧他们都听见了啥,冯老太太竟然愿意让他们免费看录像学霹雳舞,这简直是太阳打从西边升起来了,这冯老太太不说抠门吧,至少也绝不大方,还从来没有人能从她这儿讨到便宜。 就好像天上掉下了大馅饼,村民们个个高兴得合不拢嘴,当场就竖起大拇指说:“婶儿你真是敞亮啊,为了让咱们学会这霹雳舞,你连录像厅都不开了,你就是咱们村里最最大方的人,没说的,就冲婶儿这么关心咱们,咱们也得把这霹雳舞学起来,我明天就到你这儿来学。”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更何况是老冯家的便宜,村里的人兴奋得跟捡到宝似的,每天天不亮就去到小卖部外面等着,一开门就进去里面看录像带学霹雳舞,刚开始还有村民不敢相信,后来发现没人赶他们走,越来越多的村民都来到录像厅里学跳舞,那火热的劲头就跟以前学习毛选似的,要多认真就有多认真。 大热天的这么多人挤在一起,跳着跳着就口渴了,也饿了,这些人也不舍得离开录像厅回家里去吃饭喝水,录像厅就这么点儿大,他们一旦离开了,再想挤进去就没那么容易了,没办法,只好花钱从小卖部里卖些吃的喝的,冰饮啊汽水啊零食啊,这些天冯老太都卖出去不老少。 等村民们都陆陆续续学会了,他们也就没机会再去免费蹭录像了,他们那心里面就抓心挠肺地痒了起来,没有迪斯科咋跳霹雳舞啊,必须把那手提录音机买回来,还得捎带上好几卷录音带呢。 大部分村民家里也不是买不起,就是嫌录音机太贵了,谁让他们爱跳霹雳舞呢,咬咬牙还是要买,尤其是看到别人家都买了,他们家里要是没有买,那说出去多没面子啊,必须要有,就算没有创造条件也要有,那些家里没钱的村民,就勤快点儿多招待几个游客,再把自家的西瓜卖出去一些,这钱也差不多凑到了,喜滋滋地就把录音机提回了家里。 自从有了这录音机呀,村民们就跟着了魔似的,一有空就跳起了霹雳舞,他们在自家的院子里跳还不满足,非要到村里的晒谷场上跟着大伙儿一块跳,人多才热闹嘛。 所以新来的游客们就看见了这神奇的一幕,瞧这些个村民,穿得那叫一个时髦啊,蛤蟆镜直筒裤蝙蝠衫,边上放着一个录音机,跳得那叫一个热烈,就跟疯子似的,越多人看他们越来劲,啥动作都能给你使出来,有些人还发明了新招数,把那家里的锄头啊扫帚啊啥的扛在身上,也能跳出霹雳舞来,别提有多新鲜了。 还真别说,这霹雳舞就是有神奇的魔力,很快游客们也被感染了,他们跟着村民学会了霹雳舞,还把这霹雳舞传到了省城,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上了这个舞蹈,要跳他们就得有迪斯科啊,小卖部的生意就是这么来的,就连周围几个公社的人,都跑到桃源村的小卖部里购买录音机和录音带,让冯老太很是做了一笔大生意,赚得那才叫一个多呢。 第114章 天气一天天地热起来, 地里的西瓜也逐渐地成熟了,村里有了合作社, 村民们也不用自个儿去操心,只管卖了西瓜等着分钱,也终于迎来了空闲的日子。 趁着农闲,他们正打算好好地练一练霹雳舞, 尤其是村里的那群小年轻,还准备到公社里去跟人家比舞呢,也算是最近的时髦了,附近十里八乡的人最爱跳这霹雳舞, 谁家的小伙子最会跳霹雳舞, 就最能赢来大姑娘们的青眼, 找起对象最有优势了, 也怪不得他们这么上心。 但他们这回可是打错了算盘,还没等到比舞的日子呢, 就听见了一条惊人的大新闻,严打来了,监狱里的犯人都要拉出来游街, 全公社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必须参加,就连还在吃奶的小娃娃都得抱出来看。 村民们传得沸沸扬扬,说啥的都有, 到了正日子那公社里人山人海,每一条街上都挤满了人,就看见一辆又一辆敞篷的大解放从他们面前开过去, 车斗里都站满了犯人,身上挂着大牌子,一个两个地都耷拉着脑袋。 人群中有那眼尖的村民,立刻就认出了那上面的人,那不就是上回骗了他们的王狗剩么?还有牛家村的八个骗子,桃源村里的人也有,就是冯大富两口子和冯大康,这帮人都惨白着脸,跟丢了魂似的站在上面,他们很快就要真的丢魂了,赶上了严打,除了冯大康,其他的人全部改判了枪毙。 冯大康虽然逃过了一死,可也好不到哪里去,被判去新疆建设兵团接受二十五年的劳改,这就是发配边疆的意思了,一般人去到那里压根活不了。 这样的游街持续了整整七天,那广播也是播放了一遍又一遍,到了最后一天,公社里召开了批判大会,所有的人都必须参加,尤其是年轻人和学生们,还被安排站到了公社的广场上,务必要让他们看得最清楚。 他们当然看得清楚了,虽然只是宣判的场面,但他们那心里面也惊悚到了极点,这些个小年轻和小娃娃们啥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啊,简直都要吓呆了,偏偏旁边的大人还趁机教育说:“看见了没?这就是犯罪的下场,你们知道害怕就对了,以后长大了可不能犯罪,犯了罪就要枪毙的。” 法院的人也来到现场宣判了,围观的群众都纷纷拍手叫好,桃源村的人拍得最响,他们恨透了那帮坑人的骗子,对于冯大富两公婆也一点儿都不同情,胆子大的人还跟过去看起了枪毙,那些胆子小的只能回到家里等着听故事,这么多人当中,就只有牛兴盛一口气堵在了心里,脸色都变成铁青的了。 他恨呐,十个狗腿子,那就是十条人命啊,其中一个还是他的亲人,全都被桃源村的人给害死了,现在他们村的人居然还笑得出来,简直比他还没有人性,牛兴盛的心里愤怒到了极点,他恨恨恨恨恨! 要说他最恨的人是谁,第一个当然是冯益民了,这个马屁精靠着拍马屁,尽搞一些虚假文章,居然赢得了领导们的青眼,俨然已经是明日之星了,牛兴盛轻易动摇不了他的地位。哼,以为这样他就没有办法了吗?趁着这股严打的势头,整不死冯益民也要让他狠狠地脱层皮。 牛兴盛决定要报复,就精心地准备起来,他私底下炮制出了好几封举报信,什么个体户啦、资本主义尾巴啦、又或者是投机倒把,甚至还诬陷冯益民收受贿赂,然后牛兴盛就在半夜里蒙住脸,偷摸着放到了检查组的信箱里,做完了这些,他的脸上阴阴地笑起来,这回看他们怎么办。 检查组的人是上面派下来的,那来头大得很,接到举报信以后他们都很重视,实在是这些举报信里头写得太过真实了,就好像写信的人亲眼看见的,不太像是随便编造出来的,几个领导一商量,就决定派人去悄悄地调查。 这一天早上,一个姓马的小组长换上了便衣,就带着几个工作人员来到桃源村,刚到村子里他们就被惊住了,谁来告诉他们,这山旮旯的地方竟然还有外国人。 马组长立马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赶紧叫住手下的人,压低了嗓音说:“这儿有外国人,你们要注意影响,别让人家产生误会。” 马组长心里面有了怀疑,也没亮明身份,就装作是正常的游客混在了人群中,别人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到了西瓜田里面,就听见带路的村民得意洋洋地说:“你们来的正是好时候,我们村儿的西瓜刚好熟了,这西瓜是从海南引进的,可甜可好吃了,保管你们吃一次就会爱上。” 马组长就试探性地说:“老乡,你们种了这么多西瓜,肯定卖了不少钱吧,这赚到了钱是你们自己拿着,还是谁拿着啊?我听说有些村干部会要点儿好处,也不知道你们村里的干部会不会也这样,唉,我真替你们着急。” 那村民就像看傻子似的瞅着他,想也不想地就说:“我自个儿赚到的钱,我自个儿不拿着还有谁能拿着?你着啥急呀?我们村里的干部才不会那样呢,你看见我家这些西瓜了么?当初要不是我们村长让我们种西瓜,我现在还是个穷光蛋,哪有好日子可以过呀?就连王狗剩那个王八蛋到我们村子里骗人,还是我们村长帮忙把钱追回来的,我们村的干部都是好的,谁说他们不好我就跟谁急。” 马组长也不知道相没相信,还继续抬杠说:“老乡,你别着急嘛,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听说你们村里还搞出了一个合作社对不?你们是不是往里面押了钱?那钱都到哪里去啦?会不会……进到某些人的腰包里啦?” 这个村民听到钱的时候就警惕起来,之前信用社来敲诈他们,他们心里还窝着火呢,他们农民赚点儿钱容易吗,谁来都要惦记上,他脑子里已经认定这个人不是好的,说不定就是到他们村子里探听消息,好来骗他们的钱呐,想都不要想。 这个村民黑着脸,就指着马组长的鼻子,喷了他一脸唾沫星子:“放你娘的狗屁!你从哪儿听说的?全是他妈的胡扯,我们村里是有个合作社,可那是帮我们卖西瓜的呀,卖完西瓜钱都还给我们了,合作社里一分钱都没有,我们手上也没钱了,全给那些亲戚借走了,要不就是娶媳妇啊嫁闺女啊花完了,我们现在穷光蛋一个,所以才要来招待游客嘛,不招待游客哪儿来的钱呀?我看你是不想买我家的西瓜了,不买你就走人,别在这里叽叽歪歪破坏我的生意。” 马组长冷不丁被他骂得一脸懵,不是说合作社剥削村民的钱,搞走资派么?怎么到了村民们的嘴里,事情好像不是这样的?那村长要是在他们村子里为非作歹,这些村民会这么维护他?这事儿有点儿不对劲啊。 马组长还是有些不相信,就跑到村子里到处打探,然后他惊讶地发现,这个村子里所有的小店,不管是小卖部、服装店、小饭馆还是家庭旅馆,又或者是卖特产的小摊儿,居然都有营业执照。 那个开小卖部的老太太还特别得意地给他展示了自家的营业执照,还说得非常骄傲:“我可是村子里第一个申请的人,你看上面这编号,0001,多气派呀,我是咱们村第一个个体户,还是改革开放好啊,当个体户能赚钱呢。” 马组长心里面的疑团更大了,那举报信上罗列的罪名,都一项一项地被驳倒了,最后只剩下这投机倒把了,可他看到的却不是这样,瞧这里的村民多老实啊,不像是会干这种事儿的人。 马组长做事情很认真,就想着这些村民可以收到了好处,就帮着村干部说话,但是村子里也有过得差的人家,说不定能从他们嘴里听到真话。 他就派了一个女工作人员找到刘寡妇,像拉家常似的说:“大嫂子,我听村里的人说你家里过得困难,为什么不让村里给你发救济粮呢?是不是村里的干部不让啊?” 刘寡妇这人心实,也没看出啥不对,就照着实话实说:“姑娘,以前我家里是领救济粮的,最近几年就不用了,我家的条件还够不上这救济粮,咱们不能占国家的便宜。你别看我家的人少,可我儿子已经长大了,会赚钱了,我家没有西瓜种子,还是村干部先赊给我的,我们村的干部是真的好,看我家里困难,就安排我去景区里卖东西,乡亲们也都帮衬着我,前些年我儿子掉下悬崖差点儿摔死了,还是我村里的人把他从鬼门关里救了回来,几个村干部还筹钱帮我交了公粮,我这一辈子啊都感谢他们。” 这个工作人员在刘寡妇家里了解情况,马组长也带着相机在村民家里假装拍照,实际上是为了探听消息,村民们只当他是游客,这种好奇的游客他们之前也见到过,就没去多管他。 马组长很快就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他的心里咯噔了两下,赶紧问这家的村民说:“老乡,你家这墙上的照片是真的么?还有这些报纸?都是报道你们村的?” 这可是村民最骄傲的事儿,他挺起了胸膛非常神气地说:“这你都不知道啊?我们桃源村出名着呢,瞧这,美国记者拍的照片,还刊登在外国人的杂志上呢,不然你以为我们村里为啥会有那么多外国人来旅游?还不是美国记者帮我们宣传的。看这里,这是我的照片,我告诉你,我这张照片也被刊登在那杂志上,全世界的人都认识我呐。” 这事儿村民说一百遍也不会腻,逮着了机会就使劲地显摆起来:“你看的那些还不算啥,我这里还有省报、军报和人民日报的报纸呐,全是关于我们村的,上次省里的领导还来我们村发奖,你看这照片上有我呢,这可是人民日报,多光荣啊,我敢说你这辈子都没这么光荣过。” 马组长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看那份报纸,他看得眼睛都瞪圆了,转过身就跟那村民说:“老乡,你这份报纸可不可以让我拿回去研究研究?” “啥?”那村民愣了一下,立马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不行不行,我只有这么一份,你万一给弄坏了咋办?” 马组长只好耐着性子说:“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给你弄坏,要是我弄坏了,我出双倍的价钱赔给你怎么样?” “不咋样,”这个村民很不屑地说:“谁稀罕你双倍的价钱?不要瞧不起人了,你想看就在这里看,别想给我弄走它,这报纸我宝贝着呢,上面还有我的照片,你可得仔细一点儿,别给我弄脏了。” 马组长彻底没了脾气,他总不能抢走村民的报纸吧,只好先给报纸拍了照片,这才认认真真地读起了报纸,他越看越觉得心惊,看到后面冷汗都流下来了,原来桃源村真的很有名气啊,他们调查组是从上面来的,又不是这个省的人,事先还真不知道呢,要不然也不会傻不愣登地就跑过来调查。 现在看这份报纸,分明就是肯定的态度,还表扬了桃源村的农民艰苦奋斗,发扬革命精神呢。啥叫事实,这就叫做事实。领导叫他们来调查的问题,简直就是瞎扯淡,这桃源村不但没有一丁点儿问题,反而可以称得上是模范农村了。 他忍不住在心里想,这个村的村长冯益民不简单呐,一个初中文化的人,竟然能够把村子领导得这么好,让全村的人都过上好日子,真的是太有水平了,怪不得有人嫉妒他,平白地给他安了这么个罪名。 马组长是啥人啊,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一眼就能看出这里面的猫腻,说没人嫉妒他还真不相信,现在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完全就是一个闹剧,也没必要继续调查了,他内心深处对这个村长还是蛮有好感的,就打算给他提醒提醒。 这么想着,马组长就直接找到了冯益民,跟他亮明了身份以后,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冯村长,事情就是这样,我也已经调查清楚了,你们村里的成绩干得不错,希望你继续保持。不过咱们干革命的同时,也要注意团结,不要后院里着了火你还不知道,平时工作上有什么矛盾,能解决的就尽快解决,解决不了也要及时地汇报上去,别耽误了工作你说是不?” 冯益民刚开始还一头雾水,后面咋听咋不对劲,猛地反应过来,赶紧握住了马组长的双手说着感谢的话:“马组长,谢谢组织上对我的信任,你说的问题我都知道了,你放心,我会尽快解决好,绝对不会耽误了工作。” 马组长就知道冯益民是个上道的人,他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啥也没有多说,就招呼着手下的人离开了桃源村。 冯益民心里面说不生气那是假的,平白无故地他就被人栽赃到了头上,这口气要是还能忍,他干脆别干这个村长了,拿根绳子吊死了都嫌丢人,他脑子里隐隐有了猜测,一刻也忍不下去了,就去到公社里跟李爱国诉起了苦:“李书记,我这儿有件事情要跟你汇报,我们村前两天来了调查组……” 冯益民没想到的是,他刚刚起了个头,李爱国就替他接下去了:“益民啊,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不过我也是刚从市里听到了那么点儿风声,这都是组织上对你的考验,你是个好同志,这些考验对你来说压根不算事儿,我当时一听见是你,我就放心了,别人还有可能出问题,就你冯益民是绝对不会出问题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诬赖了你。” 冯益民的脸都气红了,半真半假地说:“李书记,还能有谁?我就得罪了那么一个王八羔子,牛兴盛那混蛋,不用说肯定是他!” “呃……这个嘛,”李爱国顿了顿,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说:“咱们无凭无据的,也不好瞎说,你要是有确切的证据,我拼着这个官儿不当了,也要帮你递上去,这个牛兴盛太不像话了,要真的是他,咋能这样对待同志呢?我听下面的人说,他最近天天待在家里头喝酒,活也不给我好好地干,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种子,种下去以后居然不发芽,幸好乡亲们发现得早,要不然到了年底,牛家村的人就该闹饥荒了。” 冯益民也不是不成熟的人,没证据的情况下他是掰不倒牛兴盛的,更何况谁都知道牛兴盛的背后有靠山,他用脚趾头想也明白,牛兴盛敢做出这样的事,肯定不会留下破绽,换了是他也一样。 他心里面已经认定了是牛兴盛,回到家里就难免说漏了嘴,既然说出来了,他干脆就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冯老头,完了还恶狠狠地说:“这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冯老头人老成精了,听完了也没多大反应,坐在那里老神在在地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冯益民皱着眉头想了想才说:“爸,他能举报我,我也能举报他,他那毛病多着呢,我一告一个准。” 冯老头挑着眉毛说:“你以为牛兴盛这么多年了为啥还没垮,他们村里的人难道就很喜欢他?还不是因为他有后台,你说的那些毛病谁不知道,要是能掰倒他,我早就掰倒他了,还能留他到现在?益民啊,这个世界上也不是除了黑就是白,你虽然是个小芝麻官儿,也有很多你没办法的事儿。” 冯益民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才更加生气,阴着一张脸非常不甘心地说:“爸,肯定还有办法的,我再想想。牛兴盛这么恶毒,他不倒下咱们家里的人都不能安心,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那个被枪毙的王狗剩,就是他媳妇娘家的侄儿,我怀疑之前那骗子的事儿也是他指使的,这次王狗剩被枪毙了,他可不就恨死咱们了么,说不定把咱们全村的人都给恨上了,这事儿他又不是干不出来。” 父子两个人在那里讨论牛兴盛,也没有避着萌萌,他们以为萌萌还小听不懂,其实萌萌啥都听懂了,还生气上了,她爸爸是好人,牛兴盛是坏人,她不许牛兴盛欺负她爸爸。 牛兴盛这会儿在干啥呢?他待在家里喝酒呢,大晚上的他喝得烂醉,他心里面烦得很,最近他干啥都不如意,先是给村里买了假种子被识破了,害得他差点儿吃到挂落,骗到的那点儿钱还不够赔进去的。 他家媳妇儿也因为侄儿的死,彻底地把他给埋怨上了,两个人闹了很久的别扭,他媳妇儿已经气得回了娘家,还把他的娃娃都给带走了,这么久了也不愿意回来,他想去把娃娃们接回来,结果也接不着,快把他给气死了。 他告了那么大一个状,居然也没整倒冯益民,姓冯的还跟没事人一样,这不正常啊,他特意挑了不了解行情的检查组,就想着借他们的手,狠狠地整一整那姓冯的,看他还敢不敢那么嚣张,结果怎么着,冯益民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检查组那帮没用的傻帽,简直是白吃干饭的浪费粮食,他们怎么不去死? 牛兴盛气疯了,猛地灌下去一口酒,喝得整个人都醉醺醺的,连眼珠子都发红了,看那挂历上的女明星也像是在看仇人,还凶恶地威胁说:“看啥看?再看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打死他也没有想到,那挂历好端端地居然自己动了,还从墙上飞了过来,正扑他的面门,刚才还是笑吟吟的女明星,这会儿看上去就好像索命的厉鬼,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尤其恐怖。 “有鬼呀我的妈!”牛兴盛吓得胆子快要破了,站起来就想逃,偏偏他喝得烂醉如泥使不上力气,还没站稳呢就想跑,直接摔在了地上,还磕掉了一个门牙,登时痛得他差点儿晕死过去。 他也顾不上痛了,因为那挂历已经来到了他眼前,离得近了,他甚至还能听到那女鬼“咔咔咔咔”的阴笑声,那声音要多渗人就有多渗人,牛兴盛全身上下都爬满了鸡皮疙瘩,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从地上爬起来了,一把抓住脸上的挂历扯了下来,这屋子里有鬼,不能再待下去了,得赶紧想办法出去。 可是下一秒,牛兴盛彻底傻眼了,他像被定住了似的,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在他的四周,他家里所有的东西都飘浮在半空中,那场面极其诡异,把他最后的一点儿醉意都给吓醒了。 他捂紧了嘴巴,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发出来,转过身子就想跑,他开始跑那后面的东西就开始追,唬得牛兴盛的脸色简直不像人,心脏都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天呐,谁来救救他。 他一边埋头乱跑,一边胡乱地挥舞着双手,仿佛这样就能赶走脏东西,可惜一点儿用都没有,那些玩意儿还是紧紧地跟在后面,牛兴盛的头皮都炸开了,好不容易看见了门,他赶紧使出吃奶的力气狂奔过去。 近了近了,他的脑子已经吓懵了,慌乱中竟然被门槛给绊倒了,整个人都腾空飞了出去,砰地砸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他的后脑勺重重地磕了一下,瞬间晕死过去。 这动静闹得太大,邻居们都被吵醒了,他们在家里听了老半天,牛兴盛先是大吼大叫,现在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他们又等了一阵子,还是没有听到其他动静,就有些不放心地披上衣服打开门,来到牛家的大门外面叫唤了好几嗓子,也没见里面的人回应,倒是把村里的很多人都给吵醒了。 村民们越聚越多,最后大伙儿商量着,决定从围墙上面爬过去,就看见牛兴盛像个死人似的躺在了走廊里,地上还有一小滩血呢。 “村长,村长,你咋地啦?”村民们慌里慌张地又是摇晃,又是拍脸,又是掐人中,很是一番折腾,把他们会的招数都给使出来了,居然把牛兴盛给弄醒了。 可这醒过来的牛兴盛咋看咋不对劲,瞧他那痴呆呆的脸,口水都从嘴角流下来了,还一个劲地抓住旁边的村民说:“嘿嘿嘿嘿,媳妇儿,让我嘿嘿嘿……” 那村民是个男的,他以为牛兴盛要对他干啥,拼了命地挣扎也挣脱不开,非常绝望地大声嚷嚷起来:“完了完了,这回村长又是中邪了不成?快救我呀。” 村里的人谁也不敢上去,都害怕这牛兴盛清醒以后怪罪到他们身上,只有一个老头子挤过去说:“都给我让开,让我来打醒他。” 这个老头子往自个儿的手里吐了两口唾沫,抡圆了膀子就用力地挥舞下去,也不知道他是好心呢还是故意使坏,啪啪啪几下子过足了瘾,打得牛兴盛两边脸颊都肿了起来,瞬间变成了一个猪头。 村民们紧张地屏住了呼吸,这样下狠手,等这煞星醒过来,绝对不会放过老头子,这让他们咋说呢,大伙儿都对姓牛的恨得要命,想打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打呀,要不然肯定要挨收拾了,大家都对老头儿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没想到他们等了又等,牛兴盛还是中邪得很彻底,这次他不叫媳妇儿了,他直接管人叫妈,还抱住那个村民的胳膊,把自个儿的脑袋都埋了进去,好像一个小婴儿似的,脸上还带着痴痴呆呆的笑,过了一会儿又哭了:“妈,是你吗?妈啊妈啊我好想你,呜呜呜呜……” 村民们就跟见鬼了似的惊恐地说:“我滴个娘喂,他老娘都死了多久了,早变成死鬼了,咋还要找他老娘呢?村长怕不是变成傻子了吧?” 这话说得牛兴盛直接站了起来,指着那个村民说:“嘿嘿嘿嘿,你说谁是傻子?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我不傻,我不傻,都给我让开,我要去找我妈妈。” 村里的人默默地让开了,也没人敢去拦住他,听他刚才说话的腔调,就是村长一贯的气势,说不定这会儿呀已经正常了,村里的人都不想惹恼了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往山上走去了,他们就当做没看见,回到家里继续睡觉。 牛兴盛正常了么?当然不是,他那脑子已经摔坏了,这会儿分不清楚东西南北,在山路上跌跌撞撞地奔跑着,竟然跑到了后山的悬崖边上,他在那里傻愣愣地站了好久,对着山谷里的一块大石头不停地哭啊哭,一边哭还一边找妈,迷迷糊糊之间,那石头好像变成了他妈,还在前面冲着他招手呢。 “妈,我来了,妈。”牛兴盛高兴坏了,兴冲冲地就跑了过去,他的前面就是悬崖,他就跟看不见似的,直不楞登地往前猛冲,一脚踏空滚了下去,重重地摔在了悬崖底下,这回可没人来救他了。 夜越来越深,牛兴盛的身子依稀间动了几下,渐渐地也就不动了。 第115章 牛兴盛就这么死了, 以一种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方式,冯益民当然也不例外, 他还没想出用来对付牛兴盛的招数,对方就已经死了,他心里也说不出是啥感受,这人好端端的咋就突然死了呢? 这一天他去公社里开完会, 跟李爱国谈起这件事儿,李爱国的表情有说不出来的奇怪,顿了顿才告诉他说:“牛兴盛是自己找死,他们村里的人都看见了, 他大半夜里喝得烂醉, 还发疯地大喊大叫, 自个儿跑到山上摔死的, 他们村里的人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找到他,人都凉透了, 唉,自个儿作死,怪不得别人。他也就是运气好, 死的正是时候,再过些日子,可能就没这么体面了, 等着吧。” 冯益民听得云里雾里,也猜不透这里面的玄机,结果在两三个月以后, 就传来了牛兴盛的老领导垮台的消息。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牛兴盛购买了假种子被人捅到上面去,本来要吃挂落,还是老领导保住了他,却没想这假种子的背后还有很深的网络,上面的人追究下来,顺着藤摸着瓜就指向了这个老领导。 老领导跟牛兴盛这种人都能处得好,说明他也不是个干净的,上面的人一查一个准,可不就落马了么?连带着牛兴盛这个狗腿子,即便已经死了,这死后的名声也不好听,他这么多年搜刮的民脂民膏也被查了出来,彻底地被没收了,到头来落得清洁溜溜一场空。 冯益民没了威胁,压在他心口上的大石头总算是搬走了,要不然留着这么些人活在世上,对他家里的人来说始终是祸患,他有家有口的人,禁不起这么折腾,现在老天爷开眼,他心里的高兴那就别提了。 冯老头听到了这个消息,都高兴得多喝了两杯,拍着桌子大着嗓门说:“哈哈哈,姓牛的死了,他那背后的靠山也死了,你说这人咋那么没出息,都当大官的人了,还能给活生生地吓死?这么小的胆子是咋贪那么多的?” “谁知道呢?”冯益民撇着嘴非常不屑地说:“坏事做到头了,死了也活该,总算老天爷开眼把他们都收走了。”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萌萌也在那边上,这回可不关她的事儿,她连老领导是谁都不知道呢,就连牛兴盛的死也跟她没多大关系,萌萌只不过想教训教训他,看他摔成傻子了也就不管了。 这会儿萌萌怀里抱着半截大西瓜,时不时挖上一两勺红艳艳的西瓜瓤送进嘴里,味道甜滋滋,吃得也美滋滋,家里的西瓜大丰收,萌萌天天吃也吃不腻。 冯益民听见了闺女咔嚓咔嚓啃西瓜的声音,脸上慢慢漾开了笑容,现在已经是十月份,马上又要入冬了,他家的大棚是要考虑搭起来了,这回要种点儿啥好呢? 冯益民家里不缺钱,那日子过得也舒坦,村里的人就没那么好受了,今天他们种了两茬西瓜,也卖了两茬西瓜,却没有比去年赚得多,这是为啥呢? 因为这附近十里八乡的很多村子也种了西瓜,任何东西多了都不值钱,何况还是新鲜的水果,一上市就全都上市,也没个计划,桃源村的西瓜就算再好吃,也卖不上多高的价钱,最后还是合作社当机立断,直接雇了车子运到隔壁省去卖掉,才没让乡亲们亏了钱。 村民们也总算清醒了,以后的西瓜肯定会越来越多,都成烂大街的东西,也就越来越不值钱,他们心里的沮丧一瞬间到达了顶点,这人就怕比较,以前西瓜多稀罕多贵重啊,很快就要没人稀罕它了,他们继续种西瓜,以后就跟普通的庄稼一个样,再也赚不到大钱了,那心里面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村里的人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啥好的办法,一个两个地都跑来大队里诉苦:“村长,咱们到底该咋办啊?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那些村子也真是的,就不知道种点儿别的么?非要跟咱们抢种西瓜,脸皮咋就那么厚呢?村长,要不你去跟他们说说,让他们都别种西瓜了吧?这西瓜本来就是咱们村子里的特产,凭啥让他们都种啊?” “瞎出啥馊主意?要是你你愿意啊?你咋不自己去说呢?” 冯益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很不客气地教训起来:“我以前不都跟你们说了么?别的村子里都种西瓜,咱们就得种点儿别的,你们看我家里种了那么多果树,咋不知道学一学我?等到了明年后年,我家里的果树也结果子了,肯定能卖上高价钱。让你们听我的时候你们又不肯听,现在还来问我干啥?我又不是神仙。” 村民们后悔呀,其实村长早就警告过他们了,偏偏他们不肯相信,只知道盯着眼前的一点儿小芝麻粒,结果丢掉了后面的大西瓜,想到以后的收入越来越少,他们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儿。 到了这个时候,村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赶紧对着冯益民表起了心态:“村长,你说的话都是对的,那我们现在种果树还来得及不?” 冯益民也没有把话说满,而是提醒他们说:“你们可得自个儿想好了,种果树也不简单,前面的投入非常大,后面能够产出多少果子,果子的味道到底好不好,这些都不能保证,总之有风险,责任都得自个儿担着,就算村里有合作社,要是市场上没人愿意买,那也是白搭,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村长,你说啥都对。” 村民们彻底没了脾气,必须种啊,再不种以后肯定更加后悔,一个个都表起了决心:“村长,我都已经想好了,日子再苦也没有以前苦,不干活就只能饿死,我家里不光要种果树,我还要搞大棚,别人种两茬,我就种三茬,到冬天里狠狠地干它一票大的。” 冯益民笑眯眯地说:“行啊,今年我家里打算种草莓,你们跟不跟?” 村民们谁也没听说过草莓,全都一头雾水地在那里问:“村长,草莓又是个啥玩意儿?” 冯益民把早就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三月红你们都吃过吧?就跟那玩意儿差不多,只不过比那个长得大,也比那个甜,这就是草莓,我已经跟郝教授商量好了,等咱们种上了草莓,他到时候会派人过来帮忙指导,你们要是想种,咱们就一起凑钱去买种子。” 这回村里的人都学聪明了,跟着村长走肯定不吃亏,全都毫不犹豫地说:“村长,都听你的,咱们种了。” 村里的人下定了决心,在这十月里就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棚建设,家家户户的田地里都搭起了大棚,有了老冯家的成功经验,他们搭起来也格外地顺手,不懂的地方还有学生们指导,很快就把草莓种上了,有那机灵的人家还种了不老少蔬菜瓜果,就等着大棚丰收了,好赚大钱呐。 一时之间,农闲竟然一点儿都不闲了,村里的人每天天不亮就跑到大棚里去忙活,挑水啊,施肥的,除草啊,样样也不轻松,从早上干到了晚上,伺候得再精心也没有了。 这么大的种植规模,没过多久就引起了上面的关注,领导们原本就惦记着桃源村,有了新成果当然要重视了,重视的结果就是桃源村又上报纸了,记者们来了一茬又一茬,对这大棚和大棚里的蔬菜水果好奇极了,照片刊登出来以后,全国人民再一次轰动了,尤其是那些北方的省份,大棚技术可算是解决了他们冬天里的大难题,要是能把这门技术学到手,以后还用担心菜篮子的事情么? 领导们一开始还能阻止人家过来学习,后面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想阻止也阻止不过来,差点儿悔得肠子都青了,领导们也是要拼成绩的呀,要是人人都学会了,还有他们什么事儿? 不过桃源村的人也不是傻子,西瓜种植还能一学就会,大棚技术可没那么简单,村民们商量好了口径,有人过来考察就随便糊弄两下子,他们也没那么多心思去回答问题,地里的活儿忙着呢。 大棚里的草莓天天都被精心地伺候着,从一颗种子长成了小苗,苗越长越大,变绿啦,开花啦,授粉啊,结果子啦,刚开始那草莓果子还特别小,就跟小指甲盖差不多,慢慢地越变越大,渐渐地红了,熟了,味道实在太香甜了,比三月红好吃一百倍。 萌萌是最早尝到草莓的人,从草莓结果子的那一天她就惦记着,在她的帮助下,老冯家的大棚草莓比别人家的结得更多更大,味道也要更加诱人,这批草莓成熟了,萌萌见天儿地拎着小篮子去那大棚里面摘。 今天她又来了,提着个小篮子就到那园子里去,在这寒冷的冬季,大棚里却暖和得紧,就连泥土上都覆盖着塑料薄膜,一颗颗红艳艳的草莓就生长在这薄膜上面,再小的娃娃都能把它们摘下来,因此也吸引了大量的游客。 这些拖家带口的游客,都很乐意带上自家的小娃娃前来摘草莓,花上不多的钱,就能享受到采摘的乐趣,而且这大棚里还出奇的干净,一点儿泥土也看不到,当然也没有恼人的虫子了,水灵灵的草莓果子一摘下来,干净得完全可以直接吃,有些心急的小娃娃就是这么干的,一口一个,眨眼间就干掉了一篮子草莓。 萌萌从小就爱讲究,再干净的东西她也是要洗过才吃的,摘完了满满一篮子,她就给拎回了家,让她奶奶给她做成了草莓盆盆奶。 做法也很简单,新鲜的草莓捣碎了,放上羊奶再加点儿白糖,倒进盆里煮开了就能喝,既有奶的浓郁,又有草莓的香甜,喝起来暖呼呼的,别提有多享受了。 萌萌喝完了满满一盆,还伸出小舌头把嘴上的泡泡舔干净,那心满意足的小模样特别逗,要不是那盆里已经干干净净,她甚至都要把小脑袋埋进去再舔一舔,实在是太太太好喝了。 多出来的草莓,冯老太在锅里烧点儿糖浆,把一串串草莓丢进去蘸一蘸,出来就成草莓冰糖葫芦了,咬一口噶帮脆,浓浓的汁液溢满口腔,比任何糖果都要美味呢。 萌萌已经喝完了草莓盆盆奶,小肚子填得溜圆,看见草莓冰糖葫芦那眼神儿还是腾地亮晶晶,抓起一串就美滋滋地舔了起来,外面那层糖浆太粘牙,萌萌喜欢把它舔化了再吃。 “慢点儿吃,家里的草莓多得是,那冰箱里还有草莓果酱和草莓罐头呢。”冯老太爱怜地望着自家的小孙女,她一把年纪的人了,那牙口还好得很,这冰糖葫芦她也爱吃,咔嚓咔嚓啃得比谁都欢实,这些在游客们眼中非常稀罕的水果零食,她们却能天天都吃到,还能不停地变着花样吃,小日子过得别提多美了。 这些天,村民们数着大棚里的草莓,走到哪儿脸上都带着笑,听村长的话果然没有错,这么好吃的水果还没上市呢,游客们就都跑来了,他们村里压根没有宣传过,靠的全是游客们的口碑。 村里已经商量好了,正准备收购了草莓运到省城里去卖,这回可没有别人种植草莓,在这大冷的天气里更是难得,肯定可以卖上大价钱,等草莓买完了,他们还能卖西瓜,还有那么多黄瓜南瓜和蔬菜,这钱赚得太容易了,以前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大棚种植取得了大丰收,合作社的生意也干得很好,他们开在省城里的专卖店,都快变成蔬菜水果专卖市场了,格外地受欢迎,城里人人都知道,冬天里想要吃到蔬菜水果,只能来他们这儿买,那生意能不好么? 凭借着大棚技术,村里的人再一次发了财,数钱都数到手软,像老冯家这种种得多的人家,那更是数到手抽筋了都,有了钱自然就要享受,因此冯老太太就有了一个全新的造型。 这一天村里的人看见了她,差点儿都没认出来,瞧他们看见了啥?冯老太烫头发了,远远看上去就跟鸡窝似的,还染成了黄颜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外国人呢,时髦,简直是太时髦了。 村里的老姐妹们和大小媳妇儿都围过来看了,满眼艳羡地在那里打听说:“哎呦呦婶儿,你真是咱们村里最最时髦的老太太,连那些外国游客都比不过你呢,瞧你穿得这身衣服,啧啧啧太体面了,这是皮的还是毛的?我咋看咋觉得像贵太太呢?这是从哪儿买的?还有你这头发?这是咋整出来的?咋还有这么好看的颜色呢?” 冯老太喜滋滋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这是省城里最流行的鸡窝头,听我家老头子说,南方那边早流行起来了,咱们省城里也开了好几家店,你们要是也想整,进到省城里随便找个人问,她们都知道,要去的人可得抓紧了,马上就要过年了,那店里面的人多得很,我今天去差点儿没挤死我,烫一个头就得花好几个钟头呢。” 她又整了整自己的衣领说:“我这身衣服外面是毛的,里面是皮的,全是真毛真皮,是我家老头子刚从北方给我买回来的,价钱嘛也不是太贵,穿上身别提有多暖和了,你们看我这里面连毛衣都没有穿,还热得快要冒汗了,今天去烫头发,好几个城里姑娘都跟我打听呢,我家里刚好就有,你们要是想买,可以到小卖部里去瞧瞧,都是乡里乡亲的,我给你们算最最实惠的价钱,肯定不跟那帮城里人一个价。” 好家伙,冯老头不声不响地又搞出了新花招,要不咋说人家能发财呢,天南地北都快被他给闯遍了,这些北方的稀罕货色,她们就从来没有见到过,要是价钱合适的话,她们也想买回去享受享受。 从这一天开始,村里就陆陆续续多了好几个鸡窝头,啥颜色都有人染,红的黄的紫的褐的,还一个比一个穿得时髦,单看背影,比那外国人还外国人呢,乡亲们这日子呀过得有盼头,有了闲工夫还爱跳几个霹雳舞,那精神头也是没谁了,全公社谁不羡慕。 第116章 新年在大伙儿的期盼中到来了, 年三十的这一天,村子上空响起了一阵又一阵鞭炮声, 这是赚到钱的人家在庆贺。 老冯家的鞭炮尤其巨大,在院子里热热闹闹地撒下一地的红纸,全家人就聚在堂屋里吃起了年夜饭。 冯老头端起一杯小酒,整张脸上都布满了红光, 咧开嘴喜滋滋地说:“今年过完了,咱们家不多不少也赚到了一百来万,每个人还都有进步。益民你这个一家之主干得不错,带了个好头。我嘛也挺不错, 现在他们都管我这种人叫做倒爷, 倒爷就倒爷吧, 能赚到钱的就是爷。老婆子和老大家的, 你俩为这个家也辛苦了。几个小娃娃也很乖巧听话,大娃听说你考上了第一名对不?二娃你明年可得抓紧了, 萌萌你像现在这样就很好,要开开心心的。咱们都来干上一杯,明年越过越好。” 全家人兴奋地碰完了杯, 冯老头滋溜一下就把杯子里的酒喝干了,嘴里不住地哈着气,过了一会儿又很高兴地说:“咱们家的宾馆已经封顶了, 明年开春就差不多可以开张了,这日子呀想不好都难,哈哈哈, 我今儿个心里面真高兴,萌萌啊,爷爷给你买了个礼物,你瞧瞧看喜不喜欢啊?” 冯老头熏陶陶的,从桌子底下摸出来一个精美的小盒子,打开来里面竟然是一套金灿灿的首饰,从耳环到项链再到手镯都有,仔细一看还是专门为儿童设计的款式呢,那项链底下坠着的长命锁别提有多可爱了,上面还挂着几个小铃铛呢,叮叮咚咚特别好听。 萌萌的大眼儿亮晶晶的,由着她奶奶把金首饰给她戴上了,她今天穿着一件暗红色貂绒做成的小斗篷外套,被这华贵的衣裳一衬托,萌萌的一张小脸儿有着说不出来的精致,还不到四岁的小娃娃呢,任谁见了都得夸上一句漂亮。 眨眼间这首饰就戴好了,萌萌摸着颈间的长命锁笑眯了眼儿,冲着她爷爷甜甜地说:“好喜欢呀,谢谢爷爷。” 冯老头乐陶陶地摸了摸她头上的小辫子,目光落在她的耳垂上说:“咱们萌萌还太小了,耳朵上不能打耳洞,将来你再大一点儿,打了耳洞就可以戴上这金耳环了,咱们萌萌聪明,还不到四岁呢,就会背床前明月光了,村里有哪一个小孩儿能够比得过,哈哈哈,这才是我冯胜利的孙女。” 萌萌确实聪明得紧,她现在已经学会数数了,不光能从一数到一百,就连九九乘法表她都会背了,除此之外还认识了十几个字儿,时不时还能飚出一两句英文,只是那双小手儿还长得稚嫩了些,至今不会写字呢。 萌萌学会了这么多知识,很大一部分是睿哥儿的功劳,他自从上了小学,也是勤奋得很,在学校里刚学到啥知识,放了学准要来教萌萌,只不过萌萌这个学生经常上课开小差,学一小会儿就嚷嚷着要吃东西,要不就是想出去玩,睿哥儿都由着她,没办法,谁让萌萌是他的妹妹呢。 宾馆开张的这一天,刚好就是萌萌的生日,她穿着粉蓝色的针织衫,黑色的花苞小裙子,脖子上还戴着那条亮闪闪的蓝宝石项链,由她奶奶抱着坐在了台子上,说起来萌萌可是这家宾馆的老板呢,这么小的老板说出去人家也不放心,他们对外都说冯老头才是大老板。 台子的两边站着许多服务员,桃源宾馆开在桃源村,当然要优先照顾村里的人了,这些服务员都是村里的大姑娘和小伙子,个个精挑细选,长得盘顺条靓,他们的身上佩戴着条幅,精神昂扬地站在那里,就跟这新生的宾馆一样有活力。 在这台子的下面,冯国强这个民兵团长带着村里的民兵正在巡逻,宾馆开张是村里的大事儿,可不能出一点儿岔子,今天还来了那么多记者,更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要说他为啥这么上心,还不是因为他兼任这宾馆里的保卫队长,有民兵们把守,这宾馆安全着呢。 看到人数来得差不多了,冯老头别扭地理了理脖子上的领结,这破玩意儿让他的喉咙憋得慌,要不是为了开业剪彩,他才不愿意穿上这身破西装,再别上这坑人的破领结,行动起来一点儿都不方便,还不如他的大裤衩呢。 甭管怎么说,冯老头穿上这身行头还是挺能唬人的,大把的钱花进去了,这身行头也就好看了,他不光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蹬着黑皮鞋,他那手腕上还戴着劳力士金表呢,百分之百纯金的,不经意间露出来,都能闪瞎人的眼睛。 吉时快要到了,冯老头清了清嗓子,举起大喇叭就开始说:“各位领导,各位来宾,今天是桃源宾馆开张的大喜日子,请允许我代表我们桃源宾馆,对你表示最最热烈的欢迎!桃源宾馆是一家有追求的宾馆,在这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们做不到的。为客人着想,这就是我们的信念。毛主席说,朋友来了有好酒,这也是我想说的。朋友们,同志们,欢迎你们来到桃园宾馆做客,祝愿宾馆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威尔砍!” 冯老头这话说得太有水平了,还飚了英文wele,这可是他家大儿媳妇亲自捉刀写的,他花了两天两夜背诵才能说得流利,果然这番话刚一说出来,那台下的记者们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似的,发疯一样地按着快门,打死他们也想象不到,这个大老板模样的老头儿,昨天还是个穿着大裤衩在田里劳作的老农民。 冯老头讲完了话,李爱国作为公社里的领导,也上去说了几句话,这回他也不打官腔了,实在是桃源村的这家宾馆,让他脸上有光呐,他说出来的话都是真心的祝福,宾馆办得好,就是往他头上增添业绩,他能不高兴么? 李爱国都发言了,那些比他更大的领导当然也要发言,领导们说起话来那是又长又慢,这要是放在以前,底下的村民们就该不耐烦了,今天他们却拿出十二分的耐心,津津有味地听着领导们的讲话,只是那一双双眼睛都很不安分地越过领导,往那后面的桃源宾馆瞧了又瞧。 啧啧啧,这就是他们村里的宾馆,好气派呀。一口气建了十层楼,比那省城里最高的建筑物还要高,以后这省城第一高的楼,就在他们村儿,说出去多有面子啊。 瞧上面那些个明亮的玻璃窗,一整面墙全是呢,住在那里头绝对很舒坦,听说住上一宿就要花不老少钱,村民们虽然有钱,但也没有谁想要住到那里面去,他们住在自家里就很好,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 等领导们终于讲完了话,服务员给每个人都送来了一把剪刀,就连萌萌这个小娃娃也分到了一把,她爷爷奶奶让她站在了最中间,咔嚓咔嚓几下子就把红绸带给剪断了,台子底下瞬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在这弥漫的硝烟中,冯家老两口把萌萌抱了起来,祖孙三个人笑成了一朵花,这一幕就被永远地定格在了照片里。 开张仪式过后,记者们都被请到了宾馆里参观,这宾馆可是花了大价钱修建起来的,请的还是北京来的设计师,那档次相当的高,瞧这里面的大花园、停车场、运动馆和游泳池,样样规划得井井有条,就连见多识广的记者们也被震撼到了。 正是因为他们见过大世面,所以才更加震惊,这个宾馆里居然还有迪斯科舞厅,每一间客房中还配有电视。最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是,宾馆里竟然还设置出了会议室,好家伙,这哪里还是宾馆啊,这分明就是国际大酒店嘛。 这么上档次的宾馆,开在这么偏僻的小渔村,本身就是一个绝好的话题,记者们就好像蜜蜂发现了花蜜,举起相机咔嚓咔嚓拍个没完,直拍到兜里没了胶卷,他们才依依不舍地收工回去。 这些报道一出现,桃源宾馆就迎来了火爆的生意,这年头有钱人还是有一些的,他们也愿意花钱住上好宾馆,要说谁出手最大方,那当然是外国人了,这样的宾馆在当前的中国,那不是一般二般的难得,那是非常非常难得,也就只有北京里的几家宾馆能够比得上,这么好的条件,当然受到外国人的欢迎了。 宾馆周围的风景,那是二百七十度无遮无挡的无敌海景和沙滩,只有一面朝着山,推开窗户那也是满眼的绿色,别提有多清静了。 住在这宾馆里,还能享受到吃喝玩乐一条龙的服务,只一个运动场和游泳池,就够他们消磨老半天的了,玩累了想吃东西,宾馆里就有餐厅,如果这些都不想吃,那还不简单呐,直接叫服务员从外面买就是了,村子里十几家大大小小的饭店,还有村民家中的农家菜,想吃哪家点哪家,保管游客们不用走出宾馆,就能吃到热乎乎的饭菜。 服务员们也是经过专业培训的,年轻人脑子灵活,也学得快,还必须学会英语,宾馆里到处都是外国游客,不会英语咋行呢?他们的英语学得好,还能加工资呢。 这些个小年轻,手头上没有钱那是不行的,不管是大姑娘还是小伙子,都必须有钱,他们想要购买时髦的衣服和稀罕的货物,就得拼了命地学习英语,走在路上都能听见他们嘴里在念叨英语的声音,也是桃源村里的一大奇事儿。 游客们来到村子里旅游,在这春夏之交最最舒坦,天气不冷不热,吃得也好,玩得也开心,在那大海里还能欣赏到鲸鱼喷水的表演,有些运气好的人,甚至还能看见粉红色的海豚。如今这海豚湾,可是村子里面的一大奇观呢,游客们对那些离奇的传说深信不疑,算是把海豚湾的名头给彻底地坐实了。 “突突突突……”一大清早,冯老三的渔船就踏着清晨的霞光从海上归来,刚刚靠岸就有一大波游客等着选购最最新鲜的海货,剩下来的那些也没有浪费,不管是卖给他二哥家的饭店,又或者是拿回村子里加工,都是不错的来钱路子。 冯老三赚到的钱多,陈红梅的日子也就越发好过了,她把娘家抛到了脑子后面,小儿子八娃也已经一岁半了,会自己走路了,陈红梅可算是彻底地轻松了。 这人一闲下来吧,她就爱琢磨,比方说桃源宾馆背后的老板居然是萌萌,她知道以后别提有多肉痛了,在她看来,要是她能生出闺女,这些家产里也有她家闺女的份呢。 她越惦记着生闺女,就越是生不出来,她并不知道她已经不能生了,只晓得埋怨八娃,要不是这小儿子抢走了她闺女出生的机会,她现在就能享福了。 瞅见了八娃在她跟前跑来跑去,陈红梅的心里就有说不出来的嫌弃,一把揪住他说:“你这臭小子,瞎跑啥呀你?我看你长得就是闺女的样儿,要不你干脆改名叫做招妹算了,妈给你做了套衣服,来,你给试试看合不合身。” 陈红梅非要给八娃穿上那身粉嘟嘟的衣服,八娃在心里面嫌弃得不要不要的,他才不要穿女孩子的衣服,他是男孩子!!! “我不穿,我不穿,我不穿。”八娃扯着嗓子就开始拼命地喊,把陈红梅吵得脑袋都痛了,手一松他就摔了个倒跟葱,这下好了,八娃放开喉咙哇哇大哭起来,差点儿没把屋顶也给掀翻了。 “哭啥哭呀你?我才想哭呢,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哭哭,你说你还有啥出息?”陈红梅埋汰了他好几句,自顾自地走出去洗她闺女的小衣服去了,她觉得她早晚能生出闺女,这衣服可不能弄脏了。 陈红梅一走,八娃立马就不哭了,他那小脑袋抬起来,脸上连泪水都没有几滴,就是在干扯嗓子瞎嚎呢,这小娃娃也是鬼精鬼精的,小小的年纪就懂得对付他妈,这会儿他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蹬蹬蹬地跑出去找他姐姐玩了。 “姐,姐,等等我。” 八娃在巷子里找到了他姐姐,萌萌的屁股后头还跟着虎子和六娃,上面的五个哥哥都去上学了,家里就只剩下这三个小的,平时就爱凑到一块去玩。 “咱们去找龟龟。” 萌萌出了主意,就带着三条小尾巴来到了沙滩上,她刚一出现,大海龟也正正好从海里爬上来,虎子一口叼一个,转眼间这三个小娃娃就都坐到了那龟背上,身旁跟着虎子,天上还飞着小金,三个小娃娃排排地坐着,别提有多威风了,游客们羡慕都羡慕不过来。 玩得累了,这仨才从龟背上滑下来,六娃就嚷嚷着要喝椰子汁,他那么小的个子也爬不上去,只好央求小金说:“小金你最好了,上去帮我们弄几个下来呗,谢谢你啦小金。” 这对小金来说压根不算事儿,一秒钟不到它就飞到了椰子树的树冠上,叩叩叩啄了几下子,三个硕大的绿皮椰子立马从树上掉了下来,小金再挨个啄两下,直接给椰子破开了一道口,八娃已经飞快地跑到二叔家的饭店里拿来了吸管,三个小娃娃喝上了椰子汁,那陶醉的小模样别提有多可爱了。 周围的游客都以为这是表演项目呐,一个两个地还在那里起哄着说:“喂,那老鹰,再给我们表演一个呗。” 小金的眼珠子一立,瞬间变成了斗鸡眼,那眼神中清清楚楚地尽是不屑,嗖地一下飞到天上隐进了白云里。 这一天傍晚,小金从外面浪够了才回来,爪子上还抓着一团金灿灿的玩意儿,吧嗒一声丢在了冯老太的面前。 “小金,这是个啥玩意儿?” 第117章 这块金灿灿的石头, 就跟萌萌的巴掌差不多大,表面上长得凹凸不平, 乍一看上去还有点儿像是海里面的珊瑚礁,布满了蜂窝状的小孔洞,又像是一块炸成金黄色的海鲜小饼,有些地方还露出了灰黑色的石头渣子, 那就更像是海鲜小饼了。 冯老太刚开始还不敢相信,等她把这块石头拿在手里,才巴掌大的东西却死沉死沉的,绝对没错了, 这百分百就是金子。 “哎呦喂, 这么大块金子啊。” 冯老太欣喜得要发疯, 恨不得揪住小金香它一口, 嘴上就先没口子地夸开了:“小金,你真有出息啊小金, 就没见过比你更加厉害的老鹰了,专挑金子往家里搂钱,你这个名字取得好, 天生就是找金子的料,干得不错,奶奶去给你弄点儿东西吃。” 冯老太心里面实在是太高兴了, 看小金就觉得无比的顺眼,虽然小金往家里搂钱的次数很少,可架不住次次都是金子啊, 这回还是那么大块的金子,对于这个大功臣,她当然要好好地奖励奖励了。 她手脚麻溜地去到厨房里,不一会儿就端出了一大盆新鲜的鹿腿肉,还有一整盆太岁水,小金最喜欢吃这两样东西了。 果然,小金刚才还摆出骄傲淡定的小模样,仿佛世外高人似的咋看咋神气,这会儿盯着冯老太端出来的食物,它那双翅膀扇动得飞快,嘎嘎嘎地叫着就冲了过来,把头埋进了盆里就使劲地猛吃,一点儿雄鹰的样子都没有,可算是把它给馋坏了。 “小金,慢点儿吃,厨房里还有,不够了我再去给你拿。”冯老太叮嘱了小金一句,就喜滋滋地把金子拿去给家里人看。 冯老头和冯益民买过好几回金子,对金子还比较有认识,父子两个讨论来讨论去,都觉得这块金子就是狗头金。 苏婉也把这块金子拿起来仔细地研究,她也认为这是狗头金,然后她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这已经是小金第三次捡到天然的金块了,龙岭里面应该有黄金,只是咱们都没有找到。” 冯老太很精明地说:“咱们村儿现在多赚钱呀,那么多游客,天天都有钱赚,他们来咱们村里旅游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看风景,要真让咱们找到了金子,那不得把山挖开呀?那这风景还能看么?肯定就没有人来了,那咱们的桃园宾馆不就没有生意了么?这事儿不能告诉别人,千万不能让村里的人知道,不然就要坏事儿了。” 冯老头非常赞同地说:“老婆子你说得对,咱们村里的人能有好日子过,还不是因为村里的风景好,这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要是挖了金子,顶多咱们这一代人好过,以后的子孙后代咋办?等金子都采完了,这风景也破坏干净了,咱们桃源村就该败了,不能干这种蠢事儿。” 苏婉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妈,我就是随口瞎猜的,咱们家的钱在全村里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这做人呐要知足,没必要靠这些金子发财。” 冯益民也点了点头附和着说:“是这个道理,靠啥也不如靠自己的双手,咱们村儿搞旅游搞农业就很好,郝教授前两天还跟我说,省里打算给咱们村儿再挂一个牌子,新型农业试验基地,乡亲们光靠种田就能够赚钱,金子还是咱们自个儿留着吧,家里也不缺钱,这块金子就留给萌萌以后当嫁妆。” 这话说到了冯老太的心坎子里去,她那眼睛立马就亮了,嘴里盘算着说:“这么大块金子,融了做首饰多好,也不用再花钱去买了,或者给萌萌当传家宝也挺好的,等咱们萌萌将来老了,就可以跟她的孙子孙女们说,瞧,这就是你奶奶我的嫁妆,你们谁对我好,我就把这块金子留给他,哈哈哈哈……” “妈,你们在说啥金子呀?”一个尖细的嗓音突兀地从外面响起,竟然是陈红梅。 陈红梅为啥会出现在这里呢?眼看天色晚了,八娃还不知道回家吃饭,她男人的脸色就黑了下来,这就是对她这个当妈的人不满意了,陈红梅赶紧出门来找,她首先想到的就是隔壁大伯家,因为八娃那个臭小子最喜欢到他大伯家里去。 她刚刚推开院门走进去,就听见了里面的人在说金子,她站在外面偷听了好一会儿了,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闯进了屋里,果然看到了桌子上面有一块金灿灿的石头。 这就是金子,她大伯家里很多人都戴过,就连萌萌那个小丫头片子也有整整的一套金首饰,她绝对不会认错。 陈红梅的眼睛里迸发出贪婪的光,张嘴就问:“妈,这块金子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坏了,被这老三媳妇给知道了,冯老太抄起那块金子就装进了兜里,瞪着眼睛说起了瞎话:“哪有啥金子呀?这是你爸从南方买来的破石头,不值几个钱。” 陈红梅可不是好糊弄的,她得意地挑明了说:“妈你还想骗我,我刚才在外面都听见了,这就是金子,很值钱的金子,是小金从龙岭里捡来的对不对?原来咱们龙岭里还有金子啊。” 陈红梅原本是很羡慕嫉妒恨的,她刚开始心里酸得要命,可是转念一想,龙岭谁都能进去,而且龙岭是属于大伙儿的,这也就意味着金子人人有份,她当然也有份了,那酸溜溜的心情瞬间变成了兴奋,大着嗓门就嚷嚷开了:“妈,有金子是好事儿呀,咱们得赶快进去找,发财了哈哈。” 冯老太拍着桌子站起来,竖起眉毛说:“老三家的,你瞎咋呼啥呀你,我都跟你说了,这不是金子,你还非不肯相信,龙岭那么大,你又不是没进去过,啥时候见过金子啦?要是被人知道了,他们就该到龙岭里面乱挖了,咱们村儿搞旅游,靠得就是龙岭的风景,老三那么卖力气地赚钱,你家里也不缺钱花,眼皮子咋就那么浅呢?真没有出息,你不为自个儿想,也得为娃娃们的将来想,我警告你啊,出去了不许给我乱说,村里的人一个也不许说,那都是你听错了。” 陈红梅狠狠地吃了一回瘪,那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愣是不敢回嘴。 不过她心里嘛可不这样想,哪有人嫌钱多的呀,她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告诉村里的人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个人跟她抢金子,她只管告诉自家的男人,让他去山上挖。 陈红梅打定了主意,也不耐烦跟她婆婆说话了,随便搪塞两句就往自己的家里赶,那急匆匆的背影,就好像要赶去投胎似的。 几个大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咋就让这老三家的听见了呢,他们都清楚老三家的那副德性,以后肯定还有得闹。 冯老头想了好久,叹了一声说:“老婆子,你把金子藏好咯,谁来问咱们都不承认,太贪心的人会遭报应的。” 陈红梅想得特别美,也确实只告诉了她家男人一个,只可惜冯老三他不相信啊,还恶狠狠地教训她说:“你这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啥?龙岭里哪来的金子?要是有,早八百年前就被人挖光了,还会留到现在?咱们村儿在这龙岭里住了多少年,啥时候听说过有金子?你怕不是在做梦?好好的日子不过,还让我去给你挖金子?啊呸,你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多对八娃上点儿心,别把他搞得像六娃以前那样,老是尿床流鼻涕,小娃娃的身体都让你给搞坏了,有你这么当妈的人么?” 陈红梅被她家男人劈头劈脸地一顿骂,压根不敢吭声,说老实话,她对冯老三比对她家婆婆还要害怕,她家婆婆毕竟不跟她生活在一起,可是她家这男人,动不动就要提出离婚,她想不害怕都不行。 陈红梅放弃了么? 她当然没有放弃,只要有机会,她见天儿地就要在冯老三的耳朵边上唠叨,还变着花样说说说,目的就只有一个,想让她家男人去山上挖金子赚大钱。 这一天,她在地里干活的时候也唠叨,恰好就被一个村里的人听到一嘴,那村民嘴上不说,心里面早就琢磨开了,瞧他刚才都听见了啥,冯老三的媳妇儿说龙岭里有金子? 一个人知道了,很快就传给了第二个人,然后第三个第四个……直到后面,全村的人都听说了,龙岭里面有金子! 这个消息立刻在全村里引起了轰动,那可是金子啊金子,实实在在的钱呀,捡到了金子,就等于直接捡到了钱,不用辛苦不用干活就能白拿到手的钱,这就是金子的魅力。 村民们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似的,地也不种了,鱼也不打了,扛起锄头铲子就想往山里去,挖金子咯。 第118章 冯益民一看这阵仗不妙啊, 真让这些人去山上乱挖就坏菜了,赶紧拦住他们说:“乡亲们, 你们不要被别人骗了,龙岭里没有金子,之前咱们修了好几次山路,啥时候挖出过金子啊?” 一个村民满怀着希望说:“村长, 龙岭那么大,很多地方咱们都没进去过,金子肯定在那里面,你还真别不信, 我昨天晚上做梦都梦到了, 你猜怎么着?那龙岭里有一座好大的金山, 我滴个乖乖, 全是金子做的,咱们进去找, 肯定能找得到。” “你就瞎扯吧,做梦哪能当真啊?”冯国强虽然也听说有金子,可他压根不相信, 叉着腰挡在了路口说:“你们扛着锄头都想去干啥?挖石头么?笑死个人了,龙岭有多大,我比你们更清楚, 我就从来没在里面看到过金子,你们都别做梦了,老老实实回家里待着, 别啥事儿都上赶着。” 冯益民试图跟他们讲道理:“咱们村子赚钱靠得是啥?不是金子银子,而是这美丽的风景,旅游景区的名头咱们都打出去了,多少游客都来给你们送钱,你们到那山上乱挖,破坏了风景,搞不好连风水也给破坏了,那就是村里的罪人,这些你们想过没有?” “可我咋听说你家的小金捡到金子呢?”一个村民梗着脖子很不服气地说:“村长,你就别瞒着我们了,这事儿村里谁不知道,还是你兄弟媳妇儿亲口说的,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咱不怪你,可这龙岭是大伙儿的,金子也是大伙儿的,咱们进去找找咋滴啦?你也有好处啊,有了金子咱们一块分,一块发财,大伙儿说是不是啊?” 冯益民还真不能说不是,没人比他更加清楚,那龙岭里确实有金子,可他不能说出来啊,现在大伙儿都认定小金捡到了金子,偏偏还是三弟妹泄露出去的,他们家就算死不承认,也不管用,村里没谁是傻子。 他只好退一步说:“乡亲们,我说没金子,你们肯定不相信我,但是你们知不知道,就算有金子,那也是国家的,分不到你们的手上去,何必呢?你们到龙岭乱挖,再好的风景也给你们破坏了,要是再把风水也破坏了,那咱们全村都别想有好日子过,龙岭里可是有山神的,惹恼了他老人家,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提起山神,村民们都有些害怕,不过他们也有应对的法子。 一个村民就很狡猾地说:“村长,山神爷爷都给小金送金子了,肯定愿意给咱们也送一送,不会怪咱们的。你让小金带咱们进去,有了金子大伙儿悄悄地分,不告诉国家,到时候咱们全村都发财了。” “对对对,村长,让小金带咱们进去呗,它肯定知道金子在哪里。”村里的人都兴奋地嚷嚷起来,他们以前咋没想到让小金带路呢,这是个好主意啊。 冯国强看到大伙儿都这么激动,他皱着眉头走到了冯益民的身边,压低了嗓音说:“益民,要不你就带他们走一趟呗,反正我是不相信山里头有金子的,可他们不愿意相信啊,要是有人偷偷跑上山,出了啥意外,上面怪罪下来,还不是咱们的责任。” 冯益民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就抬高了声音说:“行行行,你们都不相信是吧,那我就让小金带你们进去一趟,让你们个个都死心,不过咱们可得先说好了啊,这次进山除了咱们村里的人,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你们谁想去都可以去,以后就别去了,那山里面威胁着呢,出了意外没人救你。” 村民们终于高兴了,还嘿嘿地笑着说:“村长你说得对,咱们不能让外人知道,免得他们泄露出去了,引来国家收走金子。” 冯益民压根就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他也懒得管了,爱咋咋滴,让他们死了心,就不会再整幺蛾子了。 要出发去找金子,村里好多人都去了,那场面要多火热就有多火热,寻找金子呢,他们的心都是滚烫的。 沿着修好的山路走,村里的人还一路哼着歌,别提有多兴奋了,走到龙岭深处没有路了,他们爬起山来也不觉得累,因为前面有金子在等着他们呢。 小金飞在天上给他们带路,从天空中望下去,底下的人就跟蚂蚁似的,这帮子蠢货,山上的金子只有那么点儿,全是要留给萌萌的,小金才不会分到他们呢,还想让它引路,当它是傻老鹰吗,它聪明着呢。 小金故意带他们绕啊绕,一直绕到太阳快要下山了,它才飞进一个山谷里面停住了。 “快快快,跟上去,小金肯定找到金子了,哎呀真不容易呀,原来金子藏在这么深的地方,怪不得咱们村里从来没有人找到过金子。” 村里的人激动坏了,瞬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所有的疲惫都统统消失,蜂拥着冲进了山谷里。 才走了一小段路,就有人觉得不对劲:“诶好奇怪,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越来越热了?” 边上的人擦着汗说:“对呀,我也觉得热,这是咋回事儿,不是快到晚上了么,咋还这么热呢?” 越来越多的人感觉到不对劲,现在是初夏,他们又是在山上,周围这么多树木遮挡,而且快要傍晚了,按理来说应该不会热才对,可是这山谷里面却越走越热。 村里的人想不透是啥原因,只能把这个归结到金子的身上去,还异常兴奋地说:“果然有金子的地方就是神奇,这里面肯定有金子。” 再往前面走,就看见了一条小河,这条河比他们桃源村里的那条河还要大,最最奇怪的是那里面的河水在冒烟。 村里有人小心地把手伸进水里,瞪大了眼睛说:“唉呀妈呀,这水咋是热的呢?是不是有神仙在前面煮水呀?” 张老头站在人群当中,他抽了抽鼻子,嗅到了空气中的臭鸡蛋味,就跟他们解释起来:“瞎扯淡,这不是神仙煮水,这个叫做温泉,北方那边多得是,咱们龙岭里有那么多火山,有个把温泉也不稀奇,有没有金子咱们到前面去看看就知道了。” 村民们听完了他的话,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河水叫做温泉,对着张老头就拍起了马屁:“石头叔,你就是比我们有见识,你上次去北方,是不是就看到过这种温泉?” 张老头翘起下巴,得意洋洋地说:“是啊,我还在温泉里头泡过呢,暖呼呼的就跟洗热水澡差不多,你们都别说话了,前面连地上都在冒烟。” 村民们惊奇地望过去,就看见了那山谷的地面都在往外冒白烟,一丝丝一缕缕飘荡在空气中,就好像冬天里刚刚洗完热水澡的冲凉房,雾蒙蒙的全是热气,那股臭鸡蛋味儿也越来越浓了,倒是不难闻,就是有些太闷热了。 村里的人继续往里面走,很快他们就走不动了,一个奶白色的小湖挡住了去路,村民们放眼望去,有一个算一个都张开了嘴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瞧他们都看见了啥? 这个奶白色的湖后面,还有好几个大大小小的池塘,它们无一例外,都在汩汩地往外冒烟,最后面那个池塘里面的水,甚至都沸腾起来了,不断地冒着泡泡,不用试,那肯定是滚烫的开水。 村里的人小心翼翼地沿着池塘边摸索起来,边上倒是有不少石头,却没有半点儿金子的影子,他们还在石头山上发现了好几个泉眼,有些甚至直接往外喷开水,都成小瀑布了。 这个山谷里,居然全是温泉,要不是亲眼看见,村里的人都不敢相信。 有一个村民还捧了些水尝了尝,立马苦着脸吐出来:“呸呸呸,这水是咸的,还带着怪味儿,不能喝。” 更多的人都是在埋头寻找金子,可是他们找遍了这里的大石头小石头,还用锄头铲子到处乱挖,愣是没有找到一颗金子。 村民们很不甘心,对着树上的小金吆喝说:“小金啊,这里压根就没有金子,你是不是带我们来错地方了?” 小金还真神了,居然冲着他们摇晃着脑袋,两只眼睛都挤成了斗鸡眼,看上去呆头呆脑的很老实。 冯益民很满意,就有话说了:“看吧,我就说这龙岭里没有金子,你们非不相信我的话,还大老远跑出来折腾,咱们安安分分地赚钱不好么?别老是想着天上会掉馅饼,世界上没有这么好的事儿,天就快黑了,你们把火把点起来,咱们加快速度回去。” 铁的事实摆在眼前,没有金子就是没有金子,村民们的心里有说不出来的失望,默默地燃起了火把,就准备回去了,天已经渐渐黑了,他们今晚还要连夜赶路,想想就觉得累。 冯国强突然大吼了一声:“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多看着点儿前后左右,别摔到山下去了,这么深的山,说不定里面就有啥猛兽。” 村民们把目光转向了虎子,再大的猛兽也没有虎子大,有虎子在,他们怕啥,有猛兽来了也是给他们送肉吃,他们还巴不得呢。 张老头跟着大伙儿走在了队伍里,在他看来,今天这事儿就是一场闹剧,可也并不是没有好处,最起码还发现了温泉。 温泉可是个好东西呀,去年冬天他跟张老头去北方进皮货,下雪天泡在温泉里,别提有多舒坦了。 北方人真是会享受,那么多的疗养院就开在温泉边上,部队的呀、国企的呀、政府的呀,只要圈上围墙,再盖几间屋子就能泡到温泉,他上次去的就是人家国企的疗养院,进去里面还要花钱买票呢,毛巾都得自己带。 他在心里琢磨来琢磨去,一个念头逐渐成形,忍不住推了推旁边的冯老头说:“老哥哥,想不到龙岭里也有温泉,我想在这里开个疗养院,你觉得咋样?” “不咋样,”冯老头很不认同地说:“没有路都是瞎扯淡,压根不会有游客愿意走这么远的路,一路上都要爬山也不安全,你还是别想了。” 张老头皱了皱眉毛说:“这倒也是,那我再想想,我也是看见你家宾馆的生意好,就想着做点儿游客的生意。” 冯老头看了他一眼,给他出了个主意:“咱们村里还有不少空地,你想建宾馆就建呗。” 张老头很实诚地摊开手说:“我咋好意思跟老哥哥你抢生意啊?再说宾馆有你一家就够了,多了也没特色,游客们都是图新鲜,我看疗养院就很好,还能泡温泉,我要是生活在北方,我能天天进去泡。” 冯老头这才放心了,就揽住他的肩膀说:“老石头,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咱们村里的人不会愿意跑来这里修路的,有这个时间,他们还不如多种点儿水果,那个来钱才快。你想啊,他们修条路就为了进去泡个热水澡,这不瞎扯淡么?热水澡哪里不能洗?村里家家户户都有,还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山谷里来洗澡?冬天可能会有人想来,到了夏天,谁乐意洗热水澡啊?你说是不?” “嗯,我再想想。” 自从发现了温泉,张老头整天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其实很看好疗养院的生意,可也知道修路是个难题。 以前村里组织修路,那都是对大伙儿有好处的事儿,现在让他们为了泡温泉去修路,想想也觉得不可能,他家要在里面开疗养院,凭啥让乡亲们修路呢,这路必须自己修。 想要修路就必须有钱,他开录像厅赚到的钱都拿去养殖珍珠了,没有个两三年的时间别想有收成,后面又攒到了一百来万,也不够格修路的,修完了路还要建疗养院,那更是不够,咋办? 张老头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要干,他悄无声息地把温泉山谷承包下来,然后就干出了一件让全村都吃惊的大事儿,贷款! 张老头来到老冯家做客的时候,他是这样说的:“我也是运气好,没人愿意贷款,我就去找了银行,他们听说我要贷那么大的数目,好家伙简直把我当成了财神爷,害我差点儿以为他们是骗子,结果你猜怎么着?他们给我很低的利息,还有很多优惠呢,连市里的官儿都跑过来帮忙了,就是想让我从银行里贷款出来,你说咋就有这样的好事呢?银行上赶着给我送钱花,哈哈。” 冯老头听完以后只有一句话:“利息再低,那也是利息,老石头,以前咋没看出来你胆儿这么大?” “那是,”张老头扬着脸非常骄傲地说:“我拜过山神爷爷了,还求他老人家帮忙来着,咱们村里的人干活太慢,也不专业,我打算从外面雇了人进来修路,要是山神爷爷能够帮咱把那挡路的石头和小山都给挪走,那就更好了。我跟山神爷爷说,要是他愿意帮我,等路修好了,我就给他建一栋功德塔。” “应该的,”冯老头非常迷信地说:“山神爷爷最灵了,你求他,他肯定帮忙,等路修通了,你那疗养院还真是不错的生意呢。” 张老头指着边上的睿哥儿,哈哈大笑地说:“我家里就这一根独苗苗,我做爷爷的,也想给孙子留下点儿啥,那疗养院的名字都是睿哥儿取的,就叫做桃源温泉宾馆。” 萌萌坐在小板凳上听他们说话,这时候嘴里蹦出一句:“张爷爷,啥叫疗养院?” 张老头摸了摸她的头发,笑得特别慈爱地说:“疗养院啊,那是享受的好地方,住在里头有吃有喝,还能泡温泉,在北方只有大干部才能住进去,气派着呢,等疗养院建好了,萌萌你就可以去泡温泉了,天天泡温泉对身体好,到时候给咱们萌萌留个房间,你就可以天天去泡了。” 萌萌一听就开心了,非常欢快地拍着小手儿说:“太好了。” 冯老太噗地一声笑出来,点着自家小孙女的脑门嗔怪地说:“不害臊,哪能随随便便要人家的东西,奶奶是咋教你的?” 睿哥儿可不想让萌萌被责怪,赶紧站起来表态:“冯奶奶,萌萌是我妹妹,我家的东西就是萌萌的,给她留个房间那都是应该的,又不是外人。” “哈哈哈,你这小娃娃真会说话。”冯老太又一次被逗笑了。 睿哥儿却非常认真地说:“冯奶奶,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哈哈哈哈……”这下子,所有人都笑了起来,萌萌看到大家都笑了,她也跟着笑了。 第119章 张老头建造温泉宾馆, 就好像老房子着了火轰轰烈烈,不久之后就从外面请了工人进来修路, 他要在村里监工,也去不了南方,冯老头就带上自家的两个儿子出发,结果不到半个月, 他们父子三个就回来了。 冯老头运回来的货还不少,冯老太一边帮忙收拾,一边疑惑地说:“老头子,你们这次咋回来得这么早?” 冯老头停了一瞬, 叹息说:“南方的钱不好赚了, 咱们省离广州和深圳还是太近, 以前那是没有人知道, 现在不同了,这次我们去南方, 那市场上到处都是倒爷,说的都是咱们这边的口音,那么多人都去进货, 再稀罕的玩意儿也不稀罕了,这价钱自然也就低了,以前能赚十倍, 以后最多也就一两倍吧,我估计很快就连这一两倍都没有了。” 当倒爷来钱是快,可惜这条路子也快被堵死了。 冯老头想了想又说:“真想赚钱也有办法, 就是比较辛苦,很多倒爷在南方这边赚不到钱,就会到北方到西北去,那些偏僻的省,压根没有南方货,不过咱们人生地不熟的,我年纪大了也不想走那么远,还想待在家里天天看着萌萌呢。” 冯老太心疼地说:“老头子,你说的是呢,你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咱们家里的钱也够使,还有那么大一个宾馆呢,用不着这么拼命,以后你就待在家里别出去了吧。” 出乎她的意料,这老头子竟然摇了摇头说:“这你就不懂了,钱哪有赚够的时候?以前我是想着给咱们萌萌赚嫁妆钱,现在也是这么想,不过更多的还是为了我自己,赚钱让我高兴。” 这一刻,冯老头的眼睛腾地亮了,“我冯胜利年纪是大了,可也不是没有用的糟老头子,我比那些年轻人还能赚钱,我这心里面呀,别提有多高兴了。最近这两年,我的身体都比以前好多了,下地干活都不是问题,所以我决定了,只要我还能干得动,我就要一直干。” 这一趟回来,冯老头很长时间都不出去了,他待在村里也没有闲着,每天到宾馆里上上班,再到田里种种庄稼,再有空闲的时间就看报纸。 他见天儿地拿着报纸研究,比人家郝教授还像专家呢,冯老头心里看得明白,要想找出赚钱的好路子,只需要记住一点,啥东西稀奇就倒腾啥,准能赚到大钱。 这一天他刚刚看完报纸,就跟家里人讲起了笑话:“今天报纸上说,日本人很迷兰花,一株小小的兰花一堆人抢着要,最后你猜怎么着,竟然卖出了上亿的价钱,啧啧,你说小日本是不是傻了?破兰花有啥好稀奇的?真是钱多得没处花了都。” 冯老太就跟听故事一样,震惊地说:“我滴个乖乖,小日本是不是脑壳坏掉了?一个亿买兰花?我的天,咱们家那么多兰花,要是能卖给日本人,那咱们不就发大财了?” 冯老头很遗憾地说:“不是那么简单,报纸上还说了,那兰花好像有啥名头,反正很稀奇就对了,小日本的钱不值钱,一个亿大概也就几百万上千万人民币吧,我也算不太清楚。” “这也很多了,咱们家一共才多少钱呀,日本人真是太有钱了。”冯老太依旧觉得很震惊,“咱们家那么多电器,全是小日本生产的,说起来小日本也是蛮厉害的。” “当然厉害了,亚洲四小龙呢,赚了不知道多少钱,我看报纸上还说了,有些兰花特别稀奇,一株就能换一栋大楼,那可不是咱们家宾馆那样的,而是南方那边的摩天大厦,真是疯了。” 是个中国人就对小日本的感觉很复杂,冯老头也不待见日本人,但是说起人家赚钱和花钱的本事,却不得不佩服,在他看来,用大楼去换兰花,简直就是败家子的行径,有钱人的世界他真看不懂。 冯家人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刚刚讨论完日本人没几天,村里就来了一批日本游客。 全村的人都跑出来瞧稀奇,发现这群日本人长得都很矮,还都是四五十岁的老男人,穿着打扮跟他们村儿没啥区别,也是衬衫裤子,里头还有两个日本和尚,穿着怪模怪样的黄褐色袍服,还戴着眼镜,跟他们以前见过的和尚都不一样。 “呦西呦西。”日本人显然对村子里的风景很满意,刚下车就张罗着拍照,他们中唯一的年轻人举着相机,咔嚓咔嚓地给他们拍个不停。 这时候翻译走过来了,他大概三十多岁,穿着格子衬衣背带裤,一开口就是正宗的普通话:“听说你们村子里有宾馆对吧?谁知道路?” 村民们齐刷刷地指向冯老头:“他就是老板,你问他。” 那翻译走到冯老头的跟前,好像很亲密似的压低了嗓音说:“老乡,他们是日本山本集团的人,我是他们请的翻译,你叫我小田就行了,他们原本不打算来你们桃源村,还是我向他们推荐的,你家宾馆里有什么好房间,尽管给他们开上,这帮人有钱,大家一起赚嘛,你说是不是?” 小田脸上的表情要多正经就有多正经,只是那右手上揉捻手指的动作,泄露了他的内心。 冯老头一看就懂了,这是要回扣呢,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改革开放好几年了,如今外国游客越来越多,也不像以前那样到哪儿都有人跟着,外国人可以自由行动,多数还是跟着旅行团,只有少部分请了翻译,不管怎么样,外国人来到他们村子里吃饭住宿,村民们多多少少要给点儿好处出去,有钱大家一起赚嘛。 冯老头笑呵呵地说:“没问题,小田同志,你尽管安排他们住进我家宾馆里,规矩我懂,该是多少就是多少,回头你去前台拿就是了,以后再有游客,你也可以带到我们这边来。” 小田满意地笑了,跑回去跟那帮日本人叽里呱啦地说得起劲,就带领着他们去到了桃源宾馆。 日本人就在桃源村住下了,他们干啥都是一起行动,见天儿地就在村子里到处溜达,看啥都觉得稀奇,村民们瞧在眼里,只觉得他们比乡下人还乡下人呢,真没有见识。 村民们表面上招呼得可热情了,到了收钱的时候,那是绝不手软,该狠狠地宰就狠狠地宰,谁让他们是小日本呢,收他们的钱都收得比别的游客贵。 日本游客来到了村里的小河边,看见地上那么多野菜,嘴里嗷嗷地就嚷嚷开了,村里的人听也听不懂,还是小田及时跟他们解释了。 他指着为首的那个日本人说:“山本先生说你们村子里的野菜很好,你们村有没有人会做?他们想跟你们买一些。” 那个村民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他比着大拇指,嘴上就忽悠开了:“你们真有眼光,这可是我们龙岭里最最难得的野菜,营养丰富着呢,经常吃还能够长命百岁,我们村子里那谁谁谁,今年已经九十五岁了,就是因为天天吃野菜,活到一百岁压根不算事儿。野菜是啥,那就是仙草啊,我们村里谁都能做,保管你们吃得满意,小田同志,你跟日本人说说呗。” 小田是城里人,关键还不是他们省的人,以前也没来过桃源村,只听说过桃源村的种种传奇,愣是信了个十足十,屁颠屁颠地去给日本人翻译去了。 其实就算他不信也没事儿,反正不用他花钱,日本人花得越多,他赚得也就越多,当然很乐意让顾客们花钱了。 听完他的翻译,这群日本人就跟捡到宝似的,亲自蹲下去采摘野菜,这么便宜的野菜真的是太太太难得了,他们一定要多吃一点儿。 在日本人的眼里,野菜就是绝佳的好东西,在他们日本卖得老贵了,没想到这村子里居然这么便宜,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他们瞄向村民的眼神也像在看傻子,结果就是傻子看傻子,全都嘿嘿地笑了起来。 他们在村民家开的饭店里吃饭,还喝到了村民自己泡的灵芝酒,瞬间惊喜得哇哇直叫,又让小田帮他们翻译。 “山本先生让我问你们,这酒还有没有了?他想买几罐回去。” 那村民拍着大腿十分遗憾地说:“这酒可不是大路货色,泡酒的野生灵芝都是从龙岭里面采来的,仙湖你们去过了对吧?那灵芝生长的地方就跟仙湖差不多,里头住着神仙呢,可不是一般人能采到的,我家里就泡了这么两罐,还要留给客人们喝呢,你们要是想买,倒是可以去我们村的小卖部里找找。” 日本人吃完了饭,就蜂拥着来到了老冯家的小卖部,刚走进院子他们就都惊呆了,瞧他们都看见了啥,那满院墙金灿灿的花朵,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铁皮石斛? 他们瞬间把灵芝酒忘了个干净,激动地把小田拉过去说:“田君,@#¥%x&……” 冯老太早注意上他们了,瞧他们在外面议论老半天也不进来,她就走出去好奇地问:“你们在说啥?要买东西到里面去,我家的货物又便宜又好,谁不知道我老太太做生意最实诚,你们随便挑,我保管给你们最最实惠的价钱。” 小田可不认识什么草药,他跟日本人沟通了好半响,也没沟通出个结果,只好向冯老太求助说:“老太太,你来的正好,山本先生对你家的花很感兴趣,他问你这是不是铁皮石斛?” 冯老太哪里知道啊,但这不妨碍她吹牛皮,瞧这帮日本人稀罕的样子,她就知道赚钱的机会来了。 她走到了院墙边上得意洋洋地说:“你们可算是问对人了,我家的花儿就是那啥铁皮石斛,我们这里的人都管它叫做不死草,不死草是个啥玩意儿,这不明摆着嘛,就是让人不死的仙草,死了的人也没关系,吃了这草就能救回来,传说中白娘子救许仙,给他喂的就是这不死草,也就是铁皮石斛。” 小田把这番话照实翻译了,日本人瞬间变得满脸神往,如今他们有钱了,可是他们国家并没有多少资源,铁皮石斛在他们那边,就是最最贵重的营养品,那都是按克来计价的,比黄金都还要贵呢,没想到这儿竟然有这么多,那还有啥说的,买,必须买下来。 就连小田也没有想到,日本人竟然会稀罕这玩意儿,不就是个小破花么,有啥好稀奇的,小田不认识这种花,也不觉得它能有多贵,就随随便便地说:“老太太,他们想要,你给个价钱吧,合适的话他们就买了。” 这下冯老太可就为难了,要出啥价钱好呢,说多了怕他们不要,说少了她吃亏呀。 她这人是一点亏不能吃的,就狡猾地说:“我家里也就只有这么点了,你们别看满墙都是,我养了整整十年了都,才长出这么一小片,那山上压根就没有了,全村也就只有我这里有,我们平时都舍不得喝,有那枝条啊花儿呀,都晒干了泡茶喝,你还真别说,这玩意儿喝了身体倍儿好,精神头杠杠的,比吃啥仙丹都要好呢,要不咋说是不死草呢,你们想要的话,我家里还有一些晒干的可以匀给你们,这价钱嘛,你们比我更识货不是,肯定亏不了我这个老婆子。” 日本人激动坏了,当场就嚷嚷着要买,还把价钱告诉了小田,让小田震惊地打了个哆嗦,好像梦游似的说:“老太太,他们答应了,你家里有多少石斛茶,他们就要多少,一斤给你一千块钱。” 冯老太先是高兴,紧接着又很警惕地说:“先说好了啊,我不要日本钱,我家老头子说了,日本人的钱不值钱。” 小田很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保证说:“不是日本钱,是人民币,这回你可满意了吧,赶紧把家里的石斛茶拿出来卖给他们,我的妈呀,原来这野草这么值钱,老太太,你可发财了,哦对了,山本先生他们还要灵芝酒,听说你店里有卖的,你也一并拿出来吧。” 这话冯老太可不乐意听,斜着眼睛教训说:“啥叫野草啊,这分明就是不死草,你这小年轻不懂就不要乱说,日本人都比你识货,我这就是正儿八经的铁皮石斛,我家里人人都喝过,效果好着呢,不然日本人为啥出大价钱跟我买,你以为日本人傻呀。” 那群日本人看他们唠叨半天也不行动,以为冯老太嫌价钱低,就对着小田说:“你告诉她,两千块钱一斤,人民币。” 小田呆愣愣地把这价钱告诉冯老太,冯老太也呆愣愣地说:“好,好,好!就这个价,日本人真是识货啊,我这就去拿,你们可以进去里面等着。” 冯老太喜滋滋地就跑去了偏房,她虽然吹牛皮吹得起劲,可也不是随口瞎说的,不死草晒干的茶确实很不错,她早就发现效果了,不光她家里的人爱喝,她家的羊也爱啃一啃,有多的她都给晒干了,这不偏房里还存着半麻袋呢,这回全部卖出去,可也值不老少钱了,她家老头子说得对,日本人就是钱多得没处花。 她把麻袋拿到偏房门口,又从里面搬出一坛子灵芝酒,正准备给日本人好好地吹嘘吹嘘这灵芝酒的功效,就看见那帮日本人围在走廊上,一个两个地都胀红了脸,嘴里头嗷嗷地叫着,跟见了鬼似的。 这帮日本人到底在看啥呢,他们都在看老冯家的兰花,这走廊上就有好几株,分别种在一截树桩和一个破陶盆里面,青青翠翠精精神神,跟春天里的韭菜似的,上面还开着花儿呢。 第120章 老冯家的兰花到底有啥稀奇呢?在日本人眼里, 这就是天大的稀奇。 瞧这破陶盆里面种的两株兰花,稀稀疏疏几片尖细的绿叶, 簇拥着中间一串花骨朵儿,这花儿直接从土里冒出来,就好像半开的白荷,洁白中还带有微微的黄色, 那素雅的色调,葱绿的丝脉,让它们看起来好像玉雕般小巧精致。 再说到它那娇艳的花瓣,竟然好似天宫里的仙桃, 又像仙女们挑起的指尖, 线条饱满, 丽质天成, 有说不出来的高雅与品位,正正符合了日本人的精神追求。 日本人就不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 看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就知道了,同样都是衬衫,桃源村的人就爱穿些彩色的或者花色的, 日本人穿的衬衫不是白的就是蓝的,顶多再加个条纹,没意思得紧, 他们就喜欢这样的。 当然了,这些都是日本人的感受,在冯老太的眼里, 这白惨惨的小破花一点儿也不稀奇,她家里还多得是呢,萌萌从小就爱种花,家里的兰花多到装都装不下,她全给搬回家里去了,一个房间里放两盆,走廊上还有一大堆呢,跟韭菜苗似的。 小卖部里这两盆,因为那破陶盆和烂树桩太腌臜了,冯老太也就懒得搬,没想到竟然有日本人对它们感兴趣。 冯老太是啥人呐,她是人里面的人精,瞬间就想到了日本的天价兰花,看这些个日本人的反应,说不定她家的兰花就值大价钱,嗯,有点儿意思,她先观察观察。 日本人仔细地研究过这盆兰花,就嘀嘀咕咕地交流个不停,如今日本国内流行兰花热,恰好山本太郎就是这么一位热爱兰花的人,他越看越觉得欣喜,从眼睛深处迸发出狂热,叽叽哇哇地大叫起来: “莲瓣素冠荷!诸君,这就是“花中瑰宝”莲瓣素冠荷,稀世珍宝啊,宫田君去年刚买到一株,花了八千……咳咳,你们都应该听说过。这里竟然有两株,品相更加优秀,日照大神,中国真是我的福地!田君,你问她这两株兰花要卖多少钱?” “多少钱?哈哈哈,”冯老太笑得可开心了,她眯起精明的眼睛说:“你们日本人,太有眼光了,这可是我老太太花了整整三十年养出来的兰花,全世界就只有这么两株。” 她摆出一副怀念的神情,缓缓地讲起了故事:“三十年前,有一天下起了大雨,那天上打雷闪电可吓人了,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我到山上采药,被一条毒蛇追了老半天,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眼看就要被它追上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就在这个时候,雨也不下了,雷也不打了,天上出现了两条彩虹,一条彩虹上面就站着一个仙女,那仙女长得可漂亮啦,刷刷两下子就把那条毒蛇给打死了,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看,那两个仙女竟然不见了,地上就出现了这两株兰花,我当时就知道这个是好东西,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它们挖回了家,养了整整三十年,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冯老太编故事的能力那是杠杠的,她天天对着萌萌讲,早就练出来了,可是日本人不知道哇,他们就明白了一件事儿,这两株兰花是天赐的宝贝,怪不得能长出这么一副仙气飘飘的模样。 “一万块钱,”山本太郎大声地说:“田君,你跟她说一万块钱,我跟她买了,不不不,一万块钱买一株,两万块钱,人民币。” 冯老太听完了翻译,那张脸直接拉得老长,挥舞着双手就驱赶着日本人:“走走走,别在这里骗我老婆子,你们日本人大大的坏,以为我不知道呢,一株兰花能换到一栋大楼,还是摩天大厦,我在报纸上都看到了,你们还想骗我,滚你娘的蛋,我家两株兰花至少值两个亿。” 这话一说,小田首先就惊呆了,然后日本人也惊呆了,敢情这老太婆知道行情啊,瞧这家普普通通的小卖部,里面竟然隐藏着天价的兰花,这个平平常常的小山村,居然也有珍贵的野菜和灵芝,更不要说铁皮石斛这种名贵的药材了,天呐,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地方,传说中的天堂,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瞧冯老太气呼呼的样子,山本太郎就明白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本来还以为捡到个大漏呢,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内行。 他对着冯老太来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再站起来的时候,脸上全是恭敬,带着一丝丝侥幸说:“莲瓣素冠荷非常珍贵,可也不值两栋大厦,更不值两个亿,这样吧,两株兰花,十万,我说的是美元。” 老天爷,十万美元,冯老太听完之后定住了,实际上她也不知道那两株小破花该卖多少钱,她刚才咋咋呼呼,也不过就是为了抬价,没想到这个小日本开口就是十万,还是美元,哈哈哈,发财了。 她愣了好半天也没说话,让山本太郎误以为她对价格不满意,咬了咬牙再次加价:“不可以吗?那……十五万,不,十六万,你觉得满意吗?” 冯老太的眼珠子都不会转了,整张脸都是木的,一点儿表情也没有,迫使山本太郎一次次地加价,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两株兰花的价钱已经涨到了二十三万美元。 冯老太的心思彻底地活络了,盯着山本太郎说得非常坚决:“不行,这个价钱太低了,你得再加点儿,嗯……二十五万美元,不讲价。” “嗨!”回答她的,是山本太郎更加坚决的声音。 冯老太眨了眨眼睛说:“他在说啥?” 小田整个人都是懵的,站在那里木木地说:“山本先生说成交,老太太,你的两株兰花,卖了二十五万美元,你发大财了。” 冯老太很想哈哈大笑,却又得拼命地忍住,差点儿忍到肚子疼,憋得一张脸都变成了红色,斜睨着小田说:“这你就没有见识了吧,二十五万美元压根就不算啥,我还是卖亏了呢,要不是看他确实想要,我才不乐意卖,咱们先说好了啊,这钱你要咋给?不给钱别想拿走我的花。” 日本人商量来商量去,当场就决定要回去筹钱,他们比冯老太更加着急,这两株兰花拿回日本,转手卖出去那就是一到两倍的利润,这一趟来得太超值了。 日本人中途走了,冯老太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她家老头子,如今那两株宝贝的兰花,已经被她藏在了家里,连同其他的兰花一起,全部锁进了屋子,还派了虎子在外面把守,保管没人能把它们偷走。 “真没想到咱们家的兰花竟然那么值钱,二十五万美元呐,老头子,你给算算这是多少钱。”冯老太感觉像是在做梦,到现在那心里头还砰砰地跳呢。 冯老头盘算了好一会儿才说:“二十五万美元,到银行里大概能换个六七十万吧,黑市就不同了,至少也能换一百七八十万,两百万也是有可能的。” “我滴个老天爷哟,竟然这么值钱,两百万呐,老头子,你没有说错吧,咋差别这么大呢?”冯老太捂住胸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冯老头就把他知道的消息告诉她:“我最近看报纸,算是研究出来了,咱们国家最缺外汇,美元就是最最紧俏的外汇,南方那边的工厂,货物出口到国外,那价钱都是有补贴的,全补贴给了工厂的老板,这是为啥,就是为了外汇。所以啊,咱们手里有外汇,去到银行里换就便宜,这个嘛,就是对国家做贡献了。黑市上就不同了,我听益民说,他上次换外汇券,就花了不老少钱,美元肯定更加值钱,要不咋说是美金呢?” 冯老太咧开嘴笑开了花,“这买卖太划算了,轻轻松松就赚到了两百万,咱们家萌萌果然是有福气的娃娃,当初我差点儿把那些兰花给扔掉,她这个小娃娃非不肯,一定要自己种,你看家里种了那么多,要是全部卖出去,哇,那得有多少钱呀,你说日本人是不是傻,竟然愿意花这么多钱来买兰花?” 冯老头很精明地说:“日本人还真不傻,你想啊,无端端地人家就愿意花两百万来买咱们家的兰花,就跟我做倒爷一样,他们拿回日本去,还不知道能赚多少呢,反正肯定很多就是了。” “啊?”冯老太有些后悔地说:“那我是不是卖少了?日本人真是大大地坏,我就说他为啥答应得那么干脆,原来是占我的便宜。” 冯老头安慰她说:“二十五万美金也够了,咱们不能太贪心,你把钱都给赚走了,日本人还有啥赚头?没有赚头他们也不肯买了,到头来咱们连一毛钱都赚不到,看开点儿老婆子,做生意就是这样,钱是赚不完的,咱们家还有那么多兰花,我得想想办法,好好地倒腾倒腾。” 日本人比想象中回来得更快,一个星期以后,他们就带着现金来到了老冯家,就连翻译也换了,是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听说是在日本人的公司里干活的,姓赵。 小赵一上来就很有自信地说:“老太太,山本先生已经把钱给你带来了,这两株兰花我们可以带走了吗?” “不行,”出乎他的意料,冯老太非常神秘地说:“我这两株兰花可是仙女变的,哪能随随便便就给你们?必须要有一套仪式,那啥山本,你让他过来这边洗手,一定要洗够三遍。” 今天家里头就只有老冯家的人,除此之外就是日本人了,冯老太把门关得死死的,还派了小金站在院墙上面放哨,保管没有人能够进来发现他们家天价的兰花,这么值钱的宝贝,肯定要捂得死死的。 老两口已经商量过了,这套仪式是必须要有的,今天全家人都穿上了最最体面时髦的衣服,满脸严肃地围着兰花。 那盆宝贝的兰花,就被放在桌子的中间,前面还供了好几盘水果糕点,最最特别的是,那上面还有一小截破木头,雕成了人形的模样。 这场面看上去还挺能唬人的,山本太郎跟他那些日本手下全都听话地洗完了手,按照冯老太的吩咐,站在边上默默地看着。 冯老头披着他那身大红色的八卦披风,手里捧着一钵大米念念有词,说的是啥连他自个儿也不知道,反正都是随口瞎说的,他围着桌子绕了整整三圈,才恭恭敬敬地把那钵大米放在了兰花前面,然后他点了一柱香,分了几支给山本太郎。 “山本君,你也来拜一拜兰花仙女,我告诉你,这个仙女灵验着呢,拜完了她,保管你的兰花越长越好,你还真别不信,我前几天拜了仙女,就在山上又发现了一株新兰花,老婆子,把咱们家的兰花端出来给山本君看看。” 冯老太手脚麻溜地从房间里端出一盆全新的兰花,赫然又是莲瓣素冠荷,那上面的花儿竟然还带着红边,让山本太郎瞬间看直了眼。 “日照大神,这是传说中的变种兰花!” 山本太郎兴奋得差点儿没跳起来,就想冲过去细细地研究那盆兰花,被冯老头拉了回来,示意他给兰花仙女上香。 在铁一样的事实面前,山本太郎不得不相信了,莲瓣素冠荷已经非常珍稀,没想到竟然还出现了它的变种,那就更加珍贵了,这样的概率在兰花当中相当稀少,由不得他不相信。 他正了正脸色,拿出最最虔诚的态度,恭恭敬敬地给神圣的兰花仙女上了香,然后就迫不及待地想去看那盆变种兰花。 萌萌穿着小裙子站在边上,围观日本人上香,她看得嘻嘻地笑,那截破木头是她从外面捡来的,上面的雕刻是她爷爷随便乱刻的,就连那盆变种兰花,她动动手指头,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啥变种都能给它变出来,听她奶奶说,她这回可赚到了不少钱呐。 萌萌开心地笑了,就听见她爷爷在忽悠日本人:“山本君,咱们来合作吧……” 第121章 冯老头忽悠日本人说:“山本君,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家里有三十年种兰花的经验, 全中国没人能够比得上我,就连我家里最小的娃娃都会种兰花。” 冯老头指了指萌萌,又继续忽悠:“你刚才也看见了,兰花仙女特别灵验, 咱们养兰花的人家,找兰花也是一把好手,这不又找到了一株新的么?以后我再去找找,也不是难事儿。” 他凑过去很蛊惑地说:“所以我就想啊, 山本君你在日本有公司, 我在中国有兰花, 我也打算开一家公司, 把兰花卖到日本去,就是不知道山本君你感不感兴趣了。” 呦西, 原来这个家族竟然还有这种名堂,这是兰花世家呀,山本太郎彻底地震惊了, 这种世代传承的家族,又是这么高雅的职业,在他们日本国内可是非常受到敬佩的, 山本太郎也不例外。 如今日本人对兰花正是狂热的时候,稀奇古怪的兰花总是不愁卖,往往还能卖出天价, 这样赚钱的好机会,山本太郎当然不会拒绝了。 他站起来鞠了一躬说:“谢谢冯君,冯君有好兰花,尽管卖给我,有多少我就要多少,价钱都不是问题。” “不不不,你误会了。” 冯老头招手让他坐下来,非常神秘地说:“好兰花不是那么容易有的,还要拜过兰花仙女才能卖出去,你们日本人要是想买,必须来我这里拜仙女才能买走兰花。咱们两个国家距离这么近,从日本来中国不就跟喝白开水一样简单么?你那边要是有人想要买兰花,你就把他们带过来,等兰花卖出去了,山本君,好处大大滴有,我不会亏待你的。” 开什么玩笑,兰花要是给山本太郎带回日本去了,那利润的大头不就被他赚走了么?这就跟二道贩子一样的道理,冯老头他又不傻,哪儿会让山本太郎占到这个便宜,他已经想好了,一定要牢牢地掌握住产地的优势,把更多日本人忽悠过来买兰花。 山本太郎也很精明,立刻就想到了这一点,心里面瞬间不满意了,敢情他辛辛苦苦地忙活,到头来却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还白白费了力气,就赚到了些许佣金,一下子从二道贩子降级变成中介,山本太郎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这样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当然有好处了,”冯老头理直气壮地说:“那么多买兰花的日本大老板,都是有钱人,你用兰花跟他们交朋友,这就是人情。这个人情我可是白送给你的,不收你的钱,不要告诉我你们日本人不需要人情。” 哪儿能啊,日本人也是人,也需要人情,山本太郎就有些犹豫了。 冯老太使劲地拍着他的手说:“你也不吃亏呀山本,我又不会少了你的介绍费,你做得多就赚得多,要不是看在你这个人实在,我还不愿意找你呢,三条腿的人不好找,两条腿的日本人多得是,前些日子就有好些日本游客到我们这儿来旅游,我在里面随便挑一个,钱就给别人赚去了。” “利润太少,我还是不……” 不等他把话说完,冯老头就打断他说:“山本君,你先别急着拒绝我,我这儿还有一门生意要关照你,保管能让你赚到大钱。” 等冯老头把他的这门生意介绍完,就看见山本太郎的眼睛彻底地亮了起来,嘿嘿嘿,我用饵料吊着你,就不怕你不上钩,狗日的小日本。 山本太郎这回终于满意地笑了,再次给冯老头鞠了一躬,简直是迫不及待地说:“冯君,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中国人,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那我们什么时候签订合同?” “随时都可以,你不是要买这盆变种兰花么?先回去筹钱,等你下次来了,咱们就可以签合同了。” 冯老头成功地忽悠住了日本人,还亲自把他们送到了村口,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他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家里。 冯老太一瞅见他就说:“老头子,你真的打算开公司啊?” “那是,我还真不是在骗小日本。” 冯老头眯起眼睛非常精明地说:“你知道在中国做啥生意最赚钱不?出口赚外汇。就连国家都鼓励的,还有补贴呢,好像还听说有啥退税的政策,反正很赚钱就是了。” 他细细地给他家老婆子盘算起来:“咱们村子里那么多灵芝和野菜,还有不死草这种稀罕的好东西,白白烂在山上多可惜啊,现在日本人想要,咱们卖出去赚他们的外汇,就跟我当倒爷一个道理,多好的事儿,我要开一家出口工厂,专门出口小日本喜欢的东西。” 冯老太笑得特别开心地夸奖他:“老头子你真聪明,忽悠小日本来帮咱们赚钱。出口工厂能赚几个钱?咱们家卖兰花才最赚钱呢,小日本帮咱们家卖野菜,赚一点儿小钱,就要给咱们家拉兰花的单子,这就叫做那啥,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我说的对不?” “是这个意思,咱们在日本又不认识人,不让山本太郎帮忙还真不行,当然要给他一点儿好处了,兰花才是最最赚钱的生意,这门生意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他看向家里人叮嘱说:“你们几个都给我记住了,出去外面不许乱说。” “爸,我们当然不会说出去了,”冯益民又不傻,还指着那几个小娃娃保证说:“我待会儿好好叮嘱大娃和二娃,不让他们出去外面乱吹牛。” 大娃和二娃冤枉极了,翻了个白眼儿嚷嚷说:“我们是乱说话的人么?奶奶都说我们是闷葫芦,是不奶?” 听到冯老太肯定的回答,这小哥俩才满意了,扒着装钱的黑箱子说:“这箱子里有多少钱呀?这些绿绿的纸就是美金么?” 萌萌已经拿了一小扎绿纸在手上玩,抬起小脑袋嘻嘻地笑着说:“是美金。” “还是萌萌识货,这就是美金,都是乖宝儿你自个儿赚来的,咱们家萌萌真能干啊,才四岁的小娃娃就能够自己赚钱啦,还一赚就是二十五万美金,太有出息了。” 冯老太夸起萌萌来,那是很舍得下力气的,只觉得特别地骄傲,特别地自豪,还特别地光荣。 大娃和二娃非常崇拜地望着他们妹妹:“妹妹真是太厉害了,种花儿也能赚到大钱呐。” “这才是我冯胜利的孙女,跟你爷爷我也差不多了。”冯老头伸出大拇指比了比自己,那得意的样子别提有多明显了。 冯益民也往自己脸上贴金说:“还不是因为我和小婉两个人聪明,才生出萌萌这么一个聪明的闺女。” 萌萌被家里人夸得小脸儿都红了,非常不好意思地说:“我,我瞎种的。” “瞎种的好,你以后继续瞎种,随便你爱咋种就咋种。”冯老太依然没口子地夸开了,反正她家孙女说啥都是对的。 桃源村平静了没几天,就又开始沸腾了,冯老头又有大动作了。 他要在村子里开一家野菜加工厂,专门加工野菜、灵芝和铁皮石斛,还打算出口到外国呢,哎呦喂,全村的人都轰动了。 村民们都涌上门来打听消息:“老村长,你真是越来越有能耐了,那么大的宾馆开着,现在还要倒腾野菜去赚外国人的钱,啧啧啧,你就是咱们村子里的大能人呐。” 冯老头哈哈地笑着说:“你们别拍马屁了,实话跟你们说,我家厂子里的野菜,就是要卖给日本人的,生意我都谈好了,需要咱们准备很多野菜,别说我不关照你们啊,谁想赚这个钱,都可以跟厂子签合同、按手印,你们采来多少野菜,我就收购多少野菜,都在一条村子里住着,乡里乡亲的,有了赚钱的机会,我当然要帮衬你们了。” 村里的人兴奋极了,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似的说:“老村长,你对我们真是太好了,那你赶紧跟我们说说呗,你想要啥野菜,我现在就去山上采。” “先别着急,”冯老头非常淡定地说:“咱们村子里不是有大棚技术么?郝教授跟我说了,野菜和灵芝也是可以种植的,我家的不死草你们也都看见了,就是我们自己种出来的,说明它也可以种。” 他的目光在村民当中巡视一圈,“你们要是愿意,就在自家的大棚里种些野菜啊、灵芝啊、不死草啊啥的,种出来了直接卖给我,不用你们担心销路,还有郝教授来给你们指导,这样的好事儿到哪里去找哇,也就你叔我这样的好人,愿意关照你们了。” 村民们心里甭提有多感激了,谁不想多赚点儿钱呐,冯老头给他们提供了一条新的来钱路子,他们的心里呀火热得很,有些机灵的人家已经盘算着要多建几座大棚了。 冯老头的野菜加工厂一报上去,立马就成为了省里的重点扶植项目,这年头能够赚到外汇的人就是大牛人,省里支持还来不及呢,一路上都给开了绿灯,让桃源村食品加工厂在最快的时间内开起来。 冯老头忙得脚不沾地,还跟村子里的合作社签订了合同,让村民们都按了手印,又请来了郝教授帮忙指导,还给人家发顾问工资呢,俨然就是一副高科技公司的派头。 加工厂一开起来,全村没有一个人是闲着的,村民们忙着采摘野菜和野灵芝,然后卖给加工厂,等工厂里的机器处理好了野菜,就可以出口卖到日本,到了那边自然有山本集团负责。 至于铁皮石斛和野生灵芝,那可是高级的营养品,不能随随便便就卖出去,冯老头特意请人设计了包装盒,只一点点铁皮石斛和野灵芝,就装了好大一个盒子,看上去要多高档就有多高档,在日本那边卖得老贵了。 如今,龙岭里的野生灵芝、不死草和野菜,村里的人谁也不让乱采,这都是属于全村共同的财富,他们统一采了以后统一卖钱,再由合作社统一给他们发放福利,把村民们的利益都牢牢地拴在一起,就连冯益民都不得不佩服他爸,姜还是老的辣呀。 这一天,合作社又组织村民到山上去采摘灵芝和野菜,冯老太也带着自家的娃娃们来了,看见其他人都去采摘野菜和灵芝,她却对那些玩意儿不感兴趣,瞪大了眼睛专门寻找兰花。 现在她除了开小卖部,空闲的时间都用来种植兰花,还专门请教了郝教授,让他教一教这种兰花的技巧。 说来也奇怪,他们家以前种兰花,那都是随便乱种的,有时候兰花种下去了,根须也被弄断了,就这样那些兰花还长得格外精神,真是老天爷格外关照,让他们家闭着眼睛都能够赚到钱呐。 等秋后收完了庄稼,老冯家就准备腾出一亩地建造大棚,专门用来种植兰花,冯老头也是经常研究报纸,了解日本人买卖兰花的行情。 想到了以后的好日子,冯老太美滋滋地笑了,就听见萌萌在前面说:“奶奶,这儿有兰花。” 冯老太立马回过神来,就瞧见虎子已经蹲在边上用爪子刨了,她嘴上就先夸奖开了:“还是咱们家萌萌的眼睛好使,这么不起眼的地方都被你给看见了。” “奶,不是我,是小金找到的。” 萌萌的小手儿指向天空,小金很应景地发出了一声嘹亮的鹰唳,那身耀眼的金褐色羽毛,在蓝天之下有说不出来的威风。 “小金也是个好样的,等回到家里我再给它做点儿好吃的,虎子你也一样,都给你们做好吃的。” 冯老太高兴的呀,她按照郝教授教的法子,沿着兰花的边缘轻轻地挖开泥土,把兰花的根须完完整整地挖出来,连带着上面的土渣子,揭了很多苔藓包起来,再在外面包上了一层厚厚的树叶,这才小心翼翼地装进了篓子里。 她指挥着小娃娃们说:“你们几个,再找找看这附近还有没有了。” 冯老太带着孙子孙女们,在龙岭里忙活了整整一天,也才找到了那么七八株兰花,是不是稀罕的品种现在还看不出来,就算看出来了,冯老太也不认识。 不过她也不着急,只需要让萌萌这个有福气的小娃娃去种,老天爷准能让他们家的兰花长得好,冯老太就是这么有信心。 回到家里,祖孙几个就张罗着种兰花,大娃和二娃负责搬土,萌萌负责种,冯老太举着一瓢太岁水,挨个浇了一些,在她看来,她家的兰花之所以能长得那么好,肯定也有太岁水的一份功劳。 睿哥儿就在这个时候推开院门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包东西,蹬蹬蹬地就跑到了他们跟前,献宝似的说:“冯奶奶,我挖到了一株兰花,送给妹妹。” 睿哥儿掀开了那团树叶,露出里面一株非常清秀的绿色小苗,确实是一棵兰花。 冯老太收起了笑意,皱着眉毛教训他说:“睿哥儿,你咋自己跑到山上去了,山里太危险,万一发生点啥,下次不许你再这样了。” “冯奶奶,我没去危险的地方,我就在山边转转,你放心好了,我有武功,不会出事儿的。” 睿哥儿自从看了电影《少林寺》和《李小龙》,就对练武功产生了狂热的爱好,他以前就喜欢打拳,最近更是缠着冯国强教他格斗,见天儿地跑到山上去练习,别提有多认真了。 “哈哈,你这小屁孩子还有武功?” 冯老太笑着笑着就不笑了,因为她发现了,睿哥儿这小男娃确实长得比普通的孩子高大,这小体格还蛮健壮的嘛。 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就问他说:“睿哥儿,我听萌萌她妈说,你想跳到三年级去读书是不?” “嗯,”睿哥儿乖乖地点头,就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儿:“二年级的功课我都学会了,冯奶奶,我还考了第一名。” “哎呦真聪明。”冯老太就喜欢读书厉害的小娃娃,睿哥儿才七岁的年纪,学习上就这么聪明了,真是太讨人喜欢了。 “妹妹,我来帮你种兰花。” 睿哥儿跟冯老太说完了话,就非常殷勤地跑过去帮萌萌种花,他拿起小铲子往盆里送土,看见萌萌要种花了,他也不知道是咋想的,冷不丁地也把自己的手伸过去,按在萌萌的小手儿上,跟她一起把花儿种进去。 睿哥儿的小心肝跳得砰砰的,紧张得连鼻尖都在冒汗,还捏了一下萌萌的小手儿。 “睿哥哥,你捏疼我了。”萌萌叫了一声。 “哦哦,对不起哦萌萌。”睿哥儿的手依旧没有放开。 “快点儿放开我。”萌萌撅起小嘴儿就要不高兴了。 “乖,我这就放。”睿哥儿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小手,心里头空落落的,看见萌萌白嫩嫩的小手儿粘上了泥土,他就笑得特别讨好地说:“妹妹你手弄脏了,咱们来洗手吧。” 冯益民刚好走进家门瞧见了这一幕,心里面立马就酸上了,睿哥儿这个臭小子,就知道讨好他家闺女。 他悄无声息地走过去说:“睿哥儿,你不用做作业吗?” 睿哥儿从水缸中舀出一瓢水,小心翼翼地浇在萌萌的小手儿上,头也没抬地说:“冯大伯,我作业写好了。” 冯益民更加不高兴了,阴着一张脸说:“那你就没有别的事情干吗?” “我在帮妹妹洗手啊,这就是很要紧的事儿。”睿哥儿心想,冯大伯真是的,没看见他在帮妹妹洗手吗。 哼,臭小子!冯益民在心里头暗暗地骂了一声,笑着对自家的闺女说:“萌萌啊,爸爸给你买了一箱小人书,你进去里面看吧,都是你没有看过的。” “我来给萌萌讲故事。” 睿哥儿看见萌萌走进去了,他也想跟进去,却没想冯益民叫住了他:“不许去。” “咳——咳,”冯益民看着他被定住的小身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睿哥儿啊,你老跟在女孩子屁股后头有啥出息?你咋不跟村里的男娃娃们出去玩?我刚才看见了,他们都在沙滩上玩呢,可热闹了,你也去吧。” 睿哥儿转过身来,大着嗓门控诉说:“冯大伯,你不喜欢我。” “我,我没不喜欢你。”冯益民就算心里再不满意,也不能当着人家小娃娃的面承认啊。 睿哥儿这个鬼灵精,立马就笑开了脸儿:“嘻嘻,我就知道冯大伯喜欢我,我去海边捞点儿海鲜,待会儿给妹妹送过来,她刚才还在念叨着要吃海鲜。” 睿哥儿冲着屋里喊:“萌萌啊,等我回来给你讲故事。”又对着冯益民很有礼貌地挥了挥手,“冯大伯,我先走了。” 冯益民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禁不住对着睿哥儿的背影暗暗地骂了一声:“这个臭小子。” 第122章 秋收过后, 老冯家在田地里搭起了塑料大棚,里面放上一排一排的木头架子, 专门用来种植兰花。 这会儿,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兰花,有些还跟韭菜苗似的全是叶子,有些已经开出了花朵, 啥颜色的都有,不用凑近去闻,都能嗅到一股兰花的香气。 冯老太抱着萌萌走进了大棚里,喜滋滋地望着这些兰花, 这里头光莲瓣素冠荷就有十几盆, 其中好几盆还是变种的兰花, 有红边的, 有黄边的,还有斑点的, 这一盆盆珍贵的兰花,可全部都是钱呐,还是美金, 她一想起来就忍不住笑弯了眉毛。 “听你爷爷说,下个月山本就要带人来看兰花了,萌萌你说, 咱们家要把哪些兰花卖给他们?” “嗯……让我看看,”萌萌从冯老太的怀里探出头来,胡乱地伸手一指:“那些。” “好, 就听咱们家萌萌的。” 冯老太把萌萌指的那几盆兰花记在心里,她家里的兰花这么多,可不能让日本人知道,稀罕的东西才能卖上价钱,这个道理她老早就明白了,等日本人来了,她再过来把这几盆兰花单独搬出去,小日本谁愿意出高价,就卖给谁。 冯老太在大棚里晃悠了两圈,就抱着萌萌走出了大棚,顺手就给上了锁,还冲着棚顶喊着:“小金啊,你多看着点儿,别让人进来偷走了兰花,知道不?” “叽叽。”小金嘴里发出了鸡叫,这就是答应的意思了。 祖孙两个走在田垄上,周围还有一连串大棚,全属于他们老冯家,如今家里已经不怎么种植西瓜和草莓了,只种了几分地留给自家人吃,其他的都改种了不死草和灵芝,生长得还挺好。 就是野菜比较难伺候,居然无法在大棚里生长,种出来的都不是野生那个味儿,不过这也难不倒郝教授,他给村里的人想出了办法,把野菜种在山上,定期让人去看管,这样种出来的野菜,跟野生的没啥两样,有文化的人真是厉害。 这样想着,她就想到了自家的大儿媳妇,感慨地对着萌萌说:“你妈去省城里函授,以后更有文化,等你去上学了,也要好好地读书,多读书吃不了亏,有了文化才能赚大钱。” 这个暑假过后,苏婉就到省城里去读函授大专,专门学习英语和日语,按照冯老头的话说,他们家要赚小日本的钱,还是要自家人懂日语才可靠,就算是当老师,以后会英语的人,也比不会英语的人吃香,因此他十分支持大儿媳妇去读函授。 苏婉就这样每天骑着自行车去省城里上学,那学习的劲头比家里的小娃娃还要认真。 家里总共就两辆自行车,苏婉骑走了一辆,就只剩下一辆自行车,冯老头和冯益民都要用,冯老太有时候也要用到,大娃和二娃长高了,他俩也想骑自行车。 全家人因为这自行车的事儿争来争去,太不方便了。 冯老头再一次抢输了他家老婆子,终于打定了主意:“再买几辆,不就是自行车么?咱们到省城里去买,一人一辆,谁也不用抢,再给萌萌买一辆小的,她四岁半了,可以学一学骑车。” 冯老太也觉得没车不方便,就拍板同意了:“行,咱们到省城里去逛逛,顺便把老大家的叫出来吃饭。” 老两口做出了决定,那是一秒钟都不想再等,兜里揣上存折,两个大人带着自家的三个小娃娃就走上了山路。 他们走到半路上,隔着大老远就能听见叮叮当当敲打石块的声响,站在山路上往下望,一群工人正在龙骨庙里修筑宝塔,已经建好两层了。 冯老头还在人群中发现了张石磊,张石磊也看见他们了,遥遥地对他们招手,冯家人就顺势拐进了龙骨庙。 “老石头,你这功德塔建得挺快的嘛,半个月前还是地基,今天就已经两层了。” 张老头从后面的工地里走过来,扯下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语气中还带着一丝丝虔诚:“山神爷爷是真的灵啊,我原本预备了两百万修路,结果才用了一半,路就修好了,都是山神爷爷帮的忙,我就来还愿了,帮山神爷爷建一座功德塔,也给我自个儿攒一攒功德。” 冯老头想起了最近修路的种种神奇,也由衷地说:“是该捯饬捯饬,山神爷爷帮你省下了一百万,等于你白赚了银行一百万,可不是谁都能从银行里把钱贷出来的,老石头,这回你可赚翻了,这钱你打算怎么用?” 张老头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显然是十分开心,还得意洋洋地说:“温泉宾馆已经在建了,也花不了那么多钱,我家里还有多少钱,老哥哥你是知道的,这一百万放着不用,还要白给银行利息,我原本正发愁呢,没想到睿哥儿这个小家伙,倒给我出了个主意,让我拿着这一百万,在省城里再开一家宾馆,你说他这个小娃娃是咋想到的,咋那么有主意呢。” 张老头的表情里有说不出的自豪与骄傲,他虽然只有睿哥儿一个孙子,可架不住睿哥儿打小聪明伶俐,村里谁也比不上,可不就让张老头得意坏了么。 “睿哥儿确实聪明。”冯老太笑眯眯地夸奖说,睿哥儿也在工地上,他一看见萌萌来了,就跑过来带她家萌萌去玩,冯老太就愿意夸这样的好孩子。 “睿哥儿才几岁呢,就上三年级了,我家二娃比他还大一岁,也在读三年级,还没他认识的字多。” “哈哈哈,”张老头笑出了眼角的皱纹,谦虚地夸了回去:“男孩子刚上学就这样,学得慢些,以后就快了,你家二娃也很机灵。” 冯老头还在思考刚才的事儿,就跟他打探起来:“老石头,那你是决定要在省城里开宾馆了么?” “也没这个打算,”张老头摆了摆手,指着自己说:“我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以后这温泉宾馆开起来,还得我去管着,哪来那么多时间去省城?所以啊,我打算用这一百万在省城里建一栋楼,要是有人愿意租,我就租给人家,每年收点儿租金,也省了我不少事儿,够还银行的利息就行。” 冯老头禁不住竖起大拇指,非常赞赏地说:“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那你可得好好选个地方,这几年个体户越来越多,上次我开工厂去跑手续,发现省城里新开了不少公司,都叫啥民营企业,那么多公司呢,他们肯定要有个办公的地方,你家的大楼刚好就可以租给他们,光收租金就能来钱,多好的事儿呀。” “我就是这么想的,不求多赚钱,就求个稳当,我家里就睿哥儿一个独苗苗,以后这些东西都要留给他,他这次好不容易想出个主意,我也就依着他了,地点我都看好了,我跟你讲……” 大人们忙着聊天,睿哥儿已经带着三个小娃娃走进了龙骨庙。 如今这龙骨庙,经过村民们的一再扩建,早已不是曾经的模样,比以前阔气多了,横向就有五间大石头房子,纵向也有两进深,那块巨大的白色龙骨,就供奉在最里面的大殿中间,外面还罩上了一个玻璃箱子。等张老头的功德塔建好了,村里的人就准备把这块龙骨挪到塔里供奉起来,还打算给山神爷爷塑造一尊金身像,那时候才加一个气派呢。 不过现在看上去,也已经很气派了,萌萌跟着哥哥们走进了大殿,仰起小脑袋注视着玻璃罩里的龙骨,那小模样特别认真。 “萌萌,萌萌……”这是龙骨里的人在喊她。 这声音非常非常亲切,就好像妈妈的呼唤,不,比妈妈还要亲切,萌萌发现了,这声音就是在她脑子里面响起来的。 她蹬蹬蹬地跑过去,踮起脚尖想要摸一摸那块龙骨,可惜她这个小矮个子,咋样都够不着。 “妹妹你想干啥?”睿哥儿走过来关心地问。 “我要摸摸龙。”萌萌没有回头,还在一个劲儿往上够。 “你要摸龙骨啊,这个简单,哥抱你起来。” 睿哥儿弯着腰把萌萌抱起来,萌萌这个小胖墩还是挺沉的,睿哥儿却显得很轻松的样子,他深吸了一口气,全是妹妹身上的气息,香香的。 “够到了吗?”他的视线被萌萌的后背挡住了。 “举高一点儿,就要摸到了。”萌萌伸长了小手儿,再往前面就是那块龙骨了。 “你俩在干啥?萌萌啊,小心摔下来。”冯老太就在这个时候跨进了大殿,走进去牵走了萌萌,“别玩了,奶奶带你去省城。” 萌萌一边往前面迈步,还一边回过头去依依不舍地瞅着龙骨,那块龙骨的边缘似乎闪着微光,又似乎没有,压根就没有人注意到它的变化。 老冯家的人继续赶路,他们来到公社里搭上公交车准备进城。 因为靠近桃源村,这公社里的人也买到了最新款式的时髦衣服,以前最流行绿色的军装,现在也已经过时了,他们穿上了花花绿绿的南方衣裳,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牛仔裤、花衬衣和连衣裙。 偶尔还有几个新潮的女人,染着五颜六色的鸡窝头,骑着自行车飞快地从车窗外掠过去,只给车里的乘客留下一个时髦的背影。 冯老太当然也是很时髦的,她头上顶着黄铜色的鸡窝头,身上穿着花色的连衣裙,腰间斜跨着黑色的皮包,脚下还蹬着一双牛筋底猪皮凉鞋,比窗外的人还要时髦好几倍。 冯老头也很时髦,绿色的破罗衫,灰色的阔腿短裤,腰上系着鳄鱼皮皮带,手上还戴着劳力士金表,妥妥的大老板派头。 萌萌穿着一条浅黄色绣花儿的小裙子,裙摆上还有漂亮的花边,她一头乌黑柔顺的秀发,梳成了两条高高的马尾,身上还戴着珍珠项链和手链,别着一个跟冯老太同款的黑色小皮包。 大娃和二娃穿着他们最喜欢的小短裤和花衬衣,还戴着蛤蟆镜,简直不要太时髦。 这样的一家子,刚走上公交车,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们很快就认出来了,这是桃源村的冯胜利大老板,跟日本人做生意的大牛人。 冯家人刚坐好,不一会儿就有乘客走过来搭讪,冯老头表面上应承着,心里面早有些不耐烦了,跟这帮人说话,搞得他跟家里人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省城,冯老太还想继续换公交车,冯老头死活不愿意再坐了,就怕又遇见熟人。 他站在路边,忽然瞥见不远处的一辆黄色面的,赶紧招手拦了下来,对家里人说:“咱们坐出租车去。” 这种出租车也是省城里的新鲜事物,把原来的面包车染成亮黄色,就变成了面的,看上去胖乎乎圆嘟嘟的,有说不出来的稀奇,冯家人坐上去以后,忍不住这里看看,那里摸摸。 冯老太捏了捏柔软的座位,嘴里就夸开了:“这面的真不错,坐在这里头晒不着太阳,也淋不着雨,怪不得要收那么贵的价钱。” 坐公交车只需要一人一毛钱,小孩儿还不要钱,但是这出租车的价钱却是公交车的十倍,要是跑远的地方还不止呢。 冯老太节俭惯了,难免就有些心疼,可她坐上来以后,却发现这车子里格外地舒服,就觉得这钱花得值。 冯老头从副驾驶回过头来,“那当然了,一辆公交车那么多人坐,面的才能坐几个人呐,收费贵一点儿就贵一点儿,最起码清静。” 他指了指外面的路口,“你们看这路上的车,这两年车也多起来了,以后坐面的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可不是嘛,以前咱们骑自行车,就够让人羡慕了,现在自行车满大街都是,只有开小汽车的人,才叫人羡慕。” 冯老太艳羡地望着窗外的小汽车,忽然叫了起来:“咦,你们快看,那边还有个啥车,哎呀,那车斗里还坐着个小娃娃呢。” “我看看,我看看。”三个小娃娃好奇地扒在车窗上往外瞧,就看见一辆蓝白相间的三轮车,全身都用铁皮包裹起来,那轮子比自行车大多了,右边还有一个车斗,里头坐着个小男娃,这会儿正舔着冰棒吹着风,美滋滋地看着风景呢。 “哇,这是啥自行车呀?咋还能坐人呢?”几个小娃娃一个比一个羡慕。 面的司机往窗外瞟了一眼,笑着说:“那是垮子,垮斗摩托车,一辆最少能坐三个人,你要开车技术好,再多坐几个人也没问题,我就亲眼看见过一辆垮子载着七个人,全都坐得稳稳当当。” 冯老太眯着眼睛仔细地瞧了瞧,点点头说:“这车好,比自行车快多了,还不用自个儿费力气去踩,你看那个车斗,坐咱们萌萌正好。” 司机非常健谈,哈哈地笑着说:“肯定好哇,吃汽油的车子能不快么?坐个小娃娃算啥,两百斤的大胖子都能坐得进去,省城这边的公安局全都开上了垮子,现在已经没有公安骑自行车了。” 冯老头有些心动,向司机打听:“师傅,这车只有公安才能买啊?” “哪儿能啊,你看外面那个人不就买了么?有钱就能买,一辆垮子万把块钱吧,当然了,你得有点儿关系才行,嘿嘿嘿。” “嘿嘿嘿,师傅,我看你对垮子挺了解的哈,你能开上面的,肯定也是很有本事的人,能不能跟我们说说,这垮子里头有啥门道?” 司机有点儿意外地转过来看他,“怎么,你也想买?” 冯老头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嗯,有这个想法,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地点么,我们这是去买自行车,要是能够买到垮子,那还要自行车干啥呀?” 司机的眼珠子灵活地转悠起来,他打量着冯老头手上的金表,就相信了这家人有实力,转回去看着路面说:“你要是真的想买,我这儿倒有个门路,我姐夫在公安局里当官儿,我这面的的条子就是他帮忙跑下来的,他就是管这个的,应该还有几张垮子的条儿。” 司机说一半留一半,说完话就不再开口了,只用眼角的余光瞄着冯老头。 冯老头是啥人呐,他这两年走南闯北,不知道见过多少人,早看出了他的意图,就很客气地笑着说:“师傅,我刚才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个大好人,热心肠。原来你还有这么厉害的姐夫呀,那能不能请你帮帮忙,我也想买上那么一两辆垮子,你放心,咱们按照规矩来办,你姐夫也不能随便给人批条子,该给局里多少补偿就是多少,我绝对不说第二句话。” 司机沉默了好一阵,终于咬咬牙下定了决心:“成,那我就带你们去找我姐夫。” 这辆面的掉了个头,换了个方向,不去买自行车了,买垮子去咯。 当天傍晚接近黄昏,太阳都快要下山了,一辆小卡车才慢悠悠地开进村子里,车斗中坐着冯家老两口、苏婉和大娃二娃。 冯益民早就担忧地等在了山路口,看见他们才终于松了口气,赶紧跑过去说:“爸,妈,你们终于回来了,萌萌呢?” “我在这儿,爸爸。”萌萌的小脑袋从垮斗里露出来,她的头上还戴着一个怪模怪样的绿色头盔,像西瓜皮似的。 “这,这是啥车?”冯益民这才注意到车斗里竟然还有三辆车,他媳妇儿的自行车,另外那两辆他压根不认识。 冯老太攀着车斗的边缘嚷嚷:“先让我下来,颠得我这屁股都麻了,你上去帮你爸和司机把车子抬下来,这可是省城里最最时髦的垮斗摩托车。” 冯益民惊讶地说:“妈,你们不是去买自行车么?” 冯老太推开他跳下来,摆出一副得意的样子:“死脑筋,有摩托车可以开,谁还骑自行车呀?我和你爸一人一辆摩托车,家里的自行车就留给你好了。” 看着她家大儿子在搬车子,冯老太还不忘叮嘱说:“小心点儿,那边上还有汽油桶,别给我整漏了,赶明儿我要好好地练练,载上咱们家萌萌出去玩。” 这番动静惊动了村里的人,老冯家又有新玩意儿了,这次是垮斗摩托车,全村的人都跑出来瞧稀奇。 村民们围着车子转了好几圈,嘴里就啧啧地夸开了:“哎哟妈呀,吃汽油的摩托车,婶儿,你这是驳壳枪换大炮啊,还一买就是俩,你和叔太有能耐了。” 冯老太捂住嘴笑得非常谦虚:“哪儿呀,我和你叔年纪大了,骑不动自行车,才换上这摩托车骑一骑,老人家就是这样。” 村里的人瞅着她红润的脸颊,乌黑的头发,哪里像个老人,他们说啥也不信,这车子绝对便宜不了。 村民们艳羡地打量这两辆垮子,一辆绿色的,一辆蓝白相间的,通身都包裹着铁皮,在晚霞中反射出橘红色的闪光,有好奇的村民想上去推一推它,发现他压根推不动,这完全就是一辆钢铁怪兽。 村里的人别提有多羡慕了,他们很多人家里连自行车都还没有呢,老冯家就已经开上了垮斗摩托车,这人比人得气死人。 望着这气派的垮子,那些还没有自行车的,就想着赶紧去买一辆自行车,有了自行车的人家,已经开始琢磨着要换摩托车了。 第123章 “来了么?来了么?哎呀那就是日本人, 快上去招待他们。” 桃园宾馆的大门口,一群服务生在这里翘首盼望着, 等待着老板特意交代过的日本客人。 他们之前也不是没有招待过外国游客,可哪一次也没这次隆重,瞧那宾馆门口挂着的横幅,上面都用日语写着“欢迎”的意思, 怪不得日本人愿意跟老板做生意。 看见日本人都从车子里走出来,服务生们没有时间犹豫,赶紧走上前去帮忙拉行李,指引着这群日本人走进了宾馆, 一直来到了顶楼的会议室。 会议室的门外也站着两排迎宾小姐, 她们仪态端庄地站立着, 笑出了八颗牙齿, 齐刷刷地冲着大门的方向比了个邀请的手势。 日本人走进了这间宽敞的会议室,立刻就被里面的兰花给吸引住了, 瞧他们都看见了啥,那一盆盆雅致的兰草,被种植在一个个精美的陶盆里, 有些上面还覆盖着青苔,摆放着木雕,看上去古色古香, 有说不出来的韵味。 更让日本人吃惊的是,这些已经开花的兰草,虽然只有寥寥的几株, 却株株都是精品,变异的莲瓣素冠荷,珍稀的大唐牡丹凤,价值连城的玉兔朵素…… 这帮日本人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有些当场就叽里呱啦地大叫出声,有些却嘀嘀咕咕地说起了悄悄话,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的目光中都尽是狂热,也许连他们自个儿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嘴角已在不知不觉间咧开了。 冯老头在旁边笑得十分得意,瞧这帮小日本没有见识的样儿,几株兰花就把他们给馋坏了。 他热情地朝着山本太郎迎过去,嘴里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日语:“哦哈哟!” “山本君,欢迎你带这么多朋友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儿媳妇苏婉,也是我的翻译,握手就不用了。” 冯老头挡下山本太郎伸过来的手,笑得跟大尾巴狼似的说:“山本君,你们对这批兰花还满意吧?” 山本太郎神情激动地说起话来,苏婉连忙帮着翻译,她刚学习日语没有多久,也只能听出个大概,不过这没有关系,她翻译错的地方自然有山本带来的翻译帮忙纠正,倒也没出现什么差错。 “爸,他说他们非常惊喜,想问问咱们是咋找到这么多兰花的。” 嘿嘿,不就是想要听故事么,这个简单。 冯老头清了清嗓子,就给他们讲了起来:“山本君啊,为了寻找到这些个兰花,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功夫去找,我三天三夜没有吃饭只喝水,认真地拜过了兰花仙女,求她赐给我好运气,兰花仙女最最灵验了,她看我这么诚心,肯定要帮我呀。” “我翻遍了龙岭里几十座大山,遇到了不知道多少毒蛇和野兽,记也记不清,晒得我脸上都脱皮了,鞋子都走烂了两双,就这样找啊找,终于让我在一个悬崖边上找到了这株稀罕的兰花,看到没有?就是这株。” 冯老头指着离他最近的一株兰花,在他开始讲故事的时候,那群日本人都被他吸引过来,纷纷围在边上竖起耳朵听,他们都带了翻译,越听到后面,脸上越是流露出敬佩的神情。 再看那株兰花,赫然就是大名鼎鼎的莲瓣蝶心,还是变异的品种,瞧那瓜子形状的兰花瓣,布满一丝丝紫色和绿色的丝脉,就好像彩虹簇拥着中间的蝶心,那是一朵三角梅形状的重瓣,长成了奇异的紫色,妖娆地怒放着,就好像彩虹桥上翩翩起舞的蝴蝶。 “哟西,这兰花@#¥%&#……”日本人叽里呱啦地嚷嚷起来,说的都是赞美的话。 冯老头微微一笑,深深地陷入了回忆,继续讲起了故事:“你们不知道,当时我挖这棵兰花有多危险,这花儿有灵性,不愿意被我采回来,可我心里头惦记着你们这帮朋友,不得不下手去采呀,结果你猜怎么着?那兰花底下竟然盘着一条鲜艳的毒蛇,它身上有五种颜色,头上还带着角,冲着我就嘶嘶地叫,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把我吓了个够呛。” 瞥见这帮日本人都屏住了呼吸,冯老头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可我冯胜利也不是孬货,谁不知道我最勇敢,当场抄起铁揪我就上去了,跟那条毒蛇搏斗起来。那毒蛇厉害着呢,都快要成精了,拼了命地想要咬我的手,死也不愿意离开这株兰花。我能咋办?我当然是上啦,我抡起铁揪,反手就是一个暴锤,把那条毒蛇锤得差点儿没晕过去,就这样它还没有死呐,还想继续攻击我,我一看不好,赶紧向兰花仙女求救。” “后面怎么样了?仙女救了你吗?”日本人发现他不说话了,都着急地催促起来。 “嘿嘿,那当然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冯老头比了比自己,又冲着供奉兰花仙女的桌子双手合十。 “兰花仙女的法力实在是太强大了,我一求她,她立马就显灵了,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条毒蛇就嗖地飞过了天空,咕咚一声掉进了悬崖,死得不能再死了,我这才把这株兰花带了回来,哎呀呀,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呢。” 日本人听得一惊一乍的,由衷地说:“冯君,勇士啊,有我大日本武士的风范,你采摘兰花真是太不容易了。” 冯老头示意他们去看那兰花盆里的木雕,那是一条毒蛇盘桓在悬崖上,从一块石头边上就长出了那株兰花,活生生就跟故事里讲的一模一样。 “我回来以后,就请了老师傅帮忙雕刻出来,好让你们都了解到这棵兰花的历史,这实在是一棵很有灵性很有仙气的好兰花,为了它,我差点儿把命都搭进去了。” 冯老头对着他们拱了拱手,“各位都是从日本来的大老板,应该明白兰花的珍贵,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们谁想买,就到服务员那里拿上纸和笔,把你们心目中的价位填上去,投到这兰花前面的箱子里,谁出的价钱高,谁就可以把这株神圣的兰花捧回日本去,要是没有人出得起我心目中的价钱,那就不好意思了,这兰花还是留在我们中国,好东西不能随便糟蹋了,嘿嘿嘿。” 哎呦喂,这个冯君大大滴狡猾,日本人在来之前已经商量好了对策,兰花他们肯定是要买的,但绝对不能互相抬价让中国人占到便宜,必须联合起来压价,谁也不许瞎抢。 可按照现在这种架势,让他们暗箱投标,这就有些微妙了,谁也不知道对方会出什么价钱,他们都是竞争的关系,万一有人不守规矩,擅自出了高价,把兰花都给买走了,那他们就只能干瞪眼睛,还必须考虑冯君的心理价位,这就有些难办了。 “来来来,一人一张纸,”冯老头亲自给他们发了纸和笔,指着后面的座位说:“大家都回到座位上写好了再拿过来投,这边还有几株兰花,我再给你们介绍介绍。” 冯老头准备了一肚子故事,就算忽悠不死这帮小日本,也要侃晕他们。 萌萌就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她抿着嘴嘻嘻地笑:“爷爷大忽悠。” 冯老太手里拿着一串野葡萄,一颗一颗仔细剥完了皮,喂进了萌萌的嘴里,还趁机教育她:“小日本都不是好人,你爷爷不忽悠他们忽悠谁,坑死这帮孙子才好呢。” 她想了想又高兴地咧开嘴笑,压低了嗓音说:“咱们家萌萌真是厉害,随随便便种几株兰花,就能糊弄住小日本,你看他们一个两个多积极,都往那箱子里投价钱呢,也不知道这回能收到多少钱。” “很多很多很多。”萌萌比了个大大的手势。 冯老太笑眯了眼睛,夸奖着她:“要不咋说咱们萌萌厉害呢,小小的年纪就能赚到大钱了,让我想想这钱咱们要用来干啥。” 日本人最终还是落入了冯老头的算计,他们在这会议室里面无遮无挡,想找个地方偷偷商量都找不到,偏偏冯老头还催的急,不给他们留下半点思考的时间。 日本人没有办法,谁让他们喜欢上了老冯家的兰花呢,这么珍稀的兰花拿回日本去,他们咋样都吃不了亏,在冯老头这里多花了价钱,他们回头就要在日本人那里找补回来,最终都乖乖地填上了一个比较高的心理价位。 这些箱子被冯老太拿到旁边的房间里,她和她家大儿子坐在椅子上盘点起了价钱,打开一张又一张的纸,冯老太的心跳了一下又一下,终于忍不住地惊呼起来:“哎呦妈呀,这帮小日本太有钱了,你瞧这张纸上写的,三十一万五千一百美元,啧啧啧,这得有好几百万人民币了吧,发了发了。” 冯益民也被这个价钱吓了一跳,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很正常,还分析说:“小日本愿意花三十一万跟咱们买,说明他还是有很大赚头的,以前一株兰花可以换一栋大厦,说不定现在就能换两栋,咱们不在日本,又不清楚行情,小日本精着呢。” “哈哈,不管咋样,咱们家这回是发财了。”冯老太抱起萌萌就在她脸上香了一口,喜滋滋地说:“萌萌啊,你真有福气,你这回发大财了。” 母子两个统计好了价钱,就出去公布了结果,瞧那帮日本人互相埋怨的眼神,就知道他们出高了价钱,冯老太看在眼里,只觉得比她赚到大钱还要高兴呢。 日本人现场交了现金,想要把兰花拿走,还必须在冯老头的带领下,对着兰花仙女拜了又拜,说起来日本人也是有些迷信的,不比冯老头好多少,他们亲眼见识过这么多珍贵的兰花,也对兰花仙女的法力深信不疑,那鞠躬的模样别提有多恭敬了。 日本人买完了兰花就张罗着要走,他们来到中国本就是为了淘金,也想快点儿把兰花弄回日本去,卖上高价钱。 冯老太想到了那一箱箱绿油油的美金,就笑得非常热络地对着山本说:“山本君,这次多亏有了你,你回到日本再多留意那些大老板,有谁想要买兰花,你就给带到我们村里来,有兰花仙女在,好兰花还是能够找到的。” 山本太郎这次也买到了兰花,他感到十分满足,上次那三株兰花,他拿回日本去狠狠地炒作,请了很多电视媒体来站台,愣是卖出了很高的价钱,他算是尝到了甜头,因此把头点得比捣蒜还要重:“嗨!向天皇起誓,我将竭尽所能。” “去吧,去吧。”冯老太笑眯眯地挥别了这群日本人。 回到宾馆里,全家人围坐在美金箱子前发起了愣,一百多万美元呐,按照黑市的汇率来兑换,最起码也有上千万人民币了,好大一笔钱。 冯老太兴奋得差点儿没跳起来,拼命地压低了音量嚷嚷着:“咱们赶紧去那黑市上换钱呐,上千万的钱,我还从来没见过,怕不是要堆满整间屋子了吧?哈哈哈,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其他人跟着一起笑出了声,冯益民冷静下来却劝说道:“妈,咱们有一百多万美金,实在太多了点儿,哪个黄牛有这样的实力?说不定他们全部加在一起,也兑换不了这么多美金。” “啊,这要咋整?”冯老太禁不住有些失望,美金好是好,可她住在中国,也用不到美金啊。 冯老头思考了好半响终于开口了:“先藏在家里,这么多美金咱们也不能存进银行,我本来还打算用野菜加工厂来做账,可惜咱们厂子现在是外汇大户,上面的人都盯着呢,再放美金进去就是傻,先藏好了,以后咱们再想想办法。” 家里的人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自从赚到了大把美金,冯老太那真是做梦都要笑醒,无论干啥都觉得十分起劲,这生活太有奔头了。 转眼间,果园里的野葡萄都成熟了,那一串串黑黑红红的果实挂满枝头,表皮上还结出了细细的白霜,看上去别提有多馋人了。 这野葡萄的味道也非常好,虽说果实比较小,但那果味却特别地浓郁,家里的小娃娃们都爱吃,就连村里的人尝过之后,也彻底地爱上了。 老冯家本来种得就不算多,卖了一部分给村里的人,剩下的那些也不打算拿出去卖了,就盘算着酿成葡萄酒。 乡下人家酿酒,那都是土法子,把葡萄洗干净以后,全部压榨成汁水,加入白糖让它发酵发酵,就可以装进罐子里保存了。 刚刚压榨出来的新鲜葡萄汁,酸酸甜甜地非常好喝,萌萌和哥哥们一连喝了好几天,等到葡萄汁开始发酵,那缸子里就冒出很多白色的泡沫,瞧上去脏脏的,还有一股子酒味,闻着就有些醉人。 这就是发酵得差不多的葡萄酒了,冯老太搬出一堆瓶瓶罐罐,正准备装瓶呢,回头就看见萌萌和睿哥儿好奇地站在边上。 她冲这两个小娃娃挥了挥手,交代说:“你俩别在这里待着了,小心待会儿醉了酒,睿哥儿,你带萌萌出去玩,要不去练练自行车也好哇,总之别待在屋里头。” 睿哥儿非常干脆地答应了:“行,萌萌,哥带你去练自行车。” 睿哥儿从走廊上牵出萌萌的小自行车,它通体被漆成了亮红色,瞧上去闪闪发光,别提有多漂亮了,村里的小娃娃们谁不羡慕。 这俩小娃娃来到了村子前面的晒谷场,睿哥儿停下自行车说:“妹妹小心点儿,我扶你上去。” 等萌萌坐好了,睿哥儿就在后面扶住车子,还叮嘱萌萌说:“别害怕,哥在后面推你,你只管往前面踩就是了。” 萌萌骑得歪歪扭扭,好几次都险些摔倒了,都被睿哥儿稳稳地扶住了,她越踩越快,一路上撒下一连串银铃般的欢笑声。 “妹妹,你休息一下,换我来载你。”睿哥儿瞧见萌萌的额头都开始冒汗了,赶紧让她停下来坐到后面去,他自己坐到了前面。 睿哥儿连他爷爷的三八大杠都会骑,更不要说这小自行车了,骑得稳稳当当,速度还相当地慢。 “坐好咯,咱们去兜风。” 这辆小自行车慢得像乌龟在爬,在晒谷场上兜了一圈又一圈,又拐出了村口,驶向了山路的边缘。 一群蹲在小河边上洗衣服的妇人,远远地就瞧见了,有那好事的人就开起了玩笑:“你们看,那张家小子载着老冯家的闺女,像不像载着个小媳妇儿?” 这帮妇人顿时嘻嘻乱笑,那个开玩笑的妇人越发得意了,收拾好东西走出去,冲着睿哥儿喊:“睿哥儿,你载着你小媳妇儿出来玩呀。” 睿哥儿刹住了车,一张小脸都黑透了,凶狠地骂了回去:“你瞎说啥,萌萌是我妹妹,再敢瞎说小心我揍你,长舌妇,不要脸!” 那妇人被他说得很没有面子,还想继续嚷嚷,冷不丁就瞅见了睿哥儿冷冰冰的目光,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哟,竟然好像林子里的凶兽,仿佛随时都能冲过去咬死这个妇人,让她讪讪地闭上了嘴巴。 “哼!”睿哥儿凶巴巴地瞪着她,脚下用力发动自行车,“萌萌,咱们走。” 这个妇人被落在后面,按住胸口跟走上来的妇人抱怨:“这老张家的睿哥儿,咋像个狼崽子似的,那双眼睛老吓人了。” 后面跟上来的这个妇人翻着白眼说:“得了吧你,谁让你嘴上没把门,对着个小娃娃都能喷粪,心里咋那么肮脏呢,要发骚找你自家的汉子发去,别对着娃儿们瞎扯,你也就是欺负娃娃小,要是碰上他们家大人,你敢这么说不?” “你,你……”这个妇人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愤怒,脸色都胀成了猪肝红,终究还是说不出话来。 睿哥儿骑出去一段路,就听见背后传来萌萌好奇的声音:“睿哥哥,小媳妇儿是啥?” “呃……”睿哥儿的脸腾地红了,整个人好像在火烧,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要不是他坐在前面没人看见,他连手脚都不知道要咋样摆了。 “小媳妇儿嘛,就跟家里人一样,比方说哥很喜欢你,就想跟你做一家人,你愿意吗?”他满怀希望地问,一颗小心肝跳得扑通扑通,就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啊?可我要留在家里啊。”萌萌一脸懵呆呆。 “这不相干的,你可以留在家里,也可以跟我做一家人,萌萌你说好不好?”睿哥儿说得可蛊惑了,刹住车子转过头去看她。 萌萌甩着小脑袋拒绝:“睿哥哥你坏坏,我不想跟你做一家人。” 睿哥儿愣住了,他心里头要多失望就有多失望,沮丧地说:“为啥?” 萌萌机灵地笑了起来:“嘻嘻,你别想抢走我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他们都是我的,我不分给你。” 萌萌扬起小脸儿,别提有多得意了。 睿哥儿不由得笑了,“哥不跟你抢,等你长大以后你就明白了,傻萌萌。” 第124章 快过年了, 冯老太带着萌萌来到老张家的服装店里取衣服,今年她家老头子没去南方也没去北方, 家里人过年穿的新衣服都在杨小娟这里订做了。 萌萌换好了新衣服走出来,所有人都看直了眼。 她穿着粉色的小羽绒服,搭配上灰白条纹的小裙子,穿着厚厚的黑色裤袜, 头上还戴着一顶尖尖的粉色小帽,帽子上还坠着两个毛绒绒的小毛球。 “哎呦呦,太可爱了。”杨小娟恨不得把萌萌按在怀里揉一揉,她自个儿咋就生不出这么可爱的小娃娃呢。 “好看, 忒好看了, ”冯老太围着自家的小孙女转了一圈, 转过身还对着杨小娟比了比大拇指, 称赞道:“光明家的,你这手艺真是绝了, 做出来的衣服比南方来的衣服还要时髦,怪不得大家都来你这店里做衣服呢。” 杨小娟笑眯了眼睛说:“哪儿呀,都是乡亲们帮衬, 光靠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幸亏我这店后面还有空地,又多建了几间屋子, 招了几个村里的媳妇儿过来帮忙,也是她们针线活好,乡亲们看得起我, 才愿意过来帮衬我家的生意。” “谦虚了谦虚了,”冯老太瞅了瞅萌萌的小衣服,真心实意地夸奖说:“你们这针线活儿是真的好,你看看今天,这么多人过来拿新衣服,你这生意呀,好着呢,村里的大小媳妇儿,就数你最有出息。” “哈哈哈,婶儿真会夸人。” 杨小娟抿着嘴笑,又从桌子上拿起一套海军蓝色的小运动服递给她,介绍说:“这是我从外国人的杂志上学来的,叫啥运动服,给萌萌穿上正好,显得人精神,现在不时兴穿得红泡泡的了,小娃娃们穿些鲜嫩的颜色更加好看,不信你让萌萌试试。” “信啊,咋不信?”冯老太给萌萌换上了这套海军蓝的运动服,果然十分好看,愣是把萌萌的机灵活泼衬托成了十足十,甭提有多精神了。 她收拾好这一堆衣服结完了账,美滋滋地就给提回了家。 转眼间就是过年,今年的春节过得格外热闹,家家户户都有大收入,如今村民们不咋种庄稼了,都改种成了野菜呀、灵芝呀、铁皮石斛和稀罕的水果蔬菜,收入比以前好多了,走到哪里,都能看见村民们喜气洋洋的脸。 大年三十,村子里头响起了一阵又一阵鞭炮声,每户人家的门口都贴上了对联,挂上了红灯笼,从院子里传出阵阵食物的飘香。 从村头到村尾,到处都是小娃娃们的爆竹声和嬉闹声,完全就是一副欢欢喜喜过大年的好景象。 老冯家当然也不例外,他们在院子里燃过鞭炮以后,就聚在堂屋里吃起了年夜饭。 屋子里头摆放着两盆珍贵的兰花,大唐牡丹凤和莲瓣素冠荷,跟日本人做生意久了,如今家里的人也懂得欣赏兰花,这玩意儿代表着品位,代表着档次,他们家不光有钱,还有文化呐。 桌子上的菜色也很丰盛,海鲜就有大石斑鱼、大龙虾和大海蟹,山上的野味也有麋子肉和野兔子肉,虎子和小金还给抓回来一锅龙凤呈祥,那香味儿一阵一阵地,别提有多诱人了。 跟往年不同,桌子上还多了好几盘青翠的野菜,日本人都爱吃的玩意儿,吃了肯定对身体好,村民们也爱上了这一口,把它们当做正经的菜色,摆上了年夜饭的桌台。 吃饭前先喝汤,这锅野生灵芝炖野鸡汤,用的就是村民们从山上采回来的野生灵芝,大棚灵芝村里多得是,但家里人都不爱吃,就喜欢这龙岭里的野生货色,有了加工厂以后,老冯家的人不用再到山上去采了,跟村民们购买就是了,吃也吃不完。 一家人吃着菜,喝着饮料,这饮料也很有特色,是用铁皮石斛的枝条榨成汁水,装进玻璃杯里,通透碧绿就好像翡翠似的,加入冰糖之后味道更加清甜,喝起来跟甘蔗汁差不多,已经取代了石斛花茶,成为了家里人最爱喝的饮料。 全家人高高兴兴地吃过了年夜饭,就到了小娃娃们最期待的环节,收压岁钱咯。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今年的红包居然是美金,他们奶奶还特别大手笔,一给就是一百块钱美金。 但小娃娃们却高兴不起来,五娃翻着这张绿油油的美金瞧了又瞧,忽然嫌弃地说:“奶,我想要人民币,你给美金我又花不出去。” 冯老太像看傻子似的,点着他的脑门说:“那你可得想好了,一百块钱美金拿到银行里去换,最起码也能换到两三百人民币,你是要一百块钱人民币呢?还是一百块钱美金呢?” 五娃还没做出决定,陈红梅就先着急了,这个蠢儿子,美金比人民币值钱多了,她敲着五娃的小脑袋说:“笨,当然是要美金了,赶明儿妈去银行里帮你换。” “不啊妈,我自个儿就能换,等外国游客来了,我跟他们换,不用你。” 五娃一看不好,赶紧麻溜地把那张美金揣进兜里,他身后的六娃和八娃也是同样的动作,要多飞快就有多飞快,把陈红梅气得个半死。 其他的小娃娃们都看明白了,美金比人民币好,能换更多人民币,他们立马又开心了起来,把美金藏进了兜里还使劲地拍了拍。 大娃站起来挥舞着手臂,“走,咱们出去玩咯。” “等等我,我也要去。”萌萌屁颠屁颠地跟在了后头。 冯老太赶紧追上去,给她戴上了那顶粉色的小尖帽,还不忘叮嘱说:“小皮猴儿,跟哥哥们出去玩,别弄脏了衣服。” 八个小娃娃冲出了家门,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但他们走在村子里却格外地明亮,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挂着大红灯笼,许多村民的家里还拉了电灯,这会儿屋子里的灯光一开,瞬间把村里的大小巷子都照得跟白天一样亮。 村里的小娃娃们吃完了年夜饭,拿到了压岁钱,也跑出来玩了,不一会儿,睿哥儿也从家里出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包长长的玩意儿,跑到了萌萌的跟前,献宝似的说:“妹妹,我这儿有好玩的东西要给你,喏,烟花棒,我来教你放烟花。” 睿哥儿带着萌萌来到了沙滩上,掏出火柴盒三两下就点燃了烟花棒,伴随着“biu~嘭,biu~嘭”的声响,一朵朵绚烂的烟花就盛放在夜空之中,是那么的耀眼。 萌萌刚开始还捂住耳朵有些害怕,等她看清了那漂亮的烟火,顿时哇哇叫着:“好好玩,我也要点。” “别着急,哥这儿还有一大把,我来教你点火。”睿哥儿手把手地教着萌萌,那模样儿格外地殷勤。 有人就看不顺眼了,二娃从鼻孔里哼出气,跟兄弟们说起了悄悄话:“你们觉不觉得,小睿老是跟咱们抢妹妹?你看他一来,妹妹都不理咱们了。” “就是就是,”三娃特别不服气地说:“萌萌是咱们老冯家的妹子,他凭啥把萌萌抢过去?咱们去把萌萌抢回来。” “猪脑子,”大娃及时拦住了他们,丢下一句:“你们在这里等着,看我的。” 大娃踱到了睿哥儿的身后,勾着他的脖子说:“小睿啊,哥几个平时对你好不好?” “当然好,你们对我最好了。”睿哥儿想回过头去看大娃,却被大娃用体重死死地压住,他也不着急,只弯着嘴唇浅浅地笑。 “那你有了好玩的东西,为啥不分给我们玩?”大娃的手从背后伸了过去,隔空指着睿哥儿手里那包烟花棒。 “原来你们也想玩啊,早说嘛,你们不说我咋知道呢?大哥,我这里还有好多烟花棒,咱们一块来玩吧。” 睿哥儿非常大方地分出好几支烟花棒,塞到大娃的手上,还招呼着不远处的冯家娃娃们过来点烟花。 不是,大娃手里拿着这些烟花棒,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啊呸,他不是来要烟花棒的,他是来要回妹妹的! 他放开了睿哥儿,转身冲着萌萌喊:“妹妹,大哥也有烟花棒了,你到大哥这边来,大哥放给你看。” 萌萌站在中间,往左右两边看了看,那小模样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朝哥哥们的方向走过去了。 睿哥儿啥也没说,也跟着萌萌走了过去,还交代哥哥们说:“哥,你们要让萌萌来点,那样才好玩。”又叮嘱萌萌:“妹妹,你尽管点,用完了哥这里还有很多呢,我爷爷给我买了一大箱子,咱们可以天天玩,哥哥们也一起来玩呀。” 睿哥儿这么大方,倒让小男娃们有些不好意思了。 二娃就跟三娃咬起了耳朵:“我们是不是过分了点儿?小睿那么大方的一个人,有了好东西,也没有忘了咱们。” 三娃点着头说:“咱们家妹妹就喜欢跟他玩,我看妹妹都有我们这么多个哥哥了,也不差睿哥儿一个,就把妹妹分一点儿给他好了,睿哥儿家里没有兄弟姐妹,真可怜。” 二娃同情地瞅着睿哥儿说:“是啊,好可怜呐,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这群小娃娃在沙滩上疯玩,到了夜很深了才知道回家,睿哥儿把萌萌送到了家门口,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就笑得十分热情地说:“萌萌,我家的温泉宾馆快要开张了,我给你留了一个好大好大的房间,以后你就可以去泡温泉了。” “温泉是啥?”萌萌歪着小脑袋不是很理解。 睿哥儿解释说:“跟热水差不多,我去泡过,可舒服了,大冬天的泡在暖呼呼的温泉水里面,你一定会喜欢的。” 第125章 睿哥儿嘴上说得快, 实际上温泉宾馆还没那么快开张。 过完了年,下过几场毛毛细雨, 田间地头的泥土就都湿润起来,野花野草破开地面,呼吸着春天的空气,到处都是绿油油的一片, 燕子飞回来了,天气也暖和了,村里村外的桃花都开了,柳树也抽条儿了, 桃源村进入了最美的季节。 最靠近村子的那几座山包, 种满了果树, 最先种下去的果树都已经开花了, 这其中就包括了老冯家的果园。 娇艳粉嫩的桃花,把整棵桃子树都包裹起来, 远远看上去就好像给桃树穿上了粉色的新衣。洁白芬芳的柚子花,羞涩地隐藏在叶子背后,最终还是被勤劳的蜜蜂发现了它们的踪影, 嗡嗡嗡地被采走了蜜。 园子里的菠萝蜜也开花了,从树干上直接开出了绿色的花苞,一朵一朵硕大无比, 也没什么香味儿,等这些花儿凋谢了,里头就会结出一颗绿色的硬果子, 干巴巴地挂在树干上。 这会儿,大娃和二娃兄弟俩爬到了桑树上摘起了桑葚,今年的桑葚也是大丰收,结得满树都是,那红红紫紫的小果实,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 萌萌就坐在桑树底下,美滋滋地吃着桑葚,她吃得非常小心,却还是把小手儿和小嘴儿都染成了紫红色,桑葚一咬开,里面全是甜甜的汁液,一点儿也不酸,萌萌吃得美极了。 冯益民和苏婉就在不远处采摘青梅,今年的青梅也很丰收,这本来不值钱的玩意儿,加工成青梅干或者青梅蜜饯,就能卖到日本去,也可以放在合作社开的专卖店里去卖,桑葚也是同样的道理,在日本那边卖得甚至比青梅还要好呢。 这时候果园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睿哥儿闪身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漂亮的花环,直接就给萌萌戴在了头上。 “真好看,妹妹,我家的宾馆后天开张,你记得过来玩哦。” 他还冲着树上的大娃二娃说:“大哥二哥,你俩也一起过来玩。” 就在这时,他看见冯益民和苏婉提着筐子走过来,赶紧跑过去帮忙,冯益民压根用不着他,还问他说:“睿哥儿,你到这里来干啥?你家的果园不用你去帮忙么?” “现在还不用,”睿哥儿抬起小脑袋说:“冯大伯,大伯娘,我家的宾馆就要开张了,就在后天早上,我爷爷叫你们全家人都过去瞧热闹,泡泡温泉。” “行,后天我们一定去。”冯益民很干脆地答应了,他还要继续忙碌,也没空再搭理这些小娃娃,睿哥儿就悄悄地回到了萌萌身边。 “睿哥哥,你吃桑葚。”萌萌把那盘桑葚放在了睿哥儿的膝上,她的头上戴着睿哥儿亲手编制出来的彩色花环,漂亮得好像这春天里的花仙子。 睿哥儿看得都呆了,过了好半响才抓起几颗桑葚说:“谢谢萌萌,我吃几颗就行了,留给你吃。” 不知道为啥,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得有点儿快,竟然不敢再去看萌萌,不然他就要忍不住把妹妹藏到自家里去。 睿哥儿被这个冷不丁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心里头顿时乱糟糟的,好像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连他自个儿都弄不清楚他在想啥,没过多久就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第三天一大早,老冯家的人老早就起床了,他们今天要去参加温泉宾馆的开业仪式,可得好好地打扮打扮。 全家人穿上最体面的衣服,骑上垮子就出发了。 冯老太坐在前面骑车,她穿着米黄色的垫肩西装外套,戴着一顶黑漆漆的头盔,瞧上去跟个女战士似的神气极了,就连冯老头都没她这么神气呢。 她的身后坐在苏婉,右边的车斗里坐着萌萌和她二哥,这两个小娃娃一人拿着一个小风车,一路吹着风,看着风景,别提有多惬意了。 这条路就是老张家出钱修的路,沿路都种满了绿树,很多树上都开着浅紫色的花朵,吸引来很多蝴蝶和蜜蜂。 冯老太开着开着忽然感慨地说:“这路上铺着水泥真好走,比龙岭出山的路好走多了,真不愧是花了一百万修出来的大马路。” “可不是嘛,”苏婉附和着说:“他们修路请来了那么多工人和机器,还花了那么多钱,有这样的效果不奇怪,村里的人现在可羡慕了,你看他们骑车骑得多快。” 今天温泉宾馆开张,村里很多人也跑过去看热闹,温泉宾馆开在龙岭深处,村民们都骑着自行车来了,这会儿他们骑在车上,嘴里不住地惊叹出声,说的全是羡慕的话。 “羡慕也没用,他们不出钱不出力,这路跟他们压根扯不上关系,过了今天,老张家还要在外面的路口那里设路卡,不是宾馆的客人就不放进去,我跟他说了,谁要是想从这条路上过去,可以收他们路费,迟早也能把修路的钱收回来。” 冯老太踩着油门,远远地甩开了路上骑自行车的人,呼啦啦地来到了宾馆门口。 宾馆前面全是桃花林,在一片粉色中,“桃源温泉宾馆”这几个大字就显得非常气派,越过大门,冯老太把车子停在了停车场上面,就带着家里人走了出来。 “这宾馆修得真是阔气,你瞧这前面的大花园,比咱们家的宾馆还要大,哎哟哟,这里头原来还有温泉池子呢,还是好几个,都在往外冒着热气。” 老张家的人早已迎了上去,张老太听见了老姐妹的赞赏,顿时笑得跟一朵花儿似的说:“他老婶儿,瞧你这话说的,咱们两家请的都是同一个设计师,差别没那么大,你家的宾馆有十层楼高,我们这儿才五层呢。” 冯老太东张西望,越发惊奇地说:“五层咋滴啦,你这楼占的地方比谁都大,这得有多少个房间呀?” 张老太抿着嘴笑,有些得意地介绍说:“那楼修得矮,是给普通的客人住的,房间也不算多,咱们这里卖的就是温泉,当然要让客人们在房间里就能泡得上,因为这个就比别人少了一半的房间,还花了大价钱专门铺设了管道。” “你们看那边,”张老太带着他们穿过了花园,指着远处的一栋栋小楼说:“大设计师的水平就是不一样,他跟我说温泉宾馆就得有别野,你们瞧那边的小楼,全是那啥别野。” “别瞎说,啥叫别野啊?那叫别墅。” 张老头赶紧纠正过来,指着其中一栋最大的楼说:“萌萌,那就是张爷爷留给你的别墅,待会儿你就去那里面泡温泉,喜欢不?” 冯老头一听就着急了,“这哪儿成啊,老石头,我以为你之前是在开玩笑的,没想到你居然当真了,这不行不行,我知道你疼我们家萌萌,再怎么疼她,也不能把别墅送给她,你这是要做生意的。” 张老头也着急了,他瞪着眼睛说:“做生意也是为了自家人过得好,不能委屈了自个儿,萌萌就跟我家的孙女一样,睿哥儿他妈还天天念叨着想要有萌萌这样的闺女,我心里早就把她当做是自家的娃娃。” 张老头走过去揽住了冯老头的肩膀说:“咱们两家是啥关系?过命的交情。个把别墅算啥?我给自家也留了一套,就在你家的隔壁,双拼的连在一起,不用打开门都能串门子,你要是看得起我老石头就住进去,不然就是看不起我。” “我哪敢瞧不起你?”冯老头也想通了,乐呵呵地说:“那老哥哥我就厚着脸皮进去住了,咱也来享受享受这泡温泉。” 开张仪式上,省里和市里的领导都来了,新闻记者也来了,桃源村这块地方,简直就是他们的福地,这才过了多久呢,又开了一家实力雄厚的宾馆,还是温泉宾馆,说起来都脸上有光。 领导们太高兴了,这么好的温泉宾馆,他们也想享受享受,当场就拍板决定,要把领导干部们疗养的场所设在这里。 温泉宾馆刚开张,就接到了这么大一单生意,还是政府的生意,面子里子都有了,张老头一张脸都笑出了褶子,别提有多兴奋了。 村里那些有钱的人家,还有一大波前来旅游的游客,也很乐意住进这家温泉宾馆里,体验一番泡温泉的乐趣。尤其是那些城里的人,他们还从来没有泡过温泉呢,可不就稀奇上了么? 顾客们自有服务员去招待,老张家和老冯家的人都聚在大别墅的后院里,这儿有两个露天的温泉池子,中间用假山隔开,热气腾腾地就好像仙山仙湖一样。 两家人换好了泳装走出来,分了男女坐进了池子里,被那暖呼呼的泉水一泡,顿时好像舒坦到了心坎子里去,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有说不出来的舒服。 冯老太闭上眼睛,缓缓地吁出一口长气:“现在的人真会享受,搁咱们以前那会儿,哪儿来这样的好享受,咦,我好像闻到了一股子肉味。” “你没有闻错,是送吃的来了。” 张老太给了她肯定的答案,还热情地招呼着萌萌说:“来来来,南方那边刚出的健力宝,听说小娃娃们都喜欢喝,你尝尝看喜不喜欢,这儿还有烤鱼烤虾烤肉,你想吃烤生蚝还是烤扇贝不?奶奶弄给你吃。” 冯老太望着池子边上满满的美食,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了,“我滴个乖乖,这是咋想出来的主意?泡着温泉,还有好东西可以吃呐,你这温泉宾馆不得了哦。” “这人嘛,吃吃喝喝才是最大的事儿,我泡着温泉还想吃东西,这就是我一个乡下老婆子的愿望,我觉得别人也会喜欢这享受。” 张老太解释完,就招呼着大家说:“你们都过来尝尝,这肉这菜都是新鲜的,厨师也是从外面请进来的,试试看好不好吃,有啥要改的就跟我说,我去跟厨师说。” 几个女人都围过去尝起了美食,萌萌更是直接坐在了池子边,一双小腿儿伸进池子里打晃,一边享受着热乎乎的温泉,一边品尝着香喷喷的烤肉,美得小嘴儿都高高地翘了起来。 她们在这头的池子里安安静静,男娃娃们却在另一头池子里闹腾开了,大娃二娃这两个没见识的,一进池子里就嗷嗷地叫,一会儿忙着泅水,一会儿忙着游泳,扑腾得水花儿四溅,直到服务员端来了美食,他俩才终于消停了。 几个男人靠在池子边上聊起了天,冯老头喝了一口健力宝,盯着那个罐子说:“老石头,南方你还去不?这健力宝喝着不错呀,你要去的话,帮我带一些回来。” 张老头摆了摆手说:“不打算去咯,没时间,我让家里人看着这宾馆,我自己还要去省城监工,省里的楼刚起了个地基,没人看着就是不行,我手头上的钱也没啥用处,准备全给它砸进去,建它个十几二十层,反正能建多少层就建多少层,把钱折腾干净了才算完。” “啧啧啧,你这是要建全省最高的楼哇,太能耐了。”冯老头有些意外地望着他。 张老头有些得意,又有些谦虚地说:“这算啥,老哥哥,你家也不比我家差,你手头上不是还有很多钱么?也可以去建一栋。” “对了,你上次介绍我认识那个开出租车的谢师傅,我从他那里买了垮子,这人路子广,我打算买几辆面包车,专门用来接送游客,这宾馆离咱们村儿还是太远,没有车忒不方便了。” 冯老头非常赞同地说:“是该买些车子,今天村里很多人骑自行车过来,慢得跟老牛似的,骑到这里都快累死了,有些游客从外面坐车进咱们村儿,你指望他靠两条腿走到你这里,不现实。” 张老头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看来我得抓紧了,先买它两辆车子用着先,你说这面包车咋就那么贵呢?一辆就要七万多快八万了,我买两辆,十几万转眼就没了,太贵了。” 冯益民灵光一闪,就给他出了个主意:“石头叔,你不如买两辆小巴车,那玩意儿载的人多,价钱还没面包车贵,至少能便宜个几万块吧,你还可以在车子身上刷广告,就广告咱们温泉宾馆,保管车子走到哪儿都能让人看见,比面包车好多了。” 张老头激动的呀,拍着水花说:“对呀,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好使,我看就这么办,回头我再去找谢师傅,他那姐夫本事大着呢,肯定有办法搞到条子。” 温泉水泡着舒服,但也不能泡得太久,尤其是他们吃完了饭,泡着泡着就发困了,几个大人赶紧招呼着小娃娃们走上来,不让继续泡温泉了。 萌萌爬上岸,小身子直接泡成了粉色,跟个煮熟的虾子似的,一双大眼儿水润润的,她倒是不困,就是有些口渴,趴在那院子里的竹床上吃水果。 她吃了两块沙甜沙甜的西瓜,舒坦得笑出了声。 在她的右手边,大娃和二娃已经舒服得睡了过去,这竹床周围都冒着热气,睡在上边倒不觉得冷,反而还特别暖和。 几个大人也在吃水果,杨小娟还提议说:“咱们宾馆里还可以蒸桑拿,蒸完了桑拿还有泥水浴,都是从北方的疗养院学来的,听说对身体可好了,我试了几次,发现对皮肤也很好,你们要不要去试试啊?” 这样新鲜的好事儿,大人们当然感兴趣了,尤其是那几个女人,冯老太还招呼着小娃娃:“萌萌,睿哥儿,你们两个要不要跟过去?” 萌萌吃水果正吃得开心,压根就不想离开这里,看她摇了摇头,睿哥儿也跟着摇头:“奶奶,你们自己去玩吧,我留在这里看着妹妹。” “真乖真懂事,那你们不许到那池子里面去哦,我们很快就回来。” 冯老太给大娃二娃盖上了毛毯,就跟着大伙儿走了出去。 院子里就只剩下睿哥儿和萌萌还清醒着,睿哥儿眯着眼睛,刚开始还能听见萌萌咔嚓咔嚓吃东西的声音,渐渐地就听不到了,他猛地睁开眼,转过身子去看,“萌萌?萌萌?” “嗯?”萌萌的眼睛半闭着,好想睡。 “没事儿,睡吧,乖。”睿哥儿给萌萌盖上了毛毯,他紧紧地挨着萌萌,幸福地闭上了眼睛,也跟着睡了过去。 等大人们回来,看到的就是四个小娃娃在竹床上睡得跟小猪似的,一个挨着一个,打着呼呼别提有多香甜了。 萌萌哒八零年相邻的书:银河勇者危机一女二三男事危险总裁小娇妻银色独角兽花开春暖男人不低头至尊兵王鬼夫科技巨头影视世界大抽奖从零开始竞选总统 第126章 赶海咯, 天还没有亮,游客们已经聚集在海滩上, 只等着海潮退去,他们就要下手去捞小海鲜。 如今桃源村的人谁也不差这点儿收入,但他们依旧选择了赶海,乡亲们都是老传统, 即便家里有了钱,也不能丢了这门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手艺,更何况还能吸引游客们前来参加,这样的好传统他们当然要保持了。 要说谁对赶海最感兴趣, 那当然是村里的小娃娃了, 他们平时闲着没事干, 就爱在沙滩上挖这挖那, 更不要说今天这种热闹的场面,怎么能少得了这群爱凑热闹的小娃娃呢? 萌萌早上听见动静就从床上爬起来, 积极地要去赶海,她全身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头上还戴着一顶加了帷巾的小草帽, 拎着小竹筐就去到了海边。 太阳还没出来,天上的乌云雾蒙蒙的看也看不清,海滩上的游客打着手电筒, 嘻嘻哈哈地照来照去。 不远处的码头上,村里的渔民们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夏天汛期晚, 他们出发得也晚,在这群渔民当中,萌萌看到了自家爸爸和二叔三叔的身影。 她蹬蹬蹬地跑过去,扑在冯益民的大腿上说:“爸爸,我也要去。” 冯益民腿上多了个挂件,他动也不敢动,柔着嗓音哄着自家的闺女:“萌萌乖哦,爸爸不是去玩,是去干正经事儿的,你还太小,到那海上谁来照顾你?” 萌萌今年已经五岁了,她说起话来格外地顺溜:“不用人照顾我,我自个儿照顾自个儿,爸爸,你就带我去吧去吧。” “这……”冯益民心里头软成了一滩水,却还是犹豫着不肯答应。 冯老太从后头赶了过来,也帮着劝起了萌萌:“乖宝儿,你跟过去干啥?那海上全是水,海风呼呼地吹,一点儿也不好玩,没啥好稀奇的。” 萌萌松开了她爸爸的腿,转而抱住了她奶奶,甜死人不偿命地撒起了娇:“我就想去,奶奶,你让我去嘛去嘛。” “好好好。”冯老太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答应了,她回过神来却有些尴尬,咋就突然答应了呢,她明明是想拒绝的。 望着自家小孙女兴奋的小模样,她也不忍心拒绝了,只好支使自家的大儿子说:“益民啊,你就带着萌萌去海上玩一玩,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出过海呢,让她出去见识见识也好。” 冯益民又无奈又宠溺地说:“行吧,那你要乖乖地听爸爸的话,知道不?咱们要去好几个钟头,中途你可不能哭鼻子哦。” 萌萌皱着小眉毛非常不服气地说:“爸爸坏坏,我才不会哭鼻子呢。” 过了一会儿,船队终于出发了,萌萌站在甲板上,兴奋地张开了两条小胳膊,大声地喊着:“耶,出海咯。” 掌舵的渔民抽着马达,快速地驶离了海岸,沙滩上的人群越变越小,最后彻底看不见了,只有早起的海鸥低低地掠过船尾,发出一连串呀呀呀呀的叫声。 突然,左边的海面上浮出了一个巨大的蓝灰色背脊,就好像凭空出现一座小岛似的,竟然是鲸鱼小蓝,如今它已经变成大蓝了,那体型大得吓人,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喷着水柱。 就在这时,一道粉红色的身影嗖地窜出了海面,在半空中画出个月牙儿的形状,才噗通掉进了海里,又从另一边重新窜了出去,连着跳了好几个来回。 “是小粉红。”萌萌的声音欢快极了,她蹦跳着跑到了甲板上,要不是冯益民及时从后面抱住了她,她都要冲进大海里面去了。 冯益民都快要被她吓死了,不顾萌萌的挣扎就把她抱进了船舱里,还严肃地叮嘱她说:“萌萌啊,在船上不能乱跑,掉进大海里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许你出去了,你就待着这里,这边上有窗户,想看风景在这里看就行了。” 萌萌撅起小嘴儿很不高兴地说:“坏爸爸,我要去跟小粉红玩。” 冯益民顿时着急地说:“我咋成坏爸爸了?爸爸都是为了你好,那海里面有大怪兽,大鲨鱼,危险着呢,就你这小人儿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你要是掉进去了,爸爸去哪儿再找一个萌萌啊?” “嘤嘤嘤,爸爸不疼我了。”萌萌咬着小嘴唇要哭不哭的样子,让冯益民心疼坏了,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全天下最坏的爸爸。 “好好好,小祖宗,心肝儿,爸爸抱你出去看还不成么?”冯益民马上举手投降了,认命地抱起了自家的小闺女走出了船舱。 村里的渔民也聚集在甲板上,欣赏着鲸鱼和海豚的表演,看见冯益民抱着萌萌走出来了,还调侃他说:“村长,就没见过比你还疼闺女的人,你家萌萌比公主还公主呢。” 冯益民很大方地承认了:“可不是么,萌萌就是我的小心肝儿,我一看到她要掉金豆子了,我这心里面呀就软了,你家没有闺女,是体会不到我这种心情的。” 这个村民家里是没有闺女,可其他村民有啊,只不过他们谁也没把自家的闺女当回事儿,更别提像冯益民这么宠爱萌萌了,能给闺女吃饱穿暖就算不错了,顶多再送她去上学,再多的也没有了,说来说去还是儿子最重要。 正因为这样,村民们才觉得稀奇,只不过他们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家对闺女不咋滴,就笑着岔开了话题:“村长,这头鲸鱼和那条海豚真是奇怪,平时也不见它们跑出来,咋这回咱们一出海,它们就跳出来表演啦?” 冯益民很有经验地忽悠说:“鲸鱼和海豚都是有灵性的动物,知道咱们村里的人喜欢它们,它们自然也就喜欢咱们,这是海神爷爷在保佑咱们呢,说不定今天出海,就能有大收获。” “那敢情好,”渔民最爱听这种话,当场就对着大海神神叨叨地念起了佛:“海神爷爷,你一定要保佑咱们今天捞到大鱼,赚到大钱,拜托了,拜托了。” “哎呀,你们快看,那大海龟也跑出来了。” 在村民们惊讶的目光中,那只金光闪闪的玳瑁龟缓缓地游了过来,它那漂亮的龟壳浸润着海水,仿佛蕴含着无数珍宝在其中,怪不得村里有人说这只海龟是海龙王宫中的龟丞相。 大海龟游到甲板前面就不再继续往前了,它保持着漂浮的姿势,随着渔船缓缓地游动,那铜铃大的眼睛里仿佛带着笑意,让村民们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天空中的乌云突然破开,一束耀眼的晨光穿过云层,直直地撒在前方的海面上,让鲸鱼、海豚和乌龟仿若神话中的仙兽,它们迎着朝霞戏弄着海水,在海面上翻滚出一个又一个波浪。 “哇,太阳升起来啦,好好看。” 萌萌稚嫩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在大海的尽头,一轮红彤彤的太阳冉冉地升起来,瞬间染红了海水,照亮了霞光,天上的每一朵云彩都镀上了金边,海里的每一颗水珠都闪着光点,这无比熟悉的海上日出,却让村民们莫名地敬畏。 过了许久,终于有村民喃喃地说:“刚才肯定是海神爷爷显灵,以前咱们就没看见这么多动物,它们肯定是海神爷爷派来保佑咱们的,我看今天咱们绝对有大丰收,哈哈哈……” 海上的渔民是最最迷信的人,他们干的本就是最危险的活计,在大海里捞食,稍微不小心就会丢掉性命,因此他们非常期盼能够得到神灵的庇佑,就连冯益民这样的人也不例外。 他抱着萌萌神神叨叨地说:“海神爷,求你保佑咱们今天出海顺顺当当,能够捞到大鱼就最好了,萌萌啊,你也跟着求一求,让海神爷爷保佑你这小娃娃健康平安。” 萌萌双手合十盯着远处的海水说:“海神爷爷,嘻嘻,海水好蓝好蓝哦。” “你这小娃娃,还不懂事儿呢。”冯益民只当萌萌还小,把她抱进了船舱里,看着她坐好了,还不忘叮嘱说:“爸爸要去前面帮忙开船了,你在这里乖乖地坐着,不要偷偷跑出去,答应爸爸好不好?” “好。”萌萌非常乖巧地点着小脑袋,大眼儿在船舱里非常好奇地观察起来。 冯益民关紧了船舱,站在外面观察了很久,刚开始萌萌还乖乖地坐着,慢慢地就打起了小哈欠,身子往旁边一歪,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冯益民只好进去给她盖上了衣服,这才放心地走到前面去。 渔船继续“突突突”地在海面上奔驰,渐渐地驶向了远海,这儿的海水蓝得发黑,四周压根找不到一丝陆地的影子。 渔民们观察着四周的海面,想透过波光粼粼的海水找出鱼群的位置,他们看了许久,终于看见了几串泡泡从海里冒了出来,顿时非常有默契地驾驶着渔船,从四面八方包围住了这片海,形成了包抄的姿势。 渔民们互相之间打着手势,站在甲板上撒起了网,他们满怀着希望,却连一根毛都没有捞到,渔网里空空荡荡,一条鱼也没有。 出现这样的情况也很正常,出海捕捞本就是碰运气,渔民们都没有丧失信心,互相之间吆喝了几句,就打算到另一块海面上去收网。 渔船在海上挪了个位置,这里是他们前些天下网的地方,渔民们兴冲冲地把网收上来,结果也没啥收获,网里只有少数几条鱼,里面竟然还有一条黑白相间的海蛇。 住在海边的渔民都知道,这玩意儿毒得很,被它咬到一口命就没了,他们小心翼翼地把这条海蛇从网上取下来,远远地扔回海里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冯老三站在隔壁的甲板上收拾着渔网,非常失望地说:“这一趟亏大了,啥也没捞着,油费都捞不回来。” 其他人也是同样的神情,自从村里的渔民们有了钱,他们就把渔船也升级成了柴油船,能够去到更远的海,捞到更多的鱼,但要是捞不到鱼,那油费可就亏大了,这笔钱对他们来说,也不是小数目了。 萌萌已经睡醒了,她从船舱里跑出来,就待着冯益民的身边,看着大家失望的样子,萌萌突然指着一个方向说:“爸爸,到那里去,那里有鱼。” “你咋知道?”冯益民朝着那远处的大海张望着,只看见了一簇黑色的礁石露出海面,没发现有鱼的迹象。 村里的老渔民却觉得有些靠谱,十分迷信地说:“小娃娃的嘴最灵了,咱们大人看不见的东西,他们准能看见,说不定那个地方真的有鱼,咱们把船开过去看看。” 冯益民也觉得有点儿道理,笑呵呵地对着自家的闺女说:“那行,爸爸就听你的,咱们到萌萌说的那地方去瞅瞅。” 村里的人都没啥意见,他们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也不差这么点儿距离,当下就调转着船头,突突突地驶向了远方。 都说望山跑死马,在海上也是一样,明明那簇礁石看着很近,渔民们却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把渔船开到了这里。 他们也不敢靠得太近,这片海域他们从来没有来过,瞧那海面上露出来的礁石,底下可能还有更多,要是靠得太近了,万一把船搁浅在这里,那就不妙了。 渔民们很有经验地围着礁石转起了圈圈,他们刚转到一半就停住了,双眼发亮地瞪着不远处的海面,透过清澈的海水,他们发现那海底的礁石群里,密密麻麻全是大龙虾。 “哎呦喂,这是碰到龙虾群啦,发了发了。” 村民们兴奋得快要发疯,这么庞大的龙虾群他们还是第一次见,瞧那些大龙虾张牙舞爪的样子,别提有多生猛了,生猛好啊,这样的大龙虾才值钱。 冯益民也惊喜地盯着萌萌说:“萌萌你真厉害啊,居然被你说中了,你咋知道这附近有大龙虾?” “爸爸,我瞎猜的。”萌萌的小脸儿绽放出可爱的笑容,大眼睛瞪得圆圆的,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是瞎蒙的,咱们萌萌真是一个有福气的小娃娃,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走知道不?爸爸要去帮忙了。” 发现了龙虾群,村里的人一个比一个积极,把渔船上的笼子拖拽出来,在里面放上诱饵,一个接着一个沉进了大海里,这里的海水十分通透,他们清清楚楚地瞧着那些大龙虾涌进了笼子里,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萌萌蹲在甲板上,她的目光望着不远处的另一片海,看得十分认真,仿佛能够透过那里的海水,看清那海底的景色。 她也确实看见了,蓝蓝的海水中,游过一群又一群彩色的鱼,它们围着一艘巨大的沉船窜来窜去,偶尔倏忽一下消失在了沉船里。 这艘沉船是萌萌见过的最大的船,比他们村子里最大的船还要大好几倍,它半边身子埋进泥土里,露出来的地方也布满了尘埃,长出了各式各样的珊瑚,瞧上去就好像海里的宫殿。 萌萌的大海龟就在这宫殿里面遨游,它庞大的身躯在这艘沉船的面前压根不算啥,随便找了个破烂的洞口就钻进去,里头的空间才大呢,刚才消失的鱼都在里头游来游去,简直把这里当成了游乐场。 大海龟一来,就咋咋呼呼地把这些鱼群都赶了出去,只有一个巨大的贝壳及时合上盖子装死,才留在了里面。 萌萌的视线跟随着大海龟的身影,逐渐看清了这艘沉船的全貌,原来大船长这个样子啊,这里头一个个大箱子装的是啥。 大海龟刚把其中一个大箱子打开,萌萌就听见了她爸爸的声音,她急忙站了起来,手里突然多了一个漂亮的小瓷杯,跟个小酒杯一样大,锃亮锃亮地十分光滑。 “萌萌啊,你往后面站远点儿,别让这些大龙虾夹到你。” 冯益民一边从笼子里抓出大龙虾,一边回头叮嘱着自家闺女,忽然瞥见了她手上的玩意儿,狐疑地说:“这杯子哪儿来的?” 萌萌把那个小杯子亮出来给他看,十分乖巧地说:“海里捡来的。” “哦,原来是渔网捞上来的呀,你拿去玩吧,别站得太近。” 冯益民压根就没有多想,他当了这么多年渔民,偶尔也能从海里捞到一些瓶瓶罐罐,这事儿一点也不稀奇。 他干劲十足地捕捞着大龙虾,直到船上再也装不下,这才心满意足地收拾好东西,准备返航回去卖龙虾咯。 第127章 “突突突突……”渔船靠岸了, 海滩上的游客都沸腾起来了。 “我滴个妈呀,你们这是找到大龙虾的老巢啦?这么多大龙虾, 满船都是,啧啧啧啧,这回你们可发大财了!” 这是一位经常来桃源村旅游的熟客,姓王, 是省城铁路局周处长的亲戚,他跟村里的人混熟了,说起话来也不客气,这会儿正瞪大眼睛使劲瞧着满船的大龙虾, 那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冯益民抱着萌萌跳到了码头上, 笑呵呵地说:“王同志, 瞧你说的, 都是运气,哈哈哈, 这回你可有口福了,今天抓到的大龙虾生猛得很,一个比一个大, 保管你吃得满意。” 王同志拍着肚皮说:“我今天真是来对了,待会儿我可得好好地挑挑,这些大龙虾的个头真大呀, 不错不错。” 渔民的家人都跑出来帮忙了,看见这么多生猛的大龙虾,他们笑得都快成傻子了, 心里那叫一个美呀。 那些没跟过去的渔民可后悔了,他们在出海捕鱼和招待游客中选择了后者,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出海捕鱼的村民竟然有了大收获,瞧这满船的大龙虾,那得值多少钱呀,他们算也算不过来,反正很多就是了,而这些收入都跟他们无关,他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这些人当中,最激动的还要数陈红梅,她兴奋得差点儿没当场跳起来,她家的渔船是冯老三自个儿买的,有了收入当然也是冯老三一个人的,只需要给船上帮忙的渔民发些工资,剩下来的钱就都是他们的了。 陈红梅望着那一只只张牙舞爪的大龙虾,就好像在看一张张钞票,这些可都是钱呀,活生生会走动的钱。 她高兴得话都说不齐全了:“孩儿他爸,今儿个是咋咋咋回事儿?咋突然捞到这么多大大大龙虾呢?” 冯老三兴奋地指着萌萌说:“多亏有了萌萌,我们在海里撒了两回网都没啥收获,还是萌萌给我们指对了地方,这才有了这么多收获,萌萌的功劳最大。” “咋回事儿?老三,这事儿咋跟萌萌有关系呢?” 冯老太就在边上搬运着大龙虾,冷不丁就听到了她家三儿子的话,心里立马就疑惑上了。 冯老三就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妈,还非常迷信地说:“妈,你们以前都说萌萌是个有福气的小娃娃,我还有些不信呢,现在我算是信了,你不知道当时有多神,萌萌的手儿一指,那些大龙虾就都出来了。” 冯老太越听越觉得骄傲,正准备夸奖萌萌呢,就听见她家大儿子有些不高兴地说:“三弟,你别瞎说,这事儿跟萌萌关系不大,她就是随手一指,小娃娃哪里知道这些,还不都是海神爷爷在保佑咱们。” 冯益民不愿意让萌萌跟那些迷信的事情扯在一起,乡下人没有见识,传来传去就会变了味道,万一他们以为萌萌是啥神婆,那就不好了,这样的名声可不好听,因此冯益民坚决不肯承认。 萌萌听出来了,他们都在说她,她眨巴着眼睛非常无辜地说:“嗯,我是瞎猜的,奶奶,我想回家吃大龙虾了。” 冯老太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走了,抱起萌萌说:“行,奶奶这就回去给你做大龙虾吃,益民啊,你挑几只大的给我带回去,萌萌要吃。” 冯益民赶紧给他妈装了一大桶龙虾,递给她说:“妈,你先带着萌萌回家里吃饭,我把这里的大龙虾收拾好,送到宾馆就回去。” 老冯家自己有宾馆,那么多游客在里面住着,再多的大龙虾也吃得下,冯益民还嫌有些不够呢,压根没打算拿出去外面卖。 村里的游客多,饭馆也多,这么多大龙虾被游客们挑挑拣拣,一下子就卖出去很多,把渔民们都给开心坏了。 游客们买了这么多大龙虾,当然要到村民的家里去做了,村里十几家大小饭馆都满客了,其他村民家里也挤满了人,全是等着吃大龙虾的游客。 村民们帮忙做饭当然要收费了,他们也高兴得很,纷纷使出十八般厨艺,把大龙虾蒸着吃、烤着吃、煮着吃、煎着吃、炸着吃、炒着吃……总之能想出来的法子,他们都给用上了,一时之间,整个桃源村都弥漫着一股大龙虾的香味儿。 萌萌已经坐在家里吃起了大龙虾,她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只巨大的龙虾,差不多有半个萌萌那么大,冯老太为了赶时间,直接在锅里加水把这只大龙虾蒸熟了,简简单单的烹饪方式,却把大龙虾最鲜嫩的味道激发出来了。 撕开这只大龙虾背上的壳,里面全是雪白嫩滑的龙虾肉,萌萌抓起一大块嗷呜咬下去,又鲜又香又嫩又滑,还带着一丝丝龙虾特有的甜味儿,简直是全天下最好吃的肉了。 萌萌吃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大娃和二娃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刚从学校里回来,就能吃到这样的美味,别提有多幸福了,不停地往自己嘴里塞满龙虾肉,简直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冯老太就看不下去了,拍开他俩的手说:“慢点儿吃,别跟你们妹妹抢,厨房里还在煮着呢,等一会儿就能吃了,今天抓到那么多大龙虾,够你们吃十天半个月的了。” 她回头对着萌萌却笑开了颜,“乖宝儿,龙虾好吃不?好吃你就多吃点儿,咱今天中午不吃饭了,就吃这龙虾肉吃到饱,晚上还有呢,奶奶再给你多琢磨些花样吃,好不好啊?” “嗯嗯嗯,奶奶最疼我了。”萌萌当然说好了,她这小馋猫最喜欢吃,还特别有孝心地把大龙虾推过去说:“奶奶吃,哥哥也吃。” 冯老太没有吃,她高兴地站了起来,还不忘叮嘱说:“我先去厨房里看看其他的龙虾好了没,你先吃着。” 等她走出去了,大娃和二娃才悄悄地咬起了耳朵:“奶奶就是偏心,还是妹妹知道心疼哥哥,有了好吃的也没有忘了咱们,咱们以后一定要对妹妹好。” “那是当然,”二娃挺起小胸膛说:“萌萌是全世界最好的妹妹,我最喜欢她了。” 全村的人都在吃大龙虾,陈红梅也不例外,冯老三在家里匆匆忙忙吃完了饭,就张罗着要出去卖大龙虾,他的收获太多了,还有一些没卖出去,准备跟另外几个渔民把大龙虾运到省城里去卖,这么高档的海鲜,肯定能卖上好价钱。 “照顾好家里,我出去卖龙虾了。”他只来得及交代一句,就急匆匆地走出了家门。 到了晚上,冯老三喜滋滋地从外面回来了,还给运回来两把怪模怪样的木头椅子,上面雕成了马儿的形状,下面是弯弯的木头。 陈红梅瞅了老半天也没看出来这是啥,就问她家男人说:“孩儿他爸,这是个啥玩意儿?咋还放不稳呢?” 冯老三提起其中一只说:“就是要它放不稳,这是我从城里买回来的摇木马,是给小娃娃坐的玩具,坐上去以后摇个不停,萌萌应该会喜欢。” “等等,这是给那赔钱货买的呀?”陈红梅急急地拦在前面说:“你为啥对她那么好?为啥不先问过我?” 冯老三的脸变黑了,推开陈红梅说:“为啥要问过你?我赚的钱我爱咋花就咋花,给我侄女儿买个木马咋滴啦?那是我老冯家的闺女,别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那三个字,萌萌不是赔钱货,她是福宝宝,我今天能够赚钱,多亏有了萌萌。” 陈红梅想看傻子似的看着他,“你还真相信了你爸你妈的鬼话,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啥福气?那都是老天爷在关照你,是你自个儿运气好,关她啥事儿啊?你就知道给她买,咋不给自家的娃娃买?” 冯老三指着地上的另一个木马说:“谁说我没买,这不就是么?” “才一辆?你有三个儿子啊冯老三,你咋那么偏心呢?对侄女儿都比对自家的儿子好,你说你是不是傻?” 陈红梅说来说去都是因为嫉妒,在这里故意找茬呢。 “你才傻,你还想要多少辆?五娃都那么大了,六娃还比萌萌大一岁,就八娃一个小的,用一辆就够够的了,跟你真说不到一块去,走走走,给我回家里待着去,别在这里挡我的路。” 冯老三懒得跟这婆娘废话,撇下她就拎着小木马去到了隔壁,巴巴地把这时髦的玩具给萌萌送去了。 萌萌这会儿刚刚洗完澡,坐在院子里面纳凉,她手里拿着一把小蒲叶扇子扇着风,跟着她妈念起了英语:“骨摸拧,骨啊吞怒,骨伊稳拧……” 瞧见她家三叔走进来了,萌萌终于可以摆脱这拗口的英语,她机灵地冲着她家三叔说:“三叔,你咋来了?你这手里拿的是啥?” 冯老三顺势把那架小木马放在了她的前面,献宝似的说:“今天三叔在城里看见这玩意儿,是给你们小娃娃专门做的玩具,我抱你上去坐着,摇木马,好不好玩啊?” 萌萌聪明着呢,刚坐到那木马上面就知道抓紧两个把手,那木马底下是弯的,不用使劲就能自个儿摇起来,晃晃悠悠比荡秋千还要好玩,萌萌新奇得咯咯直笑:“好好玩哦。” 冯老太仔细地瞅着这辆木马说:“这玩意儿倒是新鲜,小娃娃一坐上去就会动,城里人真会玩。” 冯老太可以大喇喇地接受,苏婉这个做大嫂的人却不能不客气一下:“她三叔,咋好意思让你给她买玩具?这木马要花不少钱吧?我待会儿拿钱给你。” 冯老三连忙摆着手说:“大嫂,这是我给萌萌买的玩具,说啥钱不钱的,也没花几个钱,我给八娃也买了,这种小木马就适合他们这种小娃娃玩,你看萌萌玩得多好。” 仿佛担心苏婉继续提钱的事儿,冯老三站起身说:“爸,妈,你们先坐着,我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臭得很,先回家冲凉了。” “这个老三倒是挺有心的。”冯老太望着他的背影赞了一句,这在以前压根不可能,也就是冯老三现在挺直了腰杆,不再被陈红梅那个败家娘们拿捏住了,冯老太才愿意看一看他。 冯老头也很欣慰地说:“老三总算把我说的话都听进去了,是个男人就得拿出当家的派头来,家里的日子才能越过越好,你看他现在不是挺好的么?” 第128章 今年雨水少, 地里的庄稼长得又快又多,忙完了秋收以后, 冯老二和冯老三兄弟俩就准备去南方进货,他们这回还要帮冯老太的小卖部顺便进些货,冯老头实在太忙走不开,就没跟着一块去南方, 不过他们村里有些人却很愿意跟着去,在村民们眼里,南方就是一个发财的好地方,如今他们手里有了钱, 就想去南方找找发财的机会。 对于这些人, 冯老头只有暗暗的嘲笑:“当倒爷只有早几年能够赚到钱, 现在嘛, 我看悬咯,连这些泥腿子都晓得要去当倒爷, 有这样的好事儿别人还不上赶着去,能赚到钱才怪。” “理他们干啥?他们要是勤快点儿,把货从南方运回来, 拿到隔壁省去卖,还是能赚到几个铜板的。” 冯老太站在柜台里头擦拭着桌面,有些感慨地说:“南方货物越来越多, 我这小卖部的生意也没以前好了,就比如这电子手表,以前能卖到三四十, 现在只能卖十几块,别人还嫌贵呢,也就是赚点儿路费和辛苦费,赚不到大钱咯。” 冯老头也清楚小卖部的行情,只能安慰她说:“咱们家也不需要你赚大钱,你守在这小卖部里,帮忙带带萌萌,就当打发时间了,赚钱的事儿有我和益民呢,担心啥?” 冯老太也只是说说而已,她家的宾馆和野菜加工厂,每天大把大把地赚钱,时不时还有日本人来买走几株兰花,收美金收得手软,如今萌萌也大了,并不需要她经常看着,要不是还有这间小卖部,她还真不知道应该干啥。 想起了萌萌,她就朝着门外张望,嘴里念叨着:“天儿这么热,我真佩服他们这群小娃娃,成天成天往外面跑,萌萌都快被她哥哥们带野了。” 冯老头很悠哉地拿起健力宝喝了一口,哈着气说:“小孩子嘛,就让他们玩玩也没啥,淘气些才皮实,你看咱们萌萌多健康,都是玩出来的。” 萌萌这会儿在哪儿玩呢?她在小河边上练习弹弓呢。 她这弹弓还是她爷爷给她做的,把山里最硬的木叉削掉树皮,磨得锃亮光滑,在上面打两个孔,绑上皮带就变成一把小弹弓。 萌萌拿着这把小弹弓站在河岸边,对着石头上的易拉罐练习起来,她站得笔直笔直,一只眼睛眯着,右手用力地拉开弹弓,只听嗖的一声响,那上面的小石头籽儿就飞了出去,噗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哎呀,打偏了。” 萌萌嘟着小嘴儿有些失望,她力气比较小,总是很难瞄准目标,明明瞄的是易拉罐,结果老是打到河里去。 在旁边的小河里,八娃身上套着个游泳圈,在水里扑腾着学游泳,他今年已经三岁了,自打出生起就没吃过苦,长得白白胖胖,好像一头小猪儿似的趴在河面上,用狗扒的姿势划着水。 萌萌的小石头籽儿刚好落在他的身边,溅起一朵不大不小的水花儿,把八娃吓了一跳,他甩掉脸上的水珠,冲着萌萌喊:“姐,你看准点儿,刚才差点儿弹到我了。” 萌萌吐了吐舌头说:“知道啦,你往旁边游远点儿。” “妹妹,来,给你石头籽儿。” 睿哥儿瞥了瞥河里的八娃,又给萌萌递上了一颗小石头,还很耐心地指导她说:“咱们往前面站一点儿,站得近些你才能打得准,对了,就是这样,好,用力打出去。” 萌萌松开手,那颗小石头籽儿嗖地一下又不见了,河里的八娃又开始大叫:“姐,我都游这么远了,你咋还打到我这里来?我太倒霉了我。” 萌萌非常无辜地说:“没打到你啊,那石头打中了易拉罐。” “那刚才那玩意儿是啥?还碰到我了。”八娃扑腾着水花往四处张望,突然惊恐地哇哇大叫:“妈呀这河里有怪兽,姐,姐,快来救我。” 岸上的小娃娃唬了一跳,赶紧跑过去看,就看见八娃身后的那块大石头底下,不知道从啥时候起,竟然多了一抹银光闪闪的影子,还在不停地游动。 “是龙鳞鱼!”大娃他们惊喜地嚷嚷开了,来不及多想就跳进了小河里,冲着那尾龙鳞鱼奋力地游过去。 大娃今年十一岁了,早就是个壮实的小少年,在他身后的二三四娃也已经九岁了,力气大得很,兄弟几个不用多说,就很默契地把这条龙鳞鱼包围住,费了好一会功夫,才终于把它捉上了岸。 “哈哈哈,好大一条龙鳞鱼,妹妹你快来看呐,哎呀呀小心点儿,它劲儿好大,别让它跑了。” 这条龙鳞鱼上岸以后,还在拼命地扑腾,那身亮闪闪的银色鳞片在阳光底下非常耀眼,样子凶猛得很。 大娃几个把这条龙鳞鱼死死地按住,睿哥儿及时捡起一块石头砸向它的脑袋,这条鱼才渐渐不动了。 “哇,好大的鱼。” 直到这时,萌萌才看清楚了这条龙鳞鱼的样子,它长得比一般的海鱼还要大,比她弟弟八娃还要肥,身上还点缀着很多漂亮的蓝色斑点,看上去好像很好吃。 它也确实很好吃,大娃已经兴奋地支使开了:“这条鱼自己送上门来的,咱们今天就吃鱼,你们几个,快去捡柴火,把炉子堆起来,这龙鳞鱼的肉鲜得很,比那海里的石斑鱼还要好吃,煮成鱼汤正好,那汤都是奶白色的,别提有多香了,我小时候吃过一回,到现在还忘不了呐,妹妹你想吃不?” 萌萌以前也吃过,只不过她已经忘记了,这会儿被她大哥勾得口水都快要流下来,高兴地点着小脑袋说:“嗯嗯嗯,好想吃哦。” “那行,大哥回去拿锅,你们动作快点儿。” 大娃交代一声就往家里跑,睿哥儿已经掏出一把小刀,把那条鱼拎到小河边处理起来,其他几个哥哥都忙着拾柴火堆炉灶,等大娃提着锅赶回来,一切就都准备好了。 除了一口大锅,大娃还拿了很多东西,他献宝似的说:“奶奶听说咱们要煮鱼,还拿了一只野兔子给我,都是在家里腌好了,咱们烤着吃正好,我还拿了些土豆,待会儿放在鱼汤里,奶奶说了,今晚不煮咱们的饭,就在这里吃完得了。” “好耶!”“太棒了!”“奶奶真好!”“哈哈哈哈……”这群小娃娃顿时乐疯了,在外面野餐就跟过年似的,平时可没有这样热闹的机会。 大娃往锅里装了一锅河水,睿哥儿刷刷几下把那条鱼切成十几块就下锅了,二娃带着弟弟们张罗着烤野兔,萌萌发现自己没事儿干,就带着虎子钻进了椰子树林里,不一会儿虎子就拖着一把椰子跑出来了。 这时候,就轮到小金上场了,它笃笃笃啄了几下,给那些椰子啄开了口,小娃娃们还没喝上鱼汤呢,就先喝上了这清甜的椰子汁,别提有多爽快了。 又过了一会儿,野餐终于做好了,那锅里的鱼汤汩汩地翻滚着,汤色雪白雪白的就跟羊奶差不多,散发出一股鲜醇的鱼香味儿。 二娃手里的烤野兔也熟了,颜色焦黄焦黄的,还在滋滋地滴着油,闻起来喷香四溢,让小娃娃们不住地咽着口水。 “给咱妹妹先尝尝,咋样,好吃不?” 萌萌喝了一口鱼汤,又鲜又美,嚼了一口兔肉,又香又嫩,她吃得小嘴儿油汪汪,开心地咧开嘴笑:“太好吃啦。” “妹妹说好吃的肯定错不了,来来来八娃,这碗鱼汤给你,今儿个要不是你,咱们还抓不住这条鱼呢。” 大娃给八娃分了一大碗鱼汤,他自个儿也端起碗筷吃喝起来,大口地喝着汤嚼着肉,吃得额头都冒汗了,要多满足就有多满足。 小娃娃们聚在小河边上吃着美食,周围的游客羡慕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他们恨不得从眼睛里生出舌头来,也跟着尝一尝这娃娃们的野餐。 就有游客先忍不住了,问起了村子里的导游:“他们那鱼看起来不错啊,你们这儿还有吗?” 导游是村子里的老汉,他很直白地摊开手说:“没了,那可不是普通的鱼,那是龙岭里最最稀罕的鱼,跟海里的石斑鱼味道差不多,平时都见不着一条,都生长在深山老林子里呐,这帮小娃娃运气好,才捞到了这么一条,你再想吃也没有。” 游客们遗憾的呀,他们咋就这么没有口福呢,瞧着这群小娃娃在那里吃着喝着,实在是太太太幸运了。 游客们的小孩儿尤其羡慕,他们伸长了脖子吞咽着口水,巴不得自己变成这村子里的人,那就可以住进凉爽的石头大房子里,出门就能看到沙滩和大海,还有这么多好吃的鱼呀肉呀水果呀,可把他们给馋死了。 小娃娃们已经习惯了别人关注的目光,他们吧唧吧唧吃得美极了,还摆出了一副非常陶醉的样子,哈哈,别人再羡慕也没有用,他们是不会把吃的东西给出去的。 这顿美餐把小娃娃们喂得饱饱的,他们的精力总是十分旺盛,吃完了饭就迫不及待地换上泳装,呼啦啦地跑到了沙滩上。 “噗通,噗通,噗通……”就跟下饺子似的,娃儿们一个接着一个跳进了海里,在这种炎热的天气里,最适合游泳了。 八娃不敢下海,他抱着个游泳圈站在沙滩上干着急,冲着海里的哥哥姐姐们呐喊:“哥,姐,你们别不理我,上来陪我玩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八娃喊破喉咙了也没人理他,他垂着小肩膀感到有些委屈,忽然听见了海面上传来嗡嗡嗡的机械声,他急忙抬头去看,只见一艘艘轻盈的摩托艇飞快地从他面前掠过去,踏着海浪威风凛凛地驰骋着。 那些坐在摩托艇上面的游客,还在放声地尖叫,八娃心里想着,真没有见识,不就是摩托艇么,那都是他家的摩托艇。 他仿佛找到了新的乐趣,蹬蹬蹬地跑向了沙滩的角落,那儿有一个出租摩托艇的摊位,八娃隔着大老远就大声地喊起来:“妈,妈,我也要坐摩托艇。” 等八娃满怀希望地跑到了摊位里面,却被陈红梅摁着脑袋推开了:“边上待着去,别在这里捣乱,妈还要给人家收钱呢,没空搭理你,走走走,一边玩去。” 陈红梅可不是宠孩子的人,她家男人最近一次去南方,就给买回来这么多摩托艇,说是海南那边的新流行,好家伙,把她家里的钱都砸进去了,要是收不回本钱,她这回可就亏大了,因此陈红梅比谁都上心,还亲自来到沙滩上守住摊位,压根没有时间搭理八娃。 八娃可怜的呀,只觉得自己就像那冬天里的小白菜,就快蔫巴了,他瘪着嘴走了回来,眼眶里还擒着泪水要掉不掉。 “八娃,你还愣在那里干啥?快过来,咱们坐船去岛上玩。” 八娃猛然抬头,就看见他的哥哥姐姐们坐在一艘小船上,正挥手让他过去呢。 “嘻嘻,我来啦!” 八娃又开心了,他扬起笑脸,蹦着跳着就往小船跑过去。 第129章 桃源村周围的海面上有好几座小岛, 小娃娃们要去的那一座离得最近,这座岛上没有植物, 只有光秃秃的岩石,许多地方都浸漫着浅浅的海水,形成一个又一个水泡子。 小船刚刚靠岸,这群小娃娃就像猴儿似的窜上了岩石, 让身后的游客都看呆了。 这座岛上的游客不多,放眼望去也才十几二十人,他们有的坐在岩石上看风景,有的躺在水泡里乘凉, 有的则是提着水桶铲子, 在礁石群里捉螃蟹。 小娃娃们不理这些游客, 自顾自地来到小岛的边缘, 这里的水泡子更多,又有海浪源源不断地补充着海水, 让它们晶莹剔透的好像水晶一样,闪着点点耀眼的光斑。 萌萌站在水泡子的边上张望着,忽然惊喜地指着水里说:“有海胆。” 哥哥们循着萌萌的视线望过去, 果然在礁石的阴影中发现了很多海胆,都是浑身长满黑色尖刺的大海胆,这种大海胆的味道可鲜可美了, 里头的黄又肥又嫩,小娃娃们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咽口水。 “哇,好多, 我就说这里有海胆吧,把网兜拿过来,咱们下去捞。” 几个哥哥抄上网兜就跳下去了,瞬间激起一朵朵水花,那些大海胆受到惊吓,纷纷张开尖刺逃窜起来,可惜它们的去路被小娃娃们挡住了,他们非常聪明地拉着网兜,往前一捞就是一兜。 “哈哈哈,大丰收,小心它的刺,赶紧拿回岸上去,咱们再捞。” 三娃四娃提着网兜游过来,撒下满地的海胆就不管了,这些海胆上了陆地,比刚才在水里看见的还要大,一个个都张牙舞爪地挥舞着尖刺,还在企图逃跑呢。 小娃娃们压根就不怕,睿哥儿和五娃六娃手里拿着两根细长的树枝,一夹就是一个准,把这些大海胆都夹进了水桶里,桶里装了海水,这些海胆一进去里面就安静了。 萌萌和她弟弟蹲在边上惊奇地看着,嘴里不停地哇哇惊叹:“哇,好大一个,哇,这个更大。” 八娃有些淘气,还想伸手去碰那些大海胆,被萌萌及时地拉了回来,还很有姐姐样儿地说:“弟弟,不能用手去碰,小心它刺到你,很痛很痛的。” “姐,咱啥时候吃啊?我都看饿了。”八娃瞪大了眼睛盯着水桶里的海胆,还像小馋猫似的滋溜起了嘴巴。 五娃在边上看得嫌弃极了,他咋就有这么嘴馋的弟弟哟,跟饿死鬼投胎似的,真是愁死他了。 五娃就很埋汰地说:“咱们不是刚吃过饭吗?你咋又饿了?” 八娃不敢承认他就是嘴馋,有些心虚地说:“我,我有点儿饿了,想吃大海胆。” 萌萌以为他真的饿了,刚想说让他吃吧,就瞧见睿哥哥拍着她弟弟的脑袋说:“你姐都没吃哪儿轮得到你?边上等着。” 然后八娃就真的乖乖蹲在边上等着了。 没过多久,三娃四娃又捞了一网兜倒进了水桶里,满满都是大海胆,兴奋得小娃娃们拍手叫喊起来。 旁边的游客被他们吸引过去,冷不丁瞧见这么多大海胆,顿时稀罕地说:“原来你们这儿还有海胆啊,这么大只,里面的黄肯定很肥,小朋友,这海胆你们卖不卖?” 哥哥们拿不定主意,他们压根就不饿,卖不卖无所谓,关键要看妹妹,于是都把目光瞧向了萌萌。 萌萌翘起下巴非常得意地说:“不卖,我们要留着自己吃,咱们回去咯。” 萌萌背着小手儿走在了前面,几个哥哥赶紧提着水桶跟上去,就跟他们来的时候一样,很快就消失在了岩石上。 身后的游客望着他们的背影说:“这群小娃娃可不得了,白给他们钱居然不要,尤其是那个小女孩儿,你们瞧见没有,那些小男娃都听她的话。” 站在旁边的渔民忍着笑,他可不会告诉这帮人,老冯家是村里最有钱的人家,他们家的小娃娃才不会眼皮子那么浅,只管忽悠着游客们说:“快别看了,他们都走了,你们要想吃海胆,这个岛上还多得是,不是我吹牛,这个地方就叫做海胆岛,到处都是大海胆,味道鲜着呢,你们仔细找找,找到了我帮你们捞上来,只收你们一点儿辛苦费,嘿嘿嘿。” 小娃娃们坐着渔船回到了村里,抬着那个水桶跑进了小卖部,献宝似的说:“奶奶,你瞧我们捉到了啥,大海胆,可肥可大了。” “哎哟,这么多啊。”冯老太很有经验地捞起一只上来看,满意地点着头说:“嗯不错,这个时候吃海胆正好,等晚上我给你们做海胆炒饭吃,这么多海胆得先处理了,放久了不新鲜。” 冯老太从柜台里摸出一把剪刀,提着那桶海胆就走到了院子里,她很灵巧地把一只只海胆拿起来,好像那上面压根没有刺似的,轻轻松松就破开了它们的壳,把里面鲜黄色的海胆黄取出来,一只海胆里有五瓣黄,长得跟小舌头似的。 冯老太把这些海胆黄整整齐齐地叠放在盘子里,不一会儿就叠了满满一盘,那鲜艳的黄色,看得小娃娃们忍不住眼馋起来。 她在这边杀着海胆,小娃娃们的手已经伸进了盘子里,捏起一条海胆黄就丢进嘴里,鲜,太鲜了,一点儿也没有海鲜的腥味儿,反而还带着一股微微的甜味儿,吃起来又嫩又滑,瞬间就融化了,那鲜味儿直冲脑门,让他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吃,忒好吃了,我再吃一块。”八娃的手已经伸到了那盘子上,却还是缩了回去,十分讨好地对着萌萌说:“姐,先给你吃,你吃完我再吃。” 八娃虽说是老冯家最小的娃娃,但他从小就知道姐姐跟他是不同的,用他哥哥的话说就是,姐姐是女孩子,他是男孩子,男孩子就该让着女孩子,他最喜欢姐姐了,有了啥好吃的东西,也要先让给姐姐吃。 “弟弟真乖,你也吃吧。”萌萌小心翼翼地捏起了一块,笑得小嘴儿都翘了起来。 “你们这群馋猫,别吃太多了,生的有啥好吃的,小心吃坏了肚子。” 冯老太也就是说说而已,实际上这海胆黄就是可以生吃的,生吃比做熟了还要好吃,这是海边的渔民都知道的事儿,只不过娃娃们小,不能让他们吃太多生海鲜。 她伸手往店里一指,就把他们支使开了:“我刚刚去果园里摘了个菠萝蜜,已经熟了,你们去把它开了,试试看味道咋样。” 这事儿小娃娃们最感兴趣了,他们家的果园里种了那么多菠萝蜜,自从菠萝蜜结了果,他们一直盼着呢,这回终于可以吃上了。 大娃和二娃冲进了小卖部,兄弟俩抬着个巨大的菠萝蜜就走了出来,呼哧呼哧地把它放在地上,这么大的菠萝蜜,重量可不轻呢。 这个菠萝蜜的外皮很粗糙,是黄绿色的,跟个大冬瓜差不多大,摸起来还有些刺刺的,六娃很好奇地围着它转了一圈,抓着后脑勺说:“这玩意儿要咋吃啊?” 睿哥儿把他的小刀掏出来,抽出刀鞘说:“把它开开来就知道了,你们都让开,萌萌你站远一点儿。” 等小娃娃们都站远了,睿哥儿才蹲下来,拦腰给了这个菠萝蜜一刀,没想到这玩意儿的皮还挺厚实的,刚才那一刀只是破开了它一点点表皮。 睿哥儿挑着眉,提起小刀就刺了进去,顺势往旁边一划,终于切开了这个菠萝蜜,顿时一股十分香甜的气息弥散在空气里。 “好好闻,睿哥哥真厉害。”萌萌眨巴着大眼睛仔细地瞧,发现这个菠萝蜜里面是黄色的,那颜色跟她刚才吃过的海胆黄差不多,已经熟透了,看上去就很好吃的样子。 男娃们都围上去看,合力把那个菠萝蜜使劲地掰开,就看见它那断口处生长着一粒粒黄澄澄的果实。 “妹妹,你先过来尝尝。”睿哥儿掰出一粒果实递给了萌萌,十分期待地说:“好不好吃?” 这颗果实拿在手里有点儿弹性,闻起来非常香甜,吃进嘴里非常有嚼劲,特别特别甜,嚼完了之后嘴里还有一股香味呢,实在是太好吃了。 萌萌顾不上回答,只一个劲地点头,瞧着她这样子,哥哥们就知道这菠萝蜜是好东西了。 “咋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这肉又甜又脆,跟吃糖似的,里面的籽儿好大。” 大娃吐出了一颗圆溜溜的籽儿,赶紧告诉萌萌说:“妹妹你小心点儿,那籽儿滑滑的别咽进去。” 小男娃们也发现了,这菠萝蜜的籽儿特别大,外面还有一层黄褐色的皮,嚼也嚼不动,他们吐出来就想往垃圾袋里扔。 “先别扔,”冯老太赶紧出声阻止他们:“听郝教授说,这籽儿煮熟了也是可以吃的,跟土豆一个味道,你们先给我留着,等我煮熟了看看能不能吃。” 小娃娃们这才没有把籽儿扔掉,还挺懂事地把这些籽儿都收集起来,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菠萝蜜里面的果实特别特别多,他们拼命地吃也吃不完,最后还剩下一大半果实,全都挑出来放进盆子里,堆得高高的跟一座小山似的。 当天晚上,小娃娃们就吃到了这菠萝蜜的籽儿,它们煮熟了以后,那层黄褐色的皮就变成白色的了,里面的核吃起来粉粉糯糯的,比土豆好吃多了。 家里的大人们围坐在餐桌前,也跟着尝起了这菠萝蜜。 冯老头吃了一颗黄颜色的果实,又吃了一颗白颜色的籽儿,砸吧着嘴说:“味道还不错,这玩意儿倒是新鲜,咱们省城里还没有呐,应该能卖得上价钱。” 冯益民十分欣喜地说:“咱们也是第一次种,这果树第一次结果实,就结了那么多,我之前还担心那菠萝蜜太沉了,会从树上掉下来,没想到它们牢固着呢,还一个比一个长得大,要是能卖上好价钱,咱们家那么多菠萝蜜,可就值钱得很呐。” 苏婉尝了一口菠萝蜜,也跟着唠起了家常:“这菠萝蜜的味道挺特别的,甜甜脆脆跟吃蜜似的,城里人肯定喜欢,咱们家的柚子树也长柚子了,一个个跟皮球差不多大,就是不知道味道好不好。” “绝对差不了,”冯老太很精明地说:“这些都是很稀罕的水果,城里人哪里见过这个,就跟以前咱们卖西瓜一个道理,稀罕的东西才能值钱,他们没有吃过,咱们就让他们试吃,就冲这个稀罕劲儿,城里的有钱人也愿意掏钱买。” 第130章 进入十月份, 村里的菠萝蜜陆陆续续都成熟了,那些跟着冯益民同时种植果树的村民家里, 都迎来了大丰收。 先是菠萝蜜,然后才是柚子,全是非常稀罕的热带水果,就算是在海南, 也没有多少人种植,更不要说把它们运到省城里来卖了。 所以桃源村的水果一上市,立马就销售得十分火热,又刚好赶上了中秋节、国庆节和重阳节, 有这几个节日加成, 就算价钱卖得贵一点儿, 城里人也很乐意掏钱买个新鲜。 这一趟买卖下来, 村里有些人收钱收到手软,激动得恨不得绕着村子跑一圈, 让其他的村民们都看得十分眼热,也特别特别后悔,谁让他们当初不跟着村长一块种植果树呢, 现在这发财的机会就没他们的份了。 尤其是鼠娃子,他这家伙包了一座山,全种满了果树, 这回收入可不少哇,村民们估摸着他差不多能赚到万把块钱,很可能还不止这个数呢, 心里别提有多后悔了。 其实他们很多人家里也有果树,但那些果树都是去年刚种下的,想要等到它们开花结果,至少还要再等两年,村民们越想越觉得懊悔,最后只剩下一门心思,就是赶紧跑到果园里去,把那些果树伺候好了,争取让它们早点儿结出果实。 冯益民当然赚到了最多的钱,不过这么点儿钱,他还不放在眼里,因为他家闺女随便一株兰花,都能卖到极高的价钱,这么一比较,他这个做爸爸的还没他家闺女有出息呢。 有出息好哇,冯益民就喜欢他家闺女有出息,他觉得自己无比的骄傲,无比的自豪,走在路上那脑袋都比别人抬得高,手里拿着一颗柚子甩来甩去,跟演杂技似的。 他推开家里的院门,就看见萌萌坐在小木马上面摇啊摇,还十分可爱地冲他笑了起来,让冯益民的心好像吃了蜜一样甜。 “萌萌,爸爸给你摘了个柚子回来,你等着,我去给你削个柚子灯。” 冯益民去厨房里拿了一把刀,就坐在萌萌的跟前削起了柚子,他把柚子顶上尖尖的一头完整地切下来,拿着刀沿着柚子皮转一圈,就把果肉分割出来,然后他刷刷几下在柚子上挖出几个孔,就变成了鼻子眼睛和嘴巴。 他把事先准备好的蜡烛插进去,盖上盖子,再绑上一根麻绳,就变成了一个活泼可爱的柚子灯,那上面圆乎乎的小脸儿还在笑呢,萌萌一看就特别地喜欢。 她提着这盏柚子灯,特别新奇地打量着它,从灯里面散发出暖融融的烛光,跟个温暖的小太阳似的,别提有多好看了。 “爸爸真厉害,我好喜欢这个柚子灯。” 冯益民听到了闺女的夸奖,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还给她出主意说:“等待会儿天黑了,这灯才亮呢,你就可以提着它,去跟村里的小娃娃们显摆了,看他们谁不羡慕你。” 他把那个柚子肉仔细地掰开,撕出一块又一块晶莹剔透的果肉放在碗里,递给萌萌说:“这柚子可甜了,你不是最喜欢吃么?来,给。” 萌萌的小手儿刚伸过去,冯老太就眼尖地看见了,她直接走过来端走了那只碗,还埋怨起了冯益民:“都快吃饭了,你还给萌萌吃这些干啥?她吃了柚子待会儿就不愿意吃饭了,到了饭点就得吃正经的饭菜,要不然胃口就坏了。” 她还担心萌萌不高兴,又返回来安慰她说:“萌萌乖哦,这柚子肉奶奶给你留着,咱吃完饭再吃,不要理你爸这个不懂事儿的。” 冯益民不敢吭声,等他妈走进厨房里,他才拍着额头装作很可怜的样子说:“唉,被你奶奶凶了,那咱们就吃完饭再吃柚子吧。” 萌萌很同情地望着她爸,可不是谁都能抵挡得住她奶奶的,她非常乖巧地伸出手抚摸着她爸爸的脸,嘴里熟练地哄着:“乖哦,不哭不哭。” 冯益民噗地一声笑出来,这闺女是把他当做八娃哄着了,他可不能让萌萌看扁了他,赶紧收起装可怜的表情,摆出一副好爸爸的样儿说:“咱们萌萌真懂事儿,我今天看到果园里头有个蜂窝,里面应该有蜂蜜,赶明儿爸爸带你去采蜂蜜好不好?” “好哒。”萌萌高兴地点着小脑袋,嘴里欢呼起来:“耶,爸爸对我真好,咱们去采蜂……” “嘘,别让你奶奶知道,”冯益民及时捂住了他家闺女的嘴,压低了嗓音很神秘地说:“这是咱们父女俩的秘密,萌萌你不要说出去,明天我偷偷带你去采蜜,你还没吃过野蜂蜜呢,那玩意儿可甜可好吃了。” 萌萌一听更加开心了,就好像他俩要去干坏事儿一样,实际上他俩就是要去干坏事儿。 第二天,萌萌偷偷摸摸地来到了果园里,她谁也没带,只带了小金,还特别得意地说:“爸爸,让小金去帮咱们采蜂蜜,它会飞。” 冯益民已经准备好了,摇头拒绝说:“这事儿不用麻烦小金,爸爸来就可以了。” 他带着闺女走进了果园深处,指着一棵柚子树的枝头说:“看见了没?上面有个蜂窝,我注意它们很久了,那里头天天有蜜蜂飞出来采蜜,咱们这么多果树这么多花儿,那蜜蜂肯定很好吃,你在这儿等着,爸爸去拿东西。” 冯益民走开了一会儿又回来了,扔给萌萌一件罩衫说:“把这个蒙在你头上,你就站在这里,不要靠近知道不?小金,要是有蜜蜂飞过来了,你不要客气直接啄死。好了,爸爸去给你采蜂蜜咯。” 冯益民从小生长在龙岭里,这采蜂蜜的活计当然难不到他,他在一根长长的竹竿上面拴上稻草,又淋了点儿水进去,点燃这支火把,那烟就呼呼地冒。 他把冒烟的那头伸到了蜂巢底下,他自个儿优哉游哉地站得老远,连个草帽都没有戴。几乎是同一时间,那蜂巢里的蜜蜂受到了烟熏,立马嗡嗡嗡地从巢里面飞出来,晕头转向地找也找不出捣乱的人。 冯益民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等到那些蜜蜂都走干净了,他这才收起了火把,爬到树上去把蜂巢整个摘下来,一打开来看,好家伙,里面密密麻麻全是蜂蜜,都藏在那蜜巢里,晶莹透亮粘手得很。 不用他打招呼,萌萌已经兴奋地围了过去,捏起一小块蜜巢吮吸着,甜滋滋还有一股浓郁的果味儿。 萌萌的大眼睛亮亮的,非常崇拜地望着她爸爸说:“爸爸,你好厉害呀,你是大英雄。” “哈哈哈,哈哈哈……”冯益民没忍住笑了又笑,这闺女说话甜死人不偿命,真是太招人疼了。 他站起身来,一只手拿着那个沉甸甸的蜂巢,一只手牵着萌萌,软着声音非常慈爱地说:“这里头的蜂蜜还有很多,咱们拿回家里去装起来,够让你吃很久的了。” 冯益民带着萌萌赶回了家,恰恰好就碰上了冯老太,他猛然顿住,左手在背后对着萌萌比了个手势,然后忽悠着他妈:“妈,你咋还没去小卖部开店?我今天早上去果园,刚好看到了一个蜂巢,就给顺手摘了回来,萌萌你也在呀?那你等着,爸爸去把蜂蜜弄出来给你吃。” 冯老太很狐疑地盯着他,又转过去问起了萌萌:“萌萌啊,你刚才跑去哪儿啦?是不是你爸爸把你带去果园啦?” 她心里想着,她家大儿子要是敢把萌萌带到果园里去招惹蜜蜂,她非剥了他的皮不可,那蜜蜂多危险呀,萌萌还那么小,蛰到她可怎么办。 萌萌看了看她爸,有些心虚地说:“奶,我没去果园,我刚才在外面玩呢。”顿了顿,又小小声地说:“我想吃蜂蜜。” “你个小馋猫,想吃蜂蜜还不简单呐,让你爸给你弄去。” 冯老太刮了刮萌萌的小鼻梁,站起身来却对着她家大儿子凶神恶煞:“还不快去弄,下次再敢把萌萌带去干危险的事儿,我打断你的腿。” 冯益民就知道瞒不过他妈那双精明的眼睛,瞥见萌萌忽然胀红的小粉脸,他禁不住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妈,我有数呢,咋会带萌萌去危险的地方,那蜂巢里的蜜蜂温顺着呢,压根不会蜇人,你就不要担心了。” “好哇,你终于承认了,还教萌萌帮你撒谎,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冯老太狠狠地给了他好几下子,才挥着手像赶苍蝇似的说:“还不快去把蜂蜜弄好了来,萌萌还等着要吃呢。” 萌萌瞧见了她奶打她爸,心里可忐忑了,咬着小嘴唇非常羞愧地说:“奶,我错了,我不应该说谎。” 冯老太对待萌萌那是压根不同的,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笑呵呵地说:“乖宝儿,这不关你的事儿,都是你爸爸教坏你,你刚才差点儿连我都骗过去了,这本领厉害,像我苗玉凤。” 冯益民从厨房里出来就听见了这句话,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萌萌那么聪明,明明是像他这个爸爸,跟他妈有啥关系。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只默不吭声地收拾着蜂巢,把那里面的蜜巢一片片切割下来,晾在一个小陶盆的顶上,那里面的蜂蜜就一滴滴地往下流淌。 那蜂蜜金黄金黄的,就好像流动的黄金,不断地散发出香甜的气息。 冯老太也顾不上生气了,瞧见这么好的蜂蜜,她就对着萌萌说:“跟奶奶去挤点儿羊奶,把这蜂蜜加进去,味道肯定好。” 萌萌很快就喝上了这加了蜂蜜的羊奶,那滋味儿真的是又香又甜,既有羊奶的浓郁,又有蜂蜜的果味儿,满满一盆,喝起来别提有多满足了。 冯老太还给萌萌烤了几个小红薯,一边喝着羊奶蜜,一边吃着小红薯,萌萌幸福得眼儿都眯了起来。 冯老太还特别关心地问她:“好吃吧?这野生的蜂蜜还真不错,待会儿让你爸再去摘几个柚子回来,奶奶给你做蜂蜜柚子茶,保管你喜欢吃。” “好耶。”萌萌更加幸福了,她奶奶跟她爸爸都对她太好了。 第131章 这些天村里的人空闲下来, 都商量着要干一件大事儿,他们准备联合起来, 把村里的旅游行业做大做强。 现如今桃源村跟以前比起来可大大不同了,那名声大得很,许多游客都专门从外省跑过来旅游,还有那么多外国人, 时间一长,村子里就有些招待不下了。 他们原先修的路都是山路,天气晴的时候还好走,遇到下雨天那山路上就难免坑坑洼洼。而且全村除了村民家里, 外面压根就没有电灯, 到了晚上出门全是黑乎乎的一片, 特别不方便, 也不太安全,已经有很多游客反映过这个问题。 村民们思来想去, 还是觉得要把这个问题重视起来,他们为啥这么积极呢?还不是因为老冯家和老张家的宾馆生意太好,村民们看在眼里, 才下定决心要改变。 冯益民当然是很乐意这么做的,他还给村里的人出主意:“乡亲们,你们有这个想法很好, 咱们桃源村的环境弄好了,对全村都有好处,不过修路和安装电灯要花费好多钱, 咱们还要考虑回本的问题,我这儿倒有一个想法,你们听听看可不可行。” 冯益民瞥了瞥旁边的几个干部,就把他早就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咱们村里不是有合作社么,社里头还有大家存进去的钱,这几年存进银行里也收了几千块钱利息,这笔钱是大家出的,每年的分红你们也都拿到手了,我看要不这样,干脆把这笔钱用在咱们村里,修一修山路,安一安电灯,再把村里那些七七八八的地方都修一修,把咱们村子变成一个大景区,就可以关上门来收门票了,以后有了收入,分红还都是大家的,你们觉得咋样?” 村民们的眼睛腾地亮了,互相之间看了看,很快就有一个村民表示赞成:“村长,还是你的脑袋瓜子好使,要不然咱们修路安电灯,还要白白浪费好多钱,这钱就跟扔进海里似的,连个响声都听不到,变成景区好哇,咱们光收门票都能躺着来钱,年年拿分红,这个主意太好了。” 村里的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仙湖景区,这是他们村儿唯一一个收费的景点,原先他们也没抱多大的希望,没想到最后却收到了很多门票钱,他们去年拿到的分红,基本上就是从这个景区里赚来的,这么一想,他们的心就都火热起来。 另外一个村民也非常赞成地说:“村长,咱们村儿要是变成景区,以后收入肯定比现在多很多,最近游客实在太多了,有些人来得晚没地方住,甚至都住到了公社里,让公社占了咱们好大的便宜。” “就是就是,”旁边的村民也跟着嚷嚷起来:“谁不知道咱们桃源村的人有钱,这附近十里八乡都有很多人跑过来摆摊,虽说抢不走咱们村的生意吧,但也把很多游客的钱都赚走了,这些钱本来都该是咱们的。” 听他这么说,另外一位村民却不同意了,他大着嗓门反驳回去:“也不能这么说,那些小摊儿卖的都是咱们村儿没有的东西,比方说猪肉啊牛羊肉啥的,咱们村儿也没那么多人养这些牲畜,有了小摊儿比以前方便多了,也不用专门跑出去买。” 刚才的村民很不服气地说:“你的屁股都是坐歪的,谁不知道那卖猪肉的就是你家的女婿,你当然偏着他说话了,要我说,这些人想进咱们村儿卖东西,就得给咱们门票钱。” “你,你,你胡说!”那个村民被他当场揭穿了,恼怒得脸色都胀红了,冲过去就想吵架:“你这个……” “好了,都别吵。” 冯益民大声地喝止了他们,端着脸色非常威严地说:“小摊小贩给咱们村儿是带来了一些方便,可这些人到处乱摆摊,破坏的就是咱们桃源村的形象,咱们不能不管,这个问题也很好解决,咱们不是要建景区么,顺便就在村里建造一些商铺,专门出租给别人开店,咱们就可以收他们的租金了,大家同不同意?” 村民们一个个都呆愣住了,竟然还有这样的操作,他们之前咋就没有想到呢,建一些商铺就能白收租金,这样的好事儿到哪里去找,他们当然同意了。 这件大事儿就在村民们的表决中定了下来,随后桃源村就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改造活动。 他们把龙岭通往外界的山路拓宽了不少,在那些容易坑坑洼洼的地方铺上石头籽儿,有些路段甚至还铺上了水泥,又给整段山路都安装了电灯,一直装到了村里的大小巷子,到了晚上打开灯,全村都亮了。 村里的老人看见了,眼睛都不由得湿润起来,站在路灯下感慨地说:“不容易呀,我活了大半辈子,一只脚都踏进棺材了,居然还能看到咱们村儿过得这样好,这灯真亮堂啊,我老人家走在路上再也不用担心摔倒了,太好了,好好好。” 村里的人也都聚在灯下瞧热闹,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就有人安慰他说:“这才哪儿跟哪儿呢,咱们还要把路灯安到海边去,还要在海滩边上修那啥栈道,以后不管白天黑夜,咱们想去哪儿就能去到哪儿,这日子才有奔头呐。” 村民们想起自家过的好日子,一个个都喜气洋洋,他们很多人家里早就买齐了四大件,再也没有男人娶不起媳妇儿了,桃源村的生活好,十里八乡的闺女都很愿意嫁进来,他们村的闺女也都能找到好婆家,这样的生活他们以前哪里敢想,简直就跟做梦似的,太幸福了。 村里的大事小事都要仰仗冯益民,他见天儿地就往外面跑,萌萌却是不相干的,顶多在村民们修山路的时候,动动手指头帮他们一把,小日子过得优哉游哉。 她这一天早上起来,穿得美美的,就坐在堂屋里吃起了早餐,先喝上几口又香又甜的羊奶蜜,感觉全身都暖和了起来,再拿起盘子里的蛋烘糕,蘸上许多蜂蜜柚子酱,美滋滋地送进嘴里。 这蛋烘糕是在村里的小店购买的,里头加了鸡蛋和牛奶,做成了小动物的形状,每一个都烘得又蓬松又绵软,大概巴掌大小,蘸上了蜂蜜柚子酱之后就更加甜了,萌萌特别喜欢吃,三两口就能干掉一个。 她慢悠悠地吃着早餐,把那几个蛋烘糕都吃下去了,又吃了几颗新鲜的小草莓,这才心满意足地擦干净嘴,从椅子上溜了下来。 萌萌经过厨房,特意探着脑袋跟她奶奶报备了一句:“奶,我出去玩了。” “等等,你帽子戴上了没有?” 冯老太走到厨房门口,发现她家小孙女已经戴上了帽子,心里就有些放心,但还是交代她说:“外面天冷,你别跑远了,出去玩会儿就回来。” “知道啦,我就在村里玩。”萌萌冲着她奶奶挥了挥手,打开院门就走了出去。 冬天到了,外面的天气冷得很,今年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这天气比往年还要冷一些,萌萌走在村子里,海风呼呼地从她边上吹过去,她全身包裹得跟个球似的,倒不觉得冷。 村里的大人们都去修建景区了,小娃娃们也还要上学,八娃那个小懒猪竟然还在睡觉,萌萌一下子就没有人陪了。 她寂寞地走在村子里,经过村里的小学校突然倒了回去,两只清亮的大眼睛闪着顽皮的光,小嘴儿扬起一抹窃笑,就偷偷摸摸地溜进了小学校。 这小学校萌萌一点儿都不陌生,以前哥哥们经常带她进来玩,不过这会儿她是偷溜进来的,偌大的操场上只有她一个小娃娃,还能听见教室里的读书声,有一种做贼似的刺激感。 她猫着身子轻轻地走路,自以为没人看得见她,其实有一个人站在楼上已经瞧见她了,这个人就是学校里的老校长常怀德。 不过常怀德并没有出声喊她,萌萌这个小娃娃村里谁不认识,又聪明又机灵,常怀德只当她贪玩,看了她一会儿就走回了办公室。 萌萌绕着操场走了一圈,就悄悄溜进了教学楼,说是教学楼其实全是平房,都是用火山石堆砌起来的大开间,只有老校长所在的办公楼是两层的。 萌萌蹬蹬蹬蹬地跑到那教室边上,踮起脚尖往里面瞧,那里头坐着好多小娃娃,其中就有她家六哥,他背对着萌萌,正拿起一本书摇头晃脑地念:“啊,哦,额,噫,呜,鱼。” “嘻嘻……”萌萌觉得这群小娃娃好好笑,那念书的样子好傻哦。 她在外面站了会儿,也没人发现她,萌萌又往那旁边的教室走过去,都在里头瞧见了她家的哥哥,她就好像玩游戏似的,一间一间地找过去。 突然,她在这间教室里发现了她家二哥和睿哥哥,他俩原来坐在一起呀。 睿哥儿本来低着头在做习题,忽然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往那个方向瞄了一眼,竟然看见了萌萌站在窗外,还冲他笑得特别可爱。 这下睿哥儿坐不住了,他也冲着萌萌笑,还用口型不断地重复着:“进来,进来。” 可惜萌萌听不懂他在说啥,还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那双大眼儿就好像会说话似的,明明白白地写满了“听不懂”。 睿哥儿终于忍不住了,趁着老师正背对着他们在黑板上写字,他身子一矮就溜到了过道上,像猫儿似的溜出了教室。 在他的身后,二娃才刚刚反应过来,他想去抓住睿哥儿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溜到教室外面,牵着他家妹妹走远了。 二娃想溜走又不敢,心里羡慕极了,最后只能咬着牙说:“真没有义气,逃课也不带上我。” 睿哥儿牵着萌萌一溜烟走远了,还问她说:“妹妹,你咋到这里来了?” 萌萌吐着小舌头说:“我偷偷溜进来的,没人陪我玩。” “哥陪你去玩,走,咱们到学校外面去。”睿哥儿这小子胆子大得很,跟着萌萌他压根不想去上课。 他带着萌萌悄悄地溜出了校园,还从裤兜里摸出小弹弓,兴冲冲地提议说:“前几天我看见山边有兔子,咱们再去找找,打两只兔子回来给你烤肉吃。” “好哇,那咱们走吧。”萌萌想到了那兔子肉的美味就笑了,兴致勃勃地跟着睿哥哥去到了山边。 这里的山连着田野,虽然天气冷了,但他们这里是南方,草木依旧生长得很旺盛,丝毫没有枯萎的迹象,反而那些野草还长得比人都高,像这样的地方,就很容易隐藏着野兔子啊野鸡啥的。 睿哥儿站在草丛外面,很有经验地观察着那些野草的方向,忽然他好像看出点儿啥来,抄起一颗小石头籽儿就嗖地扔出去,也不知道他用了啥巧劲,那颗小石头籽儿在草丛间碰撞了好几下才缓慢地落地,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只雪白的肥兔子就从边上的草丛窜了出去。 “嗖!”睿哥儿举起弹弓就等着这一刻,弹弓上的小钢珠十分精准地命中那只野兔子,甚至还能听见一声沉闷的声响,那就是野兔子中弹的声音。 “哇哦,太厉害了,睿哥哥你打中了,咱们快点儿进去捡兔子。” 萌萌高兴地蹦跳起来,拉起睿哥儿就冲进了草丛里,她刚才看得清清楚楚,那只野兔子就掉在这里呐。 “咦,咋不见了?” 这俩小娃娃在里头找来找去,只能看见地上的一串血迹,却没有发现野兔子的身影,这下可就奇怪了。 “睿哥哥,你说兔子到哪儿去了?” 萌萌左右张望着,忽然瞥见了那旁边的草丛动了一下,她紧张地戳着睿哥儿说:“在那里。” 睿哥儿也看见了,但他的眉毛却紧紧地皱了起来,还把萌萌挡在了自己的身后,凶巴巴地大喝一声:“谁在里面?我已经看见你了,快出来!” 那草丛先是不动了,然后又剧烈地摇晃了两下,从里头传出一个洪亮的声音:“哈哈哈,没想到你们还能发现我。” 第132章 一双纤长的手拨开了草丛,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瘦瘦高高的老头儿,他穿着蓝色土布做成的棉袄和裤子, 衣服上没有打补丁,看上去还挺干净。 这个老头儿留着长头发,梳成了高高的发髻盘在头顶上,还留着长长的胡须, 都垂到肚子上了,他的头发和胡子已经花白了,奇怪的是他那脸上却没有多少皱纹,气色还显得特别好。 他手里提着那只还在滴血的野兔子, 笑眯眯地望着他们, 也不开口说话。 睿哥儿的眉头越皱越紧, 十分警惕地说:“你是谁?为啥偷我们的兔子?” 老头儿挑起眉毛, 笑呵呵地说:“我在里头睡觉,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这只兔子, 还以为是老天爷给我送来的,你说它是你的,你能证明么?” 萌萌从睿哥儿的背后露出脑袋, 气哼哼地说:“那只兔子还在流血,是睿哥哥用弹弓打的,它就是我们的。” 老头儿的眼神有些凝住了, 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兴味,瞅着萌萌说:“小女娃,你叫什么名儿?” “妹妹别说话, ”睿哥儿把萌萌按了回去,肃起小脸对着老头儿说:“你到底是谁?到我们这里来干啥?” 老头儿没有回答他,那张脸上的笑容越发地兴味了,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很悠远,注视着远处的大海。 那里有一缕缕缥缈的云雾,隐隐地透出玫瑰紫色的霞光,从海面上缓缓地飘过来,逐渐消失在龙岭的崇山峻岭里。 看到这里,老头儿的眼睛中猛地迸射出精光,抚着长须说:“北依山险,南靠沧海,左青龙,右白虎,山停水聚,元气融结,中间自有明堂,龙盘虎踞,人杰地灵,好一块福禄宝地。” 他眯起眼睛打量着睿哥儿和萌萌,过了好半响才点了点头说:“嗯,你们这两个小娃,让我看看,好好好,将来也是有出息的人儿。” 睿哥儿压根听不懂他在说啥,只觉得这个人不是啥好人,强装作很镇定地说:“我告诉你,快点儿把兔子还给我们,要不然我要喊人过来了,到时候你想走也走不了。” “哈哈哈,”老头儿再次朗声大笑,优哉悠哉地摸着胡子说:“我还真不想走了,小娃娃,快去把你们家的大人叫过来吧。” 睿哥儿有些懵了,这个人咋不按牌理出招呢? 他拉着萌萌走出了草丛,非常小声地在她耳边说:“妹妹,咱们快点儿走,这个人有可能是人贩子,咱们快去把大人叫过来。” 萌萌捏紧了小拳头非常气愤地说:“叫爸爸来打坏人,他偷我们的兔子,坏蛋!” 两个小娃娃飞快地跑到了山路上,没过多久就喊来了一大波人,村民们听说村里来了人贩子,顿时出离地愤怒了。 村里的民兵直接气红了脸,大着嗓门就嚷嚷开了:“好大的狗胆,竟然敢跑到咱们桃源村里来偷小孩,看我不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村里的人撸起袖子就往山下冲,他们扛着锄头和铲子准备去找人贩子拼命,可是到了山边一看,他们全都呆愣住了。 瞧他们都看见了啥? 那个所谓的人贩子,竟然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他这会儿瞧见人来了也不慌,正盘着腿坐在地上烤着野兔子呢。 村里的人奇怪地盯着他,冯益民从人群中走出来说:“你是哪个地方的人?叫什么名儿?到我们村里来干啥?有没有带介绍信?是不是盲流?” 老头儿挑起眼皮瞥了他们一眼,轻轻地笑出了声,他自顾自地烤着野兔子,从那兔腿的边缘撕下一小块烤好的肉,撩开长长的胡须就吃了起来。 他把嘴里的肉咽下去,非常满意地赞了一声:“你们这儿的兔子不错,我决定了,要在你们这个地方住下来。” 老头儿从地上一跃而起,大踏步地走到了村民们的跟前,从怀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白纸说:“喏,我的介绍信,我是终南山琼台观的道长,道号凌虚子,我看你们这个地方钟灵毓秀,山上不是还有一座观么?贫道不才,就忝为观主了,正好帮你们守住那个观。无量天尊,这样的好事儿,你们还不快感谢我?” 村民们的眼珠子瞪得老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失心疯的老道士,他知道自己在说啥不?想在他们的龙骨庙里当道长?做梦! 冯益民把那张介绍信翻来覆去地看,有了王狗剩的那次教训,他看得尤其认真,可是他左看右看,都没有看出啥破绽来,这张介绍信明明白白就是真的,这个人还真是一个老道士。 冯益民把介绍信还给了他,语气却不是很客气:“凌虚子是吧?我们这里不需要观主,兔子肉你也吃了,我们也知道你不是人贩子,现在你可以走了。” 凌虚子并不着急,他慢悠悠地把那张介绍信折叠好,慢悠悠地藏进了怀里,紧接着又慢悠悠地说:“贫道走南闯北,苦苦寻觅了二十载,终于找到了这么一处灵山秀水,你们是赶不走我的,这是我们之间的缘分。” 他缓缓地顺着长须说:“这些天我在山中打坐,已经沟通了这里的天地,你们把那座观叫做龙骨庙是吧?大错特错,龙骨是真的龙骨,却不是庙,我老道士来了,它就只能是一座道观,否则你们也守不住它。” 这个凌虚子说起话来文绉绉的,村民们却已经听出了他的意思,这是打算在他们的龙骨庙里驻扎下来呀,啊呸,问过他们的意见了吗? 有那冲动的村民立刻竖起眉毛说:“龙骨庙里有山神守着,哪儿轮得到你这个野道士?我们当你是出家人,不为难你,识相的话就快点儿离开这里,要不然我们把你抓到公安局里去,让公安把你当做盲流关起来,有的是你的罪受。” “呵呵,山神?” 凌虚子并没有感应到山神的存在,他也不相信龙岭里有山神,但他还是有些真本事的,就掐起了手指,很神秘地说:“有没有山神我不知道,但你们那龙骨庙,可就要保不住咯。” 他猛地睁开双眼,目光极其凌厉,仿佛能看得见未来,幽幽地说:“那龙骨确实有几分神通,但是它太过招摇了,水满则溢,让你们这群凡夫俗子都知道了它的本事,这个地方人来人往,很快就会有人把消息传递出去,要是有心人想要拿走那块龙骨,你们问问自己,有没有办法阻止?” 他继续神神叨叨地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龙骨就算有神识,也不过就是三岁小孩儿的水平,罢了罢了,既然遇到了我凌虚子,那我就勉为其难留在这里好了,也算是圆了我们之间的缘分。” 村民们被他这一番文绉绉的话搞得云里雾里,冯益民却听出了点儿意思,他紧紧地瞅着这个老道士,觉得他可能还真有些本事,就试探性地说:“道长,你是说有人泄露了龙骨庙的秘密,会引来别人抢走它?” 凌虚子瞟着他说:“还不算太笨。正所谓道常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事实上却不是这样。呵呵,说多了你也听不懂,我这么跟你说吧,这个社会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你有好东西,别人也想要,人家还比你有权有势,随便一个命令下来你就不得不听,到时候那龙骨保不住了,你们这块风水宝地,说不定也保不住了。” “还好你们运气好遇上了我,有我凌虚子在,谁也别想来动你们,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神龙观的观主。好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老道人先遁了,哈哈哈哈……” 凌虚子说完了这些话,就笑呵呵地走回去拿起了那只兔子,紧接着他就在村民们震惊的眼神当中,像飞一样地跃过了茂密的草丛,又像猴一样攀上了山坡,然后用一种极快极快的速度飞奔起来,眨眼间消失在山林里。 村民们看得下巴都快要掉了,过了许久才有人说:“村村长,咱们这是不是大白天遇见鬼了?” 站在旁边的鼠娃子扯着嗓门说:“瞎鬼扯,我看那不是鬼,那肯定是啥世外高人,你没看他刚才那速度飕飕的,简直跟鸟一样会飞,村长,这个人绝对是会武功的高人,那电影里头不是老演着吗,老道士和老和尚,他们这种人的武功高着呢,肯定还会法术。” 村民们亲眼见识过这个老道士的神奇,不管怎么样,他们心里还是有些相信的,就跟着附和起来:“听你这么说还真是呢,那些电影我也看了,里头的高人就长他那个样儿,胡子老长,还会武功,说的话谁也听不懂,肯定是很有本事的人。” 村民们都觉得挺有道理,就问冯益民说:“村长,那咱们还要不要赶他走?还是就让他住在龙骨庙里?啊不不,现在改名叫神龙观了,咱们真就让他住进那观里去?” “要不然呢?你的武功要是比他好,你去把他赶走啊。” 冯益民对于这事儿有自己的考量,他觉得凌虚子说的那个问题,很有可能会发生,万一真的发生了,单凭他们村子的力量,还真守不住龙骨庙和龙骨,凌虚子既然敢在他面前夸下海口,说不定还真有几分本事,就让他挡在前面也是很好的。 他心里有了主意,就跟村民们说:“天底下的那些庙啊观啊,都有和尚道士在里面守着,咱们的神龙观那么大,没有人守着也不放心,我刚才已经看了,那老道长的介绍信是真的,人家好歹是个真道士,愿意住就让他住吧。” 这事儿就这么拍板决定了,村里的人还在神神叨叨地揣测那老道士的本领,睿哥儿这个小男娃却望着龙岭的方向,深深地陷入了思考。 第133章 凌虚子就这么在桃源村驻扎下来, 期间村民们还去真龙观里瞧过他,发现他收拾了一间小偏房住进去, 还把观里观外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就连供桌都多了几张新打的,看上去有人气多了。 很快就有村民注意到这里的不同,好奇地指着外面说:“道长, 这门外咋多了一棵树呢?这树长这么大,你是咋弄过来的?” 凌虚子抚着长须说:“山人自有妙计,那个方位是坎位,需要一棵大树在那里藏风聚气, 这些都是风水里的门道, 你当然是不懂的, 以后你们就知道好处了。” 这个村民当然是听不懂的, 反正他对风水也没啥兴趣,这时候他忽然瞥见了大殿里的几个箱子, 就很好奇地问:“道长,那些木头箱子上面写的啥,量功无德?这是啥玩意儿?” 凌虚子淡淡地瞥着他说:“是功德无量, 就是让人往里面捐钱的,捐了钱就是攒功德,山神就会保佑你们, 以后这观里还要供奉三清,三清也会保佑你们的。” 这个村民大吃了一惊,奇怪地看着他说:“道长, 你你你这不是骗钱么?咱们以前拜山神,可从来没有交过钱呀,咋你一来就突然要钱了?” 这个村民虽然没有明说,但那眼神已经明明白白觉得凌虚子就是个骗子了,周围的村民也跟他一个表情,全都很奇怪地瞅着凌虚子,心想他不会是骗子吧? 凌虚子依然在笑,仿佛看透了他们的心思似的,缓缓地说:“你们以为我是在骗钱?哈哈哈,实话告诉你们,贫道一分钱不要,这些钱我打算用来给村里修建学校,你们这么大一个村子,几百个小娃娃同时去上学,那小学校也太破了,用功德钱给娃娃们建学校,才是我道门弟子应该做的。” “啊?这样啊,”村民们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不太敢去看凌虚子的眼睛,都低着头红着脸说:“道长,我们误会你了,原来你是个大好人,还惦记着给咱们村的小娃娃建学校,那咱们是不是也要跟着捐一捐功德?” 凌虚子反而摇头了,非常高深莫测地说:“功德这种事儿,随缘,随心,随喜,不要求你们捐,你们自己愿意捐也随你们,我摆这些箱子不是为了赚你们的钱,村里那么多游客,总会有人愿意捐的,你们就等着瞧好了。” 这下村里的人就没有话说了,不需要他们捐钱,也就不存在骗钱的事儿,至于游客们愿不愿意捐,那跟村里的人也没啥关系,反正不是他们的钱,爱捐不捐。 有村民就在私底下说:“看来凌虚道长是个好的,你看他一来,就把真龙观搞得像模像样,以后咱们也不用再派人来打扫了,有他在里头住着,咱们也不用担心人来偷东西。” 另外一个村民也附和着说:“可不是嘛,他还念着给咱们的小娃娃建学校,有这份心就很好,不过我估计这小学校是没戏咯,你想啊,那些游客虽然钱多,可也不是傻子,哪儿会白白给观里送钱花?咱们以前可没有遇到过。” 旁边的村民狂点头,非常赞成地说:“就是就是,肯定没人愿意捐钱的,老道长也是可怜,他一个人没儿没女的,估计也没啥收入,说不定到最后还要咱们出钱养他。” 村民们猜来猜去,想到了无数种可能,最终还是没能猜出事情的结果。 打从这一天起,再有游客来到桃源村,都能在山路口看见真龙观的招牌,上面也没写啥,就画了个箭头指引方向。 中国人嘛,到哪座山总是要去拜一拜那里的庙,甭管是寺庙道观还是尼姑庵,在普通人的心里,那都是差不多的,都是神仙,多拜一拜总没有坏处。 当然也有些游客比较谨慎,找来村里的人询问说:“老乡,这真龙观是新开的么?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 旁边的村民就解释了:“不是新开的,那是几百年的土庙了,里头供奉着山神,灵得很,以前叫做龙骨庙,最近改名叫真龙观了,里头来了个很厉害的老师傅,不光会武功还会飞,本事大着呢。” 甭管是龙骨庙还是真龙观,游客们都没有听说过,以前村民们嘴巴严,也不愿意让外人去龙骨庙里拜神,现在就不同了,那块龙骨已经被转移到功德塔里面供奉起来,游客们是看不到的,让他们过去拜一拜,顺便再捐点儿功德,那就更好了。 村民们怀揣着小心思,吹嘘起真龙观来,那更是分外卖力,把游客们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那真龙观有好几百年历史,里面还供奉着很灵验的山神,还有个很厉害的老道长,这几样元素加起来,让游客们的好奇心瞬间达到了顶峰,恨不得赶紧到那真龙观里去拜山神。 等他们真的来到真龙观,不由得被这里的气派恢弘震慑住了,那高大雄伟的神殿,宽阔的广场,巨型的大树,还有后面的宝塔,都让他们打从心眼里敬畏。 看到有些人在前面上香,他们也跟着去上香,等他们跪在那些蒲团上,立马就注意到了旁边的功德箱。 游客们可不像村民那样没有见识,功德箱这玩意儿多么常见啊,只要是道观和寺庙都少不了它,游客们也很乐意掏钱扔进去,求神仙保佑自己。 等这一套流程做完,就有游客发现这观里还能求签,已经有人拿着求到的签去找后面的老师傅解签了,那个老师傅也长得很气派,他穿着一身长长的蓝色袍子,头顶上梳着发髻,胡子留得老长,那脸上的气色还好得很,红光满面,一看就是很有修为的老道长。 再看他给游客们解签,总是那么不紧不慢,拿起签条瞥了瞥,嘴上再缓缓说两句,就能看见那些游客满脸欢喜的模样,显然都是满意极了。 后面的游客瞧见了,也赶紧去找这个老道长解一解签,听着老道长说一些非常深奥的话,他们听不太懂,偏偏又觉得特别有道理,仿佛说到了游客们的心坎子里去,自然他们掏起功德钱来,也就很大方了。 游客们来到这里,总要到处玩一玩吧,他们每经过一座殿堂,一棵树,甚至是一块石头,都能在前面发现功德箱的踪影,这也是寺庙和道观里的惯例了,游客们多多少少也要表一表心意。 这一番游览下来,游客们的口袋瘪了,心里头却好受多了,都觉得自己非常虔诚,肯定能得到山神的保佑,他们来拜神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说白了就是求个心安。 再观里转完了一圈,他们都汇聚在那棵大树底下,这棵树实在是太大了,最起码需要三四个人同时环抱住它,才能把它丈量完,还有游客手里拿着红绸,绑上石头拼命地往那树枝上扔,也有游客拿着锁头锁在了栏杆上。 后面来的游客就有些看不懂,走过去十分好奇地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那个游客扬起手中的红绸,笑得非常灿烂,“你说这个啊,这是祈福呐,在这条红色的带子上写下愿望,把它扔到树枝上就能实现愿望,要是运气好扔到树顶,那就更加不得了了。你看他们那锁头,也是一样的道理,不过那都是给年轻人谈对象用的,嘿嘿。” 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儿,游客们听都没有听说过,就赶紧跟他打听:“这红带子和锁头是在哪里买的?我也想买来求一求。” 那游客伸手往屋里一指,热情地说:“就在求签的殿里面,找那个解签的老道长买就行了,你们刚才没有看见么?” 游客们还真没有注意到,赶紧倒回去购买这红绸带或者锁头,他们可是最最虔诚的人,这最后一关当然不能落下了。 凌虚子就这样笑呵呵地卖给他们红绸带和锁头,游客们也很乐呵呵地祈福去了,双方都很高兴。 那些功德箱里面的钱,凌虚子都给攒了起来,给这真龙观增添了许多供品,又给村里的孤寡老人送了些米啊面啊啥的,其他的都留着准备建学校,他自个儿倒是一分钱也没拿。 这下子全村的人都轰动了,敢情凌虚道长的本事这么大啊,不光不需要他们花钱供养,还能给村子里赚钱做好事儿,真是天大的大好人,啧啧啧,太让他们敬佩了。 他们再遇上凌虚道长,那态度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只觉得他是再好不过的人,得道的高人就是他这样的。 凌虚子却还是以往那副模样,对谁都不咸不淡,没有游客来的时候,他就自己一个人跑到龙岭里打坐悟道,经常还有村民看见他在山上打拳,那动作有说不出来的韵味,反正很有仙气就对了。 凌虚子经常往山上跑,时不时都能碰见睿哥儿,这个小男娃有点儿意思,才这么小的年纪就这么有毅力,几乎天天能够看见他到山上练拳,还舞得有模有样的,是个好苗子。 凌虚子观察了他很久,终于有一天忍不住了,从树林里走出去,站在睿哥儿的跟前说:“你叫张思睿是吧?我看你天天练拳,也没练出什么门道,都是三脚猫功夫,你既然这么有兴趣,不如跟着我学一学道家的功夫。” 睿哥儿停下了动作,非常审视地盯着他看,忽然从嘴里蹦出一句:“不要。” 凌虚子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拒绝了,他吹着胡子瞪着眼睛,没好气地说:“你小子不要不知好,外面有多少人求着我教他们功夫呢,我都懒得教,要不是看在你勤快的份上,我还犯不着找你。” “那你为啥找我?”睿哥儿气死人不偿命地说:“我爷爷说了,没事儿献殷勤,不是好人。” “你,你,你,”凌虚子果然被他气到了,“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灵宝真经第三十九代传人,葛天师你知道吧,那就是我家祖师爷,我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风水五行,武功已经修到臻境,谁不叫我一句大宗师?收你当徒弟真是便宜你了,你竟然还不愿意?” 睿哥儿认认真真地思考了好一会儿,冷不丁地问:“当你的徒弟可以娶媳妇儿吗?” “噗——哈哈哈,”凌虚子差点儿没笑岔气,像看小怪物似的看着他说:“你说你这个小娃娃,还这么小呢,就想着娶媳妇儿了?” “我当然要娶媳妇儿了,哪像你啊,一把年纪了还娶不上媳妇儿。”睿哥儿挺起胸膛说得倍儿骄傲,那眼神要多鄙视就有多鄙视。 “你这臭小子嘴巴还挺毒的,”凌虚子噎得脸色更红了,忽然哈哈大笑说:“好好好,我就喜欢你这小子的臭脾气,当我的徒弟,可以娶媳妇儿。” 睿哥儿又问他:“你会啥武功?那电影里的李小龙,啊——打那样的,你会吗?” 凌虚子被这小子弄得没了脾气,想他堂堂一个灵宝派的传人,竟然被一个小娃娃瞧不起了,要不是他找遍全国都找不到传人,才不愿意找这么一个拧巴的臭小子呢。 他当下就给睿哥儿耍了好几个招式,又是跳又是飞,又是捏石头又是砸树干,好不容易收了功,这才十分骄傲地说:“怎么样?我这水平够当你的师傅了吧?学武功最要紧的是内功心法,没有内功心法一切都是白搭,只要你愿意拜我为师,我就把衣钵传给你。” 睿哥儿比他还要骄傲,抱着手臂说:“嗯,我考虑考虑,你先回去吧,我要练拳了。” “你,你这个臭小子啊。”凌虚子彻底败给他了。 第134章 凌虚子可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他接连好几天都缠着睿哥儿,一定要收他当徒弟, 睿哥儿也连着拒绝了好几次,就是不肯松口。 没想到凌虚子却越发来劲了,因为他发现睿哥儿根骨绝佳,人还特别聪明, 完全就是他理想中徒弟的样子,因此他不管睿哥儿咋样拒绝,还是耐着性子劝说着他,那副模样不像是在收徒弟, 倒像是在给他自己找一个小祖宗, 还得拼命地捧着这位小祖宗, 他凌虚子容易么? 这一天清晨, 睿哥儿又来到山中练拳了,凌虚子就坐在小溪旁边烧烤。 他那烧烤的方法也很特别, 用河岸边的红色淤泥砌出炉子,先把这个炉子烧硬,再把腌制好的野兔子和野鸡放进去里面烧烤, 那香味飘得到处都是,睿哥儿当然也闻到了,但他依然专心地练着拳, 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凌虚子。 凌虚子心想这样不行啊,这个小娃娃居然不受诱惑,就主动开口说:“睿哥儿, 你练那么久也该累了,快过来吃点儿东西吧,你们这儿的野鸡和野兔子不错,用了我练丹的法子炙烤,那就更加好吃了,你过来尝尝。” 尝尝就尝尝,睿哥儿向来不知道客气是啥,心想不吃白不吃,就走过去吃了起来,还真别说,那味道香得很,野兔子和野鸡都烤得脆脆的,一咬开里面全是肉汁,又嫩又滑,实在是太好吃了。 “怎么样?还不错吧?” 凌虚子有些得意,语气也变得蛊惑起来:“只要你当了我的徒儿,我保证你天天有好吃的东西。” 他说完这句话,就悄悄地掀开眼皮瞅着睿哥儿,结果睿哥儿还是不说话,只知道大口大口地吃着东西。 这下凌虚子不乐意了,拍着大腿说:“你这小娃娃真是难伺候,做了我的徒弟,你以后就是灵宝真经第四十代的传人了,好处多得你想都想不到,咱们在终南山里还有祖产,你继承了我的衣钵,将来那些东西都留给你。” 睿哥儿鄙视地望着他说:“你都穷得娶不上媳妇儿了,还想让我也娶不上媳妇儿,我才不上你的当。” “我哪儿骗你了?”凌虚子十分着急地嚷嚷起来:“我们的祖产多着呢,从祖师爷那一辈传下来的,快两千年了,保证你用都用不完。你别看我穿得衣服寒碜,其实我有钱得很,要不然我哪能走南闯北二十年?你还真以为我是个穷老头子?我告诉你,那是我不想娶媳妇儿,我要是想娶,多的是人想要嫁给我。” 睿哥儿这个鬼灵精,其实他心里早就已经愿意了,表面上却还在使劲地端着,吊足了凌虚子的胃口,才终于松口说:“当你的徒弟可以,但我不跟你去那啥终南山,咱们可得说好了。” 凌虚子眨了眨眼睛,忽然愣住了,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小娃娃居然答应了,真是意外的惊喜啊。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送上门白给的他不要,非要自己辛辛苦苦求来的才知道珍惜。 凌虚子还有些不确定,瞅了瞅他说:“睿小子,你真的答应拜我为师?” “你想反悔了吗?那我还是不拜师了。”睿哥儿这小家伙就是不按牌理出招,冷不丁蹦出来一句都能把人给急死。 凌虚子赶紧摆着手说:“别别,为师高兴着呢,拜师是大事儿,我得请大伙儿都来见证一下,嗯,让我好好地想想。” 凌虚子很久没有这么激动过了,没想到他都七老八十了,还能碰见睿哥儿这个得意的徒弟,可把他给得意坏了。 凌虚子非常重视拜师的事儿,挑选了一个吉日就邀请了全村的人,让他们都来到真龙观里观礼。 拜师的这一天,凌虚子特意穿上了一套崭新的玄青色道袍,睿哥儿还是穿着他平时的衣服,在村中老人的见证之下,郑重地拜了凌虚子做他的师傅。 凌虚子想要收睿哥儿当徒弟的事情,村里的人早就听说过了,老张家当然是第一个知道的,他们对待这件事情的态度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现在既然睿哥儿自己愿意,他们也就由着他,反正小娃娃嘛,多学点儿拳脚功夫,也不是坏事儿。 睿哥儿在前面拜师,萌萌也站在后面看着,等睿哥儿拜完师走回来了,萌萌就探过去说:“睿哥哥,你当道士啦?” “没。”睿哥儿着急地解释起来:“我不是道士,就是跟着师傅学习武功,跟我之前向国强叔学打拳一样,我真不是道士,我可以娶媳妇儿的。” 萌萌好奇地问:“道士不能娶媳妇儿吗?” 事实上睿哥儿也不是很清楚,但他发现凌虚子就没娶媳妇儿,生怕自己变成他那个样儿,才坚决不肯当道士,也不愿意让萌萌误会他是个道士。 这样想着,睿哥儿就哄着她说:“乖萌萌,我就是拜了老师学武功,每天来这观里练一练,不当道士,你也可以跟着一起过来玩,哥带你去玩。” 萌萌听到有得玩就开心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小脑袋。 睿哥儿就这样开始了他学习的生涯,每天天不亮,他就要跑到山上去练武,刚开始还只是扎马步,渐渐地就变成了绑着沙袋跑步,顺便再把凌虚子教给他的心法背诵起来,这些对于睿哥儿来说一点儿都不难,比喝白开水还要简单。 可接下来的活儿就不简单了,睿哥儿没想到他练个武功而已,居然还要吃药。 “师傅,你这些灰不溜秋的玩意儿是啥?”睿哥儿说得一脸嫌弃,皱着眉头躲得远远的。 “臭小子,这是我专门给你炼的灵丹,为了这几颗丹药,我费了老鼻子劲了,你别不知道珍惜,快点儿过来把它们吃了,待会儿你还要泡药浴。” 凌虚子已经说不清这是他第几次吹胡子瞪眼睛了,没办法,他自己挑的徒弟,捏着鼻子也得认了。 “啊?还要泡啥药浴?”睿哥儿两条眉毛都皱成了曲线,讨价还价地说:“能不能不泡啊?” “不行,必须得泡,那药浴的药材我找了很久的。” 凌虚子冲着他招手说:“练武功必须打好基础,为师不会害你的,水给你,快点儿吃下去。” 他亲自盯着睿哥儿吃完了丹药,又把他赶进了偏房里泡澡,叮嘱了他几句,这才背起背篓走出了道观,往那龙岭里采药去了。 这一天刚好是周末,萌萌在家里闲着没事干,就跟着几个哥哥和村里的小孩儿来到了道观里。 真龙观非常大,小娃娃们一走进去就到处瞎跑,萌萌自己一个人慢慢地踱着步,悄悄地来到了功德塔的前面。 她抬起小脑袋仰望着高高的塔顶,那里面锁着那块白色的龙骨,她碰不到,好失望啊。 萌萌咬着小嘴唇就离开了,在观里头闲逛起来,经过偏房,她忽然听见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咦,谁在里面玩水? 萌萌非常好奇,试探着推了推那扇门,没想到一下子就推开了,她抬眼望去,就看见睿哥哥泡在一个大木桶里,只露出脑袋。 “睿哥哥,你在这里干啥?”萌萌蹬蹬蹬地就跑进去了。 “哎呀妹妹,你咋来了?” 睿哥儿刚刚听见声响,转过身去就看见了萌萌,他唬了一大跳,又非常不好意思,那张小脸顿时通红成一片,也不知道是被这桶里的水汽蒸红的,还是因为啥。 萌萌已经走过去了,她站在木桶的旁边,还试图踮起脚尖,准备往里面瞧呢。 “别看别看,”睿哥儿都快窘死了,他急急地背过身子,“萌萌啊,哥在泡药浴,一会儿就好了,你先出去玩,我马上来找你。” 萌萌捂住嘴笑,“原来哥哥你在洗澡啊,嘻嘻,哥哥羞羞羞,大白天洗澡不穿衣服。” 她说完这句话就跑出去了,她奶奶说了,不能看别人光着身子。 睿哥儿冤枉死了,他在泡澡呢,咋穿衣服?都怪他师傅凌虚子,好端端地居然让他泡药浴,一不小心就在萌萌的面前出了洋相。 他急急地从浴桶里出来,穿上衣服就去找萌萌了。 萌萌正在前院里跟着哥哥们玩游戏,看见睿哥儿走出来了,她张开嘴大声地喊:“睿哥哥,你洗完……” 睿哥儿一个箭步冲上去,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居然能跑那么快,他捂住萌萌的嘴巴说:“妹妹别说出来,这是咱们两个人的秘密,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萌萌的大眼睛圆溜溜地眨巴着,十分机灵地点了点头,还嘻嘻地笑着说:“睿哥哥你的手好香,还好白。” 睿哥儿低头一看,才发现他的手真的变白了一点点,他成天在外面跑,早就晒得有点儿黑,这会儿居然变白了,他仔细地闻了闻,确实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儿,像是草药的味道。 睿哥儿有些嫌弃,他一个男孩子,要那么白那么香干嘛,不是很在意地说:“这都是师傅整出来的破玩意儿,我也不知道是啥,咱们别管了,你们在玩啥游戏,带上我,咱们一块玩。” “我们在打弹珠呢。” 萌萌的小手儿往地上一指,那里用粉笔画出了一个圈,里面放了好些个玻璃珠,小娃娃们的手里也拿着玻璃珠,瞄准以后就开始打,谁打中的弹珠多,谁就赢了。 睿哥儿也加入进去,他手里捏着一颗玻璃球儿,几乎不用怎么瞄准,就十分准确地命中了前面那颗弹珠,结果他还是输了,因为他把那颗弹珠打碎了。 大娃就说他:“小睿,你太用力了,轻点儿,咱们的弹珠不多了。” “我……”睿哥儿很想说他没用多大的力气,可是当他看见那颗碎成八瓣的玻璃球儿,愣是说不出话来,真是奇了怪了,他明明没有用力,咋就突然碎了呢? 他继续再打,这回他努力克制住力气,结果那颗弹珠还是碎了。 睿哥儿瞥见了小娃娃们奇怪的眼神,他也不着急,屏住呼吸,用极轻极轻的力气打出去,这回弹珠终于不再碎了,睿哥儿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把其他的弹珠都给打下来。 萌萌蹦跳着鼓起掌来,“哇哦,睿哥哥好棒,弹珠给我给我。” 睿哥儿挺起胸膛,自豪得要命,非常大方地把所有的弹珠都塞给了萌萌,“都给你,拿去玩吧。” 村里的小娃娃输了那么多弹珠,他们都十分不服气,嚷嚷着说:“咱们再来,我就不信这次还输给你。” 睿哥儿睥睨地盯着他们说:“来就来,怕的人是小狗。” 睿哥儿已经掌握了打弹珠的力道,很快又赢得了胜利,把对面那几个小娃娃的弹珠都赢了过来,这下大家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要多崇拜就有多崇拜。 大娃还惊叹地说:“哇塞,小睿,你咋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了?我记得前几天咱们打弹珠,你还不如我呢,你是不是有啥窍门啊?也教一教我呗。” 睿哥儿还真没啥窍门,可他不能明明白白说出来呀,就装作十分认真地说:“大哥,你要多练,然后眯起眼睛瞄准一点儿,多练练就行了,加油,你也可以的。” 大娃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像打了鸡血似的,浑身都充满了力气,恨不得回去就开始练,以后打遍天下无敌手。 睿哥儿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些改变,都是那丹药和药浴引起的,那可是凌虚子他们道门的绝技,为了培养出睿哥儿这个徒弟,凌虚子那也是下了血本的。 第135章 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 转眼间新年过去了,桃源村再一次进入了春天, 大地绿了,桃花开了,萌萌也迎来了六岁的生日。 在萌萌生日的这一天,全家人都聚在一起给她庆祝生日。 在桃源宾馆的会议厅里, 所有的桌椅都被搬开了,中间空出好大一块地方,萌萌的生日蛋糕就摆在这儿,足足有三层呢, 一层比一层大, 最上面还插了六根小蜡烛, 暖暖地散发出烛光。 萌萌穿着一身粉紫色的公主裙, 领子是圆的,镶嵌着一圈粉紫色的绣花儿, 一条粉紫色的绸带把蓬蓬的裙摆隔开了,系成了漂亮的蝴蝶结。 萌萌柔顺的头发披在肩膀上,头上戴着一顶精巧的珍珠皇冠, 正中间那颗硕大的珍珠又圆又白,闪烁着温润的金属光泽,仔细一看, 她脖子上那串珍珠项链也闪着同样的宝光。 那光泽就像彩虹,还若隐若现,把萌萌白嫩的小脸儿衬托得更加精致, 简直就像是天上的小仙女下凡。 一个字,美。两个字,漂亮。三个字,忒好看了。 “你这是四个字,不是三个字。”原来冯老太在不经意间,已经把这句话说出了口,站在她边上的冯老头听见了,忍不住咧开嘴笑,纠正了她的错误。 冯老太朝他翻了个白眼儿,“你管我,甭管是三个字还是四个字,咱们萌萌就是好看。” 她说完这句话,就招呼着萌萌说:“乖宝儿,你快上去把那些蜡烛吹灭,给叔叔婶婶们分蛋糕吃。” 看见萌萌鼓圆了小嘴儿,一口气吹灭了那些蜡烛,冯老太特别自豪地说:“光明家的,你给萌萌送的这套珍珠首饰太合适了,我们家萌萌一戴上去,那简直就跟专门给她定做的一样,真是太谢谢你了。” 杨小娟全家人也来参加萌萌的生日会,她抿着嘴笑眯眯地说:“他老婶儿,这就是专门做给萌萌的,那上面的每一颗珍珠,都是我家睿哥儿亲手挑的,就连镶嵌的时候,都是他亲自上去镶嵌的。睿哥儿说了,萌萌是他妹妹,啥样都要最好的。” 冯老太笑得更深了,满意地瞅着睿哥儿夸他:“睿哥儿,你太有心了,我替我们家萌萌谢谢你。” 睿哥儿今天也穿得十分体面,南方那边最流行的时髦款式,他就给自己捯饬上了,格子背带裤,厚棉白衬衣,扣子系得严严实实,脖子上还戴了个领结,那头卷卷的小短发全部往后面梳,露出他饱满的额头,看着就有一股富贵相。 他笑起来也显得特别好看,非常谦虚地说:“冯奶奶,珍珠都是我们自家产的,不值几个钱,先做一套给妹妹戴着玩,以后我再挑些好的给妹妹再做。” “哎哟,一套就够了,你家的珍珠卖得可不便宜,这玩意儿是高级货,甭以为冯奶奶不知道,外面多少大老板都等着收你们家的珍珠呢。” 老张家当年养殖珍珠,村里多少人都不看好,没想到短短四年的时间,那批珍珠就可以收获了,而且还是大丰收,从珍珠蚌里取出来的每一颗珍珠都又圆又润,甚至还有一些特别大的好珍珠,一下子就轰动了整条村子。 住在海边的渔民又咋会不懂珍珠呢?恰恰相反,他们比谁都清楚珍珠的价值。以前生产队的时候,捞到一颗珍珠都能换来一袋大米,更不要说现在了,而且这么大这么圆还这么白的珍珠,就算是在大海里也不多见,没想到老张家还真把它们给培育出来了。 村里的人羡慕得眼睛都红了,已经有人在心里估算起了这批珍珠的价钱,还有人说外面的大老板都要进来收购呢,总之这些珍珠非常值钱就是了,老张家这回可发大财了。 冯老太其实也很好奇,就借着这个机会打听说:“光明家的,你家这么多珍珠到底要咋卖啊?是不是跟他们说的那样,卖给大老板?” 提起这个,杨小娟就稍微解释了两句:“他老婶儿,你别听他们瞎说,我家这批珍珠不打算卖,再大的老板他也给不了咱们那么多钱,何必便宜了二道贩子。” 她看见冯老太点头了,就笑着继续说:“我就准备呀,在咱们村里也开一个珍珠加工厂,专门做些首饰啊,还有珍珠粉什么的,现在大家的生活过好了,手头上的钱也多,应该会有人愿意买我们家的首饰。” 冯老太嘴里不住地啧啧啧,十分赞赏地说:“你这媳妇儿太有眼光了,可不就是这样子。你家的珍珠这么好,自己加工自己卖,钱都落进了自家的口袋里,我听说那珍珠磨成的粉,用来擦脸效果好着呢,以前咱们村里那谁谁谁生了肝病,脸色都变成黄的了,还是六婶儿拿了珍珠粉给他吃,才吃好的。” 杨小娟佩服地说:“婶儿就是比别人有见识,我也是这么想的,等我家的珍珠粉生产出来了,我再拿些送给婶儿家。” 冯老太推辞着说:“千万别,你留着自个儿卖钱,我要的话也得出钱买,实话跟你说,我还看上了你家的珍珠,等你厂子里做出了首饰,我到时候再带着萌萌和她妈去你们那里挑。” 她们在这边说话,男人们也聚在另一头聊着天,冯老二手里端着两盘蛋糕,把其中一盘递给了他爸,顺势就坐在了他爸的右手边。 冯老头吃着蛋糕,他儿子的目光始终瞄着他,他吃着吃着就吃不下去了,放下勺子说:“说吧,你有啥事儿?” 冯老二终于等来了机会,他清了清嗓子就开始说:“爸,这阵子去南方当倒爷,赚不到几个钱了,我不打算再去南方,当倒爷没有前途。” 冯老头就问:“那你有啥打算?” 冯老二掰着手指头就跟他爸说了起来:“爸,我不是开着饭店么,生意还挺好,我发现大伙儿最喜欢吃的还是海鲜,所以我就准备到省城里开一家海鲜饭店,要开就开大一点儿,有咱们村里的海鲜供应,这就是第一手的货源,不用担心二道贩子在中间抬价,我觉得干这个,应该能来钱。” 冯老头不由得高看了他一眼,语气缓和地说:“老二,你这个主意挺好,做生意就要懂得变通,老是干一行,那是赚不到大钱的,爸支持你去城里开饭店,你家里的钱够不够?要不要我借给你点儿?” 冯老二开这个口,本来就有借钱的意思在里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爸,我家的钱现在还够用,我就是担心开了饭店以后钱不凑手,爸愿意借钱给我,那就再好不过了,等我需要的时候我再跟你拿,赚到钱就马上还给你。” 冯老头摆了摆手说:“不着急,只要你踏踏实实赚良心钱,爸都是支持的。” 冯老二感动得眼睛都要红了,心里有很多话想说,最后也只汇聚成了一句:“谢谢爸。” 萌萌坐在她爷爷的左手边,她本来在吃蛋糕,这时候探出脑袋说:“二叔,海鲜饭店就是卖海鲜么?” 冯老二笑着点头,“是啊萌萌,等二叔把饭店开起来,就请咱们萌萌过去吃大餐,好不好?” “太好啦!”萌萌一口就答应了,还比了个大大的手势说:“二叔开饭店,赚好多好多钱钱。” “哈哈哈,我就爱听咱们萌萌的好话。” 冯老二高兴得哈哈大笑,他觉得小孩儿嘴灵,说出来的话往往都是真的,这么一想,他就更有信心了。 冯老三在旁边也听见了,说实在的,他也不打算再去南方,他现在的主业是渔民,几乎每天都要出海去捕鱼,闲下来的时候还要到果园和大棚里伺候庄稼,实在是抽不开身。 回到家中,他就跟陈红梅说了他的打算,陈红梅倒是没有反对,还趁机提出了自个儿的想法。 “孩儿他爸,你都不去南方了,咱们家撑死也就是个渔民和农民,赚不到几个钱。你看二叔都要跑到城里开饭店去了,那才是赚大钱的活计,以后你们兄弟三个,就数你最没有出息,你不为自个儿想,也得为家里的三个娃娃想,他们都是儿子,将来可是要娶媳妇儿的,要是家里没有钱,咱们拿啥给他们娶媳妇儿呀?” 冯老三觉得有点儿道理,他自己是没啥想法的,就瞅着陈红梅说:“那你说要咋办?” 陈红梅的眼神闪了闪,就想出了个馊主意:“我今天听二嫂那意思,他们家的饭店准备开在省城里呐,用的还都是咱们村里的海鲜。我就想着,不就是开饭店么,咱们自家也有渔船,海鲜还能自个儿捞,一分钱不用花,咱们也可以去开一家饭店,保管比二叔家还要赚钱。” 冯老三看她的眼神都变了,语气也变得凶狠起来:“你是让我去跟自个儿的兄弟抢生意?滚你娘的蛋!我冯老三要真这么干了,我还是人么?” 陈红梅有些害怕躲闪着,却还是死鸭子嘴硬地说:“你把人家当兄弟,人家现在有了赚钱的机会,也没有带上你啊。” 冯老三挥舞着拳头说:“你这个死婆娘,我看你是皮痒了欠揍,我二哥在村里开饭店,咱们家里的几个小娃娃经常过去蹭吃蹭喝,二哥两口子从来没说啥,你咋好意思动歪心思?” 他比试了好几下拳头,最终也没有下手去打,心里面失望极了,恶狠狠地警告说:“我告诉你,这件事儿你想都不用想,我冯老三再不是东西,也不会去抢自家兄弟的饭碗。” 说完这句话,冯老三就摔门走了,再不走,他担心他会忍不住揍那个婆娘,不是他舍不得揍陈红梅,而是这婆娘改不好的,揍了也是白揍,浪费他的力气。 他来到村外的摩托艇摊位上,正午刚过,沙滩上没啥游客,就算有人,也是在村子里晃悠。 如今村里多了一条购物街,那是合作社统一建造的商店,许多人在那里租了铺子,卖的都是村里的土特产和海产品啥的,非常受到游客们的欢迎。 冯老三看着看着,忽然灵光闪现,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的脑子里逐渐成形。 第136章 在冯老三看来, 村里那么多卖海产品的小店铺,都是村民在自己家里加工好的, 他们从海里捞到啥就加工啥,规模都不大,海产品的种类也不多,每家卖的东西都不一样。 冯老三就想啊, 他要是能像他爸那样开一家工厂,专门加工海产品,肯定比他现在出海打渔好很多,就连身份都变成大老板, 多体面呀。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 冯老三的心里瞬间火热起来, 他也没人可以商量, 最终还是找到冯老头跟他说了。 冯老头听完之后半天没有说话,望着老三这个小儿子, 从他眼里看出不服输的劲头,冯老头心里就有些安慰。 那天冯老二借钱,冯老三也都听见了, 都是儿子,冯老头也不好太偏心,就点头说:“你要开海鲜加工厂, 爸也是赞成的,要是钱不够,爸可以借给你。” 没想到冯老三这回可硬气了, 居然拒绝了他爸。 他是这样说的:“爸,我们兄弟三个都分家了,大哥给你和妈养老,我是小儿子,本来就占了大便宜,咋还能拿你们的养老钱呢?我先自个儿想想办法,就算砸锅卖铁,我也要把钱凑齐。” 冯老三没有说出口的是,他家那个婆娘眼皮子太浅,他爸要是敢借钱给他,陈红梅就敢不还钱,毕竟跟她做了那么多年夫妻,冯老三尤其了解陈红梅的德性,因此他能不借钱就不借钱。 冯老头这回真感到意外了,老三的家底他是知道的,从前买了渔船,后来又买了那么多辆摩托艇,就算赚到再多的钱,也被他给折腾干净了。他心里估摸着老三应该是没钱了,才会破例借钱给他,没想到老三居然不要。 等冯老三走了之后,冯老头就纳闷地说:“老婆子,你说老三他是不是改性了?他去哪儿弄钱?” 冯老太看都没看他,不咸不淡地说:“你管他去哪儿弄钱,他要弄不来钱,肯定还会从你这儿借,我说老头子,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你不是说赚到的钱都要留给萌萌么?咋还给不相干的人呢?” 冯老头惊讶地望着她说:“诶老婆子,老三他也是咱们的儿子,他家有困难了,我这做老子的也得帮一帮他,我借给他钱,又不是不让他还,我还没大方到那个份上,这钱还是要留给萌萌的。” 冯老太还是那副没有好气的样儿,“哼,就怕你这钱借出去,就收不回来了,老三家那个搅家精,啥样的好事都能给你搅黄咯。” 冯老太非常讨厌陈红梅,已经到了无法掩饰的地步,以前她们婆媳两个,还能勉强维持住面子情,但是自从陈红梅那次当面骂她是老虔婆,她就彻底心寒了。 她特别看不上陈红梅,连带着对冯老三也没有好脸色,觉得这个儿子太过窝囊,连一个败家婆娘都离不了婚,活该被那个婆娘拖累。也就是对冯老三的三个儿子,她还能有好脸色瞧,她看不上儿子儿媳,对待孙子们还是很心疼的。 冯老三还不知道他妈那么嫌弃他,他手头上确实没啥钱了,再去南方也赚不到多少钱,想来想去,他最后还是决定要把家里的渔船和摩托艇都卖掉,好筹钱开工厂。 陈红梅当然是不愿意的,她死活拦着不让卖,被冯老三狠狠地揍了两顿,终于变老实了。眼睁睁地看着冯老三把渔船和摩托艇都卖给了别人,陈红梅气得躺在床上,两天两夜都起不来。 冯老三压根不去管她,他这会儿正高兴着呢,他家的渔船和摩托艇都卖上了好价钱,他兜里有了钱,立马就筹备起了工厂,每天风风火火地忙进忙出,哪有功夫搭理家里的婆娘。 冯老二和冯老三都决定不去南方了,村里的那些倒爷之前去了好几趟,都没赚到什么钱,也不打算继续去了。 这下就该轮到冯老太头痛了,她的小卖部没人进货,就快没有东西卖了,这哪儿成啊。 冯老太都快要愁死了,忍不住跟她家老头子嘀咕起来:“找不到人去进货,咱们家的小卖部简直开不下去了,老头子,你快点儿说说要咋整?” 这还真是个问题,小卖部虽然赚钱不多,却很有必要开,因为这家小卖部已经打出了名气,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爱过来买东西,贸贸然放弃了,确实非常可惜。 冯老头皱着眉毛想了想,忽然瞥见了他家萌萌好奇的大眼睛,就拍着脑门说:“没人愿意去,咱们就自个儿去。” “咱们?”冯老太瞪大了眼睛,“老头子,你是说……” “对,你跟着我一块去,再带上萌萌,咱们去见识见识南方的繁华。” 冯老头做出了决定,那行动起来也是非常快速,立马就托人去买火车票,像萌萌这样六岁的小娃娃,本来是不用钱的,但冯老头想给她找个座位,这样能坐得舒服一点儿,还是托了黄牛去搞定票的事儿。 冯益民看在眼里,他不好明着反对,逮住空挡还是说了一句:“爸,你和妈两个人去就好了,萌萌还那么小,就别让她跟去了吧。” 冯老头斜着眼睛瞪着他,不高兴地说:“你是嫌我和你妈老了,不能照顾萌萌是不是?我告诉你,南方那边我比谁都熟,她们跟着我安全着呢,你别瞧不起人,你爸我还没老。” “爸,你误会了。”冯益民急忙解释说:“我是担心你和妈又要进货,又要照顾萌萌,忙不过来,我这不是担心么?” “你就知道瞎担心,”冯老头吊着眼睛很不屑地说:“谁告诉你我们是去进货了?我是带着萌萌和她奶奶去南方长见识的,萌萌长这么大,都六岁了,还没见过南方是啥样的,我当然要带她去看看了,老窝在这山沟沟里有啥出息?我冯胜利的孙女,就是要到处去看看。” 萌萌在旁边听着听着,也跟着点头说:“爸爸,我要跟爷爷奶奶去南方长见识,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冯益民发现他爸和他闺女都这么说,他只好投降了,摸了摸萌萌的小脑袋说:“咱们萌萌去南方就好好玩,你自己吃好了就行,不用惦记着给爸爸买东西。” “要给爸爸买,”萌萌非常坚持,还一个个地掰着手指头,当场数了起来:“我还要给妈妈买,哥哥们也要买,给弟弟也买一点儿,嗯,睿哥哥也要。” 冯益民刚开始还特别高兴,听到后面就觉得不对劲了,着急地说:“咋还有睿哥儿的份?那臭小子你惦记着他干啥?” 萌萌非常认真地说:“睿哥哥也是哥哥,要给他买好吃的。” 冯益民心里酸溜溜的,还想给他闺女掰扯回来,就听见他爸开口了:“你埋汰睿哥儿干啥?他对咱们家萌萌不知道多好,给他买点儿好吃的也是应该,你一个大人,跟个小娃娃计较,也不知道害臊。” “我……”冯益民噎住了,他很冤枉好不好,他才不是计较那一点儿吃的,他是担心张家那小子惦记他家的闺女。 瞧萌萌这一趟出去,还念着给睿哥儿带东西,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儿,只是萌萌还小,他不能当着她的面说这些,却对睿哥儿更加警惕了,老张家的臭小子,别想叼走他家的宝贝闺女。 冯老头对这一趟出行非常重视,专门挑了个好日子出发,赶在五月份天气晴朗的时候,老两口带着萌萌去到了火车站。 冯益民和苏婉跟过去送别,冯益民帮忙拿着行李,挤在火车站来来往往的人潮中,脑门上都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再一次担忧地说:“爸,妈,这里的人太多太杂了,火车上啥样的人都有,听说人贩子最多,我就担心萌萌,还有你们两老的安全。” 冯老太也跟着擦起了汗水,嘴里埋怨着:“这人咋那么多呢?都不去干别的事儿,专门赶火车呢,老头子,要不咱们还是别带萌萌了,就咱们两个去进完货,赶紧回来得了。” 萌萌一听不让她去了,她立马抱住她爷爷的大腿,摇晃着小脑袋嘟囔起来:“不嘛,我要去。” 冯老头取下墨镜塞进口袋里,乐呵呵地说:“你们都别担心了,我心里有数呢,瞧咱们这身打扮,这就是劳苦大众应该有的样儿,别人一看就知道咱们是贫下中农,怕他个球。” 冯老头可是老江湖了,深知在外面财不露白的道理,他们今天坐火车,身上穿的都是破旧的土布衣裳,有些地方还打着补丁,像冯老太气色好,萌萌皮肤白,他还很细心地给她们涂上灶灰,把她们两个都打扮得灰头土脸的这才放心。 冯益民瞅着对面三个人的装扮,隐隐松了一口气,他最大的依仗还是在天空,那里有一个小黑点一掠而过,他知道那就是小金。 他把那个破破烂烂的行李袋交给了他爸,细细地叮嘱说:“你们注意安全,我在家里等你们回来。” 苏婉也把自己手上的袋子递过去,这是她在家里准备好的食物,交代她婆婆说:“妈,火车上也有卖吃的,你们吃好点儿,别不舍得花钱。” 冯老太得意地拍了拍衣服说:“放心吧,咱手里有粮票,饿不到咱们,火车要开了,你们回去吧。” 冯益民和苏婉退后一步,目送老两口牵着萌萌走上了火车,“污污污”地驶向了远方。 第137章 火车上全是一排一排的绿皮座位, 两两相对,有些能坐三个人, 有些能坐两个人,冯老头熟练地带领着她们找到位置坐下,萌萌坐在靠窗的那一头,冯老太坐在外面, 冯老头就坐在她俩的对面。 冯老太第一次坐火车,看啥都觉得稀奇,好一阵东张西望,然后掩着鼻子说:“这火车倒是宽敞, 你看旁边那座位, 还能坐三个人, 就是气味不好闻。” “这儿有窗户, 我给你们打开,透透气。”冯老头把边上的窗户都拉开了, 果然好受许多。 就这么会儿的功夫,不断有人挤上火车,各种行李啊袋子啊一大堆, 转眼间就把整个车厢都挤满了,也不是人人都有位置坐,最起码有一半的人都是站着的, 冯老太看着就觉得累。 她不由得庆幸地说:“老头子,幸好你给萌萌买了票,不然咱们就得把她抱在身上坐着了, 这一坐就要一整天的时间,能把人活活累死,咱们萌萌也坐得不舒服,哪像现在这么宽敞啊?” 冯老头有些得意地说:“那当然了,我能亏待自个儿的孙女么?萌萌这票,还是我托了黄牛才买到的,可惜咱们家没有高级干部,要不然还能弄个卧铺躺一躺,那才叫一个舒坦呢。” “哎呦喂,还有卧铺啊?”冯老太吃惊了。 冯老头很有见识地说:“咋会没有?卧铺都是自己一个小车厢,专门给大领导准备的,咱们有钱也住不上,还是别想了。” “62,63,64……” 这时候,旁边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老爷子,你这座位是63还是64?” 冯老头一听就知道正主来了,他站起来非常客气地说:“你是63号对吧?我是64,这不我家孙女第一次坐火车,我就想着坐在她对面,免得她待会儿害怕,你看咱们能不能换个位置?真是太对不住了。” 这个男人挺好说话,直接就点头了,“没关系,坐哪儿都一样。” 他放好行李就坐下来,冯老太悄悄地打量他,发现这个男人大概三十多岁四十岁的样子,长得还挺精神,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和灰黑色的西装裤子,应该是个体面人。 冯老太就有几分放心,她就怕来一个邋里邋遢的乘客,浑身臭烘烘的,就跟这车厢里的其他乘客一样,那才叫糟,到时候熏也把她们给熏死。 干坐着不说话也不是个事儿,冯老太就跟他攀谈起来:“这位老板,你这是去哪儿啊?” 这个男人的真名叫做苏文,他也不介意冯老太邋里邋遢的样子,笑着说:“我不是老板,我到广州办点儿事。” “真巧,我们也是去广州,你去过广州没有?” “去过几次,”既然已经打开了话匣子,苏文也笑得十分爽朗,指着萌萌说:“老太太,这是你家的孙女么?长得真水灵。” 不知道为啥,苏文看到萌萌这个小娃娃,就觉得心头软软的,他把这归结于萌萌长得太可爱。 “嘿嘿是吧,这就是我孙女,小名儿叫萌萌。” 冯老太十分得意,她家萌萌都打扮得这么邋遢了,还有人说她水灵,说明她是真水灵,这男人很有眼光。 萌萌今天早上起得早,又是赶路又是赶火车,这会儿已经困到不行,听见别人在说她,她连眼睛都舍不得睁开,迷迷瞪瞪地说:“奶,我想睡觉。” “乖宝儿困啦?奶奶给你盖件衣服,别着凉了。” 冯老太起身想要从行李架上拿衣服,没想到她刚刚站起来,就有一个人猛地从边上窜过来,挤开冯老太就往座位上坐。 冯老太十分吃惊地说:“你干啥?这个位置是我的,你咋坐上去了呢?” “老太太,你这人不地道,车上人这么多,你家的娃娃还要占一个位置,谁能像你这么不要脸?也就是别人老实,不兴说你,我可不会惯着你这个老东西。” 这个男人长得獐头鼠目,脸上还布满了麻子,看上去坑坑洼洼十分丑陋,还摆出一副“你能拿我咋滴”的赖皮样。 冯老头已经飞快地把萌萌抱在怀里,黑着脸气汹汹地说:“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多占位置了?这两个位置都是我花钱买的,我家的小娃娃买了票,当然要坐一个位置了。倒是你,年纪轻轻的干啥不好,非要在火车上欺负我们这老的小的,缺不缺德啊你?” 萌萌在他怀里嘟囔一句:“嗯~好吵,爷爷把他赶走。” “你看,都吵到我家孙女了,识相点儿还不快滚,我叫警务员了啊。”冯老头捂住萌萌的耳朵,更加生气了。 麻子脸梗着脖子赖在那里,“我就不走,你说你买票就买票啦?你把票拿出来给我看看。” 冯老头简直气笑了,喷着唾沫星子就开骂:“哪儿来的癞皮狗?你的脸咋那么大?你是乘务员还是警务员?我的票为啥要给你看?告诉你,火车上不是你撒野的地方,立刻给我滚!” “老东西,活得不耐烦了是吧?”麻子脸被他骂得十分丢脸,撸起袖子就打算干架。 “干什么?想造反吗?给我坐下!” 苏文在旁边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猛地站起身隔开了麻子脸,把他推倒在座位上,就扯着嗓门喊:“乘务员,警务员,死哪儿去了?这里有人闹事,快点出来处理。” 不一会儿,从后面就传来了乘务员尖细的嗓音:“怎么了怎么了?都让让我过去,出什么事儿了?你们几个,有什么问题吗?” 其他人还没开始说话,麻子脸就先嚷嚷起来:“问题大着呢,乘务员,我要举报这两个老不死的,这火车上多少人都没有位置坐,他们两个倒好,白白多占了一个位置,就为了给这破小孩睡觉,太不要脸了。” 冯老头看也不看他,直接就从兜里掏出几张票。 “乘务员,这是我们仨买的票,到底是谁不要脸,在火车上欺负老人和小孩,你们可要给我一个公道,我这都买票了,还被人把位置抢走了,这强盗还恶人先告状,你们不给我个说法,以后还有谁来买你们的票,大家都去抢好了。” 乘务员仅仅扫了一眼,就知道这三张票都是真的,就连位置也没有错,她那脸色立马不好看了,瞪着麻子脸说:“你是怎么回事儿?在这里闹什么闹?” “啊?真有票啊?” 麻子脸先是吃惊,紧接着就翻着白眼儿说:“有票又咋滴?有票就能给小孩儿占座么?这么小的娃娃,抱在膝盖上就好了,把位置让给其他需要的人。” 冯老头冷冷地说:“呵呵,这个人是指你自己吧?我买了票,爱咋坐就咋坐,你管不着,我就算躺着睡觉,也不会白白便宜了你这狗东西,没爹妈教的赖皮货,以为火车是你家呢?我告诉你,你就算在家里横着走,在火车上也得给我趴着,惯得你。” 麻子脸腾地站起来,瞪着一双铜铃眼睛,大声吼道:“老东西你说谁呢?” “谁应我,我就说谁。”冯老头狠狠地瞪回去。 萌萌从她爷爷怀里探出头来,很不高兴地说:“吵,你这大坏蛋。” 麻子脸气得呀,对付这小娃娃他还是很有办法的,举起手就冲上去,“我打死你个小鬼。” “反了天了。”苏文特别反感这杂碎,终于出手了,他冲上前去使劲推开了麻子脸,又冲着乘务员吼:“你是死的吗?没死还不过来把人拉开,真让他把小孩打出个好歹,你能负责不成?” 乘务员瞬间反应过来,拿出乘务员的派头说:“住手!住手!都给我住手!我说你这人咋这样?人家老人小孩都买票了,你还厚着脸皮占人家的座,你自己的票呢?拿出来给我检查。” 他?他哪有啥票啊,他不过就是看他们老人小孩好欺负,才上来讹一讹他们,要是讹成功了,他就有位置坐,不成功也没事儿,欺负老人小孩也挺好玩。 麻子脸在身上四处摸索,还装模作样地说:“忘记放哪儿了,我找找啊。” 苏文看到他这样子,就把乘务员拉过去说:“乘务员,我严重怀疑这个人是专门来捣乱的,你看他连票都没有,说不定就是个犯罪分子,现在特务形势这么严峻,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潜在火车上搞破坏,我要求你们把这个人带去盘查清楚,免得危害到其他乘客的安全。” 这人是谁呀,语气这么大,还支使起乘务员来了。 冯老太和冯老头在边上听见了,都觉得十分吃惊,就看见这男人掏出一个红色的小本,对着乘务员亮了一下,“这是我的证件,看清楚了么?还不快点儿照做。” 乘务员瞪大了眼睛,“哎哎哎原来是……” 苏文打断了她,“费什么话,快把这个人带走。” 麻子脸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咋突然要把他带走了呢?不好!警务员往他这边过来了,他来不及多想,本能地转身就跑。 他一跑,乘务员就着急了,要是这个人不是特务,他为啥要跑,赶紧扯着嗓门叫嚷起来:“警务警务,快去把那个人抓住,穿蓝色衣服的那个,快!” 麻子脸以极快的速度窜出去,火车上的人还搞不清楚状况,只听见前面有人在吵架,好像还说到了啥犯罪分子和特务,唬得他们胆儿都快破了,压根没有人敢上去拦他,还拼命地往旁边躲开,正好给麻子脸让出了一条路。 “讨厌。”萌萌的困劲彻底被赶跑了,她皱着小脸儿非常不高兴。 麻子脸眼看就要逃脱,没想到还没跑出这截车厢呢,居然凭空摔了个大跟斗,整个人就跟石头似的重重砸在地上,下巴先着地,当场就把他的两颗大门牙给崩掉,疼得他差点儿没晕死过去。 这还没完,紧接着他就被后面追上来的警务员抓住了,像拖死狗一样地拖走了。 冯老太在后面瞧见了,十分解气地说:“该,让他欺负人,这下遭报应了吧。” 冯老头十分感激地对着身边的男人说:“同志,多亏有了你帮忙,刚才要不是你拦住他,那个王八蛋都要打到我家孙女了,对了,你给乘务员看的本子是啥?“ 苏文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不过就是一张证件,用来唬人的。” 他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老爷子,老太太,这火车上人多眼杂,刚才那个麻子脸特意盯上你们,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同伙,你们这老人小孩的太危险了,要不这样,我去跟乘务员要个包厢,咱们住进包厢里面去吧。” 苏文看似在提问,语气却十分肯定,丝毫不给冯老头拒绝的机会,就径自去跟乘务员说了,也不知道他用了啥办法,居然真给他们腾出了一个包厢的位置。 乘务员过来通知的时候,冯老太还有些不敢相信,她惊讶地在冯老头的耳边说:“老头子,咱们这是遇上贵人了?” 冯老太点了点头说:“应该是,你看他刚才说话的样子,那就是大领导的样儿,还有那本证件,肯定也不简单。人家这是好心,咱们又带着萌萌,就不跟他客气了,你抱着萌萌,我拿行李。” 冯老太高高兴兴地跟着乘务员来到了包厢,刚走进里面,立马就被震慑住了。 “我滴个乖乖,这火车上居然还有这么好的地方,太宽敞了。瞧这些个床铺,上面还有被子和枕头呢,这床垫也软绵绵的,咱们萌萌睡上去刚好合适。这屋子里还有桌子,上面还蒙着桌布,啧啧啧,实在是太气派了。” 这个车厢挺大,就住他们四个人,只要把门一关,简直不要太舒坦,怪不得是给大领导预备的车厢,居然这么奢华。 她转过身就对着苏文说:“领导同志,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帮忙,我们还不知道被人欺负成啥样,你真是一个好心人。” 冯老头也跟着帮腔:“我家老婆子说得对,领导同志,谢谢你。” 苏文举起手劝阻说:“不用这么客气,也别叫我领导,大家都是革命同志,叫同志就行。” 冯老头由衷地竖起大拇指说:“领导同志就是觉悟高,还没请教你贵姓呢?” 苏文有些犹豫,他这一趟出门是为了私事儿,也不想引起别人的关注,就决定隐瞒。 “我姓文,你们叫我文同志就行。” 冯老太心里十分感激,嘴上就赞赏开了:“文同志,我一看你这人,就是个大好人。” 萌萌也跟着夸:“文叔叔,你是大好人。” 冯老太纠正她说:“萌萌啊,文同志应该比你爸的年纪要大一点儿,你应该叫他文伯伯。” 萌萌非常顺溜地说:“知道了,文伯伯是大好人。” “哎哟真乖,”苏文笑得真心实意,蹲下来问她:“你叫萌萌是吧,今年几岁啦?上学了没有?” “我今年六岁了,还没有上学,妈妈说,我要等到九月才能上学。” 苏文就顺势问她说:“那你爸妈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过来?” “爸爸妈妈都很忙,我跟着爷爷奶奶就好啦。” 苏文心想,这小娃娃说啥都能听懂,还能准确地回答出来,这么懂事的小娃娃也是少见,他心里更加喜欢了,还想继续跟萌萌聊天,萌萌却打着小哈欠说:“奶,我想睡觉。” “睡吧,奶奶在这儿守着你,别怕啊。” 冯老太把萌萌放在床上,刚给她盖上被子,萌萌就已经睡了过去,那闭着眼睛的小模样尤其可爱。 冯老头在边上招着手说:“文同志,今天多亏有了你,你肚子饿不饿?过来这儿吃点东西。” 苏文还真有些饿了,就乐呵呵地走过去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等苏文看清楚了桌子上的食物,他立马凝住了。 这不就是螺蛳转儿么?是他们北京人的特色小吃,用细条的面盘成螺蛳的形状,放到油锅里面炸,吃起来酥酥脆脆,有点儿像是天津麻花,通常里面还放了麻酱和花椒盐。 苏文吃的这个螺蛳转儿也有不一样的地方,里面撒的是芝麻粒和虾酱,嚼在嘴里又脆又香。 冯老头看他吃得好,就非常热情地说:“咋样,你觉得好吃吧?这是我家儿媳妇一早起来做的,这上面的虾酱香得很,你再尝尝这个。” 冯老头从袋子里又拿出了一样吃食,得,又是北京的小吃。 苏文忍不住打探起来:“老爷子,这焦圈儿也是你儿媳妇做的?” 冯老头疑惑地说:“啥焦圈儿?没听说过,这不就是油炸鬼么?把它盘成一团比较不占位置,特别适合咱们出门的人吃,你也尝尝,味道还挺不错的。” 苏文有些失望,他真是疯魔了,就算他家妹子还活着,也不可能会做饭,就微笑着说:“很好吃,老爷子,你也吃啊。” 萌萌一觉醒来,就闻到了阵阵香味儿,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奶奶,你弄了啥好吃的?” “乖宝儿你醒了,这火车上卖了挺多吃的,奶奶给你买了牛肉小馄饨,可香了,你要不要吃啊?” “要。”萌萌掀开被子溜下床,蹬蹬蹬地就跑过去,她望着桌子上那碗小馄饨,十分惊喜地说:“哇,还有好多葱和香菜。” 她也不用别人抱,就能自己坐到椅子上,然后拿起勺子和筷子就开始吃,不用冯老太喂她,真是一个乖宝宝。 冯老太吃的是炒年糕,里面加了酱油和肉酱一块炒,那颜色看上去就特别好吃,分量也非常实惠,冯老太拿了一个饭盆去打,就这一份炒年糕,能把她的饭盆装满了还冒尖儿,把冯老太美得哟,一个劲儿地说这火车好。 苏文吃完了饭,就拿出个小本子坐在床头上翻看,冯老头拿着个茶缸子在喝水,萌萌在看自己带来的小人书,冯老太把几样行李规整好以后,也跟着躺在了床上。 这包厢里的门一关,住在里面十分安静,不一会儿就只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 一天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当火车再次响起“污污污”的声音时,就意味着他们到达了终点站,广州。 冯家人早就收拾好了行李,他们听了文同志的建议,等到外面车厢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们才慢悠悠地走下了火车,果然一点儿也不挤。 出了车站,冯老太还在依依不舍地表示感谢:“文同志,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你家住在北京对吧,要不我回去以后给你寄些海产品,保证你喜欢吃。” 苏文赶紧推辞说:“老太太,你千万别,我也没帮你们什么,怎么好拿你们的东西?你们这次出来准备住哪儿?要是没有地方去,先跟我去住政府的招待所怎么样?” 冯老太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望向了她家老头子,想听听他怎么打算。 冯老头摇头拒绝说:“不了,文同志,我们已经订好了地方,就不跟过去打扰你了。” “那行,你们注意安全,有问题记得找公安,这世道上还是好人多,我就先走了。” “诶好好,你慢走啊,文同志。” 冯老头目送着他拎着行李袋走过马路,消失在火车站外面茫茫的人海中,禁不住感慨了一句:“就没见过这么好的人。” “就是,”冯老太也非常认可,还有些不解地说:“老头子,你刚才为啥不跟他去住招待所?咱们不住招待所,今晚住哪儿?” 冯老头扬着下巴,笑得十分得意,“住啥招待所,再好的招待所,能好得过宾馆?咱们要住就住宾馆,还要是五星级的,白天鹅宾馆。” 第138章 冯老头招手拦住了的士, 这是一辆红色的夏利小轿车,扁平的造型, 红得发亮的金属漆,让这辆的士看起来格外气派。 冯老太坐上去以后,忍不住感慨:“广州就是好,就连出租车都比咱们省城高级, 咱们省城的人还开面的呢,这里就已经开上了小汽车。” 出租车沿着街道缓缓地前行,周围有很多高楼大厦,还有许多崭新的居民楼, 当然也有比较破旧的骑楼, 街上的行人特别多, 大部分人都开着摩托车, 冯老太还看见了不少小汽车。 她嘴里啧啧啧地赞叹:“这里的人肯定很有钱,你看他们身上的穿着, 比咱们省体面太多了。” 冯老头附和了一句:“那是当然,改革开放这么多年,广州人最有钱了。” 萌萌趴在窗户边上往外看,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繁华的城市,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要不够用了, 小小的心灵里十分震撼,原来这里就是广州啊。 的士载着他们来到了沙面,道路两旁全是欧式建筑, 一栋栋都建得特别庄严,让冯老太惊呼一声:“太好看了,这是啥建筑?” 萌萌也瞪大了眼睛,好奇地望着她爷爷。 冯老头就给她们讲解起来:“这里是沙面,听说以前有很多外国人住在这里,这些建筑都是外国人建的,都是他们国家的风格。我也看不太懂,也是听别人瞎说的,比如说这栋,应该是一座教堂,你看它上面有个十字,就跟咱们村里的妈祖庙和真龙观差不多,供奉的是外国人的神仙。” 冯老太赞叹地说:“这庙建得比咱们村里的真龙观气派多了,足足有四层楼呢,上面还建了塔,用的全是大块大块的石头,还雕刻得这么漂亮,外国人的神仙太会享福了。” 沙面岛上并没有多少行人,四处都生长着高大的树木,在这炎热的天气里,倒有几分难得的凉爽。 萌萌看了又看,转过小脑袋说:“爷爷,这里真漂亮。” 冯老头乐呵呵地说:“漂亮就对了,南方的城市就属广州最好看,深圳都比不过这里,爷爷带你们在广州好好玩几天,等玩够了咱们再去深圳。” “好耶,爷爷最好了。”萌萌开心地扬起笑脸。 “哈哈哈……”冯老头和冯老太也跟着笑起来,看到自家孙女这么高兴,他们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甜。 出租车在街道上左拐右拐,没过多久,车里的人就隐隐地听见水声,他们抬眼望去,正前方有一栋雄伟的建筑,比他们刚才看到的所有建筑都要高。 它的形状就好像一本摊开的书,伫立在恢弘的江面上,没错,这栋建筑物的背后,就是著名的珠江。 它雪白的外墙,深蓝的窗户,在这蓝天白云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地清新。 冯老太本来以为她家的宾馆已经算很高了,现在才知道还有更高的,就比如眼前这栋白天鹅宾馆,就比她家的桃源宾馆高出很多。 出粗车停在了宾馆的门口,很快就有穿着制服的服务生从里面走出来,恭恭敬敬地帮他们打开车门,又帮他们提着行李。 对于这一套,冯老太是见惯了的,她家的宾馆也有这些服务,只不过村里的服务员穿的衣服没有这么好。 她不由得暗自庆幸,他们下火车以后,专门找了个地方换了衣服,还洗了脸,就连装行李的袋子都给换了,不然真不好意思见人。 服务生引领着他们走进大门,经过一条并不是很长的通道,就来到了酒店的大堂。在这里,冯老太又听见了熟悉的水声,她不经意间望过去,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瞧她看见了啥?在那大堂的正中间,竟然高高地竖立起一排假山,上面还建有一座凉亭,从那凉亭里飞泄出一道清亮的瀑布,潺潺地撞击在下方的潭水中,溅起一朵又一朵白色的水花。 这场景,把冯老太惊得半响都说不出话来,已经有好多客人跑到那瀑布前面拍照去了,有些客人的小孩儿还奔到那潭边的围栏前面,伸出双手接住水花,玩得嘎嘎直笑。 冯老太不敢大声说话,只凑在冯老头的耳边悄悄地说:“老头子,这家宾馆实在太气派了,居然在这大堂里做出假山和瀑布,啧啧啧。” 冯老头的眼神中尽是惊讶,随口应承着:“谁说不是呢,这宾馆是香港的大老板花了大价钱修的,全中国就只有这么一家,用的还全是进口的材料,能不气派么?我也是第一次住,走,咱们去订个好房间,再好好地吃它一顿。” 他牵起了萌萌的小手儿,对她说:“这宾馆里能吃到最最地道的广州点心,待会儿让咱们萌萌好好尝尝。” 冯家人在前台很快办好了手续,这么好的宾馆,收费当然不低了,不过这对于冯家人来说,却是毛毛雨啦。冯老头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付好了账,接过服务员给的钥匙,他就带着家里人登上了电梯。 他们的房间十分豪华,冯老太却不怎么稀罕,就这房间的档次,她感觉跟她家的宾馆差不多,甚至还比她家宾馆里的客房小很多。 她左右看了看,就有些嫌弃地说:“这宾馆也太吝啬了,收这么贵的价钱,就给了咱们这么小的房间,你瞧那沙发,够坐几个人呐,就这还好意思叫做套房。” 冯老头解释说:“广州跟咱们村儿不一样,咱们那里的土地不值钱,人家这里值钱着呢,这房间肯定就要往小里建了。咱们家的宾馆有那么大的花园,那么大的游泳池,还有那么大的体育馆,人家宾馆啥都没有,收钱还比咱们贵多了,就这样,还是有很多人愿意住进来,这就很说明问题。” 冯老太觉得很有道理,点头说:“也是,广州嘛,有钱人多得很,这儿真是个好地方。” “耶,好地方。”萌萌早就已经蹬掉了鞋子,爬到那大床上蹦跳起来,“哈哈哈,真好玩。” “好玩吧,奶奶打开电视给你看。” 冯老太打开了电视,然后把行李拿出来一一放好,又煮了一壶水给三个人泡茶喝。 从卫生间里出来,她还有些大惊小怪地说:“老头子,这家宾馆确实比咱们家高级多了,里面的厕所特别高档,洗澡还都是隔开的,那灯光的颜色也好看。” 冯老头坐在椅子上喝茶,翘着二郎腿说:“咱们多学学人家,这可是全国最好的宾馆,回头咱们照着这个改就是了,保管错不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来到这儿我才知道啥叫高档,以前咱就跟土包子似的,以为咱们村儿那两家宾馆就很不错了,没想到人家这里还有更好的,是该学一学人家。” 冯老太这样想着,就在房间里四处观察起来,她发现电视柜和大衣柜都做得十分精美,那木头闻起来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屋里的灯光全是暖黄色的,地上还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冯老太嫌屋子里太暗了,刷地拉开了窗帘,顿时就看见了窗外的珠江,这条浅绿色的河流在这儿转了个大弯,奔腾地流向远方,对岸全是一片滩涂地,生长着各种低矮的绿色灌木,冯老太要看到很远的地方,才能看见房屋的踪影。 她走回来说:“还是咱们村里的风景好,推开门就能看见大海,一眼望不到边,那才叫一个宽阔。” 冯老头笑得十分得意,“嘿嘿,那都是老祖宗有眼光,给咱们选了那么好一个地方,要不然咋会有那么多游客过来玩。” “爷爷奶,你们别聊天了,我肚子饿饿。”萌萌刚才喝了几口茶水,很快那肚子里就饿得咕咕直叫。 冯老头站起来说:“行,咱们别嗑唠了,快点儿换件衣服,到楼下吃饭去。” 祖孙三个人手脚麻溜地换上了体面的新衣服,萌萌穿的是蓝色花苞小裙子,冯老头穿着短裤破罗衫,冯老太穿一套大红的连衣裙,三个人身上都别着背包,全是格子款的浅棕色背包,还是从香港进口的呢。 这样的三个人走出去外面,那是要多体面就有多体面,也就这宾馆里穿西装的客人能够跟他们比一比了。 到了二楼的餐厅,冯老头拿起菜单瞅了瞅,他也不摆出暴发户的嘴脸,比谁都能端着,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又跟冯老太和萌萌商量几句,转眼间就点好了菜,举凡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来上几样,专挑贵的点,准没错。 还真别说,这里的菜不管是摆盘还是味道,都比他们那乡下地方好太多了。 冯老太尝了尝就说:“这宾馆肯定请了有名的大厨师,要不然做不出这种菜色。” 冯老头也很有见识地说:“说不定还是从香港来的,听说香港的厨师做饭可好吃了,可惜咱们去不了香港,等以后有机会了,再带你们去尝尝鲜。” “能够来到广州,我就已经很满足了,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大的世面。”冯老太由衷地赞叹,又指着萌萌说:“你看萌萌,她那眼睛都快不够使了,小娃娃就是要带出来多见见世面。” 萌萌正忙着吃东西,听见她奶奶说她了,她很懂事地放下筷子说:“爷爷奶,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带你们到处去玩,吃好多好吃的。” 这话说得呀,哄得老两口开心极了,“好好好,爷爷奶奶就等着萌萌长大了,好孝敬咱们。” 一家人吃完了饭,就准备出门去闲逛,他们先在沙面逛了起来,在很多建筑物的前面都拍了照。 冯老头拿着相机咔嚓咔嚓地拍个不停,记录的都是他家老婆子和萌萌的笑脸,偶尔碰见路人了,他还请人家帮忙给他们仨拍照,玩得特别尽兴。 冯老太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又帮忙给萌萌也擦了擦,吁吁地喘着气说:“广州好是好,就是天气太热了,这才五月份呢,就这么热。” 冯老头拭去了汗水,也喘着气说:“其实咱们那地方也热,只不过靠海,海风一吹就没那么热了,广州就是湿气太多,被阳光一照就显得更热。” 萌萌的一张小脸儿都晒红了,她也觉得非常热,就暗地里动了动手脚,很快就有一阵风从前面吹过来,驱散了炎热,给他们带来了凉爽。 接下来,无论他们走到哪里,都有风儿时时陪伴着,冯老太再也感觉不到热了,她觉得特别神奇,想了好久也想不通,最后也只以为是老天爷在保佑他们。 第139章 冯家人来到广州, 当然要去那些著名的景点了,不管是白云山、越秀公园还是中山纪念堂, 他们都去了。 老两口还带着萌萌去看了动物园和中山大学,又在珠江上坐了一回船,一路吹着风欣赏着两岸的风景,别提有多快活了。 要说冯老太和萌萌最喜欢干啥, 那当然是买东西了,甭管是多大或者多小的女人,她都爱买东西,就连萌萌这个小不点儿, 也特别爱买东西。 她还惦记着要给家里人带好吃的, 看见啥好吃的东西都想买, 还是冯老头及时阻止了她:“乖宝儿, 这些东西不耐放,回头咱们坐火车还要经过广州, 到时候再带你出来买。” 冯家人去逛了上下九、北京路、十三行,各种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冯老太看都看不过来, 也就只能先挑点儿吃的用的,剩下的全都记在心里,等回头再来买。 这一天, 老两口带着萌萌来到了文昌北路,这里有一座文昌庙,冯老太特意打听了, 那庙里面的神仙是专门保佑小娃娃读书的,她家萌萌就快上学了,她就想着去拜一拜这位神仙。 冯家人买了许多供品,叫上出租车就出发了,到了文昌庙一看,这个地方原来是个小公园,隔着大老远就能闻到烧香的味道,进去之后发现人特别多。 在冯老太看来,人多才好哇,人多说明香火旺,这里的神仙灵。 她跟在人群后面准备进去烧香,听着周围叽里呱啦的说话声,她也听不懂,就瞅着她家老头子,指望他给翻译翻译。 冯老头也只能听懂一句半句,试着解释说:“估计是快高考了,这些人来给自家的娃娃求个好成绩。” 这么一说,冯老太就明白了,天下做父母长辈的,心里的想法都差不多,谁不盼望自家的娃娃有出息。 她就有些遗憾地说:“想当年刚刚恢复高考,萌萌她妈也去考了,还考上了北京的好学校,可惜后来惦念着家里的娃娃才没去读,要不然咱们家也能出一个大学生。” 萌萌歪着小脑袋,十分好奇地问:“我咋不知道啊奶?” “哈哈哈,你能知道啥?”冯老太摸了摸她头上的小辫,慈爱地说:“你那时候还没有出生呢,当然不知道了。等高考通知书下来,没过几个月你妈就有了你,将来咱们萌萌,肯定也是个会读书的。” “嗯!”萌萌非常认真地说:“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真乖,咱们老冯家能不能出大学生,就靠你了,你那几个哥,我是指望不上的。”冯老太说起自家的孙子,那嫌弃的样儿十分明显。 萌萌却摇晃着小脑袋说:“哥哥们也要考上大学。” “行,咱待会儿也给你那几个哥哥求一求,让神仙保佑他们都能考上大学。” 祖孙三个在庙里面拜过了神仙,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出来,冯老头提议说:“我刚才看见有个卖甘蔗汁的往前面去了,天儿这么热,咱们也去买几杯。” 冯老太非常干脆地挥手说:“走,咱们到那前面瞧瞧去。” 冯老太打起了遮阳伞,萌萌也拿着个小花伞,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往那街上走过去。 刚走出去没多久,他们就发现了不对劲。 “咦,老头子,你瞧这店铺里卖的都是啥,为啥全是瓶瓶罐罐嘞?这上面的招牌写了啥?博古斋?哎呦喂,旁边那家也在卖这个。” 冯老太十分稀罕地发现,这条街上卖的玩意儿全是她没有见过的,各种瓶瓶罐罐和奇奇怪怪的石头,还有很多乌漆嘛黑的老家具,居然还有卖文具的,走近一看,也不是在卖文具,而是那啥笔墨纸砚,听老板说全是古董。 “敢情这是古董一条街啊,这条街老长了,还开了这么多家店铺,这得有多少古董啊?” 那个老板是从内地过来的,普通话说得贼溜,反正他店里也没啥生意,就跟冯老太嗑唠起来。 “老太太,知道街头那个文昌庙么?那庙好几百年了,以前这里就是朝廷举办科举的地方,就跟现在的高考差不多,你想啊,那么多考生,来到这里就得吃啊住啊,买书啊写字啊啥的,这些人都是有文化的人,时间长了就有很多店铺开在这里,你到街上去瞧,有很多店都是百年老店,好货多得是。” 冯老太恍然大悟,长长地“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我们就是从那文昌庙过来的,这个地方太有历史了,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呢。” 那老板瞅着他们的穿着和气度,也有心想做他们的生意,就热情地招呼起来:“天气这么热,你们大老远地过来,太不容易了,快到里面喝杯功夫茶,我给你们好好地讲一讲古。” “那敢情好,老板,会不会打扰到你家的生意?” 老板豪爽地说:“没事儿,干我们这一行的,就得守住寂寞,你尽管进来。” 冯老太收了伞,喜滋滋地走进店里坐下,她家老头子和萌萌也跟着坐下来,就看见老板跟杂耍似的,摆动着他那些小茶杯,那动作有说不出来的优雅,转眼间功夫茶就冲好了。 老板给他们一人夹了一小杯,热络地招呼说:“请请请,都不要客气啊,我来到广州二十多年了,早喝习惯了这功夫茶,你别看它热,其实特别败火,在这大夏天里喝上几蛊,人舒坦。” 冯家人都是第一次喝功夫茶,学着那老板的样儿,翘起兰花指捏起那个小茶杯,滋溜一口就给喝完了,这茶水瞧着清亮清亮的,喝起来也是清香清香的,一直滋润到了喉咙里,嘴里都有一股香气。 冯老太品了品就说:“嗯,确实不错,这功夫茶看来还是很有门道的哈,比咱们平时用大茶缸子喝好多了,老板,你这茶壶和茶杯哪里有卖的?咱们也买上一套,回去给大伙儿试试。” 老板非常熟练地说:“多得很,你往这条街上逛,很多家都有卖的,新烧出来的不值钱,你花上一两块就能买到很好的,最好的当然是古董了,各个朝代各个窑口的都有,你想要宜兴紫砂壶也有,用那个泡茶才叫好呢,泡一夜茶都不会坏。” 冯老太佩服地说:“老板你懂得真多呀,你一个外地人来到广州,还能开得起这么大的店,太有本事了。” 老板赶忙摆了摆手,笑得既谦虚又得意,“不是我有本事,是我老丈人有本事,这家店就是我老丈人传下来的,当年我在老家没饭吃,差点儿饿死,拼了命来到广州,还是我老丈人好心收留了我,他老人家看我勤快,也很乐意教我,后来嘛,我就娶了我老丈人的闺女,算是在广州扎下根来了。” 冯老头有些意外地说:“这也很了不得了,老板你真是出门有贵人帮忙啊。” 老板非常认真地说:“可不是,我这辈子最感激的人就是我老丈人,他老人家是个好人呐,在这文昌北路开了一辈子店,卖啥东西就是啥东西,从来不骗人,这附近的街坊都说他好,我守着这家店,也多亏有了那帮老客户的帮衬,这都是我老丈人的功劳。” 老板给他们又倒了一圈茶,继续侃着大山说:“老先生老太太,你们刚才是去拜文昌庙对吧,那庙里的文昌帝君老灵验了,他老人家是天上的文曲星,专门管教育的,谁家有小娃娃要上学了,去拜他准没错,他老人家手指一点,谁就是状元。” “真的?”冯老太喜滋滋地说:“那太好了,我专门给我家的小娃娃求了签,请那庙里的老师傅看了,说是上上大吉呢。” “绝对错不了,看来你家的小娃娃读书有出息。” 老板说得格外坚决,又指着萌萌说:“你家的孙女也快读书了吧?我看你也是疼爱孙女的人,要不然不会特意过来拜神,老太太,咱们广州的小孩儿除了念书,从小还要学习才艺呢,什么画画啦,写字啦,像女娃娃最好学毛笔字,再学一学国画,说出去别人就知道你有才华了。” 冯老太惊讶地说:“啧啧啧,广州的小孩儿太勤快了,这么小就学习才艺了。” 老板说得更加肯定了:“学才艺要从娃娃抓起,小时候不学,长大了就该后悔了,别人家的娃娃都会才艺,要是有人不会,不就比不过人家么?同学之间比来比去,多没有面子啊。像我这店里,最近就有很多家长来给他们家的小娃娃买笔墨纸砚,就为了让他们学一学这门才艺。” 说到这里,冯家老两口就都明白了,敢情这老板是想让他们买他这店里的东西呀,不过他们确实起了兴趣,就问这老板说:“那你给说说,像我家孙女这样的,学才艺需要买上什么东西啊?” 老板就有些高兴地说:“那这里面的讲究可就多了,有好的也有一般的,条件好的人家当然要买好的了,我不是因为要做生意才这么说的啊,实在是因为这学国画呀毛笔字啊,它讲究的就是古韵。” 老板还给他们举了例子:“你随便上那新华书店,买上一些宣纸和毛笔,它也能练,可这练出来的没有气质,也没有灵魂。为啥这么说呢?我这店里卖的笔墨纸砚,全是从古时候流传下来的文房古物,成天跟这些古董接触,你感悟出来的东西就跟别的不一样,这里头是有差别的,所以真正讲究的家长,就该给自家的小娃娃买些古董回去。” “说句最俗的,这些古董你放在家里,时间长了它也升值,古董都是越放越值钱,等以后娃娃长大要结婚了,这些古董就可以给她做嫁妆,当传家宝,古时候的大户人家嫁闺女,就是这样的。” 冯家老两口越听越觉得有道理,像他们家萌萌,有了爷爷奶奶和家里给的财产,已经不愁没有钱花了,有了钱就更得有文化,要不然就成暴发户了,冯老太和冯老头不求别的,就想让萌萌多学几门才艺,说出去那就是才女和文化人,他们也脸上有光。 老两口互相看了看,冯老头就很有默契地说:“老板,你说得我都心动了,那你给推荐推荐,主要适合我孙女用的。” 老板乐呵呵地笑开了,站起身说:“没问题,我家做生意不图多赚钱,就图给客人推荐最合适的,你家孙女这么水灵的女娃娃,还真不多见,我看了也十分喜欢,我这儿就有一套珍藏的文房四宝,是我老丈人的爹传下来的好东西,我这就拿来给你们瞅瞅。” 老板去到店后头,麻溜地抱出一个小箱子,又从箱子里头取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方形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上,这才打开锁头,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这是明代的宝贝,原本不是一套的,是我老丈人的爹费尽千辛万苦,才给凑成了一套。你瞧这套笔,正宗安徽宣城诸葛笔,这上面雕刻的图案就是梅兰竹菊,特别清雅。” “你再看这笔杆的材料,中间镶嵌了和田白玉,明代的和田白玉多难得呀,必须是皇室才有资格用,这里面的故事就长了,总之非常珍贵就是了,保存还特别完好,这玉温润着呢。” “这笔杆的上下两端用的是紫檀木,明代跟越南和印度的关系也不好,所以这紫檀木也是十分难得,你看这笔毫,正宗黄鼠狼毫,在宣笔当中是最上等的材料,你摸一摸,是不是特别柔韧?这就对了,明代的,到现在还能用。” 冯老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说:“我滴个乖乖,这笔原来这么有讲究呀,还能分出一二三来。” “那当然了,”老板十分自豪地说:“古代的文人墨客那是啥人啊?那必须是最讲究的文化人,皇家那就更不得了了,全天下最讲究的人就在那里面。” “你看我这纸,撒金桃花纸,在晋代就很有名了,王羲之你们知道吧?他就最喜欢用这种纸,这纸一个是少,二个是贵,三个是特别好书写,写了字它能千年不坏。这一刀纸就是明代传下来的,你看这旁边还有封,大明弘治八年宁国府敬献,你没有听错,这就是红楼梦里面那个宁国府,给皇上做宣纸,就是他们家的一个任务。” 冯家人已经听懵了,就这些已经发黄的纸,居然这么有讲究,真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萌萌也听得懵懵的,像听天书似的,啥叫紫檀,啥叫王羲之,啥叫红楼梦,她一个也弄不清楚。 只不过看着老板说话的样儿,再看她爷爷奶奶的神情,她就知道这玩意儿特别值钱,而且还是给她买的,萌萌就很幸福地笑起来,指着那块黑漆漆的石头说:“伯伯,这是个啥?” 第140章 老板非常赞赏地说:“小朋友, 你真是好眼光,这是肇庆生产的端砚, 就在咱们广州过去一点儿,那个地方环境好,灵气足,生产出来的端砚从古时候就很有名。” 他把那个砚台递过去说:“你摸摸, 多细腻多顺滑呀,就好像婴儿的皮肤一样。用它来磨墨,出墨的速度非常快,要是在冬天, 你随便往砚心哈一口气, 都能磨出墨来。” 冯老太和冯老头也很惊奇地看着这方砚台, 它是正方偏椭圆的形状, 四周雕刻出了松林、仙鹤和云海,看起来就有一股缥缈的气质, 不用问,这肯定是一方好砚台。 接下来,老板又打开了里面的小盒子, 十分骄傲地介绍起来:“这一盒就是传说中的金箔漆烟墨了,同样也是安徽生产的,就在黄山底下, 原料就是黄山上的松树和柏树,光原材料就有几十种,想要做出这么几块墨, 没有几年的功夫那是做不成的。” “这墨是专门供给皇家的供品,你看这外面的金箔,这么薄的金箔,居然还刻满了五爪金龙,那必须是皇帝才能用上的好东西,可惜年代有点儿长了,这金箔有些地方裂开了,要不然还能更值钱。” 老板指着那金箔上的丝丝裂纹,说得一脸肉痛。 冯家老两口瞅着这套精美的古代文具,听完老板的讲解,他们心里早就喜欢上了,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文具,就该给他们家萌萌买回去。 冯老头就试探性地说:“老板,你这套文具要卖多少钱呀?要是价钱合适,我就买回去给我家孙女练练,要是太贵的话,我也买不起。” 那老板是专门做这一行的,眼力好着呢,早在冯家人进门,他就已经注意到了冯老头手上的劳力士金表,这么大块的金表,没有几万块钱是拿不下来的,他也是看这家人有钱,才舍得把镇店的宝贝拿出来。 老板在心里头盘算着,脸上就热情地笑开了,把手按在柜台上说:“这套文房四宝,是正儿八经从明代传下来的,更难得的是,这墨和这纸还都是全新没有开封的,这样的宝贝到哪儿去找,你们要是有心,我也给你们一个实诚价,就8888块钱好了,广州人讲究吉利,咱也凑一个吉利的数字,你发我也发。” 冯老太没想到竟然这么贵,登时皱着眉头说:“老板,这价钱你发大了,实在太贵了,你不能看我们是外地来的,就使劲宰我们,就你这8888块的价钱,压根不会有人跟你买。” 老板觉得冤枉极了,“老太太,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赚你很多钱似的,实话告诉你,这个价钱,我确实赚得不多,也就是这么多年的保管费,从我老丈人的爹传到我这代,难道不值这个价?” 冯老太当然知道那是好东西,不过她也不清楚古董的行情,自然是要讨价还价的,就说:“老板,这价钱我们确实没法跟你买,我也跟你说实话,我们大老远的来,也没带那么多钱,要不你给我们便宜点儿,四千块钱卖给我们算了。” “我的妈,四千块?老太太,你这嘴也太狠了,开口就给我去掉一半,这价钱我要是能卖,我那老丈人都能从棺材里跳出来揍死我,咱们做古董行当,最忌讳的就是着急,好东西都是不愁卖的,这套宝贝我再放上十年八年,这价钱还会往上翻番。” 老板伸出两根手指头说:“我最多最多只能给你便宜两百块,8688,要是还不行,你可以到这附近再去逛逛。” 冯老太也是做惯了生意的人,她觉得这老板开价倒有几分实诚,就决定使出最后一招杀手锏,朝家里人使了个眼神说:“太贵了太贵了,萌萌和她爷爷,咱们还是到别家去瞅瞅,附近这么多文具店,肯定能够找到适合咱们萌萌的文具。” 冯家人拿起遮阳伞,作势就往店门口走去,那个老板刚开始还以为他们是装的,等到冯家人走出了门,他才赶紧追出去说:“回来回来,我再给你们个优惠,先别急着走,到我店里去谈。” 祖孙三个互相瞅了瞅,这才慢悠悠地踱回店里。 老板算是服了他们了,他开古董店,也要讲究资金回笼,就认命地说:“老太太,这价钱我是真不能少,我再给你送一套文房四宝,再送你几本国画练习册和字帖,给你孙女先练练。” 他从柜台里刷刷拿出好几样东西,摆出来说:“这是清末的古董,整一套的,笔是湖笔,墨是徽墨,纸也是比较好的簪花纸,你看这里面还嵌着花呢。就这个砚台,也是比较不错的江西九尾砚。这一套文房,寻常人我都要卖他好几百块,现在直接送给你了,当做添头,这优惠的力度够大了吧?” 冯老太有点想笑,却又拼命地端着,不咸不淡地说:“一般般吧,还是有点儿贵,你还有啥送我的?” 老板指着面前那一垒画册说:“这些都是国内画家的画册,专门出给小孩儿临摹的,我这些都是原件,你随便挑一本吧,看上哪里就送你哪本。” 这些画册都挺厚的,冯老太随意翻了翻,又让萌萌自个儿挑选:“萌萌啊,你看上哪个啦?” 萌萌翻看着这些画册,都不是很喜欢,忽然她翻到了一本画册,里面有许多花儿呀鸟儿,还有很多昆虫和蔬菜,每一幅都画得简单又活泼,跟儿童画似的,萌萌立马就喜欢上了。 她小手儿一指,“喏,就这本。” 冯老头凑近去看,嘴里念叨着:“这画是谁画的,白后老人?没听说过,应该是不咋出名的画家。” 老板纠正他们说:“不是白后,是白石老人,齐白石,算是北京比较有名的画家吧,就这一本也要百八十块钱才能买到,送给你们我都是亏的。还有这一叠字帖,里面各种书法都有,也送给你们了。” 买一套文房四宝,又送了这么多东西,冯老太就觉得很划算,喜滋滋地让老板打包,她这才从包里掏出钱来买单。 这回来南方,她带了可多钱了,还特意带了存折,就准备在这边多进点儿货,也幸亏她带足了现金,要不然就只能看着文房四宝干着急了。 看着老板站在柜台里打包,她就跟自家老头子商量起来:“咱们村儿就常校长的毛笔字写得最好,回头让他教一教萌萌。” 冯老头也很赞成说:“有道理,再请五爷教咱们萌萌画画,五爷是老木匠,画啥都很真,让他教准没错。” 老板在旁边听见了,忍不住插了一句嘴:“老先生,这小孩儿学国画,最要紧的是学会临摹,国画讲究的就是意境。意境这东西,靠一个木匠教,那是学不会的。很多条件好的人家,都给小孩儿准备古代的名画,天天揣摩着名画,这样教出来的小孩儿才有灵气。” 冯老太以为他又想做生意了,就挑着眉说:“老板,那你这店里还有啥名画不?” 没想到老板却摇了摇头,十分遗憾地说:“我也想啊,可我没那么大的本钱,古代的名画值钱得很,不是小打小闹的,我这小店还经营不起,你们要是想买,这街上也有卖的,最中间那家最大的古艺山房,他里面还有唐伯虎的画,镇店之宝,要卖五万港币。” 冯老太和冯老头倒抽了一口凉气,老天爷哟,五万港币就买一幅画,这已经超出他们的想象了。 那老板也就只是说说而已,这年头能够掏出五万港币的人可不多,也就偶尔经过这里的港商才有可能,说实在的,他们这古董一条街,买得最多的客人,也是那些有钱的港商,像老冯家这样的内地客户,他也是头一回见。 老板就跟闲聊似的,跟他们说了个提议:“你们要是想省钱,我这儿也有一个办法。” “啥办法,你说说呗。” 老板神神秘秘地说:“你看我们这条街开了很多店是吧?我告诉你,等到了晚上,这街上才热闹呢,天光墟你听说过没有?那就是鬼市,专门让人家淘宝的,经常有人来卖字画,你们要是有心,可以去那里淘一淘。” 冯老太十分吃惊地说:“半夜三更开鬼市?那不是很多鬼?” 老板好笑地跟他们解释说:“这个是行内的黑话,每到周一到周二,晚上四点到八点,你打手电筒过来,周围都是人,压根没有鬼,就是黑麻麻的谁也看不清,所以才叫鬼市。” 冯老太立马就明白了,“不就是半夜赶场么,还说得那么神秘,黑灯瞎火的,你们也不怕买到假货。” 老板走出来把打包好的纸箱子交给他们,随口说:“这个就要看眼力了,眼力好,老天爷关照,你就发财啦。” 第141章 第二天刚好是星期二, 冯家人早上五点就出发了,到达文昌北路正好五点半, 天还没有完全亮,大街上已经熙熙攘攘全是人。 “哎呦喂,这么多人呐。”冯老太感慨了一句,十分警惕地对着萌萌说:“萌萌来, 牵着爷爷奶奶的手,千万不要走丢了。” 老两口把萌萌夹在中间,提上手电筒就往街上走去,这会儿两边的店铺还没有开门, 在这些店铺的门前, 就跟流水席似的, 摆了一长串小摊小贩, 卖的东西有旧书旧报纸、伟人像章、各种五颜六色的手串、还有一些小型的木雕和石雕。 这里面瓶瓶罐罐摆得最多,有些身上还带着泥土, 看起来脏兮兮的,像这样的玩意儿,冯老太多看一眼都觉得嫌弃。 她撇着嘴说:“就这些盆的德性, 还比不过咱们家从海里捞上来的,走,咱们到那旁边去看看。” 走了没多长时间, 萌萌就在一个小摊前面停住了,她的小嘴儿张得圆圆的,惊喜地说:“哇, 好多钱钱呀,奶,我喜欢这个。” 这个摊位是专门卖古钱币的,青的白的摆了一堆又一堆,冯老太看得眼睛都乱了,就问那小贩说:“老板,你这铜钱咋卖啊?” 那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也是从外地来的,看他们老人小孩的,他也不耐烦招待,就随意地动了动手指说:“你拿的是袁大头,旁边那堆是袁小头,按个卖,大的五块,小的三块。旁边那铜钱都是一个价,一个铜板一块钱,你尽管挑吧。” 冯老太从没听说过袁小头和袁大头,为了不做冤大头,她还是仔细地问:“老板,这两个头有啥讲究?为啥要卖这么贵?你这些都是真的么?” 老板非常骄傲地说:“当然是真的了,民国的银币,你拿起来吹一吹,有响声那就是真的,我这些全部都是真的。” 冯老太还真拿起一枚银币,朝它上面吹了一口气,顿时就听见了一声绵长的“叮”,这声音别提有多好听了。 萌萌鼓圆了眼睛,十分好奇地在那堆银币里挑来挑去,她这小娃娃特别爱干净,就喜欢那些雪白发亮的袁大头,对于那些发黑或者有些脏的银币,她看都不看一眼。 她的小手儿可灵巧了,往那钱币堆里一探,就夹出一枚雪亮的银币出来,突然她发现有一枚银币长得比较特别,就往她爷爷奶奶跟前递:“快看啊,上面有龙。” 这枚银币的图案十分精美,正面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龙盘成一团,那狰狞的大脑袋仿佛要从银币里冲出来,吓人得很。翻到背面看,写着光绪元宝。 冯家老两口也不懂这是啥,不过他们朴素地认为,有龙的图案肯定是好东西,就悄悄地告诉萌萌说:“放到奶奶这儿来,你再挑一挑,看看还有没有龙。” 萌萌得到了任务,那挑的更是十分起劲,一双小手儿跟蝴蝶似的,在钱币堆里翻来翻去,还真被她找到了另外两枚有龙的银币,一枚跟刚才那枚长得一样,另外一枚却是两条龙互相对着,中间还有一颗冒火的珠子。 祖孙三人挑了好一会儿,把这堆银币都翻遍了,又从铜钱堆里挑了一些当做添头,就这么让小贩给他们算钱。 那个小贩还真没想到他们竟然挑了这么多,顿时笑得眯起了眼睛,变得非常热情地说:“几位老板,你们真是太有眼光了,我这儿的钱币品相最好,全都是我一枚一枚从乡下收上来的,平时见不着,你们要是喜欢,可以多挑一些。” 冯老太摇头说:“不用了,就这些,老板,我们给你买了这么多,你可得帮我们算便宜点儿。” 小贩皱起了脸,十分为难地说:“便宜那是便宜不了了,我这是小本买卖,价钱都在里面压着呢,顶多再送你两铜钱,你自个儿在里面挑吧。” 既然让他们自己挑,冯老太就不客气了,立马又拿了两枚最重的万历通宝,这玩意儿上面有鱼有花,雕得还挺漂亮的,她打算拿回去,给自家的孙子们当弹珠玩。 买完了钱币,冯家人又继续往前面走,他们很快又发现了一个新鲜的小摊,卖的全是小巧的陶瓷动物,还有很多陶瓷杯子,一个大概就只有萌萌的巴掌那么大,看着就有些可爱。 萌萌首先就朝那些陶瓷动物奔过去了,她看上的是一只兔子,它雪白的身子,两只耳朵高高地竖起,显得格外机灵。 看她把兔子拿在手里把玩,冯老头就对着那摊贩说:“这兔子多少钱?” 摊主伸出了一根手指头,“全场一块,买两个送一个,你多挑就多送。” “这买卖划算。”冯老太立马来了兴致,她蹲下来瞅着那些小玩意儿,却又很快失去了兴趣。 “这些个小杯子也不好看,画的都是啥呀,公鸡?葡萄?比咱们昨天买的功夫茶具差远了。” 冯老头也觉得是,不过现在几块钱对他来说,压根不算事儿,就劝她说:“你也不看看这价钱差别有多大,随便挑几个吧,我看那个公鸡和那个葡萄就挺好,咱们买回去给萌萌玩游戏的时候装沙子用,又不是装吃的。” 冯老太觉得有道理,就把这两个小茶杯拿上来,她还很有经验地翻开底款扫了一眼,突然嗤嗤地笑起来。 “就这两个破茶杯,还写了大明成化年……后面那个字是啥?看也看不懂,肯定是假货,还大明的呢,尽会瞎扯。” 那个小贩也听见了,不过他丝毫不在意,这些小玩意儿都是他从别人那里批发来的,成本不过几分钱,转手卖出去就是十几倍的利润,他比谁都笑得高兴,乐呵呵地接过了冯老太递给他的两块钱,还随手扯了个袋子给他们装好。 离开这个小摊,萌萌的手里就捏着那个小兔子,特别宝贝地捧着它,那副小模样比兔子还要可爱呢。 冯老太就逗她说:“萌萌,你这么喜欢兔子,等咱们回去了,奶奶给你捉两只小兔子,给你养着玩好不好?” 萌萌还没有说话呢,冯老头已经反对了:“兔子有啥好玩的,又脏又臭,还到处拉屎,别忘了咱们家还有个小金,它最喜欢吃兔子了,你养多少只,都不够它吃的。” “也是,小金这家伙就是嘴馋。” 冯老太放弃了打算,她扭头望向天空,想看看小金飞到哪里了,冷不丁就看见了电线杆上停着个黑漆漆的影子,那就是小金。 小金站在上面给他们放哨呢,察觉到了小主人的目光,它那脑袋猛地往旁边一甩,示意他们去看那个方向。 冯家人循着望过去,就看见边上的小巷子口,有个年轻的小伙子探出半边身子来,嘴里正呼唤着他们呢。 “俺这儿有好东西,你们想不想瞅瞅?” 瞅瞅就瞅瞅,冯家人朝他走过去,反正有小金在,量这个小伙子也欺负不了他们。 年轻人的嘴边咧开笑,从胳膊底下抽出一条报纸,小心翼翼地展开来,原来这是一幅颜色发黄的古画。 冯家人打眼瞧过去,那山里边的瀑布、松树和亭子,都好像隐藏在薄薄的云雾里,有个戴着草帽的老头儿正在钓鱼,旁边还有一个村姑在采药,远处的山林里还能看见老虎的影子,它正朝着山涧对面的老头儿和村姑怒吼,那模样倒跟他们家的虎子有些像。 冯老太忍不住问他:“这画看着舒服,是谁画的呀?” 年轻人的嘴角咧得更开了,“老太太,这你可就问对人了,听好了,俺怕说出来吓死你,这画就是唐伯虎的真迹!” “唐伯虎你们知道吧,大名鼎鼎的大画家,唐朝人,这画的历史老鼻子长了,你瞧这边上的题字,虎啸山野,旁边还有诗呢,底下还有他的签名,唐寅,这就是人家的名字,正宗唐伯虎画的。” 冯老太和冯老头对看一眼,都觉得有些好笑,打量着他们不知道呢,唐伯虎明明就是明代的人,咋突然变成唐朝人了呢,昨天他们去参观那古艺山房,老板亲自跟他们讲的,这个年轻人尽会瞎忽悠。 冯老太就问那年轻人说:“这幅画你从哪儿弄来的?” “说到这个,也是俺的一桩伤心事儿。” 小伙子拿捏着表情,有些悲戚戚地说:“其实俺家以前很有钱,好几百年前还有人当大官呢,这幅画就是那时候弄来的,可惜后面的祖宗不争气,硬生生把家业败坏了,到了俺爷爷的爷爷那一辈,已经没有东西吃就快要饿死了,俺爷爷的爷爷一看,这样不行啊,人活着不能白白等饿死,就带着全家人逃荒,当时走得急,就只带了这么一幅画,俺爷爷的爷爷可宝贝它了,家里再困难的时候,也不舍得拿出来卖,这才把画留到了今天。” 冯老太就跟看戏似的,又问他说:“那你为啥又拿出来卖呢?你就不怕你家祖宗怪罪你?” 小伙子垂头丧气地说:“俺这人命不好,俺爷爷的爷爷当年逃完荒,也没给家里剩下点儿啥,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前几年俺爹还病了,老是吃药,总也不见好,俺就想着这做人吧,活在世界上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孝字,俺不能不孝顺俺爹,所以俺就把这幅画带来了,想找个有缘人把它卖出去,也好给俺爹治病。” 他要是说话的时候,眼睛不滴溜溜地乱转,冯家人还真就相信了他的鬼话。 不过现在嘛,他们心里只觉得好笑,不就是编故事么,他们才是编故事的祖宗,像这样的故事,他们随随便便就能编出来百八十条,连小日本都能被他们侃晕过去,这个小伙子的斤两在他们面前,还真不够看的。 冯老太就想讹一讹他,竖起眉毛说:“你这个年轻人,说话也忒不实在了,你这幅画,明明就是昨天刚画出来的,还敢骗我说是你家老祖宗留下来的,你当我是乡下来的乡巴佬不成?” 冯老太叉起了腰,气势汹汹地说:“我告诉你,这唐伯虎的画,我比你还在行,知道我是谁么?我就是北京来的古董专家,专门研究唐伯虎的,你在我面前说这些,不觉得害臊么?” 对面那小伙儿的脸色腾地变了,他紧张地望着他们,忽然破罐子破摔地说:“得,龙王爷发大水,碰见自己人了,老太太,你看破了也别说破啊,咱还要做买卖呢,你边上请吧。” 冯老太没想到还真被她蒙对了,她顾不上欣喜就说:“谁说我要走了,你这画咋卖的?” 年轻人惊讶地说:“你都知道我这画是假的了,你还想买呀?” 冯老太抬起下巴,说得特别有派头:“这你就别管了,我买回去给我那些学生看看,让他们都明白一个道理,就算是做假画,也得画真一点儿,要不然蒙不了人,你开个价吧,要是合适我就跟你拿了。” 小伙子这才说出了实话:“老太太,既然大家都是内行人,那我就不乱给你开价了,这幅画是我亲自从旧纸堆里扒拉出来的,费了我老鼻子劲了,一口价,二十五。” “啥?”冯老太差点儿跳起来,她用手指点在那画轴上,十分不屑地说:“就你这破画,还好意思要我二十五?你从垃圾堆里拿出来的玩意儿,压根不值钱,就五块,不能再多了。” 这小伙儿倒是干脆,直接就点头了,“行吧,我也卖完早点儿回去,五块就五块。” 这个小伙子答应得太过爽快了,让冯老太禁不住怀疑她开价开高了,她心里想着,这个年轻人真是太不实诚,这幅画肯定不值这个价,她后悔呀,恨不得把他叫回来教训两顿。 冯老头倒挺乐呵地,还安慰她说:“没事儿,昨天那啥啥山房的画,一幅就要卖五万港币,咱们这假画只要五块钱,我看它画得也挺好,不比人家那幅差,等萌萌看厌了,还能拿来糊窗户,多好。” 冯老太想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就点点头说:“也是,萌萌你看,奶奶给你买了幅画。” 萌萌仔细地瞅着那幅画,她觉得这画画得十分好看,还惊奇地指着那头老虎,望着电线杠说:“小金你看,有虎子。” 小金非常傲娇地瞟了一眼,然后就不屑地扭过头去,自顾自地梳理起了羽毛,打死它也不肯承认,它纯粹就是嫉妒了,凭啥那画里只画了虎子,却没有把它画进去。 就在这时,旁边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哎呀,刚才那后生呢?我明明叫他等我一下,我去前面拿钱,怎么没有看见他?” 他的目光看向了旁边的冯家人,自然而然地就看见了冯老太手上那幅画,立马一个箭步冲过来,嘴里嗷嗷地叫着:“@#¥%&@#&……” 他说了一大堆,冯老太也听不懂他在说啥,只觉得他像个老疯子,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拉着萌萌就走到了冯老头的背后,还特别迅速地把那幅画给卷了起来。 这老头儿就好像真的要疯了,他看到这幅画落入了冯老太的手里,也意识到她听不懂粤语,瞬间改成了普通话叫嚷起来:“这位街坊,老姐姐,你手里那幅画是不是跟一个后生仔买的?他人长得高高瘦瘦,眯眯眼睛,穿一套蓝色的衣服。” 冯老头使劲地推开他说:“你问这些干啥?你管我们跟谁买的,总之不是跟啥后生买的,别挡住我们的路,快点儿让开。” 这个老头儿压根不相信他的话,他急得脸色都白了,“不是,那幅画是我先看上的,我都跟那后生仔说好了,我回去拿钱,让他给我留着,你怎么能抢在我前面呢?” 冯老头看他还想胡搅蛮缠,就彻底失去了耐心,拿出农家汉子的气魄叫骂起来,喷了老头儿满脸唾沫星子。 “放你娘的狗屁,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抢在你前面了?你连这幅画是啥,你都看不清楚,还敢随便诬赖人,我问你,你说的那个小伙子是谁?叫啥名字?说不出来了吧,我看这些都是你编造出来的,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拦在路边不让别人走,你想干啥?难道你还想抢劫不成?我可喊了啊,抢……” “别别别,我不是抢。” 老头儿慌张了,他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鸟语,回过神来说:“你花多少钱买了这幅画,我花双倍的价钱跟你买,不,我出三倍,这样总可以了吧?” 冯老头已经觉得不对劲,这幅画明明就是假的,那个小伙子都亲口承认了,为啥这个老头儿还这么激动,竟然还愿意花三倍的价钱跟他们购买,嗯,这事儿有蹊跷。 看他们都不说话,老头儿又加价了:“我给你们一百块,怎么样,你们拿着这钱,可以买好几幅画了。” 冯老太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在后面戳了戳冯老头的背,压低了嗓音说:“这画说不定就是真的,咱们快点儿走,免得他待会儿闹起来,把那年轻人也给引过来。” 是这个理,冯老头也不由得紧张了,这幅画要真是唐伯虎画的,那他们可就捡到了个天大的便宜,在这样的便宜面前,啥样的麻烦都有可能出现。 他当机立断地说:“让开,你让不让开,不让我就喊了啊,抢劫啊,杀人啦!” 对面的老头儿被他唬了一大跳,他一个糟老头子,哪儿干得出抢劫杀人的坏事儿,看到周围已经有很多人朝他们望过来了,老头儿慌里慌张地还想为自己辩解,被冯老头一把推开了。 冯老头一手抱着萌萌,一手拿着画,就这么雄赳赳昂昂地走了出去。 老两口走出去很远,确定没有任何人跟上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萌萌伏在他爷爷的肩头上,十分悠闲地把玩着手指,察觉到他们停下来了,她还有些舍不得地说:“爷爷,咱们继续走啊。” 冯老头眼前一亮,高兴地说:“萌萌说得对,咱们是得走了,这画扎人眼睛,咱们还是不要在广州待久了,这就回宾馆里去收拾行李,咱们今天就去深圳。” 萌萌一听又高兴了,拍着小手儿说:“好耶,去深圳咯,我要看看深圳长啥样。” 第142章 冯家人当天就坐上了南下的火车, 经过东莞、樟木头和平湖,这一路上的景色都很单调, 除了绿油油的低矮山林,就是大块大块的农田了。 透过车窗,冯家人看见了许多矮矮的土屋,还有戴着草帽正在劳作的农民, 还经常有水牛的身影掠过车窗,这传说中的深圳,看上去还是挺落后。 一路颠簸,终于到达了深圳火车站, 这是一个破破烂烂的火车站, 从它身上, 丝毫看不出一点儿经济特区的影子, 难道深圳就是这个样子的么? 冯老头熟门熟路地带着家人坐上了公交车,沿着人民南路一直行驶, 这是一条蜿蜒盘旋的公路,道路的两边还有许多工地,到处都是灰蒙蒙的烟尘, 吓得冯老太压根不敢开窗,就怕呛到了他们家萌萌。 走了许久,终于经过一栋灰黄色的大楼, 冯老太好奇地指着它说:“总算有个像样的了,老头子,这是啥楼呀?” 冯老头往车窗外瞟了一眼就说:“这是国贸大厦, 在深圳很有名的,据说它还是全国最高的楼,有一百六十米呢,上面还有个观景台,改天我带你和萌萌去瞧瞧,站在上面,可以看到整个深圳。” 冯老太憧憬了一下,忍不住还是摇头说:“这深圳也没啥好的,到处都是工地,灰尘多得吓死人,你看这路上的人,还都在骑自行车呢,估计跟咱们省的人一样穷。” 冯老头摊开手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肯定是比不过广州的。” 突然,冯老太惊讶地指着窗外说:“老头子你快看啊,那儿蹲了很多人,这些人咋都脏兮兮的呢,这是在干啥?” 萌萌也瞧见了,十分好奇地说:“对啊爷爷,他们在干啥?” 冯老头瞅向他们说:“你说他们啊,都是打工的,从内地来深圳打工,这周围的工地,都是这些人修建起来的,他们这是在等活儿呢,有工头来拉他们,他们就能跟着干活赚钱。” “哦,原来是这样。”冯老太终于明白了,转过身子说:“老头子你说的没错,深圳还是没有广州好。” 萌萌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的表情也是一样的。 她们的这些想法,在入住了上海宾馆以后,就彻底地改变了。 “哎呦喂,这家宾馆不错呀,这里面的小姑娘小伙子都很精神,你看这屋子里的设计,都跟别的地方不一样,比白天鹅宾馆还要宽敞呢。” 冯老太一走进房间,看见了玻璃窗外梧桐山的翠影,忍不住发出了感慨。 “谁说不是呢,这家宾馆里的员工都是从上海调过来的,就连装修风格也是上海那边的风格,时髦着呢,所以才叫上海宾馆。” 冯老头在她们身后放下行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咱们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都饿了吧,我带你们到二楼的餐厅,那儿还有惊喜呢,保证你们喜欢。” 冯老头说的惊喜,还真的很惊喜,原来这个餐厅的隔壁,居然还有歌舞厅,中间只隔着一扇屏风,里面到底是啥样的,他们站在外面看得清清楚楚。 冯家人走进去的时候,刚好就看见一个穿着旗袍的漂亮美女,正站在舞台上唱着:“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华灯起,车声响,歌舞升平……” 这歌儿唱得真好听,冯老太和萌萌都听得陶醉了,冯老太还摸着萌萌的小脑袋说:“啥时候咱们也能去上海看看,那就好了。” 冯老头给她们摆好了碗筷,非常肯定地说:“去上海有啥难的,回头有时间,我就带你们去,快点儿先吃饭。” 等冯家人慢吞吞地吃完了饭,那舞厅里的音乐也变了,兵兵蹦蹦咚咚擦擦,是劲爆的霹雳舞曲,伴随着震人心弦的音乐,还有五颜六色的灯光从天花板撒下来。 已经有很有客人跑进去跳舞了,这霹雳舞正是时兴的流行,许多人都会跳,还都跳得不错,这会儿他们甩着脑袋,挥舞着胳膊,跳得跟中了邪似的。 冯家人看得心里痒痒的,霹雳舞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让人听见看见了,就忍不住想要跟着跳。 祖孙三个人先是动了动手指,紧接着就连脖子也跟着扭动起来,冯老头率先站起身,招呼着冯老太和萌萌说:“走,咱们也去跳一跳舞,我看他们跳的都比不过咱们。” 冯家人兴致勃勃地就下去了,他们从舞池的边缘跳到了舞池的中间,随着音乐尽情地挥舞着身躯。 别看冯老头和冯老太年纪大,他们跳舞的动作可灵活了,比在场的那些年轻人都要灵活,许多高难度的动作,别人怎么凹都凹不出来,他们俩轻轻松松就能凹出造型。 萌萌跳得比他们两个还要好,她年纪小,身子骨特别柔软,可以摆出各种奇怪的动作,跳起舞来,显得既可爱又活泼,把很多人都惊得呆住了。 冯家人也不去管别人的眼神,他们尽管跳他们的,一直跳到满头大汗,才依依不舍地回到了房间,这一晚就在宁静当中悄悄度过。 第二天,冯家人起了个大早,在宾馆里吃完了早餐,打扮得十分体面就出发了。 深圳比较小,他们也没看到啥出租车,就连公交车的选择也不是很多,冯老头很随意地领着她们登上了一辆公交车,还跟她们说:“就这一辆车,从咱们宾馆开出去,就能把深圳游览一遍。” 今天冯家人吃饱喝足,总算有了心思欣赏窗外的风景,这不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 原来这条路十分宽阔,竟然是四条大马路并在一起,每一条都笔直笔直的,显得气派非凡。更好看的是,这路与路之间,还种满了各种植物,开出了许多鲜艳的花朵,紫的是三角梅,红的是凤凰花,这满树的繁花,就好像色彩夺目的云团,点缀在大马路上。 “哎呀妈呀,这路太宽敞了,四条呢,修这么大的路,也没见多少辆车,太浪费了。” 冯老头来过好多次了,就给她们介绍起来:“这就是深南大道,不是四条,它是分车道的,你看咱们走的这一边,只能沿着一个方向行驶,隔壁那条路也一样,这就叫做单行道,旁边还有人行道,讲究得很。” 今天是星期三,路上也没有多少行人,就老冯家三个人走在大马路上,他们三个并排着走,旁边还留出很多空地呢。 冯老太好奇地四处张望,然后就说:“这路太大气了,咱们想在这儿跳舞都成。” 忽然,萌萌挣开了她的手,指着前面说:“奶奶,那儿有一头牛,是假的。” 冯老太惊讶地望过去,发现那是一头巨大的铜牛,四蹄着地,脖子高高地拱起,两只牛角又尖又利,摆出攻击的姿势。 冯老太带着萌萌就走过去了,“这牛一看就很有名堂,老头子,你快把相机拿出来,给我和萌萌拍照。” 冯老头拿出相机说:“有眼光,也不看看这里是哪儿,市里的衙门呢,都在你们后面,这头牛叫做孺子牛,我听说跟一个姓鲁的大作家有关,就是他发明的这种牛。” 拍完了照,祖孙三个人继续往前面走,经过一个小广场,墙上的标语十分显眼:“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这口号倒是新鲜,咱还没有听说过,老头子,你给我和萌萌再拍张照。” 冯老太把萌萌抱在了臂弯里,面对着镜头笑得十分灿烂,被冯老头咔嚓一声记录在了胶卷里。 这条标语的后面就是一个公园,冯老头带着她们走进去了,还很熟练地指点起来:“这儿就是荔枝公园了,我上次来,里面还有卖荔枝的,这回咱们看看还有没有,来到深圳,就要吃新鲜的荔枝。” 这个公园特别大,也确实有荔枝可以卖,有些小商贩挑着两个担子,就摆在这公园的树荫底下,那红艳艳的荔枝果儿,隔着大老远就吸引了萌萌的目光。 “哇,红红的荔枝,它好吃吗?”萌萌围过去,碰了碰那些荔枝。 她说的是普通话,但那个小商贩却听懂了,还现场掰开了一颗荔枝,用蹩脚的普通话说:“小朋友,你试试就知道甜了。” 萌萌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往嘴里送,这颗荔枝的果肉看起来晶莹洁白,还微微闪着亮光,散发着浓浓的荔枝味儿,咬一口汁水四溢,一直甜到了心眼里,实在是太甜太香了。 “好好吃哦,爷爷奶奶,咱们买一些吧。” 面对孙女的要求,老两口乐呵呵地就答应了,掏出钱来跟小贩买了一袋子荔枝,一边走一边吃,惬意极了。 这个公园里还有一个湖,冯家人还到里面坐了一回游船,船的形状是大白鹅,空间特别小,也就能容纳得了他们三个人,还要靠自己划水。 湖里已经有人在划船了,看见他们费劲的样子,冯老太十分不屑地说:“真差劲,这湖跟个水泡子似的,我游都能游过去,他们划了半天还划不动。” 冯家人都是地道的渔民,就连萌萌这个小娃娃也懂划船,三个人齐心协力,把大白鹅划得哗哗响,刷刷地往前面冲出去,把游客们远远地落在后面。 小金也从天上飞下来,站在船头凑热闹,它像个大将军似的,挺着肚子左右张望,忽然腾地飞了出去,不一会儿就从水里窜出来,嘴上还叼着一条肥硕的大金鱼。 冯老头有些着急地说:“小金你把它弄上来干啥?咱不能吃了它,这是人家公园养的。” 冯老太发现那条鱼已经不会动了,赶紧帮忙打起了掩护:“这鱼都死了,小金你快把它吃了,别让人看见。” 冯家人就跟做贼似的,就怕被这公园里的人看见了,他们倒是不怕赔钱,就是怕丢人,出门在外面,总不能背上一个偷鱼的名声。 小金也仿佛知道错了,三两下就把那条鱼干掉,然后把骨头什么的扫进湖里,装作啥也没有发生,过了一会儿,还拍拍翅膀飞走了。 这个公园实在太大,冯老太游览得腿都酸了,就冯老头身体强壮,还能把萌萌背在身上,愣是把公园给逛完了。 他们从公园的门口出来,冷不丁瞧见了前面有个小贩,骑着自行车走过去了,连忙喊住他说:“喂,那个卖冰棍的,停一停。” 冯家人紧走了几步才追上这个小贩,花了六分钱买到三根老冰棍,含在嘴里甜滋滋的,就是这个味儿。 冰棍散发着寒气,一瞬间就仿佛凉爽了许多,冯家人站在人行道上吃冰棍,忽然发现旁边有好多家银行。 冯老太一间一间地望过去,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咦,这个银行的门口,咋还有人出来摆摊呢?” 这些摆摊的人,都穿着浅绿色的制服,他们坐在银行的门口,就好像脱了水的鱼,无精打采的,这会儿听见了冯老太的声音,立马就像回魂似的,向冯家人招手说:“要不要过来看看我们银行的股票?” 股票?这个词儿倒是新鲜,冯家人压根没有听过,就很好奇地走过去围观。 萌萌踮起脚尖望着他们那桌子,十分好奇地问:“你们在干啥?啥是股票?” 这群银行职员非常欣喜,他们在外面摆了好多天摊,终于有人肯搭理他们了,连忙搬出椅子请他们坐,然后就热情地介绍起来。 “小朋友,我们是深圳的农信社,这就是我们发行的股票,是由二十一家农信社联合起来发行的,人民币普通股,现在是内部认购,只要二十块钱一股,你买了股票,就是银行的股东了,以后能拿分红,怎么样,要不要让你爷爷奶奶给你买一些?” “我也能买吗?”萌萌翻转着那张股票,看懂了上面的数字,20。 “能,当然能了,写你爷爷奶奶的名字就行。” 这个银行职员生怕他们不买,就尽情地忽悠起来,这些股票可算是把他们给害惨了,一下子发行那么多,还要让员工们跟着买,那么贵的股票,一张就要二十块钱,他们这些拿死工资的员工哪里买得起,现如今库房里还积压了好多股票,压根卖不出去。 “我们二十一家银行联合起来,就变成深圳市联合信用银行了,现在国家有政策,允许普通人也跟着买股票,这样的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你们可要把握好。” 这个工作人员说的新词一个又一个,冯老太觉得,这不就跟他们村里的合作社差不多么,每户人家都出份子钱,赚到钱了也是大家一块分。 不过她心里十分怀疑,就瞅着这帮人说:“银行不是很有钱么?为啥还要找别人借钱?你们该不会是骗子吧?” 旁边的员工着急了,立刻解释起来:“我们怎么会是骗子呢?老太太你看,这张就是我们发行的股票,上面还印着我们银行的名字,绝对不是骗人的。” 冯老太仔细地瞅了瞅这张股票,忽然拿给身边的冯老头说:“老头子,你快帮我看看,这上面写的字,压根就不是联合信用银行,这不是深圳市发展银行么?难道我眼花了不成?” 冯老头也说:“你没有看错,这就是深圳市发展银行,你们这帮骗子,连老人小孩都骗,小心老天爷用雷劈死你们。” 对面的工作人员十分冤枉,纷纷掏出工作证说:“给你们看,这就是我们的工作牌,上面都写了深圳市发展银行。是这样的,我们很快就要改名叫这个名字,所以就先把它印在股票身上,这些股票我们都是要上市交易的,就叫这个名儿,绝对不会错,你们相信我。” 冯老太长长地哦了一声,没说相不相信,只问:“你们这股票还能买卖呀?” “可以买卖,明年五月份就要大规模发行了,到时候人人都能买,要是想卖的话,可能要等到后年,最迟不会超过大后年,就能拿出来卖了,这些时间都是上面的领导早就定好了的。” 工作人员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还十分卖力地说:“老太太,我这么跟你说吧,这些股票你买的时候是二十块,卖出去了也是二十块,本金不会亏,而且还能拿到分红,像去年我们银行,就有足足八百多万的利润,这些钱都能拿来分红,你买得多,就赚得多,我要是你,我就买上一点儿。” 另外的几个工作人员也在旁边帮腔:“对呀,老先生老太太,你们买吧,这可是我们深圳人自己的银行,你买了绝对错不了。” 冯老太犹豫极了,凑到冯老头的耳朵边上说起了悄悄话:“老头子,我总感觉他们是骗人的,银行多有钱呀,咋会跟咱们普通人要钱?还让咱们当股东,太扯了吧。” 萌萌直觉这个东西好,她很喜欢这张股票,就拽着她奶奶的衣服下摆说:“奶奶,买。” “真的要买呀?”冯老太犹豫了。 萌萌点了一下小脑袋,非常坚持地说:“嗯,要买,这是钱。” 冯老头都被她说得心动了,任凭那些银行的人说破嘴皮子,也比不过他们家萌萌的一句话。 他考虑了好一会就说:“老婆子,要不咱们就买一点儿吧,好歹是家银行,银行不都是收钱的地方么,你还怕他们会亏了咱们的钱?只要它是真的,咱们就敢买。” 冯老太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就问那工作人员说:“我们要是买了股票,你们有啥单子可以证明我们是股东啊?” 那银行职员顿时激动了,一个劲儿地点头说:“有有有,我们给你开股票凭证,这上面写了股票的价格,还会写上你的名字,我们银行这边,还会把你们登记成股东。” 冯老太把他们那个本子拿过去,很仔细地翻了又翻,又跟她家老头子头对着头,研究起了那张股票,最后一商量,觉得这个事情可以做。 这要是放在过去,银行都是高高在上的,哪儿有机会让他们参股啊,现在看来这些都是真的了,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当然要好好把握了。 那些银行员工看他们半响不说话,还小心翼翼地问:“你们决定要买了吗?” 冯老头使了个眼色说:“老婆子,你说呢?” 冯老太抬着头挺着胸,拍着桌子很有气势地说:“我们倒是可以买一点儿,不过这二十块钱的价格,实在太贵了,你们便宜点儿,我就跟你们买了。” “这……”银行的人十分为难,“老太太,这股票的价钱就印在上面,二十就是二十,你也看见了,怎么可能便宜呢?” “咋不能?”冯老太皱着眉头说:“你卖东西,还不让人家讲价,我告诉你,我要买很多很多,你要不给我一个优惠的价钱,我是不会买的,到时候你就后悔去吧,像我这样好说话的老太太,可不多了。” 银行的人差点儿没晕死过去,他们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冯老太哪里好说话了,偏偏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股票身上,顾不上吐槽,赶紧试探说:“老太太,你说的很多是多少?你买多的话,我们还真能给你点儿优惠。” 冯老太看了看她家老头子,就伸出了五根手指头,想了想,又把另外的五个手指也伸了出来。 一共十个手指,银行的人互相猜测着:“老太太,你要买多少?一千?一万?十?十十十万?” 冯老太放下手,很不耐烦地说:“你一个银行的员工,咋那么小家子气呢,十万块钱够干啥的,我老太太要买,就买一百万。” 我的天呐,这个老太太竟然要跟他们银行买一百万股票,是他们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这些银行的员工被这个巨大的惊喜击中,简直就像天上掉馅饼似的,兴奋得快要发疯。 冯老太睨着他们说:“别急着笑哇,你们还没有告诉我优惠的价钱呢,先说好了啊,别拿我当冤大头,太贵了我可不要。” 为首的那个员工语无伦次地说:“老太太你先等着,一定要等我啊,我这就去请我们行长出来,让他亲自跟你谈。哦不不,请你们先到银行里坐下,我这就去叫我们行长。” 冯家人就这么走进了银行里,被众人奉承着坐在了沙发上,吹着电风扇,喝着银行里的进口咖啡,萌萌的嘴里还含着进口的糖,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家银行的行长已经坐在了他们对面,他四十多岁的年纪,笑得红光满面,倍儿恭敬地说:“老先生,老太太,我姓李,是这家网点的行长,请问怎么称呼你们啊?” 冯老头指了指自己说:“我姓冯,冯胜利,这是我老婆和孙女。” 李行长坐直了身子,竖起大拇指来就夸:“冯老先生,你这人太有魄力了,我们银行开张这么久,我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却没有见过哪一个人像你这样,好气概呀。” “老太太你也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小朋友你也很棒,你们一家子都是好样的,选择我们银行就对了。我们深圳发展银行,发展的就是深圳,深圳这座城市的方方面面,都离不开我们银行的资金支持,你们在这个时候加入我们,好眼光,以后肯定有好回报。” 哎呦,这个人真会说话,怪不得能当行长呢。 冯老太笑眯眯地听着,完了还说:“李行长,这些好听话你就别说了,咱们还是来说说优惠吧。” “没问题,你们买得多,该给的优惠我都会给。” 李行长十分干脆,往前面探着身子说:“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你们还是花一百万来买股票,一张股票二十元,那就是五万股,我给你们额外再送五千股,相当于一张股票给你便宜两块钱,怎么样?” 冯老太继续说:“能不能再优惠点儿啊?就两块钱,够干啥的?” 李行长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半是真诚半是诉苦:“老太太,这个价钱是我能给你的最大优惠,卖股票我们都是有任务的,实话跟你说了吧,就算是我自己买,顶多也就是这个价,再低我也不敢做主,我没这个权限呀。” “我虽然是个行长,可我上面还有许多领导,你也体谅体谅我,要是你再买几百万,我倒是能帮你去向领导申请,这么大的金额,我们还是能酌情给些优惠的嘛。” 冯老太不打算再买了,就摆手说:“就买一百万,那就按你说的,我给你们一百万,你们给我五万五千股,是这样的没错吧?” 李行长点头跟捣米似的,“是是是,我们库房里就有这么多,只要你钱到位,我们立刻就能把股票卖给你,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冯老太站起来说:“我得去取钱,你们这附近有没有中国银行?” 李行长拍着大腿,异常高兴地说:“当然有,就在马路对面,那是中行的深圳分行,最大的一家网点就是它,一百万不是问题,我找几个员工陪你们去,保证你们能把一百万取出来。” 冯老太奇怪地说:“不用了吧?” “要的要的,”李行长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一百万不是小数目,重量可不轻,怎么能让你们老人小孩跟着受累,你们马上就是我们银行里最大的个人股东,这些待遇都是应该的。” 原来是这样,冯老头就拍板说:“那行,你叫几个人跟我们过去吧。” 李行长得到了允许,立马就吆喝开了:“那谁,小赵和小许,你们去叫两个保安,陪冯先生冯太太到对面的中行取钱。” 这年头,一百万的数目对于银行的员工来说,也是很大一笔钱了,他们亲眼见证了这场交易,心里头那个高兴呀,更重要的是,这笔交易还是他们促成的,那就更加光荣了,谁能有他们这种能耐,一天之内就把全行十分之一的任务完成了,还是超额完成,他们再也不用担心那些股票会落到他们身上。 这帮银行的员工跟打了鸡血似的,干劲十足,带领着冯家人来到了对面的中国银行。 他们跟中行的员工显然也是认识的,才上去说了几句话,那个中行的员工就瞅着冯家人说:“真有你们的啊,运气这么好,行,我马上帮你们安排。” 这个员工很贴心地帮他们安排了一个窗口,非常快捷地完成了取钱拿钱的交易,这些钱一捆一捆的全是崭新的钞票,甚至连封都没有拆,装了好几个箱子。 这么几箱子钱扛回去,就换回了好几箱子股票,得,这回冯家人哪儿也去不了了,他们身上带着一百万块钱的纸,他们也不敢到处瞎逛。 最后还是由银行的保安,亲自护送他们回到了宾馆,还用介绍信帮他们把箱子,锁进了宾馆的保险柜里,只留下几张给萌萌玩。 这么大一笔交易,转眼间一百万就没了,冯老太就跟做梦似的,还有些担忧地说:“也不知道咱们买了这些东西,会不会变成废纸。” 冯老头无所谓地说:“都已经买了,咱们就别多想了,我倒觉得这件事儿还挺靠谱,毕竟是银行。” “是啊,毕竟是银行。” 第143章 接下来, 冯老头带着家里人在深圳转了几圈,把该看的地方都看完了, 把该吃的东西也都吃了,这才计划着要去进货。 他们在宾馆外面搭乘公交车,一直往梧桐山的方向行驶,经过一大片翠绿的山林, 就来到了罗芳村。 这是一个极其偏僻的小村子,村子的两边都是农田,点缀着一些低矮的平房,看上去特别落后。 任谁也没有想到, 就是这么一个偏僻的小村子, 竟然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地下市场。 就在这村子的前面, 有一条清澈的小溪蜿蜒地流过, 这就是莲塘河了,隔着这条河, 对岸就是香港,那儿还设置了关口,有士兵把守着, 冯家人当然不会跑到关口去,他们在村子边上就停下来了。 这儿的路全是土路,天天被人家踩, 已经压得非常结实,道路的两旁停靠着许多大大小小的货车,后面还搭建起了一排又一排铁皮棚屋, 传说中的黑市就在这里。 说是黑市,其实是半公开的,那里面的人多着呢,有各种各样的小商小贩和店铺老板,人数最多的当然是倒爷们了,站在人群里,啥样的方言都能听到,热闹得就跟菜市场似的。 这里贩卖的都是从香港过来的货物,也有本地人在这里卖水果,新鲜上市的龙眼、荔枝、番石榴、莲雾和香蕉,叠成一座座高高的水果山,看上去就格外诱人,吸引了很多过境的香港人,他们跟摊主有说有笑的,冯家人也听不懂他们在说啥。 冯老太站在边上好奇地瞅着,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香港人,他们大多穿着圆领的罩衫和牛仔裤,手里提着皮包,还戴着手表,有些香港女人的脖子上还戴着金项链。 而他们对面的摊主,却穿着破旧的汗衫,头上戴着草帽,蹲在地上守着摊儿,旁边还放着一辆自行车,这对比实在太大了,简直就像两个世界的人。 冯老太忍不住就说:“这些香港人的日子,肯定过得很好。” “那是肯定的,”冯老头在旁边附和说:“咱们小卖部里的东西,很多都是从香港进口的,我听别人说,香港人个个都是大老板,住着大房子,开着小轿车,最有钱的人就是他们了。” “啧啧啧,”冯老太非常纳闷地说:“真想不到,就隔着一道门,差别咋就那么大呢?” 萌萌望着远处的铁丝网,她刚才已经瞧见了,这些衣着体面的香港人,就是从那个关口过来的,她瞅着铁丝网背后的茂密树林,仰着小脑袋问:“爷爷,香港是在门后面吗?” “对,那个地方是关口,过了那道关就是香港了。” 冯老头十分耐心地说:“香港以前也是咱们中国人的地方,后来被英国鬼子抢走了,你看那些香港人,长得跟咱们这边的人一样。” 冯老头虽然是个普通人,可他也有一颗爱国的心,就有些感慨地说:“以后国家强大了,应该可以把这些地方都收回来,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萌萌歪着小脑袋有些迷糊,她还弄不清楚这里面的关系,却用孩子的天真憧憬地说:“太好了,肯定可以的,我还想跟爷爷奶奶去香港玩。” 冯老头顿时乐呵起来,“咱们萌萌说可以,那就绝对可以,爷爷只管等着。” 这话说得冯老太立马不乐意了,她转过身去,使劲拍着她家老头子,瞪着眼睛说:“你这个死老头子,尽会瞎说胡话,咱们萌萌又不是神婆,你嘴巴给我小心点儿,别到处嚷嚷。” 冯老头也意识到不好,很干脆就说:“你是对的,我以后不说这些了。” 其实老两口已经发现了,但凡是萌萌喜欢的东西,那准是好东西,她那张嘴比神仙都灵。但她要是讨厌谁,那个人很快就会倒霉,这样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已经不能用福气去解释。 冯老太和冯老头怎么想也想不通,最后只能把这归结于老天爷的关照,他们家萌萌的福气就是好。 冯老太拉起萌萌,催促着说:“别杵在这里说废话了,快带我们去进货,我要看看有啥新鲜的东西。” “走吧,我带你们去。” 冯老头走在前面引路,来到了旁边的棚屋区,特别门儿清地介绍起来:“老婆子,你别看这里的店,好像不大的样子,其实里面深着呢,仓库都在后面,客人看中了啥,主人家立马就能把货调齐,你看这周围都是倒爷,他们的生意好得很。” 他就算不说,冯老太也发现了,这里的许多店都有工人,他们正挥洒着力气,搬运着一个又一个大箱子,他们刚才在外面看到的货车,就是专门负责运货的。 冯老头也不去别的店,径自带着她们走进了最大的那一家,这家店从表面上看过去,仿佛是一家普通的杂货店,里面啥东西都有卖的,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各种各样,东西多得数不过来。 可是冯老太仔细瞅了瞅,就发现了端倪,这些货柜上面的东西,全是进口的稀罕物,看得她眼睛都花了。 冯老头先跟她们打好了招呼:“这家店的老板,花名叫做光头威,咱们家的货很多都是跟他买的,他生意做得大,价钱也公道,很多人都乐意跟他买。” 光头威就在店里,他长着壮实的个子,圆圆的脸,头上光溜溜的,还闪闪发亮,说起话来那嗓门大得很,整间店里都能听见他在吆喝。 他不经意间回过身,就瞥见了冯老头,顿时一张脸都笑开了,快步地迎上去,张嘴就说出了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冯老哥,欢迎欢迎,今天又要带小弟发财了,我这店里的货都是刚到的,你们尽管挑,看中了就告诉我,我还是按照以前的价给你算。” 冯老太冷眼瞧着,觉得这个光头威说话很爽利,应该是一个可以交往的人,这家店里有好几个员工,他还能亲自跑过来打招呼,说明他这个人做生意很周到。 她随手提起一个圆圆的塑料圈儿,问光头威说:“老板,这是个啥东西?好多颜色,还有彩色的,跟彩虹似的,这还有大有小呢,这玩意儿能干啥?” 光头威热情地介绍说:“这是呼啦圈,用来锻炼身体,你把它套在腰上,带着它转起来,听说能瘦腰,多转几圈,对身体好。” 萌萌站在旁边听见了,她悄悄地拿出个小的呼啦圈,套在自己的腰上试了试,居然当场就能转起来,她那小腰扭啊扭,带动着呼啦圈儿转了一圈又一圈。 萌萌开心极了,特别神气地笑起来,一不小心那个呼啦圈儿就停了,从她身上掉下来,哐啷落在了地上。 光头威十分惊奇地说:“哎呦,你这孙女不错啊,刚拿到手就会转,比我家乖女强多了。” 夸完了萌萌,光头威就对着冯老头拍起了胸口:“冯老哥你相信我,这呼啦圈绝对是接下来的新流行,新加坡那边已经有很多人在玩,香港也流行起来了,很快就会传到大陆,这些呼啦圈你买回去,别人都没有,就你有,那钞票还不是哗哗地来?” 冯老头非常干脆地说:“行,就听你的,你这眼光跟孙猴子似的,回回都让你给说中了。” “哈哈哈,人人都说我光头威会做生意,还是老哥你最懂我,我能做这门生意,靠的就是我这双眼睛,比谁都灵。” 光头威指着自己的双眼,说得分外自豪,又从旁边的货架上扯出一条裤子,扔过来说:“这个也是新流行,弹力健美裤,穿在身上绷绷紧,跳舞和做操的时候都可以穿它,哦对了,还有健美操,也可以穿它。” 冯老头好奇地问:“啥叫健美操?” “呃……”光头威顿住了,他当然知道健美操是啥,但他形容不出来呀,他又不会跳,急得挠起了脑袋,突然拍着脑门说:“对,就跟霹雳舞差不多,都是动动手脚摆动作,很简单的,一学就会。我这儿还有录像带,可以教人跳健美操,你买一些回去,让你们当地人都来跳健美操,他们应该会喜欢。” 冯老太觉得这个主意十分靠谱,就跟之前流行霹雳舞一样,他们村的人最爱新鲜了,到时候他们穿着健美裤,转着呼啦圈儿,还跳着健美操,想想都觉得时髦。 冯家人在店里面挑选了很久,买些许多稀奇古怪的货物,有时髦的夹克衫,也有可口可乐汽水,还有美国来的饼干,各种进口的小零食,等等等等,每一样都买了很多。 他们改变计划了,决定要从深圳包车去广州,然后在广州进完货,就可以直接跟着车回家,这样能省去很多麻烦。 买完了东西,光头威立刻吆喝着工人们打包,把这些货物都装进箱子里,还指挥着他们把箱子搬到外面的货车上,好不容易干完了活儿,终于可以结账了。 冯家老两口带了许多现金,当场就算账交钱,光头威极其熟练地数着钞票,又麻溜地给他们开单子,萌萌好奇的眼睛一直追随着他,这个人长着个奇怪的大光头,他的头发到哪里去了? 她端详着光头威,突然发现他的皮带上,别着一个红色的小机器,那玩意儿大概有半个巴掌大,暗红色的金属外壳,黑色的小按钮,最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屏幕。 萌萌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个机器瞧个不停,就在这时候,那个机器居然“哔哔哔哔”地响了起来。 光头威非常自然地把机器拿在手上,他看了看屏幕,就站起身来说:“你们等会儿,我先去外面打个电话,回来再给你们开票。” 光头威走出店门口,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那台红色的机器,又重新别在了他的皮带上。 冯老头也好奇得不轻,他十分感兴趣地说:“光头威,你这台机器是啥?咋它一响,你就跑出去了呢?” “你说这个啊,bp机,专门用来发信息的,有了它,我做生意可方便多了。以前想要联系谁,只能靠打电话,但是你知道,大家不可能一直在电话旁边守着,所以很多时候都找不到人,麻烦。现在不一样了,只要身上带着bp机,不管去到哪里,都能够找到人。” 冯老太稀罕地说:“这机器这么厉害?它是咋知道你在这里的?” 光头威把bp机取下来,指着它介绍说:“这是外国进口的高科技,当然厉害了,看见这上面的英语了吗,摩托罗拉,美国产的,外面卖一台要好几千块钱,每一台机器都有号码,你想要找谁,就按那个人的号码呼一下,他就知道你要找他了。” 他把这台bp机递给了冯老太,又继续说:“寻呼台你知道不?我在这边按了号码,电信那边的寻呼台,立刻就能收到了,它会把这个信息发给我要找的那个人,让他回我电话,反过来也是一样,就是这么简单。” “哎呦喂,这科技真是高,咱们都还在写信呢,美国人就已经用上了寻呼台和这bp机。” 冯老太细心地研究起了这台bp机,没想到这么不起眼的小机器,竟然能够精准地找到人,实在是太神奇了,比任何一件事情都神奇。 冯老头已经敏锐地意识到了其中的商机,就试探说:“光头威,你这台bp机在哪里买的?花了多少钱?” “你们想要?”光头威瞅了瞅他们,突然高兴地说:“那还真是巧了,我刚才出去打电话,就是人家告诉我,有bp机到了,都是从香港直接发过来的。你们要多少?多的话就走批发,只买一台就得走零售,外面都卖四五千的,你是老主顾了,我就收你一千好了,友情价。” 冯老头揽住他的肩膀说:“你还不知道我这个人么?我既然敢开口,当然是要进货了,一台够干啥的?最起码也要买回去百八十台,你说吧,什么价钱?” 光头威也回揽住他的肩膀,难得地压低了嗓门:“放心啦,给你最平的价,这些都是水货,怎么来的你就不要问了,总之都是正宗摩托罗拉,批发价我给你一台算三百块,你卖出去让他们自己到电信开户,轻轻松松就能赚到十几倍的差价,赚到了钱,可别忘了我光头威,下次来了你得请客。” 冯老头拍着他的肩膀说:“不用等到下次,现在就可以,光头威,你这个人够意思,老哥哥我也不能小气了,你想让我在哪里请你吃饭?国贸大厦上面的旋转餐厅,咱们现在就走起,怎么样?” 没想到光头威却摇头了,他爽朗地笑起来说:“哈哈哈,冯老哥你太客气了,我就是说说而已,我知道你也忙,你先等着,我这就去呼我老表,让他把bp机给你运过来。” 冯家人买完了bp机,载着两大卡车货物,又回到宾馆里拿了东西,就悄悄地离开了深圳,经过广州的时候,他们还特意进去买了许多货,结果又装满了一辆卡车,里面既有小卖部的货物,也有萌萌带给家里人的手信。 因为带着萌萌,他们在半路上还找了家旅社休息,一共在车上颠簸了两天,终于回到了桃源村。 冯益民在大队里听见动静,早就跑出来看了,他奔到车子前面说:“爸,你们回来了,萌萌呢?” “嘘,别吵着她,她睡得正香呢。” 冯老太小心翼翼地抱着萌萌,从车子里走出来,支使着她家大儿子:“益民,你别管那些货了,先把这几个箱子搬回家里去。” 第144章 冯益民搬完了东西, 又去帮他爸卸货,等父子两个回到家里, 冯老太和苏婉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茶水,桌子上还摆着十几样小吃和点心,就等着他们去吃。 萌萌也已经睡醒了,正坐在堂屋里晃着腿儿, 手里拿着一块糕点在吃,大娃和二娃也围在旁边吃东西。 萌萌抬起头瞧见了她爸,那张可爱的小脸上满是濡慕,她嘴巴上还沾着糕点屑, 就着急地献宝说:“爸爸, 我给你买了好多吃的, 你快点儿来吃。” 冯益民对他家闺女那是真想念, 这么多天没见,他快步地走上前去, 抱着萌萌就在原地转起了圈圈,还用下巴的胡茬去扎她的脸。 “爸爸的乖萌萌,你可想死爸爸了, 南方好不好玩?跟爷爷奶奶出去玩得开心吧?有没有想爸爸?” “哈哈哈,哈哈哈……”萌萌兴奋地笑个不停,用特别软糯的声音说:“想爸爸, 也想妈妈,南方太好玩了,有好多好吃的, 还有香港人。” 冯益民对南方并不陌生,却很乐意逗着自家的闺女:“哎呦,你还看见香港人了?香港人长啥样?咱们萌萌看清楚了吗?” “嗯,”萌萌认真地点着小脑袋,“香港人就长咱们这个样儿,爷爷说,他们都是中国人,我在深圳还吃到了香港的点心,好好吃哦,我给你带了,你快来尝尝好不好吃。” 冯益民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晕陶陶地说:“咱们萌萌买的东西,肯定好吃。” 他抱着萌萌坐下来,这才注意到了桌子上的功夫茶具,这玩意儿冯益民还真没有见过,顿时疑惑地问:“妈,你们咋用这么小的杯子装茶?喝着多不过瘾,还是要用大碗喝才爽快。” 冯老太捏着小茶杯,翘着兰花指,十分有范儿地说:“用啥大碗呀?粗人才会那么干,泡功夫茶当然要用小茶杯了,咱喝的就是文化,广州人都爱这么喝。” 冯老太指着桌子上的茶具说:“这套茶壶和茶杯,还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绝对正宗的宜兴紫砂壶,用来泡茶正好,听那店老板说,做这套茶具的老师傅还挺有名,叫啥……任淦庭?好像是叫这个名儿,这不你看,壶底下还有人家的签名呢,卖得可不便宜。” 她不说冯益民还没有注意到,原来这套茶具的做工极其精美,那个茶壶的样子像一个香炉,壶身上还雕刻出细腻的花鸟图案,简直活灵活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感。 至于那些小小的茶杯,那就更加精致可爱了,极小的一个茶杯身上,竟然也刻有花纹,还写了字儿,好看得就跟玩具似的。 杯子里装了茶水,缓缓地飘散起袅袅的白烟,不知道为啥,看见了这白烟,冯益民的心一下子就静了。 他学着大家的样子,笨拙地捏起那个小茶杯,仰起脖子一口就给喝干了,哈着气说:“好喝,这茶很清香,妈你再给我来一杯。” 冯老太让他坐下,给他又冲了一杯茶,非常得意地说:“这茶当然好喝了,一斤就要卖一百多块钱,你再尝尝这些糕点,都是萌萌特意挑的,她这孩子孝顺,在广州碰见了啥好吃的东西,都想给你们买回来,多有心的孩子呀。” 冯益民感动极了,特别幸福地拿起一块糕点,极其不舍地啃了起来,他吃得非常慢,仿佛是在细细地品味着他家闺女的心意,完了还笑得特别慈爱地说:“这糕点真好吃,是爸爸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糕点了,谢谢咱们萌萌。” 萌萌也很开心,她望着家里人吃点心的样子,仿佛自己做了啥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冯益民吃了几块点心,才想起来问:“爸,你们这趟去南方还顺利吧?” 冯老头手里捏着个小杯子,慢悠悠地说:“顺利,我和你妈进了不少货,在火车上还碰见了贵人,人家是北京来的大干部,看我们老人小孩的,坐火车太辛苦,还专门给我们找了一个包厢,我们在火车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宿,第二天就到广州了。” 冯益民十分感激地说:“这人真是太好了,有机会咱们一定要好好感谢他,爸,你知不知道这人是谁,咱可以寄些东西去北京给他。” 冯老头有些感慨地说:“你以为我不想么?我和你妈早问过了,人家就是不说,做好人都不愿意留名字,可不就是真正的好人?” 苏婉也跟着感慨:“爸妈就是运气好,出门在外面都能遇见贵人,就是回来的时候比较辛苦,不能坐火车,只能跟车了,萌萌没有晕车吧?” “没,”冯老太指着萌萌,说得特别骄傲:“她这小娃娃,体格健壮着呢,一点事儿都没有,从深圳一路坐车过来,比咱们大人都精神,车上的司机都夸她,说你家小孩儿身体倍儿棒,人机灵。” “哈哈哈,咱们家萌萌真有出息,坐车都这么厉害,真是爸爸的好闺女。” 冯益民摸了摸萌萌的头顶,眼中的宠溺简直就要冲出来了,心里骄傲到了极点,这么可爱的闺女,真是让他爱也爱不够。 冯老太站起身来说:“益民啊,我们这次去南方,还遇上了一件很稀罕的事儿,你等着,我拿给你看。” 冯老太回到了房间里,很快就拿着一个长长的卷轴走出来,在他们面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还特别仔细地叮嘱说:“都把杯子放下以后再来看,别弄湿了这幅画。” 全家人都很好奇地凑过去看,就连虎子也把大脑袋挤进去,它一眼就瞥见了那画上的老虎,顿时嗷呜嗷呜地叫起来,仿佛在说,这家伙怎么长得那么像我? 二娃已经惊奇地嚷嚷开了:“虎子,这画里有你的兄弟呢,你们俩长得可真像。” 大娃通过仔细的观察,摇了摇头说:“也不是特别像,这老虎的脸上都是黑黑的花纹,咱们家虎子不长花纹,光长斑了,耳朵也比这老虎圆一点儿,身上也没有黑斑,全是黄毛。” 直到现在,冯家人也猜不透虎子的品种,老虎他们都在动物园里见过,绝对不长虎子这个样儿,虽说外表有些像,但还是有区别的,也不知道它到底是啥动物。 虎子也就在看见老虎的那一刻,好奇了那么一小会儿,很快就失去了兴趣,跑出门和小金交流去了。 冯家人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画上,这幅画画得仙气飘飘,即便是他们这些不懂画的人,也能看出来它画得相当好。 苏婉还是比较有见识的,她瞧见了那画上的署名,顿时惊得跟什么似的,紧接着就担忧地说:“妈,这画真是唐寅画的?我没有看错吧?你买了多少钱?可别被人家骗了,唐伯虎的画非常值钱,历史上就有很多他的假画。” “你猜我买了多少钱?”冯老太笑得既神秘又得意,伸出五根手指头说:“才五块钱,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我跟你们说啊,当时……” 冯老太滔滔不绝地跟他们讲了买画的奇遇,又满怀希望地说:“当时我们就想,这画说不定就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最起码值五万块钱港币呢,你们觉得这画是不是真的?” 苏婉心里觉得八成是,但又不敢肯定,最后只好说:“有可能,但也不一定,不怕妈笑话我,我也就是学了个半桶水,压根没有鉴别真假的眼力。” 冯老太却很有信心地说:“不怕,我相信它就是真的,那老头儿拦下我们的时候,要多着急就有多着急。这画要不是真的,他那么着急干啥?还非要加价从我们手里买走它?天底下就有这么愚蠢的人?” 冯老太想起了当时的情景,还拍着胸口说:“幸亏咱们跑得快,才没有被他给追上。这回是咱们运气好,捡到了这么大个漏,等下回郝教授来了,咱再让他鉴定鉴定。” 冯益民哭笑不得地说:“妈,郝教授是专门搞农业的,应该不懂这画的事儿吧。” 冯老太刚才也是高兴懵了,才随口提起了郝教授,实在是因为郝教授在她眼里就是个大能人,好像啥样的事儿都难不倒他。他带领着一帮学生,在他们村里搞研究基地,还真让他们研究出名堂来了。 原来他们村儿的西瓜里头,居然蕴含着特殊的营养,人吃了这营养,好处多的是,现如今他们村儿又重新种上了西瓜,准备打出营养西瓜的招牌,在市场上卖出高价呢。 冯老太回过神来,有些无所谓地说:“没事儿,反正咱们就是买给萌萌画画用的,管它真的还是假的,要是真的那就更好了,等以后有机会,咱们再请专家鉴定鉴定。” 她放下了那幅画,又从兜里摸出几张纸说:“给你们看看,这是我和你爸在深圳买的股票,小心点儿,别给我撕裂了,一张二十块钱呢,全是用真金白银买的,这张股票就相当于二十块钱。” 冯益民被这一件两件事情刺激得不轻,他瞅着这张股票,正中间就是“深圳发展银行”六个字,下面写着“股票”,票面价格也写了,就是二十块钱。 他疑惑地问:“妈,这张股票是干啥的?就一张纸,咋卖那么贵呢?” 冯老太心想真不愧是她儿子,跟她当时想得一模一样,她正要开口解释,萌萌就已经十分伶俐地说开了。 “我知道,爸爸,股票就是给银行的份子钱,拿着股票,以后就能拿分红,爷爷说跟咱们村儿的合作社一样,我说得对吧?咱们是银行的大股东!” “没错,就是这样。”冯老头非常赞赏地看着萌萌,又叮嘱家里的人说:“这次机会难得,我跟你妈买了一百万,都装在刚才那些箱子里,这事儿你们可别给我说出去。” 大娃和二娃很自觉地知道这是在警告他们,还非常识相地举起手来保证:“爷爷,我们不说,股票这么值钱,可得锁进保险柜里放好了,将来都留给妹妹做嫁妆。” 大娃和二娃在家里人的培养下,小小年纪就长成了妹控,但凡有啥好东西,都惦记着要给萌萌留着。 果然,冯老头听完他们的话,就非常满意地说:“好样的,咱们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惦记着妹妹的钱,等你们将来长大了,爷爷再给你们留点儿钱,放心,够让你们娶媳妇儿的。” 这话说得,让大娃和二娃都禁不住红了脸蛋,他们已经是小小少年了,都明白啥叫媳妇儿,爷爷真是的,开口闭口叫他们娶媳妇儿,多不好意思啊。 他们在堂屋里说话,冯老太已经把那几张股票收了回去,准备拿回房间锁进保险柜里,这个保险柜也是他们家刚刚添置的,家里的美金太多了,干放着总也不放心,最后还是托了关系,买回来一个大保险柜,那重量沉的呀,要四五个男人才能抬得动,把贵重的东西放在里头,再保险不过了。 冯老太从屋子里出来,萌萌已经收拾好东西,手里提着个大大的礼盒,朝她奶奶挥手说:“奶,我去给睿哥哥送吃的。” 萌萌提溜着礼盒,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老张家,这里她经常来,一点儿不觉得陌生,刚进门就瞅见了马桂花,她很熟练地打招呼说:“张奶奶,你在摘菜呀,我刚从南方回来,给你们送好吃的,睿哥哥呢?” 马桂花笑得十分灿烂,朝她招手说:“快进来,萌萌你真有心,睿哥儿也刚从他师傅那里回来,正在冲凉呢,他还不知道你已经回家了,你等着,我这就喊他出来。” “睿……”马桂花刚说出了一个字,睿哥儿就从冲凉房里奔了出来,他身上穿着背心和短裤,胳膊和腿都还在滴水,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眨眼间就来到了萌萌面前,像从来没有看见过她似的,专注地看个不停。 他发现萌萌跟走的时候没啥两样,既没胖了也没瘦了,这才有些放心,十分高兴地说:“妹妹你啥时候回来的?南方好玩吗?” 萌萌乖巧地点着小脑袋说:“好玩,我有东西送给睿哥哥。” 她把礼盒递过去,兴冲冲地介绍起来:“都是广州的点心,有鸡蛋仔,椰丝糕,还有牛轧糖,好多好多,我都叫不出名字。” 睿哥哥特别感动,只觉得心里有一股热流冲刷着,竟然舍不得打开来吃,这可是妹妹送给他的零食呢,他要好好存着,天天看着就满足了。 萌萌见他半天也不打开,有些奇怪地说:“睿哥哥,你咋不吃呢?你不喜欢么?” “没,我太喜欢了。” 在萌萌关切的目光中,睿哥儿终于小心地打开了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块糕点,细细地嚼下去,不停地点头说:“嗯嗯,太好吃了,妹妹你对我真好,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哥给你拿样东西。” 睿哥儿飞奔跑回房间里去,不一会儿又冲出来,手掌往萌萌面前一伸,“给,我自己设计的胸针,别在你的衣服上。” 萌萌低头去瞧,这枚胸针完全是用珍珠串起来的,它的形状就好像两朵桃花并在一起,开出了五瓣珍珠花瓣,就连中间的花蕊,也是用极小极小的珍珠串出来的,要不是它的颜色是白的,萌萌都要以为这是真正的桃花了。 她捂住小嘴惊叹地说:“哇,好好看,谢谢睿哥哥,我好喜欢哦。” “喜欢就好,”睿哥儿抿着嘴笑,还不忘提醒说:“那后面有个别针,你用的时候小心别被它扎到。” “好哒。”萌萌把这朵珍珠桃花放进兜里,又从里面掏出一样东西,十分宝贝地说:“睿哥哥,给你看我的兔子。” 那只白瓷兔子,只有萌萌一半巴掌大,它的两只前爪并拢,耳朵高高地竖起,浑身上下都闪着温润的瓷光,安安静静地蹲在萌萌的手心里,竟跟她的小手儿一样白。 “可爱吧?”萌萌碰了碰这只兔子。 睿哥儿一会儿看着萌萌,一会儿看着兔子,点头说:“好可爱,像萌萌。” 萌萌认真地纠正说:“我不是兔子,我是萌萌。” “是是是,你当然是萌萌,我是说这只兔子太可爱了,你比兔子还可爱。” 睿哥儿说这话的时候,那小眼神分外真诚。 萌萌高兴地说:“真的吗?嘻嘻,睿哥哥,这只兔子送给你,你要好好保护它哦。” “送……送给我?”睿哥儿高兴傻了,捧着那只兔子咧开嘴傻笑,郑重地说:“妹妹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萌萌见到小伙伴,也有很多话要说,就提议:“咱们出去玩吧,我家里还有好多吃的,睿哥哥,我跟你说哦,广州有个白云山……” 第145章 “常校长, 那我家萌萌就拜托你了,你教教她写字, 再教教她画画,真没想到你画画也画得这么好。” 冯家老两口刚从南方回来,就张罗着让萌萌拜了常怀德做师傅,这一天早晨, 冯老太把萌萌带到了老校长家里,还把她那两套文房四宝也给带过去了。 常怀德细细地看过那两套文房四宝,尤其是那套八千多块钱的,他以前在北京当教授, 也是识货的主儿, 不住地点头说:“好东西呀, 这套文房能够传下来, 比较难得,先不急着用, 等萌萌把字练好了,再用这些好纸好墨,才不会白瞎了东西。” 他笑呵呵地对着萌萌说:“咱们先用这套普通的吧。” “好, 我听老师的话。”萌萌点着小脑袋,十分乖巧。 冯老太站在旁边就已经夸开了:“常校长你跟别人就是不一样,识货, 那家店的老板也是这么说的,他还送了我很多字帖,你给看看用不用得上?” 常怀德接过那叠字帖, 随意地翻了翻上面的那几本,就点头说:“都挺好,萌萌年纪小,先从笔划开始练,慢慢地我再教她写一些简单的字儿,她快要上学了,等以后识字了再来教,学得比较快。” 冯老太非常干脆地说:“都听你的,你说咋教就咋教。” 常怀德还在翻看着那些字帖,突然,一本画册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似乎吓了一跳,紧接着翻开画册,猛然抬起头说:“这画……” 冯老太探过去瞅了一眼,回忆说:“这画本子也是送的,我们买那套文房四宝,老板就送了这么些东西,我听他说,这画本子如果拿来卖,也要卖一两百块钱。” 常怀德把这本画册从头翻到尾,惊奇地说:“那你可占便宜了,胜利家的,齐白石可不简单,是北京很有名的画家。当年我还在北京,就有很有香港人喜欢买他的画,那时候的画也不值钱,不知道现在的行情咋样,不过在香港,应该是比较值钱的,这本画册你可得保管好了,保不准将来就会值钱。” “真的?”冯老太有些欣喜,也有些不敢相信,“我觉得这画挺一般的,跟萌萌平时看的小人书差不多,能值钱么?” 常怀德摇了摇头,哂笑着说:“大道无形,简简单单才是最难的,有多少画家都到不了那个境界。那些花里花俏的东西,俗气,他这样朴素的才最好。” 冯老太不明白那些高深的道理,只晓得这画值钱,脸上立马就笑开了,乐滋滋地说:“原来是这样,他送我这本画册,看来还是我赚到了。” 常怀德说得非常肯定:“你赚大发了,你先把这本画拿回家里去,画画也是要从最简单的开始教,暂时还不需要用它。” 他招呼着萌萌让她坐下来,自己就先把墨给磨好了。 常怀德一边缓缓地磨着墨,一边还跟萌萌说:“你奶奶讲究,给你准备的都是最好的文具,我当年学写字,都是在碎瓦片上面练习的,还是你们这些小娃娃的命好。” 萌萌两只小手儿并在一起,端正地坐在小书桌前面,那模样儿特别乖巧。 常怀德就教她说:“你看呐,咱们磨墨,不能随便乱磨,要在砚上直直地打圈儿,不要斜着,也不要硬推,你把那杯子里面的水,给我倒一点儿,别加多了。” 萌萌机灵地拿起杯子,小心翼翼地往砚里倒,她不敢倒太多,只倒出了那么几滴,就紧张地说:“常爷爷,可以了吗?” “别怕,再多倒点儿。”常怀德的脸上浮显出笑容,指点她说:“这墨汁的浓淡也有讲究,不能太稠,也不能太稀,必须刚刚好才行,好了,差不多了。” 萌萌坐回到椅子上,她面前摆着宣纸和砚台,墨水已经磨好了,散发出淡淡的墨香。 常怀德手里拿着一支毛笔,给她示范说:“萌萌,你先用两个手指捏住笔杆,看我的姿势,对啦,食指和中指在上面,用无名指顶住它,手尽量放松,不要抖。” 看到萌萌做得有模有样,他满意地说:“嗯,还可以,咱们学书法不能着急,首先最要紧的,是把拿笔的姿势学对了,以后才能写出像样的字儿,你先来,随便画两笔给我看看。” 萌萌一下子坐直了小腰,拿起那只毛笔,歪歪扭扭地在纸上画了两下,一个是横,一个是竖,都跟蚯蚓爬过似的,看得萌萌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抿着嘴羞涩地说:“常爷爷,我写得不好。” 常怀德安慰她说:“不要紧,你第一次写字,能写出这样的,已经很不错了,说明你很有天赋,我写几个笔画给你,你先练练感觉,今天咱们就只教这个。” 他提起毛笔,蘸了点儿墨水,刷刷两下就在纸上写好了,都是同样的横和同样的竖,但在常怀德的笔下,就显得格外精神,就连冯老太这个看不懂的人都觉得好。 她站在边上观察了好一阵子,发现自家孙女适应得不错,总算可以放心了。 瞅着萌萌写字的样儿,冯老太在心中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呀,想当年萌萌刚出生的时候,还是一个肉肉的小婴儿团子,转眼间就长这么大了,再过两三个月,她就要去上学咯。 冯老太不想出声打扰到萌萌写字,就冲着常怀德比了个手势,然后静悄悄地离开了他家。 也是巧了,她刚走出去没多久,就碰见她家老头子骑着摩托车回来了,那车后头和车斗里还坐着两个陌生的男人。 冯老太就奇怪地问:“老头子,你们这是要去干啥?他们是谁?” “哦,你说他们啊,他们是电信的人。” 冯老头指着那两个男人说:“我今天去电信开户,顺便让他们过来拉电话,今天他们先在这里测量好,赶明儿还要派人过来拉电话线,电话机我都买好了,你瞧。” 冯老头转过身子,从车后斗里拿出一溜盒子,好家伙,一二三四五,足足五个盒子呢。 冯老太立刻就说:“你买这么多干啥?这玩意儿不便宜吧?” 冯老头龇着嘴,说得非常肉痛:“贵得要死,你猜多少钱,一部电话再加上开户费,电信就要收八千块,还不带讲价的。我给咱们家买了三个,准备给宾馆、小卖部和家里都装上,另外这两个是给老张家带的,他们也要拉电话。” “我的天,这收得太狠了,五台电话,那就要四万块钱呐!电信比土匪还狠。” 冯老太已经压低嗓门在说话了,没想到还是被那两个电信的人听见了。 其中一个就很冤枉地说:“老太太,这不能怪我们,你以为拉电话那么容易么?不是拉条线就完事儿的,我们电信还要到处建信号塔,才能保证你这电话能用,那玩意儿才烧钱。” “你们这还算好的了,在这山旮旯里扯电话线,我们也没有多收你的钱,人家省城的人要拉电话,一样也是收八千,他们的还不用这么费事儿。” “原来有这么多讲究,我还真误会你们了。”冯老太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意识到自己可能错了,她也很干脆,该道歉就道歉,人家电信的师傅也不容易。 冯老头打圆场说:“两位师傅,我知道你们辛苦,今天你们好好地干,中午我请你们去下馆子,吃咱们桃源村里最有名的海鲜,喝最好的灵芝酒。” 那个电信的员工高兴地说:“那敢情好,我早就听说你们这里的东西好吃,今天我们就厚着脸皮不客气了。” 冯老头豪爽地笑着说:“千万别跟我客气,我还盼着你们把活儿给我干好呢。” “没问题,我们先到你家里去瞧瞧,把电话先给你安上去。” 这两个电信的师傅都穿着一身蓝色,胳膊上还挂着一圈厚厚的电线,还背着包,走在桃源村里,就显得格外突出。 很快就有村民走上来问:“哎呦老村长,你这是又搞出啥名堂了?” 旁边还有村民好奇地说:“这俩男人是谁啊?看着不像是游客。” 冯老头已经走到家门口了,他摆了摆手说:“也没啥,就是给家里拉条电话线,先不跟你们聊了,我要带电信的人到家里去测量。” 冯老头把门关上了,屋外的村民却讨论开了。 其中就有一个村民佩服地说:“咱们老村长真是厉害,连电话线都拉起来了,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电话长啥样呢。” “我见过我见过,”旁边的村民大着嗓门说:“上次我去省城,就在大街上看到了电话亭,你投钱进去就能打电话,那边的人拿起电话,就能跟你聊天,再没有比这更加方便的了。” 又有村民神神秘秘地说:“我刚才跟在边上,好像听到了一嘴,老村长还打算在小卖部里也安一部电话。这要是真安上了,咱们村儿以后就有电话打了,你家三小子不是在部队里当兵么,以后你就不用写信了,只管给他打电话就行。” “对呀,我咋没有想到呢,有电话就是好,也不知道价钱贵不贵,要是便宜,那咱也给家里安一个,天天打电话。” 村里有那消息灵通的人,很快就打听出了价格,老天爷哟,居然要八千块钱,这个数目也太吓人了吧。 他们大多数人的身家,都没有这个数呢,也就是村里少数几户人家能够安装得起,但一般人他也舍不得花这个钱呀。 八千块钱是什么概念,那基本上可以算是他们村的小富豪了,有这个钱干啥不好,非要安这种不顶吃不顶穿的电话,闲的。 村民们心里虽然这么想,但不表示他们不羡慕啊,恰恰相反,他们羡慕得紧呢,尤其是当他们看见了冯老头的bp机,那更是激动得嗷嗷叫,立刻就围了上去。 “老村长,你这又是啥新鲜的玩意儿,我咋听见它在叫呢?” 村民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瞪大了眼睛,就等着听冯老头的解释呢,他老人家可是他们村里最有出息的人,赚钱都不知道赚了多少,说不定这又是一个来钱的路子,村民们当然不想错过了。 就有人央求着说:“我这心里呀都快要急死了,老村长,你就跟我们说说呗。” 冯老头拿起bp机在看,他心里惦念着要去打电话,就飞快地说:“这是bp机,跟电话也差不多了,有人在那边呼我,我得赶紧回他电话。” 他丢下这句话,就急匆匆地跑进小卖部里,让留在后面的村民们干瞪眼睛,那个bp机到底是啥玩意儿,他们还没有弄清楚呢。 打从这一天开始,村民们就发现了,村里越来越多人在使用bp机,先是冯老头和张老头,紧接着那几个村干部也都装备上了,还有冯老二和冯老三,最后鼠娃子也用上了,就连真龙观里的凌虚子老道,竟然也有一台bp机。 这下村里的人全都坐不住了,那个小小的机器,为啥总是哔哔哔哔地响,每当它一响,那些人拿起它就跑,实在是太古怪了。 这一天他们在冯家的录像厅里学跳健美操,终于逮住了机会问:“婶儿,咱叔用的bp机是干啥的?咋那么多人在用呢?那玩意儿到底有啥好处?” 冯老太刚给他们换了录像带,就随口说了两句:“你说bp机啊,那玩意儿的好处多着呢,你们不是经常来我这店里打电话么,有时候你要找一个人,可也不容易呀,人家不知道你要找他,bp机的作用就在这里了。” “每一个bp机都有号码,你在电信那边开了户,只要按这个号码,别人就能找到你,你听见bp机响了,就知道要给人回电话了,一点不耽误事儿,带在身上也方便,别人一看到你有bp机,就知道你这人肯定是个大老板,真正的有钱人,多有面子呀。” 村里的人总算明白了这bp机的用途,冯老太的话说到他们心坎子里去了,可不就是有面子么,这些天他们眼馋着那些bp机,把他们羡慕到心里痒痒,恨不得自己也有一台bp机,好拿出去显摆显摆。 立刻就有人着急地说:“婶儿,那你赶紧跟我们说说,这bp机哪里有卖呀?你们都是从哪儿买的?买了多少钱?” 冯老太心里面暗暗得意,还能从哪儿买,就是从她手里卖出去的,她一直拖着不拿出来,只卖给那几个亲近的人,就是为了眼馋这帮家伙,现在好了,他们终于上钩了。 第146章 冯老太笑着说:“他们呀, 都是从我这里买过去的,我不是刚从南方回来么, 就顺便进了一些bp机,都是香港进口的好货,美国产的摩托罗拉,在南方那边一台就要卖六千多块钱, 咱们乡里乡亲的,我也不好多收,就图个成本价,五千。” “我滴娘喂, 这价钱太吓人了, 那么小的机器, 居然要卖五千块钱!” 村里的人不管相没相信, 都被这个数目吓了一大跳。 出乎意料地,冯老太也跟着点头, “谁说不是呢,这价钱确实有点儿贵了,不过它贵也有贵的道理, 你们想啊,正宗美国产的摩托罗拉,它那机器越是小, 里面的科技就越是高,我也不知道当时是着了什么魔,竟然把这机器进回来了, 现在也怕砸在我手里。” 她耸着肩膀,表情特别无奈,“我跟你们说,这机器不光要花五千块钱买,还要去电信那儿开户,必须交一千块钱开户费才能使用,看来我这小卖部是卖不出去了,改明儿我得拿到省城里去,看看有人要不。” “别啊婶儿,谁说没人要啦,你卖给我一台呗。” 这个村民听得十分心动,当场就决定要买,他之前跟冯老二家买了渔船,又掏钱再买了一艘,两条船天天出海,收获不少呢,有很多外面的老板都愿意跟他买海鲜,这要是有了bp机,他以后跟那些老板做生意就方便多了。 冯老太欣喜地指着他说:“行,婶儿给你留一台,你待会儿跟我去前面挑,保证给你留一台最好的。” 这下就有村民坐不住了,他们这些人的家底也比较厚实,买一台bp机的钱还是有的,本来就已经很心动,现在看到别人买了,还能先挑,那他们要是不买,可不就被落在后面了么,以后再买,说不定就挑不到好的了。 顿时就有村民着急地说:“婶儿,你给我也留一台,我现在就回家里拿钱,待会儿就来挑,你一定要等着我啊。” 冯老太笑得合不拢嘴,“行行行,一准儿给你留着。” 她看着其他人说:“你们还有谁要买,婶儿都给你们留好的,别说我没关照你们。” 这些村民瞧得十分眼热,他们当然想买,可就是有些犹豫,五千块钱的bp机,再加上一千块钱的开户费,那就是整整六千块钱哪,这么大一笔钱花出去,就像割他们的肉一样疼。 冯老太似乎看出他们在想啥,挺无所谓地说:“你们慢慢考虑吧,有谁想买就来跟我说,我是觉得这人活在世界上,最要紧的就是面子,别的东西都可以没有,就这面子必须要有,bp机不光用着方便,走到哪里还能显摆到哪里,所以我家老头子当初想要,我就拍板给他买了,男人嘛,出去外面不能没有面子。” 这话说中了村民们的心思,他们很多人家里已经有钱了,吃的穿的也比以前好多了,现在就一门心思想要显摆,但凡别人家有的,他们也要有,比如四大件,比如垮斗摩托车,他们都给家里买齐了,下一步还要买啥,好像就只有这bp机了。 有个村民咬了咬牙就说:“他奶奶的,不就六千块钱么,老子出了这钱,婶儿,我也跟你要一台。” “诶,没问题,都给你留着。” 冯老太高兴呀,转眼间就卖出去三台bp机,赚回来一万多块钱,她兴奋得一直在笑,从早上笑到中午,到了下午回家,那嘴角都还是笑眯眯的。 “咱老百姓呀,今儿个真高兴呀真高兴。”冯老太哼着曲子,推开家里的门,就瞧见了两个小娃娃坐在院子里。 “哎呦,睿哥儿你又来给萌萌当老师啦,真乖。” 睿哥儿抬起头说:“冯奶奶,我在教妹妹写字。” 睿哥儿今年九岁了,他中间跳了一级,很快就要上五年级了,让他来教萌萌,简直不要太轻松,他自己也很乐意教。 “萌萌,我先教你写田,然后再教你写正,我都抄好了,你按照这个写,笔画是这样的……” 睿哥儿在本子上耐心地写下田字,又耐心地写下正字,如今萌萌已经学会了几十个字,很多都是他教的呢,他觉得特别自豪,萌萌这么聪明,都是他教得好。 萌萌兴冲冲地说:“睿哥哥,我会了,让我来写。” 萌萌自从学了毛笔字,就对写字充满了兴趣,她研究了一下那两个字的字形,就拿起铅笔趴在本子上写。 睿哥儿把她的腰扶起来,叮嘱说:“妹妹,你不能凑太近了,要不然以后就该近视了,近视的人要戴眼镜,不好看。” 冯老太也很重视地说:“是啊,睿哥儿说得对,咱们村里那几个上初中的娃,就都近视了。我听说上回有一个走山路回来,半路上把眼镜给弄丢了,差点儿抓瞎掉到悬崖底下去,太危险了。咱们不着急,慢慢儿学,可千万不要近视了。” 萌萌回想起村里那几个戴眼镜的哥哥,顿时有些害怕地捂住眼睛说:“我不要近视。” 睿哥儿赶紧安慰她说:“不会的妹妹,你看我和你大哥二哥上了那么多年学,不也没近视么,你肯定不会近视的。对了,我还有一件事事情要告诉你,是好事儿哦,你想不想听,想听就把手放下来。” 萌萌乖乖地把手放下去,露出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催促着他:“你快说,是啥好事儿?” “是我师傅的事儿,”睿哥儿有些兴奋地说:“他准备给咱们村儿建一座中学,以后咱们读初中,就不用跑到公社里去了,在村里就能读。” “是嘛,这事儿我咋不知道?”冯老太听得十分惊喜,连忙询问睿哥儿:“是不是真的?建一所学校可不便宜呢,你师傅真有钱呀。” 睿哥儿已经摸清了他师傅的路数,凌虚子当然有钱了,不说他是灵宝派的传人,单单说他那真龙观,就收了很多游客的香火钱。 因此他很肯定地说:“冯奶奶,是真的,我师傅昨天晚上才跟我说,应该很快就会跟村里说了吧。” 睿哥儿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个主意本来就是他出的。 他这小子有私心,想着自己再过两年,就要去公社上初中了,到时候萌萌还在村里上小学,他们两个不就分开了么,一想到这里,睿哥儿就急得坐不住了,见天儿地在他师傅面前唠叨,想让他师傅改变主意,不建小学了,改建中学。 他是这么说的:“师傅,咱村里已经有小学了,还很结实,你老人家再给他们建,顶多也就是修得好一点儿,那小学校该是咋样还是咋样,显不出师傅你的能耐。” “建中学就不同了,咱们村里还没有中学呢,你给他们建一座全新的,村里的人肯定更加感谢你,咱们真龙观的功德也更多,要是祖师爷知道了,也会非常高兴的。” 凌虚子上过他几回当,十分警惕地说:“你这小子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以前你不是很赞成我修小学么?” 睿哥儿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说得非常认真:“师傅啊,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建中学比较好。你想啊,小学已经有了,但是咱村儿还没有中学,那些小学生毕业了,就要到外面去上学,太不方便了。” 他指了指自己说:“比方说我好了,以后我毕业,也得跑到山外去上学,就不能经常来看师傅你了,你老人家一个人呆在山里,可不得寂寞死了么,师傅,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凌虚子被他吹捧得十分欣慰,摸了摸胡子说:“算你小子有良心,你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建中学比建小学实在,行吧,我明天就去找你们村里的干部商量商量,尽快把这个中学给它建起来。” 凌虚子做事情干脆,第二天他就来到村里的大队,对那几个干部说:“我本来是要给小学校翻新的,现在我改变主意了,那个小学校还能用,村里没有初中却是不行的。那么多娃娃毕业以后,还要专门跑到公社去上学,每天来回太耽误时间了,要是我们自己有中学,娃娃们就不用跑出去了,所以我决定,要给村里建一所中学。” 几个村干部特别感动,也特别羞愧,凌虚子一个出家人,比他们几个村干部想得还周到,他们都没想过要给村里建中学,人家道长就已经想到了。 冯益民当场就站起身说:“道长,你真是个大好人,我代表我们村儿谢谢你。建一座中学,需要的数目不是小数目,我们也不能光让你一个人出钱,我看可以让合作社出一部分,再动员村里的人捐点儿款,应该就差不多够了。” 凌虚子乐呵呵地说:“行,要建就建大一点儿,以后娃娃们上学也宽敞,如果还有多的钱,再给村里的小学校修缮修缮。” 冯益民点着头说:“道长,你这主意好,就按你说的来办,修缮小学校也花不了多少钱,你等着,我这就开广播,把我们村的人叫过来。” 冯益民开了广播,把村民们都喊到了大队里,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完了还说:“乡亲们,道长一个出家人,都知道帮咱们村里建学校,咱们自己的村儿,自家的娃娃要上学,也不能没有表示,这学校要是建好了,以后全村的娃娃都能进去读书,每个人都能享受到好处。”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我们几个村干部刚才商量了,准备从合作社拿一些钱出来,帮助村里建学校。我们几个人也要捐钱,像我自己家就打算捐两万,你们家要是宽裕,最好也捐一些,等学校建好了,咱们会给捐款的人竖一块石碑,谁谁谁捐了多少钱,都会写上去,大概就是这样,你们有什么意见?” 村民们还能有啥意见,明摆着这件事情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们脑壳坏掉了才会不同意。 立刻就有村民说:“村长,我家里有四个娃娃,最大的也要上初中了,我支持咱们村里办初中,以后娃娃们上学,就不用费劲跑到外面去了,在咱们自己村儿就能上,我家里没有多少钱,四个娃,我就捐四百好了。” 四百块钱虽然不多,可也不少了,一家人省着点儿花,也能花上一年呢,有他开了这个好头,其他的村民也纷纷赞成,这个捐一点儿,那个捐一点儿,加起来数目就很庞大了。 最后一盘算,这笔钱用来建初中完全够了,还能把村里的小学校也顺便改造一下,让它变得更体面一点儿。 村里筹完了钱,就该开始建学校了,可这学校到底要咋建,也是一个问题。 现在村里家家户户都忙着做生意赚钱,谁也没有空去建学校,还是村干部们拍板,决定从外面请工人,给他们村儿修建学校。 桃源村的中学,就这样轰轰烈烈地开建了。 举行动土仪式的那一天,市里的领导和教育局的领导都来了,他们都觉得脸上有光,谁不喜欢这么能干又有觉悟的村民呢,要是人人都能像桃源村的人这样,他们这些当领导的,也不用天天跟上面哭穷了。 教育局的王局长还非常关心地问:“益民啊,这家中学建好了,你们有什么打算?” 冯益民还真有打算,就把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说出来:“王局长,我们村里原先的小学校,里面有几个老师,水平非常不错,完全可以让他们去教初中,他们自己也愿意。” 他有些为难地说:“就这几个人,也是不够用的,王局长,请你帮我们调一些老师过来,小学和初中的都要,你放心,老师们来了有地方住,我们准备在学校里修建宿舍,专门留给老师们住。” 王局长想了想就说:“问题不大,我回去开会研究研究,给你们派几个精兵强将过来,常校长呢?你帮我叫他过来。” 等常怀德来了,王局长就跟他打听说:“常校长,我刚听说你们准备调几个小学老师去教初中,你实话跟我说,那些人的教学水平怎么样?初中可不是那么容易教的,要是老师的水平不够,可不能让他们耽误了娃娃。” 常怀德严肃地说:“王局长,我以党性做保证,他们的水平绝对够了,比如我们学校的苏婉老师,她本身就有高中文化,还自己函授了大专文凭,马上就要自考本科了,她不光会说英语,还会说日语,就这水平,让她去教初中生绰绰有余了,完全不用担心,再比方说曾文杰老师,他以前是插队的知青……” 常怀德把那几个老师的情况都一一列举出来,终于打消了王局长的顾虑,决定要提拔这些老师。 这家中学的地址,也是凌虚子亲自挑选的,就在村子的后头,靠近山边的竹林,这儿有一块平缓的坡地,平时也没有人在这里种庄稼,用来修建学校刚好合适。 村里来了很多工人,他们运来了机器,又运来了很多材料,天天在工地里忙活,不知不觉间暑假过去了,时间进入了九月份,萌萌也要去上学了。 一大早,萌萌就穿好了花裙子,背着粉红色的小书包,在家里吃完了饭,就准备出发了。 萌萌要去上学,是家里的大事儿,冯老太还特意叮嘱苏婉说:“老大家的,你在学校多看着点儿,别让人欺负到咱们萌萌,要是她不适应,你就早点儿带她回来。” 苏婉笑着说:“妈,你就放心吧,我已经跟她的班主任打好招呼了,她的同学也都是认识的,没人欺负得了萌萌。” 大娃今天也准备到公社里去上初中,他今年十二岁了,身子长得格外壮实,比着胳膊对着萌萌说:“妹妹,哥待会儿就骑车走了,你在学校里要是有人敢欺负你,等我回来你就告诉我,看我不揍死他们。” 二娃不服气了,他指着身旁的几个小男娃说:“大哥,萌萌还有我们六个哥哥在呢,没人敢欺负她。” 睿哥儿早早就来到了老冯家,听见二娃把他算在了六个人里面,他心里高兴得不得了,站出来说:“我知道萌萌的教室,一下课我就去看她,保证不会让人欺负到萌萌。” 大娃郑重地点头说:“小睿你有武功,有你保护萌萌我就放心了。” 萌萌看了看哥哥们,为啥总担心她会被人欺负呀,她可是萌萌,只有她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她的份儿。 她朝着大娃挥手说:“大哥,你快点儿去上学,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哦哦哦,妹妹我走了。”大娃推着自行车,十分不舍地离开了老冯家,他这个命苦的哟,村里的初中还没有建好,害得他必须跑到公社里去上学。 大娃走了,萌萌也准备出门,“奶,我去上学了。” 萌萌走出老冯家,身边是六个哥哥,她前面有虎子,头顶上还有小金,这阵仗,真是要多威风就有多威风。 同学们又不是没长眼睛,谁不认识老冯家的萌萌啊,哪里有人敢来招惹她,不说她那些一年级的小同学了,就连高年级的小学生也不敢去欺负萌萌,那不是嫌命太长了么。 萌萌就这样在一年级一班安顿下来,她坐在第二排最中间的位置,身边的同桌也是她认识的小伙伴,叫做四喜。 四喜是一个胖嘟嘟的小姑娘,同样都是六岁,她比萌萌胖了一圈,长着圆圆的脸儿,圆圆的眼睛,就连鼻头也是圆圆的,嘴巴也只有小小一点儿,非常可爱。 她从小就嘴馋,家里是开饭店的,吃着吃着就吃胖了,萌萌盯着她的小嘴儿看,真想不到她那么小的嘴巴,咋能吃得下那么多的饭。 这会儿,四喜掏出自己的文具盒说:“萌萌,你带了啥文具过来?给你看我的文具,我妈不给我买,我就在家里哭,说她偏心,她就给我买了。” 萌萌凑过去看,惊叹地说:“哇,你的文具好好哦,我也有。” 她打开自己的文具盒,里面装了很多精美的小文具,有好几支铅笔,自动铅笔也有好几支,还有彩色的橡皮,和一把透明的小尺子。 四喜的嘴巴张得圆圆的,羡慕地说:“你的文具比我好,你家里对你太好了。” 萌萌指着她的文具盒说:“你家对你也好,还给你买了那么多文具。” “谁说的,我妈尽会偏心我哥,咱不说她了。” 四喜从书包里掏出一样东西,小小声地说:“我带了零食,你看,酸梅粉,我偷偷用私房钱买的,咱们一起吃吧,你别告诉我妈。” “好,我不说。”萌萌点头答应了,她尝了一点儿酸梅粉,“嗯好吃,我家里也有零食,下午我给你带来。” 她们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对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她也不去约束这些小娃娃,清了清嗓子说:“同学们,今天是你们开学的第一天,以后你们就是光荣的小学生了,要学会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小玲,你们可以叫我小玲老师或者李老师,现在请大家安静一会儿,我点到名字的同学,就站起来喊到,知道吗?” “知道~”小同学们拉长了嗓门喊。 “那好,我开始点名了啊,冯雨萌。” “啊?是我是我。”萌萌站起来,很响亮地喊了一声“到”。 李小玲就表扬她说:“很好,大家要像冯雨萌同学这样,我叫到谁,谁叫喊到,冯四喜。” “到,嘻嘻。” 四喜直不楞登地站起来,又直不楞登地坐回去,凑到萌萌的耳朵边上说起了悄悄话:“上学真好玩。” 萌萌也觉得好玩,她第一天来上学,看啥都觉得新鲜,两只大眼睛滑溜溜的,眨巴来眨巴去,把整间教室都打量了个遍,原来这就是上学呀,把同学们关在一间屋子里学习,这就叫上学。 第147章 早上九点, 一辆中巴车开进了桃源村,从车上下来一大群游客, 他们都带着大包小包,满脸惊喜地哇哇乱叫,很快就被这村里的景色吸引住了。 这些人当中,有一个人显得比较特别, 他既没有大包小包,就连表情也没有多少,这个人就是苏文。 这一趟他去了广州,又去了湛江和海南, 费了好大的力气也没有找到他妹, 心里特别失望, 正准备回北京, 没想到就在火车上遇见了一个人,竟然是当年护送知青们的带队老师。 根据这个老师的回忆, 他家妹子原本是准备去海南的知青农场插队,后来海南那边出了事儿,他们这群知青半路就下车了, 被安排到就近的农村去插队。 苏文听到这个消息激动得要命,一路打听过来,终于把目标锁定在桃源村。听那几个退休的老干部说, 当年他家妹子就是被桃源村的冯胜利村长接走的,那个村长现在也退休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苏文一秒钟也不想再等, 立刻就启程来到了桃源村,他要第一时间打听出他家妹子的下落。 他刚走出车站,就看见了前面的沙滩和大海,不由得在心里感慨,这儿倒是个挺不错的好地方。 他站在山路口,周围有很多指引的路牌,身边到处都是游客,他也弄不清楚该往哪里走,就逮住一个穿着蓝色衣裳的男人说:“老乡,你知道冯胜利的家在哪里吗?” “你弄错了,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是游客,来旅游的。” 这个男人说得有点儿委屈,天知道他一个游客,身上穿的衣服竟然还比不过这里的乡下人,但他还是好心地指点苏文说:“看见那群在跳健美操的人没有?他们就是这村里的,你过去问他们吧。” 苏文朝那个方向望过去,那儿有一块空地,很多女人都在上面跳操,也有几个男人夹杂在里面,这些人当中,有老人也有小孩,他们都穿着紧身蹬脚的彩色健美裤,随着音乐跳起了健美操,许多游客也被他们吸引过去,加入到队伍里跳起了操。 苏文走到他们旁边,想找个人问路,突然,他的眼神顿住了,他竟然在这里看到了熟人,那个在火车上偶遇的小女孩儿,萌萌。 苏文惊喜地冲她招手:“萌萌,你是萌萌吗?是我,文伯伯,我们在火车上见过面的,你还记得不?” 萌萌停下了动作,从队伍里走出来,点着小脑袋说:“我记得你,你是文伯伯,大好人。” “太好了!”苏文高兴地蹲下来说:“萌萌啊,伯伯问你,你知不知道你们村的冯胜利?他家住在哪里?” 萌萌奇怪地瞅着他,“你找我爷爷干啥?我爷爷就是冯胜利。” “什么?冯胜利是你爷爷?”苏文喜出望外,赶紧求着萌萌说:“你能不能带我去你家里找你爷爷?我有急事儿找他。” “可以啊,”萌萌答应了,还回头冲着队伍里喊:“四喜,我不跳了,我带人去找我爷爷。” 萌萌领着苏文绕过游客们的包围,却没有往村子里走,而是走向了另外一边。 苏文还以为她走错了,提醒她说:“萌萌,咱们不去村里吗?” 萌萌摇了摇头,“我爷爷在宾馆里上班,不在家里,你跟我来吧。” 苏文恍然大悟说:“哦,原来你爷爷在上班啊,萌萌真聪明,文伯伯先谢谢你了。” “没事儿,你找我爷爷干啥?”萌萌十分好奇。 苏文想了想就含糊地说:“我有一些事情想要问问他,你奶奶呢?怎么不见她在你身边?她也去宾馆上班么?” “不是,我奶奶在小卖部。”萌萌以为他还要问,又主动说:“我爸爸妈妈在大棚里干活儿。” 这倒是出乎苏文的预料,他转过头去看她,“你家里真不错啊,四个大人都有工作。” 萌萌非常骄傲地说:“对啊,我爸爸是村长,我妈妈是老师,可厉害了。” 苏文刚听她说她妈妈在干活,现在又说她妈妈是老师,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知道怎的就突然问:“萌萌,你能不能告诉伯伯,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苏婉,就叫这个名儿。”萌萌回答得特别顺溜。 苏文像被雷劈中似的,站在原地走不动了,过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你,你刚才说什么?你妈的名字叫苏婉?苏婉,哈哈哈,幺妹啊,原来你没有死。” 萌萌皱着眉头很不高兴,“你这个坏人,为啥要咒我妈妈?” 苏文赶紧解释说:“我没咒你妈,我怎么会咒她呢,萌萌,文伯伯不是坏人,我是你妈的亲哥哥,也是你舅舅。” 怪不得他看这个女娃娃就觉得亲切,原来她是他妹子的小孩儿,萌萌长得跟他妹子有几分像,他怎么没有早点儿想到呢。 萌萌很肯定地说:“你错了,我没有舅舅。” 苏文听见这句话,心里有些发酸,再也无法等待下去了,对着萌萌说:“我就是你舅,你妈在哪儿,快带我去见她。” “咱们不去找我爷爷了吗?” “不去了,先去找你妈。” 萌萌觉得这个人特别奇怪,一会儿要去找她爷爷,一会儿又要去找她妈妈,还说自己是她舅舅,她压根就没有舅舅,不过她已经答应人家了,就还是乖乖地给他带路。 这一路上,苏文都在跟萌萌打听,可萌萌就是不回答他,把他带到了大棚前面,她自己跑进去喊:“妈,有个文伯伯来找你。” 冯益民刚给蔬菜浇完了水,疑惑地说:“文伯伯?谁呀?” 苏婉仔细地回想,摇头说:“我认识的人都没有姓文的,会不会是教育局的人?” 冯益民觉得有可能,就招呼着她们娘俩说:“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刚拉开大棚,外面就响起了一个惊喜的声音:“幺妹,真的是你!” 苏婉猛地定住了,她呆愣愣地望着眼前这个人,一张国字脸,上面是两条粗眉,狭长的眼睛,将近四十岁的年纪,这个人,竟然是她大哥。 “大哥?”苏婉太过震惊了,就连说话的嗓音都有些颤抖。 “幺妹,我终于找到你了。”苏文心里狂喜,瞬间红了眼睛,兜兜转转这么些年,他终于看到他家幺妹还好端端地活着。 冯益民也很震惊,尽管他一直知道他家媳妇儿的事情,也没有想过这个大舅哥会这么冷不丁地冒出来。 他心念急转,立马就亲热地喊开了:“大哥。” “你……”苏文已经猜到了,眼神却看着他家妹子。 苏婉很自然地介绍说:“大哥,他是我丈夫,冯益民,这是我闺女萌萌,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苏文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她,感慨地说:“我这次从北京出来,就是专门来找你的,我在火车上遇到了你们当年的带队老师,他告诉我你在这里下了火车,我就赶紧找来了,妹子,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挺好的,”苏婉幸福地笑起来,回忆说:“他们本来要让我去海南,后来半路上就把我们放下来了,我运气比较好,分配到了桃源村,没吃过苦。大哥,我们家里还好吗?爸和妈呢?” “爸妈都好,他们跟我住在北京,你二哥也在北京。”说到这里,苏文的表情变得有些伤感,低低地说:“现在就只有你三哥没有找到了。” 冯益民及时插嘴说:“大哥,咱们别站在这里说话了,快跟我到家里去,小婉看到你,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有什么话,咱们回家再好好说。” 他又吩咐萌萌:“快去把你大哥二哥叫回家,就说他们舅舅来了。” 苏文心里对冯益民是有些不屑的,在他看来,要不是他家落难了,冯益民压根配不上他妹,不过这些话他也不会当面说出来,只问苏婉说:“妹子,你生了几个娃?” 苏婉笑着说:“三个,两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萌萌是家里最小的,今年也六岁了,老大十二岁,上初中了,老二今年刚好十岁。” 苏文再一次心酸了,时间磨人呐,当年他最后一次见他妹子,还是个啥也不懂的少女,如今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了。 他一路沉默,跟着他们回到了老冯家,冯老头和冯老太收到消息,也连忙赶回了家,一进门发现这人居然认识。 “原来是你,你不是姓文么?” 苏文从椅子上站起来,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叔儿,是我不对,当时在火车上我不方便透露姓名,其实我的真名叫做苏文,是苏婉她大哥,这么多年来,多亏有你们照顾我家妹子。” 冯老头摆了摆手说:“都是一家人,说啥照顾不照顾的,太见外了,苏婉是我老冯家的儿媳妇,有我老冯家一口吃的,就有她一口吃的,你们这么多年都没来找她,她心里一直惦记着你们,每年都写信到北京,你们没有收到么?” 苏文懊悔地说:“还真没有收到信,我们也是这两年才搬回北京的,以前住的地方都拆迁了,没想到幺妹你还给家里寄了信,大哥也没去那边打听,要不然我们兄妹早就团聚了。” 苏婉渐渐平复下心中的惊喜,安慰他说:“大哥,这不能怪你,能再次见到你,我已经很满足了,爸妈的身体怎么样?” 苏文回答说:“他们都挺好,就是天天想你,他们年纪也大了,不方便出门,所以才派我出来找你,幺妹啊,咱爸咱妈当年被下放到天津的八一干校,住在牛棚里,受了不少委屈,你赶紧找个时间跟我回北京,爸妈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苏婉听得特别心痛,十几年没有见面了,她当然想念父母,可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就有些为难地说:“大哥,北京我肯定是要去的,但我学校里还要教书,要去北京得先请假,还有家里一摊事儿,他们三个娃娃都没有见过外公外婆呢,我也得带他们去见一见。” 这时候冯老太就出面了,她很通情达理地说:“小婉她大哥,咱们先不要着急,你先在家里住一阵子,等这边安排好了,再让他们跟你去北京,你看怎么样?” “也行,那就打扰你们了。” 苏文也明白这事儿急不来,他也有心了解这老冯家的底细,就在他们家住下来了,等他把老冯家摸清楚,就越发觉得心惊。 他本来以为老冯家很穷,因为他在火车上看到他们,都穿得破破烂烂,如今他发现他错了,还错得很离谱。 老冯家不是穷,而是太有钱了,不光开了一家桃园宾馆,还开了野菜加工厂,家里还有小卖部、果园和蔬菜大棚,他妹夫是村长,他妹子在学校里当老师,这家境完全没得挑,勉勉强强也算配得上他家妹子,关键这老冯家对他妹子比较厚道,他也就认了这门亲。 苏文是家里的长子,都说长兄如父,他承认了这门亲事,也就意味着老苏家也是承认这门亲事的,所以这些天苏婉走路都发飘。 她最近过得可开心了,不光找到了亲人,还知道了她的亲人都过得很好,她大哥之前还问她想不想离婚,现在也不说了,摆明了就是认同这门婚事,这让苏婉更加高兴。 她是在大院里长大的,也曾经见过长辈们棒打鸳鸯,他们这些大院的子弟找对象,向来都讲究门当户对,要不是命运让她来到桃源村,她也不知道这辈子会嫁给谁,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会嫁给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苏婉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婚,她对冯益民是有感情的,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她了,就算她哥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她拼着娘家不要了,也要留在老冯家,现在这样最好,皆大欢喜。 萌萌却不知道大人们的这些心思,她每天过得无忧无虑,多了一个舅舅,也是多一个人疼她。 她是一个勤快的小娃娃,刚从学校里放学,就张罗着要在院子里写作业,写完了作业,还要练习毛笔字,她舅舅就站在旁边看着她写字。 苏文等她写完了,立马就夸:“萌萌你的字写得真不错,太有出息了。” 萌萌很谦虚地说:“一般般吧,我还要多练练。” 冯老太端着个托盘放在桌子上,很慈爱地说:“先别练了,快来吃水果,她大舅,你也来吃啊。” 那盘子里的水果有柚子和菠萝蜜,还有一样是苏文不认识的,一块一块像黄色的馒头,还散发出不雅的气味儿。 他观察了很久,迟疑地说:“这是……榴莲吗?” “识货,这玩意儿就是榴莲,我家四五年前种的,今年第一次结果,这种水果比较稀罕,你别看它味道臭,吃起来还是挺不错的,你尝尝看。”冯老太非常热情地招呼着他。 苏文拿起了一块,“谢谢你了婶儿,萌萌你也吃啊。” 萌萌没有马上吃,她先是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收拾好,把那些宣纸啊毛笔啊都一一放好,又跑去井边洗好了手,这才走回来,开始吃水果。 萌萌这个小娃娃长得漂亮,人还特别爱干净,讲究,苏文觉得萌萌跟他家妹子小时候一个样,真不愧是他们老苏家的种,光靠老冯家,不可能生出萌萌这么精灵的小娃娃。 他在这里住了两天,内心深处已经接受了妹夫一家人,主要是他妹子过得确实不错,没受委屈,苏文也就认了这门亲。 他见多了女知青的不幸,在来之前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想着要是他家妹子过得不好,他无论如何也要把她带回北京。 他慢慢地吃着榴莲,忍受着它那奇怪的气味,好不容易吃完了,就逗着萌萌说:“萌萌啊,你想不想去北京?” 跟他不同,萌萌很喜欢吃榴莲,一边吃还一边问:“北京好玩吗?” 苏文就蛊惑她:“北京当然好玩了,有故宫,有颐和园,还有八达岭长城,好玩的地方到处都是,你外公和你外婆都住在北京,还有你大舅妈、二舅舅和二舅妈,你的那些表哥表弟表姐,都住在北京,你要是去了北京,他们天天带你出去玩,玩一个月都不重样的。” 萌萌还是摇头,“我不想去北京,我要留在家里陪爷爷奶奶。” “傻孩子,你去了北京,又不是不回来了,等你在外公外婆家做完了客,舅舅还把你送回来。” 苏文瞅了瞅他家外甥女,又继续说:“你外公外婆也是你的长辈,你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他们,你就不想去见一见?” 萌萌犹豫了一下说:“外公外婆长啥样儿,他们会喜欢萌萌吗?” “肯定会喜欢的,”苏文跟她保证,又告诉她:“你外公外婆呀,就跟你爷爷奶奶差不多,都是很好相处的老人家,你长这么可爱,他们当然会喜欢你了。” “嘻嘻,谁都喜欢我,可我也不去北京。”萌萌翘起下巴,那小模样有些骄傲。 “为什么不想去?告诉舅舅好不好?”苏文很挫败,实在搞不清楚这小娃娃心里在想啥。 萌萌很有耐心地告诉他:“我刚才跟你说啦,我要留在家里,跟爷爷奶奶在一起,还有我爸爸妈妈哥哥和弟弟,我才不去北京呢。” 苏文松了一口气说:“这有什么难的,他们也一块去,我本来就打算带你们全家人去北京。” 苏文在北京还有工作,他不能在外面耽搁太久,既然已经找到了他家妹子,他就想尽快回到北京,所以一有机会他就催,冯家老两口都被他催得不耐烦了,私底下就商量起来。 冯老头对他家老婆子说:“小婉这么多年没回娘家,确实该让她回去一趟,还有家里的三个小娃娃,让他们去看看外公外婆,也是合情合理的,益民做人家的女婿,也得跟着去,咱们两个老家伙就不去了吧。” 冯老太非常认可地说:“是啊,咱们跟过去干啥,儿媳妇回娘家走亲戚,还带着公公婆婆?不像话,传出去让人家嚼舌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在摆谱呢。” “那就这么说了,国庆他们不是放三天假么,干脆让他们多请几天假,到北京走亲戚,家里三个娃娃也跟着去长长见识。咱们两个老的,还是留在家里看家好了,家里这么大摊子,没人看着也不行。” 冯老头做好了打算,就把这个主意跟苏文说了,苏文的高兴那就别提了,就连苏婉表面上说忙,其实也很希望快点儿回娘家去看爹妈,大娃和二娃更加高兴,有得出去玩,还是去北京玩,他们兴奋得简直要发疯,还没出去呢,就在小伙伴们面前吹嘘开了。 全家人里面,就只有冯益民和萌萌不太高兴。 冯益民的心思很好猜,他这个做人家女婿的,十多年都没有见过老丈人和丈母娘,这冷不丁就要去见面了,心里要多紧张就有多紧张。 萌萌主要是舍不得爷爷奶奶,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离开过爷爷和奶奶。 她私底下还跟她奶抱怨来着:“奶,我可不可以不要去?我想待在家里。” 冯老太就问她说:“为啥?你跟着你舅,到北京可好玩了,比广州和深圳还要好玩。” 萌萌依恋地抱着她奶,撒娇说:“可我会想奶奶的,很想很想,奶奶不跟我一起去么?” 冯老太的心顿时化成了一滩水,柔着嗓音哄着她:“咱们萌萌真是一个乖宝儿,奶奶就不去了,你跟着你爸你妈去你外公那儿,到了北京要有礼貌,叫人的时候嘴甜一点儿知道不?你外公外婆也是你很亲的亲戚,以前是没有找到,现在找到了,你肯定是要跟过去看看的。” 萌萌很懂事地说:“那好吧,我就去北京看看外公外婆,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冯老太笑眯了眼睛,忍不住在她脸上香了一口,“这才是奶奶的乖宝宝。” 家里安排好了以后,苏婉就去学校里给萌萌请假,四喜还追到家里来问:“萌萌,我听人家说,你妈是北京的,你要去你舅舅家里玩是不是?” 萌萌点点头说:“对呀,我明天就要去北京。” 四喜非常羡慕地说:“你真好命,刚去完广州,就要去北京啦,还不用上学,多好哇。” 萌萌就跟她的小伙伴说:“四喜,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舅舅说北京有好多好吃的。” 四喜的一张脸儿顿时笑成了团子样,抱住萌萌说:“哇,太棒了,萌萌你对我真好。” 可怜睿哥儿在边上瞧了老半天,也没有逮住机会跟萌萌说话,看到四喜把萌萌抱住了,他终于忍不住走过去分开她们,拉着萌萌来到了一旁。 “萌萌,你去北京玩要小心哦,外面的拐子特别多,有陌生人来跟你讲话,你不要理他,听说北京比咱们这边要冷很多,你记得多穿几件衣服,不要冻着了……” 睿哥儿小嘴儿不停,吧啦吧啦讲了一大堆,简直要操碎了心。 萌萌不停地点着小脑袋,“嗯,好的,我知道啦。” 睿哥儿又叮嘱说:“最后再说一个,你去了北京可别忘了哥,要天天想哥哥,哥哥在家里等你回来。” 萌萌为难地说:“要天天想么?两天想一次行不行?” 睿哥儿可怜兮兮地说:“不行,哥哥每天想你好几百次,你两天想一次太少了。” 萌萌也觉得自己不太好,就答应说:“那好吧,我一天想你一次,回来再给你带好吃的。” 睿哥儿终于满意了,笑着对她说:“萌萌最好了。” 八娃在旁边看得十分眼热,他姐姐竟然有一个舅舅是北京人,现在还要跟着舅舅去北京啦,实在是太令人羡慕了。 他回到家里就问陈红梅:“妈,为啥别人都有舅舅,我家却没有,我的舅舅呢?我也想去北京玩。” 陈红梅气不打一处来,点着他的脑门说:“就你这鸟样,还想有舅舅?别人家的舅舅住在北京,你家的舅舅就住在咱们公社,你出生这么久了,他们有来看过你一眼么?别惦记着你那些舅舅了,你没有舅舅。” 陈红梅心里发酸,原来她大嫂有那么得力的娘家,这些年瞒得她好苦哇,她还经常话里话外地挤兑她大嫂没有娘家,现在想来,说不定她大嫂暗地里把她当成猴子在耍,真是可恶。 她大嫂的大哥她也看见了,听说还是北京的大干部,啧啧啧,德行,她那些不争气的娘家人跟苏文比起来,直接就被比成了渣渣,八娃这臭小子还来戳她的心,肯定讨不着好。 甭管陈红梅心里咋想,也压根没有人在意她的想法,冯家人收拾好了行李,终于准备要出发了。 这一天早晨,萌萌牵着爸爸妈妈,身边还有两个哥哥,跟着刚刚认识的大舅舅,要去北京啦。 第148章 萌萌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车, 有她舅舅在,他们一家子都住进了豪华的卧铺车厢, 一路有爸爸妈妈照顾,她舒舒服服地就来到了北京。 刚走出火车站,他们就感受到了一股子凉意,在桃源村这时候还穿着短袖, 北京这边的人已经换上了秋天的厚衣服。 “萌萌来,妈给你穿件衣服。” 苏婉早有准备,从行李袋中拿出几件羽绒马甲,让大娃和二娃自己穿, 她亲自给萌萌穿上去。 萌萌乖乖地站在那里, 由着她妈妈给她穿衣服, 让伸胳膊就伸胳膊, 让低头就低头,她一双大眼睛好奇地张望着, 嘴里惊叹地说:“妈妈,车站的人好多啊。” 苏婉只是笑,没有说话, 站在她边上的苏文说:“萌萌观察得真仔细,北京就是人多,咱们快点儿走吧, 爸妈都在家里等咱们。” 他领着冯家人走出了车站,刚过马路,就瞧见街边停着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 一个长相精悍的年轻小伙子倚靠在车门上,看见他们来了,那小伙子立马站直了身体。 苏文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扯着嘴角说:“辛苦你了小军,你自己回去吧,车让我来开。” 这个叫小军的年轻人也很干脆,他朝着冯家人挥了挥手,就很潇洒地离开了。 苏文熟练地打开了车门,冲着车里扬了扬下巴,“上车吧,我载你们回家。” 冯家人鱼贯地坐上了车,大娃二娃这两个没有见识的,在车里东张西望,这里摸摸,那里瞅瞅,完了还说:“舅舅,这是你的车么?” 苏文专心地看着车,头也没回地说:“算是吧,怎么样?” “太棒了,高级,我还没坐过这么高级的车呢,这椅子坐着老舒服了,比火车好一百倍。” 大娃摸着那柔软的座椅,高兴地咧开嘴笑,坐在他身边的二娃也在一个劲儿地点头,表示他哥说得十分有道理。 苏文哈哈大笑说:“比火车当然是好,但是还比不过红旗,在这北京城里,还有人开进口的奔驰,以后舅舅再带你们去坐。” 萌萌一进车里就扒在车窗上,好奇地瞧着街上的风景,北京的马路很大很宽,街上都干干净净的,道路两旁种了许多高大的树木,树干上缠着稻草,有些树叶已经发黄了。 偶尔有公交车行驶过去,萌萌惊讶地发现,这些公交车居然是两辆拼在一起的,车身还特别长,好半天才从窗外掠过去。 等公交车走了,后面就跟着许多骑自行车的人,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不是很时髦,精神头却非常好,倏忽之间就拐进胡同里,慢慢地消失了。 这大马路连接着许多条胡同,边上都是低矮破旧的民房,有斑驳的大门,裹着报纸的窗户,就连砖头都是青灰色的,看上去灰扑扑的一片,偶尔还能看到一两个提着鸟笼的老人,蹲在墙根底下逗弄着鸟儿。 车子一路开过去,萌萌也看见了许多古老的建筑物,有高高的城墙和城门,上面还有亭子,亭子上挂着红红的灯笼,一点儿不喜庆,反而十分严肃。 萌萌转过头去对着她妈妈说:“北京跟咱们村儿差别好大呀,妈妈,你小时候就是在这里长大的么?” “是啊,妈妈的家就在这里。”苏婉的唇边挂着一抹温暖的笑,时隔多年,她终于踏上了北京这块土地,说不清心里到底有什么想法,有点儿激动,又有些隐隐的害怕。 大娃和二娃已经被北京的庄严和霸气震撼到了,他们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就是他们省城,现在冷不丁来到了北京,那简直就跟乡下人进城一样,看啥都觉得新鲜。 吉普车缓缓地驶向了长安街,前面是一个极其壮阔的广场,还摆了许多漂亮的花儿,那朱红色的城墙好高好高。 苏文的声音在前面响起:“这儿就是添安门,快国庆了,那些花儿是给国庆准备的。” 二娃张大了嘴巴,长长地哇了一声:“原来添安门长这样啊,老天,好气派呀。” 苏文的嗓音里带着笑:“世界上最大的广场就是添安门,到了国庆那天,这里还有升旗仪式,到时候舅舅带你们来看。” 大娃和二娃这两个男孩子,一听到升旗仪式就激动得跟什么似的,忙不迭地答应说:“太好了,舅舅你真好。” 萌萌望着那大街上的漂亮花坛,也陷入了深深的憧憬。 就这样,车子一路开呀开,忽然开进了一片小树林,前面还有哨岗拦路,苏文的车子里有通行证,没人出来拦住他们,一共经过了三道哨岗,才终于看见了大门。 这个地方戒备得非常森严,让冯家人都感觉到有些紧张,只有萌萌还在天真无邪地问她舅舅:“大舅舅,姥姥姥爷就住在这里吗?” 这个奇怪的称呼,还是她妈妈教的,萌萌在家里练习了很久,才终于适应了,姥姥和姥爷就是外婆和外公。 “萌萌你看,前面就是他们了。” 苏文的车子刚好停了下来,萌萌冲着车头张望,大门那里站着一群人,有大人也有小孩儿,他们把一对老人簇拥在中间,萌萌还想仔细地瞧瞧,她妈妈已经推开车门走出去了。 苏婉的眼睛湿润,瞬间就冲到了那两个老人的跟前,哽咽着喊:“爸,妈。” “幺妹儿,我的幺妹儿,你终于回来了,回来就好。” 苏老头和苏老太也是眼睛通红,尤其是苏老太,她激动地抱住自家的闺女,抚摸着她的脸说:“快让妈看看你,我的幺妹儿长大咯,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吃了多少苦?我的幺妹儿,你受苦了。” “妈,我很好,没受苦,真的我没骗你。”苏婉吸了吸鼻子,又朝背后招手说:“晓东,晓西,萌萌,快过来,这就是你们姥姥和姥爷。” 冯家的三个娃娃齐刷刷地冲过去,又齐刷刷地大喊:“姥姥,姥爷。” 苏家老两口已经对闺女家有过了解,这会儿见到大娃和二娃兄弟两个,发现他们都是长相俊秀的小少年,萌萌这个小外孙女,更是长得玉雪可爱,比苏婉小时候还要可爱,一下子就虏获了两个老人的心。 苏老头就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闺女,一把抱起萌萌,慈爱地说:“萌萌啊,姥爷知道你,你今年六岁了对吧?” “嗯,我六岁了,在上小学一年级。”萌萌回答得口齿伶俐,更是让苏老头笑得合不拢嘴。 他又对着大娃二娃说:“我也知道你们,你是晓东,你是晓西,都是好孩子。” 冯益民站在边上,这时候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了:“爸,妈,我是益民。” 苏家人都扭过头去看他,对于这个农村来的姑爷,他们心里头是有些审视的,都用挑剔的眼神瞅着他。 只见冯益民穿着深灰色的西装裤子和外套,看上去高大壮实,他的头发都往脑后梳,露出宽阔的额头和俊朗的五官,他的嘴角噙着笑意,眼神炯炯地望着他们,居然不像是乡下来的人,倒有些像是华侨。 这就出乎苏家人的预料了,甭管他们之前咋样想,首先这第一印象就很不错。 苏老太已经笑开了脸,拉起他的手说:“你也是个好孩子,益民啊,多亏有你照顾小婉,让我这个老太婆还能活着看见我女儿,妈在这里先谢谢你了。” 冯益民连忙表起了衷心:“妈,你千万别这样说,小婉是我媳妇儿,我疼她还来不及,从来不敢在她面前大声说话,照顾她都是应该的,这些年她天天念叨着你们,我也天天盼望着能够快点儿见到你们两老,现在终于有机会见面了,我和小婉都特别高兴。” 哎呦,这个姑爷还挺会说话的嘛,一点儿不像是乡下人,苏婉她大嫂和二嫂互相之间交换着眼神。 她大嫂沈问兰就开口了:“妈,小姑回家是大喜事儿,咱们别在外面站着了,快回家里坐,他们大老远的来,坐了那么久的火车,早该累坏了。” “对对,快跟妈回家。” 苏老太刚才只顾着高兴,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拉起她家闺女的手就往前面走,其他人也跟着她们俩一起往回走。 这个大院里面特别宽敞,有四层楼高的筒子楼,也有独立的小楼,老苏家就住在一栋气派的小楼里面,门外面还有人站岗。 他们刚进苏家,立刻就有保姆阿姨给他们端水倒茶,还切了水果用来招待小娃娃们,众人团团地坐下来,这才开始叙旧。 苏婉紧挨着她父母坐着,她像一只离巢的乳燕,终于飞回到父母的身边,依恋地说:“爸,妈,看到你们身体还好,我就放心了,这么多年我没能在你们身边,实在是不孝。” 苏老头拍了拍她的手掌,动情地说:“怎么能怪你,爸只后悔没有早点儿找到你,我的乖女儿,不知道你在外面受了多少苦,是爸对不住你,让你生生受了我的拖累,要不是因为我……” 苏婉及时截住了他的话头,“爸,你千万不要这么说,咱们一家人,没有谁拖累谁,好在咱们都缓过来了,国家也给了公道,过去的事儿咱们别提了。” “我出去当知青,也没吃过苦头,我插队那个村的村长,就是益民他爸,他老人家可照顾我了,后来我又嫁了益民……” 说到这里,苏婉的脸上还带着一丝丝少女的羞涩,为了掩饰住这种羞涩,她没话找话地说:“这就是我生的三个娃娃,晓东,晓西和雨萌。” 她大嫂很会来事儿地说:“小姑,你家三个娃娃都生得特别好,像你和姑爷,来来来,大舅妈给你们介绍一下。” 沈问兰站起身,指着对面的人热络地介绍起来:“这就是你们二舅舅,大名叫做苏进,记住了。这是你们二舅妈,大名叫柳从安。旁边坐着的是你们二舅家的表姐,叫向华。还有你们表弟叫向辉,萌萌应该叫向辉表哥的。边上那个小男孩儿,是你们小表弟向涛。” 她又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两个少年说:“大舅妈家里就两个小子,你们向远和向勇表哥,一个十六岁,一个十五岁,都读高中了,你们想要去哪里玩,就叫你们表哥带你们去。” 她这么一介绍就清楚了,两家的小孩儿亲亲热热地喊了一通,很快就认识了。 苏家的娃娃们早就听过大人的嘱咐,对这三个刚来的表弟和表妹非常好奇,有时候血缘关系就是这么奇妙,明明才刚刚认识,他们却好像认识了许多年,立马就能聊到一块去。 他们尤其喜欢萌萌这个漂亮的小表妹,这不,表姐向华已经围着萌萌在问:“表妹,你这珍珠发卡在哪里买的?” 萌萌摸了摸头顶上的发卡说:“在我们村里,不用买,睿哥哥家里就有养珍珠,是他送我的。” “那你这条项链呢?”向华碰了碰她的颈间,那条珍珠项链实在太好看了。 “也是睿哥哥送的。”萌萌很乖巧地说,还送上了一个十分可爱的笑脸儿。 向华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笑着问她:“你睿哥哥是谁呀,是不是你亲哥哥?他怎么不跟着你们一起过来?” 萌萌捂住了自己的脸,摇晃着小脑袋说:“睿哥哥不是亲的,是张叔叔家的哥哥,我们住在一个村里。” 她的小手儿一伸出来,向华就看见了她那手腕上的镯子,立马识货地说:“哇哦表妹,你这手上还戴着翡翠呢,真好看。” 萌萌就把手儿伸到了她跟前,美滋滋地说:“我在友谊商店里买的,这是奶奶买给我的,爸爸也给你们买了。” 冯益民这回带了许多礼物,顺势就把礼物拿了出来,他送给老丈人一个翡翠扳指,送给丈母娘两个翡翠镯子,给苏婉的嫂子们准备了珍珠首饰,就连苏向华这个外甥女,也收到了整套的珍珠,美得她当场就给自己戴上了。 冯益民准备得十分周到,给两个舅哥和外甥们都有贵重的礼物,除此之外,他还带了许多礼盒,里面全是铁皮石斛啦、野生灵芝啦、海参鲍鱼瑶柱啥的,甚至就连茅台酒,他都带了一整箱,还有各种各样的进口食品和糖果。 总之他的目标只有一个,礼数要做足了,不能让苏家人挑出毛病,毕竟他这个毛脚女婿,第一次上岳家,总要让苏婉脸上有光才行。 这么一套重礼走下来,苏家人看他的眼神就都变了,虽说他们谁也不缺这点玩意儿,但是有礼物和没礼物,区别可就大了,最起码他也表明了心意,礼多人不怪嘛。 这下子,苏家人看冯益民就顺眼多了,觉得这个姑爷懂礼数,人也长得精神体面,还很会来事儿,不至于丢了他们老苏家的脸。 苏婉她两个嫂子心里就有些惊诧,她们早就听说过姑爷家的情况,原先还以为是在死撑着吹牛皮,现在看来还是很有家底的,这么高档的翡翠和珍珠说送就送,这个姑爷家不简单呐。 苏家的娃娃们收到这么多礼物,最欢喜的人就是他们了,不过他们都很有家教,也很克制,光从表面上看,还真看不出来他们有多欢喜,只不过招待起表弟和表妹来,就更加实诚了。 大人们在屋里说着话,向远就招呼着弟弟妹妹说:“我带你们出去玩,表弟和表妹第一次来,咱们先到这周围逛逛,明天再带你们去远的地方。” 苏老太慈爱地对着他们说:“带好你们表弟表妹,别去太远了,早点儿回来吃饭。” 一群孩子蜂拥着走出了家门,表姐向华亲热地挽着萌萌的胳膊,指着这户人家说,这是谁谁谁的家,家里的大人是干什么的,又指着那户人家说,那是谁谁谁的家,家里的大人又是干什么的,她都能说得清清楚楚。 萌萌非常佩服地说:“华姐姐你记性真好,这么多你都能记得住。” “那是,在这大院里,谁也没有我的记性好。” 向华太喜欢这个表妹了,萌萌长得可爱,说话还十分贴心,比她家里的哥哥弟弟们好太多。 他们刚刚走近小树林,就听见了一阵吵闹的嬉笑声,听这声音都是小孩儿,他们也没有在意,继续往前面走,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胖墩男孩儿从林子里冲出来,就跟炮仗似的,差点儿撞在了萌萌身上。 还好萌萌及时躲开了,那个小胖墩收不住力气,顺势就跌在了地上,他轱辘从地上爬起来,凶巴巴地吼着萌萌:“站住,你是哪儿来的?” “你又是哪儿来的?”萌萌翻着小白眼儿很不高兴,这个人真没有礼貌。 小胖墩得意地指着前面的一栋小楼说:“我就住在这个大院里,小样儿,你住在哪里?” 萌萌也很得意地说:“我也住在这个大院里,小样儿。” 这下轮到小胖墩不高兴了,他瞪着眼睛说:“你干嘛学我说话?” 萌萌的眼睛里隐藏着狡黠的光芒,十分无辜地说:“我没有哇,是你在学我说话,你为啥老是学我说话?” 小胖墩气得脸都红了,“我,我才没有学你说话,你快点交代,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还特意在这里挡我小爷的路。” 萌萌一点儿都不生气,还甜甜地笑开了,“你看,你又在学我说话了,嘻嘻。” 边上的小表弟向涛也在跟着嘲笑:“哇哈哈哈,大笨猪,偷学我姐姐说话,不知羞,略略略。” 向华他们原本是要帮萌萌说话的,没想到萌萌自己一个人,就把小胖墩呛得说不出话来,他们不由得十分骄傲,这才是他们老苏家的表妹。 向华还嚣张地说:“赵佳豪,你这个捣蛋鬼,终于有人治得了你了,我就问你怕不怕,你过来跟我表妹道歉,我们就放过你。” 小胖墩赵佳豪气得跳起来,又生气又委屈地说:“你才是捣蛋鬼,我要告诉我姐姐,你们欺负我。” 向华坏笑着说:“嘿嘿,你不光是个捣蛋鬼,还是个爱告状的捣蛋鬼,说不过我们就打小报告,我们可不会怕了你姐姐,你道不道歉?” 小胖墩都快要气哭了,他不敢真的哭,害怕这群人嘲笑他,只一个劲儿地冲着树林里扯着嗓门:“姐,你快点来呀,我要被人欺负死了。” 第149章 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儿从林子里走出来, 她大概十岁,长得白白嫩嫩, 身子就像柳条儿似的细长细长,说话的声音也是温温柔柔:“你们欺负我弟弟了?” 向华没好气地说:“谁欺负他了,他拦住我表妹问东问西的,我们不让他问, 他就不乐意了,还敢说我们欺负他。赵佳佳,你管管你弟弟吧,别让他一天到晚在外面嘚瑟。” 赵佳佳仿佛没有听见, 还是那副文静的模样说:“你们苏家什么时候有表妹了?我怎么没有听过?” 向华像个小辣椒一样地呛道:“我家里有没有表妹, 关你什么事儿?你自己没长眼睛看吗?她就是我表妹, 我姑姑家的女儿。” “你表妹长得还蛮可爱的, 跟你不像啊,向华。” 赵佳佳说完以后, 还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苏向华,把苏向华气得鼻子都歪了。 赵佳佳也不管她生没生气,自顾自地问着萌萌:“你叫什么名儿?” 萌萌觉得这个姐姐很不讨人喜欢, 就扭开脸说:“我不告诉你,你先说说,你叫什么名儿?” “我?”赵佳佳指着自己, 隐隐有些得意地说:“我叫赵佳佳,就住在这个大院里,我爸爸是赵宏博, 你应该认识吧,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赵宏博是谁呀,萌萌压根不认识,她翘起小下巴,非常骄傲地说:“我为啥要告诉你?我就不告诉你。” 萌萌摆出十分臭屁的样子,挽起了她表姐的手说:“华姐姐,你带我去别的地方玩,我不想在这里了。” 向华扬起嘴角,特别解气地说:“好嘞,我们到那边去。” “你们要去哪儿?我也要去。” 赵佳豪这个小胖墩就和跟屁虫似的,别人不想理他,他还非要跟上来,也不知道是咋想的,他姐姐赵佳佳也跟在后头。 这姐弟俩年纪小,向远和向勇这两个小伙子也不好赶他们走,就一起去到了大院的小公园里,这儿有一个很小的人工湖,湖边种满了花花草草,有些大树底下还钉着椅子。 赵佳佳心里憋着一股气呢,还想跟萌萌别苗头,她径自来到了湖边,睥睨地盯着萌萌说:“怎么样,我们北京比你老家好很多吧?”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个小女娃就是乡下来的农村人,老苏家的姑奶奶嫁到了农村,还生了几个农村娃,她家里的大人都这么说,她私底下偷偷听见的,就想看看萌萌没有见识的样儿。 “一般般吧,这个池子太小了。” 萌萌说得有点儿嫌弃,她的眼睛压根就不往湖里看,还跟她表姐显摆起来:“在我们村儿,我推开门就能看见大海,华姐姐你见过大海么?那海里的水蓝蓝的,没有边,海里有大鲸鱼,有大海豚,还有大海龟,我每天都能在里面游泳。” “我妹说得没错。”大娃也跟着吹嘘起来:“我家后头就是龙岭,几十座大山连在一起,比你们这儿的假山,大了不知道多少倍。那山上的花儿一开,都是成片成片的,老好看了。山上还有很多小动物,各种好吃的吃也吃不完,咋样都是我家里好,你们待在这小北京里,忒没有见识了。” 赵佳佳被他说得很没有面子,拼命地摇着头说:“我不信,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地方,一定是你们瞎编的。” 大娃哈哈地嘲笑说:“我们犯得着么?说你没有见识,你就是没有见识,你和你弟弟都没有见识,咋咋呼呼的样儿,也不嫌丢人。” 这下赵佳佳无法装文静了,她一张小脸沉下来,死拧着眉毛说:“你们这些乡下人,就知道吹牛皮,骗人不打草稿呢,这里是北京,全国人民的北京,你们这群土包子,自己没有见识,还说别人没见识,笑死人。” 萌萌眨巴着大眼睛,很无辜地瞅着她,伸出一根手指头戳着她表姐说:“这个姐姐真奇怪,她为啥老是听不懂人话?” 向华噗地一声笑出来,故意很大声地说:“是啊,有些人就是听不懂人话,脑子有毛病,什么事儿都有她的份儿,真让人讨厌。” “你说谁呀你,苏向华,有本事你当着我的面说。”赵佳佳面子上挂不住,当场就嚷嚷开了。 向华立马就回嘴了:“说就说,赵佳佳是个讨厌鬼,讨厌讨厌讨厌。” “你你你,苏向华……”赵佳佳气得一张脸都变成了猪肝色,还想继续吵吵嚷嚷,被向远给拦住了。 向远已经是个少年人的模样,他很严肃地说:“赵佳佳,你带着你弟弟回家去吧,我表弟和表妹是我老苏家的贵客,你要是有什么意见,我待会儿就去找你家大人说道说道。” 赵佳佳讪讪地闭上了嘴巴,还真让向远给唬住了,拉着她弟弟小胖墩灰溜溜地走了。 向远看着他们的背影,又教训起了自家的妹子:“向华,你和赵佳佳是同学,你俩成天吵架像什么样。” 向华梗着脖子,很不服气地说:“谁爱跟她吵架呀,赵佳佳最会装蒜,我就看不惯她。” 萌萌也来帮腔:“表姐,我也不喜欢她。” 向华立刻就很神气地说:“哥你看,连表妹都这么说了,赵佳佳这个人就是讨厌。” 要说向华为啥那么讨厌赵佳佳,那也是有原因的,整个大院里就她和赵佳佳两个人同龄,经常被别人放在一起比较,赵佳佳是长得比她好看,成绩也比她好,明明心里得意得要死,还经常装作很谦虚的样子,搞得别人多喜欢她似的,一有机会就踩她苏向华,她苏向华也不是好欺负的,看她不撕开赵佳佳虚伪的脸皮。 向远不耐烦管她们这些小孩子之间的破事儿,只好举起手来投降说:“好了好了,大哥知道她很讨厌行了吧,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家里吃饭。” 这个主意萌萌第一个拍手赞成:“好哇,我肚子刚好饿了,咱们快点儿回去吃饭吧。” 今天出来,向远可算是见识到了这个小表妹的机灵,还有他姑姑家的两个表弟也是一样,丝毫不像是乡下来的小孩儿,比他们城里人还要厉害呢,别人压根欺负不着。 他对这三个小娃非常有好感,还特意叮嘱他们说:“到了北京,你们就是我老苏家的孩子,有人敢招惹你们,你们就狠狠地怼回去,别怕,出了事儿有我老苏家给你们兜着。” 大娃抱着胳膊,挺起小胸膛说:“咱不惹事儿,但也不怕事儿,只要他们不来欺负我妹,我才懒得搭理他们。” 向华在旁边听得一脸艳羡,同样都是哥哥,表妹家的哥哥就比她堂哥好太多,这才是哥哥应该有的样子嘛。 一群小孩儿回到家中,晚饭已经做好摆出来了,有好菜又有好酒,非常非常丰盛,最重要的是,每个大人脸上都带着欢喜的笑意。 苏老头等大伙儿都坐好了,就举起酒杯说:“幺妹儿,你十六岁到农村去插队,整整过了十四年了,终于回到爸妈的身边,爸心里高兴,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来来来,大家干了这一杯,欢迎你们妹子回家。” “干杯~”大人们喝酒,小娃娃们喝饮料,这么热闹的场面,在老苏家也不经常见。 苏老头的表情有些隐痛地说:“老三还没有回来,他当年插队去了内蒙古,我找人打听了好几回,还让你哥也去找了几次,都没找到人,不知道老三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活着,唉……” 苏婉心里也很不好受,安慰着她爸说:“三哥从小就胆子大,我相信他福大命大,肯定活得好好的,指不定哪一天,三哥就回来跟咱们团聚了。” “爸也是这么想的,希望吧。”苏老头仅仅伤感了一瞬,就转移话题说:“幺妹儿,你们既然来了,就别急着回去,在北京好好玩,你妈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房间,自从她听说你们要来,你妈就天天去收拾。” 苏婉心里非常感动,即便她已经嫁出去了,即便她十几年都没有回来,有她爸妈在,就还有家的温暖。 苏老太很内敛地说:“老头子,你说这些干什么,我女儿女婿回家,我当然要好好收拾了,快吃你的饭吧。” 苏老头也很随和地应和着:“好,我听领导的。” 全家人欢欢喜喜地吃完了这顿团圆饭,苏老太就带着冯家人走上了二楼。 她推开其中一扇门说:“幺妹啊,当初家里分到这套房子,我就给你留了这个房间,想着你以后回来能够住上。” 苏婉打量着这个房间,然后她惊讶地发现,这里面的摆设,居然都是按照她以前的习惯来摆放的,看那样子,还从来没有住过人。 她转身抱了抱苏老太,感动地说:“谢谢妈。” 苏老太拍着她的后背,很慈爱地说:“谢什么谢,我是你妈,益民啊,你和幺妹儿就住在这里,隔壁还有个房间,让晓东和晓西住在隔壁,萌萌的房间我安排在对面,都布置好了。” 她牵起了二娃和萌萌的手说:“你们跟姥姥过来看。” 隔壁的房间也布置得十分用心,里头有书桌也有衣柜,墙上还贴着好几张海军战士的海报,更特别的是,房间里的床居然是上下铺,都铺着海军蓝色的床单和被子。 二娃立马就哇哇叫着说:“姥姥,我太喜欢这个房间了,我要住在上铺。” “不行,上铺是我的。” 大娃着急了,兄弟两个都很眼馋这个上铺的位置,当场就要争起来,最后还是二娃跑得快一些,像猴子似的爬上了床,得意洋洋地望着他哥。 苏老太始终笑眯眯地,也不去阻止他们,带着萌萌来到了她的房间。 这个房间里有米色的窗帘,还有粉粉的床单和粉粉的小枕头,旁边还放着两个可爱的毛绒小公仔,萌萌一看就喜欢上了。 苏老太把一套文房四宝从抽屉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说:“萌萌你喜欢写毛笔字,这是你姥爷专门去琉璃厂给你买回来的文房四宝,还有这些笔洗、笔筒和笔架山,你看能不能用?” 她没有告诉萌萌,这套文房四宝可不便宜呢,都是宋代宫廷里的好东西,就连那些笔洗、笔筒和笔架山,也都是宋代有名的官窑瓷器。 萌萌抚摸着那些精美的文具,脸上甜甜地笑开了,她特别喜欢那些瓷器的颜色,就好像海水里混进了牛奶和蜂蜜,看上去绿莹莹的会流动。 她欢喜地点着小脑袋说:“我好喜欢哦,谢谢姥姥。” 苏老太被她这个笑容暖化了心,捏了捏她的小胖脸说:“小心肝儿,你喜欢就行,还想要什么,你就跟姥姥说啊,千万别跟姥姥客气。” 萌萌把脸儿往她手心里蹭了蹭,声音柔软好像小猫咪:“好哒,我不会跟姥姥客气哒。” 第150章 表弟表妹们来了, 老苏家的娃娃们都非常热情,第二天就带着他们出去玩, 第一个地方就去了故宫。 刚走进紫禁城,三个小娃娃都被震撼住了,他们齐刷刷地瞪大眼睛张开嘴儿,终于有了一点儿乡下人的样子。 二娃还两眼放光地说:“原来这就是皇帝老爷住的房子, 真气派呀,还有那么多古董,啧啧啧,肯定值很多钱。” 今天赵佳豪姐弟俩也跟着来了, 小胖墩听到他这么说, 不由得十分得意。 “乡巴佬, 皇宫里的古董当然值钱了, 那都是文物。” 二娃很嫌弃地瞥着他说:“跟你有啥关系,那些文物又不是你家的, 你嘚瑟个啥劲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买得起呢。” 他?他还真买不起,小胖墩非常憋屈地闭上了嘴巴, 在心里想着,就算他想买,也没地儿让他买呀。 向华狠狠地剐了他们一眼, 偷偷跟萌萌咬起了耳朵:“真讨人嫌,我们出来玩,赵佳佳和她弟弟还非要跟来, 奶奶真是的,干嘛要答应他们。” 萌萌的大眼儿顽皮地眨巴着,就给她表姐想出了主意:“华姐姐,咱不理他们,让他们自个儿玩去。” 向华觉得这表妹跟她一条心,非常欣慰地拍着她的肩头说:“对,咱们不要搭理他们,让他们找不到人说话,寂寞死他们。” 她带着萌萌继续往前面的宫殿里走,这儿的摆设非常豪华,有花花绿绿的瓶瓶罐罐,也有精美的宝石盆栽,甚至还有金光灿灿的屏风和椅子。 萌萌十分惊叹地说:“哇,住在这里的人好有钱呀。” 向华对这些已经看习惯了,还笑着跟她解释:“那当然了,以前的皇帝妃子们就住在宫里,全中国最好的东西都供应给他们,当然有钱了。” 她发现萌萌对这些古董特别感兴趣,就问她说:“表妹,你很喜欢古董吗?” 萌萌也是很识货的主儿,还很挑剔地说:“我只喜欢漂亮的古董。” 向华立刻就逗着她说:“我知道有个地方在卖古董,你想不想去看?” “好哇。”萌萌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还有模有样地说:“我奶奶告诉我,古董越放越值钱,表姐你带我去买,我拿回家里放着,将来肯定值钱,我奶奶是不会骗人的。” 赵佳佳一直在关注她们,听到萌萌的话,她心里就有些不屑,哼,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竟然有钱买古董?笑死个人,恐怕把她卖了,都不值古董的价钱。 她心里断定萌萌买不起,抱着看好戏的念头,还拖着自个儿的弟弟死活要跟过去。 他们今天出门,苏老头派了两个年轻的小伙子当司机,开了两辆车载着他们。 向华坐上车子,就很熟练地吩咐说:“小军哥,麻烦你带我们到琉璃厂去。” 这两个地方隔着不远,他们没一会儿就来到了琉璃厂,这儿的街道十分宽敞,两边都是古色古香的门店,开满了各种各样的文物商店。 向华知道表妹喜欢写毛笔字,就带着她走进了庆云堂,有小军哥给他们开路,倒是没有人拦住他们,这会儿店里人不多,有个机灵的伙计立马热情地迎了上来。 “各位小同志,欢迎光临咱庆云堂,今儿个你们想买什么东西呀?” 向远作为大表哥就先开口了:“没什么特别想买的,带我妹妹过来瞧瞧,她最近在练大字,你这儿有什么推荐的没有?挑好的来。” 这伙计看人的眼光贼毒,他早就发现了,这群小孩儿带着跟班,来头绝对小不了,听他们那说话的口气就知道,肯定是不差钱的主儿,这北京城卧虎藏龙,他招呼起人来也是格外周到的。 “练大字儿的好物件,咱们店里多得是,你要笔墨纸砚、古籍善本、金石拓刻、字画、印章、笔筒、水滴,等等等等,我们这儿都有,就看你要什么了。” 向远也不知道萌萌到底要买什么,就把询问的目光望向她。 萌萌很有主意地说:“先看看印章,我还缺一枚印章。” 伙计的嘴皮子十分麻溜,立刻就应承着说:“好嘞,我们这店里有老物件,也有石料,老物件上面都刻字了,磨了可惜,也不讲究,最好还是买一方石料回去自己刻,小朋友,你有钟意的材质没有?”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领着他们走向柜台,从底下捧出一个大盒子说:“印章四大名石,寿山、青田、昌化、巴林都在这儿了,我们店里还有莱州玉,材质也是非常不错的,你给掌掌眼。” 这个伙计讲起业务来非常熟练,也没有因为萌萌年纪小就看不起她,反而仔细地给她介绍起来:“我看你也是刚学,讲究些就买寿山或者昌化,这两地的石头发掘得早,历史上都是有名的,要是钱不凑手,买莱州玉也很得用,一方这样的,只要几十块钱。” 边上的娃娃们早已经看得眼花缭乱,这么多石头,啥颜色都有,让他们怎么挑啊。 萌萌也不太懂,就凭眼缘拿起了一枚红红的石头,它那颜色艳丽地哟,好像杀鸡的血凝固起来,铸成了一块方方正正的红色石头。 那伙计心下一喜,嘴里就夸开了:“小朋友你真识货,这可是正宗昌化产的鸡血石,你瞧这质地多实在,满血的,又细腻又红润,你挑它回去准没错。” 大娃瞅着那块石头,皱着眉头说:“这石头也忒红了,像血,不吉利,应该不值多少钱。” “谁说它不值钱?”那伙计急了,指着萌萌手上的石头说:“这可是满堂红,最最难得的大红袍,上品中的上上品,一块就要一千九百八十八,还不带讲价的。” 哎呀妈呀,这玩意儿也太贵了吧,小娃娃们简直不敢相信,就这么一块小破石头,还没萌萌的巴掌大,居然就要卖将近两千块钱,实在是有点儿贵。 那伙计看他们都不说话,顿时有些拿不准了,他从盒子里挑出一枚艳黄色的小石头说:“你那鸡血石块头大,真不贵了,你瞧这儿,贵的东西在这里呐,寿山田黄石,油蜡蜡的,这颜色多高档,古时候皇帝做印章,用的就是它,这一块你猜多少钱?六十一克,卖五千三百八,少一分都不卖的,这才叫档次。” 嘶,周围都是倒抽气的声音,这块田黄石比刚才那块鸡血石小多了,只有萌萌的拇指那么大,居然要卖五千多块钱,太离奇了。 就连向华也打起了退堂鼓,在那里劝着萌萌说:“表妹,他这里的石头卖得太贵了,咱们还是不要了,不就是印章么,随便哪块石头都能用,犯不着浪费钱。” 向远也帮着劝:“是啊表妹,你刚学大字,先用普通的就行。” 他原本还想着,要是表妹买的东西不贵,他就直接帮忙买下来,当做礼物送给表妹,他今天出来,家里的大人给了他好几百块钱,这么多钱咋样都够了,没想到在这文物商店里,连一块小小的石头都买不起。 向远是大家庭出身,也没觉得买不起有啥丢人的,这一块田黄石的价格,就相当于普通人四五年的工资,这么大笔数目,就算是老苏家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掏出来。 这下子,赵佳佳的脸色可就好瞧了,她就说嘛,这伙儿乡下佬都是穷酸鬼,没钱还装什么大瓣蒜,现在丢人了吧。 这么多人当中,只有大娃二娃不觉得贵,大娃还很无所谓地说:“萌萌,你要喜欢就买了呗。” 萌萌也不觉得贵,她的私房钱多着呢,怎么花都花不完,只不过在花之前,还要讲一下价格。 她捏着嗓子,努力地学着她奶奶的样儿说:“有点贵哦,你们能不能便宜点儿?” 那伙计原本以为没有希望了,想不到这小女孩儿竟然有买的意思,他立刻打起精神来说:“小朋友,我们这里是北京文物商店,童叟无欺的,价钱标上去了就改不了,必须按照这个价来卖。” 萌萌听他这么说,就败下阵来,“那好吧,这两块石头我都要啦。” 这下轮到伙计震惊了,他太激动,连话都说不齐全:“小朋友,你真真真要啊?这两块石头可不便宜,你有那么多钱吗?” “有哇,我都带来了。” 萌萌拍了拍自己的小背包,那包鼓鼓的,仿佛里面藏了很多钱,她慢吞吞地拉开包上的拉链,小手儿伸进去,就揪住几捆钞票说:“喏,给你钱。” 我的个老天,这娃娃真神了,敢情她那背包里装的都是钱呐,说拿就拿,大人都没有她豪爽。 这伙计不由得十分担心,对着那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非常为难地说:“小朋友,你拿这么多钱出来,你爸妈知道么?你给花出去了,他们不会怪你吧?可别到时候追到我这店里,来跟我讨回去啊。” 萌萌还没有回答,大娃就先说话了:“这么点钱压根不算事儿,都是我妹妹的私房,随便她爱咋花就咋花,我爸妈才不会管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儿。” 那伙计就像被雷劈中似的,半天反应不过来,这家人真够豪的啊,一个小女娃就有那么多私房钱,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花出去了,这到底是谁家的小孩儿啊? 伙计把目光偷偷地瞄向那两个跟班,再一次肯定这帮人来头很大,连忙殷勤地招呼起来:“先别急着结账啊小朋友,咱们店里还有很多好东西呐,你再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待会儿一起结账。” “哦,那就先不给你钱了。”萌萌把那些钞票收回包里,问这个伙计伙计说:“你们这儿有唐伯虎的画么?明朝人,叫唐寅的,我就喜欢他的画儿。” 那伙计再一次震惊了,这到底是谁家的娃娃哟,这么小的年纪就这么能,听她这话的意思,就好像唐伯虎的画她能天天看到一样,啧啧啧,太神了。 虽然他很想帮店里赚这个钱,但还是非常遗憾地说:“唐伯虎的画,我们这儿还真没有,之前有过一幅,被一个美国华侨买走了。不过我们店里有其他的名家名作,江南四才子,除了唐伯虎,另外三个人也是出了名的擅长字画,你要不要也看看?” “那行吧,拿给我看看呗。” 萌萌其实并不知道那三个人是谁,她这轻松惬意的小模样,倒是挺能唬人的,她奶奶说过,遇到不懂的事儿不用怕,使劲端着就行,萌萌于是摆出一副很骄傲的样子。 那伙计已经不怀疑她有没有钱了,屁颠屁颠地就跑到货柜那里,抱出一沓古旧的字画,一张一张地给萌萌展示起来。 萌萌只粗粗学了一些国画的基础,看到这么多画卷,她也有些懵,最后只挑了三幅长得顺眼的买了。 一眨眼,她这好几千块钱就花出去了,让谁也没有想到,赵佳佳已经完全愣住了,这个小破孩子出手真大方啊,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钱,虽说她家里的大人也有钱,可那些钱也不是她赵佳佳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她之前还在嘲笑老苏家来了穷亲戚,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个笑话,这些乡巴佬非但不穷,还比她有钱多了,肯定不是来打秋风的亲戚。 赵佳佳吃了一惊,再也不敢放肆了,倒是她弟弟小胖墩十分艳羡地说:“萌表妹,你有好多零花钱呀,你家的大人太疼你了,我的零花钱就从来没有超过一块的。” 萌萌弯起了小嘴儿,非常幸福地说:“我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疼我,你羡慕吧?羡慕也没用。” 向华逮住了这个十分难得的机会,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仿佛萌萌有钱这件事情,让她非常骄傲似的,抬起头挺起胸说:“小胖子,你不要跟我表妹瞎攀亲戚,不是谁都能像我表妹这么好命的,呵呵。” 小胖子又是失落又是伤心,耍赖地嚷嚷说:“萌萌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我叫叫不行吗?” 向华断然地说:“当然不行了,你们赵家跟我苏家有什么关系?萌萌跟你一点儿亲戚都没有,她是我老苏家的表妹,不是你老赵家的表妹。” 这时候,那个伙计刚好把萌萌买的东西打包完,给她拿过来,看见他们在说话,还顺口说了一句:“你们兄弟姐妹感情真好,真令人羡慕。” 他这句话可算是捅娄子了,向华和赵佳佳姐弟俩正在闹别扭呢,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谁跟她是兄弟姐妹?呸。” 这个伙计摸不着头脑,只好对着萌萌说:“小朋友,你的东西我给你打包好了,这盒子里是石头,这报纸里是古画,这几张是证明和收据,你给拿好了。” 萌萌只拿了那几张证明单子,其他的东西自然有她大哥二哥帮忙拿,大娃手里捧着盒子,二娃拿着报纸卷,他俩都非常疑惑,他们刚才帮萌萌拎过书包,明明很轻的,为啥能装那么多钱? 第151章 萌萌回到家里, 她爸爸妈妈正在和姥姥姥爷拉家常,见到萌萌了, 苏老头就停下来问她:“回来啦,今天跟哥哥姐姐们去哪里玩了?玩得开不开心?” “开心,”萌萌扬起可爱的小粉脸,掰着手指头说:“我们去了故宫, 看了好多古董,又去了琉璃厂买了古董,姥爷,给你看我买的东西。” 萌萌把今天的收获拿出来, 巴巴地跟家里人显摆说:“我买了两个印章石头, 还有三张画儿, 好不好看?” 苏老头把那两块石头拿起来掂量掂量, 立马就识货地说:“好东西啊,这是田黄石和鸡血石, 咱们萌萌会买东西,改天姥爷让人在上面给你刻字,给萌萌写字用。” 苏老太把那三张画挨个看了看, 也点头说:“挺不错的古画,咱们萌萌很有眼光,特别是这幅文征明的《春山图》, 看着就高雅,拿相框裱起来,挂在家里也很有品味。” 萌萌听到了姥姥姥爷的赞赏, 笑得倍儿得意,还很机灵地说:“姥姥,你跟我想的一样,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话说得苏老太乐开了怀,心想萌萌真不愧是他们老苏家的外孙女儿,身上流着老苏家的血呢,怎么样都不会变成泥腿子。 这样想着,她就又对自家的女婿提起了旧话:“益民啊,妈让你和幺妹儿把家搬来北京,也是为了你们好,北京这边学校多,师资也足,娃娃们来这里上学,对他们将来的前途也好。晓东都上初中了,再不找个好学校,以后怎么考得上好大学?萌萌这么聪明,正该从小培养起,可不能埋没了她的才华,你说呢?” 冯益民十分为难,这话他丈母娘已经说过好几次了,刚开始还只是在他媳妇儿面前悄悄说,现在都直接说出来了,逼得他不得不做出选择。 “妈,爸,我理解你们的心,小婉这么多年没回家,三个娃娃也这么多年没跟外家来往过,你们想把他们留在身边照顾,都是为了他们着想。可我在村里还有一大摊事儿,我爸我妈年纪也大了,不愿意离开老家,再说娃娃们自小在乡里长大,现在看来也挺有出息,到了北京恐怕不习惯呀。” 冯益民也是做父亲的人,当然理解他岳家的心情,但是他同时也是冯家的儿子和顶梁柱,他爸他妈就是他的责任,他不可能为了北京的荣华富贵,就把爹妈丢在老家不管了,更何况他老家还有一份基业,奋斗好了也是给娃娃们长脸,要是带着媳妇儿来到北京,他背靠着岳家确实风光了,但也处处要看人的脸色,冯益民那么聪明的人,他当然不愿意了。 苏老头刚才不说话,就是想听听他这女婿怎么说,现在冯益民拒绝了,他也不觉得意外,脸色却有些不好看,就连说话的嗓音都在不知不觉间严厉起来。 “你在乡下当个村干部,芝麻绿豆都不如的小官儿,算什么出息?你要真想当官儿,到了北京我给你安排。你既然是娃娃们的爸,就该为他们多想想,再机灵的娃不好好培养,将来也是废人一个,你这是在耽误自家的娃。至于你爸你妈,把他们一并接来北京就是了,北京这么好的地方,你还怕不能给他们养老?” 苏老头心里恼怒啊,要不是看在冯益民照顾他家女儿十几年的份上,还有三个外孙的份上,他才看不上这个女婿,果然是乡下来的,小家子气,窝在他们那犄角旮旯的地方有什么好,有人抬举还不知道把握,太不思进取了。 冯益民也知道这老丈人不好对付,越发正色地说:“爸,当官不在大小,我虽然是个小小的村官,可我当村长这些年,把我们全村从一个贫穷落后的偏僻渔村,发展成今天的旅游和农业特色村,我也付出很多心血,改革开放才多少年,我们村儿就冒出来二三十个万元户,规模超过百万的企业就有五家,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家庭作坊,不说全是我的功劳吧,最起码有一半是我的功劳,我敢说全国那么多个村长,没一个人比我干得好。” “再说我家里,我爸我妈都是闲不住的人,他们在村里开宾馆,办厂子,搞农业,每年收入最起码也有两三百万,这些都是他们两老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将来都要留给家里的娃娃,我爸已经说了,大头留给萌萌,两个男孩子让他们自己去奋斗,男孩子嘛,多吃点儿苦头才能有出息。” “我知道你们担心小婉,我向你们保证,我从来都没有亏待过她,我爸我妈对她也好,娃娃们也省心,爸妈你们要是想小婉了,随时欢迎到我家里住一段时间,不是我吹,我们那里的风景和气候都好,比这首都还要养人呢,保管你们住一天就会喜欢上的。” 苏老头早就打听到他这女婿在村里干的事儿,不管看他顺不顺眼,对冯益民的本事,他还是很欣赏的,所以才动了念头想要抬举他,现在看来这女婿是不肯领情了,他就有些不高兴。 “说这么多,你是不打算让我女儿跟我们家团聚了,你们那里就算有千般好,哪里又能好得过北京?我好好的女儿嫁给你,太受委屈了,还连累娃娃们的前途,你要真是为了他们好,就该到北京来干一番事业。” 面对他老丈人威严的脸色,冯益民毫不畏惧地说:“爸,男人活在世上,最要紧的就是责任,我对家里对父母对村里都有责任,桃源村就是我们家的根基。我老冯家离开桃源村搬到北京,就是没有根的浮木,北京这么大,也不缺我一个小官,我还是想留在村儿,好好尽我该尽的责任。爸,希望你能理解我,你二老想念小婉和娃娃,我每年都带他们来北京,你看这样行不?” 苏老头板着脸孔,拿这个油盐不进的女婿没有办法,只好对着自家的女儿干瞪眼睛,盼望她能为了老父母留在北京。 没想到苏婉却说:“爸,我都嫁人了,俗话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嫁给了老冯家,就是人家的媳妇儿,他们家去哪儿,我也得跟去哪儿,北京好是好,但益民说得对,这里不是娃娃们的根,你是没去过桃源村,你要是去了,肯定不会这么说的。” 苏老头伤感了,他女婿会拒绝是意料之中,但是这闺女也跟着拒绝,就让他很不好受。 他长长地叹着气说:“幺妹儿,是爸对不住你,让你小小年纪就跑到乡下去,你看这大院里,哪家的姑奶奶不比你过得好?你现在这么说,将来可要后悔的。” 这话说得有点儿重了,苏婉瞬间红了眼眶,陷入了两难,冯益民的脸色也不好看,他老丈人摆明了就是不相信他。 萌萌一直坐在边上听,她这个小娃娃也知道好歹,当然偏心自己的爸爸妈妈了,就眨巴起大眼睛,摇着她姥爷的手说:“姥爷,你为啥要这么说我爸爸妈妈?我们村里很好很好。” 她用软软的声音说:“夏天可以到海里捉鱼,冬天到山上泡温泉,好东西吃也吃不完,我爷爷是村里最有钱的人,爸爸是村长,妈妈是老师,没人敢欺负我,我在北京,隔壁赵姐姐和她弟弟就老是想欺负我,骂我和哥哥是乡下来的土包子,还是我们村里好,我不想来北京。” 苏老头一听到她被人欺负了,就很着急地说:“老赵家那姐弟俩竟然敢欺负你,好胆子,萌萌不要怕,待会儿姥爷就去找他家老赵头,让他教训教训自家的娃娃。” 萌萌偷偷地笑,古灵精怪地说:“我已经欺负回去了,姥爷,你不要骂我爸爸妈妈,我家里有电话,姥爷要是想我了,可以给我打电话,还可以到我家里来玩。” 苏老头望着萌萌,突然之间气全消了,捏着她柔软的小脸儿说:“你这个机灵鬼,这么聪明是跟谁学的,我看你表哥表弟都没你这么聪明。” 苏老太观望了这么久,心里终于明白了,她女儿女婿是不可能搬来北京的,就打起了圆场说:“萌萌把你们村儿说得那么好,改天姥姥和你姥爷一定要去看看,老头子,你也别为难女婿了,幺妹儿好不容易回了家,不要让孩子们伤心。” 苏老太想得明白,女人一旦嫁了人生了孩子,这心就自然而然长偏了,她十多年没有见过女儿,可不想让女儿离了心,生生把她越推越远。 苏老头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呢,说到底,做父母的还是扭不过孩子,最后也只能怅然地说:“算了算了,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造化,我就不讨人嫌了,你们能经常来北京看看我和你妈,给我们打打电话,我就满足咯。” 冯益民心想终于搞定了,还是他家闺女有办法,他不敢露出喜色,还很识相地说:“爸,瞧你这话说的,我和小婉都是你的孩子,来看你们那是应该的。你们身体康健,也可以到我家来旅旅游,我爸我妈这次走不开,心里也惦念着你们,还跟我说到了北京以后,要好好孝敬你们两位。” 算他会说话,苏老头终于舒坦了,缓和了脸色说:“亲家明理,我这老头子也不勉强你们了,既然认了亲,以后就该多多走动,有什么困难解决不了的,找我和你妈,或者找阿文阿进都可以,一家子亲戚,千万别生分了。” 冯益民也忍不住感动地说:“爸,我知道了,谢谢爸。” 萌萌观察着大人们的脸色,看到他们终于露出了笑脸,她也跟着笑起来,甜甜地撒着娇说:“姥姥姥爷,北京真好玩,咱们明天去哪里玩呀?” 苏老头心情好些了,刮了刮她的鼻子说:“咱们萌萌想去哪里玩呀?” 萌萌歪着小脑袋,手指头点着嘴唇,非常期待地说:“我想去爬长城,还想去公园,舅舅说要带我去看升旗,我还想看动物园,有好多好多地方,我都想去。” 苏老头被她逗笑了,开怀地说:“哈哈哈,你这小娃娃知道的还挺多,行,姥爷明天就带你去爬长城,把你哥哥姐姐们也一块带去,咱们全家人都去爬长城。” 萌萌又说:“不要带赵家的姐姐和小胖子,他们老说我是土包子,姥爷,土包子是啥?我不要当土包子。” 苏老头从鼻孔里哼出气说:“不带他们了,我待会儿就去找他们爷爷说道说道,下次他们再敢骂你,你就给我狠狠地骂回去,老赵头当年就是在土里刨食的,大冬天里连衣裳都没得穿,好不容易参加了革命,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不容易啊,没想到他家两个兔崽子,这么快就忘了本,老赵头要是知道了,肯定饶不了他们两个。” 吃晚饭之前,苏老头还真去了隔壁老赵家,跟老赵头嘀嘀咕咕说了好些话,结果他刚刚回到家里,隔壁就传来了竹竿炒肉的声音,还有小胖墩的鬼哭狼嚎,倒是他姐姐赵佳佳没有一点儿动静。 苏家的娃娃们趴在窗户上,看着小胖墩在院子里被他爷爷追着打,嘻嘻哈哈地笑着说:“该,让他欺负咱们妹妹,打得他屁股开花,看他下次还敢不敢了。” 家里的大人在背后喊着他们:“别看了,快过来吃饭,今晚早点儿睡觉,明天带你们去爬长城。” 第二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天空放蓝,就好像透明的蓝色水晶,没有一丝丝云,阳光暖融融地撒向地面,晒得人舒服极了。 萌萌随着家里人来到了八达岭长城,望着眼前这座雄伟的长城,她的嘴巴张得大大的。 “哇,长城那么长,好高哦,爸爸,咱们爬得完吗?” 冯益民很有信心地说:“可以的,等萌萌爬不动了,爸爸就背你上去,走吧,要不要爸爸抱?” 萌萌蹬蹬蹬地跑到前面说:“不要,我要自己走。” 大娃亲眼看到了长城,心里早就激动坏了,他站在台阶上,大声地拽着文:“啊,不到长城非好汉,二弟,咱们哥俩可算是好汉了。” 这小哥俩勾肩搭背的,像革命战士一样抬着头挺起胸,非要他们表哥给拍照,把萌萌给羡慕坏了。 她跑回来扭着她爸爸的手说:“爸爸,我也想当好汉。” 冯益民很罕见地摇了摇头,把她从地上抱起来说:“咱们萌萌不用做好汉,好汉有你爸爸和哥哥做就行了,我们保护你,萌萌只要开开心心地做个乖宝宝。” 萌萌把小脸儿枕在她爸爸的肩膀上,非常幸福地笑着说:“爸爸真疼我。” 冯益民被自家的闺女哄得心花怒放,他抱着软乎乎的闺女,就好像抱着一件稀世的珍宝,压根不想撒手了,闺女真是他贴心的小棉袄。 今天出来有老有小,一家人慢吞吞地爬着长城,快到中午了,才终于爬到了最高的北八楼,他们站在墙垛边上,大舅哥苏文正在前面摆弄着三脚架和相机,准备给全家人拍照。 萌萌这会儿已经趴在她爸爸的背上睡着了,她闭着眼睛,小嘴儿微微地张开,安安静静地打着呼呼,睡得跟小猪似的。 山上风大,苏婉正准备给她盖上毛毯,她就醒过来了,一双大眼儿半睁半闭,还闪着朦胧的水光,软软地喊着她:“妈妈。” 苏婉扬着嘴角,笑得分外暖心,张开双臂抱过她说:“咱们爬到长城上面来了,小乖乖想不想拍照啊?” “想~”萌萌的睡眼还很惺忪呢,就跟猴儿似的猫在她妈妈的怀里,被她舅舅咔嚓一声给拍进去了。 第152章 一家人从长城下来, 直接去了全聚德吃烤鸭,这烤鸭店在前门一栋两层的排楼里, 青灰色的砖头,青灰色的瓦片,只有门面装点得五颜六色,看上去像些样子。 他们来的时候刚好是中午, 大堂里非常热闹,都是等着吃烤鸭的人,很多还都是外地人,说什么口音的都有。 这年头能来北京旅游, 是一件很时髦的事儿, 全国各地那些单位里的人, 都想方设法要来上这么一趟, 全聚德烤鸭店也是他们必来的,人一多, 可不就得排队么。 不过老苏家在这里,却是不需要排队的,他们的司机小军同志一亮相, 那里头的主任就巴巴地跑过来接待,一直把他们迎进了二楼的包厢里,点着头哈着腰非常殷勤地说:“首长, 今儿接了你的吩咐,厨房里都准备好了,烤鸭就挂在灶炉上, 正热乎着呢,是不是现在端上来?” 苏老头倒是不摆首长的威风,很和蔼地说:“辛苦你了,现在就摆上来吧,再给小军他们几个也上一桌,你再派个人去东城的信远斋,给我家几个娃娃买些酸梅汤和秋梨膏回来,待会儿去小军那里结账。” 那主任也知道这位老首长的脾性,那是丝毫不肯占人便宜的,很顺溜地应承下来:“好嘞,我这就让人去办。” 他跑到门外吩咐几句,很快就有一群跑堂的伙计,端着各种各样的菜色走进屋里,零零总总摆了好几十盘,冷菜和热菜都有,还有很多特色糕点,全是地道的北京风味儿。 今天老苏家的人全来了,整整十六个人,要了四只烤鸭,那鸭子的颜色烤得十分鲜艳,是一种油亮亮的枣红色,刚从灶膛上取下来,还散发出热腾腾的火气,看上去就特别诱人。 大人们还好些,小娃娃们爬了好半天长城,早就已经饿惨了,两眼放光地盯着这些鸭子,恨不得直接塞进嘴里。 萌萌观察得特别仔细,还惊叹地说:“哇,这些鸭子都一样大小耶,好像假的。” 她大舅妈坐在她对面,被她这句话逗得哈哈笑,就跟她解释起来:“这是咱们北京城里有名的白填鸭子,从选鸭到填鸭再到烧烤,都很有讲究,今天这一桌全鸭席,不提前预定可吃不到,萌萌你有口福咯。” 萌萌美滋滋地笑起来,还很乖巧地说:“都是姥姥姥爷疼我,谢谢姥姥姥爷。” 这下子,苏家老两口也被逗得开怀大笑,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苏老太特别慈爱地说:“不用谢,都是自家的姥姥姥爷,萌萌你多吃点儿,我们才高兴呢,哎呦,这娃娃真招人疼。” 说话间,跑堂的伙计已经过来片鸭子了,他的刀工了得,刷刷几下就把一只完整的烤鸭,削成了一小片一小片薄薄的鸭肉,最后剔得只剩下鸭骨架子,整整齐齐地摆在盘里,看着就让人享受。 苏婉对这吃鸭子也很熟悉,她手脚麻溜地在盘子里捏起一片荷叶饼,抹上甜面酱,放了葱段,又夹了好几片烤鸭肉,卷成一条递给了萌萌,还叮嘱说:“慢点儿吃,多喝汤,别噎着了。” 萌萌已经饿坏了,眼里只有烤鸭,听不进她妈妈的话,嗷呜一口就给咬下去了,吃得嘴皮儿油汪汪,这烤鸭卷又脆又香,吃完一口还想再吃,转眼间她就干掉了一个烤鸭卷,还眼巴巴地望着她妈:“再给一个呗,饿。” 坐在她对面的小表弟向涛就噗噗地笑,指着她说:“萌萌姐,你嘴巴好馋呐。” 萌萌丝毫不知道客气,她咬了一口烤鸭卷,撑得脸颊都鼓鼓的,含含糊糊地说:“北京的东西太好吃啦。” 她二舅妈敲着向涛的脑袋,没好气地教训他:“吃你的吧,你比你表姐还馋,还好意思说人家。” “哈哈哈,小娃娃哪个不嘴馋?奶奶小时候也嘴馋,可是哪有什么吃的呀,不像现在,你们想吃什么都有。” 苏老太回忆了过去,诱惑着萌萌说:“北京好吃的东西多得很,炒肝爆肚豆汁儿烧饼,多得我都说不完,你吃一个月都不带重样的,萌萌你要是留在北京,姥姥每天给你买好吃的。” 萌萌一听要让她留在北京,立马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要不要,我要回老家。” 苏老太又是失望又是宽慰,摸着萌萌的头发夸她说:“咱们萌萌真机灵,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才是我老苏家的孩子,你不留在北京也没事儿,姥姥每天还是给你买好吃的,让你吃个够。” 苏老太都一把年纪的人了,那双眼睛还是很清亮,脸上也没有多少皱纹,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候的美貌,自从萌萌来到家里,她是吃嘛嘛香,就连睡觉都比以前安稳了,看着萌萌就好像看见了小时候的幺妹儿,总想对她好一点儿,再好一点儿,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疼。 不止她一个人这样,她家老头子也跟她差不多,他俩的心思都是一样的,都想把对女儿的亏欠,弥补到小外孙女这里,萌萌就是他们的开心果儿。 萌萌这小娃娃也是很敏感的,知道谁对她好,她甜甜地笑起来说:“姥姥最疼我了,我好喜欢姥姥哦,也喜欢姥爷。” 苏老头本来还要吃醋,听到萌萌说喜欢他了,他那脸上顿时笑出了皱纹,倍儿慈祥地说:“姥爷也最喜欢萌萌,待会儿咱们吃完了饭,姥爷带你去前门逛街,你想要买什么,姥爷都给你买。” 按说苏家两老这么偏心萌萌,苏婉那两个嫂子该有意见了,不过她们出身好,不爱计较这些,再说小姑子一家能在北京待几天呀,让他们哄老人家开心,她俩也是很乐意看见的,又不会威胁到她们什么。 要是苏婉当初答应留在北京,她俩恐怕就不是这个样子咯,说到底,人都是有私心的。 一家人有说有笑的,这顿饭整整吃了两个小时,等吃完了饭,他们就张罗着要去前门逛街,萌萌的手上还捧着一瓶秋梨膏,慢慢地喝着,这膏有点儿粘稠,尝起来跟蜂蜜一样甜滋滋。 到了前门,那街上可就热闹了,宽敞的大街上到处都是人,最前边还有个牌坊,上面写了三个大字,萌萌只认识最前面的那个“大”字。 还是她姥爷跟她讲了,这个地儿叫做大栅栏,名字可真拗口的,萌萌卷着小舌头,别扭地试了好几声,才终于叫对了名儿,大拾烂儿。 这大拾烂儿里的东西也不是很烂,相反都还挺好的,有各种各样吃的喝的,冰糖葫芦呀,驴打滚儿啊,老北京酸奶啦,还有很多干果铺子、糕点铺子和包子店,充满了浓浓的京味儿。 冯家的三个小娃来到这里,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看了,要不是他们刚刚吃得很饱,已经完全吃不下了,那简直恨不得放开肚皮再吃一回。 一家人在这里也是毫无目的地瞎逛,老两口带着萌萌来到了老字号里,买了茉莉花茶,又买了很多京式的点心,都是预备留给娃娃们吃的。 这还不过瘾,他们又带着萌萌去到绸缎庄里,给她定做了小旗袍,又到卖布鞋的店里,定做了好几双小鞋子,给两个外孙子也买了不少东西,这才将将有些满足了。 小娃娃们跟着两个老人家到处瞎逛,一点儿也不觉得累,反而那几个大人跟着他们东奔西跑,累得腿都酸了,尤其是苏家的两个舅舅,四只手上都拎满了东西,他们可没有冯益民那样的体格,早累得只剩下喘气的份儿了。 大舅舅赶紧喊他们停下来:“逛这么久了,咱们先歇会儿吧,前面就是清乐园,咱们进去看看京戏,妹夫和三个孩子都没有看过,得带你们去见识见识,来北京不看京戏,等于白来了一趟。” 二舅舅也连忙帮腔说:“大哥说得对,走走走,咱们看京戏去。” 清乐园是个蛮大的戏园子,门面装点得比全聚德好多了,花花绿绿的都是雕刻,那屋檐翘得简直要飞起来。 跑堂的伙计领着他们走上了二楼,坐在正中间的雅座上,下面的堂客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不一会儿那戏班子就跑到台上唱戏了,咿咿呀呀地,萌萌一句也听不懂,倒是嗑了不少瓜子和花生,小肚儿填得溜圆。 等那戏班子唱完了,向华还在咿咿呀呀地跟着哼,她发现表妹只顾着吃东西,就问她说:“萌萌,你不喜欢听戏么?” 萌萌嘴里还磕着瓜子呢,很忙碌地说:“喜欢呀,戏园子真好玩。” 向华就跟她显摆起来:“还有更好玩的呢,地坛公园你知道不?那儿每天都有人在跳舞,明天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二舅妈一个眼风扫过去,威严地说:“干什么呢,你明天还要上学,休想给我逃课,你那成绩再不给我好好学,都快成班上垫底的了,你看人家赵佳佳……” “赵佳佳赵佳佳,你每天都说赵佳佳,能不能别提她,她要那么好,你认人家做闺女啊。” 向华气坏了,她最讨厌她妈老是把赵佳佳拿出来比较。 苏婉可不想让这母女俩因为萌萌闹别扭,赶紧打圆场说:“向华你去上学,姑姑对北京很熟,明天我们自己带萌萌去玩,你现在最紧要的任务就是学习,等国庆放假了,有得是你玩的时间,到时候你再带萌萌去玩,你妈也不会说你。” 向华闷闷地答应了,看她姑姑说话的样子多温柔,哪儿像她妈,母夜叉似的,说话都瞪着眼睛,她真是一个命苦的娃,要是姑姑是她妈妈该多好啊。 对于这种小别扭,苏家老两口向来只当看不见,他们家二儿媳妇心气高,对那几个娃娃的要求也高,他们做爷爷奶奶的,总不能拦着不让孙子孙女们出息,只有闹得过分了,他们才会说两句。 苏婉一个小姑子,也不乐意掺和进二嫂家的家务事儿,她回娘家是跟爹娘团聚的,只管在父母面前尽孝,对嫂子们保持尊敬就行了。 有了这个机锋,他们一家五口人终于逮住了空,第二天就从大院里跑出来闲逛,苏婉对这北京城是真的熟,不用人家带路,她凭着记忆也能找到地坛公园。 虽说是星期一,但这公园里的广场上还是有很多人,老年人居多,年轻人也有不少,还有他们带来的小娃娃,吵吵闹闹跟个菜市场似的。 这里的音乐声咚咚嚓嚓,震天响亮,好多人扭曲着身子都在跳霹雳舞,看到这里,冯家人就知道向华嘴里的稀奇到底是啥了,原来就是霹雳舞啊,一点儿不稀奇。 大娃还嘲笑他们说:“北京人太过时了,到现在还在跳霹雳舞,咱们那里早流行健美操了,他们这儿还没流行呐。” 冯益民就跟娃娃们解释说:“北京离南方远,我们那边的流行还没那么快传过来,你看这些人穿的衣服,也没咱们南方人穿得时髦,都是一样的道理。” “原来是这样啊,”大娃终于明白了,他瞥见旁边还有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就觉得十分奇怪,“他们在干啥?” 萌萌也早就看见了,她好奇地跑过去问:“你们躺在地上干嘛?” 大多数人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有一个老大爷睁开一只眼睛说:“练气功呢,我们躺在地上接地气,别打扰我们。” 哎呦喂,练气功,这个词儿倒是新鲜,他们南方都没有这种流行,这北京城里居然就有这种流行了。 大娃心想不行,他们可不能落伍了,也跑过去问起了这个老大爷:“爷爷爷爷,你跟我们说说呗,气功到底是啥?” 这个老头儿又睁开了另外一只眼睛,很不耐烦地说:“气功就是气功,能发气的功,特异功能你懂不懂?练好了能上天入地,长生不老,跟你说你也不懂,要了解去找那边上的小摊,那里有人在卖气功书,你问他去吧,别来打扰我练功。” 第153章 老大爷说完话, 就又闭上眼睛,不再搭理他们了。 萌萌和大娃往旁边看, 果然发现有在买书的小摊,还不止一个,而是三个,条件很简陋, 在地上铺一块彩色的帆布,再放上书本就是小摊儿了,摊位的主人坐在后面的小板凳上打着盹儿,丝毫没有被这广场上的嘈杂声音影响到。 这里面年纪最大的摊主已经五六十岁了, 他穿着朴素的蓝衣蓝裤, 戴着一顶蓝色的贝壳帽, 翘起二郎腿一动不动地坐着, 萌萌走到他的摊位前,他就好像察觉到似的, 立刻睁开了眼睛。 “小朋友,买书呐?我这儿都是气功书,你是自己练?还是家里的大人要练?” “我就看看, 你会气功吗?”萌萌问完这句话,就好奇地瞅着他。 “我当然会了。” 这个老头儿说得特别神气,还吹嘘说:“我的气功已经练到化神, 可以隔空取物,点石成金,这些都不是问题, 我还会一门万法归宗的特异功能,什么病都能治好,咱们北京刚成立的人体气功科学院你知道不?他们要研究的就是我这门法术,嘿嘿,我偏不告诉他们。” 老头儿说着说着还低下脑袋,拿眼白瞅了瞅萌萌,又高深莫测地说:“我看你也是个根骨清奇的女娃娃,正适合练这门特异功能,我这儿就有一本适合你的秘笈。” 他从书堆里扒拉出两本书,丢过来说:“喏,就是这两本,《武林气功大全》和《万法归宗》,练好了包你长生不老,想飞上太空就飞上太空,想潜到海底就潜到海底,看在你跟我这么有缘分的份上,这两本秘笈我就收你一百块好了。” “一百块?”大娃的反应特别大,就这两本薄薄的破书,也好意思收一百块钱,他瞪着这个老头儿说:“你别以为我们是小孩儿就好骗,你这啥书啊,要卖这么贵?” 就是看他们是小孩儿,老头儿才敢狮子大张口,他早就瞥见了,这三个小娃娃后面还跟着俩大人,一家子都穿得光鲜亮丽还背着相机,肯定是不差钱的主儿,他讹的就是这么些人。 他怪笑一声,越发吹起了牛皮说:“这么好的机缘摆在你们面前,你们不知道珍惜可别后悔,我告诉你们,这两本书都是我师门里的秘笈,一般人我还不卖给他,练好了就像我这样。” 老头儿忽然把手往脑后一伸,居然凭空变出一朵塑料假花,倍儿得意地说:“看见没有?隔空取物,这还是最简单的,我再给你隔空拿一个。” 他伸出两只手,那手指头像麻花似的扭啊扭,忽然左手一翻,那掌心里就躺着一块小石头,再一翻,那小石头就不见了,他又把手摸向脑后,夹着一支香烟就出来了。 老头儿望着他们目瞪口呆的表情,慢悠悠地把香烟夹在耳朵边上,拿鼻孔看着他们说:“怎么样?这就是我老头儿的神通,都是小意思,你们把这两本书买回去,稍微练一练也能像我这样,有天赋的还能练出特异功能,我这一百块钱还是半卖半送的呢,你别不知好。” 大娃和二娃已经被他那气功表演惊呆了,极其崇拜地说:“哇塞,这气功太厉害了,居然能变出这么多东西来,妹妹,要不咱们就掏钱买了吧?” 萌萌觉得他这气功一点儿都不稀奇,不就是变东西么,她也会。 她嘟着小嘴儿,很不屑地说:“你变的这些东西都不咋滴,看我给你变出啥来。” “我变。”萌萌的掌心丢出一朵粉色的小野花儿,有鲜嫩的花瓣,还有绿色的叶子,还带着新鲜的露珠呢,居然是活的。 “我再变。”这次她丢出一枚螺形的小贝壳,轱辘甩在了书堆上面。 “我变变变。”萌萌小手儿一拍,从她掌缝里就掉出一支香烟来,正是老头儿夹在耳朵上的那一支。 老头儿很惊慌地去摸他那耳朵,哪里还能找到香烟的踪影,他望着眼前这个得意洋洋的小女娃娃,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了,我勒个去,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鲁班门前弄大斧啊。 萌萌看他说不出话来,抱着胳膊非常得意地说:“咋样?我厉不厉害?你那两本书,卖得太贵啦!” “对对对,我卖太贵了,小友,咱们都是自己人,我这一点小伎俩,你别给我拆穿了,留个面子,我还要做生意呢。” 老头儿彻底地服气了,他原本就是个江湖上变戏法的,以前他们这些人被打倒的打倒,没被打倒的也躲起来了,现在环境宽松了,他们就又跑出来装神弄鬼,气功这玩意儿,就是他们搞出来的。 他功底不扎实,只能在公园里摆摊儿,糊弄糊弄普通人。那些功底扎实的,早跑到朝堂上去了。 他没想到在这公园里,居然能碰到一个行家,还是年龄这么小的行家,当场就拱手说:“小友,你抬抬贵手,我这都是糊弄人的江湖把戏,谁信谁傻,这不为了养家糊口么,你别嚷嚷出去,叫他们知道。” 冯家所有的人,已经被萌萌露的这一手给镇住了,这还是他们家萌萌么,咋突然学会变戏法了呢?他们咋不知道啊。 大娃崇拜的眼神从老头儿的身上,转移到自家妹子的身上,特别惊奇地说:“妹儿,你太厉害了,你啥时候学会这变变变?也教教哥哥呗。” “我也要学。”二娃也跟着嚷嚷起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想学。 冯益民和苏婉互相之间瞅了瞅,都觉得非常蹊跷,萌萌天天在家里待着,啥时候学过这种江湖戏法,他们之前也不知道这是江湖戏法,还以为很神奇呢,现在他们都知道了,这就是江湖戏法,差点儿被那老头儿给骗了。 冯益民顾不上去问萌萌,就斥责起摊主来:“你这老头儿,做生意忒不地道,两本破书就好意思要我们一百块钱,贪心不死你,要不是我闺女拆穿了你的把戏,我们差点儿就上了你的老当。” 老头儿垂头丧气地摊开手说:“我这都是为了生活,自己人,体谅体谅嘛,你们行行好,就当不知道这回事儿,算我求求你们了。” 他刚准备把书放回去,萌萌就叫了起来:“你还没告诉我,你这书要卖多少钱,一百块太贵啦。” “什么?你还要买呀?”老头儿比他们刚才的反应更加吃惊,那双拿书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他们跑江湖的也有门派,像他这种就是野路子出身,纯粹为了混口饭吃,他估摸着眼前这家人,说不定就出身于某个门派,害怕被他们踢馆了,只好诚心诚意地说:“小祖宗,那你说要多少钱?我这书都是从潘家园的旧货市场进的,你好歹给点儿意思,要不直接送你也成。” 萌萌犹豫地伸出了一根手指头,那模样儿仿佛还没想好呢。 “行行行,一块就一块,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还要买我这书。” 老头儿越说越小声,后面那句连声音都听不到,他麻溜地拿出个塑料袋来,迅速地把那两本书装进去,心里想着赶紧把这尊小瘟神送走,免得被她砸了生意。 萌萌提溜着这两本书,丢给那老头儿一块钱,就得儿得儿地转身走了。 大娃和二娃簇拥着他们妹子,非常殷勤地把那塑料袋接过去,还特别讨好地说:“萌,哥平时对你咋样?” 萌萌甜甜地说:“哥哥对我很好很好啊。” “那你啥时候把这特异功能教给哥?哥也想练气功。”一想到他们学会了这气功,就能想变啥就变出啥,这小哥俩就笑成了傻子。 “边上呆着去,”冯益民把大娃挤走了,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惑:“萌萌啊,你这变戏法是谁教你的?之前在家里咋没见你变过?” “嗯……”萌萌很苦恼地思索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多多少少能够感应得到,她跟别的小孩儿不一样,这不一样的地方应该跟真龙观有关系。 她很诚实地说:“龙骨庙。” 冯益民立刻就在心里联想开了,非常理解地说:“哦,原来是凌虚子师傅教你的,我就说嘛,这江湖上的把戏你到哪里去学,原来是他教给你的。” 在他看来,凌虚子这人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村里的人经常看见他在山里上蹿下跳,比猴子还灵活,他活了一把岁数,会一两门江湖上的杂耍很正常。 苏婉也是这么想的,还自顾自地帮萌萌解释起来:“咱们萌萌经常跟睿哥儿去他师傅那里玩,应该是他师傅教萌萌的。” 萌萌听她提到了睿哥儿,以为她妈妈已经知道了,就老实地承认了:“妈妈,这两本书我是买给睿哥哥的。” 苏婉失笑,望着她天真可爱的闺女说:“睿哥儿他师傅就是老江湖,他教你的戏法比刚才那老头儿还厉害,哪里用得着那老头儿的书?” 萌萌不明白她妈妈为啥要把变戏法这件事儿,安在睿哥哥他师傅身上,她也不知道应该咋样解释,因为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不过她有个小算盘,那卖书的老爷爷说了,练好了气功就能下海,还能上天,下海她已经学会了,就上天还学不会,她觉得睿哥哥比较聪明,拿回去让他练一练,等他练会了,就可以教她了,嘻嘻,瞧她多聪明。 她笑得特别开心地说:“我买回去送给睿哥哥练气功。” 苏婉还没咋样呢,冯益民就先吃味了,心想完了完了,他家闺女咋就对睿哥儿那么上心,出来玩都不忘记给他带东西回去。 他酸溜溜地说:“萌萌,你为啥要给睿哥儿买东西?” 萌萌想也不想就说:“睿哥哥喜欢练武功啊,我买书回去让他练。” 冯益民心里更加嫉妒了,不依不饶地说:“那你为啥不给爷爷奶奶买?你爷爷奶奶对你多好哇,你只给睿哥儿买,就不知道给你爷爷奶奶带点儿东西回去?” 萌萌无辜地说:“我要带啊,奶奶说了,吃的东西不能放太久,容易坏,等我要回去了,我就去给爷爷奶奶买好吃的。” 冯益民着急得嘴边都白了,“不是啊萌萌,你一个女孩子家,不能对男孩子太好了,不然他还要以为这是应该的,你得,你得,哎呀,反正你不要对那张家小子太好就对了。” 萌萌停下了脚步,非常疑惑地说:“爸爸,你咋那么小气呢?这两本书才花了一块钱。” “这不是钱的问题,那张家小子……” 冯益民正要埋汰睿哥儿,就感觉到他家媳妇儿在拧他的腰,还越拧越使劲儿。 “你给娃娃说这些干啥?”苏婉的眼风扫过去,低着嗓音教训他:“咱们萌萌还不懂事儿呢,你就在她面前胡说。” “我……”冯益民望着他家闺女无邪的双眼,讪讪地闭嘴了。 但他还是很不甘心,就悄悄地跟他媳妇儿咬起耳朵:“张家那小子长得贼眉贼眼,就是个滑里滑头的小白脸儿,上次他爸还跟我说,想让咱们家萌萌跟他家小子定娃娃亲,我呸,那臭小子哪里配得上咱们萌萌?想定亲,门都没有,我立马就给他拒绝了,让他死了这条心。” 苏婉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一出,不过她却有自己的看法:“闺女总有一天会长大,等她长大了就得嫁人,我倒觉得睿哥儿挺好,他家就生了他一个,他妈那人也好相处,咱们萌萌要是嫁给他,张家没有妯娌,简简单单地,这日子过得清爽,还跟咱们住在同个村子里,又是知根知底的人家,就放在咱们眼皮子底下,闺女还能天天看见,比让她嫁到外面好多了。” 冯益民像被雷劈过似的,咋说着说着,他家萌萌就要嫁人了呢? 他一想到自家的宝贝闺女将来要嫁到别人家里去,喊别人爸爸妈妈,还要给人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庭,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心里痛得好像拿刀子在搅。 不行,他一定不能让闺女嫁人。 他一不小心,就把这句心里话说了出来。 苏婉回应给他一个白眼儿,很务实地说:“不嫁人?你养她一辈子啊?等咱们两个老了,萌萌谁来照顾?她不恨死你才怪。” 冯益民第一次跟他媳妇儿红脸儿:“我就养了怎么着?我冯益民的闺女,不是生来为了嫁人的,从现在开始,我要努力赚钱,有了钱还怕没人照顾?我要让他们都知道,女孩子,不单单只有嫁人这条路,有了钱傍身,最起码能够在娘家舒舒服服地待着。” 他豪气干云地说完,又琢磨起了自家的俩小子,摸着下巴说:“大娃和二娃这两个小子也得教训教训,从小开始培养他们疼妹妹,省得他们将来娶了媳妇儿忘了妹妹,嗯,让我想想。” 苏婉懒得搭理他,这男人疯魔了,哪个女人不嫁人,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她家萌萌这么好,当然值得最好的,等闺女长大了,她这个做丈母娘的,一定要好好地挑挑。 她使劲地拍着她家男人说:“你想那么多干啥?闺女现在还小呢,你也不看看她几岁。” 萌萌疑惑地回过头来,“说我吗?我六岁啦。” 苏婉柔柔地冲她挥手,“没说你,你去玩吧,大娃二娃,看好你们妹妹。” 第154章 萌萌兄妹三个人在北京玩得特别开心, 到了国庆节,他们还去看了升旗仪式, 玩过好多好多地方,吃了很多好吃的东西。 这种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暂,眨眼间他们就应该回家了。 最舍不得他们的人,当然是苏家老两口, 这女儿刚刚回来,就要回去了,他们实在是舍不得,就商量着要跟女儿一块回去, 还捎带上了二舅舅家的小表弟向涛。 这下子, 可把向华和向辉给羡慕坏了, 他俩也想跟着去, 可惜学校里还要上课,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爷爷奶奶带着向涛去南方。 有苏家两老陪同, 他们在火车里也坐上了包厢,就连乘务长都亲自跑过来接待,那殷勤的劲儿就别提了, 还想留在包厢里伺候着老首长,苏老头不喜欢有外人在场,好说歹说才让他出去了。 乘务长虽然出去了, 但他那殷勤的心思还是没有消停,给苏家的包厢准备了非常丰盛的宴席,十个菜一个汤, 吃的喝的都有,冯益民品着茅台酒,心里感慨他以前可没这待遇,看来还是他老丈人有本事。 等他们下了火车,冯益民正打算叫出租车,他老丈人就阻止了他:“先别急着叫车,有车来接我们,你帮忙找找,应该是银色的皇冠,哦,在那边。” 苏老头的眼睛还是很好使,一眼就看见那路边,停着两辆银光闪闪的豪华轿车。 “哇塞,这车真漂亮啊。”大娃几个齐刷刷地惊叹着,都用崇拜的眼神望着他们姥爷。 “还行吧,走,咱们都上去。” 苏老头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却暗暗有些得意,他之所以摆出这么大架势,就是为了给女儿撑腰,他家幺妹儿嫁到桃源村十多年,都没人见过她的娘家人,背地里不知道被多少人嚼过舌根,苏老头明白这个道理,这回摆明了就是给女儿长脸来了。 萌萌有些发困,她妈抱着她坐上了另一辆车子,苏家两老带着小孙子和大外孙坐一辆车。 车子缓缓行驶在大街上,两旁的建筑物和行人不停地从窗外掠过去,苏家老两口见多识广,没觉得有啥特别的,倒是小表弟向涛趴在窗户上,时不时哇哇地叫出声。 “哇,这街上的人穿得可真时髦,比咱们北京时髦多了。” 向涛转过身子,指着那些窗外的人,秋天刚到,除了有些老人还穿着老款的蓝绿色衣服,大多数年轻人都换上了时髦的夹克衫和牛仔裤,还有些更加时髦的女人,她们穿着毛衣和健美裤,走起路来跟圆规似的,还烫着五颜六色的鸡窝头,在向涛眼里,就显得特别时髦。 大娃往外面瞟了一眼,就带着不屑说:“这才哪儿跟哪儿,他们的衣服都是从我们村里传出去的,我们村的人穿衣服,那才叫时髦。” “表哥你吹牛,这里是省城,你们那里是农村,农村人不可能比城里人穿得还要时髦。”向涛这个小北京压根就不信。 大娃也不着急,指着自个儿说:“我就是农村人,你看我穿得时不时髦?” “呃……”向涛噎住了,冯家人的打扮当然是很时髦了,比北京人时髦得多,就连他也很羡慕,这下子他才没话说了。 大娃瞅着他的眼睛,倍儿得意地说:“我真不骗你,我们村的小娟婶儿就是做衣服的,好多人都跑到她那里去买衣服,有啥新鲜的款式,我们村的人一穿出去,很快就流行开了。” “是么?”向涛还是有点儿不信,坐在他旁边的苏家老两口嘴上没说什么,心里也是很怀疑的,直到他们来到了桃源村,看见了村里人的打扮。 好家伙,这里的男人们都穿着真皮的夹克衫,那皮衣打上蜡以后,油亮油亮的。他们还穿着深蓝的牛仔裤,有些人穿着西装裤,都烫得笔挺笔挺。这些人梳着大背头,走起路来腰杆挺直,要多精神就有多精神。 “我的天呐,这还是农民吗?这是香港来的大老板吧?”向涛简直不敢相信他看到了什么。 大娃用肯定的眼神告诉他:“这就是农民,我们村的人都爱给自己打扮,你瞧那边,还有人在跳健美操呢。” 向涛赶紧望过去,就看见那广场上有好多个女人在跳健美操,她们都穿着彩色的健美裤,搭配一件亮闪闪的奇怪衣裳,那宽阔的袖子就好像灯笼似的,随着她们的动作不住地晃动,有说不出来的好看。 他由衷地赞叹起来:“哇塞,你们村的人太时髦了。” “我没骗你吧?这就是我们村儿。”大娃用手指着那远处绿色的山林,蓝色的大海,还有整洁的村庄,笑得十分自豪。 苏家人看着桃源村觉得稀奇,村里的人看他们,也觉得格外稀奇,这冷不丁出现了两辆高档的小轿车,银光闪闪的,透出十分奢华的气质,这在以前可没有见过。 刚开始他们还以为来了啥有钱的游客,就忍不住偷偷地留意起来,他们最欢迎有钱的游客了,村里的人都想赚他们的钱,就往前面靠近一些,好看得更加清楚。 没想到从这车子里面,居然走出来他们村的村长冯益民,后面还跟着他家媳妇儿和娃娃,另外那辆车子里是两个老人,还有一个他们不认识的小娃娃。 这是谁呀,好奇的村民们马上围过去问:“村长,你终于回来了,他们是?” 冯益民豪爽地笑着说:“乡亲们好啊,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媳妇儿她爸妈,也就是我老丈人和丈母娘,旁边是我二舅哥家的娃娃,他们刚从北京过来,准备在咱们村里好好地玩玩。” 上个月苏婉她大哥来到他们村儿,村里的人都是见过的,也知道冯家人带着娃娃去北京寻亲,看来村长这岳家来头不小哇,能坐上这么气派的小轿车。 村民们都咧开嘴笑,拍着胸脯说:“欢迎啊欢迎,村长家的亲戚就是咱们村儿的亲戚,到了咱们桃源村,可千万不要客气,在这里就跟自家一样,有啥需要帮忙的都尽管开口。” 这村里的人倒是热情,苏老头拱起了手,把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我家幺妹儿跟我说,乡亲们平时对她都很照顾,我在这里先谢谢你们了。” 村民们推脱着说:“这有啥的,苏老师是咱们村儿的老师,又大方又仗义,把娃娃们教得特别好,我们感谢她还来不及呢,说啥照顾不照顾的,让我们听了害臊。” 冯益民的目光在人群中巡视着,嘴里嘟喃着说:“我爸我妈还不知道我们回来了,咋没见他们呢?” 有人村民就说:“刚才已经有人去找他们了……” 话还没有说完,冯老太和冯老头就出现在人群外面。 “让让,都让让,我亲家公和亲家母来了,快让我进去。” 冯老太扒拉开人群,满脸堆着笑容迎了上来,她穿着一件亮紫色的灯笼衫,看上去气色好极了,人也显年轻。 她准确地握住苏老太的手,摇了又摇说:“亲家母,你们可算是来了,自从我接了益民的电话,我是天天在家里等着你们,快跟我回家里歇歇,这一路过来,可辛苦你们了。” 冯老头脸上都笑出褶子了,特别热情地说:“亲家公,刚才我还在念叨着你们,你们这就来了,饿了吧?快到家里吃饭。益民,你叫几个人把行李拿回家,亲家公,咱们走吧。” “爷爷。”萌萌在旁边等了老半天,都没人理她,忍不住就自己飞扑了上去。 “哎呦呦,小乖乖,”冯老头一把抱起了她,捏着她的鼻头说:“你去北京玩得开不开心啊?有没有听你姥姥姥爷的话?” 萌萌笑着躲开了她爷爷的手,大声地说:“我很听话的,姥姥姥爷最疼我了。” 苏老头慈爱地望着她说:“萌萌就是我们的小开心果,亲家你把她教得很好。” “哈哈,萌萌自小就机灵,都是我家儿媳妇的功劳,萌萌像她妈。” 冯老头特别会说话,听在苏家两老的耳朵里,就觉得非常舒坦,对这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就很好。 等到了老冯家,他们看到了那高高的院墙,气派的雕漆大门,还有宽敞的大院子,边上还有一水儿的大房间,真是十分体面。 苏家老两口互换着眼神儿,心里都想着,这住的地方倒是不错,没委屈了他们家幺妹儿。 冯老太把他们带到了房间外面,很客气地说:“亲家是自己人,千万不要跟我们客气,在家里有啥不满意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说,我已经给你们腾好了房间,你们进来看看合不合适。” 老冯家本来就是开宾馆的,在自己家里,当然捣鼓得特别舒适,再也不是以前那简陋的样子了,这房间的天花板上吊着顶,安着暖黄色的大灯,把整间屋子都照得格外地亮堂。 苏老太粗粗地看过去,发现在这屋里不仅有卫生间,还有专门放衣服的小房间,那张席梦思大床尤其气派,上面还铺着天鹅绒小碎花儿的素雅床单,看上去就显得很温馨。 这还没有完,房间里还摆放着电视和沙发,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比那外面的宾馆还要豪华。 看到这里,苏老太不禁怀疑,她家幺妹儿不是嫁到了农民家里,而是嫁给了地主老财了吧。 向涛大呼小叫地冲上来:“这个房间太好了,我喜欢这里!” 冯老太慈祥地瞅着他说:“你是小涛儿对吧,这是你爷爷奶奶的房间,你的房间我也给你准备好了,就在大娃二娃隔壁,老婶儿带你去看。” 她和亲家交代一声,就带着向涛走出去了,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向涛兴奋的叫声,显然对老冯家的环境满意极了。 苏老头望着这房间,思忖着说:“这老冯家的人倒是挺厚道,咱们幺妹儿应该没受委屈。” 苏老太拿眼睛斜睨着他说:“当然没受委屈了,我跟你说了你还不信,幺妹儿自己都说,她嫁到老冯家里,日子过得舒心,既没吃苦也没受累,家里有公公婆婆帮衬,益民也有出息,几个娃娃也懂事儿,咱们两个终于可以放心了。” 苏老头不服气地说:“幺妹儿那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小就乖巧,我哪里知道她是不是在报喜不报忧,不亲自跟过来看看,我总也放心不下。” “行了行了,知道你关心咱们幺妹儿,快出去吧,别让亲家等太久了。” 苏家两老刚刚走出房门,就听见了向涛哇哇的怪叫声,他们循着声音望过去,差点儿没被吓得腿软,这院子里竟然出现了一头凶猛的大野兽,那不是老虎吗? 苏老太吓得声儿都变了:“快快快,快跑哇!” “跑啥跑?那是家里养的虎子,不咬人的。”冯老太手里拿着勺,从厨房里走出来说:“你们别看虎子个头大,它的脾气好着呢,最爱跟小娃娃们一起玩,萌萌去北京这么些天,虎子天天想她,是吧虎子?” “嗷呜嗷呜。”虎子一个劲儿地点头,还试图把大脑袋往萌萌的怀里钻,顶得萌萌不住地往后退。 苏家两老稍稍放下心来,仔细地去看那只虎子,发现它长得不像老虎,看来看去也搞不清楚,那到底是头什么样的动物。 “咦,这天上还有只鹰。”苏老太眼尖地发现,那天空中有个小黑点越来越明显。 冯老太很自然地说:“这也是我们家里养的动物,叫小金,这不它见着了萌萌,高兴嘛。” 她冲着小金呼喊说:“小金啊,你别瞎闹腾了,快点儿下来吃东西,奶奶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鹿腿肉。” 小金听见有好吃的,就兴奋地嘎嘎直叫,它扇动着翅膀,像石头一样从天上掉下来,飕飕地飞到了自己的食槽边上,呼噜呼噜地吃起了东西。 苏家老两口都看得傻眼了,心想这冯家养的动物真是太神奇了,居然还跟小娃娃们闹得那么亲热,瞧他们家孙子向涛,已经笑得跟个小傻瓜一样了。 看小娃娃们还跟虎子闹作一团,冯老太就招呼他们说:“你们别跟虎子玩了,它吃饱了你们还没有吃呢,先进来吃饭。” 今天这顿饭也是很讲究的,冯老太特意叫了宾馆里的厨师过来做饭,大鱼大肉非常丰盛,有新鲜的大龙虾、大螃蟹、大海鱼啥的,还有自家种的青菜瓜果,零零总总摆满了两大桌子。 向涛非常识货地说:“这菜好丰盛啊,还有大龙虾耶。” 冯老太招呼着让他坐下,笑眯眯地说:“喜欢你就多吃点儿,咱们这里靠海,想吃海鲜天天都能吃上,来来来,这块龙虾肚子上的肉先给你。” 向涛幸福极了,他张大嘴巴,朝着这块龙虾肉咬下去,鲜甜的汁水立刻就从他嘴里爆开来,满满地都是龙虾味儿,比他之前在北京吃过的龙虾还要好吃。 他感动得差点儿哭了,对坐在他旁边的萌萌说:“表姐,你们村儿太好了,天天都有龙虾肉可以吃。” 萌萌往嘴里塞着东西,含糊地说:“是吧,等咱们吃完了饭,我带你出去玩。” “嗯呐,表姐你对我真好。”向涛一边答应着,一边拼命地往嘴里塞食物。 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完了饭,刚把桌子收拾好,冯家的老二老三就带着全家人过来了,大人们坐在堂屋里,喝着功夫茶聊着天,小娃娃们坐不住,就带着小表弟向涛跑出去了。 村里的巷子干干净净,家家户户的门前都种满了花儿,就连围墙上都开满了鲜艳的花朵,小娃娃们撒欢地跑向了沙滩,这儿的细沙雪白雪白的,踩上去酥酥软软,还很暖和。 向涛望着眼前蔚蓝色的大海,听着那浪涛温柔的声音,张开胳膊吼着:“啊大海啊,你真大。”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在沙滩上狂奔起来,快乐得像个小疯子似的,还觉得不过瘾,突然甩开了鞋子,跑到前面追赶起了海浪,却没想到那浪花翻涌起来,紧接着一头巨大的海龟,就从海底浮了上去。 “哇呀,有怪物,快跑!”向涛吓了一跳,使出吃奶的力气就使劲儿地往回跑。 大娃及时截住了他:“不用跑,那是大海龟。” 说话间,萌萌已经跑到那大海龟的身边,敏捷地爬到了龟背上,向涛看得无比羡慕,嚷嚷着说:“表姐表姐,我也要上去。” 他趴在海龟身上,想往上面爬,偏偏他掌握不住要领,刚爬上去就滑下来,总也爬不上龟背。 虎子很嫌弃地瞅着它,终于在他再一次滑下来的时候,虎子看不下去了,叼起他背后的衣服,把向涛整个人甩上了龟背。 向涛这小家伙也是个傻大胆,不但不觉得害怕,反而还笑得特别开心:“哇哈哈哈,太好玩了,表姐,你们村儿太好玩了。” “比北京好玩吧?”萌萌回过头去看他,小眼神儿特别得意。 “嗯嗯,比我们北京好玩多了,北京可没有这么大的海,也没有那么多海鲜可以吃。” 向涛坐在大海龟的背上,沿着沙滩一路走着,这里的一切对于他来说是多么的新奇,他现在只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没有见识的土包子。 第155章 “萌萌, 萌萌,萌萌……” 睿哥儿一路呼喊着, 从山上跑下来,他知道萌萌今天要回来,早就在心里面惦记上了,要不是师父留他下来练功, 他早跑进村里去找萌萌了。 睿哥儿眼里盯着萌萌,一溜烟地跑到了沙滩上,就看见了萌萌的身边坐着一个他不认识的小男孩儿。 他有些吃味地说:“萌萌,他是谁呀?” 萌萌在龟背上转过头来说:“他是我表弟, 叫向涛。” “哦, 原来是表弟啊, 我还以为是谁呢。”睿哥儿松了一口气, 随着大海龟的脚步,走在了萌萌的这一侧。 萌萌又跟向涛介绍起了他:“小涛儿, 他就是我跟你说的睿哥哥。” 向涛笑得傻乎乎地说:“萌萌姐,你那两本书就是买给他的呀。” 睿哥儿的耳朵立马支棱起来,非常期待地问:“萌萌, 你给我买了啥书?” 萌萌也很期待地说:“我在北京给你买了两本气功书,练好了可以飞到天上去,你好好练哦, 学会了就教我。” “还有这种书?”睿哥儿有些疑惑,看到萌萌在点头,他也开心地笑起来, “谢谢妹妹,我会好好练的。” 海风吹起了睿哥儿微卷的头发,让他笑起来仿佛眼里有星星,他很忐忑地问着萌萌说:“妹妹,你去北京这么多天,有没有想我?” “想了,我一天想你一次。”萌萌挺直了小腰,说得好像很神气似的,就等着她睿哥哥表扬她。 睿哥儿笑出了两个小虎牙,眼睛闪闪发亮地说:“好妹妹,我也天天想你。” “你们别在这里想来想去的了,”大娃从前面跑回来说:“走这边久都快渴死了,咱们到果园里弄点儿水果吃,你们跟不跟我一起去?” 这不废话么,娃娃们当然要跟着去了,一群人告别了大海龟,蜂拥着就跑进了老冯家的果园里。 刚好是金秋十月,园子里的果树上结满了果子,有一串串深紫色的葡萄,还有一个个丰硕的木瓜,那柚子树上的柚子已经黄了,菠萝蜜和榴莲垂在树干上,看上去沉甸甸的。 向涛的嘴巴张得跟鸡蛋一样大,不停地哇哇乱叫:“哇,好多果子啊,这葡萄肯定很甜,那些柚子也很好吃的样子,这刺刺的东西是什么?” 二娃很熟悉地说:“那是菠萝蜜,这边的是榴莲,别站着发愣了,快点儿摘些回去,待会儿让你尝尝鲜。” 向涛兴奋地点着小脑袋,要不是他闭紧了嘴巴,那口水都要流的哗哗响了,他手脚特别勤快,冲上去就帮着哥哥们拿水果,摘了满满一个大筐,里面装的全是水果。 娃娃们还嫌不过瘾,又带着他跑到大棚里,摘了些水灵灵的黄瓜、番茄和玉米棒子,三娃和四娃还从哪个不知道的地方,扒拉出一堆土豆和番薯。 他们出来的时候,虎子已经给他们拖回来一枝丫绿皮椰子,个顶个的大,足足有十几个呢。 看到这么多好吃的东西,向涛高兴得嘴巴咧到脑后头去,屁颠屁颠地跟着哥哥姐姐们去到了小卖部。 就连这小卖部都长得很漂亮呢,前院种满了花花草草,就连围墙上都开着花儿,后院里居然有沙滩,几棵椰子树底下吊着网床还有秋千,简直比游乐园还要棒。 向涛惊喜地冲了上去,霸占住网床就不肯下来了,躺在里面晃晃悠悠地看着蓝天白云,美得他眼睛都眯了起来。 萌萌也坐在了旁边的秋千架上,倍儿悠闲地荡过来荡过去,去北京那么些天,她可想念小卖部里的秋千了呢,北京哪哪都好,就是没有她家里好。 不止她一个人这么想,向涛也是这么想的,他从网床上坐起身来,非常羡慕地说:“萌萌姐,你们这儿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大娃带着弟弟们搬着炉子出来,听到了他这句话,顿时得意地说:“我都跟你说了,我们村里好你还不相信,现在你相信了吧?” 向涛从网床走下来说:“我相信啦,你们村儿真是太好了,比北京好一百倍,表哥,你们这是要干嘛?” 大娃熟练地摆弄着炉子,头也不抬地说:“给你烤点儿番薯和玉米吃,渴了吧?那边有椰子水和健力宝,渴了你就先拿上喝。” 向涛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觉得表哥对他太好了,他往那桌上看过去,发现萌萌姐已经坐在那里喝上了,睿哥儿还拿着一袋小零食摊在桌子上。 他好奇地走过去瞧,那零食里有猪油糖、绿豆糕、酸梅粉和数字饼干等等等等,许多他都叫不出名字来。 向涛啥时候见过这么多零食啊,更不可能吃过这么多零食,他在北京的时候,他妈管得严,向来不让他吃零食,冷不丁看见了这么多零食,他整个人都高兴傻了,愣愣地杵在那里看直了眼睛。 “萌萌姐,这些都是给我吃的么?” 向涛眼巴巴地望着她,即便他很想吃,也还记得大人跟他说过的话,吃东西之前要先问过人家。 “你吃呀,多吃点儿。” 萌萌很热情地招呼着他,这些零食她经常吃到,都快要吃腻了,看小表弟的样子,好像他还没有吃过,好可怜的表弟哟,萌萌有些同情地瞅着他,还很大方地把零食给他推过去。 向涛喝着汽水啃着零食,心里感动得都快要哭了,瞧他表姐家里多好,太让他羡慕了,他恨不得生在他表姐家里,就能天天吃到这些零食了。 小娃娃们把水果洗好切好,又忙活着去烤红薯和玉米,五娃还很机灵地抱出一台录音机,按下按钮就能听到咚咚嚓嚓的音乐声,居然是向涛很熟悉的霹雳舞音乐,他在北京听到过,看这样子,他哥哥姐姐们比他还要熟悉呢,竟然还能跟着音乐哼上几嗓子。 向涛眨巴着眼睛,非常崇拜地说:“你们太厉害了,居然会唱霹雳舞的歌啊。” 大娃搂在他的肩膀说:“这有啥,我们还会唱英语歌呢,这些都是小意思。” 向涛觉得自己的眼睛在转圈圈,已经不会思考了,他哥哥姐姐们太有能耐了,居然连英语歌都会唱,他现在连一句英语都不会说呢,到底谁才是乡下来的呀? 小娃娃们在小卖部里美滋滋地吃过东西,萌萌就带着睿哥儿回到她家,她兴冲冲地跑进屋里,只来得及交代一句:“你等着,我去把书给你拿来。” 不一会儿,萌萌就从屋里头跑出来了,把一个塑料袋子往睿哥儿的怀里塞。 “喏,这就是我在北京买的书,那卖书的老爷爷说了,练气功的人可厉害了呢。” 睿哥儿把那两本书翻开来看了看,那上面的字他都认识,就是那意思太深奥了,他也看不太懂,就合上书说:“我师父肯定懂这个,回头我去问问他。” “好哒,等你学会了教我,我也要练气功。”萌萌对于练气功这件事儿,可期待了呢。 睿哥儿第二天早上就去找他师父,把那两本书拿给他师父看,“师父,萌萌从北京给我买了两本书,说是练气功的秘笈,你给看看要咋练。” 凌虚子挑着眉毛,把那两本书翻开来抖了抖,《武林气功秘笈》?瞎扯淡。《万法归宗》?没听说过。 他放下那两本书,有些不屑地说:“混小子,练气功都是那些江湖郎中骗人的把戏,这本《武林气功秘笈》,说的都是些狗屁不通的东西,气功这玩意儿邪门得很,真要练也不是这么练的。” 睿哥儿以为有门,就很期待地看着他说:“那师父你说要咋练?” “练不了,”凌虚子摇了摇头,拍着他的脑袋说:“你别整这些旁门左道的了,都是骗人的玩意儿,只有师父教给你的心法,才是正经的武功,你好好练,将来才能有出息。” 凌虚子把那两本书还给了睿哥儿,谁知道睿哥儿并没有放弃,他闲着没事干的时候,就把那两本气功书拿出来翻了又翻,还自己尝试着练,可惜他练来练去,也没练出啥来。 向涛在桃源村里已经玩疯了,他见天儿跟个小疯子似的,满村子乱跑,看啥都觉得稀奇无比,跟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一样。 这一天刚过中午,他又跟着哥哥姐姐们跑到沙滩上,虽然天气有些凉了,但是桃源村里的外国游客比较多,这些外国人可不怕凉,抱着块板子就冲进海里面,随着海浪的起伏翻滚着,竟然还能从板子上站起身来。 向涛看得艳羡极了,恨不得也能跟着他们去海上浪一浪,突然,虎子嘴里叼着块破木板,从他身边溜过去,迅速地破开海浪冲进大海里,站在那木板上迎着风浪浮浮沉沉,那模样儿可骄傲了。 “哇哦,虎子厉害。” “虎子加油加油!” “虎子到那边去,虎子看这里。” 沙滩上的许多游客都已经认识了虎子,这会儿瞥见它在海里面冲浪,顿时兴奋得举起相机,准备把虎子的英姿拍进去。 虎子也好像能听懂似的,在木板上不停地变换着姿势,一会儿抬着头,一会儿拱起腰,一会儿两脚着地像个人一样站起来,一会儿又四肢趴在板子上划水,玩得可溜了。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海面上突然浮出一个巨大的身影,原来是一头大鲸鱼,从它那头顶的孔洞里面,还喷发出雪白的水柱,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的光圈,一只粉红色的海豚随即跳跃出海面,在半空中画出弯月的形状。 “快看,有海豚,还是粉红色的!”向涛大惊小怪地尖叫起来,海豚这种动物他还是认识的,他在北京曾经看见过,就是没见过粉红色的海豚,至于那头鲸鱼,他压根就不认识那是啥。 睿哥儿抱着胳膊,非常神气地说:“咱们这儿是海豚湾,当然有海豚了,那条鲸鱼我们也认识,它的名字叫做小蓝,要不是海水太冷,我还可以带你下去跟它玩。” 向涛听得心里痒痒的,摇着睿哥儿的胳膊央求说:“睿哥,你最好了,带我下去玩吧,我要跟鲸鱼和海豚玩。” 睿哥儿断然地拒绝说:“不行,水太冷不能下海,下去会抽筋的。” 向涛失望地耷拉着肩膀,望着那海里面的巨兽一副很向往的样子,睿哥儿担心他会偷偷跑下去,就从背后推着他说:“海边冷,咱们别在这里待着了,走,我带你们去抓鱼。” 抓鱼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儿,小娃娃们跑回家里拿上网兜和竹筐就出发了,他们很有经验地来到礁石滩上,专门寻找那些蓄着水的浅湾。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怎么了,他们才找了几个水泡子就有收获。 八娃蹬蹬蹬地走在了最前面,相当惊喜地转过身喊:“找到了,这儿有大龙虾,你们快来呀。” 娃娃们纷纷围过去看,果然在这个清澈的水泡子里发现了三只大龙虾,那个头大的哟,挥舞着虾钳游来游去,看着就很生猛,小娃娃们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已经在讨论这大龙虾要怎么吃了,想想就让人流口水。 睿哥儿把食指竖到了嘴边说:“嘘,别出声吓着它们,看我的。” 他让弟弟妹妹们退后,自己围着水泡子转起圈来,手里拿着一杆鱼叉,看准了龙虾就猛地叉进去,哗啦啦,那鱼叉从水里拿出来,上面就叉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大龙虾。 “哈哈哈,抓到了,快快快把它弄下来。” 五娃激动地提着竹筐爬过去,抡起铲子就把那只大龙虾从叉子上撇下来,吧唧一声落进了竹筐里,萌萌和向涛赶紧围过去看。 “哇,好大一只龙虾,肯定很好吃。”萌萌滋溜着口水,笑眯眯地望着那筐里的龙虾。 向涛蹲在竹筐边上,想碰又不敢碰,眨着星星眼说:“比咱们前天吃的还要大,这得有多少肉啊,萌萌姐,咱们要烤着吃还是煮着吃?” “嗯,让我……”萌萌还没说完,八娃就在边上嚷嚷着大嗓门:“又上来了一只,耶耶耶,你们快点儿让开。” 睿哥儿的鱼叉上又粘着一只大龙虾,正中它的脑袋穿过去,那龙虾还在不停地挥舞着大钳子,看上去凶猛极了。 睿哥儿把大龙虾甩进筐里,还不忘记叮嘱说:“萌萌你离它远点儿,小心它夹到你。” 这龙虾实在太大了,丢在竹筐里还探出半边身子,两只虾鳌就跟剪刀一样锋利,萌萌看得有些害怕,就拉着她表弟说:“别靠太近哦,龙虾夹人可疼了,我带你到旁边去抓小螃蟹。” 他俩也没走远,就蹲在旁边挖着湿沙子,萌萌有经验,专门往那冒泡的沙子里挖,很快就看到一群群小螃蟹从里面逃出来,向涛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地想去抓,结果一只都没有抓到。 萌萌就不同了,那两只白嫩嫩的小手儿一抓一个准,她几个哥哥看见了,也赶紧跑过去帮忙抓,眨眼间就装满了一篓子,那些小螃蟹都是活的,在篓子里还想往外面逃,盖上盖子它们就逃不了了。 向涛看得傻眼了,拎着那个篓子咧开嘴说:“姐姐你们太厉害了,咱们抓到好多呀,旁边他们都没有我们多。” 这礁石滩里也有游客在抓鱼,他们费心费力地寻找,可收获还是很少,早就注意到了这群小娃娃,瞧他们这能干的劲儿,运气咋就那么好呢,尤其是那个拿鱼叉子的小男孩儿,几乎不用瞄准就能叉起一只大龙虾,太有能耐了。 游客们羡慕得还早呢,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鹰唳,小金扇动着翅膀飞了回来,哐啷一声扔下一条海鱼,居然是一条肥硕的大黄鱼,鱼肚子鼓鼓的闪着金光,里面的籽儿肯定很多。 小金消失了一阵又飞了回来,这回它丢下一条长长的带鱼又飞走了,紧接着又给他们送来了一条胖乎乎的石斑鱼,那石斑鱼掉下来的时候还是活的,蹦得可欢了,被五娃一铲子拍晕过去,铲进鱼筐里让它老实地待着。 小金还想继续去抓鱼,萌萌喊住了它:“够吃了,小金,咱们不抓了。” 小金听话地哼唧一声,盘旋在萌萌的头顶上飞了一圈,十分精准地落在了装大龙虾的筐子边缘,顺便把那三只还在蹦跶的大龙虾给啄死了。 收获真大呀,小娃娃们个个开心地咧开嘴笑,提起那些筐子就准备回去吃海鲜,小金也紧跟着他们飞走了。 那边上的游客们看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有人还惊叹地说:“我滴个乖乖,你刚才看见了没,那只老鹰居然听他们的话,让抓鱼就抓鱼,我要是有这么一只老鹰,我天天抓鱼我就发财了。” 他旁边的游客啜着牙花子说:“谁说不是呢,那群娃娃真神了,这桃源村就是个神奇的地方,咱们可没有那种福气,还是老老实实挖螃蟹吧。” 娃娃们已经走远了,可没有听到他们在说啥,这会儿他们高高兴兴地抬着海鲜,跑到了四喜他们家开的饭馆里,让四喜她爸妈给加工出来,不一会儿就摆了满满一桌。 有鲜香的鱼汤,还有炸得酥脆的带鱼,那条大黄鱼用香茅草烤着吃,石斑鱼就给他们清蒸了,还有烤龙虾和蒸龙虾,螃蟹煮在粥里,剩下的还给他们炒了好几盘,香香辣辣的,滋味儿好极了。 这么多好吃的海鲜,小娃娃们都没觉得有啥,他们住在海边天天都能够吃上,向涛就不同了,他瞪大了眼珠子完全不会转了,巴不得从眼睛里生出嘴来,把这桌好吃的海鲜都给吃完,他一边往嘴里塞,还一边不住地说:“嗯嗯嗯,好吃好吃。” 四喜这个嘴馋的小同学,也跟他们坐在一起吃,她瞥见了向涛吃东西的馋样儿,就嘻嘻地偷笑起来,掩住嘴在萌萌的耳边说:“你表弟真没有见识,他是从北京来的么?” “嗯,就是北京来的。”萌萌文文静静地吃着东西,有些同情地望着她表弟,偷偷地跟四喜说起了悄悄话:“他是挺没有见识的,咱们不要嫌弃他,谁让他是我表弟呢。” 四喜点着小脑袋,也很同情地瞅着他,“那好吧,北京来的表弟真可怜,他肯定饿惨了。” 向涛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嫌弃了,对于他来说,这顿海鲜大餐实在是太好吃了,他在北京啥时候吃过这么新鲜的海味哟,就想着拿点儿回去,给他爷爷奶奶尝尝。 这主意一说,娃娃们也都是赞成的,他们今天捞到太多海鲜,吃也吃不完,还剩下好多没有做,就让四喜她爸妈给他们弄熟了,带回家里去。 娃娃们提着这些食盒,兴冲冲地就跑回了家,刚好在院子里碰见了苏老头和苏老太。 萌萌手里没提东西,蹬蹬蹬地就跑过来说:“姥爷姥姥,瞧我给你们带了好吃的,我跟哥哥们一块抓的鱼。” 苏老太惊讶地看着那些食盒说:“哎呦,这么多好吃的东西呐,留给你们自己吃。” 萌萌摇着小脑袋乖巧地说:“我们吃过了,这些是给你们留的,我爷爷奶奶呢?叫他们也出来吃。” 苏老太就解释说:“你爷爷奶奶刚去宾馆了,好像是有事儿要处理,我们给他们留着。” “那你们吃吧,我去玩了。” 萌萌和其他小娃娃们都惦记着出去玩,放下那些食盒就跑出去了,在巷子里传出嘻嘻哈哈的嬉闹声。 “真孝顺啊,抓到些海鲜都没忘了咱们。”苏老头非常欣慰,看着那食盒里的海鲜大餐说:“住在这村里倒是不错,吃的东西多,还新鲜。” 苏老太也跟着点头说:“可不是嘛,咱们终于能放心了,女婿家里条件好,你看他家开的宾馆和工厂,还有萌萌身上穿的戴的,昨天我还看见她戴了一条蓝宝石项链,这家底厚实,真让我意外。” 苏老头也很意外,他原先以为女婿家里顶破天了就是个富农,没想到居然还是资本家,但以他的地位,也不在意这些,就淡淡地说:“厚实不厚实的,咱们也不看重这些,关键是人好就行,亲家们也好相处,我放心的是这一点。” 苏家两老口自从来了村里,对这桃源村那是一百个满意,如果他们不是亲眼看见,绝对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好的地方。 村里的沙滩和大海,村后的龙岭和仙湖,他们都去看了,确实非常非常不错,怪不得能吸引到那么多游客。 他们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仙湖的震撼,那么美的湖泊,就隐藏在这山旮旯的角落里,桃源村真是一个得天独厚的好地方。 他们以为仙湖已经是最好的地方了,直到他们去到了温泉宾馆,才明白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第156章 在温泉别墅的后院里, 几家人凑在一块泡温泉,老冯家和老张家的人都在, 天气已经转凉了,此时他们泡在温暖的池子里,喝着新鲜的果汁和饮料,吃着刚刚做好的烤肉, 再没有比这更加享受的事情了。 就连苏老太这样见多识广的人都说:“这温泉池子修得不错,泡在这里面真舒坦啊。” 冯老太把一条毛巾仔细地折叠好,放在头顶上说:“可不是嘛,当年这温泉离得太远, 我们村里发现它的时候, 都没有人愿意过来, 最后还是老张家有眼光, 从银行里贷了款,建起这座温泉宾馆, 现在生意特别好,连隔壁省的人都经常过来泡呢。” 张老太倚靠在池子的边缘,笑眯眯地听着她们俩聊天, 对这家温泉宾馆,她还是有几分自豪的。 在这个池子里,向涛已经兴奋得要发疯, 他吵吵嚷嚷地扑腾着两条胳膊,溅得到处都是水花,萌萌一不小心就被他溅到了眼睛。 萌萌伸出小手儿揉着眼睛, 撅起小嘴巴说:“表弟你真坏。” 睿哥儿也待在这个池子里,顿时一个眼神扫过去,有些生气地说:“向涛你老实点儿,都溅到你表姐了。” 要说向涛这个淘气鬼,他谁也不怕,就怕睿哥儿,一看见睿哥儿把眼睛眯起来,他就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立马就怂了。 他停止了扑腾,乖乖地站在池子里说:“睿哥,我,我不是故意的,萌萌姐,对不起啊。” “我没事啦,你过来吃东西吧。” 萌萌的眼睛已经不疼了,也不怪她表弟,还很热情地招呼他过来吃东西,她自己爬到了浮垫上面,喝着烫过的椰子汁,两只小脚丫子打着水花,说不出来的惬意。 睿哥儿把一块烤肉送到她的嘴边,她张开嘴巴就咬下去了,还含糊不清地问他:“睿哥哥,你的气功练得咋样了?能不能飞到天上去?” 睿哥儿不想骗她,就很诚实地说:“妹妹,我练几天了都没啥用,师父说那些气功都是骗人的。” 萌萌垂着大眼儿,说得有些失望:“那卖书的老爷爷告诉我,练气功可以飞到天上,他是骗我的么?” 睿哥儿不忍心告诉她那就是骗人的,就哄着她:“等我回去再研究研究,咱多练几下,说不定就练成气功了呢。” 苏老头从隔壁的池子里走上来,刚好听见了这句话,就说:“练什么气功啊,那都是骗人的玩意儿。” 苏老太住在北京里,对这气功也有些了解,她半信半疑地说:“如今国家都在支持气功,说是什么人体科学,连老钱那样的大科学家,都被气功给迷住了,不太可能是骗人的吧。” “谁知道呢,他们还说什么……内气和外气?嗨,这玩意儿咱们用眼睛又看不见,谁知道它是真的还是假的,我看骗人的多。” 大人们说说笑笑,谁也没有把气功当回事儿,只有萌萌还相信它是真的,因为她自己就会气功啊。 转了些天,萌萌逮住空就跑到了真龙观里去,在睿哥儿的带领下东瞧西瞧,却没有找到凌虚子的身影,就很好奇地问:“你师父不在呀?” 睿哥儿从她头发上取下一根野草,丢掉了才回答她:“我师父他到山上采药去了,妹妹,你找他有啥事儿?” 萌萌点着嘴唇说:“我想问他气功的事儿,我给你的书呢?拿出来给我看看。” 睿哥儿跑到房间里拿来了气功书,两个小娃娃头对着头在那里看,也没研究出啥子来,睿哥儿为了讨好她,就提议:“妹妹,这书上教的法子我已经学会了,我练给你看。” 睿哥儿让萌萌站在走廊上边,他自己跑到院子里,按照那书上教的方法,先是在地上打坐和冥想,然后缓缓地站起身来,像摸鱼一样打起了拳,那动作跟乌龟似的特别慢。 好不容易耍完了一套拳,睿哥儿停下来问她:“刚才你看清楚了没?压根就没有气功,我师父不骗人,那气功都是假的,世界上根本没有人会气功。” 萌萌咋想也想不通,脱口就说:“我就会气功啊,看我给你变出东西来。” 萌萌摊开了手掌,那掌心里就凭空冒出来一条小鱼,是蓝色的只有拇指那么大,还在活蹦乱跳呢,转眼间就不见了。 萌萌收回了手掌,非常得意地说:“你看,这就是我的气功。” 睿哥儿惊奇地瞪大了双眼,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萌萌居然能变出小鱼来,那条小鱼凭空地出现,又凭空地消失,他绝对没有看错,当场就在心里咯噔了两下,简直跟见了鬼似的。 他已经快十岁了,很多事情都懂,立马就意识到了萌萌的不对劲,正常人不可能会凭空变出东西来,他在这真龙观里面待久了,也听说过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传说中有很多神仙或者妖怪就会变东西,他倒不害怕萌萌是神仙或者妖怪,就是担心她被人知道了。 想到了这里,睿哥儿赶紧往左右两边看了又看,确定没有人在周围,他这才压低了嗓门说:“妹妹,你的气功真厉害,可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了。” “为啥呀?”萌萌还不是很明白,也不清楚自己的超能力到底意味着啥。 睿哥儿这娃娃从小就早熟,就想出个借口说:“别人要是知道了,就会天天来问你,让你给他们变出东西来,被人天天问多烦呀,总之你不要让别人知道了,乖啊听话,答应哥好不?” “那行吧,”萌萌很顺口地就答应了,还趁机提出要求:“我想去看龙骨,睿哥哥,你带我去看龙骨。” 她知道那块龙骨就藏在功德塔里面,睿哥儿当然也知道,而且他还有钥匙呢,就跑回房间里拿来了钥匙,带着萌萌走进了塔里。 这座功德塔里面安装了木质的楼梯,爬起来有点儿陡,睿哥儿小心翼翼地在前面引路,还不忘回过头来叮嘱说:“妹妹小心哦,扶住我的手。” 睿哥儿不是第一次来了,他很熟悉地带着萌萌爬到了顶楼,那儿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厅堂,正中间就供奉着那块白色的龙骨。 萌萌一来到这儿就忍不住了,她兴冲冲地搬来了板凳,站在上面踮起脚尖,就准备去摸那块龙骨。 可惜她个子小,手又短,已经很努力地趴在案桌上了,却还是够不着。 萌萌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满心满眼只顾着去摸那块龙骨,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她脚下的凳子突然往旁边歪过去,眼看就要摔倒了,萌萌胡乱地挥舞着胳膊,害怕地尖叫起来。 “妹妹小心!”睿哥儿吓懵了,想也不想地就跑过去,他冲得太快,刚把萌萌挤开,他自己就撞上了那张桌子,额头还狠狠地磕到了桌子角,发出“咚”的一声响。 这一下撞得可不轻,睿哥儿疼得满眼都闪着金星,捂住脑袋说:“妹妹,你没事儿……”这话还没说完,他两眼一翻,就突然晕死过去。 萌萌被这变故吓坏了,她看着躺在地上的睿哥儿,瞬间吓得嚎啕大哭,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从那块龙骨里忽然射出一道白光,瞬间就隐没在了睿哥儿的头顶上。 萌萌哇哇地哭着,她长这么大,还没有碰见过这么吓人的事儿,蹲在地上摇晃着睿哥儿的胳膊,惨兮兮地说:“睿哥哥,睿哥哥,你醒醒,呜呜呜,我害怕。” 睿哥儿还是没啥反应,萌萌意识到要去叫人来,她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抽抽搭搭地说:“睿哥哥,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人来救你。” “别……”萌萌刚想走开,就感觉到有人抓住她的脚踝,连忙低下头去看,顿时惊喜地说:“睿哥哥,你醒啦!” 睿哥儿的眼睛里同样蕴含着惊喜,他带着一种异样的感情说:“萌萌别怕,我没事儿。” “呜呜呜,你还疼么?”萌萌又是哭又是笑,一张小脸儿都快变成花猫了。 睿哥儿从地上一跃而起,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咧开嘴说:“我真没事儿,萌萌乖哦,别哭了啊,咱们快点儿下去,待会儿师父就要回来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块龙骨,有些心悸,急匆匆地带着萌萌跑下了楼梯,直到他们走出了功德塔,离得远远的,他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矮下身子,认真地盯着萌萌的大眼睛说:“萌萌,今天这件事儿你不要告诉别人,还有你会气功的事儿,也不要说出去,知道不?” “嗯,我不说,这是小秘密。”萌萌点着小脑袋,还很乖巧地捂住了嘴巴。 “这就对了,这是咱们两个之间的小秘密,来拉勾勾。”睿哥儿笑得可温柔了,伸出手指头勾住萌萌的小手指说:“拉钩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也许是小孩子的忘性大,睿哥儿带着萌萌跑到山边去玩,萌萌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抛到脑袋后面去,又恢复了开开心心的笑模样。 睿哥儿摘来了很多五颜六色的野花儿,把它们编织成漂亮的花环,给萌萌戴在了头顶上,深深地望着她说:“咱们萌萌真好看,你答应哥,以后再也不要去摸那块龙骨了,好不好?” 萌萌犹豫了,有些纠结地说:“可我想摸,我喜欢那块龙骨。” 睿哥儿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晦暗极了,他带着恐惧急慌慌地说:“不行,哥知道那块龙骨里有人老是在叫你,对不对?” 萌萌惊呆了,“你咋知道啊,睿哥哥?” 睿哥儿表情凝重地说:“我当然知道,那龙骨里的东西不是好人,你要是摸了它,它就会把你变不见,以后你就再也见不到你家里的人,也见不到我了,你害不害怕?” 萌萌被吓到了,如果见不到她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那实在是太可怕了,她光想就觉得好可怜,她不要这样。 萌萌摇晃着脑袋,皱着小眉毛说:“龙骨好坏,它为啥要这样?” 睿哥儿有些心疼地抚向她的眉间,再一次警告说:“所以我才说它不是好东西,总之你记住了,千万不要去碰那块龙骨。” 上辈子,萌萌就是在摸到那块龙骨之后失踪的,他穷极一生也没能找到她,幸亏老天爷开眼,让他回来了,他绝对不会再让萌萌遭遇到同样的危险。 睿哥儿领着萌萌回到了村里,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村庄,他在心里默默想着,他终于回来了,真好。 第157章 萌萌放学走回家里, 在巷子口就听见了一阵叽里呱啦的日本话,她好奇地抬起头, 看清楚了来人之后,她摆着小手儿说:“山本君,你又来我们村啦。” 山本太郎已经说不清楚他是第几次来了,他为人比较机灵, 早学会了说一些中文,就对着萌萌点头说:“我带端木君过来买兰花。” 那个叫做端木君的日本人就站在他的身边,他看上去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套灰黑色带着暗条纹的西装, 领带紧紧地系在脖子上, 脸上的法令纹很深, 一看就不是很好相处的人。 端木君的名字叫做鸟野, 他扫了一眼这个小女孩子,淡淡地说:“山本君, 就是她家在卖兰花吗?” “嗨咿!”山本太郎朝他鞠了半躬,脸上带着一丝丝夸张的神色说:“冯君家的兰花大大地好,经常有变异的品种出现, 呦西呦西。” 端木鸟野听到这里,终于满意地扯起嘴角,做出个邀请的姿势说:“那么, 就请山本君带我去看吧。” 他们一群人还带着手下,都跟在萌萌的屁股后头来到了老冯家,冯家人刚好下班了都在家里, 山本太郎说清楚来意,老冯家的人当然高兴了。 冯老头乐呵呵地冲着厨房里喊:“老婆子,老大家的,快别做饭了,跟我到大棚里去,山本带人来买花儿了。” 冯老太和苏婉从厨房里走出来,那自然又是一阵寒暄,苏婉还是他们这边的翻译,那叽里呱啦的鸟语说得贼溜,让一旁的苏家两老听得傻眼了。 他们从来不知道自家的女儿会说日语,听这帮日本人说话的意思,居然是来跟老冯家做生意的,他们作为亲家,也不好贸贸然跑去打听。 萌萌跟着家里的大人们来到了种兰花的暖棚里,天气虽然凉了,但这暖棚里还是很暖和,一走进去就仿佛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还能闻到一股股极其沁鼻的幽香。 在这个暖棚里,正中间摆放着一张高高的供桌,是用山里最好的木头精雕细刻的,上面只放了一个玻璃大罩子,里面供奉着兰花仙女,前边还摆着好几盆珍贵的兰花,那玲珑的花儿开得正鲜艳。 看到这些兰花,端木鸟野的眼睛腾地亮了,紧接着他又看到了许多名贵的变异品种,顿时连呼吸都粗重了许多。 他特别激动,心里想着山本太郎果然没有骗他,在这个中国的偏僻山村里,竟然拥有这么多珍贵的兰花,他要怎么把它们买回去呢? 端木鸟野的眼珠子狡猾地转动起来,张口就想压价:“冯君,你的兰花还算可以,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些兰花太多太杂,不算出奇,我有意把你的兰花全部运到日本去,不知道你的批发价是多少啊?” 端木鸟野的端盘打得鬼精,他准备从一开始就压住老冯家的气势,好掌握住这桩买卖的话语权。 等他的翻译把这些话告诉了冯家人,冯老头看着他的眼神就变了,这个日本来的龟孙,竟敢在他面前装蒜,哼哼,想要在他冯胜利的地头上压价,啊呸,压根没有这种可能。 “端木君,我不跟你说,你自个儿去看看,这棚里要是有一株兰花是一样的,那就算我输,我一分钱不要,全送给你。” 冯老头底气十足地说完了这句话,那眼里的气势陡升,汹汹地说:“我这里的兰花还不算稀奇?呦呵,你的眼睛是长在脚底下?还是压根就没有长眼睛呐?我告诉你,我家里所有的兰花都是按棵卖,每棵都有价格,你别跟我来批发的那一套,我这里没有批发,你爱买不买。” 冯老头说得可骄傲了,他高高地抬起下巴,拿鼻孔去看人,顺带还送给了端木一个白眼儿。 端木鸟野碰了一鼻子灰,很快又想出一个花招,他装作很诚恳的样子说:“冯君,我是真有心要做你的生意,你这么多兰花,要是让我运回日本拍卖,卖出去的价钱绝对不低,到时候我只拿佣金,拍卖的钱全部都归你……” 冯老头没等他说完,就出声打断了他:“我们看起来像是傻子么?你想拿我家的兰花去做无本的买卖?美得你呀,没有现钱来买,你给我死开,看在你是山本带来的份上,我才愿意招待你,要不然你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别给我整出这些虚头巴脑的,我只认美金。” “嘻嘻……”萌萌站在边上,看着她爷爷把日本人怼得脸都灰了,她就耸着小肩膀偷偷地笑。 苏婉也忍不住抿着嘴笑,照着她公公的原话翻译给了端木听,其实不用她翻译,端木自己带来的翻译已经把这些话告诉他了。 这下子,端木彻底地没辙了,他是还有很多花招,可惜冯家人压根不接招啊,面对这么多兰花,他心里特别不甘心,不由得用求助的眼神望向了山本太郎。 谁知道山本太郎居然不肯帮他,还往旁边撇过脑袋说:“端木君,你看我干嘛?我不早就跟你说过了么?” 山本太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没想到端木鸟野的小心思那么多,竟然想从冯老头这里占便宜,真是不自量力,他跟老冯家合作那么久了,就没有见过谁能从他们身上占到便宜,要不是为了丰厚的佣金,他才不懒得继续搭理端木。 山本太郎很干脆地摊开手说:“端木君,冯君的兰花是最好的兰花,上次东京博览会的花魁,就是他培育出来的,在日本,谁不想拥有一株冯君的兰花?你买回去绝对亏不了。” 端木鸟野沉默了,他自虐似的咬着牙根,过了好半响才极其肉痛地说:“啊啊啊我买了,那棵那棵还有那边两棵,一共四棵兰花,多少钱?” 冯老头去看家里人,那双眼睛里盛满了得意,嘿嘿,任这个小日本再怎么狡猾,也斗不过他们农民,到最后还不是得乖乖地交钱。 “哎呀,端木君呐,你真是好眼光,你要的这些兰花,全部都是我这里最最棒的,再没有第二棵了,这个价钱嘛,要这个数。”冯老头往前面伸出了一个手掌。 “多少?”端木鸟野屏住呼吸地问。 冯老头诚恳地望着他说:“五十万美金,一分钱也不能少,只要给我五十万,你就能把这四棵珍贵的兰花,带回你们日本了。” “纳尼?!”端木鸟野震惊得差点儿跳起来,嗓音都喊嘶哑了:“竟然要五十万美金?太贵了,太贵了。” 冯老头摇着脑袋,优哉游哉地说:“真不贵啦,端木君,你要是还没有考虑好,可以再考虑考虑,咱们做生意的,不着急,前些天还有几个南方来的老板,他们也看上了我这里的兰花……” 端木鸟野判断不出他到底在说真话还是假话,犹豫了再三,才终于露出了“算你狠”的目光,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五十万美金是吧,我掏了。” 他让手下把带来的皮箱子打开,里面不多不少刚好就是五十万。 冯老头淡淡地接下这个皮箱子,交给了他家老婆子和大儿媳妇去清点,要说他为啥把价格咬得那么死,当然是因为山本告的密了,山本他吃的就是中介费,自然希望他们的成交价越高越好。 他和山本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两个人都笑容满面。 既然拿了钱,这四株兰花就是属于端木的了,冯老太带着大儿媳妇很熟练地把它们打包好,装进专门存放兰花的大竹筐里,交给端木的手下,就算完事儿了。 冯家做了这么单大生意,苏家老两口跟他们住在一起,不可能当做没有看见,等他们知道了兰花居然那么值钱,这老两口彻底地震惊了。 老天,他们的亲家不单会养兰花,养出来的兰花竟然还能卖出天价,还是卖给日本人的,啧啧啧,这里面无论哪一样,都够让他们目瞪口呆的了。 苏老太联想起了她房间里摆放的兰花,难道那些兰花也……嘶,这实在是颠覆了他们的想像,太太太令人吃惊了。 等到一家人吃完了晚饭,坐在堂屋里喝茶,苏老太才试探性地说:“亲家啊,你家养了那么多兰花,都很值钱吧?” 冯老太就知道她要问,她轻轻地拍着桌板说:“没有的事儿,你看见的那些都是普通的品种,兰花这玩意儿金贵,一不小心就给养死了,好不容易养大了一棵,还得是珍贵的品种,才会有人愿意要,你别看我们跟日本人做生意好像很简单,其实我家种兰花已经二三十年了,也就是赚个辛苦费。” 冯老太纯粹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虽说他们跟老苏家是亲家,可这赚钱的私密事儿,也不能轻易让人家知道了。 苏老太多通透的人啊,也知道她没说实话,她倒也不生气,这老冯家赚到了钱,等于他家的幺妹儿也赚到了钱,她是只有高兴的份儿,为了避免让冯家人误会,她还主动地说:“亲家,你们本事大,能把兰花养出新品种,就冲这个本事,也没几个人比得过你们。” “哈哈,也就是一般般吧。”冯老太笑得倍儿谦虚,实际上她心里面比谁都要得意,虽说她没有跟老苏家别苗头的意思,可这明摆着她家儿子就是高攀了,她是不愿意让这亲家瞧不起他们的。 苏老头一直都没有说话,直到这个时候才缓缓地开口说:“亲家公,你们凭自己的本事赚到了美金,这本来是好事儿,可这外汇的事情,它有些敏感了,我冒昧提个建议,亲家要是听我的,最好别放在银行里。” 苏老头说一半留一半,可这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立马就想明白了,那么多外汇存进银行里,不说别的,首先这来源就解释不了。 冯老头觉得他这人敞亮,就很亲热地说:“亲家你看得明白,我们也是这样么想的,其实吧,我家里也没那么多美金,就这一回赚得比较多,平时那些都零零散散放在家里,随便拿到友谊商店里就给花掉了,亲家这个建议好,让我想想,这五十万美金要怎么办。” 苏老头不清楚老冯家卖兰花的底细,就真被他给糊弄过去了。 等到了晚上,冯家老两口才真正开始发愁,保险柜里那么多美金,都快要装不下了,也没机会拿出去花,这可咋办才好哇。 第158章 端木鸟野在老冯家这里买了兰花, 他让手下的人先把兰花送回日本,自己却留在了桃源村。这些天, 他经常跑到村子外面转悠,时不时还找村里的人聊天,看上去颇有些游客的样子。 实际上他的小算盘打得响亮,已经认准了这个地方还有兰花, 他想找出真正的产地,再鼓动村里的人跑到山上去帮他找。只要有足够多的兰花,那价钱自然就降下来了,到时候他再把这些兰花包圆了, 运到日本去狠狠地炒作一番, 就不信卖不出天价。 端木鸟野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可惜他在村里转了好几天, 都没啥收获,许多村民甚至都不知道老冯家卖兰花的事儿, 更不认识啥珍稀的兰花品种,端木鸟野特别失望。 他很不甘心地走在村里的小路上,眺望着远处龙岭里的群山, 心里满满都是遗憾,明知道这是一座宝山,他却没办法把宝物拿到手, 真是心疼死他了。 就在这个时候,端木鸟野忽然听见了一阵缥缈的音乐声,他好奇地张望着, 就看见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一个小男孩儿在打拳,那阵音乐就是他打拳时的伴奏。 这个小男孩儿正是睿哥儿,他刚把师父教给他的武功学到了第一层,那动作就已经快到让人看不清了,只见他手脚翻飞,竟然在平地里掀起了一股风,带动着周围的树叶都飘了起来,那动作快得出现了重影,晃得端木鸟野的眼睛都花了。 没有人知道,端木鸟野他还有一个爱好,那就是日本的武士道,不过他的心思总是静不下来,那武功就学得马马虎虎了,这会儿他看见了睿哥儿在练武术,那眼神立马就亮了起来。 “哦哈呦,小朋友,你这武术是跟谁学的?” 端木鸟野难得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没想到睿哥儿竟然不理他,自顾自地耍着拳,那认真的模样让端木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不由得拍手叫好:“呦西,厉害了。” 好不容易等到睿哥儿停下来,他的翻译赶紧把老板的话说给他听。 睿哥儿天天往萌萌家里跑,当然认识这个来买兰花的日本老板了,他对小日本可没有好印象,本来不愿意搭理这个小日本,没想到他还上赶着送上门来,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睿哥儿的眼里迅速地闪过一道光,装作很纯良的样子说:“没人教我,是我自己学的,你想知道我为啥这么厉害吗?” “嗯哼。”端木鸟野登时来了兴趣,他微微躬着身子,满脸都是好奇。 睿哥儿指着旁边的大棚说:“那个大棚里种满了西瓜,我之所以这么厉害,就是因为吃了西瓜。” “这是什么道理?”端木鸟野想不到竟然会是这个原因,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是为啥。 睿哥儿浅浅地笑出了小虎牙,忽悠着眼前的日本人说:“我家的西瓜可不是普通的西瓜,它们从小就喝着山泉水长大,那泉水的源头在龙岭的最里面,经过几十座大山的层层过滤,再从地下暗河中流淌出来,你想啊,这样的泉水,肯定带着山里的精华。” 他瞅着端木鸟野听入神的样子,又指着地上说:“看见那个录音机了么?我在这里播音乐,都是放给那些西瓜听的,这样结出来的西瓜才有灵气。” 端木鸟野像听神话一样,一会儿瞅着大棚,一会儿又瞅着眼前的小男娃,明显有些不信,再稀罕的西瓜那也是土里种出来的,不可能拥有那么神奇的效果。 他弯下腰笑眯眯地说:“小朋友,这些话都是谁跟你说的?” 睿哥儿摇着头说:“没人跟我说,我家的西瓜就是这样种出来的,你爱信不信,我们村里有个研究基地,他们都说我家的西瓜好。” 睿哥儿斜着眼睛说得特别骄傲,端木鸟野看着他那么小的年纪,又觉得他不会说谎,忍不住就有些相信了。 他这次来到中国,除了采购兰花,也是想找找其他发财的机会,得到了这个消息,他很快就找到机会去研究基地里参观,听完郝教授和学生们的介绍,端木鸟野立刻就意识到了西瓜里面的商机,他激动得要命,当天下午就找到了老张家。 这回他的态度就比较恭敬了,居然还给张老头鞠起了躬,非常渴望地说:“张君,你家的西瓜非常好,我要收购那些西瓜,请你们全部卖给我吧。” 张老头被他这一套给弄懵了,眼神瞄向了站在旁边偷笑的孙子说:“睿哥儿,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啊?你咋把日本人拉到咱们家里来?还要跟咱们买西瓜?” 睿哥儿扯着他爷爷的衣服,凑在他耳边说:“我昨天忽悠日本人吧啦吧啦……看样子他们相信了。” 张老头边听边点头,听了最后,他的脸上已经全是自豪的表情了,站起身笑呵呵地说:“端木君啊,你想买西瓜是吧?这个简单,我家的西瓜都是精心培育出来的,全村就数我种得最多,也种得最好,保证没有人能够和我比,你要包圆的话,就算你一个二十五,不,三十块钱好了。” 那个日本翻译嘀嘀咕咕地讲完,端木鸟野就点头说:“没问题,三十块美金是吧,我全要了。” “啥?三,三十块美金?” 张老头差点儿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不过他的反应非常快,一个箭步冲上去,握住端木鸟野的手使劲地摇晃着,笑得倍儿豪爽地说:“哈哈对对对,就是三十块美金,你运回日本去肯定能卖得很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他心里狂笑,这个傻帽的日本人,居然用三十块美金的高价来收购他家的西瓜,不是他看不起自己,而是那些西瓜顶破天了,也就是二三十块钱一个,他本来说的就是人民币,没想到这狗日的日本人,竟然以为那是美金。 别看三十块钱美金好像金额不大的样子,可架不住西瓜的数量多啊,现在村子里已经没啥人在种西瓜了,就老张家还种了十几亩,等他把田里的西瓜收上来,绝对能狠狠地赚一笔大的。 端木鸟野谈成了交易,他也笑得很开心,他对中国的行情了解得不深,还以为西瓜像他们日本那么金贵呢。 在日本,种西瓜的农民为了把西瓜卖出高价,宁愿把多余的西瓜通通毁灭掉,也不愿意西瓜泛滥,他们人为地控制数量,日本人想要吃西瓜,往往都要花天价。 能够吃上一个西瓜,已经是很奢侈的事情了,因此端木鸟野一点儿也不担心这些西瓜卖不出去,还急慌慌地催着张老头跟他签合同。 睿哥儿全程盯着,等他们终于签好了合约,他又露出了纯良的笑容说:“端木君,我家除了西瓜,还生产珍珠,都是纯天然的海水大珍珠,你想去看看我家的珍珠么?” 他觉得这个小日本很好忽悠,不趁机多忽悠一点儿,简直对不起自己。 经他这么一提醒,张老头也反应过来,很热情地把日本人拉到他家的珍珠作坊里面去了。 说是作坊,其实已经有小工厂的规模,厂房里有一群工人在筛选珍珠,他们把珍珠按照大小和颜色,分别装在不同的工作台上,那一颗颗圆润光滑、散发出彩色光辉的美丽珍珠,瞬间吸引了端木鸟野的目光。 他快步地走到这些珍珠的前面,伸出双手抓起那些又圆又大的珍珠,这里面有华贵的黄色珍珠,也有神秘的黑色珍珠,最多的还是白色的珍珠,跟灯泡一样亮。 “呦西,这些都是你们养殖的吗?”端木鸟野是一名合格的商人,他问的问题也很专业,这么圆这么大的珍珠,产量还这么多,不可能是天然产的。 张老头得意洋洋地说:“不全是养殖的,算是半野生的吧,五年前我们把珍珠蚌放进海里,整整过了五年才有这些收获,我们是中国第一家养殖珍珠的企业,这些珠子的珍珠层非常厚,每一颗都能达到宝石级别,我们还有专门的设计师,可以加工出各种珠宝款式,那些外国游客都非常喜欢,说我们的珍珠比野生的还好呢。” 端木鸟野听得非常心动,虽然他们日本国内也有养殖珍珠,可那养出来的珠子还是太小太单一了,只比淡水珠好了那么一点,压根比不上老张家的珍珠,他们这儿才是真正的海水珠,甚至可以跟波斯湾的珍珠媲美了。 他把那些珍珠摸了又摸,享受着它们从指缝中滑过的美好质感,转回身子郑重地说:“张君,你家的珍珠大大地好,可以带我去参观你们的养殖场吗?” “当然可以,你想去我们就带你去,让你现场看看珍珠是怎么开出来的。” 张老头豪爽地答应了,带着日本人来到了海边,让工人们划着小船现场捞上来几个珍珠蚌,就在码头上开出来给他们看。 那些珍珠蚌一个比一个大,里面的珠子却不是很多,睿哥儿眼尖地揪下一颗拇指大的珍珠,拿到日本人的跟前说:“你瞧,我家养珍珠是很讲究的,不要求数量多,只要求质量好,每一个蚌里面放的珍珠核都很少,让这些珍珠可以好好地生长,所以才能长到这么大。” 端木鸟野不停地点着头,只听睿哥儿这么说,他就觉得这些珍珠很靠谱,现在他又亲眼看见了珍珠蚌的质量,那更是相信了个十足十,捧着那几颗珍珠一迭声地叫好。 张老头很惊奇地望着这个孙子,看他小小年纪,就把日本人忽悠得一愣一愣,他心里面就有说不出来的骄傲。 睿哥儿的忽悠还在继续:“端木君,我家养珍珠太不容易了,整整五年,也没有收获多少,每一颗珍珠都是心血,先跟你说好了啊,我家的珍珠可不是便宜货。” 端木鸟野对这批珍珠非常满意,居然很赞成地说:“我懂,好东西自然不便宜,你放心,我肯定给你们一个有诚意的价格。” 就连张老头都没有想到,这笔生意竟然这么快就做成了,端木鸟野一口气要了过半的珍珠,让老张家赚得盆满钵满,瞬间就在全村里传遍了,都说老张家的睿哥儿,小小年纪就十分厉害,帮着他家里把西瓜和珍珠都卖给了日本人。 这个消息就像往水里丢下一块滚烫的石头,瞬时沸腾了整个村庄,村里的人又有了新的话题,无论睿哥儿走到哪里,他们看着他的眼神,都好像在看神童一样,这个娃娃咋就那么聪明呢,要是生在他们自己家里该多好哇。 第159章 全村都传得沸沸扬扬, 老冯家的人当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等睿哥儿来到家里教萌萌写作业, 冯老太还把他揪到跟前瞅了个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说:“睿哥儿你可真厉害啊,才这么小就会跟日本人做生意了,我听你妈说, 你把珍珠卖给了日本人,赚了他们不少钱呐。” 睿哥儿羞涩地笑了笑,“冯奶奶,没赚多少钱, 就赚了一点点。”他捏起小指头, 意思是真的只有那么一点点。 冯老太揉着他的脑袋, 把他的小卷发都给揉乱了, 半是慈爱半是逗弄地说:“你这孩子就知道谦虚,在冯奶奶面前装什么装, 我还不知道你?你是个好样的,老张家生了你一个,比生多少个都管用。” “冯奶奶最会夸人, 我这都是跟你学的。” 睿哥儿不躲也不闪,任由冯老太把他的头发揉成了鸡窝,还露出了他那招牌式的小虎牙, 甜死人不偿命地说:“我记得冯奶奶以前跟我说,日本人都不是好东西,有机会忽悠就要使劲地忽悠, 狠狠地赚他们的钱,我这都是跟你学的。” “是吗,我有说过这话么?”冯老太已经记不清了,她被睿哥儿这个马屁拍得舒坦极了,越看他就越觉得顺眼。 睿哥儿被她那老祖母般的眼神儿笼罩着,也没法跟萌萌说话,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干脆转过身子说:“冯奶奶,我最近看报纸,上面说在深圳和上海买股票,可以赚大钱,冯奶奶,你知道股票是啥不?” 冯老太瞪大了眼睛瞅着他,这回她不得不惊讶了,这个睿哥儿简直太神了,他咋知道要买股票哇,她当然知道股票是啥了,没人比她更清楚,她家的保险柜里就有好几箱子股票呐。 事关她家的股票,冯老太忍不住追问起来:“睿哥儿,这个消息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股票真的能赚钱啊?” 睿哥儿哪知道消息的来源呀,说报纸那都是信口胡诌的,总不能说是从他记忆里来的吧,不过这个问题却难不倒他张思睿。 他很机灵地说:“冯奶奶,股票当然能赚钱了,就跟咱们村里的合作社一样,股票就是份子钱,我们老张家的份子排第二,每年都能拿到第二多的分红,股票也是这样的。” 既然提了建议,他就很卖力地游说起来:“那些还都是大公司,我看报纸上说有卖音响的,还有卖房子的,咱们现在买了股票,以后还能拿出来卖,肯定能涨几倍的价钱,还可以用美金买,多好哇,我家也有美金,我准备让我爷爷去买。” 冯老太有些听不懂了,皱着眉头说:“这股票咋还能卖呢?我买股票不就只能拿到分红么?为啥还能涨价呀?你那报纸上有没有说?” 睿哥儿很肯定地点头了,张嘴就说:“冯奶奶,那报纸上还真说了,这些股票以后国家都要上市买卖,你想啊,卖电视机的公司肯定老厉害了,分红也肯定多,人人都想买股票拿分红,有人抢的东西价格就高了,就跟咱们村儿卖水果一样。” “对呀,我咋没有想到呢,那银行的人还跟我说价钱不会变,敢情这价还能涨几倍呀,哎呦,我当时咋不买多点儿呢。” 冯老太完全听懂了,她想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所以才特别的惋惜,拍着自个儿的大腿后悔极了,丝毫没有意识到她已经说漏了嘴。 睿哥儿多么聪明的人,立刻就听出来了,原来萌萌她奶奶已经买到了股票,看这样子,肯定是深发展的股票无疑了,没想到冯奶奶一个老人家,竟然懂得买股票,真是不服不行。 既然冯奶奶买过股票,那就更好说服了,他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卖力地鼓吹说:“冯奶奶,报纸上都说这是国家鼓励的,现在还没人知道,我们快点儿去买,才能赚到大钱,这也是冯奶奶以前教我的,你说是不是啊?” 冯老太沉浸在后悔里,想也不想就说:“肯定啊,人人都知道的话,那不烂大街了?赚钱就是要跑在别人前面,不行,等我家老头子回来,我要跟他好好地商量商量,睿哥儿,你那报纸呢?拿过来给我看看。” “呃……”睿哥儿压根就没有报纸,他迎着冯老太期待的眼神,只好硬着头皮说:“我都不记得是哪张报纸了,被我弄不见了,呃……对不起啊冯奶奶。” 冯老太揉了一把他那乱糟糟的头发,倍儿慈祥地说:“没事儿,你能记住已经很不错了,我看这事儿八成是真的。” 冯老太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竟然一刻也等不下去了,站起来说:“我去宾馆找你们爷爷商量事情,你们在家里好好学习,别出去瞎逛,听到没有?” “知道了,奶。”萌萌挥着小手儿送走了奶奶,等奶奶出了门,她就很肯定地说:“睿哥哥,你忽悠人。” “你,你咋知道啊?”睿哥儿心虚了,对着萌萌那双纯真的眼睛,他是没有办法撒谎的。 “嘻嘻,我就知道,你刚才摸鼻子了,上次你帮我忽悠小胖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我记得可清楚了。” 萌萌说得非常仔细,小胖就是她班上的同学,上次他坐在四喜的位置上,还是睿哥儿用零食把他骗走的。 睿哥儿却有些高兴,萌萌把他的小动作记得那么清楚,说明她很关心他嘛。 他上扬的嘴角好像在发光,眼里藏着宠溺说:“我那是善意的欺骗,萌萌乖哦,别揭穿我,等我买股票赚到了钱,都留给你花。” 他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好不容易重生了,他当然不能放过这个赚钱的大好机会,对他来说,八九十年代就是最好的年代,这个年代里有他最喜欢的萌萌,还能随时随地捡到黄金。 回到家里,他就找机会跟他爷爷说:“爷爷,咱们家还有多少钱?” 自从睿哥儿会做生意,张老头就不把他当成小孩子看了,很认真地回答说:“咱们家刚还完银行的贷款,现在还有百十来万现金吧,前几天还收到日本鬼子的货款,你不都知道么?问这些干啥?” 还能干啥,买股票啊,再不成多建几栋大楼也是好的。 睿哥儿就把他那套股票的理论又说了一遍,还鼓动他爷爷说:“咱们家现在啥都不缺,这些钱放着也没用,倒不如都买成股票,爷爷你跟银行的人熟,咱们再贷点儿款出来,多建几栋大楼收租子。” 张老头对于建大楼的提议还是很认同的,他家在省城里已经有一栋大楼,全部租出去,每年光租金就有不少呐,他尝到了甜头,也想着多建几栋,但是这股票吧,他连听都没有听过。 张老头很疑虑地望着他家孙子说:“这股票真能上市买卖呀?价钱还能翻番?瞎扯淡吧。几年前咱们村里不是人人都买了国库券么?到现在也变不成钱,你相信那报纸上说的,倒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他不说国库券,睿哥儿还真记不得了,就这个国库券,以后也能做出文章来。 睿哥儿很有耐心地引导说:“爷爷,国库券后面有国家兜着,最起码也亏不了,咱们那么大个国家,国库券的钱肯定要还给咱们的,现在是不是时间还没到啊?” 张老头啜着牙花子说:“我哪记得,咱们家也买的不多,好像就一百来块钱吧,我都忘记放在哪里了。” 睿哥儿击着手掌说:“那就是咯,时间还没到嘛,等时间到了,肯定要还给咱们的,一百多块钱再加上利息,咱们家也没有吃亏呀,买股票也是一样,每年还能拿到分红,比国库券好多了,萌萌她爷爷奶奶已经准备去买了。” 张老头听到这里,终于有些心动了,追问说:“他们真打算去买啊?” 睿哥儿举起手来保证说:“真的,比真金还要真,我在萌萌家里听见的,爷爷你可以去问他们。” 如果只有张老头一个人,他说不定就下不了决心,但是他听到冯家人也准备去买股票,他心里那根弦瞬间绷紧了。 要说他最佩服的人是谁,那当然是冯胜利老哥哥了,这冯家老头儿最会赚钱,有赚钱的门道就属他跑得最快,张老头别的不知道,只晓得跟着冯家的老哥哥,肯定就能赚到大钱。 他动了心思,很快就去找冯老头商量,两个老头子凑在一块嘀嘀咕咕,他们找来许多报纸研究了好久,终于拍板决定,他们要去买股票。 在他们动身之前,苏家老两口也准备走了,他们出来得太久,眼看天气已经转冷,已经是十二月底了。 这一天下午,苏老太在房间里收拾行李,苏老头还待在书房里,给萌萌指导写大字。 要说他最舍不得的人是谁,除了自家的幺妹儿,排第二的就是萌萌了,这个乖巧可爱的小外孙女,等他回到北京,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着她了,想想都够郁闷的。 “姥爷,这个字要怎么写?”萌萌提着毛笔,咬着小嘴唇很犹豫,不知道该怎样下笔。 “哦哦,姥爷教你,要这样……”苏老头强打起精神来,认真地指导着萌萌。 他们用的笔墨纸砚都是上好的老物件,就连那些笔筒啊、镇纸啊、水滴子啥的辅助文具,也都是一等一的老古董,甚至这书房里挂的古画,还有唐伯虎的大作呐。 苏老头刚开始看见的时候,还狠狠地震惊了,后来渐渐也就习惯了,他家萌萌的好东西就是多,啥都要用最好的,才配得上他们萌萌。 第160章 萌萌姐在写大字, 向涛这个小跟屁虫当然也是要跟着的,他自己坐在书房的角落里, 面前摆着一大堆小人书,看得完全入迷了。 好半响,他终于把手上那本小人书看完了,依依不舍地抬起头说:“爷爷, 咱不回家了行不?” 苏老头在向涛期待的眼神中叹气说:“你出来玩了两个月,再不回家你妈就该来抓你了,咱们回北京,还要过元旦和腊八节, 不回去怎么行?” 向涛知道他爷爷说让回去, 就是要回去, 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失望极了,直接就哭鼻子说:“我不要回去, 我不要回去,我要留在桃源村里。” 这个村子对向涛来说,简直就是乐园, 他待在桃源村,没有人逼着他学习,他可以天天跑出去疯玩, 还有许多小伙伴陪着他玩,他们下海去抓鱼,上山去打猎, 又是泡温泉,又是玩沙子,天天都有好吃的,向涛已经完全不想回北京了。 看到小孙子哭鼻子了,苏老头可不会惯着他,他沉着一张脸严肃地说:“你这混小子,北京才是你的家,你不想回去也得回去,男孩子遇到一点点小事就哭,真没有出息。” 向涛听到之后哭得更加伤心了,他从椅子上滑下来,坐在地上耍赖说:“啊啊啊,我就不回去。” 萌萌被他吵得没办法写字了,她把毛笔放下,很同情地瞅着他说:“小涛表弟,你不想你妈妈么?” “呜呜呜嗝,想。”向涛一边哭一边打着嗝,哪个孩子不想妈,虽然他妈那人不咋滴,可那毕竟是他妈,他还是有一点点想念的,不过他更想留下来。 向涛擦着眼泪,苦着小脸儿说:“我不要回去,萌萌姐,我想在你们这里玩。” 萌萌走到他的跟前,蹲下来说:“你可以先回北京去,以后再过来玩呀,我妈妈说了,等我明年放了暑假,她还要带我和哥哥去北京找你们玩。” 向涛的哭声顿住了,他含着眼泪要掉不掉地说:“真的么?” 萌萌用力地点头,“真哒,我不会骗人哦,来,我跟你拉勾勾。” “嗯好,拉钩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向涛跟他表姐拉完了钩,只觉得已经得到了保证,终于破涕为笑了。 苏老头在旁边看得直摇头,这个蠢蛋小孙子,明年他就该去读小学了,他家老二媳妇肯定不会放他出去玩的,瞧他现在高兴的傻样儿,真够蠢的,他都没眼睛看。 甭管向涛愿不愿意,他第二天还是跟着爷爷奶奶回北京去了。 老冯家想要去买股票,一时之间也走不开,马上就是元旦,过完了元旦又是腊八节,桃源村没有吃腊八粥的习惯,可也要拜一拜寺庙和祖先。 等这些事情忙活完,萌萌他们学校里也放寒假了,冯老头和张老头聚在一块商量,干脆把全家人都带上了,这次他们不坐火车,坐飞机去。 这年头,飞机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能够坐得起的,好在老冯家跟日本人做生意,经常需要跟航空局的人打交道,再加上他们两家是纳税大户,稍微跑点儿关系,这飞机票就搞到手了。 一张机票五十多块钱,像老冯家有四个大人和三个小孩儿,就要将近三四百块了,相当于普通农民家里一年的收入,也忒贵了。 搞定了飞机票,两家人挑了个好日子就出发了,到了省城里的军用机场,还有专门的人开着车子,把他们接到了飞机的旁边,看着周围一水儿的大飞机,所有人都兴奋得哇哇乱叫。 尤其是小娃娃们,都瞪大了眼睛瞧着那些飞机,恨不得跑到边上去摸一摸,把两家的大人累坏了,一会儿抓住这个,一会儿抓住那个,才没有让他们到处乱跑。 趁着这个时间,冯老头赶紧把相机掏出来,给家里人拍了张照片,他把相机放回行李袋,还有些不放心地提醒说:“老婆子,咱们的飞机票你拿出来了没有?” “拿了拿了,在手上呢。” 冯老太把那几张飞机票冲他扬了扬,所谓的飞机票,其实就是薄薄的收据,上面用蓝色水笔写着他们的名字,还盖上了“中国民航”的大红章,这就是飞机票了。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终于等到了登机的时间,冯家人爬上了楼梯,把飞机票交给了空姐,就赶紧找到座位把行李放好,其他人也跟他们一样,那些行李只要不太夸张,都可以带上飞机。 冯老头和张老头把那几个行李袋放在一块,还很不放心地拍了拍,里面装的可都是美金呐。 为了看住这些美金,两家的老头子和两家的男人都坐在过道这边,时刻也不敢放松,只有小娃娃们无忧无虑,靠在窗户边上好奇地瞅着外面。 这是他们第一次坐飞机,看啥都觉得很新鲜,包括这机舱里的一切,就连绑个安全带,都把他们给激动坏了,等到飞机升空,这群小娃娃顿时哇哇地叫起来。 “啊,咱们飞到天上了!妹妹快看,那地上的人变得好小哇,跟蚂蚁似的。”大娃扒在窗户上兴奋地大叫起来。 萌萌坐在他的前面,也扒在窗户上好奇地瞅着,等她看清楚了那窗外的白云,她整个人都惊呆了,终于找到了真相说:“哇,原来气功就是坐飞机呀,飞呀飞,飞得好高哦。” 不止他们这些小娃娃在怪叫,就连那些大人们也在怪叫,许多人都是第一次坐飞机,看到飞机飘在白云上,甚至还有人吓哭了呢。 对于他们的这些反应,那飞机上的空姐已经见怪不怪了,等飞机终于平稳了,她们就端着托盘从帘子里走出来,给每个男乘客都发了一盒香烟。 老冯家也拿到了两包香烟,还是名牌的白毛女,冯老太拿过去看了看,就给塞到了随身的小包里,她家的男人都不抽烟,可这飞机上的乘客,却有许多个都是老烟虫,等空姐一走,机舱里就弥漫着难闻的香烟味儿。 冯老太拿着手帕在鼻子前面扇动着风,皱起眉毛说:“幸亏咱们的座位在前面,不然就要被他们给熏死了,这窗户也打不开,就是个没用的摆设。” 空姐走开了一阵,很快又端着新的东西走出来了,这回给他们发的是零食和糖果,里面有酥脆的兰花豆,还有美味的巧克力,都是小娃娃们爱吃的。 后面还有空姐推着车子,给每个人倒饮料和酒水,轮到冯老头这里,那空姐说:“同志,请问你要喝什么饮料?” 冯老头眼尖地瞥见那车子上有茅台酒,他倒是挺想喝的,可是一想到那行李袋中的美金,他立马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那么多钱带在身上,喝酒容易误事儿,就和空姐说:“给我来杯汽水吧,随便什么汽水,跟我家娃娃一样就行。” 老冯家和老张家的人都要了汽水,其他的乘客却选择喝茅台的多,茅台是一等一的好酒,最近这两年价钱也贵了,花上二三十块钱才能买到一瓶,普通人平时可没有机会喝到,他们逮住了空子,可不就得使劲地喝么。 萌萌今天起得早,她喝完了汽水,又吃了几块零食,就困得睁不开眼睛,苏婉给她盖上毛毯,把她搂在身边,让她睡得香香的。也不知道萌萌作了什么美梦,在睡觉的时候,那小嘴儿还在微微地笑呢。 她睡到一半,她妈妈就推醒了她:“萌萌,快别睡了,该吃午饭了。” 萌萌揉着眼睛醒过来,已经闻到了一股子香味儿,她的午餐就摆在面前,是一盒米饭,里面放了猪肉、榨菜和花生豆,旁边还有一小盒掰好的橘子,看上去还挺不错的。 萌萌吃完了午餐,又小睡了一会儿,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飞机已经停在了上海的虹桥机场。 下了飞机还有大巴,车子里还配备了导游给他们讲解,那个女导游说话的声音铿锵有力,跟中央的广播员一样,可是就算她把上海说出花儿来,乘客们看见的却是窗外一望无际的田野,连一间民房都看不到。 冯老太还跟她的老姐妹张老太说:“哎呦,这上海也太破了吧,好半天连个人影都没有。” 张老太点点头说:“就是,我还以为上海多发达呢,这看起来还不如咱们省城。” 那个导游也许听见了,她话锋一转说:“女士们先生们,你们现在看到的只是上海的郊区,等你们到了市区,才能看见真正的大上海,保证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下面我再说说城隍庙……” 这导游吧啦吧啦地讲个不停,大巴车也在飞速地行驶着,终于进到了市区里,那大街上人来人往,到处都挤满了人,这些上海人穿的衣服可时髦了,比这车子里的大多数乘客,还要时髦好几倍,原来这就是上海呀。 “我滴个天哟,这上海得有多少人?他们都不用去上班的么?专门跑到这大街上闲逛?” 冯老太看得特别惊讶,但是没有人回答她,因为所有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大上海的繁华和人烟,都深深地吸引住了这些远方的来客。 大巴车来到这里,速度就放缓了,它想开快些也不行啊,街上的人那么多,每开出一段就有红绿灯,它缓缓地行驶,也让车里的人有机会看清楚大上海的景色。 发达,太发达了,这满大街密密麻麻的建筑物,还有那密密麻麻的人,仿佛全天下的人都聚集在这里,他们行色匆匆,各有各的目的地,从车窗外缓慢地掠过去,只给车里的人留下一个时髦的剪影。 再也没有人开口说话,就连那个导游也不说了,直到车子来到了外滩边上,女导游才扯着嗓子喊:“黄浦区外滩到了哈,到南京路和城隍庙的在这里下车。” “哦哦,咱们在这里下车,司机,快停一停。” 老张家和老冯家的人都迅速地行动起来,他们提着行李走出车站,一眼就看见了宏伟壮观的外滩,好家伙,那一溜儿的外国建筑,要多气派就有多气派,比广州的沙面岛洋气多了。 在那前面的大江上,还有很多只船在航行,烟囱里呜呜呜地冒着白烟,对面的江岸上,却没有什么像样的建筑,全是无边无际的旷野,偶尔散落着星星点点低矮的民房,跟江这边的外滩,仿若两个世界。 张老太啧啧地说:“隔着一条江,这差别咋就那么大呢,上海的地儿真多啊,那么大块地,都用来种田,怪不得上海人那么有钱。” “快别说话了,咱们赶紧到那宾馆里去,这街上的人贼多。” 张老头紧紧地抱着装钱的袋子,看这周围的行人都像是在看小偷,两家四个男人聚拢在一起,大踏步地赶路,终于来到了和平饭店的门前。 这饭店建得格外气派,可惜老张家和老冯家的人谁也没有心思去看,他们扫了一眼就走进去了,大堂里有很多外国人,就连服务员都会说外国话,他们在前台那里登记好,就可以入住了。 他们一共要了四个房间,萌萌跟着她爷爷奶奶睡一间,大娃和二娃跟着爸妈睡一间,轮到老张家就简单多了,他们家人口少,好分配,就睿哥儿一个小孩儿,随便往哪个房间塞都行。 进到房间里,冯老头第一时间就把带来的美金,锁进了保险柜里面,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身上带着那么多美金,这一路上都提心吊胆的,终于可以稍稍放下心了,这一放松,就觉得肚子饿到不行。 萌萌也摸着憋憋的肚子说:“爷爷,我饿了。” “走,咱们到下面吃东西去。”冯老头牵着萌萌,站在走廊上喊其他人出来,大家伙儿风风火火地杀向了餐厅。 他们不清楚底细,随便点了上海菜就等着吃,那上菜的速度倒是很快,可那饭菜的口味咋就那么奇怪呢。 冯老太夹起了一根漂亮的油菜,尝了一口就放下了,她往嘴里猛灌水,这才觉得好了一些,非常嫌弃地说:“这青菜咋是甜的呀?是不是师傅放错调料啦?” 他们还以为那青菜只是意外,没想到接下来的每一道菜都甜滋滋的,只有小笼包和汤水比较正常,问了服务员才知道,人家上海吃的菜就是这样的,不放盐,专门放糖。 老张家和老冯家实在是吃不惯,不得已重新叫了西餐,等了老半天了,那西餐才做好,这回的口味终于正常了,虽然不太好吃,但好歹还能吃得下去,只是那牛排血糊拉渣的,被大家嫌弃极了。 这顿饭吃得艰辛无比,把他们初来上海的好奇心都给磨没了,吃完了饭也没兴致出去瞎逛,早早地就回房间睡下了。 第161章 老冯家和老张家的人心里存着事儿,这觉也睡不安稳, 第二天就早早起床了, 他们在宾馆里匆匆吃完早餐,就招呼着家里人, 提着行李袋坐上了出租车。 冯老头还把他珍藏着的报纸拿出来, 问那司机说:“师傅,我听说你们这儿的静安区,有个什么证券营业部对不?你知道那要咋走不?” “哦,你要去证券所啊,知道知道, 就在工商银行旁边, 很少有人专门去那里的,你们这是要去干嘛?” 这个司机是专门开出租车的, 当然知道路了,他跟大多数出租车司机一样, 最大的特点就是能侃大山, 无论碰到什么客人, 他都能聊个没完。 冯老头当然不可能说实话了, 就打个哈哈说:“我们从外地来去看望亲戚,我家有亲戚就住在那附近,我对这上海也不熟, 就麻烦师傅你了。” “不麻烦,原来你们是去走亲戚的呀,阿拉上海人以前有很多去外地当知青的, 你们那亲戚也是知青吗?” 司机很熟练地发动汽车,一边开着车子,还不忘一边八卦。 “不是,就是远房亲戚,很多年没见了……” 冯老头走南闯北,那侃大山的本事几乎是看家本领,最不怕的就是聊天了,他信口跟这个司机胡诌着,还趁机从他嘴里套出了很多话。 索性他们要去的地方并不远,十几分钟后就到了,那师傅跟冯老头聊得正畅快,看他们下车了,还很舍不得呢。 萌萌望着她爷爷还在跟司机挥手,就抿着嘴笑说:“爷爷说瞎话真厉害。” “那是,”冯老头还觉得挺自豪,拍着胸口说:“你爷爷我这本事可不是谁都会的,死人我都能给他侃活了,当然厉害了。” 冯老太轻轻地拍着他说:“教坏小孩子,萌萌咱们别听他的,奶奶带你到里面去。” 张家人也从另一辆车上下来了,看见这证券所气派的门面,这大门口和大厅里却冷冷清清的,只有几个工作人员杵在里面,看上去就很没有精神。 张光明有些犹豫地说:“咱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这地儿我看不像是银行啊。” “应该没有错,”冯益民指着隔壁的工商银行说:“那银行就在边上,这上面挂的招牌也是银行的证券所,咱们进去瞧瞧就知道了。” 大家伙儿走进了营业厅,那里面的人看见他们了,觉得这家子老人小孩的,不像是买得起股票的客人,也没人主动上去招待。 只有一个刚来的小年轻,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走上来了,他一开口就是正宗的上海话,让人听也听不懂。 “你在说啥?说普通话。” “好的,”小年轻换成了普通话说:“早上好啊,我叫小陈,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冯老头瞅了一眼行李袋说:“我们来买股票,听说你们这儿有股票对不?” 小陈立马来了精神,猛地点头说:“有有有,我们这儿就是卖股票的,你们从哪儿来?哎呀瞧我,老先生你们快过来这边坐,我慢慢给你们讲。” 他招呼着两家人坐在招待区里,就开始吧啦吧啦地介绍起来:“我们静安区证券营业厅,是上海第一家获得牌照的证券交易所,你们找到这儿来就对了,现在有六只股票在卖。” 小陈停都没停,往前面坐近了点说:“卖的最好的就是申华电工了,这也是上海第一只股票,类似的还有真空电子和爱使电子,都卖得非常不错。还有延中实业和大飞乐小飞乐,你们现在买更有优势,都是刚刚上市的原始股,长期都是看涨的行情,你们可真有眼光啊。” 小陈滔滔不绝地讲个没完,从头到尾都是在瞎鬼扯,股票是新鲜事物,才刚刚上市,那些知道的人都抱着怀疑的态度,压根就没有人来买。 他来到这营业厅已经有三四个月了,一张股票也没有卖出去,要是再没有业绩,他这好不容易争来的铁饭碗可就要丢了,因此他介绍得分外卖力,完了还眼巴巴地望着他们。 老冯和老张家不清楚底细,也不了解他那话里面水分有多大,还在那里商量呢:“有六只股票,咱们买啥好哇?” 睿哥儿瞅准机会,趁机建议说:“爷爷,咱们买飞乐,这名字起得吉利,听着就让人高兴。” “好眼光,”小陈击着手掌,表情夸张地说:“飞乐分为大飞乐和小飞乐,它们两家都是生产音响的,还有电子板啊,无线电啊,总之都是高科技的产品,在全国各地卖得可火了,你们肯定听说过,买它准没有错。” 他说着说着连自己都要相信了,大力地鼓吹说:“这电子行业是国家大力支持的,你们还可以配备一些真空电子啊爱使电子,都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冯家人和张家人哪来知道什么股票哇,还不是随便他瞎吹,他们在来之前已经打定好主意,这会儿凑在一块,嘀嘀咕咕地讨论了好一阵子,就由冯老头拍板说:“那好,我们就照你说的买,在哪里买呀?” 小陈没想到这生意竟然做成了,惊喜万分地说:“我先给你们开个户,开了户就能买,对了,你们要买多少钱?” 冯老头很随意地说:“一两百万美金吧,我们是两家人,都要买。” “啊?”小陈没忍住叫了一声,他刚刚从沙发上站起身,又重重地跌了回去说:“两两两,两百万美金?”天哪,他没有听错吧? 冯老太有些嫌弃地瞅着他说:“你这小伙子,年纪轻轻的,说话咋就结巴了呢?真可惜。” 小陈还沉浸在那无边的惊喜里,压根就没有听见她在说啥,就算听见了,他也丝毫不在意,一两百万美金呐,他做梦也想不到会是这么多钱,简直是老天爷掉馅饼了,喜得他差点儿没当场蹦起来,还得拼命地忍住,那张嘴已经快要咧到后脑勺去了。 冯老头看他呆在那里,就问他说:“小陈,这不能买吗?” “没没没,”小陈激动地蹦起来,语无伦次地说:“可以买可以买,当然可以了,你们先等我一下,我去找我们主管出来,让他亲自给你们开户,不不不,你们先到大户室里面来。” 小陈高兴傻了,这整个营业厅里面的人也都骚动了,他们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万万没想到这单天大的生意,竟然让最后面来的小陈给拿下了,真是走了狗屎运,咋就让小陈碰见这么好命的事儿呢。 小陈顶着同事们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儿,欢天喜地跑去找主任了,在他身后的那些同事,他们望着老冯家和老张家的人,都像是在看金山银山,倍儿热情地笑开了脸。 那热络的样子哟,都让冯老太有些吓着了,她担忧地按住行李袋说:“老头子,那些人咋像狼似的瞅着咱们?他们不会来抢咱们的美金吧?” “说啥呢,这里是银行。”冯老头一点儿也不担心,大喇喇地坐在那里说:“啥人敢来抢银行啊?不想活了么?” 他们并没有等很久,那主任就巴巴地赶来了,也是笑得倍儿热情地说:“欢迎欢迎,我是这儿的主任王金波,非常感谢你们的信任,我听小陈说,你们要买两百万美金是吧,那我推荐你们开贵宾户,有了这贵宾户,可以进专门的大户室,有专人接待,还可以随时咨询和看牌价,没有人进去打扰。” 呦呵,敢情这主任的权限还不一样啊,冯老头也很圆滑地说:“王主任,你们这贵宾户有啥要求没有?会不会收我们的钱啊?” 王主任特别诚恳地望着他们,“实话跟你们说了吧,你们买这么多,已经是我们所里最大的客人,不说要求了,就连买卖股票的交易手续费,我都给你们打最大的折扣,保证让你们享受最大的优惠。” 大家伙儿听说还有这样的好事儿,那当然是乐呵呵地答应了,就让这王主任给他们两家都开了户,分别买进了四只股票,每只股票都花了二三十万美金。 当他们把那些美金掏出来的时候,这周围的员工全都瞪大了双眼,连呼吸都暂停了,好家伙,这是豪客中的豪客啊,出手就像在买大白菜一样,再一次,他们把嫉妒的眼神儿投向了小陈。 小陈完全高兴傻了,在那边上伺候得密不透风,这两家子可是他的大贵人呐,这股票卖出去了,他这个月就能拿到大笔大笔的奖金,能不高兴么。 两家人买的股票太多,直接就把这营业厅里的库存给包圆了,这还不够,又紧急地从金库里调来了更多股票,这才堪堪满足了他们的需求。 完成了这笔交易,工作人员们喜滋滋地数着美金,老冯家和老张家的人,也喜滋滋地抬着那几箱子股票,坐着营业厅给他们安排的押钞车,安全地回到了酒店里,等他们亲自把那些股票锁好了,才有心思跑出去玩。 第一站,他们就来到了附近的老城隍庙,那繁华的街景和密集的人群,瞬间震慑住那些小娃娃们,他们一个两个地都满脸好奇,跟第一次进城的土包子没啥两样。 第162章 虽说是星期二,街上的人还是很多, 两家人跟着人潮往前面走, 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豫园门口。 看到他们都买了票进去看,冯家人和张家人也依样画葫芦, 兴致勃勃地走到园子里。 他们很快就被那雅致的风景震慑住了, 好家伙,那古典的房屋,清秀的花草树木,嶙峋的假山怪石,都让第一次见到江南园林的他们感到震撼。 冯老太东张西望, 嘴里不住地感慨说:“啧啧啧, 这才是人住的地方,瞧这院子大的, 真气派呀,古时候的人真会享受。” 冯老头也深有同感地说:“必须得是大官儿才能住得起这样的园子, 这不是咱们普通人住的地方。” 张老头的口气倒是蛮大, 豪迈地说:“这有啥子, 只要咱们想, 在村子里也能建一座这样的园子。” 有本地游客从旁边经过,听见他说这句话,就在友人面前嘲笑说:“哪儿来的土老冒, 豫园是他们说建就建的?真是笑掉大牙了。” 张老头也听到了,他有些没面子,想开口反驳, 可那人已经走远了,只好讪讪地摸着鼻子说:“没见识,咱们村儿那么大块地方,我还真能建得起来。” 张光明忍着笑说:“爸,你跟他们计较这些干啥,他们可不知道咱们有钱,没得自个儿生闷气,来来来,我给你们照相。” 他举起相机,让两家人站在假山前面,就咔嚓咔嚓一连照了好几张,还请旁边的游客帮他们全家留影。 萌萌眼尖,她注意到有个女游客的手里拿着一把漂亮的雨伞,就蹬蹬蹬地跑过去问:“姐姐,你这是啥伞啊?跟你好配呀。” 那女游客被她逗得十分开心,见萌萌长得可爱,也很乐意指点她:“这是油纸伞,那边就有个小摊儿在卖,一把两块钱,可别卖贵了。” 萌萌往她说的方向张望过去,果然看见有个老爷爷在摆摊,生意还挺好,许多游客都围在那边上等着买,她还没开口呢,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睿哥儿就很机灵地说:“妹妹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买。” “等等我,我也要去。”萌萌追了上去,两个人仗着个子小,三两下就挤到了那摊位前面,瞪大了眼睛瞧着那些漂亮的油纸伞。 那卖伞的老头儿觉得这两个小娃娃有趣,他也不去招待别的客人,而是率先指着萌萌说:“小囡囡,你看上哪一把啦?” “嗯……这个。”萌萌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小手儿指向了其中一把伞,那伞上画着几支粉嫩的桃花,看上去漂亮极了。 老头儿笑眯眯地点头说:“桃花伞啊,好眼光,给,收你两块钱。” 睿哥儿从兜里掏出钱来,直接就付了款,然后带着萌萌挤出了人群,萌萌贪新鲜,只顾着欣赏刚到手的油纸伞,睿哥儿担心她走路摔着,还很不放心地牵起她一只小手儿,小心翼翼地隔开了人群。 这两个小娃娃一高一矮,还都长得特别好看,萌萌手里还举着一把油纸伞,瞧上去非常可爱的样子,让经过他们身边的游客都忍不住说:“哎呀,这兄妹俩感情真好。” 冯益民正准备出来找闺女,冷不丁听见这句话,他气得鼓起了眼睛,屁的兄妹俩,那臭小子跟他们家萌萌压根没有关系,竟敢在大白天牵着他闺女的手。 冯益民的眼神像刀子一样,直直地刺向了他俩交握的双手,正想开口骂一骂睿哥儿,没想到睿哥儿却先他一步,放开了萌萌的手,还十分鸡贼地说:“冯伯伯你来了,我带妹妹去买了油纸伞,刚要回去呢。” 对着睿哥儿那张笑脸,冯益民心里憋闷,又不好再斥责他,只能对着自家闺女招手说:“萌萌来爸爸这里,爸爸带你去听戏。” 那听戏的地方就在假山的对面,一座凌空架在池子中间的大亭子,里面坐着两个穿旗袍的年轻美女,正咿咿呀呀地唱着小曲儿,萌萌他们这些游客,就站在对岸的走廊上听她们唱戏。 冯益民的手也没有闲着,他拿着相机,不停地变换着角度,给自家闺女拍照,一边咔嚓咔嚓地按着快门,一边在心里想着,他家这么漂亮可爱的闺女,可得看好咯,简直愁死他这个老父亲了。 一路上只有他心事重重,其他人都逛得很过瘾,对豫园里的景色啧啧称奇,大大开了一回眼界。 好不容易走出了园子,原来那外面还建有水上走廊,周围都是清一色的古典小楼,那刻满雕花的飞檐高高地翘起,就好像燕子的尾巴似的。 他们沿着走廊漫步,发现那些小楼全是商铺,里面卖啥的都有,不过大部分还是卖吃的,有些店比较小,那店里的老板还亲自站在门口吆喝,充满了繁华的烟火气。 他们跑了一上午也累了,闻着各式各样的香味儿就走不动路了,索性物色起来,一家一家地逛过去,看中啥好吃的东西就买,到了最后还找到一间比较大的店面坐下来,把他们手里的食物摆在桌上,满满都是吃的东西。 生煎馒头呀,小笼包啊,葱油饼呐,咸豆花啦,还有小馄饨,葱油拌面,油豆腐粉丝汤,等等等等,有些小吃长得奇怪,他们也不全认识。 这么多吃的,娃娃们的肚子都饿得呱呱乱叫,拿起来每一样都尝了尝,发现它们有咸口也有甜口的,总归还是咸的多,味道居然还不错。 苏婉拿了一笼灌汤包,那么大个竹笼,里面就放了一个灌汤包,那包子的皮非常非常薄,还颤颤巍巍地抖动着,她小心翼翼地挑破一个口子,凑上去吸吮着里面的汤汁,嗯,那味道相当好,一个字,鲜,两个字,忒鲜。 她立马就给大伙儿推荐说:“那小笼包已经很好吃了,没想到这灌汤包比它还要好吃,里面都是鲜浓的汤汁,我给你们叫几笼尝尝。” 跑堂很快就端来了灌汤包,他们这些大人和娃娃们都试过了,全都竖起大拇指来说好吃。 冯老太还很好奇地去研究那薄薄的包子皮,十分纳罕地说:“外面的皮儿那么薄,他是怎么往里面灌汤的?” 这个问题其他人也搞不懂,冯老头的心思没放在这儿,只评价说:“我还以为上海人吃东西都是放糖的,今儿个终于碰到正常的了,看来吃小吃还是要到外面来。” 两家人饱饱地吃完了饭,就近在这周围逛了逛,除了那些卖小吃的食店,这里还有许多卖特产和卖工艺品的店铺,等他们走出了这条街,手里已经提着好几个袋子了。 萌萌手里啥也没拿,她好奇地左右张望,忽然拉住她爸爸的衣服下摆,指着街对面的商铺说:“爸爸你看,那儿在卖金子。” 那是一个三层楼的店面,就开了一家老凤祥金店,看上去实力可雄厚了,光杵在那里就能吸引到许多游客的目光。 两家的女人们看见了这家金店,立马就来了兴致,拉起小娃娃就说:“走,咱们进去看看。” 那店里的售货员眼光毒得很,她们最喜欢这种拖家带口的人了,往往就是这样的家庭,才最有可能购买他们店里的首饰。 那几个站在门口的售货员,争相迎上来说:“欢迎光临,你们看中了什么款式,都可以试戴,有什么需求尽管找我。” 冯老太瞅着这群热情的售货员,挑中了一个最顺眼的说:“就你了,我想给我家的娃娃买点儿金子,你有啥推荐的款式没有?” 她嘴里说着娃娃,手里却把萌萌推了上来,那售货员就知道她是想给孙女买东西了,顿时热络地说:“有有有,请到这边来看,这些都是适合儿童戴的首饰。” 这家店的规模很大,那装首饰的展柜也很大,里面那些闪亮的金子,在灯光的映衬下,散发出金灿灿的光芒,差点儿没把冯老太他们的眼睛给闪瞎咯,看都看不过来,更不要说挑选了。 还是萌萌自己看中了一个首饰,是一只镂空的蝴蝶吊坠,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做工却非常精致,她一眼就看上了,笑出两个小酒窝甜甜地说:“姐姐,那只蝴蝶能拿给我看吗?” 售货员被萌萌这个笑容晃了心神,只觉得她面前这个小女孩子,怎么能那么可爱,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说:“当然可以了,姐姐给你拿出来试着戴一下。” 萌萌的眼光相当不错,那只蝴蝶不光做工精细,两边翅膀居然还会动呢,下面还坠着几串细细的流苏,虽然款式小,但那做工却不简单。 “奶奶,你们觉得咋样?”萌萌摸着自己的脖子,往那镜子里照了照,有些害羞地望向她的奶奶。 冯老太没口子地夸奖说:“好看,太好看了,咱们乖宝儿戴上这只蝴蝶,就好像那春天里的花仙子似的,只有这蝴蝶才能配得上你,不错。” 张老太也很赞同地说:“是啊,这蝴蝶真适合咱们萌萌,就这做工也没有见过呢,可真精细啊,咱们省城应该没有这门手艺。” 售货员摆出自豪的表情,趁机介绍说:“这是我们老凤祥的传统手艺,你别看这个吊坠小,它其实是用了黄金拉成丝,一根一根地拼凑起来,可考验师傅们的手艺了。” 冯老太满意极了,问都不问价钱就说:“那行,这个吊坠你给我包起来,我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 售货员心里乐开了花,那吊坠的价钱绝对不低,这家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决定要买了,看来她今天是遇上豪客啦,赶紧殷勤地推荐起来:“随便看,我们这儿还有适合小孩儿戴的金镯子,圆乎乎的多可爱,非常适合你们家孙女,要不要给她上手试试啊?” 萌萌把手往后面藏,摇着小脑袋说:“不用,这些萌萌都有了,奶奶,你给自己买嘛。” “我?”冯老太指着自己,心里非常欣慰,嘴上却推脱说:“我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买啥买呀?” 萌萌扑在她的大腿上说:“奶奶你又不老,应该好好地打扮一下,跟萌萌一样美美哒。” 冯老太的嘴已经笑开了,就连他家老头子也劝她说:“是啊老婆子,咱们家又不差那几个钱,你看中啥了,我给你买,尽管挑呗。” 这下子,冯老太可算是把牙花子都笑出来了,捂着嘴说:“真受不了你们,有几个钱就瞎嘚瑟,那我就随便看看吧。” 另外那三个男人也十分识相,连忙拍着胸脯,让他们各自的媳妇儿随便挑,那豪爽的劲儿也是没谁了,结果就是两家的女人都买了不少新首饰,项链、耳环、镯子、戒指都有,让那个售货员惊喜得合不拢嘴。 结账的时候,张老太还美滋滋地摸着自个儿的戒指说:“上海太好了,这么大块地方全是商店,买啥都方便。” 售货员一边麻溜地算账,还一边应承着说:“是啊老太太,这周围的店铺全是新开的,你往后面走,还能看见一些没租出去的新铺子,以后哇,这里就是上海最繁华的地方。” “你咋知道?”张老太挑着眉看她,觉得她吹得过头了,上海那么大,这个售货员咋就能那么肯定呢。 售货员笑着说:“你们是外地来的吧,这个消息只要是上海人都知道,我们这个豫园商城,本来就是政府投资的,包括我们这些店铺,也都是跟政府租的,听说马上就要发股票了,还能上市呢,有政府做靠山,这生意肯定好做啊。” 股票?冯老头心里一动,赶紧追问说:“你们这个商城还卖股票啊?在哪里可以买得到?” 售货员有些为难地说:“我也不是很清楚,这才刚建好没多久,只听大家都在传,具体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两家人互相之间看了看,都不再说话了,等他们走出了门,杨小娟就激动地说:“这个商城的生意太好了,咱们也都是看见的,要是真有股票在卖,我看这个股票可以买。” 苏婉看着前面的大街上,全是人挤人的场面,也不由得点头说:“是啊,人多的地方就有财,这么多人都过来玩,吃喝拉撒样样都需要花钱,这股票想不火都难。” 冯益民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有些纳闷地对冯老头说:“爸,咱们不是刚从银行里出来么,咋没听他们说有这只股票啊?” “不清楚,”冯老头对这赚钱的事情是很敏感的,瞬间就决定说:“咱们回去打听打听。” 两家人都没心思继续逛街了,走到路口叫上出租车,就急匆匆地往银行里赶,他们着急的样子,被刚好站在大厅里的小陈看见了,他心里立马就有了担忧。 不会是他们买了股票后悔了,跑回来找他退钱吧,这样想着,小陈吓得腿肚子都在发抖,勉强地扯着笑说:“你们回来啦,还有什么需要吗?” 冯老头也不跟他来虚的,直接就问:“小陈啊,你们这里有没有豫园什么,哦对对,豫园商城,有没有豫园商城的股票?” 小陈暗暗松了一口气,迅速地回答说:“这只股票还没上市,现在还在筹备阶段,听说也快了,我前几天听我们主任说,他们已经把上市申请交上去了,这是市里的大项目,应该很快就会通过的,可能再过几个月就能买得到了,最迟不会超过一年。” 他敏锐地意识到了客户的需求,十分机灵地说:“冯老先生,你们要是想买,我可以随时帮你们留意,等豫园商城的股票一发行,我就给你们写信。” “写啥信呀,现在都是打电话了。” 冯老头埋汰着小陈,自顾自地走到了柜台边上,拿起纸笔刷刷地写下号码,交给小陈说:“我留个电话号码给你,你到时候就给我打电话,这下面是我的寻呼机号码,你有啥新消息,随时呼我就行了。” 小陈有些震惊,没想到冯老先生连寻呼机都配备上了,不过只要一想到他那么多钱,也就不觉得有啥稀奇了,他其实特别羡慕,想他小陈,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们那么有钱呀。 他恭恭敬敬地把那张纸条收好,也给他们写了一张纸条说:“冯老先生,这是我们营业所的电话号码,你们有什么问题想要咨询,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行,那就麻烦你了啊。”冯老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陈赶忙摆手说:“你太客气了,我巴不得你们经常联系我呢,你们给我带来这么大的单子,刚才我们主任还表扬我了。” 冯老头盯着他还有些稚嫩的脸,心里想着他们要是回去了,对上海的行情也不能及时了解到,就拉着小陈走到了边上。 冯老头揽住小陈的肩膀,笑成了大灰狼说:“小陈啊,你好好干,我很看好你,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你们主任不提拔你提拔谁呀,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这人可以信任,结果你也没让我失望,我们很快就回老家了,上海这边有啥消息,你随时打我电话。” 说到最后,冯老头还提高了嗓音说:“我以后买股票,还是在你这里买,你放心。” 这惊喜来得太快,小陈高兴得一直在傻笑,晕乎乎地送走了这群大客户,就看见同事们都对他露出了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儿,他在心里笑得分外得意,想不到他小陈也有这么一天吧,让他们羡慕去,他得赶紧去主任跟前邀功了。 冯家人和张家人办好了这件事,那心里面的重担总算放下了,接下来就在上海到处闲逛,把外滩、博物馆和动物园这些景点都给逛了个遍,过足了眼瘾。 对他们来说,上海最吸引他们的并不是那些景点,而是那最普通的街道,这里有些许许多多的高楼大厦,还有数也数不清的外国建筑,包括生活在这里的上海人,全都洋气极了。 冯老太经过这些天的游览,说起来还特别羡慕:“上海人这生活过得太好了,他们有漂亮的房子住,出门就能坐公交车,想去哪儿都非常方便,那街上卖啥的都有,天南海北的东西都能买得到,你们看见了没,咱们以前最眼馋的四大件,全是上海产的,上海咋那么能呢?” 张老太撇着嘴有些妒忌地说:“老天爷偏心上海人呗,这里的人生来就好命,住在这大城市里,样样都方便,咱们省城还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才能追得上人家大上海。” 张老头感慨地说:“你们都别酸了,上海嘛,那肯定是全中国最繁华的地方了,咱们那小地方,怎么跟人家比。” 睿哥儿终于等到了机会,趁机插嘴说:“爷爷,上海这么好,咱们可以在这里买房子啊,有了房子,咱们就可以经常过来住了。” 张老头拍着他的脑袋说:“你这小娃娃,上海好是好,可这毕竟不是咱们自己家,买了房子空在那里,也没有精力去管它,啥时候被人家搬空了你都不知道,哪儿有那么容易。” 第163章 睿哥儿既然选择说出来,就已经想好了借口, 很认真地分析说:“爷爷, 你看这街上那么多人,他们都是从外地来的, 上海这么好,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来到上海,说不定还要把老家的谁谁谁都叫来,以后哇,这上海的人越来越多, 这里的房子也就值钱了。” 张老头不以为然地说:“扯淡吧, 他们赚到钱不回老家建房子啊,干嘛要在上海买。” 这话说得, 张老太就有意见了,她反驳说:“要是我在上海能赚钱, 我还回老家干嘛, 可不是谁都有桃源村那样的老家, 他们待在老家能有啥出息, 要买房也是买在上海,你们说是不是啊?” 要不咋说女人天生就比男人会持家呢,张老头没觉得有啥, 他家老婆子和儿媳妇却觉得房子很重要,尤其是上海的房子,就连老冯家婆媳两个也很赞同。 冯老太很有见地地说:“之前我去广州和深圳, 就我见过的地方,都没这上海发达,咱们要不是长住在桃源村,在上海买房子还是不错的,住着就让人享受。” 冯老头也起了心思,他的目光掠过那黄浦江上来来往往的船只,缓缓地说:“有水的地方就有财,咱们中国还能有几个地方像上海这样,在这里买个房子,我看行。” 萌萌一直乖巧地听着他们说话,这时候终于听懂了,拍着小手儿说:“好耶,咱们把房子买在上海,是不是可以经常过来玩啦?” “哈哈哈,你这小娃娃就知道玩。”冯老头慈祥地看着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看法说:“萌萌说得没错,咱们不为自个儿想,也得为娃娃们多考虑,要是在上海有房子,他们长大以后也能多条路,就这么办,咱们在上海买房得了。” 两家人都决定要买房,可这房子买在哪里,又是一桩操心事儿。 张光明想了想就提议说:“前些天咱们经过钢铁厂,那儿不是有很多房子在卖么?我看那价钱也不太贵,几万块钱就能买到一间房子了。” 他妈张老太立马嫌弃地说:“不要,住楼房里不接地气,周围还都是钢铁厂的工人,人来人往的整天闹腾,哪有一天清净?要我说,最好还是住在那外国人的别墅里,漂亮的大房子大院子,那才叫一个宽敞舒坦。” 这些天,张老太天天跟着他们出去玩,经常能够看到那些外国的大别墅,早就眼馋在心里了。 听她这么一提醒,冯老太也很心动,她眼神发亮地说:“咱们在乡下住的就是大房子,总不能跑到这城里来,反而住得更差了,那还在这里买房子干啥,要买就买大房子。” “行,那就买大房子。”两家的男人都屈服了,他们虽然负责赚钱,可这居家过日子的事情,还是家里的婆娘说了算,她们说要买大房子,那就买大房子。 做好了决定以后,他们就开始四处打听,好不容易才从证券所小陈的嘴里听说了,要大别墅要找中介,而且还不是那么容易买到的。 小陈觉得他们这帮人真能折腾啊,还试图劝说他们:“老先生老太太,上海的洋房多得是,可那不是一般人能买的,很多都是单位分配给领导,像我们家都是平头老百姓,到现在还全家人挤在一间小屋子里呐,你们要买房,我建议你们还是去买楼房,水电和煤气都通,出门也很方便。” 冯老头拍着他的胳膊说:“谢谢你了,小陈,我们不喜欢楼房,就喜欢大院子,你说的那个中介叫许凯是吧,我们这就去找他,等我们买到了房子,回头再请你吃饭。” 两家人告别了小陈,就按照他给的地址去找许凯了,兜兜转转才找到了他,原来是在一条弄堂的小巷子里,只有一个小小的门面,挂着一块“房屋买卖中介”的招牌,看上去很冷清的样子。 许凯也是一个年轻人,听他们说明了来意,他就有些为难地说:“你们是我好兄弟介绍过来的,我也不骗你们,好的房子都在房管局手里,普通人想买也买不了,那都是分配的,正常人家可住不起大洋房。” 冯益民也算是官场上的人,就给他出了个主意说:“小许啊,房管局手里那么多房子,肯定还有空着没用的,你要是有门路,就帮我们去打听打听,事情要是成了,我们可以付美金给房管局,现在你们上海,不是很缺美金么?” 冯益民之所以敢这么说,也是因为他提前打听了,如今在上海用外币买房子,甚至还能包上户口呢,他就不信有了美金,会买不到上海的好房子。 果然,许凯非常意外地说:“你们是华侨?是华侨就好办了……” 张老头打断他的话说:“我们不是华侨,是什么人你就别管了,总之我们手里有美金,都是干干净净赚来的,你先说说,你有什么门路没有?” 小许被他们的豪气给震慑住了,心里顿时陷入了挣扎,他做中介这门生意,如今在上海也不流行,压根就没啥客人来找他,好不容易来了一群有实力的客人,他当然要牢牢地抓紧了。 想通了以后,小许咬着牙说:“行,我干这行很久了,我表姐夫他爸就是在房管局里上班的,回头我就去找他,只要有房子,我一定帮你们谈下来。” 小许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当天就去找他家亲戚,没想到结果异常顺利,他表姐夫的老爸一听说他能付美金,立刻就把这个消息汇报给了领导。 这年头,全国上下都缺外汇,谁能弄来外汇,谁就是大能人,那领导马上就拍板了,不就是要买花园洋房么,他们房管局里啥都没有,就洋房最多了,怎么样都能给他们弄出几栋来。 领导大手一辉,这件事就这么成了,还很贴心地按照客人的要求,给他们划拨了两套相邻的大洋房。 那洋房的位置也很好,就在黄浦区和静安区的交界,属于闹中取静的地方,不光独门独院,还有漂亮的大花园,听说是以前外国大官的私宅呢。 冯家人和张家人来到这里参观,越看就越觉得喜欢,这么宽敞漂亮的大房子,就卖五万美金,也不贵哈,他们随便倒腾点特产,分分钟就把这钱赚回来了。 小许生怕他们不买,还很卖力地介绍说:“这两栋洋楼都保养得很好,之前都是分配给领导住的,里面用的家具和家电都是最好的,卫生间里都有浴缸,全是进口的好货,不像有些房子,没人住了就显得很阴森,这儿的房子一直有人住,连花园里的花花草草都十分精神。” 不得不说,这洋房确实格外气派,这里面有全套的欧式家具,楼梯柜子啥的都是实木的,就连那些保护墙壁的木头板,都仿佛散发出古典的气息,被那头顶的水晶灯一照,那就更加像是华丽丽的宫殿了。 冯家的三个小娃娃来到这里,那嘴里已经在不停地“哇哇哇”,只有睿哥儿还算比较淡定,可也笑得十分满意。 娃娃们满意了,那大人们自然也就满意了,不就是五万美金么,这钱对于两家人来说,毛毛雨啦,当场就拍板说要买房。 小许高兴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点头说:“房管局的领导说了,你们要是今天能交钱,他们今天就能给你们出证明,房产证土地证,专门开绿灯,给你们一次性办好手续,你们看是不是要现在交钱?” 冯老太喜滋滋地说:“那敢情好,你们大上海的人做事情就是快,怪不得能赚到那么多钱呢,美金我都带在身上,咱们现在就去办手续。” 等他们走出了房管局的大门,抚摸着那两本新鲜出炉的证书,两家人都笑开了颜,这就是属于他们自己的房子了。 回到洋房里,大家伙儿这才有心思细细地逛起来,结果发现这房子买得值,连家当都不用重新买了,直接换几套被褥和床单就能住进去,说干就干,两家人分头行动,一家去买东西,另一家去把宾馆的房间退掉,连夜就搬到新房子里面去住了。 还真别说,这气派的大洋房住着就是不一样,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儿噪音,早上他们起床,推开窗户就能看见院子里的大花园,真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张老头这本来反对的人,这会儿体会到了大别墅的好处,再也不说牢骚话了,甚至还很感兴趣地说:“上海的房子就是好哇,以后有了机会,咱们再多买几座。” 睿哥儿又趁机给他爷爷提出了建议:“爷爷,这还不简单呐,上海那么多新建的楼房,咱们家那么多钱,买上几栋楼房,把它们都租出去了,那也是钱啊。” 张老头瞪着眼睛说:“你这浑小子,心咋就那么野呢,咱们又不经常住在上海,买那么多房子谁去打理啊,没有自己人看着,咋能放心得下?” 睿哥儿不服气,瞅着萌萌她奶奶说:“冯奶奶,你说说我爷爷吧,上海买房那么多好处,为啥不买啊。” 可这一回,冯老太也不支持他,还帮着老张家劝睿哥儿说:“咱们已经买了这栋房子,有时间过来住一住就行了,买那么多干啥,你们家才多少人啊,要住到猴年马月去,反正我是不打算再买了。” 睿哥儿看着周围的大人,发现他们都是同样的看法,他心里忧愁极了,这些人咋就不听他的呢,未来几十年,只有房子才是最最值钱的资产,以后有的是他们后悔的地方。 第一次,睿哥儿为自己的年龄感到发愁,他手头上又没有钱,想干啥都干不成,唉,还得自个儿有钱才行。 第164章 冯家人住进了新房子里,那心情是格外地喜悦, 忍不住还把回去的日子推迟了, 跟着张家人把上海玩了个遍,把那些好吃的好玩的东西都试过了, 才意犹未尽地准备回去。 回程当然还是坐飞机, 很顺利地就回到了桃源村,将近年关,村里没啥游客来,许多村民都歇在家里,发现老冯家和老张家的人都回来了, 顿时全村都知道了。 村民们十分好奇, 迅速地把他们给围住了,问东问西说:“石头叔, 你们咋去那么久哇,上海好不好玩?” “好玩, 上海太好玩了。”张老头乐呵呵地回答:“我们带着几个娃娃, 把整个上海都跑遍了, 要不是我们大人催, 他们几个还不想回来呢,哈哈。” 村民们听得非常羡慕,有个机灵的村民还趁机打探说:“叔, 你们这回到上海干啥去了,上海有啥赚钱的门道没有?” 张老头搪塞说:“哪有啥门道哇,我们就是带娃娃去玩, 上海那边啥都有,压根就没有咱们做生意的地方。” “那倒也是,上海多好的地方,咱们用的东西,最好最大的牌子都是人家产的。” 村里的人都相信了,在他们心里,上海那么繁华的地儿,普通人根本玩不转,就算是他们村最出息的老村长和石头叔也是一样,这么一想他们就释然了。 大人们还在聊天嗑唠,小娃娃们已经欢天喜地地在分糖果了,萌萌拿出了一大包橡皮糖,发给她的小伙伴们吃。 那群娃娃拿到了糖,都笑得十分惊喜,这五颜六色的半透明糖果,嚼起来非常弹牙,甜甜的,还有一股好闻的水果味儿。 娃娃们嚼着糖,美滋滋地特别满足,萌萌悄悄地拉走了四喜,往她手里塞了两个罐头。 “四喜,我给你带了很好吃的罐头,这罐是桃子的,这罐里面有火腿,你拿回家里吃吧。” “啊呜,”四喜感动坏了,猛地扑上去抱住了萌萌说:“好萌萌,你对我太好啦。” 她抱着罐头笑得十分开心,萌萌也笑得非常开心,再一次认真地说:“这些罐头我都尝过,很好吃的。” 四喜的眼睛都弯了,觉得自己太幸福了,她这小娃娃心眼特别多,还凑在萌萌的耳朵边上,说起了悄悄话:“走,咱们去你家里吃,我不想拿回家里去,要不然我妈会把罐头抢走给我哥的,哼,我偏不给他。” 四喜拉着萌萌去到了老冯家,坐在堂屋里打开罐头就开始吃,她们两个吃的是桃子罐头,甜滋滋的非常美味。 萌萌的哥哥们爱吃肉,这会儿也拿着火腿罐头在吃,那罐头肉有点儿咸,多亏他们能够吃得下去。 四喜一边品尝着罐头,还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萌萌你去上海这么久,我可想你了,咱们村里那谁谁谁,他家的老猫又生崽儿了,还有哇,我哥在家里老是欺负我……” 四喜说着说着,突然压低了嗓音,有些神秘地说:“你们刚去上海,咱村里就来了一伙人,说是要在咱们这儿建工厂呢,我偷偷听大人说的。” 萌萌好奇地问:“建啥工厂啊?” “我就听到了一点点,”四喜比着小指头,嘴皮子很麻溜地说:“听我爸爸说好像是啥化工厂,那个胖老板我也见过,他穿的衣服可时髦了,是咱们市里的大领导带他来的。” 萌萌点着小脑袋说:“哦这样,开工厂挺好的呀。” 睿哥儿在边上也听见了,立马就警惕起来,化工厂有啥好,那玩意儿压根就是个污染源,萌萌不知道,他还不知道么,要真在村里开起化工厂,很快他们村的美景就保不住了。 等他晚上回到家,就找机会问张光明说:“爸,是不是有人来咱们村里开工厂啊?” “你咋知道?你小子消息挺灵通的嘛。” 这也没啥好隐瞒的,张光明索性告诉他:“是有人来,还是咱们市政府的领导亲自带过来的南方老板,听说他那家工厂的规模比较大,要真落在咱们村儿,还会招咱村里的人去他厂里上班。” 睿哥儿一听就着急了,皱着眉头说:“爸,可我听说那是化工厂,化工厂你知道是啥不,那就是制造污染的厂子。” 睿哥儿比划着动作,表情夸张地说:“从那烟囱里排出来的气,呛人得很呐,就算熏也能把人熏死。还有那厂里排出来的水,全是乌漆嘛黑的臭水,时间长了,咱们这地儿的水还能喝么?那海里的鱼不得毒死了?” 张光明不是很相信,有些疑惑地说:“你从哪儿听来的?” “我在书上看见的。” 睿哥儿早就想好了借口,越发夸张地说:“那书里都写了,很多地方开了化工厂,原来好好的地儿就毁啦,那儿的人还会生病,那种病治不好的,一病就会死。爸,咱可不能让他们把厂子开在村里。” 张光明听到儿子说得这么严重,也不由得重视了起来,半信半疑地说:“真有那么夸张?” “一点儿不夸张,化工厂真的会死人!”睿哥儿皱起了两条小眉毛,只差没拍着胸口保证了。 “嗯,这倒是个问题。”张光明拧着眉头在沉思,好半响才说:“我明天到大队里去跟他们商量,要真像你说的,这厂子咱们不能要。” 第二天他去大队里开会,他们离开那么久,村里的好些事情也需要梳理梳理。 就听冯国强汇报说:“益民,前些日子外面来了个吕老板,他带着一大帮人在咱们村儿考察,说是要在这里建厂子,这事儿你怎么看?” 冯益民明知故问地说:“是啥样的厂子?” 苗丽华就站起身,给他拿来了几张纸说:“这是他们给的材料,说是啥化工企业,做出来的东西可以做塑料啊、农药啊还有衣服啥的,反正用处很大就是了,那吕老板还说了,只要咱们同意,他一次就能投一百万人民币进来。” 冯益民翻了翻那几张纸,有些不屑地说:“一百万很多吗?我看那个吕老板不安好心眼儿,光明,你来跟他们说说。” 张光明清了清嗓子说:“是这样,昨天我刚听说这件事儿,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吕老板那么多钱,他为啥偏偏选择咱们村儿?” 他从桌子底下摸出一本书说:“我家儿子就给我找了这本书看,我看了之后吓一跳,原来化工厂必须建在有水的地方,你们知道这是为啥不?” “狗日的!”张光明狠狠地骂了一句,非常生气地说:“因为化工厂需要排污水,咱们桃源村三面靠海,龙岭里还有那么多条河,被人排了污水,咱们村儿以后要咋样生活啊?” “光明说得对。”冯益民望着村里的干部,定调子说:“老祖宗给咱们留了这块地儿,不能被外人糟蹋了,这化工厂就算再厉害,咱也不能让他开在这里。” “干他娘的!”冯国强这个暴脾气,瞬间就愤怒了,瞪着一双牛眼说:“那狗日的杂碎竟敢打这主意,我说他们咋那么积极呢,还说要招咱们村里的人都去当工人,啊呸,原来是想着祸害咱们村啊,这王八蛋下次要是敢来,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苗丽华很犹豫地说:“没那么严重吧,咱们村儿自己也有厂子,从来没见到有啥污水排出来呀。” 张光明摊开手说:“咱们村的工厂,就生产一些干海鲜和干野菜,能有啥废水和废料?” 他很耐心地解释说:“丽华你不知道,那化工厂不光会排污水,它还排废气,还有很多废渣啊矿料啥的,总之都是非常非常脏的东西,你们烧过塑料没有?丽华刚才不是说那厂子跟塑料有关么?烧塑料那股臭味儿,我相信你们都接受不了,要是天天闻,那人还不得发疯了?” 冯国庆“嘭”地拍着桌子说:“光明你不用再说了,那狗日的王八蛋敢来开厂,我第一个不同意。” 苗丽华发现大家都盯着她看,也赶紧说:“我也不同意。” 冯益民很满意地说:“那咱们就说定了,我这就去拉广播,跟村里的人说明白。” 他回来的第二天就拉起了广播,说的还是全村人都关心的话题,村民们没过一会儿就都来了。 “乡亲们,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冯益民吧啦吧啦地把化工厂的危害说了一通,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这化工厂就是来祸害咱们村的,不能因为他请几个村民去打工,咱们就让他开在村里。这要真开起来了,子孙后代还不得戳咱们的脊梁骨啊?到了地底下,也对不起老祖宗。” 这害处,村里还是第一回听说,村民们都没啥文化,压根不清楚化工厂的危害,这会儿听见村长说得那么恐怖,他们就打从心眼里感到害怕。 有一个年纪大的村民还很忧心地说:“村长,那咱们就不要这厂子啦?这事儿咱们能自己说了算么?那吕老板我们都见过,长得很肥,跟猪似的,市里的领导都对他很客气呢。” 冯益民有些欣慰,提高了嗓音说:“大家不用担心这个,只要你们都不同意办厂,我们村干部就会去跟领导说。” 冯国强一直站在边上,这会儿也恶狠狠地帮腔说:“桃源村是咱们的地盘,谁敢来这里撒野,得问过咱们的拳头同不同意!” 对呀,村里的人反应过来,这村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属于村民的,只要他们咬死了不松口,就算再大的领导来了,也拿他们没法子,逼急了他们,他们就敢扛着锄头起来造反。 冯益民跟村里的人通好了气,就来到公社里寻找李爱国,把担忧告诉了他:“领导,你看这事儿要咋办?” 不得不说,李爱国也是第一次了解到,原来化工厂还有危害。 他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开口:“益民啊,这事儿有点儿不好办,那家化工厂,是咱们省里的招商局拉来的投资,市里都非常重视的,我前几天去开会听他们说了,吕老板不管要啥,咱们都要尽量满足他,让他安安心心在咱们这儿办企业。” 冯益民瞬间悲愤说:“狗屁的企业,我就不明白了,化工厂对咱们市里有啥好处,把桃源村毁掉,市里就高兴了是吧?领导们都不用脑子想的吗?我们桃源村自己办厂,每年给省里交了多少税,给国家交了多少外汇,这些都不考虑吗?” “益民你先别冲动。” 李爱国好说歹说才稳住了他,“以前是咱们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这工厂当然不能让他开起来,我也跟你说实话,就我本人,也是不愿意的,咱们都在一个公社里住着,你们出事儿了,难道我就好过吗?我待会儿就去给领导打电话,先探探口风。” 他走回办公桌拨通了电话,好不容易放下了电话,那张脸也变得难看起来。 李爱国的嘴巴干干的,声音低沉地说:“益民,我刚打给招商局的同志,他们说那吕老板已经决定要在你们村儿开工厂了,连项目都往上面报了。” 冯益民忍无可忍地爆粗口:“王八蛋,我看他是存心想要祸害咱们,我们村的人都还不同意呢,他就把项目报上去了?谁给他那么大的胆子?” 李爱国叹着气说:“这里面有市里和省里的关系,说到底都是领导,咱们也不好办啊,那招商局的同志还告诉我,后天吕老板还要到你们村里去考察,你看到时候能不能跟他说说,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李爱国摆出了“你懂得” 的眼神,充满暗示意味地说:“咱们改变不了领导,可以改变吕老板嘛。” 冯益民吃了一肚子气,咬着牙回去了,转眼间村里的人也都知道了,他们全都气得快要跳起来。 如今他们的日子过得好,谁家还稀罕那几个打工的臭钱呀,就算要打工,在他们自己的工厂里就能打工,干嘛要去给黑心老板打工。 这一回他们出奇地团结,下定决心要把这黑心工厂给搅黄咯。 第165章 在村民们焦急的等待中,吕老板一行人终于在第三天的中午抵达了桃源村, 他们刚刚走下车就发觉了不对劲, 这个村子的人怎么都跑到外面来了,还一个个都用愤怒的眼神盯着他。 冯益民从人群里走出来, 假假地笑着说:“你就是吕老板对吧?欢迎啊欢迎, 我是这个村的村长冯益民。” “原来是村长同志啊,你好你好。” 吕老板也很客气地伸出手跟他握了握,然后就移开了目光,眺望着远处说:“哎呀,你们这个村子的环境真是不错, 我一眼就看上了, 我家的厂子就准备开在你们这儿,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 还要请冯村长多多指教啊。” 呸,谁跟他是一家人, 冯益民收敛起笑容说:“谈不上指教, 吕老板, 听说你开的这化工厂, 污染很严重的是吧?那厂子里排出来的水,都能让地里不长庄稼,是不是这样?” 吕老板心中一震, 没想到这个土鳖村长竟然懂化工,他找了那么久,终于寻找到桃源村这块宝地, 就是看中了它这里的水,开化工企业么,谁不是直接往外排污水,不过这种话,他可不能承认。 吕老板笑了,那笑容显得分外地油腻,仿佛他脸上的肉都挤到一处去了,口不对心地说:“冯村长,你这是打哪儿听来的谣言?别的化工厂我不知道,我的工厂向来不会乱排乱放,这你放心好了,保证不会脏了你们这块地方。” 冯益民压根不相信他说的话,他心里已经认定了,奸商不可能会那么好心,就算吕老板真有好心,他冯益民也不敢冒险。 “吕老板,这事儿咱们还要再商量商量……” “商量?”吕老板的嗓门猛地拔高了,气势汹汹地说:“还要怎么商量?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我只管投资,其他的事情你们给我搞定?” 他刚刚说出这话,大伙儿顿时用喷火的眼神瞪着他,如果眼睛真能喷出火来,恐怕这会儿吕老板已经变成烤猪肉了。 冯益民也板着脸孔,硬邦邦地说:“吕老板,甭管你要在我们这里开啥厂子,都要用到我们这儿的地,乡亲们说不同意就是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 吕老板这人吃软不吃硬,登时也把脸色阴了下来,像毒蛇似的阴渗渗地说:“冯村长,我敬你是这里的村长,才会跟你说话,我对你们的投资,可是在省里都备案了的,得罪了我,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他就像会变脸似的,紧接着又笑起来说:“不过我们做生意嘛,讲究的是和气生财,你们有意见我可以理解,但我相信你们最终都会同意的,我吕家的工厂,不管排放出什么东西,都是经过过滤的,这点你们可以放心。” 村民们心想他在骗鬼呢,就有一个村民站出来,指着他的鼻子说:“姓吕的,你别想蒙我们,化工厂排出来的肮脏玩意儿,谁碰谁死,要真有那么好,你开在自己老家呀,看你们老家的人不戳你的脊梁骨。” 吕老板会给冯益民面子,可不会给一个普通老百姓面子,登时就打掉他的手说:“谁给你胆子这么说,我好心好意来你们这儿投资,你们就是这样对我的,好,好得很,那我倒要跟你们领导说道说道。” “少拿领导来压我们!” 冯国强也待在人群里,这会儿也出离地愤怒了,拧着脖子骂:“想祸害我们村儿,当我们村里的人都是死人吗?识相点就带上你的化工厂,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我们不欢迎你那黑心厂子。” 吕老板险些没被他气歪了鼻子,看到冯国强身后那些土老帽,恨不得把他吃了的样子,吕老板竟然不敢再说话了,憋闷地闭上了嘴巴,带着手下一帮人灰溜溜地离开了这里。 在他们身后,是村民们兴奋的嚎叫声:“呸,怂包,知道怕了吧,还敢来惹咱们。村长,那个吕老板已经被咱们吓跑了,哈哈哈。” 冯益民的心里却不那么乐观,吕老板的背后可是有人撑腰的,他回去肯定要告状,那他们村子还能落得着好? 他把这个想法暂时压在心里,不忍心在这个时候扫了村民们的兴,恐怕后面还有仗要打。 这样热闹的场面,村里的小娃娃们也跟着瞧稀奇,萌萌很好奇地问着旁边的睿哥儿说:“化工厂有那么可怕么?” “嗯,非常可怕。”睿哥儿的目光盯着那远去的车子,给萌萌介绍说:“化工厂会排出很多脏水和废料,它们一股脑儿全倒进海里,那味道臭的呀,鱼虾都给毒死了,总之非常非常可怕就是了。” 萌萌的两条小眉毛都拧起来了,气鼓鼓地说:“原来那个大肥猪是坏人。” 睿哥儿听到大肥猪这个名儿,没忍住笑出了声,摸着她的头发:“没错,他就是一个天大的坏蛋,萌萌不要怕,我有办法对付他。” “什么办法?”萌萌的大眼睛腾地亮了,就像要去做坏事一样地兴奋。 “你过来,我偷偷告诉你。” 睿哥儿凑在萌萌的耳朵边上,小小声地说了些什么,那温暖的气流吹过萌萌的耳廓,让她觉得痒痒的,顿时咯咯地笑起来。 她的眼里闪过狡黠的光,古灵精怪地说:“这个主意太好了,我也要帮你们。” “你?”睿哥儿瞧了她一眼,从心头闪过一个念头,就点头了,“那行,萌萌你要这样……” 这两个小家伙凑在一块嘀嘀咕咕,等商量好之后,当天下午他们就行动起来了。 六点钟不到,公社招待所对面的大街上,出现了两个奇怪的人,他们一老一小,都穿着玄青色的道袍,这两个人,自然就是睿哥儿和他师父了。 他们不顾街上行人好奇的眼睛,大喇喇地在地上摆着摊儿,上面只写了两个大字:“算命”。 “师父啊,你说他们会来么?” 凌虚子睁开了一只眼睛,懒懒地说:“会,耐心点儿,我算好时间的,我凌虚子真是欠你的,居然陪你在这里疯。” 睿哥儿非常狡猾地说:“师父,谁让你是我师父呢,你住在咱们村里,难道不帮咱们自家的人?” 凌虚子忽然开口打断了他:“别说了,他们来了。” 只见一群人从街头的饭店里走出来,站在中间的正是吕老板,他们大摇大摆地甩着胳膊,把整条路都给挤满了。 龙岭公社因为靠近桃源村的关系,比其他地方发展得快多了,有时候游客们在桃源村住不过来,就会住到公社这边,时间长了,就有聪明的人开起了招待所,各种大大小小的饭店和特产店也开起来了,在公社里形成了旅游特色街。 吕老板他们就住在这里,刚吃过了晚饭,正准备要回宾馆,就听见旁边有人在说:“这位施主请留步。” “你在叫我?”吕老板停下了脚步,一只手指着自己。 凌虚子很肯定地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说:“这位施主,我看你印堂发黑,不日将会有血光之灾……”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吕老板的狗腿子就不乐意了,拼命地走上来狂吠:“老道士,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老板大吉大利,哪有什么血光之灾,你别想骗我们的钱。” “我有跟你们说过钱的事儿么?” 凌虚子冷冷地扯着嘴角,声音越发轻慢了:“罢了罢了,三清也不度该死的人,你命里合该有一劫,徒儿,咱们回去。” “是,师傅。”睿哥儿恭恭敬敬地答应着,手脚麻溜地开始收拾东西。 这架势摆出来,吕老板也不由得有些认真了,狐疑地挑着眉说:“你们先别急着走,说清楚我到底有什么劫?” 凌虚子也不过就是做做样子,并不是要真的走,就停下来说:“如果我没有算错,你七岁丧父,十五岁丧母,你妈把你托付给你舅舅,可你这人不知道感恩,反而在你舅舅家勾搭你表妹,被你舅舅给赶出家门,再后来,你又勾搭上了……” “别别别,先别说了!” 吕老板流着冷汗,真是邪了门了,他的私密事儿,这个老道士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尤其是他舅舅家的事儿,连他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呐。 他是个南方人,多多少少也有些迷信,不知不觉间已经把凌虚子当做高人来看待,这么一认真,他就发觉凌虚子长得仙气飘飘,确实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样子。 “道长,你刚才说我有血光之灾?到底是什么样的血光之灾?还请道长给我指点指点。” “嗯……”凌虚子欲言又止,愣是不肯说话,只用眼珠子往左右两边扫了扫,那意思十分明显了。 吕老板立刻上道地说:“瞧我这记性,这里说话不方便,还是请道长到宾馆里面去说吧。” 他心里还存着个坏心思,想着把这老道人带回宾馆里,不管他最后算不算得准,都要让他把化解的办法吐出来,再加上他身边都是手下,丝毫不怕这个老道士耍花招。 哼,要是这个老道敢蒙他,他吕老板可从来都不是好人,心眼子比莲蓬都多,该黑心的时候那是相当的黑心,不然也不会把化工厂开在桃源村里了。 凌虚子表现得非常淡定,啥也不说,就跟着他们来到了宾馆,一进入房间,吕老板的手下就从外面把大门给关上了。 凌虚子仿佛没有看见,自顾自地摸着胡须说:“我今天算你这最后一卦,如果不灵,分文不取,如果灵验,要收双倍。” “没问题。”吕老板问都不问价钱,就从钱包里掏出十几张钞票,塞到睿哥儿的手上说:“够不够?不够我还可以再给你加。” 师徒两个的目的也不在赚钱上面,凌虚子压根就不看那些钱,只管盯着吕老板说:“我看你长得肥头大耳,本来命里已经带齐了福禄寿,真真是一条好命,可惜你眼下却有一桩烦心事儿,我说得对不对啊?” 吕老板的眼珠子溜了溜,认为这是江湖人惯用的伎俩,也有心想要试探他,就不肯上当,而是圆滑地说:“我哪有什么烦心事儿,道长你具体说说呗。” “我问你,是谁建议你来这里的?那个提建议的人,是要害死你啊。” 凌虚子猛地从眼睛深处射出一道精光说:“你命里三土带一金,正所谓土多能克水,环环相克,正是大忌,你的名字里应该带有土字。” 那边上的狗腿子顿时又有话说了:“还说你不是在骗人,我们老板的名字跟土,压根沾不上边。” 吕老板却已经在流汗了,他的名字里还真的带有土字,只不过那是他以前的名字,在他发财以后就改掉了。 “别插嘴,这里没有你的事儿。”他瞪着那个狗腿子,态度已经跟刚才大大的不同,变得十分恭敬地说:“老道长,你请继续说。” 凌虚子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无悲无喜地说:“像你这样的命格,应该一辈子大富大贵,只要你远离有水的地方,如果我没算错,你七岁那年差点儿被水淹死了,对不对?” 吕老板猛地瞪大了双眼,着急地说:“道长,你说的太对了,我小时候淘气,经常跑到河边去玩水,后来我嫌河边不过瘾,还跑到水库里,我爹就是为了救我,才淹死在水库里的。” 他心神震撼,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被这个道士给说中了,可见他真的有本事。 凌虚子摸着胡须说:“你的命格还行,错就错在不该靠近水,我前面说了,土多了能淹水,你要想继续大富大贵,就得远远地离开水,你想想你这些年,但凡能够赚钱的事情,是不是都跟水无关?” 他的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带着一股预言的意味:“你来到这个公社,不仅靠海,还有很多河流,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再待下去,非但没有好结果,反而还会有劫难,轻则伤身伤财,重则危及性命。” “这这这……”吕老板有些乱了阵脚,他待在这里好好地呀,咋就突然要有劫难了呢。 不怪他起疑心,眼看他就要从桃源村里赚大钱,前脚刚从村里离开,后脚这老道士就冒出来了,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还都是让他趁早滚蛋,他要是还不警惕,就不是吕老板了。 想到了这里,吕老板就怪笑着说:“道长,你不会是桃源村的人派来的吧?” “你敢诬蔑我师父?”睿哥儿登地站起来,用下巴瞅着他们说:“我师父是灵宝派第三十九代掌门人,世代都居在终南山,见过不知道多少人,你算哪根葱,我师父用得着骗你么?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说完了这句话,睿哥儿就扶着凌虚子说:“师父,咱们别理这傻帽,让他被自己作死得了,活该!” 凌虚子顺势站了起来,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你别怪我这徒儿说话直,道人我走南闯北,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把话说到这儿了,你不听就算,告辞。” 他带着睿哥儿就准备出去,吕老板反而有些后悔了,说到底他心里还是信的,连忙跟上去,做势阻拦说:“道长,先别急着走哇,你还没告诉我化解的方法……” 他身边的狗腿子也上去帮忙,准备拦住这师徒两个,但他们那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是凌虚子的对手? 凌虚子压根不用动手脚,只气沉丹田吼了一嗓子,他们立马就心神恍惚,站都站不住了。 睿哥儿跟着他师父很顺利地走出了宾馆,还十分好奇地问:“师父,你咋能算出来那头大肥猪的命?我看他那样子,好像都被师父你算准了呢。” 凌虚子的嘴角带着一丝丝笑,玩味地瞅着他说:“这些都是雕虫小技,稍微懂点儿紫薇星术都会算命,你想学,我也可以教你。” “哦,再说吧。”睿哥儿对算命不是很感兴趣,一门心思地追问说:“师父,你觉得那个吕老板会放弃吗?” 没想到凌虚子却摇头了,“为师也说不好,那姓吕的心智强硬,恐怕不是善茬,你不是还有后招么,还会怕了他?” 他那洞若观火的目光,让睿哥儿莫名有些心虚,真是奇了怪了,他咋觉得他这师父,已经知道了萌萌的事儿了呢。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睿哥儿重新笑得十分殷勤,拍马屁说:“哪儿呀,咱们还得仰赖师父你,只要师父你肯出手,我看他们准得害怕。” “哈哈哈……”凌虚子摸着胡须长笑,也不说答不答应,从背后推了推他,“走吧,回去给我好好练功。” 吕老板和他那一群狗腿子,在凌虚子他们走了很久之后,才终于缓和了力气,纷纷从地上爬起来,心里面后怕极了。 一个高大的手下还发着抖说:“刚才那个邪门的道人只是吼了一嗓子,就让我们失去了抵抗力,他要是想趁机做点儿什么……” 他的话说到一半,大家都觉得自己的脖子凉凉的,冷汗刷刷地下。 另一个衷心的狗腿子说:“老板,看来咱们遇上高人了,咱们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吕老板没好气地反问,“我要是知道,还要你们干什么?没用的东西,都给我滚出去。” 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恐惧,害怕继续待在桃源村,会出现老道士说的血光之灾,偏偏他对于那即将到手的利益,又放弃不下,瞬间陷入了两难。 吕老板自己待在房间里,心里面激烈地斗争着,过了许久终于还是贪婪战胜了恐惧,一点点苦怕什么,况且还不一定是真的,只要能够赚到钱,别说犯忌讳了,就算是杀人放火,他也敢干。 吕老板没有想到,他的报应会来得那么快。 第166章 夜晚,吕老板待在房间里准备睡觉, 他每天睡觉前, 都习惯要喝一杯热水,就走到桌子前面, 一只手拿起了热水壶, 另一只手伸向杯子。 也是奇怪了,他这一抓竟然落空了,杯子还是那个杯子,只不过好像挪了点位置,吕老板没有多想, 还以为刚才眼花了, 重新去拿杯子。 这一回,那个杯子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硬生生地挪到了旁边,吕老板的心底瞬间发毛了, 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冲向了脑门, 渗得他当场就打了个寒颤。 好在他还算镇定, 连忙双手合十地求饶说:“大大大大仙, 我我只是来住店的,打扰你真是对不住,我这就走, 这就走。” 他一边求饶一边往后退,没想到那个热水壶忽然升到了半空中,竟然往他的方向袭击过来! 吕老板吓得脸色都青了, 躲是没有地方躲的,情急之下他只能用胳膊去挡,结果水壶是被他打掉了,那里面的热水却撒了他一身。 “啊呀!”吕老板发出了一声惨叫,那热水多烫啊,瞬间就把吕老板的半边身子都给烫红了,火辣辣地疼! 吕老板真是一条好汉,就这样了他也没有倒下,反而拼了命地往门口跑,扯起嗓门就开始大喊:“救命啊,快来救救我,有鬼。” “啊噗!”他重重地倒在地上,竟然是被旁边的桌子腿给绊住了,吕老板那两百多斤的肥肉,差点儿没把地板砸出一个坑来,下巴当场就见血了,好悬没把他的门牙也给崩掉。 他彻底怕了,这鬼看来不是善茬,他这条老命今天就要交代了吗? 吕老板的运气逆天了,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终于等来了他的狗腿子们。 他那些手下恰恰就在这时撞开了门,一眼就看见他们老板倒在地上不会动了,登时唬了一大跳,还没开口问呢,就听见他们老板像见到了大救星似的呼喊着:“快,快救救我,这里有鬼,这屋子里有鬼!” 有一个最会拍马屁的手下还没搞清楚状况,就急慌慌地骂起来:“他娘的,这宾馆竟然闹鬼,我要那个老板好看。” “快快快走,你这个猪脑子,快走。” 吕老板怨毒地瞪着他,在手下人的帮助下终于站起了身,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奔向了门口。 这一群人屁滚尿流地逃出去,也顾不上去找宾馆老板的麻烦了,大半夜地他们跑在大街上,黑灯瞎火的连个人影都没有,这才叫一个可怕,看见远处那些树木的影子,都好像看见了鬼。 狗腿子们没见过世面,并不知道他们老板的遭遇,还在那里表着忠心说:“老板,你的下巴还在流血,我们先送你去医院吧。” “不要管了,快点儿走,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吕老板的心智算是强硬的,自己捂住下巴就往前奔,一秒钟都不敢继续待下去了。 想他吕老板做生意那么多年,什么样的牛鬼蛇神没有见过,今天竟然栽在这个山旮旯的小地方,真是倒了血霉。 没有车子,他们只能靠两条腿走路,苦哈哈地跟逃命似的,连夜就离开了龙岭公社。 萌萌轻轻松松赶走了吕老板,心里面就有些小得意,第二天睿哥儿来找她的时候,她忍不住就把这件得意的事情告诉了他:“睿哥哥,我可厉害了,吧啦吧啦……” 睿哥儿仔仔细细地听她讲完,连忙夸奖说:“妹妹你真厉害,大肥猪知道是你干的么?” 萌萌抿着嘴唇笑,“他咋会知道啊,我又没去他那里。” 睿哥儿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哥哥不希望你被人发现了。” “嘻嘻我知道了,这是咱们的小秘密。”萌萌的大眼睛忽闪忽闪,跳跃着顽皮的光彩。 “对,是秘密。”睿哥儿嘴上这么说,心里面还是有些担忧,难道吕老板那么轻易就放弃了吗? 他们都太低估吕老板的贪心了,他这家伙就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适合开厂的地方,吕老板绝对不会因为一点点鬼怪的事情就放弃。 他再次回到桃源村的时候,终于使出了大招。 “王大师,你看这个地方的风水怎么样?旺不旺我?” 他带着所谓的王大师,来到了村子里的一处港湾,这个地方背风,从山脚下生出一块平坦的地面,风景非常优美,正前面就是海滩,白色的浪花一阵阵地亲吻着沙滩,类似这样的地方在村里太多了,平时也没啥人来到这儿。 吕老板看中这个地方,就是看中了它天然的地理位置,他想象着那些工业废水可以毫不费劲地排进海,后山还有源源不断的淡水供应,真是赚钱的好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地方啊。 这样想着,他就越发殷勤地望向王大师,这位王大师,可是他花了大价钱请来的风水大师,还精通人体气功,普通人想要请他都请不到,要不是他吕老板的面子大,还真请不到这位大师。 王大师手里拿着罗盘,先是装模作样地在这周围转了一圈,还煞有其事地指点吕老板要往哪里站,然后他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儿看着天,一会儿盯着地,觉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地开口说:“是个好地方,就是稍稍跟你有点儿冲撞。” 他说话留一半,引得吕老板着急地问:“王大师,到底是什么冲撞,你说清楚啊,需要我怎么做?” 鱼儿已经上钩了,王大师收起了罗盘,背着手十分倨傲地说:“这里背山面海,本来是上等的风水宝地,可惜跟你八字不太匹配,先不要着急,你既然请了我,我帮人帮到底,就帮你化解了又怎么的。” 吕老板大喜,却又有些犹豫地说:“可是之前有个老头说我不能继续待在这儿,不然有血光之灾。” “胡说八道!”王大师想也不想就反驳回去:“不过就是个流浪江湖的老道士,你还把他的话当成圣旨了?要是这样,那你也不用请我了,趁早回家待着吧。” “别别别,”吕老板着急了,赶紧拦住王大师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大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当然是听你的,你说吧,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我平平安安地这里办厂?” 王大师的眼神诡异地闪了闪,瞬间就隐去了,恢复了一派仙气飘飘的样子说:“正所谓破财消灾,有钱能使鬼推磨,你上次在宾馆遇见那鬼,人家就是看你有钱,才把你盯上的。” “啊?这要怎么办才好哇?”吕老板听得冷汗都下来了,这些天他睡也睡不好,梦里都是那鬼向他索命的恐怖样子。 王大师非常有把握地说:“只要你舍得花钱,这鬼我就能帮你送走,保证它以后都不会缠着你。” 吕老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找王大师,就是看中了对方的名气,那么多大官儿大老板都找他,说明他这个人有水平,当下就忙不迭地答应了:“行行行,你要多少钱,我这就让人去拿来。” “呸,你以为那些钱是给我的?”王大师的脸色变了,充满正义感地说:“那些钱是烧给鬼用的,你这就派人去拿十万现金,再到这附近找一只黑狗,没有黑狗要公鸡也行,要快,过了这个时间,就要再等下个好日子了。” 吕老板的表情有些扭曲,十万呐,真他娘的贵,但是一想到那以后的利润,他还是咬咬牙答应了,强忍着心中的剧痛说:“你们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赶紧照王大师说的去做啊,耽误了我的事儿,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狗腿子们被他骂惯了,谁也没当真,都装作勤快的样子往回走,去拿钱的拿钱,去抓狗的抓狗,结果在村子里一只黑狗也没有找到,只好跟村民买了一只大公鸡。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王大师已经带着一群徒弟,在原来的地方摆起了作法台,也就是一张桌子,上面摆着纸做的金元宝、糯米和符咒啥的。 王大师本人,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换上了道袍,那衣服黄澄澄的,背后还有个八卦图,王大师手里拿着桃木剑,指挥着狗腿子们把钱放在桌子上,又指挥着他们把鸡杀了,挤出了一碗鸡血。 做完了这些,他就吆喝说:“我要开始作法了,无关人等速速退散,免得待会儿伤到你们,那鬼要是厉害,说不定还会上了你们的身,吕老板,你也退后一点儿,背对着我,千万不要往回看,我怕你被吓死。” 他恐吓着这帮人,满意地看着他们都躲得远远地,这才给徒弟们递了个眼神,嘴里就开始念起来了:“天有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急奉太上老君令,扫除鬼邪万妖精,弟子奉茅山祖师之令,何神不讨,何鬼不惊,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敕!”他大喝一声,左手拿剑,右手拿钱,那手掌凭空就生出了一堆火,瞬间把他手里的钞票吞噬干净,口中还断喝说:“什么妖魔鬼怪,都给我速速纳命来,这里不是你们待的地方,回去!” 他边上的弟子也在呢呢喃喃地念着经,围着那个作法台,给他们师父护法,场面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 吕老板按捺不住好奇心,实际上却是为了他那十万块,忍不住还是偷偷地往回看,这不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那王大师手里的火焰窜得比天还高,从那火中还能隐隐约约地分辨出一个人的影子,不用说,那肯定就是鬼了,至于他那些钱,自然就都烧掉了。 他们搞出这么大动静,村里的人自然注意到了,就有一些好事儿的村民远远地站在山坡上看,看到那王大师变出火了,他们还高声叫好呢,像在看杂耍似的。 这些人的眼光王大师当然知道,他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就不怕被人揭穿,表面上王老板那些钱是都烧没了,实际上却被他变戏法一般地揣进袖子里,又转移到周围徒弟们的身上,这才是他的拿手绝活。 村里的人不知道真相,还以为王大师真是在抓鬼呢,那个吕老板见鬼的事儿他们都听说了,正感到幸灾乐祸,没想到人家就请了大师,要真让他们把好鬼给赶走了,那可咋办才好哇。 没有人注意到,在那远处的树丛里,还隐藏着两个人,正是睿哥儿和他师父。 凌虚子冷眼看着那个所谓的大师,不屑地说:“装神弄鬼,就是个江湖骗子。” 睿哥儿有了前世的记忆,也一眼看穿了王大师,不就是变魔术么,他拧着眉毛说:“师父,等他们做完了法,那个吕老板肯定还要在村里建厂子,咱们要咋办?” 凌虚子对那帮人非常厌恶,一反常态说:“哼,不见棺材心不死,让为师亲自给他们作个法,怕鬼?我就让他们尝尝被鬼缠着的滋味儿。” 他把手伸向了腰间的瓷葫芦,还没来得及动作呢,那山坡下就出现了变故。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白色的浪花里竟然闪现出红色,刚开始只有零星的几点,转眼间就越来越多,这些红色的东西随着海浪翻滚向沙滩,就好像血红色的云团,以极其惊人的速度占据了海滩,迅速地逼向了最前面的人。 那是一个狗腿子,他原本好端端地站着,突然之间脚面一阵剧痛,紧接着另一只脚也痛起来了,他低头一看,几只奇形怪状的大螃蟹正高高举着蟹钳,狠狠地砸向他的脚面,很有一种要把这只脚砸烂的势头,老天爷,那蟹钳长得跟榔头似的,嘶,又一下! 这个人吓得叫都叫不出来,跳着脚急急地往后退,他还算运气好的,跟他距离不到两米的另一个狗腿子就没那么好命了。 他没来得及躲,已经痛得倒下了,眨眼间身上就爬满了螃蟹,那些螃蟹特别会攻击人,一下又一下地挥舞着钳子,让这个狗腿子发出一声又一声渗人的惨叫,渐渐地连那声音也听不见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这悲惨的一幕正在沙滩上迅速地上演着,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那些螃蟹就已经占领了山脚下的平地,就连王大师和他的徒弟也没有幸免,身上脸上都爬满了螃蟹,那许许多多的蟹钳夹着肉,简直要把喉咙给叫破了。 吕老板这块大肥肉,当然是螃蟹们首选的目标了,他离得最远,原本有机会逃的,但他吓得腿都软了,想逃也逃不了,瞬间就被螃蟹给淹没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吕老板叫得那声音就跟杀猪似的,要多惨就有多惨。 远处山坡上的村民被这一幕给吓呆了,他们世世代代居住在桃源村,啥时候见过那么多螃蟹啊,还是会攻击人的螃蟹,哎呀妈呀,太吓人了,快跑哇。 村里的人四处奔逃,他们最担心的是那些螃蟹会攻进村里,得赶紧跑回去通知大家,就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个村民吼了一嗓子:“等等,那些螃蟹走了。” 众人回过头去看,刚才还在四处游走的螃蟹,这会儿竟然像潮水似的退回到岸边,翻涌着落入了海里,海浪一滚,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村民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都忍不住擦了擦眼,没有看错,那些螃蟹确实走了,只留下被攻击的那些人还躺在沙滩上。 “他们……是不是死了?”一个村民有些恐惧地说。 另一个村民幸灾乐祸地说:“谁知道啊,死了倒好,哼,想干坏事儿,连龙王爷都看不下去了,这不就派了蟹将出来收拾他们。” 村里还是有人很理智的,当下就担忧地说:“吕老板可不是一般的老板,要是死在咱们村儿,咱们村里就得担责任,还是过去看看能不能救,好歹别让他死在咱们村里。” “对对对,咱们过去看看。” 有人带头,村民们就蜂拥着涌上去了,发现烫着的那些人竟然都没有死,只是全身上下都肿成了包子,尤其是吕老板,那张胖脸已经完全不能看了。 村里的人围着他们看,兴高采烈地说:“呦呵,没有死呐,这就好。吕老板,听见我说话了吗?我们这海里有龙王爷保佑,你想往人家住的地方排污水,得问过龙王爷他老人家同不同意,嘿嘿嘿嘿……” 吕老板从那肿胀的猪头脸中睁开了一条眼缝,极其艰难地蠕动着嘴唇:“救我,救我,我再也不敢了。” 这话刚说出口,那海上就涌起一阵狂风,吹得人站也站不稳,一朵奇怪的乌云飞速地飘过来,就在吕老板的头顶上,忽然变幻出了一个“滾”字。 这诡异的天象,吓得所有人都当场变了脸色,吕老板尤其害怕,嘶哑着嗓子喊:“我滚,我滚,我再也不敢了,啊啊……” 说到后来,他连嗓音都变调了,这意思还不明显么,他这回惹到真神了,再不滚恐怕连小命都要丢。 村里的人没想到那么多,全都以为是海龙王显灵,他们平时也拜龙王爷的,这会儿就跟见到神仙似的,个顶个地亢奋,呼啦啦地一水儿跪在地上,嘴里不止地呼喊着:“龙王爷显灵啦,龙王爷来保佑咱们啦。” 村里的人都兴奋得跟过年似的,看见神迹这种机会,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碰上的,他们好不容易碰见了一次,可不就兴奋得发疯么? 睿哥儿已经完完全全地惊呆了,尽管他前世也遭遇了一些诡异的事儿,尽管他这辈子是重生的,可这眼前的一幕,他从来都没有看见过,就连想象他都想象不出来,彻彻底底地颠覆了他的人生观。 他用崇拜的眼神儿望着他师父,十分敬仰地说:“师父,你真是太牛了,这法术你是咋使出来的呀?” “你问我,我问谁呀?” 凌虚子不说话了,天知道他也被吓到了好么,这蠢徒儿还以为他有那么大能耐呢,他连葫芦的口儿都没有打开。 凌虚子缓缓地收回了那只快要僵掉的手,紧紧地盯着天上的乌云,它现在已经完全散开了,但是刚才那个“滾”字,左边的三点水少了一点,就连笔画也缺斤少两的,他绝对不会看错,这是什么神仙呀,连字都能写错。 第167章 吕老板走了, 再也不回来了,当然他离开之前没有什么好话就是了, 这事儿轰动了整个官场, 不说省里了,就连市里的领导也气得不轻。 “胡闹,简直是胡闹!” 张市长气得脸都红了, 张开嘴巴就开始咆哮:“上面的同志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拉来这笔投资,你们知道吗?不说欢迎了,居然还把吕老板给赶走,我这张老脸, 都让你们丢尽了!以后谁还敢来咱们市里投资?不把咱们这儿当成土匪窝就不错了。” 李爱国被他喷得满脸都是唾沫星子, 他顾不上擦, 就非常委屈地说:“领导, 我们冤枉啊,比窦娥还冤。吕老板来我们这儿,我们高兴还来不及, 咋会把人家气走呢?这里面是不是有啥误会?” “误啥会, 你以为人家跟你说着玩的?传出去咱们的名声都没了,以后还咋招商引资?啊?你告诉我?” 张市长非常窝火,好不容易拉来了项目,现在煮熟的鸭子飞走了,他在领导面前丢尽了脸面,领导削了他, 他当然要把火气撒在李爱国的身上了。 李爱国的演技也是格外地好,睁开眼睛就说瞎话:“领导,这是咋说来着?那个吕老板来了,我们不知道多欢迎他,天天好菜好酒地伺候,丝毫不敢有一点儿马虎,是他这人迷信,非说我们这个地方的风水跟他相冲,还说我们这儿闹鬼,这不是瞎扯淡么,咱们土生土长的人,咋从来没有见过鬼?” 张市长心里一动,狐疑地问:“他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李爱国拍着胸口保证,“这理由就算让我编,我也编不出来呀。” 他还趁机上起了眼药:“吕老板还带了个什么王大师,听说是很有名的气功大师,他把桃源村里里外外转了个遍,非说那个地方不好,还说他们被螃蟹攻击了,不过螃蟹这事儿倒是真的,可谁知道他们咋惹到螃蟹的呀。” 李爱国眨巴着眯眯眼,那眼神儿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连他自己都相信了,更不要说张市长。 张市长摸了摸下巴,语气终于缓和了一些:“要真是这样,那我在领导面前也有话说。老李啊,不管别人怎么说,咱不能被人抓住把柄了,要不然以后的队伍不好带呀。” “知道知道,”李爱国忙不迭地点头,趁机表起了忠心说:“领导你都是为了我们好,是我们这些不争气的让你操心了。” 张市长只是淡淡一笑,“你再给我说说那个吕老板的事儿,说清楚一点儿。” “好的领导,那个吕老板吧啦吧啦……” 李爱国按捺住心底的喜悦,把早就想好的说辞滔滔不绝地讲出来,重点强调那个吕老板的迷信和王大师搞鬼,最后还十分无辜地说:“领导,我说的话句句都是真,吕老板他们包括那个王大师,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都是让螃蟹给害的。” 张市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皱着眉头抱怨:“那些外地人真是的,好端端地跑去海边干啥,这下好了,惹到螃蟹了,连带着咱们的投资也黄了,唉。” 张市长又在办公室里待了一会儿,从李爱国这儿了解到情况,就马不停蹄地去向上级汇报了。 他前脚刚走,冯益民后脚就从秘书室里走出来。 李爱国瞅着他说:“你刚才都听见了吧,你们这回闹大了,上面原本还打算把你提上去,现在这事儿估计没戏咯。” 冯益民很无所谓地说:“领导,你又不是不了解我这人,我官瘾还没那么大,管我们桃源村那个小摊子还行,再多我就管不过来了。” 骗鬼呢,李爱国压根就不信,但他心里却知道冯益民的选择是对的,这事儿要搁在他自己身上,他也不愿意离开桃源村到外面去任职,不是有一句话说得好么,县官不如现管,老冯家在桃源村那么多生意,他冯益民傻了才会跑到外面去。 他瞪了冯益民一眼,摆着手说:“算了算了,多的话我也不跟你说,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好在这回连老天爷也帮咱们。” 他话锋一转,有些遗憾地说:“经过这事儿,我估计领导对咱们公社也没了好印象,以后再有什么投资,咱们肯定都没份了,也不知道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冯益民赶紧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领导,我们村儿自己办厂,最起码能养活半个公社,外面的人来不来无所谓,最近村里的西瓜卖得好,乡亲们还打算多种一些,以后都卖给日本人,这些可都是外汇呐,谁有我们这么大的本事?他们可弄不来外汇。” “也是。”说到外汇,李爱国还是相当自豪的,跟他同级别的那么多书记,谁也没有他本事大,光桃源村一个村子,就给国家贡献了多少外汇,这也是他最大的依仗,想想也就释怀了。 张光明一直等在外面,看到冯益民走出来了,他连忙迎上去说问:“咋样,领导怎么说?” 冯益民笑得很得意,冲他挤眉弄眼说:“没事儿了,吕老板自己作死,老天爷惩罚他,跟咱们村儿有啥关系,我已经跟领导讲清楚了。” 张光明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咱们快点儿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乡亲们。” “行。”两个人骑上摩托车,踩着油门就走了,呼啦啦地回到村里,村民们听到了这个消息,那当然是非常高兴了,就连小娃娃们也很高兴。 鼠娃子这个迷信的家伙,还趁机提议:“都是龙王爷保佑,咱们村儿终于不用开那黑心工厂了,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拜一拜龙王爷。” “对对对,是要好好拜拜,没有龙王爷保佑咱们,咱们这回可都要遭大殃了。” 村民们都是诚心诚意发自内心的感谢,纷纷回到家里准备供品,就往那海滩边上走去,准备祭拜龙王爷。 萌萌从大队里回来,心中暗自窃喜,嘻嘻,赶走了大肥猪,整个世界都清净了,她又可以专心练字了。 她来到书房,熟练地摆弄着那些文房用品,提起毛笔就开始写字。 跟她一起回家的还有四喜小姑娘,她原本也在张罗着写作业,看见萌萌在写字,顿时好奇地凑过去看,发现萌萌在那大纸上写写画画,她心里就有些羡慕。 “萌萌你太有才了,连大字都会写。” 萌萌谦虚地说:“我只会写几个字,校长说我写得不好。” “校长骗人,我看就很好。” 四喜满眼艳羡地望着那些字儿,她也很想学一学写大字,可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只羡慕地说了一句:“萌萌,你家里人真疼你。” 萌萌天真地问:“你家里不疼你吗?” 小小的四喜很早熟地说:“唉,别提我那些糟心的家人了,哪个娃像我这样命苦?我要是早回去,我妈准要喊我干活儿,也不管我写不写作业。” “你妈咋能那样?”萌萌非常同情地望着她,好心地说:“四喜,那你以后来我家写作业吧。” 四喜高兴地点头:“好啊,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两个小娃娃都在笑,就在这个时候,睿哥儿推开门走进来了,兴冲冲地说:“萌萌,我来教你认字了,四喜你也在这里啊,你也要学么?” “不要不要,你教萌萌就好,我的作业还没写完呢。”四喜这个学渣,最怕别人逼她学习了。 睿哥儿也是明知故问,他就知道这个小娃娃不会答应的,正好如了他的意,他走到桌子前面摊开书本,用轻柔的嗓音说:“萌萌,今天咱们学十个字儿。” 萌萌从五岁开始,一直有睿哥儿帮忙辅导,现在比一般的小学生学得深,加减乘除这些都难不倒她,就连比较复杂的汉字,她也能看懂一些,有时候还会模仿笔画写出字来。 他们一个认真地教,一个认真地学,四喜在旁边咬着笔头做作业,书房里面安安静静的,仿佛过了很久,才听见睿哥儿说:“好了,今天就学到这儿,萌萌你有时间多练练。” 萌萌也写累了,她年纪还小,手上的力气不大,不能长时间端着毛笔,就把纸笔都放下说:“睿哥哥,咱们出去玩吧。” “行,就咱们……”两个。睿哥儿还没把话说完,就很无奈地听见萌萌招呼四喜说:“四喜,你要不要出去玩啊?” 幸运的是,四喜却摇头了,“不去了,我的作业还没写好。” “那我们去玩了,你写好以后再回家。”萌萌再次同情地瞅了瞅她。 “诶。”四喜苦恼地咬着笔头,连脑袋都没有抬。 萌萌跟着睿哥儿走出了家门,踱着步子来到了自家的暖棚里,外面的天气冷,也就只有这个种植兰花的暖棚还比较舒适,萌萌作为养兰花的主力,也经常来到大棚里帮忙。 睿哥儿把她要的兰花搬到地上,就痴痴地看着萌萌在那里摆弄兰花,她一会儿修剪叶子,一会儿浇点儿水,这简简单单的动作放在萌萌的身上,就显得尤其可爱,睿哥儿看也看不厌。 他悄咪咪地笑了,真好,妹妹就在他的身边,伸出手就能够到。 他发誓要一辈子守护萌萌,这个念头已经深深植根于他的脑海,他是男人嘛,当然要给萌萌好的生活,可惜他现在还是穷光蛋一个。 这么想着,睿哥儿就产生了危机感,时代不等人,他重生回来简直遍地都是黄金,只等着他去捡了,他要是不捡,就太对不起老天爷让他重生了。 他自言自语地说:“到底要咋样才能赚到钱呀?” 萌萌以为他在问她,就很自然地说:“卖兰花呀,卖给日本人就有钱了。” 睿哥儿心里暖暖的,笑出了小虎牙说:“那是你家的生意,再说我也不会养兰花。” 萌萌歪着小脑袋很不理解,终于还是乖巧地说:“睿哥哥,你很需要钱么?我有啊,我可以把钱给你。” 睿哥儿嘴角的笑容扩大了,开怀地说:“听哥哥的,你有钱这事儿别让外人知道,外面有很多坏人,他们都惦记你的钱,哥哥想赚钱会自己去赚,拿你的钱算什么事儿。” 这一点睿哥儿还是很坚持的,他是男子汉大丈夫,想发财当然要靠自己。 打从这一天开始,他就常常琢磨起了发财的门路,不光天天读报纸,还把感兴趣的新闻裁剪下来,专门贴到本子上,他家里人还经常听他嘀嘀咕咕地念叨,还以为这娃脑子坏了。 这一天,他爸终于看不下去了,揪住他说:“睿哥儿,你这一天两天地都在念叨啥?” 第168章 睿哥儿没想到他爸会问他, 但他也不慌,趁着这个机会干脆说出来:“爸, 过年前咱们在上海买了股票, 现在深圳也有股票在卖,还没多少人知道呢,咱们快去买呀。” 张光明好奇地问:“你从哪儿听来的?” “我在报纸上看见的。”睿哥儿跑回去拿来了本子, 翻到其中一页指给他爸看。 “这报纸上说了,国家要大力推行股票,以后这些股票还能上市做买卖,不用等到以后,马上就会变得很值钱了。你看这里写的, 有一家叫做深发展的银行去年发行了股票, 今年那些买股票的人都能拿到分红, 银行那么有钱, 分红肯定不少,咱们快点儿去买,准能赚到大钱。” 张光明意外地瞅着这个小子, 顿时来了兴趣, 拿起那份剪报认真地读了起来,越看越觉得他家儿子说的很有道理,不由得十分欣慰。 张光明夸他说:“你这小子可以哈,看报纸都能研究出赚钱的路子,真不愧是我张光明的儿子,你等着, 我去找你冯伯伯商量。” 睿哥儿赶紧拉住他爸,笑得特别亲热地说:“爸,这法子是我想出来的,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点儿报酬啊哈哈。” 张光明没直接拒绝,反而认真地问:“你要啥报酬?你一个小屁孩子,要那么多钱干啥?爸只有你一个儿子,以后还不都是留给你的。” 睿哥儿理直气壮地说:“那不一样,爹有妈有不如我自己有,我都是男人了,咋能兜里没钱,再说了,你把钱给我,我也不会乱花,也是要拿来买股票的。” 张光明差点儿没被他笑死,“大人才能买股票,你一个小屁孩子买啥买,还说自己是男人?你毛都没长齐呢,屁的男人。” 睿哥儿不乐意了,装作气鼓鼓地说:“你别看我年纪小,可我也是男人,我啥时候做过不靠谱的事儿?我今年十岁了,很快就会长大,以后家里还得靠我,我凭啥不能管钱?” “你……”张光明被他说得无语,不得不承认这儿子说得还有几分道理,正准备找个借口打发过去,就听见了他爸的声音。 “哈哈哈,咱们家睿哥儿有出息,这么小的年纪就想着管钱了,有你爷爷我的样子。我看是应该让睿哥儿学着管一管了,男孩子,不能整天读书读成傻子,以后家里一滩事儿还要交给他,晚教不如早点儿教,就让他试试又怎么的。” 后面那句话,明显是对着他儿子张光明说的,都说隔代爷孙亲,张老头对着睿哥儿这个老张家的独苗苗,那是疼爱到了骨子里,更何况还是这么正经的理由,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他还鼓励自家的孙子说:“睿哥儿你大胆去干,赚没赚到钱无所谓,首先这胆量就得先练起来,咱们家的生意以后还要靠你。” 睿哥儿想不到他爷爷这么爽快,他之前在上海让他爷爷买房,他爷爷不就没答应么,这回他说要练手,他爷爷直接就给他钱了,看来对大人说话还是不能太实诚。 他撩起刘海笑得可开心了,倍儿尊敬地说:“谢谢爷爷,我一定会好好练胆儿的。” 张光明在旁边瞧得有些不是滋味儿,酸溜溜地说:“爸,你真准备把钱交给这臭小子管啊?” 张老头怒了,冲着他儿子的脑门就拍过去,喷着唾沫星子说:“什么臭小子?这臭小子是你亲生的儿子,是我老张家的命根子,你骂他臭小子不是在骂你自己么?有没有脑子?我乐意把钱交给睿哥儿,你管不着,是我是老子还是你是老子?” 可怜张光明那么大一个人,被他老爹打得抱头鼠窜,又不敢真的躲开,十分冤枉地说:“哎呦爸,别打了,我不是那意思。” “那你是啥意思?”张老头趁机又狠狠地给了他两下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父子俩有仇呢。 张光明不躲了,委屈巴巴地说:“我这不是看睿哥儿年纪小嘛,买股票的钱可不是小钱,万一他给输了咋办?” 张老头很霸气地吼着嗓子:“这点子钱咱还亏得起,输了就输了,有啥大不了的,花再多的钱也买不来我乐意,咱老张家不能再当泥腿子,睿哥儿将来也不能跟你一样当个村干部,就要从现在开始改变。” 张老头的眼光看得长远,这改革开放才多少年呀,国家就发展得那么好了,他们家想改换门庭,就得从睿哥儿身上抓起,因此十分坚定地支持睿哥儿。 张光明反对归反对,可他爸不听他的,他也只好认命了,自从他生了睿哥儿,他这做儿子的,在他老子面前就没了地位,想想真够命苦的。 老张家想买股票,自然也要跟老冯家商量,谁想去到他家里把话一说,冯老太就先跳起来了。 “你们没骗我吧?那报纸真那么说?”冯老太兴奋地搓着手,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 张老头很肯定地说:“当然是真的了,睿哥儿,你把你的本子拿来,给你冯奶奶瞧瞧。” 睿哥儿很听话地捧着本子走过去,还依偎在冯老太的腿边,给她仔仔细细地讲解报纸上的内容,把冯老太哄得高兴极了。 她拿着本子瞧了又瞧,美滋滋地说:“老头子,这上面说一股的分红就有一块钱呐,咱们一百万股票,你给算算那是多少钱?” 冯老头也很意外地说:“咱们家一共五万五千股,每股一块钱那就是五万五。” “怎么你们已经买到这股票了?”张老头惊讶地问,这事儿他可从来没听说过。 冯老头就解释说:“去年夏天我不是带着萌萌去南方么,就在那儿买了点儿股票,就是这报纸上说的深发展,当时他们的股票不好卖,我买五万股,人家还送我五千呢。” 张老头由衷地佩服说:“啧啧啧,老哥哥你这眼光太好了,才半年时间就赚到了五万多,这钱就跟白捡似的。” 老张家不是外人,冯老头就实话实说了:“对亏我这孙女出主意,我们本来没想买,是她说要买,结果还真让萌萌给蒙对了,白赚了这五万五。” 张老头很稀罕地说:“你家萌萌出息呀,跟我家睿哥儿一样,这次的主意也是他出的,我们这帮老家伙真是老咯,娃娃们都快超过咱们了。” 冯老头笑得倍儿得意:“哈哈哈,超过就超过,娃娃们有出息比啥都强,真没想到你家睿哥儿还能想出这主意。” 张光明在旁边听着听着也听出味儿来,敢情这回还真让他家儿子说中了,买股票真能赚钱,他感到有些羞愧,赶紧跟冯老头打听说:“叔儿,那报纸上不是说股票要等两个月后再发么,怎么你们那么早就买到了?” 冯老头挠着后脑勺说:“我也搞不懂,当时好像是说啥优先股还是什么的,记不清了,老婆子,你给光明拿几张股票出来看看呗。” 冯老太麻溜地进去了,过了一会儿捏着一小把股票走出来,像洗扑克似的在那桌子上摆开来,“喏,这就是股票了,就是你们说的那深发展。” 张家几个人都拿了股票再看,这股票长得跟上海的股票也差不多,看来老冯家是赶上好运气了。 张光明放下股票就开始商量:“叔儿,你不是说当时还没人愿意买么?这报纸也是刚出来,应该还没啥知道,咱们要不要赶紧去深圳买一点儿?” 冯老头很感兴趣地说:“行啊,这股票的钱赚得轻松,咱们多买点儿放在那里收利息,要是行情好,以后咱也不打算卖了,都留给萌萌当嫁妆。” 听到这里,张光明忍不住反思自己,瞧人家老村长多大气,那么大笔财产说给萌萌就给萌萌,反观他这个做老子的,对儿子实在太小气了,就指着睿哥儿说:“我家这钱也准备留给睿哥儿,让他练练手。” 冯老头很稀奇地说:“呦呵,睿哥儿这么小就管事儿了,真能耐。” 睿哥儿也很能卖乖,在萌萌的家人面前拼命地表现自己:“冯爷爷,我想着我也大了,应该帮家里分担分担,咱是男子汉,管点儿钱算啥,能赚钱才是真本事。” 冯老头拍着他的肩膀夸奖:“说得好,睿哥儿志向这么大,将来肯定有出息。” 做长辈的么,总是很乐意看到小辈有出息,全都笑得乐呵呵的,就连萌萌也在说:“睿哥哥你好厉害呀。” 全家人就只有冯益民不开心,他冷眼瞧着睿哥儿,总觉得这小子不安好心眼儿,瞧他那双眼睛贼溜溜的,老往他闺女身上看,冯益民就越发觉得他不顺眼。 他把萌萌拉到膝盖上抱着,不让睿哥儿有机会靠近她,还带着警告的意味说:“睿哥儿啊,你这么小的年纪是咋想到这些的?就没见过你这么早熟的孩子,你现在年纪还小,应该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赚钱可以等你长大以后再赚嘛。” 睿哥儿已经知道了冯伯伯不喜欢他,也知道了原因,还不都出在萌萌身上,想让他放弃萌萌那是不可能的,睿哥儿就很狡猾地说:“我妈说了,男孩子就该赚钱养家,我虽然小,可也想养家,冯伯伯,你说是不是啊?” 冯益民能说不是么,他又不能挑明了闹大,就咬着牙说:“是,啊。” 他妈站在他边上,给了他脑袋一下,埋汰着说:“你跟个娃娃较什么劲儿,人家睿哥儿比你有出息多了,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跟光明在玩沙子呢,傻乎乎的哪知道赚钱呀,还拦着不让睿哥儿上进。” 冯益民有苦不能言,只能用愤懑的眼神盯着睿哥儿。 睿哥儿暗叫一声不好,他卖力地想讨好这未来的老丈人,可惜他冯奶奶为啥还给他上眼药啊,这下好了,他老丈人肯定更加看不惯他了,真是愁死他了都,唉,这都是些什么人呐,尽会拖后腿。 第169章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间就是娃娃们放暑假,两家人按照之前约定好的, 冯家老两口带上萌萌, 张家老两口带上了睿哥儿,出发去了深圳。 深圳还是以前的老样子,只不过高楼大厦变多了些, 路上的人也更多了,有了冯家人带路,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深圳发展银行。 还是之前那家支行,原来的行长已经高升,如今这个行长也是认识的人, 就是去年把股票推销给他们的许主任, 现在已经是许行长了。 许行长的记性非常好, 立刻认出了他们, 笑着迎上来说:“冯先生冯太太,欢迎啊欢迎,你们这次是来?” 冯老头任由他握着手, 心情很好地说:“小许啊, 我们有件事儿想拜托你,去年我们在你这儿买了股票,觉得还不错,今年还想再买点儿,我这老哥们也想买。” 许行长一听眼睛就亮了,倍儿热情地说:“哎呀, 真是太谢谢你们了,我们网点刚好就有股票,去年老先生你买了股票,今年那股票已经升值了,你们现在买正合适。” 冯老头笑得更欢了,拍着许行长的胳膊说:“我也听说了,一股能分一块钱红,咱们现在能把这分红提出来么?” “这……”许行长有些为难,犹豫了再三才说出了实话:“冯老先生,这分红一时半会儿还拿不出来,不到分红的时间啊,但是你放心,以后要是分红了,你准是第一个拿到的。” 冯老太不满意了,有些埋汰地说:“敢情你说了半天,这分红就是没影子的事儿,我还以为说拿就能拿呢。” 许行长很无奈地摊开手说:“老太太,我们也是没办法,目前银行要扩张,还想着多开几家网点,实在没有多余的钱用来分红。” 张老太听完之后总觉得不对劲,凑在张老头的耳边说:“老头子,我看这分红的事儿够悬,咱们还买么?” 没想到睿哥儿得耳朵真灵,居然让他听见了,还压低了嗓门说:“奶奶,咱们不是说好了么,这事儿都交给我,我觉得要买。” 萌萌正在吃糖,一边脸颊都鼓起来了,也赞成说:“睿哥哥,我也觉得要买,我喜欢股票。” 张老头点了点头,很淡定地拍了拍他家老婆子的手,安慰道:“听孩子的吧,没事儿。” 许行长有任务在身,最近这批股票的重担,可都落在他的身上,干好了就能像他的前任那样升职,要是干不好,说不定连他现在的职位也保不住,就卖力地推销起来:“老先生老太太,咱们多开一些网点,也是为了创造出更多利润。” “现在深圳发展得迅猛,许多香港人和台湾人都过来投资,很多都在我们银行贷了款,这些贷款咱们不批,别的银行也会批的,不能眼睁睁让它溜走,不过你们放心,我们银行答应的分红,是肯定能拿到的。” 冯老头也觉得有些道理,他环顾了一圈周围说:“这么大家银行,我相信你们不会坑我,那这样吧,你再给我来两百万股票,老石头,你们决定要多少?” 张老头不说话,只把目光望向了睿哥儿,就听见他家孙子说:“冯爷爷,我也买两百万。” “有志气。”冯老头夸了他一句,就转过身子对那行长说:“那我们就要四百万好了,你们网点有这么多吗?” “有有有。”许行长点头就像捣米似的,开什么玩笑,就算没有,他调也要把它们调来,卖出去这么多股票,他的前途就是一片光明啊。 许行长让他们做好,自己登时就跑到银行里吆喝起来,指挥着工作人员从库房里搬出股票,又紧急跟总行打电话,让那边从金库里调来足够多的股票。 这么大笔买卖,整家银行的人都惊呆了,刚才那两家人进来,他们也都注意到了,没成想居然是他们银行最大的股东,毕竟一年没见面了,有些员工还是新来的,不认识冯家人也很正常。 现在他们知道了,那里面坐着的四个大人,可都是他们银行的大股票,哎呦喂,那简直是恨不得拿出十二分殷勤来招待。 不用行长催他们,有些机灵的员工就已经端来了咖啡汽水和果汁,有个女员工甚至还拿出个布娃娃给萌萌玩,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弄来的。 张老太喝着果汁,冷眼瞧着那行长在外面忙来忙去,忍不住试探起了那女员工:“你们这银行里的股票是不是卖不出去呀?我看也没人来跟你们买。” 女员工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没什么防备就说:“也有人买的,只不过买得不多,银行还让我们员工也买,可是那股票太贵了,一张就要二十一块钱,像我这种刚来的,一个月工资才四十七块五,再加上十块港币外汇券,实在是买不起呀。” 张老太觉得挺有道理的,“也是哈,这股票价钱有点儿贵了。” “老太太,真不贵了。”许行长走了回来,刚好听到一点儿尾巴,表功说:“你们是最大的客户,总行的行长已经跟我说了,还卖给你们十八块钱,算是优惠价。” 冯老太还不满意,斜睨着他说:“上次我们来,还送了我们五千股,咋这回啥都不送了呢?” 许行长特别诚恳地说:“不是我不想送,是我们送不起呀,这股票二十块一股,每股分红一块钱,实际价钱相当于二十一块,你买过手直接赚了三块,领导说了,你们是最大的股东,这就是我们的诚意。” 说完这句话,他还神神秘秘地说:“现在股票公开发行了,这价钱可不能被别人知道,要不然我不好做啊。” 冯老太跟其他几个人交换着眼色,就做主说:“那行,就按你说的价买吧。” “好的好的,我这就派人陪你们去取钱,还是上次那家中国银行对不?” 许行长表面看似平静,其实内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四百万股票卖出去,他还愁以后的前途么,这些股东可是他的财神爷,他得伺候好了。 冯老头放下杯子说:“就是上次那家,我们来之前还给他们打了电话,说是要在今天取款,不知道能不能取得到。” “我打电话问问。” 许行长非常重视,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砖头一样的东西,“叭叭叭叭”地按了好几下,就大着嗓门说:“老李呀,我是许毅凡,我想问问你们行里有四百万没有,顾客预约的,对,他之前跟你们打电话。” 也不知道那边说了啥,许行长就一个劲儿地点头说:“哦哦,行,我这就让人过去,谢谢你了老李。” 他啪地一声放下了砖头,招呼着两家人说:“我打电话确认过了,中行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们过去呐。” 其他人都站起来,只有萌萌被那块砖头吸引住了,走过去摸了摸,非常好奇地问:“这个是啥东西?” 这个问题也是其他人想问的,自从许行长拿出了这块砖头,他们就起了好奇心。 许行长笑着说:“哦,这是大哥大,就是移动电话,非常方便,走到哪儿都能打到哪儿。” “这玩意儿叫大哥大?许行长,我能看看么?”冯老太最喜欢新鲜的玩意儿,忍不住想探个究竟。 “当然可以了,你随便看。”许行长十分大方地说,还主动介绍起来:“大哥大也是最近刚流行起来的,以后我们都用bp机,有信息来了还得专门找电话,有时候在外面就很不方便,有了这大哥大就不同了,随时随地都能打。” 冯老太手中这台大哥大,整个的样子就像一块黑色的砖头,重量也跟砖头一样沉,中间有好几排按钮,上边有个小屏幕,顶上还有一根类似天线的东西。 她没有猜错,那东西就是天线,许行长说了,按下号码就能拨通别人的电话,那根天线就是接收信息用的。 冯老太看了又看,很满意地说:“这玩意儿好,随身都能带着,去哪儿都能找得到人,许行长,这玩意儿要多少钱?你是在哪儿买的?” 许行长麻溜地说:“电信的营业点就有卖,我买的时候是一万多块,开机费另外算,大概花了五千来块吧,不过这点儿钱对你们来说不是问题,你们要是想买,我可以给那边打电话,让他先给你们留着。” 冯老太把大哥大还给了他,摇头说:“不用了,我们再看,咱们先去把钱取了吧。” 这回他们出动的人就多了,半个银行的工作人员都跟着去,老冯家和老张家的人反而成打酱油的,只管递存折取款,出来的钱都有人帮忙拿,回到银行里就可以交接股票了。 四百万股票,那数量是相当的多,最后装了满满一辆车,连人都坐不下了,银行只好又给他们派了一辆车子,才把他们送到了宾馆。 房间里,张家老两口盯着那些箱子,还觉得跟做梦一样,虽说他们之前也买过股票,可哪一次也没这次这么洒脱,几乎是刚进银行就买了,转眼间两百万就没了。 张老太摸着那些箱子,很有些感慨地说:“也不知道这银行的股票靠不靠谱。” 睿哥儿手里把玩着一张股票,胸有成竹地说:“奶奶,你就放心吧,这股票肯定靠谱,银行的。” 买了这些股票,睿哥儿心里就安定多了,他打算过几年行情好的时候就卖掉,等行情不好再买回来,牛市熊市都在他的记忆里,想赚钱还不跟玩似的。 萌萌也在这房间里,她对那些股票已经不感兴趣,缠着她奶奶说:“奶,咱啥时候去买大哥大?” 冯老太想了想就说:“等明天吧,今天咱们先把箱子放好咯,明天再带你去啊。” 张老太附和着说:“那电话方便,我也打算买一两台回去用。” “是啊,方便。”冯老太回答得漫不经心,心里想的却是光头威,他那人门路多,说不定就有大哥大的门路,要是价钱合适,她准备贩一批回去卖。 冯老太打着好算盘,第二天她去找光头威的时候,却听见他说:“老姐姐,大哥大我确实有,但不在这儿,你要的话我得联系他们从澳门运过来,那东西贵,我们批发价也要六七千。” “嘶,”冯老太倒抽一口凉气,非常惊讶地说:“咋卖那么贵呢?你这儿不都挺便宜的吗?” 光头威很警惕地往周围看了看,才压低了嗓门说:“外面风声紧,这边防附近都有人在查,只能从海上过来,也经常有人查,他们东躲西藏的,还要疏通关系,这价自然就上去了,我也很无奈啊。” “这样啊,那咱还买不买啦?”冯老太有些犹豫,只把眼神儿望向了她家老头子。 冯老头就说:“买,只买两台咱们自家用,做生意就算了,六七千再加上开户费,一台就起码一万多了,啥人能用得起呀?咱们省还没那么多有钱人。” 光头威很理解地说:“你们要几台的话,我这里就有新的,只收你们成本价,一台给我六千块就好了。” 几个人也很干脆,商量了就说:“行,你给我们来四台吧,我再挑些别的东西。” 既然来了,冯老太就要给自家的小卖部进点儿新货,平时她都跟光头威用bp机联系,想要啥货就让他发过去,她再给汇钱过来,比以前每次都要亲自去方便多了。 她在店里转了一圈,买齐了货物就准备回去,他们这次出来时间比较紧,萌萌她爸妈还打算趁着暑假带她去北京,没时间在深圳瞎逛。 回去的路上,他们雇几辆车子走,为了让娃娃们坐得舒服,也为了亲自看住那些股票,他们还特意雇了辆大吉普,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萌萌坐在中排的位置上,旁边坐着睿哥儿,她这小娃娃不老实,坐着坐着就歪了,干脆往座位上一趟,打着小哈欠说:“好困哦,想睡觉。” “睡吧,妹妹。”睿哥儿让她把脑袋枕在自己腿上,很熟练地轻轻拍打着她。 萌萌躺下来以后还不老实,从哪儿摸出来一个艳黄色的塑料小喇叭,放在嘴上不停地吹,听着那“叭叭叭”的喇叭声,她自己也被逗乐了。 “哈哈哈,好好玩。”她这会儿可不像要睡觉的样子,还把吹嘴往睿哥儿的嘴里塞:“睿哥哥,你也试试呗。” 睿哥儿含着那吹嘴,脸色诡异地红了起来,刚才萌萌还拿着这个小喇叭在吹,他这样不就等于间接那啥么,真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呢。 他羞涩着小脸蛋,晕乎乎地鼓起脸颊吹了吹,丝毫不想把那小喇叭拿下来了。 冯老太望着他们俩,跟她的老姐妹打趣说:“这两小娃娃感情真好,睿哥儿知道照顾妹妹呢。” 张老太莫名地笑起来说:“让他多照顾照顾,我家就睿哥儿一个娃,他平时在家里太寂寞了,不知道有多羡慕你们家,不说他们了,咱俩来聊天……” 车队晃晃悠悠一路走着,终于回到了桃源村,结果他们刚进村里,就碰见了跑在最前面的向涛。 “咦,向涛,你咋来了?你姑妈还说要带萌萌去北京呢。”冯老太奇怪地问,还往村子里张望起来。 向涛在他们跟前停住了,嘴儿特别甜地说:“老婶儿,看到你太好了,我跟爷爷奶奶来的,我放暑假了,我姐我哥他们也来了。” 向涛说得可欢快了,天知道他有多想念桃源村,也特别想念村子里那帮小伙伴,这不放暑假了么,他就见天儿在家里念叨,吵着闹着要来,他爷爷奶奶听了,也起了心思,就带着孙子孙女们都来了。 第170章 “萌萌……”“表妹……”向华和她弟弟向辉从后面跑上来, 身后还跟着他们堂哥向勇和向远,得, 这老苏家五个孩子可算来齐了。 萌萌在车上睡饱了觉, 这会儿精神着呢,见到表姐表哥们也很高兴,冲着她表姐很嘴甜地喊:“表姐, 我可想你了,你不是在北京么?咋来到我们村了呢?” 尽管已经很久没见,向华对萌萌还是非常亲热,拉着她的手儿说:“我来你们村子里玩玩,萌萌啊, 你们村儿的风景真是太漂亮了。” 自从她弟弟向涛回到北京, 就见天儿地在他们面前念叨桃源村的好, 时间长了, 他姐姐哥哥们自然在心里惦记,来了以后发现果然不错,比他们北京好太多太多了。 萌萌很热情地说:“我们村儿好玩的地方多着呢, 还有很多好吃的, 我都带你们去尝。” 向华用力点着脑袋,非常高兴地说:“那我们就先谢谢表妹了,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开回来这么多车子?” “我跟爷爷奶奶进货去了。” 这群小娃娃在前面聊天,大人们就在后面搬东西,冯老头给司机们付完了钱,就打发他们走了。 冯老太指挥着他们把货物搬进小卖部, 走出来的时候还看见这群小娃娃,于是走过去说:“你们别嗑唠了,快跟我回去,你爷你奶应该在家吧?” “来了来了,在这儿呢。” 苏老头和苏老太挤开人群,他们来晚了,看不到车子和货物,只能听见村民们的讨论声,就很好奇地问:“亲家,你们这是刚从南方进完货回来呀?” 冯老太点头说:“是啊,进点儿货,都放小卖部里呐,咱们先别管这些了,快回家里让萌萌换套衣服,这路上灰尘大的哟,把咱们萌萌都熏成黑娃娃了。” 萌萌瞅了瞅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又摸了摸小脸儿,很臭美地说:“奶奶你骗人,我才不是黑娃娃。” “哈哈哈,你当然不是,睿哥儿才是,都回家换衣服吧。” 冯老太都被自家的孙女逗笑了,干脆直接把她抱回了家,身后还跟着一长串尾巴,都是老苏家的娃娃。 睿哥儿被他们落在后面,那小模样有些失落,刚才萌萌都没有回头看他,仿佛瞬间忘了他这个人似的,好歹他也照顾了一路,真希望那路程再远些才好。 就在他独自伤心的时候,却听见前面的萌萌喊他:“睿哥哥,你换好衣服就来我家玩呀。” 睿哥儿原本垂着的眼睑,顿时又弯了起来,笑出了小虎牙说:“好,我待会儿一定去。” “嗯,那就这么说定了。”萌萌的话音隐藏在院墙的后面,已经被她奶奶抱回了家。 一回到熟悉的院子里,萌萌就挣扎地要下来,像小蝴蝶扑花朵似的,挨个扑向了亲人们的怀抱,嘴儿更是像抹了蜜一样甜:“妈妈,爸爸,我好想你们哦,我在深圳天天想,你们有想念萌萌吗?” 冯益民抱住自家的小闺女,宠溺地说:“当然想了,你妈整天念着你,都说我们萌萌咋还没有回来呀,谁知道刚说完你就回来了。” “是吗是吗?”萌萌兴奋极了,急切地询问说:“有这么想我吗?” 冯益民十分肯定地说:“有,我们想你就跟那大海一样大,比那天空还高,咱们萌萌不管去到哪儿,爸爸妈妈总是最想你的。” 萌萌得到了答案,高兴地拍着小手儿说:“哈哈,真好真好,我好开心。” 苏家老两口一直眼巴巴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在心里埋汰起了自家女婿,真是没眼力见,看不见他们两老都等着抱萌萌么。 他俩没有失望很久,紧接着萌萌就扑向他们,甜蜜的话儿跟不要钱似的:“姥姥姥爷,你们咋这么长时间不来看我?你们再不来,我就要去北京看你们了。” 老两口被这句话哄得妥帖极了,尤其是苏老太,她笑得见牙不见眼地说:“姥姥姥爷也想你,这不就来看你了么?你放暑假了吧,咱们爷孙三个正好亲香亲香,姥姥在北京天天惦念着你,我的小乖。” 她搂着萌萌,从她的头发梢摸到了脊背说:“让姥姥看看咱们萌萌,半年不见了长高啦,变得更漂亮了,这小嘴儿甜的哟,说话咋那么招人疼呢,真是姥姥的好萌萌。” 萌萌摸着小脸儿,嘟嘟喃喃地说:“奶奶刚才还说我变黑了。” 苏老太断然地摇头说:“没,萌萌白着呢,还是那么漂亮。” 冯老太手里拿着一件衣服,走出来说:“你这皮猴儿,在车上没有一刻老实的,尽折腾睿哥儿了,把这身衣服都弄皱了,快过来奶奶帮你换衣服。” 萌萌也觉得衣服皱了不好看,就乖乖跟着她奶奶进房了,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又变成了以前那个白白净净的小仙女,连脸和手都重新洗过了。 她那两个亲哥大娃二娃望着活泼可爱的妹子,都微微仰着头做出忧伤的模样,充满惆怅地说:“妹妹完全忘了咱们了,回来这么久,也没说想没想咱们,唉,可怜咱哥俩哟。” 这俩男孩儿说话并不小声,还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着自家妹妹,盼望着某人能够快点儿去安慰他们受伤的小心灵,可惜他们等得花儿都谢了,还是没等来自家的小妹,这下子,他们的心都要碎成一地,这是被人遗忘了么? 萌萌当然没有忘记他们了,她回到屋里,拿出了自个儿精心准备的礼物,蹬蹬蹬跑到这俩哥哥的面前说:“大哥二哥,看我给你们买了啥东西回来。” “当当当当,变形金刚!”她献宝似的,直把那个大盒子往她哥哥们手里塞,倍儿兴奋地说:“这就是变形金刚,还有汽车人,我挑好久才找到的。” 她把大娃二娃感动地哟,敢情妹子没忘了他们呀,还给他们送了这么酷的礼物,实在是太令人幸福了。 大娃二娃像珍宝似的端着那个大盒子,那外面的图案正是最最出名的擎天柱,他威武的身躯,酷炫的装扮,看上去特别地馋人。 孩子们之所以了解得那么清楚,还不都是从动画片看来的么,这部《变形金刚》可是娃娃们最最喜欢看的动画片,就算让他们看上一百遍也不会厌烦,现在冯家的男娃竟然得到了一个变形金刚,真是羡慕死了老苏家的一帮娃娃。 他们也不是眼皮子浅的人,可是找遍整个北京也买不到变形金刚啊,别说男孩子了,就连向华这个女孩子也很艳羡呢,天知道她最喜欢变形金刚了。 这会儿大娃二娃兄弟两个已经感动到快要哭了,抱着玩具盒子蹦跳两下,当场就给拆开了,还伴随着兴奋的惊叹声:“哇,这变形金刚做得跟真的一样,瞧着胳膊腿结实的,这是进口的吧,妹妹?” 大娃还是非常识货的,他家经常用进口货,用久了就有经验,一开口就让他猜中了。 果然萌萌点着小脑袋,乖乖地承认了:“嗯,光头伯伯说就这一盒了,都不够卖的。” “哇,萌萌你对我们真好,我们最喜欢你了萌萌。” 大娃说这话绝对是真心的,并不因为妹妹送他们礼物就骗人,他是真喜欢这个妹妹,他爸他妈经常教他,他就萌萌这一个妹妹,他做大哥的一定要让着妹妹,凡事儿都要想着妹妹,妹妹就是最亲最亲的人。 他弟弟二娃也是这么想的,“萌萌,我太喜欢这个玩具了,等二哥把它搭起来,咱们一块玩,你喜欢擎天柱还是威震天?” 威震天是反派,没几个小娃娃喜欢他,萌萌毫不犹豫地说:“我喜欢擎天柱,还有汽车人,这两个我都喜欢。” 二娃也毫不犹豫地说:“那好,哥哥就给你拼出这两个。” 这盒玩具里面的零件非常多,倒也难不倒大娃二娃,他俩一起合作,没一会儿就把汽车人给拼好了,跟动画片里一模一样,汽车人的半边身子是人,下半边是车,威风凛凛,看上去充满力量。 “哇哦……”苏家的小娃娃们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年龄稍大点儿的向勇和向远也看得目不转睛,对于他们这些小少年,变形金刚拥有数不尽的魔力。 还是小表弟向涛比较大胆,厚着脸皮跑过去说:“表哥表哥,我也很喜欢变形金刚,我跟你们一块玩好不好?” 二娃有些犹豫,这套玩具可是他妹妹送的,他心里有点儿舍不得,但是向涛又是他表弟,这就有些不好办了。拒绝他吧,似乎不太好,不拒绝吧,他又舍不得。真是难办,他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大娃已经长到十三岁,说起话来比他弟弟成熟多了,也大方多了,只见他招呼苏家几兄妹说:“说啥一块玩啊,喜欢送你们都行,来来来,表哥表妹你们都来,这玩具太复杂,咱们一块研究。” 有他邀请,那几个娃娃都很高兴地围了上去,觉得这姑姑家的孩子对他们真好,连这么珍贵的礼物都舍得拿出来给他们玩。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组装的方案,互相之间很快就混熟了,大娃这个早熟的孩子,没一会儿就跟向勇和向涛两个称兄道弟,熟得不能再熟了。 苏老太在边上瞧见了,心里面高兴,嘴上却还要埋汰两句:“这群小娃娃就知道瞎玩,来到你们这儿,他们肯定变得跟泥猴儿似的。” 冯老太笑得很慈祥地说:“变泥猴儿才好呐,娃娃们的任务不就是玩么?都放暑假了,还不让他们玩啊?一年也就这个时候能放松放松了。” 苏老太要过来做客,不得不客套一下:“我们这次来,麻烦亲家你了,家里的娃娃们都吵着要来,把我们的脑袋都吵疼了,不让来他们就闹,没办法只好带他们来了,要是敢在村子里惹事儿,亲家你只管拿棍子抽他们。” 冯老太当然不会当真了,也很客气地说:“哪儿能啊,都是好孩子,别说他们不会惹事儿了,就算真惹出了事儿,还有我们兜着呢,亲家你们只管在这里住,爱住多久就住多久,小婉天天念叨着你们,你们可得待久一点儿,全了她一片孝心。” 要不咋说冯老太会说话呢,一句话就让在场所有人都笑开了怀,苏家老两口听得舒心,觉得这亲家母明理呢,最开心的还是苏婉,她婆婆这么夸她,是在给她做脸,让她在娘家爹妈面前也有面子。 老冯家在这边厢说说笑笑,隔壁的陈红梅当然也听见了,忍不住就在心里面酸了起来,她公公婆婆带着孙女儿去外面潇洒,买回来那么多东西,也不说分给她一点儿。 这还不是最让她嫉妒的,她最嫉妒的是她大嫂的娘家人,啧啧啧,北京人呢,听说还是大官儿,年年从北京跑来看她大嫂,连儿子家都不顾了,哪家闺女有这样的福气?也就她大嫂的闺女萌萌能比一比了。 对比她自个儿,陈红梅心里就满不是滋味儿,这些年她娘家早断了来往,她那些狠心的娘家人,连一次也没来看她,似乎当她这个闺女已经死了。 不过陈红梅却知道,她那些娘家人着实过得不好,他们都是好吃懒做的人,能躺着挨饿绝不站着吃饭,穷死了也活该,瞧她现在的日子过得多好,男人有钱,她还一气生了三个男娃,是他冯老三家的大功臣呢。 陈红梅如此这般地安慰住自己,好歹不去想她那些糟心亲戚了,却不想命运偏偏给她开了个玩笑。 第171章 也许是老天爷觉得陈红梅的日子过得太好, 看不过眼,决定给她来个打击, 冯老三在外面有人了。 那个人不是别人, 就是他工厂里的女工,是个北方人,名字叫做刘翠萍, 看着也不年轻了,据她自己说,她今年三十岁,年轻的时候结过婚,后来丈夫死了就守寡, 跟着她表哥钟大锤一起来到南方打工。 刘翠萍这个人, 要说她长得漂亮吧, 也不是, 就一普通人的长相,甚至跟陈红梅比起来,还有些不如, 只不过她的脾性比较温柔小意, 不知道怎么地就把冯老三给勾搭上了。 她这会儿和冯老三正在热头上,却死活不肯做到最后一步,闹着要让冯老三离婚了,才肯办事儿。冯老三他一个乡下汉子,冷不丁有了些钱,脑子就有点儿犯浑了, 还真跑回家里闹起了离婚。 陈红梅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她睁大眼睛望着面前这男人,只看见他的嘴巴在一张一合,丝毫听不懂他在说啥。 等他好不容易说完了,陈红梅的心里早憋着一股气,闷头闷脸地就喷了出去:“你要跟我离婚?我做错啥了,你要跟我离婚?你这个天杀的混账,我为你们老冯家生了三个儿子,现在你跟我说要离婚?” 她越说越觉得生气,也越觉得委屈,说话的嗓音里已经带着哭腔:“为了你们老冯家,我连娘家都不要了!你说,那个贱女人在哪里?敢勾搭我陈红梅的男人,当我是死的么?” 她不提刘翠萍还好,提了冯老三就有些心虚,也因此开始恼怒起来,本来他还感到愧疚,现在却觉得陈红梅咋看咋厌烦。 “你瞎掰扯啥?我要离婚跟别人有啥关系?你没有娘家,那是你自己作出来的,不是你不要娘家,是你娘家人不要你!” 看到陈红梅被他逼得步步后退,他越发冷硬地说:“你在我老冯家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活儿也没见你干,三个娃娃也没见你教,你就是这么当人家妈的?反正你话跟你说到这儿了,这婚你离也得离,不离也得离!” 冯老三烙下了狠话,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只留下陈红梅在他身后嚎啕大哭。 对于陈红梅来说,这简直就是天塌下来了,离开了冯老三,她要怎么活?她已经没有娘家了,要是再没了婆家,这天底下就没她的活路了。 出了这么大件事儿,当然很快就惊动了隔壁老冯家,陈红梅在家里哭天抢地,三个娃娃也都听见了。 五娃最机灵,立刻拉着两个弟弟跑到小卖部告状:“奶,奶,你快到我家看看呀,我爸突然发疯了,非要跟我妈离婚,还要给我们找后妈!” 冯老太皱着眉头问:“这到底是咋回事儿?没头没脑的,为啥要离婚?” 五娃直接一句话:“我爸找后妈了,我妈正在家里哭呢。” 冯老太听明白了,脸色也变了,拍着桌子说:“反了天了他,好端端的日子不过,到外面招惹骚狐狸。”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前些日子就有人在她耳边嚼舌头,说她家老三跟一个女工关系亲密,她当时还不相信呢,现实却狠狠地打了她的脸,冯老三真跟骚狐狸好上了。 冯老太生气呀,甭管怎么说,陈红梅都是她正儿八经娶进来的儿媳妇,再怎么孬也比外面的狐狸精好。 她煞气腾腾地杀去了冯老三家里,陈红梅还坐在地上哭嚎,看见她婆婆来了,也不知道叫人,头发都乱糟糟的,跟个叫花子也差不多了。 看见她这个鬼样子,冯老太忍不住有些理解自家的儿子,男人都是看脸的,这陈红梅的样子实在是埋汰。 “你给我起来。”她揪住了陈红梅,一把拖她起来,恶狠狠地说:“你这个没出息的孬货,连个男人你都守不住,还有脸在这里哭?睁开眼睛看看你这什么鬼样子?你男人呢?去把他给我叫来。” 陈红梅像找到了主心骨,张开嘴就是埋怨:“妈,我命苦啊妈,老三说要跟我离婚,他跟外面的女人好上了。” 冯老太可没耐心听她那些牢骚话,这都到什么时候了,还在哭。 “你哭啥哭啊你,你还有脸哭了?家里也不用你干活儿做事,你连自个儿的男人都盯不住,出了事情只会哭哭哭,哭死你算了。” 她被这个没用的儿媳妇气得肝疼,也不指望她了,走出堂屋支使起了几个孙子:“去把你们爸喊来,就说我在你们大伯家里等他,他要不来,以后也别管我叫妈了。” “好的,奶。”五娃几兄弟齐齐地喊着,撒开腿就跑出去找爸了。 八娃今年也五岁了,听得懂大人们的话,他咬着手指头说:“哥,咱爸是不是不要咱们了?” 五娃内心也很惶恐,却还是安慰弟弟们:“别瞎说,奶奶肯定不能答应,咱们姓冯,咋样都是老冯家的孙子。” 他们跑到海鲜工厂里,叫住了他们爸,父子四个人走在路上也不说话。 对于冯老三来说,他只是不要陈红梅了,孩子还是要的,也不觉得有啥对不住儿子们的。 五娃他们就不同了,在他们小小的心灵里,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慌,好端端的家,咋突然说变就变了呢。 冯老三硬着头皮来到了他大哥家里,一进院子,就看见他爸和他妈坐在堂屋正中间,两个老人都瞪着眼睛盯着他。 他迟疑地喊人:“爸,妈……” “别喊我,你还知道我是你爸?”冯老头刚刚听说这事儿,也快被这儿子气疯了。 他冷冷地笑着说:“好你个老三啊,出了这么大个事情,我们还是第一次知道呢,你有出息了,手里有两个臭钱,就不认识自己几斤几两了,居然学人家包二奶?你学啥不好,学人包二奶?你打死你个丢人现眼的混账!” 他说着说着,突然抄起了旁边的扁担棍,二话不说就开始打,冯老三也是硬气了,竟然任由他爸动手,也不求饶一声。 冯老头没真的下死手,等他打累了,终于停下来说:“好好的日子你不过,居然要离婚?红梅有啥对不住你的?你这混账好意思离婚?” 冯老三觉得有些奇怪了,试探性地说:“爸,妈,你们不是一直不喜欢她么?我把她给离了,再给你们重新找个儿媳妇。” 冯老太只能庆幸,她亲家一家人全搬到了宾馆里去住,要不然家里发生这种丑事儿,可就要活活暴露在人家眼前,不知道的人,还要以为她生的儿子都是这副德性呢。 她心里的怒火直冲脑门,劈头劈脸地就骂:“我咋生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你媳妇儿再不好,也给你生了三个儿子,五娃他们都那么大了,你要在这个时候给他们找小妈?” “奶奶,小妈是啥?”萌萌的小脑袋忽然从书房的门口探出来。 冯老太着急的呀,这么腌臜的事情可不能让孙女看见,她狠狠地剐了一眼冯老三,变换着笑脸冲着萌萌喊:“乖宝儿,你快回去写作业,奶奶跟你三叔商量事情,乖啊,你快回去。睿哥儿,你帮我看着她点儿。” “知道了,冯奶奶。”睿哥儿的小脑袋也从后面露出来,原来这两个小娃娃都在偷听呢。 他拉过萌萌关好了门,只留了一条门缝,两个人还站在门内偷听。 就听见冯老三辩解说:“妈,翠萍她是好女人,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我娶了她,她也会对孩子们好。” 冯老太嘲讽地说:“哈,你骗鬼呢,我只听过后妈毒的,没听过后妈好的。老三啊老三,我真后悔生了你这么个儿子,我这辈子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干净了。你要是铁了心离婚,以后就别踏入我家门,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妈,你这是……”冯老三委屈极了,咋事情跟他想的不一样呢,他埋怨说:“妈,我跟红梅真的过不下去了,你真忍心看着你儿子受苦?这日子我过腻了,我就要离!” 冯老太冷冷地盯着他看,不留情面地说:“外面的女人都是看你有钱,你要是没钱,哪个女人会瞎了眼看上你?呵呵,你媳妇儿再不好,也是陪你共过患难的,老三呐,做人不能没了良心。” 要说真心话,冯老太也不喜欢陈红梅,早些年老三两口子要是能离婚,她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一个是五娃几兄弟渐渐长大,正是关键的时候,可不能在这时候没了亲妈。来一个后妈,说不定就把这几个孙子养废了,这是冯老太怎么样都不允许的。 还有一个原因,陈红梅最近几年也消停了,虽说还是偶尔犯浑,可她浑习惯了也就那样,至少对三个孙子是真心的。 以前他们离婚,冯老三找不找女人都说得过去,现在还没离婚呢,他就在外面搞三搞四,这要是说出去了,老冯家的孙子孙女都跟着没脸,他们这些老头老太太也跟着一块丢脸。 她苗玉凤死都不相信,外面的狐狸精会看上冯老三,这个儿子她早看透了,就是个没有担当的蠢货,来一个聪明人都能把他玩死。 她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心灰意冷地说:“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离婚娶狐狸精,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冯老头也想得明白,跟着点头说:“你妈说的也是我要说的,我不光是你爸,我还是冯家的族长,你要敢离婚,我就把你从族谱上除名,咱们父子两个断绝关系。” 冯老三听到他爸这样说,登时有些怂了,他是个传统的男人,丝毫不敢想象除名的后果,如果他不进家谱,死后连葬都没有地方葬,直接变成孤魂野鬼。 想到了这里,冯老三就有些害怕,禁不住打起了退堂鼓。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突然冲进了一个女人,正是他们讨论的刘翠萍。 她和她表哥都在外面偷听,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眼看这煮熟的鸭子快要飞走了,她再也忍不住,冲进来跪在冯老三的旁边。 刘翠萍摆出一副很贤良的样子说:“妈,你千万别怪老三,要怪就怪我,都怪我跟他有了真感情,你放心,我过门之后会对五娃他们好的,把他们当做我亲生的孩儿一样疼。” 冯老太冷眼盯着她,这个女人的眼睛长得跟钩子似的,看人都带钩,怪不得能把她这蠢儿子勾得丢魂,一看就不是老实的。 “哪儿来的下贱胚子?谁是你妈?你就敢乱叫?也是哈,年纪轻轻的不走正道,上赶着勾引别人家汉子,还哭着喊着要给别人当后妈,真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刘翠萍委屈巴巴地说:“妈,你这话可冤枉我了,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 冯老太鄙夷地说:“我呸,好人家的女儿倒了八辈子血霉,要被你这样的贱人攀扯上!好人家的女儿会到处勾搭男人?好人家的女儿会跑到别人家里乱认亲?你心里打什么主意,我可清楚得很。” “妈……婶儿,你冤枉我了。”刘翠萍红了眼眶,眼泪要掉不掉的,可算把旁边的冯老三心疼坏了。 他原本已经认怂,这会儿看到心上人受到了委屈,又不知道从哪儿生出勇气,搂住刘翠萍的肩膀,对他父母说:“爸,妈,你们别再为难翠萍了,要怪就怪我吧。” 冯老太快被他们给恶心吐了,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们一眼,挥舞着双手驱赶说:“滚,都给我滚出去,别在这里脏了我家的地!” 不仅如此,她还亲自抄起扁担,毫不留情地殴打他们,愣是把这两个没脸没皮的家伙赶出了门。 冯老太恼恨啊,这个老三被鬼迷了心窍,眼看就要把好好的家给毁了,她到底造了什么孽,才生出这么个不要脸面的畜生。 书房里,萌萌听完了全程,非常疑惑地问:“睿哥哥,啥是小妈?我三叔为啥要找小妈?” “呃……”睿哥儿有些为难,含糊地解释说:“小妈不是好东西,你三叔犯糊涂了。” 萌萌歪着脑袋问:“三叔不是好人么?” 睿哥儿撇着嘴说:“好不好人我不知道,反正找小妈的都不是好人。” 睿哥儿记得很清楚,前世的时候,冯三叔也闹了这么一出,结果还真让他离婚了。却没想,外面那狐狸精图的不是他的人,是图他的钱,把他的财产骗光以后,就带着所谓的表哥远走高飞。 冯三叔经过这事儿,整个人也彻底毁了,没了老婆,儿子不认他,爹妈也不认他,后半辈子孤苦伶仃一个人,到老都在后悔。 可是后悔有啥用,后悔就不该做出这种混账事儿,比如他自己吧,也不喜欢冯三婶儿,可那好歹是萌萌的亲婶子,萌萌的三个堂哥是她陈红梅亲生的,亲妈再怎么滴也比后妈好。 回想起往事,睿哥儿感到一阵阵心累,他这重生回来,可不是为了给这些人收拾烂摊子,有心想要不管吧,但是看见萌萌天真的小脸儿,他又不愿意让这些事情影响到他。 算了算了,既然他知道了,那就从这件事儿开始改变吧。 萌萌不知道他在想啥,还在那儿自顾自地说话:“我不喜欢小妈,我只有一个妈,哥哥们也只有一个妈,为啥三叔要找小妈呀?我不喜欢小妈。” 她抬起头,很认真地说:“睿哥哥,我不喜欢小妈。” “我也不喜欢,那个小妈不是好人,看我怎么揭穿她的脸皮。” 萌萌的眼睛亮起来了,贼兮兮地说:“我能帮忙么?我觉得五哥哥他们好可怜。” “这个……”睿哥儿先是犹豫,想了想还是同意了,拉过萌萌悄声说:“那咱们要好好商量个计划。” 第172章 这事儿萌萌做得不保密, 一不小心给说漏了嘴,让五娃六娃也参与进来了, 用他们的话讲, 绝不能让狐狸精换了他们亲妈。 八娃傻愣愣地问:“咱不是有亲妈么?为啥还能换了呢?” “我的傻弟弟哟,”五娃恐吓着他:“村里的栓子就有后妈,那日子过得可惨啦, 衣服脏了没人洗,回家也没有饭吃,他爸还天天打他,以前他爸可不这样,都是让他后妈给害的, 咱爸咱妈要是离婚了, 那狐狸精就变成咱后妈了。” 八娃惊恐地说:“好惨, 我不要变成栓子。” “嗯, 哥哥不会让你变栓子的。”五娃稚嫩的脸孔上,意外地闪过一丝坚毅。 几个娃娃商量好,就开始分头行动了。 他们先是到刘翠萍住的地方盯梢, 她和她表哥钟大锤都住在桃源村, 有些村民的房子旧了,就会重新建一栋新的,空出来的旧房子租出去,刘翠萍就住在这样的老房子里。 娃娃们对村里熟得很,哪里的房子都拦不住他们,三两下就翻过了围墙, 往那窗户缝上探头探脑,可惜只能听见里面的人在打鼾,好半天了也不见其他动静,在这半夜三更的,娃娃们也不可能一直杵在那儿,只好蔫蔫地回去了。 他们没有放弃,只要一有空闲就会去盯梢,不光盯刘翠萍的梢,还盯着她表哥钟大锤,甚至就连冯老三,也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不断的盯梢,终于让小娃娃们发现了端倪,好家伙,原来那个钟大锤压根不是刘翠萍的表哥,他俩连亲戚都不是,居然是一对姘头。 要说娃娃们是咋发现的,那还真是个意外,他们见天儿地盯着那俩人也没啥动静,想不到他们不在自己家里乱搞,居然跑到后山的竹林里,大白天的两个人就在那里面嗯嗯啊啊。 睿哥儿不小心瞧见了,只觉得辣眼睛,虽然从他这个角度望过去,看不到啥实际的,可光听那响声也把他给恶心坏了,幸亏萌萌今天没有来。 他赶紧阻止弟弟们靠前,小小声地说:“你们快回去喊三叔,就说让他来抓奸。” 五娃兴奋地点头,带着他弟弟六娃转身就往回跑。 睿哥儿继续守在这里,他刚把八娃的身子压下去,前面的人就没声儿了,过了一会儿,就听见他们在说话。 “死鬼,你什么时候带我离开这里?”刘翠萍的声音中还带有一丝丝喘息。 钟大锤半天没有回应,过了好半响才说:“我让你把他的钱搞到手,你弄来了没有?” “刚想说呢,在这儿。”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就听见刘翠萍激动的嗓音在说:“冯老三也真是够蠢的,还真相信了我要嫁给他的鬼话,这不把财务都交给我来管了么,我把他保险柜里的钱都拿出来了,全在这儿,还有一本存折,你看。” 她像是邀功地说:“我把那傻瓜家里的户口本也拿到手了,听说只要有户口本,到银行里就能取到钱。” 钟大锤的声音比她还要激动:“真能干啊,翠萍,这些钱够让咱们潇洒好一阵了,等咱们混出个人样来,我就回你老家跟你娘提亲。” 原来刘翠萍还真是好人家的闺女,她也确实嫁过人,只不过她的丈夫并没有死,她是嫌她丈夫家里穷,后来认识了钟大锤这个跑江湖的货郎,一来二回两个人就勾搭上了。 她抛弃了丈夫儿女,跟着钟大锤私奔,两个人回到她老家,被刘翠萍她娘赶出去了,用她娘的话说,让他们俩个死在外面,她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其实刘翠萍后来也发觉被这个货郎给骗了,但她没了去处,只能一条路走到黑,要是冯老三家没有那么多儿子,光凭他那么有钱,她也是愿意嫁的,只可惜冯老三家里不允许,她这个所谓的表哥也不允许。 刘翠萍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也就罢了,真要让她放弃这些钱,她却是做不来的,好不容易才取得了冯老三的信任,她已经把这些钱当做是她自己的了。 两个人正在商量这些钱要怎么花,说到高兴的地方还哈哈大笑,八娃在不远处听得咬牙,那些钱可都是他家的呀,忍不住就叫出了声:“真不要脸,偷我爸的钱。” 睿哥儿再想去拦住他,已经来不及了,那前面的两个人受到了惊吓,立刻囫囵站了起来,刘翠萍还在遮掩着衣服,钟大锤却已经把那个包裹拿在了手上。 “你们是什么人?”钟大锤原本还想吓一吓他们,忽然发现其中一个小孩竟然是冯老三的儿子,心中直呼不好,抱紧了那个包裹说:“被人发现了,快走。” 他扯着刘翠萍就想跑,睿哥儿也早他一步追了上去,发现后面有人追,钟大锤毫不犹豫地就把刘翠萍推了出去,自己带着那个包裹跑路了。 “别跑,快给我站住!”睿哥儿一把推开了刘翠萍,跟在钟大锤的身后紧追不舍。 两个人从竹林里追到了山脚下,又从山脚下追到了山路口,睿哥儿几次追上去拳打脚踢,可他的力气毕竟太小,又没有人帮忙,还是让这个狡猾的钟大锤挣脱了。 一直到了山路口,突然发现前面有人了,睿哥儿赶紧大声喊着:“快拦住他,他是小偷。” 那个人也是村里的村民,他骑在自行车上面还搞不清楚状况,就被钟大锤从侧面推倒了。钟大锤骑上那辆自行车,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风一样地消失在了山路上。 “这该死的强盗!”睿哥儿在后面气得跳脚,他功夫还没有练到位,愣是让这个强盗给跑了,这下他要咋跟萌萌交代呀。 他在这里犯愁,其实萌萌早就在行动了。 发生了龙岭里的事情瞒不了她,那个钟大锤跑出去没多远,忽然发现自己骑不动车子了,他心里着急,蹬了几次没反应,赶紧下来跑路,却发现竟然连路也走不动了,因为他的双脚就跟黏在地上似的,丝毫动弹不得。 “啊,见鬼了,这是怎么回事儿?”钟大锤着急白赖地在那里怒吼着,声音传出去很远,可惜却没人听见。 萌萌不耐烦听见他的声音,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块牛粪,塞进这个人的嘴里,还用藤条把他绑在路边,至于他身上那个包裹,当然是被萌萌拿走了。 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是萌萌隔空指挥的,那个钟大锤被这样对待,还真以为见鬼了,吓得差点儿尿了裤子。 他在桃源村里待的日子长,也听过这个地方的传说,原本还以为都是骗人的呢,如今才发现居然是真的,这个龙岭真的闹鬼。 他快要吓死了,偏偏叫也叫不出来,动也动弹不得,连蹦跶都蹦跶不了,因为那根藤条把他从头到脚绑得死死的,任凭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冯老三碰见了他儿子,听到了就是这样的晴天霹雳,他心心念念自以为是真爱的心上人,居然是他么的臭表子,还把他的钱都给卷走了! 冯老三不敢相信这样的噩耗,火急火燎地赶到了竹林里,不光他一个人来了,他厂子里的工人听说工钱被卷走,全都自动自发地赶来了,没过多久就抓住了逃跑的刘翠萍,一看,这娘们的衣服还没穿齐整呢。 这下工人们的目光可就微妙了,都在一个厂里待着,刘翠萍跟他们老板不清不楚,他们做工友的不可能不知道,之前还有人跑去给冯老太通风报信,说明他们上下都传遍了。 不是都说刘翠萍跟老板好上了么,老板还为了她要离婚,现在这样是咋回事儿? 工人们心里就跟明镜似的,咋会看不出来,顾忌着他们老板的脸面,没有明说而已,只是那眼神儿,都在清清楚楚地瞄向他们老板:这是个大傻逼。 冯老三那心里的难受劲儿就别提了,他胀得一张脸通红,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下去,咬牙切齿地对着钟翠萍吼道:“你这是为啥?我对你不好么?你为啥要这样?你说啊,为啥?” 工友们再次肯定了老板是个大傻逼,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问些没用的,顾不上他的面子,纷纷着急地问那钟翠萍说:“你偷出来的工钱呢?被你藏在哪儿了?快说出来,不然把你交给公安了。” 旁边的女工人附和道:“对对,把她交给公安,这臭表子,死不要脸还到处勾引男人,我早说过她是贱人,把她送到公安局里枪毙了。” 刘翠萍被这前后的事儿弄懵了,就好像一个憋了气的气球,面如死灰地说:“那钱被我表哥拿走了,对,就是钟大锤那个混蛋,他把钱拿走了,呜呜呜。” 没人同情她,在别人眼里,她就是个勾引汉子的贱人,在这里工作的女工人,很多都是有家有口的,平时可没少因为刘翠萍跟自家汉子闹口角,这下好了,真面目露出来,看她还敢不敢摆老板娘的谱儿。 女工人的关注点就是比较奇怪,男工人已经开始跳脚,纷纷叫嚷着说:“钟大锤人呢?他跑哪儿去了?你肯定知道,识相点儿快说出来。” 工人们不得不着急呀,那些钱关系到他们的工资,这个月就等着老板发工资呢,要是被人偷走了,那这钱还发不发了。 八娃把手往外面一指,“我看见他往那边跑了,睿哥哥去追他。” “快,咱们快追上去。” 工人们纷纷跑了,冯老三清醒过来也跟着一块追,那钱他确定是丢了,八娃跟他说的时候,他就开了保险箱,果然里面空荡荡的啥也没有,那对狗男女,偷走了存折还不够,还把他的钱也给偷走了,好死不死地他前些天才刚把钱取出来,就等着给工人们发工资呢,他能不着急么。 他们冲到了山路口,就看见睿哥儿沮丧着小脸儿在跟萌萌解释:“当时我已经抓到他了,还是让他给跑了,妹妹,你怪我吧。” 萌萌神秘地笑起来,露出一对小酒窝说:“不怪你,我也抓到他了。” 萌萌回过头去冲着来人喊:“我刚才看见坏人往那边跑了,你们快去追呀。” 工友们瞬间泄了气,撕扯着头皮说:“还追啥追,这会儿功夫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他们心里清楚,那贼偷走了钱,肯定是要多远跑多远,再想拿回来就难咯。 还有女工人不愿意放弃,叫嚷着说:“咱们赶紧追上去呀,就算找不到人,也要快点儿去公安局里报案,让公安帮咱们找。” “对对对,找公安,老板,你快点儿走哇。” 工人们在背后推着冯老三,心里想着就算公安找不回来钱,也要让公安替他们做主,让冯老三先把工钱结了,至于他自个儿倒不倒霉,那可不关他们的事儿,谁让他缺心眼儿地瞎折腾,闹得人也没了,财也没了。 大伙儿奔跑在山路上,谁成想还没走到半路,就碰见了被绑在路边的钟大锤,他上身还光着没穿衣服,身上只有一条裤子,看不到一丝工钱的影子。 工人们看见了他,那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气冲冲地围上去,先狠狠地给了他好几下子,才开始审问:“钱呢?快说钱在哪里?” 钟大锤的嘴里还含着牛粪,看见工人就好像看见亲人似的,支支吾吾地说:“钱被鬼拿走了,快点儿救我。” 冯老三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揍,“放你娘的狗屁,明明是被你拿走的,快点儿交代,钱到底去哪儿了?” 钟大锤没法躲开,硬生生挨了这顿揍,转眼间那张脸变得连他妈都认不出,苦哈哈地说:“我真不知道哇,都被鬼给拿走了,还把我绑在这儿。” 大伙儿认定他没有说实话,如果钟大锤说是被路过的哪个人给绑了,顺便把钱劫走了,说不定还有人相信,可是他一个劲儿地说鬼,工人们说啥也不相信。 男工人们轮番上阵,一人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快点儿说,你说不说?钱被你藏在哪儿了?” 直到他们把钟大锤给扇晕了,他还是说不出那钱藏在什么地方,就连公安来了也调查不出,这回惨了,那些钱到底去哪儿了? 冯老三彻彻底底地后悔了,现在他钱没了,媳妇儿和儿子也跟他离了心,厂子里的工人天天催账,连活儿都停工了,他把家里剩下的钱搜刮干净,还是填不了这个窟窿,愁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第173章 冯老三这回亏大了, 丢了那么多钱,至今也没有找回来, 而且还没人同情他, 冯老太在家里甚至还说:“活该,他要不是我儿子,我恨不得公安把他也给抓进去, 好好一个家,差点儿被他折腾散,现在变成穷光蛋了,看谁还愿意跟他。” 冯老头深深地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还能有谁?还不是他媳妇儿, 外面的女人哪有正经媳妇儿好, 老三就是这点看不透。” 冯老太翻着白眼儿, 没好气地说:“管他看不看得透, 就该给他一个教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了,我可警告你啊, 老三要是来跟你借钱, 你不许借给他,要让他记住没钱的滋味儿,省得有了点钱就嘚瑟。” 冯老头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点头说:“行吧,都听你的,希望老三经过这一次, 能够好好改改,跟他媳妇儿过安分日子。” 这老两口是在院子里择菜的时候说的,萌萌就蹲在他们身旁,一边帮着爷爷奶奶择菜,一边竖起耳朵偷听。 她原本还打算把三叔的钱还给他,听完她奶奶的话以后,萌萌忽然改变了主意,这钱先不还了,等三叔改好了再说。 她择完菜又跑出去玩了,在门口溜了一圈,就掉头去了村里的小河边,她五哥哥六哥哥他们准在这儿。 果然,萌萌在河边发现了五娃六娃和八娃的身影,这小哥仨在暑假里没有跑出去玩,都来到小河边采摘野菜,好贴补家用。 萌萌来了,他们也没看见,都瞪大了眼睛盯着地上,桃源村这片土壤实在是肥沃,雨水一过,那些曲曲菜啊灰灰菜啊就都冒出来,绿油油一片长得格外喜人,就算不卖给野菜厂,拿去卖给村里的小饭馆也能赚到钱。 萌萌来的时候,他们的筐子里已经装满了大半,八娃那张白净净的小脸蛋已经沾上了泥巴,跟花脸猫似的。 萌萌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等他回过头了就说:“弟弟,我也来帮你们摘菜。” “不用了姐,我们摘得差不多了。”八娃其实没说实话,他们哥仨准备把筐子填满了才回去。 萌萌已经蹲下来帮他们采摘,她觉得有些愧疚,三叔的钱被她拿走了,还连累了哥哥弟弟们这么辛苦。 五娃发现之后特别着急,走回来拉起萌萌说:“妹妹你这是干啥?不用你帮忙,你快回家吃饭去吧。” “是啊快吃饭了。”萌萌抬头看了看天色,突然声音低低地说:“天就要黑了,你们还不回家吃饭,还在这里挖野菜,都是我不好。” “哪儿能怪你,这又不关你的事儿。”五娃心里暖暖的,终于说出了实情:“我们就是闲着没事干,出来帮我妈摘点儿菜回去,有多的再卖给饭店,不是为了给我爸还账。” 五娃心里还是埋怨的,他爸把家里的钱都搜刮走了,他们娘几个没吃没喝的,还得自己出来找吃的,赚到了钱,他也是留给他妈买菜用,摊上那么个糟心的爸,真是难为他了。 萌萌看得难受,忍不住透露说:“五哥哥,你这样好辛苦,你爸的钱其实没丢,我那天好像看见了。” 五娃猛然抬头,着急地问:“萌萌你说啥?你看见我爸的钱丢哪儿啦?” 萌萌垂下眼睛,小小声地说:“我看见那个坏人把钱丢到山下了。” 五娃激动坏了,顾不上去问当日的情形,就在原地转起了圈圈说:“太好了,有了钱我爸就能还账啦,哦不行不行,这钱不能马上还给他。” 自从他爸提出要跟他妈离婚,他妈天天在家里哭,五娃小小的年纪就落下了心理阴影,觉得大人也不能完全信任,说不定哪一天他爸就不要他们几兄弟了。 现在他们虽然不闹离婚了,可家里的糟心事儿也不少,说到底,五娃这算是把他爸给怨上了。 他心里打好了主意,就叮嘱萌萌说:“你先别声张,明天咱们再到你说的山下去找,要是找到了也不能告诉我爸,萌萌你知道不?” “知道,我明天跟你们一块去找。”萌萌说出了心事儿,乐颠颠地跑回家,她终于不用再看五哥哥他们受苦了。 第二天,这几个小娃娃就偷偷摸摸地溜达出来,村里的大人都忙,没人注意到他们溜进了山里,却还是没能躲过睿哥儿的眼睛。 到了山谷的拐弯处,他嗖地从石头后面跳出来,跑到他们前面说:“你们要去哪儿?还带着萌萌?” “嘘!”五娃紧张地左看右看,发现这周围压根没有人,才终于放心地说:“我带妹妹去找钱,我爸的钱,她说那些钱掉山里了。” “你爸的钱在里面?”睿哥儿挑着眉,发现萌萌在点头,他心里就觉得有古怪。 明明那个刘大锤抢了自行车就逃走了,他偷跑的时候就只有他一个人,这是睿哥儿亲眼看见的,萌萌咋会知道那些钱藏在哪里? 他心里留个心眼儿,就处处留意萌萌的反应,结果他惊讶地发现,萌萌对这山里面熟悉着呢,带领着他们一帮人左绕右绕,居然没一会儿就进到了深山,还门儿清地领着他们走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 到了这里,萌萌指着地上说:“应该就在那后面,五哥你去找找。” 五娃飞快地跑进去了,过了一分钟不到,就听见他惊喜的叫声:“真的在这儿,钱还在里面!” 睿哥儿的眉毛拧得更紧了,趁着他们还在前面数钱,他就悄摸拉着萌萌走到了一边,尽量放轻了语气说:“萌萌,你咋知道那些钱掉这里了?” 萌萌咧着小嘴儿笑得挺乐呵,忽然指向天空说:“小金告诉我的。” 似乎是为了回应她,那天上立刻传来小金响亮的鸣叫。 “哦,原来是这样。” 睿哥儿看似被她说服了,其实内心深处更加觉得疑惑。 他了解小金,那就是个好奇心很强的贪心鬼,看见啥稀奇的东西就想碰碰,既然它发现了钱袋子,又为啥不把它叼回家,反而告诉了萌萌?再说了,小金是畜生又不会说话,它是咋告诉萌萌的? 他直觉这件事情有古怪,而这个古怪就出在萌萌的身上,上辈子的阴影深深地笼罩住他,一想到萌萌神秘地失踪,一想到她身边那些奇怪的动物,睿哥儿就不得不感到恐慌。 他害怕失去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儿,只能再一次叮嘱她说:“萌萌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么?你会气功这事儿不能告诉别人,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萌萌捂住小嘴儿,从指缝里流出一句话:“我没有说呀,咱们拉过勾的。” 睿哥儿见她还不理解,就耐心地解释:“这次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你不用说,哥也知道跟你有关系,萌萌啊,哥都是为了你好,外面的坏人太多了,他们要知道你会气功,会把你抓走的。” 萌萌觉得没那么严重,追问说:“谁都不能告诉吗?” 睿哥儿很坚定地说:“嗯,一个也不许告诉,比如你爷爷奶奶,他们不会已经知道了吧?” 萌萌摇晃着小脑袋,“我还没告诉他们,上次我说我会气功,奶奶也不相信。” 睿哥儿的嘴角露出一丝丝笑,瞬间就敛去了,安慰她说:“没事儿,哥相信你,下次再有这种事儿,你记得先来告诉哥,哥哥帮你处理。” 萌萌有些奇怪地问:“你不是说谁也不能告诉么?” “我又不是外人。”睿哥儿揉着她的脑袋,笑得可温柔了,“哥只会帮你,绝对不会害你的,萌萌你记住了吗?” 萌萌躲开了他的手,笑嘻嘻地说:“记住了,只告诉你一个人。” 睿哥儿非常满意,终于有心思听五娃他们在讨论。 “我听咱爸说,家里丢了三十万,这里面就有三十万,应该都在这儿了。” 六娃刚才也清点过了,兴奋地说:“太好了,咱们把钱拿回去,咱们家就不用欠人家钱了,省得那些工人天天往家里跑,快把人烦死了。” 五娃咬了咬牙说:“欠工人的钱顶多才几万块,这里面就有三十万,不能都还回去,要不然咱爸又要去找狐狸精了。” 八娃咬着手指头说:“狐狸精不是已经被抓了么?” 五娃一个白眼儿瞥过去,嫌弃地埋汰起来:“你是不是傻?狐狸精又不是只有一个,奶奶说了,男人有钱就变坏,咱爸就是这样变坏的,你还想不想有爸,想就不能让他有钱。” 八娃老老实实地说:“我要爸爸,没爸的孩子惨,菊花婶儿她家娃娃就没爸,老被人欺负。” 五娃还不放心这个傻弟弟,就恐吓他说:“你知道了就好,回到家里可别乱说,小心爸又给你找个后妈回来。” “我不说了,我压根就不知道。”八娃虽然调皮,还是很听哥哥们话的,自觉没有他的事儿了,就跑到一旁玩起了石头籽儿。 他被搞定了,六娃还没搞定了,只听他说:“哥,咱真的不把钱还回去啦?那咱们家的厂子咋办?” 五娃其实也没想好,有些为难地说:“让我想想,要不交给咱妈?不行不行,咱妈也不靠谱,哎呀,这要咋办才好?要不交给奶奶吧?” 他们说得那么为难,甚至还想出了馊主意,睿哥儿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走过去说:“晓弘,你真不打算把钱还给你爸了?” 五娃摇着头,沮丧地说:“我怕我爸去找狐狸精。” “那你想好这钱要咋办了吗?”睿哥儿盯着他,抢先一步说:“这钱不能给你奶奶,你爸要是知道了,会怪你奶奶的。” “啊?这要咋办才好哇?要不还是给咱妈吧?她太可怜了。”五娃左右为难,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也拿不定主意了。 睿哥儿想到了五娃上辈子的际遇,萌萌失踪了以后,五娃还到处去找她,是个有心的哥哥。 睿哥儿暗暗叹了一口气,鼓励他说:“五娃,你今年也不小了,家里就你最大,该给你弟弟们做个榜样,这钱你要是敢拿,你就拿着,哥教你怎么赚钱。” 五娃的眼底亮了起来,经过这事儿,让他意识到大人不靠谱,想来想去还是靠自己最实在,就兴冲冲地说:“睿哥,你真能带我赚钱?” 睿哥儿摆出很臭屁的样子说:“哥啥时候骗过你?我说能赚就能赚,就看你敢不敢了?” 五娃一点犹豫地也没有,直接就点头了,盯着地上的钱袋子说:“我有啥不敢的,总比让我爸拿去给狐狸精强。” 在这一刻,五娃终于下定决心,要把他爸的钱给昧了,他决定还一部分回去,好让工厂能够继续开工,剩下的用来赚钱。 萌萌听是听懂了,却有些不开心地说:“你们都是坏人。” “萌萌我不是……”“萌萌你听我说……”睿哥儿和五娃都很着急,以为萌萌怪罪他们贪心。 没等他们解释完,就听见萌萌说:“哼,赚钱也不带上我,我不跟你们玩了。” 第174章 萌萌这个小娃娃也知道有钱的好处, 听到哥哥们赚钱不带她,她就有些不高兴。 睿哥儿没想到闹出这么大的误会, 赶紧来哄她:“哥哥赚钱咋会忘了你?就连哥哥赚到的钱也是给你花。” 这还差不多, 萌萌又高兴了,就问:“你们打算咋赚钱呀?” 睿哥儿想了想,其实赚钱的门路他多得是, 问题是他们的岁数还太小,许多事情不好出面,只能按稳妥的来。 “最容易的法子就是买房,还能把房子租出去收钱,或者干脆自己建房子。”对他们这些小娃娃, 睿哥儿没有说得太细, 直接就给下了结论。 萌萌好奇地问:“咱们还能自己建房子吗?” “为啥不能?”睿哥儿微笑着看她, 耐心地解释说:"比如我家就在省城里建了楼, 每年光收租子就有不少呐。” 五娃一听就心动地说:“那咱也建这种楼吧,收租子。” 睿哥儿摇了摇头说:“建造大厦花的钱多,咱们也没时间自己看着。最划算的还是住人的房子, 这种房子看的就是地段。比如说, 北京和上海的房子,肯定就比别的地方要好。咱们省城里的房子,又比下面的城市好,总之,买房子就是买地段。” “这样啊,那我要把我的钱拿出来, 都买成房子。” 萌萌听得似懂非懂,直觉睿哥儿是不会骗她的,她有很多私房钱,一想到自己也能赚钱了,萌萌就很兴奋。 没想到睿哥儿却很有主意地说:“这个先不着急,咱们要买,还是买北京和上海的房子好,萌萌你外公家在北京,咱们在北京买房,也有人照顾,还可以在上海买房,上次那个中介,还能帮咱们租出去。” 他已经想好了,他买房子就是图以后涨价,不是为了一时半会儿的收入,等他再大一点儿,许多事情就都好办了。 萌萌和她哥哥们也不是很懂,听睿哥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几个小娃娃商量好以后,也没法子立刻实施,现在最要紧的是把钱还回去。 他们当然不能傻到自己拿回家,而是想好了对策。 五娃带着他弟弟回到家里,看见他爸还坐在门槛上抽烟,那两条眉毛皱得死紧。 透过那层白色的烟雾,冯老三的脸也仿佛带着愁绪,他不得不愁啊,欠工人的钱实在拿不出来了,他多年的积蓄也全都没了,不知道要去哪里弄钱。 五娃很懂事地走过去,贴心地说:“爸,咱们家的钱还没找到么?” “没有。”冯老三的声音低低的,今天公安还跟他说来着,那个钟大锤一直不肯说实话,公安们也找不到钱,冯老三已经没辙了。 五娃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十分机灵地说:“爸,我听村里的大人说,咱们家的钱是被人半路劫走了,那个姓钟的坏蛋半路上遇到了坏人,被人黑吃黑了。” 冯老三尽管灰心,但还没有失去理智,摇着头说:“没有的事儿,要是被人劫了,他怎么不说?还开口闭口都是鬼,鬼才相信他的话!说不定他们有同伙,就是被同伙给拿了。” 冯老三越说越后悔,懊恼地抓扯着头发,两只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 五娃瞅着他爸的脸色,自己也装模作样地叹着气,摆出一副很老成的样子说:“要我是那个坏人,我就直接把钱扔到山里,等以后没事儿了,我再拿出来用。” 他撂下这句话,就跑回房间了,在他身后的冯老三,却慢慢地回过神来。 对呀,那个钟大锤打死不肯说,不是因为那些钱被别人劫走了,而是被他自己藏起来了! 冯老三腾地站起了身,脑筋一瞬间就灵活了,当时他们发现丢了钱,可是在第一时间就追出去了,那么短的时间,他钟大锤不可能把钱藏在其他地方,最有可能还是像他儿子说的,直接往山下一扔…… 冯老三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突然发疯似的往外面跑,过了一会儿,他就纠集了一帮住在村里的工人,让他们跟着他往山里寻找。 工人们听说那些钱有可能找回来,也都非常积极,没办法,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从外地跑来打工的,家里有老有小要养,工资对于他们来说,非常非常重要。 这群人蜂拥着冲进了山里,专门来到钟大锤被绑住的那座山脚下,几个人几个人凑成一组,在那里埋头寻找。 也许是老天爷可怜他们,居然还真让他们找到了。 “老板,这儿有个包裹,上面还印着字儿呢,是咱们厂子里的包裹!” 最先发现包裹的工人兴奋地嚷嚷起来,他们虽然兴奋,但却聪明地没有去碰那个包裹。 冯老三欣喜若狂地跑过去,其他的工人也呼啦啦地围上来。 工友们催促着说:“老板,咱们的工钱是不是装在里面?你快打开来看看呀。” 冯老三在工人们期待的目光中,刷地拉开了那个钱袋子,他的脸色很快就灰败下去。 那个包裹里装的是钱没错,可是那数目一看就不对,他被偷了整整三十万,这包里的钱最多也就只有十万,还有二十万呢,到哪里去了? 工人们没想到那么多,他们看到钱了,终于安定了,当场就嚷嚷着要分钱:“太好了老板,咱们的工钱总算找回来了,我家里都快揭不开锅,咱们是不是先把这工钱给结了啊?” 旁边的工人也着急地说:“对呀老板,我这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就等着这个月的工资开伙呢。” 冯老三难以掩住失望,抓紧了那个钱袋子说:“这钱的数目不对,我明明丢了三十万,这里没那么多钱。” 工人们顿时不满意了,纷纷叫嚷着说:“老板你可不能赖账,我们拼死拼活给你打工,还不是为了这点子工资?现在你钱找回来了,不给发工资不说,还说你的钱不对头?谁知道你到底丢了多少钱?你是不是不想给我们发工资?” “就是就是,你要敢拖欠工资,我们就到公安局告你去。” 工人们气势汹汹,他们光脚不怕穿鞋的,想着冯老三要是敢拖欠工资,他们就能活活吃了他。 那几个最先发现包裹的人,也看冯老三不顺眼,暗自庆幸他们刚才机灵,没主动去碰那个包裹,不然这会儿,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老板一句钱不对数,他们就平白担上了嫌疑,搁在谁身上也不愿意。 因此他们喊得最大声:“老板,你做人可不能这样,我们累死累活帮你打工,你钱丢了,我们还出来帮你找,你敢不发工资试试。” 冯老三沐浴在这种狼一样的眼神中,也知道怕了,他艰难地吞咽着口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没说不给你们发工资,就是这钱真的不对,你们看我的存折,还在这儿呢。” 他翻开了那本存折,冲工人们扬了扬,“我前几天刚取了三十万,都锁进保险柜里被人偷走了,现在就只剩下这么点儿。” 他的目光望周围的地面扫了扫,恳求说:“这钱不可能自己长腿跑了,肯定还在哪个地方,你们再帮忙找找,我保证一定不会拖欠工资,等咱们回去报告给公安,这钱照样给你们发。” 工人们听了都没有动,冯老三又催促起来:“你们再帮忙找找吧,这些钱也关系到咱们厂子,没有了钱,我这厂子要咋开下去?你们也不想丢了工作对吧?” 工人们清醒过来,要是厂子里没有了钱,那确实不太能运营下去,关系到他们每个人的饭碗,他们也就有了动力,认命地帮他去找。 可惜他们一群人找了大半天,除了最开始那个包裹,其他的啥也没有找到,眼看天就要黑了,才不得不放弃。 冯老三失望透顶,那个包裹里的钱拿回来一数,不多不少刚好十万,还完了工人们的工资,就只剩下紧巴巴的一点子货款了,能维持住工厂运转,就该烧高香了,至于他冯老三自己的钱,不好意思,没人知道在哪里。 就连前来办案的公安也搞不清楚,他们审问过钟大锤和刘翠萍,那两人的交代的话,没一句有用的,尽会说些胡话,不过能找回来一部分钱,也是好事儿。 公安们登记好了以后,就让冯老三先把工钱给结了,剩下的钱再慢慢找。 工人们拿到了钱自然是欢喜,可冯老三他还愁眉苦脸呢,可惜没人可怜他。 他媳妇儿陈红梅因为离婚的事儿,现在对他爱理不理的,发现他找回来十万块,陈红梅第一时间就把钱攒到了自己手里,还亲自跑到工厂去给工人们发工资,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她觉得这家工厂也有她的一份,凭什么让冯老三一个人管钱?管钱也就算了,居然还给她找狐狸精,花她的钱养狐狸精,陈红梅咽不下这口气。 狐狸精都能管钱,她为啥就不能管?她不但要管钱,还要把钱管得死死的,以后冯老三一毛钱也别想乱动。 打从这一天开始,陈红梅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冯老三去上班,她也跟着去上班,不为别的,就为了盯住冯老三和她家的钱。 家里发生的事儿,五娃当然是门儿清了,他原本还提心吊胆的,担心他偷钱的事儿被他爸妈知道了,没想到最后谁也没发现,那钱就到他了手上。 整整二十万呐!对于没有见过世面的五娃来说,那是很大一笔钱了,也因此,他一有空闲就去找睿哥儿,跟他打听赚钱的事儿。 “睿哥,你咋还不带我去赚钱呀?咱啥时候能去赚钱?”五娃抓着腮帮子,显得有些急躁。 “悠着点儿,别让你家大人发现了,他们要是知道了你偷偷把钱藏起来,准能把你的腿给打断。” 睿哥儿的眼神扫向了五娃的腿,让五娃莫名觉得腿上有些疼,他悄悄地往后挪了一步说:“那要咋整?我家里没有地方藏,我都藏在山洞里了,还整天担心被野兽给祸害了。” 睿哥儿很淡定地说:“你急啥,到了时间我自然会告诉你,你先回家吧,去外面别瞎说。” “那好吧,我等你消息啊。”五娃啥也没打听到,只好失望地回了家。 睿哥儿看着他走出门,飞速地转动着脑筋,上海暂时是去不了了,就北京还有一点儿机会,他把目光瞄向了萌萌她外家。 早在苏家人刚来到村里,睿哥儿就和他们相处得很好,那时候他没有别的打算,只觉得他们是萌萌的外家人,本能就想向他们靠近,现在他心中有了计划,那就更得好好地筹划一番。 第175章 萌萌私底下和睿哥儿有商有量的, 就由她来做通她奶奶的工作。 她经常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在她奶奶面前说:“北京很好玩, 还有很多很多好吃的, 北京真是太好了吧啦吧啦……” 次数多了,冯老太就品出不同的味儿来,忍不住酸溜溜地说:“北京那么好, 是不是因为你姥姥姥爷在北京啊?” “才不是,”萌萌非常坚定地摇头,跑过来扑在她奶奶的怀里说:“奶奶你都没有去过北京,北京那么好玩,我想让奶奶也去北京玩。” “哎呦, 真贴心。” 冯老太转而高兴了, 脸上带着喜色说:“等以后有机会吧, 奶奶和你爷爷带你去, 咱们仨好好在北京逛逛。” 萌萌还不满意,她像扭麻花糖似的,在她奶奶怀里扭着身子, 撒娇说:“以后是啥时候?萌萌不想等那么久, 暑假很快就过去了,奶奶,咱们快点儿去吧去吧,好不好嘛?” “好,好。”冯老太本能就答应了,等她反应过来, 才有些为难地说:“你姥姥姥爷还在这儿呢,哪有主人家不管客人,自己跑出去玩的?太失礼了。” 萌萌转动着眼珠子说:“这还不简单呀,让姥姥姥爷也回去呗,我就说我想舅舅了。” 冯老太被她逗笑了,点着她的鼻尖说:“你这个鬼机灵,那你改天跟你姥姥姥爷说说,可别让人家以为咱们在赶人走啊。” 萌萌很臭屁地说:“不会的,奶,你就看我的吧。” 她很耐心地寻找着机会,终于迎来了一个合适的日子。 这一天中午,外面出着大太阳,老冯家的屋子里却凉快无比,两台电风扇摆在屋子中间,前面还有两盆冰块,正呼呼地吹着冷风,带来了一阵阵凉爽。 老冯家和老苏家的人都围坐在堂屋里,看电视的看电视,吃西瓜的吃西瓜,小娃娃们也都在,大中午的外面太热,没有人愿意出去。 睿哥儿跟苏家的男娃们坐在一起,他的左手边坐着向辉,右手边坐着向涛,旁边还坐着向勇和向远兄弟俩,他们都跟睿哥儿处得很好。 睿哥儿把桌子上的西瓜拉过来,一片一片地分给他们说:“都来尝尝我家的西瓜,甜不甜?北京有这样的西瓜吗?” 向涛咔嚓咔嚓地啃着西瓜,不住地点头说:“嗯嗯好吃,北京吃不到这样的,我都不想回去了,待在村里多好哇,还有西瓜吃,太舒坦了,回北京干嘛。” 萌萌文静地吐出了西瓜籽儿,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说:“表弟你为啥不回去?我倒是很想去北京,我想舅舅了。” 苏老太坐在边上,听得心里发暖,乐呵呵地夸她说:“还是萌萌有心,你舅也说想你了,你要是想去北京看你舅,等过些日子,姥姥带你回北京。” 萌萌欢快地说:“好哇,咱们啥时候去?我可以带睿哥哥去吗?还有我哥哥?” “这……”苏老太看了看睿哥儿,迟疑地说:“睿哥儿他家里能答应吗?” 睿哥儿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没事儿姥姥,我都这么大了,经常到外面跑,我家里人从来不担心,他们要是知道了我去北京长见识,还巴不得呢。” 苏老太只是笑笑没有多说,毕竟不是她家的孩子,过了会儿她才缓缓地开口:“亲家,萌萌这么想念她舅,要不就让她到北京玩几天,正好我们也该回去了。” 冯老太早跟萌萌串通好了,还装作嗔怪地说:“这小娃娃天天念着呢,晚上睡觉都说想她舅,你说她这么小,咋那么会惦记呢?” 她话锋一转又说:“娃娃有孝心,咱也不能拘着她,刚好我也有空,就带他们兄妹几个到北京看他们舅,顺便也让他们长长见识。” 苏老太还没来得及回答,坐在对面的五娃就兴奋地嚷起来:“奶,我也能去么?你把我也带去吧,我待在家里闷死了,我爸和我妈天天吵架……” 冯老三家里闹出的荒唐事儿,苏家老两口也有听说,他们看着对面这个懂事儿的男娃,心里就有些同情。 冯老太也觉得老三家的氛围不好,想了想还是不能偏心,就摸着他的脑袋瓜子说:“那行,奶奶带你去北京。” “噢耶!”五娃兴奋地大叫,又指着两个眼巴巴的弟弟说:“还有我弟弟呢?要不要也带上啊?” 既然已经答应了五娃,就不可能把他弟弟给落下,冯老太点头说:“他们也去,三娃四娃要是想,也跟奶奶一块去,趁暑假带你们好好玩玩。” 三娃四娃原来以为没他们的份呢,瞬间惊喜地跳起来嚷嚷:“奶奶你太好了,咱们啥时候去北京啊?” 苏老太看着这群小娃娃高兴的样儿,她心里也乐滋滋的,就给他们提建议说:“再过半个月,你们就要去上学了,要去北京的话得赶早,差不多这两天就该出发了。” 她瞅着自家的老伴说:“我们出来这么久,也是该回去了,老头子,你打个电话,让人先把机票给订了。” “好嘞,”苏老头抱着自家的宝贝外孙女萌萌,心情很好地说:“我待会儿就去打电话,让萌萌跟着去北京看望舅舅。” 在萌萌的欢笑声中,去北京的事儿就定好了,苏家和冯家的娃娃都非常期待,只是睿哥儿还要回家解释一下。 “你说啥呢?睿哥儿,你要跟着老冯家去北京看望亲戚?” 杨小娟一听就不乐意,老冯家的人去看亲戚,睿哥儿这个外人去凑啥热闹,也太讨人嫌了。 睿哥儿很坚持地说:“妈,我是去北京长见识的,正好萌萌他们家也要去,我跟着一块去,也有人可以照料,冯奶奶家你还不放心么,我跟着他们家走,肯定不会走丢的,我都这么大个人了。” 杨小娟还是不乐意,斜睨着她家儿子说:“你这小子,脸皮真够厚的哈,人家走亲戚,你跟着凑啥热闹?你咋好意思?你又不姓冯。” 睿哥儿拧着眉毛说:“妈,我都快十一岁了,大丈夫志在四方,不多去外面看看,哪里有啥见识?再说了,冯奶奶他们家又不跟萌萌她外公住在一起,我们都住在外面的宾馆,保证不会讨人嫌。” “哈哈,你这臭小子还说啥大丈夫,你毛都没长齐啊你……” 杨小娟压根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儿,趁这个机会,还揉乱了她儿子的头发。 睿哥儿糟心透了,咋又拿他的年龄说事儿啊,他就知道会是这样,老天,他啥时候才能长大,啥时候才能自己做主啊。 倒是他爷爷听完之后,反而非常支持他,还帮着劝起了他家儿媳:“小娟呐,睿哥儿想去,你就让他去呗。男孩子,不能老待在家里,多出去闯闯,对他有好处,又不是没有人带,老冯家还不至于计较这点小事儿,我待会儿就去跟他们说。” 睿哥儿猛然抬头,非常惊喜地说:“爷爷,你这是答应了?” 张老头却把眼神瞥向了杨小娟,“这要问你妈。” “妈……”睿哥儿拉长了声音。 “行了行了,你这臭小子。” 杨小娟敲着他的脑门,无可奈何地说:“人家都说女生外向,为啥我生的儿子也外向?你见天儿地就喜欢往外面跑,我可丑话跟你说在前面啊,到了北京不许给我丢脸,凡事都要听你冯奶奶,别给人家添麻烦。” “知道了妈,我又不是那样的人,你放心好了。”睿哥儿说啥都答应,总算肯让他去北京了。 有苏老头亲自出马,他们的飞机票很快搞定了,就定在后天的早上,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一群人收拾好行李,到了正日子里,就搭上飞机走了。 他们这个阵容也非常特别,四个老人,带着一大群孩子,苏家的五个娃,还有冯家的八个娃,再加上睿哥儿,全是小孩儿小少年,让飞机上的乘客都十分好奇,咋突然来了这么多小孩儿呢。 娃娃们才不去管别人咋啥,他们都沉浸在坐飞机的喜悦里,扒在窗户上看着风景,嘴里还不住地哇哇惊叹。 三娃四娃这两个没有坐过飞机的人,那更是惊喜到了极点,他俩就像屁股底下长针头似的,一会儿挪过来,一会儿移过去,好半天消停不了,在那里东张西望,看啥都觉得稀罕。 四娃还把手伸向了旁边的窗户,他使劲推也推不开,只好转过身子问他们妹:“萌萌,这窗户咋打不开呀?” 萌萌把一颗橡皮糖小心剥开,放进嘴里说:“那窗户不能开,关严实了。” “这样啊,”四娃缓缓地坐回去,闻到了那股橡皮糖的香味儿,顿时嘴巴馋了起来,巴望着萌萌说:“那糖你还有没有了?给哥吃一颗呗。” 萌萌丢给了他一个袋子,“喏,都给你,我带了好多呐。” 那袋子里装的全是零嘴儿,都是苏婉预备了给萌萌吃的,她这回没有跟来,因为村里的中学建好了,她作为刚刚升上去的老师,必须要回学校里准备工作。 这时候,从前面的帘子里走出来一个空姐,她沿着过道一边检查一边说:“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系好安全带,小朋友,你的安全带系好了吗?” 八娃低头看着自己,他刚才嫌安全带碍事儿,偷偷给拔掉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只好红着小脸蛋承认,乖乖地让面前的漂亮阿姨帮他把安全带重新系好。 空姐检查完以后就离开了,经过一阵轻微的颠簸,飞机终于飞向了蓝天,娃娃们刚开始还很兴奋,渐渐地也觉得累,机舱里慢慢响起了轻微的小鼾声。 萌萌也睡得直打呼呼,她一只小手儿被睿哥儿牵在手心,机舱内大部分人都在睡觉,只有睿哥儿的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这次去北京,没有他家的大人管束,他想怎么滴就怎么滴,再没有比这更加称心的事儿了。 他们到了北京,苏大舅早就派了人过来接,他自个儿也和苏二舅亲自来了,兄弟两个站在机场外面,一看见萌萌走出来,都齐刷刷地伸出手去。 “萌萌,快让舅舅抱抱。” 萌萌嘻嘻笑着飞奔过去,扑进了舅舅们的怀里,还伸出两条小胳膊很亲热地环住他们,嘴里糯糯地说:“大舅舅,二舅舅,我好想念你们啊。” “哈哈哈,舅舅也想你。”苏大舅拧着萌萌的小鼻子说:“听说萌萌你是专门来看我们,舅舅高兴死了,这路上累不累呀?肚子饿了没有?” 两个舅舅围着萌萌嘘寒问暖,大娃和二娃虽然也是外甥,却没有得到这种关心,只能站在旁边干瞪眼睛。 没办法,谁让他们是家里的男娃呢,老冯家的传统,男娃娃向来就和草一样地长大,他们已经习惯了。 好在苏舅舅并没有真的忘记他们,等舅舅们终于稀罕够了萌萌,才发现了这两个外甥,只拍着他们的胳膊说:“来了就好,都跟舅舅回家去,家里已经准备好了饭菜,等你们吃。” 一个女声突然响起:“这就是萌萌她舅舅吧?一看就和老大家的是兄妹。” 苏家舅舅们抬起头,冷不丁看见了时髦的冯老太。 她穿着一袭水蓝色带着波点的连衣裙,耳垂上别着翡翠耳环,脖子戴着翡翠串珠,两只手腕也戴着翡翠镯子,就连头发都烫得非常体面,脸上却没有多少皱纹,挂着满脸的笑意,显得分外可亲。 这通身的气派,简直比官太太还要官太太。 跟在她后面的冯老头,也是一样的体面,他一只手推着一个行李箱,还没来得及跟他们打招呼呢。 苏二舅早知道他们要来,这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就很好,他看这两个老人家,丝毫不像是乡下老农民的样子,想来自家妹子嫁的确实不差,就很热络地说:“你是婶子,你是咱叔对不?欢迎欢迎,小婉怎么不跟你们一起过来?” 冯老太解释说:“我们村里刚开了个新学校,小婉调过去做初中老师,这会儿正忙着学校里的事儿,走不开身。” 苏二舅有些遗憾,还是扬起笑脸说:“叔叔婶子,有你们来了也是一样,快跟我回家吧,家里都准备好房间了。” 冯老太连忙推辞:“可别,我和亲家都说好了,到了北京我们住宾馆,咋好意思上门打扰呢。” 苏二舅没想到会是这样,有些疑虑地望着他妈。 这些事情其实早在出发以前,就商量好了,不过苏老太还是再次邀请说:“亲家,你们来到北京就是贵客,家里地方宽敞,又不是没有得住,还是住在我家里吧。” 冯老太笑吟吟地推辞说:“娃娃们太吵,再说我们也没住远,上门都很方便的,亲家你千万不要客气,不然我真不好意思上你们家。” 冯老太拎得亲,她儿子儿媳没有跟来,她一个婆婆,住到儿媳妇娘家算是什么事儿,更何况还带着那么多娃娃。 她不愿意让别人误会他们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说到底,也是为了给自家的儿子和孙子孙女赚脸面,所以才会那么坚持。 她说得格外诚恳:“亲家我懂你们的心,咱住哪里都一样,我们人多,住在你们大院里太打扰了,咱们可别推来推去的了,说好了我们住宾馆,让娃娃们每天上你们家里玩,都是一样的。” 苏老太再一次对这亲家母刮目相看,终于答应说:“亲家母,都按你说的来办,不过这接风的第一餐,还是要在我家里吃。” “那是当然,咱们走吧。”冯老太招呼着自家的娃娃,跟着苏家人走出了机场。 也幸亏苏家舅舅准备得充分,安排了好几辆车子,才堪堪坐得进这么多人。 小娃娃们登上了汽车,第一时间就去看窗外的风景,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萌萌不是第一次来了,她跟哥哥们一块看风景,时不时还能给他们介绍介绍,比方说这里是什么地方,那里又是什么地方,她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以至于哥哥们都崇拜地惊叹:“哇,妹妹你记性真好,才来一次你就能记得住。” “嘻嘻。”萌萌神秘地笑了,虽说离得远,但她对这北京城,还是能隐隐感应到的。 第176章 来到大院里做客, 冯老太和冯老头也是不怂的,爷奶都不怂了, 那娃娃们自然也不怂了, 这反而让苏家人高看他们。 瞧这一家子的气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大官儿呢,个顶个的精神体面, 丝毫看不出乡下人的影子。他们都知道苏婉嫁的婆家有钱,看来冯家人还是很有些本事的,不然撑不起那么大的家业。 都说花花轿子众人抬,苏家的舅妈们有心交好,招待得也周到, 冯老头和冯老太也很有礼数, 两家人有说有笑, 相处得还挺愉快。 冯老太会做人, 每天都让孙子孙女们过去问候姥姥姥爷,有空闲的时间就带着他们到处逛,外地人来到北京的第一站, 当然还是故宫了。 来到宫里, 冯老太真正开了一回眼界,震惊得差点儿说不出话来了,好半天才捂住胸口说:“我滴个乖乖,这皇宫建得太气派了,瞧它这里的院子,啧啧啧, 也忒大了,还到处都是雕花漆金的,这皇帝老子太会享受了。” 旁边传来了八娃嘎嘎的笑声,他像个小疯子似的,在广场上到处瞎跑,嚷嚷着说:“奶,这院子太宽敞了,比咱们村儿的晒谷场还要阔气,咱要是能住在这里多好哇。” 冯老太毫不犹豫地泼他冷水说:“得了吧你,这是皇帝老爷住的地方,可不是咱老百姓应该住的,你想住?做梦去吧。” “奶,”睿哥儿很亲昵地喊着,指着高高的宫墙说:“我刚才看见这皇宫旁边,也有很多院子,那种院子住着不差,还能跟皇宫做邻居呢,也不知道卖不卖。” 冯老太还没意识到这是个商机,满不在乎地说:“这北京城,咱们一年能来几次?买房子干啥?就咱们在上海买的洋房,我都已经后悔了,白白空在那里也没人看着,真是太浪费了。” 睿哥儿非常认真地说:“咋会浪费呢?房子不住人,留着也是房子,又不会变不见,我看这周围的房子也便宜,买几套放着也好哇。” 冯老头看他那么坚持,就打趣他说:“睿哥儿,你买那么多房子干啥?你家就你一个娃,也住不了那么多房子啊。” 睿哥儿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感慨说:“冯爷爷,北京多好的地方,全中国谁不想来?这儿还是皇城根底下,能和皇帝老爷做邻居,风水肯定杠杠地好。我来之前,我爷爷给了我钱,让我看上啥了就买啥,我就想买房子。” 甭管睿哥儿说的有没有道理,冯老头都挺赞赏,“真不愧是老石头的孙,你爷不孬你也不孬,小小年纪就让你自己做主了,真是好胆量。” 睿哥儿羞涩地露出了小虎牙,谦虚地说:“都是我瞎琢磨的,冯爷爷你们买么?” 冯老太不是很感兴趣,挑剔地说:“买啥买呀,房子在北京,咱又不能常来住,买了就是浪费钱。” 冯老头天生爱琢磨事情,摸着下巴说:“睿哥儿一个娃娃都有胆量买,咱们两个大人总不能比他胆小,我觉得他说的有几成道理,北京是全国人民的北京,但凡有点儿本事的人,谁不想来?来了就得有地方住。” 萌萌终于逮住空子插话了:“爷爷,我喜欢北京,咱们在这边买房子,以后来姥姥家就有地方住了。” 冯老太听见萌萌说的话,立马就转变了风向说:“也是哈,给萌萌买个小院子在这边,以后她和她妈来了,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她私心里认为,爹有妈有不如自己有,老苏家的人虽然不错,但是萌萌两个舅妈可就不一定了,归根结底,苏婉是嫁出去的小姑子,带着孩子回娘家,稍微不小心还得看人家的脸色,冯老太可不愿意让自家的孙子孙女受到委屈。 这么想着,她就柔柔地说:“不就是个小院子么,奶奶给你买一个。” 萌萌摇着脑袋,嘟起小嘴儿说:“不嘛,我不喜欢小院子,要买就买大院子,买很多很多房子,越多越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比了个大大的手势,就是想告诉她奶奶,她要买很多房子。 冯老太点着她光洁的额头说:“买那么多干啥?你住得完吗你?你个小贪心鬼。” 萌萌哈哈笑着也不躲开,弯着大眼儿撒娇说:“我就要买,我就要买,我带了私房钱。” 她从小背包里掏出一本存折,竟然是用她的名字开的那本,里面存的都是萌萌的私房钱,从小开始存,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 冯老太没有料到萌萌是有预谋的,赶紧把她的存折按回去,看着周围紧张地说:“你咋还带了存折呢?奶奶不是跟你说过,这存折不能拿出来的么?” 萌萌听话地把存折放回包里,却还是固执地说:“可我想买房子,我也没有钱,我就带来啦。” 冯老头向来觉得这孙女有些不简单,就蹲下来问她说:“你告诉爷爷,你这么想买房子是为啥?” “赚钱呀,买房子可以赚很多很多钱。” 萌萌回答得很简单,随口还说了一句:“人人都要来北京买房子,我为啥不能买?” 睿哥儿担心她泄露秘密,就从兜里掏出一张报纸说:“冯爷爷,北京看着大,其实好地方不多了,咱下手迟了,可就抢不到好房子了。” 冯家老两口连忙去看那张地图,从地图上看就很明显了,如果说故宫是个中心,那么围绕这个中心才有了北京城,哪个地方好住人,哪个地方偏僻,一看就清楚。 五娃最关心买房的事儿,也跑过去凑热闹说:“奶,妹妹想要你就给她买呗,咱们家又不缺几套房子的钱,你以前不还给妹妹建小卖部么?咋现在不给她买了?北京不比咱们村儿值钱呀?” “你个鬼灵精,哪儿都有你的事儿。” 冯老太嫌他挡住光,把他推远了些,心中却下了决定,就像五娃说的,他们家不缺那点子钱,用来哄萌萌高兴比啥都值。 更何况她家孙女挺玄乎的,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经常都会灵验,要不是冯老太亲手带大了萌萌,还以为她是啥仙姑投胎的呢。 她和她家老头子交换着眼神,终于拍板说:“那行,奶奶去给你们打听打听,正好你们外公家是本地人,让他们去帮忙打听,有合适的咱就买,你们先别给我嘚瑟出去。” “耶,奶奶真好。”五娃高兴得直拍掌,结果迎来了他奶奶的鄙视。 “你嘚瑟啥?又不是给你买的,我要买也是买给萌萌,没有你们的份儿。” 冯老太丝毫不掩饰她的偏心,她就是偏心孙女怎么滴,她乐意。 五娃还是一个劲儿地傻笑,他已经跟睿哥儿商量好了,到时候买房就让睿哥儿去买,他和他弟弟在后面捡便宜就是,反正钱已经放在睿哥儿那里了。 逛完了故宫,他们啥地方也没去,就在这周围的巷子里转悠起来,不逛不知道,原来这故宫周围的房子很有名堂啊。 比如有些胡同里的房子就很气派,虽然破旧了些,也还是能看出往日的阔气,瞧那院子门口的驻马石,有些甚至还蹲着小石头狮子,那朱红色的大门虽然脱了漆,看上去还是挺有韵味,更不要说竖在门口的影壁了,有些上面还雕刻着讲究的图案。 这一溜的大小院子,有些已经做了机关单位,门口都有人守着的,瞧着就安全,他们逛了这么久,也没听见啥嘈杂的声音。 冯老太越看越觉得满意,对着家里人说起了悄悄话:“咱们要买房,就得买在这儿,离皇宫近,门口又宽敞,还有人帮着守卫,这种地方才能住人,不像刚才那些腌臜的巷子,都搭了些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啥人都有。” 这北京城也不是啥人都住得起大房子的,冯家人一路逛过去,发现有些人家住的就是大杂院,可能一户家庭只能住一间屋子,不够住的还得在门口搭,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棚子,看着就让人糟心。 等他们看得差不多了,冯老头就招呼着家里人说:“回去让萌萌她舅帮忙打听,咱对这地方也不熟,瞎逛能逛出个啥,要买房还得找熟人。” “对,去找舅舅。”萌萌回答得最积极,刚才逛了一圈,她已经彻底喜欢上这里的院子,想着要是能够买到,她就要把它们建造得像皇宫那么漂亮。 在萌萌的要求下,冯老头回去就找了苏文,把打算说给他听:“萌萌她大舅,今天我们去逛故宫,看见那旁边的院子都挺不错,就想着给娃娃们买几间,我看里面很多都有住人,那种房子卖不卖呀?” “你是说四合院?”苏文说完这句话,看着冯老头脸上露出肯定的神情,就知道他猜得没错。 “哦,那种房子啊,现在买的人少了,大家都愿意住楼房,有水有电还通煤气,比四合院住得舒坦,我建议你们还是买楼房吧。” 第177章 冯老头很不以为然, 买啥楼房啊,那种房子能值几个钱?要买就买四合院, 那才叫做有品位。 冯老头还是喜欢住在接地气的房子里, 他家没有楼房么,他自个儿的宾馆就好几层了,但要住人, 还是住在四合院比较合适。 想明白以后,他就委婉地说:“有楼房也行,四合院买还是要买的,萌萌就喜欢四合院。她大舅,你帮忙打听一下有没有人在卖, 有多少我们就要多少。” 苏文非常吃惊, “这么大手笔, 全买成房子啊?” “也不是全部, ”冯老头很谦虚地摆了摆手,“反正那些钱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买成房子留给娃娃, 总比存在银行里强, 叔是乡下人,也没啥爱好,就喜欢买房子。” 苏文心想,你老可不是一般的乡下人,哪个乡下人像你这么大胆啊,还说什么有多少要多少, 又不是松鼠在囤东西。 都是亲戚,苏文也很乐意帮忙,就答应说:“我帮你们去打听,买楼房倒是不难,有钱就行,这几年有些部委建了房,也卖给外面的人,那种房子比较结实,买还是买这一种。” “四合院……”他琢磨着说:“应该也不难,早几年还都在房管局的手里,现在清除历史遗留问题,很多都还回去了,也有人愿意卖的,要是没有,我去跟房管局打声招呼,让他们匀几套出来。” 对于冯老头来说很难的事儿,到了苏文这里通通不是问题,冯老头既有些感激,又不敢太过麻烦他,连忙保证说:“她大舅,这些房子咱能买就买,不能买就算,反正他们要多少钱,合适的我都给得起。” 苏文失笑,安慰他说:“叔儿,你想到哪里去了?这儿是北京,皇城根儿,也是按规矩办事,你不用担心。” 萌萌见事情谈成了,立马奔到她舅舅的跟前说:“舅舅你太好了,我要大大的院子,还要靠近皇宫的。” 苏文宠溺地望着她,笑眯眯地说:“咱们萌萌这么多要求呀,那舅舅可得帮你好好挑挑咯。” “大舅舅,”睿哥儿亲热地喊着他,趁机说:“我也想买有大院子的房,最好还能跟萌萌做邻居,大舅舅你帮我也找找呗。” 苏文诧异地瞅着他,“你也要买?你这小男娃才几岁,就要买房子了。” 冯老头乐呵呵地介绍说:“之前跟你说过的,他是我朋友的孙子,跟我自己的孙子一样亲,他爷爷也是和我做生意的,睿哥儿从小就能做主,这次要买房,还是他提的呢。” 苏文比他那话里的意思惊讶到了,这都是些啥人呐,说买房就买房?还这么小的年纪就买房?搞得像买白菜似的,这个世界究竟是咋回事儿,啥时候变化这么大了? 甭管他心里如何震惊,还是尽心尽力地去帮老冯家张罗了,有他出马,很快就有了消息,苏文要去上班没有空,就给他们派了个小伙子负责招待。 这个小伙子名字叫做小何,人长得干干净净,特别会来事儿,待人也十分殷勤,还没开始说话,他那脸上就先笑开了三分。 小何说的话也很中听:“冯叔,咱先来看这处房子,这房子以前的主人得意地很呐,贝子府,足足三进的大院子,离紫禁城就隔了一条街,站在这门口,还能看见宫里的围墙。” 小何说得有些夸张,皇宫的围墙是看不见的,只能看到一溜高高翘起的飞檐,不过这已经很近了。 这四合院的门开在东南角,进去以后首先看到一块影壁,上面刻着仙山的图案,左手边是一个圆形的拱门,里面有个小院子,一排的倒坐房,然后又是一个门。 这扇门的工艺可就讲究了,比外面那个门,高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门上面还有铜做的柳丁,穿过这道门,里面就是大院子了。 “哎呦,这院子里还有树呢,长得挺好的哈。” 冯家人走进院子,一眼就注意到了正中间那棵高大的绿树,那树叶长得郁郁葱葱,充满了生机。 小何指着树上说:“是咱北方的枣树,你看上面都开花儿了,到了秋天就有枣子吃。” 冯老太看到这棵树,就开始畅想:“这树长得高大,咱在底下摆几张椅子,就能纳凉啦。” “识货。”小何竖起了大拇指,眯着眼睛拉长了语调说:“再搭个葡萄架儿,养两只画眉鸟儿,这日子啧啧啧,过得比贝子爷都舒坦。” 冯老头却不肯领情,就算他住进来以后怎么捯饬,也没有必要让小何知道,做人还是要低调些才好,就打断了他的幻想说:“咱小老百姓,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 小何作势轻轻地打着嘴巴,嬉皮笑脸地说:“是啊冯叔,我就是说说而已,我再带你们去后面参观。” “这还有后面呀?”冯老太瞅着那宽敞的正房和左右厢房,以为这就完了,没想到后面还有更多。 “当然啦,这里只是待客的地方,后头才是住人的,一共三进呢,这才是第一进。” 小何领着他们绕过抄手游廊,来到了后头的院子里,后面那两进也是同样的院子和房子,建得格外讲究,最后面甚至还有一个小花园。 小何带着他们在花园里参观,有些遗憾地说:“这房子几年没有住人了,里头的荷花池子都干了,也没有鱼。” 尽管这样,冯老太已经相当满意了,抚着手掌说:“这就很好了,收拾收拾就能住人,咱们一大家子来了也能住得开。” 小何惊喜地问:“那您这是要买了?这房子开价五十万,您要是觉得不合适,咱还能砍价。” 冯老头和他家老婆子交换着眼神,就做主说:“算了算了,就一个老头儿,他卖了房子也是去国外养老,没必要讲价了,就五十万吧。” 原先的房东他们也打听过,是那个贝子爷的后人,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现在房子归还给他了,可这老头儿说啥也不肯要,宁愿卖了房子移民,算是便宜了老冯家。 小何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顿时欣喜地说:“咱北京的房子不值钱,四合院就更不值钱了,您老是好心。” 冯老头蛮不在意地摇手说:“这没啥,你别老是您您您的了,听着别扭。” “行行行,冯叔,那这房子就五十万卖给你了,回头你跟我去局里签个合同,咱把房子过户给你。” 小何非常好说话,他本身就是房管局的办事员,手头上还有很多历史遗留的房子,这种房子处理起来相当棘手,上面下了文件死命催,要求他们赶快处理出去,因为很多真正的房东都来催了,那些房东不是华侨就是移民到国外的外国人,催来催去影响太不好,偏偏他们还不愿意接手房子,只能由房管局帮他们卖出去。 小何为难啊,这年头能够拿出五十万的人可不多,全国都没有几个,好不容易逮住了一个,他可不就得卖力地伺候着,巴不得多推销几栋房子出去。 一群人站在花园里商量着买卖,忽然从围墙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仔细听,好像是一户人家在闹口角。 冯老太顿时皱着眉头说:“这咋还有人在吵架呢?这后面住的谁呀?” 小何生怕买卖黄了,赶紧解释说:“这周围还有几间小院子,原先都跟贝子府连在一起,后来分给城里的工人住,有二三十年了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冯老太更不满意了,有这些个邻居在,那他们住进去也是乱糟糟。 怎么办呢?冯老太实在不肯放弃,就想出了一个主意说:“小何啊,你去帮我问问,住在这附近的人,愿不愿意把房子让出来,我出钱让他们去住楼房。” 小何惊讶极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冯老太会这么大方,恨不得自己也有一间小屋子可以卖给冯老太,楼房啊,谁不想住。 他太过惊喜了,大包大揽地打起了包票:“他们当然愿意了,有楼房住,谁还住大杂院啊?也就是你这种菩萨心肠的人,才愿意接济他们。” 冯老太被他吹捧得十分不好意思,她哪里是接济呀,她不过是想着安静而已,毕竟是自家人住,有个好的环境比啥都强。 只不过老冯家想要买下邻居们的房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小何还得另外派人去谈呢。 他带着冯家人离开了这里,又去看了其他几处房子,都是相当不错的老四合院,冯老头全部拍板说要了。 睿哥儿也趁机买到了一个四合院,就在萌萌家的对面,等他们两家把这附近的房子收下来,就相当于占据了一条胡同,到那时候肯定相当清净。 五娃三兄弟也买到了,是三个相邻的小院子,当然是睿哥儿帮他们买的,价钱也很便宜,只花了十多万,剩下的钱还买了三间楼房。 五娃给自己和弟弟都买了房,心里美得冒泡,他现在也是有房的人啦。 睿哥儿自己也买了很多楼房,那价钱便宜得让他想笑,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了一声,这年头的房子真便宜啊,就跟白捡了似的。 他从后世来,又咋会不清楚北京房子的价值,不说那些楼房了,就说那几个四合院,以后的价值就不可估量,想想吧,紫禁城的隔壁,真正的一环二环内,这样精品的房子,再也没办法复制了。 要不是睿哥儿生性淡定,那简直恨不得要大声嚷嚷出来,让大伙儿快去看呐,他可是未来的亿万富翁。 最开心的人还是萌萌,她一下子拥有了那么多套房子,还有一座超级超级大的四合院,立刻就嚷嚷着要搬进去。 第178章 冯老太赶紧阻止她:“乖宝儿, 那院子刚买过来,里头的东西都旧得没法用, 搬进去不合适, 等你爷爷安排人去收拾好,下次你来北京再住进去。” 萌萌顿时失望地说:“还要那么久啊,我现在就想住, 奶奶。” 冯老头最是溺爱孙女,不忍心让她失望,就和他家老婆子商量着说:“等萌萌下次来,可能要等到明年了,就让她住进去新鲜两天, 我让小何去找几个工人, 先收拾几个房间出来, 咱们先试着住, 有啥不合适的再让他们改。” 萌萌立刻欢呼起来:“耶,爷爷最疼我啦!” 冯老太吃醋了,按着她的脑门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难道我就不疼你了?” 萌萌嘻笑着扑上去, 把脸儿贴在她的腿上,爱娇地说:“奶奶也疼我,我爱奶奶,爱爷爷,哈哈哈。” 冯老太忍不住拧着她胖乎乎的小脸儿,语气中也带着丝丝的宠爱:“你这个小不点儿, 就你这张嘴儿最会说话。” 为了满足孙女的心愿,冯老头很快联系到了小何,让他安排人过来收拾屋子,又紧赶慢赶地出门去买家具。 床,他们要新打的,桌子和椅子听从睿哥儿的建议,专门挑旧的买,还特意跑到文物商店里淘货,买来了好几套紫檀木做的老家具,跟四合院格外般配。 就这样忙活了两天,冯家人终于可以住进去了,睿哥儿也跟过去凑热闹,还真别说,这四合院住着就是舒坦,在这大夏天里,居然非常凉快,晚上还要盖一条薄被子。 一觉睡到大天亮,大家伙儿神清气爽地起床了,都对这个四合院非常满意,吃过早饭以后,他们溜达的溜达,纳凉的纳凉。 大娃他们一大群人直接坐在了走廊上,嘴里滋溜滋溜地啃着冰棍。 萌萌坐在刚刚架好的秋千上面,两条腿儿晃啊晃,手里拿着一根老北京冰棍,啃上一口凉丝丝的,让她忍不住滋溜着牙齿。 清晨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在萌萌的身上撒下无数光斑,衬托得她犹如冰做的小仙子。 这样的萌萌,看在刚刚走进家门的小胖子眼里,就显得尤为惊艳,他蹬蹬蹬地跑过来说:“妹妹你长得真好看,妹妹,我好想你啊。” 这个小胖子就是赵佳豪,他今天跟着苏家的娃娃们过来做客,一年不见,他的脸儿更胖了,笑起来连肉都挤到了一块,看上去就好像肉呼呼的白团子,还挺喜庆。 “死胖子,不许你这么叫。” 睿哥儿端着水果盘从厢房里走出来,一眼就瞅见了赵佳豪那副痴肥的蠢样儿。 他早看这个家伙不顺眼了,明明只是邻居,这个小胖子竟然死皮赖脸地缠上来,还表现得和萌萌很熟的样子,萌萌搬到了四合院,他居然也跟着来了,哼,臭不要脸的死胖子。 “我为啥不能叫?萌萌就是我妹。”赵佳豪还没意识到哪里不对,依旧讨好地对着萌萌说:“你家这院子真好真大,萌萌,我以后能常来你家玩么?” “不行,萌萌家不欢迎你。”睿哥儿再也忍不住了,有他在身边,任何人都休想靠近萌萌。 “死胖子你给我过来。”他提溜着赵佳豪,一直把他拉到了走廊尽头,确定萌萌听不见,才压低了嗓音吼着:“不许缠着萌萌,不然把你的脖子拧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那双手已经放在了小胖的脖子上,阴沉着脸色显得很可怕。 小胖有些怂了,他艰难地吞咽着口水说:“睿,睿哥,我只是想找妹妹玩。” “闭嘴,不许喊萌萌,妹妹你是叫的么?别让我再听见你喊她,要不然……” 睿哥儿的手稍稍用力,直到小胖憋红了脸开始挣扎,他才猛地松开了他,冷冷地说:“知道怕了吧?以后别来纠缠我妹。” 小胖子捂住脖子,呛得直咳嗽,又委屈又害怕地说:“我,我只是来找妹……萌萌同学一块玩。” 睿哥儿并不搭理他,继续威胁说:“记住我的话,再来有你好果子吃。” 睿哥儿坚决不肯承认自己吃醋了,他犯得着么,他只是看这个死小胖不顺眼而已。 他转身就走,却险些被一个人撞到了,这个人就是赵佳佳,她也跟着苏家人一块来做客,自从她得知老冯家买了那么大的院子,她就从心里暗暗吃惊,想不到乡下佬那么有钱,以前她真是小看他们了。 别看赵佳佳出身好,其实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多少钱,她家爷爷管得严,她手头上的零花钱一直不多,因此进入老冯家以后,她就忍不住左看右看,在心里挑剔它们的毛病,实在是酸溜得很呐。 她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弟弟和睿哥儿站在角落里,两个人不知道在嘀咕些啥,她就很好奇地走过去看,没成想睿哥儿忽然转身,险些把她撞倒了。 也不知道赵佳佳是咋想的,睿哥儿并没有碰到她,她就先哎呦哎呦地叫唤起来:“你快撞到我了。” 她说话的嗓音可温柔了,从睿哥儿这个角度望过去,还能很清楚地瞥见她那洁白的脸颊,还有扇子一样的长睫毛,正在轻轻地扇动着,像两只脆弱的蝴蝶,分外讨人喜欢。 但是睿哥儿就跟瞎了眼睛似的,恶声恶气地说:“丑八怪,别挡我的路。” 他伸出胳膊往旁边一扫,撞得赵佳佳踉跄了好几下子。 赵佳佳险些气歪了鼻子,这人咋说话的,她哪里长得丑了?认识她的人都说她长得好看,就这个浑小子说她丑,简直白瞎了他那双眼睛。 她越想越生气,揪住了睿哥儿的衣服说:“你你你,你凭啥推我?” 睿哥儿一个闪身就甩掉了她,很不耐烦地说:“就凭你在这里挡我的路,好狗不挡路,你不知道么?” “你你你……”赵佳佳气得胸口一鼓一鼓的,突然尖叫了一声:“哇呀气死我了,你竟敢骂我是狗,你这个乡巴佬!”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骂她,赵佳佳气得眼泪刷地流下来,不管不顾地就要骂回去,但是等她接触到睿哥儿那冰冷的目光,她又忽然丧失了勇气,只觉得面子上过不去,顿时哭唧唧地跑开了。 睿哥儿才不去管她,他自顾自地走回去,跟在他身后的小胖子也是神奇,居然也不管他姐,还屁颠屁颠地跟在睿哥儿的屁股后头。 萌萌远远地看到赵佳佳跑了,非常好奇地问:“睿哥哥,赵姐姐她为啥哭啊?” “谁知道,咱别理她。”睿哥儿毫不在意,只专注地对着萌萌说:“你家这么宽敞,咱得买些古董给它摆上,那才像个样子。” 萌萌的注意力果然被他移开了,立刻拍着小手儿说:“好哇,那你说要买啥?” 睿哥儿把水果端过来给她吃,莫名地笑着说:“买点儿老家具呗,博古架什么的,还有瓶瓶罐罐,那文物商店里多得是,赶明儿哥带你去挑一些好的来。” 最近这两天,他跟着冯家人,老往文物商店里跑,可算是把他给震撼到了。 他原本还没有概念,这会儿却想起来,在这年头还有啥东西最值钱?除了房子,剩下的当然是古董了,而且还非常非常便宜,这么好的捡漏机会,他自然不能放过。 冯老太坐在树荫底下摇着扇子,听他说话觉得特别有趣,这个小男娃也是她看着长大,咋那么鬼灵精呢,就很纳罕地说:“睿哥儿,你咋那么有主意呢?这些讲究还一套一套的,你家可没这个传统啊。” 睿哥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浅浅地笑起来说:“冯奶奶,我这都是因为萌萌,是她说要把家里建造得跟皇宫一样好看,咱们不是去过宫里么,那里面全是古董,多气派呀。” “也是哈。”住在这大院子里,冯老太自觉也是个有身份的人了,要想显摆,古董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顿时来了兴致,把扇子收起来说:“你这个主意好,是得买些古董回来装点装点,咱待会儿就出去挑。”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拍着后背说:“真要讲起来,这屋子哪哪都好,就是厕所不好用,连个冲凉房都没有,难道北京人都不洗澡的么?” 小胖子逮住了机会,立刻插嘴说:“冯奶奶,洗澡多麻烦啊,还要烧开水,天儿冷的时候冻死个人,我就不爱洗澡。” 冯老太瞅着他,觉得有些嫌弃,这小胖子看着挺干净,居然是个不爱洗澡的,她是南方人,可受不了没有洗澡的日子。 “不洗澡咋能睡得着觉?怪不得没人愿意住这四合院。” 冯老头也坐在旁边,他轻轻地放下报纸说:“这有啥好愁的,建个厕所而已,又不费事儿,赶明儿我让小何找人建几个,咱们下次来了就能用上。” 睿哥儿也趁机要求:“冯爷爷,那你让小何叔也帮我建几个呗。” “放心,少不了你的。”冯老头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对这个睿哥儿,他是十分欣赏,小小的年纪就能做那么大的主,比他家的孙子有出息多了。 他抬头望着天空,招呼着家里人说:“要出去就得趁现在,待会儿太阳就大了,向远,你带着弟弟妹妹们过来,中午我请你们吃饭。” 第179章 冯家人呼拉拉地去到了文物商店, 那里面空落落的没啥人,只有几个售货员闲得站在那里聊天, 看到客人上门了, 他们才将将把头转过来,发现是一群老人小孩,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继续聊着天儿。 这家商店是北京最大的古董店,里头的古董海了去,冯老太上次来就挑花了眼睛,这回也好不到哪里去,雾蒙蒙地说:“咱们买啥好啊?” 睿哥儿早就想好了, 很有主意地说:“冯奶奶, 咱们家都没啥瓷器, 买些瓷器回去呗, 再挑些老家具,把家里摆满就不空了。” “是这个道理,”冯老太点了点头, 支使着小娃娃们说:“你们也帮忙挑, 看啥漂亮的就先记着,不漂亮的咱可不要。” 大娃他们听了立马来了兴致,挑东西谁不会呀,不就是要漂亮的么,这个他们在行,就招呼着弟弟妹妹们散开来, 在那货架间窜来窜去。 那些个售货员这时才紧张起来,那么多小娃娃哟,还跑得那么快,要是哪一个不小心碰到了货架,那上面的古董可就糟了大殃。 想到了这里,售货员们赶紧围了上去,十分紧张地说:“喂喂,你们别乱跑哇,这儿可都是古董,碰倒了你们赔不起。” 向远是大哥哥比较稳重,他倒是没有跑,只站在一旁看着弟弟妹妹们。 听到这售货员说话,他就很不爽,斜着眼睛昵着他说:“你都看见我们来了,还不出来招待,那我们只好自己找了,怎么滴,你这店里的规矩就这么大?” “不是不是,我那是以为……”售货员被他一身气派给震慑住了,摸不准这伙人什么来头,也不敢太过得罪,只好赔着笑脸说:“都是误会,你让他们不要跑了,你们到底要什么,可以跟我说啊。” “我要这个花瓶。”二娃刚好跑到这附近,听见售货员问了,就指着货架上一个花花绿绿的瓶子说:“它长得老好看了,我们就要这个。”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还垫起脚尖准备去够,看得售货员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可别,那是乾隆爷御前的花瓶儿,一个价值好几百呢,我来给你拿。” 他彻底怕了,这群小娃娃太淘气,让他们自己挑,保不准哪一个就把古董捣毁了,责任可都在他的身上啊。 他快步地冲上去,小心翼翼地抱起那个花瓶说:“是不是要这一个?这瓶卖六百块钱,你有这么多钱吗?” “少瞧不起人了,六百块很多吗?我分分钟就能给你拿来。” 二娃翻着白眼儿,当然他自己是没有那么多钱的,但是他爷爷奶奶有哇,就很神气地呼喊说:“奶,你快过来这边看呐,我找到了一个漂亮的花瓶。” “来了。”冯老太慢悠悠地踱过去,好奇地问:“啥花瓶啊?让我看看,哎呦,这花瓶真漂亮啊。” 这花瓶的样子十分大气,圆圆的肚儿,上面还带着两个瓷耳朵,从上到下那颜色花花绿绿的特别鲜艳,还描着金边和银边,什么花儿呀鸟儿呀啥图案都有,瞧上去格外喜庆,特别合冯老太的胃口。 她满意地瞅着这个花瓶说:“这个瓶子好,看着就让人高兴,多少钱呀?” “六百,”二娃立刻机灵地回答,充满期待地说:“奶,咱要买了它么?” “嘶,这价钱也不便宜啊,一个破瓶子就要六百。”冯老太顿时改口了,六百她付得起,但是这价钱确实有些贵了。 售货员急了,抱紧了那个瓶子说:“这花瓶还贵呀?这可是御制献给乾隆爷的贺寿天球瓶,还只是其中一个,还有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呢,只能成对买,一千二不讲价,你看这花瓶上的金银线,普通的清宫瓷器可没这样的档次。” “哎呦,还是贵了,”冯老太很挑剔,对着萌萌招手说:“萌萌你觉得好看不?” 萌萌蹬蹬蹬地跑到跟前,好奇地盯着那个花瓶细瞧,那瓶子五颜六色的分外热闹,正适合萌萌这种小娃娃。 “嗯,挺好的,好多颜色。”萌萌点着小脑袋有些满意。 睿哥儿在旁边看得直笑,看来乾隆爷的品味还是有很多人喜欢,他家小萌萌居然喜欢这种风格的瓷器,还真让他想不到。 他以为萌萌会喜欢清雅的中古瓷,却没想到这种暴发户风格的瓷器,才最得老人小孩喜欢。 想到了这里,睿哥儿就带着一丝纵容说:“妹妹,喜欢咱就买了呗,这瓶子真好看。” “那就买了吧,奶奶。”萌萌仰起小脑袋摇着她奶奶的手,让冯老太很没有原则地直点头:“好,都听你的,买就买了吧。” “好嘞!”最高兴的人还是售货员,眨眼间这单生意就成了,他十分响亮地说:“我这就帮你们打包起来,承惠一千二百块,你们买了绝不吃亏。” “你着急啥?”冯老太拧着眉头说:“我们还没挑完呢,等我们挑完了你再打包。” “呃……”售货员有些尴尬,连忙致意说:“你们尽管挑,挑好了我再算账。” 这句话就好像开启了魔咒,接下来冯家人一连串的动作,让售货员眼花缭乱,好家伙,他们哪里是在挑东西啊,他们是在扫货! 只见冯老太和冯老头兵分两路,各自带着一群小娃娃,一个货架一个货架地扫过去,看中啥了就抱啥,那豪迈的气概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直到这个时候,售货员们才反应过来,赶紧跑上去帮忙拿东西。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给我拿出去。” 睿哥儿忙碌地指挥着,他发现了一个规矩,这店里的古董越是花俏越是贵,越是简朴就越是便宜,比如那些个明代的瓷器,就没多少人喜欢,标的价格也很便宜。 这里面就包括了许多青花瓷,各种形状的都有,卖的都是白菜价,睿哥儿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了,青花瓷的价值只有到了后世才能体现出来。 他搬得多了,冯老太就有意见了:“睿哥儿,那玩意儿有啥好看的?就一个白的蓝的,太素了,咱村里不是也有么?” 冯老太说的是从海里捞出来的瓶瓶罐罐,也些也带着青花的图案,他们村儿谁也没多看中。 睿哥儿却知道同样都是青花,这店里卖的和海里捞的就是不一样,这店里的要精致多了,有几个还是清宫里面传出来的,颜色特别鲜艳,一看就是正宗的青花瓷。 他虽然不是很懂,却知道这种青花瓷值钱得很,就笑着对冯老太说:“反正也不贵,就买几个放在家里摆着呗,摔烂了也不心疼。” 冯老太反而夸他说:“你这小娃娃会过日子,连这个你都想到了。” 萌萌盯着那些瓷器,却联想起了海里的宝贝,那船上也有很多瓶瓶罐罐,原来它们那么值钱呀,她是不是又要发财了,哈哈。 萌萌笑得很开心,跳出来指挥着说:“这些,这些,也都买回去呗。” 那旁边的售货员竖起大拇指说:“有眼光啊小朋友,这可是明代做的老檀木屏风,连着这个博古架和这套桌子椅子,都是一起成套的。” 他还没说出价钱,冯老太就已经拍板决定了:“行,这一套也要了,还有那边那些,你都给我拿下来。” 冯老太一出手就很豪迈,不带一丝犹豫的就是买买买,还全是成套成套地买,震惊得售货员们目瞪口呆。 他们简直高兴得合不拢嘴,显然这是碰见大土豪了,顿时殷勤地伺候起来,甚至还有人拿出目录册给他们挑。 有了目录册,冯家人更是大方地指挥,一买就是一大堆,丝毫不去想钱的事儿,钱这种东西嘛,多了也就是个数字。 要说最震惊的人是谁,那当然是苏家的娃娃们了,去年萌萌已经让他们开了一回眼界,可跟这次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买了那么多,最后一算账,单单老冯家要的古董就将近上百万了,睿哥儿买的比较少,可也差不多要好几十万。 这么阔气的客人,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售货员也没有见过几回,土豪啊,太土豪了,这是哪儿来的暴发户。 整间店里的员工都轰动了,齐齐跑出来帮忙,搬货的搬货,打包的打包,更多的还是看热闹,这些可都是古董,得给它们包装仔细了,不然稍微磕着碰着都不是小事儿,每一样都要精心地包裹起来。 最后小军帮忙叫了好几辆车子,才堪堪把这些东西都搬完。 等到了中午吃饭,苏家的娃娃们就难免拘束了些,心里只想着表弟表妹们家里真是了不得。以前他们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一些优越感的,现在连这丝优越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这年头,能够赚大钱的就是大爷,他们在北京,也常常听说谁谁谁放着大官儿不当,非要跑去下海经商,赚到钱让一家子吃香的喝辣的,比当官强多了,毕竟当官也就那么点儿工资,做生意来钱多快呀。 冯老头人老成精了,猜也能猜得出来,就含笑对着大家伙儿说:“你们都不要客气,尽管吃啊,吃完了咱们还要继续奋斗呢。” 他说话挤眉弄眼睛的,成功地逗笑了娃娃们,刚才紧张的氛围顿时消散了。 冯老头没有说大话,他们吃完了还要继续逛,这回听从了向华的建议,专门跑到北京书画博物馆里来买字画。 直到车子停在了博物馆的门口,睿哥儿还很迟疑地问:“向华妹子,这博物馆真能批发字画呀?它不是博物馆么?” 睿哥儿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啥时候博物馆也做买卖了?那还是博物馆么? 在他眼里,博物馆就是藏古董的地儿,靠收门票赚钱的,这里的博物馆居然卖藏品,这事儿太魔幻了。 第180章 向华并不觉得有啥不对, 很自然地说:“当然卖呀,我同学她大爷是香港的, 几年前就在这博物馆里买了很多字画, 花了二十万港币呢,全带回香港去了,这都是她跟我说的。” 她停顿了一秒, 又补充说:“我同学她爸之前也买过,他们一家子人都会画画。” 睿哥儿将信将疑,等他跟着大伙儿走进大堂,才发现向华说的一点儿不假。 好家伙,这哪里是博物馆啊, 这分明就是个书画商店, 大厅正对着门口的地方, 有一个半圆形的柜台, 上面还挂着匾额,写着“古字画门市”,下边还有一行小字:“专供外宾”。 得了, 这家博物馆还真的卖字画, 那还等什么,睿哥儿毫不客气地走上去说:“你们这儿卖啥字画?” 站在里边的服务员听他说话土里土气,就有些爱理不理的,懒洋洋地指着牌匾说:“看见这上面的字儿没有?专供外宾,我们店只收外币,你有外币么?” “你自己看, 这是不是外币?”睿哥儿说着说着就掏出来一捆钞票,成功地让那个服务员瞪大了眼睛。 他倒不怎么生气,这种崇洋媚外的风气,不是他一个人改变得了的,说到底国家需要外汇,就不得不受制于人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看到那个服务员还在发愣,睿哥儿敲了敲桌子说:“这钱能买么?” “能,当然能了,您要什么字画?”服务员一着急,连“您”字都跑出来了。 睿哥儿却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对着萌萌说:“妹妹,你想要啥字画?” 萌萌苦恼地点着嘴唇儿,“我也不知道,能让我看看么?” “可以可以,”服务员说得倍儿殷勤,他从柜台底下,取出一个厚厚的本子说:“我们店专营宋代到近现代的字画,能卖的画儿都在册子上面,你给瞧瞧。” 萌萌翻开那本册子,其他人也凑上去看,发现那册子做得实在精美,里面不光有画的名字,连小图都有。 萌萌粗粗地翻了翻,心中就有了数,她学习了一年字画,功夫不咋样,鉴赏能力却大大地提高,就伸出小手儿指着说:“这些,这些,还有这些,我通通都要,多少钱?” 服务员特别特别吃惊地说:“小朋友,你这买的也太多了吧,你确定你都要?这可不便宜呀。” 冯老太一听就不满意了,这不是瞧不起他们么,就很睥睨地说:“你们店里还有多少字画,我全给你买下来,你还怕我们没有钱?” 这回服务员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他的鼻翼快速地翕动,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今儿个可算是来对地方了,咱们书画博物馆,就挂在北京文物总店下面,它那边收上来的字画,都要优先送到我们这儿。” 他拍着那本册子的封皮,倍儿骄傲地说:“能够拿出来卖的,都是经过老师傅们亲自挑选的,除了极个别精品不能卖,其他的字画都在这里了,你要有心包圆,我给你算个批发价怎么样?” 冯老太很感兴趣地说:“你这博物馆还管批发呀?那你说说是啥批发价?” 服务员连忙打起了精神,敢情他真的碰到大豪客了,那简直太好了,他要把店里的库存通通处理掉,只要能够赚到美元,领导都会表扬他。 这个服务员抬起头挺着胸,很自豪地掰着手指头说:“大使馆那边,那些个大使啊夫人啊,每次回国都喜欢在我们这儿买,还有很多英国的美国的香港的客人,也爱到我们店里批发,前些日子才批发走了一批,这批画都是刚来的,我看看啊……” 他拿来算盘,噼里啪啦地拨弄起来,过了好半天才抬起头说:“一共2129张画,打包价二十万五千美金,你看怎么着?这个价钱合适不?” “合适,太合适了。”冯老太想也没想就说,才二十万美金,他们家随随便便卖出去一盆兰花,就回本了,能换回这么多画,拿来给萌萌临摹非常划算。 她始终记得那个广州老板说过的话,小娃娃学画画就得靠临摹,现在有了这个好机会,冯老太当然不能放过了。 她豪迈地拍着桌子说:“我都买了,你帮我们打包起来。” 画是买了,但他们身上没带那么多美金,还要打发冯老头回家去拿,小军载着冯老头回去,其他人还留在博物馆里。 向华一直不敢出声,直到这个时候才羡慕地说:“表妹,你家太夸张了,你是打算回去开古董店吗?” “不啊,我学画画要用的,我家里也要摆些古董。”萌萌心里美滋滋,微微地翘起嘴角。 “啧啧啧,真不敢想象,你家太有钱了。”向华更加羡慕了,她这表妹真好命。 萌萌也觉得自己很好命,她扬起小脸儿,幸福地眯着眼儿说:“都是奶奶疼我。” 他们在这边说着话,博物馆里的工作人员也在忙着打包,两千多幅画,不拿出来还不知道,竟然有这么多,直接就在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好几个工作人员一齐动手,忙活了好久才打包完。 冯老头也从家里取回了钱,乐呵呵地交给了服务员,就载着这一箱箱的字画扬长而去了。 回到四合院里,冯老太把那些箱子打开来,随意地进去翻了翻,她对这些画看不懂,也不是特别感兴趣,就还放回去说:“这么多画,够让咱们萌萌学一段时间了,萌萌你还要买啥,奶奶带你去买。” 萌萌想破了脑筋也没想出啥来,摊开小手儿说:“萌萌没啥要买的了,咱们房子也买了,古董也买了,好像没有了吧?” 既然说到房子,睿哥儿就趁机开口了:“冯奶奶,咱们买了那么多房子,你打算怎么弄啊?” "咋滴,"冯老太挑了挑眉,“你又想出了啥主意?” 睿哥儿很伶俐地说:“我是这么想的啊,冯奶奶,咱们可不可以把那些楼房装修一下租出去,每年收点租子,你觉得好么?” 冯老太赞赏地说:“挺好的,我也是这么想,要不然那么多房子空着多浪费呀,总得找补回来一点儿,老头子,你咋看?” 冯老头摸着下巴说:“既然要出租,就别装修得太好,马马虎虎能住人就行,咱们也不常来北京,还得拜托萌萌她外公家里帮忙看着,其实也挺麻烦的。” 他紧锁着眉头,很快又松开了,“这样吧,娃娃他们要开学了,等我送你们回去,我再和睿哥儿他爷爷过来北京,看看这摊子事儿要怎么弄。” 冯老太点头了,“也行哈,那你到时候看着办吧,能赚回来一点儿是一点儿。” 大人们决定出面,睿哥儿总算可以放心了,他轻轻吁出了一口气,把这件心事儿放下。 他们在北京城里又待了几天,就收拾着包裹回去了,提前打了电话通知,冯益民和苏婉当天还在村口欢迎来着,一见面就奇怪地问:“爸,你们咋还带了那么多东西?” 冯老头站在车斗里招呼着他儿子:“都是些古董,北京那边放不完,我们就带回来了,你快过来搬回去。” 冯益民听得一头雾水,却还是卖力地搬着东西,好不容易把东西搬完,冯家老两口终于能歇口气了。 冯老头喝上了功夫茶,感慨地说:“哎呀,还是咱们村里好,我在北京就念着这口茶水,那边的水太硬,喝下去简直卡嗓子。” 苏婉偷偷地抿着嘴笑,趁机关切地问:“爸,我爸妈在北京怎么样了?” 冯老头摆着手说:“不用担心,他们好得很,你爸妈没事在家,还天天带着萌萌出去玩,我们要回来了,他们还舍不得呢,过些日子我还得再去一趟北京,你要是有啥要带的,都给我帮你拿去。” 冯益民纳闷地说:“爸,你这才刚回来,咋又要去北京?去做啥子?” 冯老头放下了茶杯,缓缓地解释起来:“我们在北京买了一些楼房,还有四合院,哦对了,还给咱们家买了一座大院子,说是啥贝子府,以后你们去北京就有地方住了。” 他歇了一口气,又继续说:“老张家也买了,那么多房子呢,我得跟老石头过去收拾收拾,想办法把它们租出去。” 冯益民惊呆了,他爸他妈咋那么有能耐呀,去一趟北京,都能折腾出那么多房子来,真是太能折腾了。 他还在发愣的功夫,冯老头就问了:“我不在村里,咱们村儿有啥事儿没有?” “没,都好着呢。”冯益民说着说着就想起来了,凑趣地说:“就小婉他们学校,要开学了,这不刚建好么,市里的领导还过来剪彩,过些日子,大娃就能转学进去读了。” “哇太好了,我又能回村里上学了。” 十三岁的大娃,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激动得还像个孩子似的。 他心里苦哇,去年一整年,他都在公社里上学,天天骑着自行车跑来跑去,吃饭也不方便,他早腻了那种日子。 能够回到村子里上学,对他来说,就意味着有好吃的和好玩的,想下海就下海,想捞鱼就捞鱼,那日子过得比以前自在多了。 这话冯老太不爱听,她竖起了眉毛,点着他的脑袋教训说:“你这臭小子,别想给我偷懒啊,你都快上初二的人了,明年就要中考,要是考不上好的中专,我非削了你不可。” 大娃捂着脑门躲避着,瘪着嘴委屈地说:“奶,你咋那么凶呢,我公社里的初中,也没几个人考上中专,你这不是为难我么?” 在这年头,考上中专比考上高中难多了,中专出来还包分配,直接就能吃上公家饭,大家都挤破头了想要进去。 冯老太叉着腰,威胁说:“总之我不管,你考不上中专就给我去复读,直到你考上了。” 苏婉不忍心让自家儿子为难,就劝解说:“妈,中专生多了也不值钱,大娃要考,还是让他去考大学,大学出来了也包分配,单位还比中专生好多了。” “是嘛?”冯老太眼前一亮,想了想又带着鄙视说:“我是怕这小子太笨,中专他都考不上了,还想考大学?我告诉你啊大娃,你给我好好学习,考不上大学,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大娃更加委屈了,咋说着说着,就从中专变成了大学呢,硬生生地还把难度提高了,这还是亲妈么,专门坑自家儿子的。 萌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十分有趣,就“嘻嘻嘻嘻”地笑起来。 大娃的面子挂不住了,倍儿委屈地说:“妹妹你笑啥?” 萌萌伸出手指在脸上划着羞羞,“大哥笨笨蛋,考不上大学。” “谁说我考不上大学?”大娃着急了,谁都能瞧不起他,就这妹妹不能,他绝对不能让妹妹看扁了。 “就为了你这句话,我死也要考上大学,给妹妹你做榜样。” 萌萌立刻拍着小手儿说:“好哇,奶奶说要考就考状元,哥哥你……” 大娃简直吓死了,一把捂住她的嘴说:“妹,你是我亲妹,求你别再说了行不,待会儿奶奶真要我考个状元,那可要了我老命。” 大娃压力好大啊,这一个两个的咋对他那么有信心呢,他在班上的成绩顶多不掉车尾,还远远算不上好呢。 第181章 怕他奶继续提要求, 大娃不敢再待下去,偷摸对着萌萌说:“家里太闷了, 大哥带你出去玩。” 他牵着萌萌的手儿, 招呼上弟弟们就走出了门,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新建的学校里。 这座中学十分宽敞,周围都是成片的椰子树林, 校园里也种了很多椰子树,还有大块大块的绿色草地,现在夏天来了,勒杜鹃开满了花儿,那红艳艳的鲜花儿, 就好像一朵朵玫红色的云。 油膏一样的阳光从天幕中撒下, 衬托着这美丽的校园犹如仙境。 “哇, 这学校真好看。”萌萌贪婪地看着这美景, 脸上已经露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 睿哥儿也跟她一样笑得很是满意,用蛊惑的语调对着萌萌说:“妹妹你以后也到这里来上学吧,咱们一起考高中, 考大学。” 萌萌脸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点着小脑袋说:“嗯,我喜欢这个学校。” 睿哥儿听得十分高兴,他早就打算好了,之所以怂恿他师父建立这所中学,就是为了就近守住萌萌,要不然他明年就要升初中了, 如果没有这间学校,他就要离开萌萌,去公社里上学,那是睿哥儿无法忍受的。 还没到开学的时间,大伙儿在学校里悠闲的瞎逛,也有很多村里的小孩儿跑进来玩耍,其中就有四喜的身影。 她冷不丁瞧见了萌萌,立刻飞奔过来,惊喜地喊道:“萌萌,萌萌,你啥时候回来的?” “四喜,我刚刚才回来,你在这里干啥呀?”萌萌看到她身后还有一群小娃娃。 “没啥,我跟他们扔沙球呢,不好玩,咱们还是来说话吧。” 四喜遇见了萌萌,已经忘记小伙伴们了,围上来就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无非就是一些“北京好不好玩呀”、“你吃了些啥”之类的问题。 两个小娃娃聊得可开心了,就听见四喜说:“萌萌,后天咱们就要开学了,你是打算还跟我坐在一起么?” 四喜问完以后,就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生怕听到否定的答案。 萌萌很自然地说:“对呀,咱俩不是同桌吗?” 四喜这小姑娘立刻笑开了颜,美滋滋地说:“是哦,咱们是同桌,还坐在一块,萌萌,以后咱们都坐在一起吧。” “好哇,咱俩来拉钩。” 萌萌欣喜地答应了,正准备伸出小指头,却听见睿哥儿在背后喊住她:“妹,你出来太久,奶奶还在家里等你呢,你衣服也没换,我陪你回家先换衣服。” 他从容而淡定地拉走了萌萌,不给她和四喜拉钩的机会,四喜是个好的,但萌萌跟她不是一路人。 睿哥儿心里有本小账,他自己是跳级去读六年级的,但萌萌还在按部就班地读二年级,等他去读初中,萌萌还在上小学,四年后他去读高中,萌萌顶多也就六年级,两个人不还要分开么,睿哥儿就想着让萌萌也跳级。 这个想法已经盘踞在他心里很久了,他从萌萌五岁就开始辅导她写作业,就是打了这么个主意,坚决不让萌萌脱离他的视线。 上辈子那件事儿已经成为他的心理阴影,他害怕哪一天没见到萌萌,她就像前世那样消失,也因此睿哥儿盯得死紧。 他把萌萌带回到老冯家,还跑去拿来了二年级的课本,笑得跟个大尾巴狼似的说:“妹儿,你后天就要开学了,哥先帮你预习功课,省的你到时候被四喜赶上来了。” 萌萌听完就皱起了小鼻子,她这小娃娃很有些好强,就有点儿不开心地说:“四喜学习比我还差,我咋会被她赶上。” 睿哥儿的鬼主意得逞了,他抿着嘴唇说:“是哥说错话了,咱们萌萌肯定比她厉害,那我先帮你预习一下。” 他忽悠着萌萌走进书房,不一会儿就从里面传来了萌萌的读书声。 家里的人听见了,都觉得这个睿哥儿咋看咋懂事儿,冯老太还夸他来着:“睿哥儿这小娃娃就是爱学习,他不光自个儿学,还带着咱们萌萌学,以后咱萌萌的成绩肯定比她两个哥哥好。” 冯老太觉得吧,她家萌萌虽然不是经常第一名,但是第二第三名还是偶尔能够拿到的,比起她家几个孙子的资质,这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在她看来,这都是睿哥儿的功劳。 苏婉这个老师最有发言权,也微笑着说:“我就没见过哪个娃像睿哥儿那么自觉,不用别人催,也能自己学,他在班上的成绩都是第一名,这个学期还跳去读六年级,跟二娃三娃他们几个同班,有他教萌萌,我可省心多了。” 冯益民在旁边听得糟心无比,咋他家的女人都说那个臭小子的好话,他觉得那个臭小子没安好心,这还大白天呢,就拉着他家闺女躲进书房,就不是正经人该干的事儿。 冯益民嫉妒得脑子发懵,都快忘了萌萌几岁了,生怕他家的闺女被人占了便宜,三不五时就找机会在书房门口晃荡,时不时弄出点儿声响来。 要不是听着里头的读书声,他早冲进去把睿哥儿揪出来了。 最后他忍无可忍,终于跑去厨房装了一盘糕点,端着就走进了书房里,摆出老父亲的慈祥笑脸说:“宝贝儿,你读书读累了吧?快别学习了,爸爸给你准备了好吃的点心,你快过来尝尝。” “好耶,谢谢爸爸。”萌萌欢呼着扑过去,她拿起一块糕点,还不忘招呼他们说:“睿哥哥你吃糕点,爸爸你也吃啊。” “爸爸不饿,你吃吧。” 冯益民还是那副笑面虎的模样,嘴角带着笑,眼神却盯着睿哥儿,话中似乎还带着别样的意味:“萌萌啊,你才上小学一年级,正是该玩耍的时候,功课的事情咱不着急,等到了学校里自然有老师教,不会的回来问你妈妈,爸看你这么辛苦,可心疼死爸爸了。” 萌萌捏着糕点有些犹豫,“可我不学,就被四喜超过了。” 冯益民信誓旦旦地说:“不会的,四喜那么笨,咱们萌萌就算不学,也比四喜强多了。” 他自有一套歪理,觉得以他老冯家的实力,他家萌萌就算啥也不会,过得也比别人好多了,他对萌萌没啥大的要求,只希望她能在家里的庇护下长大,做一个快乐的普通人。 事关萌萌的未来,睿哥儿却是不肯让步的,尽管他有信心让萌萌过得好,但他不会因为这,就去扼制萌萌的天赋,那对萌萌来说,是不公平的,她也不一定就会快乐。 他能猜出冯益民的心思,不就是不想让他靠近萌萌么,他还非靠近不可了。 顾忌冯益民的身份,睿哥儿不得不软着声音说:“冯伯伯,我在北京听苏家表弟跟我讲,他们从学前班就开始补习了,要学数学啊、语文啊、英语啊什么的,还要学很多门才艺,就这个,苏家二舅妈还不满意呢,觉得学少了。” “我就想啊,人家城里人都那么努力,咱们乡下人可不更得学习,不然就被比下去了,这就叫输在起跑线上,一开始就输给人家,以后更没有希望。” 他盯着冯益民的眼睛,说的非常认真:“萌萌打小就聪明,咱不能让萌萌输给了人家,最起码不能比不过表哥表姐们,冯伯伯,你说是不是啊?” 冯益民惊奇地看着这小子,没想到睿哥儿能说出这么番话来,敢情他以前还小瞧他了,才小小的年纪就有这种见识,睿哥儿不简单呐。 冯益民发自内心地宠爱萌萌,当然不会妨碍自家闺女的成长,正准备找个台阶下,却在这个时候听见了他母亲的嗓音。 “益民,你去里面干啥?我告诉你啊,别打扰萌萌学习,好不容易睿哥儿过来教她,你在那里说三搞四的想干啥?有你这么做人家爸的么?” 冯老太早就发现了,她家大儿子进去书房里面捣乱,她可不管冯益民的出发点是啥,反正打扰了萌萌学习,在她眼里就是罪人,因此说得很不客气:“出来出来出来,人家小娃娃要学习呢,你一个大人光会打扰,快出来帮我搬古董。” 得,这下子冯益民找不到台阶了,面子上有些抹不开,看着眼前这个睿哥儿越发觉得不顺眼,都是这个小子惹的祸。 他甩给了睿哥儿一个警告的眼神,意思是让他识相点儿,就匆匆忙忙地走出去。 睿哥儿这个倒霉催的,再一次被他亲爱的冯奶奶给坑了,他翻着白眼儿很无奈,他冯奶奶这是为了他好么,这是要让他老丈人恨死他的节奏啊,唉唉唉。 “睿哥哥,你为啥要叹气呀?这糕点不好吃么?”萌萌嘴里咬着点心,脸颊撑得鼓鼓的,很疑惑地望着他。 睿哥儿更加无奈了,他跟未来老丈人在争取呢,萌萌这小娃还在边上吃点心吃得十分开心,那盘点心几乎都进了她的肚子里,她那张小嘴儿还沾满了点心沫子。 睿哥儿很认命地走过去,掏出手帕擦着她的嘴说:“瞧你,都吃嘴上了,哥哥给你擦擦,别急啊,都是你的,吃完咱俩再学习。” 第182章 眨眼间萌萌就上了二年级, 九月一号这一天,她早早就起床了, 背着小书包准备出门, 没成想身后却扑过来一个巨大的身影。 “虎子,虎子,咯咯咯, 好痒,别。” 萌萌去北京那么多天,虎子想她想到不行,她回来这两天,虎子都跟在她屁股后头转悠, 这会儿连学都不想让她去上了, 十分地舍不得。 虎子摇晃着松鼠一样的大尾巴, 特别特别地亲昵, 还伸出舌头舔着萌萌的脸儿,痒得萌萌咯咯直笑。 小金在旁边看得眼热,它也很想扑过去, 可惜它那体型太大了, 现在的小金可不像以前,它已经彻彻底底长成了雄鹰的模样,张开翅膀都有两米来长,远远看着就让人惊悚。 小金可不觉得,它还自以为很娇小,扑是不可能扑过来的, 只能扇着翅膀飞到萌萌的头顶,一个劲儿地哼哼唧唧求关注,那模样好像在说,还有我呢,还有我呢,可别忘了我。 萌萌当然不会忘了它,就小金扇动的那股狂风,就险些把她给掀倒,萌萌护着脑袋闪到了一旁,笑嘻嘻地说:“我要去上学了,你们要乖乖的哦。” 虎子装作没有听见,它咬住萌萌的衣服下摆,发誓小主人走到哪儿,它就要跟到哪儿。 小金听见了也当做不知,反正它是只鹰,呼啸着翅膀就飞了出去,生怕萌萌不认识路,还给她引路来着。 在他们身后的冯老太,觉得十分有趣地说:“小金都长那么大了,还跟以前一样不稳重,也没见它再去找金子。” 她对于那山里面的金子,始终还是念念不忘,总盼望着小金哪一天再去给她啄一块回来。 冯老头从屋里走出来,懒懒散散地说:“有小金跟着萌萌,咱比谁都放心,别人招惹谁,也不敢招惹小金。” “那是!”冯老太说得非常骄傲,就差没有竖起大拇指了,“咱小金的力气可不是盖的,山上随便哪块石头,它一抓就碎,普通人到它手里,不就跟纸糊了似的。” 冯老头终于有机会说出了他的心里话:“你知道就好,也别惦记那些金子了,咱们家又不缺那点金子,想买黄金,你拿上钱去买就是,犯不着为了一点点金子,让村里人惦念。” 冯老太的眼皮子还没那么浅,立刻反驳说:“我也不是为了那点金子,我就是想想而已。” “别想了,”冯老头跟她说起了正经话:“过些日子我要和老石头去北京,把房子的事情弄好,有时间的话,再到上海去看看。” 冯老太想不通,纳闷地说:“你到上海干啥?咱们不是刚刚从上海回来么?” “就买股票呗,那边给我打电话了,咱们要买那豫园商城的股票,现在就可以买了,我去那边看看情况再说。” 冯老头摇晃着手里的大哥大,显然刚才有人给他打电话了。 这是正经事儿,冯老太很理解地说:“那你去吧,我就不跟你去了,过几天说不定还有小日本要来,我得在家里看着。” 冯老太没有意见,“行,你照顾好家里,我自个儿去就行。” 老两口商量好,冯老头没过几天,就拉上村里的张老头一起去了北京。 再说冯老太留在村里,她估摸着日本人就该来了,可是她左等右等,还是没有等到日本人。 过了好些日子,才有山本的公司派了人过来,也只要走了一些野菜干和铁皮石斛,其他的包括兰花,再没见他们提起。 这让冯老太郁闷了很久,她可是准备了很多盆兰花,现在日本人不来,她要卖给谁去呀。 她在家里坐不住了,想起老张家也跟日本人做生意,就跑到他们家里打听情况:“她老婶儿,日本人有来你们家没有?” “没有哇。” 马桂花摇着头,也很纳闷地说:“你不提我还忘了,之前端木鸟野在我们这儿下了订单,说是要买我家的西瓜和珍珠,怎么到现在也没有来,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儿啊?” 听见这消息就要坏菜,冯老太紧锁着眉头,日本人的钱实在太好赚了,他们出手还大方,属于人傻钱多的类型,冯老太也很乐意和他们做生意,没了这摊生意,那要咋办才好哇。 她把这个顾虑说给了老姐妹听,完了还抱怨:“小日本也真是的,来不来也不给个准话,白白让咱们等他,要是还不来,我就把我家的兰花卖给别人了。” 睿哥儿在房间里听见了她们说话,就走出去说:“冯奶奶,你先别着急,小日本过几天准来。” “咦,你咋知道啊?” 冯老太笑着向他招手,打趣说:“难道你师父还教会你算卦?那你给奶奶说说,小日本他们啥时候来?” 睿哥儿浅浅地勾着嘴唇,很谦虚地说:“冯奶奶,我师父没教我算卦,是我自己看报纸看来的。” 他跑回去拿出了一张报纸,摊开来指给她们看,介绍说:“这报纸上都说了,日本人钱多得没处花,都跑到美国去买东西了,一家店一家店那样地扫货,把美国人都惊住了,这不上了报纸么,所以你放心,他们肯定还来。” 那报纸上的字儿太小,冯老太也没细看,只瞅见那张巨幅照片,果然是一群小日本在商店里面扫货,那豪迈的样子就像在捡白菜,对面的女洋人都被他们惊住了,愣在那里跟木头人似的。 看到这里,冯老太就放心了,把报纸还回去说:“嘿嘿,看来小日本钱不少哇,都跑到国外撒钱去了,等他们来了,我宰不死他们。” 她放下了这桩心事儿,转而打趣起睿哥儿说:“你这小娃娃会看报纸,啥样的新闻都被你注意到了,萌萌她爷说得没错,你这娃将来有出息,比萌萌她几个哥哥强太多太多了,我老冯家啥时候才能有你这么出息的儿孙呐?” 睿哥儿被她夸得心花怒放,讨巧地说:“冯奶奶,萌萌是我妹,我就是萌萌哥,那我就跟你家的孙子一样,冯奶奶,你把我当成老冯家的孙子呗。” 冯老太乐得掩住嘴笑,觉得这小娃娃十分会说话,她哈哈地笑着说:“哎呦,这我可不敢当,你亲奶奶还在这儿呢,你跑到我家当孙子了,你们老张家咋办?” 马桂花嗔怪地扫了睿哥儿一眼,这是她的亲孙子,她咋会不懂他那鬼心思,早看出来了,就有些吃味又有些调笑地说:“他这浑小子,恨不得住到你们家呢,老姐姐你要是看得上,尽管拉回你们家里去。” “哎呦哎呦,那我可真拉走啦?这么听话又这么出息的儿孙,一个就能顶得上人家五六七八个,我还巴不得呢。” 冯老太佯装拉着睿哥儿走,没想到这小娃还真的跟着她走,搞得她连忙松开了睿哥儿,拧着他的脸颊肉说:“真乖啊,冯奶奶拉你也不知道躲开,真要拉到我们家里去,你奶奶就该哭了。” 她哈哈笑着走出了门,睿哥儿还沉浸在她刚才的话里,马桂花就有些酸溜地说:“喂喂喂,回神啦,人都走远了你还在看啥?真打算到人家家里去做上门女婿啊?” 睿哥儿那心思被她揭穿了,饶是他脸皮够厚,也禁不住红了脸面,懊恼地说:“奶奶你胡说些啥。” 马桂花很淡定地说:“我有没有胡说,你自个儿不知道啊,我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小娃,毛都没长齐呢,就惦记着娶媳妇儿了。” 睿哥儿的脸色红得不能再红了,他豁出去了很光棍地喊着:“我早点儿娶媳妇儿,你不就能早点抱上曾孙子么?奶奶你还说我呢,萌萌多好哇……”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马桂花打断了:“敢情你真的惦记上老冯家的孙女?我说你小子可以啊,萌萌还那么小就被你给盯上了,哈哈哈,真不愧是我老张家的孙子。” 睿哥儿窘得要死,他怎么那么蠢就说漏了嘴,也怪他太不冷静,一涉及到萌萌的事情就炸毛,这下好了,被他奶奶发现了,她要不小心说出去了咋办。 没想到马桂花却比他想得周到,好不容易收敛住笑,她连脸皮也严肃起来了,教训说:“你才多大的年纪,萌萌是你想娶就娶的么?想得倒挺美啊你,就算咱们家想,也得问问老冯家愿不愿意,娶媳妇儿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你得负起责任来。” “唉,我跟你说这些干啥。”马桂花觉得说这些还太早了,只警告说:“你这浑小子别给我声张出去,你俩还小呢,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可别坏了老冯家的名声。” “奶,我是那样的人么?我快冤死了我。”睿哥儿憋屈极了,不说支持他吧,咋还奚落起他来了,他有那么糟糕么,这样想着,他就郁闷地跑出去了。 “诶你给我回来,萌萌他们家……”马桂花还在后面喊,可惜她那孙子已经跑出了家门,看那样子是往老冯家里去了。 真是奇了怪了,她家明明生的是男娃,咋跟个女娃娃似的,天生地男生外向?还没怎么滴呢,就见天儿地往老冯家里跑,也不知道为啥那么早熟。 甭管怎么说,她还是很乐意两家人结亲的,一想到睿哥儿说的曾孙子,她就忍不住露出了老祖母的笑。 第183章 刚说到日本人, 日本人真就来了,山本一郎来给他们打前站, 带着翻译找到了老冯家。 “冯老太太, 山本先生这次带了个商务考察团,都是日本最有实力的老板,他们都对你们家的兰花感兴趣, 山本先生让我问你,你家里能提供那么多兰花吗?” 翻译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尽忠尽职地给他的老板翻译,他其实并不相信这个不起眼的老太太有什么了不起,居然能提供日本人稀罕的兰花。 冯老太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转而笑着说:“山本, 你好久没来了, 我前几天还念叨你,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你放心,你带来的老板有多少人, 我这儿就有多少兰花, 保管让他们人人满意。” 这次是苏婉负责翻译的,她学日语的时间长了,现在已经能说得很好。 听她说完之后,山本一郎明显是很惊喜地说:“噢酷桑,我组织了一百多个大老板,他们都是日本兰花界的高手, 你真有那么多兰花吗?” 冯老太也被他吓了一跳,悄悄对着自己的儿媳妇说:“这狗日的带那么多人来干啥?我话都说出去了。” 一百多盆兰花,她当然是有的,可是变异的珍稀品种却没那么多,再说了,她贸贸然拿出去一百多盆,也会影响到兰花的价格。 冯老太毕竟是冯老太,她很圆滑地说:“山本啊,这个当然是没问题的,你都那么久没来了,我这儿正好积攒了一批兰花,就等着你们来,不过我家的兰花精贵,这价钱可也不能卖低了。” 山本一郎听得更加高兴了,反正他只管带人来,最后成交了多少都有他的分成,就大包大揽地说:“包在我身上,他们都是很有实力的老板,你不会失望的。” 送走了山本,冯老太有些忧心忡忡地说:“这可咋整,一下子来那么多人,咱们家的兰花多了也不值钱。” 她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再过几天,日本人就该来了,她是不是要让他们分批过来买,免得那些日本人私下串联,坏了兰花的价格。 这个问题经过萌萌的口,被睿哥儿知道了,他就跑来了老冯家,装作很不经意地说:“冯奶奶,前几天我看新闻上说,国外的那些古董啊宝石啊什么的,反正都是贵的东西,主人家想卖高价,就把它们拿到拍卖会上去卖,一般都能卖到很高的价格。” 冯老太仿佛捕捉到了什么,非常疑惑地问:“你说的拍卖会是啥东西?” 睿哥儿很机灵地说:“拍卖会么,就跟赶集差不多,比方说你家的兰花拿到集市上去卖,有三个人同时看好了,可兰花只有一盆,那就只能谁出高价,就卖给谁。” 冯老太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脑子里灵光闪现,激动得她拍着大腿说:“哎呀,原来这就是拍卖会,这名堂我咋想不到呢,这拍卖会太好了,不是他们挑我们,而是我们挑人,看谁出的价钱高。” 冯老太越想越得意,觉得这个主意简直是天才想出来的,忙不迭跟睿哥儿打听起来:“你再跟冯奶奶说说,这拍卖会到底是咋回事儿,说仔细点儿。” 睿哥儿详详细细地把他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还掺进了很多私货,基本上是他为老冯家的兰花专门想出来的主意,果然他一说完,冯老太的眼睛就腾地亮了。 冯老太也是能折腾,等到了日本人前来考察的那一天,她就捣鼓出了一场特别的博览会。 博览会的地点就在桃源宾馆,展览的东西当然就是兰花了。 这次来的日本人拖家带口,很多都是全家人一块来的,不光有日本老板,还有老板们的媳妇儿,当然也有他们的日本小孩儿,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坐满了好几辆大巴车,简直就是一个日本豪华旅行团。 “呦西呦西。”这是日本人对桃源村的称赞,他们一来到这里,就被那优美的风景吸引住了,还发现这里有数不清的土特产,都是他们日本人非常喜欢的。 更不要说那些珍稀的兰花,日本人看见了,那简直就跟色鬼遇见美女一样,两眼放光,嘴里嗷嗷地叫着就扑上去,要不是那些兰花都有玻璃罩子隔开,还真挡不住日本人觊觎的双手。 今儿个桃源宾馆里也布置得格外气派,这群日本人几乎把宾馆的房间包圆了,就算再来其他的客人,冯老太也不招待,她专门腾出一间会议厅,从门口就开始布置。 两株最最珍稀的兰花就摆在那里,边上也没有人守着,一下子就吸引着日本人驻足观看。 他们围在那里啧啧称奇,非常陶醉地说:“这兰花完全是天神的赐予,多么特别的颜色,就连这花瓣我也没有见过,松下君,你来说说这兰花的品种。” 叫松下的人是研究兰花的行家,可是就连他,也叫不出这两株兰花的名字来,当下就嚷嚷着说:“这肯定是还没被发现的新品种,诸位,我们竟然遇上了这样的盛况,见证新品种的诞生,就在我们面前,就在我们这群人的身上!” 周围的日本人连呼吸声都屏住了,一眼望过去,他们的脸上都是惊喜到近乎狂热的神情,已经没有人去注意那门上的条幅,上面写着:“桃源村第一届世界兰花博览会暨兰花拍卖会。” 日本人稀罕够了那两株兰花,迫不及待地走进了会场,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却是一个神瓮,它通体用一块黄色的木头雕刻而成,看上去相当地精致,顶上还有三层飞檐,刻着各种各样的兰花图案。 众人往那神瓮里仔细看,却始终看不出里面供奉着谁,只隐隐约约注意到那是一块人形的木头,显得神秘极了。 他们看不懂没有关系,那神瓮上就有铭牌,清清楚楚地写着这就是兰花仙女。 仔细看这仙女的面前也摆着兰花,全是日本人从没见过的品种,神瓮前面还有香炉,燃烧着屡屡袅娜的青烟,像烟像雾地环绕着兰花,给它们增添了无数神秘。 日本人嗅到了这清雅的香气,心中不由得对兰花仙女升起了敬意,就连说话的嗓音都不由自主地低了下来。 看到他们那痴呆的蠢样,冯老太终于可以登场了,她穿着深紫色带着珠光的西装套裙,纽扣都做成了兰花的形状,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罕见地化了妆,看上去就是一个充满知性的文化人。 这样的一个文化人,还刻意低着嗓门和山本嘀咕了两句,然后就看见山本点了点头,紧接着山本就说:“各位尊敬的阁下,中国的兰花桑告诉我们,要进去参观兰花以前,必须先祭拜兰花仙女,这是他们中国特有的习俗。” 周围的日本人不清楚内情,看到山本都在恭恭敬敬地开始鞠躬,他们也连忙跟着学,一时之间,这群日本人排成队伍,跟在冯老太的身后对着神瓮行礼,直到冯老太给仙女敬完了香,这套神圣的仪式才算结束。 日本人拜完了神仙,自觉心灵也被净化了,以至于看见了会议厅里的兰花,也觉得它们充满了灵气,真不愧是有兰花仙女护佑的兰花精灵。 萌萌这个小不点儿跟在她奶奶的身边,对那些日本人的样子,她觉得非常好笑,捂住小嘴儿偷偷地说:“奶奶你真会忽悠人。” 冯老太也悄摸地勾起嘴角,趴在萌萌的耳边说:“可别小瞧了仪式的作用,日本人就吃这一套,他们比咱们还迷信呢。” 有了迷信的作用,再加上他们家的兰花确实好,接下来的拍卖会就顺利得多,日本人也没料到这是一场拍卖会,就连山本一郎事先也不知道。 他还跑到冯老太跟前问罪来了:“噢酷桑,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呢,我的朋友是来买兰花的,不是来参加拍卖会的。” 冯老太很不高兴地说:“山本,亏我还把你当朋友,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我问你,你赚的是不是佣金?” 看见山本点头了,她就很严肃地说:“既然是佣金,那我搞不搞拍卖会关你什么事儿,我拍卖拿的钱多了,你多分点儿钱不好么?还是你已经跟他们串通好了,就等着压我兰花的价?” “没有,我绝对是站在你这边的。”山本想也不想地就回答,这才反应了过来,瞅着冯老太说:“噢酷桑,原来这是你的策略啊,你早跟我说,我也好跟他们解释。” “解释啥,没什么好解释的,我的兰花就摆在这里,你们也都看见了,买不买全凭自愿,谁看上了谁就出钱,我只卖给出价最高的那一个。” 冯老太很不耐烦地挥着手,像赶苍蝇似的,哼,她才不上这小日本的当,谁晓得他是忠是奸,他们可都是日本人,当然偏着日本人说话了。 山本在她这里碰到了软钉子,也没有别的法子,人是他带来的,当然也是他去搞定,好在他口才了得,三两下竟然稳住了日本老板,让他们相信这就是一场拍卖会。 既然是拍卖会,老板们原先商量好的计谋就失效了,日本人狡猾得很,还想着趁着兰花多,有便宜可以占呢,现在好了,兰花都是一株一株拿出来拍卖,被拍走一棵就没了一棵,眼看着数量越来越少,他们可不就急红了眼睛么。 这不,他们刚刚犹豫了一会儿,一株珍贵的兰花就没有了,接下来又有一棵大唐牡丹凤,这回可千万不能错过了。 日本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谁也不相信谁,关系再好也要防着,谁知道他们身旁的伙伴会出什么价,说不定比他们出价高,兰花又被拍走了。 “大唐牡丹凤,十五万美金第一次,还有没有人出更高的价?” 苏婉手里拿着一把小锤,喊一声就敲一下,她今儿个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觉得特别特别有趣,把一个拍卖会主持人当得有模有样。 “还有更高的出价吗?十五万美金第二次。” 日本人终于反应过来了,甭管别人怎么样,还是赶紧加价要紧,其中一个人就喊道:“有,十六万。” 在他身后的另一个日本人也跟着喊价:“十七万。” 紧接着,“十八万”,“二十万”,“二十一万”的价格都喊出来了,日本人抛弃了团结,最终把这株兰花推向了二十五万美金的高价。 就连冯老太也没有想到,这二十五万美金轻轻松松就落进了兜里,嘿嘿嘿,看来她这拍卖会的主意不错,把这群日本人的钱包都狠狠地掏空,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第184章 “多少多少?你快说说咱们赚了多少钱?” 拍卖会过后, 冯家里的人都在数钱,今天收上来的美金实在是太多了, 让他们第一次体会到数钱数到手抽筋是什么感受。 “我的娘喂, 一一一一千三百二十六万五千!嘶!”周围都是倒抽气的声音,这个惊人的数字太震撼了。 冯老太的两只眼睛已经变成蚊香眼,她晕乎乎地望着这堆钱, 脑子都不会转了,嘴角咧开笑容越来越大,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哈哈哈,好多好多钱钱呀。”萌萌这个爱财的小娃娃,扑腾过去抱住了地上那堆钱, 还撒欢地抓起来丢下, 抓起来丢下, 玩得不亦乐乎。 “妹妹你太会赚钱了。”大娃二娃齐齐地张大了嘴巴, 都快能塞下一个鸡蛋了,话里话外的意思全是佩服他们妹子。 “这么多的钱,日本人的手也是松, 有钱的是他们, 我就没见过这么喜爱兰花的。” 冯益民打破脑袋也想不通,不就是几株野草么,这要是搁在以前,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没想到他压根不在意的东西,到了日本人的眼里, 却成了值钱货,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睿哥儿却知道,日本人有钱太正常了,两年前的广场协议,给日本的经济注入了兴奋剂,后遗症也很严重,那就是未来的十年危机,不过这些都不关他的事儿,睿哥儿巴不得小日本倒霉呢。 他想着,是不是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尽情地忽悠小日本。 那群日本人买完了兰花也没有离开,他们好不容易来了一趟中国,当然是要好好地玩乐。 现如今,日本人的气焰嚣张得很,觉得他们自己天下第一,美国人也只能认第二,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们实在太有钱了,能够跑来拍卖兰花的日本老板,那更是有钱人中的有钱人。 这样一群有钱人占据着宾馆,见天儿地跑到村里凑热闹,看啥都觉得十分稀奇,忍不住就想买买买。 海鲜制品,那是他们日本人最喜爱的美食。 新鲜的野菜和铁皮石斛,那是日本国内最最畅销的保养品,在村里直接就能尝到新鲜的货色。 硕大的西瓜,在日本卖得老贵了,这里居然便宜不少,那更是要使劲地买了。 总之,日本人去到了哪里,就把欢笑带到了哪里,他们出手很大方,村民们收钱也收得十分开心。 到了老张家的珠宝店,这群日本人呼啦啦地涌进去,特别是那些日本女人,在看到了店里小模特的穿戴之后,那更是心动到了极点。 这个小模特,好巧不巧地正是萌萌,她今天来到店里试首饰,刚戴上一套新款的珍珠,这群日本人就来了。 萌萌长得好看,身体正是抽条儿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稚嫩的婴儿肥,望上去粉粉嫩嫩地,跟个洋娃娃似的,戴上那些精致的珍珠,更显得娇滴滴地可爱。 立刻就有日本小女孩缠着她妈妈说:“我要跟她一样的,噢噶桑,给我买珍珠。” 那个日本妈妈也是不差钱的主儿,张开嘴巴就叽里呱啦地吆喝起来,可惜她说的是日语,服务员们压根听不懂。 还是萌萌帮他们翻译:“她们想买珍珠,你就给她们介绍呗,挑贵的介绍。” “哦哦哦,”服务员感激地望着她,赶紧把柜台里最好最贵的珍珠,拿出来给日本人看,但是日本人已经盯上了萌萌的这一套,咋说都不满意,在那里叽里呱啦地嚷嚷些什么。 萌萌的日语也不好,听不太懂他们在说啥,这时候一个翻译进来了,他三两下就弄懂了意思,倨傲地指着萌萌说:“就她身上这套珍珠,我们夫人要了。” “可这……就只有这一套,”还是专门定制的。服务员想说的是这句话,她没有机会说完,萌萌已经帮她接下去了。 “这是老款,已经过时了,现在流行的是这一种,”萌萌胡乱地指着最贵的那一套,“你看这珠子多大,又圆又亮,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珍珠了。” 她把其中的珍珠项链拿起来,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摆弄着,果然十分好看,成功地转移了日本人的视线。 她看她们满意了,还非常得意地说:“我没骗你们吧,听我的准没有错。” 日本小女孩拿着那套珍珠左看右看,已经跟她妈商量着要买下,其实那套珍珠的款式太过稳重了,不太适合她这个年纪,放在萌萌身上会好看,放在她身上可就不一定了,但她们可不会这样觉得,还十分感谢萌萌呢。 睿哥儿目瞪口呆地看着萌萌忽悠,他以前咋没有发现妹妹的口才这么好啊,愣是把他店里最难卖的珍珠给卖出去了,妹妹都这么给力,他也不能落后了。 睿哥儿肚子里都是坏水,得儿得儿地走到了日本人的跟前,耐心地等她们付完了钱,才倍儿骄傲地说:“你们买的珍珠都是我家养的,我家有全亚洲最大的养殖基地,还能提供首饰定做,你们要是想,可以到我基地里现场挑珍珠,每个人都能定制到特别的款式,专属于你一个人。” 睿哥儿伸出一根手指头,仿佛按他说的去做,会多么了不起似的。 日本人还真吃他这一套,他们钱多得没处花了都,听到有这么高档次的服务,他们当然要去体会体会了,钱算啥,他们压根就不差钱。 睿哥儿算准的就是这一点,明明可以在工厂里面挑,他非要把日本人带到海上去捞,还非常体贴地说这是从源头上掌握品质,可是这样一来,那费用就高了,包括那些从海里捞上来的珍珠蚌,无论里面开出来的珍珠是啥样的,日本人都必须买单。 等他们来到了工厂里,再由设计师给他们设计款式,这一项费用又海了去,偏偏日本人高兴得很,一个两个地都跟捡到大便宜似的,私人定制啊,这可是高端珠宝才有的待遇,他们今个儿可算是享受到了。 不光小娃娃们忽悠小日本,就连村里的人也来忽悠小日本,比方说村里的水果,村民们也能吹出花儿来。 “桃源牌西瓜,世界上最好的西瓜,都卖到日本去了,你们日本人不是最喜欢么?这儿就是产地,你们有口福了,我们村里不光有西瓜,还有木瓜椰子榴莲菠萝蜜呢,全用了一样的水和一样的土,种出来的水果一样一样的,呦西呦西。” 卖水果的村民一边吹牛,还一边把水果往日本人的怀里塞,脸上的笑容咧得大大的,倍儿大方地让他们先试,只要尝过了他家的的水果,就没有不买的。 村里的水果味儿好,水分足,日本人都非常喜欢,着实买了不老少,让村民们高兴得合不拢嘴。 这些天,他们见了面就聊些“谁谁谁又赚了日本人多少钱”,“谁谁谁又把日本人忽悠了”这种话,对豪爽的日本游客,喜欢得不得了。 这不,日本人在他们村里吃饭,还有村民过来敬酒呢。 “松下君,你们日本人大大滴好,让我们干了这碗酒,祝你们在村里玩得开心,玩得痛快,来来来,干了干了。” 乡下汉子劝酒的功夫了得,日本人不喝都不行,这下好了,他喝了这一杯,村民们就来轮番敬酒,把这群小日本灌得找不到北,没一会儿就迷糊了,站也站不稳,被拖着送回到宾馆。 日本人醒过来以后,觉得这中国人实在太热情了,他们在这里感受到了真正的友谊,看见村民们就跟看见朋友似的,付钱也大方了,交际起来也随意了,乐得村民们跟看见傻子似的。 他们悄悄地在亲朋好友之间传递着消息:来呀,这儿有傻子,想赚钱速速地来。 不到一天,这周围十里八乡的小贩就都呼啦啦地跑来了,他们自有消息渠道,谁家还没几个亲戚呀,听到消息的都来了,就等着赚小日本的钱呢。 碰见了小日本,这些小贩甭提有多热情了,恨不得掏心窝子那样的热情,把日本人感动得眼泪汪汪的,后悔没有早点儿来,自然那掏钱的动作就特别爽快。 在乡民们眼里十分昂贵的货物,在日本人看来却不算啥,只要他们看上的,就没有不付钱的,完全开启了买买买模式,让乡民们高兴得呀,直呼日本人就是他们最好的朋友。 日本人在村里享受生活,游览仙湖,泡泡温泉,在沙滩晒太阳,跑到海里观赏大鲸鱼,还能触摸到粉红色的海豚,这一件件一桩桩,都让他们觉得自己来到了天堂。 他们在村里逗留了好些日子,直到签证快要过期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桃源村。 日本人走了,最舍不得他们的居然是那群小贩,日本人的钱多好赚啊,他们说几句好听话,有时候还能拿到小费呢,这么划算的事情,再也没有了,真是太令人伤心难过了。 小贩们蔫蔫地收拾着东西回家,可有些人听到消息晚了,这时候才赶来呢。 这里面就有一个隔壁公社的混子,花名叫做刀疤脸的,他年纪不大只有十九岁,从小就不爱读书,在社会上混,可也没混出啥名堂来,前些年严打进去了很多人,这才显出他来。 刀疤脸辛辛苦苦地赶到了桃源村,没赶上日本人,心里面就很不甘心,像他这种动歪心眼子的人,总也不肯走正道,这不,把主意打到了萌萌头上来了。 这一天下午,刀疤脸在沙滩上寻找着机会,日本人虽然走了,可村里还是有很多游客,刀疤脸这人比较怂,不敢正面怼人家,最大的本事就是偷东西,瞅准了机会,他就会干些小偷小摸的活儿。 他刚从一个游客身上偷到了皮夹子,打开来看,里头居然只有几毛钱,气得他鼻子都快歪了,才这么点子钱,当打发乞丐呀。 刀疤脸嫌弃地把那个钱包丢掉,转过身来就看见了萌萌,这个小娃娃本身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怪就怪在她身下那只海龟。 刀疤脸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龟,很多游客也没有见过,而且这只海龟还老老实实地驮着这个小女娃,在这沙滩上面爬来爬去,任谁看见了都很羡慕,尤其是那些游客们的娃娃。 几个男娃女娃都在嚷嚷地叫唤:“我要坐那龟。”“我也要坐乌龟。”“妈,你让乌龟驮着我。” 刀疤脸对那只乌龟不感兴趣,他最感兴趣的是那些游客们的钱包,看到只有萌萌一个小娃娃坐在上面,他就动了歪心思,走过去对着那些游客说:“看到没有,那只乌龟是我养的,你们想不想爬到龟背上去,让它驮着你们走?” 游客们不清楚状况,还真相信了他的鬼话,讨价还价地说:“当然想了,你收多少钱?” 刀疤脸非常得意,十分贪婪地说:“按次数给,一次十块,先给钱再坐乌龟。” 他喜滋滋地收完了钱,把钞票都揣进兜里,只丢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就人五人六地踱到了萌萌跟前,恶声恶气地说:“喂,那小孩,我说你呢,你快给我下来,这乌龟我要用。” 萌萌用眼白瞅着他,“你是谁呀,你凭啥让我下来?” “就凭我是……”刀疤脸说到一半,硬生生地止住了话头,越发凶狠地说:“你管我是谁,我说要用就要用,快给我滚下来,你这个臭小孩。” 萌萌觉着这个人好讨厌,气哼哼地嚷起来:“你抢我的乌龟,你是坏人!龟龟,给我咬他。哥哥,哥哥,有人欺负我。” 第185章 “嚷嚷什么, 听不懂老子的话是不是?我让你……诶诶诶诶干什么干什么,这乌龟咋还咬人呐!” 刀疤脸原本还在嚣张地叫唤, 忽然小腿吃痛, 疼得他当场扭曲着脸,低头一看,那只该死的乌龟竟然死死地咬住他。 “痛痛痛痛痛, 你他妈快给老子松口。” 刀疤脸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收敛,他被乌龟咬,又不敢挣脱,生怕这只乌龟真把他的肉咬下来, 实际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玳瑁龟的咬合力极强, 又是出了报复, 因此咬住了就不肯松口, 疼得刀疤脸半边身子都矮了下去,然后就被大海龟一巴掌撂倒了,还朝他身上压, 险些把他的肠子也给压出来。 这时候, 大哥他们几个才挤开人群冲上来,“是谁欺负我妹妹?” “哥,是他欺负我。”萌萌指着被大海龟踩踏的人说。 “我打死你个王八蛋,让你欺负我妹,给我打!”大娃吼了一嗓子,跟在他边上的小男娃们早就直接动手了。 睿哥儿最先冲上去, 他闷不吭声,眼睛里却席卷着风暴,专挑刀疤脸身上最脆弱的地方狠狠地下手,这个王八蛋,竟然敢欺负萌萌,睿哥儿出离地愤怒了。 他像失去理智一般,一拳拳一踢踢,打得噼里啪啦响,直到把刀疤脸凑成了猪头,他才揪住刀疤脸的头发,强迫他把头抬起来。 “说!谁让你来这里撒野的?” 刀疤脸鼻青脸肿,只能发出求饶:“好汉,你们快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人了。” “怕死?我让你生不如死。” 睿哥儿恶狠狠地盯着他,眼神像狼一样,谁敢来欺负萌萌,他都要让他付出代价,这样想着,他忽悠又啪啪啪扇了刀疤脸好几下子。 “你说不说?谁派你来的?还是你自个儿来的?”他最担心的是这个人有人指使,说不定就是啥人贩子。 刀疤脸被他折磨得快要哭了,一迭声地求饶说:“我,我是自个儿来的,就是想赚点儿小钱,真没有欺负人呐。” “还敢顶嘴啊你,我妹说你欺负了,你就欺负了。”大娃气得头顶冒烟,揪住刀疤脸的衣领,啪啪啪打他的脸,一边扇耳光还一边骂:“让你欺负我妹,让你欺负我妹。” 他每说一声就打一下,二娃和其他哥哥们也在继续动手,打得刀疤脸眼泪哗哗的,鼻涕泡都出来了。 他担心再被打下去,今儿个就交代在这里了,连忙求饶说:“别打了,我求求你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了,我不敢啦,求求你们放过我,救命呐,救命呐,谁来救救我呀?” 没人敢过去救他,就算是老师傅来了也怕乱拳啊,更何况还是一堆半大小子的乱拳。 睿哥儿和一帮哥哥们,对着刀疤脸噼里啪啦好一顿凑,丝毫不肯听他解释,一直打到刀疤脸没了声音,还觉得不够解恨。 睿哥儿拍拍手掌站起来说:“各位叔叔伯伯,你们谁借我一辆摩托车?我要把他送到公安局里。” 村里有摩托车的人多了,立马就有人响应说:“坐我的去,我去拿条绳子把他绑起来,免得他待会儿不老实。敢在咱们桃源村里耍威风,呸,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刀疤脸已经十分虚弱,听到要送他去公安局,赶紧又求饶说:“别送我到局子里,求求你们了,我再也不敢了。” 他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身上露出来的地方,也没有一块好肉,丝毫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萌萌依然坐在海龟的背上,觉得这个人好惨呐,都不忍心看了都,难得有些同情地说:“哥哥,咱们要把他送到公安局里么?” 睿哥儿还以为她害怕了,他狠狠地瞪着刀疤脸,很有担待地说:“妹妹,这件事情你别管了,他敢犯事儿,就有公安治得住他,你不要怕。” 他蹲下来拍打着刀疤脸的脑袋,眯着眼睛威胁说:“听见没有?不怕告诉你,我叫做张思睿,你要是想报复,直接来找我,我让你知道阎王爷有几只眼。” 刀疤脸已经被他打怕了,他以为自己很蛮横,没想到碰上了比他更横的睿哥儿,哪里还有报复的想法,恨不得离桃源村远远的才好。 他还不放过最后一丝机会,依旧求饶说:“我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呜呜,不敢了。” “孬种!”睿哥儿很不屑地把他的脑袋拍下去,然后他站起身子,气沉丹田地说:“这个人欺负小孩,还骗游客的钱,被我们当场抓住了现行,现在就要把他送到公安局里去。” 他的目光在游客中巡视着,忽然扬着笑脸说:“已经没事儿了,大伙儿接着玩,玩得开心点儿啊,别被这种人渣坏了心情。” 围观的游客这才有了些了悟,他们刚才只顾着赏景,很多人都不清楚状况,现在听见睿哥儿的解释,才恍然大悟。 有个游客就跟他的朋友说:“看见没有,这个小破孩子胆量真好哇,学大人说话学的挺像样,不过那人被打得也很惨。” 他那个朋友很嫌弃地离他远了一点儿,撇着嘴说:“得了吧你,你那么有同情心,刚才怎么不上去帮忙?没听见那些小孩儿在说吗,这坏蛋欺负他们妹妹,还骗钱,他惨是他活该。” 睿哥儿的用意就在这里了,游客们人多眼杂的,他要是不解释清楚,让人传来传去就变了味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桃源村欺负游客呢。 他们抓到了人,报案的事情也没让他们操心,两个民兵团的人骑上摩托车,就把刀疤脸载走了,等待他的将会是公安的惩处,保管有他好瞧的。 萌萌经过这个风波,却没有什么影响,依然骑着她的大海龟四处溜达,只不过再也没有人敢来招惹她了。 睿哥儿跟在她的旁边亦步亦趋,心里想着,妹妹没有他的照顾就是不行,他才离开一小会儿呢,萌萌就差点儿被人欺负了。 他皱着眉头想了很久,终于还是开口说:“萌萌啊,哥前些天说让你跳级的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萌萌吐着小舌头,有些胆怯地说:“可我才上二年级,跳级会不会很难呐?” “不会的,哥天天教你的那个就是三年级的功课。” 他微微地笑着,柔柔的嗓音诱哄她说:“我每天放学以后,就去给你补习,等你学到差不多了,咱们再跳级好不好?” “呃,可是……”萌萌还是很犹豫,她读书的班里也没人跳级,纠结得两条眉毛都拧起来了。 睿哥儿看她眉拧了,就开始心疼,恨不得亲自上手把她的眉间抚平,心里叹着气说算了算了,又改换了主意:“妹妹你不要有压力,能跳级是好事儿,跳不了也什么,大不了哥哥留一级,还陪你在村里读书。” 萌萌有些疑惑,歪着脑袋问他:“你现在不就在村里读书么?” “傻萌萌,咱们总会长大,以后还要考高中、考大学,考到了高中就得去外面上学了。” 睿哥儿的笑在这一刻变得很温柔,试探着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哥到外面上学去了,你见不着哥哥,会不会想哥啊?” 萌萌毫不犹豫地说:“当然会了,我哥之前去上学,我也想他。” “不是这种,哎呀,这么说呢。” 睿哥儿有些失望,萌萌还是把他当做哥哥一样地对待,但是萌萌还小呢,不懂这些事儿也是应该的,他很快就释然了。 他靠过去揉着萌萌的头发说:“忘掉哥哥之前跟你说的,你别有压力,咱俩一块上学,总会有办法的。” “哦,行吧。”萌萌还是搞不懂,为啥睿哥哥说的话那么深奥,她不就是在上学么,每个人都要上学,四喜也没有说要跳级,为啥睿哥哥让她跳级又说不跳了,哎呀真是搞不懂,睿哥哥的心思好难猜呀。 萌萌这个天真的小娃,向来不会去想那些复杂的事儿,没一会儿就把跳级放下来,开心地指着前面说:“小粉红来了,龟龟,咱们去找它,驾驾驾驾。” 她拍打着龟背连声催促,就好像骑马一样,指挥着大海龟往海里爬,那只海龟果然听她的话,萌萌指哪儿,它就去哪儿。 只见它慢悠悠地爬下沙滩,借着海浪的浮力游向大海,老神在在地滑动着海水。 睿哥儿早提前一步翻上了龟背,这会儿他抓紧了萌萌,免得她掉进海里去,两个小娃娃坐在龟背上,都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 在海边的游客早就惊呆了,那只大海龟竟然驮着两个小娃娃浮在海上,这一幕难道不是神话中才会出现么,太不可思议了,惊得他们连下巴都差点儿掉了。 “哎呦喂,这俩小娃娃能耐呀,居然能驾驭乌龟,瞧他们神气的样子,像不像是观音菩萨身边的金童玉女,啧啧啧,咱今天算是见识了。” 一个游客手搭凉棚,站在沙滩上不住地观望,嘴里尽是发出一些赞叹声。 站在他周围的另一个游客,也跟着附和起来:“你说的太对了,这小娃娃不简单呐,相机在哪里,快把它拍下来。” 跟他有同样想法的人,还有不老少,他们连忙翻出相机,对准了海面就开始拍照,咔嚓咔嚓的快门声此起彼伏,丝毫不吝啬他们的胶卷。 镜头里,大海龟已经游到了粉红海豚的身边,那只海豚很灵巧地从海里探出脑袋,挨个地碰了碰小娃娃们的手儿。 阳光撒向那片海域,海龟的玳瑁壳在这瞬间,折射出了万道金灿灿的光芒,远处还有鲸鱼喷出水柱,在半空中弯成一道彩虹,简直就像神话里的场景。 “太有灵性了这龟。”游客们全都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美景,此时此刻在他们心里,都不由得想起了桃源村的种种传说,心服口服地赞叹道:“这桃源村真神了。” 第186章 进入十月, 天气还是很热,村里的游客没有减少的迹象, 反而越来越多, 他们都是被海龟驼人的照片吸引过来。 村民们成日里忙活着招待游客,有空闲的时候,也跑到田里去干活儿, 最近这几年,他们桃源村的农业发展得特别好,已经没多少人种粮食,多是种一些比较好卖的瓜果和药材,收入也很不错。 正午刚过, 阳光晒得人火辣辣地疼, 多数游客已经避到了村民的家里, 只有少数几个人还在外面溜达, 听着秋蝉长长的叫声。 伴随着蝉鸣,似乎还有汽车的引擎声,那声音虽然很低, 在这安静的午后却很明显, 还在外面逗留的人不由自主地望向山路口,从那儿正缓缓驶下两辆气派的小轿车。 那车子十分豪华,锃亮锃亮的黑色外壳,流畅的线条,高端大气的造型,每一个细节都在彰显它的不凡, 一句话,这种车子绝对便宜不了。 一个有见识的游客认出了这种车子,立刻稀奇地说:“哎呦,皇冠呐,这是哪儿来的领导,开这么醒目的车子?” 车子停下来了,从里边走出来两个老头儿,他们的手里都拿着黑色的大哥大,望上去就很有一股威风,这是哪儿来的老头? 游客们不认识,村民们却已经迎上去了。 “老村长,石头叔,你俩这是干啥呢?这车子是你们买的么?我滴个乖乖,这得要多少钱呀?这车子不便宜吧?咦,还有司机?” 那几个村民咋咋呼呼,围住冯老头和张老头问东问西,这转眼间他们两家连车子都有了,真是太令人吃惊了。 冯老头乐呵呵地笑,拍了拍车顶说:“这车啊,是我和你石头叔在上海买的,一人一辆,日本产的皇冠车,我俩不是不会开车么,就雇了俩司机过来了,还没上牌呢,你们等着,我得给司机付钱让他们走。” 那个有见识的游客不住地点头,满眼惊喜地望着那黑色的小轿车,说得头头是道:“这皇冠车,怕不是得二十大几,将近三十万吧?很有可能还是咱们省第一辆皇冠。” “嘶!”大家伙儿齐刷刷地吸气,太了不得了,太有能耐了,这车子竟然要三十万,那简直是个登天的数字。 游客们只有羡慕,村里的人却还多了佩服,同样都是人,都住在同一个村子里,这人和人之间,差别太大了,他们还在为挎斗摩托车奋斗呢,老张家和老冯家就开上皇冠了,让人不服气都不行。 “啧啧啧,这车老漂亮了,咋能那么好看呢?” “这种车子坐起来肯定舒坦,我啥时候才能坐上这样的车子哟?” 他们羡慕得要命,可谁也不敢上手去摸,开什么玩笑,这车那么贵,万一被他们摸坏了,他们可没有钱赔,不光他们自个儿要站得远远的,还警告后面的人不要靠得太近。 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村中很多人,他们就像炸开了锅,跑过来瞧稀奇,冯老太也牵着萌萌从家里出来了。 “老头子,你咋买了辆车子回来?这车子也忒贵了。” 冯老太已经从村民的嘴里,听到这车子的价钱,她第一反应就是肉疼,哎呀妈,啥样的车子竟然要三十万,太败家了,这糟老头子。 冯老头看他老婆子急慌慌的样儿,就知道不好,连忙把她拉到了角落里解释。 “咱们赚到了钱,不就是享受么?不享受的人那是傻子,咱们家也不像以前了,买辆车子值,萌萌也长大了,家里有了车,就可以随时载她去玩,那才叫一个方便。” 萌萌仔细琢磨着这句话,只明白了一个意思,倍儿惊喜地说:“爷爷,这车子是给我的么?” 冯老头一把抱起了她,捏着她的小脸颊说:“哈哈哈,说是给你的也对,等你将来长大了,爷爷再教你开车,到时候给你买一辆全新的。” 萌萌听得开心极了,有车子是很有面子的事儿,她从小就知道了,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进城,她最羡慕城里的领导和出租车司机,因为他们有车子开。 她高兴地在她爷爷脸上吧唧一口,很有孝心地说:“爷爷,你这么远回来累不累呀?咱们快点儿回家去喝茶。” “好好好,爷爷都听你的,咱们这就回去。”冯老头笑得合不拢嘴巴,也不管他家的车子了,就放在这里让大家看好了。 回到家里,萌萌把茶倒给她爷爷,还叽叽喳喳地问:“爷爷,咱们啥时候坐车出去玩呀?我都已经等不及了。” “这么心急啊,可是爷爷还没学会开车呐,恐怕你要再等等咯,等我拿到驾照,咱们就出去玩,你想去哪里都行。” 冯老头喝完了茶水,就听见他家老婆子询问:“老头子,你去上海的事儿办得怎么样啦?咱们家在北京买的房子,租出去了没有?” “哪有那么快,房子还没租出去,还在装修呢。” 冯老头放下了茶杯,指着萌萌说:“我听了萌萌她舅的建议,在北京搞了个小公司,雇两个当地人给我照看屋子,有他们帮忙,咱们就省事儿多了,等房子装修好,再让他们把房子租出去。” “还要雇人呐这是?”冯老太想得比较多,忧心忡忡地说:“这雇来的人不知根不知底的,能靠谱么?” 冯老头摆着手说:“没事儿,人是她舅介绍的,老实,保证可靠,事情交给他们也妥当,再说还有她舅舅盯着,出不了大事儿。” 冯老太稍稍放心,又赶紧追问:“那你买了股票没有?” “买了买了,我差点儿忘记了。”冯老头拍着脑门,支使起了自家的大儿子:“益民啊,股票我还锁在后备箱里,你去帮我拿过来。” 冯益民拿着钥匙走了,不一会儿,他手里捧着个小木箱子又回来了,很疑惑地说:“爸,这箱子蛮轻的,你咋不买多点儿?” 冯老头滋溜着茶水,笑得有些得意,“嘿嘿,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豫园商城的股票一张就是一万,咱们就算买它个好几百万,也才只有几百张,当然用不着那么大的箱子了。” 冯老太一听就肉痛,“这股票也忒贵了,一万呐,以前咱们买的银行股也才二十块钱。” “人家就卖这个价。”冯老头也觉得贵了,埋怨说:“我到那上海的股票厅里看,也没多少人买股票,可他娘的就是不降价,我们有啥办法?还不是人家说多少就是多少。” “不过……”他话锋一转,又安慰他们说:“那豫园的生意,我瞧得真真的,天天都是人挤人,投他们家的股,我觉得应该靠谱。” “爷爷,你咋不在上海买房子?”萌萌心里还惦记着房子,她最喜欢看见一叠叠房产证上面,都写着她的名儿,那是最开心的事儿了。 冯老头点着她的鼻尖,笑她说:“你买那么多房子干啥?住又住不完,咱们家在北京买房,也是因为有你外公帮忙照看着,上海,咱们又不认识人,买房很难照顾得到,爷爷不是已经给你买了一栋么?” “一栋太少,我要很多很多。”萌萌卖力地挥舞着小胳膊,画出一个大大的圆圈。 冯老头被她逗乐了,失笑说:“你个小贪心鬼,那下回等爷爷去了上海,再看吧。” 他说这话的意思有点儿敷衍,实在不能怪他,冯老头他哪知道房子的价值啊,不就是用来住的么,犯不着买那么多浪费钱。 回过神来,他又问家里人:“我出去那么久,家里有啥事情没有?” 冯老太立刻变得喜滋滋,倍儿得意地说:“有哇,小日本来了,把咱们家的兰花都买走了。” 冯老头差点儿跳起来,“老婆子,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么,兰花再怎么好卖,咱也不能一次性卖光了。” “你着啥急呀你,听我说。小日本这回带了好多人,都是山本介绍来的大老板,他们全都要买兰花,还争着抢着要给我钱,后来我就……” 冯老太把兰花拍卖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完了还说:“咱们家这次发财了,收到那么多美金,家里都快放不下了。” 说完了开心的事儿,她也有一桩烦心事儿要说:“那群小日本住的时间太长,也不知道是谁嘴碎,居然说了出去,现在村里也有人知道了,咱们家的兰花非常好卖,我怕他们也跟咱们学。” 这倒是个问题。 冯老头想了一会儿,断然地说:“不怕,有本事他们也去山里挖兰花,这挖来的兰花,都是一般货色,关键还要靠培育。萌萌种兰花的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学会的。” 兰花是老冯家最重要的生意,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摸索,冯老头也算得上是半个兰花专家了,他至少弄清楚了一件事儿,那就是兰花变种非常不容易,所以他才那么有信心。 冯老太跟着点头说:“你说的是呢,幸亏我把能卖的兰花都卖了,要不然还担心有人来偷兰花,你是不知道哇,前些天咱们村里来了个混子,居然欺负咱们萌萌。” “你说啥?萌萌?”冯老头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 萌萌赶紧说:“爷爷我没事儿,那个人要抢我的海龟,被哥哥们打趴下了,还把他送进了公安局。” “该!”冯老头恶狠狠地说,要是他在场,他自己就能把那个人打残了。 他后怕地叮嘱自家的孙女:“萌萌我跟你讲,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不管那个人是谁,你只管叫你哥哥们把他往死里打,你自个儿快点儿跑,别让人家打到你了,知道不?” 大娃二娃两个人,在旁边听得直翻白眼儿,他们爷爷真是太偏心了,瞧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尽管这话很有道理,他们还是有一些不满意呢。 大娃就说了:“爷爷,有我们几个在,才不会让别人欺负到妹妹。当时妹妹一叫,我们就冲上去了,对了还有小睿,我们一起把那个混账揍成猪头。” 冯老头用力地拍他的肩膀,狠狠地夸他:“干得好,你们是哥哥,萌萌就靠你们保护了,睿哥儿那小子也做得不错,赶明儿我去谢谢他。” 冯益民很想说些睿哥儿的坏话,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经过这次的事儿,他对睿哥儿也有了些许改观,觉得这个男娃遇事情很勇敢,也很有担当,总的来说还是一个不错的小孩儿,只要他不来招惹他们家萌萌,冯益民还是很欣赏他的。 第187章 冯老头回来, 还遇上了一件大好事儿,快年底了, 省里搞出个优秀企业家点评, 冯老头那么优秀的人儿,当然是榜上有名了。 他在全省,都是数得上号的, 光一个野菜加工厂,就带动了周围好几个公社,他们不光搞种植,还能在家门口打工,给国家赚来了许多宝贵的外汇, 功劳大大滴有。 出乎意料地, 冯家的老二老三也上榜了。 冯老三嘛, 跟他爸一样, 也开了一家海鲜食品加工厂,买到日本去赚人家的外汇。 冯老二就纯属矮个子里拔将军了,他只开了两家海鲜酒楼, 比起他爸和他弟不算什么, 但在整个省城,也算是很不错的了,毕竟这年头没多少个人做生意。 这下好了,一家子姓冯的,居然出了三个优秀的企业家,真真是无比光荣的事儿。 张老头的贡献不比冯老头小, 他也被列做优秀的企业家。但是像张光明和冯益民这两个,因为是公家人,就不适合放在明面上,企业家的评比,也没有他们的份,他们就不过去凑热闹了。 到了这一天,冯家人和张家人都打扮得非常隆重,高高兴兴地出发去了省城,准备参加颁奖典礼。 萌萌今天打扮得非常淑女,她穿着一套浅灰带着粉色小花的公主裙,裙摆上都是花瓣,活灵活现的,就好像下凡的花仙子,在这大冬天里平添了几分活泼。 天儿冷,她外面还罩着一件白狐狸毛的斗笠,梳着好看的公主头,佩戴上了整套珍珠首饰,被那会场里的灯光一照,竟好像会发光一样。 跟在她身边的睿哥儿,也是特意打扮过的,黑色的小西装,剪裁得十分合体,脖子上系着格子领结,微微卷翘的头发,今儿个全往后面梳成了大背头,丝毫看不出来卷了,只显得他格外地英俊。 这还是睿哥儿第一次穿西装,他本来就比同龄的孩子高大,还天天习武,穿上西装以后更加显得英挺了。 就连萌萌都跟着夸:“睿哥哥,你穿得真好看。” 睿哥儿浅浅地笑起来,两个小虎牙若隐若现,专注地看着萌萌说:“妹妹你才好看。” 他忽然注意到萌萌的项链歪了,这条项链原本很长,戴在萌萌身上刚好盘成三圈,最上面那圈歪了不太协调,睿哥儿就帮忙把它拨弄回去。 他俩站在这里不动,会场中却有一个人已经注意到他们了。 这个人是个小女孩子,她也戴着条珍珠项链,好巧不巧的是,她那项链只有一圈儿,戴上去就显得单调了,特别是跟萌萌对比了之后,那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这个小女娃非常不高兴,她可是邹市委的女儿,居然被人比下去了。 邹美婕平时就很刁蛮,这个时候也绝对不肯认输,就悄悄地走过去,逮住空子,在萌萌的面钱伸出脚,故意想要绊倒萌萌。 睿哥儿眼睛尖,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他果断地伸出脚,不动声色地踢在了邹美婕另一只脚上,成功地让邹美婕摔了个倒跟葱,鼻子当场就见血了。 邹美婕从地上爬起来,扯起嗓门来就哭,还指着睿哥儿说:“是你推的我,是你!” 发生了这番变故,会场里的人第一时间就去看睿哥儿,却发现他离得特别远,还满脸都是无辜的样子,仿佛还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 邹美婕气地呀,生怕别人不知道是睿哥儿干的,气呼呼地跳脚说:“是他,就是他踢我,让我摔倒了。” 这话睿哥儿可不承认,他抱着胳膊说:“我咋推你了?我压根就没有碰到你。” 邹美婕气得连话都说不全了:“你你你,你用脚绊到我了。” 睿哥儿也不说话,只管冷冷地笑着,明明白白就是在嘲笑。 大家伙儿也不相信是他干的,这个小男娃离得那么远,压根就和邹美婕不相干,神仙才能绊得倒她,这个女娃娃,分明是在胡搅蛮缠。 在场的有些人已经认出了邹美婕,这不就是邹市委家的刁蛮闺女么,平时只有她欺负人的份儿,哪里有别人欺负得了她。 跟她住在同一个大院里的阿姨就说:“小美啊,你身上的衣服都脏了,先去换件衣服吧。” 邹美婕这才注意到,她今天穿的裙子染上鼻血了,顿时“哇呀”地叫起来:“你还把我的衣服弄脏了,咦,人呢?他人去哪里了?” 睿哥儿早领着萌萌走远了,不走还等着吃哑巴亏么,他看出那个小女孩背景不简单,不愿意跟她多纠缠,他今天是跟着长辈来领奖的,可不能给家里人带来麻烦。 萌萌还在生气,她一边朝外面张望,一边抱怨:“睿哥哥,刚才那个姐姐真坏,明明是她先绊我的,还敢冤枉你。” “你知道?”睿哥儿有些吃惊,他还以为只有他一个人看见。 “我知道啥?”萌萌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哦,我当然知道她要绊我了,哼,我才不会让她绊倒呢,我会气功。” “嘘。”睿哥儿让她别说了,还安慰她说:“咱萌萌是个好样的,以后这种事儿交给我就行,你犯不着对那种人用气功。” 他心里实在担心,他家的萌萌没有戒心,万一哪一天把她会气功的事儿泄露出去,那就糟了。 “你俩原来在这儿啊,”冯老太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她不由分说就牵起了萌萌的手,“快跟奶奶来,颁奖典礼快开始了。” 他们刚刚找到座位坐下,领导们也来了,有两个打扮鲜亮的主持人站在台上,不一会儿就颁奖给了冯老头,还让他给大家伙儿讲话。 冯老头今天的卖相很不一般,纯手工定制的高级西装,打着领带,戴着金表,西装上还有金纽扣和金袖扣,就连领带夹也是黄金做的,整一个金光灿灿的人儿,说起话来也是大模大样,完完全全就是有钱大老板的样子,特别特别能唬人。 冯老太望着她家老头子,在萌萌的耳边说:“你爷爷可真会装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啥教授呢,人教授都没他会装。” 萌萌专注地望着她爷爷,眼里闪着星星一样的光,非常崇拜地说:“爷爷好厉害,爷爷是最厉害的人。” 这话听得冯老太也骄傲起来,她家的日子可算是彻底好过了,儿子们不用她操心,孙子们就更不用她操心了,这一切都是有了萌萌之后才改变的,萌萌真是他们家的小福星。 “奶奶你干嘛老是盯着我笑?”萌萌发现她奶奶不去看爷爷,老是看她,让她禁不住怀疑自己的脸上有东西。 冯老太拉下萌萌在脸上乱摸的手儿,笑眯眯地说:“咱萌萌长得好看,奶奶看了就高兴,待会儿回家了,奶奶给你准备好吃的。” “嗯~不嘛,”萌萌撒着娇说:“我不想回家吃饭,咱们去二叔叔家里吃海鲜,好不好啊奶奶?” “小馋猫,”冯老太宠溺地说:“那我得跟你二婶婶说说。” 冯老太还没开口,坐在她们后面的赵春花就主动说:“妈,哪儿还用得着跟我说啊,咱们都是一家人,那么客套干啥?” 她把手放在萌萌的肩膀上,拍了拍说:“等开完了会,萌萌你直接到我店里来,前些日子婶婶刚进了一批日本鱼翅,我让人做成了佛跳墙,今天刚好可以吃了,萌萌你有口福啊。” “佛跳墙么?太好了,我最喜欢吃佛跳墙。” 萌萌非常兴奋,佛跳墙这道菜的做法十分讲究,用料也都很名贵,以前村里的人谁也吃不起,萌萌也只吃过那么一两回,还是简约版的,就这,也让她回味了好久。 一想到佛跳墙的滋味儿,她就有点儿想要流口水,心里巴望着颁奖典礼快点儿过去,好让她去吃佛跳墙。 她等啊等,终于等到领导们讲完了话,可以离开了。 萌萌冲出了会馆,就好像一只逃出笼子的小鸟儿那么高兴,蹦着跳着说:“噢耶,去吃佛跳墙咯,爷爷你快点儿开车。” 今天冯老头把自家的皇冠也开来了,在这停车场中还是头一份,顶多再加上老张家的那份,那是杠杠地显眼,任谁看了,都知道这车子值钱。 两家人上了两辆车子,还有冯老二冯老三两口子,也带着各自的娃娃坐上出租车,齐刷刷来到了海鲜酒楼。 这栋楼有三层高,占地非常广,是冯老二自个儿建的,为了这栋楼,他还跟冯老头借过钱,再也不用去租别人的地方开店了,也算是有了根基。 门前的停车场很大,隔着大老远就要服务生迎上来,这个服务生一看是自家的老板,立刻恭恭敬敬地说:“老板,我们刚接到你的电话,饭菜都准备好了。” 冯老二点了点头,招呼着家里人说:“爸,妈,那咱们上去吃饭吧。” 走到了大堂,这里不跟普通的饭店那样乱糟糟,而是专门空出来很大一块地方,搞得好像宾馆里的客厅,金碧辉煌的很是豪华,服务员们个个都是美女,满脸堆着笑容,看着就让人感到亲切 过了这个大厅,还有一个海鲜馆,里面各种生猛的海鲜,啥名贵的品种都有,有脸盆那么大的蟹,还有大腿那样粗的龙虾,硕大的鲍鱼,硕大的海参,各种新鲜的海鱼…… 总之,只要能够想到的海鲜,它这里都有,简直就是一个海鲜展览馆。 萌萌惊奇地看着这一切,嘴里发出赞叹说:“哇,看起来好好吃哦。” “哈哈哈……”赵春花走过来带她,“萌萌馋坏了吧,快跟二婶子到包厢里去。” 他们自家人吃饭,当然不会跑到大堂里面挤了,有专门留给他们的包厢,那空间又宽敞又明亮,他们有十七个人呢,居然一张桌子就能坐得下,可以想象那张桌子是有多大了。 冯老二是地主,主动询问他爸说:“咱喝茅台,还是喝洋酒啊?” 没想到冯老头却摆着手说:“不喝酒,咱待会儿还要开车呢,安全最重要。” 冯老头刚刚考到驾照,他都这把年纪了,为了这本驾照也是拼了,学得相当扎实,一个原则就是不能在开车之前喝酒,因为他最亲的人都坐在车子上,容不得他一点儿马虎。 “都是自家人,别整这些虚的,都不要喝酒了,就喝饮料吧,我看萌萌喝的这椰子汁就挺不错,你给我和你妈都来一罐。” 不用冯老二忙活,赵春花已经把椰子汁递过来了,还特别会来事儿地说:“爸,听说这是海南那边最有名的椰子汁,我喝着,好像也不比咱们村自己炸出来的好,要不你在自家的厂子里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椰子汁来。” 冯老头尝了一口雪白色的椰子汁,轻轻地放下来说:“咱搞不了这个,这门技术倒是不难,主要是没那么多椰子,人家海南那边,满山遍野都是椰子树,咱们比不了,没那么多人愿意种,就不费那个事儿了。” 说话间,饭菜就一道道被端上来了,尽管小娃娃们从小吃多了海鲜,可是见到了这样豪华的海鲜盛宴,也忍不住哇哇地叫起来。 “好香啊,太香了,二伯娘,这个罐子里面装的是啥?” 八娃这个小馋猫,口水流得哗哗的,他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罐子,那是一个超级大的罐子,个头都快跟八娃一样高了。 “你说这个啊,”赵春花很从容地说:“这就是萌萌要的佛跳墙,里边用了鲍鱼、海参、鱼翅、花胶和蹄筋,等等等等,好几十种材料,从五天前就开始炖,这会儿吃正好。” 她很熟练地把盖子打开来,先给公公婆婆盛了一碗,又紧着给萌萌盛:“来来来,萌萌尝尝正不正宗?” 这话说得谦虚了,佛跳墙这玩意儿,尝过的人都说好,更不好说这么丰富的食材,做成的佛跳墙就更好吃了。 “哎呀,太鲜了。”这佛跳墙首先就是鲜,那股鲜味儿直冲萌萌的脑门,让她满脑子就只剩下一个鲜字。 然后就是满嘴的香味儿,仿佛带着天地间的精华,都在那浓厚的汤汁里面了。 好几十种珍贵的食材呢,经过这五天时间的精心酝酿,那味道能不好么? 不光很香,它还很糯,那醇美的汤汁包裹着鲜嫩的食材,滑进嘴里特别地惊艳,可以说,人世界最好吃的美味,就是眼前这罐佛跳墙了。 整间包厢里都是佛跳墙的香味儿,小娃娃们吃得眯起了眼睛,左右摇晃着小脑袋,那副模样儿相当地享受,不用问也知道好吃。 赵春花还热情地说:“萌萌你千万别客气,多吃点儿啊,吃完了婶婶再给你盛。” 赵春花最喜欢萌萌这个侄女儿,她现在搬到了城里居住,整天忙活着工作,也没多少时间回去,已经好长时间没见过萌萌了,一见面就喜欢得紧。夹菜啊,剥壳啊,这些活都让她给包了,把睿哥儿的份都抢走了。 可怜睿哥儿本来紧挨着萌萌坐,冲着就是这个献殷勤的好机会,现在这个机会被人家无情地剥夺了,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谁让那个人是萌萌的亲二婶呢。 萌萌沐浴在大家的喜爱当中,吃得脸颊鼓鼓的,小嘴儿油汪汪,满足地笑弯了眼睛。 第188章 进入农闲时分, 天气终于转寒了,地里没啥活儿可以干, 村民们出海也出得少了, 但他们谁也没闲着,纷纷出发跑到龙岭里去,就想着寻找到兰花。 兰花多么赚钱呀, 看看老冯家就知道了,不声不响地就把小轿车给买了,还是那么高档的皇冠车,可以想见兰花的价值了,要是他们也能挖到一株珍稀的兰花, 那不就发财了么, 皇冠车的瘾也能过一过了。 村里人人都想赚钱, 这些天经常往山里跑, 萌萌也跟着哥哥们一块来了,别人都去寻找兰花,就他们跟个没事人一样, 只知道玩。 这会儿, 小娃娃们背上小竹篓,排成两行走在山里,看到啥喜欢的玩意儿,就往竹篓里面放。 有黑色的龙晶啊,还有山里的野灵芝,包括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 甚至野花野草什么的,都能吸引到孩子们的目光。 快到中午了,他们终于停下来准备吃饭,今天进山,他们带的东西不多,就指着虎子给他们打猎呢。 趁着虎子去打猎,男娃娃们也没有偷懒,几个年纪小的负责垒灶台、拣柴火,睿哥儿和大娃他们就拿上弹弓,准备去打野鸡。 野鸡都隐藏在草垛子里,一有动静它们就跑出来,睿哥儿要的就是这个机会,他们沿着鸡粪寻找到野鸡的老窝,一个石头蛋子打过去,那里面的野鸡就扑棱扑棱地飞了出来,简直就跟活靶子似的,成了男娃娃们的眼中钉。 萌萌也拿着弹弓在打,她那准头太差了,完全就是凑热闹,连一根野鸡毛也没有捞到,等她终于把弹珠打完,一看,哥哥们都在笑看她呐。 “哈哈哈,妹妹真好玩,野鸡都没有了,她还在那里一个劲儿地打,打啥呀,打空气么?” 二娃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忽然头上就挨了一巴掌,大娃呵斥着他说:“有啥好笑的,妹妹那是在练习,你小时候还不如妹妹呢,我们也没嘲笑你,你还好意思笑话妹妹,有你这么当哥哥的么?” “我没,我不就开个玩笑么。”二娃嬉皮笑脸地,接触到他大哥严肃的表情,才终于不笑了,心里嘀咕着,他这大哥自从上了初中以后,就变得越发严肃了,跟他爷爷一个模样。 小娃娃们抓到了野鸡,拎着鸡脖子就来到了小河边,这条河也是他们特意挑选的,那河水特别特别清澈,连那水底的水草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萌萌手里没拿东西,率先到达小河边,她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就转过身来,把手指竖在唇上很紧张地说:“嘘,小声点儿,这里有鱼。” 她指着那水面,果然那里有好几条黑褐色的鱼,长得可肥了,样子也很丑,长长的须子跟老头儿似的,村里都管它们叫做老头鱼。 这种鱼的肉特别鲜嫩,小娃娃们看见了就想流口水,他们正打算吃饭呢,这鱼就自己送上门来了,不要都觉得不好意思。 睿哥儿在岸上打着手势,几个男娃赶紧搬来了石头,在溪水里面垒起了石头圈儿,把鱼都包围在里面了,这才开始用鱼叉子抓。 老头鱼当然不甘心被抓,在这小小的包围圈里也使劲地扑腾,溅得娃娃们浑身都是水花儿。 小金看不过眼,飞过去开始帮忙,它一身油亮油亮的羽毛钻进水里,丝毫也没有沾湿,精准地叼住肥鱼,就给甩在了岸上,几个来回那些鱼就都消灭了。 萌萌在岸上捡鱼,这么多鱼儿她高兴坏了,拍着小手儿夸奖说:“哇哦,小金好棒,这些鱼都好肥,咱们来烤鱼吃。” 烤鱼用到的是河边的黄泥,五娃采来了香茅树叶,完完整整包裹住老头鱼,再在外面裹上黄泥,放进火堆里面烤,野鸡也是同样的处理方法。 这会子功夫,虎子已经拖来了好几只野兔子,它实际上没有跑远,就在这周围转悠,随便看中几只兔子就抓回来了。 娃娃们围在火堆旁边,盯着那火舌舔着兔子肉,不一会儿就看见它滋滋滋地往外冒油,还能闻到一股香喷喷的烤肉味儿。 他们麻溜地给兔子肉转个方向,烤得相当均匀,油亮亮的蜜枣颜色,还在滋溜滋溜地冒着油花,滴在烧黑的木炭上面可香可香了。 “好了么?可以吃了么?”萌萌蹲在旁边问,闻到这股折磨人的味道,她的肚子早就已经呱呱叫起来了。 “快了快了,我先看看熟了没有。” 睿哥儿手里拿着木棍,轻巧地把火堆里的竹筒扒拉出来,打开来看,里面的八宝饭已经蒸好了,粒粒晶莹剔透的好像宝石,散发出竹子的清香味儿。 他把这个竹筒饭拿给萌萌,又给她舀了一碗鱼汤,还不忘叮嘱说:“妹妹你先吃着,小心烫啊,待会儿哥再给你拿兔子肉和烤鱼。” 萌萌也没有客气,接过勺喝起汤来,这汤里面放了老头鱼,还加了很多河边的野芹菜和野葱花,直接用河水炖,纯天然的滋味儿,尝起来就是甘冽。 一碗鱼汤下肚,萌萌的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了,回味地说:“哈~这汤好好喝。” “那是,”大娃骄傲地说:“咱龙岭里的水,炖出来的鱼汤就是鲜。” 他们这龙岭里有许多水脉,不同的山,流出来的水也味道不同,娃娃们的嘴巴都养得很叼,轻易就能尝试出来不同,不用说,这里的水质是特别好的那一种。 睿哥儿也发现了,他喝完了鱼汤,打量着面前潺潺的流水,心里不由得萌生出一个想法。 等大伙儿吃完了饭,他就招呼着他们往上游去寻找,想看看水的源头在哪里。 沿路走来,那两岸绿油油的树,河边躺着的鹅卵石,有些地方还长出野草,在靠近溪流的边上,石头都覆上了鲜绿色的苔藓,衬托着溪流特别特别干净,仿佛一块没有杂质的水晶。 看到这样的美景,萌萌他们的心情那是相当地惬意,都当做是在玩,优哉游哉地行走着,拐过好几个弯道,才达到这溪流的尽头。 那是一个透明的水潭子,看上去并不是很深,底下有三个泉眼,正汩汩地往外冒着泉水,看来,这里就是小河的来源了。 萌萌站在谭水边观察,点头说:“这个地方,就叫三眼泉好了。” “妹妹你真会取名字,”大娃立马吹捧上了,他数着那泉眼,很认同地说:“这里有三个泉眼儿,就得叫做三眼泉,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萌萌真厉害呀。”哥哥们都是无脑吹,觉得妹妹说啥都是好的。 眼前这个水晶潭,让睿哥儿脑海里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他就想着,龙岭的生态这么好,泉水肯定也是很好的,这样好的水,不好好利用就太可惜了。 打定了主意,他回去以后,就经常跑到村里的研究所,缠着郝教授要学东西。 郝教授就觉得奇怪了,问他说:“你这小娃娃还对泉水感兴趣啊,你学这个干什么?” 睿哥儿早想好了借口,不慌不忙地说:“郝爷爷,村里的西瓜那么有营养,我觉得是因为喝了山里的水,所以我想了解下,那水是不是也很有营养。” “咦,你这小娃娃挺有想法的哈。”郝教授夸了他一句,就告诉他说:“你们这村子里的水,确实挺不错,它那里边的矿物质比别人多,不夸张地讲,应该在世界上都能排得上号。” 这下轮到睿哥儿惊奇了,他立刻追问说:“郝爷爷,村里的水真有那么好?” “真的啊,我骗你干嘛。” 郝教授很耐心地跟他解释:“你们这儿的龙岭,山高,地表的水经过植物的层层过滤,渗到地底下,还要经过很多道火山岩层,才能最终形成地下水系,这样的水不光没有污染,它还很清爽很顺滑,你说它好不好?” “这么好哇,那咱不用真是太可惜了。”睿哥儿自言自语地说,看上去很有心事儿的样子。 郝教授觉得很好笑,就打趣他:“我说你个小娃娃,你不好好在学校里念书,关心这些水干什么?” 睿哥儿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倍儿认真地说:“郝爷爷,学校里的老师都说要讲科学,我以后也要讲科学,这不从小开始培养嘛,你先忙,我回家了啊。” 他回到家里,逮住空档就和他爷爷说:“爷爷,我今天听郝教授跟我讲,咱龙岭里的水特别好,都是纯天然的矿泉,这么好的水,咱不能浪费呀,爷爷,咱们是不是可以开个工厂,把那些矿泉水包装一下卖出去?” “睿哥儿你没有发烧吧,说的什么胡话?”张老头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确定温度不烫才算放心。 他也不知道这个孙子发的什么神经,还试图劝解他:“水不就是水么?有啥好稀奇的?顶多咱们这里的水清一点儿,甜一点儿,可它也是水啊,谁还能让水渴死不成?你开个工厂,傻子才来买水呢。” 第189章 睿哥儿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如果他没有重活一世,说不定也跟他爷爷想的一样, 有些事情, 真的是敢想才能拼出来。 “爷爷,只要咱们肯动脑子,这年头啥东西都能卖钱。你想啊, 龙岭的水好,喝了这水,身体倍儿棒,说不定还能更加健康长寿。这样的水,凭啥没有人买?爷爷, 咱卖的不是水, 咱卖的是健康。” 他孜孜不倦地给他爷爷灌输着概念, 终于让张老头觉得有点儿道理。 “嗯, 你说的也许是对的,可是……” 张老头还没有说完,就被睿哥儿打断了:“别可是了爷爷, 龙岭就是一座宝藏, 里面的水也是宝藏,就等着咱们去发掘呢。” 张老头的脑筋没有转过弯来,依然摇头说:“话虽这么说,可你这水生产出来,没人买,那也是白搭呀, 远的不提,你就说咱们村好了,哪家哪户没有水喝,谁来买你的水?” 睿哥儿笑得很有自信,“爷爷,咱们的目标不在村里,是那些看重健康的人,还有图方便的人。比如咱们出去玩,在外面想喝点儿饮料都难,这时候要是有一瓶水,直接拧开了就能喝,那不是很方便么?” 他发现他爷爷还在犹豫,就又加了一句:“外边的游客,有些还经常跑来咱们村儿打水喝,说明他们也发现了,咱们这里的水确实很好。” “也是哈,咱们村儿自己不需要,游客们需要啊,最起码也能卖给他们,让我好好想想,你先去玩吧。” 张老头终于被他说服了,觉得这件事儿可以干,他随后问过了郝专家,又和自家的儿子商量,最终决定要听睿哥儿的,把这水厂开起来。 建个矿泉水厂,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水源,张老头雇了郝专家和他的学生,让他们深入到龙岭里面去考察,终于找到了最佳的水源地,他直接就给承包了,好在都是人家不要的荒山和荒地,花不了几个钱。 花钱的大头还在建造厂房上面,真是不干不知道啊,原来开个矿泉水厂,要求还挺高,很多机器和设备都得从国外买,张老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机器的事儿搞定,矿泉水厂也终于可以开起来了。 老张家忙活得风风火火,村民们也都看在眼里。 他们第一回听说,山里的水居然能卖钱,这是村民们做梦都想不到的,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啥时候想起来要用水了,直接跑到河里啊或者井边,水多得是,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些水也要买。 这么荒诞的事儿,村里的很多人都不理解,也有很多人在说风凉话。 比如有个老太婆就说了:“老张家真是钱多了烧手,竟然要把水卖出去,他们以为装个瓶子,那水就能值钱了不成?不还是水么?我看谁会买,买的人脑子缺筋了吧。” 另一个汉子就说:“不可能吧鸟婶儿,石头叔多么精明的人啊,不赚钱的事儿他肯干么?绝对有咱们不了解的情况,说不定那水值钱的很。” “值不值钱,你自己不知道啊?”叫鸟婶儿的老太婆很轻蔑地看他,直到对方低下了头,她才得意洋洋地说:“能有啥子情况?说到底,还不是把水装进瓶子里面卖。” 她嘲笑完,忽然神秘地说:“我跟你们讲啊,老石头那厂子要建好,还得花很多很多钱,他们家都打算从银行里贷款了,要是以后那水卖不出去,那不就亏本亏到姥姥家了。” 有个汉子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帮腔了几句:“你管人家那么多干啥?人石头叔自己有本事,能从银行里贷到款,银行也愿意贷给他,这就是本事。” “他那厂子要是开起来,肯定还要在咱们村里招工,我家二小子明年就要毕业了,我准备让他去厂子里试试。” “说的是呢,”另外一个村民也说:“甭管人家能不能赚到钱,反正就开在咱们村里,咱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也打算让我家姑娘去他那里干,比去外面打工强多了。” 桃源村开了那么多工厂,他们这群村子的人最先受益,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就是这样的情况。 在家门口就能打工,甚至一家好几口人都能进去打工,这年头当个工人可吃香了,就算是私人厂子也吃香,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他们呢。 甚至桃源村的人都不够用了,附近村子里也有很多人跑来打工,许多年轻人都往桃源村跑,也是他们村里一个骄傲的事儿。 等这个工厂建好,时间也进入第二年春天了,第一瓶生产出来的水,被睿哥儿送给了萌萌。 萌萌也从来没有见过矿泉水长啥样,很好奇地盯着它看,外面的瓶子是透明的塑料,上面有一圈圈的螺旋花纹,拿在手上不滑溜,瓶身上贴着画,一个戴着草帽的老头儿剪影,挑着两担子水,正从群山深处走出来,画是蓝色的,很清爽。 张家的矿泉水,取得就是张老头儿的名字,老石头矿泉水,意思就是从古老的石头山里流出来的水。 萌萌捧着这瓶水,在睿哥儿期待的目光中,小心翼翼地尝了尝,咧开嘴儿说:“还行吧,好像有点儿甜哦。” 睿哥儿笑了,他想起了那个著名的广告,农夫山泉不就是有点儿甜么,他家这水比农夫山泉还要好,有个甜味儿算啥,那都是最基本的。 睿哥儿还把一份报纸,放在了萌萌的面前,献宝似的说:“给你看我家打的广告,喏,你看这儿。” 那报纸上用了巨幅的版面,打出了广告词儿:“老石头矿泉水,经过亿万年火山岩过滤的矿泉水,你还在等什么,快来抢购吧。” 底下就是一瓶瓶矿泉水的照片,看起来像模像样的,至少在萌萌眼里还不错。 她盯着那报纸看个不停,努力地辨认出那上面的字儿,笑着说:“真好啊,会有人来买吗?” “我也不知道,”出乎她的意料,睿哥儿甚至摊开手说:“我已经让他们往城里铺货了,好不好卖要看市场。” 老张家对这矿泉水非常重视,第一批货就给送到了省城里的专卖店,这家专卖店是合作社开的,城里人都知道,里面专卖桃源村的各种特产,不仅营养高,而且口感好,档次特别不错,包装还很精美,说了那么多,不外乎就是一个字,贵。 所以,这家专卖店的特色就是贵,在省城里都出了名的,偏偏神奇的是,城里人就吃这一套,如今他们的生活好了,更加追求一些有营养的高档食品,桃源村的土特产就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 客人们今天逛专卖店,就看见了新鲜上市的矿泉水,还是礼品装,包在一个透明的塑料箱子里,外面打着彩带,系着蝴蝶结,简直像个百宝盒似的。 水还能拿来当礼品啊,客人们谁也没有听说过,虽说可以试喝,但他们觉得水就是水,就算好喝一点儿,也不值得花钱去买。 结果就是看的人多,买的人少。 但也有一些人愿意花钱,他们是被那捆绑的优惠吸引住的。今天买一箱矿泉水,就送一盒草莓,那草莓看着也不多,大概也就一斤吧,平时卖得挺贵,这会儿白送,就给人一种占便宜的感觉,为了这份草莓,他们掏钱也要买。 专卖店里的服务员卖力地推销,说得嘴巴都快起泡了,好歹也给卖出去一些,没赚个零鸭蛋回来。 这样的成绩,睿哥儿当然是不满意的,他信心满满,就得到这么个结果,实在太打击人了。 老石头矿泉水生产出来,村子里是谁都不买的,他们自己就有水喝。 游客们也买得非常少,他们在村子里旅游,从来不用为了喝水的事儿发愁,是椰子汁不好喝么?还是西瓜不好吃?他们犯不着专门花钱去买水喝。有些机灵的游客,还晓得带上水桶,从村里打水回去泡茶,一毛钱都不花。 看来这矿泉水,无论是在村子里,还是在城里,都没有人买账了,广告也没啥用处,还是没有人买,正当大家伙儿想要看笑话的时候,打破僵局的,居然是一群外国游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村里陆陆续续就有外国人来,他们来到这里不找别的,专门就要找老石头矿泉水。 在村里各家大小饭店,还有村民自己开的特产店,甚至冯老太家的小卖部,这些天,都遇到了很多外国人来买水。 有些外国人会说简单的中文,还比划得十分起劲:“石头水,额们要石头水。”说的就是老张家的矿泉水。 乡亲们把水卖出去,这些外国人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就给喝完了,仿佛不这样喝,就不痛快似的。 这下子,村里的人就纳闷了:“有那么好喝么?这水我们天天喝着,也没觉得有啥,这些外国人实在太夸张了,没见过水么?” 水这种东西,谁没有见过呀,他们是不觉得稀奇,可人家外国人稀罕得紧,更加神奇的事儿还在后面呢。 第190章 这一切的一切, 原因都在一个外国人身上,那是一个法国记者, 一次偶然的机会, 他来到桃源村旅游,喝到了这里的老石头矿泉水,顿时惊为天人, 回去以后,他就写了篇文章,专门介绍这种水。 这个法国记者,把老石头水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简直就是人间第一水, 还说来到桃源村旅游的人, 不喝这种水, 就等于没有来过桃源村。 他用煽情的笔触这样写着:在遥远的东方古国, 有一个群山环绕的美丽村庄,那是被上帝祝福过的地方,生产一种比阿尔卑斯山矿泉还要纯净的泉水, 它的名字叫做老石头水…… 西方人就是被他这样的介绍打动的, 试想在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比阿尔卑斯山矿泉水还要好的水,还会是什么样的水呀,他们的好奇心简直爆棚了,恨不得亲自过去尝尝,弄清楚那水到底有啥特别的。 许多外国友人, 原本没有打算来中国的,看到这个报道就选择来中国,他们专门来到桃源村里,探寻矿泉水的秘密。 一走进村庄,这里如同伊甸园般的美景,和纯净的自然环境,还有那些善良友好的原住民们,都让外国人对这里很快有了好感。 他们品尝着老石头水,觉得这水非常非常不错,完全可以媲美阿尔卑斯山泉,甚至还要超过它一点点。 他们中的有些人,本身就是矿泉水方面的专家,甚至有人直接就出生在依云小镇,从小喝着优质的矿泉水长大,又怎么会分辨不出来呢。 也因此,他们对这里的矿泉水更加惊喜了,一个世界级的矿泉水小镇,即将在他们的见证下诞生,想想都让人激动呢。 这些激动的外国人,还发明了很多喝水的招数。 坐着喝,站着喝,装在瓶子里面喝,那都已经老掉牙了。 他们选择仰泳,徜徉在桃源村蓝色的海洋里,听着海浪亲吻着沙滩,轻轻地啜上一口纯天然加上冰块的矿泉水,啊,多么惬意的享受。 有时候游累了,他们还可以喂给海豚们喝,这里有各种各样的海豚,黑色的,白色的,黑白相间的,甚至还有粉色的,所有的海豚都非常亲人,也特别喜欢喝游客们杯子里的水。 爱搞怪的老外,还可以选择倒立着喝,或者叼在嘴上,划着冲浪板那那样地喝,就连在泡温泉的时候,他们都不忘带上一瓶矿泉水。 这一个个搞笑的花招,通过照片流传出去,吸引了更多的外国人来到这里。 睿哥儿也是后来才听说了内情,他没想到就一瓶矿泉水,外国人居然能喝出花儿来,真是寂寞难耐的外国人呐。 他马上就建议他爷爷,搞一个喝水的比赛,让感兴趣的人都来参加,甚至还给出高额的奖励,足足有两万块美金。 这样的比赛一出来,毫不夸张地说,在整个世界上都引起了轰动。 在这年头,很少有比赛能够给出这么高的奖金。两万美金不是一个小数目,假如一个外国人来到中国旅游,十五天的行程算下来,顶多也就花个两千块美金左右,这还是全程都是豪华游的情况。 像背包客那种,几百美金就搞定了,所以两万美金是很大一笔数目,瞬间吸引了许多外国人的眼球,他们为了这美金,也愿意拼了,要是能够拿头奖,最起码也能尽赚一万八,拿不到也没事儿,还有很多小奖可以拿。 前来参赛的人,都对自己很有自信,觉得可以拿到奖。他们中的很多人连准备都没有,就千里迢迢地赶来了,想着不就是喝水么,他们还能被水呛死不成,压根不把它当做难事儿。 报名的人越来越多,村子里都住不下了,后面来的人只能住到公社里,再后面的人,就只有省城可以去了。 一下子冒出了这么多外国人,还都说要来参加比赛,可想而知,领导们都非常重视。 一个不起眼的矿泉水厂,居然搞出这么大的名堂,还招来了那么多外国人,领导们不得不重视啊,能来的都来了,还把记者们也给带来了。 到了比赛的那一天,场面十分地宏大,甚至还有电视台派来的采访车,全程进行录像。 老石头牌矿泉水,第一届世界级的花样喝水挑战赛,就这样开始了。 首先这第一关,就是大水缸比赛,谁喝的多谁就能赢。 来自各个国家的外国人,还有听到消息赶来的中国人,连同村子里自认为很有实力的大小伙子们,都甩开了膀子干,拧开矿泉水盖子就开始喝。 刚开始喝那是相当地容易,慢慢地就有人坚持不下去了,水再好喝,那味道也很寡淡,没滋没味进到肚里还特别占地方,有些人喝得反胃,有些人直接就吐了,这样的人当然就被淘汰了。 萌萌家的几个哥,在这第一关就走不下去了,只有大娃还坚持到最后,跟他一起通关的,还有鼠娃子家的狗剩。 狗剩这家伙,比大娃还小一岁,天生就是高壮个子,喝起水来跟鲸鱼似的,哗啦啦地往嗓子里面灌,看上去就是一个行走的大水缸子。 “好样的,狗剩,喝死他们那帮外国人。” “狗剩,你要加油啊,咱村里就靠你啦。” “狗剩哥,给你加油啊,给你加油,你快快喝,喝多点儿。” 这些都是村民们鼓励的话,就连萌萌也在高喊着加油:“大哥,狗剩,你们加油啊啊啊!” 伴随着萌萌这声呐喊,第一关终于落下了帷幕,狗剩还跟个没事儿一样,大娃一走下来就开始吐了,没别的全是水,天知道他喝进去多少水,想到后面还要闯关,他连脸色都绿了。 为了公平,他们这第一关结束之后,压根就没有休息的时间,直接开始了第二关。 这第二关就没那么容易了,需要穿越障碍再去喝水,这中间各种各样的障碍物,都是睿哥儿根据后世的电视节目改造的,有旋转楼梯、人体转盘、空中过桥、轻功水上漂,等等等等,全部设在海面上,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难度实在太大了,以至于很多人第一关就败了,大娃也坚持不了,他勉强通过旋转楼梯,到了人体转盘的时候又开始吐,那转盘让他倒立着,肚子里的水冲向脑门,那股难受劲儿就别提了。 大娃蔫不拉几地从比赛场上走下来,拐到了睿哥儿他们后台,泄愤似的在他肩膀上狠狠地拍着。 “好你个睿哥儿,你咋想出来这种损招,我差点儿被你整残了,这比赛真不是人干的事儿。” 睿哥儿怂着肩膀,抖落了他的手,很无辜地说:“大哥,我早跟说过了,不让你参加,你还非要参加。” 他示意大娃去看终点站,“这比赛图的就是乐子,你看大家笑得多开心,最后能够顺利喝到水的人,都不是一般的人。” 狗剩就是这么个不一般的人,难度如此大的闯关也被他通过了,他事先压根没有练习过,甚至连比赛是什么样都不知道,纯粹就是靠自身的灵巧,险险地胜过了许多中外游客。 当狗剩喝到尽头那瓶水的时候,围观的群众们都为他喝彩,年龄还这么小的娃娃,竟然这么有能耐,知道他的人都觉得这桃源村真是卧虎藏龙啊。 萌萌也激动得像打了鸡血:“哇哦,狗剩哥哥好厉害呀。” 睿哥儿正要吃醋,又听见萌萌在说:“睿哥哥更厉害,这个比赛是你想出来的。” 他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调整好,似笑又不是在笑,索性装起了深沉说:“以后你就知道我多厉害了。” 那下面的比赛还在继续,最后的一关是在龙岭里进行丛林穿越。 大家伙儿进入龙岭,那里面的环境就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原来龙岭是这样的,参天的古木,茂密的森林,还有漫山的野花,恒古不变的火山岩,吸上一口空气,就好像获得了新生,太美了这环境,真不愧是顶级矿泉水生产的地方。 他们在丛林中寻找所谓的宝藏,其实就是事先藏在这里的老石头矿泉水,藏宝的地点也很有心机,分布在几个最好的水源地,为的就是让他们看清楚泉水的产地。 这样一场比赛,可以让所有人都了解到老石头矿泉水,睿哥儿的努力就没有白费,他花上不多的钱,却做出了这么大的广告,相信过了今天,他们家的矿泉水就在全世界出了名,就算最终走不出国门,在国内也算得上是第一了。 可别小看这个第一,任谁做到了行业第一,都有意想不到的好处。这不,比赛还没有结束,就有领导当场说要采购他们的矿泉水,用来供给领导们喝,这就是生意呀。 惊喜还不止这一个,刚刚结束了比赛,就有外国人找上门来了。 来的人叫做威廉史密斯,自我介绍他是美国佛罗里达州的商人,看着大概四十来岁,挺着个将军肚,还有点儿红脖子,就好像一只骄傲的公鸡。 第191章 史密斯一开口就要国外的代理权, 他是这样说的:“我在美国有很好的商业网络,经营过二十多个品牌的产品, 全都卖得不错, 你把矿泉水的独家总代理交给我,我保证给你打开北美市场,再进攻到欧洲。” 史密斯越说越有自信, 甚至还暗示说:“我在全球各地,都能找到合适的商业伙伴,比如,沃尔玛百货公司就是其中的一个。” 他以为这样说,对方就会就范, 没想到睿哥儿直接拒绝了。 “不可能, 我们顶多只能给你美国的代理权, 最多最多加上加拿大, 而且是有限制的代理权。也就是说你只能优先代理,假如你干得不好,我们有权利换掉你。” 开什么玩笑, 代理权里面的猫腻可大着呢, 睿哥儿当然很清楚了,他可不愿意辛辛苦苦生产出来的矿泉水,成为别人发财的垫脚石,这个外国佬想蒙他,门都没有。 史密斯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他很诧异地问:“这个小男孩儿, 你是谁?为什么是你出来跟我说话?” 他表面上是在问睿哥儿,实际上眼神却看向了张老头,隐隐带着些问罪的意思。 张老头压根就不鸟他,挺自己的孙子说:“他是这家工厂将来的老板,他说的话,就是我要说的话。” 张老头好自豪啊他,觉得他家孙子就是神童,简直太聪明了有没有。 史密斯只犹豫了一瞬间,就点头说:“ok,这个条件我可以接受,现在让我们来谈谈代理价,你知道美国的市场很大,仅佛罗里达一个州,每年就要消耗掉十多亿美元的瓶装水,这也意味着竞争激烈,你们的水有价格优势吗?如果没有,我想是卖不出去的。” 他这么说的目的,无非就是想压价,一旦让他拿到了代理权,他在北美那边想怎么卖就怎么卖,老张家在中国又管不了他,实在是奸诈啊。 可惜他遇上的是睿哥儿,前世睿哥儿为了寻找萌萌,还真踏上过美国的土地,自然也去过佛罗里达州,对那里还是有一些了解的,这个老外讹不了他。 “史密斯先生,美国整个境内都有直饮水,按道理来说,应该没有人需要瓶装水,偏偏瓶装水还卖得不错,这是为什么呢?” 他抛给了美国人一个问题,又自己解答说:“我想是因为方便,美国人已经有了这种意识,对比那些味道奇怪的直饮水,他们更愿意选择纯天然的矿泉水,我说得对不对?” “呃,这个……”史密斯说不出来话了,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远在中国的小男孩儿,竟然对美国的市场了如指掌,真是不能小看啊。 史密斯心中警惕,顿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说:“你只说对了一半,世界上那么多矿泉水的牌子,你们只是其中的一家,还是资历最浅的一家,我想不出你们有什么优势,可以让挑剔的美国人非你们不可。” 面对他的刁难,睿哥儿只是淡淡地笑了,说了一句很玩味的话:“史密斯先生,你来了,这就是我们的优势。” “让我来告诉你,我们的优势,是其他矿泉水都没有的。” 睿哥儿的眼里发出自信的光,用流利的英语说:“老石头矿水泉,比阿尔卑斯山的矿水泉还要好,好到什么程度呢?我们就对比矿物质好了,能够抑制人体衰老的锶物质,我们的含量是阿尔卑斯山泉的十二倍,包括其他的营养物质,也远远高于其他的矿泉水。”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史密斯,很有自信地保证:“我敢说,这样的矿泉水在全世界,都是独一无二的,卖走一瓶就少一瓶,我们卖得恰恰就是稀缺性。史密斯先生,请你记住,老石头矿泉水不是大路货色,它应该是奢侈品。” 史密斯满脸惊疑地看着他,仿佛睿哥儿是什么怪物,太吓人了,这个小孩儿确实是怪物,他最多也就十二三岁吧,竟然拥有如此缜密的商业思维,真是一个经商的天才。 史密斯回想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哦想起来了,他还在为戴牙套的事儿犯愁呢,担心被同学们嘲笑,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不由得认真地对待起来。 “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就算你家的矿泉水再好,到了美国也一样,同样都是水,美国人不会因为你的水比较有营养,就买你的水,希望你重视我的意见。” 到了这一步,史密斯还是不肯放弃他的利益,那睿哥儿只能不客气了。 “史密斯先生,我听说你们美国人为了卖出去玉米片,花了整整四五十年的时间,才让民众们相信,吃玉米片对儿童的健康有好处,但事实是什么呢?” 他摊开两只手,说得有些嘲讽:“事实就是,玉米片的添加剂太多了,还有很多糖,这些都是对健康不利的,偏偏你们美国人就相信了。哈哈,同样的事情,也发生了纸尿布的身上,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美国人也是看宣传的。” 他用蛊惑的口吻说:“你宣传的产品是什么样,只要有人相信,他们就肯掏钱买,美国人都很有钱,你们愿意花钱买那么贵的汽车,为什么就不愿意花上一点点小钱,给自己买一瓶健康的水呢?” 他敏锐地察觉到美国佬还想说话,又赶紧加了一句:“史密斯先生,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不要把我们的老石头水,跟外面那些普通的水相提并论,我们的水,是流动的液体黄金,是活生生的天然营养品,它应该有相匹配的价钱,而这个价钱,绝对不会太低。” 史密斯惊讶得手帕都快要掉了,在这个凉爽的办公室里,他额头上的汗水却一滴滴地落下。 他实在是太震惊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睿哥儿的表现,彻底颠覆了史密斯对中国人的看法。 在他印象中,中国人都是很贫穷很落后的,他万万没有想到,恰恰就是一个中国男孩儿,洞察了他的居心,彻底粉碎了他的妄念。 史密斯垂下了高傲的头颅,终于认输说:“好吧,你赢了,如果你们的水,真有你说的那么好,那么我愿意接受你们的报价。” 睿哥儿满意地笑了,趁热打铁说:“史密斯先生,这个你可以放心,我们的水是有检验的,你也可以叫别人帮你检验,这个东西假不了,你就放心好了。” 直到此时,史密斯才完完全全地服气了,他心想妖孽啊,这个小男孩儿就是个妖孽,想他史密斯纵横商场那么多年,还从来没有遇到睿哥儿这样的,仿佛他心里在想什么,睿哥儿都能提前猜到,真是太可怕了。 甭管史密斯背地里如何吐槽,这桩买卖总算是谈下来了。 他从工厂收购了第一批老石头水,立刻马不停蹄地运回美国,然后就开始打广告了。 那个广告词也相当有意思,就像睿哥儿说的那样,他把老石头水比喻成流动的液体黄金,真真正正卖出了高价,最后竟然成为了美国人餐桌上的奢侈品,这些当然都是后话了。 就说现在,萌萌在办公室里,亲眼看见了睿哥儿卖东西,等美国人一走,她就很佩服地说:“睿哥哥你好厉害呀,把那个外国人说得都没话讲了。” 睿哥儿抿着嘴笑,心里得意得要命,嘴上却还在谦虚:“这都没啥,萌萌你好好学英语,将来你也可以的,外国人都很好忽悠。” “哈哈哈,睿哥哥你是忽悠大王。”萌萌觉得那个史密斯吃瘪的样子好好笑,想起来就让她笑个不停。 张老头的脑袋还晕晕乎乎的,看着自个儿的孙子,好像不认识似的,睿哥儿太能忽悠了,他觉得那个外国佬,就是被他孙子忽悠瘸了才答应,居然肯接受他们的高价。 哎呦,那么高的价,张老头一想起来都觉得心太黑了,美国人拿回国要怎么卖出去呀,会有傻帽愿意挨宰么? 张老头想破脑袋也想象不出,他的老心肝哦,真的是老咯,已经跟不上年轻人的思路,看来以后啊,还是要靠睿哥儿才行。 老张家的矿泉水,在短短的几个月当中,就出了大名,而且这名声还跑到外国去了,外国人都说好的东西,那当然是杠杠滴好,结果就是墙外开花强内香,听到消息的人都跑来买了。 老石头矿泉水呀,那可是世界上顶顶好的水,外国人都打了包票的,说这种水对身体特别好,拿来送礼,也让人倍儿有面子。 现如今,城里人都很乐意收到这样的礼物,因为它的价格实在是太贵了,一瓶五百毫升的水,竟然卖到了二十块钱,快赶上茅台的价了,真真是贵到肉痛。 他们并不知道的是,老石头水在美国卖得比这贵多了,区区一瓶就要八十美元,美国人还都争着抢着要买,让史密斯和老张家都赚得盆满钵满。 直到这个时候,村子里的人才意识到,原来他们天天喝的水是那么金贵,装在瓶子里,那么小的一瓶就卖得老贵了,那他们家里边的井水,还有村子里的小河,以及后山那无数的河流,要是都能拿出去卖,那不得发大财了? 第192章 村民们很有一些小聪明, 虽然龙岭里最好的水,已经承包给了老张家, 但那没有关系, 村子里还有那么多水源呢,这些水就够他们造的了。 很快就有机灵的村民,自己买来罐子, 把山里的或者井里的水装瓶,也标上价钱出来卖,也不是太贵,一瓶山泉只要两块,河水或者溪水这种就要一块钱, 像家里的井水就比较不值钱了, 几毛钱就可以。 还是有很多游客愿意买这种的, 并不是人人都能花上二十块的高价, 去买上一瓶老石头水,对他们来说,同样都是龙岭里的水, 想来效果也不差什么, 最关键还是便宜。 所以这些天,来到桃源村的游客不干别的,就专门买水了,买到的那些水也是五花八门,有村里的,也有公社里的人跑过来挑水卖, 当起了二道贩子,收钱收到手软。 张老头一看这样不行啊,他好不容易做起来的生意,眼看就要被人破坏了,外面的人不知道,还以为他家的老石头水那么廉价呢,几毛钱就能买到一瓶,再任由他们胡闹下去,他家的矿泉水迟早玩完。 张老头急得好像热锅里的蚂蚁,偏偏还想不出来办法,只能在家里骂:“那群兔崽子乌龟王八蛋,我平时对他们不好么,他们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冒充咱们的水,赚黑心钱,哼哼。” 睿哥儿的眼珠子转了转,连忙跑来说:“爷爷你先别急,我有办法治得了他们。” 他凑到张老头的耳边,嘀嘀咕咕地说开了,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法子,张老头的脸上居然出现了笑。 “好你个睿哥儿,真有你的啊,这样的鬼点子也让你想到了,你这脑袋是咋长的?” 张老头揪住自家的孙子,瞅着他那卷毛小脑袋仔细地研究,看来看去都觉得十分好看,跟他老石头一样聪明,真不愧是爷孙两个。 张老头心里有了底,行动起来也就不慌忙了,他先在家里跟张光明商量好,又去几个村干部的家中串联,大家打好了主意,才一起召集了村民过来开会。 张老头在这会上就诉苦了:“乡亲们啊,你们这是把我放在火堆上烤,我可是跟美国人签订协议的,要保证咱这里的老石头水是独一份,你们现在干的是什么事儿?摸摸你们的良心,对得起我吗?” 他拍打着胸口,愤愤地说:“我张石磊,自问对村里做得不错了,娃娃们念书的初中,我没有捐钱么?村子里边修路,我也捐钱了,就连村外面的路灯,都是我出钱拉起来的,你们家的娃还在我厂里打工,工资我都是逐月逐月算给你们,生怕亏待了你们,你们倒好,回过头就拖我的后腿,今天这事儿不说清楚,我跟你们没完!” 村里的人大多还是愧疚的,这事儿是他们不地道,都不太敢看张老头的眼睛。 但还是有那厚脸皮的人在争辩:“我卖自家的水咋滴啦?有人要我就可以卖,不是我说,你那水也卖得太贵了,游客们都喜欢便宜的,你凭啥不让我卖?” “凭啥?”张老头的嗓音猛地拔高了:“就凭我家工厂是注册过的,老石头的名儿也是我注册的,我还跟美国人签了协议,你要是不服气,咱就去法院里说道说道。” 这人一听到官司就怂了,态度软下来说:“这咋还扯到法院上了呢,我不过就是卖几瓶水而已。” 旁边的村民也有些害怕了,赔着笑脸说:“石头叔,咱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们也不是故意抢你家生意,来买水的人都是贪小便宜,你让他们去买你家的水,他也买不起呀。再说了,我那水都是自家井里打上来的,又没偷没抢,也没去你家的水厂捣乱,你不让我们卖,就说不过去了。” “是啊,有钱大家一块赚嘛,又没抢你家的生意。”这话说到大家伙儿的心坎子里去了,让他们眼睁睁看着有钱不能赚,那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村里的人都很眼红老石头水的高价,他们仗着人多叫嚷起来,可说到底,还是担忧张老头去告发他们,因此都很紧张地盯着他。 张老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松口说:“我也不是阻碍大家的财路,只要你们听我的,我保证你们人人都能赚钱。” 他说话留一半,让村里的人急得心里痒痒,他们将信将疑,着急地催促起来:“石头叔,你到底有啥法子,就跟我们说说呗。” 出于意料的,张老头却不肯再说了,而是把话推给了冯益民:“还是让村长来跟你们说吧。” 冯益民清了清嗓子就说开了嘴:“乡亲们呐,这事儿说到底还是你们没脸,都在一个村子里面呆着,你们不能看老张家赚钱就眼红,先别着急,我不是责怪你们,这不有个主意想跟你们说说,你们听听看有没有道理。” 等到下面终于安静下来,冯益民才继续说:“是这样的,村子里的水是属于村子的,这个大伙儿都同意吧?啊?” 他的目光一个个地看过去,直到大家伙儿都点头,才满意地说:“既然是集体的财产,那就不能让个人占去了,咱村里不是有合作社么,我打算让合作社也推出一个矿泉水的牌子,名字嘛,就叫做龙岭山泉好了,等赚到钱了,照样发给大家。” 村民们听着就觉得怪怪的,出于私心,他们也不能同意,就抬杠说:“村长,这不更加费事儿么?水到处都有,咱自己装了卖出去,用不着合作社。” 冯益民冷峻地指着他们说:“我知道你们,你们是想着自己卖钱,还能胡乱开价宰客对不对?都别给我做梦了,谁再敢这么干,我就跟谁不客气,当村里没有王法吗?” 他放完了狠话,又话锋一转:“这也是为了你们好,老张家的厂子你们应该知道,那里面多少机器呀,都是给水消毒用的,你们的水有消过毒吗?没消过就敢卖给游客?万一喝死人了咋办?这个责任谁付得起?” 村民们谁也说不出话来,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他们那些水就是胡乱装的,也不懂得消毒之类的玩意儿,万一真喝出了人命,那可就糟了。 其中一个村民立刻犹豫着说:“村长,那照你这么说,还是得让合作社来?” 冯益民板着脸说:“当然了,合作社人人都有份,到现在你们还每年拿分红呢,有合作社给你们兜底,不比你们自个儿瞎干好啊?这事儿没得商量,我说让合作社来,就让合作社来。” 这些年冯益民也算是竖立起权威,在村里他是老大,在合作社同样是老大,把一个桃源村经营得跟铁桶似的,一番话说出来,都没人敢发对他,他们也确实没啥好说的,不都是为了他们好么。 村民们想通了,也答应说:“村长,那就听你的呗,让合作社来卖水,完了给我们发钱。” 鼠娃子也在里头,他这次做得不地道,卖水的事儿他也掺和进去,这会儿红着脸蛋对张老头说:“石头叔,真是对不住啊,我之前一门心思想赚钱,也没想那么多,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张老头很满意这个效果,轻拍他的肩膀说:“说开了就没事儿,乡里乡亲的,互相理解嘛,有钱一块赚,可别像以前那样了。” 鼠娃子松了一口气说:“对,咱以后就赚个轻松钱,再不费这个事儿了。” 村民们都没了意见,合作社就可以开工了,他们委托了老张家的工厂帮忙生产,用的也是龙岭里的水,只不过名头上要比老石头水差一些,可也是顶好的水了,关键是价钱便宜呀,一瓶只卖五毛钱,比老石头水便宜了不知道多少倍。 有了这些瓶装水还不够,他们还在村里安装了水龙头,免费供应给需要的人,每天定量给多少,过了时间就没有了,要是想得到更多的水,那就只能花钱去买了。 当然,住在村子里的人是没有影响的,他们想要水,随时都有。 这样一来,大家伙儿就都满意了,还是睿哥儿想得周到啊。 村里那么多水,他家是不可能完全霸占的,与其让村民们戳着脊梁骨骂,倒不如让点儿利润给他们,有了利害关系,就没人敢闹事了。 睿哥儿想得深,还跟萌萌这样解释:“老石头水卖得贵,那不是一般的水,要有个低档的牌子来衬托,咱卖奢侈品嘛,当然要卖给外国人了,赚外国人的钱才叫痛快。” 他已经想好了,要把老石头水的瓶子也改掉,专门往高档的方向整,咋样高级就整咋样。 冯老太在旁边听着就觉得稀奇,摸着睿哥儿的脑袋说:“这鬼主意都是你想出来的?睿哥儿,你咋那么聪明呢?” 睿哥儿当然不能说实话了,他很谦虚地说:“冯奶奶,我天天在家里看书看电视,看久了就学会了呗。” “哎哟,我家娃也经常看电视,他们啥也没学会,这人比人真是没法比。” 冯老太一想起自家的孙子们,就上不来气,觉得他们太没有出息了,尤其是跟睿哥儿比较之后,就更加埋汰了。 六娃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埋汰,居然蠢蠢地说:“奶,我们看电视也学到了啊,你看我给妹妹做的变形金刚,做得多好,以后还得让我多看会儿电视。” 他不说还好,一说冯老太就狠狠地盯着他:“滚犊子吧你,人睿哥儿看电视,那是在学习,你就只会看些动画片,连根毛都没有学会,以后不许给我看电视了,只许看报纸,哪天你学的跟睿哥儿一样聪明,才能看电视。” “啊?”六娃大吃一惊,立刻叫起来:“奶奶,这不公平啊。” 冯老太斜着眼睛说:“谁规定我要公平了?我是你奶,还是你是我奶?小样儿,我是你奶你就得听我的,乖乖拿上书学习去,考不上大学,我把你腿给打断。” 六娃耷拉着脑袋,他这个苦命的娃哟,才这么小的年纪,就得背上考大学的重任。 萌萌很同情地望着他苦哈哈的背影,吐着小舌头说:“奶,我想动画片,看葫芦娃好不好?” 冯老太对待萌萌那是绝对不同的,一听立马来了劲儿:“行啊,奶奶给你调那个台。” 六娃更加失落了,真是同人不同命啊,他是哥哥,就得认真学习,萌萌是妹妹,就可以看动画片,啊啊啊,搞得他也想做个女娃娃了。 他的心思都在电视上面,偷摸着就要抬起头去瞄一眼,就听见电视里传来一阵熟悉的音乐。 “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 这部火热的动画片,最受到小娃娃们的喜爱了,萌萌能够连着看一天都不会腻,实在是太好看了,那七个葫芦娃兄弟,还有蛇精啊什么的,都好好玩。 她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一惊一乍地说:“哇,快看蛇精出来啦,这个蛇精的下巴好尖哦,跟个螳螂似的。” 旁边坐着的四喜也跟着点头,“嗯,说不定她就是螳螂精。” 萌萌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看法:“就是就是,那两只眼睛特别大,她就是个螳螂精变的蛇精。” 睿哥儿在旁边拼命地忍住笑,这样的萌萌好幼稚,也好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 他之前还想让萌萌跳级,这转眼间二年级都过去了,他想让萌萌跳级的心思也淡了,就让她这么无忧无虑地长大也好,他愿意守护着她。 睿哥儿怎么也想不到,他这边都已经放弃了,萌萌却自个儿有了想法,她要跳级。 第193章 萌萌暑假里去了北京, 这会儿刚回来,就吵着闹着要跳级, 按她的话说就是:“向辉哥哥和向华姐姐都跳级了, 向涛今年也要跳级,我凭啥不能跳级?” 冯老太以为她在说笑,还很同情地说:“乖宝儿, 你跟他们比啥?你表哥表姐,那是你二舅妈天天逼着他们学,咱们家里又没逼你,那样学着多累呀,咱还是安安分分上三年级好了。” 萌萌固执的小脑袋摇了摇, 说得认真极了:“奶, 我就想上四年级, 二舅妈说了, 学习要趁早,睿哥哥之前也说,我跳级好, 你就让我跳级嘛。” 冯老太可算是找到罪魁祸首了, 立刻瞅着边上的小子问:“睿哥儿你,我咋说你好呢,你干嘛跟萌萌这么说?” “我没有……”睿哥儿正打算否认,转念又背起了黑锅说:“没错,就是我说的,冯奶奶, 萌萌今年八岁了,我八岁的时候也读四年级,你看我不是挺好的么,所以我觉得让萌萌跳级也好,她现在学得差不多了,跳级没有影响。” 萌萌听到睿哥儿力挺她,她那活泼的眼睛里,顿时跳跃着兴奋的光,缠着她奶奶说:“奶,我就要跳级嘛,你给我跳级好不好?” “这哪是我说好就可以的,我说了又不算数。”冯老太被萌萌逼得没了法子,心中发软,终于还是答应了:“既然你要跳级,那就试试吧,听说好像是要考试,你先把试考过了再说。” 考试的事情倒是不难,萌萌的师父就是常校长,跟她师父说了以后,直接就给安排了考试。四喜也跟着她一块考了,就连八娃都来凑热闹。 八娃考的成绩太差,直接就被淘汰了,他想从一年级跳到二年级,那是完全不可能的,还是老老实实去读一年纪吧。 让人意外的是四喜,这小姑娘的成绩只比萌萌差了一点儿,按照常校长说的,她也能去读四年级。 萌萌高兴地拽在四喜跳起来,兴奋地说:“太好了,四喜,咱俩以后又可以当同桌。” 四喜笑弯了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双下巴都出来了,“哈哈哈我好开心,萌萌要不是你,让我在你家里学习,我肯定考不上。” 萌萌非常大方地说:“以后你还来我家,咱俩一块学。” 萌萌兴奋地把这个成绩告诉了她奶奶,冯老太立马骄傲得跟什么似的,觉得她这孙女太聪明了,以前她还反对来着,现在连犹豫也没有了,高高兴兴地送萌萌去上学,跟六娃一个班,都是四年级。 六娃领着妹妹走进教室,还专门跑到讲台上去说:“这是我妹,冯雨萌,谁敢欺负她,我就打死谁。” 下面的小娃娃齐刷刷地低下了头,谁敢欺负冯雨萌呀,在这村里谁不晓得,老冯家的萌萌最厉害了。上一个欺负她的人,差点儿没被当场打死,后来投到公安局里去,还被判了重刑,他们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欺负她。 萌萌个子矮,和四喜坐在第一排,她俩比班上所有人都小了一岁,差距特别明显,看上去就比大家伙儿矮多了,才小小的一点儿,坐在椅子上,甚至连地面都够不着。 六娃一看这样不行啊,安慰萌萌说:“妹妹你先等一等,哥去给你搬个椅子来。” 他招呼上几个男同学,跑出去搬来了新的椅子和桌子,忙活了好半天,总算把妹妹安顿好了,六娃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心里感慨了一句,当哥哥不容易呀。 六娃的辛苦还在后头,自从萌萌跳级,冯老太总担心她会跟不上,逮着了机会就劝萌萌: “咱们家又不需要你去考状元,学不来没有关系,慢慢学啊,再不成,奶奶就让常校长把你调回三年级。” 萌萌对自己很有信心,不依地说:“奶,我可以的,别调我去三年级,我要在四年级读。” 她八岁半,虚岁都九岁了,刚到四年级没几天,就已经适应了班上的生活,不想再回去跟三年级的小娃娃们玩,她喜欢和四年级的哥哥姐姐们一起玩。 萌萌自小就开始学写字和画画,文化课本身就比别的小朋友好,她还特别爱钱,数学也学得非常不错,甚至就连小学还没教的英语,她也能说得很流利,偶尔还会拽上两句日文。 怪不得连她的班主任都夸她说:“雨萌你应该早点儿来上四年级,你这程度搁在三年级,就耽误了。” 有了老师打包票,冯老太总算可以放心了,要不然她还以为萌萌跟不上进度。 等她家老头子回来,冯老太还很得意地显摆:“咱们家萌萌就是比别的娃娃聪明,今天她班主任跟我说了,萌萌学习比她班上的同学好多了,这次小考,她还考了全班第五名。” 冯老头笑得很开心,随口就问:“第一名是谁?” “不知道,”冯老太只把她知道的说了出来:“六娃好像是第二名,真没有想到啊,六娃那小子,学习居然还不错,下回让他教萌萌。” 六娃那小子还不知道噩运来临了,白白地把自己送上门去:“奶,奶,给你看我的成绩单。” 六娃得意地把下巴翘到天上去,这回他总可以看电视了吧,嘿嘿。 可惜他高兴得太早了,冯老太看完了成绩单,很满意地说:“你笑啥笑啊你,跟个傻子似的,趁现在还有时间,你快去把明天的功课,给萌萌辅导辅导。” “啊?”六娃傻眼了,着急地问:“奶,咱不看电视啦?” “看啥电视,你功课做了吗?”冯老太叉着腰,“没做功课你就想看电视?想的倒挺美啊你,快去做作业,再教妹妹。” 六娃在他奶奶犀利的眼神中,只好缩着脖子,灰溜溜地躲进了书房,做功课去咯,电视他是没有机会看的,唉,命苦的娃。 好在书房里还有睿哥儿在,六娃倒是想啊,可辅导妹妹还轮不上他,睿哥儿一个人就搞定了,他压根插不上手,等做完了功课,就很无聊了。 六娃在位置上动来动去,就好像屁股底下扎了针头,嘴里嘀嘀咕咕地埋怨着:“奶奶真是的,还不让我看电视,哼,以为这样我就没有办法了么,我去外面的饭店看。” 他像做贼似的跑出去,到了外面他就自由了,村里那么多饭店,为了招揽客人,家家户户都安装了电视,他随便找一家都能看。 六娃这个贪心鬼,从这一家看到了那一家,从村头看到了村尾,游客也确实很多,还没到饭点呢,就这么多人,到了饭点,人数就更多了。 桃源村的名气大了,到这儿来旅游的人也越来越多,啥样的客人都有,这里面就有一个人发现了生财的门路。 事情也是凑巧,有一个游客跑到村民家里住宿,无意间看到了客厅里的照片框,他盯着那里面的图纸看了很久,终于发现这是一张国库券,还是面值五十块钱的国库券,绿底的,上面画着火炬和大厦的图案。 这个游客动了心思,就和这户村民打探起来:“诶,我说老乡,你这家里还有国库券啊?” “啥券?”户主人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终于想起来了:“哦,你说那个啊,好多年了。” 村民回忆说:“我记得当时,好像是信用社忽悠我们买的,我们不肯买,他还给我们脸色瞧,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吃公家饭的,最后我还是掏钱买了这张券,你问这个干啥?” 游客当然不会说实话了,打着哈哈说:“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张券,长得挺特别的。” 有啥特别的,这个村民心想,城里人真是没见识,居然对着一张破纸也感兴趣,他心里压根没把这个当回事儿。 谁成想那个游客却说:“老乡,你这张券要是没有用,不如卖给我算了。” “啥?你要买呀,你买这个做啥?”村民惊奇地瞅着他,觉得这个游客有点儿傻,居然买一张破纸。 游客把那个相框取下来,越发坚定地说:“这上面的花纹挺好看,刚好我家里差个相框,我打算买回去挂在墙上,你说吧,这券要多少钱?” 得,还真有人愿意要,村民不由得认真起来,试探性地说:“那……三十块钱,你看怎么样?” 这张国库券当时买的时候,几乎是半卖半送,虽然面额是五十,但他只花了二十五块钱就买到了,现在三十块卖出去,他还能赚个五块,想想还是挺不错的。 这个游客没想到居然这么便宜,差点儿没被乐疯,看来这个老乡是不清楚行情了。 最近国库券刚刚放开交易,拿国库券去卖给银行,不仅能收回原价,还能拿到这些年的利息,比如这张五十元券,三十块钱买了,至少能赚到二十多块钱利润,这样的好事儿到哪里去找。 游客简直不要太兴奋,当场就掏钱买了下来,还跟村民打听说:“老乡,我特别喜欢这种券,你们村里还有谁家有啊?” 村民数着钞票,笑呵呵地说:“多着呢,村里家家户户都有,都是那个信用社的龟孙强迫我们买的,村长家最多,我记得他当时买了好几百块钱,才把信用社的人打发走了。” “太好了!”游客忘情地叫了一声,连忙收住嘴说:“呃……我是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都买下来。” 真是奇了怪了,村民很疑惑地问:“你买那么多干啥?你家里需要那么多画么?” 这个游客找借口说:“我买回去到处挂一挂,再给亲戚朋友们送几张,我亲戚比较多,送一送就没了,老乡,你跟他们熟,要不你去给我说说?” 村民不愿意揽事儿,直接就给拒绝了:“不用,你到外面随便问,谁家都有,只要你能给得上价钱,就能买走它。” 这个游客还真没有那么多钱,他就是个城里穷教书的,只不过有个亲戚在上海,才听说了这么个事儿。 他发现了这条财路,心里面火热得很,当天就回城里去了,跟他那上海的亲戚打听清楚,第二天,他就带着所有的积蓄来到了桃源村,准备在这里大干一场。 “收国库券咯,收国库券,老乡,你家里有没有国库券?” 为了赚钱,这位老师客串的票贩子也是豁出去了,他厚着脸皮,逮住村民就问:“老乡,听说你家里有国库券对不?你那券卖不卖?我出高价给你买。” 第194章 “呦呵, 国库券还能卖呀?” 从票贩子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村民们顿时狡猾地说:“那你能出多少钱?咱们先说好了啊, 太便宜了我可不能卖。” 谁知道这个票贩子比他们还狡猾, 连声保证说:“放心好了,绝对不会让你们吃亏,老乡, 咱们到你家里去说。” 他拉着村民回家,好说歹说,还是把国库券给买到手了。 村民们都不了解行情,把国库券卖出去,顶多也就赚个五块十块那样子, 让这个票贩子心中暗暗惊喜。 他来之前已经和他的亲戚商量好了, 等他把这边的国库券收购完, 就邮给他上海的亲戚帮他卖, 这一转手,最起码也能赚个好几百,甚至上千, 都是有可能的。 他连连往村民家里跑, 把很多人的国库券都收走了,直到他把带来的钱花完,才喜滋滋地揣着国库券离开,他打算回去再借点儿钱,一定要把桃源村里的国库券都收干净,嘿嘿嘿, 这回发财了。 村里的很多户人家,都从他手上赚到了小钱,他们闲暇的时候还说呢:“你家的劵卖了没?我家的昨天就卖了,赚了十二块。” 他们这些话,是在杨小娟的店里说的。 现如今村民们腰包鼓鼓,就喜欢来服装店里买衣裳,杨小娟的店,是他们最喜欢来的。 杨小娟现在已经不亲自做衣服了,她在村里开了一家制衣厂,雇了很多工人帮她干活,还有专门的设计师负责款式,跑业务也有销售员,她自己只需要管一管账。 不过村里有人上门,她还是亲自出来招待,不为别的,聊一聊天也是好的嘛。 这一聊,她就起了好奇心问:“你们都在说啥?有人来收国库券么?” “光明媳妇,你不知道啊?” 村里的妇女看她那样子就说:“也是,我昨天听那人说他钱不多了,可能没收到你家里去。” 她说得没头没脑的,还安慰杨小娟说:“你别着急,先回家里去把券准备好,那个人还要来,到时候你把券卖给他,我跟你说啊,我家这次卖了一百块钱券,赚到二十呢。” 杨小娟还是听懂了,有些惊喜地说:“哎呦,挺不错嘛,他把利息给你们了?” “哪有什么利息呀,能把本钱拿回来就不错了。” 这个媳妇儿快人快语,特别埋汰地说:“那玩意儿就是纸,我之前花了五十块钱买,现在加价二十,一共七十块钱卖出去,总算没蚀在我手上,有人要,赶紧卖,还能赚二十。” 杨小娟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就点头说:“那也是挺好的,我回家去找找。” 中午她收工回到家,就找她婆婆问:“妈,家里的国库券你放哪儿了?我听说村里有人来收。” “放在房间里呢。” 马桂花居然准备好了,还告诉她儿媳妇:“我早上也听人家说了,丽华把国库券卖出去,赚回了几十块钱,咱们家里有五百块,我估摸着也能赚个五六十吧。” 她把饭菜端到了桌子上,还在说国库券的事儿,睿哥儿回来就听见了,很疑惑地问:“奶,你们在说啥?是不是银行来收国库券了?” “没有,是个票贩子来收。” 马桂花拉着他坐下来,细细地解释说:“五十块一张的券,咱以前不是二十五买的么?卖给票贩子,人家给你三四十,赚点子差价,这钱来得容易,早知道我就多买点儿了。” 睿哥儿皱着眉头,他怎么把这件事情忘了呀,说起来,国库券也放开交易了,原先五十块钱的券,要是卖给银行,怎么着也有五十多块。那个什么票贩子,心也太黑了。 之前他忙活厂里的事儿,再加上他们省还没有放开国库券,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现在想起来,连忙告诉了他奶奶:“你们被人家给骗了。” 睿哥儿耐心地和她们解释:“国库券这东西,国家都下命令要回收了,一张五十块钱的券,回收价格也是五十,还得另外给利息,那个票贩子给你们三四十,回头他五十多卖出去,轻轻松松把钱落兜里了,你说他是不是在骗你们?” 马桂花愣住了,过了好半响才气愤地说:“我的天啊,这杀千刀的票贩,敢情他是在骗人,不行,我得快点儿告诉村里人,让他们去公安局揭发他。” 张老头按住了她,摇着脑袋说:“这事儿怪不得人家,认真说起来也不是骗,人家出钱买了,村里也是自愿卖,怪就怪咱们消息不灵通,让人给蒙了。” 他安抚着家里人:“先吃饭吧,待会儿我去和村长说说,让他提醒其他人注意,别把国库券贱卖了。” 冯益民也是第一回听说,他很惊讶地说:“村里有人来收国库券,这我知道,可我没想到国库券那么赚钱,石头叔,这事儿咱还真追究不起来,乡亲们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 张老头很遗憾地拍着大腿说:“谁说不是呢,那个票贩子肯定提前收到了消息,我听睿哥儿跟我讲,上海和安徽那边的银行都收国库券,说不定人家就是卖到那里去的。” “唉……”冯益民也不知道应该说啥好了,怪那个票贩子吧,人家也是为了赚钱,怪村里的人吧,他们都很无辜,只好打起精神说:“我去跟乡亲们提醒一下,让他们别再把券卖出去了,非要卖,这价钱也得往上提一提。” 冯益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今天这事儿不太好办,果然他把话跟乡亲们说完,他们就炸开了锅。 “我去他娘个票贩子,原来他在讹我们!”村里那些卖券的人家,已经气得脸色通红,嚷嚷起来:“村长,咱得讨个公道啊。” 其他的村民也气哼哼地说:“是啊村长,那个票贩子敢骗我们,咱们快去公安局里告他,我记得他说他最近还要来,咱直接抓了他算了。” 冯益民无奈地说:“人不能随便抓,说他骗人那也是夸张了,你们是自愿把券卖给他的呀,他完全可以推得一干二净,咱们拿他没有办法,顶多下次不卖给他就是了。” 村里的人也知道不好讨回公道,瞬间更加生气地痛骂起来:“王八蛋,太气人了!村长,咱就任由他骗了不成?” “不然还能怎么滴?”冯益民摊开手说:“买卖全靠自愿,你们也拿到钱了,说实在的,那些钱拿了也不亏,毕竟咱们是半价买的。” 这话让村民们的怒气稍稍平歇,可他们还是不太甘心,凭啥他们的辛苦钱被人白白赚去了,那些钱原本该让他们赚的。 有那头脑机灵的小伙子灵光闪现,就琢磨着嘀咕起来:“村长,既然国库券能卖钱,那咱们能不能自己收了券也去卖?” 冯益民很肯定地点头说:“能啊,听说上海和安徽都能卖,你要是愿意,就自个儿收券拿去卖呗,这也是一条财路。” 他毫不犹豫就把这个生财的门道告诉村民,反正他家不打算去赚这个钱,自家的生意都忙不过来了,压根没那个精力去费功夫,实在是顾不过来。 听村长这么说,村民们的心思立刻活络起来,听上去这个消息还没多少人知道,那他们是不是也可以利用利用,倒腾些国库券拿出去卖? 说干就干,有几个村民还真行动了起来,把自家的国库券归拢好,再跑到附近的村子里去收购,倒腾到一大包国库券,这几个人就坐上火车跑去上海,准备发大财去了。 村里其他的人都在观望,让他们出那么多的本钱去收购,许多人也下不了手,犹犹豫豫的,就等着那些人赚到钱了,他们看看再说。 村民们等啊等,终于把去上海的伙伴盼回来了。 “咋样咋样?国库券卖了没有?赚得多不多?”村里的人把那几个村民围拢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地询问着,生怕漏掉一点儿赚钱的信息。 在他们眼巴巴的围观下,一个刚从上海回来的人终于开口了:“甭提了,这一趟下来压根不赚钱,还累死我了都。” 乡亲们不肯相信,一个个地在那里追问:“你别瞒着我们呀,谁都知道那玩意儿能赚钱,你快说说。” “说什么呀,”这个人气得直翻白眼儿,掰着手指头说:“去上海来回跑一趟,光路费就要二百五,上海那边的东西还老贵了,住也要花钱,吃也要花钱,咱把钱都压在国库券里了,哪儿还有钱住店吃饭呀?” 他越说越委屈,“要是赚得多也就算了,偏偏这玩意儿上海人都在卖,五十块钱的券,银行就给五十三块,都让上海人把价钱压低了,我这来回折腾,累死累活的,也就赚到了几百块,都不够耽误事儿的,有这功夫,我还不如待在家里干活,把游客伺候好了,赚的钱都不止这个数。” 他推开了围观的村民,大踏步地往家里赶,只来得及丢下一句话:“谁爱赚赚去,老子不受这份洋罪了。”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个人有些可怜,看来这个钱赚得太难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有家有口的,日子过得不错,确实没必要折腾。 村民们直接放弃了打算,睿哥儿却认为时机刚刚好,他乐得没有人跟他竞争,他完全可以腾出空来,专门收购国库券,国库券呀,那可是相当赚钱的玩意儿,只不过要赚这个钱,得先学会动脑子。 “睿哥哥你快说,这钱到底要咋赚啊?”萌萌一听到赚钱的事儿就来劲,追问个不停。 第195章 对萌萌, 睿哥儿那当然是有啥说啥了:“妹妹我跟你说啊,以前的国库券不好卖了, 太多人知道, 卖不上价。咱要买的是今年的国库券,等明年政府回收,咱就赚翻了。” 睿哥儿比别人多了一个优势, 他可以预先知道未来,就比如说这个消息,现在肯定还没人知道,因为它还没被制定出来。 萌萌兴奋地说:“睿哥哥,我也要买, 我有很多很多私房钱。” 睿哥儿笑得很温柔, 直接答应了:“知道你有私房钱, 放心吧, 赚钱的事儿肯定不会落下你。” 他这回动用的也是私房钱,还联合了萌萌的几个哥哥弟弟,把大家伙儿的私房钱都集合到一块, 这才打算开干。 最迟明年春天, 国库券就要回收了,而且是高价回收,距离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就是一两个月,最多不会超过三个月,睿哥儿打的就是短时间内发一把的主意。 他私底下琢磨, 觉得这次的回报率,最起码也能有个百分之七八十,运气好的话翻倍,那也是有可能的。 为了这事儿,他还找了自己的老爸张光明,扯着虎皮说:“爸,爷爷给了我一些钱,让我锻炼,我已经想好要做啥了,爸你能不能开车载我们去?” “你小子在搞什么名堂?”张光明狐疑地瞅着他,倒不是怀疑睿哥儿,只是觉得这个儿子花样真多。 睿哥儿很光棍地说:“就是收购些国库券呗,我比较看好这个,爷爷也是知道的,爸,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快开车载我们去。” 没人知道张光明也是一个很溺爱孩子的人,他平生就生了睿哥儿这么一个儿子,还是九代单传,要不是有他爸他妈在前面衬托,平时还真显不出他来。 因此睿哥儿还没说到两句,他就迫不及待地答应了:“行行行,要用车是吧?我去拿钥匙,你还要跟谁一起去?” “没谁了,就萌萌和三娃五娃。” 老冯家三房人,每一房都派了一个人跟着去,这也是之前商量好的,当然,这都是小娃娃们的主意,大人甚至还不知道呢。 张光明就载着这车小娃娃,按照他儿子的指引,来到了县里的信用社,睿哥儿早打听好了,今年发行的国库券卖不出去,很多还堆积在信用社里呢。 这不,他刚说明了来意,对面那工作人员就很激动:“你说多少?所有国库券你都要啊?那得要好大一笔钱了。” 睿哥儿把一个大袋子放在柜台上,拉开链子说:“钱我给你带来了,就88年的国库券,你有多少我收多少,不过咱们可得先说好,价钱你要给我减半,都在一个县上住着,咱们知道行情。” “呃……我得问问领导。”这个工作人员不知道是高兴过头了,还是想拿乔,临到头了居然还犹豫。 睿哥儿容不得他犹豫,呛声说:“不用问领导了,你们不卖就算,我去隔壁县买,我真金白银拿出来,我就不信没人卖给我。” 他提起那个袋子,牵着萌萌就要走,还没走出去两步,就被营业厅里的其他工作人员劝住了:“先别走啊,咱们有话好商量嘛,你们买的量多,价钱肯定是给你们优惠的。” “睿哥哥……”萌萌的眼睛机灵地往右边瞄了瞄,那里站着一个领导模样的人。 好巧不巧地,这个人他们居然还认识,就是几年前卖给他们国库券的谢力辉,他现在已经是这家信用社的行长了。 谢力辉在办公室里听说了外面的事儿,立马赶了过来,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清楚么,别看国库券的行情好,那是前几年发行的券,快要过期了人家才要,就是冲着套现吃利息来的。 但是今年刚发行的国库券,可就不好卖了,啥时候回收,国家也没说,很有可能还要等好几年,算是砸在他们信用社手里了,如今库房里面堆了很多,压根没人买。 谢力辉还强行摊派给下面的员工,搞得人人都看他不顺眼,他压力大呀,好不容易碰见一个傻子,他自然不能放过了,立刻就迎了上去。 “咦?你不是……”谢力辉犹豫了一瞬,震惊地说:“光明?你是桃源村的张会计,我记得你,怎么是你来买国库券?是你们村儿委托你来买的么?” “谢行长啊,好久不见。” 张光明很热情地跟他握了握手,趁机把话说清楚:“我这是陪我家儿子来的,他爷爷要买国库券,自己走不开,就让我开车载儿子过来了,是他爷爷要买,不是我们村儿,我今天就是个司机。” 他说是这么说,却站在孩子们跟前,不用看也知道是保护的姿势。 谢力辉心里犹豫,想了想还是对着睿哥儿说:“张家娃,是你爷爷要买对不?你家要买多少哇?” “没多少,就二十万,这钱是刚收上来的货款,我爷爷说没啥用,还是买成国库券放着。” 说到这里,睿哥儿装作很不耐烦地说:“你这儿到底有没有?没有我就到别的地方去了,买个东西还跟查户口似的,真烦。” 他心里有点儿后悔,小县城就是这点不好,买个东西还问来问去,他原本准备了很多钱,现在也不打算在这里买了。 谢力辉还不知道因为他的好奇,损失那么大,他要知道了准得懊悔,他只是想打听清楚情况,好卖出去更多的国库券,要是桃源村的人想买,那就再好不过,现在看来,他这个愿望落空了。 他有些失望,很干脆地说:“二十万是吧?当然是有的,价钱我也不多算你们的,按半价来给,二十万现金,给你换四十万国库券,你看怎么样?” “行啊,就按你说的来呗。” 睿哥儿欣喜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反对呢,照这个价钱,他这回赚大了。 萌萌也很高兴,还没等国库券拿出来,就催促道:“睿哥哥,咱们待会儿还去隔壁县么?” “去啊,”睿哥儿点了点头,压低嗓音说:“他这里熟人太多了,咱去隔壁县买多一点儿,要是没有,咱们就去旁边的几个市里收。” 三娃和五娃凑在一块嘀嘀咕咕,两个人掰着手指头在那里数数,他们出的本钱不多,加在一起也就万把块吧,还是几个兄弟的钱,都是每年的压岁钱和零花钱攒起来的,按照睿哥儿跟他们说的,这钱过后就能变成两三万,想想还有点儿小兴奋呢。 几个娃娃都笑得很开心,银行里的人看在眼里,心中就纳罕开了,觉得这些娃娃真是奇怪,不就是买个没啥用的国库券么,还花了那么多钱,居然乐得跟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也是没有见识,像他们这些银行员工,送给他们都不要呢。 甭管银行的人怎么想,他们还是得麻溜地干活,把国库券清点好了交出去,就看着这一大四小抬着箱子,欢腾地走出去了。 “唉,这年头为啥傻子那么多呢?”一个银行里的员工这样说。 可惜他刚刚说完一转身,就对上了谢力辉的黑脸。 谢力辉忍了再忍,还是忍不住地咆哮出声:“给我闭嘴!客人刚出门你就这样说,有这功夫,你不如多想想要怎样把国库券卖出去,卖不出去,下个月的奖金你就别想了。” 他丢下这句话就走了,虽然他心里也觉得老张家的作法很傻,可那不能说出来呀。 他们看睿哥儿觉得是傻子,睿哥儿还觉得他们是傻子呢,等以后他赚到了钱,这群人还不得傻眼啊。 他带着萌萌,又跑到隔壁的县里去收,一家收不完就收两家,反正目的只有一个,把带来的钱花完才算完。 睿哥儿自己的私房钱还不算多,出钱最多的是萌萌,她可是村子里人人都知道的小富婆,一出手那就是好几百万,数额太多了,连睿哥儿都吓一跳。 他家妹妹实在是太有钱了,他做哥哥的,可不能被比下去。 睿哥儿暗暗下了决心,帮着收购了很多国库券,一车一车那样地运回村儿,都装进水厂里的仓库,数量太多,还让家里的人开始紧张。 “这可不能着了火,一着火就全完了。”张老头围着那些箱子,一会儿觉得纸箱不安全,一会儿又担心放在仓库里被人偷了,最后只能做出决定:“得派几个人在外面守着,不然不放心。” 睿哥儿也觉得有道理,只不过他有自己的打算:“爷爷,还是让我在这里守着吧。我天天练武功,身体壮实得很,让我守仓库,保证没有人敢来偷。” “说什么傻话,你才多大点儿?”张老头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可不舍得让自己的孙儿谁在这里,坚持说:“还是叫人在这里守着吧。” 睿哥儿也很坚持,他拍着胸脯保证:“爷爷,这笔数目这么大,谁守着也不放心,还是让我来吧。” 张老头说啥也不同意,最后竟然说:“不行,要来也是我来。” 张光明见了,居然也来凑热闹:“爸,要不就让我来。” 张家三个男人都在争着抢着要守仓库,谁也不肯让谁,萌萌在旁边瞧见了,顿时嘻嘻地笑出声:“你们别争来争去的了,我让虎子过来帮忙守仓库,它最厉害了,小金也可以帮忙。” “对呀,”张老头的眼神儿腾地亮了,非常赞赏地说:“萌萌你真有办法,有你家虎子守着,我就可以放心了。” 萌萌骄傲地扬起小下巴,很臭美地说:“这仓库里的东西我也有份,虎子是帮我守着的。” 她跑出去招来了虎子,交代它说:“虎子啊,你要乖乖的哦,要是有坏人来了,你就咬他。” 虎子蹲在地上,嗷呜嗷呜地叫唤着,那模样儿儿好像在说:放心,我虎子还从来没有怕过谁。 第196章 慵懒的午后, 水厂安静的仓库里,虎子像一只大猫一样趴在地上, 四只爪子紧挨着地面, 远远看去又好像一块橘色的毛毯,仔细看,这张毛毯还会微微地呼吸起伏。 突然, 虎子猛地翻了个身,很警惕地盯着门外,隔着大老远它就知道有人来了,奇怪的是才过去一会儿,它又跟个没事人似的重新趴下。 一个小人儿从大门外边探出头来, 嘻嘻地笑着, 正是萌萌, 她在家里吃过午饭, 跑来给虎子和小金送吃的来了。 “虎子虎子小金,吃饭咯,看我给你们带了啥来。” 萌萌蹬蹬蹬地跑了进来, 手里提着一个竹篮, 里面放着刚烤好的新鲜海鱼,这种鱼的肉非常有嚼劲,还没什么骨头,最适合留给动物们吃。 比如小金就很喜欢吃这种鱼,闻到香味儿了,它比谁都跑得快, 扑棱着翅膀飞下来,叼起一条烤鱼就开吃,其实它和虎子都已经吃过饭,这会儿犯起了嘴馋,萌萌带来的小零嘴,只够给它们打打牙祭。 虎子就矜持多了,它慢吞吞地吃着海鱼,一条大尾巴还竖起来左右摇晃,很显然对这烤海鱼满意极了。 “慢点儿吃,我还给你们带了兔子肉。” 萌萌挨个摸了摸它们,把篮子里的野兔子肉拿出来,这些肉是生的,切成粗粗的条状,萌萌把它们放在手心里,伸出手儿来喂。 这可难为小金了,它下嘴特别小心,生怕自己尖利的喙,啄到了萌萌的小嫩手。 虎子也很小心,干脆直接用舔的,不然它那张大嘴巴一口咬下去,萌萌的手儿还在不在,就不好说了。 虎子的舌头伸出来又卷回去,萌萌手上的兔子肉就不见了,她痒得咯咯直笑,问它们说:“好吃吗?兔子是睿哥哥早上从田里猎来的,我今天中午也吃这个。” 虎子的鼻孔扑哧扑哧地出气,那模样儿很有一些不屑,如果它能说话,它肯定要说,兔子有啥了不起的,这东西都是小儿科,它虎子打猎的本事才叫好。 萌萌的手儿放在虎子的脑袋上,仿佛能知道它在想啥,顿时把眼儿都笑弯了。 她亲昵地抱住虎子,笑得特别开心地说:“哈哈哈,知道你厉害,等虎子你有空,就去山里打好吃的给我吃。” 虎子温顺地伏下脑袋,甚至还点了点头,这就是答应了。 睿哥儿跟在后头进来,他站在旁边,看着萌萌给虎子和小金投食,心里觉得这俩动物奇怪极了。 小金就不用说了,那么大一只鹰,体型吓人得很,私底下却和母鸡一样聒噪,还特别特别亲人,在他们这个地方已经是怪事一桩。 最奇怪的还是虎子,到现在也没人能说出它的品种,看着是只猛兽吧,偏偏它对萌萌比猫咪还要亲,对别人可就没有好脸色了。 萌萌那么小的女娃,也没啥特别的地方,居然能驯得两只猛兽服服帖帖,让它们乖乖地听她的话,真真是让人不奇怪都不行。 睿哥儿望着萌萌,她还在继续喂饭,笑得特别天真可爱,也许就是这份无邪的纯真,才让虎子和小金那么信任她。 睿哥儿自觉找到了答案,他多么希望萌萌能够永远快乐下去,萌萌的幸福喜乐,就让他来守护吧。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冬天来了,天气终于转冷,从海上刮来的风呼呼地吹,钻进人们的骨缝里,刺人得很。 眼看天气越来越糟糕,桃源村的人们决定最后再出一次海,把年底需要的海鲜捕捞回来。 现如今,村里的渔船也更新了,有了合作社投资,他们更换了一艘最新款的柴油大船,一次性加满油,可以在海上逗留十天半个月,都不成问题,去的地方远了,抓回来的鱼也就多了。 村里也没有那么多人再去打渔,老一辈基本都不去了,现在渔船上都是年轻人,早晨刚刚送走了捕鱼队,这群昔日的老渔民心里头总觉得痒痒,很想跑到海上去试一试身手。 他们去不了远海,近海还是可以试试的,每家每户都有小渔船,拿上船桨就可以开工。 海面上到处都是小船,老冯家的人也全部出动了,萌萌打扮得严严实实的,跟着她爸她妈坐在小渔船上面。 天儿冷了,萌萌穿着厚厚的羽绒衣裳,袖子里戴着手套,脚上穿着雨鞋,头上戴帽子,脖子上还围着一条厚围巾,浑身上下只露出两个大眼睛。 这样子说话很不方便,她刚出海就把围巾拉下来,问她爸爸说:“爸爸,竹筐你带了吗?待会儿鱼太多了你装不下。” 冯益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妈在另一艘船上就叫嚷开了:“乖宝儿,快把围巾拉上去,小心待会儿喝到了冷风。” 她灼灼的眼神盯着萌萌,直到她把围巾盖住脸儿,冯老太才跺着脚说:“哎呦,这海上冷死个人,咱赶紧去把篓子起了,快点儿回去。” 她缩着脖子,嗓音都在发抖,从鼻子里呼出白气说:“这天气真是奇怪,比去年冷多了,冻得人凉飕飕的。” 她抱怨了两句,就去帮忙划桨了,天气这么冷,动一动还能热乎点儿,老不动的话,手脚很快就僵了。 冯家人划着小船,逆着海浪来到了礁石群,这片绵延的岩石,在海岸边铺陈开来,一连好几公里,都是漆黑陡峭的怪石,从海中涌上来的浪花儿,扑打在这些怪石上,激起一朵又一朵雪白的巨浪。 风声特别大,呜呜咽咽的,仿佛一首恒古不变的歌谣。 在这凄惨的歌声中,却传来了冯家人惊喜的嚷嚷声:“哎呦喂,这咋啥都有呢?龙虾,海参,这里还有鲍鱼!哎呀这笼是海胆,啧啧啧,这儿还有大螃蟹呐。” 冯老太当过多少年渔民了,年轻的时候还经常下篓子,这样的怪事儿,她还是第一次见,前一天他们放下去的篓子,这会儿捞上来,简直就是个大杂烩,什么样的海鲜都有。 萌萌心虚地垂下脑袋,弱弱地说:“奶奶,有海鲜还不好么?” “好,当然好啊。”冯老太高兴得连身体都热乎起来,丝毫不觉得冷了。 “我就是觉得奇怪,这玩意儿不应该混在一起呀,像这个季节,龙虾和螃蟹都不容易抓到,海参也会找地方藏起来,一般都藏在很深的海底,咱以前也没捞到多少。” 冯老太对这些海鲜了解得很深,她家以前就是靠这个吃饭的,所以才觉得那么奇怪。 萌萌听完更加心虚了,这些海鲜都是她找来的,为了找齐这么多海鲜,她还辛苦跑了好几个地方,好不容易才把它们送进了篓子里,幸好奶奶没有怀疑她,不然她就露馅了。 捞海鲜的惊喜还在继续,不光老冯家丰收了,冯老二和冯老三下的篓子也收获了许多,老张家的篓子离得很近,也跟着沾光,甚至还有旁边人家下的篓子,里边也有萌萌的礼物。 萌萌这个糊涂蛋儿,因为那些篓子实在太多,她分不清楚谁是谁的,就只能往里面都装了些,结果就这样了。 大家伙儿兴奋的呀,对着海面双手合十,就连声地感谢起来:“妈祖保佑,这肯定是娘娘显灵了,给咱送了这么多海货,等回到村里,我可得去感谢人家妈祖娘娘。” “别忘了还有龙王爷。”冯老头提醒说,他这个迷信的老头儿,干啥事情都忘不了迷信。 “对对对,还有龙王爷,他老人家真是厚道啊,对咱们真好。”说话的渔民噗通一声就给跪下了,对着空旷的海面,也能说出一箩筐感谢的话。 其他的渔民跟他差不多,对待这些神灵,他们就好像看见自家的父母长辈一样,没觉得有啥好畏惧的,神明都是来保佑他们的,无数次的显灵,已经证明了保护神的存在,他们生活在村里,不仅很有安全感,还幸福感满满。 这次收获的海鲜实在太多了,吃也吃不完,老冯家也不打算卖,他们家不差这点儿钱,就还养在海水里,啥时候想起来吃了,就拿上一点儿,保证时时都很新鲜。 冯老太收拾着篓子,挑了些最大最肥的海鲜装起来,就招呼上萌萌说:“走,跟奶奶回家,奶奶做海鲜给你吃。” “好嘞,吃海鲜去咯。”萌萌蹦跳着跟随着家里人,还很懂事地帮忙抬着篓子。 从码头走到村里,这一路上都是小娃娃们的笑声,从那笑声中,可以听出丰收的喜悦来,还没到过年的时间呢,就提前感受到了过年的气氛。 回到家里,冯老太和苏婉两个人手脚麻溜地忙活起来,指挥着娃娃们帮忙洗海鲜,又支使起冯老头父子两个去砍椰子,婆媳两个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阵,一桌丰盛的海鲜大餐就做好了。 海鲜菠萝饭,菠萝是从外面买来的水果,中间挖空了,把菠萝切成丁,混进螃蟹丝儿、龙虾丝儿和米粒一起炒,炒好了以后装进菠萝壳子里,还要闷一会儿,菠萝味儿特别浓。 冯家父子采回来的椰子,被一只只劈开了顶儿,丢一些龙虾球和贝壳进去煮,就变成了香喷喷的海鲜椰子汤,这汤还是奶白色的,喝上一口,那股子鲜味儿直冲脑门,别提有多鲜香了。 捉回来的鱼,直接剁碎了做成鱼丸,那鱼肉在木槽里被锤子锤过千百次了,完全锤烂了连成一片,揪起一块还能带出一块,特别特别地有弹性,咬下去噶几噶几地响,一根鱼刺儿也没有。 其他的海鲜,通通做熟了端上来,螃蟹用红辣椒爆炒了,海参用葱段焗了,海胆里面加了冰块,直接可以生吃,还有清蒸的大海鱼,香煎的小乌贼,满满一大桌子菜,全是渔家人最地道的风味儿,别的不说,分量肯定是够够的。 堂屋里开着电视,大家伙儿坐在一起吃,他们大口吃着肉,大人们还要喝酒,小娃娃们也吃得嘴边流油。 “哇,好好喝。”萌萌喝了一口椰子汤,那模样儿就好像小猫吃到了鱼,还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角,显然是馋坏了。 苏婉笑着给她夹菜,有些感慨地说:“咱桃源村的风水真是好,每次出海的收获都这么大,现在大家也富起来了,真是祖宗保佑啊。” 冯益民喝了一口酒,也很认可地说:“我估摸他们这会儿已经到远海了,不知道这次的收获咋样,照今天咱们这样,应该是有不少鱼。” 萌萌却暗地里摇了摇头,她经常观察就知道,其实靠近村的这一边,海里的鱼已经变少了,不像她小时候那么多,尤其现在还是冬天,鱼儿们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第197章 萌萌把鱼儿的事, 说给了她爸爸听,冯益民突然有些沉默了。 作为村长, 他又怎么会不了解村里的渔情, 最近这两年,可能是游客多了,消耗的海鲜也多, 近海已经没多少鱼了,只不过远洋捕捞的收获还不错,给他造成了错觉,现在萌萌提出来,冯益民就有些后怕, 什么时候开始, 他们村里就已经没有鱼了。 就连冯老太也说:“好像确实是这样, 以前咱们在海边随便捞, 都能捞到鱼,现在真没以前多了。” 冯益民自己知道原因,感伤地说:“咱们村儿是赚到了钱, 可能把环境也给破坏了吧, 鱼都不来了。” 大娃嚼着龙虾很疑惑地说:“爸,咱们村儿的海水还很蓝呀,我看没被破坏。” 冯益民摇了摇头,“爸指的不是这个,是说那海里面的鱼,现在比以前少了, 肯定是因为咱们抓得多,或者是村里太多人下去游泳,把鱼吓怕了也有可能,谁知道呢。”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冯益民望着满桌子的珍馐,竟然下不去筷子。 他沉浸在心事里,忽然听见闺女说:“爸爸,咱们能不能自己养鱼?我想把鱼放在海里面养。” 冯益民被她的话逗笑了,觉得自家的萌萌真是傻的可爱,他抚摸着萌萌的长发,耐心地讲:“大海又不是鱼塘,你把鱼放进去了,那鱼直接就跑了,大海那么大,你到哪里去找你的鱼?还从来没有听说,有谁能在大海里面养鱼的。” 萌萌不相信,歪着脑袋讲:“可是睿哥哥家就可以养珍珠,我觉得鱼也是可以养的。” 冯益民耐心地解释:“珍珠和鱼又不一样了,珍珠不会游,可鱼会游啊。倒是听说有人养螃蟹,好像龙虾也有人养,鱼嘛,应该是养不起来的。” 他心里在思考桃源村未来的路,却没想到自家的闺女还是不肯放弃。 萌萌这个倔强的小孩儿,她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不字,别人养不出来,她就不一样了,大海就好像她家的后花园,她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完全不用担心鱼儿会跑掉。 她偷偷下定了决心,就先从螃蟹开始。 现在已经是冬天,近海的礁石群内就算有螃蟹,也都躲起来了,萌萌在意念中搜索着这些礁石群,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可是螃蟹并不多,一只两只的还特别瘦,跟她家篓子里捞上来的完全不一样。 肯定啊,那些螃蟹都是她自己找来的,这里没有,萌萌就到有的地方去。 她心头的念想飘啊飘,越过了浅蓝蓝的近海,海水的颜色越来越深,还可以看见鲸鱼喷出的水柱,这儿就是远海了。 萌萌的意念跟随着鲸鱼,一头扎进这深深的海洋里,她看见了许多水母,它们那浅蓝色的身体上面,还连接着喇嘛帽一样的冠,一群群漂浮在海中,散发出神秘的微光。 这群水母的身后,潜伏着她的好伙伴大海龟,它张开那张长长的喙,一啄一个准,品尝着这无尽的美味。 发现萌萌来了,大海龟顿时丢开了水母,滑动四肢赶到她的身旁,虽然它啥也看不见,但它知道萌萌就在那里。 如果有人在这时候潜入海洋,就会看见一只玳瑁龟翻转着躯壳,四只爪子挥舞得跟扭秧歌似的,舞得别提有多欢快了。 海豚小粉红和它的海豚伙伴们也赶来了,一大群海豚围绕在这里,让那些小鱼儿们都不敢靠近。 萌萌逗弄着海豚和海龟,听着鲸鱼给他们讲故事,过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她要干嘛,哦对了,还要去找螃蟹。 这附近就有螃蟹的老巢,大海龟兴冲冲地给萌萌带路,它平时可没有少吃螃蟹,熟门熟路地,就把萌萌带到了一座漂亮的珊瑚岛上。 这座岛也是在海里,它长得跟小山差不多,最顶上的山峰位置,布满了五颜六色的珊瑚,各种各样的小鱼小虾和小海马都生活在这里,大海龟一来,它们顿时跟受惊的兔子似的,一溜烟跑得很远,激起一阵阵的浮尘。 等这些尘埃降下,萌萌才看清楚了,原来这山峰下面还有一个缓坡,上面密密麻麻地好像有东西在动,仔细观察,原来是一群又一群螃蟹堆在上面,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就跟蚂蚁出巢似的,一个接着一个,一层堆着一层。 到底有多少只螃蟹呀,萌萌数也数不清,她刚数到一百就放弃了,要把它们数完,那是不可能的,反正很多很多就是了。 这些螃蟹都很有活力,张牙舞爪地长得很肥,在萌萌的眼里,就是很好吃的样子,她非常高兴,驱赶着这群螃蟹就离开了。 只见在那海洋的深处,突然有一群螃蟹汇聚成一团,好像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在背后赶着它们,让它们逆着海水的潮流,缓缓地往前面飘。 大海龟十分殷勤,连忙跟在后面督促,四周还有海豚们在不断地驱赶,甭说这些螃蟹不敢逃走,就算它们想要逃,那也是逃不掉的。 一切都是刚刚好,却没想到小蓝这个家伙,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冷不丁对着海水来一个鲸吞,差点儿把这群螃蟹都给消灭了。 萌萌气得呀,只想打它,“你这个贪吃鬼,偷吃我的螃蟹,快被你吃光了。” 鲸鱼这家伙,也知道自己捣乱了,慌乱中只能委屈巴巴地说:“饿了,饿饿饿饿饿……” 看它还想再来一次,萌萌赶紧把它赶得远远的,不许它再靠近自己的螃蟹。 她不停地驱赶着螃蟹,终于把它们赶到了桃源村附近。 萌萌本想让它们去礁石群里,可是看到那岸上许许多多的游人,她忽然改变了主意,驱使着螃蟹大军调转方向,往那海上的岛屿游过去了。 桃源村周边的海面上,漂浮着许多岛屿,很多岛都特别小,而且还没有淡水,平时都没啥人愿意来,正好让螃蟹们安家。 她让那群螃蟹住在那岛下的礁石上,万分期待地说:“你们好好待着,要生好多好多螃蟹哦。” 大海龟还给她出主意:“螃蟹要吃小鱼小虾,我还见过它们吃海藻,萌萌你得给它们抓些回来,不然没吃没喝的,迟早饿死。” “哎呀,还要吃鱼,那我去抓。”萌萌也觉得那面礁石光秃秃的,不像是养螃蟹的好地方,她得给它们创造一个舒服的环境。 她正准备要去抓鱼,睿哥儿就来了,“萌萌你站在海边干啥?这儿多冷啊。” 他跑到了萌萌身边,关切地问:“你不冷么?快跟哥回去,你奶奶叫你了。” 原来是冯老太喊萌萌回去喝奶茶,萌萌跟着睿哥儿回到小卖部,新鲜做好的奶茶刚好出炉了。 “萌萌来,奶奶给你泡了新的奶茶,你尝尝看。” 冯老太提着一个大铁壶,咕噜咕噜地给萌萌倒了一杯,那杯子里的水是奶砖色的,热乎乎的直往外冒烟,闻起来就有一股子香味儿。 萌萌喝了两口,这所谓的奶茶很浓郁,滑进嘴里甜滋滋的,真的有奶味,几口下去,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了。 “哈,太好喝了。”萌萌幸福地眯起眼儿,十分陶醉。 “好喝吧?”冯老太看她满意,自个儿也就满意了,她显摆地说:“这茶用的叶子,是我跟隔壁公社种茶的人买的,听说他那茶园还是台湾老板搞的技术,喝着还行哦,我还加了些羊奶进去,萌萌你多喝点儿。” 她这时候才想起来睿哥儿也在旁边,连忙也给他倒了一杯,招呼说:“睿哥儿你也喝啊,别客气。” 睿哥儿当然不会客气了,反正他在萌萌跟前就是个顺带的,冯老太只会先顾着萌萌,能顾得上他就不错了。 冯老太尝着那奶茶的滋味儿,忍不住对家里的羊起了心思。 “咱们今晚杀一只小羊羔来吃,萌萌你要吃烤羊腿不?还是做成羊肉火锅?冬天吃火锅比较热乎,要不还是吃火锅吧?” 萌萌忙不迭地点头,趁机要求:“我都喜欢,我还要吃烤羊排。” “行行行,奶奶都给你做啊,不够咱就再杀一只。” 家里的羊实在太多了,以前只有两只,慢慢地越生越多,冯老太还从外面抱了新羊回来,这下子更多了,前些日子那些羊,又下了一窝崽子,光喝奶都喝不完,她也不乐意养那么多,就想着给家里人补一补羊肉。 “睿哥儿你今晚也来吃啊,冯奶奶请你吃羊肉。”冯老太真不把睿哥儿当外人,顺口就邀请他了。 睿哥儿也很开心地答应了,还和他冯奶奶商量来着:“上个月我帮萌萌买的国库券,我想着是不是该卖了,冯奶奶,我打算先把国库券运到上海,瞅准日子再卖,你觉得咋样?” 萌萌买券的事儿,冯老太也是知道的,钱就是从她保险库里拿走的,当然要经过她的同意了。 她很开明地说:“这事儿你跟你爷爷商量就行,萌萌不是跟你说好了么,国库券都交给你来帮她卖,我看好你哟,睿哥儿。” 冯老太那么信任,当然不是对睿哥儿放心了,她是对自家的萌萌放心,萌萌已经跟她说了,国库券能够赚钱,她就相信一定能够赚到钱,不为什么,她就是这么相信萌萌,没有别的原因。 萌萌在睿哥儿询问的眼神中,也点头了,还跑去偏房给他拿来了一个东西。 “给你,你去上海要小心哦。”萌萌把一颗小石头籽儿塞进了睿哥儿怀里,还不忘关心他。 睿哥儿高兴得傻笑,捧着那颗石头籽儿,就跟捧着小心心一样,咧开嘴傻傻地问:“给我的?” “嗯,这是护身符,可以保护你的。”萌萌说能保护,那就一定能保护。 睿哥儿感动得快哭了,他当然不会真哭了,只会倍加温柔地问萌萌:“妹妹你对我真好,你有啥想要的礼物没有?我去上海给你带来。” 萌萌还真没有啥要买的,她啥也不缺,想了想就说:“那你给我买几个房子吧。” “你也要买房子?”睿哥儿真的震惊了,难道他跟萌萌真的是心有灵犀么?他刚打算买房子,没想到萌萌居然也要买,没错,这一定就是默契。 萌萌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回答得很无辜:“这不是你之前跟我说的么?你说房子能值钱。” “对,房子很值钱,等我把国库券处理了,我就去把房子拿下来,咱就选在黄浦江边怎么样?” 萌萌是没有意见的,她只要有房就行,在江边还能养鱼,等睿哥儿和他爷爷去上海,萌萌还要在村里忙着养鱼。 第198章 萌萌很有兴致, 又回到远海,拉来了一群群小鱼和小虾, 但是她前脚刚走, 这些小鱼小虾就待不住了,都找机会偷偷地溜走。 萌萌回来一看傻眼了,鱼儿咋不见了呢, 她很生气,骂那些螃蟹说:“你们太贪吃了,把我弄来的鱼儿都吃光光,你们好讨厌哦。” 螃蟹也很无辜啊,那些鱼又不是它们吃的, 它们到现在还在饿肚子呢。 萌萌并不清楚这一点, 她又去拉回来很多小鱼小虾, 结果这一次, 鱼虾还是待不住,它们当着萌萌的面,顺着洋流飘出去很远很远很远…… “哎呀别走, 快回来。”萌萌拼命地喊, 可那些鱼虾都走远了,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啊? 最后还是大海龟告诉她:“这边的礁石不长珊瑚,鱼儿活不了。” 看到萌萌一头雾水的样子,它连忙解释:“萌萌我忘记告诉你了,鱼儿也是要吃东西的,它们没有吃的, 自然就跑了。” “啊?”萌萌第一次碰到这么棘手的事情,慌里慌张地说:“这要咋办?鱼儿要吃什么东西?” 大海龟仔细地回想起来说:“这个不难,你弄些珊瑚过来呗,再把上边的海藻啊、海葵花什么的都弄过来,有些鱼是吃草的,有些鱼吃海里的小虫子,时间长了就好了。” 大海龟只把它看见的告诉萌萌,但它解释不出这是为什么,让萌萌这个小娃娃彻底懵圈了。 养一群螃蟹居然那么麻烦,要照这样说,养螃蟹就必须有小鱼小虾,要养活这些小鱼小虾,还必须有海里的小虫,要想让海里小虫生存下去,还必须有珊瑚,哎呀呀,养个鱼而已,真不容易。 尽管这样,萌萌还是耐心地照办了,她就像蚂蚁搬家,今天拉过来几株珊瑚,明天又搞过来一堆海藻,乱七八糟地堆放在礁石上面。 那群螃蟹看到吃的来了,也顾不上是吃素还是吃荤,逮住了海藻就可劲儿造,咔嚓咔嚓,瞬间把萌萌弄来的海藻啃得精光,就这样,它们还没有吃饱呢。 萌萌望着它们到处乱爬的样子,觉得这些螃蟹好像饿瘦了,赶紧又从别的地方搜集了许多海藻,都放在那些礁石群内,她来回搬运了好几次,才终于喂饱了那群螃蟹。 萌萌累得直擦汗,她哪里是养螃蟹呀,她养的这是一群大肚汉,饭桶都没它们那么能吃,养螃蟹都这么困难了,那她还想养鱼?简直是想都不敢想。 萌萌很苦恼,身边也没有人可以问,只好自己翻开课外书,想从书里面找到答案。 《自然科学》、《十万个为什么》、《教你认识海洋生物》等等等等,这些都是她爸爸妈妈买给萌萌的课外书,以前她没有兴趣读,现在为了养鱼,萌萌也知道耐住性子读书了。 那书里面讲了,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想要鱼儿们快快长大,就必须给它们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这样才能生出更多的小鱼。 而且珊瑚礁也很重要,各种珊瑚啊,各种鱼,还有海鳗海星这些动物,都是生活在珊瑚礁里面的,难怪她那天看珊瑚礁那么热闹呢,原来里面住了很多动物。 萌萌看得入迷,原来养鱼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啊,她总算是知道了。 聪明的萌萌立刻动起手来,想要珊瑚礁是吗,她就多多地搬运,红的黄的蓝的绿的紫的橙的,啥样的颜色都有,有些像是狰狞的鹿角,有些却像绽开的菊花,还有些像蜂巢,有些像星星,甚至还有一些珊瑚礁,长得好像小怪兽,张牙舞爪地有些可怕。 她给这些珊瑚礁种了许多海草,又从很远很远的海洋里,拉来了一种长长的海带,把它们像彩带一样地环绕住珊瑚礁。 忙完了这些,萌萌又给抓回来很多很多鱼,各种各样的颜色都有,很多鱼她还不认识,还有许多小虾米、小海马、小贝壳之类的,总之她在海里看见啥了,觉得喜欢就给抓来。 她驱赶着这些鱼群,把它们圈禁在这里,看着它们游过来游过去找食的样子,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真是满满的成就感哦,她创造了一个海底的乐园。 萌萌非常兴奋,碎碎念地说:“鱼儿鱼儿,你们快快长大,我要吃肉肉。” 自从有了珊瑚礁,萌萌就经常观察,她发现新来的那些鱼儿都不跑了,它们中的一部分被螃蟹吃掉,更多的已经在珊瑚礁内住下来,准备生育鱼儿宝宝。 萌萌非常开心,它们需要什么,她就给准备什么,她现在已经明白了那些细小的尘埃,原来它们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浮游生物,正是因为有了它们,海里的鱼儿们才能生活得自由自在,到哪里都有饭吃。 有了那些螃蟹,再有了鱼群,渐渐地,其他地方的鱼也被吸引过来了,有银梭子形状的沙丁鱼,也有圆滚滚的马面鱼,它们都是一群群地活动,把那些专门吃鱼的海豚啊、鲨鱼啊什么的,都给勾搭过来了。 萌萌不喜欢鲨鱼,因为它们胃口太大,一顿就要吃掉她很多鱼,她总是很紧张,交代小蓝把它们赶走,可惜在她没有注意的时候,小蓝自己也会偷吃。 就连金枪鱼,也偶尔会来光顾这里,偷偷地吃掉一些小鱼儿,它们是海洋中的游客,一辈子都在旅游,往往萌萌发现的时候,它们都跑不见了。 就这样,深处的海水里一天天有了变化,珊瑚礁的住客们都爱凑热闹,也有喜欢独居的,比如乌贼和章鱼就住得比较深,它们也不吃小鱼小虾,而是吃那些大一点儿的烛光鱼和珍珠鱼。 这两种鱼都会发光,在深深的海底世界,它们的光芒就好像灯塔,不断地馋着乌贼和章鱼们,被它们吃掉,然后乌贼和章鱼又被更大的鱼给吃掉了。 大带鱼,各种水母,还有特别特别丑的魁鱼,通通都来了,乐得鲸鱼小蓝简直不想走了。 在以前每到冬天,它总要离开桃源村,到别的地方去找食,顺便旅游一下,今年居然不用了,它待在桃源村里,就能舒舒服服地过冬,被萌萌发现它偷吃也没事儿,它会讲故事啊,还能跟萌萌介绍那些海里的动物,萌萌也不好意思怪它了。 这座小岛周边的鱼越来越多,有些甚至游到村子旁边来了,村里就有人发现了异常。 “咦,我咋觉得海里的鱼变多了呢?”这是闲着没事干,走在沙滩散步的村民说的。 跟在他后头的村民也赶紧去看,可是他左看右看,也没看出啥来,顿时不乐意了,还说前面那个人:“你眼花了吧?这明明都是海水,咋变成鱼了呢?” 前面那个人很不服气,他想反驳回去,可是旁边的海里,哪里还有鱼群的存在,它们察觉到情况不对,早就跑远了。 萌萌也放寒假了,她整天在村子里出没,来来回回地往海边跑,跟个小老太太似的,念着她的养鱼**:“鱼啊鱼,快快长大。” 在她的连番催促下,那些鱼拼命地吃东西,一条两条都好像吹气球似的长大了。 萌萌兴奋极了,这下子,她想吃肉就不愁没有鱼了,只要她催动意念,那些大肥鱼就直接出现在她的手上,她左手捏一条沙丁鱼,右手再抓一只螃蟹,屁颠屁颠地就去找冯老太。 “奶,奶,我有鱼了,我抓到鱼了。”萌萌献宝似的举起双手,吓得冯老太赶紧冲过来。 “哎呀萌萌,你去哪里抓到那么大的螃蟹?快点儿放下,小心它夹到你的手。” 冯老太盯着那只大螃蟹,它那硕大的甲壳,竟然好像海碗那么大,再加上几条螃蟹腿支棱支棱的,比脸盆还要大一些,更别提那对骇人的蟹钳了,冯老太毫不怀疑,这对蟹钳全力夹击,萌萌的手腕还不够人家一夹的呢。 她把那只大螃蟹远远地扔在井边,还拿了个大竹筐倒扣住它,这还不算完,又盘问起了萌萌:“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大的螃蟹?” 萌萌只好说:“我在海边抓的,它爬上来我就抓住了,鱼也是海冲上来的。” 冯老太觉得自家的萌萌能干,但又不肯夸她,这次可跟以前不一样,她家萌萌多么金贵的人儿啊,哪敢让她去抓螃蟹,万一伤着了怎么办。 只要一想到萌萌伤着了,冯老太的心就疼得像刀子在搅,她上上下下地摸了摸萌萌,千叮嘱万嘱咐地说:“奶奶的乖萌萌,你答应奶奶,以后别再去海边干危险的事儿了,咱们家不缺这点儿吃食。” 萌萌咬着下嘴唇,不敢说出实情,只好乖乖地点头说:“知道了,以后我只去钓鱼,让虎子和小金带我钓。” 冯老太也明白拘不住萌萌,在他们村子里,比萌萌还小的娃娃,也是从小就野着长大,海边啊山上啊这些地方,他们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娃娃的天性就是爱玩。 “只要你不去干危险的事儿,比如抓螃蟹这种,你爱钓鱼就钓鱼吧,让虎子多看着你点儿。” 冯老太说完了萌萌,转过身又很严肃地说虎子:“虎子,你听见没有?” 虎子跟萌萌是一伙儿的,它当然是说好了,要不是萌萌坚持,它随便下海去抓,也能抓回来鱼,哪里用得着亲自去钓鱼啊。 萌萌却很喜欢钓鱼,她这小娃娃就好像找到了新玩乐一样,忽然之间就迷上了钓鱼。 其实她钓鱼的本事很差劲,随便找个竹竿,末端系上绳子,再钩些蚯蚓啊苍蝇啊什么的,就这样甩进了海里,反正很没有诚意就是了。 身旁的游客都在看热闹,他们非常嫌弃萌萌的饵料,那种饵料,能钓上鱼才叫有鬼,鱼儿都不吃那么低级的东西,要吃,也是吃他们专门调配出来的窝饵。 萌萌搬着个小板凳坐在上面,抄着手儿望着海里,也不去管游客们较劲的话,谁能钓上来鱼,那还说不准呢。 第199章 萌萌看上去在玩, 其实暗地里,她已经在指挥着鱼儿上钩了, 其他游客的鱼竿都没啥动静, 只有萌萌的鱼竿突然动了。 “动了动了,有鱼上钩了。”旁边的游客惊讶地大喊,看见萌萌还坐在那里, 又催促她说:“小妹妹,你赶紧把鱼拉上来呀。” 萌萌一点儿都不着急,她等到鱼竿被下面的鱼拉弯了,才慢悠悠地开始收线,结果你猜怎么着, 鱼钩的尽头不仅钓上来一条鱼, 下面还连着另外一条, 咬着前面那条鱼的尾巴, 一收就收上来俩。 虎子跳进水里,含住那两条鱼就给甩上岸,十分精准地落入到水桶里, 溅起两朵不大不小的水花儿。 游客们早就炸开了锅, 非常震惊地说:“瞎猫碰见死老鼠,这鱼瞎了眼睛,居然不吃咱们的窝料,吃那么普通的饵。” “谁说不是呢,”旁边另一个人恨铁不成钢似的,羡慕嫉妒恨地说:“这鱼太没有眼光了, 还笨得跟猪一样,竟然把鱼尾巴当做饵料了,哎呦,这样的好事儿咋没让我碰见呢?” 游客们都在啧啧称奇,谁都不觉得萌萌的技术好,都认为她是走了狗屎运,才钓上来那么两条鱼,等着吧,那鱼那么笨,他们也能钓上来。 可惜游客们想得很美,现实却很残酷,没一会儿,萌萌的鱼竿子又有鱼咬钩了,这次的鱼比较大,拉得那竹竿左右摇晃,差点儿就给带进了水里。 萌萌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模样,她把鱼竿子交给虎子掌控,她自个儿探着脑袋看向水面,不停地指挥着虎子:“那边那边,过去一点儿,再拉回来,放放放,等一等,那条鱼累了。” 神奇的是,水里鱼儿挣扎的轨迹,也跟萌萌说的一样,最终这条累惨了的鱼,被虎子拉上了水面,好家伙,这鱼的个头还真不小呐。 “最起码十几斤是有的,不得了不得了。”一个有经验的游客这样说。 “我看还不止,可能有二十斤,等等,这好像是石斑鱼!” 游客们惊呆了,纷纷争着去看那条鱼,果然发现它通体灰黄色,长得跟石头一样,身上还布满灰白色的斑点,还有那标志性的鲈鱼头,没错了,这准是一条石斑鱼。 “哎呦喂,这女娃娃发财了,这么大的石斑鱼,价钱肯定不便宜。”许多游客瞪大眼睛,一会儿看着萌萌,一会儿看看鱼,甭提有多羡慕了。 能在大冬天还来村里旅游的游客,大部分都是喜欢钓鱼的人,他们也都不年轻了,都是爸爸辈和爷爷辈的人,自以为钓鱼的本领很厉害,没想到轻易就被一个女娃娃给比下去了。 他们愿意承认么,那必须不能,游客们振奋起精神,觉得一个女娃娃都能钓上来鱼,他们凭啥不能。 事实却让这些游客失望了,甭管他们咋样努力,海里的鱼儿就是不上钩,但是萌萌呢,她明明啥也没做,那些鱼就像瞎了眼似的,一条接着一条,都往萌萌那里去了。 有一个游客气得撂下鱼竿,站起来说:“邪门了都,我还真就不相信了,走走走,咱们也去抓几条蚯蚓来。” 不用他们亲自去,萌萌钓上来那么多鱼,村里的许多小娃娃都跑出来看了,有那机灵的娃,立刻挖来了蚯蚓,就准备卖给这些游客呐,这里面,当然就有萌萌的哥哥弟弟们。 八娃这个鬼灵精,拎着个塑料袋就冲过去了,倍儿热情地说:“来来来,刚挖出来的蚯蚓喂,山里最好的蚯蚓,谁想要,一条三毛钱,买五条送一条。” 游客们还真没有心思亲自去挖,但是三毛钱的价格,他们嫌弃太贵了。 “不就是蚯蚓么?山上多得是,你这小娃娃趁机卖高价,太不合理了。” 八娃伸出大拇指撇着鼻子,要多骄傲就有多骄傲地说:“嫌贵就别买,我这可是正宗的龙岭蚯蚓,海里的鱼最爱吃这种蚯蚓,你们自个儿的饵料好,鱼儿咋不吃呢?” 他嘿嘿地笑着,狡猾地告诉他们:“买了我的蚯蚓,鱼儿就上钩了,一条石斑鱼能值多少钱,不用我说了吧,三毛钱你们买过去,还是赚的呢。” “你们买不买,不买我找别人了啊。”八娃提起那袋蚯蚓,作势就要往旁边去。 周围的游客赶紧拦下他,三毛钱虽然贵吧,比起鱼来,那还是小儿科,他们爱钓鱼的人也不计较这个,跟鱼儿上钩的乐趣比起来,这点子钱又算得了什么呢。 “别走啊,你那蚯蚓三毛钱是吧,给我来两条。”一个心急的游客啪地把钱掏出来给八娃,拿上两条蚯蚓就走了。 边上的游客看见了,也不甘心落后,纷纷掏出钱来跟八娃买,不一会儿就把那袋子蚯蚓给消灭了。 游客们多,娃娃们抓来的蚯蚓甚至不够分,后来还把山上的螳螂蚱蜢啥的也给抓来了。 按说这样下去,鱼儿们总可以上钩了吧,可它偏偏它娘的就是不上钩,那么多人钓鱼呢,愣是钓不上来哪怕一条鱼,要不是萌萌担心太明显了,偷偷给他们的鱼钩送几条鱼过去,他们今天就没有收获了。 萌萌还跟刚才一样,不断地有鱼上钩,那些鱼就好像认准了她似的,别的地方不去,专门往萌萌这里撞,还没过去多久呢,萌萌带来的水桶就不够用了,里面全是鱼。 “这女娃娃厉害了,就没见过哪一个人比她钓鱼还厉害,这才多少岁呀,把咱们一帮老家伙都给比下去了。” 游客们不得不承认,在钓鱼上面,他们确实不如萌萌,想不服气都不行,事实就是这样。 理顺了气,游客们也有闲心来看萌萌的鱼,这不看不知道,看了吓一条,这都有些啥鱼呀,石斑就不用说了,光种类就有好几样,还有几条同样贵重的大黄鱼,重量不大不小刚刚好,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儿。 就有游客试探着跟萌萌说:“小娃娃,你这鱼卖不卖呀?” “卖呀,”萌萌点着小脑袋,“你要哪一条?” 那个游客指着水桶里的大黄鱼说:“这个,就黄色这个,两块钱卖给我得了。” 萌萌一下子看他的眼神就不对了,嘟起嘴巴说:“你给的价也太低了,我这是大黄鱼,很贵很贵的。” 这个游客也四五十岁了,被她当面揭穿,很有一些不好意思地说:“原来你知道啊。” “哼!”萌萌抱着胳膊,抬起小脸儿说:“你别看我年纪小,我在海边长大,我当然知道啦。” 这个游客被她噪红了脸,更丢人的是,旁边的游客还指责他:“你亏不亏心?还占人家小娃娃的便宜,丢死个人。” 说完了那个游客,他又转向萌萌说:“小妹妹,你这鱼要怎么卖?” 萌萌点着嘴唇说:“我这里也没有秤,就按条卖,一条大黄鱼五块钱,你可以挑大的。” “这价钱挺合适哈,”游客一听就来了兴致,盘算着说:“在店里面做好的大黄鱼,一份最少也要七八块,还没有这个大,我看你这个鱼都有七八斤,那行,我跟你要一条吧,就这条。” 他看准了就下手,直接把里面那条最大的捞上来,跟占到了大便宜似的,笑得合不拢嘴,已经和他的朋友在商量这条鱼要怎么吃了。 旁边的游客着急了,心想这样不行啊,他们下手晚了,那鱼只会越来越小,不行不行,便宜不能让给别人占,赶紧掏出钱来,跟萌萌买鱼。 眼看那桶里的鱼越来越少,剩下的游客只能干瞪眼睛,急慌慌地说:“我还没看好呢,他们就买那么快,小妹妹,就剩这条石斑鱼了,你卖不卖?” 他说的那条石斑,就是最开始钓上来的大石斑,重量足足有十九斤呢,游客们都很有默契,明白这样的鱼绝对很贵,都没有问价,而是选择其他鱼下手,这条鱼就剩下来了。 现在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再不买,今天就只能空着手回去,好不容易来一趟桃源村,要是没有吃过这里的鱼,那不是很遗憾么。 那几个游客是一块来的,还在盘算着就算咬牙也要买,可惜萌萌却不卖给他们。 “这鱼我不卖,是留给自家吃的。”萌萌说完,就招来哥哥们收拾东西,抬上那条大石斑就走了。 还走在路上呢,哥哥们就先夸开了:“妹妹你可真厉害呀,随便钓几条鱼,就能赚到一大笔钱。” 萌萌拍着鼓鼓的腰包,很满意地笑起来:“嘻嘻,这些是零花钱,我明天还来钓。” 萌萌不缺钱,但她很爱赚钱,这也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小时候家里并没那么宽裕,她还跟着哥哥们去赶海卖海鲜,赚回来一点点小零花钱她总舍不得花出去,还让虎子帮忙藏起来。 萌萌,就是这样一个爱钱的小娃娃。 她开心地奔到小卖部里,还没走进屋子,她奶奶就说了:“咱们的小财迷萌萌回来了,跟奶奶说,你今天赚到多少钱?” 萌萌把腰包打开来,露出里面的一叠子钞票,献宝似的说:“奶奶你看,我钓了好多好多鱼,都卖掉了,这些都是我赚回来的。” 冯老太瞅了瞅那个小荷包,还没怎么看清楚呢,就用夸张的语气说:“真了不起咱们萌萌,有出息,在海边冻坏了吧,快到炉子旁边来。” 冯老太让她站在炭盆边上,摸了摸她的小脸儿,确定不冷,又摸了摸她的小手儿和衣裳,都没有沾湿,这才缓缓吁出一口气。 她看着就觉得心疼,她的萌萌是要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哪里用得着萌萌去赚钱呀。 冯老太劝她说:“萌萌啊,你听奶奶一句话,家里也不缺你的钱花,以后还是别干这么辛苦的活儿了。” 萌萌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很有想法地说:“奶,我不辛苦,我喜欢钓鱼。” 她比出个大大的姿势,憧憬地说:“以后我还要赚很多很多钱,孝敬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这些钱你帮我藏起来吧。” 冯老太不收那些钱,她听见萌萌的孝心,就已经开心得不得了,用沾了蜜似的声音说:“这些钱不多,留给你当零花,有多的奶奶再给你藏起来。” 她伸出手,轻轻地拧着萌萌的脸颊,觉得怎么爱也爱不够,倍儿慈祥地说:“萌萌真乖,将来啊,奶奶就等着享咱们萌萌的福。” 萌萌亲昵地蹭着冯老太的手心,甜死人不偿命地说:“肯定的,我有钱就给奶奶花,有好吃的也给奶奶吃,奶奶对我最好了,我也要对奶奶好。” 第200章 寒冷的冬天一天天过去, 年关将近,睿哥儿和他爷爷还是没有回来, 赶在元宵节之前, 他们终于回来了。 “这咋去了那么久?连过年都不回来,路上出啥事情了?” 听闻他们爷俩回来,老冯家的人也上门去探访, 一见面就很关心地问,毕竟过年是很重要的节日。 睿哥儿也是刚回到家门,他屁股刚粘到座位,立刻站起来说:“冯奶奶,让你们担心了, 实在不好意思, 我们把带去的国库券都卖掉了, 这才耽误了时间。” 冯老太没料到会是这样, 她倒没什么好怪罪的,还心疼睿哥儿说:“原来国库券那么难卖,早知道就不让你们两个去了, 到了上海, 也没人可以照应。” “这都没啥,我们也不辛苦。”张老头插嘴说。 想起了上海的事儿,张老头甚至忘记了疲惫,抖擞着精神说:“你们猜怎么着,国库券太好卖了,最便宜的也翻了一倍价钱, 咱们这趟跑下来,赚了五百多万,有三百万是萌萌的。” “真的?”冯老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声催促说:“你快说呀,这是怎么回事儿?” 张老头也没卖关子,立刻接着往下说:“我们在上海打听了很久,刚开始还没人知道,后来报纸上出了消息,一下子就轰动了,到处都有人在找88年的国库券,没用几天时间,他们就把价钱炒到天上去。” 张老头说到这里还停了一会儿,仿佛还被当时的情形给吓到了,拍着胸口说:“幸好咱们买得早,又是从外地带去的,要不然,真没有那么容易买得到。” 大家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事儿,冯老头很有兴趣地追问起来:“这么说,睿哥儿还料得挺准,相信没有人比你们买得多吧?” “啥没有,还真有!” 张老头表情很夸张地说:“上海那边,有能耐的人多得是,这消息一般人不知道,但肯定也有人提前听说了,我知道的就有一个,那家伙囤了两千多万国库券,一下子卖出去,他这回赚翻了都。” 提起这人,张老头不服都不行啊,他嘴里啧啧啧地不住感慨:“上海人就是比咱们会赚钱,他们平时闲着没事干,都在找赚钱的路子,这消息刚传出来,立刻就有人在公园里摆摊,专门收购88年的国库券,你说他们咋那么灵呢,比狗鼻子还灵。” 冯家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冯老头也在点头:“这世上还是有能人的,不过咱们睿哥儿也算一个,跟上海人比赚钱,睿哥儿也不差他们多少。” 冯老太没兴趣听别人的故事,她就觉得睿哥儿这娃娃很神奇,跟妖孽似的聪明。 她上上下下地瞅着睿哥儿,恨不得在他身上盯出一个洞来,很纳罕地说:“睿哥儿,你是咋想出来这些主意的?” 睿哥儿咧开嘴笑,两个小虎牙若隐若现,他挠着头发说:“我就是爱看个书啊,看个报纸什么的,都是自个儿瞎琢磨,还有我师父,他也教我。” 他这么一说,大伙儿就觉得合理了,肯定是凌虚子教的他。 那个老道长,村里谁不知道他是有钱人,初中是他捐款建起来的,真龙观也被他修得更大更气派了,他最近还买了一辆小汽车,这种能耐,让人不服都不行,肯定是很有本事。 睿哥儿是他的徒弟,跟着这样的师父,学到些许本事,也就不奇怪了。 睿哥儿沐浴在众人的眼神中,生怕别人怀疑到他,赶紧转移了话题:“冯奶奶,我把国库券都处理掉了,赚到的钱,直接翻番。当时那银行的人看我和爷爷,连眼珠子都差点儿看掉了,还问我存不存在他们银行。” “那你存了没有?”冯老太赶紧追问,她最关心钱的事儿,毕竟那笔钱里面,有一多半都是萌萌的。 睿哥儿没让她失望,直接就说:“当然没有了,我都给换成了房子和股票,最近又出了两只新的股票,我都买了一些,还买了以前咱们买过的豫园股票。” 他指着旁边的箱子说:“我帮萌萌也买了,都装在那边的箱子里,里边还有明细,冯奶奶,你们待会儿回家的时候拿回去。” 冯老太一边听,一边点头,她觉得换成股票还算靠谱,买房子就马马虎虎了,不过这也没啥,总的来说还是不错。 她很满意地夸他说:“睿哥儿你有心了,老石头,你把娃娃教得很好。” 张老头笑得有些得意,却摆了摆手,不往自己身上揽功劳,而是指着自家的孙子说:“都是他一个人在捣鼓,我还奇怪来着,这娃娃咋那么有主意呢。” 这次跟着睿哥儿在上海,张老头亲眼见识到自家孙儿的本事,也算是改变了看法。 在以前,他只当睿哥儿还是一个小孩子,虽然让他管钱吧,可他心里面总也不放心,还得时时盯着。 现在就不同了,睿哥儿在上海的表现,让张老头敏感地意识到,他家这个孙子,很有可能是一个商业天才。 其实这在以前,就有了端倪,比如说美国商人那件事,就能看出睿哥儿的聪明劲。 既然是天才,就要好好培养。张老头打定了主意,要把睿哥儿当做真正的接班人来看待。他很重视睿哥儿的意见,走到哪儿都要带到哪儿,就连他们家在省城里的大楼,他也带着睿哥儿过去看了。 “睿哥儿你瞧,这栋也是咱们家的楼,以后这些都是你的,爷爷已经老咯,将来还是要靠你。” 张老头领着睿哥儿,站在他家的大厦前面,就好像老虎巡视着领地,想他老石头前半辈子那么辛苦,到老了,居然还奋斗出这么多财产,也是一件很值得自豪的事儿。 睿哥儿已经长得很高了,只比他爷爷矮上那么一点儿,他偏过脑袋,很认真地看着他爷爷说:“爷爷你一点都不老,还能再干一百年。” “哈哈哈,我要再活一百年,那不变成老怪物啦?” 张老头被他孙子的话安慰到了,任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老了,张老头也不例外,听他笑得那么欢快就知道了。 睿哥儿前生今世都是张老头的孙子,巴不得自己的爷爷活得越长越好,很濡慕地说:“我不管,我要爷爷再陪我一百年,等我也变成一个老头子,咱俩还能一块去干活。” 张老头笑得连眼角的皱纹都起来了,觉得心里暖暖的,睿哥儿真是孝顺的好孩子,有这么个孙儿在,他张石磊这辈子算是值了。 打从这一天开始,张老头就手把手地教起了睿哥儿,还经常让他来做决定,睿哥儿也往往会给他惊喜,爷孙两个相处得非常不错。 睿哥儿回来的时候已是春天,学校都开学了,萌萌也到了第二学期,开学还没几天,学校就要组织他们去春游,说是到隔壁市里去旅游。 冯老太就不理解了,还埋汰他们学校说:“跑那么远干啥,咱们村儿就是景点。” 二娃这次也要去,就帮着学校解释:“奶奶,就是因为咱们村儿是景点,天天看着没啥意思,要看,当然去看别人家的景点,我们也是去学习,看看别人家的景点有啥特色。” 二娃是六年级的学生,他和弟弟五娃、还有睿哥儿都在毕业班,按照道理来说,他们是不应该去的。 但他们乡下学校,没有那么多讲究,就算是中考,也不过是走个形式,只要考试考过了,都能在村子里的初中读书,所以没啥压力,毕业班的学生,照样可以去春游。 到了这一天,三年级以上的学生都来了,一个年级分配到两辆大巴车,睿哥儿这个毕业班的学生,非要跟萌萌挤在一辆车子上。 大伙儿坐好了以后,大巴车就缓缓地开动了,它驶过龙岭,开在了县城的马路上。 萌萌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好奇地望着街上的人,春天来了,人们都换上了时髦的春衣,大多是花花绿绿的颜色,看上去格外喜人。 改革开放的春风终于也吹进了这里,最近两年,很多卖服装的小店,开得遍地都是,这些人的衣服,应该就是在那种店里买的。 萌萌看来看去,最后总结说:“睿哥哥,还是你妈妈做的衣服比较好看。” 睿哥儿也这么认为,但不觉得有啥好骄傲的,实际他想的是,幸亏他妈妈办了厂子,要是还像以前那样,光靠从南方进货,那压根没啥利润,更谈不上竞争力,恐怕用不了几天,就会被外面的倒爷给挤垮。 他把心里话说给了萌萌听:“我跟我妈说了,让她办大厂,可她不听我的,她就爱办个小厂。” 萌萌很天真地说:“我觉得挺好的呀,我有很多衣服都是娟姨做的,都很好看。” 睿哥儿笑了,说了一句萌萌听不懂的话:“是啊,衣服走不了量,只能做私人订制。” “咱不说这些了,哥给你带了好吃的。”他从前面的塑料袋子里,掏出一盒子草莓,递给萌萌说:“都是在家里洗好的,妹妹你吃吧,我这儿还有枇杷。” 枇杷也是洗过的,睿哥儿小心翼翼地撕掉外面的皮儿,喂进了萌萌的嘴里,看她吃得欢实,还很关切地问:“酸不酸?要不要喝水?” “不是很酸,甜甜的,还不错。”萌萌砸吧着嘴儿,想了想还是点头了:“喝一点儿吧,我有点儿口渴。” 睿哥儿又把矿泉水的盖子给她拧开了,递过去说:“别喝太多了,小心凉肚子。” 萌萌捧着矿泉水瓶子,小口小口地喝,她喝的当然是老石头矿泉水了。那个瓶子十分有特色,是用玻璃做的,整得跟个艺术品似的,有点儿像是萌萌书房里的鹤颈瓶,脖子很细长。 那个拧下来的盖,更有特色,是一个小娃娃天使的模样,长得很可爱,她张开翅膀坐在瓶身上,好像随时都能飞起来。 识货的人都知道,这种包装的水,都是专门供给外国的,一瓶卖得老贵了。 但是对于萌萌来说,这水没啥特别的,因为她平时喝的水,都是这种水。 一路聊着天,萌萌还小睡了会儿,醒来的时候已经到达景区。 说是景区,其实也不算是景区,以前这里是河岸的冲积滩,许多年没有人管了,长出了茂密的树林,每年都能吸引来很多候鸟,风景都是野生野长的,如今被圈起来,想要进去就得买门票。 娃娃们走下车,买票的事儿不用他们操心,有老师呢,他们只管瞪大眼睛到处看。 “哇,这个景区好大,像个大公园。”四喜大惊小怪地说,她指着公示牌,那上面有景区的地图。 睿哥儿也在看这张地图,他发现这个景区确实很大,他们现在站的位置是一个丘陵,前面有茂密的树林挡着,周围也都是低矮的丘陵,长满了树木和草地,到了后面,有些地方甚至还连着海,从图上看,倒像是海边的滩涂地。 这不就是湿地么,睿哥儿一看就知道。 他仔细盯着图纸,在心中把关键的位置记下来,这是他的习惯,走到哪里都要记路标,总不能迷路了不是,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六娃走过来扫了一眼地图,他对这地图不感兴趣,又走回去了,不一会儿就听见他在给萌萌讲故事。 “妹妹我跟你说哦,这个公园以前是坟场,听说日本打中国的时候,就有很多人被埋在这里,说是什么万人坑。还有哇,听说这里面有很多老坟,都在那山上,里面藏了很多宝贝呐,但是谁也拿不到,你知道是为啥吗?” 萌萌又紧张又害怕地问:“为啥?” “因为呀,那些坟里头,都埋着死人呐,他们晚上就会跑出来,谁敢来偷东西,他们就把谁抓回去。” 六娃低沉着嗓门,突然扑过去捉住萌萌,哈哈大笑说:“啊!鬼来了,萌萌你怕不怕?” 萌萌笑着躲开了他,吐着舌头说:“六哥你讲的好吓人,我都不敢进去了。” 六娃噗嗤笑出了声,挤着眉毛说:“这些都是骗人的,专骗你这种小娃娃,你还真相信啦?” “六哥你骗人,真坏。”萌萌背过身子,装作很生气。 “哈哈哈……妹妹你真好骗。”六娃止不住还是笑,他走过去拉住了萌萌,赶紧哄她:“快别生气了,要是真有鬼,六哥帮你挡着,你怕啥。” 二娃从前面拿到票,找到他们说:“好了好了,你们别闹了,六娃你几岁了,还骗妹妹,妹妹咱别跟他玩,二哥带你进去。” 第201章 萌萌左手牵着二哥, 右手牵着四喜,兴冲冲地走在景区的路上。 睿哥儿慢了一步, 只能提着行李跟在后头, 好在他很快发现了新的乐趣,那就是给萌萌拍照。 这个景区很大很大,里边的风景也非常好, 跟桃源村的景色不同,这里到处都是林荫小道和草地,还有很多很多花圃,春天来了,那花圃里的鲜花也都开放了, 吸引来很多蝴蝶, 分外美丽。 睿哥儿让萌萌站在花圃前面, 正准备给她拍照片, 四喜这个没眼力见的,蹬蹬蹬地凑了过去。 “萌萌,我也要拍照, 我要跟你一起拍。” 她和萌萌肩并着肩, 两个小娃娃都伸出手儿,捧着小脸笑得特别灿烂,比那身后的花儿们还要好看。 睿哥儿还没来得及按快门,萌萌的几个哥哥也跑来了,二娃和五娃站在她们身后,六娃直接就给蹲下了, 他冲着睿哥儿喊:“睿哥,快帮我们拍下来。” 睿哥儿强忍着才没有翻白眼儿,他把镜头对准了萌萌,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就冲他们招手说:“给我和萌萌也拍一张呗,就我和萌萌。” 二娃走过去接过他的相机,对准了睿哥儿和萌萌摆弄着,突然他停下来,冲着他们嚷嚷说:“小睿你太严肃了,笑一下。” 原来睿哥儿搂着萌萌的小肩膀,紧张得脸皮都绷紧了,站得特别端庄跟升国旗似的。 “哈哈哈,睿哥哥你像个小老头子。”萌萌转过头来打量他,咧着嘴儿笑。 “我?我哪里像了?”他明明是个少年郎,这就被人嫌弃了?不行不行,睿哥儿赶紧调整表情,笑得比谁都灿烂,露出了两排大白牙齿。 二娃咔嚓一声就给他们拍下来,忠实地记录下他们天真烂漫的模样。 拍完了照片,小娃娃们继续在园子里游玩,脱离了校园的环境,又是第一次跟那么多同学在一起,大家伙儿都非常兴奋,看啥都觉得很新鲜很好玩,就这样到处瞎逛,他们完全不累。 很快到了中午,老师们找到一块林间的空地,这儿有草地也有溪水,正适合在这里烧烤吃饭。 都是乡下的孩子,同学们自小就会烧烤,他们把带来的泡沫箱子打开,里面全是家长们赞助的食物,有海鲜有肉,也有面包和蔬菜瓜果,这些都是给自家娃娃吃的,家长们当然挑了最好的送来。 大伙儿一齐动手,没过多久,那营地的上空,就升起一股浓郁的香味儿。 喷香的烤海鲜,滋滋滋直冒油的烤肉,还有那鲜艳的烤茄子玉米韭菜等等,那味道香的哟,极其刁钻,飘进周围游客们的鼻子里,让他们馋得口水哗哗。 这块草地很大,中午也有许多游客在这里露营,他们顶多吃些水果和干粮,哪里有娃娃们这么丰盛的饭菜。 循着这股子香味儿,他们一个两个地都伸长了脖子,恨不得过来讨点儿吃的,最后还是不好意思跟小娃娃们抢食,才打消了这个念头,哎呦喂,那香气实在太恼人了,香得让人受不了。 游客们看着娃娃吃的东西,再瞅瞅自家的东西,顿时觉得待不下去了,连午饭也顾不上吃,就收拾好东西换地方,再待下去,他们肚子里的馋虫就要被折磨死了。 这些人的行动并没有影响到娃娃们,他们还在兴高采烈地忙着烧烤。 萌萌和四喜坐在垫子上,她俩把带来的水果,切成一块一块,装进盘子里放好,还细心地给它们插上牙签儿。 二娃领着睿哥儿几个,麻溜地把东西烤完,就端来和妹妹们一起吃。 “嗯嗯,太香了,这羊肉真嫩。” 六娃塞得满嘴都是肉,嘴边都滴油了,他们吃的东西当然是冯老太准备的,冯老太生怕委屈了他们,连羊肉都是赶在他们出发之前才宰好的。 “妹妹你吃。”睿哥儿给萌萌递来一碗烤海虾,那外面的虾皮都被他仔细剥掉了,萌萌吃着正好。 她美滋滋地吃完虾肉,再把那些烤羊、烤海鱼和烤玉米啥的,挨个试了一遍,小肚子就饱了。 这顿饭吃得香喷喷的,萌萌拍着肚皮儿,舒服地躺在垫子上,她望着天上的白云,伸出手儿去描摹它们的形状,忽然羡慕地说:“真美啊,我啥时候才能学会飞?” 六娃嘴里还塞着食物,没心没肺地笑她:“妹妹你又不是属鸟的,人怎么会飞?” “对啊,人怎么会飞……”萌萌的声音越来越低,困劲涌了上来,她渐渐闭上了眼睛。 在半梦半醒之间,好像有人把她抱了起来,再后面,她就不知道了。 萌萌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帐篷里,旁边还躺着四喜和其他的女同学,大家都睡得呼呼的。 她不敢吵醒她们,自个儿轻轻地翻过身子,揉着眼睛坐起来,等她精神了,才掀开帐篷钻出去。 啊,外边的空气真好哇,充满了草木的气息和花朵的芬芳,吸上一口沁入心鼻,萌萌伸着懒腰,满足地叹着气。 “萌萌你起来啦?”睿哥儿的脑袋从旁边的帐篷缝里露出来,他刚才听见隔壁有动静,觉得不放心,这才赶紧爬起来看。 “嗯,我睡醒了,你也睡醒了吗?”萌萌把手儿放在嘴边,刻意压低了嗓音,她两只大眼睛左右乱转,很调皮地说:“别出声,咱们偷偷出去玩。” 睿哥儿跟着钻出来,笑着说:“我陪你去,你想去哪里玩?” 萌萌往这周围看了看,正午的阳光从天幕中洒下来,落入旁边的林地里,被树林子一挡,形成块块斑驳的光影,好像会跳跃,像林中的精灵。 “我们到那里去。”萌萌认准了方向,就招呼着睿哥儿往那树林子中走去。 春天刚到,林中的野草有些还没有长出来,它们贴着泥土冒出了尖儿,就好像探出头来呼吸,有些心急的野草,甚至已经先把花儿开出来了。 这姹紫嫣红的花儿,斑驳的黑土地,嫩绿的野草,连成一片迷彩色的地毯,在林子里绵延到很远很远。 萌萌最喜欢花儿了,看到这么多花儿,她开心都来不及,蹦着跳着就去摘花儿。 她还很挑剔,还没开出来的她不要,开败了的她也不要,就要那种开得正正好的,还得花瓣齐全、颜色鲜艳,萌萌追逐着这些花儿,在林子里走来走去。 “妹妹你别走太远。”睿哥儿跟过来,打算帮她摘花,就在这个时候,前面的萌萌忽然停下来,蹲在地上仿佛在看些什么。 睿哥儿快步地走过去,定睛一看,“咦,这是个啥东西?” 那前面的草堆里,散落着松动的泥土,有一个艳紫色泛着玻璃光泽的东西藏在里面。 萌萌正要去拿,睿哥儿赶紧拦住了她:“先别动,让我看看。” 他从旁边找来了一根树枝,把那周围的泥土扒拉干净,那里边的东西终于看清楚了。 那是一个扁圆形带着缺口的玻璃器,缺口的地方处理得很圆润,应该是刻意做的,但是这样的器型,看不出来它是个什么玩意儿,而且那颜色也不止有艳紫色,还有艳丽的宝蓝色和玫红色,都跟铆钉似的突出在玻璃上,下面的玻璃底儿,居然是透明的粉色。 “这是个啥玩意儿?睿哥哥,你觉得它能用来干啥?” 萌萌手里捧着这个奇怪的玻璃,她左看右看,拧着小眉毛,也想不通它是干啥用的。 两个小娃娃凑在一块,头对着头正要讨论,一个粗狂的男人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手里拿了什么东西?”这声音特别难听,跟破锣嗓子似的。 说话的男人四五十岁,他皮肤黝黑,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甚至还有些凶恶,他鼓着铜铃般的眼睛,凶巴巴地瞪着他们俩,又开始吆喝了:“问你们呢,是哑巴吗?快把手上的东西交出来!” 这个男人的身后,还跟着另外两个男人,他们都穿着破旧打补丁的蓝色衣服,头发乱糟糟的,肩膀上扛着铁锹,正用狼一样的眼神盯着他们,还朝他们走过来了。 “小孩,你刚才拿了什么东西,快给老子交出来。”后面那个矮壮的男人,一开口就很凶恶,脸色还很狰狞,说话老子老子的,一点儿不知道客气。 萌萌早就已经把手背在身后,那个奇怪的玻璃器被她藏起来了,他们能找到才有鬼,她特别不喜欢这伙人,鼓着腮帮子说:“没有,我们没拿东西。” “明明就有,我刚才明明看见你……”破锣嗓子的话,在看到萌萌和睿哥儿空荡荡的手,就急急地止住了,难道是他看错了吗? 他回头跟伙伴们交换着眼神,又仔细盯着面前的两个小孩儿,确定他俩确实没拿东西,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骂骂咧咧地说:“没有就算了,快点儿走,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睿哥儿保持着警戒,冷冷地盯着他们,护着身后的萌萌离开了树丛,等他们走出这里,再回过头去看时,刚才那三个人也已经走远了。 “睿哥哥,他们是干啥的?好凶哦。” “我看他们穿的衣服,应该是在景区里做工程的人。”睿哥儿望着他们的背影,觉得有些奇怪,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只好安慰萌萌说:“那些都是粗人,咱别理他们,先出去吧。” 第202章 “老狗, 下次做得干净点儿,别把东西落在路上。”破锣嗓子冷冷地警告后面的矮壮汉子。 叫老狗的人翻着白眼儿, 不甘心地呛声道:“哪里有落下东西?一定是你眼花了, 谁看见东西了?” 他问旁边的小伙子说:“你看见了吗,阿凯?” 阿凯摇着脑袋,刚要说没有, 就被破锣嗓子瞪了回去,他低下了头,彻底不说话了,反正他就是没看见。 “你们在说什么?”林子里还有几个男人,他们差不多都是三十多岁, 里面一个高个子走上前去, 关切地问:“大哥, 我好像听见你们在吵架。” 破锣嗓子是这伙人的老大, 他把铁揪甩给了高个子,没什么耐心地说:“你听错了,回去吃饭, 下午还要干活呢。” 因为确实没找到东西, 破锣嗓子也怀疑自己眼花了,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他们在树林的尽头拐了个弯,走进了后面的工地。 萌萌他们依然待在公园里面玩,下午就回去了,到了晚上, 萌萌睡着睡着忽然醒过来,她察觉到今天刚去的景区里有动静。 只要是萌萌去过的地方,她都能感应得到,这个景区也不例外,这会儿,萌萌已经清醒了,正好可以巡视一下新领地。 她的意念越过龙岭,越过县城,来到了隔壁市的景区里,穿过茂密的树丛,萌萌的注意力忽然聚焦在左边的山坡上。 此时刚好是三更半夜,月色也很晦暗,灰蒙蒙的夜色之中,有一伙人的身影格外熟悉,他们不就是今天中午碰见的工人么。 萌萌起了好奇心,就想看看他们在干啥。 这些人都穿着白天的衣裳,不同的是,他们的脸上都蒙着破布,只有两个年轻人穿着雪白的袍子,戴着雪白的高帽,就连脸上也画得白白的,嘴角淌着血,看上去有些吓人。 这个打扮有些熟悉,在香港电影里,白无常就是这样的打扮,萌萌绝不会认错,她已经看出来了,其中一个人她白天还见过,他俩为啥要装白无常? “呵……”一个白无常打着哈欠,他往身后看了看,对他的同伴说:“不知道要挖到什么时候,大哥说这地方有海盗藏宝,咱们来挖两个月了,就只找到几个歪瓜裂枣,阿凯你说,老狗那家伙是不是骗人的呀?” 阿凯撇着血红的嘴,教训他说:“你管那么多干嘛,大哥说有就是有,你没见几天前挖出来的东西?那都是古代的琉璃,值钱着呢,等咱们出去找人卖了,赚到的钱都够潇洒好久。” “那也是,”白无常咧开嘴,猩红的嘴唇衬托着白森森的牙齿,他憧憬地说:“我听老狗讲,那是大食国的琉璃器,古代只有大贵人才能用,这山旮旯里哪来的贵人,肯定是海盗抢的,便宜咱们了。” “所以那宝藏肯定藏在这里,大哥说了……”阿凯吧啦吧啦地说着话,他们夜里望风很无聊,只能聊聊天解解闷了。 萌萌听着他们聊天,渐渐地就了解到,原来这伙人是来挖宝的贼,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这个地方有宝藏,就巴巴地赶来了,结果发现这里被当做景点圈起来收钱,没法直接下手,幸好景区还没建设完,他们才能混进去当工人,每天趁着夜晚跑出来偷挖宝藏。 为了不被人识破,每当他们挖宝,还要让阿凯他们装鬼吓人,闹鬼的传闻就是他们搞出来的。 萌萌心里更加好奇了,她瞪大了眼睛仔细地盯着。 这片山坡原本布满了石头,有些地方还长出藤蔓,现在那些藤蔓都被揪掉了,乱七八糟地丢在了一旁,露出了底下的大洞,几个壮汉正呼哧呼哧地在洞里挖坑。 看那个洞那么大,很显然他们不是第一天在这里挖了,说不定那些藤蔓就是他们放在上面的伪装。 他们配合得很好,有人在底下挖坑,上面还有人负责运土,白天看见的那个矮壮汉子站在坑旁,他一手拿着罗盘,一手指挥着。 “右边点儿,右边点儿,往右边挖,应该就是在这里了。” 他满意地看着大家伙儿照他说的去做,倒退两步对着破锣嗓子说:“阿海,根据罗都的藏宝图,宝藏应该就藏在这里啦,等咱们把东西起了,你打算怎么分?” 破锣嗓子眯起眼睛,危险地说:“还能怎么分,之前不是说好了吗,老狗,还是你有别的心思啦?” “没有,我是觉得之前找到的货,已经那么值钱了,还没找到的货,说不定更加值钱,那么多好货,不好处理呀,得给它们找个……”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破锣嗓子粗暴地打断了:“卖货的事儿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安排,少不了你的那份就是。” 他很腻味跟这条老狗说话,不干不脆叽叽歪歪,要不是看中他那堪舆的本领,他早一脚把老狗踢开了。 破锣嗓子家在中原,来自人人都知道的倒斗大省,干他们这一行的,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本事,几年前他意外得到一张藏宝图,几番打听才弄清楚,那张图出自一个倭寇大海盗的手,罗都。 传说中,罗都抢劫了很多财宝,到死都没说出藏宝的地点,许多年了,也没人能够找到那些宝藏。 得知这个消息,破锣嗓子赶紧召集一帮本家兄弟,沿着线索一路南下,终于来到了这个南方的沿海城市,把目标锁定在这块景区。 他们的军师老狗还是很有些本事的,这不最近几天,他们就陆陆续续挖到了一些大食国的琉璃器,那玩意儿肯定是大贵族才能享用的,就算是现在的科技,也做不出那么精美的器物了,绝对绝对很值钱。 想到了这里,破锣嗓子就把随身的小箱子打开来,得意洋洋地望着里边的宝贝。 他正看得入迷,忽然听见底下的弟兄说:“等等,挖到石头了还是?先别挖了,大哥大哥,有情况。” 破锣嗓子把箱子放在地上,迫不及待地跳进了坑里,“什么情况?挖到宝贝啦?” 还真挖到宝了,他的本家兄弟扒拉开地上的泥土,发现底下居然是一个箱子,那箱子的木头已经有些腐烂了,不用费力气就能把它打开来,里头是一层又一层油纸,都已经发黄变脆了。 这群盗贼可没耐心对付那些油纸,三两下就给撕得稀烂,紧接着他们齐刷刷地倒抽着凉气,哎呀妈,那箱子里居然都是金银财宝,尽管在这昏暗的夜色中,它们也依然散发出夺人的光芒。 破锣嗓子颤抖着双手,抓起那箱子里的珠串,兴奋得两眼发光:“发财了发财了,老子这回发财了,哈哈哈……” 他的狗腿子们跟他没啥两样,都恨不得把嘴巴咧到脑后跟去,当场就要嚷嚷起来,跟那山里的狼在嚎似的,要多大声就有多大声。 破锣嗓子被这声音拉回了理智,连忙警告说:“都给老子小声点儿,别把人引来了,赶紧挖,里头肯定还有。” 他借着弟兄们的力气爬出了坑底,压低嗓门和老狗商量起来:“今晚要是能挖完,咱们就连夜出去,这个鬼地方,老子再也不想来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谨慎地看了看山脚下,那儿有几座老坟,都不知道埋了多少年了,连坟包都风化了,只留下一座矮矮的小丘,还有几块破石头,周围长满了野草,那草比人还要高,被那夜里的风一吹,摇过来摇过去,很有一些诡异的样子。 对这几座老坟,破锣嗓子也曾动过心思,他试着挖开了一座,结果里头啥也没有,连骨头渣子都找不到一颗,真是晦气。 这种普通人的墓,直接让他打消了念头,再不费那个事儿了。 他的弟兄们挖呀挖,忙活得满头满脸都是汗,终于把宝藏挖了出来,好家伙,足足十口大箱子呐,全是他妈的金银财宝! “哈哈哈,老子发了发了。”破锣嗓子高兴得忘了形,那夜枭子般的笑声,把那坟边的野兔子也给惊走了。 “谁?谁在那里?”他的笑声噶然而止,因为他发现除了兔子,好像还有啥不对劲的地方。 他死死地盯住坟的方向,恐吓道:“快给老子出来,不然对你不客气了。” 一个惨白色的人形物体,缓缓地从那老坟堆里爬出来,它的动作是那样的缓慢,仿佛千百年来它才第一次苏醒,就这样爬啊爬,爬啊爬,伴随着呜呜咽咽的风声,在这深夜的山中,就显得尤为恐怖。 “阿凯,你这小子装什么装,快给老子滚回来!” 破锣嗓子刚开始还以为那是他的本家兄弟,可是当他看到阿凯正站在山坡上瑟瑟发抖时,他就知道不妙了。 “别慌!”他像是在给自己壮胆,咬着牙说:“这肯定是人装的鬼,哼,想黑吃黑老子,没那么容易。” 说话间,那个东西已经爬到了半山腰,缓缓地站起了身,在朦胧的夜色里,他们看清楚了它那长长的头发,除此之外的其他身躯,都仿佛隐藏在那件宽大的白袍子里。 破锣嗓子壮起胆子冲过去,伸手一抓,“我让你装!” 他扑了个空,那个东西居然不见了,就在他的眼前,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那个鬼东西竟然好像空气一样蒸发了。 站在前面的弟兄看他的眼神也不对劲,他们直直地盯着他的背,仿佛那里有什么吓人的东西。 “你们在看什么?我背后有什么?”破锣嗓子艰难地吞咽着口水,不敢回头去看。 “大哥,鬼鬼鬼鬼鬼,鬼在你的身后。”兄弟们抖得连嗓门都掉线了,忽然嘶声提醒:“小心啊!” 破锣嗓子猛地转过身,险险地躲过那个鬼物的攻击,等他再想去看时,那玩意儿竟然又不见了。 他吓得脸色发白,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四下乱转,狰狞着面孔吼道:“是谁?你给老子出来,老子知道你是装的,给老子滚出来。” 浓浓的夜色里,那件恐怖的白衣又出现了,它凌空飘啊飘,特别特别地诡异。 “嘻嘻,唉~”它发出幽幽的叹息声,一步一步地朝他们靠近。 “妈呀,真的是鬼!”这下他们确定了,这东西肯定是鬼,当下慌得想逃,可又舍不得那坑里的财宝。 倒斗的人,还是很有胆量的,破锣嗓子拦住他们,鼓劲说:“咱们跟它拼了,鬼有什么好怕的,老子比鬼还可怕,走,拼了拼了!” 有他带头,大家伙儿还真跟他冲过来,看来财宝的力量才是无穷的。 这群人真烦,都这样了还不走,萌萌实在没耐心陪他们玩下去了,没错,那个鬼就是她捣鼓出来的,灵感就从白无常中来,没想到他们居然不上当。 软的不行,她就要来硬的了,当下吹起一阵风,把这群人刮得离地,一直送到了海边的滩涂地上,她在那里圈出个地方,让他们待在里头不能动弹,这才慢悠悠地看起了财宝。 哇,东西还挺多。 这十口大箱子里,除了金银元宝和珠串,还有一些小件的瓷器,模样都非常精巧,凭萌萌的眼力,也能看出那是很值钱的老物件。 里头还有一个鼻烟壶,跟萌萌放在家里的那个长得一模一样,原来它俩是一对啊。 萌萌还发现了很多发黄的珍珠和象牙,有些边缘都裂了,一碰就碎,真是可惜。 这些珍宝,都是海盗们藏起来的轻货,本来已经湮没在岁月当中,没想到就这么便宜了萌萌。 她把坑里坑外的东西通通收起来,连工具也没有落下,收获到这么多,她心满意足地睡下了,在梦里都带着笑,至于那伙子盗贼,她完全忘记了。 那些盗贼咋样了呢? 他们生平就没遇过这么倒霉的事儿,不仅碰上了鬼,还被那鬼弄到这个鬼地方来了,这周围都是生蚝,泥滩软得很,他们一来就陷下去了,姿势不好还被定住,动也动不了,只能干站着,很不好受。 更不好受的事情还在后面,天刚刚放亮,海潮就开始上涌了,眼看着那潮水越来越近,再不逃走,就要把他们淹没了。 “救命啊,救命啊,快来人啊!” “救命啊,快来人救救我们,水来了,快救命啊!” 他们放开了喉咙嘶喊出声,这才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赶紧大声求救,在快把喉咙喊破之前,终于被人发现了。 “你们为啥出现在这里?”公园里的人救出了他们,对他们集体陷在泥滩里,感到很不理解。 “我,我们,”破锣嗓子有苦说不出,总不能说他们是来偷宝的吧,只好蹩脚地解释:“我们半夜出来找厕所,不知道怎么地就来到这里了,然后就不能动了。” 他身旁的兄弟已经吓得精神恍惚,念念叨叨地说:“鬼,是鬼把我们弄来的,有鬼呀有鬼,这个地方有鬼。” 救援的人立刻相信了,看来这公园里的传说是真的,好好的地方居然闹鬼,是得请个大师回来,好好地超度一下。 他们很同情地望着这群可怜虫,上个厕所而已,居然搞成这样,真是太可怜了。 破锣嗓子不打算在这个地方待了,那些宝物不用说,也肯定都没了,他认栽,滚还不行么,闹鬼的地方鬼才来,回到工地没两天,他就找借口滚蛋了。 萌萌收获满满,这几天都偷着乐,终于让她逮住了空档,回到家里关上门,准备来好好欣赏她的宝物。 哇咔咔,好高兴啊。 第203章 十箱子宝贝, 那数量是相当的多,萌萌一样样地拿出来看。 里头有一些小件的瓷器, 个头小巧玲珑, 描画着精美的暗纹,有瓶子也有小罐,更多的还是小碗和碟子, 做工都特别精细,是萌萌从来没有见过的颜色,蓝莹莹的,好像有水藏在里面。 她拿起来晃了晃,并没有水滴下来, 这些瓷器特别有意思, 底下还有款儿呢, 她没来得及看, 又被箱子里的翡翠珠串吸引住了。 这些珠串的数量尤其多,不光有翡翠,还有一种艳红色好像鸡血的宝石, 萌萌并不知道这是红珊瑚, 她把玩着翡翠,觉得它们的成色很好,不比友谊商店里买来的差,有些珠串下边还带着玉佩,适合拿在手里把玩。 有一个箱子里,还装满了各种金银的烛台和碗筷, 金色的依旧金灿灿,银色的却已经发黑了,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好看。 除了这些,就是金的和银的元宝了,底下都刻着官印,一个十两,萌萌搞不清楚这到底有多重,反正她掂量着,觉得很沉就是了。 箱子里还有一些大金链子、黄金烟斗、金扳指什么的,款式都很粗犷,一看就是男人戴的。 她想起那伙人说的,这是罗都的宝藏,海盗哪有啥子品位,可能在海盗眼里,只有黄金才是最珍贵的,所以这里的黄金都死沉死沉,重得很。 她最感兴趣的是一个黄金做的珠宝盒,它里里外外都用金丝编起来,萌萌小心翼翼地把它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套精巧的首饰。 有凤钗,刻着凤凰的梳子,还有带着流苏的项链,带着流苏的耳环,金丝编出来的手环,以及几枚花戒指。 那些戒指和手环都太大了,不适合萌萌现在,她也没有打耳洞,看来这套首饰,是暂时没法戴了。 首饰盒旁边还有一小袋宝石,萌萌把它们倒出来,发现它们啥颜色都有,艳丽的大红,深邃的宝蓝,浓艳的碧绿…… 宝石们都已经磨过了,看上去好像彩色的糖果,真漂亮啊。 萌萌抓一把在手里,看着它们从指缝中滑落,就好像碰见了什么好玩的游戏,真令她着迷。 “萌萌,萌萌在吗?”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睿哥儿的声音,萌萌赶紧把宝藏收起来,打开门走了出去。 “睿哥哥你找我干啥?”萌萌好奇地问。 “你在家里啊,”睿哥儿一边朝她走过来,一边解释说:“我找你去看比赛,你哥哥他们都在海边了,我们打算划船去捞鱼,看谁捞得多。” 现如今海里的鱼变多了,村民们就打起了鱼的主意,可惜那些鱼都聪明了许多,无论村民们使出啥样的法子,都无法抓住它们。 网也网不上,钓也钓不住,再有经验的渔民,也拿这样的鱼没有办法,不得已只能放弃了,只有村里的小娃娃们,还拿它们来逗乐子。 对于小娃娃来说,鱼儿狡猾怕啥,狡猾才能显出他们的厉害。他们这些在海边长大的娃娃,从小就见识过各种捕鱼的本领。 这不,他们在海边拉开架势,两三个人一条船,就准备划到海中间去捞鱼,谁捞得多,谁就赢了。 萌萌到达海边的时候,这里已经围了很多人,有村里各家的小孩儿们,还有很多游客,也有一些好事的游客租了小船,也跟着娃娃们凑起了热闹。 睿哥儿准备要去比赛了,临走前他叮嘱萌萌说:“妹妹你待在这里,看哥给你捞些大鱼回来。” 萌萌咋能错过这样好玩的比赛呀,她拉住睿哥儿的衣服说:“睿哥哥我也要去,你带我一起去吧。” “这……”睿哥儿没想到会是这样,他已经和鼠娃子家的狗剩约好了,要和狗剩一条船,不过萌萌要去,他当然是说好了。 “你跟着哥,咱们的船在那边。” 狗剩已经待在船上了,他看见萌萌也没觉得奇怪,还主动打招呼说:“萌萌你来啦,你在后面坐着就好,我俩来划桨。” 萌萌乖乖去后面坐着了,这条船很小,坐了他们三个人,又放了些钓鱼捞鱼的工具和水桶,就没剩下多少位置了,好在萌萌个子小,坐在小板凳上,从外面看进去,差点儿都看不到她了。 “好了吗?咱们快点儿出发吧。”萌萌这个不参加比赛的人,比他们还要兴奋呢。 “要等一下,等你大哥发令,咱们才能走。”睿哥儿指着岸上的大娃。 大娃是今天的裁判,他手里扛着小旗子站在岸上,耐心等大伙儿都准备好了,他才大吼了一声说:“比赛开始!出发!” 伴随着他一声吼,大家伙儿都齐齐发力,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去划船,谁都想率先到达终点,那样就能率先下手去捞鱼了。 睿哥儿和狗剩也在拼命地划船,可惜这会儿刚好吹来逆风,他俩用尽了全部的力气,那船还是没有划出去多远,当然其他人也是一样。 这速度慢得像乌龟在爬,萌萌有些嫌弃,她嘴里催促着说:“快点儿,加油啊,我要快点儿。” 她不光给他们加油鼓劲,还狡黠地笑起来,暗暗驱动着洋流。 顿时他们这条小船,就像离开弹弓的弹珠一样,嗖地一下就窜了出去,在海面上奔驰开来。 “哇哦,好快,这是咋回事儿?”狗剩被那海风吹得睁不开眼,他明明没用多少力气,怎么这艘船突然跑得这样快? 睿哥儿有些猜到了,他怀疑是萌萌在捣鬼,就好笑地望着她说:“萌萌,咱们已经够快了,再快就飞起来了。” 萌萌吐着小舌头,她发现他们的船遥遥领先,其他人都还在后头,就有些不好意思,不好再暗中做手脚了,她撤去了洋流,他们的船才慢了下来。 尽管这样,他们仨还是比别人快了一步。 这个终点是刻意挑出来的,海底的珊瑚礁已经长到了这里,那些漂亮的珊瑚,就好像萌萌画画用的调色盘,这里一块那里一块,都是不同的颜色。 珊瑚礁内,一群群小鱼儿在游来游去,偶尔会有几条大鱼突然窜出来,叼住一条小鱼就缩了回去,受惊的鱼儿们散开了一会儿,很快又重新聚拢在一起,这么美的珊瑚礁,任谁看了,也会惊呼一声漂亮。 事实上,这个地方已经变成了游客们的新宠,他们都很乐意坐船来看珊瑚礁,这会儿那几个凑热闹的游客,已经忘记自己要来干啥了,坐在船上就大惊小怪地四处乱看,嘴里哇哇地叫个不停。 小娃娃们对这个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们专心地捞鱼,可是那些鱼儿实在太过狡猾,他们撒了很多窝料下去,刚开始是吸引到很多鱼,但鱼儿们把饵消灭了,一见到小娃娃们拿出网兜,立马溜得连影子都没有。 娃娃们手脚再快,也快不过那些水里的鱼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跑远,气得直跳脚。 “哎呀,吃了我的料,一条都没有捞上来,真是气死我了。” 有些小娃娃就比较机灵,立刻想起了别的办法,既然捞鱼不行,那他们就钓鱼。 他们的船上只有两三个人,却支起了五六七八个钓竿,心里想着数量越多,钓上来的鱼也就越多。 睿哥儿打的也是这个主意,他对比赛的结果倒没有那么重视,可是既然带着萌萌来了,他总不能空手回去,也跟别人一样支起了鱼竿。 萌萌没事情干,那些鱼竿也不用她去看着,她趴在船尾撩着水花,趁着没人注意她,就偷摸着溜下了海,在水里面优哉优哉地游了起来。 第204章 透明澄澈的海水里, 色彩斑斓的珊瑚礁,还有鱼儿般灵巧的萌萌, 看上去美得好像一幅画。 她舒展着身躯, 再没有比待在海里更加舒服的事情了,萌萌划动着小手儿,俯瞰着海底的珊瑚礁, 它们在阳光的折射下,更彰显出绚丽的色彩。 不知从哪儿跑出来一群小鱼,仿佛认准了萌萌是它们的头领似的,萌萌往哪里游,鱼儿们就跟到了哪里。 另一条小船上的三娃, 率先注意到了水里的萌萌, 他丝毫不觉得担心, 只觉得骄傲。 “哇, 妹妹真是仙女化的,咱俩放了那么久的饵,也没钓上来一条鱼, 妹妹一下去, 就有鱼跟着她了。” 三娃抄起一旁的网兜,对着萌萌喊:“妹妹,妹妹,你快把鱼带到三哥这里,三哥把渔网都准备好了。” 这些鱼都是萌萌好不容易养大的,她才不会让鱼儿们轻易上钩呢。 可是三娃是她哥哥, 萌萌想了想,还是决定给他送一条,就随手抓住一条肥肥的鱼,嗖地一下给三娃扔过去,吧唧掉在他的船上。 “三哥,这条鱼送你了。”萌萌拍拍小手儿,那模样甭提有多大方了。 哗,周围的游客都惊呆了,他们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女娃娃是谁,竟然空手就能抓到鱼,也忒厉害了吧。 他们在船上死活都钓不到鱼,而这个女娃娃在海里,随随便便就能把鱼捉住,就好像猫抓老鼠那么简单,实在是太神奇了。 他们不光这么想,也这么说了出来:“这娃娃是谁呀?我看她在水里,比鱼还灵活。” 三娃听见了,比夸他自己还要高兴,立刻吹起来说:“嘿嘿,那是我妹,从小就学会打渔了,能不厉害么。” 萌萌还在继续给他们送鱼,只要是关系好的小伙伴,她都送上一条,至于那些偶尔上钩的笨鱼,那就不归她管了。 睿哥儿忽然开口喊她:“妹妹,你快点儿回来吧,咱们的鱼够了。” 睿哥儿的船里,虽然只有两条鱼,但他又不是为了吃,鱼多鱼少都没有所谓,只是担心萌萌太过显眼了,她这抓鱼的本领,可不是谁都有的。 萌萌也玩得差不多了,就嘻嘻笑着跟鱼儿们告别,游回到自己的船上。 “玩得高兴不?快把头发擦擦。” 睿哥儿把自己的上衣脱下来,丢给了萌萌,他实在不忍心说萌萌,因为萌萌的天**玩,他也乐意让她玩。 看萌萌把头发上的水擦干了,睿哥儿才委婉地劝说:“妹妹你想抓鱼,改天哥带你来抓,犯不着抓给他们看。” “我不是抓给他们看的,我就是觉得好玩。”萌萌歪着小脑袋,忽然问他:“睿哥哥,鱼儿要咋卖呀?我觉得海里的鱼太多了,我想卖一点儿。” 那些鱼在萌萌的催动下,一条条都吃得肥肥的,萌萌会做生意,就想着捞出来卖,可是她要找啥借口过来抓呀,单凭她一个人去钓鱼,也钓不了多少啊。 睿哥儿很不看好她,摇着脑袋说:“海里的鱼不好抓,你三叔之前不是来抓过么,没捞上来几条,这儿的鱼成精了。” 萌萌神秘地笑起来,突然凑到睿哥儿的耳边说:“我偷偷地告诉你,这儿的鱼是我养的,我让它们上来,它们就得上来。” 睿哥儿惊得呆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妹妹,敢情萌萌的本事还不止以前那些呀,他早该想到了。 他心里震惊到了极点,这事儿太玄幻了,他警惕地瞅着旁边的狗剩,小声地对着萌萌说:“嘘,先别说了,咱们回去再商量。” 到了岸上,比赛的结果也出来了,最后获胜的居然是游客,当时海里的鱼太多,他走了狗屎运,就给捞上来几条,重量加起来就属他的鱼最重,奖品也是那些鱼,喜得这个游客直接搓手笑,已经在和旁边的人商量着吃鱼了。 睿哥儿拎着那条萌萌的鱼,告别了他的伙伴狗剩,就和萌萌回到了老冯家,家里没有大人在,他把鱼丢在了井边,就拉着萌萌去了书房。 “萌萌,”他两眼惊奇地打量着小女娃,“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那海里的鱼真是你养的吗?” “是我养的,本来鱼不多,我就从别的地方弄些过来,一不小心就太多了。” 萌萌不知道咋样解释,只好直接说结果,又催促说:“睿哥哥你快说,到底要咋样把鱼卖出去?” “这还不简单呐,”睿哥儿早就想好了,很有把握地说:“用我家捞珍珠蚌的船去捞鱼,咱们就说无聊随便捞的,反正鱼又不会说话,他们怎么知道?” 萌萌高兴地拍起小手儿,“这个主意太好了,捞上来鱼,可以卖给我三叔,或者卖给我二叔,他在城里开店,每天都要吃掉好多好多鱼。” 睿哥儿最会捧哏,立马就跟着夸她:“你看,你自己不是很有主意么?都不用我帮你想了。” “嘻嘻,还是要睿哥哥帮我,不然我就直接把鱼抓上来了。” 萌萌最喜欢简单干脆,她家又没有大船,想要捞鱼也找不到工具呀,要是让村子里去捞,她又不太舍得,她自个儿养的鱼,凭什么要分给别人。 两个小娃娃商量好,睿哥儿就找时间把家里的船开出来,他当然不用自己去开船了,那么大的船,他现在也不好操控,是叫他们厂里的师傅帮忙开的,他是小老板,谁都得听他的,船师傅当然也不例外了。 大船开在海上,按照萌萌的指示,来到了珊瑚岛的旁边,这里的海域很深,海水的颜色也很蓝,从外面看上去,丝毫看不出底下有鱼的样子。 就连船师傅也这么说:“这附近早没有鱼了,去年咱们村儿还在这儿捞过,只有几条小杂鱼,都不够塞牙缝的,小睿啊,你听叔一句劝,想吃鱼,你等捕鱼队出海回来就有,犯不着自个儿去捞。” 船师傅也是他们村的人,他一辈子都在打渔,到老了,也凭借以前的本事在厂子里打工,专门负责开船,他对这桃源村附近的海,了解得比他们深得多,断定这个地方已经没有鱼了。 睿哥儿上扬起嘴角,坚持他的看法说:“我们不是为了吃鱼,就是觉得好玩,才来捞鱼的,叔你帮帮忙,带几个人去把网下了吧。” 船师傅见他不听劝,也没有法子,谁让人家是小老板呢,要是他自家的孩子,他非得他满地打滚不可,败家娃娃,浪费油钱,这个地方有什么好下网的。 他心里埋汰,还是认命地招呼着工人们去下网,凭他的经验,三两下就把那张网下好了,现在就是等,看有没有鱼瞎了眼了来投网,反正他是很不看好的。 船师傅嘴里嘀嘀咕咕,抱着胳膊躲在一旁,他倒要看看这两个小娃娃怎么折腾。 萌萌站在甲板上,她望着平静的海面,显得很有信心,在大家都看不到的海里,成千上万条鱼正蜂涌着冲向大网,被那网格子阻挡住去势,顿时噼里啪啦地翻滚起来,场面好不热闹。 “这,这,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船师傅傻眼了,他再也冷静不了,快走几步窜到了船沿边上,趴着上面瞪大了眼睛,使劲地往海里瞧。 刚才还是平静的海,这会儿却像开水煮沸了似的,不停地翻涌出气泡,熟悉渔情的船师傅又怎么会不清楚,这分明就是鱼儿落网了。 天呐,那网里的鱼得有多少啊,船师傅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他盯着那水中露出来的一个个脊背,瞧那个头,水里面的鱼绝对小不了。 “真的有鱼,我滴个娘喂,这个地方真的有鱼!”一个年轻的工人大声嚷嚷起来,他也是村子里的人,自小在海边长大,看到这么多鱼,顿时高兴得跟发疯似的。 “看吧,我就说这里有鱼。”这话萌萌只对睿哥儿说,没有人能比她更得意了,她觉得自个儿就是养鱼小能手,要是在她小时候,还能混个养鱼委员当当,现在嘛,就只能卖卖鱼了。 “是了,萌萌你是最厉害的!”睿哥儿朝她竖起大拇指,妹妹的骄傲就是他的骄傲,这网鱼虽然不值很多钱,但也是萌萌辛辛苦苦养出来的,瞧他的妹妹多么能干,养鱼都养出大出息来了。 两个小娃娃欢天喜地,手拉手地跑去看渔获,那渔网一撒,哗啦啦地鱼儿掉了一地,全是灰背白肚的瓜子鱼,属于鳕鱼中的一种,每一条都胖得像西瓜子,都快成圆形的了,可以想见那重量绝对不轻。 萌萌以前卖过这种鱼,价钱还算可以,它的肉特别嫩,许多人都爱吃,这一网捞上来,那可都是看得见的钞票啊,她高兴都来不及。 “妹妹,还要再下一网么?”睿哥儿伸手在萌萌面前挥了挥,唤醒了萌萌。 “嗯……”萌萌的手指尖无意识地点着嘴唇,她犹豫来犹豫去,还是摇了摇头说:“先不要了,咱们下回再来吧。” 虽然海里还有很多鱼,可是萌萌不想那么快捞上来,她要留着继续养,慢慢赚钱,因为她奶奶说了,细水才能长流,萌萌记得可清楚了。 萌萌聪明着呢,带着小心机说:“咱们运气好好,碰上一群大肥鱼,这肯定是海神爷爷保佑啊,叔叔,你们回家带两条鱼回去,也高兴高兴。” 船师傅揶揄地打量这个小女娃,觉得她非常有趣,船又不是她的,网也不是她的,她凭啥替小老板做决定,万一小老板不答应呢。 “萌萌啊,你有心了,叔谢谢你,鱼还是让小睿来处理。”他很圆滑,两边都不得罪。 没想到睿哥儿直截了当就说:“听她的,萌萌说的就是我想说的,叔,你们待会儿拿两条鱼回去,剩下的我拿去卖,现在把船开回去吧。” 两条鱼而已,他有什么舍不得的,况且那些鱼也不是他的,他帮萌萌卖钱,不需要告诉他们,至于他们私底下会不会来抓鱼,睿哥儿不担心,因为萌萌说了,没有她的允许,鱼儿们根本不上钩。 船师傅他们还真有这个想法,看来这个地方鱼儿多了,改天他们也来碰碰运气,他现在觉得小老板和萌萌都很有趣,尤其是他家小老板,才多大啊,就那么会讨女孩子喜欢了,敢情他今天把船开出来,就是为了讨好萌萌,啧啧啧,了不得了不得。 现在的娃娃,真是了不得。 第205章 这个夏天, 萌萌靠着卖鱼赚到了很多小钱钱,她开心得冒泡, 连姥姥家里来人都险些忘记, 还是冯老太派大娃出来找,终于在海滩边上找到了正在钓鱼的萌萌。 “妹妹,妹妹, 表哥表弟他们都来了,姥爷和姥姥也来了,都在家里呢,你快回去。” 萌萌顾不上收拾东西,就跟着大哥往回跑, 吁吁地喘着气问:“不是说明天来么?向华姐姐来了没?” “都来了, ”大哥拉着他妹妹跑, 一边解释说:“好像是临时改时间, 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他们都来了,哦对了, 向远表哥还考上大学了。” 回到家中自然是寒暄和问候, 萌萌这个小开心果儿,最受到大家的欢迎,她亲昵地依偎在姥姥的怀里,好奇地问自家的表哥说:“向远哥哥,你考上啥大学啦?” 向远今年十八岁,已经是成年人的模样, 他笑得很含蓄地说:“萌萌妹,我考的学校是清华大学。” “哇,好厉害呀。”萌萌还是很识货的,立马敬佩起来,冲她表哥竖起大拇指说:“向远哥哥,你读书好厉害,你那学校杠杠滴好。” “哈哈,”向远被她那夸张的表情给逗乐了,捏了捏她的小胖脸说:“那你以后要不要也考到清华来呀?到了北京,还有哥哥照顾你,好不好?” 向华表姐最喜欢萌萌,她对这个主意,恨不得举双手双脚来赞成,也在旁边帮腔说:“对呀,萌萌,北京有很多好大学,你以后就留在北京吧。” 萌萌没想去北京,她也不愿意去,对她来说,北京实在太远了,她是个恋家的小孩儿,更愿意留在爷爷奶奶的身边。 “我不去,我要留在家里。”萌萌摇晃着小脑袋,说得特别坚定。 这话大伙儿都没有当真,他们都觉得萌萌还小呢,等她长大以后就明白了,北京才是真正的好地方,就比方说大学吧,他们省城也没有几座像样的大学,但是北京却多得是。 就连萌萌的爷爷奶奶,也希望她以后考大学能考到北京,那才是文化人应该干的事儿。 冯老太把她拉过来,顺着她脑后的小辫说:“咱萌萌还小,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考虑,要是能考上清华北大,爷爷奶奶也跟着你沾光。” 萌萌心里却打定了主意,她要留在家,去北京旅旅游还行,让她长住,她是待不住的,她喜欢大海,喜欢山林,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 可以说她和向远是两个世界的人,尽管向远从小就生活在北京,可他在桃源村里,却显得那么没有见识。 暑假来了,娃娃们就好像脱了笼的野鸟,见天儿地就知道疯玩,冯家的娃娃还有一个任务,他们要带着外祖家的表哥表弟们一起玩。 玩是最简单的事儿,村里到处都有地方玩,他们一天待在村儿,一天待在海,一天跑到山上,再一天游去岛屿,每天都有新鲜的玩法,可以半个月都不重样。 向远和向勇这两个小伙子,本以为他们是哥哥,要照顾弟弟妹妹们,没想到事实却反了过来。 让他们上树去摘椰子,他们连树都爬不上去,只能待在树底下,胆战心惊地看着弟弟妹妹们摘椰子,他俩就只有吃的份儿。 让他们去捕鱼,他们连划船都不会,差点连自个儿都栽到海里去喂鱼了,到最后还是大娃救了他们俩,真是丢死个人。 再到龙岭去爬山,他们这群北京来的娃娃,刚走到半路就累得像狗一样,望着龙岭绵延的山丘,他们觉得这比北京长城难爬多了。 萌萌还把他们带去珊瑚礁看珊瑚,这个地方他们可从来没有去过,当场就被震撼得像丢了魂,老天,世上竟然有这么美的地方,汇聚了无数的色彩,和多种多样的鱼群,让这群城市来的土包子大开了眼界。 向远跟着表弟表妹玩了一圈,心里算是服气了,怪不得表妹不愿意去北京,要搁在他身上,他也不愿意离开这么一个世外桃源,桃源村桃源村,名字就是这么恰当。 大娃弄来了好几辆自行车,招呼上苏家娃说:“跟我走,今天公社赶集,咱们去凑凑热闹。” 苏家娃走到门口,那儿已经有好多人在等着了,都是这个村里的娃娃,睿哥儿牵着车子,后头还坐着萌萌,她戴着一顶遮阳帽,兴奋地冲他们招手说:“走咯,咱们赶集去。” 大家伙儿骑上车子,就呼啦啦地跑起来了,现如今的山路好走得多,都铺上水泥硬化了,路也拓宽了,十几辆自行车都能轻松容纳得下,再多几辆都没有问题。 向华自己也骑一辆车子,载着她弟弟向涛,她快骑几步赶上了萌萌,很好奇地问她说:“赶集是什么样子的?跟咱北京的庙会一样么?” 萌萌没参加过庙会,但她想也想得出来,就点头说:“差不多吧,集上有很多好吃的,有冰激凌,也有卖棉花糖和糖人,还有蚵仔煎啊,小豆干,鲜榨的小鱼,通通都很好吃。” 她说着说着,先把自己给馋坏了,滋溜着口水,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唇,让向华和向涛一看就觉得很向往。 半个小时以后,车子就到达了公社,现在不叫公社了,改叫龙岭镇,但是大家伙儿还是习惯叫它公社,集市的地点就在老公社的农贸市场上。 这会儿正是人多的时候,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来赶集,萌萌他们的自行车差点儿挤不进去,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停车的地方,还要收一毛钱的停车费,真是贵死人了。 虽然贵,但他们还是得出啊,总不能带着车子,那更挤不进去了。 向远和向勇这哥俩,张开双臂保护着他们,不让大家伙儿走失,他们时刻注意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跟受到惊吓似的说:“乡下也这么多人?我还以为只有北京才这么多人呢。” 跟着一块来的村里娃娃说:“这才哪儿跟哪儿,等大集的时候,隔壁公社都有人来,那才叫一个热闹。” 苏家娃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打量着旁边的停车场,那么多辆自行车,还有人开垮子摩托来,挤得快没有地方放了,看来这个偏僻的乡镇,也不是那么贫穷,就算是在北京,也有人买不起自行车的,更不要说垮子了。 他们猜得没错,龙岭镇因为有桃源村,靠着桃源村吸引来的游客,他们的日子过得比以前好多了,许多人不用出远门,在镇子里就能打工,那生活滋润得很,这一路过来,许多人家都在修缮房屋,准备盖小楼了。 说起桃源村的人,镇民们那也是又感激又羡慕,恨不得自个儿也生在村里,但那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把闺女嫁进去,生他几个桃源村的外孙子外孙女,那就享福了。 谁都知道桃源村有合作社,只要是村里出生的人,年年都能拿分红,就连吃奶的娃娃也不例外,啧啧,这钱领的,全公社的人都要留口水了。 所以萌萌他们一群人出现在这里,那还是很有脸面的,整个公社都找不出来哪一个娃,像萌萌那么漂亮,很多人都认识她,知道她是桃源村村长家的闺女,那不就得使劲巴结么。 “冯家女娃,买糖水不?刚出炉的糖水,冰过的,喝着最凉快了,来一碗试试?”站在门口的老板娘也知道吆喝,她瞅准的正是娃娃们的口袋。 “卖冰糖葫芦,几位小娃,你们买不买冰糖葫芦?一串两毛,买五串还送一串,买不买?”卖冰糖葫芦的汉子也来凑趣,把葫芦杆子停在他们前面就不走了。 “豆腐花儿仙草果,娃娃们,来一碗豆腐花儿怎么样?要不来仙草果?”挑担子的豆腐贩也来了,他远远就瞧见了这伙人,就知道生意上门了。 接下来,卖花生糖,卖油煎锥,卖钵仔糕,卖水果汁,等等等等,各种各样的小摊小贩,都隔着大老远就冲他们吆喝,卖力地想把东西推销出去。 向远感慨一声:“表妹你们人缘真好,这镇上人人都认识你们。” 他手里提着各种各样的零嘴,吃都吃不过来,都是南方这边的独特风味儿,鲜的鲜,香的香,甜的甜,还有咸口的,每一样都很好吃,向远觉得,他们今天不用去吃饭了,光吃零嘴就能吃饱。 萌萌的手里也拿着各种东西,她朝左手边咬一口炸豆干儿,又从右手边舔舔棉花糖,空档的时候,还要喝上一口睿哥儿喂给她的豆腐花儿,忙得没时间说话。 睿哥儿替她回答:“我们每个集都来的,久了他们就认识了,你们先别吃饱,后面还有很多呐,留着肚子吃点儿别的。” 他们随着人潮在集市上挪动,还没到达睿哥儿说的小吃摊儿,就听见了一阵阵热烈的喝彩声。 “好,再来一个。”“哎呀厉害!” 娃娃们好奇地挤进去看,原来是卖艺的杂耍人,四周围了一圈人,都在看他们杂耍呢,有表演吞剑的,有上杆子的,还有胸口碎大石,当然也免不了这年头最流行的气功**了。 “跟咱们天桥的杂技一样。”向华并不觉得有啥稀奇,她最感兴趣的还是耍猴子。 她看得津津有味,转过神来,却发现表妹还在吃东西,赶紧推了推她的胳膊说:“萌萌你快看,那猴子真好玩,还会表演各种动作,你快看呐。” 萌萌只看了一眼就说:“那猴子好可怜哦,它不痛的吗?” 第206章 那只猴子很明显还没被驯服, 它脖子上拴着铁链,牵在驯猴人的手上, 驯猴人让它干啥, 它就得干啥,动作稍微慢一点儿,驯猴人就扯下腰间的鞭子抽打。 那鞭子舞得呼呼生响, 像刀又像剑,抽在猴子的身上发出咻咻的破空声,很快就见红了,仔细一看,那猴身上已经有很多地方被打过, 它没地方躲闪, 只能抱住脑袋四下乱窜, 跟个可怜的孩子似的。 “住手, 不许你打猴子!”萌萌看得不忍心,大声出来阻止。 驯猴人呼哧呼哧地停下了鞭子,他晒得发黑的脸上, 有一双阴狠的三角眼, 这会儿闪着残忍的光,邪恶地笑着说:“猴子不听话就该打,我让你们见识见识怎样驯猴。” 他把这事儿当做一样可以炫耀的技艺,看到周围人都流露出不忍,他越发打得来劲,下手更加狠了。 猴子根本躲不开, 疼得它吱吱直叫,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稚嫩,却已经盛满了绝望。 “别打了,我让你别打了。”萌萌着急了,这样打下去,猴子该有多疼啊,她冷不丁跑出去,抓起铁链躲到了一旁,“我不许你打它。” “哪儿来的小孩儿?”驯猴人也急眼了,他想去够猴子又够不到,瞬间恶狠狠地威胁起来:“我劝你别管闲事啊,我自己的猴子,我凭啥不能教训?” 他抽打着鞭子说:“快让开,不然我连你一块教训。” “我看谁敢!”睿哥儿早在萌萌动身的时候,他也动了,一个箭步冲到了萌萌跟前,眼神冷冷地盯住驯猴人,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萌萌的哥哥们也立刻跑来了,他们围在妹妹的身边,愤怒地瞪着驯猴人,要是他敢动手,他们准要打得他满地找牙。 面对这一群半大不小的娃娃,驯猴人压根就不怕,他狰狞地笑着说:“你们以为人多,老子就会怕?我教训猴子,关你们什么事儿?快给老子让开!” 娃娃们就是不让开,驯猴人恼怒极了,猴子是他从山上抓来的,正准备驯好了替他赚钱,又怎么能忍受别人救下那只畜生。 “让开!你们让不让开?不让,老子不客气了,把猴子给我交出来。” 他冲娃娃们使出鞭子,没想到那鞭子刚甩出来,那头就被睿哥儿拽住了,他死命也抽不出。 驯猴人骇然,慌乱之中他连鞭子都丢下了,只能空着手朝他们靠近,妄想绕过娃娃们的包围,去抓后面那只猴子。 他走到哪儿,娃娃们就跟着挪到哪儿,始终与他对峙。 猴子也知道谁对它好,它吱吱地叫着,挪到了萌萌的腿边,伸出小爪子抓住她的裤腿,瞪大一双可怜巴巴的大眼睛望着萌萌,模样儿十分令人心疼。 再这样对峙下去,也不是办法,萌萌就说:“你别打猴子了,我跟你买了它,你要多少钱?” “你想买我的猴?”驯猴人顿住了,他听见人群中有人在说,这是哪个哪个村长的闺女,顿时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起来。 嘿嘿,村长家肯定比较有钱,看他不趁机讹上一笔,反正猴子不花他一毛钱,赚的都是白来的。 他脸上迅速地涌起一股奸滑的神色,很快又掩去了,清着嗓子说:“既然你们要买,那这个嘛,我这猴子值钱得很,从小养到大的,还要教它杂技,最起码也要这个数。” 驯猴人伸出五根手指头,狮子大开口地说:“五百块,少于五百块,我可不卖。” “五百块?!”大娃死死地拧着眉毛,他们才不当冤大头呢,他呛声道:“你去抢好了,哪个猴子值五百块钱?” “我家的猴子就值五百,你不是想要么?拿钱来买呀。” 驯猴人一看要钱不成,立刻变了脸色,“没有钱你耍什么横?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别耽误老子耍猴。” 他那嚣张的气焰,实在是气人得很呐,自以为已经吃定了这群小娃娃,没想到他高兴得太早了。 就在大家伙儿僵持的时候,天空中忽然降下一道黑影,抓起地上的猴子猛然升空,在猴子的惨叫声中,那团黑影越变越小,最终消失在茫茫的天际,看不见了。 “哎呀,被鸟抓走了。”萌萌拍拍小手儿,跟个没事人一样,招呼说:“哥哥,咱们走吧。” “别想跑!”驯猴人着急地挡在他们面前,都怪这群小娃娃多管闲事,害得他丢了猴子,于是无赖地说:“你们赔我的猴儿。” “凭啥让我们赔?”睿哥儿他们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像看笑话似的说:“你的猴子是被鸟抓走的,你去找那只鸟啊,找我们干啥?” 萌萌还学着他之前的口吻说:“快点儿给我让开,你还想欺负小孩子啊?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让不让开?不让我叫人来抓你,叫公安把你抓起来。” 她在哥哥们的护卫中,绕过驯猴人就大摇大摆地走掉了,完全不怕人家追上来,这里是他们的地盘,怕啥。 驯猴人气得一张脸都变成了紫色,可他能干啥,难道还能追上去打娃娃们么,猴子又不是他们抓的,只能暗自晦气,打算再到哪里去抓一只猴子。 娃娃们越走越远,都在为救下猴子感到高兴,向远还有些不确定地问:“表妹,那只猴子是不是被你家的老鹰抓到了?” 刚才他只看到个影子,并不能确实那就是萌萌家的老鹰,那玩意儿动作实在太快了,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它就抓起那只猴子不见了踪影。 “嘻嘻,”萌萌狡猾地笑起来,摊开手儿说:“你说是那就是吧,我也不知道。” 她已经让小金把猴子放进了龙岭,龙岭里有各种水果可以吃,小猴子待在那里,以后就不用担心了。 救下了小猴儿,萌萌的心情非常好,逛起集市来,就更加地有滋有味,她在集市上吃了一圈,把肚子填得溜圆,才依依不舍地跟着哥哥们回家。 还没走进家门口,远远地就看见小金蹲在墙头,它高高地昂起头颅,看到萌萌回来了,顿时兴奋地扇开翅膀,把那墙头上的小花朵都给扇落了许多。 如果小金能开口,它这会儿准要说:快夸我,快点儿夸我。 萌萌没有让它失望,她蹬蹬蹬地跑进院子,对着骄傲的小金就夸开了嘴:“小金你真棒,你今天救下猴子,他们都看不清呢,对了,那只猴子怎么样?吃东西了吗?” 提起猴子,小金就万分不屑,那只猴子没出息得很,它还以为小金要吃它,在天上的时候就拼命地聒噪,烦得小金把它丢在了龙岭,不屑去管它。 小金可是骄傲的老鹰,不吃掉猴子就不错了,也难怪那只猴子那么害怕,任谁看见天敌都会害怕。 它心里碎碎念,却亲昵地蹭起了萌萌,仿佛那只猴子过得多好似的,真是一只心机满满的老鹰。 萌萌总想找机会去山上看望猴子,可惜她最近老是抽不出空来,因为日本人又来了,这回又带了乌央乌央一大群人,都是来买兰花的。 萌萌这个养兰花的高手,自然就被冯老太拉了壮丁,没有萌萌帮忙,那些兰花总长不好。 说来也是奇怪,只要经过萌萌的手儿一摆弄,无论咋样埋汰的兰花,都能重新焕发出精神来,再普通的品种,也能显出非凡,惊得日本人吆西吆西地喊。 日本人买完兰花,还表现出对那龙岭,有极高的兴趣。 山本一郎就替他们说了:“我的客人很喜欢你们这儿的兰花和草药,能孕育出这么多山珍,你们这儿的山肯定也是很好的,他们都想去看看。” 冯老太还以为他们想干啥呢,顿时失笑说:“山就在那里,从山路过去就是了,你不是去过仙湖和温泉宾馆么?应该认识路吧?”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山本一郎暗示不成,只好挑明了说:“哦酷桑,我的客人想要去那些没开发过的地方,他们需要向导。” “我们日本人最喜欢山林的环境,哦酷桑,你看看能不能安排?” 他知道冯老太的儿子是村长,让她家来安排最稳妥不过,毕竟他们也怕那陌生的山中有危险,比如说虎子这样的动物,据说那深山里就隐藏着不少呐。 啊呸,冯老太觉得小日本没安好心眼,瞧他们说得多好听,还不是为了去山里寻找兰花,如果不是,她能把头切下来,给他们当球踢。 小日本都不是好东西,她跟家里人商量后就说:“让他们去,看他们能在山上找出啥来,保证他们屁都找不到一个。” 她这么有信心,是因为山里的兰花本来就少,能出变种的,那就更少了,反正她找了那么久,也几乎没有碰见过,她家养兰花,靠得不是山上的兰,而是萌萌的巧手,这才是真正的秘密武器,一般人她都不兴告诉,就让他们找去吧。 冯益民指派了几个有经验的猎手,让他们带着日本人上山去玩,只要不搞破坏,爱咋样都随他们。 他没有料到的是,有些好奇的游客听说了,也嚷嚷着要进山去玩,甚至连村里的一些小年轻,也兴冲冲地想去凑热闹。 游客们是真的想玩,村里的人就不单纯了,他们早就听说过老冯家的兰花很好卖,日本人来的次数多了,想不走漏消息都难,这不他们也想到山上去碰碰运气,万一挖到一株珍稀的兰花呢,那不就发财了。 打着这个主意,村里的人都很踊跃地报名,他们也不图跟着日本人,就是想靠近些凑个近乎,毕竟兰花挖出来,也是要卖给日本人的。 冯益民很无所谓,对这群前来试探的人说:“你们要去,就都去好了,注意安全啊,山上的石头什么的,走路多看着些。” 村长都不反对了,村民们就都放心了,逮住一个晴朗的好日子,他们就跟着日本人去到了山中,准备寻找发财的机会。 第207章 萌萌也跟着去了, 她跟大伙儿的方向不同,别人都忙着寻找兰花, 就只有她和哥哥们像是在玩。 龙岭啊, 他们熟悉着呐,小金负责带路,虎子负责开路, 大娃他们拿着镰刀拨开野草,很从容地在山上开出一条山道,让萌萌和苏家的表哥表弟们可以通过。 有了最好的向导,他们比其他人都更早深入到龙岭里面去,这里是没有游人来过的地方, 所有的景色都是最最原始的。 茂密的丛林, 疯长的野草, 嶙峋的怪石, 林子里各种奇异的动物响声,都让初次来到这里的苏家娃娃们感到惊讶。 “原来龙岭这么大,我还以为只有外面那一点儿呢。”向华很没有见识地说, 这些天她进出龙岭, 走的也就是外面的山路,还从来没有认真观察过龙岭。 “你往那边看,里头还有更深的地方,我们也没有去过。” 大娃指着那苍莽的群山,很夸张地告诉她:“龙岭大到你想象不出,听说那山的尽头连着海, 也就我爷爷的爷爷那辈人,有人进去过。” 向华啧啧地称奇,他们这些住在城市里面的人,哪里见过这样原始的森林,瞬间就被这里的景色给吸引住了,看哪儿都觉得新鲜有趣。 经过这些天的锻炼,苏家娃娃的体力也跟上来了,走在山上总算不那么喘,可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小时不到,他们就喊累了,必须停下来休息。 停就停呗,反正他们是来玩的,大家伙儿在石头堆里找位置坐下,各自把水壶拧开来喝水,夏天还没过去,天气热得很,走这一路,可把他们给渴死了。 萌萌喝完了水,就精力充沛地站起来闲逛,她拽着虎子的尾巴,在石头群中晃来晃去,就好像在自家的院里散步一样,有小金在她头顶上盘旋,哥哥们也不用担心她有危险。 这儿的石头都是火山岩,疏松的部分都已经风化掉了,露出地面的,就只剩下一些低矮的块石,间或长出几丛野草,地上也散落着许多小块小块的石头。 萌萌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了脚步,在没人看得见的角度,地上忽然冒出来一块石头,萌萌弯腰把它捡起来,偷偷地攒在手里。 这是一块小金子,从那地底下的矿脉开采出来的,很小很小的一块,大概只有萌萌的尾指头那么大,不及海盗宝藏的一点半点,但它是深山蕴含的金宝宝,萌萌也很珍惜。 她张开手心,看着这块小金子,打算拿回去送给奶奶,让她高兴高兴,就在这个时候,背后响起了向华的声音。 “萌萌你手里拿着什么?” “没有啊。”萌萌转过身子,原先的小金块已经不见了,现在在萌萌手心躺着的,只有一块黑色的小石头籽儿,平淡无奇。 “你拿块石头干什么,地上多得是。”向华看清楚了,也就不好奇了,她指着前面的大伙儿说:“还要继续赶路呢,萌萌咱们走吧。” 大家伙儿休息好了,仍旧攀爬在山上,因为太阳很晒,虎子就带他们抄起了近路,钻进了旁边的树林子里。 刚走出去没多久,大伙儿就发现了好玩的事情。 “哇塞,好多蘑菇啊。”向涛的眼睛特别尖,他发现这地上有很多很多小蘑菇,甚至连树上也有蘑菇,就很期待地说:“这蘑菇能不能吃?” 他堂哥向勇从背后赶上来,敲着他的脑袋说:“你就只知道吃吃吃,蘑菇很多都是有毒的,不能吃。” 没想到萌萌却说:“向勇哥哥,这种蘑菇没有毒,可以吃的,味道好着呐。” 她手里捏着一朵艳红色的小蘑菇,回味地跟他们讲:“我奶奶采过这种蘑菇给我吃,可以炒着吃,也可以煮汤喝,像小鸡炖蘑菇呀,还有炒肉片,好吃得你把舌头都吞下去。” 她滋溜着口水说完,就和哥哥们忙着采蘑菇去了。 向华三姐弟被她诱惑到不行,既然没有毒,那他们也去采吧,都跟着采起了蘑菇。 前几天刚刚下过雨,山林受到了雨水的滋养,野蘑菇也蹭蹭地往上长,这里一朵,那里一簇,到处都是。 向华他们还没有采到几朵呢,就被人嫌弃了。 “表妹,你拿的是毒蘑菇,很毒的,吃了会死人,快点儿扔了。”大娃担心她把蘑菇弄混了,还着急地拍开了她的手,那朵蘑菇就掉到了地上。 向华很不服气,把它重新捡起来说:“明明长得一样,为什么不能吃?” “哪儿一样了?”大娃很有经验地指着后面的伞盖说:“你这朵后面是灰色的,有毒。像我这个,是白色的,就没有毒,两种蘑菇是不同的,千万不能混到一起去了。” 向华吐着舌头,原来蘑菇之间,还有那么多讲究啊,看来这采蘑菇,也不能马虎了,稍微不注意混进去毒蘑菇,结果可就糟了。 在采蘑菇上面,他们这群城里的娃,再一次输给了乡下的娃娃们,吓得不敢再去采蘑菇了。 好在山里的野趣还有很多,向华很快又找到了新的乐子,那就是采摘野花,这儿遍地都是野花,把它们编织成花环,向华还是很拿手的。 她支使着两个弟弟帮她摘花,她自己也在花丛中流连,很快手中就攒满了一簇鲜艳的花儿。 “哇,姐姐你快来呀。”最小的弟弟向涛,在一旁大惊小怪地嚷嚷起来,他手里抓着个石头说:“这是什么石头啊?好漂亮。” 大伙儿还以为他碰到了什么稀罕的宝石,连忙围过去看。 那是一块梯形的石头,颜色就好像不透明的黑色玻璃,从玻璃里头,还隐隐地透出了彩虹般的纹路,一二三四五,足足有五圈呢,都是不同颜色的纹路。 向华第一次看见这种石头,很惊奇地问:“这是什么石头?是宝石吗?” 向华听说过萌萌小时候在河边捡到过宝石,那颗宝石她还看见过,长得可美了,她以为这也是一块宝石。 可惜她的幻想,被大娃无情地打破了:“不是宝石,这是龙晶,山里头多得很,根本不稀罕。” 他发现他们还懵圈来着,又解释说:“龙岭这儿很多火山,龙晶就是火山里面喷发出来的东西,可以磨成首饰,不过那样太费功夫了,你问睿哥儿,他会磨。” “问我干啥?”睿哥儿一句话就回过去:“我已经记不得了。” 他发现了向华渴盼的小眼神,担心那磨石头的重任,最后要落在他的头上,推脱都来不及。他虽然会磨石头,但那些都是磨给萌萌用的,别人休想得到他亲手磨出来的石头。 萌萌打量着那块龙晶,很快给出了主意说:“向华姐姐,你把石头拿回村里,我们村儿有人会磨,你要不磨的话,拿来当镇纸也是可以的。” 向华的眼底腾地亮了,她非常赞同地点头,“萌萌你说对了,我看它的形状很整齐,真的可以拿来压书本。” 有了这个灵感,向华就指挥着弟弟们继续寻找,誓要找出另一块差不多的龙晶,好凑成一对镇纸。 萌萌反正没事情干,也帮着寻找,有她帮忙,果然又找到了一块,也是梯形的,还有六圈彩虹呢,喜得向华一把抱住了她,夸她是最好的表妹。 一伙人在山里面闲逛,快到中午了,才想起来吃饭,有虎子和小金在,他们不用费事儿去打猎,只等着哥哥们把午饭做好了,萌萌和她表姐吃现成的。 闲着也是闲着,她俩把垫子铺在地上,小心地看护着炉子下面的火候,那里头闷着野蘑菇汤,渐渐地散发出了馨香的气味。 两个小女娃正嘀咕着蘑菇的美味,忽然头顶有了动静,伴随着吱吱声,一只黄色的小猴子跳到了她们跟前,稳稳地落在了垫子前面。 “哎呀是小猴儿。”这只猴子长着两颗标志的大眼睛,跟两粒玻璃弹珠似的,又圆又大,一看就是那天救下来的猴子。 许多天不见,它已经长胖了,高还是之前那么高,体型却胖了一圈,看来它在这山里过得不错嘛。 “你给我们带了啥?”猴子把它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撒在了垫子上,有山里刚刚成熟的野葡萄串,还有红艳艳的山里红,以及各种不知名的野果子。 这还没完,萌萌看着它在树林里跳来跳去,来回搬运了好几趟,每次给他们送来了不同的东西。 最后一次,猴子还给萌萌送来了几朵漂亮的野花儿,有碗口那么大,形状像是茶花,却比茶花还要香,散发出浓浓的甜香味儿。 猴子很殷勤地把花儿推给了萌萌,得到了萌萌的感谢:“小猴儿,我很喜欢你的花儿,谢谢你啊。” 她抚摸着猴子毛茸茸的脑袋,把一朵鲜花夹在它的耳朵上,看见猴子的大眼睛里流露出惊喜,好像一个小孩儿,真可爱呀。 猴子戴上了这朵鲜花,好像很不习惯似的,让它摘下来,它又不舍得,很不好意思地挠起了腮帮子,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模样。 它太开心了,忽然长啸一声,闪电般地攀上了大树,三两下窜到了树梢顶上,站在那里呼噜噜地叫嚷起来。 “猴子真是爬树的能手,都不会掉下来。”向华手搭起凉棚,她眯着眼儿望着树梢,感慨起了猴子爬树的本领,天知道她有多羡慕啊。 萌萌也很羡慕,“要是我能爬那么高就好了,我可以看得很远很远很远……” 萌萌对于飞天,总是有一种幻想,她巴望着有一天她也能飞到天上去,俯瞰这世界,那感觉肯定和坐飞机不一样,别问她咋知道,她就是觉得不一样。 她渴望极了,还对着小金念叨起来:“小金,要不你带我飞到树上去,我想站在上面看风景。” “可别。”哥哥们听见了,差点儿被她吓死,赶紧打消她的念想说:“萌萌你这小身板,到那树上,谁来保护你?” “不用别人护着,我有小金。” 萌萌对小金,那可是百分百信任的,可惜别人不这么看,说到底,小金只是一只动物,哪里护得了萌萌,万一它没有护住呢?万一萌萌掉下去了呢?万一萌萌觉得好玩,趁他们不注意,让小金把她带上去呢? 实在是太可怕了,不行不行,坚决不能让萌萌这么干。 睿哥儿连忙劝:“萌萌,你想到树上看风景,这很简单,哥知道有一种树屋,可以在树上建房子,人住在里头,就能看到风景了,还安全。” 萌萌很憧憬地问:“真有这种树屋吗?” “有,怎么没有?”睿哥儿很肯定地说:“就算没有,哥也要给你造一座出来。” 睿哥儿说干就干,回去以后,他就琢磨起了建造树屋,图纸都是他自己画出来的,改了又改,终于确定好方案,他要亲手建一座树屋送给萌萌。 睿哥儿做木工,还是很有一手的,这也是他从小练就的本事。 木头板子都在冯五爷那里买,已经刨好了木花,打磨得相当平整了,但睿哥儿还是要细心地摸上一遍,反复确认上面没有留下任何木茬子,才能放心地把它用在树屋上面。 他见天儿地进山,忙着叮叮当当建造树屋,连武功都练得不勤快了,让凌虚子看他很不顺眼。 凌虚子跟着来,他坐在隔壁的大树上面,冷眼看着徒儿在忙活,很鄙视地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萌萌她家里有没有发现你的小心思?” “师父,哪有你这么说徒儿的,你不帮忙就算了,还在这里说风凉话。”睿哥儿可不怕他师父,他埋头建造着树屋,连脑袋都没有抬。 凌虚子看透了这徒儿的小心思,才小小的年纪,就学人家泡女孩儿了,让他说什么好呢。 他吹起胡子瞪着眼睛说:“你对人家女孩子献殷勤,凭什么让我帮你干活?” 睿哥儿更加气人,他很直接就说:“所以你到现在都娶不上媳妇儿。” “你你你……”凌虚子被他气得直翻眼睛,用得着这么戳人肺管子么? 第208章 “你这臭小子,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事关尊严,凌虚子说得倍儿认真:“我哪是娶不上媳妇儿?我那是不想娶。我要是想娶, 多得是人想要嫁给我。” 他原先是不在意媳妇儿不媳妇儿的, 可他这叛逆的徒儿,说话老是戳人,久了让凌虚子自己也怀疑, 他是不是没人要的老光棍了? 啊呸呸呸,都让这浑小子把话带到沟里去了。 凌虚子咳了咳,斜着眼睛说:“睿哥儿啊,为师前几天和你说的,让你跟我回终南山一趟, 你给你家里人说了没有?” “没说, ”睿哥儿终于把头抬起来了, “师父, 我不去了。” “为什么不去?”凌虚子终于有些怒了,他凛声地质问睿哥儿:“之前不是说得好好的么,你和我回终南山, 咱俩要开宗祭拜祖师爷, 我还打算把掌门的位置传给你,以后你就是第四十代掌门了。” “不去,”睿哥儿实在不想接这个掌门人的位置,他说得特别固执:“我是这儿的人,去终南山干嘛?师父,你也不去了吧?” 凌虚子简直要被他气疯, 他跃到睿哥儿那棵树上,继续质问道:“都说好了的,祖师爷的东西也要交给你,你是我徒弟,你必须听我的。” 睿哥儿的眼神有些复杂,他直直地看向凌虚子说:“师父,你把掌门传给我了,你自己要干啥?” 出乎意料的,凌虚子的眼神竟然有些躲闪,在睿哥儿洞察的目光中,仿佛他所有的秘密,都已经无处遁形了一般。 凌虚子垂下眼睑,目光看向别处,过了好半响,他才幽幽地叹息说:“你猜到了吧?真不知道你这小娃娃为啥那么聪明。”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还是很骄傲的,干脆承认说:“没错,为师准备离开一阵,灵宝派不能没人,掌门的位置,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睿哥儿仿佛回想起什么,忽然说:“那你以后还回来吗?师父,我知道你想去东南亚,我说的对吗?” 凌虚子把眉毛都挑了起来,他目光如电地射向睿哥儿,冷不丁伸出手,狠狠地敲他的脑门,哈哈大笑说:“你这浑小子,偷听我打电话,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难为你还能憋这么久。” 他的目光望向对面的山林,深深地陷入了回忆说:“咱们师门的事儿,你也知道,为师这次去,就是为了清理门户,把祖师爷的东西拿回来,不能便宜了叛徒!” 他的脸上涌起森森的杀意,隐藏着危险说:“我收到消息,他现在就在泰国,干的都不是人事儿,为师绝不允许他打着灵宝派的招牌,在外面败坏门风。” 睿哥儿猜中的也是这件事儿,他当时没听清是泰国还是哪里,没想到真的是泰国,他私心里不愿意让凌虚子去冒险,毕竟相处的时间长了,他对凌虚子也有了感情。 他真心地劝说道:“师父,人家在泰国经营那么多年,肯定不是善茬子,你大老远赶过去,人生地不熟的,说不定会中了别人的暗算,咱们还是不要去了吧。” 凌虚子终于看明白他这徒弟的孝心,心里面安慰得很,他眨巴了好几下眼珠子,才把泪意憋了回去,他这大半生没儿没女,也就睿哥儿能让他感受到温暖了,得徒儿如此,夫复何求啊。 真是的,这蠢娃娃,把他弄得也变蠢了。 凌虚子很别捏地转过脑袋,背起手说:“看不起你师父是不?道人我走南闯北八十年,什么样的风波我没见过?区区一个叛徒,还不能拿我怎么样。” “我年轻那会儿也去过泰国,那里还有我的东西,等我消灭了叛徒,把祖师爷的东西和我的都拿回来,以后都留给你,你赶紧找个空子,跟我回终南山一趟,那儿的东西还等着你继承,我必须亲自交到你手上,怎么样?” 他蛊惑地盯着睿哥儿,巴望着他能答应,毕竟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呐。 睿哥儿对那所谓的财富,一点儿不感兴趣,他当初拜凌虚子为师,也不是看中对方有钱,更不会去肖想他师父的钱,对他来说,师父就是师父,他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如果凌虚子真像他自己说的那么有把握,干嘛要着急让他回去继承,这不是矛盾了吗? 所以睿哥儿打定了主意,就是不肯答应,还质疑起了他师父的年纪。 “师父,你别骗我了,你顶多也就六十岁,还骗我说你有一百多岁,你咋不说你是长生不老的神仙啊?总之终南山我是不去的,你也别去了,那么闲的话,就帮我建树屋好了。” 凌虚子被他搞得哭笑不得,他确确实实已经一百多岁了,也确实不是神仙,所以他才着急呀,想趁着自己还在,把师门的旧事儿处理了,将来对祖师爷也有交代,没想到这徒弟压根不相信,他到哪里去找证明啊,那玩意儿他早丢了。 任谁看见凌虚子的样儿,也不会相信他有那么老,都以为他在吹牛,凌虚子的头发虽然全白了,但是那脸色红光满面的,一丝皱纹也没有,比年轻小伙子还要光滑呢,看着最多也就六七十岁。 凌虚子好说歹说,睿哥儿就是不答应,他也没辙了,总不能把这徒儿绑走吧,就没见过这么固执的娃娃。 凌虚子没有放弃,见天儿地缠着睿哥儿,一有机会就说起终南山的种种好处来,恨不得把小徒儿当做爷爷供着了,他这师父当得容易吗他,可这破小孩儿还是不肯答应。 睿哥儿扛住压力,愣是在他师父唐僧般的念叨中,把萌萌要的小屋建好了。 这座建好的树屋,位置选得很妙,在两山之间的峡谷,中间有一块突出来的断崖,平台还算齐整,上边生长着几棵数百年的高大树木,小树屋被牢牢地固定在其中一棵树上。 坐在屋里,可以轻松饱揽周围的景色,包括那对面的松涛,林间飞耸而下的瀑布,峡谷里的溪流,还有远处绵延的山脉,都隐藏在云雾里,偶尔一束阳光穿透这些云雾,就能看到下方的村庄,那就是桃源村。 “哇,这里的景色好好哦。”萌萌坐在树屋里,她好奇地左看右看,喜欢得不得了,一双眼睛都笑成了缝儿。 “妹妹你喜欢就好。”睿哥儿对他的杰作也非常满意。 建造这座树屋,花了他整整三个月的时间,等它建好了以后,周遭的林子也由原来的绿色,变成了斑斓的五彩,那些将绿未绿、将黄不黄、已经发红了的树叶,在风中轻轻地摇摆,把这里染成了一个童话中的世界。 不说萌萌如何喜欢了,就连村里的小孩儿都要羡慕哭了,萌萌的几个哥哥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他们轮流登上小木屋,啧啧地敬佩起了睿哥儿。 “小睿你真是太厉害了,这屋子你是咋建造出来的呀?”大娃只是抒发感慨,并不需要睿哥儿的回答。 他双手在木屋里面乱摸,一会儿看看桌子椅子、窗子门帘,一会张望着外头的美丽风景,嘴里说个没完。 “你可以去当木匠了,五爷爷都比不上你。”我也比不上。这是他没有说出口的话。 天知道他才是萌萌的亲哥哥啊,怎么睿哥儿把他的角色抢走了呢,瞧人家睿哥儿,对萌萌多好,说建造树屋就建造树屋,还建得这么完美,真是令他这个正牌大哥惭愧呀。 这样想着,大娃就揽过睿哥儿的肩膀,倍儿大方地说:“小睿,从今天开始,你也是萌萌的哥哥了,我替我们家萌萌谢谢你,要不让萌萌认你当干哥哥怎么样?” 不怎么样,真是一个馊主意,睿哥儿想的那是当哥哥么?他想要的更多! 他连忙推脱起来:“大哥,咱们不用认干亲,你也是我大哥,萌萌就是我自家的妹子,我对她好都是应该的,不用分得那么清楚,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 他强调这一点,说得无比真诚,在他们村里要是认了干亲,那就真变成亲戚了,从没听说哪一家干亲,还可以结亲的,萌萌他大哥这是喜欢他,还是仇视他啊?干嘛给他挖那么大个坑?他才不跳呢。 他不再搭理大娃,走回去坐在萌萌的对面,端起萌萌泡的茶喝了一口,放下杯子,他才依依不舍地说:“妹妹,等我考完试,我恐怕要去一趟终南山。” “啊?为啥呀?”萌萌沉浸在开心里,冷不丁听见她睿哥哥要走了,顿时慌了起来:“你要去多久?跟你师父一起去吗?你俩啥时候回来?” 萌萌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让睿哥儿心中忍不住发甜,他最终还是抵挡不住他师父的紧箍咒,决定跟着凌虚子跑一趟终南山,时间就定在寒假里。 他笑着安慰萌萌说:“我师父的师父的师父,很久很久以前的祖师爷,他老人家留了些东西给我,我师父想让我去拿,放心吧,我去了很快回来,明年初一还要开学呢。” 睿哥儿在这个夏天里,已经考过了中考,现在他是一名初中生了,他打算利用寒假的时间,不仅去终南山,还要去东南亚,如果能劝他师父打消主意,那就再好不过了。 第209章 萌萌这座树屋, 建得特别巧妙,刚好就在大树的树杈子中间, 为了更好地固定, 睿哥儿还把树干削去一部分,让树屋的地板都是平的。 他还做了一道旋转木梯,让它连接着树屋和地面, 登上这座楼梯,眼前就是树屋了。 刚吃过午饭,萌萌就和她的小伙伴来到这里,她兴冲冲地打开拱形小门,再打开里头的窗子, 光线就从窗口透了进去, 瞬间让大家伙儿都看清楚了屋子里的摆设。 屋子虽小, 却样样都有, 前厅里摆着一张圆形的桌子,旁边四把小椅子,还有两个小矮凳还几个蒲团, 一群小娃娃们涌进来, 也能坐得开。 萌萌喜欢喝茶,在树屋里面也可以泡茶,桌子上就有红泥小火炉和茶具,都是留给萌萌泡茶用的。 穿过一扇半透明的阻隔屏风,后面就是萌萌的卧房了。 这扇屏风也设计得很精巧,有许多地方可以藏东西。空格里摆着萌萌喜爱的书本, 还有一些木头做的小雕件,当然也少不了用来插花的花瓶了。 尽管是冬天,山里也还是有烂漫的山茶花盛开,采些回来插上一瓶,给这个冬日的小屋里,增添了许多生机,带来了屡屡的飘香。 后头的卧室也很小,放不下大床,只能放一张小床,四周拉起帷幔,蚊子就不会来叮咬萌萌了。 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甚至还摆放着一个小小的梳妆台,不得不说,睿哥儿真是太贴心了。 这间小树屋,就是萌萌的小天地,她可以躲在里头享受空闲,看看书啊,喝喝茶呀,吃吃水果什么的,真是又轻松又惬意。 大娃参观完一圈,心里对睿哥儿更加满意了,这才像个哥哥的样儿,他也要向睿哥儿学习。 大娃都那么称赞了,村里的小娃娃们就更加羡慕,自从树屋建好了以后,他们都轮番上去看,羡慕得口水哗哗的,回去就哭着喊着他们也要,那么安逸的小木屋,谁不想要啊,简直就跟童话里说的一样一样的。 他们也要一个树屋,就要,一定要!!! 小娃娃们的心愿,被大人们无情地拍醒了,忙碌的家长们哪有那么多空闲去搭木屋啊?想要木屋,自己去建。建不起来?那就一边呆着去,没人惯着他们。 因此村里那么多娃娃,就只有萌萌一个人拥有树屋,走到哪儿都能让娃娃们看上一眼,恨不得萌萌把他们捎带上,让他们也去感受感受小树屋的氛围。 那么多人,萌萌当然不可能谁都带了,她只带了她的好朋友,四喜就是其中的一个,这会儿,她正坐在小凳子上,帮着萌萌往火炉里添加木炭。 四喜做得很认真,完了还拿着一根小木棍,搅了搅火膛,好让火焰能够充分地燃烧,她望着红彤彤的火舌,不由得憧憬地说:“天气这么冷,待在这里烤炉子,真是享受啊,要是再烤个红薯来吃,那就更好了。” 六娃坐在她的左手边,他两只手都偎在炉子旁,享受着那份温暖,也跟着点头说:“这个不难,等我下次带个大的炉子来,妹妹你们就可以在这里烤红薯了,还可以烤土豆吃。” 他想起那烤红薯和烤土豆的美味,就觉得美滋滋的,冷不丁头上被敲了一记,被他大哥教训了。 “屋子里到处都是木头,你在里面生火,不怕把屋子给烧了啊?” “哦,也是啊。”六娃挠了挠头发,不敢反驳他大哥的话,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赶紧转移开话题说:“那妹妹你吃松仁儿吧,我来给你剥壳。” 他手里的松果儿,是小猴子给萌萌送来的,这只猴子在山里适应得相当好,入冬了还储藏了不少干粮,它自个儿吃不完,给萌萌也送来了许多,这不,小屋子里还有一大袋呢,全是猴子送的。 敲开那松子坚硬的外壳,里头就是一颗美味的松子仁儿,嚼起来香香脆脆的,再喝上一杯热乎乎的茶水,这小日子啊,过得太美啦。 猴子也在旁边吃东西,别看它小小的个头,吃起东西来可猛可猛了,萌萌给它带来了家里的花生,它剥壳剥得比人都快,两片嘴皮子上下翻飞,不一会儿,地上就堆满了花生壳。 等它吃厌了,还刻意挪到窗户边上,探头望着大树底下的虎子,再抬头看看对面树梢上的老鹰,咧着嘴唇笑得很是得意。 果然它猴子才是主人最宠爱的动物,那些傻大个儿连门都进不来,只能待在外面挨冻受饿。 树屋这么好,虎子当然也想进去,可惜它那体型太过庞大,就算勉强能挤进去门,到了里面也转不开身子,它尝试了好几遍都失败了,最终愤愤然地跑下了树,心里埋怨起了睿哥儿,都怪他,也不知道把树屋建造得大一点儿,不知道它虎子也想进去么? 小金还不知道它被猴子鄙视了,要是它知道,它准要教训教训这只欠揍的小猴子,本来它进不去,已经很憋闷了,结果还被人嘲笑,要是这样都能忍,它就不是小金了。 小金也没有办法啊,它是一只会飞的鸟,在树屋里只会束手束脚,连翅膀都施展不开,只待了一会儿,它就受不了了跑出去,飞到对面树顶上,看着屋子里头的萌萌,小金心里面不停地对自己说,它才不羡慕呢,它一点儿都不稀罕。 忽然,小金把目光的焦点对准了山路口,那里似乎有些动静,有人来了。 它很警惕地盯住那个方向,这天寒地冻的,进入冬天,村里已经很少有游客进山了,就算有,那也是去泡温泉,根本不会往这个方向走,会是谁呢? 它目光炯炯地盯着,过了一会儿,忽然松懈了力气,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睿哥儿和他师父啊。 咦不对,他俩不是出远门了么?睿哥儿怎么闭着眼睛?难道是生病啦? 嘿嘿,生病了好。 小金有些幸灾乐祸,它扑棱着翅膀飞了过去,杵在他们的头顶上叽叽喳喳地叫唤,那模样儿好像在说:小样儿,看你挺能的哈,这下生病了吧。 凌虚子在看到小金的那一刻,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他看了一眼怀中的徒儿,心情复杂地抿了抿唇,径自登上了树屋的楼梯,把里头的小娃娃们都给吓了一跳。 萌萌直接跳了起来,奔过去说:“睿哥哥他怎么了?道长爷爷,他为啥叫不醒啊?” 萌萌看见凌虚子把睿哥儿放在床上,还以为他生了什么病,心里担忧极了。 凌虚子把他徒儿安顿好,静静地看着他沉睡,好半响才转过身子说:“别怕,他没事儿,只是睡着了,大概两三个钟头之后就会醒,萌萌你帮着照顾一下,这是他的行李。” 他把一只行李箱轻轻地搁在床尾,只说了一句:“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凌虚子说完这句话,就再也不看娃娃们,迅速离开这间树屋,消失在了遥远的山路尽头,很快不见了踪影。 小娃娃们都觉得很奇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该咋办才好,凌虚子嘴上说睿哥儿没病,可他们都不是很放心,赶紧把睿哥儿的鞋子脱下来,摸额头的摸额头,盖被子的盖被子。 “睿哥哥没有发烧啊,为啥叫他都不醒?” 萌萌把小手儿放在睿哥儿的额头上,很正常的温度,跟她自己差不多,她就更加担心了。 “睿哥哥肯定生病了,咱们要不要叫六婶儿来看他?” 大娃阻止说:“先别,我看他就是在睡觉,他师父也是大夫,应该没事儿,咱们再等等看吧。” 二娃在边上嘀咕:“奇怪,小睿不是跟着他师父去终南山么?咋这么快就回来?他俩不是还要出国么?” 他和睿哥儿关系好,知道睿哥儿要去哪里也很正常,现在他看到睿哥儿被人送回来,就觉得很不对劲。 大伙儿都不知道原因,只能等睿哥儿自己醒来,听听他怎么解释了。 睿哥儿这一觉,足足睡了三个小时才醒,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还没看清楚周围环境,就抓住眼前的手说:“师父,师父,是你么?” “睿哥哥,我是萌萌。”萌萌的笑脸儿,在睿哥儿的视野里越来越清晰,她很关心地问他说:“你好些了么?中午你师父把你送回来,你怎么啦?” 睿哥儿翻身坐了起来,终于看清楚了这屋子里的人,发现他们都是萌萌的兄弟还有四喜,根本没有外人。 睿哥儿抿了抿唇,终于还是决定把实话说出来:“我师父不让我跟去泰国,我怎么劝他都不听,他还把我迷翻了,怎么这样?” 他心里头很有些担心,赶紧问萌萌:“我师父有跟你们说什么吗?” 大伙儿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摇了摇头,萌萌也说了:“他让我们照顾你,睿哥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中了我师父的迷药。”他也不确定那是不是迷药,只记得凌虚子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他就眼前一片黑,啥也不记得的。 他现在只担心,凌虚子致意要去泰国,临行前还专门把传承交给了他,而且还不让他跟着去,恐怕这一趟是很危险的吧。 睿哥儿不敢再深想下去了,师父啊师父,你这又是何苦呢。 第210章 冬去春来, 村里的小娃娃们又长大了一岁,萌萌十岁了, 已经是个五年级的小学生, 她的身条儿长高了些,模样儿也更加娇俏了,只是一天到晚地都还无忧无虑, 就知道瞎玩。 睿哥儿也到了初一的下学期,平日里他除了学习,就是去山上练功了。 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他师父还是没有回来,甚至就连过年, 也没有凌虚子的一点儿消息, 时间就在这悄悄的等待中, 一天一天地过去, 睿哥儿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凌虚子是他师父啊,他怎么能不担心, 可是他也没有法子, 让他去泰国找人,他连具体在什么位置都不清楚,恐怕到了那边,压根找不着地方,想来想去,就只有等了。 等待是最最漫长的, 睿哥儿想起了他师父对他的种种好,心里头泛起酸楚。 那样好的老人,唯一的念想就是让他练好武功,将来把门派传承下去,他又怎么能忍心让老人家失望呢。 因此睿哥儿在他师父走了以后,越发勤快地练起武功了,不用人家督促,他自己就知道往山上跑,顺便还要看着真龙观。 这不,早上他刚在山中打完一套拳,再把他师父教的心法练习了好几遍,收了功就赶去观里,却在观门口遇见了萌萌。 他看见萌萌怀里抱着那只胖乎乎的小猴子,也不知道它到底是啥品种,都快过去一年了,小猴子还是当初那么大,跟个猪崽子似的,只知道长胖,不知道长大,睿哥儿走过去抱开了猴子,不让它累着萌萌。 “萌萌你咋来了?找我有事情么?” 萌萌对那小猴子可亲昵了,还凑手过去抚摸它,笑眯眯地说:“你不去山里挖兰花么?我们都要去。” 她指了指站在许愿树前面的小娃娃们,睿哥儿这才注意到,原来他们都各自背着竹篓,等在那里呢。 他很轻快地笑了,点了点头,更显出他少年郎的英俊,由于还处在变声期,他只简单地“嗯”了一声。 睿哥儿本不想多说话,却在萌萌询问的目光中,很快破了功,用他那青春期特有的沙哑声音说:“萌萌你等我一下,我进去拿竹篓。” 他对自个儿的公鸭嗓门,实在爱不起来,飞快地告别了萌萌,跑到观里面拿了工具,又跟守门的人交代一声,就又飞快地跑回来了。 “咱们走吧。”他作势要牵着萌萌,却被萌萌敏感地躲开了。 过了个年,萌萌突然感觉自己长大了,再不肯像小时候那样,让人手牵着手。 睿哥儿失望的呀,只觉得那只手空落落的,连同他的心,也是空荡荡的没有着落,妹妹这是嫌弃他的嗓音了么? 他也不想说话那么难听啊,唉,这恼人的青春期,啥时候才能过去呀。 睿哥儿摸了摸脸颊,非常光滑,还好没长痘痘,不然萌萌就要更加嫌弃他了。 饶是睿哥儿一贯很有自信,在萌萌的面前,也还是忍不住患得患失,时常担心哪里做差了,惹来萌萌的白眼儿,那颗萌动的心,总是时而欢喜,时而甜蜜。 萌萌可没他想得那么多,她这个没心没肺的娃,去到山里也只知道玩,一点儿不认真去采兰花。 春天的龙岭是最美的,各种鲜艳的花儿都开了,漫山遍野像铺开了地毯似的,吸引来很多蝴蝶和蜜蜂,它们殷勤地流连在花丛中,给这个春天带来了喜悦。 一路上,他们碰到了不少游客,这些游客对那些鲜花儿,是没有抵抗力的,他们惊喜地窜入花丛中,一会儿招蜂,一会儿引蝶,还不停地催促着让人拍下来,忙得不亦乐乎。 萌萌手里攒着一束鲜花儿,啥颜色都有,是她自己摘的,闻着那花香味儿,她终于想起来自己要来干嘛了。 “快点儿找兰花,我们到溪水边上去看看有没有。” 她招呼着伙伴们往溪边走,由于矿泉水厂的缘故,这里的溪也设了栏杆,游客们是进不去的,只有娃娃们在睿哥儿的带领下可以进去。 溪水潺潺地流,抚顺绿油油的水草,仿若女人的头发,在这头发里,还别着朵朵桃花,是从上游飘下来的。 小猴儿也跟来了,它好奇地注视着那些桃花瓣,伸出爪子想要去够,往往它刚把桃花掬在掌心,就被那飞快的流水冲走了,急得它抓脚挠腮,吱吱地叫。 站在岸边的虎子很不屑,对这只弱智的小猴儿,它是咋看咋不顺眼,不就是小点儿,可爱点儿么,还特别爱争宠,看它来了,把萌萌的注意力都抢走了。 虎子越看它,越觉得不顺眼,装作很不经意间走过去,屁股一晃,顿时把猴儿撞进了溪水里,还装作没发现地走开了。 “哈哈哈,小泥鳅你咋那么笨呐,竟然掉进了溪水里。”娃娃们都在笑它。 小泥鳅是猴子的小名儿,因为它滑不溜秋的,还特别爱耍心机,所以冯老太给它取名叫做小泥鳅,不得不说,这个名字真是贴切极了。 这不,小泥鳅知道是虎子干的,它直直地指向虎子,龇开牙齿叫唤着,想让萌萌给它主持公道。 它没想到的是,萌萌正被一株惊奇的野花儿吸引住了,压根没注意到它跟虎子的事儿。 这种花只有一小丛,叶子像葱,长成了圆溜溜的空管儿,顶头也是尖的,它开出来的花儿非常奇特,萌萌从来没有见过。 一二三四五六,总共只有六朵花儿,却每一朵都不一样,有浅碧色的,也有素白的,还有两朵幽蓝色,另外两朵则是红白相间。 这样奇特的颜色,再搭配上它们那奇特的花型,浅碧色的像鹦鹉的喙,素白的像木兰花,红白相间的很普通,像春兰,最最奇怪的是那两朵蓝色的,居然好像两个人儿举着斗篷。 仔细一看,那花蕾处也是有鼻子有眼,甚至就连嘴巴也配备了,雄蕊就是它的舌头,细细尖尖的,很有些诡异的样子。 它那上举的花瓣,后头还连着薄薄的花衣,奇妙的是,居然很像斗篷随风飘荡的样子,这样的花儿,它到底有什么名堂啊。 大伙儿都围着这丛野花的前面,讨论着它。 四喜说:“这肯定不是一株,应该有好几株。” 她往下扒拉开根部,却发现这丛花,明明白白就是完整的一株,天生就长这副奇怪的样儿。 二娃琢磨着,很有经验地说:“这是嫁接的,就像咱村里的果树一样,嫁接之后就长出不同的花朵来。” 六娃立刻就去检查那些叶子,他很快就失望地摇头说:“二哥,不是嫁接的,这都没有嫁接的痕迹,我看它就长这个样儿。” “奇怪,它为啥有好几种花儿呢?” 萌萌挨个研究过六朵花,想不通这到底是为啥,她虽然有超能力,可以让兰花变种,可那些变异出来的兰花,最终也还是兰花的样儿,顶多加些花样而已,面前的这株植物,她实在是想象不出来,更不要说认出它的品种了。 她问这里头最聪明的人:“睿哥哥,你看它像兰花吗?” 睿哥儿也说不准,这玩意儿没有兰花的一点儿特色,不过这样的花儿,他也是没有见过的。 他敏感地意识到,这可能是一株珍稀的野花,说不定还是没有被发现的物种,看到围栏外游客们打量的眼神,他赶紧示意小娃娃们把花儿围起来。 “别让人家看见了,咱们把花儿挖回去,再慢慢研究。” 自从日本人买兰花走漏了消息,村子里就有人做起了发财梦,这个梦也传染给了有些游客,他们来旅游的同时,顺便也想找一找稀有的兰花,当然直到现在,也没有人找到就是了。 几个哥哥配合得很好,完全不用萌萌帮手,他们就很熟练地把花儿起出来,小心翼翼地包好根部,连同旁边的青苔一起,包裹得严严实实,丝毫看不出那里面是什么。 珍稀的花朵很值钱,日本人最喜欢了,这是娃娃们都明白的事儿。 他们采挖到这株野花,顿时可以想见日本人对它的狂热了,说不定下回就能卖出高价钱,由不得他们不小心。 “妹妹,咱们还要继续上山吗?” 二娃询问着萌萌的意见,按他的意思,找到这株花儿,最好还是赶紧拿回家里去,谁知道它能不能放久啊,得给它栽到盆里才算放心。 萌萌却对这花儿的来历更加感兴趣,她天天在龙岭里巡视着,这株植物竟然躲开了她的探寻,都不知道它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难道龙岭里,还有她不知道的地方么? 萌萌望着那深深的山脉,心里头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才说:“咱们是来找兰花的,再往山里头找找吧,小泥鳅,虎子,你俩快点跟上来。” 萌萌跟着大伙儿走在前头,虎子很罕见地居然落在后面,没有人看到它那双眼睛,竟然闪过一丝心虚的神色,然后又很快地隐去了,装作没事人一样地,随着大伙儿往那深山里去。 第211章 龙岭里的路四通八达, 或者说它本没有路,是虎子带着娃娃们攀爬, 穿过山林, 越过小溪,抄着近路深入龙岭。 一路上,大伙儿都努力地瞪大眼睛, 专盯着地上仔细地搜寻。 萌萌也在暗地里使用超能力,让龙岭里的每一样东西,在她脑海里一寸寸放大,想找出类似的植物。 可惜他们不管咋样寻找,最终也没有找到哪怕一棵, 连一株相似的也没有, 看来, 那种奇怪的花是孤品了。 “其实这样也好, ”睿哥儿不忍心让萌萌失望,柔声地安慰她说:“唯一的东西才最值钱,这花找不到同伴, 可能是变异出来的品种, 管它是不是兰花,日本人应该都会喜欢的。” 他对日本人的尿性了解得很深,这会儿日本国内正是狂热的时候,越来越多日本人痴迷上兰花,以前有人干出用大楼换兰花的事儿,还专门上了新闻, 现在这种新闻都不稀奇了,因为实在太多了,所以睿哥儿才对这种花的价值,那么有信心。 哥哥们也以为萌萌会失望,纷纷劝说道:“妹儿,咱们找也找了,这种花儿肯定没了,咱们回去好好把它养大,以后就是一个新的品种。” 萌萌其实一点儿都不失望,这花儿是意外得来的,已经很幸运了,再说她那么仔细地寻找,也没找出来一株同样的花儿,所以她比大伙儿更加清楚,这花儿只有一株。 她看向哥哥们,笑出了深深的酒窝说:“我没事儿,那咱们回去吧,哎呀,那是啥?” 前方的灌木丛中,突然有了些动静,几株灌木轻微地晃了晃,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有什么生物要从里面出来。 在这深山里,大伙儿都很警惕,立刻团团地把萌萌围住了,谨慎地盯着灌木丛,就怕里面走出个什么野兽。 只有虎子显得很轻松,它冷不丁嗷呜地叫了一声,身子像闪电般,窜进了草丛中,不一会儿,大伙儿就看见它嘴里叼着一团小玩意,迅速地朝他们靠近。 等等,那是个啥?大伙儿都惊呆了! 毛茸茸的橘色短毛,圆溜溜的翘耳朵,再加上同样圆溜溜的脸蛋,活脱脱就是虎子的缩小版,小小虎子! “虎子,它是你生的么?”此时此刻,大伙儿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虎子是男的,它咋能生出一只小虎子来? 虎子那人性化的眼睛里,意外地涌上一抹难为情,却还是很有担当地承认了,没错,那就是它生的娃,小小虎儿。 萌萌都呆得说不出话来,那小东西被虎子放到地上,立刻不安分地嗅来嗅去,很神奇地选择奔到萌萌这里,小爪子扒拉着她的裤腿,就想往上爬。 别看小东西个头小,好像刚出生没有几天的样子,它那力气大得很,三两下就爬到萌萌的腰,缩进萌萌的怀里,非要萌萌摸一摸它,它才肯安静下来。 萌萌近距离地看,发现她怀里的小东西,确实和虎子小时候一模一样。 那都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她到现在都记得虎子当年毛手毛脚的样儿,它生的小娃儿,也很有它当初的风范,长得虎头虎脑的,分外讨人喜欢。 萌萌小心翼翼地顺着小小虎儿的毛,软软的,温温的,像摸丝绸,乖得不得了,萌萌把它摸舒服了,它享受地闭上眼睛,不停地发出咪呜咪呜的撒娇声。 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萌萌拿自己的小脸蛋去贴它的毛,纳闷地问虎子说:“虎子,它妈妈呢?你啥时候把它生出来的呀?我咋不知道?” 这问题问的,虎子都不知道该咋样回答才好,它是一只动物,长大了也要谈恋爱的好不好,干脆嗷呜嗷呜地对着山林叫唤几声,想召唤出它的伴侣。 可惜那头压根没啥动静,被虎子逼急了,也只模模糊糊发出一点儿声响,不仔细听都注意不到,这是咋滴啦,怎么好像丑媳妇儿害怕见到公婆似的。 虎子也没有办法,它又叫唤了几声就放弃了。 这下娃娃们都看明白了,虎子居然娶媳妇儿了,还是个妻管严,不知不觉就把小虎子给生了下来。 “哎哟喂,虎子你牛啊,我说你咋天天往山里跑,原来是见你媳妇儿去了。” 大哥他们都在打趣虎子,从去年开始,虎子就有些不对劲,天天不着家,原来是生娃娃去了,这动作真够快的,他们印象里,虎子还是陪他们一起玩的同伴,没想到转过头来,人家连孩子都有了。 这山林里,肯定还隐藏着一头雌虎子,就是它和虎子生下的娃娃。 哥哥们一点儿都不怀疑,村里早就有人在传,说龙岭里不止有一头虎子,现在看来,还真被村里的人说中了,龙岭那么大,有个啥样的动物也不稀奇,就像谁谁谁家里的小猫小狗一样,长大了也照样要生崽子的。 哥哥们没心没肺地玩弄着小虎儿,都觉得很正常,萌萌就纳闷了,没人比她更清楚,山里头只有一头虎子,啥时候又冒出来另外一头了,她咋不知道啊? 看来,她对这龙岭,还了解得不够深呐。 萌萌也没打算在这里审问虎子,只是不住地拿眼神瞅着它,虎子啊虎子,你到底隐瞒我多少事情? 小小虎和大伙儿玩了一会儿,就被虎子送回去了,它还太小,离不开妈妈,然后虎子就出来,想带他们离开。 “既然找不到花儿,那咱们就快点儿回去吧,免得时间长了,把这朵花儿给捂死。” 睿哥儿掀开花儿的包裹看了一眼,又抬头瞅瞅天色,就招呼着大伙儿离开了山里。 在他们的身后,那云雾缭绕的龙岭,峡谷深深,仿佛蕴藏着无数的秘密。 那株奇异的花儿,也没有辜负大家伙儿的期望,回到村中,娃娃们给它找了个盆,小心地种下去,再浇点儿水,它就活了,生命力非常非常旺盛。 冯老太围着花盆瞧个不停,就差拿放大镜出来看了,饶是她大半辈子都住在桃源村,也瞧不出这株花儿的品种。 “这么稀罕的花儿,”她碰了碰那几朵花儿的花瓣,惊讶地赞叹起来:“它是咋长出来的?也太能耐了。” 没人能够回答她的问题,这确确实实是一株他们从没见过的植物。 “总得给它起个名字吧,要不然老是花儿花儿地叫着,一点儿都不上档次。” 冯老头说得很有道理,比如他家的兰花好了,因为起了一些听上去就很高级的名儿,别人一听见那些名字,也会忍不住觉得它们很高级,所以起名字嘛,最重要就是高级,越高级越好,就要别人听不懂。 他摸了摸下巴,率先起了个名字:“这玩意儿像兰花又不像,也不像韭菜,更不像葱,还开出这么多花朵,我看就管它叫做四不像好了。” “哈哈哈,”二娃在旁边肆无忌惮地笑起来,“爷爷你刚才还说呢,起名字要高级,这名字一点儿都不高级,四不像是啥?听上去就好像杂七杂八的玩意儿。” 二娃的笑声,在被他爷爷往脑门上敲了一记之后,噶然而止了,他抱着脑袋跳到了一旁。 “爷爷你干嘛敲我的头?” 冯老头要笑不笑地说:“敲的就是你,你那么有本事,那你给花儿起个名字啊。” 他看到孙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顿时翻起白眼儿说:“起不出名字,你还敢嘲笑我,到底你是爷爷,还是我是爷爷?臭小子,能得你。” 萌萌看了看那株花儿,来给她二哥哥解围:“爷爷,咱们总得要了解清楚品种,才好给花儿起名字啊。” “了解那么清楚干啥,我看它就是兰花。”冯老太很有把握地说,她当然有一套歪理来解释了。 “这花儿是在龙岭里发现的,谁也没见过,咱们说它是兰花,它就是,说不定还是啥珍奇的种类,管它的呢,先起个名字再说,这株花儿,可不能卖便宜了。” 冯老太对这株花儿寄予了厚望,已经在心里盘算起了小日本的钱包,就想着狠狠地赚他们一笔。 家里人也是同样的想法,刚才种花的时候,根部的球包,他们已经分了一颗出来,剩下的都可以卖给小日本,最好卖出高价,越高越好。 最后还是家里最有文化的萌萌妈,给起了名字:“这花儿长得特别,要不就叫群英荟萃好了,反正它啥颜色都有,花朵就有好几种。或者叫神秘兰,幽玄玉凤,八宝锦蝶,龙山新种,春之东方神韵。名字就按玄乎的起,你们选吧。” 要不咋说苏婉是有文化的人呢,她一开口,那些名字无论哪一个,都甩了四不像好几条街。 家里人商量来商量去,还是觉得最开始的名字好,群英荟萃,听上去就很热闹,跟这花儿的德性一样,啥都要开上一朵,朵朵都是精英。 萌萌也觉得这个名字好,她还建议说:“再加上春之东方神韵,日本人最喜欢奇奇怪怪的名儿,他们都要加上之之之的,咱就给他加上。” 不得不说,萌萌学习日文还是很有用处的,最起码对日本人的喜好就把握得很准,等冯老头联系了山本一郎,让他在日本那边宣传,日本人就被这株“春之东方神韵”吸引住了。 纳尼,竟然还有这样的花儿。 这是他们看到报纸后的第一反应,冯老头很舍得下本,他让山本一郎在日本大做广告,把群英荟萃的照片刊登得到处都是,还上了电视,目的就只有一个,吸引更多的日本人,来桃源村拍卖兰花。 是的,这回他们要主动出击,用这株奇异的花草,给老冯家的兰花买卖,打出名声来。 第212章 这些天, 村子里来了很多日本人,他们没有一个例外, 都是被兰花吸引过来的。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 日本人在他们国内,已经对那株传说中的群英荟萃,展开了大讨论。很多电视节目里都会提到它, 但无论他们请来多少兰花专家,都没有人能说清楚它的品种。 这么一来,日本人就更加轰动了,他们本来对兰花就很狂热,现在忽然冒出来一株前所未有的兰花, 凡是玩兰花的日本人都心动了。 谁要是拥有这么一株兰花界的奇葩, 那不用说了, 完全就是身份的象征嘛。 真正热爱兰花的人, 都想要拥有它,那些炒作兰花的人,更加想要拥有它, 所以他们都来了。 陆陆续续又来了很多日本人, 他们都心急地想要一睹群英荟萃的真容,好弄清楚它到底是不是像图片中的那么奇特。 桃源村的第二届兰花拍卖会,同时也是兰花博览会,就在日本人的期待中,隆重地召开啦。 这一次,他们不在宾馆里举行, 而是转移到了体育馆,这里更加宽敞,可以容纳更多的人。 既然全村都知道了兰花能卖钱,冯家人索性也不掩饰了,他们直接选在体育馆中办展览,顺便还可以收收门票,谁要是想进去看兰花的,就得花钱买票。 还真别说,许多人都愿意掏钱进去参观参观,日本人都感到惊奇的兰花,游客们就更加好奇了,他们也想进去长长见识。 会场里一开始就供奉着兰花仙女,还有许许多多珍稀的兰花,这些都不算稀奇,最最引人注目的是会场的正中间,那里才是大伙儿的焦点,传说中的春之东方神韵,就摆在那儿。 “天照大神,八嘎路亚!” 日本人简直要为这株兰花,感到疯狂了,没错,他们觉得那就是兰花。 多么奇特的花型啊,一株植物里,竟然能开出五种不同的花朵,每一朵都非常出色,这五种花儿加起来,效果不是单纯的1+1+1+1+1那么简单,而是几何级别的,真的是太令人震惊了。 还有那奇怪的叶子,居然长得好像葱,日本人觉得那不是葱,那是中空外直,根本就是美好品德的象征嘛,完美地衬托出了这株兰花的段位。 “太棒了,世界上竟然有如此美丽的花儿,它的每一朵花型,都好像不同的人生,我似乎触摸到了什么。”周遭的日本人都神神叨叨,完全陷入了痴迷和陶醉。 “感谢上帝,让我在有生之年,亲眼看到这么奇异的花朵,我觉得这两朵蓝色的,长得好像天使,你们觉得呢?” 这个日本人看来是个信上帝的,他指着那两朵披着斗笠的花儿,询问起了他的家人,得到了他们肯定的回答。 到处都是日本人的赞美,他们把所能想到的美好词语,通通用在了这棵兰花的身上。 东方神韵,真的是东方神韵,马上就要变成他们日本人的神韵了,他们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株兰花带回日本去,无论付出多少代价。 冯老头牵着萌萌,爷孙两个穿梭在会场里,听到这些日本人说的话,他们两个互相看了看,顿时露出了一模一样的笑脸,好像一大一小两只狐狸。 嘿嘿,他们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日本人以为这种兰花只有一棵么,那就错了。 老冯家上个月才栽下去的种球,这会儿已经冒出了新芽儿,长势非常好,眼看又是绿油油的一株群英荟萃,哈哈哈哈。 当然这个事实,冯老头和萌萌都不会说出去,就让小日本先高兴高兴吧,他们高兴了,那钱夹子自然而然就打开了。 冯老头在人群里遇到了山本一郎,他笑呵呵地迎上去说:“哎呀,山本君,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了,你还是那么精神。” 冯老头和日本人做生意久了,也学会了几句日本话,不过他说得并不好,大多数时候,还是要仰赖他的儿媳妇帮他翻译。 好在苏婉见惯了大场面,翻译起来相当轻松,一点儿都不带磕碰的,非常流利:“山本君,我公公让我告诉你,等拍卖会结束,他还有一个大的惊喜要送给你。” “嗨咿!”山本一郎咧开嘴笑,他今天打扮得人魔狗样,在初夏的季节里,已经穿上了三件式的西装,难为他居然不感到热。 他很恭敬地对着冯老头鞠躬说:“那我就先谢谢冯君了,你可以告诉我,那惊喜是什么吗?” 山本一郎靠着和老冯家做生意,在日本国内已经闯出了名堂,不说兰花的佣金他赚到多少了,就说那些来买兰花的日本老板好了,那都是日本商界有头有脸的人,这样的人脉被他攒在手心里,山本一郎做啥事情都非常顺利,所以他才分外感谢冯家人,觉得这是他的大贵人呐。 “惊喜就是惊喜,说了就不惊喜了,你就等着看好了。”冯老头故意卖了个关子,他拍了拍山本一郎的肩膀,很满意地看到对方眼中的敬畏。 这就对了,小日本靠他家的兰花发财,说到底还是沾了他家的光,不尊敬他怎么行呢。 萌萌好奇地望着会馆里面的人,听着他们各种赞美的声音,这些她都不感兴趣,她只关心一件事儿,那就是兰花能卖到多少钱。 她见天儿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过,终于迎来了兰花拍卖的好时候。 这一天的到来,日本人都躁动了,他们左等右等,终于可以拍卖兰花了,顿时都把目光锁定在了群英荟萃的身上。 冯家人也不傻,这么重要的兰花,当然要放在最后压轴了,前面拍的都是一些比较普通的品种,趁着这个机会,冯家人也把它们推了出去。 可是在他们眼里很普通的品种,在拍卖人的眼中,却还是很稀奇的,那些自认为没有实力竞争奇花的日本人,也抓紧机会买下这些兰花,好不容易来一趟,他们总不能空手回去吧。 一切都按照冯老头的设想在进行,拍卖的兰花一株一株地减少,终于轮到压轴的兰花出现了。 “下面拍卖春之东方神韵。” 苏婉穿着体面的套裙,手里拿着小锤子站在台上,她的目光往右侧微微看去,那儿正走出来一个小女孩儿,正是萌萌。 萌萌今天打扮得分外出彩,一袭素雅的连衣裙,裙摆处层层叠叠,仿若天上的朵朵云彩,正被那清晨的阳光透视过一般,闪现出彩霞般的珠光效果,让人忍不住把目光凝聚在她的裙子上,那最外面的一层,缀满了形状奇特的兰花,正如她手中捧着的那一盆。 萌萌一出场,瞬间引燃了整个会场,所有的人都没了声音,他们把目光聚集在春之东方神韵,又缓缓地看向萌萌,直到她甜甜一笑,这些人才恍若从梦中醒来。 太美妙了,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兰花的清雅高贵,就跟这个小女孩子纯真的笑颜一样,是那样的弥足珍贵。 苏婉的介绍,也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朋友们,拍品群英荟萃,是在那群山中的深山,森林中的森林,最最富有灵气的隐秘之处,吸收了天地精华,而变成的一株兰花,它有着荷的高雅,也有竹的清贵,每一个人都能从它的身上,发掘出自己的解读。” 她提高了嗓音说:“这是一株神奇的兰花,毫无疑问,它是唯一的孤品。珍贵的品质,决定了它殊异的起拍价。那么我宣布,春之东方神韵群英荟萃兰花,起拍价钱为五百万美元,每一次加价,都不得少于五万美元。” 哗,这个价钱一出来,所有人都吃惊了,尤其是那些买不起又想看热闹的日本人,他们第一时间议论纷纷,但在他们讨论的时候,真正的买家,已经开始在竞价了。 “五百五十万!” “五百五十五万!” “我加二十,五百七十五万!” “七百万!我出七百万!” 在大伙儿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兰花的价钱,已经被推高到了七百万的天价,老天爷,那可是美元呐。 大伙儿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了,只有老冯家的人笑得合不拢嘴,加,使劲儿地加,加得越高越好。 日本人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心声,果真把价钱再度推高。 “一千万,这边出一千万!” 一个日本老头儿声嘶力竭,仿佛喊出这个价钱,能要掉他半条老命似的。 全场鸦雀无声,大伙儿都纷纷望向这个老头儿。 第213章 老头儿知道大家都在看他, 他骄傲地挺起胸膛,看什么看, 没见过有钱人吗? 他觉得自己已经出了最高价, 那株兰花很快就要变成他的了,笑得十分得意。 但是他的笑容,很快就挂不住了, 坐在他后面的另一个老头子,瞬间给出了更高的价钱。 “一千一百万!” 大伙儿就好像受到召唤似的,齐刷刷地看向那人,他们实在是太震惊了,以至于连思考都不会。 一千一百万呐, 就买一株兰花而已, 不管它再咋样稀罕, 总不能卖那么高的价钱吧。 一千一百万, 啧啧,哦不,现在已经是一千两百万了。 趁着他们愣神的功夫, 这个价钱再次被推到了高处。那些买不起的人, 就更加买不起了,只能蔫蔫地安分下来,跟着看起了热闹,好家伙,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还是他们跟不上时代了? 参与竞价的人, 那热情简直能把人融化,他们一个个都胀红了脸,纷纷举牌,这个加五万,那个加十万,不一会儿又把价格推高到了一千五百万! 苏婉笑得十分灿烂,她没有想到会有人出这么高的价,赶紧收敛起笑意说:“一千五百万第一次,春之东方神韵群英荟萃兰花,是世界上唯一的孤品。” “孤品,是孤品。”她着重地强调,又望着下面的人说:“还有人要加价吗?” 日本人当然想要,可是这价钱也太贵了,在短暂的犹豫过后,还是有那么一个人咬紧牙关,从牙缝中蹦出来几个字:“我出一千五百二十万。” 苏婉心里高兴得要命,连忙指着他喊道:“那位先生出一千五百二十万,一千五百二十万第一次,还有没有人要加价的?” 这个价钱已经是极高极高了,没几个人跟得起,只剩下那些两三个人还在较劲,他们的出价也都很保守,都是五万五万那样叠加的,最终把价格,推高到了一千五百五十五万。 到了这个地步,再也没有人继续出价了,他们就算想,也得摸摸自个儿的钱包同不同意,所以会场一片胶着,没有人再出声。 “一千五百五十五万第一次,”苏婉缓缓地说,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一千五百五十五万第二次。” 她确定再也没有人出价了,就果断地落锤:“成交!” “让我们恭喜三十九号先生,他用一千五百五十五万的价钱,夺得了本次拍卖会的压轴兰花,同时刷新了两届拍卖会的交易记录,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恭喜第三十九号先生,恭喜。” 直到这时,苏婉才真正笑开了怀,她带头鼓起了掌,把气氛推向了最**。 日本人激动万分,他们把手掌都拍红了,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能够把那株传奇的兰花拍卖下来,尽管那个人不是他们自己,他们也觉得万分自豪啊。 等掌声稍稍平歇,苏婉又接着说:“朋友们,今天还有一个重要的环节,我们都要感谢一个人。” 她脸上涌起神秘的笑意,用轻柔的声音说:“这个人,他在桃源村兰花诞生之际,就给中日两国人民拉起了友谊。以兰会友,此情长存,桃源村兰花的推广,离不开这个人。他就是我们最最忠诚的朋友,山本一郎。” “欢迎山本一郎先生。”山本在大伙儿的起哄声中,被推到了台上,事情发生得突然,他心里一片懵。 苏婉落落大方地看着他,继续对着台下讲:“为了感谢山本先生,本次拍卖会的发起人冯胜利,决定给予山本先生:中日兰花大使的称号,用来纪念我们两国人民的友谊,希望友谊长青,友谊长存,下面有请冯胜利先生上来颁奖。” 冯老头早就做好了准备,他笑得红光满面,一身合体的玄黑色唐装,更衬托出了他那文化人般的气质。 他从自家孙女的手中,接过一个金黄色镶嵌着水晶的奖杯,重重地把它交给了山本一郎,还乐呵呵地拍着他的背。 沈本一郎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现在知道了,原来冯君之前说的惊喜,居然是这个啊,他太喜欢了。 想他山本一郎,原本只是个无权无势的日本小商人,因为有了桃源村的兰花,他才可以和那么多的大商人攀上交情。 如今他拿到这个奖,以后他卖起兰花来,就不得更加方便啊,这就叫做师出有名,任谁都要承认他是“中日兰花大使”,嘿嘿。 台下的日本人不清楚中国这边的操作,他们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奖,其实是桃源村自己颁发的,确切地说,是老冯家的人私自颁发,压根谈不上含金量。 可是日本人不知道啊,他们还以为这是官方的奖杯,看它名头叫得那么大,又是“中日,”又是“大使”。 啧啧啧,山本一郎这回赚大发了,日本人都隐隐有些小嫉妒呢。 他们回到国内,也是这些宣传的,这次去参加拍卖会,他们不光拍回了神秘的东方神韵,还意外地得到一个“大使”的称号,成就感满满的有,以后再有兰花,他们还要去买。 冯老头一个不值钱的奖杯,居然就这么收买到日本人,这样的效果,是他远远没有想到的,拍卖会虽然结束了,但是这件事儿的影响,还远远没有结束。 老天爷,一千五百多万美金的兰花,就被日本人拍卖回去了,他们付钱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那些有幸参加拍卖会的人,可都是看得真真的。 这下子,他们想不轰动都难,再看到当地报纸的报道,天价兰花换美元,那上面还有日本大商人的照片,他抱着一盆兰花笑眯了眼睛,仿佛那是宝贝似的,都不肯撒手了都。 可不就是宝贝么,是个人都知道了,龙岭里面有兰花,还值钱得很,瞧那村里头一个老汉,光捡到一棵兰花,就发了大财,这样的机会,谁不心动啊,简直就是新时代的神话。 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行动起来了,他们蜂拥着赶到桃源村,涌进山林里就开始寻找。 美金啊,大伙儿都想要,不光公社里的人来了,外面的游客听见消息,也都纷纷赶来了,一个两个地都像发疯了似的,见天儿地待在龙岭里埋头寻找。 老冯家收到了卖兰花的巨款,心里头偷着乐,对他们的做法也理解了。 见自家大儿子在发愁,冯老太还劝说来着:“别管他们,谁还没有个发财梦呢,我要是那外人,我也心动。” 冯益民也拿那些人没有办法,只能无奈地说:“我理解他们想发财,只要他们不搞破坏,随他们去吧,那么多人来了,咱们村子里也能落点儿好处。” 他这话实在得很,村民们对于兰花客的态度,那是相当欢迎的,那么多人来,都要吃要喝还要住,完全就是给村里送钱。 游客们想去找兰花,没有向导带,也是不行的,光爬山这一项,就能要掉他们半条老命,龙岭的地形非常复杂,稍微不注意就会有危险。 所以这些天来,村里的导游都快不够用了,就连那种田的村民,也被人雇佣了去,往那深山里寻找兰花。 唉,这些人好烦。 萌萌经常观察他们,龙岭是她的游乐场,她时刻能俯瞰得到,对那里面的情形非常了解,就连那山中的一棵野草,或者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她都可以感受到它们的喜怒哀乐。 这冷不丁冒来了许多人,对龙岭来说,就是打扰。 兰花客太多了,素质也不高,有些人就爱乱扔个垃圾,害得萌萌只能时刻留意,跟在他们屁股后头收拾烂摊子。 有些游客还到处乱挖,把一些漂亮的花花草草都给破坏干净,结果发现那不是兰花,又很随意地丢弃掉。 那些花儿啊草儿,离开了土壤,很快就死的死,残的残了,命运非常可怜。 龙岭那么大,游客们稍微不小心,在路上遇到个落石啊,陡坡什么的,摔倒都是轻的,萌萌还得注意保护他们,真是操碎了心,简直烦死了这帮人。 能不能不要再跑到山上去啊? 萌萌动了动脑筋,就故意弄些石头挡在路上,可这些石头,丝毫拦不住游客们的热情,有石头怕什么,搬走了就是,他们照样跨过去寻找兰花。 是石头太小了么?那萌萌就干脆挪一座山过来。 可惜她太低估游客们寻宝的狂热了,他们也不怕山挡路,直接爬过去,或者绕过去也就是了,这点儿困难都怕,那还寻什么宝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眼看游客们越来越过分,萌萌苦恼极了,她到底应该咋办才好呢? 萌萌想了想,最终只能动用猛招了。 这些天进到龙岭里的游客越来越多,彼此见面了,还能打声招呼。这不,刚刚就有两伙人在山道上碰了面,他们互相之间笑了笑,瞅了瞅对方的竹篓里,发现都没有兰花,这才放心地擦肩而过。 村里的向导带领着游客,他们也不确定有没有兰花,反正游客们要去哪里,他们只管带路就是。 这一伙游客体力挺好,就是习惯不是太好,吐痰呐,那都是小问题,还乱扔垃圾,带路的村民不知道说过他们多少次了,可他们就是不听。 走到半路,他们遇见了一片生长得很旺盛的野葡萄,顿时像鬼子进村似的,呼啦啦跑过去摘,一摘就摘下了许多,差点儿把那棵野葡萄撸秃皮了。 就这样,他们还不知道珍惜,吃不完的野葡萄,就给直接丢到了地上。 第214章 带头的那个游客, 他一脚踩在旁边的石头上,像狗一样地吐出舌头说:“这鬼天气, 今年这夏天也太热了, 我都流一身汗,热死我了。” 他手里的蒲叶不停地扇着风,却带不来一丝丝凉快, 因为周遭的空气都是热乎乎的,老林子里面还格外潮湿,让他们这群人仿佛置身在蒸笼里,又闷又热又潮湿,跟蒸包子没有什么两样。 “这天气也太反常了, 去年都没有这么热。” 跟他一起过来寻宝的游客也这么说, 他盯着天空中那些奇怪的云, 忽然叫了起来:“诶诶诶, 你们发现没有,这些云长得好像麻绳,一条一条的, 这是怎么形成的呢?” “管那么多干嘛?”天气太热, 带头人没什么耐性,只知道抱怨:“你还关心云?不如多关心关心兰花,咱们进山好几次了,都没有找到一棵兰花,这兰花真他妈的难找。” “可不是嘛,”他的同伴苦哈哈地拍着大腿, 诉苦说:“我腿都要累断了都,老天爷要是知道,就该让咱们发一发财。” 说来也是奇怪,那么多人上山寻找,可愣是没有一个人找到兰花,就连最普通的品种都没有看到,难道龙岭里的兰花已经被人拔干净了么? 游客们没有放弃,他们打起精神来,刚准备继续找,就在这个时候,林子里忽然传出了诡异的动静。 只见刚才还是安安静静的树林,忽然之间就躁动了起来,各种动物的尖叫声,还有窸窸窣窣的声响都纷纷响起,仿佛动物在开会似的。 紧接着,那里面的灌木丛,就胡乱地晃动起来,很多兔子啊,野鸡野鹿什么的,都从林子里慌乱地逃跑,飞一样地从游客们身旁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一群群鸟儿从树顶上掠过,嘎嘎叫着飞到了天空,望上去乌压压的一片,越飞越远。 “这是怎么回事儿,这些动物都疯了不成?”城里来的这些游客,都感到非常奇怪,想不通这是要闹哪样。 只有村子里的导游警惕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同乡,在对方的眼睛里,发现了同样的惊慌。 “不好,这是要地震了,咱们赶紧走。” 导游们还是很有经验的,他们招呼上游客说:“刚才我看那云,就很像是地震云,动物都跑了,咱们也得跑,万一地震就跑不掉了。” 导游带头往外面跑,后头的游客还犹犹豫豫地说:“不会吧,你们这儿不都是死火山吗?怎么会地地地地地……哎呀,地震了!” 忽然之间地动山摇,仿佛全世界都在震,轰隆隆的声响从地底下川岛地面上,晃得游客们眼前发晕,连站都站不住了。 他们开始哭爹喊娘,这运气也忒差了吧,好不容易进一趟山,居然遇到了地震!妈呀,快点儿逃命啊! “大伙儿跟我走,快快快快快。”导游们还算清醒,关键时刻逃命要紧。 这要是在深山老林里遇到了地震,周围的这些山坡啊和大树,要是那一个倒下来,他们这群人今天就遭殃了,赶紧带着他们逃啊。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地震的力度已经很大了,周围的山都像是在摇晃,随时都能砸下来的样子,有些石头禁不住摇晃,已经簌簌地往下掉。 游客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全都吓得脸色发白,两条腿不停地抖啊抖,丝毫不敢在这里停留,生怕死在山里头。 地震啦,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身在其中的人更是害怕,他们心里后悔得要命,好端端的日子不过,他们非要鬼迷了心窍,跑到这山里头,寻找什么劳什子兰花。 现在好了,兰花没找到一棵,他们的小命,也许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游客们慌张得脸色像死人,恨不得在脚底按上风火轮,好逃出这座深山。 好在萌萌并不想要伤害他们,地震是她搞出来的把戏,只是想吓走游客而已,至于那些山里的花花草草,她压根不想伤害。 所以地震的动静看似很大,实际上也就碰坏几块石头而已,那些小动物在山林平静了以后,就又躲了回去。 但是游客们不知道啊,村民们也不知道,他们只晓得龙岭地震了,有些不信邪的人,过后还要进山,结果又地震了。 “我的妈,这咋震了又震,震个没完了都?” 由于地震,村民们都不敢随便外出了,他们蹲在家中,感受到龙岭里传来的一次次震颤,心里畏惧到了极点。 “肯定是山神爷爷发怒了,”村民们说得神神叨叨,“绝对是,咱们带那么多游客进山,说不定哪一个就惹恼了山神爷,他老人家这才不高兴了。” 最近龙岭里地震得很频繁,已经没有游客来了,偶尔才有那么一两个不怕死的外国人,也只是来桃源村旅游的,村民们冷不丁闲下来,都觉得这是山神降下的惩罚。 他们找到冯益民说:“村长,这见天儿地震,村里也没人来了,咱们要咋办好哇?” 冯益民也很苦恼,他安慰村民们说:“这些都是小地震,不会有危险的,我已经报到上面去,专家也这么说,你们要是害怕,也可以去走一走亲戚,等以后不震了再回来。” “那些游客嘛,我也没有法子。”他摊开手说:“是个人都怕死,咱们这地儿已经这样了,也怨不得游客不来。” 桃源村的人世代居住在龙岭,地震虽然次数少,但也是有遇到过的,小地震他们压根就不慌,再说他们想逃,也没处可以逃啊,他们的家就在这里,没人想要逃跑。 “就是可惜了那么多游客,要是没人来了,咱们村儿还咋赚钱呀?” 村民们最苦恼的是这个,他们忍不住就把地震和山神爷联系起来,纳闷地说:“山神爷爷到底在怪罪什么,他老人家倒是说啊,说出来我们好改掉嘛,老这么震,把人吓怕了咋办?” 萌萌悄无声息地从屋外走进来,嘻嘻嘻,这就是她的目的,没人来才好呐,再也没有人可以打扰到龙岭了。 她蹬蹬蹬跑向了冯益民,攀在他的膝上说:“爸爸,外面来了好多专家,说要找你呢。” “哦,是上头派人来看。”冯益民拉着萌萌站起了身,交代村里的人说:“大伙儿都回去吧,地震这事儿,不是咱们想不要就不要的,我先去见见专家。” 他率先走出了门,萌萌也跟过去了,在村里的大队遇上了郝教授。 “郝爷爷,你怎么也来了?”萌萌笑着和郝教授打招呼。 郝教授冲她招手说:“是萌萌啊,来郝爷爷这里。” 他指了指厅里面的人,“那里头有我的老同事,我过来帮忙一下,你们这里地震了,你怎么不走呢。” 萌萌很有信心地说:“这儿是我的家,我不怕。” 她没兴趣去听专家们的讲话,只管缠着郝教授说:“郝爷爷,上回你送我那个金玉西瓜,我吃了很好,把籽儿种到地上,现在已经长出来了。” “哦是吗?长成什么样了?” 出乎萌萌的意料,郝教授也对地震不是很关心,也许他已经知道了,那不算什么大地震,没必要大惊小怪的,看他很勇敢地出现在村里,就说明他不担心。 萌萌仔细地给他形容:“嗯,已经长出很多片叶子了,还缠到竹竿上面,我种在小卖部里,你想去看看吗?” 郝教授始终笑眯眯的,点头说:“那你就带我去看呗。” 萌萌带着他走出大队,刚出门就遇见了睿哥儿。 “妹妹,我不是跟你说了么,让你待在家里不要出来,外面地震了危险。” 虽然现在已经不地震了,但是睿哥儿还是免不了担心,万一萌萌跑到外面去,刚好又地震了怎么办。 萌萌狡黠地指着他说:“你也跑出来了,我当然也可以出来,我们想去看西瓜,你要去吗?” 睿哥儿已经忘了他来的目的,直接跟在了后头,“是去看你那株金玉西瓜么?我昨天刚给它浇水,长得可好了。” 这一小团伙讨论着西瓜,就好像地震压根不存在一样,别提有多轻松了,让郝教授都忍不住吃惊。 他之所以不害怕,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原因,他的老同事告诉他,这次地震是轻微的地壳运动,影响不大,但他没有想到,这个村子里的小娃娃也不担心。 萌萌以为他害怕了,还保证说:“郝爷爷,我们龙岭有山神保护,不会伤害咱们的,你就放心吧。” 他们一起去到了小卖部,发现那株西瓜苗,果真长得很好,那嫩绿绿的叶子,努力地攀爬者竹竿,就连藤蔓都长得很水灵。 郝教授的眼睛腾地亮了,他惊喜地围着这株西瓜苗说:“你们居然能把它养活,这种西瓜的存活率很低,在实验里都不容易生存,没想到长得这么好。”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萌萌,试探着请求说:“萌萌啊,郝爷爷想把它挖回实验室里研究,你看能不能?” 他实在说不出后面的话,堂堂一个教授,跟个小娃娃抢西瓜苗,真是太令人羞愧了。 萌萌却异常大方,直接就答应了:“送你了呗,你只管拿回去研究好了,等以后结出西瓜,记得要多给我送几个哦。” “哈哈哈,原来你是想吃西瓜啊,我要了你的西瓜苗,肯定会还你西瓜的。” 郝教授非常高兴,他把西瓜苗挖出来以后,还告诉萌萌说:“你们也被担心游客的事儿了,上头说了没事,以后游客还会来的,不来也没事儿,你们村里有特色农业,还有那么多工厂,不愁赚不到钱。” 他觉得那些村民是着相了,桃源村就算不靠旅游,靠其他的行业也能发展起来,不过这些话,他没打算对着娃娃细说,他觉得他们应该听不懂,拿到西瓜苗,就急着往实验室里赶。 萌萌送走了他,她站在小卖部的大门内,望着远处空空荡荡的沙滩,忽然对睿哥儿说:“睿哥哥,你说山神爷爷有错吗?” 第215章 “山神爷爷没有错, 是咱们村里的人太贪心了。”睿哥儿这样回答。 他抬头望着远处的龙岭,那高耸的山脉, 在云雾的环绕中, 似乎显得很神秘。 睿哥儿觉得,他们村里的人,德性还算是好的, 一般不会在龙岭里面搞破坏,坏就坏在那些采兰的人。 那些人又不长住在村里,自以为付完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到处乱扔垃圾、乱采花草, 按睿哥儿来说, 不要让那些人上山, 才叫一个大快人心呢。 他转过头来, 发现萌萌憋着小嘴儿,以为她在忧心,连忙安慰萌萌说:“不用为村里担心, 刚才郝爷爷不是说了么, 咱们村儿有工厂,还能种水果,饿不死人的。” 萌萌吐出小舌头,终于没那么有负罪感了,她觉得睿哥哥说得很有道理。 像她家的生意,大头都在兰花和加工厂上面, 小头才是宾馆和小卖部,游客们不来,顶多也就影响到宾馆和小卖部的生意,她爸爸还可以靠种田,补贴补贴,没什么大的影响。 想明白以后,萌萌就放心了,她决定等到这阵子采兰花的风波过去,再让地震消停了吧。 村里的人得知专家来了,都很关心专家怎么说,他们杵在大队周围,等冯益民走出来,赶紧围过去问:“村长,专家到底是咋说滴?咱村里有危险没有?” 冯益民笑得很轻松,摇了摇头说:“都把心给我放到肚子上,专家已经说了,问题不大,没有大的地震。不过,你们也要小心点儿,最好别没事儿溜到山上去。” “不敢啦,村长,打死我们也不敢在这时候冒险进山。” 村民们惜命得很,在家里好好的日子不过,他们疯了才会跑到山上去冒险。 虽然村长给他们吃了定心丸,可是这些村民,还是免不了愁眉苦脸的,没有游客来,他们怎么吃饭?愁哇。 回到家中,这些村民有一个算一个,都扛起锄头就往田里跑,现在没有游客了,可他们还得赚钱养家,再不去种田,以后吃什么喝什么? 他们望着绿油油的田野,还有周边一个个大棚,不由得暗自庆幸,幸好他们还保留着田地和大棚,以后靠着种蔬菜水果,总不会饿死吧。 在这之后,龙岭里还是偶尔有那么一两次小地震,震着震着,村民们也都习惯了,再不去想它,反正也没有游客来,他们空闲的时间就多了。 有了这么多闲功夫,村民们就琢磨起了赚钱的事儿,种田好是好,要想有收成,还要等好久,倒不如多去海上捕捞,这个来钱快一点儿。 人人都是这么想的,出海捕鱼的活计,又被村里的人重新捡了起来,就连冯益民闲着没事干的时候,也会搞一条小船,划到近海去下网。 下网的人多了,导致那海水中,密密麻麻到处是网,海上面也飘起了很多浮标,远远看过去就让人眼晕。 不过再多的浮标,也影响不到娃娃们戏水的热情。 天气渐渐热了,夏天终于来临,娃娃们欢快地换上泳衣,呼啦啦冲向了海滩,他们像下饺子似的,扑通扑通跳进海里,享受着海水的清凉。 这不,那么多娃娃呢,他们在海水中沉沉浮浮,一会儿躺着游,一会儿侧着游,一会儿又来了个狗爬式,泼水呀,打水枪呀,溅得到处都是水花,把娃娃们淋得满头满脸都是湿的。 “哈哈哈……”“哈哈哈……”娃娃们开心的笑声,从海里源源不断地传到了沙滩上。 萌萌赤着小脚丫子,她把脚面埋在沙子底下,弓着腰坐在沙滩,两只手儿搁在膝盖上,静静地凝望着远处的海。 好讨厌呀,到处都是网。 她的小蓝和小粉红都不敢过来了,只有大海龟在前些日子,仗着体型庞大,硬想闯过那层层的渔网,结果一不小心,就被那些渔网给缠上了,差点儿出不来,还是萌萌暗地里帮它解开,才解救了大海龟。 吃了这个教训,大海龟心里头也害怕了,再也不敢轻易尝试越网。 本来每年到夏天,都是他们之间最快乐的日子,现在全让这些渔网给破坏了。 唉,萌萌深深地叹着气,她似乎干了一件蠢事儿,没有了游客,村民们都把劲儿往海里使了。 怎么办,难道她要在海里也来上一场地震么? 不不不,海里有她养的鱼儿,那么多鱼虾蟹都生活在里面,地震会把它们吓死的。 尽管她已经督促了鱼儿们不要落网,村里的人撒下那么多网兜,还是没啥收获,可是他们到现在也没有放弃。 唉,萌萌又一次深深地叹息,想她小小的年纪,就要为这些事情操碎了心,她容易嘛她。 就在这时,四喜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萌,你在发什么愣?快点儿过来游泳啊。” “哦,来了。”萌萌扶着膝盖站起来,她抖掉脚背上的细沙,小跑着冲进大海。 雪白的浪花一阵阵地涌上岸,温柔地亲吻着萌萌的脚踝,凉凉的,滑滑的,多么舒服,瞬间抚平了萌萌所有的烦恼。 她重新绽放出笑脸儿,像鸟儿似的张开双臂,噗通向前面一跃,就顺着潮流滑入海中。 四喜朝她游了过来,侧着脑袋问:“萌萌,你刚才在想啥呢?我叫你,你都没有应我。” “没啊,”萌萌瞥见四喜怀疑的小眼神,就找借口说:“我在想作业要咋做,没想别的。” “哇~”四喜非常惊叹,夸张地说:“萌萌,你都已经是咱们班里的第一名了,还在想作业呀,你让我怎么活?” 四喜她和萌萌一样,也是跳级的学生,但她的基础没有萌萌好,学起功课来,就显得比较吃力。 她最羡慕萌萌这个学习很好的同桌了,她妈还威胁她,如果这个期末考试,她再考得不好,就要让她留级。 啊啊啊,她不想留级,她要和萌萌一起去上五年级,还要当同桌! 四喜坚毅了神色,就和同桌商量起来:“萌萌,老师给你布置的作业,你还没写完么?那我待会儿去你家里写,我有些题目不会做。” “嗯好啊,你待会儿来吧。”萌萌无所谓地点了点小脑袋,她打了个小哈欠说:“四喜,我有些困哦,我先眯一会儿。” 萌萌放松着小身子,任由自个儿飘在海上,像水母一样,随着海水飘荡来飘荡去,她微微眯起眼儿,看上去似乎睡着了,让四喜格外地惊叹。 哎呀,她家萌萌真是太厉害了,不光学习好,就连游泳,也比其他人强很多,像她四喜,就始终学不会这么游,不沉下去才怪呢。 萌萌假装在睡觉,终于没有人在她耳边唠叨了,她舒服地眯着眼儿,享受着阳光筛过睫毛的光亮,意识渐渐沉浸入海中,随着洋流飘啊飘,飘啊飘,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珊瑚岛。 她的意识在海中,就好像一条灵活的鱼儿,透过那波光粼粼的海水,上面那座岛,在她眼里就显得很奇特。 它那长满植物的树丛,好像小怪兽的头发,两片雪白的沙滩,是怪兽大大的眼睛,旁边的椰子树,是它的两条眉毛,沙滩上散落的石头,也许就是怪兽的嘴。哇,真好玩。 这座岛由于没有淡水,平时都没人光顾这里,萌萌把它当做养鱼的场所,也只过来打捞了几次。 村里的人还以为她走了狗屎运,才捕捞到那么多鱼儿,压根想象不出,在那小岛的下面,还隐藏着一个神秘的海洋世界。 岛的根部深深地扎进海底,穿过桥形的礁石,以往那些黑漆漆的岩石,已经到处长满了彩色的珊瑚礁。 这里没有人打扰,珊瑚礁们可以肆无忌惮地生长,它们就像春天的野草,具有疯狂的生命力。繁殖,就是他们的唯一使命。 各种颜色的珊瑚礁,红的黄的蓝的绿的……像调色盘溶进水中,多么浓艳的色彩,就好像给这座岛,穿上了一条花裙子。 一群群彩色的小鱼,它们快速地聚拢又分开,穿梭在这些珊瑚礁当中,寻找着它们的美食。 这里是生命的海洋,鱼儿们浑然不觉,就已经沦为了别人口中的食物。 螃蟹啊,龙虾啊,都是成群结队出动的,它们平时就住在下方的洞内,一有机会就跑出来觅食,疯狂地从洞口涌了出来。 从萌萌的角度望进去,它们就好像蚂蚁窝中的蚂蚁,密密麻麻的,又张牙舞爪,长得可肥可肥了。 嗯,她暗暗下了决定,改天她要过来,把这群螃蟹和龙虾,抓点儿回去吃,不然都快要泛滥了。 她离开了这儿,继续往前面游,迎面就撞见了一只大海龟。 玳瑁龟激动地挥舞着四条肢爪,那张坚硬的鹰嘴喙,也似乎带着笑意,就差没有眼中带泪了。 “萌萌,萌萌,我可想死你啦。” 它万分亲昵地围绕着萌萌,转了一圈又一圈,紧接着诉苦道:“它们都不让我去见你,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大海龟太激动了,它像复读机似的,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可见它是多么想念萌萌。 “乖啊,”萌萌安抚着它,“我这不是来看你么?你最近过得咋样?” “很好,就是想你。” 大海龟说得非常老实,它居住在这座岛屿之下,每天都有肥美的海鱼可以吃,不用再辛苦地跑出去捕食。 而且它吃饱了以后,还可以优哉优哉地游上岸,跑到那无人的岛屿上,溜达溜达消消食。诺大的岛屿,就它一只龟,爱咋玩就咋玩,小日子过得呀,潇洒得很。 “对了,小粉红也在旁边。”它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儿,忽然想起了小粉红,就带着萌萌去找它。 第216章 在不远的地方, 十几个矫健的身影若隐若现,它们是一群海豚, 正忙着追赶鱼群, 吓得那些鱼儿们聚拢成一堆,往旁边四处逃窜,很快又被守在周围的海豚们给冲散了, 沦为它们嘴中的美味。 在这群海豚中间,有一个身影格外显眼,它就好像绿叶中的红花儿,在这深蓝色的大海里,小粉红那一身粉色的外衣, 显得分外地娇嫩。 它已经是一头成年的海豚了, 因为每餐吃得非常丰盛, 身上长出了许多肥肉, 望上去胖嘟嘟的,比它的同伴们都要大上一圈。 别看小粉红长得胖,它的动作可一点儿都不慢, 隔着大老远, 它就发现萌萌来了,顿时弃了它那些伙伴,飞快地往萌萌这边游过来。 “嗨,大海龟,嗨,萌萌。” 小粉红打招呼的方式, 也和别人格外不同,它张了张嘴,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其实是在用超声波叫唤。 听在萌萌的耳朵里,就好像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又绵长又唠叨,像个话痨。 小粉红很久没有见到萌萌了,一见面它就滔滔不绝地讲着话,似乎要把这段时间里的见闻,通通告诉给萌萌听,其实也没啥新鲜的玩意儿,就是说些哪里有鱼啊,那些鱼多么好吃之类的话。 它和萌萌一样,都是吃货,记住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小粉红说着说着,忽然想起来一个事儿,就告诉萌萌说:“我刚才还看见大蓝了,它也在吃鱼,金枪鱼。” 它嘴中的大蓝,其实就是小蓝,已经长成了一头凶猛的蓝鲸,相比于海豚那小小的个头,鲸鱼小蓝无疑就显得庞大无比,所以小粉红经常管它叫做大蓝。 “是吗?”萌萌有些惊喜,追问小粉红说:“它在哪儿?” 大蓝所在的海域,可就远了去,小粉红说出一个坐标,萌萌听不太懂,只好催促它说:“你带我去呗,我很久没见到小蓝了,有点儿想它。” 萌萌最想念的还是小蓝给她讲的故事,那些故事里,有远洋的巨轮,也有外国人的海岸,还有掉进水中的人,当然也少不了神秘的深海世界,在小蓝的渲染下,深海更加显得神秘,让萌萌非常向往。 他们游啊游,要论速度,萌萌比它们快多了,毕竟她凭着一股意识,就能纵横千里,而小海豚和大海龟只能靠它们自个儿游,速度当然就慢了。 萌萌嫌弃它们太慢,还催出洋流来,让它们游得快点儿,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他们才终于隐隐看见了小蓝的踪迹。 “小蓝,小蓝。”萌萌远远地就大喊,她没有实体,那声音却能直接穿透小蓝的脑海,让它猛地转了个身子。 鲸鱼那庞大的体型,稍微一动弹,都能卷起惊涛骇浪,更不要说转身了,瞬间就让周遭的海水翻涌,形成一个极大漩涡,有那来不及躲避的大鱼,就被这个漩涡吸了进去。 在这个漩涡的尽头,赫然就是小蓝宏伟的身躯。 那条大鱼顺着漩涡,撞到了鲸鱼的身上的,已经疼得快晕过去了。 “咦,这是一条金枪鱼。”萌萌非常识货,这种带着蓝鳍的大鱼,是渔民们最喜爱的收获,每一条都值钱得很,并且越大越值钱。 在萌萌面前的这一条,它的重量就非常大,长得好像一颗圆润的瓜子,最起码有三米来长,浑身都银光闪闪,只有背脊蓝得发黑。 这条倒霉的鱼,它晕晕乎乎地翻着白眼儿,还没弄清楚到底是咋回事儿,就被小蓝一口吞下去了。 要不咋说小蓝是大蓝呢,它吞掉这条鱼,还跟个没事人一样,仿佛那条三米来长的鱼,都不够它塞牙缝似的,事实也确实如此,那条鱼进到肚子,小蓝还压根没有吃饱呐。 它兴冲冲地对着萌萌说:“这就是我跟你讲过的金枪鱼,我追着它们满世界跑,终于被我逮住了。” 它那水缸大的眼睛,很灵活地转向后右方,那儿活跃着好大一群鱼,它们在海里就好像飞一样,嗖嗖地,发疯似的往前撞,靠着这股子力气,它们才能吸收到宝贵的氧气。 啧啧啧,萌萌也不由得赞叹了,这是她第一回亲眼看见蓝鳍金枪鱼,以往在村里,她只听过大人们在传,好像在她爷爷的爷爷那一辈,就有人捕捞到一条很大的金枪鱼,卖掉那条鱼,可以在城里换到一座大院子,可值钱了。 至于这种鱼到底是啥味道,没有人说得清楚,海边的渔民虽然捕鱼,但是捕捞到贵重的鱼,从来不舍得自己吃,所以萌萌也无从知道。 她滋溜着口水,非常期待地说:“这么多,咱们捞一条回去吧。” 她也想试试这种鱼儿是啥味道,是不是像她爷爷说的那么好吃。 小蓝帮着回味了一下,很有经验地说:“噶帮脆,牛肉味的,像你们村里的小牛肉。” “哦,那咱们……”萌萌刚想说话,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小蓝,你咋知道我们村里的小牛肉,你又没有吃过。” “吼吼吼……”如果鲸鱼可以笑,它肯定要笑起来。 小蓝摇曳着大尾巴,非常美滋滋地显摆说:“你们村的人撒了很多饵料,都被我吃了,味道好得很。” “我们村啥时候撒饵料了,我咋不知道?”萌萌感到疑惑,突然震惊地叫了一声:“哎呀小蓝,你偷吃捕捞船的饵料,对不对?” 她瞬间想到了,捕捞队出去了好几天都没有回来,他们村儿还在期待这次的鱼获呢,没想到那些精心准备的饵,竟然被小蓝这个大吃货,给截了胡。 不得不说,吃货们的爱好都是相同的,就是吃吃吃。 小蓝还理直气壮地说:“他们撒了好多饵,我没忍住就吃了些,不吃白不吃,又没有说不是给我吃的。” 它担心萌萌责怪它,赶紧讨好地讲:“我带你去找金枪鱼,帮你抓几条回去,好不好?” 其实不用它带路,金枪鱼都已经游到它们身旁了,大海龟很有些跃跃欲试的,但它来不及行动,就被鲸鱼小蓝衔在嘴中,瞬间带着它们掉转身子,逆着金枪鱼的方向洄游过去。 萌萌看了吓一跳,原来她刚才看见的那些金枪鱼,只是鱼群中的一小部分,相当于开路的急先锋,后面还跟着很多很多很多,多到数也数不清,它们绵延开来,甚至得有几十公里那么长,全是蓝鳍金枪鱼。 里面那些个头大的鱼,比四五个大海龟加起来还要大,速度更是快得惊人,几十公里,它们没一会儿就游过去了。 “哇!”“哎呀!”“哦,又一条!”萌萌像个土包子似的,嘴里不停地发出惊呼,好家伙,他们这是遇上极大极大的鱼群了。 小蓝还在那里骄傲地显摆说:“我知道这些鱼每年怎么游,我从小就知道,我妈妈告诉我的。” 它在母亲的身边生活了五年,鲸鱼们的记忆,也随着母亲的传授,代代传承下去,包括这些深海鱼群的踪迹,对于小蓝来说,那都不是难事儿。 萌萌除了惊叹还是惊叹,海洋那么大,她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大的鱼群,忍不住看了又看,跟随在这些金枪鱼的后头,想看看它们到底去哪里。 也不知道是她的视线太多明显,还是那些金枪鱼比较敏感,它们似乎发现了这里有危险,顿时逃也似的加快了速度,把小鱼儿护在族群中,浩浩荡荡地往前面闯。 萌萌并不着急,她想要抓鱼,还不简单么,她只是很好奇,这些多鱼聚在一起,它们是咋吃饭咋睡觉的啊。 还没等到她观察出来,他们已经游出去很远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一艘大船的影子,从上头的海水里显现出来。 咦,这儿有条船。 萌萌很好奇地游过去看,她惊讶地发现,这居然是他们村里的船,瞧那船头上挂着的旗帜,还有他们桃源村的标志呢。 也不知道他们为啥停在这里,也许是为了捕鱼,也许是为了休息,萌萌还发现水中有一个人在游泳,仔细一看,竟然是村里的冯大壮。 冯大壮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儿,他妈是寡妇,把屎把尿地把他拉扯大,别人家那时候都忙着发财,他家里的日子却难过许多,也因此错过了很多发财的机会,直到去年才娶上媳妇儿。 冯大壮这个人吧,虽说比较穷,可他知道上进,自从娶了媳妇儿,他就想多赚点儿钱,给家里人改善改善生活,就很积极地加入到村里的捕捞队,每次出海去捕鱼,都有他在里面。 这会儿,他可能是在海水里放松,像条鱼儿似的,很矫健地游来游去,还冲着站在甲板上的村里人喊了起来:“这水凉快,你们下不下来?” “不下了,看待会儿有没有鱼。”上面的人这样回答他。 冯大壮也没有在意,这个季节实在太热了,出海很辛苦,留给他们游泳戏耍的时间也不多,他正打算再游一会儿就上去,却没想在他的身后,有一个很诡秘的身影,正朝他悄悄地靠近。 第217章 一条五六米长的巨型鲨鱼, 它的身材好像梭子,那尖尖的前吻, 咧开一个渗人的弧度, 露出了一嘴森森的白牙,又尖又利。 这条鲨鱼,是被那些饵料的血腥味儿吸引过来的, 它已经饿疯了,在海底潜伏了很久,逮住了机会,立刻像飞梭一样,刷地往前冲! 只差一步, 它就咬到了冯大壮, 在最关键的时刻, 是萌萌隔空拖了它后腿, 才让这条鲨鱼落了空。 “鲨鱼!”站在甲板上的渔民,冷不丁瞥见了这条鲨鱼,顿时吓得魂都没了。 “大大大大壮, 你后面有鲨鱼, 是大白鲨!” 冯大壮心里打鼓,他猛地回过头,迎面就撞见那条大白鲨的血盆大口,哎呀妈,那口白森森的利牙,闪闪地发出寒光, 就好像是地狱的大门,这要是被咬到了,他整个人准能去掉半截。 冯大壮当场被吓得快要瘫下去,住在海边的渔民,又怎么会不清楚大白鲨的厉害,这玩意儿最是凶猛,逮住谁就咬谁,完蛋完蛋了,他今天算是要交代在这里。 冯大壮拼了命地扑腾着水花,一边往回游,一边呼救:“救我啊,快救我!” 船上的渔民已经抛出了绳子,可是冯大壮离得太远了,他压根抓不到绳子。 完了完了,冯大壮今天倒了大霉,在这一刻,他想起了他那死去的爹,村里有人传,他爸就是掉进海里,被鲨鱼吃掉的,难道他也逃不开这个命运么? 恐惧和不甘涌上心头,冯大壮想到了家中的老娘,又想起了刚娶过门的媳妇儿,瞬间从喉咙里爆发出怒吼声:“老天爷呀,快来救救我!” 但是太迟了,在水中,没有人是大白鲨的对手,它刹那间就游到了冯大壮的脚底板,只要冯大壮稍微一划水,脚面就能触碰到鲨鱼那特有的粗糙外皮。 惨了惨了,冯大壮惨了。 站在甲板上的渔民都吓得浑身发抖,那条鲨鱼来了,哎呀,它张嘴了。 就连冯大壮自己,也彻底放弃了希望,闭上眼睛准备等死。 可就在这个时候,奇迹发生了。 眼看那条鲨鱼就快要把冯大壮给吞噬,它刚刚张开血盆大口,竟然就不能动了,任凭它怎么挣扎也没有用。 紧接着,它就好像被人凌空掐住了大嘴,整条身子都从海里飞了出去,被那看不见的力量扔得远远的,噗通一声巨响,狠狠地砸到海中。 众人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了,冯大壮也看傻了眼,他使劲地眨巴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捡回了一条命,赶紧使出吃奶般的力气,拼了命地往甲板上游。 站在船上的人也惊醒过来,他们七手八脚地把冯大壮拉上岸,看他还好好地全须全尾,船老大都激动地快要哭了。 “太好了,大壮,你没事儿就好。”船老大狠狠地松了一口大气,要是这艘船上有人死掉,那他的责任就大了。 后怕的船老大捂住胸口说:“老天爷保佑,刚才肯定是海神爷爷显灵。” 周遭的大伙儿也还处在惊吓当中,有人喃喃地念叨着:“大壮,你的命真好哇,这都没有事儿。” 这话虽然不中听,可也说明了一个事儿,那就是冯大壮这条命,真是老天爷帮他捡回来的。 冯大壮也明白这一点,刚才那诡异的一幕,不用神力都解释不了,他心中感动得要命,当场就冲着大海跪下去,把头磕得砰砰响。 “谢谢海神爷救命大恩,谢谢海神爷救命大恩……”冯大壮说到激动的地方,他堂堂一个男子汉,就连嗓音都带着几分哽咽。 旁边的渔民看在眼里,又是心酸又是庆幸,冯大壮的命不是他自个儿的,他家里还有老娘要养,还有媳妇儿要养,他要是人没了,他家两个女人要怎么活? 同样的道理,他们这些出海捕鱼的村民,哪一个不是在村里过得困难,才不得已跑到海上来受罪,怕只怕辛苦钱没有捞到,却白白丢了性命。 想到了这一层,村民们都非常后怕,不由自主地跪到地上,向着看不见的海神爷爷,不停地谢恩。 有渔民还提议:“等咱们回去以后,一定要多去给真龙观烧香,感谢海神爷他老人家这么保佑咱们。” 船老大一挥手豪迈地说:“不用等到以后,咱们现在就可以,先谢过海神爷他老人家。” 他返回到船舱中,摸出一把香,拿火点着了,分给了渔民们,带着大家伙儿齐刷刷地祷告起来。 “海神爷爷,真的是太感谢你了,今儿个要不是你,我们这艘船上,谁也落不着好,别的先不说了,这柱香我先敬你,回头,咱再弄些供品,去你那庙里拜一拜。” 大伙儿恭恭敬敬地上完了香,又从旁边的鱼桶中,抓出好几条活鱼,咻咻地扔回到海里,算是对海神爷爷的上供。 萌萌待在海中,看得十分有趣,她这就变成海神爷了?嘻嘻。 她的本意只不过是想救出大壮叔叔而已,可不好意思收他们的鱼,她心里很高兴来着,一转手就送给了他们一份大礼。 因此,这些站在甲板上的人,他们刚把鱼儿抛出去,就听见海中传来一阵破空声,有好几条大鱼的影子出现在海底,没几下子就把他们的鱼给干完了。 借着明亮的眼光,船老大眼尖地发现,那些大鱼都长得很有特色,蓝得发黑的脊背,隐隐闪出银光的鱼身子,还有那嚣张的像剑一样的鱼鳍。 “这……到底是什么鱼?”大伙儿都惊呆了,短暂的沉默过后,他们齐刷刷地爆发出吼声:“蓝鳍鱼,这是蓝鳍金枪鱼!” 老天爷,竟然让他们遇见了蓝鳍金枪鱼,住在海边的人们,不可能不知道这种鱼代表了啥,瞬间连呼吸都粗重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儿抄家伙上啊!” “哦哦哦。”大伙儿这才反应过来,四下地散开,拿渔网的拿渔网,抄网兜的抄网兜。 还没等他们赶到甲板,就被船老大气急败坏地骂回去了。 “拿什么渔网?就算你们被网住了,金枪鱼也网不住。” 船老大他从六岁起,就跟随着父辈们出海捕鱼,虽然他从没有捕捞到金枪鱼,但也听说过不少金枪鱼的故事。 这种鱼最是烈性,力气也贼大,一旦它被渔网缠住了,拼着鱼死网破也要逃出去,往往在这种情况下,是渔网破了残了,鱼也没了,两边都落不着好处。 他很有经验地吆喝起来:“别拿渔网了,拿鱼叉子,狠狠地叉死它丫的。再把吊钩弄上去,咱今天钓它几尾大的。” 大家伙儿都照办了,他们兴奋到了极点,这要是能钓上来几尾大鱼,那他们出这一趟海,可就赚大发了。船费、油费、人工费,通通都能赚回来,还能落下不少呐。 他们撸起袖子,干劲十足,往那尖锐的鱼钩上,挂上一条条大活鱼,还在鱼儿的身上抹满了牛血。这样的活饵,是大型海鱼都拒绝不了的诱惑。 果然,那些鱼钩刚刚抛入海中,就引来了金枪鱼疯狂的抢夺。 甲板上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原来这个地方,竟然有这么多的蓝鳍金枪鱼,看着它们充满活力的样子,渔民们就好像看见了游动的人民币,两个眼睛都亮了。 他们咧开嘴,把水桶里剩下的活鱼饵和牛肉饵,一股脑儿倒进了海里,这样做的目的是形成窝料,可以吸引到更多大鱼来觅食。 这么好吃的鱼饵,不光吸引来金枪鱼,还把周围的鲨鱼也给吸引住了,包括刚才那条大白鲨。 它都已经准备大吃一顿,刚游过来,就发现了不对劲,咦,这个地方怎么突然冒出来那么多金枪鱼? 不好,那些金枪鱼回过头去吃鲨鱼了。 金枪鱼在海洋里,那是出了名的不好惹,它们长途跋涉,向来是有什么就吃什么,从来不挑嘴,有时候遇见鲨鱼了,它们也照吃不误。 偏偏金枪鱼还喜欢成群结队,鱼多嘛,力量就大,乱拳还能打死老师傅呢,所以纵然是海洋里的霸主大白鲨,也不敢轻易招惹它们。 大白鲨怕了怕了,它心想逃还不行么,今儿个真是倒了大霉,好不容易碰上个大猎物,竟然给跑了,再想吃点儿鱼饵,也吃不到,唉这年头,当大白鲨也不好混啊。 大白鲨远远地遁走了,只留下金枪鱼们还在那里抢食。 那些聪明的金枪鱼,自然知道抢完食物就跑,但也有一些笨蛋和馋鬼,它们吃完了饵料,还想继续吃,不知不觉间就游离了团队,落入到捕捞队的圈套里,它们吃啊吃啊吃,再一咬钩,哎呦,上当了。 “上来了,钓上来了,哈哈哈,小心小心,别让它给跑了。” 渔民们别提有多兴奋了,船老大也很兴奋,他大着嗓门吆喝道:“跑不了,这种鱼一上岸就会死,快准备给它们放血,大壮,你去把冰块拉过来。” 还是船老大比较有经验,这条金枪鱼刚上钩的时候,它还能挣扎两下,可一旦离开水面,它就好像缺水的鱼儿,无论咋样努力,都吸不到宝贵的氧气,几乎在一瞬间就停止了挣扎,瞪着眼睛嗝屁了。 大伙儿把它吊起来,熟稔地杀鱼放血,这才有空去看它的重量。 这一丈量,渔民们笑得合不拢嘴:“哈哈哈,老大,这条鱼起码有四五百斤重,啧啧啧,好大的鱼。” 躺在地上的金枪鱼,它大概有两米多,接近三米长,那银光闪闪的鱼身,就好像是银子做的,在烈日底下散发出灿烂的光芒。 渔民们围绕着它转了一圈,不住地称赞道:“真的是银子做的鱼,比银子还要值钱呐。” 另一个渔民还捏了捏鱼肉说:“这样的鱼,浑身上下都是宝,每一个部位都能分开来卖,一整条的更是贵,一般人还真吃不起。” 船老大的声音再次吆喝起来:“别说废话了,赶紧地,多捞它几条,回去咱们都能盖上房子。” 捕捞队和村里有约定,他们这些船员出海比较辛苦,所以捕捞到的鱼,他们也拿大份的。 今天再来几条金枪鱼,他们人人都能住得上新房子,都高兴得要发疯,连忙下了死力气去捕捞。 冯大壮运气好,还意外地叉中了一条小的金枪鱼,看着也有七八十公分,将将一百斤呢。 发财了,哈哈,真的发财了。 每个渔民的脸上都带着笑,鱼群已经褪去了,他们的甲板上,静静地躺着五六七八……八条鱼,全是蓝背银肚的蓝鳍金枪鱼。 这会儿他们给鱼儿们铺上冰块,就准备返回村里,这么贵重的鱼,当然要趁着新鲜卖出去。 “等一等,”一个在弄桅杆的渔民突然停了下来,他眯起眼睛,指向不远处的海面说:“你们看,那边有什么东西在动?” 大伙儿往那边看过去,发现不远处的海水正翻涌着,突然,一个熟悉的贝壳从里面冒出来。 “大海龟。”这头大海龟,不就是他们在村里常常看见的玳瑁龟么?它咋出现在这里? 那只大海龟,它用两条前爪推着一条鱼,那条鱼和它的身子也差不多大了,看上去竟然也是蓝鳍金枪鱼。 渔民们看了看彼此,都在对方的眼里发现了疑惑,“龟丞相这是要干啥?” 村里的人迷信,他们都管这头大海龟叫做龟丞相,平日里在沙滩上遇见了,也对它恭恭敬敬的,更不要说他们现在待在海上,刚刚经历过那么惊险刺激的事儿,瞬间觉得这只大海龟更不简单。 只见那头大海龟努力地划着水,把那条鱼推向水面,得亏它待在水下,才能推得动那条大鱼,要不然非累死海龟不可。 再看那条鱼,鱼肚子已经翻白,彻底嗝屁了,被大海龟推着走,一直推到了甲板前面,还在继续往上面推。 “这是?”渔民们犹犹豫豫的,想去接又不确定,很迟疑地问:“这是要给咱们送鱼么?” 另外几个渔民已经笑了起来,“哎呀,实在是太惊喜了,这头海龟真不愧是龙王爷宫里的龟丞相,这就给咱们送鱼来了。” 想得倒真美。 大海龟很人性化地翻起白眼儿,它用一只爪子点了点鱼,又指了指船上的旗帜,意思很明显了。 可那村里的笨蛋还是不懂,一头雾水地说:“难道是送给咱们村的?” 嗤,这群人太笨了。大海龟抓紧了那条金枪鱼,不让任何人拿走它,它不是送给他们村儿,它明明是要送给萌萌! 它又指了指那面旗帜,很不耐烦的样子。 还是冯大壮比较机灵,他注视着那面旗,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试探性地说:“这旗的图案,是咱们村长家的闺女画出来的,大海龟的意思,会不会是让咱们,把鱼给村长家闺女送去啊?” 这才对嘛,有前途,它就是这个意思。 大海龟在渔民们惊讶的目光中,竟然点了点头,把鱼交给了他们,这条鱼是萌萌抓的,它只不过是代为交上去。 大伙儿想起了它和萌萌之间交情,瞬间就懂了。 船老大是萌萌的本家族伯,他蹲下来说:“我明白了,你是要送给萌萌的是吧?行,我帮你带回去给她。” 他招呼上大家把那条鱼弄上甲板,这回大海龟终于满意了,优哉优哉地返回到海里。 渔船缓缓地开动,渔民们望着大海龟的背影,还在感慨:“啧啧啧,太令人羡慕了,这海龟真是通灵性啊,这么贵重的鱼,它说送就送。” 冯大壮却不这样看,他回嘴说:“人家是海龙王的丞相,这种鱼它要多少有多少,羡慕啥?你没这福气,人家龟丞相,就愿意和村长家闺女玩得好。” 大伙儿也不是嫉妒,就是羡慕一下,他们这一趟盘算下来,赚到的钱,刚好够给他们改善生活的,这就很不错了,又怎么会去嫉妒一个小女孩子呢? 只不过人家的运气实在好得逆天,他们在海上拼死拼活,才弄到八条鱼,萌萌坐在家里,就能白得一条鱼,这运气说出去谁信啊,不服都不行。 渔船发出“哒哒哒哒”的马达声,快速地驶离了远海,萌萌的意识也作别了小伙伴们,瞬间回到了海边浴场。 不用睁开眼睛,她就已经听见了娃娃们嬉闹的声音,还有一个轻轻的呼吸声,落在她的脸上。 萌萌吓了一跳,赶紧睁开眼儿,映入眼帘的居然是睿哥儿那张放大的脸。 在她开口之前,睿哥儿就先笑了起来:“你醒了,萌萌,我刚才帮你赶走一只苍蝇。” 他没说海上为啥会有苍蝇,就转移了话题说:“你睡了快两个钟头,还没睡醒么?跟小猪似的,你奶奶刚才来看你了。” 萌萌这才想起了目的,她灵活地翻转着身子,半边身体沉入海,上半身浮出水面,往那岸边张望着,没看见她奶奶的身影。 “奶奶回去了么?”萌萌没看到人,有些失望,她抓起睿哥儿的手说:“睿哥哥,我和你讲哦,咱们待会儿有鱼吃了,快回去叫奶奶出来。” 睿哥儿一点儿不觉得意外,他已经摸清楚了萌萌具有超能力,好像就和海洋有关,他不关心超能力,只关心萌萌。 “你咋知道啊?是什么鱼?我也有份么?” “我就是知道。”萌萌骄傲地抬起小下巴,模样儿分外娇俏,她心情特别好,想到了那传说中的美味金枪鱼,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尝一尝了。 这样想着,她就偷偷地催出洋流,让村里的捕鱼船可以更快地返航,然后借着睿哥儿手上的力气,游回岸边说:“是很好吃的大鱼,你跟我来,待会儿分你一份。” 她急匆匆就要去码头了,还是睿哥儿及时拉住了她。 “别急着去,船没那么快来,咱们先回家里换衣服,再叫奶奶一起出来。” 萌萌低头瞅了瞅自个儿,她在水里泡了两个钟,身上还是白白的,并没有皱,只是头发和泳衣都湿了,待会儿干了肯定不舒服,就同意了睿哥儿的建议。 睿哥儿拉着她往回走,却不敢去看她一眼,不然那身白白的皮肤就要晃晕了他,真是罪过啊罪过,他怎么能有这么羞耻的想法呢。 睿哥儿的俊脸微微发红,一路上遮挡着萌萌,不让外人看见她,终于把她送回了老冯家。 他和冯老太打了个招呼,就推着萌萌进去房间,“你先去洗个澡,再换上衣服,我待会儿来找你,不要紧,时间来得及。” 他把房门关好,转过身去,却发现冯老太正审视地盯着他看。 “冯奶奶,你这么看我干嘛?我身上有东西吗?”睿哥儿大气不敢喘一声,还以为自个儿的小心思被人看透了。 冯老太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脸上说不出来是什么表情,忽然开口问:“再过一会儿就要吃晚饭了,你还想带萌萌去哪里?” 呼,原来是这个啊,真是吓了他了都。 睿哥儿维持着温雅的笑意,把责任都揽在自个儿的身上:“村里前几天不是派了捕鱼船出去么?我琢磨着他们也该回来了,所以就打算带着萌萌去码头上瞧瞧,看有没有啥新鲜的海货,好带回来给萌萌吃。” 冯老太终于笑了,她非常满意地说:“算你小子有心,看日子,他们是该回来了,要是有啥好的海货,今晚正好可以给萌萌做了尝尝,你先回去吧,待会儿过来我家,我带你们去码头。” 挑选海鲜什么的,当然得她亲自出马了,冯老太打算得很好,每一次捕鱼队出海回来,她都要去买上一些最最新鲜的海货,拿回来给她家的孙女吃。 萌萌洗完澡出来,在厅里就碰见了她奶奶和睿哥儿,这俩都已经准备好了,他们背着小竹筐,就等着萌萌出来呢。 “萌萌好了是吧?那咱们这就走。”冯老太走过去牵起了她的手儿。 没想到,萌萌却指了指她背后的竹筐说:“奶,咱不用带筐去,这筐也太小了点儿。” 第218章 “萌萌, 你咋知道?”冯老太听孙女说得那么确切,禁不住就有些怀疑了。 萌萌差点儿露馅儿了, 她吐着舌头不知道该咋样回答, 让她和奶奶撒谎,她一万个不愿意,又不能说实话, 一时之间竟然僵住了。 还是睿哥儿帮她解围:“冯奶奶,咱村里哪次出海回来没有收获?萌萌是想着挑些大鱼,全家人一起吃呐。” 冯老太的目光看向萌萌,萌萌赶紧点头说:“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冯老太很欣慰地笑了, 她捏了捏萌萌的小胖手说:“你这娃娃, 想吃大鱼还不好意思跟奶奶说, 走, 奶奶带你去挑。” 她带着萌萌打头,睿哥儿跟在身边,三个人走在村里的巷道上, 经过海滩, 夕阳的余晖斜斜地照在他们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拖得老长老长。 冯老太眯着眼儿望着大海,那遥远的地平线上,太阳已经变成鸭蛋黄的颜色,它悬挂在晚霞和海水之间,把波光粼粼的海水染成了无数颗金子。 在这美丽的霞光中, 有一艘轮船的影子,渐渐地从天边行驶过来,它是那么的小,小得好像一颗芝麻粒,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就会在茫茫的大海中忽略掉它。 但是冯老太看到这艘船的时候,却笑了。 “还真被萌萌给说中了,咱们村的捕鱼队回来了,咱们加快点儿走,待会儿挑一些大的鱼回去。” 码头离村里有点儿远,冯老太和两个娃娃到达这里的时候,捕鱼船还没有靠岸,码头上却已经聚集了很多村里的渔民,冯老三和他媳妇儿也在这里。 “妈,你们咋来了?”他俩来这儿,是为了第一时间买到新鲜的海货,毕竟他家开着海鲜加工厂,需要的海鲜不是一个小数目。 “跟你们一样,买海鲜呢。”冯老太随口答了一句,就不再接茬,专心地等着渔船的靠近。 近了,近了,那艘船越来越靠近码头,跟它一比较,码头上的人就小得好像蚂蚁。 站在甲板上的水手,把锚抛落下来,村里的人也看清楚了,船上那些人的脸上都带着笑。 “这是咋滴啦?”码头上的人很期待地问:“是不是捞到很多鱼?” “没有没有,才九条鱼。”船上的人不等船停稳,就敏捷地从上头跳下来,对着失望的村民们说:“九条金枪鱼!全是大鱼!完完整整的!哈哈哈……发了发了。” 村民们沉默了一瞬,紧接着都纷纷爆发出惊喜:“你说啥?真有金枪鱼?还被你们捕到了?” 这个船员很不爽别人怀疑他,他撇着嘴,很得意地说:“我骗你干啥?你自己看呗,足足九条,还全是蓝鳍的金枪鱼。” 说话间,船老大也从里头走出来了,他大着嗓门,喜气洋洋地说:“咱这回运气好,龙王爷给咱送了一趟金枪鱼,我们一共捕捞到了八条,等卖了钱,大伙儿都有份。” 村里的人一下就发现了不对劲,他们指着那个船员,赶紧追问说:“怎么是八条,刚才他明明说是九条?” 船老大瞪着那个嘴快的船员,对村民解释说:“有一条不是我们捞的,是龟丞相,对,就那只大海龟,是人家专门送给村长家闺女。” 他眼尖地在人群中发现了萌萌,就笑着指向了她:“哎哟,萌萌也来了,你等着,伯伯叫人去把你的鱼抬出来。” 那条鱼很大,四个船员呼哧呼哧使出了大力气,才把它从甲板上搬到了码头,大伙儿一看,好家伙,这鱼长着蓝黑色的鳍,银白色的肚儿,不就是传说中的蓝鳍金枪鱼么? 哗,大伙儿都轰动起来,纷纷挤到前面去看。 “真是蓝鳍的,哎哟喂,这种鱼可贵,咱这回发大财了。” 捕鱼船是合作社买的,捕捞到的鱼,也有合作社的一份,村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个个都能分到红,能不高兴么他们。 当然也有人酸溜溜地开始怀疑:“这么大一条鱼,真是龟丞相送的?他六伯,你可不能偏帮本家呀。” 说话的人,是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妇女,她穿着涤纶印花的连衣裙,腰间的褶子都鼓起来了,翘着兰花指,一会儿指着鱼,一会儿指着萌萌,两个眼睛还瞥向船老大,意思很明显了,就是怀疑他藏私。 “扯你娘的蛋!”船老大这一支在族里面排行第六,六伯说的就是他,他能当船老大,那脾气也是相当火爆的,当场就爆了起来。 “猴子家的,管好你那张破嘴,我要是撒谎,我死全家,你要是造谣,你全家人死光,你敢不敢干?” 他气势汹汹,晒成黑炭的鼻孔呼呼地喷出气,让猴子媳妇儿吓得连退好几步。 边上的船员也都气咻咻地叫嚷起来:“老大真没有骗人,这条鱼就是龟丞相送的,没有龟丞相,我们连鱼都捞不到,大伙儿当时可都看见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就是就是,没有海龙王,我连人都回不来了。”这么多船员当中,就属冯大壮说话最大声,也最气愤。 他向前一步逼近了猴子媳妇儿,讥诮地说:“有些人半毛钱力气不出,就知道在这里说风凉话,后头还有那么多鱼,你眼睛没有看见么?还是只抓着娃娃欺负?” 边上的村民也纷纷叫嚣着:“是啊,猴子媳妇儿,你说那话都不嫌丢人,村长家什么条件,犯得着为一条鱼来骗你?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他们冲着站在人群外面的猴子喊:“猴子猴子,快来看好你家媳妇儿,别让她出来丢人了。” 猴子就是这胖女人的男人,他们两公婆可有意思了,一个胖一个瘦,猴子媳妇儿差不多得有两个猴子那么大,他俩站在一块,就好像土豆和豆芽菜似的。 猴子虽然瘦,但是一家之主的气势还是有的,立刻教训起了自家媳妇儿:“丢不丢人啊你,不会说话你就少说两句,人都让你得罪光了。” 他成功地让媳妇儿闭上嘴巴,又赶紧对着冯老太道歉说:“娃娃她婶儿,你别跟这败家娘们一般见识,她那张破嘴就没有好话,你当她放屁就成。” 刚才那么多人帮忙说话,把冯老太说话的机会都抢走了,她淡淡地瞥着瘦猴子,不冷不热地说:“有些话说出来,就收不回去了,谁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 事关自家的名声,冯老太不由得多说了一句:“刚才大伙儿也都听见了,这鱼是大海龟送给我家的,是我家的东西就跑不掉,不是谁说两句,就会变成别人家的。” 哼哼,她家萌萌的东西,谁也不许抢,谁抢她就刺谁。 “我不也没说什么嘛……”猴子媳妇儿还想狡辩,被她男人狠狠地喝止了。 “闭嘴,你还嫌人丢得不够多么,给我滚回家里去。”猴子以前家里穷,这婆娘是他从外面娶进来的,两家都穷,谁也不嫌弃谁,现在家里的条件好过了,这娘们还跟以前一个样儿,就有些上不了台面了。 他是村里土生土长的人,不说工作啊拿分红这些,就连平时办个事儿,也捏在人家冯益民的手里,发疯了才敢得罪村长,别以为村长不是长,真要管起事儿来,保管让人服服帖帖。 萌萌的注意力,早不在他的身上了,她蹲下来抚摸着这条鱼,假装不知情地说:“是给我哒?” “就是给你的,”船老大对着她哈哈大笑,“你是不知道啊萌萌,当时那大海龟,推着这条鱼指名了要送给你,我们不接,它就不肯走了,还有哇,后面那些鱼,也都是大海龟帮忙从海神爷那儿弄来的。” 大伙儿刚听说还有这样的事儿,都很惊奇地问:“这到底是咋回事儿,我咋听大壮说他也有危险?” “没错,当时的事儿太惊险了。”船老大讲起故事来,那也是活灵活现,还有个冯大壮在旁边帮腔,吓得村民们一愣一愣的,都说冯大壮命硬运气好,赶上海神爷显灵,才捡回了一条小命。 大伙儿对海龟的事儿更加吃惊,都围着萌萌说:“哎呀,龟丞相对萌萌你真是太好了,这么贵重的鱼,人家说送,就直接跟你送了,我们咋没有碰上这样的好事儿?” 他们羡慕得不得了,人比人真是气死人,虽说他们卖掉鱼,也能拿到分红吧,可哪有完整一条鱼来得舒坦,就连这鱼的滋味儿,他们也没有尝试过呢。 四喜她妈就说了:“你看看你,平时总跟萌萌一起玩,人家就知道要和龟丞相搞好关系,你还有个什么用啊你?” 她恶狠狠地点着四喜的脑门骂道:“你这个没用的赔钱货,真是气死我了,我为啥要生你出来?” 四喜抱着脑袋,一个劲儿地躲开了她妈,很不服气地回嘴:“我是赔钱货,那你也是赔钱货,外公外婆生下你,赔个底朝天了都,他们干嘛要生你出来?” “你你你,你要气死我啊你。”她妈被她这句话,呛得说不出话来。 就连周遭的村民也都在笑话她:“哈哈哈,四喜她妈,你就别说你家四喜了,现在新社会,闺女可不是赔钱货,嫁到了好人家,还能帮你贴补贴补娘家,你那么凶她干啥,小心她以后嫁出去了,再不理睬你了。” 有了老冯家做榜样,村民们对于闺女,那也是相当看中的,再加上桃源村的日子好过,连带着他们村的闺女地位也高,外面想求都求不来呢,现如今,村民们更愿意把闺女嫁到自己村,继续过上好日子。 萌萌在旁边瞧完了全程,就觉得四喜好可怜啊,她妈妈那样说她,四喜以前和她抱怨,她还不太相信,现在她信了,四喜肯定在她家里过得不好。 她走过去拉住了四喜,悄悄跟她说:“待会儿你来我家,咱们吃金枪鱼,不分给你哥哥和妈妈,咱们自个儿吃,馋死他们。” 第219章 冯老太招呼上村里的人, 把那条金枪鱼搬回了家,给相熟的亲戚好友和邻居都分了一些, 还剩下许多, 留着自家吃。 睿哥儿把分到的金枪鱼拿回家里,他自个儿又返回了老冯家,熟门熟路地在萌萌的左手边拉开椅子, 一屁股坐了下去。 冯益民就很看他不爽,挑着眉问他:“睿哥儿,你咋又回来了?” 睿哥儿说得十分无辜:“冯伯伯,我答应了萌萌,要跟她一起吃鱼。” 说完这句话, 他就殷勤地伺候起了萌萌, 给她开饮料啊夹菜, 乐颠颠的, 忙得不亦乐乎。 冯益民气不打一处来,他算是看透这小子了,贼眉贼眼的, 尽盯着他家闺女, 打量着他不知道呢。 唉,生出萌萌这么好的闺女,有的是他烦心的地方,老有人要和他抢闺女。 他没有明说,暗暗拿话刺睿哥儿:“你家就你一个娃,你不在家里陪着大人, 不怕他们寂寞吗?” 睿哥儿放下筷子,很疑惑地反问回去:“冯伯伯,我妈我爸我爷爷奶奶他们都是大人了,咋会寂寞啊?” 他笑得很开心地说:“冯伯伯疼我,我也把你们当做一家人,金枪鱼这么多,我帮忙吃掉一些,免得放久了坏掉。” 冯益民被他酸得直龇牙,哎呦,这小子的脸皮真厚哈,他越看睿哥儿,越觉得他很碍眼,索性盯着别的地方看,免得被他气出病来。 苏婉在旁边瞧见了,心里头觉得特别好笑,这男人咋还像个孩子似的,跟个娃娃置什么气,就算睿哥儿对她家萌萌有企图,那又有啥关系呢,她苏婉生了个好闺女,有人喜欢,那是很正常的嘛。 她伸手在冯益民的腰上拧了一下,压低嗓门说:“你跟个孩子教什么劲儿,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快点儿吃饭。” 睿哥儿眼尖地瞧见了,他似乎弯了弯嘴角,又仿佛没有在笑,其实他心里早就笑翻了天。 他明白自己的企图被人看穿了,可他并不打算掩饰,他就是喜欢萌萌咋滴啦,不管谁来了都改变不了。 这一大一小暗地里较劲,萌萌却啥也不知道,她正沉浸在金枪鱼的美味里。 哇哦,实在是太好吃了。 桌上摆满了金枪鱼做的鱼宴,有那炸得酥酥脆脆的金枪鱼排,也有酸酸甜甜的醋溜金枪鱼球,红烧的金枪鱼,还有跟生菜搅拌在一起的金枪鱼沙拉,各种爆汁的,油浸的,花样很多,都快把金枪鱼做出花儿来了。 萌萌最喜欢的还是金枪鱼寿司,用了她三叔家生产的海苔片,里面卷着米饭,再夹一片金枪鱼,包起来做成寿司,不大不小特别可爱,萌萌刚好一口一个。 那酥脆的海苔片,在她嘴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带来一丝微微的咸味儿,里头的金枪鱼片,嚼起来又肥嫩又冰爽,明明没有什么味道,却鲜得不得了,让人忍不住想把舌头也给吞进肚子里。 萌萌吃得腮帮子鼓鼓,心想这金枪鱼,吃起来果然噶帮脆,怪不得小蓝说它的味道好像小牛肉,实际上却比小牛肉还要好吃。 大娃和弟弟们也都吃得美滋滋,手里的筷子夹个不停,还在一个劲儿地在说好吃好吃么呢。 “大娃,”冯老太冷不丁点他的名儿,“你待会儿吃完饭,再去把试卷重新做一遍,我听说你这次考试退步了,是不是?” 大娃拿筷子的手,猛地顿住了,在心里埋怨他奶奶真是的,没看他正吃得开心么,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奶,我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让我休息一天行不?” 大娃说得苦兮兮,他今年上高一了,考到了县里的一中,以前他读初中的时候,成绩还行,可到了一中,大娃那成绩就不够看了,勉勉强强也只能保持在班级里的中游。 冯老太压根不听他诉苦,她两只眼睛像电一样,扫向了大娃说:“休什么休,你还好意思休息,再过两年你就要高考了,要是考不上好大学,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对于娃娃们的成绩,那是很有执念的,敲着桌子说:“你们都给我好好学习,谁考上大学了,我这里就有奖励。” 说到这里,她忽然骄傲地笑起来,指着萌萌说:“你们要是都像萌萌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了,她上学期末,又考到了全班第一名。” 冯老太说得格外神气,又指着自个儿说:“这一点像我,萌萌就是随了我,才那么聪明,学啥都能很快上手。你们啊,就是随着老冯家的根,一点儿聪明劲也没有学到。” 这话把孙子们都给埋汰进去,连同老冯家的男人们也被埋汰了一遍,冯益民瞄了瞄他爸,发现他爸的脸色也有些无奈。 他心里不服气,萌萌可是他的得意之作,凭啥功劳都被他妈抢走了,就嘟喃起来:“人都说生闺女像爸,萌萌这么聪明,当然是随了我。” 冯老太哼哼地笑起来,倍儿鄙视地嘲笑:“那你有没有听说过,生儿子像妈,你是我生的,就算有点儿小聪明,也是我给你的,所以萌萌最后还是随了我。” 她成功地把大伙儿说得哑口无言,就得意洋洋地对着萌萌说:“乖宝儿,你和奶奶说,你想要啥奖励啊?” “嗯~”萌萌拉长了语调,她歪着脑袋拼命地想啊想,最后也没想出啥来。 萌萌摇了摇头,很懂事儿地说:“奶,我在家里啥也不缺,你不用给我买了,以后我想到了,再和你说哦。” 冯老太非常欣慰,摸着她的脑袋瓜说:“你们看看,萌萌成绩这么好,还不要奖励,你们这群不争气的,啥时候让我省心一点儿啊?” 哥哥们都埋头吃东西,丝毫不敢回嘴,在他们看来,自家妹妹当然是很聪明了,也比他们都聪明,可他们做哥哥的也不笨啊。 二娃就很缺心眼儿地叫起来:“奶,成绩好又不能赚钱,公社里那谁谁谁,他都没读过书,做生意也能发财,现在这社会呀,读书没有用了,读完书,还不如做个体户呢,那样来钱快一点儿。” “快你个大头鬼哦。”冯老太狠狠地拍了他脑袋一下子,恨铁不成钢地说:“没有文化,赚再多的钱,那也是暴发户,出去都让人瞧不起的,就比如你爷爷的生意,你英语不会说,日语不会说,鬼才来理你,怎么做生意?” 她斜着嘴角轻轻地笑,“你要是考不上好大学,我就把你赶出去,让你到外面当个体户,看你还说不说得出这种话。” 得了,娃娃们总算明白了,他们奶奶说来说去,不就是要让他们考上大学么,唉,当老冯家的孙子,真是不容易哦。 睿哥儿默默地吃着东西,冯老太刚才的话,让他也忍不住有了危机感。 这个九月,他也升到初二了,后年就要面临中考,考高中对他来说,倒是不难,但要去读高中,就有些棘手了。 离得最近的高中,也在公社里,那是很次很次的,好一点儿的高中在县城,再好的,就是市一中,或者省城里的重点中学了,无论是哪一个,他都要离开萌萌。 睿哥儿不想离开萌萌,有一天他来给萌萌补习,就试探性地问她:“哥以后要去念高中,和你大哥一样也在外面,就没有人辅导你学习了,萌萌你怎么办?” 萌萌想也不想就回答说:“不用你辅导,我自个儿也可以学习。” 这话在睿哥儿心头射了一箭,让他有些疼。 “那不一样,你自个儿怎么行呢,哥可以帮你温习功课,你有不懂的地方,还可以问我,我啥都知道,比你自己查字典、翻习题方便多了,你说是不?”他要努力证明,他对萌萌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用处的。 萌萌想了一会儿,好像确实是这样,就很诚实地说:“那也是哦,你说要咋办?” 睿哥儿沉默下来,他眼里藏着宠溺,半响才说:“萌萌,我很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你哦。” 她以为睿哥儿和四喜一样,也在为见不到她闹脾气,就很好心地安慰他说:“等我中考了,我也去你那学校读书,咱俩又能在一块啦,哈哈哈。” 萌萌啊萌萌,你为啥只是一个五年级的学生?睿哥儿因为她的天真而感到心酸,等萌萌去上高中,他就该去念大学了。 三岁的距离,就好像鸿沟一样,如果他不是重生的,也许也和萌萌一样天真烂漫。 睿哥儿静静地凝望着面前的女孩儿,金黄色的阳光透过纱窗,均匀地撒在萌萌的小脸儿上,衬托得她整张脸,粉嫩得好像剥壳的鸡蛋,那细细的绒毛,也仿佛染上了金色。 这样纯真美好的萌萌,上辈子居然离奇地失踪了,也不知道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一想到这里,睿哥儿心中就涌起一阵阵疼痛,几乎要让他无法呼吸。 不行,他死也不离开萌萌。 睿哥儿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坚毅起来。 他点着萌萌的肩膀说:“哥想好了,咱俩永远不要分开,我在村里建一座高中,以后哥就待在村里念书,你也在村里念书,好不好?” “真的吗?”萌萌的眼睛亮亮的,她很惊喜地追问:“咱们也可以自己建高中吗?” 睿哥儿毫不犹豫地点头说:“有钱就能建,我和你二哥现在上的初中,就是我师父出钱建起来的,不光高中可以建,就连大学,咱们也可以自己建。” 萌萌丝毫不怀疑,她一下子就当真了,真让她留在村里,她当然愿意啦。 不知道为什么,她待在村中,比别的地方舒服多了,仿佛她一呼一吸之间,都和这个地方融为一体。 也正是因为这样,萌萌连北京那么好的地方,她都不愿意久待,更不要说别的地方了,如果可以的话,她想一辈子都待在桃源村里。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极了,开心地说:“建高中,好像需要很多很多钱吧,我有钱,可以拿出来给你。” “不用你的钱,我这里就有。”睿哥儿从来没想过要用萌萌的钱,不过他看萌萌明显没有放弃,只好搪塞说:“等我的钱不够用,我再和你拿。” 不说睿哥儿自己的私房钱,就说他师父的真龙观好了,那些游客捐的香火钱,还有香客们做功德的钱,这些年积攒下来,那也是很大一笔数目了。 凌虚子在村里的时候,经常拿这些钱来接济村里的穷人,给寡妇老头儿们修房屋,送吃的,给上不起学的娃娃免掉学费。 桃源村的村民,一般都生活得比较好,不怎么需要凌虚子的帮助,他就把接济的范围,扩大到了附近的村镇,许多穷人家都受过他的大恩。 睿哥儿已经继承了他师父的位置,他想要把这些钱,拿出来做善事开学校,不用去想,他师父也是愿意的。 说起他师父,睿哥儿总免不了担心。 自从凌虚子离开桃源村,到现在已经半年过去了,还是没有他一丝消息。 他人不见踪影,睿哥儿由最初的等待,慢慢地等得越来越心焦,他每天都打他师父的电话号码,可那头传来的,始终都是盲音,睿哥儿也不确定了,到底那个大哥大,还在不在他师父的身上。 想那么多,也没有用,睿哥儿坚信他师父会回来的,他打起精神来,准备把建造高中的事儿,给落实了。 “你说啥,你要建高中?” 这个主意一说,老张家的人都非常奇怪,张老头还以为他脑子发懵了。 “你这孩子没发烧吧?咋突然说起胡话来了?” 张老头摸了摸他的额角,见没有发烫才算放心,可也忍不住泼起了凉水:“建高中可不同意啊,不是你说建就建的。” “不是我要建,是咱真龙观要捐款建。” 睿哥儿早就想好了借口,他半真半假地说:“爷爷,我师父不是不见了么,他现在不知道怎么样,我就想着,在这边多做点儿好事儿,说不定能帮他老人家积攒些功德,好保佑他平平安安的,早点儿回来。” “唔,这倒是合情合理。” 张老头没话说了,他家睿哥儿当了凌虚子的徒弟,现在凌虚子不见了,睿哥儿帮着做点儿善事,那也是应该的。 “那好吧。”张老头终于答应了,不过他还有顾虑。 “你还太小了,这件事情不适合出面,得让村里的干部挑头,建高中是大事儿,要占很多地方,咱村里也没那么多高中生啊,得大伙儿都同意才行。” 这个问题,睿哥儿也想到了,他趁机说:“爷爷,我用的是观里的香火钱,不够的我再加一点儿,用不着咱村里的人捐款,他们咋会不愿意啊?” 张老头瞅着他说:“你还不知道么,这年头有能耐的都读中专去了,没能耐的,读完初中他就不读了,谁还去念高中啊,那是书呆子才干的事儿。” 他掰开手指头,给睿哥儿盘算起来:“念完高中,还得考大学,这就要七年了吧,听说还有博士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条路不好走,农村人看不到那么远,他们不会让自家娃走上这条路的。 他抬起眼皮,瞟了瞟睿哥儿,继续泼冷水说:“早点儿读完书,早点儿回家里干活,才是农村人最爱干的事儿,你那高中,说不定连学生都招不满。” “爷爷,我建高中,又不是为了赚钱,我这是在做好事。”睿哥儿强调说,农村人目光短浅,他早就看清楚了,可他也有法子对付。 “咱们村里人少不怕,学生要是少了,干脆就让他们免费读。别的村子,要是想送学生过来,那就不要意思了,要收钱。收到的钱,还可以补贴给咱村里,咱村儿总该没有意见了吧?” 睿哥儿抱着胳膊,笑得像个小狐狸似的说:“爷爷,我这办法怎么样?” “你这小子,真滑头。”张老头笑骂,他摊开手,隐隐带着骄傲说:“道理都让你给说完了,还让我说什么?算了算了,要建高中是吧,我就去大队里帮你说唠说唠。” 第220章 睿哥儿建这所高中, 一建就是两年,等高中终于建好, 睿哥儿也从一个十三岁的小少年, 蜕变成了俊逸非凡的少年郎。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长的,明明他爸他爷都不算太高,到了睿哥儿这里, 居然长成了高个子,一米八的个头,找遍全村也找不出来几个,任谁见了,都要夸上一句:这小伙儿长得真高。 今天早晨, 他很早就爬起来, 跑到山上去打拳, 再把真龙观里里外外都检查一遍, 算到时间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跑下山。 “吃饭了没,睿哥儿, 还不去上学啊?”村中相熟的老邻居, 早起在门口浇花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了睿哥儿。 “红专爷爷,”睿哥儿很有礼貌地叫人,嘴角扬起很好看的弧度说:“我去找晓西一起上学。” 二娃就是晓西,他俩在同一个班,睿哥儿明面上说是去找二娃, 其实就是找萌萌。 萌萌已经十二岁了,有了小少女的样子,却还和小时候一样,特别爱睡懒觉。 早上全家人都起来了,她才迷迷糊糊地醒来,抱着被单坐在床上,听到外面的声响,她又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走下了床。 她坐在梳妆台前面,先把头发梳一梳,虽然睡了一晚上,但她那长长的头发,还像黑缎子似的,又柔又亮,仿佛抹了头油一样,三两下就梳齐整了。 萌萌特别爱臭美,还给自个儿的脸蛋,涂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花膏,这雪花膏是在省城里最大的商场买来的,纯进口的法国货,抹上去以后香香的,又嫩又滑,给她那白腻腻的皮肤,又增添了一层光彩。 做好了这些,她才打开衣柜,开始换衣服。 真丝做成的小睡裙滑落在地上,萌萌换上了水蓝色的连衣裙,夏天来了,她偏爱这种凉爽的颜色,再伸一伸懒腰,胸前的蓓蕾已经长成了花苞的形状。 她做这些事情总是很有耐心,动作不紧不慢的,带着说不出来的韵味,用她奶奶的话讲,他们家萌萌终于长大了。 “宝,起床了没?该吃饭啦。”冯老太的声音拿捏得很准,在萌萌刚换好衣服的时候,就在门外响了起来。 “吱——呀。”门推开了,萌萌像乳燕一般,飞扑进她奶奶的怀里,很亲热地环抱住她奶,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早上好呀,奶,今天早上吃什么?” 萌萌长到十二岁,冯老太也跟着老了十二岁,可从她的脸上,却看不出来多少岁月的痕迹,一点儿也不显得老,甚至毫不夸张地说,整个桃源村里,没有哪一个老姐妹比她更加健壮了。 她拍了拍孙女儿的后背,笑得很是开怀,就连眼角那几条皱纹,都笑成了桃花的形状,看上去比她那些老姐妹,年轻了十岁不止呐。 “今天早上采了些铁皮石斛,我给你榨成汁了,兑小半杯太岁水,小金想要偷喝,都被我赶走了。” 她挎着萌萌的臂弯来到堂屋,餐厅里已经摆好了早饭,萌萌的位置上,就有那杯碧绿绿的生榨石斛汁。 老冯家的人经常喝这种饮料,冯老太也常常喝,她认为自个儿显年轻,都是这种饮料的功劳,看着萌萌喝下去,这才招呼着她吃早饭。 “这海鲜粥是你妈一早起来煲的,里面放了你最爱吃的瑶柱,还有鲍鱼丝、虾蟹什么的,小心点儿烫啊。” 她把盛好的粥碗,推到了萌萌面前,笑眯眯地看着萌萌吃饭,又给她推过去几碟子小菜,慈爱地说:“多吃点儿,待会儿考试不要紧张,奶奶都给你准备好了,你的考试袋什么的,都在书包里,让你六哥帮你拿过去。” 今天是萌萌小升初的考试,再过几天,她就要从小学毕业了,尽管考试是在村里,可家里人都非常重视。 提前几天,他们就去学校里踩点了,把教室和考号都记下来,又给她准备了新的笔啊、橡皮啊、草稿纸什么的,生怕有一点儿马虎,比萌萌这个考生还要紧张呢。 萌萌安安静静地吃饭,她身边的亲人们也不敢大声说话,冯益民瞅了瞅他家媳妇儿,用眼神暗示她说话。 苏婉嘴角带着笑,睨了她家男人一眼,这才对着闺女说:“乖宝儿,考试的时候千万别紧张,妈妈教过你的,要是紧张就深呼吸,把监考老师当大白菜,有不会的题先跳过去。” “我知道了,妈。”萌萌的脸儿从碗边抬起来,她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紧张,反而安慰起了家里人:“这考试轻松得很,我模拟考都考了第一名,老师说问题不大。” 萌萌对自己可有信心了,她可是班里的学霸,一个小升初考试而已,洒洒水啦。再说就算她考得不好,在他们村儿,想上初中就能上初中,谁让这家初中,是他们村儿开的呢。 桃源村的初中,经过这些年的办学,已经变成远近闻名的学校了,每年考上中专的学生都有很多,考上高中的就更多了,升学率一高,就吸引了很多学生来这里读书。 能到桃源村初中上学,相当于半只脚踏进了中专,以后城里户口、找工作这些,都不成问题了。 也因此,外面那些学生为了挤到这里,无不削尖了脑袋拼命地学习,只有成绩好,才能被录取上。 萌萌他们这些村里的学生就占便宜了,不用成绩多高,想上就能上,家庭困难的还有补助,每天学校里还提供午餐,怪不得村民们都纷纷赶娃娃去上学,有这样的便宜可以占,他们当然很乐意了。 萌萌静悄悄地吃着饭,乖巧地听着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对她的关心,一边点头答应着,一边挖起勺子往嘴里送,吃相格外地文静。 坐在旁边的哥哥们就不同了,他们狼吞虎咽地好像饿死鬼投胎,一点儿不知道斯文怎么写,还很同情他们妹妹。 瞧萌萌多不容易呀,吃个饭也不安生,得听大人们唠叨,还是他们男娃娃好,没人唠叨他们。 他们正在心里窃喜,冷不丁就听见他们奶奶说:“还有你六娃,你跟萌萌一个班,又是做哥哥的,不能考得太差了,萌萌考第一名,你就考个第二名回来吧。” “啥?”六娃听得都傻了,他苦着一张脸说:“奶,你也太为难我了吧,上次模拟考,我考了二十几名,不是第二名啊,奶。” “要不咋说你爹妈笨呢,生了你这么个笨蛋出来,你和萌萌都是同一个老师教的,怎么萌萌能考第一名,你就考不上第二名?” 冯老太埋汰着他,给他下任务说:“总之我不管,你得考好点儿,免得说出去太丢人。” 六娃死猪不怕开水烫,他做了个鬼脸,嬉皮笑脸地说:“奶,你不是说不给我们压力么?你这样我会紧张的,我一紧张,就不知道题怎么做了。” “扯淡,我还不知道你小子?”冯老太一个白眼翻过去,“萌萌很自觉,压根不用我们管,我们当然不会给她压力了。你能一样么?不给你压力,你都能穷嘚瑟,再不盯紧点儿,你还不得嘚瑟上天了?” 六娃苦兮兮地瘪着嘴,咋说来说去,就把火力集中到他身上了呢,他可是信奉六十分万岁的人儿,上次能够考到二十几名,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咋这些人一个两个的,都对他期望那么大呢? 他正发愁着呢,眼珠子转来转去想着说辞,突然看见院门开了,一个人影儿走了进来。 “是睿哥,睿哥来啦。”六娃高兴得好像看见亲人似的,倍儿热情地招呼着睿哥儿:“来来来,快坐下,睿哥你吃了没?再吃点儿吧。”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睿哥儿和大伙儿打了一圈招呼,这才拉开萌萌对面的椅子,坐在那上面。 他温文白净的五官逆着光线,就好像刀刻似的,从额头到山根再到鼻梁,形成了一条优美的弧线,只是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等着,就比萌萌的哥哥们好看许多。 看到这样俊美的少年,冯老太最喜欢了,她忘记了自家的糟心孙子,笑着对睿哥儿说:“睿哥儿,待会儿你和二娃带萌萌去学校,看着她点儿,别走错教室了。我把考试袋都准备好了,你给看看,还缺啥不?” 她把萌萌的书包交给了睿哥儿,看着他一样一样拿出来,仔细检查,就连那把圆规,也细心地调试一遍,她的笑意就更加深了。 看看,看看,这才像个哥哥的样儿。不能怪冯老太偏心,实在是睿哥儿这样又好看、又会照顾人的小伙儿,哪个长辈不喜欢。 “冯奶奶,我都检查过了,没有问题。”睿哥儿抬起头,一丝细碎的刘海散落在他的眉间,一双黑眼睛专注地盯着人,好像萌萌珍藏起来的古墨。 “我知道萌萌的教室在哪,放心吧,我一定把她送到教室。” 他比冯家人都惦记着呢,萌萌马上就读初中了,再过几年,就读高中,再往后,她就长大了,他这么多年的守候,也终于有了盼头。 睿哥儿笑起来的样子,实在灿烂得很,让冯家几个女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苏婉很感激地说:“也是你有心,再过两个礼拜,你也要中考了,还记着我们萌萌,真是难为你了,伯娘先谢谢你。” 睿哥儿可不敢承下这份感谢,连忙推辞说:“别客气啊,伯娘,萌萌一定会考个好成绩的,咱萌萌是最聪明的。” 萌萌乖乖地吃饭,也不应声,大伙儿都在夸她,夸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再不考个好成绩,都对不住这么多关心她的人。 “奶,我吃饱了。”她放下碗筷,轻盈地站起身,想去接书包,睿哥儿又不让,只好空着手出门。 冯老太还一直送到门口,不厌烦地叮嘱说:“好好考,别紧张啊,考完奶奶给你煮红鸡蛋吃。” 她望着孙子们簇拥着小孙女,慢慢地消失在门前的巷子里,突然很庆幸他们村儿新开了一家高中,要不然以后萌萌去外面上学,她该有多想念啊。 第221章 萌萌的小学就在村里, 走两步就到了。今天考试,有很多外校的学生也过来这儿, 校园里熙熙攘攘的, 人还挺多。 哥哥们提前踩过点,很顺利地把萌萌送进教室。 她的位置在第二排的中间,周围已经坐了很多人, 萌萌一进去,那些外校的学生齐刷刷地望向了她,等他们终于看清楚了萌萌的长相,立刻惊艳地倒抽气。 哇,这女孩儿长得真漂亮。 乌压压的头发, 白嫩嫩的脸儿, 那嘴角翘起的弧度, 就好像绽放的鲜花儿, 雪白的脖子,细长的胳膊腿儿,水蓝色的裙摆, 跟随着她走路的动作, 飘过来荡过去,啧啧啧,真是仙女一样的人儿。 学生们看得都呆了,直到萌萌走到位置上,还有人不断地回过头去看她,他们都是附近村镇的学生, 哪里见过萌萌这样精致的人儿。 女生们羡慕地打量着萌萌的头发脸儿,恨不得那张脸儿长在自己的脸上,她们还很喜欢萌萌的小裙子,那样时髦的款式,她们还没有见过呢。 男孩子们就比较直接了,他们就喜欢这样又美又白的女孩儿,但终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不太敢去看萌萌,都用手或者书本挡住脸,偷着空瞅上一眼。 对于他们的反应,萌萌都已经习惯了,她从小到大,走到哪儿都有人看她,她自顾自地拿出考试袋,把里边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但有一个人却不是很乐意。 睿哥儿用眼神,凌厉地扫视着教室里的人,然后他提高嗓门,像是震慑,又像是在宣誓主权那样地说:“妹妹你安心考试,等你考好了,哥来接你,别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有啥问题,你只管找老师。” 二娃是亲哥哥,他说的话就更加不客气。 “你们,”他的手指着萌萌周围的人,“都把眼睛都我收回去,谁敢打扰我妹,我就弄死谁。” 这俩人说话像土匪似的,把一帮学生仔都给震慑住了,他们不敢再去看萌萌,赶紧低下头去,假装在整理桌面。 “嘻嘻哈……”萌萌觉得特别搞笑,这些人都好像鹌鹑似的,被人一说就特别听话。 她冲哥哥们挥了挥手说:“我一个人可以的,你们快回去吧,要上课了。” 二娃他们确实也有课要上,总不能逃课干等着萌萌,就又叮嘱了几句,才依依不舍地跑去上课。 过了没多久,监考老师就来了,试卷发下来,萌萌发现那些题目,有好多都是睿哥儿之前讲过的,还让她做了好几遍,现在萌萌再做题,简直不要太容易。 睿哥哥真厉害呀,连考试的题目都能押中。 萌萌心里别提有多崇拜了,拿起笔儿就刷刷刷地写开了。 周围的其他考生,就没萌萌那么轻松了,对他们来说,这题目实在太难,今年的考题,咋出得那么刁钻呢? 考生们咬着笔头,皱着眉毛,都快要把脑汁给搅尽了,也想不出正确的答案。 这可咋办? 就算是再没有出息的学渣,临到考试关头,也希望能够考出一个好成绩,不为别的,能拿回家,和家长交代也是好的嘛,他们唉着声叹着气,苦着一张脸。 正弄得满心烦躁的时候,有些头脑活络的人,就发现了萌萌写得飞快,哎呦喂,敢情这还是个学霸啊,好极了! 坐在萌萌身后的男生,率先动起了歪心思,他的屁股悄悄离开椅子,脖子伸得老长,再伸再伸,再伸长一点儿,都快赶上长颈鹿了,哎呀终于看到了。 他顾不上欣喜,赶紧把那几个瞄到的答案写下来,坐在他周围的那几个人也发现了,全都模仿起了长颈鹿,斜着眼睛偷瞄萌萌的试卷。 也许是他们的视线太过明显,萌萌很快就感受到了。 讨厌,这些人偷抄她的答案。 她连忙拉过草稿纸,把那些写好的答案,通通盖住,吼吼,这下他们就看不到了吧。 监考老师也注意到了她这边的动静,他不动声色地跺步过来,在那几个学生的周围巡来巡去,尤其是那个过分的后桌,他还伸出手在桌上敲了敲,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警告他们不要作弊。 果然,刚才还在探头探脑的考生们,这会儿都不敢乱看了,生怕被老师抓住现行,那就不是闹着玩的。 萌萌松了一口气,继续飞快地答题,教室里终于安静下来,到处都是沙沙沙的写字声。 考试铃一响,她拎着小书包就跑出来了,后面的学生还在哀哀地嚎叫,抱怨那题目太难了。 “睿哥哥,你在看什么呀?” 萌萌在走廊的拐角,看见了睿哥儿,他背对着她,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在看。 萌萌把脑袋凑过去,发现那报纸上有一张大大的照片。 睿哥儿也不问萌萌考得怎么样,他把那张报纸往萌萌的跟前送,指着上面的照片说:“今天早上的报纸,说现在深圳的股票行情很好,你看这里,都是去买股票的人。” 那张照片,很显然是在一家证券营业所拍摄的,柜台前面挤满了人,他们一个挨着一个,跟叠罗汉似的,每个人的手中都挥舞着一张张股票,不用文字解说,从他们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出对金钱的狂热。 萌萌草草地扫了一眼文章,笑得很开怀地说:“这是大牛市来了,睿哥哥,咱们的股票赚钱了吗?” “赚了,”睿哥儿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赚了很多倍,我还没有仔细算过。” “那太好了,”萌萌恨不得蹦跳起来,第一反应就是想把这个好消息,说给亲人们听,“待会儿我就去告诉奶奶。” 没想到睿哥儿却阻止了她:“先别忙活这个了,你先安心考试,哥会去告诉他们的,咱们应该要把股票赎回来了。” 睿哥儿心里自有打算,他很耐心地等待萌萌考试完,他自个儿也参加完中考,这才拿出报纸,拉上爷爷奶奶去到了老冯家。 “老石头你来了,”冯老头正好待在家里,他以为张家老两口是来串门的,还说呢:“干嘛把睿哥儿也带来,好不容易考完试,让他去玩吧,以后上高中就没机会玩了。” 张老头笑着摊开手说:“别问我,你问这小子吧,我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非拉着我和他奶奶一块来,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冯老太听见了,也觉得奇怪,就问睿哥儿说:“你有啥想说滴?咋搞得那么隆重?” 睿哥儿于是就把那份报纸展开来,放在他们的眼前。 “你们看,深圳的股票大涨了,我估计上海的也差不到哪里去,现在人人都知道炒股能发财,就连那些住在外省的老农民,也跑去深圳和上海买股票,这不很危险么?” “有啥危险的?”冯老头不是很理解,他拿起那张报纸说:“这上面的消息我早就知道了,前些天我才看过报纸,广播里也有说的,都在说行情好得很,还能再涨一千点呢。” 睿哥儿的眼睛划过一道光,他神秘地抿着嘴笑,“冯爷爷,就是因为人人都像你这么想,所以股市才有危险。” 他分析说:“物以稀为贵,同样的道理,东西多了就不值钱。咱们的股票涨得再高,没收进口袋里,那都不算钱,顶多也只能算是纸面财富,要是太贪心,说不定最后亏得连裤子都掉了,所以我觉得还是快点儿赎回来比较好。” 开什么玩笑,股市也就涨这段时间,再过不久就要变绿了,要是耽误下去,他们好不容易赚来的财富,可就被人割韭菜割走了。 睿哥儿这个重生的人,当然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他看大伙儿还有些犹豫,又连声催促说:“股市就像吹气球,吹到太大承受不住,就会爆,到那时候,不说赚钱了,连本金都能亏进去,你们听我的,我研究好久了,肯定是这样。” 呦嘿,两家大人都觉得十分有趣,敢情这娃娃还偷偷干起了研究员的勾当。 “是这样的么?”冯老太将信将疑,她呢喃着说:“股市真会亏呀?” 她大半辈子都是安安分分的农民,顶多后面开小卖部,跟日本人做做生意,虽说赚了些钱吧,可她对于股市,还是搞不懂里头的规矩,只知道它涨了,并不知道它为啥涨。 另外几个大人也是这样,他们承认睿哥儿说的有些道理,可真要让他们下定决心不要股票了,又开始犹豫。 张老头也很迟疑,他瞅着自家的孙子说:“真有那么危险么?就不能再等等?现在行情这么好,等一天都是赚的。” “不行,不能再等了。”睿哥儿比谁都着急,他大声地喊道:“咱不能赚最后一个铜板,咱们手里的股票太多,真等到最后要是跌了,卖不卖得出去,那还两说。” 大伙儿都在沉默,萌萌这时候开口了:“爷爷奶奶,你们就听睿哥哥的,我也觉得要卖股票。” 她轻轻地打着扇子,说出了一句让人动容的话:“潮水涨了,也会退,猪养肥了,就该吃掉,咱们把股票卖了,买别的去。” 第222章 因为萌萌的这句话, 他们最终还是决定,要去把股票给赎回来。 正好孩子们都放假了, 冯家两老就把三个娃娃都带上, 第一站他们去到了上海。 “啧啧,里边的人咋那么多呢?”冯老太站在证券营业厅的门口,一眼就瞧见了里头密密麻麻都是人, 她被这情形吓了一跳。 只见那营业厅里面的人,一个两个的都在高声呼喊着什么,声音太杂了,都听不清楚,他们的脸上全是狂热的神情, 好像失去理智似的, 在讨论啊, 在交头接耳。 更多的人还在排队, 其实那队形早就散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同时挤在柜台前面,他们挥舞着手中的钞票, 大声嚷嚷着他们要买股票。 买到股票的人, 当场就会立刻笑起来,他们捏紧了手中的股票,仿佛那是啥稀罕的财宝似的。至于那些没有买到的,情绪立马就糟了,他们指着天跺着地,恨不得把柜台里的工作人员给痛骂一顿。 看到他们这么疯狂, 老冯家和老张家的人都非常诧异。 两个老头子看了看对方,几乎在同一时间喊着:“卖,一定要卖出去。” 他们不来看还不知道,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儿啊,里头的人一天到晚不干事儿,就守着个证券营业厅,居然能平白无故发大财?要是能长久,那就反天了。 “这种事情长久不了。”冯老头忧心地说:“想当年村里搞大锅饭,几个堆满稻谷的仓库,没两个月就被吃光了,家家户户都不用干活,见天儿等着吃,最后是人人都没有饭吃。” “可不是嘛,我看这牛市悬咯。” 几个老人都是经历过特殊年代的人,他们虽然看不懂股票,可他们看得懂人心啊,一件事情如果失去控制,太贪心的人总会遭殃。 大伙儿统一了意见,这股票必须得卖。 他们进门挤得挺辛苦,好在二楼有大户室,冯老头亮出身份,不一会儿就有专人跑出来接待。 “胜利叔,石头叔,凤婶儿,桂花婶儿,你们来啦,欢迎欢迎。” 曾经的客户经理小许,现在已经是部门副总了,听闻冯家人和张家人来临,他亲自跑出来接待,那态度甭提有多热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这两家人的小辈呢。 这会儿,许副总已经走到了他们跟前,笑得好像一尊弥勒佛那样地说:“孩子们也来了,是放暑假了吧?快到里面坐,哎呀,我天天盼着你们来。” 他亲自给客人们推开门,恭恭敬敬地等在一旁,就好像刚来上班的小弟那样地有礼。 对这两个大客户,许副总他不得不重视啊,当初他就是卖给他们股票,才从一个小小的客户经理,升到了今天的位置。就算是在整个营业所的客户里面,老冯家和老张家的股票市值,也是排在前面的那两个。 因此,许副总坐下之后,就特别关心地说:“婶儿们,你们今天来是想买股票么?” 没想到两个老太太却都摇头了,冯老太笑眯眯地说:“小许啊,难为你一直给我们打电话,我们最近家里有事儿,就想着先把股票赎回来。” 许副总脸上的震惊,简直无法掩饰了,他脱口就说:“现在行情这么好,你们居然要卖股票?” 看那样子,他比客人还要着急,往前倾着身子说:“行情每一分钟都在往上涨,早一秒买到都是赚钱,你们没看见楼下么?那些都是抢股票的人,有些人半夜就来排队了,每天泡在这里,就为了买到一张股票,抢都抢不过来,你们还要卖?那就亏大发了。” “谁说不是呢?”冯老太发挥她出色的演技,特别遗憾地抚着额头说:“你也知道我家里是做生意的,有时候生意上门,没本钱不行啊,这才打起了股票的主意,实在也是没办法。” 她垂着嘴角,仿佛很伤心的样子,那双眼睛里却放出亮光。 “小许啊,你帮我们算算,我们两家的股票值多少钱?能卖的就都卖了吧。” 许副总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他就没见过这么蠢的生意人,明明股票涨得好好的,他们居然要在这个时候抛售,那得损失多少利润啊,他比自个儿损失了还要心痛。 许副总无精打采地说:“那好吧,你们的股东卡有没有带来,我去查一下。” 冯老太和张老太飞快地从包里,把自家的代码卡掏出来了,还很不舍地对着许副总说:“家里的股票,我们也都搬到上海来了,等你这边同意,我们再去把股票弄来。” 许副总听到这里,就明白他们是认真的了,那么多股票,必须用箱子装,还得是好多个箱子,都那么大老远地运来了,可见客人们是铁了心要卖股票。 他离开了一会儿,然后带着两个员工走了进来,满脸堆着笑意说:“胜利叔,石头叔,你们几年前买的股票,现在都翻十倍不止了。” 他说出了一个让两家人,都无法呼吸的数字:“按照刚才的价,豫园商城翻了六十倍,一万的股票,现在是六十万。你们还买了大小飞乐,都翻十几倍了,我看看啊,大飞乐的涨幅是1227%100,小飞乐的涨幅比较高,在1379%100……” 许副总接过员工们统计的数字,滔滔不绝地报着价,边上的两个员工,把两个计算器敲得飞快,最后那噼里啪啦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一个女员工猛地抬起头,她激动得嗓音都变形了:“许总,统计出来啦,冯先生的户头,目前市值是十亿八千三百二十多万,张先生的股票,估值在十一亿五千七百万,到十一亿五千八百万之间。” “哎呦我的妈!”冯老太听得眼睛都直了,多少多少,十个亿,那得是多少钱呐,她这一辈子,还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 张老太的反应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不是她孙子支撑着她,她都要高兴得晕倒过去。 冯老头,张老头,这俩老头子,都不敢相信自个儿的耳朵。 这咋转眼间就变成亿万富翁了呢,还是十亿级别的,老天爷哟,他们没有听错吧,这太突然了。 还是娃娃们来得直白,萌萌一听到那钱数,那张小脸儿顿时笑成了一朵花儿,兴奋地低叫一声:“太好了,咱们是有钱人了。” 大娃二娃也高兴得懵圈过去,他们家在以前就已经很有钱了,可那些钱加在一起,顶多也就几千万吧,具体的数字他们也不太清楚,但肯定不会超过一个亿,在全省都是排在十名开外的,这突然间飙到了十个亿,哎呦喂,说不定都能在全国排上号了。 这哥俩当场就“哈哈哈”“哈哈哈”地笑起来,跟俩傻子似的。 睿哥儿心情激荡啊,他得拼命地忍住,才能压住那股兴奋劲儿,绕是这样,他的嘴角也在不知不觉间,高高地翘了起来。 这些人的反应,都看在许副总的眼里,他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这样的财富,要是搁在他自己身上,他能比他们更加兴奋。 他把代码卡放在桌子上说:“怎么样?现在你们不想卖股票了吧?” 事情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冯老太断然地拒绝说:“不,我们就要卖。” “还卖呀?”许副总实在搞不懂这些人,他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凤婶儿,我是好心好意地提醒你们,这行情还没到顶,总部的专家天天都在说,至少还要再涨一千点呢,这是什么概念?” 他提高了嗓门说:“相当于你们现在二十个亿,在以后就变成几十亿,甚至上百亿了,想想吧,多大一笔钱,现在放弃多可惜呀。” 无奈的是,对面那些人,都没有被他这个数字给迷晕。 冯老头很清醒地说:“小许,你是好心,可我们要做生意没有办法,总得有本钱不是,你放心,等我把那边的生意做完,我还来你们营业部买股票,还是找你。” 他往座位前边挪了挪,凑近了一点儿说:“叔跟你说句悄悄话,只要你帮我把这批股票卖出去,该给你的茶水费,我不会少给的。” 这话总算安了许副总的心,他怕就怕他们把钱赎回去了,到头来他落不着好处,他坐在副总这个位置上,对营业部的业绩,那也是有要求的,让这两个客人把股票抽走了,他们的业绩一下子滑到了底部。 但如果能拿到好处嘛,也不是不能通融,毕竟这也是行内的潜规了。 许副总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他笑眯了眼睛,当场拍起胸口说:“没问题,都包在我身上,我还建议你们别立刻出手,不然卖不上价。” “这是咋说滴?”冯老太一听到卖不上价钱,就有些着急,不会把她的十个亿给折腾没了吧。 “是这样,”许副总很有耐心地解释:“你们的股票太多了,同时挂单卖,对市场冲击太大,容易压低价钱。你们要是信任我,我给你们分成几十份,每天交割一点儿,价钱还能慢慢涨上去。” 现在整个的行情都是看涨,比方说明天买到手的股票,就比今天贵,这个趋势不用怀疑,所以许副总才敢夸下海口。 正巧,老冯家和老张家也是这么看的,在他们来之前,睿哥儿已经把道理给他们分析过了,这会儿张老头直接就说:“按你说的来办,小许啊,真是太谢谢你了,你都帮我们交割了吧。” 许副总也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法子,如今这上海的股票难买,上海人都知道拿住了就不要卖,坐等升值就好了嘛,谁卖谁傻,因此市场上很难看到股票。 他手里有这么多资源,当然要优先便宜自家的亲戚了,包括他自个儿,也打算满仓买进去,借钱也要买,至于外面那些人,不给他茶水费,那是压根买不到的,谁让股票那么紧俏呢。 第223章 两个老头子负责把股票倒腾到证券所去卖, 冯老太和张老太却已经返回到了花园洋房。 如今他们的洋房,可比以前干净漂亮多了。 这条安安静静的街道, 连一辆公交车也没有, 只有那一棵棵高大的法国梧桐,像战士似的拱卫着别墅,树顶上那些巴掌大的叶片, 筛下朵朵光影,给周遭的风景,营造出恬静的氛围。 所以刚一走进院门,张老太就夸开了。 “咱这洋房选得好,周边的环境清静, 也没什么闹腾的, 咱们上年纪, 最看重的就是这个。” “可不是嘛。” 这话说到了冯老太的心坎子里去, 她打量着花团锦簇的大花园,对中介的工作十分满意。 “这钱花得值,小吴他们派人帮忙打理花园, 我看那些人是用心在干活儿的, 这地上也没有泥土、草啊什么的,花儿开得好,水龙头也没有锈味儿。” 她嘴里的小吴,就是以前帮他们买洋房的中介,人家的生意干得好,已经连续在上海开了好几家分店, 自个儿当了老板,也承包一些别墅的绿化和保洁工作。 这不,两个老太太都对他的工作非常满意。 张老太还说呢:“我刚才进去看了,就连床单和被单,他们都洗得干干净净的,咱们只要铺上去以后就能睡觉,简直太方便了,下次见到他,我要好好夸夸他。” 两个老姐妹在这头聊着天儿,娃娃们却嬉笑着,奔跑在花园的小径上。 他们从冯家花园的这头,穿过一道白色的半圆形拱门,对面就是张家的花园了,两家连在一块,随便娃娃们往哪里走,都是属于自家的地盘。 “你们,”冯老太冲他们呼喊:“别撒欢了,要不要跟我去菜市场?” “要!”“我也要,带上我。”“我要去,我要去。”娃娃们很听话地走了回来。 萌萌撒娇说:“我也要去。” 冯老太点着她的小鼻尖,笑得很慈祥地说:“少不了你的,那就都去吧,你们想要吃啥,到了菜市场自己挑。” 她回屋里拿了两个兜子,和马桂花一人一个挎在胳膊上,就跟无数个上海太太一样,出门买菜去了。 家附近没有公交站,他们走到外面的路口,才终于搭上车,两个站就到了,下了车就是菜市场。 那声音闹腾得哟,各种吆喝声,街坊们讨价还价的声音,还有互相之间遇见了,寒暄来寒暄去,一不小心声儿就大了。 这些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让人感受到了生活的热情。 “就是这儿了。”冯老太叮嘱说:“你们小娃娃跟紧一点儿,别待会儿走丢了。” “嘻嘻哈哈……”几个娃娃都在窃笑,大娃指着弟弟妹妹说:“奶,你也不看看我们都多少岁了,还能走丢呐?” 冯老太一瞬间有些愣神,在她前面的,年龄最大的大娃,已经十八岁了,完全是个大小伙子。 他弟弟二娃也已经十六岁,鼻子底下都长出胡子来了。 睿哥儿更不用说,他生得高大结实,不认识的人,说不定还以为他已经成年了呢。 就连最小的萌萌,今年也都十二岁了,这会儿披散着头发,很有些大姑娘的样儿。 冯老太感慨地说:“唉,我真是老咯,转眼间你们都这般大了。” “奶,你一点儿也不老。”二娃的嘴比蜜还甜,他比划着说:“你比人家十八的姑娘还年轻呢,跟萌萌站在一块,简直就像两姐妹。” 他说得真真的,纯属于睁开眼睛说瞎话,却成功地把冯老太逗得哈哈大笑。 张老太也很有些感慨地说:“不管你们长到多少岁,在你们奶奶心里,也还是小娃娃,需要人照顾呢。” 这样说着,她就指挥起了自家的孙儿:“睿哥儿,你看着点儿萌萌,别让人碰着她。” “知道啊,奶,我警醒着呢。”睿哥儿下了车,始终都跟在萌萌的左手边,为她挡去路人的窥视。 萌萌的右手边是二娃,大娃走在后面压阵,两个老太太走在前面,一群人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了菜市场。 “这个茄子怎么卖?” 那摊主说:“一斤一毛五。” “哎呦便宜,给我来俩。” 冯老太接过那俩茄子,直接递给了大孙子。 “那排骨不错,多少钱?” 卖猪肉的摊贩说:“八毛钱。” “那你给我砍三斤,多了吃不完。” 同样地,也递给了大孙子。 走到鱼市,她指着案头上的海鱼问:“这条鱼怎么卖呀?” 鱼贩子伸出大拇指说:“新鲜的刚捞上来的,鱼头和鱼尾,七毛,鱼肚卖一块。” “比咱们村里贵啊,”她和老姐妹交流着眼神,就拍板说:“给我把这个鱼肚砍了,我都要。” 走到水果市场,大娃二娃手里的兜子已经装满了,睿哥儿也双手拎满了东西。 “再买个西瓜,我看那挺水灵的,买一个。” 得,再扛了个大西瓜回去,够两家人吃好几顿的了。 两个老太太再加上萌萌,这三个女人逛起街来,甭管它是菜市场还是别的什么,她们都能逛得津津有味儿,丝毫不觉得累。 张老太还有些舍不得离开这儿,她指着周围的水果摊说:“上海的菜市场,东西就是齐全,什么苹果呀、梨,还有菠萝、荔枝、龙眼什么的,我刚才还看见有葡萄,还有一种什么?猕猴桃,哦对对,直接在菜市场就能买到。” 冯老太深深地认同她:“是啊,住在上海就是方便,想买啥随时都有,咱们村里就没有这样的便利了。” 她指着萌萌手里的果实说:“比如这龙眼和荔枝好了,咱们哪回想吃了,还得专门跑到省城里去买,不光比上海卖得贵,还不新鲜,听说都是从南边运过来的。” “我就奇了怪了,咱们比上海离南方更近,咋水果到了咱们那儿,比上海还不新鲜呢?” 带着这个疑问,冯老太回到了家中,该做晚饭了。 娃娃们帮忙择菜和洗菜,这些活儿,他们都是做惯了的。 就连萌萌都能小露上一手,做出几道经典的菜色出来,等这些饭菜做好了装盘,两家的老头子刚好回来了。 “怎么样?股票卖出去了没有?”不等他们走下,冯老太就着急地问。 “卖了,”冯老头一开口就在笑,他拉开凳子坐下去说:“行情不错,今天他们下班,我和老石头就去把赚来的钱,存进银行里,明天我们还要去。” 他们带过来的股票还有很多,需要慢慢儿地卖,两个老头子肯定是走不开的。 “你们自个儿待在上海,能行不?” “有啥不行的?”冯老太回答得,甭提有多骄傲了:“刚刚我们就自己去了菜市场,不然你吃的这些菜,是从哪儿来的,你们只管去把股票搞定,我和睿哥儿他奶负责带好娃娃们。” 张老太也喜滋滋地说:“咱们不是在上海买了很多房子么?接下来正好有空,咱们多过去看看。”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担忧地说:“以前没人在跟前盯着,都不知道他们把房子搞成啥样了,得自个儿看看才能放心。” “成,那就这么说定了。” 一夜过去,他们兵分两路。一伙直接奔向证券营业厅,另外一伙儿,则是慢慢地起床、吃饭、喝早茶,一点儿也不着急,折腾得时间差不多了,才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 大娃手里拿着地图,睿哥儿负责带路,二娃帮忙拎包,有这三个小伙子在,冯老太张老太和萌萌,她们压根没有事情干,只管打着阳伞,跟着他们走就是。 “上海好是好,可就是太热了。” 刚走出去没几步,冯老太就热得额角直冒汗,一抬头,天上那太阳正明晃晃地照呢,好像太阳光不要钱似的,这还是在早上,要是中午或者下午出来,那不得晒成人干么。 这天气,太不适应了,张老太难受地哈着气说:“比咱们那儿都热,像个焖锅一样,我都快蒸熟了我。” 上海夏季的酷暑,不是他们这些外地人能忍受的。 萌萌连忙刷地打开了纸扇,挤到两个老人的中间说:“我给你们打扇。” 她卖力地摇着扇子,背地里却催来了一股风,瞬间让大家伙儿都凉爽了许多。 张老太享受着微风的吹拂,很惬意地说:“够了萌萌,奶奶已经很凉快了。” 她笑弯了眉毛,还对冯老太夸奖说:“萌萌这孩子很有孝心。” 听着别人夸自家的萌萌,冯老太比她自己被人夸,还要开心,她心里骄傲得要命,面上却还装作谦虚地说:“嘿嘿,我家孩子就这点好,女孩子嘛,心细。” 就这样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前面的睿哥儿停下了脚步说:“到了,奶,就在前面。” 这一片都是中心城区,很多单位开在这里,相应的,他们给员工建的房子,就选在这附近,全是属于公家的房子,有多的,单位也会放出来卖。 睿哥儿有了北京买房的经验,当初选房子的时候,就专门挑在这里。 他熟稔地指着周围的单元房说,这个,是哪个哪个局建的房子,那个,又是某某部门的房子,难为他能讲得那么清楚,实在是门儿清呢。 “真不愧是小年轻,这记性真棒,我就记不住那么多,还是得拿个本子看一看。”冯老太夸完了睿哥儿,就喊着:“萌萌。” “诶,奶奶,本子在我这儿。”萌萌一边答应着,一边掏出笔记本。 因为家里买房太多,记起来太过麻烦,冯老太就让孙女儿,把每一处房子的地点,都记在本子上,到时候按照本子找过去就行了。 她这样想着,就从包里拿出一大串钥匙,顿时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大娃,你待会儿去开门,别累着你妹妹。” 大娃乐颠颠地接过那串钥匙,这里面的每一把,都代表他们家的一套房子,就好像要去寻宝似的,大娃兴奋地挥手说:“大伙儿跟我走,我带你们去参观房子。” 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让他带路,他得认识路才行啊,最终还是要靠睿哥儿。 他把大娃拉了回来,“旁边那是公家人的房,咱们有几套都租出去了,隔壁这一栋,才是咱们今天要去的地方。” 他带领大家伙儿来到了楼下,这栋六层高的单元楼,底下三层被老冯家买了,上面那三层,又被老张家买了,上下加在一块,就把这栋楼给包圆了。 大娃打开楼底下的门禁,接下来的每一间房都配有钥匙,他想着格局应该都差不多,就随便打开了一间。 门开了,冯老太的好奇心,也在看到狭小的房间以后,变得失望。 “哎呦喂,这种地方哪儿能住人呐?这也忒小了。” 她穿过客厅,站在厨房门口,很挑剔地说:“这个厨房能站两个人么?站在里头会不会转不开身啊?还有这客厅,家里来人都坐不下。真不知道城里人怎么想的,好好的乡下不住,非要住在这种鸟窝。” 大娃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很识货地说:“奶,人家城里人要在城里上班,不住在这种地方,你让他们住哪儿?有这么大的房间可以住,他们就该偷笑了,很多人买不起房子,到现在还住在下只角呢。” 大娃在上海待了没几天,已经学会了一些很时髦的词语,比如这“下只角”,就是其中的一个,意思跟贫民窟差不多,也不是每一个上海人,都能过上好日子的。 睿哥儿也帮着解释:“冯奶奶,这间房子不算小了,三房一厅,又有厨房又有厕所,不是单位里的小领导,都分不到这样的好房子。你看那外面,还有阳台可以种花儿,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只要能买上这么一套,他们一家子就够住了。” 他接着解释:“在那机关里,行情不是越有钱越好,分房子得按照级别来,级别高的,才能分得到好房。” 他指了指天花板说:“比如咱们这二三四楼的房子,有三房二的,也有四房二的,就是给官儿们准备的。再往上的官儿,他们分到的就是小别墅了。” 冯老太听得一愣一愣的,很好奇地追问:“那楼上呢?不还有两层么?” “楼上那些都是小房,尤其是六楼,它连着天台,冬天冷、夏天热,哪儿能给领导们住啊?” 他很滑稽地摊开手说:“那都是给机关里小年轻留着的,面积小不说,还得每天爬楼梯。” “啧啧啧,”冯老太压根想象不出,她很同情地说:“这可怜见的,我爬两层楼梯都嫌累,人家得天天爬,还是咱们乡下好哇,地方大,还宽敞,咋样都住得开。” 萌萌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奶,住在城里,也有城里的好处。” 她掰开手指头,一样样地仔细盘算。 “咱们这儿是公家小区,进出有门卫守着,不用担心不安全。里头还有小公园,邻居们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儿,随便碰上哪个,最起码也是个官儿吧。” 睿哥儿机灵地打着响指说:“妹妹说对了,外面很多人想要买,不过现在买不到了,咱们这些房子的价钱,已经彪高一半了都。” “啥?这就涨一半啦?”不说冯老太不敢相信,她的老姐妹张老太也不敢相信啊。 萌萌的两个哥也在催促:“你快说说,小睿,这房子是咋涨起来的呀?”他们一头雾水,“房子咋还能涨钱呢?不是卖多少,就是多少么?” 睿哥儿解释得不慌不忙:“就像妹妹说的,住在这些房子里好处太多,也省心很多,人人都想要,价钱自然就涨上去了,以后还会涨得更高。” 这话里的意思美极了,大伙儿想着他们除了这一处,在别的地方还有很多房子,那些房子要是通通涨价,不得值老钱了呀。 第224章 离开这处单元楼, 他们又跑了好些个区,静安呐长宁徐汇这些, 都是公家建的房子, 质量杠杠滴好,环境也不吵闹,两个老太太都觉得十分满意。 这些地方还属于比较偏的位置, 空地多,建好的房子,也比黄埔那边大一些。 冯老太终于有了些笑模样地说:“这边的房子才有点儿像样子,比黄埔那里大多了,装修也还行, 没啥味道, 我看那个小吴, 是干正事儿的, 嗯,不错。” “可我听睿哥儿说,”张老太太指着自家的孙儿, “这边的房子, 比不上黄埔那边值钱,毕竟是区里的单位,还是市政的值钱一点儿。” 她琢磨来琢磨去,最终总结出一个道理:“买房子,还是要选在重要的位置上,好的位置, 比大的房子还值钱。” 冯老太点了点头,她对上海人的生活,还是有些了解的,唏嘘地说:“可不是,他这边的人上班辛苦,每天来来回回地坐车,就要花上好长时间,小娃娃们上学也得坐车,住得近一点儿,还是很有好处的。” 睿哥儿笑吟吟地和萌萌聊着天儿,这时候开口了:“奶,你们就别操心了,上海真正的市中心,也就这么点儿地方,以后肯定还要往边上建,现在偏,以后就不偏了,不信你们等着瞧好了。” 他对这一点儿很有信心,上海的发展就是这样,或者说,任何一个城市都这样,往外扩张是免不了的。 要不是那些偏僻的地方,现在还没有什么人在开发,睿哥儿都想先在那边买上了,天底下只有买房子这种事儿,可以坐等着赚钱,比其他的生意轻松多了。 尽管便宜,可这样的一套房子加起来,价钱也不少了。 大娃在心里估算一番,他数学好,很快就算出了数字,被自己给震惊到了。 他惊讶地说:“这儿的房子,就算它三千一平方好了,一套这样的,也要三十好几,将近四十万,上海人的工资比咱们省儿高,顶破天了也就四五百吧,普通人不吃不喝,也要七八十年才能买得上啊。” “我天,这房子卖给谁去呀?”他两只眼里闪着圈圈,被这个数字给吓到了。 萌萌纠正他说:“大哥,你还漏算了一条,上海人得长到十八岁,才能出去工作,那他得等到一百岁,才能住上房子。” “嘶!”二娃也震惊地抽起气来,他本来以为三十多万没有多贵,却没想普通人压根买不起。 他皱着两条眉毛,显然愁煞了心,苦着脸儿说:“奶,咱们手里屯了这么多房子,以后卖不出去了,咋办?” “谁说卖不出去的?那咱们是怎么买到房子的?” 出乎他的意料,冯老太十分淡定,她是这样说的:“上海这边,有钱人多得很,做生意的都海了去了,这些人赚到了钱,难道不买房子啊?” 她睨着二娃,很有人生经验地说:“你说的那种是普通人,就算他是普通人,总也有几个有钱亲戚,借一借不就有了嘛,关键是他们想不想买。” 根据她这些天的观察,上海人就像海里的鱼一样多,这座城市甚至比北京都要繁华,怎么可能卖不出去房子,那必须不用担心。 想到了大娃刚刚参加完高考,她甚至还承诺了:“大娃,你要是能考到这上海来,家里的房子,我就分一套给你。” 大娃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儿,他咧开嘴欣喜地笑,狡猾狡猾地说:“奶,那要是我考到北京呢?你分不分?” 今年他高考,只填了三个地方的志愿,分别是北京、上海和省城。 全家人包括他自己,都觉得省城的可能性大一点儿,就让他填了省里的农业大学,想着郝教授在那儿,如果能被录取上,方方面面也都有照应。 冯老太对他考上北京,不是很有信心,却还是鼓励他说:“等你考上了,我就分。二娃你也有,别说奶奶不疼你们啊,一套房子你们也知道,值好多钱啦,我们虽是农村来的,也不比城里人差。” 大娃连连答应下来,笑得比吃了蜜还要甜。 “那我就先谢谢奶奶了,我才刚成年呢,就有套房子到手了。” 看他那得意的样儿,冯老太忍不住泼他冷水说:“你先别急着谢,等你考上大学再说吧。” 对大娃的成绩,她还是心里有数的,算不上多好,也算不上多坏,勉勉强强在县里的一中,只能排到中列。 事到临头了,冯老太也不再逼他,非要考啥清华呀、北大啊,她明白自家的孙子,不是那块料,状元不是说考上,就能考上的,那得十分厉害才行,她家这孙子,要是能考上一批的好大学,她就该烧高香咯。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在上海过得好好的,给自家的房子添置了不少东西,还委派了小吴的公司帮忙管理,想着尽快给租出去。租金再少,那也是钱呐。 冯老头和张老头两个人,天天倒腾股票,最后赚到的钱,比许副总当初给他们估算的,还多出了两千万。 这钱几乎是白来的,喜得两家人见天儿乐颠颠,梦里都带着笑呢。 上海待得确实舒服,可他们不得不走了,得趁着这个热乎劲儿,把深圳的股票也给处理了。 冯老头催着他们说:“咱们别在上海耽误时间了,快点儿去深圳,把股票卖了才放心。” 两家人都是同意的,就收拾好东西赶回桃源村,准备从家里捎带上股票,就去深圳。 谁成想,他们才走进村里呢,就听见有人喊了。 “老村长,你们总算回来了。”这个热心的村民拦住他们,大着嗓门说:“你家大娃的成绩出来了,他考了好高分,考上大学啦!” 大伙儿立刻被这个消息给定住了。 冯老头紧张地揪住这个村民,一迭声地追问起来:“大娃考了多少分?学校来通知了吗?” 这个村民就尴尬了,他挠了挠头发说:“老村长,分数我也不知道,前几天有人来通知的,我就是听了那么一嘴儿,反正是考上大学啦!” 他回想起学校来人的场景,看大娃的眼神中,就带着敬畏。 尽管他的年龄,比大娃还要大上一轮,可人家这是文曲星下凡啊,都考上大学了,以后就跟他们这些人不同了,这点见识他还是有的。 这个村民连声恭喜道:“老村长,你家大娃出息大发了,先去当大学生,以后毕业了,再当大官儿,你就坐等着享福吧。” “哈哈哈,这要看他自个儿,娃娃们以后做啥,得让他们自己选。” 冯老头从内到外都非常喜悦,想他冯胜利也有这么一天,家里千盼万盼,终于盼来了一个大学生,这比他赚到了多少个亿,还要来得开心。 当下他们也顾不上寒暄了,连忙往家里赶,见到冯益民就问:“益民啊,咱们家大娃,是不是考上大学了?” “是啊爸。”冯益民肉眼可见地高兴,他满意地瞅着自家大儿子说:“考了585分,被北京的人民大学录取上了,喏,通知书在这儿。” 他郑重地把一个信封拿出来,交到了大娃的手上,连他自个儿都事先没有想到,大娃竟然能考得那么好。 苏婉这个做人母亲的,也特别兴奋地说:“总分710,咱们大娃考了585,超过人大的分数线一分,险些就错过了,实在是祖宗保佑。” 她一直有个遗憾,当年她考上大学,最后又放弃了,心底就存了个大学梦,现在她大儿子给她弥补上,她比任何人都高兴。 大娃自个儿也激动得快要傻了,他的嘴巴都咧到脑后跟去,把那张录取通知书,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一点儿真实感也没有,他这就变成准大学生了?人生咋就这么惊喜呢? 这份神圣的录取通知书,在全家人的手上传来传去。 轮到了萌萌这里,她仔细地瞅了瞅封皮,又翻到了里面,从头看到尾,然后她抬起脑袋,非常崇拜地说:“哇哦,大哥你真厉害,考上那么好的大学,以后我就有大学生哥哥了,别人都要羡慕我。” “让他们羡慕吧,就咱们家有大学生。”二娃也很是崇拜,他的成绩跟大娃差不多,大娃都能考上大学,他想着自个儿也能考上。 全家人都特别激动,冯益民却些遗憾地说:“那天送录取通知书,你们都没在,哎呀,那场面,别提有多隆重了,学校的老师亲自送来的,还有教育局也派了人,恨不得敲锣打鼓,全村人都跑出来看了,一看,全家就我和你妈,就送到了我们手上,还拍了照。” 他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倍儿骄傲地说:“村里的人不知道有多羡慕,个个都跟我恭喜来着,大娃你要是在就好了。” “没事儿,咱的通知书是实打实的。” 苏婉很老道地讲:“大娃你考这么好,学校里的老师,功劳最大,前天还有同学来找你,要凑你一起去感谢老师,对,就是你那个姓肖的同学,你抓紧时间去一趟,看老师们有啥交代的没有。” “好嘞,我明天就去。”大娃兴奋得很呐,一口就答应了。 这是正经事儿,家里人都非常支持,冯老太还特意准备了很多礼物,让大娃带去送给他的老师。 这年头,大学生稀罕得紧,个个都是天之骄子,以后毕业了,工作也不用愁,那直接国家包分配的,都能吃上公家饭,这比什么都强。整个桃源村儿,还没有一个大学生呢,目前就出了大娃一个。 苏婉是搞教育的,她很内行地说:“今年高考改革,大娃这一批,是计划中录取的,连学费都不用交,每个月还能领到补贴,我是没想到啊,他能这么有出息。” 自家娃能考上大学,还是那么好的大学,她这个做母亲的人,心底的那股子喜悦,就甭提了。 大娃隔天跑出去一趟,回来以后,却有些闷闷不乐。 全家人都等着他呢,瞧他那苦瓜一样的脸色,冯老太就很纳闷地问:“你是咋滴啦?不是去见老师了么?咋皱着一张脸呢?” 大娃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儿,忽然用力地拍着大腿,嗷嗷地叫嚷起来。 “早知道我当时就报清华北大了,我那分数,超过清华整整9分,比北大都超了5分!” 他越说越后悔,整张脸都胀红了。 “我们学校里,有个人比我考得还低,人家就被北大录取了。” “啊?还有这样的事儿?这是咋说来着?” 大伙儿齐刷刷吓了一跳,连忙追问大娃,这才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大娃他高中学了理科,一共考七门试,满分就710分,他考了585,大大超过了他模拟考试的成绩。 大娃后悔呀,他又是拍大腿,又是锤胸口。 “我们学校那破模拟,跟人家真高考完全相反了,我英语考得特别好,数学也好,别人政治都不及格,我考了八十分。哎呀,悔死我了,我干嘛不报清华和北大?再不济,报个复旦也好啊,我那分数,比复旦也超了。” 这事儿他是真没想到,他模拟考试考得一般,根据那成绩去填志愿,他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填了人大,要不然,甚至连人大也捞不着,谁能想到等高考的成绩出来,他超常发挥了那么多。 清华呀,北大呀,就这么错过了。 大娃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恨不得能穿越回去,把当时填志愿的自己,狠狠地臭扁一顿。 家里人一阵无语,他们都感到非常心痛,大娃的成绩又不是不到位,明明分数都超过了,偏偏填志愿的时候不敢报,生生错过了最好的学校。 “这都是命。”冯老头长叹一声。 他说不可惜,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清华和北大,那是人人都知道的好学校,自家孙子差点儿就能被录取上,现在变成人大,虽说也很好,可毕竟差了一点儿什么。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安慰自己说,这都是命运的安排。 冯老太就没想那么多了,在她心里,清华、北大、人大,那都差不多,不都是很好的大学么。 她乐滋滋地说:“大娃你不用后悔,人大就很好,你听那学校的名儿,中国人民的大学,直接国字号往上了,你好好去读,考上大学只是第一步,以后的人生路,还长着呢。” 就这么会儿功夫,她已经给大娃盘算好了。 “你去北京好哇,比上海都好,北京有你姥姥姥爷,他们能照看着你。咱们家在北京也有地方住,你去北京我就放心了。” 她摸了摸大孙子的头,十分和蔼地说:“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儿了,高兴一点儿,这是喜事儿啊,天大的好事儿。” 确实是这样,大家伙儿终于露出了迟来的欢笑,就连大娃自己也笑了。毕竟他学校里,还有那么多人没考上呢,他能考上,就已经是胜利了。 安慰好大娃,冯老太连声催促起了儿媳妇:“小婉,你赶快去给你爸你妈打电话,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等到了八月底,咱们就让大娃先过去北京。” “妈,我这就去打。” 苏婉其实早就已经打过电话了,但不妨碍她再打一次。 她虽然嫁到了农村,但她男人有出息,孩子也有出息,事实证明了,她当年的选择没有错,她要把这份喜悦,好好地和娘家人分享分享。 全家人都围着大娃在笑,萌萌崇拜得不得了,她眨巴着星星眼,已经在脑海里,畅想起了大娃读书的场景了。 她越想越美,扑到了大娃的膝盖上,仰着小脸儿撒娇说:“大哥你是最棒的,等你去到北京念书,我就去北京找你,咱们再和向华姐姐、向远哥哥他们一起去玩。” 大娃及时扶住了她,乐呵呵地说:“行行行,萌萌你来北京,不用去找别人,哥哥就能带你到处去玩。” 他明白后悔也没有用,录取通知书都下来了,这事儿改变不了,与其埋怨来埋怨去,不如愉快地接受它。想通了以后,大娃也就开心了,对上大学的事儿,充满了憧憬。 冯老头虽说遗憾吧,但也不是特别遗憾,人大也是好学校啊,在他们民间还有一句流传:清华北大再好,都不如人大。因为人大,是那些官儿们子女读书的地方。 他摸着下巴,喜滋滋地说:“大娃你这回,给我赚了大脸面,我看看啊,你是咱们整个冯家里,唯一一个大学生,也是咱们村儿第一个大学生。” “就冲这个,我冯胜利这辈子就值了,以后在祖宗面前,也能抬起头来。” 他的眼中隐含着泪光,眨了眨,很快又隐去了,继续欢喜地说:“所以我决定,要给你摆个流水席,好好地庆贺庆贺。” 冯老头说要摆流水席,那就肯定要摆。他生意做得广,场面大,一个个电话打出去,一封封请柬发出去,就召集来一大帮人,挑了个吉祥的好日子,准备狠狠地庆祝庆祝。 到了正日子里,全村的人都来了,十里八乡的那些亲戚朋友也都来了,还来了不少城里的大老板啊、大官儿啊什么的,大伙儿在晒谷场上团团坐好,就等着开席呐。 冯老头做生意久了,场面话那是说来就来,还十分地接地气。 “乡亲们,朋友们,非常感谢你们来参加我大孙子的升学宴。” 冯老头站在临时搭出来的讲台上,笑得牙龈都豁出来了,他拍了拍身边大娃的肩膀,谦虚地说:“我这个孙子啊,没啥出息,考试就考了585分,被北京的人民大学录取上了。” 他哈哈大笑,很明显是在说反话。 “虽说他没啥出息,可我做人爷爷的,心里也高兴啊,所以我就请大伙儿来,一起乐呵乐呵,也陪我这个老头子高兴高兴。” 说到这儿,他还对着宾客们拱了拱手。 “你们能来,就是给我冯胜利面子,千万不要客气啊,一定要多吃多喝,你们吃得开心了,喝得开心了,我也就开心了。好了,废话我也不多说,大伙儿开吃吧。” 他潇洒地挥了挥手,就带着大孙子下去了,跟自家人坐在一桌。 不一会儿,那菜品就一道道地端上来,为了今天的宴席,冯老头把宾馆里的服务员都调来了,担心不够用,他还从外面雇了好些人。 做菜的厨师也是专业的,不光请了冯老二饭店里的大厨,还请了宾馆里的厨师班,让厨师们通通都来帮忙了。 不得不说,专业的,做出来的饭菜就是不一样,味道相当棒那就不说了,只说那些菜的颜色、形状还有摆盘这些,都非常非常讲究,一看就知道,不是随便糊弄的,宾客们都被冯老头的大手笔惊住了。 第225章 渔村的宴席, 当然少不了海鲜。 拳头大的鲍鱼,一人一个。海参鱼翅汤, 一人一蛊。 生猛的大龙虾, 整条直接蒸熟了,就这样摆上桌,钳子还张牙舞爪地, 特别霸气。 进口的帝王蟹,用冯老二的关系弄来的,掰开粗壮的蟹腿,里头全是肉。 当然还少不了名贵的石斑鱼和大黄鱼,至于本地产的鱼呀虾呀蟹呀, 还有各种各样的贝壳啊海螺、海带海菜什么的, 能想到的这里都有。 蔬菜瓜果那就更多了, 桃源村本就是产地, 全要了最新鲜的货色,品种任挑,当然是捡好的来。 比方说那些硕大的红西瓜, 不要钱似的敞开供应。新鲜的芒果, 拿来直接榨汁。树上的椰子,也给它摘下来榨成汁儿,味道好极了。 宴席上,娃娃们都不屑去喝别的饮料,这纯天然的水果汁儿,比那饮料好喝了无数倍。 大人们更有口福, 还有本地村民酿的灵芝酒可以喝,真的是人生一大享受啊。 乡亲们虽然日子好过了,但也不是经常能吃到这些贵重的玩意儿,就冲这个帝王蟹,和这个鲍鱼,他们就都知道了,老冯家这场宴席办得隆重。 宾客们更是惊喜,那些当官儿的,还有生意场上的人,倒不觉得有啥。 关键这里头,还有好些游客,他们大多是来旅游的,听说这儿要办升学宴,顺便也来凑凑热闹。 没想到这个宴席,档次那么高,完全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联想到他们只送了那么点儿礼金,游客们就迟迟不敢下筷子,有那脸皮薄的人,当场就起身,补礼金去了。 这家的宴席办得讲究,他们也不能白吃白喝不是?那太丢人了。 老冯家办这场宴席,目的不是为了敛财,纯粹就是高兴。所以客人们给了多少礼金,他们回的礼物,也绝对不会让客人吃亏。 这不,那些给了礼金的客人,回头宴席结束的时候,一个个都拿到了礼品。 “哎呦,精装的大豆油,这一桶拎着挺沉,还有这些礼盒都装了啥?” 一个冯家的亲戚拿到了礼物,和他婆娘在旁边拆开看,那些礼盒当中,有干制的海鲜,还有熏干的野菜和铁皮石斛,都是出口到日本的好东西。甚至还有一小箱子矿泉水,也不多,里头就两瓶。 可别小看这两瓶矿泉水,光这个水,就值小一千了,包装得格外精美,很显然是出口到外国去的好东西。 “这咋好意思呢这?”他和他家婆娘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毕竟他们给的礼金都没有一千呢。 这个亲戚为人老实,这么贵重的礼物,他可不敢收,巴巴地拎回去说:“益民媳妇儿,你家这回礼是不是送错了?” 他把那些礼盒摊开来,觉得益民媳妇应该知道里头是啥东西,就不用他说了吧,要是弄错了,得赶紧还回去。 没想到苏婉却摇头了,她笑着说:“娃儿他伯,给你的礼就是这些,我这儿都有单子记着呢,不会弄错。” 为了避免亲戚尴尬,她还很善解人意地说:“我婆婆说了,你们是亲戚,又专门过来吃席,还送了礼金,这一点儿回礼,就是我们的小小心意,你千万要收下,沾沾喜气嘛。” 凡是今天送礼金的人,老冯家的回礼,也绝对不会让人失望,保证能值回礼金钱,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花花轿子众人抬,老冯家很明白这个道理。 果然,那亲戚和他婆娘都笑开了花儿,当场就夸她说:“敞亮,你们是真大方,叔知道你家底子厚实,就不瞎跟你客气了。这礼,我厚着脸皮收下。大娃考上了好学校,我心里也高兴啊,益民媳妇儿,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呐。” 有了这些礼物来往,宾客们就更加满意了。老冯家虽说没赚钱,还贴进去一些,可他们也高兴啊。 送走了宾客,老冯家也准备要去深圳了。 “这事儿不能耽误,你们说是坐飞机去呢还是?”宴席刚过,张老头第二天就来找他们商量。 冯老头想了想说:“上次去上海,咱们就是坐飞机去的,带那么多行李很麻烦,还老是担心不安全,我看深圳离这儿不远,要不咱们就自个儿开车去?” “能行吗?”张老头想到了他自个儿的年纪,有些为难地说:“就咱们两个老头子,到深圳怎么也有一千公里了吧?” “怕啥?我年纪比你还大呢,我都不怕,你怕啥?” 冯老头把胸口拍得嘣嘣响,还故意激将说:“老石头,你是不是怂了,这可不像你呀。” 他的眼神从张老头的脚底,看到了他的头顶,很有些瞧不起的意思,张老头一下子就受不了了。 “谁说我怕了?不就是一千公里么?咱自个儿开车去算了。” 他挽尊说:“我是担心娃娃们太小吃不了苦,才跟你提那么一嘴,你还以为我怕了,笑话,我会怕么?” 萌萌一直坐在旁边听,她嘻嘻地笑着说:“张爷爷,我知道你不怕,你最勇敢了。我大哥也会开车,你和我爷爷要是开累了,让他载我们。” 大娃有驾照,就连二娃和睿哥儿,他俩开车也很熟练,只不过年龄不到,办不了驾照,平时只能在山里的公路上开开,开不到外面去。 卖股票的事儿,真的不能耽搁了,他们商量好了以后,隔天就各自开车,载着自家老婆子和娃娃们,跑深圳去咯。 一路向南,他们当天早上出发,下午就到了广州,在广州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去深圳,时间掐得刚刚好,也不会太累,就当是在玩了。 “奶,这儿真是深圳么?”二娃扒在窗口上看风景,他回过头来,很有些不敢确定地说:“我咋感觉这儿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小时候来过深圳,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深圳也由一个大农村,变成了今天繁华的都市。 二娃生怕别人不相信,还指着路边说:“那儿那儿,我记得以前全是工地,周围还种满了庄稼,好家伙,现在都起高楼了。” “你没看错,这儿就是深圳。”冯老太也有些感慨,这些年深圳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实在是巨变惊人啊。 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街上到处都是行人,热热闹闹的。小轿车也多了,马路又大又宽敞,还种满了鲜花儿。 这会儿,火红色的凤凰花儿开得正艳,行走在这样的马路上,他们就好像走在森林里。 二娃由衷地说:“啧啧,这样城市真是太美了,了不得!啥时候咱们县城,也学学深圳建成这样,那该多好哇。” 冯老头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别做梦了,人家这里是深圳,全国人淘金的地方,要啥有啥,国家都非常重视的,咱那犄角旮旯,哪里比得上。” 他们年纪大了,确实不抱希望,可娃娃们心里,却不这样想。 也许他们还年轻,对未来还有很多梦想,深圳的繁华和热闹,给他们的心灵里,种下了一棵小小的种子。 他们盼望着有一天,家乡也能像深圳这样,建设得越来越好。而这,需要他们去努力。 沿着深南大道,他们没过多久就找到了宾馆,也没敢多休息,就拉着娃娃们去到了证券营业所。 卖股票了。 “我的妈,这儿的营业厅,比起上海来,人还更多。老天爷,简直好像蚂蚁似的,太可怕了。” 冯老太都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从他们这个角度望过去,那营业厅外边排队的人,一眼看不到头,一个挤着一个,密密麻麻就好像蚂蚁在搬家,消失在街的尽头。 他们家三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护着萌萌和各自奶奶,冯老头打尖儿,张老头垫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从大门外面挤了进去。 就这,还有人有意见了。 “干什么干什么?不知道先来后到啊?到后面排队去!” 一个油腻腻的彪形大汉,看上去应该两三天没有洗澡了,他发现居然有人敢插队,顿时恶狠狠地叫嚷起来,立刻所有的人都朝他们看。 发现他们是老头儿老太太,大伙儿也不客气。 “不许插队!要买股票就排队!我们都是排队来的,你们凭什么不排队!” 冯老太他们夹在人群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又不好骂人,再说人家有道理啊,都以为他们要插队呢。 “啧啧,这火气大的,不说好了要来接咱们的嘛?咋还不来?” 冯老太催促起了自家的老头子:“你快点儿给人家打电话呀,这些人的眼神都快吃了咱们。” 群情汹汹的,只要冯老太他们真敢插队,他们说不定就要动手了。 这些人有深圳本地的,也有从外省过来的,他们千里迢迢地赶来,就为了买几张股票,现如今谁不知道,股票啊,那就是发财的玩意儿。 为了这股票,他们能够两三天不洗澡不睡觉,熬着也要把股票买上。人群中有男有女,这会儿也顾不上防备了,为了不让人插队,他们能挤做一团。 眼看情形不好,萌萌赶紧说:“你们误会了,我们是来卖股票的,不是来买股票的,让我们进去,你们就有股票买了。” “是么?你们真有股票?”这消息的威力不亚于原子弹,瞬间在人群中爆发出了轰隆隆的声响。 大家伙儿再看他们时,那目光已经亮得像狼,那是对股票的渴望,也是对金钱的向往,生生地把两个老太太吓退了好几步。 “这些人不会来抢咱们吧?”他们可没有把股票带在身上。 “说什么呢?我们又不是强盗。” 那个彪形大汉又开口了,很显然他听到了冯老太的话,也相信了他们真有股票,却有些不屑,瞧这空手空脚的,就算有,也不多。 但有一句话说得好,蚊子再小也是肉哇,他们现在就馋肉。 大汉一声大吼:“你们都给让让,让他们进去,他们有股票,让他们卖!” “好~!”这声音排山倒海的,震得人耳朵疼,随着这声叫好,人们就像海水断流似的,哗哗地往旁边让,生生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通道。 好人呐,他们终于可以进去了。两家人逃也似的往里走,生怕再被堵在外面。 大厅里也是人来人往,客户经理的身影就藏在里头,他个子矮,简直要淹没在人群中了,怪不得给他打电话,他都出不来,原来是被困在这儿啊。 他眼尖,已经发现他们了,在人群中跳起来喊道:“嘿,我在这里,去那边,去楼梯。” 大伙儿改了方向,往楼梯那边挤过去,等他们终于爬上二楼,再看彼此时,头发乱了,衣服也挤歪了,脸上身上都是汗,实在是太狼狈了。 这一刻,他们咬着牙说:“卖,全部卖掉,再不来受第二回洋罪了。” 冯老太擦了擦汗说:“瞧这情形,那些人都疯了,睿哥儿说得对,这股市风险太大,咱不陪他们玩了。” “卖掉就卖掉吧,我实在不想来挤第二回了。”张老头喘得脸色发白,从门口挤到楼上,差点儿去掉他半条老命,钱虽好,可也要留着命享受啊。 张老太太也是一脸恐惧,甚至说:“亏钱也要卖,这股市太疯狂了。” 一时之间,大伙儿把战线都统一了,以至于客户经理上来的时候,他们的说辞都是一样的。 “我们已经决定了,除了深发展的原始股,后面加权的股票和其他股票,你都帮我们卖出去,行不行?” 客户经理没想到一上来就是这么个结果,奇怪的是,他也没多做挽留就说:“可以,你们现在卖也是赚翻了,如果已经决定好,我就帮你们操作,确定都是今天卖吗?” 他心里觉得他们都是傻子,如今接盘的人多得是,必须加价码,才能买得到,自然这个价码,就是加给了他。 冯老头坚决地说:“对,股票我们也带来了,都放在车上,可是要咋搬过来呢?你们那门口堵满了人。” 这个问题难不倒客户经理,他当场就给出了主意说:“我让保安跟你们下去,你们把车开到后门,我们在后门交接。” 事关重大,男人们都下去了,这间大户室里只有老太太们和萌萌,她们站在玻璃门的后面,俯瞰着厅里的人。 现在看来,股市正是白热化的时候,就好像一锅沸腾的水,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每一个泡泡,都代表着财富。 下面那些人,他们以为抓住的是财富,却不知道那只是泡沫,就要被烫伤了,还沾沾自喜呢。 第226章 这一天, 他们都在大户室里度过,连午饭都是吃的食堂, 那么多股票呢, 一个客户经理压根操作不过来,又调了好些人过去帮忙。 中午吃饭的时候,那个客户经理瞅着空, 还跟他们讲了:“最近出台一个新政策,要让股东们,都把股票拿出来登记认证,以后你们就不用保管那么多纸了,直接用账户就能交易。” “这……”几个老人家都非常迟疑, 冯老太质问说:“不用股票, 咋证明我是股东啊?你的意思是不是说, 要把股票收回去?这靠谱吗?” “靠谱。” 客户经理很有耐心地讲:“以前股票发行要用纸, 全赖人工操作,结果你也看见了,人太多, 根本忙不过来, 所以国家都上新系统了,用电脑,登记以后开个账户,你有多少股票,就在电脑里给你记着,想买卖的话, 打电话就行。” “这么方便啊?”冯老太将信将疑,这年头,电脑对于老百姓来讲,还是相当陌生,她压根就没有听说过。 冯老太最关心的,还是股票的安全,她又追问说:“记在那啥电脑里,会不会把我的股票弄没了?” “不会的。”客户经理说得很肯定:“有账户给到你,那账户连着银行,以后你们炒股赚钱了,不用拿现金,直接银行转账,非常方便。” 这个政策刚出来,想落实的话,还得靠客户经理们去推销,因此他说得格外卖力。 “目前新开户的客人,我们都给他开了电脑账户,以后老账户都渐渐不用了,我这也是提前跟你们说,非常安全的,你们不用担心。” 睿哥儿冷不丁地问他:“你们的账户都联网了吗?” “哟,还是小张先生识货。” 客户经理觉得有些意外,忍不住老老实实地讲:“我们系统内已经联网了,总部采购了很多电脑,我们营业所就分到了八十台,目前对点的银行是中国银行,以后还能关联到更多银行,这都是高科技,现在都这么搞。” “那我们要是不开新账户,是不是将来那些股票,就都作废啦?”不得不说,睿哥儿提的问题,就是那么犀利。 客户经理见他好像很明白,就不敢随便糊弄他,终于还是说出了实在话。 “可不敢这样讲,你们的股票,也是花真金白银买的。只不过领导要求,我们再开户的话,就都是电脑账户了,这就是趋势嘛。” “睿哥儿,你说行不行?”冯老太觉得睿哥儿对这方面,很有些了解,那他的意见就十分重要了。 睿哥儿有那前世的经验,他很快就说:“冯奶奶,我觉得可以,他们这么大一家证券公司,不会骗咱们的。” 客户经理笑着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说对了,我们人都在这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将来都是高科技办公,就好像以前我们通讯,基本都靠写信,现在都用电话了一样。” 他说得诚诚恳恳,终于打消了几个老人家的顾虑。 他们吃完午餐就抹抹嘴说:“行吧,跟你去把股票账户给开了,帮我们把这些箱子里的股票存进去。” 他们的座位旁边堆满了箱子,都是不打算拿出来交易的原始股,一大部分是深发展的,小部分是万科的。 说起万科,冯老头就有些嫌弃。 “别人家的股票都涨得好好的,就它万科不争气,我还花一百万美元买的,现在才涨多少?还不到一倍。” 他觉得买这股票,真是倒了血霉了都,去年他和老石头跑深圳,在那广场上,有个小伙子老是缠着他们,一问才知道是卖股票的。 冯老头也不挑,就意思意思地掏出一百万买了些,张老头也买了一百万,其实那股票,都是用港币来计价的。一百万美元,被他们当做四百万港币来使,真是亏大发了。要知道,黑市上的汇率都超过八倍了。 “这么算起来,咱们的股票一毛钱没赚,还亏掉底裤了。” 冯老头拧着眉毛,语气要多埋汰就有多埋汰,不怪他暴躁,实在是那股票太没良心了,咋就涨不上去呢。 说起这只股票,张老头那也有一肚子气。 “别人都加权,加好几十倍了,就它还在乌龟慢慢爬,诶我说,要不咱们把它了吧?” 没想到,这话除了冯老头赞成,其他人都反对。 张老太反对得尤其激烈:“不卖,说啥也不卖,你没听我跟你说么?咱们在上海买的房子,都涨价了。深圳这么多人,房子肯定也好卖,他们家就是专门建房子的,以后还有的涨。” 就比如说她自己好了,她还准备把股票卖了换钱,好拿钱去买房子,所以她对建房子的企业,也很有信心。 张老头也是妻管严,见老妻瞪着眼睛,他立马就投降了。 “行行行,反正一百万也不多,你不卖就不卖吧。” 这家人真有意思,客户经理在旁边静静地看,他私心里觉得他们这样做很不值,居然卖掉好股票,保留垃圾股,将来有的是他们后悔的地方。 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儿,他笑眯眯地说:“你们商量好了,那我们就去把账户办了吧。” 办账户在另一个房间,有专门的人来给他们算。开账户的人,是一个漂亮的年轻姑娘。 萌萌好奇地打量这个漂亮姐姐,发现她拿出几个小红本填填填,又拿出两个印章来,哐哐地盖章。 那些小红本,在另外的几个工作人员手上传递,每个人都盖上了自己的印章,等它们终于传到了萌萌的手上,她看清了,这是股权证明书。 “诶,还挺好,长得跟个存折似的。” 冯老太把小红本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瞅了瞅,除了上面写的字不同,其他地方都很像是一本存折。她买了什么什么股票,分别是多少多少份额,表格里都填得清清楚楚,还落了印章。 这下她可放心了,她觉得这玩意儿就是存折,是她存股票的证明。 客户经理还给她填了几张表,交给她说:“我们这边账户开好了,你们有空,拿到中国银行办理托管,它那边跟我们联网,通了以后就能互相转账。” “真是太方便了。”冯老太彻底相信了,她保证说:“等你们下班,我就去银行办托管,顺带把钱存进去。” 他们独自回到大户室,还对那些小红本稀罕个没完。 萌萌仔细地研究说:“万科有四百一十万原始股,加权一倍到八百二十,占股比例百分之八点七,睿哥哥,这个比例多么?” “多。”睿哥儿笑得很是神秘,他把另外一个小红本,拿过来放在一起,摊开来说:“咱们两家的股权,超过百分之十七,应该算多的吧。” 万科啊,哈哈,那可是牛股中的牛股,王霸中的王霸,要不是他重生一回,还真没有机会买到它。 张老太捏了捏那薄薄的本子,感慨起了科技的力量:“现在办业务真是方便了,不用再搬几箱纸跑来跑去,直接把本子往兜里一踹,空着手就能成事儿,再不用操心安全了。” 冯老太也很有同感地说:“是啊,我还以为他说开账户,就是在那啥电脑里面搞,没想到人家有证明,有证明我就放心了。” 他们在大户室里面闲坐,困了还能小咪一会儿,过了下午两点,股市继续开场,吵吵嚷嚷的声音又让他们醒过来。 出去是出不去的,他们还等着保安把一箱箱钱搬进来呢,那么多现金堆在一起,简直好像山一样,可以想象楼下会有多热闹了。 除了冯老头和张老头,其他人都没有亲眼看见过这么多钱,他们简直要发懵了,眼睛闪成了圈圈儿,原先还想计算来着,数着数着都把脑子给弄混了。 “哎呀妈,这得有多少啊?”大娃淹没在钱堆里,深深享受着被钱淹没的幸福感。 二娃手里拿着个计算器,埋头在那里计算起来,他口中念念有词,用一根食指敲个不停,坚持了十几分钟,指关节就痛得受不了。 他把计算器给扔了,趴在那钱堆里说:“不算了不算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数钱数到手抽筋,传说都是骗人的,一点儿也不好受。” “哈哈哈……”萌萌第一次觉得二哥像个傻子,这么多钱呢,他能数得过来么,恐怕再加上她爷爷奶奶,还有老张家的人,也算不清楚这笔钱。 她烦恼地说:“这要咋办啊?这么多钱,咱们怎么弄去银行?他们要数到天亮了。” 这还真是个问题,大家伙儿不由得重视起来,本来他们打算三点半就去找银行,现在看来不行哦,光把钱搬过去,就要花好长时间了。 “我给他们打电话,看他们怎么说。” 关键时刻,还是冯老头的大哥大起了作用,对方那储蓄部听见这里有这么多钱,立刻殷勤地表示,他们要过来收钱。 “哎呀,真是太好了,太感谢你了,赵主任。” 冯老头双手握住赵主任的手,上上下下地摇个不停,就好像沦陷区的农民见到了解放军,这赵主任就是来解救他们的呀,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同志,还亲自上门来收钱。 赵主任是领导,他的手下们负责清点现金,他就和客人们坐在沙发上寒暄。 “这都是应该的,你们在我们银行开了账户,揽储也是我们的目标,你们是大客户,我还要感谢你们呢,这两笔钱存进去,我这第三季度的业绩,就算完成了,到年底,都不用愁了。” 领导就是领导,说话就是这么实诚,他知道隐瞒也没有用,索性摊开来说,果然赢得了两家人的信任。 “就冲你这句话,我这钱,就还放在你们银行。” 冯老头说得格外豪爽,他再咋样感谢,也只不过是摆姿态,毕竟他已经是身家十几亿的富翁,再没有见识的人,也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不说别的,他只要把手里这些钱,从一个银行,存到另一个银行去,赵主任就该吃不消了,这年头,没谁的手里有十多亿现金。 赵主任打的,也正是这些现金的主意。 “冯叔,张叔,我听你们讲,好像对股市不是很有信心,对吧?我也感觉股市有点儿热了。”他说起了场面话,其实他心里并不是这样认为,他手里还拿着很多股票,都不打算卖。 “那这样吧,股市不行,我们也不能把钱光存着,你们是老人家,别的理财我也不推荐了,最好还是存成定期,没有一丝风险,就算是提前拿出来,损失的也不过就是定期利息,活期的利息,还照样给你们算。” 为了彻底把这笔巨款套牢在银行,赵主任也是很拼了。 他伸出五个手指头说:“目前五年期的定期利率,固定都是九厘,这利率够高了吧,你们要是在我们银行存,这利率还能再给你们调高一点儿,十一厘,十二厘,那都不是问题。” 萌萌好奇地问他:“你刚才不是说固定利率么?这咋还能调高呢?” “嘿嘿,冯小妹妹,”赵主任笑得好像自家的长辈一样,慈祥地说:“别人不可以,你们家不一样,是我们银行最尊贵的客人,当然可以享受不同的待遇了,利息你们要是嫌少,我还可以去和总行商量。” 总之他说来说去,那都是可以商量的,只要他们肯把钱存成定期,那他这家支行就妥妥的了,储蓄部的存款,就是银行的胆子和底气。 有了钱,他们才能干事儿,没有钱,啥事儿也干不了,还容易沦为边缘人,银行里的斗争,也是相当现实和残酷的。 他甚至还暗示说:“十四厘,我听总行的领导提过一嘴,可以帮你们去申请申请,怎么样?存成定期吧?” “定期定期,那不就是死期么?”张老太说得可直白了,“五年也太长了,小赵啊,这笔钱我们还有用,暂时不打算存。” “这……”赵主任的笑容垮了,他苦着脸,迟疑地看向冯老头说:“冯叔刚才不是说,要把钱存在我们银行么?” “是啊,”冯老头坚决承认:“存活期也是存嘛,又没有说把它拿出来。” 冯老头很大气地讲:“小赵啊,你把目光放长远一点儿,别盯着一些小头小利,这点钱算什么,以后我还有更多的钱要存进来,你们是开户行,怕啥,钱跑不了你们银行。” 他这说话威风凛凛的,用身后那座钱山做背景,确实很有说服力,任谁见了,都要以为他是啥深不可测的大富豪。 赵主任还是不甘心放弃,他又接连劝了好几回,车轱辘滚着,都是那些话。 可惜他主意再正,也正不过老冯家和老张家的人,他们咬紧了牙关,就是不存不存不存,你能拿我咋滴。 到了晚上十点钟,这笔钱才将将算完,营业所已经关门了怕啥,他们转移到银行里,继续加班加点地干,总算把这些巨款都存了进去。 走出了银行的大门,大家伙儿都是一脸疲惫的神色。 要说刚开始有钱,那是非常兴奋的,现在那股子兴奋,已经转为了麻木,尤其是被赵主任集结了几个理财经理,再联合银行的行长,轮番给他们进行轰炸以后。 冯老太躲在汽车里说:“哎呀,钱太多了也是烦恼,以前家里不过几千万,这里用一点儿,那里藏一些,不觉得多有钱。” 她回望着银行的招牌,很有一些烦闷地说:“现在这么大笔数目,存在银行里,吃活期那是最亏的,你说拿出来做生意吧,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那么大的生意。” 第227章 不管咋说, 股票卖出去了,他们的心事儿总算可以放下, 接下来就是逛一逛深圳, 顺带看看老朋友。 “阿威,还在忙啊?”冯老头的声音在店门口响起,人还没走近呢, 招呼就先打起来了:“阿威在不?叔看你来啦。” 一个肥胖的光头佬,从店里深处走出来,他将近五十的年纪,挺着个将军肚,下巴有两层, 一颗光头亮得好像灯泡。 这个人, 就是曾经的水货老板, 光头威。 跟几年前相比, 光头威老了一些,也胖了一些,年轻时候的霸气, 通通化为了此刻的慈祥, 他哈哈大笑,更像是一尊弥勒佛了。 “叔你来了,石头叔你也来了。”光头威快步地迎上去,惊喜地指着他们说:“哎呦,婶儿们也来了,这是到深圳玩么?” 他知道冯家人和张家人, 肯定不是来找他进货的,要批发多简单呀,打个电话就能搞定的事儿,犯不着亲自上门,像他冯叔和张叔这样的身份,也不需要主动干这种琐碎的小事儿。 光头威和两家人是老交情了,以前冯老头和张老头做倒爷,就是跟他联系,十几年相处下来,关系越来越近。 在两年前,光头威被人坑了一批货,没有钱周转,还是冯老头借给了他钱,帮他度过难关。经过这事儿,他们的关系就更好了。 “没啥,我们就是来看看你。” 冯老太笑吟吟的,她瞅着店里面进货的人,很客气地说:“你这店里生意不错啊,没打扰到你吧?” 光头威猛然摇头,“不会不会,你们能来我高兴呢,我请这么多员工,就是帮忙干活儿的,叔,婶儿,娃娃们,都进来里面坐。” 他引着大伙儿往店里头走,他这家店,早已不是当年的棚屋,规模扩到了许多倍,就连地点,都换到了华强北,专门经营进口的大小家电和工业配件,有时候人家工厂需要生产线了,也会联系光头威帮忙购买。 冯老太一边观察,一边啧啧地称赞:“你这店开得敞亮,看着像个仓库似的,现在这家电的生意好做吧?” “哈哈还行。” 光头威难得地有些谦虚,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格外得意,憋不住了还是说:“内地有钱人多了,他们都愿意买我这家电,多亏了他们帮衬,我这儿主要是走量,搞批发,就是薄利多销嘛。” 冯老太看他这店里的规模,估摸着他赚到不少,也没有兴趣多打听,没想到光头威,却对她的小卖部很感兴趣。 “婶儿,你家小卖部要进货不?隔壁阿强刚到一批货,你要是想,我跟他说,让他帮忙留着。” “行,你挑些好的来,让他直接发我店里去。” 冯老太坐下来喝茶,她对光头威的眼光,向来是十分信任的,每一样经过他手的小东西,事实证明,最后都卖得特别好。 跟大多数广东人一样,光头威也爱泡个功夫茶,他熟练地烧水洗杯、泡茶倒茶,完成了一系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才开始聊天儿。 “婶儿,很久没听你说了,你那小卖部的生意怎么样?” “好着呢,就是太好了。” 冯老太抿着嘴笑,好像在讲故事那样地说:“我本来都不想开了,嫌累得慌,没想到游客们不答应,他们就喜欢去我那小卖部,拍照啊,喝点儿饮料,再买些旅游纪念品,我不开,他们还不乐意。” 小卖部开到后来,冯老太就是吊儿郎当地经营着,也不十分上心,结果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这十年来的经营,给她家小卖部赢得了口碑,几乎每一个去到桃源村旅游的人,都光顾过小卖部,在他们口中,小卖部甚至已经成了桃源村的情怀老店,是他们旅游的时候,必须拍照留念的地方。 冯老太难掩笑意地说:“游客跟我讲,不来小卖部,就等于没来过桃源村。他们还给我家小卖部,起了个小名儿,叫椰树屋。你说这让人说什么好哇?没办法,我只好雇了两个小工帮忙,把店里的生意打理起来。” 光头威从头听到尾,他由衷地敬佩说:“做生意能做到婶儿这份上,真是好样的,你这家店千万不要关,将来留给子孙后代,就是百年老店了。” “哈哈哈,是给萌萌的,当年建房子的时候,我们也没想到会有今天。” 冯老太回想起十多年前的苦日子,就好像经历了一场梦,没有一点儿真实感。当年的他们,天天忙着种田出海,哪里能想到会有今天的好日子过哟。 既然说到了她家的店,她也就提了一嘴儿:“你那老店呢?不打算开啦?” 提起这个,光头威就有些来气,他耸着肩膀说:“我倒是想,可政府不让啊,周围的老板也开不下去,他们都走了,我也就搬过来了。” 他说话大喘气的,突然笑起来说:“幸好搬到了这里,生意比以前好做多了。” 这个消息,张老头倒是第一次听说,他很关心地问:“那些老板呢?都转行啦?” “很大一部分啦,有些人干不下去,就只能转行。现在不比以前了,做生意都要本,你知道我们以前拿货,都要押钱的啦,有时候货被扣走,钱就泡汤了。” 说到这些往事,光头威的脸上,也忍不住闪过一丝黯然,他最后那次亏钱,就是因为货被扣掉的关系。 他叹息着,很无奈地说:“回不到从前了,罗沙村,现在都没有水鬼去那里,香港要回归了,政府要脸。” 他给张老头,抛去了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哦,原来是这样。” 张老头当然懂,说起来罗沙村,那也是他起家的地方,他很有些怀念的意思在里头,带着遗憾说:“那么好的地方,都不让去,实在太可惜了。” 光头威却摇头说:“不啊,听说是要开发成旅游区,不过我们都不看好。” 他的手在空中比划着说:“那里是梧桐山最尾的地方了,周围那么多条山,座座都比它好,人家要玩,也不一定去那里啦,都有东湖公园和仙湖公园了,罗沙村夹在后面,鸟不拉屎的,偷渡客才去那里,现在也没有偷渡客啦。”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都带着一抹沧桑,仿佛思绪能够穿越时空,回到那往日的旧时光里。 那时的他,是水货老板,冯老头和张老头是倒爷,他们挥洒着汗水,在那个时代闯下一片天,想起来都很是辉煌呢。 离开了光头威的店,张老头还在念念不忘他当倒爷的日子。 张老太干脆就说:“别想了,咱们自家有车子,你那么想,直接开过去看,有啥好叹气的?” “你不懂。”张老头不好意思承认,他是觉得自己老了,才会分外怀念从前。 但他是不会承认的,他头发还没有全白,脸上也没有爬满皱纹,坚决不肯承认他真的老了。 为了挽尊,他只好借着娃娃们说:“我不是为了自个儿,我是想着梧桐山挺好玩,正好咱们有空,带娃娃们去爬爬山,也别去那些鸟不拉屎的地方了,就逛逛公园,来深圳这么多次,还没正经逛过公园呢。” 他们钱已经赚到手了,确实是该享受享受。 冯老头也拍板说:“反正又不着急回去,就在深圳多玩玩,明天带你们去爬山。” 第二天他们就开车去了梧桐山,这是深圳很有名的山了,一头连着市区,一头连着海,把深圳和香港分隔开来,纵横的山脉,就好像一条苍翠的青龙,周围的几个公园,都环绕着它。 天气十分地晴朗,阳光明晃晃地照着,山林里的气温比外面凉爽,处处都是鸟儿的鸣叫,和花儿的芬芳。 四个老人带着四个娃儿,都没有什么目的,沿着山路缓慢地走着。 “今天星期四,人都没有几个,真清静啊。” 冯老太爬山的姿势分外矫健,她一边走,还能一边甩胳膊甩腿,把手臂从前面,绕到后面去击掌,大幅度地做着操。 男娃娃们背着重包,那里面有他们野餐的材料,不管去到哪里,他们总是不肯委屈自己的肚子。 萌萌打着小阳伞,手里拿着冰棒在吃,她的任务就是让人拍照,站在那些花儿呀草儿的面前,只管笑就是了,偶尔天空中还会冲下一道黑影,给照片中留下一头老鹰。 夏季的梧桐山,草木繁茂得好像原始森林,但和真正的森林比起来,还是很有些差距的。 大伙儿仗着自己是山里人,快到中午的时候,他们偏不走寻常路,专往那些老林子里钻,想找到一个有水源有草地的露营地。 找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也不知道这儿是哪,前面有条河,潺潺地分出一条小溪,看那样子还挺干净的,决定了,就在这儿做饭。 有三个男娃娃在,基本上冯老头他们就不用动手了。 男娃娃们配合得很好,有人垒灶,有人烧炭,有人负责烤。野餐嘛,当然是烤肉来得实在。 不一会儿,这片临时营地,就满是香味儿。 睿哥儿把肉端上来,冯老太把水果切好,萌萌把带来的大汽水打开,给每个人倒满杯子,就可以开吃了。 身处在这样优美的环境里,吃野餐,那也是格外地有滋有味,就连小金都不去打猎了,赖在营地里,等着萌萌喂它。 “给,辛苦你了。” 萌萌把烤肉撕一块给小金,她每次出去,小金都要跟上,这家伙长着翅膀,飞起来的速度比车子还快,萌萌他们还没到深圳呢,它就先到了。 小金啄着美味的烤肉,吃完一块还想再吃,它是大胃王,把多出来的烤肉通通消灭光,才算勉强填饱肚子,飞到树上梳理羽毛去了。 这片营地选得好,阳光晒在人身上尤其舒服,萌萌在小溪旁边洗完了手,踱回来说:“虎子要是在这里就好了,这么大片林子,够让它撒欢一个来回的了。” 冯老太收拾着地上的东西,抬起头来说:“虎子那体型,车子载了它,就装不下咱们了,再说它还有小虎儿要照顾,哪里走得开身。” 萌萌有些失望,二娃想逗她,就故意装作很神秘地说:“听说这儿以前有老虎,那些偷渡的人,一不小心就会被老虎吃掉。” “扯淡吧,真有老虎早就被打死了,还能留着祸害人?”冯老头想也不想就反驳回去。 他可是经历过特殊年月的人,在那个时候,别说什么老虎了,就连野猪、野狼、毒蛇这些动物,看见一只就打死一只,坚决不能留下来害人,把那些动物都打得绝了迹,聪明的都逃到深山里去了。 “爷爷,我那是骗妹妹的,你知道了也别说呀。” 二娃有点儿委屈,他想哄妹妹容易么,一个两个地都来拆他的台。 冯老头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弱智,毫不客气地埋汰:“你妹比你聪明,你都不相信的事儿,她哪里会相信?” 没有人在意老虎的传说,只有萌萌比较感兴趣,她到一个新地方,就好像扫雷一样,要把这个地方的犄角旮旯都弄清楚。 趁着大伙儿都在歇息,她就放出意识,在山里巡游起来。 深圳的山,不像他们龙岭,没那么高,也没多少石头,到处都是繁密的树木和植物,地上长满了藤蔓和灌木丛,连一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在这样的深山老林子里,本该空无一人,萌萌却发现了不对劲。 她睁开眼睛说:“好像有偷渡客,我看见那边有个人。” 她的手指着远处的山林,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影,大伙儿并没有发现她说的人。 “没有哇,在哪里?”几个男娃娃站起来看,冯老头和张老头也接连站了起来。 萌萌把他们带到了小溪旁边,指着河流对岸的老林子说:“有,就在那儿。” 他们等了很久,即将要怀疑萌萌看错了的时候,隐隐约约的,居然好像真的有个人影。 “还真有,穿着绿衣服。” 冯老头虽然年纪大了,但那眼神还是特别尖,他看得出来,对面那人是个男的,背对着他们走路,还没发现这边有人。 这么刺激,二娃不禁提议说:“咱们要不要喊人?” 冯老头没好气地在他脑袋上拍了一记,瞪着眼睛说:“喊谁呀?这儿只有咱们,万一人家不是偷渡客呢?尴不尴尬?” 他其实想说的是,万一那人是坏蛋,有同伙呢,都沦落到偷渡了,肯定也不怕死了,他们这儿有老有小的,可不敢冒险。 冯老头和张老头对看一眼,很老江湖地说:“都不要出声,咱们悄悄地走,别管人家的闲事儿。” 他们猫着腰,从小河边撤到了营地,拿起背包就打算溜了。 萌萌缩着脖子走路,觉得很刺激,就偷偷叮嘱小金说:“小金小金,你飞过去,看他在干啥。” 小金灵活地转动着鹰眸,如箭一般飞到了天上,往那个方向飞过去了。 第228章 大家伙儿走出去很远, 确定没有人在后面跟踪,才开始讨论。 冯老太很纳闷地说:“现在这世道, 咋还有人偷渡呢?再过几年, 香港都要回归了,你说他们图啥?” “谁知道啊,我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 哪晓得他们在想啥。” 冯老头也想不通,他顿了顿,突然说:“这种事情少是少,可也不是没有,咱们家是日子好过了, 可天底下, 还有那么多穷人呢, 他们日子过不下去, 就只能跑了,不奇怪。” “是啊,”张老头也搭腔:“咱们也没去过香港, 不知道那边怎么样, 我听光头威说,香港就是最最好的地方。” 冯老太想起来了,她回忆着说:“你们还记不记得那个美国记者?他当时跟我讲,美国人个个都有汽车,家里的冰箱啊、电视、洗衣机,啥电器都有, 日子悠闲得很,钱还多得花不完,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谁不想要?” “我看呐,”她总结说:“偷渡不一定是去香港,也有可能去美国。” 真是难为她了,只不过一个人影,她就能猜出来这许多。 冯老头很无所谓地说:“咱们别胡乱猜测的了,说不定人家就是来爬山的,还是说说明天去哪儿吧。” 二娃立刻兴奋起来,嚷嚷着叫唤:“爷爷,要不咱们去大梅沙吧,我听别人说,那儿的海不错,咱也瞅瞅去,看比不比得过咱们村儿,顺带吃它一顿海鲜。” 后面这个,才是二娃的目的,毕竟是渔家人,平日里,总也离不开海鲜,一顿不吃,心里就想得慌。 萌萌也深有同感,她很挑剔地讲:“住在宾馆好是好,可就是饭菜不合口味。” “没问题,明天爷爷就带你们去。” 冯老头乐呵呵地答应了,还说呢:“深圳那么多海,海鲜肯定也不少,咱们……咦,小金回来了。” 只见那白云当中,有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黑点,那就是小金。 它越飞越低,离得近了,大家伙儿才终于看清楚,不由得奇怪地说:“小金抓了个啥回来?” 小金轻轻地掠过地面,那团爪子下的小东西,就被它随意地丢在地上。 它长着圆圆的脸儿,圆圆的耳朵,短短的小肥腿儿,胖嘟嘟的身子,尾巴也是圆圆的,几乎看不见。 比较特别的是,它的鼻子和嘴巴突出,鼻头是黑色的,嘴巴咧成了三瓣儿,浑身上下都长满了短短的棕毛,正“嘤嘤嘤”地叫唤着,听起来奶声奶气的。 冯老太很稀罕地猜测:“这是条小狗不?咋没见过这个品种的狗?” 她伸出脚,踢了踢这团小东西,谁成想,这小玩意儿居然顺势缠了上来,两条小胖手抱住了冯老太的脚踝,还真别说,挺可爱的。 萌萌蹲下来瞅着它,十分惊喜地说:“奶,我能养这条小狗吗?” 睿哥儿听得嘴角直抽搐,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货,分明就是熊猫,国宝啊。 他认真地翻看起了小家伙的毛发,立刻就断定了:“这是只熊猫。” “啥?”冯老太不敢相信,她狐疑地瞅了瞅小家伙说:“这是熊猫啊?可我咋记得,熊猫是黑白的捏?” 实际上,她也没有亲眼看见过熊猫,只不过国宝嘛,没见过也听别人说过。 冯老太只记得熊猫是黑白色的,至于它到底长什么样儿,她敢保证,他们村里都没有人知道。 哪晓得睿哥儿,他就知道,他翻开小家伙的毛发说:“是被人染了色,它这毛根都还有黑和白,是只熊猫。” “真是奇怪了,这里是深圳,压根不可能有熊猫……”后面那句话,他没有再说下去。 联想起刚才那个“偷渡客”,他几乎可以断定,那不是啥偷渡客,那分明就是偷盗熊猫的人! 这个念头,同时在大伙儿的脑海中闪现。 大娃连忙张望起了来路,很是担忧地说:“小金把它抓来了,那个人会不会找我们?” 他催促着家里人:“要不咱们还是别管了,赶紧走吧。” “不行,”睿哥儿坚决地摇头,起了善心说:“这是保护动物,咱们要是不救它,说不定它就被卖到国外去了,还有可能被人杀了吃肉,还是抱走它吧。” “这倒也是哈,毕竟是条性命,咱拿走它,不会被人怀疑吧?万一他们以为熊猫是咱们偷的……” 冯老太心中也存着善念,主要她是看在这只熊猫太可怜的份上,瞧这小不点儿,应该还没断奶呢,就被人偷来了,还染了毛,成功地激起了她的母性。 萌萌特别喜欢这只动物,连忙出起了主意:“让小金来,小金你把它叼走,别让人看见,咱们快走。” 他们急匆匆地往停车场赶去,坐上了自家的车子,熊猫也被小金送了进来。 大娃在前面开车,冯老头坐在后排,观察这只熊猫。 他和冯老太一样,也没有见过熊猫,只觉得这玩意儿太弱了,长得像个小狗崽子,却连走路都走不利索,一上车,就抱住了他家萌萌的胳膊,说啥也不肯撒手。 他啜着牙花子,很是嫌弃:“这个小金,咋啥玩意儿都往自己家里扒拉?太不讲究了,它不把熊猫抓回来,就没那么多事儿。” 终于回到了宾馆,大家伙儿围在房间里,齐刷刷地盯着地上的熊猫。 它已经洗干净了,变成了正宗的黑白两色,带着两个椭圆形的黑眼圈,浑身上下好像没有长骨头似的,摊开四肢,就这么趴在地上,睡得呼呼响。 冯老太也开始嫌弃了,她很怀疑地说:“这货真是国宝啊?我咋看着像猪呢?” 她踢它,人家也不醒,挪了个位置继续睡,越看越像猪了。 “呃……”睿哥儿憋笑憋得胸口疼,他清了清嗓子说:“冯奶奶,熊猫的数量很少,所以是国宝,它还有个名字叫滚滚。” 冯老太品着这个名字说:“嗯,这个名儿好一点儿,比熊猫好听,我看它圆溜溜的,比虎子还圆乎,干脆叫它圆仔吧。” 听到他们连名字,都要定好了,冯老头连忙出声:“你们不会要养它吧?这可是熊猫啊,咱们还是把它送到公安局里去。” 萌萌立刻皱起了小脸儿,她不住地摇头,非常舍不得地说:“可不可以不要?我好想养这只滚滚。” 她蹲在地上,轻轻地抚摸着圆仔的毛发,暖融融的,手感特别好。 圆仔也似乎感觉到了,这家人要送走它,它悠悠地睁开小黑眼睛,抱住萌萌的手腕,蹭啊蹭,还一个劲儿 “嘤嘤嘤” 地撒娇着。 张老太觉得吧,这圆仔长得挺可爱,她很和蔼地说:“要不咱们就养它两天,还这么小呢,也不知道它吃啥,咱得弄点儿吃的来喂它,它吃肉么?” 睿哥儿凭着印象说:“奶,人家是喝奶的,好像是羊奶,还有嫩竹子、竹笋这些。” 要羊奶简单,宾馆里就有,张老头下去拿,担心被人发现,还偷偷摸摸地回到了房间。 “给它看看喝不,刚煮过的。” 他把那盆子奶,放在了圆仔的身子前面,只见它睁开了黑黝黝的小眼睛,在空气中嗅了嗅,很快就凑到了盆子边上喝了起来,吧唧吧唧地,整个脑袋都要埋进去了。 萌萌始终蹲在旁边观看,她很欣喜地说:“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喝的盆盆奶,没想到圆仔也喜欢。” 别看圆仔长得小,人家喝起东西来,速度快得很,那圆乎乎的小脑袋飞快地转动着,都看不清楚它到底是咋样喝的,那盆子里的奶,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下去了。 它喝完以后舔了舔嘴,觉得不太够,又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把盆子四周舔得光亮光亮,像洗过一样。 做完了这些,它轻轻地打了个小哈欠,伸了伸脖子腿儿,就当做是伸懒腰了,然后哼唧两声,瞬间就睡着了。 有了这只熊猫,冯老头他们可忙多了,必须为它寻找食物。 早上天刚亮,他就从外面鬼鬼祟祟地走进门,张老头跟在后面,小心地关上了门。 听到了关门声,冯老头才松了一口气,他放下袋子说:“周围都跑遍了,找不到新鲜的竹子,我和老石头两个人,专门跑到了菜市场上,买了些小竹笋回来,给它看看,要不要吃。” 他拿出个小嫩竹笋,在圆仔的鼻子前面逗来逗去,可是圆仔仅仅是嗅了嗅,明显不感兴趣,还把脑袋转到了另一边。 “不是说这玩意儿吃竹笋么?它咋不吃啊?还挑剔上了。”冯老头埋汰着它,翻着白眼儿说:“小东西,不吃就算了。” 他招呼着蹲在地上的萌萌:“爷爷给你买了水果,你自己看要吃哪个。” 萌萌接过那个塑料袋,把水果挨个拿出来。 这些水果,表面上看长得漂亮,其实并没有多少香味儿,压根比不上桃源村的水果。萌萌挑来挑去,没有一个喜欢的。 她想放下袋子,却一个不小心,溜出来一个红苹果。 这个苹果滚啊滚,被一只小黑爪子摁住了。 圆仔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苹果,送进嘴里咔嚓一咬,吃得津津有味儿。 萌萌欢喜得两眼放光,欢呼起来:“它吃了,爷爷,它爱吃苹果。” 顿时大家伙儿都围过来看,房间里,只有圆仔咔嚓咔嚓啃苹果的声音。 他们又拿出了香蕉啊、梨啊、荔枝龙眼什么的来逗它,可惜圆仔都不喜欢,很不给面子地闭上眼睛,就开始打起呼呼,居然睡死过去了。 怪不得冯老太说它像猪呢,这么看,真的很像是一只小猪。 圆仔清醒的时候少,却奇迹般地招人疼。 为了照顾好它,两家人甚至连深圳都不去逛了,天天琢磨着要怎么喂养,只待在房间里看熊猫,他们就能愉快地度过一天。 在大伙儿精心的照料下,圆仔似乎长大了一点儿,皮毛油光水滑的,好像毛绒玩具成精了。 这货的食量很大,每天都要喝好几盆奶,还要吃好多个苹果,吃完就拉,把房间里弄得一团糟。 要不是两个老太太手脚勤快,圆仔一拉粑粑,她们就及时清理干净,都快要掩饰不过去了。 饶是这样,每天上门来打扫卫生的服务员,看他们的眼神中,也带着狐疑。毕竟熊猫虽然藏起来了,可那气味骗不了人。 再一次,他们送走了疑神疑鬼的服务员,关上门就说:“这宾馆是不能待了,人来人往的,太不方便,咱们还是换个地方住吧。” “换啥换,直接买就是了。”睿哥儿说得格外大气,这熊猫来得真是时候,倒省了他很多口水。 他劝着大人们说:“反正咱们银行里的钱多得是,刚好换成房子,也给圆仔住。” “换吧,赶紧换,这地方不能再待了。”冯老太想也不想就说,他们天天像做贼一样,出门都要偷偷摸摸的,还不能全部都出去,必须留有人在房间里照料圆仔。 买房子的事儿,就这么提上了日程。 一打听,深圳的房子也贵。好一点儿的,要五六千块钱一平。一套普普通通的房子,就能消耗掉五六十万。他们那么多钱,总算有了去处。 当然冯家人和张家人,他们挑选的都是好房子,是专门建出来,卖给香港人的那种,再次一点儿的,也是公家的房子。这样的房,就算价格上贵一些,也是合理的。 他们开着车子去到了楼盘,挨个兜上几圈,挑中了其中一个很不错的小区,就决定要买在这里啦。 售楼部里,只有三三两两几个客户,服务员都比客人多,他们无聊地站着,时不时撇一撇嘴,彼此之间交换着眼神儿,很看不起那几个客人,光看不买,算什么名堂。 深圳这地儿,自从改革开放,房价就出了名地贵,一般二般的人压根买不起,他们这些卖楼的,也没抱多大的希望。 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开了,冯家和张家的几个人走了进来。 服务员们连忙打起精神,目光像火炬一样盯着他们,在看到他们普普通通的穿着打扮之后,就有些爱理不理的了。 得,又是一群来蹭空调的。 服务员们都很鄙视,谁也没有上赶着跑去招待。有些服务员,甚至还当场翻起了白眼儿,又是撇嘴巴,又是使眼色的,明显得不得了。 冯老太就纳闷了,他们刚才在宾馆里,料理好了圆仔,也没换衣服就出来,并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被人瞧不上了,还觉得奇怪来着。 “这些人是咋回事儿?一个两个地都像木头桩子似的,没看见客人上门了么?” 第229章 看他们那副穷酸样儿, 服务员们就很不乐意伺候,他们能够来到这儿卖楼, 许多人也是有关系的, 自然不怕给客人脸色瞧。 其中有一个女服务员,长着尖酸刻薄样儿,颧骨耸得老高了, 她快步地走上来,掐着嗓子不阴不阳地说:“要买什么?我们这儿最小的户型,也要六千块钱一平方,你们买得起吗?” “呦呵,敢情是瞧不上咱们。” 冯老太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讽刺地说:“我还奇怪呢, 咋你们都像瞎子, 眼睛里没有人, 原来是长到脚底板去了。” 服务员瞬间气坏了,拿手指着冯老太的鼻尖说:“你!你说什么呀你!老太婆,买不起就别在这里装蒜!” 她这么嚣张, 立刻激起了两家人的怒气, 不等他们教训这个服务员,冯老太就先战斗力爆表地发飙了。 “是谁给你胆子,让你这么跟我说话的?你们老板呢?叫他给我出来!我倒要问问他,你们这是什么服务态度?我买个楼,还得看你们脸色了。” 没想到这个服务员压根就不怕,还歪着嘴说:“叫什么老板?你买得起吗你?老板是你说见就见的吗?我就问你, 你买不买得起?” “哈……”冯老太被她气笑了,她翘起大拇指,对着自己说:“这天底下,还有我买不起的房子?真是笑话,我今个儿就让你见识见识,啥叫大款。” “一个拿人工资的服务员,也敢看人下菜碟?” 她从包里掏出存折,摆出一副“老娘天下第一”的姿态来,几乎要把那本存折,拍在服务员的脸上了。 “看清楚了没?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上面的数字,你有没有看见?现在可以叫你们老板了吧?” “这这这……”服务员惊得目瞪口呆,天哪,这存折上的数字,不会是假的吧?咋那么多个零呢?她一时半会儿,还真数不过来。 她心想这下完了,居然惹到真正的大款,看这个老太婆这么有钱,说不定还是啥大人物。 服务员也是能屈能伸,她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看在提成的份上,强迫自己堆起笑脸说:“老太太,刚才真是对不住啊,我有眼不识泰山,你就别和我一般见识了。” “呵呵……”冯老太的回应,只有冷笑。 这人以为得罪了她,随随便便说个道歉就没事儿了,当她是泥捏的不成?以为她看不见对方的敷衍呢?她又没眼瞎。 “现在知道害怕了?我告诉你,晚了。” 她用眼风扫着服务员,对张老太说:“这人要是从头到尾都硬气,我倒要佩服她几下子,没想到是个看人下菜碟的货色。这种人,你对她客气,人家就要蹭鼻子上脸了。” 她冯老太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有人,能够从她手上占到便宜。 她不依不饶说:“叫你们老板来,不叫,我今儿就不走了。我要问问你们老板,你们到底是怎么招待客人的。” 他们在厅里闹腾,售楼部的经理早就听到风声了,他原本还觉得没多大事儿,没想到动静越闹越大,由不得他不出面了。 这个三十多岁的售楼经理,年纪轻轻地,就挺着个将军肚,跟女人怀孕似的,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迭声地问:“这是怎么了?” 他明明知道,可就是装作不知,在听了周围几个服务员的解释之后,连忙赔着笑脸说:“老太太,是我店里的服务员不懂事儿,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他沉下脸,对那个服务员吆喝起来:“小周,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你还不快对人家老太太道歉,快呀!” 他以为服务员该听他的,没想到人家小周排场大,压根不鸟他,把他的话当屁一样听,自然是不可能道歉的。 “你!”经理被小周气得快晕倒过去,这么多人看着呢,小周竟然敢不给他面子,真当她那个后台能够保佑她了? “小周,快点道歉!”经理的脸色像墨水一样黑,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我又没有错,我道什么歉?”小周翻着白眼儿,一脸不耐烦地说:“我长这么大,还没跟人道过歉,凭什么?” 冯老太也翻白眼儿,她懒得跟这些人掰扯了,只问那经理说:“你们别唱双簧了,我就问你,这事儿你要怎么处理?” 经理为难啊,小周分明是不给他面子,他想处理吧,可人家有后台,不处理吧,客人又等着呢。 他咬着牙,干脆自己道歉得了。 “老太太,你们准备买什么户型?如果能够付全款,我给你们打个折怎么样?这事儿确实是我们做得不对,我向你道歉。” 真是开了眼界咯,冯老太讥诮地说:“哎呦,你这儿的服务员,脸面好大哦,都逼得你这个经理替她道歉了。” “我还真就不相信,这世上没有公道。” 碰见了她冯老太太,是龙,都得给她趴着,是虫子,她就直接打趴下了。 “你给我听清楚了,那边那栋楼,”她指着大厅里的沙盘,“从五楼到十楼,我都要了。还有那边那栋,从六楼到十二楼,我也要了。还有那个别墅,都给我留着。” 冯老太霸气地说:“一次性全款付清,怎么样?你们给我什么交代?” 要搞特殊是吧,她这个暴发户,就让他们见识见识,啥叫做特殊。 在场所有的人,都被这个阔气的老太太惊掉了下巴,这到底是什么人啊?也太有钱了。啥叫做土豪?这就叫做土豪。实在是太太太太太有钱了! 就连那几个围在旁边看热闹的客人,这时候也凑起了近乎,对那服务员谴责起来。 “你们楼盘真是面子大啊,我们进来这么久,也没个人出来招呼。要是这样,那我们也不在你这儿买了。什么地方?我有钱还怕花不出去?” 他们话里话外都是在挤兑那个经理,瞧那女服务员一脸桀骜的样儿,就知道她是不会悔改的。 经理胀红了脸,现在不是道不道歉的问题了,而是不道歉,公司就会损失一大笔钱,再不能由着小周耍横,她不道歉,也得道歉。 开什么玩笑,小周的后台再怎么重要,也重要不过他自个儿的饭碗,要是失去这个大豪客,他家老板能活活把他吃了。 想到这儿,经理的脸色都快沉得出水,阴阴地说:“小周,你再这么不懂事,我也只能不用你了。” 小周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满眼都是愤懑,要是眼神能够杀人,对面那些人,早被她射穿几百遍了。 形势比人强,她不得不低头说:“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那么说话,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来帮你介绍那些楼盘。” 她以为道完歉,就没事儿了,没想到冯老太居然不鸟她。 “你这样的人,我可用不起。你卖房子有提成是吧?我傻了才会把钱送给你花。”她很内行地说,又指着旁边的服务员:“那边那个小妹儿,对,就你了,你过来给我介绍。” 她刚才看得可清楚了,那么多服务员,就这个小妹对她笑,既然横竖都要买,她干嘛不找个让自己舒心的。 这个幸运的售楼小妹,在小周吃人的目光中,又惊又喜地走了过来。 打死她也没有想到,这个客人竟然挑中了她,刚才她就想上去服务来着,可惜被小周抢先了一步,要不然就没那么多事儿了。 只要这一单能成,她光拿提成,就能吃到撑,因此一点儿也不怕得罪小周,跟提成比起来,小周连空气都不是。 “老太太,你们想要什么样的房子?有偏好没有?” 冯老太招手对她:“你来给我说说,这些房子怎么样?都有哪些配套?水电气通了没?物业费怎么算?” 冯老太,那也是经手过很多房子的人,说起房子来头头是道,听她这么说,大家伙儿更加肯定了,这绝对是个有钱人,买房子都那么门儿清呢。 售楼小妹也不敢马虎,很卖力地介绍起来,那些营销的话儿,就好像流水一样,滔滔地从她的嘴中涌了出来,别人压根插不上话。 “老太太,你挑我们小区就选对了,整个福田区,就我们的楼盘最好,这都不是吹的。” “福田区,真正的市中心。住我们小区,你家孩子读小学、初中和高中,都不用愁了,周围就有配套的,全是深圳最好的学校。” “十分钟车程之内,还有两家医院,另外一家大超市正在建。如果你喜欢逛菜市场,附近就有两个。至于银行和邮局这些,你完全不用担心,小区里面就有。” “我们是高端小区,很多香港人都在这边买房置业,小区的环境非常好,不光有花园,还有停车库,一户配备一个电梯,从车库就能直接到你家。” “这边还有专门的体育场,配备了游泳池和网球场,你买别墅的话,前面还有高尔夫球场,推开门就能看见了。” “安全也不用担心,小区里有二十四小时保安巡逻,出入都设了门禁,不是业主根本不让进。” “对于你们这种高端的业主,我们还提供会所服务。做美容和养生,这都是最基本的,开会和举办趴体,也不用说了,肯定有。” “最重要的是,加入我们的会所,你还可以认识到更多高端的业主,人多好办事儿啊,我们这个小区里,除了香港的企业家,还有政府官员,要不就是您这样有气质又有品味的老太太。” “这些就是资源啊,就是人脉,这才是我们小区的核心优势,怎么样?你买吧?” 看不出来呀,这个服务员太会说话了,把这个小区方方面面的优点,都给介绍到位。 饶是这样,冯老太还是很挑剔,她勉勉强强地说:“听着还行吧,不算特别理想,你先带我去实地考察考察,看合不合我的心意再说。” 没有人怀疑她付不起钱,毕竟有存折打包票呢,售楼小妹更是欢喜得牙龈都出来了,拿上钥匙,喜气洋洋地带着客人们出了门。 经过实地的考察,这个楼盘确实和小妹说得一样,非常非常不错,在目前整个深圳,也找不出来比它更好的小区了,所以冯老太才选择在这里买房。 “萌萌,你觉得喜欢不?”冯老太自己是满意了,还得问问自家的孙女满不满意。 萌萌点着脑袋说:“挺好,要不就买在这儿吧。” 冯老太笑眯眯地说:“奶奶听你的,待会儿让他们都写你的名儿。” 这句话,差点儿让售楼小妹当场跳起来,她瞪大了眼珠,无法掩饰地盯着这个小女孩儿。 这都是什么人啊,这个女孩子也太好命了,同样都是人,咋差别那么大呢?她年纪轻轻地,就得跑出来打工。人家小女孩才几岁,就即将拥有那么多套房子了,啧啧啧啧,太太太太太令人羡慕了! 她再羡慕也没有用,只能打起精神来伺候着。 “老太太,我向你们保证,这小区的房你要是买了,绝对不会后悔。” 她忽然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嗓音很神秘地说:“我再偷偷告诉你们,我们经理的底线,是八五折再送车位,你们买这么多,应该还能再讲讲价,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啊。” 冯老太更加满意了:“嘿嘿,你这服务员不错,这才是卖房人该有的样子嘛。” 就连张老太也起了心思说:“听这样子,还挺优惠的哈,老姐姐你买啥,我也跟着你买算了,那个经理要是不肯打折,咱们就不在他这儿买了。” 啥?又冒出来一个巨有钱的老太太! 售楼小妹幸福得简直要晕过去,赶紧说:“没有问题,我们经理要是不答应,我非说到他答应了不可,还要给你们争取到最优惠的条件。” 为了这一单,她也是拼了,回来以后,就拉着经理到旁边嘀嘀咕咕,最终给客人们,争取到了八折优惠,再送车位,还免掉三年物业费这样的优惠条件。 冯老太他们听完就很满意,虽然心里也明白,这不过是卖房的手段,这种优惠条件,应该是从一开始就制定好的,但不妨碍他们高兴呀,毕竟省下来的钱,可是实实在在的。 那个经理也是殷勤地不得了,围着两家人团团转,试探性地问:“老太太,你们现在买就对了,既然决定好,那我们什么时候付款?我去给你们准备合同。” 冯老太眯起眼睛说:“合同随时都能签,但我有个条件。” 她记性好着呢,可没有忘记有个人得罪了她。 “我花钱,不是来给自己堵心的,那个叫小周的,你打算怎么处理呀?” 她悠哉悠哉地问,如果经理的回答不能让她满意,那她也不屑来买这儿的房子了。 巨额的房款和服务员,哪个更加重要?那完全不用选嘛,经理就算闭着眼睛,也知道要选房款啦。 毕竟服务员,没了可以再招,至于她身后那个靠山,也可以安抚。但是购房款,没了就是没了,他得再花上多少时间,才能把那么多房子卖出去呀。 早一天卖,就是早一天赚钱,这年头,开发商的资金也不宽裕,经理断然地说:“老太太,你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都听你的。” “真听我的?”冯老太指着自己,“那我可就有的说了。” “我也不是啥恶人,可我好端端来花钱,你们这儿的服务员,居然对我不礼貌。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去。” 她老太太可不是胡乱发飙的,那必须是有理有据。 “想要我在你们这儿买房子,那这个小周,是不是也得有惩罚啊?这样吧,我也不砸人饭碗,你就罚她半年奖金好了,让她记住这个教训,省得老是拿狗眼看人。” 冯老太毕竟还存着善念,本质上,不过是想要教训教训那个服务员,谁成想,经理做得更绝。 他早就看小周不顺眼了,仗着自己有后台,甚至还敢给他脸色瞧,趁着这个机会,他直接说:“小周,我这里庙小,请不来你这尊大佛,你待会儿就去财务那儿结工资,明天开始,不用来了。” 小周当然不服气了,当场呛声道:“经理,你居然开除我?你不知道我表舅是……” “管你表舅是谁。”售楼经理恶狠狠地打断她的话,指着她的鼻子骂。 “你拿我的工资,就得给我干活儿,不干事儿,你就给我滚蛋!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儿,白拿钱还不用干活儿?就算你表舅亲自来了,也没有用。” 他用眼神示意着保安,让他们拉走小周,心情舒畅地解决掉这个碍眼的手下,这才陪着笑脸说:“老太太,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签合同了?” 冯老太淡淡地说:“那就签吧,记在我孙女儿的名下。” “什么?记在你孙女儿的名下?”经理怀疑自己没有听清,重复说:“老太太,你确定吗?真的要记在你孙女儿的名下?” 冯老太很不耐烦地说:“确定,你是复读机吗?这么清楚的话,居然还要问第二遍,我真怀疑你是咋当上这个经理的,能不能现场开票?啥时候给我证件?” 不管了不管了,经理就像打了鸡血似的,瞬间注入了强心剂,管她记在谁的名下,只要合同能拿下来,他就要在老板的面前露脸了。 “老太太,我们不光能给你开票,还能当场给你办证,不管你们买几套房,每一套,都能单独扯证,政府的人就在隔壁。” 为了把这些楼房卖出去,他们老板也是煞费了苦心,跑通了好几家部门,才让他们派了人过来办公。 客人看中了哪套房子,这边交完钱,那边开发票,直接就可以备案、扣税和扯证了,全程一条龙搞定,要多方便,就有多方便。 办完了证,售楼经理还很周到地问他们说:“你们要不要落户啊?现在有政策,一套房子配三个深圳户口,你们想不想入?” 不要,打死都不要,他们桃源村那么好,傻了才会舍弃那儿的户口。 冯老太很有心眼地说:“我们就不落户了,那房子的户头是不是空着?以后我们改变主意了,可以再来落户不?” 经理跑过去问了办事员,才回来说:“理论上是可以的,刚出台了文件,鼓励你们买房落户呢。” “行吧,能落户就行。” 深圳的户口,对于冯老太他们,没啥吸引力。可对别人就不一样了,还是有很多人,乐意入深圳户的。 她想把这些户口保留着,以后能给她家的房子增值。 这年头,只有拼命往城里跑的,没人想在乡下待,因此城里户口十分紧俏,必须有钱有关系,才能捞着一个。 三个城里户口,还是深圳这样的城市,那简直值钱得很呐。 冯老太买房子多了,对于房子的涨跌,她也总结出了一套心得,俨然已经是半个房子专家了。 拿着一大叠子房产证和土地证,出了售楼部,萌萌很崇拜地望着她奶,竖起大拇指说:“奶,你太威武了!把他们教训得团团转。” “这可不。”冯老太笑得十分得意,只有她欺负别人的,没人能够欺负她。 她还教育萌萌说:“咱们出去外面,绝对不能怂,一怂人家就要欺负你。有人惹你了,你就要狠狠地教训回去,让人知道你不是个好惹的,明白么?” 萌萌重重地点头说:“明白,不怂,也不好惹,谁欺负我,我就骂谁,像奶奶一样威风。” 冯老太哈哈大笑说:“对啦,这才有我苗玉凤的样儿。” 冯老头和他家两个孙子,始终没有说话的份儿,他们今天算是长见识了,原来冯老太这么厉害呀,单独一个人,就能骂得对方回不了嘴,实在是太令人害怕了。 冯老头只能在心里庆幸,幸亏这些年,他都老老实实地做人,没有一丁点儿对不住他家老婆子的地方,不然肯定有他好受的。 大娃和二娃缩着脖子,他俩很有求生欲,像刚认识他们奶奶一样,以后可不敢在她面前淘气了,这样的奶,他们不服气不行啊。 第230章 第二天, 圆仔就住上了新的别墅。 冯老太把家当,都从宾馆里搬来了, 依旧和老张家做邻居, 她那天看中这套别墅,就是为了小花园里的翠竹,那不就是圆仔的口粮么, 她一眼就相中了。 关上大门,她就抱着圆仔在花园里遛弯儿,摘下碧绿的竹叶喂给它,哪知道人家圆仔根本不稀罕,不仅不张嘴, 还把脑袋给撇到了一边。 冯老太瞪了它一眼, 把它放在旁边的石桌上, 指着它开始教训。 “圆仔呀, 你可真挑剔,你不就是个动物么?有的给你吃就不错了,你还学人挑剔上了, 等我把你交到上面去, 你就知道有没有资格挑剔了,别人可不像我对你这么好。” 她鄙视这只熊猫,可人家圆仔压根听不懂,或者听懂了却不理睬,它慢腾腾地翻了个身子,背对着冯老太开始晒太阳。 “喝盆盆奶啦。”萌萌端着托盘, 小心翼翼地走进花园里,不等她开口招呼,圆仔就飞快地翻过身子。 它面朝着萌萌的方向,努力伸长着短短的脖子,嘴里发出“嘤嘤嘤”的叫唤,就差没有摇尾巴了,那模样,要多殷勤,就有多殷勤。 萌萌把奶盆子放在它的面前,圆仔立刻埋头进去喝。 它喝得可欢快了,还左右扭动着肥胖的小屁股,惹得萌萌伸出手去摸它,它就扭得更欢了。 冯老太坐在旁边,冷眼地瞅着这一对,然后她酸溜溜地说:“你就惯着它吧,等我把它送到公安局里去,再没有人这么照料它了,以后哇,有的是它的苦日子过。” 她发誓,她绝对不是因为圆仔不肯搭理她,才埋汰这只熊猫的,实在是因为看不惯。 她给圆仔投去了鄙视的一眼,支使萌萌说:“你去玩吧,让我来喂它。” “哦,那奶奶你来。”萌萌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给她奶奶,她并没有走远,依旧站在一旁看熊猫。 冯老太一屁股坐在萌萌的位置上,把那盆盆奶拖向自个儿,还把追上来的圆仔脑袋,摁回去了一点儿。 望着圆仔委屈的小眼神儿,冯老太奸奸地笑着说:“想喝不?我知道你想喝。想喝就老实点儿,别一天到晚地就会撒娇,你以为你是啥金银财宝啊,没人稀罕你。” “嘤嘤嘤~” “你哭也没有用,就没人稀罕你。 “嘤嘤嘤嘤嘤~” “嘤什么嘤?听着真让人烦,我就不给你喝。” “嘤嘤嘤嘤嘤嘤嘤~” “行了行了,别嘤了,真是受不了你,给你喝吧,喝慢点儿啊。” 冯老太真是败给它了,她就不信自己斗不过这只熊猫,现在只不过是先让它吃饱,免得人家说她欺负动物。 她两只眼睛盯住圆仔,专注地看它吃奶,瞅准了机会就开始撸毛,平时圆仔可没有这样乖巧的时候,除了萌萌,它压根不让别人撸。 冯老太摸了一把,嗯,这毛还挺软乎的,再撸一下。 她就这样一下又一下地,给圆仔顺着毛,连她自个儿都没有注意到,她那嘴角的微笑,已经是越翘越高了。 老太太老头儿们住在这大别墅里,每天除了买菜做饭,就是浇浇花草,喂喂熊猫,那小日子过得呀,悠哉悠哉,都想不到要回去了。 至于娃娃们,那更是到处疯玩,他们就好像放飞的鸟儿似的,今天去爬山,明天去下海,后天又跑出去逛街和看电影了,把一个深圳逛得透透的。 这不,好不容易有了点儿空闲,他们又跑去小区里游泳。 如今这个小区,还没多少人住进来,去游泳的人就更少了,他们正好可以霸占住整个泳池,好好地游它一个尽兴。 娃娃们回到家中,他们奶奶已经准备好了大毛巾,朝他们扔过来说:“快点儿擦擦,瞧这一身都是水,小心给你们冻感冒了。” 屋子里开着空调,正呼呼地吹着冷风,其实冯老太他们并不觉得热,之所以开空调,主要是为了圆仔。 这家伙非常非常怕热,气温一旦上来,它就特别烦躁,水果也不吃了,奶也不喝了,还不停地叫唤,深圳对它来说,还是有些太热了。 冯老太踢了踢脚边的圆仔说:“幸好有空调,不然圆仔就要被热死了,瞧这身毛长的,要不咱们把它的毛给剃了吧。” 萌萌擦身体的动作,突然顿住了,她拧着小眉毛说:“奶奶你是认真的么?还是别给圆仔剃毛了,那太丑啦。” “丑怕啥,它本来就已经够丑了。” 冯老太睁着眼睛,开始说瞎话:“长它这么一身肥膘,就跟人一样,胖子总是最怕热的,我给它剃毛,也是为了它好。” 萌萌觉得太可怕了,她无法想象出圆仔剃毛之后的样子,连忙把那只可怜的圆仔,从地上抱起来。 圆仔呀圆仔,你知不知道自己就要被人剃毛了? 圆仔它咋会知道捏,它无知无觉地睡着懒觉,还把脑袋枕到了萌萌的胸口上,睡得老香了。 张老太从厨房里端来水果,放在桌子上说:“你们来吃水果,今天早上刚买的,很新鲜,我都切好块儿了,萌萌你来吃。” 大伙儿拿起牙签,正准备要吃水果,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他们齐刷刷地望着旁边桌子上的大哥大,二娃打破宁静说:“是不是爷爷的电话响了?” “不是。”睿哥儿站起了身,他突然之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深吸了一口气,才迅速地拿起电话说:“喂?” “睿哥儿,是我。”在阔别了两年以后,凌虚子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师父,真的是你!”睿哥儿几乎是本能地,立刻追问起来:“师父,你在哪里?你没事吧?你快点儿说啊,你到底在哪里?” 电话的那头,似乎传来了凌虚子轻轻的笑声,他的嗓音还像以前那般,不疾也不徐。 “睿哥儿,你师父我好着呢,你不用担心,最近应该放暑假了吧,有空的话,能不能来一趟深圳,过来接我。” 睿哥儿几乎要怀疑他师父有天眼了,咋就那么巧呢,但是他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果凌虚子好好的,为啥要让人过去接他。 “师父,我就在深圳,你到底怎么了?” “咳咳咳咳……”凌虚子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发出了一连串的咳嗽声。 过了好半响,他才带着暗哑的痰音说:“没什么,只是受了点儿小伤,你先别着急,听我讲,到沙头角协天宫那边的红树林,明晚三点一刻,你看见一艘蓝色的小船,那就是我了。” “师父你……”不等睿哥儿追问下去,那边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睿哥儿忧心忡忡地回过头,家里的人都已经站在他的身后。 “是不是老道长来电话了?他怎么跟你说的?”冯老太关切地问。 睿哥儿摇了摇头,“师父他没有说啥,好像受伤了,让我去海上接他。” “那还等啥,咱们赶快去啊。” 凌虚子来到了桃源村,也有好些年了,他不光收了睿哥儿当徒弟,还在村里做过很多好事儿,就连老冯家的娃娃们上学,也受过他的恩惠,所以冯老太,早就把他当做自家人来看待了,听到对方受伤,她就非常着急。 “咋好端端地,突然受伤了呢?你师父也真是的,去那么久,也没个消息。好不容易这打电话回来,却又受伤了,哎呀,真是急死个人。” 她每说一句,睿哥儿的眉头就皱紧一分。 他努力镇定地说:“我师父是去报仇的,在外面耽误这么久,事情肯定不简单,他让我明天晚上去接他,咱们还是得好好准备一下。” 对深圳,他们也不太熟,当场就找了地图出来看,发现凌虚子说的地方,已经是在边境了。 “在这里!这儿有个协天宫。” 萌萌眼尖地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猜测说:“听起来应该是一座庙,你看对面的香港,也有一座同样名字的庙,说不定你师父就藏在那儿。” 冯老头盯着地图,他摸了摸下巴说:“以前我们去罗沙村当倒爷,那边都是拉上铁丝网的,不知道这个地方,有没有铁丝网。” 睿哥儿努力地回想说:“应该没有吧,前些天我和妹妹去大梅沙,那边到处都是海,哪里围得过来?怕就怕有巡逻的人。” “要不这样,”冯老头想了想,眼睛里突然闪过一道光说:“咱们白天去,先踩踩点儿,就算有巡逻的人,也要给他摸清楚了。要是有人问起,咱们就说是去钓鱼的,再带个帐篷去,装得像一点儿,等到晚上再动手。” 萌萌也帮忙出主意:“还可以让小金飞到天上去,有人来了,它可以提前通知咱们。” 冯老头很奖赏地点头说:“对,小金还是很有用处的,幸好把它带来了,就这么办。” 接下来,大家伙儿就紧张地忙碌起来,他们也搞不清楚凌虚子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只能按照最坏的打算来。 他们紧急地跑出去找药店,买回了许多药物,又忙着去采购钓鱼竿呐、帐篷这些东西。 担心晚上的海水太冷,冯老头还跑到专门的店里,买回来几套潜水衣,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要靠他们这些老渔民,才能派上用场。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他们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 “萌萌,要不你还是留在家里,顺便照顾圆仔。”临上车子前,冯老太还是不愿意让孙女儿跟着去。 “不嘛,我要去。”萌萌很坚持,她可是有超能力的人儿,没准能帮到大忙,没有她,他们连小金都驱使不动。 冯老太继续劝:“你乖啊,我们这次不是去玩,是去救人的,可能会有危险,你还是留在家里吧。” 萌萌嘟起小嘴儿说:“再危险,我也要陪着,咱们是一家人,我一个人待在家,会很担心的。” 冯老太听了这话,心里就好像喝到蜜一样甜,萌萌这孩子,咋就那么招人疼呢。 睿哥儿是很清楚萌萌的能力的,也帮着劝:“冯奶奶,就让萌萌跟着去呗,咱不让她靠近那些危险的地方,有萌萌在,小金也比较听话。” “这倒也是,”冯老太轻轻地点头,又担忧地说:“可圆仔怎么办?总不能让它待在家里。” 冯老头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别管那么多了,都带去,反正圆仔一天到晚都在睡觉,把它放在帐篷里,让它睡去,别到时候它趁着我们不在,偷偷溜出去,被人看见就糟了。” 他们养这只熊猫,就好像做小偷一样,轻易都不敢开门,生怕圆仔趁人不注意,偷偷从别墅里溜出去。 大家伙儿坐上了车子,从家里出发,横穿过整个罗湖区,再来到盐田,顺着梧桐山的方向一直开,对岸就是香港,其中有一块滩涂地,就是沙头角了。 和市区比起来,这儿还像是几年前的深圳,到处都是荒地,公路也不好走,车子一路开过来,他们看不见几个人影儿,就连路边的那些村庄,也显得有些破败,跟市区相比,就是两个世界。 他们的车子开呀开,终于看见了海,可哪里有什么协天宫啊。 大家伙儿都不知道路,只能按照地图的标记,慢慢地摸索过去,中间还走错了好几次路,才最终走对了方向。 可他们来到了目的地,一看不对劲啊,这前面咋还有个海关呢? 冯老头从驾驶座上回过头,有些着急地问:“诶我说,咱们是不是弄错地方了?这海关挡在这儿,咱们哪里过得去?” 他眼里看着睿哥儿,有些不确定地问他:“睿哥儿,你是不是听错了?” “没有,”睿哥儿说得很肯定:“冯爷爷,我当时听得可明白了,就是沙头角的协天宫,不会错的。” 但是事情,确实很不对劲。 就说这个协天宫吧,它就在海关的旁边,周围还都是陆地,哪里有海的影子,要想到海边去,还得走好长一段路呢。 冯老头揣测着说:“我要是凌虚子,我肯定不选这儿,你们瞧见那些军警了没有?他们还牵着狼狗呢,这不是在人家眼皮子底下犯事儿么?” 现在想来,他们着急忙慌地准备帐篷,简直太可笑了,哪有人在海关门口搭帐篷的呀,不给抓进去就不错了。 “不好,他们走过来了。” 也许是他们的车子,在路边停留的时间过长,前面的军警注意到了,就走过来探个究竟。 其中一个军警拍了拍车窗,示意里面的人把窗户摇下来,然后他用凌厉的目光,一一扫过车厢里的人,发现他们都是老人和孩子,才面容稍霁。 “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干什么?” 冯老头带着微笑说:“公安同志,今天是周末,我们带娃娃们来海边钓鱼,这走着走着就迷路了,顺便问问你,这路是去红树林的么?” “红树林?”这个军警很狐疑地挑了挑眉毛,再次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冷不丁地质问说:“你去红树林干什么?” 冯老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轻松。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钓鱼啊,你看我们还带了这么多吃的,打算在海边烤肉吃,嘿嘿。” 他让冯老太把泡沫箱的盖子打开,里头放了很多腌制的烧烤材料,证明他说的都是真话。 对方拧紧的眉毛终于松动了,再看到他们开的是皇冠车,从心里就认定了,这是一群闲得蛋疼的有钱人。 他心情放松,就给他们指引了方向:“你要到红树林,不应该往这边走,方向弄反了,那边才是。你往西南的方向,开出去三公里,那边就是红树林。” 冯老太看他好说话,又试探性地问:“公安同志,我刚才看见前边有一座庙是不?那庙的香火旺不旺?我们还打算去进一进香。” “怎么这么麻烦?”军警嘟喃着说,他终究还是有点儿不放心,就警告他们: “那就是一座庙,旁边是中英街,要去那里必须先办证,你们别闲着没事干,去那里找刺激,听见没有?” 冯老太嘿嘿地笑着,举手保证说:“知道了,公安同志,我们都是好人,不敢犯法的。那庙既然没啥香火,那咱们就不去了。老头子,你往后面开,咱们去红树林钓鱼去。” 第231章 冯老头再次发动车子, 这回终于走对了,三公里之外, 出现了一片茂密的树林, 空气中还能闻到海水的咸腥味儿。 他们开着车子,在附近兜起了圈儿,可是找来找去, 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没办法,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冯老头干脆把车停在路边说:“下车,咱们走路过去。” 萌萌抱起了圆仔,几个男娃娃背着行李, 一步一步地走进了红树林。 这种红树林, 应该可以算是深圳的特色了, 在海边生长出了一大片。 刚走进去的时候, 土地还是硬邦邦的,树木也和外头没多大区别。 慢慢地,那土里的沙子越来越多, 就连植物也变得奇怪起来, 都是些盘根错节的低矮小树,叶子长得格外茂盛,它们的根须,从土壤里裸露出来,甚至还能直接从树枝上,长出一把把的须子, 深深地扎根在土壤中。 再往后面走,泥土就都是潮湿的了,一脚踩下去,那泥水嘎吱嘎吱响,拼了命地往鞋子里面渗,让人黏糊糊的特别难受。 不光这样,这片红树林还格外闷热,丝毫找不出一个可以歇息的地方。 两家人面面相觑,都忍不住停下来擦汗。 冯老头抹了一把脸,哈着气说:“怪不得刚才那公安,看我的眼神那么奇怪,估计他以为咱们有病。” 冯老太也抱怨:“这鬼地方,哪里可以搭帐篷哟,你瞧圆仔都热蔫巴了。” 确实是这样,像这种又湿又软的红树林,常年都是很闷热很潮湿的,正常人在里头压根待不住,好在他们不是过来旅游的,救人嘛,再难受也得忍着。 “小金,带我们去别的地方。”萌萌不忍心看到爷爷奶奶受罪,赶紧在心中召唤起了小金,她知道有个地方,但她不能说。 不一会儿,小金就在天上出现了,它鸣叫着,示意大伙儿跟着它走。 “好样儿的,小金肯定找到地方了。”冯老太他们都欣喜非凡,连忙顺着小金指引的方向走去。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前方豁然开朗,一片月牙形的小沙滩,赫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他们就好像口渴的人,忽然找到了泉水,瞬间欢喜起来,快步地朝沙滩上冲过去。 这儿的沙子虽然很粗很硬,可比树林子还是好多了,至少不那么热,还可以吹吹海风。 冯老头支使着说:“大家快点儿,先把帐篷搭起来,再到这周围看看。” 大伙儿齐齐动手,很快就把帐篷搭得有模有样,从泡沫箱中取出了冰块,再把圆仔放进帐篷里面,让它睡觉,其他人就都走向了海边。 看到旁边有一块大石头,他们手脚并用地爬上去,站在石头顶上,手搭着凉棚,朝海的那边眺望。 睿哥儿眼神好,他拿着望远镜在观察,忽然点了点头说:“对面就是香港没错了,不知道师父会不会从那边过来。” 两地离得很近,站在这片红树林里,他们很轻易就能看见对岸的土地,也和这边差不多,都长满了绿色,看不见人影儿,也看不到任何建筑物。 萌萌很聪明地说:“海岸这么长,万一你师父在别的地方呢?” 这倒是个问题,凌虚子既然选择在半夜,那肯定是有原因的,要不就是为了躲开仇家,要不就是为了避开军警,毕竟这里是边境,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睿哥儿沉吟了一会儿,转向了自己的好兄弟说:“大哥二哥,你们和我到附近去瞧瞧,把这儿摸清楚一点儿。” “好,”大娃立刻就答应了,他直接走在前面说:“要不咱们分三路走,这样快一些。” 冯老头连忙追了上去,拦住他们说:“带上口哨,有问题就吹口哨,遇见人了也别紧张,按我教你们的去说,小心点儿。” “知道了爷爷,你不用担心我们。” 大娃他们自小就在海边长大,这片红树林对于他们来说,顶多就是植物的根系,比较难对付一些,至于那些海水呀,水边的小动物什么的,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男孩子们都走了,冯老头带着家里人返回到营地里,把带来的药品拿出来,一一码放好,又准备起了食物。 为了方便,他们今天带的,都是容易烤熟的肉啊和蔬菜,剩下最多的就是水和面包,够他们应付几顿的了。 趁着这个时间,两个老头子还采了些灌木枝条回来,编织成了临时的支架,把它藏进了一顶单独的帐篷中。 这个帐篷,就是给凌虚子专门预备的,想着他要是伤情很重,就能进去躺一会儿。 做完了这些,他们又到海边去放钓鱼竿,做戏要做全套嘛,万一有人来查,也有说法不是。 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两个钟头以后,三个男孩子陆陆续续地返回了,大娃把t恤脱下来,拧着汗说:“周围连个人影儿都没有,除了红树林还是红树林,附近的海也差不多,不知道老道长会在哪里出现。” 睿哥儿一连喝了好几口水,才稍稍感觉到好些,他抿着嘴唇说:“夜里小金的眼神比我们好使,让它飞到天上去帮忙看,我师父一出现,咱们就过去接他。” 冯老头望着茫茫的大海,禁不住感慨了一句:“也只能这样了,希望你师父他没有事儿。”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漫长,无聊的白天悄悄过去,没有人发现他们,当然也就没有人来打扰。 他们白天里都在睡觉,到了夜晚,北斗七星像个勺子般照亮了天空,这些躺在帐篷里的人,才猛然睁开了双眼。 “起来啦,别打灯,都到外面来。”冯老头的嗓音,在帐篷外面响了起来,大伙儿就陆续钻出了帐篷。 海边的夜里,空气格外清新,甚至还有点儿冷,从海上吹过来呼呼的冷风,让大家伙儿忍不住缩起了脖子。 只有圆仔这个小家伙,一点儿不怕冷。它长着一身厚毛呢,又是刚刚睡醒,正是活泼乱动的时候,趁大伙儿不注意,它就偷摸着从腿边溜出去,撒欢似的在沙滩上奔跑起来。 大人们也不去管它,对待动物,他们都是归它野着去,并没有因为圆仔特殊的身份,就对它娇惯。 长期住在农村里的人,视力都很好,纵然冯老太一把年纪了,她看东西,也还是很清晰。 她随着大伙儿来到了海边,一边活动着身子,一边观察起了对岸,越发纳闷地说:“对面也没个灯火,不是说香港很有钱的么?” 冯老头很有见识地回答她:“再有钱也不能瞎浪费,谁大晚上地不睡觉,瞎亮灯火啊?地主家都不能这么阔气。” 冯老太想想也觉得是,就比如说她家好了,尽管已经很有钱了,但他们住的地方,还是在以前的老屋里,到了晚上肯定要灭灯火,没想到香港人也和她一样节俭。 睿哥儿觉得不是这样,他解释说:“冯奶奶,那边应该不是香港的市区,可能和这边一样,也是红树林,那种地方没有人的。” 提起这个,冯老太就有话说了,她很纳闷地讲:“你师父干嘛跑到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去?真让人看不懂。你说他受伤了吧,应该第一时间去找大夫啊,怎么搞成在海上偷渡了?不能从海关进来么?” 想不通,她实在是想不通。 睿哥儿掩饰地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师父他没办证件,当初不还把我送回来了么?我也没办证件。所以啊,没证,想回国都不行。” 冯老太还是第一回听说,忍不住啧啧地赞叹:“原来他是偷渡过去的呀,怪不得呢。” 她撇了撇嘴,有些埋汰起来:“凌虚子都一把年纪了,做事情还这么不靠谱,幸亏你当时没有跟他一起去,要不然连你也回不来了。” 冯老太不知道的是,凌虚子并不像他外表那么年轻,连他自个儿,都记不清楚自己的岁数了,反正一百大好几十年是有的。 这么大的年纪,还这么年轻,说出去,那不得惊世骇俗啊。 往常他就借着出家人的身份打掩护,到哪里都说自己只有七十岁,就这样,还有很多人不相信呢。 所以啊,办证是不可能办证的,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办证了。 时间悄悄地溜走,夜色越来越深了。 睿哥儿和大娃一人站在一边,都拿着望远镜在观察,老头儿老太太们也都在静静地等待。 二娃很无聊,他抓起地上的小石头,站在岸边打着水漂。 萌萌干脆就躺在沙滩上,望着天空数着星星玩。 这样静谧的时刻,却被睿哥儿的一声低喊,猛然惊醒了。 “别出声,海上有人。” 众人瞬间停住了动作,立刻矮着身子,几乎是贴紧了沙滩,两眼紧紧地盯住海的方向。 只见那远处的海面,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了几艘船,它们的速度飞快,一边在海上驰骋着,一边还从船里打出探照灯,往这岸边扫射过来。 借着那雪亮的灯光,大伙儿终于看清楚了船身上的字儿,原来是海警过来巡逻了。 等到那些船只,都走远了以后,冯老太这才拍着胸口,悄悄地出声:“我滴个乖乖,原来真的有人来巡逻呀。” 幸好他们待的这片沙滩,正处在海湾中凹下去的地方,左右两边生长着茂密的红树林,把沙滩都遮得差不多了,才没有被人发现。 接下来,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军警出现在海上巡逻。 冯老头他们也观察到了,每次换班,都有一个空档期,应该就是凌虚子选择冒险的时间。 搞清楚了规律,事情就好办多了。 冯老头招呼着大家说:“都先回去等着,两点半了我们再来。” 夜,越来越深了。红树林里的小动物们,传来了叫声,间或夹杂着几声嫩嫩的“嘤嘤嘤”响,就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 当窸窸窣窣的声儿,再次响起的时候,就是冯老头他们行动之时。 “小金,你警醒一点儿,看见睿哥哥他师父,就马上回来告诉我们。” 萌萌放飞了小金,站在旁边看着爷爷换上潜水衣,三个哥哥也穿上了救生服,他们的兜里,还装着许多应急的药品。 她是女孩子,大人们都不让她去。 萌萌免不了担心说:“爷爷,你们一定要小心呐。” 两个老太太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眼神中,也清清楚楚写满了担忧。 冯老头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安慰她们说:“都不要担心,我们这是去救人,老天爷如果知道了,也会保佑我们的,都回去吧,等我们把凌虚子接来。” 此时此刻,五个男人的心头上,都涌起了英雄气概,站在海边的身躯,也显得那么伟岸。 看看天色,差不多已经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冯老头他们分外紧张,生怕错过了一点点蛛丝马迹。 他们瞪大了双眼,长久地注视着海面,任由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三点十四分,海上突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马达声。 这个声音,夹杂在呼呼的风声和浪涛声中,是那样的不明显,却还是被岸上的人注意到了。 “来了,就在那边。” 只见刚才还是黑黝黝的海面,飘过来一艘浅蓝色的小船。站在他们这个角度,看不清楚里面到底有没有人,但他们都知道,就是它了。 “太好了,都不用咱们去找,快点儿下水,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了。” 冯老头挥了挥手,大家伙儿就跟着他,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海里,奋力地往小船的方向游。 他们就好像鱼儿一样,刺破了海浪,那海水的冰冷滋味儿,也丝毫影响不到他们救人的决心。 近了,更近了。 眼看他们就要够到那艘小船,却在换气的时候,忽然发现不远处,还有另外一艘船。 船上只坐了一个人,他穿着青灰色的僧袍,头上光溜溜的脑袋,白色的长眉毛和胡须,顺着海风飘啊飘,像神仙下凡似的。 “这是谁呀?”大家伙儿都很奇怪地盯着这个老和尚。 对方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他们,无悲也无喜。 他们跟他耗不下去,时间紧呢,顾不上再去打量这个老和尚,赶紧加紧了力气,游到了小船边,一看,凌虚子好好地躺在里面呢,跟睡着了似的。 睿哥儿试探性地叫他:“师父,师父,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没有回应。 老和尚在这时候开口了,他的声音很清越:“唉,放不下执念,到头来,害了自己。张思睿,照顾好你师父,贫僧告辞了。” 不等大伙儿反应过来,他就拉起马达,瞬间消失在远处的海面上。 这话听上去,可不是什么好话。 大家伙儿再去看船里的凌虚子,发现他分明就是青白着一张脸,要不是他的胸口,还在微微地起伏着,他们都要以为这人已经死了呢。 这种时候,也顾不上再去思考了,张老头一声令下:“别在这里耽搁,动作快点儿,快快快!” 五个人围着船,使出了吃奶般的力气,拼了命地往回游,终于在海警再次出动以前,返回到了红树林里。 “这是怎么了,凌虚子他……”两个老太太早就等在了岸边,这时候都着急忙慌地围了过去。 “不知道,昏迷着呢,先把他抬回去。” 他们没有时间休息,三个小伙子把凌虚子抬到了支架上,抬回了营地里。冯老头和张老头两个人拉着船,把它抛弃在了红树林中。 帐篷内,他们小心地探着凌虚子的体温,跟正常人差不多,也没有发烧的迹象。就连他的身子,在睿哥儿检查了以后,也没啥受伤的地方。 “那他为啥老是不醒呢?叫他也不应,这脸色还吓死人,该不会是受内伤了吧?”冯老太猜测着说。 刚才睿哥儿给凌虚子喂水,他还能喝得下去,但要是受到内伤,他们这些人就都没有办法了。 冯老头做决定说:“天亮以后马上回去,先送到市区里,找医院给他看看。” 这一晚,注定是一个不眠的夜,凌虚子虽然被救回来了,但却始终昏迷不醒,他们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担忧他,天刚蒙蒙亮,就都醒了。 第232章 凌虚子被送到了市里最好的医院, 接受医生们的各种检查。但是,无论医院使用了什么仪器, 还是检查不出啥毛病。 最后, 医生们只能下结论说:“这位病人没有病。” “没有病?那他为啥不醒呢?” 冯老头他们压根就不信,当他们是傻子么?人还躺在床上昏迷着呢,居然说他没有病, 这些医生怕不是江湖郎中吧? 也许是大家伙儿的眼神,快要喷火了,那个医生只好又问:“病人是什么时候昏迷的?” 睿哥儿估摸着说:“大概前天晚上,或者昨天早上吧,医生, 我师父他真的没有内伤么?” “没有。”医生说得特别肯定, 他还很奇怪地问:“为什么你们会有这种疑问?” 他觉得这家人才有病, 但还是尽职地说:“我们都检查过了, 病人的内脏没有问题,也没有受到外力破坏,也就是说, 没有你们想的那种内伤。” “至于他为什么睡着了还不醒, 这个……对不起,暂时我们也查不出来,如果你们觉得不放心,可以办个住院手续,先在医院里观察两天。” “不用了,我们换一家医院。” 冯老头他们都有些生气了, 觉得这些医生太不像样,倒不如承认他们自己医术不行,哪有人什么毛病没有,偏偏还昏迷不醒的。 可惜他们换了另一家医院,结果也是一样的。一群医生检查来检查去,还是没有检查出什么毛病来。 一连换了三家医院,都是同样的结果。 睿哥儿终于忍不住了,在医生面前说:“他,会不会是变成植物人了?或者是瘫痪什么的?” “不是。”对面那医生,想也不想地就摇头了,还对他们解释说:“植物人是丧失了认知能力,病人显然不是这样,他对我们的刺激都有反应,脑电图也和正常人一样,当然不是植物人。” “瘫痪?”医生轻轻一笑说:“那就更不可能了,他的身体机能都很正常,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健康,请恕我们看不出来,目前还没有办法叫醒他。” 他好心地说:“我建议你们如果有条件,可以到北京或者上海的大医院,找专家给他瞧瞧,这属于疑难杂症了。” 这话说出来,大家伙儿都沉默了,一个两个地都拉着一张脸。 这种事情,医生见多了,这家人还算好的呢,至少没有大吵大闹,他很抱歉地对着他们笑笑,然后很客气地请他们出去了。 怎么办? 两家人也没有了法子,只好把凌虚子从医院里拉回来,在别墅的一楼收拾出房间,让凌虚子住进去。 望着房间里躺着的凌虚子,冯老太很唏嘘地对着张老太说:“真是造孽哟,好端端一个人,咋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事儿?” 张老太皱着眉头说:“他师父多么厉害的人儿,整天在山里头耍功夫,我们都是亲眼瞧见的,那么硬的大块石头,他都能徒手给捏碎了,怎么会有人打败他呢?” 她细细地深思起来,突然很惊悚地说:“那个仇家该有多厉害呀,才能把凌虚子伤成这个样儿,连医院都瞧不出来。” “是啊,太可惜啦。” 冯老太想起了凌虚子做过的那些好事儿,就很不忍地说:“怎么办?老头子,你说该怎么办?” 冯老头死死地皱着眉毛,沉吟着说:“先带他回去,我看这深圳的医生,那医术都不咋滴,等我打电话给萌萌她姥爷,问问他北京有没有好的专家再说。” “成,咱们能帮,就尽量多帮着点儿,瞧这人真是受罪呀。” 冯老太说这话的时候,甭提有多同情了。 他们花了大价钱,才使唤到了一辆救护车,让它护送着凌虚子,一路回到了桃源村。 凌虚子居然回来了,还受了伤! 这个消息,以惊人的速度,在桃源村里迅速地传播开来。 收到消息的村民,立刻从家里跑出来问:“老道长他这是怎么了?他怎么和你们在一起了?” “我们在广州碰见了,他不小心摔了一跤,就成这样了。” 张老头用早就商量好的口径回答,为了不让人知道凌虚子是偷渡的,他们连地点都给改了。 冯老头走在前面指挥说:“你们都别挡在这里,让开点儿,让娃娃们把他抬进去。” 大家伙儿把凌虚子,送到了睿哥儿的家中。 睿哥儿是他的徒弟,理当由他来照顾,他也很乐意照顾,马上就给他师父,拿来了干净的床单和被褥,还打了热水给他擦身子。 望着没有人气儿的凌虚子,睿哥儿感慨地说:“师父啊师父,你不听我的劝,现在变成这样,可咋办才好?” 睿哥儿刚给他师父穿好衣服,萌萌就从门的外面,悄悄地偷溜进来。 她站在床边静静地瞧着,忽然问睿哥儿说:“道长爷爷要是醒不过来,你打算怎么办呀?” “不会的,我相信师父他一定能醒过来。” 睿哥儿这话,更像是在安慰自己,他师父经历过那么多的大风大浪,都没有出事儿,咋就偏偏折在这个小阴沟里? 不,他相信他师父一定会醒,就算不醒,他救也要把他救回来。 睿哥儿很坚定地说:“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深圳不行,我就带师父去北京,北京再不行,我就带他去国外,总会有医院能够治好师父的。” 萌萌小小的年纪,也跟着他唉声叹气。 “唉,道长爷爷多好的人儿啊,真是太可怜了,他一定很疼吧?” 她小心翼翼地放出意念,笼罩在凌虚子的身体上,听说气功能救人,说不定她的气功,也能够救一救凌虚子。 萌萌纯属于初生牛犊不怕虎,只凭着一股子勇气,就这么干了。 她也不是专业的,并没有什么章法,胡乱地在凌虚子身上探寻起来,得亏她的意念无形也无色,才没有对凌虚子造成二次伤害。 不过萌萌的努力,还是让她发现了一点儿不对劲。 “咦?”她的两条眉毛忽然皱了起来,双眼紧紧地盯着凌虚子,听到屋子外面都静悄悄的,这才凑到了睿哥儿的耳边说:“我看到你师父身上有虫。” “什么?!在哪里?” 睿哥儿立刻掉头去看他的师父,将信将疑地说:“我刚才给他换衣服,没有看见啊。” “在那儿,在他的心上。” 萌萌指了指凌虚子胸口的位置,吐着舌头说:“我真的看见了,不知道是在吸他的血,还是在干嘛,他的脑子里面也有。” 这话把睿哥儿吓了一大跳,他实在是想象不通,好好的一个人,咋会长虫子呢?难道,这就是他师父昏迷的原因? 是了,肯定是这样。 对于萌萌的能力,他是丝毫不怀疑的,连忙警醒地去锁门,顺便还把窗帘也给拉上了,走回来拉着萌萌说:“你再帮忙看看,有什么办法救我师父吗?” 萌萌摊开小手儿说:“我也不知道,要把虫子抓出来么?可是我有点儿害怕。” 睿哥儿温暖地笑起来,柔柔的眼光笼罩住她,“哥哥保护你,这样你还会害怕吗?” “嗯,”萌萌伸出手指尖儿,点了点小嘴唇儿,忽然笑起来说:“好像不那么害怕了。” 她再次催动意念,发现那些都是极其细微的小虫子,长得特别特别丑陋,跟缩小了无数倍的蚯蚓似的,比她的头发丝儿还要细。 当然,那些虫子如果用眼睛看,是完全看不见的。只有萌萌凭着意念,才能够勉强地看清楚。 但她宁愿自己看不清,因为那些虫子,实在是长得太恶心了,她赶紧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把它们通通都杀死。 “好了,我把虫子都消灭了。”她睁开水灵灵的大眼儿,说得分外轻巧。 “这,这就已经消灭了么?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呀?”萌萌认真地瞅着他。 睿哥儿本来以为,会有很多虫子爬出来,毕竟前世的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没想到这就完了。 他不好意思说出那些电影里的情节,只好摇头说:“没什么,妹妹你真是厉害呀,那我师父应该没事儿了吧?” 哪知萌萌自己也不清楚,她耸着小肩膀说:“我不知道哦,我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虫子。” “咳——咳!” 就在这个时候,床上的凌虚子,突然猛烈地咳嗽了两声,没等他俩反应过来,凌虚子已经幽幽地睁开了眼睛。 “哎呀,道长爷爷醒了!”萌萌叫得可惊喜了。 睿哥儿也立刻围了上去,“师父,你终于醒了。” “水。”凌虚子的声音,听起来明显非常地虚弱。 “哦哦,水马上就来。” 睿哥儿从旁边的桌子上,倒了一杯温开水,走到床边托住凌虚子说:“师父,我喂你喝。” 凌虚子原本想要伸手接过那杯水,可惜他的手指头,刚刚动了一下,就累得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不由得暗叹几声,只能由着睿哥儿给他喂水了。 “师父啊,你先休息,我去告诉萌萌她爷爷奶奶,说你醒了,再请六婶儿过来帮你看看。” “嗯。”凌虚子很费力地动了动嘴唇,就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睿哥儿还没从惊喜中回过神来,他走在路上,还很震惊地说:“妹妹,你真的把我师父救活了,你快点儿说说,你到底是咋样办到的?” 萌萌说得很简单:“我就把虫子杀死了呀。” “虫子?”睿哥儿拧着眉琢磨起来,他自言自语地说:“难道师父中的是蛊毒?” 他心里不停地重复着东南亚、泰国、虫子和蛊毒。 泰国?蛊毒?没错了,绝对就是蛊毒! 他自以为已经寻找到了真相,不然会是什么样的病,才能让医院都检查不出来?不就是传说中的蛊毒,才有这样的威力么? 听说蛊毒就是虫子,说不定就是萌萌所看见的那些虫子。到底是不是,还得等他问过师父之后,才能知道。 想到了这里,睿哥儿的一腔愤怒,全都化成了感激。 “萌萌,你把我师父救了,我先替他谢谢你。不过这件事儿,你千万不能说出去,不然人家要问你是怎么办到的,解释起来太麻烦,还容易露馅儿。” “好,我就不说。”萌萌也懂事儿了,明白这种事情不能说给别人听,睿哥哥能知道,是因为他从小就知道了呀。 她抿嘴儿笑起来,谦虚地说:“我就是顺手救的,你也别告诉你师父了,让他好好养病吧。” 她今天才发现,自己又多了一项新的特异功能,这个功能,居然可以给人治病,真是太好了,她要马上回去,给爷爷奶奶也试一试。 萌萌开心地就像得到新玩具,迫不及待地赶回到家,趁着睿哥儿和大人们在说话,她就坐在旁边,仔细地观察起了爷爷奶奶的身体。 嗯,不错不错,她爷爷奶奶都很健康,好像就是有些累了,萌萌顺手就帮他们化解了劳累。 她干这个事情,觉得自豪极了,又想顺带着,给她爸爸妈妈也看一看,没想到这一看,就出事儿了。 第233章 萌萌还和刚才那样, 通过意念去观察爸妈的身体,没一会儿, 她就感觉到头脑有些晕眩。 起初萌萌还没觉得有啥, 还想继续观察下去,却在这个时候,脑子里突然一阵刺痛, 就好像有人拿着榔头,在哐哐地敲她的脑袋一样。 她眼前发黑,身子踉踉跄跄地晃动了两下,竟然直直地往前面栽倒下去。 这下子,把全家人都吓得跳起来。 睿哥儿离她最近, 第一时间冲过去, 抱起了地上的萌萌。 “妹妹, 你怎么了?妹妹?” 冯老太挤开了他, 把萌萌搂在自己的怀中,连碰她也不敢,声音中已经带着哭腔说:“萌萌, 你别吓奶奶啊, 你快醒醒。” 她回头冲着已经吓傻了的大娃二娃喊:“快!快点儿去叫六婶儿!” “萌萌,萌萌,爷爷叫你呢,你听见了吗?” 冯老头蹲下来,掐着萌萌的人中,把白嫩嫩一个人中, 都给掐红了。可惜这样,萌萌还是不醒。 全家人的眼眶立刻就红了,好像天塌下来了一样。 冯老太已经哭开了,慌了神儿地叫嚷起来:“六婶儿呢?六婶儿怎么还没到?” 冯老头立即反应过来,他直接蹦起来说:“找啥六婶儿,快开车,送萌萌去医院!” “爸,我来开。”冯益民接过了自家的闺女,望着她紧闭的双眼,他连手指头都在颤抖。 萌萌的意识,陷入到一片黑暗当中,在那永恒的静谧里,似乎有一种玄妙的声音,在呼唤着她。 “萌萌,萌萌,到这儿来。” 她觉得这个声音特别亲切,本能地就想朝它靠近。 她飘啊飘,就好像风儿一样,瞬间飘到了那个声音的旁边,立刻就被吸了进去。 萌萌进入了一个美妙的空间,在那里,四周都是彩霞,有隐隐的金光从云朵中透射出来。 那些云,随意地变幻着姿态,就好像里头藏了什么东西。 会是什么呢? 萌萌凑近了一点儿去看,忽然,一条金光闪闪的巨龙,冷不丁冲破了云霞,简直好像横空出世,就这么出现在了萌萌的面前。 萌萌的小身子,在这条巨龙的面前,就好像蚂蚁对着大象,比一颗芝麻粒都不如。 她努力地想要看清楚这条龙的样子,发现人家大得几乎没有边,从她这个角度里,只能看见龙的头,还有一小段龙的身子,后面那些,全部隐藏在云层当中。 这条龙,长得和图画上的差不多,弯曲的鹿角,铜铃般的眼睛,两条长长的须子,样貌十分地霸气狰狞,散发出无尽的威压。 它察觉出萌萌的靠近,就冲着她龇开牙,那嘴牙齿尖尖的,闪着寒光,仿佛只要一张嘴,就能把萌萌的脖子咬断。 奇怪的是,萌萌并不害怕这条龙,她调皮地敲了敲龙的牙齿,居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龙的眼睛里,也闪烁着温情的光,还能看出慈祥来,瞬间这条龙的身上,就猛然爆出了阵阵金光,那光好像火焰,又像闪电,差点儿没把萌萌的眼睛给闪瞎了。 这条龙,沐浴在那金光里,要多威风,就有多威风。 萌萌的眼睛终于适应了那耀眼的光,她好奇地伸出手去:“我能碰一碰么?” 出乎她的意料,这条龙居然把她叼了起来,一甩头,让萌萌坐在了它的颈子上,然后就带着她开始腾云驾雾了。 “哇哦,飞咯飞咯,我真的飞起来了耶!” 这是萌萌第一次体会到了飞翔的滋味儿,她就好像一只幸福的鸟儿,痛痛快快地翱翔在云朵里。 飞翔,自由又自在。这种感觉,是坐在机舱内,怎么也体会不到的。 周遭的彩云,萌萌只要伸出手去,就能直接够到了。那迎面吹来的微风,就好像丝巾拂过她的脸儿,是那么地温柔。 万丈霞光当中,只有她和龙。 她好奇地睁开大眼睛,就好像雏鸟观察着这个世界。 那云雾中的深处,隐隐约约地,能看见一些建筑物在里头,都是萌萌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那些屋子四周,甚至还能放出光来,萌萌心想,那肯定是神仙住的地方。 偶尔有那么一两朵云散开了,露出了九虚世界中的一隅。 她不知道这是咋回事儿,九虚这个名儿,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不用萌萌专门去记住,也不用她去回忆,就这么地出现了。 在那云彩的下方,九虚世界的上空,还飞翔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异兽,全是她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的动物。 它们有的驾驶着云彩,有些自己就有翅膀,还有的动物,干脆就是凌空飘起来,同样都飞翔在半空中。 “咦,那是?” 萌萌突然瞪大了眼睛,她看见了,异兽中的有一只,长得特别像是虎子,哎呀不是像,那明明就是虎子! “虎子,喂,虎子。” 她大声地呼唤着虎子,可是龙的速度相当快,她还来不及看清楚虎子回应了没有,就已经在那个地方消失了。 这到底是咋回事儿?虎子为啥会出现在这儿? 她抓着龙的鹿角问:“虎子也是神兽么?你说呀,龙。” 神龙并没有回答她,还嫌她不够专心,没有任何前兆地,它就突然掉转身子,害得萌萌差点儿从上面摔下来。 她吓了一跳,再也不敢分神了,连忙抓紧了龙角。 “哈哈。” 她能感觉到这条龙在笑话她,可是那又怎么样,她就是害怕掉下来呀。 萌萌就这么跟随着神龙,看遍了九虚里的世界。她觉得这个地方,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仙境了,和她平时生活的地方都不一样。 可是萌萌又感觉到,这儿,似乎才是她生活的地方。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她也渐渐地喜欢上了这个仙境。 直到那条龙,像母亲一样地呼唤她:“回来吧,这儿才是你的家。” 萌萌很心动地想要留下,可是她的内心深处,仿佛还隐隐有种牵挂。到底是什么呢?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与此同时,那股想要留下来的冲动,却愈发地强烈了。 龙再次发出了神秘的召唤:“回来吧,回来吧,回来吧。” “我,我……”萌萌犹犹豫豫地,正准备要答应。 “萌萌!”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呼喊着她,就好像打破了万千界限,瞬间把萌萌的话头给打断了。 “萌萌!”又一个声音响起来了,这声儿听上去,居然还很耳熟,到底是谁呢? “萌萌!”另外一个声音也响了起来,这声中饱含着焦虑和悲伤,让她也忍不住跟着伤心。 接下来,“萌萌,萌萌,萌萌,萌萌……”一声又一声的召唤,让萌萌的脑袋都开始疼了。 到底是谁呀,像叫魂一样地叫着她? 她转过身子,凝望着远处云霭中的虚空,心里已经陷入了挣扎。 同一时间,她忽然感觉到脸上凉凉的,就好像有雨水滴在她的脸上。 这到底是谁呀?萌萌彻底生气了,还让她淋雨! 她气呼呼地睁开了眼睛,立刻就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大力,拉扯起来了。 “萌萌!你吓死奶奶了,我的萌萌,你终于醒了!” 冯老太紧紧地把萌萌搂在怀里,她眼中的泪水,就像不要钱那样地流,真的好像下雨似的。 怪不得萌萌感觉到脸上湿了呢,实际上也全湿了,就连她的脖子上也是湿了,都是她奶奶的眼泪。 萌萌怔怔地任由她奶奶抱着,她打量着周围的人,全部是她的亲人,还有睿哥儿他们家。 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刷着大白墙,还有一股子刺鼻的药水味儿。 “我在哪儿?”她懵懵地问。 冯老太又惊又怕地说:“你这丫头,你在医院里啊,你中邪了你知道不?幸好奶奶把你的魂给喊回来了。” 马桂花在病床前面弯下腰来,关切地问她:“萌萌,你刚才在家里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就晕过去了?” “没有哇。”萌萌依旧是懵的,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儿。 冯老头的眉,皱得更紧了,他难掩担忧地说:“怎么没有?你晕那一下子,都要让我的心跳出来啦,掐你人中,也没有反应。” 冯老太怒瞪着他,嫌他说话不吉利,“你说这些干什么,就不会说点儿好话?” 她低头问着自家孙女儿说:“萌萌,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 萌萌摇着头说:“没有,没啥不舒服的,我好着呢,为啥说我晕倒了呀?” 直到这个时候,睿哥儿攒紧的拳头,才悄悄地放开了。 他心里愧疚至极,觉得萌萌之所以会晕倒,都是受到他的连累。 要不是他让萌萌给他师父治病,萌萌也不会累到晕倒,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他后悔得要命,恨不得躺在那里的人,是他自己。 刚才萌萌一直没有醒,那种快要失去她的恐慌,好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让他痛得简直要呼吸不上来。 睿哥儿红着眼眶,突然捶打起了自己的胸口说:“萌萌,都是我害了你。” 冯益民一听就误会了,他正愁找不出萌萌晕倒的原因,还以为是这小子,欺负了他家萌萌,立刻冲动地揪住睿哥儿的衣领。 “你对我家萌萌做了什么?” 苏婉还稍微理智一点儿,连忙拉开他,“益民,不关这孩子的事儿,萌萌是中邪了,你快点儿放开。” 冯益民的声音像雷一样地吼着:“说,你说,你到底对我闺女做什么了?” 冯益民怒气上来,觉得肯定和这小子脱不了干系,要不然他咋会那么说。 “你们不要吵啦。”萌萌的嗓音横插进来,立刻就引起了大伙儿的关心。 “我没事儿,也不关别人的事儿,是我……呃,太饿了,就饿晕过去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很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的,看着就让人心疼。 冯老太越发疼惜地搂紧了她,皱起一张脸说:“哎哟你这孩子,你饿了,咋不说呢?” 现在想来还真的是,从前几天开始,他们就一直在外面奔波,萌萌又是去游泳,又是吹空调,还跑到海边熬起了夜,这一路上回来,也没啥好吃的,可不就饿着了么? 他们这些大人都觉得累,更不要说萌萌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了。 “别说这些废话了,快去买些粥啊、汤啊、好消化的回来。”冯老头支使开了自家的孙子们。 他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拉起了萌萌的手儿,说得怪心疼地:“萌萌,你再不能饿肚子了,你快把爷爷的心脏病都吓出来了。” “哦。”萌萌答应得很心虚,她很无辜地,小小声地说:“我也不是故意的嘛。” “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爷爷不怪你,你肚子饿了千万要说,瞧这活生生饿晕过去,爷爷心疼地哟。” 冯老头把声音都放柔了,就好像她是啥易碎的瓷娃娃似的,今天这一遭,他再也不想看到了。 全家人当时都沉浸在悲痛之中,萌萌是他们家的宝,他们根本无法想象出,失去萌萌的后果。 苏婉这个当妈的,一瞬间就好像瘦了好几斤,她含着眼泪说:“粥来了,你先喝几口,不喜欢这儿还有,你看。” 几个男娃儿,每个人都买回来好几样粥和汤,零零总总摆了一大张桌子。 萌萌正好也饿了,就胡乱地指着其中一碗肉粥说:“就喝那个吧。” 全家人都围着病床看她吃,萌萌想要自己拿,他们都不让,冯老太还把她当成小娃娃一样,非要搂在怀里喂。 萌萌喝了好几口粥,润了润嗓子,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说:“我晕倒很久了么?” 冯益民点了点头,脸上还带着惊惶说:“是很久了,下午你回家就晕倒了,到现在都晚上了。” 睿哥儿在旁边插了一嘴:“三个小时零七分三秒,这是你晕倒的时间。” 睿哥儿心如刀绞啊,萌萌晕倒的每一秒钟,都好像是在对他的凌迟,他度秒如年,当然记得清楚了。 萌萌心里头可惊讶了,她明明记得自己在九虚世界里,玩了三天三夜,为啥在现实中,才过去了三个钟头呢? 这个问题,就算她想破了小脑袋,也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她倚靠在奶奶的怀里,软软地说:“奶奶,你为啥说我中邪了呀?” “咳咳。”冯老太用眼神示意着她家老头子。 冯老头就摸着鼻头说:“是你六婶儿说的,她给你打了针,你还不醒,就说小孩子容易丢魂,让我们赶快喊你的名字,这不把你喊回来了么?” 萌萌轻轻地点头,好像确实是这样,她记得有个声音,刚才老是叫她留下,可那个声音到底是谁,她现在又记不起来了。 冯老太发现她在愣神,担忧地喊着她说:“萌萌你在想啥呢?快别想了,喝粥吧,要不要试试其他的?” “好啊,我还要那个。”萌萌又胡乱地指着一碗粥。 马桂花看着看着就放心了,她悄悄对自己的孙子说:“果然是肚子饿了,你瞧这,吃得多欢。” 睿哥儿的心里还是很不好受,他总觉得萌萌的晕倒,和他有关。 可是病房里这么多人,他想问萌萌,也不太方便。更何况冯益民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他要是敢和萌萌说话,说不定人家爸爸就要把他打出去。 等了几天,他终于逮住了空,上门去找萌萌,悄悄地问她:“萌萌,那些虫子,有没有影响到你?” 他最担心的是,萌萌消灭那些虫子,不知道会不会被虫子感染到。蛊毒这种事情,他还没搞清楚,忍不住就有些坏的猜想。要不然怎么萌萌前脚刚走,到了老冯家就晕倒了呢。 他屏住了呼吸,就好像罪人一样,等待着萌萌的回答。 没想到人家萌萌,想也不想就否认了:“没有哇,我真的是饿晕的。” 虽然这个理由有些丢脸,但除了这个理由之外,萌萌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理由了,横竖家里人也不会嘲笑她,就让他们都以为,她是饿晕过去的吧。 在这件事情过后,萌萌还想尝试用气功给人治病,可惜她无论咋样努力,也无法再探究别人的身体了,仿佛她那一次过度使用,把这个气功给用坏了,再也无法施展它了。 她在家里待得发闷,见天儿地围着她奶奶问;“奶,我可不可以去上学了呀?我在家里都快要发霉了。” 冯老太赶紧往地上吐着唾沫:“呸呸呸,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她没得商量地说:“再补两天,晕倒不是小事儿,医生说你要好好补一补,学校不用你着急,你妈已经给你请好假了。” 她在家里陪萌萌,每天睿哥儿都要上门来,还每次都带了东西。 “冯奶奶,我给萌萌带了些燕窝,是马来西亚进口的金丝燕,你看着合适,就炖给萌萌吃。” 他把一个精美的礼盒放在桌子上,那祈求她收下的小眼神,就好像湿漉漉的小鹿眼睛,看上去怪无辜的。 连冯老太都觉得这孩子,真是可怜见的,明明不是他的错,他偏要自己怪自己。 她慈爱地劝说道:“睿哥儿啊,家里什么都有,你别再忙活了,你都读高中了,还是学习要紧。” 哪知睿哥儿却很认真地说:“冯奶奶,再要紧的事儿,也要紧不过妹妹,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才让妹妹晕倒的,你就别再跟我客气了。” 冯老太又是心疼,又是宽慰地说:“你这孩子,咋这么实心眼儿呢?萌萌她爸那天是冲动了发神经,才会那么说你,根本不是你的错,你别再责怪自己了。” 睿哥儿刚想说话,萌萌的脑袋就从书房门口,探了出来:“奶,是不是睿哥哥来了?睿哥哥,你快进来。” 睿哥儿走进了书房,萌萌招手对他说:“你快过来帮我看看,我这幅画,画得怎么样?” 摊在桌上的那幅画,粗看上去云里雾里,仔细观察却能发现端倪。 它是用水墨画成的,云烟缭绕,那层层的雾霭当中,仿佛隐藏了无数神秘的所在。有微微发出玉光的宝塔穹顶,还有高耸入云端的阶梯和殿堂,那建筑的样式,都是睿哥儿从来没有见过的。 缥缈的云雾中,还有异兽的身影若隐若现,它们只露出了小半点儿身子,看不出来那是些什么动物。 透过这幅画,他仿佛能听见缥缈的乐声,还能感受到清风拂过心田的喜悦,鼻尖似乎还能闻到一股玄妙的馨香。 这画,浑然不像是人间,倒好像是那仙境中的世界。 睿哥儿浑身一颤,一股浓浓的不安定感,从脚底板涌上了心头。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试探性地说:“萌萌,这幅画,你是怎么画出来的?” 萌萌很得意地说:“嘻嘻好看吧,我就自己想出来的呀。” “哇,你的想象力真的好棒!”他指着画中的异兽和庙宇说:“这些,是不是你在哪里见过呀?” “嗯……”萌萌拉长了语调,让睿哥儿越来越紧张,然后却摇头说:“应该没有吧,可能在梦里见过,怎么啦?” 睿哥儿垂下眼睑说:“没什么,没有见过就别再想了,这画画得很棒,能不能送给我?” “你要么?可是我还没有画完啊,你想要的话,我明天再送给你,好不好?”萌萌倒是挺大方的。 睿哥儿心里的那股子恐慌,越来越强烈了,不知道为啥,他就是不想让萌萌单独作画,软着声儿央求她说:“好萌萌,你能不能现在画,我现在就想要。” “这么着急呀?那好吧。”萌萌只思考了一会儿,就答应了。 睿哥儿就这么站在她旁边,看似在帮萌萌磨墨,其实是紧紧地盯着她作画。 那沾满墨水的毛笔,刷刷地在画纸上,挥洒出云的痕迹,浓淡之间,都把握得刚刚好。 萌萌就好像完全不用思考似的,一点儿犹豫也没有,那仙境里的世界她说画就画,仿佛那就是真实存在过的,出现在了萌萌的画笔下。 睿哥儿只有拼命地克制住自己,才能不把那幅画抢过来撕烂。 他敢断定,这绝对不是普通的画。 联想起萌萌前世神秘地失踪,再联想到她今生的超能力,还有最近这次诡异的晕倒。这些事儿,都处处透露着不寻常。 如果把这些都联系起来,那会不会就意味着真相呢?萌萌的上一辈子,是不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闭上眼睛又睁开,再去看他的眼睛时,那眼中已经充满了坚毅。 等萌萌的画刚刚画好,他立马就夸开了:“萌萌你真厉害,这幅画我特别喜欢。” 他成功地逗笑了萌萌,又突然叹起气来,眼中的失落让人心疼。 “睿哥哥,你怎么了?”萌萌关切地去看他。 睿哥儿声音低低地说:“我太喜欢这画了,萌萌你,可不可以不要送给别人同样的画?最好也别再画这种画了,我希望这幅画是唯一的,你能答应我么?” 萌萌嘻嘻地笑,睿哥儿的态度,就是对她画画最好的肯定,她粉儿大方地说:“行啊,反正我也是随便画的,你真的那么喜欢吗?” 睿哥儿拧紧了画边说:“喜欢,我太喜欢了。” 他还是不放心,又加紧叮嘱说:“不过,你画画那么辛苦,千万不要把自己累着了,有这一幅就够了,别再自己偷偷画哦。” “好吧,我知道了,我奶奶也不会让我累着的,她天天逼我吃东西。” 这话还没有说完,冯老太的声音就从院子里传进来:“萌萌,出来吃东西了。” 萌萌扬着声音喊:“哦,就来。” 她调皮地对着睿哥儿,使了个眼色,仿佛在说,你看,我说得没错吧,就招呼着他出去吃东西了。 “给你烤了蛋糕,里头加了你最爱吃的草莓和桃子馅儿,上面是巧克力的,你尝尝,睿哥儿你也尝尝。” 冯老太给他们俩,各自切了一大块蛋糕。 这个蛋糕,是她亲手做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轻轻咬上一口,那蛋糕上的奶油就融化了,好像丝绸划过的绵密,又不太甜,萌萌特别喜欢吃。 圆仔也喜欢,但它是没有份的,只能吃些不咸不淡的饼子。 冯老太并不是在虐待它,她是很科学地在喂养熊猫,这些办法,还都是她刻意查资料,才学来的。 自从圆仔跟她好了以后,她再也不提把它送走的话了,俨然已经把圆仔,当做是自家的动物。 她认定了萌萌身子太虚,给她把羊奶,也重新喝起了。 那雪白的羊奶,分了圆仔一盆,萌萌也一盆,只不过萌萌的那一盆里,还额外加了些野生的蜂蜜。 圆仔在旁边探头探脑的,冯老太把它推到一旁,交代萌萌说:“别让它闻到,不然它非吵着要喝,它不能吃太多糖,会得糖尿病的。” 熊猫会得糖尿病么?没有人知道,反正冯老太说是,那就是咯。 冯老太走回厨房里,圆仔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没想到惨遭萌萌的拒绝:“你听见了吧?喝你自己的。” 圆仔伤心了,它又是扭屁股,又是“嘤嘤嘤”,一个劲儿地撒娇,想让萌萌心软,把加了蜂蜜的羊奶,给它喝一点儿。 “不行哦,奶奶会发现的。”萌萌还是摇头。 圆仔馋得呀,口水都要淌下来了,它使出了熊抱绝招,两条胖嘟嘟的前爪,环抱住萌萌的脚踝,摇啊摇,还把肥嫩柔软的小身子,不停地往萌萌的腿肚子上蹭。 然后它仰起圆溜溜的脸庞,两只黑眼圈里,尽是渴望,不用说话也能表达出来:我要喝,我要喝,我要喝喝喝喝喝。 第234章 “那好吧, 就给你喝一点儿哦,别告诉奶奶。” 萌萌终究还是心软了, 她瞅了瞅厨房的门, 悄悄地把自己的盆,放在了圆仔面前。 圆仔闻到那股香甜的蜂蜜味儿,立刻就像饿死鬼投胎似的, 把整颗脑袋都埋了进去,吧唧吧唧地喝个没完。 萌萌一个没注意,差点儿让它把那盆奶都给喝完了。 “好啦,够了够了。”萌萌赶紧捏住它的后颈,把它从盆边提了起来, 哎呦, 这圆仔又沉了, 她差点儿提不动。 圆仔在她的手上, 还依旧扭动着不依,也不知道它是不是属水的,居然滑溜溜地从萌萌的手指间滑落, 屁颠屁颠地冲着那盆奶奔过去。 萌萌手快地把它揪住了, 指着它的鼻头说:“停停停,不许再喝我的了,你自己也有,喝你自己的。” “唔嗷~嘤嘤嘤嘤……”圆仔的身子挣扎个不停,那幅模样,就是馋坏了的样子。 院墙上, 小金无语地朝着天空翻了个白眼儿。 这只黑白色的幼崽,真没有出息,为了喝个奶,还撒娇个没完,早知道当初就不救它了,看它还敢嘚瑟不。 小金平时可高傲了,除了萌萌和虎子,它是谁也不鸟的,最鄙视圆仔这个没有出息的家伙,啥都不会,就只知道撒娇,把萌萌的注意力都给抢走了,还抢走了很多好吃的,所以小金特别不喜欢它。 偏生圆仔这只熊猫,脸皮厚得很,看不出来小金讨厌它,一有空就对着小金套近乎,在它面前滚啊滚,又是揣爪子撒娇,又是抱大腿的,把小金给烦死了。 同样被烦死的,还有虎子。 山里的小虎儿长大了一些,它偶尔会把小虎儿叼回家里来,让它和萌萌玩,这下可被圆仔抓住了机会。 虎子不理它,可人家小虎儿很爱和它玩呀。 两只幼崽的体型差不多大,见天儿地就滚做一团,从院子里的这一头,滚到了那一头,又是戏耍,又是打闹,比亲兄弟还要亲,简直就是失散多年的亲人嘛。 要不是它俩一个黄一个黑白,虎子都要怀疑这只熊猫幼崽,是不是它媳妇儿偷偷生下的。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圆仔再和小虎儿玩得好,虎子也看不惯它。 啥玩意儿?长着个熊的样子,却没有一点儿熊的霸气,还天天跟人撒娇,好像除了撒娇,这家伙就没有别的技能了。 不对,除了撒娇,它还会吃饭,别的就再也不会了。 圆仔喜欢撒娇,本来不关虎子的事儿,可它试图把小虎儿也给带坏,那虎子就不能忍了。 虎子第一次做父亲,却像个老父亲一样,对自己的儿子寄托了厚望,眼看着小虎儿天天和圆仔厮混,就要变成只会撒娇卖萌的傻虎了,虎子终于看不下去。 它试图分开小虎儿和圆仔,可它一旦把它俩拉开,这两小只就好像要生离死别那样,哭得那叫一个凶哟,嗷嗷地,吵得虎子耳朵都痛了。 它咬着牙,总不能不管吧,就撇下圆仔,把自家的小虎儿叼到旁边,耐心地教它狩猎的技巧,目标正是圆仔。 它示意小虎儿看它的动作,只见它潜伏在花丛中,悄无声息地朝圆仔靠近,然后猛地窜出去,把圆仔扑倒在地上,咬住它的脑袋。 当然它也没有真咬,就是做做样子,意思到了就行。 圆仔本来还傻乎乎的,以为这是啥新奇的游戏,站在旁边瞧热闹,没想到突然之间,虎子就把那尖利的牙齿,抵在它的脖子上了。 它反应过来,人家这是要吃它! 哎呀妈,太可怕了,它和小虎儿玩得那么好,人家爸爸居然要吃它,呜呜呜,实在是太委屈了。 圆仔吓得泪眼汪汪的,从地上爬起来,举着爪子来到了虎子面前,它要让虎子看见,它的爪子破皮了,好疼啊,没看见熊猫都哭了么? 虎子扭开头,当做没有看见,一点儿小小的破皮怕什么,果然这小子没有出息,跟个娘们似的。 圆仔并不觉得,它还委屈上了,汪唧汪唧地眨巴眼泪,让那泪珠要掉不掉的,依旧举着爪子,嘤嘤嘤嘤地叫唤起来。 蠢蠢蠢,真蠢,哎呀,没眼睛看。 虎子就快要心软了,它很讨厌这样心软的自己,也很讨厌这只让自己心软的熊猫,瞧这装可怜的样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它怎么着它了。 它扭开身子没有动作,但是它家那蠢儿子,却已经奔到了圆仔的身边,抓起它的肥爪子舔了舔,真是让人不忍直视啊。 虎子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 它猛然叼住了圆仔的后颈,闪电般地窜出了墙,往那后山的竹林里奔过去,甩下圆仔说:“待在这里不许走,饿了就吃竹子。” 为了避免这只熊猫饿死,它还好心地给它掰下竹叶,送到了圆仔的嘴边,哪只圆仔压根不领情,居然还把脸给扭开了。 虎子硬要送进它的嘴里,它摁住了圆仔,狞笑着说:“吃吧,这就是你的口粮,没有别的。” 圆仔拼了命地扭动着身躯,四条肥爪子抓呀抓,可就是抓不住人家虎子,委屈得它直叫唤:“嘤嘤嘤嘤嘤嘤嘤……” 可这回,虎子偏不理它,它铁了心要教训这只熊猫,让它习惯吃竹子,要是能待在竹林里,那就更好了,免得它出去祸害自家的小虎儿。 再一次,在圆仔扭开头,把吃进去的竹叶吐掉的时候,虎子一个没忍住,尾巴扫了过去。 “你丢不丢人?一万年前,你家祖先还是战神,连蚩尤都拿你家祖先当坐骑呢,你这后代,也太给祖宗丢人了。” 它越说越看不上,嫌弃地开始埋汰:“挑吃挑喝,啥本事都不会,就知道撒娇卖萌,你说你还能干啥?” “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圆仔眨巴着眼泪汪汪的小黑眼睛,控诉地瞅着它。 我的个天,这家伙就只会嘤嘤嘤了,没救了,真是没救了。 虎子被它打败,它已经决定要放弃这只熊猫,要是再搭理它,它就是猪! 家里的动物吵吵闹闹,冯老太只觉得热闹,并不知道它们已经在闹冷战了。 她嘴上说留萌萌两天,实际上却把萌萌留了整整一个月,才允许她去上学。 这时候学校都开学一个月了,萌萌再去上课,自然就错过了新生入学的仪式。 早上她迈进教室的时候,许多人都以为她走错教室了呢。 “同学,你从哪儿来呀?” “长得好漂亮啊,你是哪个班的?” “你坐那边干什么?我这儿有位置,你过来跟我一起坐啊。” “同学同学,你叫什么名儿?过来我们班找谁呀?” 萌萌刚走进教室,就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班上的同学全都放下了书本,停止了聊天,愣愣地瞅着她。有那性格活泼的学生,立即就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打探她的来历。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近距离一看,哎呦喂,那更是美得他们说不出话来。 天哪,她那雪白雪白的皮肤,亮得好像会放光。头上乌黑的长发,像丝绸缎子那样地披散下来,都快要够得着腰了。 那细细的小腰,还有那窈窕的身形,简直好像初开的花朵一样,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美好。 她脸上那精致的五官,就好像老天爷亲手打造出来的闺女,再也没有这样出色的容颜了。 再看萌萌那双大眼睛,里头就好像蓄了一汪水,闪耀着动人的光彩,眉眼像画一样,当她的眼风扫过时,所有的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等萌萌终于把目光移开了,他们才又呼吸上了。 女孩子们打量着萌萌的漂亮裙子,这简简单单的裁剪,却勾勒出了萌萌美好的身形。她身上连一件首饰也没有,头发也是清汤挂水的,却有着说不出来的矜持与贵气。 啧啧啧,他们艳羡极了,这样美好的女孩子,就好像从电视里走出来的,那什么,白雪公主,让他们都不敢大声对她说话,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她吓怕了。 “这到底是谁呀?怎么长得这么漂亮?”同学们都好奇得要命,纷纷讨论起来,越围越多人。 “你们都在这里干什么?快给我让开。” 二娃挤开了外面的同学,其他的几个哥哥也跟着挤进来,他们就好像饿狼扑进了羊群,三两下就把那些人给挤散了。 “妹妹,哥哥们来看你啦,你在这儿待得好不?” 不等萌萌回答他,二娃就捏紧了拳头说:“我警告你们啊,这是我妹,知道我是谁不?我是高一三班的冯晓西,谁敢欺负我妹,我就打得他满地找牙。” 大伙儿直接傻眼了,这个女孩子的来历还没弄清楚,怎么就忽然冒出来一堆哥哥来警告他们? 就在这个时候,四喜的声音从外面响了起来:“萌萌你来啦,我刚才去上厕所,都没看见你进来。” 哦,他们知道了,原来这个漂亮的女孩子,名字叫做萌萌。 这些学生,有很多都是从外面来这里读书的,他们当然不认识桃源村赫赫有名的冯雨萌了,瞧他们那幅没有见识的小样儿,真的好好笑。 本村的娃就得意了,他们自小跟着萌萌一块长大,跟她的关系好着呢,就不告诉他们,这是冯雨萌。 听见他们对萌萌的评价,这些娃都倍儿自豪,好像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不要以为初中生,就不会势利眼儿,谁都想和最受欢迎的同学做朋友,更不要说,这个朋友还长得非常非常漂亮,那他们就更加得意了,说出去都非常有面子呢。 “她是我们村的人儿,你们这群土包子当然不认识了。”任他们怎么打听,本村的娃就是不肯透露。 老师在不知不觉间走了进来,他笑看着讲台下面,突然敲了敲桌子,引起了大家伙儿的注意。 这个老师看上去四十多岁,是个男的,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名字叫做曾文杰,是他们的班主任。 他清了清嗓子说:“快要上课了,你们都回座位上坐好,不是本班的同学,也请快点儿离开教室。” 睿哥儿最后看了一眼萌萌,交代说:“萌,哥走了,等你放学以后,我再来接你。” “好啊,拜拜。”萌萌冲他挥了挥手,就坐在了四喜的旁边。 “萌?嘻嘻嘻。”四喜凑了过来,她很亲昵地捏了捏萌萌的脸颊,嬉皮笑脸地说:“你在家里养了一个多月,看你奶都把你养胖了,嗯,摸起来有点肉哦。” “不会吧?”萌萌吓了一大跳,她很紧张地捂住脸儿,对比着自己和四喜,难道她真的变胖了么? 从外表上看,她和四喜确实很不一样。 这段时间,萌萌正好处在发育期,冯老太又着重给她滋补身子,补得她身子抽条儿似的,长高了一截,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甜美的青春气息。 除了脸上长了些肉以外,她那身形也跟着窈窕起来,以前那些小背心都穿不下了,现在她身上穿的,都是刚买的新内衣。 萌萌偷瞄着四喜平坦的胸口,再低头瞅着自个儿鼓鼓的胸脯,好羞耻哦,她不要变胖嘛。 “好了上课了。”班主任再一次敲了敲桌子,他指着台下的萌萌介绍说: “同学们请安静一下,今天班上来了一个新同学,冯雨萌。这个名字,相信大家应该都听过吧,是我们学校里的第一名,因为家里一些事情,耽误到今天才来上学,那么现在,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新同学!” “啪啪啪啪啪……”同学们立即卖力地鼓起掌来,他们终于知道了这个女同学的全名,原来她就是考了全校最高分的那个冯雨萌啊。 哎呀,这人学习那么好,还长那么漂亮,立即就赢得了同学们的好感。 这年头,大家伙儿尤其崇拜学习好的人,要不就是长得漂亮的校花或者校草,而萌萌,两样都具备了。 开学的第一天,同学们就已经在心目中,偷偷地把萌萌选为校花了。 起初这个名声,还只在班级的内部传播,后来有人在外班的同学面前说漏了嘴,于是引来了无数学生,都跑过来瞧稀奇。 看校花咯! 他们有些人,借着来找初一一班的同学聊天,很光明正大地跑进来看。有些人就比较腼腆,偷摸着站在教室外面,扒在窗户上看。 一看不得了啊,这个冯雨萌长得真是漂亮,瞧她那脸儿,还有那头发,以及她身上穿的衣服,瞬间就把他们这些外面的人,比成了烧火丫头和烧火小子。 真正的校花,就应该长这个样儿。 女孩子们都在感慨,男孩子们就更加夸张了。他们第一次看见萌萌,惊艳得连眼睛都不会转了。 天呐,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么美的女孩儿,居然还和他们在同一个学校,怪不得人人都说她是校花呢,当真是漂亮得好像一朵花儿。 在这一刻,他们丝毫犹豫也没有,就认定了萌萌是校花,谁要是敢怀疑,他们就要跟谁急,难道还有比萌萌更加漂亮的人儿么?这么美丽、这么可爱的校花,那必须没有。 萌萌虽然上学比别人晚了一个月,却迅速地成为了全校男生和女生的话题,连带着她家的哥哥弟弟们,也成为了学生们口中的谈资。 他们没有别的情绪,就尽剩下羡慕了。 想想吧,谁家里要是有萌萌这样的妹子或者姐姐,那不得羡慕死个人呐,天天都能看见这样美丽的人儿,他们连吃饭,都能多吃两碗。 这些人只恨不能出生在老冯家,那样就可以和萌萌做亲兄弟姐妹了。 听说冯雨萌的家里,还特别有钱,她爸是村长,她爷爷还开了好几家厂子,和日本人做生意做得很大,全家人都特别疼爱她,简直就是电视里演的富家小姐嘛。 萌萌这样的容貌,这样的家世,还有这样的学习成绩,同学们哪一个不羡慕?他们都羡慕得快要流口水了。 更令人绝望的是,他们做不成萌萌的兄弟姐妹也就算了,居然还做不成萌萌的同班同学。 一时之间,大家伙儿都在心目中埋怨起了学校。 都怪学校,当初分班的时候,为啥不把他们分在一个班? 他们做梦都想和萌萌处在一个班,说不定运气好,还能和她做同桌呢。 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想法,以至于到了后面,连带着萌萌班上的同学,也变成了大家伙儿羡慕嫉妒的对象。 四喜有一天就说了:“萌萌,我最近咋感觉到,大家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 萌萌迷糊地问:“有啥不对呀?” “他们,”四喜指着站在教室外面的那些人,压低了嗓音说:“你瞧他们,天天来这里瞅咱们,还老是瞪着我,我又没有得罪他们,他们为啥要这么瞪着我?” 萌萌扭头去看教室外面,那些人发现她的目光扫过来,连忙站直了身体,嘴角拉得大大的,笑得像个傻子一样。 萌萌就回过头对着四喜说:“没有哇,你看他们都在笑,咱们不要理那些人,睿哥哥说他们脑子都有病,这种病是会传染的。” “啊?”四喜先是震惊,紧接着就觉得很有道理了。 她点着小脑袋说:“怪不得他们老是瞪着我,我走到哪儿,他们都要瞪着我,原来是脑子不好使啊。哎呀,我不会被他们传染了吧?” 萌萌偷偷地笑,连忙安慰她:“不会的,只要不和他们说话就不会,那些傻子,谁要和他们做朋友啊?好了,咱俩不要说话了,我要学习。” 萌萌拿起书本,她缺了一个月的课,虽然家里有她妈妈、还有睿哥儿帮忙辅导功课,可她还是不敢放松。 毕竟她也是考到第一名的人了,要保持这个成绩,也不容易呀。 萌萌是个很爱面子的人,不愿意别人嚼她舌根,说她成绩下降了,那必须不能忍,所以咯,她就要认真地学习。 萌萌静静地看着书,偶尔还拿出草稿纸演算起来,那安安静静做题的小模样,像极了香港电影里的校园美少女。 窗户外面的光,打在她恬静的脸上,竟好像水晶那般通透无暇。她的嘴角微微翘起,弯成了最最美好的弧度,仿若一朵寂静的花儿,正悄悄地绽放。 这样的萌萌,又怎么会不招人疼呢? 不光同学们喜欢她,就连各科的老师,也都非常喜欢她。 老师们闲聊的时候,还一个劲儿地夸她来着。 “苏老师家的闺女,就是那个叫萌萌的,真的是聪明伶俐。前几天我布置了一道题目有些超纲,人家拿起笔来就会做,真不知道苏老师是怎么教的,咋教出来这么聪明的闺女?”数学老师赞叹地说。 “可不是,我还听说苏老师家的大儿子,今年考上了北京的大学,已经去北京读书了,那可是人民大学,非常了不起。”另外一个老师,也分享着八卦。 办公室里的人都纷纷点头说:“是啊,苏老师嘛,让人不羡慕都不行。” “诶,你们听说了吗?” 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忽然神神秘秘地说:“我听人家说,苏老师功课教得好,教育局要提拔她当副校长啦。” “真的?!”这么劲爆的消息,他们居然没有听说过,顿时都把这个女同事给围住了,向她打听起来。 这个女老师就抿着嘴笑,“我也只是听说,还不清楚是不是真的,苏老师不是在去年,才提上来当教科室主任么,这升职升得也太快了。” 旁边一个中年女老师,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说:“你还别怀疑,人家苏老师就有这水平。” “她不光语文教得好,还会讲英语和日语,连省里都评了她当优秀老师,当然够格做教科室主任了。” 她的目光在老师当中巡视,说出来的话,也带着别样的意味。 “今年咱们学校的升学率有多高,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超过一半的学生,都考上了县里和市里的重点。这在以前,哪里有过?就凭这一点,提拔人家当副校长,那也是应该的。” 那个年轻的女老师,也意识到不好,连忙赔着笑脸说:“哈,孟老师,我又没说什么,人家苏老师有真本事,全校都是有目共睹的,没有人不服气。” 曾文杰听到这儿,忍不住开口说话了。 他站起来说:“刚才孟老师说得对,当老师最要紧的,就是教好学生。学生们的成绩上来了,我们做老师的,待遇也就提高了。有空还是多琢磨教案,回座位上坐下,要去上课的去上课,没课的多看看教案。” 曾文杰的话里带着敲打,他是初一教学组的组长,管着整个初一的老师,当然不能任由他们编排苏老师了。 这里面有些新来的老师,还不知道人家苏老师的底细。 虽说苏婉现在,还兼着初三毕业班的语文老师,可人家实际的职务,已经是教科室主任了,这就是他们全校所有老师的领导。 也不想想,领导是那么好议论的么?万一传到人家苏老师的耳朵里,他这个小组长也没了脸面。 曾文杰当年也是来插队的知青,还是在苏婉前面过来的。后来他回不了城,干脆就在这边成家了,娶的也是他们桃源村的闺女,算是入赘在村里。 他在学校里当老师,家里的婆娘,也在冯家工厂里面当个小领导,全家人每年还能从合作社拿到分红。 而他那些回城的知青同伴,现在很多都已经下岗了,就他还好好地当他的老师,一家人过得美滋滋,真该庆幸当年没有回城啊。 每天放学,睿哥儿都亲自过来接萌萌,他们高中,就在萌萌的学校后面。 睿哥儿是本村人,不用留在学校里吃饭,一到下课他就跑过来了,等在了外面的走廊上。 萌萌身边的女同学瞧见了,就很艳羡地说:“雨萌同学,你哥哥又来接你了,你们兄妹俩感情真好啊。” 这个女同学眨巴着星星眼睛,偷偷去看睿哥儿,她特别羡慕萌萌有这么帅的哥哥。 因为萌萌家里的兄弟太多了,女同学分不出来哪个是亲生的,哪个不是,都以为全是萌萌她亲哥。 这个女同学眼里瞧着睿哥儿,脸上都发红了,她跟在萌萌的身旁,还特别紧张地拉扯着衣角,撩一撩头发,用极慢极慢的速度,走过睿哥儿的跟前。 可是她要失望了,因为人家萌萌的哥哥,压根就没看她,人家的眼里只有萌萌。 她很失落地走开了,离得远了,还能听见人家萌萌的哥哥说:“你们老师又拖堂了?先吃块巧克力垫一下,别饿坏了……” 萌萌口中含着那块巧克力,含糊不清地说:“睿哥哥,我奶奶今天煮椰子鸡给我吃,你要来一起吃么?” “不用了,”睿哥儿很惋惜地拒绝说:“待会儿我吃完饭,还要去山上看我师父。” “哦,你师父最近怎么样?”萌萌顺势关心起了凌虚子的身体。 睿哥儿笑起来说:“挺好的,他恢复得非常快,一直还在问,是谁救了他。” “那你没说是我做的吧?”萌萌有些惊讶了。 “我当然没说。”不过他师父,大概已经猜到了。 凌虚子那么聪明,不是好糊弄的。睿哥儿所能做的,就是不承认,反正他师父当时还昏迷着,也没有亲眼看见,就算怀疑萌萌,他也拿不出证据来。 睿哥儿在家里吃完午饭,他没有午睡的习惯,直接就上山去看望他的师父。 这两个月,萌萌在家里养病,凌虚子也在养病,他恢复得特别好,没几天就能自己吃饭、自己洗澡、自己照顾自己了。 当萌萌还被关在家里,他就已经从老张家搬了出去,回到了真龙观,到了最近,又变回了那个会跑、会跳、还会飞的凌虚子。 睿哥儿一见面就问他:“师父,你今天感觉好些了么?” 凌虚子盘坐在短榻上,他得意洋洋地说:“好多了,我早跟你说不用担心,你操心自个儿就行。今天早上我练了一遍心法,发现比以前还精进很多。” 睿哥儿暗地里撇嘴,挑着眉说:“师父啊,你既然这么厉害,为啥还被人伤成那样?你还没有告诉我,这两年你都干嘛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第235章 凌虚子的笑容顿住了, 他目光幽幽地看向远方,突然长叹一声说:“师门不幸, 我这次去泰国, 才知道我那不肖的师弟,居然在东南亚成了毒王。” “毒王?”睿哥儿显然误会了,他猜测说:“师父, 是不是贩毒啊?” 凌虚子摇着头说:“不是,东南亚有很多降头师,毒王的意思,就是降头师里面最厉害的那个。他不光给人下降头,他还把婴儿活活做成小鬼, 干尽了丧尽天良的事儿。” 他眼瞅着睿哥儿说:“你师祖要是还活着, 估计能被气死第二回。” 门派里的事儿, 睿哥儿大概都有听说过, 他关切地问:“师父,那你是不是被他伤害的呀?” “不,”凌虚子的脸上, 快速地闪过一丝阴霾, 他的声音也转为了低沉:“我到了泰国以后,并没有贸然出手,而是多方去打探,弄清楚他的势力,最后把他和他手下那些孽障,都给清除干净了。” 看得出来, 事情的经过必定是危险重重,尽管凌虚子说得轻巧,可他那眼中的沧桑,瞒不过睿哥儿。 睿哥儿若有所思地说:“怪不得你去那么久呢,想必毒王他很厉害吧,师父,你真不容易。” 凌虚子也承认:“是不容易,最后我还是把他们都消灭了,就是漏算掉一个,才导致我被人暗算。” 睿哥儿连忙追问:“是谁?” 凌虚子叹着气说:“是我师弟他女儿,我的师侄女儿,不过她并不认。也罢,我杀了她爹,人家是该恨我。” 他清理门户的时候,这个师侄女儿并不在泰国,等他去香港见老朋友,对方策划出了一手好戏,就等着他上钩呢。 那天他本来打算给睿哥儿买个礼物,就找到一家金表行,没想到刚走到门外,就遇上了抢劫。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被人挟持住了,当时现场就只有他能救人,他能不救么? 凌虚子就出手,把劫匪打跑了,救了那女的,对方要感谢他,他也没有多想,还和人家出去吃饭,这一吃,就吃出祸来了。 他回忆起当时她说过的话:前辈,你在中国那么多年,为什么临到老了,却跑到香港来? 现在想想,人家根本就是有备而来。 也怪他没有调查清楚,这个师侄女儿,压根长得和他师弟一点儿不像,他当时也没有认出来,还吃了人家的宴请,可能那些饭菜里,就有她下的蛊毒。 “师父,师父,你在想什么呢?”睿哥儿看他半天不说话,忍不住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他催促道:“你还没有告诉我,师叔他女儿是怎么暗算你的?” 凌虚子老脸一红,他行走江湖大半辈子,居然在阴沟里翻了船,真是丢了老江湖的脸,也不好意思在睿哥儿面前提起了。 他避开这个话题,转移睿哥儿的注意力说:“我身上的蛊毒已经被杀死,这种蛊很霸道,子蛊死了,母蛊也会反噬,她应该没命了。这桩烂事儿,到我这里总算了结了,以后啊,本派再也没有叛徒。” 睿哥儿松了一口气说:“师父,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就怕那个妖女再来害你。” 凌虚子努力地挽尊说:“你操心过了,我那是没有准备,才会中了人家的暗算。我要是有防备,十个她,也伤不了我。” 睿哥儿并不怎么相信,那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人儿,他可记得清清楚楚呢。 凌虚子似乎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懊恼地说:“我不在这段时间,你都干什么去了?” 睿哥儿就笑眯眯地讲:“师父,我每天都记得练功,我不光练心法,我还练武功,最近已经能感觉到意了,让我对付十个八个人,估计都没有问题。” “哼,十个八个?”凌虚子很有些不屑,他鄙夷地说:“你的要求就这么低?看来我不在,你懈怠了,等为师好好给你磨炼磨炼。” 睿哥儿并不接他的茬,他继续讲:“我还拿了观里的香火钱,给我们村儿建了一所高中,已经把钱花得差不多了。” 凌虚子摆了摆手,很不在意地说:“那没事儿,都是小钱,我这回清理了门户,把祖师爷丢的东西都拿回来了,还连本带利。等哪天有空,我就让人从香港给我发过来,臭小子,真是便宜你了。” 这话睿哥儿可不认了,他翘起下巴,说得可得意了:“师父,那咋是便宜我呢?我可是灵宝派第四十代掌门,那些东西,本来就是要传给我的。没有我,你生病了,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 “臭小子,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凌虚子笑骂着他,他伸出手想去打睿哥儿,没想到居然被他灵巧地躲开了。 凌虚子望着落空的手,挑眉说:“哎呦,武功有进步嘛。走,跟为师到后山去,为师要检验检验。” “还是等到下午吧。” 睿哥儿并没有动身,他解释说:“师父,我待会儿还要去上学,你要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慢着,为师跟你一起去。” 凌虚子从矮榻上下来,一边穿鞋一边说:“你那学校花了我那么多钱,我得亲眼去瞧瞧,看你这小子有没有浪费我的钱。” 睿哥儿很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儿,摆出一副赖皮样儿说:“去呗,我还怕你看不成?” 他看上去很皮,其实是在逗他师父发笑呢。 凌虚子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嘴里笑骂着他,却始终不舍得打,这么好的徒弟,万一要是打坏了,以后谁来管他? 他跟着睿哥儿一齐下山,晌午已经过去了,村庄里又热闹了起来,特别是通往学校的那条路,熙熙攘攘,都是赶着去上课的学生。 这些学生,大多数都没有见过凌虚子,并不知道他是山上真龙观的观主,而且还是这个学校主要的捐资人。 他们好奇地瞅着这个奇怪的道士,尤其是在看到他和睿哥儿走在一起。 “呦嘿,那不是你们班的张思睿么?他怎么跟个道士混在一块了?” 人群中,有那认识睿哥儿的人,就向身边的同学嘀咕起来。 那个同学走过来打探说:“思睿,这位是谁呀?” 睿哥儿很平静地介绍:“是我师父,我们学校的董事长。” “嘶!”那些听到这句话的人,全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滴个乖乖,原来这个老道士,居然就是他们学校里,传说中的那位捐资人啊,都已经开学小一年了,他还从来没有出现过,只挂了个董事长的名头,这么说来,他就是凌虚子了。 这位同学很会来事儿,他立刻就点头问好说:“董事长好,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凌虚子笑得很和蔼,他抚着长须说:“去找你们校长,你们快回去上课吧,我自己去就行。” 尽管他这么说了,睿哥儿还是坚持把他送到校长室,才自己跑去上学。 跟在他们后面的那些学生,在亲眼看见他们俩走进校长室以后,回去就在班级里传播开了。 哎呦喂,那个传说中的大善人,他们学校的董事长,终于出现啦! “真的么?我听说咱们学校,是一个世外高人建的,花了很多钱。” “可不是,董事长他是个道士,胡须留得老长了。”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男同学,在自己胸前比划着,示意董事长的胡须有这么长,然后他说:“传说果然没有骗咱们,真的是一位世外高人呢,我瞅着像神仙似的。” 旁边的同学也点头了,他们赞叹地说:“咱们在学校读书,学费比外面那些高中便宜多了,食堂的伙食也很便宜,他们这个村子的人,还能免费进来读,董事长他真是大善人呐。” “是啊,还有奖学金呢,咱们好好学,下学期我一定要拿奖学金。”那个男同学说得格外励志。 睿哥儿当初要建这所高中,难度特别大,审批也非常困难,教育局压根就批不下来,走公立那是不可能的。 最后找了无数种关系,求爷爷告奶奶,才终于拿到一个民办普通高中的牌照,总算是把学校建起来了。 也因此,桃源高中除了有校长以外,还有校董会。 校董里有凌虚子,还有桃源村的合作社,以及村子里那些大小工厂的头儿,比如冯老头和张老头,就是其中的两名校董。 这学校是全村人花钱建起来的,当然最好的福利,要留给村子里的娃娃。他们在这儿上学不用花钱,吃饭住宿也不要钱。 要是成绩好,每个学期还有各种奖学金可以拿,除了校董会的特别奖学金,还有各家工厂赞助的奖学金。 因为奖学金非常丰厚,还意外地吸引来不少优秀的学生,他们要念高中,家里没有钱,只有桃源高中愿意接收他们,还给减免了许多费用,算是两相欢喜的结果。 凌虚子从校长室走出来,脸上的模样儿挺满意。 没想到那个臭小子,不声不响地就干出了这么大件事儿,真不愧是他凌虚子的徒弟,果然有他这个师父的风范。 等到睿哥儿放学去找他,他就很和蔼可亲地说:“你小子还不错,学校办得有模有样,总算没有把我的钱扔水里。” 睿哥儿这个机灵鬼,他趁机说道:“师父,既然你这么满意,那咱们,是不是再办一所大学呀?” “什么,你还想办大学?” 凌虚子也被他吓到了,他瞪着眼睛注视这个徒弟,像第一回认识他。 “你咋这么能折腾呢?大学是你想办,就能办的呀?你别太贪心了。” 对于办大学,凌虚子还是很有些见识的,并不是那么容易。 睿哥儿很无辜地反驳:“师父,我这哪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你呀。” “为了我?怎么说?” 凌虚子很狐疑地盯着他,他倒要听听这小子,能给他掰扯出什么理由来。 睿哥儿就说了:“我明年高二,后年高三。再过两年,我就该去考大学了,到时候我考到外面去,比如北京啊上海什么的,你不就很长时间见不到我了么?你就不会想我?你别忘了,你还要教我功夫呢。” 他偷眼看他师父,唉着声叹着气说:“我到外地去上学,武功,那是肯定练不成了,到时候我再找个外面的工作,这灵宝派呀,也不知道让谁继承去。” 说到这儿,他又嬉皮笑脸起来,“不过师父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不管你的,等你老了,我就把你接过去养老,好好孝敬你的晚年。” 凌虚子呼吸一窒,这个问题他倒是没有仔细考虑过,现在想来,还真被这个臭小子,拿捏住了命脉。 如果睿哥儿真的要去外面读书,他凌虚子到底是跟去,还是不跟去呢? 跟去吧,他又不习惯住在城里,那里人来人往的,住着浑身难受。 不去吧,他这好端端的徒弟,就算白收了,几年不练功,再好的底子也废咯,还能指望他干啥? “这个……”凌虚子紧皱着眉头,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凌虚子很怀疑地说:“你就这么想建大学?我还不知道你小子,你哪儿是为了我啊,你这是为了萌萌吧?” 他装作恍然大悟,开始自言自语:“哦,你今年高一,人家今年读初一。等你去上大学了,人家女娃娃也该上高中,刚好是二八的年纪,一朵花儿。你小子不在身边,恐怕这朵花儿,就要被别人摘去咯。睿哥儿,我说得对不对?” 他目光揶揄,以为睿哥儿会羞愧,没想到睿哥儿脸皮忒厚,直接就承认了。 “师父你说的太对了,我哪好意思反驳啊。” 他的脸皮连红都没有红,还吹捧起来了:“你是大善人,再建一座大学,让你来当董事长。你听听,大学的董事长,听上去不比高中的董事长威风啊?人人都要说你是这个。” 睿哥儿比了比大拇指,就要把他师父吹捧上天了。 “哈哈哈,你小子呀。”他用眼角的余光瞅着睿哥儿,过了好半晌,才终于点头。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为师还真得给你建一所大学,好让你这小子泡到媳妇儿。你可给我早点儿结婚,早一点儿生出个徒孙给我抱,别等到我老得动不了了,想教徒孙武功,也教不成,听见没有?” 睿哥儿狡猾地说:“师父,我也想啊,咱俩一块努力呗,你负责建学校,我争取早点儿娶到媳妇儿,让你也早日抱上徒孙。” 凌虚子按着他的肩膀说:“就这么说定了,你小子现在和我上山,我要好好地检验你的功夫。” 睿哥儿就跟着他师父去到龙岭,他在那儿打了几套拳,把他这两年的功夫都给展示出来。 “嗯,一般般,稀松平常,看来没个人盯着你,就是不行。”凌虚子围着他,说得特别嫌弃。 他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斟酌着说:“你从明天开始,都到我这里来,我每天给你泡药浴,再把第四层心法教给你。” 他嘴上说得挑剔,其实心里头早就满意得很呐。 想他当年,还像睿哥儿这么大的时候,心法也才练到了第二层,还没有人家睿哥儿练得好,气得他那师父,老是说他蠢笨如猪。 但是最后怎么样了呢?他这个蠢笨如猪的大徒弟,倒是继承了师门。而他那个聪明伶俐的师弟,却偷了师父的东西,跑到东南亚,最后还入了邪道,当了毒王,生生把师父气死了,真是造化弄人呐。 凌虚子决定要建大学,那行动起来是相当快的,首先钱要到位。 这个倒是简单,他们灵宝派,从祖师爷那一辈起,已经存在了一千六百多年,都没有断过传承,向来爱在盛世里积蓄,乱世中躲避,从来不参与纷争,因此千百年来,累积了大笔财富。 连他这个掌门人,都记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上次他带着睿哥儿回终南山,也不过就是收拾了一小部分出来,还有大批的财宝,藏在深山里头,没有去取呢。 “师父,要我陪你回去拿么?” 睿哥儿整个泡在浴桶里,一动不动地问着他师父。 凌虚子摇头拒绝了:“不用,我让香港那边给我汇钱,你师叔搜刮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却便宜了我,也罢,我就用他的钱做些好事儿,也算给他积了阴德。” 凌虚子要建大学的事儿,一经传开,立刻就在桃源村里激起了轰动。 “大事件,大事件!”班级里面有人喊:“我们学校的董事长,准备要建大学了!” “真的?!”同学们都惊呆了,纷纷围过去打听:“那学校建在哪儿?” 这个消息灵通的男同学说:“还能在哪儿,就在桃源村呗。” “桃源村?”同学们更加惊讶了。 有一个同学当场嘀咕起来:“这儿不过就是一个小村子,哪里建得起来大学?大学不都是建在城市里的么?山旮旯里面建个大学,谁要来读啊?” 男同学把手一摊说:“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大伙儿都在说,董事长要建大学,肯定是真的没错。” “不过嘛,”他喜滋滋地说:“我倒是挺想考到桃源村的大学,以后留在村子里上班。我姨丈只读到中专,人家就可以在矿泉水厂当车间主任,一个月的工资就有一千多,比我们全家人一年的收入都多呢。” 他很有志气地讲:“我毕业了,也要去干这个。” 对于这件事儿,村子里的人,从村委会到每一个村民,全都举双手双脚来赞成。 自从老冯家出了个大学生,村民们这才意识到了学习的重要性。以前家里的娃不读书,还可以去干个体户,当个老板什么的。 现在不读书,出来了以后,只能回到村里,再没有以前那么好的机会了。 娃娃们没有出路,只能去读书。读多了书,人也变得聪明懂事儿,算数都比别人算得清楚。这些好处,都是实实在在看得见的,彻底扭转了村民们的想法。 他们现在,都很愿意让娃娃去读书了。 “这是好事儿啊,村里建个大学,以后咱们的娃娃,就都是大学生啦!老道长,是不是我们的娃娃也免费呀?” 村民们说得兴高采烈的,连忙向凌虚子打听起来。 凌虚子垂着眼皮说:“上大学要考试,考过了自然免费,考不过,那就没有办法了,我们还是来说说怎么建吧。” 张光明马上就诉苦说:“恐怕有点儿难,上次建个高中,还要求爹爹告奶奶的。管得着的部门,都要刁难咱们一下。再建个大学,哪有那么容易呀?” “不容易也要建,一切都是为了娃娃。”冯益民深思熟虑地说。 他瞅着大家伙儿,“你们想啊,咱们村里那么多工厂,需要的人才,都要从外面找,钱都给别人白白赚走了,自家的娃却赚不着,这样的局面该改变了。” 他给村民们分析说:“建好了大学以后,不光咱们村的娃能上,外面那些娃也要来上,等他们都毕业了,说不定就有人,愿意留在咱们村儿。” “就算他们不肯留下,也没有关系。在村里待过几年,总有些香火情不是?以后他们走上社会了,这都是人脉。咱们村儿有人出去,到了外面也是个依靠。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底下的村民拍着大腿说:“对呀村长,我咋想不到这一层呢?原来还有这种好处呀。” 冯益民笑呵呵地纠正他:“叫我支书,我现在不是村长啦,光明才是村长。” 今年开始,村里的领导班子们都调整了,以前是村长独揽全村的大小事儿,现在非要加上个村支书,权利还比村长更大。 不过这对于桃源村来说,并没有啥影响,他们推了冯益民上去,剩下的村长也没有便宜别人,让张光明顶上去当。反正换来换去,还是以前那帮人,一点儿变化也没有。 “哦,村支书,这名字叫得真别扭,益民啊,那咱们赶快把这个学校建起来吧。” 全村人都空前地团结,想着不管咋样,都要把这所大学给它建起来,他们做着美美的打算,却在这个时候,传来了一件糟心事儿。 第236章 这几天, 有村民去镇子上走亲戚,回来就说开了嘴。 “我家亲戚告诉我, 咱们龙岭镇要撤啦, 以前的公社并到区里,剩下那些村子,包括咱们村儿, 都要和隔壁的公社合在一起,叫什么,石马镇,对,就是石马镇, 要和他们石马镇合在一起。” “真的假的?你这是打哪儿听说的?我咋不知道呢?”村民们都震惊坏了, 不是很相信的样子。 这个村民信誓旦旦地说:“比真金还要真, 镇子上人人都传遍了, 就咱们还蒙在鼓里呢。” 他脸上的表情转为了气愤,咬着牙说:“你知道他们为啥瞒着咱们吗?王八蛋,原来他们是打算合并了以后, 把咱们村子里那些工厂, 都迁到石马镇去,说是以后要建开发区,让工厂都迁到那边去。” 村民们都炸开了锅,气汹汹地说:“这太过分了吧,厂子是咱们村儿的,别的不说, 就说那些原材料好了,没有海鲜没有野菜,他们难道还要从咱们村子里运过去再生产?这不瞎扯淡么?” 那个村民痛骂道:“就是他么的瞎扯淡,不知道哪个龟孙子想出来的,也太阴损了。” 他很有心机地分析说:“你们想啊,咱们在村子里干得好好的,以后就都要去给石马镇打工了,合作社还能不能给分红,那就不好说了。” 村民们都气坏了,纷纷痛骂起了那个该死的石马镇。 当他们不知道哇,石马镇就是以前的石马公社,整个镇子就像死马一样,死气沉沉的,那儿的人懒得要命,别人都过上好日子了,就他们还穷得要死,等着吃国家救济粮才能活命。 这样的破镇,凭啥要让他们并过去呀,还抢了他们的企业。 村民们越传越离谱,都说得有鼻子有眼,就有人来找冯益民说道了。 “支书,你咋还不出去打听打听呢,万一要是把咱们划到了石马镇,那咱们可真变成死马了。” 冯益民很镇定地说:“慌什么,有消息我会出去打听的,都先回去。” 他打发走了村民,回到家里却有些忧心忡忡。 他们村儿所在的龙岭镇,因为发展得太好了,两年前李爱国就高升了,新来的书记也很看重桃源村,甚至还有心,准备把他们这儿打造成产业园,继续做大做强。 但要是到了石马镇的手下,那情况可就不妙了,谁都知道石马镇那个王书记是空降兵,就等着吃肥肉,好彰显他的业绩呢。 冯益民以前也没有想到,姓王的会把目光瞄准了桃源村,这可真是倒了大霉。 张光明也听说了这件事儿,找上门来说:“益民,外面的人都在传,姓王的要把咱们的工厂都迁过去,王八犊子,就没见过这么干事儿的,你说要咋办?” 冯益民深吸了一口气说:“咱们先别乱了阵脚,事情还没到最坏那一步,我约了李书记,让他今晚到家里来,你也一起过来,听听他怎么说。” 这一天,就在漫长的等待中过去,晚上李爱国来了,瞧上去春风满面,比以前还年轻了好几岁。 他们三个再加上冯老头,四个人坐在堂屋里喝酒。 李爱国喝了几杯,居然主动地提起:“益民,你可知他们为啥要把桃源村划过去?” 冯益民立刻诉苦说:“领导,我们就等着你帮我们参谋呢,这些天我们都抓瞎,很不好受,你说上面到底是咋想的?” 李爱国拿起酒杯把玩着,好半天才缓缓地说:“石马镇那边,是个空降兵你也知道,人家就是看中了你们桃源村,非要抢过去给自己做脸面,上面的领导嘛,也有顾虑,就只好,牺牲你们了。” 这话说得大家一阵沉默,冯益民给张光明使眼色,张光明就装作很疑惑地问:“领导,还谈不上牺牲吧?不管谁来管我们,桃源村不还都在这儿么?” “你以为。”李爱国睨了他一眼,只好把话挑明了:“空降兵,万事都只考虑他自个儿,只要他脸面上好看了,他管你们好不好看。” 他敲着桌子说:“人家不光要给工厂换个地方,还想把你们的日本客户,也给引过去呐。你们要是不肯,哼,天天派人来你们这儿查一查,就够你们受的了,真是胡乱指挥,草包枕头。” 在场的三个人都大吃一惊,冯益民央求说:“领导,你可要帮帮我们。” 李爱国心直口快地说:“我倒是想帮,我老家就在这儿,我能不帮么?” 他懊恼地说:“市里开会的时候我就说话了,可这事儿不是我能决定了,上面已经有人发话,这事儿早就定好了,市里也只能照办,益民,我是无能为力了。” 看到大家伙儿露出难看的脸色,李爱国悄悄地长叹一声,劝告他们说:“益民,光明,你们都是好同志,我今天来,也只是想提醒你们一下,别和人家硬杠。” “有些事情该退就得退,人家折腾几年,也就走了,到时候你们还是该干嘛干嘛,别做那些不值当的事儿。” 他说得很隐晦,却也是好心提醒,人在官场里行走,许多事情不能任性。 冯益民勉强地咧开嘴笑,看到李爱国站起来了,他也连忙站了起来。 “领导,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我们会小心的,我送你出去。” 李爱国笑呵呵地拒绝了:“不用,这路我熟着呢,我自己出去就行。” 冯益民送李爱国到村口,回来了以后,看到家里人都很气愤。 “太欺负人了,这不就是来摘桃子么?”张光明把桌子拍得哐哐响,胀红了脸说:“咱们把桃源村建设得这么好,别人说拿走工厂就拿走工厂,他们凭什么?” 冯老头拉长了脸说:“唉,这些个领导,拍屁股想出来的主意,真是狗屁不通。” 萌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也出现在客厅里,她拧着秀气的小鼻子说:“爷爷,那些人太坏了,我不想变成死马镇的人。” 村里的人都非常讨厌石马镇,甚至还给它换了个绰号,叫死马,连小娃娃也学会了这么叫。 萌萌很天真地说:“能不能不要并镇,咱们还留在龙岭,不行么?” “要是能这样就好了,龙岭镇分出大半个,都要并到区里,剩下那些不成气候,就咱们村子独大,姓王那家伙,估计觉得咱们是肉包子,皮薄馅儿厚,想狠狠咬上一口。” 冯益民煞气腾腾地说:“他敢来,咱们就让他知道,啥是包子,啥是石头。” 他们几个人商量好策略,就开始行动起来,首先要团结其他的村儿,结果却让他们失望了。 几乎是每一个村子都拒绝,问起话来还支支吾吾,说啥也不肯表态,甚至都不敢拿眼去看冯益民,分明就是心虚了。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冯益民心里憋着气,直到牛家村也拒绝了他。 牛家村的支书,名字叫做牛老憨,这名字听起来实诚,实际上半点儿憨劲也没有,相反还很狡猾。 “益民,你们村的意见听起来不错,可是领导都已经决定好了,咱们就不要和领导作对了,你说是不是?” 是什么呀,冯益民气极,瞪着他说:“老憨,你真以为人家会拿你当亲儿子对待?我告诉你,你再怎么讨好,也不过是半路捡来的便宜儿子,亲儿子和便宜儿子,那是有区别的。” 他发飙说:“你不帮桃源村,你能落到什么好处?石马镇就算有好处,也是给自己下面那些村子,咋样都轮不到你们。” 牛老憨耍赖地说:“既然你都知道了,还说这些干啥?我不过就是个村支书,还能胳膊拧得开大腿不成?你别忘了,人家不仅是镇委书记,还挂了县里面代县长的职,马上就要转为正的了。” “吼,”冯益民指着他,“你终于肯承认了。” “那我问你,你要是他,你会把好不容易弄来的好处,分给牛家村么?就算你肯,你下面那些人也不肯,好处谁不想拿?凭啥轮到你?” 冯益民直直地指着牛老憨的鼻子,都快把牛老憨逼倒下去了。 牛老憨退后了两步,拍开他的手说:“那你说要咋办?让我公然去反对?这种蠢事儿,我可不干。” 冯益民淡淡地说:“没让你去反对,你只要支持我就行了。难道你忘了,你们村儿的人,很多都在我村子里打工?我们村儿要是倒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屁好处都没有!你们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冯益民看着牛老憨的眼神,明明白白就是一个蠢字。 “诶,我说益民啊,你这脾气见长了哈,以前咋没见你这么嚣张呢?” 牛老憨和冯益民,少年的时候也是同学,两个人光屁股的时候就认识,说起话来也是随心所欲。 牛老憨就半开玩笑说:“打量我不知道呢,你要是能请得动上面,我看干脆要不,你把咱们这几个村子,包括你桃源村,我牛家村,还有周围那些村儿,重新合成一个镇,你来当镇长,那你想咋样,就能咋样了。” 冯益民藐视着他,“你以为我没想过么?你就等着吧。” 牛老憨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顿时惊得连牙签都掉了,他张开嘴巴,久久也无法合上。 “益民,我那是开玩笑的,你还当真啦?” “谁说我当真了?不是叫你等着么?我走了。”冯益民懒得和他掰扯下去,说完话就离开了。 牛老憨跟在后头,注视着他的背影,啜着牙花子说:“怪了这人,咋突然官瘾儿那么重呢?” 冯益民他们散播谣言,派人到处去讲石马镇的坏话,渐渐地,镇上的风向也变了。 “你们听说了吗?石马镇吞了咱们镇,还打算把公社的高中迁过去,让咱们的娃娃去那边读书。” 镇上的居民闲聊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就说到了这件事儿。 立即就有街坊点头说:“我也听说了,不光娃娃,连咱们自个儿都要过去呢。” 周围的老邻居,立刻被他吸引,纷纷打听起来:“这是咋说来滴?你听到什么消息啦?” 这个街坊拍着大腿说:“咱们龙岭镇真不受待见,我可听说了,他们镇的王书记,正准备要让咱们镇子里的工厂,都迁过去那边呢,以后哇,咱们就只能去那边打工了。” 周围的人顿时不乐意了,他们住在镇子上多舒坦啊,家门口就能打工,要是有游客来了,还能招待招待游客,搞两个钱花花,干嘛要大老远地跑到石马镇去。 “不去你还能咋滴?” 这个街坊很有见识地说:“没有工厂,你到哪里打工?你打空气么?那边连工厂的位置都选好了,咱们除了过去打工,还能咋样?” 邻居们唉声叹气的,有那年纪大的,立刻就痛骂起来:“这帮当官的,心也太黑了,都不管老百姓死活。” 流言越传越厉害,说的人多了,渐渐地,也就有人相信了。 如果说他们刚开始还能被忽悠,到最后也都清醒过来,想想也是,龙岭镇并入到石马镇,不就变成后娘养的么,任由人家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可由不得他们。 镇上的人都恐慌起来,十分不愿意并入石马镇,甚至还开始抵触,说啥的都有,群情很汹汹来着。 冯益民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只管冷笑,石马镇那个姓王的,以为就他一家有关系么?他冯益民也有关系,而且他那关系,说出去吓死个人。 他本来不愿意倚靠妻子的娘家,可这回关系到家乡父母,他终于放下了坚持,拨打起了电话:“喂,大哥,我是益民啊。” 没有人知道的是,苏文苏大舅,他刚刚调到省里来当领导,放在古代,那也是封疆大吏般的存在,所以冯益民去求他办事儿,不是轻轻松松的么。 果然,苏文听完了以后,没有犹豫就说:“我去了解一下情况,能帮的,我一定帮。” 苏文刚来,正需要打开局面,冯益民的请求,刚好给了他一个突破点,于公于私,他都很乐意帮忙。 有他出马,冯益民一直吊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几分了。 放下电话,他家闺女就跑过来问:“爸爸,大舅舅怎么说?” 冯益民笑得很乐观,“你大舅舅那么厉害,肯定没有问题的。” 他平时就是不爱宣扬,如果领导们知道他有一个那么厉害的岳家,肯定也不敢明目张胆地针对桃源村。 “领导真坏!”萌萌全程都在关注这个事儿,她心里清楚得很,气呼呼地说:“咱们村子每年交那么多钱,他们为啥还要故意整咱们?” 冯益民看着自家的闺女,不愿意她小小的年纪,就承受她不该承受的事情,他举起手说:“爸爸向你保证,以后都不会了。” “是么?”萌萌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他。 “是啊,以前咱们村子破破烂烂,也没啥东西可以让人图,现在不一样了,这么多产业开在这儿,要是还不能保护自己,就相当于三岁小儿,拿着黄金走在路上,任谁都要惦记。” 他总结说:“想要人忌惮,就必须自己立起来,萌萌,爸爸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嘻嘻……”萌萌开心地笑了,她伸出手指头说:“咱俩来拉勾勾。” “好。”冯益民也笑了,他伸出手指头,轻轻地勾住了闺女的手指。 “拉勾勾,一百年,不许变! 事情的背后,一直在酝酿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镇上的风向又变了。 以前大家伙儿都说,龙岭镇要并到石马镇去,现在他们都说弄反了,是石马镇要并过来。 “怎么可能?石马镇那么大,他们会愿意并过来么?” 镇上的居民,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为啥不行?就准咱们并过去,不许他们并过来呀?我听说并过来了以后,还叫龙岭镇。哼,到时候就轮到咱们抢他们好处了。” 街坊们说起的时候,还都特别幸灾乐祸:“就是,真让人解气。” 邻居里,有一个新媳妇儿,突然说得很神秘:“诶,你们听说了没,知道为啥要让他们并过来不?” 街坊们顿时都催促着她:“你就别卖关子了,有啥快点儿说啊。” 新媳妇儿做足了姿态,这才得意洋洋地说:“嘿嘿,我大姑妈的婆家大伯的小姨子的同学的男人,就在县政府当官儿,听说那石马镇的王书记犯了贪污,被上面给抓了,自然这合并的计划,就泡汤咯。” “啊?”这事儿让大家伙儿都惊呆了,他们又是犯恶心,又是咬牙齿,突然有人往地上唾了一口。 “呸!我就说呢,姓王的那么可恶,原来是大贪官呀,活该!幸好抓进去了,不然就该来祸害咱们了。” 这个大八卦,在镇子上迅速地传播开来,就连桃源村的村民也都知道了。 这些天,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喜色,去到外面也是倍儿骄傲,心里想着,等他们镇把石马镇吞并了,以后他们就是亲儿子的地位,看那些石马镇的人,还敢小瞧他们不。 兴奋的村民,还跑过来给冯益民道喜:“哎呀支书,没事了没事了,我就说嘛,领导不可能不管咱们的。支书,你有没有听见啥确切的消息呀?” 冯益民嘴角微微地笑,推脱说:“我能知道啥,等通知就是。” 村民们等啊等,到了一月份,终于等来了上面的通知。 老天爷,他们龙岭镇非但没有撤走,还把石马镇也给剔除出去了,这样子还不够,新独立出来的龙岭镇,居然认命了冯益民当镇委书记! 第237章 冯益民?这人谁呀?打哪儿冒出来的?怎么轮到他来管龙岭镇?那些当官的心里都很不理解。 他们连忙去打听, 这会不会又是一个空降兵? 一问才知道,这人哪里是空降兵啊, 他就是个普通老百姓, 顶多是桃源村的村支书,还是今年刚选上去的。 真是奇了怪了,村支书什么时候算官儿了? 大伙儿都不服气, 凭啥把那么肥的差事儿让给了他? 别人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么,新成立的龙岭镇,级别上虽说是镇,可很多人都在传, 上面有意要把那儿建成开发区, 谁要是能在那儿主政一方, 将来不得了啊。 任凭他们怎么去打听, 也打听不出来冯益民的底细。表面上看,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村支书,可实际上呢, 一般二般的村支书, 可当不成镇委书记,这中间的差距大了去了。 这个冯益民,绝对有别人不知道的关系,要不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不管是哪一个,在他们没有打听出来之前, 都不敢轻易去招惹。 有时候,未知的东西才最能震慑得住人,冯益民的神秘,让有心人都多了层顾虑,大伙儿都把目光聚焦在这个新兴的龙岭镇上,倒要看看姓冯的有什么本事。 不管外面的人怎么想,冯益民他,就是新上任的镇委书记了。 哎呀妈,一时之间,全村的人看他的眼神,就都带着仰视。 就连四喜都私底下问萌萌:“你爸爸当了书记,你会不会不跟我们玩了呀?” 萌萌很不理解地说:“为什么这么问?” 四喜老老实实地讲:“因为我妈妈说,你是书记家的闺女,让我讨好你。” 萌萌噗嗤地笑了,“那你会讨好我么?嘻嘻,笨四喜,我爸当了书记又怎样,我还是我啊,我当然会和你们一起玩了。” “那太好了!”四喜小姑娘,又重新高兴了起来,嘟囔着说:“我妈果然是蒙我的,以后我都不听她的了,还是萌萌你好。” 冯益民去镇上上班了,他留下来的缺,当然是由张光明顶替。 张光明干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申请办大学。 “难呐,咱们只求一个民办大学的牌照,咋就那么难批呢?”他来到了老冯家,和刚刚下班回来的冯益民诉苦。 冯益民很理解他,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他说:“教育局的人说了,他们那儿压根就没有审批大学的权限,咱们想要办大学,必须去向北京的部委申请,这就太难了。” 张光明深有同感地说:“是啊,我上次去教育局,他们都以为我疯了,部委是那么好说话的么,我敢保证,咱们贸贸然过去,连个门都进不去,你信不信?” 冯益民拧紧了眉毛说:“我信,我怎么不信,这事儿也不好麻烦我大舅哥,怎么办呢?” 他们说话的时候,书房的门忽然打开了,睿哥儿率先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萌萌和她的师父常怀德。 冯益民停止了说话,站起身招呼常怀德说:“老校长教完萌萌了么?快坐下来喝茶。” 常怀德一直是萌萌的书画老师,经常来他们家,也不客气,坐下来喝了两杯茶水,忽然打听起来:“我好像听你们在说大学的事儿?” 这事儿没啥好隐瞒的,冯益民直接承认了。 “是啊老校长,我们全村都想把大学办起来,现在问题是弄不下来牌照,没有牌照就不是正规大学,不能参加高考招生的,那还有什么用。” 他忽然想起了常怀德的身份,就试探性地跟他说:“老校长,你以前不是在北京当教授么?你说我们要是去北京申请,部委那些人会不会批呀?” 常怀德摇了摇头说:“不太有可能,大学国家管得严,你不认识里面的领导,人家连门都不给你进去。” 萌萌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喝茶,她好奇地问:“师父,你认识里面的领导么?” 这句话说出来,常怀德居然沉默了。 冯益民和张光明对看了一眼,品出几分意思来,难道老校长他,居然认识部委里头的领导不成? 是了,他被下放之前,还是北京很有名的专家,在全国都是很有名气的,生平不知道教过多少学生。 就这些年,还经常有当了大官儿的学生,跑来桃源村看望他呢,有那么一两个学生,恰好在部委里面当官儿,那也是很有可能的。 不管有没有,试一试就知道了。 冯益民也跟他诉起苦来:“老校长,你也知道我们村儿,想办个大学多不容易。娃娃们都还小,将来不读书没有出路,我们办这个大学,一是给国家培养人才,二也是存了私心,想着给娃娃们多留一条出路。” 他认真地望着常怀德说:“你在北京那么多年,有没有认识什么人,在部委里头上班啊?” 常怀德洞然地看着他,忽然失笑说:“益民啊,不用试探我,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是有个学生,在部委里头管事儿,找他,应该可以批得下这个牌照,甚至你们想要办公立,也不是没有可能。” 冯益民惊喜得差点儿跳起来,连忙追问说:“老校长,那你能不能帮帮忙啊?” 常怀德笑笑地说:“不用你们提,我也打算帮了,不然我说出来干什么?” 他指了指正在喝茶的萌萌,“我是看在萌萌的份上,她是我的弟子,我也舍不得让她将来去外面读书,再说,萌萌自己也不愿意去,就让她留在村里,也陪一陪我这个老人家。” 萌萌抬起头来说:“太好了师父,原来你真的有办法呀,我还以为你是骗我的。” 常怀德乐呵呵地说:“我从来不骗人,光明,你们要是想,就派个人跟我去北京,把资料都带齐了,咱们也学人家,跑一跑部委。” 张光明他们实在是太惊喜了,没想到这么难办的事儿,老校长他竟然有关系可以搞定,那还等啥,他们恨不得连夜就飞到北京去。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后来就由张光明带齐了材料,亲自跟着常怀德,到北京跑部委去了,半个月以后,还真让他们把牌照给拿到手了。 “大喜啊大喜,牌照拿到了!” 张光明刚回到村委会,立即就嚷嚷开了:“多亏有了老校长,是他帮我们把牌照跑下来的,没有他,这牌照压根拿不到手。” 村里的干部都兴奋坏了,纷纷围上来问:“真的?是公立还是私立?” “呃……”张光明的笑容收敛了少许,有些失望地说:“咱们资质不够,只能办私立。公立大学,最起码也要挂靠在省里,咱们村儿,压根没这个条件。” “不过没关系,”他又重新激动了起来,捏紧拳头说:“只要有牌照,咱们就先把大学建起来,私立又怎么样,资金到位了,啥样的老师请不来?我家睿哥儿说,外国那些大学,都是私立的好。” 张光明充满信息,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全村人,大伙儿都高兴像打了鸡血,当场就嚷嚷着欢呼。 桃源村,很久没有这么大的喜事儿了。村民们都非常重视,天天催着要尽快把大学建起来。 那么问题来了,这所大学,到底要建在哪里呢? 有村民就提议:“就在高中后面呀,那儿不是还有一块空地么?” 另一个村民立刻反驳了:“那块地才多大,根本建不起一所大学,咱们省城的大学我去看过了,好家伙,比咱们村子里住的地方都大,有好多栋楼,还有图书馆和大操场,咱们的大学,总不能比人家差吧。” 那个村民为难地说:“那你们说怎么办?咱们村里也没有那么大块的地方啊。” 其实真要讲究起来,肯定是有的,但那里是耕田,不可能把耕田毁了建成大学,再说凌虚子他也没想这么干。 今天他也被请到了村委会,听着大家伙儿说完话,他才抚着长须说:“办大学是好事儿,不应该给乡亲们造成麻烦,我在龙岭里已经看好了地方,乡亲们可以跟我去瞧瞧,合适的话,咱们就建在那里。” 村民们第一次听他说起这个事情,都非常好奇,凌虚子选的地方,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呢。 他们跟随着凌虚子进山,爬过好几座山,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老天,这儿,这儿……” 村民们都惊呆了,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宽阔的峡谷,峡谷里开满鲜花,像地毯一样,从他们的脚下,一直绵延到山的那边。 那两座山,也很巍峨高耸,生长着许多青翠的松树,离得这么远,他们还能闻到一阵阵松脂的清香。 这股清香味儿,和鲜花的芬芳气息混在一起,随着微风吹来,简直要让人沉醉。 如果不是村民们亲眼看见,他们都不敢相信,龙岭里居然隐藏着这么大片的花海,走进这些花丛中,还能看见一只只蝴蝶正在忙碌着采蜜。 这儿的蝴蝶,就跟这儿的花朵一样,全是五颜六色的特别缤纷。 有粉得娇艳的多瓣花儿,就有美丽粉嫩的粉色蝴蝶;有蓝得耀眼的小野花儿,就有蓝宝石般的蓝色蝴蝶;紫色的,黄色的,绿色的,五彩的……啥颜色都有,简直就是花儿们的海洋,蝴蝶们的乐园。 村民们呆了好半晌,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个地方,咱们怎么没有发现呢?” “贫道也是偶尔上山采药,不经意才找到了这里,你们看那座山,”凌虚子指着右边的山,分析说:“山势雄浑,阻挡了海上的潮气,所以这山谷里比较温暖,才开了这么多花儿。” 他半眯着眼睛,神神叨叨地说:“这个地方藏龙卧虎,东有紫气渐来,正适合开办学堂,学生在这里学习,不仅益智明理,事半功倍,还能启迪自身,一不小心就会出人才。” “那敢情好啊,”村民们都很迷信地问:“道长,你是不是说这个地方的风水很好?” 凌虚子轻轻地点头说:“当然,不然我为什么挑这里呢?你们听我的,准没错。” 村里的人对凌虚子的本事,那还是相当信任的,他们分散开来,帮忙丈量起了山谷里的面积,其他人也开始议论起来。 “这个地方看着很大啊,建一所大学应该够了吧,要不咱们就选在这里?” “我看行,去哪儿找到这么大的地方,老道长都说它风水很好了,这简直就是天意嘛。” 村干部们把量好的尺寸统计起来,最后发现面积大是很大,更妙的是地形还很平坦,建一座大学是尽够的了。 大伙儿都决定了,大学就建在这里啦。 他们喜滋滋地做着准备,到哪儿都要提一提他们村建大学的事儿,各种骄傲,各种自豪,让镇子上的人看得眼都红了。 有那好事儿的就跑过来瞧,他们一到山谷里,立马就笑开了。 “哎呦喂,我当是什么好地方呢,怎么选来选去,在两座山之间啊?这哪里能建大学,万一那两座山要是倒了呢,压到学生怎么办?” “呸呸呸,乌鸦嘴!” 跟着一块来的村民,就很不乐意了,他们翻着白眼儿说:“好端端的山,咋会倒下来?我们龙岭有山神爷爷保佑,就算你倒下了,它也不会倒下。” 镇上的人又有话说了:“你们村子就那么点儿大,还到处都是山,干嘛要死霸着大学不放,还不如建在咱们镇上,爱建多大,就能建多大。” 村民们听完这句话,终于明白了,“我说你们搞半天,原来打的是大学的主意呀,想得倒挺美,我们桃源村的大学,凭啥建在镇子上?” 来人可不是这么想的,还说得头头是道:“建在镇上多好哇,镇上热闹啊,学生们住在那儿,想买个啥都方便,比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好多了。” 村民们才不鸟他,反驳说:“人家大学生要的是安静,没见那么多大学,都建在荒山野外么,我们这就是跟人家学的,你懂什么,建在镇上,好处都是你们的,当谁是傻子呢。” 镇上来的人坚决不肯承认,还鄙视他们说:“我是为了你们好,哪有人在山谷里建大学的?听都没有听过。到你们这儿,连个路都不要走,还想建大学,真是笑死个人。” 村里的年轻人终于忍不下去了,讽刺地说:“你说那么多,我就问你出不出钱?没出钱,你就给我闭嘴,省的唧唧歪歪让人烦,我们桃源村自己花钱建的大学,我们爱建在哪儿,就建在哪儿,你们管不着。” 镇上的人闹了个没脸,发现他们不肯听忽悠,只能愤愤地撂下狠话:“你们爱建就建去,以后山倒了,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我等着看你们后悔。” “你!”村里的小年轻都气坏了,这人居然敢诅咒他们,当场就要追上去打他一顿,被身后的同伴拉扯住了。 “别理这种人,他们这是嫉妒了,空口白牙地,就想让咱们把大学建在镇上,做梦。” 村里的人一点儿顾虑也没有,没路怕什么,他们不会修么?建在山谷里也不怕,他们有山神爷爷保佑呢。 这所大学是全村人的希望,就算是再小气的人,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面吝啬,都是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以后他们家的娃,还要来这里读书,谁都想让学校建得漂亮一点儿,因此都不肯马虎。 钱款很快就到位了,校董会指派了一个工作小组,专门负责建学校,他们从外面请了专业的设计师,还招来了工程队。 一切都准备妥当,就等着学校开工了,没想到那承包工程的老板,居然在这节骨眼儿上出幺蛾子。 老板姓吕,干这一行好几年了,省城里的很多大楼,也是他经手建的,因此他去看过实地以后,就找机会摆起了老资格。 “老乡,你们那山谷选得太差了,我担心钻头打下去,地下水就喷出来,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负责跟他接洽的,是村里的冯红专,这个老汉向来硬气,马上很不高兴地说:“有什么麻烦?我们找风水先生看过了,那块地方压根就没有暗河,你别想蒙我。” 吕老板眼珠子乱转,又开始说瞎说:“主要我是担心施工难度,风水先生的话哪里敢信,还是要靠我们这些专业的人才行,万一底下有水,那地质就是软的,要把学校建起来,需要花更多钱,这跟咱们之前说的不一样。” 冯红专瞪着一双牛眼说:“哪里不一样,你们签合同之前,不是来看过地质么?怎么那时候不说,临到头了现在才说,你到底想干啥?” 哼,这个鬼心眼子的吕老板,当别人不知道他那点心思呢,以为他是乡下的老农民就想骗他,也不出去打听打听他冯红专是谁。 他老人家当年可是上过报纸的万元户,现在家里还开着小工厂呢,就吕老板这点伎俩,他早就看透了。 他拉着一张脸,冷淡地说:“行不行就一句话,不行就趁早滚蛋,我们找别人来,你还要赔我们违约金。” 吕老板终于发现了,这个村子的人不好糊弄,居然连违约金都出来了,普通的农村人哪里知道这个,他再出去打听,回来之后,就老老实实地按照工作小组的要求去办。 这所大学,从一开始到建起来都非常困难,除了桃源村的村民,外面那些人都不看好它。 但桃源村的人偏不信邪,他们心里都憋着一股劲呢,别人不是瞧不起么,他们偏要把这所大学建起来,还要建成一流的好大学,让外面那些人长长眼睛。 第238章 要办一个好大学, 老师也很重要,按照目前工程的进度, 差不多两年以后就该建好了, 校董们最近都在商量老师的事情,毕竟好的老师,可不是那么容易招到的。 冯益民下班回到家, 看见堂屋里坐着一圈老人,都是桃源大学的校董,他在旁边听了几句,很好奇地问:“爸,你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学校里要招哪些老师?” 冯老头看了看凌虚子, 对方并不打算回答, 他就说:“我们已经商量好了, 要面向全球, 招最优秀的老师。” 冯老头放下豪言壮语,他豪迈地说:“外国的,中国的, 不管是哪个国家的好老师, 只要他们肯来,咱们就给安家费,再搞实验室,让他们做研究。” 张老头也喜滋滋地搭腔说:“郝教授跟我说好了,等咱们桃源大学建好了以后,他们学校就准备跟咱们联合起来办实验室, 专门研究咱们村儿的庄稼,那些学生毕业了,还可以分配到咱们村里来上班嘛。” 冯益民嘴角抽搐,他很怀疑地说:“应该没有人想留在咱们村里上班吧?” 冯老头一听就不乐意了,他瞪着眼睛说:“怎么没有?你别小瞧人,咱们村那些个企业,规模也是相当惊人的,比如说咱们家的野菜加工厂,不是我吹,日本人都得来咱们这儿买。” 他又指着张老头说:“老石头家里的水厂,都出口到美国加拿大去了,全世界都数得着的有名奢侈品。这样的企业,待遇还那么好,傻子才不想来。” 他高高地抬起头,牛气哄哄地说:“现在我们招的都是大专生,中专以下的都不要了,以后要求还要更高,不是优秀的人才,厂里才不收呢。” 冯益民碰了一鼻子灰,主动认输说:“爸,你们这计划听上去不错,我祝你们早点儿招齐老师,好好把桃源大学给它办起来。” “这才像话。”冯老头随口夸他一句,就转身和老伙计们商量去了。 冯益民回到房间,看见正在叠衣服的苏婉,忽然脑子里灵光闪现。 他一屁股坐在床沿边上,拉住他媳妇儿的手,不让她叠衣服。 苏婉很紧张地说:“你干什么?爸他们还在外面呢。” 她以为这男人要干嘛,一边说着话,还一边冲着门口看了又看。 “别看了,”冯益民把她的头扭过来,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忽然痞痞地笑着说:“我媳妇儿长得真俊,这么好的媳妇儿去教初中,真是可惜了。” “有啥好可惜的?我不是一直在教初中么?你别忘了,我已经是副校长啦。” 苏婉把手夺了回去,瞪着她家男人说:“你今天发什么神经?一进门就没个正经,有什么事情你说啊。” “那我真说了啊。”冯益民清了清嗓子,笑眯眯地说:“小婉,我觉得你不应该去教初中,你应该去教大学。” 看到苏婉急慌慌地想要开口,他把手放在她的嘴巴上说:“你听我讲完,你想啊,大学老师多体面,还轻松,也是在咱们村里教书,将来前途光明着呢,我这也是为了你着想。” 苏婉沉默下来,她目光怔怔地望着那堆衣服,好像有泪光从眼里闪过,当她再次把脸对着冯益民,那嘴角就弯出了美好的弧度。 “要去当大学老师,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就只一个函授本科的学历,如果有想法,现在就要去读研究生了,这个副校长,也不知道还当不当得成。” 冯益民摆了摆手,一点儿不在意地说:“这有啥好顾虑的,副校长不当就不当了呗,新大学的老师也是要考试进去的,别说你是我家的媳妇儿,就算你不认识人,凭你的本事也能考进去。” 他说得倍儿骄傲,还忽然凑过去说:“怕啥,你就算一辈子不上班,你男人我也能养得起你。” 苏婉被他哄得十分开心,在那里抿着嘴笑。 “这么说,我还真得去当一当这个大学的老师了。” 她一直有一个梦,很遗憾当年没有去上大学,那时候大娃二娃还小,为了这个家,她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梦想。 没想到兜兜转转,她大学没有念成,说不定却能变成大学里的老师,命运啊,真是想也想不到。 苏婉在冯益民的鼓励下,没几天就去报名了省城大学的研究生,她学校也很重视,非但没有停了她的职,反而还十分支持。 整个初中,都没有一个老师是研究生学历,苏婉要是能够把研究生拿下来,那他们学校的档次,也跟着大大提高了,这年头,学历可值钱得很呐。 苏婉又开始了她三点一线的生活,每天在省城、家、学校之间奔波,好在家里并不需要她帮什么忙,娃娃们都大了,正适合她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萌萌在初中,最近也遇到了一件事儿。 星期五刚刚放学,她的班主任曾文杰,就出现在教室的门口,把萌萌给喊了出去。 “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儿么?” 萌萌站在走廊上,最近天气还冷着,她穿着厚实的羽绒服,却一点儿不显臃肿,只让人感觉到无比的青春,无比的有气质。 曾文杰暗暗地点头说:“雨萌同学,听说你很会画画,学校最近有个比赛,老师希望你能去参加。” “是什么比赛?”萌萌好奇地问。 曾文杰把一份报纸交到她的手上,解释说:“是全国青少年书画美术大赛,每个学校都要参加,老师觉得你绘画不错,就向学校推荐了你,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萌萌草草地扫了一眼那份报纸,上面说的正是这个事儿,她抬起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老师,我从来没参加过比赛,我能行么?” 曾文杰比她还有信心,鼓励她说:“你的字画是老校长亲自教的,平时学校里出黑板报,都要喊你过去参谋,除了你,我想不出来还有别人比你更适合,雨萌同学,你就试一试吧。” 萌萌想了想,终于答应了:“那好吧,老师,我可不保证能拿奖哦。” 曾文杰非常满意地说:“没事儿,尽力就行,你画好了以后,交到我这里,我替你交上去。” 萌萌领到了这个任务,回到家中,她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琢磨起了绘画。 她小小年纪就很有悟性,现在已经能画得很好了,水墨画和西洋画她都很擅长,毛笔字也写得溜溜的。 她闭上眼睛仔细琢磨,忽然听见屋子外边,传来了她弟弟八娃的声音。 八娃比萌萌小,还是一团孩子气,萌萌听见了他那稚嫩的嚷嚷声,脑子里渐渐有了灵感。 她走到了画架后面,拿起炭笔就刷刷地画开了。 先勾勒出身体的线条,那是八娃小时候的样子,他奔跑在桃源村的田野上,笑得一脸没心没肺。 远处,是云烟缭绕的龙岭,和波涛汹涌的大海,有鲸鱼的水柱隐隐跳跃在上面,海里还有粉红海豚的影子,沙滩上,一群小娃娃围绕着大海龟,正在玩闹地戏耍。 虽然只是一张草稿,却仿佛透出了孩子们欢快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萌萌自己画着画着,也笑了起来。 这幅画,她并不打算用水墨,而是用西洋风,准备拿油彩把它画出来,她在画纸上细细地标注上颜色,红的、黄的、蓝的、绿的、白的、黑的……俨然是一幅调色盘。 接下来的每一天,萌萌都会到书房里作画,她把框架改了又改,每一个小细节都安排得特别好,连画中需要的线条,也都用细笔精心地勾勒出来,就等着填色了。 萌萌对油彩的要求非常高,她把所有的颜料都拿出来,每一样都挤出来一点儿,摆在桌子上仔细地比对,必须是和她脑海中想象的一样,才能留着备用。 光挑颜料,她就挑了整整一天,后面每一次调配颜色,她都要谨慎地试了再试,才能给自己的画用上去。 就这样,那张画经过萌萌一天一天的仔细勾勒,颜色越来越丰富,细节也渐渐清楚了。 画面中,左上角是山,右上角是海,中间是大块大块的稻田,风吹稻浪,顿时激起一阵阵金黄色的波涛。 一个六七八岁的小男孩儿,欢快地奔跑在田垄上,仿佛前面有人在叫他,他跑得很心急,身上的格子衬衫都随风飘起来了,两只脚在快速的奔跑中,也没有落地。 也许是前面的人还在催他,这个小孩儿跑得更加快了,他嘴角带着笑,眼睛睁得大大的,又亮又有神,其中蕴含着惊喜和快乐,把他的眼角都给压弯了,笑成了两个弯弯的月牙儿。 萌萌终于把画画完,她填上最后一笔,在不起眼的地方写下自己的名儿,然后她退后两步,挑剔地打量着自己的画。 嗯,色彩很明艳,她想要的颜色都有了。 画面也很动感,不管是海里的波涛,还是她弟弟头上的呆毛,都画出了应有的动感,仿佛一个不注意,画中的小男孩儿,就要从里头跑出来似的。 这幅画,粗粗看上去并不对称,色彩也用得格外大胆,画的还是孩童啊动物这些,就好像一个刚学画的小娃娃随手的涂鸦。 但萌萌却觉得满意极了,这就是她要的感觉,她给这幅画取名叫做《奔跑的小孩》,就喜滋滋地拿着它,跑去找自己的师父了。 “师父,师父,你看我画得怎么样?” 萌萌跑进了常怀德的家中,献宝似的把自己的画拿给他看。 常怀德戴上了老花眼镜,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萌萌的画,把它放在桌子上,细细地端详起来。 过了好半晌,他终于抬起头了,却还是没有说话,一会儿看着萌萌,一会儿瞧瞧画,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萌萌屏住了呼吸,紧张得连鼻尖都冒汗了,她就好像个小学生似的,等待着老师的批评。 “嗯,很有想法。”常怀德终于开口了,“萌萌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画?当时你在想什么?” 萌萌吐了吐舌头,很认真地说:“师父你以前教过我,画家要善于用眼睛去观察世界,我天天待在桃源村里,所以我画的就是桃源村,这上面的人是我弟弟,我想让别人都看见,桃源村是什么样子的,住在这里多好哇。” 常怀德一边听一边点头,完了说:“立意很贴近生活,你这幅画画得不错,这小孩儿跑起来挺欢快的,这片稻田,也给人丰收的喜庆,这些小动物和这些玩耍的小孩儿,是不是就代表着未来的希望啊?” 不等萌萌回答,他就总结说:“整张画给人的感觉,都是向上的,让人从心底生出一股子希望来,我看你就拿这幅画去参加比赛吧。” 萌萌的眼睛亮亮的,充满期待地说:“师父你也觉得好么?我都没啥信心呢。” 常怀德一句鼓励的话也不说,还趁机教导:“不要紧,学艺术要有平常心,一时的胜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画境的修炼,咱们重在参与嘛。” 既然师父都拍板了,萌萌就很放心大胆地把画交了上去,她本不抱多少希望,没想到惊喜来得那么突然。 有一天,班主任急匆匆地走进教室,兴高采烈地说:“同学们先安静一下,我公布一个好消息,我们班的冯雨萌同学,她的画在省里夺得了第一名,现在被选到北京去参加比赛了!” “哗!”全班所有的同学,都齐刷刷地望向了冯雨萌。 他们一点儿风声也没有听到,忍不住在心里赞叹着,这都是什么人呐,也太厉害了吧,不声不响地就拿到这么大个奖,真的是太让人震惊了。 “哈哈哈,让我们用掌声恭喜冯雨萌同学,祝她在全国的比赛中再创佳绩。”班主任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还率先鼓起掌来。 班上的同学也都拼命地鼓掌,他们觉得骄傲极了,甚至还大声地叫起好来。 “好!”“好!”“太好了!”“冯雨萌你真的太棒了!” 这声儿特别大,都快要把教室的天花板给掀翻下来,自然那隔壁班的学生也都听到了,他们很好奇地跑过来打听,顿时个个都知道了。 “什么?!校花拿了省里的大奖?!” 这些学生都激动得要命,就好像他们自己拿到奖似的,有一个算一个,都纷纷挤到萌萌的周围,七嘴八舌地打探起来。 “雨萌同学,你啥时候去参加比赛的?怎么都没有告诉我们?” “雨萌同学,你画了什么画,居然能够得奖,可以和我们说说么?” “你们都让开,让我来,雨萌同学,你拿到这个奖,有什么感想吗?跟我们说说呗。” “对呀,说说呗,雨萌同学,大家都等着呢。” 这么多人围在这里,萌萌都有些不好意思笑了,她本来心里还很高兴,现在却不得不谦虚地说:“也没什么,我拿了一幅平时的习作交上去,没想到居然能拿奖,我也没有想到呢,都是运气好。” “这哪儿是运气好哇,你这是实力!” 班上的男同学不等她答应,就这么替她说了,立刻得到了大伙儿的叫好。 “就是,全省那么多人,为啥不把奖发给别人,偏偏要发给雨萌同学呢?还不是因为她画画画得好。” 同学们围上来说:“雨萌同学,我们知道你很谦虚,但是这件事儿,你不用那么谦虚,这是大好事儿啊,你咋都不笑呢?” 这么一说还真是,人家雨萌同学,到现在连个笑模样都没有,实在是太淡定了。 站在后面的学生就感慨:“唉,瞧人家雨萌同学,得那么大个奖,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和咱们这些人就是不同。这要是换了我,我能当场蹦起来,大笑他个三天三夜。” 萌萌听到这句话,终于被他给逗笑了,那笑容就好像冰凌花刺破了寒冬,瞬间绽放出花儿的芬芳,让人不醉也要醉。 “哎呀笑了笑了,人家雨萌同学真有本事,以后全国的大奖,肯定也是她的。” 学生们心里骄傲地呀,这可是他们班的雨萌同学,她一个人有荣誉,全班都跟着光荣,同学们走到外面,都比别人自豪几分。 “我靠,妹妹,我听说你的画拿到了省里的大奖啦!” 六娃听到消息比较晚,刚听见就马上跑来确认了:“是不是真的?你快点儿说呀。” 萌萌笑眯了眼儿点头了,直到这时候,她才高兴地说:“是啊六哥,我拿到了第一名,还被选到北京去参加比赛了。” “太好了!”六娃激动得直蹦跶,嚷嚷着说:“厉害呀我的妹,北京的大奖,肯定也是你的,没跑啦。” 萌萌抿着嘴儿说:“六哥你千万别这样讲,我没啥信心呢,那画太幼稚,我怕他们不选我。” 六娃压根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他太自豪了,大包大揽地说:“萌萌你这么厉害,他们不选你,是他们眼瞎。走,咱们回去告诉奶奶去。” 冯老太听到了这个消息,当场就把嘴巴笑到了耳朵后面去,她把萌萌拉进了自己的怀中,不住地揉搓她的脸儿和头发。 “好好好,咱们萌萌拿到大奖了,奶奶真是高兴。等你的画在北京拿到奖,咱们就去北京领奖,顺便看望你大哥去,哈哈哈……” 萌萌被她夸得脸儿都红了,她小小声地说:“奶,师父说比我厉害的人还多着呢,我拿奖那是很渺茫的,咱们不能骄傲。” 冯老太不爱听了,她埋汰地说:“你师父他瞎说的,我的萌萌就是厉害。” 自从萌萌拿到省里的第一名,冯老太就骄傲得不得了,她见天儿地像一只开屏的孔雀似的,随便逮着人了,就要和人家说两句。 “我们家萌萌,最近老是关在房间里画画,我让她出去玩,她都不肯,你说她这丫头,为啥对画画那么着迷呢?” 她很苦恼地叹着气,老姐妹们都清楚她的心思,就有人夸奖说:“他玉凤婶儿,你家萌萌画画那么好,都拿到省里第一了,村里谁不知道,你家萌萌出息大发了,才小小的年纪就那么有能耐,将来呀,肯定很了不得。” 冯老太难掩笑容,特别谦虚地说:“你可别夸她,她就是运气好,还在家里和我说来着,要加紧练习,画出更好的画出来。说实话吧,她侥幸得了个奖,我心里头高兴得很,偏她还觉得不满意,这丫头,真让人操心。” 村里的老姐妹哈哈大笑说:“要不咋说你家萌萌能干呢,会画画的人就是这样,没有最好,只有更好。你家萌萌又漂亮,又乖巧懂事,还那么会才艺,真的是找遍咱们十里八乡,也找不出来一个,你就偷着乐吧。” 这些老婶儿都是看萌萌长大的,特别喜欢这个精灵可爱的小女娃,说的话当然都是好听话了。 可也有那么一两个人,说话不那么好听,她们不敢当着冯老太的面说,只敢私底下偷偷地说小话。 “有什么好嘚瑟的,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个女娃娃,还说要到北京去参加比赛,哼,全国那么多个学生,轮得到她家孙女么,到时候落选了,看我怎么笑话她。” 说话的人,是村里有名的长舌妇,长着一个大肚腩,像发福的水桶似的,她年轻的时候,就和冯老太有些不对付,眼看着年老了,还比不过人家,所以她嚼起舌根来,就特别地酸溜溜。 跟她一起聊天的妇人,也和她一副德性,明明心里羡慕嫉妒得要命,却还是忍不住挖苦起来。 “你说的是呢,瞧她那显摆的样儿,我就很看不惯,不就是个省里的奖么,有什么了不起,真让她孙女拿到全国的大奖,再来嘚瑟也不迟,现在屁都没拿到,就敢嘚瑟,等着吧,她家孙女迟早拿个零鸭蛋,到时候咱们再来笑话她。” 这些长舌妇私底下的抱怨,冯老太当然没有听见,她要是知道了,非笑掉自己的大牙不可。 这些人以为省里的第一名,是那么好拿的么,要真那么容易,她们家娃娃咋不去拿一个试试。 比不上萌萌,就会说小话,这些的人,冯老太见一个笑一个,压根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最近冯老太忙着呢,萌萌要准备去北京参加比赛了,学校特意给她批了假,让她好好去比赛,还派了带队老师,就是她妈。常怀德是教她画画的师父,也要跟着去。 自然冯老太、冯老头这对爷爷奶奶,也是要跟着的。二娃也想跟着一块去,被冯老太一巴掌拍飞了。 第239章 “去啥去呀你, 你期中考试考了多少分?知不知道你是个高中生?给我好好待在家里学习。北京?不考上大学,你就不许去。” 二娃委屈极了, 他很不服气地嚷嚷起来:“那你为啥带睿哥儿去?这不公平。” 冯老太很睥睨地盯着二娃, 叉着腰说:“睿哥儿是去帮他师父办事儿,又不是去玩。再说了,人家睿哥儿是什么成绩, 你又是什么成绩?你成绩要是有睿哥儿一半好,我就让你去又咋滴,可你有吗?” 二娃想去北京的心,就这样被他奶奶给镇压了。 他心里愤愤地想,他奶奶真是瞧不起人, 他的成绩虽然不算顶尖吧, 可也不会连睿哥儿的一半都没有啊, 早就超过了好不好。 二娃憋屈坏了, 他黑着脸走出堂屋,迎面就看见了睿哥儿走进院子。 在这个时候他看见睿哥儿,那可真是仇人相见, 分外眼红呐。 “睿哥儿, 你给我过来!” 二娃气呼呼地冲上去,伸手就想去押住睿哥儿的颈脖子,可惜睿哥儿长得比他高,还比他反应快,二娃的手竟然落空了,不由得更加生气。 他勾着睿哥儿的肩膀, 把他拉到了一旁。 “你这家伙,从小就要和我比。” 二娃越想越气愤,几乎是指着睿哥儿的鼻子喊道:“比我好看,成绩比我好,还长得比我高了,搞得我爷爷奶奶都很喜欢你,连萌萌也和你亲近,你觉得你很了不起是不是?你说,你到底想干啥?” “二哥,你这是咋说来着,我没有得罪你吧?” 睿哥儿觉得自己很无辜,他天生长得好看高大还聪明,难道是他错了吗? 二娃很气愤地说:“你就得罪我了,你处处把我比下去,是想做我老冯家的孙子么?” 睿哥儿失笑,他眼里染着笑意说:“我倒是想啊,可我姓张不姓冯,就算我肯,你奶奶也不肯啊,你这是被人骂啦?” “谁说的,没人骂我。” 二娃觉得很没有面子,想也不想就否认了,只是他那突然胀红的脸色,却出卖了他。 睿哥儿恍然大悟,他凑到了二娃面前说:“哦,原来是被人骂了,让我猜猜,是你奶奶骂你了?是不是她不让你去北京?” 二娃的小心思被他拆穿,瞬间气结,怒视他说:“就会显摆你聪明,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睿哥儿没想到他气性这么大,他摸着鼻子笑,忽然很诚恳地说:“二哥,我真的没想要和你比。” “你想啊,咱俩从小一块长大,我和你比啥比?比来比去,不还是亲兄弟么?你在我心里,就像我哥哥一样,我最羡慕萌萌有你这样的哥哥了。” 睿哥儿的嘴巴就像抹了蜜,说起瞎话来溜溜的,让二娃也不由得相信了。 “你说的都是真话?你真把我当成亲哥一样看?” “当然是真的,比真金还要真,看我的眼神。”睿哥儿两只手指头,指着自己的眼睛,说得倍儿真诚。 二娃跟他确认过眼神,顿时心里就平衡了,哼,任凭睿哥儿怎样厉害,也要乖乖地喊他一声哥。 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有些亏了,很不甘心地瞪着睿哥儿说:“你扯那么多,我不也还是去不了北京么?” “二哥,那是你自个儿的错,怨不得我吧。”睿哥儿觉得自己忒冤枉了。 二娃瞪着眼睛说:“你小子,你要是不考得那么好,我奶奶就不会逼我学习了,你说,是不是你的错?” “哦,原来是这样。” 睿哥儿很想大笑一下,忽然瞥见了二娃郁闷的神色,就忍着笑说:“好好好,都是我错,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二娃终于露出了得逞的笑:“嘿嘿,这个简单。等你去了北京,给我买一台小霸王学习机回来,顺便再买一些游戏卡,我要《坦克大战》和《快打旋风》,你再看看有啥新出的游戏,有好的也给我带来,记住没有?” 原来他说这么多,是想要打游戏呀。 最近小霸王学习机特别火爆,还在电视上做了广告,明面上说是学习,大伙儿却发现了它有另外一个功能,那就是打游戏,很快这些游戏,就在学生当中传开了。 这事儿,大伙儿都是偷偷摸摸地干,不敢叫大人知道,二娃也很紧张地叮嘱睿哥儿:“你别告诉我奶说是我要买,就说是给你自个儿买的,知道不?” 睿哥儿很有义气地答应了:“二哥你早说嘛,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儿,我不光可以给你带小霸王,我还把我家里那台小霸王先让给你用。你放心,游戏卡什么的都安装好了,让你先玩,兄弟我够意思吧?” “好样的!”二娃特别惊喜,他兴奋地拍着睿哥儿的肩膀赞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睿哥儿侧过脸去看他的手,挑着眉说:“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嘿嘿,跟你开个玩笑嘛,咱俩是好兄弟不是?” 二娃把手放了下来,顺势拂了拂睿哥儿肩膀上的衣服,笑得特别奸诈。 睿哥儿对他很不放心,紧盯着他说:“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你别在萌萌的面前说我坏话。” “不会,二哥的人品你还不知道么?咦?萌萌你出来了?”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萌萌就站在他们的背后。 二娃有些心虚,他着急要去睿哥儿家里玩游戏,连忙打着哈哈说:“哥外面有事儿,我先走了。” 萌萌来到睿哥儿的面前问:“你刚才和我二哥在说啥?” “没说什么,他说他期末要是再考得不好,就在你们面前学鸭子叫。” 睿哥儿信口胡诌着,他当然不能承认,他刚才是在提前讨好未来的二舅哥。 萌萌噗嗤笑出了声,有些不敢相信地说:“二哥真傻,他干嘛要为难自己呀?” 睿哥儿连忙转移开话题说:“妹妹,你行李收拾好了没有,要不要我帮你收拾?” 萌萌立刻拒绝了:“不用,我晚上再收拾。” 她很想说,睿哥哥和她再亲,也是个男孩子,怎么能让他进去自己的房间呢? 自从萌萌上了初中以后,她就格外注意这些,仿佛一夜之间,她就意识到自己长大了,对睿哥儿也开始有了男女之防。 他们出去散步,睿哥儿还找机会问她:“妹妹,你将来想读什么专业?” 萌萌压住那被风吹散的头发,有点儿疑惑地说:“咱们不都是留在村里读书么,就读大学呀。” 睿哥儿很耐心地解释:“大学里面还分了很多个专业,有英语啊、会计、机械等等这些,每个专业都不一样,你想好要读哪一个了么?” 睿哥儿这么问,是有企图的,他要弄清楚萌萌想读哪个专业,就让他爷爷去请哪方面的老师,在大学里,给萌萌造一个系出来。 萌萌想得有些为难,她苦恼地问:“我才读初二,现在就要想了么?” 睿哥儿当然不会催她,他笑着说:“不着急,你慢慢想,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萌萌轻轻地点头,忽然转过身来打量他。 “睿哥哥,我总感觉你对我太好了。” 睿哥儿扬起的嘴角瞬间僵住了,他心中忐忑,敛着气息说:“这不好吗?难道我要对你不好,你才高兴啊?” 萌萌摇了摇头,“也不是,就是四喜对我说……” “她说什么了?”睿哥儿眯起眼睛,显得有些危险。 萌萌想起了四喜说过的话,顿时小脸儿有些微微发红,连看睿哥儿都不敢了,立即摆手说:“没有没有,咱们快点儿回去吧,我好像听见奶奶在喊我了。” 萌萌跟随着家属团去到了北京,再过两天就要参加决赛了,这需要她现场作画,她把自己关在四合院里,足足练习了两天。 清晨起来,他们一大群人就赶去了艺术展览馆,那里头也有很多跟她一样,也是来参加比赛的少年少女,有些年纪看着比萌萌还小呢,都有老师和家长们带着。 但也有一些人,是自个儿过来的,比如赵佳佳,就是其中的一个。 她今天兴奋得要命,满心期待要一举拿下第一名,却没想在不经意之间,竟然瞥见了冯雨萌。 那个讨人厌的乡下妹,她怎么也来了? 赵佳佳满心的欢喜,就好像被一瓢冷水破中,瞬间凉透了心。 她拧着眉走过来,在萌萌还没有认出她之前,就呛声道:“哟,乡下妹,你也能来参加比赛?哪张画是你画的,指给我看看?” “你是谁呀?我认识你么?”萌萌其实早就认出来了,但她故意就是不说。 “你!”赵佳佳咬着牙,在看到萌萌陌生的眼神时,只能憋屈地接受这个事实,人家真把她忘了。 赵佳佳很生气地说:“你瞪大眼睛看看,我是赵佳佳,住在大院里的赵佳佳,我弟弟是赵佳豪!” “哦,那个小胖子啊,我想起来了,你是小胖子他姐姐,小哭包。”萌萌慢腾腾地说,模样儿特别气人。 “什么小哭包,你别乱给我起绰号。” 赵佳佳憋了憋气,告诉自己不要和乡巴佬一般见识,对着萌萌很冲地说:“你的画呢?快指给我看!” 第240章 “喏, 那儿就是我的画。” 赵佳佳往萌萌指的方向望过去,又是惊了一呆。 那幅画挂在第一排, 这个位置, 向来是给最优秀的作品展示用的,打死赵佳佳也不愿意相信,萌萌的画, 居然可以挂在第一排。 她气咻咻地走过去看,原来是油彩画呀,这画得都是些什么呀,也太幼稚了,连三岁的小孩儿, 都画得比她好。 赵佳佳非常不服气, 凭什么这种货色, 可以拿到省级的第一名, 而她画的那张高贵清雅的水墨图,却被安排在后面。 “瞎猫碰见了死老鼠,就是运气好。” 赵佳佳走回来说:“你给我等着, 我一定要在接下来的比赛当中, 狠狠地打败你。” 萌萌一点儿也不生气,她笑眯眯地瞅着赵佳佳,仿佛她是什么跳梁小丑,还埋汰她:“说这些有什么用,有本事在赛场上见真章,看看是你赢了, 还是我赢了。” “哼,走着瞧!” 赵佳佳走了,她去找她的朋友,她们是一个学校的,都来参加这次比赛。 那女同学观望了全程,还劝赵佳佳说:“那就是你跟我提起的冯雨萌?看着也不怎么样嘛,你和她说那么久干什么,平白丢了份儿。” 赵佳佳往萌萌的方向,递了一个白眼儿说:“我就是看不惯她,乡下来的土包子,也敢学人家充大瓣蒜,等着吧,等她输了比赛,我非嘲笑她到她姥姥家不可。” 赵佳佳这话说得倍儿认真,只不过是谁嘲笑谁,那就不一定了。 这比赛官方很重视,搞得也挺隆重,不光请了许多书画界有名的大拿,还请了央视的主持人。 “看见那摄像机了没有?是不是有人在直播啊?” 冯老太眼尖地发现了台前的摄像机,顿时朝周围张望起来,想看看摄影师跑哪儿去了。 冯老头猜测说:“应该不是直播,之前都没听人说过,不过也有可能是录下来,以后留在电视上播。” “都别说话了,萌萌要开始比赛了。”常怀德的声音在旁边提醒。 刚才萌萌就离开去到后台,在那里核查完身份,领到画纸和颜料,再出来的时候,他们就要现场作画了。 几十个小画家,各自坐在画架后面,有忙碌着起草稿的,也有不用犹豫,直接在画纸上泼墨的。看得出来,这些人都准备得很充足。 萌萌也不慌张,她想着这次的主题是“秋”,秋天嘛,她见多了,随便提起笔来,就能画一画。 为了稳妥起见,她选择用水墨山景图,来描绘秋天的意境。 只见她微微眯着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犹豫,捏着画笔在纸上大开大阖,竟然连思考都不用,直接就用水墨来作画了。 她的手轻轻地抖动,留下寥寥数笔,那就是云。再细心地勾勒出山势,陡峭又奇峻。那山上虬结生长的青松,是那样的粗犷又放纵。山的那边是云海,白云之上又有鸿雁,好一幅秋高旷景。 现场的评委在学生当中巡视,来到了萌萌的身后,不由得暗暗地点头。 他们都知道,水墨画最难的就是现场挥洒,国画讲究的是意境,技巧也不能少了,但是比赛的时间那么紧张,普通的选手可不敢轻易选择国画,没那么多时间去构思,还容易出岔子,实在是不划算。 所以这里面的很多学生,他们画的都是速写啊、水彩什么的,比较容易,也很讨巧,但那些又有什么新意呢。 萌萌的水墨画,就显出她来了。 评委老师们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就不肯走了,他们很久都没有见过这么有灵性的笔触了。瞧这功底,没有十来年的基础,压根打不下来,可这女娃娃才几岁呀,难道她从娘胎里就开始学画? 评委们交换着眼神,彼此都赞叹不已。 等萌萌在画纸上盖好印章,一个评委老师终于忍不住问她说:“你叫做冯雨萌对不对?你师从哪位大师?” 萌萌很有礼貌地笑了笑,站起来说:“评委老师好,我就是冯雨萌,我师父名字叫常怀德,他也来了,在那边。” “哎呦,原来是老常啊,怪不得呢。” 这个评委竟然认识常怀德,北京的文化圈子就那么大,常怀德以前师从过那个很有名的大家,他们都是知道的,这些年也没见他出过什么作品,原来功底没有丢啊,都教给了这个小徒弟。 “好好好,老常也来了是吧,等比赛结束,我们再约他出来,好好地切磋切磋。” 这个评委和身旁的其他评委逗趣几句,再深深地看萌萌一眼,就背着手走回到座位。 萌萌他们这些小选手,也回到座位上坐好,等着揭晓比赛的结果。 这次现场作的画,也有一个奖项,叫做最杰出创意奖,能拿到这个奖,也是对画功的肯定,因此大家伙儿都很期待。 台上的主持人又是逗哏,又是说笑,东拉西扯卖足了关子,把大家伙儿的胃口,都给吊起来了,他才终于缓慢地说:“那么现在,就让我们来揭晓最杰出创意奖。” 他打开一个信封,灿烂地笑着说:“获得最杰出创意奖的是,冯雨萌!” “她的绘画作品《鸿雁知秋》,立意深远,笔墨娴熟,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就完成了一幅构图精巧的水墨画,实在是非凡难得,经过评委老师们的打分,得分96分,再去掉一个最高分和一个最低分,综合得分94分,是本次绘画组比赛的最高分。” “现在让我们恭喜冯雨萌,她用精彩的绘画技法,向我们展示了当代青少年奋发向上、勇于创新的精神面貌,这个奖颁发给你,希望你再接再励,再创高峰!” 现场鼓起了一阵阵掌声,萌萌的爷爷奶奶妈妈,还有她师父和睿哥儿,他们简直要把手给拍烂了,兴奋得不得了。 冯老头还急慌慌地举起相机说:“差点儿忘了拍照,瞧咱们萌萌多么出息,我赶紧给她拍下来。” 那些参加比赛的学生,也都真心实意地鼓掌,他们也是学画画的人,当然能够从萌萌的画中,看出差距来,对这个比赛的结果心服口服。 只有一个人,不那么服气。 赵佳佳本来打算亲眼瞧见萌萌落败,好第一时间嘲笑她,因此特意选了萌萌后面的位置,当主持人宣布获奖者是冯雨萌的时候,赵佳佳整个人都傻了。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她呢?!!凭什么是她?!!! 赵佳佳在心中大喊,她捏紧了拳头,嘴唇都快要被她咬得发白了,眼睛喷火似的,瞪向台上的萌萌,恨不得把她和那个奖座给烧掉。 她实在太嫉妒了,竟然直直地站了起来,立即全场的人都望向了她,就连前面的摄影师,也把镜头转过来对着她。 赵佳佳的脸色腾地全红了,这才意识到不对,连忙用手遮住脸,一屁股坐了回去,死也不敢把手拿下来。 她私底下撒泼可以,要是在公开的场合也撒泼,被她家里的长辈知道了,能活活把她撕了。 可是这样,赵佳佳还是满心不甘。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让那个冯雨萌,得到了最杰出创意奖。 瞧她去领奖的那个小样儿,笑得太得意了,实在是可恨,还笑,还笑,赵佳佳嫉妒的呀,恨不得扑上去砸烂冯雨萌的奖杯。 她觉得对方的笑容,就是在嘲笑她,是对她不自量力的奚落。 要不是为了等待接下来的大奖,赵佳佳她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她给自己鼓劲儿说:有什么好得意的?一个小小的奖杯,也好意思那么得意?果然是乡下来的土包子,眼皮子忒浅,拿到一点儿好东西,就得意成那样。 待会儿,等她赵佳佳拿到了第一名,她可要好好地嘲笑冯雨萌,看她还敢不敢得意。 大赛最后的评选,还是以之前交上去的那些作品为主。让选手们现场作画,也不过是为了杜绝作弊,防止让那些没有真材实料的人,拿别人的作品顶上去。 也因此,当主持人再次打开一个信封的时候,大伙儿都知道,真正的重头戏要开始了。 “获得第三名的是,你们想不想知道呢?” 主持人吊住了大家的胃口,才轻笑着说:“来自安徽黄山的谢合德,他用他的作品《黄山乱石》,阐述了新黄山画派的精髓……” 主持人巴拉巴拉地讲个没完,后面那些话,赵佳佳已经没有心思再听下去了。 第三名落空,她心里有些失落,但更多的还是庆幸,她安慰自己说,没事没事,她肯定是第三名往上的。 等主持人公布完第二名,还不是她,赵佳佳就隐隐有些不安了,但还是幸灾乐祸,想着姓冯的肯定没有份了,第一名,肯定是她赵佳佳拿的。 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到来。 主持人拿起最后那个兴奋,迟迟也不肯打开,还对着台下坏笑说:“让我们来猜一猜,夺得本次比赛第一名的是谁,是来自陕西的李熙月?还是来自北京的赵佳佳?又或者是刚才的杰出创意奖获得者,冯雨萌呢?” 他每说出来一个名字,身后的大屏幕里,就出现一幅作品,底下都标出来名字。 不得不说,能被选进屏幕里的作品,画得都是相当不错的,每一幅都有自己的特色。 就比如说赵佳佳的水墨画好了,粗粗看上去,还是很像那么一回事儿的,可跟萌萌的画比起来,就逊色了很多。因为萌萌的画,实在是太抢眼了。 在场所有的人,在之前参观的时候,就被萌萌那幅色彩斑斓的画所吸引,那画里的内容,看上去也很简单,可他们就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喜欢。 现在大伙儿都在猜测:“到底是谁能获奖?我猜是那个冯雨萌,瞧那姑娘长得多好看,人美心也美,画出来的画就让人高兴。” 旁边有人附和说:“是啊,我想起来以前当知青的时候,那会儿没什么吃的,庄里收粮食,我们这群知青是最高兴的,跑得比那些老乡还要快,跟那画里头的小男孩儿一个样。” “听见了没,他们都在夸咱们萌萌呢。” 冯老太竖起耳朵,美滋滋地听着大家伙儿对萌萌的夸奖,比夸她自己还要开心。 “算他们有眼光,这不明摆着的事儿么。”冯老头咧开嘴,说得倍儿骄傲,倍儿自豪。任谁家里有一个孙女儿,像他家萌萌这么有出息,也会跟他一样自豪的。 “等妹妹拿到奖了,咱们可得好好出去庆祝庆祝。”睿哥儿不等公布结果,已经把萌萌的庆功宴给安排上了。 “那是必须的,咱们都得感谢老校长,教了萌萌这么多年。”苏婉也在旁边说得特别开心。 大家伙儿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听主持人公布,谁才是绘画界的明日之星,只有赵佳佳一个人黑着脸。 主持人啰里吧嗦,终于还是把那个信封打开了,他扫了一眼,装作很不可思议的样子说:“下面我宣布,获得第十一届全国青少年书画艺术大赛,绘画组冠军的是?” “冯雨萌!” “她用稚子之心,向我们展现了广大农村的现实面貌,画面中奔跑的小男孩儿,正是新时代农村青少年的缩影,也是全中国少年儿童的缩影,他们健康向上,乐天拼搏,是祖国的花朵,是未来的希望。” “新时代的农村,再也不像过去那样,是那么的富有生机与活力,少年儿童在这片希望的田野上,将尽情地去追逐他们的梦想,实现美好的未来。奔跑吧,在希望的田野上!” 大家伙儿热烈地鼓起掌来,他们看画的时候只觉得好,却说不出到底好在哪儿,现在听完主持人的话,才终于恍然大悟。 哦,原来那幅画给人的感受,是希望,是活力,是蓬勃的朝气,是向上的勇敢,是不知疲倦的追求,是所有一切美好词汇的表达。 主持人很满意这个效果,他站在台上继续讲:“有请冯雨萌上来领奖,本次大赛的所有奖状,都将经过北京市公证局的公证,保证公平公正与公开,这是一次友好的比赛,也是一次胜利的比赛,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祝贺本次大赛的冠军,冯雨萌!” “啪啪啪啪……”在场所有的人都站起来了,他们毫不吝啬用自己的掌声,去表达对冯雨萌的支持与喜爱。 太难得了,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孩子,才能勾勒出如此立意深刻的画卷。 他们都瞪大了眼睛,使劲去瞧台上的冠军,只见她不骄也不躁,面带着微笑,礼貌地接过评委老师颁发的奖状,笑得比一朵花儿还甜美。 台下的家属团,那股子狂喜就别提了,他们恨不得当场蹦起来,大笑它个三天三夜,只不过大伙儿都盯着看呢,太嘚瑟像个什么样儿,只得拼命地忍住。 冯家老两口,沐浴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笑得很是矜持,他们现在可不是泥腿子了,而是小艺术家的爷爷和奶奶,必须也有艺术气息,因此都努力地端着,摆出一副“这并没有了不起”的模样。 周围的家长们看见了,都纷纷赞叹起来:“瞧这家人,都拿奖了还这么谦虚,说明这个奖,对人家来说不算什么。这到底是谁呀,培养出这么一个出色的小画家来?” 冯老头和冯老太听见了,那更是收敛着下巴,微微翘起嘴唇,笑得越来越优雅。 睿哥儿望着台上的萌萌,眼中闪过一丝迷醉,自言自语地说:“妹妹,你真的好棒。” 这是他的妹妹哟,太令他自豪了,睿哥儿与有荣焉。 所有的人,都没有看见赵佳佳的脸色,难看得像个死人,她惨白着一张脸,无法接受这个比赛的结果。 明明她画得那么好,明明她准备得那么充分,却连一个安慰奖,也没有捞到,这个悲催的结局,就是对她最好的讽刺。 赵佳佳的心终于奔溃了,不顾周围有人,当场就“哇呀”哭出了声。 旁边有一个女家长说:“瞧这,明显是输了比赛,在这里哭鼻子呢。” 这个女家长瞧不下去,连忙出声安慰她说:“没什么好哭的,姑娘,我家小孩儿也没有拿奖,这都没关系,吸取了经验,咱们下次再来比,也是一样的。” 赵佳佳猛然抬头,抹了一把眼泪说:“关你什么事儿,我哭我的,要你管。” 女家长冷不丁被她呛声,当然不乐意了。 她撇了撇嘴,跟旁边的人说:“这姑娘,跟吃了枪药似的,我好心劝她还不听,就这素质,怪不得拿不了奖呢。” “就是就是,我也听见了。”周围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瞅着赵佳佳。 赵佳佳连鼻子都气歪了,她愤怒地瞪了回去,却在大家伙儿奚落的眼神中,忽然觉得很羞耻,愤愤然地站起了身,猛地冲出口走了过去。 守门的工作人员,看见她脖子上挂的铭牌,赶紧拦住她说:“参赛的选手,你们的画还要还给你们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赵佳佳就气急败坏地嚷嚷:“我不要了,给我扔到垃圾桶去。” 她走了,没有人在意她,大家都围着萌萌在夸奖呢。 评委老师说:“冯雨萌,你画的画很有灵性,我看着也不是传统的西方油画,你还加了自己的东西进去,是不是?” 萌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被你发现了老师,我觉得油画太厚重,就先描了草稿,再一点一点地把油彩填上去,我想让这幅画看起来色彩多一点儿,更强烈一点儿。” “嗯,很好,很有想法。”评委摸着下巴,明显是很赞同的样子。 冯老太趁机说:“我家孙女,从五岁就开始学画画了,我们家住在乡下,家里都没人懂画画,也不拘着她,都是任由她自己发挥。老师,我孙女她真的画得很好么?” 评委很专业地说:“当然好,她这叫老天爷赏饭吃,天生就有这份才华。技巧容易学,才华可不是那么容易有,这才是最最难得的。” 他和同僚们交换着眼神,就由他出面说:“是这样,我们这次比赛,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选些优秀的儿童作品,送到联合国,去参加国际儿童绘画大赛。怎么样?你们家孙女的这幅画,愿不愿意被我们送去参加比赛?” 老冯家的人听得都愣了,他们缓缓地张开嘴巴,一个两个地都说不出话来。 评委们挑着眉说:“怎么,你们不愿意吗?” 第241章 “愿意, 我们太愿意了!”这样的好事儿,他们怎么能错过呢。 冯老太还沉浸在震惊当中, 她很不敢相信地问:“老师, 我家孙女儿的画,真的可以去参加联合国的比赛吗?” 评委很理解他们的心情,主动解释说:“我现在就是代表评委会, 在和你们谈,如果你们同意了,我们稍后就会把冯雨萌的画提交上去。” 冯老太兴奋得两眼放光,如果她家萌萌能够在联合国的比赛获奖,那可就出大名了。联合国, 听上去就很牛, 实际上更牛。 冯老头也很激动地问:“老师, 那你说我家孙女儿, 有没有机会获奖啊?” 评委老师笑了笑,他有趣地说:“能被选进联合国的作品,当然都是各个国家最出色的画, 这里面竞争很大, 我们也只是负责选上去,最终能不能获奖,谁也没法保证。” 冯老头觉得他说得特别有道理,他很感激地说:“老师,真是谢谢你们啊,你们尽管把画送过去, 能够获奖就最好了,要是不能,那也没有关系,重在参与嘛。” 评委笑呵呵地说:“行,答应了就好,到时候有没有获奖,会通知你们的。” 等到冯家人走远,这个评委才和旁边的人说:“这家人真有意思,他们以为联合国的大奖是白菜呀,说拿就能拿。” 他旁边的评委很宽和地说:“他们小老百姓,哪里知道这个?我看这回又是陪跑,什么时候能轮到我们国家拿到一个奖,那就好了。” 评委们的愿望是好的,可实际操作起来,却不容易。就连官方也不抱希望,他们每年都选了画作,去参加比赛,但从来都没有获过奖。这一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萌萌拿到了大奖,全家人都兴奋得要发疯,睿哥儿提前定的宴席,终于派上用场了。 “干杯!” 大伙儿齐刷刷地碰了杯子,冯老头笑得见牙不见眼地说:“想当年让萌萌学画画,我真没想到她能有今天,这都要感谢常校长,是你把我们家萌萌培养得这么出息,我冯胜利在这里谢谢你。” 冯老头说完这番话,就毫不犹豫地把那杯酒给喝干了。 常怀德同样喝下了杯中的酒,他很有长者风范地说:“不用感谢我,这都是萌萌自己有造化,我看到她拿奖,我比谁都高兴。” 萌萌也站了起来,她特别乖巧地说:“师父,这一杯是我敬你的,没有你这么多年的悉心教导,就没有今天这个奖,我用饮料代酒,先干了。” “好,好,好。”常怀德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看着萌萌的目光是那么的满意。 他感慨地说:“你把那幅画拿给我看的时候,我就感觉它很有可能获奖,但为了不扰乱你的心,我当时没有说出来。现在看,这场比赛还是很公道的,萌萌你的优秀,那些评委都看在眼里。” 萌萌的小脸儿微微发红,很不好意思地说:“师父你把我夸得太好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常怀德哈哈大笑说:“我们做人不能骄傲,可出了成绩,也不能太过谦虚,我说你优秀,你就是优秀,我很少夸人的。” 常怀德很少夸人,所以他夸起人来,才那么让人稀罕。他是萌萌的授业恩师,有他这句话,那就表示萌萌的画功,已经很出色了。 睿哥儿摩挲着那两个奖杯说:“这是妹妹第一次拿到国家级的大奖,这两个奖杯特别有意义,我回去之后,要做个玻璃柜,专门用来放它们。” 冯老太立刻拍板说:“这个主意好,就放在萌萌的书房,谁来了都能看见。” 她心里是又骄傲又欢喜,恨不得把这个消息说给别人听,首先第一个要告诉的人,当然是萌萌的外祖家,她姥姥姥爷了。 苏家两老听闻这个消息,也惊喜得当场说不出话来。 他们愣愣地看着萌萌,就像要重新认识她。 眼前这个粉粉嫩嫩的外孙女女,竟然厉害到能够斩获国家级的大奖,还被选到联合国去参加比赛了,真是太令他们惊讶。 苏老太感动地说:“萌萌,你真是太有能耐了,姥姥真为你感到高兴。” “谢谢姥姥。”萌萌非常谦虚地说:“我就是运气比较好,画得比较讨巧,评委老师们刚好喜欢,所以才让我得了奖。” 苏老头有点儿疑惑地打听道:“隔壁的赵佳佳,你还记得吧,她也去参加比赛了,有没有拿到奖啊?” 萌萌耸着肩膀说:“我没有看见,主持人当时说我获奖的时候,我都高兴懵了,没有注意到别人。” 苏老太斜着眼睛,瞅着她家老头子说:“赵佳佳哪里能获奖啊?就她那半桶水的功夫,我听她奶奶说,她回来了以后,一直躲在房间里哭鼻子,还把所有画画的东西都给扔了。” “这脾气,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苏老太和赵家是多年的老邻居了,在大院里住那么久,谁不知道谁呀。 要按她来说,赵佳佳那孩子,脾性实在是不好,还处处爱掐尖,再不改,以后有的是她后悔的时候。 苏老头很无辜地说:“我只是随口问问,是她爷爷整天在我耳边唠叨,说他家孙女去参加比赛,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这不刚好记起来,就问一句么。” 他满脸红光地对着萌萌说:“你这次拿了这么大个奖,给你姥爷我长脸了,我要好好地奖励你,萌萌你说,你想要什么?” 萌萌很懂事儿地说:“我什么也不缺,姥爷不用奖我东西,你有钱都留着自己花。” 苏老头说得很坚持:“要的要的,姥爷有的是钱,你不用担心,说吧,你最想要什么礼物?” 萌萌依旧在摇头,她甜甜地笑着说:“姥爷,我真的没有想要的礼物。如果非要我说,我希望姥爷和姥姥都能够健康长寿,每天开开心心,这就是我的愿望。” “哈哈哈,萌萌啊,你这孩子真是孝顺。” 苏老头立刻被她感动得不得了,他指着萌萌,对着冯家两老夸奖说:“我给萌萌礼物,她都不肯要,萌萌这张嘴,比吃了蜜还要甜,亲家,你们教得好哇。” 冯老头笑得别提有多自豪了,他心里美滋滋,看似在谦虚,实际上也是在夸奖说:“萌萌这孩子,从小就非常懂事儿,都不用别人教,她自个儿就知道要礼貌,我看呐,这都是天生的,随了儿媳妇。” 冯老头的儿媳妇,不就是苏婉么,这话把两家人都给夸了进去,尤其是苏家两老,都觉得脸上有光呢。 “亲家客气了,我们两家人不说一家话,小婉嫁到你们家,我是特别放心的。” 苏老头说得真情实意,还关切地问:“亲家这次来,准备要在北京住多久啊?” 冯老头看了一眼他家老婆子,才回答他的话说:“应该住不了多长时间,萌萌的学校里还请着假呢,等我们带她去人大看过她大哥,就差不多该回去了。” 苏老头笑呵呵地表示理解,接着夸奖说:“晓东那孩子,也是特别懂事儿,他住在学校里,放假了还经常过来看我们。” 冯老头觉得很有面子,也很客气地说:“这都是应该的,你们是他姥姥和姥爷,最亲近不过的了,他不来看你们,看谁去呀?下次他来,你们尽管使唤他就是。” 冯老头这么会说话,当然哄得亲家们都很高兴了。 要说苏家老两口,以前还有些嫌弃他们家,到如今也彻底地改观了。 冯家人虽然住在乡下,却不像一般的乡下人那样不知进取,他们家从老的到小的,个个都是脚踏实地做事儿的人,和这样的人家结亲,他们不丢人,甚至有的时候,老苏家还能沾一沾这门亲戚的光呢。 萌萌拿到了大奖,她自己最明显的感觉就是,她和苏家人的关系是更加亲近了,尤其是她二舅妈柳从安。 二舅妈以前总是对萌萌很淡很淡,仿佛她就是个普通亲戚,而不是小姑子生的女儿。 现在不了,柳从安看见萌萌这么有出息,一个乡下来的小孩儿,竟然能够从国家级的比赛中获胜,不光拿到了第一名,作品还被送到了联合国去参加比赛。 这份能耐,放眼全国也没有几个人有了,柳从安平生最喜欢的,就是有出息、肯上进的孩子,所以她对萌萌特别好。 “萌萌,你要吃水果不?不吃啊,那吃点儿雪糕?也不要,那我叫你向辉哥出去给你买些零食吃?” 这不,柳从安看见萌萌坐在客厅里看报纸,竟然反常地招待起她来了,让萌萌都忍不住有些惊呆。 这么热情的二舅妈,可从来没有见过啊,她这是吃过药了? 眼看二舅妈还要更加热情,萌萌非常不习惯,她把报纸叠好,顺势站起来说:“二舅妈,你不用忙活了,我中午吃得很饱才来的,这会儿一点儿也不饿。哦对了,我还要去楼上练习绘画,睿哥哥?” 睿哥儿忍着笑站起来,跟在萌萌的身后,随她走进了书房。 二舅妈看着他们消失在楼梯口,扭过头去对着自家的孩子说:“看见了没?你们表妹拿到奖了,还每天都坚持绘画,这么努力,所以人家家才能拿到奖。” 又来了又来了,坐在沙发上的向华三姐弟,一听到他们妈开口,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他们彼此交换着无奈的眼神,瞬间坐直了身体。 二舅妈还在继续教训说:“你们呢?我让你们去学才艺,你们天天给我偷懒,到现在也没有学出个样子来,真是气死我了!” 她自顾自地喘着气,指挥起了娃娃们:“现在,你们都给我回房间里去,不学完今天的功课,都不许给我出来。” 唉,向华三姐弟听到这句话,瞬间就好像缺了水的秧苗,蔫巴了。 他们被母亲驱赶回房间,临走的时候,还怨念地瞅着楼上,表妹啊表妹,你这么优秀,让他们怎么活,这日子没法过了。 萌萌对这些,压根就不知情。她低着头,很专心地画她的画,过了好半天,才终于抬头说:“睿哥哥,你过来看看,我画得怎么样?” 睿哥儿早就看见了,他把那张画从头欣赏到尾,很认真地说:“妹妹你又进步了,我觉得你这次,画得比上次还好。” “你看这片海,惊涛拍岸,卷起那些浪花像雪一样,多么的豪情壮志,是我们桃源村的海吧。这天上还有雄鹰,这种感觉,就好像要把人心中的壮志都激发出来,你是不是这样打算的?” “睿哥哥,你把我夸得太好了,我这是随便画的。” 萌萌捂住脸儿,被夸得十分不好意思,她真的是随手涂鸦,难道她的画技,已经进步那么多了么? 睿哥儿的表情告诉她,这就是真的,他夸人夸得特别实诚:“妹妹这幅画大气,我看这上面的留白比较多,那你盖章,就盖在右上角这些云的旁边,最好再写上一行字,鹰击长空万里浪,你觉得怎么样?” 萌萌眼前一亮,非常高兴地说:“很好,那我就这么写吧。” 她很快写好了字,又小心翼翼地盖上了自己的名章,再把另外一个刻着“桃源主人”的章,也盖了上去,现在整幅画面,看起来浑然如一体,格外地霸气和磅礴。 萌萌退后了两步,仔细地打量着画,非常满意地说:“这张画就挂在书房里面,我不带回去了,以后我来了都能看见。” “我去拿给姥爷看。” 她兴冲冲地拿着画走下了楼,不一会儿就传来了苏老头和苏老太的夸奖声。 “难怪咱们萌萌的画,能被选到联合国。老婆子,你看这立意,很多知名的画家,都没有咱们萌萌这么大的格局。” 苏老头对着萌萌竖起大拇指说:“眼光,就决定了境界,咱们萌萌以后啊,了不得。” 苏老太也喜滋滋地说:“说得好,萌萌这幅画我非常喜欢,画得好极了,明天让你姥爷拿到琉璃厂去,找个老师傅把它装裱起来,以后家里来人,我就能指着它对别人说,这是我们家萌萌画的画。” 苏老太觉得萌萌实在是太优秀了,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显摆显摆,居然等不及明天,又改口催促起了苏老头。 “别等明天了,你现在就去,把萌萌这张画拿去装裱。” 苏老头好脾气地说:“行,我去还不行么,萌萌,你要不要跟着姥爷一块去?” “不了,”萌萌站起来送他,解释说:“我待会儿还要去学校里看我大哥,昨天说好了,今天要去看他的。” “那行,你们待会儿回去小心看路啊。”苏老头站在门口挥了挥手,就自己一个人走了出去。 萌萌又在她姥姥家,再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回自己家。 她家的四合院,就在皇城根儿底下,走路就能到。 她和睿哥儿肩并着肩,走在大马路上,暖融融的阳光撒遍他们的全身,是那样的温暖又舒适。很多骑着自行车的人,慢悠悠地从他们身边行驶过去,消失在了路边的胡同深处。 天气真好啊,萌萌的心情也特别好,嘴边的那抹笑,一直都没有消下去。 睿哥儿的心情也和她一样好,他多么希望这条路,能够一直走下去,好让他和萌萌多相处一点儿时间。 可惜无论他怎样放慢速度,他们最终还是走到了四合院。 冯老太他们也刚好准备要出门,迎面看见萌萌了,她乐得拍掌说:“回来了正好,不用我去叫你们了,萌萌你还没有去过你哥的学校,今天奶奶就带你去见识见识。” 他们家住的地方,离大娃的学校还挺远,好在萌萌的二舅给他们安排了汽车,就这样,也还是开了大半个小时,才终于看见了人民大学的校门。 “快,你去站在前面,让你爷爷给你拍照。” 冯老太指挥着萌萌站过去,又跑到萌萌的身边,指挥着冯老头给她们俩照相。 然后苏婉也加入进来了,睿哥儿也暗搓搓地站在萌萌的身后,几个人不停地变换着姿势,可把冯老头给眼馋坏了。 “你们都拍那么多了,我还没有跟萌萌合影呢,睿哥儿,你过来。” 他把相机塞在睿哥儿怀里,自己挤进了萌萌和冯老太中间,也学着她们摆起了姿势。 “咔嚓,咔嚓,咔嚓……”这一群人拍起照来,都快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直到冯老头的大哥大响了起来,是大娃给他打的电话。 “什么?你已经下课了?哦哦,我们这就去找你。” 他挂断了电话,招呼着家里人说:“都别拍照了,大娃告诉我他放学了,先回宿舍去拿东西,让咱们去宿舍楼底下等他。” “那咱们这就走吧。”冯老太挎着萌萌的胳膊,祖孙俩走进了校园。 因为刚好赶上放学,校园里人还挺多,都是急匆匆骑着自行车的大学生,今天是星期五,明后两天他们不用上课,都各自有节目,赶着要出去呢。 这样一来,萌萌他们逆着人潮,就显得特别地引人注目。 “你们快看,那边那个小美女是谁呀?” “真漂亮啊,有谁认识她?” “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会不会是隔壁北大的呀?” “切,北大那么多恐龙,才没有这么好看的女孩子,我看她是外国语大学的。” 萌萌今天穿着一身蓝灰相间的格子长裙,里头还用了白衬衫打底,那漂亮的衣领和蕾丝的衣袖,让她整个人恍若从民国画报中走出来的,是那样的青春又文艺,十分招人眼睛。 那些学生立马就注意到了她,都是正当青春的男孩子,都嘻嘻哈哈地打着眼色,有那胆子大的男同学,居然还骑着自行车,呼啸着冲萌萌来了。 “同学,你来我们学校找谁呀?”那些学生把车子骑到了萌萌身边,调转了车头,跟着他们一块走。 他们发现小美女的身旁,还跟着两个老人家,顿时热情地招呼起来说:“你们是想找人么?要找谁?我可以带你们去。”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可以带你们去。”周围的男同学,都争相要帮萌萌带路。 睿哥儿的脸色黑了下来,他挡在萌萌的面前说:“我们自己认识路,人大的学生,都像你们这么没有礼貌吗?” 男同学们顿时不服气了,嚷嚷着说:“你又是谁?我跟她说话,关你什么事儿?” “就凭我是她哥,你说关不关我的事儿?”睿哥儿一句话,就让他们通通闭上了嘴巴。 不好,竟然得罪小美女她哥了!男同学们都在心中哀嚎,这革命还没有胜利,居然死在了第一关。 看着睿哥儿冷冷的眼神,他们都不敢上去了,只能眼睁睁地任由他们走远,这才伸长了手说:“再见了,我的爱。” “呕,好肉麻。”冯老太好巧不巧地居然听见了,她反胃似的捂住胸口说:“这些男学生,咋这么神经兮兮的?咱们家大娃天天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会不会也变傻了?” 冯老头得意地说:“嘿嘿,谁知道呢,咱们家萌萌真是长大了,瞧这些人都没有眼瞎嘛,都看得出来我冯胜利的孙女长得好看。” “爷爷!”萌萌羞恼地说:“你说什么呢,我好不好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咱们快点儿走吧,这人大的学生好可怕。” 她拖着奶奶和妈妈一路疾走,冯老头连忙追了上去,好说歹说才让孙女消气了。 冯老头领着他们来到了宿舍楼底下,想要进去,那宿管阿姨竟然不让。 “你们找谁?”她很狐疑地盯着他们。 冯老头立刻说:“哦,我找财金学院的冯晓东。” 宿管阿姨转身就朝楼梯上面吼了一嗓子:“冯晓东有人找。” 然后她从桌子底下抽出一个本子说:“你们先登记一下再上去。” “妹妹,你们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大娃的声音在楼梯口响了起来,他人都走下来了,自然是不用登记了。 大娃快走了几步,跳下楼梯说:“妹妹,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萌萌打量着他身后的大包裹说:“我们才刚来,大哥你收拾好了么?” “好了,咱们回去吧。”大娃推着萌萌的肩膀,用一种保护的姿态。 他们走到了宿舍楼底下,忽然听见楼上有人喊:“阿东,你身边那个美女是谁呀?” 大娃抬起头望着二楼的室友们,得意洋洋地说:“是我妹,你们看什么呢?” “哈哈哈,大鲁刚才说你妹妹长得真漂亮。”几个男生挤做一团,都把目光往萌萌这边看。 大娃挡在了萌萌身前,害怕吓着她,还告诉她说:“别理他们,他们就这德性,咱们快点儿回去吧。” 萌萌丝毫没有在意楼上的人,她忍了这么久,终于好奇地问:“大哥,你兜里装了什么呀?那么大一个包。” 大娃把那个大包拿开了些,解释说:“都是脏衣服,我拿回家里洗,我宿舍里没有洗衣机,每次手洗太麻烦了,我都是拿回四合院洗的。” 大娃自从考上了大学,他爷爷奶奶就奖励了他一套房子,没想到他这家伙,竟然把自己的房子租出去,每个月收些租金,而他自己还住在宿舍里,只有周末的时候,才会回到四合院,顺便洗洗衣服。 这事儿,冯家老两口也是知道他的,他们都不打算过问,反正房子已经交到了大娃手上,随他爱怎么折腾,他们都是不管的。 大娃一边往前面走,还一边问萌萌说:“今儿奶奶给我打电话来,说你画画拿到全国第一名,是不是?” 萌萌点点头说:“对呀,你学校还要上课,我们就没有通知你去。” “妹妹,你真是太厉害了。”大娃说得倍儿骄傲,他已经是个青年人的模样,夸起萌萌来,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有些得意,又有些自豪。 等他们回到了家,大娃第一时间就说:“奖在哪儿,拿出来给我看看。” 萌萌指着正厅里最显眼的位置说:“这儿呢,这是奖杯,这两个是证书。” 大娃把它们拿起来看了又看,惊喜地说:“居然还是两个,我看看啊,中国青少年绘画艺术大赛,冠军!还有这个,最杰出创意奖,啧啧。” 他望着萌萌说:“我妹妹真是出息了,这就拿到了全国第一名,你那张画呢,也拿出来呗。” “嘻嘻……”萌萌一个劲儿地笑。 “妹妹,你笑什么啊?”大娃说得一头雾水,难道他刚才问了什么好笑的问题吗? 冯老太就在旁边插嘴说:“你妹妹画得特别好,那些评委还说了,要把她那张画,送到联合国去参加联合国的比赛。” “哎呦喂,妹妹,这是真的么?我的天呐,你真是太厉害了!” 大娃惊讶得当场跳起来,像不认识萌萌似的,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妹妹竟然这么有能耐,居然还能够去参加联合国的比赛。 “是真的呀,我就是这么厉害。” 在自己的亲人面前,萌萌就不再掩饰了,她笑得有些小得意,终于把拿奖的喜悦释放出来。 第242章 萌萌回到桃源村的时候, 正赶上她大舅舅苏文来她家拜访。 “大舅舅,你怎么来了?” 萌萌亲热地朝她大舅舅奔过去, 立在他跟前说:“你好久没来看我了, 我可想你了。大舅舅,你工作忙吗?大舅妈有没有跟你过来?” “我在这儿呢,刚去厨房, 给他们做两个下酒菜。” 大舅妈沈问兰出现在了堂屋门口,刚才她是去厨房了,冯家两个女主人都不在,她也不矫情,还亲自跑到厨房里忙活。 她把两盘小菜端进来说:“叔, 婶儿, 小姑, 你们吃了没?要是还没吃, 我再去厨房里做点儿。” 冯老太连忙拦下了她,“吃了吃了,我们都吃饱了, 刚下飞机就去吃的, 她大舅妈,你快坐下,别忙活了。” 沈问兰也没有瞎客气就坐下了,她很关切地问他们说:“你们在北京过得好不?我爸我妈他们过得怎么样?” 冯老太脸上带着微微的得意说:“都好,好得不得了,有萌萌这个开心果在, 她姥姥姥爷天天把笑容挂在脸上,我们在北京也过得十分顺利,萌萌还拿奖了。” 苏文的声音插了进来:“我刚想说呢,萌萌,你的大奖呢?快拿出来给大舅舅看。” “放在行李箱了,我去拿。” 萌萌当场开了行李箱,把那两份奖状和奖杯掏了出来,献宝似的拿给她大舅舅看。 苏文立刻夸奖说:“不错不错,萌萌你这画功,都能拿全国第一了,真了不起,你想要大舅舅什么奖励呀?” 怎么大舅舅也要奖励她,萌萌摆着手说:“真不用奖励了,我啥也不缺,我希望大舅舅以后,能经常来看我就行。” “这个……”苏文有些为难了,他摸着鼻子说:“大舅舅工作忙,恐怕不能经常来看你,萌萌你换一个愿望。” 萌萌嘴甜地说:“那我希望大舅舅和大舅妈都工作顺利,步步高升。” 她大舅妈稀罕地说:“哎呀,萌萌这张小嘴长得,真是人见人爱,太会说话了。” 沈问兰拉过萌萌的手腕,很亲昵地对她说:“你大舅工作忙,没办法经常来看你,你可以来看我们啊,哪天你想大舅大舅妈了,就打电话给大舅妈,大舅妈派人来接你。” “好,谢谢大舅妈。”萌萌乖巧地答应下来,又好奇地问:“大舅舅,你们刚才在商量什么啊?” 苏文笑眯眯地说:“我过来和你爸谈点儿公事,顺便等你们,现在你们来了,我差不多也该回去了,下午省里还要开会,阿兰,我们走吧。” 他说着说着就站起身,对冯益民交代一句:“你刚才和我说的事儿,就按照我们商量好的去办,有任何困难,你随时打电话给我。朱秘书的电话你也有吧,打给我或者打给他,都行。” “好的,大哥,我一定按照你说的去办。”冯益民站起来送走他们,回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愉悦。 他妈冯老太就问了:“你和萌萌她大舅刚才在商量啥,搞得那么神秘,还不能跟我们说了。” “妈,也没啥,就是说我们龙岭镇搞建设的事儿,迟些日子你就知道了,现在说这些多无聊啊,我们还是来说萌萌比赛的事儿。” 冯益民岔开了话题,立刻吸引走了冯老太的注意力,他算是正式步入了官场,有些事情,能不说就不说。 比如这次的事儿吧,明面上是他大舅哥提拔他起来当官,反过来他也能帮到他大舅哥。 省委那边向来派头林立,苏文刚过来任职,还摸不清楚情况,又不好贸贸然做出改变,这时候,冯益民的作用就出来了。 可以说,冯益民这个镇委书记要是干得好,苏文就可以用他作为支点,来撬动整个省城的官场派系。 得到了这样的重任,冯益民当然不能懈怠了。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桃源村,村里的旅游行业可是一大支柱,但过去这么长的时间,村里的很多基础设施都陈旧了,甚至有一些都快要烂了。这样怎么行,给游客的感觉太不好了。 他当了镇委书记以后,干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更换桃源村的基础设施。 把烂掉的山路修补修补,再把沿路的路灯都更换一遍。村子周围的凉亭,有掉色的就赶紧补色,没掉色的也翻新一下,再在沙滩的各处地方,修建了许多竹棚和蒲苇棚,用来给游客们休息。 除了这些,他还给村委会下任务说:“我们村最大的特色就是风景,要把这个优点发挥出来,以前咱们不是习惯到处种花么?这就很好,要把这个习惯继续保持下去。” “你们把村子规划一下,哪些地方需要种花,哪些地方需要种树,都统一了报上来,镇政府这边会派人来给你们种,你们还有什么好的建议,也可以提一提。” 张光明迟疑地说:“书记,这样不太好吧,你把资源都给我们了,我怕别人说你徇私啊。” 冯益民和他对了眼色,就似笑非笑地说:“谁敢说?还有,不要叫我书记,在桃源村里,我就是冯益民,你们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益民就可以了。” 他看到大伙儿都流露出惊讶的表情,又笑呵呵地解释了一句:“你们不要担心我会偏袒桃源村,我现在是镇里的书记,别的村子我也有规划,这是很大一盘棋,咱们要团结起来,好好地把龙岭镇的优势,给它做大做强。” 冯益民都这么说了,大伙儿这才意识到他是真有主张,顿时都激动起来。 冯国强说:“太好了,益民,果然还是得让你来当这个书记,才能给我们桃源村谋福利。光明,我前些日子不是听你说要修栈道么?这么好的机会,你赶紧说说呀。” 张光明发现冯益民朝他看过来了,就坐直了身子说:“没错,我是想在咱们村的海滩边修一条栈道。” 他看着在场的所有人说:“大家也知道,咱们村除了沙滩,还有很多礁石海滩,这些海滩的面积太大,游客们又喜欢去,咱们管理不过来,难免会发生危险的事儿。” 他转向冯益民说:“所以我就想,能不能修一条栈道,把村子里的海滩都给连接起来,一来可以让游客们多一个去处,二来也是为了方便管理。” 冯益民听完之后,不由得点头赞道:“光明,你这个主意不错,咱们仔细研究研究,你拿出个方案来,我争取拨一笔款给你。” 冯益民是铁了心要干大事儿,过了些天,他又召集了桃源村的村民,给他们公布了一个大喜讯。 “乡亲们,前些日子领导开会,对咱们桃源村非常重视,现在有一个优惠政策,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啊。” 冯益民坐在会议桌的一头,对着下面的村民代表说:“我已经联系好了县里的信用社,还有镇上的农业银行,他们答应了可以给你们贷款,你们谁家里想要修缮房屋,用来给游客们提供住宿的,回去以后就可以申请了。” 冯益民继续说:“开办民宿,一户给你们补贴两千块钱,这是一个好机会,你们多开动脑筋想一想,凡是有利于吸引游客的,我们都鼓励,比如说在海边搞鱼排,建船屋,这些都是鼓励的。” 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但是有一点,你们必须给我注意好了,千万千万不能污染环境。咱们桃源村的资源是宝贵的,不能在咱们这代人的手上糟蹋了,要把宝贵的资源,都留给后代子孙,听清楚了没有?” 村民们都感到无比惊喜,打死他们也想象不到,镇上竟然给了这么好的条件。 立刻就有村民问:“书记,有你当书记,真是太好了,这是不是你对咱们村儿的特别照顾啊?” 冯益民马上澄清了:“胡说,除了咱们村子以外,我对其他村,也有扶持政策,你们就等着瞧好了。” 张光明也帮着冯益民说话:“书记是从咱们村子里出去的,心里当然想着咱们村儿了,他现在管着整个龙岭,咱们村儿可不得好好做个榜样啊,不能给书记丢了人。” 周围的村民感动地说:“对对对,书记对咱们好,咱们也得好好争气。书记,你说什么,我们都听你的得了。” 冯益民端起茶杯说:“我都和光明说了,你们听光明的吧,待会儿还有牛家村的代表来开会,你们就先回去。” 桃源村的人受到鼓舞,回去以后,就在村子里放开手脚,修房屋的修房屋,搞绿化的搞绿化,把村子里里外外,都收拾得体面无比。 现在再看桃源村,绿树成荫,鲜花绽放,地上干干净净的,连一点碎纸片也没有,村里的每一条巷子都有灯光,村民们的房屋也非常漂亮,真的好像画里走出来的村庄。 除了这些,镇上还派了人,在他们村里搭建起了休闲棚子,又在海边叮叮当当地做栈道,走到哪儿,都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萌萌在村子里到处溜达,看到的就是这种场面,她对着四喜说:“等凉棚建好了,咱们就去绑一张网床在上面,躺在那儿就能看海啦。” 四喜立刻点头说:“好呀,再搬个秋千过去,到时候萌萌你在前面坐,我在后面推你。” 萌萌抓着四喜的手说:“四喜你真好,咱们再搬个摇椅过去,就能一边聊天,一边喝饮料了。” 四喜拍着巴掌说:“太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两个女孩子坐在海边,畅想起了未来,都笑得无比欢快。 萌萌回到了家中,意外地看见牛老憨坐在堂屋里,正和她爸爸在商量着什么。 她好奇地走过去问:“牛叔叔,你和我爸爸在说什么呢?” 牛老憨笑着冲她招手说:“侄女回来了,这是放学啦?我和你爸在商量事情,想着也学你们桃源村,让我们村的人跟着种水果。萌萌啊,你帮叔叔劝一劝你爸,让他派人教教我们呗。” 萌萌当然不可能帮他说话了,她很聪明地说:“牛叔叔,不是我不肯帮忙,而是我们这两个村子水土不同,专家们都说了,只有我们村适合种水果。” 冯益民终于笑了,他睨着牛老憨说:“你听听,你听听,连我女儿都这么说了,你还不肯相信。” 牛老憨咋舌说:“侄女儿,你别帮亲不帮理呀,我村子里那些人太穷了,得想想办法,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萌萌还没说话,冯益民就先开口了:“你为难我闺女干什么,我不是和你说了么,让你把村里那些年轻人召集起来,我找人去培训他们当导游,以后给游客们做导游,收入也是不错的。” 牛老憨皱着一张脸说:“我知道不错,可这只能解决年轻人的事儿,其他人呢?村里还有那么多人呢,我这村支书当得难呐。” 他朝冯益民诉苦起来:“我们村子,之前有牛兴盛那个王八蛋,把我们村儿搞得最穷,许多村民家里连媳妇儿都娶不起了,再这样搞下去,我们村儿就要排名倒数第一了,益民啊,你得帮我们想想办法。” 冯益民好脾气地说:“我们龙岭出山那条路,不是有很多摩崖石刻么,镇上打算把那些摩崖石刻利用起来,建一些台阶,让人可以去爬山,到时候招工了,你们村的人就可以去呀。” 他解释了一句:“不是我不让你们去种水果,你们可以去试,看种不种得起来再说,以前那些多村子模仿我们,你看哪一个模仿成功了?” 牛老憨苦着脸说:“唉,只能这样了,我也是心里着急。” 萌萌听到了这儿,脑子里忽然有了主意,她趁机说道:“牛叔叔,你们村儿那么多地,为啥不多种点儿蔬菜?” 牛老憨脸上无光,很无奈地说:“我也想过啊,结果就和你刚才说的一样,种出来的东西比不过你们村儿,当然没人愿意买了。” 想当年桃源村种西瓜,牛家村就是第一个模仿的,结果那些西瓜长出来了,个个都能淡出鸟来,压根就不甜,算是砸在手里了。 萌萌摇头说:“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让你们种了去卖,你们可以让游客去摘菜,或者让游客自己去种菜。” 牛老憨瞪大了眼睛说:“侄女,你这个方法不行吧,城里的游客,哪有那么多闲心啊?” “咋会没有?”萌萌说得头头是道:“我们村儿就有很有游客来摘菜,都不够他们摘了,城里人就好这一口,他们还想在我们村租地去种呢。” 萌萌说的是实话,确实有一些游客闲着没事干,总爱跑到乡村里来搞些事情,比如种菜和摘菜,就是他们很喜欢的一个项目,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游客。 萌萌还继续建议说:“我们村都搞大棚,没那么多地让游客种菜,你们牛家村就不同了,除了种菜,还可以在菜地里养鸡养鸭,让那些游客自己喂。” 牛老憨越听越沉默,到了最后,他几乎是拧紧了眉毛思考起来,突然拍着大腿说:“诶,好像可以啊,这不就是农家乐么,让城里人来找个乐子,我之前咋没有想到呢?” 他紧盯着萌萌说:“乖侄女儿,那你给叔叔说说,城里人他会感兴趣吗?” 萌萌想了想说:“我觉得应该会吧,许多城里人的爷爷奶奶,不都是从农村过去的么,他们住在城里没有条件,所以才爱来农村种菜呀。” 冯益民分外赞同地说:“是了,游客去你们牛家村,比来我们桃源村还要方便。萌萌的这个主意,确实可以试一试。” 他看出来牛老憨很心动,就交代他说:“你们搞农家乐,最要紧的是饭菜干净,不能坑了游客,人家以后才会再来。” 牛老憨越想越是兴奋,他嘴角扯出了大大的笑容,对着萌萌就夸道:“侄女你行啊,这小脑袋瓜子太聪明了,怪不得能拿到全国画画比赛的第一名呢!” 萌萌得奖的消息,在整个龙岭镇都非常轰动,牛老憨当然也听说过。 他们这里自古以来就很偏僻,从来都没有出过什么名人,萌萌算是第一个,她不光赢得了比赛,还被选中到联合国去继续参赛。镇上的人刚开始听说的时候,都像在听天书似的,完全不敢相信。 所有的亲朋好友,都第一时间跑到了老冯家里,观看萌萌的奖杯和奖状,然后他们看萌萌的眼神,就都变了。 以前大伙儿只知道萌萌长得漂亮,并不知道她有多少才华,现在他们发现,萌萌居然还是个才女啊。 族里的长辈夸奖萌萌说:“真有出息,给我们老冯家争脸儿了。族长,咱们是不是要开祠堂,告诉祖宗一声,好让祖宗们也跟着高兴高兴?” 冯老头的眼珠子转了转,对着亲戚们说:“你们都这么想?” 亲戚们兴奋地讲:“当然了,人家都说光宗耀祖,萌萌好不容易有了出息,难道不应该让祖宗知道么?” 害怕冯老头不答应,族人们还迷信地说:“这都是祖宗有灵,才保佑咱们萌萌这么厉害。” 大伙儿看着奖杯,都暗自庆幸当年把萌萌记入了族谱,所以现在这份荣耀,才能记在整个老冯家的名头上,过去可没有这样的先例,当然以前那些女儿家,也没有什么功劳就是了。 亲戚们发现冯老头还在犹豫,都纷纷着急地催促起来:“族长,这是所有冯家人的光荣啊,你找个时间开一下祠堂,咱们好好地把这件事儿告诉祖宗。” 冯老头摆足了谱,看见鱼儿们终于都上钩了,他笑得像个偷了腥的猫那样地说:“那好吧,那就依了你们,真拿你们没有办法。” 亲戚们都特别关心这件事儿,还没开祠堂祭拜呢,他们就把这件事情,宣扬得到处都有人知道,可把他们给牛逼坏了。 所以到了祭祀的这一天,十里八乡那些爱看热闹的人全都来了,当然也少不了萌萌学校里的那些同学。 同学们听说了校花家里要为她开祠堂祭祖,有这样的大热闹,他们当然要来凑一凑了。 九月初九,重阳节的早上,桃源村外面就围满了人,他们里三层外三层,从晒谷场上到村子外面,都把桃源村给包围住了。 有些人来得比较晚,甚至只能站在石头上,才能看得清楚。 到后来,连石头都不够用了,有心人只能爬到树上,像猴子似的勾住树枝,伸长了脖子往前边望。 “来了,来了,出来了。” 众人齐刷刷地看过去,只见为首一个老头儿,穿着一件红铜色印着圆形暗纹的长袍,像电视上那些有钱的员外郎似的,头上还戴着一顶瓜皮帽,正中间镶嵌着一块不规则形状的珍珠,有贝壳那么大。 这个老头儿,正是冯老头,他今天穿得可隆重了,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的,正是萌萌的那两个奖杯和奖状,都用红绸带子系起来了,看上去特别的喜庆。 为了今天的日子,所有姓冯的男丁也都来了,他们中那些年纪大的,也都穿着员外郎那样的古装长袍,只不过是金褐色的,头上的瓜皮帽也没有镶嵌珍珠。 他们跟在冯老头的身后,中间就站着萌萌。 萌萌今天的打扮,也是格外地精致,她梳着公主头,颈上戴着一条华贵的珍珠项链,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装饰了。 她身上的裙子,是一条珠光苹果绿的a字型连衣裙,脚上也蹬着同色系的浅口鞋,衣服简简单单没有特别的裁剪,却格外彰显出它的质感来。 这套衣服,本来就是杨小娟厂里的设计师,专门为萌萌量身定制的,它的设计和做工,当然没有话说,穿在萌萌的身上,那更是好看得不得了。 可以说,萌萌把这条裙子,穿出了高级感。 她这会儿被亲戚朋友们簇拥在中间,沐浴在众人的眼神里,就好像动物园中被人打量的小动物,隐隐有些不自在。 但萌萌是谁呀,她可是苗玉凤的孙女,再多的人,她也是不怵的,只要牢牢记住她奶奶说过的话,使劲端着姿态就是了,让那些人都觉得她有神秘感。 于是,萌萌的脸上越发从容起来,人群中有人喊她了,她也冲那人微微露出笑脸,看上去有礼貌极了。 从老冯家到村子里的祠堂,这一路上密密麻麻都是人,他们目睹了萌萌的风范,忍不住就和旁边的人说:“你们刚才看见了没,这老冯家的孙女真是了不得,看着就有文化,跟咱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 “就是就是,我瞅着她就是那什么,文曲星下凡,怪不得能拿第一名呢,我听说她家里还有个兄弟,也考上了北京的大学,这家人,咋这么有能耐呢?” 旁边的人别提有多羡慕了,冯老太经过这里恰好听见,心里就暗搓搓地高兴。 她觉得这都是好多年前她去广州,特意拜了文昌帝君的功劳,找个时间,她还得去感谢人家文昌帝君。 这样想着,冯老头他们已经到达了祠堂。 今天祠堂也被打扮了一新,不仅打扫得干干净净,门口还挂着大红灯笼,里头还装饰了彩带,祖宗们的供桌前,也摆满了供品。 族里的年轻人烧好了香,给大伙儿分发下去,就看见冯老头拿出个薄薄的红册子,翻到了第一页就开始念: “公元一九九三年十月二十三,岁在癸酉,佳节重阳,正值秋高气爽,吉气绕梁,又逢子孙有功,大喜大善。冯氏元祖冯公讳熙后裔者,第三十二世孙女冯雨萌,有功在此……” 冯老头照着那册子上写的,巴拉巴拉念了一大堆,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得懂,反正他自己也听不懂,照着念就行了。 他表完了萌萌的功劳,又高呼一声:“呜呼,吾祖之高风,功德无量!护佑我后辈族人开拓进取,耀祖光宗。当此良辰,合当开祠祭吊,烹猪宰羊,冯氏桃源村本支及此地嗣孙,群贤毕至,焚香叩拜,彰祖先之功德,表后世之虔诚,今供奉列祖列宗之灵位,聊表吾辈之寸心,伏惟尚飨!” 他转过身来,对着族人们说:“大伙儿跟我一起,跪,再跪,跪磕头,起,礼毕。” 完成了这一套仪式,冯老头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心想,常怀德这写的都是什么呀,念着也太拗口了。 他总算把它念完了,赶紧恭恭敬敬地把那个托盘,放在了祖宗牌位前,咧开嘴笑着说:“让祖宗们也来看看萌萌的奖杯。” 周围的人都看得一愣一愣的,主要他们没见过这种仪式呀,全都惊讶地说:“哇,这桃源村的人,看起来挺有文化的样子。” 周围的人也说:“可不是,我可听说了,这个村子有好几百年的历史。” 又有人分享八卦说:“你那都是老黄历了,他们这个村,我听说已经有八百多年了,在宋朝的时候,就有人到过这里。咱们龙岭上那些石头看见了没,那上面的字,就是古时候的人写下来的,这说明啥?” 他发现很多人都望向他,顿时得意洋洋地说:“说明咱们这里的风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很出名了。” 大伙儿都听他忽悠,有那不相信的人,就问桃源村的人说:“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啊,我在镇上住了这么多年,咋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村民们点头比捣蒜还要快,马上承认说:“当然是真的了,不信你可以查县志,我们村里的族谱上都写着呢,我们桃源村就是有好几百年历史了,要不然龙岭上咋会有那么多石刻。” 嘿嘿,桃源村现在要走文化古村落的路子,他们村长说了,不光要风景好,还得有人文气息,这样才能吸引到更多的人。 村里的干部翻遍了本地的县志,又问了很多村中的老人,再结合族谱,就还原出了一个很励志的故事。 “八百多年前,我们冯家的祖先就从中原迁过来这里,那时候多困难啊,没吃没喝的,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山上还到处都是野兽,好不容易才建立了我们村儿……” 村民们滔滔不绝地讲起了故事,说得跟亲眼看见过似的,唬得镇上的人都不由得相信了,那些来凑热闹的游客,也听得特别稀奇。 这件事儿宣扬出去,甚至还有省城大学里的专家,说要来他们这儿考察历史呢。 第243章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快, 前些日子,萌萌还在穿单衣, 最近却要加棉衣了。 午后, 她套上衣服走出门,身边就跟着一条小尾巴。 圆仔四脚着地,肥屁股一扭一扭地, 趁着没人注意,它就跟着萌萌溜出了门。 为了照顾它,萌萌特意走得很慢。 现在圆仔已经长胖了许多,全身上下圆溜溜的都是肉,它那两个黑眼圈, 就好像永远也睡不够似的, 看起来笨笨的又很可爱。 天气虽冷, 中午的时候还是有些太阳的, 圆仔晒着暖呼呼的阳光,身子也跟着暖和了起来,很快就不老实了。 巷子里有很多小娃娃, 他们出现在这里, 就是为了跟圆仔偶遇,圆仔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它慢吞吞地朝小娃娃们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就伸出黑漆漆的爪子。 “快,快把饼干拿给它吃。” 周围的小娃娃可兴奋了, 他们从包装袋中拿出饼干,用两只手指头捏住一端,小心翼翼地送到了圆仔的嘴边,模样儿看上去又是期待又是害怕。 圆仔的小黑鼻子轻轻地抽动,眼珠子就亮了起来,它偏着脑袋凑过去,上嘴唇一掀,那块饼干就到了它嘴里,咔嚓咔嚓地嚼个没完。 小娃娃们顿时欢呼起来:“它吃了!它爱吃饼干,快快快,把饼干都拿给它吃。” 娃娃们蜂拥着把圆仔给围起来,纷纷拿出自己的饼干喂给它,圆仔也是来者不拒,它挨个把脑袋凑过去,就收获了许多饼干。 孩子们兴奋得哇哇直叫,胆子大一点儿的,已经把手伸到圆仔的身上去了,这一身滑溜溜的皮毛,摸着可真舒服啊,还暖暖的,特别干净。 他们每摸一下,就看一回圆仔的脸色,发现它只顾着吃东西,那就摸得更欢了。 十几双小手儿,都往圆仔的身上撸,圆仔也不怕,它甚至还会调整坐姿,好让娃娃们摸得更全面一点儿,这么点子力气,对它来说,就跟挠痒痒似的。 娃娃们拿来的零食,有饼干也有水果,不知道是哪家娃把苹果也给带来了,送到了圆仔的手上。 苹果可是圆仔最爱吃的食物,它瞬间惊喜得嘤嘤叫唤,就坐在那儿,两只爪子捧住苹果,吃得特别幸福。 村里的娃娃,已经摸清楚了圆仔的脾性,这就是个贪吃水果的熊猫。 想要水果吃,他们自家里有得是。其中一个男娃儿,就偷偷地把圆仔引到自家的大棚里去。 冬天来了,大棚里的水果还是长得很欢实,尤其是水蜜桃和金冠红苹果,挂满了树枝头,个顶个的大,都快把枝条给压弯了。 圆仔闻到了空气中那股子香甜的苹果味儿,顿时兴奋地哟,直接两三下爬上了树,坐在那树杈子上,幸福地吃起了红苹果。 “这儿有一只熊猫!” 正在果园里摘果子的游客,冷不丁瞧见了圆仔,还以为自个儿看错了,他大声地嚷嚷起来,其他游客也跟着发现了圆仔。 他们大声地惊呼:“我的天呐,这里怎么会有熊猫?” 站在树底下的小娃娃骄傲地喊着:“这是我们村里养的,它叫圆仔。” “这个村子还有动物园啊,你们这儿真是太高级了,连熊猫也养得起,我们可不可以跟它拍照啊?” “呃,这个嘛……”小屁孩们做不了主,登时有些为难地说:“圆仔不太喜欢拍照,你们只能拍一张,就一张。” 游客们不清楚内情,还以为圆仔是动物园养的熊猫,这可是相当珍贵的动物,平常压根见不着,好不容易在这里发现了一只,就算只能拍一张照片,他们也愿意呀。 谁都想和熊猫拍照,最后争来争去,大伙儿呼啦啦地都围过去了,站在苹果树底下,兴奋地比着剪刀手。 圆仔本来好好地在吃苹果,忽然发现树底下多了一群人,那乌泱泱的脑袋还时不时转过来看它,眼睛闪得和灯泡一样亮。 圆仔这个怂货,它惊得苹果都掉了,嘤嘤嘤地叫唤起来,再也顾不上吃东西,还爬到了树冠上,抱住树干就在那里摇。 嘤嘤嘤,嘤嘤嘤,好害怕,它想快点儿离开这里。 娃娃们也有些被吓住了,他们望着圆仔那胖乎乎的身子,还在不住地摇晃那根脆弱的树枝,都能听见嘎吱嘎吱的响声,仿佛下一秒,那根树枝就要断裂了似的。 “别啊,圆仔,你快点儿下来,树上危险!”娃娃们伸出双手兜在树底下,生怕圆仔从上面掉下来。 “嘤嘤嘤……”它害怕,圆仔死命地抱住树枝,说啥也不肯下来。 游客们也感觉到不妙,立刻停止了拍照,转过身来对着圆仔。 “这是怎么回事儿?这只熊猫怎么了?” 他们也听见了那树枝嘎吱嘎吱响,纷纷担忧地说:“喂,你快下来呀,那树枝要断了。” 圆仔就是害怕这群游客,才不敢下去的,偏偏游客们没人意识到这一点,还在那里干着急,嚷嚷着叫唤,圆仔就更不肯下去了。 “怎么办?这要怎么办?这村子就没人照料熊猫么?” 游客们束手束脚的,也不敢上树去抓熊猫,正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忽然听见了一个软糯的女声在说:“都让让,我要过去。” 娃娃们好像看见了救星,立刻嚷嚷着说:“是萌萌姐来了,你们别围在那里了,让萌萌姐进去。” 游客们拿眼去看,发现这是一个花样年华的少女,长相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美丽,她穿着天青色的棉衣,脸上的皮肤彷如白玉一样通透。 “这个女孩儿是谁呀,这么漂亮。”游客们嘴上发出惊叹,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让出一条道来。 等萌萌走近了,他们才发现,她肩上还扛着一条又长又细的竹竿,顶端系着钓鱼绳,下面绑着一块奶油色的饼干。 圆仔在树上看见萌萌,顿时像看见亲人似的,嘤嘤嘤地伸出手去,要抱抱。 萌萌坚定地摇头,她把钓竿伸过去,在圆仔的鼻子底下晃荡,诱惑它说:“想不想吃?想吃就下来,我才一会儿没看住你,你就偷偷跑到这里。” 在那块饼干的诱惑下,圆仔麻溜地下来了,它一只爪子捞起饼干送进嘴里,另一只爪子勾住萌萌的裤腿,妄想爬上去。 嘤嘤嘤,吓死熊猫了,它要抱抱。 萌萌抖着腿把它甩开,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太重了,我抱不动你,自己走吧。” 圆仔不敢在这里停留,赶紧跟了上去,屁颠屁颠地离开了果园,留下游客们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 “这女孩儿是谁呀?那只熊猫是她养的么?怎么那么听她的话?” 小娃娃们自觉闯了祸,他们偷偷摸摸地把圆仔带来果园,现在被萌萌姐发现了,要是告诉他们父母,少不了他们一顿好打。 因此,面对游客们好奇的询问,他们谁也不敢回答,都支支吾吾地推说不知道。 游客们哪会甘心呐,都接连地追问说:“你们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只熊猫不是你们村里的么?诶,你们村儿的动物园在哪?” 他们村儿哪有什么动物园啊,小娃娃们更回答不上来了。 他们心里很虚,又不敢说谎,憋红了脸只冒出来一句:“快点儿走,小心待会儿爸妈找来了。” 哗!其他的小娃娃都害怕起来,他们像溃散的蚂蚁窝一样,往各个方面逃窜出去,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游客们望着空荡荡的果园,都不敢相信这些小孩子竟然跑了,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有人就说了:“跑什么跑,有什么好跑的,他们为什么要跑?” 旁边的游客思索起来,突然拍着脑门说:“这事儿不对劲,什么时候这个村子也有熊猫了,都没有听人说过。” 他问周遭的游客说:“你们看见村子里有动物园了么?” “没有。”“没有。”“我们都没有看见。” 这个游客皱着眉头说:“这就奇怪了,没有动物园,那这只熊猫,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游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会不会……是有人偷来的?” 短暂的沉默过后,刚才那个游客突然拍着巴掌说:“是了,肯定是偷的,要不然他们哪儿来的熊猫,这个地方也不产熊猫啊。” 旁边的人都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登时气愤得直嚷嚷:“竟然有人敢偷熊猫,咱们遇见了,就不能不管,走,都跟我去找刚才那个女孩子。” 这个人走出去几步,发现身后根本没人跟上去,他奇怪地说:“你们都不来吗?” 身后的那些游客都挺尴尬,一个四十多岁的女游客说:“要去你自己去,干嘛拉上我们,现在事情都没有搞清楚,万一那只熊猫就是动物园养的呢,这里是景点,有个把熊猫也不奇怪。” 她的话音刚落,立刻就有游客帮腔说:“对,我看它就是景区养的,都知道听人话、吃水果了,野生的熊猫没这本事。对,它肯定是景区从别的地方买来的。” 游客们嘴上说说还可以,但要他们实际行动起来,那比登天还要难,更何况那只熊猫看上去被人照顾得很好,连毛色都非常干净,他们都相信了这是景区里的熊猫,没多少人想去管闲事儿。 “哼!你们不管,我偏要管。” 走在前面的那个游客生气了,他再不理这帮人,自顾自地走出去,在整个村庄里找了好几遍,可惜都没有找到熊猫的身影,只好愤愤然地回去了。 “不好了,不好了,咱们村儿被人举报了。” 一大早,就有村民哐哐地敲门,对来开门的冯老头说:“老村长,有人举报咱们村儿偷养熊猫,村委会叫你过去呢。” 第244章   “真是太气人了, 到底是谁举报了咱们?”   村委会里, 一群村干部围坐在桌子旁边,都在骂那个多管闲事儿的人。他们村里养熊猫, 关别人什么事儿,他们就乐意养,怎么了?   圆仔也待在会议室里,它老老实实地躺在萌萌的脚边, 双手环抱住萌萌的左脚,雪白的肚皮敞开着,睡得呼呼响,丝毫不知道别人在说它。   苗丽华也跟着大伙儿骂, 她忽然指着圆仔说:“你们瞧,圆仔多乖呀,上面要是派人来把它抓走,我第一个不依。”   边上的干部们纷纷点头说:“是啊是啊,圆仔是咱们村儿的动物,绝对不能让人抓走它。”   他们也知道,圆仔是很珍贵的动物, 正因为它很珍贵, 他们才想把它留在村里,以后说不定就能给村子带来一些名气。   退一万步说, 就算他们想把圆仔送走, 老冯家的人也不肯啊,与其得罪了冯胜利父子俩, 倒不如卖个好。   其中一名干部就建议说:“老村长,你们把圆仔藏起来,别让上面的人找到,他们不就拿咱们没有办法了么?”   冯国强拍了一下桌子说:“对,反正咱们死不承认,他们总不能让咱们变出一头熊猫吧。”   张光明垂下眼皮在思忖,等干部们终于说完了,他才问冯老头说:“叔儿,你怎么看?”   冯老头心里有些成算,他瞅了瞅萌萌,就对着大伙儿讲:“圆仔总要在咱们村里生活,肯定会被人看见,咱们躲得过这次,也躲不开下次。”   发现大伙儿都朝他看过来,冯老头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明,声音洪亮地说:“我看呐,干脆趁着这个机会,给圆仔正一正名,好让它光明正大在咱们村里待着。”   张光明挑着眉问:“叔儿,你是有什么主意么?”   “嘿嘿,大伙儿听我讲……”   冯老头摸着下巴,就把自己的计划说给他们听,完了还不忘交代一句:“这事儿需要村里配合,你们帮我去跟乡亲们说说,只要最后能成事儿,我给每户人家都发红包。”   冯老头说得倍儿豪爽,要说桃源村里谁最有钱,他冯胜利敢说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小小的红包,他还是发得起的。   底下的干部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叔儿,你太客气了,咱们都在一条村子里住着,互相帮忙那都是本分,哪能拿你的红包啊?”   冯老头摆着手,笑起来说:“要的要的,我不让乡亲们白帮忙,你们把话带给他们,谁帮了我冯胜利,我都不会亏待他。”   在大队里开完会,冯老头就带着萌萌离开了,圆仔麻溜地跟在他们身后,两只小眼睛专注地盯着路面,任由巷子两边的小娃娃们叫它,它也装作没听见。   自从上次被人围堵在苹果树下,圆仔那颗小心灵,就受到了伤害,它最近老实了许多,也不出去外面浪了,生怕小主人要教训它。   这会儿,圆仔埋头走路,就听见小主人在问她爷爷:“为啥要给村里人发红包啊?我们不都是乡亲么?”   冯老头笑呵呵地说:“再亲也亲不过钱呀,这年头,还没有人跟钱过不去。”   他看萌萌的脸上还有疑虑,想着孙女儿也大了,该让她知道一点儿为人处事的道理,就趁机说道:“萌萌啊,爷爷希望你记住,乡亲们愿意帮忙那是情分,不帮,那也怪不了他们。”   他的目光望向远方,充满智慧地说:“你爸还在镇上当书记,不能给人落下话柄,能用钱解决的事儿,就尽量用钱,轻易不要欠人情,你记住了吗?”   萌萌深深地点头说:“我知道了,爷爷,咱们家有钱,也不缺这点儿钱,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是小事儿,是不是啊,爷爷?”   “哈哈哈,你明白就好。”   冯老头很赞赏地望着他家孙女儿,他轻轻地踢了一脚圆仔说:“走,回家再好好教训你这只熊猫,都是你惹的祸。”   嘤嘤嘤,竟然没有躲过去。   圆仔委屈地蒙住双眼,却还是心存侥幸地,从爪子缝中露出两个小黑眼珠,发现冯老头正盯着它,顿时嗷呜一声,又把眼睛给蒙上了。   “你这小滑头,回家再收拾你。”   冯老头把圆仔提溜回家,对着它劈头劈脸一顿教训,就把它丢在山里,让虎子和小金看着它。   快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果然有人到桃源村里来寻找熊猫,他们的派头还挺大,居然是森林公安局派来的人,还有省城动物园的人,也跟着一块来了。   为首一个公安,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他穿着绿色的公安制服,表情严肃地对着张光明说:“我们收到举报,你们村里有人偷盗熊猫,你是村支书,应该知道养在谁家里吧?”   “冤枉啊,公安同志,我们村里没人养熊猫,你是打哪儿听来的,真是天大的冤枉。”张光明摆着手,说得满脸真诚。   “冤枉?”那个公安没了好脸色,从鼻子里哼出气说:“我们这儿都有照片了,你还敢说冤枉?”   他从袋子里掏出一张照片,在村干部们的眼前晃了一圈,那照片上的熊猫,赫然就是他们村的圆仔,它就坐在树杈子上,正抱着苹果啃得欢实。   公安收起了那张照片说:“怎么样,我们既然来了,就说明掌握了证据。我好心奉劝你们,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要是被我们查出来,你们这些村干部,可都要按窝案来处理。”   “吓唬谁呢,当我们是吓大的咋滴?”   苗丽华是女性,别人都不好回嘴,只有她装作很泼辣地嚷嚷回去:“你说的那只熊猫,我们都没看见,你再问一百遍,也是没看见。”   这时候,站在她身后的一名村干部,忽然撇了撇嘴,这个动作被公安眼尖地发现了,他顿时指着那名村干部喝道:“你,说说你看见熊猫了没?”   那名村干部胀红了脸,在大家伙儿吃人的目光中,支支吾吾地不敢说话。   “好哇,果然是窝案。”那个公安心情振奋,立刻指着他说:“你别怕,说出真相,这里没人敢为难你。”   “我,我……”村干部动了动嘴唇,忽然咬着牙说:“我看见了,你照片上的那只熊猫确实有。”   张光明脸色巨变,大声地吼道:“冯忠海,你敢胡说八道!”   “你闭嘴!”对面那个公安,吼得比他更大声,他直觉真相就在这个冯忠海的嘴里,连忙把他拉到外面来。   “你叫冯忠海是吧?别怕,有什么你就说什么,把你看见的都说出来,要是有人敢为难你,我会向上级汇报。”   跟在他身后的动物园专家,也隐含着威胁说:“偷猎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这是重罪,要判刑的,我劝你们快点儿说出来,免得被牵连到。”   似乎他的这句话,让冯忠海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说。”   他举起手来,很抱歉地看了村干部们一眼,就开始坦白:“我第一次看见那只熊猫,是在村里的后山上。”   “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天我爸嗓子疼,叫我去山上给他采些蛇舌草,好熬汤给他喝。我一大早就上山了,刚走到那片小山坡,对,就是那里。”   他伸出手遥遥地指着龙岭,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说:“我忽然看见一抹黑白的影子,我当时还吓了一跳,以为是早上遇见鬼了,没想到下一秒,一头怪兽就从草里面跑出来!没错,就是你们照片上的那只熊猫。”   冯忠海心有余悸,按住胸口好半晌,才露出了憨厚的笑脸说:“我现在才知道,原来那玩意儿叫做熊猫啊。”   咦,这和他们想的不一样,不是说有人偷熊猫么,咋这熊猫听起来,倒像是野生的?   森林公安和动物园的专家们面面相觑,那个为首的公安就问:“后来呢?是不是被你们村里的谁抓走了?”   冯忠海想都没想,就嚷嚷起来:“没有,我们根本抓不住它,那玩意儿别看长得笨,跑起来还挺快的,呼呼两下就藏进了山里,我们人压根追不上它。”   公安头子挑了挑眉,诱供地问:“这么说,你们当时就动了心思,要抓住那只熊猫了?”   “对呀,那只熊猫太可狠了!”   冯忠海拍着大腿说:“它不光躲在山里面吓人,它还跑到山下糟蹋我们的庄稼!”   他大声地诉起苦来:“我家那一片玉米田,全被它祸害干净了。还有我大伯家里种的果树,也被这野兽爬上去吃。我们看它长得怪异,担心它伤人,也不敢贸贸然跑上去赶走它,损失可大嘞。”   他凑到公安头子的前面说:“公安同志,你们抓住这只畜生,可不可以赔偿我们的损失啊?”   瞎扯淡,旁边的专家忍无可忍,跳出来指责他:“你胡说,熊猫根本不爱吃玉米,更不要说吃你们的水果了,它是吃竹子的,竹子!”   冯忠海摊开手说:“那我就不晓得了,我也不认识它是啥玩意儿啊,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了,公安同志,你快帮我们抓住那只畜生。”   那个公安紧皱着眉头,怎么事情跟他们预料的不一样?   他们原本想着,这里有人偷养熊猫,那就把熊猫给找到,送到动物园里去,再把偷养的人抓回局里,这件事情就完了,现在发现,好像并不是这样。      那个公安并不是好糊弄的,他狐疑地盯着冯忠海,转而对着张光明说:“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你们既然都看见了,为什么刚才都说没看见?”   张光明说得倍儿委屈:“公安同志,实在是冤枉啊,你说的那只熊猫,我们也没几个人看见,每次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它就跑了。我也是看了你的照片,才知道那是熊猫的。这玩意儿,我们乡下人哪里认识?”   他忽然拍着脑门说:“哦,我想起来了,好像有人跟我说过,在竹林里也看见过它。”   “对,在竹林就对了。”后面的专家心直口快,他纳闷地说:“奇怪了,按道理来讲,熊猫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怎么你们这儿,反而有野生的熊猫?”   围观的村民哄笑起来,其中一个老农民说:“我们龙岭几十座大山,什么动物都有可能藏在里头,我不光听说过黑白的熊猫,我还听说过老虎呢,我们这座山里呀,有老虎。”   其他的村民纷纷附和起来:“是啊,我也听说了,我爷爷的爷爷,以前他进山打猎,也看见过黑白色的动物,说不定就是这熊猫,你们不是动物园里的人么,还没有我们乡下人有见识。”   几个专家都感到不可思议,这要是真的,那可是重大发现呀,熊猫不光能生长在川渝陕北,竟然还能生长在他们这东南沿海!   就连那个公安头子,也拿不定主意了。   他现在已经基本排除了这些人的嫌疑,只当那个举报人碰巧了,在果园里刚好遇见了下山觅食的熊猫,这才有了误会。   他再三地向村民们确认说:“你们真的没有看错,那竹林里真的有熊猫?”   “是啊。”“对呀。”“我看见了。”“我也看见了,当时……”   在村里人七嘴八舌的回答中,公安们终于把事情的真相串联起来。   真相是这样的:天儿冷了,山上的熊猫缺少吃的,就跑到山下来寻找食物,恰好被村里的人撞见,还被外面的游客拍到照片,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一个专家兴奋地说:“没错,肯定是这样,这可是惊天大发现呀,东南沿海的山林里,竟然也有野生的大熊猫,各位,我们都是见证这一切的人!”   他的同事也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嚷嚷着猜测:“说不定还不止一头,有可能是一群呢,快,快点儿报到省里,告诉领导这个好消息。”      这年头,专家们也是要靠业绩吃饭的,如果他们的猜测成真,那他们今天的发现,将会在全世界都引起轰动,到时候,什么名啊利啊,那都跟玩儿似的。   一群专家都相当振奋,已经忘了他们来时的初衷了,还好声好气地对着村干部们说:“老乡,这只熊猫是在你们村里发现的,你们还有人亲眼看见过它,我想请你们帮忙带路,到山上找到这只熊猫。”   苗丽华翻着白眼儿,再一次扮演起了泼妇:“刚才你们还说是我们偷的呢,现在打脸了吧,我们山上的熊猫,凭啥要帮你们抓回去?”   周遭的那些村民们,也摆出了一副刁民样说:“是啊,专家,那熊猫是不是很珍贵的动物?你们抓了我们的熊猫,该不该给我们好处啊?”   公安头子顿时不乐意了,他把脸拉得老长,恐吓他们说:“熊猫是国家的,你们竟然以为可以敲诈勒索不成?我告诉你们,好处一分都没有,谁要是敢犯法,我准把他抓回去。”   村里的年轻人立马呛声回去:“谁怕谁呀,没有好处的事儿,傻子才干。咱们都回去,地里的活儿还没干完呢,不陪这帮人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他们说着说着就要走,那几个专家连忙站出来说:“等一等,你们帮忙寻找熊猫,耽误了时间,我们请示完领导,肯定会给你们补偿的。”   看到村民们似乎很心动,那个专家又说:“就算抓到熊猫了,也不一定就会带回去,这是重大发现,肯定是要就地保护的,老乡们请放心,你们这儿发现了野生大熊猫,以后的好处还多着呢。”   “那好吧。”张光明终于开口了:“既然专家这么大方,那乡亲们有空的,就去帮一帮忙吧。冯忠海,你不是亲眼看见过熊猫么,你去带路啊。”   他对着冯忠海眨一眨眼睛,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第245章 “快, 快, 快,都上山。”   冯忠海举着火把, 站在村子后头的小山坡上,他挥舞着手掌,让村里的人跟上去。   “一二三四……”他嘴里数着人头,还很不放心地叮嘱说:“都跟紧了啊, 别不小心掉到哪里,被野兽给叼走了,特别是你们这帮专家,要小心。”   他咧开嘴, 露出了一口大白牙,恐吓说:“我们这山里呀,可是有野猪,有毒蛇的。”   那几个专家都很不屑,其中一个小年轻还撇嘴说:“我们经常到野外考察,什么样的野兽没有见过,还用得着你说?”   “别动!”冯忠海忽然脸色阴沉, 他迅速地甩出镰刀, 只听哐啷一声,一只巴掌大的毛蜘蛛, 就从刚才那个小年轻的肩膀上掉落。   专家们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只蜘蛛已经咻地钻进了树林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冯忠海嘿嘿地笑着说:“看见了没?那是有毒的蜘蛛, 你幸亏没有被咬到,要不然这会儿就躺在医院里了。”   那个小年轻很艰难地吞咽着口水,干巴巴地说:“谢谢你了,老乡,你救了我一命。”   冯忠海很不在意地说:“这没啥,都跟你们说了要小心,没有我们带路,你们千万不要掉队,迷路还是小事儿,万一丢了性命,就划不来了。”   专家们都意识到了危险性,打死他们也不敢偷偷地跑出去,只能乖乖地跟在村民的队伍里,被一群村民包围着保护起来。   村里人的目的,就这样达到了。   他们带领着专家队伍,爬过这座小山坡,再穿越几堆乱石,就看见前方的山上,到处都是竹林,从山脚下绵延到了远方,郁郁葱葱,竟然一眼望不到边。   专家们看到这儿,就先点头了。   “嗯,这个地方,倒是适合熊猫生存,你们先等一等,我们测量一下气温。”   几个专家拿出仪器就开始摆弄起来,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专家很欣喜地说:“十六摄氏度,湿度在七十左右,是熊猫活动的理想环境。”   他观察着四周,分析起来说:“这里是山外,山里面的温度,还有可能更低,湿度也会更大,我们发现熊猫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了。”   这样的结果,让几个专家都振奋起来,他们忙不迭地收拾好仪器,连声催促着村民们继续赶路。   村里人就带着他们走进了竹林,火把的作用,在这时候就显现出来了。   刚才还是明媚的阳光,到了竹林里,却被那苍翠的竹叶挡住,整片竹林阴森森的,寒风阵阵,脚踩在上面,只能听见破败腐朽的竹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这场面,要是再凭空冒出一个女鬼,或者几头怪兽,那就更加惊悚了。   几个专家缩紧脖子,心头涌起阵阵不安,村民们手上的火把,就成了他们指路的明灯。   他们在寂静的竹林里前进,谁也没有说话,只有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彰显出他们已经累了。   又是那个小年轻专家,他望着前方高高的山岗,再也不肯走了,弯下腰垂着大腿,气喘吁吁问冯忠海:“还有多久才到?你们到底在哪里看见过熊猫?”   “嘘!”冯忠海很警惕地左看右看,压低了嗓门说:“都别说话,就快要到了,这里是竹子沟,上次就有人在这里发现了熊猫。”   专家们不由得打起精神,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可是偌大一片竹林,哪里有什么熊猫的影子。   那个小年轻很怀疑地说:“老乡,你们是不是骗人的,这里哪有熊猫?”   冯忠海顿时很不服气地说:“还说你是专家呢,我骗你们,我有钱拿么?我要是那只熊猫,我傻了才会站在路边等你们发现,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还敢自说是专家?”   周围的村民,都跟着他哄笑起来,闹得小年轻红了脸面,有些下不来台了。   一个年长的专家,只好出来打圆场说:“老乡,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们不该怀疑你们,这事儿是我们不对,咱们还是快点儿去寻找熊猫吧。”   冯忠海很给面子地说:“行,大伙儿就在这里找找,看见熊猫了就吱一声。”   他指挥着那些村民到四处去查看,自己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掏出水壶就往嘴里灌。   那个年长的专家很担忧地说:“老乡,我们不走了吗?不是说熊猫还在前面吗?”   冯忠海摇着头回答:“不走了,先在这里看看。”   嘿嘿,他当然知道圆仔在哪里,却不会直接帮这群专家找到,要不然他们村里的戏,还怎么唱下去。   就在他们休息的时候,忽然听见前方的竹林里,传来村民的一声大喊:“熊猫!熊猫在这里!”   顿时所有的人都顾不上拿东西,跳起来就往那个方向奔,他们已经跑得很快了,却只能看见一抹黑白色的背影,在竹林深处闪现,倏忽就消失不见了。   专家们兴奋的呀,扯着嗓门嚷嚷:“快,追上去,那就是熊猫!”   村里的人也很配合地去追赶,可惜地上的腐叶太深了,他们怎么走也走不快,始终远远地坠在圆仔的后头。   他们在后面追,圆仔就在前面跑,它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让专家们瞧得真真的,那果然是一只大熊猫,还是野生的。   这个重大的发现,让他们瞬间好像打了鸡血,竟然跑得比村民们还要快。   圆仔发现不好,再这样下去,它就要被人追上了,它只不过是配合村里演戏而已,哪里愿意被人抓住呢,它又不傻,赶紧埋头逃跑。   “别跑!”“站住!”“我看见它了,它在那儿!”   专家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总算追赶了上去,然后他们惊喜地发现,那只熊猫竟然被两棵竹子卡在了中间,动弹不得了。   “哈哈哈,它跑不了了,快过去把它抓住。”   圆仔后悔呀,它咋跑到两棵竹子的中间来了,现在好了,被卡住出不去,眼看就要被人抓走了,它吓得死命挣扎,可它越是用力,那竹子越是卡得紧,没办法,谁让它长那么胖呢。   刚从后面追赶上来的冯忠海瞧见了,心中不由得埋怨:“哎呀,这圆仔真笨,快跑哇,你倒是跑啊!”   圆仔怎么挣扎也跑不了,那些专家已经渐渐逼近了它。   眼看它就要被抓住了,忽然,从左边的林子里,传来一声破空的呼啸,紧接着一道橘黄色的身影,刷地从眼前闪过,那速度,简直比闪电还要快,专家们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只熊猫竟然消失在原地。   “不好,是什么动物抓走了它?”   专家们面色惊骇,刚才那抹橘色,看上去是那么的庞大,肯定是山里的什么野兽。   冯忠海心里笑开了花,脸上却比那些专家还要害怕,他紧张兮兮地说:“我猜是老虎,咱们赶紧走,那头老虎肯定还在附近,别被它跑出来撞见,那就糟了,快走走走。”   他不由分说就拉开了专家,跑出去好长一段距离,才拍着胸口,很后怕地说:“专家呀,咱们这龙岭里,可是有老虎的,可能还有豹子呀山猫这些,你们给的钱再多,我们也不敢冒险了,我这就送你们回去,你们还是找别人吧。”   几个专家死也不肯走,都站在原地催促着他:“别呀,怎么可能有老虎呢?老虎早就绝迹了,你快带我们回去找那只熊猫。”   冯忠海哼着气说:“熊猫都有了,老虎也肯定有,要不然就是山猫,不管是啥,我都不陪你们冒险了,你们走不走,不走我们就自个儿下山了。”   那些村民都是听他的,他们就像是约好了似的,再不管那些专家,都背过身子往回走了。   专家们彻底抓瞎,在这深山老林子里,没有人保护,他们哪敢自己待着呀,虽说他们不相信有老虎,可别的猛兽,还是有可能有的。   那个小年轻打着激灵说:“我们也跟着下去吧,别在这里待着了,我看这片竹林太深,说不定从哪儿就冒出来一头野猪。”   他的担心,也正是专家们所担心的,那个年长的就说:“算了,都跟着下去吧,这些农民世代生活在这里,他们比我们更清楚危险,都别冒险了,等我回去禀报领导,再派人过来找熊猫。”   另一个专家很赞同地说:“也只能这样了,好在我们都亲眼看见了熊猫,这儿有野生大熊猫,那是没跑的了,赶紧跟他们下去,我们回去报告这个好消息。”   这些专家快走了几步,终于跟上了前面的村民,渐渐地离开这片竹林。   圆仔躲在几丛竹子的后面,缓缓地舒出一口大气,它很感激地望着身旁的虎子,不知从哪个地方摸出来一颗苹果,很珍惜地舔了一圈,就要送给虎子吃。   虎子嫌弃得要命,一爪子就把那个苹果拍在了地上。   圆仔愣了愣,连忙又捡了起来,再次递给了虎子,没想到又被虎子拍掉了。   嘤嘤嘤,为什么要嫌弃它的苹果?   圆仔捡起了那颗脏兮兮的苹果,气呼呼地把它摁在了虎子嘴边,两个小黑眼珠瞪得溜圆,仿佛在说:你吃,你吃,你给我吃!   虎子往后面倒退了一大步,怒瞪着这个不知死活的熊猫,上一个敢这么对它的动物,坟头草已经长得老高了。   它呲着牙,露出了尖利的牙齿,却被圆仔误会成它想吃了,顿时就把苹果塞了进去。   虎子一不小心,就咬到了那颗沾满了口水和泥巴的苹果,它彻底崩溃了,呸呸呸地吐了出来,连打了好几声喷嚏。   它冲着圆仔怒吼,没想到圆仔竟然还在笑,算了算了,它惹不起熊猫,还躲不起么。   虎子跑远了,它发誓,它要是再搭理这只熊猫,它就是猪!      它似乎已经忘记了,前不久它刚发过同样的誓。 第246章  专家们走了, 带去了熊猫的消息, 桃源村于是迎来了一拨又一拨专家。   他们使出了浑身解数,都想要抓住圆仔, 可谁也没能如愿,圆仔就和它的名字一样,滑不溜秋的,任谁来了, 都抓不到。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条龙岭山脉,里头真的有野生大熊猫,他们很多次围捕, 已经拍到了珍贵的大熊猫照片。   这样一来,领导们也没了法子,最后商量着,准备在龙岭里设立几个观测点,再派一些专家过来这里蹲守,什么时候看见熊猫了,就在本子上记录一下, 直到他们抓住熊猫为止。   毫无疑问, 这种观测点的工作,眼看着没有一点儿前途, 就是个冷板凳, 专家们无论男女老少,谁也不愿意来。   他们在和桃源村的人闲聊的时候, 一不小心就带出了点儿来。   张光明听见了,立马给出了主意说:“建什么观测点啊,多浪费钱,你们领导真是拍着屁股想出来的,我看就在我们村里招几个老猎人,让他们上山的时候,有空就观察观察熊猫,给你们记下来得了。”   旁边的专家欣喜地说:“对呀,你这个主意太好了,回去我就汇报给领导听,要是能实现,我们也不用经常来了,你们老乡也能够赚点儿辛苦钱。”   张光明很谦虚地说:“这算不得辛苦,熊猫出现在我们村儿,我们都觉得是祖宗保佑,村里还商量着要建个动物园,把那只熊猫引过来,就住在我们的动物园里,专家,你说这事儿行不行得通?”   专家难掩惊讶地说:“你们还打算建动物园?要是能建起来,我们来考察也方便很多。”   为了能给自己方便,那个专家甚至还暗示他们说:“你们这里是栖息地,这动物园建起来,可以向上面申请牌照,以后就能合法饲养熊猫了,我估计领导也会愿意的。就是这熊猫,它老也抓不住,我们拿它没辙啊。”   张光明笑得有些神秘,他抱着两条胳膊,很轻松地说:“我发现那只熊猫,好像很爱吃我们村儿的水果,倒不如就用水果把它引下来。”   “能行么?”专家们将信将疑,不相信的成分占了多数。   张光明很有把握地说:“我们有信心。不过专家呀,咱们可得事先说好,那只熊猫是我们村的,我们抓住它了,你们可不能把它带走。”   这个专家还是有一些话语权的,他直接打起了包票说:“放心吧,不要你们的熊猫,你们都准备要建动物园了,别人也抢不走你们的熊猫啊。”   张光明笑得好像收网的猎人,很满意地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想办法把熊猫引下山来。”   “我们也跟过去看看。”专家们都很感兴趣,那几个心急的,已经站起身了。   没想到张光明却阻止了他们:“别,那只熊猫怕生人,你们要是去了,它就不肯出来了。”   张光明拿话搪塞住他们,可这帮专家不是轻易罢休的人,他们打听出村里抓捕的时间,就准备偷偷地跟过去,看这帮老乡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谁给他们出的主意,他们以为靠一个女孩子,就能够成事么?”   这天中午,一群专家远远地坠在村民们的背后,他们惊讶地发现,带队的竟然是一个女孩子,年龄绝对不超过十五岁,她身边还跟着一群壮小伙儿,他们抬着箩筐,里头装满了各色水果和糕点,就这么抬进了竹林。   专家们好奇坏了,心里像猫抓似的痒,迫不及待地跟上去看。   他们的行踪这么明显,村里的人当然发现了,却没有人赶他们走,而是任由他们跟在后面。   这一切,都是戏。唱戏的主角是桃源村的人,专家们就是看客。没有他们来看,桃源村的人还怎么把戏唱下去?   所以他们都很热情地打招呼说:“专家,你们也来了,等我们抓到那只熊猫,还要麻烦你们教一下怎么喂养。”   “没问题,熊猫都是吃竹子的。”   话音刚落,他看清楚了竹筐里的东西,顿时惊讶地说:“这都是些什么呀?苹果?桃子?还有这像月饼一样的东西是什么?熊猫不吃这些,你们今天肯定抓不到它。”   村民们笑着打了个哈哈,转而招呼起了萌萌:“萌萌,你来喊熊猫,跟它说,我们拿了很多东西给它吃。”   在专家们看傻子似的眼神当中,萌萌果真大声地吆喝起来。   “那只熊猫,苹果来咯,饼子来咯,出来出来出来,香喷喷的红苹果,香喷喷的饼子嘞,好吃得不得了,我看谁过来吃。”   专家们鄙夷地说:“像她这样乱喊,真有熊猫也给吓跑了,能出来才有鬼。”   专家们万万想不到,惊掉他们眼珠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   萌萌刚喊完,前方的竹林深处,忽然出现了一只熊猫在探头探脑。   它很矮,只到人的膝盖那么高,全身胖嘟嘟的黑白分明,这会儿正用两只爪子抓紧了竹竿,只露出半边脑袋瞅着他们。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么容易?!”   专家们都不敢相信,他们之前用了无数种方法,都无法诱出这只熊猫,现在它居然被几个苹果和饼子就吸引住了,有没有搞错,它是熊猫,它不要尊严的吗?   专家们气懵了,只见那只熊猫松开竹竿,迈开四条小短腿,像只狗儿似的奔到了萌萌的跟前,还特别亲热地,拍打起了她的裤腿。   看到这里,专家们齐刷刷地惊呼:“不好,它要伤人!”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他们惊掉了下巴。   那只熊猫并没有伤害萌萌,反而顺着她的裤腿往上爬,猫在她的怀中,任由萌萌给它顺毛,乖得好像一只小猫咪。   萌萌悄咪咪地说起了悄悄话:“圆仔,你怎么弄得那么脏,快点儿吃吧,等你吃完了,我带你回家洗澡。”   圆仔感动得不得了,嘤嘤嘤,亲人呐,终于给它送好吃的来了,它总算可以回家了。   站在专家们这个角落,就看见萌萌给那只熊猫喂食,她把那些饼子送进了熊猫嘴里,只见它一口一个,吃得特别欢实,紧接着又吃起了苹果,咔嚓咔嚓,一筐子苹果,瞬间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下去了。   专家们都很佩服地说:“厉害了,那个女孩子,真是天生的驯兽师啊。”   为首那个专家寻思着说:“熊猫竟然听她的?我看等这里的动物园建好了以后,就请她来当饲养员。”   那些专家都很赞成这个主意,因此,当桃源村的动物园建起来,就多了萌萌这名小饲养员。   早上,她把圆仔送进了动物园里,到了下午,就来把它牵回去。至于喂食,动物园里多的是吃的,压根不用萌萌去操心,她这个饲养员的工作,干的真是轻松。   动物园建在竹林里,圆仔一大早就来上班了,它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一个用玻璃围起来的竹屋,面积非常大,里头有四台空调对着它吹,地上还有成堆的水果可以吃。   圆仔开始了自己的早餐,它先喝一口盆盆奶,嗯,十分香甜,放了蜂蜜的。再咬一口饼子,不太甜,扔掉。   “哎呀呀,好可爱呀。”窗户的外面,是一大群欢呼的游客。   他们高高地举着相机,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圆仔,盼望着它能转过身来。   圆仔压根不理睬,它又抓来了一个大西瓜,三两下拍碎,吃了几口中间的瓤,觉得还行,可又想尝尝别的。   游客们再次欢呼:“哎呦喂,实在太可爱了。”   圆仔那两只爪子,各拿起一个苹果,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非常喜欢,它挨个把苹果舔了一圈儿,这边一口,那边一口,吃得幸福极了。   窗外的游客已经失去了理智,嚷嚷着叫唤:“我的天呐,好想变成那个苹果。”   “这群愚蠢的人类。”圆仔被他们吵得,气咻咻地放下心爱的苹果,来到了玻璃窗的后面。   “哎呀,它走过来了,它朝我们走过来了!”   那群游客幸福得简直要晕过去,忙不迭把相机递给了身边的人,自己跑到窗户前面说:“快点儿,快点儿把我拍进去。”   圆仔也配合着他们,站在玻璃窗后面一动不动,任由游客们欢呼着、拍照着、稀奇着,它自己也在瞧稀奇,嘻嘻,愚蠢的人类。   这个动物园里,只养了一只动物,那就是圆仔,却创下了高额的门票记录。   每天只要一开门,游客们就蜂拥着冲进来,有老人也有小孩儿,他们都是来看熊猫的,人数太多,甚至动物园都快要挤不下了。   圆仔上班的时间也很短,早上三小时,下午三小时,中间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吃饭,就是在睡觉,居然轻轻松松就能赚到那么多钱,真是惊吓村里人的下巴。      可以说,整个桃源村的收入排行榜,圆仔都可以排在前十名,就是这么牛气哄哄。   圆仔的收入,多得用都用不完,除了给它自己买吃的,剩下的那些,还设立了一个圆仔奖学金,专门奖励给学校里成绩好的娃娃。   也因此,桃源村中小学那些学生,谁的胸前要是能别上一枚徽章,里面印着圆仔的头像,那真的是走到哪儿,都能让人羡慕。   外面那些学生都很眼红,他们的学校里没有圆仔奖学金,但他们能够模仿圆仔的徽章了,也弄了个徽章,像模像样地佩戴在胸前。   桃源村的学生看不过去,让他们摘掉,他们又不肯,最后气哼哼地讽刺他们说:“你们只能抄走我们的熊猫徽章,却学不来我们的熊猫奖学金。”   外校的学生脸皮厚的呀,任由他们说,就是不肯摘下那枚徽章,对于圆仔这只熊猫,他们也是很喜爱的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镇上就掀起了一股熊猫热,紧接着连省城的人也被传染到了。   他们不仅来到桃源村里观看熊猫,还买回去了许多熊猫的纪念品,里头就少不了那枚徽章,那是他们家的小孩儿指名要的东西,没有这枚徽章,他们在学校里都要被人嘲笑。   萌萌作为圆仔的主人,当然不会缺少徽章了,她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时候,考到了全年级第一名,不出意外就拿到了圆仔奖学金。   开学第一天,她把那枚独特的徽章佩戴在胸前,笑得美滋滋,走在学校里,还和同学们打招呼。   那些同学也对着她笑,等萌萌走过去了,他们又凑在一起说起了悄悄话。   “诶你们说,校花上学期去参加绘画比赛,不是说她的画被送到了联合国么?咋没有个消息啊?”   “对呀,会不会是落选了?”一个女同学神秘兮兮地猜测起来,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旁边的女同学也撇嘴说:“嗯,有可能,所以才不好意思和咱们说。你看,学校里也没有公布呢,肯定是这样。” 第247章  萌萌的这场比赛, 惦记的不止是她学校里的同学, 还有她家的亲戚和朋友,大伙儿嘴上不说, 心里却都想着可能没希望了,都过去这么久,也没个消息,肯定是没有获奖。   他们害怕打击到萌萌, 都不敢在她面前提起,意外就发生在这个时候。   这天早上,萌萌还像往常一样去学校上学,早自习还没过去, 她的班主任就狂奔到教室里面说:“同学们先停一下,我有个好消息要公布。”   “是什么呀?瞧把老班给急的。”底下的学生都非常好奇。   班主任激动得脸色发红,用一种僵颤的声音说:“我们班的冯雨萌同学,上学期参加了联合国少年儿童绘画比赛,今天早上省里发了通知,冯雨萌同学的画,被联合国评为了第一名!”   班主任后面还在吧啦吧啦地讲个没完, 宣泄着他的兴奋, 但是同学们都已经没有心思听下去了。   他们就好像一锅即将沸腾的热水,突然炸开了锅, 哗哗哗地躁动起来,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鼓掌,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接连不断的掌声响起来了, 伴随着同学们激动的呼喊,简直要把学校里的鸟雀都给惊飞起来。   “雨萌,你可以呀,这就获得了联合国比赛第一名啦。”   班上的同学虽然和萌萌天天在一个班级里上课,但是他们从未有意识到,自己和冯雨萌之间是有多么大的差距。   联合国呀,那可是联合国!   参加比赛的国家就有多少个了,他们班的冯雨萌竟然能战胜那么多个国家的人,夺得了第一名,这是多么不容易的荣耀。   “雨萌,你太棒了!”“真厉害!啧啧啧!”“你是全世界第一名啦!”   萌萌被大伙儿夸得脸都红了,她的心里也很激动,想不到她当初随便画成的一幅画,竟然可以获得这么大的荣耀。   他们班的声音实在是太吵了,隔壁两个班级都被吵得不行,纷纷跑过来看。   “这是发生什么事儿啦?你们干嘛叫那么大声?”   隔壁班的那些同学都还纳闷呢,他们发现一班的人都红着脸,叫得像个疯子似的,顿时十分好奇。   班上的同学立刻吧啦吧啦地说开了嘴:   这个说:“我们班的冯雨萌拿到了第一名。”   那个说:“还是联合国的比赛。”   边上的人又补充说:“对对对,联合国,第一名呐,第一名!”   这个消息的威力是强大的,那些隔壁班的人,也被震得两眼发晕,他们望着坐在教室里的萌萌,仿佛在看神仙下凡似的,咋那么厉害呢?   兴奋的学生们,已经不顾忌早自习的纪律了,纷纷冲进了教室,七嘴八舌地问起来:“雨萌同学,你的奖状呢?快拿出来给我们瞧瞧。”   周围的学生立刻接话说:“对呀,联合国第一名,这在咱们省还没有听说过吧?”   站在后面的人反驳:“别说咱们省了,全国都没有一个,雨萌同学,我们可不可以看看你的奖状啊?”   学生们都有一个心思,他们没有冯雨萌那本事,但是看一下奖状,顺便沾沾喜气,也是很好的嘛。   萌萌她哪有奖状啊,这个消息她还是刚刚知道,顿时拿眼睛去看她班主任。   她班主任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任由班上乱糟糟的也不管。   直到萌萌看他了,他才敲着桌子说:“奖状是有的,要等人家雨萌同学到北京去拿,到时候还要上新闻,等她把奖状那些都领来了,先在学校里面展示一下,雨萌同学,你没有意见吧?”   萌萌乖巧地站起来说:“没有,我听学校的。”   班主任连忙让她坐下,心里不由得更加喜欢她了。   瞧人家冯雨萌,不光学习好,连课外兴趣也发展得好,还特别懂礼貌,就算获得了了不起的大奖,也还是那么的谦逊,这样的好学生,简直是完美的典范。   萌萌获奖的消息,在她还没有放学之前,已经传遍了整个校园,又传到了整个村庄,甚至连镇上的有些人,也消息灵通地听说了。   桃源村那个画画很厉害的女孩子,竟然又获得了联合国的第一名!   人们就像遭遇到了海啸,十分地轰动,到了下课的时间,全镇很多人都跑过来看了。   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住学校,纷纷伸长了脖子往校门口看,嘴里不住地喊着:“冯雨萌,冯雨萌呢?哪个是冯雨萌?”   萌萌看到这样的场面,哪里敢出去呀。   她躲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身边也包围着许多同学,走到哪儿都有人跟着,正愁不知道该咋办才好,就听见她哥哥们的声音:“妹,我们来接你了。”   这群壮小伙儿就好像狼入羊群,三两下挤开了外面的学生,走到了核心包围圈。   睿哥儿把萌萌拉了出来,打量了她好几下子,确定她没有危险才算放心。   二娃则转身对着同学们讲:“都围在这里干嘛?走走走,不许围着我妹,再让我看见,我非揍死你们不可,快点儿让开!”   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着实唬住了不少同学,他们都很冤枉地讲:“雨萌她哥,我们是在保护雨萌,你做什么要凶我们?”   这倒是二娃没有想到的,他疑虑地望向萌萌,在听见她肯定的回答以后,依旧冷着一张脸说:“既然是误会,那我先跟你们说对不起,都放学了,还围在这里干啥,萌萌有我们保护,你们去吃饭吧。”   他推开那群学生,头也不回地护着萌萌走了,只给大伙儿留下一个酷酷的背影。   学生们沉默了半晌,才有人羡慕地说:“冯雨萌真好命啊,她哥哥这么疼她,担心她在学校里被人围住,还特意来带她回家吃饭,我们咋没有这样的好哥哥呢?”   四喜也在人群中,她自豪地说:“等你们有了萌萌的才华,就有这样的好哥哥了,我也回去吃饭。”   四喜提上书包就走了,自从她和萌萌做了好朋友,而萌萌又越来越厉害,她妈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对她比以前好了。   她回到家里,她妈就把她迎进去,掀开餐桌上的盖子说:“快吃吧,这是给你留着的,你今天咋这么晚回来?”   四喜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学校里有人围着萌萌,我们几个同学留下来陪她。”   她妈要说的正是这个,顿时好奇地问:“我刚才听说她拿到了一等奖是不是?还是联合国的奖?”   四喜放下筷子纠正说:“什么一等奖?人家是第一名,第一名你懂不懂?就是全世界第一,只有她一个第一。”   “啧啧啧,真厉害呀。”   她妈赞叹了一句,看到自家闺女还在那儿吃东西,又有些酸溜溜地说:“你和人家萌萌是好朋友,她都拿第一名了,你咋不和人家学学,也拿个第一名回来,好给你妈我长长脸?”   四喜差点儿被她这话逗笑了,她抿着嘴说:“萌萌家是什么条件?咱们家又是什么条件?萌萌她学画画用的那些纸啊、笔啊、工具啊,都是很值钱很值钱的老古董,你要是也给我买这样的老古董,再给我请老校长那样的师父,我也能拿个第一名给你看。”   她妈讨了没趣,嘀咕说:“说啥呢?老冯家是什么人家?他家用的东西,咱们哪里用得起?”   “所以咯,”四喜敲着桌子,很不客气地说:“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娃娃会打洞。萌萌她有个好爸妈,她学画画用的都是古董,临摹用的都是真画,你们也是做爸妈的,咋不和人家爸妈学?”   四喜把她妈说得哑口无言,还故意叹着气说:“你们要是也像萌萌爸妈那样,我指不定比萌萌还要出息呢。”   她妈噎得嗓子发疼,再也不敢和闺女呛声了,等到闺女吃完了饭,拿着书本去厅里学习,她妈才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暗自嘀咕说:“怪了这闺女,真是翅膀长硬了哈,都怪起爸妈来了。”   这样的对话,在桃源村的各户人家里都上演着,甚至镇上的有些家长,也督促起了自家的娃,让他们要和萌萌学。   但是那些娃娃能咋办,论聪明劲儿,他们是比不过人家萌萌的,也没她有才华,更没她那样的家境,就连长相,也比她差了十万八千里,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幸亏萌萌没有在学校里嚣张,要不然真会拉来很多仇恨了。   她跟着哥哥们刚踏进院门,她奶奶一看见她,就拉起她说:“我的萌萌哟,真出息大发了,这都是祖宗保佑,山神保佑,妈祖娘娘保佑,海龙王爷保佑,来来来,快给祖宗和神仙们敬一敬香。”      她拉着萌萌来到了桌子前面,萌萌这才看清楚了,原来她奶奶在院子中间摆开了供桌,上面供奉着许多供品,炉子里已经敬上香了。   冯老太递给了萌萌一炷香,看着她跪在蒲团上静静地祷告,她就很感慨地说:“我家的萌萌,总算是长大了。”   她今天走小卖部回到家中的这一条路,不知道听见了多少人的奉承,喜得她心里乐开了花儿,再也没有比这更加舒心的事情了。   她家萌萌有出息,连带着她这个奶奶,也跟着受人家尊敬。   看到萌萌把香插进香炉,她赶紧拉起孙女说:“你们学校里的老师,有没有说过啥时候去北京领奖啊?”   萌萌点点头说:“说了,后天就去,还要上电视呢,北京那边有人接待,学校也会派人带我去,奶奶你要去么?”   “要的要的,这么光荣的事情,我和你爷爷都要去。”   冯老太畅快极了,她家萌萌获得了这个奖,比她卖出去多少盆兰花,赚到了多少美金,都要高兴一万倍。   冯老头也是这么想的,子孙有出息,这比什么都重要。他家萌萌有了大出息,他这个做爷爷的,他骄傲,他自豪,他恨不得对上全世界,哈哈哈地大笑三声。   冯益民和苏婉也是欢喜得不得了,任谁家里有了萌萌这样的娃,那真的是连做梦都要笑醒过来,他们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两个人都非常得意,看见萌萌了么,这就是他们生出来的闺女。      哥哥们的振奋,那就更不用说了,这下他们出去可有的吹了,连说辞都想好了,他们准备见到人就问:听说过桃源村的冯雨萌么,那就是他们妹子,羡慕吧?嫉妒吧?没你们的份儿!   大伙儿都喜气洋洋,恨不得马上出去显摆显摆。   只有睿哥儿注意到了萌萌还没吃饭,连忙提醒他们说:“都快别站着了,妹妹还没吃饭呢,快点儿让她进去把饭吃了,要说啥,待会儿再说。”   “对对对,先让萌萌吃饭,可别再饿晕过去了,睿哥儿,你也进来吃。”   这一天,老冯家的餐桌上,尽是欢声笑语。桃源村的人也在诉说着冯雨萌的传奇,而在北京,还有着更大的奖项,等着她去拿呢。 第248章 萌萌去北京的行程, 都是安排好了的,由她学校的校长亲自带队, 省城教育局也派了人过来。 到了北京,他们刚走出机场,就碰上了省驻京办的欢迎队伍。 “欢迎欢迎, 热烈欢迎!哪位是冯雨萌?”一个官员模样的人, 急切地询问起来。 就见带队的老师们散开到两边,露出了站在中间的萌萌。 她今天穿着及膝素青色的丝绸连衣裙, 上身还搭着一件浅米色的圆领开衫,滑溜的长发披散下来, 就好像一匹倾泄的黑色丝绸,衬托着她白嫩嫩的脸蛋,好像一朵初开的花儿,是那么的空灵精致。 这样的气质,不用问,肯定就是冯雨萌了, 怪不得她能画出第一名的画来。 驻京办的官员立刻就说“快快快, 把花给雨萌同学戴上去。” 等到工作人员把鲜花做成的项链, 套在了萌萌的脖子上, 这个官员才喜滋滋地说“冯雨萌同学,你是我们省的骄傲啊。到了北京, 你就和到了自己家里一样, 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们。对了, 我姓陈, 名叫权良,是驻京办事主任。” 萌萌很有礼貌地说“主任好,谢谢你带了这么多人来欢迎我们,我这点儿小事儿,真是麻烦大家了。” 陈主任笑哈哈地,对着旁边的官员们开起了玩笑说“看看,看看,这才是大画家的做派嘛,一看就很不一般。” 他笑得比蘸了蜜还要甜,十分客气地说“冯雨萌同学,你尽管放心好了,在北京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 “来,给我和大画家拍张照。”他招呼着后面的摄影师,自己就站在了萌萌的右手边,跟捡到钱似的,笑得满脸灿烂。 旁边的那些官员,也拍着队要来合影,场面十分地热闹喜庆。 冯老太被冷落在一边,就很纳闷地讲“老头子,我看这个主任的热情非同一般呐,他怎么全程都笑得像个弥勒佛似的?” 冯老头也很纳闷地望着他们说“我也看不懂,不过呢,联合国的奖,他们重视一些也不过分,我还没有听说过,有谁拿过联合国的奖。” 他们还真把事情的原因猜对了,萌萌的这个奖,那可是打破了国内零的突破,第一次有中国人在联合国的书画比赛中,获得了第一名,而且还是一个少年儿童,还是个女孩子,种种的因素加在一起,那就十分十分地厉害了。 外人不清楚,他们这些驻京办的内行人,那可是个顶个的精明会专营,已经打听出来中央非常重视,所以他们才来提前烧一烧冷灶,不求别的,至少要把态度拿出来。 陈主任甚至还给属下们下达了任务,要好吃好喝地招待这个获奖的女学生,让她在驻京办里,感受到家的温暖。 因此等他们拍完了照片,就有一个和蔼的女官员站出来说“雨萌同学,我们已经在驻京办的招待所里,给你们准备好了房间,你们这就跟我们一起回去?” 她本来以为这个女学生,会感激涕零地答应下来,没想到对方竟然摇头了。 “不了,阿姨,我姥姥姥爷在这边,我舅舅待会儿来接我,你看,他已经来了。” 萌萌指着外面的马路,那儿停着一辆黑色的红旗小轿车,普普通通没啥特色,但是那个女官员一看到车牌号,顿时吓了一大跳。 这这这,这个车牌号码,不就是传说中的……难道?这个女学生,在北京还有通天的背景不成? 还没等她想明白,萌萌的二舅已经打开了车门,冲着他们招手了。 “萌,快点儿,路边不好停车。” 萌萌赶紧拉着爷爷和奶奶,临走之前还不忘客气一句“我先回我舅舅家里,下午再来看老师你们。” 驻京办的官员们挽留不及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萌萌和她的爷爷奶奶,坐上了对面那辆车子,扬长而去了。 他们同时也看见了那辆车子骇人的号码牌,全都齐刷刷地吃了一大惊,瞬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瞪着眼睛,都说不出来话了。 过了好半晌,陈主任才终于打破了沉默说“什么时候我们省里出了这么大的人物,我们竟然不知道,回去赶紧查查,这个叫冯雨萌的学生,到底有什么背景。” 那个女官员比较会来事儿,很快就和带队的老师们套起了近乎。 “冯雨萌同学真的是非常出色,她家在北京还有亲戚么?你们认不认识?” 学校里的校长就说了“不认识,是她外公外婆家,她妈妈苏老师也是我们学校里的老师,这次没跟来,要不然你可以问问她。” “姓苏?”女官员自言自语“难道是……嗬!”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如果真的是他老人家,那可就不得了了。没想到那个女学生,竟然有这样的背景,说出去谁相信啊,这也太低调了。 她联想起刚才那两个老头儿老太太,顶多也就是穿得比别人好一些,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没啥特别,难道这样的人家,真的能和顶尖的家族结亲不成?不可能。 这太幻灭了,女官员一会儿觉得是,一会儿又觉得不是,困扰得她连路都不会走了,只想赶快回到驻京办里,好好地打听打听消息。 萌萌在她姥姥姥爷家,当然是受到了至高无上的欢迎了。 她二舅妈柳从安,和她那三个表姐兄弟都在,大舅舅家的两个表哥也在,就连她自个儿的亲大哥,也待在她姥姥姥爷家里。 萌萌一走进老苏家,就被大娃抱起来转圈圈,大娃兴奋地说“妹妹,你可真厉害呀,哥哥以你为傲。” 冯老太立刻在后边嚷嚷开了“快把你妹放下,她刚下飞机呢,仔细把她的头给转晕。” 萌萌在旋转中,开心地笑“哈哈哈,哈哈哈,我不晕,大哥放我下来。” 她对着老苏家的人打起了招呼,成功地收获了一堆赞赏。 苏老太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摸着她的手说“前天出门遛弯,你赵家奶奶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呢,咱们萌萌还这么小,就拿到了联合国的第一名,好,好样的。” 她脸上的表情,骄傲得不得了。这可是他们老苏家的外孙女,那老赵家的孙女天天待在家里作妖,折腾着自己有多厉害呢。现在呢?还不是被她家萌萌给轻轻松松比下去了。 苏老头也和她差不多心情,还得意地显摆起来“萌萌啊,姥爷那天听说你拿奖了,高兴得多吃一碗饭。这两天我出去外面下棋,那些老头子都在羡慕我呐。” “哼,谁家孩子有我萌萌这么出息。”他高高地抬起下巴,说得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二舅妈也凑趣说“萌萌,你给你表弟立下榜样来了,你画的那张《鹰击长空》挂在家里,每个看见的人都说好,什么时候也给二舅妈画一张,好让我拿出去显摆显摆。” 萌萌对于这些赞赏,既没谦虚也没推脱,她很爽快地答应下来“没问题,等我有空了就画。” 二舅妈高兴得不得了,连声说“好好好,我今儿给你们把房间都收拾好了,晚上就住在这里?” “行,麻烦你了二舅妈。”萌萌答应得非常爽快,这也是他们提前计划好的,他们在北京待的时间不长,就不打算回四合院了,干脆直接住在老苏家里得了。 她在家里稍作休息,又坐着她二舅舅的车出去了。 苏进今天特意抽出空来,专门给自个儿外甥女开车,还非常乐意地说“咱们萌萌拿了大奖,二舅舅我也非常高兴,说,想让二舅舅带你去哪儿?” 萌萌笑弯了眼儿说“去驻京办的招待所,找我老师们,我要和他们商量领奖的事儿。” 苏进哈哈大笑说“这事儿不用找他们,二舅舅早就帮你打听好了。” 苏进是地头蛇,又是自家的外甥女拿奖,他哪能不在意呀,早就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当下他就告诉萌萌“你这个奖意义重大,颁奖仪式也很隆重,反正你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要在人民大会堂举行颁奖,有谁要来,我就先不说了,保密。” 他冲萌萌瞅了瞅眼睛,那模样儿好像是在暗示,有什么了不得的大官儿要来,萌萌也就没有多问。 她想了想还是说“二舅舅,你还是带我去招待所,刚才在机场,我都答应老师了,要去那边看看他们。” 苏进觉得她很明白事理,顿时乐呵呵地说“也好,咱们家萌萌真懂事儿,那舅舅就带你走一遭。” 他驱车来到了驻京办,毫不费事儿地就找到了招待所,看到他这辆车子开进去了,那守门的门卫就悄悄地跑去通报,过了没一会儿,那驻京办的陈主任,就从隔壁办公楼走出来,快步地走进了招待所。 他心里实在是太震惊了,这短短的时间内,他已经打听出了那辆车子的来历,却怎么也不敢相信,直到他亲眼看见了苏进。 等一等,这位的长相,怎么那么眼熟呢?是在哪里见过?到底像谁呀? 他的眼睛越瞪越大,脑子里猛然想起,苏进长得像谁?不就像他们省的二把手,苏文苏省长么! 哎呦喂,陈主任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了不得啊了不得,那个女学生,竟然是苏省长家的外甥女,那她的外公,不就是传说中的那位首长么?有这样的身份,竟然还如此低调,差点儿就让他错过了。 就连眼前的这位苏进,也是他们京里面掌握实权的高官儿,以前都没机会认识,这次肯定不能放过了。 想明白以后,陈主任顿时迈开小碎步跑过去,耐心地等着苏进和老师们寒暄完,这才压低了嗓门,很殷勤地问候起来“首长好,首长好,首长来我们驻京办视察工作啊?” 苏进很意外地瞥了他一眼,心想这就认出他来了? 不过他转念又想起,这里是驻京办,里面的人,个个都跟猴儿一样精,他也就不觉得有啥稀奇的了。 苏进收敛起笑意,淡淡地说“别这么叫,这里没有什么首长,只有北京城里的老百姓。” 哪有他这样的老百姓啊,陈主任不敢怠慢地说“首长家里的人真是高风亮节,我也是刚知道冯同学的身份,她创下了这么大的荣誉,别人早就宣扬开了,也就只有老首长家里的人,还这么谦虚宽和,平易近人。” “是么?”苏进被他这通马屁,拍得心情舒畅,他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最后只漫声地交代了一句“别声张出去,保持低调。” “是是是,我们一定好好保密,不会把冯同学的身份泄露出去的。” 陈主任的嘴角咧得越来越大,信息这种东西,就是要别人都不知道,就他自己知道才好,要是弄得人人皆知,那不得人人都来拍马屁呀,哪里能显出他来。 他的眼珠子不经意间转动,心里就盘算开了,这事儿要告诉谁,不能告诉谁,他要怎么好好地利用这次机会,在冯家人面前刷一刷好感。 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么被他遇上了,冯家人随便说他一句好话,说不定他的位置就能往上挪一挪,这驻京办的好处,就体现在这里,任何时候都有可能碰上机遇。 陈主任的这股钻营劲儿,很快就让萌萌感受到了,这个主任实在太热情了,热情得让她受不了。 她坐上了汽车之后,就问她舅舅说“二舅舅,刚才那个主任是怎么回事儿?我总感觉他对我太热情了。” 苏进专心地开着汽车,漫不经心地回答她“官场上的人就这样,他看见了这辆车,又看见了我,就猜到了你的身份。” “啊?”萌萌难掩吃惊地说“那我不就暴露了么?” 苏进侧过脸看了看她,噗嗤地笑着说“怕什么,二舅舅和大舅舅又不给你丢人,有我们罩着你,你走到哪儿都不用怕。” 他看着萌萌露出了苦恼的样儿,忍不住逗着她说“我敢保证,你现在走回驻京办里,他们会对你更热情,怎么样?骄傲不?” 萌萌心里有自己的主张,她很聪慧地说“人家对我热情,也是看在舅舅的面子上,又不是因为我。我可不能骄傲了,给舅舅招惹麻烦,我还是我,冯雨萌。” “哈哈,你这个小机灵鬼,我老苏家居然出了你这么个乖乖。” 苏进心中大乐,越看萌萌越觉得很顺眼,这外甥女要是个男的,就没他们家四个男娃娃什么事儿的,她一个人,就能顶向远向勇他们四个,包括他自家的两个兔崽子,他瞅着也是比不过萌萌的,遗憾啊遗憾。 第249章 萌萌的颁奖典礼非常非常隆重, 直接就选在了人民大会堂中举行,领奖之前, 还有专门的人来给她培训,教会她到时候要怎么走、怎么应对。 她爷爷奶奶也来到了现场,这俩老头儿老太太, 都穿着极其体面的衣裳,冯老头把头发梳得能让苍蝇腿打滑,冯老太特意去烫了头发,两个人都举着相机,齐刷刷地对准了主席台。 那里是教育部的领导正在讲话,从国家大事说到了萌萌获奖,把她这个奖说得极为重要, 让冯老太和冯老头都听得美滋滋。 “连大干部都这么夸咱们萌萌, 说明萌萌是真的行。” 冯老太笑得牙龈都要出来了,心里是倍儿骄傲,要不是顾忌场合,她早跳起来大笑三声了。 冯老头也感觉到十分地自豪, 他手里举着相机继续拍摄, 眼睛却在会场上搜寻起来,过了好半晌, 才纳闷地说“萌萌她二舅不是说有大领导要来么,咋还没来呢?” 冯老太白了他一眼, 使劲地压低了嗓门说“来了你也不认识, 前面那么多人, 哪个不是大领导?萌萌她姥爷就坐在那儿,除了他,咱们也不认识别人啊。” 冯老头也跟着压低了嗓音,有些不服气地说“我说的大领导,那肯定是在电视上经常能看见的,那才是顶顶大的领导,你懂什么?” “我不懂,但我知道这里是人民大会堂,有这个就够了。” 冯老太得意洋洋,她家萌萌能在这里领上一回奖,够让她这个奶奶吹嘘大半辈子的了,她专心地盯着礼堂,没心思再去搭理她家老头子。 冯老头很不死心地等了又等,可时间过去那么久了,会场上还是没有别人再进来,他心想应该就是这些人了,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前面忽然传来了轻微的骚动声。 他连忙拿眼去看,立刻被惊得差点儿从座位上蹦起来,幸亏他死死地握住拳头,拼命地稳住自己,才没有失了态。 “这不是,这不是……老婆子,你快看呐。” 冯老头推了推他家老婆子,这才发现冯老太已经瞪圆了双眼,嘴巴张开老大,身体僵直地望着前面。 那儿有一个老人,正缓缓地走到中间,他穿着一套灰蓝色的中山装,花白的头发尽往脑后梳,脸上挂着微微的笑。 他长得比较矮,但谁都认识他。 看见了这个老人,上面那教育部的领导连忙把话讲完,就用热情高昂的嗓音说“冯雨萌小同志为国争光,总书记听闻她的消息以后,专程来给她颁奖,下面让我们以最最热烈的掌声,有请总书记上来为我们讲话。” 总书记,那不就是一号首长么,台下的掌声极其热烈,但是冯老头和冯老太都惊呆了,只会机械地随着大伙儿鼓起掌来。 等到掌声稍稍平歇,这位让人尊敬的首长,已经站到了台上,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很有力。 “少年强则国强,少年能获奖,则国家也能获奖,希望我们国家以后的文艺工作者、科技工作者,都能向这位小同志学习,争优创先,奋发向上,为党和人民立下功劳。” “啪啪啪,啪啪啪……”又是一阵阵热烈的掌声,冯老头和冯老太恨不得把手掌给拍肿了。 “说得太好了,老头子,我太感动了。”冯老太的眼里都已经闪烁出泪花,心里无比无比的骄傲和自豪。 冯老头也没比她好多少,一号首长喂,这辈子他居然能亲眼见到,这震惊的程度,到现在都让他回不了神来。 萌萌已经走到台前去了,她这女孩子,就算见到首长了,也还是那么的镇定,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礼貌地接过了首长手中的奖杯和奖状,还和首长握了握手,两个人举起那金灿灿的奖杯,站在镜头前面合影。 难道萌萌就一点儿不激动吗? 不,她激动着呢,生平第一回感到这么高兴。要不是她努力控制住,她能当场笑傻过去。 没有人发现萌萌的嘴角已经笑僵硬了,她面对着镜头,显得那么的大方和自然,就好像一颗闪亮的星,在这一刻闪烁出独属于她的光芒。 冯老头和冯老太坐在台下,看得眼睛都湿润了,真好真好,他们家的萌萌实在是有出息。 苏老头他坐在第一排,心里面也是骄傲极了,他望着台上的萌萌不住地点头,只有萌萌这气度,才真真正正是他们老苏家的种。 其他人的心中都很惊骇,不管他们之前认不认识萌萌,此时此刻都只有一个心理,那就是这个女孩子,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不是谁都能获得一号首长的夸奖的,更何况还是这么大的场合,等于给她身上盖了标签,有了这张护身符,以后还不得横着走啊。 明白了这一点,他们再看向萌萌的目光,就好像看着明日之星,鼓掌也鼓得更加起劲了。 而台上的萌萌,依旧还在微笑,这一刻,注定是属于她的荣耀。 回到家里,冯老太把她的奖杯摸了又摸,很稀罕地敲着那金灿灿的外壳说“还挺沉的,这个奖杯我要拿回家里,好好地供起来。” 萌萌噗嗤地笑出声说“奶奶,用不着这样,我只听说过供神仙和供祖宗的,哪有人供奖杯的呀,说出去要被人笑死。” 冯老太不以为然地说“有什么好笑的,他们要是也能拿到这个奖,指不定比我还要稀罕呢。” 她思忖了片刻就说“不行,回去以后,我要收拾个房间出来,专门放萌萌你的奖杯,这次这个,再加上上次那两个,我一定要好好地保管起来。” 萌萌劝不住她奶奶,还被她奶奶的这份心意,给感动得心头酸软,她特别乖巧地说“好,随便你了奶奶。” 向华这个表姐坐在边上,她已经是崇拜得两眼直放出星光,忍不住挪动下位置,坐到了萌萌的身旁说“表妹,你好厉害呀,我要是也能像你这样就好了。” 萌萌笑着回应她“表姐你会弹钢琴,你也很厉害呀。” 向华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说“我比不上你,我弹钢琴就是用来应付考级的,还是你比较厉害。” 萌萌感到有些为难了,她很善良地说“呃……我不太懂钢琴,但我觉得表姐你弹得好好听,我很喜欢听呢。” 向华立刻被她逗笑了,她捏着萌萌的脸说“真的么?表妹你真好,我知道你在安慰我,不过我也很高兴。” 她亲热地把脑袋枕在了萌萌的肩膀上,忽然愤愤不平地说“哼,赵佳佳前两天还在说你的坏话,等我回到学校里,我非要好好地嘲笑她不可。” 冯老太不巧听见了,就皱着眉毛问她“向华,你说的那个赵佳佳,她吃饱了撑着,老是说我们家萌萌的坏话干啥?” 向华撇着嘴说“谁知道呀,她这个人就是心眼坏,我最讨厌她了。” 苏老太也在旁边听见了这句话,她幽幽地叹息说“唉,佳佳那孩子,算是从根子上长歪了,你们别跟她一般见识,将来她跑出社会,自有她的苦头吃。” “亲家,你提这种人干啥。”冯老太对所谓的赵佳佳,浑然不在意。 她很客气地说“亲家,萌萌拿到奖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大娃他还要麻烦你们多照看着些,等你们有空了,就来我们桃源村住上一住。” “你们这就要走了?”苏老太感到有些意外,不过她还是点点头说“也行,我让人去帮你们买机票。” “不用不用,”冯老太连忙推辞说“驻京办的人已经帮我们买好机票了,我们要和那些老师一块回去。” 苏老太听到这里,就不再和她客气了,她微笑着说“那好,等大娃放假了,我们再和他去你们家。” 冯老太笑眯眯地说“行啊,欢迎你们随时来做客。” 她和她家老头子收拾好行李,告别了老苏家的人,就在驻京办的殷勤招待下,带着孙女儿回到了省城。 没想到一下到机场,又有了大场面。 “他们这是干啥呀?” 冯老头望着机场外面欢迎的人群,都是些学生和孩子,他们穿着整整齐齐的校服,脖子上戴着红领巾,双手挥舞着彩带和鲜花,一看见他们出来了,就不住地呼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在这些学生的头顶上,还横空挂着一条鲜红色的横幅,上面用白色的大字写着“热烈祝贺冯雨萌同学荣获联合国第二十九届世界儿童绘画比赛冠军。” “啧啧啧,是谁来欢迎咱们啊?”冯老太也看见了那横幅,她心中无比自豪,嘴角的弧度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越扯越大了。 在他们愣神的功夫,前面已经有官员站出来寻找冯雨萌了,冯老头和冯老太连忙把萌萌让出去。 那官员迎上来说“冯雨萌同学,感谢你为家乡做出来的贡献,我们是省教育厅的人,特意赶来欢迎你呢。” 为首那个官员笑得见牙不见眼,他们省出了这么大个能人,说明他们的教育工作干得非常好哇,很快就有升迁等着他们了,可不就很高兴么。 萌萌被这场面搞得小脸微微发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谢谢谢谢,这太隆重了。” “不隆重,这都是应该的,哈哈哈哈……” 几个官员和萌萌轮番握手之后,就让两个长相精神的小学生,给萌萌献上了鲜花,还给她的脖子上,挂上了一串鲜花做成的项链。 那两个小学生眼睛发亮,兴奋得不得了,他们给萌萌献完了鲜花,还倒退了一步,对着她敬了个少先队员的礼。 这种规格的礼遇,萌萌以前哪里体会过,她只记得小时候,跟着哥哥们去欢迎美国记者,那时候他们就是这样欢迎美国人的,没想到这次的主角却换成了她。 她很感激地说“谢谢你们啊,花很好看。” 她对着这两个小学生也敬了敬礼,然后低着头闻了闻花香,笑得比那花儿还要娇艳。 对面那两个小学生呆呆地望着她,只觉得这个姐姐长得真好看,声音也好好听,真让人崇拜呀。 “雨萌同学,我可以采访你吗?” 萌萌还沉浸在那花儿的香味中,就听见旁边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她抬起头,发现这是一个年轻的女记者,大概二十多岁的模样,她身后还跟着摄影师。 萌萌重新扬起笑脸,微微地点着头说“可以呀,你要问我什么?” 那个女记者把话筒举到了萌萌前面,问“冯雨萌同学,对于你这次获奖,你有什么感想,要对观众们说的么?” 萌萌想也不想就回答说“我觉得我拿这个奖,首先要感谢我的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感谢他们辛苦付出。也要感谢我的师父常怀德老先生,是他教会了我画画,才有了我今天。” “同时我还要感谢所有的亲戚和朋友们,以及家乡的父老乡亲,是他们一直支持我和鼓励我,给了我动力。” 她说这么多,都不是女记者想要的答案,在女记者快要打断她之前,萌萌终于狡黠地笑了起来。 她直视着镜头说“当然,我最应该感谢的,是党和国家对我的栽培,还有领导们的关心和爱护,包括我们学校的领导老师,还有教育局的各级领导,省驻京办的工作人员,等等等等。” “这些人都给我这次领奖,了无私帮助,在这里我要感谢他们,谢谢!” 边上的官员们立刻笑了,这女孩子真会说话,听起来就让他们格外地舒心,真懂事儿啊。这么懂事儿的女孩子,现在可不多见了。 女记者则有些诧异,她心想资料上不是说,这个女学生是从农村里来的么,怎么打起官腔来,还一套一套的,比那些老油条还要熟练。 她本来已经做好了重新录制的准备,打算等着萌萌回答不上来,她就把提前准备好的说辞教给她,让她对着摄像机说一遍也就是了,没想到萌萌居然发挥得那么好,还讲得那么体面,把方方面面的人都照应到了。 这么厉害的女孩子,到底是什么人啊,说话这么老道? 这个女记者还没有想明白,萌萌就已经跟着她爷爷奶奶,坐上了小巴车,驶向了回乡的路。 小巴车开出了省城,进入郊外,这里就是他们的县城了。 萌萌不经意间望着窗外,居然发现大马路上,到处挂着给她贺喜的条幅,有些店铺的外面,甚至还打出招牌说,为了庆祝她这次获奖,要给客人们打折来着。 她看得咋舌,很不好意思地说“这搞得也太隆重了。” 冯老太已经笑成了一朵花儿,她喜滋滋地说“这算啥,你给家乡争了光,他们这是高兴呢。” 她感到倍儿有面子,已经幻想出以后要是有人介绍她,都要说她是那个冯雨萌的奶奶,想想就觉得美呢。 冯老头忙着在拍照,他咔嚓咔嚓地把窗外那些横幅,都给拍摄下来,誓要把萌萌的这些荣耀,都记录在胶卷上。 小巴车开到了龙岭镇,那场面更是热闹大发了,隔着老远就能听见喧哗声,离得近了,那声音越来越响亮。 “来了来了,他们回来了,冯雨萌回来了。” “大家跟着我一起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欢迎,热烈欢迎!预备,起!” 车上的人都很愕然,他们往那车窗外望过去,好家伙,几乎整个镇上的人都来了,街道两边全是学生,他们手里拿着彩带,正兴奋地挥舞着,欢呼着。 这些学生的周围,还有他们的家长,把整个街道都挤得水泄不通。 这还没完,十里八乡那些赶来看热闹的人,那就更多了。楼房的阳台上,房顶上,大树杈子和电线杆上,到处都是人,简直多得没地方挤了。 这些人,都是来看萌萌的。 萌萌打开车窗,对着他们挥了挥手,顿时收获了一阵阵震天响亮的欢呼声“耶!冯雨萌!冯雨萌!冯雨萌……” 小巴车一路上行驶,这声音几乎没有停下来,冯老太捂着胸口,心满意足地说“还是咱们家乡的人热情,萌萌拿到这个奖,以后走到哪儿,都有人认识她了,真是有面子啊。” 他们以为这就结束了,没想到桃源村的欢迎队伍更加夸张。 从龙岭的山路口,一直到村子的入口,这一路上都挂满了条幅,路边还插着彩旗,等他们到了村里,全村所有的人都跑出来看了。 村民们兴奋的哟,纷纷把萌萌围住说“萌萌回来了!欢迎我们的大功臣,大家快点儿鼓掌!” 大伙儿都兴高采烈地鼓起掌来,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哎呦喂大画家,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你快把你的大奖杯,拿出来给我们见识见识。” 学校的校长也在包围圈中,他不等萌萌回答,就大声说“急什么,等我们学校展示出来,有的是给你们看。” 大伙儿都不理他,他们的关注点都在萌萌的身上,又有人咋咋呼呼地嚷嚷起来“天哪,萌萌,你竟然上了新闻联播,还有大首长给你颁奖,我们当时看见了都惊呆了。” 边上的人使劲地点头,非常好奇地问“对呀萌萌,跟我们说说呗,你和大领导握手,是什么感觉啊?” 萌萌红着脸儿,吐着舌头说“没什么感觉,我当时很紧张。” “哈哈哈……”听她这么一说,大伙儿顿时感觉到很亲切,想不到大画家,居然也有紧张的时候,跟他们普通人一样嘛。 自从萌萌得了奖,他们就觉得她和正常人不一样了,那必须是文曲星下凡,厉害到不得了的那种。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围着萌萌了,让她快点儿回家休息。”冯老头终于开口,他的话比较好使,才让萌萌从包围圈中脱开了身。 “妹妹,我们带你回家。”二娃带着一众弟弟还有睿哥儿,千辛万苦地挤开了人群,终于把萌萌带回到家里。 然后二娃就急不可耐地说“妹妹,你快把奖杯和奖状,拿出来给我们看。” 第250章 “瞧, 在这儿呢。” 萌萌把随身带着的小行李箱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金灿灿的大奖杯, 还有一份全英文的证书,大伙儿都好奇地围过去看。 “哇赛,这奖杯够大,是真金的么?”八娃把那个奖杯敲得梆梆响, 睁着星星眼睛望着他姐。 萌萌立刻摇头说“不是,就是铁的或者铜的,我也不晓得。” “那也很好了, 这个奖杯真沉啊, 姐, 你真有能耐。” 八娃依旧稀罕得不得了,围着那个奖杯左看右看,又把获奖的证书也拿起来看了看, 可惜他英语不好,看不懂上面写了啥。 四喜也在旁边瞧热闹, 她眼尖地发现行李箱中还有一样东西,顿时把它拿起来说“这是啥呀, 萌萌?” 四喜手里的东西,是一片表格样的厚纸,有几本书合起来那么大, 上面写了一些数字。 萌萌只看了一眼就说“这是那天奖给我的奖金。” 四喜低着头数起了那些数字, 顿时惊讶地捂住嘴巴说“哇, 一万块钱?好多啊!这张纸要怎么用?直接就能当钱用吗?” 萌萌笑着跟她解释说“这是做出来给人家看的, 不能当钱用,那钱我已经存进银行了。” 四喜更加吃惊了,她瞪圆了眼睛说“萌萌你画一张画,就能赚到这么多钱,好厉害呀,你的画呢?可以给我看看么?” 四喜她非常好奇,外面大家都在说,萌萌那张画,画得有多好多好,可谁也没有亲眼见识过,包括四喜她也没有,所以她很想要见一见。 不料萌萌却摇头了,她脸上也有些失望说“那张画还没有还给我,说是以后再还。” “哦。”四喜瞅了瞅萌萌的脸色,就没有继续问下去,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萌萌的奖杯,小圆脸上尽是崇拜的神情。 睿哥儿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一盒黑胶带,站在电视机前面说“妹妹,你拿奖的新闻,我给你录下来了,你要不要看?” “好哇好哇。”萌萌忙不迭地点头,她眼睛亮亮地说“真有我的新闻?我自己都没有看过呢,睿哥哥,你快点儿放出来给我看。” 睿哥儿蹲在录像机的前面,捣鼓了好一阵子,就打开了电视,走回来和萌萌一起坐下。 那台电视机发出了滋滋滋的电流声,紧接着屏幕里一片雪花,然后就响起了新闻联播的音乐,两个主持人轮流念着新闻,说着说着就讲到了萌萌领奖。 萌萌顿时打起精神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电视。 只见画面当中,她穿着雪白色的绸缎连衣裙,梳着半马尾的头发,正缓缓地走到主席台上,看似非常从容,只有她自己清楚那时候的紧张。 电视里还响起了一阵阵交响乐声,萌萌正好接过那个奖杯。 她看得心中讶异,因为当时她的脑子里都是懵的,压根没有注意到现场还有音乐,只傻兮兮地接过那个奖,幸亏没有出岔子。 这条新闻很短,萌萌拿奖以后,镜头就拉远了,最后只给了她爷爷奶奶一个特写,就开始了下一段新闻。 萌萌瞧见了那个特写,忍不住惊呼一声“呀,爷爷都哭了,奶奶也……” 她爷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来“我那不是哭,我那是高兴。” 冯老太也走进来说“瞧咱们萌萌多上镜,在电视里头真好看。” 家里的娃娃们都回过头去,就听见冯益民得意的声音“可不是嘛,那天全村的人都看见了,村里的游客还指着电视问,这是谁家的孩子,咋那么厉害呢。” “哈哈哈,萌萌啊,爸爸真为你高兴。”冯益民注视着乖巧懂事的闺女,笑得连眼角的鱼尾纹都露出来了。 萌萌连忙装作不好意思的模样,只有她那高高翘起的嘴角,泄露出她心中的欢喜。 她其实也没有想到,自己能闯下那么大的荣誉,后来她听见自己获奖了,她心中也没有多大感想,如今看到家里人都这么高兴,她觉得这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她的荣誉,能为家里人带去欢乐与笑声,这比她拿到多少个奖,都更加令她感到满足。 睿哥儿站在她的身后,含笑望着萌萌,忽然出声询问说“妹妹你累不累?要不要吃点儿什么?” 萌萌的注意力立刻被他吸引过去了,她很期待地问“有什么好吃的吗?” “你等一等,”睿哥儿跑出去外面,很快又走回来了,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一层一层地打开来说“这是我在村里买的椰蓉稣,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雪米糕,还有我奶奶亲手做的奶茶,你尝尝看。” 他打开不锈钢的盖子,把奶茶倒在盖子里,顿时一股甜甜的香气,就随着那袅袅的白烟,飘进了萌萌的鼻子里。 “嗯,好香啊,你奶奶做的奶茶真不错,还热乎乎的。” 萌萌捧着那杯奶茶慢慢地品尝,又吃了几块甜甜的糕点,小脸上是无比的满足。 冯老太看见了,就悄声对着自家的老头说“你看,还是睿哥儿会照顾我们萌萌,知道萌萌要回来,还专门给她留了东西吃。” “嗯……”冯老头摸着下巴,意味不明地瞅着睿哥儿,他咋觉得这小子,是在打他家萌萌的主意呢。 睿哥儿冷不丁转过脸去,就对上了冯老头诡异的眼神,他立即殷勤地招呼起来“冯爷爷,你也来吃糕点啊。” 冯老头踱步过去,背着手站在那儿说“哦,还有我的份啊?” 睿哥儿回答得倍儿肯定“有,当然有了,我买了挺多,冯爷爷你尝尝。” 冯老头在睿哥儿的伺候下,坐到了隔壁的椅子上,手里还被睿哥儿塞了一块雪白的米糕,他立刻就断定了,这小子果然有企图。 在这一瞬间,冯老头心里酸溜得很,恨不得马上把那块雪米糕,糊在睿哥儿的脸上,然后喊他滚滚滚。 可当他拿眼去瞪睿哥儿,却发现他望着萌萌的眼睛里,尽是温柔和小意。呦呵,这小哥们,很会讨好女孩子嘛。 冯老头很挑剔地望着他,这么一仔细打量,他发现睿哥儿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大成人了,那英俊的脸庞和健壮的体格,就算走出去外面,也有闺女抢着看。 嘿嘿,这小伙子,原来是看上他们家萌萌了,瞧他那钦慕的眼,嘴角的笑,还有他身上的每一个动作,都明明白白地告诉冯老头说,睿哥儿他喜欢萌萌。 冯老头瞅了瞅他,又瞅了瞅萌萌,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忽然就不怎么生气了,他捏起那块糕点,笑眯眯地咬了一口,哎呦,真甜呀。 萌萌的那个奖杯和证书,很快就被学校讨了去,包括她那张假的大支票,也一并放在了学校的陈列室里,供外面的人参观和膜拜。 这些天,前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他们都想亲眼瞧瞧这个联合国的大奖杯,在发现了那张大支票上的金额之后,他们就更加吃惊了。 这不,这边一个游客,就在展览厅里,大惊小怪地说“哎呀妈,我只听说过获奖了,没想到还能拿到这么多奖金啊。一万块钱?这女孩子厉害了,能赚这么多钱。” 他边上的人,就很得意地讲“你没有见识了,人家冯雨萌又不差这一万块钱,我听说她家里的产业做得很大很大,你晚上住的那家宾馆,就是他们家开的。” 那个游客顿时更加惊讶了,他不住地赞叹起来“啧啧啧,这有钱人家的娃娃,真是出息。我要是有那么多钱,我可不能保证能像她那么努力。” “所以呀,让人不服都不行,这份能耐,人家是靠自己闯下来的。” 这些游客,在看见了萌萌的奖杯,又听说了她的故事之后,都由衷地感到敬佩。这女孩子年纪小小,能耐却比他们大多了,他们就算要嫉妒,也嫉妒不起来,只能转为佩服了。 省城电视台听说了萌萌的故事以后,也赶来蹭热度,他们派了记者过来,准备采访冯雨萌。 那个女记者姓肖,今年三十岁,是省城电视台里的台柱子,上头派了她来,说明对这次采访非常重视。 肖记者刚一踏进桃源村,就被这里的美景给迷住了,她站在村子路口,张罗着对那摄影师说“快快快,把这里的画面都拍进去。” 那个摄影师跟她合作了多年,非常默契地就把镜头,对准了她身后的桃源村。 此时正好天光大亮,清晨的朝阳穿过云雾,从云层中间筛下一缕缕阳光,照射在烟雾笼罩中的村庄,就好像梦境那样的美。 女记者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响起“观众朋友们,我现在站的地方就是桃源村。相信大家都读过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今天我来到这里,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桃花源。也许只有这样美丽的地方,才能孕育出冯雨萌那样出色的画家。” “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去探访桃源深处的美丽画家,现在就让我们跟随着摄像机的脚步,去寻访小画家的家乡。” 女记者走在村中的巷道上,赞叹着她所见到的美景。这儿的村庄,是她从未见过的干净,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有花香,路上连一粒微尘也没有,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看到村里有人围上来,她就随意地拦住一个人问“老乡你好,你认识冯雨萌吗?” “认识啊,她是我本家侄孙女儿。”说话的人,正是村里的冯红专,他对着镜头,笑得无比灿烂。 那个女记者眼前一亮,赶紧问他“那你知道她会画画么?” 冯红专很爽朗地说“谁不知道哦,我跟你讲,那闺女厉害着呢,从小就学画画,画得特别好,经常看见她在田间地头画画来着,画什么像什么。有一回,她画了一只猫,把那田里的地鼠都给惊走了。” 女记者做了个惊讶的表情,很不敢相信地追问说“真的么?她画画那么逼真?” “真真的,我骗你干啥?”冯红专努力地瞪大他那老实的眼睛,笑得好像一头憨厚的老牛,看着就让人想要相信他。 女记者也不由得相信了,她举起话筒说“这么说来,冯雨萌从小就很有绘画天赋了,你们谁知道她家在哪儿?” “我知道。”“我知道。”“我带你们去。” 村民们都争着抢着要给女记者带路,一路上还不忘吹嘘起冯雨萌的本事来。 这个说“萌萌那丫头,她不光画画特别好,她学习也很好,回回考了学校里第一。” 那个说“就是就是,她还特别孝顺,对我们这些长辈啊,特别懂礼貌,隔着大老远,就知道打招呼呢。” 另一个人接着说“萌萌她从小聪明得很,她能拿奖,我们一点儿也不意外。” 女记者听他们说了一路,心里就对这个传说中的冯雨萌,也不由得更加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子,竟然能得到乡亲们这么多的赞誉。 转眼间他们就来到了老冯家,摄影师拉远了镜头,把这栋恢弘的老建筑拍摄进去,又对准了前面的肖记者。 “观众朋友们,现在我们已经来到了冯雨萌的家门口,她到底在不在家呢?她看见我们又是什么样的反应?让我们拭目以待。” 她敲了两下门,那门就滋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一个老太太出现在门后面,好奇地问他们说“你们是谁?” 那个女记者很自来熟地说“你就是冯雨萌的奶奶?我们是省城电视台的,我姓肖,这是我的记者证。” 冯老太瞅了一眼那张记者证,很快就反应过来说“肖记者你好,你们是来采访的,快点儿请进,萌萌她在家呢。” 肖记者转过去对着摄影机说“我们的运气很好,小画家她刚好在,让我们来看看小画家的家,到底长什么样儿。” 她让摄影师把老冯家拍摄了一圈,在旁边不住地惊叹说“这看起来像是百年的老宅,非常地有历史感,这上面的石头应该是火山石,附近有很多火山,应该就是取自那儿的。” 她示意摄影师跟着她走。 “你们看,这院子的屋檐底下,还有很多石刻,这儿还有木雕,都雕刻得非常精美。瞧这儿的门,非常的庄重大气哈。那么我就想问了,老太太,你们家是这里的望族吗?” 冯老太抿着嘴笑着说“什么望族啊,就是普通人,这宅子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我们住在这里,就收拾得干净些。不是说要来采访萌萌么,我把她叫出来。” 她扬着声音喊“萌萌嘞,电视台来采访你啦。” “来了。”摄像机紧紧地追随着这个声音,就看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她身上穿着浅碧色的罗衫连衣裙,从一扇精致的木门里闪身出来。 那随风飘荡起的缕缕秀发,还有那轻盈的浅碧色裙摆,随着那个少女的步伐,轻轻地走近。 “你们找我么?”那少女笑了,显得清丽无比,声音也像清泉一样地好听。 “你就是冯雨萌。”那个女记者很肯定地说,她用欣赏的眼光打量着面前的少女,很好奇地问“你刚才在干什么?” 萌萌撩起了脸颊上的发丝,声音好像清泉叮咚“我在书房里读书。” 这样的少女,很轻易就能虏获别人的好感,女记者眼神发亮地说“我们可以进去参观么?” “可以呀。”萌萌很大方地答应了,她带领着女记者走在了前面,一路上花影扶疏,裙袂飘飘,她就好像那花间的仙子,仿佛只要靠近她,就能闻到缕缕花香。 女记者欣喜无比,这次的采访对象,竟然有如此的人才,如此的美貌,在这乡间,简直就是一朵难得的奇葩。 这个不同寻常的乡下,这个不同寻常的家,还有这个不同寻常的少女,都太有话题性了。她已经可以预见,这次的节目播出以后,肯定会获得很大的反响。 女记者保持着一颗好奇的心,在踏进了萌萌的书房以后,完全变成了惊讶。 她本来例行公事地,想要去介绍那书房中的摆设,然后她就忽然说不出话来,心中实在是惊骇到了极点。 短暂的沉默过后,这个女记者立刻清了清嗓子说“冯雨萌同学,我们听闻你获得了世界绘画大赛的冠军,所以特意来采访你,你平时就在这间书房里画画么?” “诶。”萌萌乖巧地答应着,她推开了窗户,站在那窗前说“每当我打开这扇窗户,看见那院子里的花木和盆栽,远处还有峻岭和崇山,如果细细地听,还能听见从海上传来的浪涛声,我就会灵感不断。” 女记者不住地点头,很赞赏地说“果然是艺术家,这审美层次,就比我们普通人高多了。我看你这书房里的摆设也不简单,可以给我们介绍介绍么?” 萌萌没想到她对这个也有兴趣,就点了点头,走过去帮她介绍起来。 “你身后的这个屏风,是我从北京掏来的,前清恭王府上流出来的紫檀木清朝老家具,这张短榻还有这两把椅子,它们是一套的。” “这厅上挂着的画,是唐伯虎的《猛虎啸山图》,我时常看着它,心里就很向往那古代的文人气节,你看这山的画法,还有这头老虎,画得多么好,现在再也没有了。” 萌萌说得非常轻松,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身后的女记者,眼睛已经越瞪越大了。 她走到了隔断门边,伸手抚摸着上面垂下来的翡翠牡丹三层玉盆栽,笑着回忆说“这是在北京玉器厂买的翡翠,主要是看中它的雕工,就跟我们画画一样,工艺精不精,就看这个花瓣,非常地薄,非常地透,连叶脉都能看得清楚。” “这博古架上的花瓶,也是我在北京买的。你瞧这个,挺雅致,是宋代的汝窑瓷器,这纯净的颜色,就好像雨过天青,让人的心情,忍不住就安静下来。” “还有这个,是清宫造办处雕刻的白玉籽观音,通体洁白无暇,就好像在告诉我们做人的道理,要清清白白,无愧于心。” 她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书桌前面,只见那张金灿灿的书桌,在镜头里已经无法掩饰了,萌萌摸了一下桌面说“这是明代的金丝楠木老家具,应该是从宫里面流出来的,跟这把椅子原本不是一套,后来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跟它相配的。” 她走到了桌子后面说“这上面的瓶瓶罐罐,就是我平时画画用的东西了,你们自己看。” 女记者和她的摄影师,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她瞪大了双眼,磕磕碰碰地说“这,这,你是说,这些都是真的古董么?” 萌萌微微地点着头说“是真的呀,我平常用的就是这些,其实我倒觉得,无所谓真不真,就是看个意境。” 女记者已经惊呆了,瞧这书房里的一样样东西,赫然都是好几百年的老古董,就算年份没那么长,也是万分珍贵的好物件,怎么到了这个女孩子的嘴里,就全成轻描淡写了呢。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境啊,才能供得起这些玩物? 看这个博古架,上面陈列的那些个瓷器和玉器。还有这张书桌,上面的这些文房四宝啊等等,没有一样是简单的,全是价值连城的真古董。 就连那书架后面的两盆兰花,女记者也辨认出,那是很值钱很值钱的天价兰花。 天哪,好惊讶,实在是太惊讶了。 这间书房是多么的古典和雅致,可也不是一般人能够享受得起的。 女记者不禁要问“冯雨萌同学,我太吃惊了,很不好意思哈,我想问问你家的家境如何?” 萌萌歪了一下脑袋说“就是很普通的家境啊,我爸妈从小教育我,做人要勤勤恳恳,一步一个脚印,就算需要零花钱,也要靠我自己去赚。” “是么?”女记者很感兴趣地问“那你是怎样赚取零花钱的?” 萌萌仔细地回忆说“我到海边去钓鱼,挖一些螃蟹啊、贝壳啊来卖钱,主要是卖给那些游客。每年夏天到了,我也卖水果、卖冰棍。通常一个夏天,差不多能赚一两百块钱。” “我爸妈说了,什么事情都要靠自己的双手,不能觉得自己家里有钱,就学娇惯了。” 萌萌说这话的时候,笑得乖巧无比,让人看见了,就忍不住想要疼爱她,节目播出了以后,确实是这样的效果。 那些家长都说了“看人家冯雨萌,家里条件那么好,却从来不骄傲,踏踏实实地去学画画,还懂得自己赚零花钱,多么自立的好孩子啊。你们呢,到现在还跟我要钱,你们就不会羞耻的么?” 不管娃娃们怎样怨懑,家长们就是要夸奖冯雨萌“真了不起,瞧那气质,她父母肯定也是人中龙凤,才能培养出这么出息的好孩子。” 萌萌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她的功劳也很大,不光学校里给她开了表彰大会,就连市里也给她发了两千块钱奖金。 这样一来,她想不被人知道都不行了,无论她走到哪儿,都有人赞赏她,听得萌萌都不好意思了都。 她不得不见人就解释说“没有没有,其实我没那么厉害啦,就是比较幸运而已。” 没想到听她这么谦虚地说话,大伙儿反而更加佩服她了。 到了最后,人人都在说“瞧那个桃源村的冯雨萌,拿到那么大个奖了,人还那么谦虚,从小就知道家长很辛苦,自己赚零花钱。你们呢?能赚点儿啥回来?见天就知道吃吃吃。” 家长们数落起自家的娃儿来,那是毫不客气的。 “学学人家冯雨萌,多给她爸妈长脸啊,你们也让我出去被人夸一夸,好不?” “冯雨萌,冯雨萌,冯雨萌……” 俨然这个名字,已经成为了家长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了。 搞得娃娃们怨念满满,从心里埋怨起了冯雨萌,她做啥子那么优秀嘛,让他们这些人怎么活,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第251章 这些天, 冯老太那是走路都带风,她心里高兴呀, 萌萌有了大出息,她这个奶奶也跟着光荣起来,人见人夸。 这不,她刚走到村子路口, 隔壁的老婶儿就逮住她说“娃儿他凤婶,过两天就清明祭祖了,你们家要做红桃粿不?” 冯老太理所当然地点头说“做啊, 咋滴啦?” 老婶儿拉住冯老太的胳膊, 想了想还是厚着脸皮说“是这样, 我想求你帮个忙, 你家做红米粿, 可不可以让我儿媳妇去帮忙, 她肚子里刚怀上娃儿, 我想让她沾一沾你家萌萌的喜气。” “这……”冯老太没想到会是这样, 她纳闷地讲“你家儿媳妇她肚子里,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你就这么快打算好了。” “管它男的女的,沾沾喜气总是没有错, 我不求我家孙子孙女生下来,有你家萌萌那么聪明, 只要有她一丢丢聪明, 我就该烧高香了。” 老婶儿伸出小尾指, 比出了一丢丢的姿势,又继续央求说;“他凤婶儿,求求你一定要帮这个忙,行不?” 这是他们村的习俗,哪家媳妇要生孩子了,总是要去有喜事的人家里沾沾喜气,好让娃娃生下来更加幸运。 前年冯老太家里出了大娃这个大学生,就有很多家媳妇儿去她家张罗供品,今年有了萌萌领奖,他们早早地就盯上了。 望着他老婶儿那眼巴巴的神情,冯老太心里乐开了花。 她也不是小气的人,巴不得有人过去帮忙呢,就笑起来说“你客气了,他老婶儿,尽管叫你儿媳妇来我家,我们也不让她累着,就让她坐在边上,沾沾面粉什么的。” “诶。”老婶儿高兴得眉开眼笑,忙不住地拍着冯老太的胳膊说“他凤婶儿,你这人最好了,我替我家未来的娃娃谢谢你。” 冯老太拍拍她的手说“不值当什么,咱们乡里乡亲的,这都是应该的,住在后面巷子里的五叔,他家儿媳妇也要去我家。” 冯老太没有说错,到了她家做红桃粿这一天,村里那些怀孕的妇人都去了,没怀孕正准备怀孕的也去了,她们都想要给娃儿沾喜气呢,恨不得多帮一点儿忙,多沾一点儿喜气。 也因此,冯老太和老大家的几乎不用动手,眼看着这些媳妇儿就把红米粿做好了,连韭菜粿也都做了,韭菜还是她们自己带来的,还给蒸了两大笼包子。 冯老太等她们走了以后,挨个检验过这些米粿呀包子,发现比她自己做的还要好,就笑得很是欢喜。 “都是咱们萌萌有出息,家里也跟着你沾光了,我看村里没谁家有咱们风光,那么多的媳妇儿都来帮忙干活呢。” 桃源村自古以来就是这样,谁家里有喜事儿,前来帮忙干活的人越多,就越有面子。 冯老太要的就是这个面子,瞧他们家的供品,可都是全村人帮忙做的,祖宗们肯定喜欢。 等她清明节拜完了祖宗,就私底下对冯老头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去广州拜过文昌庙?萌萌有了出息,我琢磨着是文昌帝君在保佑她。我准备过两天,到广州去给她还愿,再求文昌帝君继续保佑咱们萌萌。” 冯老头心里很赞同,却有些为难地说“谁跟你一起去呀?我最近可抽不出空来。” 冯老太神气地说“不用你陪着,我跟桂花已经说好了,她家睿哥儿明年也要高考,她也想去广州,拜一拜文昌帝君呢。” 冯老头没啥不放心的,就交代说“哦,那你们小心点儿,去玩就回来。” “知道了,我们后天就去,就是通知你一下子。” 冯老太说完,就把被子盖在了自己身上,留下冯老头一个人傻眼了,敢情这老婆子已经把事情安排好了,就剩下通知他?他啥时候变得这么没有地位了? 甭管冯老头心里乐不乐意,她家老婆子和张老太,第三天就去了广州。 这年头交通方便,出远门再也不用介绍信了,他们两家又都有关系,直接订机票就能走。 按理来说,应该一两天就能回来了,可老冯家和老张家的人,愣是等了五六七八天,才等回了两个老太太。 “你们做啥子去这么久?要不是我天天打电话,我都要去找你们啦。” 冯老头的语调中带着谴责,张老头也是一样,这两老头子,对他们被人冷落了,还很不适应呢。 冯老太就抿着笑说“我们不光去了广州,还去了一趟海南,你们猜我在那里买了啥?我买了几栋房子,就在海边,沙子比咱们这儿还要白。” 冯老头惊讶地说“啊?你还买房子去了?你电话里咋不跟我说呢?” 冯老太挥了挥手掌说“说啥说呀,几栋房子而已,买了也就买了。我跟你讲哦,老头子,海南那边的房子老便宜了。我听中介讲,去年还是七千多呢,今年就卖四千,整整少了三千块钱呐。” 冯老头恍然大悟说“哦,敢情是中介带你去的呀,你心咋那么大呢,还跟人家去海南,也不怕人家把你骗了。” 马桂花这时候说了一句公道话“胜利呀,你别怪玉凤了,带我们去的那中介,都是政府派的人。他们在市政府门前拉客,车满了就走,一路上吃喝都是的,住的都是最好的招待所,根本不骗人。” 她掏出几个大红本说“我们买的房子,也都是手续齐全的,就在三亚的海滩边上,跟咱们这里差不多,还都是别墅呢。” 睿哥儿把那几本红证书翻开来看,当他看清楚那房产证上的地址时,就目光一凝。 他把房产证递给了其他人,很肯定地说“奶,这些房子倒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你们还是被中介给骗了,那房子压根不值那么多钱。” 张老太很疑惑地问“为啥呀?我觉得已经很便宜了,跟捡白菜似的,一栋带着大院子的大别墅,只花了我一百万,多出来的面积都是送的,还送海边游艇位呢。” 看到大伙儿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过来了,睿哥儿好整以暇地说“奶,咱们去年在深圳买的房子,也才五六千块钱一平,还是在经济特区。” 他分析说“海南有什么优势,一个荒岛而已,鸟不拉屎的地方,房地产都已经崩盘了,许多建房子的老板都跑路,那里的房子不用卖那么贵。” 张老太有些不服气,她抬杠说“可它就是卖那么贵。” 睿哥儿摊开手说“都是炒起来的,现在没有人肯接手,那个忽悠你去海南买房子的中介,肯定是拿你当冤大头了。” 看到他奶奶在瞪他,他赶紧又讨好说“不过嘛,你买这些房子的决定没有错,长期来看还是会涨价的,只不过要等很多年以后了。” 张老太清醒过来,觉得睿哥儿说的话挺有道理,她有些后悔地说“深圳是特区,那里的房子有国家撑着,别的地方就不好说了。不买了,以后都不买了,咱们家就你一个娃,也住不了那么多房子。” 张老太都已经放弃了,她不懂得这些房子上面的事儿,就不打算瞎投资,免得被人忽悠。 可睿哥儿偏偏在这时候,撩拨她说“这才几套房子,也不算多,奶奶,咱们还是要继续买房。” 张老太气得只想打他,“你这臭小子,咋说来说去都是你有道理?你倒是说说,为啥还要买房子?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以后都再也不买了。” 睿哥儿收敛起开玩笑的表情,终于正色说“奶奶,天赐良机啊,海南咱们就先不考虑了,暂时还没啥价值。但是别的地方都在发展,比如说北京上海广州深圳,包括咱们省城,那么多人口涌进去,机会多得是,土地和房子都还便宜着呢。” 张老太瞅了瞅他,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是说,要买些土地和房子屯着啊,你屯这些干嘛?” “就屯着啊,以后建楼或者建房子卖,都是很好的收入。”睿哥哥笑眯眯地说。 在张老太这些老辈子的眼里,囤积土地和房子,并没有什么用处。 但是睿哥儿就不同了,他早早做好了打算,如果有机会,他还想开发房地产呢。 现在是1994年,土地的价值还没有体现出来,许多人都没有意识到,未来的城市寸土寸金,能在市中心拥有一套房子,是多么不容易的愿望。 如果说,未来的十年二十年中,有什么生意比房地产更好,那必须没有。所以咯,睿哥儿就早早地瞄上了这个行业。 他现在的目标是,多收一点地,最好是一线城市的土地,未来就有很大的用处了。 不过这件事情要操作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首先他这个身份就不好下手。 睿哥儿想来想去,只能找他的师父说“师父啊,上回我听你讲,你在香港有朋友对不?你那朋友,跟你的关系怎么样?” 凌虚子很意外地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问他“你想干什么?” 睿哥儿装作很老实的样子说“不干什么啊,师父,我就是想请人家帮个忙。” 凌虚子才不相信他,他追问说“你这小子,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睿哥儿也没打算瞒着他,就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凌虚子。 “师父,我公司里的现钱太多,存在银行里也是浪费,我就打算把这些钱拿来买地。” 为了说服他师父,睿哥儿还举例说“这几年,上海开发浦东新区,我听说他们为了招商引资,对那些外资外国人,只象征性地收点儿土地钱,还有很多优惠政策,他们建房建楼都给贷款,咱们就没这样的优惠了。” “我是中国人,在中国的土地上,凭啥不能享受优惠?凭啥都让外国人享受了?所以我就想说,能不能请你那个香港朋友帮个忙,让他在那边帮我注册个公司。” 凌虚子终于听明白了,他恍然大悟地说道“哦,原来你是想找个人,帮你弄个皮包公司啊,这个简单,香港那边有很多做这种事情的人,都不用去找熟人,你只要花钱就行了。” 睿哥儿摇了摇头说“师父,这家公司说是皮包公司,实际上也不是那么皮包,我要借着它,在国内做生意,万一将来生意做大了,那边公司的法人找过来怎么办?” 睿哥儿事先了解过,他很内行地说“我听说他们都是随便找个人做法人,跟咱们又不认识,怎么能保证他的人品?所以啊,还是要找个信得过的人才行。” 凌虚子没想到还有这么多讲究,还夸睿哥儿来着。 “你小子倒是想得挺长远,那好,我就帮你向我那朋友问问。” 睿哥儿终于逮住了机会,他很好奇地问“师父,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上回救你的那个老和尚?他是什么人?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凌虚子好半晌没有说话,像是陷入了回忆,忽然他发出长长的叹息声,仿佛所有的往事,都淹没在这声幽幽的感慨中。 他看了看身旁好奇的徒弟,最终还是没有告诉他真相,只说“智远跟我认识几十年了,他是什么人,你就别问了,我去给他打电话。” 这通电话的效率还是挺快的,智远老和尚,不仅给睿哥儿在香港办好了皮包公司,还给他派了个人过来。 来的人是个小和尚,名字叫做释明悟,今年不多不少刚好十八岁。 他是一个人来到村里的,穿着一套印满椰树的花绿衬衫和长裤,鼻梁上架着大黑墨镜,原本光溜溜的脑袋上,已经长出了头发茬,不主动介绍,都看不出来他是个和尚。 睿哥儿就有些不相信,他狐疑地打量着释明悟的穿着,还有他那颗脑袋,上头也没有戒疤,再看到对方笑嘻嘻的模样,他就更加怀疑了。 “你真的是和尚?不会是花和尚?” 他这话原本只是试探,没想到释明悟却忽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师父说我尘缘未了,所以不让我受戒,让我过来大陆先见见世面,你那公司就是我当法人,你随便给我开个工资就行。” 他跳过来,勾住睿哥儿的肩膀说“张老板,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兄弟我叫释明悟,你叫我明悟就行。” 他的身份肯定是真的,睿哥儿也终于看清楚了他这人的脾性,应该还是个挺好相处,挺爽朗的人,他也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别叫我老板,明悟大哥,你比我大一岁,以后叫我阿睿好了。” 第252章 睿哥儿好说话, 释明悟也就放心了。 他来之前,还担心大陆人不好相处,毕竟他从小在香港长大,也从来没有去过大陆。在他的想象当中,大陆应该是很贫穷很落后的才对,没想到这个小乡村, 居然还挺富裕的。 释明悟就好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啥都觉得很稀奇。 这不,他站在龙岭面前,嘴巴像张开的鸡蛋, 赞叹地说“你们这儿的山都好高,还全部都是森林,我们香港的山都圈起来做公园了。” 他来到海边的沙滩上, 也要赞叹一句“哇,海水好蓝,不输给浅水湾,这儿的沙滩比浅水湾大多了, 沙子还那么细。” 他看到村子周围的片片椰林,还有美丽幽静的村庄, 都要忍不住赞美起来,跟个很没有见识的乡下人似的, 处处都很好奇。 “哇, 那个美女是谁?长得好漂亮啊。” 他冷不丁瞧见了萌萌, 顿时恨不得把两个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逗得萌萌嘻嘻地笑。 睿哥儿就有些不高兴,他掰过释明悟的肩膀说“你眼睛往哪里看呢,看这边,不许看我妹妹。” “哦,原来是你的妹妹仔。”释明悟拍了拍睿哥儿的肩膀,示意他淡定,他自己走到萌萌的跟前说“妹妹仔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哈哈,我叫萌萌,你是不是和尚?”萌萌掩住嘴笑,不停地拿眼去打量他的光头。 “我是啊,我叫……喂,阿睿,你拖我干嘛?” 释明悟还没把话讲完,就被睿哥儿拉着衣领,往旁边拖远了,坚决不让他有机会接触到萌萌。 释明悟当法人的皮包公司,用的钱都是睿哥儿从国外收到的货款,以前都是直接打到境内的,现在不了,睿哥儿让他们把钱发到香港的账户上,再汇进大陆这边的公司。 经过他这么一周转,那钱就变成了香港人在内地的投资了,各方面都有好处。 睿哥儿交代释明悟说“你既然来了,就麻烦你多多受累,替我出面去买地,我已经给你划好了,这是我们省城的市中心,最核心的地块,我让冯伯伯帮你牵线,你去和市里面谈。” 睿哥儿总也不放心释明悟,瞧他那做派,跟花和尚似的,为了不让他见到萌萌,他准备给释明悟派一些任务。 释明悟接过那张规划图看了看,一头雾水地问“你买这么多地干什么?” 睿哥儿坐在老板椅子上,交握着手指说“不管是办工厂,还是开发楼盘,总之我的打算,是先把土地圈起来。” 他点了点桌子,示意释明悟去看地图说“看见那块郊区的地了么?那就在我们县,我准备把那里开发成一个游乐园,把这一带打造成旅游圈子。” 释明悟越来越看不懂了,他惊讶地说“你这个计划挺大呀,你有那么多钱吗?” 睿哥儿胸有成竹地说“放心,我穷得就只剩下钱了。你的任务,就是帮我花钱,现在还只是刚刚开始。” 事实证明,睿哥儿的决定是对的,有了释明悟出马,事情就好办多了。他们几乎毫不费力地,就拿下了郊区和市里面的土地。各方面的手续,那都是开了绿灯给他们办理的。 能够这么快拿到地,睿哥儿也是没有意料到的,他很快就调配了资金,同时动工建设好几个地方。 老张家的矿泉水厂,不夸张地讲,那已经是全省产值最大的企业,每年收到的外汇老多了,现在总算有个去处。 在这些资金的威力下,省城里、郊区外,都同时崛起了好几块工地,干得热火朝天呢。 睿哥儿都这么努力了,冯益民这个镇上的一把手,也是撸起袖子加油干。 他有心想要把龙岭镇,打造成旅游强镇,就着实花费了好多些力气,把整个龙岭镇都改造了一遍。 萌萌这些天去镇上玩,很快就发现了不同。 “这镇上的人都在建房子么,还是?” 她很意外地发现,家家户户的房屋外面,都搭起了一层手脚架,有一些工人正在那里粉刷墙壁,有些甚至还在画画。 那些已经建好的房子,都加上了屋檐和屋顶,门口还修建了飞檐门楼,望上去就有些古色古香的意味。 她很好奇地问镇上的同学说“你家和这些邻居都要干啥?好好的房屋,为啥要改呢?” “你不知道么?”那同学比她还要惊讶,她发现萌萌是真的不知道,就和她解释说“那是你爸爸说的,咱们镇上的房屋,都要恢复成古建筑。” “你瞧前面那栋老房子,好几百年了,现在不让拆,你爸给了钱,让那家人修好它,说是以后可以给游客们看。” 那栋老房子特别有特色,大门是拱形的,门上三层飞檐,还搭了瓦片,两株三角梅顺着门廊生长上去,压在飞檐上,开出了满树红花。 门边的围墙刷着白灰,一面写着“紫气东来”,另一面写着“福到家门”,边框上还有精美的砖画作为点缀,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这户人家以前的主人姓陈,是镇上的大地主,人人都认识。整个龙岭镇的老房子里,就只有他家的房子是两层楼的,那屋檐飞得老高,站在外面就能看见。 萌萌看了一圈周围,很欣赏地说“不错不错,你们这么一捯饬,风格倒是挺统一的,咱们这个镇也有很长时间历史了,肯定有游客愿意来看。” 以前他们龙岭镇,虽然有许多老建筑,但都非常破旧,有些还被拆了,新建起来的楼房,镇上的人都没啥品味,弄得中不中,洋不洋的,如今统一弄成古典风格,就比以前好看多了。 她同学还说了“我爸妈准备把家里弄成家庭旅馆,我邻居大婶准备卖旅游纪念品,我亲戚家里,他打算开个小酒楼,这些镇上都有补贴呢。” 这些天,她爸妈在家里说起这些事儿的时候,笑得别提有多开心了,导致这个同学,也满怀了希望。 她们这群好朋友从镇上出来,骑着单车在周围闲逛,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附近的独树村。 这个村子里有一棵大榕树,占据了很大一块地方,把半个村庄和村子前面的池塘,都给覆盖住了,绿荫缭绕,远远望去就好像一个巨型的盆栽,久而久之,大伙儿都管这里叫做独树村,已经没有人记得它以前的名字了。 独树村的风景也是很漂亮的,那棵大榕树倒映着池塘,把满池子清水,都染成了绿色。从远处流淌过来的溪流,源源不断地注入这个池塘,又流向了村子外面的田野里,到处都是田园风光。 萌萌她们骑着车子,进入到这个村子里,却发现有很多人家,也在修缮自家的老房子,只好从里面退出来了。 “哎呀,都没地方玩了。”萌萌嘟喃着嘴,说得有些失望,她今天带了画板来,本打算在这里写写生呢。 几个同学想来想去,就有人说“萌萌,我知道有个地方,那里养了很有孔雀,还有鸵鸟,你要去看看么?” “真的么?在哪里?”萌萌实在是好奇,她都没有听说过,镇上有人养孔雀呢。 那同学就吹嘘起来“是新华村,他们最近才养的,每个人收五毛钱就能进去看了,里面还卖孔雀羽毛,还有鸵鸟蛋,我哥上回就买了一个回来,可贵了。” 萌萌非常感兴趣,连忙骑上车子说“咱们也去看看孔雀和鸵鸟,你在前面带路。” 一群同学跟着她,嘻嘻哈哈地骑在大马路上,没过多久,就来到了新华村。这个村子没啥古建筑,也没人在修缮房屋,她们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进去了。 村子外面有个老人在收门票,每个人交五毛钱,就拿到了一张手写的小纸片,上面写着“门票”两个字,实在是有些简陋。 那个老人还指点她们说“前面拐弯五十米,看见动物园那就是了。” “哈哈,他们这儿也有动物园啊,我还以为只有咱们村里有动物园呢。” 同学们都好奇坏了,把车子骑得飞快,呼啦啦地驶进了动物园,里头用铁丝网圈起来,种了几片草地,几乎是立刻,她们就看见了孔雀。 “哇,那孔雀好漂亮啊,萌萌你看,那边还有一只。” 园子里,有几只孔雀正在遛弯,看见生人来了,它们也不害怕,依旧跺着步子,在草地上溜达。 那些孔雀的身上,都生长着蓝绿色的羽毛,在阳光下耀眼极了,就好像一只大鸟穿上了外衣,格外地引人注目。 忽然,一只大孔雀在众人的目光中,刷地开起了屏。那艳丽的尾羽形成了一个半圆,上面点缀着无数个蓝绿色的眼睛,瞧上去漂亮极了。 萌萌正在赞叹,那孔雀就把尾巴收起来了,嗷嗷叫着跑到了一边。 “哎呀,它怎么走了呢?” 同学们纷纷跑过去看,就发现原来是一只雌孔雀跑出来了,园子里的雄孔雀都呼地把它围住,个个嗷嗷叫着开起了屏。 “哇,真是漂亮!”同学们过足了瘾,这次孔雀开屏的时间可长着呢,让她们都有时间对比出,哪只孔雀更好看,哪个孔雀更腼腆了。 她们沿着那园子走,边上就有摊子在卖孔雀羽毛,还有孔雀下的蛋,萌萌挑了几根羽毛,又买了几个孔雀蛋,打算拿回家里尝尝,就听见那摊主说“你们想不想吃肉?我们这儿还有孔雀肉可以卖。” 同学们一听,那脸色都皱了起来,很不满地对着那摊主说“你们咋那么残忍,孔雀那么好看,为啥要吃了它?” 那摊主很不以为然地说“小娃娃不晓得事儿,我们养孔雀,就是为了卖肉。不是我吹,这孔雀肉的生意,比养鸡可划算多了,很多游客都专门进来找呢。” “这都是镇上的书记给我们找的路子,现在靠着这个动物园,村里家家户户都养起了孔雀,还有鸵鸟,也卖得很好呢。” 那摊主说得格外得意,仿佛这孔雀和鸵鸟的生意,给他带来了无限的希望。娃娃们却有些不忍心,就都沉默着往前面走。 那后面的鸵鸟可比孔雀丑多了,还都特别大只,叫声还比孔雀难听。萌萌只瞧了一会儿,就没了兴致,她买了两个鸵鸟蛋,就打算回家了。 大伙儿骑着自行车,返回到龙岭,在山路口还瞧见了一片农田,现在被人收拾出来,分割成一片片的菜地,都种上蔬菜了。 农田里,有些游客模样的人在走来走去,他们都非常欣喜地耕耘着自家的菜地,这是他们在牛家村包的地,每当周末的时候,他们就从城里领着自己的娃,赶来牛家村种菜。 这样的游客还有许多,萌萌都已经见怪不怪了,想当初,这个主意还是她给牛老憨出的呢,没想到效果那么好。 现如今,牛家村的人靠着出租菜地,很是赚了不老少钱,他们给游客管理菜地,又在自家里开饭馆、开民宿,样样都有收入,日子可比以前过得好多了。 桃源村那就更不用说,现在已经是老牌的景区。从龙岭的入口,就竖立起三座牌坊,一个写着“桃源深处”,一个写着“龙岭渔村”,另一个写着“人间仙境”,搞得非常巍峨壮观。 这一路上的风光也是瑰丽无比,路边种满了桃树和柳树,现在桃花谢了,柳树正是绿油油的时候,那随风飘摇的柳叶丝,就好像欢迎的手,吸引着游客们往那桃源深处去。 萌萌惬意地骑着车子,远处苍莽的群山,吹来了清新的风。那些盘根错节的大树,组成了幽密的森林,让她的眼睛舒服得好像洗过一般。 半路上还能看到一些摩崖石刻,旁边修筑了盘山阶梯,有些游客就在这里爬山,边上还有导游负责讲解。 山下面,有水果摊子在卖零食,也有些镇上的居民,跑到这儿来卖土特产,许多游客在摊子上光顾,热闹极了。 再骑出去一段,就有一个岔路口,这是通往桃源温泉的路。 萌萌继续往前面骑,又有一个岔路口,有个游客骑着摩托车喊住她“喂,美女,仙湖景区是往这里去么?” 萌萌也冲着他喊“是啊,你往前面一直走就是。” 她不停歇地往村里骑,终于回到了桃源村,从山坡上望下去,桃源村掩映在绿柳荫里,鲜花丛中,面朝着大海,金黄色的阳光撒在黑色的古老房屋上,就好像给它涂上了一层油膏,美得仿若一幅画。 “啊,我回来了。” 她想要到村子里去散步闲逛,也想要到沙滩上去晒太阳,渴了就摘一个椰子吃,兴致来了,还能跑下海去抓鱼,再没有比回家更加幸福的生活了。 第253章 萌萌的油画, 最终还是没有还给她,她只好又重新画了一张,给村里挂出来展览。 最近游客们来到村中,就能看到这张画了,还能看到这画的灵感来源地。 村里的一片稻田上,参照了画中小男孩儿的模样, 做出了一个雕像立在田垄上,前边还做了说明,游客们也纷纷到了这儿拍照。 八娃穿着和雕像一模一样的衣服, 站在游客们面前,十分神气地说“看见没有, 那就是我小时候的样子,是我姐姐把我画进去了。” 游客们仔细地打量起他来, 发现他果然和雕像有几分相似,顿时稀罕地说“你们姐弟俩的感情真好啊,有这么个姐姐在,你也不差。” “那是当然。”八娃说得要多得意, 就有多得意“我姐姐对我最好了, 我最喜欢我姐姐。” 全家人当中,只有八娃长得最像萌萌,他十二岁的年纪,皮肤很白, 眼睛很大很有神, 笑起来格外讨人喜欢。 游客们看到他这样子, 就起了心思说“我们可不可以跟你拍张照片啊?你摆出那画上的姿势,跟我们合个影,行不行?” 八娃没想到,还有人要跟他合影,他这个小机灵鬼,顿时意识到这里头的商机,就伶俐地说“想和我拍照可以,我的照片可是很值钱的,拍一张照,五块钱。” “嘶,这也太贵了?”游客们虽然有心理准备,可还是被他这个价码给吓住了。 八娃收敛起笑意,他抱着胳膊说“随便你们,反正拍我一张照,你们回去以后还能跟别人说,瞧,这就是联合国冠军画上的那个小男孩儿。” “挺有道理啊。”游客们琢磨来琢磨去,还是有人愿意花这个钱的。 有个心急的女游客,就把相机塞给了她家男人,她自己带着小孩儿走到了八娃身边,对着她家男人说“来都已经来了,拍一张照怎么了,五块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八娃收到了钱,顿时配合着摆起了姿势,把造型凹得像模像样,那拍照的男人也不客气,咔嚓咔嚓地拍了好几张。 别的游客看见了,心想给一次钱,就能拍好几张照片,想想自个儿也没有吃亏,很快就掏出钱来,想要和八娃合影。 结果这一天,八娃轻轻松松就赚到了一百大好几十,这可是他从小到大,赚到的零花钱最多的一次,美得他差点儿没飘起来。 “姐,姐,我给你买了零食吃。”八娃跑进了老冯家,把一袋零食塞进了萌萌的怀里。 萌萌疑惑地打开来看,发现里面有果丹皮、小浣熊干脆面、麦丽素巧克力、还有橘子糖水。 萌萌一头雾水地问“给我买这么多东西干啥?” 八娃得意的呀,啦啦就把事情讲给她听,完了还感谢道“姐,多亏你把我画进画里,那些游客才愿意和我拍照,我赚到钱了,第一时间就买零食来给姐姐吃。” “哦,原来是这样,你这脑袋瓜子挺好使的嘛,真乖,咱俩一起吃。” 萌萌捏了捏她弟弟的胖脸,就打开零食袋,分享了一些给他,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砰砰啪啪地捏着干脆面。 “姐,我这袋是烤肉味的,你那袋是啥味儿的啊?” 萌萌尝了一口说“五香牛肉味的,给你吃一点儿。” 他们两个正吃得高兴,圆仔就在旁边探头探脑,打量着他俩没注意,它就偷偷摸摸地伸出爪子,悄悄地钩住那袋零食。 它把果丹皮抓起来闻了闻,不感兴趣地扔到了一边。又拿起那袋麦丽素,把那红色的包装袋揉了半天,也搞不懂开口在哪儿,只好放弃。 紧接着,它拿出了一罐橘子糖水,盯着那透明的玻璃杯看了半天,终于认出来这里面装的是水果,顿时眼珠子都亮了起来。 可这要怎么吃呢? 圆仔把那整个罐头,试着塞进嘴里,啊呸呸呸,是硬的。它抓起来使劲地摇了摇,还是打不开,顿时委屈得直叫唤。 “嘤嘤嘤,熊想吃。”它举着那个罐头,来到了萌萌跟前,眼巴巴地望着她。 萌萌只看了它一眼就说“你太胖了,奶奶说你要减减肥。” 圆仔它整个熊猫都呆掉了,居,然,嫌,弃,它,胖! 它低头看了看自个儿,圆溜溜的肚子,上面长了一圈肉,都看不到脚了,真的很胖么? 它吓得丢掉了罐头,抱住自己的脑袋怀疑熊生,它好伤心啊,长胖了还被萌萌嫌弃,连吃个罐头都不行,嘤嘤嘤嘤。 “圆仔,你去干嘛?”萌萌在后面叫它,它也不应,像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孩儿一样,毅然决然地走出了门。 “哇,熊猫跑出来了,妈妈你看!” 村里的游客看见了圆仔,都认出了它是动物园里的那只熊猫,他们刚开始还有点儿怕,个个都离得远远的,等到他们发现圆仔根本不伤人,就都激动地围过去。 “这只熊猫怎么跑出来了?都没人管的么?”游客们张望着周围,都没有发现动物园的人。 旁边的小孩儿说“它是不是饿了,出来找吃的?” 这样想着,他就拿出了自己的零食喂给它,可是圆仔它撇过脑袋,就是不肯吃。 周围的小娃娃们胆子大了起来,纷纷掏出了自己的零食,递到了圆仔跟前,还不停地诱惑它说“吃,熊猫,我知道你饿了,很好吃的,你快吃。” 圆仔它眼泪汪汪地盯着那零食,它也很想吃啊,可是它太胖了,它要减肥。 游客们发现了不对劲,就都纳闷起来。 “奇了怪了,这熊猫怎么不吃东西了呢?我记得昨天在动物园里,它还吃很多水果来着。” “对呀对呀,这应该是吃饱了才出来散步,瞧它这胖的,不像是挨饿的样子。” 嘤嘤嘤,这些人也说它胖,都是坏人!圆仔它气坏了,再不肯搭理这些人,掉头就跑。 “圆仔,你回来,我把罐头打开来给你吃。”萌萌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了圆仔的踪影,顿时跟在后面追,很快就追上了圆仔。 她蹲下来拍了拍圆仔的后颈,哄着它说“跟我回家,我开罐头给你吃。” 嘤嘤嘤,它不要,它要减肥。圆仔它赌气上了,它不肯吃东西,它要变成一只苗条的熊猫。 “糟了,圆仔它闹绝食了。” 萌萌把它带回了家,怎么哄它它都不肯吃,逼急了还把食物吐出来,摆出了一副不肯合作的样子。 它整只熊猫像毛毯一样趴在地上,两只前爪捂住眼睛,嘴巴里咕噜咕噜冒着气,仿佛生无可恋。 “哎呀,怎么办呢?” 萌萌没了法子,她凑到了熊猫的脑袋边上,摸了摸它头顶的软毛说“圆仔,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说你胖,你一点儿也不胖,真的,你最美了,整个桃源村里,就没有一个动物能美过你。” “哼,你骗人。”圆仔它才不相信呢,它觉得萌萌这话,就是想骗它吃东西。 “我说真的,你不胖,你一点儿也不胖,瞧你长得多喜庆啊,最可爱的就是你,我最喜欢你了。” 萌萌抱着圆仔的脑袋,又是哄又是顺毛,可圆仔它打定主意不吃东西,它就是想减肥。 它在家里饿了一天,第二天就蔫巴巴地去上班了,躺在它经常活动的园子里,也不肯动弹,很没精打采的样子。 游客们就担忧了,嚷嚷起来说“那只熊猫是怎么了?它生病了?” “没生病。”萌萌的声音从后面响了起来“它这是闹脾气呢,待会儿我拿东西喂它,你们多夸夸它,它就好了,千万别说它胖。” 萌萌拿了一条长长的竹竿子,在一头绑上粗麻绳,下面系着饼子,甩呀甩呀,就甩到了圆仔的鼻子前面,还故意大着嗓门说“圆仔,我给你做了胡萝卜月饼,里头加了玉米面和鸡蛋,你最喜欢吃了。” 圆仔动了动鼻尖,把脑袋歪到了另一侧。 萌萌挪动着钓竿,那块饼子又到了圆仔跟前,萌萌诱哄着说“是我刚做好的哦,喷香喷香的,你快尝尝。奶奶说了,这饼子吃了对肠胃好,一点儿也不发胖。” 圆仔的两只小耳朵立了起来,它有点儿动心了,想要去拿,又有些放不下面子。 周围的游客这时候就说了“这只熊猫,哪还需要减肥呀,它根本就不胖嘛,顶多就是圆润了点儿,能吃是福,吃多了才好呐。” “快吃,这饼子真香,这儿还有一篮子呢,搞得我们都想吃了。” 游客们起哄着,圆仔果然着急了,它一扭头坐了起来,倍儿珍惜地抱住那块饼子,十分警惕地盯着游客们。 萌萌见它肯起来,瞬间欢喜地说“圆仔,别和我闹脾气了,我再不说你胖了,你快吃。” “吃啊,熊猫,你不吃我们就吃了啊。”那群游客嘻嘻笑着,作势要去拿萌萌手上的篮子。 圆仔着急的呀,嗷嗷叫着就站了起来,一只手把饼子塞进嘴里,另一只手就想去够,可它在园子里,还隔着一条小渠,哪里够得着啊。 萌萌连忙安慰它说“我不给别人,都留给你吃,你别着急,慢慢吃啊。” 她速度飞快地绑好一块饼子,又给圆仔钓过去,圆仔嗖地一下就抓住了,扯下饼子吃得特别欢实。 唧唧,可饿死它这只熊猫了,它要把昨天没吃的份儿,通通吃回来。 圆仔它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吃着月饼,吃完了月饼又吃水果,然后又吃饼干,再喝盆盆奶,又对着萌萌讨要饼子吃。 萌萌把那最后剩下的几个饼子都丢给了它,看它吃得那么香,周围的小孩子都馋坏了,他们悄咪咪地踱到了萌萌身边,探着脑袋望着她那篮子说“姐姐,那月饼是什么滋味儿?还有么?” 萌萌打开了空空的篮子给他们看,指着圆仔说“没有了,最后那几块都到了它嘴里,这就是很普通的月饼,专门给熊猫吃的。” 小孩子们吞咽着口水,他们觉得那月饼肯定很好吃,要不然那只熊猫为啥吃得那么香。 他们不敢闹萌萌,只跑回去缠着自己的母亲说“妈,我也要吃那月饼,我要吃,我要吃嘛。” 这些家长被缠得脑袋疼,没办法,只能去找动物园的工作人员说“你们这儿有没有饼子卖啊?就是那种熊猫吃的,圆圆的,包了胡萝卜的那种。” “没有,那是给熊猫吃的,不是给人吃的。” 工作人员拒绝了游客,等回过神来,他们却在私底下琢磨开了,是不是可以开发一款月饼,也放在动物园里面卖呀。 嗯,好像挺有道理。 第254章 圆仔它终于肯吃东西了, 可把萌萌高兴得够呛,她实在后悔说圆仔胖,赶紧做了好几顿饼子,给圆仔弥补弥补,喂得圆仔那体型,越发像吹气球似的, 膨胀起来了。 萌萌闲暇下来,就跑到了海边休息休息。 他们村里不用去建海洋馆,到处都是纯天然的海洋,沙滩上也有很多游客, 还有人骑着摩托艇,在海上飕飕地飞, 实在是有点儿吵了。 萌萌就翻起身来, 招呼上两个哥哥说“三哥四哥, 咱们去珊瑚礁那边, 我想潜水。” 三娃四娃现在又回到了桃源村上学, 他们爸妈还把海鲜酒楼重现开在了村里,用他们爸妈的话讲, 这里人流量那么大,不开酒楼就可惜了。也因此, 三娃四娃又有机会和弟弟妹妹们厮混了。 三娃兴致勃勃地站起来,喊得比萌萌还要兴奋“好哇, 我也很久没去珊瑚礁了, 我要去钓鱼。” 四娃勤快地说“我去把船拉来, 萌萌你去告诉奶奶。” 萌萌跑了一趟小卖部,再回到沙滩上的时候,她两个哥哥已经准备好了船,就等着她出发了。 他们这些渔民家的孩子划起船来,就是比别人快多了。跟他们同时出发的游客,还在手忙脚乱地调整方向,他们已经把船划到了珊瑚礁上。 萌萌没等小船停稳,就迫不及待地跳了进去,她像一条活鱼一般,在水中灵活得不可思议。 这透明的海水里,一簇又一簇鲜艳的珊瑚礁,就好像鲜花那样的绽放,都不用费力气去看,就能发现各种各样的小鱼儿,游曳在其中。 萌萌慢慢地靠近那么珊瑚礁,伸出手去够那小鱼儿,没想到对方竟然不跑,还凑上来吻了吻她的指尖,痒痒的。 她无声地笑开了,嘴巴里冒出一串串气泡,在海里待的时间长了,她也不觉得窒息,还继续往更深的海底潜下去。 珊瑚礁的下面也是珊瑚礁,它们的色彩更加艳丽,周围的小鱼儿也更多,这里是游客们都潜不了的深度,只有萌萌一个人,她乐得和这些鱼儿嬉戏。 忽然,她看见那沙子里藏了一个贝壳,有碗口那么大,在她的惊扰中,立刻合上了缝隙。但是萌萌已经看见了那贝壳里,有一道闪光了。 她好奇把这个贝壳拿在手里,打着水花儿,就往海面上游出去。 “哗!”萌萌的脑袋钻出了海面,她把贝壳丢到了船上,人也跟着上去。 “妹妹,你捡回来个啥东西?”三娃四娃都蹲下来,瞅着那贝壳。 萌萌捋了捋头发上的水珠说“应该是珍珠蚌,刚才我看到里面有珍珠了,三哥,你把那个钳子给我。” 三娃拿起了钳子,却没有递给萌萌,而是建议说“还是我来,小心割伤了你的手。” “不用,我来就行。”萌萌坚持要自己开珍珠蚌,她可不想弄死这只贝壳,就小心翼翼地用那钳子,撬开了珍珠蚌,果然在里面的外套膜上,发现了一粒鼓鼓的东西,大概有拇指那么大,能看出彩色来。 这就是珍珠了,她两只手指捏住那粒珍珠,把它挤出了外套膜,全程都没有伤害到那只贝壳,顺手又把它丢回海里了。 现在萌萌手上的这颗珍珠,光彩夺目,就好像黄金凝聚而成的精华,又好像太阳那般的闪耀,竟然是罕见的金黄色,又圆又润,带着湿漉漉的海洋气息。 这珍珠华贵无比,三娃惊喜地说“是金珠!挺值钱的,可能是从睿哥儿他们家的贝田里逃出来的。” 萌萌点点头说“嗯,有可能,我刚才只看见了一只。” 他们发现的这颗珍珠,也被周围船上的游客看在眼里,就有一个中年女游客开口道“妹妹,你这珍珠卖不?” 萌萌没有多少犹豫就说“卖啊,你出多少钱?” 那女游客反而迟疑了,她向萌萌要了那粒珍珠过去看,越看越觉得喜欢,咬了咬牙说“你想要多少钱?” 这下萌萌就有得说道了。 “在我们村里,一粒这样的金色珍珠,最起码要一千大好几百,上两千也是有可能的。不过嘛,这是我自己开的,你给我一千就好了,算我便宜卖给你。回头你自己找个师傅做成首饰,比你去买划算多了,怎么样?” 那女游客听完之后就很欣喜,这珍珠的行情她也是了解过的,村里确实要卖这个价,外头还比这个贵呢,她忙不迭地就答应下来。 “成,你这小姑娘出价实诚,那我就跟你买了,可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钱,怎么办?” “没关系,我知道你住哪儿,等我回村里再跟你要。” 萌萌很无所谓地说,这种珍珠她多得是,家里都有一盒子了,也不怕这个女游客拿了她的珍珠不给钱,对她来说,这是不可能的。 女游客没想到她这么大气,顿时啧啧地夸奖起来“这小姑娘,真不愧是这村里的,真是淳朴啊,我一定不会亏了你的钱。” 萌萌冲着她笑了一下,又继续跳到海里去潜水了。 其他的游客还在谈论着她,其中有一个游客,忽然拍着脑门说“咦,我怎么觉得刚才那姑娘,看着很眼熟啊,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给他们划船的船夫,就哈哈地笑着说“她不是别人,她就是我们村里那个很会画画的冯雨萌。” “嗬,竟然是她!”大伙儿都吃惊了,他们虽然去参观过冯雨萌的画和奖杯,可谁也没在现实中看见过她。 现在回想起来,冯雨萌果然是又有才华,又很努力。 一个做家长的人就喃喃地说“原来她在电视上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啊,她果然靠自己赚零花钱呢,真是太励志了。” 他转而教训起自家的娃娃来“看见没有?人家冯雨萌姐姐,那么出名了,还知道自己赚零花钱,贴补贴补家用,你怎么不和人家学学呢?” 船上的游客,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她,但是萌萌已经听不见这些了,她潜进了海里,触摸着海洋世界。 温暖的海水抚慰着她的肌肤,竟然好像温泉水那样的舒服,萌萌舒展着四肢,徜徉在大海的怀抱中。 在这幽深的海水里,有一缕缕阳光穿透海面,让周围的海水,好像被折射的星空,是那样的深邃迷人。 萌萌忽然回过头去看,在那不远的地方,有一头大海龟划动着海水,它那闪闪发亮的玳瑁壳,在这深海里,仿若镶嵌了无数颗珠宝。 “龟龟,你给我带来了啥?” 那只大海龟游到了萌萌的身边,兴奋地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给她。那是一枚灰白色的玉佩,比萌萌的两个手掌还要大,要不是它上面精致的花纹,她都要以为这是一块石头。 不怪她眼拙,这块玉佩已经看不出来成色了,仿佛烧过,都没有了玉那种莹润的光泽,上面还依附着一些海底的小贝壳。 只是那玉的雕工,却着实有些古朴雅致,像两条龙衔接成圆,中间还有一个怪兽的鬼脸图案。 萌萌好奇地问大海龟说“你从哪儿弄来的?” “沉船,我就住在那儿。”大海龟以为她忘记了,有些委屈地说“不是说好了,要去我那里看看的么?” 萌萌还真的忘记了,她在海里面,还有一艘沉船呢,当下就收起那块玉佩说“走,带我过去瞧瞧。” 大海龟很高兴,立刻就在前面带路,萌萌还嫌它慢了,骑着它在海里就像飞一样,瞬间从这头挪到了那头。 快到终点了,她看见了那艘沉船的桅杆,它比上次沉得更深了,船身上的泥巴都溢到了甲板上,四周缠满了水草,中间露出一个大大的门洞,那就是大海龟平常出入的地方。 大海龟拨开那些水草,兴奋地邀请萌萌说“咱们进去。” 萌萌刚刚游进洞里,还没来得及看清呢,就猛然顿住了身子说“糟了,我哥哥在喊我,我得快点儿回去。” 她想想就很不甘心,都已经来到这儿了,不拿点儿什么出去,仿佛很对不起自己,就顺手抄起了洞口旁边的一个小匣子,急匆匆地和大海龟告别,游回到海上。 “妹妹,妹妹,你在哪儿?” 小船上,三娃放声大喊,嗓音中都已经带着哽咽,他张望着四周的珊瑚礁,空荡荡的都没有他妹妹的身影,心中不由得一阵阵恐慌。 四娃甚至已经想到了种种不祥的猜测,他脸色发白地说“哥,萌萌会不会……” “别胡说,妹妹不会出事的,快点儿把船划回去叫人。” 三娃既是在安慰弟弟,又是在安慰自己,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萌萌没有事儿,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们正拿起船桨,就听见背后传来萌萌的声音“哥,你们要去哪儿?我在这儿呢。” 三娃四娃又惊又喜地回过头去,果然看见萌萌就在海水中,向他们游过来。 “快快快,把萌萌拉上来。”两个小哥俩一起合力,把萌萌拉到了船上,打量着她身上没有受伤的地方,这才稍稍有些放心。 四娃拍着胸口说“妹妹,你快把我们吓死了,你刚才去哪儿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萌萌吐了吐舌头,非常愧疚地说“不好意思啊哥,我刚才贪玩,游到对面那座小岛上去了,就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她伸手,遥遥地指着远方的小岛,那是一座郁郁葱葱的岛,像翡翠似的,点缀在海上。 三娃眺望着那座岛,彻底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有些后怕地说“你怎么游那么远,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吓得他们魂都要掉了,要是萌萌出事,他们都不敢想象会是什么后果。 萌萌越发觉得愧疚,她讨好地说“对不起啊,哥哥,我下次不敢了,你们别告诉奶奶。” “嗯,我们会给你保守秘密的。”三娃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打死他也不敢说,告诉冯老太那就是主动找死。 回过神来,他们终于注意到了萌萌手上的东西。 “妹妹,你手上拿了什么?” 萌萌晃着那个匣子说“我在海里面捞到的,咱们打开来看看。” 她又拿起了那把钳子,三两下撬开了锁,把那匣子周围的贝壳也给敲掉,也不知道这个匣子是用什么材质做的,泡在海水里那么多年,居然没有腐蚀掉。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里头竟然没有进水,有好几块印章模样的东西,散落在里面。 萌萌随意地拿起一块来看,她很轻易就辨认出,这是和田白玉,但是那玉质却不咋滴,有两条裂纹横穿过整块玉,被巧妙地雕刻成仙人的衣带。 “南极长生宫主?”她看了看那印章底下的篆刻,就写了这么几个字,不懂。 她放下了这枚印章,又拿起了一块碧玉来看。 这块玉的玉质同样不咋滴,青绿色当中还带着一些小黑点,块头也比刚才那块白玉小多了,底下刻着“茶道士”三个小篆。 盒子里还有另外一块印章,材质看不出来是什么,仿佛有点儿像是火山石,又好像带着金属,非金非玉的,同样刻着三个小篆“月瞿仙”。 萌萌的好奇心起来了,正打算好好地研究研究这几枚印章,就听见三娃兴奋的声音说“妹妹,这块印章是金的,纯金的,你看。” 三娃把一块扁形的印章递给了萌萌,它的块头相当小巧,以至于萌萌刚才都忽略了它,但是它那金灿灿的颜色和沉甸甸的重量,都在彰显着它是一块纯正的金子。 这枚金印的上方,盘着一条虬龙,它头上有两个圆乎乎的短角,四只爪子挥舞,摆出了“s”的形状。 这枚印章的底部,从右到左刻着一串柳叶篆“永乐元年五月礼部造南昌宁王布政司府印”。 “永乐,那不就是明朝么?” 萌萌彻底地奇怪上了,因为三娃递给了她最后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短短的烟斗,采用的是镶金嵌珐琅彩的工艺,分明就是清朝的东西,而这个金印却是明朝的,这两个不同时代的东西,为啥会混在一起? 她以前一直以为,那艘船是清代的沉船,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的。 第255章 三娃看她愣在那里, 忍不住好奇地追问说“妹妹,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是古董吗?” 萌萌抬起头说“对呀, 是古董, 是我从海里面捞上来的印章。” “哦, 我还以为是啥呢,原来是印章啊。”三娃说着说着就反应过来, “不是,海里面怎么会有印章呢?” 萌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只好摊开手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是沉船里的。” 三娃一听就笑了, “妹妹, 你肯定说错了, 咱们这边的海,哪里有什么沉船。” 四娃凑过来说“管它呢, 反正是咱们妹妹捡到的,这就是她的。萌萌, 咱们回去不?” “好啊,我跟你们一块划船。” “不用, 你坐着就行。” 萌萌就这样坐在了船舱里,她怔怔地望着海, 心里想着那艘沉船,到底是什么样的来历? 回到家中, 她把那个小匣子刷洗干净, 把里面的印章也洗干净, 包括那个烟斗,然后就把它们放在了书房里,拿着放大镜研究起来。 她看得很入神,以至于睿哥儿走进来了,她都没有注意到。 “妹妹,你在看啥呢?”睿哥儿走到了书桌前,发现了那些印章。 “这是什么?”他问。 “呃……”萌萌有些犹豫,支吾着说“我从海里面捡到的。” 睿哥儿很好奇地拿起那枚金印,发现它果然是金的,他就很惊讶,尤其是在他看到了底款以后。 “萌萌,这是古董?海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萌萌见瞒不住他,只好说出了实话“睿哥哥,我在海下面发现了一艘沉船,这些印章,就是从船里面拿出来的。” 睿哥儿更加吃惊了,他想起了小时候,他们村的人经常能从海里,捞到一些瓶子罐子。那时候的他,就猜测海底下有一艘沉船,很有可能就是古代运载瓷器的船。如今看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也许是他想岔了,说不定还不止一艘呢。 睿哥儿就问萌萌说;“你确定只有一艘沉船吗?” “嗯,”萌萌点了点头,伸出了一根手指说“我看到的就只有一艘,很大很大,那船舱里有很多箱子,我也不知道里面放了啥。” 睿哥儿心想,这肯定就是他妹妹的超能力了,正常人也看不到那么深的地方去。要照萌萌这么说,那些箱子里的东西,就算不是瓷器,也会是很值钱的古董了。 他就很警惕地交代了一句“妹妹,你先不要告诉其他人,等咱们研究明白了,再决定要怎么办。” 他觉得桃源村已经够热闹了,如果再出现一批宝藏,弄不好泄露了风声,就会惹来很多麻烦。 萌萌却没有他想的那么复杂,既然她已经说了出来,就干脆说到底。 “其实,要把它们捞上来,也很容易。大海龟就住在沉船里,我可以让它去捞。” “什么?你是说,那只大海龟就住在那里面?”睿哥儿今天受到的冲击真大呀,萌萌到底还瞒了他多少事儿。 “对呀,沉船的位置,还是大海龟告诉我的。” 她打开了左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漂亮的鼻烟壶,对着睿哥儿展示了一下说“你还记不记得这个,是大海龟送给我的礼物,这就是它从沉船里拿出来的。” 睿哥儿把那个鼻烟壶拿过去看,他很敏锐地发现,这个鼻烟壶和底下的烟斗,很有可能是一套的,因为它们身上的花纹都差不多。 这么频繁地出现这些东西,肯定是不同寻常的,联想到萌萌说的大箱子,他觉得这很有可能是一批宝藏,沉船的宝藏。 海上打捞的难度,睿哥儿还是知道的。凭他的能力,也没有把握能把宝藏打捞出来,还是得让萌萌的家里人知道才行,大家伙儿一齐商量,说不定还更有办法。 再说了,萌萌拿到那么多大箱子,也不可能不被家里人知道。 睿哥儿沉思完,忽然看向萌萌说“你想把宝藏捞出来么?如果要捞的话,就得告诉你爷爷奶奶,要不然瞒不过外人。” “当然要告诉他们了,我也没想瞒着爷爷奶奶,还有我爸爸妈妈。”这些都是萌萌最亲的人,她恨不得把特异功能也告诉他们。 睿哥儿仿佛料到了,提前阻止她说“你知道位置?把位置告诉我,我就说是我们去潜水的时候发现的,你别说你有特意功能,知道不?” 萌萌在他认真的眼眸中,点了点头,这些年她也很少用到特意功能,私心里还是不愿意让家里人知道她是个怪物,不说就不说了。 睿哥儿找了个机会,就来到老冯家里坦白。 “冯爷爷,冯奶奶,我上个星期和萌萌去潜水的时候,她发现那海底好像有一艘沉船。我最近又去看了,真的是沉船,里头可能有些东西。” 冯老太很不在意地说“能有啥东西啊,沉船泡在海里面,应该烂到掉渣了。” “萌萌。”睿哥儿示意萌萌把东西拿出来,然后就指着匣子里面的印章说“你们瞧,这是明代一个王爷的官印,还有这几个玉的印章,这块玉佩,旁边那个烟斗,都是在沉船周围发现的。” “哎呦喂,金的,这是金的!” 冯老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金子闪亮的颜色,她绝对不会看错,顿时激动得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把金印章拿给了冯老头看,喜滋滋地说“老头子,那沉船里面居然有金子啊,还有这些古董,应该会很值钱?” 冯老头他一个大老粗,哪里看得懂古董,但是金子的价值,他可明白得很,就问睿哥儿说“你确定那沉船里头还有金子?” 萌萌抢话说“爷爷,我们看见的不是金子,是有很多大箱,不确定里面是啥。” “哦,大箱子,大箱子……”冯老头拧紧了眉毛,一会儿看着匣子,一会儿又看了看冯益民,爷俩的脸上都冒出了狂喜。 冯益民猜测说“爸,恐怕那箱子里头是有些东西啊,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村的那个传说。” “我当然记得,这还是我告诉你的呢。” 冯老头瞟了一眼他儿子,就清着嗓子唱起来“碧海对蓝天,嫦娥相交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谁能得到,快活万年。” “咱们村儿的老辈人都说,这海里面有宝藏,谁拿到了,就快活万年。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村儿谁也没发现宝藏,我还以为这只是个传说,没想到是真的。” 萌萌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传说,她连忙追问起来“真的么?爷爷,以前咋没听你说过啊?” 冯老头解释说“是很老的传说了,说是咱们这附近,在很久以前有个海盗,抢劫了很多东西都找不着,所以才传下这首歌谣。” 他仔细回忆说“以前破四旧的时候,村里还有人去挖过他的坟墓,就在隔壁市,里头连骨头渣子都没有了,宝藏更是没影子的事儿。” 萌萌心里砰砰直跳,她觉得这个传说肯定是真的,她就在隔壁市挖到过宝藏,说不定那海里的沉船,也是那个海盗的。 她催促着冯老头说“爷爷,那咱们快点儿去捞,宝藏肯定在船上。” 冯益民这时候插了一句“爸,那咱们要不要告诉村里的人?如果真有宝藏,还得打电话叫文物局的人来。” “我呸呸呸。”冯老太翻着白眼儿说“萌萌发现的宝藏,凭啥要告诉别人?我经常看电视,我可是知道的,哪个地方发现了好东西,那人根本存不住,都被上面的人搜刮走了,只给了他一点点奖励,图啥呀?” 冯老太禁不住数落起了冯益民“你是不是傻?你告诉别人了,他们自己去捞,到最后宝藏归谁就不好说了,反正不会归咱们,就算是咱们村儿,也是没有资格留着的。” “妈,这不太好?”冯益民毕竟是当领导的人,这事儿干得太不地道,他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冯老太自有一套歪理,她理直气壮地说“有啥不好的,这还用问吗?老天爷都让萌萌发现宝藏了,我们还不去帮忙拿出来?这就是老天爷赏给萌萌的,我就要拿,不许你出去乱说。” 冯老太可没那么高的觉悟,在她看来,那就已经是萌萌的东西了。 他们家里的其他人,甚至睿哥儿,也都认为要偷偷地把宝藏拿出来,不能泄露出去。 冯老头还教训他家大儿子说“迂腐,你看看人家睿哥儿,连他家里人都没有告诉,就你一个人显摆你伟大。” 他指天画地,恨不得把手指头,戳到他儿子的脑门上,“你也不想想,那宝藏拿回来了,有你的份吗?有咱们村的份吗?甚至咱们省,都不一定有份,还不如留给萌萌呢,就这么说定了。” 冯益民一个人对着多个人,根本没有胜算,只好默认了。 他们做足了准备,找了一天晚上偷偷地开船出去,到了睿哥儿说的那个地方,只见茫茫的海上一片黑漆漆,只有浪涛还在不停地翻滚。 看到这场景,冯老头就发愁了。 “哎呦,这鬼地方,不用下水都知道,这里面深着呢,白天来还好,这大晚上的太危险,怎么办?” 萌萌终于有机会使出自己的计划了,她裹紧了棉被站在甲板上,装作在观察海面的样子,忽然她手指着前方说“爷爷你快看,那儿有大海龟。” 在这漆黑的海水里,也就只有月光能照亮那海龟的背壳,萌萌欣喜地冲着大海龟喊“你是来帮我们的吗?” 出乎大伙儿的意料,那只大海龟竟然点头了,吓得冯家人一阵激灵。 冯老太迷信地说“老头子,那只大海龟是不是听得懂人话啊?它,它,它,是来干啥的?”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冯老头也觉得这事儿让人害怕,好端端的大海龟竟然出现了,这是要干啥呀。 睿哥儿拼命地忍着笑意,神神叨叨地说“会不会是老天爷发现我们有困难,特意派了大海龟来帮助我们?” “是这样么?”冯老头和冯老太都有些不敢相信,这运气也太好了。 冯益民冷不丁地瞧见了那远处的海,顿时惊得把舌头都磕到了。 “妈,你快看啊,那里是不是鲸鱼?哎呦,那边还有海豚呐,它们都在干嘛?” 大伙儿都围过去瞧,只有萌萌一个人在偷笑。 在别人都看不到的水面下,她驱使着海浪,把那些大箱子都推出了船舱,又让大海龟和海豚们,帮忙搬运到鲸鱼的背上,就这么浮出了水面。 “哗哗哗……”鲸鱼小蓝驮着大箱子出水了! 老冯家的人都像见到鬼似的,嘴巴张开得都能放下鸡蛋了。 还是睿哥儿提醒了一句“快快快,咱们下去把箱子搬上来。” 几个男人如梦初醒,二娃跟着睿哥儿跳到了海里,蹑手蹑脚地爬到了鲸鱼的背上,他们本来想搬那些箱子,可惜太沉了搬不动,只好冲着船上招了招手。 冯益民做了个手势,表示他听到了,他回到驾驶室里,熟练地操作着钓钩,终于把那些箱子一个个抬上了船。 “快,看看里面有啥东西?我都说是老天爷送来的,你们还不信,现在信了,连海里的动物都在帮咱们。” 冯老太简直要得意坏了,这箱子里要都是宝贝,那这回可就发大财了啊。 睿哥儿和二娃最后上来,他俩帮忙拿着撬棍,很费力气地去砸那些箱子,这箱子的表面沉积了许多贝壳,都发硬了。 “哐啷!”终于有一个箱子被他们砸开了,冯老太赶忙拿眼睛去看。 “哎呀,这什么东西呀,好脏。” 箱子里积满了水,还漂浮着一些黑乎乎的东西,萌萌打开手电筒照着里面,猜测说“这可能是丝绸和茶叶,奶奶你瞧,这应该是茶叶?” 萌萌的手指尖沾了点儿黑色的碎渣渣,不用碾就已经碎了,那底下像丝绸的片片也是一样,拿起来就碎了,随风飘成了尘埃。 苏婉拿个瓢,把脏水倒出来,终于露出了底下的瓷器,跟他们家里捡到的那些差不多,都画了许多花里胡俏的图案,只是那白底儿,已经沁染上了黄色。 冯老太粗略地看过那些瓷器就说“可惜了,哎呦,肯定是被这些茶叶给染上了色,你说他们放啥不好,干嘛要放茶叶啊?” 萌萌笑着解释“我看书上说,以前的人往国外运瓷器,为了不让瓷器磕碰到,就在罐子里塞满了茶叶,再把边边角角的地方,塞上丝绸堵住,这样就不会碎了。等运到了国外,茶叶啊、丝绸啊都能卖钱,很划算来着。” 冯老太夸她说“还是咱们萌萌识货,可你爷爷不是说,这是海盗的宝藏么?咋他们还做生意呢?” “奶奶,宝藏在这儿呢,你看你看,全是金子!”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另外一个箱子也被撬开了,从里头滑出来的一块块金子,因为太重了,直接就把箱子冲破,差点儿砸到二娃的脚。 几个女人连忙转过身去,只见那金灿灿的元宝,即便是在昏暗的夜色中,也还是熠熠生辉。 “发财了呀,这都是金元宝!”冯老太又惊又喜地捡起了一块金元宝,毫不嫌弃地放在嘴边咬了一口,果然印下了一个牙痕。 “这上面咋还有字啊?萌萌你过来看一下,这是什么字?” 萌萌接过去看,只见那金元宝的船心上,刻着“嘉庆十五年八月二十两足金”,旁边还有工匠的戳印。 这金元宝上面的字,跟她上次拿到的那批宝藏中的小部分金元宝,简直一模一样,她几乎可以断定了,这就是海盗的沉船。 “奶奶,这就是清朝的官银,跟咱们现在的人民币差不多。” 她从地上捡起了另一块金元宝,形状是圆形的,像秤砣,中间刻着“苏州官钱局估平二十两足金。” 她掂量着这两个金元宝说“奶奶,这些都是二十两,差不多有两斤了?” 冯老太也掂了掂,顿时撇嘴说“没那么重,顶多只有一斤半,你奶奶我的手不会错的,没想到官家的金子也缺斤少两。” 她们祖孙两个讨论得有模有样,苏婉都不好意思提醒她们了,以前的一两,只有三十多克,二十两黄金,不就是一斤二两五钱么。 这会儿,冯老太已经在赞叹开了“这么多金子啊,哈哈哈,那得有多少钱呀,哈哈哈……” 她的惊喜还在继续,睿哥儿又开出了一箱金子,然后是一箱银子。那银子长期泡在水里面,都已经变黑了,跟一块块黑炭头似的。 冯老头那边开出了珍珠,也都不能看了,全变成了死鱼眼珠,一碰就碎得掉渣,基本上没用了。 “这么大粒的珍珠,肯定是野生的,真是可惜了。” 冯老太畅想着,那么大的箱子里,装了那么多的珍珠,如果能放到现在,绝对是很值钱很值钱的好东西。 萌萌也觉得很可惜,她在另外一个箱子里面翻,找出来几枝断裂的红珊瑚,硬邦邦的,像石头一样。 她拿过去给她妈妈和奶奶看,“好可惜啊,都断了。” 冯老太把那红珊瑚拿起来看了看,叹息说;“没办法,泡水里那么久,能存下来就不错了。赶明儿我给你磨成珠子,应该够做一串项链的。” “磨好了给奶奶戴。”萌萌把红珊瑚放在她奶奶跟前比了比,觉得这颜色,特别衬她奶奶。 冯老太又是高兴,又是不好意思地说“我都一把年纪了,还戴什么戴呀,要不给你妈妈戴。” 苏婉连忙推脱说“妈,这红珊瑚比较衬你,再说了,也是萌萌的一片心意。” 就在这个时候,冯老头的声音忽然响起“别说话了,快过来看啊,这儿有很多火枪。” 大伙儿赶紧围过去,只见他开出来的那两个箱子里,全是长条状的火枪和火炮,都分不出本来面貌了,变成了破铜烂铁,一拿起来就滴答滴答地淌水。 “真是糟蹋东西。”冯老头把破铜烂铁丢回到箱子里,又开了个箱子,里头是碎成渣渣的几块金属,都锈得只剩下一点点了。 他失望地说“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简直是大杂烩,海盗也太不挑了,他拿火枪和火炮干啥?” 睿哥儿盯着那两口箱子,忍不住猜测起来“冯爷爷,海盗也需要打仗,这么多箱子财宝,我觉得他们可能是偷偷运出海,准备藏到哪座岛上,没想到便宜了咱们。” 冯老头指着他说“诶,有道理,也有可能是哪个地主老财,碰到战乱了,收拾家当逃难,也是有可能的。” 冯老太很怀疑地说“不会,哪个地主老财有这样的能耐,能搞到这么多火器?” “你还真别不信,”冯老头说得神气极了“过去我爷爷在地主家干活,就曾亲眼看见地主家里的火枪,他们还有私人卫队,这还是乡下的小地主,要是那城里的大地主,实力肯定比这强。” 他给大家讲完了故事,重新鼓起劲说“反正这些就是宝藏没错了,赶紧开。” 大伙儿加紧了力气使劲干,就连萌萌也拿着个榔头,哐哐哐地敲,总算是把这些个箱子都砸开了。 “好家伙,这海盗老财主,挺有钱的哈,藏了这么多箱子黄金呐。” 冯老太欣喜地望着那一箱箱黄金,都倾泻到满地都是,在船舱里堆成了小山。她兴奋的呀,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金子,这就是真实版的金山银山。 “哈哈哈,有这么多金子,哎呦喂,我都数不清了。” 冯老太兴奋得眼睛都变成了圈圈眼,两眼放光,其他人也比她好不了多少,这次是真真正正的宝藏啊,金山! 睿哥儿眼尖,还发现了旁边有一些不一样的金器,那都是金做成的鼎、香炉、灯台、杯子和酒具,还有些乱七八糟不知道是什么用途的金子,都堆满了好几大箱。 他平时也爱搞些收藏,算是有点儿见识的,就觉着那金器的做工很不一般,特别的古朴大气,不像是最近几百年的工艺。 他把其中一个鼎,端去给萌萌看,“这上面有字,你能看懂么?” 萌萌举着手电筒,努力地辨认起来。 “这是大篆。”她缓缓地念道“秦公曰膺天命,眉寿无疆,匍惟子孙万万年。这是秦公的东西?是秦朝么?” 睿哥儿点了点头说“嗯,我也这么觉得,有可能是秦朝哪个王爷的东西了。” “睿哥哥,他们这儿的东西,啥朝代都有,我瞅着那边的花瓶也不是清朝的,应该是宋朝的。” 萌萌越发觉得奇怪,那个花瓶是玫红偏向紫色的,颜色和她家里的钧窑四方盆差不多,那个四方盆,可是她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她正打算细细地研究,就听见冯老太催促的声音“都别愣着了,快打包好装进箱子里,我给你们准备的箱子呢?益民,二娃,你俩去把它们弄出来。” 全家人一起动手,花费了大半个晚上,才把那么多金银财宝,装进新的箱子里,然后就驾驶着轮船开回到海边,快到码头了,萌萌打开手电筒晃了三下。 码头上的货车亮起了灯,大娃打开车门走过去说“怎么样?搞定了吗?” 冯老太疲惫地说“全好了,帮忙搬,明天再运回家。” 大娃走回去打开了车后门,几爷俩费尽了吃奶的力气,才把那么多箱子搬运上去,然后几个男人押着车,消无声息地开走了。 第二天,冯老太家的小卖部又进货了,那货太多,还往他们自己家里搬,全村都没有人怀疑。 就这样,那宝藏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被他们带回了家。 “哇……哇……”大伙儿都围着这些金银财宝,不住地赞叹着。 今天他们才发现,这里头还有好些个漂亮的珠宝,黄金的、宝石的、玉的都有,把几个女人欢喜的呀,差点儿没笑晕过去。 冯老太还发现了一套精美的瓷器,那瓦蓝瓦蓝的颜色,就好像天空中蒙着雾,粉粉的,透透的,流动着水光。 “萌萌啊,你给奶奶看看,这瓷器值不值钱?要是不值钱,我就拿来给家里用。这么漂亮的杯盘,摆在家里招待客人,该多好哇。” 冯老太喜滋滋地抚摸着那一套瓷器,她记得特别清楚,当时它们都没有装茶叶,现在洗干净以后特别好看,实在是太喜欢了。 萌萌嘴角抽搐着说“奶,这是宋代的汝瓷,你看这粉蓝的颜色,只有汝瓷才有,这还是一整套的,杯啊盘啊碟啊碗啊都有,我是听也没有听过,它的价钱比黄金还贵呐。” “哎呀妈。”冯老太吓得差点儿把那杯子甩出去,她忙不迭放好了杯子,惊悚地说“真那么值钱?” “对,”萌萌很肯定地说“我书房里那一个小瓶子,当时就花了五千美金,现在肯定不止了,奶奶你想想看,这么多,得值多少钱呀?” “太贵了太贵了,咱不用了,得给它们好好地供起来。” 冯老太敬畏地盯着那一套瓷器,还担心自己粗手粗脚碰坏了它们,甚至都不敢去搬动。 萌萌扶着她奶奶的手,让她坐下,软着声儿安慰她说“奶奶,不就是一套瓷器嘛,贵就贵点儿呗,把它们拿来给自己家里用用,也是很好的,我还没用过汝窑的瓷器吃饭呢。” “真拿来吃饭啊?”冯老太肉痛,“万一不小心磕到一点儿……” “没关系的,咱还有这么多瓷器呢,一天换一套,小心用就是了。”萌萌望着她奶眨巴着眼睛,说得倍儿期待。 她最后还说了一句很有杀伤力的话“这都是老天爷给咱们送来的,你不用,不就浪费了老天爷的心意。” 这话终于把冯老太的心思,给扭转过来,她拍着大腿说“老天爷送的,是该用用,用起来有面子。萌萌啊,那咱就用一用这套珍贵的瓷器。这回收了这么多宝藏,放着不用也是可惜,等我好好地琢磨琢磨它们有什么用处。” 她琢磨来琢磨去,还和老大家的商量起来了,萌萌也兴致勃勃地加入了讨论。 冯老头把那些财宝仔细地点清楚,还不忘交代家里人说“都别出去乱说啊,这事儿要保密,不保密就完了。尤其是你,益民,听见没有?” 冯益民哭笑不得地说“爸,都到这份上了,你还不相信我?我总不能大义灭亲,去举报你们,再说我也有份啊。” 他心里已经想通了,这批宝藏与其送出去,还不如留在自己手上,将来等时机成熟,还可以在村里建个陈列室什么的,让大伙儿都来瞧瞧这些美丽的珍宝。 但现在嘛,还是算了,他说出去了也保不住,最后宝藏会流落到谁的手上,那就不好说了。 第256章 话说睿哥儿投资的房地产公司, 真正的权利都掌握在他的手上,释明悟只不过是白手套而已, 但是这个白手套, 却很受到官员们的欢迎。 释明悟就很纳闷地讲“你们大陆人真是好热情, 我去到哪个部门,他们都要请我喝酒。阿睿你是知道的, 我是和尚,不能喝酒, 只好拒绝他们了。” 睿哥儿瞥了他一眼, 目光落在他的脑袋上说“你又没受戒,喝个酒怕什么?” “谁说的?”释明悟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门,非常认真地说“等我在大陆历练完, 我就要回寺里去受戒,不能破功的。” 释明悟他是一个很有理想的和尚,他还很懂得分析说“你们大陆的官员对我好,是因为我是香港人,他们都想不到, 你才是真正的老板。” “是不是有点讽刺?”他瞥了瞥睿哥儿说“你是大陆人,却不能投资大陆。我是香港人, 反而能投资大陆。” 睿哥儿的脸色,在这一瞬间有些不好看。归根结底, 还是大陆的有些做法, 让他感到脸上无光。但在释明悟这个香港人面前, 他还是要尽力维护大陆的面子。 “明悟大哥, 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说清楚的,大陆也有苦衷。不过,你说的话也有些道理,你香港人的身份,是比我的身份好使一点儿,所以你师父才把你派来了,你就安心留在这里,好好地帮我花钱。”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释明悟把自己的胸膛拍得砰砰响,打起了包票说“花钱这种事,我最在行了。” 他的工作很简单,只需要去各个部门之间跑跑腿,听听大伙儿对他的吹捧,再根据睿哥儿的吩咐,把看中的地块买下来就行了,简直容易得不得了,还有工资可以拿。 要不是释明悟从小就出家,他那一颗向佛的心,都要在大陆这边动摇了。 这天他忙完以后,回到了桃源村中,一边吃着饭,还一边赞叹说“阿睿,你们大陆这边,好吃的东西太多了,就连野菜也有这么多种花样。” 释明悟吃的素斋,是睿哥儿专门交代冯老二的酒店,特意给他做的,一点儿荤腥都没有。 这些在别人眼中没滋没味的素菜,释明悟却能吃得津津有味。 冯老太刚好也在酒店里,她冷不丁瞧见了,就很同情地说“明悟啊,你这以前在香港,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没想到释明悟居然放下筷子,当场打起了佛号说“阿弥陀佛,贫僧以前都在山上自己种地,我师父为了锻炼我,从来不让我花钱去买菜。我们寺里吃的菜,都是我种的。” 冯老太瞪大了眼睛说“啧啧,你们香港人也种地啊,真是想不到。” 释明悟笑嘻嘻地说“是啊,没见过我这样的香港人?你们的日子,过得比我好多了。” 冯老太被他逗得直发笑,她从酒店里出来,睿哥儿也起身,跟着她一起出来。 冯老太回过头去,看了看坐在大堂里吃饭的释明悟,忍不住对着睿哥儿说起了悄悄话。 “这个小和尚真有意思,他咋不知道还俗呢?将来在咱们大陆过活,再讨一房媳妇儿什么的,多好。” 睿哥儿就笑着说“冯奶奶,明悟大哥从小就被他师父收养,他是一心向着佛,咱们觉得他苦,他倒觉得是在修炼。香港人再怎么样,也不会比咱们大陆人过得差,他们自己的庙里啊,也是有产业的。” 冯老太这才恍然大悟地说“哦是这样,原来这当和尚、当道士的,都很有钱。睿哥儿,你不去当道士,真是可惜了。” 睿哥儿没料到这个话题,居然扯到他自己身上来了,他连忙澄清说“冯奶奶,我家里就我一个孩子,我怎么能出家呢?我师父也不会让我出家,我就是跟着师父,练练武功而已。” 他要告诉冯老太,他是要娶媳妇儿的,绝对不会去当什么道士。 “冯奶奶,你说是不是啊?”睿哥儿很紧张地盯着冯老太。 冯老太噗嗤地笑开了嘴,她揶揄地说“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这孩子,居然还当真了。你们老张家就你一根独苗苗,当然不会让你去出家,要不然你家里人非得哭死过去。” “就是。”睿哥儿几乎是信誓旦旦地说“我师父也不指望我出家,我现在自己能赚钱了,将来看我成家立业,我师父他更加高兴,比我去当道士有用。” 冯老太最喜欢男孩子有志气了,她不禁竖起大拇指说“好样的,睿哥儿,咱们村里还没几个男娃儿,像你这么有出息,将来谁当了你媳妇儿,就有福气了。” 睿哥儿被她这几句话,夸得心花怒放,做起生意来更加起劲了。 他不光让释明悟在省城里买土地,还让他去北京上海广州深圳这些地方,凡是有希望拿下来的地块,他都要想办法拿下来。 萌萌转眼间就过了初三,已经参加完中考了,凭她的成绩,要考上桃源高中,当然是没有问题的。 她最近放假了,可她家二哥和睿哥儿,却还没有放假,再过半个月,他们就要高考了。 临高考的前一天,萌萌去老张家里找睿哥儿,递给了他一个红鸡蛋。 “给,我奶奶煮了两个红鸡蛋,我给你留了一个,另一个给我二哥了。睿哥哥,你要好好考试哦。” 睿哥儿非常感动地握紧了那个红鸡蛋,眼睛亮得好像会发光。 “谢谢妹妹。” 萌萌摆了摆手说“不用谢我,祝你考个好分数。” 睿哥儿轻轻地点头,他眼眸深深地望着萌萌,好像是在保证那样地说“嗯,我都听你的。” 当天下午,睿哥儿和二娃就收拾好行李,准备去县城。他们的考场被分在县城一中,他们就打算在县里住几天,等高考完了再回来。 杨小娟和苏婉也要跟过去,二娃就有些别扭地说“妈,要不你还是别去了,我们自个儿去考试就行,我都多大个人了。” 苏婉没好气地说“你再大也是我儿子,再说我也不是全为了你,萌萌也要去,她去提前感受一下高考的气氛。” 萌萌刚好拉着小行李箱,从二娃身边走过,她嘻嘻地笑着说“二哥,走,有我们陪着你高考,还不好么?” 二娃反对无效,只能乖乖地投降了。 他们开着车子,去到县城里安顿下来。第二天,睿哥儿和二娃就去考试了,有杨小娟和苏婉在这里,他们这才感受到有家长陪考的好处。 比如在这大热的天气里,他们刚走出考场,就有冰饮可以喝。回到宾馆,还能吃上西瓜,吹吹凉风,看看电视放松一下。就连一日三餐,都有人照应,别提有多舒坦了。 眨眼间三天就过去了,这最后一门科目考完,高考就算结束。 下午四点钟开始,苏婉她们就在校门口等着了。跟她们站在一块的,还有许许多多家长,都围在这儿,翘首盼望着娃儿们出来呢。 盛夏的阳光特别特别地毒辣,即便撑着伞站在外面,也还是热得发晕。 萌萌她们还好一点儿,毕竟有阳伞,手里还拿着扇子和冰饮料,可以拿来扇扇风和冰一冰脸,稍稍缓解一下炎热。 有些准备不充分的家长,就没她们那么好受了,被那头顶的太阳晒得热死不说,那身上的汗水,还滴答滴答流个不停,黏糊糊地让人难受,恨不得眼前出现一个冰水池子,好让他们跳进去凉快凉快。 就这样煎熬地等了好半天,考试结束的铃声,终于响起。家长们精神一震,纷纷伸长了脖子,往校门口张望。 陆陆续续有学生,出现在校门口那儿,二娃跑得最快,他手里拎着考试袋,飞一样地跑到了苏婉面前。 “妈,妹妹,我考完了!” 二娃就像一只离笼的野鸟,他龇开大白牙齿不停地笑,还对着杨小娟打起了招呼说“婶儿,你家睿哥儿就在后面,我刚才看到他了。” “别喊那么大声,我来了。”睿哥儿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他快步地走到萌萌面前,接过她手里的伞说“妹妹,这外面太晒了,咱们快点儿走。” 二娃猛然地点头,“对对对,晒死人了,咱们赶紧回去,我快要饿晕了都。” 一行五个人,去到了旁边的饭馆里吃饭,萌萌终于有机会问出了心中的好奇,这两天她都不敢开口,就怕干扰到她二哥,现在他们都考完试了,她自然是要问一问。 “二哥,你考得怎么样?” 二娃囫囵把饭吞下去,兴高采烈地说“嘿嘿嘿,我感觉不错。考试之前睿哥儿还找我复习来着,有许多题目,他都猜出来了。我在考场上,一答一个准儿。这回呀,清华北大都在向我招手呐。” 他说的是实话,可惜就是语气太过于夸张,苏婉都不敢相信了。 她有些怀疑地说“你吹牛皮不打草稿呢,人家睿哥儿,倒是有可能考上清华和北大。你嘛,能和你大哥考得一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知子莫若母,更何况苏婉还是当老师的人,她当然清楚二娃的水平,只当他是在吹牛,根本没有当真。 她觉得问二娃不太靠谱,就问睿哥儿说“你们考的题目难不难?能全部答完吗?” 睿哥儿仔细地想了想,斟酌说“大伯娘,我觉得难度一般般,数学比较难一点儿。我看有些人,试卷上还有空白的,应该是没有答完题目。” 他这么说,苏婉就心里有底了,她笑着安慰他们说“都考完试了,你们就别再想了,好好度过这个暑假,等着去上大学。哦对了,睿哥儿,你报了什么学校?” 睿哥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忽然顿住了,在这一瞬间,他把目光投向了萌萌,又转而对着苏婉说“大伯娘,现在成绩还没有出来,我怕说了让大家笑话,就先不说了。” 他这么腼腆,甚至还有些不好意思,苏婉就想当然地,认为他报考了清华或者北大。 她很好脾气地看着睿哥儿说“好好好,大伯娘不问了。” 其实,就算睿哥儿不说出来,苏婉也知道,最后不是清华,就是北大。 因为睿哥儿以往的成绩,实在是太好了,他一模二模都考了全市第一名,有好几门功课都是满分。这样的学生,肯定是进清华北大的好苗子。 不止是她一个人这么想,桃源村的许多人都这么想,就连老张家的人,也对睿哥儿的成绩,充满了信心。 最近他们有事没事的,都在猜想睿哥儿的成绩,这可是他们桃源村里,最有可能考上好大学的种子选手。大伙儿都说,他肯定能比当年的大娃考得好。 第257章 “放榜了, 放榜了,成绩出来了,睿哥儿,你考了全省第一名啊!” 7月29日这一天,教育局的人来张贴红榜,村民们都围过去看, 当他们看清了睿哥儿的分数时,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多少多少?”排在后面的人根本挤不进去,都嚷嚷着问“睿哥儿考了多少分?” 那前面的村民齐刷刷地喊“737分!我的天,还有两门满分的, 数学和物理!” “啧啧啧, 这下确定了, 肯定是清华北大没有跑, 全省的高考状元啊这是,就出在咱们村儿!” 村民们轰动了, 哎哟喂, 他们村终于要出一个清华北大的大学生了,真是顶顶光荣, 顶顶了不起。 这些天, 谁见了睿哥儿都在夸他“睿哥儿, 你太有出息了,我家的娃能像你这样就好了, 将来也当个大学生, 读清华北大。” 张家的老两口也脸上有光, 可把他们给得意的,瞧瞧,老张家就这么一个娃,却比别人家多少个娃都有出息,睿哥儿随便考考,就考成了高考状元,谁有这样的本事。 老两口回到家中,就追问起睿哥儿说“现在成绩出来了,你可以告诉我们了,睿哥儿,你填志愿,到底填了哪个学校?” 张老头和张老太,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呢,睿哥儿这娃又向来有主意,一直都说要等到高考成绩出来,再告诉他们,他们老两口可期待了。 张老太还喜滋滋地猜测起来“是清华呀?还是北大?你倒是说啊。” 睿哥儿的脸上看不出来什么,他沉稳地说;“爷爷,奶奶,你们先做好心理准备,我只填了一个志愿,就是咱们村里的大学,桃源大学。” “哈哈,你这孩子,这么大个人了,还开玩笑呢。” 张老太压根不相信,可睿哥儿的神情,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就是真的。 “啥?你真报考了咱们村里的大学?!” 张老太受到打击了,她不肯接受这个事实,顿时摇摇晃晃地捂住额头说“哎呦老头子,我要晕了。” 张老头连忙扶住他家老婆子,他也受不了这个打击。 “睿哥儿,你好不容易考上了状元,为啥不报个清华北大?你就算没有把握,你学人家二娃,报个复旦也好哇,现在人家就等着复旦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你倒好,你告诉我你要去读桃源大学,夭寿哦,你要气死我啊你。” 睿哥儿也怕把他的爷爷奶奶气出个好歹,连忙按住他们两老在沙发上坐下。 他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很快就转为了坚毅。 “爷爷,奶奶,你们都别着急,先听我说。” “我是这样想的,桃源大学是我师父和爷爷你投资的,要是我这个自家人都不去读,还能指望谁去读?外面那些人知道了,肯定也会觉得,这所大学不怎么样,所以我才没有去读。” 张老头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瞪着睿哥儿说“你以为我老糊涂了,我不知道行情么?清华北大和桃源大学是什么区别?不是公立和私立的区别,那是天和地的区别!你小子啊,让我怎么说你好。” 张老太也埋怨起了孙子“我不管别人咋样想,桃源大学再好,那也是在村里,是民办。别人都去读好学校,就你去读个民办。你要是比不过人家也就算了,偏偏你考了第一名啊,第一名。” 张老头在他家老婆子说话的时候,每说一句,他就点一下头,最后他痛心地说“睿哥儿,你到底是咋样想的?你吃错药了吗?” 睿哥儿的主意很正,他毫不动摇地说“我对桃源大学很有信心,我师父的投资也不止这一点儿,等我进了大学以后,学知识还是一回事儿,我主要是想把桃源大学给管理起来。” 他越说越是坚定“难道民办的,就天生低人一等么?我不相信!我要让它像外国那些私立大学,办成全世界第一流的好大学。” 张老头从鼻子里哼出气说“你口气吹得再大,它也是民办。” 张老头始终无法接受,他最是明白公立和民办的差别,可不能耽误了自家的孙子啊。 他苦口婆心地说“睿哥儿,你听爷爷的,去学校问问老师,看志愿还能不能改过来。” 睿哥儿心里的愧疚更深了,也更加坚毅,都到了这个地步上,如果不能把桃源大学办出成就来,就对不起他家里人的一片心,也对不起他自个儿。 而现在,面对他爷爷的期盼,他只能解释说“改不了了,爷爷,志愿填完了以后,是直接交上去的,我当时只填了一个学校。” “夭寿哦,老婆子,我也要晕了。”张老头他扶着脑门,瘫倒在沙发上。 从这一天开始,他就不敢出门去见人了,因为有太多太多的人,向他打听起睿哥儿的志愿,让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他家孙子考了个第一名,却没有报清华和北大,非要去读桃源大学。 张老头他,丢不起这个人。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张家的老两口还在装病,张光明和杨小娟也是失望到了极点,已经对他们家睿哥儿这件事儿,没有了盼头。 八月里的某一天,一辆旅游大巴车开进了桃源村,从那车上走下来两拨人,从外表上看,他们都挺相似。 全是年轻的男人,最大的也不超过三十岁,个个戴着近视眼镜,举手投足之间彬彬文气的,就连带来的行李也都不多。 这两拨人的头头,就有些不同了。一个穿着雪白的衬衣,灰黑色的西装裤。另一个穿着红蓝格子短袖衬衫,卡其色的工装裤。 他们一走到平地上,就互相瞪视,谁也不肯搭理谁,就连走路,他俩都要抢着先走。 这不,在车后头,这两人就撞上了。 “干什么干什么,我先来的,你也好意思抢在我前面?”红蓝格子衬衫说。 白衬衫就很不忿,他手指着地面说“路上写你名字了么?你凭什么说是你先来的?我还说是我先来的呢。” 红蓝格子瞪了他好几眼,终究还是没有和他吵起来,只骂了一句“无赖”,就交代自己人说“我们走快点儿,别让他们抢先了。” 村里的人在旁边瞧见了,就很纳罕地说“怎么了这些人?都吃枪药了不成?气势汹汹的,你们谁认识?” 周围的村民都说“不认识。”“不认识。”“我们都不认识。” 就有村民提醒说“快看,他们往村子里走了,咱们也跟上去,看他们是来干啥的。” 村民们跟在后头,就看见这两拨人大眼瞪小眼的,一路上也没个消停的时候,跟他们那文雅的气质,完全不符啊。 眼看着他们就要走到村里了,村民们赶紧跑上去,拦住他们问“你们是谁?到我们村里干啥来了?” 那两个头头都想抢答,最终红蓝格子抢先了,他说得很肯定“你们就是桃源村的老乡,那你们肯定知道,张思睿的家,住在哪里?” 有个村民嘴快地说“知道知道,原来你们是来找他的呀,他家就住在村里第三条巷子上第二间房,连着八间屋子就是他们家,很大一个院落呢,门口挂着张宅,你们一瞧准知道。” 红蓝格子感谢说“谢谢你了老乡,我们这就去找他。” “喂等等,你们还没说,你们到底是来干啥的?”后面的村民,拦着不让他们走。 “我们是……”红蓝格子正要自我介绍,就被白衬衫打断了。 “老乡你们好,我们是清华大学招生办的老师,这次是过来招张思睿同学,让他去我们清华大学读书。” 这句话一说,可以想见村民们的震撼和轰动了。 娘喂,他们有生之年,竟然能亲眼看见清华大学的老师,还是活的,真的是太神奇,太惊讶了。 “哇呀,原来你们清华大学,还亲自过来招生,可算是等到你们了。我之前还奇怪来着,咋别的学生,都知道被哪里录取了,就睿哥儿他不知道,原来是等着你们来呀。” 村民们都光荣地说“太好了,我们桃源村,终于出了个清华的大学生!” 那个红蓝格子就有些着急,他急忙澄清道“老乡,我们是北京大学的老师,张思睿他没有被清华大学录取,是我们北大,准备要来录取他。” 村里的人更加震惊了,他们连话都说不利索“啥啥?北京大学的老师也来了,这咋咋能有两个学校呢?” 边上就有另一个村民,很有见识地说“这你都不懂,肯定是因为睿哥儿他考得太好了呗,所以两个学校都来抢人了。” 北大和清华的老师,都微微地笑起来,就差没有亲口承认,事情就是这样的没错。 只是他们谁也没有解释,睿哥儿他哪个大学都没有报考,是他们清华北大为了抢夺高考状元,调取了档案才意外发现的。 白衬衫至今还记得他们学校的领导说“这个学生填的志愿,一看就是弄错了,要不就是瞎子乱填的。桃源大学是什么学校?从来没有听说过。你们下去,把这个倒霉的高考状元,录取到清华来。” 不止这样,他们学校的领导还说了,今年招生,一定要录取到多少多少个高考状元,这可关系到他们学校的升级排名呢,顶顶大的事儿,可不能马虎了,所以这些清华的老师们,才千里迢迢地赶来了。 不巧,北大的领导也是这样想的,最终这两拨人碰到了一块,那可真的是冤家路窄,咋看咋不顺眼呀。 村民们就很好事儿地说“走走走,咱们跟上去好好地瞧一瞧,千年遇不到的大好事儿嘞,清华和北大的老师,都来抢睿哥儿咯。” 第258章 “开门, 快开门,石头叔儿,桂花婶儿,好事上门来啦,快点儿开门!” “谁呀,把我家里门敲得梆梆响?” 张老头很没有精神地走出来开门,看见外面站了这么多人,他很意外地说“你们要找谁?” 村里的人大声地喊着“石头叔, 大喜事儿嘞, 清华和北大都来录取你家睿哥儿了!” “啥?”张老头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白衬衫就先笑起来说“你就是张思睿的家长对?我们可以进去吗?” “哦可以可以, 你们快请进。” 张老头连忙让开了位置, 他眯起眼睛打量着来人, 很不敢相信地说“哎呦,我这脑子还没想明白,你们真的是清华北大的人?” 白衬衫抢着说“我是清华招生办的……” “我是北大的老师……”红蓝格子也抢着自我介绍。 白衬衫就不乐意了, 他指着红蓝格子说“你干嘛老是抢我说话?” 他呛完了红蓝格子, 就对着张老头说“张思睿他爷爷,我是清华招生办的老师,你家孩子符合我们清华大学招生的标准,学校派我来把他招进去。” 张老头高兴的呀,他总算是听明白了,连忙惊喜地答应下来“好说好说, 那这位是……” 红蓝格子总算逮住机会说话了, 他赶紧介绍“老乡, 我是北大负责招生的老师,我们想招你家孩子进北大。你家里困不困难?你放心,我们有奖学金,还有生活补助。” 白衬衫打断他说“就你们那点儿奖学金,也好意思拿出来现?” 他也对着张老头摆出了条件“老乡,我们清华给你家孩子,一次性奖学金五千块钱,再给他免掉四年全部的学费,包括住宿费和生活费,来我们清华,这可是全国排名第一的好大学。” “北大才是第一!”红蓝格子很生气地说,“老乡你别听他的,我们北大的奖学金,有八千块钱,也免掉学费,补贴也比他们多,还能让你家孩子随便选专业。” 张老头心里快乐死了,他笑呵呵地说“好好好,这个选专业,听起来好像挺不错的。” 白衬衫顿时着急了,可不能让张思睿被北大抢走了,他急急忙忙地说“老乡,他们给八千,我们就给一万!同样可以让张思睿同学选专业。清华可是全国理科生最想读的大学,你家孩子呢?让我问问他的意见。” 他们进来这么久了,都没有看见张思睿,只顾着和北大的死对头呛声,都怪他们北大,白衬衫继续和红蓝格子大眼瞪小眼。 张老太此时已经高兴得不得了了,她连声催促张老头说“你快出去找啊,睿哥儿他刚才出去了。”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村民嚷嚷起来“来了,来了,不用去找。” 他们往后面催促“睿哥儿,你走快点儿。石头叔儿,他来了。” 村民们都比老张家的人还要兴奋,巴不得立刻把睿哥儿抬过去,他们齐刷刷地让开了一条路,好让状元郎可以通过。 这可是高考状元啊,连清华北大都亲自过来招生了,搁古代,那就是当大官儿的料子。 现代也不差,不说他们村儿了,就连他们镇、他们县、他们市,都从来没有出过一个清华北大的学生呢,这罕见的程度,比他们村儿的大熊猫还要罕见。 睿哥儿沐浴在大伙儿看神仙的眼神中,却显得那么的沉稳,他走到了家门口,转过身去对着村里人说“谢谢各位叔叔伯伯,你们都别在这儿围着了,先回家里去。” “看看,看看,这才是状元公的气魄嘛,清华北大,那都是任挑的,咱们回去等着听好消息就行了。” 有些村民听话地散了,但更多的村民,依旧等在那儿,他们都想第一时间,听到睿哥儿被哪个学校录取了,好以后对着别人吹嘘。 睿哥儿进了门,礼貌地对着老师们说“老师们好,都进家里来坐。” “是啊,老师,我都高兴糊涂了,你们快进家里坐。” 张老头把老师们迎进了客厅,就着急忙慌地张罗起来“老婆子,你快去弄些饮料啊、茶啊什么的,给老师们喝,我去把睿哥儿他爸妈喊回来。” 不料睿哥儿却拉住了他,摇头说“不用了,爷爷,我已经决定好了,我不去读清华和北大,我就要读桃源大学。” “你这个傻孩子,你说什么呀你。”张老头一听就知道不好,他恨不得把睿哥儿的嘴给捂住。 可惜老师们已经听见了,那个白衬衫就很惊奇地问“张同学,你是认真的吗?” 他起了爱才之心,劝说道“你那么好的成绩,应该不会不知道我们清华?你怎么会放弃清华,去读一个嗯,怎么说呢,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没有前途的野鸡学校,你还是来我们清华。” 这个白衬衫心里很怀疑,要不是北大的老师始终和他在一起,他都要怀疑是这些北大的人,和张思睿串通好了,让他去读北大。 至于那个桃源大学,那简直是笑话,他一个字儿也不相信。 想到了这里,白衬衫就盯住睿哥儿的眼睛说“张思睿同学,你选择清华,肯定没有错,我们清华的学风很好,对学生也都很重视,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和我们说。” 睿哥儿还没有表态,旁边的红蓝格子就坐不住了。 “张同学,你的档案可是我们最先看到的,你别听有些人吹牛,我们北大不光文科好,理科也是全国最好的,你是理科生你肯定知道,选我们北大,你有什么要求,我们都会尽量满足你的。” 白衬衫听不得他诋毁清华,很生气地说“严老师,你还讲不讲道理,是我们先来的。我们清华的奖学金,还比你们北大多,张同学肯定会选我们的,你就别白费心思了。” 红蓝格子冷笑着说“呵呵,你不用这么着急,北大的牌子硬,我们不用靠奖学金,也能吸引到学生。我们可以给学生,全方位的成长空间,北大最看重什么,是学生自治!你们清华有么?办得像个技术学校似的。” “你!”白衬衫彻底被他激怒了,敢说他们清华是技术学校,这话绝对不能忍。 睿哥儿在旁边看到傻眼了,都说清华北大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原来传说都是真的,眼看这两个老师就要吵起来了,他连忙出声劝架。 “好了老师们,你们别争了,北大是好学校,清华也是好学校,可这两个学校,都和我没有缘分,我也不打算去读,辛苦你们跑这一趟了。” “张思睿同学,你……”红蓝格子无语了,他不认为是睿哥儿不识相,反而怀疑他脑子坏掉了。 “他爷爷,你家张思睿是怎么了?是不是高考的时候,受到什么打击了?”要不然咋会说胡话呢? 张老头连忙摆了摆手说“没有没有,没受打击。睿哥儿,你快选一个,随便哪个都行啊,都是好学校。” 睿哥儿还是在摇头,“谢谢各位老师,你们不用再劝我了,我已经决定,要去读桃源大学,可能你们都没有听过这所学校,但我相信以后你们会听到的。” 他站起了身,深吸一口气说“老师们,对不住了,让你们白跑这一趟。” 两拨老师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想法,这个学生,肯定是脑子有问题。 正常人都知道要怎么选了,他倒好,非要去读那劳什子桃源大学?听他那说话的语气,桃源大学还能比得过他们清华和北大了?这不是受到打击,这是直接发疯了。 他们生平第一次觉得,他们之间的意见是相同的,这个学生肯定疯了,让他们再问问。 “张思睿同学,你可想好了,你真的不来我们清华?或者他们北大?” 睿哥儿坚定地说“对,我真的想好了,我不会后悔。” 白衬衫长叹一声说“唉,年轻人,不管你心里藏了什么事儿,都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我给你家长留个电话,你三天之内要是想通了,还可以打我电话。” 他写了一张纸条,留给了两位老人家,心里还有些同情,好端端一个孩子,都考上状元了,竟然拒绝他们,真的是太可惜。 红蓝格子也说“老乡,我也给你留个电话,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两天之后就要回北京了。你尽量劝一劝你家孩子,过了这个时间,我们也没办法了。” 张老头和张老太都不知道该咋说才好,埋怨睿哥儿,实在也没啥好埋怨的,只能叹息着想,是命该如此。 “出来了,出来了,老师,睿哥儿他选了哪个学校?” 两拨老师走出了老张家,就碰到了好奇守候的村民,但诡异的是,不管村民们咋样问,这些老师就是不说话,还急匆匆地走掉了。 看到清华和北大的老师就这样走了,村民们这才回过神来。 他们摸不着头脑,很纳闷地讲“有些不对劲啊,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睿哥儿,你是哪根筋不对啦,你和爷爷说啊。”老张家里,张老头还在劝着睿哥儿。 睿哥儿好声好气地说“爷爷,我正常着呢,人又不是非要读清华和北大,像我这么聪明的学生,读不读都是一样的。你看哪个学生,像我这么小的年纪,就开公司、办企业了?以后他们读书出来,说不定还要来我的公司里上班。” 张老头气得拧住他耳朵,“你别给我转移话题,你现在是考上了,却不去读。人家老师都找到家里来了,你都不肯去。你这小子,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睿哥儿他还能想什么呀,他第一个想的就是萌萌,打死他都不肯离开萌萌。 反正对于他来说,在桃源村里好好经营,也比去北京凑热闹要强,桃源村才是他的基业。 就算是北京,也只欢迎有钱有才华的人,他现在已经是啦。 想到了这里,他就笑得有些张扬。 “爷爷,我想留在村里陪你们,也想把我们家的产业做大,再好好地孝敬孝敬我师父,把武功练一练。这些事情,都不能去北京。” 张老头心里有些安慰,可还是很不甘心地说“清华北大说出去多好听啊,桃源大学就没那么有面子了。” 睿哥儿越笑越灿烂,“爷爷你放心,我有分寸,像我这么聪明的人,去到哪儿不都一样么?” 此时此刻,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野心。 “我希望别人以后提到我,不是那个考上了清华北大的张思睿,而是创办了什么什么企业的张思睿,赚到了多少多少钱的张思睿,取得了什么什么成就的张思睿。” “清华北大固然好,可我不需要他们给我长脸,我就是我,我用实际行动来证明给你们看,爷爷奶奶,你们相信我。” 说到了最后,睿哥儿的眼中已经是异彩连连,就好像一把出鞘的宝剑,正闪烁出惊世骇俗的耀眼光辉。 张老太都不禁动容了,她想了想,也觉得睿哥儿说的话,有他的道理。 她帮着劝起了张老头说“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咱们就别逼他了。你看他自个儿就能考上状元,别的孩子就算去读清华北大了,也没有我们家睿哥儿聪明。不就是一个大学嘛,他想去读桃源大学,你就让他去。” 张老头终究还是心软了,他望着眼前如青松般站立的睿哥儿,不知不觉间,这个孙子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不行,我得赶紧去催一催,让他们多招几个好老师过来。” 他在家里坐不住了,睿哥儿既然要去读桃源大学,他这个做爷爷的,就得尽量给他创造好条件。 消息在村子里头传开了,睿哥儿他竟然拒绝了清华和北大,选择去桃源大学读书,这比他之前考上状元,又被清华北大的老师抢夺来抢夺去,还要让村里人震惊。 萌萌也听到了一些传言,某天她和睿哥儿在沙滩上散步的时候,就试探性地问“睿哥哥,他们都说你疯了,你为什么不去读清华和北大?” 睿哥儿停下了脚步,正色对着萌萌说“妹妹,你之前不是说,要留在村里读书么,那我也留下来陪你。” 萌萌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她只是觉得可惜,她比了比自己说“我是女孩子,我也没什么上进心,留在村里就留在村里。可你是男孩子,你不一样。” 睿哥儿放心了,他勾起嘴角说“一样的,我留在村里,也一样有出息。萌萌,难道你希望我去那么远的地方,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么?” 萌萌在睿哥儿灼灼的目光中,脸儿悄悄地红了,她蠕动着嘴唇说“好像,也不那么希望。” 他大喜,像发誓那般说“那我就和你说定了,我陪着你,你陪着我,不许反悔。” 睿哥儿的目光,让萌萌无处藏身。 萌萌觉得此时此刻,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她心中隐隐有些恐慌,却又说不上来,最后只能忠诚于自己的内心说“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睿哥儿决定留在村里念书,他自己是丝毫不觉得可惜的,不是有句话说的好么,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他心中有成算,知道大伙儿都在等着看他笑话,他自己可以不在意,却不允许萌萌以后,也受到同样的委屈。 大伙儿不是瞧不起桃源大学么,他就要用实际行动来打脸。 很快,他就召集了桃源大学的领导们来开会。 “趁着现在还没有发放录取通知书,我们要用高额的奖学金,来吸引优秀的学生,让他们都来读桃源大学。” 坐在会议室中的领导,都明白他是未来的董事长,就算是现在,他也是桃源大学的董事之一,说的话当然好使了。 校长就率先捧场说“阿睿,这个奖学金的标准是多少?” 睿哥儿淡定地说“没有标准,一万不行就两万,两万不行就三万,三万要是还不行,那就五万。我就不信了,重赏之下,会没有学生愿意来。” “嘶!”会议室中,齐刷刷地响起了一片抽气声。 五万块钱是什么概念?在他们省城,都能买到两套房子了,要是在乡下,那更是直接就能当地主老财。 这年头,万元户都还是传说中的事情呢,五万元,那就是五个万元户! 有个校领导试探说“阿睿,要是五万还不行呢?” 睿哥儿目光如电地看向他,似笑非笑地说“要是五万都打动不了,那人不是太贪心,就是没戏了,我们不考虑这种情况。” 他敲了敲桌子,继续往下面说“如果有学生主动申请,也不是谁都能录取,要挑成绩好的,有动手能力的,或者有特长的也行。” “我打算在全球都做广告,收一批留学生和优秀的学生,只要他们肯来,不管是学费、杂费、住宿费、生活费,通通都能免。” “有了国际学生,我们就可以申请国际排名了。” “还有,所有的老师,都招博士以上的,最好是留过学的博士,已经拿到职称的更好。每个人发二十万到六十万的安家费,再给一套省城的房子,子女和配偶都能来,上学和工作都不是问题。” 他把所有的领导都说得没了声音,又斗志昂扬地讲“下一步,我打算招收一批优秀的研究学者,让他们来我们学校主持实验室,尤其是物理、化学、机械、发明这些领域,要多少经费,就有多少经费。” 他就不信了,这个计划实施出来,会弄不出一个好学校,那不是开玩笑么。 在场的所有领导,都被他的豪言壮语惊呆了,好家伙,这完全就是个烧钱的计划,踏踏实实都是靠钱砸出来的,太他娘的有劲了! 大伙儿都热血沸腾,要真是这么干,那他们桃源大学,不是上了一个两个台阶,那是直接搭上天梯,一飞冲天啊。 第259章 八月份一晃眼就过去了, 桃源大学终于迎来了新生开学季。 睿哥儿早上去学校, 新生们都带着大包小包,只有他两手空空, 啥也没有带。 穿过一道凯旋门样式的大门,就来到了校园里。它建在山谷中,却意外地开阔,正中间一条大路,两边都是花坛。 浓艳热烈的三角梅,修剪成各种姿态,一株株开成了花树。缤纷浪漫的蓝花楹, 绽放出满树的梦幻紫,轻风拂来,落下一地的芬芳。 花树底下还有花儿,美女樱、绿绣球、千层红、蓝目菊、粉红蜀葵、非洲桔梗……绚烂多姿的花朵,组成了花的海洋。 从花坛边上, 绵延开去大片大片的草地,种满了一棵棵高大的绿树。散成华盖的凤凰树已经开花了,一片片的火红, 就好像一只只凤凰,栖息在这美丽的校园中, 也给新生们带去了清凉。 校园里的建筑物, 有欧式的, 也有中式的, 还有中西合璧的, 都掩映在这绿树红花当中,若隐若现,气派非凡。 新生们来到了这样的校园,都被这儿优美的风景给迷住了。 瞧那雄伟壮观的大礼堂,门口排列着十二根白色的圆形柱子,有三层楼那么高,后面挑空的巨型窗户,镶嵌着宝蓝色的玻璃,不用走进去看,也能猜出里面是多么的壮阔。 还有那幽美宁静的图书馆,居然由一排排拱形的大门串联而成,这些大门到窗户间的距离,就是走廊了,连穹顶都装饰得异常漂亮。 再看看外面,土黄色的墙和砖红色的瓦,给人的感觉就是,这座图书馆美极了。 还有那红漆白墙的中式建筑,南北纵横十二个大开间,分三层楼,屋顶是灰色的,有说不出来的雄浑和大气。 一看那牌匾,嘿,居然是中文系的教室,真的是典雅气派呐。 新生们最关注的,还是自个儿的宿舍楼。好家伙,都是新得不能再新的新楼房,里头窗明几净,面积也很敞亮,间间都有空调,正呼呼地吹着冷风。 四个人住一间,那都是最低的标配了。运气好的,还能分到套房里去,三人间、两人间的都有,甚至还有一个人单独住的。 床啊、书桌啊、柜子啊,应有尽有,不用担心冲凉和上厕所,每个房间里都配套着呢。 这些个学生,哪里见过这么好条件的学校啊,几乎是当场就愣在了那里。 这还是私立么?怎么比那公立的大学还要阔气? 学生们震惊的还不止这些,他们走出去外面,发现这校园里头,居然还有很多外国人。 一问才知道,这些都是留学生,英国的、美国的、欧洲的、阿拉伯的,甚至他们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国家,也有留学生到这儿来,简直就是个联合国。 他们往这校园里头闲逛,处处都是绿荫环绕,鸟语花香。 走近那后头的山峰,大伙儿还发现了成片成片的花海,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小野花儿竞相绽放,成群的蝴蝶在花丛中穿梭,这边采采蜜,那边扑扑粉,引得一群女生们呀呀地尖叫,实在是太美了。 不光新生们感到满意,他们的家长也都很惊喜呢,尤其是那些来自内陆省份的学生,他们挥霍着巨额的奖学金,把爹妈都捎带来了。 家长们一路坐着火车南下,那身上的衣服是一件件地脱,窗户外边的景色也是越来越绿,到了桃源村,这儿的繁荣和发达,简直惊掉他们的双眼。 天底下竟然还有如此富饶的乡村,瞧这村里人建的高楼,开的汽车,更富裕的人家还有游艇呐,真的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那所谓的游艇,其实是村民们的渔船,平常用来捕鱼和招待游客,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停满了整个码头,远远望过去,别提有多洋气了。 家长们都被这富贵迷了眼,心想南方果然是天堂般的存在,已经有人在叮嘱自家的小孩儿了。 “啧啧啧,这么好的条件,你给我好好地学,将来毕业了就留在这里,别回我们那老家了。” 学生们也是不住地点头,他们长到今年十七八岁,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繁华的城市,跟他们老家那小破农村比,这儿就是城市了。他们苦读了十几年书,不就是为了留在城市,享受好生活么? 在这一瞬间,他们都很庆幸选择了桃源大学,不光能拿到巨额的奖学金,留在这漂亮的校园中读书。等将来毕业了,还包分配,最差也能当个光荣的工人,完全就是跨越阶级了。 新生们都沾沾自喜,那些外国留学生,也都感到很满意。 在他们国家,许多人都负担不起上大学的费用,他们来到中国,不光能地上大学,还有各种补贴可以拿。不花钱还能赚钱,这样的好事儿,到哪里去找。 而且这儿的条件,和他们国家比,也差不多了,甚至还要更好。 他们都听说了,学校招收到大批的科学家,准备组建实验室。有了科研能力,以后说不定就能出出成果,沾沾名气,这才是落到实惠的大好处。 新来的学生们,在这美丽的校园中徜徉,这处看看,那处瞅瞅,完了再去招生处报到,那儿的场面,才是真正的热闹。 广场上到处都是人,操着各种调子的口音,中国的、外国的都有,肤色更是大不一样,黄的,白的,黑的,棕的,红的,让人看花了眼。 大伙儿排着队,去各个系里报到,睿哥儿也在里面,他个子最高,像青松一般立在人群里,简直好像鹤立鸡群那样的醒目。 已经有不少女生注意到他了,她们遮遮掩掩,时不时就往他那边瞧,从他那微微卷曲的头发,到俊朗的五官,再打量到性感的喉结和宽厚的肩膀,让人忍不住想要往那上面靠一靠。 哎呀,这个人是谁,长得好帅。 睿哥儿报完了名,从她们身边路过,这群女生就爆发出了无声的尖叫。 她们赶紧收敛起姿态,嘴角勾出最美的弧度,羞涩得脸颊绯红,如水一般的眸子,羞答答地望着睿哥儿,却发现他已经走远了,连头都没有回一个。 “哼,这人到底是谁?” 有几个自诩美貌的女学生,不禁要失落了。她们都是艺术系的,个顶个的漂亮,就连周围的人,都用惊艳的目光看着她们,难道那个男生没有看见么? 任凭她们心里怎样娇嗔,睿哥儿始终也没有回头看上一眼。她们注视着睿哥儿挺拔的背影,心里头拔凉拔凉的。 第二天就是军训,所有的新生都来到操场上列队,董事们也是第一次亮相,他们坐在台上,观望着台底下黑压压的人群,都不禁感到欣喜万分。 董事们对着凌虚子道喜说“还真让睿哥儿办到了,竟然招收到这么多学生,还有那么多外国人,真是了不起呀,不愧是考上状元的人。” 凌虚子表面上乐呵呵地应承着,心里头却在暗骂,睿哥儿那个败家子,搞出来一个烧钱的计划,差点儿掏空了他的钱包。 不过看见这么多学生在,他又觉得,花再多的钱,也是值得的。 不知不觉间,凌虚子的嘴角那是越翘越高,瞧他家徒儿多么有本事,这都是他教出来的呢。 操场上的训练正是热火朝天的时候,董事们都走了,只留下学生们还在苦逼地操练。 他们在教官的哨声中,一会儿“立正”,一会儿“稍息”,一会儿又“跑步走”,个个挥洒着汗水,苦哈哈地跑起了步。 开学的这几天里,他们不仅要在操场上跑,还要绕着学校跑,甚至要跑出学校,在龙岭的山路上来回地拉练。 什么正步啊齐步,仰卧起坐,蛙跳和俯卧撑,都是教官们考查的项目。 同学们一个比一个累,一个比一个苦,只有睿哥儿还像个没事人一样,让干嘛就干嘛,动作比谁都标准,还坚持得最久。 比如说做俯卧撑好了,要不是教官让他停下来,他能撑到天荒地老去。 他们工商管理系的男生就说了“那个张思睿,体能太好也不能拿出来现呀,让我们这些人怎么活?” 有时候人比人,真的是气死人。那些农村来的学生,他们自小就干惯了农活,本来还以为自个儿的体力很好呢,没想到在睿哥儿的面前,却纷纷败下阵来。 男生们输得脸色惨淡,女生们却在欢呼。 “加油啊,张思睿,加油,你是最棒的!” 他们在沙滩上进行拓展训练,教官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居然要和睿哥儿对打。 他早看出来这小子有功夫了,今儿个就要好好地切磋切磋。 这一切磋,就看出高下来了。 教官们学的都是杀人的功夫,出招那叫一个快狠准。睿哥儿也不差,他从小就练武功,从内到外那都是充满了力量。 教官要快,他就比他更快。教官耍狠,他就比他更狠。 最后那个准字,没人比他更准了,想打哪儿就打哪儿,想抓哪儿就抓哪儿,还专往教官身上最脆弱的地方袭击,搞得教官都怕了他了。 “停停停!”教官连忙喊停,他用看怪物的眼神,打量着睿哥儿,终于低头说“我输了,你厉害,你这身功夫是跟谁学的?” 睿哥儿收起了架势,微笑说“我师父,他是谁你就不用管了,还打不打?” “不打了不打了,你小子下手没轻没重,打得我身上老疼。” 教官揉着胳膊腿,龇开了牙,咧开了嘴,脸色老狰狞了,纯粹疼的。 他不知道睿哥儿已经留手了,要是他全力出击,连石头都能被他捏碎了,更不要说教官身上的骨头,保不保得住,那还两说呢。 女生们看到张思睿打败了教官,那更是激动得厉害。 “怎么样,是不是很帅?他就是那天我跟你说的那个人。” 沙滩上的女生,都在偷偷摸摸地瞅着他,转过身去和同伴们说着悄悄话。 她们的同伴也都绯红着脸儿,眨着星星眼睛,满是崇拜地望着睿哥儿说“哇,真的好帅,我就没见过像他这么好看的人。” 开学没几天,睿哥儿就在女生们的眼里出了名。 他个子高,相貌俊,就连面无表情的时候,也透着一股矜贵气,跟他们学校里那些乳臭未干的男生完全不同,特别地男人。 她们偷偷地打量睿哥儿,就发现他往沙滩边上走来了,连忙嘀咕着说“诶诶诶,他下来了,我们过去那边。” 这群女孩子,装作很不经意间走过去,都想引起睿哥儿的注意。 别以为女生们就只会矜持,这年头思想都放开了,年轻人崇尚恋爱自由,大学里头各种交笔友啊,联谊会啊,舞会啊,那是多得不得了,如果能在大学里找到一个对象,那更是再浪漫不过的事儿了。 女生们正是青春的年纪,又怎么会看不出来睿哥儿是整个学校里,最出色的那个男生呢? 她们撩头发的撩头发,捋衣摆的捋衣摆,有些心机深沉的,还装作在踢沙子,都想让睿哥儿看到她们最美的那一面。 可是这番动作,都像是做给瞎子看。 睿哥儿径自从她们身边经过,拿起地上的军帽和军水壶就离开了,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往她们身上扫一眼。 “啊?他就这么走了,没看到我们么?” 女生们失落地嘟喃着嘴,有个脾气不好的,还嘀咕着骂道“呆头鹅,真不解风情。” 睿哥儿压根就不知道这些,军训过后,他每天都认真地去上课,空闲时间还要忙公司里的事儿,还要去找他师父练功,还要陪萌萌,哪有闲工夫去搭理那些女生,他就算看见了,也当做没看见。 没想到这些女生,居然没有放弃,她们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出了他的课表,经常在他下课放学之后制造偶遇。 这样的次数多了,连他班上的同学都观察出来了。 这不,下课铃刚刚响起,又有女生站在教室外面,等着堵睿哥儿。 教室里的男生看见了,不由得挤眉弄眼,揶揄地对着睿哥儿说“阿睿,你快瞧瞧,她们都在看你。” 睿哥儿收起课本,他面无表情地站起了身,只丢下一句话“走了,去吃饭。” “喂,你没有看见吗?”他身后的男同学追着问,但是睿哥儿已经走远了。 几个男同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有人酸溜溜地说“真是怪人,那么多女生喜欢他,他竟然不鸟她们。” 要是搁在他们自己身上,他们早跑上去讨好了。那些女生也真是的,只顾着张思睿,看不到他们么? 女生们还真看不见别人,她们的眼里,就只有一个张思睿。 从教室走到校门口的这一路,都有女生试图跟他搭讪来着,但是全部被他的冷脸,给吓了回来。 这下搞得女生们又是生气,又是不甘,她们都已经放下面子,给足了暗示,正常人都知道应该怎么做,没想到张思睿竟然还视而不见,这不是一般的瞎,这是心肝肺都瞎了。 让她们冲上去理论,当然是不可能的,毕竟脸皮薄,只能气呼呼地瞪着睿哥儿,似要把他的背影瞪出洞来。 就在这个时候,她们发现前面的睿哥儿,忽然停了下来,难道他意识到自己错了,准备搭理她们了么? 下一刻,女生们的心,哗哗地碎掉了。 她们看见校门口那里,出现了一个女生,年纪看着比她们还小,却喊得比她们谁都亲热。 “睿哥哥,我奶奶喊你回家吃饭,她今天做了……”萌萌的嘴里啦啦地说个不停,跟着睿哥儿渐渐走出了校门,她后面说了啥,大伙儿都听不到了。 女生们嫉妒得心里发酸,那个女孩子究竟是谁呀,凭什么能让张思睿跟着她走? 她们冲动地跟上去,就看见了令人心碎的一幕。 只见张思睿隐隐地护在那个女生的左手边,笑得那叫一个春回大地,百花绽放啊,原来他可以这么温柔! 那个女生,她到底是谁呀她? 第260章 这个被女生们嫉妒的人, 当然就是萌萌了。睿哥儿去上了大学,她也上高中了, 就在他们村里的桃源高中上课。 说到她之前中考啊, 冯老太还有些可惜呢。他们家萌萌考到了全市里第一, 市一中都想把她招过去读书,她却不肯去。 冯老太劝她,她还反过来劝着冯老太。 “奶奶, 我去到市里面读书了,那家里谁来陪你啊?大哥二哥都去外地上大学,你一个人在家里不寂寞么?不会想我么?” 冯老太被她这甜甜的嘴儿哄得, 直接笑眯了眼。 她拧了拧萌萌的小脸说“你要真去到市里读书,那奶奶就不开小卖部了,奶奶也去市里,陪着你读书。” 萌萌把身子扭得像麻花似的,赖在她奶奶的怀中说“我不, 我就要留在村里陪奶奶,让奶奶给我做好吃的, 每天都照顾我,我最喜欢奶奶了。” 冯老太高兴的呀,嘴巴都合不拢了, 她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甜,禁不住点了点萌萌的嘴唇说“你这张小嘴呀, 尽会哄人。说实话, 奶奶也舍不得让你去市里, 桃源高中也挺不错,你两个哥都在那里考上了好大学,那你就留在村里。” 萌萌搞定了她奶,到了九月初,就背着书包去上学了。 转了年她已经十五岁,身体像抽条儿似的长高了,跟她妈妈苏婉一样,是苗条的腰身,细长的腿儿,天鹅的颈子,凹凸的身形。 她从小营养补得足,那真的是前面的鼓,后面的翘,普普通通的校服穿在她身上,都挡不住那窈窕的曼妙身姿。 这样的萌萌走在校园里,大伙儿光看到她的背影,就被迷得不行。 等他们绕到了前面,看见了萌萌的容貌,那更是惊艳得两眼放光,灯泡都没那么亮。 瞧这个女孩儿,就跟那天仙一样美,她到底是谁呀? 周围的学生都四处打听起来,就有那村里的娃说“嘿嘿,我们村里的冯雨萌,听说过这个名字没有?” “嘶!”“哗!”大伙儿有一个算一个,都齐刷刷地惊呆了,原来这个漂亮的女孩儿,竟然是传说中那个很会画画的冯雨萌。 “敢情她长这么漂亮啊,老天爷对她也太好了,不光人长得好看,画画还那么好,我还听说她是咱们学校里第一呢。” 学生们都像看到偶像似的,那是见人就夸,高一一班的那个冯雨萌,肯定是他们学校里的校花没跑了,真真的好看。 萌萌的美貌,不光能震慑住那帮男生,就连他们班里的女生,也对着萌萌看愣了神。 四喜把手支棱在课桌上,看到了女同学们几乎要流口水的脸,就调皮地笑了起来。 她伸出手儿去,像流氓一样抚摸着萌萌的脸儿,滑溜溜的,就紧跟着赞叹起来。 “太美了萌萌,老天爷给了你这么美的脸,为啥还给了你这么白的皮肤?给了你这么白的皮肤,为啥还给了你这么黑的头发?” 她撩起了萌萌的一缕秀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嗯,还香香的,萌萌你擦了什么粉?” 萌萌被她逗得哭笑不得,她拍开了四喜的手说“没有啊,四喜,你别闹了。” 四喜瞅了瞅周围的人说“嘻嘻,我的同桌是大美女,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呢,还不许我得意一下?” 确实有许多人羡慕她,能跟这么美的人儿坐在一块,那真的是吃饭都能多吃两碗,做梦都能多笑两声。 他们只恨没有早点儿来,让四喜抢走了这个同桌的位置。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就算他们早早地来,萌萌的同桌,该是四喜还是四喜,这个位置她从小坐到大,没人能抢走它。 班主任及时地来到了教室中,打断了同学们的遐思。 “同学们好,欢迎来到桃源高中高一一班,开始你们高中的新生活,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刘永震。” 他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就转过身说“你们能被分到一班,说明你们的成绩,在学校里都是排在前面的,希望你们忘掉过去的成绩,在未来的三年中,好好学习,争取在高考的时候,考出好成绩,考上好大学,给你们自己一个交代,也给家长一个交代。” 他潇洒地把粉笔丢进盒子里,就拍了拍手说“好了,说这么多,下面我宣布一下班干部的名单,我叫到谁了,谁就站起来。” 刘永震拿起了班上的花名册,照着那上面的顺序就开始念“冯雨萌,是哪一位?” “到,老师我在这儿。”萌萌立刻站起了身,那乖巧的模样,格外地讨人喜欢。 刘永震早就认识她了,他笑着说“冯雨萌同学,是新生中的第一名,也是全市第一,她来当班长,大家都没有意见?” “没~有。”大伙儿都起哄着说,新生们刚来上学,谁也不认识谁,唯一听说过的名字,就是冯雨萌了。 大部分人都没有意见,就算有意见,也不好意思在这时候说出来。 “那好……”刘永震正准备宣布结果,没想到萌萌自己却不同意。 “刘老师,我不想当班长。” 刘永震惊讶地说“为什么?冯雨萌同学,你为什么不想当班长?” 萌萌还能为啥呀,她每天要忙着学习,忙着画画,忙着练书法,空了还要忙着管理鱼群,巡视龙岭,和虎子圆仔小金它们玩。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哪有那么多空闲,去管班上的事儿? 她很抱歉地说“刘老师,我课外的时间还要学习画画,可能没那么多时间做好班上的工作,你还是请别人来当班长。” 她这么说,确实是合情合理的理由。任何人都知道她要练习画画,就连班主任刘永震,也不敢耽误了她,就只好压了压手掌,让萌萌坐下去了。 刘永震重新看了看名单,都没有找出了他心目中的班长人选,就这样沉默了片刻,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班长要起到模范带头作用,是一个班级里,最重要的班干部。既然雨萌同学不想当班长,那你们就来推举,也可以自荐,最后看谁得到的票数最多,谁就来当班长,大家说好不好啊?” 这么刺激的事儿,大伙儿还是第一次见,他们从小到大的那些班长,都是老师指定的,哪有他们自己选举出来的呀,不由得又是兴奋,又是紧张。 兴奋的是,人人都有机会,来当这个班长。 紧张的却是有点儿不好意思,这么多同学都看着呢,让他们去讲台上说“我要当班长”,多难为情啊。 刘永震在黑板上画出线来,把班干部的职位都写上去,就走到第一排,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乐呵呵地说“你们都别愣着啊,谁想好了要为同学们服务,就勇敢地站起来,让同学们投他一票。勇敢一点儿,都是上高中的人了,还害羞么?” 同学们哈哈大笑,可到底还是没有人站起来,一阵阵沉默过后,终于有一个女生怯怯地举起了手。 “老师,我想来竞选这个班长。” “好!”刘永震很欣赏地打量着这个清秀的女生,问她说“你叫什么名儿?到讲台上去说,把你的名字写上去。” 这个女生,很明显做了个深呼吸,才鼓起勇气走到了讲台上,她拿起了粉笔,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我的名字叫陈美丽,陈是耳东陈,美丽就是那个美丽。” 听到下面传来了嘻嘻的笑声,陈美丽更加慌了,她使劲地咬了咬下唇,豁出去说“我要当班长,请同学们支持我,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做好这个班长,为班集体服务。” 她刷刷地在黑板上,写下了“陈美丽”这个名字,就走下去了。 在她的后面,也有几个同学鼓起勇气上去竞选。但是由于陈美丽第一个出来,人还长得比较清秀,同学们都对她比较有好感,相当多的人都把票投给了她,就连萌萌也是这样。 萌萌不愿意当班长,却有人推举她来当文娱委员,而且不顾她的反对,居然高票当选了。 刘永震统计了票数之后就说“冯雨萌同学,你擅长画画,这个文娱委员,就让你来当,应该不会影响到你?” 萌萌还能说什么,她也很无奈,这下没有了借口,只能答应了。 四喜自始至终,都没有要当班干部的意思,她只是为萌萌感到不值。 “萌萌你傻呀,有班长你不当,去当个文娱委员?那不就被班长管着了么?” 萌萌笑话她说“一个小小的班长而已,哪里能管得了我?我看那个陈美丽,没那么大的官瘾?” 陈美丽嘛,出乎萌萌的意料,她的官瘾还真的挺大。 从小学到初中,她都是班长,就是中考的时候,有些发挥失常,居然差点儿就错失了班长,这让她怎么能忍受? 她不光要当班长,她还要在成绩上战胜冯雨萌,不允许任何人赢到她的头上。 萌萌还没有意识到,陈美丽已经把她惦记上了,她每天在学校里,都是专心地学习,除了偶尔出出黑板报,并不关心别的事儿。 就这样时光匆匆,转眼间月考就来了,萌萌依旧考到了第一名,而且还是全年级第一。 她的班主任刘永震高兴的呀,当堂就在讲台上表扬她说“雨萌同学发挥出她一贯的好成绩,为我们班夺得了第一名,超出二班的第二名整整34分,真是好样的,让我们为冯雨萌同学鼓掌,向她学习。” 刘永震带头鼓掌,班上的同学也啪啪啪鼓起了掌,大伙儿看她的眼神,都特别地崇拜。 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陈美丽。她鼓着掌,却没有发出丁点儿声音。仔细一看,她的嘴角都是向下歪的,心里酸溜得很呐。 她这嫉妒的老毛病一发,就忍不住想给萌萌使一使绊子。 前一天,班主任给他们布置了一些数学作业,交代陈美丽第二天早上帮他收上去。 陈美丽在班里收作业,故意漏掉了萌萌。萌萌还以为她忘记了,主动交了上去。没想到陈美丽竟然把她的作业本藏了起来,就不交给老师。 结果就是刘永震改完了作业,在登记分数的时候,发现唯独没有萌萌的。 他倒不觉得是萌萌没写作业,只当她是忘记了或者怎么着,来到班里找她说“雨萌同学,你是不是忘记把作业本带来了?老师刚刚改完了作业,没有你的。” 萌萌疑惑地说“没有啊,我明明交给了……” 她看向陈美丽,没想到陈美丽竟然扭开了脸,这下萌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这个陈美丽搞的鬼。 她垂下眼皮,再次看向陈美丽的时候,已经开启了特意功能,就这么扫了一圈,她就发现了自己的作业本。 萌萌故意大声地说“刘老师,我刚才已经把作业本交给了班长,但是有人告诉我,她把我的作业本,藏在了她课桌里面,我当时还以为是人家开玩笑的,就没有在意。” 刘永震当场皱起了眉,反问陈美丽说“是么?陈美丽同学,你真的把冯雨萌的作业本藏起来了?” 陈美丽的脸刷地红了,她指着萌萌说“她撒谎,她根本没有交作业。” 萌萌腾地站起来,迅速地逼近陈美丽的课桌,大声地说“我到底有没有交,让我找一找不就知道了么?” 她推开想要阻止她的陈美丽,使劲拉过书桌,砰砰地把里面的课本扔过来,果然翻出了压在最下面的作业本。 萌萌举起这个本子,几乎要把它拍在陈美丽的脸上,质问她说“你说我没有交,那这个是什么?为什么会被你压在课桌下?” 陈美丽像看见了鬼一样,脸色红了白,白了红,最后蠕动着嘴唇说“我真的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她的反应算是快的,立即就拍着脑门说“哦,我想起来了,应该是我交作业的时候,不小心把冯雨萌的本子掉在地上,我当时还以为是我自己不要的本子,就随手塞了进去,没想到居然是冯雨萌同学的本子。老师,我真的是太粗心了,我当时急着去找你,也没有多想。” 她低着头,怯怯地用眼睛瞄了瞄刘永震,很惭愧地说“刘老师,你不会怪我?” 刘永震不是很相信她的话,他心里对这个女学生有些失望,但事情这么小,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的,也没办法太过指责她。 刘永震就敲打她说“陈美丽同学,你是当班长的人,事事都要为同学们着想,下次别再这么粗心了,你向冯雨萌同学道个歉。” 什么?还要她道歉? 陈美丽很不甘心,她的眼中迅速地闪过一道光,快得让人看不清,就低着头对着萌萌说“冯雨萌同学,真是对不起啊,都是我不好。大家都是同学,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舒服,但我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我了好不好?” 萌萌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更何况这个陈美丽说的话,还阴阳怪气的,她更断定她是故意的了,又怎么能让她蒙混过关呢。 “知道是你不好,做事情粗心,就别急着诬赖别人,被我揭穿了,还不肯承认。这次是我的作业,下次会是什么呢?如果是同学们的班费,你是不是也会漏掉那么一点儿?” 陈美丽都快要装不下去了,她急急地说“你胡说,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保证,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没有下次了。”萌萌断然地说。 她勾起唇角,学着陈美丽的话说“大家都是同学,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不舒服,但我也不会为了这么一点点小事儿,就怨你怪你,只希望你以后做事情,警醒一点儿。” 萌萌的一番话,把陈美丽训得像孙子似的,当场红着脸杵在那里,找不到台阶下,还是班主任让她坐回去,她才急急忙忙地坐下了。 而这个时候,萌萌已经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四喜的嘴巴张得有鸡蛋那么大,好半天了,才竖起大拇指说“威武!” “萌萌你刚才真解气,就应该那么怼陈美丽,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嚣张。哦对了,你是怎么知道她把你的作业本藏在哪儿的?” 萌萌抿着嘴,笑得很神秘,她凑到了四喜的耳朵边,压低了嗓音说“我早就看见了,只是我故意不说,就等着打她的脸呢。” 四喜更加崇拜了,她夸张地说“哇塞,萌萌你好厉害呀,谁也欺负不到你。” 四喜还真说对了,萌萌才不会任人欺负呢,向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断然没有别人欺负她的道理,像陈美丽那种蹦跶的小丑,她压根没放在心上,转眼间就把她当空气一样忽视了。 但是陈美丽,她会这么甘心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被萌萌下了那么大的脸子,在全班同学的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心里算是把萌萌给记恨上了,两个人就此结下了梁子。 第261章 “萌萌, 后天是我比赛,你要来看么?” 睿哥儿下课早,他还像往常那样, 等在了萌萌的学校外面, 接她放学。 “是打篮球么?四喜可不可以也去看?”萌萌一听就有些兴趣, 还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小尾巴, 四喜姑娘。 睿哥儿很无奈,到哪儿都摆脱不了这个四喜,他只能点头说“你们都可以来, 我给你们留两个最好的位置。” 睿哥儿对桃源大学,那是相当有规划。在他看来, 桃源大学想要出名, 那么各种比赛的成绩, 就成了硬性指标。 他不仅招收了一批体育特长生, 组织他们打篮球,打排球, 打羽毛球,还让他们去游泳,去练习赛艇,甚至练武术,打算练好了,带他们去参加大学生运动会, 争取拿个名次回来。 而他自己, 由于长得高, 身体又灵活,理所当然地加入了校篮球队,一有空就去训练。 这不,检验他们训练成果的时刻来了。 学校的体育馆里,两拨人马正在裁判的主持下,蓄势待发。 而在他们周边的座位上,已经坐满了人,除了对篮球感兴趣的男生们,更多的还是女生。 她们都穿着最最漂亮的裙子,打扮得花儿似的,手里举着亮闪闪的彩球,有些人还在矿泉水瓶中装满了沙子,哐哐哐地敲打起来。 “思睿思睿,精彩无限,傲视群雄,谁与争锋?” “思睿思睿,超越极限,奋勇当先,挑战第一!” “思睿思睿,龙腾虎跃,无与伦比,所向披靡!” 女生们喊完了口号,还疯狂地嚷嚷起来“张思睿,加油!张思睿,加油!张思睿,加油!耶~” 萌萌带着她的小姐妹四喜来到了这里,都被这群狂热的姐姐们给惊呆了。 四喜听得耳朵痒痒,捂着嘴说“萌萌,你看你家睿哥哥,多受欢迎啊。” 萌萌骄傲地说“是啊,睿哥哥是最棒的!” 四喜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居然羞起了萌萌“傻瓜,嘻嘻,咱们进去坐。” 睿哥儿早在萌萌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嘴角立马就扬了起来。 他等萌萌坐好了以后,就冲着她招了招手,瞬间赢来了一阵阵尖叫,萌萌的嗓音夹杂在里头,居然都听不清了。 睿哥儿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萌萌,这才安心地准备比赛。 他是蓝队的主力,穿着蓝色的4号球衣,一等裁判吹响了哨子,他就像一支离弦的箭,瞬间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把篮球给抢走了。 他一边控球,一边在赛场上左奔右突,速度快得让人看也看不清,只来得及看见那件蓝色的球衣,好像一抹蓝色的闪电,倏忽间已经到达了红队的防守阵上。 那红队的人完全傻眼了,他们想要去拦住他,可根本拦不住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睿哥儿,举着篮球,高高地起跳,嗖地一声投进了他们的篮筐里。 “好球!” 观看比赛的男生们,立刻嚷嚷起来,有那懂行的人还说“这是三分球啊,都没有沾到一点儿边。” 果然,那下方统计分数的人,就给蓝队翻了个3分。 睿哥儿进球了,这周围给他加油助威的女生们,更是尖叫得厉害,声音大得就要把天花板给震下来了。 萌萌也被这气氛感染到,激动地大喊“睿哥哥,加油啊,睿哥哥!” 她这声音穿破空气的阻碍,传到了睿哥儿的耳朵里,是那么的悦耳。他张扬地笑了起来,越发打出了精神。 接下来,大伙儿只看见他,一会儿奔到了这边,一会儿跑到了那边,让红队防不胜防,篮球是一个个地进,分数也是两分三分那样地加。 怎么办?他们红队还是零鸭蛋呢,也太丢脸了。 那红队的队长一看这情况不好,立刻就交代队员们说“堵死他,下死力气堵住他,不能再让他进球了。” 他们继续奔跑在篮球场上,几个球员就专门找准了睿哥儿进攻的方向,出其不意地堵在了前面。 这个想去抱他的腰,被他机灵地躲开了。那个想去拦住他的球,睿哥儿身子一矮,就从他的胳膊底下溜过去。 旁边的人一看不好,阴险地使出了拦路腿,没想到睿哥儿弹跳起来,径自往那红队的篮框底下飞奔过去。 守篮的人心想这样不行啊,情急之中,他发挥出了超常的爆发力,居然腾空而起,双手像巨猿一样拦过来,就准备要将睿哥儿手里的篮球给拍下。 睿哥儿人在半空中,双腿还蜷缩着,正是不好动弹的时候。 眼看这颗球,就要被红队的人拍走了,他大吼一声,腿下发力,竟然凌空奔跑了好几步,整个人高高地越过篮框,深深地把整颗球塞进了篮框里! 直到那颗球,砰砰砰地掉到了地上,他还挂在那儿。 “哇靠,空中飞人呐,他是怎么做到的?!”男生们尖叫得嗓子都变了声。 那群女生,那更是发疯一样地嚷嚷“思睿思睿,完美无限,谁与争锋?思睿必胜!思睿思睿,横扫千军,创造奇迹,绝对无敌!思睿,加油!思睿,加油!” 萌萌等她们叫嚷完,才气沉丹田地大吼了一声“睿哥哥,你是最棒的,啊啊啊啊啊!” 睿哥儿听到了这声破音的尖叫,那眼神简直就像是赢得了全世界那样的闪亮。 只见他朝头顶上扔出了篮球,用一条胳膊接住,顺着腰身滑落下来,然后他矮下身子的同时旋转,做了个极其帅气的动作,接住了那颗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全场的女生们,突然发出了失去理智那样的叫唤,声音都要刺破耳膜了。 赛场的男生们,就看张思睿很不爽,尤其是那红队的人。 他们累死累活地打比赛,虽然没有投进去多少个,可也是有苦劳的,居然没有获得哪怕一声的喝彩,全被这个嚣张的张思睿给抢走了,这让他们怎么能甘心呢? 哼!那么多女生都喜欢他,就连那个新来的最漂亮的女生,也在为张思睿加油喝彩,凭什么好处都被他一个人占去了? 红队的队长擦了一把汗,突然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说“这球不打了不打了,谁爱耍帅谁打去,老子不打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球馆,好像针尖落地那样的宁静,睿哥儿瞳仁紧缩,声音也发紧。 “是谁给你胆子,让你打到一半就不打了?你就是这样对待比赛的?技不如人,就耍脾气,简直丢尽了你们球队的脸!你这种人,根本不配打球!” 他迅速地逼近了红队的队长,声音如同洪钟那样的响亮“你告诉我,你,还,打,不,打,了?!!!” “不打了,老子就是不打了!你能拿我怎么着?” 红队的队长像发疯的公牛,一瞬间把上衣脱了下来,揉成一团摔到了睿哥儿的脚下,也学他那样吼。 “你不过就是一个乡下来的农村人,仗着自己长得帅,以为能像小白脸那样勾搭女生。我告诉你,得罪了我,我让你在学校里吃不了兜着走!” 睿哥儿呵呵地笑了,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说“你要怎样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倒想听听。” 他不想搞特殊,在学校里从来没有公开过身份,就连他班上的同学,也都以为他是这附近农村里的人,他真实的家底,他们压根就不知。 现在这瘪三居然威胁他,说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呵呵,他倒要好好地听听,是谁给了他胆子。 睿哥儿作势掏了掏耳朵,催促说“你倒是说啊,你要怎样让我吃不了兜着走?啊?” 红队的队长,被他逼到脸红脖子粗,他身边的那些队员,也都愤怒到了极点,把他当成仇人那样地对待。 他不管不顾地嚷嚷起来“老子是学校花钱请来的,老子不干了,看你还干不干得下去?” 睿哥儿很受不了地捂住心口说“是吗?我好怕啊。” 那红队的队长以为他们赢了,立即阴阴地笑起来,眯着眼睛说“让你现,让你捞功劳,让你耍帅,让你把老子的女人都抢走了,现在知道怕了?” 他张开双腿,指了指胯下说“从老子裤裆底下钻过去,老子就原谅你,要不然,哼哼!” 睿哥儿紧紧地锁住眉,下颌骨狠狠地动了起来,这瘪三的做派,倒是超乎他的想象,如果这都能忍,那他就成圣人了。 他举起手,正打算狠狠地教训这些人,没想到一个人影,忽然从旁边冲过来。 萌萌挡在了他前面,气愤地对着红队的队长说“你太过分了,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是你们学校的董事!这间学校就是他开的,你现在还想让他钻过去吗?” “萌萌!”睿哥儿又是窝心又是感动,但他不能让萌萌保护他,而是应该由他来保护萌萌。 他顺势就把萌萌抱住了,护在自己的身后说“你跟他们说这些干什么,我花那么多钱,不是让你不高兴的。” 这个惊天巨雷,就好像核弹一样,瞬间在所有人的心目中炸开了,只留下嗡嗡嗡的响声,还在他们的耳畔微微地响。 红队的人最先变了脸色,他们就像傻了那般,木愣愣地瞪着睿哥儿,两颗眼珠子都要从眶里掉下来了。 眼前的这个人,张思睿,他,竟然是他们学校的董事! 也就是说,他们拿到的奖学金,都是从他手上流出来的。老天爷呀,他们竟然得罪了这么个人,不,这一定不是真的! “你撒谎!你根本就不是什么董事,我亲眼看见你在食堂里吃饭,还去寝室里睡觉。你要是董事,你会和我们一样吗?” 红队的队长嚷嚷开来,还冲着观众场上喊“他根本就是骗人的,大家不要被他骗了,他是个骗子!” “啪!”睿哥儿一拳打到了他脸上,紧接着又是一拳,直接把他整个人打得往后面甩去,像破布袋子那样落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然后他面无表情,却又显出无比的威严。 “学校请你们来,是让你们安安分分地训练,安安分分地去比赛。没想到你们技术不行,还妒忌别人,屁大点儿的打击,你们就承受不了了,还耍狠不干了。” 说到这里,他提高了嗓门说“谁怕谁呀?我还真就告诉你们,我是这学校的董事,这学校就是我家开的,你们拿到手的钱,也是我家发的。我说什么了吗?我什么也没说。反倒是你们,下三滥的玩意儿,输不起比赛也输不起人,还搞出那么多烂招儿!” 他的话,把所有人都说得鸦雀无声。 蓝队的人,最先感受到兴奋,这个天天和他们在一起训练的好兄弟,竟然是学校的董事,老天,他瞒得好死啊。 任谁也没有想到,董事就隐藏在他们的身边,跟他们一起吃饭,一起打球,是那么的平易近人,再没有比这个更加好相处的人了。 睿哥儿寝室里的室友,那更是激动得快要晕过去,他们以前只当他住得近,所以才每天中午回去休息一会儿,现在想来,人家压根不缺睡觉的地方,只是顾忌到他们这帮兄弟,才勉强自己蜗居在寝室里,太感人了,好兄弟啊! 场上的男生们,心里也是又嫉妒又羡慕。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怎么能把资源,都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就算他们不愿意说出口,也不得不承认,张思睿他确实长得帅,个子比他们高,体格还比他们好,就连打篮球,也比他们出色一百倍。这个人,他还成绩好,受到了教授们的喜欢,女生们也都青睐他。 现在他居然还要告诉他们,他是这学校的董事,他家里是多么多么的有钱。老天啊老天,你不带这么偏心的,什么样的好处,都被他一个人占尽了。 男生们的心里,酸到像喝了醋一样。 女生们就不同了,那必须是欢欣鼓舞啊,这证明她们眼光好,张思睿他不仅又高又帅,他还很有钱,这真的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白马王子,如意郎君! 瞬间这些女生们,都爆发出了惊人的赞叹,她们看着睿哥儿的眼神,就好像狼一样,还盯紧了他身后的萌萌,那个女孩子,她究竟是谁? 萌萌也注意到了她们的目光,实在是太刺眼了,让她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睿哥儿误以为她被吓到了,心里更是越发痛恨起了红队的队员。这些人,不教训那是不行的了。 他冷冷地盯着他们,直到把他们看得脸色惨白,额头冒汗,两腿战战兢兢地发抖,才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带着萌萌走了。 睿哥儿就这样放过他们了吗? 当然不可能。 他立刻就找来学校的领导们开会,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他们,然后说“这些人是不能留的了,像社会渣滓,将来出去了,也会败坏我们学校的名声。” 校长揣摩着他的意思,猜测着说“阿睿,你是说,要把他们开除?” “嗯,开除是必须的。” 他微微地颌首,没有什么表情地说“我招他们来,是让他们学习训练的,可有些人,辜负了我的期望,他们在学校里,不是泡妞就是花痴,看来这个纪律呀,有必要肃清了。吕校长,你怎么看?” 吕校长他额头上的冷汗,簌簌地下,听睿哥儿话里的意思,不仅是男生们不好,就连女生们也有不好,花痴不就是形容女生的么? 吕校长悄悄地打量了一眼睿哥儿,似乎有些明白了女生们的心思,但是那又怎么样,他这个校长,如果还想继续做下去,就不能不管。 吕校长掏出了手帕,擦了擦汗说“阿睿,我明白你的意思,学校里的风气,是该管一管了。” 他开动脑筋,马上就想出了好主意“我这就回去叫老师们严查纪律,该点名的点名,该查寝的查寝,谁敢在校园里头卿卿我我,我们就要做那打人的棒,把他们打散了,绝对不能让极个别害群之马,败坏了我们学校的声誉。” 睿哥儿听到了这最后一句,忍不住笑起来说“没那么严重,学生们谈恋爱,那不是很正常的么?我们别去棒打鸳鸯。” 他正了正脸色说“谁要是敢破坏纪律,就让他写检讨,扣他的奖学金,看他还敢不敢了。” 睿哥儿说得杀气腾腾,他对学校可是寄予了厚望,绝对不允许被人破坏了风气。 这件事儿的结果就是,学校里从上到下,都严查起了纪律,抓到了就让写检讨,扣奖学金。 不仅如此,校领导还给学生们,增加了早自习和晚自习,课堂上还时不时要突击考试,就连每个月的月底,都要小考。让学生们都哀嚎着说,这比高三还要难受。 形式比人强,他们只能乖乖地做鹌鹑,要想考试不拿零鸭蛋,就只能见天儿去图书馆里占位置,得用功啊,高额的奖学金,不是那么好拿的。 第262章 “萌萌。”四喜今天来到学校,就和萌萌分享了一个大八卦“村里人都在说, 有人去桃源大学拍电视剧。” 不料萌萌却丝毫不觉得意外, 她翘起下巴说“我早就知道了, 那电视剧还是睿哥哥投资拍摄的,说是为了宣传桃源大学。” 四喜非常吃惊, 她扒着萌萌的手臂追问“那些演员你见过没有?他们长得好不好看?” 萌萌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我都没看见。” 四喜心里好奇得要命, 就撺掇起她来“好萌萌, 你陪我去瞧瞧呗,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演员长什么样儿。” 萌萌说不好奇那是假的, 于是她答应说“好,等中午咱们吃完饭, 就过去看看。” 四喜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了放学, 她回到家里吃完了午饭, 就忙不迭地去找萌萌, 没想到睿哥儿也在。 “萌萌说你们想去看明星?”睿哥儿试图打消她们的念头说“明星没啥特别的,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跟普通人一样。” 他说完这句话,发现两个女孩子都很不乐意, 只好退一步说“你们非要看,也不用亲自去, 我让他们过来就行了。” 他花钱请人来拍戏, 不过是为了宣传桃源大学。只要这部戏能火, 桃源大学就出名了,至于那些演员,在他眼里就是甲乙丙丁,没啥好稀奇的。 萌萌才不肯听他的,让那些明星亲自过来见面,那还有啥意思? 她很坚持地说“不啊,我们就想看看明星是怎么拍戏的,听说很好玩。” 四喜在旁边嘻嘻地笑,她像一只偷吃到大米的小老鼠,别提有多窃喜了,算准了睿哥儿拿萌萌没有办法。 睿哥儿他确实没有办法,他宠溺地看着萌萌,认输说“行,我带你们去。” 他私心里认为,娱乐圈就是个大染缸,不愿意让萌萌接触到那里面的人。但是现在萌萌非要去,他也只能跟在后面保驾护航了。 三个人骑上了自行车,十几分钟之后,就来到了桃源大学。 在这深秋的季节里,桃源大学的风光也比以前更美了。 两边山坡上的树林,就好像打翻了调色盘,泼染上了深浅不一的彩色,校园里还开满了各种鲜花儿,天气不冷不热的刚刚好,就连阳光都晒得人格外舒坦。 萌萌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剧组,因为那里围满了人,简直是里三圈外三圈,热闹极了。 即便有睿哥儿走在前面替她们开路,萌萌和四喜也是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 人太多,睿哥儿担心有人挤到萌萌,还特意站在她的身后,保护着她。 萌萌就站在最前面的位置上,好奇地望着剧组。 只见那里头乱糟糟的,有人拉着绳子隔开他们,有人负责打灯光,也有举着反光板的,还有一些像化妆师之类的人,也聚集在周围。 一个导演模样的中年男人,他留着半长不短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了一束。 他站在摄像机的前面,正咋咋呼呼地对着男女演员们训起了话。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跑起来的时候要眼中带泪,脸上要有不舍和挣扎,不是让你端着一张僵尸脸,你是面瘫吗?” 那个导演把女演员训得像孙子似的,又转过去对着男演员咆哮。 “还有你,你是智障吗?我是让你跑起来,没让你走过去,人都跑远了你才追,你是不是以为摄像机长腿了?” 他噼里啪啦地把戏给他们讲完,像是气得不轻,挥舞着手掌嚷嚷着“再来一次,都长点儿心,别让我再喊卡了。” 也许是导演的话起到了作用,那场上的演员们都端正了态度,终于演得像模像样的了。 那个导演始终站在摄像机的后面,紧紧地盯住镜头,最后他大声地喊了一句“这条过了。”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场上的演员们立刻松懈下来,一群工作人员顿时呼啦啦地围上去,补妆的补妆,调整衣服的调整衣服,还有人给他们送水喝。 那个导演也走到了一旁,他坐在道具箱上,拿起了保温水壶,仰起脖子喝了一口水。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瞥见了正站在前面看热闹的萌萌,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就指着她,问那身旁的副导演说“那小姑娘是谁呀?长得真有灵性,应该让她来当这部戏的女主角。” 副导演也看向了萌萌,不得不承认,他家导演的眼光真是毒辣,那姑娘长得实在太漂亮了,美得好像会放光,那么多人站在那里,就只显出一个她来。 他猜测说“应该是这学校里的学生,是个好苗子,她要是能来演戏,就没那谁谁谁什么事儿了。不过阿超,我们这部戏都拍这么多个镜头了,你真要换女主啊?” 导演何超没有说话,他越看萌萌,越觉得这个小姑娘资质上佳,他混迹娱乐圈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几个女明星有她这么漂亮。 如果说他刚才只是说说而已,现在却有几分当真了,就算不能拿来当这部戏的女主角,他也很乐意当这个引路人。 何超麻溜地起身,把水壶扔给了副导演,自己就朝萌萌走过去,离得越近,他就越看清楚了这个姑娘的美貌。 这样的好苗子,应该好好培养啊,不进娱乐圈可惜了。 他起了爱才之心,就笑得特别和善地说“姑娘,我是这部戏的导演何超,我觉得你条件不错,有没有兴趣来拍戏啊?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儿?” “我?”萌萌很意外地指着自己,她下意识去看她身后的睿哥儿。 睿哥儿觉得这导演真是多事,而且还眼瞎,他这么大个人站在这里,他居然没有看见。 何超也顺着萌萌的视线看过去,立刻发现了睿哥儿,他没想到投资人会出现在这里,来不及多想,脸上就先充斥着笑意说“哎呀,是张老板来了,欢迎欢迎,你过来探班吗?” 睿哥儿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搭理他,他扯起前面的绳子,拉着萌萌走进了场地里,这才淡淡地说“何导,我不是来探班的,我带我妹妹过来看你们拍戏。” 在他拉着萌萌走进来的时候,何导演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超级大美人肯定和张老板关系匪浅,却没想到,居然是他妹妹。 他真的是有眼不识泰山啊,张老板家的妹妹,又怎么可能踏进娱乐圈去拍戏呢?有钱人家,肯定不会让家中的女孩儿去抛头露面。 何超是人精了,立刻改口说“幸会幸会,原来是张老板的妹妹,怪不得呢,你们兄妹两个长得真像,瞧我这眼睛,张老板的妹妹自然是不用来拍戏的,哈哈哈……” 他的笑渐渐变成了干笑,因为他发现张老板根本就没有笑,难道他又说错话了? 睿哥儿当然不会笑了,他心里怀揣着不可告人的心思,何导演的这通马屁,算是拍在了马腿上。 只有萌萌忍不住笑出了声“何导演你真有意思,我和睿哥哥又不是亲兄妹,怎么会长得像。” 何导演这下尴尬了,看这张老板的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搞不好就得罪了这个投资人,怎么办? 他马屁都拍出去了,自然不好改口,只能厚着脸皮说“哈哈哈,人家都说只有丑的人,才丑得各不相同,好看的人,总有那么点儿相似。不说熟人之间了,就连夫妻,都有长得很像的。” 他抬头瞅了瞅睿哥儿,又瞅了瞅萌萌,继续打着哈哈说“我这么一看,你们俩还真有那么点儿像,这就是缘分呐。” 睿哥儿明知他在胡扯,还是被他的话给取悦了,终于肯赏脸,给出了一个笑容说“何导演,你们继续拍戏,我和我妹妹,就不打扰你们了。” “不会不会,欢迎张老板随时过来。”何导演连忙跟上去送别,对于剧组的大财神,他可得给人家伺候好了,幸亏刚才没有得罪他。 他返回到剧组里,副导演立刻凑过来,说起了悄悄话“那美女跟张老板是什么关系?嘿嘿嘿,不是亲妹妹,难道是……” 何超突然打断他说“我看张老板不是一般人,那个女孩儿也不是一般人,别管人家是什么关系了,反正我们别乱说话。” 他走出去,吆喝着让演员们各就各位。 站在那摄像机的后头,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女主角,何超不由得自言自语说“这人的命就是不一样,人家大美女,才是真正的女主角呐。” 这些个剧组来拍戏,并没有给萌萌造成什么波澜。她去看过一回,就没有了兴趣,让她去拍戏,那就更不可能了。 她还对四喜说“电视剧都是骗人的,播出来那么好看,现场却那么乱,那些演员还要挨骂,真是不容易。” 四喜也没有了好奇心,尤其是在今后的日子里,在桃源村中经常能看见剧组的人,有些演员还跑到她家的饭店里去吃饭,四喜见得多了,也就没觉得有啥好稀奇的了。 萌萌的小日子还在继续,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在,大娃二娃都去外地上大学了,有时候冯老太做了啥好吃的东西,数量太多,就会让萌萌拿些去给老张家。 萌萌今天就拎着一篮野菜鸡肉饺,去到了老张家,却看见睿哥儿在堂屋里摆弄着机器。 “睿哥哥,你在做什么?”萌萌好奇地问,眼睛还往那堆机器上瞅了瞅。 睿哥儿在她走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站起了身,他抽出几张纸巾,擦了擦手说“是我托人买回来的新电脑,正在组装。” 前几年小霸王刚刚出来,他就在玩了,不知道拆坏过多少台小霸王。后来渐渐不满足于山寨机,就托人从国外带,把那些电脑拆了装,装了拆,不停地在捣鼓着什么,萌萌看也看不懂。 她把篮子放在餐桌上,从里面拿出那盘饺子说“我奶奶做多了饺子,听我说你在家,就让我拿过来给你吃,你家里人呢?” “都去上班了,我奶奶去城里买东西,你先等一下,我去洗个手。” 睿哥儿走出去外面洗手,很快又走了回来,坐在餐桌边上吃饺子,他咬了一口忽然想起来,就把饺子吞下去说“下星期三我们学校有讲座,是关于书画的,请了很多国内的大师。” “都有谁啊?”萌萌很感兴趣。 睿哥儿就等着她问呢,这个讲座是他专门为萌萌准备的,他们学校的艺术系,只不过是沾了萌萌的光而已。 他随口说出了几个名字,都是国内非常有名的画家和书法家,然后他叮嘱萌萌说“我请他们来讲学半个月,你到时候可以跟他们请教。” 这几个人的名字,萌萌当然都听说过,有两个还是她上次获奖的评委呢,她立刻反应过来说“他们跟我师父熟,我师父应该知道?” 果然,睿哥儿就点头了,“对,常教授知道他们要来,有好几个还是他亲自邀请过来的,昨天才确定了行程,他可能还没来得及跟你讲。” 常怀德如今发挥余热了,他被睿哥儿返聘到学校里去当教授,不是教他以前擅长的那些,而是教授书法和绘画,倍受到学生们的推崇。 他那些书画界的老朋友,听说他在这里当教授,都对桃源大学感到非常好奇。 他们也听说过这所学校,如今到处都能看到它的广告,还听说去了好多个外国留学生。这么有能耐的桃源大学,竟然好像凭空冒出来似的,他们能不好奇么。 所以,常怀德刚邀请他们,他们就一口答应了下来,过来讲学还是其次,主要是想来看一看桃源大学,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么神。 寒冬腊月里,大师们从北京坐飞机出发,又坐大巴车来到了桃源村,刚走出车门,他们就感觉到一阵阵温暖。 这儿的气温,可比北京暖和多了,这些奋斗在书画界一辈子的老人家,立马就感受到了海边渔村的温暖和舒适。 再看这村里的风景,哇呀,要山有山,要水有水。那山势,那水情,还有那美丽的村庄,处处都是风景如画。 大伙儿全都惊奇起来,尤其是在看到前来迎接他们的常怀德,对方那身体,可比他们硬朗多了,连脸上的皱纹都比他们少了许多。 “老常啊,怪不得你不愿意回京呢,住在这里真是享受。” 常怀德一一看过老朋友们,笑呵呵地说“当然了,我找了一辈子,就只找到这么一处桃源,你们要是想,也可以跟我在村子里住下。” “好好好,你住在哪儿,我们就去你家。” 大师们都很高兴,直接跟着常怀德走进了村里。这儿的风景这么美,他们的心中已经充满了灵感,迫不及待地想要和老朋友切磋切磋。 常怀德一边走,还一边对着他们介绍“哦对了,这是我家徒儿,冯雨萌,你们应该都认识?” “认识认识,我们协会里最小的会员嘛,名师出高徒啊。”大师们哈哈大笑,越走越远了。 被他们落在后面的学生干部,就有些傻眼了,这些大师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他们大学都已经准备好了住的地方。 这几个学生干部正准备跟上去,却被他们学校的领导阻止了。 “没事儿,他们住在常教授家里也是一样,搞艺术的人,总有些怪脾气,我们回去。” 既然学校领导都这么说了,这些学生干部也就乐得轻松,他们往回走,还有人好奇地问“老师,刚才那个女孩子是谁呀?我怎么听见她好像叫冯雨萌?” “你没有听错,”那个领导回头指着山下的桃源村说“冯雨萌就是这里的人,她十四岁就拿到了世界绘画比赛的冠军,现在已经是中国书画家协会的会员了,是里头年纪最小的画家,将来的前途啊,不可限量。” 那几个学生干部听完他的话以后,全都惊住了,刚才那个女孩子,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冯雨萌! 他们平时都待在学校里,虽然听说附近出了个很有名的画家,可从来也没有亲眼看见过冯雨萌本人。 现在传说终于和真人对上号了,他们这才发现,原来冯雨萌,就是经常去他们学校的那个女孩子! 第263章 大师们第二天就在学校里讲起了学, 书画艺术嘛,看重的是实践,所以大师们讲完了理论,就现场摆出了家伙什,准备示范给学生们看。 这本来没萌萌什么事儿,但常怀德为了让她方便偷师,就让她跟在旁边, 给大师们打打下手,像磨墨啊、调色这些, 就都是她的活儿, 俨然已经是大师们的小助理。 睿哥儿也在现场,他坐在台底下, 看着台上忙碌的萌萌, 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 那些艺术系的女生们,早早地就注意到了睿哥儿,看到他盯着台上那个女孩子猛瞧,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心里不由得酸溜上了。 尤其是艺术系的系花,她好几次都明里暗里地向睿哥儿示好, 没想到睿哥儿竟像眼睛瞎了似的, 把她当成了空气,她心里就很不岔。 系花憋不住气了, 忍不住和身边的人说“那个女的到底是谁?我记得她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凭什么让她来?” 她的同伴用力地点头说“就是, 我好几次都看到她从学校外面进来,肯定不是我们学校的。” “是?”系花气歪了鼻子,带着满满的恶意说“这个女的肯定是看中张思睿家里有钱,都追到学校来了,真不要脸。” 别以为她不知道,张思睿可是他们学校的董事,家里还开了好几家企业,钱多得花也花不完,竟然会被那个女的迷住了,让她怎么能甘心呢? 她越想越是嫉妒,连脸都扭曲了,恨恨地骂了一句“呸,骚狐狸精!” 坐在她前面的女学生终于忍不住了,她早看这个系花不顺眼,就猛地转过身去,嘲讽地说“打量着别人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呢,那个女孩子是谁,说出来吓死你。” “冯雨萌,听说过没有?” 她看到系花刷地白了脸,只觉得心中无比畅快,更加得意地说“我们国内唯一一个获得过联合国大奖的画家,就是她。想不到?你以为人家跟你一样?真是笑死个人。” 系花已经被她这句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有心想要反驳,却发现语言是如此的苍白无力,就算她再怎么自大,也否认不了她和冯雨萌之间的距离,就像天和地那么大。 坐在她周围的那些学生,都已经惊得呆住了。 天呐,那个漂亮的女孩子,竟然就是冯雨萌!是那个在十四岁的时候,就拿到了世界绘画比赛第一名的冯雨萌!他们最崇拜的人,冯雨萌! 好半天了,才有个男生磕磕碰碰地说“你你没开玩笑?她真的是冯雨萌?” “当然是她。”那个女生振振有词地说“昨天副校长亲口说的,我还听见常教授喊她叫徒弟,那些大师也都对她特别好。不相信?你们可以到村子里面问啊。” 她昨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像他们这么震惊,后来就跑到村子里去打听了,还亲眼看见了冯雨萌那张画,还有她的三座大奖杯。 同学们看到她这样子,再也没有了怀疑。他们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注视着台上的冯雨萌。那震惊的模样,就好像看见了偶像,真的是太震撼,太不可思议了。 他们一直以来最崇拜的人,原来经常在他们身边出现啊,而他们竟然不认识,还处处诋毁她。现在看来,不是张思睿瞎了眼,而是他们自个儿瞎了眼。 这个女生别提有多得意了,她分享着第一手信息说“我刚开始也不知道,后来跑去村里看了,你们还真别说,人家冯雨萌的画就是有灵气,跟她那人一样。” 同学们听了之后都特别向往,恨不得讲座结束就跑到村子里面看,而现在嘛,他们都用惊喜的眼神望着萌萌,那就跟看偶像一样。 萌萌也感觉到了,好在她见惯了大场面,并不因为这一点点目光就感到困扰,依旧该干嘛干嘛,让底下的人更加钦佩她了。 瞧人家冯雨萌,这就是有大将之风啊,站在那么多大师级的人身边,也丝毫不怵。这要是搁在他们自己身上,他们早就慌乱了,断没有冯雨萌那样的淡定。 萌萌就觉得很奇怪,等讲座讲完了,她还问睿哥儿说“刚才讲课,那些学生为啥老看着我呀?” 睿哥儿当然知道原因,却并不打算告诉她,而是开起了玩笑说“他们觉得你好看,不看你看谁呀?” 他都有些后悔让萌萌上去了,她本就长得美极了,还和那么多老头子对比,大家伙儿当然更愿意看她了,让睿哥儿都忍不住有些吃醋。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很自豪,因为萌萌是如此优秀,才会有那么多人都仰望她,他也不能落后了。 睿哥儿回到家里,就继续捣鼓起自己的计算机,还经常去找老师们探讨,天天忙忙碌碌的,不知道他在干啥。 而萌萌也有了新的事情可以做,那么多大师住在她师父家里,她得空了就去向他们请教,不管是画画还是书法,都比以前更加进步了。 这一天早上,大师们跟着常怀德爬上了龙岭的最高峰,站在上面摆起了架势,现场挥洒着画笔,各自画着画。 萌萌也在里面,她观察着龙岭的群峰,它们高高地矗立在云海之上,吞云吐雾,好像下一秒就会有仙人遨游在其中。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着山间的空气,再睁开的时候,那双明媚的眼儿闪动着灵光,已经心中有谱了。 她也来到了画板后面,提笔沾上墨水,就开始挥就。 空濛的山,缥缈的雾,奇峻的怪松,遨游在云海中的仙鹤,站在山顶上长啸的仙人,都在她的笔下渐次地出现,是那样的灵气逼人,仙风飘飘。 “画得好。”留着长胡子的白大师,不知从何时起,就站在了萌萌的身后。 他亲眼看见这小友绘画,不由得竖了竖大拇指,招呼起其他人说“你们都过来看呐,萌萌这丹青意境,可不像她这个年纪会有的,多么恬淡清雅,生生造出了一个仙境,妙啊,妙。” 他抚着长须,不住地夸赞,其他人也跟他差不多。 瘦得像竹竿似的林大师,也夸她说“萌萌你这画,可以单独成一派了,神妙绝伦,有独到的地方。” 另外的几个大师,也纷纷夸起了她“是啊,老常收了你这么个徒弟,他做梦都要笑醒了。” 常怀德听着大伙儿的赞美,笑得无比骄傲,别人夸他的徒弟,不就是在夸他自己么,他就是很得意怎么了。 萌萌被这连番的夸赞,弄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红着脸儿说“我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好,这张画就是随便画的,老师们再夸我,我可要骄傲了。” 白大师哈哈大笑说“萌萌你是该骄傲,我画画六十多年,也教过几个徒弟,从来没见过哪一个年轻人,像你这么有天分。风格还是其次,主要你这随意自如的境界,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这个萌萌倒是承认,她微笑着说“我自小住在这山里,龙岭对我来说,就好像我家的后院那么熟悉,几乎不用看,我都能把它画出来。” 白大师更加惊奇了,他赞叹地说“啧啧啧,这就是眼里无画,心中有画。我看呐,你再多画几张,说不定就能成一个画派了,叫什么,就叫龙岭画派,哈哈哈……” “好一个龙岭画派。”林大师眼前发亮,他微微激动地说“古有黄山画派,今有龙岭画派,我看这龙岭的景色,不输给黄山。” 他说着说着,就走到了悬崖边上,望着远处的茫茫群山说“山外有山,云外有云,天生的水墨画。找个时间我也要在这里住一住,好好地琢磨琢磨。” 一直没有说话的詹大师,此时也开口说“萌萌,我看了你之前的习作,你有没有想过办一个画展?” “画展?”这么高大上的东西,萌萌可从来没有肖想过,她吃惊地说“我也可以么?” 詹大师哂笑说“有什么不可以的?凡事都有第一次。你今年才十五岁,如果能成功举办一场画展,在我们书画界来说,也是一桩美事。” 国内的书画界,很久没有这般扬眉吐气过了,而这一切,都是从萌萌拿奖开始。 詹大师发现她还有些犹豫,就鼓励她说“有我们这些老头子给你站台,你怕什么?老常,你这个徒弟不行哟,胆儿也太小了。” 萌萌一听就着急了,说她自己可以,但不能说她师父。她做人家徒弟,绝对不能让她师父丢脸。 “谁说我胆小了?我这不是谦虚么?既然老师们都觉得我行,那我不行也得行。” 她骄傲地挺起胸脯说“不就是一场展览么?有老师们给我撑腰,我有什么好怕的?” 大师们眼看激将法成功了,顿时都齐刷刷笑了起来。 詹大师笑得尤其大声,他像一只老狐狸,挤眉弄眼地说“哈哈哈,老常,你这个徒弟真是逗趣,你去哪儿找到这么宝儿的徒弟?” 常怀德高高昂着头,再没人比他更加自豪了,他倍儿神气地说“你们羡慕?都没有你们的份儿。” 大师们说实话,还真的有些羡慕起常怀德,瞧他在这村子里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 天天能看见这么美的风景,呼吸到这么清新的空气,吃到那么美味的食物,还有一个机灵俏皮的徒弟伺候着,这样的日子,真的神仙也不换呐,他们说不羡慕,那肯定是假的。 在大师们的支持下,萌萌的画展很顺利地,就在桃源大学里举办了。开幕的第一天,桃源大学的学生们就先去看了。 萌萌这些年,着实画了不少画,这是第一次面向公众开放,可以想见他们的惊艳和震动了。 以前他们只听说过冯雨萌的名气,却没多少个人看见过她的作品。如果说他们之前还有人以为,冯雨萌是走了狗屎运,才拿到那么大的奖项,现在他们看完了画展,就再也兴不起这样的心思。 开什么玩笑,就算再不懂画的人,也能看出那些画,全都画得精妙无比。 不是那技法很精,而是那画的意境和风格,是那样的疏朗和开阔。有时候雄浑,有时候飘逸,有时候凝实厚重,有时候却虚无缥缈,但不管是哪一种,那画里头都像是有无数种意味,等待着人们去发现。 “太厉害了,这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女么?我十五岁的时候,我在干什么?” 艺术系的学生们震撼最深,他们望着会场上冯雨萌的照片,纷纷震惊于她的美貌。 “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一个人怎么能又美又有才华,分一点儿出来给别人也好啊。” 他们也只能说说牢骚话了,因为他们自己就是内行人,断不会自不量力地去和冯雨萌比较,都比不上了,还比什么,比来比去只会让他们怀疑人生。 别的学生就没那么多想法了,他们只会对冯雨萌的才华感到惊艳,再发现她长得很美之后,那就更加钦佩起来。 这不,有人就说了“她长那么美,已经是赢在起跑线上了,居然还那么努力,这种人不优秀就没天理了,怪不得有那么大名气呢,佩服。” 四喜在会场上溜达完一圈,就喜气洋洋地去找萌萌,倍儿光荣地说“萌萌,大伙儿都在夸你,他们都说你很优秀呢。” 萌萌刚刚和大师们说完话,随口笑眯眯地说“那你呢,你觉得我优不优秀?” 四喜把头点得像捣蒜似的,直接竖起大拇指说“当然,你是我见过的最最优秀的人,再没有人能比你更加优秀了。萌萌,我真是好幸运啊,我们学校的人都在羡慕我呢。” “为啥?”萌萌就很好奇。 四喜嘿嘿地笑着说“因为啊,我们是好朋友,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你这么优秀,我四喜也能沾到那么一点点优秀,那我不就也很优秀了吗?” 最近这些天,四喜走路都带着笑,她现在有一个新的称呼,那就是冯雨萌的好友、闺蜜嘿嘿,可把四喜得意的呀,他们学校的人,别提有多羡慕她了。 不光萌萌高中的同学去看了展览,就连他们村里的初中生和小学生也都去看了,镇上和县里的人,也都纷纷来瞧稀奇。 不知是谁把消息捅到了报社那儿,经过报纸的宣传,越来越多的人都专程赶来看萌萌的画展,这么出名的天才画家,他们总算可以参观她的作品,饱一饱眼福了。 萌萌天天在学校里,都能听见同学们的吹捧,大伙儿都是真心实意地夸她来着,这样的次数一多,陈美丽就上心了。 她是班长,又怎么会不知道萌萌举办画展了呢,连她自己也去亲眼看过,这不看还好,去看了以后,她心里就更加不平衡了。 那个冯雨萌,处处要和她较劲,以为会画几张画,就很了不起么?那些拍她马屁的人,也都是软骨头,居然都去吹捧冯雨萌,真是瞎了眼睛。 陈美丽呀,她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第264章 陈美丽对萌萌的嫉妒, 就好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把萌萌当成了眼中钉和假想敌,恨不得萌萌倒霉了才好。 可老天爷偏不长眼,冯雨萌非但没有倒霉,还越来越有名气了,人人都称赞她, 真是气死陈美丽了。 早晨,上课铃刚刚响过,班主任刘永震就抱着一沓试卷走进了教室。 “今天月考, 你们把书包都拿到讲台上来,课桌里不要留课本,动作快点儿,前排的同学把试卷传下去。” 同学们都习以为常了, 他们放好了书包,就回到了座位上, 等待着考试。 萌萌拿到了试卷,第一时间就去写自己的名字,然后才开始浏览题目。 她粗粗地看了一遍,发现题目不算难,心里就有数了, 开始埋头答题。 “沙沙沙, 沙沙沙……”教室里很快安静了下来, 只有同学们在写字的声音。 萌萌答题答得飞快, 她做完了这面试卷,就翻到了另外一面,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纸团忽然从右后方飞过来,“笃”地一声掉在了她的桌子上。 这是什么情况?萌萌疑惑,本能地就想伸手去捡。 她的手刚刚碰到那团纸,还没来得及展开看,坐在她后面第三排的陈美丽就马上举手说“刘老师,我要举报冯雨萌她作弊!” 这声儿一响,顿时全班的同学,都齐刷刷地扭过头来看。 刘永震也第一时间来到了萌萌的面前,他心里不是很相信,狐疑地瞅着萌萌说“冯雨萌同学,你……” 萌萌非常无辜地说“刘老师,我没有作弊。” “你撒谎!”陈美丽的嗓门比谁都大,她腾地站起了身,气势汹汹地说“我明明看见你手上拿着纸条,刘老师,她手上有纸条!” 在这一刻,陈美丽的眼睛里闪烁着恶意的光,仿佛已经看到了冯雨萌的下场,不由得万分得意起来。 “我就说嘛,某些人的成绩那么好,都已经考上了全市第一名,却不肯去读市一中,原来是靠着作弊来的,害怕露馅儿,才不敢去读市一中。” 她这话里的意思,竟然是说冯雨萌中考的成绩,也是靠着作弊来的,实在是恶毒得很呐,恨不得把冯雨萌的名声通通毁掉。 同学们不管相不相信,在这一瞬间,看着萌萌的眼神都有些微妙了。 萌萌还没来得及反驳,四喜就先不乐意了,她拍着桌子站起来喊“陈美丽你胡说,萌萌她才不会作弊,她成绩那么好,她用得着嘛。” 刘永震也不相信冯雨萌会作弊,他朝萌萌看过来。 萌萌马上说“老师,我真的没有。” 她一边说着话,还一边摊开手,手心里空空的啥也没有。 不光这样,她还干脆把上衣的兜儿也翻过来,里面同样没有东西。 萌萌走到了过道上,主动掀开试卷给老师看,又指着桌子肚说“老师你自己看,里面什么都没有,就连地上也是空的,哪里有纸条?” “不可能,我明明看见了!”陈美丽的脸色就像看见鬼一样,这怎么可能呢,那纸条是她亲自丢过去的,她比谁都清楚。 萌萌冷冷地笑着,一个箭步走到了陈美丽的桌子前,猛然掀开了她的试卷,只见一张巴掌大的小纸片,赫然出现在了陈美丽的试卷底下。 “好哇,原来是你自己作弊,还来诬陷我。我刚才就发现你不对劲了,还没跟老师举报,你居然恶人先告状。” 萌萌噼里啪啦地讲完,不给陈美丽一个辩驳的机会,就冲着刘永震说“老师你看,陈美丽她有纸条。” 刘永震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在陈美丽慌乱的眼神中,迅速地拿起那张小纸片,就看见上面用极小极小的字体,写满了数学公式。 他是数学老师,又怎么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呢。 刘永震的脸彻底冷了下来,他质问道“陈美丽同学,你太让我失望了,这张纸条,你怎么解释?” “老师我……”陈美丽刚刚开口,就被萌萌迅速地打断了。 萌萌气愤地说“老师,陈美丽她一直诬陷我。我都没举报她作弊呢,她竟然诬赖我作弊。上次也是一样,我明明交作业了,她把我的作业藏起来,还说我没交,我都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她竟然这么对我。” 她走到了陈美丽的面前,大声地质问起来“陈美丽,你作为班长,不以身作则也就算了,居然带头作弊,还诬蔑我。你说,你有什么资格做班长?” 四喜听得兴奋极了,她没想到事情居然有了这么大的反转,唯恐天下不乱,就开始嚷嚷“老师,陈美丽她当班长,我第一个不同意,她根本就不负责任,没有资格当班长。” 班上的纪律全都乱了,同学们亲眼目睹了这场闹剧,他们看陈美丽的眼神顿时变了,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真没想到她是那样的人,你说她这次诬陷冯雨萌,下次会不会诬陷我们?” “就是就是,我看她不是个善茬。上次的事情,难道你忘了么?她……” “咳——咳!”刘永震故意清了清嗓子,他威严地说“都安静,你们答你们的题,不许交头接耳。” 他始终不肯相信,这个女学生会干出这种事情,如果是真的,那就太令人不寒而栗了,她才多大的年纪,心机就这么深沉,以后那还得了。 想到了这里,刘永震就紧紧地盯住陈美丽的双眼,沉声说“陈美丽同学,你自己说呢,老师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陈美丽她当然要大声地喊冤枉了,“老师,你千万不要相信他们,我真的没有作弊。” 她此时已经反应过来,突然指着萌萌说“是她,是冯雨萌,老师,是冯雨萌!” 萌萌简直气坏了,她“啪”地打掉了陈美丽的手,义正言辞地说“纸条就在你自己手上,你还有脸喊冤枉?你倒是说,我怎么把纸条放在你试卷底下?肯定是你自己作弊,还不肯承认。”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这个陈美丽,就转过去对着刘永震说“老师,我一个人被陷害不要紧,但是全班的同学都看在眼里,如果你不处罚她,以后人人都跟着她学坏了,学会作弊和诬蔑别人,那还有人安心学习吗?” 刘永震心中失望到了极点,其实上次的事情过后,他就对陈美丽不是很满意,这次她作弊了还反咬一口,这样的学生,实在是太可怕了。 刘永震心中一凝,终于下定决心说“陈美丽同学,从今天开始,你就不再是一班的班长了,你现在跟我出来。” 陈美丽的脸色早就像鬼一样白,她死死地抓住课桌不肯走,呜咽着说“老师,你要叫我去做什么?” 刘永震不留情面地说“你做错了事情,我当然要叫你家长来学校,你先跟我到办公室,我通知你家长来。” 陈美丽一听,瞬间整张脸都垮下了,她呜呜呜地哭了起来,但是根本没用,班主任就是要叫她去办公室。 她不得不战战兢兢地走出座位,却发现周围的同学,都用一种厌恶的眼神瞅着她,仿佛她是什么垃圾老鼠一样。 这目光就像利箭,狠狠地刺穿了陈美丽的心,她终于忍受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 “老师,我真的是冤枉的,你不要叫我家长来学校。” 刘永震对她彻底没了好感,绝不容情地说“陈美丽,考试纪律你是知道的,现在不光是你违反纪律、作弊的问题,而是你竟然冤枉和诬赖同班同学,这个问题更严重。我是一班的班主任,我有责任制止你这种行为,走。” 刘永震就这样带着陈美丽走出了教室,班上的同学都面面相觑,这么惊险刺激的事情,居然就发生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大伙儿都用同情的目光望着萌萌。 “萌萌你咋那么倒霉啊,陈美丽她老是针对你。”班上的女生说。 萌萌坚决不肯承认自己被人针对,立马看向那个女生说“她不是针对我,她是心术不正,你以为她会对你们很好吗,等着瞧,日久见人心,以后你们就会知道的。” 四喜力挺萌萌,也跟着帮腔说“有陈美丽这样的人,真是丢我们一班的脸,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全班人都会作弊耍心眼呢。” 班上的同学赶紧嚷嚷“我们当然不是。” 四喜立刻就说“所以呀,陈美丽她是活该,我决定了,以后我都要讨厌她。” 她的话音刚落,另外一个女生马上接口说“对,我也要讨厌她,好人才不会像她那样陷害别人。” 经过这次的事情,班上的同学都看清了陈美丽的为人。 这个女生当着面乐呵呵,背地里的心思,却那样恶毒,谁知道她私心里会怎么看待他们,说不定什么时候,也陷害他们一下,那可就糟了,毕竟他们谁都没有冯雨萌那样的机敏,可以洗清自己的嫌疑。 同学们一个比一个激动,完全没有心思继续考试了,都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语文老师突然走进了教室里,敲着桌子说“安静安静,都好好考试,不许再说话了。” 同学们这才把心思收敛起来,继续低着头去答题,而萌萌看了一眼陈美丽的空桌子,眉头悄悄地皱起。 这个陈美丽,上次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深么?居然还敢再次挑衅她,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幸亏她有超能力,要不然还真被她给诬赖上了。 刚才陈美丽那么一喊,她就马上意识到,这是陈美丽在捣鬼,第一时间就把那张纸条,变到了陈美丽的桌子上。 可是,陈美丽这次被抓住了,下次呢?她可不认为,陈美丽会这样罢休,得想个办法治一治她。 萌萌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 她看了看面前的试卷,不得不暂时歇下心思,应付起题目来。 等他们放学以后,四喜就笑嘻嘻地拉着萌萌说“萌萌你刚才有没有看见,陈美丽她哭得眼睛像桃子一样肿,她爸妈还被叫到学校里来,估计这会儿啊,正在办公室里被老师教训呢。” “活该!”萌萌厌恶地说,她完全不想提起这个人,还告诉四喜“咱们以后都不要搭理她。” 四喜立刻点头了,她坏笑着说“就是,咱们孤立她,看谁以后还肯跟她说话,寂寞不死她。” 第265章 萌萌今天跟着朋友们去爬山, 他们从小在村里长大,当然不屑于去那几个景区,跟着游客们挤,而是深入到龙岭里,寻找野趣。 冬天的龙岭,比起夏天来,还是有些萧瑟了。 以往经常能看见的野果,很多都没有了。有些树木连叶子都掉光, 厚厚的枯枝败叶, 铺满了老林子, 一脚踩上去,就嘎吱嘎吱地响。 萌萌拿着木棍, 背着小竹篓, 一路上和朋友们哼着歌儿, 渐渐远离了游客们的视线。 她刚走进林子里没多久, 左边的树上就忽然溜下来一只猴子。 它通身黄色的毛发, 蓬松成球儿,双手双脚却还是细长细长的, 一张毛茸茸的猴儿脸上, 镶嵌着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睛, 正充满欣喜地望着她。 “小猴儿!”萌萌见到这只猴子也很高兴, 立刻从身后的背篓里, 拿出苹果给它吃。 冬天来了, 山上的食物也减少了许多, 猴子看到这颗红通通的苹果,立即兴奋得吱吱叫。 萌萌侧着耳朵听,发现这只小猴子确实不聪明,连说话都讲不利索,她噗嗤地笑了起来,拍了拍小猴儿的脑袋说“别说话了,你快点儿吃。” 她给猴子喂食,也没有停下脚步,依旧自如地走在树林里,她的朋友们也在周围。 四喜和萌萌一样,手里拿着根棍子,四处敲敲打打。 六娃刚好发现了一朵野灵芝,正弯着腰在那儿撬呢,冷不丁被四喜的棍子扫到,顿时不满地说“四喜,你别再敲了,都敲到我身上来了。” 四喜有些不好意思,她吐着舌头说“对不起啊,我担心地上有蛇,敲一敲能吓跑它们。” 六娃就笑话她说“冬天哪来的蛇?你别白费力气了。” 也许是他们说话的声音,惊扰到这林子里的动物,前面的灌木丛突然动了动,顿时把大家伙儿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什么东西在里面?”萌萌大胆地就要走过去瞧。 小猴子突然在这个时候,尖锐地叫了起来,它冲着前面呲开了嘴,身上的毛发在这一瞬间都炸开了,仿佛吓得不轻。 “别怕,我过去看看。” 萌萌安抚住它,正准备走近一点儿,那藏在灌木丛后面的人,可能是发觉自己隐藏不住了,干脆从里面出来。 这是一个三十多、将近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很瘦,他留着极短的板寸头,脸上有些脏,眼神却非常锐利,这会儿正警惕地盯着他们,发现他们都是少年人,顿时松懈了下来。 没等萌萌问他,他就率先开口说话了,口音也很陌生“我迷路了,这要怎么出去?” 萌萌他们也放松了下来,这山里面经常有迷路的游客,她就好心地指点他说“看到前面的那棵大树没有,长着瘤子的那棵,你顺着它一直往下面走,就能走出山了。” 那男人微微地点头,一句话也不说,就径自绕过他们,往山下的方向走过去了。 四喜注视着他的背影,忽然撇了撇嘴说“真是个怪人,萌萌你好心帮他,他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萌萌也觉得这个人有点儿怪,说他是游客,他身上也没带包裹,如果不是游客,他在这大冬天里,跑到深山老林子里来干啥,想不通。 她留了个心眼儿,就悄悄地放出意识,很快就找到了这个男人,出乎她的意料,对方竟然没有下山,而是拐了个方向,往另外一座山走去了。 奇了怪了,这个男人到底要干嘛? 她暗中留意这个男人,发现他非常警惕,每走过一个地方,都要小心地抹掉地上的痕迹,也没见他去挖山里的花花草草,难道他是来盗猎动物的? 萌萌看了他老半天了,也没发现他想干嘛。直到她回到家里,那个男人依旧留在山中,快到晚上的时候,他随便找了个山坳子,就躺在里面睡觉。 这下子,萌萌心里更加好奇了。 她见过那种徒步登山的游客,他们都是背着帐篷去山里露营,从来没见过什么装备也没有,就敢贸贸然上山的,这个男人要是没啥企图,打死她也不相信。 第二天,她继续观察这个男人,发现他早上接了点儿露水喝,脸都没有洗,就跑到山里刨土。 难道她猜错了,他是来挖树根的,或者是来挖什么宝石的? 萌萌赶紧去看那土,却发现里头没啥树根,也没啥宝石,只有几块野生木薯的根茎,还都长虫了。 接下来,她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只见那个男人刨出木薯,就不管不顾地往嘴里塞。 “哎呀别吃,那玩意儿有毒!”萌萌下意识嚷了一句,那野生的木薯有些虫能吃,人却不能吃,必须煮熟了之后才能吃。 但是她说的话,男人根本听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木薯吃下去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那个男人就倒在了地上,疼得满地打滚,还扣着嗓子眼,“呕呕呕”地往外吐东西。 萌萌被他恶心到了,暂时收回了意识,反正那木薯顶多也就吃坏肚子,并不会闹出人命,她倒要看看他想干啥。 等她再次放出意识,却发现那个男人已经找到了一个蜂巢,正把里面的蜂蛹抠出来吃呢。 这男人疯了不成?看他有手有脚的,也不像是生病的人,咋不出去干活呢,好歹混口饭吃啊,为啥去山里面吃那种玩意儿? 萌萌觉得这个人肯定脑子有问题,她偷偷地观察了两天,发现他还是那样,每天睡醒了就是出去找吃的,也没见他祸害山里的植物或者动物,她就越发觉得奇怪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那个男人还是每天如此。到了后面,萌萌都有些习惯了,这就是一个又肮脏、又有怪癖的大懒汉,真的没啥看头。 这天萌萌在家里吃完了晚饭,冯益民还没有回来,往常他都是赶在吃饭之前回来的,今天却一直等到了月亮出来,他才从镇上回到了家中。 苏婉赶紧给他重新热了饭菜,自己也坐在了餐桌边上,关心地问他说“你今天咋这么晚回来?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吗?” 冯益民往嘴里扒拉着饭菜,随口就说道“上个月榕城监狱里,有个杀人犯逃出来了,到现在也没有抓到,今天市里叫我们去开会,说的就是这件事儿。” 苏婉被吓到了,立刻紧张地说“怎么会这样?那他到底跑哪儿去了,有人知道吗?” 家里的人也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冯益民,毕竟杀人犯从监狱里逃出来,那可不是一件小事儿。 冯益民放下了碗筷,带着轻松的笑意说“你们不用那么紧张,没跑到我们这儿,说是可能跑到隔壁市了,他老家就在咱们隔壁市,现在已经有人去盯梢了。” 冯老太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拍着胸口说“那就好,杀人犯呐,那得多凶残的人啊,要是躲在咱们这儿就糟了。” 冯益民不由得点了点头,他叮嘱家里人说“你们出门的时候小心点儿,我待会儿吃完饭,就去找光明,让他叫村里的人也警醒些,等杀人犯找到了,就好了。” 冯益民没有说出口的是,那个杀人犯确实凶残无比,他手上犯了八条人命,都是被他残忍杀害的。像这样的亡命之徒,一旦逃出监狱,谁碰上了都要倒霉。 他借着路灯,去到了张光明家,两个人关起门来,商量了好半天。第二天张光明就在村里说了,告诫村民们要小心点儿。 不过这种事情,毕竟离村里的人都很远,村民们顶多也就是口头上新鲜两天,嚼一嚼舌根,过后就把它忘了,照样该干嘛干嘛去。 萌萌也依然去学校里上课,这一天她放学回到家中,就听见她奶奶和她妈妈在聊天,说是村里有人丢了东西。 萌萌微微皱起了眉,他们桃源村,很少有小偷小摸的事儿,她问她奶奶说“是哪家人丢了东西,丢了什么东西,奶奶你知道么?” 冯老太就回答她说“是住在村尾的忠海家,他家晾在外面的咸鱼丢了。不过我倒是觉得,可能是被哪家的猫叼走了,这年头,谁家还缺咸鱼呀,我都腻得不想吃了都。” 萌萌也觉得她奶奶的话有道理,咸鱼又不值钱,他们这些在渔村里长大的人,从小就吃腻了它,现在没几个人爱吃,说不能还真的是被哪只嘴馋的猫给偷吃了。 她没有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却没想到仅仅过了两天,村里又有人丢东西了。 这次丢东西的人,是村中的五保户二柱爷爷,他老人家打了一辈子光棍,没儿没女的,日子在全村过得最差,到老了,就更差了,因此村里给他申请了五保户。 没想到就是这样的老人,居然也有小偷打他的主意,真是太没良心了。 村里的干部们都很关心,纷纷来到他家中看望,冯二柱就拉着张光明的手,说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光明啊,我明明记得我把棉被晾在竹竿上,才转个身,它就不见了。你说这小偷,他偷啥不好,偏偏偷我的棉被。我那条棉被用了十几年了,都破得不成样子,是我娘留给我的。我娘这辈子啊,就留了这么一件东西,居然还被人偷了,你要为我做主啊,光明。” 张光明非常气愤,他打量着冯二柱的家,都空荡荡的,没啥值钱的东西,就连冯二柱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这儿一处补丁,那儿一处补丁。 最近天气这么冷,怎么能让他老人家冻着呢,这贼的心眼也太坏了。 他拍了拍冯二柱的手说“二柱爷,你放心,村里一定会替你把棉被找回来的,你先不要着急,等我回去了买条棉被,给你老人家用着先,这天寒地冻的,你老人家可不能冻坏了。” 冯二柱感动极了,不停地说好,还亲自送他们出门。 张光明很快就买好了棉被,还多买了两身厚衣服,给冯二柱送过去。但对于抓贼的事儿,他却有些犯愁。 他在大队里,对着冯国强说“一条破棉被而已,居然还有人偷它,你说这个人偷它干啥,卖又不能卖,难道给他自己盖?” 冯国强摸着下巴,琢磨着说“可能不是偷,会不会是二柱爷他自己记错了?你看到他老人家的东西没有,那贼惦记谁,也不能惦记他呀。” “我哪知道?”张光明为难地说;“就算咱们报给了公安局,警察也不会受理,这棉被太没有价值了,咱们到哪里去找这个小偷啊?” “嗯,不好说。”就连冯国强这个民兵团长,也拿那个贼没有办法,你说他偷啥不好,偏偏去偷一条不值钱的老棉被,真是眼皮子浅的。 村委会还没有把这个贼找出来呢,村里居然再次丢失了东西,这次是萌萌他们学校。 中午,萌萌在家里睡完了午觉,回到了教室中,就听见同学们都在八卦。 “食堂的腊肉不见了,掌勺的大李师傅说,是洗菜的薛阿姨偷的,薛阿姨却说是大李师傅自己偷偷吃掉的,两个人就打起来了。薛阿姨力气大,抓得大李师傅满头满脸都是血。” 班上的男生立刻兴奋地说“哇塞,这么劲爆啊,那到底是谁偷吃的?” 那消息灵通的学生就说“我也不知道,他们都咬死了是对方偷吃的,现在包食堂的王大叔很生气,说要罚他们两个人的工钱呢。” 萌萌听见了,总觉得很不对劲,最近村里怎么老是三翻四次地丢东西,这在以前从来没有过,而且丢的还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如果真的是贼,那也太笨了。 她悄悄地问起了四喜“你说,会不会是逃犯跑来我们村儿了?” 四喜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疑惑她为啥会有这种想法,她猛然地摇头说“怎么可能,咱们这里是景区,到处都是游客,逃犯傻了才会跑来我们这儿,那不立刻就被人抓住了么?要逃,也是往深山老林子里逃。” 这话点醒了萌萌,她突然想到,山上不就有一个人么,她得赶紧看看那个人还在不在。 这样想着,萌萌就放出了意识,在龙岭里巡视起来,可她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那个人。 奇怪,难道那个人已经走了? 学校食堂的事情,最终还是闹到了村委会。王老板要罚钱,大李师傅和薛阿姨当然不肯了,都在喊冤枉。 大李师傅说“肉明明是她偷吃的,为啥要罚我的钱?我都被这泼妇打成这样了,你做老板也不能这么黑心呐。” 薛阿姨立刻嚷嚷起来“我打的就是你!你自己偷吃了肉,还敢诬赖说是我,打量着我不知道呢,你经常偷吃食堂里的东西。” “你胡说,我哪里有。”大李师傅坚决不肯承认,虽说他以前确实偷吃过东西,可哪个掌勺的大师傅不偷吃,他那是在试味道,压根就不是偷吃,更何况,这次还不是他吃的。 他胀红了脸说“明明是你把肉吃了,还敢说是我,把我打成这样,你要不给我赔礼道歉,我非要到公安局里告你不可,让公安把你抓起来。” 薛阿姨腾地站起来,扑过去就扯住他说“去就去,谁怕谁呀?你今天要是不去,你就是孬货,孬种,没卵蛋的男人!” 两个人眼看又要打起来了,张光明赶紧大吼一声说“住手,都给我住手,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儿?这儿是村委会,要吵到外面吵去。” 他震慑住这两个人,就拧着眉问那王老板说“王老板,他们可都是你请来的人,你说你要咋办?” 王老板烦透了这两个惹事精,这两个人都是他老婆娘家那边的亲戚,他本来以为各打他们五十大板,罚工资就算完事了,没想到他们还没完没了。 他很不耐烦地对着那两个人说“你们要报警,我就让你们报去,看谁是偷吃东西的贼。我就说呢,食堂怎么经常丢东西,这次我倒要看看,谁是内鬼。” 他想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两个人打发走,就谄媚地对着张光明说“支书啊,真是麻烦你了,你可不可以帮我打个电话,叫几个公安来村里?” 张光明刚好也有这个意思,就马上答应说“我们村儿最近也有人丢东西,我这就打电话让公安来。” 他说完了这句话,还很注意观察那两个员工的反应,想看看到底谁是贼。没想到这两个人都梗着脖子,一声也不吭,既然这样,那他就只好打电话了,让公安来查。 张光明用村委的电话,打通了镇上的公安局,那边很快就接警了,派了两个公安骑摩托车来,张光明还亲自去村口接他们,到了那儿一看,哟呵,有一个还是熟人。 他很热情地迎上去说“小赵,你们所派你来了,咦,你们怎么都不穿警服呢?” 小赵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地说“早上所里有任务,我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这不刚回到所里,就接到你们的电话,这是出啥事情了?” “是这样,最近啊,我们村里老是有人丢东西……” 张光明一边说着话,一边带着两个公安往村里走,他们刚走到村委会的门前,迎面就来了一个人。 张光明笑着打招呼说“来旅游啊?” 那人说“嘿嘿,是啊,我先走了。” 他贴着墙根,很快就走过去了。 小赵回头盯着他的背影,忽然拧起了眉毛说“刚才那个人,我怎么觉得有点儿眼熟啊?” 他看了看另外那个公安,眼睛渐渐地瞪大了,两个人忽然异口同声地说“不好,那就是逃犯!” 他下意识就想跑过去追,还大声地叫嚷起来“前面的,你给我站住!” 但是前面那个男人,他怎么可能站住呢,他立刻就跑起来了。 发现他跑了,两个公安更加肯定他就是逃犯,不然他跑什么呀,好家伙,原来他一直躲在这儿,怪不得外面的人都抓不到他呢,今天被他们碰上,绝对不能再让他逃了。 “别跑,我告诉你,站住!” 两个公安迅速地追起来,前面那个人也在迅速地跑,他挤开路上的游客,跑得比兔子还快。 害怕他真的逃掉了,小赵赶紧对着路上的人吼了一句“你们快拦住他,他是逃犯。” 可惜他这句话,起到了反效果。 那些游客听见这个人是逃犯,非但不敢去拦住他,还往两边躲开了,开什么玩笑,这是逃犯呐,万一伤害到他们怎么办? 小赵快被他们给气死了,但也顾不上去指责这些游人,只能加快了速度去追。 眼看就要追上了,前面那个男人慌不择路,居然猛地一转身,跑进了旁边的学校里。 而就在这个时候,桃源高中也刚刚响起了下课的铃声。 第266章 逃犯冲进桃源高中的时候, 萌萌和四喜这两个小姐妹,正手挎着手,准备去上厕所。 陈美丽在她们身后小声嘀咕说“哼,跟屁虫。” 她也招呼着身旁的女同学“走,我们也去上厕所。” 没想到那几个女同学看了看她,都找借口不去了,自从上次程美丽陷害了萌萌, 她们总算看清楚了她的为人,都决定不再和陈美丽做朋友了。 陈美丽简直气歪了鼻子,她心里不爽极了,愤怒地瞪着这几个女同学,就气急败坏地挤开萌萌和四喜,冲到前面去了, 速度太快, 还差点儿撞到了刚刚跑进门的男人。 陈美丽觉得所有人都在和她作对, 当场就发作起来“你是谁?没长眼睛嘛你。” “闭嘴!”那男人恶狠狠地说, 还“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堵在了陈美丽的前面。 陈美丽这才看清楚了他脸上的狰狞, 那是怎样的一种表情哟, 凶残、紧张和狂乱都交织在一起,让陈美丽瞬间慌乱了起来。 她急急地往后退, 嚷嚷着说“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闭嘴, 再说话老子把你宰了!”那男人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迸发出来, 他震慑住陈美丽, 就转过身去,趴在窗户边上往外观察。 而在这个时候,班上的同学也都慌乱起来,面面相觑说“这是什么人,他是不是疯了,堵在这儿干嘛?” 教室外面响起了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个浑厚的声音嚷嚷着说“他藏在这间教室,那个逃犯在这里!” “啊?你是逃犯?!”陈美丽惊讶极了,几乎是脱口就说了出来,然后她赶紧捂住嘴巴,眼里充满了惊恐。 男人猛地回过头,恶狠狠地盯着她,突然指着她说“你,给我过来。” “不,我不过去。”陈美丽使劲地摇着脑袋,害怕地往后躲了躲。 “你过来!” 男人大步地朝她走近,眼看就要抓住陈美丽了,她突然大叫一声说“不要抓我!你找她,她叫冯雨萌,是镇委书记的女儿,她家里很有钱的,你找她,不要找我!” “陈美丽!”萌萌愤怒地朝她大喊,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陈美丽竟然如此卑鄙。 陈美丽躲在了一边,望向萌萌的目光,是那样的庆幸与充满恶意。 萌萌气坏了,陈美丽竟然敢这么对她,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她暗地里动了动手指,只见陈美丽站得好好的,忽然就往前面摔出去,竟直接摔进了那个逃犯的怀中,被他顺势给抓住了。 “啊啊啊!你放开我!”陈美丽惊恐地大叫,还拼命地挣扎起来,被那逃犯往她脖子上狠狠一掐,她两眼顿时翻白,几乎要晕倒过去了。 趁着这个时间,萌萌赶紧用超能力打开了门,拉着四喜就往外面跑。 她身后的同学看见了,也赶忙跟着她一块跑,一瞬间就跑出来好多个人,他们在外面嚷嚷着说“逃犯在里面,他抓住陈美丽了!” 这间教室已经被村里的人包围住了,萌萌一走出来,就被张光明拉了过去。 “萌萌你没事?”张光明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天知道他刚才看见这间教室的号码牌,心里有多么担心。 萌萌赶紧摇头说“张叔叔,我没事儿,那个逃犯就在里面,他抓住了我们的同学。” 几乎跟她同一时间,那个逃犯就在里面吼着“你们都给老子退后,退后,听见没有,不然老子杀了她!” 透过玻璃窗,大伙儿一眼就瞧见了,那个逃犯把陈美丽当成了人质,掐得她脸上都变成了紫色。 萌萌已经退出了包围圈,四喜还不停地回头去看,她边看边愤怒地说“陈美丽实在太过分了,刚才在里面,她竟然敢那么说,幸亏老天爷有眼,让逃犯抓住了她,不然萌萌你就糟了。” 萌萌垂下眼睑,嘴角抿出了一抹冷冷的笑,陈美丽分明就是想害死她,不报复回去,她就不叫冯雨萌了,现在这样,都是她活该。 她拉着四喜走得飞快,刚跑出校门口,就看见她奶奶。 冯老太猛地冲过来搂住了萌萌,后怕地揉着她的脑袋说“萌萌啊,你没事就好,奶奶刚才听见那逃犯跑去你们学校,都要吓死了,你快和奶奶回家。” 萌萌却在这个时候有点儿犹豫,她脸色复杂地回望着校园,声音低低地说“奶,我们班还有个同学在里面。” 冯老太哪里管得了别人,她只顾着自己家的萌萌,不由得加重力气拉住她说“这些你别管了,会有公安来救她的,咱们快点儿走走走,这里太危险,快点儿跟奶奶回家。” 这么会儿功夫,依然有不少人从学校里面逃出来,三四五六娃和萌萌不同班,早就已经跑到外面来了,这会儿也和他们会合,准备冲回到家中。 睿哥儿刚刚收到消息,立刻就赶到了这里,他站在人群的外面,焦虑得脸都白了,见人就问“萌萌呢?你们看见萌萌没有?她出来了吗?” 他忽然看见前面的萌萌,赶紧大喊“萌萌!” 萌萌也看见他了,冲他招手说“睿哥哥,我没事儿。” 睿哥儿很快就来到她的身边,说话的语气中,还带着惊魂未定“你没事就好,我刚才听到这里有逃犯,就担心你有危险。” 萌萌抿着嘴笑了笑,脸上升起了一抹犹豫,她悄悄地朝睿哥儿靠近,把事情告诉了他,还面色复杂地问他说“睿哥哥,我可以救她的,你说,我要不要救?” 睿哥儿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辣,那个陈美丽,她竟敢!如果当时他在场,他非撕了陈美丽不可。 睿哥儿断然地说“萌萌,你太善良了,她敢那么对你,分明就是不把你的死活放在眼里,你要是被逃犯给抓住了,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多么伤心,还有你家里的人呢,那种人,你别去管她。” 他担心萌萌大发善心,还帮忙拉着她往家里走,一路上都在劝她说“萌萌,救人不是你的责任,有公安呢,你犯不着为了那种人去冒险,乖,我送你回家。” 他已经决定了,就算陈美丽这次不死,他一定不会让她好过,敢那样恶毒地对待萌萌,就要有被他报复的准备。 他们回到了家中,村子里不久后就响起了警笛,一大群公安冲进了学校,迅速地包围住教室,经过好一番周旋,才抓住了那个逃犯,而陈美丽已经晕倒在地上了,情况很不好。 “陈美丽她没事?”第二天同学们来上课,就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有个住在陈美丽家附近的同学就说“送医院了,她被人掐得半死,头上不知道怎么的,还磕成了脑震荡,昨天他们全家人都去医院了。” 另外一个女同学,消息更加灵通,她很不忿地说“学校真倒霉,还要陪她父母钱,我听说啊,她父母准备讹我们学校很大一笔呢,说人是在我们学校里受伤的,该我们学校赔。” 旁边的女同学顿时唾弃起来“呸,陈美丽她父母,还真跟她一样不要脸,昨天她说那话,你们听见没有,那是人话吗,居然指着雨萌让逃犯抓她,太恶毒了。” “是啊,雨萌,”同学们顿时把目光转向了萌萌,庆幸地说“你昨天真是运气太好了,要不是陈美丽自己摔倒,被逃犯抓住的人,就是你了。” 萌萌笑眯眯地说“嗯嗯,我运气确实挺好的,老天爷不会让坏心眼的人好过。” 她倒不在意学校赔给陈家多少钱,只觉得陈美丽伤得还不够重,等她回到学校,她非要再收拾陈美丽不可。 可惜萌萌等啊等,却一直等不到陈美丽回来。后来她听说,陈美丽受到的伤害太大,后遗症始终没有好,她家里人花了很多钱,也医不好她,就带着她去广州治病了。 再后来,就再也没有陈美丽的消息,仿佛她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时光匆匆,半年后,睿哥儿忽然宣布,他要带队去参加国际信息学奥林匹克大赛,这个消息在小范围之内,引起了轰动。 懂行的人自然知道这个比赛的分量,那可是全世界每年一次的竞赛级评比,参赛的人都是全世界最优秀的大学生,他们将会在信息学的领域里,展开激烈的角逐,而胜利的人,肯定是最擅长计算机的人。 不说张思睿跟他的团队能不能获奖了,就连参赛的资格,也不是那么容易拿到。 现在张思睿不声不响地,就要去参加比赛,这太不可思议,也太令人震惊了。 面对大伙儿的质疑,睿哥儿反而很有信心,入学这一年来,他最关心的就是学校的竞赛成果。 目前看来,成绩还不错,他们学校的学生,不仅在国家级的体育比赛中获奖,还在辩论、比武之类的比赛中,也夺得了奖项,这对于新兴的桃园大学来说,是相当不容易的。 但是睿哥儿并没有就此感到满足,他还想获得更高更好的奖项,而奥利匹克信息学竞赛,就是他精心准备的利器。 他开学就在学校里建起了计算机实验室,招聘了许多这方面的专家,还找了一群非常有天分的队友,天天在实验室里演练,就准备要在比赛中大放光彩。 这消息在村子里传开了,冯老太串完门之后,还回家说呢。 “睿哥儿真有本事,玩个游戏,都能玩出花儿来,我听他奶奶说,他要去参加那奥什么比赛,可厉害了。” 萌萌嘴快地说“奶奶,那是奥林匹克信息学比赛,规模很大,全世界的国家都可以去参加。” 冯老太好奇地说“哦,原来你知道。那你跟奶奶说说,睿哥儿他有没有希望获奖啊?” 这个萌萌哪里知道啊,她也只是听睿哥儿提了一嘴,就照实说“睿哥哥说他很有信心,他很快就要去北京比赛了,如果北京能拿奖,他就要去香港比,然后再去美国比。” 冯老太惊奇地说“哎呀呀,这就要去到美国了。早知道玩游戏这么有出息,当初我就该让你二哥好好地玩,说不定能拿个奖回来。” 冯老太对电脑的印象,还停留在小霸王学习机上面。 几年前她家二娃就买了一台回来,天天玩,她刚开始还以为他在学习呢,后来才发现这家伙偷着打游戏,气得冯老太当场就把那台小霸王没收了,现在回想起来,忍不住有些后悔。 萌萌看出来了,就笑着解释“奶奶,二哥玩游戏那种水平,是参加不了比赛的,必须要很懂电脑,会编程,会开发才行,要不然谁打个游戏都能去参加比赛,那不乱套了吗?” 冯老太不由得点头,很赞同地说“也是,我就知道二娃没那个实力,幸亏我把他游戏机收起来了,要不然他肯定考不上大学。” 睿哥儿带着队伍去参加比赛了,陆陆续续传来了他的捷报。 先是在北京,他和他的团队战胜了国内所有的大学生,夺得了全国第一名,被紧急送到清华大学参加密集训练,然后就去参加香港的亚洲竞赛。 在香港,他先是战胜韩国,然后战胜日本,再把香港本土的学生都给打败了,再次荣获第一名。 消息传到了桃源村里,村民们有一个算一个,都非常震惊。 之前睿哥儿致意要去读桃源大学,村里的人嘴上不说,心中都忍不住怀疑他脑筋坏掉了。 但是现在看来,睿哥儿非但不傻,他还聪明机灵得很,竟然获得了全亚洲第一名,还是那么高大上的电脑技术。 村民们搞不懂信息学奥林匹克大赛是什么玩意儿,只知道那是很深奥、很高科技的东西,而睿哥儿竟然掌握了这门技术,那可真的是太厉害,太有能耐了。 睿哥儿去美国比赛还没回来,他们村的人就已经先夸开了。 “这有难耐的人,无论去到哪儿都有出息,睿哥儿就是这样。” “可不是,睿哥儿高考都能拿状元,清华北大来请他,他还不去,一个人就把桃源大学撑起来了,之前他们拿的那什么篮球奖,还有那辩论比赛的大奖,啧啧啧,睿哥儿简直太能干了,啥都会呀。” 村民们也有娃娃去读桃源大学,当然知道那学校的底细,他们听自家的娃说,学校请了多少多少个教授,还有多少多少个外国专家,就连那实验室的档次,都是在国内数一数二的,这么说来,桃源大学还是很不错的嘛。 村民们心里转过弯来,就有人琢磨着说“我家娃明年也要高考了,要是考不上好大学,我就让他去读桃源大学。” 他这话,听得旁边的人嗤嗤地笑,其中一个人带着嘲讽说“得了你,就你家娃那成绩,还够不上桃源大学的门槛。就算他想去,也得人家要他才行啊。” 那娃娃的家长顿时不乐意了,嚷嚷着反驳“怎么可能?桃源大学是民办的私立学校,难道还能比得过清华和北大?” 那了解行情的村民,就嘿嘿地说“比不比得过清华和北大,我不知道,但是比一般二般的大学,那还是好很多。你没见去年招的学生么?个个分数都很高,就你家娃那成绩,我看悬咯,你还是让他多读点儿书。” 他的这番话,成功堵住了那学生家长的嘴,别的学校他不清楚,但是桃源大学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他还能不知道么。 桃源大学那档次,真的是越来越高了,要是这一回睿哥儿能拿个国际大奖回来,哎呦喂,那就更加了不得。 不行,他得赶紧回去督促自家的娃学习,要不然这桃源大学啊,还真的有可能没缘分了。 九月,睿哥儿在众人的期盼中,终于捧回了大奖。他们桃源大学的竞赛团队,在美国的赛场上夺得了第一名! 这是中国人第一次在国际计算机的竞赛中获得的金奖,消息传到了国内,不亚于十级地震,那是从上到下都齐刷刷地惊呆了。 中国人很聪明,这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但是计算机的领域嘛,那可就比不过了。 现在一个刚刚成年的中国大学生,带领着一帮同样刚刚成年的小伙伴,就轻轻松松地战胜了全世界的参赛选手,不说国内的人很轰动了,就连其他国家的人也都很轰动。 他们观看着电视机里面的国际新闻,第一次听说到桃源大学这个名儿,这可比桃源大学打多少次广告都有用。几乎是一夜之间,人人都在问,桃源大学是什么学校,它是不是中国最厉害的学校。 在他们看来,就是这样的没错,许多人在之前,都没有听说过清华和北大,而如今,他们人人都知道了桃源大学,还认为这所学校的实力非常不俗。 睿哥儿抓住这次机会,立刻大肆地打起了广告,把桃源大学获得过的奖项,都列举了上去,还把他们学校的实验室和专家们的名字,也写在了广告上。 所以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这所学校果然非常厉害,从那些专家的名字上就可以看出来,有许多个都是大名鼎鼎的学术泰斗,他们居然不约而同地跑到一所中国的大学去,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所大学实力很强大呀。 有一些潜在的学生就动了心思,而睿哥儿恰恰在这个时候,通过电视媒体公布了桃源大学的国际排名,而且还是权威机构统计的排名。 睿哥儿这个最佳代言人,在接受美国的媒体采访时,说得洋洋洒洒。 “桃源大学,一所非常了不起的学校,我们拥有832项国际专利,遍布矿泉水领域、计算机领域和化学领域。今年我们在全世界大学里的排名,是94名,但是我相信,明年肯定会更进一步,迈入新的高峰,欢迎你来桃源大学开启你的梦想。” 一时之间,桃源大学真的火了,学校的招生电话都要被人打爆了,来自各个国家的优秀学生,都有意向要来桃源大学读书。 当他们听到这所大学非但不要学费,还给奖学金时,那些惊喜的学生们,立即决定要购买机票,飞过来这边读书,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放过啊。 也因此,在新一年的新生大会上,凌虚子这个董事长,望着台下济济一堂的国际留学生们,那是笑得要多开心,就有多开心。 学校能有这么大的变化,全都要仰赖他的徒弟,凌虚子非常赞赏地夸起了睿哥儿“干得好!这才一年的时间,我们大学就有口碑了,睿哥儿,你可真能干呀。” 他看着这个徒弟,心里是无比的骄傲,无比的自豪。 谁能像他这么有福气,他家徒弟不光人品好,学功夫学得快,人还特别有头脑,仅仅一年的时间,就把桃源大学干得有模有样了,让他这个董事长,当得倍儿有面子。 睿哥儿面对他师父的夸奖,却一点儿也没有感到满足。 对他来说,学校的排名还是太低了,他的要求远远不止这些。 “师父,我们还是要继续加大投入,多招一些科学家来我们学校,你觉得呢?” 凌虚子非常好说话,丝毫也没有犹豫就说“我没有意见,都听你的,你说要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事实证明,这个徒弟非常有远见,凌虚子对他是一百个满意,又怎么会阻止呢,他不但不会阻止,他还要大力支持。 “睿哥儿啊,你是不是手头上钱不够用啦?师父这儿还有……”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睿哥儿打断了“师父,我有钱,用不着花你的钱,我预计在接下来呀,还有一笔钱入账呢。” 托了他重生的福,睿哥儿对形式,那是把握得很准确的,两年前股票大熊市,别人都不敢进,只有他大举进发,买了许多股票,到了现在,也该是收获的时节了。 就连他这次去美国,也暗中买了许多支股票,将来呀,这些股票的收获还大着呢,睿哥儿每每想起来,就忍不住笑眯了眼睛。 他来到自己的公司里,巡视起了自己的商业版图,省城最中心的位置上,矗立着他亲自规划的办公楼,周边还空出了位置,打算建几栋摩天大厦,至于那些商品房,那就更不用说了,他俨然已经是本地最大的开发商。 他在办公室逗留了一会儿,身边的男秘书就说“张总,思萌游乐场已经竣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睿哥儿眉毛一挑,勾着嘴唇说“先等等,我要带一个人去。” 这家游乐场,是他为了萌萌开的,当然要让萌萌第一个玩。 第267章 这一天风和日丽, 睿哥儿带着萌萌去到了游乐场,身边还跟着六个电灯泡,萌萌的哥哥们,还有四喜。 “哇塞,这游乐场也太豪华了。”电灯泡们张大了嘴巴,站在游乐场的入口,像很没有见识的土包子。 只见入口两边的地方, 是整排欧式的小楼,刷着或是浅蓝、或是淡粉、或是嫩黄的墙漆,异域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感到惊艳。 萌萌瞪大了眼睛,张望着这些房子,她好奇地问“睿哥哥, 它们是用来干啥的?” 睿哥儿笑着说“开商铺, 全部都租出去了, 只等着商户过来开店, 走, 我带你们进去游乐场。” 他们沿着这排小楼, 一直往前面走, 就来到了游乐场的大门。几片巨大的环形彩钢,组合成波浪的形状, 两边是高高的塔尖, 中间就用可爱的文字, 写着“思萌游乐场”五个大字。 萌萌看到了这个名儿, 忍不住小脸一红,很不好意思地说“睿哥哥,这个游乐场的名字,怎么有萌字啊,跟我有关系么?” 睿哥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面色不改地说“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想建一个特别大、特别好玩的游乐场,里面有各种新奇古怪的游戏,所以我就设计了这个游乐场。” “是么?”萌萌也记不清,她以前是不是说过这种话。 睿哥儿却回答得很肯定“是在你很小的时候说的,因为有了你的建议,才有了这家游乐场,所以啊,我的灵感,都是从你这儿来的。” 他们在门口说着话,三娃四娃却已经带着弟弟们冲了进去,站在那广场上的巨型雕塑前面,哇哇乱叫。 “哇,变形金刚耶,这么大,跟真的一样。” 八娃用最大的弧度仰着小脑袋,对比着自个儿和雕塑之间的大小,心中充满了惊喜,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说“三哥,你快帮我和变形金刚拍一张照。” 他站在那变形金刚巨大的鞋子前面,开心地比起了剪刀手,还不忘叮嘱说“照大一点儿,要把变形金刚全部拍进去。” 三娃依着他的吩咐,咔嚓咔嚓地给他拍了好几张,就把相机塞给了四娃,自个儿跑到那变心金刚的前面说“快,帮我也拍一张。” 这一拍,简直就是没完没了了,变形金刚呐,男娃娃们谁不喜欢,就连四喜这个女娃娃,也非常喜欢。 这可是他们从小看到大的动画片,现在冷不丁在现实中看到了一尊,还还原得那么逼真,可把他们给惊喜坏了。 “萌萌你快点儿,过来合影。” 四喜冲着萌萌嚷嚷,两个小姐妹就在这尊雕塑前,留下了倩影。 紧接着,她们发现后面还有灰姑娘的雕像和卡通火车头,还有许多她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巨型彩灯,那更是惊喜得不得了,嚷嚷着要拍照。 睿哥儿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看到萌萌这么开心,他也就跟着开心。他不光不催他们,还拿出照相机,单独给萌萌拍照。 折腾了好半天,这群人总算在广场上过足了瘾,这才开始满满地往游乐场中走去。 一路上都是鲜花环绕,绿树成荫,一样样新奇的娱乐措施,就隐藏在绿地之中,单从外面能看到的,就有摩天轮、过山车、旋转木马和海盗船。 这些萌萌他们很快就玩过了,还有很多新奇的玩意儿,在后面等待着他们去玩,什么奇趣天地呀,枪林弹雨啊,还有逍遥水母和太空梭。 尤其是那太空梭,嗖地一声就飞上去,停在了半空中,紧接着忽上忽下,忽下忽上,距离那地面有几十层楼那么高,让人吓也吓死了。 四喜坐在那太空梭上,惊得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了,处在这么高的环境里,她担心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去,那可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她牢牢地抓紧了护臂,全身蹦得死紧,丝毫也不敢动弹一下。 萌萌的哥哥们也比四喜好不了多少,他们虽然是男孩子,可在这剧烈的升降当中,也被吓得放声尖叫,“啊啊啊”的,差点儿没把天上的白云也给震下来。 萌萌却感到倍儿惊喜,这些高空上的项目对于她来说,每一样都有些飞翔一般的快感。 就比如说过山车好了,别人都吓得哇哩哇叫,只有她张开了双手,迎接着那风,想象着自己在飞翔,笑得别提有多开心了。 接下来,他们还去体验了龙卷风、激光战车和风火轮,还看了动感电影和恐怖世界,至于其他的那些小项目,那就更多了,记也记不清,让大家伙儿都惊喜连连。 “实在是太好玩了!”萌萌赞叹着说。 她忽然注意到这园区里除了工作人员,一个游客也没有,不由得奇怪地问“睿哥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开放这个游乐场?” 睿哥儿的眼里藏着星光,在这一瞬间笑得有些张扬。 “萌萌,今天就是第一次开放,你是第一个来玩的人,怎么样,你觉得好吗?” 萌萌误以为他在问她感受,就认真地说“简直好得不能再好,我要是游客,我一定会喜欢这儿的,来了还想再来。” 睿哥儿没有多说什么,只笑着揉乱了她的头发,在萌萌快要嘟嘴的时候,举起手来投降说“你渴了?我去帮你买点儿饮料,要不要吃冰淇淋?” 萌萌打着吃瘪他的钱包的打算,大声地说着“要!” 等睿哥儿走远了,四喜才悄摸着凑过来说“萌萌,你家睿哥哥肯定喜欢你。” “你胡说。”萌萌的脸儿,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些发红。 四喜躲开了萌萌的袭击,依旧嘻嘻地笑个不停。 “哎呀,思萌游乐场,思萌思萌,那不就是从你们俩的名字当中,各取一个字么?都这么明显了,你还不信,要不你自己去问他?” 萌萌红着脸儿说“我才不问,四喜你尽会胡说。” 其实她心里,早就砰砰地跳个不停。 萌萌今年都多大了,他们学校里,也有不少学生在早恋,甚至还有许多个男生给她写了情书,胆子大一点儿的,还有直接表白的。 但是那些人,萌萌一个都不喜欢。 她心里不知道为啥,隐隐地有些期待,又有些慌乱,忍不住猜想着,睿哥哥他,会喜欢她么? 她一想到这个问题,脸上就不禁一阵阵发烫。 四喜发现她半天不说话,就开启了新的话题说“萌萌,学校让我们选专业,你想要了要选文科,还是理科了么?” 她不等萌萌回答,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妈告诉我,女孩子比较适合读文科,她觉得我脑子笨,理科肯定读不好。但是我哥是男的,他读理科也读不好。” 说到了这里,四喜感慨地说“唉,我妈为啥老是瞧不起我?萌萌,难道我真的不适合读理科么?” 萌萌的注意力终于被她拉了回来,她皱了皱鼻子很不认同,突然挥舞了一下拳头说“你妈重男轻女,她说的话你听听就好,没必要认真。” 说到这个男女选科的问题,萌萌就很看不惯,她气咻咻地说“科学都已经证明了,男孩儿女孩儿,在智力上是没有差别的。那些说女孩子不适合读理科的人,根本就是歧视!” 她的目光看向了远方,表情更是转为了坚毅。 “他们都想让女孩子读文科,将来一点儿技术也没有,在社会上被人淘汰,心肠太坏了。想让我选文科,我偏不!我就要选理科,我可不比男孩子差。” 四喜听着萌萌的话,心里面崇拜极了,振奋地说“那我也选理科好了。” 萌萌却忽然怪笑了起来,调侃四喜说“你不一定要学我,要慎重考虑哦。” 没想到四喜却更加坚定了,她圆圆的包子脸上,涌上了一股难言的愤慨。 “我要证明给我妈看,我虽然是女孩子,但我一点儿也不比我哥差,她不是说我哥很聪明么,我就要在理科上打败我哥,让她以后再也不敢瞧不起我。” 四喜这个小姑娘,从小被她那重男轻女的父母害惨了,后来在她的不断抗争之下,她爸妈总算不敢再苛待她。 但有时候,还是难免有些言语上的伤害,经常拿她和她哥哥比较。也不想想她那破哥,高考才考了几分呐,现在正在桃源高中里复读呢,而四喜她的成绩,可比她哥好多了。 四喜做好了决定,就选择了和萌萌一起去读理科。新的学年里,她们又被分到了同一个班,依旧做着相亲相爱的同桌。 而萌萌来到了新的班级里,她的很多同学又不一样了。毕竟分了文理以后,以前的同班同学就被打乱了顺序,重新分到不同的班级里。 萌萌他们班上,男生比较多,当他们发现校花竟然和他们在同一个班,那简直惊喜得恨不得跳起来,当场鬼哭狼嚎。 “嗷,雨萌同学,我们一班欢迎你!”这些兴奋的男生嗷嗷地叫着,眼睛亮得像灯泡。 “雨萌同学,你选好座位了吗?到这窗户边上来,比较凉快。”坐在窗户旁边的男生,热情地要给她张罗座位。 萌萌都没有表态,坐在中间的一个男生就不高兴了。 他拍着桌子站起来,指着那个男生说“凭什么坐在你旁边?雨萌同学,我这个位置比较好,能吹得到风扇,你坐到我前面来。” 从这个男生开始,其他的男生也纷纷叫嚣,都想让萌萌坐到他们的旁边去,那股子热情,实在是令人消受不了。 萌萌没有心理准备,差点儿被他们吓了一跳,已经开始怀疑起这不是她的班级了。 她退后几步,走出教室去瞧那外面的门牌,赫然发现它写着“高二一班”,没错,就是这里了。 她走回了教室,拉着四喜一起,从容地找了个第五行靠窗的位置,前后都是女生,彻底地隔离开这些男生们的窥视。 男生们伤心的呀,有那夸张的,还当场捂住了胸口,一脸的伤心欲绝,仿佛在控诉冯雨萌不肯搭理他们。 但是他们伤心归伤心,却不敢再造次了,毕竟校花是人人都要呵护的一朵花儿,他们就算有仰慕的心情,也不能唐突了佳人。 至于以后嘛,都是同班同学了,还怕没有机会么? 开学没几天,有些鸡贼的男生,很快就找到了借口,他们拿着物理或者化学习题,巴巴地就跑来向冯雨萌请教。 “雨萌同学,这道题太难了,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吗?” 班长许文杰指着那习题中最难的一道,这道题经过他的钻研,已经研究出了答案,就等着萌萌回答不上来,好在她面前展示自个儿的能力。 但是他注定要失望了,萌萌怎么可能搭理他呢,她又不是老师,没义务给他们解题。 萌萌淡淡地说“班长,你拿去问老师,不要来打扰我学习。” 她说这话的时候,连正眼都不看班长一眼,打击得他垂头丧气,还得给自己打圆场说“是,因为你是全班第一名,所以我才来向你请教。” 但是他这句话,依旧没有得到萌萌的回应,她已经低下头,忙自个儿的去了。 第268章 班长在萌萌这里讨了个没趣, 讪讪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那些男同学心想,让你现,让你去骚扰校花,现在吃瘪了,哈哈。 他们幸灾乐祸地埋汰班长,自己却想尽了各种办法,去找萌萌说话, 当然,无一例外他们都失败了。 这让班上的男生很挫败,他们私底下都说,校花对人太冷淡了,还给她送了一个雅号,叫什么, “冰美人”。 几个心高气傲的男学生, 想想还是不肯放弃, 他们下定了决心, 一定要引起冯雨萌的注意。 他们觉得, 最快的途径, 当然是依靠成绩了。如果他们的成绩非常好, 想必冯雨萌也会高看他们一眼。 这几个男生,纷纷下了死力气去读书, 都想在接下来的考试当中, 搏一个好成绩, 从而赢得萌萌的青睐。 萌萌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这些心思, 她的成绩一贯很好,即便是在男生居多的理科班,也依旧遥遥领先。 在接下来的月考,她用了699的高分,再次夺得了全年级的第一名,远远地拉开了和男生们的距离,真的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这下子,班里的男生就不止挫败那么简单了,他们简直把脸都丢尽了。 那么多个男生,他们原本的成绩就非常好,才能被分到一班来,没想到居然还输给了萌萌。 丢脸的男生们,私底下聚会的时候,忍不住就说起了萌萌。 “你说这冯雨萌,她咋那么厉害呢?平时也没见她在班里怎么学习,怎么回回考试,她都能拿第一?” 说话的人叫做齐彬,长得有点儿小帅,自从萌萌和他同班,他就盯上她了,追求了好几次,每次都吃了闭门羹,心里别提有多失落了。 班长许文杰看到他那样子,不禁心中畅快,终于也有人和他一样吃瘪了,他暗含着嘲讽说“人家脑袋瓜子聪明,你不服气?那你也考个她那样的成绩。” 齐彬听他这么说,仿佛被打击到不轻,开始唉声叹气“唉,我要能考出那成绩,还用得着在这里说么?虽然不想承认,但人家冯雨萌那脑子,确实比我灵光多了。” 这话说得所有的男生都非常赞同。 论成绩,他们比不过冯雨萌。若论家境,他们更是比不过她。就连长相,都和她差了十万八千里那么远。如果这样都能追得到冯雨萌,那就太没有天理了。 男生们有了自知之明,终于不再对她死缠烂打了,而是悄悄舔着伤口,默默地关注着她。 上天怎么能如此厚待这个女孩儿呢?冯雨萌样样都是最好的,她就好像人中龙凤、海中珍珠,是那样的耀眼夺目,注定和他们无缘。 这一天物理老师来给他们上课的时候,没有事先通知,就冷不丁拿出一沓试卷说“你们把书收起来,今天随堂测试,都好好考,题目有些难。” 他打了个机锋,就把试卷发下去了。 同学们收到了试卷,粗粗扫过那些试题,哎呦喂,这哪儿是有些难啊,这分明就是忒难,超级变态难的那种难度。 物理嘛,想要学好很不容易。他们虽然聪明,可面对超纲的题目,那也解答不出来呀,都瞪大了眼睛瞅着卷子,一副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的模样。 就连萌萌也微微皱起了眉,这题目实在太难了,还有它问问题的方式,也绕来绕去的,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同一时间,大伙儿都哀嚎起来“老师,这是什么试题啊?也忒难了,我看老半天了,也看不懂。” 物理老师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终于告诉他们说“这是奥林匹克测试题,你们尽量答,能答多少就答多少,不计入平时成绩。” 大伙儿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变态难的物理题,居然是奥林匹克的题目,怪不得那么难呢。 有了老师的保证,大伙儿顿时卸下心理压力,认真地研究起题目来,反正他们会做就做,不会做的也没啥影响,就当是给自己的一次挑战了。 萌萌也是这么想的,她静下心来,仔细地思考题目,还在草稿纸上不停地演练,把自己想出来的答题步骤,写在了试卷上。 不知不觉间,两节课就过去了,直到物理老师喊停,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答完了题目。 萌萌把试卷交上去就没再管了,可她没有想到的是,这次考试,是为了给他们学校,选拔参赛学生做准备的。 过了没两天,物理老师把他们的试卷发下去,自己站在讲台上说“这次考试的结果,我们班有几个同学考得比较好,尤其是冯雨萌同学,150分的卷子,她考到了113分,全年纪也就她一个人考到了三位数,是理科班中的第一名。” 他满意地看着学生们惊讶的反应,还笑眯眯地告诉了他们一个消息。 “学校已经决定了,要让这几个同学代表学校,去参加市里的奥林匹克物理竞赛,以后你们每天下课就留下来培训,争取在物理竞赛中拿个好成绩。” 说实话,连他自个儿也想不到冯雨萌会考那么好,看来这个学生果然是聪明伶俐,今年有她在,说不定他们学校就能实现零的突破。 班里的同学都惊呆了,他们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萌萌,仿佛她身上带了什么了不起的光环一样。 要知道,他们许多人都还不及格呢,而萌萌居然考出了全年纪唯一的三位数,这对比实在太强烈了,瞬间把他们比成了渣渣。 萌萌自己也有些惊讶,她当时考完试之后,脑子都是懵的,完全记不清她是怎么答题的,只记得思路飞快,想到啥了就写啥,这样都能拿到第一名,也真的是厉害。 不管怎么样,她这个第一名,当之无愧是要去参加比赛的。 这些天,她和那几个入选的同学,经过学校的密集训练,满脑子都是稀奇古怪的物理思维,终于熬到了比赛的日子。 学校非常重视,不仅派了车子送他们去,还派了副校长亲自带队,就连早餐都是专门委托了村里的饭店,精心准备的。做了这么多,就为了学生们能考出个好成绩。 萌萌从考场出来,副校长立刻迎上去问“辛苦了,冯雨萌同学,你觉得你考得怎么样?题目难不难?有没有把握?” 萌萌这段日子以来的培训没有白费,她仔细地想了想就说“题目还好,有很多道都和练习题差不多类型,我全部都答完了,应该有七八成把握。” 她说这话还是往谦虚了说,实际上她自我感觉挺不错,这市里面出的题,压根就难不倒她,就连最后面的两道加分题,她都答出来了。 副校长听完她的话,心都悬起来了,虽说七八成把握也很不错,但是要拿奖,那还是很玄乎的。 他连忙去问其他的几个学生“你们考得怎么样?觉得能考到多少分?” 那几个学生已经被题目折磨得精神恍惚,这会儿听见副校长问他们话,纷纷哀嚎起来。 “难,太难了,我有很多道题都不会做,全是瞎填的。” “我也是,最后考试铃响了,我还没写完,试卷就被收走了。” “校长,这题目太难了,我觉得我可能考不及格。” 同学们都灰心丧气的,如果说他们之前的信心有多满,那么现在就有多么失望,他们就好像充满气的气球,在进去考场以后,迅速地瘪掉了。 副校长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他原本还对他们寄托厚望呢,现在看来,冯雨萌的七八成把握,就是最高的了。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瞎猫碰见了死老鼠,还能捞个三等奖。 他不停地安慰自己,勉强地笑着说“都考完了,你们就别惦记了,走,我带你们去吃饭,待会儿再送你们回去。” 副校长回到了学校,把消息告诉校领导,结果大家伙儿都对这次比赛不抱希望了。 校长还感慨地说“唉,题目太难也没有办法,只能等明年继续努力了,好在我们学校根基浅,比不过人家也不会太丢人。” 这两年,桃源高中的升学率上来了,学校领导们的野心,也跟着迅速膨胀,他们不仅要升学率,还想要学科竞赛的排名,好让学校能够更进一步。 但是现在,他们的希望被这瓢冷水泼下去,彻底地熄灭了。 学校的领导都已经不抱希望了,自然也就没有人再关心比赛的成绩,结果半个月以后,他们收到了教育局的通知,他们学校的冯雨萌,竟然考到了150分,满分! “我的个天呐,领导,你没有说错,她她她,真的是满分?” 校长的金丝框眼镜已经掉到了下巴,但是他顾不上去扶,巨大的惊喜冲击着他,导致他连话都说不利索,竟然质问起了教育局的领导。 好在电话那头的领导并没有责怪他,而是很理解地说“千真万确,试卷我们都复核过了,说实话,我们也很吃惊呢,这个冯雨萌,是个拿冠军的好苗子,你们注意好好培养,争取在省里的考试中也拿第一名。” 校长激动的呀,当场就在办公室里立正说“是,领导,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他放下了电话,才允许自己开怀地笑起来。 “哈哈哈,150分,哈哈哈,我们学校竟然拿到了满分,不行,我得赶紧去告诉他们。” 他迫不及待地,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其他校领导,顿时大家伙儿都兴奋得不得了。 一个校领导当场就说“不容易啊,我们学校终于有一个一等奖了,还是满分。那个冯雨萌呢,快把她找过来,我们要好好地奖励她。” 校长阻止了他说“先别着急,这个好消息我们要通报全校,目前最要紧的是安排好培训的老师,如果我们这边人手不够,我就去向教育局申请,让上面派两个优秀教师过来,专门辅导冯雨萌。” 其他人也迅速地反应过来,副校长说“对对对,赢得了市选,马上就是省里的选拔了,如果省里也能获奖,那就可以去参加全国的比赛了。” 现在考试的成绩出来,他已经忘记了冯雨萌说过的话,想也知道那是在谦虚,就是太过谦虚了,害他失望了一场。 可以说,他的失望有多大,高兴就有多大,忙不迭地就去张罗萌萌培训的事宜。所以当萌萌得到自己拿奖的时候,他们学校已经帮她把老师也给安排好了,就等着她去培训呢。 萌萌还没来得及体验这获奖的喜悦,就被连轴转地赶去培训了,五个物理老师对着她一个人,天天给她讲题,让她做题,做得萌萌两眼直冒星星,睁眼闭眼都是物理公式,恨不得当时没有获奖才好呢。 可是冯老太却鼓励她说“萌萌你好好跟着老师们学,争取拿个大奖回来,我听说这省考以后还要去北京考,到时候让你姥姥姥爷他们,也骄傲骄傲。” 萌萌听着她奶奶的鼓励,才重新燃起了学习的兴趣,转眼间就在省级的选拔中拿到了第一名,依旧还是满分。 第269章 萌萌在省级竞赛中夺得了桂冠, 这在桃源高中里非常轰动,大家都说,她这是要拿全国冠军的节奏啊。 她的物理老师当然是最高兴的人,能教出萌萌这样的学生,不就证明他的水平很出色么?就连校长都已经暗示了,要为他申请省级的优秀教师,这些都是萌萌带给他的好处。 在萌萌去北京参加比赛的前一天, 物理老师还在尽心尽力地给她作辅导,顺便叮嘱她说“去北京考试不用紧张,你水平已经够了,只要放轻松就行,不要有心理压力。” 对于萌萌这个学生,他也是越教越惊叹, 因为她实在是太聪明了, 无论是多难的题目, 只要他教上一遍, 萌萌准能够理解, 还经常可以举一反三。 甚至毫不夸张地说, 如果他不是提前看完了答案, 有时候还真的会输给这个聪明伶俐的女孩子。 萌萌送别了她老师,第二天就跟着学校的领导去到了北京。同时跟过去的, 还有她妈妈和她奶奶。 苏进再次来接她们, 对于萌萌这个外甥女的聪明劲儿, 他现在已经不感到惊讶了, 这不是应该的么?萌萌身上流着一半老苏家的血,肯定是随了他们老苏家。 他一边开车一边说“妹妹,你们这回住久一点儿,爸妈可想你们了,天天在家里念叨着,你要是再不来,他俩就要去桃源村找你们。” 苏婉笑着说“我请了半个月的假,够久的?再晚学校就该打电话来催了。” 去年她就去桃源大学上班了,没做教学岗,而是干起了行政工作,现在不大不小也是个中层干部,倒是比以前清闲许多,可以腾出空来,到北京探望老父母。 果然,听她这么说,苏进就比较满意。他和他媳妇儿工作也忙,苏文更是直接不在北京。家里的几个娃娃,大的都去工作了,小的还在读书,平时都不和他爸妈住在一块,导致这两个老人家,实在寂寞得紧。 他笑着对苏婉说“我出来之前,已经打电话叫晓东来,等你们回到家,他应该就到了。” 萌萌也很久没见过她大哥了,他毕业以后留在北京工作,托了老苏家的福,还进了国家级的要害部门,虽然是个芝麻绿豆的小科员,但能进这样的部门,当得上是从桃源村飞出去的金凤凰。 苏进的车刚开进大院,萌萌就看见她大哥站在门口等,她推开车门,就像小鸟儿一样地扑过去。 “大哥,我好想你啊!” 大娃也很开心见到自己的妹妹,他抱着萌萌迅速地转了两圈,才把她放了下来,仔细地端详她说“妹妹你长高了,又变漂亮了。” 萌萌在自己的亲人面前,向来不会掩饰,她骄傲地说“当然咯,我一直都是这么漂亮。” 大娃哈哈大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又去和冯老太和苏婉打招呼。 他这个二十三岁的小伙子,站在冯家两个女人的面前,还比她们高出一个头。 “妈,奶奶,我不一直都打电话,叫你们来北京么?要不是这次为了萌萌,你们都不来看我一眼。” 大娃瘪了瘪嘴,装作很委屈的样儿,说出来的话,着实跟他高大威猛的外形很不相符。 冯老太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伸手拍在他的胳膊上说“你天天说忙,我们来了,你有时间招待么,还不是让我和你妈在家里呆着。” 冯老太不是不想来,而是这北京对她来说,实在没啥趣味。 就说出去外面好了,到哪儿都是一堆人,空气也干燥,她这个南方人就很不能适应,宁愿待在老家,也不愿意去北京住豪华的四合院。 大娃忽然神秘地说“奶,部里的领导最近找我,让我去咱们省厅挂职一年,你说我要不要去?” 冯老太不由得认真了起来,虽说她想让大娃回去,可也不能耽误了孙子的前程,这职务上的事情,她也搞不清楚,就很谨慎地说“你别问我,问你姥姥姥爷,他们说让你回去,你就回去。” 这事儿苏进还是很有发言权的,他停好了车子就走过来说“婶儿,这是好事儿,干部必须有基层经验。让晓东到下面去,就是准备重用他,我爸妈的意思,也是让他回去。” 刚说到苏老头和苏老太呢,他们的声音就从屋里传了出来“是萌萌来了么?快进来。” 苏老太心急,还亲自跑到了门口,很亲热地拉过萌萌,抚摸着她的脸儿说“萌萌诶,姥姥可想你了,你这孩子真有出息,姥姥听说你又拿奖了。” “姥姥,我也好想你哦。”萌萌抱住了她姥姥,把脑袋搁在她姥姥的肩膀上,笑嘻嘻地说“我这次来,就是来参加全国竞赛的。” “好好好,我的萌萌真厉害,姥姥为你骄傲!” 苏老太高兴得合不拢嘴,这就拉起萌萌的手说“走,跟姥姥进去,你姥爷刚才还在念叨着你呢,你还没来,他就已经把你拿奖的事儿,说得大院里都知道,可给他长脸了。” 一家人欢天喜地地走进了老苏家,赵佳佳猫在隔壁的窗户后面,偷摸着观察他们,嘴上就叽歪着说“哼,神气什么,不过就是一个参赛资格,还搞得像已经获奖了似的,臭不要脸的,果然是乡下人,上不了台面。” 这些天,她天天听着她爷爷在家里唠叨,说老苏家的外孙女又拿到什么什么奖了,夸得萌萌无比聪明无比厉害,让赵佳佳心里酸溜得很。 虽说她自个儿,连奥林匹克竞赛的边儿都没有摸到,但也不妨碍她瞧不起老冯家的人,说到底还是因为嫉妒。正是由于老冯家那些农村人,都那么有出息,才显得她赵佳佳很无能。 但有时候,人和人的差别就是这么大,萌萌去参加全国总决赛,照样拿了个冠军回来。 这下子,不光左邻右舍了,就连街上不认识的陌生人,都有在夸的呢。 “嘿,你们听说吗?这次奥林匹克物理考试的冠军,居然考了个满分,这在以前从来没有过。” 萌萌和她大哥搭车去买东西,就听见出租车司机这么说。 这皇城根儿底下的的士佬,见天儿讨论的都是国家大事,北京城内发生的所有大事儿小事儿,通通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他看见这两个乘客的穿着打扮,觉得他们不是外地人,才和他们说得欢实。 萌萌和她大哥对看了一眼,彼此都有些诧异,她这头才获奖呢,那头就连的士司机都知道了。 那的士佬说了半天,也没见他们回应,却依然还是那么地有谈兴,自言自语地说“听说还是个外地来的高中生,这外省的教育水平真高啊,那么难的题目都能考满分,以后清华北大肯定没有跑了。” 大娃听得有趣,就用地道的北京话搭腔说“师傅,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你有亲戚在组委会里上班儿?” “嘿嘿,”的士司机发现有人和他说话,他就越发地兴奋起来。 只听他得意地说“不用什么亲戚,今儿早上,报纸上都写着了,我天天看报,我还能不知道啊。” 司机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扯着扯着又讲到别的事情上去了,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兄妹俩送到了目的地。 大娃一下车就说“萌萌你这回出大名了,连出租车司机都听说了你的事儿,大哥真为你感到骄傲。” 萌萌笑着露出了小酒窝,很无辜地说“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随便考考就拿满分了,可能那些题目太简单了。” 她这话要是让那些参赛的学生听见了,能让他们哭死。 在他们眼里非常难的题目,在萌萌看来却很简单,考个满分对她来说,就好像喝个水那么轻松,让他们说啥好哇,这智商之间的较量,真的是让人无可奈何。 萌萌在街上买了酸梅汤就准备回家,她妈妈还在家中做了烤饼,等她回去吃呢,这老北京的饮料,她最喜欢的就是酸梅汤了,酸酸甜甜,喝起来让人回味。 她和她大哥回到家中,却意外地遇上了一拨客人。 冯老太迅速地迎上来,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萌萌,他们是清华大学的招生老师,说要让你免试进去清华里面读呢,你快点儿进去打个招呼。” 萌萌走进了客厅,刚一亮相,就把老师们都惊艳到了。 眼前的这个女孩儿,她穿着最普通的t恤衫和牛仔裤,却一点儿也阻挡不住青春飞扬的气息,她娇美的脸上扬着一抹轻笑,让人如沐春风,好一个精雕细琢的玉人儿。 萌萌的容颜实在太美了,让在座的男老师都不好意思多看,唯一的女老师站起来说“冯雨萌同学,我是清华的招生办老师梁玲,非常高兴认识你。” 她等萌萌坐下,就兴致勃勃地说“还没恭喜你拿到了全国总冠军,冯雨萌同学,你这么优秀,有没有兴趣来我们清华读书啊?学校的大门为你敞开。” 萌萌有些奇怪地问“我还在读高二,怎么你们现在就来找我了?” 梁玲仿佛已经预料到她会这么问,她笑容可掬地说“普通的学生要高考,但是极其优秀的学生,我们都是提前保送的,就算你学校没有保送资格也没关系,我们这边发个通知,你明天就可以不用高考,来上清华了。” 如今高校之间的竞争大呀,优秀的学生,大家都是抢着要的,更何况这个冯雨萌还不是普通人,看她家住的这个四合院,没有一定的底蕴可住不起,梁玲是老北京人,她当然看得清。 萌萌没想到清华会这么早就来招她,她犹豫地说“梁老师,我心里已经有目标了,不想去读清华。” “是不是北大?”梁玲立刻敏感起来,如果说还有什么学校能够和清华媲美,那无疑就是北大了。这个死对头,怎么可能抢在他们前面? 她自我否认说“应该不是北大,冯雨萌同学,不管你想去哪个学校,都没有我们清华有优势,我们学校会给你最高额的奖学金。” 萌萌摇了摇头说“我不缺奖学金。” 梁玲也知道这点子钱吸引不了她,能住在这样豪华的大房子里,又怎么可能会缺那一点点钱呢? 她继续游说起来“你在我们学校,还可以任意选专业,不管是哪一个学院哪一个系,只要你愿意,你都可以去读。将来等你毕业了,要是想去留学,我们还可以赞助你去国外的好大学。” 她微微一笑,很有信心地说“如果你想就业,学校也会为你安排最好的工作岗位,怎么样?冯雨萌同学,来我们学校?” 第270章 梁玲本以为萌萌二话不说就会答应, 却没想,萌萌居然摇头了。 “梁老师,我已经有心仪的学校了,也不打算出国留学,至于以后就业,我家里都给我安排好了。” 萌萌说完这句话,还看了看她奶奶, 她家的产业,冯老太已经明说了要让她继承,她都这么有钱了,就不去抢别人家饭碗了。 梁玲怎么也想不通,这个女孩子一根筋地就只会拒绝,不会是她已经被北大抢先了? 她试探性地问萌萌“是不是北大跟你说好了?冯雨萌同学, 你心仪的是哪所学校?” 萌萌再次笑起来说“梁老师, 不是北大也不是别的, 是我们村儿的桃源大学, 你听说过吗?” 梁玲呼吸一窒, 她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听到桃源大学的名儿, 这家凭空冒出来的学校, 处处和他们打擂台,搞得他们清华很被动啊。 试想一下, 连清华都没那么多外国留学生, 人家桃源大学一招就是上千个。有些领域里的专家教授, 比他们学校还要好, 甚至实验室的配备,也比他们好,这是铁了心要和他们清华作对。 梁玲听见了萌萌说出桃源大学,就知道事情没有了转圜的余地,今年九月份,他们已经损失了一批优秀的学生,现在这个冯雨萌也没有了希望,不行,她得赶紧回去学校,报告给领导听。 清华的老师们在冯家坐了一会儿,就起身说要走。 大娃亲自送他们出门,回来以后,却有些不赞同地对萌萌说“妹,清华大学多好啊,还提前保送你去读,你为啥不答应他们?” 萌萌没有一点儿心理压力,她笑弯了眼睛说“你和二哥都出去闯荡,就我留在家陪着爷爷奶奶,我觉得桃源大学也很好。” 大娃听她这么说,顿时觉得理亏,他是男儿志在四方,这陪伴亲人的任务,当然就落在萌萌的身上。 他看了一眼他奶,发现冯老太也是笑眯眯的没有说话,就不再开口了。 冯老太当然也是想让萌萌留在家里的,她早就想通了,大娃走上了从政这条路,二娃眼看着,也是要走他哥的路子,就只有萌萌可以继承家业,她是女孩子,冯老太也舍不得她去那么远的地方。 她对大娃解释说“你很久没回村里了,不知道桃源大学现在的名气大着呢,很多外国人都专门跑来读书,让你妹去读,不埋汰。” 他们家统一了战线,但是老苏家却还有意见。 苏老头不知道怎么着,就得知了这件事儿,还特意把萌萌叫过去问。 “萌萌啊,北京不好么?你小时候可爱来北京了,要是你在北京读书,就可以住在姥姥姥爷家,事事都有我们照顾,不用你操心,多好。” 萌萌非常感谢她姥爷,正要说点儿什么,她姥姥也开口了。 “是啊,萌萌,等你将来读完书,你想做什么工作,姥姥就让你舅舅给你安排,你留在北京。” 萌萌心里感动极了,但是她依然想去读桃源大学,就依偎在她姥姥的身边,笑着说“姥姥姥爷,桃源大学也不错啊,周围都是熟悉的人,风景又好,我不想离开家。”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北京风尘太大了,空气又干燥,我有些不适应,昨天晚上都流鼻血了呢。姥姥姥爷,你们要是想我了,就到村里来看我,我随时都欢迎你们来。” 苏老太一听就着急了,赶忙去看萌萌的鼻子,关切地说“最近入秋换季,萌萌你刚来就出去外面比赛,我看是燥热上火了。” 她说着说着,就自己站了起来,对着厨房的方向说“不行,我得让李婶儿煮些燕窝给你吃。” 李婶儿是他们家的保姆,煲燕窝很有一手,苏老太惦记萌萌的身体,连催她来北京都顾不上了,这就去厨房里交代李婶儿。 苏老头看着自家老伴儿的背影,也知道劝不动萌萌,只好自我安慰说“也是,咱们萌萌天生就聪明,没几个女孩子比你有出息,你要不想当官儿,就留在村里。” 萌萌立刻欣喜地说“谢谢姥爷,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啦。” 苏老头被她逗得哈哈直乐,指着她的嘴说“你这张小嘴哟,最甜。” 苏老头这笑,意味着他真的把事情放下来了,甚至为了给萌萌谋一个好前程,他还打算关照关照桃源大学,这是他外孙女想去读的学校,必须不能太差才行。 而对于他的这些打算,萌萌当然都不知道,等她载着荣誉回到村中,大伙儿的惊喜劲儿就别提了。 萌萌再一次证明了她的实力,拿了个大奖回来。 现如今,村里的人说到萌萌的时候,无不竖起了大拇指,拼命地夸。 “我们桃源村风水好,千百年来,终于生出了一个冯雨萌,你瞧她那通身的灵性,那可不是一般人,我觉得她就是天上的仙女儿下凡来的。” “是,我也跟你想的一样,不然她为啥那么好看呢?她就好比一朵水仙花,咱们这些都是韭菜花,压根不能比。” 村里的人都在夸着萌萌,睿哥儿当然也夸,他还趁机问道“妹妹,你拒绝了清华大学,那你准备念什么专业?” 萌萌想了想说“我爷爷说要把家里的产业留给我,那我毕业以后就要管起来了,我准备念个工商管理,好让我爷爷奶奶也能空下来,休息休息。” 她是个很有孝心的娃,虽然自个儿不是很喜欢做生意,但是看到她爷爷奶奶都一把年纪了,还在忙碌生意场上的事儿,萌萌就很不忍心。 她已经长大了,是该负起责任来。 睿哥儿没有多说什么,只微微点了点头,既然知道了萌萌要读的专业,那他就好办了。 工商管理是么?他们学校里就有,连他自己也是读了这个专业。 如果萌萌要来,那么现在的装备就不够了。改,必须要改。 睿哥儿对萌萌的事情,比对他自己的事儿还要上心,他很快就召开了董事会,把他的决定告诉董事们。 “改革开放十多年,富了很多人,他们大多数都是靠做生意富起来的。俗话说,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这些人都是泥腿子,要想继续富下去,就必须学一学管理企业的办法。” 董事们听了他的话头,就有些明了地说“阿睿,你是不是又有什么鬼点子啦?” 他们都很信任睿哥儿,觉得他脑子灵光,比他们这帮老家伙好用多了,因此事事都肯听他安排。 看他不说话,还有人催促说“阿睿,你快点儿说说呗,你到底在想什么主意?” 睿哥儿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终于缓缓地说“是这样,现代的企业,就要有现代的管理方法,所以我们学校,才开办了工商管理这个院系。最近我打算,要举办一个总裁班。” 没等董事们问他,他就继续说“总裁班,就是把那些土老板、富老板都召集起来,聘请老师来给他们讲课,必须是非常实用的商业课程,不搞那些虚的。” “我们要邀请那些知名的经济学家,还有外企的高管,包括在座的诸位长辈,都是社会上承认的成功人士,让你们来给土老板传授生意经,我相信会有很多人愿意来的。” 他的话刚刚说完,董事们的眼睛就都亮了起来,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冯老头摸着下巴,喜滋滋地说“想不到我一个老农民,还有机会当老师?给土老板讲课,嘿嘿,这个我在行,我做这么多年生意了,有的是心得。” 在座的董事除了凌虚子,其他的都是泥腿子出身,只不过他们当了校董以后,都想装作自己有文化,就算没有文化,装也要装出个样子来,还有什么能比老师,更能骚到他们的痒处呢,那必须没有。 董事们纷纷开口道“阿睿,你这个主意好极了。”“让我来给他们讲,我也很有经验。”“什么时候办这个班?”“会有人来么?” 大伙儿七嘴八舌,睿哥儿等他们都讲完,才说“先不着急,我要把老师配备好,再让人去招生,不光咱们省,只要是在国内,愿意来上课的老板,都可以来。” 他看着董事们,很有自信地说“学费要最贵的,不贵就显不出他们的身价,我看,就两万块钱好了,住宿费和教材费还要另算。” “嘶!”大伙儿齐刷刷倒抽了一口凉气,两万块钱对他们来说,虽然不多,但对于绝大多数人,那可是一笔巨款呐。 有一个董事就质疑“这么贵的学费,会有人愿意来么?” 睿哥儿摇头说“不贵,我还觉得便宜了呢。” 他给董事们分析说“你们想啊,总裁班那么高级,请了那么多老师,他们在这里学到经验,转眼就能把学费赚回去。” “两万块钱很多吗?一点儿都不多,那么多个老板,本身就是一种资源,我们平台给他们,就收他们这么点儿钱,实在是太便宜了。” 他的话点醒了董事们,立刻就有人嚷嚷着说“对,不能这么便宜他们,我看还是收3万好了。” 另一人董事马上说“不,得收4万,最好能收到5万,别让什么阿猫阿狗都来,得给他们设个门槛,我们的生意经,可不是那么容易学到的。” 董事们你一句,我一句,眨眼间就把学费炒到七八万去了。 凌虚子在旁边看得很傻眼,这么贵的学费,真的会有人来挨宰么?他实在是很怀疑,忍不住瞅了瞅睿哥儿,示意他说句话。 睿哥儿却笑吟吟的,始终不肯开口,学费不学费的,他压根不在意。 他的目的,是想把那些老师留下来,再把这种办学的模式,也固定下来,这个就是外国大学的ba教育,虽然他们学校没有办ba的资格,但他可以变相地为萌萌准备好。 他做这件事情,是不计成本的。 搞定了董事会以后,他立即派人去招聘老师,挖来了很多商业领域的行家名人,还在报纸电视上大幅地做广告,宣传他们的总裁班。 甚至还给那些有点儿名气的老板,寄去了邀请信,让他们来报名,当然,学费是一分钱都没有便宜的。 “阿睿啊,我们这个学费,是不是有点儿定得太高了?” 吕校长对于举办总裁班,那是举双手双脚赞成,但是这个学费嘛,他就很不看好。 睿哥儿没有跟他多做解释,只交代他说“按我说的去办,就是这个价,他们出不起,我们还不要了呢。” 他已经了解过,目前国内还没有总裁班,这种新奇的授课方式,必将吸引到很多老板的目光,几万块钱的学费算什么,有些老板请人吃饭,一顿饭都不止这个钱。 睿哥儿很有信心,结果也和他想的一样,学费虽贵,可不在意学费的人更多,居然有许多老板打电话来报名,哭着喊着要参加他们的总裁班。 这么高大上的玩意儿,当然是老板们的最爱了,他们看中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人脉呀人脉。 如果班上的同学,都跟广告上说的那样,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大老板,好家伙,那不就相当于一张威力强大的关系网么?谁要是能打进去这个圈子,那以后的好处,估都估不过来。 能当老板的人,没有一个是傻子,他们立刻就嗅到了这里头的商机,纷纷来报名。 至于那昂贵的学费,毛毛雨啦,压根没人在意它,和以后的好处比起来,这点子钱又算得了什么。老板们都爽快极了,直接交完了钱,还嚷嚷着啥时候能开课。 这样的结果,完全出乎校领导们的预料,他们简直连下巴都要惊掉了都,再看睿哥儿的眼神,就像看神人似的,他咋那么有能耐呢,那脑袋瓜子到底是咋长的,也太好使了。 睿哥儿干完了这件事儿,那是深藏功与名,他全都是为了萌萌,至于其他人能得到些好处,只不过是托了萌萌的福,附带着享受罢了。 第271章 萌萌无忧无虑的, 不管别人怎么夸奖她,她还是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丝毫也没有被影响到。 她平时除了上课, 就是专注于巡视龙岭和大海了。 上次龙岭藏了逃犯,她每每想起来, 总会责怪自己疏忽,因为她一有空闲,就放出意识, 在龙岭里搜寻几个来回, 任何事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周末的早晨, 她送圆仔到动物园里上班,就带着虎子和小金上山了, 沿着山路, 他们来到了凌虚子的真龙观。 时间还早,观里没有游客,只有两个打杂的工人在洒扫, 萌萌和他们打过招呼, 径自跑到了观后面的广场上。 “睿哥哥。”她甚至都没有拿眼去看, 就知道睿哥儿在这里, 果然,她的身形绕过广场上的大石头,就看见了睿哥儿,还有他师父。 “道长好,你们在练武功吗?” 萌萌没有贸贸然上去打扰, 而是站在了旁边,等到他们师徒两个比试完,才上去问。 凌虚子缓缓收了功,笑得很和蔼地说:“萌萌吃早饭了没?来找睿哥儿干什么?” 萌萌老老实实地答:“我吃过了,你们吃了吗?我想让睿哥哥和我去山上玩。” 睿哥儿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师父就非常热情地替他说了:“有空有空,睿哥儿你赶快走,到山上再去找吃的去。” 萌萌一听就知道他们还没吃饭,正想让他们先吃饱呢,就被凌虚子推作一团,把他们赶出了真龙观。 凌虚子站在观门口,望着那对少男少女的背影,自言自语说:“臭小子,动作也忒慢了点儿,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抱上徒孙呢?” 睿哥儿心情愉悦地跟着萌萌走在路上,山路很好走,他却走得非常慢,仿佛要把每一秒钟都延长开来,走它个地老天荒。 他们走着走着,就拐进了一条小路,来到了树屋前面。 这栋屋子经过睿哥儿的整修,如今越发气派了,不仅有主屋,还有次屋,分布在旁边的大树上,中间用木制的楼梯连接起来,远远望去,就好像一片树屋群,非常壮观。 睿哥儿让萌萌去主屋里,他自己去旁边的屋子找吃的。 这屋子很小,只能用来储存干粮,睿哥儿在里面选了些方便食品,又给萌萌拿了一袋墨鱼丝,就关上门回到了主屋。 他进来的时候,萌萌正在煮水,她爱泡茶,睿哥儿就在屋里储存了好些矿泉水,喝不完就换。这会儿,萌萌煮的水是给他用的。 睿哥儿拿来了一个大海碗,往里面倒了一包类似干米的碎渣渣,再开一包野菜丝倒进去,又放了一把小虾米,冲了热水进去泡,等泡好了以后,就变成了一碗香喷喷的野菜海鲜粥。 萌萌打开了窗户,让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就坐在窗前,和睿哥儿一起吃东西,她吃墨鱼丝,睿哥儿喝粥。 山间的凉风吹进来了,灿烂的阳光也照进来了,把整间树屋装点得犹如梦幻,多少游客都想进去里面瞧呢,可萌萌偏不让,这儿是她的秘密小花园,从来不对游客开放。 一室的静谧,被睿哥儿忽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萌萌,你这么早去山上做什么?” 萌萌回头去看,这才发现他已经吃完了粥,她微笑着说:“虎子说要带我进山打猎,小金说要去抓银龙蛇,所以我就来了,喊你去帮我拿东西。” 敢情他就是个拿东西的命,睿哥儿轻笑了一下,也不介意,直接站起来说:“那就走。” 他们走出树屋,这时候已经有游客在旁边活动了,他们站在栏杆外,艳羡地瞅着里面的树屋,还没开口问呢,睿哥儿就带着萌萌,打开木门走出去了,不理会这些游客。 他们避开了游客们的视线,抄小路走上了山,虎子走在了最前面,到了这山林里,它就仿佛回到了家中,是那样的自在与快活。 到了游客们看不见的地方,它终于放声大吼起来,声音震天响亮,嗷呜嗷呜地回旋在山谷。 小金贴着萌萌的头,低低地飞着,冷不丁被它这声音吓到,差点儿掉落在地上,气得它怒瞪着虎子,急速地从它身上掠过去,刮落一丝虎毛。 虎子疼的呀,它也生气了,嗷呜吼着就跑出去,追逐起了小金。 可它们一个在地上跑,一个在天上飞,虎子无论蹦啊跳啊,怎么样也够不着小金,渐渐地越跑越远了。 萌萌也不去管束它们,这空寂的山谷里,只有她和睿哥儿走路的声音。 忽然,旁边的树林里有了动静,从其中的一棵树上,窜下来一只毛茸茸的黄皮猴子,正是小猴儿。 准确来说,它现在已经不能算是小猴儿了,而是大猴儿。 过了一个冬天,它就好像吹气球似的膨胀了许多,直立起来都有萌萌的大腿那么高。而且它的毛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还隐隐带着金色,萌萌就给它取名叫做“大圣”。 萌萌再也抱不动大圣了,只能摸着它的脑袋,也不和它说话。她觉得这只猴子比较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没想到她不理大圣,大圣却吱吱叫着,指着一个地方,非要拉着萌萌去看。 “你要带我去哪里?”萌萌很好奇,她身后的睿哥儿也跟着来了。 他们走进了这片树林,睿哥儿忽然心有所感,他抬头望去,只见头顶的树冠上,整整齐齐地蹲着一排猴子,一二三四五六七,整整七只大猴子。 这些猴子发现他来,都像受到惊吓似的,瑟缩了好几下,骚动地发出声音,直到大圣冲着它们叽叽吱吱地乱叫,才算把它们安抚住。 “哟,它们是你的……呃,夫人呐?” 睿哥儿眼尖地发现,其中一只猴子的背后,还驮着一只小小猴儿,正猫在它妈的肩膀上,冲着他们探头探脑。 什么时候,大圣也娶妻生子了,还一娶就是一大堆,这动作够快的哈。 萌萌也很惊喜,大圣居然在山里找到了族群,这事儿她早就知道,但是它家娃儿这么快就生下来,却是她没有预料到的。 “我能看看么?”她指着那只小小猴儿,大圣就把它送到了萌萌怀里。 这只小猴子,一看就是大圣的崽儿,长得跟它一模一样,身上的毛发还比大圣金黄,蓬松松的,好像披了一件金衣。 它头上长了两撮呆毛,愣愣地翘起来,萌萌在看它,它也在看萌萌,正瞪着好奇的大眼睛,抓着萌萌的手指头,就往自个儿的嘴里送,像人类的婴儿那样吮吸起来。 “哎呀,它舔得我好痒。” 萌萌逗着这个小猴儿,自己也咯咯直笑,在他们身后,母猴出于慈母的心肠,很不放心地跟了上来。 他们穿过这片树林,道路越来越不好走,被一片茂密的葡萄藤阻挡了。大圣到了这里就停留下来,它搔着脑袋,然后指着旁边的一段树桩,拉着萌萌去看。 “咦,这是什么东西?”萌萌发现那树桩顶上,还盖着一块大石头,就很好奇地要去把它搬开,被睿哥儿及时阻止了。 睿哥儿自己上去,小心翼翼地搬开了石头,顿时一股呛人的气味儿,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唔,是什么?”萌萌的眼睛都被熏得,蒙上了一层眼泪,等她适应了这股气味儿,却发现它已经慢慢消散了。 树桩里,静静地淌着紫红色的液体,它澄净而透明,就好像一块深邃的宝石,正熠熠地倒映着天上的云彩。 睿哥儿挑着眉毛,沾了一滴送进嘴里,顿时笑起来说:“这是猴儿酒,大圣你会酿酒啊?” 大圣终于听明白了这句话,它兴奋地点了点头,抓嘴挠腮的,恨不得在萌萌面前表一表功劳。 它不停地示意着萌萌去喝它那酒,萌萌也就听它的,从水壶上拧下盖子,小心地舀了一盖子酒液,送到唇边,慢慢地品尝着。 这猴儿酒,没有丝毫酸涩味儿,很醇很厚,带着一股芳香的气息。 她闭上眼睛,仿佛整个山林都扑面而来,那风里的味道,是那样的清冽芬芳,让她忍不住陶醉在其间。 “哇,好好喝。”萌萌从来没有喝过酒,只觉得这猴儿酒,是她喝过的最好喝的饮料之一了。 她把盖子中的酒喝完,再想去舀,却被睿哥儿劝住了。 “你都没有喝过酒,万一醉了怎么办?” 实际上,就这么会儿功夫,萌萌的脸颊就晕红了起来,双眼迷离,仿佛眸子里蓄满了水,正盈盈地望着睿哥儿。 该死,这太引人犯罪了。 睿哥儿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做出点儿什么,赶紧往旁边走开了两步,掩饰性地扭过头来说:“萌萌你别喝了,乖,听我的。” 萌萌也感觉到头有些晕晕的,这酒的劲儿真大,她才喝这么一点儿就受不了,赶忙放下盖子,再不敢淘气。 大圣看她半天不动,还以为她不喜欢,失落地低下了头。 萌萌赶紧挠了挠它的脑袋,安慰它说:“不是你的原因,这酒非常好喝,我装一点儿回去,给我爸爸和我爷爷喝。” 她把水壶里的水倒出来,咕噜咕噜装了满满一壶,大圣才满意了。 要不是没有容器装,它恨不得萌萌把树桩里的酒都装回去,这可是它花了整整九个月,才酿成的猴儿酒,自己都不舍得喝,专门等着萌萌来呢。 可惜它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小金。 小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甩开了虎子,潜伏在树上,等萌萌装完了酒,它冷不丁就从树上扑棱下来,凑到那树桩边上,探着脖子去喝那酒。 “哎呀小金,你不能喝,那是酒!” 萌萌的提醒已经太晚,小金心急地把酒喝到了肚子里,顿时整只鹰都不好了。 它先是嘎嘎地叫起来,然后两个眼珠子往中间瞧,硬生生变成了斗鸡眼。 就见它两只爪子来回地踉跄,像个不倒翁一样在地上蹦跶,一会儿倒向这边,一会儿又倒向那边,它自己还搞不清楚状况,恐慌得嘎嘎乱叫。 “该,让你老是乱吃东西。” 虎子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他们身边,看到小金这副搞笑的模样,它很不厚道地嘲笑起来,一爪子就把小金扇倒在地上,还摁得它起不来身子。 “让你抓我的毛,不知道我的毛很宝贵的吗?脑袋可以掉,我的发型也不能乱,这回教训教训你,看你下回还敢不敢了。” 虎子就像抓住了机会,狠狠地教训起了这只鹰,它的毛发关乎它的形象,像它这么英俊潇洒的神兽,当然不能忍受小金的一发之仇。 它说这么多,实际上是为了林子里的另一只动物,萌萌已经注意到它了。 它通体金黄的颜色,在阳光下闪烁出耀眼的光辉,那圆乎乎的脑袋和肥溜溜的身子,竟比虎子还大了一个型号,特别地威猛,特别地具有震慑力。 这头跟虎子长得很像的动物,从林子里慢悠悠地走出来,嘴上还叼着他们很熟悉的小虎儿,它啪地一声把小虎儿甩在了地上,激起一阵烟尘。 “虎子,这是你老婆吗?” 萌萌的这句话,简直是废话,她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虎子家的,顿时呆愣住了。 瞧虎子家的这体型,站起来比她还要高,那硕大的头颅,就悬在她的的脑袋上,仿佛只要一张开嘴,就能把萌萌整个吞进去。 睿哥儿第一时间就把萌萌拉到了自己身后,警惕地盯着这头凶猛的野兽,他衡量着自己和这头猛兽之间的体型,如果真要打起来,恐怕还有一番恶斗。 边上的大圣已经吓得软瘫了,这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是遇见天敌的本能反应。 但它尽管软在了地上,也还是拼尽全力地护住小小猴儿。 身后的母猴也吓瘫了,它很不甘心地望着那头猛兽,生怕它下一秒,就要吃掉她的崽儿,却没想那头猛兽径自绕过大圣,跑到了虎子跟前,就和它头顶着头,耳鬓厮磨起来。 第272章 “原来它真是虎子的老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猴子一家,猴儿妈紧紧地抱住小猴儿,只有小金依然搞不清楚状况, 在旁边歪头斜脑的,被睿哥儿抓起来, 扔到自己的背篓里去。 萌萌仔细地打量着虎子老婆,忍不住夸虎子说:“虎子你可真厉害呀,你不给我们介绍介绍么?” 出乎意料的是, 虎子竟然有点儿扭捏, 它嗷呜嗷呜地吼叫了两声, 就让萌萌给它家媳妇儿取名。 虎子家的也眼巴巴地站在萌萌面前,匍匐着脑袋, 表示臣服。 尽管它的态度很温顺, 但是那威猛的外形,还是让萌萌有些畏惧。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轻轻地摸了一下它的脑袋, 就琢磨着说:“你体型这么大, 以后就叫你山大王好了。” 她顺便也给小虎子起了个名儿, 叫做小胖虎。瞧它那肥溜溜的身子, 等将来长大了,肯定比虎子还要威猛。 虎妈和小虎儿都同时有了名字,它俩就像能听懂似的,瞬间高兴得仰天狂叫,让睿哥儿看了个稀奇。 他再也不怀疑这几只动物的灵智了, 看他们那样子,很明显就很满意萌萌起的名儿。 嘿,这些动物竟然能听得懂人话,真是颠覆了他的世界观。 睿哥儿把小胖虎提过来,让它走在自己的前面,就督促着虎子说:“走,你不是说要带我们去打猎么?去哪里?” 虎子今天特别兴奋,它有心在山大王面前展示一下,就兴冲冲地跑到了最前面,有它们这两头猛兽在,一路上那是啥动物也没有碰到。 一直走到了山坳坳处,这里是龙岭很深的地方,地上已经没路了,周围都是密林,看不清楚前面有什么,山大王护卫着萌萌,在前面给她开路。 小金也渐渐缓和过来,终于清醒了。它甩动着脑袋,两爪搭在竹筐的边缘,振翅一飞,就飞到了天上去,不一会儿传来了响亮的鹰唳。 听着它那叫声,萌萌就知道要往哪里走了,而虎子早就窜了出去,众人赶紧跟上,只听前面传来潺潺的水声,伴随着清凉的水汽,瞬间赶跑了夏天的炎热。 这是一个碧绿色的湖泊,像圆形的翡翠镶嵌在两座山之间,清晰地倒映着它们的树影,被一阵阵波纹打乱了,扭曲成光怪陆离的颜色。 湖水并非不流动,在它的上游,萌萌看到一片低矮的瀑布群落,它们源源不断地,把新鲜的流水注入湖中,水量很大,溅到旁边的石头上,激起阵阵雪白的雾气,真的是仙境一样的美。 “这深山之中,竟然隐藏了这么个湖泊。” 睿哥儿站在湖畔上,他惊讶地望着眼前的美景,赞叹地说:“这要是被他们发现,我们村儿又要多一个仙湖景区了。” “可不是。”萌萌虽然总在意识里看到过,但亲眼见识了这般美景,还是忍不住惊叹出声:“真美啊!” 她跺着步子来到了湖边,发现这湖水虽绿,但却一眼看不到底,不知道里面有多深,四周静悄悄地安静,只有这永恒的水在流动的声音。 湖边生长着许多野花,还散落着大量类似雨花石的石头,色彩斑斓好像宝石,吸引着萌萌过去采花儿,捡石头。 猴妈和小猴儿没有跟来,只有大圣跟来了,它很殷勤地冲上去帮忙,那动作灵活的哟,还知道要把花枝上的叶子摘掉。 小胖虎非常高兴,就要兴致勃勃地跑上去和萌萌玩,却被它妈给无情地叼走了。 山大王还把虎子也招呼上,它们一家三口要去打猎,顺便教教小胖虎狩猎的技巧。 小金在天空上盘旋了两圈,也紧跟着飞走了。 它速度快,眼睛尖,就好像侦察机一样,盘旋在龙岭的高空中,任何小动物都躲不过它的眼睛。 这不,它很快就有了收获,抓到了一条很肥硕的银龙蛇,唧一声从天上扔下去,正好掉在了大圣的前面,吓得大圣像炸弹一样地跳开了,冲着那蛇不住地吱吱叫。 萌萌凑近了观察,笑着安慰大圣说:“别怕,这条蛇已经死了。” 有小金出马,当然不会给萌萌留后患,这条蛇已经死得不能再死,只是那亮闪闪的刺眼银光,依然让人心有余悸。 萌萌是不敢去碰它的,只能睿哥儿上了。 他拔出刀子,轻轻一划就把那条蛇的脑袋割掉,还把它深深地埋进了土坑里,这才拎着它,走到了湖边去洗刷。 睿哥儿手巧,这条肥硕的蛇,很快就被他处理成了片片,每一片都很薄很均匀,带着透亮的粉色,看起来非常漂亮。 这蛇的味道好,萌萌吃过一次就不会忘,连忙在附近寻起了柴火,准备用来烹饪这条蛇。 睿哥儿看着她的背影,还不忘冲她喊:“萌萌你别跑远了,就在这周围找。” “诶,知道了。”萌萌应了一声,身子转入了树林,变得若隐若现。 等她抱着柴火堆走出来的时候,就发现虎子一家三口都回来了,还拖回来一头健硕的小野牛,很显然,这就是它们打到的猎物了。 睿哥儿已经把锅给支好了,还生了火,就等着萌萌的柴火来烧呢。 他接过那堆柴,趴下去呼呼地吹着风,就见那火苗猛地窜起来,烧得锅里的肉噼里啪啦地响。 那是鲜肉和热量的碰撞,瞬间一阵阵浓郁的香气,就从里面传了出来,让小胖虎馋得口水哗哗的,盯着那口锅看个不停,已经等不及要吃了。 萌萌看旁边的蛇肉还没有处理,就洗了一块薄薄的石片,架在火堆上,再把蛇肉摊上去,几乎是一瞬间就熟了。 那粉红色的肉片,刚接触到滚烫的石面,立刻滋滋滋地冒出油花,两边微微地卷翘起来。 紧接着,一阵清香无比的味道,就钻进了大伙儿的鼻子里,就算是再意志坚定的人,也禁不住滋溜起了哈喇子,实在是太香了。 小胖虎是第一个尝到银龙蛇的人,那味道鲜得它直打喷嚏,它被烫得舌头疼,却怎么也不肯把肉吐出来,只能像着了火似的,在旁边蹦啊跳啊,一个猛子扎进了湖水里。 它爸妈齐刷刷地转过身去,没眼睛看这个小笨蛋,这么嘴馋还这么蠢笨的玩意儿,是它们生的么?太给它们丢脸了。 睿哥儿烤好了小牛肉,先紧着萌萌吃。他自己再到附近挖了几株野菜,洗干净之后放进锅里,和着鲜嫩的小牛肉和蛇肉,还有他带来的干贝和虾米,一股脑儿煮成了什锦汤。 可别小看这锅汤,虽然卖相不怎么样,可那味道鲜美呀,能让萌萌把舌头也给吞下去,这野生野长的山林气息,都凝聚在这锅又鲜又香的汤里面,别提有多好喝了。 睿哥儿终于忙活完,扔了两扇烤到半熟的小牛肉,给虎子它们吃,他自己端着汤碗,和萌萌一起品尝着美味的蛇肉卷儿和牛肉火烧,要多享受,就有多享受。 萌萌甚至还偷摸着喝了一点点酒,不得不说,这猴儿酒的滋味儿就是好,搭配着小牛肉一起吃,尤其地解腻。 萌萌不知不觉间,就喝得小脸儿红扑扑的,宛若那天上美丽的霞光。 “嘻嘻嘻……”她凑过去,冷不丁揪住了睿哥儿的耳朵,又抓着他的头发摇晃了两下,发现拔不动,顿时撇过他的脑袋,让他把脸对准自己。 睿哥儿身子紧绷,他盯着萌萌晕红的俏脸,只觉得喉间发紧,声音沙哑地说:“妹妹,你喝醉了。” “我没有醉,我要……嘻嘻嘻,”萌萌忽然凑近了睿哥儿的嘴边,眼看就要亲上去了,却伸出手拍打着他的脸,得意地说:“教训教训你。” “你这小东西。”睿哥儿血气翻涌,他实在受不了了,想去抓住萌萌,却用力过猛地让她倒向了自己怀中。 萌萌顺势就躺下了,还抚着额头迷糊地说:“奇怪,那些云在转,睿哥哥,云朵们都在转。” 睿哥儿心中的激荡,被她逗得慢慢消散了,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放任自己去紧紧地盯着萌萌,那柔情的目光扫过了她的额,再到秀挺的鼻尖,再到她诱人的小嘴。 睿哥儿低着头,捏了捏她的脸颊,宠爱地说:“小东西。” 他的目光看向了那瓶酒,决定以后再也不能让萌萌喝酒了,她醉酒的模样实在太过诱人,只能留给他自己看,绝不能让别人看见。 他就这样抚摸着萌萌的秀发,看着她把眼睛闭上,那星星般的光点逐渐在她眼中消失,萌萌睡着的模样乖巧极了,让人心疼。 睿哥儿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萌萌睡得更加舒服些,他抱着萌萌坐在了湖边,心中柔情万丈,只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加幸福的时刻了,恨不得时光就在此刻停留。 物随主人形,身边的动物们也都很安静,仿佛知道要把此刻的宁静留给他们。 虎子一家趴在草地上,优哉游哉地甩着尾巴,享受着温暖的阳光滋养。 小金也安安静静地卧倒在一旁,它刚才又偷喝了些酒,再次醉倒了,这会儿正微不可察地打着呼呼呢。 而大圣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离开了这里,也许是跑回去,跟它的妻儿们团聚了。 睿哥儿往左右看了看,都没有发现它的踪影,就不再去管了。 他的眼神专注地望着湖面,顺着那流水的方向,漫无目的地看,忽然发现那瀑布群的后面,好像隐藏着一个山洞。 从他这个方向望过去,那山洞极幽极深,黑黝黝的,看不出里面有什么。 也许是一个普通的山洞,睿哥儿心想。 他撇开眼神,就不再关注,再次把目光凝聚在萌萌的脸上。 第273章 仿佛过了很长时间, 又仿佛仅仅只是一瞬,萌萌忽然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中还含着水光,就被眼前放大的俊脸给吓醒了, 她急急地仰起身子,这才发现自己被睿哥儿抱在怀里, 头枕着他的肩膀,姿势暧昧极了。 萌萌小脸一红,顿时挣扎着要下来。 睿哥儿若无其事地松开手, 就听见萌萌问他:“我睡多久了?” “没多久, 就一会儿。”睿哥儿笑看着她说:“你刚才喝醉了, 你还记得么?” “是吗?”萌萌有些迷糊,她努力地回想, 也只能想起她刚才喝酒吃肉的场景, 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儿,她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睿哥儿就告诉她:“你刚才喝醉了,缠着要教训我, 还抱住我不放, 然后你就睡着了。” 萌萌每听他说一句, 那脸颊上的红晕就深了一分, 心里在狂喊:啊啊啊,她竟然做出了这种事情,这是真的么,真的么,真的么? 她把疑惑的眼神, 望向了虎子它们,出声询问:“虎子,你刚刚看见了吗?” 睿哥儿斜视着虎子它们几个,那眼神清晰地传递着:小样儿,敢揭穿我,我就…… 他还没有释放出威胁,虎子就很识相地摇了摇头,还往前面走去了。 萌萌也紧跟着它走,她不好意思待在这里了,而且她睡了那么久,腿脚也有些酸软,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活动活动。 没想到睿哥儿也跟了上来,他看出了萌萌的羞涩,不好再出声逗她,只笑眯眯地跟在了后头。 “咦,那里有个山洞。” 萌萌走到了那瀑布的旁边,立刻就发现后面隐藏着一个洞穴。 她越走近,那洞就越大,巨型的缺口裂成了一个拱形,依托着后面的山势,就好像巨兽张开了嘴巴。 虎子一到这儿,就非常紧张,它忽然高高地拱起背,身上的毛发根根竖起,冲着那洞穴深处嗷呜嗷呜地怒吼,声音震天响亮,在洞里来回地盘旋着,越来越响,激得水花都哗啦哗啦地溅起。 不可能,虎子的声音不可能有这种效果。 萌萌赶紧去看那水花,她惊奇地发现,那水里面竟然隐藏着大量的龙鳞鱼,它们一条挤着一条,青灰色的脊背和亮闪闪的银肚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要不是虎子惊扰到它们,萌萌都还没有发现呢。 “这么多龙鳞鱼,不是说这种鱼很少的么?”萌萌惊叹道。 虽然她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可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龙鳞鱼同时聚在一起。 他们村的人都说,这种鱼生长在幽深的地下暗河,平时根本捕捉不到,只能等到它们长成了跑出来,村民们才能碰碰运气。 “这里应该就是它们生长的地方了。”睿哥儿这样猜测。 他估摸着这些鱼,最起码得有上万条,再往前面走,那漆黑的水底,依然有着亮闪闪的银光,恐怕不止上万条,而是龙鳞鱼的老窝就在这里。 “哇,太多了。”萌萌也看见了那水里的动静。 这个发现,把她的最后一丝睡意也给赶跑,顿时精神百倍,紧跟着那些鱼走进了洞穴。 睿哥儿担心有危险,赶紧跟了上去,虎子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它金黄色的兽瞳当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复杂神色,叹息着也跟了上去。 这个洞特别地大,萌萌的身躯跟它对比,就显得格外地渺小,就好像一粒尘埃。 她走得小心翼翼的,因为地上尽是一些碎石块,它们经过长期的流水冲刷,已经变得圆润光滑,稍微不慎就会被它们绊倒。 在她身旁的一侧,是静静的地下暗河,刚才那些龙鳞鱼已经潜入了水底,再也不见了踪影,但只要萌萌往里面扔一块石头,它们又会哗啦哗啦地跑出来。 借着洞顶透下来的光,她看见了这个洞穴的全貌。 它是一个巨型的拱圆通道,中间流着黑漆漆的河水,左边一侧就是萌萌站的地方,微微高出河面,看样子也有些不安全。 睿哥儿提醒她说:“这个洞我们都没有来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涨潮,万一待会儿……萌萌,我们还是回去。” 萌萌点了点头,从小生长在海边的她,见识过无数次潮汐的威力。有时候看似平静的沙滩,只要潮汐来了,瞬间就会沦为海洋,如果躲避不及,人就会被冲走,那种力量是根本抵挡不住的。 她转过身子,正要跟着睿哥儿往外走,可忽然就在这时,她的身子猛然顿住了。 “来,来,过来……”她听见了这样的召唤。 这声音是如此玄妙,仿佛她在哪里听见过。 萌萌的心头砰砰地跳,几乎是立即就紧随着那个声音,跑向了洞穴的深处。 “萌萌!”睿哥儿伸手去抓她,可已经来不及了,赶紧追着她跑。 等他停下来,就看见萌萌蹲在前面的地上,手里抓着一块类似石头的东西。 “这是什么?”他蹲下来说。 “不知道,好像是石头。”萌萌说得含混不清,只有她自己明白,这是一块真龙的骨头。 这个感知在她的脑袋中涌起,快得让她措手不及。 萌萌抚摸着这块骨头,非常地舒服,非常地亲切,只是刚才那召唤声儿,已经消失了。 洞里很黑暗,她想研究也看不清,就攒紧了那块骨头,站起来说:“走,我们回去,不然等一下潮水来了就糟了。” 睿哥儿只要她肯回去,就阿弥陀佛了,赶紧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出了洞外。 两个人回到营地里,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就收拾好东西回家。 萌萌回到家中,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骨头存放在书房,她自己也坐下来,准备研究这块骨头。 这块骨头只有拳头大,颜色雪白润泽,隐隐透着玉光,即便过去了千年万年,它也还是保持着当初那狰狞的样子,几根骨刺伸向不同的方向,棱角分明。 萌萌拿出放大镜,把它放在灯光底下,一寸一寸地仔细观察。 她发现这骨头上还有着丝丝血脉,它们就好像极细极细的头发丝,连接着骨头和骨刺。 萌萌盯着看久了,眼睛就有些晕,觉得那些细丝好像会动,它们渐渐地扭曲,盘成一个漩涡,仿佛要把她吸进去。 她精神恍惚,脑袋也离那块骨头越来越近,她心中再次响起了那声召唤:“回来,跟我回家。” 萌萌觉得舒服极了,眼皮子也越来越重,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面前的空气也在扭动,仿佛有一个气旋出现在那里,漩涡的中心还闪着微光,让萌萌着迷。 近了,她离得越来越近,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下一秒,她真的飘起来,身体离开了椅子,往那漩涡的方向去。 “萌萌!” 这一声大喊,瞬间把她惊醒,控制着她的神秘力量也消散了,她跌回到椅子上,脑子里一片懵,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萌萌摇了摇头,使劲地眨眨眼睛,再去看时,那面前的空气漩涡已经不见了,仿佛刚才那最后一抹印象,只是她的幻觉。 她扶着额站起来,只觉得今天喝的酒还没有醒,就打开门走出去。 “睿哥哥,你找我什么事儿?” 院子里站着睿哥儿,他手上拿着萌萌的水壶,递给她说:“你刚才走得急,把你的水壶忘在我那儿了,我给你送过来。里面是酒,你自己别偷着喝哦。” 萌萌吐着舌头说:“不敢了,我再也不喝酒了。” 她这话引起了她奶奶的好奇,冯老太就走过来问:“萌萌你今天喝酒了?你手里拿了啥?” 萌萌赶紧否认说:“没,我没喝,这是大圣在山里酿的猴儿酒,我装了一壶回来,留给爷爷喝。” 冯老太把那壶酒接过去,打开来闻,冯老头也走过去,一家人都围在那里,稀罕起了那壶酒。 没有人发现,虎子趁着他们不注意,偷摸着溜进了书房,叼起那块骨头就跑出去。 它一个虎跃窜出了院墙,瞬间消失在村里,往那后山上去了。 萌萌当天并没有回到书房,因为喝了酒,她早早地就歇下了,第二天还起得很晚,等她再次回到了书房中,就发现那块骨头不见了。 她在书房里找啊找,把各个瓶瓶罐罐都扒开来看,边边角角地看过了,都没有发现那块骨头的踪影。 “奇怪,我把它弄哪儿去了?” 萌萌搔着头,以为是自己弄丢了,毕竟她昨天醉酒成那个样儿,连她自个儿都记不清自己干了什么。 她打开房门,走出去问她奶奶:“奶,昨天和今天,有人进过我书房么?” 冯老太很肯定地说:“没有,今天我还没进去打扫呢,家里也没人进去,外人就更不可能了,那里面放了那么多值钱的东西,我才不会放他们进去。” 她把可能进去书房的人,都一个个否定了,才后知后觉地问:“咋滴啦,你丢东西啦?” “没有。”萌萌摇了摇头,那块骨头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既然丢了,那就丢了。 她重新扬起笑脸,冲着冯老太说:“奶,我没丢东西,我就是问问。” 萌萌心里说不遗憾那是假的,她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一块真龙的骨头,还没来得及把它研究明白呢,它就消失不见了,让她到哪儿再去找一块骨头啊。 她苦恼地拍了拍脑袋,觉得里面还是迷糊的,昨天的那个觉,把她最后一丝记忆也给消除了,她现在甚至连骨头长什么样儿,都说不清。 “萌萌你怎么了?脑袋还疼啊?”冯老太发现了她的异状,很关心地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 虽然不烫,可她还是催促说:“肯定是昨天去山里吹到凉风了,萌萌你快去补一觉,睡醒了奶奶给你煲汤喝。” 萌萌却不想再去睡了,她清醒着呢,这大好的阳光,她也不愿意待在家里,就和她奶奶打招呼说:“奶,我没事儿,你不用担心我,我去海边散散步。” 第274章 萌萌沿着村道来到了沙滩上,为了避开游客, 她走过雪白的沙滩, 走过礁石群, 再从盐田边上走过去,终于来到了妈祖庙前面的沙滩上, 没想到这里也有人。 萌萌就继续走, 誓要找到没人的地方。 她绕过妈祖庙,很快就来到了自家的桃源宾馆,经过后门的沙滩, 再绕过一座山,终于看不到人影了。 这里是海边的礁石泥滩, 有石有泥也有沙子,雪白的浪花从海上阵阵地涌过来, 拍打着海岸, 溅得萌萌浑身都湿透了,她也不管。 萌萌抱着膝盖坐在一块石头上, 静静地凝望着蓝色的海, 她在想,她到底是什么呢? 有时候, 萌萌觉得自己可能是怪物, 她接触到的所有人都没有超能力, 就她有,而且这能力来得不明不白,她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她瞒着这超能力瞒得好苦, 丝毫不敢叫身边的人知道,生怕他们用异样的眼神看她。 也就睿哥儿还知道一些,萌萌也不敢事事都让他知道,就比如那块消失的龙骨,她直觉就不能告诉他。 怎么办?她好烦恼啊。 萌萌恨不得告诉所有的人,她可能是怪物,也可能是神仙,或者啥也不是,总之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是谁,这样的烦恼说给谁听?保守秘密真的不好受。 她怔怔地望着前面那片海,忽然站起身来,朝它走过去,也就只有接触到海水,才能让她感觉到真正的安宁。 萌萌一步一步地走着,沙滩上留下她的串串脚印,她的身子浸入到海中,渐渐地没顶了。 一阵海水涌来,抚平了萌萌的脚印,仿佛她从未出现在这里。 萌萌就像鱼儿得到了水,在海里她是那样的快活,双臂一伸,就召唤来阵阵海浪,像按摩一样冲刷着她的身体。 她像一条灵活的鱼儿,舒展着身躯。又像海水,与这深海融为一体。 她心念微动,面前的海水就破开一条通道,让她漫步在其中,咫尺千里,瞬间从这一头游到了那一头。 她乐于享受这样的游戏,在海里东奔西突,偶尔还停下来,欣赏着路边的鱼儿。 不错,她站的地方就是路,那些鱼群就好像被无形的隔板阻挡开了,萌萌只要伸出手去,就能够到。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捉住一尾鱼,看它在掌间跃动,又把它放了回去。 萌萌玩着这个游戏,乐此不彼,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在中国的海域里了。 在这深海之中,也没有坐标,虽然她还记得家乡的方向,却不晓得这里到底是哪里。 透过海面,她发现前面有一座岛,就悄悄地露出脑袋,往那里游去。 这座岛很美,沿海遍布着雪白的细沙,把那海水都染成了浅蓝,远远望去,就好像一块通透的蓝水晶,而岛上茂密的树林,就是水晶头上的翡翠皇冠。 萌萌渐渐地接近这座岛,确定岛上没有人,才放心地冒出水面,走上了岸边。 站在脚下的这块沙滩,前面的海一望无垠,无比地辽阔壮观,这才是真正的汪洋大海。 萌萌收回了视线,开始关注起了岛上的景物。 沙滩的后面生长着许多棵椰子树,它们茂密成林,树荫底下还有低矮的灌木丛,开出一种嫩黄色的小花儿,点缀着这片树林。 萌萌走近了瞧,还能发现树林边缘的小动物们。 有背着壳跑居的寄居蟹,还有埋在沙子里,只露出半颗脑袋的小海龟,当然还有从眼前一闪而过的海边蜥蜴,它们和那些贝壳、珊瑚石在一起,共同组成了小岛上的生物链。 岛不大,以萌萌的意识,很快就覆盖上去了,她发现这座岛根本没人,密林的深处甚至还有野猪和蛇什么的,看到这里,她就不打算进去了。 萌萌摘了颗椰子,坐在沙滩上喝,心里盘算着要回去,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发现远处的海面上,缓缓地驶来了一艘船。 她立刻站起来,难道那艘船是冲着小岛来的么?它是干什么的?船上有哪些人? 这些问题都困扰着她,看那船的样子,不像是一艘小船,说不定还是远洋的大轮,她就有些期待。 可萌萌等啊等,那船竟然没往它这里开,而是调转了方向,驶向了另一边。 萌萌好不容易才等来了人类的踪影,又怎么能轻易放过呢,她当下就跳进了海里,朝着那艘船游过去,不是为了求救,纯粹是因为好奇。 她的身子破开海水,在海洋里滑行,瞬间就接近了那艘船。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这船的体型特别地大,通身刷着灰蓝色,船头高高地翘起,船舱上还竖起一座桅杆,像电线塔似的。 这还不止,另一侧的甲板上,甚至还有一座起重架,这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呢? 萌萌就跟随着它,渐渐地来到了深海的领域,这儿的海水尤其地蓝,深邃得好像一块蓝宝石。 她看见甲板上有船员在来回地走动,离得太远,她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依稀辨认出他们皮肤的颜色,长相也和中国人差不多,难道他们是国内的渔民? 萌萌就耐心地等啊,她看见那船放出了一个类似铁盒子一样的机器,把它深深地垂到了海里,她正感到好奇呢,忽然意识到海水的变化。 刚才还是平静的海底,这会儿微微地震颤起来,不是地震,而是从那铁盒子中释放出波纹,沿着海底一圈圈地传播,把这里的海水都搅动起来了。 紧接着,远处传来了动静,伴随着一阵阵海浪,一群灰黑色的鲸鱼游了过来,它们的体型巨大,最小的也有七八米左右,身子很胖,长成了菱形的模样。 这些鲸鱼的速度惊人,眨眼间就从萌萌身边游过去了,它们的嘴里发出“哼哼”的愉悦声,仿佛没有看见萌萌,拼了命地往前面游。 萌萌心里的好奇更甚,它们这是要去干啥? 只见那些鲸鱼,转眼间就接近了那个铁盒子,围着它“哼哼”地叫。 在这迷人的深海,萌萌就看见它们优雅盘旋的身影,仿佛那铁盒子是信仰,而它们是在朝圣。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不是那么美好了。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上方的海水中,有一根硕大的鱼钩,悄悄地垂了进来,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它们都精准瞄向了那些鲸鱼,仿佛早就预算好它们的位置。 “哎呀,不要!”萌萌惊慌地大喊,她看见一头十几米长的鲸鱼一个不小心,就被那鱼钩刺中了身子,顿时鲜花从它的身子里喷洒出来,染红了周围的海鱼。 第二条、第三条……陆陆续续有鲸鱼中招了,附近的鲸鱼吓傻了,它们轰地一声就想逃跑,可已经来不及了。 那些鱼钩就好像长了眼睛似的,无论它们往哪个方向逃,鱼钩总会精准地追过去,深深地扎进它们的身体里,带出朵朵血花。 鱼钩在一瞬间完成了捕杀,只有两条年老的鲸鱼逃过了劫难,它们硕大的身躯死活不肯走,远远地围着那群死去的同伴,像两个老母亲似的,不停地发出“啊啊”的悲鸣。 实在太过分了,萌萌顿时怒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这么残忍地杀害它们? 她绕到了船尾,因为那里人最多,围栏也悄悄地打开了,一个黑色的滑坡伸入海里。 刚才她看见的那个起重架,就是专门为这些鲸鱼准备的,它一次一条,拖着庞大的鲸鱼尸体往船上拉,上面还有人接应着,忙碌着宰杀那些鲸鱼。 血,大量的血,迅速地在这片海域蔓延开来,刚才还是深蓝色的海,这会儿已经变成了深红,红得刺眼,像鲸鱼的灵魂在惨嚎。 萌萌气得浑身发抖,她听着那些船员欢呼的声音,已经辨认出来他们是日本人,这些人形的畜生,竟然在远洋里,干出这种杀千刀的事情。 萌萌从来不会反对渔民从海中获取食物,但这些不包括鲸鱼,那么大的一尾灰鲸,每一头都是岁月的积累,不知道需要多少年份,才能长到那么大,它们和人类一样,也是有感情有智慧的生物,凭什么杀害它们! 日本人对鲸鱼的宰杀还在继续,但萌萌已经不打算忍了,她泡在这血红色的海中,连眼睛都变成了血红,而船上的日本人,还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她。 你们不是喜欢屠戮么?那就让你们感受一下大海的报复! 萌萌心念催动,周围的海水瞬间动起来了,它们就好像装在玻璃杯里面的水,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剧烈地晃动着,那惊天的巨浪,一会儿抛向了这边,一会儿又涌向了那边。 就算是再大的船,在海浪的面前也成了摆设,渔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像一只蚂蚁似的,被那疯狂的浪花折磨得死去活来,好几次都几乎要翻了。 那船上也有能人,不知是谁控制了渔船,让它发疯似的往前面跑,连剩下的鲸鱼都不管了。 想跑?晚了! 萌萌绝不容许他们逃,大海里的生物千千万,他们为什么要去伤害鲸鱼,还一杀就杀了这么多,这是单方面的屠杀。怪不得她爷爷总是说,日本人没一个好东西。 渔船想跑,她就追了上去,那惊涛骇浪也在狂追,渔船跑到了哪儿,它们就跟到哪儿,吓得那群该死的日本人恨不得弃船逃跑,他们也确实这么干了。 几个船员情急之中丢下了救生艇,自己也不管不顾地跳进海里,拼命地往那小艇上游。 可惜他们低估了萌萌的愤怒,她不可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地逃脱,刚才他们那狰狞的笑声,似乎还在她的耳边回响。 既然是他们造的孽,那么后果也要由他们来承担。 萌萌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经转为了无情。她不会亲自惩罚他们,要罚也是让鲸鱼来罚,那两条庞大的巨鲸,还等在附近呢。 面对着杀子杀亲的仇人,鲸鱼们当然不会客气了,它们搅动着海水,瞬间已经接近了那帮人! 只见它们一个猛子,从海面上跳起来,认准了还在水中挣扎的人,就猛地俯冲下去,那巨大的冲击力度,顿时让海员们吐血,是真的吐血,但是这点子血,与它们的血海深仇比起来,压根不算什么。 还在船上待着的船员看到这一幕,就是有再大的勇气,也不敢往水里跳了,他们留在船上,还有可能活,但是只要跳进海里,怎么也逃不过一个死。 是人都怕死,渔船更是发疯了往前面开,但是萌萌却不打算放过他们。 她隔空伸出了手指,凭空地摁在了船身上,就见那艘船忽然顿住不会动了,任凭船上的人怎样控制,它还是不可阻挡地往海里倾斜。 30度,60度,90度! 轰隆一声,巨大的船体砸向海面,瞬间把船上的船员都震落下来,哗啦啦地落入海中,又浮了上来,他们惊慌失措地扑腾着,想给自己腾出一点儿活命的空间。 萌萌听见有人痛哭流涕地在喊:“日照大神,救救我,救救我啊!” 萌萌心里很不屑地想:现在知道忏悔,早干嘛去了! 瞧他们那样子,以前不知道捕杀过多少鲸鱼,这些残忍的刽子手,手上沾满了鲜血,就该让他们尝尝被反杀的滋味儿。 她犯不着自己动手,因为已经有鲸鱼替她代劳了,它们疯狂地折磨着那些海员,却又舍不得杀死他们,得让他们活得生不如死,才能消解鲸鱼的心头之恨。 萌萌冷漠地看待这一切,在这海洋里,她就好像一切生物的神,天生有着保护它们的责任,如果自己的子民被人残杀,她只觉得那些人压根不算人,而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说他们是畜生,都侮辱了畜生!日本人的可恶,从古到今,都从来没有变过。对待这些人,不需要同情! 等到船员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不成人样了,萌萌才大发善心地让鲸鱼停下,既然鲸鱼没有杀害他们,那她也不会脏了自己的手,但必须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她心念一动,瞬间就让这些人飞出了海面,哐啷几下子掉到了渔船上,那艘船还没有沉,只是彻底地翻过来了,海员们趴在布满贝壳的船底,跟咸鱼也没有两样。 船翻了,那些鲸鱼的死尸也从里面掉出来,密密麻麻地漂浮在这片海上,身上的切口还在汩汩地往外冒血,是那样的悲怆,诉说着那些日本人的罪行! 无论如何,它们也活不过来了。 萌萌心痛地望着它们,她沾了一点儿鲸鱼的血,在那翻过来的船底上,写下了一行日文:“再敢屠戮,有如此船!” 然后她就催动着这艘破船,马不停蹄地往日本的海域赶。 阳光酷烈,那用鲜血书写的文字,很快就晒干了。它们斑驳地裂开了纹路,好像地狱中涌出的血河,是那样的触目惊心,摄人心魂! 这艘罪恶的捕鲸船,就这样载着一群同样罪恶的人,缓缓地停靠在日本东京的港口。 码头上的渔业公司员工,早早地就守候在这里,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收购远洋渔船的鱼获,通常都是鲸鱼呀鲨鱼,还有海豚,日本人对这些巨型的海洋鱼类,可以说是垂涎欲滴,不知制造了多少杀孽。 这些员工,本来还以为是哪一条渔船回来了,还准备去迎接他们的丰收,却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码头上的人也发现了,他们从工作站里出来,一步一步地涌向了码头,只见那艘翻转的渔船,以极慢极慢的速度,缓缓地飘向了码头,血腥味,就这样播散开来。 “幽灵船!那是幽灵船!” 码头上的人惊慌失措,他们震惊地望着船底上的咸鱼,不,那是人,浑身都沾满血迹的人! 血人们横七竖八地躺着,动也不会动,仿佛已经死去。 反应过来的人们,赶紧找了机器把船拉过来,当他们小心翼翼地爬到船上时,才发现那些人没有死,还发现了那行血红色的字。 “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日本人一个两个地都惊呆了,他们恐惧地看着那些字,眼睁睁地发现它在空气中消失了,刚才还是清晰的字迹,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仿佛刚才的那一幕,是他们的幻觉。 但日本人很快就发现这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过的字,因为码头上有一个员工,眼疾手快地把那行字拍摄下来,有了照片为证,他们这才真正的明白,那不是幻觉,那是对他们赤裸裸的警告! “远洋捕鲸遭遇灵异事件!” “震惊!东京渔港惊现幽灵船!” “再敢屠戮,有如此船!——来自死神的警告!” 整个日本的媒体全都轰动了,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发生了如此灵异的事件,而且当事人居然还活着,不行,得赶紧去采访他们。 疯狂的记者涌向了医院,就看见了那些全身都缠满胶带的人,这些可怜的人儿面对记者们的提问,有一个算一个都非常害怕。 船长浑身颤抖地说:“是海神!是海神在惩罚我们!我们正在给鲸鱼放血,突然浪就来了,紧接着船被打翻了,我们掉进了海里,还遭遇到鲸鱼的报复!一定是海神!呜呜……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去捕鲸了!” 记者们断定此人已疯,他们大日本帝国,怎么能没有鲸鱼呢?鲸鱼肉可是他们的最爱,同样爱的还有鲨鱼和海豚。一切的海洋生物,都是他们盘中的美味。 记者们再不管船长,又去采访其他的人,没想到他们的说法都是一样的,都纷纷咬定了海里有灵,鲸鱼有鬼,至于那船身上的字,那更是众说纷纭,说啥的都有。 这件事儿的影响就是,全日本的民众都来关注了,他们的注意力,从最初的灵异事件,转移到鲸鱼的身上。 有些日本人甚至在想,他们疯狂地猎杀鲸鱼是否正当,如今遭受到报应了,以后将要怎么办?是放弃呢,还是继续? 但更多的人还是麻木的,整个日本民族已经离不开鲸鱼了,他们压根就不去管海洋里的鲸鱼是不是会灭绝,也不会去管明天会怎么样,只管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也满意自己的利益熏心。 而这些,萌萌都看在眼里,她回国之后就一直在关注,虽然国内的新闻媒体从来没有提及,但是她始终在监视日本人的渔船。 只要他们敢出海去捕鲸,就准备迎接她海神的惩罚,也许只有茫茫的大海,才能给他们以教训。 第275章 天儿冷了,冯老太召集了家人, 开始收拾兰花棚。 经过这些年的扩大规模, 他们家的兰花棚已经占据了几个大棚, 即便冬天到了,暖棚里的兰花们, 也依然争奇斗艳, 各展身姿。 冯老太双手戴着劳保手套,一会儿给兰花们松土,一会儿给兰花们施肥, 还来回地搬运着它们,给它们倒腾地方。 她望着棚子里满满的兰花, 忽然感慨地说:“唉,日本鬼子破产了, 都不来买兰花, 这么多兰花,要卖给谁去呀?” 最近这两年, 冯家人和日本人的兰花生意, 就越来越不景气,渐渐地走起了下坡路。 以往那些来和他们交易兰花的日本人, 很多都破产了, 不说来买兰花了, 连来看的都没有几个,还都非常挑剔,再也不是以前那么豪爽了。 伴随着日本的破产潮流, 他们对兰花的热爱也没那么深了,大棚里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以前那种热闹。 冯老太端详着一盆素心兰荷,惋惜地说:“这么好的兰花,就是卖不上价钱,他们给了那么低的价,我还不兴卖了都,萌萌好不容易才培养出了这些兰花,我绝不能贱价卖了,糟蹋了萌萌的心意。” 萌萌也在暖棚里,她是家里养兰花的主力,这样的场合怎么能少得了她呢。 只听见她对她奶奶说:“奶,你要是想卖,便宜一点儿卖出去,也是可以的,反正咱们家的兰花多得是。” 冯老太坚决地摇头说:“不卖,以前能卖出那么高的价格,现在绝不能降价了卖,打折了卖,我不会便宜了外人。” 她望着眼前济济一堂的兰花们,转而说道:“咱们家还是养得起这些兰花,留在这里,给自家人看也是好的。” 睿哥儿在旁边听见了,心中不由得思忖起来,过了一会儿他说:“冯奶奶,你要是想卖这些兰花,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你快说说。” 见大伙儿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过来,睿哥儿就笑着说:“日本已经没有了兰花市场,但是咱们可以开发国内的市场啊。” “国内?你是说……”冯老太有些明悟地望着他。 睿哥儿就点头说:“对,如今咱们国内,有钱人多得是,那么多的土老板和暴发户,他们都没啥文化,有钱了自然要讲究起来,这兰花嘛,就是他们讲究的工具。” 冯益民听得眼睛发亮,他比谁都了解那些土老板,因为工作中他就接触了许多。 他马上说:“有钱人都爱附庸个风雅,咱们家的兰花,正好对了他们的胃口,越是没有文化的有钱人,越是爱标榜自己有文化,还有什么能比兰花,更能彰显品位的呢,阿睿这个主意出得好。” 睿哥儿谦虚地说:“冯伯伯,我也是在总裁班的那些人身上,得到的灵感,你们要是愿意,我可以帮着联系他们,让他们来买兰花。” 有这样的好事儿,冯老太那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她答应道:“那敢情好啊,以前我咋没有注意到那帮老板,他们就是现成的客户。睿哥儿,你去给他们说道说道,看他们要不要买兰花。” 开什么玩笑,睿哥儿既然敢提出来,就不会给那帮老板拒绝的机会,要不然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睿哥儿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帮老冯家把这一批兰花卖出去,但是该怎么卖,还是要注意策略。 桃源大学总裁班的老板们,最近多了一门课程,叫《品位与修养》。 几位资深的老师来给他们上课,讲来讲去,都是各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奢侈品,总之一个字儿,那就是贵。 这一天,老师又来给他们上课了,说得那叫一个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啊。 “各位学员,正所谓,审美能力决定了生活品质。一个人在生活当中有没有品位,就看他的爱好是什么。” 老师让助手摆出了几盆兰花,指着它们说:“今天我们就来说一说兰花。” “兰,自古以来就象征着君子的品德。我们说蕙质兰心,这是在形容心灵美。说芝兰玉树,这是在形容外表美。还有义结金兰,就是朋友之间的感情,很有义气。” “此外,还有吹气如兰,连说话的口气都是香的。桂殿兰宫,住的地方也都是好的,很有品位。” 他看着台下说:“一个人如果没有品位,和木头又有什么区别?而兰花,恰恰都能满足我们的这些需求。” 他走到了兰花的跟前,一边摆弄,一边讲解:“大家请看,这兰花的叶子片片向上,这就是象征美好生活的寓意,我们看在眼里,忍不住就充满希望,充满了激情。” “各位都是做老板的人,这兰花就好比你们做生意,节节胜利,赚得盆满钵满。” “再看这花儿的形状,多么的高雅,多么的清幽,一点儿都不媚俗,难怪自古以来,人们都把兰花,当做是品位的象征。” “这么一盆兰花摆在办公室里,看着它傲然怒放,亭亭玉立,任谁看见了,也要称赞一句冰清玉洁,美姿美态,能让整间办公室都高雅起来,更不说它还有优雅的香气。” “像这样的一盆兰花,目前的市场价格,大概在十五万美金左右。如果是变异的品种,像这一盆,价格还要再往上提一提,至少二十万美金。” 他淡定地说出了让大家伙儿都惊讶的价格,就指着那盆变异的兰花说:“前几年日本的兰花客,就非常推崇这种蝶心莲瓣,他们做生意也讲究好彩头,这兰花对他们来说,就是生意兴隆的象征,日本人都以拥有这样的兰花为荣。” 学员们听到这里,就有些不理解了,兰花很有品位他们知道,但为什么说它是生意兴隆的象征呢,难道它还有什么神奇的功效不成? 一个姓刘的学员就问了:“老师,兰花和做生意有什么关系?难道它还能让我财源广进?” 老师立刻拍着桌子,指着他说:“被你说对了,兰花还真有这种效果。” “你们想啊,桂殿兰宫和芝兰之室,这些都是形容房屋的。兰花摆在屋子里,这屋子里的风水呀,想不好都难,这是一个方面。” “而另外一个方面,我们经常闻到这股香味,就能改变我们的精气神,让人精神百倍,头脑清醒,做生意也不容易出差错。” “还有,假如你的生意伙伴,对方也是喜欢兰花的人,那么有了这盆兰花,你们之间不就有共同语言了么?就算人家不喜欢兰花,你也多了一个话题不是?” “在生意对象的眼里,你,刘老板,有了这盆兰花以后,你就有了品位,有了眼界,有了格局,不是那些可以随便糊弄的二愣子,他想压你的价,也要先衡量一下自己才行,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刘老板听得心服口服,使劲地点着头说:“太有道理了,老师你说得真好,这兰花就适合我这样的人。” 刘老板杵着胳膊,望着周围的同学,得意洋洋地说:“我办公室里正愁没有植物摆呢,老师你快点儿告诉我,到哪里可以买到这种兰花,我这就去买来,摆在我的办公室里。” 他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伸出大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尖说:“嘿嘿,以后谁看见我,都要说我刘老板,是一个很有品位的人。” 班上的学员都笑了,刘老板谁不认识,他可是班里数一数二的暴发户,有钱得很,花那么一点点小钱,买上一盆兰花,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当然,他们能够来参加总裁班,也不是没有钱的人就是了,这个兰花嘛,很值得考虑一下。 授课的老师也笑了,他勾着嘴唇说:“也是巧了,这几盆兰花,是我从山下的兰棚里借来的,费了我好大的面子,人家主人才肯借给我。” “他们家的兰花,向来都是卖给日本人的,是国内最大的兰花培养基地,每年都有许多日本人,来跟他们买兰花。” “这主人家的名字,你们可能听说过,冯胜利,就是学校的董事之一,也是我们省有名的企业家。” “他家的孙女,可能你们也听说过,冯雨萌,国际上最最出名的小画家,是我国第一个获得联合国大奖的人。这些兰花,都是经过她的手培养出来的,天生就带着艺术的气息。” 老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学员们那是越听越意外,首先就是被兰花的身价给惊到了,又对冯胜利这个名字非常惊喜,等他们听到了冯雨萌,那更是惊喜连连。 他们不是要附庸风雅么,还有什么能比艺术家培育出来的兰花,更具有品位? 要是有人问起,他们也能指着兰花说,这是大画家亲手培养的兰花,多有面子啊。 而且这面子还特别值钱,一盆兰花就要十几二十万美金,他们不经意间透出来点儿,比他们去开什么豪华大奔啊、进口宝马好多了,这才是装点脸面的好物件,无形之中就能装装逼,彰显彰显他们的身价。 学员们想明白了以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说:“老师,这冯家的兰棚,你一定要给我们牵牵线,我也想买几盆兰花回去。” 老师当然是答应了,他就是带着任务来了,现在看来,他的任务完成得不错。 老冯家的兰花棚,很快就迎来了参观的老板们。 他们在这里,看到了神圣的兰花仙子,见识了各种争奇斗艳的变异兰花,还能听着冯家人讲故事,说着各种关于兰花的奇迹事儿。 冯老头如今也是牌面上的人了,相比于这些老板,他就是老资格、老前辈,当得起他们一声尊称,但是说起兰花来,他却特别地和蔼可亲。 “我家培育兰花,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从我爷爷的那一辈就开始了,这山里的兰花,没有我不认识的,比如这一株,就是我亲自从山上挖来的,当初日本人想买,我还不肯呢。” “你们知道为啥么?因为这株兰花呀,不仅救过我的命,还能带我发财呢。” 他像是说漏了嘴,突然停住不说了。 那些老板好不容易听到这个秘密,不把它弄清楚,又怎么能甘心呢?谁不知道冯老板是远近闻名的大富豪,难道他发家的秘密,就在这兰花里面? 土老板们呼吸粗重,纷纷催促起来:“别呀,老爷子,你接着说啊,我们还想听呢。” 冯老头勉为其难,只好又继续说了起来:“这话说起来就长了,我就跟你们简单聊两句。” “我挖到这株兰花以后,有一天晚上,我干活干得累死了,那时候我还在种田,家里穷得要命。我就梦见有个人跟我说,上辈子我是观音娘娘座下的童子,专门负责给南海花园里的仙花仙草浇水,这一株兰花,” 他指着它,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它告诉我,上辈子因为我浇水浇得好,让它生长得很旺盛,早就成仙了,所以这辈子来报答我。它不光给我变出了一点点钱,还告诉我要去哪里哪里做生意。果然我一去,就赚回了不少钱,家里的日子啊,这才渐渐地好过了。” 土老板们听得将信将疑,这么神奇的故事,他们只在神话里听到过,难道现实中,还真的有仙人来报答? 刘老板就问了:“老爷子,你这经历真神啊,这株兰花,真的有你说的这么神奇?” “当然了!”冯老头说得倍儿肯定,还指着自己说:“要不然我一个老农民,家里几代人都是贫农,去哪儿找本钱来做生意?又怎么会知道咋做生意呢?还不是有仙兰告诉我,才有了我今天这一份家业。” 周围的老板们想想也是啊,他们这些人能够发家,都是经历过很多困苦,才从千万人当中脱颖而出。 这创业路上的艰辛,他们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很不容易呢,运气的成分占了大多数。而冯老板一个乡下老农民,他有今天的造化,说不定还真是托了仙草的福。 刘老板最精明,他马上说:“老爷子,我对你的这一株兰花,很感兴趣呢,我想把它请回去,你出多少钱,可以把它匀给我?” 他身边的老板们顿时急了,这样的好事儿,怎么能让姓刘的抢走呢? 其中一个老板,立刻对着冯老头说:“叔,你是我的好叔,我也想请这株兰花。你说,多少钱合适,我保证眼皮子都不眨一下,肯定答应你。” 其他的老板不甘落后,也都纷纷地响应起来,生怕这株神奇的兰花,被别人抢走了。 冯老头可不傻,仙草的地位,那是高高无上,要是把它卖了,不就自打嘴巴了么? 他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卖,给多少钱都不卖,这株兰花我养了几十年了,又对我有恩,我怎么可能把它卖掉,你们就别打它的主意了。” 看着老板们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冯老头话锋一转,又说:“那边的架子上,都是跟它同一品种的兰花,是从它身上分出去的子子孙孙,你们要是有心,也可以去竞一竞价,价高者得。” 冯老头打的一手好算盘,这些兰花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卖掉,必须搞一场盛大的拍卖会,让这些老板都来竞价,这样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桃源村的又一届兰花拍卖会,就在这样的情景下召开了。 会场上,土老板们相互竞争,誓要买到最稀罕、最珍贵的兰花,不这样,又怎么能彰显出他们的身价呢? 自然,这兰花的价格嘛,也就节节地攀高了。 最后拍卖的结果,大大出乎冯家人的意料,没想到土老板的购买力,丝毫不比日本人差呀。 甚至比起日本人来,他们还要更豪爽,因为他们根本不懂兰花,就是凑稀奇,扎堆。 冯老太喜得见牙不见眼,一个劲儿地夸睿哥儿说:“好样的,你这年轻人做生意,比我们脑子灵活,你是咋样想出来这个主意的?” 睿哥儿就趁机表现表现:“冯奶奶,这些人出得起价钱来上课,自然也就出得起价钱来买兰花,我们只不过是把兰花的价值,介绍给他们,他们听得进去,当然就会买了。” 冯老太惊奇地看着他,不禁夸赞说:“你真了不起,怪不得你爷爷都把生意,交到你手上去了。” 睿哥儿抿着嘴轻笑一声,意外地显得有些腼腆,只听他声音轻柔地说:“冯奶奶,我只不过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我看你和萌萌整天为了兰花操心,我又怎么能忍心看着你们失落呢?” 他濡慕地看着冯老太,仿佛她是自己的亲奶奶。 “冯奶奶,如果你是我,你也会想出这个办法的,甚至还比我做得更好。” 啧啧,听听这孩子说的话,多么地暖人心肠。冯老太这心里呀,对睿哥儿充满了好感,他不仅能干还谦虚,这样的好孩子,她咋看咋满意。 睿哥儿起了一个好头,那些土老板把兰花买回去之后,忍不住就要拿出去显摆显摆,给亲朋好友们看看,再召集起生意伙伴,大家都来品一品这兰花的美。 这些土老板的朋友,很多也都是土老板。暴发户们的爱好总是相同的,而且还特别爱跟风,得知生意场上的伙伴,竟然购买到了如此珍贵、如此稀奇的兰花,他们又怎么能落后呢,那不是太没有面子了? 生意场上的人,最在乎的就是一个脸面。 别人都没有的东西,他们就要有。若是别人有的东西,他们更要有,而且还要比人家的更好、更贵、更高大上。 也因此,一个土老板从老冯家这里,把兰花买回去了,不久后,就带回了更多土老板。他们纷纷来到桃源村,求购高质量的兰花。 越来越多的土老板,加入到赏玩兰花的队伍,竟然在圈子里形成了热潮。 这下更不得了了,谁要是手头上没有一盆稀罕的兰花,那他简直就是落伍到底了,跟不上时代,也和大伙儿没有话题。 这怎么可以呢?这年头,做生意最忌讳被人看不起,但凡有点儿身家的人,都在拼命想着要怎么样装点门面,比如开一辆豪车啊,带一个小蜜啊这些。 现在他们有了更好的选择,那就是兰花。倍儿地有面!无形中装逼的利器!和同行们聊天的资本!必须要有,就是一个字,买,买,买! 土老板们陆陆续续地赶来,前前后后几乎要把老冯家的兰花清空了,他们连最普通的品种都要,到了后面,最普通的也没有了,土豪们还嚷嚷着要。 冯家人那是又欢喜又忧愁,这么大的需求,让他们到哪里去找那么多兰花呀。 萌萌只好紧急到山上去,挖回来一些兰花,还没来得及好好培育,就被心急火燎的老板们抢空了。 后续赶来的老板们抢不到,顿时不乐意了,嚷嚷着说:“你们快去挖呀,挖到兰花,价钱随便你们开,该给你们多少,就给你们多少。” 萌萌被他们堵了个正着,她坚定地说:“没有了,真的没货了,你们给再多的钱也没用,都请回。” 龙岭上虽然还有兰花,但依它们生长的速度,怎么也赶不上老板们的需求,再这样挖下去,就要绝种了。 这种没有以后的事儿,萌萌坚决不能干。 所以这些天,冯老太又犯起了忧愁:“哎呀,好不容易来生意了,这兰花竟然不够卖,眼看着大把的钱赚不到,真是愁死我了。” 为了不让她犯愁,冯老头甚至还主动找了专业书来看,仔细地研究起了兰花。 不仅如此,他还找到农业大学的郝教授,问他说:“郝专家呀,你知道国内有哪个地方,也盛产兰花么?” 郝教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笑眯眯地问他说:“你们龙岭上不是有很多么?还需要到别的地方去找?” 这话问到了冯老头的痛处了,他皱着眉毛说:“龙岭里的兰都快挖没了,咱不能把资源弄枯竭了呀,得给它们留一点儿。最近行情又好,我家没得兰花卖,家里的老婆子就天天念叨,不怕你笑话呀,郝专家,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如果你知道,你一定要告诉我。” 郝教授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终于告诉了他一条消息。 “国内偏南方的这一带,野外的山都有兰花。但你家要培育异种,普通的兰可不行,必须要野生兰。如果要野生兰,可就比较难找了,目前国内发现的,除了你们这儿,也就只有云南多一点儿。” 他还好心地给冯老头提建议说:“你有心,就问问那边的花木市场,看有没有你要的兰花。” 冯老头谢过他的好意,几经反转,才打听出了几个昆明花商的电话,他把电话打过去,结果那边的回答,却让他失望。 昆明虽然是花卉中心,但是那市面上的兰花,都是规模培育出来的,品种普通得很,压根没啥特点,就是卖给人家当年花、当摆设的。 那边的老板甚至还劝冯老头不要异想天开了,他们都说:“异种兰花不是那么容易培育的,几百年都遇不到一株,趁早打消这个主意。” 但是冯老头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么?别人培养异种兰花,确实很难,但他家不难呀,有了萌萌这个养花小能手,啥样的兰花,都能给它培育出来。 他下定了决心,就打算跑到云南去一遭,还跟家里人说:“我看资料上写了,云南海拔高,天生适合兰花的生长,以前有很多没被人发现的品种,都是从那边传过来的,说明那里的兰花确实好,我去买一些回来。” 萌萌听完了,忍不住起了好奇心。彩云之南,听起来那么美,她却从来没有去过,不由得十分向往。 她就向她的爷爷撒娇说:“爷爷,你过几天再去呗,等我放了寒假,我陪你一起去。” “你是想去玩?”冯老头宠溺地望着她,对于孙女的请求,他向来是能满足,就尽量满足的,就答应她说:“好好好,让你跟着去,爷爷等你。” 转眼间就到了萌萌放假的时间,她收拾好行李,跟着她爷爷奶奶出发了,同行的还有她二哥。 二娃学校也放假了,自然是要跟着去。 睿哥儿也跟着来凑热闹,用他的话说,他还没去过云南,要跟着他们到那里去见识见识。 大家伙儿包袱款款,坐上飞机就走了,他们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到达了昆明。 寒冬腊月,昆明的天气却意外地温暖。 萌萌他们身上还穿着薄羽绒,下了飞机就感觉到热了,走出机场,那太阳更是一阵阵地晒,刺眼得很。 冯老太手作凉棚,凝望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眯起眼睛说:“怪不得这里能长兰花呢,天气真好,就是有点儿太干了,灰尘也多。” 他们站的这个地方是军用机场,昆明也就只有这么个机场,建在偏远的郊外,出了机场这条路,外面就都是土路了,来往驶过那些军车啊、公车啊,扬起阵阵烟尘。 二娃有些不适应地咳嗽起来,他捂着嘴,声音含糊:“奶,咱们快去坐公车,这里太晒了。” 也是,这么会子功夫,他们就觉得皮肤被晒得发疼,这让他们这些海边来的南方人很不适应。 桃源村的夏天虽然也热,但是那阳光再怎么晒,也不至于这么猛,瞧那路上的人,都被晒得皮肤发黑了都。 睿哥儿替他们解释说:“高原海拔高,紫外线也比咱们那边强烈,萌萌你先把伞撑起来,我过去拦一辆的士。” 有睿哥儿出马,的士很快就停在了他们面前,云南经济比较落后,就连的士也是最普通的夏利,他们五个人坐进去,都嫌挤得慌。 的士缓缓地开动了,载着冯家人行驶在昆明的土路上,没有什么风景可以看,两边都是野生野长的草地,草儿们倒是生长得茂盛,就是有些黄。 远处的群山苍莽巍峨,透出高原地带的雄浑气势,比不得他们南方的山秀丽,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车子开呀开,路边倒是出现了一些建筑物,都是很古老很落后的土房子,又低又矮,门前奔跑过村童,他们时不时停下来,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很好奇地望着车上的人。 车子越往城里开,萌萌他们看见的路人也就越多,他们大多穿着比较陈旧的衣服,还五颜六色的,啥款式都有,一看就知道是少数民族。 那些人,也都用比较稀罕的眼神望着他们,毕竟在这大街上,也没有几辆小汽车,能够坐得起出租车的人,还是少数。 但是他们不管怎么样,在与萌萌他们眼神相对时,还是很淳朴地露出了欢笑,七彩云南的民族风情,就这样缓缓地对他们展示出来。 第276章 萌萌住进了最好的宾馆, 一天的整休过后, 他们就出去找花卉市场。 斗南花市, 位于滇池的东北线, 这里气候温暖,地势开阔, 非常适合鲜花的种植。 凌晨三点钟, 市场的内外就已经人头攒动, 一辆辆小卡车, 把刚刚摘下来的鲜花运到了这里,工人们正在卸货。而旁边还有许多老乡, 他们挑着担子,提着箩筐,把自家种植的花朵也拿来卖。 萌萌他们四五点钟到达这里的时候, 人就越多了, 那些小卡车已经不见,出现在市场上的是卖鲜花的档主和摊贩,旁边还有正规的店铺, 专门给人批发。 无论是老冯家里的谁, 都没有见过如此多的鲜花,它们五颜六色、千姿百态,按照品种和颜色码放好,整整齐齐的一垒一垒,竟然好像菜市场里的大白菜,随便人家挑选。 萌萌走进了这个巨大的露天市场, 不一会儿就看花了眼。 玫瑰,各种颜色的玫瑰,不管是红的、黄的、紫的、白的,还是更加稀罕的黑的、橘红色的、蓝的,这里全都有。单独的一支只要三毛钱,一大捆也只要六块,还新鲜得沾满露珠,看上去水灵极了。 除了玫瑰,这里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鲜花,什么满天星啊、勿忘我啊、非洲菊呀、金百合,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来的花儿,让这个市场充满了花香,连附近的蜜蜂也被吸引了过来。 二娃也看得眼睛都花了,他赞叹地说:“哇,这么多花,他们全部是自己种的么?” 旁边的档主刚好听到了这句话,就用他那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说:“是啊,全部是自己种,老板你们是外地来的吧,看看我家的花。” 冯老头发现他面前摆的都是绿植,忍不住向他打听道:“老板,你知道这附近有卖兰花的么?我们想买一些野生兰。” 那个档主刚想摇头,转而又想起,立刻说:“有有有,王秀华今天没来,他家就是专卖兰花的,在他们斗南镇很有名。” 冯老头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了正主儿,赶紧说:“老乡,我们就是来买兰花的,你认不认识那个人,可以帮我们介绍么?事成了以后,我们给你五十块钱介绍费。” 那档主眼前一亮,啥也不说了,直接就把档口交给了旁边的人,他自己走出来,热情地说:“我当然认识,这就带你们去。” 像他这种卖绿植的小摊贩,有时候一天下来,也赚不到五十块钱,所以他对冯老头他们很感激,做起事情来也很周到。 他带领着冯家人走在市场上,自我介绍说:“我名叫和木头,是丽江人,大家都叫我木头或者小和,老板你们要买兰花,这市场上也有,我先带你们去看看。” 偌大的市场,当然不会缺少卖兰花的摊子,冯老头他们都去看了,发现里面大部分都是人工种植的,一点儿特色也没有,完全就是大路货,根本不值得购买。 但也有几个小摊儿,卖的是野生兰花。 听那些档主说,他们都是从山上采挖来的,数量也不多,平时就养在家里,等赶大集的时候才拿出来卖,居然也不是很贵,甚至由于没有人工施肥,品相没那么好,还比旁边的养殖兰花要便宜。 萌萌蹲下来挑选,她是养兰的高手,自然有一套挑选兰花的办法。 她先是用手摸了摸盆里的泥土,确定它们微微湿润,证明这批兰花没有缺水。 然后她伸手捏紧了兰花的根部,小心翼翼地轻轻摇晃两下,发现它不怎么动,这就是已经在里面生根了,不是临时种进去的,也不是接种的假兰花。 对面那个摊贩,看到萌萌熟练的手法,就知道她是个懂兰花的人,至少也不是可以蒙骗的。 他就照实了说:“我家的兰花,都是我亲自从山上挖来的,没有伤到根,一直养在屋檐下面,也不敢让它们长时间晒太阳,你看,那些叶子长得多好,都没有斑点和发黄。” 这正是萌萌想问的,这个档口的野生兰,是整个市场上最好的,虽然品种不稀奇,但是那些兰花的叶子都长得肥厚,脆生生的,仿佛一掐就能出水。 她就带着怀疑问:“老板,你给它们施钾肥了吗?我看这叶子有点儿绿啊,像催出来的。” 那摊贩使劲地摇头,否认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施肥。野生兰讲究的就是野生两个字,我从山上挖下来就是这样了。你们可能不清楚,在我们云南,植物都生长得很好,绿一点儿不奇怪,等它开花了呀,那花能持续好长时间呢。” 和木头听到他这话,也跟着帮腔说:“没错啊老板,我们云南的植物就是这样的,花期特别长,只要不是在山上,一年到头都是绿的,我能保证他这兰,绝对没有施肥。” 萌萌相信了他们的话,每个地方的水土不同,养出来的植物当然也不同,这里的气候像天然的大温室,兰花绿一点儿肥一点儿,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直接拍板说:“你这里的兰花,我都跟你买了,你家里还有么?如果有的话,你去把它们带来,我待会儿还跟你买。” “有!”那摊贩高兴坏了,没想到只出一次摊儿,他就做了这么大笔生意,当场就咧开嘴说:“我家里还有一些,我老丈人家也有,我邻居他家里也有,我们那条村子,有几户人家都养兰花呢,老板你都要不?” 萌萌思忖着说:“如果都是这样的质量,那我就都要了。如果不是,你们也可以带来,我看看再说。但我要告诉你们,不要拿养殖的兰花来糊弄我,我看得出来。” “不会不会,保证都是纯野生的。”那摊贩赶紧保证。 萌萌点了点头,也不发表意见,只指着和木头说:“你们认识的对吧,我们还要去斗南镇一趟,你们回来找不到我,可以到他那摊子上等。” 兰花摊贩说啥都答应,不住地点头说:“没问题,老板我这就给你们打包好,你们是装在筐子里还是?” 睿哥儿就跟他说:“我们开了车子来,停在外面,你打包好以后,顺便帮我们也抬过去吧。” “好好好。”摊贩很好说话,他麻溜地打包起了兰花。 为了方便携带,他这里的兰花种的都是塑料盆儿,虽然样子埋汰,可也确实起到了方便的作用。 他装了满满几个筐子,跟别人借了一辆手推车,就跟着老冯家的人走出了市场。 “哎呀老板,你们开大卡车来呀?”摊贩站在一辆巨型的大卡车前面,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他结巴着说:“老,老板,你们开这么大的车子过来,是准备买多少兰花?” 冯老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和木头,有心试探真假,就顺势问他说:“我们准备去拜访斗南镇的王老板,听说他是这里最大的兰花批发商是吗?” 那摊贩想也不想就说:“对,你说的是王秀华是吧,他家二十年前就卖兰花了,跟我老婆是一个地方的人。他家的野生兰,都是在全云南收购的,还派人去到贵州也收购,都卖到东南亚去了,你们找他就对了。” 得,那就是正主了,冯老头消除了疑虑,赶紧谢谢他,就叫上和木头,几个人坐上车子,开着它往斗南镇去。 这一路都很顺利,路上甚至还铺了水泥,车子非常好走,一直开到了斗南镇,前面有一个小广场,睿哥儿本想在这里停下车子,和木头却阻止他。 “往左边开,王老板的基地门口有地方可以停。” 睿哥儿就依着他的指示,把车子开到了基地的门口,才熄了火停下来。 所谓的基地,其实就是绵延开来的几十座大棚,旁边还有露天的场地,也种满了鲜花,看来王老板的业务范围还不小嘛。 而在基地的外围,绵延上百里,全部种满了各色花卉,都开得缤纷多彩,恍若花的海洋。就是不知道,它们是不是王老板的了。 和木头上前去拍门,来应门的是王秀华的老娘,她看了看他们才说:“今天他媳妇儿家里有事儿,他去帮忙了,你们是来买花儿的么?” 和木头说:“是啊,他们是南方来的大老板,准备到你们家采购一批野生兰,在斗南市场上遇到我了,我就把他们带来。王大娘,生意上门了,你快去把你儿子喊回来。” 王大妈这才注意到了门口那辆车子,很显然它是这波客人开来的,这么大的车,如果全部装满了,货可不少啊,这真的是一笔大生意。 她非常重视,当场就扬起笑脸,热情地招呼他们说:“你们快进来,我先叫几个伙计带你们去看,再叫我儿子回来,他大舅哥儿子今天娶媳妇儿,也在我们村儿,你们等着,很快的。” 她打开了大门,欢迎着冯老头他们进来,还扬着声音喊着屋子里的人:“老头子嘞,来客人啦,你出来泡茶给客人喝。” 大伙儿走进了院门,这才真正开清了这栋宅子的全貌,哎呀妈,它的的院子真大,样式也建得挺漂亮的,很有一种少数民族的风采。 王老头儿从屋子里出来,他戴着黑色的头巾,黝黑的脸上布满沟壑,笑起来像一朵菊花似的。 “客人好,欢迎欢迎,都跟我进来里面喝茶。” 王家的客厅也挺气派的,样式很古朴,地上却铺满了金碧辉煌的瓷砖,一座镶嵌着翡翠山子的五扇屏风,摆在了最后面。 在它的前面,就是喝茶的地方了,同样非常气派。巨大的红木根雕,打磨得非常光滑,雕工也相当不错,随着王老头儿泡茶的动作,那下水口儿的烟雾,还阵阵地往外冒。 看到他们家这条件,冯家人就知道他们的生意做得不错,要不然置办不起这些家具。 和木头负责给他们介绍,他指着冯老头说:“老叔,这位是南方来的冯老板,和他家里的人,另外这位是张老板,也是跟他们一块来的。” 王老头很会来事儿地说:“欢迎欢迎,你们要买什么兰花,我家里都有,先喝几杯茶,等一会儿我再带你们去看。” 冯家人也不着急,都静下心来品尝着茶,是云南典型的普洱,应该是比较名贵的品种,滋味儿还不错。 喝完了这杯,冯老头就说:“王总,听说你们是整个斗南最大的兰花批发商,我刚才看到外面有很多大棚,都是种兰花的吗?你们家的兰花,是野生的多,还是养殖的多?” 王老头儿笑呵呵的,却一点儿也不谦虚。 “我们不光在斗南,在整个云南都是最大的。在下面的各个州府、各个市,我们都派了人去盯着,只要出现野生的稀有兰花,最终都会卖给我们。所以你们放心,我们这里的兰花,保证都是最好的。” 他喝了一杯茶润润嗓子,又接着说:“不过嘛,野生的兰花虽然很多,但变种的少,能够变出稀罕品种的就更少。我们家从二十年前就开始培育了,到现在也才繁殖出十几个新品种,难啊。你们待会儿去看就知道了。” 他这么说,冯家人就了然了。 看来这个王家收购了野生兰以后,就靠着自己繁育新品,再把新品种规模化养殖。他们最大的利润,应该就是来源于那些规模化的兰花了。 虽然是新品,但是萌萌却不太稀罕,她的目标还是放在那些真正的野生兰上面。 冯老头和冯老太对看了一眼,都隐隐有些得意,还是他们家萌萌有本事,想让兰花变异就变异。 茶过三巡,王老头儿觉得差不多了,终于站起来说:“让客人久等,我们现在就过去看吧。” 他率先走到了院子,放开嗓门吆喝起来,用的是他们当地的土话,让人听也听不懂。 随着他的声儿,就见几个年轻小伙儿从后头走出来,他们的头上,都缠着蓝色的布带,看着也是少数民族。 对于这些人,王老头儿就没有再介绍了,而是招呼上冯老头他们,准备出门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穿着汉族人的现代衣裳,玫红色的polo衫打底,外面罩着一件夹克样式的灰西装,腿上穿着深卡其色的工装裤,有些不伦不类的,他却走得格外自信,有些发胖的脸膛晒得黑红黑红,一笑起来特别豪爽。 这个男人,当然就是王秀华本尊了,他听了王老头儿的介绍,立刻一个箭步迎上来,握住了冯老头的双手,不住地上下摇晃。 “冯老板,谢谢你这么大老远地来,我家的苗圃,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冯老头跟着他乐呵呵,却拒绝说:“不用去看苗圃了,我们就要野生的兰花,你带我去看野生兰就行。” 王秀华愣了愣,很快就回过神来说:“当然可以,你们跟我来。” 他转身走出了院门,带着冯家人和那些伙计,来到了田野上,每经过一个大棚,他都要给客人详细地介绍,试图把培育的兰花苗卖给他们。 冯老头他们也没有明着拒绝,趁着这个机会,他们也想打探一下王家人的技术,但他们很快就失望了。 这一个个大棚里,种植的都是已经变异了的兰花,基本上一个品种,就占据了一个大棚。 这些兰花苗和已经长成了的兰花,虽然还保留着一部分野生的血脉,但外形上更像是驯化好的家养兰花,只是花朵比较奇异一点儿,色彩也比较多样一点儿,也仅仅只是一点儿而已。 冯老太就凑近了她家老头子,压低嗓音说:“这里的兰花,还不如咱们萌萌培育的,每一株都不同,哪里像它们,都是一个样子。” 其实在兰花界,这些已经稳定了的新品种,是很适合商业化的大规模养殖,数量上去了,收入也很可观。 但没有哪一个高手,能像萌萌那样,让每一株兰花都出现变异。 单株变异的兰花,注定是兰花里独一无二的品种,价钱自然是各种高昂了,不是一两个大棚的种殖兰花可比的。 王老板带着客人进去各个大棚,也注意到了他们不以为然的样子,只好暗暗叹着气,带着他们去到了真正种植野生兰的地方。 这个地儿位于半山坡,外面同样罩上了大棚,只是更加大手笔,把整片山坡,连同里面的小溪和树木,都圈了进去。这样不仅可以保持它的原生态,也能让野生兰,吸收到更加自然的湿度和温度。 萌萌跟着大伙儿漫步在大棚里,几乎每走一步,都能看见数种兰花。 它们的叶子各不相同,花朵更是大大的不同,连生长的环境也不一样,有些种在小溪旁边,有些种在山坡上,有些种在石头的缝隙里,还有些直接长在了树上。 这么多的兰,开花和没有开花的,萌萌许多都不认识,但她可以肯定,这儿的兰花都是野生兰。 等她参观完一圈,她就问王秀华说:“王老板,你这里的兰花全部卖吗?” 王秀华吓了一跳,一是因为萌萌,二是因为她的大胃口。 他一直以为,萌萌只是这户人家的孙女,没想到正主儿居然是她,瞧他们家里人自然的模样,就知道他的猜想没有错。 而现在萌萌竟然告诉他,要把他家的野生兰全部收购了,这是什么样的大手笔呀,这家人有那么多钱么? 王秀华委婉地说:“这些野生兰,花了我家二十年的功夫,才筛选出这些,每一株都很珍贵。” 萌萌立刻就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她像是没钱的人么,恐怕全中国,也找不过哪一个像她这么有钱的人了。 更何况这批兰花买回去,只需要经过她的手,把它们稍稍变异,转眼间就能赚回数倍以及数十倍的利润。 因此她很有自信地说:“王老板,价钱好商量,如果你愿意卖的话,可以说个价。” 王秀华他真正地犹豫了,这批兰花全部卖出去,他家转眼就变成豪门了,但要让他真的卖掉,他又非常地舍不得。 他犹豫不决,终于明白了这才是真正的大豪客,一开口就是包圆,他一个人无法轻易做出决断。 王秀华咳了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要跟我爸妈商量一下,看他们怎么说。” 萌萌轻轻地点头,表示理解说:“没关系,我等你们。” 王家爹妈刚才也跟着来了,他们当然听到了萌萌的豪言,却和他们家儿子一样,丝毫也做不得主。 他们三个人走到了一旁嘀嘀咕咕,说了好半天,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王秀华走回来说:“小冯老板,我这里的野生兰可以卖一半给你,品种随你挑,但不能全部卖了,我家还要留一些,用来培育新品种。” 他这样说,萌萌反而高看了他一眼。 她觉得这个王老板实在有远见,就算他把兰花全部卖了,也只能得到一时的钱财,而如果他选择保留,那么他们王家在未来,还有可能培育出更多的变异品种,那才是长久的利润来源。 她带着敬佩说:“可以,是你说要让我挑的,那我就真的挑了啊。” 王老板听到她这句话,心头就有些不安,他紧张地跟随着萌萌,果然看见她尽往那些优良的品种挑,看得他心疼的呀,即便报出了高价,也还是很舍不得。 只有真正爱兰的人,才能明白这种难以舍弃的情感。 这个女孩儿明显是个行家,今天被她挑选了这一遭,他家就算赢了,其实也是输了。 萌萌心满意足地挑选好兰花,再和王老板协商好价格之后,还热情地笑着说:“王老板,我家也在经营苗圃,以后可能还需要你多多关照,如果你这么有新出的野生兰,你可以联系我们,价钱都好商量。” 王老板蔫不拉几的,也只有这个消息能让他振奋了,云南这边的山林里什么都多,野生兰就更多了,就连他王老板,也不能十分肯定地说,他认识林子里的所有兰花。 因此他轻松地答应道:“没问题,小冯老板,我们合作愉快。” 萌萌也勾起嘴唇,伸出手去和他相握。 “祝我们合作愉快,王老板。” 萌萌买得多,王家的伙计们可有得忙了,那几个伙计还不够用,后来又到村子里,喊来了一大群年轻人,帮忙收拾大棚里的野生兰。 这些个娇贵的玩意儿,必须非常小心对待才行,不能给它弄断了弄折了,要不然品相受损,直接损失的就是金钱。 好在村里的大小伙儿都是熟手,他们自小习惯了采摘鲜花,对待这些兰花也是一样,比冯家人他们还要谨慎小心呢,最后无惊也无险,把所有的这些兰花,都通通打包好了。 最后到了门口一估算,好家伙,一辆大卡车还装不完,必须两辆才行。 幸亏王老板人面广,帮着他们紧急调来了一辆大卡车,才堪堪把这些兰花装完。 他本来还想邀请冯家人留下来吃饭,偏偏冯老头他们答应了市场里的小贩,只好惋惜地作别了王老板。 坐在卡车上,冯家人是非常满意的,另一个满意的人,就是和木头了。 由于他服务得好,冯老头给他的介绍费,比原先翻了几番,足足有两百块钱,够让他的家庭,生活一两个月的了。 而他还有一件事儿没有说,那就是王老板也私底下塞给了他钱,相当于他做了一次掮客,吃完了买方吃卖方,赚了两回钱呐。 冯家人回到了斗南市场,没有多看,就收购了兰花摊贩运过来的野生兰。 他们也没有太多时间耽误,这么多的兰花,早一分钟运回去,就少一分危险,兰花这么娇贵,轻易不能伺候好了,更不说放在外面颠沛流离。 也因此,老冯家的人匆匆来了一趟云南,最终也是匆匆地离开。 而萌萌回到了家中,还要忙碌着照顾兰花们,让它们有充分的营养发生变异,整个人也是忙碌得很呐。 这段日子,她每天就是活跃在家、学校和兰花棚这条路上,钱是赚到了不老少,而不知不觉之间,她也度过了自己的高中生涯,终于迎来了高考。 萌萌本来是不用高考的,因为她已经获得了桃源大学的保送资格,甚至如果她愿意,她也可以去清华北大读书,这都不是难事儿。 萌萌自己却很有主意,她心想自己读了三年高中,不用高考检验一下自己,似乎都对不起她这些年的努力。 为了证明自己也好,为了给别人看也好,萌萌都需要参加这场高考,她还想考个好名次出来,让她家里人为她高兴高兴。 抱着这样的梦想,萌萌全力以赴,在考前的一段时间里,还突击了一下,让睿哥儿给她补习补习,毕竟人家是曾经的高考状元,比她有经验多了。 睿哥儿辅导起萌萌来,那当然是有多少心力,就尽多少心力,丝毫没有藏私的。 最终考试的结果,连四喜这个蹭课的人,都得到了好处。萌萌考到了全省第三名,而四喜的成绩,也在全省一百名以内。 “厉害了,萌萌,状元榜眼和探花,你是我们省的探花呀。”四喜刚去看了榜,立刻就跑来萌萌家里报喜。 萌萌也刚刚从榜单那边回来,对于她的这个成绩,她是相当满意了,不是谁都能像睿哥儿那样,考上状元的。 她也恭喜四喜说:“你也考得不错,你准备去哪所学校读书啊?” 四喜凑过来说:“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报了桃源大学,那我也报桃源大学。” 萌萌感动地说:“好四喜,那咱们以后还做同桌。” 四喜却意外地有些为难,她垂下脑袋,声音低低地说:“萌萌,你家里有产业让你继承,但我家没有,为了将来好就业一些,我就报了会计系,以后当个会计,怎么样也饿不死。” 萌萌更加感动了,她觉得四喜为了她,做到了这一步,甚至不惜牺牲个人的前途,实在是令她感到惭愧呀,她甚至已经后悔了,想劝着四喜改变意愿。 而四喜却仿佛已经看出了她的心思,早她一步地告辞了,她其实还没那么伟大,报考桃源大学,对于以前的她来说,难度也是有那么一点点的。 只不过她这次超常发挥,才幸运地考上了桃源大学。 可能萌萌还没有意识到,桃源大学,早已不是三年前的那所野鸡学校,这三年带给它的,不仅有校史的增加,还有荣誉和成就。 而这些,都是四喜更加看重的地方,要不然她一个不受父母重视的女儿,又怎么能不为自己打算呢。 应该说,她私心也有,和萌萌的感情也有,真的是一个复杂的人儿啊,四喜。 第277章 基本上萌萌刚参加完高考, 睿哥儿就来找她了, 还特别神秘地说:“东南亚要发生金融风暴,我看香港的股市有机会, 萌萌你要和我去香港么?” 萌萌惊奇地望着他, 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你会预知未来呀?” 睿哥儿当然可以预知到未来, 只不过这一次,他有充足的理由。 他拿出了一本墨绿色的英语书,翻到了其中一页,示意萌萌去看。 “这是保罗格鲁格曼写的《流行国际主义》,去年就出版了, 他在书里写了,今年肯定会发生东南亚金融危机。这个人很有能耐的,我觉得他说得不会错。” 萌萌觉得睿哥儿简直疯了,那书上的内容, 她也能看得懂,却有些不太敢相信。 “就凭一个外国人的预言, 你就能断定有金融风暴?万一他说的是假的呢?”她质疑。 睿哥儿的眼里闪过一丝神秘的笑意,快得让萌萌看不清, 他胸有成足地说:“给我一个月,我向你证明。” 如今一个月已经过去,萌萌高考的成绩都出来了,来自印尼的消息,也源源不断地传来,就在本月初, 印尼的货币突然被人做空了,汇率在一夜之间下跌了17%! 这架势,就算是再不懂金融的人,也知道这是金融危机的前兆啊。 萌萌佩服死睿哥儿了,当大伙儿都不肯相信的时候,他光凭一本书上的内容,就能说得八九不离十,这份能耐,当真是了不得。 冯家和张家的其他人,也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睿哥儿。 冯老太凝望着睿哥儿,觉得这孩子真是聪明透顶了,她震惊地说:“睿哥儿刚跟我说的时候,我怎么也不相信,现在看来,这金融危机啥的,还真的要发生了。” “可不是嘛,”张老太接着她的话茬,往下说:“睿哥儿你之前说的那什么操作,是不是就要准备了?那咱们快点儿去香港啊,晚了就来不及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都对睿哥儿佩服得不得了,觉得他小小年纪,就比他们大多数人活得明白,也看得通透。那么大件事情,他居然能拿捏得准,他们再也没有了怀疑。 睿哥儿这一次,完全是有理有据,有一个经济大师在前面给他顶包,他就可以借助人家的预言,来给自己谋福利了。 他听完了在场每一个人的意见,就沉稳地说:“是时候准备了,办证件也要时间,等咱们过去香港,我估计印尼那边搞完了事情,就会轮到香港了,咱们正好赶得上。” 大伙儿都非常同意,没听见睿哥儿说么,救香港就是救大陆,香港刚刚回归,他们这时候去帮香港的忙,于情于理都很正义,顺便还可以给自家赚点儿钱回来。 两家人商量好了以后,就分头去行动,办护照的办护照,托关系的托关系,想要搞到香港的签证,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必须有配额才行。 最后还是老冯家动用了苏婉的娘家人,才搞到了十几个珍贵的配额,拿到签证的那一天,他们简直要高兴得哭了,因为实在太不容易。 时间已经快来不及了,两家人急匆匆地赶去了香港。 他们搭飞机到了深圳,从罗湖口岸过关,到了那边,立刻就有他们的老朋友,释明悟过来接待。 释明悟如今已经受了戒,回到香港当他的出家和尚,但是看到了睿哥儿,他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来了啊,哥们儿。”他在内地待了很长时间,早已经学会了他们的话,说话的口音中,还带着桃源村当地的方言。 他抱着睿哥儿的肩膀,使劲地拍了拍,终于放开他说:“我已经照了你的吩咐,帮你把钱存进银行了,你说让我帮你买的股指,我也买好了,怎么样,兄弟我对你不错吧?” 睿哥儿点点头说:“非常好,等我赚到了钱,就请你吃一顿海鲜大餐,哈哈哈……” 释明悟气得只想打他,他是和尚,要受戒的,不能吃荤菜,睿哥儿明明知道,却依然说要请他吃海鲜,这不是故意埋汰他么? 睿哥儿终于不再开他的玩笑,认真地说:“明悟,我欠你一次人情,以后有什么事,需要用到兄弟我,你尽管说,我保证眉头都不皱一下。” 释明悟倒也不在意这个,他摆了摆手,忽然狡猾地说:“我师父听了你的计划,说要把寺产都交给我打理,让我跟着你学投资,你这次买了什么,我也跟着买,阿睿,你可不要让我亏钱。” “哦,原来你……”睿哥儿很欣赏地望着他,不知道是对他的佩服呢,还是对他师父的佩服,总之他说:“放心,跟着我赚钱就对了,不会让你吃亏的。” 从罗湖口岸过去,这香港倒也没有什么稀奇,只有一个所谓的地铁,在冯张两家人眼里,这就是火车嘛,边上也荒无人烟的,看不出来这是繁荣的香港。 冯老太趁着等地铁的空隙,东张西望,不由得稀罕地说:“香港人也坐火车啊?不是说香港的房价老贵了么?为啥不在这周围,建几栋房子呢?” 释明悟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建公屋已经有计划了,以后会好的。香港不仅有火车,还有小轮船,大屿那边的乡下,到现在还在用小巴车。” 冯老太听得啧啧称奇,对这香港的印象,完全颠覆了她过往的想象,她还以为香港有多么高大上,没想到也有这么接地气的地方。 其他人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两家的老头子比较能装,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大娃二娃和萌萌这几个小年轻,就装不了了,他们对香港的一切都非常好奇,这个以前只存在想象当中的城市,如今就要展现在他们眼前了。 地铁很快就来了,有了释明悟的带路,他们很顺利地登上了地铁,还很幸运地有位置坐。 冯老太拉着萌萌,坐到了车厢最后面的位置上,还和她说起了悄悄话。 “香港人的素质就是高,刚才我一上来,就有几个人要给我让座,这在咱们那里,怎么可能。” 不是冯老太要埋汰家乡人,但是国内她也去过很多个地方了,无论是北京上海还是深圳,都没有人会给她这个老人家让座,从里面就能看出区别了。 “国内的人呐,要赶上香港,还是要有些时日的。”她这样说。 地铁缓缓地开,速度不紧也不慢,让冯老太他们,可以有机会饱览香港的景色。 从上水到达沙田的这一路,窗外的绿色还有很多,许多地方甚至还有农田,上面种植了蔬菜,房屋也没有几间。 过了九龙,景色一下子就变了,各种高楼大厦慢慢多了起来,街上的路,也越来越窄,地铁进入了地下通道,窗外瞬间变黑了。 就看了这么一眼,也够让冯老太他们惊讶的了。 “我滴个乖乖,怪不得人家老说,香港很发达呢,我看比北京上海还要发达,你看刚才那楼,多高啊。” 冯老太不想说得这么没有见识,但她确实是没有见识啊,她没来过香港嘛。 萌萌不说话,但她也是这样认为的,仅凭这惊鸿一瞥,香港的繁华程度,就已经超乎了她的想象。 到了九龙塘,他们还要转地铁,足足转了三趟,才终于打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位于中环港景街的交易广场。 “哎哟哟,哎哟哟。”冯老太一走出地铁口,就被这街上的高楼大厦晃得眼晕。 她原地旋转了两圈,眼睛都瞪得快脱窗了,这才扶着萌萌的手臂说:“这儿的楼太高了,太多了,整得跟个森林似的,啧啧。这路上也都铺满了水泥,真干净呐。这儿的人长得真好看,不过还是没有萌萌你漂亮。” 冯老太打量着从她身边经过的靓女们,再一次大开了眼界。 她在内地看到的人,大多数是灰头土脸的,即便最近几年热爱打扮了,也还是透着土里土气,哪儿像这香港的美女似的,一个比一个穿得时髦,还一个比一个穿得少。 大娃和二娃,都不敢拿眼睛去看路人了,担心一个不小心,就瞅见了那些白花花的胳膊腿,甚至还有肚脐眼儿!天呐,让他们这两个年轻小伙子,浑身不自在。 睿哥儿和释明悟倒是自在得很。 睿哥儿嘛,他的眼里只有萌萌,除了萌萌以外的人,都像空气似的,他压根就看不到。 至于释明悟,他从小在香港长大,早就习惯了,更何况他还是出家人,估计那些美女靓女,在他眼中都像粉红骷髅似的。 冯老头和张老头这两个老头子,他们比孙子们还更加不自在呢,他们为了表示隆重,还特意穿了西装来,这会儿在香港人的衬托下,就显得特别傻。 瞧这附近的香港人,穿得都是最普通的t恤衫呐、polo衫,裤子也都是短裤和牛仔裤,休闲得很,衬得他们俩很格格不入。 他们打量着儿子的穿着,顿时心里很不爽,冯益民和张光明两个,穿得都和香港人差不多,只有他们两个老头子穿西装,实在是傻透了。 冯老头再也待不下去,他觉得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望着他,赶紧催促起了释明悟。 “你订的宾馆在哪里?快带我们去,我要把这身衣服脱下来,热死个人了。” 冯老太就偷偷地笑他:“该,我让他不要穿这么多出门,他非不听,非要装大头蒜,现在受不了了吧。” 香港的天气热啊,冯老太她只穿了一件连衣裙,也热得不住哈气,更不要说冯老头那内外两层憋着,还是长袖,他不难受,谁难受啊。 宾馆是释明悟订的,他忍着笑说:“老叔,就在这旁边不远了,你们跟我来。” 他领着大伙儿来到了著名的万豪酒店,站在这栋酒店的门前,还能看见维多利亚港,它二十七层楼的高度,还有那雄伟壮观的外形,无不在诉说着它的豪华。 这样的酒店,冯老太他们当然是非常满意了,他们开了最顶级的套房,面朝着蓝色的大海,心情倍儿好。 他们在这里整装了好半天,换好了新衣服,才终于走出了门,去探访港交所了。 这儿可是他们未来赚钱的地方,得先好好考察考察。 这栋传说中的证券交易所,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那是相当地高,相当地大,它牢牢地占据了中环最精华的地方,让每一个经过这里的人,都禁不住为它感到震撼。 这不,冯老太站在楼底下,把脖子都仰得酸透了,才堪堪看清楚了这栋楼的全貌。 “我看这栋楼,是这周围所有的楼里面最高的,也是最大的,地方还宽敞。” 她已经说不清这是第几次感慨了,仅仅这半天的时间,她就见识到了太多太多的震撼。 无论是那些高耸入云端的摩天大厦,还是车水马龙的狭窄道路,又或者是路上形色匆匆的俊男靓女,甚至就连那些五花八门的广告招牌,都能让冯老太深深地震撼到,这,就是香港。 今天他们来晚了,证交所已经关门,两家人抱着遗憾回去,第二天才继续来考察。 睿哥儿带着全部的证件,他今天是来做确认的,之前已经委托了释明悟帮他开户买股,现在他要来见自己的证券经理。 经理姓何,不过他更愿意别人喊他的英文名,叫做约翰。 他只有三十来岁的年纪,却已经有十多年操纵证券的经历,打扮的样子也相当精英,头发梳得滑不溜秋的,身上还穿着严严实实的三件套西装,脖子上系着领带,看上去非常地专业,让人忍不住想要信任他。 他一开口也很有水平:“张先生,你的户头我一直在帮你管理,目前已经给你实现盈利,两百三十五万四千,我说的是港币。” 他本以为这个数目能让客人吃惊,却没想睿哥儿居然很淡定。 睿哥儿只是微微颌首,表示他知道了,就敲了敲面前的桌子说:“约翰,这次我到香港来,是有大动作的,让我来为你介绍几个人。” 他轮番把老冯家的人介绍给约翰,然后指着冯老头说:“我干爷爷他也要开户炒股,我们两家的资金加起来,超过三亿美元,准备交给你来打理,约翰,你有没有信心?” 约翰震惊得,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去,打死他都没有想到,这群客人的实力这么强,他们不是从内地来的么,什么时候内地人也这么有钱了? 在约翰的职业生涯中,他还从来没有操作过这么大笔的金钱,忍不住心神荡漾。 要知道,一个证券经理的过往经历,对他以后的职业发展很有帮助,他们不光要拼业绩,拼利润,还要拼命地拉拢资金,让自己管理的户头上多一点钱,这直接代表了他们的能力。 如果,这笔资金交给他来操作,那他瞬间就变成了香港金牌经纪中的那几个,好处都得说也说不清,但有一个前提,必须有盈利,如果没有,那就是臭大街了。 约翰吞咽着口水,他松了松领结,呼吸困难地说:“张先生,冯先生,非常感谢你们对我的信任,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守护你们的三亿美元,争取尽快实现盈利。” 睿哥儿却对着他摆了摆手,“不用你,我已经有操盘的计划了,约翰,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办,明白吗?” 约翰再一次被他惊讶到了,这客人太过大胆,如此巨量的金额,他居然想要自己操纵,就算是他这个有十几年经验的专业人士,也不敢说这样的大话。 他好心地劝解说:“张先生,我相信你是很厉害的,但是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我在港交所执业十多年,从来没有失手过,我觉得你可以信任我。” 睿哥儿对他是很满意的,就带着耐心跟他说:“不是你的问题,这笔钱要怎么用,由我说了算。我可以跟你约定,亏了不怪你,要是赢了,该给你多少佣金,我还给你那么多佣金。” 约翰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儿,听起来他似乎一点儿损失都没有,他很想答应,但又怕有什么陷阱,毕竟他赌的是十几年的工作经历和前途,输不起呀。 睿哥儿看出了他的矛盾,就主动提出建议说:“你不用有顾虑,约翰,我们内地人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然敢把钱交给你,就证明我信任你。这样,你不放心的话,我们还可以把刚才那句话写进合同。” 约翰简直要感动到哭了,这么善解人意,这么为人着想的雇主,让他到哪里去找哇,立刻就答应了。 直到他给冯老头办好了开户,又帮着他们把钱存进账户里,约翰才试探性地问:“张先生,我觉得你是一个很有计划的人,那么你为什么不自己操作呢?我想说的是,你为什么会选择我?” 睿哥儿微微一笑,他的目光透过面前的窗户,望着远处的维多利亚港说:“因为你说过,专业的事,让专业的人来做,难道不是这样吗?” 约翰问不出来什么,只好赔着笑脸转移开话题,他们在洽谈室里面待了很久,彼此交换了很多操盘的意见,约翰才起身送他们离开。 一走出这栋建筑,二娃就迫不及待地说:“哇塞,阿睿,你刚才气场真强大啊,我看着都不像你了。” 睿哥儿再次笑起来,现在看上去,他就还是以前的张思睿,仿佛那个在证交所之内的他,不是真正的他。 二娃是读经济的,对股市还是有些见识,在上海,他也亲自操纵过股票,但他还是对睿哥儿很好奇。 “阿睿,你不是已经做好计划了吗?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操作呢?干嘛要把钱给那个约翰赚?” 睿哥儿还没来得及回答,冯老头就敲着二娃的头说:“笨,咱们在香港赚的钱,难道还要拿回国内去?当然是要留在这里了,不交给别人打理,难道还要亲自打理?累死人不说,还容易被发现。” 二娃这回真的不懂了,他挠着头发问他爷爷:“我不明白,咱们赚到钱拿回国内不是很好么,香港咱们又不能常来。” 冯老头听到这句话,眼眸也不由得变得幽深了,他凝望着人来人往的交易广场,嘴角露出了一抹狐狸般的笑。 “香港已经回归了,以后就是中国的地盘,肯定会有那么一天,咱们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不趁着现在在这里扎下基础,将来就等着后悔吧。” 冯老头老谋深算呐,他早就看好香港的未来,昨天他还听释明悟说,这边有很多人害怕回归,居然在回归的前夕,争相抛售房产去移民,他觉得那些人都是傻蛋,将来有的是他们后悔的地方。 老张家的人和他想得差不多,睿哥儿就更有成算了。 这次开户,他中间都借了好几层壳子,让人很难追查到他,把钱交给约翰打理,他就可以躲在幕后,暗暗地操纵让约翰去购买,结果都是一样的,还更加安全,为什么不呢? 至于给约翰的佣金,相比于他即将赚到的钱,那更是毛毛雨,洒洒水啦。 就这样,老冯家和老张家的钱一步到位,就等着睿哥儿说的时机出现,他们好狠狠地大赚一笔。 等待的时间,通常都很漫长,但对于刚到香港的两家人来说,那是恨不得再长一点儿才好。 香港实在太好玩了,还有很多好吃的,都非常对冯老太他们的口味。 他们今天可以坐船去游览维多利亚港,在尖沙咀品尝一顿鲜美的早茶,再到尖沙咀玫瑰大教堂去瞧瞧热闹,然后在那附近逛一逛,买一买东西,一天的时间,就悄悄地过去了。 明天他们又可以早早出酒店,跑到太平山上去漫步,观赏着半个香港的壮丽美景,尤其是维港那一带,在高空中俯瞰,更加显得震撼,以它们为背景,两家人拍摄了许多照片。 逛完了太平山,他们乘坐缆车,又下到了山底,这时候就可以去吃一顿美味的米其林三星了,高端大气的餐厅里,回旋悦耳的音乐,还有斯文的服务生,和好吃的美食,这样的日子,真的是神仙也不换。 第三天,第四天……他们每一天,都有不同的节目,丝毫不带重样儿的,怪不得冯老太总说,香港是有钱人的天堂,这里太好了。 日子在逍遥中一天天溜走,终于来到了睿哥儿说的,决战的时候。 第278章 最近这些日子, 他们虽然天天在玩,可也时刻关注着财经新闻, 就听见股价一个个地跌, 股指更是跌得没眼睛看, 甚至就连汇率,最近也渐渐不稳了。 可以说, 整个香港的金融圈, 都处在动荡不安当中。 这样危机的时刻,对绝大多数人都是无利可图的, 但是睿哥儿不一样, 他有些超前的眼光,和来自后世的预料能力,跟着他投资,那是杠杠地稳妥。 最近约翰经常接到他的电话, 按照他的指使,一会儿做空股指, 一会儿又拉高股价,又过了一会儿, 又交代他说要抛港币,买美元。 总之,约翰被他眼花缭乱的操作, 搞得混乱不堪,这要是一般二般的客人,他准要驳斥他一句胡闹, 但对方是睿哥儿,他就不好意思这么说了。 他签了协议,约定好了盈亏都有他的佣金,甚至那佣金,还远远地超过同行业的水平,干完了这一单,他就算想十年不工作,那也是可以的。 这样的好雇主,他还要求什么呢,横竖他没有损失不是吗? 约翰就老老实实地,睿哥儿让他干嘛,他就干嘛,有时候睿哥儿的操作,真是让他看也看不懂。 这一天他在和睿哥儿通电话的时候,就忍不住问了:“张先生,你最近的进出账加起来,都没什么盈利呀。” 睿哥儿不以为然,他说:“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实际上,他这样做是有目的的,他要对抗的是著名的金融巨鳄索罗斯,虽然以他的资金量,他说要撼动索罗斯,在外人看来,简直就是个笑话,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干扰对方的判断力,他就先赢了一步。 索罗斯的目标是为了做空香港,他目前的操作也是一样的,在前期势必会亏损很多弹药,但麻痹了对方,就能在对方不注意的时候,狠狠地咬下一口肉。 所以睿哥儿丝毫不着急,股市没盈利没有关系,不亏就行,他的操作至少保证了收支平衡,估计索罗斯他们的团伙,还会以为他是哪里来的友军,要不然怎么会跟他们一起做空香港呢。 八月十四日,证交所刚开门,睿哥儿就亲自来到了这里,跟着他一起过来的,还有冯家和张家所有的人。 他们都面色凝重,让前来迎接他们的约翰,误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儿。 “怎么了?张先生,你今天过来找我,是有什么问题吗?”约翰小心翼翼地问,他觉得自己最近做得挺好的呀。 睿哥儿摇了摇头,脸色却还是那么凝重地说:“约翰,我觉得我需要反省了,以前那些操作,根本没有赚到钱,从今天开始,我需要改变,你,也需要改变。” 他这么严肃,让约翰也不由得认真了起来。 “张先生,你需要我做出什么改变?” 睿哥儿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命令道:“你去打开操作系统,按我的要求来。” 他们待在大户室里,自然是有自己的操作系统的,约翰麻溜地把它们打开了,顿时屏幕上就出现了一些,让人看也看不懂的数字和曲线。 约翰他当然是看得懂的,他扫了一眼屏幕,心里就有个大概,问睿哥儿说:“张先生,你需要我怎么做?” 睿哥儿站在他的身后,沉稳的声音依旧很低沉,整个人都散发出低气压。 “从这一刻开始,你给我持续买入港币,抛美元,再把每天的股指都做高,我上次交代你的那些股票,你每一支都给我买,直到把那些钱用完。” 约翰坐在台前,听得眼睛越放越大,睿哥儿说出的每一样,都是他绝不认同的。 就比如说港币好了,最近天天都在跌,而美元却天天涨。换一句话说,张先生在这个时候,买入了港币而抛美元,就等于抛弃了优质资产,转为垃圾股。 还有股指和股票,最近的行情也很惨淡,今天更是惨淡中的惨淡,没看那些数字都一个个飘绿了么,这样的行情,恐怕还要持续好长一段时间,张先生在此时买入,太不明智了。 他想回过头来提建议,却在接触到睿哥儿那张黑脸之后,打消了念头。 罢了罢了,反正他横竖有钱拿,就不要去讨人嫌了吧。 约翰几乎是在睿哥儿的威逼下,完成了操作,然后他就坐在那里,望着满屏幕的刺眼绿色,仿若全身都失去了力气。 看看,看看,这行情还在跌,而且是没有回头地大跌猛跌,张先生这回亏大了,那么多的钱做啥不好,非要任性地操作。 约翰忽然敏感地往窗户那边扫了一眼,幸好幸好,窗户都焊死了,没有人能从这里跌下去。 睿哥儿要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非要打爆约翰的狗头,他把三个人账户上的钱都用完,看着那数额一秒一秒地变少,他却仿佛一点儿也不在意。 甚至他还回到沙发上,抽出杂志和萌萌研究了起来。 “这个好,这身衣服漂亮。” 能够出现在这里的杂质,当然都是国际上顶尖的杂志,而杂志里面的衣服,也都是顶尖的品牌,卖的就是一个字,贵! 萌萌瞧上了其中的一套,就拿去问她奶奶说:“奶,你觉得这套衣服怎么样?衬不衬我?” 她把杂质举到胸前,自己把脸凑近了去,让她奶奶可以仔细地瞧。 冯老太和张老太都来看了,苏婉和杨小娟也跟着端详起来。 最后还是杨小娟这个专业的人说:“这身衣服的颜色正,淡青色,像浅绿的翡翠,一般人穿上了,可能会青面獠牙的像鬼,但萌萌就不同了,你皮肤又白又嫩,穿上这身衣服,就好像白嫩嫩的洋娃娃一样好看。” 冯老太也觉得那衣服好看,十分支持萌萌买,还嫌不够地催起她说:“萌萌你再多挑几套,难得来一次香港,得买多点儿衣服回去,这牌子我在商场上看见过,香港就有卖的。” 萌萌听着这好听话,笑得开心极了,低着头就在那里挑,她喜欢的都是冰激凌一样的颜色,什么浅粉的呀,浅蓝的呀,还有嫩黄和雪白的,当然也少不了梦幻紫色。 约翰就看不懂了,这些人在那里挑得十分开心,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快要破产了么?还买衣服?恐怕他们很快连回家的路费都凑不齐! 约翰忽然担心起了自己的钱包,按照约定,他的佣金是另外给的,也已经存入了单独的账户,但要是这些人没有了钱,会不会跟他借钱呀? 他坐在那台子前面,望着依旧绿油油的屏幕,禁不住胡思乱想。 张先生和冯先生,对他还挺好的,很够意思,要不就借一点儿钱给他们,反正也不指望还了。 还有他把三亿美元都亏掉,虽然签了免责合同,但毕竟是经过他的手,事情之后,他要怎样向媒体澄清呢?坚决不能让他们泼污水给他。 约翰每想一会儿,就看一眼屏幕,红色有什么了不起,他以前经常看到,还是来想一想……咦,不对! 约翰猛地跳起来,巨大的震惊,让他连说话的声音都结巴了:“红红红红红,红了!屏幕红了!股市红了!张张张先生,你买的股指也变红了!” 大伙儿齐刷刷地围过去,就见那屏幕里,刚才还是绿油油的一片惨淡,这会儿从下到上,一个个鲜红色的数字迅速地涌起,逐渐取代了那些惨绿的数据,而那条原本还在跳崖的曲线,也在一瞬间,像吃了强心剂,飞起来了! “我的天呐,红了红了!”这是冯老太兴奋的大叫。 “哈哈哈,红了,股市变红了!”这是张老头嘶哑的叫喊。 就连释明悟这个和尚,在此时此刻,也无法再保持出家人的淡定,脱口拽了一句英文:“宾狗!噢耶!凡特喜提!” “疯了,这和尚疯了。”冯老太埋汰着他,如果说她刚才很兴奋,那么现在,她已经恢复了平静。 “才这么点子红色,有什么好惊奇的?我早就说了,今儿的股市准要红。我昨天去黄大仙那里求签,黄大仙都告诉我,这股市要红。等着吧,待会儿还得红。” 她像是一个预言家,十分确定地下了断言,然后就抱着胳膊,极其淡漠地站在那里,仿佛股市里的几千万盈利,对她来说压根不算什么。 约翰已经看不懂这些人了,或者说,他从来也没有懂过,这都是些什么人呐,之前的操作那么无厘头,现在赚钱了,他们的反应,也还是那么无厘头。 他只懂得了一件事儿,这些人不会后悔,而真正应该后悔的人,是他才对。 早知道,他就把自己的钱也投入进去,跟着张先生狠狠地大捞一笔,他怎么就那么蠢呢,这么好的机会已经送到了他手上,他竟然白白地错过了。 约翰后悔呀,恨不得把肠子都悔青了,可他没有时间去顾念自己的后悔,因为张先生已经在喊他了。 “约翰,把目前所有的盈利,全部买,不管是股票股指还是外汇,你能买到什么就买什么,我通通都要。” “张先生,你还要追加?够了吧,已经一个亿了。” 约翰他震惊到无以复加,现在的行情虽然猛,但是他看k线,空头也在拼命地拉升呢,很快就要超过多头了,他不信张先生这样的人,会看不懂这张k图。 但是睿哥儿却斩钉截铁地说:“买,听我的,快点儿买!” 这里恐怕只有他一个人,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今天的空头强势到港府都受不了,不得不站出来救市了,否则空头一旦得势,那后面的巨量资金,就会让整个香港,都沦为热钱的殖民地。 他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每一次有盈利,他都要命令约翰继续买,累得约翰两只手都要断了,他速度快得要抽筋,等他终于操作完,约翰这才发现,自己的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湿透了。 他掏出手帕来擦脸,喘着气说:“张先生,我全部按照你的吩咐办了如果待会儿亏了钱,你可不能怪我。” 睿哥儿和善地说:“放心吧,我不怪你,你帮我把电视打开。” 约翰疑惑地帮他打开了电视,然后他继续走回来,准备跟他的雇主探讨投资的合理性。 但他走到一半,就忽然僵住了,那电视上的声音是如此清晰。 “本台记者接到线报,特首办公室刚刚颁布了救市命令,将投入一千九百八十亿港币,对抗国际空头。那么现在我们可以看到,股市全线飘红,恒生指数从今早的901.73,上涨到了10029.0,上涨幅度超过11.2%,是最近五年以来,股市上的最大涨幅,更多详细新闻,请留意稍后的记者播报。” 那电视上的镜头一阵混乱,已经转换到了记者现场,约翰看见他们就像蝗虫一样,疯狂地堵塞在了特首府的门口,拼了命地把话筒往前递,而那个被包围的人,就是特首。 约翰仅仅听到了两句,就什么都明白了,他猛然抱住了自己的脑袋,还犹自不敢相信地说:“哦,哦,上帝,两千亿,将近两千亿!” 这个天文数字,就好像放大的钟声,一遍一遍地在他的脑海里回放,约翰的眼睛已经晕了,他觉得这不可能。 “香港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他拿出两千亿,钱从哪里来?” 连约翰这个土生土长的香港人,都这副反应,更不要说那些水土不服的空头了,他们怎么也猜不出来,港府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狠狠地打断他们的腿! 冯老太得意的声音,在旁边响了起来:“有什么不可能的?香港已经回归了,有大陆撑腰,肯定不会让你们被别人欺负,你看我们这几个大陆人,不也跑来香港帮你们了么?” 是啊,确实是这样,约翰不服都不行,他彻头彻尾、浑身上下都服了,一百个服气。 在这一刻,他感觉到自己也是有靠山的人,香港,绝不孤单!他要在股市上和空头拼杀,为他的雇主赢到最后一个铜板。 约翰瞬间振作了起来,只见他匆匆回到了电脑前面,双手翻飞,操作得奇快无比,随着那股市越来越红,他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红,纯粹是激动的。 钱,大量的钱,如海水一般涌进了睿哥儿他们的账户,数量太多,以至于冯老太还没来得及数清楚,它就又翻了一倍! 冯老太看得心惊肉跳啊,手都在颤抖,太刺激了,实在是太刺激了,她这颗老心脏啊,受不了。 冯老太不敢再去看那些数字了,她怕自己晕倒过去。 而萌萌他们这些年轻人,却紧紧地围绕在屏幕那边,看着一串又一串数字跃过,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钱多得就像一个数字了? “哈哈哈,发财了。”二娃这个不稳重的家伙,忍不住叫出了声,但没有任何人去说他,因为他们的心里,也和二娃一样激动。 这一天,注定是个不平静的日子,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 约翰结束了一天的战斗,只觉得自己的两条胳膊,已经累得抬不起来,好像不是长在他身上的一样。 客人们已经走了,带走了他们巨额的利润,约翰有保密责任在,他不能说出去,但只要一想起自己的佣金,他的嘴角就忍不住带着丝丝的笑。 他伸出酸软的手,勉强地打开了大户室的门,就看见了大堂里同事们哭丧着的绿脸。 这里面绝大部分的人,今天都亏损得血本无归,也许过了今天以后,他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约翰很同情,却不觉得应该原谅,谁让他们去帮助空头呢,香港人就该帮助香港,不,连大陆人也来帮香港了。 如果连他们这些香港人都看空香港,那香港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约翰以前还有过移民的想法,现在他完全没有了,他觉得自己充满了希望,对香港,也是对大陆。 这个惊心动魄的日子,永远地留在了约翰的记忆里,也许等他年老了以后,他还会时不时拿出来说一说,显摆那些记忆里的大陆人。 而现在,老冯家和老张家拿到了钱,那是什么样的兴奋心情,都不足以用来形容他们。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恨不得飞到天上去,拿一个广播对准维港说:“发财了,我们发财了!!!!!” 但是他们不能,有钱人要低调啊,尤其是在今天有无数个输家的时候,他们这些大赢家,当然不能出去拉仇恨了。 冯老太心里憋闷得慌,在酒店的房间里嚷嚷着说:“有钱还不能出去现了,那咱们赚这么多钱干什么,哎呦喂,我这心里难受死了。” 萌萌同样也很难受,她的兴奋劲儿还没有发泄出来呢,力挺她奶奶说:“我也觉得应该出去庆祝庆祝,这是大好事儿,庆祝我们都变成有钱人了!” 她妈妈在旁边听得嘻嘻地笑,刮着萌萌的鼻梁说:“你还不够有钱呀?你这贪财猫。” 萌萌皱了皱鼻子,没脸没皮地说:“对,我就是贪财猫,我还会招财,我要给你们招很多很多财回来。” “哈哈哈……”她这样子,确实逗笑了大家。 冯老头也觉得自家太过小心了,主要他就不是低调的人,当场就挥舞着胳膊说:“都起来,咱们出去庆贺庆贺,这么大的喜事儿,不庆贺都说不过去,先去吃饭,再去买东西,你们想要买什么,尽管挑,爷爷给买单。” “噢耶!”最先响应他的人,就是二娃和萌萌,这俩兄妹就像还没有长大的毛猴子,瞬间扑过去,挂在他爷爷的胳膊上,嚷嚷着哇哇叫。 张家人也顺应着起来了,大家伙儿涌向了门口,奔往纸迷金醉的大香港,开启了买买买模式。 在商场,萌萌跟她妈妈和小娟婶儿,三个人并成了一排,看见哪家商店感兴趣了,就冲进去买买买,带出来一堆大包小包。 萌萌之前看中的衣服,也在这些包裹里。 她不光买衣服,她还买首饰,各种钻石的呀,宝石的呀,玉石的呀,金的银的珍珠的,只要她觉得漂亮,就买下来,惊得那珠宝店里的员工,都以为是哪家富豪的千金小姐来光顾了,伺候得那叫一个周到哟。 萌萌买完了这家店,又去到了另一家,包包和鞋子,也在她的购物清单上面,这个她就比较挑了,必须要和衣服搭配才行。 看她辛辛苦苦地在那里挑选,冯老太就很不忍心地说:“还挑什么挑啊,直接全部要了得了,咱们家又不是买不起。” 她还没等萌萌回答她,就对着身旁的服务员们招呼说:“都给我包起来,送到万豪酒店。” “是!”服务员们一个比一个高兴,今天碰上了这个大豪客,店里的任务直接完成了一半,他们真希望豪客能多来几回。 “奶,那么多包,我根本用不完。”萌萌觉得太浪费了,虽然她很有钱,但是她花钱也是很有节制的,不是自己需要的东西,她坚决不会买。 冯老太却不像她那么想,她豪迈地说:“多吗?我还嫌少呢,萌萌你就应该一天换两套衣服,再背两个包,最好再换两套首饰,早上一套,下午一套,收拾得美美的。” 冯老太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非常不错,就准备回去以后这么干。 她端详起了萌萌,再一次感叹她家孙女的漂亮,实在是得意死她了。 冯老太她们这些女人跟随着萌萌,也买到了不老少东西,许多她们以前都不舍得买、舍得用的奢侈品,这次也能买来用一用了。 用冯老头的话说就是:“钱是王八蛋,花了咱再赚,买,给我使劲儿地买!” 冯老头不光给她们买东西,也给自个儿和儿孙们也买了东西。 冯益民跟着他可沾光了,全身上下的行头全部换成新的,手上还拎着不老少,他很怀疑这次回去以后,他是不是要先到纪委那里报备一下。 张家的人也买得非常欢快,他们除了日常用的吃的,睿哥儿甚至还提出,要在香港买房子。 “啥?房子啊?”冯老太后知后觉地拍着大腿说:“我咋没有想起来呢,对,就应该买房子!” 她对买房的爱好,已经刻入到了骨子里,就算买来再多奢侈品装点着她,也比不上一套房子,更能让她满足。 他们家买房,向来都是由冯老太来决定的,她既然拍了板,就表示全家人都同意了。 事不宜迟,算算时间,他们在香港也逗留不了多久了,买房要趁早啊。 有了金钱开路,他们第二天就找来了大批大批的中介,直接看图片买。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些都要,那些的不要,下一批。” 在酒店的办公室里,冯家和张家的十几个人,个个都很忙,他们一人占据着一张桌子,而前面是十几条排队的队伍。 如今香港人抛售房产,正好便宜了他们,那价格相比于以前来说,就跟捡白菜似的,让他们有充足的房源可以挑,尽挑自己顺眼的买。 仅仅过了一天,整个香港的房产中介都知道了,万豪酒店来了一批大富豪,他们看图买房,豪爽得不得了,上来就是全款,还等什么呢,赶紧去呀! 第二天,前来排队的中介越发地多了,他们带来了一叠又一叠的图片,就等着办公室里的人挑选呢。 场面一度相当宏达,以至于酒店里的人都说,是不是哪一个剧组在这里挑选明星啊。 他们哪里知道,那仅仅只是老冯家和老张家在买房呢。 第279章 桃源大学新一届新生欢迎典礼上, 有一个极美极美的新生代表,在上面讲话。 她的演讲很有水平,表情也到位,但礼堂中的学生,几乎没有一个去认真听她讲, 他们的全幅心神, 已经被她那绝美的容颜, 和甜美的声音给吸引住了。 “她是谁呀?”底下的学生都在来回地打听, 尤其是男生们。 有人很遗憾地说:“不知道,她刚才自我介绍的时候,你们听清楚了没有?” 大伙儿有一个算一个,都齐刷刷地摇头。 一个男生终于说出了实话:“听什么呀, 我只顾着看美女去了,她说什么话,我压根没注意。” 他边上的人用力地点头, 赞叹着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也太漂亮了吧, 我这辈子就没有见过比她更漂亮的, 比那电视上的明星好看多了。” 这么远的距离, 他们也能看出萌萌的美, 可见她是真的美。开学第一天, 她就在学校里出了名。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到处都有人在打听她。 等到有心人说出了她的身份,学生们的那股子轰动劲儿, 那就别提了。 “你们知道了吗?新生代表是冯雨萌耶!” 财会三班,一个女生兴匆匆地从外面冲进来,公布着她最新打听到的新闻。 他们班上的一个女生就说:“知道啊,她是全国第一个获得世界绘画大赛冠军的人,举办过画展,许多老一辈的艺术家都来给她站台。她还是书画艺术家协会里面,最年轻的那一个,顺便还考到了奥林匹克全国物理竞赛的第一名,而且是满分。哦对了,这次高考,她考到了全省第三,来到了我们学校。”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大伙儿都疑惑地望着她。 这个女生得意地漾开笑脸说:“因为我是她的好朋友啊,我俩从小一块长大,上大学之前都是同桌,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这个女孩子,正是上了会计班的四喜。 他们班上的同学,得知她是萌萌的朋友,瞬间激动地把她包围住了,七嘴八舌地问她问题。 “冯雨萌真那么厉害?她画画那么好,她是怎么画出来的呀?” “她为什么那么聪明?几项全能啊这是。” “你跟她关系好么?你俩真的从小一块长大的?” …… 同学们的好奇,那是无边也无迹,归根结底,还是萌萌的魅力太大了。 四喜这个朋友啊,做得那是倍儿得意,那么多人问她,可她就是不说,让他们猜去,不是谁都能像她一样,有一个冯雨萌那样的朋友。 萌萌在班上,那也是倍受到大家的追捧。 他们觉得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萌萌不光脸好,还身材好,性格好,家世也好,还很有才华,比谁都聪明,真的是哪哪都好,简直就是完美无瑕。 这样的学生,就好像美丽的天鹅横空出世,天生就是来把他们比下去的。 同学们思忖着自己,觉得跟她差距实在太大,连嫉妒也嫉妒不起来,开什么玩笑,白天鹅和丑小鸭相比,任谁都知道哪个好。 他们没有了嫉妒,剩下的就是无尽的羡慕了,当然还有佩服。 开学没几天,萌萌就去军训了,天天在操场上跑啊跳啊,那么多个学生,都晒得像黑炭头似的,只有她的皮肤,依然白嫩得像雪,大夏天里也没有一滴汗,真真是冰做的美人。 每当教官喊休息,男生们最爱看的就是萌萌,女生们也爱看萌萌。 和男生们不同的是,她们更加关注萌萌的皮肤和头发,天生丽质她们已经够不到了,就只能指望着后天好好保养,争取能学到冯雨萌的一两成。 班上的女生越来越羡慕,不知谁第一个带起了头,她们都围过去找萌萌聊天。 “雨萌,你这头发这么黑,是天生的么?” 一个女同学轻轻撩起了她的马尾,那丝滑的头发丝,顿时从她的指尖滑落,仿佛一匹温润的丝绸,流动着闪闪的光。 同学们羡慕的呀,恨不得这样的头发,长在自个儿的脑袋上。 萌萌却说:“我是天生的呀,从小也没怎么保养,你们有时间的话,倒可以去运动运动,我就是运动得比较多。” 同学们都把她的话,奉为了圣旨,丝毫怀疑也没有,就瞬间相信了。 又有同学问她说:“你皮肤这么好,连一个毛孔都看不到,像剥了壳的鸡蛋,不,像灯泡,我想知道你是怎么保养的?有没有擦什么东西?” 这回萌萌还真点头了,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说:“这是我擦的椰子油,从树上的椰子直接提炼出来的,我们村里就有卖,也不贵,你们可以去试试。” 同学们把那个小盒子,来回地打开来看,从这个人的手里传到了另外一个人,就在她们要把盒子,传给下一个人的时候,却发现那是一个不认识的男生。 与其说是男生,倒不如说是男人,这个年轻的男人,身高极其高,女同学们必须仰起脖子,才能看清他的脸。 仅一眼,她们就惊艳极了,这男人长得太好看,是那种极端的英俊,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困扰到他。 他展颜笑了,让女同学们纷纷红了脸儿,以为他是在对着自己笑。 睿哥儿却径自越过她们,走到了萌萌跟前,单膝跪地,扶起她的脚说:“地上凉,别在地上坐久了。” 萌萌缩回了脚踝,改坐姿为蹲,问他说:“睿哥哥,你怎么来了?” 睿哥儿环顾了一下四周,看见那些狼一样的觊觎眼神,萌萌太美,让他很不放心。 他温柔地对着萌萌笑,顺势还把她的头发丝,塞到了耳朵后边。 “我怕你不习惯,来看看你。” “什么人呀这是?竟然对着校花动手动脚。”旁边的那些男同学立刻不爽了,这人到底是谁,竟敢肖想他们的校花! 睿哥儿来到这里,就是宣告主权的,他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很有压迫力,慵懒地指着那个男生问:“你是在说我么?” 那个男生看清了他的脸,不由得十分嫉妒,干脆承认说:“对,我说的就是你,你是哪儿来的流氓混混,竟敢在我们学校里调戏女生?” 他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可以当一回救美的英雄了,没想到睿哥儿却指着教官说:“告诉他我是谁。” 教官当然清楚睿哥儿的身份,他来教工管一班之前,还专门受到过睿哥儿的嘱托,也没说别的,无非就是些照顾萌萌的话,别让她太累了,训练上的事情嘛,马马虎虎能过就行。 睿哥儿就是这样事无巨细地,为萌萌着想。 那个挑衅的男生,这会儿看见他和教官,心中就隐隐有些不妙的预感。 果然,教官下一秒就说:“知道他是谁么?他是你们学校的董事,也是大四的学长,学生会的主席,山下那家矿泉水厂,就是他开的。” 睿哥儿把目光扫向了那个男生,淡漠地说:“你现在知道了吧,告诉你,我叫张思睿。” 他成功地吓住了这帮小男生,也没有洋洋得意,而是悉心吩咐起了萌萌,然后就转身走了。 “哇塞,也太帅了吧。”在他的身后,女同学们都花痴地想,甚至已经有人,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女生们好奇地问萌萌:“刚才那个人是谁呀,他为什么来找你?” 萌萌摊开手说:“不是告诉你们了么,他叫张思睿,是我哥。” 女同学们顿时更加好奇了,他们一个姓张,一个姓冯,很明显不是亲兄妹,那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听见她们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教官终于吹响了哨子说:“我就是让你们太闲了,全部集合,向右看齐!” 萌萌不住校,除了军训那几天,其他的日子里,她每天都跟着四喜和睿哥儿回村。 这一天她回到家中,四喜还专门过来找她。 “萌萌,听说我们学校的社团要招生了,我拿了简章过来,你看看你要报哪个?我跟你一起报。” 四喜把一份简章递给了萌萌,上面印着他们学校所有的社团,有文学的、有辩论的、还有武术的,反正很多种,都各初招数在吸引新生,看得萌萌眼睛都乱了。 她合上那份简章说:“这些我都不打算报,我看这上面没有书画社,四喜,要不咱们两个组建一个书画社吧?” 萌萌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她自己建书画社,然后自己当社长,想组织什么活动,就组织什么活动,也不用再找借口拒绝班上的人了。 四喜兴奋地说:“好哇,那你得给我留一个干部当当。” 她从小跟着萌萌来老冯家里学习,渐渐地也学到一点儿书法绘画的皮毛,比起普通人,四喜写起字和画起画来,还是像模像样的。 两个小姐妹商量好,萌萌就正式向学校递交了申请,没过多久就审批好了,同意她们建书画社。 萌萌可兴奋了,把这件事情当做大事儿来干,社团招生大会上,她指挥着睿哥儿帮她搬来了桌椅,又让四喜把宣传的海报挂出来,然后她亲自出马,站在摊位前面,准备招揽新生。 广场上人来人往,那么多人当中,萌萌也依然是最耀眼的那个,新生们眼睛又不瞎,立刻就被她吸引过去了。 一瞧,嘿,冯雨萌居然组建书画社了,书画是她的强项啊,有这么个社长在,还怕社员们没有指导老师么? 正常爱好画画书法的同学都是这么想的,可有些人不同,他们的眼里虽然瞧着海报,但是余光却偷偷瞄向了萌萌。 校花长得真美啊,她今天穿着一条浅粉色荷花边的连衣裙,把她整个人衬托得像仙女似的,这样的美人儿要是能天天看见,他们岁数都能多活两岁。 再转个角度,大伙儿又看见了四喜,这也是一个小美女,脸儿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地可爱。 嘿哟,一个社团里,竟然有两个美女,还有一个是超级大美女,新生们冲着她们两个,也要来报名。 萌萌准备的海报,他们几乎看都不用看,就立即来到桌子前准备报名。 这么多人,萌萌可不是谁都要的,必须好好地筛选筛选,她就坐在桌子后,认真地问那些人问题。 “看到这张海报了吗?你觉得你看到了什么?”萌萌问那新生。 “呃,呃……”在她面前的新生顿时脸红了,他的眼睛一会儿看着萌萌,一会儿又看了看画,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什么来。 萌萌就觉得,这个人说不定连画画是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吸收进书画协会呢。 她挥手说:“你不合适,下一个。” 后面的人非常兴奋,立刻挤了进来,没等萌萌问他,他就自己说了起来。 “社长,我觉得这幅画的寓意很深,你看这儿,像一个人坐在地上思考,他在想什么呢,也许他是在思念远方的姑娘,或者是为了暗恋在神伤,我觉得都是有可能的。”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萌萌,看得都痴了。 萌萌失望,这人说的是什么呀,胡说八道,根本就是牛头不对马嘴。 她再次挥手,毫不留情地说:“你也不合适,下一个。” 萌萌面试了那么多人,可也没有几个符合她的要求,绝大多数新生都是冲着校花的名头来的,并不是真正热爱书画。 这样的人多了,睿哥儿都忍不住要吃醋。 就这么会子功夫,他人还坐在这里,这些人就敢当着他的面翘墙角,也不打听打听,他张思睿是干什么吃的。 他就给萌萌建议说:“我觉得这些人水平都不高,吸收进来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可能还要累得你经常去给他们培训,倒不如就现在这几个人,以后搞活动也好搞一点儿。” 萌萌也觉得有道理,她在这里坐了好半天了,也没碰见几个合适的,她的初衷本来是为了偷懒,避免被班上的同学经常叫过去参加活动,可不能本末倒置了。 她点了点头,就喊着让四喜回来:“四喜,咱们不发宣传单了,有这些人就够了。” 后面还在排队的人听见了,顿时鼓噪起来:“哎呀她们怎么走了,我还没报得上名呢。” 萌萌社团里的第一次活动,不是什么绘画,也不是什么书法,而是带领着社员们,来到了他们村儿的海边烧烤。 蓝天碧海,白云朵朵,雪白的沙滩上,一群活力四射的大学生,还有比这更加养眼的画面么,必须没有。 所以往来的游客们,都被这群人吸引住了。 他们很快就注意到,前面烧烤架上的东西,都是村里顶顶好的海鲜,有大龙虾呀,大螃蟹啊,还有石斑鱼,这群人真会享受啊。 书画社的人就能得意,他们沐浴在游客们羡慕的眼神中,只觉得加入这个社团,一点儿错都没有,这不,他们这就跟着社长和副社长,吃香喝辣的了。 大学生活非常美好,萌萌在学校里享受着最好的教育资源,给他们班授课的老师,都是在业界内很有名气的大佬。 而且萌萌自己家里还有企业,她是学工商管理的,自己在课堂上学到了什么,回到家中,就能第一时间验证到,非常高效实在。 半年的幸福时光,就这样悄悄地溜走了,寒假过去了,萌萌终于迎来了她十八岁的生日。 这一天刚好是周六,早上她睡到自然醒才起床,刚走出房门,她奶奶就迎上来,把准备好的红鸡蛋,放在她脸上滚一滚。 冯老太喜气洋洋地说:“过了今天,咱们萌萌就正式十八岁了,以后就是大人了,奶奶希望你永远漂漂亮亮,开开心心。” “谢谢奶奶。”萌萌接过那颗红鸡蛋,就准备要把壳拨开吃。 冯老太赶紧阻止了她,她拿走那颗红鸡蛋说:“这不是给你吃的,十八姑娘一朵花,红鸡蛋滚一滚,脸皮永远白白嫩嫩,你要吃鸡蛋,锅里还有。” 冯老太准备的早饭,可不止有红鸡蛋,还有蛋糕啊,长寿面呀,尤其是那长寿面,是她和苏婉两个人用了很多心思亲手做的,从头到尾就只有一根。 萌萌吃着家里人给她做的爱心餐,脸上还真的笑得像一朵花似的。 到了晚上,才是真正庆祝的时候。 他们不在自己家里,而是在桃源宾馆最大的会场上,把那里布置得美轮美奂,只等着正主儿来。 为了今天,萌萌还特意准备了礼服,她精心打扮过后,带着让人惊艳的美,一步一步地走进了会场。 顿时,大家伙儿都齐刷刷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萌萌他们肯定是认识的,这里出现的人,都是和她关系最密切的,不是亲戚就是朋友,但是今天的萌萌,却尤其地让他们感到惊艳。 比如说四喜好了,她几乎天天能见到萌萌,按理来说,应该对萌萌的美貌免疫了才是,但是此时此刻,她却捂着胸口,一副已经深深陶醉了的样子。 冯益民今天也穿着笔挺的定制西装,作为父亲,他走到台上去发言。 “萌萌刚出生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大概只有这么一点儿。” 他用手比出了一点点距离,就带着感慨接着说:“转眼间,你就长大了,从一个小小的婴儿,长成今天的大姑娘了,爸爸不希望别的,就希望咱们萌萌在将来呀,啥也不用操心,啥也不用烦恼,每天都能带着笑意入睡,又能带着笑意起床,这就是爸爸对你的希望。” “啪啪啪啪……”大伙儿都纷纷鼓掌。 老冯家的人一边鼓掌,还一边点头,冯益民说得太对了,他们家不希望别的,就是想让萌萌平安喜乐,这是亲人们对萌萌最淳朴的祝福。 冯老头等掌声稍歇,就喜滋滋地站到了台前去。 他今天穿得骚包极了,一身裁剪合体的亮银色西装,在聚光灯的作用下,简直要亮瞎眼了。 他做了一个手势,也不搞那些虚的,就说:“想当年萌萌刚出生,我就做了一个决定,不能让她这辈子缺钱。” “所以,”他比了比自己,“我冯胜利一大把年纪了,还重新创业,辛辛苦苦十八年,终于打下了一点点基础,现在我就要把这个基础交给萌萌,萌萌你上来。” 萌萌非常意外,她走到了台上去,就见她爷爷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对她说:“这是股权交接书,爷爷今天就把公司里的股份全部交给你,以后你就是冯家企业的当家人了,谁敢不服,我第一个揍他。” 他说得杀气腾腾的,目光一个一个地巡视过台下的高管,那些高管都安静得像鹌鹑似的。 开什么玩笑,谁不知道冯老头最疼爱他家的孙女,他们就是借了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捋老虎的虎须呀。 萌萌非常感动,她本能地想要拒绝,但是当她的目光接触到她爷爷头上的白发时,她心里一下就不忍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爷爷就悄悄地老了,从小到大,她都记得爷爷对她的好,还有什么孝顺,能比得过让老人家开开心心呢。 她含着泪接过那份沉重的股权交接书,同时也接过了老冯家下一代的棒。 “爷爷,我一定会好好干的,绝不辜负爷爷对我的期望。” 哪知道,冯老头却拍着她的肩膀说:“好好好,爷爷不指望你多出息,能吃喝不愁就行了。” 台下的人哄然笑开了,这冯老头真有意思,别人家的老爷子都死死地抓住权力不放,他倒好,早早地就交出去了,还不指望孙女儿有出息,这是把钱看得像粪土一样轻啊。 不过对于萌萌,他们是真的羡慕。 这里面有很多人,都是看着萌萌从小长大的,以前老冯家哪有这样的好日子过,没想到时间给人最大的惊喜,就是他们永远也猜不到,一个人的未来能有多么辉煌。 现在看来,萌萌简直就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嘛。 冯老太接着冯老头上去了,她更加大手笔,一送就是所有的房子。 “这些年我家赚了一点儿钱,我就给萌萌买房子了,现在她成年了,这些房子也要交给她。” 大伙儿眼热的呀,这哪里是一点点钱,这是很多很多钱好不好,一套房子最少最少,也要几万块钱了,北京上海的房子肯定还不止这个价,冯老太居然一送就是那许多,这是不拿钱当一回事儿呀。 大伙儿看萌萌更加羡慕了,这不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这压根就是个金娃娃。 让他们羡慕的事情还在后头了,苏婉上去了,送给了萌萌一整套钻石珠宝,每一粒钻石都起码有拇指那么大,项链上最大的主钻,简直大得像鹌鹑蛋一样,这到底要多少钱? 苏婉没说那珠宝要多少钱,只是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这套首饰,是我和她爸一起送的,没别的,就是给萌萌戴戴,来,妈妈给你戴上。” 以老冯家今天的财力,要买上这样一套珠宝,当然不成问题了,但是大伙儿不知道啊,尤其是在看到萌萌戴上钻石之后的那一刻,美得让人窒息,他们就连言语都失去了。 太土豪了,什么样的父母,才能给女儿送上这么一套名贵的珠宝,这里面恐怕连一粒最小最小的钻石,他们有些人也买不起,而萌萌眨眼间就拥有了这么多,真的是让人羡慕啊。 她两个哥哥送的礼物,也和钻石有关。 大娃比较有钱,送给了萌萌一个铂金镶钻的名牌包,据他介绍,这个包全世界也只有三个,而其中的一个,现在落到萌萌的手里了。 二娃钱比较少,可也送了一个衣服上镶满了碎钻的芭比娃娃,仔细一看,那娃娃的容颜还和萌萌有几分相像,如果说这是巧合,他们压根就不信。 亲近的人都轮番送完了礼物,终于轮到睿哥儿上去了,他比大家更豪,因为他送的是一辆镶满了钻石的跑车! “我的个天呐,他们这是商量好的么?” 当这辆跑车被缓缓地开进会场的时候,宾客们都看傻了眼,那跑车嚣张流畅的线条,在钻石闪耀的光辉中,被放大了无数倍,相当地霸气,也相当地豪! 不说别人了,就连萌萌自己都看呆了。 这么一辆跑车,她要怎么开出去呀,不怕那些钻石在半路上掉下来么? “睿哥哥,你到底是这么想的?为什么要送我钻石车?” 睿哥儿嘴角含笑,眼中带光,宠溺地看着萌萌说:“没为什么,想送就送,你拿去开吧。” 实际上为了定制到这一辆跑车,他从几年前就开始准备了,不仅钱要到位,有时候还要碰运气,因为不是什么设计师,都有资格设计这样的奢侈品的,必须等到设计师把前面的订单完成,才有空来处理睿哥儿的订单。 好在他运气够好,所以才仅仅花了几年时间,就得到了这辆车。 而现在,这辆车子到萌萌手上,她都不好意思开出去了都,实在是太耀眼了。 这一天,她开着她在村里练习,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哪一颗钻石从车上掉下去,尽管睿哥儿已经告诉了她不用怕,但她就是担心。 村里的游客们,冷不丁瞧见了这么一辆车子,那眼球简直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他们呆若木鸡地站在路边,望着那辆比太阳还要闪耀的车子,嘴巴张得有鸡蛋那么大。 “这是哪儿来的富豪,那车子身上镶嵌的是钻石么?” 等他们回过神来,萌萌早就已经开着车子跑远了。 那周围有村民就说:“你们没见识了吧,这是我们村儿的冯雨萌,家里不知道多有钱,就她一个闺女,可不就得千宠万宠了么。” 村民们感慨呀,想当年萌萌刚出生,他们还说她是赔钱货,对老冯家那么宠她,还感到十分不理解。 那么现在他们明白了,萌萌非但不是赔钱货,她是大福星啊,自打她出生,都把老冯家旺得像什么样子了,怪不得他们家里人那么疼她。 有些村民可能永远也不会理解,冯家人对萌萌的宠爱完全发自内心,不管他们有钱没钱,也依然还是那么宠爱萌萌,甚至可以说,他们是为了让萌萌能够过上好日子,才那么拼命地去赚钱。 萌萌的这辆豪车一出现,就在整个村里引起了轰动,她明明没往外面开,但是连市里都有人知道了,天天都跑过来围观,还不知被谁拍了照片,居然发到电视台去了。 所以这一天,省城卫视的记者来参访,萌萌就感觉到很意外。 卫视台成立的时间不久,最专注于娱乐新闻,还有什么能比萌萌的那辆豪车,更加吸引人眼球的呢,不光卫视台的记者来了,还有很多不知名小报的狗仔也跟着来了。 他们天天蹲在桃源村里明察暗访,只要萌萌开着车子出去,他们就赶紧架着相机,咔嚓咔嚓就是一顿拍。 想想吧,香车美女,再合适不过的组合了,这么豪华的一辆车,国内根本没有,在他们的印象里,就连外国也没有过,自带着新闻的光环。 果然,这些照片卖出去,在杂质上印出来,立刻就引来读者们强烈的反响,他们虽然买不起,但是看看也是好的嘛。 有了读者们的支持,狗仔队们偷拍起萌萌来,那就更加起劲了。 这一天,萌萌急匆匆地躲开了一个狗仔的拍摄,忍不住抱怨说:“那些人是怎么回事儿,他们就没有别的事情干么,天天待在这里等我,我都要被他们烦死了。” 她只有待在家中,才不会被他们打扰到,其他无论是去学校,还是去海边,只要是能站人的地方,就有狗仔队,真的是让她防不胜防啊。 四喜却很羡慕,她还有一套歪理可以说:“萌萌你出大名了,我敢保证全国都有人认识你,他们是看你漂亮,才会天天来拍你的,我要不是你的好朋友,我也想拿你的照片看。” “什么呀,这样的事儿我才不要呢。”她又不是什么明星,哪里能适应得了镁光灯,就连现在那些照相机的闪光,她都很敏感了。 睿哥儿待在旁边不说话,即便是他已经很有钱了,但是对于这个问题依然无解,外面有那么多明星,就算保护得再好,也依旧逃脱不了狗仔的追踪,更何况桃源村还是景区,他难道能不让人来。 不过,事情毕竟是因他而起,睿哥儿不后悔送那辆车给萌萌,只是后悔没有保护好她,才让这件事情被人曝光了。 听着萌萌说她只想躲在家里,睿哥儿心中一动,就试探性地说:“萌萌你最想住在什么地方?” “当然是家里啊。”萌萌想都不想就回答,还有什么地方,能比家里更舒服。 睿哥儿摇头道:“我不是指家,我是说理想的居所,如果可以让你选择,你愿意住在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萌萌可就有得说了,她点了点嘴唇,开始畅想起来。 “要有一片大大的草地,还有一个湖,一个大花园,在山的前面建一栋城堡,一定要欧式的,最好像天鹅堡那样,但我希望它能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萌萌也是一个有梦的女孩子呢,在她的想象当中,这样的城堡只存在于童话里,所以她只是说说而已。 没想到她说得无心,睿哥儿却听得有意,他已经暗暗打算,要给萌萌打造出这么一栋城堡。 他在村里寻找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一块理想的地方,这一天就把萌萌带去了。 萌萌跟着他,沿着山路走进了这片山林,看到前面那片开阔的峡谷,她就很好奇地问:“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这儿有什么好看的么?” 睿哥儿没有回答,他带着萌萌一直爬上了山坡,然后指着不远处清晰可见的大海说:“这样的景色,你会喜欢吗?” “喜欢啊。”萌萌没有多想就说,她最喜欢大海了,这里离海那么近,她当然会喜欢了。 睿哥儿放心了,他决定就是这里。 这个地方被他买下来,却没有急着动手,萌萌理想中的城堡,当然不会是什么大路货,必须找到合适的设计师,精心设计设计才行。 他派人去找,接连找了好几个都不满意,终于稍稍找到一个满意的了,可那人太傲,丝毫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睿哥儿当即就决定不用他,他花钱不是买罪受的,让那个设计师从哪边来,就从哪边回去。 等人走了之后,他扔掉了笔,坐在办公椅子上按着太阳穴,身边的李秘书根本不敢说话。 别看睿哥儿年纪不大,威严却是很深的,这么多年他一力支撑起这家企业,早已经是全国都有名的房地产公司了,所以公司里面的所有人都怕他,甚至有人说,董事长一低气压,他们就要有人遭殃。 不过这会儿,李秘书却没有遭殃,他听见老板对他说:“做邀请函,寄到全球有名的设计师那里去,让他们按照我的要求来设计。” “是,张总。”李秘书答应下来,正要离开去准备,却被睿哥儿又叫了回去。 “再出一个广告,打比赛,征求全世界最优秀的设计作品,只有冠军没有亚军,获奖的人奖励十万美金。” 李秘书咋舌了,老板真有钱,十万美金说扔就扔,就只是为了一张设计稿,他真后悔当年没有学设计,否则说不定也能赚一赚这趟钱了。 不管他心里怎样腹诽,还是要乖乖地回去照办。 邀请函发出去了,广告也打出去了,不久后,公司就收到了大批的信函,都是全球各地的设计师寄来的设计稿。 这些设计稿经过初选和复选,最终还要让睿哥儿来亲自挑。 这天李秘书帮他把信件都带到了桃源村,还在办公室里向他汇报工作,说着说着,萌萌就来了。 睿哥儿接到前台的电话,立刻站了起来,越过李秘书就往门口走去。 李秘书一点儿也不意外,他就知道会是这样,每次见到冯小姐,他家老板就像变了一个人,看来他今天啊,没必要在这里待下去了。 萌萌走进了办公室,李秘书已经识相地离开了,就连桌面上的信函都被他收拾好,睿哥儿看见了就松了一口气。 他现在还不打算让萌萌知道,惊喜之所以会是惊喜,就是因为事先不知情,甚至就连工地,他也不打算以后带萌萌去参观,要一直等到城堡建好,才是让萌萌看见的那一天。 他处处为萌萌着想,萌萌就觉得他对她实在太好了,好得让她不解。 她就找机会问了:“睿哥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们两人正在沙滩上散步,萌萌忽然就这么问,让睿哥儿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沙滩上到处都是人,但他的眼里却只有萌萌,他凝望着这个女孩儿,忽然勾起嘴唇说:“你说是为什么?” 萌萌她当然不清楚,她就摇头说:“我不知道啊。” 睿哥儿深深地看着她,他觉得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被萌萌吸引,让他无法自制。 他的心中充满勇气,忽然拉起萌萌的手说:“你跟我来。” 他拉着萌萌一直往前面跑,经过无数多个人,而他们就好像空气一样,在睿哥儿的眼里都是不存在的。 直到他们跑到了一片开满鲜花的山坡,这里就是未来城堡的所在地。 站在山坡上,眼前是辽阔的大海,黄昏的阳光穿破云层,撒下一地金黄,时间刚刚好,正适合他告白。 他捏着萌萌的手放在胸前说:“萌萌,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有那么一瞬间,萌萌感觉得天旋地转,尽管她早有预感,但是当睿哥儿真的把话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感觉到羞涩万分。 她的脸一寸一寸地红了,转眼之间就好像染上了最绝美的胭脂,是那样的娇艳欲滴。 她想逃避,而睿哥儿却不容她拒绝,他把她拉近了身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醇厚的声音,让萌萌浑身发软。 “答应我,好不好?” 他看似提问,嘴唇却已经印上了萌萌的唇,这一刻,天地旋转,万物回春,等他们分开,萌萌的脸颊已经红得比那天边的云彩还要艳。 她捂住嘴,又羞又气地说:“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亲我呢?” “为什么不可以,你是我的女朋友。” 睿哥儿强势地牵起了她的手,萌萌甩了几下没有甩开,也就任由她牵着了。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的嘴角都悄悄挂上了笑,像两个幸福的傻瓜。 萌萌和睿哥儿手牵着手走回来,最先遇到他们的是四喜,她的眼睛立刻盯着他俩交握的手,长长地“哦”了一声。 “你们俩……”四喜笑得非常暧昧。 萌萌都不好意思回答了,睿哥儿知道她脸皮薄,就很大方地替她回答:“我和萌萌在一起了。” 四喜又是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摆出了一副“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紧接着就说:“你一定要对我们家萌萌好哦,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睿哥儿的眼角扫过她,“不用你说,我自会对她好。” 他自己的女朋友,当然是要由自己来照顾了,哪里还用得着别人说呀。 自从告白成功,他就恨不得时刻和萌萌在一起,青春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每一次和萌萌分开,他就觉得时间过得分外漫长,恨不得黑夜赶紧过去,好迎接新的一天,再次见到萌萌。 宁静的夜晚,他俩待在椰树林里,紧紧拥抱的身子很久也没有分开,萌萌被他亲得浑身发软,只觉得下一秒就要晕倒过去了。 睿哥儿还犹自觉得不满足,他整个人都是滚烫的,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放萌萌离开。 一双锐利的眼在林子外面看到了他们,冯益民走进来说:“你们在干什么!” 他盯着睿哥儿和萌萌猝然分开的身影,瞬间就看见了他家闺女红肿的嘴,冯益民当场气得头上生烟。 “混账东西,敢占我女儿便宜!”被他发现了,他非要打断睿哥儿的狗腿。 他在身上寻找,抄起腰间的镰刀就往他扔过去,丝毫也不带留情的。 睿哥儿发现是镰刀就赶紧躲,但是冯益民要追上来打他,他却站在原地任由他打。 冯益民下手动的呀,完全就是照着打死的节奏去,一边揍他还一边压低了嗓子吼:“王八蛋,我女儿才多少岁,你就敢对她做出那种事情!” 萌萌吓坏了,她又怕她爸爸生气,又担心睿哥儿受伤,着急地在旁边说:“爸爸你别打他了,不要打他。” 她不求请还好,一求情冯益民就更加生气,他千宠万宠捧在手心眼的宝贝闺女,就要被臭小子骗走了,还替他说话,让他这个老父亲好伤心啊。 他把这种伤心,通通化为了力气,凑在睿哥儿的身上砰砰地响。 睿哥儿也不躲,甚至还说:“冯伯伯你打吧,我就是喜欢萌萌,我就是要和她在一起。” 冯益民快被他气死,他就知道这小子没安好心眼,从以前就肖想他们家的萌萌,想要和他的乖乖女在一起,做梦去吧。 “你想得美,让你抢走我家女儿,老子今天揍死你!” 他把睿哥儿狠狠打了一顿,才拉起萌萌说:“跟爸爸回家,不许你再和这臭小子出来。” 哼,他约束不了这臭小子,他还约束不了自家的闺女么,他就不让闺女去见他,这个混账小子,他还看不上。 睿哥儿就带着一身青紫回到了家,那脸上也有受伤,眼角黑了一块,嘴唇也被揍成了紫色,他老丈人真是下手不留情面啊。 他这样子被家里人瞧见了,能不担心么? 他奶奶就着急地问他说:“这是咋滴啦,你出去外面跟人家打架了?” 这个孙子她知道,从来没被人欺负过,怎么一下子就被打成这个样子了,哎呦,真是让她心疼。 张老太团团轮转地要去找药,张老头也是气得脸色发红。 “居然有人敢到我孙子,你快告诉我是谁,我找人揍他去。” 张光明和杨小娟也是非常担心,睿哥儿可从来没有这个样子过,看他那表情,还仿佛没有当一回事儿,这是被人揍傻了? “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妈啊,是不是被人打到脑袋了?什么人下手这么重?这个杀千刀的。” 杨小娟狠狠地诅咒着,她就这么个儿子,当然护短了。 睿哥儿咧开嘴笑,却一不小心牵扯到了嘴角的伤口,他嘶嘶了两下说:“妈,我没事儿,没人揍我。” “还说你没事儿,你都成这个样子了。”杨小娟更加担心了,这肯定是被打得脑子出了问题,夭寿哦,竟然敢这么打他儿子。 “你快告诉我那人是谁?” 睿哥儿见气氛差不多了,就说:“是冯伯伯打的我。” 没等大家问他,他就主动交代了:“我亲了萌萌,被他看见了。”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杨小娟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臭小子长大了啊,被人揍死活该。 睿哥儿的脸上浮出笑意,宣布了一件事实:“我和萌萌在一起了,不管谁反对,我都要和她在一起。” 张光明简直都没眼看这儿子了,这让他怎么去面对冯益民,小年轻谈恋爱他可以理解,但为什么是萌萌呢,老冯家那么宠萌萌,他家儿子注定要很辛苦了,他很同情地望着他。 “你小子,你怎么干得出来呀,说,你有没有强迫萌萌?” 要不是他家老婆子拦着,张老头都想揍这个孙子了,萌萌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心里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家的孙女一样看待,居然被他家这浑小子给叼走了,这让他有一种被抢走宝贝的错觉。 睿哥儿冤枉得很,直视他爷爷说:“我和萌萌两情相悦,为什么不能在一起,爷爷你反对也没有用。” 全家人只有张老太很高兴,她拍着她家老头子说:“你糊涂了,睿哥儿找萌萌不知道多好,我就喜欢萌萌那女娃,将来要是把她娶进咋们家,两家并做一家亲,好得不能再好。” 哎呀,她多年来的梦想终于实现了,吼吼,她家孙子真有出息。 张老头睨着她说:“也不想想,可能么?” 大伙儿都齐刷刷地沉默了下来,他们当然都很喜欢萌萌,可老冯家肯定不会愿意的,他们恨不得把萌萌藏起来,又怎么会让她嫁到别人家里去呢。 “有什么不可能,萌萌长大了,也是要嫁人的嘛。” 杨小娟也回过味来,如果萌萌来做她儿媳妇,她不知道有多高兴,她在萌萌小时候,就老想生一个像她那样的闺女,但她肚子不争气,怎么也生不出来,现在这样好哇,萌萌直接就变成她家里人啦。 她第一次看她家儿子那么顺眼,忍不住夸他说:“干得好,我就要萌萌做我儿媳妇。” 张老头和张光明难道不想么,他们也想啊,连做梦都想,只是觉得不太现实而已。 “你想好了没有?就是萌萌了?不管老冯家怎么为难你,你都不会变?” 张老头粗声粗气地说,他得确保这小子不会变心,才好意思去跟老冯家提啊。 睿哥儿忍不住要翻白眼了,他爷爷这是有多么不信任他。 “爷爷,我保证,我一定会对萌萌好的,我就要她。” 他这话既是对他爷爷说,也是对他自己说,在萌萌答应了他的那一刻,他就在心里做出了这样的承诺。 事情到了这一步,都已经被萌萌家长发现了,老张家当然不能装作不知道,必须表态。 他们今天就全家人打扮一新,提上珍贵的礼物,上门去找老冯家,干什么,负荆请罪来了。 刚到老冯家的堂屋,张老头就勒令睿哥儿跪下,他从身后抽出藤条来,装模作样地打他,一边打还一边说话。 “老哥哥,我对不住你啊。这小子在家里,死活说他喜欢萌萌。我说萌萌是你能肖想的么?他不管,他就是喜欢萌萌。我说你小子混账,他说他要和萌萌一辈子在一起。” 他十分愧疚地说:“你说这这这,这小子咋那么一根筋地痴情呢,就是喜欢萌萌,我打他他也不怕,老哥哥,我实在是对不住你啊。” 这张老头说话也有意思,说来说去都在是帮他家睿哥儿。 冯老头生气呀,他昨天回来就听见他家儿子告诉了他这件事儿,简直就和晴天霹雳一样,张家小子竟敢来抢走萌萌,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他冷眼地瞧着张老头,心想你那是在打人么,你是在给蚊子挠痒痒吧,既然不用力气,那就让开,让他来。 他上前夺过那把藤条,抽冷子就抽在睿哥儿的身上,完全不吝啬力气,就是下了死力去打,恨不得把这个抢走他家萌萌的臭小子给打死才好。 萌萌的恋情曝光,老冯家的人都知道,他们当然不会去责怪萌萌了,只会责怪睿哥儿。 冯益民就气得脸色铁青,盯着跪在那里的睿哥儿,恨不得把他人道消灭了,他在等,等他爸力气不够,他就接着上。 睿哥儿那么可怜,跪在那里任人打,萌萌就看得十分心疼,尽管她面色绯红,却还是勇敢地说:“爷爷,你别再打他了,你快把人打死了。” 冯老头呼哧呼哧地停下来,瞪着眼睛说:“我都没有用力,怎么会把人打死,这小子肯定是用花言巧语蒙骗你,萌萌你不懂事,一不小心就被他骗了,爷爷替你教训他。” 萌萌羞红了脸说:“哎呀,我是自愿的,又不是被骗。” 睿哥儿猛地抬起头来,眼睛像星星一样亮,萌萌肯这么对他,就算让他此刻立马死了,他也心甘情愿。 他依旧跪在那里,却说得情深意切:“冯爷爷,我从小时候开始就喜欢萌萌了,我也说不清是几岁开始喜欢,反正我就喜欢她,也只喜欢她一个人,我发誓,我绝对会对萌萌好的,我会一心一意地待她,把她呵护如珍宝,她是你们的宝,也是我的宝啊。” 这话说得肉麻死了,还是当着冯家人的面说的,冯家的男人们都气得头脑发晕,冯老太和苏婉却有些满意。 看他也被打得差不多了,冯老太就问:“你刚才说得都是真心话?” 睿哥儿激动地说:“当然,比真金还真,冯奶奶,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对萌萌好的,你就让我和她在一起吧。” 冯老太嘛,如果非要让萌萌选择一个人在一起,那她当然愿意是睿哥儿,在她看来,睿哥儿有出息,人还长得好看,比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强。 不过,尽管她心里已经认可了睿哥儿,口头上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杨小娟在以前,就特别喜欢萌萌,今天再看萌萌,她就忍不住把她当成了儿媳妇一样看待,越看越喜欢。 眼看着老冯家不肯松口,她就赶紧替她儿子说话:“睿哥儿这孩子,是你们从小就看到大的,他是什么样儿,老村长你们肯定都知道,他要是敢撒谎,我自己就先打死他。” “我厚着脸皮替他求一求,他真的很喜欢萌萌,我也喜欢萌萌,我们一家肯定会对萌萌好的,老村长,你就让他们在一起吧。” 冯老头还没有表态,冯益民就先炸起来了,这咋说着说着,好像变成在提亲了呢,真是做梦! 他怒吼着说:“不行,我不答应,你小子休想和萌萌在一起,给我滚出去,以后不许再来我家。” 睿哥儿当然不会滚了,他要滚了,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他诚恳地望着冯益民说:“冯伯伯,我真的是真心的,我爱萌萌,你就让她和我交往吧,我要是对她有一点儿不好,你直接打死我。” 张光明忍不住帮腔说:“是啊益民,孩子们都长大了嘛,我敢保证睿哥儿是真心的,他最喜欢萌萌了,小时候就经常说要娶她,他送给萌萌的礼物,都是他亲手做的,他还常常告诉我,要一辈子对萌萌好,真的,你就给他一次机会吧。” 张老头也趁机表态:“我家的孩子我知道,他绝对不会做那种抛弃和花心的事情,他就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只一心一意地对萌萌好,萌萌这孩子我也特别喜欢,我今天就把话烙在这儿了,睿哥儿要是敢对不住萌萌,我就不认他这个孙子!” 他这话说得特别重,因为老张家也就只有睿哥儿一个孙子了。 张老太也紧跟着说:“咱们两家人住得这么近,都是知根知底的,萌萌在我看来,就像我自家的孙女一样,我把她看得比睿哥儿还重,玉凤啊,我的为人你是知道的,我从来不说瞎话。” 这几个人掏心掏肺地说着话,把冯家人都给听得愣住了,就连冯益民那高高举起的手,也在不知不觉间放了下来。难道,他真的要给睿哥儿一个机会么? 他爸已经替他问了:“睿哥儿我问你,你真心喜欢我们家萌萌?” “我真的喜欢。”睿哥儿一点儿也不犹豫。 冯老头没说什么,而是问起了萌萌:“萌萌呢,你想和他在一起吗?” 萌萌也红着脸儿说“好”。 冯老头长叹了一声,这对小年轻自己想谈恋爱,他是怎么样也阻止不了的,只能警告睿哥儿说:“昨天那种事情,我告诉你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许你再对萌萌做了,听见没有?” “好,我答应。”睿哥儿心中暗喜,立刻就答应了。 冯老头瞪着他,这就算是答应了。 冯老太这才笑了起来,上前去把睿哥儿拉起来说:“被打得好疼吧,快坐下。” 她和苏婉,都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的那种,她们看得很开,萌萌始终要嫁人的,嫁给睿哥儿就比嫁给其他人好,最起码知根知底,还离得近,走几步路就能看见闺女,所以她们才对睿哥儿和颜悦色。 老张家的人也是狂喜啊,现在就算过了明路了,再看萌萌,那是越看越喜欢,恨不得把她今天就娶回家。 睿哥儿和萌萌正式交往,两个人天天都甜甜蜜蜜的,每次出去约会,睿哥儿总要到冯家来接她,次数多了,冯益民就看他很不顺眼,忍不住要找茬。 比如说今天吧,睿哥儿来到家里等萌萌,冯益民刚好在家,就把他喊住了。 “你给我过来。” 他叫睿哥儿进去堂屋里喝茶,也不和他说话,就是不给他机会找萌萌。 睿哥儿心知肚明,这老丈人总看他不顺眼,怎么办,他得想办法讨好老丈人。 他就很殷勤地说:“伯伯,前些天有人送我一包茶叶,是武夷山冻顶乌龙,我明天拿给你。” 冯益民这个,他没什么别的爱好,也不抽烟也不喝酒,就是喜欢喝几泡茶,睿哥儿这个提议,当然是投他所好了。 但冯益民可是很难讨好的,他只“唔”了一声,也不说好,也不说坏,让睿哥儿拿他没有办法。 睿哥儿心想这样不行啊,老丈人对他成见太深了,他和萌萌交往,在老丈人眼里就是原罪,不行,得曲线救国,改为讨好丈母娘。 讨好苏婉,要比讨好冯益民容易得多,因为苏婉本身就比较喜欢睿哥儿,加之睿哥儿嘴甜,还经常来给她送礼物,什么首饰啊,化妆品啊,珍藏版的书籍啊,反正每一次都不带重样儿的。 睿哥儿还特别心机,送给了苏婉一个欧洲蜜月旅行的套餐,还专门为它找了借口。 “大伯娘,我在欧洲的经销商,最近搞了个活动,请人免费去游欧洲,要去九个国家,为期半个月,全程都有五星级酒店,还包吃包住,我自己用不上,能不能麻烦你们把它给用了,免得浪费。” 苏婉抿着嘴笑,她当然看出来睿哥儿是想讨好她,她也乐意被讨好,就答应说:“那就谢谢你了,我正好没去过欧洲,和你冯伯伯去看看。” 苏婉觉得睿哥儿真是懂事儿,不是因为那什么套餐,而是纯粹因为睿哥儿这个人,她被讨好了,就时不时会给睿哥儿说些好话。 冯益民简直要被气歪了鼻子,他的气愤谁能知,他家闺女都被抢走了,还不允许他不高兴啊。 这不,他又看见了萌萌脸颊红红地回来了,他心里就越发地对睿哥儿生气。 苏婉拖着他去旅游了,睿哥儿终于可以和萌萌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他们每天一起去上学,在校园里面散步的时候,也是手拉着手,被人看见了也不怕。 萌萌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想把手甩开,却被睿哥儿紧紧地抓住了。 “怕什么,我们是正经情侣,不用怕被别人知道。” 其实他恨不得弄得人尽皆知,好让大家明白,萌萌是属于他一个人的,这就叫宣誓主权。 两个年轻人在一起,就难免会有擦枪走火的时候,再一次,睿哥儿和萌萌待在树林里,他浑身都膨胀了,只觉得血气一阵一阵地往头顶上冲。 萌萌就觉得奇怪,往旁边躲开,还怪他:“你干嘛老是拿棍子戳我,你快扔掉。” “扔掉了,你以后肯定要后悔。”睿哥儿喘着粗气,嘴唇从萌萌的耳边轻轻擦过,激起她一阵阵战栗。 他开始觉得很不方便了,不管村里还是学校,都到处都是人,他带着萌萌稍微出去久一点儿,老冯家的人就要着急,虽然他们经常见面,可也没有太多独处的时间。 想来想去,只能拉着萌萌去树屋,却没想到,这里也有电灯泡。 他们两个正在屋子里亲得难舍难分,忽然外面就有动静,睿哥儿立刻停了下来,黑着一张脸走到窗前,猛地推开了窗。 哎呀,被人看见了。大圣很无辜地站在外面,还掩饰性地拿双手遮住眼睛。 睿哥儿的脸更黑了,赶它滚:“走走走,下次不许躲在这里偷看!” 他把大圣赶走了,走回屋里的时候,萌萌已经整理好衣服,坐在椅子上看书,还招呼他吃东西。 吃什么,他现在只想吃了她。 睿哥儿把她手上的书抽出来,拦腰抱起了萌萌,萌萌立刻惊呼:“不要,不要,我不要过去。” 睿哥儿不为所动,迅速地把萌萌抱到了屏风后面,很快就让她没了声音,只剩下喘息了。 过了好半天,萌萌才挣扎着起来,她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衣服,连扣子都被扯下来两颗,就非常生气,转过身子去打他。 睿哥儿顺势就把她的手抓住,又要去拉她,萌萌真的怕了,连忙挣脱开来,走到了外面的客厅,还把门和窗户都打开了,坐得远远的。 睿哥儿过了一会儿才走出来,看萌萌离得那么远,他就很好笑地说:“我真要做什么,你逃得掉么,还坐那么远。” 萌萌瞪着他,拍开了他的手,扬起手上的书说:“你少不正经的了,没看见我在看书吗,不要打扰我。” 睿哥儿凑过去看,发现那是一本金融的专业书,还是全英语的,就有些好奇。 “这不是你们专业的书吧,你看这么干嘛?” 萌萌把书放下,认认真真地讲:“上学期我们老师说,现在在美国,很多私人也能开银行,只要资质好,其实风险没那么大,这书上讲的就是这种模式。” “前一阵子,我们市不是还闹过非法集资么,我就在想,非法集资和私人开银行,到底有什么不同,无非就是一个合法,一个非法而已,合法的有人监管,所以不敢瞎干,才能长久。” 睿哥儿听着她话里头的意思,心中震撼,试探着说:“难道你还想开银行?” 萌萌居然点了点头,乖巧的脸上有一抹期待的神色。 “如果有可能,我当然想开银行了,银行的利润多高啊,只一个储蓄和放贷,利差就至少有一倍。我舅舅说,最近国家要放开了,以后哇,私人也能开小型的银行,就叫村镇银行。” 睿哥儿越听,眼神就越亮,他没想到他家的萌萌,竟然有这么伟大的梦想,就刮了刮她的鼻梁,鼓励她说:“我的萌萌真能干,这就打算开银行了,那我得抓紧了,不能被你落下。” 睿哥儿从来都不会要求萌萌不工作,待在家里陪他,等他回来,萌萌有梦想,他支持她去做。 至于他自己,也要忙着投资房地产,投资开发公司,甚至投资互联网行业。 国内的互联网才刚刚兴起,许多后世耳熟能详的互联网大佬,现在都还默默无名,等着别人去投资呢。 这么好的机会,睿哥儿当然不能错过了,只需要花上不多的一笔小钱,就能收获丰厚的回报,实在是太划算了,他不仅自己投,还让萌萌也投,包括萌萌的那些兄弟,有机会,他也要喊他们一块来投资。 这样的通情达理,导致全家人都倒向了他,就连冯益民,都渐渐对有些改观了,倒不是因为他的那点儿好处,而是三年过去了,睿哥儿依然对萌萌那么好,他也就相信了他的好。 萌萌要开银行,老冯家当然是全力赞成的,他们还尽力地给萌萌拉拢资源,比方说大娃在官场上有些人脉,而二娃毕业以后,也顺利地进入金融监管领域,现在不大不小,也是一名官儿了。 有这两个哥哥,更重要的是,背后还有老苏家在支持,萌萌的计划可谓是获得了全家人的支援,居然出奇地顺利,也就是跑牌照花了她一些时间,其他的跟牌照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钱,她自己就有很多。人,她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至于场地嘛,当然是在桃源村里了,要不怎么能叫做“桃源村村镇银行”呢。 千禧年国庆刚过,桃源村的村镇银行,就在村里正式揭牌亮相了,很多新闻媒体都来采访。 这虽然不是国内第一家村镇银行,但却是股东最少的一家,而且它董事长的年龄,才仅仅二十岁,听说还是个读大三的女大学生。 什么时候大学生这么厉害了,记者们都很好奇,纷纷赶来采访。 萌萌当然是不会怯场的,她轻轻松松应付完了这些记者,才出去和宾客们见面,新生的桃源村村镇银行,还要仰赖那些宾客的资金呢,得说服他们把钱存进来。 睿哥儿也在会场内,他端着鸡尾酒杯,眼神随着萌萌走,看着她在人群中应对自如,他心里都非常骄傲。 等到萌萌终于停下来,他才走过去说:“累吗?” 萌萌轻声地笑,歪着脑袋得意地跟他说:“我刚才拉到了十个亿。” 睿哥儿眉毛一挑,关注点却不在这里,他往前面凑近了一些,近得能闻到萌萌身上的酒味儿。 “你喝酒了。”他说的是陈述句,他已经看到了萌萌的脸红。 “就喝了一点点,我今天太高兴了,没喝多。”萌萌嘟喃着嘴,眼神渐渐地有些迷离,实在没有说服力。 她知不知道,她这副样子美极了,这里人来人往,睿哥儿恨不得把她珍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到他萌萌的姣态。 他放下了酒杯,搀扶着萌萌说:“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嗯,不要。”萌萌冷不丁甩开了他的手,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过去了。 睿哥儿赶紧跟上去,发现萌萌已经走到了宾馆的走廊,正推开一扇门,闪身进去。 他看了一眼门牌号,是萌萌的专用房,哦,还没醉得厉害,还知道找到自己的房间。 房门没有关,睿哥儿直接进去了,然后他就看见了很香艳的一幕,萌萌在脱衣服。 “你确定你要诱惑我吗?”睿哥儿的声音沙哑。 萌萌却还没有意识到不对劲,她上衣脱了一半,站在床边懵懵地说:“怎么?” “没怎么。”睿哥儿朝她走了过去,顺便还把门给锁了。 萌萌其实没那么醉,她睁开朦胧的眼睛,觉得这样子的睿哥儿很危险,本能地就往后退,直接跌坐在床上。 “你干什么,不要过来。” 她无助又很娇媚,乌黑的头发散落下来,随着她的一呼一吸之间,轻轻地起伏。 这副模样,就算圣人看见了也要犯罪。 睿哥儿贴近了她,膜拜着这具身体,是如此的美妙,就像他梦中的一样。 他仅仅犹豫了一秒,就不给自己后悔的空间,还问萌萌:“你愿意吗?” 萌萌朦胧的眼神像水,软软地点了点头。 那好,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夜,渐渐地黑了,远方的海涌起温柔的海浪,受到海边礁石的阻隔,它猛地冲过去,一阵一阵地拍击着岸边,那些晶莹剔透的水珠,就从礁石滑落下来,融入到海里,仿佛化为一体。 月色高悬,村庄是那样的宁静,只有林子中的猫咪,时不时发出几声嘤咛。 萌萌第二天醒来,刚开始她是懵的,她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望着身边的男人,昨夜的一幕一幕,就好像电影一样,在她的闹钟播放。 啊啊啊! 她的脸上爆红,缩着身子就想下来,可她刚有动作,男人就醒了。 “去哪儿?”睿哥儿抓住了她的手,他笑得像一只餍足的豹子,起身把萌萌揉在怀里,趴在她的耳边说些什么,就见萌萌的脸越来越红了。 不能继续待在这儿,她推开了睿哥儿,跌跌撞撞地起床,腿酸得不像自己的。 睿哥儿从另一边起来,他腿长,一瞬间就来到了萌萌跟前,给她穿好了衣服,带到餐厅里喂饱了,才送她回去。 萌萌一走进家门,她奶奶就察觉到她不对劲,瞧这孙女儿,脸上粉粉的像擦了胭脂,眼睛里像含了水一般,嘴上也有些肿。 她就叫住她说:“萌萌,你昨晚不是喝醉了么?还打电话跟我说,你在宾馆里休息,今天怎么样了,脸还这么红?” 萌萌的身子都僵住了,牵动着她身体里的某一处,昨晚的记忆再次涌来,她的脸色腾地一下更红了。 想到睿哥哥对她这样这样,又那样那样,她简直没脸见她奶奶了。 萌萌捂着脸快速奔跑,只丢一句话:“奶,我还没有睡够,我再去睡一觉,你不要叫我。” 冯老太追在后面问:“你这孩子,怕不是发烧了?萌萌?” 她侧着耳朵听那房里的动静,都没啥声音,这么快就睡着了?她摇了摇头,准备去给萌萌做些醒酒汤喝。 萌萌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肯和睿哥儿单独出去,她觉得那家伙看她的眼神就像狼一样,恨不得把她吞下去,她不想再被吞,就避开睿哥儿。 但是睿哥儿又怎么肯罢休呢,他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经常来缠着萌萌,两个人滚着滚着就情迷了。 萌萌也很忙,她除了谈恋爱,还要去学校读书,更重要的是,她接手了她爷爷的商业版图,还开设了一家村镇银行,如果有可能,她还要开更多的支行。 就是在这样的痴缠中,她也还是多开了两家支行,储蓄存款一度达到了地区之最,瞬间所有业内的人士都轰动了。 以前萌萌刚开银行的时候,他们都不看好她,认为她是富家女在过家家,玩玩而已,没想到做着做着,居然让她做成了事业,这已经不能用了不得来形容了,这是逆天的才华呀。 冯雨萌这个名字,被更多的人知道,同时也带来了困扰。 许多生意场上认识的人,尤其是年轻的男人,他们自身条件也很好,认识了萌萌这个真正意义上的白富美,想不对她动心都难。 萌萌的爱慕者那么多,睿哥儿总免不了要吃醋,今天他到她办公室,正好就撞见有人来给她送花。 那个送花的小弟,在他杀人的目光中败退了下去,灰溜溜地拿着店里的花逃跑了,再待下去,他担心自己有生命危险,他得回去告诉老板,以后这个客户的单子不能接。 睿哥儿醋劲一上来,那是怎么哄也哄不好的,所以萌萌又被抓了回去这样这样,那样那样,折腾着她身子都快散架了。 睿哥儿身形起伏,一滴晶莹的汗,从他的喉结划过,滴落在萌萌身上,他声音粗粝地喊着:“萌萌。” 萌萌忽然抽搐了几下,嘤嘤地说:“不要,呜呜……” 萌萌有点怕了,她主动拒绝了所有的追求者,只一心做着生意,对于别人的示好,她向来就当看不见,不然她自己就要危险了。 转眼间她就毕了业,还是在她家的企业里上班,最近行情好,村镇银行有可能上市,萌萌就非常用心,准备把它当做真的去那样实现。 她忙碌起来,就难免冷落了睿哥儿。 所以这天睿哥儿亲自来公司里找她,他倚靠在门边说:“打你电话,你都说没有空,现在我人来了,快跟我走吧。” 他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拉起了萌萌。 萌萌坐着不肯动,拼命地抵抗:“别呀,我文件还没看完呢,你要带我去哪里?” “带你去看一个好东西,跟我走就对了。”睿哥儿直接把她抱离了椅子,狠狠地亲下去。 萌萌一下就软了,乖乖地被他牵走,坐到了车子里,她的眼睛还被蒙上了。 “你搞什么鬼,这么神秘。” 萌萌试着推了一下眼睛上的布,纹丝不动,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绑的。 车子发动了,带着她缓缓地行驶着,萌萌其实不用布也可以看,但她就是要等睿哥儿来告诉她,他到底在搞什么东东。 车子仿佛开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等它终于停了下来,睿哥儿来把她带下车。 周围很安静,萌萌能感觉到风,还有一股山林的气息,夹带着清新的水汽,这里是哪儿? “别偷看,跟我来。” 睿哥儿及时地阻止了她捣乱的手,一步一步地牵引着她,走到一个地方停下来。 “我现在松开你的眼,但你先不要看,听我说,好吗?” 他的声音中带着不可察觉的颤抖,然后轻轻地把绑在萌萌脑后的丝线抽掉,就大声地说:“萌萌,我爱你。” 萌萌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天呐,展现在她眼前的,竟然是如梦幻般的童话城堡。 “这是给我的吗?”萌萌明知故问,这城堡就是给她的,因为它的每一处细节,都曾经活在她的梦中,是那样的鲜活,现在完全一模一样了。 她站在绿茵的草地上,准确地说,她站在城堡前面的花园里,左边是城堡,右边是不远处的湖,湖水剔透碧蓝,像一块蓝宝石倒映着白云。 她被睿哥儿带着,渐渐走近了这座城堡,两边是绣球花组成的花廊,那锦绣的花团迎着微风,被吹得轻轻摇摆,就好像在欢迎着她。 城堡是欧式的,它有着宏伟的拱形窗户,也有精致的石雕护柱,顶上还有尖尖的塔,米黄色的庄重典雅,被它演绎得如诗如画。 城堡里的每一层,也没有让萌萌失望,这里就是她想象当中的童话世界,温暖的壁炉,波斯羊毛地毯,精致的法式沙发,漂亮的水晶灯散发出迷人的光,如果再拿一本书在手里,那就更好了。 她沿着旋转的楼梯拾级而上,每一步都能看到惊喜,最后她来到了高高的塔顶,推开门,外面就是天台了。 老天,瞧她看见了什么,满地的红玫瑰铺陈开来,好像有千朵万朵,在地上排成心形,如一颗火辣辣的心。 半空中也漂浮着粉色气球,上面写着字,萌萌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听见了睿哥儿的话。 “你觉得满意吗?” 她回过头,惊讶地发现睿哥儿已经单膝跪在地上。 他今天打扮得特别帅,笑容也是从未有过的英俊,他摸出早已准备好的戒指盒,在萌萌的抽气声中,缓缓地打开了。 “我一直爱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睿哥儿如墨般的眼眸,浸润着深情,这份情感动着萌萌,让她禁不住点了点头。 睿哥儿一瞬间笑得灿烂,竟让天上的太阳都要为之逊色,他几乎是跳了起来,紧张又欢喜地给萌萌戴上了戒指。 一颗鸽子蛋停留在萌萌的指尖,它是粉色的,是这世界上最美的颜色,在萌萌看来是这样。 今天对她来说实在太惊喜,她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什么时候开始建这栋城堡?” “四年前,你喜欢吗?”睿哥儿紧紧地搂着她,低着头吻在她的头发上。 “嗯。”萌萌很幸福,她闭了闭眼,只觉得眼前都是粉色的。 老冯家的萌萌,和老张家的睿哥儿,要谈婚论嫁的,最近几天,村里关注的大新闻,就是这个。 这两个年轻人从几年前就开始交往,村里的人已经习惯了他们在一起,不知有多少闺女小伙子,分别对萌萌和睿哥儿很羡慕。 现在他们两家人聚在一起商量,要讨论孩子们的婚礼。 冯老太抢先一步说:“要先订婚,半年后才能结婚。” “亲家。”张老太已经叫上了,她非常亲热地说:“咱们两家都这么熟了,孩子们也交往了几年,从小就认识了,不用等半年了吧,我看一个月就差不多了。” “不行不行,至少要三个月。”冯老太觉得,这已经是最大的让不了。 但是张老太作为婆家人,她当然是希望能快点儿娶到孙媳妇儿。 “亲家,咱别为难孩子了,两个孩子感情那么好,还是快点儿让他们结婚吧,要不一个半月?” “不行不行,最少也要两个月,不然时间都不够准备的。” 冯老太松口了再松口,最后把时间差定在了两个月。 两家的父母也在旁边商量,他们自己谈论得很高兴,萌萌和睿哥儿就坐在一旁,压根插不上嘴。 她嘟喃着说:“这还是不是我的婚礼啦?都不听我说。” 睿哥儿把玩着她的手,笑眯眯地说:“长辈们高兴,你就让他们说呗,反正亏不了你。” 这次他家给萌萌准备的聘礼,有黄金斤,各色礼盒999担,还有成套成套的珠宝,一共十二套,光龙凤镯这一样,他就买了对,还专门特制了金币,准备婚礼上发给宾客,讨个好彩头。 除此之外,他家准备的婚房啊,就是城堡,婚车啊,是新买的宾利,还有各地的房产和楼盘,都准备婚后交给萌萌。 萌萌自己的嫁妆也有很多,房子,车子,黄金,珠宝,股票,大量的古董,各种嫁妆礼盒,堆满了她家的仓库,里面什么都有,收拾出来能放上千个担子。 所以这些天,她家的家长忙坏了,这么多担子,得给它们装好,每一样都不能放错,还得编好顺序,方便结婚的时候,从老冯家抬到了老张家。 订婚典礼很温馨,就在温泉宾馆里举行,萌萌穿着美丽的定制礼服,睿哥儿穿着英俊的定制西装,两个人站在一起,就是一对璧人,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凌虚子在台下笑得合不拢嘴,十几年了,他终于等来了徒弟结婚,说不定很快就能给他生一个徒孙,那他真的是连做梦都要笑醒了。 在温泉宾馆里还有一个好处,宾客们参加完订婚仪式,顺便还可以去泡泡温暖,萌萌当然也可以,她还有自己专属的别墅呢。 结果她泡到一半,就被人捞上去,连人带着浴袍,挂在了睿哥儿的腰间,弄得她腿都酸了。 “呜呜呜,不要不要不要。”萌萌觉得自己好辛苦,订婚仪式她没有累到,这订婚后的活动才是真正的累人。 睿哥儿却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他恨不得明天就是结婚的日子,这样他就能和萌萌永远地不分开了。 他几乎数着日子过活,好在还有些有趣的事情等着他去做,比如说陪萌萌拍婚纱照啊,提前试礼服啊,然后再去买一些日常用的首饰,他们的城堡里,也要添一些日常用品,这些东西,满满凝聚成家的感觉,是他和萌萌的家。 终于他们结婚的日子,在睿哥儿的期盼中到来了,为了这一天,他望眼欲穿了都,婚前冯家人还不许他和萌萌见面,他们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见过了,就住在一个村里,他恨不得每天晚上都去爬老冯家的墙。 早上八点钟,睿哥儿准时从家里出发,他穿着红色镶金线绣龙凤的新郎袍服,胸前别着一朵鲜艳的大红丝绸花,带上兄弟们,就是前来助阵的伴郎,一群人兴高采烈地出发了。 一路上吹吹打打,围着桃源村绕了整整一圈,引出全村人都来关注了,其实今天镇上的人也来了,还有很多省城的人,专门跑过来瞧热闹呢。 睿哥儿不怕他们看,早上的婚礼是中式的,他骑在一匹枣红色的大马上,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啊。 在大伙儿的围观下,他们终于来到了老冯家,却见大门紧闭,伴郎们拍了也不开。 睿哥儿大喊一声:“都让开,让我来。” 他不知从哪里抓出一个红色的口袋,往里面掏了一把红包,足足有上百个,就这么塞进了门缝里,因为数量太多了,差点儿没把门缝给塞住。 门开了,却从里面窜出一个人影,拿着棒球棍就往睿哥儿的头上打! “哈哈哈,杀威棒,新郎你不躲开吗?”围观的村民哄然大笑,从来没见过这么笨的新郎,竟然乖乖地站在那里任大舅哥打。 大娃当然不是真打,就是比划着做做样子,按照习俗,睿哥儿是可以躲开的,但是他没有躲,还老老实实地说:“对,杀一杀我的威风,以后我都不敢欺负萌萌。” 他这么识相,舅哥们都不好意思为难他了,本来他们七兄弟已经准备了好招,要招待睿哥儿,现在这样让他们怎么搞? 八娃就很无助地看着他大哥,他手里拿着的冰块还没泼出去呢。 大娃挥了挥手说:“放行,让他过去,以后他敢欺负妹妹,咱们再揍他。” “不敢不敢,大哥,那我进去了。”这声大哥叫得大娃舒爽极了,这就放他进去。 接新娘倒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四喜这个伴娘头子,只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下,就给他们放行了,简直是作弊。 睿哥儿很感激地冲她拱了拱手,这才来到了萌萌的床边。 萌萌穿着和他同系列的新娘装,头上戴着纯金的凤冠,那长长的流苏垂到她的脸上,有若隐若现的效果。 从睿哥儿这个角度望过去,就只能看见她低垂的长睫毛,精巧的鼻尖,和玫瑰花瓣般的红唇,还弯成了最美的弧度。 “萌萌,我来接你回家。” 他说完这句话,就把萌萌整个都抱了起来,来到堂屋里,拜别她的娘家人。 今天这老冯家,也是里里外外挤满了人,最亲近的亲戚,前来帮忙的人,还有一小部分看热闹的村民。 新娘子拜下去了,他们就看见她家大人的眼睛都红了,大伙儿都稀罕地说:“怪了,这娘家人在哭,新娘子却在笑。” 萌萌今天是笑得蛮开心的,还安慰她家里人说:“奶,妈妈,你们别掉眼泪了,我就嫁到隔壁巷子,抬抬脚就能走回来。” 这么近的距离,压根就不成问题嘛,她觉得自己嫁和没嫁,都没啥区别。 堂屋外面的人都笑了,有人还大声地说:“哈哈哈,还是新娘子豁达,嫁得近就是好。” 睿哥儿也赶紧保证说:“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我一定会对萌萌好的,以后你们就多一个儿子。” 冯老太擦擦眼泪说:“好,我记住你这句话,萌萌啊,你到了老张家里去,他要是敢欺负你,你不要忍,直接回来告诉我们。” 她要告诉所有的人,她家萌萌虽然嫁人了,也是受不得委屈的,有他们这帮娘家人给她撑腰呢。 边上还有人不了解,纳闷地说:“这新娘子家里人真强势啊,大好的日子竟然说这种话。” 旁边就有人很鄙视地看他,瞬间得意地告诉他说:“这你都不懂,老冯家可不是一般人,他家的闺女,能让人欺负,呵呵。” 别的不知道,就前两天,村里来了好几辆军车,从里头还走下来一个首长,这人他们认识,不就是萌萌的外公么,刚想上去打招呼呢,就被那些大头兵来拦下来了,一问才知道,原来萌萌的外公,竟然是北京的大首长。 哎呦喂,同个村子这么多年,他们光知道老冯家有钱了,却并不知他家的背景也那么深,啧啧,这大首长,全国也没有几个了。 大首长来了,他家的大儿子二儿子也来了,这大儿子咋瞅着那么眼熟呢,我滴个神哟,竟然是他们省的一把手,省委书记! 萌萌的大舅都这么厉害了,可以想见,那二舅也不是省油的灯,总之一家子都非常厉害就对了。 萌萌被抱着出了门,直接坐上了花轿,在他们南方,这花桥也是很有讲究的。 它像一间小房子一样,有屋顶,有三层屋檐,每一层都雕刻了相当精美的图案,从上面垂下彩色的帷帘,轿体周身是镂空的,也雕刻成了各种图案,外面再蒙上红色的丝绸,这样的花轿,专门有一个名字来形容它,叫做千工彩带漆金花轿。 是的,整座花轿上,能漆金的地方都漆满了金,望上去金光闪闪的,比睿哥儿的高头大马都要耀眼万分。 在花轿后面的庞大嫁妆担,才是真正的吸引人目光。 两家人离得实在近,非常不利于腾换嫁妆,所以老冯家就和老张家商量着,让他们特意带着花轿绕远路,有多远就绕多远,好让嫁妆担子有地方出去。 他们这边从老冯家出发,在外面逗留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绕得那些抬花轿的人都要撑不住了,才终于达到了老张家,而这时候,萌萌的最后一担嫁妆,还没有走出门呢。 所以那路上就有人说了:“老天爷哟,竟然有这么多,这是要把整个娘家都搬空了不成?” 萌萌嫁人了,他们村的小伙子们别提有多惆怅了,小伙子们的妈,也很惆怅,瞧这冯家给闺女准备的嫁妆,谁要是把萌萌娶了回去,那就是娶回了一个金娃娃。 大婶们禁不住就要埋怨,揪着自家小子的耳朵说:“别看了,花轿都走远了,你这么喜欢萌萌,当初为啥不把她追过来?” 小伙子们哪里有这样的胆子,不过就是想想而已,不说他们没有勇气了,就是有心追求萌萌,也比不过睿哥儿呀,和睿哥儿相比,他们就是癞蛤蟆,根本吃不到萌萌这块天鹅肉。 萌萌的花轿被迎进了老张家,张老太他们今天也是打扮得格外得隆重,从昨天晚上开始,笑容就一直没有从他们的脸上消失。 “好好好,萌萌啊,以后你和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张老太高兴的呀,还亲自跑出来接萌萌进去,送嫁的舅哥们一看,这态度可以呀,看来以后这婆家里的人,是不会欺负萌萌的。 其实他们想多了,老张家不但不欺负萌萌,还对她好得不得了。 萌萌进门要给婆家人敬茶,他们给的改口费,那可是相当相当的厚重,直接就是大红纸包着的一捆一捆现金,重得萌萌都拿不动了。 观礼的宾客就艳羡得不得了,他们有些人的家中也有闺女,但是闺女将来还能不能找到这么好的婆家,恐怕是不能的了,也就只是萌萌有这样的福气。 虽然他们婚后不会住在一起,但老张家还是尽心尽力地给他们准备了婚房,就在他们家的正房那里,内外都重新装修了,所有的家具都是新的。 萌萌坐在婚床上,吃着喜娘喂给她的甜花生汤,她一咬,哎呀,这怎么是生的,刚要问,那喜娘就问她:“生不生?” 萌萌一瞬间就明白了,顿时脸上有些红,羞答答地说:“生。” “哈哈哈……”小姐妹们都笑起来了,四喜笑得尤其大声。 萌萌一下子就羞了,她推着四喜说:“你们也饿了吧,赶快去吃饭。” 终于把房间里所有的人都赶出去,就剩下她一个人了,萌萌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墙上贴着大红的双喜,天花板上还系着彩带,连床上的四件套也是红泡泡的,到处都是鲜艳的红色,格外地喜庆。 她正在打量床头的婚纱照,睿哥儿就推门进来了。 “你怎么来了,你快出去。” 萌萌有些紧张地赶他走,她觉得睿哥儿看她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 睿哥儿走向她,径自坐到她的身边,终于可以放任自己,放肆地打量着她。 “萌萌,我真高兴。” 他说着说着,就把唇印下来了,还越来越深,把萌萌压到了床上。 “别,把我衣服弄乱了。”萌萌特别紧张,死命地推着他。 睿哥儿也没想真的干什么,如果现在是晚上就好了,他依依不舍地站起来,交代她说:“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困了就睡觉,咱们四点钟再去酒店。” “行了,你这个臭流氓,你快走。” 萌萌不敢让他再呆在房间里了,今天是新婚的日子,让人看见他们还没举办婚礼呢,就长时间呆在婚房里,可不太好。 睿哥儿也明白这个道理,只好讪讪地走出去了,他心里对自己说,从明天开始,这种折磨人的日子就要结束了,真是喜事儿一件。 婚礼在五星级的大酒店举行,也是老张家自己的酒店,是睿哥儿开的。 老板和老板娘要在这儿举办婚礼,酒店里的员工个个打起了精神,丝毫不能出一点儿差错。 睿哥儿还请来了专业的导演和摄影师,来对婚礼进行全程跟拍。 这会儿,萌萌就在化妆间里,闭上眼睛,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涂画画,在她的身后,还有两个发型师在给她做发型。 四喜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婚纱取了出来,顿时房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件绝美的婚纱给摄去了心魂。 只见那长长的裙摆上,镶嵌着一颗又一颗钻石,而且是真钻,只要轻微一抖动,它们就从各个角度,瞬间放出璀璨的光。 萌萌化好了妆以后,从更衣室里走出来,就好像一个美丽的梦,美得不像凡人,惊艳得大伙儿都移不开目光。 这样的萌萌,实在是太美了。 “快,把珠宝戴上去。”四喜又帮着打开了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一个巨大的蓝色珠宝箱子,送到了萌萌的面前。 萌萌按下了密码,箱子应声而开,顿时露出了里面的珠宝,有项链,有耳环和手链,甚至还有一顶精美绝伦的皇冠,所有的这些首饰,通通镶嵌了钻石,每一颗都硕大无比,简直要把人的眼睛亮瞎。 萌萌戴上了这套首饰,那美貌的程度更上一层楼,周围的小姐妹们都羡慕得不得了。 四喜激动得眼眶都要红了,使劲地对着萌萌说:“萌萌,你一定要幸福。” “嗯。”萌萌甜甜地答应着,她也告诉四喜说:“你也会找到你的幸福。” 吉时刚到,睿哥儿就进来迎新娘了,照样大方地撒红包,再加上四喜这个内应,他很轻松地度过了伴娘关。 他愣愣地看着萌萌,仿佛第一次知道她这么美,今天的萌萌实在太惊艳了,就连那些专门负责拍摄的工作人员,也对着这样的新娘子说不出话来。 “怎么,你不认识我了?”萌萌给他飞去了一个眼刀。 睿哥儿终于舍得回神了,他笑着说:“我老婆是最美的。” 萌萌很想笑,却有忍住了,嗔怪着说:“油嘴滑舌,赶紧去找鞋子。” 睿哥儿就满屋子找啊,好不容易才在天花板上找到了,赶紧给萌萌穿上,那只鞋子也镶满了钻石,他为了这一天,已经等待很久了,给她穿鞋的同时,他还忍不住亲了亲这可爱的脚背。 围观的伴娘顿时惊呼:“哇,好浪漫哦。” 又有人说:“新郎官好帅。” 这句话不巧被睿哥儿听了个正着,他赶紧举起手发誓:“我再帅也是我老婆的。” 终于逗得萌萌笑了,他一把抱起了萌萌,让她把脑袋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就这么来到了礼堂外面。 一路上,睿哥儿还总是忍不住在偷亲她,气得萌萌不停地推他,瞪着眼睛说:“别闹,待会儿把我口红弄没了。” 跟在后面的喜娘就调笑说:“新郎官别着急嘛。” 萌萌顿时脸红了,捶打着睿哥儿,“都怪你。” 睿哥儿眉开眼笑,终于投降说:“好好好,怪我,我不闹你了,萌萌,我太开心了。” 萌萌重新把头靠上了他的肩膀,喃喃地问:“睿哥哥,你会一辈子对我好吗?” 睿哥儿停了下来,无比认真地说:“我不光这辈子要对你好,我下辈子、下下辈子、再下辈子,都要对你好,你说好不好?” “哎哟,”四周的人都在起哄,他们说:“新郎官这承诺,我们可都听见了,大家都是见证人。萌萌,以后他要是敢欺负你,我们就去帮你打他。” 睿哥儿又有话说了:“谁敢欺负我老婆,连我自己都不可以。” 萌萌从来都不知道,他这么会说情话,简直要重新认识他了。 婚礼进行曲响起的时候,睿哥儿终于肯把她放下,他在萌萌唇边轻轻印下一吻,低柔地说:“准备好了吗?我们出去。” 一束光打到他们身上,英俊潇洒的新郎,牵着美丽娇艳的新娘,他们踏着玫瑰花铺成的路,一路迎着祝福,在大家的欢笑声中,郑重地宣誓着誓言: “从今天开始相互扶持、相互拥有,无论未来是好是坏、是贫穷还是富贵、是疾病还是健康,我们都彼此相爱、彼此珍惜,直到死亡,才能把我们分开。” “我,愿意。” (全文完) 第280章 番外番外番外番外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了垂花窗帘, 筛出一缕缕细小的光线, 照在美人如玉的肌肤上, 微微闪着光。 睿哥站在镜子前, 他修长的手指系着衬衣扣,再穿上灰蓝色的西装外套,对着镜中的自己勾了勾唇。 他走到床前, 拍了拍那片雪白色的臀, 轻柔的嗓音中, 还带着餍足:“老婆,该起床了。” 萌萌嘴里发出一声嘤咛,眼睫毛轻轻地扇动, 她睁开了眼睛, 犹带着朦胧的睡意。 睿哥俯在她的耳边, 温柔地哄着:“乖, 该起床了,今天我们要去度蜜月。” 萌萌点着脑袋,终于舍得起来。 早上十点钟, 他们出现在省城的机场里,十二点,转到北京国际航班, 登上了飞往巴黎的头等舱。 在飞机上安顿好以后,萌萌的眼睛困得已经睁不开,昨晚她累得够呛, 几乎是脑袋刚沾上飞机枕,就瞬间陷入了梦乡。 睿哥的精神却还好得很,他动作轻柔地给萌萌调整好姿势,给她盖上了毛毯,轻轻地环抱住她,就这么不错眼地看。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能够娶到萌萌为妻,这是值得他用一辈子来珍惜的女人。 他静静地凝望着萌萌,眼眸中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疼宠。 在他左手边的位置上,坐着两名蓝眼睛的外国人,他俩原本是在聊天说笑,忽然瞥见了右边这对年轻的小夫妻,不由得善意地笑了起来,停止了聊天。 睿哥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即便是在睡梦中,他的臂膀也依然为萌萌守护,萌萌的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他也把头点在萌萌的发顶上,像一对交颈的鸳鸯。 十三个小时以后,这架飞机停靠在巴黎戴高乐机场,由于时差的关系,这边刚好是黄昏。 萌萌和睿哥走出机舱,夕阳还没有落下去,灿烂的霞光染红了半边天际,映衬着飞机上的翼展,有一种辽阔的美。 “巴黎,我们来啦。”萌萌忽然起了性子喊,踏上了这片欧洲的土地,她即将要和睿哥,展开为期两个月的蜜月之旅。 酒店派来的劳斯莱斯,载着他们驶向了梦幻的巴黎。 进入城区以后,典雅的法国建筑宛若画卷,在他们面前铺陈开来,随着最后一抹余晖的隐去,夜色悄然降临,华灯渐渐亮起,独属于巴黎夜晚的璀璨,才刚刚开始。 轿车在香榭丽舍大酒店的门口停下,一群衣着绅士的服务生,来把他们的行李带走,这一切都是那么地如意。 睿哥带着萌萌去前台确认,那优雅的女服务生看见他们的护照以后,脸上露出了祝福的笑容,用法语说:“祝你们蜜月愉快。” 来到了酒店最豪华的房间,萌萌一推开门,就被里面的陈设惊艳到了。 她站在门廊处放眼望去,满目都是法式古典雕花家具,豪华的kingsize大床,床头垂下华丽的帷幔,水晶灯投下晕暖的光,让这个房间看上去温馨又浪漫。 萌萌走进去,还看见了几个银粉色的氢气球,漂浮在墙角。茶几上摆放着精美的欧洲手工茶具,梳妆台上还有香水礼盒,上面系着漂亮的蝴蝶结,此外在床尾,还有一个银托盘,是两只水晶杯和一瓶红酒。 萌萌非常惊喜,转过身去问睿哥:“老公,这些是你准备的吗?” 睿哥其实也没有想到,但他不会傻到说出来,就勾起迷人的微笑,从背后环抱住她。 “怎么样,喜欢吗?” 萌萌仰着头看他,嘴角含笑:“喜欢,请继续保持哦,张先生。” “喂,叫老公。”睿哥势必要纠正她,可已经迟了。 萌萌挣开了他的手,身子像游鱼,灵活地钻进了盥洗室,只留下串串调皮的笑声。 “你呀。”睿哥无奈地摇了摇头,认命地拿出她的浴巾浴袍,走到卫生间的门外,刚把手搭在门上,忽然犹豫了。 一抹邪魅的笑出现在他的脸上,他改敲为推,悄无声息地闪进门内,顺便还关上了门。 不一会儿,里面就传出了阵阵激烈的喘息和嘤咛,间或还夹杂着萌萌的求饶,那一声声娇艳欲滴的“老公”,让巴黎的月也羞得躲起来。 第二天,萌萌抱着被单坐在床上,望着自己的满身青紫,瞬间气成了海豚。 睿哥不敢再惹她,捏捏她的脸,讨好地说:“我保证下次轻点,跟我去吃饭吧,老婆。” “没有下次了,你真讨厌。”萌萌拍开了他的手,掀被下床,脚刚沾到地上,就差点儿软下去。 睿哥及时扶住了她,又把她放到床上,自知理亏地说:“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你坐着别动,我来帮你穿衣服。” 他拿来了萌萌的裙子,给她穿的时候也不老实,看着眼前雪白的肌肤,睿哥的呼吸渐渐不稳了。 萌萌意识到危险,只来得及护住胸前,却护不住下面,很快失守了,自然这顿早餐嘛,他们就缺席了。 一场云雨,当萌萌再次睁开眼睛,已经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更不要说起床了,她背过身子,气呼呼的。 睿哥推着餐车走过来,挑选出几盘萌萌爱吃的菜,给她放在了床上,低着声音哄着:“别气了,老婆,来吃东西了。” “哼!”萌萌一动不动。 完了,把人弄毛了。 睿哥只好继续哄:“你气我也别饿着自己的肚子,饿坏了我该多心疼,乖,起来吃点儿,吃饱了再生气。” 萌萌一听有道理,终于转过身来瞪着他,心想等她吃饱了,有他好看。 可她那点子力气,怎么可能撼动睿哥呢,最终都被按在床上,收拾得哭叫,一连几天,他们连房门都没有出。 “你这个坏人!”萌萌终于受不了了,来巴黎快一个星期,她哪里都没去,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真想扑过去,咬死这个男人。 她说干就干,怒吼着跳到睿哥身上,两个小拳头像鼓点一样敲打着他。 “哎哟,你想谋害亲夫啊。”睿哥根本就不疼,却装得龇牙咧嘴,让萌萌把怒气发泄出来。 他觉得那小拳头敲在他身上舒服极了,终于良心发现地说:“哈哈哈,我错了老婆,我这就带你去玩。” “不许笑。”萌萌拧着他耳朵,威胁说:“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这个嘛,”睿哥把手悄悄伸到她的臀边,眼神很暧昧:“你说呢?” 萌萌唬得赶紧从他身上下来,在和他待下去,她今天又出不了房门了。 在酒店里厮混了这么多天,萌萌才终于踏上了巴黎的街,实在是不容易,哼,男人。 他们住的这一片,是巴黎最繁华的所在,香榭丽舍大街就在酒店门口,出了门就是。 萌萌走在路上,用自己好奇的眼睛打量着巴黎,她呼吸着晨间清新的空气,透过树影,两边都是雍容华贵的法国建筑,入驻了全世界全顶尖的奢侈品商店。 这里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刚走了五分钟,萌萌就数不清自己听见了多少种语言,许多人在街上拍照,他们也不能免俗地拍了好多照片。 两公里的路,走了他们快三个小时,到达皇后绿荫场,睿哥的手上已经拎了好几个袋子。 没办法,他们只是稍稍逛了一下,就忍不住买了许多,更多的袋子,已经让人送回酒店里了。 “啊,这里真美。” 萌萌他们来的季节刚刚好,正是夏季,绿荫场上的绿树,尽情地舒展着叶子,平坦的草地上到处都是游人。 看到这一片自然,萌萌忍不住脱下鞋子,光着脚漫步在草地,笑得比那阳光还要温暖。 睿哥拉着她的手,不让草地上的游客碰到她,等他们走得累了,就顺势躺下来,望着棉花糖一样的天空,深深地呼吸着,什么也不用想,因为这里是巴黎。 萌萌选择这儿,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拍婚纱照,他们在国内已经拍过了一套,但她和睿哥都想在巴黎再拍一次。 改天他们就请来专业的摄影师,带着他们在巴黎各处经典的位置,留下甜美的回忆。 卢浮宫、凯旋门、圣母院、蒙马特高地、塞纳河畔的皇家园林,甚至迪士尼乐园,都见证了他们的情感。那些婚纱照,是如此的唯美,如此的浪漫。 最后一站,他们来到了埃菲尔铁塔。 这里平时人太多了,好不容易才选了个少人的时间,摄影机的助手赶紧催促他们说:“快,把你太太举过头顶,像我这个姿势,最好能单手。” 他这是让睿哥举起萌萌,好把他们两个和后面的埃菲尔铁塔都拍进去,不过这种动作,一般男人可不容易做到,更何况还是个亚洲人。 下一秒,助理的眼睛就猛地瞪大,前面的睿哥轻轻松松就举起了萌萌,而且是单手哦。 他保持着那个资格,连呼吸都没有乱一下,身子更是如青松般,动都不动。 怎么可能? 几个助理连同摄影师,都被他吓到了。 他们经常来拍照就知道,许多夫妻都做不出这个姿势来,不管男人吹得自己有多牛,想单手举人,不可能的。 但是睿哥他做到了,这个姿势他保持了很久,直到摄影师喊停,他才把萌萌放下来。 顿时,这些法国人看睿哥的眼神都变了,这是对强者的尊敬。他们自己都做不到的事,这个亚洲男人竟然能办到,真的是太厉害了。 摄影师他们看了看睿哥那强健的体格,似乎对他惊人的力气,就有些懂了。 睿哥还没意识到他被人崇拜上了,萌萌今天太美,他禁不住频频向她看,她穿着纯洁的婚纱,在这法国的蓝天下,美得那么惊心动魄。 睿哥心间一动,想出了一个主意。 “老婆,我们到每一个国家,都去拍婚纱照,好不好?” 他心想欧洲那么多个地方,处处都适合留影,而这又是他们的蜜月期,不留下点儿什么,似乎有些太遗憾了。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越来越强烈,他微微带着兴奋说:“你带上婚纱,老公带上你,我们去拍照。” 萌萌当然愿意了,这些天她拍了好多照片,就只有婚纱照最让她满意,她也希望给这场蜜月旅行,留下一些难忘的记忆,就答应说:“好哇,我们下一站去哪个国家?” “意大利,威尼斯。” 出了意大利,他们又去了西班牙,然后英国、希腊、瑞士、北欧,临时想起来要去哪里,就去哪里,整整两个月,他们在各个国家,都留下了身影。 到了十月份,萌萌才结束了旅行回国,当天中午就在老张家吃饭。 她婆婆打量着她说:“萌萌你瘦了,你们去欧洲,睿哥儿没给你吃饱么?” 萌萌小脸一红,她哪里是没吃饱啊,她分明就是操劳过度,这才瘦了。 她怨闷地睨着睿哥,趁机告状说:“是啊,他都不舍得给我吃,还虐待我。” 杨小娟一听,这还得了,她非常生气地打着睿哥儿。 “你这混账,还敢虐待萌萌,你出去之前我是怎么交代你的,我告诉你啊睿哥儿,萌萌就算是你娶进门的,也不允许你欺负,你怎么虐待她了?” 睿哥不躲也不闪,还笑着说:“妈,我怎么会欺负她呢,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么,萌萌在跟你说笑呢,是吧,萌萌?” 萌萌险些气歪了鼻子,这个男人,难道要让她说是这个“欺负”,不是那个“欺负”吗? 她说不出口,只好咬着牙说:“是,妈我跟你开玩笑的。” 等她回到了房内,她就发作起来,骑在睿哥的身上,对他一顿打。 “你太坏了,还不让我告状,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我要回我妈家。” “嗯,是该去看望岳母。”睿哥坐起来,还主动拉起萌萌说:“走,老公带你回娘家。” 萌萌实在是拿这个厚脸皮的人没有办法,谁让她嫁给了他呢,现在后悔也晚了。 两家人离得太近,他们抬抬脚就到了。 冯家人一直在等他们呢,他们在萌萌刚踏进村里就知道了,只是中午她要去婆家吃饭,他们又不能去催,只好在家里干等着,快四点了,才等到了萌萌。 萌萌刚踏进家门,就被冯老太扑着抱住了。 “我的萌萌哦,你可算是回来了,自从你去欧洲,奶奶天天数着日子,那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你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去那么远呢,怎么样,欧洲好玩吗?” 萌萌本来还想告一告睿哥的状,在看到她奶奶的面容以后,顿时打消了念头。 她笑得很甜地说:“奶,我好着呢,我们去了很多好玩的地方,睿哥对我也很好,我还给家里买了很多礼物。” 她让睿哥把礼物都拿出来,分发给家里的人,还介绍说:“这些都是我在旅游的时候随便买的,我看见啥就买啥,还有很多没收拾出来,等我回去整理好,再拿回家。” 冯家人看见礼物当然是高兴,不过他们更关心萌萌。 冯老太就摆手说:“不用那么着急,等你有空了再慢慢收拾。肚子饿不饿?我和你妈做了很多菜,就等你回来吃呢。” 刚才和家人絮叨了这么久,萌萌还真有些饿了,就摸着肚子说:“奶,我好饿,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冯老太笑眯眯地说:“很多,都是你最爱吃的,今儿早上村里有人出海,你爷爷特意去买了许多海鲜,养在岸边的水泡子里,下午才拿出来做的,很新鲜。” 冯家人那是真疼萌萌,为了给她做一顿好吃的,都费了很多心思呢。萌萌要去厨房里帮忙,他们还不肯,让她在餐厅里坐好,等着吃饭就行。 萌萌感动极了,她坐在椅子上翘首盼望,等她奶奶端着盘子进来,她还非常期待地说:“这是什么?呃,怎么有点儿腥呢?” 冯老太打开了盖子说:“鱼,放了很多姜,还腥吗?” 不知道怎么地,萌萌就是觉得有点儿腥,这味道让她难受极了,忍不住就有些干呕。 这下可把全家人都给唬住了,尤其是睿哥,他吓得赶紧抱住萌萌,拍着她的背说:“怎么会这样,还难受吗?” 萌萌就是有些难受,胃里仿佛有东西在搅,她生怕真的吐出来,赶紧喊道:“快把那鱼端走,呕……” 这回她真的吐了,脸色发白,只觉得浑身难受,人都有些懵了。 全家人都要被她吓死,赶紧把她挪到外面来。 冯益民跑去请六婶儿,他拉着六婶儿火急火燎地回家,嚷嚷着说:“你快给她看,这是怎么了?饭还没吃呢就吐。” “我看看。”六婶儿给萌萌把脉,忽然眉毛一挑,笑起来说:“好事儿,这是怀孕了。” 所有人都顿住了,睿哥连身子都发僵,脑海里只有一个词儿在回放:“怀孕了,怀孕了,怀孕了……” 他猛地跳起来,兴奋得无以复加:“哈哈哈,我要做爸爸了!老婆,你肚子里有我们的宝宝。” 从来没有哪一刻,他像现在这么高兴,他和萌萌才结婚三个月,就有宝宝了,就在她的肚子里,算算时间,说不定就是在欧洲怀上的呢。 睿哥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萌萌的肚子,激动得眼泪都差点儿下来。 老冯家的人也都很高兴,冯老太还点着萌萌的额头说:“你这个傻蛋,怀孕了都不知道,刚才差点儿吓死我。” 萌萌她才是真懵了呢,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怀孕,她连想都没有想过,现在她看着自己的肚子,一点儿真实感也没有。 她问六婶儿:“我真的怀孕了么?” 六婶儿抿着嘴笑:“肯定啊,滑脉那么明显,六婶儿我不会错的,你就是怀孕了。” 萌萌怀孕的消息,震惊了老冯家,也震惊了老张家,他们顿时把萌萌,当做大熊猫来对待。 带着她去医院检查,又找医生问东问西,变着法子给萌萌做好吃的,什么事儿都不让她操心,总之只有一个宗旨,那就是伺候好萌萌,让她平安生下孩子。 萌萌这个孕期过得轻松,只有刚开始两个月,有些难受劲儿,吃不下鱼腥,别的东西都吃得欢,把她之前瘦下去的体重,通通吃了回来,还胖了一小圈儿。 她看着自己的肚子一天天变大,心中终于有了即将要做母亲的喜悦。 睿哥也是每天都陪着,吃完饭就拉萌萌去散步,也不敢在床上闹她了,天天贴着她的肚子,跟里面的娃娃讲话,说得都很傻,萌萌却很喜欢听。 每当睿哥隔着她的肚皮和娃儿沟通,她就摸着他的头发,浑身上下都流露出母性的光辉,这样的萌萌,比以前更美了。 这天晚上她散步回来,刚洗完澡,还没走出浴室,就感觉到腿上一阵湿,她心里顿时慌了,叫起来说:“老公,老公。” 睿哥冲了进来,一看就知道她要生了,顿时慌得手都在抖。 尽管他事先都在心里盘算好了,还偷偷地演练过,可事到临头,他还是忍不住发慌,因为他怕萌萌有危险。 他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能慌不能慌,声音发紧地说:“别怕,老公在这里,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他抱着萌萌走出来,一路上高声喊着家里的人,顿时全家人都跑出来了,有老张家也有老冯家,他们最近都住到城堡里,就等着萌萌生产呢。 “快快快,送医院,她爸,你快去开车。”冯老太比较有经验,尽管她的手也在抖,却能第一时间指挥起来。 她跟着大伙儿上车,路上都在安慰萌萌:“乖宝儿,你别怕啊,奶奶在这儿。”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萌萌终于被送进了医院,她这会儿已经很疼了,在等待进手术室的间隙,都忍不住叫了好多声。 睿哥听得脸色煞白,完全不像他平时,开什么玩笑,他老婆就要生了,他还能保持镇定那才奇怪。 他伏下身子,在萌萌的耳边一遍遍地说:“不要怕,你会没事的,老公跟你进去。” 萌萌真的很疼,可她不愿意让睿哥看见她生孩子的样儿,从牙缝中蹦出一句话:“不要你进,我自己能生。” 她说完就被推进去了,睿哥想跟着去,也被冯老太和苏婉拉了回来。 生孩子这种事儿,她们比较有经验,那生的时候可狰狞了,最好还是不要让男人看见,有时候夫妻之间啊,也要讲究一点儿。 “萌萌是顺产,你在外面等着,别添乱。” 睿哥待在外面,可那心呐,一点儿也没少担,他在走廊上来回地走动,像团团转的困兽,把医院的地板都快踩烂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是一个世纪那么长,产房的门终于打开了。 睿哥一个箭步冲过去,抢着问那医生说:“医生,我老婆没事吧?” 那医生解开了口罩,是个女的,她笑着说:“母女平安,是个千金。” 睿哥狂喜,立刻冲进了病房,然后他就看见躺在床上的萌萌和他们的宝宝。 萌萌的脸色有些苍白,他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说:“辛苦你了,老婆。” 萌萌生孩子算是比较少受罪的。给她接生的医生,是他们事先找好的主任医生,病房也是特护病房,她自己也争气,很快就生出来了。 所以这会儿啊,她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躺在宽敞的病床上,示意睿哥去看他们的宝宝。 小囡囡刚刚出生,被包裹得严严实实,放在隔壁的小床。她的眼睛还没有睁开,正努着嘴儿一撅一撅,可爱到冒泡,简直是和萌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全家人都围着她瞧稀奇。 “真好看,这眼睛鼻子嘴儿,都和咱们萌萌一模一样。”这是冯老太。 张老头稀罕地说:“皮肤真白,刚出生就有头发啦。” 杨小娟打量着小囡囡的五官,觉得精致极了。 “这小脸儿长的,也太可爱了,将来肯定也和她妈妈一样好看。” 这个小婴儿,带给了全家人特别多的欢喜。 睿哥这个新上任的奶爸,每天抱着她,那是痛并快乐着,尤其是在萌萌出了月子以后,他想找机会亲热,刚走开一会儿呢,小囡囡就要哭闹起来,非要人家抱。 又一次,睿哥面色铁青地中途停止,萌萌就忍不住偷笑:“让你以前欺负我,现在我闺女来帮我报仇了。” 睿哥穿上裤子,望着床上的她,似笑非笑地说:“你给我等着。” 萌萌悚然一惊,赶紧拉开被子盖住自己。 睿哥走出去了,他要给闺女换尿布,喂奶粉,再哄着她睡觉。 他做这些事情,已经很熟练了,小囡囡出生以后,都是他照顾的多,相比之下,萌萌这个当妈的,就省心很多。 他们是新手父母,又单独住在城堡里,冯老头和冯老太就经常来看他们。 老两口现在是有囡囡万事足,囡囡越长越开,完全就是个小一号的萌萌,他们把她放在篮子里,提着它在花园里散步,摘下花朵来问她说:“喜不喜欢啊?这是蓝色。” 往往在这个时候,小囡囡就要高兴地哈哈直笑,伸出手去够那支花儿。 冯老头有时候就和冯老太感慨,萌萌嫁得近就是好,他们天天能来看着,他俩现在也退休了,正好有时间,可以给萌萌带一带孩子。 萌萌这个当妈的呀,全村都没有比她更幸福的了,小囡囡的事儿,不用她怎么沾手,有囡囡的爷爷奶奶和曾爷爷曾奶奶,还有她的外公外婆和曾外公曾外婆,啥事儿都有他们代劳了。 她在家里也闲不住,出了月子没多久,就又回去公司上班了。 睿哥也要上班,日子仿佛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忽然醒来,发现身边的萌萌不见了。 “萌萌?”他在屋里找,一间房一间房地找过去,都没有找到萌萌。 他跑到屋子的外面,也找遍了,还是没有看到萌萌,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望着远处黑黝黝的山林,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缘由的恐慌。 “萌萌,你在哪里?” 睿哥打着手电筒在山里找,他的城堡外面连着大路,他就沿着路下来,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真龙观。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就有一种直觉,萌萌在里面。 他想起了前世萌萌的神秘失踪,又想起了今生他的意外重生,再也忍不住了,直奔后头的真骨塔。 “老婆,你一定要等我。” 睿哥走得很急,他速度飞快地奔跑在楼梯上,却已经来不及了,到达最后一层,他看见萌萌已经把手,按在了那块龙骨上。 “不要!” 在这一瞬间,睿哥的心跳几乎要停了,他痛苦地跪在地上,因为他知道,萌萌就要消失了。 “你跪在那里干嘛?”萌萌没有消失,她走了过来。 睿哥怔怔地看着她,忽然一跃而起,紧紧地抱住她说:“太好了,萌萌你没有走,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萌萌笑容可掬,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块龙骨,像个没事人似的说:“我刚才睡不着,随便出来逛逛,看你睡得熟,就没有叫你,我们走吧。” 实际上,她刚才在睡觉的时候,又听见了召唤,这一次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急,萌萌就偷偷起床,来到了真龙观。 但是当她见到那块龙骨的时候,龙骨也只剩下最后一抹神魂了,刚才就是它在召唤萌萌。 它在这个世间待得太久,必须要回去了,它告诉萌萌:“你本是我主化身,我的任务是感召你,让你跟我回九虚圣境,现在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一抹白光,点在了萌萌的额头上,她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关于过去,关于前世,关于九虚圣境的种种,都出现在她的记忆里。 但她却摇了摇头,她在这世间待得很好,也有牵挂,此生是不打算回去了。 龙的神魂很虚弱,它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渐渐消散,空气中已经撕开了漩涡,留给它的时间不多了。 “你真的不回吗?希望你不要后悔。” “你去吧,告诉他,这辈子我不会回去。”萌萌的眼眸中透着倔强,她看着龙的神魂飘进了漩涡,在一刹那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微微地笑了,滚滚红尘,亲密的爱人,初生的孩子,她的亲人,她的事业,有太多太多的羁绊,不允许她放弃这里,她,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