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围堵男友少年时 作者：墨书白 文案： 　　【本文甜、轻松，不定时对男主落小刀片但会很快治愈】 　　【男主戏精，女主一根筋】 　　江淮安相亲时和夏啾啾说， 　　他中学时，脾气好、成绩好、家徒四壁、穷困潦倒，被同学欺负，被女神嫌弃，从没感受过爱与关怀。 　　于是夏啾啾爱心爆棚，带着他看电影逛游乐园，做一切他年少没做过的事,然后...... 　　成了他老婆。 　　一朝重回十六岁， 　　夏啾啾提着板砖和一袋子现金去市一中找江淮安，决心给他一个美好的少年回忆。 　　把欺负他的人统统打倒，邪恶势力纷纷铲除！ 　　夏啾啾:“请问，你们班那个脾气好、成绩好、家徒四壁、穷困潦倒的江淮安在吗?” 　　正提着板砖准备出门干架的江淮安一脸懵逼:“谁?你他妈说谁?” 　　夏啾啾：“……” 　　于是夏啾啾知道，江淮安最需要的不是钱也不是爱，而是一套五三模拟题。 　　不要随便相信别人，这是风骚戏精小江哥教会夏啾啾最深刻的人生道理。 　　认识江淮安，夏啾啾才知道，在戏精的世界里，处处是舞台。 　　<这是一个正直傻白甜（并不）带着一个戏精扛把子艰辛考名校的旅途。> 内容标签：重生 主角：夏啾啾、江淮安 ===================== ☆、第1章 第一章 南城三月，按理本该尚待春寒，却已如夏天炎热，篮球场上的学生正穿着短袖校服，在烈日下肆意挥洒自己的汗水。 夏啾啾跟在老师后面，规规矩矩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全然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 这位老师姓杨，叫杨琳，是她的班主任，看上去还很年轻，不到三十岁的样子，但说出话来却十分古板，教育着夏啾啾：“市一中和你以前读书那些三流四流的中学不一样，来了就守规矩，别以为你爸捐了一栋楼给学校很了不起，这里家里有钱有权的多的去了，谁来都一样。” “嗯。” 夏啾啾乖乖应声，她声音很温和，没有半分不满的样子，杨琳见夏啾啾乖巧，语气放缓了一些：“我看你成绩一般，来了以后就要更加努力学习，不然追不上课程，白浪费你爸的钱。” “老师放心，”夏啾啾很认真回答：“我一定会好好学习，不辜负老师和爸妈的期待！” 这么积极表忠心的学生，杨琳居然一时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本意是想打压一下夏啾啾，让她不要因为自己老爸有钱就为非作歹，结果夏啾啾这么乖巧，她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一下没了什么用力的方向。 她点了点头，走到班级门口，敲了敲门道：“张老师，借用一下时间，有个新生报个道。” 这才是开学第一节数学课，张赫还在给这批刚过完春节的学生收心，听见“新生”两个字，张赫心里就有了数，前几天有个姓夏的为了给他那个数学考不过30分的女儿读书捐了一栋楼的事，早就在老师之间传开了。 张赫面色不太好看，点了点头：“进来吧。” 夏啾啾走进去，她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也知道自己这时候，必须认怂装乖，于是她背着书包，低着头，一副乖乖女的模样走进去，先和张赫打了招呼，随后在黑板上写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细声细气说了句：“我叫夏啾啾，以后希望大家多多关照了。” 没有人理会她，大家该做题做题 ，该睡觉睡觉，该打游戏打游戏。 夏啾啾觉得有些尴尬，就在这时，教室里突然有个人站了起来，激动道：“老师，您刚才的问题我没听清，您再说一遍？！” 那是倒数第二排的一个男生，看上去高高壮壮的，十分憨厚。张赫被顿时被气得涨红了脸，大吼道：“武邑你是不是又睡觉了？！” 被称作武邑的男生一脸懵逼，张赫指着讲台旁边的空桌道：“以后你就坐这儿，你要睡，就当着全班的面睡！我倒要看看，你脸皮是不是防弹衣做的，知不知羞！” 听到这话，全班哄笑出声来，武邑似乎也习以为常了，低头“哦”了一声，不情不愿开始收拾东西，张赫这时候想起夏啾啾来了，指了武邑的位置，转头同夏啾啾道：“你就坐那儿吧，赶紧坐下开始上课。” 夏啾啾点了点头，规规矩矩说了声“谢谢老师”后，便走下了讲台，来到了武邑的位置。 武邑看着她，颇有些是她抢走他位置的不爽，对着老师的傻大个儿突然就“哼”了一声，提着书包就上前了。 夏啾啾摸了摸鼻子，她琢磨着，武邑被调到那里，可能的确和自己有些关系，毕竟班上也就那儿多张桌子了，不是她坐，就是别人做，刚好武邑就成了那个“别人”。 她有些不好意思，可自己也不想去坐，便坐在了武邑的位置上。 他是和一个男生坐一起，那男生正在睡觉，只看得到一个头顶。他的头发看上去黑亮细软，在阳光下渡了一层淡淡的光泽。 他睡得很熟，夏啾啾坐下时，能听到他“咻咻”打着小呼噜的声音。 呼噜声不大，几乎就像呼吸声一样，夏啾啾靠近了才听到，绵长又温柔，让人…… 充满睡意。 而坐在夏啾啾身后的男生则一直在自己埋在桌上，憋着笑，整个人都在抖。 他抖，桌子就在跟着抖，夏啾啾靠着桌子的凳子也在跟着抖。不难猜出，刚才武邑会突然站起来，肯定和这个人有关系。 夏啾啾被抖得快共振了，她有些无奈，将书包塞进了自己的课桌后，她转过头来，小声说：“同学，别抖了行吗？” 那人抬起头来，他有一双很亮的眼睛，像狐狸一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感觉。他点点头，赶紧正了神色，就靠回去，低头开始玩游戏机。 等那人靠回去后，没一会儿，夏啾啾就已经将书和笔记本试卷拿出来，开始…… 发呆。 如今她有很多事，当务之急并不是学习。 和很多小说一样，夏啾啾作为一个幻言小说女主角，必然是一个不平凡的人。 她虽然没有什么异能，但她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重生者。 重生前，她二十三岁，大学毕业，在大三遇见江淮安，与他相恋。毕业礼当天领证结婚。可惜，婚礼第二天，跟着江淮安去看他父母的路上遭遇了车祸，一觉醒来，她就回到了十六岁。 人家说，重生就是为了让你弥补当年自己的缺憾。 夏啾啾想了想，她顺风顺水活了二十三年，真没什么缺憾。 她父母是煤老板，后来转行做了房地产，有一个调皮捣蛋的弟弟，一家人奉行“女儿要贵养”的政策，对她疼爱有加。 家庭和顺，朋友仗义，除此之外，她还长得漂亮，智商正常，除了大学没考好以外，整个人生几乎活成了别人心中的梦想，堪称一代典范。 比她有钱的没她漂亮，比她漂亮的没她有钱，比她有钱又漂亮的，没她幸福感高！ 所以她嫁给江淮安以前，人家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夏啾啾投胎投得好啊。 后来她嫁给江淮安以后，人家说得最多的就是——夏啾啾嫁人嫁得好啊。 如果说夏啾啾投胎是靠自己上辈子的努力，那嫁给江淮安，大概是拯救了银河系。 他们两是相亲认识。 江淮安大她一岁，虽然和她一样是大学生，却年纪轻轻功成名就，早早创立了一家游戏公司，每年公司盈利加上他自己的投资分红，听说身家都赶得上她爹。除了有钱，他还有一张十分俊美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眼角上挑的桃花眼，哪怕是藏在金丝镜片之下，却也让人觉得十分勾人，明明端端正正一个清贵公子，却怎么看怎么带了点痞气。听闻好几次和他们有过接触的影视公司的人都忍不住给江淮安发名片，热情邀请他进军娱乐圈，可惜都被他拒绝。 简而言之，这是一位有财有貌的青年才俊，俗称，钻石王老五。 可惜她对这种太成功的男人不感冒，因为她觉得，这样的男人一定特别高傲，她不愿意受这个气。 结果见面第一天，江淮安就刷新了她的观点。 江淮安和她诉说了自己悲惨的童年。 他说那时候他家境贫寒，读书艰苦，为了凑齐学费，他在风雪交加之中，站在接头乞讨。 他说那时候，因为穷，穿得不好，他在班上备受排挤，高中时候经常被同学收保护费、殴打、嘲讽、欺负。他脾气好，胆子又小，只能默默忍受。 但不管怎样，他都有一颗积极向上的心，他从来不肯放弃学习，通过奋发努力贷款考上大学，又打工赚钱，终于在自己学会编程后迅速创立了游戏公司，走向人生巅峰。 对于江淮安的故事，夏啾啾听得泪眼汪汪，于是在江淮安苦笑着和她说：“我知道我出身不好，配不上你，来和我吃饭是你委屈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下一次见面”时……她完全拒绝不了他，含泪点头道：“不！江先生，你怎么优秀，我怎么能拒绝你！下一次，我来请你！” 于是他们就有了下一次见面，第二次见面，江淮安告诉她：“其实，我从来没去过游乐园……” 夏啾啾想，这人好惨，怎么会有这么惨的童年！ 她立刻说：“走，我们去游乐园。” 第三次见面，江淮安不好意思说：“其实我没看去过电影院，我一直想知道，电影院是不是真的有爆米花……” 夏啾啾果断点头：“走，我们去电影院……” 江淮安的童年真的特别惨，他几乎所有和情侣相关的活动都没做过，夹娃娃坐摩天轮送巧克力…… 而夏啾啾秉着一颗纯善之心，一直在努力满足这个曾经穷困潦倒、依靠着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的奋斗青年的小小愿望。 就这么满足满足着……有一天，她就成了他老婆。 但是，这不是哄骗，这不是逼婚，这是夏啾啾，心甘情愿。 对于江淮安，夏啾啾真是心疼到了骨子里。就连结婚当天晚上，她还不忘握住江淮安的手发誓：“淮安，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你放心，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前再苦再难，今后都有我陪在你身边！” 江淮安沉默不语，片刻后，他忐忑道：“其实吧……” “没什么其实！”夏啾啾打断他：“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你一向善解人意，不忍心我有一点点委屈，可是我真的不是委屈，心疼你，我不委屈！” “事实上吧……” “你听我说完，”夏啾啾满脸诚恳：“淮安，痛苦的过去是为了更好的以后，如果不是因为你太惨，其实以你这样的情况，我根本不会喜欢你，我们也不会在一起！所以，从今天开始，你的幸福交给我，你不要 再为过去伤怀了！” 听了这话，江淮安不说话了。夏啾啾这时候才想起来：“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哦，没什么，”江淮安露出苦涩的微笑：“我只是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拥有这样的幸福！” 江淮安的笑容总是这样，仿佛一坛在酝酿了多年的美酒，苦涩中带着香气，让人觉得心酸又怜惜。 重生后的夏啾啾一想到这个笑容，她就决定，她必须去拯救江淮安！ 她要让江淮安不被任何人欺负，不受任何风吹雨打，她要保护他，让他再接触不到这世界的黑暗，成为一个象牙塔里的钻石王老五！ 她的老公，值得起这样的盛世宠爱！ 夏啾啾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在重生来的第一天，她就对父母表示，自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想到那个传说中最差的学生也是重本线的市一中好好学习。 女儿好不容易发奋一次，夏家表示全力支持，于是就给市一中捐了一栋楼，给了夏啾啾这个转学的机会。 市一中还是一个非常有原则的学校，转校可以，但以夏啾啾的成绩，重点班是不行的。所以，她只能在最差的掉尾班学习。 不过夏啾啾知道，以江淮安当年的成绩，是不可能在掉尾班就读的，所以夏啾啾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等下课去重点班，找到江淮安！ 夏啾啾一面想，一面转笔，她的笔第三次掉在桌上时，她的同桌终于不耐烦，一把按住她的头直接磕在了课桌上，怒道：“武邑你他妈有完没完？！” 刚吼完，对方就觉得手感有些不对，他愣愣看着面前仿佛被他按着磕死了的夏啾啾，好半天，颤颤收回了手。 “喂……同学？你……你还活着吧？” 夏啾啾没说话，她慢慢抬起头，露出她的面容。 夏啾啾不是那种美女型的女孩子，她身高不过一米五五，身材纤细匀称，脸上带了点婴儿肥，看上去绝对算不上漂亮，却十分可爱。 她眼睛很大，随时带着点水汽，此刻她面无表情看着江淮安，鼻血慢慢流了下来，一根被她压下去的头发，固执又坚强的弹了起来。 江淮安目瞪口呆。 他从来没打过女孩子，尤其是，这么可爱这种。 ☆、第2章 第二章 全场寂静了一秒，张赫的声音暴起：“作死哦你们又在干什么！还上不上课了？！” “老师对不起，”江淮安赶紧站起来：“我错了，我保证不会再发出一点声音！我一定像死在课堂上一样，连呼吸声都消失！” “闭嘴，给我坐下！”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太不耐烦，张赫也没让对方怎么样，就让他坐下了。 夏啾啾脑袋被撞这一下，撞得她头晕目眩，她抬着头，捂着鼻子，不说话。下课铃适时响起，对方手忙脚乱掏着纸巾，递给夏啾啾：“同学，你还好吧？” 夏啾啾带着鼻音应了一声，声音软软的，江淮安心里颤了颤，觉得仿佛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撩在心上，他面上不显，依旧一副急切和热忱的模样，坐在夏啾啾后面的男生看见江淮安的表情，又开始止不住的笑，夏啾啾用纸卷起来塞进鼻孔，这才能平视对面的人。对面的人看上去满是歉意，轮廓还有几分像江淮安。只是江淮安一贯带着眼镜，看上去斯文得体，和面前这个板寸头、满脸痞气的人一点都不搭边。但不管如何，面对一个像江淮安的人，夏啾啾也发不了脾气，她也不想追究这场意外了，面无表情转过头去，低头开始看书。 江淮安这次醒了，也不打算再睡，打量着这个一脸认真的小姑娘，撑着下巴，懒洋洋道：“同学，你是我新同桌啊？我的老同桌呢？” 夏啾啾不说话，低头看着数学课本，抬头指向前方，江淮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武邑坐在讲台旁边课桌上，睡得正香。 江淮安眼角抽了抽，觉得有点丢脸，赶紧转过头，看向夏啾啾后面打着游戏机的男生道：“宋哲，他怎么上去的？” 这话说得颇有几分“他怎么进去？”这样的江湖气息，夏啾啾不由得看了江淮安一眼，对方也没看她，再看一眼侧面，夏啾啾觉得，面前人好像更像江淮安了一点。 不过怎么可能呢？ 她家江淮安，成绩好、脾气好、温柔胆小、穷困潦倒。 于是夏啾啾赶紧摇了摇头，觉得肯定是自己脑子出了问题，对江淮安思念过度了。 连着两节课，夏啾啾都没再和江淮安多说一句话，江淮安和宋哲聊了会儿天后，便接着睡了，等到放学时，宋哲拍了拍江淮安的肩道：“起了，我先回家，今晚我妈生日。” 江淮安“唔”了一声，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然后他就看见夏啾啾在旁边收拾书包。 她人不到他肩膀，看上去小小的一直，但书包却十分巨大。江淮安看着她拉上书包，整个书包鼓鼓的，看上去很沉，从外形看并不像书，因为有棱角挤了出来。他总觉得有些奇怪，不由得探过头去：“你书包里是什么？” 男生身上带着清爽的柑橘味，和江淮安以前喜欢的味道很相似。夏啾啾吓了一跳，警惕看着他：“你干嘛？” “没什么啊，”江淮安直起身来，拉开距离，让夏啾啾心里舒服了很多，他将手环在胸前，靠着墙，笑着道：“我看你书包这么鼓，就想问问是装了什么，这么重，我帮你背回去？” 听了这话，夏啾啾对他印象好了些，觉得这个人其实也还挺好的。 她的想法都变化在表情上，像一只小动物一样，自以为心机深沉，其实大家都明白她在想什么。江淮安压着笑，看着夏啾啾左思右想。 夏啾啾是打算去找江淮安的，但是现在毫无头绪，看着面前这位第一个认识并表示善意的同学，她决定从对方下手。 “其实……我有一件事，想要做。” “嗯？”江淮安挑了挑眉，不明白小姑娘怎么突然就说起这个，但好奇让他格外有耐心，他温和了神色，坐下来，拍了拍凳子道：“来，同学，坐下好好说。你有什么困难和我讲，作为你的同桌，我会帮助你的。” 这个人真的很好！ 夏啾啾顿时觉得，自己幸运的体质已经开启了，她坐下来，看着江淮安，认真道：“请问，你认识一个叫江淮安的人吗？” 听到这话，江淮安挑起眉来。 “你找他做什么？” 一听这话，夏啾啾就觉得有戏，这人一定认识江淮安。她赶紧往前坐了点：“你认识？” “听过。” 江淮安一本正经撒谎：“我可以给你介绍，但你得告诉我，你找他做什么？万一你对他不利呢？” “你放心吧！”夏啾啾很认真道：“我绝对不会对他不利的，我对他好还来不及，怎么会对他不利？” 听这话，江淮安心里有些不安：“你和他什么关系？” “我？”夏啾啾皱眉想了想，随后一脸认真道：“我是他未来老婆！” 江淮安：“……” 任谁突然听到有个人跳出来说自己是你未来老婆，心情大概都很微妙。 他轻咳了一声：“那个，能不能不要太浮夸？现实点，你到底想找他干什么？” “算了，”夏啾啾叹了口气，小小的人看上去有了几分忧愁道：“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我想找他，帮助他！” “你要帮助他什么？” 江淮安很好奇，他觉得自己过得很好啊？ “当然是脱离苦海！”夏啾啾一想到十六岁的江淮安正饱受欺凌，她内心就揪了起来，忍不住一股脑儿道：“你不知道，他家庭条件不好，以前为了学费，在寒风中乞讨，被同学嘲笑也要坚持要饭，特别惨。他从来没去过电影院，也没去过游乐园，很多大家习以为常的事情，他都没干过，所以这次，我专门给他送钱来了。” 说着，夏啾啾靠近江淮安，一脸神秘拉开了书包，江淮安看见了书包里装着的东西——两块板砖。 “这个，”江淮安指着板砖：“好像不是钱。” “这当然不是钱！”夏啾啾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了他一眼，将两块板砖从书包里抽了出来，然后露出了两沓崭新的人民币，红色的毛爷爷整整齐齐装满了整个书包，江淮安抬头看着夏啾啾，眼中十分肯定：“你一定很有钱。” “还……还好吧，”夏啾啾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自己的头：“就……有一点点小钱啦。” 说得虽然很谦虚，但明显自己也知道这钱是多了点，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这是我所有压岁钱！” “哦。” 江淮安点点头，目光移向那两块板砖：“钱是拿来资助这位贫困生的，我明白了，那这两块板砖呢？” “他不仅穷，”夏啾啾一脸认真，眼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脾气还特别好！总是被人家欺负，所以我还带了两块板砖，谁要欺负他，我砸死谁！” 江淮安表示理解了，他也很喜欢用板砖防身。 于是他又确定了一下：“你说的是市一中的江淮安，对吧？” “对！” “你见过他长什么样吗？” “额……” 她的确没见过16岁的江淮安长什么模样，但是想一想，应该是很好看那种，她抬头盯着江淮安，认真想了想：“就……和你长得比较像的感觉，但我觉得气质应该不太一样，毕竟他脾气好、成绩好、穷困潦倒……你……” “我怎么了？” 江淮安挑眉，颇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夏啾啾见这人露了脾气，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小声道：“你看你，脾气不好……” 江淮安：“……” “当然，你人还是不错的。” 江淮安：“……” 居然还有点小欣喜。 “而且看着就有钱，一股有钱人家傻二少爷的气质油然而生。” 江淮安：“……” 他不傻，也不二。 “重点是，在这个班，你成绩一定很差吧？” 江淮安终于忍不住了，抽了抽嘴角：“你成绩也不好吧？哪里来的勇气说我成绩差？” “所以啊，”夏啾啾摊了摊手：“虽然你和他长得很像，但我觉得你肯定不是他。你就告诉我吧，有没有一个在市一中读书、长得和你挺像的江淮安啊？” 江淮安不说话了，就在这个时候，宋哲风风火火冲了回来，站在门口大吼了一声：“江淮安，武邑在门口被打了，走！” 听到这话，夏啾啾当场愣了，江淮安动作极快，翻身从课桌上跳了出去，提起夏啾啾的板砖，说了声“借一下”就冲了出去。 看着那人提着板砖带着人气势汹汹冲出去的背影，夏啾啾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刚才那个宋哲叫这人什么？ 江淮安？ 不可能吧？！ 同名同姓还长得这么像…… 夏啾啾感觉脑子里无数信息环绕，简直就要爆炸，千言万语汇聚在脑海，她猛地反应过来！ “站住！还我板砖！！” ☆、第3章 第三章 夏啾啾跟着板砖，不，是跟着江淮安就冲了出去，江淮安和宋哲跑得飞快，完全没注意到后面还跟着一个夏啾啾。 夏啾啾学习成绩不好，但体育特别棒，这大概和她吃得多、爱运动有关系。 她跟在江淮安们后面，一路尾随到校门口，看见两个人冲进一个小巷子，她跟着拐进去后，就发现巷子里面已经打起来了，武邑加上两个穿着校服的男生和几个小混混装束的人打得热火朝天，江淮安骂了声“艹”之后，一脚飞踹向正踢着武邑的人，将武邑往后一拉，大喊了声：“没事儿吧？！” 武邑捂着头摇头，旁边人冲上来，江淮安手拿着板砖，来一个砸一个。 他动作敏捷又凶狠，像一只优雅的猎豹，又带着一股男生少见的血气。他气势汹汹，一加入战局，哪怕他们这边人不多，却顿时气势高涨。街边远处放着《古惑仔》主题曲《乱世巨星》，配合着面前的场景，看上去就像是电影场面搬了过来。 夏啾啾面无表情看着这个场景，捏紧了拳头，忍住了冲上去揍这些小屁孩的冲动，毫不犹豫转身，一面报警，一面往她之前看见过的警亭跑。 警亭离学校不远，夏啾啾到了警亭后，抬起那双带着水汽的眼，焦急道：“叔叔，打……打死人了！” 警察一看见夏啾啾的模样，立刻跟着夏啾啾来了小巷子。 警车鸣笛声远远响起来，武邑一听，立刻道：“艹，警察来了！” 一听这话，江淮安赶紧道：“别让他们跑了！” 宋哲心有领会，赶紧去拖那些人，一面拖一面将所有东西往对方手里塞，警车停下来后，江淮安突然声音一变，往地上一躺，就开始喊了声：“救命！警察叔叔！救命！” 江淮安这样做，宋哲也跟了下来，一时之间，江淮安这边的人顿时躺在地上一片哀嚎。 打人的小混混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跑，警察冲巷子里，跑到江淮安旁边，焦急道：“小朋友……” “叔叔！是他们！” 江淮安一脸指着他们跑的方向，大声道：“就是之前在这里收保护费被你们抓的那批人！叔叔快追！” 警察一听这话，顿时皱起眉头：“我知道了，又是小二那批小兔崽子。我同事已经去了，你们没事儿吧？” “我们没事儿。”宋哲爬起来，满脸虚弱，眯着眼道：“叔叔，我眼镜不见了，您能帮我找找吗？” 警察听到眼镜，心里更放心了一些，那些在外面打架的小混混，很少有这种带金丝眼镜的。 他将眼镜找给宋哲，这时候夏啾啾也过来了。 她脸色不太好看，走到江淮安面前，正准备说什么，就骤然被江淮安握住了手，江淮安满脸感激，诚恳道：“夏同学，谢谢你为我们报警，帮助了我们！这一次武邑被收保护费得救，你是最大的功臣！” “武邑被收保护费？” 夏啾啾一脸懵逼，她感觉刚才那个场景，不太像武邑被收保护费啊？ 然而江淮安此时此刻，完全没有了平日的痞气，仿佛一个热心为民众的优秀同学，整张脸上就写着“正直”两个字，看的夏啾啾都开始怀疑自己。 警察扶着宋哲站起来，看向夏啾啾和江淮安：“哦，你们是同学啊？” “是的，”江淮安放开夏啾啾的手，转过头去，露出一个纯良的微笑：“我是市一中二班的班长，夏同学是我们班今天来的转学生。刚才我和学习委员路过这里，看见我们班同学被一群人收保护费，就想上前制止，结果……” 江淮安露出了愧疚的表情来：“没想到他们真的会动手，连累了班上同学，还好夏同学去报警了，不然……真的是我的不对。我不该以为能和他们讲道理，我该第一时间报警的！” “等等……”夏啾啾想开口，结果江淮安突然就往她身上一倒，宋哲适时叫出声来：“班长！” 二班？？所有人都知道，市一中按成绩排班，这不是尖子生的班级吗？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而且，班……班长？！！ 夏啾啾整个人是懵逼的，就江淮安这样的居然还是班长？宋哲这样的是学习委员？ 这个班级有点魔幻啊。 然而她也来不及思考这么多，江淮安已经整个人靠在了她身上。他抬起头，虚弱笑了笑：“对不起……我……我有点晕……” “先别说了，”警察一脸严肃：“你们先去医院处理，处理完以后当时人来派出所一趟。小二那批人我们会抓的。” 说着，警察扶着宋哲往前，同夏啾啾招呼了一声：“这个女同学，你扶一下你们班长，其他事儿别多说，先去医院要紧。” 警察说完，就和他同事一起扶着人上了车，夏啾啾和江淮安走在最后，江淮安靠在她身上，手搭在她肩上，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夏啾啾有无数问题想问，只是一回头，就看见江淮安虚弱的眼神。 那眼神和她老公江淮安生病时候的眼神极其相似，她一看到这个眼神，顿时心软了，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带着江淮安上了车。 上车之后，江淮安就开始同警察聊天。 江淮安是受伤比较轻的，不像武邑一样，满脸是血。他就坐在前面，和警察说一下他们日常生活。 “你们市一中管理得是不是特别严格啊？” 警察唠着家常：“听说你们升学率特别高，我儿子也想考这个高中，你们有没有什么建议？” “考市一中很简单的，”江淮安一脸学霸的模样道：“找到正确的学习方式，多上几个补习班，把成绩维持在第一，应该就差不多了。” “嗨，你们考第一很容易，我儿子就算了。你成绩很好吧，怎么剪个这种头发？我今天差点以为你也是那种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了。” 他可能还真是。 夏啾啾内心琢磨着，没有说话。她是个很容易说别人好话的人，但是坏话她都会斟酌许久，不确定的事情、会伤人的事情，她从来不说。 以前江淮安就说，啾啾，其实你看上去傻，但比谁都聪明。只是你把自己所有的聪明都放在了如何对别人好上了。 夏啾啾朋友很多，因为很少有人和夏啾啾相处会觉得不舒服。 这样的良好品德让夏啾啾此刻保持沉默，但内心仍旧有一股想要说出真相的欲望，让她左思右想。 而前面警察叔叔继续聊天，江淮安给他解释：“因为这样的头发好打理，我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来学习。而且也不怎么好看，杜绝了早恋的可能性。” “你说得对，我该给我儿子也剪这样的头发！” 警察觉得自己似乎在江淮安这里学了很多，他兴奋继续道：“平时用什么参考书？”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那你上课一定很认真吧？” “嗯，”江淮安说得一本正经：“上课不仅要记笔记，还要尽快消化老师讲的内容，因为下课有很多卷子要做……” 江淮安在前面描述如何学习，夏啾啾坐在后面，整个人有些憋不住了，她几乎确认了江淮安在说谎，因为他们做了一早上的同桌，对方几乎一直在睡觉，连书都不带，谈什么好好学习！ 夏啾啾有些忍不了江淮安的欺骗行为了，终于决定伸张正义，张口道：“那个……” “夏同学，”宋哲突然碰了碰她，一脸认真道：“你会打游戏吗？” “打啊。” 夏啾啾思路顺着宋哲走了过去，宋哲拿出游戏机道：“你觉得你打得赢我吗？” “我怎么可能打不赢你？！” 在游戏这件事上，夏啾啾的尊严不容侵犯。她将宋哲游戏机抢过来，开始投入在了游戏里。 江淮安回头看了宋哲一眼，递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宋哲眨了眨眼，用眼神传达了“小问题”的回应。 没过一会儿，车就停了。警察将人送到医院后，让武邑包扎好伤口来派出所一趟后就走了。 一行人规规矩矩站在路口，目送警车离开，江淮安还十分热情摆着手，大喊道：“叔叔，谢谢了！” 警察挥了挥手，表示不谢。 而夏啾啾背着自己装满了金钱的书包，沉浸在游戏里不可自拔。 等警车走远后，夏啾啾突然感觉有人挡住了她的光，她有些不满抬头，皱眉道：“你干嘛挡我光？” 这时候她看清面前人了，是江淮安。 此刻，五个男生将她团团围住，他们都长得十分高大，夏啾啾仿佛是一只被放在木桶里的小鸡，无处可逃。 她手里拿着游戏机，看着嘴角噙着冷笑的俊美少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喜欢报警？” 江淮安挑眉：“现在怎么不报了？” “那个……”夏啾啾手里出了冷汗，心跳得飞快，她告诉自己，镇定，一定要镇定。 气势不能输，对的，一定要拿出气势来！ 她要淡定，要用毫不在意对方的眼神，要用与此无关的话题，表达出自己一点都不怕的感觉！ 是的，就是这样！ 夏啾啾个子比江淮安矮上太多，为了让自己迎向对方的眼神，她努力仰着头，瞪大了眼睛。 江淮安低头看着她，他不太明白面前这个小姑娘抬着脖子拼命睁大眼睛看着他想干嘛？ 她皮肤很白，脸只有巴掌大，哪怕仰着下巴，也不显得脸大，几乎算是三百六十度完美无死角。 头顶上那根立着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摆，看上去颇为可爱，江淮安心里痒痒的，他觉得再这么继续看下去，这事儿估计没办法追究了。 这姑娘，太可爱了点。 于是他冷冷一笑：“你他妈哑了？” 夏啾啾心里咯噔一下。 她这么瞪他，居然没有吓到他？！ 不行，她不能慌，她必须要摆出高人姿态恐吓他。 于是夏啾啾一副大姐大的模样，平静道：“要谈事儿可以，等我先把这一局打完。” 夏啾啾自认为自己已经十分淡定，开足了气场，颇有诸葛亮空城计时坐下将琴一抚的气质。 但看在江淮安眼里，他只觉得，面前这个小姑娘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惦记着自己手里的游戏机，但又觉得拉不下面子，小声问了句：“要谈事……可以……但可不可以等我把这一局打完啊？” 这是完全两种不同效果的说话方式。 夏啾啾的话虽然不是这样，但气质却表现出了这种态度。 在场人顿时谁都说不出话来了，江淮安心里猫爪子踩上去一样，痒得不行。 他瞪着夏啾啾，对方就用那双含着水汽的大眼看着他。 不到十秒，江淮安就摆阵下来，他哀嚎出声，用手捂住自己眼睛。 “算了算了，老子输了。” 夏啾啾心中露出得意的笑容。 她就知道，她最凶！ ☆、第4章 第四章 江淮安嚎完，所有人都心有同感。 算了算了，面对这种呆萌而不自知的女孩子，他们一群大老爷们儿有什么好计较的？ 于是江淮安退了一步，摆了摆手道：“行了，你回去吧，不过你记好了，”他眯了眯眼，露出凶光：“你要敢和老师说一个字儿，我保证你在市一中过不下去！” “你别吓唬我！” 夏啾啾因为方才的成功自信心膨胀，上前了一步，气势汹汹道：“既然知道不对，以后就不要打架了，知道吗？！” 江淮安不说话，她靠近他，他的头得更低一些。 他低头瞧着她，夏啾啾补充道：“知道错了吗？” “你，”江淮安忍住了抬手去拨弄那根立着的毛的冲动，也忍住了笑出声来的冲动，尽量冷酷道：“离我远点。” “不！” “你太矮了，离我这么近，我看着累。” 夏啾啾：“……” 扎心了怎么办！ 她知道她矮，可是被人这么□□裸说出来，她也很伤自尊啊！ 但夏啾啾考虑到江淮安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自己矮到人家了，于是就退了一步，故作凶狠道：“知道错了吗！你要是还不知道，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江淮安憋笑憋得扭曲：“你打算怎么不客气？” “我就回去告老师了！” 行，这就代表现在不告老师。 江淮安明白了，他点点头：“你回去吧。” 说完，他让兄弟们互相搀扶着，双手插在裤袋里，就往医院里走。 夏啾啾看着一行人的背影，开始认真思索。 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江淮安？ 如果是的话…… 那以前江淮安说的话是骗她的？！ 不，不可能！她老公绝对不是这种人。 想了想，夏啾啾认为，这一定是一个和自己老公长得像且同名同姓的人，她决定回去，再搜寻一下。而且她老公还说过，他高一时候是校篮球赛冠军队的队长！实在找不到，她就等着校篮球赛，谁赢了是队长，那一定是她老公！ 夏啾啾记得江淮安人生每一个细节，只要他说过，她都尽量记着。 你喜欢一个人，就会努力想了解他，所有让你觉得心疼的、心酸的、骄傲的、欣赏的过去，你都会努力记得。 夏啾啾喜欢一个人，单纯又执着，于是她努力了解他，将所有细节记在本子上，一点一点记住。 他水果喜欢吃草莓，喜欢明亮的颜色，喜欢吃茄子，喜欢吃路边摊，喜欢在笔记本右下角每一页标注上记录时间，能快速画人，心烦的时候就喜欢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走路时候喜欢将双手插在裤袋里…… 夏啾啾一面想一面往回走，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轻佻的声音：“嗨，同学。” 夏啾啾顿住步子，扭过头去，看见小巷边上，江淮安双手插在裤兜里，斜靠在墙上，朝着她打招呼。 她皱了皱眉：“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来送你，你居然这样对我，真是让我伤心啊。” 江淮安说着，抬手捂在胸口，整个人脸上做出夸张的表情：“真是心都碎了。” 夏啾啾不说话，她将视线从江淮安身上移走，假装不认识这个人一样走了，江淮安赶紧追上去，跟在夏啾啾身后：“喂，你就这么走了？” 他声音不小，将周边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夏啾啾觉得有些丢脸，不情愿道：“离我远点。” “我干嘛离你远点？”江淮安挑眉：“老子长得这么帅，多少女孩子对我梦寐以求，你还嫌弃我？” 夏啾啾认真点了点头，江淮安对于这种客套一下都不愿意的直率有些无言，他骚不起来了。 他叹了口气，无奈道：“算了，我就是看你一个人回去不放心，来送送你。别太客气，来，书包给我。” 夏啾啾警惕看着他：“你是不是想谋财害命？” “哟，”江淮安这次声音不大，弯腰靠近她，小声道：“长脑子啦？” 夏啾啾皱起眉头，她对于这句话很不满意，江淮安直起身子，伸手去拿她的书包：“知道这一点，还敢这么出来？书包给我吧，放心，我要拿你的钱，早在教室就动手了，这里人这么多，我犯不着。” 夏啾啾想了想，觉得江淮安说得话也有些道理。她背着这么多钱的确也觉得有点重，以前出门，不是她爸在背东西，就是她弟弟，长大之后就是江淮安，她身上还真没背过什么包。 于是她乖乖将包脱下来，递给了江淮安，江淮安单肩背在自己背上，抖了抖肩，有些意外道：“还挺沉的，你这么小的个子买这么大的包干嘛？” “装钱。” 夏啾啾诚实回答，她书包当然没这么大，这么大的书包还是她临时买来装钱的。 这么豪气的回答让江淮安一时无语，他沉默了半响后，再次开口。 “那个……要不认识一下？你叫什么？” “夏啾啾。” “哪个啾啾？”江淮安觉得这名字颇有意思，听着就可爱，夏啾啾一脸正经道：“就是鸟叫声那个，啾啾。” “哦，”江淮安点点头：“我明白了，啾一口那个啾啾。” 夏啾啾：“……” 为什么总觉得这个人在耍流氓呢？ 于是夏啾啾不想和他说话了，江淮安主动介绍自己：“我叫江淮安，长江水的江，秦淮河的怀，国泰民安的安。” 夏啾啾：“……” 完了，这个名字介绍开头，和当年相亲时候一模一样，一字不漏，连成语使用都是一样的。 夏啾啾心里有点慌，可她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她要相信江淮安，相信他绝对不是骗子，相信他年轻时候绝对不是自己面前这个二缺。 她老公一定在市一中某个角落等着她送钱送关爱，一定正被人欺负着在这个世界艰难求生。 江淮安见她不说话，且面容越发沉重，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那个，”夏啾啾抬头，打算再度咨询这个看上去不太靠谱的人：“你知道除了你以外，学校还有人叫江淮安吗？” “这个，”江淮安想了想：“还真没有。” 当初考这个学校放榜的时候，他在录取名单上一个一个找过去，终于成功在倒数第一找到了自己，还真没看到其他的江淮安。 夏啾啾顿时有些垂头丧气：“哦。” 江淮安看着小姑娘不开心的样子，心里也不挺不是滋味，觉得这姑娘还是要看着开心些才好，于是道：“要不，我帮你找一下？” “真的？！” 夏啾啾抬起头来，眼里亮得仿佛能闪出光来，江淮安突然有些心虚，他就是随口一说，想安慰一下夏啾啾。可这一分钟，仿佛他找不到就不行了。 他艰难点了点头，觉得骑虎难下。 夏啾啾抬手拍在他肩膀上，认真道：“你这个兄弟我认定了。” 江淮安觉得好笑，看着她没有说话，夏啾啾想了想，转到他后面，从自己包里拿出一沓人民币，交到江淮安手里，认真道：“来，见面礼，不要客气。” 江淮安低头看着手心里的人民币，突然觉得这人民币友谊有点坚强。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示弱，可他身上也没带什么现金，于是他将人民币往书包里放回去，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会所的会员卡，交给夏啾啾：“来，这个是见面礼，你留个电话，我把密码发给你。” 夏啾啾理解这种礼尚往来，自己送了江淮安这么多钱，他不好意思还一张卡也是能理解的。 为了不让江淮安不好意思，他们两迅速互换了号码，这时候他们已经回到了学校，夏啾啾家的车停在路边，司机见夏啾啾回来了，赶忙下车小跑过去：“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先生都快急死了！” “嗯，不好意思了。”夏啾啾点头，从江淮安手里拿过书包，朝他摆了摆手告别，就跟着司机回去了。 江淮安看着夏啾啾绝尘而去的车，心里松了口气。 带着这么多现金走在路上，他真的很紧张的。 送完夏啾啾后，江淮安回到医院，武邑还躺在病床上，宋哲陪在旁边，江淮安一进来，他就开始抱怨：“我这次回去肯定要被我妈数落了，你看着吧，她过生日我在陪你们打架……” 话没说完，江淮安就从书包里砸了一叠钱下来：“拿着，大家分一分。” 宋哲看着这么多钱，整个人就愣了：“你什么时候学会带现金的？” “我？” 江淮安靠在椅子上：“你看这钱像我的吗？” “夏啾啾的？” 宋哲反应过来：“她给你钱做什么？” “她说是见面礼，”江淮安皱起眉：“但我觉得像是劳务费。” 这真是一个人傻钱多的傻孩子…… 宋哲脸上表情一言难尽：“你不会拿了钱就走，这么占对方便宜吧？” “哪儿能呢？”江淮安环胸靠着椅背，闭上眼睛，看上去有些疲惫。 “我给了她一张我家那老头子给我办的学习卡，专门补课那家。” 听到这话，宋哲嘴角抽了：“我记得里面是有十万吧？” “嗯。” “她这课得补到什么时候？” 江淮安摆摆手：“别担心，就她这样的，一个星期去一次，能给她补到复读。” 宋哲一脸诚恳：“江哥，你答应我一件事。” “嗯，你说。”江淮安有些累了，宋哲握住他的手，眼中是诚挚又殷切的目光：“以后给我送礼，送钱就可以，别给我送卡送礼物什么的了，我承受不起。” ☆、第5章 第五章 夏啾啾回到车上后，张叔就开始唠嗑：“小姐，送你上车那个男孩子是谁啊？是男友吗？” 张叔在夏家呆了快十年，他妻子就是夏家的保姆，他们夫妻两可以说是看着夏啾啾和夏天眷长大的，对他们格外关心。 夏啾啾听到张叔这话，赶紧抱紧了她的小书包：“张叔你可别瞎说，我和他没什么关系。” 张叔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没多说什么。 等回到家里，夏啾啾刚一进门，就看见夏天眷在屋里打游戏打得昏天暗地，客厅里被游戏的声音炸响，夏啾啾有些无奈道：“你就不能把声音关小一点吗？” “姐，你回来啦？” 夏天眷转过头来，露出他染成黄色的刺猬头。 夏天眷长得和夏啾啾不像，夏啾啾像他们爸爸夏元宝，夏天眷则像他们母亲何琳琳。 夏元宝长得敦厚可爱，何琳琳则是极其漂亮，身材高挑，眉目细长。 以前谁见到这一对夫妻，都会直接猜测，夏元宝一定很有钱。哪怕当时夏元宝还是个穷光蛋。 不过他们儿女则像得刚好，夏啾啾像夏元宝的五官，大眼睛白皮肤，夏天眷则是凤眼高鼻，看上去有些盛气凌人。 但是夏天眷一见到夏啾啾，顿时就会失去那份高冷，像一只摇尾巴的小狗一样赶过来：“姐，你来和我打游戏嘛！” “不打。” 夏啾啾看了他一眼，想起自己这个弟弟以后和自己一样不堪的学历，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别光顾着打游戏了，好好学习一下。” 夏天眷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仿佛不能相信自己的姐姐居然会说这种话。夏啾啾抱着书包，抿了抿唇，也不再多说。 因为她知道，自己多说出来，夏天眷肯定要问她，自己成绩都不好凭什么还要要求她。 夏啾啾想了想，自己人生如果一定要说有遗憾…… 或许是没上个好大学吧。 虽然这对她一个收租的富二代来说不重要，可是被人说起来的时候，心里总是有些怅然的。 她摇了摇头，进了屋子，拿出参考书来，准备好好学习。 而夏天眷呆呆看着夏啾啾的房门，好半天，转头问张叔：“张叔，我姐怎么了？” “她啊……”张叔小声道：“可能是恋爱了！” 夏天眷倒吸了一口凉气，将游戏机一放，坐在沙发边上开始打电话：“喂，爸？是我，天眷，不好了啊，”夏天眷压着声音，一字一句道：“我！姐！恋！爱！了！” 夏元宝当场愣住，随后同夏天眷道：“你听谁说的？” “张叔。” “好，你先监控着她，我马上搞清楚。” 夏元宝做事很迅速，等到了晚上，夏元宝已经搞清楚了江淮安今天的行踪。 对于江淮安打架还把夏啾啾卷入这件事，夏元宝认为，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可这件事夏啾啾也有掺和，夏元宝不希望夏啾啾给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于是他决定撇清这件事和夏啾啾的关系，只举报江淮安，给江淮安一个警告。 他给夏啾啾班主任杨琳打了电话：“杨老师啊，那个我是想来说一下，你们班那个叫江淮安的同学今天打架了，您知道吗？对，我希望你能好好处理一下，今天要不是啾啾及时报警啊，都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了！” “好的，这件事和啾啾没关系，她一个女孩子，能有什么关系呢，对不对？” 夏元宝和杨琳聊了一会儿，就把电话挂了。 夏啾啾正抱着兔子从书房门口路过，看见门开着，她探头进去：“爸，你在做什么呢？” 夏元宝抹了一把冷汗，赶紧道：“没什么，睡吧，睡吧。” 夏啾啾点点头，回了自己房间，看着桌上的数学课本，嗯，她还能再干一张卷子！ 而另一边，江淮安正在自己房间里打游戏打得不亦乐乎，武邑和宋哲同他开着语音，宋哲大喊着：“躲开躲开，我扔□□了！” 江淮安的继母许青青从门口路过，听到里面的声音，皱了皱眉头，在外面敲了门。 “淮安，”许青青提了声音：“别打游戏了，你弟弟在学习，会吵着他的。” 江淮安没说话，将外放改成了耳机。 武邑“呸”了一声，不满道：“我和你赌十块钱，那兔崽子绝对没在看书，天天在他妈面前装乖，有意思吗？” “别说了。” 江淮安平静道：“继续打。”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了汽车的声音，随后是开门声，欢迎声，以及少年嫩嫩喊着“爸爸”的声音。 种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不用看也能勾勒出是多么美好一个家庭。 江淮安耳机里全是“砰砰砰”的枪声，却都拦不住那些声音冲进耳朵里。 见他没说话，宋哲就知道他心情不好了，小心翼翼问了句：“你爸回来了？” “嗯。” “要不要去接一下啊，我上次看你弟……” “我和他不一样。” 江淮安声音里没什么起伏，也听不出什么难过不难过：“就像我妈和他妈也不一样。” 所有人都知道，许青青是小三上位，江淮安的母亲刘慧雅癌症晚期的时候，他父亲江城在外面和许青青勾搭上了，刘慧雅心里难受，病情恶化得快，有一天就从医院跳下去了。 说到江淮安的母亲，没有人再说话。这是一个不能触碰的话题，提起来，太疼。 江淮安打着游戏时，江城走进屋里来。 他将衣服递给许青青，抬头看了一眼二楼：“淮安呢？睡了？” “没呢，”许青青低下头：“刚才还在打游戏，我让他别打了，吵得怀南都写不了作业。” “那你不管管？”江城皱起眉头：“他还小，你也还小？他都高一了，打游戏到现在你不说他？” “我说了啊，”许青青叹了口气，无奈道：“可我哪儿能说他啊？你不知道，他今天又在学校里打架了。” 江城动作顿了顿，抬起头来，他眼中带了暗色，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许青青假装没看到，低头整理手上的衣服：“刚才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说他在外面打架，被他们班同学夏啾啾看到了。夏啾啾就是恒耀地产的老总夏元宝家的女儿，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把他叫下来！” 江城没听完，直接看向旁边的保镖。 保镖迅速上楼，敲了敲江淮安的门：“少爷，老爷让您下楼去。” 江淮安应了声，同宋哲特别平静道：“我下去一趟。”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一点抖，宋哲和武邑听了这声音就知道不好了，可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办，就只能呆呆用“啊”这样的单音节应了声。 江淮安开了门，规规矩矩走下楼去，江城坐在沙发上，许青青和江怀南坐在一边，江淮安走到江城面前，恭敬道：“爸爸。” “跪着。” 江城从腰上解下皮带来，江淮安捏紧了拳头，没有说话。 “我让你跪着！” 江城猛地提高了声音，旁边保镖一脚踢在江淮安膝窝，江淮安，顿时跪了下去。 “谁让你打架的？” 江城一皮带抽了上去，打在江淮安背上，疼得他缩了缩。 江淮安没说话，江城又抽了上去：“说话啊！谁他妈让你和人打架的？！” “我没有。”江淮安咬牙开口，他知道，承认了只会更惨。 “你就别倔了，”许青青叹了口气：“夏家那小姑娘都说了，你还倔什么呢？你这样，只会惹你爸生气，你多向怀南学一学，好好学习，别整天打架打游戏，你这样以后怎么办啊？” 听到“夏家那小姑娘”，江淮安冷了脸色，江城一皮带一皮带抽过来，江淮安疼得拱起背，冷汗从头上滴下来，却是什么都没说。 “垃圾！废物！我怎么生你这么个混账东西！” 江城一面打一面骂：“我给你钱，我让你上这么好的学校，我这么辛辛苦苦教育你，是让你打架的？要当地痞流氓多他妈容易啊，你以为你现在吃的用的是当地痞流氓当出来的？！就你这样，以后还要我把家产交给你？！什么玩意儿！” 疼痛让江淮安脑子发晕，他满脑子都是江城的骂声。 垃圾，废物，混账东西。 他总是这么骂他。 江淮安忍不住笑了。 他笑得江城愣了愣：“你笑什么？” “没啊，”江淮安抬起头来，笑着看向江城：“你不就巴望着我当垃圾废物吗？不就巴望着我不行，让爷爷失望，然后你就可以顺理成章把家产都给江怀南吗？行了，我不要。” 说着，江淮安撑着自己，慢慢站起来：“要给就给，你的钱，我他妈一分都不要！” 说完，他撑着自己，想要上楼，江城气得颤抖着身子：“说得这么厉害，最后还不是要住老子的房子，吃老子的饭，真他妈这么有本事，你滚啊！” 江淮安没动，他站在长廊上，转过身，静静看着江城。 他目光很平静，仿佛早就有了这个念头，只等这一瞬间的决定。 “你说的。”他平静开口：“我什么都不要，我滚，从此以后，你别来找我。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叫你一声爸。” “滚！” 江城气得将手边的茶杯砸了过去，砸在江淮安头上，血从他额头流下来。 江淮安一言不发，冲上楼拿了校服和书包，就走了出去。 江城追着出来，一面追一面骂：“有本事你就别回来！我要找你，我叫你爹！” 江淮安没说话，他提着书包和校服外套，一路往外冲去。 冲到马路上后，车从他身边快速冲过，灯光打在少年的脸上，那是一张青涩又干净的面容，桃花眼平静又冷漠，他提着书包慢慢往前走，从裤子里拿出手机。 他想打个电话，但一瞬之间，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谁可以找。 就在这时候，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夏啾啾的号码出现在屏幕上，屏幕上是一个草团子的图像，看上去可爱又呆萌。 江淮安握着电话，站在路灯下，慢慢笑开。 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心里有那么点温暖。 ☆、第6章 第六章 江淮安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草团子的原因，看见草团子上面那颗草，就让人觉得心情莫名好起来。 但在接通前一瞬，他骤然想起来，不对，是这个人告密！ 于是他果断挂掉了电话，然后坐在路边。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太清楚要干什么，就这么一个人坐着，有点茫然。 这时候他是不太敢和别人说的。 不管是宋哲和武邑，他们眼里的小江哥总是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江淮安习惯了这样的角色定位，于是在自己出事儿的时候，一时居然不知道，除了自己，还有谁可以帮他。 他在路边坐了一会儿，慢慢冷静下来，夏啾啾发了信息给他。 夏啾啾：“你送我的是一张补课卡，我查了，里面钱太多，我还你吧。 江淮安没理。 他对夏啾啾此刻怀着一种纠结的心情。 一方面，他的确觉得夏啾啾挺可爱的，小姑娘呆呆傻傻的，想起来就让人觉得心情好。 另一方面，他是真的很讨厌这种打小报告的人。 江淮安盯着手机僵持了一会儿，夏啾啾没有再发信息来，江淮安背着书包扛着衣服去开房，正准备刷卡，就发现卡被冻结了。 没事，他知道的，江城肯定想着这么逼他就范。 可他江淮安谁啊？会打这种没把握的仗吗？ 于是江淮安拿出了另一张卡——他爷爷给的。 江淮安的爷爷江春水是出了名的疼大孙子，每年固定都要往卡里打一大笔钱，江淮安不用看也知道，就算他出来了，他爷爷也能让他吃香的喝辣的。 他在宾馆里洗了澡，就看到夏啾啾的信息又来了。 “你没事儿吧？” 看到这问话，江淮安心情好了一些，觉得这个告密贼虽然讨厌，但也没有讨厌到这个地步。 他坐在床上想回信息，但想了想又觉得，不行，这种人绝对不能和她再有任何往来！ 于是他将手机往枕头下一塞，将脸埋在枕头里睡了。 而夏啾啾坐在书桌面前，看着手机上显示信息“已读”，可对方却迟迟不回话，心里开始琢磨，江淮安这是什么毛病？ 她其实也不是多关心他，就是琢磨着吧…… 万一，虽然她觉得这个几率不大，但是万一呢，万一她老公江淮安当年是骗自己的，其实江淮安真的就是面前这个问题少年，那……她还是得关心一下，有没有打出什么后遗症来。 夏啾啾的内心可以说是极其的纠结了。 她其实不太想思考这个可能性，因为一旦思考这个可能性，她就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江淮安了。 就这问题少年，她能看上他？！ 她歧视那些没有上进心的小青年——除了她自己。 等了一会儿，江淮安还没给自己发信息，夏啾啾做了一会儿题目，就自己睡了。睡之前她想了想，发了个超可爱的晚安的表情。 “晚安（*￣︶￣）” 信息声响起，江淮安将手机从枕头下掏了出来，看见了这个信息后…… 这是夏啾啾的表情包日常，但对于江淮安这种周边都是直男的人来说，简直是致命一击。 这个表情……好……好可爱！ 江淮安手握着手机，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跳有点快。 他想了想，将这个表情复制了下来。 然后他在宋哲、武邑的群里发了个信息。 “兄弟们晚安了！（*￣︶￣）” 宋哲：“……” 武邑 ：“滚！” 看着群里突然热闹起来，江淮安骤然觉得，自己那种周边一个人都没有的感觉，忽地消失了。 该感激吗？ 他也不知道。 可是多少就觉得，她其实真的也挺可爱的，如果不告状就好了。 江淮安握着手机睡到天亮，这时候已经八点半了，洗漱过后打的到了学校，他熟练翻墙进去，趁着下课溜回了自己的座位。 夏啾啾看着做贼一样回来的江淮安，皱起眉头道：“你为什么要旷课？” 江淮安没有理她。 睡清醒之后，江淮安就意识到，夏啾啾的行为是不可饶恕的！ 如果没她告状，他就不会挨这顿打，也不至于流落宾馆。 ——哪怕这是他自己选的。 看着江淮安的样子，夏啾啾皱了皱眉头：“你这样不好。” “夏同学，”宋哲在后面敲了敲夏啾啾的椅子：“你是不是管太宽了？” 夏啾啾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宋哲，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抿了抿唇，一句话都没说。 很快就开始上课，江淮安一到学校就开始睡觉，夏啾啾在认真听课，老师在上面一面讲题一面骂。 “你们有些同学，就仗着家里有点钱有点势，就每天目无尊长，胡作非为，像这种人，再有钱，也是社会的败类，人渣，早晚要把家里的前都败光！” 说着，老师看向睡得正香的江淮安，见江淮安丝毫不为所动，他冷哼了一声：“我说的是谁大家心里都清楚，他家庭情况和你们不一样，你们别跟着学！他这样的人，以后就是社会毒瘤！” 江淮安还是在睡，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宋哲和武邑冷了脸，面色有些不太好看，其他人时不时看向江淮安，都露出犹豫的表情来。 夏啾啾皱起眉头，她固然觉得江淮安做得不对，但是一个老师这样公开批评一个学生，她也觉得太过伤人。 江淮安看上去是不太像个好人，但是接触下来，夏啾啾却还是觉得，这个人本性并不坏。 她转过头去，看向江淮安，发现从江淮安脖子里露出红肿的条状伤痕，仿佛是被什么抽打所致。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戳了戳江淮安，小声道：“你被打了？” 江淮安睁开眼，他的眼睛很漂亮，桃花眼睁开，随便瞧着你，都会让你觉得含情脉脉。 此刻江淮安眼里写满了不耐，他扭过头去，低哑着吼了声：“滚！”，似乎是在驱赶什么。 听到这话，夏啾啾心里来了气，可感觉江淮安似乎的确受了伤，便耐着性子，继续道：“我看到你身上有被人打的伤痕了，昨天处理过没有？ ” 江淮安还是不说话，夏啾啾被他惹恼了，冷哼了一声，便不低头看书，不再说话。 等下课之后，夏啾啾就去了其他班，再次去问，这个学校到底有没有其他叫江淮安的人。 江淮安看夏啾啾只要一下课就往外跑，等到下午的时候，终于有些好奇，趁着夏啾啾出去的时候，捅了捅后面的宋哲：“她这一下课就往外跑，是跑什么呢？” “嗨，”宋哲摆了摆手道：“我给你学啊。” 说着，宋哲就捏着嗓子，小声道：“请问你们班有没有一个叫江淮安的啊？就是长得好、脾气好、成绩好、家里穷的那个江淮安。” 听到这话，江淮安直接笑出声来，一巴掌朝着宋哲拍过去：“别学了，恶心死了。” 夏啾啾刚好走进班上来，她手里还握着两瓶水，静静站在座位边上，江淮安和宋哲回头看过来，她抿了抿唇，眼里似乎有了很大的委屈。 可她不说，拿着两瓶水，低下头，就坐了下来。 江淮安和宋哲一时有些尴尬，莫名觉得自己仿佛是欺负了一个女同学，宋哲轻咳了一声，同夏啾啾搭话：“夏啾啾，你一人喝两瓶水呢？” 夏啾啾没说话，将水往课桌里更塞了塞，江淮安心里动了动，他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这水，好像是给他买的…… 他中午忘记买水，的确是觉得有些口渴了。 他没说话，看着那瓶水，他想着，要真是给他买的，他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勉强原谅夏啾啾。 夏啾啾低着头，认真写着作业，阳光落在她的脸上，让她整张脸像白玉一样，有着淡淡的光泽。 他趴在桌上，目光就没移开。夏啾啾察觉到他的目光，忍不住回头，皱眉道：“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哦，”江淮安撑起头来：“我口渴。” 他口渴，看着她做什么？ 夏啾啾愣了愣，她突然想起来，刚才去买水的时候，给他带了一瓶。 她抿了抿唇，从抽屉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来。 “给你。” 江淮安低头看着那瓶被递过来的矿泉水，没有接。 夏啾啾皱起眉头：“你要不要？” 江淮安突然就笑了，他将水接到自己手里，靠在椅子上，一手搭在椅背后面，挑眉道：“行了，原谅你。” 夏啾啾：“？？？” 江淮安扭开自己的瓶盖，喝了口水，想了想，又抬头看着夏啾啾桌上的瓶子，主动拿了过来，替她扭开了瓶盖。 夏啾啾看着江淮安，一脸茫然。 江淮安咧嘴一笑：“不用谢。” ☆、第7章 第七章 扭完水瓶，江淮安就躺下去，继续睡觉。 夏啾啾皱了皱眉头，她看着那瓶开了的水，想了想，还是戳了戳他：“起来，听课。” 江淮安睁开眼睛，有些烦躁：“你学习就行了，你管我做什么？” “你这样，”夏啾啾斟酌着用词，尽量不去打击江淮安的自尊心，慢慢道：“不好。” “我怎么就不好了？”江淮安侧着身子，撑着脑袋，笑眯眯道：“你又打算讲什么大道理啊？” 说着，江淮安将目光落在夏啾啾卷子上，看见整张卷子上的“叉”，他露出嫌弃的表情来：“就你这样，还是别努力了，多丢人啊。” “努力了没结果，”江淮安目光落到窗户外：“还不如不努力。反正，已经习惯了。” 夏啾啾抿了抿唇，看着江淮安的模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长大后认识那个江淮安曾经和他说，小时候不明白一个道理，所有事情只要不放弃，一切都有可能。只是那个时候不明白，所以有了很多遗憾。 那时候她和江淮安一起去B市逛学校，江淮安看着那些意气风发的学子说的话。当时她想，江淮安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能考上大学已经很不容易了。 然而如今想起来，她忍不住有了一个念头，如果江淮安和面前的少年一样，并不是因为贫困，也不是因为外在任何客观原因，只是因为年少叛逆和作死导致的结果，对于一向骄傲、所有事都想做到最好的江淮安来说，该是多大的遗憾啊。 她静静看着江淮安，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始终什么都没说。 江淮安见她没出声，回过头来看她：“你怎么不说话了？” “嗯，我就是想，”夏啾啾将目光拉到自己面前的题目上：“校篮球赛是什么时候？” 等校篮球赛，如果第一名真的是江淮安…… 夏啾啾看着面前的人，忍耐住所有的胡思乱想，告诉自己—— 那她就相信，面前这个人，就是江淮安。 听到夏啾啾问自己，江淮安有些奇怪：“这关你什么事儿？” “就问问。” 夏啾啾低下头，江淮安忍不住笑了：“你这个子，不是想打篮球吧？” “有……什么不可以？” 以前别人也是这么说的，她这么矮，不适合打篮球，所以重生这辈子，她想努力做很多她以前没做过的事。 江淮安笑出声来，回头敲了敲宋哲的桌子：“她说她想打篮球。” 宋哲顿时就笑了，还十分夸张的想要忍住，却一直抖动着肩。 夏啾啾不说话，她扭过头去，不再理会这两人，江淮安看她神色不善，拍了拍她的肩，靠近她：“生气啦？” 夏啾啾不理他，江淮安“啧”了一声：“我都没生你气，你还有脸生我的气？” 夏啾啾捏紧了笔，继续不理他。江淮安盯着她，僵持了一会儿后，叹了口气：“行了行了，篮球赛明天就开始报名了，小矮子，要报名赶紧啊。” “不要叫我小矮子，”夏啾啾终于抬头，认真道：“你要尊重我。” 江淮安挑眉，看着夏啾啾认真的目光，好久后，他看着那大大的眼和头上的毛，败下阵来。 妈的，真的好可爱。 他摆了摆手，不再说话，转头和宋哲借了游戏机打游戏。 放学之后，夏啾啾就看见江淮安和武邑宋哲勾肩搭背走了出去，约着去网吧打游戏。 夏啾啾想劝阻一下，又觉得，在没确认这个江淮安是她的江淮安之前，她不该管太多。 她突然特别期望篮球赛到来，她就可以知道，这个江淮安到底是不是江淮安了。 等到第二天，江淮安整个早上都没来，等到下午才扛着书出现，夏啾啾正在和体育委员报名，回过头一看，就看见江淮安从后门走了进来。 他穿了件白T，校服被他系在腰上，因为脸的问题，倒带了种额外的帅气。 夏啾啾报完名坐回去，就闻到他校服上有一股烟味，扭过头去，她有些不满道：“你抽烟了？” “没，”江淮安似乎很累，趴在课桌上就开始睡：“武邑抽的，我不抽烟。” “那你该把校服换了。” 夏啾啾认真建议。 江淮安没说话。 他不知道换校服？可他出门，就带了一套校服，总不能回家去拿吧？ 他趴着不说话，昨晚熬夜打了一晚上游戏，他困得不行。 夏啾啾见他不回话，低头写了一会儿作业。 没多久，江淮安就打起了呼噜声，夏啾啾皱了皱眉头，她不理解江淮安有多少觉要睡。 她戳了戳他：“别睡了，起来听课。” “你烦不烦啊？” 江淮安没睡够，又经过夏啾啾说校服的事情提醒想起自己无家可归的事实，他心里不由得有些烦躁，抓了一把头发道：“这是你家啊？我爱睡觉我的事儿，你爱学习你的事，好好管好你自己就行了，管我做什么？！” 夏啾啾被他吼得愣住。 他的个子很高，提高了声音，到有了几分凶悍的感觉，让夏啾啾想起来，这个人，其实不是什么好惹的。 可她为什么会有对方是一只纸老虎的错觉呢？ 她看着江淮安，低下头去，说了句：“对不起。”之后，就转头开始看书。 江淮安的声音很大，全班都看了过来，在众目睽睽下欺负一个女孩子，让江淮安觉得有些尴尬，他抬头看了一眼众人，怒道：“看什么看？” 所有人吓得赶紧回头看自己的教科书，江淮安盯着夏啾啾，盯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干脆站起来，提着书包又走了。 夏啾啾低头看着书，心里有点乱。 她也不知掉自己做得对还是错，她是管的太宽了。 这肯定不是江淮安的。 她的江淮安，从来没有大声吼过人，说话永远轻柔温和。 这个人，肯定不是江淮安。 可是她的江淮安，到底在哪里呢？ 她心里有无限委屈，突然开始有些茫然。 如果她一直找不到江淮安呢？ 她心里难受，下午的课都没怎么听下去。等到放学后，她开始收拾东西，她动作慢，班上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宋哲突然叫她：“夏啾啾。” 夏啾啾回头，看见宋哲平静看着她：“你是不是觉得江淮安无药可救了？” 夏啾啾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最后却是说：“管我什么事？” “你是不是想，江淮安不回家，在网吧打游戏，不好好学习，校服上全是烟味，特别让人厌烦。” 夏啾啾没说话，她不想说太多的□□。 宋哲靠着桌子，从兜里拿出烟，夏啾啾皱了皱眉头，宋哲笑了笑，将烟放进裤兜：“抱歉。” “我们都有抽烟的习惯，但江淮安没有。” 他笑了笑，回头看夏啾啾：“你可以说我和武邑垃圾废物，这些我们认，可江淮安不一样。他从来没在网吧夜不归宿，也从来没主动打过架，更不抽烟不喝酒，他会给流浪猫喂猫粮，路上见到人被欺负了也会帮忙，你们都觉得他特别坏，但其实吧，他比很多你们以为好的人好太多了。” 夏啾啾愣了愣，她不明白宋哲为什么要同她说这些。 宋哲看着她茫然的神色，皱起眉头：“到底是不是你告老师的？” “什么……告老师？” 夏啾啾一脸茫然，宋哲心里有了底，他点了点头：“你去找江淮安说一声吧，杨老师说你告了他，说他打架，所以杨老师去他家说了一声，他被他爸死劲儿打了一顿，闹翻了，离家出走了。” 夏啾啾心里咯噔一下，她没有告诉杨琳，可是杨琳说是她告诉的，根据她对她家人的了解，这种事儿…… 估计是她爸或者她弟了。他们一向对她身边所有出现过的男生都特别敏感。 她捏紧拳头，知道是自己害了江淮安。 “他背上，是他爸打的？” “嗯。”宋哲点点头：“他从来不会在网吧熬夜，现在他没地方住，不是宾馆就是网吧，没办法的事。” “我知道了，”夏啾啾镇定道：“谢谢你，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估计……在学校后面的草丛吧。” 宋哲说完，夏啾啾转身就跑。 她一路冲到小树林里，午后的阳光带着暖色，她赶到小树林时，就看见江淮安正蹲在地上，摸着蹭过来的一只奶毛。 他身边围绕了好几只猫，那些猫明显和他很熟悉，一点都不怕他，还在争着亲近他。 阳光落在他身上，他嘴角带着笑容，温柔又柔软，夏啾啾喘着粗气，停在不远处。 他听到声音，抬起头来。 风吹过，野草蒲公英在风中微微荡漾，夏啾啾看着他，认真道：“对不起。” 江淮安微微一愣，夏啾啾上前一步，开口解释：“我没有告老师，是我家里人干的，我不知道。可是这件事的确是因我而起，所以对不起。” 江淮安没有说话，他摸着猫，低下头来。 夏啾啾看着他的反应，和他周边喵喵叫着的小猫。 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些心疼，她继续道：“我没有觉得你坏，我也不觉得你和宋哲、武邑真的是什么废物，我觉得你们很好。我今天误会你，是我不对，江淮安，对不起。” “没事，”江淮安声音很平静：“比你说得难听的我都听过，我习惯了，没什么。” 夏啾啾没说话，江淮安越平静，她越觉得，不该是这样子。 “我认识一个人，”她忍不住道：“他也叫江淮安，他很努力，他从不放弃，有人说他不好，他就做得更好，任何逆境都没有打到他，所有苦难都只是让他成长。” 江淮安没说话，他知道她一直在找一个江淮安的人。 他不知道她哪里认识这样的人，可他知道，这个人不是自己。 “嗯，祝你找到他。” 他平淡开口，看见猫把猫粮吃完，他站起身来，结果刚站起来，就看见少女站在他面前，手中摊着一把钥匙。 “你现在不是，”她看着他，认真道：“可我希望，你未来，也能成为这样的人。” 江淮安没说话，看着那把钥匙，夏啾啾有些紧张。 “江淮安，”她看着他：“在此之前，我养你吧。” 不管这个人是不是她认识那个江淮安，她都希望，这样的少年，走到他该走的路上。 ☆、第8章 第八章 江淮安没说话。 片刻后，他抬起头，低沉了声音，用一种霸道总裁的气质道：“女人，你是第一个敢和我说要养我的人。” 夏啾啾：“……” 她收了钥匙，转身就走。江淮安大笑出声来，他跳开石头，跟上夏啾啾，笑着道：“唉，别生气啊，我闹着玩的。” 夏啾啾不说话，不理他，江淮安双手合十，追着她，在她边上道歉：“我错了，您大人大量，别计较？” “哎呀你说个话嘛，不就是要养我吗？行行行，本大爷给你养。” “谁稀罕养你了？！” 夏啾啾终于停下来，气鼓鼓道：“我是觉得这件事是我起的，我就是养你一段时间，爱要不要！” “要要要，”江淮安一脸认真：“夏大小姐要养我，我当然义不容辞，挺身而出！” “江淮安！”夏啾啾提高了声音：“你正经一点！” 见她真的生气了，江淮安终于收了笑意。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江淮安双手插在裤袋里，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唇边笑意不散：“不过我的事儿我会自己解决的……” “你先找个地方住着吧。” 夏啾啾果断将钥匙塞进他手里，背着书包道：“这房子是我家买给我用来午睡的，就在学校旁边，你去住吧。你要觉得不好意思，就当你给我的补课卡的补偿吧。” 江淮安没说话，他握着钥匙，跟在她后面，慢慢道：“谢谢啦。” “嗯。” 夏啾啾没多说，江淮安想了想，接着道：“我是个讲义气的人，以后出什么事儿，你报我的名字。” “报你名字做什么？我又不惹事又不打架。你要真的想报答我，”夏啾啾想了想，转头看了他一眼：“以后准时来上课，还有头发，弄好看一点，这发型太丑。” “唉？” 江淮安下意识抬手，摸向他的板寸头：“不会啊，大家都说很帅的啊？” “你可以更帅。” 夏啾啾看了他一眼，想起她第一次见江淮安。 金丝边眼睛，贴身的西服，头发及耳，发丝柔软黑亮，整一个衣冠禽兽的模样。 她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江淮安，露出嫌弃的神色来。 江淮安被这嫌弃的神色看愣了，心里琢磨着，要不真的养长一点？ 两人说着话，夏啾啾带着江淮安到了自己屋里，她给了江淮安一颗钥匙，自己留了一颗，随后进屋子里去把自己的衣服收到侧卧。 这是一个三室一厅，夏啾啾来市一中后离家里远，何琳琳心疼夏啾啾中午来不及回家午睡，就买了这么一套房给她专门午睡。 夏啾啾给江淮安大概介绍一下屋里的用具后，看了看时间道：“我回去了。” 江淮安点头，提起衣服就道：“行啊，我送你。” 夏啾啾赶紧抬手按住他：“你别跟着我，被张叔看见，他肯定要去告状！” 江淮安抓了抓头发，大概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被告。他自己被打倒没什么，但是害了夏啾啾那就不好了。 他只能道：“那行，那你去吧，我看着你。” 夏啾啾应了声，就回了校门口，上了车回家。 一回到家，她就冷了脸，气势汹汹冲进书房，大喊出声：“爸！” 夏元宝被吓了一跳，肥肉跟着他的动作抖动，看清是夏啾啾后，赶忙道：“怎么了乖女？” “你是不是去找我们班主任告状了？” 夏啾啾走到书桌面前，双手往上面一砸，怒道：“你告状为什么不跟我说？！” “闺女，别砸桌子，伤着手！” 夏元宝看夏啾啾的动作心疼得不行，他向来宠爱夏啾啾，赶紧站起来：“有什么事儿你和爸爸说，千万别动气！” “你是不是去找杨老师告状了？！” 夏啾啾盯着夏元宝，夏元宝想了想，终于想起来是怎么回事儿：“你是说你那个小男友？” “那是我同学！”夏啾啾怒发冲冠，这八字而还没一撇呢，她愤怒出声：“以后你干涉我的事儿，你得告诉我，你要尊重我！” “好好好，”夏元宝赶紧道：“尊重尊重！啾啾啊你别生气了，爸爸心里害怕啊！爸爸不是不准你谈恋爱，可是你也得找个有上进心的啊，这小子看着就是个地痞流氓，给不了你未来的！” “爸爸，”夏啾啾看着夏元宝，收了脾气，一脸严肃道：“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正常的人际交往空间，我不希望我有任何事，你都马上来调查。” 夏元宝看着夏啾啾，不由得愣了愣，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女儿似乎变了许多，没有那么好哄了。 “可是……”夏元宝有些为难：“你还小啊。” “爸爸，”夏啾啾神色认真固执：“我今年十六岁，我可能会犯错，也可能会走错路，可是爸爸，这是我的选择。人这辈子肯定是会犯错的，我希望我不是在你们的阻止下走得顺顺当当，而是我一路看过许多风景，见过许多人，我通过自己的判断选择了一条路，对或错，我坚持走下去，走过了我发现错了，我还能通过自己的能力站起来，能自己回头。” 夏元宝被夏啾啾说得呆住，夏啾啾仿佛是一夕之间长大，用认真又强硬的语气道：“经历风雨不是坏事，犯错也不是大事。能判断对错，能坚持选择，能为自己的错误承担责任又站起来，这才是我这个年纪该学习的事情。爸爸，”她盯着他：“我可以去选择吗？” 夏元宝没说话。 他也是经历过风雨的人，其实夏啾啾说的道理他都明白，年轻都是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好多人觉得撞南墙不好，却不知道，谁都不能管谁一辈子，人这辈子早晚是要撞一次头的，早点撞是学习，等以后撞，那就是头破血流。 他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夏啾啾，眼中有了忧郁：“啾啾，你长大了。” 废话，她都结婚了还没长大？ 夏元宝伸出手，将夏啾啾揽在怀里：“你做什么，爸爸妈妈都是支持的。你要是觉得自己选的路走不下去，爸爸妈妈、还有天眷，我们家永远是你的后盾。不过你答应爸爸，”夏元宝有些哽咽：“不要怀孩子……” “爸！！” 夏啾啾整个人都崩溃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嗯？”夏元宝放开夏啾啾：“我以为你说得这么郑重是为这件事？” 夏啾啾：“……” 她心脏不太好，被夏元宝吓死了。 判断能力，什么叫基本的判断能力？未成年别做不和谐的事儿这种基本判断能力她还是有点的好吗？！ 她有些崩溃，但夏元宝还是笑了，答应她道：“好了，以后我不让张叔跟着打探你了。” “嗯。” 夏啾啾点了点头，和夏元宝聊了一下学业后，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等回到房间后，她看到手机亮起来，是江淮安的信息。 “房东大人～WiFi密码是多少？” 看到这句话，夏啾啾骤然想起，自己WiFi密码是夏天眷设置的，而密码有点惨不忍睹。但她还是迅速发了过去。 “xjjscjxka” 江淮安很快回复：“这什么意思？好难记啊。” “没什么，”这么羞耻的密码夏啾啾一点都不想告诉江淮真实含义，于是她赶紧道：“我写作业去了。” 江淮安没有立刻答话，过了一会儿，夏啾啾看见屏幕上亮了起来。 “夏啾啾是超级小可爱。” 夏啾啾看着屏幕上的字，脸骤然红了起来。 她又羞又恼，决定明天就过去，把密码改掉！！ 可如何改WiFi密码来着？ 她想了想，赶紧开始百度。 江淮安在屋子里，开了电脑，顺手就把WiFi的名字改了。 “自恋呆啾的WiFi” 改完之后，江淮安坐在沙发上，截了个图，发送给了夏啾啾。 过了片刻后，江淮安收到了一张“我允许你先跑39米”的图，对方顺便带了一句恐吓：“改过来，不然你死定了。” 江淮安斜躺在沙发上笑，又开始改。 过了一会儿后，夏啾啾又收到一张截图 ，截图上，WiFi名又改了，改成了——“江淮安的小房东的WiFi” 江淮安的，小房东。 夏啾啾看着前面的“江淮安的”，莫名其妙觉得，被撩了。 ☆、第9章 第九章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夏啾啾刚进教室，就看见江淮安趴在课桌上睡觉。 他衣服昨天晚上洗过，早上还带了点潮意，夏啾啾坐下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皱眉道：“江淮安，你这衣服还是湿的？” 江淮安迷迷糊糊“唔”了一声，夏啾啾正想询问，又突然想起来，江淮安是离家出走，估计没带衣服，要他有得换，也不会穿着潮湿的衣服来。 夏啾啾想了想，没说话，等到下课的时候，她便去教务处，领了一套衣服回来。 江淮安还在睡觉，夏啾啾推了推他，不满道：“昨晚又打游戏了？” “嗯……”江淮安声音含糊：“没呢，看漫画。” 不是打游戏就是看漫画，这高中是废了。 夏啾啾有些无奈，将衣服推给他：“给你重新拿了一套校服，带回去穿吧。 江淮安这次抬起头来了，他还没睡清醒，看着夏啾啾，又看了看校服，然后猛地朝夏啾啾靠了过来。 夏啾啾被吓得赶紧后退，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江淮安一把拉住她，不满道：“你躲什么？” 说着，他直起身子，靠在墙上，嘚瑟道：“说吧，你有什么事儿求我？” 夏啾啾：“……” 她只是单纯觉得这个人怪让人心疼的。 见夏啾啾不说话，江淮安想了想知道了：“哦，我知道了，你是想求着我找江淮安是吧！” 夏啾啾听到这话睁大了眼：“原来你忘了？！” 不是说好他帮忙打听的吗？ 江淮安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头发，赶紧道：“找，我这就去找。” 说完之后，每个课间，江淮安就带着夏啾啾去其他班逛。 他在每个班都有认识的人，和所有人打成一片。一个个班级逛过去，等到第三天，夏啾啾终于承认了，这个学校的江淮安，似乎真的只有这一个。 去完最后一间教室，确认真的没有江淮安这个人后，已经是下午放学了。夏啾啾有些疲惫，坐在楼道阶梯上不说话，江淮安从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两瓶可乐，坐到夏啾啾边上来，将可乐递给她：“你找这人你见过吗？” 夏啾啾点点头，想想又摇摇头。 “嗯？” 这个反应把江淮安搞蒙了，有些不明白：“你这点头又摇头，是几个意思啊？” “我……见过他，但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她见过二十三岁的江淮安，那个年纪的江淮安和现在比较，的确是距离很多年了。 江淮安点点头，表明明白：“你们小时候见过啊。” 夏啾啾：“……” 不好解释，算了，随他理解吧。 “呐，其实据我分析，我觉得现在的情况来看，除非他改名字了，不然你要找的人最可能就是我了。你不如说一下你们是怎么遇见的，我想一想，会不会是我啊？” 夏啾啾没说话，她看着江淮安，这个人真的有几分后来江淮安的长相，可是无论是人生经历还是气质，都大不一样。 如果这个人是江淮安，夏啾啾觉得，哪怕是找到了，她也是纠结的。 因为这就意味着，当年的江淮安是骗她的。 她看着江淮安，一时居然不敢去触碰这个答案。江淮安就静静等着，等了一会儿，没见她说话，武邑的声音从他们后面响起来：“我说你们在哪儿呢，原来是在这儿呢！” “干嘛？” 江淮安扭过头去：“我们干正事儿呢，没事儿一边去。” “夏啾啾不是报名参加了篮球赛吗？” 武邑招呼着夏啾啾：“下午练球啊，2号球场，赶紧走了。” 武邑是体委，招呼完了转身就走，去通知其他人了。 江淮安不可思议看着夏啾啾：“你还真参加篮球赛啊？” 夏啾啾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点了点头道：“嗯……” “你……你知道篮球怎么打吗？” 江淮安和夏啾啾一起站起来，往篮球场走去。江淮安一面说，一面忍不住打量夏啾啾，旁边人小胳膊小腿儿细皮嫩肉的，看着就像根行走的小竹笋一样，怎么看都不是能打篮球的料。 江淮安看过女生打球，如果说男生打球是打技术，那女生打球，不说所有，在校赛这种水平的时候，绝大多数，都是打架…… 各种违规，各种拉扯，什么拍着拍着球让球跑了、什么一个人被围住后干脆抱球蹲下，其他人围着又拉又扯，这都是常事。 看着夏啾啾说自己要去打球，江淮安整个人就不好了，担心道：“要不你别去了……” “不行！”到了球场上，夏啾啾脱了校服外套，露出里面的T恤，套上球衣，转头同江淮安信誓旦旦道：“你别看我个子小，其实我还是很厉害的，铅球我能扔出去八米！” “呃……好……好厉害哦。” 对于一个女生来说，铅球能扔出去八米的确是很厉害了，但江淮安怎么看都觉得，夏啾啾是在吹牛。 他为难看着夏啾啾气势汹汹上了场，全场里她十分醒目——最矮！ 武邑站到江淮安旁边来，担忧道：“江哥，我看你这同桌不行啊。” 是不行。 可江淮安觉得，夏啾啾作为自己的房东，帮了自己的忙，自己可以说她不行，他绝对不可以！ 于是他不满道：“瞎说，她很厉害的！” 说话的时候，女生们都各自站到各自的位置上，哨声一响，开始发球！ 江淮安刚说完这句，夏啾啾就迎着球冲上去，高高跳起想要接住队友打过来的球！ 谁知道与此同时，旁边球场一个球直直就飞了过来，球直接砸在了夏啾啾脸上，夏啾啾抱着球，整个人就被砸翻了过去！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然而江淮安也顾不得这些，大骂了一声：“艹！”，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就朝着夏啾啾冲了过去，大喊出声：“停下！停下！有人受伤了！” 大家一脸懵逼，夏啾啾意识有些恍惚，她朦胧中感觉有人拍自己，江淮安跪在她旁边，焦急道：“没事儿吧？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 话刚说完，鼻血就从夏啾啾鼻子里流出来了。 江淮安愣了，武邑赶紧掏出纸来，直接按在了夏啾啾鼻子上，这粗鲁的动作让江淮安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开武邑，吼道：“你想捂死她啊？！” 一面说，他一面赶紧用纸卷起来，递给夏啾啾道：“来，自己堵。” 夏啾啾看着那纸，拿着塞到自己鼻子里，被旁边女生扶着站了起来，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其实没多大的事儿。” 江淮安瞧着面前这小竹笋故作坚强的样子，自己都觉得疼了。他扫了一眼旁边落在地上的篮球，走过去，将球捡了起来，转头看向了旁边的球场。 旁边三号球场正是一群男生在打球，江淮安抓着球走了过去，看着那群男生，平静道：“谁砸的？” 没有一个男生说话，江淮安在学校里是打架打出名的，他此刻站在这里，真是谁都不敢站出来了。 江淮安见所有人都不说话，冷笑出声来：“怎么，有种砸没种认啊？” 说着，江淮安将球狠狠砸在地上，怒吼出声：“是个男人就他妈给我站出来！” “江淮安！”这时候，夏啾啾走到了，她看着江淮安，一脸认真道：“他们不是男人，都还只是孩子！” 江淮安：“……” 众人：“……” 江淮安知道，夏啾啾此刻说的话可能是认真地。 而夏啾啾的确也是认真的，她觉得自己二十多岁的人，没必要和一批青少年计较，尤其是对方又不是故意的。她本来是想劝阻江淮安，谁知道说出话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话说得太扎心，对面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立刻站了出来，朝着夏啾啾气势汹汹走去：“你他妈说谁呢？” 江淮安在对方冲过来时一把抓住对方领子单手将对方甩开，挡在夏啾啾面前，双手环胸，平静道：“你他妈和谁说话呢？” 江淮安声音不大，因为他靠夏啾啾太近，有点担心自己吓到夏啾啾。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思，这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 夏啾啾听着他说话，明明是很平和的语调，却让她无端紧张起来，觉得这一架似乎是要打起来了。 然而就是这个时候，一个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所有人朝着那个声音看了过去，见到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 他带着黑框眼睛，剪着碎发，单肩背着书包，一手插在裤兜里。五官看上去斯文干净，气质温和儒雅。 如果说江淮安长相是锐利逼人的帅气，那对方就是君子如玉的温润。 夏啾啾看见那个人就愣了，对方含笑扫了过来，目光落在夏啾啾身上，露出诧异的神色：“啾啾？” 夏啾啾没说话。 不见着面，她都忘了。 沈随当年，也在市一中啊。 ☆、第10章 第十章 沈随是夏啾啾的初恋。 上辈子时候，夏啾啾恋爱经历虽然少，却还是有的。目标就是沈随。 他们两算得上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沈随就住在夏啾啾家隔壁，与夏啾啾家别墅挨在一起，小时候两家人经常来往，沈随对夏啾啾颇为照顾。后来沈随父亲升迁，叶家搬去了另一个城区，夏啾啾就很少见他了。 越是少见，越是思念，一个时刻关照自己，还帅气多金的竹马哥哥，理所应当成为了夏啾啾年少时的幻想对象。于是在夏啾啾中考之前，夏啾啾向沈随告白了。 那时候沈随已经是市一中的风云人物，她当时心里想的是，如果沈随答应她，她就想办法去市一中，不答应，那就不见了。 谁知道沈随对于她的告白，秉持了渣男经典三原则，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他以“等长大后再看”为拖延，一面继续对夏啾啾温柔，一面又保持距离，还劝她不要来市一中，说压力太大，她不喜欢。 她信了他的鬼话，苦苦追求他一直到大学，直到他高三毕业，她才从别人口中得知，他在市一中这些年，换了好几个女朋友。 她气得立刻去找他，不是说好为了学习长大后再看的吗？不喜欢我你早说啊。 结果沈随却是叹息了一声，温柔道：“啾啾，你和他们不一样。” 沈随气得她想骂脏话，从此觉得，这种长得帅又有钱脾气还好的男人，肯定有问题。 后来沈随考了北大，夏啾啾去了一个三本，偶然初中校友聚会再见，沈随还装模作样和她说：“啾啾，其实我是喜欢你的，可是我家里说，要找一个配得上我的女人，才能当我的妻子。可我的心是在你这里的。” 当时夏啾啾就想一耳光招呼过去。 气得她脏话都想骂了。 她不就是成绩不好吗？不就是看上去有些无所事事不学无术吗？可她……她可爱啊！ 而且白手起家的江淮安都能看上她，给她宠着护着，怎么就配不上他这个靠着爹妈的纨绔二代了？ 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情太过令人崩溃，夏啾啾回来之后，一时居然忘了，现在这个时间段，她才给沈随告白没隔几个月。 看见沈随，她内心有些复杂，倒不是还有什么感情，只是在思索，遇见几个月前的告白对象的正确姿势？ 沈随和夏啾啾两两相望，江淮安忍不住退了一步，附在夏啾啾耳边，小声道：“认识啊？” 夏啾啾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沈随就走上前来，隔在两拨人马中间，笑着挡在夏啾啾前面道：“这是同我一起长大的邻居小妹，算是我亲妹子一样了，大家给个面子，就这样算了吧。” “他是你邻居啊？” 为了确认是敌是友，江淮安小心谨慎再接着问，夏啾啾点了点头，赶紧又补充：“前邻居。” “那你们关系咋样啊？” 江淮安接着再问。 夏啾啾板着脸，木然道：“不好。” 这对话传到了沈随的耳里，他转过头去，含笑看着夏啾啾：“还闹脾气呢？” 对了对了，每次夏啾啾不开心，他就这么哄着他。但凡当年他说得清楚一点，干净利落一点，夏啾啾也不会死心塌地为他做那么多事儿。 沈随家里从政，夏啾啾家经商，沈随零花钱从来没夏啾啾多，但他朋友多，花钱大方。以前夏啾啾只要稍稍看到沈随缺一点钱，就赶紧巴巴送过去。 如今想起来，沈随当年对她的好，也只是把她当成了提款机而已。 想到这些，夏啾啾对沈随的态度实在好不起来，她看着沈随，平静道：“我不是闹脾气，只是我现在和你的关系，真的不算好。” 沈随失笑，随后退了一步：“好好好，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说完之后，沈随将目光落在江淮安身上：“你是江淮安吧？” 嗯，学校里，江淮安的名字还真的很少有男生不知道。 江淮安转头看向沈随，点了点头，想了想，他知道了这是谁，高二年级的风云人物。只是这个风云和他的“风云”有点不一样，他是打架打出来的，人家是成绩好有背景长得帅，“优秀”出来的。 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凭空有了一种警惕，他点了点头：“嗯，什么事？” “这一架就算了吧，”沈随接着道：“啾啾胆子小，你们打架会吓着她。而且她也不会想因为自己的事儿让你们打架的。” 江淮安没说话，片刻后他反应过来了，盯着沈随道：“你他妈刚才就在旁边干看着呢？！” 不是看了全程发生了什么，能知道这么清楚？ 江淮安带了火气，将夏啾啾往前一拉，指着夏啾啾还堵着纸的鼻子道：“你看看，她都被砸成啥样了，你还要劝着，你到底是谁那边的？” “其实没什么事儿的……”夏啾啾抱着篮球，小声道：“我还能再打呢。球场上谁没个磕磕碰碰的啊……” “对啊，”对面的人喊起来了：“江淮安，人家都说没事儿了，你自己瞎起什么哄啊？而且你和她什么关系，她的事儿你管得着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就开始起哄。 江淮安愣了愣，随后一脸正直道：“这是我同桌，你们打了我还不能管了？” 武邑听了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戳了戳江淮安道：“江哥，你说女朋友都比这好。” 江淮安嫌弃看了武邑一眼，将他推到一边，看着那些男生道：“谁打的站出来，你砸她一下，她得砸回来。砸回来，道了歉，这事儿就了了，不然，”江淮安冷笑一声：“今天谁来说都没用！” 沈随有些无奈了，一开始顶嘴的男生看了一眼沈随，沈随叹了口气，抬头看天。那人低头和自己队友商量了一下，最后道：“行，我砸了她，那她砸过来。” “十个球。” 江淮安平静开口，那男生看了一眼夏啾啾，小胳膊小腿的，点了点头。 沈随脸色变了。 夏啾啾可是能把铅球扔八米的女人！ 他想提醒对方，但是看见夏啾啾，想了想，算了。 男生走上前去，站在操场上，江淮安让武邑找了球过来，推着夏啾啾走到男生面前，指着他道：“你就狠狠砸，心里有多少气出多少，出了事儿我担着！” “我……我真的没什么气。” 夏啾啾艰难开口，打篮球磕磕碰碰多正常啊？ “别说了，赶紧砸。” 江淮安退了一步，让夏啾啾放开了动作。 刚才那一球砸夏啾啾脸上，他看着就疼，现在看夏啾啾这样子，觉得哪怕十个球也是还不回来的。 夏啾啾拿起球，咽了咽口水：“那我真砸了？” “砸！” 江淮安肯定出声。 夏啾啾想了想，对方砸了她一个球，她就砸一个回来就好，也不是什么大事。 于是她双腿迈开，用扔铅球的姿势握住篮球。 沈随当即知道，不好！夏啾啾要开大招！ 果不其然，夏啾啾全力一推，球朝着对面人猛地飞去，那球飞得又急又快，一眼就能感受到其实力。 江淮安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睁睁看着那一球将对面一米八几的壮汉当场砸翻。 周边人全都冲了过去，扶着壮汉去了医务室。沈随一脸“我就知道这样”的神情走上前来，叹息道；“剩下九个球就算了吧……” 江淮安点点头。 他也不敢砸了，他怕夏啾啾把对方砸死。 沈随站在夏啾啾面前沉默着，没有说话，好久后，他慢慢道：“啾啾，之前的事情……” “行了行了，事儿了了抓紧时间练球了啊！” 武邑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夏啾啾找到了一个好借口，立刻转身就走。 她走了，沈随抿了抿唇，想了想，决定站在边上，等着夏啾啾下场。 夏啾啾在球场上不是很灵活，她拍着球游走，总是犯规。 沈随皱眉看着，江淮安想了想，走到沈随边上，朝着夏啾啾扬了扬下巴：“你看上去挺关心她的，怎么她来市一中，你才知道？” 沈随听出江淮安语气中的敌意，他面色不改，看着球场上的夏啾啾，温和道：“我和她闹了点矛盾，她就没告诉我，不过她还是来了一中，这让我很开心。” 这语气有点不对劲儿，江淮安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他看着球场上的夏啾啾，被人防守着带球过不去，看得他心里急得不行。 他盯着夏啾啾，随口道：“你们到底什么关系？闹什么矛盾了？” “我同她一起长大的。” 沈随虽然是叹息，但江淮安却还是从里面听出了几分炫耀的感觉，他觉得有些不舒服，沉默不言，沈随却接着道：“前段时间她同我告白了，我……的确和她不合适。” 听到这话，江淮安慢慢抬头，盯着沈随。 “的确挺不合适的。” 他目光不善：“像你这种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不适合我家优秀的啾啾。” 沈随保持着微笑，目光里却是带了挑衅：“如果我没记错，你是啾啾的同桌吧？” 这句话的意思江淮安听得明白——只是同桌嘛。 江淮安气性上来了。 他将手环在胸口，靠在篮板的杆上，温柔笑了笑：“不止是同桌，我还是她男朋友。” 沈随面色僵了僵，却是提醒他：“她才和我告白没多久，你和我开玩笑呢？” “人嘛，”江淮安眼中的笑意不达眼底，说出的话却十分锐利：“年轻时候谁不遇见几个人渣？人渣都是喜欢得快，忘得也快。别说她前段时间和你告白，就算昨天和你告白，说不定转头就忘了，对不对？” “毕竟有对比就有伤害，知道什么叫好，就明白什么叫不好了。” 沈随的脸色彻底冷了，他看着江淮安，明显不太相信。 江淮安转过头去，大喊了一声：“啾啾。” 夏啾啾听到喊声，将球传出去，同队友打了个招呼，就小跑了过来。 她跑步的时候很欢快，像一只小狗一样，蹦蹦跳跳。 她来到江淮安面前，江淮安一脸温柔：“今晚回家，我做饭给你吃？” 他家就是她家，江淮安会做饭，夏啾啾是不信的。于是她翻了个白眼：“是我做给你吃吧？” “那也好啊。只要能和啾啾一起吃饭，我就很高兴。”江淮安眼里的柔情几乎要化了，旁边人都忍不住抖了抖，妈的，这狗粮太腻了！ 夏啾啾狐疑看着江淮安。 现在江淮安的样子，和长大后那个江淮安，真的好像啊。 。 ☆、第11章 第十一章 这个念头一出现，夏啾啾立刻打住了自己的想法。 一想到这个人是江淮安，她整个人都快崩溃了。她扭过脸去，好像是不好意思道：“还有其他事吗？没有我回去了。” “回去吧。”江淮安同沈随表现完毕，夏啾啾也就没了用处。但想了想，他又嘱咐道：“小心点，别被打了。” 夏啾啾点了点头，跑回去了。 江淮安扭头看着沈随，挑眉道：“沈师兄还有事儿？” 沈随明白江淮安的意思，他轻轻“呵”了一声，转身走了。 等他走后，武邑靠到江淮安身边，小声道：“装逼犯，我瞧着他就起鸡皮疙瘩。” 江淮安点了点头，颇有同感。武邑想了想，有些忧郁道：“不过女孩子都喜欢装逼犯。” “那是眼瞎的那种。” 江淮安幽幽开口，目光落到操场上。 操场上面，夏啾啾正活蹦乱跳跟着球跑，江淮安看得头疼：“这些女生是打球还是打架啊？” “女生嘛，”武邑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都这样。” 江淮安抬手捂住额头，觉得自己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就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毛病，居然来看女生打球。 他抬手摆了摆手，转身道：“走了走了，再看我偏头痛都犯了。” 说话间，夏啾啾的球再一次被截了，和夏啾啾一队里有一个有一些篮球基础的，叫陈爽，看见篮球再次被截投篮后，陈爽有些不能忍了，转头同夏啾啾道：“夏啾啾，你到底会不会打？” 这吼声很大，江淮安忍不住停住了脚步。他回头看过去，夏啾啾抱着篮球，低头听着陈爽的训斥，她没有半分不满，反而很认真道：“对不起，” 她对自己的错误一向认识得很深刻，语气也十分诚恳：“陈爽你别担心，我现在在练习，到时候肯定能上场的！” 陈爽还想说什么，但夏啾啾的态度太好，她再说就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了，于是陈爽低声说了句：“我们班肯定输在你头上。”，随后就转身又开始了。 江淮安一直瞧着她们，武邑上前道：“你不是走了吗？” “哦，”江淮安抬头看了看日头：“觉得夕阳挺好，我去睡一觉。” 说着，他就走到了球板后面的长椅上靠着，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旁边是篮球“砰砰砰”的响声，还有大家急促的命令声：“夏啾啾，传球！” “夏啾啾，拦住她！” “夏啾啾，你怎么这么笨啊？！” 夏啾啾一直在跑，许久后，也差不多到了时间，所有人都陆陆续续走了。武邑看了一眼江淮安，本想叫醒他，又想到江淮安睡醒过来的脾气特别大，于是就跟着其他同学走了。 球场上就只剩下夏啾啾一个人还在那里，反复运球，练习，篮球声砰砰响，江淮安睁开眼睛，看着少女认真运球的模样，灵动又倔强。 他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也无暇去思索，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他站起身来，靠在栏杆上，双手环胸，看着夏啾啾道：“还不走啊？” “嗯？”夏啾啾保持着准备投篮的姿势，扭过头来，看见余晖下的少年。 他笑容干净清爽，让人怦然心动。 夏啾啾不由得看呆了去，不得不承认的是，江淮安这副皮囊，不管是什么气质，都让人觉得有种惊心动魄的帅。 江淮安也没察觉她的呆愣，走上前去，从她手里拿过球。 “运球的时候脚要微微下蹲，下盘要稳，你得先把基本功打好。” 说着，江淮安示范给她看。随后道：“来，双手尽量张开，下蹲，防守住我。” 听到这话，夏啾啾瞬间明白，江淮安这是来陪练的。 只是江淮安动作太快，夏啾啾才反应过来，江淮安已经越过她，一步、两步、三步同时抛起！ 球划过完美的弧度，打着圈落入篮筐，然后稳稳落入少年手中。 江淮安将球扔给他，摆出了防守的姿势：“来，这次你进攻。” 两人练了一会儿球，江淮安动作很规范，整个过程里都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却都能阻止她的进攻。 夏啾啾学着他的样子，动作进步得飞快。 等天快黑的时候，江淮安看着夏啾啾头上出了细汗，将球收了起来：“好了，别练了，走吧。” 夏啾啾点点头，伸手去拿包，江淮安提前一步，将她的包抗在了肩上。 夏啾啾有些诧异抬头，江淮安嘴角一勾，颇为骄傲道：“就你现在这样，这包上去，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这倒也是，她的确是累了，于是摆了摆手，也不再说话。 江淮安送着夏啾啾上车，夏啾啾腿短，江淮安正常走路，她不得不加速像小跑一样。江淮安斜眼看到，便放慢了脚步，夏啾啾察觉到，她仰头看他：“你怎么不快走了啊？” 江淮安将目光收过来，觉得面前这人脑子一定有坑，淡道：“因为我也累了呗。” 夏啾啾一听这话，倍感骄傲：“你体力不行啊，我比你多打了好久呢！” 江淮安：“……” 他不说话了，夏啾啾看着少年线条明朗的侧脸，忍不住道：“江淮安。” “嗯？” “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的吗？” 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江淮安转头看她，挑眉：“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挺照顾我的。” “你没感觉错。” 夏啾啾睁着眼：“为什么啊？” 听了这话，江淮安瞧着夏啾啾不带半分杂质的眼，反过头来反问自己。 为什么呀？ 因为她可爱吗？ 倒也不是。 江淮安没说话，他骤然想起那天下午，少女信誓旦旦那句“我养你”。 他心里仿佛是有了一根线，有人轻轻一拨，就弹出乐响。 “夏啾啾，”他目视前方，声音很平静：“对我好的人不多，所以我都加倍以偿。” 夏啾啾愣了愣，两人已经走到车边，江淮安将书包拿给她，说了句：“我走了。”，便双手插在裤袋里，转身离开。 夏啾啾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突然意识到，哪怕现在的江淮安看上去多凶悍多潇洒，他骨子里或许和多年后那个江淮安，并无两样。 因为得到太少，所以愿意拼了命去回馈。 后面几天，江淮安就每天私下给夏啾啾“补课”。两人就像地下党一样，人多的时候就假装关系一般，江淮安似乎是在等着武邑，然后找了借口等所有人先走后，江淮安就来陪夏啾啾练球。 夏啾啾进步得飞快，陈爽也不再说她什么，其他人都夸她进步神速，可以成为替补队员。 夏啾啾心里高兴，以前她也有很多朋友，但并不是这样的。 大家认可她，同她在一起，只是因为她脾气好，从来没有因为她的优秀。 然而这一次不一样，打篮球的女生大多豪气，有什么说什么，夏啾啾打得不好的时候，就直接开骂。夏啾啾如今打得好，大家便会拍着她的肩说：“夏啾啾，不错哟。” 篮球赛初赛开始第一天，江淮安穿着球服到了女生赛场边上。 夏啾啾正在热身，江淮安拍了拍她的肩，夏啾啾扭过头去：“嗯？” “没上场的时候，去给我加油。” 江淮安留了这么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夏啾啾有些懵，却还是点了点头。 江淮安先上场，他们班女生组拍在了后面一个时间段，于是夏啾啾就挤到了江淮安的篮场边上去，还没过去，夏啾啾就发现，这个球场人格外的多，等她靠近了，就听见许多女生在窃窃私语。 “这场听说有江淮安啊？” “他打球好帅的！” “不打球也帅死了啊啊啊啊！” “可惜成绩太差了。” “嗯，我妈说这种男人以后也就是混混了……” “可颜值高啊！！” …… 女生们的话题几乎是在议论江淮安，夏啾啾听到他们一面夸赞江淮安颜值，一面又贬低着江淮安，不由得有些生气，拼命往里面挤去，用手肘捅着旁边的女孩子。 旁边说话的女生被她一捅，有些不满回头：“你做什么啊？！” “背后这样说人坏话，”夏啾啾认真开口：“这是不对的。” “关你屁事啊？” 那女生愤怒出声，夏啾啾没有理她，转头挤进了前面。 这时候双方队员已经摆好进攻的姿势，裁判准备发球。 裁判举起球来，所有人欢呼出声，有人依稀大喊出队员的名字。 夏啾啾从来都是啦啦队的主力，她觉得，自己既然来了，一定要为自己的班级加油！为江淮安加油！ 于是她赶紧加入欢呼声中，大喊出声：“江淮安，宋哲，武邑，加油！！” 她的声音不算大，也不算小，混合在嘈杂的人声中，然而江淮安却似乎是第一瞬间捕捉到。 他转过头来，看向夏啾啾，在球场之上，朝着她歪了歪头，单眨了一只眼，唇边的笑意满是自信，仿佛还未开场，已经定下输赢。 也就是这瞬间，裁判将球高高抛起，江淮安猛地跃起，凭借着身高的优势将球直接拍到了宋哲的方向。 宋哲跳起接住的同时，江淮安已经突破防线冲到了前方，高吼了一声：“传球！” 三个人围着江淮安，江淮安却一直在动，拼命去接球。宋哲瞧了一眼旁边的夏啾啾，心里明白些什么，虽然旁边武邑也在焦急喊：“传球、传球！” 宋哲却是十分识趣，将球扔给了被层层包围的江淮安。 江淮安一个猫身就突破方向冲到了前面，接住球后利落带球转身、一路在人群中急转往前，数秒之间就攻破了对方防线，在所有人始料未及之下，抬手就是一个三分！ 球划过优雅的弧度，稳稳落入篮筐。 开局不过三十秒，江淮安给高一（13）一个开门红。 全场爆发出惊呼声，女生们被江淮安帅得尖叫。这样的环境下，夏啾啾也忍不住跟着汹涌澎湃，不自觉大喊出声：“江淮安！江淮安！” 这一次已经没法再叫其他人的名字了，因为那个人站在球场上，完完全全，已是唯一的焦点。 听见夏啾啾终于只叫他的名字，江淮安心里满意了些。 虽然他不知道这份较劲儿从何而来，但他想做的事，就都会去做。 比如，让夏啾啾只叫他的名字。 ☆、第12章 第十二章 在篮球场上，江淮安天生有种王者气质。 有人打球打得好，会让你觉得，这人水平真好，这人技术点得分真高。 可有些人打球打得好，不仅仅是技术上的，而是他整个人，在摸到球的那一瞬间，就无形会有种气场展开，哪怕再普通一个人，也会在那一瞬间变得灼目耀眼，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跟随他的身影，追随他的动作，心情跟着他的高潮迭起，为之热血沸腾。 夏啾啾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江淮安，哪怕是在未来，那个文质彬彬、完美无缺的江淮安，也不曾带给她这种强烈的情绪。 满场为他欢呼，最后哪怕是对面班上的人，也忍不住为他喝彩。 “江淮安、江淮安、江淮安！” 在最后十秒，所有的呼喊变得有节奏起来，大家拍着手，叫着江淮安的名字，然后看他抢过篮板，带球狂奔，闪身，起跳，三分入栏！ 哨声戛然而止，众人欢呼爆发而出，许多人围上去拥抱他，而那个人在人群中，闪闪发光。 所过之处，如王者出征。 夏啾啾站在远处，呆呆看着这个人，不由自主抬手放在自己狂跳的胸口。 就是这个时候，陈爽从后面冲了过来，一把拉过她：“发什么花痴啊？！我们开始了，快快快！” 夏啾啾还没来得及和江淮安说一句恭喜，就被陈爽拖上了场。 江淮安带来的余韵未散，夏啾啾情绪还十分激动，一上场就玩命一样起跳，冲刺，带跑！ 场上节奏瞬间被她带动起来，男生们吹着哨子，为他们欢呼。 江淮安擦着汗走过到球场边上，抬眼看了一眼对方。 是高三（7）班，他们班有一个校队的队员，十分凶猛。 江淮安靠在一旁，静静看着夏啾啾在球场上，像个小兔子一样蹦来蹦去。 她个子矮，总被别人盖帽，可她也没生气，一直保持着很好的心态。 她打篮球一般，但体力很好，等到下半场的时候，她的优势就出来了。 双方比分逐渐拉平，裁判喊最后三分钟时，夏啾啾投中一个球，赶超对方，刚好多了一分！ 所有人极其紧张，现在夏啾啾这边的核心任务由攻变守，他们只要最后坚持住这三分钟，就赢了！ 对方也明显看出了这一点，攻势十分猛烈，拼命强攻，最后十秒，对方突破了夏啾啾这边的防线，直接朝着篮板冲去，江淮安也意识到情况危险，他站在篮板下，眼见着夏啾啾追着对方过来，不由得站直了身子，眼见着对方起跳投篮，大家都屏住了呼吸，而这个时候，一个身影突然绕过人群杀了出来，猛地跳了起来，将篮球从对方手中狠狠拍下！ 哨声响起，那个奋力跳起来的小姑娘也狠狠摔到了地上，江淮安还没来得及上前，所有人就围了过去，将夏啾啾扶起来。 陈爽一把扛起夏啾啾，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干得好！你就是我们班的英雄！” 夏啾啾不好意思笑了笑，她心里升腾起一股火，她突然觉得，其实自己顺风顺水的上辈子，似乎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有意义。 过去的顺利都是别人给的，然而这一次不一样，她来找江淮安，她自己要打篮球，她通过自己的拼搏努力，得到别人的认可和价值。 过去的夏啾啾可有可无，离开了对所有人似乎除了感情上，并没有什么太大影响。 可现在不一样，她突然发现，当你能在这个世界建立你的价值，内心是全然不同的。 她被大家扶着去了医务室，陈爽一路都在和她聊天，她就是手臂上擦破了些皮，倒也没什么事，大家陪了他一会儿，便各自回去，陈爽本来打算送她，但因为今天值日，也没有办法。 夏啾啾看着大家离开，休息了一会儿，收拾了东西打算走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医务室门口，他斜靠在门边，双手插在裤袋里，吹了声口哨。 “不错呀，小英雄。” 她对这个人的出现一点都不意外，感觉这个人仿佛是必然要来一样。 她微微仰头，眼中带了些骄傲，但也没有拒绝对方的夸奖，反而是笑了笑，坦然接受道：“承蒙夸奖！” 江淮安噗嗤笑出声来，走上前来，帮她打理身边的东西。 他人高马大的，但是却格外细心，从旁边捡了她的手机、粉红色小猪的钥匙扣，一样一样放进包里，还同时替她确认着。 等装好所有东西后，江淮安起身，扬了扬下巴，催促她：“走了。” 夏啾啾习惯他帮她做这些杂事，她重生前，江淮安也是这样的。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内心深处，这两个江淮安做同样的事情，似乎已经变得越来越理所应当。 江淮安陪着她往校门口走去，夏啾啾不由得有些奇怪：“你刚才在哪里啊？没见到你啊。” 江淮安听到这话，眼里似乎有些不高兴，面上却依旧挂着笑容，笑眯眯道：“夏官人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我一直在人群里啊！” “不会啊，”夏啾啾一脸认真：“我仔细看过了，你不在！” 听到这话，江淮安心里舒坦了些，才回她：“我跟着过去的，医务室人太多了，我便站在门口一直等着。” 夏啾啾点了点头，想了想，她抬头道：“谢谢啊！” 江淮安笑容扬起，面上却还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揉了揉她的头，轻嗤出声。 “切。” 赢了这一次，全班大为热血。 白天夏啾啾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上课全神贯注，笔记记得飞快。 江淮安最近运动多，睡得好，白天闲着没事儿干，一会儿打游戏，一会儿看小说，玩累了就趴在桌上，盯着夏啾啾。 他发现观察夏啾啾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先不提夏啾啾本来就长得可爱，盯着她就觉得养眼满足审美，而且夏啾啾表情十足，遇到难题她就皱眉，遇到懂的她就高兴，老师上面提了问题，她就立刻回应，如果不会的，她就面露忧愁，等老师说出答案，她立刻恍然大悟。 江淮安被她逗得乐得不行，夏啾啾也发现了，等下课的时候，夏啾啾忍不住道：“江淮安，你到底在傻乐什么？” 江淮安撑起下巴，看着她，满脸深情：“啾啾，我发现，看着你，我就满心欢喜。” 宋哲在后面，吓得手一抖，输了。 他悠悠抬头，看着江淮安：“江哥，咱们商量个事儿成吗？” “你说。”江淮安心情不错，扬了扬下巴，表示许可。 “少演言情剧男主，我害怕。” “行啊，”江淮安眯了眯眼：“那我演个耽美剧行不行？” “阿哲，”江淮安突然握住了宋哲的手，依旧是那深情款款的模样：“你是我的心，我的肝，我生命的四分之三！” 宋哲：“……” 夏啾啾：“……” 宋哲面无表情打开江淮安的手，冷静道：“你还是演言情剧吧。” 江淮安一副“我早料到的”模样笑了起来，夏啾啾侧过眼看他，突然意识到。 哦，这个人，是开玩笑的啊…… 白高兴了。 等等！ 夏啾啾突然惊觉，自己在高兴什么啊？！！ ☆、第13章 第十三章 和江淮安目前这个愣头小子一样的状态不同，夏啾啾毕竟是经历过感情甚至还结了婚的人。虽然性子单纯了些，天真了些，但该懂还是懂的。 这种突然雀跃的小心情，和当年喜欢沈随、后来喜欢江淮安时，并没有不同。 甚至于，或许因为现在她和江淮安之间更纯粹，更没有其他杂质在，她甚至觉得现在这一份欣喜，比过往来得更加干净简单。 察觉到自己的内心，夏啾啾心里不由得有些慌乱，她匆匆扭过头去，抓紧了笔，低头看着自己的本子。 江淮安全然没有察觉夏啾啾的变化，和宋哲聊完天后回来，打开漫画书就开始看漫画。 张赫提着几何尺子走进教室，看见江淮安立着漫画书，不满的“哼”了一声后，高声道：“上课啦上课啦。” “老师，上课铃还没打呢！” 武邑有些茫然，张赫用蹩脚的方言夹杂着普通话转头吼他：“就你聪明，就你话多！别人都不说怎么就你说！” 武邑缩了缩脑袋，不说话了。 江淮安轻嗤了一声，扭过头去，根本不看张赫。 江淮安转过头去，夏啾啾莫名其妙觉得心情轻松了许多，悄悄转头看这个人，又在对方看过来时悄悄扭过头去。 天气已经逐渐开始热起来，午后蝉鸣声响彻了整个学校。江淮安在这样的声音下昏昏欲睡，夏啾啾终于有了勇气盯着他。 他长得真的很好看，皮肤光洁如玉，没有一丝瑕疵，五官笔挺俊朗，线条干净利落，看上去格外帅气。 他睫毛很长，呼吸时微微颤动，让整个人有了几分可爱的感觉。哪怕睡姿大大咧咧，也不会让人觉得难看。 夏啾啾盯着，等下课铃响起来的时候，江淮安迷迷糊糊睁开眼，夏啾啾慌忙收了视线回去。 江淮安眯起眼，靠近她，柑橘香扑面而来，夏啾啾紧张得整个人都不动了。 “你不对劲。”江淮安睿智开口，夏啾啾心跳猛地快了起来。 “你……”江淮安眼中全是通透，仿佛看穿了她，夏啾啾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她觉得，江淮安这样聪明，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有些难堪啊。都不知道这个江淮安是不是以前的江淮安，如果是以前的江淮安，那他当年就是骗了她，现在他的样子，完全就是校园一霸，根本不是他说被欺负的少年生涯。面对一个骗子，她还要投注以好感吗？ 那如果不是以前的江淮安……她真的好花心啊！ 夏啾啾还在纠结，江淮安突然严肃开口。 “你是不是不想练球了？” “什么？” 夏啾啾诧异开口，心突然落了下来。 球，什么球？ 江淮安“哈哈”笑出声来，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道：“打赢了球，膨胀了吧？自信心爆棚了吧？觉得累了不想练球了？没事，我都理解。不过少女，我告诉你，未来很坎坷，你的对手远不止于此！你，”他一手指着，用两根手指并起来指着她，另一只手弯着搭在另一只手上，摆出一个极有漫画感的姿势，用动漫人物口吻道：“可是被篮球之神选中的女人啊！” 夏啾啾：“……” 神经病！！ 夏啾啾不理他了，转身提着书包就走。江淮安赶紧起身追她，却被宋哲抬手拦住。 江淮安有些无奈，大吼了声：“篮球场见！” 说完之后，江淮安转头看向宋哲：“干嘛？” “我告诉你，”宋哲认真道：“夏啾啾，有情况。” “？？”江淮安一脸奇怪：“什么情况。” 宋哲眼里带着坏笑：“她盯着你看了一下午了，你说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一听这话，江淮安一巴掌拍在宋哲的头上：“就你最八卦。” 两人一同往外走去，宋哲笑得意味深长：“你别给我装蒜，情书收了这么多，我和你说的你不懂啊？” 江淮安轻轻说了个“切”，随后道：“就算我懂，你觉得夏啾啾懂吗？” “为什么不懂？”宋哲有些迷茫，江淮安比划一下，笑眯眯道：“你看她那么小只，那么可爱……是会懂这些的样子吗？” 宋哲想了想，居然觉得江淮安说得有些道理。 “那你怎么想？” 宋哲主动出击询问，江淮安摆了摆手：“没什么想法，就觉得她怪可爱的。” 说着，江淮安主动转了话题：“哦，你说高二（1）班这次谁当队长啊？” 一聊到男生感兴趣的话题，宋哲就转移了注意力，赶紧讨论起来：“沈随吧……” 两人说着，一起到了篮球场上，夏啾啾已经在练球了，江淮安瞧见人群中那个已经能带着球利落穿梭的小姑娘，忍不住勾起嘴角。 等大家都练完后，江淮安照旧去给夏啾啾开小灶。 他才打完球，用毛巾擦着汗走过来。 现在他已经有一米八的身高，和当年江淮安差不了多少，夏啾啾抱着球看他怡然自得走来，一想到早上自己思考的事，心跳就有点快。 江淮安停在夏啾啾面前，看见夏啾啾把球呆呆抱在胸口，一脸认真发着呆的模样，忍不住抬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夏啾啾皱起眉头拍他的手，不满道：“你干嘛？” 江淮安哈哈笑出声来：“你头发好软啊。” 说着，江淮安将球从她手里拿了过来，同她道：“下面还有好几场，有几个你可能遇到的对手我给你说一下。” 江淮安一面说，一面给她比划：“蔡嘉悦的强项是防守，你要直接突破她很难，你的好处是个子小，爆发力强，跑得快，如果被她死死防住，周边又没有队友支援，你可以尝试将篮球直接扣在地上，利用斜角反弹，然后绕过她，自己再一次接球，完成自己和自己的传球。” 说着，江淮安示范了一遍给她看。 夏啾啾一面听着，眼睛却是落在江淮安脸上。 人就是这样，你开了一个头，就压不住自己的想法。 她突然发现，江淮安真的是越看越好看那种类型。 “张怡个子虽然高大，但是不够灵活，你背对着她，然后再转身，带球强攻，尽量让自己的动作花哨一些，这样……” 江淮安示范着，却发现夏啾啾回应有些迟钝，他抬眼看她，干脆将球抛给了她：“你来。强攻我！” 强攻他？！ 夏啾啾抱着球，脑子还有些回不过神，江淮安半蹲下身，摆出防守的姿势，拍了拍手：“来啊！” 夏啾啾点了点头，刚才没仔细听，她有些不明白，但她还是带着球，直接朝着江淮安冲了过去！ 她跑得有些快，江淮安大声喊着：“对对对！左转！右转！再……” 话没说完，夏啾啾脚下猛地打滑，就朝着他整个人都扑了过去！ 江淮安下意识一捞，就将人整个捞了抱在了怀里。 夏啾啾整张脸塞在他胸口，能听到他激烈的心跳声，闻到他身上的柑橘香。 蝉鸣声很大，却唤不回两个人的神智。 两个人都是呆的。 当时江淮安整个人只有一个念头—— 妈的，真软。 ☆、第14章 第十四章 后来江淮安回忆起第一次抱夏啾啾的心情，只能用两个字形容，懵逼。 他脑子里真的什么都无法去想，只能最直观的感受自己所感受的一切。 带着花香的发丝，柔软的身体。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孩子抱起来居然是这样的！ 夏啾啾最先反应过来，她猛地从他怀里跳出来，涨红了脸，根本没办法伪装，匆匆留下一句：“我……我回去了！”之后，就跑掉了。 江淮安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等一下，我送你啊！” 然而这时候，夏啾啾已经跑远了。 江淮安本来想问一下跑什么，却又仿佛是自己就知道答案一般。 夏啾啾整个人跑回车上，才感觉少年的气息似乎淡了下来，她捂着跳得飞快的胸口，感觉几乎无法呼吸。 等夏啾啾走后，江淮安耸了耸肩，扛着衣服书包往现在住的地方走去，走了没多久，他就意识到有人跟着。 江淮安回过头去，看见许青青带着保镖站在不远处，静静瞧着他。 江淮安皱了皱眉头，假装没有看到，转身往前，许青青突然叫了他的名字，言语间满是担忧：“淮安，别闹脾气了。” 江淮安顿住步子，转头看向许青青，许青青带着人走上前来，同江淮安道：“这几天你日子不好过吧？不要和你父亲争执了，回家吧。” 听到这话，江淮安“噗嗤”笑出声来。 他向来知道许青青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于是挑了眉头道：“怎么，是江城骂你了，还是我爷爷找你麻烦了？” 许青青皱起眉头，带了不满：“淮安，你怎么能这样讲话？” “哦，难道不是吗？” 江淮安抬手看了看表，随后道：“行了，我也不和你啰嗦，那个家呢，我是绝对不会回的。我过得不好？我过得好着呢！” 说完，他摆了摆手，转身离开：“再见了您嘞！” “江淮安！”许青青言语间冷了脸下来：“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听到这话，江淮安猛地回头，神色凌厉，提高了声音吼道：“那你他妈端一杯来给我喝着看啊！” 许青青被这一声高喝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江淮安已经走了。 走远之后，江淮安情绪慢慢平静下来，然而心里却是乱的。 他在屋里洗菜，做饭，每一件事做得井井有条，然后一个人吃饭。 吃着吃着，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觉得有一种寂寞从骨子里出来。 他放下碗筷，忍不住群发了信息给好几个人。 “在干嘛啊？” 宋哲：“吃饭。” 武邑：“被我妈打。” …… 大家陆陆续续都在汇报着和家人的事，江淮安慢慢意识到，大家都是有家的，就他没有。他们有他们的小世界，而他就像水中浮萍，一个人飘啊飘。 他放下手机，再没有心情回复，过了好久，屏幕再次亮了起来，却是夏啾啾的话。 “你是不是一个人很寂寞啊？我陪你写作业啊。” 江淮安看着屏幕很久，也不知道怎么，骤然就笑了。 他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双手拉扯住，对方又傻又小，却还是愿意将他拉紧自己的世界。 用自己世界的光，驱散他身旁的阴霾。 他忍不住回复：“怎么陪我写作业啊？” 刚回复完，一个视频通话的提醒就传了过来，江淮安惊得赶紧跳起来，冲进最干净的一个房间，坐在书桌边上，端端正正将手机放在正前方，如果能再插三炷香，那就是个是完美的祭台了。 他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点开了视频通话，看见了里面的人。 夏啾啾带着眼镜，头发用发圈扎在后面，发卡卡住刘海，看上去傻气又可爱。 她穿着粉红色的家居服，手里拿着笔，明显是在写作业。 江淮安看着这姑娘，心情大好，撑着下巴道：“你就这样写作业呀？你那发卡很好看啊。” “废话少说，把数学卷拿出来！” 少女抬手抬了抬眼镜：“我带你学习！” 江淮安：“……” 长这么大了，真是第一次有人说，带他学习。 江淮安自己不读书，但也不想影响夏啾啾，于是磨磨蹭蹭去拿了试卷来，铺在书桌面前。 第一题……不会。瞎选一个。 第二题，也不会，瞎选一个。 第三题…… “靠，”江淮安生气了：“为什么今天卷子这么难，我一个都不会！” 听到这话，夏啾啾抬头，悠悠道：“以前的你会吗？” 江淮安理直气壮抬头：“当然也不会啊，但我不做啊。” 夏啾啾：“……” “算啦算啦，”江淮安摆了摆手：“你别理我，我会写完的。” 夏啾啾点头，自己奋斗自己的卷子。 她没有告诉江淮安，他说得对，这些题…… 她也不会！ 可是为了给江淮安做榜样，不会她也要迎难而上。她不会做题，她可以抄答案学习！ 等做到十一点，江淮安有些做不动了，他已经做完了五张卷子，艰难道：“夏啾啾啊，这么拼干嘛啊？” “江淮安，”夏啾啾没有抬头，手边放着一杯咖啡：“你知道吗，每个人其实都想当一个闪闪发光的人。现实会让他们收起这些想法，或许是因为打击所产生的自卑感，又或者是因为和家长的赌气叛逆，甚至于是因为自己的懒惰而放弃。但是无法认清自我，这是一个人少年的苦恼，他越长大，就越会开始发现，自己是想要优秀和价值的，而少年是他最容易成功的时刻。” “所以人生每一步，都该倾尽全力努力，这样的话，如果长大后你不在意名校或者优秀，那无所谓；如果你在意，那你不后悔。” 江淮安听着夏啾啾说大道理，忍不住笑了：“这些话谁告诉你的？自己想的？” 夏啾啾没说话，她抿了抿唇。 谁告诉她的呢？ 是江淮安。 在她还懵懵懂懂当着大小姐的时候，在她顺风顺水一帆风顺的时候，她看到过江淮安努力的模样。 那时候她心里羡慕，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羡慕什么。 后来江淮安告诉她，大概是，她是在羡慕他努力的模样。 她靠着别人的日子过得太久，被养成了猫，收起了爪牙，过着优雅的生活。可是猫却始终是向往着老虎豹子那样强大的力量的。 但爪牙没有了，于是那样的想法就埋在心底，每天听别人夸她命好。 是命好啊，一辈子呆在象牙塔，但也一辈子没有感受过那种热血沸腾、那种拼尽全力、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她骨子里，也想要优秀的。 可是从小大家都告诉她，她不需要这些优秀，她可以过得很好。 直到江淮安说：“优秀不是为了过得好，生活是生活，人生是人生。” 你有车有房有家人有丈夫，这是生活；你拼搏努力拥有自己的价值，往前走，摔倒，站起来，为梦想奋斗，这是人生。 夏啾啾想着江淮安，目光有些飘忽，江淮安看出来，他心里也不知道怎么，就觉得面前这个人，似乎是突然想起了谁。 于是他摇了摇手：“你看想着谁呢？” “江淮安。” 夏啾啾老老实实回答。 江淮安顿时红了脸，呐呐道：“你……你想我干啥啊？” “不是你。”夏啾啾很诚实：“是另外一个江淮安。” 江淮安：“……”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不开心。 夏啾啾低下头，捏紧了笔：“这些话，是他告诉我的。他说，如果你拼搏过，你会知道这个过程多好。” 她将江淮安这些话奉为人生宗旨，可是，如果这些都是骗她的呢？ 江淮安没有拼搏过，江淮安和她一样，其实不过就是个纨绔子弟呢？ ——这是一种信仰的崩塌。 所以她无法接受。 “我想，”夏啾啾也不知道怎么，声音有点沙哑：“江淮安现在一定过得很苦，他一定很努力，他有很多实现人生梦想的阻碍，我要来帮帮他。” 江淮安没有说话，他低头看着卷子，好久后，慢慢道：“哦，你对他真好。” 然而有一种无形的酸楚弥漫了他的内心。 他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他认真想了想，大概是，嫉妒吧。 你看那个江淮安，有人愿意千里迢迢来陪伴，来守护，来对他好。 而他呢？ 他什么都没有。 就连这一刻这个小姑娘的温暖，也不过是她边边角角的施舍。 这是什么感觉呢？ 仿佛是你吃着面包边，本来觉得很幸福，结果对方突然告诉你，这是从一块面包里切下来的残渣，好的东西，她要留给别人。 江淮安觉得有些烦闷，他说了句：“晚了，睡了。”，便干脆利落挂了通话。 挂完之后，他回到床上，有些颓废。 “谁他妈不想优秀啊？” 他低哑着声音，有些委屈，想了想，他烦闷不已，干脆跳起来，对着枕头就一阵狂打，低喝出声：“江淮安，我草/你/妈啊！” 吼完后，他又停住了。 总觉得有点不对。 不行，必须给这个渣渣取个绰号才行！ ☆、第15章 第十五章 江淮安左思右想，给这个“江淮安”取了名叫“渣渣”，他文化程度有限，最重要的是还有那么点良心。 夏啾啾挂念那个“江淮安”，纵然让他不太舒服，但是也不是人家的错，毕竟是夏啾啾主动挂念的，人家也没做出什么人渣行径。纵然江淮安心里渴望找出任何一点让他数落的罪行，但事实上，的确没有什么罪行给他可以找麻烦。 毕竟，这是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人。 江淮安躺在床上，开始思索自己到底为什么不舒服，想了想，他觉得自己是一天都过得不太顺利，于是他决定睡下来，早点度过这不详的一天。 等第二天早上江淮安醒来早早去学校，夏啾啾来了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躲着他。 于是江淮安觉得，这日子大概更不详了。 他僵着脸不说话，夏啾啾心里就更害怕，僵着身子躲在一边，也不说话。 上次抱了一次后，夏啾啾靠近这个人就觉得无端端的紧张。那周边被柑橘香和灼热的温度环绕的感觉似乎随时都会出现，开视频打电话发信息还好，这人一出现，她就觉得紧张。 这种害怕没有什么由来，于是她干脆躲他躲远一点。 上课她坐得端端正正的不说话，下课她拿了书包就跑。江淮安对她的态度有些疑惑，看着她跑远的背影道：“喂，不练球啦？” “不啦，有事儿！” 说完夏啾啾已经跑远了。 江淮安皱着眉头，旁边宋哲敲了敲他的桌子，从兜里拿出根烟来，调笑道：“心情不好，来一根？” “滚蛋。” 江淮安瞪了他一眼，收拾了书包便往前走，想了想，江淮安又倒回来，将他的烟拿走道：“再这么抽下去，我怕你早早就肺癌没了。” 宋哲失笑，江淮安揣着烟去了球场。 一连将近一个月，夏啾啾都这么躲着江淮安，两人虽然抬头不见低头见，但是只要江淮安一靠近夏啾啾，夏啾啾就紧张，她一紧张，就想躲想跑。 女生微妙的心思让江淮安完全想不通，只是感觉夏啾啾的感情变化有点快，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呢，怎么就这样了呢？ 夏啾啾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思，篮球赛逐渐往尾声靠近，当年江淮安是清清楚楚和她说过，自己就是冠军队的队长的，于是到底谁是她找那个人，答案似乎也逐渐揭晓，越靠近这个答案，她心里就越慌乱。 她似乎已经预料到会是什么结果，却又分外不甘心。 她情绪起起伏伏，每天发呆走神，唉声叹气，江淮安看在眼里，倒也没多说什么。 篮球赛决赛前一天，两人还僵持着，他们班男女队都杀进了决赛，大家都鼓足了气，想拿个双冠。 如今夏啾啾已经是队里的主力军之一，她跑得快，身形灵活，虽然投篮总是被盖帽，但是在截杀对方和突破对方防线时还是很有用的。 决赛和初赛不同，初赛没有付出多少努力，也就没有多少期待，他们现在已经投入了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冠军指日可待，大家心里不免都有了许多期许和紧张。 于是决赛前一天放学后，陈爽和武邑将人留下来开了一次动员大会，和大家一起慷慨激昂表达了一下一定要赢的决心，夏啾啾坐在第一排，江淮安坐在最后一排，看前面的小萝卜积极踊跃参与鼓掌。 陈爽说：“大家明天一定要奋起，哪怕被打被骂，我们也要将冠军拿下！” 夏啾啾就拼命鼓掌：“对！队长说的对！” 江淮安：“……” 武邑：“陈爽说的对，明天的对手肯定都很优秀，但大家不要太紧张。不过还是要打起精神，一定要用十二分的精力，去迎接它，比高考还重要！” 夏啾啾继续拼命鼓掌：“好！我们一定做到！” 江淮安不乐意了，夏啾啾夸女生可以，夸男生他就有点不高兴，于是他轻哼一声：“就高二7这种渣渣，我一个能干他十个，犯得着这么上心吗？” 夏啾啾明显在亢奋中，挥舞着小拳头，情绪高昂：“干他！干他！” 众人：“……” 陈爽有点忍不住了，又不想打击夏啾啾的积极性，委婉劝道：“啾啾，冷静一点，不要这么亢奋。” “队长！”夏啾啾亮着眼睛，全然一个完美的狗腿小弟道：“我第一次靠自己的努力要赢，我特别激动！” “看……看出来了。”陈爽被夏啾啾的兴奋搞得有点惊吓，觉得这个动员大会可能不需要开了，再开下去夏啾啾明天可能就要带着篮球飞了。 于是陈爽轻咳了一声，让武邑上来讲一讲明天男队的战术，这个时候有人站在门口，叫夏啾啾道：“请问夏啾啾在吗？” 所有人抬眼看过去，一个长相斯文的少年站在门口，笑容温和看着夏啾啾。 是沈随。 夏啾啾皱起眉头，江淮安则是直起了身子，有种领地莫名其妙被侵犯的感觉。 陈爽和武邑朝夏啾啾看过来，明显是希望夏啾啾去解决这个事情，不要打扰他们开会。夏啾啾赶紧起来，同大家打了个手势，就朝着沈随跑了过去。 江淮安站起来想跟着走，武邑一把按住他，满脸期待道：“淮安啊，你是咱们班篮球队队长，我们班的希望之光，在讨论战术这种关键时刻，你可不能走啊。” 江淮安“哦”了一声，冷静下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下意识就想跟着出去，但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凭什么啊？ 于是他就假装镇定开始听大家讨论，心里面却是无数疑问。 夏啾啾跟着沈随出去做什么？ 夏啾啾最近不理他，是不是因为沈随？ 她之前才和沈随告白过，她应该还是有些喜欢沈随的吧？毕竟是青梅竹马。 可是那种人渣有什么好喜欢的？还不如喜欢渣渣。 算了渣渣也别喜欢，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货。什么站在寒风中乞讨求学，助学金不会申请啊？ 之前装夏啾啾男友，沈随不会去问吧？问了该怎么讲？ 是不是沈随因为这事儿生气了，夏啾啾为了讨好沈随不理他的啊？ 无数想法环绕在江淮安脑子里，他面色越想越阴沉。 想来想去，江淮安还是没忍住，在众人讨论时候，他站起来，走出去道：“上个厕所。” 而这时候夏啾啾和沈随来到长廊尽头，不开心道：“我还在开会呢，你来做什么？” “没什么，”沈随微笑：“来看看你。” “哦，看完了，那我走了。” 夏啾啾转身就要走，沈随突然叫住她：“啾啾！” 夏啾啾回过头来，沈随抿了抿唇，一副担忧的模样道：“你别这样对自己。” 夏啾啾：“？？？” 沈随叹了口气，抬起眼来，认真道：“不要因为我拒绝了你，就这么自暴自弃。江淮安那种人……你跟他混，是没有未来的。” 夏啾啾明白了，最近她的确和江淮安走得有点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沈随一讲江淮安不好，夏啾啾就生气，或许是因为她知道这个人的秉性不坏，她也知道一个人被人说久了是什么样子，那就是什么样子。 于是她回过头来，看着沈随，认真道：“他不是你说那种人。” “啾啾……” 沈随皱起眉头，夏啾啾盯着他：“沈随，我认真和你说一遍。我的确和你告白过，但遇见江淮安之后我也明白，我对你并不是真正的爱情，只是没有分清喜爱与喜欢。我曾经觉得你是个好人，可是如果你当着我的面这么一而再再而三诋毁江淮安，那你在我心里，就是个烂人了。” 沈随听到这话，愣在原地。 这是夏啾啾第一次对他说重话，记忆里的小姑娘是永远跟在自己身后，甜甜叫着沈随哥哥，哪怕被拒绝，也要躲着去哭，怕被自己发现难堪的小女孩。 她喜欢他的啊。 她该一直喜欢他啊。 沈随有些茫然。 她一直以为，夏啾啾和江淮安混在一起，只是出于对自己的报复，是一种叛逆。他以为她来市一中，也是为了他。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骤然有了一种危机。 或许，她并不是为了他。 他心里有些酸涩，头一次手足无措面对这个姑娘，慢慢道：“那，如果你真的已经不在乎我，你来市一中做什么？” 他想说服自己，想揭露面前这个人强撑的面具。 然而夏啾啾皱起眉头，却回答他：“我是来找江淮安的啊。” 答案如惊雷闪过，沈随张了张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沈随不明白，他还想说什么，这时候，就听到一声轻笑。 两人回头，看见江淮安斜靠在墙边，双手插在裤袋里，似笑非笑。 “唉？”夏啾啾有些奇怪看着他：“你来做什么？” “陈爽说马上要开始讨论女队的战术了，叫你回去。” “哦，”夏啾啾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沈随，认真道：“沈随……哥哥，话我说得很清楚了，谢谢以前的关照，以前是我不懂事，现在我走了。” 说完，夏啾啾转身离开。江淮安和她走在一起，低头看她，唇角压都压不住。 虽然知道她来找的是那个渣渣，可是看她怼沈随，心里还是好爽怎么回事？ 这种爽感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 第二天赛场，江淮安这边男队对上的就是沈随带的高二七班。 开场之前，武邑突然拍了拍江淮安的肩，扬了扬下巴，指向其中一个人：“沈随穿队服了。” “嗯，怎么了？” 江淮安看了一眼，喝着葡萄糖。 武邑觉得有些奇怪：“他以前不上场的啊。” “哪又怎样？”江淮安将杯子放在一边，抬眼看过去，正巧沈随也看了过来。 他目光冰冷，江淮安眼中带笑。 “来了也好，”江淮安看见对方朝他礼貌性点了点头，他也靠在桌边，笑着道：“正好干他！” 说着，他转过头去，好奇道：“夏啾啾呢？” 武邑抬手指向另一边赛场，江淮安看到正靠在桌边的夏啾啾。 她看上去有些虚弱，面色潮红，江淮安走了过去，皱眉看着她。 “夏啾啾，”他有些担忧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第16章 第十六章 夏啾啾抬头，想说什么，结果“阿嚏”一下，一个喷嚏就打了出来。 她摇了摇头，小声道：“没事儿。” “你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江淮安抬手去碰她，夏啾啾下意识往旁边一闪，躲开了，有些紧张道：“我没事的，你去打球好了。” 江淮安心里有些不放心，还要说什么，武邑就在另一边喊人了：“江哥，过来！” 江淮安回头看了一眼武邑，转头道：“有不舒服就算了，别逞强，输赢没那么重要。” 夏啾啾应了声，像个小猫儿一样，江淮安不由得笑了，看着她道：“你会赢的。”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回了武邑一声：“来了！”之后，往球场跑去。 夏啾啾看着他跑远的背影，少年身形还有些削瘦，远不如她记忆中那个江淮安，肩宽腰窄，胸膛开阔而厚实。 她盯着江淮安背影有些移不开目光，陈爽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夏啾啾，走了。” 夏啾啾点了点头，跟着陈爽跑上场去。 她最近都没睡好，今天早上起来就有些头疼，现在更是疼得厉害了。但是他们班女篮球队员本来也不算多，如今她还算主力之一，她要是走了，她的替补体力消耗会很大。 至少得撑过上半场。 夏啾啾琢磨着。 这次对手是高三（16），从名字上就听出来，是成绩不太好的一个班级。这个班上多出混混，上场的女孩子都人高马大，她们一上来就瞄准了夏啾啾，看着她个子小好欺负。 开场后没多久夏啾啾就察觉不对劲了，这些人似乎一直暗中在做一些小动作，她运着球打算传球的时候，对方“啪”的一下，一巴掌狠狠打在了她手上！ 球从她手上被打走，她震惊抬头，然而裁判却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似的，示意继续。 夏啾啾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对方接二连三这么犯规后，陈爽最先忍不住了，在她投球被人直接打手扣帽后，她猛地回头，朝着裁判就冲了过去，吼道：“她打我的手了！你瞎了吗？！” 裁判没说话，吹哨示意她回去。 赛场上依旧在继续，夏啾啾艰难防守着。 她眼前有些晕了，心里升腾起一股火气来。 她从来没这么憋屈过，可此时此刻陈爽已经去据理力争了，举起自己的手，朝着裁判吼道：“你没看到吗，这么明显的印子？！你……” 话没说完，裁判举起了黄牌。 陈爽抿了抿唇，旁边人都劝陈爽回去吧，陈爽看着裁判，僵持着，就在这时，对方因为少一个人防守，突破防线，投了一个球进去。 裁判警告看着陈爽，陈爽闭上眼睛，骂了句“艹”之后，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去接过球，开始发球。 夏啾啾看出陈爽的委屈，她也感受到自己心里的怒火，那一分钟，她心里什么都没想，只有一个想法。 要赢。 一定要赢。 越是不公平，你越要站起来，越是他们千方百计让你输，你就要不折手断争取赢。 夏啾啾都不知道自己这股子韧劲是哪里来的，当她思索的时候，她脑海里就会滑过一个人的人影。 “那时候天很冷啊，可是我还是要拿着募捐箱，坚持等着别人的施舍。因为我得把书读下去。他们不想让我好，那我得活得更好。” “那时候他们总是骂我废物啊，可是这又怎样呢？一个被他们骂了十几年废物的人站起来，不就是最好的还击吗？” …… 江淮安，江淮安。 那分钟，这个名字仿佛是一种信念，她咬着牙，在对方犯规的时候，拼命撞过去，直接撞开了对方的防线，三步，上篮！ 被她撞的人短发妹子骂了声“艹！”，眼睁睁看着篮球落入篮筐。 夏啾啾歇下来，抬头看向盯着她的人。 夏啾啾喘着粗气，对方盯着她，竖起了中指。 夏啾啾骤然笑了，也做了个竖起中指往下的表情。 “行，”短发妹子笑了，转头去拿球，说了句：“你等着。” 说着，她从队友手中接过球，夏啾啾防守住另一个人，短发妹子抬起球来，也没有朝队友扔去，反而是用足了力气，泄愤一般狠狠砸在了夏啾啾身上！ 夏啾啾抬手抱住球，忍住蛮力带来的冲撞，带球就走！ 这一场球赛早就不是球赛，更像一场借以打球为名的群架，夏啾啾带球冲过去的时候，十六班的人互相看了一眼，五个人同时朝着夏啾啾围了过去！ 夏啾啾被彻底包围，对方握住她手中的球就开始争抢，夏啾啾用了巧劲将球扳回之后，干脆抱住球就蹲了下去！ 她被五个人围住，她的队友立刻扑来救她，里里外外围住她，外面的人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然而夏啾啾在中间却清楚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们根本不是抢球，她们抓她，踢她，拉扯她的头发…… 夏啾啾什么都来不及想，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球不能给他们。 她要赢，她一定要赢。 这样混乱的场面，裁判赶紧赶了过去，然而却完全分不开这些女生胶着的状态，周边一片哗然，而这时候，江淮安已经带着十三班远超了七班十五分。 江淮安运着球，听见女篮那边的嘘声，他透过人群看了一眼，隐约只听到一句什么“打人了”，他心里一紧，起跳投篮时，目光却是看向了另一边的球场。 球从篮筐边上滑去，而这时候他也看清了那边的场景，许多人围着一个人，仿佛是在打架一样，而周边所有站着的女生里，没有夏啾啾！ 没有夏啾啾，那中间被打那个是谁？ 江淮安反应得迅速，转身就朝着女篮那边冲了过去！ 武邑正捡起球来打算发球，看见江淮安这么一跑，吓得肝胆俱裂，大吼出声：“王八蛋你给我回来！” 江淮安完全没理他，武邑着急得喊：“换人！换人！” 江淮安也管不了男生这边了，直接冲到女篮那边，看见裁判在旁边不停的吹哨，却完全不敢去碰这些女生，陈爽带着其他女生在拉扯十六班另外五个女生，却根本拉扯不动。 他脑子嗡的一下，大喊了一声“草！”，直接冲上去，一手一个将围着夏啾啾的女生甩了出来，抬手挡住另外三人的攻击，把人拉进怀里，怒吼出声：“你们他妈在干什么？！” 夏啾啾已经有些晕了，她还抱着球，死死不放。江淮安碰到她的时候，发现手下一片滚烫，他连“草”都有些无力骂了，只是将人搂得更近一些，仰头看着还想动手的人道：“你们再动一下试试？！” 这些女生被这么一吼，总算看清来的是谁了。 见到是江淮安，大家纷纷犹豫了一下，其中短发那个女生强撑着道：“我说是谁呢，是江淮安啊？怎么，这是你女朋友啊，来出头了？” “我出你大爷的头，有你们这么打球的？你们这是打人还是打球？” 江淮安抱着夏啾啾起身来，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夏啾啾的手都是红的，应该是之前就被拍打了好多次了，身上还有脚印，抓痕，头发也散了。他转头看了一眼十三班其他女生，多多少少都带了伤。他心里明白了发生了什么，火气蹭地冒上来，转头看着裁判道：“你是瞎了吗？” 裁判强作镇定：“江同学，麻烦你……” “别他妈给我装13，蒋四狗我告诉你，下半场如果你再这么偏袒着，老子回来不废了你老子跟你姓！” 说完，江淮安招呼个人过来，指着裁判道：“盯着他。” 而后便抱着夏啾啾往医务室赶过去。 这时候老师终于被惊动了，市一中一向不是特别重视文体活动，这时候除了一些热爱篮球和参赛班级以外，其他班级几乎都在上课，管事儿的老师少得可怜。原本还想着偷偷懒，结果就闹起事来。老师们心情不大好，上来就劈头盖脸一阵痛骂。 江淮安也没管那些老师骂什么了，他抱着夏啾啾一路往医务室跑，夏啾啾烧得有些迷糊了，一时也分不清今夕何夕。 她感觉自己似乎还在二十二岁，她刚认识江淮安不久。 她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喜欢上这个人的呢？ 就是那年她刚刚上班，在公司里发了高烧。 她不想麻烦别人，撑着没说话，这个人却提前发现了。 他抱着她，一路奔往医院。 他的胸膛很厚实，步子很沉稳，声音很温柔，在他怀里，她觉得特别安定，仿佛一生都有了着落。 她在他怀里抬起头看他的时候，觉得那个男人，真是哪儿哪儿都好。 此刻少年的胸膛尚不如后来青年人那样让人觉得沉稳安全，可是那温度却是如回忆里一样滚烫灼热。 她睁开眼睛，凝视着江淮安的面容，慢慢开口：“江淮安……” “嗯？” 江淮安有些心不在焉，少女却是笑了，如同当年一样，毫无防备道：“你好帅啊……” 江淮安脚步微微一缓，脸瞬间红了 夏啾啾靠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温和道：“你听，你心跳好快。” “哎呀你话怎么这么多！” 江淮安声音凶起来，试图遮掩那一份因猝不及防导致的狼狈，尴尬道：“别说话，好好休息！” 夏啾啾没说话，她闭着眼睛，突然意识到。 一个人什么都会变，可那份刻在骨子里的温柔，吸引你的灵魂，哪怕时光打磨，却永远不会变。 他有没有真的努力过不重要； 他是不是真的贫穷不重要； 他能不能充当她的信仰，也该不重要。 只要她在他怀里时，他给的那份悸动是真的，那就够了。 他不努力，她可以教会他努力； 他不温柔，她可以比较教会他温柔。 而且，那本来就是，他该有的样子。 “江淮安，”她终于去直视那个她不肯相信的事实：“这场球赛，你会赢的，是吗？” “这个不重要了。” 江淮安抱着她走到医务室，将她放到病床上，招呼了一声，有些无奈道：“你别作了，好好养病才是真的。” 夏啾啾没说话，她点了点头，瞧着他，像一只乖巧得不得了的奶猫，眼睛里全是依赖。 “好，”她开口：“我都听你的，江淮安。” 江淮安心跳得飞快，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眼睛明亮又认真，像山林里从没见过人世险恶的灵鹿。 他想捂住她的眼睛，以免她看透他那份狼狈的内心。 什么内心呢？ 其实那个时候，江淮安自己，也并不懂得，更不知道。 ☆、第17章 第 17 章 生病以后的人意志力都会薄弱许多。夏啾啾说了几句，就觉得累了。医生走进来，看见夏啾啾，摸了摸她的头道：“好烫啊，体温计量一下。” 说完之后，医生指挥了江淮安：“你是她同学吧？帮她和老师说一声，再给她家里打个电话，都烧成这样了也不管管。” 江淮安头一次这么乖巧的点头应答，和夏啾啾要了她爸的电话后，就出去给夏元宝打了电话。 夏元宝一听夏啾啾病了，当下也顾不得打电话的是个男生，就赶紧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打完电话后，江淮安坐在夏啾啾旁边，守着她输液，夏啾啾烧得有些迷糊，江淮安给她掖了掖被子，却被她突然握住了手。 “淮安，”她小声开口：“我好想你啊。” 江淮安微微一愣，她的口气太亲昵，亲昵到他立刻知道，她不是在对他说话。 一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他抿了抿唇，将手从她手里抽了出来，固执着没有说话。 夏啾啾靠着他的手掌，沙哑了声，慢慢问他：“你过得好不好啊？是不是别人欺负你了啊？你学费有着落了吗？我来了，你不用怕了。” 说着，她蹭了蹭他的手掌，仿佛是将所有想说的在这一刻说完。 “我来了，不管你好不好，我都来了。” 江淮安听不明白她的意思。 他只是垂下眼眸，将手从她的手心抽离。 她紧皱了眉头，然而他却一言不发，坚定的，没有任何言语的，将手抽开。 每个人都有自尊心，而江淮安尤甚。 以前宋哲就说过，他像一只孔雀，自恋又骄傲。 所以他容不得，自己活在任何人的影子里。 夏啾啾察觉到江淮安的离开，可她也没有强求，她闭着眼睛，沉浸在自己的梦境里。 江淮安守了一会儿，夏元宝就来了。 他急吼吼冲进了医务室，焦急道：“啾啾呢？啾啾还好吗？” “叔叔。”江淮安站起来，给夏元宝让开了位置：“夏啾啾在这里。” 夏元宝往病床上一扑，就开始满脸焦急道：“儿啊！宝宝啊！你回答爸爸一声！” “叔叔，”江淮安皱起眉头：“她需要休息。” “哦哦，”夏元宝抬起头，转过头去看向江淮安：“这位同学，你是？” “我叫江淮安，”江淮安答得很有礼貌，同夏元宝道：“叔叔，我有些事儿要处理，您好好照顾啾啾，我先走了。” 夏元宝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病床上的夏啾啾，等江淮安走了，他才想起来，不对，夏啾啾身上怎么有伤痕？谁打的？ 而江淮安走出去后，就朝着篮球场狂奔了过去，一面跑一面拨通了宋哲的电话：“老宋，球赛打完了？” “你他妈不废话吗？” 宋哲那边闹得不得了：“早打完了，我们在庆功呢，夏啾啾怎么样？你在哪儿呢？” “蒋四狗呢？” “嗨，武邑找人盯着呢，现在他还在学校呢。” “叫上人，”江淮安往外面转了个弯，就往学校门口走去：“跟我去堵人。” ☆、第18章 第十八章 宋哲早就做好了准备， 就等着江淮安这一茬， 应了一声后， 就带着人赶紧来了学校。 江淮安早早在校门口等着， 宋哲到了之后，一行人就在门口等着蒋思出来。 蒋思是校篮球队的人，但是近视，平时就和江淮安这群人不对付，于是外号叫蒋四眼， 叫着叫着，就叫成了蒋四狗。 江淮安等了一阵子，蒋思就走了出来，他不是一个人出来的， 跟着高三一批男生嘻嘻哈哈走了出来。 高三那批男生里带头的是一个叫赵铭的， 就是高三（16）班的学生，所以蒋思这一次当裁判不公平， 明显是因为赵铭的关系。他们可能也想到了江淮安会来堵蒋思， 所以特意护送着蒋思出来。 武邑远远见着， “呸”了一声后道：“我就知道是他们。” 江淮安没说话， 带着人往后面退了一些， 离校门远了一点，躲在一条巷子里埋伏着。蒋思和赵铭说笑着走出来， 一行人走在路边， 往最近的KTV走过去， 没走一段路， 江淮安直接从巷子里直接冲了出来，一脚就踹在蒋思身上，朝着蒋思就将拳头砸了过去！ 江淮安动作极快，宋哲最先反应过来，喊了声：“打！”，随后就扑了上去。 两帮人马扭打在一起，宋哲挡住了赵铭，江淮安直接将蒋思整个人按在地上，单打独上，蒋思根本不是江淮安的对手。 江淮安一拳一拳砸蒋思脸上，低吼出声：“吹黑哨是吧？瞎是吧？怎么，得罪得起我，得罪不起赵铭？！你他妈脑子既然有坑，今天我给你多砸出来几个怎么样？” “江哥！” 蒋思一开始还反抗，但没几下后就被江淮安死死制住，被他按住脑袋不再动弹，一个劲儿嚎叫：“江哥，有话好说！” 江淮安没说话，想起夏啾啾身上的伤，把所有气全撒到蒋思身上，直到警车在远处响起，宋哲喊了一声“撤”，一行人赶紧跑开。 学生时代里打架总有些自己的规矩，蒋思这些人也不是什么干净的，江淮安带着人跑了，赵铭也赶紧带着蒋思往其他地方跑去，等警车到的时候，这些学生早就跑了个一干二净。 江淮安和宋哲、武邑从小巷子里跑到另一条街上后，江淮安抬手按了按唇边的伤口，同宋哲道：“高三（16）那几个女生……” 想了想，他转头道：“她们之前是不是打过好几个高二的女生，还收人家保护费来着？” “是啊，你问这个干吗？”武邑低头给自己手上的伤口贴着创口贴。 武邑长得五大三粗的，一小个伤口，他上得这么精细，看得江淮安有些难受，忍不住道：“你能别这么娘吗？” “别啊。”武邑没抬头：“好大个伤口啊。” 江淮安懒得理他，继续道：“和那几个女生，去学校告，我罩他们。” 一行人边说边走，没说几句，江淮安手机就响了，江淮安拿出手机来，认出这个是刚刚拨过的夏元宝的电话，一下子有些紧张。 他赶紧让旁边人全都安静下来，这才接了电话，礼貌又恭敬道：“喂，你好，我是江淮安。” “哦，那个，同学啊，我是夏啾啾的爸爸，”里面传出夏元宝的声音，江淮安端端正正站着，差点想对着电话鞠躬，但他控制住了自己，礼貌道：“叔叔好！叔叔有什么事儿吗？” “是这样，”夏元宝言语里有了些担心：“我看到啾啾身上有一些伤……不像是正常的伤口啊，啾啾是不是被人打了啊？” 江淮安沉默了一下，他也不知道夏啾啾愿不愿意把这些话告诉夏元宝，但想了片刻后，他觉得，夏啾啾和他们这些人不一样，她清清白白的，也没什么会被老师讨厌的把柄，被打了，就该告老师。 于是他叹了口气，一五一十将今天篮球场上发生的事儿告诉了夏元宝。 夏元宝沉默着听完，一言不发，好久后，他叹了口气道：“那个，同学，那些打人的不是第一次打人了吧？” “嗯，是的。”江淮安脑子转得飞快，思索着夏元宝要做什么，夏元宝口气突然郑重起来，询问道：“同学，你和我们家啾啾，是好朋友关系吧？” “嗯……是的，叔叔！” 江淮安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就脸红了。 旁边武邑和宋哲投来了惊悚的目光，他们很想知道，江淮安到底在说什么。 江淮安居然脸红了？ 和一个大叔打电话，居然把脸都打红了？ 江淮安很紧张，紧张得都顾不上旁边人的目光。而夏元宝听了江淮安说话都不太利索了，就心里有了数，点头道：“那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你能不能把他们打人的事情详细发份资料给我，等会儿我给你个邮箱，麻烦你了。” 听到这话，江淮安立刻明白了夏元宝要做什么，赶紧道：“叔叔放心，这事儿我一定办好！” 夏元宝很喜欢江淮安懂事，赶紧将江淮安夸了一番。夏元宝平时生意场上干事儿的人，夸起人来那是让人上瘾的甜。 夸完之后，江淮安挂了电话，旁边宋哲探过头来：“小江哥，这是打了什么电话啊？” “没什么，”江淮安收起手机，嘴边带了笑容道：“走，我们有个新任务。” “嗯？” 宋哲和武邑回头，江淮安双手插在裤袋走往前走去：“他们以前做那些烂事儿，咱们给她们梳理梳理。” 宋哲和武邑明白了，江淮安这是不打算动武改动文了。 一行人去打听了一下，搞清楚了那批上场女生以前做过的事儿后，就已经到晚上了。 江淮安回到屋里，进门之后就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布娃娃。 这个房子是夏啾啾的，里面的布置自然是按照女孩子的风格来，这个布娃娃每天就坐在沙发上，江淮安看着那个布娃娃，就忍不住笑了。 他一面进门，一面低头给夏啾啾发信息：“好些没？” 夏啾啾的烧已经退了，躺在床上看电视，正有些无聊，看见江淮安的信息，赶紧回复了一个“无聊”的表情。 他们班最后还是输了。 江淮安一走，沈随的水平无人可挡，最后以一分之差被板了回来。夏啾啾知道之后，却也不觉得什么，如果没有她的存在，他们班会是第一次的。 所以说，当年江淮安说，他是冠军队的队长，其实也并没有骗她。 她早就发现蛛丝马迹，可她却一直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面对，直到这一次，江淮安抱着她回去。 她不是因为他所说那些可能是假的的事喜欢他，她喜欢的是这个人，而总有一天，这个人会回到她喜欢那个样子。 想起江淮安抱着她往医务室去的样子，她忍不住抿了抿唇，心跳快了些。她握着手机，给他发了信息：“在干嘛呀？” 江淮安进了房门，瘫在沙发上，看着信息，想着对方甜甜软软说这句话的模样，忍不住就笑了。 他没回复这个问题，因为他不骗人。 这个问题如果要回答，那就是在想她。 可是他不想回答，于是换了个话题道：“烧退了？” “退了。” “现在在家？” “是啊～” “那就好，好好养病。” 江淮安翻了个身，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夏啾啾握住他的手的瞬间。 他突然有很多问题想问。 然而想了想，却都没有问出口。 他是她的谁呢？ 他谁也不是。 于是他睁着眼看了一会儿屏幕，发了一句“晚安”。 夏啾啾看着那个晚安，其实她有很多话要说，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好久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做下的决定发给这个人。 “江淮安，”她认真道：“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江淮安看着那句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还算有点良心。” 他看着那句话，心里那点不舒服慢慢散去，回了一句：“对我好，早上给我带个酱香饼。” 夏啾啾发了个“OK”的问题。 江淮安喜欢吃饼，酱香饼葱油饼鸡蛋灌饼，以前他就喜欢，当年为了他，她也学会了做很多饼。 夏啾啾有些兴奋，握着手机跑出去找阿姨，让阿姨准备好了面粉和各种材料，便高高兴兴回了楼上。阿姨有些懵逼，追着道：“小姐，你是自己要吃吗？还要自己做？” “嗯嗯！”夏啾啾不好意说自己是带给江淮安吃，于是道：“我……我想吃自己做的！” 夏天眷向来熟悉这种套路，在一旁“噗嗤”笑出声来：“我姐厉害啊，一下子都会做饼了，不知道是不是要讨好谁……” “夏天眷！” 夏啾啾提高了声音，涨红了脸，喘着粗气，夏天眷赶紧举起手来，转身跑了。 等第二天早上，夏啾啾带着一盒子饼早早到了学校，江淮安打着哈欠进教室的时候，就看见夏啾啾坐在座位上，满脸期待看着他。 那模样，仿佛等主人等了好久的小狗。江淮安忍不住笑了，走到她面前来，打了声招呼道：“这么早？” 夏啾啾点了点头，抱着饭盒，拖着他走出去道：“走，我们出去吃。” 江淮安：“？？？” 出去吃什么？ 江淮安完全忘记了昨晚上的饼，等走到长廊上，夏啾啾打开盒子，江淮安看着那一盒子饼，完全被震惊了。 夏啾啾将筷子递给他，认真道：“你喜欢吃饼，我给你带了好多种，都是我亲手做的，你吃吧！” “我……是喜欢吃饼，可是也吃不了这么多啊。”江淮安心情有些微妙，一方面，他觉得这姑娘真的太傻了，哪里有人能吃这么多饼的？另一方面，他又忍不住觉得有些感动，真的有一个人对你好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给你。 他抬起头，想和夏啾啾说以后少做一些，但迎上夏啾啾有些愧疚的眼神，他立刻有了特别巨大的罪恶感，感觉自己不该这样对待别人的好意。 而且，这是夏啾啾亲手做的啊！ 一想到这里，江淮安就觉得，这饼绝对不能浪费，他一定要吃完。 于是他深吸了口气道：“我刚才开玩笑的，其实我还是能吃的。” 他用筷子夹起一个葱油饼，开始在走廊吃饼。 没一会儿，宋哲就来了，看见那一盒饼，宋哲目瞪口呆：“淮安，你今天吃这么多饼啊？” 一听这话，夏啾啾立刻觉得，是自己不对，自己果然带太多饼了。 只是她神色刚有些愧疚，江淮安立刻道：“滚去读书，老子爱吃你管得着吗？” 说着，他转头同夏啾啾道：“你别管他们，我食量大。” 夏啾啾有些狐疑：“真的？” 江淮安认真点头：“真的！” 于是夏啾啾笑了，认真道：“我就知道，你食量特别大。” 江淮安：“……” 再大也吃不完这么多饼。 可为了夏啾啾不愧疚，他咬牙开始吃，武邑过来了，看见那么多饼，正想开口，就被宋哲拖走了。 足足吃到打上课铃，江淮安才勉强吃完，然后和夏啾啾端着空盒子回了座位。 江淮安觉得自己快撑死了，面上却依旧不显，等他们回到位置上，武邑正和宋哲说话，看见空了的饭盒，忍不住说了句：“卧槽，饼王啊这是。” 饼王江淮安悠悠看过去，连开口说“滚”的勇气都没有。 怕一开口，就吐出来。 整个早读课，江淮安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等下课后，江淮安终于缓了过来，同宋哲武邑一起去上厕所。 进了厕所后，宋哲笑着搭上江淮安的肩道：“饼王牛逼啊，这么多都能吃完。” “滚蛋，”江淮安抖开他，不满道：“我怕你是想死。” 宋哲笑着退开，武邑转头看着江淮安道：“你为什么要把这么多饼都吃完？” “那是夏啾啾亲手做的，”宋哲在旁边补充：“要是不吃完，多打击人自尊心，江哥你说是吧？” “滚，少瞎说。” “我是不是瞎说你心里没数？”宋哲似笑非笑，眼里全是了然：“我们江哥啊，是少年怀春，铁树花开，那金风玉露一相逢……” “滚滚滚，”江淮安推开宋哲：“少瞎说！我和夏啾啾不是这种关系。” “那是什么关系？”武邑很好奇，江淮安想了想，找出一个词儿道：“兄妹关系！” 宋哲：“……” 他看着江淮安，满脸一言难尽，好半天，他终于道：“那恭喜你，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行了，”江淮安洗着手，不满道：“她有其他喜欢的人，管我什么事儿啊？我就是看在她帮了我很多的份上，当妹子一样照顾，你们别瞎说了。” 听到这话，宋哲有些诧异。 他本来觉得，就江淮安和夏啾啾这氛围，早晚的事儿，结果江淮安这么一说，他倒有些不确定了，于是他收敛了调笑，点了点头道：“行，我明白了。” 江淮安回到教室里的时候，夏啾啾已经将书全部放好了，这次她不但放好了自己的书，还放了他的。 江淮安不由得有些奇怪，她今天为什么这么多管闲事？ 他疑惑，也就问了出来，夏啾啾认真道：“江淮安，我觉得你不能这样了。” 听到这话，江淮安挑起眉头：“我怎么样了？” “你该好好学习。” 夏啾啾说得认真：“你看，你这么聪明，不放在学习上，多不好啊。” 听到这话，江淮安“噗嗤”笑出声来：“夏啾啾，你吃错药了吧？” “没有，”夏啾啾摇摇头，她说话的时候，总是像个孩子，但那一板一眼的样子，却又明显让人知道，她不是开玩笑。她看着他，认真道：“江淮安，每个人都该做好自己手里那件事。你是学生，你要考大学，那你该考最好的。等以后你工作，就该把每一件事完成到最好。” 江淮安没说话，他看着夏啾啾，心念动了动。 这句话他知道。 以前他还小的时候，他母亲杨庆就是这样说的。 她总和他说，淮安，你手里的每一件事，都该做好。 这些话刻在他骨子里，很长一段时间，他都铭记。他学习成绩是最好的，他体育是最好的，每一件事，他要么不选择，可是选择后，他就绝对不放弃。 那时候江城还很爱他，会陪着他一起，给他做风筝。 他的爷爷也总是说，淮安以后一定是最好最棒的。 是什么时候变得呢？ 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看江城暴怒的、愤怒的模样呢？ 江淮安看着夏啾啾，突然觉得心里有无数回忆浮现。他收回视线，冷下声音：“不用你管。” “江淮安，”夏啾啾知道让一个人改变很难，于是道：“你不听课，那我帮你做笔记好不好？我做完了，你回去看。” “随你。”江淮安趴下来，打算睡觉，僵着声道：“爱看你看，我不会看的。” 夏啾啾有些无奈，推了推他：“江淮安，不要睡觉，听课吧。” “你……”江淮安有些烦躁，抬起头来，迎上夏啾啾的眼睛。 对方眼睛清澈又坚定，他的重话一下又收了回去，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道：“夏啾啾，你像以前一样，我睡觉，你听课，不行吗？” “不行。”夏啾啾摇了摇头：“我不能看着你不管。” “你他妈是我的谁啊？”江淮安实在有些忍不住了：“你是我妈？是我家人？我家都不管我，你凭什么啊？” 夏啾啾没说话，她抿了抿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的她的确没什么资格，可是她既然回来了，她就不能看着江淮安是这样。 江淮安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被自己吓到，舒了口气道：“好了，你好好听课，我不……” “那么，”夏啾啾仰头看他：“要怎么样，才有资格管你呢？” “噗……” 一直装着死人的宋哲坐在后面，一口水喷了出来。 江淮安听到这话，脸瞬间就红了，目光游移不定，根本不敢放在夏啾啾身上，说话都带了些结巴道：“你……你神经病啊你。” 夏啾啾没察觉江淮安的尴尬，认真又坚定道：“我想管你，要怎么样才有资格？” “我不和你说了，”江淮安猛地站起来，转身就道：“你神经病啊你。” 说着，他就仓皇走了出去。宋哲趴在桌上，笑得直不起腰。 夏啾啾皱了皱眉，转头看着宋哲：“你笑什么？” “没，”宋哲一面笑，一面摆手：“没什么。” 夏啾啾也不再管他，她担心江淮安逃课，转身去追江淮安。 江淮安出了教室，心情平静了一些。 他觉得有些烦躁，不明白为什么夏啾啾突然变得这么讨厌。上课铃响起来，他加快了脚步，打算翻墙出去打游戏。 然而刚走到操场，他就听到身后有急促的奔跑声，然后夏啾啾的声音在后面响了起来。 “江淮安！” 江淮安回过头，看见夏啾啾站在他身后，固执道：“你不要逃课，回去上课！” 江淮安皱起眉头，这次他真的有些恼火了，认真道：“夏啾啾，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别管我了行吗？” “不行！” 夏啾啾回复他：“我一定要管你，读书很重要的知道吗？” 听到这话，江淮安不由得笑了：“我知道，可是又怎么样呢？” “反正我就是这么个烂人了，”江淮安目光看向远方，神色冷漠平静：“反正我就是垃圾、废物，我成绩差，我逃课，我打架，我打游戏，我这辈子就是个小混混，也就这样了。” “江淮安……”夏啾啾看着他的模样，一瞬间居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江淮安会这么跟她说话，她认识那个江淮安，永远平静从容，永远骄傲向上，他是天之骄子，从来没有人会说，江淮安是个垃圾。 她呆呆看着他，江淮安回头看她，苦涩笑了笑。 “什么我抽烟我喝酒我还是个好女孩，这种话都是假的。垃圾就是垃圾，就这样了。你和我不一样啊夏啾啾……” 他声音里带了叹息，有些无奈道：“回去上课吧，我出去打游戏。” 说完，他转身离开，夏啾啾冲上来，一把抓住他，认真道：“不行，你和我回去。” “夏啾啾！” 江淮安彻底发火，猛地提高了声音，扬起拳头：“你他妈是不是以为我不会打你？！” 江淮安吼得很凶，他凶起来带着一股煞气，夏啾啾当场被吓呆在那里。江淮安看着小姑娘眼里满是惶恐看着他，心里突然有些后悔。 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他抿了抿唇，想道歉，然而话到口边，却又说不出来。 他甩开夏啾啾的手，迅速走到围墙边上，干净利落翻墙，消失在了夏啾啾视线里。 夏啾啾呆呆看着他离开，好久后才反应过来。 这不是她的江淮安。 她特别清楚意识到，这个江淮安，真的不是当年的江淮安。 他会吼她，他也有可能打她，他不是真的那么纯良无害。 夏啾啾一瞬间有无数委屈涌上来，她捏紧了拳头，心乱如麻。 她感觉眼睛有些酸，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去了厕所。 一进厕所，眼泪就哗啦啦流了下来。 江淮安不见了。 她心里特别清楚意识到，哪怕这个人有江淮安的影子，哪怕这个人偶尔会有那一份她喜爱的温柔，可这个人不是她认识那个江淮安。 她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她就觉得特别难过，特别委屈。 她在水龙头前，一次又一次用水泼在自己脸上，试图清洗哭过的痕迹。等着下课后，她终于恢复平静。她看着镜子，里面人眼睛有些红肿。 此刻她冷静下来了，哭过、发泄过之后，她也没那么难受了。 其实这个江淮安与以前不一样，她早就知道的。 从她接受他那分钟开始，她的任务就应该是，改变他，让他变得更好，让他走到他原本该走的路上，变得和当年她遇见那个江淮安一样，闪闪发光。 “夏啾啾，”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握了握拳头：“你可以的！” 鼓励完自己，这时候厕所已经有人来了，她擦干眼泪，回到了教室里。 宋哲见她一个人回来，正想问她和江淮安怎么样了，就发现她眼睛有些红，可她面上神色很平静，很镇定，完全不像什么吵架的样子。 宋哲心里“卧槽”了一声，不敢说话，夏啾啾坐下来，拿起笔记本，摊开了两份笔记，戳了戳他们前面的人。 前面坐的男生叫钱熊，是个努力但没有效率的人，他每节课都会做笔记，但成绩从来都不好。夏啾啾和他借了笔记，钱熊看见夏啾啾有些肿的眼睛，呆了呆以后，担忧道：“夏啾啾，是不是江淮安欺负你了啊？” 夏啾啾摇了摇头：“没有啦。” 钱熊沉默了一下，慢慢道：“要是江淮安欺负你……我……我……” 夏啾啾正想劝钱熊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儿，结果就听到钱熊道：“我就帮你告老师！” 夏啾啾：“……” “谢谢了，”夏啾啾笑了笑：“我自己会告老师的。” 说完之后，夏啾啾就低下头去，开始抄钱熊的笔记。 过了一会儿上课后，夏啾啾就认真听课，事无巨细都把笔记记了下来。 其实很多东西她也听不懂，夏啾啾从小就没怎么认真读过书，一路考混，只是毕竟读完了大学，哪怕是三本，理解能力也比真正的高一好上一些。 她虽然很多听不懂，但很多也是能明白的。她回家之后，先替江淮安抄了一份笔记，才开始写作业。 江淮安一直没联系她，他在网吧里呆着，打游戏打得昏天暗地。 等到放学后，宋哲和武邑带了些人来网吧找他，宋哲坐到他旁边来，叹了口气道：“江哥。” “说。” 江淮安对着屏幕，厮杀得格外激烈。 宋哲看着他，大概猜出来了一些，同他道：“夏啾啾哭了。” 江淮安手顿了顿，屏幕上的人就死了。 宋哲拍了拍他的肩膀：“何必呢？你说是吧？” “我不喜欢别人管我，”江淮安平静开口：“谁都不行。我的路我自己走，不需要别人管。” 宋哲没说话，好久后，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那我陪你。” 江淮安抬眼看宋哲，宋哲笑了笑：“道理谁都懂，可都做不到。我是，夏啾啾也是。” 江淮安没说话，他垂下眼眸，好久后，慢慢应了一声。 江淮安在网吧里打着游戏时，江宅之中，客厅里立满了人。 客厅中央是一个年过七十的老人，他坐在轮椅上，神色平静。他身后站着一个男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穿着米色的西服，神色平静，这正是江家的养子，江淮安的二叔江言。 而江城和许青青坐在老爷子左手边，神色有些紧张，另一边坐着一个女人，穿着红色旗袍，端着茶杯，正吹着茶杯上浮着的叶子，是江城的姐姐，江家大小姐江澜。 “你们把淮安赶出去这件事，为的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老者慢慢开口，抬眼看向江城，声音平静，语调毫无波澜，然而江城却是知道这个人一贯脾气，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老者轻咳了两声，慢慢道： “我不是很有耐心，之前我提醒过你，如果淮安还不回来，会发生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爸，”江城皱起眉头：“我知道你宠淮安，可是你也不能偏心太过，你这样会把孩子宠坏的。” “我偏心太过？”老者冷笑出声来：“是我偏心太过，还是你偏心太过？淮安什么脾气我不知道，他就算有错，那也是你逼的！你把他给我找回来，不然我手里的财产，你一分钱都别想继承！” “爸，”江城抬眼看向老者，神色有些疲惫：“这么多年了，您还以为，我是想要您那份财产吗？” 老者没说话，他手边的女人放下茶杯，靠到椅背上，静静看着江城。 江城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爸，我做的事，都是为淮安好。他真的……真的已经不是你以为那样了。” “江城，”老者闭上眼睛：“你真是当我老了啊……” “爸……” “跪下！” 老者突然提了声音，江城僵直了身子，没动，旁边一直看戏的江澜抬眼，平静道：“三弟，爸让你跪下。” 江城被提醒，僵直站起来，跪在老者面前，老者抬起拐杖暴怒而起，猛地打在江城身上，怒吼出声：“你自己怎么对淮安的？你还说我老了？说我过了？你给我找回来，把他找回来！你……” “爸！”许青青有些忍不了了，焦急出声：“我们去找了啊，是他自己不回来！阿城是他父亲，他在外面打架惹事生非，阿城连管教他……” “你闭嘴！”老者猛地转头，怒吼道：“你什么货色，也配在我面前说话？要不是你，淮安会变成这样子？！许青青你给我滚出江家！滚出去！” 许青青听到这话，慢慢冷静下来。 “行，”她点了点头，认真道：“我说，您不信，那您就看看，看看您的好孙子是什么样子！” 说着，她拿出手机，打开了电视的投影，直接将一段视频投影上去。 视频上是江淮安在打架，他动作极其熟练，旁边人都叫着他江哥，明显不是第一次。 老者皱起眉头，江澜也直起身子，看向视频，只有江言，一直很平静，似乎丝毫不感觉意外。 江淮安打完架后，干净利落带人跑了。然后又有许多片段，他上课睡觉、他网吧打游戏，他送夏啾啾回家、他和宋哲一起在酒吧喝酒…… “爸，我知道你一直瞧不上我，觉得我使坏，觉得阿城偏心，可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许青青红了眼眶：“是我要管他吗？是阿城要害他吗？我自问嫁进江家来，对淮安一直也算不错，可他这个样子，我能不管吗？阿城能不管吗？” 老者没有说话，江澜有些担忧道：“爸……” “老大，”老者转头看她，平静道：“看看淮安在哪里。” 江澜犹豫了片刻，随后站起来，叹了口气道：“好。” 说着，她便走了出去，吩咐外面人道：“打电话给宋家，让他们找宋哲在哪里。” 没了一会儿，宋家就联系上了宋哲，然后报了个位置。江澜回去，报给了老者。 老者点了点头，让人准备了车，便直接往外去了。 外面下了小雨，老者刚走出去，许青青就脱力倒了下去，江言上前去扶江城：“大哥辛苦了。” 江城摇了摇头，面上露出苦色：“也是爸爸他……唉。” 他没有说下去，大家却都心知肚明。 江老爷子偏爱大孙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 江淮安和宋哲打游戏打到十一点，江淮安看了看表道：“走，回去吧。” “唉？这么早？” 宋哲有些诧异，江淮安不由得笑了：“你家不才给你电话催你回去吗？你还嫌早？” “嗨，”宋哲摆了摆手：“我妈自己打麻将打得不亦乐乎，哪有空管我啊？是阿姨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妈今晚不到三点肯定不回来。再打一局？” 江淮安没说话，打了一下午的游戏，他脑子平静许多，他想起夏啾啾来，觉得自己今天的确过了一点。 他慢慢道：“算了，我先回家，你慢慢打吧。” 宋哲正打得高兴，挥了挥手，和武邑继续开了一局。 江淮安走出门去，外面下了小雨，他站在门口，叫了车，就站在门口等着。 雨声淅淅沥沥，江淮安抬头看着雨，心里琢磨着等一会儿怎么和夏啾啾道歉的事情。 没一会儿，他突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淮安……” 江淮安身子猛地一僵，抬头看向了声音来源。 江澜扶着江老爷子站在长廊尽头，江老爷子眼里全是失望。 江淮安张了张口，沙哑着叫出一声：“爷爷……” “淮安，”江老爷子慢慢道：“你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听到这话，江淮安没有说话，他沉默着，好久后，苦涩笑了笑：“我变成什么样子？” 江老爷子没有回答，他叹息了一声：“以前我总打你爸，觉得是他不对，现在我终于觉得，淮安啊，我老了。” “我变成什么样子了？！” 江淮安猛地抬头，看着江老爷子，嘶吼出声：“你说我是什么样子，你告诉我，你现在看着我，是什么样子？！” 江老爷子没说话，他捏紧了拐杖，身子微微颤抖，彰显出自己的愤怒。 他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然而看着此刻的江淮安，他却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出声：“你什么样子还用我说吗？！你做的混账事还用我讲吗？我江家什么时候生出你这样的不肖子孙来，丢尽我们家的颜面！” 江淮安没有说话，他看着江老爷子，神色固执而骄傲。 他不想开口，他想扭头而去。 对，他丢尽了江家的脸，所以不要理他，放弃他，所有人都对他坏，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恨和讨厌。 可理智告诉他。 这是长久相信他，爱着他的老人。 这是一直护着他的爷爷。 于是他用了所有骄傲，那少年人的自尊，沙哑着嗓子道：“爷爷，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差。” “我看不到。” 江老爷子闭上眼睛：“江淮安，你看你做的事情，让我怎么信你没那么差？” “或许你爸说的对吧，”他转过身去，颤颤巍巍，往后走去：“你真的，也就是个垃圾了。” 垃圾，废物。 这些词冲上江淮安的脑子，他捏紧了拳头，一言不发。 江城从来都是用这些词形容他，他知道，江城从来不在意，也从来不爱他。 他没有努力过吗？ 他没有尽力当过一个好孩子吗？ 他那么努力，那么尽力，在他母亲重病在床的时候，他那么怕自己被抛弃，他用了自己全力去当一个好孩子，可结果呢？ 他看着那老者远去，知道自己在江家，在自己亲人里，唯一一份信任和支持已经没有了。 江淮安告诉自己要忍住，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他习惯了，他不在意的。 可是扛不住，没有办法，他还是觉得难过，江城骂一万句垃圾，都没有爷爷这一句，来得让人痛苦钻心。 有一种孤独从他脚底钻出来，他彻底明白。 他没有了，他什么都没有。 从他母亲去世那一刻，从他那个弟弟出生那一刻，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爱，就再也没有了。 他不是不可替代的。 没有谁会无条件的把所有爱倾注在他身上。 他好希望有一个人，好想有一个人，全心全意看着他，全心全意对他好。 信任他，期待他，陪伴他。 他走进雨里，想去找一个地方歇一会儿，他也不知道要歇到哪里去，就一直走，漫无目的。 雨越下越大，他终于觉得有些累了，旁边有个台阶，他做下去，看见大雨里车来车往。 有人开车接着自己回家，可是没有任何人接他。 他是一个人，从来都是。 可他不想，他不想一个人。 他掏出手机，颤抖着在手机屏幕上打开宋哲的对话框。 “兄弟，下大雨了，有伞吗？” “别矫情了，”宋哲很快回了信息：“自己打车回去，我给你报销。” 江淮安没有回复，他一个人一个人问过去。 有伞吗？ 雨好大。 我好冷。 能不能为我送把伞？ 有人睡了，有人被老妈管着，太晚，雨太大，谁又会为你送一把伞呢？ 他最后才发给了夏啾啾，那个草团子的头像，仿佛是他唯一的希望。 然而对方没有回复，他内心一点一点凉了下去。 他突然想，如果自己是夏啾啾找到那个江淮安，她会给他送伞吗？ 会的吧？ 她说过，她要为他遮风挡雨，她要打倒所有欺负他的人，要保护他，要给他最美好的少年回忆。 为什么，那个江淮安不能是自己呢？ 江淮安觉得有点冷，他坐在台阶上，抱住自己，觉得眼眶有点热。 也就是这个时候，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草团子的头像出现在电话上。 他接过电话，就听见夏啾啾在里面有些困的声音。 “江淮安，怎么了？我刚才睡着了。” 那声音让整个夜晚都温暖起来，江淮安抬眼看乌黑的天际，捧着这唯一的温暖，沙哑着声音：“夏啾啾，还没睡啊？” “嗯，在写卷子。” “写这么晚啊……” “是啊，”夏啾啾打了个哈欠：“我帮你抄了笔记，抄完才写卷子的，就晚了一点。你明天早点来，我给你看。” 江淮安没有说话，他觉得眼里有了热意。 夏啾啾察觉到不对劲，皱眉道：“江淮安，你怎么了？” “夏啾啾啊……”江淮安终于开口，只是一出声，就带了哭腔，他将头埋在自己膝盖里，小声开口：“你要是找不到你找那个江淮安，你就把我当成那个江淮安，好不好？” 夏啾啾愣了愣，江淮安终于哭出声来：“夏啾啾，雨太大了，没人给我送伞，我回不去家。” 夏啾啾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她听到江淮安的哭声，整个人心里都是颤抖的。她从来没听江淮安这么哭过，可她告诉自己，她是个成年人，她回来意义，就是在这个时候，能给江淮安一个依靠。 她尽量让自己声音听上去特别可靠，她一面穿衣服，一面拿伞，安抚江淮安：“你别怕，你在哪里，我来接你回家。” 你别怕，江淮安，我来接你回家。 ☆、第19章 第十九章 夏啾啾大半夜出门， 家里自然是不会放心的。于是她拿了雨伞和钱， 趁着大家睡着， 悄悄溜出了别墅。 溜出去后， 她赶紧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到江淮安在的地方。 江淮安在的地方离她家不远，夏啾啾很快赶到之后，开始大声叫江淮安：“江淮安？江淮安？” 叫了没一会儿，夏啾啾就看见有个人坐在台阶上， 抱着自己，一句话都不说。 雨打湿了他的衣服，他仿佛是僵化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泼天大雨。夏啾啾放轻了脚步， 一步一步走过去， 停在江淮安面前，小心翼翼叫他：“江淮安？” 江淮安慢慢抬起头， 静静看着她。 他眼睛还肿着， 不难看出刚经历了一场痛苦， 然而面上表情却很平静， 似乎所有情绪都被藏了起来。 他眼睛眨都不眨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她看着他，目光里全是疼惜， 她似乎是怕不经意就伤害了他， 于是动作做得小心翼翼。她朝他探出手来， 小声道：“江淮安， 跟我回家好不好？” 江淮安将目光移到她的手上，她的手很小，皮肤白皙，路灯下，像玉一样泛着荧光，他静静看着，没敢说话，总觉得这一刻好像是做梦一样，眼睛一眨，梦就醒了。 夏啾啾看见江淮安不懂，就大着胆子往前，拉住了江淮安的手。 她的手很暖，握住江淮安冰冷的手时，江淮安微微颤了颤。 夏啾啾见他不抗拒，终于放下心来，将伞递给他，温和道：“江淮安，你来打伞，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江淮安没说话，他目光移动到伞柄上，这时候夏啾啾整个人都暴露在了雨里，他目光闪了闪，抬手接住了雨伞，将雨伞偏向她那一边，替她遮住了雨。 这样没有声息的举动让夏啾啾柔和了目光，声音都因此显得格外温柔：“走吧。” “这么晚过来，你家里人同意吗？” “不同意。” “是不是很远？” “不远。” “很危险。” “也没有。” “夏啾啾，” “我在。” 江淮安顿住，她每一句话都接得很快，让他格外安定，仿佛这个就守着他，随时待命。 他忍不住暗哑了声音：“谢谢你。” “不用谢。” 江淮安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他眼里含着泪光，站起身来，为她撑着伞，拉着她的手，终于道：“走，我们回去。” 两人一起走到路边，江淮安拦了出租车，朝学校附近的公寓走去。 等他们走了，一直等候在阴暗处的车终于发动，打开了车灯。 “爸爸，”江澜从玻璃里看着远走的出租车：“刚才的话……是不是太重了？淮安从来不是无缘无故打架的人，他一定有理由。” “我记得他小时候，特别听话，”江老爷子慢慢开口，声音里全是怀念：“做什么都想争第一，做什么都做最好。后来他妈走了，许青青进了门，他就变了。” “其实我也知道，”江老爷子垂下眼眸：“他不听话，他成绩差，我都知道。我一直鼓励他，偏爱他，有时候阿城打他不是不对，可是我也一直护着，我以为这样他总能懂事，他妈不在了，不是还有我们吗？” 江澜没说话，雨刷擦着玻璃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刮擦在江澜心里。 江老爷子转过头去，看着外面忽明忽暗的灯光，叹息出声：“可是我们终究不是他父母，也替代不了他父母。我信淮安是个好孩子，可是那视频上的是总是真的。” “他打架，逃学，去网吧打游戏，去酒吧喝酒，成绩一塌糊涂，什么都不学，他现在还好，这是他人生最好的年华，他这样下去，会毁了他自己的。其他我不说，他这么打架，打出事儿来怎么办？他去酒吧这么混，染了毒怎么办？” 江老爷子抬头，看着江澜：“无论是他坐牢还是被人打，甚至进了戒毒所，这些结局，我一个都不想看见。” 江澜沉默，她也明白，江老爷子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好半天后，她慢慢道：“可是，也没必要这样……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还是个没有母亲的孩子。 “他期待的不是我们对他的夸奖，”江老爷子声音平淡，却不难让人听出里面的怜惜：“父母是没有办法替代的。如果我的鼓励和夸奖没有任何作用，那不如换一个办法。” “他总得明白，做错了事儿就要付出代价，他不是孩子，不可以永远这样为所欲为。” 江澜明白了江老爷子的意思，却还是有些不忍，她叹了口气，终究道：“好吧。不过他身边那个小姑娘……” “人最艰难的时候，有个人扶着走比较好。” 江老爷子倒不是很在意：“去查一下是什么情况，如果没什么大问题，不用管。” “是。” 江澜应了声，不再回答。 而夏啾啾和江淮安一起回了公寓，进屋之后，江淮安收了伞，一句话没说，先去给夏啾啾拿了一套衣服。他将衣服递到她面前，夏啾啾看着衣服愣了愣：“做什么？” “衣服湿了，会感冒。” 他说得很认真，夏啾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被雨打湿了衣服，然而自己被打湿的程度比起江淮安来，那是小巫见大巫。她不由得笑了笑：“你才该换衣服。” 江淮安不说话，静静看着她。夏啾啾知道，他是要她先换，才会自己回去。于是她也不拖延，从江淮安手里拿过衣服，就房间里，一面走一面道：“自己洗澡换衣服，准备睡觉吧。” 江淮安应了声，拿着衣服进了洗澡间。 等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夏啾啾坐在沙发上，正盘腿看着电视。 她穿着他的衣服，他的衣服对于她来说有些过于宽大，袖子被她一圈一圈挽起来，露出她纤细的手臂，腿上也是这样效仿，露出她修长的小腿。 她正在吃苹果，见他走出来，她有些诧异回头：“你洗这么快啊？” “嗯。” 江淮安垂下眼眸，明显情绪不高。 他想了想，觉得这样不好，于是换了个话题：“这么晚了，你该回家了。” “不了不了，”夏啾啾摆摆手：“我和我弟说好了，让他给我打掩护，我爸妈都起得晚，明天就让我弟说我同学和我约着一起骑自行车上学，我先走了。” 说着，夏啾啾起身，挥舞着手里的帕子道：“来啊来啊，我给你擦头。”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活力，像一道光，破开那乌云，那阴霾，落在你的世界里。 江淮安忍不住笑了，笑容浅浅的，却恰到好处的温柔好看。 夏啾啾呆愣在那里，江淮安走过去，坐在沙发上，低下头道：“谢谢你。” 夏啾啾反应过来，不知道怎么，就觉得脸上有些燥热：“没……没事儿！” 说着，她从沙发上站起来，直接翻过沙发背，动作灵活敏捷，江淮安斜眼看了一眼，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真的一点都不淑女。 夏啾啾并不能体会江淮安的腹诽，用帕子帮江淮安认真擦着头，一面擦一面道：“洗个澡，心情就会好了。等我帮你把这个头发擦干，你的烦恼就都会没了！” 江淮安没说话，觉得夏啾啾有些幼稚。 不过…… 她一直是这样的。 夏啾啾见他不回话，自顾自道：“你别不信，我每次不开心的时候啊，都是洗个澡，让夏天眷给我擦头发揉揉脑袋，很舒服的！立刻什么烦恼都没了。” “你不问我吗？” 江淮安抿了抿唇，不明白夏啾啾为什么这么大大咧咧，是真的一点都不关心，还是只是不方便询问。 夏啾啾答得漫不经心：“你想告诉我就告诉我啊，你不想说也没什么的。” 夏啾啾的声音特别温柔：“反正，我也不需要知道你难过什么，我只知道，你难过的时候我在，这就够了。” 江淮安没有说话，他突然特别想靠着她，想抱着她，然后和她说这些年的事，告诉她这些年，他所有的难过与痛苦，寂寞与孤单。 他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就像一个孩子，身后那个人，明明那么娇小，那么可爱，却仿佛孕育了巨大的力量，足够他去依靠着，痛哭一场。 “夏啾啾……”他慢慢开口，每一个字儿，都感觉仿佛是刀落在心尖上。 “你知道什么人最容易过的不好吗？” “不知道。”夏啾啾诚实摇头：“过得不好的原因太多，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最容易。” “就是，”江淮安苦涩微笑：“明明说着放弃自己，却仍旧心有不甘的人。” 明明不去努力，明明很难知道，明明安慰了自己其实自己的愿望就是这样，却还是在心底暗暗期盼，暗暗羡慕，暗暗认为，自己也该是那些优秀的人的人。 求不得，得不到，一面悔恨讨厌自己，一面无能为力。 这样的人…… 大概，最难开心吧。 ☆、第20章 第二十章 夏啾啾听着他的话， 替他细细擦着头发。 她不是特别擅长做这些事情，动作明显有些笨拙。然而她小心翼翼， 举止之间， 不难看出她的努力， 似乎是想尽量给此刻的江淮最大的温柔。 “其实， ”她慢慢开口：“谁都是这样啊，像我， 其实也特别羡慕那些成绩好，长得漂亮，聪明又厉害的人啊。我也特别想像他们一样……” “像谁一样？” 江淮安有些好奇， 夏啾啾想了想，思索出一个人的名字：“沈随？” “切，”江淮安不屑笑出声来：“他有什么好的？垃圾。” “可是， 他成绩好啊， ”夏啾啾一脸认真道：“虽然他人渣且庸俗， 可是他的确能讲很好听的英语，成绩特别好， 打篮球也打得不错。你别看不起他啊，你知道他英语为什么说得那么标准吗？以前他每天早上六点， 我还在睡觉的时候， 他就起来读英语了， 从我认识他到现在， 一直是这样。所以他虽然人品很烂， 但是他真的很努力啊。” 江淮安听到这话， 他没有说话。 他无法否认沈随的努力，哪怕他是个人渣，可每个人的闪光点，都值得报以掌声。 “他那样的人很不容易，我们都是很普通的人，就像我，其实我从小就觉得沈随很厉害，我就想着啊，有一天我要是像他一样就好了。可是我还是想睡懒觉，还是上课会走神，还是每天放学就想回家看动画片。爸妈都疼我，他们总和我说，我只要活得开心就好了，大家似乎一直觉得，夏啾啾啊，命这么好，还需要努力吗？” 夏啾啾声音很平淡，可江淮安却还是从里面听出了一些艰涩，这些话她似乎藏在心里很多年，骤然说出口来，才倍加苦涩，因为酝酿太多年的酒，总是烈得人难以下咽，却的确又是会回甘的好酒。 “所以久了吧，我就觉得，我大概也是这样了。” “可以随便看动画片，睡懒觉，没必要努力，反正，”她声音低下去：“我也就这样了。” 也就这样了。 考个大学就很好，考个二本也不错，反正现在大学生一大把，不是那两个顶尖学校，又有谁什么不同吗？ 马云也不是名校啊，马化腾也不是清华啊，这世上的成功，从来没要你一定是顶尖的名校学生啊。 随随便便考个学校，随随便便找份工作，随随便便嫁个人，随随便便过一生。 标准一降再降，每次选择的时候都能心安理得告诉自己，其实也不错的啊。 直到某天看见年少时以为自己会变成的人从面前走过，露出艳羡的目光，然而也只是那么匆匆一望，感叹一句，好厉害啊。 却早已忘记，年少的时候，自己也曾经想，自己会变成这样的人。 江淮安抿紧了唇，觉得夏啾啾每句话，都仿佛是落在自己心上。 “我小的时候很要强。”他慢慢出声，夏啾啾笑了笑：“现在也是。” “那时候考差了，我能躲在床上哭一晚上，一面哭一面做题。” 夏啾啾噗嗤笑出声来，江淮安有些尴尬：“你别笑。” “嗯，”夏啾啾放柔了目光：“我不笑了，你说。” “可是我爸总是骂我，不管我考得再好，他都喜欢说，就你这点成绩？你看人家谁谁谁，比你好多了。你别骄傲自满，比你厉害的人多得去了。” “嗯。” 夏啾啾认真出声，江淮安继续道：“我从小不服他，他说我只能考九十，我就考一百。他说我考第二，我就考第一。他从来不夸我，也就我妈……” 江淮安声音低下去，过了很久，他终于慢慢道：“后来长大了，我也就明白了，他心里是盼着我好的，他总以为骂我，打我，就能让我好了。可我偏不，我就是不好，他不是总骂我垃圾废物吗？那我就当垃圾废物给他看好了。” “他总以为我以后要特别优秀，特别牛逼，可老子不乐意，老子就要气死他，他越要我好，我越不好。” 夏啾啾没说话，他的头发慢慢干了，她却还是没停住动作。 江淮安说着说着，声音开始沙哑。 “那时候爷爷总是来劝我，和我说，淮安啊，你别糟蹋自己，别作践自己啊。他想接我回家，可我偏不回，我就特别爱看江城被我气死那副嘴脸，他越打我，我越不乐意。他想我读书，我就不读，我看他怎么样。” “江淮安，”夏啾啾声音平静：“你真的很幼稚。” “是啊，”江淮安笑了笑：“我也知道，自己特别幼稚。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也不是不想学好，一开始也会想自己不对，偶尔看看书，但每次我看书，他就要骂我，装模作样。哈，”江淮安声音带了嘲讽：“那我还装什么呢？” “江淮安，”夏啾啾叹息：“叛逆的我见的多了，叛逆成你这样的，还真的很少见。你现在这个样子，要你妈妈看见了，要多伤心啊。” 江淮安没说话，他背对着她，一眼不发。 好久后，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是啊，”他慢慢道：“我妈要是看到了，该多伤心啊。” 你看，连一直相信他，鼓励他，坚信他的爷爷，也放弃他了。 所有的爱都会被挥霍，情谊不能无止境的践踏。 要别人的信任，必须用自己的努力来换。 江淮安闭上眼睛，身子微微颤抖，夏啾啾看着这样的江淮安，将毛巾放在一片，抬手搭上了他的肩。 江淮安转头看她，小姑娘眼睛圆圆的，里面全是笑意。 “江淮安，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嗯？” 江淮安有些奇怪，他睫毛上还沾着水汽，看上去有些傻气。 夏啾啾从兜里掏出当初江淮安给她的补课卡，微笑着道：“我想改变，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江淮安静静看着她。夏啾啾慢慢道：“我知道，我底子特别差，现在都快高二了，我可能来不及了。” “我也知道，我其实特别没自制力，我拖延，我懒惰，可能我一张卷子都写不完，热情就耗尽了。” “我还知道，我现在可以告诉自己，自己挺聪明的，只是没努力，但如果努力了也没用，我会特别绝望。” “可是这些都不重要，”夏啾啾神色里全是认真：“人生只有一次，是十六岁也只有一次，我想在我人生最勇敢的年纪，不顾一切拼搏一次。” “哪怕这次拼搏只有一天，一个小时，就让我被懒惰打败。但我每天、每周、甚至每个月拼搏一次，未来想起来，也只是不会觉得，我这一辈子，真的是彻彻底底，随随便便过过来的。” “至少，我也曾经付出过。哪怕只有一小时。”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江淮安没说话， 看着夏啾啾明亮的眼，执着又坚韧。 他想拒绝， 然而这一刻，他却觉得，自己被信任着， 面前这个人不仅仅是在鼓励她，她似乎发自内心觉得， 他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你，”他干涩开口：“觉得我能行吗？” “可以的啊！”夏啾啾立刻开口， 毫不迟疑。 人的情绪敏感如斯，是鼓励还是真心，他早已学会分辨。江淮安不由得有些诧异：“你为什么这么有信心？” “因为……因为……”夏啾啾一下被他问愣了， 她张了张口， 觉得自己总不能说， “她知道以后他就是这么牛逼”吧？ 她因为了半天， 江淮安“噗嗤”笑了，他站起身来，揉了揉她头发，温和道：“睡吧。” 夏啾啾点点头， 江淮安突然想起来：“你让你弟弟给你打掩护，确认没问题吗？” “没问题，”夏啾啾立刻道：“我对我家里人可了解了！” “夏啾啾， ”江淮安挑了挑眉， 颇为意外：“你还挺会撒谎啊？” 听了这话， 夏啾啾不高兴了，她哼了一声，将毛巾砸他脸上，转身往洗澡间走去，一面走一面道：“你先去睡吧，我去洗个澡。” 江淮安听到这话，不知道为什么，开始觉得有些尴尬。当所有情绪平静下去后，他突然发现，现在他们居然就两个人在一个房里。 虽然是一个人一个卧室，可是江淮安自觉自己懂得也挺多，毕竟到了一个年级，就会对事物充满好奇心，然后，他们中间有一个……什么资料都能搞到的宋哲。 毕竟还是个热血少年，他看见夏啾啾往洗澡间走去后，就开始抑制不住想一些词儿。 比如孤男寡女，比如瓜田李下，比如…… 夏啾啾身材怎么样？ 想到这个问题，江淮安脸瞬间爆红，他冲进自己卧室，将门狠狠关上，扑倒了床上，用枕头压住自己。 他觉得自己太下流，太卑劣，夏啾啾这么好，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他再想些什么混账东西？ 他将整张脸埋在枕头下面，听见外面传来夏啾啾的脚步声，他心跳得飞快，有些念头压都压不住。 他窝在被子里，拿出手机，在搜索栏里输入“如何清心寡欲？” 有人回答，放《大悲咒》。 江淮安信了，拿出耳机，开始给自己放大悲咒，这首歌果然有一点效果，他慢慢平心静气，有一点放松，也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夏啾啾拍门的声音。 “江淮安，”江淮安拿下一只耳机，正准备问“干什么”，紧接着就听见夏啾啾用坦坦荡荡的口吻道：“我内衣放你这个卧室了，你开门我拿一下。” 江淮安：“……” 片刻后，他痛苦倒回床上，低声骂了声“艹！” 夏啾啾见江淮安没有反应，继续敲门：“江淮安，你听见了吗？我洗澡没有衣服换了，我……” 她越说，江淮安越崩溃，他想得越多，越愧疚，觉得自己简直是玷污了夏啾啾这样的圣女。 他对自己忍无可忍，于是一时激动，一巴掌就抽了过去。 而后夏啾啾就听见门里传出了一声哀嚎，夏啾啾愣了愣，随后焦急敲门：“江淮安，你怎么了？你出什么事儿了？你别想不开啊！你……” 话没喊完，江淮安终于开门了，他一手撑着靠在门边，低头看着夏啾啾。 他脸色苍白，不太好看，似乎是遭到了什么重创，十分痛苦的模样。 “你睡这间吧，”他虚弱开口：“床单，我昨天刚换，没睡过。” 说完，他就朝着隔壁房间走去了，他走路姿势很怪，让夏啾啾皱了皱眉，忍不住道：“江淮安，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 江淮安果断开口，夏啾啾沉默了一会儿后，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和江淮安毕竟是结了婚的人，在结婚前已经同居了一段时间，对于某些事，她还是很有经验的。 在很久以前，江淮安这个模样，她也是见过的。 她叹了口气，言语里全是温柔。 “江淮安，”她有些无可奈何：“你是不是尿道炎又犯了？” 江淮安：“……” “夏啾啾，”江淮安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咬牙切齿：“我，没、有、这、个、病！” 夏啾啾听了，放下心来，点了点头道：“那就好，那你到底是怎么不舒服了？” “我、没、有、不、舒、服。” 江淮安说得格外艰难，然后又立刻想起来：“还有，”他皱起眉头：“你矜持一点。这种话题，不是你该讨论的！” 训完话，江淮安往门里一转就进去了，随后赶紧进了床上，痛苦闭上眼睛。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夏啾啾一脸茫然，她一直是这么和江淮安说话的啊，以前也没被训过啊？ 但想一想，江淮安毕竟也不是以前的江淮安了，于是她立刻谅解，回到屋里，倒下睡了。 床单是江淮安新换的，带着被阳光晒过后独特的味道，夏啾啾埋在被窝里，睡前思索着，她要如何一步一步，引导着江淮安变成未来的模样。 两人一个左思右想、一个睡得相沉，一觉睡到天亮后，江淮安还在被子里打呼噜，就听见外面夏啾啾敲门。 “江淮安，起床了，不要迟到！” 江淮安有些烦，他翻了个身还打算睡，夏啾啾继续敲门，不断喊：“江淮安，起床了，江淮安。” 江淮安终于崩溃，猛地坐直了身子，正想骂几句，却突然想到了昨晚答应夏啾啾的事。 他沉默下来，慢慢平息了心里的烦躁，过了一会儿后，他抓了抓头，从床上跳了起来。 被夏啾啾催促着洗漱之后，夏啾啾提着他们学校的运动服出来。 江淮安的校服是专门让裁缝裁剪过的，虽然的确是他们的校服，但是要帅气许多，而此刻夏啾啾拿着的校服，就是他们最原始的校服。 江淮安沉默着看着夏啾啾，夏啾啾也穿着这种最原始的校服，校服对于她来说很宽大，但她长得可爱，看上去就像一个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倒也不觉得难看。 但是，衣服土，还是真的土。 江淮安憋了半天，终于道：“必须穿？” “必须穿。”夏啾啾点头：“做事儿得有仪式感，好好学习，先从，清心寡欲开始。” “我觉得你这个人太形式主义，”江淮安冷笑：“我不穿。” 然而等半个小时后，江淮安和夏啾啾，两人穿着宽大的校服，出现在了校门口。 江淮安将领口竖起来，埋了半张脸在领子里，夏啾啾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你做什么？” “风大，天冷，保护皮肤。” 江淮安回答得一本正经，夏啾啾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也学着他，将脖子缩了缩，躲进了领子里，抵御早晨的寒风。 然后两人就背着书包，低头一路前行。 没走一段路，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从他们身后传来。 “武邑我和你说，做人就得有点要求，哪怕是校服，你也得穿出点时尚风格来，不能太土。比如说你看我们前面那两个，对，就那个一个特别高一个特别矮那一对，穿成这样，土得我眼睛疼。” 江淮安：“……” 夏啾啾听着英语没听见，江淮安忍不住拖着她加快了些脚步。 宋哲在后面有些感慨。 “唉，你看这么丑的人都有对象，我们却没有，太扎心了。” “哲哥，”武邑有些忍不住了：“我觉得那个背影，有点像江哥。” 听到这话，宋哲笑出声来。 “你可别瞎说了，咱们小江哥能穿成这样子？要是他，我马上回头去给杨薇背书包！” 杨薇是寄养在宋哲家的一个小姑娘，和他们同校。宋哲一向讨厌杨薇，对于宋哲而言，和杨薇说话都是折寿，替杨薇背书包，这可是酷刑了。 江淮安听到这话，僵住脚步，片刻后，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 “宋哲。” 听到这话，宋哲当场僵住了身子，江淮安微微一笑，抬手指着校门口一个和他们一样穿着土气校服的小姑娘：“喏，杨薇在那儿，去背书包吧。”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听到这话， 宋哲整个人都懵逼了。 然而他面上故作沉着，慢慢道：“刚才， 我都是在开玩笑，为了吸引你的主意……” “杨薇！”江淮安完全不管宋哲的话，抬头喊了那个慢吞吞向前移动的少女， 那姑娘抬起头来，有些茫然看向江淮安的方向， 江淮安推了一把宋哲，大喊道：“宋哲说要给你背书包！” “江淮安！” 宋哲抬手推他：“你瞎说什么呢！” 然而宋哲的动作， 完全没有撼动江淮安，江淮安之所以是哥，还是有理由的。 于是江淮安就推着宋哲推到杨薇面前， 笑眯眯道：“来来来， 杨妹子， 把书包给他。” “对对对， ”武邑跟着点头：“书包拿来。” “武邑！”宋哲和江淮安发不了脾气，就朝着武邑发：“你少他妈瞎起哄。” 武邑嘿嘿一笑，一下子让人分不清楚，这人到底是真傻还是真聪明了。 杨薇有些胆怯看着他们， 眼里带了些渴望，她似乎期待着宋哲说出那句给她背书包，却又在恐惧什么。 宋哲冷眼看过去， 他长得俊美， 凤眼斜昵， 看着就让人说不出话来，总觉得这少年身上有那么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让人觉得自卑。 杨薇被这么看着，眼里慢慢平静下来，淡道：“你们不要拿我开玩笑了，我走了。” 说完，杨薇就要走。 宋哲看着杨薇的样子，也不知道发的什么脾气，突然道：“我让你走了吗？” 杨薇止住步子，宋哲伸出手去，不耐烦道：“愿赌服输，书包拿过来。” 江淮安嗤笑出声，拍了拍他的肩，留了一句：“好好背书包啊小哲哲。” 说完，就带着武邑走了。 夏啾啾一直在不远处瞧着，看着宋哲不情不愿替杨薇拿过书包，杨薇脸上露出笑容。 江淮安走到夏啾啾身边，再次将脸缩进校服，同她道：“走了。” 夏啾啾看着杨薇的笑，突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啊……”了一声。江淮安低头看她：“怎么了？” 夏啾啾赶紧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没什么赶紧走，”江淮安似乎是还怕再遇到熟人，拖着她赶紧往班上赶去。 两人疾走了一段路，夏啾啾终于忍不住道：“话说，那个……是杨薇啊？” “嗯，是啊。”江淮安点头：“怎么了？” 夏啾啾叹了口气：“可惜了。” 江淮安：“？？？” 夏啾啾想了想，突然又想起一件事：“话说，杨薇成绩很好吧？” “你怎么知道？”江淮安有些诧异，随后慢慢说起她的事情：“她家以前在农村，宋哲他妈以前去那个山区支教过几年，被杨薇她父母救过，后来就一直资助着那个村的学校，杨薇就是里面最优秀那个。杨薇父亲车祸去世，母亲尿毒症，后来熬到她初中，她妈也没了，宋哲她妈为了报恩，加上这姑娘的确争气，就把她从那个小县城接到了宋家来收养。” 夏啾啾没说话，这些事儿她以前就隐约知道一些。 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当年她和江淮安谈恋爱的时候，有一个女人半夜打电话来给江淮安，沙哑着嗓音道：“江哥，我撑不住了。” 江淮安就走了出去，和她聊了很久。 于是夏啾啾问他，那是谁。 江淮安就告诉她，那个人叫杨薇，是他发小的女朋友。 江淮安简要说过杨薇和夏啾啾之间的事，比如她为什么遇到宋哲，她和宋哲之间的纠葛。那时候杨薇已经是个举止优雅、谈吐不俗的女人，如果没有人说，任何人都想不到，她会是这样的出身。 当时江淮安说的都是代称，他“发小”，所以回来见到宋哲，夏啾啾根本没把这两个人立刻联想到一起，今天才知道，原来是宋哲。 杨薇当年是全省第一，横幅挂了好几条街，所以对于她成绩好的事儿，夏啾啾记忆深刻。 于是她想了想道：“那个，下午放学后我们去报补课班，要不叫杨薇一起？” “为什么？”江淮安有些茫然，夏啾啾认真回复：“近朱者赤。” 真是完美的回答，江淮安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 于是等回到班上之后，江淮安同宋哲道：“你给杨薇发个信息。” 宋哲皱起眉头：“干嘛？” “就说，”江淮安想了想，觉得杨薇也不认识夏啾啾，于是道：“就说我，邀请她一起上补习班！” 听到这话，宋哲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什么时候下瞎的？”宋哲满脸惊恐：“这病不清啊。” “瞎说什么，”江淮安下巴朝着夏啾啾的方向扬了扬：“她想和她交朋友。” “她又是怎么瞎的？” “宋哲！”江淮安一拳打在桌上：“你不发信息我发了。” “行行行，”宋哲赶紧道：“我给你们发。” 说着，宋哲快速输入了一条信息，输完之后，宋哲撑着下巴，颇有深意道：“江哥，为爱从良啊？” “你他妈瞎说什么呢？” 江淮安一巴掌拍过去：“我昨天让你送伞，你他妈不来，我就决定好好学习了。” 这什么逻辑？ 宋哲一脸懵逼，夏啾啾拿下放着英语的耳机，转头和江淮安道：“江淮安，看书了。” “行！” 江淮安转过头来，颇为期待道：“咱们怎么读？” 夏啾啾想了想道：“我们先听套英语听力题。” 江淮安认真点头，夏啾啾分给他耳机，然后将卷子给了他，这套题是老师之前布置的，江淮安从来不做作业，头一次做，居然有种大闺女上花轿的新鲜感。 然而过了一会儿，江淮安就懵逼了。 这说的啥啥啥？？ 江淮安扭头看夏啾啾，看见夏啾啾紧皱着眉头，心里不由得有点愧疚。 “那个，夏啾啾，我能不能找套简单的做啊？” 他说得十分艰难：“我没你那么好的基础，我先找套简单的吧。” 夏啾啾镇定点头：“行的，那你要不先读个单词吧。” 江淮安兴致勃勃放下耳机，拿起了课本后的单词表，而这时候夏啾啾开始改题了，江淮安瞟过去，发现……全错。 夏啾啾一脸坦然将卷子收了起来，然后发现江淮安一直注视着她，她平静道：“干嘛？” “夏啾啾……”江淮安神色复杂：“刚才那些英语，你大概听懂了啥？” “中文部分的提示都听懂了。” “英文呢？” “number one” 江淮安：“……” “为什么要为难自己？”江淮安问的认真，夏啾啾终于苦了脸：“因为，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 看见夏啾啾苦脸，江淮安立刻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于是他赶紧道：“没事儿，咱们一起读单词！” 说着，江淮安就道：“单词你会读吧？你读一个，我跟着读就好。” 夏啾啾：“……” 她突然发现，原来教江淮安学习是这么艰难的过程。 但江淮安好不容易要学习，她怎么能打击他，她要以身作则，绝不能让江淮安第一步就被打击！ 于是夏啾啾看着英文，十分有信心开口道：“地谁思欧嗯。” 江淮安跟着读了一边，夏啾啾接着又道：“猪克。” 江淮安兴致勃勃：“猪克。” 宋哲有些听不下去了：“你们在读什么？” “读单词啊，”江淮安扭头：“就这课，我们刚才读得怎么样？” 宋哲看着江淮安指的单元，沉默了很久。 “你们两个学渣，到底为什么突然想学习的？” 他问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想询问的问题。 毕竟，一个成绩好的人看不惯成绩不好的，于是带着奋发向上的情况比较常见，然而两个成绩都如此垃圾的人一起约定好好学习，这就，不太常见了。 “你管我？”江淮安有些不高兴了，只是道：“赶紧，我们读得不错吧？” “江哥，”宋哲叹了口气：“别读了，你们两不适合这条道路，好好回去当富二代不好吗？” “不，”夏啾啾听不下去宋哲这么打击江淮安了，信誓旦旦道：“我们要拥有更好的人生！” 宋哲忍无可忍：“刚才那个单词，是decision。” 夏啾啾：“……” 江淮安：“Σ（⊙▽⊙\”” 宋哲接着道：“第二个念junk，不是猪克。” 夏啾啾：“……” 江淮安：“……” 宋哲摇了摇头：“真的，把英文当拼音读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别学了……” 夏啾啾有点尴尬，有种出身未捷身先死的悲壮感，她扭头看向江淮安，面露委屈：“对不起……我英文不好……我……” 一看到夏啾啾难过，江淮安的心就揪起来，他立刻道：“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英语我们不学了，来，我们学数学吧！” 夏啾啾点了点头：“嗯，好！” 宋哲坐在后面，幽幽道：“勾股定律还会证明吗？” 夏啾啾：“……” 江淮安：“……” 宋哲微微一笑：“要不回初中先读一下？” 江淮安一巴掌抽了过去：“滚！别欺负我们！” 哪怕是学渣，也是有尊严的！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被宋哲羞辱之后， 江淮安和夏啾啾扭过头去，不再理会他了。 夏啾啾捡起单词来背，江淮安就低着头不说话。 虽然嘴巴上和宋哲杠，但是江淮安自己心里还是清楚， 其实宋哲说得也没错， 如果按照他现在的样子，真的不如回去老老实实当富二代算了。 夏啾啾是从小不学习的， 当年考大学时候，总分一共考了300分，其中语文120分， 其他五科加起来，180，平均每科36分。 她以前怕累， 他父母又偏爱，总觉得夏啾啾就算什么都不做， 收房租也能收一辈子啊。小时候她父母养她， 以后夏天眷和她老公养她， 一个女孩子不需要那么努力， 开开心心过一辈子就够了啊。 于是哪怕她重新捡起来读书，也不知道怎么开始。 可是不知道怎么开始不可怕， 可怕的是，她既不知道怎么开始， 还以为自己知道。 重生回来之后， 夏啾啾每天上课认真听讲， 下课努力做题，一道题苦思冥想很久，实在不会了，就翻答案抄，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明白了，但再做又是错的。很多题目，她看答案都看不懂。 江淮安看过她笔记，老师的话都事无巨细全抄下来，密密麻麻的写得极其认真。江淮安想了想，总觉得有那么些不对。 以前没认真想，如今开始认真想学习的事儿，江淮安开始琢磨着，夏啾啾这法子，其实是有问题的。 江淮安思索了一天，在网站上搜索各类逆袭的学习经验，然后仔细分析着他们的方法。等到了下午放学后，江淮安收拾着书包，同后面刚睡醒的宋哲道：“起床了，叫上武邑，咱们去学习。” “你神经病啊……” 宋哲迷迷糊糊爬起来，正打算说什么，就听见夏啾啾喊了声：“杨薇！” 宋哲瞬间清醒了，他转头看过去，发现一个小姑娘抱着笔记本，怯生生站在门口。 听见夏啾啾喊她，小姑娘惊讶，点了点头后，仿佛是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走了上来，停在宋哲面前：“那个，你给我发信息……说去上补习班……” “嗯。” 宋哲冷着脸，指了江淮安：“不是我，是他们。” “那……那你去吗？”杨薇小声开口，夏啾啾立刻道：“他去他去！” “嘿，”宋哲挑了眉：“我说我去了？” “你们去哪儿？”武邑从旁边背着书包走了过来，满脸兴奋：“去打游戏？” “是啊，”江淮安回头，抬手搭在武邑的肩上：“兄弟你跟我走，哥今天带你玩好玩的。” “不是打游戏啊，”武邑有些失望，江淮安拖着他领子，背上书包就往外走：“走了，别瞎想了。” 走了几步，江淮安突然想起来，转头看向夏啾啾：“把书包给我。” 夏啾啾抬头，有些茫然：“唉？” 江淮安嘴角一勾，直接从夏啾啾手里把书包拿走，扛在自己肩上：“走了。” 说完，他和武邑勾肩搭背走了，宋哲单肩挎着书包，扭头看了一眼杨薇。 杨薇书包很重，她背了自己所有笔记过来，见到宋哲看过来，杨薇立刻露出了期待的眼神，宋哲嗤笑出声，转身走了。 他追上江淮安和武邑后，杨薇眼神黯淡下来，夏啾啾走到她身边，伸出手道：“你好，我叫夏啾啾。” “我是杨薇。” 杨薇很有礼貌，夏啾啾伸手从杨薇手里接过笔记本：“我帮你拿吧？” 杨薇赶忙挥手，夏啾啾却强行拿了过来，杨薇也没抗拒，路上你一言我一语，很快熟悉了起来。 几个人打了车到了补习班，到了门口，武邑就惊呆了，他有些惶恐，声音里都打着颤：“江……江哥……这，这里好像是补习班！” 武邑以前总被他妈送补习班，据说有补习班恐惧症，看见补习班就打怵。 江淮安轻咳了一声：“没，我只是想带你打开新世界。” “江哥，我突然想起来，我妈今天过生日，”武邑掉头就想走：“我先走……” 话没说完，江淮安给宋哲使了个神色，两个人架着武邑，三个人就往里面走。 武邑拼命挣扎：“不，我不上补习班！我不……” 一群人挣扎着走进补习班大堂，他们来的这件补习机构是附近远近驰名的一家培训机构，大堂里有很多家长正在做咨询，江淮安一行人动静很大，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江淮安皱了皱眉有，不满道：“你再吵，我就回去把你网吧打游戏的事儿告诉你妈！” 武邑瞬间安静了，他痛苦看着江淮安：“哥，为什么啊……” 说话间，一个穿着西服的人走了上来，看了看后，将目光停留在个头最高的江淮安身上：“你好，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儿吗？” “哦，”江淮安将校服往身后一甩，严肃道：“我们来补课。” “是哪几位呢？” “这一群。” 西服男笑容彻底绽开，直接将所有人请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让他们坐下。 一群人坐姿各异，夏啾啾坐得端端正正，小手放在膝盖上，仿佛是幼儿园最听讲的同学；江淮安翘着二郎腿，一手搭在椅子后面，浑身上下萦绕了一种大哥气息；宋哲拿着指甲刀，低头修着自己的指甲，金丝边眼镜在灯光下金光闪闪，散发出一种斯文败类的气息；杨薇挺直腰背，双腿并拢四十五度角斜坐，看上去优雅端正；而武邑则是双手放在双腿上，瑟瑟发抖。 西服男扫了一眼这个群体后，慢慢开口：“请问你们想要什么样的课程呢？你们人数这么多，我建议你们可以组成一个班。” “我同意。” 江淮安点头：“我可以当班长。” 众人：“……” “好的，”西服男拿出表格来：“我们这里的课程有很多种，比如……” “我们要定制的！”夏啾啾立刻掏出了江淮安的卡，拍在桌上：“不差钱！” 西服男看着那张金卡，笑了笑后，拿着卡道：“稍等。” 西服男将金卡放在电脑上滴了一下，随后道：“您选择根据学生基础定制的小班课程，因为是团体报课，我们给你们提供了优惠……” 西服男迅速解释了一下价格构成，最后道：“打下折来，一节课大概2000块，你们认为可以吗？” 杨薇正想说什么，江淮安和夏啾啾就一起道：“可以。” 宋哲低头修着指甲，武邑还在紧张，杨薇憋了好半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江淮安就已经让西服男开单签字了。 他们这么爽快交了钱后，西服男赶紧将他们迎进一个教室，接着给了他们分别发放了几张试卷，随后道：“这是基础测试题，为了测试你们目前大概所在的年级阶段，你们先做这些卷子，然后填写一个目标，老师会给你们做相应的计划。” 西服男发完了卷子后，打了招呼便出去了。 教室里安安静静的，卷子上面第一行就是：目标院校。 江淮安看着目标院校，皱了皱眉头，他先写了一个名字，想了想，又划花了那个名字，写上中国XX大学。 其他人各自写了各自的学校，江淮安探过头去，偷看夏啾啾的卷子，发现夏啾啾毫不犹豫，在上面写了：北大。 江淮安愣了愣，夏啾啾意识到他在看她，抬起头来：“你在看什么？” “你……”江淮安纠结了半天：“你为什么要写北大？” 其实江淮安想问的是，谁给你的勇气，一个连音标都不会的人，敢去填北大？ 你以为你是励志电影女主角吗？ 然而夏啾啾却完全往另外一个意思理解，叹了口气道：“因为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清华好还是北大好啊。但后来我想了想，你肯定是要上清华的啊，我不能和你去抢高考名额，那我就考北大好了。” “你……”江淮安发现，夏啾啾对他从来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不管他现在是什么样子，她都永远觉得，他始终牛逼。 他心里燃起一簇小火苗，他张了张口，却是不由自主将手盖在了卷子上。 夏啾啾探过头去想看他的卷子，同时道：“我猜对了吗？你填的到底是什么？” 江淮安笑了笑，他抬手挡住她，玩笑道：“我已经开始做题了，你别偷看我答案！” “哦，”夏啾啾立刻收回脑袋，捂了捂眼睛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不过，”夏啾啾放下手，有些紧张：“你到底填的是什么学校，得告诉我啊。” 告诉我，我才好跟着你一起走啊。 看着她一脸渴盼答案的模样，江淮安轻轻扬起嘴角：“你刚才不是说了吗？” “唉？” “清华。”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听到江淮安这么认真说出清华，宋哲在后面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 江淮安皱眉回头， 宋哲急促咳嗽着， 抬手道：“呛到了， 呛到……” “赶紧做题吧，”夏啾啾认真道：“题目很多的。” 题目的确多，题量几乎涵盖了从初中到高中所有知识点， 一群人做到天黑， 陆陆续续交了卷。 交卷交得最早的就是江淮安， 其次是夏啾啾，然后是武邑、宋哲，最后是杨薇。 一行人交完卷子后，就一起约着去吃饭，补习班外面就是一个烧烤摊，一群人围了一桌， 点了满桌子的烧烤后， 江淮安拿了一堆啤酒来，每人一瓶， 递给他们道：“来， 先为我们的新生干个杯！” “干杯干杯！” 夏啾啾十分捧场，举起杯子来。 江淮安表现得那么上进， 她心里也很高兴。 对于他们这些生来含着金钥匙的人，其实结果并没有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那份态度， 江淮安只要愿意去做， 她就觉得，他一定能做到。 一群人点了很多东西，三个男生点的都是肉，杨薇点了很多蔬菜，夏啾啾点了海鲜，然而吃到后面，大家就发现肉不够吃，因为两个女生总在偷偷的拿肉吃。她们一面伪装自己不吃肉，一面又趁着男生喝酒的时候拿肉。 江淮安和宋哲对视了一眼，在夏啾啾再次出手的时候，江淮安一筷子截住夏啾啾的竹签，笑眯眯道：“夏啾啾同学啊，点单的时候，你不是说你吃海鲜就可以了吗？你现在这是吃什么呢？” 夏啾啾睁大眼，看着江淮安，转着眼睛开始拼命思索答案，江淮安看着她为了这种问题拼命思考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放开了肉，抬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想吃肉，和大爷说啊。” 说着，他扭头同老板道：“老板，肉串再来五十串。” “其实……”夏啾啾小声说：“我吃不了这么多的。” “夏啾啾，”江淮安叹了口气：“你是真的心里没有我啊，你吃十串，剩下我们吃。” “那，”夏啾啾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可能还要再加十串……” 江淮安：“……” 夏啾啾忐忑抬头看了一眼：“我是不是吃太多了？” 江淮安本来想说是，可是对着夏啾啾那圆溜溜的眼，江淮安无奈叹了口气，摆手道：“吃吧吃吧，吃穷了，你养我。” “好，”夏啾啾重重点头：“以后我养你！” 江淮安愣了愣，他看着夏啾啾郑重的眼神，心跳快了一拍。这话她也不是第一次说，可每次说，他心里总觉得有那么些微妙的感觉。 感情仿佛是一棵树，它不断的向上延伸，伸展，每一次风吹过时，它就会一点点展开绿叶。 某一天，它就会枝繁叶茂，让人心动怦然。 只是这是后江淮安还不知道，那个人在她心里种下的是一颗树的种子。 他有些不自然扭过头去，将一盘肉推到了夏啾啾面前，武邑忍无可忍抬头，看着江淮安道：“江哥，过分了啊。” “吃你的去。” 江淮安抓了一半的肉放进武邑的盘子，宋哲叹了口气：“江哥……” 这一次江淮安知道了宋哲要说啥，立刻就从武邑的盘子里抓了一半肉串放进宋哲的盘子。 宋哲嫌弃“啧”了一声，随后道：“你从夏啾啾那里拿了1/2给武邑，又从武邑盘子里拿了1/2给我，我一共就有1/4，夏啾啾独占1/2，你……” “喝！” 江淮安不给宋哲说完，直接提着瓶子就和他干上。 江淮安兴致很高，把烧烤吃完以后，他们男生提了酒和饮料，就带着夏啾啾和杨薇一起回了学校。 这时候学校已经关门了，三个男生喝high了，站在门口道：“走走走，去天台！” 杨薇有些害怕，同宋哲道：“阿哲，回去吧……” “别怕，”宋哲少有这么好脾气的时候，扭头同她招了招手，指了旁边的墙道：“走，爬上去！” “爬！” 江淮安撩起袖子，气势汹汹到了墙边，夏啾啾正想问他怎么爬，就看见江淮安突然蹲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道：“来，踩上来。” “唉？” 夏啾啾皱起眉头：“不太好吧……” “没事儿，”江淮安拍着肩膀，十分肯定：“你踩上来，我包你没事儿。” “还是不要了……” “你要我抱你？”江淮安皱起眉头，夏啾啾立刻闭了嘴，朝着江淮安走了过去。 江淮安指挥着她：“踩上来，另一只脚……” 话没说完，江淮安就感觉肩膀上被人轻轻用手按了一下，随后就看见夏啾啾借着力道几乎像飞上去一样跳了上去，抓住了栏杆顶部，再一次借力跳到了顶部。 武邑当场出声：“卧槽，轻功！” “那个……” 夏啾啾羞涩一笑：“我跳高还行……” 江淮安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他有种英雄救美却被流氓爆打的憋屈感。 于是他提着酒，选择了用一个更潇洒的姿势翻过了墙。 夏啾啾和江淮安翻过去后，武邑也跟着翻了过去，然后就等着杨薇和宋哲。 两人在墙另一边折腾了半天，江淮安皱起眉头：“他们干什么呢？” 武邑蹲在一旁开可乐，低头道：“宋哲一向翻墙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会吧，”夏啾啾想了想：“应该是杨薇不行，我去帮帮她……” 话没说完，夏啾啾就看见宋哲艰难冒出一个头。 他看上去拼尽了全力，终于骑在了墙上。随后他就大叫起来：“你别上来！你等我下去再上来，它撑不住的！” “好吧，”杨薇的声音有些无奈：“那你先下去。” 宋哲扭头看了一眼地面，立刻闭上了眼睛：“不行，太高了，我害怕。” “你别怕，”杨薇叹了口气：“你跳下去，不会有事儿的。” “江哥！武邑！” 宋哲想到了办法，扭头拼命呼救：“快来救我！” 江淮安：“……” 有这种兄弟，他也很尴尬。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江淮安又觉得，自己失去的面子，仿佛又回来了几分。 他走上前去，和武邑一人接过宋哲一只手，随后扶着他跳了下来。等宋哲跳下来后，杨薇干净利落跳了过来。 然后一行人就悄悄摸摸一路跑上了教学楼的天台，找了块地坐下来。 今天是周六，没有晚自习，教学楼里漆黑一片，十分安静。 等坐到天台上后，江淮安拖着宋哲武邑两个人不放，三个人一面划拳一面喝，没多久武邑和宋哲就倒下了。 这时候江淮安喝high了，同对面杨薇道：“来来来，杨小兄弟，你来……” “滚你！”宋哲一把推开江淮安，摆着手道：“她……她……” 宋哲喝高了，大着舌头，口齿不清，好半天才发出音来：“女孩子！” 江淮安有些懵，他可能还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身边居然还有女孩子，他缓了好久，摇了摇头道：“夏啾啾，才是女孩子！” 夏啾啾和杨薇明白了，敢情在江淮安的世界里，除了夏啾啾，其他都不是女的。 不过宋哲一直护着杨薇，江淮安也不找杨薇喝了，转头看着夏啾啾。 他没说话，就盯着她，他们两离得很近，仿佛随时要吻上来一样。 月光落在他脸上，能清楚看见他每一根睫毛。 旁边武邑睡了，发出呼噜声，宋哲还拉着杨薇，正在认真教她划十五二十。 夏啾啾心跳得飞快，她觉得面前这个人，随时可能吻过来。 她觉得自己该躲开，因为，此时此刻的江淮安，还不是当年她爱着那个人。 在他成为那个人之前，在她确定自己的心意是否是给面前这个人之前，她不该草率的确定关系。 她咽了咽口水，决定一旦江淮安做什么，她立刻拒绝！ 然而就在她做好所有准备时，江淮安突然开口：“你会划什么？” “啊？” “会划螃蟹拳吗？” “螃……螃蟹？” “对啊，”江淮安拉开距离，朗笑竖起一根手指，含糊道：“螃蟹一啊，爪八个啊，”说着，他在旁边比出八根手指，然后将手指放在头顶上比划成角：“两头尖尖，这么大个儿啊！” 夏啾啾：“……” “夏啾啾，”江淮安装着螃蟹，嘿嘿一笑：“我是不是超级可爱！” 夏啾啾：“……” “大螃蟹哦！” “超好吃的那种哦！我最喜欢吃香辣的啦。” “是不是超级可爱！” 夏啾啾抬手捂住自己的脸。 和一个喝醉的人讨论感情问题，她脑子一定有坑。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夏啾啾无奈看着江淮安， 江淮安一面比划， 一面喊拳：“螃蟹一啊， 爪八个啊， 两头尖尖，这么大个儿啊，眼一挤啊，脖一缩啊， 爬啊爬啊， 到沙河， 哥两好啊， 谁先喝啊！” 说着，江淮安突然出了个石头， 出完之后，他就没说话了， 他静静看着自己出的石头，仿佛是突然清醒了一般，似乎是想起什么来。 夏啾啾察觉不对， 抬手拍他：“江淮安？” “这是……我妈教我的。” 他慢慢抬起头来， 眼里有了怀念：“她特别喜欢看一个电视剧……叫什么《绝色双骄》，里面女主角就划这个，那时候她和我爸感情已经不好了， 他们在偷偷商量离婚， 但是他们怕我知道难过， 就没告诉我。” “她在家太久了， 也没什么朋友，那次她说她教我划拳，就教我这个。然后她说小孩子不能喝酒，于是我喝果汁，她喝酒。” “后来吧，”江淮安声音里带了沙哑：“我现在会划很多拳了，她不在了。你说喝酒划什么螃蟹拳，多没意思，是吧？” 他看着夏啾啾，笑得像哭一样。 那笑容比哭还让人揪心，夏啾啾觉得咽喉处仿佛是哽到了什么。她想安慰他，却也知道，言语是最贫瘠的温暖。 于是她什么都没做，就坐在江淮安旁边，听他慢慢道：“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爸不好好陪陪她。她人生最后一段路，他就不能好好陪着她走完？我知道他们后来总吵架，可他们也的确是相爱过的。如果从来没有相爱过，那又为什么把我生下来呢？我知道我爸其实一心盼着我好，于是我就是不想好给他看。等后来明白，这种报复方式太幼稚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已经回不了头。” “好像是自己拼命爬到了一座高楼上，没有人给我这个台阶，我下去，就只能是跳下去。” “我怕。” 他艰难笑开：“也不想。” “所以夏啾啾，”他神色慢慢郑重起来：“谢谢你，给了我这个台阶。” 他说得太认真，夏啾啾看着眼前人的眼睛，依稀从里面窥见他长大后那温柔坚定的模样。 成年后的江淮安，如高山，如松柏，永远□□可靠，为人遮风挡雨。 而此时此刻的少年，虽然还只是一颗小树苗，却能从那目光中，看到他未来后光彩照人的模样。 “江淮安，”她慢慢开口：“你一定会变成，特别，特别好的人。” “是吗？”他慢慢笑开：“我妈也是这么说的。”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宋哲慢慢起身，走到江淮安身后来。 他将手搭在江淮安肩上，口齿不清道：“江淮安……我他妈……和你胡闹这么多年，你该，感激我。” “感激你什么？”江淮安挑眉看他，宋哲盘腿坐在地上，手搭在江淮安肩上：“你啊，该感激有我和武邑陪着你，我和武邑不陪着你，你多寂寞，是吧？” 江淮安没说话，宋哲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慢慢道：“你看，咱们打小一起玩，你来市一中，我和武邑就来了，你他妈打架，我和武邑就跟着你打了。现在你读书，武邑那怂包这么怕读书，还是跟着你来读了。” 宋哲说着，抬脚踢了一脚武邑：“别睡了，起来。” 武邑迷迷糊糊醒过来，不满道：“干嘛啊？” 宋哲没说话，他从旁边把最后一瓶酒拿出来，倒进杯子里，一一递给旁边的人。 一面给，一面说：“来来来，一人一杯。” 宋哲把酒分了过去后，五个人围成一圈，盘腿坐着，宋哲看着大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多了，凤眼里带了水汽：“来，喝完这最后一杯，以后咱们都不喝酒了。” “从此以后，”江淮安也笑了：“改邪归正。” “也不能说邪吧，”宋哲歪头想了想：“其实这些年，我荒唐得很高兴。” “你也知道我家那群，”宋哲撇了撇嘴，下巴朝杨薇扬了扬：“就喜欢她这样的，懂事乖巧又听话，要不是遇见你和武邑，我怕也是要长成这样的呆子。” 听到这话，杨薇脸色有点涨红，她紧张抓紧了自己的衣服。 夏啾啾有些不满：“杨薇不呆啊，她成绩又好又优秀，哪像你们！学渣！” “嗤，”宋哲眼里带了不屑；“你也好意思说人学渣？” “我和你们不一样啊，”夏啾啾一脸认真道：“我是一只上进的学渣！” 听到这话，宋哲噗嗤笑出声来，扭头看江淮安：“你是哪找出这个活宝来的？” 江淮安笑了笑，扭头看向夏啾啾。夏啾啾喝了一点点酒，之前一直在喝果汁，但脸上还是有些红红的。此刻手里抱着宋哲分给她的酒，一脸认真的样子，看上去可爱极了。 江淮安觉得自己内心软成一片，声音都不自觉软化下来：“大概，老天爷送的吧。” 在他人生最关键、最窘迫、最难堪的时候，将这个人送来，拯救她，陪伴她。 宋哲觉得牙酸，嘶了一声。武邑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点冷，于是他抱了抱他自己，委屈。 “好了，”江淮安收回情绪，抬手道：“不管怎么样，干了这一杯，以后咱们人生，就该换个样子过了。以后，我就好好学习，不打架，不逃课，等高考的时候，我要第一志愿填清华，第二志愿填北大！到时候，我要让江城看着我，乖乖叫声爹！” “好，”宋哲看着江淮安和武邑，认真道：“三年后，咱们都要拿到一个漂漂亮亮的成绩。” “武邑，”江淮安踢了一下武邑：“表个态。” “我……”武邑苦了脸：“我……我想好好当个健身教练，不想考好大学。” 江淮安、宋哲：“……” 这兄弟好丢脸。 武邑想了想，认真道：“开个武馆也行。” “滚你，”江淮安不耐烦推了他一把：“全国最好的大学的体育系，我给你定下了。” 说着，江淮安推了旁边夏啾啾一把：“你也来立个志愿。” “我……我考北大！杨薇，你呢？” 夏啾啾扭头看杨薇，杨薇红着脸，小声道：“我……宋哲考哪里，我考哪里。” “你没完了是吧？” 宋哲皱起眉头，杨薇红着脸道：“阿姨说，要我好好照顾你……” “你……” 宋哲提起这事儿就来气，江淮安赶紧拉住宋哲，随后道：“今晚别闹，行了，咱们以后，一定心想事成，马到成功，来，”江淮安举起杯子：“干！” “干！” 所有人举起杯子，开心触碰在一起，就连一直小心翼翼的杨薇，都忍不住让声音里带了欢喜。 星光落在酒里，他们一起抿了一口。喝完这一口后，江淮安转头看着宋哲：“来，这第二口，我单独敬你。这么多年，”江淮安停住声音，过了许久，他笑了笑，眼里带了感激：“托你照顾。” 宋哲摆了摆手，抬手就喝。 而后江淮安到了武邑面前，武邑抬手止住江淮安的话：“什么都别说了，江哥，你想说啥我都懂。来，” 说着，武邑将酒一饮而尽，倒扣在地上：“我心意都在这里了。” 江淮安点了点头，将酒喝完，抱了抱武邑。 随后江淮安来到夏啾啾面前，夏啾啾看着他，江淮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鬼使神差就问了句：“江淮安找到了吗？” “或许没找到，”夏啾啾诚实回答：“但也许也找到了。” 她要那个江淮安没找到，但另一个江淮安，却出现在她人生。 江淮安蹲下身，举起酒杯：“这个也不重要了，不管怎么样，我都谢谢你。” 不管你是把我当成那个江淮安，还是你就只是给了我你的感情，我都感激你。 夏啾啾拿着酒杯，认真看着他：“其实，我也感激你。” “嗯？” “真的，”夏啾啾眼里带了些许笑意：“我人生里，感觉最平凡的事，都是和你一起的。” 重生前被爱，重生后爱一个人。 重生前被宠得无法无天，重生后自己一个人去挣一片天。 所有不平凡，都和他息息相关。 “那祝愿未来，也是如此。” 江淮安将杯子轻轻叩在夏啾啾的杯子上，同她干完了最后一点。 这个时候已经是很晚了，江淮安坐到她旁边，同她道：“再等一等，太阳就出来了。” “嗯。” “你困了就靠着我睡吧。” “好。” “看过日出没？” “没有，以前都在睡懒觉。” “那你睡吧，等太阳出来了，我叫你。” “嗯。” 夏啾啾应了声后，就没说话了，不一会儿后，江淮安就感觉小姑娘靠在了自己肩头。 他低头看她，忍不住笑了笑，他抬起另一只手，将外套拿过来，盖在了夏啾啾身上。 而杨薇看了夏啾啾和江淮安一眼，觉得有些羡慕，她扭头看了宋哲一眼，宋哲瞧着她，似笑非笑，似乎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忍不住低下头，脸有些红。 宋哲靠近她，举起杯子。 “杨薇，”他声音很轻：“最后一口酒，我和你喝吧。” “嗯。” 杨薇没敢抬头，举起杯子，和他碰在一起。 塑料杯子声音并不好听，杨薇却觉得是世上最优美的一声碰撞。 喝酒总要有那么些祝酒词，就像是江淮安对夏啾啾说的谢谢，然而宋哲什么都没说。 她猜不出来，祝酒词到底是些什么，是谢谢，还是对不起？ 她低头想着，抱着自己，缩在一边，她得有些困了，还有些冷。 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有人突然伸手将她拉过去，靠在了对方肩头。 少年的肩膀有些削瘦，靠上去并不算太舒服。 然而有了依靠，对方将衣服搭在她身上，杨薇就觉得，满足了。 而武邑看着两边的人，想了想，缩在江淮安身边去，舔着脸道：“江哥，我靠靠……” “滚。” 江淮安眼皮一掀，武邑就被镇住，他委屈嘟了嘟嘴，江淮安吓得抖了抖。 武邑又到了宋哲边上：“宋哥……” 宋哲抬眼，神色似笑非笑：“嗯？” 武邑：“……” 好了他明白了。 于是他拿着自己的衣服，自己抱着自己，靠着墙，缩成了一圈。 那时候武邑还不懂得，有一个词叫虐狗，有一个词，叫单身狗。 他只是发自内心觉得，太他妈委屈了！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第一更） 一行人迷迷糊糊睡到凌晨五点多， 当第一缕阳光落在天台上时，江淮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他推了推夏啾啾：“夏啾啾， 起来了。” 夏啾啾睁开眼睛， 看见远处山头有了光芒，江淮安又叫醒宋哲和武邑，杨薇被他们说话的声音叫醒， 然后看见太阳从山上慢慢升起， 他们一行人站在天台上，看着太阳升起来，心思各异。 人生总需要一点仪式感， 用某一个举动， 某一个时间，去和自己说一声，某一段旅途的开始。 如果说在江淮安母亲死去时，是他宣告自己一段荒唐旅程的开始。那么在太阳升起那一刻， 江淮安就在心里，和那个少不经事、用自伤来试图伤害别人的少年， 挥手告别。 一群人看着太阳彻底露出，江淮安扭头问夏啾啾：“好看吗？” “好看。”夏啾啾点头， 江淮安双手插在裤袋里， 转身道：“好看就行了， 我们回去吧。” 说完之后， 一行人就各自散开。夏啾啾回家， 一进家门， 就看见夏天眷跪在地上，他爸妈坐在沙发上。 夏啾啾微微一愣，她昨天晚上给夏天眷发了消息，让他给她打掩护，夏天眷明明说了好，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你知道回来了？” 夏妈妈先开了口，夏啾啾知道自己错了，低着头走进来，站在沙发中间，小声道：“对不起，妈妈。” “你这是去哪里了？” 夏妈妈着急出声：“我们找了你一晚上，你电话也不接，你到底是去干嘛了？” “琳琳你别这么大声，”夏元宝赶紧开口：“啾啾胆子小，你这样会吓到她。” “她现在胆子还算小吗？”何琳琳提高了声音：“她都学会夜不归宿了！这次是这样，上次我说她这么早就去学校了，也是这样吧？” “何琳琳！”夏元宝声音里带了怒意：“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说的不是吗？” 夏妈妈转头看向夏啾啾，提了花瓶里的鸡毛掸子就冲过去：“你自己说，我说的对不对！” “何琳琳你别太过分啊！”夏元宝冲上前去，从夏妈妈手里把鸡毛掸子抽走，涨红了脸的道：“不就是出去玩吗？这多大点事，你犯得着吗你？啾啾，走，”夏元宝推着夏啾啾上楼：“你妈更年期，你别理她。” “夏元宝！” 何琳琳气急了：“你给我跪着！” “跪就跪！”夏元宝把领带往脖子后面一甩，瞬间就跪了下去，昂着头看何琳琳：“你要怎样？” 在场众人瞬间呆了，何琳琳一下有些哭笑不得，轻轻踹了夏元宝一脚：“你给我让开，别以为这样我就不管啾啾了。” “啾啾，”何琳琳抬眼看着夏啾啾：“你学习成绩不好，我可以不管你，你开心就好。可是你一个女孩子，一晚上不回家，你知道错了吗？” “ 我知道。”夏啾啾深呼吸，从家长的角度来说，她这件事的确做得不对。她自己知道自己现在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可是家长并不知道，他们眼里，她只是一个孩子，她如今做的所有事，都是不合适的。 于是她只能道：“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你到底去做什么了？” 何琳琳见她道歉，脸色好了一些，夏啾啾踌躇了一下，慢慢道：“我……我和同学去报补习班，然后一起去吃烧烤，吃完以后约着看日出。” “嗨，也没什么大事啊，”夏元宝赶紧扭头和何琳琳道：“算了算了。” “你是和谁一起去的？” 何琳琳冷着脸，夏啾啾慢慢道：“杨薇……” “杨薇是谁？” “高一（1）班一个女生……” “就她一个？” 夏啾啾没说话，她妈妈从来不赞成她和男生走往，要是她知道自己是和一群男生夜不归宿，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 然而她又不擅长撒谎，于是只能沉默。 沉默让何琳琳更加生气，她愤怒出声：“说实话！” “还有……还有几个同学……” “夏啾啾，”何琳琳深吸了一口气：“话我不想说得太直接，你谈恋爱了，对吧？” “没有。”夏啾啾立刻否决：“我没有谈恋爱！” “啾啾，”夏元宝叹了口气：“我们都是过来人，你这个年纪，谈个恋爱啊也不是什么大事，家里人永远支持你，你……” “你胡说八道什么！”何琳琳打断夏元宝，扭头看着夏啾啾：“啾啾，你年纪还小，什么年纪做什么年纪的事儿，你成绩不好没关系，你交朋友也可以，可你别每天和这些不三不四……” “妈！”夏啾啾听到这样的形容词，提高了声音：“我同学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她可以接受何琳琳说她，但她不能接受何琳琳这么说江淮安，她抬起头，认真看着何琳琳，一字一句道：“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你心里谁不是好人？”夏啾啾从来乖巧，很少这样顶撞自己，何琳琳一时气上心头，站起来道：“你在学校里的事，你老师都和我说了。最近你总是逃课，和谁学的？就是你那小男友对吧？” “我没有男朋友！” 夏啾啾心里委屈起来：“我和他们就是普通朋友关系而已！” “你有没有男友我不知道？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夏啾啾我告诉你，那些中学谈恋爱的人，能是什么好人吗？他会谈恋爱，会带着你逃课，说不定还会抽烟、喝酒、打游戏。这样的人就是一小流氓，你和他在一起能有什么前途？” “妈，”夏啾啾捏紧了拳头，克制住自己和母亲争吵的冲动，慢慢道：“他不是我男友，他是我朋友，我还有好多朋友。对，他们可能现在不够好，但这都是有原因的。他们内心深处都想好好读书，他们上进，他们善良，他们会承担责任，他们勇敢，你不能就这么简单去判定一个孩子是好是坏，更不能去就这样去诋毁他们、放弃他们。” 说着，夏啾啾目光坚定迎向何琳琳：“他们做的不好，就该告诉他们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不该直接就给他们定义。人和橡皮泥是一样的，你觉得他们是什么样子，就会把他们捏成什么样子。他们真的是很好的人，我和他们在一起，不会学坏的。” “你现在还不算坏吗？” 何琳琳情绪激动起来：“你逃课，你谈恋爱，你还和我顶嘴，啾啾，”何琳琳红了眼眶：“你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你说你要来市一中读书，你这叫读书？” 夏啾啾看着何琳琳红肿的眼，没有再说话。 她突然意识到，她很难改变自己母亲那固执的想法。 要让别人觉得江淮安好，要让别人觉得她没有变坏，无异于和其他人说，我逃课，我打架，我喝酒，我还是个好孩子。 这话说出来会让所有人嘲笑，因为没有人会去关注你那被暗压着的东西。你想要上进、你想要优秀、在你做出来之前，没有任何人会去关心你“想”怎样。 哪怕是父母。 没有人是你内心的蛔虫，哪怕你真的向上、你真的善良，在你表现出结果前，谁都不会说你是这样的人。 可是会止不住委屈，止不住不甘心。 明明我想努力，明明我在拼命和自己懒惰、颓废、叛逆、倔强去抗争，去试图成为一个更优秀的自己，为什么你们却从来不相信 ，从来认为，我与生俱来、理所应当、已经是一个废物？ 夏啾啾站在客厅里，突然感受到了那种属于江淮安的那股子叛逆劲，当所有人误会你、不信任你时，哪怕是一贯柔顺如夏啾啾，也会忍不住想—— 那好，那我就当这样的人好了。 不用努力，放纵自己，不用负责，反正做与不做，你们不都一样，觉得我就这么垃圾吗？ 她捏着拳头，身体微微颤抖，何琳琳还在旁边数落她，无非是她这样做多么不对，她该和江淮安分手，她现在多坏…… 她深吸一口气，在何琳琳再度想要开口时，抬起头来：“妈，你别骂了。” “知道错了？” “不，”夏啾啾克制住自己，尽量冷静道：“我夜不归宿、我逃课，这些我道歉。可是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我不后悔认识他们，更不觉得和他们在一起玩是错。我说服不了你，我也知道你不会相信我，所以那我们不如打个赌。” 说着，夏啾啾抬起头来，盯着何琳琳：“给我点时间，期末考试时候，如果我能考进全班前十，你就不要再管我。” “你考得到吗？” 何琳琳冷笑出声来：“就你现在天天和他们玩的样子，你还想考全班前十？你能保住你倒数第十就好。” “过分了啊，”夏元宝忍不住道：“何琳琳你收一点脾气，这话太伤人。” 何琳琳似乎也知道自己错了，瞪了夏元宝一眼，没再吭声。 夏啾啾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平静道：“我如果成绩能变好，就证明和他们在一起，并没有让我变坏，就希望你们不要管我。我说这些话不是气话，只是我希望能和你们有更好的一个沟通方式。我说再多他们的好，你们也不会信，那我就证明给你们看好了。” 夏啾啾说着这些话，自己内心也慢慢安静下来，她平静又坚定，一字一句慢慢开口：“我会用现实证明给你们看，和他们在一起，我不会变得更差。”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第二更） “要是你做不到怎么办？” “要是我做不到， ”夏啾啾一咬牙，便道：“以后我就听你们的，再也不和他们往来， 你们让我和谁交朋友就和谁交朋友， 让我几点回家就几点回家，你说东我绝不往西，以后都听你们的。” 话说到这份上，何琳琳也没什么好再说的， 她沉默许久， 终于道：“好，这是你说的。不过在此之前， ”何琳琳加重了语调：“按时回家。” “好。” 夏啾啾一口应下。 一家人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后，阿姨从外面进来， 小声道：“那个，有个叫杨薇的小姑娘站门口， 说小姐有东西落她那儿了， 让小姐来拿。” 夏啾啾看向何琳琳， 寻求何琳琳的意见， 何琳琳僵着脑袋点了点头， 夏啾啾才转身离开，小跑出自家院子后， 看见杨薇站在那里， 夏啾啾跑到杨薇身边停下， 好奇道：“杨薇，你来这儿做什么呀？” “你手机落下了。”杨薇将夏啾啾手机掏出来，递给她道：“江淮安让我拿来给你。” 夏啾啾看见手机才想起来，她昨天身上衣服没有口袋，就将手机放在了江淮安口袋里，她低头接过手机，同时道：“他人呢？” “在那儿。” 杨薇朝旁边指了一下，夏啾啾顺着杨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江淮安和宋哲、武邑三个男生站在一个转角处，夏啾啾看过去的时候，他正瞧着她，见她看过来，他扬起笑容，那笑容是恰到好处的一抹弧线，没有过分夸张，也不会让人觉得冷漠平淡，仿佛是此刻清晨的阳光，刚刚好的温柔。 夏啾啾注意到何琳琳跟着走了出来，她没敢回应，同杨薇说了声谢谢后，将手机放进裤袋，转身离开。 她没给回应，江淮安忍不住愣了愣，他站在角落看见夏啾啾走回院子门口，同何琳琳说了几句，被骂习惯的他立刻猜出来夏啾啾经历了什么，他皱了皱眉头，也没说话。 夏啾啾回到屋里后，又被何琳琳提醒了几句不要谈恋爱、远离坏孩子、保护好自己之类的话后，她回到自己房间，洗了个澡，穿着浴袍，擦着头发走出来。 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她看到是江淮安发了一个搞笑视频，她回复了一个“哈哈哈”，随后又问：“到家了吗？” 熬了一晚上夜，夏啾啾觉得自己已经濒临崩溃。 江淮安迅速回复：“没，在公交车上。” 而后又接着回复：“你是不是被你妈骂了？” “你怎么知道？Σ（⊙▽⊙\”” “经验啊。对不起，昨天玩嗨了，下次不带你瞎混了。” 确认夏啾啾真的被骂后，江淮安心里有些微妙的不舒服。 夏妈妈会说的话，江淮安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以前他也不止一次被这么骂过了，他是出了名的混混头子，总有家长觉得是他带坏了自己的孩子。 以前他听这种话，都会骂对方家长一声眼瞎，坏的不需要人带，好的你带不了，他江淮安这么大能力，能把一颗好苗子扳歪咯？ 不过这一次江淮安没有这种勇气信誓旦旦说出这种话，因为他意识到，或许对于夏啾啾来说，被人带坏，的确是有可能的。 他自己算了算，夏啾啾逃课，夜不归宿，似乎都和自己有关系。 他心里有点难受，突然意识到，这样的自己，和夏啾啾似乎有着一道不可跨越的距离，夏啾啾身边不该是他这样的人。 该是什么样的呢？ 江淮安想了想，第一个反应想出来的，居然是沈随。 那个所有家长老师称赞说前途无量的年级第一。 想到这个人，江淮安心里更闷了。 他将手机放进口袋里，不太舒服说出一声：“切。” 武邑、宋哲和杨薇已经各自回家了，他一个人坐在公交车上，突然出声就显得格外奇怪，坐在他旁边的一个女中学生看了过来，江淮安一眼瞪过去，对方赶紧收回了视线。 没有人关注他，江淮安思考了一下，又把手机拿了出来，这时候夏啾啾已经发了好几条信息：“回去洗澡了就赶紧睡觉啦> “为什么不打的啊，这样回去得快一点。是不是没钱啦？我转了五千块给你，你先花着啊。” “你怎么不回信息啊？我睡觉了。” “哦，你睡醒了别又玩游戏，记得下午去补习班啊。” 江淮安看着夏啾啾的话，忍不住笑了，心里烦闷去了不少，回复道：“你没和你妈吵架吧？” 江淮安以为没有人回复，但夏啾啾立刻秒回：“有一点吧，也不是很厉害。” “这种时候不要吵架，认怂装乖。” “……” 江淮安和她说认怂装乖？ 夏啾啾趴在床上，撇撇嘴：“你管好自己吧。” “经验。” “这么多经验，”夏啾啾翻了个身：“你还和你爸吵架被赶出来？” 江淮安没说话了，他突然发现，这个小姑娘心情不好的时候，说话挺扎心的。 他忍住一把捏死她的冲动，慢慢输入道：“我和你不一样，你别和你妈闹。” 夏啾啾看着这句话，她意识到，或许在江淮安心里，是将她和自己划分开的。 她是好孩子，他是怀孩子，她不该犯错，他可以。 这或许也是另一种自暴自弃，夏啾啾叹了口气：“江淮安，我和你没什么不一样。” 江淮安看着这话，笑了笑，他明白夏啾啾的意思，心里不由得带了暖意。他打字都觉得带了温度，温和回了句：“睡吧，我要到了。” 夏啾啾也没啰嗦，确认江淮安回去后，说了句“那我睡了。”之后，就将手机放一边，翻身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十二点，夏啾啾迷迷糊糊醒过来，在家吃了饭，随后便背着书包出了门。 出门的时候何琳琳正在看午间新闻，一见她出门，就紧张道：“你去哪儿？” “去补习班。” 夏啾啾直接回答，穿着鞋走了出去，何琳琳追上去道：“几点回来？” “十点。” 夏啾啾摆摆手，坐上车，便往补习班过去。 她到的时候，人几乎都到了，杨薇单独坐在一边，正在做题，江淮安、宋哲、武邑三个男生正讨论游戏讨论得不亦乐乎。 夏啾啾坐到杨薇旁边，小声道：“你们来得好早。” “嗯。”杨薇精神看上去不太好：“我没怎么睡好，以后不能和你们这么瞎闹了。” “我们也不瞎闹了，我们以后都好好学习！” 夏啾啾坚定开口，看了旁边江淮安几个人一眼，扭头小声道：“我和我妈说了，这次期末考，我一定要靠近全班前十！” 听到这话，杨薇睁大了眼：“你连13班的第十都考不到吗？” 夏啾啾：“……” “宋哲还能考第九呢！” 夏啾啾：“……” “你平时考多少啊？” 杨薇满脸关心，饶是夏啾啾有点刀枪不入的心，此刻也有点受伤了，好在她一贯恢复能力极强，很快又调整了心态，冷静回复：“前两次月考能稳稳坐在第三。” “第三？”杨薇有些茫然，不是说好第十都考不到的吗？ “倒数第三。” 夏啾啾说得很平静。 杨薇：“……” 优秀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武邑和江淮安轮流当倒数第一，我倒数第三。” 高一（13）的倒数三名，如无意外，那几乎就是全年级倒数三名了。 杨薇露出了崇拜的眼神，抬手比了个大拇指。 “能稳定考倒数，也是一种牛逼。” “承让承让，”夏啾啾故作沉稳点头：“总要有人，去做那一个垫底的人，以撑起大家的高度。” 说话间，一个青年抱着试卷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穿着绿色的格子衫，带着圆形黑框眼镜，一眼看上去，完全是个加班多年的程序员。 他一进来，大家就安静了，青年走上讲台，弯了弯腰道：“大家好，我是你们的老师，也是你们在这里的班主任，董良。” “老师好。” 所有人一起鼓掌，表示欢迎。 董良仿佛是受到了鼓励，舒了口气，开始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资料。 他之前是S市高考状元，大学期间就当补课老师，然后爱上了这份职业，毕业后就从事了这个行业，有丰富的教学经验，但是当班主任还是的第一次。 介绍了一下自己后，董良将卷子给大家发了下去，随后道：“昨天大家做了卷子做了一次测试，我们班同学水平差距比较大，我们会针对性的布置任务和补课，不会上统一的大课，我支持大家学会自学，每天我会布置任务给个人，大家自己看资料做题，我会监督大家做完，过程中有任何困难，我都会帮助大家。等大家水平差不多后，我们就开始上大课，统一复习，行吗？” 这话让所有人似懂非懂，尤其是杨薇和宋哲，他们不太理解，补课不就是开始讲知识点吗，都是上高中的人，水平差距大，能大到什么程度？ 然而很快他们就明白了原因，因为董良说：“我现在和大家说一下你们各自目前的水平基础，大家对自己需要有一个清晰的认知。我从高低一个一个来，首先是杨薇，杨薇哪位，认识一下？” “老师，我是杨薇……”杨薇举起手，表情有些忐忑，董良笑了笑：“你基础很好，从知识点上看，你甚至已经超过了高一的水平，到达高三阶段，你平时有自学对吧？” “嗯。”杨薇舒了口气：“我怕跟不上，所以提前看了后面要学的课程。” 董良点点头，随后道：“宋哲，高一中等偏下水平。” 宋哲毫无意外，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董良看了宋哲一眼，比了个拳头：“加油！” 宋哲：“……” 总觉得这个老师乖乖的。 念完宋哲后，董良皱了皱眉头：“夏啾啾，初三水平。” 夏啾啾毫无意外，多年从不学习，一切仅凭瞎猜，能说她是初三水平，她已经很满足了。 “武邑，初一水平。” “江淮安，”董良转过头去，找江淮安所在的位置，江淮安懒洋洋伸起手来，示意自己的位置。董良笑了笑：“你是小学后就再也没学习了吧？” 江淮安：“……” “你的知识点水平，”董良举起卷子：“初一以下满分，初一以上……” 他没说完，但是小学水平，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江淮安秒懂，他也不意外，他母亲在他六年级患病，初一去世。那时候他成绩下降得特别快，因为根本没什么心思读书。 等后来，就真的再也没什么心思要读书。 所有人都看着他，江淮安故作镇定，慢慢道：“小学……就，小学吧。” 说着，他眼神坚定下来：“我可以学。” 不管再差的基础，决定了，他都可以学！没得怕的！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一更） 对于江淮安毫无惧意的态度， 董良非常赞赏，说话间，有两个人端着大本大本的书进来，两个一进来， 董良就上前去帮忙，江淮安几个人也赶紧上前， 帮着两个人把书放到课桌上。董良和两个人道了谢后，那两个人关门出去， 董良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们……挺不错的啊。” 江淮安有些诧异， 不明白董良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董良笑了笑：“一开始我看你们的卷子， 以为你们肯定……呃， 可能不太好。” 听了这话， 江淮安就明了了， 被歧视了不是一次两次，他也淡定了， 反而调笑回去：“是不是以为我们该染个头发打个耳洞分分钟跳起来打你？” 董良被江淮安逗笑了， 点头道：“差不多是这样。” 说完之后， 董良抬手示意大家回去， 随后道：“因为你们基础比较差， 然后志愿填得又比较高， 所以我们要用一点特殊办法。我给你们针对性的准备了教材。大家先发一下， 每个人的课本我都写了名字， 大家自己拿自己的。” 大家点了头，上前各自拿了自己的书。 江淮安的书是最多的，但他也淡定，谁叫他是最差的呢？ 领书的时候，江淮安看了董良一眼，抿了抿唇道：“老师，你知道我填了什么吗？” “知道啊。” 董良点头，有些茫然：“怎么了？” “你不觉得，”江淮安有些犹豫，夏啾啾在这里，他有点不开口：“你不觉得……” “不觉得你填太高了？” 董良明白江淮安的意思，他倒也不诧异，点了点头：“看上去是有点高，可是又怎么样呢？” “你才高一，你还有三年时间去努力，哦，没必要放弃啊。想考哪所，就考哪所，先全力以赴，再谈结果。遇到目标，你该先去努力做到，而不是想，太难了，我做不到，所以就降低一个台阶。” “好了，”董良抬手拍了拍江淮安：“坐下，我先给你们讲一下注意事项。” 江淮安应了声，抱着书回到了自己位置上，董良站在讲台上，看了一眼大家后，开始道：“从今天开始呢，我就是你们的老师，我希望你们相信我，接下来我要你们做的所有事，我希望你们不要质疑，如果你们质疑，那你们就换老师，不要互相浪费时间，好吗？” “好。”所有人应声，他们都被别人常年质疑，知道信任多么重要。 这个老师虽然看上去很不靠谱，但从他给他们每个人都买不同教材的举动来看，他的确是把他们放在心上的。 他们这一群人，都是别人对他们好，他们就会回馈更多的人。 董良也感觉到了他们的回应，心里觉得暖暖的，于是他轻咳了一声，接着道：“因为你们情况有点特殊，要达到你们的目标，我们要有点特殊安排，所以，首先，如果你们能申请休学，最好是申请休学，如果不能申请休学，除了杨薇意外，你们就不要再听你们老师的课了，把老师上课时间留出来，做我布置的任务。”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个老师居然和他们说，不要听课？！ 董良看出他们的惊讶，赶忙解释：“你们听我说，这个是有原因的。你们都是市一中的学生，市一中教学还是很有一套的，如果你们是正常考进去，是一个正常的学生，那你们当然要好好听老师讲课，但现在你们的情况，明显不是对不对？” 所有人没有说话，静静听着董良的话，董良看到他们没有太激动的反应，语调稍微缓了点：“实话讲，你们这个成绩，估计是走关系进的市一中对吧？所以其实你们本来是没有读到高中的资格水平的，但老师不会为了特殊的几个人去改变自己的教学方式。一个班五十个人，有的理解能力快，有的理解能力慢，有的水平高，有的水平低，可是老师都是按照一样的方法教学，那一定会造成效率很低的结果。你们现在的水平和你们心里要报的志愿差距太大，如果你们跟着老师去走，我不能说你们一定结果不好，杨薇和宋哲估计还行，但其他三个人，几乎是不可能考上你们要考的学校的。因为效率太低了。” “我明白，”江淮安点点头：“老师您不用解释了，继续说吧。” 董良对江淮安投注了感激的目光，继续道：“谢谢你们理解。剩下的，我会根据你们每个人制定出一个学习计划表来，因为任务量比较大，所以你们白天时间会被占用，但我希望无论如何，你们都要追上这个计划，可以吗？” “好！” 大家一起应声。 董良彻底放下心来，开始给每人发了一张纸。 “这些是你们这一个月要做的事，因为你们水平不同，我不可能一起上课，所以你们能自学的就自学，理解能力特别差的我会来讲课，可以吗？” 所有人应了声。 大家拿着计划表，不知道怎么，心里突然就有了底。 其实在填志愿的时候，所有人都只是在填一个美好愿望而已，除了杨薇以外，在场所有人太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了。按照原来老师的办法，是不可能完成这个愿望的。 然而董良的出现却让他们觉得，也许，也是有可能的呢？ 这个老师这样与众不同，也许，是不一样的呢？ 夏啾啾拿着计划表，心里充满了期待，然后她看到了计划表的第一行：“每天背一百五十个单词。” “老……老……老师！” 夏啾啾颤抖出声：“您没打错吗？！” “嗯？” 董良回头：“怎么了？” “您打的是15个单词吧？” “不是15个，”董良回头道：“是150个，没错。” “老师，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夏啾啾赶紧道：“我就算背一天也背不完！” “你等一会儿，我告诉你们怎么背。” 董良发着计划表，发完后，回到讲台上：“我们今天先上第一课，如何背单词。你们英语是最差的，有很大的提分空间，我们高考英语150分，只考笔试，不涉及听力，所以你们只要能看懂英语，你就成功了60%！所以我让你们背单词，你们不需要记住它的读音写法，什么都不需要，你们只要看见它能认出来，就够了！” “我给你们的书中有一本专门针对单词记忆的方法，这本是我以前备考GRE用的，16天我背完了整个GRE的词汇，你们别怕，区区3500，每天4小时，一个月就能背完。” 董良说得特别有信心，随后让他们拿出了背单词的书来，详细讲解了一下如何背单词后，而后道：“你们还有问题没有？” “老师，”宋哲举起手来：“为什么不让江淮安从高中直接学起？我觉得初中和高中知识点关联程度没这么大。” 宋哲这个问题也是杨薇想问的，董良笑了笑：“这是两个原因。一方面是因为，数学、物理这些学科不仅仅是知识点的问题，还有思维方式，而思维是逐步锻炼出来的，让他从初中学，是由易到难给他构建理科思维。” “第二个原因是，他报的志愿很高，那个志愿意味着，江淮安不仅仅只要普普通通就可以，还要保持在全市第一甚至是全省前几名。而这样顶尖的优秀，大多情况是习惯性优秀。” “习惯性优秀？” 江淮安有些不能理解，董良笑了笑，脸上带了些羞涩：“习惯性优秀，就是你一旦习惯了某个分数阶段，你就很难接受自己掉下去，然后你就能习惯性保持在那个阶段。比如说我吧，我从小学拿了全县第一后，我就再也没当过第二……” 众人：“……” 高考状元的人生无法理解。 董良轻咳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道：“所以啊，我得让江淮安习惯考140，那他从高中学习，一上来直接考140，这是不可能的。他从30分提到100是很容易的，可是过了100，或者说120这个坎，再往上提分很难，所以他不如从一开始就习惯考到140，就不需要度过这个提分阶段。” “明白了，”杨薇点点头：“我能理解。” 杨薇这种学霸说理解，大家也就放下心来。 董良拍拍手：“所以，我们开始吧？按照课程表，今天先背单词，背完之后根据你们年纪，拿出你们的教材，教材都搭配了很详尽的教辅书，你们先自己看，看了以后做题，做题后总结，总结后剩下的问题，找我。中间有任何问题，都叫我。好了，2个小时背单词时间，开始。” 说完之后，教室里响起了滴答滴答倒计时的声音，所有人立刻翻开单词书，开始按照董良的方式背单词。 董良将150个单词分成了15组，10个单词为一组，第一遍看，看完了立刻捂住单词回忆意思，不记得的标出来，记住，再次回忆，直到能顺利回忆出所有单词的意思，开始下一组。下一组背完，立刻开始回忆上一组。 他将每组单词编了号，给了他们一个记忆顺序，按照顺序去记忆，记忆完之后打钩。 1，1 2 1 2 3 2 1 3 4 3 2 4 …… 一开始记得很慢，逐渐就快了起来。两个小时不到，大家陆陆续续背完了单词，杨薇是最快的，其次是宋哲，然后是江淮安，最后是夏啾啾。 之所以说是“最后”，因为……武邑睡着了，然后被董良抓着盯着在背。 这种已经无法计入比拼环节。 背完之后，他们抽出卷子，是董良根据当天单词写下的句子，除了i，you，is这些最基础的词汇以外，其他所有词汇都是他们今天背过的单词组成，然后开始做翻译阅读。 江淮安卷子写了一半，夏啾啾才背完，她抬头看了周边一眼，也没说话，低下头去，开始写卷子。 她虽然没说话，却捏紧了笔，明显是受了打击。 江淮安想了想，写了一张纸条，抬手敲了敲夏啾啾的桌子。 夏啾啾扭过头去，听见江淮安道：“我有一个翻译题不会做，你帮帮我？” 夏啾啾神色黯了黯：“我很笨的，可能不会。” “你看看呗。” 江淮安将纸条递过去，夏啾啾就看到上面写道：“one man ‘ biu，biu’，i ‘biu，biu’，man ‘a’，i‘ha\\\‘” 夏啾啾看到这张纸条，目瞪口呆。 江淮安笑了笑：“知道什么意思嘛？” “这是……你遇到枪击案现场打败了敌人的故事？” 夏啾啾迅速反应，江淮安露出诧异神情：“你好厉害啊，别人都不会！” “真的吗？” 夏啾啾睁大了眼，江淮安点点头：“你看着啊。” 说着，江淮安将纸条递给宋哲：“老宋，你帮我看一下这道题，你会翻译吗？” 宋哲拿过纸条，皱起眉头：“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江淮安扭过头，朝着夏啾啾摊手，耸了耸肩：“你看，他不会。” 说着，他神色温柔下来：“所以啊，我说你，超级优秀的。”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第二更） 听了江淮安的话， 再傻也知道， 他是在安慰她。 她看着对方的笑容， 突然又元气满满起来。 在座的都是未来很优秀的人， 她比不上也很正常啊， 她只要比其他人优秀就好了！ 于是她抓了卷子过来， 低头开始做卷子。 旁边宋哲有些懵逼， 用笔戳了戳江淮安：“那东西到底什么意思？” “一个男人， 用枪‘biubiu’的打人， 于是我拿枪‘biubiu’回击， 接着那个人被打中了， ‘啊’的惨叫了一声， 我就很开心‘哈哈哈’的笑了。” 宋哲：“……” 片刻后， 他竖起大拇指：“你牛逼，我服气。” 江淮安笑了笑，没理会他， 低头继续做阅读题。 都是认识的单词，虽然语序上有点不明白，有些翻译过来也说不通， 但比起他之前什么都看不懂， 好太多了！ 人就是这样， 如果你及时反馈越快，就越有信心， 越能坚持。 江淮安此时此刻感觉， 一个晚上就能学会这么多， 那清华北大岂不指日可待？ 不止江淮安有这种感觉，在场所有人都有了这种感觉。 这个我会做，这个我也会做！ 夏啾啾从来没有这种学霸体验，简直快哭了。 于是大家沉浸于做题不可自拔，在题目中充分寻找这成就感爆棚的快感。 一群人一连学到十点，然后各自分散回了家，到家之后，夏啾啾洗漱了一下，随后上了他们刚建立的“奋斗微信群”，开始询问大家：“你们还在学习吗？” 没有任何人回答，许久后，江淮安悠悠开口。 “也就你没在学习。” 夏啾啾：“……” 想了想，夏啾啾觉得，自己没在学习所以在群里聊天，那江淮安回复了自己，一定没有学习。 于是她赶紧在群里拨通了视频通话，打算用视频监督这批人学习。 没多久，江淮安加入了进来，她从视频里看见江淮安坐在对面，低头看着书道：“你开视频干嘛？” “你在学习啊？” “不然呢？” “哦，那一起学习吧！” 宋哲刚好加进来，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随后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开群学习的。好吧好吧，学习！我们学习！” 于是大家又拿出了董良的计划表来，把接下来的任务拿出来。 宋哲一直复习到12点，有些熬不住了，就去睡了。 视频里就剩下夏啾啾和江淮安，两人一直没有说话，只有笔尖摩擦纸页发出来的沙沙声。 江淮安看书效率很快，做题效率也很高，他错过一遍的题目，几乎就不会再错。夏啾啾看着他在对面把作业本一页一页翻开，心里不由得有点慌：“你怎么看这么快？” “不知道。” 江淮安果断回答：“就这么点东西是该看这么快的啊。” 夏啾啾觉得心里有点沉，但江淮安这么优秀，她还是很开心的。 她就知道，江淮安肯定超级厉害的！ 夏啾啾把所有董良任务完成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两点，她撑不住去睡了，江淮安还在继续。 她忍不住道：“去睡吧，长不高的。” 江淮安面色平静：“我再学一会儿。” 夏啾啾点点头，关了视频，自己去睡了。 等她的声音不再出现，江淮安看着书，顿了顿笔尖。 其实题目有点难，他也有点慌。 他抬头看了一眼高考倒计时，还793天。 如果一天他学习时间有14小时，那他还有10000多小时去学习。 江淮安沉下心来，他闭上眼，片刻后，再睁开眼睛，开始继续做题。 第二天早上他们一批人去学校，除了杨薇以外，全部趴在教室里睡了。 老师对这批人也习以为常，反正他们不逃课就睡觉，他们能好好呆在教室里不惹事已经很不容易了，老师也不对他们做过多要求。 江淮安睡了两小时后，就醒过来，开始继续看书，夏啾啾被他戳醒，挣扎着起来看书。 最后一节课是语文课，他布置了临时的课堂作业来做，一路走下去检查时，发现江淮安和夏啾啾正在奋笔疾书做着什么，语文老师觉得有些奇怪，夏啾啾还好，她语文成绩不错，也很努力，可江淮安向来是个逃课睡觉的，这时候在写什么？ 于是他走到江淮安面前，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夏啾啾在背单词，江淮安在学数学。 对于一个老师而言，学生在自己的课堂上学其他科目，这与侮辱无异了，语文老师嘲讽出声来：“有些人啊，生来就是个渣滓，还装模作样不知道学给谁看。老师说的话不听，自己在下面瞎琢磨，做些无用功。废了力气，考得还要拖全班后腿。你们这个班啊，本来就是全校倒数的聚在一块儿，在这个班能考倒数的，我觉着吧，就别浪费那点时间装样子了，反正家里有钱，回家继承家业不就行了？” 这话说得明显了，夏啾啾心里来了气，抬起头来，气鼓鼓看着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白了夏啾啾一眼，不耐烦道：“我又不是说你。” 不是说她，那就是说江淮安和武邑。 大家心里清楚，不由得有些担忧，江淮安脾气向来暴躁，之前和老师直接正面杠的时候不是没有。 然而这一次江淮安却一句话没说，低头看着自己的书，完全不受老师干扰。 语文老师嘲讽笑出声来：“装个什么劲儿。” “你……” 夏啾啾有些忍不了了，起身就想和老师理论，结果江淮安抬手一把按住了她，语文老师完全不知道夏啾啾的动作，转身看其他同学了。 “你干嘛？”夏啾啾不满道：“我要去找她理论！” “你单词背完了？”江淮安仿佛老师骂的不是自己一样，神色平静道：“咱们没时间浪费，她爱说啥就说，管我们什么事？” 夏啾啾觉得江淮安说得也有道理，这事儿哪里有讲得清楚的？ 可她心里还是觉得不爽，还想说什么，江淮安突然道：“你打过别人脸吗？” “嗯？” 见她不明白，江淮安仔细解释：“打脸的核心诀窍，就是开始的时候拼命示弱，让对方拼命嚣张，等后面再暴露真正实力，一巴掌一巴掌给对方抽回去！等以后我考好了，他等着脸疼吧！” 听了这个解释，夏啾啾明白了，她点了点头，十分有信心道：“你以后一定能把他的脸打肿！” 江淮安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也习惯了夏啾啾对他的迷之自信，摇了摇头，就低头继续看书了。 等下课之后，一群人继续回到补习班，杨薇的学习方案里主要是以学校为主，就留在学校里上晚自习，其他几个人就一起到补习班。 打车的时候，夏啾啾本来想和江淮安讲话，结果就看见江淮安一直在翻单词卡，于是所有的话止在喉间，她想了想，自己也拿出了单词卡。 江淮安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他们在背单词，宋哲和武邑也各自拿出了自己的小册子，开始背诵。 所有人一直安静到了补习班，各自放好了东西后进入了教室，夏啾啾动作慢些，宋哲和武邑都去教室了，她才将东西分拣好，将包放进存物箱。 她今天开的存物箱很高，于是她垫着脚去将书包往里塞，当她将书包高高举过头顶时，一个人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抬手提住她书包，将书包往里面推去。 他身上带着柑橘香，笼罩在她周边，夏啾啾忍不住觉得有些脸红，僵着身子没敢动。 “你刚才是想和我说什么？” 江淮安替她关上了盖子，平静询问，夏啾啾吓了一跳，抬眼看他：“啊？” “等车那会儿。” 江淮安提醒她。 夏啾啾觉得有些奇怪了：“你怎么知道我想和你说话的？” “很明显，你想和我说话时候，就会巴巴看着我。” 和他家那只小狗特别像。 夏啾啾觉得更奇怪了：“你不是看单词吗，还能看到我？” 听到这个问题，江淮安用看白痴的眼神悠悠看了她一眼。 “我又没瞎，那么大个人在旁边，我想看不到也难。” 夏啾啾点头，露出明了的表情来：“也是。” 她抬眼看着江淮安，认真道：“不过我就没你厉害了，我要是看见你的时候，眼里就只有你了。” 听到这话，江淮安动作顿了顿，沉默了片刻后，他慢慢道。 “就知道瞎撩。” “唉？” 夏啾啾有些迷茫：“什么叫瞎撩？” “好好读你的书吧你。” 江淮安扭头往课室走去，不知道为什么，夏啾啾莫名觉得，他看上去，有点像，落荒而逃。 ☆、第30章 第三十章（一更） 一群人按照董良的方法， 按着进度复习着功课。 董良布置的任务很重， 除了杨薇以外，其他所有人都是勉强完成。 他们建立了一个群， 每天早晚打卡自己任务完成的情况。 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落下的，唯独江淮安， 早上永远是他最早起床打卡，晚上也永远是他最晚睡觉。 他从来没有哪一天没有完成过任务，甚至很多时候还会超时。 他们每天出现在学校门口的时候都是天还没亮的时候，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自己背诵的小册子。 每天中午放学， 他们也不离开教室， 武邑一个人去食堂里打饭，拿到教室来大家分了吃。 一面吃还不忘一面回忆早上背过的东西，用功得旁边所有学生都觉得诧异。 13班是全校倒数第一的班级，所有人都是关系户， 年级倒数全在在这里， 班上第一是年级700名， 上一次期末考，在9科满分是1050情况下，考了760分。 这样班级氛围里，出现江淮安这几个人， 就格外引人注目，最开始发现他们不对劲的是语文老师， 她在办公室和其他人抱怨江淮安在自己课堂上做数学题后， 数学老师立刻接口：“做什么数学题啊， 他闹着玩呢，全是初中题。” 其他老师纷纷附和，于是老师们发现，这群人居然真的一直在课堂上……学课外的东西。 “估计是被家长骂了吧，”班主任杨琳做了最后总结：“做了的事儿总要还，以前我就和江淮安说他会后悔的，现在信了吧？看他努力吧，努力一下，说不定还能考个中专呢？” 话刚说完，所有老师就笑了起来。 语文老师道：“要我说啊，其实江淮安现在应该转学去技术教育学校，他们那里考大学只用考数学和语文两科，在那里江淮安说不定考得上大学呢？” “这用你操心吗？”另一个老师接口：“就他家那样的，指不定买了个大学给他读呢？” “说不定，”杨琳放下杯子，神秘道：“江淮安家里的事儿你们知道吧？” “什么事儿？” 看杨琳神秘的样子，所有人都觉得好奇，围了过来，杨琳看了看外面，小声道：“现在江家的女主人，其实根本不是江淮安的亲妈，小三上位来的！江淮安他妈还没死，他爸在外面就有私生子了，他妈一死，人家母子立刻进来了。我听说啊，那个女的以前是在夜总会工作的，从夜总会嫁入豪门，这手段了得吧？” “厉害厉害，”语文老师点点头，想了想道：“那江淮安还挺可怜的啊。” “可不是吗？”杨琳叹了口气：“我听说啊，江淮安以前成绩很好的，之前还拿过小学奥数竞赛第一呢。现在家里都不管他，我看啊，他那个后妈就是想养废他，他不行了，家产还不得落在小儿子手里？” “江淮安那个弟弟，是叫江怀南是吧？” 有个老师突然插嘴，杨琳看过去，发现是初中组的老师，她点点头：“是了，怎么？” “那个江怀南啊，也不是个好的，”那老师叹了口气：“上次月考作弊，被我抓了，请了他妈过来，你知道他妈说什么吗？” “什么？” “不就是作弊吗？多大的事儿，我儿子凭本事作弊，那是他有本事！” 听到这话，正在喝水的数学老师一口就喷了出来。 就在这时，夏啾啾的声音从外面响了起来：“老师。” 所有人抬起头来，才发现夏啾啾和江淮安站在门口，也不知道是站了多久。 杨琳皱了皱眉头，不太确定他们听到了多少，有些不自然道：“什么事？” 夏啾啾将一份申请书和保证书交了上来，平静道：“我想申请不上晚自习。” “我和宋哲、武邑都是。” 江淮安面无表情将另外三份申请书和保证书交到杨琳课桌上。 学校里要申请不上晚自习，除了本身的申请书外，还要额外递交一份‘在外面因为自己问题导致任何伤害学校概不负责’的保证书。 杨琳看了一眼申请书，嘲讽笑开：“你们上过晚自习吗？” 说着，她开始在申请书上“唰唰唰”签字，一面签一面道：“你们晚上出去玩可以，但是乱去什么地方出了事儿，可和学校没有责任。” “知道了。”江淮安声音很平淡，拿了申请书，带着夏啾啾走了出去。 等他们出去后，杨琳赶忙道：“我刚才声音不大吧？” 然而这句话，还是清清楚楚落到了夏啾啾和江淮安耳里。 夏啾啾抬眼看向江淮安的表情，刚才的话他们是听到最后几句的，她没想过老师这么八卦，有些担心江淮安道：“你没事儿吧？” “嗯？”江淮安转过头来：“我有什么事？” “那个，你弟……” “他不是我弟。”江淮安声音有些僵。 夏啾啾赶忙道：“嗯嗯，那个江怀南肯定没你厉害，你不用怕，以后江家一定是你的！” 可江家到底最后是谁的来着？ 夏啾啾开始拼命回想，有些记不清楚了。 她以前一贯不关心除了自己身边以外的事，更不太可能去关注一个与她没有丝毫关系的江家。 当年江淮安出现在她世界的时候，她也没有太关注过他的家世，因为听说他是白手起家，就一直以为他以前出身不太好。 可上辈子的江淮安为什么是白手起家？ 夏啾啾有些茫然，她开始思索上辈子的江淮安，那时候他公司好像很大，他说他是做游戏的，可是又和他爸有业务往来…… 他真的是白手起家？ 可他为什么要骗她？ 结婚之后他才带她去见他家人，为什么不在最开始见？ 许多问题回荡在夏啾啾的脑海中，她一点一点试图抓住江淮安给她的所有信息，慢慢去勾勒江淮安的未来。 她依稀窥见了一些东西，张了张口，最后却是什么都没说。 江淮安察觉她的反应，扭过头来：“想说什么？” “江淮安，”夏啾啾听到他的声音，突然拥有了无限勇气，一巴掌拍在他肩上：“你别怕，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江淮安扭过头来，抬手推了她的头一把：“傻。” “你不要推我的头！”夏啾啾捂着自己脑袋，气鼓鼓道：“会傻的！” “是哦，”江淮安点头：“本来就傻，不能更傻了。” “你……” “好啦好啦，”江淮安举起手来，无奈道：“我知道错了，我道歉。” 夏啾啾点点头：“好，我原谅你。” 江淮安勾起嘴角：“谢谢你哦，小矮子。” 夏啾啾：“……” 他一定觉得，让她生气又泄气，泄气又生气，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第二更） 夏啾啾和江淮安一起走进补习班里， 宋哲和武邑正对着一张表叽叽咕咕说什么，江淮安有些好奇道：“你们在说什么？” “分科的事儿你们想好没？” 宋哲抬起头来， 抬了抬眼镜道：“这个是分科的文件， 杨薇班上提前发的。咱们这次期末考成绩排名就要按照文理科分开了，按照文理科成绩排名分班。” 江淮安走过去，将文件拿来看了看， 这时候董良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水杯， 里面泡着菊花枸杞，看上去十分养生。他将水杯放在讲台上， 扫了一眼宋哲的文件道：“你们在讨论分班的事儿啊？” “嗯，老师，你有啥建议吗？” 武邑抬头询问， 随后立刻说了句：“我想当体育生！” “那你读文科吧。”董良喝了一口水， 武邑有些奇怪：“为啥？” 董良抬眼瞟了他一眼：“多写点字儿，还能得点分。” 理科这种东西， 不会就是不会。 董良说这话，其他人听可能不高兴， 但武邑却大大咧咧， 十分高兴道：“好咧！” “好了，”董良将书放在桌上，催促道：“你们先做题， 我一个一个和你们讲昨天的卷子， 再单独和你们谈你们分科的问题。” 说完之后， 大家便安静下去，各自去看各自的书，夏啾啾趴在桌子上，有些疲惫，江淮安扭头看她：“你干嘛？” “我感觉心好累。”夏啾啾说了实话：“我不想看书了。” “然后？”江淮安一面做题，一面回话。 夏啾啾将头靠过去，抬头巴巴看着江淮安，真诚道：“江淮安，你可真厉害，一点都不偷懒，我现在根本学不进去，就想看漫画。” 看漫画是夏啾啾的爱好，从中学到长大都喜欢。 听到这话，江淮安顿了顿笔尖，随后道：“别说了。” “为什么？” “我想打游戏。” 一听到这话，夏啾啾立刻直起身子来，严肃道：“不行，你是要考清华的人，你不能这么放纵你自己！” 江淮安哭笑不得：“夏啾啾，严于律人，宽以待己，你做得很溜啊。” 夏啾啾想想江淮安说得对，自己不能必须要以身作则，于是她立刻撑起身子，将看漫画的念头打消，盯着卷子，一言不发。 她那认真的样子颇有些可笑，江淮安笑着瞧了一眼，低头开始继续做题。过了一会儿后，杨薇从董良办公室走了出来，宋哲抬眼道：“他和你聊分科的事儿了？” “嗯。”杨薇点点头：“他说我适合理科。” “哦。” 宋哲应声，董良叫宋哲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宋哲也没多说，提起卷子就走了进去。 等他进去后，江淮安突然想起来，问夏啾啾道：“你读文科理科？” “你问这个干吗？” 夏啾啾有些奇怪，江淮安本来想说，大家一起报啊。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这话又了那么点其他意思，于是道：“没，就问问。” 夏啾啾想了想，摇头道：“不知道，看老师等一下和我怎么说吧。” 说完，夏啾啾就开始继续做题，江淮安心里开始有些静不下来了。 保持长久注意力去学习是很难的，每次江淮安在觉得自己注意力集中不了的时候，就去将白天记得东西用思维导图画出来，这种一面回想一面用自己的思路输出的过程很容易让他注意力集中起来。 画了一会儿后，董良就将夏啾啾叫了进去，江淮安抬眼看了一下门，无端端觉得紧张起来。 他一面画图，一面不停抬眼看门里，等夏啾啾走出来后，董良叫了他的名字，江淮安赶紧走了进去，董良抿了口茶，招呼他坐下，慢慢道：“你上次测试考得很好，几乎都是对的，对知识点把握很到位，按着计划继续走就行了，我就是想问问你，对分科是怎么想的？” 江淮安坐下来，面上故作淡定：“老师觉得呢？” “我是觉得，你比较适合理科。” 董良从旁边档案里找出江淮安之前做过的卷子来，放在江淮安面前道：“你小学就是奥数第一，虽然长久没怎么学习，但你课外一直底子很好，你看你的卷子，很多知识点其实你没学过，是自己推导算出来的，这是很多优等生都做不到的。” 江淮安没说话，董良的夸赞和夏啾啾不同，夏啾啾给你的是无条件的信任，但你只会觉得不想辜负这样的信任，却不会发自内心觉得，自己是匹配得上这份信任的。 可董良却会让你觉得，你就是这样。 人只能把符合真实的夸赞当成自豪。 江淮安心里觉得踏实起来，听着董良指着他的物理卷继续道：“虽然你现在还在初中部分，但是你看，物理这一科，你学过的部分几乎都能拿满分。按照你的思维模式，只要你踏踏实实的学到高中去，把物理和数学变成你的绝对优势，一点问题都没有。相比较理科，你的文科就显得比较普通了，不是说不好，就是和个普通人一样，你也可以读，但是读的比较吃力，所以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学理科。” 江淮安点点头，表示明白，董良以为他听进去了自己说的，正打算再说什么，就听见江淮安问：“老师，夏啾啾分什么科合适啊？” 董良微微一愣，随后轻咳了一声道：“你问这个干嘛？” “就，”江淮安故作镇定道：“关心一下同桌。” “理解理解，”董良叹了口气，突然唱起歌来：“谁把你头发盘起，谁为你做了嫁衣～” 江淮安：“……” “不好意思了，”董良回过头来：“发挥了一下。谈恋爱可以，别耽误学习。” “我没谈恋爱！”江淮安立刻反驳，董良摆了摆手：“过来人，都是过来人。你走吧，不好好读书，女孩子以后看不上你的。” 江淮安：“……” “当然，”董良突然想起什么，叹了口气：“好好读书，也未必看得上。” 这是来自于高考状元的感慨。 江淮安也不和董良多说，红着脸抓了卷子走了出去。 他觉得董良这老师一点都不正经。 冲出去后，他坐到位置上，夏啾啾好奇道：“老师和你说什么了？” “分科的事儿。” “把你脸都说红了？” 江淮安：“……” 他轻咳了一声，缓解了一下自己的尴尬，扭过头同夏啾啾道：“你要读文科是不是？” “是啊。” 夏啾啾点头道：“老师说了，我适合文科，你呢？” “我……” 江淮安本来打算将实话脱口而出，然而却在出声前，不知道怎么的，将那句话，改成了“老师说我文理都可以。” “是吗？” 夏啾啾想了想，随后道：“不对，你明显理科更好啊。” 之前江淮安以创建游戏公司起家，一个大学读计算机系的人，总不可能是个文科生。 江淮安听了这话，什么反应都没有，好久后，低头应了声：“嗯。” 然后就转头去看书了。 夏啾啾在感知别人情绪这件事上，惯来有种野兽般的直觉，她探过头去，小声道：“你不开心啦？” “没有。” 江淮安平静开口：“看书吧。” 夏啾啾知道江淮安明显是生气了，可是她也不知道，江淮安到底是在生气什么。 想了想，她决定让江淮安先消消气，气消完了，再和他说话。 夏啾啾没理会江淮安，江淮安心里就更有些不是滋味。 他听见分班这件事，就有些紧张。 夏啾啾这人吧，长得好看，人又傻，还有钱，完全就是个傻白甜，她就是运气好，遇见他当同桌，不然被人怎么欺负怎么骗都不知道。 分班了，谁知道她身边会有谁当她同桌？ 他在这里帮她操心帮她烦，她却一点都不在意，好像是他一个人在这里，皇上不急太监急。 江淮安越想越难受，干脆沉浸在题海里，什么都不听不说了。 等大家到了回家的时候，夏啾啾收拾着书包，听着宋哲同武邑聊天，杨薇去上厕所了，武邑询问宋哲道：“你也读文科？” “嗯，”宋哲懒洋洋道：“懒得太努力，我文科底子好，读文科就行。” 听到这话，夏啾啾不由得看了宋哲一眼，刚才杨薇也问过宋哲这个问题，可宋哲回答的是理科。 她一时有些不明白了，好奇道：“你刚才不是同杨薇说你读理科吗？” 说话间，江淮安提着书包就走了出去。宋哲抬眼看了江淮安一眼，随后道：“我要是说去读文科，杨薇肯定要跟着来。” “啊……” 夏啾啾突然有些明白了，杨薇想跟宋哲读一起，江淮安是不是也有这个想法？ 于是她赶紧请教宋哲：“刚才江淮安一直在问我读文理的事情，还说他文理都适合读，你说他是不是选同样的科啊？” 听到这话，武邑和宋哲都扭过视线来，露出意味深长的目光。夏啾啾被看得有些心慌，赶忙道：“那个，他问你们没？” 武邑正要开口，宋哲便笑了，温和道：“问了，我们充分表达了自己想和他分在一起的想法，但又提了不能在一起的现实情况后，他表示了理解。他也问你了吗？” “是啊是啊，”夏啾啾点头：“问完就不开心了。” 谁主动示好被拒绝估计都不开心。 夏啾啾想了想，赶紧道：“我还是和他解释一下。” 说完就跑了出去。 她刚出门，武邑就开口了：“你刚才干嘛骗他？” “江淮安重色轻友，还不让我报复一下他？”宋哲幽幽开口，目光里全是哀怨，武邑有些不明白：“这叫什么报复？” “你脑子太简单，不要和我说话。” 武邑：“……” 但想了想，宋哲觉得无聊，还是打算告诉武邑：“要我说没有，江淮安那点小心思夏啾啾不全猜到了吗？一猜到他们真情告白，还有我们的余地？不，我嫉妒，我还单身，大家就都要单身！” “好，”武邑拍拍胸口：“我陪你一起单身。” “谢谢了，”宋哲嫌弃道：“我会有对象的，我不要和你一起单身。” 宋哲和武邑聊着天的时候，夏啾啾已经跑了出去，外面正下着雨，江淮安站在走廊上等着车。 夏啾啾走到他旁边去，从包里拿出雨伞道：“还好我带了这个。” 江淮安没说话，静静看着外面的雨。 夏啾啾踌躇了一下，慢慢道：“你是不是因为要分科，不开心啊？” “没有。” 一句话终结了对话。 夏啾啾沉默了一会儿后，终于道：“其实我想过要不要读理科，毕竟你读理科，是吧？” 听到这话，江淮安微微一愣，转过头来看她。 夏啾啾仰头看向面露诧异的少年，接着道：“可是我想了想，比起不能和你一直当同桌，我觉得，你一路前行，我原地不动，这样的差距，更可怕一些。” 雨声淅淅沥沥，可她每一句话，江淮安都听得格外清晰。 “江淮安，公主才配得上王子，清华也该北大来配，我不想人家说起夏啾啾就只会说命好，我也想有一天人家说起来我，说一句——” “啊，夏啾啾，女神。”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一更） 江淮安听着她的话， 什么都没说。夏啾啾将所有话说得坦坦荡荡，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其实他很想开口，询问一句， 她说的王子公主是什么意思，清华配北大又是什么意思。 但他又有些不敢知道这个答案， 如果答案是他以为那样，他不知道该在这个时候怎么去回答。 如果答案不是他以为那样， 他也害怕。 于是他什么都没说出口， 将所有思绪和言语都咽进了腹中。 这时候所有人都收拾好出来， 大家叫了车，站在长廊上等着车，学了一天， 大家都觉得有点累了，就零零散散聊着天。 过了一会儿， 他们各自家的车来了， 陆陆续续离开， 最后就剩下夏啾啾和江淮安， 夏家的车先来， 江淮安和夏啾啾手里就一把伞， 他举着伞， 平静道：“我送你。” 夏啾啾“唔”的应了声，江淮安便举着伞， 送她到了夏家的车前， 他的伞一直微微倾斜着， 人站在风来的方向，替她挡住了所有风雨。到了车前，他将伞移到她头上，等她坐上车，回头去看，才发现这个少年真的只是在给她撑着伞。 她回头看他，他撑起身子，才将伞移回自己头上。 灯光落在他身上，他穿着校服，单背着书包，一手撑伞，一手插在裤袋里。 雨丝在灯光下细密可见，少年笑容平静温和，他的眉目英挺俊朗，棱角分明，却在这细雨里，显出了一种额外的温柔。 一瞬之间，夏啾啾几乎以为，是未来那个江淮安站在她面前。 只是此刻的他，更年轻，更青涩。 车慢慢启动，她骤然才想起，没有同他说再见，于是她从窗户里探出身子，摇摆着手，大喊出声：“明天见！” “卧槽，你发什么疯！” 车里的夏天眷看着夏啾啾的举动，吓得游戏都没打，一把将她拉回来：“这样好危险的你知不知道。” “后面不没车吗？” 夏啾啾有些不好意思，夏天眷抬头从车窗后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人，“啧”了一声道：“眼光不错嘛，我说是谁，是江淮安啊。” “唉？”夏啾啾扭头看向夏天眷：“你认识他？” “可不？” 夏天眷耸耸肩：“市一中谁不认识他？哦，我不仅认识他，我还认识江怀南呢。” “你怎么认识的？”夏啾啾愣了，夏天眷露出嫌恶的表情来：“我和他一个班，他可烦了。” “他怎么烦你了？” “他……算了，不说了，反正他烦死了。” 夏天眷似乎提到这个人就暴躁，干脆换了话题：“姐，你怎么和他好上的啊？” “你别瞎说了。”夏啾啾立刻道：“我和他只是朋友！” “哦～”夏天眷意味深长：“耍朋友嘛，我懂。” 夏啾啾：“……” 夏啾啾不打算和夏天眷多说，低头拿出手机来刷单词。夏天眷探过头去，打算问夏啾啾看什么漫画，却从屏幕上看见一个个单词划过。夏天眷微微一愣，夏啾啾耳朵里带着耳机，完全没有管夏天眷，一个个单词划过，有熟悉的，有不熟悉的。 所有努力都会有所回馈，背了那么大半个月，那些单词大多都已经熟悉起来。 一旦开始熟悉单词，背的速度就会越来越快。 夏天眷盯着夏啾啾，看了一会儿后，夏啾啾终于发现了他的目光，抬头道：“做什么？” “姐，”夏天眷认真道：“你真的，不一样了。” 夏啾啾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想到未来的夏天眷，其实也是个和她差不多的草包，只是夏天眷大学出国，在国外混了个野鸡大学文凭，听上去比她的学校还是好听些。 不过现在越来越多人出过知道了国外学历真实的状况，后来夏天眷的学历也是越来越不好混。 夏啾啾想了想，终于道：“你也好好读书。” “哎哟，你自己读书就算了，你还劝我啊。” “对，”夏啾啾认真道：“我是你姐，我就好好管你。” “行啊，”夏天眷低头继续去玩游戏机：“你以身作则，你考哪个学校，我就考哪个。我的前途就靠你了啊，姐。” 夏啾啾沉默不言，夏天眷本来想嘲讽她是不是不敢了，结果夏啾啾就提前开了口：“好。” 夏天眷愣了愣，夏啾啾继续道：“我要考北大，你考吧。” 夏天眷：“……” 他姐一定没睡醒。 两人回了家，夏啾啾一进屋，就开着群通话视频，把卷子拿出来做题。 没多久，语音就传来了翻书的声音，夏啾啾看了一眼，发现是江淮安进来了。 他们谁都没说话，就默默看书，做题。 没多久，宋哲、杨薇、武邑陆续都加了进来。 大家仿佛就是在课堂上一样，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 临到十二点，其他三个人陆陆续续去睡了，就夏啾啾和江淮安还在继续。 夏天眷看完动漫回自己房间，看见夏啾啾房间门还亮着，他悄悄推了门，就看见夏啾啾还在书桌面前，认真做题。 灯光落在她脸上，最近她瘦了一些，脸上轮廓逐渐显现出来。 过去的夏啾啾，一直是可爱的、单纯的，像一朵娇花，在温室中不经世事，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然而在灯光下做题的夏啾啾，却莫名有了一种坚韧向上的力量，仿佛是沙漠中生长出来的杂草，看上去柔软，却格外坚强。 夏天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有那么几分心疼，又有那么些……赞赏。 他突然想为在车上的话道个歉，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在这个人的努力面前，似乎是一种冒犯。 他呆呆看着，等一回头，就发现何琳琳站在他背后。 他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何琳琳瞪了他一眼，他赶忙捂住自己的嘴。 何琳琳摆了摆手，示意他去睡觉，夏天眷吓得赶忙跑开。 何琳琳在门口看了夏啾啾许久，终于轻轻拉上了门。 她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的女儿，也有着令人骄傲的光芒。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第二更） 何琳琳回到房间里，躺到床上， 夏元宝已经睡了， 被她的动作弄醒， 迷迷糊糊道：“还没睡呢？” “刚去啾啾房间里看了一趟。”何琳琳开口， 声音有些压抑， 夏元宝听到何琳琳的话，艰难睁开眼：“你又去找她麻烦了？” 何琳琳没说话，好久后， 她慢慢道：“啾啾还在学习。” “她一直很优秀啊。” “我其实不想让她这么辛苦。”何琳琳叹了口气：“咱们两这么努力打拼， 不久是想让她和天眷过好一点吗？天眷是男孩子，要成家立业， 所以要多努力， 可她不用啊。咱们给她准备好丰厚的嫁妆，以后找个好男人嫁了， 有男人疼她， 她干嘛这么努力呢？” “要是她没找到一个好男人呢？”讨论着夏啾啾的未来，夏元宝彻底醒了，皱着眉头道：“她这辈子就毁了？” “也不会啊， ”何琳琳立刻接道：“咱们不是准备了第二条路吗， 以后天眷养她。不过啊，以后给她挑对象还是要擦亮眼睛……” “琳琳， ”夏元宝叹了口气：“其实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以前是啾啾不喜欢努力， 我不逼她， 如今她愿意努力了，我就觉得，她是最好的。” “以前吧，我一直挺担心啾啾的，你就想着她老公养她、天眷养她，可我太清楚男人了。那些中年抛妻弃子的男人少吗？天眷也是会长大的，以后他有了老婆，又一直能照顾啾啾？” 夏元宝说这些话，何琳琳沉默下来，夏天眷继续道：“这世界上一大部分人想当一个成功的老板，老板的竞争就已经这么惨烈，一百个人、一千个人、甚至一万个人里，未必有一个成功的老板。而这全天下的女人几乎都想嫁个好男人，你算一算，让啾啾嫁个好男人，是不是比成功当一个大老板要难得多？” “以前啾啾不想着努力，我也不逼她，现在她努力了，我希望你作为妈妈，就全力支持她！” 何琳琳没说话，过了好久以后，她有些忐忑道：“上一次，她和我吵架的时候，我的话是不是重了点？” “嗯。”夏元宝诚实道：“相似的话，我年轻时候我妈也和我说过，当时我狠狠吵了一架，还和我妈要和她断绝母子关系。啾啾能保持冷静和我们沟通，我觉得已经很不容易了。” 何琳琳知道夏元宝当年的脾气，靠在夏元宝胸口，慢慢闭上眼睛。 第二天晚上，夏啾啾回到家里来，刚进自己的卧室，就看见卧室上摆着一杯牛奶，夏啾啾愣了愣，想了想，她转身去了主卧。 何琳琳正对着镜子敷面膜，夏啾啾小声道：“妈。” “嗯？回来啦？”何琳琳扭过头来，看着夏啾啾道：“今天比昨天早。” “今天没下雨。”夏啾啾赶忙解释，这是最近这一个多月来夏啾啾第一次和何琳琳这么好好说话，母女两都有些尴尬。何琳琳假装无事贴着面膜，夏啾啾站在门口，犹豫了好久，终于道：“那杯牛奶，是你送的啊？” “嗯。” 何琳琳站起身，躺在床上：“看你学习辛苦，让你记得喝点牛奶补充一下营养。” “妈……”听了这话，夏啾啾就明白何琳琳的意思了。 她知道她在努力，这杯牛奶，其实是何琳琳求和的信号。 她有些感动，她没有想过，何琳琳会这么快理解她。她从来知道自己母亲是怎样一个人，她是一个温柔的、可爱的、固执的女人。带着大多数母亲的毛病，却也有着自己的特别。 夏啾啾走到何琳琳背后去，从何琳琳背后抱住了她，看着镜子里的女人道：“妈，谢谢你。” 何琳琳僵了僵。 他们这一代，一贯是不擅长用言语直接表达内心的。 于是她垂下眼眸，明明有很多话要说，却只变成了一句：“你最近想吃什么就和我说，多补充点营养，才有精力好好学习。” “谢谢妈妈。” 夏啾啾低头，在何琳琳脸上猛地亲了一口：“我一定会考好的。” 说完之后，夏啾啾便直起身来，回到房间，继续做题。 后面的时日，夏啾啾过得天昏地暗，每天满脑子里除了学习就是学习。 她和江淮安上课都不怎么说话了，要说话几乎也就是聊一下题目。 每天放学他们就坐在教室里也不离开，一开始有人说他们装模作样，久了之后，大家也就没再说什么，偶尔还有人问一句：“江淮安，补课补到几年级了啊？” 老师们也开始不再理会他们，月考过了之后，他们这批人成绩明显提了一些，各科老师都怼他们有了改观，发数学卷的时候，数学老师下课后单独找了江淮安，同他道：“好好学，以后有什么不会的问我，读书这种事，什么时候都不晚。你……还是很聪明的。” 这是老师第一次夸江淮安，江淮安还在收拾书，听到数学老师说这话，他有些诧异抬起头来，对方抬了抬眼镜，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江淮安不由得慢慢笑了，看着这个只到自己肩膀的小老头，真诚说了句：“谢谢。” 期末考很快如期而至，这场考试决定了分班的班级，也是夏啾啾和何琳琳约定的考试，考试前一天，何琳琳比夏啾啾还要紧张，花了一天时间给她炖了汤，晚上不到十点就催促她睡觉。 夏啾啾睡在床上，根本睡不着，群里的人也为了备考陆续睡了，只有一个人，一直在语音通话里。 夏啾啾想了想，戳进了语音通话，就听见里面翻卷子的声音。 “还……还没睡啊。” 夏啾啾有些怕打扰江淮安，但又忍不住开了口。 “嗯，睡不着。”江淮安声音淡淡的：“就起来，再做几道题，冷静一下。” 这个说法是最近他们这个小圈子里流行起来的。 不开心了，做几道题，开心一下。 太激动了，做几道题，冷静一下。 失恋了，做几道题，恢复一下…… 最近他们这群人，见到谁都是：“来，做几道题，感受一下。” 江淮安以前的朋友都觉得他们疯了，一开始还冷嘲热讽一下，现在都不怎么搭理他们了。 “你是不是紧张啊？”夏啾啾知道了对方做题是计划之外的，便翻了个身，唠叨道：“我特别紧张。” “你紧张什么？” 江淮安低笑出声来。 他的声音笑起来的时候，有些低沉，带了些暗哑，仿佛是钻石落在丝绸之上，又像是大提琴奏响，华丽优雅。 夏啾啾听着这声音，脑子里就响起一个形容的句子——感觉耳朵怀孕了。 她抬手摸了摸耳垂，明明就是很平淡说一件事，声音莫名其妙就有些羞涩：“我之前和我妈打了赌，一定要考班上前十。” “和你妈吵架那次？”江淮安迅速反应过来，夏啾啾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低低应了声：“啊……” 江淮安在草稿纸上演算的笔画出一道长痕，他顿住，垂了垂了眼眸：“要你考不到，你妈是不是不让你和我们接触了？” 夏啾啾没说话。 江淮安突然就觉得，眼前的题目有些接不下去了。 夏啾啾沉默了许久，慢慢道：“其实……她不让，那……我们就偷偷接触啊。” 江淮安愣了愣，片刻后，他轻笑起来：“你和谁学的，阳奉阴违。”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夏啾啾十分认真：“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我也是没办法对不对？” “嗯，你说的都对，”江淮安想了想，又道：“不过，你放心，前十你没问题的。” “真的？” “你要是不放心，我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夏啾啾眼睛亮了，口气都轻快许多，江淮安压住笑意：“我把我们班成绩好的都打得不能去考试，保证你进前十。” 夏啾啾听了这话，认真想了想：“不行，这样你会被处分的。” 夏啾啾这个回答让江淮安忍不住爆笑出声。 “你还真信啊。” 江淮安觉得夏啾啾这人简直是傻得太可爱了，但夏啾啾接下来这句话就让他无言以对了。 “别人说的我不一定信，你说的我就信。” 江淮安的笑哽在喉咙里，他心里突然就有些恼怒，但又带了欢喜。 这样又羞又恼的心情，让他觉得自己特别娘炮。 他故作镇定道：“赶紧睡吧，明天还要考试呢。” “江淮安，”夏啾啾捏着被子：“你为什么还不睡？” “我也紧张啊。” 江淮安言语中有些无奈：“控制不住自己紧张。” “你紧张什么？” 江淮安没说话，好久后，他慢慢道：“怕面对最真实的自己吧。” “以前不努力读书的时候，总是和人家说，那些成绩好的都傻逼，如果我努力的话，肯定比他们好。可是谁又比谁聪明多少呢？觉得自己一定比别人好，这本就是一种自负和狂傲。” “现在我得卸下这份保护，我和他们一样努力，如果远远到不了我自己要的那一步，你说，该多绝望啊。我连做梦的能力都没了，我连说‘要是我也能这么努力……’的机会都没了。我用尽全力了，却达不到目标，想想是不是很紧张？” 夏啾啾没说话，她平静听着，等江淮安停顿了，她再问：“还有呢？” 这一次，换江淮安沉默，夏啾啾听着他的呼吸声，终于觉得有了睡意，过了好久，江淮安才回答他：“其实最怕的，是自己比不过江怀南。” “说着不在意，终究还是，不甘心。” “不甘心输给这种人。” “你放心，”夏啾啾果断道：“你不会输的。” 江淮安笑了笑，他关了灯回到床上，床边上躺着一个娃娃，那个娃娃是夏啾啾原本放在这个屋子里的，是一只大兔子。江淮安看着那只兔子，感觉仿佛是夏啾啾在身边一样。 他靠着兔子，慢慢道：“我始终还是想证明给我爸看。” “我挺优秀的。我等他一句夸奖，等了好多年。我特别想他和我说一句对不起，和我说，他看错我了，其实我特别优秀。他对不起我妈，他对不起我，他……” 江淮安说着，声音慢慢带了沙哑，最后戛然而止，再说不下去了。 虽然他没说完，可夏啾啾却明白。 江淮安最大的紧张，不是去面对努力后失败的自己，也不是要打败江怀南。 而是哪怕长大了，成长到如今，他却还是一个孩子，渴望着父母的承认。 哪怕他恨着江城，可是十几年的相处和感情，却并不会就此消失。 这世上的感情从来都是矛盾而复杂的存在，爱和恨并行，讨厌和喜欢共存，他恨着江城，努力激怒他，和他争执，和他冲突，却在内心深处，一直是那个希望父亲给予关爱的孩子，等着父亲一句夸赞。 夏啾啾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她突然觉得，如果自己还是他的妻子，自己还在他的身边，那这一刻，她就有足够的身份和理由，去抱抱这个少年。 然后告诉他，不需要了。 他长大了，不需要无所谓的人的称赞，更不需要为他们难过伤心。 因为，他会有更好爱他的人，始终陪伴他。 例如她。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然而她什么都没说。 因为她知道， 其实自己说了， 除了显得矫情尴尬， 并没有什么用。 很多人同夏啾啾说过， 啾啾啊， 人家说你傻， 但是我觉得你可聪明了，因为同你在一起，我就觉得特别舒服。 但夏啾啾认真想过，她或许不算聪明，但她只是认认真真的，对待着每一个人。 发自内心的去从对方去考虑， 因为心思干净单纯，所以能完完整整的将内心贴在对方的心上。 对方是冷了热了， 她反而能比那些“高情商”的人， 第一时间去感知了解。 于是她每一次示好都恰到好处， 每一份温暖都适当妥帖。 她的沉默给了江淮安重拾自己情绪的时间，许久后，他声音回复如初，慢慢道：“不好意思了。” “没事的， ”夏啾啾开口，声音里带着令人平和的坚定：“你和我说这些， 我特别高兴。证明你对我敞开心扉了， 我觉得这是我的荣耀！你看我， 平时高兴不高兴， 有什么都和你说，要是你不高兴的时候闷在心里，多不公平啊。” 江淮安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觉得有些疲惫，靠在床上，温和道：“谢谢你啊，夏啾啾。” “不用谢啊，”夏啾啾想了想，又道：“不过，你一定要谢我的话，我还是有要求的。” “嗯？” “我这次要是考得好，你陪我去游乐园啊。” 她想起来，以前江淮安对她说的是，他从来没去过游乐园。 于是她想着，确定了一下：“你没去过游乐园吧？” “去的时候太小，不记得了。”面对夏啾啾的邀请，江淮安有些紧张，咽了咽口水道：“我没和女孩子去过。” 嗯，果然又骗她，还是去过的。 但是也不能算骗，毕竟去游乐园的那份感觉，早已经不记得了。 于是她道：“那咱们一起去游乐园啊。” “好。” 江淮安故作镇定，心里却已经开始琢磨着，那天可以不穿校服，要如何搭配才能彰显自己帅气逼人。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终于觉得困了。江淮安说着说着，语句就变得断断续续，然后开始有了均匀的呼吸声。 夏啾啾本来想挂了通话，但听见通话里的呼吸声，一瞬间觉得，那个人仿佛就躺在自己身侧。仿佛还是重生前那些年，他白天工作，晚上回来，总是能很快就睡着。那时候她可能才刚刚敷完面膜，躺进被窝的时候，就可以看见青年像孩子一样卸下防备，平稳睡在她身侧的模样。 夏啾啾想到那个画面，想了想，她没有挂断通话，反而充上电，将手机放在枕头边，放了免提。 于是那人的呼吸声就在她旁边，似乎一直在陪伴她。 一觉睡醒，终于到了第二天考试。 大清早，何琳琳就叫醒夏啾啾，比她还紧张。 这一个学期市一中初中高中交叉考试，夏啾啾和夏天眷一天考，何琳琳让阿姨准备了一大桌早餐，夏啾啾看着那一大桌丰富的“补脑早餐”有些哭笑不得，被逼着吃了大半后，终于去了考场。 进入考场，坐下来，整个考场安静一片，等待着监考老师到来。 夏啾啾内心一点一点镇定下来，许久后，高跟鞋的声音哒哒出现在门外，夏啾啾抬眼看过去，目光落到卷子上。 江淮安在另一个考场，他一直闭着眼睛，在调整着心情，直到卷子发到他面前，他终于睁开，深深呼吸了一下后，握紧了笔，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宋哲、杨薇、武邑都各自在其他的考场，所有人都收拾了心情，用着上战场的心态，面对着这一场考试。 考场上没有一点杂音，只有笔尖摩挲着纸页的声音，沙沙作响。 6月的天气很热，可是江淮安却头一次发现，原来所有的温度都会因为内心的宁静而没有任何攻击力度。 他没有听见蝉鸣，没有听见风吹响树叶，没有听见外面喧闹的人声，也没有感受到酷热与焦躁。 他做着题目，内心平静而安宁。 早上语文，下午数学。 考完一起回去的时候，五个人一直在聊着题目，宋哲和杨薇因为一道题目争执起来，武邑在旁边帮腔，江淮安和夏啾啾落在后面，看着前面的人吵吵嚷嚷。 夏啾啾开口道：“今天做得怎么样？” 江淮安听到这话，微扬了嘴角：“还行吧。” 夏啾啾听到江淮安说还行，心里就有了底。她捏起拳头，认真道：“江淮安，加油！” 江淮安抬眼看她，眼里带了鄙夷：“你这么中二是和谁学的？” 夏啾啾认真想了想：“漫画吧？” 还是日漫青春校园那种。 期末考一共考了4天，第四天最后一科考完的时候，所有人内心都是崩溃的。 最后一科他们五个人在一个考场，考完之后，宋哲直接趴在桌子上，动都动不了，江淮安帮夏啾啾收拾着东西，踢了踢宋哲道：“起了，去补习班。” “别啊，”宋哲痛苦开口：“我休息一下，真的太累了。” “说得像以前没考过期末考一样。”江淮安嘲讽出声来：“别装死，走了。” “江哥，以前能和现在一样吗？”武邑抬起头来，满脸痛苦道：“最后那个大题我写了好多字，手都快断了。” “最后那道题没几个点啊，你为什么能写这么多？” 杨薇有些奇怪，武邑叹了口气：“因为我不知道有啥点，所以我就多写点，想着老师能看在我这份苦心的份上，多给点分。” “你这个想法可以说是很现实了。” 宋哲点点头，抬手拍在武邑肩上：“武邑，你考大学有望了。” “行了，”江淮安皱起眉头：“赶紧的，别浪费时间。” “江哥，以后你要是找不到工作，就去收高利贷吧，”宋哲艰难起身，和武邑勾肩搭背站起来，叹了口气道：“这催收功能，不用上可惜了。” “滚你。” 江淮安懒得理他，同夏啾啾说了声：“啾啾，走。”以后，就提前走了出去。 夏啾啾赶紧跟在他后面，和他一起走出教室。 宋哲指了指夏啾啾：“瞧瞧，像不像游戏里养个宠物？” “宋哲，”江淮安顿住步子，扭头看他：“你的腿是断了？” 宋哲知道江淮安生气了，赶紧抬起手来，示意自己投降，随后走了出去。 一群人刚下楼，就听见许多人在围观在一间教室门口，夏啾啾不由得有些好奇：“这是怎么了？” “走吧。” 江淮安懒得理会，根本没打算去看这热闹，但走了没两步，夏啾啾就听见夏天眷的声音，激动道：“姐！” 夏啾啾扭过头去，发现人群中还有夏天眷，她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便朝着夏天眷走过去。 夏天眷从人群里挤出来，跑到夏啾啾面前，夏啾啾皱起眉头，看了一眼教室，发现教室里是几个老师站在那里，围着一个学生。 “你们这是看什么呢？” 夏啾啾有些好奇，夏天眷眉开眼笑，仿佛发生了什么开心极了的事儿道：“老师破获了一场作弊大案，正在和人对质呢！” “管你什么事儿，你这么开心？” 夏啾啾皱起眉头：“你考完了？” “考完啦，”夏天眷点了点头，指了教室道：“你猜被抓的是谁？” 夏啾啾本来想说她怎么知道是谁，但一想夏天眷讨厌的、她认识的、初中部的，也就剩下…… “江怀南？” 夏啾啾有些诧异，夏天眷赶忙点头，随后道：“而且，是我举报的！我是不是超级棒！” “夏天眷，”夏啾啾有些无奈：“你就不怕他报复你？” “那就来啊，”夏天眷无所畏惧道：“看谁打过谁，老子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你是谁老子？” 夏啾啾幽幽开口，夏天眷轻咳了一声：“我错了，姐，你是我老子。” 夏啾啾：“……” 看见夏啾啾不赞同的脸色，夏天眷赶紧道：“我先回家了，公主殿下您去补习班吧，奴才先退下了。” 说完，也不等夏啾啾说什么，夏天眷赶紧溜了。 夏啾啾回到江淮安身边，江淮安见她脸色不太好看，询问道：“怎么了？” “那个，江怀南作弊被抓了。” “哦。”江淮安毫不意外，点了点头道：“那不挺好吗？” “我弟举报的。” 江淮安：“……” “那个，”夏啾啾有些艰难道：“要是江怀南打我弟……” “别怕，他要是敢，”江淮安语气很平静，却带了黑社会大哥一般的气息：“老子就把他抽得连他爹都认不出来。”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听了江淮安的话， 夏啾啾心里不知道怎么就放心了些。她点了点头， 随后有些不好意思道：“那， 谢谢你了啊。” 江淮安笑了笑， 揉了她的头发一把：“傻。” 说完之后， 他去招呼宋哲几个人：“去补习班啦。” 一行人打打闹闹去了补习班，顺便正式迎来他们的假期。 对于别人而言， 假期就是吃饭睡觉打游戏， 自律的人或许还会坚持早上起床看一下书，读一下单词。 但对于夏啾啾和江淮安这些人而言， 假期才是正式的战场。 他们每天早上6点就开始在群里打卡，七点在补习班教室见面， 晚上十二点才会离开。 江淮安每天都是来得最早那个人， 因为来得太早， 最后董良干脆给了他钥匙， 每天早上江淮安来给大家开门。 夏啾啾总是第二个出现的，每次一进门，就会看见补习班的门打开， 江淮安坐在窗口，清晨第一缕阳光落在他脸上， 他抬起头，温和笑开，说那么一句， 早。 然后夏啾啾就坐在他， 开始收拾书桌。 江淮安喜欢在每天早上喝一瓶牛奶， 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会顺便给夏啾啾带。 江淮安说，多喝牛奶，才长得高。 夏啾啾虽然对自己的身高已经不报什么期望，但江淮安带了，她也没有拒绝。 他们现在已经把高考的单词反复背了两遍，正在背第三遍，加上董良搭配的阅读材料和语法课程，成绩基本提到了中等水平。 董良早在一个月前给他们分了科，于是夏啾啾没有学理综，江淮安也不学文综，课程压力就小了很多。 他们也不知道现在自己到底是什么水平，但董良说，不必在意自己什么水平，只要计算，自己离满分还有多少距离就可以。 考试结束后的第七天，是他们通知成绩的时间。 几个人在补习班课堂上，根本看不进书，反反复复掏着手机，等到下午6点的时候，杨薇的最先收到的信息，总分1000，年级第一，语数外加理综成绩740，理科第一。 看到成绩的时候，杨薇也不意外，她成绩一贯是这样的，倒也没什么吃惊。 杨薇的成绩通报后，没过一个小时，宋哲的就收到了短信，总分800，文综成绩570，文科排名721名，全班文科第一，总分第一。 看到这个分数，武邑当场“卧槽”出来，瞪大了眼道：“老宋都他妈第一名了？！” “他一直很聪明，”杨薇小声开口：“他要是一直努力，还能更高呢。” “和你说话了？”宋哲嘲讽开口，杨薇红了脸，宋哲轻嗤出声：“搭什么腔？” “宋哲你不要这样讲话，”夏啾啾看见杨薇有些尴尬，赶忙开口：“不然以后你要哭。” “我哭什么？”宋哲抬眼：“小丫头片子瞎说说什么？” “你……你等着吧！”夏啾啾憋了半天，终于道：“你就等着瞧吧！” 宋哲抬手抱胸，做出害怕的样子：“哦，我好怕哦。” 说话间，武邑手机响了，他一看分数就呆了，连连卧槽道：“卧槽卧槽，我总分考到500分了！文科总分380啊！” 众人：“……” 夏啾啾憋了半天，终于道：“武邑，你以前到底得差成什么样啊？” 武邑嘿嘿一笑，十分坦荡道：“以前总分经常也就300左右啊。” 武邑说着，夏啾啾和江淮安的信息一前一后响了起来。两个人看着手机，一时居然不敢去看，旁边宋哲催促道：“快啊，看你们的成绩啊。再差都考过，现在有什么不敢看的。” 可是不一样。 以前差，那时候没付出努力，就觉得理当如此，现在如果还差，那就是很难让人接受的结果了。 两个人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江淮安主动开口道：“我替你看。” 说着，却是将自己的手机交了出去。 夏啾啾明白，也将自己手机交给了江淮安，两人拿着手机后，打开了信息，夏啾啾看到了江淮安的成绩，慢慢念了出来。 “总分563，理科成绩473，年级排名792，总分全班21名，理科第三。” 听到这话，江淮安舒了口气，紧接着，夏啾啾就道：“其中，数学147，年级第一，物理96，年级第一。” “我天！” 武邑惊叹出声来，江淮安一脸懵逼看着所有人，杨薇也露出诧异的神色来，随后立刻站起来道：“你最后一道题解出来了？” “解出来了。” 考完试后，杨薇没有问过江淮安最后一道题的事儿，江淮安很快反应过来：“你没解出来？” “那道题超纲。” 杨薇神色有些复杂。 江淮安满脸迷茫：“那道题可以推的啊？” “江淮安，你超厉害的！”夏啾啾也不管什么题目超纲不超纲，激动道：“我就说的，江淮安，你要做什么都能做到的，你真的超级棒！” “江哥，我终于服了你了。”宋哲竖起大拇指：“牛逼，真的牛逼。” “江哥！我的江哥！快来给我蹭一下，”武邑扑过来，激动道：“我高考就靠你龙气护体了，快……” “滚。”江淮安心情明显好起来，推攮着武邑道：“你滚开，别碰我。” “他不碰，我来碰。” 宋哲笑着凑过来，三个男生打成一片。 所有人的成绩都不错，夏啾啾心情也好起来，莫名受到了鼓舞，带了不知名的自信，深吸了一口气道：“别闹了，我的成绩呢？” “哦对，还有夏啾啾的。”武邑回过神来，凑过去看手机。江淮安看着信息道：“总分520，文科430……” 话没完，夏啾啾就愣了，后面的话都变的有些模糊，只隐约听到一个33。 她和何琳琳说好要考全班第十，她也很努力了，可是离第十却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她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无数情绪翻天覆地，可她面上却还要故作镇定，冷静道：“哦。” 所有人没敢说话，看着夏啾啾站起来，同江淮安道：“那个，谢谢了。” 说着，她从江淮安手里拿过手机，一言不发，低头开始看书。 旁边人都看着她，夏啾啾抬起头来，睁着眼睛，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道：“你们看着我做什么？看书啊！” “哦哦，”武邑点头，回到自己位置上：“看书看书。” 一面说，大家一面各自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杨薇一直没离开自己的位置，低着头不说话，没有人注意到她情绪不对，大家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江淮安时不时瞟一眼夏啾啾，对方却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一样，静静做着题。 教室里是写着卷子的沙沙声和翻页声，没一会儿，杨薇站起来，走到江淮安面前，抿了抿唇道：“那个，你还记得那天的最后一题吗？” 江淮安有些诧异，没想到杨薇会来主动问这个题，他下意识看了宋哲一眼，见对方头也不抬，随后点了点头道：“记得。” “你能解一遍给我看吗？” 杨薇平静开口，然而在所有人没看到的地方，却暗自捏着拳头。 江淮安应了声，瞄了瞄夏啾啾，看见对方已经在解题，什么都没说。 他将题目给杨薇推了一遍，杨薇看了他推导的过程，垂下眼眸，淡道：“哦，是这样啊……” 说着，她抬起头来，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我知道了，谢谢了。” 她收起草纸，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没一会儿，她就开始收拾东西，站起身往外走去。 宋哲抬眼看他：“还没下课，你去哪里？” “我有点不舒服。” 杨薇声音有些哑：“先回去了。” 宋哲皱起眉头，夏啾啾站起身来，自告奋勇道：“我去送她。” 说着，夏啾啾便收拾了东西，追着杨薇走了出去。 “你们两个女孩子谁送谁？”看见夏啾啾站起来，江淮安赶紧跟着站起来：“我送你们……” “有那么娇气吗？” 宋哲抬眼，嘴边带了嘲讽：“爱耍脾气回去就回去，犯得着？” 江淮安没理宋哲，低头收拾着书包，夏啾啾转头朝江淮安摆手：“你别跟来啦，我家司机停在外面，我们两个女孩子，你跟来做什么？” “啧，”宋哲赶紧开口：“人家嫌弃你。” 江淮安见夏啾啾不想让他跟着，停住了动作，过了一会儿后，他抿了抿唇道：“那你们小心。” “嗯。”夏啾啾笑着摆手，追着杨薇走了出去。 跟着杨薇出去后，夏啾啾发现杨薇已经跑了。她追了过去，一把抓住杨薇：“杨薇！” 杨薇狼狈扭过头去，夏啾啾才发现，杨薇居然是哭了的。 “杨薇……” 夏啾啾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许久后，终于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杨薇抬起手背，擦着自己的脸：“没什么，可能是大姨妈来了，情绪不好。” 夏啾啾没说话，好久后，她终于道：“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不用了……” “杨薇，”夏啾啾艰难笑开：“我很难过，你陪陪我吧。” 杨薇愣了愣，有些不可思议看着夏啾啾，夏啾啾低下头，艰难道：“付出了却没有写想要的收获，真的很难过啊。” 说着，她抬起头来，明明是笑着，杨薇却觉得面前人的笑容有点勉强：“我和我妈说好了，我要考全班第十，我也很努力了，可还是考不到。” “你说，”她声音有些苦涩：“我是不是很难过。” “你……”杨薇憋了半天，终于只是道：“你别难过。” 夏啾啾轻轻应了声，拉着杨薇道：“走吧，回去吧。” 杨薇这次没有挣扎，两个女孩子一起上了车。上车之后，杨薇一直很安静，车启动起来，夏啾啾终于道：“你是因为江淮安考得好，心里难受吗？” “他考得好，我挺高兴的。” 杨薇冷静下来，脸上带了疲惫：“我就是觉得，自己太笨了。有时候我就特别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有一天，”杨薇说得有些艰难，却特别想说出口：“我就拿不到第一了。” 话刚说出口，杨薇就感觉自己心上仿佛是打开了一个口子，她拼命倾诉：“我现在的成绩，都是努力来的，我从小就在努力，一直努力，我没有一天停下来。你知道吗，我的书我都会提前看，高中还没上，我就提前看高中的书，上课看，下课复习，老师布置的所有题我都做了，我自己还要额外找题做，每一种题型，我都反反复复做过无数遍，这种情况，我才拿到的成绩。” “可江淮安呢？” “我看他学数学，就感觉特别怕。我学数学的时候，是看书，是做题。他不是，书上每一个公式，都是他一道一道推的，每一种题型，他错过一次，就不会错第二次。一个知识点他吃透了，什么题目给他，他只是解得慢，但几乎不会错。他这种人，就像是天生就为数学而生的。” “这种人，你让我怎么比？”杨薇红了眼眶：“我学了那么久，那么多年，可他学了多久？我就觉得他，这世上的事特别不公平……” 话没说完，杨薇就闭了嘴，好久后，她慢慢道：“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 “没事的，”夏啾啾笑了笑：“其实，我也这样想啊。” “你知道吗，我比他努力多了，”夏啾啾嘴角有了苦涩：“我每天做的笔记一大堆，我做的题目也比他多。你看你们都睡下了，我还在陪他做题。你们醒来的时候，我就醒了，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结果呢？” 杨薇听着，夏啾啾抬眼看向外面：“可我后来想啊，其实大家的努力都是不一样的。江淮安数学为什么那么好啊？是因为他小的时候付出过比咱们更多的努力，后来他虽然不读书，可他喜欢思考，看见个什么东西，总是思考为什么。他没发现吗，他之前平时没事儿，就喜欢看那种趣味解题的书。他说是消遣，可是这也是一种训练啊。” “没有无缘无故的天才，杨薇，我们其实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也因为自己喜欢做了很多努力。你别难过，数学和物理是江淮安的路，我们也会找到自己的路的。” 杨薇听到夏啾啾的话，心里终于慢慢放开。她微微一笑，真诚道：“谢谢你，其实你是为了陪我吧？” “没有啊，”夏啾啾一脸正经：“我真的很难过。” 杨薇没有揭穿她，她低下头，握住夏啾啾的手，认真道：“不管怎样，真的，谢谢你。我……我没有什么朋友，如果你不嫌弃……” “我没什么嫌弃的。”夏啾啾立刻道：“我们很早就是朋友了啊。” 听了这话，杨薇红着脸：“我……我不是宋家人，我是收养，我……” 她有些语无伦次，夏啾啾却明白她要说什么，赶紧道：“没关系的，这不重要，我家还是暴发户呢！我可骄傲了！” 杨薇：“……” 第一次听到把暴发户说得那么自豪的。 将杨薇送到宋家后，夏啾啾整个人松散下来，车里没有了其他人，夏啾啾终于不需要伪装了。 其实杨薇的难过，何尝不是她的难过？ 付出了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别人却总是轻而易举。说再多的理解安慰，却还是不得不让自己去面对一个现实。 这世上就是不公平，这世上就是有天赋这种说法，这世上有时候，你得服气。 道理谁都懂，可是当你拼命追逐了，奋斗了，却拿不到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觉得眼睛酸涩，喉如骨哽。 夏啾啾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要想太多。可是随着自己离家越来越近，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去思考这些事情。 到了家，下了车，夏啾啾一进屋里，就看见屋里挂满了气球，桌上放着蛋糕，上面插着10的数字蜡烛”。 何琳琳从沙发后面跳出来，高兴道：“啾啾，考得怎么样？！” “这还用问吗？”夏元宝赶紧道：“咱们啾啾这么努力，区区班上第十，还不是手到擒来？啾啾，是第一还是第二？” “你们不要给姐压力啦，”夏天眷从爸妈身后挤出一个位置来，挤到夏啾啾面前，睁着眼道：“姐，就算只是第八第九也没事儿，咱们家对你没什么要求的，我们给你准备了砂糖蛋糕，超级好吃，赶紧说了分数来吃蛋糕。” “我……” 夏啾啾勉强挤出个笑容，面对着家人期待的眼神，她鼓足勇气，再次开口：“我……” 可说不出口。 怎么能在这样的眼神下，在放了大话，在所有人都觉得你那么努力的情况下，告诉他们，我那么努力了，可我也什么都没得到？ 这种话，完全说不出口，只有眼泪越发逼近，夏啾啾终于控制不住，猛地转身，往楼上冲去。 “啾啾！” 夏元宝惊呆了，何琳琳赶紧追了上去，夏天眷整个人是懵的，好半天，终于道：“爸，姐是不是哭了？” “看来是没考到了。” 夏元宝叹了口气：“快，把第二套方案拿出来，把其他数字蜡烛拿出来，你姐考第几庆祝第几！” “收到！”夏天眷赶紧去拿数字蜡烛。 何琳琳追着上了楼，夏啾啾将门死死关上，同何琳琳道：“妈，别管我了。” “啾啾啊，”何琳琳有些担心道：“你是不是没考好啊？没考好没事的，爸妈不用你考很好的。你别难过啊。” “没事的，”何琳琳越说，夏啾啾就觉得心里越酸。很奇怪的事情，明明在外人面前，可以故作镇定，可以假装自己毫不在意，但在父母面前，却可以轻而易举，溃不成军。夏啾啾抬手抹着眼泪，坐在门后，抱住自己，沙哑着声音道：“妈，你别管我了，我没事的。” 何琳琳没说话，她皱着眉头，好久后，叹了口气，慢慢道：“啾啾啊，其实妈妈很高兴的。” “不管你考得好还是不好，一想到我们家啾啾那么努力学习，每天别人都睡下了还在坚持，哪怕我说了不好听的话，哪怕我打击你，你也没有放弃，一想到我女儿有着这样坚韧的品性，我就觉得很骄傲。” “你才刚刚开始，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拿到成绩呢？啾啾，大家都是普通人，这世上的确有天才，可是哪怕是天才，他也得学会谦逊，得想着，自己与常人不同，所以想要比别人优秀，要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这样他才能一直坚持，一直努力。” “你才学了多长时间呢？如果你随便学这么点时间，这么奋斗努力几个月，就能抵过别人这么久的努力，而你还觉得这是理所应当，那啾啾，你的内心就太过自负了。” “我没有……” 听到“自负”两个字，夏啾啾下意识立刻开口。何琳琳声音温和，却一针见血道： “怎么没有呢？因为你觉得自己比别人优秀太多，所以随随便便超越才是正常，于是在付出一点努力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后就觉得难过。如果你没有自负，你真的觉得自己和普通人一样，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夏啾啾没有再说话。 她明白，何琳琳说得对。 其实她骨子里是自负的，哪怕她从没努力，可她却也觉得，自己是从未来回来，自己与众不同，自己理所应当，应该在奋斗努力后，就有收获。 可这世界上大多数人，谁不努力呢？ 只是努力的多或少而已。 她没有说话，何琳琳就知道她听进去了，她也没再逼她，同她道：“啾啾，你自己好好想想，妈妈下去了，等一会儿你想吃蛋糕了就下来，啊？” “知道了。谢谢爸妈，还有天眷。” 夏啾啾声音里带着哭腔，她将自己头埋在膝盖里，陷入黑暗里。就在这时候，夏啾啾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江淮安的名字出现在手机上，夏啾啾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接起来后，她刚说出一声“喂”，就听见江淮安的声音道：“到窗户来，向前看。” 夏啾啾有些诧异，却还是听他的话，走到了窗户边上，往前看过去。 前方是一颗大树，离他家不远不近的距离，此时此刻，江淮安就坐在上面，手里抱着吉他，调整着位置。 夏啾啾整颗心都提了起来，焦急道：“你这是做什么？好危险的，快下来！” 江淮安没理她，抬头朝她笑了笑，将蓝牙耳机挂在耳朵上，然后将手放在吉他上。 “你不是不开心吗？” 他开口出声，声音轻快：“我来唱歌给你听啊。” 说着，他低下头，拨动琴弦。 温柔的音调从不远处传来，江淮安压低声音，歌声从耳机里传来。 他声音很低，少年的声线清朗温柔。 “你是晚风渐息，星河若隐一场小别离。 你是破晓清晨灿烂眼中的光景。 你是时光轻轻哼唱，宛若星辉铺满小巷……” 这是太温柔的歌曲，让夜色都带了温度。 少年坐在树上，月光零星落在他身上，他含笑抬眼看向她，合着他的歌声，那一瞬间，夏啾啾觉得，整个银河的璀璨温柔，都在他的眼睛里。 愿你的身后总有力量 愿你成为自己的太阳 江淮安。 那一瞬间，他的名字缠绕在她唇舌之间，她从未有一刻，那么想呼唤他的名字。 江淮安。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江淮安唱着歌的时候， 夏家一家人坐在客厅里愁眉苦脸。夏天眷玩弄着打火机和蜡烛， 看着在客厅里来来回回走着的夏元宝道：“爸，这蜡烛点不点啊？” “你姐都没下来，点什么点？” 夏元宝瞪了一眼夏天眷， 夏天眷扭头看向旁边坐着叹气的何琳琳道：“妈，你再去劝劝姐呗， 我好想吃蛋糕啊。”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姐都不高兴了， 你还就只顾着吃。” 何琳琳炮仗似的开口，将夏天眷吼得缩了缩脖子。 夏天眷沉默了， 一片安静中， 他听见吉他的声音，不由得道：“有人在我们家外面弹吉他唉！” “卖艺的，别管他。” 夏元宝哄不好女儿， 心里烦躁，摆了摆手，全然不管那吉他声。 夏天眷趴在茶几上玩弄打火机，过了一会儿， 实在觉得无聊， 就跑了出去，想看看是谁在弹吉他。 不看不知道， 一看吓一跳， 他跑到后院里， 抬头就看见了远处坐在树上耍帅的江淮安，立刻猜出来江淮安是来哄夏啾啾的，赶忙跑到客厅道：“爸，妈，那个弹琴的，是我姐对象！” “什么？！” 夏元宝听到和夏啾啾有关，立刻道：“翻了天了，我还在屋里，他就敢勾引我女儿了？走，去看看。” 说完，一家三口赶紧到了后院，果不其然，就看见了在树上弹琴的江淮安。 夏元宝摩拳擦掌，赶紧同夏天眷道：“去，从家里找根竹竿来。” “拿竹竿做什么？” 夏天眷一时反应不过来，何琳琳也一脸莫名其妙。夏元宝冷笑一声：“我拿竹竿把他戳下来，看他怎么在啾啾面前耍帅。” “爸，你真聪明。”夏天眷竖起大拇指，转身就准备去拿竹竿。 何琳琳赶紧叫住这父子，不满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啾啾现在可不好受了，好不容易有人来哄她，你们还要捣乱？夏元宝，你自己没什么浪漫细胞对我不上心，现在有个对啾啾上心的，你还不乐意了？” “这哪里叫上心？”夏元宝不满了：“琳琳我和你讲，这种花架不行，我不能让这种一看就靠不住的小骗子来骗我女儿，天眷，竹竿。” “是，我这就去拿。” “夏天眷，你给我站着！” “是，我这就站着。” “竹竿！” “是，我去拿竹竿。” “站着！” “好，我站着。” “竹竿！” 夏天眷：“……” 他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对峙的夫妻两，有些无奈道：“爸妈，要不你们商量一下，商量好了再吩咐？” 何琳琳双手抱胸，冷笑了一声：“你不才和我说啾啾长大了，要给她尊重吗？现在你这又是尊重了？” 女人总是了解女人，何琳琳清楚知道，如果此刻夏元宝真的用竹竿把江淮安挑翻了，夏啾啾会有多尴尬。 夏元宝愣了愣，慢慢冷静下来，有些不甘愿放弃了用竹竿戳江淮安的想法，三个人一起守着听江淮安弹琴。 听过了一会儿后，夏元宝酸溜溜道：“弹得倒还行。” “小伙子也帅。”何琳琳点点头。 “好酷哦，我也想学弹吉他。” 夏天眷眼里全是仰慕。 然后三个人沉默了一下，许久后，夏元宝不得不承认：“啾啾这个对象好像还可以。就是不知道成绩怎么样。” “管他成绩怎么样，”何琳琳满眼赞赏看着江淮安道：“和他在一起后，啾啾越来越努力，他也是个上心的，长得还这么帅，我觉得不错了。” 夏元宝没接腔，总觉得有那么些不舒服。 江淮安弹了一首又一首，夏啾啾内心慢慢平静下来。 江淮安见时候也差不多了，温和道：“心里舒服了？” “谢谢，”夏啾啾吸了吸鼻子：“我不难过啦。” “那就好。”江淮安扬起嘴角，听见小姑娘说不难过了，心里终于放下心来：“不要太在意了，是你和我说的，最重要的不是结果。” “嗯。”夏啾啾躺在床上，点头道：“我不难过了，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要道谢的话，”江淮安开口，心跳得有点快：“我们明天去游乐园吧。” “好啊。”夏啾啾点头，丝毫没有觉得有其他道：“那我们明天早上九点，在中心区的游乐园门口见好了。” “嗯。” 江淮安不知道怎么，心里就觉得有些羞涩，但他还是故作镇定，正打算说什么，就听见夏啾啾继续道：“你通知宋哲和武邑，我去通知杨薇。” 江淮安：“……” 怪不得他说对方怎么答应得这么坦坦荡荡，原来是以为要叫上一群人。 江淮安想说，别叫这么多人。可是这句话堵在唇齿之间，好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他只能硬生生憋出一句：“好。” “你回家吧，”夏啾啾开始用热毛巾擦脸，一面擦一面道：“我要去和家里面人去切蛋糕啦。” “嗯。” 江淮安声音闷闷的，从树上敏捷翻跳了下来。 翻跳下来后，他背着琴走到路口，就看见在那里背着单词等着他的武邑和宋哲。宋哲挑了挑眉：“哄好了？” “嗯。”江淮安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淡道：“走吧，回去了。” 就是这时候，宋哲手机响了起来，他刷开手机，面上露出微妙的神色，扭头看向江淮安道：“夏啾啾在群里问我们明天要不要去游乐园。” 江淮安僵着脸，硬邦邦道：“哦。” “武邑啊，”宋哲扭头看向武邑，笑着道：“你说明天咱们是有时间还是没时间呢？” 武邑没反应过来，一脸懵逼道：“我都可以啊。” 宋哲有些无奈了，他扭头看着江淮安，开门见山道：“江哥，明天我打算约武邑和杨薇在我家做题，你看是不是该给点慰问费？” “什么慰问费？” 江淮安厚着脸皮，假装听不出宋哲声音里的嘲笑，欣然接受了宋哲的好意，宋哲嘿嘿一笑道：“给我把这次期末考的数学卷讲一遍？” “好。”江淮安立刻点头，宋哲立刻道：“行，武邑，”宋哲扭头看向武邑：“赶紧群里回一句，说明天去我们家做题。” 说着，他自己给杨薇发信息，冷淡道：“明天一起在家做作业，哪儿都不准去。” 杨薇刚接到夏啾啾的信息，正想回复，看见宋哲的信息，愣了愣后，回复道：“啾啾，我明天有事，你看能不能改天？” 夏啾啾赶紧回复：“没事的，看你方便就好啦。> 说着，给江淮安回了信息：“他们明天都有事，可能只有我们了。” 江淮安面上镇定，语气也很平静：“这样啊，要不我们改天再约？” 宋哲趴在江淮安身后看见他发的信息，爆笑出声：“厉害，厉害了！” “滚。”江淮安推了宋哲一把，耳根泛着微红。哪怕是面对好友，少年人那份令自己都觉得羞涩的内心被人窥见，多少还是有那么几分尴尬无错。 宋哲被江淮安叱喝，不但没有后退，反而加倍调笑起来，夏啾啾的信息回复过来：“不用啦，主要也是为了给你庆祝，等久了就没那个气氛了。” “哟哟哟！” 宋哲一把抢过手机，看见上面的字，笑出声来：“看人家夏啾啾多会说话啊！” “宋哲！”江淮安又羞又恼，追着宋哲争抢起来。三个男孩子打打闹闹往回家的路上，而夏啾啾收拾好后，回到了客厅。 夏家另外三个人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样，齐刷刷坐在客厅里，死死对着电视。 电视上是一个生活频道，正是专家在讲如何利用他们的产品治疗癌症。夏啾啾走下楼，看着这个栏目，有些不可思议道：“你们怎么在看这个？” “哦，健康养生节目，”何琳琳一本正经，随后道：“啾啾啊，心情好啦？” “好了。” 夏啾啾有些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何琳琳舒了口气，随后道：“来，啾啾，吃蛋糕！” 夏啾啾点头，和家里人一起分了蛋糕。 吃了蛋糕之后，她回到床上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天睁眼的时候才六点钟，最近两个月她每天早上都是这个点醒过来，能多读半小时英语。 她起床后先坐在床头刷了半小时单词，随后慢慢想起来。 今天……她好像要和江淮安两个人去游乐园来着？！ 因为彻底睡醒了，夏啾啾终于意识到了有一点不对。 她，和江淮安两个人，去游乐园！！ 两个人！ 夏啾啾一想到这个词，就有点不知所措了。 总觉得好像怪怪的。 但她立刻纠正自己，这只是很普通的一场聚会，只是说没叫齐人而已！ 想是这么想，可是出门的时候，她还是不由自主打扮了很久。 她紧张，江淮安就更紧张。晚上宋哲和武邑是在他那里睡的，第二天早上江淮安早早起来，把自己所有衣服翻出来，一件一件翻给他们看。 宋哲和武邑靠在床上，迷蒙着双眼看江淮安折腾，最后选了最普通的白T和牛仔裤，但却在发型上下了些功夫。 两人准时出现在游乐园门口，都有些紧张。 早上九点游乐园才刚刚开门，却已经有很多人，江淮安跟在夏啾啾身后，故作镇定道：“你要玩什么？” 夏啾啾心里琢磨着，这是江淮安长大后第一次来游乐园，他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一定是在假装镇定，他问她，不是真的多想征求她的意见，而是因为他不知道有什么玩的！ 但夏啾啾希望江淮安找到他真的喜欢玩的东西，于是从旁边拿了地图，细致给江淮安介绍起每一个项目。 江淮安听得有些焦躁，这些项目他都知道，夏啾啾和他说得这么细干嘛？ 最后他有些忍受不了了，看了一眼旁边的8D电影院道：“要不先去看个电影？” 夏啾啾看了一眼这个8D电影院，有些惊讶：“4D我听说过，8D是什么？” “不知道啊，”江淮安坦诚道：“看看就知道了。” 怀着好奇心，夏啾啾和江淮安走进了这个8D电影院。8D电影院里每个座位都是独立的，江淮安和夏啾啾有些好奇，坐上去后，江淮安按照提示绑上了安全带，笑着道：“这还搞得挺玄乎。” “是啊。”夏啾啾也觉得很新奇，她第一次来这种8D电影院。 没一会儿，电影开始了，故事是说一个海上逃杀的恐怖故事。很快他们就知道什么是8D了，海浪打过来就喷水，作为跟着船拼命摇晃。江淮安手里的爆米花全被抖了出来，一面晃一面喊：“卧槽，我艹艹艹！” 电影院就他们两个人，江淮安肆无忌惮喊着。 电影里老鼠爬过的时候，夏啾啾就感觉有毛茸茸的东西从脚上爬过去。她忍不住尖叫出声来，江淮安被晃得整个人在摇摆，听见夏啾啾的叫声，赶忙解开安全带，直接从椅子上跳了下去，冲到夏啾啾面前，伸手去摸对方安全带。 夏啾啾椅子还在晃，江淮安一乱，本来去摸安全带的手，不知道怎么的就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夏啾啾当场惊叫出声：“江淮安！” 江淮安瞬间收了手，慌忙道：“对对对对不起！” 电影里船没那么晃了，夏啾啾赶紧解开安全带，跳了下来。 两个人逃一样跑出了电影院，出门之后，江淮安和夏啾啾互相看着被水喷得狼狈不堪的对方，忍不住笑出来。 “还……挺新奇的。” 江淮安做了最终的评判，夏啾啾点头：“是啊！” “那个……”江淮安想到了刚才的事，艰难道：“刚才我不是故意……” “我知道 。”夏啾啾赶忙开口，扭头道：“走走走，去下一个地方。” 有了8D电影院开头，两个人彻底放开来，鬼屋、海盗船、旋转木马、跳楼机…… 各种惊险不惊险的都玩过去。 江淮安玩的开始想——等一会儿要是夏啾啾怕了，他一定要展现出自己max的男友力！ 等开始玩以后，江淮安在鬼屋里尖叫、在海盗船上尖叫、在跳楼机上尖叫、趴在旋转木马上整个人晃到快虚脱的时候，他想…… 他现在怕了，夏啾啾能不能给他一点依靠？ 但这些话一定不能说出来，这种样子一定不能展现，江淮安只能抱着零食，始终保持着镇定，跟在夏啾啾身后，同时做了决定，等回去之后，他一定要告诉宋哲和武邑，不要随便和女孩子来游乐园。 两人在游乐园玩着的时候，夏天眷正和朋友在学校乒乓球桌上打着乒乓球。成绩早上出了，夏天眷这次考得不错，夏元宝特许他玩一个假期。 他正拿起球来准备发球，就被人措不及防一拳砸了过来，怒吼出声：“夏天眷我艹你妈！” 夏天眷被砸到地上，但他反应很快，抓着对方就一起倒在地上，在地上缠滚起来。 对方明显有备而来，几个人冲了上来，夏天眷身边的朋友也跟着动了手，但他们人数少了很多，一时之间乱成了一片，夏天眷被人夹击在中间，看清了和他厮打的人，是江怀南。 他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一面打一面道：“孙子，东窗事发了吧？” “艹！” 一听这话，江怀南更是气得发抖，怒道：“打，狠狠打！” “谁他妈打谁呢？” 夏天眷暴喝出声，抓着江怀南就抽过去，他其他人不管，就死死揪着江怀南，别人打他一下，他就打江怀南一下。 江怀南被他抽得嗷嗷直叫，夏天眷身上伤明显比他重，却一声没吭，只是下了狠手往江怀南身上招呼。 直到江怀南受不了了，终于道：“不打了！不打了！” 旁边人终于停了手，夏天眷也跟着停了手。 江怀南蜷缩在地上喘息，夏天眷也低低喘息，血从他鼻子里流出来，他一动不动，最后撒了手，站起来，从旁边拿了书包就要走。 江怀南被人扶着站起来，怒吼出声：“夏天眷！” 夏天眷扭过头去，看着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江怀南，江怀南恶狠狠道：“你再告状，告一次，我打一次。” 听到这话，夏天眷轻嗤出声：“不怕开除你就打。” “你也动手了！” “那又怎么样？”夏天眷提高了声音：“大不了老子不读了！老子这就回去告你的状，我亲自上你江家大门去告状！” “告，你去告！”江怀南冲出来：“你打了我，我们就互相告，看谁厉害。你爸现在还求着我爸一桩项目，有本事你就告，你信不信我让你夏家滚出南城去！” 听到这话，夏天眷僵了僵。 江家是祖传的积业，在南城势力盘中错节，而夏元宝原本就是南城边上一个小镇里的人，靠着煤矿和房地产两个契机暴富的暴发户，和江家这种庞然大物根本不能比。 夏天眷平时是皮，却也不是什么事儿都不懂，听到要影响自己父亲，他捏紧拳头，面上摆出毫不在意的模样，冷笑道：“好，你我的事就到此为止，谁告状谁是狗！” 说完，夏天眷和自己几个朋友一瘸一拐离开。 他身上到处是伤，一行人去了医院包扎伤口。 这时候夏啾啾和江淮安也玩了一整天，有些累了。江淮安送着夏啾啾回去，两人一面走，一面说着下个学期的安排。 “你成绩和家里说了吗？” 夏啾啾想起江淮安家里的事，随口一问，江淮安平静道：“我大姑来电话问了一下。老师和她说了。” “你爸知道你成绩了吗？” “不知道。” 江淮安语气里没有任何波澜：“不过很快就知道了，我大姑会和他说的。” “为什么你大姑会比你爸爸早知道？”夏啾啾很奇怪，江淮安嘲讽笑了笑：“我爸怕老师打扰他，给老师留的是许青青的电话，你说许青青会把我成绩告诉我爸？我大姑主动打电话问老师，才知道我成绩的。” 夏啾啾听到这话，心里有些不舒服，却也不能说什么，给江淮安心情雪上加霜。她低着头，踢着地上的石头，江淮安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就是这时，江淮安突然看到了夏天眷。 他走路一瘸一拐的，脸上带了伤，明显是和人打了架的样子。 “他这是怎么了？” 江淮安皱眉开口，夏啾啾抬头看过去，便被夏天眷的样子惊呆了。 她赶紧跑过去，焦急道：“夏天眷，你这是怎么了？！” “啊？”夏天眷看到夏啾啾，有些不好意思道：“和人打了一架。” “和谁，怎么打的？” 夏啾啾问得很严厉，夏天眷躲闪着夏啾啾的目光，看着旁边道：“就在学校里打乒乓球，抢球桌，一时冲动了。我和对方已经和好了……” “夏天眷！”夏啾啾严肃道：“抢个球桌就打架，你哪儿学来的脾气？” 听到这话，夏天眷赶紧求饶：“姐，我错了，我以后不打了，你饶了我吧。” 江淮安一直在旁边看着，没有说话。 夏天眷不擅长撒谎，但夏啾啾心粗，没看出来什么，江淮安却是明显看了出来的。 可他没说话，就只是道：“你别骂他了，先搞清楚怎么回事儿吧。” 说话间，江淮安电话响起来，他接起电话，是他大姑江澜。 “淮安啊，你爷爷今天想让你过来陪他吃个晚饭。” “嗯，好。” 江淮安点头，随后同夏啾啾告别道：“我陪我爷爷吃个晚饭，回去吧。” 夏啾啾点头，两人告别后，江淮安刚转身，立刻给了宋哲电话。 “阿哲，我现在去我爷爷那里去，不方便问，你帮我问一下，今天下午是谁在学校乒乓球桌那一片打架？” “行，”宋哲拨弄着作业，有些好奇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夏啾啾她弟弟被打了。” “啧，”宋哲有些牙酸：“你不是又要重出江湖吧？” “先搞清楚是谁吧，是咱们学校的，就先告老师记过。” 宋哲：“……” 这不是他认识的江淮安。 江淮安和他聊了一会儿，江家的车就停到了他面前，江澜坐在里面，含笑同他道：“哟，又帅了。” “大姑。” 江淮安很恭敬开了口，坐上了车。 上车之后，江淮安和江澜聊了一会儿最近的生活，江澜点头道：“挺好的。” 说话间，宋哲的电话打了过来。 江淮安接了电话，径直道：“说罢。” “你不会想到是谁。” “你说，我大概猜到了。” “江怀南，”宋哲嘲讽道：“不但带着人以多欺少，还威胁夏天眷，说要让他爹在南城混不下去。江哥你别说，你这实打实的江家大公子还没说过这话，我头一次知道，你们江家这么牛逼。” 江淮安听到这话，面色有些阴沉，片刻后，他平静道：“谢了。” 说完，他挂了电话，转头同江澜道：“大姑，我得先去我爸那边的别墅里，有点事儿要处理。” 江澜有些意外，却还是按照江淮安说的，将他送到了江城那边。 江淮安到的时候，江城不在，江淮安让江澜呆在车里，平静道：“等一会儿怕污了您的眼，您就不用去看了。” 江澜心里有些忐忑，却还是点了头，看江淮安将外套规规矩矩放在车上，随后平静走了进去。 只是他刚下车，江澜还是不放心，跟着走了进去。 她看见江淮安冷静往里走去，院子里的人看见江淮安进来，都有些诧异，江淮安一路上了楼，许青青听到下面的人说江淮安回来了，赶紧出来迎接，只是还没走到江淮安面前，就看见江淮安一脚踹开了江怀南的大门，江怀南正开门要出去，迎面就是一脚，直接将他踹到屋里，屋里家具乒乒乓乓砸了一地，许青青尖叫起来。江淮安动作异常敏捷，江怀南还没反应过来，江淮安就直接单腿压在他胸口上，将拳头砸了下去。 “我答应过她，”他声音冷静，拳头却如疾风暴雨：“你敢动夏天眷，老子一定把你打到你爹都认不出来！”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4.8号加更） （本章已加1314瓶营养液对等字数） 江淮安打了许多年的架， 和江怀南这种花架子比起来强了不是一点半点。江怀南完全被他压着打，他白天本来就受过伤， 现在江淮安每一拳落在伤口上， 都让他觉得疼痛加倍。 许青青尖叫着指挥着人上去拉开江淮安，江淮安却像一只疯狗一样，死抓着江怀南不放。好不容易才把江淮安拉开一点，江淮安一脚踹翻一个又扑过去，抓着江怀南一阵狂砸。 尖叫声和规劝声混杂在一起， 许青青又急又怒， 旁边仆人不敢对江淮安动手太过，只是虚虚拉着。这样象征性的阻拦对于江淮安而言根本没用， 江怀南被他追着满屋打，打得满脸是血， 身上被砸得全是青紫，最后实在是跑不动了， 被江淮安按在地上蜷着身子踹，抱着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喊着：“妈，救我啊妈！” 许青青听见江怀南的喊声，看旁边人拦不住， 鼓足了勇气，尖叫着冲上去，扑在江怀南身上。江淮安见许青青扑过来， 停住手， 冷声道：“你给我让开。” “不让！” 许青青红着眼， 提高了嗓音：“你有什么火冲我发，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母子两，你因为你妈的事对我心怀怨恨，那你就找我的麻烦啊！你打怀南算什么？！” “你儿子做了什么事儿你自个儿心里不清楚？”江淮安冷笑出声来：“他今个儿出去打了人家夏家的儿子，我当哥哥的回来教育一下他，好歹是我们江家的子孙，总不能学得像外面那些坑爹货一样，是吧？” 说话间，外面传来汽车进院子的声音，许青青知道是江城回来了，抱紧了江怀南，提着声音道：“怀南一向乖巧，你要管教他，也不看看自个儿的样子？你拿什么管教？” “许青青。” 江澜在外面听了一阵子，听到这话，走了进来，冷声道：“你这像个长辈样吗？” “我说呢，”许青青看见江澜走进来，阴阳怪气道：“淮安是哪儿来的靠山，一下子就进来砸天摔地的，原来是大姐来给淮安撑腰了。您今天可看见了，是他打怀南！我们怀南一根指头都没碰到他的！” 江澜没说话，她皱起眉头，今天的事儿的确是江淮安冲动了，但她相信江淮安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外面传来人声，江澜有些担忧道：“淮安，你先和我回祖宅……” 这里是江城的地盘，江城横了心要办江淮安的话，她怕江淮安吃亏。 “姑姑，您先回去吧。” 江淮安揉了揉手腕，走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江怀南面前，蹲下身子，抓起他的头发，迫使着他看着他。 “江淮安你……” “你再他妈多说一句我就打死他！” 江淮安大吼出声，许青青被吓得一愣，竟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江怀南脸上已经没有一个完好的地方，的确是江城都不一定认得出他，江淮安注视着他，平静道：“读书的年纪就好好读书，要比横，总有人比你横。打你这顿是教训，下次再打着江家的名义在外面为非作歹，就不是这么一顿揍的事儿，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江怀南虚弱开口：“我……我再也不敢了，江哥。” 听到江怀南叫他江哥，江淮安嘲讽笑开。 算起来江怀南也算他弟弟，但叫他居然和外面一样，叫他江哥，如何不嘲讽？ 江淮安不确定江怀南这是被打到没意识还是故意的，反正他也不在意，直接放了手，站起身往外走去。 江城已经进屋了，他懒得和江城见面，便绕道从另一边的楼梯下去。 然而江城站在客厅已经看见了江淮安，皱着眉头道：“江淮安，你又闯什么祸了？！” 听到这话，江淮安步子顿了顿，江澜在后面听着，不满道：“江城，你问都不问发生了什么就说淮安闯祸，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就他的脾气，我还不知道他？” 江城直接开口，从腰上解下皮带，指着江淮安道：“你给我滚下来！” 江澜皱起眉头，在江淮安即将动作前，一把拉住他道：“你别理他，跟我回你爷爷那儿去。” “大姑，”江淮安抬头看向江澜，笑了笑道：“您别担心，这终究是我们家的家事，他也终究是我爹，我去和他好好说。” 听到这话，江澜心里舒了口气，她觉得江淮安似乎是成熟了许多，便放心让江淮安下楼去。 江淮安这次是不怕的，他觉得自己占着理，江怀南作弊打人，他这么教训一把不算错。 他自己都没察觉，自己对江城终究是有那么一份期望的，他从骨子里相信着江城，相信这位父亲，在了解真正的事实后，会给他一份公正。 于是他从容走下去，站在江城面前，江城从宴会上赶回来，身上还带着酒气，看着江淮安那副平静的模样就来气。刚才许青青才给他打了电话，说夏家那个叫夏天眷的小子把江怀南打了，江淮安和夏天眷的姐姐走得近，很可能就是江淮安指使的，紧接没多久，他还在车上，就听许青青打电话来哭，说江淮安打到家里来，快把江怀南打死了。 江城心里有些烦躁，江淮安以前就经常打架，他以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一次居然嚣张打到家里来，是当他死了吗？ 他爸和他姐一向看许青青母子不顺眼，惯着江淮安，现在江淮安这幅有恃无恐的样子，明显是因为江澜在。江城觉得，这已经不止是教训江淮安的事，还事关他在江淮安心中父亲的尊严的事。 他捏紧了手里的皮带，看着江淮安走到他面前，冷声道：“跪着。” “我没错。”江淮安平静道：“这一次打他，我觉得……” 话没说完，江城的皮带朝着他劈头盖脸就抽了过来。 江淮安被打得措手不及，江澜惊叫出声：“江城！” 那一皮带狠狠抽在他脸上，江淮安扭过头去，感觉鼻血滴了下来。 脸红肿起来，江城没想到江淮安居然没躲，心里一下有些慌，但打已经打了，他只能强硬道：“你不要以为你大姑在这里给你撑腰，你就无法无天了。我还没死，这里就还是我当家。你对你母亲有什么不满，你就当着我们的面说清楚，没必要去拿你弟弟出气。你平时当流氓地痞，我已经放纵着你。你还想把混社会那套拿到家里来，你别想……” 江城数落着江淮安，江淮安静静听着。 他觉得周边似乎声音都在慢慢消失，他也不知道怎么，内心特别安宁。 他抬手捂上伤口，以前不是没被打过，但从来没有一次，让他觉得这么疼。 以前被他，总是他故意激怒江城，总是他做错事。 然而这一次，他却突然发现，无论他做的是对是错，对于江城而言，或许都是错的。 他觉得特别累，感觉有无数东西，压在他的脊梁之上，如有千钧。 江城和江淮安在下面闹着，许青青给江怀南上着药，一面上一面道：“怀南，你实话和我说，江淮安到底为什么打你？我不怪你，你和我说实话。” “我……我期末作弊了。” 江怀南说得有些担忧，抬头看了一眼许青青，在许青青鼓励的眼神下，接着道：“是夏天眷告的，我……我把他打了。江淮安现在和夏天眷他姐关系好……大概……是因为这个吧。” 许青青其实也早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听到江怀南肯定，许青青点了点头道：“好，等一会儿你就说，是江淮安考试作弊，还让你帮夏天眷考试作弊，你没答应，他们就报复你，知道吗？” “好。” 江怀南迅速点头。 许青青带着江怀南走了下去的时候，江澜和江城还在争吵，许青青带着江怀南走到江城身后，红着眼道：“姐，我知道您疼淮安，可您也不看看怀南被打成什么样了！” “淮安打他自然有他的理由，你儿子在学校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 “姐，你这心就偏得太过了，”许青青脸色冷了下来：“这世上没有被打的人还有罪的道理，我们怀南在学校里从来规规矩矩，每次考试都稳稳在年级前十，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你……” “别吵了！”江城怒吼出声来，扭头去看江怀南。看见这个一向乖巧的儿子，江城被打成这样，江城心里疼得不行，但手心手背都是肉，打已经打了，他总不能再把江淮安打成这样。 他保持着理智，问了一下江怀南的伤势，许青青哭着说现在没什么大问题，但还是要送到医院去看看，指不定有脑震荡什么的。 江澜被许青青恶心得不行，拉着江淮安就要走，江城扭过头来，冷声道：“站住。” 两人顿住脚步，江城抿了抿唇：“回都回来了，在外面也闹够了，给你弟弟和你妈道个歉，就回来住吧。” 听到这话，江淮安嘲讽笑开。 “两件事，”他冷着声音：“第一，她不是我妈，不要用这个称呼恶心我。” 江城脸色难看了几分，许青青到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第二，”江淮安抬眼看向江城：“当初我走的时候你说的，你说的，你要找我，你叫我爹。” “你！”江城提手就想打，江澜赶紧拉住江城，示意江淮安别闹。江淮安双手插在裤袋里，勾着嘴角，冷声道：“叫爹。” “小兔崽子！” 江城被江澜拉着，拼命想要去打江淮安，江淮安就静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这场闹剧。 江澜终于忍不了了，狠狠推了一把江城，提高了声音：“江城，有你这么教孩子的吗？！” “我怎么了？”江城喘着粗气，盯着江淮安道：“你看他说的话，有一句人话嘛？！” “江城，”江澜平静下来：“孩子都是人教的，你见着他不是打就是骂，他打架，你问都不问为什么，就直接上来动手，你要他怎么对你有好话？” 听到这话，江城也冷静了些，毕竟是成年人，他很快明白江澜的话是有道理的，可他面子上挂不住，僵着声道：“那你说，你为什么打架？” “江怀南作弊，被夏天眷告了老师，他带人把夏天眷打了，还放话说让他们夏家在南城混不下去。” 江淮安说得很快，简要描述的事实。 江城没想到是这样的事，愣了愣，正要说什么，江怀南就嘶吼出声：“你撒谎！你骗人！作弊的明明是你！” 所有人都愣了，江淮安抬头看向江怀南，眼神冷得骇人。江怀南被他眼神吓住，声音小了许多，却还是撑着头皮，继续道：“是你作弊……你和夏天眷玩得好，还怂恿我帮他作弊，我不答应，夏天眷报复我，就诬陷我作弊。你们这样还不算，下午夏天眷还来打我，他没占到便宜，你就来帮他……” 说着，江怀南仿佛是委屈极了一般，低低哭了起来：“我才是你弟弟啊，哪里有你这样的啊？我不让你作弊，也是为你好啊……” 江怀南这一出，让所有人都愣了，江城皱着眉，打量着两个孩子：“你们到底是谁作弊？” “我说呢……”旁边许青青叹了口气：“这次淮安的成绩……的确不太对劲。” “把成绩单给我。” 江城立刻和许青青要了成绩单，许青青将手机拿过来，把老师发的信息递给他道：“你看，淮安期中考的时候，成绩还是三十多分，这一次其他科都还正常，数学和物理几乎满分，考了年级第一呢！” 听到这话，江城脸色难看极了。 他翻看着信息，江淮安的成绩的确一贯不好，这一次却考得格外出色，尤其是物理和化学。许青青在旁边叹气道：“再聪明的人，也不可能两个月时间一下成绩这么好吧？你说这孩子，我们又没要他要当第一第二什么的，成绩只要有进步就好……” “别说了！” 江城打断许青青，抬头看向江淮安：“你给我个解释。” “什么解释？” 江淮安面色平静，眼里却全是讥讽：“我好好读书，努力学习，凭实力考出来的成绩，我要给你什么解释？” “你敢说你自己考得出这种成绩来？” 江城被江淮安的态度彻底激怒：“江淮安，你以前打架归打架，好歹算条汉子，现在自己做的事，连承认都不敢了？！作弊出来做出来的成绩，你考满分也是垃圾！” “我没作弊。”江淮安冷声开口，看上去很平静，身体却微微颤抖。 许青青叹了口气：“淮安，这么明显的事儿就不用说了，谁能两个月考这么高的分啊……” “我没作弊。” “江淮安，你真是死不悔改了是吧？” “我没作弊。” “淮安……”江澜叹息出声：“我们回去……” “我没作弊！我没作弊！我没作弊！” 江淮安终于控制不住，爆发出声来，红着眼眶，提高了声音，怒吼道：“我他妈说了，我没作弊！” 所有人都被他吼愣了，江淮安看着江城，嘶吼道：“题是我一道一道做的，卷子是我一张一张写的，我没作弊！我没作弊！你听明白了吗！” “没作弊，这么心虚干嘛？”许青青嘲讽开口：“没作弊就没作弊，我们也不在意。算了，老江，这事儿就这么过吧……” “不行，”江城转头看着江淮安，冷声道：“这事儿必须说清楚！这是人品问题！” 江淮安没说话，爆发之后，他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他高高飞到空中，又急速落下。 他满脑子只有那句话——我们也不在意。 是啊，他们并不在意。 他考多少分，他是怎样的人，他想做什么事，他们都不在意。 他的爸爸，早已经不是他记忆里那个，每天检查他作业，会把他放在肩膀上，会给他折千纸鹤的男人了。 他不在意他。 因为不在意，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己儿子，到底是怎样的人，所以能在第一时间，无条件相信，他是个坏人。 江怀南被打了，一定是江淮安的错。 江淮安考得好，一定是江淮安作弊。 江淮安是什么人呢？ 就是一个打架闹事，倒数几名的小混混。 他不会努力，不可能考高分，他颓废、堕落、没有任何梦想和期望。 他就活该活在沼泽里，甚至连挣扎都不该挣扎。 江淮安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可笑，为什么要努力呢？为什么要在深夜困得不行的时候喝着咖啡做题，为什么要在清晨困顿时还要挣扎着爬起来？ 明明，在大家心里，他就不是这样的人，不需要做这样的人。 世界对他毫无期待，他最期望的那个人，对他的印象，早已根深蒂固，全是偏见。 那就做那样的人吧。 不会有期望，不会去尝试等待着那个人突然的夸奖。 之前夏啾啾问他，他爸知不知道他成绩的时候，他假装无所谓，但其实心里却一直在等。 他知道江澜会把他的成绩告诉江城，他就在等，等江城主动给他电话，主动和他说，淮安，你这次考得很好啊。 他知道江城是个爱面子的人，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所以他想过，只要江城服个软，他就接受，不用太为难他。 可是这时候，这些曾经的想法都变得特别可笑。 他被黑暗吞噬淹没，忍不住笑了起来。 江城还在数落他，见他突然笑了，忍不住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 江淮安抬眼，眼里带着水光：“我就是觉得，自己特别可笑。” “我居然觉得你会夸我。” “我居然觉得，以前你讨厌我，是我不努力。” “我居然觉得，有一天我努力了，你大概就不会再这么打我骂我。” “江城，”江淮安吸了吸鼻子：“我他妈，居然会觉得，你也算个爹。” 江城被江淮安的话说愣了。 江淮安和他已经剑拔弩张太多年，他从来没见过江淮安服软的模样，头一次服软，他却就觉得，特别害怕。 可他习惯了将所有情绪掩藏于凶恶的外表下，他没有说话，江淮安抬手抹了眼泪，转身道：“大姑，走吧。” 这一次，江城没有拦他，江澜追着江淮安走了出去，江淮安没有上车，同江澜道：“大姑，今晚就不去看爷爷了，我改天自己去。” 江澜知道江淮安没有这个心情，坐在车上，抿了抿唇道：“你爸这个人是这样，你别往心上去，没事儿常回来，我和你爷爷都盼着你过来。你还小，总一个人在外面不是个事儿，我们不缺你这口饭，要是你愿意，还是回来吧……” 这不是江淮安第一次听江澜说这些话了。 可以前他不乐意，因为他私心里，总是将江城当成父亲的。哪怕爱恨兼具。 如今他不乐意，是因为他私心里，不愿意再让江澜和他爷爷看到他如今的模样。 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堕入苦海之中，苦苦挣扎。 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挣扎什么，只是拼命的想要浮出水面，想要离开。 他摇了摇头，只是道：“大姑，好好回家，我先走了。” 说完，他转过身，便朝着夏啾啾给他的公寓去了。 他一个人回到家中，没有任何和别人沟通的意思，就这么静静坐着，低头看着满屋子乱扔的书，他直起身子，开始收拾书。 他将所有书全都收拾到一起，扔进杂物间，然后锁上。 接着，他瘫倒沙发上，他本来想拿出手机，翻开那个人的号码。 像以前一样，一次、两次，那个人总会在这一刻，将他从黑暗里拉回来。 可是这一次他不想被拉回来了，每一次被拉回来，充满希望，然后又被拖回黑暗的感觉，太绝望，太痛苦，太难堪。 不如就这样算了。 算了。 他闭上眼睛，将手机放在一边，安静睡了过去。 夏天眷和人打架这事儿，夏啾啾就当翻篇了。夏元宝和何琳琳专门审问了他，将夏天眷批得头脑发晕才放他离开。 等第二天早上，夏啾啾照惯例去补习班，结果却发现江淮安不在。 他一贯都是来得最早的，补习班的门都是他开，今天却没来，反而是保洁人员来开的门，夏啾啾有些奇怪，给他发了信息，他也没回，夏啾啾琢磨着可能是睡过去了，于是也没太在意。 等到八点的时候，所有人陆陆续续来了，这一次期末考给大家信心提了一个台阶，大家斗志高昂，有种分分钟就能上清华北大的错觉。 夏啾啾心里开始有点不安，同宋哲道：“你知道江淮安为什么没来吗？” “不知道。” 宋哲耸了耸肩，随后突然笑起来：“不去被江怀南打趴下了吧？” 说完，宋哲自己都觉得好笑，摆了摆手：“我说个笑话，你别介意。” 夏啾啾却放在了心上，皱着眉头道：“江淮安回家了？” “应该回了一趟，”宋哲说得漫不经心：“你弟被江怀南打了，他怎么可能不回去？” “你说什么？！”夏啾啾猛地抬头，满脸不可置信，宋哲愣了愣：“你不知道啊？” “我弟昨天被江怀南打了？” “是啊，”宋哲点头：“还是江哥叫我查的。” 夏啾啾站起身来，直接往外走去，开始拨江淮安的电话。一次又一次，江淮安都没有接。 她想了想，回到教室里去，同宋哲道：“我找不着江淮安了，你帮我找一下。” 宋哲满不在乎摆了摆手：“你别担心，可能就还没睡醒。” 夏啾啾抿了抿唇，心里还是不放心，干脆打了电话给夏天眷。 夏天眷打了一夜游戏，还在睡觉，被夏啾啾吵醒，迷糊道：“喂，干嘛？” “昨天是江怀南打的你？” 夏啾啾开门见山，夏天眷立刻清醒了，赶紧道：“哪儿啊，我没被打啊，夏啾啾你可别乱说，小爷我会被人打吗？” “是不是江怀南？” “嗨，不是，不是说了吗，就打乒乓球……” “江淮安去打江怀南了。” 听到这话，夏天眷顿时就没声了，夏啾啾深吸了口气：“夏天眷你能耐了啊？江怀南是被你举报了怀恨在心是吧？你怎么被打了回来还不吭声还瞒着，打不过就告家长啊，家长不管有老师，老师不管有警察，你占着理你怕什么？” “咱爸，不和江家还有合作吗？” 夏天眷艰难出声：“我不想给家里惹麻烦……” 夏啾啾没说话，她突然想起当初将江淮安从雨里捡回来的时候，哪怕并不具体了解江淮安经历了什么，却也大约知道他家人是怎样的。 她曾被何琳琳不理解，她明白那份被人误解的委屈。夏天眷怕给家里惹麻烦，所以被误会也没有说出来自己被欺负的事。 她叹了口气，慢慢道：“天眷，对不起。” 夏天眷微微一愣，随后就听到夏啾啾道：“昨天没有第一时间想到我的弟弟不可能是那样的人，对不起。没有足够相信你，对不起。” 夏家人一向是很直白表达自己感情的人，可是这样正式直白的表达，夏天眷也还是第一次经历。他有些仓皇无措，支吾了半天，终于道：“没……没事啦，我知道，比起很多人来，有你这样的姐姐和爸妈，我觉得很幸运了。” 夏啾啾笑了笑，没有多说，夏天眷有些犹豫道：“江哥……真的去打江怀南了啊？” “还不确定，我现在去找他。” 夏啾啾叹了口气：“你先好好休息，今天妈带你到医院里检查。” “嗯……” 夏天眷应了声：“确认江哥没事儿了，和我说一声。” “好。” 夏啾啾回了话，和夏天眷道别后，就开始拼命给江淮安打电话。 江淮安一开始没有接她电话，没多久后，她再打，就一直是忙音。 夏啾啾很快意识到，江淮安将她拉入了黑名单，赶紧回到补习班道：“你们轮流打江淮安电话，我去找他。” “怎么了？” 杨薇站起来，面上有些担心，夏啾啾收拾着东西道：“他电话打不通。” “夏啾啾你不用这么紧张，他真的可能只是睡过去了。” 宋哲站起身，追着夏啾啾出去道：“你不用……唉？” 话没说完，夏啾啾已经跑出去了，宋哲有些无奈，看着杨薇回到位置上，拿出手机。他挑起眉头：“你不是真打吧？” 杨薇面色平静：“如果没事儿，打了也没什么。如果出了事儿，不打就后悔一辈子。” 说着，她已经拨通了对方电话。 电话响了一阵子，再打，就是忙音。 宋哲终于意识到不对了，和武邑轮流着打过去，结果都是忙音。宋哲赶紧给江淮安发信息：“江淮安，你怎么了？” “江淮安，回个声，不然我们报警了。” “夏啾啾去找你了，你到底怎么了吭一声。” 许久后，江淮安终于回了宋哲信息。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宋哲皱了皱眉头，他知道江淮安的脾气，也没多说什么，只回复一句：“安全就好。” “嗯。” 江淮安简短回了话，宋哲想了想，继续道：“夏啾啾去找你了，她很担心。” 江淮安久久没回话，宋哲都以为他不会回话的时候，他突然道：“和她说，不用找我了，我很好。” 宋哲没回复，低低骂了声妈的，就出门给夏啾啾打电话。 夏啾啾坐在去自己公寓的出租车上接到宋哲的电话，听了他的话后，镇定道：“我知道了，谢谢。” 听了这些话，她大概就猜出来，江淮安一定是在他爸爸那里又吃了亏。 她觉得现在的江淮安，和未来相遇的时候真的很不一样。未来的江淮安永远很平静，很温和，仿佛是刀枪不入，没有任何弱点。 然而现在的江淮安，就像一只浑身带刺的刺猬，看上去又凶又狠，但谁都知道，你将他翻开，就是大片大片柔软的腹部，任人宰割。 他带着少年人的棱角和青涩，在这世界艰难行走。他对世界还充满着期望，还怀着热情与爱，去面对这个其实冷漠残酷的世界。 他还不懂得成人的矜贵自持其实是一种保护，他还以为，自己期盼、渴望、努力、挣扎，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份回馈。 这样的江淮安，虽然远不如夏啾啾记忆中那个江淮安那样强大可靠，却有着另外一种魅力，让她不由自主放在心上，心疼。 夏啾啾跑到公寓门口，开始敲门。敲了许久也没见人回应，便拿出钥匙开了门。 开门之后是酒气扑面而来，桌子上全是酒，夏啾啾匆匆忙忙进去，只见屋里乱成一片，没有那个人半点踪影。 她忙给宋哲打电话，焦急道：“宋哲，他不在公寓里，到教室了吗？” “没有。” 宋哲走出教室，压着声音道：“夏啾啾，他脾气我清楚，他说想静一静，就是真的想静静，你不用找他了，给他点时间，他想明白了，就回来了。” 夏啾啾没说话，她抿了抿唇，最后只是道：“如果他联系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宋哲应了声，夏啾啾坐在屋里，有些茫然。 她和宋哲想的不一样，宋哲想的是，江淮安有能力处理好这一切，然而她脑海里只有那天晚上，江淮安哭着和她说，“雨太大了，没人给她送伞”的时候。 江淮安从来不是宋哲想的那样冷静强大。 他如今还不到十七岁，他也怕下雨，也会在下雨时，嚎啕哭着，希望有人给他送伞。 夏啾啾心里有点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在屋里等着。 她开始打扫屋里，将屋里打扫得纤尘不染。这些事她也没怎么做过，但却做得格外有耐心。 打扫完屋子后，她就开始坐在屋里等着江淮安，一面等一面做作业。 等到十一点后，她实在熬不住，只能先回家了。 江淮安是晚上两点回来的，他找到了之前的朋友，在网吧里玩了一天，晚上又去酒吧闹了一晚上，喝酒喝到头疼。 一回到家，他就发现家里仿佛是被人打劫过一样，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吓得他退了一步，抬头看了看门牌号，终于才放下心来。 他小心翼翼回到屋里，看见桌子上留了便签，是夏啾啾歪歪扭扭的字：“冰箱里是我叫的外卖，如果没吃饭，热一下还能吃。酒被我扔了，换了牛奶，记得喝。明天来上课吧。> 看着便签，江淮安内心暖了许多，他将便签折起来，带到房间里，拉开抽屉，翻出里面的铁盒子，将便签放进了铁盒子里。 第二天早上，夏啾啾没去补习班，一大早就奔向公寓，然而这时候江淮安已经走了。 他去了网吧，找到自己兄弟，又是一日。 等晚上回家的时候，江淮安再次看到便签。 “今天你又不在，昨天的饭你没吃，是不好吃吗？牛奶一定要喝，不然会过期的。你不想去补习班也没关系，我明天还回来，我们一起看书啊。” 江淮安看着便签，笑了笑，没有说话，站起来，将便签放进了铁盒子。 后面几日，江淮安干脆没有回公寓，夏啾啾就一日一日等。 桌面上贴的贴条越来越多，夏啾啾不仅是在公寓等，开始到处问，到处找。 满城的网吧、台球店、KTV、酒吧，她一家一家找过去，一家一家问。 偶尔她也是找到的，那时候江淮安就躲进人堆里，背对着她，看着那人群中的小姑娘，捂着鼻子，忍住烟味，四处寻找着他。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以前他总想伸着手去触碰这世界所有美好的东西，可现在，他什么都不想，只想自己一个人，烂在这沼泽地里。 有时候也回回公寓，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回去，每次回去的时候，他都去得很晚，只要看着灯亮着，他就不上去，在下面一直等，等到灯灭了，许久后，他再上去。 然后他就看一看上面的纸条，纸条上的字越来越少，从一开始的各种零碎话语，最后变成了，江淮安，我在等你。 看着这些话的时候，他心里会有一种冲动，他想找到那个小姑娘，和她说。 别等了。 不值得。 可是他说不出口，因为心底深处，总隐隐约约盼着，还是有个人等着他吧。 还是有个人爱着他吧。 还是有个人，想着他，念着他，陪着他吧。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江淮安躲着夏啾啾， 夏啾啾守了几天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家里江淮安是回来过的，但他却一直避着她， 他算准了她每天晚上十一点一定要回家，于是每天就等着她回了自己家里， 才悄悄回公寓。 其实江淮安可以不回来，可夏啾啾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回来。 她想不明白， 干脆就用了最蠢的一个办法，给家里报了平安后， 就蹲守在公寓门口， 躲在暗处， 一直等着江淮安。 七月的南城正是酷暑的时候，夏啾啾穿了黑色的纱质外套，蹲在草丛里， 一直看着公寓门口的方向。 虫子飞来飞去，她一动不动， 一直等到十二点， 才看见江淮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染了头发， 耳朵上带了耳钉，平静往家里走去， 夏啾啾怕惊扰他，就躲着一直没说话， 紧绷了身子， 死死盯着江淮安。 江淮安走到门口， 就发现草堆里的不对劲，夏啾啾蹲在一群植物里，压倒了一片植物，于是就看到一个凹下去的地方，虽然夜色很黑，但江淮安视力一贯很好，他本来只是习惯性的观察一下周遭，随后就看见了蹲在小树苗里的夏啾啾。 她正扒着树苗看他，江淮安看过来的时候，她满脑子还琢磨着，这天这么黑，他必然是看不见的。 然而下一秒，江淮安以实际行动打破了她的幻想，江淮安大步走到夏啾啾面前来，低头看着她，神色复杂道：“你蹲在这里做什么，喂蚊子？” “额……”夏啾啾有些不好意思，她动了动，觉得有些腿麻，江淮安看出来，叹了口气，朝她伸出手来：“站起来吧。” 夏啾啾小声应了声，将手放在江淮安手心里。 姑娘的手又软又嫩，没有半点茧子，她可能是在夜里呆了很久，手有些凉，触碰到他灼热的皮肤，如同触电一般窜了上去，在心底炸出一片酥麻。 江淮安垂下眼眸，故作镇定将夏啾啾拉起来，夏啾啾一站起来，肚子就响了，江淮安皱了皱眉头：“没吃饭？” “嗯……” 夏啾啾低着头，像是做了坏事一般，声音小得让人听不清楚。江淮安有些无奈，他知道她是在这里等他，这样的理由，他怎么可能怪她？他抬头看了看公寓，放开她的手，转身道：“上去吧，我给你煮碗面条再走。” 夏啾啾没敢说话，怕不小心又把这个人惊走。 她跟着江淮安走进房间，等开了灯，夏啾啾才发现，江淮安已经把头发染了，耳朵上带着耳钉，任谁看见他，都会以为是一个退了学的地痞流氓。 还是比较帅的那种。 夏啾啾盯着他，他假装没有发现夏啾啾的视线，走进厨房里去。 自己过了一段时间日子，煮面条这种事他已经做得很熟练。煮了水，在碗里放了油和调料，另一边拿出煎锅，煎了个蛋。家里面没什么新鲜的菜，倒是夏啾啾买的外卖塞了一冰箱。他翻找了半天，终于挑拣出了一些还能用的葱花，在砧板上切碎。 夏啾啾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那个身影忙忙碌碌，不知道怎么，就觉得有些眼热。 江淮安端着面条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夏啾啾含着有些水汽盯溜溜瞧着他。 他将面条放到她面前，温和道：“怎么的呢？” “没什么。”夏啾啾一说话，眼泪就落下来了。 她向来是个情绪外露的人，笑得容易，哭得也容易。 她抬手抹着眼泪，倒让江淮安慌了神，他看着小姑娘的手背一抹脸，眼泪就哗啦啦掉，心里疼得不行，赶忙抽了纸巾，假装镇定按在她脸上，替她擦着眼泪。 她皮肤很薄，他都不敢用力，一下一下按压着，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笑着道：“这是谁给你受了委屈，你同我说，我帮你出气。” “我，我好久都没见你，”夏啾啾抽噎着开口：“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江淮安动作僵了僵，随后有些无奈道：“不回来就不回来了，你哭什么？” “我难过。” “我不回来，也没什么的。”江淮安见她慢慢冷静了，擦干了她的脸，站起身去，给她倒了水，一面倒水，一面道：“我以前就是这样的，也就是过以前的日子，没什么。” “江淮安，”夏啾啾看着江淮安将水放在她面前，她不敢抬头看他，慢慢道：“是不是，你爸让你不好受了？” 这话她其实是不太敢问的。 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七巧玲珑心的人，就只能学着把别人放在心里，你对一个人上了心，凡事都易地而处去想想，就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父母是江淮安过不去的坎，以前他不说，她就从来不提。然而如今江淮安的样子，却是不能不提了。 夏啾啾出了口，房间里就安静下来，江淮安推了推碗，温和道：“把面条先吃了。”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来上课了？” “就不想来了啊。”江淮安坦然道：“读书太累了，不想读了。” 夏啾啾没有说话，好久后，她抬起头，看着他道：“他们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江淮安！”夏啾啾突然起身，靠近他，少女的气息劈头盖脸倾斜而来，江淮安吓得仓皇往沙发背上跌了过去，有些难堪扭过头，别扭道：“你靠这么近做什么？” “你就这么孬吗？” 她的手搭在沙发背上，将江淮安困在中间，审视着他：“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自己答应过自己什么？不是说好一起读书，你上清华，我去北大。我这么期待，你这么努力，因为那些不相干的人一句话，你就放弃了？” 江淮安沉默着垂下眼眸，不敢直视夏啾啾。 他不愿意见夏啾啾，就是知道，这个人一定能说出戳他心窝的话。 可他累了，不想这么来来回回被拉扯。 他不说话，夏啾啾火气涌了上来。 她不能想象，不能理解，当年那个江淮安，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不该是这样的……”夏啾啾提高了声音：“江淮安，你这样只会让那些巴望着你过得不好的人拍手称赞，让关心你的人担忧苦恼，你幼稚吗？！” “幼稚。” 江淮安慢慢笑开：“我幼稚，我叛逆，我不懂事。夏啾啾，”他挑起眉眼：“道理我都懂，可是，又怎么样呢？” 夏啾啾愣了，江淮安迎上她的目光，平静道：”你是我吗？你知道我经历什么吗？你知道用尽了全力被人说成作弊、你一直期待的人一直敌视你、你一直想要的那份夸赞永远不会存在、你所在意的人，早已经不存在，那份绝望吗？” “我知道要好好读书，”江淮安红了眼：“我知道该冷静，该用优秀打那些人的脸，可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江淮安狼狈捂住脸，痛哭出声：“他是我爸啊！是我爸啊！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对我妈，对我，他就没有半分愧疚的吗？！” 看着江淮安狼狈哭出声来，夏啾啾彻底呆了，江淮安明显不想让她看到这副模样，踉跄着起身，想要推开她，夏啾啾脑子一热，猛地伸出手来，将他一把抱进怀里。 温暖彻底笼罩了他，那一瞬间他仿佛是回到很小的时候。 那时候他妈妈还在，江城还不是这个样子。 那时候他哭了，他妈妈将他抱在怀里，他可以哭得肆无忌惮。 他眼泪落在夏啾啾肩窝，夏啾啾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止住自己的眼泪。 在一个更软弱的人面前，总是容易格外坚强。 她轻轻拍抚着江淮安的背，一米八几的少年，仿若一个孩子一样，蜷缩着被她抱在怀里。 “江淮安，”她沙哑着声音开口：“你得往前走了。过去的人过去了，不要活在过去，要往前走。” “你读书，你变好，不是为了任何人，就是为了你自己。哪怕不是为了你自己，也该是爱你的、在乎你的人。别把目光放在人渣上，对爱你的人不公平。” 对她，也不公平。 江淮安听进她的话，颤抖着身子，声音慢慢小了下来。 哭过一场，人也就累了。他好久没能好好睡一觉，被夏啾啾抱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夏啾啾将他放在沙发上，给他盖上毯子，然后蹲坐在他身边，吃完了他煮的面条。 做完这一切，她悄无声息退开，走出了屋子。 门刚刚关上，江淮安就睁开了眼睛，他神色犹疑不定，好久后，他摊开掌心，里面是一枚小小的卡子。 那是刚才夏啾啾落在沙发上的，他拿着卡子，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情绪。 他将卡子放在胸口，闭上眼睛。 片刻后，他手机亮了起来，是夏啾啾的信息。 “我家司机就在楼下等我，好好睡觉，不用送我。江淮安，明天来上课。” 他看着信息，许久后，低笑出声。 夏啾啾回到家的时候，夏家三口人正在打斗地主，她一进门，夏元宝就招呼着道：“啾啾来了正好啊，可以打麻将了。” “打什么麻将！” 何琳琳不满开口：“这么晚了，赶紧睡了。” “爸，”夏啾啾走到三人桌边来，平静道：“明天能不能和我去江家一趟？” 听到这话，夏天眷身子就僵了，夏元宝有些茫然道：“去江家做什么？” “天眷也去，”夏啾啾看了一眼夏天眷，随后同夏元宝道：“天眷被江家老二打的。” “姐！”夏天眷急了，夏元宝和何琳琳脸沉了下去，夏啾啾继续道：“江淮安为了给天眷出头和他爹闹了矛盾，这事儿，我想和江家理论一下。” 夏元宝没说话，好久后，他琢磨出了些不同：“乖女，你同我说实话，你这个理论，是替咱们天眷理论，还是江淮安啊？那个江淮安就是上次在咱们家外面弹琴那小子对吧？” 一说这个，夏啾啾顿时红了脸，却梗着脖子，强撑着道：“我们就是好朋友，他是为天眷被骂的，咱们得去讲清楚，也不是吵架，就是讲个道理。” “行。”夏元宝思量了一下道：“咱们明天就去江家。” 夏家人从来是行动派。 他们算不上很聪明的人，就是有两点好，用心，做事。 他们和人交往，也没什么弯弯道道，喜欢就说，不喜欢就骂，和你交朋友，就用心，把你放心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于是反而朋友满天下。 他们干事儿，向来都是行动派，说了就做，说今天做就不会拖到明天。 这样一件举家决定要干的事儿，他们更是行动力惊人，大清早，夏元宝就问了合作上的朋友知道了江城的地址，然后带着夏啾啾和夏天眷摸到了江城家里去。一路上，夏啾啾添油加醋给夏元宝讲了江怀南的经典事迹，听得夏元宝火冒三丈，扭头吼夏天眷道：“被这种孬种打了回来还不敢说，你还是我儿子吗？！” 夏天眷被骂得往车的另一边缩了缩，抱住了自己。 他们到的时候，江城正和许青青、江怀南在吃早餐。 江怀南被江淮安打得不轻，最近这阵子都在调养，脑袋上包得像个木乃伊一样。 许青青给江城夹着菜，不满道：“这个淮安，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现在也找不到去了哪里……” 江城抬眼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烦道：“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我能误会他？” “哟，话可不是这么说，”许青青嘲讽笑开：“我一开始还没下来呢，你就动手动上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城面色变了变，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人的确是他打的，他没相信江淮安，打从心底里，他就觉得，这个儿子是做不出什么好事的，于是下意识就觉得是他错的。 直到江淮安最后那句话。 —— “我他妈，居然会觉得，你也算个爹。” 这阵子江城都睡不好，他总会想起这句话，想起江淮安哭着喊“我没作弊”的时候。 他去问了学校老师，老师都告诉他，江怀南作弊，不止一次被抓过了。 可江怀南一口咬定，是夏天眷诬陷他，老师们听信了夏天眷的诬陷。 是谁说谎呢？ 江城心里其实清楚，越是清楚，就越是愧疚，越是愧疚，就越不敢面对。 江淮安最后那几句话一直在他心里回荡，他好多时候会想起江淮安小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江城还没这么暴躁、没这么固执，那时候江淮安还是个孩子，会甜甜喊爸爸。 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是他妈妈的尸体被抬入太平间，他将手搭在他肩膀上，被那个哭着的孩子一巴掌打开，嘶吼着冲他叫喊：“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一辈子！”的时候；还是他在许青青和江怀南进门第一天，冰冷说出那句“野种”的时候？ 他记不清了。 这个他曾经最疼爱的儿子，到底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嚣张乖戾的人，他根本不记得。甚至于他有时候会觉得，或许一开始，江淮安就是这个样子。 直到那天江淮安哭出来，直到他再一次调出了江淮安的卷子，看他做过的每一道题。 那不是抄答案做出来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该去书一句对不起，可做父亲的尊严却容不得他低头，于是他只能强硬让人去找江淮安，等找回来…… 再说吧。 江城心里有些发苦，吃着早餐。就是这个时候，下人进来道：“先生，夏老板在外面，说是有事要和您说。” 听到来人，江怀南僵了一下，许青青不满道：“这么早来做什么？” 江城倒也没觉得有什么，让人将夏元宝一家子请了进来。 他们一进门，江怀南就想走，夏元宝眼尖，大步走过去，一把握住江怀南的手道：“这位就是二公子了吧？久仰久仰！” 江怀南逃跑失败，反而被夏元宝拖到了战场中心。 许青青看情况不对，赶紧跟了过去。一群人坐到客厅里，江城亲自给夏元宝泡了茶。 江城在家务事上一塌糊涂，但是生意场上却是过得去的，夏元宝将茶接了，却是道：“江先生的茶我接了，但是该说的事儿还是要说的。您的二公子带人将我家天眷打了，这事儿您知道吧？” 听到这话，江城冷冷看了江怀南一眼，脸色不太好，硬着头皮道：“这事儿，我听怀南说了，年轻人血气方刚，难免有些口角……” “这是口角问题吗？”夏元宝直接道：“贵公子作弊，我儿子按照正规途径举报，贵公子不满，那可以说，大不了下次我们不举报了，有必要打人吗？” 这话说出来，就不太好听了，直指江怀南作弊已经是惯例，这次不举报还有下次。 江城僵着脸，没有回话，夏元宝叹了口气，继续道：“实话说，江先生，您也知道我就是出来混口饭吃，比不上您这家大业大。贵公子张口就说江家要将我们夏家赶出南城，我听着也很害怕啊。不知道这话就是贵公子瞎说的呢，还是江先生真的有这个打算呢？” 听了这些话，江城终于忍不住了，本来还想给江怀南留几分颜面，现在却也留不了了，直接道：“江怀南！” “爸！” 江怀南赶紧扑了过来，跪在江城面前，焦急道：“爸，这都是他们诬陷我的啊！我没说过这些啊。” “没说过这些话，至于心虚得跪下吗？” 既然已经开战，夏天眷丝毫不怂，赶紧补刀。 江城看着江怀南，深吸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你还撒谎吗？” “爸，我没有，我……” “我问过你们老师，查了你的卷子，还调了监控录像，江怀南，你再给我说一遍，你没作弊，是别人诬陷你？” 江怀南僵了僵，没有说话，江城平静道：“你再说一遍，你没说过这些话？” “爸……”江怀南声音苦涩，夏天眷高兴得吹了个口哨。 江城二话不说，一巴掌抽到了江怀南脸上，直接给他抽了在地上打了个转。 他从腰上解下皮带，对着江怀南就是一阵狠抽，皮带“啪”的打在江怀南肉上，夏家三个人当场被吓呆，夏天眷忍不住抱住了自己“嘶嘶”到吸着凉气。 江怀南在地上打着滚哀嚎，江城一面打一面骂，许青青哭着上来劝架，夏啾啾看着这一切，骤然想起，她昨天见江淮安的时候，他脸上似乎还有些红肿的印记，又想起她将他捡回公寓那个晚上，他衣服里的血痕。 她看着哭喊着的江怀南，便想起江淮安，她捏住拳头，微微颤抖，在江家三口人一片混乱的时候，骤然出声：“你们平时，就是这么打江淮安的？！” 听到江淮安的名字，江城骤然停手，他抬起头，看向夏啾啾，皱起眉头：“你知道淮安？” 夏啾啾颤抖着身子，克制住自己想要扑上去和面前这个男人厮打的冲动，尽量冷静道：“江淮安是我同学，我们一直在一起上补习班，他很久没来了，我想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 “补习班？什么补习班？” 江城皱起眉头，有些不太能想象，江淮安会和补习班联系起来。 夏啾啾没说话，她从书包里，将江淮安平时做的习题集一本一本抽出来。 他留在教室里的东西不多，她都带来了，习题集上写得满满当当，全是江淮安的笔记。 “最近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补习班上课，每天早上天没亮，他就来教室里开始读书，晚上大家都睡了，他还在做题。这是他做过的习题册，其实还有好多本，我没都带过来。” 夏啾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不要去激化矛盾，因此声音又柔又缓：“他和我说，您从来没夸过他，他这么努力，就是希望有一天，您能夸夸他。” 这句话不是现在的江淮安说的，是长大之后那个江淮安告诉他的。 那天他们一起逛大学校园，江淮安说：“小时候我爸从来没夸过我，于是我总想要他的夸奖，不过要了一辈子都没要到，长大以后，就不想要了。” 有些东西不在那个时间给，就再也不需要。 江城没说话，他低头看着那些习题册，脑子里蓦然想起那天江淮安哭着大喊“我没作弊”的模样。 如果之前是愧疚，那此时此刻，听着夏啾啾的话，那就是扎心，是心疼。 如果这个孩子曾经是抱着这样的努力和期望，那一刻，是多绝望，多难过啊？ 江城张了张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夏啾啾将书本放在他面前，抬头看向他：“我不知道您和江淮安之间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但我知道一件事，江淮安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而您从来没有了解过他，就试图去判断他。您要道歉。” 江城没说话，片刻后，他扬起冷笑，固执道：“我是他爹，哪里还有和他道歉的道理？我说错了，那是我不对，那我以后不这么说就好。难道还要我去找他低头说对不起？” 听到这话，夏啾啾捏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所以，你是不打算道歉了是吧？” “我以后不这样了。”江城口气难得服软，夏啾啾嘲讽出声：“江城，你他妈能算个父亲？！” “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说话的？！” 许青青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赶忙道：“你……” “你什么你，一个夜总会出身的小三有资格说个屁！”夏天眷从后面冲出来，劈头盖脸就对着许青青道：“这里轮得到你说话？滚一边去！” 听到这话，许青青脸色巨变，江城脸色也不太好看，看着夏元宝道：“夏先生，我给您一份薄面，您这孩子该管教了。” “我弟弟虽然说话不中听，但这不是事实吗？” 夏元宝正打算服软，夏啾啾骤然开口，冷眼看着许青青：“许夫人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不清不楚进这个家门，还怕人议论吗？” “出去！” 许青青提高了声音：“这里不欢迎你们，出去！” “出去可以，”夏啾啾立刻道：“江先生，你该给江淮安道歉。” “这里轮得到你说话？”江城带了火气：“我们的事儿不用你一个外人管。” “您的事我不管，可江淮安是我朋友，我不能看你毁了他。江淮安这么好的人……” “他哪里好了？！”江城怒道：“他逃课喝酒打架，说他一句他能给你顶回来，你知道什么？我不是没有好好教过他，好好和他说话，可他听吗？我希望他能和青青怀南好好相处，他怎么做的？我希望他能好好读书，他怎么做的？我凡事都希望他好，我好话坏话都说尽了，他又给我一点回馈吗？！” “您怎么说的？”夏啾啾没有被江城吼回去，不卑不亢道：“用皮带说，用鞭子说，一上来就先说，江淮安如何如何不好，如何如何不对。人都是有心有感情的，你一直说他不好，他凭什么好？！” “你要他和继母好好相处，你自己想过这是什么继母吗？！你出轨，你在外面有私生子，在他母亲病重的时候，你还和他们有联系，他母亲从高楼上跳下来，你还要让他好好相处，你想过他怎么想吗？！” “你……” 江城正要说话，夏啾啾打断他，直接道：“你没想过他怎么想，你一味只觉得，你儿子该是什么样。你试图了解过他吗？你在意过吗？如果一个爹当成你这样子，你何必生他下来受这个罪？！你不道歉凭的是什么，不过就是你觉得江淮安永远会把你当爹，可人的感情都有极限，我告诉你，江城——” 她冷着声音，全然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平静又坚韧：“你不道歉，你不在意，那你就别管他。” “你不管，总有人管。你不爱江淮安，总有人爱他。可是你别后悔。” 江城没有说话。 他习惯性想要反击，想要说一句，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然而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江淮安疑惑的声音，他站在门口，皱着眉头：“你们在干什么？”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江淮安是赶回来的。 宋哲家和江淮安家住在一个小区，大清早出门去补习班的时候就看见了夏啾啾家人出现在小区里， 于是赶紧给江淮安打了电话。于是江淮安吓得连滚带爬狂奔回了自己家， 他太清楚自家是什么情况， 夏啾啾家里来，他怕他们吃亏。 只是他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于是到了门口， 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问了句“你们在干什么？”。 然而在他开口之前， 他听到了她的话。 你不管，总有人管。你不爱江淮安，总有人爱他。 说这些话的夏啾啾， 一点都不像平时的她。 平时他见着这个人的时候，总觉得她像个小孩子。天真的、单纯的、可爱的， 让人忍不住想捧在手心里，怕这世间的现实磕绊了她。 可说着这些话的夏啾啾， 仿佛是一只露出爪子的小豹子，龇牙咧嘴看着这些人， 又凶又坚定。 她在守护他，她在为他战斗。 那一瞬间， 他热血翻涌。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知道该做什么， 只是突然发现， 他曾经以为在他生命中举足轻重的江城， 在面对夏啾啾的时候， 原来…… 也不过如此。 江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重要， 而他也不是他以为那样，深陷苦海，无人相救。 他的心是暖的，看他们吵的激烈，他不想让夏啾啾再为他吵下去，于是急急出了声。 他一开口，所有人就朝着他看了过来，夏啾啾愣了愣，随后有些心虚缩了缩。 江城最先反应过来，沉着脸道：“你还有脸回来？” “我怎么没脸回来？”江淮安冷笑出声：“我行李还在这儿呢。” 江城听了这话，脸色不大好看，想说什么，却没说。 江淮安走进屋里来，看见夏元宝和夏天眷，抿了抿唇，先鞠了个躬：“不好意思，我弟是个王八蛋，我替他向你们道歉。” “江淮安！”许青青提高了声音：“你替谁道歉呢？” “他作了弊，打了人，还不该道歉吗？”江淮安冷眼看过去，许青青还要说什么，江城却破天荒同她道：“你先闭嘴！” 江淮安有些意外，他挑了挑眉，第一个反应就是——夏啾啾真他妈牛逼，居然能劝住江城。 江城吼完，他看着江淮安，似乎是有什么想说，然而憋了半天，却只是道：“回来就回来吧，赶紧去洗澡，像什么样子。” 江淮安听到这话，点点头道：“行，我收拾了行李，回家去洗。” “你家就在这里，你还要回哪里去？！”江城耐心有些耗尽了，不耐烦道：“江淮安，你适可而止。” 江淮安本来还想和江城争执，但夏啾啾一家人在这里，他顾忌了一下形象，终究是不想在夏元宝面前让他看到这些难堪，没有回话，同夏元宝道：“叔叔，江怀南我已经打了，如果你们还气不过，送公安局报警告学校记过，或者我再打一顿，您看怎么样处理比较好？” 他说得一脸真诚，夏元宝还有点心虚，他瞄了一眼旁边被包得像粽子一样的江怀南，对方听见江淮安说再打一次的时候就绷紧了身子，似乎完全相信了江淮安的话，自己仿佛随时可能再被打。 夏元宝轻咳了一声，假装淡定道：“我们也就是来要个道歉……” “江怀南！” 江淮安提高了声音，冷眼扫过去：“道歉！” “江淮安你别太过分，你看我们家怀南……” “我让你别说话！” 江城怒吼出声：“还嫌不够乱吗？！” 许青青听了江城的话，露出愤怒的神色来，还想争执，却被江城提前拉住了手腕，冷声道：“别在外人面前闹笑话。” 许青青僵住身子，红了眼眶，却没再多说什么。 江淮安走到瑟瑟发抖的江怀南身前，将手搭在江怀南肩膀上，微笑道：“二弟，做错了事就要认，你要是不道歉，哥哥就要再教育你了。” 听到江淮安的话，江怀南骤然想起那天被江淮安按在地上打的时候，他看见旁边许青青被江城拉着，知道自己是指望不上许青青了，憋了半天，终于道：“对不起……” “大声点！” 江淮安大吼出声，夏元宝都被吓到了，赶紧道：“那个，其实我们也没……” “对不起！” 江怀南闭着眼睛，大吼出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听到这话，江淮安笑了笑，终于拿开了放在江怀南肩膀上的手，江怀南顿时仿佛从巨兽手中死里逃生一般，大口大口喘息。 江淮安走到夏元宝面前，恭恭敬敬道：“伯父，真的不好意思了。” “没事，”夏元宝摆着手，不知道怎么的，在这个少年人面前，居然觉得有那么几分窘迫：“其实我们就是过来看看，那个，事情解决了……” “你不是说你是来收拾行李的吗？”夏啾啾突然插口，江淮安朝她看过去，看见她平静又坚定的眼睛，听她冷静道：“正好，我们开了车过来，你收拾好东西，我们送你。” 江淮安没说话，好久后，他低头笑了笑，明白夏啾啾的意思。 昨晚她对他说，人得往前走。 如今他走不出去，她就逼着他走。 她哪里是要他收拾行李，她要的是他收拾好过去那个幼稚的、狼狈的自己。让自己走出那沼泽一样的人生和心境，往前走。 她奋力拽着他，拖着他，背着他，督促他。 江淮安不知道怎么去回应，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至少这一刻，他不能去拂了夏啾啾的面子。 他点头道：“好，那麻烦你们在这里坐一下，我去收拾东西。” 说着，他就上了楼。 他刚提步，江城就跟着走了上来，等进了他房间，关上门，江城立刻道：“你要闹到什么时候？！我刚才不说话，是不想闹得太难看，你还真要走？！” 江淮安没说话，低头开始收拾行李，江城气得胸膛激烈起伏：“你要走哪里去？这里是你家，你现在才高中，你又要出去当你的小痞子了？” 以前江城说这些话的时候，江淮安都觉得特别难受，仿佛是被人卡住喉咙，疼得他忍不住要回击，用攻击才来保护自己。 然而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夏啾啾在，他一想到那个人就坐在外面等着他，他就觉得内心柔软下来，柔软而坚强。那曾经像刀一样的言语，根本撼动不了他半分。 他没有回应江城的话，只是安安静静收拾东西，江城看着江淮安的动作，实在是无法忍耐他的忽视，冲了过去，扬起手，一巴掌抽了过去。 江淮安动作更快，抬手就拦住了他的手。 江淮安从来没对他还过手。 他打了他很多次，每一次，江淮安都是嘲讽的、安静的，用挑衅的目光看着他，然后让他将他打得鲜血淋漓，仿佛是自虐一般，企图用自己的伤痕来刺激自己的父亲。 很多时候江城都觉得无能为力，面对这个小兽一般随时露着獠牙的儿子，他除了责骂，不知道还应该做什么。 人家都说，棍棒下面出孝子。 都说，等孩子长大了就好了。 于是江城一直想，他只要对江淮安狠一点，再狠一点，管好他，等江淮安长大了，一切就好了。 而在这之前，他会一直、始终，是他父亲。 然而将江淮安还手这一瞬间，现实仿佛被猛地击碎。 他也许不会永远是他父亲。他有一天会长大，然而如果他长大后，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满怀恨意，那时候，他无能为力。 他不能再逼着江淮安做他不想做的事，不能压着他低头。 作为父亲的尊严，如果江淮安不愿意，那他就不存在。 他的尊严从来不是他通过让江淮安害怕获得，而是江淮安给的。 江淮安早就能反抗他，早就能轻而易举接住他的拳头，只是他曾经没有这样做而已。 江淮安从江城眼里看到了一些恐惧和茫然，他不明白江城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神色，只是放开江城的手，平静道：“以后你不要随便打我，哪怕是阿猫阿狗，也没有这样想发脾气，想打就打的道理。” 说着，江淮安低下头，将衣服整齐叠好放在行李箱里。 夏啾啾的话回响在江城脑海里。 人的感情都是有极限的。 他有点害怕，这样的恐惧将他所有话都堵在喉咙里。直到他看见江淮安抽出抽屉，拿出了一本相册。 那本相册上贴着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小花，这相册是江淮安母亲做的，以前他们家每年都会照一张全家照，然后放在相册里。 江淮安一直很珍惜这本相册，从小就爱看，后来他妈走了以后，江城看到过好几次他坐在角落里，翻看这本相册。 看见江淮安将相册拿出来，江城再也忍不住，开口道：“你这是做什么，是打算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大姑和爷爷让我回家陪他们好多次，以前我都拒绝了，现在我想过去。” 一听这话，江城就炸了，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我亏待你了？是我养不起你了？你是我儿子，跑到你爷爷家算什么事儿？！” “我为什么去，你不清楚吗？” 放在过去，江淮安早就和江城吵了起来，然而如今夏啾啾在外面，她在，就仿佛是有了一根定海神针，将那滔天浪潮抚平，让他冷静下来。 抛开叛逆的时候，江淮安不是个不会说话的人，相反，他甚至很擅长于和别人沟通。 他冷静看着江城，语调平和：“这个家没有我的位置，你有你的妻子，也有你心疼的小儿子，不需要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对谁都不好。” 江城沉默下来，看着江淮安将相册放进箱子，许久后，他终于道：“你这样讲话，让我很伤心。” “如果言语伤人也是伤人，那你已经伤害我很多次了。” 江淮安盖上巷子，拉上拉链。 他抬眼看向江城，语调平静：“以前我一直希望你认可我，希望你能像以前一样对我。我妈的事，我不能原谅你，可是那么多年感情始终是感情，我内心里，总觉得你是我爸。所以江怀南来的时候，我会难过。以前你只对我一个人，后来你对两个人好，对江怀南比我好。” “你是哥哥，”江城皱起眉头：“以后江家都是你的，你得学着照顾怀南。” 听到这话，江淮安嘲讽笑开：“凭什么呢？他是你在外面的私生子，他的妈妈在我妈病重的时候想尽办法缠着你要进我们家门，你还让我照顾他，你脑子没病吧？” 江城脸色变得很难看，在他骂出声的前一秒，江淮安放缓了声音：“我要走了，也不想再和你吵架，我和你吵得够多了，我累了。” “人要向前看，我不能为了你这样的人渣，毁了我自己一辈子。” “什么叫为了我毁了你一辈子？！”江城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大吼道：“我哪一样不是为你好？哪一样不是为你着想？我让你好好读书是我错了？我让你不要打架是我错了？我管教你是我错了？我……” “我不需要你的管教，”江淮安冷静开口：“我自己会走我的人生，我自己会好好读书，会上最好的学校，走最好的路。我会给所有爱我的人看着，我江淮安是一个优秀的、不让他们失望的人。你以为我和江怀南那个靠作弊拿分的孬种一样？我从小什么都拿第一，我需要你管教？！” “看看你管教这些年，我他妈被你管成什么样子？！但凡你不要这么偏心，但凡你夸我几句，但凡你对我温和一点，但凡你不要在江怀南拿我玩具时候说‘他是你弟弟，你让着点’，在许青青恶心我的时候让我叫他妈，在我和江怀南打架时候罚我们一样跪着，然后让我看着许青青对他儿啊宝啊的喊，我他妈会走到今天？！” “你总以为你公平，你总以为你对我们两处罚一样就是公平，可他有妈我没妈，这他妈能一样吗？！” 江淮安控制不住自己，吼得歇斯底里：“这么多年你把我交给许青青照顾，连老师的电话都不接，可这不是亲妈，不是亲妈就不是！我妈没了，”江淮安闭上眼睛，整个人都在颤抖，沙哑着道：“我爹也和死了一样了。” 江城被江淮安吼傻了，他呆呆看着江淮安，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感觉自己说什么都是错，做什么都是错。 他不知道怎么和自己的孩子沟通，他的父亲从小教育他就是打出来的。他从来都是这样，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内心所有的顾忌和温柔。 甚至于，连那么一句‘对不起’，他都说不出来。 他就觉得自己活得特别失败，颓然无力，不知所措，让他连拦住江淮安的勇气都没有，怕下一瞬间，江淮安就能让他所有的“自以为”，荡然无存。 江淮安见他没有回应，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将东西迅速放进箱子里，拖着走了下去。 走下去的时候，夏啾啾正站在院子里等她，夏元宝和夏天眷觉得有些尴尬，已经在车里坐着了。江淮安冲出去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哭的样子，又被夏啾啾看到了。 他有些狼狈，用袖子狠狠擦着自己的脸，想要让人看不出他哭过的样子。 夏啾啾看着他的模样，心里有些难受，从袖子里拿出纸巾递给他，认真道：“别擦得这么狠，可疼了。” “嗯，”江淮安接过纸巾，艰难笑起来：“不好意思，我们走吧。” 夏啾啾点点头，她本来想拉他，但又想到是在他家院子里，于是她将手放在他的行李箱的拉杆上，垂下眼眸道：“走吧，我带你回去。” “不用你拖了，我自己来就好。”江淮安赶忙拒绝，夏啾啾摇摇头，固执拖着行李箱往外，江淮安不可能让她拖行李，于是两个人一起拉着一个行李箱往外走去。 他们两的手就靠在一起，温度仿佛被拉杆串联在了一起。 那温度从指间一点一点蔓延到他的心，他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江淮安，”夏啾啾开口，认真道：“我帮你骂了你爸了。” “嗯……” “所以，这个事情，就该翻篇了。” 江淮安沉默，夏啾啾顿住脚步，回头看他。 “麻烦你，”她目光里落着他的倒影，合着清晨的阳光，生机勃勃，恍若新生。他看着那双眼睛，不由得有些恍惚，随后听见那人的声音：“以后能不能不要只看着这些人渣，看看我们啊。” “你们？” “对，”夏啾啾点头：“看看对你好的这些人。” 听到这样的话，江淮安轻轻笑起来。他点了点头，认真道：“好。” “我答应你，”他说得认真：“以后，我就看着你。” 这样的话难免让人误会，夏啾啾瞬间红了脸，她扭过头去，看着旁边树枝上飞落下的鸟，僵着声音道：“还有好多人呢，我们都对你很好。” “你对我最好。” 江淮安迅速接声，夏啾啾一时语塞，心跳得飞快。江淮安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房屋，又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他特别想伸出手，想去握住那个人的手，想和她一起转身，远远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他又不敢。 怕自己会错了意，怕自己唐突，怕现在这样的自己，根本配不上面前这个近乎完美无缺的小姑娘。 他只能是静静看着她，直到夏啾啾发现他久久无声，扭过头来，疑惑道：“怎么还不走？” 江淮安轻笑，他深吸了一口气，挑着眉道：“夏啾啾，你知不知道，我以前的时候，做什么事都是第一。” “知道啊。” 不仅过去是，为来也是。 “你是不是特别想我考清华？” “我想你过得好。” “夏啾啾，”他转过身，拉着行李箱，没敢看她：“以后，我还会是第一。” 如同他当年一样，什么都好。 这样的江淮安，才能配得上夏啾啾。 然而少年的心思，表达得太婉转，太委婉，夏啾啾全然没有察觉。 她只以为这是江淮安一时心血来潮的宣言，直到很多年后才知道，这是蓄谋已久的开始。 只是当时没有明了，于是扭过头去，握紧拳头，认真喊了句：“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江淮安：“……” ☆、第40章 （已修）第四十章 夏啾啾和江淮安上了车， 夏元宝和夏天眷在前面坐得笔直， 三个男人一言不发， 气氛有点尴尬。夏元宝不开口，江淮安也不敢开口， 就看车以30码的速度往小区外面慢慢驶去。 江淮安本来想问一句， 叔叔你知道要去哪里吗？ 但是他没敢开口， 就憋着， 等夏元宝开到路上后，夏元宝才想起来：“那个， 这个，江淮安是吧？” “是是是，”江淮安赶忙点头：“叔叔，我就是江淮安。” “呃， 你要去哪儿啊？” “去……” 江淮安下意识将夏啾啾公寓的地址报出来，但又立刻想起来， 这是夏啾啾的爹，不是滴滴司机，那房子是夏家买给夏啾啾睡午觉的，他要是直接给人家报出自己女儿的地址，这不给人打死？ 江淮安脑子没问题， 于是将即将脱口而出的地址立刻换成了他爷爷家的地址， 随后礼貌道：“谢谢叔叔了。” “不用谢， ”夏元宝乐呵呵道：“我听啾啾说， 你数学和物理都快考满分了， 真是厉害啊！” “没……也不算什么的……” 好多年没被人这么夸过，江淮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脸迅速红了起来，话都说不清。 夏元宝是生意人，最喜欢的就是夸人，那份看着自己女儿男朋友的紧张感消失后，夏元宝天上地下把江淮安一阵乱夸，夸得江淮安飘飘欲仙，下车的时候感觉自己简直能飞。 等送江淮安下车后，夏元宝脸色顿时沉了下去：“这小子不行，耳根子软。” 夏天眷、夏啾啾：“……” “不过，”夏元宝想了想：“人倒还可以，不是个花里胡哨的。” “爸，你别瞎说了，”夏啾啾轻咳了一声：“我还要学习！” “哦，对对对，”夏天眷赶忙跟上夏啾啾的步伐：“我们中学生，学习最重要了！” 夏元宝冷哼一声，表明“小兔崽子你们的心思我还不知道？”后，也没继续说下去，毕竟夏啾啾是个女孩子，当爹的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江淮安到了江家后，江澜早早接了电话，但她有事在外面，便让人来接。江淮安一进宅子，就看见他二叔江言站在门口等着他。 江言比江城大两岁，是江春水收养的儿子，平时就在江春水身边，帮忙江春水打理一下杂事。 江春水一共三子一女，江澜早早出嫁，嫁过去后没多久就死了丈夫，大儿子出了车祸死得早，二儿子是养子，大多数家产就全落在了江城身上。但江春水不大喜欢江城，却格外喜欢自己的大孙子江淮安。 江淮安和江言的接触不多，依稀只记得这是一个极其温和的人，江言上前来替他拿东西，江淮安礼貌性叫了声：“二伯。”，随后便将行李交给了下人。江言热心道：“听说你要来，爸爸高兴坏了，特意让人准备了你喜欢吃的，以后就留在这儿了？” 江淮安呐呐点了点头：“大概吧。” “留着挺好。”江言笑了笑：“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要有活力一些，你留在这里，爷爷一定很高兴。” 江淮安应了声，跟着江言进去。 江春水早早已经在屋里等着了，他听了江澜转述了前阵子江淮安和江城吵架的事，本来还以为江淮安会再拧巴一阵子，没想到江淮安就这么来了。 他不是擅长表达情绪的人，就是笑着和江淮安聊了一些琐事，知道他成绩后，江春水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道：“你受苦了。” “没有的事，”江淮安垂下眼眸：“都是自己的路，自己努力走下去，哪里来吃苦不吃苦的？” 江春水还想说什么，想了想，却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说着话的时候，江言走了上来，熟练给江春水递上药来。江淮安赶忙想给江春水倒点水，江言却一把拦住他，语速又平又快道：“老人家喜欢喝带蜂蜜的。” 江淮安愣了愣，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尴尬多疑。 刚好是在最敏感的时间段里，别人随便做点什么，就容易想多。 江淮安呐呐点头，坐到一边，江春水喝水吃了药，又和江淮安坐在饭桌上吃饭。 江春水人老了，说话也有些乏力，吃饭的时候，就是江言一直在说。 江言说的人江淮安都不太清楚，不知道是江淮安敏感还是怎么样，他的话题一直是江淮安不太明白的，然而江春水却很清楚江言在说什么，偶尔答上一句，气氛也还算融洽。 可他们越融洽，江淮安就越尴尬，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回到江城那个家里，江城、许青青、江怀南是一家人，自己被无形隔离在外，怎么都有些格格不入。 然而江城是一回事，江言不是他父亲，没有什么要照顾他的义务，他也没做错什么，是江淮安闯入他们的生活，江言唯一做的，只是没有及时去体会这个少年敏感的内心而已。 可到他们头发半白的年纪，又哪里还记得少年人那些敏感的心思？ 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就一直在说着江淮安插不上嘴的话题，说了一会儿，江春水想起江淮安来，问了两句。 “你和你爸这次吵得厉害，是打算就住屋里了吧？” 本来是这样想，然而在这顿饭后，江淮安顿时就改变了主意。 他离开江城那里，是想找到一个适合自己位置的地方。江城那里已经没有他的位置，可如今，很明显江春水这里，也没有他的位置。 不是江春水对他不好，只是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于是在江春水问了这话后，江淮安笑了笑道：“爷爷，我不想浪费时间在学校来回上，想在学校附近租一个房，自己住就行。” “自己住吗？”江春水皱起眉头，江淮安想了想：“住校也行。” “那还是自己住吧。”江春水立刻道：“你一个人住，自由清净些。” “谢谢爷爷。” “阿言。”江春水抬头看向江言，江言赶忙应声：“爸。” “去帮淮安看看，学校附近哪里有好一点的房子，买一套给他住，离学校近一点，一定要安全，风水好一点，周边邻居也调查好。” “爸您放心，”江言温和道：“我会办好的。” 江春水点点头，随后扭头看向江言，他精神头不太好，有些疲惫了，摆了摆手道：“你去做你的事儿吧，我得先去歇着了。” “嗯。” 江淮安乖巧点头：“谢谢爷爷。” 江春水应了声，江言推着轮椅送江春水往卧室过去，走了几步，江春水突然道：“淮安。” 江淮安恭恭敬敬起身，江春水叹息出声：“好好读书，别让我失望。” “我明白，”江淮安声音有点哑：“您放心，没有下一次了。” 送走了江春水后，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江淮安取下了耳钉，梳好头发，又去了补习班。 还和之前一样，早上七点不到，就到了补习班里，夏啾啾走进课室的时候，就看见江淮安坐在窗台边上。 少年穿着白色T恤，柔软的碎发垂在耳畔，清晨阳光落在他脸颊，他听到她进来的声音，扭过头来，轻轻浅浅说那么一声，早。 夏啾啾瞬间仿佛是被打了鸡血，开心道：“早！” 而后其他人陆陆续续进来，差不多到9点的时候，所有人就到齐了。董良端了杯枸杞泡菊花茶进来，看见江淮安，倒也没什么意外，就是点了点头道：“回来啦？” 江淮安笑了笑：“让老师担心了。” “我没什么担心的，”董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平静道：“就是你这群兄弟姐妹担心坏了。” 说着，董良抬头，下巴朝着夏啾啾那里扬了扬：“尤其是她，你不来，她也不来，我都快以为她不是来补课，是来追你的了。” 这话一出，旁边几个人立刻笑了起来，夏啾啾满脸镇定道：“老师，我这是纯洁的战友情。” 董良笑了笑，眼中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你知我知的意味，随后便开始讲课。 一个假期奋斗下来，一群人开了火箭一样，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弱项，比如说夏啾啾无论如何就是考不好数学，江淮安不管怎么样都记不住单词。 每天读书有时候也觉得无聊，董良也鼓励他们运动，但补习班不比学校，没有什么大操场，于是就在教室里搞体罚。 男生做俯卧撑，女生做深蹲，一面做一面回答问题，答错一题多加五个。 三个男生体力好，做起俯卧撑答错几个毫不费力，完全体现不了体罚作用，于是董良叫嚷着道：“不行，坐个人上去。” 刚好是江淮安答题，武邑立刻道：“我来我来！” “艹！”江淮安一看全身肌肉的武邑冲过来，赶忙道：“滚，老子的腰不被你坐断了？！宋哲，”江淮安看了一眼旁边的夏啾啾，扬了扬下巴：“上来！” “我和武邑差不了多少，”宋哲推了推眼镜，靠着桌子道：“把您的腰坐断了多不好，还是找个女同学。夏啾啾，”宋哲扬了扬下巴：“身为同桌，帮个忙吧？” 江淮安听这话就急了，董良看热闹不嫌事大：“啾啾，上！” “好！” 夏啾啾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拿着书就坐到江淮安背上，认真道：“suffer from。” 少女的身体很软，坐在他身上，带着温度。江淮安有些晃神，就听见夏啾啾在倒数“5，4，3，2……” “遭受，患病！” 江淮安及时回神，夏啾啾没觉得什么异样，继续问下一个单词：“No longer……” 夏啾啾一个个问，江淮安一个个答，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跳得飞快，脸又红又烫，几乎是本能的在回答问题。 觉得自己应该答对，又希望不要答对，这样这个人就可以坐在他身上，再坐一段时间。 于是最后夏啾啾问：“any”的时候，他诡异的没有说话。 宋哲看出他的心思，转头靠在武邑身上，低头笑出声来。 武邑和杨薇被他笑愣了，武邑皱了皱眉头：“你笑什么？” “没什么，”宋哲摆着手：“真没什么，我绝对不是笑咱们江哥连any都不知道。” 江淮安面色一片淡定，但也被宋哲说得不好意思，多做了五个俯卧撑后，顺利回答了最后一题，站了起来。 晚上回去的时候，宋哲搭上江淮安的肩，小声道：“江哥，追妹子够下血本的啊，any都不知道？” 江淮安目不斜视：“不知道。” “真不知道？” “不知道。” 宋哲将目光往下看过去，神色里带着些戏谑：“江哥，有感觉没？” 江淮安一巴掌抽了过去，宋哲连忙躲过去，江淮安追着踹了过去。 夏啾啾和杨薇手挽手跟在后面，杨薇皱了皱眉头 ：“他们怎么又闹起来了？” “感情好呀。”夏啾啾认真道：“感情好都这样的。” 杨薇没说话，有些不赞同，夏啾啾看着她的神色，好奇道：“你皱眉干什么？” “阿姨说……这样打打闹闹的，不成样子。” 杨薇回过头来，慢慢道：“宋哲以后是要代表宋家颜面的，不能这样。” 听到这话，夏啾啾呆了。 她知道宋家是高门大户书香门第，但没想过讲究成这样的。 想了想，夏啾啾有些踌躇道：“那个，你和江淮安家里熟吗？” “不是很熟，”杨薇脸上有些尴尬道：“那个，我是宋哲他妈妈好心接回来养的……” “我知道我知道，”夏啾啾赶忙开口道：“你不要想太多，我就是随口问问。” 说是随口问问，杨薇却是从夏啾啾眼底看到了一些慌张。 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了自己。想了想，她还是开口：“江家和宋家是世交。” “啊？” 夏啾啾不知道杨薇为什么突然开了这个口，杨薇苦笑了一下，慢慢道：“都一样规矩多，而且江家比宋家复杂多。你知道江淮安他大伯怎么死的吗？” 夏啾啾摇头。 当年江淮安根本没和她说过自己是江家人，她以前也不大管事，对于江家的印象，仅限于他爹说的——有钱、有权、有根底。 人家说富不过三代，但江家不一样，打从清末到现在，江家在南城一直颇有声望。这样的人家，和夏啾啾家这种暴发户是完全不一样的。 夏啾啾开始琢磨，以前江淮安不告诉她真相，是不是就是考虑到，如果说出来，她未必愿意搭理他。 毕竟夏啾啾是一个很讲究门当户对的人，她可以不介意对方，但她不喜欢高攀别人。高攀别人那份气，她受不起。 夏啾啾思绪飘远了些，杨薇却完全没有察觉，小声道：“他大伯是有天晚上在家里突然死了的，人家都说是心脏病，但我听说，”杨薇抿了抿唇，似乎是在犹豫，但女孩子爱八卦的天性还是占了上风，她终于道：“我听说，他大伯是中毒死了的。” “啊。” 夏啾啾惊诧出声，这时候已经走到车边了，宋哲叫杨薇回去，杨薇压低了声道：“你千万别说出去啊。” 夏啾啾赶忙点头，这种消息，打死她也不会说出去！ 等宋哲带着杨薇上了车，江淮安来到夏啾啾面前，看她呆愣的表情，江淮安抬手弹了弹她的额头。 “想什么呢？” 夏啾啾被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呐呐出声：“没……没什么。” “你家车来了，”江淮安朝着夏啾啾扬了扬下巴，随后道：“去吧。” “嗯……再见。” 夏啾啾点点头，往自家车走去，走了两步，她顿住步子，扭过头来。 江淮安知道她是有问题想问，于是没有挪步，反而道：“你想问什么？” “那个，江淮安啊，”夏啾啾犹豫道：“你们家……杀人犯法吗？” ☆、第41章 （已修）第四十一章 江淮安被这个话题问愣了， 片刻后， 他严肃道：“法治社会，谁杀人都犯法， 你这问的什么破问题？” 听到这话，夏啾啾放心了， 赶紧点头道：“没事儿没事儿， 你回去吧。” 江淮安：“……” 看着夏啾啾那傻样， 江淮安忍不住道：“你是听什么乱七八糟传闻了？” “没，”夏啾啾瞧着江淮安，认真道：“我就是突然觉得， 这世道太不安全了， 江淮安，你可得好好保护自己。” “你瞎说什么呢？” 江淮安忍不住笑了：“回去吧。” 夏啾啾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她记得自己死的那一天， 下了小雨，江淮安开车， 她坐在副驾上， 昏昏欲睡。 他们的婚礼，她家人都来了，江淮安家里就只有他大姑江澜过来，剩下的人都没来， 他同夏元宝说的是他父母身体不好， 腿脚不便， 来不了。但那天开车的时候，他才慢悠悠道：“我和我爸关系不好。他是想来，我不想见他。” 昨天的婚礼，夏啾啾累极了，就应了一声：“嗯”，江淮安扭头看她，忍不住笑了：“等一会儿你要是见着其他什么，你也别吃惊，我不是故意瞒你。其实我该带你去见我爷爷，只是他……他走的早。” “什么时候走的？” “高三。” 江淮安声音里带了些哑意：“我二伯……” 他的声音混合着雨声，让她充满睡意，也就是那瞬间，话没说完，车就被旁边冲出来的车狠狠撞上。 翻天覆地。 夏啾啾坐在车上，回想起死前那一刻，心里忍不住有些发凉。 之前没有细想过，今天听杨薇说起来，夏啾啾居然觉得，有那么几分害怕。 这世道是法治社会，可也是在人死之后，才接受法律的惩罚啊。 高三、二伯。 这些字眼落在夏啾啾心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等她张开眼睛的时候，她感觉悲痛欲绝，抬手发了个朋友圈。 “当智商跟不上敌人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宋哲秒回：“你大概很了解。” 杨薇：点赞 武邑：“老宋说得对。” 过了一会儿，江淮安也有了回复：“没事，还有我。” 夏啾啾：“……” 莫名觉得江淮安很帅怎么办。 她没敢公开回江淮安的信息，就打开了私聊，回复了一个“（*？▽？*）” 江淮安看着手机上跳出来的信息走进屋里，忍不住笑了，只是笑容还没彻底绽开，就听见了一个有些疲惫的声音：“淮安。” 江淮安身子僵了僵，慢慢抬起头来，看见站在门口的江城。 他没说话，将手机放在兜里，转头就往自己房间走去。 “江淮安！” 江城提高了声音，然而这只是让他的步伐更快一些，他不想在现在见到江城，甚至于，他如今已经有了最好这辈子不要再见的念头。 他的动作极大刺激了江城，江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江淮安你到底要我怎样？！” 江淮安依旧不说话，江城追了上来，当他推门的瞬间，江城猛地开口：“你回家吧。” 江淮安顿住动作，他抬起头来，看向江城的方向。 江城板着脸，僵着声音道：“你阿姨知道错了，你回来吧，以后我不打你了。” 听到这话，江淮安嘲讽出声，打开门，“砰”的一下，死死关上。 江城站在门口，看着这道被关上的门，仿佛突然失了所有力气，他在门前站了很久，慢慢道：“我去问了老师，怀南是作弊了，我也打过他了。” 江淮安打开音乐，放弃了节奏性很强的歌。 然而江城的话虽然小，但依旧让江淮安很清晰的听见。 “这里终究不是你家，你房间我让你阿姨给你打扫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以后我也不逼你对她亲近。我其实只是希望你们和睦相处，你妈妈的事我很遗憾，但是……” 话没说完，江淮安猛地打开了大门，江城惊得抬头，看见江淮安冷漠的眼。 “第一件事，不要提我妈，”他平静道：“你这种出轨的人渣，不配。” 江城似乎是被戳中的心窝，脸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江淮安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抬起手指，指向院子外面，声音冰冷：“第二件事，你给我滚。” 江城没说话，强撑着仅有的尊严：“淮安，我是你爸爸。” “你放心，”江淮安冷淡开口：“以后你的赡养费我会给到，滚吧。顺便，”他低头瞧他，平静道：“不要所有的事儿都是别人错。许青青有错，你就没有？” 说完，江淮安就关上了大门。 江城在门口一直站着，江淮安也没管，他放着音乐，洗了澡，就回到自己桌前看书。 有的人是越心烦越不容易看书。 然而江淮安相反，越不想面对什么，越容易进入书里，因为看完了，什么都忘了。 他开着灯，一直做题做到凌晨，他现在习惯两点睡，六点起，到了一点，他直起身来，打算去客厅泡杯咖啡，只是一拉开门，就看见站在门口的江城。 江城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 他一眼看过去，就看见江淮安的书桌，台灯，以及台灯下堆积的书。 父子两眼相对，江淮安从他身边走过，去倒了咖啡。 江城跟在他身后 ，声音有些僵硬：“你现在还不睡，是在做题？” 江淮安不理他，端着咖啡进屋，江城忍不住道：“太晚了，你睡吧，也没人逼你。” 听到这话，江淮安嘲讽笑开。 他进了大门，直接关上，还带上了锁，完全没理会外面的人。 一觉睡醒，江淮安早上出门的时候，看见正在院子里遛鸟的江言。 “二伯，”江淮安点点头：“早。” “哦，淮安啊，昨天你爸来找你，你知道吗？” “知道，”江淮安停下脚步，礼貌道：“二伯吃过早餐了吗？” “吃过了，”江言见江淮安没有多提江城，就知道江淮安没怎么想说江城的事，便换了话题道：“房子我帮你看好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带你去看看？” 江淮安想了想，随后道：“我后天放假，和二伯一起过去看看吧。” 江言点了点头，江淮安见没有其他事，便先去上课了。等临到出门前，江言还是道：“那个，淮安啊。” 江淮安停下脚步，江言叹了口气：“昨晚你爸在你门口待了一晚上。” 听到这个消息，江淮安面无表情“哦”了一声，淡道：“知道了。” 大概是一晚上都见不到江淮安，江城也失去了耐心，没有再来。 过了两天，董良有事放了假，一个假期都没放松，大家就各自去找各自的乐子。江淮安跟着江言去看房子，发现就在夏啾啾屋子的对门。 “之前听说你住这里，想着也是住惯了的，这小区是这一片最好的，你看这个房子行吧？” 江言说得温和，他虽然是个老师，却没有半点老师爱教导人的职业病，反而像个长袖善舞的生意人，做人做事十分妥帖，进退有度，很难让人产生恶感。 江淮安点点头：“谢谢二伯了。” 江言笑了笑，慢慢道：“听说你最近在好好学习，学生该以学习为上，你要多努力啊。” “我知道，”江淮安和江言走进屋去，打量着屋里：“二伯不用担心，我有数的。” “你一向有数，我倒也不担心，”江言笑了笑：“不过你爷爷现在有些着急，他身体不大好了，你爸又是那样的，他老人家本来想将华信那个子公司拿给你试一试，要是突然有什么变故，你也算是历练过了。” 听到这话，江淮安停住动作，他皱起眉头看向江言：“爷爷怎么了？” “没事，”江言见他紧张 ，摆了摆手：“你也不用担心，现在好好学习就好，我和你爷爷说了，你还有三年，等大学了，再把华信那边交给你，这几年我先帮你看着，本来是要给你爸，但……”江言叹了口气：“许青青那边你也知道，到你爸手里也不知道……” 江言没说完，但江淮安却是明白的，东西到了江城手里，说不定就变成许青青和江怀南的。 江春水对许青青印象几乎是无法逆转，江淮安明白江春水的顾虑，也知道现在的自己读书为重。而江言在江家也很多年，虽然说是养子，却也是像亲生儿子一样养大，和大家关系都好。他一贯无欲无求，当个老师过得清闲自在，如果不是江城和江淮安的关系如此，怕也是不会插手的。 江淮安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认真道谢道：“我家里的事……倒是麻烦二伯了。” “没什么，”江言眼中带了慈爱：“你毕竟还是个孩子，不是你的错。” 江淮安和江言看着房的时候，夏啾啾已经起身在房间里做卷子。何琳琳给她送了盘水果，看着她在做卷子，关心道：“今天不是休息吗？还不停一停？” “反正也没事儿干啊，我做一会儿就去休息。”夏啾啾抬起头：“妈你别管我啦。” 何琳琳笑了笑：“我倒不管你，一会儿你沈随哥哥要过来，我看你还看得进去书？” 听到这话，夏啾啾愣了愣。 沈随这个名字离她仿佛已经有两辈子长，自从那次篮球赛后，她就没再见过他。市一中高一单独在学校一个角落，高二高三挤在主教学楼，这次升高二，和沈随见面的机会可能会多一点。 她以前对沈随的心思，家长都看出来，何琳琳曾经一度很看好他们，她向来喜欢沈随，毕竟长得好看又优秀的男孩子，谁都喜欢。于是对于夏啾啾的早恋之心，她也不是很反对。 “哦，我都忘了，”看着夏啾啾发愣，何琳琳这才想起来：“你都有男朋友了，肯定不喜欢沈随啦。行了行了，”何琳琳摆手：“好好学习吧，我不打扰你了。还以为又能看见我们家小啾啾害羞了呢！” “妈！”夏啾啾赶紧叫住她，纠正道：“我没谈恋爱！” 何琳琳却是不信，眨了眨眼便走了出去，顺带给她关上了门。 夏啾啾抿了抿唇，她现在是不想骚扰江淮安的。才高中呢，谈什么恋爱！都给她好好学习！ 夏啾啾觉得，此时此刻她看江淮安，分明带的是一种老母亲般的慈祥，为什么大家都觉得他们谈恋爱？！ 这，明明是养成，不是恋爱！ ☆、第42章 （已修）第四十二章 夏啾啾撇了撇嘴， 低头开始看书。 没一会儿，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 应该是沈随和他妈过来了。 何琳琳和沈随她妈的关系本来也不错， 只是住得远了点， 往来没有以前频繁， 但是周末假期， 还是会互相往来一下。 中年妇女的交往，往往以打麻将为基本沟通方式，何琳琳和沈随她妈、夏元宝、搭上夏天眷， 就开始在客厅里打麻将。沈随不大喜欢打麻将， 坐在一边看了一会儿电视， 突然想起来：“啾啾呢？” 以前他一来，夏啾啾就会出现。 他已经好久没见到夏啾啾了，高二课业繁重， 而且他又参加了数学竞赛， 一个学期很快就过去，直到今天放松下来， 他才想起来， 夏啾啾已经很久没像以前一样缠着他了。 一开始听说夏啾啾来市一中的时候他是有些苦恼的。他挺喜欢夏啾啾，可他不喜欢太粘人的女生。他觉得女孩子就该有自己的人生事业，可夏啾啾不是。 夏啾啾的父母太宠爱她， 也保护得太过太好，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人生要什么， 追求什么， 一股脑将自己所有全部放在别人身上。 小时候靠父母，长大后靠老公，一辈子都靠着别人，这大概是夏啾啾了。 于是可爱归可爱，性格好也是好，可沈随还是没想过要和夏啾啾发展什么。 毕竟两家人走得太近，真发展了什么，很大程度上是要有结果的，不然两家人都尴尬。 夏啾啾给他表白时候他就怕了她，等来了市一中，他更怕了。可是没想到，来了市一中，夏啾啾不但没找他，还和江淮安认识了？ 想到江淮安，沈随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少年挑衅的话还在耳畔，夏啾啾当了他的女朋友？ 沈随忍不住笑了，他要信了，才是脑子真抽。他和夏啾啾这么多年感情，夏啾啾的心思他还不知道？ 他问完夏啾啾，将目光移到夏天眷身上：“以前凑角子的不都是她吗？怎么今天轮到你上了？” “嗨，我姐现在奋发向上，还在上面读书呢。”夏天眷将牌扔出去，大喊了一声：“碰！” 听到这话，沈随心里有些微妙。 夏啾啾奋发向上？ “啾啾打算好好学习了？” “是啊，”何琳琳满脸自豪：“我们啾啾呀，现在可努力了，打算考北大呢！” 沈随：“……” 夏家人对自己人从来有种盲目自信，别说考北大，夏啾啾说她要上天，可能夏家人都会鼓掌说：“啾啾好棒！要多少钱，我们去给你买发射器！” 可沈随自己知道考北大有多难，他轻咳了一声 ：“她怎么突然这么想了？以前啾啾不是觉得读书累吗？” “可能是朋友刺激吧，”何琳琳从一个女人的角度猜想，笑眯眯道：“我们家啾啾啊，谈男朋友了呢！” 沈随：“……” 早恋到底有什么好骄傲！ 不知道怎么，他心里有那么些不舒服。 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一个人太久跟在你身后，突然不跟了，就会涌现那么几分失落。 沈随翻着电视，心情有些焦躁，调来调去，见没有人理会他，他终于有些忍不住，上楼来到夏啾啾房间。 夏啾啾正和一道数学题奋斗。 数学是她的软肋，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估计和数学是撕扯不清楚了。她有时候就很嫉妒江淮安，不明白为什么很多题他不用看书就能想明白，可她看多少遍书，做多少遍题，她就是不懂。 同样的题型，稍微加个条件，她就觉得这是崭新一道题，在为难她夏啾啾。 她被逼得抓着自己头发濒临崩溃，这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 夏啾啾以为是夏天眷，喷着火道：“进！门没锁！你不陪老妈打牌你……” 话没说完，夏啾啾就愣了，沈随站在门口，目光落在夏啾啾被扯得蓬乱的头发上。 两人静默了一刻，夏啾啾跳起来道：“我去梳个头发！” 说着，夏啾啾就往卫生间冲了进去。沈随站在门口，也没关门，目光落在夏啾啾的书桌上。 上一次他来的时候，夏啾啾房间里还都是漫画书、动画片、布娃娃、小说。书桌上干干净净，反而是护肤品的桌子上大罐小罐摆满。 然而这一次来，夏啾啾书桌上却堆满了书，书柜里也不再是小说，开始换成了各种习题。 他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就觉得面前人好像一夜之间长大，成为他觉得陌生的模样。 他合上房门，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后，夏啾啾打开房间门，这时候她已经换好衣服，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退了一步道：“进来吧，屋里有点乱。” 沈随点点头，笑着道：“我哪一次来不乱？习惯了。” 夏啾啾没说话，她已经忘记这时候的自己是怎么和沈随相处的了。 沈随走进她屋里，见她有些拘谨，笑着道：“我才多久没来，你就不习惯了？还是说谈了恋爱就不一样了？” “没……”夏啾啾赶忙争辩：“我没谈恋爱。” 沈随市一中的人，她可以不在意名声，江淮安还要。 现在正是江淮安改变自己形象和别人印象的时候，要是江淮安家里人听说他谈恋爱，也不知道会怎么想。 沈随听到夏啾啾否认，不知道怎么，心里就舒服了些。 他坐到小沙发上，低头看见沙发上的笔记，指了指道：“能翻吗？” 夏啾啾点点头，乖乖站着，看着沈随打开她的数学笔记。 “阿姨说你开始奋发向上了，我就想过来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帮到你的。不管怎么说，”沈随抬起头，眼里带了笑意：“我成绩还是可以的。” 岂止是可以？ 夏啾啾心里琢磨。上个学期沈随代表学校去参加全国数学竞赛，替学校搬了个金奖回来，学校可高兴坏了。现在沈随几乎可以不怎么努力，估计是保送定了。 她不说话，沈随随意翻着她的笔记，慢慢道：“怎么突然想起努力了？你爸妈也没想过要你成为什么特别优秀的人，你高高兴兴过日子，不好么？” “我想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和我爸妈有什么关系？” 夏啾啾睁着眼，看着沈随，有些好奇：“你想考好的大学，和你爸妈有关系？” 沈随愣了愣，他抬起头，看着面前将问题问得理所应当的人。 夏啾啾还是夏啾啾，她五官没变，眉目间却多了几分坚韧。 为了方便，她头发被剪短了许多，没有像一样精心搭理，只是用发圈随意扎在后面。衣服上也没有任何装饰品，就是普普通通的裙子，和以前那个精心打扮的洋娃娃截然不同。 沈随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他垂下眼眸，看着笔记，淡道：“数学不是你这么学的。你让一下。” 沈随和江淮安不一样，江淮安是真的在数学上有天赋，哪怕是没学过的东西，他都能自己推导出来。可是沈随只是智商偏上，更多的是依靠努力和一些学习技巧。 夏啾啾看他坐到位置上，赶紧让开给沈随，沈随摊开卷子，平静道：“数学其实不需要你做太多笔记，你照抄这么多题目没有用。数学其实知识点很少，每个知识点出的题型也很多也是重复的，大多是在原本题型上加点条件，做一点变化。你没什么数学思维，变化后解不出来正常，但是你把你知道的写出来，也能拿一部分得分点。所以你做笔记，不要照抄，要自己总结。比如说你现在在学数列，你别做笔记，你先看，看完以后来做题，做几道题以后你回头来看，在题目前面标注，每一道题到底在考什么，你是用什么解决的。你看，这里第三题、第四题、第六题、第十二题、第十三题，全都是同一个知识点，”沈随迅速在卷子上划出来，平静道：“那你把这个知识点写下来，就是等差数列的前n项合的公式对不对？然后你再看它有几种出题方法，你简短的写下来，重复的别写。你看，这么多题，”沈随同时抽了好几本习题，翻开数列的那一页，开始迅速的画出来：“这个、这个、这个、这些所有，都是考一个知识点，你看这个属于a考法，这个是b考法……发现了吗，”沈随抬头：“都一样的，没多少东西。” 夏啾啾听得频频点头：“对对对，”她亮着眼睛：“沈随哥哥，你说得对！” 沈随微微一愣，夏啾啾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叫他。 这个软软糯糯的称呼唤出来，他骤然觉得心里颤了颤。 或许要失去才知道珍贵，以前也没觉得什么，可是今天突然就觉得，夏啾啾吧，真的，挺好的。 他垂着眼眸没说话，夏啾啾继续道：“你继续说啊！” 沈随笑了笑：“一下吃太多你也消化不完，你马上要分班了，到了高二你应该离我挺近的，到时候我和你慢慢讲。你现在先消化，先重新把你不会的点给巩固一下。马上要开学了，你也把下学期的书看一看。” “嗯！” “你现在有上补习班是吗？” 沈随目光落在董良给她整理的册子上，夏啾啾点点头：“是啊，你怎么知道？” “那个补习班我也去，这个董老师讲课怎么样？” “超好！” 夏啾啾点头，沈随点了点头：“你是一对一的辅导？” “不是啦。”夏啾啾问啥说啥。沈随对不起她，那也是上辈子的事，而且算起来，沈随也没怎么对不起她，他只是不喜欢她。 一个人不喜欢一个人，怎么算的上是错呢？ 他固然方法不对，带着渣男潜质，可是沈随也是对她付出过、好过的，夏啾啾向来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沈随如今还没做什么，她克制住自己不去过度付出，那沈随和她之间，仍旧还是邻家大哥哥和小妹妹的关系。 沈随听她的话，有些诧异：“你上的是一个班的？” 班是班，但有点特殊。夏啾啾将董良那个特殊的班说了一下，沈随静静听着，听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是挺好的，以后好好学。” 说着，他下意识抬手，揉到夏啾啾头上。 这是他以前一贯的动作，只是没想到，还没触碰到夏啾啾的头，夏啾啾就下意识闪了过去。 沈随的手顿在半空，两人都愣了。夏啾啾有些尴尬，正想说什么，沈随就笑了起来：“啾啾长大了。” 说着，他站起身来，放下书道：“你好好读书吧，我下去看他们打牌。” 夏啾啾连连点头，没敢说话。 沈随看上去没什么感情变化，淡定从容离开。 只是离开的时候，他突然顿住脚步，回头道：“以后有什么不懂就到高三（一）班来找我，还有，高中时间紧张，别花心思去谈恋爱什么的。” 说完，他就关上了门。 夏啾啾听到关门声，心里有些暖暖的。 其实如果当初不是自己一定要追求沈随的话，他大概一直都是自己的大哥哥吧。 这样想想，沈随也没那么渣了呢。 ☆、第43章 （已修）第四十三章 假期很快过去， 九月初就迎来开学。这时候他们这批人已经将底子打得差不多，跟上了课程。 开学第一天， 夏啾啾从自家车上一下来，就看见江淮安站在门口。她和江淮安上学的时间差不多，上学期几乎每天都会撞上。江淮安瞧着她， 笑了笑道：“你几班？我陪你去看看？” “好啊。” 夏啾啾点点头，被江淮安这么一提醒，这才反应过来，今天开始，他们就分文理科了。 “以后我们就不是同桌了啊。” 夏啾啾语气忍不住有些失落：“连同班同学都不是了。” 江淮安听到这话，斜眼瞧她。小姑娘耸着肩， 好像很失落的样子，他心情骤然就好了，仿佛很是勉强道：“你不用失落啦， 我中午来找你和武邑吃饭， 晚上咱们还可以在补习班见。” “可是，”夏啾啾抬起头：“不是同桌，你上课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不好好学习怎么办？” 万一江淮安上课走神，被其他什么事影响， 不好好学习， 长歪了， 长不成她未来遇到那个江淮安怎么办？ 夏啾啾脸上很着急， 江淮安不由得有些奇怪：“你怎么比我还急？我自己读书我都不操心， 你怎么这么操心？” “我监督你啊！” 夏啾啾理直气壮：“监督别人总是比较容易做好的。” 江淮安明白了，严已律人，宽以待己。 这答案挺正常的，但江淮安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失落，总觉得在隐隐期待着另一个答案，却又不知道是什么。 这一次分班，夏啾啾和武邑在30班，江淮安在4班，宋哲被单独分到了一个偏远的29班，杨薇稳坐1班。 江淮安送夏啾啾到了30班，这时候已经七点二十，江淮安转头去找自己班，结果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了4班。 这时候江淮安才发现，教学楼呈一个凹字行，4班和30班刚好隔空相望。 他按耐住自己心里那点小欣喜，故作镇定给夏啾啾发信息：“等一下选位置，记得选靠窗的，有惊喜。” 夏啾啾也没多想，就回复：“好。” 位置是依照成绩选的，排名在前面的就进去先选座位，夏啾啾进去的时候，靠窗的那一组只剩下倒数第二桌，武邑在倒数第一桌占地为王，看见夏啾啾进来，拼命挥舞着自己的手臂，指着自己前面的位置。 夏啾啾走到那个位置上，里面坐了个女生，她正低着头在画什么，十分专注，夏啾啾站在她面前，她也浑然不觉。 这个女生长得颇为帅气，1.74的个子，骨架偏大，看上去很中性。她还穿着夏季的短袖校服，宽松的白T，手上带着黑色的护腕，肤色白皙，骨节分明。 夏啾啾坐下来，有些犹豫看着她，对方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来，皱着眉头：“你想做什么？” 她是琥珀色的眼，眼里带着些压着的怒气，似乎是夏啾啾打扰到了她。 夏啾啾赶紧道：“我可不可以和你换个位置？” 对方没说话，却直接站起来，将书往夏啾啾方向一推，夏啾啾赶忙站起来，给对方让了位置。 对方挪开之后，直接道：“进去。” 夏啾啾觉得这个人有种不怒自威的霸气，十分听话缩了进去。那女生往外面座位一坐，夏啾啾顿时觉得自己被一种莫名的安全感笼罩。 她赶紧给江淮安发信息：“我坐到窗边了，什么惊喜？” “抬头往窗外看。” 江淮安的消息很快回来，夏啾啾一抬头，就看见少年坐在对面班级倒数第二桌，撑着下巴，含笑看着她。 夏啾啾愣了愣，而后立刻低下头，开始发信息：“你骗人，这不算惊喜。” “看见我，还不是最大的惊喜？” 江淮安迅速回答：“你该跪谢，上帝能让你看到这么完美的人。每一天学习效率可以高上十倍。” 这个人的脸皮大概是铜墙铁壁了。 夏啾啾有些无奈，发了一个“无耻”的表情后，就收上了手机，而后开始一样一样将自己的书放到课桌上来。 这时候同学们正陆陆续续找到自己位置上，夏啾啾旁边坐着的女生看了一眼她的动作，想了想，她放下了笔，从课桌里将书拿出来，堆在了自己面前，严严实实如同堆上一座堡垒，等终于有了些许安全感后，对方松了口气，再次提笔。 她算不上好看，不过清秀，五官立体，有一种雌雄莫辩的英俊秀美。她之前一直在闷头画什么，现在一动就吸引了夏啾啾的注意。夏啾啾盯着她，总觉得这个人有那么几分熟悉，她突然想起谁来，小心翼翼道：“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顾岚。” 对方淡淡回答，说完后，似乎觉得有些不礼貌，随后抬头看向夏啾啾：“你呢？” 很好，确定了。 江淮安后来公司里有一个很出名的设计师，就是顾岚。 据说这个人和江淮安从中学就认识，算得上莫逆之交。顾岚这个人脾气有点怪，有传闻说她是个les，一直也没什么绯闻，以前夏啾啾也就是见过几面，但见面时候江淮安同她郑重介绍过，说自己公司就靠顾岚一手撑半壁江山。 中学就认识，那的确是应该在市一中。 夏啾啾想了想，再次确认：“你是很喜欢画画吗？” 听到这话，顾岚顿时拉下脸来，冷了神色：“管你什么事？” “没事没事。” 夏啾啾赶忙道：“我就问问。” 感觉这个人似乎不好惹。 新同桌不爱说话，就是一个劲儿画画。 夏啾啾没事干，就低头开始做题。 顾岚画画的声音沙沙的，夏啾啾有些心痒，抬头看一下，再看一下。 嗯，挺好看的。 看着顾岚笔尖的人物一点一点被勾勒出来，夏啾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感觉仿佛是着了魔一样，盯着那人物，也没觉得枯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节课，历史老师道：“第四组倒数第二桌里面那个同学，你看什么呢？！” 沉迷于观看别人画画的夏啾啾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历史老师更加不满：“喂，第四组倒数第二排那个披头发的女生！” 武邑听见老师吼，替夏啾啾着急了，在后面踢了夏啾啾一脚。夏啾啾顿时反应过来，老师吼的是自己，猛地站了起来。 “刚才那题怎么答？” 历史老师声音低沉，夏啾啾脑子一片空白，她下意识朝武邑看过去，武邑立刻用书挡住了自己的脸。 夏啾啾四处张望，没有任何救援的人，顾岚也是有些紧张，顿住笔尖，开始看旁边同学的历史书。 “不知道是吧？你叫什么名字？” “夏啾啾……”夏啾啾小声开口，历史老师挥了挥手：“站到门口去，不想上课就别上！” 夏啾啾涨红了脸，拿了本历史背诵小册子就走了出去，站到了门口。 紧接着她就听到历史老师接着道：“她旁边那个，你来回答。” 于是很快，夏啾啾才站稳，顾岚就走了出来。 两人就站在门口，顾岚看了她一眼：“你上课走什么神？” 夏啾啾有些不好意思：“看你画画好看，忍不住就看了过去，也没发现就这么上课了……” 她以为顾岚会笑话她，结果顾岚却是点了点头：“正常，我第一次看别人画画，也是这样。” 说着，顾岚语气软下来许多：“你也喜欢画画？” 夏啾啾呆了呆，她是还挺喜欢，闲着没事，就喜欢涂抹几笔，但是都是自己画着玩，也没怎么学过。 她想了想：“我更喜欢看漫画。画……我自己画不好的。” “那你觉得我画的好？”顾岚笑了笑，夏啾啾立刻点头，竖起大拇指：“特别棒。” “我没学过。”顾岚双手放在背后，看着前方：“我就是喜欢。只要喜欢，没谁画不好。” “你是艺术生？”夏啾啾有些好奇，顾岚苦笑了一下：“没，我妈想让我考会计。” “那你估计考不成了，”夏啾啾诚实回答，她记得顾岚中央美院毕业的。她拍了拍她的肩：“放心，画画更适合你。” 顾岚笑了笑，没有多说。 两人在门口站到下课，因为历史课是两节连上，于是课间的时候，夏啾啾就被围观了。 下课铃一打，大家陆陆续续走出来。顾岚和夏啾啾目视前方，面色木然。 趁着人少，顾岚决定和她多交流一下，淡道：“敌军还有三十秒到达战场围观我们，你紧张吗？” “不紧张，”夏啾啾认真道：“我妈说的，脸皮厚可以解决世界上90%的问题。” 顾岚沉默片刻，随后点头：“阿姨说得有理。” 可是夏啾啾脸皮再厚，也没有想到，隔壁班陆陆续续走出来后，沈随会出现在这里。 沈随看见夏啾啾被罚站，面上有些诧异。他正和同学说着话，见到夏啾啾站着，便干脆走了过去。 “你……这是被罚站了？” 沈随皱起眉头：“你不是说要好好学习的吗？” 夏啾啾没说话，她有些心虚，说话间，江淮安身影风风火火出现在人群里，他停在夏啾啾面前，皱着眉头道：“你被罚站了？！怎么回事？” 得，又来一个。 夏啾啾闷着头，不敢说话，这时候，江淮安才注意到沈随也站在旁边，他抬起头来，看着沈随，下意识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沈随被气笑了：“我们班在隔壁，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 江淮安被梗了一下，心里莫名有了点骂娘的冲动。但他忍住了，人前他十分给夏啾啾面子，声音顿时温柔了下来：“啾啾，为什么会被老师骂啊？” ——俨然如慈父。 夏啾啾挠了挠头，知道江淮安肯定是武邑通风报信特意过来的就不好意思道：“我，上课走神了，没能回答问题……” 江淮安听了这个答案，有些哭笑不得。虽然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大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想和夏啾啾去确认这最后一道。 他目光柔软下来：“上课别走神，好好听课。” “嗯。” 夏啾啾点点头：“知道了。” 说话间，上课铃响了起来，大家各自回了各自的教室，只有顾岚和夏啾啾还在教室门口站着。 “你说，”夏啾啾慢吞吞问顾岚：“老师是不是把咱们忘了？” “不能吧？” 顾岚迟疑了一会儿。 “咱们一起被罚站，”夏啾啾抬眼看向顾岚：“算战友了吧？” 听了这话，顾岚笑着没说话，扭过头去。 站了一个早上，夏啾啾腿都快站断了，好不容易熬到放学，顾岚便自己回了位置，坐下来，又开始画她早上的画。 夏啾啾看她在本子上画，点评道：“我觉得你要加点颜色会更好看。” 顾岚没说话。夏啾啾自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顾岚，你要不要去吃饭？” “不用。” 顾岚果断拒绝：“我带了饭。” “哦。” 夏啾啾点头，这时候江淮安已经在门口等了，她和江淮安去食堂，抱怨着早上的事，江淮安点着头，看她一面走一面在敲自己的腿。 江淮安没说话，等吃完饭，武邑单独去找宋哲，江淮安和夏啾啾一起回教室，路过长椅的时候，他突然道：“坐下吧。” 夏啾啾有些疑惑，但她向来是听他话的，就乖乖坐了下来，好奇道：“干嘛？我还有卷子没做完。” 江淮安没说话，就是蹲下身来，抬手握住她脚腕，捏在她小腿上。 他的手很大，捏在她小腿上，感觉像触电一样，一阵酥麻往上窜去，从尾骨开始，一路到达头顶，然后在脑中炸开。 夏啾啾整个人是呆的，随后就感觉小腿酸酸麻麻的。 “我妈最后的时候，经常在床上躺着，久了就肌肉酸胀，我就帮她按一按。” 他单腿跪着，目光平静，抬头看向夏啾啾：“还难受？” 他目光里没有半分杂念，似乎就是再做再平淡不过一件事，似乎面前这个人，和宋哲、武邑没有任何两样。 这样干净的目光，反衬得夏啾啾内心想得太多，不够简单。她垂眸遮着自己眼中的神色，低低应了声：“不是很难受了。” “我发现你特别容易走神。” 不是很难受，就是还有一点。 江淮安轻轻捏着对方小腿，慢慢道：“高二了，别再念着你的漫画书，再忍两年，就解放了。” “还有……两年啊。” 夏啾啾小声开口：“想玩的时候，根本忍不住，一想到两年，就感觉崩溃了。” “夏啾啾，”江淮安笑着抬眼：“你这是和我讨价还价呢？是你高考还是我高考啊？” 江淮安话说得很轻松，他鼻音略重，听说和他家原本是北方人有些关系，少年声音懒散含笑，听得夏啾啾心里扑通扑通跳快了几分，觉着面前这人，也太拿人了些。 她不说话，江淮安以为她是知错了不敢抬头，便凑了过去，想迫使她盯着自己，含着笑道：“说话，问你呢，你高考还是我高考？” 突然缩短的距离让夏啾啾吓了一跳，她猛地抬头，刚好江淮安见她背后落了落叶，想去接那落叶。 也就是这么一下，柔软的唇擦过少年温热的脸，江淮安当场僵在那里，落叶从他手指缝隙落了下来。 夏啾啾没敢说话了，干脆闭上眼睛。 江淮安沉默着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直起身来，笑着道：“不就是让你别看漫画书吗，你犯得着对我用这美人计吗？” “江淮安！” 夏啾啾听了这话，脸上瞬间涨红起来：“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是了，我胡说八道，”江淮安满脸认真道歉：“这不是美人计，这是儿童计，行了不？” “江淮安！” 夏啾啾气得咬牙：“我不要再理你了。” “哦，我很怕哦，”江淮安抬手抱住了自己，可怜道：“我求你，求你理理我，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你……你……” 拿着江淮安这种样子，夏啾啾也有些没办法了，两个人打打闹闹到教学楼，各自回到各自教室复习。教室里毕竟人多口杂，两个人一起看书不太好，要是闹出了什么早恋绯闻，更不好。 这时候已经接近午休，夏啾啾不打算打扰别人，于是就蹑手蹑脚走进教室。 结果教室里除了顾岚，没有别人。 她手里拿着一个馒头，沉浸在画画里，完全没有注意到夏啾啾来到身后。 夏啾啾看见顾岚的馒头，里面夹了咸菜，旁边放了一杯水，夏啾啾诧异出声：“顾岚，你就吃这些？” 顾岚僵住动作，抬眼看向夏啾啾，冷声开口。 “关你什么事？”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文章大修过， 如果感觉无法衔接，请从40章开始重新阅读） 这话透露出来的满满敌意让夏啾啾有些尴尬。 顾岚迅速将馒头收起来，随后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原本早上建立的战友情谊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整个下午夏啾啾和顾岚都没说话， 等下午下课后，江淮安到门口来接夏啾啾， 一群人吃着饭的时候，夏啾啾还发着呆， 江淮安朝着夏啾啾挥了挥手：“回神了。” 夏啾啾回过神来， 江淮安吃着菜道：“想什么呢， 这么入神？” “没什么。” 夏啾啾有些低落， 想了想，还是将顾岚的事儿说了。 “你说她是就喜欢吃馒头，还是……有其他事儿啊？”夏啾啾有些苦恼：“要是真的是只吃得起饭……” “真只吃得起饭你要做什么？”江淮安抬头瞧了她一眼：“养起来？” 夏啾啾抿了抿唇， 别说顾岚未来会对江淮安有很大帮助，就算没有， 同学一场，能帮总是要帮的。 夏啾啾不说话， 江淮安就乐了：“夏啾啾，你心怀天下啊。” “算了，”夏啾啾不和他贫：“我打个饭给她送回去。” “啾啾，”听了这话， 杨薇开口拦住了她， 夏啾啾看过去， 杨薇眼里有了些苦涩：“我觉得，你对她最大的帮助，就是假装不知道这件事。” 夏啾啾微微一愣，杨薇提醒：“人都有自尊。” 如果不是因为自尊，又怎么会一个人躲在教室里吃东西，又怎么会在被发现后，恼羞成怒？ 夏啾啾反应能过来，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江淮安知道她好心，有些无奈叹了口气，安慰道：“慢慢来，别着急。” “嗯。”夏啾啾点头，知道江淮安的意思。她现在冒失着去对顾岚好，顾岚不见得会领情，而且也显得太过刻意，倒不如慢慢来，先当朋友，不要一开始就居高临下，站在施舍者的位置上。 这样琢磨着，第二天，夏啾啾还是带了两瓶牛奶过去，上着课的时候，夏啾啾又不由自主朝着顾岚画的画看了过去。 她画得是真的好看，哪怕没有任何色彩，是用铅笔简单描绘的黑白世界，都格外动人。 她喜欢画人，画出来的人物都总能超乎人想象的帅气好看，夏啾啾静静瞧着，明明只是想要和顾岚套近乎，却不由自主就一看就能看上许久。 等顾岚发现了，她不由得皱了皱眉：“你总盯着我做什么？” “顾岚，”夏啾啾目光炯炯有神，虽然她知道不对，可是她克制不住：“你能不能教我画画？” 话刚出口，夏啾啾就有些后悔了。 当务之急是要学习，不是画画，她和顾岚提这个要求，其实是不合适的。 可是人很奇怪，喜欢一样东西，明明努力克制，却还是忍不住要接近。 夏啾啾正想收回自己的话，结果顾岚一声“行啊”，夏啾啾的话顿时凝在了唇边。 收不回来。 真的，好想学啊。 “我也是野路子，没怎么学过，都是自己看书的，”顾岚平静开口：“不过你只是学着玩的话，也没什么。” “不不不，”夏啾啾哪里敢说未来国内顶尖画师一般，赶忙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师父了。来，”说着，夏啾啾顺手从抽屉里就拿出一瓶牛奶，双手奉上：“这是孝敬师父的。” 听到这话，顾岚忍不住笑起来：“我喝了，你喝什么？” “还有一瓶，”夏啾啾抽出牛奶，认真道：“师父，干了这杯牛奶，你我师徒情谊就定下了。” 顾岚听这话乐了，勾起嘴角：“你挺能贫的啊？” 说着，她拿过夏啾啾的牛奶，两人干了一杯。 等到了晚上，夏啾啾叽叽喳喳和江淮安说这些事儿，江淮安就一面做卷子一面听，做着做着，他手机亮了一下，夏啾啾看到上面闪过的名字——江城。 “你爸？” 夏啾啾好奇开口，江淮安应了声：“嗯。” 夏啾啾沉默着没说话，憋了半天，终于道：“你最近和他怎么样？” “正常。” “他给你电话做什么？” “叫我回去。” 说着，江淮安似乎不太想聊这个话题，反问她道：“顾岚教你画画了，那你卷子写完没？” 一听这话，夏啾啾脸色就僵了。 她摸了摸鼻子，灰溜溜转头，开始做自己的卷子。 被江淮安逼着做完了卷子后，一行人一起回家，杨薇和夏啾啾一起慢悠悠朝着自家车走过去，杨薇抿了抿唇，终于道：“明天中午我去找你一起做题吧。” “嗯？”夏啾啾没能明白杨薇的意思，杨薇笑了笑：“我带点点心去，大家一起吃。” 夏啾啾有些意外：“你……” “我为什么要对顾岚好是吧？” 杨薇垂下眼眸，嘴边笑容带了些苦涩：“我也这么穷过，瞧着她，我就觉得像以前还没来宋家的时候。” 夏啾啾没再说话，顿住了声音。 第二天中午，杨薇果然如约过来，她带了许多水果点心，和夏啾啾、顾岚一起分着吃。 顾岚一开始还有些拘谨，杨薇带的点心多，又好吃，后面也就不客气起来。三个女生说说笑笑，倒也熟悉起来。 后面几天，杨薇和夏啾啾都轮流带着带东西来和顾岚分享，顾岚心大，倒也没体会出什么不同，旁边的人却是看明白了一些。有天中午夏啾啾吃完饭回到班上来，就听见有个女生坐在位置上，嘲讽道：“有些人真是为了吃几个点心，连脸都不要了。” 说这话时，夏啾啾刚好走进来，看见顾岚脸色不太好。她倒也没反应过来是在说顾岚，毕竟刚分班不久，她和那女生也不熟，那女生和他们隔着一组，没想过顾岚会和她有什么关联。 夏啾啾压低了声音，小声道：“这是谁呢？在说谁呢？” “王瑜，”顾岚往说话那女生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淡道：“以前我们班的，和我不对付。” 说了这话，夏啾啾就品出那么几分不同了。和顾岚不对付，那现在说的话，是不是在说顾岚？ 但这话她不敢问，只能换了话题道：“你和她怎么惹上的啊？” “人和人之间能有什么仇？” 顾岚看上去似乎并不在意，声音平淡：“无非是你看不惯我，我看不惯你。” 见顾岚不愿意多说，夏啾啾也就不说什么了，将刚买来的画纸摊开，充满求知欲道：“趁着午休一个小时，来，你和我讲讲怎么定点……” 夏啾啾绕开话题，就是想着不惹事。顾岚大概也是这样想，也就没多说什么。 等到下午，正好是夏啾啾和顾岚值日，她提前给江淮安发了信息，说自己值日，晚一点过来。 “我做题等你，”江淮安信息回复得很快：“一会儿一起走。” “\\（^o^）/～” 夏啾啾回了信息，就拿起扫帚，和顾岚分开组来扫。 王瑜坐在位置上和朋友聊天，好几个其他班的人和她坐在一起聊着。班上还在做题的同学频频回头，大家都有些烦躁。 顾岚倒也没觉得什么，只是扫到她那里时，手劲儿没控制住，将垃圾往王瑜脚下扫过去了一些。王瑜顿时惊叫起来，怒吼道：“顾岚你做什么？！” “不好意思，”顾岚赶忙道歉：“我下手重了些，不是故意的，不好意思了。” “你不是故意的？！”王瑜提高了声音：“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在报复我！” “你有什么好让我报复？” 顾岚抬眼，眼里带了嘲讽：“亏心事儿做多了，随便做点什么都觉得人家在报复你？” “你胡说八道什么！”王瑜气得脸红起来：“我做什么亏心事了？” “这我哪儿知道？” 顾岚耸耸肩，转身就想离开，这时候王瑜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顾岚的衣服：“你别走，这事儿我和你没完！” “你放开！”顾岚推了一把王瑜：“别拉拉扯扯的。” “你打我？！” 王瑜被她推愣了，顾岚被王瑜的反应搞得有些懵，然而王瑜在喊完这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多，一下子就激动起来，抬手猛地推了一把顾岚，怒道：“你他妈以为我不敢打你啊？！就你这样的我打你你又能怎么样？” “王瑜，”顾岚被她推得后退了一步，捏紧了扫帚，冷着声音：“别太过分。” “我他妈就过分了你能怎样？叫你瘫痪的妈来找我麻烦还是叫你吸毒坐牢的爹……” 话没说完，顾岚就猛地扑了过来，朝着王瑜脸上就招呼了过去。所有人朝着顾岚涌去，夏啾啾正倒完垃圾回来，看见这个场景，倒吸了口凉气道：“你们在干什么！让开！” 说着，她就帮着顾岚去拉扯旁边的人。 顾岚这时候已经被好几个人拉住，王瑜捂着脸站起来，指着顾岚道：“行，你有本事，你等着，我今天就去告诉你爸妈，你在学校里怎么‘好好读书’的。” 王瑜说完，还觉得不解气，抬起手来想打顾岚。 夏啾啾一把拦住王瑜：“别打了。” 王瑜咬着牙：“你给我滚。” “不行，”夏啾啾认真道：“就是一点口角矛盾，这在学校，你们又不是黑社会，喊打喊杀做什么？” 王瑜：“……” 夏啾啾说得太认真，没有丝毫玩笑的味道。 王瑜憋了半天，终于道：“你让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打。” 话刚说完，外面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你说你连谁一起打？” 众人猛地回头，看见少年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双手环在身前，抱着一本习题册，斜靠在墙上，嘴角含笑，目光却一片冰冷。 王瑜呆在那里，张了张口，喊出一声：“江哥？” 江淮安挑了挑眉：“哟，还认识我呢？” 说着，他抱着习题册走进教室来，停在王瑜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慢慢道：“你刚才说，你要打谁？”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王瑜没有说话，她低着头， 没敢看江淮安。 江淮安的大名她是听过的， 虽然江淮安似乎有大半个学期都没怎么闹腾过了， 对于王瑜这种也就是欺软怕硬的小混混来说，也是不敢招惹的。 江淮安看着王瑜的样子，嗤笑出声来：“平时没少欺负人吧？遇见钉子硬的就不吭声了？” “你他妈以为我不敢打你啊？”江淮安学着王瑜的模样，阴阳怪气道：“就你这样的我打了你又怎样？” 王瑜不说话，江淮安退了一步，靠着桌子， 冷笑道：“说话啊？！我打了你又能怎样？！” “不……不能怎么样。” 王瑜颤抖着声， 眼里含了眼泪，小声道：“江哥，我错了， 我以后不敢了。” “记好了，”江淮安神色终于缓和下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这么欺负别人， 别人也会这么欺负你， 好好读书， 少仗势欺人。” 说着， 他扭头看向夏啾啾：“地扫完了？” “椅子还没摆好， 还有黑板要擦……” 夏啾啾下意识回复，王瑜赶紧反应过来：“我来， 夏姐你有事先忙， 我……” “不用了， ”夏啾啾摇摇头：“我自己的事，自己做就行，以后你别欺负人了。” 王瑜赶紧点头，夏啾啾看了一眼顾岚，询问道：“你先回去？” “没事，”顾岚面色平静：“我和你一起。” 说着，顾岚和夏啾啾各自去拉椅子。江淮安直起身来，拿了黑板擦，帮着夏啾啾把黑板擦干净。 三个人做完事，一起走出了教室，刚走出去不久，王瑜旁边的人就涌了上来，激动道：“江淮安居然没打你？不是说他脾气特别冲的吗？” “我刚才看他从对面狂奔过来的，我还以为他做什么呢，原来是来保人的，你说他保的是顾岚还是夏啾啾？” “他刚才是不是抱着题目进来的？上个新学期全年级数学第一和物理第一真的是他啊？” “卧槽，江淮安不是改邪归正了吧？今天还擦黑板了……”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着，王瑜有些不耐烦道：“行了别说了，吃饭吧。” 说着，王瑜率先站起来，往外走去，走了一段路，她旁边一个女生拍了拍她的肩，摇了摇手机：“视频我发你了。” 王瑜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皱起眉道：“算了，何必惹这个事儿？” “随你，”那女生耸了耸肩：“我就是想万一用上了呢？” 夏啾啾和江淮安走出来，顾岚跟在他们两后面，走了几步后，夏啾啾扭头道：“顾岚，你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不用了。” 顾岚抿了抿唇：“你要去其他地方，我去食堂吃了就回去。” 夏啾啾也不勉强她。 有时候夏啾啾也不知道该怎么和顾岚相处，虽然没有说得很清楚，但她知道顾岚的条件估计是不太好，夏啾啾没过过这种日子，不能太清楚揣测对方内心，她和顾岚相处，总是担心一不小心说错什么。 于是她点了点头，和顾岚告别，刚一转身，顾岚就叫住她：“那个，夏啾啾！” 夏啾啾停住脚步，扭过头来，江淮安也跟着回身，看见顾岚瞧着他们，有些犹豫道：“今天，谢谢你们两了。” “没事，”夏啾啾笑起来：“是他们不对，我们也没做什么。” 顾岚没说话，垂下眼眸，夏啾啾想了想，又接着道：“你明天继续教我画画啊，师父。” 这一声师父拉近了他们的关系，示意顾岚也帮助了她很多。 顾岚明白夏啾啾的意思，点了点头，重重应了声：“好！” 这一次她回答得很真切，不是平日那种随随便便敷衍的样子，夏啾啾忍不住笑起来，挥了挥手道：“明天见了。” 顾岚瞧着她的笑，有些羞涩笑开，点了点头道：“明天见。” 因为顾岚的回应，夏啾啾显得很高兴，江淮安腿长，和夏啾啾走路的时候要刻意放缓步子，夏啾啾也知道，跟着这些腿长的人并肩走的时候，她会加快一点频率，今天比较高兴，频率一快，显得她整个人蹦蹦跳跳的。 江淮安瞧着她的样子，“啧啧”了两声：“夏啾啾，还好顾岚是个女的，要不是女的，我都快以为你喜欢她了。” 说着，江淮安突然觉得不对，顾岚虽然不是男的，可她也长得很帅啊？ 他回头打量了夏啾啾两眼，皱了皱眉头。夏啾啾不以为意，欢快道：“我觉得顾岚人好。” 她说完，想起未来顾岚的样子，她常年加班，工作能力又强，而且她是真的喜欢画画，有几次江淮安带她去看顾岚的画展，顾岚站在自己画作面前介绍她的画，那时候她整个人都仿佛笼罩着一层光。 人在为喜欢的事业、为梦想奋斗的时候，哪怕狼狈流离，也闪闪发光。 可悲的是，大多数人不要说梦想，连自己喜欢什么，都很难找到。 夏啾啾就是这种普通人，所以当年看着顾岚的时候，她就觉得，这样的人，太难的，太值得让人喜欢。 她不能对江淮安说未来的顾岚有多好，只能回头同他认真道：“真的，你以后会知道。” 江淮安嗤笑不语，两人走出校门，他瞧了旁边的萝卜头一样，慢慢道：“今天吃什么？” 之前他们五个人一般都一起吃食堂，今天夏啾啾值日，大家就都先走了，只有江淮安等着她。夏啾啾没说吃食堂，他也就什么都没说。 夏啾啾站在门口，这才想起来吃饭的问题，她看着满大街各种小吃，吃了好久食堂的胃，突然有了那么一点不甘。 “江淮安，”她慢慢说：“今天星期五了……” “嗯，”江淮安点点头，顺着她的话：“星期五。” “明天就放假了。” “对，”江淮安侧过身瞧她，看她皱着眉头，仰起脸，可怜巴巴道：“我觉得，一个星期有一个晚上放纵一下，没有什么的，对吧？” 听到这话，江淮安彻底笑了：“行了，”他将她书包往肩上拉了拉，直接道：“想吃什么你说，别绕这么大圈子，今天小爷请你。” 一听这话，夏啾啾整个人眼睛都亮了。 “我有一个绝妙的想法，”她指着不远处一条街：“我知道那里有一家重庆火锅，咱们去吃吧！” 江淮安愣了愣，夏啾啾有些奇怪：“怎么了？” 江淮安笑了笑：“行，去吧。” 两人一起穿过巷子，转过弯，来到火锅店。还没进店里，就闻到火锅翻涌的味道，夏啾啾熟门熟路进去，拿了单来，直接点了个九宫格，然后开始点单。 江淮安看着她熟练的操作，等夏啾啾点完了之后，慢慢道：“你平时早就盯上这家店了吧？” 夏啾啾有些不好意思：“学习久了，就容易饿……” “所以每次咱们去上补习班的时候，你就想着这家火锅？” 江淮安挑起眉头，眼中全是了然。夏啾啾点了点头，坦然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江淮安笑着没说话，细长的眼里带了几分戏谑：“哪敢问夏同学，你是个什么品种啊？” 说话的时候，店家先将锅底端了上来。江淮安一看见锅底，脸色就不太好了。 夏啾啾将蒜泥拨进碗里，没察觉江淮安脸色不好，低头道：“这家葱花挺新鲜的，我觉得你可以多来一点。” 江淮安没说话，夏啾啾替他放好香油，将蘸料推到江淮安面前，终于发现江淮安正盯着她，目光带了几分审视。 “怎么了？” 她有些奇怪。 “你为什么不问我吃不吃辣？”江淮安淡淡开口，夏啾啾呆了呆。 为什么？ 因为……后来的江淮安，无辣不欢。 他特别喜欢吃重庆火锅，他们两几乎每周都去，他的调料蒜泥要多一点，不要葱花，除非那天葱花新鲜又切得漂亮，他才勉强会下尊口。而且他喜欢在调料里加耗油和醋，醋不用多，一点点，有个味道就好。 夏啾啾记得他每一个习惯，记得他喜欢的每一道菜，于是进店之后，一切都没问过他。 因为一切，她都知道。 然而她不能解释，结结巴巴道：“我……我以为大家多多少少都会吃多点……而且加了香油就不辣的……” “为什么你给我的香油里加了醋和耗油，但你的没加醋？” 江淮安继续开口，声音平静。 夏啾啾不知道怎么说了。 她本来也不擅长撒谎。如果两碗都一样，她还能说是自己的习惯，可是就一碗如此，明显是某一个人的习惯。 气氛有些尴尬，许久后，夏啾啾终于垂眸：“对不起，我经常和别人出来吃火锅，我习惯了。” 江淮安没说话，他垂眸看见火锅沸腾起来。 “以前经常和谁来习惯了？” 夏啾啾没说话，江淮安却已经猜到了。 他勾起嘴角，声音都带了冰冷：“江淮安？” 夏啾啾诧异抬眼，江淮安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气得发抖。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生什么气，生谁的气。他直觉若是让人知道，这是一件很难堪、很丢脸的事，于是他强撑着自己，将服务员叫过来，把锅底换成了鸳鸯。 鸳鸯锅端上来的时候，江淮安平静了许多。他看着对面一直没有说话的夏啾啾，淡道：“我不吃辣，在此之前，我从来没吃过重庆火锅，没有什么要加耗油加醋的习惯。” “嗯。” 夏啾啾声音闷闷的，江淮安将毛肚放进清汤里，夏啾啾想说什么，江淮安就冷眼看了过去。 “我就喜欢吃清汤，番茄汤，排骨汤。不管什么汤，我就是不喜欢吃辣的！” “我知道……” “夏啾啾，”江淮安认真开口：“除了一个名字相似，我和江淮安，没有一点瓜葛。我不认识他，更不是他。” 夏啾啾：“……” 说完这些话，江淮安心里舒服了很多，他舒了口气，看着汤锅里的毛肚，做好了准备：“你要说什么就说罢。” 不管什么话，他都不会难过，他都做好准备了。 “我就是想说……”夏啾啾小心翼翼开口：“毛肚，要锅开了才能下……” 江淮安：“……”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江淮安一时觉得有点绝望， 夏啾啾看着他脸上面如死灰的表情， 小心翼翼道：“你……还好吧？” “没事儿。”江淮安叹了口气：“算了， 算了。” 说着，他低头戳着香油，等着锅开。夏啾啾想了想， 尝试道：“你试试我给你调那个香油，你肯定会喜欢的。” 江淮安也不挣扎了，他懒得再和夏啾啾说什么，将夏啾啾给他做的调料拿过来， 闷着头就吃。 嗯， 不得不说，是真的好吃。 他也不知道夏啾啾为什么这么了解自己的口味，所有的味道都是感刚刚好。 东西好吃， 人的心情就好上许多。夏啾啾偷偷打量江淮安，见他眉目舒展开来， 知道他气消了许多， 慢慢道：“你刚才是在生气吗？” “没有。” “你生气了。”夏啾啾认真开口：“还挺大脾气的。” 江淮安抬头看了她一眼， 没多说什么，闷着头在清汤里涮毛肚。夏啾啾见他不打算再提这件事， 也就没有接着再说。她总觉得， 说下去一定会牵扯出太多太复杂的事情来，让人头疼。 吃完火锅后， 江淮安心情明显由阴转晴， 带着夏啾啾去了补习班， 然后闷头开始做作业。 相安无事过了一段时间后，迎来第一次月考，夏啾啾成绩稳步上升，江淮安则是突飞猛进。不仅数学依旧稳坐在第一名，其他科也追了上来。 出成绩那天下午，江淮安被数学老师叫了过去，他本来和夏啾啾一批人约了一起吃晚饭，老师叫他，他便在群里发了信息：“老师叫我过去一趟，你们自己先去。” “我也是。” 杨薇的信息迅速在群里冒头：“大家先吃。” 杨薇和江淮安没去，但宋哲和武邑还是决定出去吃鱼，夏啾啾想了想，同来找武邑的宋哲道：“你和武邑先去，我等江淮安一起。” “啧啧，”宋哲眼里露出些戏谑：“小媳妇啊。” “我不是他小媳妇儿，”夏啾啾认真道：“你别乱说。” 宋哲露出不相信的神情，但也没有继续逗她，反而拖着武邑先行离开。 教室里除了值日生，就剩下了夏啾啾和顾岚。顾岚还在画画，看宋哲离开后，她抬起头来，问旁边的夏啾啾道：“今天的画还画吗？” 最近夏啾啾都在跟着顾岚学画画。夏啾啾说不清楚自己是做什么，明明是要好好读书，可是看见顾岚话，她心里就痒，忍不住跟着画。 明明学画画只是照顾顾岚的一个借口，但真画起来，又止不住笔。 看了一下午的书，顾岚这么一问，夏啾啾就心痒起来，看了看时间，决定等江淮安的时间就用来画画，江淮安一回来，她就不画了。 于是她点了点头，应声道：“嗯，今天画一会儿。” 顾岚应了声，从她手边拿过画纸来，给她讲了一会儿透视，就给她布置了任务，而后顾岚没说话，低头自己画自己。夏啾啾按照她说的开始画，定点打线描边，全身心投入，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而另一边，数学组里，一个秃顶的老头将报名表交给江淮安和杨薇：“这个是数学竞赛组的报名表，你们知道这是我们学校的强项，你们进来，按照你们的水平，保送应该不是难事。你们考虑一下？” 江淮安没说话，杨薇直接拿起笔来，点头道：“谢谢老师。”，说完，就开始填写。 江淮安有些犹豫，老头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还有什么担心的？” “训练时间，是怎么个情况？” 江淮安斟酌着，老头喝了口茶，慢悠悠道：“每天放学后到晚自习后的时间。周一到周六晚上培训，周日全天培训。” 江淮安没说话，老头点了点报名表：“填了吧，填完了就去培训了。” 听了这话，杨薇抬头看了一眼江淮安，江淮安笑了笑，垂下眼眸：“老师，不好意思了。” 老头抬起头，有些茫然，似乎没明白江淮安在做什么。 江淮安站起身来，眼里带了些无奈：“我答应了陪朋友吃饭，先回去了。谢谢老师。” 说完，江淮安便转身离开。 江淮安和老师说话的时候，沈随刚刚从位置上站起来。 他有下课后在教室里再多做也一会儿题的习惯，现在刚好做完。做完题后他从走廊上路过，下意识往教室里看了看，便看见了夏啾啾。 她坐在自己位置上，认真做着什么。 一个普通人认真，别人大概也就是夸赞一句“努力”。然而一个从来没有认真、也不需要认真的人认真起来，却会给人更大的冲击。 或许是对夏啾啾无能贪玩的印象太深刻，当沈随看见静静坐在桌子边上描画着什么的夏啾啾时，竟然是忍不住停住了脚步，静静站在窗台门口看着。 夏啾啾穿着校服，前面的头发用一个粉红色的发卡卡住。午后阳光很温柔，她低头写字的时候，仿佛是笼罩了一层微光，呈得皮肤白皙了许多。 沈随静静看了一会儿，夏啾啾终于察觉有人在盯着她，她抬起头来，看见站在窗口的沈随，不由得微微愣了愣。 沈随朝着她笑了笑，招了招手。夏啾啾犹豫了片刻，还是站了起来，走到门外。 “沈哥。”叫‘沈随哥哥’太恶心，一下子就改口叫沈随又太过冷漠，于是她换了个稍微中间一点的称呼，打算以后逐渐开口。 沈随听到这个称呼愣了愣，随后意识到夏啾啾或许是已经开始反感过去的称呼。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只是头一次如此清晰感觉到，夏啾啾的确在远离他了。 沈随低下头，轻轻笑了，却是道：“你也不用叫我哥了，直接叫沈随就行。” “嗯……”夏啾啾应了声，有些好奇道：“你来找我吗？” “这次月考下来了，就来问问你成绩怎么样。” 沈随很快找到了一个理由，仿若真的是特意来询问成绩一般：“应该有进步吧？” “嗯。”说到成绩，夏啾啾还挺开心的。虽然不像江淮安一样突飞猛进，但是有进步对于夏啾啾来讲，就很不错了。毕竟她知道，她只是个普通人，江淮安那种人可遇而不可求 ，她只要比自己好就可以了。 “这次考了班上第二，”夏啾啾报了成绩：“排名已经排到年级500名了。” “可以啊，”沈随点点头：“都五百强了。” “你呢？”气氛缓和下来，夏啾啾也不愿意再想上辈子的事，于是反问道：“考得不错吧？” “嗯，”沈随随口道：“还行。现在都放学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走？” “我在等江淮安，”夏啾啾毫不掩饰：“他被老师叫走了，我在等他回来和我一起吃饭。” 听到这话，沈随突然想起来昨天老师和他商量的事，笑着道：“不用等了，以后他应该不和你走一路。” “为什么？”夏啾啾呆了呆，沈随眼里带了欣赏：“罗老师看中他，要让他入数学竞赛组。” 罗佑是学校数学竞赛的指导老师，也是重点班的数学老师，在学校里很有地位。 市一中数学竞赛组屡获大奖，是市一中大多数学习梦寐以求之地。进了数学组，很大可能能拿奖，拿了奖，就有资格参加保送了。 听到这个消息，夏啾啾首先反应是开心，然而很快意识到，数学竞赛组有自己的训练体系，晚上要单独加训，江淮安的确很大可能是不会回来了。 一想到要许久不见，夏啾啾心里不由得有些失落，沈随看出她的沮丧，有些苦笑不得：“他去数学竞赛组是好事，你至于吗？” “嗯，”夏啾啾垂头丧气点头：“是挺好的，就是想到和他相处的时间变少了。” “就这么喜欢他？” 这么直白的言语让沈随侧目，夏啾啾歪头想了想：“我打算喜欢他。” “什么叫打算喜欢？”沈随有些奇怪，夏啾啾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我决定喜欢他，但现在还不喜欢，所以我努力去了解他，培养我的喜欢。” 沈随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他就骤然想起以前的夏啾啾。 她总是喜欢跟着他，什么好的都给他。她有零食就巴巴给他送过来，他钱不够用的时候，她也会赶紧给他。 沈随一直觉得，自己算不上个好人，他从来承认这点。 人与人之间，不过就是利用与利用的关系。他母亲告诉过他，人这一辈子不进则退，物尽其用，用好别人，也用好自己。 比如把自己变成一个优秀的人，这也是正确使用自己获取最大利益的一种方式。 他从不主动要什么，你不给，他不要；你给了，他不拒绝。 夏啾啾不对他好了，他本也没什么遗憾，然而如今却才意识到，并不是没有遗憾。 有个人对你好，多多少少会心动。只是面对一个你看不起的人的心动，和你欣赏的人的心动，这是完全不同的心态。 他遮掩住自己繁杂的内心，笑了笑：“干嘛一定要喜欢谁呢？你还小，该好好读书。” “嗯，我知道，”夏啾啾点头：“放心吧，我不会打扰他的！” 沈随：“……” 他的意思不是怕夏啾啾打扰江淮安。 沈随不知道该怎么去继续这个话题，夏啾啾反而先开口，问了一下他数学竞赛组的事情，上课时间，培训方式，随后明白，今天江淮安过去，的确可能不回来了。 她有些失落，沈随看了出来，迟疑了一会儿后，慢慢道：“他不回来了，要不我陪你一起吃饭？” 夏啾啾微微一愣，随后赶紧摇头：“我今天还是等着吧，他让我等他。” “你总不能等得不吃饭吧？” “也没什么，”夏啾啾想了想：“我课桌里好多零食吃呢！你不用管我了，我自己没事的。” 说着，夏啾啾摆了摆手，还要说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江淮安的声音：“夏啾啾。” 夏啾啾猛地回头，看见江淮安双手插在裤袋里，含笑看着她：“走了。” 夏啾啾呆呆看着江淮安，江淮安走到她面前来，仿佛沈随这个人不存在一样，低头瞧她：“发什么呆？” “你不是……不是要去数学竞赛班吗？”夏啾啾慢慢回神，奇怪道：“今天不用培训？” “不去了。” “为什么啊？”夏啾啾着急了：“多好的机会啊。” 江淮安笑了笑，什么话都没说，反而是抬头看向教室，扬了扬下巴。 “去收拾东西，我陪你吃饭。” “问你话呢，”夏啾啾着急道：“为什么不去数学竞赛组啊？” “我说了啊，”江淮安一脸坦荡：“我陪你吃饭。” 夏啾啾还要说什么，然而开口之前，却骤然反应过来。 她呆呆看着江淮安，江淮安扭过头，看着远处，没有瞧她。 “我没开玩笑，”江淮安语调平静：“我就是特意来陪你吃饭的。” 想对一个人好，那哪怕只是陪她吃饭，也会成为生命中很重要的事。 更何况，他还答应过她，让她等他。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这话说出来， 在场三个人心情都有些复杂。 沈随见两人都没说话， 许久后，慢慢道：“你们聊，我先走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然而离开前，他想了想， 还是回头道：“江淮安， 其实你更适合走竞赛的路子。” 这话是实在话，不管沈随是个怎么样的人， 但至少这一刻，他说这话是发自内心的。 江淮安和沈随不一样，属于逆袭型的选手， 底子基础都不像沈随这么牢固。他的总分算起来不算顶尖， 只是在数学上明显有异于常人的天分， 如果直接去参加高考，江淮安不是很有把握， 但去参加数学竞赛，对江淮安来讲或许倒是一条路。 江淮安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他点点头，淡道：“我明白，谢了。” 他明白， 可是他还是选了这条路。 这是一种坚定而委婉的拒绝， 沈随抬眼看了夏啾啾一眼， 没有说话，点点头，转身离开。 等他走了，江淮安朝教室里扬了扬下巴：“去吧。” 夏啾啾应了声，回到教室里，收拾了包，顾岚抬头瞧了外面一眼，轻轻笑了：“江淮安又来接你啦？” “嗯。”夏啾啾点点头，从课桌里拿出一瓶牛奶，放在顾岚面前：“我这儿还有一瓶牛奶，记得帮我喝了，不然坏了，我先走了啊。” 说完，夏啾啾便急急忙忙提着书包跑了出去，她一出去，江淮安就顺手将她书包捞了背在后面，见夏啾啾鬼鬼祟祟的样子，挑眉道：“做什么亏心事了？” “给顾岚留了瓶牛奶，”夏啾啾往教室里看了一眼：“不知道她会不会多想。” 听了这话，江淮安抬眼望教室看了一眼，淡道：“夏啾啾，你真是热心助人。” 当初帮她，现在帮顾岚，倒是一模一样的热心肠。 夏啾啾点点头：“嗯，是啊，我爸说，善有善报，我们要对世界充满爱！” 说着，夏啾啾回头：“咱们今天吃什么？” 江淮安本来神色平淡，隐约带着些冷意，但在听见夏啾啾说这话的时候，他面上有了弧度，嘴角微弯：“夏啾啾，什么都拦不住你吃东西的脚步啊。” 上次带着夏啾啾去吃了火锅后，放学去搓一顿仿佛成了习惯。 江淮安学习紧，这段时间成了江淮安唯一放松的时间。然而夏啾啾却比江淮安好了很多，看见江淮安上了正规，夏啾啾心里放松了许多，一放松，人就泄了气。江淮安在的时间还好，她还能坚持着以身作则，只要江淮安看不到的的地方，比如说上课，她就会忍不住看漫画书，或者画几笔。 她跟顾岚学画画也有一段时间，越画越喜欢。人做喜欢的事，总是不分昼夜，不问晨时，你会觉得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争分夺秒几乎都是本能。 吃饭是两人唯一安静相处的时候。分班后大家都越来越忙，有时候宋哲一群人也会一起，但大多数时候就是江淮安和夏啾啾。 每个学校外都有一条堕落街，两人换着吃，一天吃一家，堕落街都还有许多菜等他们探索。 江淮安不喜欢吃路边摊，但夏啾啾热爱，他也就跟着，今天夏啾啾没有坐在店里的打算，干脆带着他到小摊边上，买了臭豆腐、又买了麻辣烫，江淮安端着跟在她身后，看她一路买过去。 门口有一家肉串，烤得十分入味，夏啾啾想吃，于是江淮安端着一堆夏啾啾买的东西站在摊口，面无表情道：“老板，20串肉串。” 老板抬头看了江淮安一眼，笑着道：“都买这么多了，吃得下吗？” “吃不下也得买啊，”江淮安有些无奈：“我朋友看见什么都想吃，只能买了。” “那剩下多可惜啊。”老板翻烤着肉串，江淮安笑了笑：“她吃不完，就我吃嘛，我食量大的。” 听到这话，老板抬头看了一眼江淮安的校服，笑呵呵道：“小帅哥挺他疼女朋友啊。” “不是，”江淮安赶紧解释：“就朋友。” “我明白我明白，”老板点头道：“早恋都是地下恋情，我不说的。” 江淮安有些无奈，但知道也改不了老板的想法，便干脆也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夏啾啾带着烤生蚝回来，兴奋道：“烤好没？” “好了，”老板将肉串递给夏啾啾，笑眯眯道：“小姑娘，接好了。” “谢谢老板。”夏啾啾点头，捧着生蚝和肉串，扭头同江淮安道：“走吧。” 江淮安跟上夏啾啾，扭头瞧了她一眼，哭笑不得道：“夏啾啾，我发现你使唤我使唤得挺顺溜啊？” 夏啾啾微微一愣，她以前就是这么使唤江淮安，习惯了，也就改不过来。 她想了想，认真道：“好吧，那以后不这么使唤你了。” “使唤我也行啊，”江淮安眨了眨眼：“给点好处啊。” “你要什么好处？” 夏啾啾扭头问他，有些奇怪，不知道江淮安还想要什么。江淮安朝着夏啾啾的肉串扬了扬下巴：“肉串，好吃吗？” 夏啾啾没明白江淮安是想吃肉串，反而是认真去吃了一口，咀嚼着道：“挺好吃的。” 江淮安见夏啾啾没明白，无奈之后，便干脆自己下手了。 他站在靠夏啾啾身后一点的位置，弯下腰来，牙尖咬在夏啾啾握着的肉串上，带着肉回去。 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他离她很近，整个人都仿佛是贴了上来，气息喷涂在她脖颈之上，让她忍不住红了脸。 江淮安在她脸侧吃了几口肉，随后很严肃道：“是挺好吃的。” “还有其他的呢！” 夏啾啾终于明白江淮安是饿了，同他道：“来，我喂你。” 说着，两人就一面吃，一面喂，一面往前走。 两人走到补习班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两人一进来，其他三个人齐刷刷看向他们，眼中神□□言又止。 江淮安愣了愣，看见他们的目光，忍不住抬手闻了闻自己的校服，皱眉道：“不会是臭豆腐太臭了吧？” “江哥，”武邑率先开口，有些犹豫道：“你看贴吧没？” “嗯？”江淮安皱起眉头：“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看贴吧？” 宋哲没说话，他拿出手机来，直接递到了江淮安身前：“你看看。” 江淮安从宋哲手里拿过手机，看见了一张被顶了几百楼的热帖，标题是——“校园一霸江淮安欺凌同学现场直播，果然有钱就能为所欲为” 夏啾啾看见那张帖子就怒了，她压着怒气拿出手机，赶紧打开了市一中的校园贴吧，在首页就找到了这张帖子。 帖子还有人不断在回复，主楼是一个视频，视频明显被剪辑过，就从江淮安学王瑜的的地方开始。 “你他妈以为我不敢打你啊？就你这样的我打了你又怎样？” “说话啊？！我打了你又能怎样？！” …… 视频里江淮安嚣张跋扈，王瑜眼中含泪，十分委屈。 后面楼层不断有人在回复，明显是有王瑜的亲友在下场，上来先描述了当天的情景，说是王瑜惹了江淮安的女朋友夏啾啾，江淮安为夏啾啾出头欺负无辜同学。 江淮安之前性格乖戾，结下的仇家不少，平时不敢说话，现在网上一出视频，立刻就出来踩他。 什么他之前欺负同学打架闹事，全部翻了出来。 也有人说点实话，比如说—— “江淮安一般很少欺负人啊，他打架不都是和那些平时就欺负人的打吗？之前好几次也是因为社会上的人收咱们学校保护费和人家打架的啊” 但只要有人说江淮安的好话，立刻就被人群群起而攻之。 “富二代果然不同凡响，这么快就有人洗白了。” “洗白党滚出。” “亲友下场了吧？” “你敢摸着你的良心说话嘛？” …… 本来也只是萍水相逢，平和的人也不爱吵架，被这么一骂，会为江淮安说话的也闭了嘴，整个帖子里几乎是一面倒的场景。最新回复里还附加了江淮安和夏啾啾在吃饭的场景，江淮安在视频里的样子还被截图下来，配上文字做成了表情包。 ——我打你又怎样？ ——我爹有钱啊。 爬完整栋楼，夏啾啾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马上登陆了账号，打算下场去帮江淮安讨个公道。江淮安抬眼看了她一眼：“你干嘛？” “我去帮你解释！” 夏啾啾气愤开口，江淮安将手机从她手里抢过来：“这事儿你别管，去学习。” 说完，他往外走去，夏啾啾跟着出去：“江淮安，你打算怎么办？” 江淮安顿住步子，扭头看她，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 他笑容里没有任何不满、惶恐、或者担忧，平静从容，仿佛是再小不过的一件事。 “别担心，”他温和开口：“给我十分钟，我把事儿处理完，就回来做卷子，嗯？” 这批人，也就够他浪费十分钟，还不如二十块烤肉。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看见江淮安这个样子， 夏啾啾放心不少。可她还是没离开，江淮安有些无奈， 手机接通了，江淮安将手机放到耳边， 平静道：“大姑，嗯，是我淮安，我有个事儿想请你帮忙。” “嗯， 没什么大事， 我想找个律师。我微信上把事情发给您， 麻烦您帮我找个律师，看情况直接起诉吧。” “没事，不影响学习，谢谢了。” 说完， 江淮安挂了电话，抬头看向夏啾啾，笑了笑道：“走吧？” “就这么完了？” 夏啾啾愣了愣， 江淮安歪头笑了：“不然呢，我还要浪费时间和他们去解释一下？” “没必要的。”江淮安淡淡开口：“走吧。” 说话间，江淮安手机再次响起来。 他拿起手机， 看见上面的名字， 顿时脸色不大好看起来。 他看着手机没动， 夏啾啾下意识问了句：“谁？” 江淮安将手机挂了， 直接将号码拖黑， 随后转身走进教室，淡道：“广告。” 随后就没有多说。 江淮安进教室后，宋哲起身来：“你什么打算？” “好好读书。” 江淮安平静道：“行了，别浪费这个心思，做题吧。” 说完，江淮安就低下头去，开始做卷子。大家都没说话，互相看了看，便各自回了各自位置。 到了第二天，江淮安刚到进学校，所有人都开始偷偷看他。 他在门口等夏啾啾，夏啾啾下车之后，明显感觉氛围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大家的目光似乎都在不停扫过他们两，那目光说不上善意，一面鄙夷他们两人，一面躲躲藏藏。 夏啾啾知道这是那张帖子的效果，这张帖子今天已经成为了校园贴吧的红帖，那个吧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给那张帖子加了精。除了贴吧，江淮安的表情包也在市一中学生的群里的迅速散播开来。许多人在群里匿名发着表情包，分享着江淮安的黑料。不过一个晚上，江淮安已经坐实了仗势欺人的纨绔身份。 不过因为江淮安以前名声也不怎么好，这事儿对他影响也不是很大，反而是对夏啾啾影响大一些。 论坛里一路八出夏啾啾和江淮安各种关系，从高一两个人当同桌、江淮安篮球场上去救夏啾啾等等事迹开八，并且暗指是夏啾啾找江淮安出头。 大家对江淮安敢怒不敢言，对夏啾啾就没那么好脾气，于是夏啾啾进教室的时候，就发现她的书被人撕了堆在桌子上。 夏啾啾看着那些书没说话，顾岚从后面走了进来，看着那桌子上的东西愣了愣：“这是怎么了？” “谁干的？” 夏啾啾扭过过头，扫向周边坐着的同学，大家都假装没注意到她的目光，低头看书不语。 顾岚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在整夏啾啾。 顾岚脸色不太好看，夏啾啾捏紧了拳头。撕她的书她不太在意，可是她这边这样，江淮安便又能讨了好？ 她转过头去，迅速往对面四班走过去。 顾岚见她脸色不好看，放下书包，赶紧追着过去。 两个人的身影风风火火，沈随坐在教室里，一抬头就看见夏啾啾在外面一闪而过。 好几个人在旁边议论，沈随皱起眉头：“这是做什么？” “你不知道啊？”他同桌慢慢道：“听说隔壁班那个叫夏啾啾的，怂恿自己男友江淮安打了人。打人就算了，还特别狂，说就是打你怎么样。” 听了这话，沈随站起身来，就跟了出去。 旁边人有些诧异，就看见沈随追了出去，跟上夏啾啾。 这时候夏啾啾已经到了4班，江淮安见她来了，有些茫然，但还是第一时间走了出去，皱眉道：“怎么了？” 见江淮安没事，夏啾啾心里放松不少，喘着粗气，点了点头道：“没事。” “没事儿你这样？” 江淮安皱眉，抬眼看向了夏啾啾后面的顾岚。顾岚看了一眼夏啾啾，欲言又止。夏啾啾知道，如果让江淮安知道自己书被撕了，肯定是要再去找人麻烦的，现在这节骨眼上，她就算不能帮江淮安什么，也不能给江淮安惹事。 于是她笑了笑，摇头道：“真没事儿。” “真没事儿，你和我才分开就跑来找我？”江淮安冷笑出声来：“夏啾啾你当我傻呢？” “我没骗你，”夏啾啾咧嘴笑开：“我就是想你了。” 想你了。 这话猛地拍打过来，让江淮安有些措手不及。 他心跳得飞快，一时之间没办法正常思考，他扭过头去，压低了声音，有些别扭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见江淮安没有追问下去，夏啾啾也算满意。她挥了挥手，同江淮安道：“见过了，我回去了。” 说完，夏啾啾便蹦蹦跳跳转身离开。 江淮安看着她的背影，脑子里一直有些乱。他感觉自己仿佛是陷入了汪洋大海，有无名的情绪流窜环绕在他周身，他直觉要抓住什么，却不知道该抓住什么。 这样复杂的心情让他来不及思考太多，呆呆回头之后，他电话再次响了起来，却是江澜带着律师到学校了。 江澜动作快，昨晚就联系了律师。律师很快做了各方面的证据保全，从贴吧到各大网站，因为是热帖，一晚上已经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倒也直接到了起诉标准。 江淮安赶到门口去接江澜，车停下来后，律师先从车里下来，随后是江澜，最后却来了一个江淮安意想不到的人。 “你来这里做什么？”江淮安看见江城，顿时皱起眉头。江城被江淮安的目光刺得有些焦躁，然而他控制住了自己，冷着声音：“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 “我知道，”江淮安平静出声：“我没接。” “你还敢说？！”江城提了声音，江淮安轻轻笑了笑：“我不接的意思就是，这事儿你别管。” “江淮安，”江城提醒他：“我是你爹！” “行了！”江淮安不耐烦打断他，怒吼出声：“我知道你是我爹，你要骂就骂，骂完了我还要回去上课，赶紧的！” 话出口，江城就愣了。 他呆呆看着江淮安，一时所有话都出不了口。 江淮安皱眉看他，催促道：“快啊！” 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江城身子微微颤抖，抿着唇，头一次明白，被人误解，是怎样一种委屈。 “我没有想骂你，”他强撑着自己，尽量冷静下来：“你不用这样看我，我毕竟是爸，你对我有偏见。” “我还是你儿子，你对我又没偏见？” 江淮安冷笑出声，扭头看向江澜，平静道：“大姑，我们进去吧。” 江澜看了一眼旁边的江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江淮安和江澜一起往教务处走去，江淮安问了几句案子相关的事儿。 “昨晚连夜做了证据保全，律师找人顺着发帖人的账号找到了她以前发的帖子，她在其他帖子里留下过自己的Q号，昨晚找到她的Q号后，从空间里的信息找到了微博的，基本可以确定人了。我的意思是先联系他们本人，愿意道歉认错赔偿，也没必要起诉。” “嗯。”江淮安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 想了想，江澜看了一旁一直跟着的江城一眼，终于还是道：“这一切都是你爸……” “哦。”江淮安仿佛是早就知道了江澜要说什么，直接截断了江澜的话。 江城在后面听着，脸色极其难看。 这时候他们也已经到了教务处门口，教务处主任是一个有些矮的中年男人，姓王，叫王波。他见到江淮安出现，本来有些不满，毕竟已经是上课时间，江淮安还在这里晃悠，他当然要管。只是江淮安刚一出现，江澜江城一批人就跟了过来，王波就呆了。 江澜江城他是认得的，虽然很少来学校，但王波还是听说过江淮安家里人的身份。他赶紧起身来，笑着道：“江小姐，江先生，今天怎么有空来学校了？” “你们学校学生在贴吧造谣抹黑江淮安，”江城抢先开口，冷着声音道：“我今天来，就是特意来讨个说法的。” 一听这话，王波就愣了，旁边江淮安扭头看过去，男人穿了西装，挺直了腰背，往前走了两步，挡在他和江澜前方。 这么多年了，江淮安头一次觉得，江城这个人吧，终于有点人样了。 而另一边，夏啾啾转过墙角，就看见沈随站在路口。他看着她，皱着眉头。 夏啾啾没想到沈随在这里等着她，不由得愣了愣，沈随看着她的样子，叹息出声。 “事情我知道了。”他有些无奈：“贴吧吧主是我朋友，我让他先删帖。” “夏啾啾，”沈随慢慢出声：“你要是想好好读书，以后还是离江淮安远点吧。”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夏啾啾没说话， 她抿了抿唇。 她的态度让沈随有那么几分焦躁。十月明明该转凉的气候，却依旧带着夏日余温， 热得让他有几分焦躁。 他压着心里那些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继续规劝夏啾啾：“我知道这一次你是想认真读书的，江淮安以前是个什么样不用我说你大概也明白， 你成天跟着他混在一起， 就算你想读书， 他带来那些事也不会让你能静下心来读的。” “你知道怎么回事？” 夏啾啾听了沈随的话，抬起头来， 看着他，平静道：“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随没应声，许久后，他淡道：“你说是怎么回事， 我听着。” “王瑜找我麻烦，江淮安帮我， 那些话都是王瑜说过的， 江淮安只是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 ”沈随皱起眉头：“可这重要吗？明明有更好的方式，你被欺负了，他可以告老师可以找家长， 他一定要自己出头， 他要是没出头不就没有这事儿了吗？啾啾， 他那都是小混混的解决方式， 很幼稚很不成熟。” “所以你成熟？” 夏啾啾抬眼看他， 沈随愣了愣，夏啾啾认真道：“沈随，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再喜欢你。” 遇见江淮安之后，为什么再没有想起过这个人。 沈随被这话刺得心上一缩。 本不该有什么，本也是一直怕她喜欢他，然而当她这样坦荡荡说出来的瞬间，却还是觉得心上一窒。 大概是拥有过太久的东西被骤然拿走的空虚，又或是本就重要却没有懂得。 沈随也说不清了，他只是觉得笑容都有点难以支撑，可他遮掩情绪习惯了，只是僵着笑在嘴角。 夏啾啾凝视着他的笑容，目光却仿佛是看透了他所有伪装。 “把懦弱当成成熟，这样的人，我不喜欢。” “啾啾，你还是太天真了，”沈随抬了抬眼镜，继续道：“不要给冲动找借口……” “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表达自己想表达的话，在有限度的范围内，最大程度争取自己的权益，沈随，我不觉得这是幼稚。” 已经上课了，周边是老师讲课的声音，各科老师的声音环绕，还有学生念书的声音，夏啾啾的声音混合在中间，却格外清晰。 “努力讨好别人，顾头顾尾，连在自己朋友被欺负时，站出来吵那么一架的勇气都没有。甚至于，明明已经笑不出来了，却连收起笑容的胆量都没有，沈随，如果这是成熟，我希望我一辈子都没有。” “江淮安很好，”她看着沈随，在提到那个名字时，目光里带了那么一份柔和：“可能现在的确有那么些幼稚，可是，我不觉得他保护我是错，他很好。” 说着，她强调了一句：“特别好。” 沈随的笑容终于保持不住了，他看着夏啾啾，没有说话。夏啾啾说完这些，有些话她不止是为了回答现在的问题，也是为了提点沈随。 未来她见过沈随好多次，最后一次是在自己婚礼上。 那时候他已经在家里帮助下，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婚礼上他一直在想，笑容薄凉又浅淡，达不到眼底。 他身边有一个女人，穿着得体，举止优雅，听说门当户对，算的上是天作之合。 敬酒的时候，她问他过得好吗。沈随举着酒杯笑笑：“不好。” 夏啾啾点点头，她也觉得，他的模样，似乎是过得不好。 然而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愣了。 年少有为、美人在侧的沈公子，能有什么过得不好？ 沈随似乎也是察觉了旁人的感觉，赶忙接着道：“开玩笑的，我过得挺好。” 夏啾啾没说话，深深看了他一眼，将酒喝了下去。 当天晚上，夏啾啾收到了沈随的短信。 他说，你没猜错，我过得不好，特别不好。 啾啾，我好累啊。 那短信被江淮安瞧见，拿了夏啾啾手机，直接将人拉进黑名单，说新婚之夜打扰他们的前男友，必须管小黑屋一个月以示惩戒。 后来沈随还没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就出了车祸。 夏啾啾知道沈随为什么过不好，他从小太习惯太讨好别人。 她毕竟喜欢过他，知道他爱什么，不爱什么。 比如他骨子里其实是个热血男儿，天天看各种航母飞机导弹，最后却被逼着报了个金融；比如他其实龟毛冷血又自私，却还要每天装成一个温柔暖暖四处散发爱；比如他这个人脾气差得要命，遇到事儿恨不得抬手就干，却还要为了不惹事、不闹事、三好学生这个人设憋着自己，走法律、告老师、告家长…… 人活成这样，夏啾啾看着都替他累。 如今一切还在年少时，夏啾啾还是希望沈随能过得好，于是她说了那么一句，希望沈随明白。 沈随听了她的话，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等夏啾啾回了教室，就收到了沈随的信息。 “贴吧里的事我会处理，好好学习。” 夏啾啾想了想，还是回复了一句“谢谢。” 夏啾啾和沈随说着话的时候，江家的律师已经和王波说明了来意，随后将发帖学生的信息递给了王波。 王波点点头道：“这个好办，你等我把人叫过来。” 说着，王波就让人去把发帖的学生叫过来。来的是个江淮安毫无印象的人，对方一看见江淮安立刻意识到是什么事，随后忙道：“不是我！是王瑜用我的账号发的！是王瑜！” 江城往江淮安看过去，皱着眉头道：“王瑜是谁？” “视频里被骂那个女生。” 江淮安淡淡开口，江城不耐烦道：“那一起叫过来。” 王波点头，觉得的确都是该叫过来处理一下的。 没一会儿，王瑜就被叫了过来，看见江淮安，王瑜先愣了愣，随后故作镇定坐到了椅子上，转头看向王波：“老师，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儿吗？” “叫你过来领法院传票。” 江淮安勾起嘴角：“知道诽谤罪是什么罪吗？” 王瑜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强撑着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哦，她不知道唉，”江淮安目光看向指认王瑜那个女生，一脸无奈道：“那没办法，现在证据来看，我只能告你了唉，同学。” 一听这话，那人立刻急了，猛地站起来道：“王瑜，那个帖子明明是你拿我账号发的，你现在要赖账吗？” 王瑜没说话，似乎在思索着说什么。那人突然想起什么来，匆匆忙忙拿出手机：’我这里还有你发给我的微信，你看，这个账号和密码是我发给你的！” “这证据很重要，”江淮安点点头，一脸严肃看向旁边的律师：“赶紧带去做证据保全。毕竟诽谤罪也不是小罪了，说不定要做三年牢呢。” 王瑜和吵嚷着的女生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那女生开始积极检举王瑜，王瑜白着脸道：“你别吓唬我，我说的都是事实，这世道总不是连实话都不能说。” “是不是事实你心里不清楚吗？”江淮安冷下脸来，捏着拳头，抿紧了唇。他呼吸急促，仿佛是受了巨大的冤屈：“是你先欺负同学，我也不过就是学着你说的话嘲讽了你几句，我问你，你欺负了别的同学，我除了口头教育了你几句，还做什么了？” 王瑜没说话，抬头看向江淮安，有那么几分懵逼。 面前的江淮安仿佛是换了一个人，和平时那个嚣张跋扈的不良少年全然不一样。他红着眼睛，眼里全是委屈：“我只是想让你别欺负同学，我希望你能改邪归正，你不接受没关系，你需要这样诬陷我吗？” “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吗？我每天学习到两点，我早上六点起床，我不缺任何一节课，我自学写的习题册比你几年都多，你以为我做这些是为什么？！就是希望别人能正视，能不要想起江淮安就是个小混混，我这么多的努力，就被你一个剪辑过的视频作废了！王瑜，你还要良心吗？” 江淮安嘶吼着，旁边王波都听得有些难过起来。 浪子回头总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江淮安做这么多，只是想要一个认可。 可是踏踏实实总比不上投机取巧，努力善良也抵不过流言蜚语。 作为教务处主任，保护学生学习积极性几乎是老师的本能，看到江淮安的反应，王波顿时有些恼火，同王瑜道：“王瑜，原版的视频你肯定有，把原版的放上去，给江淮安道歉。这事儿……” “至少要记过，”江澜果断开口，打消了王波说道歉就可以的念头，冷声道：“道歉，赔钱，做人总该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不道歉不赔钱，那就法庭见。” 江澜说得笃定，王瑜终于慌了。 “你们怎么回事？！” 她提高了声音：“让我发视频的是你们江家人，如今要告我也是你们江家人。如果不是江怀南花了1000块让我发视频，你们以为我想惹这个事儿？你们就欺负我算怎么回事儿？有本事，你们找江怀南啊！” ☆、第50章 第五十章（一更） 王瑜明显是急了，声音又尖又利， 和视频里那个委屈胆怯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江城听到江怀南的名字时， 脸色明显变了许多， 江淮安坐在椅子上，往后靠去， 没有多说什么，江澜却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看向江城的眼神带了几分讥讽。 助理早在开始争执时就将门关上，如今也没人听到他们说话。王瑜看见江家人沉默，胆子不由得大上许多，慢慢淡定下来。她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江淮安， 接着道：“我本来也不想惹事儿，江……江淮安，其实那天也没发生什么， 我心里也有数， 只是是江怀南来找我， 他说我发了这个视频，他给我1000块。我不发，他就打我，我心里害怕啊。” 王瑜声音委屈下来：“他是你弟弟， 左右是我的不对， 我能怎么办啊？” “这话说的， ”江淮安笑起来：“他是我弟弟， 做了这种事儿， 你该第一时间告诉我，让我去教育他不是？我毕竟是他哥。” 说着，江淮安将手搭在椅背上，眼中露出冷意来：“就算我现在好好学习，也是他哥，明白吗？” 其他人或许不懂，但王瑜却是明白的。 江淮安这是在警告她，就算他现在不打她不动手好好学习，但这是他江淮安不想，他始终是市一中的一匹狼，想咬人就能有利爪獠牙。 王瑜赶紧点头，旁边王波犹豫着道：“那个，江先生，要不要把江怀南……” “不用了，”江城青着脸打断王波的话，皱眉道：“我会回去管教江怀南，这次麻烦您了。” “没事儿没事儿，”王波见事情解决了，赶紧道：“也是我们做老师的不到位。” 江城点点头，目光落到王瑜身上：“你手里还有原始视频对吧？” 王瑜艰难点了头，江城有些疲惫：“发到这个邮箱里，明天给我儿子公开道歉，具体的事宜我让助理和你联系。” 王瑜面色不太好看，她还想说什么，就注意到江淮安瞧着她。 江淮安面上很平静，甚至还带了几分笑意，但笑却不达眼底，凭空让人觉得多了几分寒意。 不用多说什么，王瑜就明白了江淮安的意思。别说她还想在市一中读书考大学，不想被记过，更不想接法院传票。就算她无所谓读书不读书，却也不想在市一中惹上江淮安。 于是所有话都咽了下去，她低下头道：“好。” 见她答应配合，江家一行人站了起来，逐一走了出去。 一出教务处，江淮安便同江澜告别，随后往教室走去，江城叫住他：“站住。” 江淮安停住脚步，江城看着面前神色冷然的少年，好久后，有那么几分疲惫道：“和我回家去，这事儿我帮你和怀南问清楚。” “不去。”江淮安果断拒绝，江城皱起眉头：“为什么？” “不要打扰我学习。” 江城：“……” 这儿子一定吃错药了。 “我知道你不信，”江淮安看江城不说话，嘲讽道：“那我给你另一个理由，我不傻，不想去挨打。” “我不会打你……” 江城有些苦涩。 最近江淮安做的事他是看到的。 在江家的时候，看到过他喝的咖啡，看到凌晨的灯光，后来他搬走了，留下的习题册，做得满满当当。 他给江淮安打过好多次电话，江淮安都不接，他没办法，就到公寓找。他白天忙，凌晨去找，还是能看见江淮安房间的灯亮着，以前觉得他是在玩游戏，现在莫名就会觉得，他大概是在做题吧。 见了许多老师了解江淮安，问了许多他周边的人。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去试图努力了解江淮安，说来也可笑，作为父亲，想知道江淮安这些年的成长，居然是从外人的口中去知晓。 问得越多，知道得越多，就越愧疚。 当年江淮安怎么成为不良少年的？ 他在学校里被人收保护费，他和人打架，没有人管他。 对，没有人管他。江城身为父亲，自己的长子在学校被人打被人收保护费，他不知道。 那一年江淮安十三岁，天天打游戏，他每天回家看见江淮安就暴躁，他就记得那天他还在回家路上，许青青就给他打电话，说江淮安和人打架，因为江淮安看人家不爽骂了对方，就和别人打了起来。 江淮安那时候只要见到他就和他吵架，他在学校骂同学，江城毫不意外。 当天他本来心情就不好，喝了许多酒，回到家里来，不分青红皂白，迎面就给了江淮安一耳光。 江淮安被他打蒙了，他怒气冲冲道：“你能耐了啊？！还学会打架了？！” 江淮安气得发抖，于是他没说。 什么都没说，是对是错，他想，他爸会知道。 他等着他来道歉。 然而江淮安那时候没想过，江城给老师留的电话，都是许青青的。 所以他不说，他爸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等他知道江城甚至没有留电话给老师的时候，江淮安就觉得，江城也不需要发生什么。 后面种种，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江城去追寻着这个孩子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时候，他心里特别累。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妻子是这样的人，也没想过自己以为的“一时疏忽”，给孩子造成的，是这样多的苦难。 他想去弥补，然而看着江淮安嘲讽的笑容，他却只觉得无力。 “这一次我真的不打你，我会好好对你，”江城声音越说越小：“回来吧……淮安。” 江淮安没说话。 他直觉到江城的不一样，江澜在旁边瞧着，好久后，慢慢道：“今天和你爸回去，事情总要处理的。” 江淮安没有拂江澜的面子，点了点头，便道：“行吧。” 江淮安和江城一起上了车，江澜做前面，助理去找江怀南。 上车之后，江淮安和江城隔了老远，他一直不说话，江城也不开口。好久后，江澜终于道：“你们父子这是怎么回事？老三你最近改邪归正，该给孩子说说。” 江城板着脸，面色有些不好看，他正要发怒，却终究忍了下去。 好久后，他终于道：“我最近去找了你老师。” 江淮安没有理会他，江城也做好了江淮安不理他的准备，这个儿子和他有多像他是知道的，江城深吸了一口气：“现在的，以前的，还有宋哲、武邑，这些我都私下找他们谈过，淮安，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 话说开，江城就觉得容易多了，他继续道：“你妈刚去的时间，刚好也是我最难的时间，那时候我脾气不好，你脾气也暴躁，每天我在外面应酬完，回家你还要找我吵架，我受不了，就对你有些疏忽。” “这岂止是有些疏忽？” 江淮安嘲讽开口：“有多疏忽需要我提醒？” “是，”江城点点头：“是我当初对不起你，那时候我以为许青青会好好对你，所以我将你交给了她，我是真的没想过她会这样……” 江城声音梗住，江淮安扭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江城看着他的模样，慢慢道：“我知道你一下子不会原谅我。” “这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江淮安声音平静：“而是有些伤口一旦存在，那就无法愈合。我想原谅你，可是我疼。” 江淮安抬眼看向江城：“你不用做太多的，江城。” 他的语气平淡得没有半分波澜：“反正，我现在其实已经不在意了。” 他找到了新的寄托和爱，就不会执迷不悟于从前那份卑微可怜的期盼 。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加更完毕） 江城没有说话，他早已经做好这样的准备。这些天江淮安不接他电话， 不回他信息， 加上之前的态度， 江城已经明白，江淮安是下定决心和他决裂了。 可他却觉得自己内心诡异的平静，如果江淮安没有说什么，安安分分的回到家， 他才觉得有些奇怪。 话说到这份上， 江澜也不再劝，三个人前脚回了家， 后脚江怀南便被助理带了回来。 江淮安坐在沙发边上，拿了单词本，带上耳机就开始背单词， 江城看了他一眼，他也没有理会。 江怀南进来的时候还有些不服气，发着火道：“我还在上课， 把我叫过来做什么！” 说完，他就看见窝在一旁沙发里背单词的江淮安，他心里咯噔一下，有了那么几分不安。 许青青本来还在睡觉，听见人来了，赶忙起来打扮好， 这才下了房来， 焦急道：“这是怎么了？怀南不还在上学吗？” “你自己说， ”江城抬眼看向江怀南：“你为什么要找王瑜陷害你哥？” 听到这话，江淮安抬眼看了江城和江怀南一眼，颇有些诧异。 这份诧异刺痛了江城，他看着江怀南呆愣的眼神，提高了声音：“还站着做什么？！跪着！” 江怀南反应的快，他见惯江淮安被打的，于是赶紧跪了下去。 许青青慌忙赶过来，满脸焦急道：“老江你这是做什么啊？什么贴吧什么王瑜？你又是听谁瞎说什么诬陷怀南的话了？” “行了，”江城不满道：“他作弊，你说是老师伙同所有人诬陷他；现在他剪辑了他哥的视频发在网上污蔑他哥名声，你也说是别人诬陷他，许青青你儿子什么样你不清楚吗？” 许青青听得满脸呆愣，随后她眼里涌起怒气：“我儿子怎么样？我儿子不是你儿子吗？！” “是，但我没教过他这么撒谎陷害窝里斗！” 江城猛地站起来，仿佛是想将所有暴怒发泄在许青青身上。 “许青青，我待你不好吗？我是怎么和你说的，你好好对淮安，你呢？！这些年你是怎么对他的你心里不清楚吗？” “我怎么对他了？”许青青大吼出声来：“我给缺衣少食了？我虐待了？！江城你搞清楚，打他是你打的，骂他是你骂的，你现在你来怪我对他不好？你有什么资格？！” 江城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将视线看向江淮安，江淮安带着耳机，认真看着单词表，恍若未闻。 许青青的话太锐利，让江城有些支撑不住，他张了张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许青青见他无言，变本加厉道：“江淮安是你儿子，你自己不好好照顾，反而怪我不好好照顾，这是什么道理？我照顾他，好吃好喝养着，出了事儿帮着，这就是我的本分了，更多的，我做不到，也不想做。你当他亲爹没照顾他，如今却怪起我来了？” “那你也不该骗我。” 江城语气弱了下去：“以前淮安和人打架，因为什么你不会不清楚。” “我有说什么吗？”许青青不耐烦道：“我从来只是开个头，你就说肯定是江淮安惹的祸，找他麻烦，是我说多了什么？” 许青青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江城却还是觉得有几分不舒服，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才是。 江淮安见他们吵偏了，便抬了眼，看向江怀南，淡道：“到底为什么找我麻烦？” 江淮安开口，是所有人都看了过去，没有多说什么。 江怀南听到江淮安问话，将目光落到他手里的单词表上，倒也坦荡道：“我嫉妒你，我看你不爽，我就像让你身败名裂，怎么了？” “就凭一个视频？”江淮安气得笑出来：“你脑子没病吧？” “那又怎么样？”江怀南仰着下巴：“老子就喜欢看你不高兴的样子怎么了？” 江淮安没说话，看着江怀南，他觉得有那么几分熟悉。 仿佛是过去那些年，他每次想气江城的时候，就是这样。仿佛是刺猬将所有刺竖起来，尖锐刺向这个世界。 他静静看着江怀南，江城听江怀南的话，怒火中烧，一脚踹了过去，怒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 江怀南被江城踹倒在地，许青青尖叫着去护着江怀南，提高了声音：“你要做什么？你要打死他吗？！” “我今天就打死这个孽种算了！” 江城怒到极致，胡言乱语。江怀南听到这话却是笑了，猛地挣开了许青青，愤然起身：“行啊，今天你就打死我好了！” 江怀南盯着江城，眼里冒着火：“反正你也不需要我这个儿子，有大哥在就行，我这种私生子贱种有没有，又有什么分别？！你打啊，”江怀南看着呆愣的江城，弯腰将头凑了过去，声音骤然提起：“来啊，随你打，我还一下手我是你孙子！” 江城被激得抬手就打了过去，江淮安却突然站起来，一把抓住了江城的手。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江怀南有些奇怪抬头，看见江淮安抓住江城的手，站在原地，平淡道：“不是所有事都能用暴力解决的。” 江城微微抖了抖，不可置信回头，江淮安目光平视前方，淡然出声：“他只是想你多关注他一下，没什么坏心。我可以讨厌他、打他、骂他，但是你不该。他所做的，都是为了你这个爸爸，能多夸他两句。” 江城没有说话，他觉得喉间哽得生疼。江淮安说的是江怀南，江城又如何不知道，正是因为他有过这样的心境，所以在江淮安鲁莽时，他能准确而淡然说出这些话来。 江怀南听着江淮安的话，红着眼扭过头去，江淮安见江城不再打了，放下拦住江城的手，淡道：“别总从别人身上找借口，问题出了，自己想想自己的责任。两个儿子都养成这样，只是许青青的责任吗？” 说完，江淮安便往外走去，江城看着少年修长的背影，骤然发现，原来不自不觉间，江淮安已经长得这样高大。 总觉得他还是被自己扛在肩膀上的小豆丁，却不想他已经长成了苍鹰。 江城颓然坐在沙发上，江怀南跪在地上擦眼泪，许青青心疼得不行，抱着儿子诓哄。旁边江澜看见了，瞧着江城道：“怀南伤心还有自己妈劝着保着，淮安过去这么久就是一个人，他心里多难过，你自个儿想想吧。” 江城没有说话，江澜以为他还是执迷不悟，叹了口气，提了包要走时，突然听见江城道：“你说他是不是不会原谅我了？” 江澜没说话，好久后，她慢慢道：“他妈怎么死的，你觉得你要是淮安，你能原谅咱爸吗？” 江城脸色骤然煞白。 “我没想过……” 他颤抖着唇：“我没想过……” “都已经做了，”江澜垂下眼眸：“你想没想过，结局如此，能怎么样呢？好好对他吧。” 说完，江澜叹了口气，转身离开。江城坐在沙发上，旁边江怀南哭声慢慢小下来。江城抬头看着许青青。岁月在这个女人脸上留了痕迹，已经不是他当年初遇时那个怯生生小姑娘的模样，他看着许青青，安静的，看了许久。 许青青察觉到他的目光，扭过头来，疑惑出声：“老江？” “你回去吧。” 江城突然开口，许青青僵了僵，江城将手插进头发里，不敢看许青青：“你爸妈不是身体不好吗？你回去照顾他几年，怀南我来照顾。” “老江……”许青青颤抖着声：“你是赶我走吗？” “我不是赶你走。” 江城慢慢平静下来，声音稳定了许多：“你不适合照顾孩子，我不能让怀南再跟着你了。” “江城！”许青青提高了声音：“怀南是我的孩子！” “你一定要带，那也可以，”江城抬起头来：“那我们离婚，你带着怀南走，我自己管淮安。以后怀南不会继承我们江家任何产业，这个孩子，就是你的孩子。” 许青青愣了。 江家大多数产业，目前还是在江春水名下，江城只是代为打理，也就是说这时候他们离婚，她也只能分到江城名下一半财产。然而这却是要以江怀南永远失去继承权为代价。 谁都不会做这样的傻生意，许青青软了态度，红着眼眶：“老江，我是怀南妈妈，我不在，他多可怜啊……” “那淮安不可怜吗？！”江城听到这话，仿佛是刀一样被扎进了心里，他嘶吼出声：“我让你好好对他，我和你说他妈没了他心里难过，让你像他妈一样对他，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结果呢？！许青青你阳奉阴违这些事儿还要我说给你听吗？你已经毁了我一个儿子，怀南不能跟着你学，”他冷着声音：“许青青，我不和你离婚，是指望着你还能知错悔改，但在怀南毕业之前，你别接近他。” “爸……”江怀南慌了神：“我妈她……” “你别说话。”江城抬手，止住了江怀南的言语，扭头看着他，目光冰冷：“以前是爸爸不对，没有好好教导你，以后不会了。小张，”江城叫了助理过来，抬眼看向许青青：“是我送你回去，还是你自己回去？还是说，你打算离婚，不回去？” 许青青看明白江城的意思，她向来知道，江城是个决定了什么就不会反悔的。 就像当年决定了她在一起，就和江淮安的妈离了婚，只是为了江淮安一直让这段关系名存实亡。本来以为能等到江淮安长大，没想到对方却在江淮安小学就重病，最后以这么决绝的方式离开。 她盯着江城，好久后，她笑着站起身来。 她从旁边拿了纸巾，擦干了脸上的眼泪，恢复了平日的姿态。 江怀南慌了神，在旁边拼命拉扯她：“妈，你和爸道歉，道个歉……” “如果道歉有用，我会立马道歉，”许青青冷笑：“可他铁了心要拿咱们母子去弥补他对他宝贝儿子的愧疚，我道歉有用吗？” 江城不说话，许青青握着江怀南的手，红着眼道：“你……以后多给妈妈电话。妈念着你。” 说完之后，许青青转过身去，去楼上收拾行李，下午就离开。 江淮安从江家出来后，直接回了学校。这时候刚放学，夏啾啾正收拾了东西打算去找江淮安，沈随就给夏啾啾发了信息。 “江淮安的事，叫上你和江淮安的朋友，帮个忙。” 江淮安的事夏啾啾是从来不马虎的，她赶紧给群里发了信息，把宋哲一干人等都叫上，又叫上顾岚，去咖啡厅找沈随。 沈随面前放了电脑，见夏啾啾来了，沈随搜索着帖子，同夏啾啾道：“你们先坐。” 宋哲看了夏啾啾一眼，点头坐下来。夏啾啾给大家互相介绍了一下后，沈随抬起头来，看着周边一群人道：“我今天早上拜托朋友去删帖了，但是我朋友说这样不行，江淮安本来就是富二代，如果删了帖子，大家更会觉得是江淮安仗势欺人。” 宋哲点点头，沈随说的话他是赞同的，他道：“所以？” “我们不删帖，但是要引导一下舆论。啾啾你先说一下，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啾啾将那天的情形说了一遍，宋哲听得皱起眉头，他扭头看向顾岚：“你和王瑜怎么回事？她为什么针对你？” “她和我家，是邻居，我成绩比她好些，她妈就总拿我和她作比较。” 顾岚说得有些艰难，宋哲撑着下巴，敲着桌子：“所以她经常和你做对？” “嗯。” 顾岚垂下眼眸，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顾岚隐瞒了一部分内容，沈随喝了口水，慢慢道：“这事儿毕竟是江淮安为了你惹上的，顾岚。” 他点了顾岚的名字，意思很明白，顾岚沉默许久后，终于开口：“我知道，我先去发帖，说一下王瑜和我之间的事，给江淮安道谢吧。” “行，”沈随点了点头：“那我们分成三个小队，你们谁嘴皮子利索的？” 一听这话，所有人集体看向了宋哲，宋哲皱起眉头：“你们看我做什么？有眼疾赶紧治，别耽搁最佳治疗期，小心转移到脑子上成脑残。” “行，”听了这话，沈随点点头道：“就你了，带一个能骂人的当先锋队，等一会儿，顾岚发了帖子，有人说话激烈的，你们就上去怼，要怼得文明，怼得让人心塞，最好把他们激怒到无话可说最好。” 宋哲：“……” 沈随笑了笑：“为了江淮安。” 宋哲妥协了，无奈道：“好吧。” 说着，他扭头看周边一圈：“谁跟我一起？” 没有人说话，过了一会儿，杨薇小心翼翼举手：“要不……我吧……” 宋哲痛苦闭眼：“领导，你就当我们这支先锋队全军覆没了吧。” 所有人笑出声来，沈随接着道：“嗯，然后啾啾，你就当一个……哦不，几个，几个被江淮安帮助过的普通学生，等一会儿就去讲故事，比如什么你被人收保护费江淮安热心帮助你打退小混混啊，走在路上扛东西江淮安积极帮助你提包啊什么的，等一会儿我给你一堆账号，你换着IP登。” 夏啾啾点头，编故事她会的！ 沈随又看向武邑和顾岚：“你们谁会做表情包？” “我会！”顾岚这一次义无反顾，沈随点头：“等一会对骂起来，你负责及时丛洗脑表情包，还有谁没事儿干？” “我！”武邑举起手来，认真道：“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好，”沈随点点头：“你就当表情包大队，等一会儿我给你发五十个账号，你就拿着表情包顶帖，让你顶哪个你顶哪个，让你发什么表情就发什么表情。” 武邑点点头，大家突然觉得有点兴奋，宋哲皱了皱眉头：“你干什么？” “我？”沈随笑了笑：“我打算潜入他们内部，黑装粉，粉装黑，成为他们骨干后倒戈，给他们一记绝杀！” 众人：“……” 片刻后，杨薇悠悠道：“你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混饭圈的？” 沈随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混过，但是以前女朋友混，帮她去爆过好几次吧。” 众人：“……” 大家分配好了任务，话不多说，去了网吧里，一群人下载好了IP切换器，然后各自分配到了账号之后，准备就绪。 接着顾岚先发了帖子。所有人本来想着，顾岚的帖子里估计也就是描述一下王瑜如何欺负她，结果没想到，她描述的一开始就是…… “我父亲脑瘫在床，母亲一个人苦苦支撑。从小我就好好学习，照顾家人……” 一个家庭艰辛的懂事少女，自然会被邻里称赞，而王瑜不学无术，对她倍加欺凌，这样的事，不需要多么煽情，就能让人义愤填膺。 更何况，顾岚文笔还不错。 一时之间，江淮安带了几分侠气的形象跃然纸上。 帖子还没发出去，所有人看着就沉默了，好久之后，杨薇小心翼翼道：“顾岚，你写这些是真的吗？” “半真半假，”顾岚面色平静：“文学效果，我没这么惨。” “这个，”宋哲皱起眉头：“是不是太浮夸了？” “就这样！”沈随点头道：“我觉得可以。 ” 顾岚挑眉：“那我就这么发了？” “发吧。”沈随面上带着笑：“我觉得成。” 说完顾岚就发了，这件事本来就是学校热点，南城许多其他学校的学生都来围观了，贴子很快就被顶上来，所有人按计划行事。 每个人切换着帖子顶帖，一时间忙得不行。 江淮安到学校的时候，他先给夏啾啾发了信息，夏啾啾却没回复她。 过了一会儿，他想了想，又在群里发了消息，群里还是没理他。 江淮安琢磨着大家可能忙着没看信息，他就自己去吃了饭，然后回了教室，往夏啾啾的班上看了看。 夏啾啾每天作息很规律，一般下课后会在教室里呆一会儿，写几道题，等食堂人不多了以后再去吃饭，吃完饭后就回教室来继续做题。 江淮安想着她还在吃饭，就翻了卷子，先做题。 他喜欢数学，做起数学题来总是能很快忘记时间。别人学数学是学习，江淮安却觉得，学数学对他来说，是一种另类的放松。 沉浸在数学的海洋里不可自拔的江淮安，直到预备铃响起来，才骤然惊醒。他抬头看了一眼夏啾啾的班级，却发现夏啾啾还没回来，不仅她没回来，顾岚也不在。 他意识到有些不对了，开始拨打夏啾啾的电话。 然而此时此刻夏啾啾正沉浸在“被江淮安救助”的少女人设中不可自拔，深情扮演着这个角色在网上发帖。 江淮安黑了脸，心里担心夏啾啾出事，赶紧出了教室，一面走一面给宋哲打电话。 宋哲也没接。 因为宋哲正和人骂战，嗨得不行。 江淮安心里有些不安，打了电话给杨薇。 杨薇也不接。 这个时候的杨薇，在网上一洗平时那恬淡温和得有些软弱的模样，撕起来比宋哲的战斗力还强了好几倍。如此纯熟的撕逼架势，看得沈随胆战心惊，忍不住问杨薇一句：“杨薇，你爱豆哪位啊？” 杨薇不好意思笑了笑：“爱因斯坦。” 沈随：“……” 连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上课铃却响了。江淮安正准备打武邑的电话，江澜却打了电话过来。 “淮安，助理和我说贴吧里已经有人在帮你处理这件事了，你知道是谁吗？” 江淮安愣了愣，江澜继续道：“你知道的话，让他们和我们这边联系一下，王瑜的原始视频已经拿到了，道歉信也已经准备好了，和那边联系一下，陈助理的号码我发给你，你们沟通一下，准备好我们就发帖了。” 江淮安很快反应过来，应声道：“我知道是谁了，你等我一下。” 说着，江淮安就给武邑打了电话。 武邑正在等着顾岚下一波表情包，喝着奶茶的时候，手机响了，他看见是江淮安，接过手机，欢快道：“江哥，没上课呢？” “你们在哪里？” 江淮安听见武邑的声音就知道事情八九不离十是他们做的了，笑着道：“网上现在贴吧里活跃着的是你们吧？” “是啊。”武邑点头，其他人都看了过来，宋哲点了点头，武邑就给江淮安报了个的地址。 挂了电话，江淮安将陈助理的号码发了过去，然后看着手机，过了许久，忍不住勾起嘴角。 网吧在不远处，江淮安跑过去，进了网吧的时候，看见他们一群人窝在一起，正在奋力发帖。 江淮安走过去，宋哲抬起手来，江淮安抬手拍了过去。 武邑也随之抬手，江淮安笑容更盛，其他人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抬起手来，江淮安以一个个拍过去后，最后到了窝在里面的夏啾啾面前。 夏啾啾扬着两只手，江淮安笑着道：“你举着两只手是怎么回事？” “我要double份的！” 夏啾啾认真道：“我不一样的！” 她不一样的。 当然不一样。 也不知道为什么，江淮安就有了这样的认知，自己面前这个人，与旁边那些人，不是高低之分，却是不一样的。 他笑着抬手，双手和夏啾啾拍了一下，随后道：“谢谢大家了。” 沈随听了江淮安的话，笑着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随后低下头去，继续装着黑粉。 他们已经和江澜那边联系上，王瑜的视频很快发了上去，江家也带着人迅速占领了贴吧，一个下午，江淮安已经从一个纨绔富二代逆转成了一个带了点侠气的仗义少年。 虽然网上影响也不大，可这终究是个人言可畏的世间。他们也不是什么“我不在意别人看法，别人诬陷我继续高冷”的人。你骂了我，我就骂回去，你打了我，我就打回去。 事情到下午就差不多解决，后续战场收尾全部交给了江澜那边的人。几个少年笑嘻嘻站起身来，一起去打火锅。 依旧是那家重庆火锅店，点了鸳鸯锅，大家各自放了调料，夏啾啾和顾岚坐在一条长凳上，边上就是江淮安，江淮安旁边坐着武邑，宋哲和杨薇一条长凳，最后就剩出沈随来，一个人坐一张长凳。 大家没觉得什么，沈随对面就是夏啾啾，他看着夏啾啾被火锅辣上了脸，雾气升腾起来，对面少女鲜活而明亮。 她一面和江淮安说话，一面被宋哲嘲讽，一面给顾岚夹菜，一面让阻止宋哲嘲讽杨薇。 他们一群人仿佛就这样组成了一个世界，而他独自坐在世界另一边，看这个姑娘在那烟雾里，渐行渐远。 她终归是有了自己的路，自己的世界。 沈随想到这一点，不知道怎么，居然就有了那么几分失落。 旁边江淮安给他倒了杯可乐，看得出来，江淮安今天心情极好，笑着道：“沈随，今天谢谢了。” “没什么。”沈随回过神来，恢复了他一贯得体从容的笑：“也挺有意思的，而且你是啾啾朋友，我帮忙也是应该的。” 听到这话，江淮安倒可乐的动作顿了顿，他笑意收了收，但还是真诚道：“不管怎么样，你帮我这件事，我还是感激的，至于其他，是其他的事。” “其他还有什么事？” 沈随微笑，抬手将毛肚夹到夏啾啾碗里。 他一贯体贴，夏啾啾喜欢这么他这么多年，并不是平白喜欢的。 他对身边每个人，不管是夏啾啾还是其他人，都是细致温和，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都一清二楚，刻意记在心里。 以前何琳琳就说过，沈随这孩子啊，就是天气热了，你才觉得热，他就能将一盘切好去籽的冰镇西瓜送到你面前的人。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他就能提前察觉。 他对夏啾啾好，是习惯了的。而夏啾啾对于他这份体贴，也是习惯了的。 他夹菜，夏啾啾一面和顾岚一面就吃下去。 江淮安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有些梗，他面上不露声色，起身给夏啾啾倒了可乐，又给夏啾啾夹菜，温和道：“来，啾啾，吃土豆。” 江淮安是吃清汤的，于是下意识夹的也是清汤，夏啾啾看着碗里白白的土豆，认真道：“江淮安，鸳鸯锅是我最后的底线，你不要想逼着我也吃清汤！” 江淮安：“……” “江哥，”听到夏啾啾的话，宋哲忍不住笑起来：“你知不知道，吃清汤锅的人和吃红汤的人，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你们不一样，就别给人夹菜了。” 江淮安听了，脸色不太好看，片刻后，他轻咳了一声：“其实，我也吃红汤。” 除了顾岚和沈随以外的所有人挑眉，江淮安不吃辣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上次啾啾给我弄那蘸料配红汤挺好吃的，啾啾，再弄一个，我吃给大家看！” “好！” 江淮安说自己吃红汤，夏啾啾是很高兴的。他越往未来的样子靠近，夏啾啾越觉得，自己的养成大业步向成功。 江淮安说完，夏啾啾就重新给他弄了蘸料，弄完之后，她兴致勃勃道：“来，你要下什么？” 什么不辣？ 江淮安认真思索，最后道：“先……先来根豆芽。” 众人：“……” 江淮安觉得这样有点怂，于是赶紧纠正：“鸭肠吧。” “行！” 夏啾啾兴奋将鸭肠下锅。 江淮安撑着吃了一会儿，大家对于江淮安第一次吃辣都很有兴趣，于是都盯着他。 江淮安吃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夏啾啾看出来他辣得不行了，纠结道：“那个，要不不吃了？” 江淮安抬头，纵使泪眼汪汪，却仍旧倔强。 “不，我觉得特别好吃，特别香！” 众人沉默，看着江淮安眼里带了些同情和看傻子的表情。唯有夏啾啾，点头道：“对对对，特别好吃，来你吃这个。” 宋哲心里突然对夏啾啾改观了，这姑娘怕是不傻。 江淮安一路哭着吃完火锅，最后终于逃脱了夏啾啾的魔掌，到厕所得到了一席安稳。 他吃辣吃得胃疼，出来后就看见在洗手台的沈随。 沈随见到江淮安，也愣了愣，随后他很快恢复了笑容，点头道：“今天吃得不好吧？” 江淮安没说话，他胃疼得脸色还有些苍白。 沈随看了他一眼：“不能吃辣，不用勉强自己，本来也不适合，没必要强求。” 江淮安打开水龙头，总觉得沈随的话意有所指。 沈随等着他，没有离开，江淮安洗着手，终于还是道：“今天挺意外的。” “意外什么？” “你帮我。”江淮安从旁边抽纸，擦干手，坦荡道：“我觉得你该挺讨厌我的。” “是挺讨厌的。”沈随也没掩饰，轻轻一笑：“我帮的不是你，是啾啾。” “她从小就脾气好，”沈随眼里带了怀念：“小时候一群人在一起玩，谁被排挤了，谁被欺负了，她就会多和谁玩，总是努力想要弱势的那个人，过得好一点。” 江淮安静静听着，觉得沈随的话莫名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然而他却也觉得，沈随说的是事实。 夏啾啾是光，是温暖，她对每一个人都很好，对于她觉得可怜的人，可能格外好。 他记得那场大雨里夏啾啾撑着伞出现，接他回家；也记得夏啾啾说的那句我养你。 然而他还记得，夏啾啾在找着那个叫江淮安的少年，说他很辛苦很可怜，她来帮他。 她没找到那个江淮安，但她却给了另一个江淮安新生。 “你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江淮安平静开口，沈随耸耸肩：“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感慨一下。” “人变得真快，不是吗？之前还和我告白说着会一直喜欢我，无论怎样都喜欢我的人，转头就离开我了。江淮安，我总是在想，”他弯起眉眼：“在啾啾心里，你一定很可怜吧。” 听到这话，江淮安绷紧了身子。 沈随嗤笑出声来，走了出去。 出去之后，一群人已经结账喝茶，就等着两个人走出来。 顾岚、杨薇和夏啾啾凑在一起聊天，顾岚在说她自己学画的经历，她以前也师从名家，但后来家里条件不允许，就没有继续学下去。 杨薇觉得有些可惜，夏啾啾一直没说话。 江淮安和沈随走出来后，几个人分道扬镳。 沈随和顾岚回学校，其他几个人去补习班。夏啾啾心里挂念着事，没注意到江淮安苍白的脸色。 江淮安一直没吭声，走了一段路，夏啾啾突然道：“我觉得我们得帮顾岚。” “帮什么？” 江淮安觉得胃上绞痛，看着夏啾啾的神色，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来当初夏啾啾最初和他相处的时候。 那些温暖，那些美好，这一分钟看，突然就变成了怜悯。 他静静看着夏啾啾，听对方道：“我觉得顾岚帖子里说的是真的。她不是不想当艺术生，她应该还是想的，只是家境不允许。” 未来的顾岚出身中央美院，一代名画家，不该在这时候因为现实被打败才对。 或许是因为疼痛，又或许是因为焦躁，还或者是其他。 江淮安顿住脚步，靠在树上，抿紧了唇：“你打算怎么帮？” “直接给钱她可能不高兴，也不知道她父母怎么想，我还是先去看看她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夏啾啾思索着顾岚的情况，慢慢道：“我先找机会去一趟他家，要不明天我去找王瑜……” 说着，她抬起头来，目光落在江淮安脸上，当场就愣了。 江淮安头上还带着汗，面色白得不正常，明显是不舒服的模样。她赶紧扶住他，焦急道：“你怎么了？” “啪”一下，江淮安推开她的手，扭过头去，不满道：“我没事。” 夏啾啾没说话，她方才一直在想顾岚的事，才没有注意到江淮安。注意到后，怎么会不知道这个人此刻心情不佳？ 她深吸了一口气，认真道：“我做错什么了你和我说，你为什么不高兴你和我讲，好意见我会吸取，犯的错误我会纠正，现在我先带你去医院，你看行不行？” “不行。” 江淮安固执开口，扭头看着旁边的小树。前面宋哲和杨薇、武邑已经走了一段路了，见两个人没有跟来，宋哲停住步子，扭过头：“你们两怎么回事？走啊。” “江淮安不舒服，”夏啾啾提了声音：“你们先去上课，我带他去医院看完就过来。” 宋哲本来还想说什么，却突然想起什么来，轻咳了一声道：“行，那我们先走了。” “老宋，咱们还是留着……” 武邑有些犹豫，宋哲一把拖过他：“留什么留，发展感情的好机会，你留下信不信他明天打死你？” 说着，三个人就往补习班走过去，就留下夏啾啾和江淮安。江淮安还固执看着旁边，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胃疼得厉害，江淮安手靠在树上，撑着自己。 夏啾啾沉默着，许久后，软软道：“你到底是要怎么样嘛……” 那声音又软又甜，江淮安光是听着声音，就觉得心里软成一片，耳根子开始红了。 可他还是不开心，便撑着继续道：“我没什么事，你走你的。不是要去找王瑜问顾岚的事儿吗？你就去问啊。” 夏啾啾是懵的，她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得罪江淮安了，但她就知道江淮安不高兴了。 她低着头，有些委屈：“你都这样了，我肯定管不了顾岚了啊。” 嗯，还像句人话。 江淮安听着，心里舒服了些，斜眼看着旁边做着检讨的小姑娘。 她声音带着委屈，还有着几分自己都没意识到撒娇意味：“你有什么不开心，你就告诉我，你不和我说，我怎么知道怎么改进啊？” “你不用改进。” 江淮安觉得自己快沦陷了，但还是强撑着道：“你有好多人要帮，不用管我。” “怎么能不管你呢？”夏啾啾看着他，认真道：“你那么重要，我得先确定你没问题，才能管别人啊。” 一听这话，江淮安觉得自己耳根子猛地滚烫起来，他心跳得扑通扑通的，梗着脖子没敢看夏啾啾。 夏啾啾想了想，从自己兜里拿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来。 “这是我最后一颗奶糖了，我给你吃了，我有什么做不对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好好好。 江淮安心里拼命点头。 但面上还是假装淡定，只是脸颊有些红。他看着小姑娘手心里的奶糖，低头拿了过来。 夏啾啾松了口气：“你不生气了？” “嗯……”江淮安低着头，像个小媳妇一样，声音小小的：“也没怎么生气。” “那我们去医院？” “也没事……就是胃疼，回去吃点药，休息一下就好了。”江淮安握着奶糖，不知道怎么的，觉得有点灼手。 夏啾啾不放心，伸手去扶他：“我还是扶着你回去吧？” 江淮安下意识想摇头，可是小姑娘握着他的手臂，她的手软软的，不知道怎么，又有些不舍得放开。 他纠结了半天，没说话，夏啾啾就扶着他往学校方向走，这里也就离学校一条街，江淮安的公寓就在学校旁边。 夏啾啾路上买了胃药，江淮安就在门口等着，看见旁边有一家便利店，想了想，他挣扎着，去买了一包大白兔奶糖。 夏啾啾扶着江淮安回了公寓，给江淮安端了热水，吃了胃药，盖了毯子，就自己坐在茶几面前，开始做题。 江淮安看着书，时不时扭头去看旁边认真做题的夏啾啾。 等到了十一点，夏啾啾抬眼看了看钟，随后道：“好了吧？” “嗯。”江淮安点头：“好了。” 夏啾啾松了口气：“不能吃辣就和我说，以后不要吃了。” “也不用，”江淮安有些尴尬道：“我真的会吃了。” 夏啾啾眼里全是不相信，江淮安点头：“真的！” “好啦，不管真的假的，以后不吃了。” 说完，夏啾啾收拾了东西：“我家车来了，我走拉，好好睡吧。” “我送你。” 江淮安赶紧起来，送着夏啾啾离开。夏啾啾坚持不过他，就让他送到了门口。 临到车前，夏啾啾朝他挥了挥手：“行了，我走拉。” “那个，”江淮安一把抓住她，夏啾啾微微一愣，就看见对方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谢谢……” 说着 ，夏啾啾将看见江淮安从兜里，掏出了一包大白兔奶糖，放在了她手心。 夏啾啾还没反应过来，江淮安就扭头跑了，仿佛送的不是奶糖，是情书。 夏啾啾看着手里一大包奶糖，第一个想法是—— 这么大包奶糖，刚才他就放在裤兜里，他裤兜是有多大？ 随后她突然想起一句诗来。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 清风朗月，夜色正好，夏啾啾握着那大白兔奶糖，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脸有点烫。 她想起这诗的下一句。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夏啾啾所有科目里， 最好的就是语文。 于是在她迅速想到这些诗词后， 她忍不住红了脸，又觉得有些心跳怦然。 她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告诉自己。 现在江淮安还小， 千万不要早恋啊。 千万不要耽误江淮安学习！ 下了这个决心后，夏啾啾对于自己冒起来的那些小火花，进行了狠狠地打击。 而这个时候， 她收到江淮安的信息。 “到家了吗？” 夏啾啾下意识回复：“别管我， 好好学习！” 江淮安：“……” 差这一秒吗？ 不过不用夏啾啾说，江淮安也已经在书桌面前。 他现在每天几乎都是两点睡，早上六点半起，全天几乎无休。 拜过去热衷运动积极打架所致， 他身体很好， 或许也是天生，他很容易注意力集中，开始学习起来，几乎不太会觉得累。如果累了，他就做数学卷放松一下。 以前夏啾啾听到他“做数学卷放松一下”，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有的人靠天赋吃饭， 夏啾啾在遇到江淮安之后是信了的。 收到夏啾啾的消息后， 江淮安笑了笑， 回了句：“行了， 知道了， 到家和我说一声，正在学习！” 发完信息后，他拍了一张面前的卷子给夏啾啾。然后想了想，他拿了一颗白兔奶糖放进了嘴里。 夏啾啾回家后，上了微信，发现江淮安在微信群里开着语音，夏啾啾点了进去，听见里面笔尖划过草纸的“刷刷声”。她没出声，江淮安却立刻意识到她来了，温和道：“回来啦？” 夏啾啾一瞬间有些恍惚，她仿佛回到了当年她还和江淮安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同居在一起，她有时候逛商场回去晚了，那时候江淮安听到她回来的声音，就会站在门口等她，在她出现的时候，温和说那么一句“回来啦？”。 夏啾啾没说话，江淮安疑问：“嗯？” 夏啾啾反应过来，欢快道：“回来啦！” 江淮安轻笑，没有说话，翻书页的声音传过来，让夏啾啾觉得内心一片安宁。 夏啾啾也打开书，开始做自己的卷子。 她似乎是到了瓶颈期，尤其是数学，再怎么努力，总还是错。 她看不明白，也没兴趣，写着写着就开始打盹。她琢磨着要让自己精神点，就开始在纸上涂涂画画。 她和顾岚学了这段时间画画，进步神速，已经开始能独立画人了。虽然画出来不是那么好看，却也有模有样。 江淮安听见夏啾啾那边笔唰唰唰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奇怪：“你在做什么呢？” 夏啾啾僵了僵笔，江淮安好奇道：“你打草稿写字这么快？” “嗯……”夏啾啾有些不好意思：“困了……就乱画一下。” “困了就去睡吧。”江淮安开口道：“没必要和我一起熬。” 夏啾啾觉得有些羞愧，但的确撑不住了，打了声招呼后，便自己回去睡了。 第二天去了教室，顾岚已经早早在那里了。 夏啾啾看见顾岚，立刻想起顾岚的情况来，上课的时候，顾岚在纸上涂涂画画，夏啾啾想了很久，等下课后，终于忍不住问顾岚道：“顾岚，你真的不报考艺术生吗？” 顾岚停住笔，她沉默了片刻后，摇了摇头：“不报。” “你画得很好的，文化课成绩也不错，能上很好的学校的！” 顾岚笑了笑，依旧没说话。夏啾啾看见顾岚在纸上着色，想起未来那个意气风发的姑娘，她不由得有些着急：“顾岚，报艺术生有什么不好啊？我给你分析分析。” “报艺术生，工作不稳定。”顾岚低着头，平静道：“我以后就想找份稳定的工作，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那你想找什么工作啊？”夏啾啾寻找着顾岚言语里可以击败之处，试图询问出多一点信息，顾岚不好意思笑一笑：“公务员吧，最好是税务局，听说福利好……” 夏啾啾有点心塞，她很想抓住顾岚的双肩，疯狂摇着她喊：“顾岚，你以后会成为中国顶尖的画师的！顾岚，以后你会拥有无数粉丝！别为公务员折了腰啊！” 可夏啾啾还是有理智的，于是她憋住了自己所思所想，弱弱道：“那个，考公务员不适合你……” 顾岚听夏啾啾的话，抬眼深深看了她一眼，慢慢道：“我知道。” 去看过天空的广阔，就很难像鸽子一样回笼。 她知道，可她能怎么办？她不能选，也选不了。 顾岚那一声“我知道”，包含了太多夏啾啾不能理解的东西，夏啾啾直觉感觉到，一时居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江淮安和杨薇在旁边聊着月考卷，宋哲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夏啾啾一直没说话，宋哲不由得有些奇怪：“夏啾啾，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夏啾啾抬起头来，皱着眉道：“我在想怎么劝顾岚读艺术。” 听到这话，宋哲嗤笑出声来。 “关你屁事。” 夏啾啾这么说，江淮安也看了过来。夏啾啾被宋哲怼了，不满道：“她是我朋友，怎么不关我的事？” 宋哲撑着下巴：“你朋友你就连报不报艺术生都管啊，我也想报艺术生，你怎么不管管我？” “你不合适。”夏啾啾果断开口：“你没有天赋。” 宋哲被怼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杨薇在旁边抿唇无声笑起来，宋哲扭过头去，看着江淮安道：“江淮安你还管不管了？！” 这话让夏啾啾体会出那么几分不对，她正酝酿着反击，就看见江淮安摆手：“管不了，不敢管，告辞。” 旁边武邑叹了口气，用老父亲般慈祥的口吻道：“看见你们都成双结对的，我就放心了。” 江淮安和宋哲同时打了过去。 三个男生闹起来，夏啾啾和杨薇低头吃饭，杨薇一面吃，一面思索着道：“顾岚是不是，家里条件不好？” “大概是吧……” 夏啾啾皱起眉头：“我觉得那帖子，可能是真的。” 杨薇没说话，她吃着东西，思索着什么，夏啾啾想了想，接着道：“我今天打算去她家看看。” “她不会准吧？” 杨薇抬起头来，不赞同道：“她不会带你去她家的。” 顾岚的心情，杨薇也曾经有过。 不愿意让朋友看到那最狼狈的一面，那是自己最后的尊严和颜面。 夏啾啾应声：“我知道她不会带我去，我打算偷偷跟过去，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得去看看。” “看了之后呢？” “对症下药，”夏啾啾满脸认真，丝毫不带玩笑：“到底为什么明明有这样好的才华却不当艺术生，我得搞清楚。如果真的是她选的路，那我支持她，如果是被迫选的路，那我就帮助她！” 杨薇心念动了动。 她突然有那么几分羡慕顾岚，人生里能遇见夏啾啾，大概就是一种幸运。 她脑子一热，下意识道：“我下午跟你去吧。” “好啊，只要不耽误你学习就行。”夏啾啾没多想，只觉得多一个人多一双手。杨薇笑了笑：“就这么点时间，怎么会耽误学习？” 两人约定好时间，等到了接近晚自习的时间，夏啾啾和杨薇接着上厕所的名，就先出了补习班，然后才在群里发信息说自己要去买东西，接着就揣上手机，所有的信息一律不回。 两个女孩子一起去了学校，提前蹲守在教室门口，等着顾岚出来。 晚上晚自习人多，夏啾啾和杨薇戴了帽子，躲在暗处，然后一路偷偷摸摸跟着顾岚。两人距离保持得不远不近，既能不让顾岚知道，又能保证不跟丢。 跟了没一段，才在学校旁边不远处，顾岚就转进一个巷子，两人小跑着上去，还没到巷子里，就听见了顾岚闷哼出声。 杨薇一把拉住夏啾啾，两个女孩子躲在巷子边上，偷偷看了里面一眼。 顾岚被四个女生围在巷子里，对方打了顾岚头一下，冷声道：“分个班，你就狂成这样，敢上网黑小瑜了？” 夏啾啾和杨薇对视了一眼，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杨薇给举起手机，给夏啾啾打了“打电话”的手势，夏啾啾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杨薇便小心翼翼跑开去报警了。 夏啾啾一个人留在巷子外外面，这里是两栋握手楼中间，离大街还有一段距离，夏啾啾秉着呼吸，心跳得飞快，听着里面人道：“谁他妈给你的胆子？你以为江淮安罩你，我就不敢动你了？你信不信明天我就带人去堵江淮安？” “不敢这么想。” 顾岚终于开口，声音里带了示弱：“只是这次江淮安是为了帮我，我不能坐视不管。还希望华姐饶了我这次，华姐要打要骂我都没有怨言，只是江淮安和这件事的确没多大关系，希望华姐看在我面子上，就不要找他麻烦了。” 话没说完，巷子里就响起了“啪”一声响亮的耳光，对方冷笑出声：“你的面子，你有什么面子？” 顾岚捏紧拳头，哑声道：“是我说错话了。” 夏啾啾在外面听着，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从来没被人欺负过，她一辈子都顺风顺水，从来不知道，这个世上有这样多的不公和不堪。她不敢想象此刻顾岚内心的屈辱，可她知道自己此刻内心有多愤怒。 她捏着拳头，睁大了眼睛，告诉自己要理智。 而巷子里的事一次又一次冲击她的底线。 “别他妈废话了，明天你去找小瑜道歉，今天先拿五百来用。” “我……没这么多钱。” 顾岚声音里带了哀求：“华姐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我爸病着，我妈就买点水果，我平时……” “你他妈还和我杠是吧？！” 对方一巴掌打到顾岚头上，夏啾啾终于无法忍耐，猛地冲出去，怒喝出声：“住手！” 听到她出声，顾岚猛地抬头，眼里露出惶恐之色，所有人看向她，为首的“华姐”抽着烟，皱着眉头：“你谁？” “我……我……我是她朋友！她……我替她给这个钱，你们别为难她了。” 华姐嗤笑出声来，朝着夏啾啾走过去。 夏啾啾头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她心跳得飞快，肌肉紧张得微微发抖，顾岚拼命在后面给她做着“走”的手势，她却慢慢镇定下来。 怕什么，大不了打一架，杨薇已经去报警了，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她安抚着自己，从钱包里抽出五百块来，递给华姐。 “五百块，我带她走。” 华姐没说话，低头看向夏啾啾的钱包，里面一沓人民币露了出来。华姐抽了口烟：“小同学挺有钱啊，她，我要500块。你，可就不是500块的事了。” “你要多少？” “5000吧。”华姐将烟丢下来：“今晚5000，后天再拿5000过来。” 夏啾啾愣了愣，重复道：“后天？” “怎么，你以为能一次结清啊？” 华姐轻笑：“也可以啊，那就十万吧。” “你赶紧走。”顾岚忍无可忍，往前走上去，开口道：“这事儿和你没关系……” “哟哟哟，”华姐拦住顾岚：“顾岚，刚才不还乖乖的吗？现在忍不住了？” 顾岚没说话，华姐一手拦着顾岚，一手朝着夏啾啾抬手：“钱包给我。” 夏啾啾咬着牙：“你先让人给我带走。” 华姐没说话，一巴掌就朝着夏啾啾抽了过去。 夏啾啾没想到华姐会突然动手，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顾岚比她反应快，直接动了手，朝着华姐猛地扑了过去，大喊了一声：“走！” 旁边人迅速冲了过去，夏啾啾愣了一秒后，反应过来，一脚踹了过去，将人堆里的顾岚撕扯出来。 对方四个人，顾岚和她不占优势，六个女生厮打在一起，顾岚明显经验丰富，抱着夏啾啾朝旁边一滚，将夏啾啾压在身下，整个人挡住了大半部分拳打脚踢。 夏啾啾整个人懵的，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验，好在没到片刻，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沈随和杨薇怒喝出声：“你们在干什么？！” 话刚说完不久，夏啾啾就感觉身上一轻，沈随、杨薇和顾岚同四个女生打起来，沈随一把将夏啾啾拉起来，护在后面，夏啾啾反应过来，抬脚就往旁边女生踹了过去。 因为有沈随在，局势一下逆转了过来，杨薇大声道：“按住她们，警察马上就来了！” 说话间，警车鸣笛的声音响了起来，八个人撕扯着，警察就赶到了巷子里。 警察一来，就将人都拷了起来，顾岚尽量保持着冷静，上前和警察说着案情，等到这个时候，夏啾啾终于缓了过来，她靠在墙上，瑟瑟发抖。 她身上衣服都沾了泥，头发被扯得散开，脸上、脖子上、手上都带了伤，其他地方因为顾岚护着，倒也没觉得什么。 她明显是受了刺激，还没有缓过来，沈随上前去，小心翼翼道：“啾啾？” 夏啾啾慢慢抬头，眼里还带着慌乱。 沈随皱起眉头，他深吸了一口气，犹豫着抬手放在夏啾啾肩头，慢慢呼唤：“啾啾？” 夏啾啾没说话，她脑子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来不及想，感觉面前的人，仿佛是在很远的地方，有很近的距离。 她很想那个人。 没有任何一刻，让她意识到，她那么依赖，那么思念那个人。 如果他在……谁都不能欺负她，她或许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世界所有阴暗与不堪。 她想他，特别地、疯狂地，思念着那个人。 “淮安……”她颤抖出声，慢慢红了眼眶。 沈随微微一愣，他垂下眼眸，轻笑无声。 夏啾啾看着他，焦距却不在他脸上，他突然有些无法忍耐。 什么时候她不看他了？ 为什么，她的目光里，不再只有沈随哥哥了？ 曾经的好翻天覆地地涌上，那些事对于夏啾啾来说或许已经隔了许多年，然而对于沈随来说，却也不过就一年时间。 他觉得有什么在啃噬他的内心，他实在忍不住，抬起手来，将夏啾啾猛地拉到怀里。 熟悉的温暖让他慢慢镇静下来，他面色平稳，温和道：“别怕了，啾啾，他们都被警察抓走了。” 说话间，江淮安和宋哲一前一后冲到巷子边上。 杨薇给110打了电话后，就赶紧给宋哲和江淮安打了电话，宋哲带着江淮安、武邑还有董良就打了车过来，但学校外面刚好下晚自习堵车，他们没办法，就只能跑了过来。 江淮安着急，一路狂奔，宋哲跟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 等跑到巷子时，江淮安刚好看到沈随抱着夏啾啾。 江淮安愣在那里，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仿佛是有蚂蚁爬上来啃噬着内心，密密麻麻，让人喘不过气来。 宋哲冲到杨薇面前，她头发散了，正和顾岚一起同警察说着什么，宋哲在旁边静静看了一会儿，便回到了江淮安身后，然后他就看见沈随和夏啾啾，他愣了一秒后，直接冲了过去，一把拉开沈随，怒道：“你他妈干什么呢你？！” 沈随被宋哲吼得愣了愣，江淮安也才反应过来，跟在宋哲身后，来到沈随身前。 夏啾啾听到宋哲的声音，慢慢恢复了一些，镇定下来。 宋哲气势汹汹拖着沈随往外去，沈随也知道自己失态，被宋哲拉出去，没有说话。 江淮安看着夏啾啾，他觉得有什么在他心里撕扯。 他想问，你和沈随什么关系。 想问，你们为什么抱在一起。 想问…… 他有那么多疑问，却都止在唇间，因为他蓦然想起一句——凭什么。 夏啾啾本来就喜欢沈随，本来就对沈随告白过。他们两青梅竹马，他和夏啾啾认识多久？夏啾啾和沈随认识多久？ 一直以来都是夏啾啾帮他，就像帮顾岚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只不过是朋友，他凭什么，质问她呢？ 心里突然苦涩起来，犹如黄连汁泼洒在心上，一直到舌根都有些发苦。 江淮安垂下眼眸，看着她身上的伤口，心里又苦又疼。 夏啾啾的衣服被撕破了一些，头发也乱糟糟的，江淮安叹了口气，将校服外衣脱下来，披在了她身上。又抬手轻轻给她解开头发，不甚熟练用手指为她梳理了头发，扎了一个低马尾在她身后。 他做这些的时候，动作又轻又慢，双臂环绕在她脑后，仿若是将她拥抱在怀里。 “你看，”他说话的时候，明明是玩笑的口吻，却让人听出了几分委屈：“我不在，你就受欺负了吧？” 你看，你身边，始终要有我吧？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夏啾啾听着江淮安的话， 呆呆看着他。 她直觉知道江淮安并不开心，甚至于有着一种， 无力的温柔。 夏啾啾点了点头， 认真道：“是啊， ”她说：“你不在， 我可害怕了。” 这次轮到江淮安愣了， 片刻后，就觉得内心仿佛雨过天晴，他笑起来， 眼如月牙：“这样啊。” 两人说着， 警方已经和顾岚、杨薇了解了案情， 又来找夏啾啾仔细询问了一下。 那批人被警方带走，夏啾啾一五一十和对方说了后， 警方和夏啾啾确认了一下华姐抢钱的数额， 随后和夏啾啾要了夏元宝的电话。 “你们先去验伤，我会和你爸妈联系。还有这位同学……” 警方看向顾岚， 顾岚平静道：“我自己能做主，不需要找我爸妈。” “你是未成年，这种事还是要你监护人出面才行。” 听了这话，顾岚抿了抿唇，终于报了一个电话。 然而那个电话却打不通， 警察也有些无可奈何， 打算等一会儿再打了试试。 一行人去了医院验伤， 夏啾啾伤得轻， 随便包扎了一下以后就出来了，到了门口，江淮安正等着她，顾岚还没弄好，江淮安看了一眼外面，慢慢道：“你爸还没来？” “嗯，他正在来的路上。” 夏啾啾随意回答，江淮安点了点头，和夏啾啾坐在凳子上，接着道：“这批人是怎么回事？” 夏啾啾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江淮安听得眉头皱起，紧抿了唇。 “所以说，其实他们是找顾岚的事？” “嗯，”夏啾啾点头：“他们真的很过分，还和顾岚要钱……” “夏啾啾，”江淮安却似乎一点都不关心这些，他抬头看着夏啾啾，平静道：“你管别人之前，没想过你自己吗？” 夏啾啾没明白江淮安为什么要问这个，江淮安瞧着她，她太坦荡，似乎完全不懂，自己做的这些，放在一般人身上，对方会觉得自己是做了多么大的努力和牺牲。 我为你打架；我奋不顾身；我照顾了你…… 最初只是觉得这个姑娘可爱，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她如此与众不同的呢？ 大概就是，她为他低头服输，她说那句“我养你”，她在雨中送那把伞，这样的开始吧。 他曾经觉得这些事情如此与众不同，然而此时此刻旁观她对顾岚，江淮安却骤然惊觉，当初他以为的举足轻重，对于夏啾啾来说，或许就是顺手为之。 这样的认知让他觉得荒诞又无力，仿佛是在一场交易里，你拿出了自己所有去交换自己以为的珍珠，却发现那珍珠是人工养殖，大量繁殖，没有半分过人之处。 他压着自己的想法，让自己尽量冷静，劝说自己，他说的，都是冷静的、理智的、为夏啾啾好。 他平静道：“那儿她们人多，而且明显是小混混，谁给你的勇气冲上去的？” 江淮安这么说，夏啾啾就明白江淮安的意思了，他也只是担心她。 夏啾啾认真想了想，回忆道：“其实也想等警察来的，但那时候等不了，我还以为能用钱拖一会儿……” “你还挺聪明。”江淮安冷眼瞧过去，言语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然而夏啾啾却没有听出来，对于会刺伤她的负面情绪，她向来感觉迟钝。她能很敏锐察觉你开心不开心，却很难听出别人的嘲讽与讥笑，以及指桑骂槐。 夏啾啾没注意江淮安的意思，继续道：“结果发现不行的时候，我也有那么点后悔，觉得自己太冲动了。我这辈子没见过这阵仗，吓死我了。我那会儿完全是靠本能在打架，整个人都是懵的。” 江淮安点点头，他第一次打架也差不多。 夏啾啾回忆着那时候，慢慢道：“但后来顾岚为我出头，挡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却觉得一点都不后悔。” 那一刻，她觉得值得。 她所有的好意都得到回馈，所有付出都得到认可。 人的友情在零碎琐事中积累，却容易在一起经历某个磨难的时刻升华。 那一刻或许是互诉衷肠，或许是一起吐槽，也有可能是像夏啾啾和顾岚一样，在疼痛之中，肝胆相照。 这让夏啾啾觉得热血沸腾，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朋友，让她产生许多矛盾的情绪，担心的、崇拜的、害怕的、兴奋的。 一开始接近顾岚，是因为江淮安，未来顾岚是江淮安的得力助手，夏啾啾不能让顾岚折在高中。 可是在这个夜晚之后，夏啾啾却发自内心觉得，这是她的好姐妹。 她无法忍耐顾岚被人欺负，而顾岚宁愿自己受伤，也要顾她周全。 看着夏啾啾的样子，江淮安是明白的。 他第一次觉得宋哲真他妈兄弟，也是他们打第一架，宋哲和他被追得东躲西藏的时候。 江淮安不忍打扰夏啾啾这份欢喜，却还是忍不住提醒：“事情已经出了，没有办法，以后你就离顾岚远一点吧。” 夏啾啾听到这话，扭头看着江淮安，有些诧异：“为什么？” “人是她惹的，”江淮安压着性子，慢慢道：“你知道他们这些人，打起架来没完没了，她惹的人惹的事就自己摆平，你不能再牵扯进去了。” “为什么会没完没了？” 夏啾啾不能理解：“我们已经报警了……” “你们被打到轻伤级别以上了？”江淮安抬眼看她，神色冰冷：“还是她年满十八岁了？啾啾，你知道为什么很多人这辈子要拼命网上爬吗？” 说着，江淮安往上指去：“不是为了什么梦想，为了什么努力，而是离开自己原有的阶层，离开那片沼泽。” “如果这世上是青青草原，那么有些地方脚下是草，有些地方脚下是泥，有些地方，就是爬都爬不上来的沼泽。大家各自在各自的圈子里，一般情况，互不侵犯。你好好学习，你站在陆地上，那么那些打架的人就不会招惹你。可一旦你一只脚踏进了沼泽里，他们就会拼命拖拽你下去。” 江淮安语调平静，却让夏啾啾整个人有种从骨子往上窜上去的冷。 过去她的生活很简单，三点一线长大，人生最大的挫折，也就只是个沈随。 江淮安说的一切离她太遥远，她明白，却不能理解。 “总该有办法……” “顾岚的事儿，只有她自己能管，”江淮安平静道：“她自己不踏进沼泽地，那本来不该有事。她如今要出来，就要有壮士扼腕的心。” “所以……”夏啾啾听明白了，她不可思议看着江淮安，慢慢道：“你的意思是，这一切，是她自找的？” 江淮安抿了抿唇：“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如果她活得阶层注定让她遇见这一切，那她应该自己爬出来。不该拖着你下去。” 夏啾啾没说话，她看着江淮安。 江淮安讨论着顾岚，这个前一个小时还护着她的姑娘，用这样冰冷的、理智的、冷静的语调。 夏啾啾知道江淮安说得有道理，可她却觉得难受，她觉得有什么哽在胸口，发不出声。 江淮安垂下眼眸，平静道：“在她自己解决一切之前，你最好离她远点。第二次月考马上要到了，你不要浪费时间在她身上了。” “她刚刚，”夏啾啾艰难出声：“才帮了我。” “是你帮她。”江淮安提醒她：“是你去救她。” “可是在被打的时候，是她努力护住我。”夏啾啾认真看着江淮安：“而她被打，是因为她写了那封帖子，站出来为你说了话。” 江淮安僵了僵，夏啾啾盯着他，继续道：“他们不敢动你，就去找她的麻烦。江淮安，你说的对，如果她的阶层注定让她呆在沼泽里，她该爬出来。可是我们不拉她一把，她怎么爬出来？” 这话让江淮安有些焦躁。 他认可夏啾啾的话，如果是他，顾岚是宋哲，他也不会抛下顾岚。 可是当他抬眼看着夏啾啾脸上的伤口时，他又觉得触目惊心。如果不是顾岚，夏啾啾何至于受这个罪？ “啾啾，人有时候，要自私一点。” 江淮安扭过头去，声音平淡：“这件事本来也和你没多大关系，你没必要管这么多。你不是要考北大吗？每天做这些，你考得上吗？” “考不上又怎样？” 夏啾啾梗着脖子，沙哑出声。 她没想过江淮安会给她说这样的话。 她记忆里的江淮安，一直正直，善良，勇敢。然而这个时候，他却在教着她如何抛弃陪朋友，如何自私。 她急促喘息，提高了声音：“我宁愿考不上，我也不想当一个自私自利忘恩负义的人！” 江淮安没说话，片刻后，他轻笑出声来。 “行，你伟大，你高尚，我卑鄙小人。”江淮安勾着嘴角看她：“那你就管，这天下等着你管的人可多呢，山区儿童，留守老人，流浪汉，难民……你去管吧。反正，我不会管。” 说完，江淮安转身就走，夏啾啾猛地叫住他：“江淮安！” 江淮安顿住步子，没有回头，夏啾啾抿了抿唇，艰难出声：“你说她要自己从沼泽地里爬出来，可是江淮安，当初如果我不拉你，你爬得出来吗？” 如果他被他爸爸赶出家门时她没有出现；如果他爷爷对他失望时她没有赶到； 如果他自暴自弃打算就这样一辈子时她没有站出来为他痛斥所有欺负他的人…… 如果她不曾对他伸出手，不曾是他的光芒，不曾驱逐黑暗，他爬得出来吗？ 江淮安没有说话，他轻轻笑了。 “所以，”他回头，看着夏啾啾：“你当初对我好，今天对顾岚好，未来还会对别人好。” “夏啾啾，你真是一个，心地善良，温柔可爱，到处拯救他人，为社会做出巨大贡献的好姑娘啊。” “可是不好意思，”他内心咕噜咕噜冒着酸水，酸涩得他说话都没办法保持理智：“我不是。你当你的天使，可千万别拉我一起，谢谢。”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两人说话的时候， 顾岚从走廊另外一边走过来，等两人吵到此处，江淮安才察觉顾岚的存在。 两人都不知道顾岚已经在走廊呆了多久， 看见顾岚， 两人都有些尴尬， 沉默着没说话。好久后， 反而是顾岚先开口：“回去吧？” 闹了这么一出，大家都有些累了。说话间，夏元宝带着何琳琳赶了过来， 看见夏啾啾，何琳琳急得冲上来上下打量了很久，一面说一面问。 江淮安看见夏啾啾家里人来了，便自觉离开。顾岚也没多说什么，跟着江淮安一起走出去， 走到门口时，顾岚叫住江淮安：“江淮安。” 江淮安顿住步子， 顾岚平静道：“我不会给她添麻烦。” 江淮安没说话， 片刻后，他嘲讽笑开：“关我什么事？” 关他什么事？他算得上她的谁呢？ 他就像夏啾啾救的一只小狗，夏啾啾给他抓了把狗粮，就不能给其他猫猫狗狗送粮了？ 没有这样的道理的。 他没什么不一样， 只是说， 他曾经以为自己不一样。 江淮安那些纠结的、纷乱的情绪， 夏啾啾是不能理解的。她应付了爸妈回到家， 已经是深夜，群里安静无声，夏啾啾想了想，终于还是给江淮安发了一句：“晚安啦> 然而这次，江淮安没有回复她。 以往一贯撒娇的手段，似乎再也没有了作用。 夏啾啾有些不开心了，她握着手机，憋了半天，把手机往枕头下面一塞，就不再说话了。 等第二天早上，夏啾啾到了教室里，有气无力和顾岚打了一声招呼：“早。” 顾岚垂着头，没有说话。 夏啾啾愣了愣：“你怎么了？” “没什么，”顾岚淡道：“我要画画，你别打扰我。” 夏啾啾点点头，顾岚画画时候从来都不喜欢别人吵她。夏啾啾坐到座位上，扭头朝着江淮安的教室看过去。 他们两都坐在窗户边上，夏啾啾愿意，一扭头就能看见江淮安。 清晨的光还带着寒意，穿着白衬衣的少年靠窗坐着，正低着头在写卷子，眉目俊朗又英挺。 夏啾啾静静瞧着，感觉江淮安的轮廓和未来的模样，似乎又相似了几分。 她心跳快了一些，慌忙收回视线来，不敢再看。 早上浑浑噩噩过去，一如平日一样普通。等到了下课，夏啾啾以为江淮安会像以前一样出现的时候，却发现教室外面谁都没有。 武邑收拾了书，同夏啾啾道：“夏啾啾，我有事儿先走了哈。” 说着，武邑就跑了出去。 夏啾啾呆了呆，她想问武邑中午大家不在一起吃饭吗，却发现武邑已经跑远了。 她想了想，在群里发了信息，然而却没有人说话。 夏啾啾坐在位置上，骤然有些失落。她已经习惯了每天中午下午和这么一批人打打闹闹在一起吃饭，这一日他们突然全都消失了一般，让她觉得很不习惯。 顾岚在旁边画着画，察觉夏啾啾没动，抬头道：“你不去吃饭？” “我找不到人。”夏啾啾趴在桌上，声音低落：“我以前都是和江淮安这些人吃饭的，今天江淮安没来找我，也没人和我说去哪里吃。” 顾岚听着这话，顿下笔，一直没说话。 好久后，她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站起身道：“我陪你吧。” “真的？” 夏啾啾抬起头来，满眼诧异。随后迅速反应过来，赶忙道：“谢谢！我请你吃饭，你千万别介意啊。” 顾岚轻笑。 “夏啾啾，”她抬手将头发挽到耳后：“你对人好的方式，还真有够委婉的。” 夏啾啾被直接揭穿，有些不好意思。顾岚垂下眼眸，平淡道：“夏啾啾，有话就直说，我没你想得那么敏感。” “你想帮我，我知道。我不是那些分不清好歹的人，你愿意帮我，我感激，如果有必要，我也不会推辞朋友的帮助。可是你得告诉我你做什么，昨天的事，我不想有第二次。” 提到昨天，夏啾啾认错低头：“是我莽撞……” “我不给你添麻烦，”顾岚声音平淡：“你也不要给我添麻烦。” “嗯……” 夏啾啾声音低低的，她突然觉得有些累。 上辈子她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在乎，凡事都是爸妈安排，江淮安安排。回来这一趟，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可仍旧做不好，总是做不好。 然而她无法为自己找借口，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她抿了抿唇，认真道：“对不起。” 顾岚没说话，片刻后，她抬起手，搭在夏啾啾肩上。 “你是我朋友，我不介意。” “我们是朋友了？” 夏啾啾抬起头来，诧异，顾岚轻笑：“对啊，我们是朋友了。走吧，”她转身往外走去：“我们去吃饭。” “好！” 夏啾啾兴奋起身：“我带你去吃外面一家麻辣烫，我馋了很久，感觉肯定很好吃！” 两个女孩子手挽手高高兴兴往校门口走去的时候，江淮安走到一家湘菜馆里。早上宋哲就给他发了信息，说中午他做东，在学校门口的湘菜馆请大家吃饭。 江淮安进了饭馆，一眼就看到了宋哲那一桌，所有人都到了，就夏啾啾不在。 江淮安皱了皱眉头，立刻察觉到不对，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信息，就看见了夏啾啾询问中午吃饭地点的信息。 “你没和夏啾啾说？”江淮安抬头看向宋哲，旁边杨薇有些诧异抬头。宋哲夹着菜，不耐烦道：“对。” “你什么意思？” 江淮安冷着脸，宋哲吃着菜，平静道：“没什么，就看她不爽。她喜欢管顾岚就管，那就别和咱们一起玩了。” 听着这话，杨薇皱起眉头，江淮安盯着宋哲，好半天，终于道：“给杨薇出气也不是这么出的。” 宋哲瞬间炸了，猛地抬头：“我不是给她出气，我他妈不也是为了你吗？” “我怎么了？”江淮安嗤笑：“我被打了？我惹事了？夏啾啾对我好好的，我怎么了？” 宋哲憋了口气，有什么话差点脱口而出，却又忍了回去，最后道：“算了不说了，先吃菜，晚上再叫她。” 江淮安没说话，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宋哲连忙出声：“你去哪儿？” “她一个人吃饭不习惯。” 江淮安声音平静，宋哲在他身后嘲讽：“别忙活了，你以为你不在人家大小姐就找不到个人陪着吃饭了？没你还有沈随，没有沈随还有顾岚，你算老几啊？” 这话扎在江淮安心上，宋哲朝着武邑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去劝江淮安，慢慢道：“菜都上了，别忙活了。” 江淮安没理会他，提步往外，武邑刚站起来，突然道：“咦，那不是夏啾啾吗？” 听到这话，江淮安扭过头去，从落地窗往外看去。 夏啾啾挽着顾岚的手，两人高高兴兴走进一家麻辣烫店，丝毫没有他以为的失落和不习惯。 江淮安抿了抿唇，宋哲顿时笑了起来：“瞧我怎么说的。” 江淮安没说话，回到桌边，低头开始吃饭。宋哲一面吃一面道：“行了，没什么难过的。这姑娘不行，就是爱找事。你说顾岚和咱们什么关系啊？大家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种出身的人多少都有点毛病……” 话没说完，杨薇突然就站了起来。 宋哲吓了一跳，抬头道：“你做什么？” 杨薇没说话，她平静道：“我吃完了，先走了。” 宋哲往旁边碗里看了一眼，杨薇几乎没吃什么，他还要说什么，就看见杨薇直接往外走去。宋哲冷笑了一声：“走就走，还以为我会留你？” 杨薇没回头，僵着背，迅速下了楼，然后…… 一头扎进了那家麻辣烫的店。 武邑坐在窗边看着，激动道：“老宋，杨薇果然是骗人的，她就是想吃麻辣烫了！” 宋哲、江淮安：“……” 真羡慕这种天真无邪的男人。 杨薇进店的时候，夏啾啾正和顾岚在选食材，杨薇突然出现在她们后面，淡道：“我要金针菇，加进去。” 夏啾啾吓了一跳，回头看着杨薇，愣了愣道：“你怎么在这儿？” 杨薇轻轻一笑，笑容仿佛刻意训练过一般，优雅得挑不出半分错处。 “来陪你吃饭啊。” 杨薇温和开口，看不出有丝毫和别人争执过的痕迹。 夏啾啾欢快笑开，一时都忘了继续追问杨薇为什么会在这里，笑着道：“这家麻辣烫可好吃了！你也喜欢吧？！” “嗯，”杨薇点头：“是啊，我们这这种人，喜欢点点麻辣烫怎么了？” 说话间，宋哲和江淮安在楼上吃完了。两个人回去路上，武邑还在纠结，那麻辣烫有这么好吃吗？ 江淮安和宋哲板着脸，两个人都没说话。憋了半天，宋哲终于道：“我就说那个顾岚不是什么好人。” 江淮安冷笑：“不是说是为我出头吗？” 宋哲皱起眉头：“这哪儿跟哪儿？” “你自个儿心里清楚。” 江淮安轻飘飘留了这么一句，和宋哲打了招呼，就分开了去。 回了教室，江淮安就时不时看一眼夏啾啾的位置。一点半的时候，那个小姑娘才和顾岚撑着肚子，打打闹闹回了教室。 她回到教室后，就开始做卷子，做了一会儿题，她皱起眉头，江淮安就看她拿起卷子起身。 江淮安心里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放松了些。 以往这种情况，夏啾啾一般都是来找他问题。 江淮安坐在教室里，等着夏啾啾过来，然而等了一会儿，夏啾啾还是没来，他皱了皱眉头，觉得有些不安，便到处张望着，想着夏啾啾到底在哪里呢？ 结果一个晃眼，江淮安就发现，夏啾啾在沈随的班上！ 沈随就在夏啾啾隔壁，夏啾啾去问题，倒也，无可厚非…… 江淮安觉得心里有什么在爬，在啃噬，他匆匆低下头去，憋了半天，终于没忍住，发了个信息给夏啾啾：“你跑去和沈随问题了？” 过了一会儿，夏啾啾的信息回复了过来：“嗯啊。” “为什么找沈随问？” 为什么不是找他？ 少年人的心思，如醋海翻滚。 夏啾啾欢快回复：“他数学很好啊，去年拿了奥数全国冠军呀！” 江淮安感觉自己快要心肌梗塞了。 拿奥数了不起？ 数学好了不起？ 他…… 江淮安想着，骤然想起来，当初他为了夏啾啾，没有去奥赛组。 他突然有那么些委屈，突然有那么些不甘。 他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当那个独一无二呢？ 为什么……不能与众不同呢？ 他没回复信息，满脑子只在想，凭什么？凭什么？ 他向来是行动派，这样想了，不甘心了，他便不会放纵。于是他干脆起身来，也分不清是赌气还是认真，直接走到了数学组。 在数学组办公室门口等到快上课，他才看到了罗佑。 看到罗佑的第一眼，他就站直了身子。 “罗老师，”他平静开口：“我想问，我现在还能进奥赛组吗？”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江淮安没进奥赛组，一直是罗佑觉得很可惜的一件事。 数学讲天赋， 没天赋的人， 付出十倍努力， 或许也就只是一个“不过如此”， 比如夏啾啾。 而有天赋的人， 却只需要灵光一闪，就能举一反三，比如江淮安。 罗佑一直关注着江淮安的成绩， 看一次感慨一次， 这样偏科的苗子， 最适合走奥赛的路子。如今江淮安来自投罗网， 罗佑当然不会放过他， 当天下午就让江淮安去了数学组开始训练。 “你来得晚， 不过刚好也赶上了报名截止的时间， ”罗佑带着江淮安去数学组， 一面走一面道：“今年你可以先试一试， 拿不拿奖不重要，当然，能拿个奖是最好的，不过就算拿不到也没关系， 今年就是个预热。” 说着，罗佑带着江淮安进了数学组的培训课室， 打开教室门后， 罗佑拍了拍手道：“来， 我介绍一个新队员，以后他就是你们的战友了。” 罗佑侧过身，让江淮安走进来。 进去之后，江淮安第一眼就看到了一旁的沈随，他面上有些诧异，似乎完全不知道江淮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罗佑同沈随招了招手，随后同江淮安道：“这是我们竞赛组的组长，高三（1）的沈随，去年拿了国奖的，你认识一下。” 江淮安面色平静，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沈随却是先笑起来：“罗老师，他我认识，是我朋友。” 听到沈随这么介绍，罗佑明显很是高兴：“你们这些数学好的就该在一起多交流，开拓一下思路和解题方法。既然认识就好办了，最近你就带着他多熟悉一下好了。” “行，包在我身上。”沈随点头，随后朝着江淮安温和道：“你同我坐一桌吧。” 江淮安没说话，他盯着沈随，片刻后，他慢慢笑起来，笑容明朗又灿烂：“谢谢师兄了。” 沈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冷。 江淮安和沈随坐在一桌，刚坐下，就有人用笔戳了戳江淮安的后背。 江淮安扭过头去，发现是杨薇。 “你怎么来了？” 杨薇皱着眉头，有点不太理解。 江淮安笑了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 杨薇明显不信，但也没有多问。 江淮安去了数学组，夏啾啾却是不知道的。她就坐在教室里等着，等了一会儿没见江淮安来，她就收拾了东西，自己站起来。 顾岚明显察觉情况不对，她皱起眉头：“江淮安呢？” 夏啾啾摇了摇头，垂头丧气收拾着书包。顾岚想了想，有些明白过来：“是不是因为你和我玩，所以他不和你玩了。” “不是。”夏啾啾果断开口，认真道：“和你没关系的！” 顾岚却是不信，她站起身来，冷静道：“我去找江淮安谈一谈。” 夏啾啾吓得赶紧拉顾岚，却拉了半天都没拉回来。 顾岚和她一路拖扯着到了江淮安班级门口，询问之后，却发现江淮安真的早就已经走了。 于是夏啾啾也没必要拖住顾岚了，可她显得更沮丧了一些。 顾岚静静陪着她，她知道夏啾啾不开心，却也不知道怎么劝阻，两个小女生一起回到教室里，夏啾啾收拾着行李准备去上补习班，顾岚忍了又忍，终于道：“要不，我和你去撸串吧？” “啊？” 夏啾啾抬头，顾岚想了想，认真道：“就两个小时，撸串容易开心的，咱们买了奶茶，再去吃烤串，很容易就高兴了。” “好！” 夏啾啾点点头：“走，咱们去吃烤串。” 定下来，两个女孩子就去买了奶茶，多加珍珠和寒天，然后跑到了一家露天的烧烤店，点了一大堆菜。 两个人一面喝奶茶一面聊天。 “你学画学了几年了？” “十年。” 顾岚淡淡开口：“我爸没病之前，家里条件还可以，我去报班，我老师当时觉得我有灵气，就收我当关门弟子。” “为什么不考艺考呢？”夏啾啾好奇：“是因为钱？” “不止是钱吧，”顾岚笑了笑：“搞艺术这条路，总是有那么些不确定的因素在，风险很高。我不是那种愿意为了市场折腰的人。我喜欢画画，就希望自己画画能纯粹一点，我不考虑钱或者会不会红，就只是画好自己手里的话。至于赚钱这种事，就让我讨厌的事情来承担这份责任好了。” 夏啾啾本来想劝顾岚，却一时觉得语塞，感觉顾岚说的，似乎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顾岚看她认真思索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和你说个实话吧，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嗯？” “我怕自己不够有才华。” 顾岚垂下眼眸：“这条路你越走越觉得，周边人都比你优秀，如果成功，更多很可能只是运气刚刚好，于是就成为了那个运气好的人。可自己是谁什么水平，自己是最清楚的。” 夏啾啾听明白了顾岚的话，她上前去，握住顾岚的手，认真道：“你别担心这个。” 她说得特坚定，缓慢又认真：“你以后会成为中国乃至世界最顶尖的优秀设计师。没有才华这种是，是别人说的，但绝不会是你。” 顾岚听着夏啾啾的话，沉默无言。 她身边的人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向来不爱赞美，偶尔的赞美，也是客套和寒暄。他们似乎很难发自内心去承认，她画画很好，很有前途，肯定她，支持她。 这骤然而来的支持让顾岚忍不住心中燃起了小小的火苗。 然而她没有接下去，她扭过头去吃烤串，反问道：“你和江淮安怎么认识的？” “我啊……” 夏啾啾回想着，慢慢道：“就以前认识了一个和他很像的人，我本来是找那个人，但那个人没找到，就和他成了朋友了。” 听到这话，顾岚不由得来了兴趣：“你认识那个人和他有多像？” “就，名字一样，长得也很像……”夏啾啾支支吾吾撒着谎：“但脾气不太一样……” 夏啾啾说着，顾岚不停追问，夏啾啾说起以前的江淮安，描述着他的脾气。 他从来不和她吵架，她不高兴了，他就是笑着包容她。 他很细心，和他在一起，她所有的一切，他都会包办，一起吃小摊，他会将竹筷上的倒刺清理干净递给她；一起吃水果，他会把水果切成合适大小端给她。 夏啾啾回忆着过去的江淮安，忍不住越说越多，顾岚听了一会儿后，慢慢道：“那个……他和你是情侣吧？” 夏啾啾听着，僵住了脸。顾岚轻咳了一声，忍着笑道：“没事，我觉得早恋没什么。” 夏啾啾：“……” 她也想赶上早恋的这趟班车，可惜连末班车都没能赶上。 顾岚轻咳了一声，让自己努力看上去正式一点：“所以，你没找到他，你不着急吗？” “我没找到他……”夏啾啾扭捏道：“可我找到了江淮安啊。” 她半遮半掩的，让人忍不住想歪，顾岚诧异道：“所以你这是移情别恋了？” “没有！”夏啾啾赶紧道：“我不是移情别恋，是现在的江淮安需要我帮助啊，而且我还要好好学习考大学，我没时间去谈恋爱的！” “嗯，”顾岚点点头，面上却完全不相信的样子，继续道：“就是说，江淮安对你来说，特别重要对吧？” 夏啾啾毫不犹豫点头。 顾岚轻轻笑开：“那为了我和他争执，有必要吗？” 夏啾啾没说话，而顾岚就安静等待着。吃一顿饭，等这么久，其实也不过就是这一句话而已。 顾岚不知道如何拒绝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并不伤害对方。 她看上去冷漠，可内心却格外柔软。 夏啾啾抿了抿唇，认真道：“我不是为了你和他争执。”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原则。” 夏啾啾眼神清澈明亮，她似乎懵懂无知，却又比谁都清楚：“你是我朋友，我理所应当该帮助你。帮助一个人怎么会没有牺牲？如果说江淮安是觉得，朋友没必要帮助，波及自己就赶紧躲开的人，那就不是我认识那个江淮安。这样的人，不能当朋友，那就不当了。” 说着，夏啾啾反而坚定了起来：“我没做错，那自然不能因为他就改变 。” 顾岚撑着下巴喝奶茶：“所以是原则问题，那你别和他冷战了。” “嗯？” “去找他，”顾岚坦率道：“去告诉她你想的，你很在意他，他很重要。如果他能接受，你们继续是朋友，如果他不能接受你的想法，那他就不是你的江淮安。” 顾岚的话让夏啾啾眼睛亮起来。 今天一天明显的冷落让夏啾啾难受，她想去找江淮安，却不知道找了对方要说什么。 此刻顾岚说明白了，她立刻站起来：“我这就去找他。” “别着急啊。” 顾岚扬了扬下巴：“饭钱开了，别忘了，我可是吃软饭的。” 听到这话，夏啾啾想了想，小心翼翼道：“那个，那你可不可以吃得过分一点？” “嗯？”顾岚扬起眉毛，夏啾啾轻咳了一声：“要不，我把你画画的钱，也包了吧……” 顾岚微微一愣，随后有些无奈道：“你这个人真是……” “顾岚，”夏啾啾抬手拍在她肩上：“我是说认真的。人这辈子的路都特别难，你当会计也不会很轻松，不如选条自己喜欢的路走。你读书的钱我可以借你，只要你愿意。” 说着，夏啾啾叫了服务员过来，一面付款一面道：“许多人都想有你这样的天赋，可是有不起啊。” 顾岚没说话，夏啾啾把饭前给完了之后，便匆匆往外敢去，一个劲儿给江淮安打电话。 江淮安正在听课，看见夏啾啾的电话，挂断后回了信息：“什么事？” “江淮安，”夏啾啾给他发着信息：“你在哪里？我有很重要的话想和你说！” 看到这话，江淮安愣了愣，随后脸瞬间爆红，吓得将手机往兜里一塞。 艹——他忍不住想——这他妈不是要表白吧？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江淮安心有点乱， 可他很快镇定下来， 拿出手机， 重新回复了夏啾啾的信息， 告诉她自己在数学组上课。 其实他的意思是让她识趣就别来了。 然而夏啾啾看到这句话后，立刻打了鸡血一样打听了奥赛组的培训地点， 接着去隔壁教室搬了个小板凳，就守在门口。 她守着没事干， 拿出小册子来背诵，然而背着背着也不知道怎么，就拿着手里的笔在小册子背后开始画画。 跟着顾岚学了那么一个多月，她画技增长得飞快， 尤其是卡通漫画人物的描绘， 画得十分出落。 她画了一个Q版的江淮安，刚刚画完，大门就打开了。 同学三三两两走出来，杨薇先走出来， 看见夏啾啾后， 有些好奇道：“夏啾啾？” “啊，杨薇。”夏啾啾抬手， 和杨薇打了个招呼。 杨薇走到她面前来， 有些好奇：“你在这儿干嘛呢？” “我等江淮安，”夏啾啾毫不遮掩：“他在吧？” “在。”杨薇看了里面一眼， 想了想， 有些奇怪道：“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来？” “嗯？”夏啾啾有些不能理解， 杨薇解释道：“罗老师之前就叫他进组一次，那次他拒绝了，我猜是为了你吧。” 杨薇本来还想说再明显一点，但忍了忍，觉得自己不应该管太多的事，只是道：“他不是在和你赌气吧？” “我也不知道 。”夏啾啾坦荡荡道：“等一会儿我问一下。” 说着，江淮安就和沈随说着话走了出来。沈随正在和江淮安说一些注意事项，就听见夏啾啾高声道：“江淮安！” 江淮安僵了僵，所有人看向他，他僵着脖子扭过头去，看见夏啾啾朝着他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我有话……” “憋着！” 江淮安怕她在这里说出什么惊天地动鬼神的话来，立刻道：“跟我走。” 说着，江淮安就抬手拽在她的书包上，拖着她往旁边走过去。 江淮安通红着脸，低着头，走得又急又快。夏啾啾被他拉扯着，焦急道：“等等！你放开我书包，我自己走！” 江淮安赶紧放开她的书包，夏啾啾就惯性一头扎了过去，江淮安赶忙一把接住她，温香满玉入怀，江淮安僵了片刻后，吓得又推了回去。 短短不到三十秒，夏啾啾整个人就晃来晃去，仿若一颗乒乓球被江淮安打来打去，她终于有些受不了了，一把抓住江淮安的手，怒气冲冲道：“你到底想怎样？！” 江淮安被她拉住，整个人瞬间像是被施了什么法术一般温顺下去，红着脸、扭过头，一副小媳妇儿的样子道：“我没想怎么样啊……” 两人站在走廊尽头，学生们的喧闹声都格外遥远，夏啾啾盯着江淮安，认真道：“最近你生我的气了。” “我没有。”江淮安立刻反驳。 夏啾啾旋即肯定道：“你生气了，所以你串通宋哲这些人不理我，你孤立我。” 听到这话，江淮安慢慢来了气性，他赌气一般甩开她拉他的手，靠在墙上：“我先和你说，其他我认，但是拉着宋哲孤立你这条，我不认！” 这话不是不暖心，夏啾啾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没想到江淮安还会同她解释。她心里微暖，张口道：“我……” “我只是自己想孤立你，没拉上宋哲一起！” 夏啾啾：“……” 对不起，我以为你是个好人。 夏啾啾收起自己感动的目光，接着道：“这都不重要。” “哦，”江淮安冷笑：“是啊，反正我在不在意你，你都无所谓的，有什么重要？” 夏啾啾：“……”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涌现出了一股和女朋友吵架的无力感。 他们没有逻辑，不讲道理，将诡辩术运用得极其纯粹，每句话说出去感觉都是杠精代表，杠精经典逻辑。 夏啾啾意识到，先抑后扬这一套在江淮安这里不合适。于是她给自己做了点心里建设，抬头看着江淮安。 她周身气质的改变让江淮安察觉，江淮安不由自主感受到了一些压力，他直觉觉得夏啾啾要说什么，吓得赶紧道：“你千万别向我表白啊，我不会接受的。大家都还小，不要……” “你不要误会，”夏啾啾开口，神色认真：“我不会喜欢现在的你的。我是说，爱情那种喜欢。” 江淮安愣了愣，这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的一个答案。 只是这个答案将他方才的举动，显得格外幼稚和荒唐。 他有些难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然而这时候，夏啾啾接着道：“可是，你是我生命里，仅次于我父母弟弟之外，第二重要的人！” 这话一出来，春暖花开。 江淮安想努力维持住自己高冷的形象，却仍旧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他抿起唇，企图让嘴角的弧度不要那么明显，然而夏啾啾却还没停住，继续道：“我心里面，你比谁都重要。我愿意给别人六十分，我就愿意给你一百分。谁出现都不会比你好了。” “话可别说太满，”江淮安不敢看她，藏着笑意道：“说不定你沈随哥哥回心转意了呢？” “那也是你最重要！”夏啾啾掷地有声。 “你不是才说他奥赛冠军吗？” “他真是奥赛冠军啊。”夏啾啾有些奇怪：“这……我总不能为了你瞎了眼违背客观事实。” “你总找他问题。” “那我还总找你问题。”夏啾啾觉得江淮安的话越来越奇怪了，但她极有耐心，想了想道：“我以后找你问题？” 江淮安矜贵点了点头，想了想，随后道：“我不会比他差。” 说着，他将手放在夏啾啾头上，盯着面前的姑娘，视线柔和：“你信我，我为你拿个冠军回来。” “你还要呆奥赛组？”夏啾啾皱起眉头：“那以后你就不能和我们一起去补习班了。” “是啊，”江淮安盯着愁眉不展的小姑娘：“我以后还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呢。” “好吧……”夏啾啾明显脸上不太开心，但她也能理解，毕竟事业为重。 她想了想，只能鼓励道：“那就算去了奥赛组，你也不能丢了其他课程！” “你还好意思说我？”江淮安笑出声来：“就你现在这么天天画小人看漫画的样子，你还好意思教育我？” “你知道我画画？” 夏啾啾诧异出声。这不怪她诧异，因为她为了不给江淮安不良影响，每次都是躲着做这些事。 江淮安靠在墙上，双手环在胸前，笑着看着她。 他不会告诉她，虽然她一直躲着他，一直没说。 可是，上课偷偷看那个人，下课试图了解她所有的一切，她来问题时会不由自主将注意力集中在她旁边草稿纸上，试图更深入了解到这个人。 只是这样的感觉让他觉得陌生、害怕、羞于启齿。于是他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对方笑得轻佻又明媚。 夏啾啾想了想，轻咳了一声：“既然你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了。看，他可不可爱？”夏啾啾将自己的单词书推了过去，让对方看到了单词书上的人。 Q版的江淮安看上去呆萌又可爱，足尖画画的人赋予这个人多少甜蜜和喜欢。 江淮安静静看着，许久后，他抬起头来：“你就画了一个人？” “嗯，”夏啾啾点点头：“还有的没画呢。” “还要画谁？” “我啊，”夏啾啾说得理直气壮：“都画你了，肯定要画我。” 她要陪他走过所有艰难的岁月，走向圆满的人生。 他的身侧，不能没有她。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一更） 说开了之后， 江淮安的脾气明显好了起来。 他领着夏啾啾回了教室门口， 杨薇还等在那里，和沈随聊着天。 两人似乎是在说着刚才老师讲的一道题， 夏啾啾和江淮安走回去， 也没说话，反而是沈随立刻察觉到两个人， 他转过头来， 没看江淮安， 将目光落到夏啾啾身上，点了点头， 温和道：“啾啾。” 夏啾啾应声， 有些高兴道：“你也在啊。” “嗯， ”沈随扬起笑容：“我是队长嘛。” “你都高三了， ”夏啾啾有些好奇：“还是队长？” 沈随有些无奈：“付出了心血的东西，总想走完最后一段路。” “而且， ”杨薇在旁边默默补刀，揭穿了沈随装逼的事实：“他保送生。” 江淮安忍不住笑出声来，沈随无奈摊手，玩笑道：“没办法，不小心的事儿。” 江淮安默默在内心翻了个白眼， 然而夏啾啾却是真诚道：“我从小就知道你厉害！” 江淮安：“……” 心有点塞。 他将书包往身后一甩， 冷着声道：“走了。” 沈随叫住夏啾啾：“啾啾， 今晚我妈去你家做客， 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夏啾啾有些奇怪， 沈随的母亲到她家做客是常事，为什么她要在？ 她果断摇头：“我要上补习班。” “哦，”沈随笑容不减：“好的。” 然而他瞧着夏啾啾，目光却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江淮安察觉到这视线，他不着痕迹挡在夏啾啾身前，抬眼看向沈随：“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沈随叹了口气：“就是有些感慨，觉得啾啾长大了，以前我妈去她家，她一定要陪着我妈。我家阿姨做的凤梨酥，她最喜欢吃，现在也不惦记了。” 听了这话，夏啾啾才想起来，十七岁的时候，她是很喜欢沈随的。所以每次他来，她都要打着沈妈妈的名义黏在沈随旁边。 那时候沈随不喜欢她，总是不动神色，委婉的远离她，可她却看不明白，想方设法和他搭话，向来是愚蠢又可笑。 可现在沈随居然主动问她，为什么不理他了？ 那口气虽然委婉，还带着几分委屈，夏啾啾却是明白的。 她果断道：“是的，人是会长大的！我不喜欢凤梨酥了。” 就像她不喜欢沈随了。 遇见过江淮安，眼里就容不下其他人。 沈随有些无奈，江淮安却高兴了许多，转头带着杨薇和夏啾啾，一起往补习班走去。江淮安走前面，杨薇走后面，小声道：“你刚和他说什么了？怎么觉得他这么开心的样子？” “我就和他说，我觉得他特别重要。” 夏啾啾一五一十开口：“然后他就不生气了。” 杨薇忍不住向夏啾啾竖起了大拇指。 “高明，”她点头：“真高。” 夏啾啾有些不理解，杨薇也没揭穿，继续问：“顾岚怎么样了？” “挺好的啊。” 夏啾啾不明白杨薇为什么说起顾岚，只是杨薇问什么答什么：“今天还是她让我来找江淮安的呢！” 杨薇点点头，没有多说，夏啾啾想了想：“你为什么这么关心顾岚啊？” “没什么，”杨薇笑容里带了点苦：“就觉得，我和她，挺像的。” “嗯？” “我家以前也特别穷，”杨薇神色平静：“我也总有些出格的想法，但我没敢做，可她敢。” “你做啊。”夏啾啾一脸茫然：“为什么不做你想做的事呢？” 杨薇没说话，好久后，她慢慢道：“宋家不喜欢。” “啊？”夏啾啾诧异，杨薇勾起嘴角，眼里带了嘲讽：“宋哲也不喜欢。” “他们会阻止你吗？” “不会。”杨薇耸了耸肩：“可是，他们会不喜欢我。” “他们不喜欢你，会把你怎么样吗？” 夏啾啾更觉得奇怪，杨薇眨了眨眼：“不会把我怎么样，但他们会生气吧。” “那就生啊。” 夏啾啾果断道：“你做你喜欢的事儿，他们生气就憋着，关你什么事儿？” 这粗暴的逻辑让杨薇微微一愣，片刻后，她笑出声来。 正在前面背着单词的江淮安回过头来，瞧了两个小姑娘一眼，淡道：“说什么说这么开心？” “没什么，”杨薇声音很轻：“就是觉得，啾啾太可爱了。” 这话让江淮安扬了嘴角，没多说什么，却明显一副与荣幸焉的样子。 夏啾啾往补习班去之后，沈随跟着自己母亲程淼来到夏家。 他已经确定要保送，高三压力也就没那么大，她母亲带着她到夏家来，未尝没有那么几分炫耀的意思。 何琳琳招呼着程淼坐下，带着夏元宝和沈随凑了一桌麻将。程淼随意道：“啾啾又去上补习班啦？这么勤奋的呀？” “是啊，”何琳琳叹了口气：“现在的孩子都很有主意的，她心里有自己的想法，你也拉不住她。” “女孩子哪里有这么努力的哟，”程淼扔着牌：“尤其是啾啾那样从小被宠惯了的，三分钟热度还差不多，天天这么努力，怕不是有其他想法了吧？” “什么想法？”夏元宝有些不高兴了：“你们这些人，有话就直说，拐弯抹角做什么？” “老夏你别生气啊，”程淼赶紧道：“我就是想问啾啾是不是谈恋爱了啦？” 听到这话，夏元宝和何琳琳对视了一眼，夏元宝轻咳了一声：“这小孩子的事儿，我们怎么知道？” “还是要管的啦。”程淼理着牌：“女孩子和男孩子不一样的。前几天我看我朋友一个女儿，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小流氓谈恋爱了，抽烟喝酒都学会了，还经常在外面打架，被人打了好几顿，我前两天看到的时候，她脸都肿了，说是被别人抽得咧！虽然她爸妈也有钱，找人去把那些人打回去了，可是这姑娘还是挨打了呀！你说我都被打了，你打回去除了心里舒服点，有什么用啊？捧在手心上的小孩子，被打了多心疼啊？” 一说这话，何琳琳心里就揪了起来。 昨天晚上夏啾啾被打的事儿她还挂在心里，程淼这么一说，何琳琳就更揪心了。 夏元宝心里也有些沉重。 他一贯管孩子都比较放得开，但这也是在孩子不受伤的前提下的。 程淼完全没注意到何琳琳和夏元宝神色的改变，继续道：“被打就算了啦，这姑娘还搞怀孕了，没敢告诉爸妈，悄悄跑到小医院搞什么无痛人流，差点死在手术台上咧。最后人是救回来了，听说以后也不能生孩子了。” 这话一说，夏元宝和何琳琳脸色煞白，仿佛是夏啾啾流产一样。 沈随轻咳了一声，提醒自己母亲道：“珊姐还年轻，以后好好调养，没事儿的。” “是啊，”何琳琳赶紧道：“年轻人犯点错很正常，恢复得快，没事儿的。” “话不是这样说，”程淼打着牌，完全不觉得气氛有异，继续道：“做人还是现实点好，别总是存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她不能生孩子又不是我说的，是医生说的，医生总不至于骗我吧？反正啊，也不知道以后这姑娘怎么办。就算不说孩子的事儿，也伤身啊。” 这次何琳琳彻底接不下去了，气氛诡异沉默，程淼扔了块牌，好奇抬头，扫了一眼周边人道：“你们怎么不说话了呀？” “小随啊，”夏元宝坐不住了，还是问了出来：“你在学校熟，啾啾最近怎么样，你有数没啊？” 沈随有些无奈笑了，只能道：“挺好的。” “那她之前怎么会被人打啊？” 沈随没说话，夏啾啾和顾岚、江淮安那点事儿，他还是知道的，但他也不能多说什么，沈随进退维艰，好半天，终于道：“学校那片不大安全。” 夏元宝看沈随犹豫的模样，心里就有了数。 等晚一点夏元宝送沈随和程淼出去的时候，夏元宝私下道：“小随你实话和叔叔说，那个江淮安以前是不是经常打架那种？” 沈随愣了愣，没想到夏元宝问到江淮安身上去，他沉默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夏元宝叹了口气，送沈随上了车。 等沈随上车之后，何琳琳站在门口，皱着眉头道：“你说咱们是不是该管管啾啾？” “不是说好不管的吗？” 夏元宝开口，有些犯难，何琳琳没说话，夏元宝想到了昨天夏啾啾被打的事儿。 现在人已经立了案，对方虽然是未成年，但是因为涉及抢劫，而且有好多次被告经验，警察局高度重视，查了对方其他案底，正在鼓励大家告状收集证据，看能不能直接送到牢里去。 这样危险的人，别说夏啾啾一个小姑娘，拿给夏元宝想，心里也觉得打颤。 如果不是未成年，这人早就送局子了。 现在的人，小学生都长得比夏啾啾高大，初中生就比夏啾啾心智成熟下得去狠手，夏元宝想一想，终于道：“还是得管管。” 说着，他叹了口气：“其他不说，就昨晚这事儿，多少和江淮安有关系。你说啾啾这样性子的人，能惹着谁？这肯定是江淮安惹的人。” 夏元宝也曾经年轻过，熟知年轻人那一套。 动不了你，就动你女朋友。 他心里琢磨，夏啾啾十有八九是这么受牵连的。但这种理由肯定不会告诉他。 夏元宝做了决定，等待许久的何琳琳就赶紧就点头。 于是当天晚上，一回来，夏啾啾就看到何琳琳和夏元宝坐在家里，严肃以待。 “你们做什么？” 夏啾啾有些奇怪。 何琳琳和夏元宝对看了一眼，夏元宝道：“啾啾，我和你妈想了想，觉得你以后放学还是别去补习班了。” 夏啾啾皱起眉头：“为什么？” “你一个女孩子晚上在外面很容易出事儿的，”夏元宝解释道：“你看昨天晚上就被打了对不对？” “可是我要上补习班。”夏啾啾声音里带了不高兴，何琳琳赶紧道：“这没事儿，我给你请家教，全南城最好的老师，不管多少钱，爸妈都给你请过来！” 夏啾啾知道何琳琳说的是实话，她开口，何琳琳一定不惜一切代价给她请好老师过来。 夏啾啾接着道：“可是……” “可是什么？”夏元宝不开心了：“你不是学习吗？你要老师我们给你请老师，你还有什么需要的爸妈也可以解决。还是说你其实不是去学习，就是打了幌子想出去玩？” “不是……” 夏啾啾小声开口，不知道怎么，却有了那么几分心虚。 她每天去补习班，的确是想看看江淮安。一开始还能解释是监督，可是现在江淮安比她还努力，根本不需要是什么监督。 她抿了抿唇，终于没什么话好说了，可心里还是有那么些不高兴，闷着头道：“我知道了。” 说完，她低下头去，回了自己床上，趴在了被子里没说话。 没一会儿，她收到江淮安的短信：“想吃饼。” 自打江淮安一个人住后，夏啾啾经常会给他带早餐。虽然之前她差点用饼撑死江淮安，但这并不妨碍江淮安对大饼的热爱。尤其是夏啾啾家的阿姨做的那个饼，十分得江淮安赏识。 但江淮安也不会告诉夏啾啾，其实饼也不是好吃到他天天要吃的程度，就是觉得带饼那个人，看着就高兴。 夏啾啾看见江淮安想吃饼，发了一个“哭”的表情回去。 江淮安立刻道：“怎么了？饼太贵了？没事儿，大爷买得起。” “不是，”夏啾啾趴在枕头上发信息：“我妈不让我上补习班了。” “为什么？” 江淮安回复得很迅速，夏啾啾知道夏元宝的想法，于是道：“估计是怕我再被打一次。” 江淮安：“……” 过了一会儿，他发了句：“该。” 本来好好的，谁让她去帮顾岚呢？ 帮顾岚，接着不能上补习班，委屈他江淮安。 江淮安心里不舒服，紧接着发了句：“活该小黑屋！好好读书吧你！”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二更） 面对如此残忍的江淮安， 夏啾啾简直想“哇”的一声哭出来。 她还想说什么， 又想起现在江淮安肯定在看书，就只能发了个委屈的表情后回复“不说了，学习！” 接着夏啾啾就爬起来，到书桌面前继续看书。 看了一会儿她觉得困，干脆拿了纸来， 开始乱涂乱画。 她一画画就不困了，整个人精神得不行， 直到手机再次响起， 凌晨三点， 是江淮安说， 睡了。 夏啾啾这才发现， 明明说好画个画醒醒瞌睡，却直接画到了三点。 但是， 既然已经画了， 就把它画完好了。 她给那只毛茸茸的纯白色奶狗细细填色，等到天快亮了，她终于画完这只小狗了。 小狗眉眼灵动， 扬着弧度，眼里身材飞扬， 微微扬着下巴，看上去似乎对人不屑一顾， 但眼里的光亮却明明白白写着：“你挺好的， 我很喜欢你 ， 我想和你玩。” 夏啾啾看着这只小狗，觉得它酷似江淮安，特别可爱，于是她就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狗安。 这个时候也到上学的时候，夏啾啾收拾了东西往学校跑，一天都萎靡不振，上课就在睡觉，困得不行。 放学的时候，顾岚画着画，瞧着夏啾啾，扬着嘴角：“你昨晚做贼了？” “没，”夏啾啾打着哈欠：“画了只狗，哦，”夏啾啾将那小狗递给顾岚：“你看看怎么样？” 顾岚从夏啾啾手里接过小狗的画纸，沉默了一会儿后，叹了口气道：“天赋这种东西，真是不能比。” “嗯？” 夏啾啾有些疑惑，顾岚笑了笑：“画得特别好。” 有了顾岚夸奖，夏啾啾瞬间信心爆棚。等中午和江淮安一群人吃饭的时候，她一个劲儿在夸自己画的狗可好看了。武邑赶紧道：“拿出来看看。” 夏啾啾将小狗拿出来，宋哲瞥了一眼，嗤笑：“这不是咱小江哥吗？” 江淮安猛地呛到，急促咳嗽起来。 夏啾啾有些不好意思，赶紧道：“这明明是只小狗！” “画只狗都能画出我们江哥的气质，这真是深情厚谊。” 宋哲鼓起掌来，旁边杨薇目光落到那小狗身上，眼里突然有了光彩，也不知道是想些什么。 等一起回去的时候，杨薇悄悄拉住了夏啾啾：“啾啾。” 夏啾啾回头：“嗯？” “要不，”杨薇踌躇着，慢慢道：“你再画只猫？” “猫？” “对，”杨薇点头：“宋哲那样的猫。再画只武邑那样的狗……” “然后？”夏啾啾认真听着，就差拿出小本本开始记录。杨薇看她认可，一时也忘记了其他，赶紧道：“你看漫画吧？我觉得你可以开个漫画，也不用画特别精细，说清楚故事就行。就叫……猫三狗四感情史……” “我那只狗叫小安。” “行，”杨薇赶紧道：“然后小猫叫小哲。他们是一位富豪的猫狗。富豪没有孩子，死了之后，就由小安和小哲继承他所有财产……” 杨薇迅速说出一个故事来，夏啾啾听得眼睛发亮，连连点头，杨薇一说，她脑海里就全都是画面。 等回到教室，夏啾啾十分兴奋同顾岚道：“顾岚，我想画个漫画，故事是……” 夏啾啾讲完，顾岚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就是说，猫狗都是公的？” 夏啾啾“呃……”了一下，顾岚点头道：“很好，我觉得很有感觉！要不一起！故事是你创作还是谁告诉你的？” 夏啾啾老老实实把杨薇给供了出来。 于是等下午放学，杨薇往奥数班走过去的时候，在走廊上，突然就给人一把拽了过去。 然后她就看见了一个短发、清瘦、笑容轻佻的姑娘。 “杨同学，”顾岚靠在墙上，低头看着杨薇：“帮我写个脚本行不行？？” 杨薇：“……” 她保持着这个被壁咚的姿势扭头看向旁边的夏啾啾，慢慢道：“你从哪里搞来这个中二货的？” 夏啾啾没想到激动起来的顾岚这么风骚，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低头道：“她不犯病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杨薇用手里的书将顾岚推开，抬手理平了自己身上的褶皱，淡道：“等放假吧，我要准备比赛，还要准备考试。” 说着，杨薇抬头看她们一眼，皱眉道：“你们两都不准备考试的吗？期中考要到了。”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一盆冷水，浇在两人心上，将那热情打磨得透心凉。 杨薇摆摆手，优雅转身：“我先去奥赛组了。” 顾岚和夏啾啾留在原地，两人对视了一眼：“怎么办？” “要不……”夏啾啾踌躇着：“等过了期中考？” 顾岚没有话，好久后，悲叹了一声：“学业误我！” 说是这么说，可是等到晚上，夏啾啾还是忍不住开始画。 喜欢的东西仿佛就是本能。比如说爱写小说的人，你不让她写，她就满脑子奔腾情节，什么事儿都做不了。喜欢画画的人，你不让她画，她画几何图形都能找到美感。 为了让自己静心读书，夏啾啾都得先将自己脑海里的东西打了线稿，才能安心开始学习。 她画画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就将门反锁着。 连着几天，何琳琳发现后，有些忧虑。 和程淼打麻将的时候，忍不住道：“啾啾啊，最近特别不开心，总是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也不出来。都不知道这么把她关在家里，是对还是不对了。给她请老师，她也说不用了。每天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旁边沈随看书听着，想了想道：“要不我去看看？” “行啊，”何琳琳赶紧道：“她一贯最喜欢你了。” 听到这话，沈随苦笑了一下，也没多说什么。 他上楼去，敲了夏啾啾的门。夏啾啾正在画画，吓得手一抖，线画歪了过去。 她忍不住来了气，气势汹汹喊了句：“谁！” 沈随很少听夏啾啾带着气性的声音，愣了愣后，忍不住有些想笑。 夏啾啾声音软嫩，就算凶起来，也像小奶猫龇牙咧嘴凶人一样，让人半分气不起来。 沈随压着笑意，站在门口道：“啾啾，是我。” 听到是沈随，夏啾啾倒有些诧异，她站起身来，开了门，从门里探出脑袋来：“有什么事吗？” “阿姨让我来看看你，我来看一下你最近学习情况，可以吗？” 沈随问得恭敬，夏啾啾想起上次沈随指点她学习来。 沈随的经验其实要比江淮安说的实用得多。 毕竟技巧可以学习，天赋不能复制。 夏啾啾静下心来，点点头道：“好啊。” 说着，她就放沈随走了进来。 沈随进了房间，找了一个凳子坐下，抬眼就看见了夏啾啾桌上的画。他立刻知道了夏啾啾的怒气从哪里来，微笑道：“我吵到你了？” “还好啦，”夏啾啾有些不好意思抓抓头：“也没怎么吓到，就是画歪了一条线，橡皮擦修一下就行。” 沈随的笑容有点僵，如果面前不是夏啾啾，他一定觉得这个人在拐弯抹角表达“你真的吵到我了。” 只是沈随也没多说，跳过了这个话题道：“听你妈妈说你最近心情不好？” “没有啊？” 夏啾啾想了想，虽然见不到江淮安有些烦闷，但也不至于到不开心的地步。她想了想：“可能是我总关着门妈妈不高兴吧？” 沈随点点头：“学习还好吧？” 夏啾啾有些艰难：“还……好……” “阿姨让我来辅导你学习，”沈随笑着道：“你是找老师，还是想我给你讲？” 夏啾啾本来想说找老师，可是又想起沈随上次给她讲题那种透彻感。她一时有些纠结，沈随似乎是明白她在纠结什么，开口道：“我给你讲吧。明年我就上大学了，也见不着你。你一直对我挺好的，我也没怎么回馈过你。不管怎么说，”沈随眼里落着笑意：“我都是把你当妹妹看。” 听着这话，夏啾啾忍不住有些感慨。 果然自己在沈随心里，就是一个妹妹角色，她放下心来，点头道：“谢谢你了。” 沈随笑了笑，扬了扬下巴道：“先把你最近卷子拿过来我看看。” 夏啾啾有些为难，看了一眼自己的画。沈随瞧着她的目光，体贴道：“你先画，我先看看你的情况。” 夏啾啾拿了自己的作业本和卷子给沈随，接着就赶紧赶工。沈随一面瞧夏啾啾的卷子，一面扫着她的进度。 灯光下，夏啾啾的整个人都被笼罩了一层光芒，她坐在那里画画，眉眼间却灵动无比，身材飞扬。 沈随瞧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些看呆了过去。 他忍不住想起夏啾啾那时候骂他的话——把懦弱当成熟，这样的人，我不喜欢。 他明白这句话的深意，夏啾啾总是将人看得这样通透，心思敏锐得让人惶恐。 他曾以为她愚蠢呆傻，如今却骤然发现，以前那个傻乎乎的姑娘，内心却因干净所以看人看得更加简单真实。 他静静等着夏啾啾画完，然后在她停笔前假装自己看完了卷子道：“啾啾，要准备讲题了。” “马上！我很快就画好了！” 夏啾啾赶忙出声，然后最后一笔收尾，接着舒了口气，抬起头来：“画完了。” 她笑容明亮，沈随觉得自己唇边的笑，从未勾得如此自然真实。 沈随给夏啾啾讲题，他各科比较均衡，每一科都能讲。讲完之后，夏啾啾都会思路清晰很多。 而且沈随讲课张弛有度，他不会一直逼着夏啾啾，夏啾啾一走神，他就让她去画十分钟，调整了状态后，再接着讲。 夏啾啾有一个放松的时间，就没觉得读书特别难受。 于是等沈随走的时候，夏啾啾格外高兴，下意识说了句：“下次再来！” 沈随笑着出声：“好。” 等夏元宝送沈随和程淼出门的时候，沈随突然道：“伯父，如果不介意，以后我每天来给啾啾讲题吧。” 这话让夏元宝呆了呆，旋即反应过来。 沈随这小子，不是看上自家闺女了吧？！ 但一想，精英标配的沈随，明显比江淮安靠谱得多啊！ 要让一个女人忘掉一个男人，就赶紧让她遇到下一个男人。 于是夏元宝立刻点头表示：“那再好不过了，我们啾啾的数学就全靠你了！” 沈随笑了笑，等上了车，程淼就不高兴了：“你去给夏啾啾补什么课？你虽然是报送，但也不能这么浪费时间掉以轻心啊。” “也不是这么说，”沈随笑了笑：“我就是觉得把知识点再给人讲一遍，会消化得更好。平时我也给同学讲，没什么区别的。” 这话让程淼噎了一下，也没什么好说。 接下来的时间，因为江淮安去了竞赛组，夏啾啾被逼着不能去补习班，于是一时之间，两个人的联系就只能靠手机和中午吃饭。 江淮安备受罗佑器重，高二开始半个学期后，大家成绩逐渐开始拉开，数学组里也开始隐约能看到一些苗头。 南城所处的省份，数学竞赛五月省预赛、九月全国决赛，沈随已经拿了去年的金奖，五月预赛时，150分满分拿了145，全省第一；九月决赛一试，120分满分拿了119，加试180分满分拿了169，拿到了全国第三，但因为当年金奖一共有4名，沈随也是拿到了一等奖的名额。 这个成绩，罗佑是极为满意的。今年沈随高三，6月份就高考毕业，不可能去参加9月份的决赛，因此罗佑就培养了一批高二的学生作为沈随的继承人。 本来罗佑最初看中的是杨薇，毕竟江淮安以前成绩不大好，突然崛起，基础怕是不牢固。罗佑见多了这种突然成绩好起来的，大多只是把当时的知识点掌握得好，毕竟考试一般都是考当年的知识点。 然而江淮安却给了他一个大惊喜，江淮安不是当年的知识点掌握得好，而是构建了一个超出常人的数学思维。 罗佑几乎将重宝全压在江淮安身上，每天一下课就催江淮安来补习，周末也不放过他，单独叫他和杨薇、还有一个叫唐杨的人来补习。 匆匆忙忙之间，就接近期末考。 夏啾啾紧张起来，画画都觉得心慌。考试前两天，夏啾啾坐立难安，沈随翻着最新的武器杂志抬头看她，含笑道：“心慌？” “嗯，”夏啾啾点头，沈随放下杂志：“慌什么？” “要考试了，”夏啾啾抿了抿唇：“我怕我考不好。” “就一个期中考，考不好又怎样？” “会失落啊，”夏啾啾叹了口气：“你看我，画也不画，漫画也不看，吃不香睡不好，要是还没个好结果，不是会很丧气吗？” 沈随听着，点了点头：“是挺难过的。” “你不安慰我吗？” “安慰不了，”沈随将自己旁边的笔记本顺手丢了过去：“你要不画十分钟画吧，画完了，要是考不好就告诉自己，我天天画画顺便读书还能考这个成绩，不错了。” 夏啾啾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出来，点头道：“好！” 说完，她就提笔在沈随扔过来的笔记本上画了只小狗。 还是那只小安，如今她画得炉火纯青，十分钟就将小狗画得活灵活现。 沈随拿过来的时候，叹了口气：“这狗怎么看着长得像江淮安？” 说着，他将笔记本合上：“可真让我伤心。” 夏啾啾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多说。 等晚上睡觉前，夏啾啾在桌上画了这只小狗亲着一个小姑娘，旁边生活：“啾啾，晚安～”的样子，然后传了微博。 没多久，她就看见江淮安，轻轻点了个赞，然后回复：“画的不错。” 轻描淡写，夏啾啾就觉得脸颊发热。 第二天下午，江淮安在数学组里补完课，准备回去。罗佑突然叫住了他和沈随。 “那个，沈随，之前你是不是整理了一个几何题相关的专题？” “嗯，是的。”沈随点了点头，微笑道：“老师要用吗？” “你先借江淮安看完，我整理好了再发全班。” 杨薇刚走到门口，听到这话，她顿住脚步，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却还是咽了回去，大步离开了教室。 沈随和江淮安皱眉看向杨薇离开的方向，罗佑却毫无知觉，只是同江淮安道：“你好好看，明天我就拿张卷子考你，你别偷懒！” 江淮安有些无奈，叹了口气道：“老师，你有资料就一起发，要考试就一起考，你这样其他同学会有意见。” “有什么意见？”罗佑奇怪看了江淮安一眼：“好苗子就重点培养，这是对一个团队资源利用最大化考虑！别把同学想得这么小气，他们都是懂事的，不会有意见。” 说完，罗佑摆了摆手道：“我先走了，我老婆等我吃饭呢。”，而后就风风火火跑了。 江淮安无语看着这个地中海欢快奔跑出去的背影。 罗佑这老师他是明白的，直肠子一根筋，什么都是“团队最先”，自我奉献就算了，还总幻想着所有人和他一样乐于奉献。 沈随从旁边拿了本子递给江淮安，安抚了声：“罗老师是这样的，你要自己处理好同学关系。” 这话也没什么，江淮安虽然不喜欢沈随，但沈随不找事，他就不挑事。他点了点头，应了声，将本子拿过来翻了翻。 结果一只熟悉的小狗引入眼帘，那只小狗在本子右下角，乖巧蹲着，抬着一只手，旁边写着：“好好学习，金榜题名。” 江淮安捏着本子，脸突然沉了下来。 沈随收拾好了书包，打了个招呼道：“我先走了。” “师兄，”江淮安突然叫住他，沈随扭过头来，看着江淮安指着小白狗问他：“这只狗是谁画的？” 沈随愣了愣，随后明白江淮安在问什么，解释道：“啾啾成绩有些跟不上，我给她讲了几天课，她给我画的。” “讲了几天？” 江淮安冷着声音，沈随慢慢沉下脸色来。 “你是不是管太多了？” 江淮安觉得自己胸腔里仿佛是塞了一个正在膨胀的气球，自己随时可能炸掉。 他没有说话，沈随平静看着他：“你是他的谁？凭什么管这么多？自己好好读自己的书，你有本事，也保送一个有时间去给她补课看看？” 江淮安沉默无言，慢慢捏起拳头。 沈随嘲讽勾起嘴角：“除了打架惹事当学校里的扛把子，家大势大投了个好胎，江淮安，你还会干什么？” “别说她在我本子上画了只小狗，”沈随平静出声：“就算改年我给你一张请帖，你也没资格管。” 说完，沈随背着书包走了出去。 江淮安站在原地，骤然有些颓然。 他看着上面的小狗，突然意识到。 对于夏啾啾身边的人来说，哪怕他成长飞快，哪怕他奋斗努力，可他的确，醒悟的太晚了。 不够，远远不够。 他要比沈随更好，比沈随更优秀，比沈随更适合站在她身边，让沈随、让她父母，永远露不出那副“你配不上她”的眼神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笔记本一关，沈随去而复返，平静道：“不想看把笔记本还我。” 江淮安捏着笔记本，立刻出声：“我不还！” 沈随：“……” 江淮安盯着他，绝不退让。 他要学习！他要抓住所有的学习资源，好好学习！ 哪怕这是沈随的笔记本，他也要学习！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江淮安抱着沈随的笔记本回家狂啃了一天， 紧接着就是期中考。 期中考连着考了两天，大家忙得根本没时间说话， 夏啾啾也就来得及和江淮安说一声早安，说一声晚安，然而江淮安也没有热心回复， 就应了一声“嗯”。 等期中考忙完之后， 紧接着就是周末。夏啾啾觉得自己仿佛有很久没看见江淮安了一样， 便和爸妈说出去逛街， 然后带着夏天眷当幌子，偷偷跑去了补习班。 刚一出门， 夏啾啾就把夏天眷放在了游戏厅里，然后跑到了补习班里， 她一开门，里面所有人都愣了， 董良泡着茶， 抬头看见她，慢悠悠说了句：“哟， 好久没见了啊？” 夏啾啾有些不好意思，点头道：“董老师。” “也到点了， ”董良知道夏啾啾是来找人的， 低头看了一下时间， 挥了挥手道：“去吃饭吧。” 大家都是知趣的， 宋哲赶紧道：“杨薇、武邑， 我们去吃麻辣烫。” 江淮安：“……” 就知道他不吃辣。 武邑和杨薇很懂事， 赶紧就跟着宋哲跑了，就留下夏啾啾和江淮安站在教室里，片刻后，夏啾啾开口道：“我刚才看见了一家江浙菜，我们去吃？” 江淮安点点头：“行啊。” 说着，两个人就往外走去，坐到了馆子里。 江浙菜大多装修得风雅，小桥流水，琵琶声从远处舞台传来，和流水声合在一起，涓涓流淌。 夏啾啾让江淮安点菜，江淮安开了口以后，夏啾啾就惊了。 糖醋排骨、桂花糯米藕、酒酿小丸子…… 最后，江淮安勉为其难点了个小炒肉，解决了夏啾啾的饭。 点完之后，菜还没上，夏啾啾就感觉到牙疼。她深吸了一口气，捂着牙道：“我记得你不是江浙人？” “我爷爷是北京人，”江淮安笑了笑：“但我妈是苏州人。” 这是夏啾啾头一次听江淮安说起家里，她点了点头：“我说你普通话怎么这么标准。” 南城人普通话大多有些问题，比如夏啾啾，如果不刻意纠正，她很难分清n、l的音。 江淮安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桂花糯米藕先上来，江淮安给她夹了菜，突然就想起来：“你和沈随从小认识？” “嗯。” 夏啾啾吃了一块，还不错。 江淮安面上不作声色：“嗯……他和你关系不错。” “是挺好的。”夏啾啾点头：“他人好，从小就挺照顾我。” “我也觉得他挺好的，”江淮安漫不经心：“他对大家都很好，尤其是一些女同学，特别绅士风度。” 夏啾啾听到，有些好奇：“真的呀？” “是啊，”江淮安的点点头，似乎又想起什么来：“而且……算了。” 做人最怕听“算了”两个字，让人心里痒痒的。 夏啾啾赶紧追问：“而且什么？” “我说了你可别说出去，这事儿也就男生之间知道了。” “你说。” 夏啾啾一脸认真：“我绝对不说出去！” “我听说，我就是听说，沈随他以前有九个女朋友！” 这点夏啾啾一点都不觉得劲爆。 她知道的，沈随身边女朋友从来没断过，而且都是校花级别。只是她没想过，江淮安居然也这么八卦的。 而且她还意识到一个问题，上辈子的沈随身边是女朋友不断，可这辈子，她似乎没见到他女朋友？ 于是夏啾啾询问道：“那他现在有女朋友吗？” 一听这话，江淮安目光里就带了几分探究看过来：“你问这个干啥？” “就好奇。” 江淮安嗤笑：“你知道吗，女生看上哪个男生，总是会特别好奇对方。” “你怎么这么有经验？”夏啾啾有些诧异，江淮安一哽，不得不佩服夏啾啾找重点的能力。 夏啾啾催促道：“你知不知道啊？” “知道啊，”江淮安微笑：“他现在有的，我们竞赛组里就有八个。” 他们竞赛组里就只有八个女生，正常人听到这话都会当笑话，然而夏啾啾却是露出惊诧的眼神道：“果然是沈随啊……” 上辈子她就知道他浪，没想到能浪成这样啊。 和江淮安欢欢喜喜吃完这顿饭，夏啾啾对沈随的态度顿时改观了。 等到下午回家，沈随来给她补课的时候，夏啾啾一直欲言又止。 沈随笑了笑：“你有什么话要说。” 夏啾啾想了想，她觉得这辈子沈随对她还不错，不管出于为沈随好还是为社会好，她都该说一下沈随。于是她叹了口气道：“沈随，我觉得做男人最重要的，就是人品道德，尊重一分感情，不是随便背弃。” 沈随有些懵，他看着夏啾啾，夏啾啾觉得话不能说得太过，留了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叹了口气，扭过头去，继续写作业。 沈随：“……” 等周末结束，期中考成绩就放出来了。 学校再一次全校排名，夏啾啾找到自己的排名，又向前了一百名。 她心里还是很满意的，这时候她开始找熟悉的名字，宋哲武邑都有了进步，而江淮安则直接进入百强行列，第72名！ 如果不是因为生物和英语拖了后腿，江淮安名次应该还更高一些。但江淮安的数学依旧稳坐第一，物理第五。 可杨薇的成绩就没有那么理想了，她头一次滑落到了年级十名开外。这对杨薇来说，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看见杨薇的成绩，夏啾啾就有些担心，顾岚在旁边画着画，抬头瞧了她一眼：“你愁眉苦脸做什么呢？” “杨薇这次没考好……” “然后？” “我怕她接受不了……” “那下午就去找她啊。” 顾岚直接开口，夏啾啾觉得也是。 于是等到下午放学，夏啾啾和顾岚就一起去了杨薇的班级，到门口之后见她不在，问了同学才知道，她去数学组的办公室送资料了。 顾岚和夏啾啾一起去数学组办公室找杨薇，路上顾岚含着棒棒糖道：“我觉得吧，还能去送资料，证明心态不错。” 夏啾啾点点头：“大概吧。” 说着，夏啾啾和顾岚就到了数学组办公室门口，然后就看见杨薇抱着作业本，呆呆站在门口。 夏啾啾本来想打招呼，却被顾岚拉了一下，两个人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悄悄走了过去。 杨薇靠着墙，抱着作业本，低着头。 头发遮住了她的脸，她死死抱住作业本，身体因为过于紧张微微颤抖，一言不发。 里面是老师的声音，似乎是在讨论这次期中考的成绩。 “杨薇的确不是天赋型的学生，其实之前我也劝过她，”罗佑叹了口气：“她可能不适合竞赛这条路子，这条路适合有天赋的人走，她老老实实高考，可能更好一点。” “这倒也不一定，”另外一个人声音传过来：“她现在明显有点追不上，她也挺努力了，但是有些瓶颈就过不去。不如好好搞竞赛，只专研一科，说不定就考过了呢？” “你们啊，也别要求这么高，”有一个老师插嘴：“我瞧着这小姑娘挺不错，有毅力，对女孩子，你们要求这么高干嘛？难道要她去拿个状元回来啊？” “你这就不对了，”罗佑笑着道：“现在男女平等啊，你别搞歧视。” “我这是说实话，”对方道：“你信不信，下次期末考，杨薇名次还得跌。不是我说，江淮安、唐洋、刘远这几个，肯定要进前十来。尤其是江淮安，好苗子。” 说着，大家都连连赞叹，好苗子。 杨薇有些听不下去了，她将作业本往顾岚手里一塞，匆匆跑开。 夏啾啾愣了愣，顾岚打着手势，小声道：“追啊！” 夏啾啾反应过来，赶紧追过去。 顾岚拿着作业本，纠结着进了办公室。 她一敲门，所有老师都看了过来，她缩了缩脖子，咽了咽口水，作为差生常年躲避老师的本能让她差点掉头就跑，可她克制住了自己，艰难道：“那个，哪个老师订购的作业本来着？” 老师：“……” 没听过作业本送外卖的。 ☆、第60章 第六十章 夏啾啾追上杨薇的时候， 杨薇失去了一贯的平静，一把推开她，冷着声道：“不管你的事，你离我远点。” 杨薇越这样说， 夏啾啾越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她。她拿着手机，正打算通知江淮安和宋哲，杨薇就扭过头来，盯着她道：“我的事是我的事， 你别随便说。” 夏啾啾僵住手， 杨薇的话是有道理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心里那一份雷区和软肋。夏啾啾抬起手， 只能道：“好吧。” 杨薇转身离开，夏啾啾跟上去， 跟了一段路，杨薇扭过头看她：“你跟我做什么 ？” 夏啾啾这次理直气壮：“我不和别人说，就我一个人知道你不高兴，我得确认你安全啊。” 杨薇嘲讽笑了笑， 淡道：“爱跟着就跟着。” 说完， 杨薇就径直向前。 她走得很快， 步子又稳又快，穿过大街小巷，整个人都没有半分泄气。 还好夏啾啾本来体育也不错， 一般人根本就没有她们两这体力。 杨薇徒步暴走了两小时， 夏啾啾一路上一面和自己老妈报备晚归， 一面追，追得格外艰辛。最后，杨薇终于在一条海鲜街停了下来。 这里南城一条很出名的海鲜街，价格公道，味道鲜美，但因为环境不怎么样，夏啾啾从来没来过。 以前吃海鲜，她都是去那些高档的海鲜酒家，海鲜一道一道做得精美漂亮端上来，根本没怎么见过那海鲜活着的样子。 杨薇来这地方，每家店铺都不大，玻璃缸里养着各种各样鲜活的海鲜，门口随便搭个桌子，建个棚子，再挂个诸如“X记大排档”之类的牌子，吆喝着往来的客人，便是一家餐厅了。 夏啾啾跟在杨薇后面，看她熟门熟路走到一家店里，找了个位置就坐下。开口就道：“老板，椒盐虾一份、麻辣小龙虾一份、大元贝一盘……” “哟，是小杨来了，”店家似乎对她很熟悉，还在厨房里就叫嚷起来：“老规矩是吧？” “对。” 杨薇终于带了点笑意，抬眼看了夏啾啾一眼，指着对面道：“坐。” 这时候夏啾啾收到了顾岚的信息：“你们谈完没？” “没，”夏啾啾把手机放在桌子下面，偷看了去旁边小冰箱里拿啤酒的杨薇一眼，随手迅速低下头去，继续道；“在吃海鲜。” “我也来！！！” 顾岚打了三个感叹号，夏啾啾有些为难抬头，杨薇将两瓶青岛放桌边，立刻明白夏啾啾的眼神是什么含义：“是顾岚？” “嗯……” “过来。”杨薇淡淡出声：“你不能喝。” 夏啾啾：“……” 她总觉得今天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儿。 夏啾啾给顾岚发了地址，顾岚打车过来，夏啾啾给她报销的车费。 老板家的麻辣小龙虾上得慢一些，上的时候，顾岚才刚刚赶过来，她来到店里，一眼就看到坐着正准备吃小龙虾的两个人，眉眼间带了喜色道：“哟，你们还等着我呢？” 杨薇抬眼瞧她，嗤笑出声：“你的脸是用擀面杖擀过？” “是啊，”顾岚笑着坐下：“薄嘛。” 夏啾啾：“……” 她感觉今天自己似乎要刷新什么世界观。 她坐在一旁，乖乖吃椒盐虾。 这里环境不怎么样，桌子油油的，可东西却格外好吃，夏啾啾是个入乡随俗的，开吃后也不管什么干净不干净，闷着头就吃。 杨薇给她放了啤酒，但其实她不太会喝，就一直在喝茶。顾岚一来，看着就笑了，抬头向老板招手：“老板，有牛奶吗？” “只有椰汁。” 老板笑着道：“豆奶也有。” “行，”顾岚站起来，走到小冰箱面前，拿了瓶椰汁放夏啾啾面前，同老板道：“老板我拿椰汁了。” 顾岚将顺手开了放在夏啾啾面前，兴致勃勃看着杨薇道：“学霸，考差了，不开心啊？” “滚。” 杨薇冷冷开口，顾岚点点头：“嗯，性情大变。” 杨薇不说话，低头剥小龙虾，一面剥一面喝啤酒。 夏啾啾没见过这种样子的杨薇，有点担忧看了顾岚一眼，顾岚拍了拍夏啾啾肩膀，示意没事儿，给杨薇倒了酒，又给自己倒了酒：“没看出你也是一代女侠，来来今天我陪你。” 杨薇抬眼看了顾岚一眼，点了点头。 然后就直接同老板要了一份水拌酒上来。 顾岚看着那一盆水拌酒，咽了咽口水，扭头看着夏啾啾道：“夏啾啾，今天我要是倒了，你记得把我扛家里去。” “你放心，”夏啾啾点头，认真道：“我一定会把你们送回去。” 有了夏啾啾的话，两个人放心了。 在这个没有人看到的地方，三个姑娘吃着麻辣小龙虾，划着拳，合着水拌酒和椰汁，倒也算其乐融融。 顾岚这人，不想搭理你的时候就又冷又傲，像只刺猬。 想搭理你的时候，就十分擅长调动气氛，很快就能和人熟悉起来。 她一贯不是什么好学生，和杨薇比起来，酒量稍微好那么一点，而且杨薇本来心里就有着气，没一会儿，杨薇就开始唠叨起来。 “我就不明白，这世上怎么这么不公平？我付出得不够多？我不够努力？凭什么他们就那么轻而易举就能得到他们要的，凭什么我就要一个脚印一个脚印爬，而且爬都爬不到他们的位置上。” “是是是，”顾岚点头：“你说得对。” “你说宋哲，他有我努力？有我优秀？可他就是，一生下来就是大少爷，人家装都不用装，就是大少爷。可我呢？我就是个穷苦人家出身、没有教养的山里娃。我就是吃螃蟹靠咬，混着壳和蟹肉吃的小平民！我……” “螃蟹不靠咬要怎么吃？” 夏啾啾的关注点却在这里，顾岚听夏啾啾问，也点头，好奇道：“怎么吃？” “你们见过宋哲吃螃蟹没有？光是工具，就有八件！” 杨薇比划着，慢悠悠道：“我第一次和他在一起吃螃蟹，我搬开蟹壳一口咬下去的时候，宋哲就拿温热毛巾，擦了手，接着拿着剪刀，剪了蟹腿，用针将蟹腿肉顶出来……” 说着，杨薇“嘶”了一声：“当时我就想，这世上竟有如此娘炮之人！” 夏啾啾和顾岚一起点头：“娘，真的太娘了。” 杨薇仿佛是找到了知音，继续疯狂吐槽，她吐槽内容几乎都是关于宋哲、宋哲的姐姐、宋哲周边的朋友，那个养她的宋家仿佛一个巨大的牢笼，将她关在里面，让她透不过气来。 “可是我能怎么办呢……” 杨薇吸了吸鼻子：“宋家养着我，阿姨把我当亲生女一样看待，我不是这样的人，我还是得学。阿姨喜欢我成绩好，我就拼命考试；阿姨喜欢我怎么说话、怎么笑、怎么走路，我都拼命的想要做到最好。” “我特别怕阿姨什么时候就不喜欢我了，如果宋家不要我，我能去哪里？” 杨薇说着，声音越说越小，抬手捂住眼睛，眼泪哗啦啦就下来了。 夏啾啾赶忙给杨薇递纸，着急道：“别难过，你别难过，不行还有我，我养你！” “别担心，”顾岚指了指杨薇的手：“刚剥完小龙虾，往眼睛上一按，辣的。” 是不是辣的夏啾啾也不知道了，反正就这么一激，杨薇彻底爆发，坐在桌边一边哭一边数落，一边哭一边讲。 “我真的就是爱追星，我真的就喜欢看那些低俗没品位的小说，我真的就喜欢看那些搞笑段子……” “我知道我知道。”夏啾啾有些困，扯着纸巾递给杨薇，杨薇哭个没完，拿了夏啾啾的纸巾，继续哭：“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克制了，我放弃了这么多事，可比不上就比不上。江淮安，我真的好讨厌他，好恨他！” “这个……”夏啾啾用残存的清醒艰难睁开眼睛，看着对面的杨薇：“嫉妒让人不理智，你冷静一点。” “我不冷静！”杨薇生气：“我就是讨厌他，讨厌宋哲，讨厌这些轻轻松松不劳而获的人！” 夏啾啾：“……” 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有点讨厌。 旁边顾岚喝醉了，就看着她们两笑，慢悠悠的道：“杨薇我和你讲，有一个解决方案，特别简单……” “你讲！” 杨薇十分豪气，顾岚“嘿嘿”笑了一声：“你难过，是你觉得自己努力却没有结果，那么你不努力就好啦！” “你别瞎说！” 夏啾啾一听这么不积极不向上的毒鸡汤，立刻道：“人生时时刻刻，都要铭记奋斗！” 然而杨薇却不接受这一套，点头道：“对，努力不一定有结果，放弃一定很快乐！” 夏啾啾：“……” 没事，夏啾啾安慰自己，她们两是醉的，瞎说的。 杨薇哭了一晚上，终于发泄了，也就安定了，等大排档的人渐渐少了，杨薇就趴在桌上打瞌睡，顾岚蹲在厕所里吐了一阵，随后回来跟着打瞌睡。 夏啾啾看着两个人，有些为难了。 自己要怎么把他们弄回去？ 刚好，这时候江淮安发了信息过来嘘寒问暖：“啾啾，晚安。” 他们两互相报晚安已经成了习惯，哪怕一天什么都不说，最后这句话也会成为两个人一天的联系。 夏啾啾看见江淮安，如蒙大赦，赶紧道：“江淮安，来帮我！” 于是半个小时后，江淮安和宋哲就到了海鲜街。 宋哲整张脸都是青的，看着杨薇的样子，上前拍了拍杨薇的脸，冷声道：“醒了。” 杨薇艰难睁眼，看见宋哲：“宋哲？” 杨薇一眼认出宋哲这件事让宋哲心里舒服了些，脸色好了很多，应了声道：“嗯，是我。” 结果杨薇下一句话就让宋哲炸了，她提高了声音：“娘炮！” “杨薇！” 宋哲提高了声音，夏啾啾眼见不好，赶紧道：“她醉了！你别计较！” 宋哲憋着气，深呼吸道：“站起来，我送你回去。” 杨薇仰起脖子：“求我。” 宋哲差点揍人之前，夏啾啾赶紧道：“她醉了，醉了。” 江淮安也道：“她醉了，冷静点，你看武邑醉的时候也不正常。” 宋哲深呼吸了一口，终于道：“行，我求你，杨大小姐，我背你回去，行不行？” 这一次杨薇终于点头了，指着前面道：“你 ，转过去，蹲下。” 宋哲再次默念，她醉了，醉了。 他忍着她，蹲下身去，杨薇猛地起跳，宋哲差点给她普了一个狗吃屎，下意识一句“艹”就骂了出来。 等站稳了之后 ，杨薇拍了拍他的肩，大喊了一声：“驾！”之后，宋哲已经没有什么力气骂人了。 他就希望姑奶奶能安静一点。 宋哲背了杨薇，往外走出去，走了两步扭头回来看江淮安三个人，皱眉道：“站在那儿干嘛？走啊。” 江淮安轻咳了一声，赶紧点头：“你先走，这个是钥匙，就我公寓对面那间，我们送了顾岚就来。” “行。”宋哲点头，背着杨薇往外走去，杨薇一面走一面嘟囔：“你是猪。” “你是娘炮。” “宋哲，你有小辫子～” “你别扯我耳朵！” 两人骂骂咧咧走远，江淮安看向顾岚，有点为难看向夏啾啾：“她站得起来吗？” “我行的！” 顾岚撑着自己站起来，将手搭在夏啾啾肩膀上，看向江淮安，强撑着道：“我可以的！” 顾岚的确醉得没有杨薇厉害，夏啾啾拖着她，江淮安跟在她们两后面，替她们提着包。 顾岚走出巷子，她神智其实有些模糊了，却还是记得和夏啾啾说：“我不回家。” 她摇着头 ，反反复复：“我不回家。” 夏啾啾也知道她家情况复杂，想了想道：“那去我那儿吧。” 说着，夏啾啾就在江淮安陪同下，将顾岚连拖带拽弄回了她自己的公寓。 到了公寓之后，夏啾啾也是累得不行了，杨薇已经被宋哲伺候着去屋里躺着了，宋哲自己先去了江淮安公寓睡着。顾岚倒在沙发上，就打起了呼。她的呼声不大，咻咻咻的，还挺可爱。 夏啾啾躺在沙发上，整个人有种快要升仙的虚脱感。她茫然盯着客厅的灯，突然一杯水就递了过来。 她抬起头，看见是江淮安。 水是温水，她喝的时候皱了皱眉头，江淮安立刻明白她的意思，解释道：“女孩子总喝冰水不好。” 江淮安从来管的宽，这点夏啾啾知道。 她也没多说，乖巧点了点头后，赶紧道，你快去睡吧，明天你还要上课。” “没事，”江淮安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接着道：“还没到我平时睡觉的时间，你去睡吧，我一会儿就走。” 夏啾啾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一会儿才走，她有些疑惑：“你还有什么事儿要做吗？” “你们明天不上课吧？” 江淮安直接询问，夏啾啾正想回答，江淮安就替她答：“不上了，好好休息。” “嗯……” 夏啾啾小声道：“也行的，反正我现在都是自己看自己的书，没听老师讲课。” 江淮安点点头：“你这屋子太乱，我整理一下，做点吃的东西在冰箱里，明天早上你们起来吃。” “不用了，”夏啾啾赶紧道：“我们明天买了吃！” “你与其和我在这里争论，不如赶紧扶顾岚去睡了。” 夏啾啾知道江淮安决定的事是不能改的，便只能道：“那你尽量早点睡。” 说完之后，夏啾啾就把顾岚弄醒，扶着顾岚去了客房睡下，自己去主卧卫生间里洗澡。 洗完澡之后，夏啾啾听见江淮安还没走，厨房里还有声音，她走过去，就看见在厨房里忙活着的人。 江淮安似乎很高兴，丝毫没觉得吓下厨是一件麻烦事，他锅上的饼已经烙好，房间里全是松饼的香味。 夏啾啾不知道怎么就觉得有点饿，站在门口就觉得馋，忍不住道：“你这是做什么？” “你还没睡啊？” 江淮安回过头，看见夏啾啾后，笑着道：“我就做个松饼，明天早上你拿微波炉热一下，然后用果酱或者花生酱沾着吃都行。这些东西都在冰箱里。” “你哪儿找这些材料的？” 这么大半夜，也挺不容易。 “我之前在这儿也住了一段时间。”江淮安将饼放在盘子里，拿出保鲜膜，夏啾啾走过去，忍不住拿了一块放嘴里。 带着奶香味的松饼在嘴巴里化开，给大半夜带来了一些甜味。江淮安低头看她吃东西，腮帮子鼓鼓的，仿佛一只松鼠，唇边笑意不由得更深了一些。 夏啾啾察觉到江淮安的目光，抬起头来：“你看着我做什么？” 江淮安猛地反应过来，顿时觉得有那么几分窘迫，但他面上依旧保持着淡定，很快转了话题：“今天杨薇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一说这个，夏啾啾立刻来了劲儿，把前前后后一说，江淮安就明白过来。他一时有些无言，但第一个想法居然就是—— “你呢？” “我？”夏啾啾有些奇怪，江淮安有些担心：“你也努力了，没收获的话，不会觉得……” 夏啾啾摇了摇头：“没事儿。” 江淮安放下心来，但下一句话就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了：“我也不算努力。” “夏啾啾，”江淮安有些无奈：“是你让我努力的。” 夏啾啾也有些不好意思：“能努力也是一种天赋啊……” “好啦，”夏啾啾推着江淮安出去：“晚了，你还要上课，去睡吧。” 江淮安被夏啾啾推出去，到了门前，夏啾啾突然叫住他：“江淮安。” “嗯？” “你怎么吃螃蟹的？” 夏啾啾突然很严肃问出这个话来，江淮安顿时觉得，这话下面估计有层层陷阱。可他又不知道陷阱是什么，只能反问道：“什么叫怎么吃螃蟹？” “就是用什么工具？” “什么工具？” 江淮安一脸懵逼：“一般用筷子……有时候去宋哲家会用蟹八件。” “那你用什么清理腮啊这些，也是用筷子吗？” 夏啾啾很好奇，总觉得江淮安的家世不比宋哲差，应该也不会太粗鲁。然而江淮安却一脸迷茫反问：“螃蟹有腮？” 夏啾啾：“……” “螃蟹，不都是除了壳，什么都是能吃的吗？壳里的肉用筷子夹出来，还有蟹腿肉会放在一个小盘子里直接夹……” 江淮安比划着，夏啾啾顿时反应过来，江淮安吃的蟹，应该都是别人处理好的了。 她忍不住叹息，其实暴发户也是有暴发户的好的，比如螃蟹有腮这种常识，暴发户出身的她就知道。然而富N代的江淮安却因从来没见过没处理好的蟹不知晓。 夏啾啾有些无奈，她关上大门，然后回到自己房间，倒头就睡。 然而睡下之前，她忍不住想起江淮安方才的话。 难过吗？ 怎么可能不难过啊。更难过的是，明明知道自己天赋不高，却还连努力都做不到。 夏啾啾将自己的脸埋在枕头里，好久后，她轻叹了一声，睡了。 第二天早上夏啾啾醒得最晚。 醒了之后，就看见了屋子里的两个人。顾岚摆了画架正在调色，一面调色一面道：“啾啾我觉得你这里可以啊，所有东西一应俱全。” 而杨薇则坐在沙发上，反反复复看着电视。 夏啾啾有些犹豫道：“杨薇，好点没？” “嗯。” 杨薇垂下眼眸：“不好意思了。” “没事儿，”夏啾啾赶忙道：“你好就行。” 气氛一下子突然有点尴尬，夏啾啾突然想起来：“冰箱里有松饼！我去给你们拿！” 说着，夏啾啾去了冰箱里，拿了松饼，放在微波炉里热好。 杨薇进来，蒸锅正在冒着热气，她走上来，将蒸锅打开，发现里面正煲着糖水。 杨薇将糖水盛好，夏啾啾拿了松饼，三个女孩子一起开始吃早餐。 吃完之后，杨薇拿起至今，一点一点优雅按压在唇上，将残渣擦完，随后道：“上次你们是不是要我写个脚本？” 夏啾啾和顾岚一起抬头，杨薇平静道：“今早上我写了个开头，你们看看。”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这话出来，顾岚和夏啾啾两人都惊了。片刻后， 夏啾啾犹豫道：“那个， 杨薇，要不你再睡一会儿？” 估计还没睡清醒。 杨薇明白夏啾啾的意思， 冷静道：“我不是赌气，这事儿我想过了。既然我没办法拿第一， 那不如随缘随份，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不必这么拘着自己。” “第一这么重要吗……” 夏啾啾有些茫然：“重点不是你得没得第一， 是你有没有努力。” “我努力得还不够吗？”杨薇捏紧了拳头：“我什么喜欢的事情都不去， 我每天从早学到晚， 醒了就看书，睡前最后一刻都在回想自己背过的单词， 困了醒过来就扇自己巴掌， 一杯一杯咖啡灌倒没有任何效果。我还不够努力吗？！那要怎么才算努力？”她抬头死死盯着夏啾啾：“什么都不干， 不吃饭不睡觉了是吗？我现在除了这两件事， 我还有其他什么事？” “你冷静一点， ”顾岚上前来按住杨薇， 劝到：“挺好的，你写， 你写啥我们都画。我一直特别欣赏你。” 说着，顾岚将她写的脚本拿起来。 格式是不对的， 但顾岚也看不出来什么格式不格式， 她也不是正经画漫画的， 可是一看顾岚就知道大概是个什么故事。 未来社会中，因生育率降低，女性变成二等公民，被强行分配丈夫进行生育。一个女同性恋科学家愤然起义，带领女性走向了反抗之旅。 “这个故事，”顾岚沉默了片刻后，点了点头道：“很大胆，很有想法。” 夏啾啾把脚本拿过来，看完后，赞同道：“很劲爆，有点危险。” “好，”杨薇点头，抬头看着两个人，直接道：“那你们画不画？” 能说不画吗？ 迎着杨薇的目光，夏啾啾感觉，自己似乎除了点头，什么都做不到。 她勉为其难道：“那……就画吧。” 于是三个人合计了合计，当天开弓。 顾岚和夏啾啾开始画，杨薇就抱着零食和电脑在旁边看综艺，一面看一面露出老母亲一般的微笑。 夏啾啾和顾岚坐一边桌上，夏啾啾小声道：“她一学霸，咱们拉着她干这事儿，不是害了她吗？” “你知道如果你把弓拉开，拉到极限，是什么后果吗？” “什么后果？” 夏啾啾好奇开口，顾岚做了一个手狠狠往旁边的姿势，随后道：“它会断掉。” “她崩得太紧了，”顾岚偷偷看了杨薇一眼，压着声道：“她需要放松。” 夏啾啾想了想，觉得顾岚说得很有道理。 而且，她是真心的，挺喜欢杨薇写的故事的。 于是她认认真真和顾岚画了主角人设，一画一整天，等晚上的时候，她就把画了一天的画传到微博上去，做了简介和封面，就美滋滋去睡了。 她之前一直在微博上更新她的小狗安的故事，微博上有那么百来个粉丝，现在她画了什么，都习惯往微博上传。也不是指望着能红或者其他，只是你画的东西有人认可，那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第二天夏啾啾醒了以后，一切都恢复原样。 杨薇回去上课，白天学习，下午奥数，晚上补习班，一切似乎没什么不同。 然而没过两天，宋哲就在放学的时候来找了夏啾啾：“杨薇怎么回事？” 夏啾啾有些诧异：“什么怎么回事？” “老师找我妈了，”宋哲皱着眉头：“说她上课不听课，总是发呆或者做其他事儿，卷子也没做。罗老师也同江淮安说，杨薇最近心思没在学习上，她去干嘛了？” 夏啾啾一下子有些呆了，张了张口，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自然是知道怎么回事的，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而且杨薇也不想让人知道她的事，夏啾啾也不好说。 看着夏啾啾犹豫，宋哲急了，逼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啾啾梗着脖子，不说话，宋哲还想再吼的时候，沈随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是做什么呢？” 宋哲抬眼看过去，就看见了沈随，还有刚刚赶到的江淮安。 宋哲和夏啾啾说话的时候，江淮安从对面教室就看到了，他毫不犹豫赶了过来，却还是晚了沈随一步。 看见沈随，宋哲冷静了一点：“我找夏啾啾问点事儿。” “问完了吗？” 沈随微笑着道：“她作业还很多，我得送她回去。” 听到这话，江淮安呼吸有片刻紊乱，然而他很快克制住自己，让自己尽量平静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宋哲说要问啾啾一些话，”沈随从容刚转身，看着江淮安道：“我估计问完了。” “你要问什么？”江淮安抬眼看向宋哲，他明显察觉到宋哲的失态，却不知道宋哲因为什么失态。 “是杨薇的事……”宋哲小声开口，嘟囔道：“她又惹祸，我来问问情况。” 听到“她又惹祸”，夏啾啾有些不高兴，抬头瞪向宋哲：“你惹祸比她多多了！” 宋哲嗤笑出声：”我能和她一样么？” 一个养女，一个正儿八经的公子哥儿，这是不一样的。 宋哲这样理直气壮，略带骄傲说出这样的话，让夏啾啾愣了愣，随后她慢慢反应过来，杨薇那刻进骨子的自卑和焦虑，从何而来。 她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一无是处，如果她不够好，她可能连宋家都待不下去，她什么都偶没有，除了成绩好。 夏啾啾突然明白，治愈杨薇，让杨薇真正好起来，不是安慰也不是鼓励她再次考好。而是她需要另一件事，向她证明，她还有很多优点，她值得人爱。哪怕她成绩不好，她也有很多值得人喜爱的地方。宋家不会因为她成绩不好就抛弃她。 夏啾啾意识到自己有这个想法，就特别急切想要实现，她抬起头，看着宋哲，认真道：“你别这样说她。” “还是可以说的，”沈随笑着搭腔：“杨薇比宋哲优秀很多，他们两的确不一样。” 宋哲听着沈随的话，冷冷一笑，悠悠说了句：“绿茶。” 江淮安在一旁听着，抬手捂住了脸。 不知道为什么，拥有这样一个靠嘴皮子行走江湖的兄弟，作为真男人的江淮安，一直觉得有那么几分丢脸，尤其是宋哲展现得像一个女人一样的时候。 沈随get不到这里面宋哲的变化，他只觉得宋哲就是在嘲讽他，于是神色不太好看，却也没多说什么，他扭头看向夏啾啾，尽量温和道：“啾啾走吧。” “嗯。” 夏啾啾着急回家去思索一下计划如何执行，于是和江淮安匆匆打了招呼，便跟着沈随一起离开。 江淮安和宋哲目送着两人离开，宋哲看着江淮安一直移不开的目光，用手肘戳了戳他道：“不好好看着人就没了。” “瞎说什么呢你！” 江淮安清醒过来，推了宋哲一把：“管好杨薇吧你。” 说到杨薇，宋哲就有些愁：“她成绩不好，我妈就怪我，说是我害的，你说这有关系吗？” “有点。”江淮安点点头，宋哲瞪他一眼：“你别和我贫，你知不知道杨薇到底是怎么了？” “你把她背回来这么多天，”江淮安皱起眉头：“你自己都没问？” “我有这么关心她？” 宋哲嘲讽出声：“要不是怕她死在外面，我会去背她？” “宋哲，”江淮安叹息出声：“早晚后悔不死你。” “我要后悔，我跟她信杨。”宋哲扬起下巴，随后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知道。”江淮安点头，便把夏啾啾说的一五一十说给宋哲听。 宋哲听得有些诧异，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杨薇没这么从容。她也在意名次，也会因为考不好哭泣，和一个普通女孩子，没有任何区别。 宋哲和江淮安聊着天的时候，沈随和夏啾啾说起了今天的事儿。 “他一直说杨薇，是发生什么了吗？” 夏啾啾说这个，就来了兴致，将前前后后和宋哲说了一遍，还多了他们画漫画的时。 夏啾啾画画的事儿从来也不瞒着沈随，在沈随面前，或许是因为不在意，她没这么大压力。沈随知道她画画，而已就关注了她。 “你说的就是你前两天发那个封面？” “对。” “介意我加一点细节吗？” “细节？” 夏啾啾有些疑惑，沈随有些不好意：“你们构建那个社会里很多武器，我可以给你们点灵感参考。” 夏啾啾明白过来，沈随一直是武器热爱者，他的故事必然专业很多。 于是她点头道：“行！拜托你了。” 沈随笑了：“没，我真挺喜欢这个故事的。而且你登陆上去看看。” “登陆？” 夏啾啾有些不明白沈随想让她干什么，沈随指了指手机：“你不是要建立杨薇自信心吗，你看看你的微博。” 夏啾啾听着沈随的话，打开了微博，一面打开一面想着其他杂事，然后刚上去，她就被自己的赞和回复给刷呆了。 评论的数量在飞快增长，夏啾啾呆呆看着屏幕。 “舔屏，这个小姐姐好帅！” “啊啊啊我好喜欢这个题材，作者别坑啊！！” “这个画工绝壁专业水准。” “我要嫁！谁都别拦我，我要嫁给作者！” …… 评论有许多，夏啾啾忍不住笑了。 她截了图，单独发在他们三个女生的群里，然后道：“我觉得，我们要红了。”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截图发出去没有多久， 群里瞬间就炸了， 顾岚反应最大， 反复道：“真的有这么多人喜欢？！1000多个赞！！是有1000多个人看我们的东西？” “不止，”夏啾啾心里也很兴奋， 飞快打着字道：“你看下面的浏览量，好几万人呢！” “怎么会突然就有这么多人看？” 杨薇问的问题很关键， 夏啾啾赶紧打开转发的人里看了一下， 发现许多人转发的是一个叫“美图寻觅专家”的大V号的微博。是这个大V号推荐了她，然后形成了一个连锁效应， 就一个一个推荐热了起来。 夏啾啾拿着手机看得认真，根本就不走了，沈随就站在一旁看着她，笑着看她脸上表情变来变去。 那是一种真正因为喜欢而产生的喜悦，让沈随觉得很有魅力。 人因灵魂而美丽， 而灵魂是学习，是向往， 是追求。 他一直觉得， 过去的夏啾啾只是一个漂亮的空壳子， 她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发自内心喜欢什么，更不知道如何努力。 然而现在的夏啾啾却是不一样的。 夏啾啾将原因迅速发到了群里，然后这才想起来沈随还站在旁边， 她抬起头来， 看着沈随， 有些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刚才有点激动。” “理解理解，”沈随点头道：“人之常情。” “你刚才说你想帮我们想一下里面人的武器什么的是吗？” 夏啾啾想起来方才沈随的话，再一次认真询问，沈随点点头：“是啊。” “那，”夏啾啾想了想：“我画了个线稿，你帮我看看行不行！” 被网上的夸赞和点击冲昏了头脑的夏啾啾，这分钟什么都想不了了，只想画画，只想赶紧把自己想画的东西画出来，上传，然后赢得大家的掌声和鼓励。 她走的很快，步履匆匆将沈随带到屋子里，拉开抽屉，拿出大堆大堆的画稿。 沈随这才发现，原来夏啾啾画了这么多东西，他低头看着那些东西，心里动了动。 “很辛苦吧？”他声音低沉：“你以前一向喜欢偷懒。” “是喜欢的事啊，”夏啾啾将画稿找出来，放到沈随手里：“喏，你帮我看一看。” 说着，她仰头笑了笑：“喜欢的事，努力一点也就可以了啊。” 沈随没有说话，他垂下眼眸，看着夏啾啾的画，看了一会儿后，他低低指了几个地方，开口道：“我觉得这里他拿这把枪可以设计得再小一点，因为……” 他说了一堆理论，夏啾啾目瞪口呆，觉得他说得太对了，她按照他说的话涂涂改改。沈随又说了些建议，关于这个世界的社会体制，基础世界观，他都有了一些新提议，夏啾啾把他的提议发了上去，杨薇直接问：“谁和你说的？江淮安？” 夏啾啾不开心了：“￣へ￣，难道就不能是我自己吗？” “目前来看，你应该没有这个智商。”顾岚开口出声，夏啾啾有些无奈：“好吧，是沈随。” 屏幕里迅速打出了一串的省略号。 杨薇直接说了句：“药丸。” 夏啾啾：“？” 然而杨薇说完后就不再理会这个话题，反而将焦点关注在了沈随的意见上，她输了一段又一段长长的话和沈随讨论这个话题，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顾岚和夏啾啾就把杨薇给的脚本的后面接着开始画，当天晚上，夏啾啾和顾岚忙到凌晨三点，终于正式发布了第一话。画得不算精细，看得出来随意很多，但画画的底子在那里，哪怕没有精细描绘，却也足够养眼，个个都是美人。 两人画完的时候，杨薇后面第二部分的剧本也写好了。 三个人互道了晚安后睡了，等第二天早上，大家刚醒，夏啾啾就看见这两个人在拼命询问：“有人看吗？” “有人说什么了吗？” “大家评价怎么样？” “哎呀我好紧张，比我考试放成绩还要紧张。” …… 夏啾啾看着群里活蹦乱跳的两个人，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有些无语道：“你们两不会自己上微博看吗？” 顾岚给了一个很冠冕堂皇的理由：“我紧张。” 夏啾啾叹了口气，登陆上微博，结果瞬间炸了。 看得出来那个大V是个美国时间，昨晚凌晨三点，秒转他们的微博，然后一群夜猫子，狂欢了。 评论和赞塞满了夏啾啾的消息通知，一大群催更党开始疯狂催更。 夏啾啾给顾岚和杨薇发了截图，两个人终于可以放心去看了。 然而没多久，杨薇立刻和夏啾啾说：“中午约沈随出来吃个饭。” 夏啾啾有些茫然，杨薇扔了一个读者评论，那评论不仅催更，还正儿八经讨论了剧情，说了一些喜欢的方向之类的，和沈随的判断几乎一致。 杨薇又连续发了几张，随后道：“我觉得沈随的建议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夏啾啾：“……” 说得仿佛她之前没考虑过一样。 三个人心里很激动，仿佛是打了鸡血。 上着课，夏啾啾和顾岚都在画画，而杨薇也在闷着头写东西。老师路过她身侧，失望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上次已经给杨薇请过家长了，她还是这个样子，学校也不想管了。 反正高三，全靠自觉。自己愿意放弃的就放弃，老师也不强求。 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那些任课老师想着，不管怎么说，杨薇是个可能考清华北大的苗子。 三个人奋斗了一早上，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杨薇和夏啾啾在群里说了句“我们有事儿，不和你们吃饭了。”之后，就去食堂碰面，然后看见沈随如约而来。 四个人围一桌，就着漫画开始聊。沈随明显是有很多想法的，和杨薇你来我往，说得十分激烈。 夏啾啾见他们矛盾要升级了，就立刻出来，打乱一下，调节一下气氛。而顾岚则顾着闷头吃饭。夏啾啾忍不住问她：“你没什么想法？” “我一个画画的，”顾岚把饭咽下去，认真道：“我想这么多做什么？画画就画画，写故事就写故事，专注好手里的事儿就可以了。” 夏啾啾一琢磨，顾岚说得颇有道理。 三个人说着话的时候，江淮安、宋哲、武邑三个男生就坐在另一边吃饭。 武邑看着不远处说说闹闹的沈随一行人，有些奇怪道：“为什么今天啾啾和杨薇不和我们吃饭，去和沈随吃饭了呢？” “闭嘴。”宋哲明显有些焦躁，不满道：“好好吃你的鸡腿。” 武邑不开心了：“你生什么邪火，有本事你找沈随骂去。” 旁边的江淮安不说话，低头吃着饭。 宋哲突然想起什么来，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沈随和夏啾啾一眼，随后不怀好意笑道：“江哥，你可要加把油啊，煮熟的鸭子飞了，可就太让人失望了。” 听了这话，江淮安嗤笑了一声：“瞎说什么呢你？自己不舒服就找别人麻烦？” “哎哎哎，”宋哲直起身来：“我说你这人不厚道啊，我有什么不舒服的？” “杨薇和沈随说话。” 武邑立刻开口，还点了点头，握着拳头，肯定道：“还说说笑笑的，肯定很合得来。” 宋哲被武邑噎了噎，随后反应过来：“不对，这关我什么事儿啊？” “唉，你和杨薇认识这么久，不抵人家几个小时，”江淮安一脸可惜道：“我真为你感到遗憾。” “啊呸！” 宋哲立刻道：“你信不信我现在过去让杨薇跟我走，她绝对不会多说一句！” 这是他们相处模式，杨薇一贯是有些怕宋哲的，但更多的是喜欢，那份喜欢，所有人都瞧得出来。 因为喜欢，所以忍着让着。 宋哲哼了一声道：“你就没这本事了。” “放心，”江淮安笑着道：“夏啾啾可和杨薇不一样，不信我和你打个赌。” “什么赌？” “我和你赌我能带走夏啾啾，你带不走杨薇。” “行啊，”宋哲立刻道：“你等着输吧你。” 说着，宋哲就站起来，朝着杨薇走了过去。 江淮安捅了捅旁边的武邑，同武邑道：“你赶紧去和夏啾啾说，我吃错东西，肚子疼。” 武邑愣了愣，随后举起大拇指：“哥，还是你高。” 这时候，宋哲停在杨薇面前，扬起下巴：“杨薇，走，我有事儿找你。” 杨薇正和沈随讲到关键时刻，抬了抬手，直接道：“没空！” 宋哲愣了愣，江淮安笑着低下头，将头搁在了手臂上，另一只手捂着肚子，笑得颤了肩。 他装着病，没一会儿武邑就跑回来，焦急道：“哥，不行了。” “什么？” “夏啾啾去打120了！” 江淮安立刻跳起来，大喊了一声：“卧槽！” 吃饭的时候，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一更） 江淮安生龙活虎跑到夏啾啾面前， 焦急出声：“夏啾啾， 我没事儿！” 这时候夏啾啾刚拨通了120，刚才120占线， 现在刚拨通，她立刻挂了电话，她抬头看着江淮安，皱起眉头道：“你看上去不像生病了。” 江淮安有些尴尬， 直觉告诉他现在说出真相等于找死。 他沉默了片刻，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旁边武邑和宋哲看见突然变脸的江淮安， 两人都有些懵逼， 随后就听见江淮安以着轻缓的声音， 温柔道：“武邑开玩笑呢，我真没事儿。” 说完， 他就转过身，朝着门外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 他的背影落寞又孤单， 看上去就让人觉得， 有一种无形的悲伤从他身上散发开去。他似乎委屈极了，又似乎难过极了。 夏啾啾愣了愣。 她本来是想发火的，闹着玩也是要有分寸的， 120是很宝贵的医疗资源， 如果没病， 为什么要装病？ 然而此时此刻看着江淮安的背影， 夏啾啾居然有种自己误会他的错觉， 有些不太确定看向武邑，再次询问：“他真没事？” 话刚出口，江淮安就踉跄了一下，往旁边摔去，他一把扶住桌子，一把捂住胃的方向，勉强支撑住了自己。 夏啾啾在他踉跄那一瞬间就站起来冲了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他道：“你还说自己没事？逞强也不是这样逞的，我给你打……” “我就是胃不舒服，”江淮安急切出声，声音里还有些虚弱：“你就不要打120给别人添麻烦了！” “是啊，”宋哲最先反应过来，来到江淮安身边，给他作证：“他这病从小就有，躺床上，吃颗胃药，休息一会儿就行。” “那我送你回公寓吧。” 夏啾啾抿了抿唇，心里满是愧疚。 江淮安明明是为了不麻烦大家才说自己没病的，结果她却以为他是在闹着玩装病，她怎么能这么想江淮安？他一向是一个为别人着想的人。 夏啾啾主动扶起江淮安，认真道：“对不起，我刚才还以为你是在骗我，是我太狭隘了，居然这么想你。江淮安，你不是会把这种事儿闹着玩的人，你一向很为别人考虑，我这么想你是我不对，我道歉，来，我扶你过去…” 宋哲、武邑：“……” 江淮安不好意思笑了笑：“你这么夸我，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说着，夏啾啾就和江淮安走了出去，江淮安因为“不舒服”，整个人几乎都要倒在了夏啾啾身上。 夏啾啾心疼得不行，江淮安从来是一代铁血汉子，现在居然这么柔弱了，该有多疼啊！ 宋哲等人在后面目送两个人远去，然后看见江淮安一面保持着“虚弱、温和”的表情和夏啾啾说话，一面用另一只手绕到背后，对着大家做出了一个“耶”的手势。 沈随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立刻站起来。然而也就是这一瞬间，宋哲手更快，一把就捂住沈随的嘴，从后面给他拖了又坐回到原来位置上。武邑紧随其上，抓住沈随的手，两个人就彻底控制住了沈随。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顾岚目瞪口呆，而杨薇吃完餐盘里最后一口饭，拿出纸来擦了擦，随后抬头同沈随道：“师兄，晚上我把文件发给你，你再帮我看看。” 说着，她站起身来，摇了摇手机，同时微微一笑道：“晚上聊。” 然后她就坚决又优雅地拽起顾岚，拖着顾岚走远。 而宋哲脸色彻底黑了，他捂着沈随嘴不说话，等杨薇都消失在三个人面前了，武邑小心翼翼道：“老宋，还不放手啊？” 宋哲不耐烦道：“再捂一会儿。” 审时度势后决定不反抗的沈随听了这话，不由得有些迷茫。 这么喜欢捂他的嘴，宋哲是不是个变态？ 夏啾啾扶着江淮安到了公寓，江淮安一路走走停停，看得夏啾啾心疼不已。她扶着江淮安到了他的公寓，开始去翻柜子道：“药在哪儿？” 江淮安指了放药的位置后，夏啾啾端了温水来给他。江淮安吃药的时候，夏啾啾在旁边看得心疼，开口道：“你这胃怎么回事啊？我不记得你以前胃疼啊？” “奥数班和下课时间间隔太短，我有时候做题时间长了点，就来不及吃饭，就要等晚上八点了。” 夏啾啾听着这话，感觉更加自责。 她似乎都忘了自己最初的目标是什么，不是她自己画漫画，最重要的是，宠爱江淮安啊！ 现在她居然连江淮安晚上不吃饭闹成了胃病都不知道，她真的太失职了。 她低着头不说话，江淮安不由得笑了：“你这么嘟着嘴站着，一幅负荆请罪的样子是几个意思？是我自己把胃弄坏的又不是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我以后给你送饭！” 夏啾啾猛地开口，吓了江淮安一跳。 随后江淮安反应了过来她说什么，赶紧道：“算啦，你自己也有自己的事儿忙。” “就这样！”夏啾啾点头道：“饿谁都不能饿着你！你还长身体呢！” 江淮安没注意夏啾啾这老阿姨的口吻，他只是看着这个生机勃勃的人，就觉得满心欢喜。好像什么都不需要多想，看着她在面前，就够了。 夏啾啾说到做到。 下午她和顾岚上课画了一下午，一到下课，夏啾啾说了声：“顾岚你帮我看着东西，我去食堂。”之后，就风风火火跑了出去。 江淮安还在整理笔记，他现在有每天放学后就把当天上课的内容重新整理一遍的习惯。不需要大整理，只是他的笔记都会在右侧留个空栏，江淮安将总结的句子写在空栏里，既整理了笔记，又再一次理解复习了一遍。 他正整理着笔记，一个饭盒就突然从天而降。 江淮安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就看见夏啾啾喘着粗气，红着脸，目光灼灼看着他。 “快吃，”她催促道：“别饿着自己，我走了。” 江淮安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夏啾啾风一样跑了。 同学笑话起来：“江淮安，女朋友啊？” 快一个多学期的相处，同学们大多知道，江淮安只是看上去有些凶狠，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大家经常和他聊天玩笑，居然一时之间就忘了，这个人也曾经是市一中的扛把子。 现在的江淮安，有着乌黑柔软的碎发，取下了耳钉，穿着规整的校服，校服袖子会被推到手腕的下方一点点点。 他开始有点近视，上课做题的时候会带黑框眼镜，做题的时候，会将笔横咬在嘴里放松一下压力。 除了长得太帅，他看上去和一个普通的好学生没有任何区别。 于是大家只记得，江淮安是一个长得很帅，数学物理都年级第一、超级偏科的怪胎。 少年人就是如此健忘并且拥有更多的相对时间，一个月、两个月，已经足够改变很多事情。 而成年人的两个月，就真的只是两个月。吃了睡，睡醒打游戏，一晃一整天，一晃一整年。 被打趣之后，江淮安也没怼回去，他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周边人都起哄，江淮安也没理会，打开饭盒，安静吃了起来。 夏啾啾风风火火回了班上，和顾岚再次开工。顾岚闷着头，一面画一面道：“夏啾啾，我饿了，我好希望有一个帅气英俊的校草给我送个饭。” 夏啾啾不知道顾岚是不是看到了刚才那一幕刺激的，小心翼翼道：“要不，我给你送个饭？” 顾岚抬起头，认真看了夏啾啾一会儿后，点评道：“不行，长得不好看，够不上我的审美标准。” 顾岚：“……” 日子一天天过去，夏啾啾每天给江淮安带饭的时候，是江淮安少有能看见她的时候。 她每天都很忙，就连周末，江淮安打电话主动约她，都被夏啾啾婉拒。 这是没办法的事，读者追更太猛，夏啾啾做不到无视读者，只能拼了命保证更新。 而且，读者越来越多，夏啾啾也收到鼓舞，乐意为此奉献全力。 夏啾啾从来不知道，努力能这样快乐。 她和杨薇、顾岚几乎每天都在开会，沈随作为他们的第一读者，每次都先看他们的原稿，给他们修改意见。 四个人经常厮混在一起，将夏天变成了秋天。 这时候夏啾啾的微博粉丝已经增加到了将近二十万，每天都在增加，每次更新都有好几百条催更信息。夏啾啾经常去刷那些评论，看见有人用长长的话夸她而不仅仅只是撒花，她就能高兴得在床上打滚。 她沉迷在画漫画这件事里，除了每天定时去给江淮安送饭，她几乎想不起任何除了画画以外的事。也正是因此，她绘画进步得特别快。 圣诞节前，市里几所高校做了一个奥数联赛。据说要单独选拔出一只市里的奥数组，然后参加寒假的培训班。 为了这个联赛，竞赛组里气氛很压抑，几乎每周就是一个小考。 沈随作为队长自然变得很忙，每天下午晚上很难找到，于是夏啾啾只能在中午的时候和沈随、杨薇讨论。 有一天中午，沈随干脆来了夏啾啾教室，和夏啾啾、杨薇、顾岚围着桌子坐一圈，讨论下一章的剧情。 这时候，江淮安拿到了昨晚奥数班小考的第一名，他正想告诉夏啾啾，他知道夏啾啾一向最关心他学习，然而刚站起来，就看见了对面教室里的那四个人。 他们四个人仿佛有种莫名的气场，光是你看着，就觉得无所适从。 他不知道这种关系是什么时候有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 以前他就觉得，夏啾啾是他们这个圈子的，可是突然之间，夏啾啾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成长、交友，有了一个没有他参与的、与他无关的生活圈。 他突然特别害怕，特别难过。 莫名有了那么几分后悔。 为什么要读理科呢？ 为什么要和她分开呢？ 你看吧…… 他有些酸涩想，她有新朋友了，她不需要他了。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然而这就是一瞬间的情绪， 江淮安很快就调整过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 坐下来，没有及时去和夏啾啾说这个消息。 等到下午放学，他低着头整理卷子的时候， 夏啾啾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将饭放在他桌上， 着急道：“我走了啊。” “等一下。” 江淮安叫住她， 夏啾啾回过头来， 面上有些茫然道：“什么事？” 江淮安将卷子从自己桌子里掏出来：“这次数学组周测，我第一。” 数学组的周测是不分年级的， 江淮安第一，也就是说， 他周测成绩比沈随要高。 沈随虽然已经不打算参加下一次比赛， 但还是经常在数学组帮忙， 周测也时不时会参加一下， 让罗佑对比一下现在学生的水平。 夏啾啾听江淮安的话， 愣了愣后反应过来， 赶紧道：“恭喜啊， 你比沈随分数还高了，那比赛十拿九稳了呀。” 江淮安淡淡应了声，随后道：“晚上我不过去了，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吃饭？” 夏啾啾露出为难神色来， 指了桌上道：“我不给你带饭了吗？” “庆祝一下， ”江淮安笑起来， 目光却有些深沉：“还是说你有其他更重要的事？” “我今天要赶稿，”夏啾啾艰难出声：“还是不去了。还有啊，你好好学习啊，别总是想着出去玩了。我走了，你赶紧吃饭去上课，不去竞赛组也去补习班啊。” 说着，夏啾啾转身就往外跑。 江淮安叫住夏啾啾：“我要学习你不用了？” 夏啾啾顿住步子。 教室里本来就只有一个还在收拾东西的学生，听到江淮安的口吻，对方很识趣赶紧撤了。于是教室里就剩下了夏啾啾和江淮安两个人，夏啾啾听出江淮安口吻里的冷意，转过头去，疑惑看向对方冰冷的眼。 “我是学生你不是？我要考大学你不考？我要学习你就不用了？夏啾啾，你看漫画也好画画也好，这都是业余该干的事，你贪玩可以，但也该有个限度。” 夏啾啾听着江淮安的话，一时有些尴尬。 她被这么指责着，心里忍不住那么些愤怒，可是她又清楚知道，江淮安说的都是事实。 江淮安见她心虚不说话，积累了好多天的愤怒似乎突然找到了突破口，统统爆发而出。 “你就算了，还有杨薇。我早说过不要和顾岚天天在一起混，你和杨薇两个人天天跟着她在一起玩，你看现在都什么样了？夏啾啾，你自己等着看你期末成绩，你那成绩还想考北大？做你的春秋大梦！你天天让我读书让我努力，话好说事儿难做，你和我说好一起读书一起考大学的，”说着说着，江淮安居然有了那么几分委屈，他抿住唇，及时阻止了自己更高昂的声调，降下去道：“既然你这么玩，我也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好了。打游戏打球看电影，谁没个喜欢的事儿？我就这么喜欢读书做题？” 一听这话，夏啾啾顿时慌了。 她自己去玩去闹，无法体会到后果，可江淮安一说自己放弃，夏啾啾顿时直观能觉得不对。 人在思考自己问题和别人的问题时，思维方式总是不大一样。 她连忙出声：“我错了。” 说着，她自己想起来那些没画完的画，网上点的赞，她低下头，心里面有许多遗憾和不舍，沙哑道：“对不起，我错了。” 她说话的时候，眼眶有些红。 许多情绪交织着，遗憾、不甘、愤怒、难过、羞愧、后悔…… 这些情绪太过复杂，让她一时之间什么都想不了。 江淮安看着她的模样，剩下的话骤然收声，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他心里有些慌乱，面上却是不显，只是垂下眼眸，出声道：“我刚才瞎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没有……” 夏啾啾沙哑着声：“你说得对，是我不对……” 她一认错，江淮安心里就更难受了，他克制住情绪，慢慢道：“我心情不好，刚才的话是我瞎说的。你喜欢什么就去做，刚才我说的话，都带了情绪。” 夏啾啾没想到江淮安会给她道歉，呆呆抬起头来，江淮安看着她带着水汽的眼，轻轻笑开。 他的笑有些温柔，和最初见到时比起来，少了些锐气，多了些沉稳。 “气话你别当真，是我不好。” 是不是气话，该不该当真，夏啾啾还是分的清楚的。 哪怕江淮安用词激烈了一点，但是夏啾啾还是能听出出来，其实并没有错。她这个样子，就是在荒度人生。 可她不想再浪费江淮安时间，便点了点头，然后和江淮安告别。 回到自己班上，她开始收拾东西，顾岚高兴道：“你再等一会儿，陪我把后面几个分镜画了。” “不用了，我要回去了。” 夏啾啾声音沉闷，顾岚愣了愣，抬起头来，发现夏啾啾不对，下意识就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 夏啾啾摇了摇头：“我回家了。” 说着，夏啾啾就往外走了出去。 从那天开始，夏啾啾就不怎么画东西，顾岚和杨薇苦苦支撑着微博。 夏啾啾就每天上课听课，下课做卷子。 杨薇和顾岚苦苦支撑着微博更新，但因为少了夏啾啾一个人，更新量都慢了很多。 没有了画画的生活，夏啾啾感觉仿佛是被人从湖里抛到岸上的鱼，整个人整天无精打采。 明明以前也没觉得有什么，但过了一段时间天天更新的日子，骤然让她不需要提笔，夏啾啾总觉得有那么几分难以如意。 江淮安每天从窗口看夏啾啾。 夏啾啾没了前阵子的灵动，她每天就认真听讲，然后低头写笔记。 她头发长了许多，线条也有了些变化吗，整个人看上去，文静温柔。 江淮安看她的模样，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实话说，他的确更喜欢她做着自己喜欢的事闪闪发光的模样。她无精打采，他就觉得自己好像也萎靡了下去。 江淮安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忍不住，就画了一个笑脸，写了一句“笑一下”，随后将纸折成纸飞机，在老师扭头的瞬间，朝着夏啾啾狠狠扔了过去。 纸飞机在两个教室中间穿梭，然后砸到了夏啾啾的桌上。 她从黑板上将视线移过去，就看见江淮安撑着下巴在窗户边上看着她笑。 然后他做了一个“拆开”的姿势，夏啾啾打开，看见那个笑脸，忍不住就笑开了。 旁边顾岚抬头看了她一眼，调侃道：“哟，飞鸽传书啊。” 夏啾啾将纸收起来，义正言辞道：“你有不起。” 顾岚：“……” 感受到了暴击。 江南淮安的举动让夏啾啾心情好了许多，然而每天依旧在画画和学习之间挣扎。 杨薇和顾岚不好强迫她，这毕竟是个人选择。然而在看到夏啾啾给他们上传东西时失落的表情，两人还是忍不住劝夏啾啾：“要不画两幅？不画多，就两幅。” 夏啾啾差点答应，但最后还是忍住，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期末考前最后一次突击测试，三个人的分数都算不上高。 尤其是杨薇，倒退到了年纪三十。 老师将杨薇叫过去连番轰炸，杨薇却都面不改色。 宋哲气得快炸了，追着杨薇一路从老师办公室出来，愤怒出声：“杨薇你在做什么你知道吗？你这叫自毁前程！” 杨薇没有说话，自己回到教室里，开始装书包。 宋哲跟在她后面，絮叨道：“补习班你也不来，上课你也不听，你到底是在做些什么？他们说你在画画，你能画什么画？你不要有些这些不切实际的梦想……” “够了。” 杨薇怒喝出声：“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儿，这都不可以吗？！” “不可以。” 杨薇暴怒，宋哲却格外冷静，他语气平缓：“每个人都有想做的事，可杨薇，每个人都注定受束缚。” 杨薇听出宋哲的意思，她捏紧拳头：“对，可我尽我所能，做我喜欢的事。” “麻烦你，”她一把推开他，昂着头，大步走出去：“让一让。” 宋哲没说话，他冷冷看着杨薇走出去，门口，沈随和顾岚正在聊天等着她。 杨薇一走去，笑容就亮了起来，宋哲在后面看着，等他们走远，他靠在长廊墙上，低下头，嘲讽笑开。 杨薇和顾岚苦苦支撑，才让夏啾啾的微博没有垮掉，漫画正常更新。 圣诞节的前一个星期，江淮安来找她。 “我到时候要去三中去考试，你记得替我加油。” 夏啾啾点点头，捏着拳头道：“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加油！” 江淮安应了声。 等下午的时候，夏啾啾正准备回家，就被顾岚一把拉住手。 夏啾啾扭过头去，有些疑惑：“怎么了？” 顾岚抬头看着她。 “有个很重要的事儿，我得和你说，”她犹豫了一下，夏啾啾等着她开口，就听她道：“有个文化公司，想签下我们。” “我们？” 夏啾啾有些诧异，顾岚点头，眼里有些挣扎，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下周五他们会在C市办一个签售会，那个老板希望我们过去，当面签这份合同。” 夏啾啾没说话，下周五就是江淮安考试的时间。 她犹豫着，慢慢开口：“那……咱们在他们考试结束前能赶回来吗？” “应该能吧。”顾岚想了想，算了一下时间，点头道：“能的。”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晚上四个人就下一番的内容在咖啡厅里讨论的时候， 顾岚把这个事儿和杨薇一说，杨薇就沉默了。 签约和他们自己这样瞎画就不一样了， 有硬性的更新要求和指标。杨薇虽然和宋哲堵着气， 但也并不是真的就对自己的成绩不管不顾一点都不在意了。 她有顾虑， 夏啾啾也一样是有的， 顾岚看着她们两犹豫，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沉默下去。 沈随在旁边看着三个小姑娘苦恼的样子，半天后，却是道：“顾岚你是不是想去？” 顾岚没想到沈随会先问出这句话来，颇有些诧异，夏啾啾和杨薇都看向她，顾岚垂下眼眸， 好久后，才应了一声：“嗯。” “你不准备期末考了吗？” 杨薇皱起眉头， 期末考已经近了， 顾岚这个样子， 全然不是想考试的模样。 “我……” 顾岚吸了口气， 仿佛是鼓足了勇气一般，抬起头来道：“我……我想试试。” “试什么？” 夏啾啾有些疑惑， 顾岚这一次说话流利了很多：“我想试试，我能不能靠画画赚钱。” “你当然可以的呀。”夏啾啾脱口而出， 顾岚却没有在意， 只觉得这是夏啾啾这个人对她的盲目自信。 她朝着夏啾啾笑了笑， 接着道：“如果可以，我就去报考美院。” 这话让夏啾啾愣了一下。 她是一直想让顾岚考美院的，可是顾岚太反感，久了她也就不说了。 毕竟考文化课还是考美院，这和当小混混还是考清华的选择不一样，文化课和艺考在夏啾啾心里都是不错的选择。 来的久了，不知道为什么，夏啾啾内心里也没有了最初来的时候那种要拯救这个拯救那个的想法，她和顾岚每天画画就觉得很开心，私心里面就想着，只要顾岚高兴就行了。至于艺考不艺考……是金子总会发光，她有那个天分，是艺考生好一点，但不是，也不会被埋没。 所以现在只要是顾岚的选择，夏啾啾都会支持。 夏啾啾也只是呆了片刻，随后就反应过来，欢呼出声来：“真的啊？你想通了？” “嗯，也就是试试。” 顾岚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妈总和我讲，说画画风险高，要靠画画赚钱，那么几千个人里才有一个，我算老几啊？” “你别听你妈的。” 杨薇皱起眉头来，不赞同道：“现在画画的都可吃香。” “嗯。”顾岚点点头：“所以我就想，我试一试，只要成功了，我妈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所以，”沈随点出重点来：“这次签约你是想去的。” 这次顾岚没说话，好久后，她慢慢道：“他说想见我们整个团队，我一个人去，我怕他不签。可是如果你们真的不想去……” “去！”夏啾啾果断道：“我去，就算是为了你，我也得去这一趟！” “我也去。”杨薇想了想，还是开口，沈随在旁边提醒她：“那天市联赛。” “你还是别去了，”夏啾啾赶紧道：“我和顾岚去……” “我得去，”杨薇点头道：“不仅是为顾岚，也是为我自己。” “你自己？” 夏啾啾不太明白，杨薇和顾岚不一样，顾岚需要一个结果来维护自己选择的正确性，可杨薇呢？ 杨薇似乎是看明白夏啾啾的意思，解释道：“我想要钱。” 顾岚反应得很快，对于她这样同样需要金钱来摆脱桎梏的人来说，顾岚对杨薇的目的，往往更能感同身受。 杨薇见夏啾啾没有说话，怕她不明白，于是接着道：“我在宋家，吃宋家的，花宋家的，还是想要一点自己的钱。” 夏啾啾点点头，应了声：“嗯，我知道。” 面前这两个朋友都有着高傲的自尊心，她知道。 于是三个女孩子就将下周五的时间定了下来，下周五，他们就去隔壁市去见那个出版商。 第二天夏啾啾给江淮安送盒饭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江淮安将她留下来一起吃饭，一面吃一面问她：“你在想什么？” 夏啾啾回过神来，赶忙道：“没什么，在想剧情。” “最近你知识点背得怎么样？”江淮安吃了一口饭，看着夏啾啾道：“约着一起考大学，你别掉链子啊。” 夏啾啾赶紧摇头：“不会，我不会掉链子。” “夏啾啾，”江淮安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满是深意：“要是我考去北京你没考上，你知道我会干什么吗？” “干什么？” 夏啾啾咽了咽口水，江淮安抬起手，用筷子悬空在脖子上划了一刀，阴狠道：“我就宰了你！” 江淮安一向充满了演员天分，在演戏这件事上十分有天分，夏啾啾看他这么一划，顿时觉得杀气满满，拼命点头承诺：“你放心，我一定去北京，一定去。” 江淮安微微一笑，笑容温和：“来，吃鸡腿。” “哦，”他抬起头：“我再提醒你一声，周五，我要去考试，你记得陪我吃晚饭。” “为什么一定要定在那天啊？” 夏啾啾小心翼翼打探，江淮安吃着小青菜：“那个考试当天现场出成绩，要是我考得好，我希望你第一时间恭喜我，要是我考不好，我也希望你第一时间安慰我。” 最重要的是，江淮安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出战征战的将军，他希望每一次凯旋的时候，夏啾啾都能站在那城门下等候。 这样的愿望也不知道从何而起，但就这么期望着。 夏啾啾看着他的神情，犹豫着开口：“那，要是那天我来不了呢？” “你打算干吗去？” 江淮安警惕抬头，夏啾啾问这话，那天肯定就有什么事儿。 夏啾啾赶紧摇头：“没有的，没有。” “说吧，”江淮安吃着饭：“趁我吃饭开心吧，不然我自己问出来理由，我要做什么我自己都害怕。” 他向来是说到做到的人。 她记得上辈子，他也是和她说过这句话。那是上辈子她和江淮安刚认识，然后她撞见了沈随和自己一个发小在一起。 那天她和江淮安吃烧烤的，那家烧烤摊酿的果酒很好喝，她就拼命喝。 江淮安就吃着烧烤，淡道：“我劝你最好别喝了，等下更别哭，你要是继续喝还喝哭了，我要做什么我自己都害怕。” 夏啾啾那天心里有点难受，于是没听劝，喝了，喝哭了，哭了拽着江淮安的手喊：“沈随你王八蛋啊。” 接着那天晚上，江淮安，把她办了。 嗯。 夏啾啾想起来，抖了抖，赶紧和江淮安把实话说了。 江淮安听了她的话，皱着眉头：“你要和他们去签这个合同？” “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我保证。” 夏啾啾认真举手：“一定努力赶在你考试完之前！” 江淮安没说话，好久后，他慢慢道：“你想好了吗？签约了就不能任性，画画这件事就得一直做下去了。” 夏啾啾没说话，好久后，她抬起眼，看着江淮安，认真道：“其他事我不知道，但有一件事我是肯定的，画画这件事，我肯定会继续下去。” “我没喜欢过什么东西，”夏啾啾目光逐渐坚定下来：“顾岚教会我画画，我很感激她。做这件事的时候，我很高兴，很淡定，会觉得自己内心平静。我不做这件事，我就会挂着，什么都做不好，所以未来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我肯定会坚持。” 江淮安没说话。 虽然昨天他骂过她，可是那并不是出于本心。他内心里并不在意夏啾啾考不考上一个好大学，只要她选择，她不遗憾，这就足够。 “好。”他扭过头去，说出这话的时候，竟然觉得有那么几分不好意思一般：“你好好画画，其他事儿不用想。清华北大我来考。” 说着，他抿了抿唇，目光死死盯着外面那颗早已经落光了的大榕树，声音平静里又带了那么几许少年青涩：“我总不会让你过不好的。” 夏啾啾微微一愣，看着江淮安红着的耳垂，有些不明白，江淮安这句话，到底是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气氛有些尴尬，夏啾啾看了江淮安一会儿，垂下眼，盯着脚尖，小声道：“嗯……知道了……” “哦，那个，你别和其他人说啊。” 夏啾啾突然想起来，同江淮安道：“就只能你一个人知道，知道吗！” “行，”江淮安点头：“我替你保密，但你得补偿我吧？” “补偿什么？” “请我吃饭呀，”江淮安转着笔，眉眼都带了笑：“周五那天你回来了，请我吃火锅呀。” “好。” 夏啾啾爽快点头：“鸳鸯锅，想吃什么吃什么，包你吃个够！” “嗯。”江淮安看着她，总有种想上手揉一揉的冲动。 这个姑娘，就连说带他去吃火锅，他都觉得可爱。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回去之后， 夏啾啾不知道怎么的，仿佛是打了鸡血一般，抽出卷子，大干了几个回合。 人在注意力集中的时候做事的效率与普通时候完全不一样，卷子平时夏啾啾能慢悠悠做上好几个小时， 然而和江淮安谈完这么一会儿再开始做， 不到三个小时夏啾啾就完成了平时一晚上的量。 夏啾啾做完了卷子，拿出纸来， 才开始画下一次的更新。 目标明晰的时候， 做所有事仿佛都能井然有序。 时间很快过去， 周五的前一天， 沈随买了四个人的车票，给她们三个小姑娘送了过去，随后问她们道：“明天早上七点在车站集合，我报了数学竞赛联考的名，明天弃考就可以。你们明天怎么找理由去车站？” 沈随和杨薇是学校批的假， 不去考试就可以。顾岚和夏啾啾却是普通有课的。 杨薇冷静道：“我不去考。” 顾岚似乎早就做了决定：“我逃课。” 沈随将目光看向夏啾啾， 夏啾啾立刻举手：“我也逃课！” 四个人合计好，等第二天早上， 夏啾啾提前就出了家门， 打了出租车往车站赶过去。 杨薇也是偷偷摸摸溜出宋家，去了车站。 为了不让学校里的人误会她是富家大小姐， 平时她除了起晚， 大多数时候都是坐公交车去学校。而宋哲则是坐家里的车去上学， 他们一般也没什么交集。 然而这一天早上，宋哲也不知道是怎么想，起得早早来了杨薇门口，敲了敲门道：“你再睡一会儿，等一下我让司机送你去考试。” 杨薇的考场离他们家远，要是坐公交车得两个小时。 宋哲说完这话后没听见里面有声音，以为是杨薇睡死了过去，嗤笑了一声，转身下楼，吃了早餐离开。 等到了学校，上完早读，宋哲就接到家里司机的电话：“少爷，杨小姐不在家里啊？” 宋哲愣了愣，思索着莫非杨薇提早去了？ 他有些不放心，给往考场上赶得江淮安打了个电话，僵着声音道：“你要看见杨薇了，给我回个信。” “干嘛？”江淮安叼着三文治往教室里走，四处打量了一眼道：“你不会直接打她电话？” “你烦不烦？” 宋哲不耐烦道：“看见和我说。” “没看见。” 江淮安没有出卖夏啾啾一行人，说了这一句后，想了想：“你也别担心了，她这么大的人，肯定来考试了。” “嗯。” 宋哲挂了电话，随后立刻就往夏啾啾教室走。 江淮安那大大咧咧的性子，还会安慰他不要担心了？那摆明是有要他担心的事出现了。杨薇要出事儿，江淮安能从谁那里知道？ 那只有夏啾啾了。江淮安周边方圆十里，也就夏啾啾一个女人。 到了夏啾啾的教室，宋哲问了一圈，发现夏啾啾和顾岚都没来上课。他立刻就想起了最近经常混在一起的四个人，他心里的火瞬间涨了起来，迅速给杨薇拨了电话。 杨薇一行人刚到加油站，三个女孩子手拉手去上厕所，也就沈随替他们抗包。 宋哲的电话一个又一个打，震得沈随头脑发昏，他拿出手机来，发现是一个没有存的陌生号码，这么孜孜不倦的打，沈随有些无奈接了起来：“喂？” 宋哲没有说话，片刻后，他冰冷道：“沈随？” “你是？” 沈随和宋哲不熟，一下没认出宋哲的声音，宋哲直接开口：“杨薇呢？” “她在上厕所，”沈随礼貌道：“等一会儿等她出来，我让他给您回话，请问您贵姓？” 听到这话，宋哲就知道，杨薇是连他名字都没存。 他僵硬留了句：“宋哲。”之后，就飞快挂了电话。 等杨薇出来，沈随有些无奈将电话交给了杨薇：“刚才有个叫宋哲的找你，好像不太好惹的样子……” “没事儿。”杨薇接过电话，面上淡定，手却有点抖。 夏啾啾瞧着她，有些疑惑道：“你抖什么？” 杨薇苦笑了一下：“我有点害怕。” “你怕什么？” 夏啾啾更不理解，杨薇想了想，随后道：“大概是怕习惯了吧……” 说话间，电话通了，里面传来宋哲冰冷的声音：“你在哪儿？” “我准备考试了。” 杨薇下意识就撒了谎，旁边人集体用手捂住了脸。杨薇也闭上了眼睛，立刻知道了自己智商掉线。 宋哲轻轻笑了，声音温柔：“杨薇，你当我智障呢？” 杨薇不说话了，多说多错。 宋哲声音冷下去：“我不管你在哪里，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去考试！开考后半小时禁止入场，你还有四十五分钟。” 杨薇不说话，宋哲皱起眉头：“你不回去？” 杨薇还是不说话。 宋哲内心觉得有一把火烧起来，越烧越旺。 “你是不是和沈随在一起？” “说话！” “杨薇，”宋哲捏着手机：“你不考个好成绩，我妈不会喜欢你的。” 听到这话，杨薇突然觉得仿佛是头顶上的剑落了下来。扎在身上，虽然疼，但是也不用再提心吊胆。 她平静出声：“如果阿姨因为这个不喜欢我，那就不喜欢吧。” 说完，她果断挂了电话。 司机催促着她们上车，杨薇仿佛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转身先上了车。 夏啾啾赶紧跟了上去，坐在了杨薇旁边。 等汽车发动起来，杨薇才舒了口气。 这时候，她的手机拼命震动起来。 “杨薇你是不是疯了？市联考你不去考，你就进不了寒假竞赛组的冬令营。每年南城的竞赛前几名都是那个冬令营出的，保送名额是不是不要了？” “你和沈随去的是不是？你是不是就是想和他在一起？” “杨薇你有种别拉黑我！” …… 宋哲从来没有这么不冷静过，信息一条一条的发。 夏啾啾在旁边看着，心里有些害怕，踌躇道：“我觉得他好像挺关心你的，要不……回复一下？” 杨薇没说话，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慢慢道：“没事，他也就是被我气着了。” “以前他说东我从不往西，可能不习惯吧。” 杨薇扭头看着外面：“他一贯少爷脾气，发一会儿火就好了。” 夏啾啾没说话，好久后，她慢慢道：“其实我不明白……” 杨薇盯着车窗不说话，夏啾啾看她没什么反应，慢慢地、继续开口：“我一直以为你挺理智的……而且也没这么喜欢和我们在一起画漫画什么的。为什么逼着自己？” 问完之后，杨薇没有理会她，夏啾啾也不追问。 好久后，夏啾啾都以为杨薇不会开口了，她突然道：“一个人被压抑久了，所有能让她觉得不一样的事，她都想尝试。” “以前我的世界只有阿姨、宋哲、宋叔叔。”杨薇声音里带了疲惫：“他们收养我，我很怕有一天我就什么都没了。第一次到宋家，我问宋哲为什么收养我，他说，因为他不乖，所以家里找一个乖的来当安慰剂。虽然长大后我知道他说的事假话，可我却放在心里。我特别怕自己不够优秀，宋家就不要我了。” “不可能的。”夏啾啾立刻开口，后来宋哲多喜欢杨薇，她也不是不知道。就宋哲那样高傲的性子，像只孔雀一样的男人，也会为了这个姑娘，半夜打电话给江淮安，哭得像个孩子。 谁都会不要杨薇，宋哲不会。 然而这时候杨薇不知道，她笑了笑，眼里全然不相信夏啾啾说的话，只是道：“不管怎样，这是我心里的认知，我特别害怕，所以我每天就努力讨好他，讨好阿姨，讨好宋叔叔。我从来不存宋哲电话，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怕我忘了他电话，所以一直在背。” 杨薇闭上眼睛，似乎有些疲惫：“可我觉得累。太累了。我其实也不是这么优秀的人，我做不到，我想认输。” 如果顾岚画漫画，是因为努力想赢。 那她写脚本，则是只是想输。 夏啾啾看着疲惫的杨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好久后，她伸出手，将杨薇的头拨到自己的肩上，坐直了身子道；“累了就睡，我给你靠着！” 杨薇靠着夏啾啾，慢慢闭上眼睛。 “认识你和顾岚，”她沙哑着嗓音：“我很高兴。” 杨薇一直不回宋哲信息，宋哲终于失去了耐心。 他内心被名叫嫉妒的火烧得冷静又失控。 他觉得自己特别冷静，甚至可以清晰规划出如何找到她，询问她去了哪里，她和谁在一起，她为什么去。 但同时，他又觉得自己疯了。 不就是杨薇吗？平时躲都躲不及，他管她这么多做什么？ 她去做什么，和谁在一起，和他有什么关系。 对，她和沈随关系好，她和沈随说说笑笑，她现在还为了沈随逃课，可那又怎么样？管他什么事？ 越这样想，他内心越疯狂，现在只想将她抓回来，让她承认，她错了。然后一拳砸在沈随脸上，还有那些带她逃课的人的脸上。 “杨薇，你会后悔的。” 他发了这条信息，杨薇还不理他。他冷冷一笑，给江淮安发了信息，口吻很着急。 “我找不到杨薇，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再找不到我就要报警了。” 江淮安正准备交手机，看到这条信息，他皱了皱眉。 想到如果夏啾啾找不到，他的心情，江淮安就理解宋哲现在的不淡定了。 于是他将他们去隔壁市的消息告诉他，同时道：“别担心，他们就是去签个出版合同就回来了。” 说完，他将手机上缴。 宋哲看着江淮安发的信息，冷笑出声。 “杨薇，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他感觉自己异常冷静：“你现在回来，我既往不咎。不回来，后果自负。”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看着宋哲的信息， 杨薇整个人气炸了。 她果断将宋哲所有信息删除， 微信拖黑， 关机扔进了书包里。 夏啾啾看着她做完这一切， 有些犹豫道：“没事儿吧？” “没事。”杨薇平静出声：“大少爷脾气耍惯了， 以为所有人都要供着他。” 夏啾啾听出杨薇声音里带着微消的余怒， 也就沉默着没说话。 想想， 她伸出手去，搭在杨薇肩膀上， 拍了拍自己的肩，颇有几分男子汉气息道：“睡吧，到了我叫你！” 杨薇“噗嗤”笑出声来，觉得这时候的夏啾啾傻得有那么几分可爱。 一行人到了约定好的地点，是一个正在举办签售会的书城。 此刻人山人海人满为患， 四个人找到了工作人员，说明了来意后，便被单独领到了后面一个办公室。 和外面的喧闹相比， 办公室里安静得有些可怕， 四杯茶茶香袅袅， 几个人都有些紧张。 夏啾啾这辈子没这么正儿八经和人去谈过合同， 她第一次，紧张。 而另外三个则全然是因为年纪问题， 哪怕是沈随， 也是第一次单独做这样的事， 还是在三个女孩子面前， 总觉得自己不能有任何做错的地方，于是打起精神，十分警惕。 没一会儿，一个穿着衬衫的大叔匆匆走了进来。 他看上去接近四十岁，头发已经秃了一半，脖子上挂着个工作牌，额头上全是汗珠。 他一面进来一面喝水，大口灌了几口水后，扭过头来道：“谁是猫小夏？” 这是夏啾啾微博名字，所有人将目光落到夏啾啾身上，夏啾啾硬着头皮站起来，点头道：“我是猫小夏，这些都是我们团队的。” “嗯嗯，”大叔点着头，招呼着夏啾啾坐下，逐渐缓过气来，语调也平和了许多：“之前咱们也微博上聊过了，我姓杨，叫杨铭。你们叫我杨哥就行了。” 大家拘谨点头，杨铭看着这些半大的孩子，眼睛里带了笑：“平时学业紧张吗？” “还行。” 夏啾啾硬撑着头皮，看了顾岚和杨薇一眼。她怕说不行，对方就不签了。 对方将合同拿出来，一共四份，交到了几个人手里。 “其实叫你们过来，也只是想和你们仔细聊一下，毕竟我不仅仅只是签一部作品，还是签你们几个人，想知道一下你们的性格，平时怎么创作、未来的打算、创作时间之类的。” 杨铭熟门熟路介绍：“这份是经纪合同，这一份是出版合同。不管你们签不签这份经纪合同，你们网上的漫画我是肯定要签的。两份合同你们仔细看一下，有什么问题问我，如果有需要，你们带回去也行。” “好的。”其他三个人看着合同，夏啾啾就负责和杨铭聊天。杨铭健谈，很快就摸清楚了夏啾啾一行人的底，把自己想知道的信息知道以后，点头道：“挺好的，就是学业忙了点。” “嗯……”夏啾啾心里紧张，看着合同道：“所以这个更新量是不是可以改一下？” “是可以改，”杨铭点点头：“可是也不至于改动太大。你们想好如何平衡学业和画画，合同的事儿不着急，你们想清楚了再签。考上大学继续画，也没什么。” 杨铭笑起来，四个人和杨铭又说了一阵子，问清楚了一些合同细节后，助理再次进来，将杨铭带了出去。 杨铭一走，四个人就拿着合同往外回去。 回去路上，四个人商量着这份合同。顾岚夸张道：“一千万包装费用，咱们这是要发啊。一千万，我这辈子都赚不到！” 旁边三个人淡淡瞟了顾岚一眼，杨薇提醒顾岚：“冷静点，有梦想一点。” “冷静不下来，完全冷静不下来，”顾岚摇着头：“我感觉我现在要飞。” 夏啾啾在旁边笑起来：“顾岚一定会签这份合同。” “是啊，”顾岚毫不犹豫：“我觉得这合同挺好的，你们呢？” “我可能，”沈随踌躇着：“不会签吧。” 这话大家并不意外。沈随本来也就只是闲来无事和他们混在一起，他与其说是喜欢漫画，更毋宁说是喜欢这个漫画里的世界观。换一个漫画，或许他就不喜欢了。 而且他本来也是天之骄子，没有像杨薇要发泄的理由。 大家理解点头，顾岚将目光落到杨薇身上：“杨薇，你呢？” “我……也不会。” 杨薇踌躇着，最后还是说出这句来。她似乎有那么些不甘心，低着头道：“我还是想回去好好高考。” 顾岚面上有些失望，但也没强求，低落着声音道：“挺好的。” “不过你放心，”看着顾岚的样子，杨薇立刻道：“我会把脚本写完再走，高考完，我就回来。” “塑料姐妹花，真情不分家！” 夏啾啾在旁边捏着小拳头喊，顾岚和杨薇幽幽看了过来：“你为什么要喊这个？” “看人家都这么喊……” 夏啾啾有些不好意思，顾岚有点愁：“知道什么是塑料姐妹花吗？” “不能降解，特别长久？”夏啾啾有些迷惑，杨薇点点头：“对，又假又长久。” 夏啾啾闭嘴了，感觉自己和时代有了鸿沟。 旁边顾岚收回了话题，巴巴看着夏啾啾：“那你呢，夏啾啾？” 夏啾啾抓着头，有些苦恼：“我也不知道。” “我就想画画，”她思索着道：“可是我也想考个好大学。” “那，”沈随在旁边轻轻开口：“你为什么不参加艺考呢？” 这话出来，夏啾啾就愣了，顾岚如醍醐灌顶，兴奋道：“对啊夏啾啾，你参加艺考啊，到时候咱们就天天画画。你和我一起签约，我拿到了钱，就能给我妈一个交代，我也去参加艺考，咱们还能考同一所大学……” 顾岚描绘着未来，夏啾啾听着，心里骤然升起了一种向往。 然而她思索着，又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我……我没基础啊。” “说得仿佛你文化课有基础一样。” 杨薇在旁边毫不犹豫拆台。 作为看着夏啾啾一路走过来的人，杨薇太清楚高一遇见夏啾啾的时候，她是什么水平了。 夏啾啾没说话。 她太清楚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其实进步这么快，固然有老师的教导、有自己的努力，可是还有的，是她当年也曾经高考过，曾经读完了整个大学。 虽然成绩不好，虽然混着过日子，可是始终还是记得一些。她一面学，一面回忆，多少有点印象。 然而画画不一样，过去她从来都没接触过。 她曾经学过再重来和她一无所知，这是完全不一样的。她没有勇气去面对一个全新的事物，于是她选择沉默不语。 旁边沈随静静看着夏啾啾，眼里带了些苦涩。 他其实很期望，夏啾啾刚才能毅然回答一句“好，我去考艺考”。如果夏啾啾说了这句话，他感觉自己也会升腾起无限勇气。 可夏啾啾只是个普通人，她的犹豫同他一样。 场面有些尴尬，就这个时候，顾岚手机响了起来，她一看来电，就变了脸色。 夏啾啾看过去，发现上面写着“妈妈”。顾岚看着手机迟疑，然而那电话却一直在响，明显不是一个普通的电话。 顾岚犹豫了很久，才终于接了电话。然而电话通了那一瞬间，就传来女人尖利的声音：“顾岚，你在哪里？！你居然逃课！你给我回来！” 顾岚抿着唇不说话，里面传来女人的咒骂声，好久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沙哑道：“好，我回来。” 说着，顾岚挂了电话，然后抬起头来，看了周边一圈。 “我们来签合同的事儿，你们和谁说了？” “我没有。” “我没有。” 杨薇和沈随异口同声开口，三个人将视线落在夏啾啾身上，杨薇脸色巨变：“你告诉江淮安了？” 夏啾啾没敢说话，垂下眼眸，这个态度已经是答案。杨薇脸色难看道：“他肯定告诉了宋哲。宋哲这人从来不会考虑别人，顾岚……” 她看向顾岚：“你……” “没事。” 顾岚闭上眼睛：“我没事。咱们被人告了，都通知了家长。我妈来学校了，在学校等我，你们估计也这样。” 的确是这样，只是逃课这件事，宋家和夏家都看得开。宋家直接都没来人，夏家让何琳琳去学校里报个道，何琳琳还在家里化妆，根本没赶到。 而沈随的父母不知道什么原因，也一直没什么动静。 可顾岚母亲不是这样，她将所有期望都压在顾岚身上，顾岚逃课这件事，对她来说完全是不可饶恕。 后面半截路，顾岚一直没说话。 夏啾啾几次想搭腔，但看见顾岚的神色，根本不敢说话。 四个人一路沉默着到了学校，然后到了教务处。 教务处里很热闹，何琳琳、沈随她妈、顾岚她妈正在聊天。 确切说，是顾岚她妈正在抓着另外两个女人哭诉，旁边的教导处主任站着劝慰。 顾岚母亲一面诉苦一面苦，整个人全然是一个怨妇模样。四个人到的时候，顾岚走在最前面，看到这样的场景，脸色不太好看，却还是走上前去，叫了一声：“妈。” “你还知道回来？！” 顾母抬起头来，嘶吼出声来：“你怎么不死在外面？我挣钱供你养你，就是让你去逃课的吗？” “是啊，”旁边教导处主任帮腔，满脸正直道：“顾岚，你也不想想你家什么条件，你妈什么情况，每天就这么混日子，你对得起你妈吗？” “张老师……”听到教导主任张旭这么说，顾母哭得更厉害了：“您说得对啊，这孩子真的太不懂事了。” 张旭和顾母你一言我一语讨伐着顾岚，顾岚站在原地，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动也不动。 她神色是平静的，甚至有那么几分绝望，没有平日里半点生气。 夏啾啾和杨薇在一旁看着，夏啾啾心里骤然就疼了起来。顾岚这么生机勃勃一个人成了这样子，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忍不住提了声音：“阿姨，顾岚不是出去玩的，她是和我们去签一个出版的合同，想多赚点钱……” “赚钱？赚什么钱？我和你们说，这社会上的骗子很多的，就你们这样子，能赚什么钱？” 顾母似乎是被什么刺激到，猛地提高了声音：“你们读书就好好读书，总是想这些不该想的，画画能有什么前途？能靠画画赚钱的，几万几千人里能有一个吗？那一个就能是你吗？” 顾母说着，炮火全部对准了顾岚：“我知道你喜欢画画，可你不看看我们家是什么情况？你爸脑瘫，你弟弟还小，我一个人养着这个家，我养得起你吗？你看看你自己，你看看你——” 顾母一面说，一面从桌子上抓起顾岚的手稿，劈头盖脸给她砸了过去：“你整天上课就搞这些，你以为你是谁？哦，你初中获了几个奖，那些骗你钱的老师说几句你有才华，你就以为自己真的是什么天才了？天才，我养得起你吗？你养得起自己吗？” 顾岚被自己的手稿砸在脸上，她捏着拳头，闭上眼睛。 她以为自己可以忍。 以为这所有的羞辱、不理解、谩骂，都能忍耐过去。 夏啾啾在旁边看得着急，想要插嘴，却被杨薇拉住。 于是她就看见顾母将那些画纸、手稿、夏啾啾买给顾岚的笔刷，一样又一样砸过去。 漫天纷飞的画稿里，那个姑娘捏着拳头，低着头，倔强又绝望。 夏啾啾就是这么静静看着，就觉得自己仿佛是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她能清晰触碰到顾岚那份执着，那份对于画画狂热的喜欢和爱。 明明知道自己家庭情况怎样，明明知道自己要给母亲分担负担，明明知道自己母亲已经脆弱到随时濒临崩溃边缘，应该好好听他的话，考个大学、读会计系，毕业后考税务局当公务员，或者当个会计。 她的母亲再经不起任何风雨，她要稳定，要平稳，要将生活圈在自己认知范围里。 顾母一面砸一面骂，旁边人都被她这暴躁的反应惊呆了，连张旭都忍不住开口：“那个，顾岚已经知道错了……” “她知道什么错？！”顾母嘶吼出声：“她不知道错，她永远不知道我这个妈当得有多辛苦，她从来都不会体谅我，就知道画画、画画。” “顾岚，你给我说，最后一次。” 顾母盯着她：“你以后再也不准画画，好好高考，考个好大学，读会计系，考公务员，你这辈子就这样了，知道吗？” 顾岚没说话，她张了张口。 她想说，好。 然而她努力了，她反复尝试。 周边一片寂静，顾母就盯着她，等待着，等待着她像之前那些时候一样屈服。 屈服于她的狂躁、屈服于她的爱。 然而顾岚始终说不出口，她看着地上的纸，看着底稿，想起这些时间里，网上那么多人的鼓励和认可。 她可以，她就算不是天才，可是时代变了，她可以以画为生。 这是一个崭新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它容纳异类，它与顾母的时代，早已截然不同。 顾岚颤抖着，看着画稿上正在欢快抓着蝴蝶的小狗。 “我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我亦不知道我身往何处——” “可我奋力追逐我想要的，只要跑得比别人快，总能拿到什么。” “毕竟，这是一个，只要成为10%，就成完成梦想的时代。” “我……” 顾岚颤抖出声来，顾母眉头渐松，然而也就是这时候，她听到顾岚艰难开口。 “我没错。” 堤坝冲开缺口，余下洪流奔涌而出。顾岚抬起头，认真看着顾母。 “我画画没错，我追求梦想没错。你不该为我梦想买单，那我自己买。” “我的人生我自己负责，我的路我自己选，你没钱给我买画笔，那我自己挣。你抚育我艰难，那我打工、我借钱、我求人、我画画，我自己赚钱养自己。” “可是，妈，”顾岚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勇敢：“我做我喜欢的事，我不觉得，我错了。” “哪怕它和你们对世界的认知相悖，可是努力追求梦想，从来不是错。”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夏啾啾听着顾岚说这些话， 简直想要鼓掌。 她仿佛看到未来那个闪闪发光不让人分毫的顾岚， 那个撑起原画设计半边天的顾岚，骄傲又张扬。 她恍惚明白了自己回来这一趟的含义， 不仅仅是去找到江淮安， 去帮助江淮安， 也是为了让她更好更深的去遇见她曾遇见过的所有闪亮的人。 夏啾啾听着顾岚的话， 感觉热血沸腾， 她觉得顾岚仿佛是漫画女主， 这个时候， 应该所有人都为她的梦想折服，顾母应该立刻答应她， 然后母女抱头痛哭。 然而生活从来不是故事， 在夏啾啾兴奋激动的时候，顾母却是猛地扬起手来，一巴掌狠狠扇了过去。 全场都惊了，顾岚被那一巴掌扇得整个人都歪了过去， 还好夏啾啾下意识上前扶住了她。 夏啾啾愤怒出声：“你……” “你知道什么！你在说什么！”顾母歇斯底里哭喊出声来：“什么梦想！什么你喜欢！你就好好走一条安安稳稳的路不行吗！你好好考个大学，好好读书，好好当公务员， 不行吗？” “那些搞艺术的啊， 我不知道吗？穷的穷死， 富的富死。我不需要你多有才华， 我不需要你出人头地， 我就想要你安安稳稳的， 不行吗？” “我受不了了……”顾母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你爸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我一个人，养着他，养着你们。我这辈子都在漂泊，我这辈子起起伏伏的，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你爸以前也是，天天和我说什么梦想，说创业，我陪了他一辈子，一辈子了！我求你了顾岚，”她摆着手：“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一点风险了。” “你要是考不上大学怎么办？你出来找不到工作怎么办？你没出名怎么办？你赚不到钱怎么办？” “你说不用我管，小岚，那是孩子话。你要真的有什么，我当妈的，怎么可能不管？” 顾母满脸是泪抬起头来，恳求出声：“别给我惹麻烦了，行吗？” 顾岚没说话，她心里在颤抖，在惶恐。 她本来想，签了合同，拿到钱，等实实在在拿到钱，她就能证明自己的能力。 对于她母亲这样保守的人来说，不见到钱是不会相信她能靠画画赚钱，只会想着这合同是骗子，是诈骗。 她本来计划得好好的，可是顾母突然出现，让她措手不及。 她挣扎着出声：“妈，我已经签了出版合同……” “你再画我就去死！” 顾母猛地变了脸色，朝着窗户边上就冲了过去。所有人被这个举动惊住，张旭慌忙道：“顾太太，你冷静一点！有什么事可以商量，你有话和顾岚好好说……” 顾母这时候已经跨坐在了窗户边上，她的精神状态明显已经不对了，她就死死盯着顾岚：“我受不了你爸了，我也受不了你们了，顾岚，你不要我这个妈，要画就去画！” “妈，你冷静一点！” 顾岚焦急出声：“你下来，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你下来！” “你说，你不画了。” 顾母盯着她，固执出声，越来越多的人围观过来，顾岚赶紧点头：“我不画了，你下来……” “你把合同给我。” 顾母盯着她手里的合同，顾岚颤抖着手，将合同送过去，离顾母还有一米多的时候，顾母伸出手来，厉喝道：“站住！递给我！” 顾岚不敢违背，她红着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将合同递了过去。 顾母一把拽过合同，抬手就撕了个干净。指着周边的画稿和画具道：“把那些画给我撕了，东西都给我砸了！” 顾岚愣了愣，旁边夏啾啾看不下去了，这些话是他们接下来的更新，夏啾啾知道顾岚画了多久，努力了多久。她焦急出声：“阿姨，如果是钱的问题……” “就是你们害得她！” 顾母尖锐出声，指着夏啾啾道：“我女儿好好的，从来都乖乖的，怎么会有这些想法？都是你，是你们这些人带坏了她！” “顾太太你怎么说话的？” 何琳琳见对方指责女儿，顿时不乐意了，上前就道：“你女儿这么好天赋，不学画画可惜了，我们啾啾这是做好事儿，你不领情就算了，还骂她做什么？说来说去不就是钱的事儿吗？大不了顾岚以后上学的钱我们给了。” “你们给什么！” 顾母激动起来：“你们能给她一个安安稳稳的人生？我就要她当公务员！我才不要她像你们这些做生意的，朝不保夕，有上顿没下顿！” 被人骂到头上来，何琳琳激动了，上前就想理论。杨薇和夏啾啾赶紧拉住何琳琳，沈随也上来劝说，顾母目光落到顾岚身上：“撕啊！你是不是还想着画画，是不是想逼死我？！你想要我死你就站着，我也不想活了！” 说着，顾母就站起来，仿佛是要跳下去一般，顾岚目次欲裂，嘶吼出声：“我不画了！” 顾母顿住动作，扭头看她。 顾岚咬住牙，痛苦回身，将画具霹雳啪吗砸了一地，随后把那一叠叠画纸抓起来，拼命撕开。 她一面撕一面哭，不知道是告诉顾母还是自己，一声比一声大的喊：“我不画了！不画了！” 所有人被她惊住。 顾母静静看着她，眼里带了疼惜。 等撕完以后，顾岚终于支撑不住，蜷缩着蹲下去，捂住自己的脸，痛哭出声：“我不画了……不画了……” “太难了……” “画画太难了……” 夏啾啾呆呆看着顾岚，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犹豫着上前，慢慢蹲下身子，将手搭在了顾岚的肩上。 然而顾岚一言不发，她只是在哭，一声一声，嚎啕大哭。 哭在夏啾啾身上，她心里，撕心裂肺。 夏啾啾突然有种无力涌遍全身，别人的人生总是难以插手，有些路注定只能独自前行。 张旭和几个老师看着顾母发愣，赶紧冲上去，将她从窗台拉了下来。 顾母看着蹲在地上哭着的顾岚，僵着脸，冷着声道：“哭够了就站起来回家，我还要回去给你爸做饭。” 顾岚听着这话，哭声渐小。顾母扭过头去，同张旭说了一些保证顾岚以后不会迟到早退之类的客套话。 这时候张旭还在意什么顾岚迟到早退？他只想赶紧把顾母送走，明眼人都知道，顾母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 一个独自一人支撑着一个家庭的女人，她早已随时濒临崩溃了。 顾岚哭声慢慢收住，她在地上蹲了一会儿，擦干了眼泪，由夏啾啾搀扶着站起身来。 顾母看见她站起来了，僵硬说了句“走吧”，便转身离开。 顾岚点点头，跟在顾母身后。夏啾啾和杨薇赶紧追上去，夏啾啾焦急道：“顾岚，我陪你回去。” 顾岚没说话，她顿住步子，扭过头来看她。 她的目光很冷，很平静，带着绝望和沉沉死气。仿佛夏啾啾曾经遥遥偷窥过的她的家，常年阴冷，不见光亮。 她静静看着她，如毒蛇一样的话在她唇间盘绕。 她其实不想说的，因为她知道，如果她说了，只是多么伤人的言语。可是她压制不住自己。 凭什么痛苦的是她？凭什么绝望的是她？ 凭什么，只是因为宋哲的不开心，江淮安的不开心，她就要再一次被拉进黑暗里？ 她那么努力爬上来，然而对于这些天子骄子来说，却仍旧一文不值。 夏啾啾依旧是她的傻白甜富二代，杨薇也依旧可以当她衣食无忧的学霸养女。 可她呢？ 顾岚嘲讽笑开，扫了一眼杨薇和夏啾啾。 “高兴吗？”她忍不住开口，夏啾啾和杨薇都愣了，杨薇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本来可以什么都不发生的。” 顾岚平静开口：“本来我可以好好画画，签约，然后等着拿到钱，我就可以去报一个画室，偷偷学习，等我妈发现的时候，我可以光明正大告诉她，我拿到钱了。” 顾岚抬头看着她们：“甚至于，我还可以拿钱补贴家里，给我妈找心理医生。我本来可以的。” “可是，”她勾起嘴角，眼里带了嘲讽：“是谁告诉了她呢？” 是谁呢？ 是夏啾啾告诉了江淮安。 是江淮安、亦或者宋哲告诉了学校，让学校通知了顾岚的母亲。 大家都以为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请家长，却没有想过，这对顾岚那摇摇欲坠的家庭来说，完全是不一样的打击。 足以让她母亲崩溃，足以让她前程尽毁。 夏啾啾知道顾岚的意思，甚至于，她完全赞同顾岚的意思。 她低着头，沙哑出声：“对不起……” 是她的错。 明明说好不告诉别人，她却告诉了江淮安。 是她的错，明明知道江淮安和宋哲好，明明知道江淮安不喜欢顾岚，可她心里却始终觉得，江淮安是柔软的、无害的。 是她的错。 她红着眼，反复出声：“对不起……顾岚……给我个机会，我帮你交学费……” 顾岚没有理会她，转身就走。夏啾啾追上去拉住她，仓皇出声：“顾岚，你别生气，你好好画画，我给你钱，你拿去和妈说这是你赚到的，我……” “够了！” 顾岚大吼出声：“夏啾啾你知道我最讨厌你，宋哲、江淮安，你们这一群人哪一点吗？” 夏啾啾愣了，她呆呆看着顾岚，顾岚冷静开口：“我最讨厌的就是，因为你们高人一等，所以就以为可以肆意践踏别人的人生。你们不开心，就毁我心血。你们觉得愧疚，就给一笔钱弥补。我是缺钱，可是我也不想要这种钱！” 说完，顾岚一把推开夏啾啾，大步离开。 和张旭道别完的何琳琳走出来，看见红着眼的夏啾啾，慌忙上前。 “啾啾，你怎么了啊？怎么哭了呀？谁欺负你了？” 夏啾啾没说话，她扭过头，看向杨薇。 “宋哲在哪里？” 杨薇愣了愣，夏啾啾捏着拳头，咬紧牙关：“你告诉我，宋哲在哪里？！” 而另一边，顾岚朝着顾母走去。 顾母站在长廊尽头，她神色疲惫，半百的头发在阳光下灼得人眼睛发热。 顾岚走到她身后，顾母抿着唇，好久后，慢慢道：“等以后你长大了，找到一份好工作，喜欢画画，还是可以画的。” 顾岚听着，慢慢抬头。 她看着顾母，眼里温柔又绝望。 “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她声音温和：“不画了也没什么的。” “我不画了，我好好考大学。” “嗯，”顾母垂下眼眸：“我今天给你做炖猪蹄吧，你平时最喜欢的。” “不用了，”顾岚挽住顾母，母女渐行渐远，仿佛岁月静好的模样，轻轻商量着：“医生说了，爸爸吃点清淡的比较好……” 有些爱给予伤害，却又难以割舍。 没有爱理所应当，必须回报珍惜。 可有些伤害无法痊愈，有些遗憾不能重来。 这大概，就是很多亲情，最可悲之处了。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杨薇没说话， 夏啾啾看着她， 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知道杨薇一贯维护宋哲。 宋哲从来无法无天，他心里面在意的人，那就全世界都碰不得，除了他在意的人， 全世界的人， 也不算什么。 这人自私自利冷漠无情，杨薇知道， 然而却也无可奈何。 夏啾啾不知道杨薇的底线，她不知道杨薇喜欢宋哲， 到底是喜欢到哪一步，她怕此时此刻的杨薇还在意着宋哲， 还想着庇护他。 夏啾啾忍不住开口：“我以为，我们三个人是好朋友。” 一起讨论剧情，一起画画，一起闹着玩，一起在画画累了的时候，去杨薇喜欢那家海鲜档吃考生蚝小龙虾。在下雨的时候三个女孩子一起坐在台阶上看雨， 说着自己那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心事。 这是夏啾啾上辈子从来没体会过的友情。 她曾经以为自己人生里除了父母弟弟最重要的就是江淮安，可重活这一辈子， 夏啾啾却明白， 人生不止于此。 她盯着杨薇， 杨薇慢慢缓过神来， 她明白了夏啾啾的意思， 却是同她道：“你别去找他。” “你……” 夏啾啾气愤出声，然而话没出口，杨薇就道：“你会吃亏的。” 夏啾啾这才明白过来，杨薇不是担心宋哲，是担心她。 宋哲毕竟是男生，他也没什么不打女生的准则，要是夏啾啾和他起了冲突，宋哲少爷脾气上来，夏啾啾难免会吃亏。 “可我不能这么算了。” 夏啾啾捏着拳头，憋了半天，终于道：“他王八蛋！” 杨薇点头应声：“嗯，王八蛋。” 说话间，何琳琳走了出来，看见杨薇和夏啾啾在说话，好奇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夏啾啾没说话，这时候沈随和他母亲一起走出来，夏啾啾和杨薇将目光落在沈随身上。 杨薇突然想起什么来，她走上前去，到了沈随身边：“师兄，你过来一下。” 沈随有些疑惑，却还是跟着杨薇一起走到走廊边上去，夏啾啾赶紧跟上去，刚走到那里，就听见杨薇问沈随：“师兄，你怕打架吗？” 夏啾啾吓得一个趔趄，沈随脸上也有些震惊。好半天，他才慢慢回神：“你们……这是要去找谁的麻烦？” “我们不打架！”夏啾啾不想牵连沈随，同杨薇道：“你别担心人手，你等着！” 说着，夏啾啾就走到一边去打了夏天眷的电话，然后当着沈随和杨薇的面，大大咧咧道：“天眷，你会打架吗？” 沈随：“……” 夏天眷从来不怕事儿大，尤其是在他姐撑腰情况下，一路从初中部狂奔而来，两人和何琳琳打了个招呼说去吃冰淇淋后，就带着杨薇沈随出发去找宋哲。 其他人是找不着宋哲的，但杨薇却有自己的办法。 她打开手机，将宋哲从黑名单里拖了出来，然后拨通了宋哲的电话。 对面接得很快，似乎是一直就在等着一般，宋哲接了电话后，第一句就道：“有话快说，我打游戏。” “你在哪里？” 杨薇开门见山，宋哲笑了笑：“怎么，后悔了，求我了啊？” “阿姨叫我找你。” 杨薇平静出声：“你在哪里，我找你一起回家。” 宋哲没说话，这话似乎让他心软下来，他语调终于不再那么讥讽，带了些僵硬：“知道你错了？” “对，”杨薇用指头摩挲着桌面，看向边上人来人往，平静道：“我错了。” “行吧，”宋哲声音懒洋洋的：“你在学校是吧？给你二十分钟，我在萌猫咖啡厅等你。夏啾啾来不来？哦，来啊，那行，快点。” 说完宋哲就挂了电话，对面的江淮安从课本里抬眼看他，面色冷然：“你做太过了。” “有什么太过？” 宋哲冷笑：“不就是逃个课吗？他们敢逃，还怕我告？” 江淮安面上不太赞同，宋哲深陷在沙发里，摸着腿上睡着的猫，抬眼看了对面紧皱着眉头的江淮安一眼：“行了，我就是告他们逃个课，顶多也就是被请家长骂一顿，能有什么事儿啊？你别这么严肃，好好想想等一会儿怎么安慰你家夏啾啾好了。” “别瞎说。”江淮安瞪他一眼，唇边却不自主带了笑。 他很喜欢宋哲对夏啾啾的称呼，你家夏啾啾。 这么一说，心里就不自觉乐开了花，又间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羞涩。 于是一面说着别瞎说，一面又将笑意抵到眼底。 江淮安看着对面宋哲漫不经心撸着猫，思索着等一会儿带夏啾啾去哪里吃饭。他今天考得不错，本来想第一时间和夏啾啾分享这个消息，只是考虑到她去签约，就只能先回学校附近来等待。 宋哲逃了课，提前来找他，于是两个人就找了一家猫咪主题咖啡厅，一面撸猫，一面等人。 江淮安看着宋哲一直看手机看了不下一百遍，最后终于等到了杨薇打电话过来，却还要装模作样说自己打游戏来给自己第一时间接电话找借口。江淮安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戏精，却在今天才知道，宋哲才真是浑身是戏。 宋哲早在见他的时候就把自己告状的事儿说了，江淮安虽然不赞同，可是事情已经出了，而且也诚然如宋哲所说，逃课告老师而已，算不上什么大事，江淮安也就没放在心上。 他思索着等一下见到夏啾啾该说些什么，还没想好，就看见杨薇风风火火走了进来。 跟着杨薇走进来的，是夏啾啾和夏天眷，江淮安和宋哲都有些诧异，不明白夏天眷来做什么。 等沈随也走进来的时候，江淮安和宋哲的脸色就彻底变了。 宋哲瞧着杨薇，眼里全是讥讽：“怎么着，这沈随和你们还成姐妹花了？真情姐妹花，永远不分家？” 杨薇张了张口，正准备开口，只是话还没出声，就看见夏啾啾一个箭步冲上去，在众人错不及防之间，一巴掌扇到了宋哲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整个咖啡厅都惊呆了。在沙发上躺着睡觉的橘猫吓得从沙发上滚下去，拖动着肥胖的身子艰难逃窜开去。 江淮安也被夏啾啾的举动惊住，宋哲捂着脸回头，不可思议俯视着只到他胸口的夏啾啾。 夏啾啾仰着下巴，瞪大了眼睛，怒目而视。 “夏啾啾你疯了？！” 宋哲脱口而出：“告你个状你至于……” 话没说完，夏啾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巴掌又抽到了宋哲另一边脸上。 宋哲这次沉不住气了，怒气爆发而出。 他从小就是众星捧月长大，从来没受过这股子窝囊气，他抬手朝着夏啾啾一把推过去，然而江淮安、杨薇、沈随、夏天眷几个人早就在夏啾啾抽第一巴掌时就做好了准备，宋哲才抬手，几个人就同时扑了过来，宋哲被这几个人一撞，猛地砸在了身后的沙发上。 他脑袋撞在实木上，忍不住骂了一声：“艹！” 夏啾啾抬脚踹过去，江淮安眼疾手快，抬手握住她的脚腕，焦急道：“别打了，有什么话好好说！” “你放开。” 夏啾啾盯着江淮安，眼里满是冷意。 江淮安握着她的脚腕，让夏啾啾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他直觉夏啾啾不会罢休，也察觉情况似乎不仅仅是“逃课被告状”这么简单。 他皱着眉头道：“你们先冷静，肯定有误会……” “是不是你告诉宋哲我们去签合同的？” 夏啾啾开口，问得果断。 江淮安茫然点头，也就是这一瞬间，夏啾啾扶着旁边的柱子，用江淮安握着那只脚用力，一脚就踹翻了江淮安。然后在江淮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脚踩在沙发上，一手抓住宋哲衣领，用脸逼近宋哲的脸，气势汹汹道：“第一巴掌，是顾岚妈妈打她的，你要还。” “第二巴掌，是赔顾岚伤心的，你也得还。” “宋哲你是不是不知道怎么做人？行，今天我就来教你！” “做人第一条，麻烦你，别那么自私。” 夏啾啾话说得很快，宋哲被沈随和夏天眷按着手，动弹不得。江淮安被夏啾啾踹蒙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 他以为自己要拐带的是个小萝莉，结果却是大女王。 且，还是怪力爆棚那种 ☆、第70章 第七十章 宋哲被打红眼， 挣扎着要起来，沈随和夏天眷用了力拽着宋哲， 夏啾啾看着宋哲挣扎的样子，直起身来， 冷静了许多。 无力瞬间袭来，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她静静看着宋哲， 旁边江淮安站起来，看着两边人道：“都不要闹了，到底是怎么了，说清楚不就行了吗？” “是我在闹吗？！” 宋哲看向江淮安， 怒道：“是她打我！她打我！” “你自个儿不做亏心事儿她打你做什么？”江淮安立刻开口， 宋哲被一句话堵得差点一口气憋死。 “江淮安你能不能有点原则？” 江淮安没理会宋哲， 看着夏啾啾，温和道：“夏啾啾？” 夏啾啾没说话，她抬眼看了江淮安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江淮安紧跟在夏啾啾身后， 一言不发。 两人静静走了一路，夏啾啾终于停下步子， 扭头看着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你说好今天陪我一起吃饭的。”江淮安双手插在裤袋里， 笑了笑道：“还没吃饭呢。” “我不想和你吃。”夏啾啾沙哑出声：“我不想理你。” 江淮安没说话，只是笑， 瞧着夏啾啾， 眼里没有半点抱怨和不满。 天色已经暗下来， 华灯初上， 周边人来人往，少年在那喧闹的人群里，有着一股特有的从容，让人一眼就将目光凝视在他身上。 那是一年前的江淮安绝对不能拥有的气质，他和未来的江淮安中间靠近，仿佛随时随地，就可能成为夏啾啾记忆中的样子。 夏啾啾盯着那个人，觉得委屈铺天盖地而来。 可她咬紧牙关，一言不发，江淮安察觉她抗拒，声音越发温和：“怎么了呢？” “我讨厌你，”她像一只竖起了所有刺的刺猬，反复道：“我讨厌你！” 不止讨厌他，也讨厌自己。 如果她再小心一点，如果她不这么乱说话，如果她说到做到，说不要告诉别人，哪怕那个别人是江淮安，她也不说出口，就不会害得顾岚被逼得放弃自己。 他们的拂尘一扫，就是顾岚的雷霆万钧。 她身为顾岚的朋友，明知顾岚活得多不容易，却还是没能好好照顾、在意、陪伴，那是她的失职。 看着夏啾啾那满身倒刺的模样，江淮安有些意外，他皱起眉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啾啾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将白天发生的事儿简短告诉了江淮安，江淮安皱眉听着，也慢慢明白了夏啾啾失态的理由。 他紧抿着唇，等夏啾啾说完后，好久后，他终于道：“我没有想过会这样。” 对于他和宋哲来说，这不过是一件简单的告家长，也不过就是被骂一顿而已。 这样的责骂，宋哲觉得不过是教训，而江淮安因为也曾经历过纠结和误会，更会放在心上一些。可谁都不能想到，事情会发展成顾岚母亲以死相逼的局面。 然而江淮安却还是实话实说：“我很抱歉这件事，可我觉得，这件事里，顾岚太脆弱了。” 夏啾啾愣了愣。 她没想过在听完一切后，江淮安却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不可置信重复出声：“脆弱？” “啾啾，”江淮安平淡出声：“每个人的人生都很艰难，只是各有各的难处。如果是梦想就不该轻言放弃，放弃了的，都是自己的不是。” “她并没有不可逾越的困难。她妈不让她画，她可以偷偷画。她答应了她妈妈，可她可以毁约，只要她愿意，谁都拦不住她画画。” “让她崩溃的不是她母亲，是她自己。”江淮安神色里全是了然：“宋哲的确告了状，可是局面不是不能挽回。只要顾岚自己不放弃，谁都不能让她放弃。” 夏啾啾没有说话，她看着那平静从容的人，不可思议道：“江淮安，那你还记得自己放弃了自己的时候吗？” 江淮安微微一愣，夏啾啾轻笑起来：“大道理谁都会说，可人就是人，你不能把她拔得太高，想得太好。你不过就是母亲离开、有了后妈，父亲不理解你，就自暴自弃这么多年。你又有什么资格，去说其他人脆弱做的不好？” 江淮安听着这话，神色冷了下来。 夏啾啾看着他神色冷峻，眉目也展开去，严厉了声道：“更何况，造成她人生这份艰难的，还就是你和宋哲。你们这些始作俑者，有什么资格这么高高在上评判别人的人生？你这样做，和打了别人一巴掌，别人哭了，反而指责对方不够坚强所以才哭，有什么区别？” 江淮安没说话，他神色里有许多情绪在窜涌。 “我不喜欢你在争执的时候带上我家里事，”他似乎是在克制自己，跑偏了方向：“尤其是为了别人。” 夏啾啾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干脆沉默下来。 她怕自己再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 她有那么多话想说。 比如，你也敏感，凭什么说别人脆弱？ 比如，评论别人，总比自己做到更加容易。 可她知道这些都是伤人的话，她感觉此时此刻的自己，仿佛是手握长矛的斗士，谁来了都想戳一下。 她深吸了一口气，什么都不说，转身离开。 江淮安这次没有追，他静静看着夏啾啾穿过人群走，等她彻底消失后，他终于忍不住，一脚踹在了墙壁上，发泄出声来：“艹！” 夏啾啾回到家里，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后，觉得特别累，慢慢睡了过去。 睡前她握着手机，给顾岚发了信息。 “对不起。” 顾岚没有回复她。 她睡到半夜，收到了江淮安的信息，晚安。 一如平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那个少年如今已经有足够好的控制力，哪怕在争执之后、心烦意乱之下，依旧能克制住自己，翻开习题，一如平日一样，将卷子做得满满当当后，习惯性发那么一句晚安。 哪怕没有回应，江淮安却也觉得心安。 第二天早上，夏啾啾看着那句“晚安”，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她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江淮安。 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厌弃，对于顾岚，她觉得自己、江淮安、宋哲，都仿佛是罪人，区别只在于是主谋、从犯还是帮助犯。 于是她没有回复江淮安的信息，在自己内心平静下来之前，她觉得，自己似乎需要一段时间来熨烫自己那不平整的内心。 第二天去学校里，她和以往一样同顾岚打招呼，顾岚就对她笑笑，礼貌而生疏。 夏啾啾被这样礼貌性的动作搞得心口发闷。 等开始上课，顾岚就拿出书来，一言不发开始看书做题。夏啾啾拿着画纸，开始画接下来的更新。 她时不时看一眼顾岚，然而顾岚却目不斜视，仿佛她从来不会画画，对画画没有半分兴趣。 夏啾啾闷头画了一早上，等到中午放学，她终于有些熬不住，将画纸递给顾岚：“你帮我看一下吧，”她小心翼翼开口：“我觉得我人物表情画得不好。” 顾岚垂着眼眸，将东西放进书包里，看都不看那话，淡道：“我不画画了，你也别问我了，我先去吃饭，你早点去吧。” 说着，她便放好了东西，往外走去。 夏啾啾有些心塞，到了食堂见到等她的杨薇和沈随，完全缓不过来。 本来中午经常是他们的讨论时间，如今顾岚不在，三个人吃饭都格外安静，大家心里都压着东西，而沈随就是静静观望。 他本来也只是来从旁协助，如今闹成这样子，他似乎也只能是在旁边看着而已。 然而仅仅是看着，他却也觉得，自己内心仿佛是埋下了一颗种子，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慢慢发芽。 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在等待某一个结果，这个结果不仅是别人的，也是他自己的。 三个人安静吃着饭的时候，有个人突然出现在夏啾啾对面，他将餐盘一放，便坐了下去。 沈随有些诧异，扭头看过去，发现是江淮安。 他什么都没说，就坐在对面，低头开始吃饭。吃了两口，他从自己盘子里夹了个鸡腿，放进了夏啾啾的盘子。然后又低下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吃东西。 江淮安刚把鸡腿夹给夏啾啾，宋哲就一手端了盘子，一手拖了椅子，“哐”一下放在了桌子边上，靠着杨薇坐下来。 一面坐一面埋怨江淮安：“旁边位置这么多，你一定要过来做什么？” ——仿佛他完全是被江淮安拖着过来一样。 旁边所有人看着他表演，江淮安抬眼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沈随憋着笑，低头吃饭。 夏啾啾和杨薇一言不发，全然一副敌我分明的模样。 宋哲扫了杨薇一眼，夹了只鸡腿，“哐”一下扔进杨薇餐盘，僵着声道：“吃了！” 杨薇皱起眉头：“我不喜欢吃肉。” 宋哲面子有些挂不住，强梗着脖子：“那也吃了！” 杨薇不说话，旁边夏啾啾看着气氛有些僵，下意识就说了句：“要不我吃吧……” 宋哲怒目抬头，江淮安眼疾手快，将鸡腿立刻给夏啾啾夹了过来，毫不犹豫：“吃！” 宋哲愣了愣，看见夏啾啾低下头去，小心翼翼啃着鸡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可思议看向江淮安：“那是我的鸡腿……” 江淮安理直气壮点头：“嗯，我知道。” “你觉得你是不是过分了点？” “我没有过分。” “江淮安，”宋哲咬牙切齿：“你个色令智昏的昏君！” 江淮安这次不说话了，他扭过头，低下头扒饭，顺便悄悄看了一眼对面的夏啾啾。 别光顾着吃鸡腿啊—— 江淮安心里琢磨着，快看看我这个昏君！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然而夏啾啾一言不发， 安静把鸡腿吃完之后，和杨薇一起离开，留下沈随和江淮安、宋哲两个人在一起， 三个男生颇有些尴尬，沈随先站起来， 打了招呼离开。 宋哲叫住沈随：“你一大男生，天天跟在两女生后面做什么？” 沈随想了想，反问：“你管得着？” 宋哲脸色不大好看，沈随耸耸肩，转身离开。 江淮安面上表情不显， 沉默着将最后一口饭吃完后，站起身来， 将餐盘放到清洁区。 宋哲跟在江淮安后面， 明显不是很高兴，江淮安拍了拍他的肩，同他道：“别想太多， 好好读书吧。” 宋哲没说话，两个人一起往教室走去， 好久后， 宋哲终于道：“我是不是做太过了？” 江淮安双手插在裤袋里， 神色平静：“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打架， 你打我一拳， 我觉得没什么， 我打你一拳， 就能把你打哭？” 宋哲应了声，大概明白了江淮安的意思。江淮安抬起头，看见走廊上牵手说话的两个姑娘，神色平静：“每个人对疼痛的承受力不一样，你的一滴水，她的倾盆雨。” 话说到这份上，宋哲自然知道江淮安的意思。他想了想，却是道：“那你怎么办？” “我？” “夏啾啾现在和你闹着别扭吧？” 宋哲抬头看他：“你就这么闹着了？” 江淮安想了想，却是道：“总得把事情解决吧？” 宋哲有些诧异，江淮安却没多说。 等两人分开后，江淮安给江澜打了电话，将顾岚的情况简短说了一下后，总结道：“我想帮她一下，但她自尊心太强，不会接受我这边的帮助，大姑你那边有没有合适的职位，给她妈妈安排一下？” 江澜想了想，同他道：“你不如给你二叔打个电话，你名下的公司暂时由他代管，现在正在招人，他应该更好安排一点。” 江淮安点了点头，便给江言打了电话，江言满口答应，随后道：“淮安啊，有时间就来公司里一下，这毕竟是你名下的产业，我也就是帮你打理，你还是要来看看的。” “好的，”江淮安平静道：“谢谢二叔，我会找时间过来。” 说完之后，两人随便聊了一会儿，江淮安将顾岚那边的资料整理给了江言，便没再管事。 后面的时日，夏啾啾一直没怎么和江淮安说话，江淮安也不主动找她。顾岚每天定时上下课，真的没再碰过画笔。她情绪渐渐有好转，偶尔会和夏啾啾聊天，却不会多说只字片语。 江淮安保持着每天早安晚安的问候，夏啾啾也就淡淡回复一声，没有多说。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江淮安，如果还和以前一样，仿佛对于顾岚来说，就是一种背叛。 网上的更新一直在坚持继续，夏啾啾偶尔也会在微博里说一说不开心，每次说完以后，一个叫“大王叫我来巡山”的ID立刻会在第一时间冒头安慰。 有一日，这位“大王叫我来巡山”突然表示，近期画风和之前似乎很不一样。 夏啾啾便实话实说，回复了一句另外一位主笔Z因为学业和家庭问题，最近不画了。 微博下顿时炸开了锅，等第二天夏啾啾上线的时候，发现由这位大王来巡山组织起来，全发的是召唤Z回来的消息。 大家一排排刷着同样一句话——Z粉在此，初心不死。 一个人刷这句话没什么感觉，可当所有人齐刷刷一起挂着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夏啾啾心里荡漾开来。 然后也是这位“大王叫我来巡山”牵线带头，开始给漫画打赏，不到一天时间，夏啾啾就收到了近五万的打赏。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夏啾啾赶紧到了学校，进门第一句话，就是同顾岚道：“你有没有银行卡，我给你打个款？” “你给我打款做什么？” 顾岚惊呆了，夏啾啾将手机拿出来，打开了账号，登录后台，给顾岚看清楚了收益。 “这些钱不是给我的，”夏啾啾指着手机，同顾岚道：“这些钱都是给你的，都是让你回来的，是你靠你自己的笔，挣回来的。” 说着，夏啾啾抬头，认真看着她：“你看，这么多人在等你回来。” 顾岚没说话，她静静看着夏啾啾的手机屏幕，面上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夏啾啾有些不解，看着她道：“你在犹豫什么？你怕自己画的不够好，赚不到钱，现在有人给你回答了。你觉得家里承担不了这个负担，现在也有经济支持了。顾岚，你这么喜欢画画，你还有什么害怕的？” “你妈不喜欢，那你悄悄画，躲着画。你……” “我觉得累。” 顾岚突然开口，笑了笑道：“现在挺好的，不用躲躲藏藏，好好读书，什么都不想。我觉得我妈说得也对，其实稳定也有自己的小确幸吧。” 顾岚低下头去，翻开习题：“挺好的。” 夏啾啾还想说什么，上课铃适时响了起来。夏啾啾的话被迫都憋了回去。 等有了充分的思考时间，夏啾啾明白自己不能逼得太紧。顾岚不回来，自然有她自己的道理，她不能逼着顾岚。 于是夏啾啾一直没说话，憋着一口气，做了一天题。 等下午的时候，沈随来接她一起回去，今天是他给她补课的时间，沈随便干脆等着夏啾啾。 沈随在门口等了没多久，就看见江淮安停在走廊前，江淮安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敌意。 沈随抬头看他，愣了愣后，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夏啾啾从教室里走出来，沈随顺手去接夏啾啾的书包。 他一贯是绅士惯了的，一开始夏啾啾还会坚持，后来为了不费口舌也就随意了。她递过书包后，才意识到江淮安在不远处，她看到江淮安，也是愣了神，江淮安沉默了一会儿后，却是轻轻扬起一个笑容来，朝着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夏啾啾被这个笑惊呆了，好半天，才扭过头问沈随：“我怎么觉得刚才他那个笑容别有深意？” 沈随心中了然，却没有点名，只是道：“笑得不挺好看的吗？” “这是两回事。” 夏啾啾皱着眉头，认真思索着江淮安的笑，沈随淡淡瞧了她一眼：“今晚是画画还是听课？” 夏啾啾被他问题吸引，抬头看他，张口道：“讲题吧，最近赶更新，学习时间少很多。” 沈随点头，夏啾啾有些苦恼同他说起白天来，沈随静静听着，一会儿后，慢慢道：“其实，顾岚也不是不能理解。” “她家里太多事了，安安静静的，心里不会那么累。” “有时候人其实是很容易屈服的，不要去想太多，别人说什么，你做什么，你就会发现世界变得特别简单。脑子里是空白的，世界全都是指令，你只要按照规矩安安稳稳走了，不会有人骂你，也不会有人不满。哪怕你失败了，大家也只会说，你努力过就够了。” 沈随说着，唇边带嘲讽：“按照他们的箭头走，你无论做好做坏，他们都会给你夸赞。如果不按这个箭头走，你所有的努力都不是努力。” “所以有时候吧，人想要幸福，梦想这种东西，最好不要有。” 夏啾啾静静听着，她直觉觉得，沈随并不是在谈论顾岚这件事。 她抬头看他，见少年在车窗边上的侧颜，灯火映照，明明灭灭。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早。 夏啾啾看着他，头一次问他：“那你呢？” “我？” 沈随有些疑惑转头，夏啾啾开口：“你走的路，是你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沈随有些诧异，他没想过夏啾啾会突然问他这个。夏啾啾盯着他，想起上辈子那个似乎一辈子都没开心过的沈随。 她曾经觉得沈随在她面前展露的痛苦是心机，是想博取她的同情获得更多资源。然而此时此刻，看着少年时那个干净的沈随，她突然想，沈随大概，并不是那样的。 他的痛苦，或许也是真的。 于是她告诉他：“沈随，幸福和不难过是两件事。幸福是发自内心的，一种饱满的喜悦；快乐是一时的、浮于表面的欢喜；而不难过，仅仅只是不去对抗这个世界的平静。” “不难过从来不等于幸福，沈随，你别把自己活成一个不难过的人。人生有起有落，但你总得起过一次。”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沈随没有说话。 他看着外面路灯，他觉得这一刻的自己仿佛是拥有了无限勇气， 却又觉得自己似乎从未有过的怯懦。 “有时候， 我不知道该怎么看待你。” 沈随没敢回头， 他很少这样谈及自己内心。夏啾啾有些诧异， 没想到沈随会来回应她的话。 沈随捏着拳头，似乎是有些紧张：“我以前不太看得起你。” “我知道。” 夏啾啾笑起来。 上辈子她曾经很讨厌沈随， 这辈子却才明白，上辈子的沈随， 并不是真的没心没肺，只是他从一开始就看不起夏啾啾，夏啾啾从来不是那个值得他有心有肺的人。 或许最初的沈随也不是没有过真心， 但随着时光磋磨， 人会走在一个方向上，越走越远。 夏啾啾突然很庆幸，她遇到了还没变得无可救药的沈随， 遇到了还没有被这个世界伤害彻底的江淮安。 最难堪的话说了出来，沈随便觉得，似乎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我从来没想过你会成长成这样。” “什么样？”夏啾啾有些不理解，想了想， 她皱起眉头：“其实我觉得我现在挺糟糕的，每天想要学习却总做不到， 成绩进步也不大， 没有意志力……” 说着， 她越来越低落， 她看着沈随，有些犹豫道：“你说，我是不是考不上北大了？” 沈随笑起来：“你还真想考啊？” “想啊。”夏啾啾点头：“我想成为那种……闪闪发光的人。” 说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像你一样这种。” 沈随没说话，夏啾啾的话让他心跳骤然快了那么几分。 他垂下眼眸，不着痕迹往旁边靠了靠，通过拉开距离，让自己不要这么紧张。 他抿了抿唇，终于道：“你现在很好。你、顾岚、杨薇，你们在做着你喜欢的事，为之努力。” 说着，他抬头看着她，维持着笑容：“我看着你画画，一落笔就会忘记时间，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我就觉得，你特别好。” “如果你从来是这样，像顾岚一样，或许我还没这么大感觉。可是夏啾啾，我看着你从懵懂无知走到今天，我就觉得……” 沈随顿住语句，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一贯长袖善舞舌灿莲花的人，居然也有词穷的时候。 夏啾啾静静等了一会儿，没见他说话，便笑起来：“不用说啦，我大概懂的。” “那么你呢？” “我？” “我和顾岚在做自己喜欢的事儿，你自己呢？你保送是指定专业的吧，你喜欢吗？” 沈随笑起来，坦然回答：“不喜欢啊。” “可我想干的事儿吧，”他叹了口气：“我妈不会同意的。” “你想做什么？” 夏啾啾很好奇，沈随目光亮了起来，他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见过导弹吗？” 夏啾啾：“！！！” 她从来没想过，沈随居然对导弹感兴趣！ 然而她很快反应过来，平时沈随就喜欢看这些书，之所以和她、杨薇、顾岚接触，也是因为他来构建这个世界观里的武器等级。 夏啾啾有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沈随却是明显察觉她的诧异，笑起来：“想不到吧？” 说着，沈随眼里有了些温柔的目光：“小时候看电视里的阅兵式，就觉得很酷炫。后来看历史的时候，就总有种恨不得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冲动。但我妈总和我说，我是独生子，以后要继承家业，要留在她身边，陪着她。” “你知道我爸在外面有人的吧？” 他突然开了这个口，吓得夏啾啾不轻，她不知道为什么沈随会突然说这么多，仿佛是打开了一个话匣子，就再也停不下来。 她想和沈随说，别说了，她怕说完了沈随后悔灭口。 可是沈随却仿佛是憋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一般，用缓慢又不容拒绝的语调，含着笑继续道：“是个女孩儿，我爸一直没带回来，我妈是知道的。我妈总和我说，我不留在她身边，她就会被她们母女欺负死。有时候我挺羡慕你和天眷的，我这种独生子女，没有弟弟妹妹，真的就是，走不了，死不起。” “如果我报考了导弹工程专业，以后估计是要去青海之类的地方，很难回来了。我妈不会同意，我爸也不会让我继承家业。所以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就觉得按照我妈想的，老老实实读了全国最好的大学的数学系，再出国读个金融工程或者MBA，多认识点能帮着自己的朋友，娶一个家境相当甚至比我好一点的女人……” “你是不是想得太远了？” 夏啾啾听得目瞪口呆，她知道沈随早熟，没想到早熟成这样的。 沈随轻笑：“是你想太少。”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沈随深吸了一口气，他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定：“我想去报考国防科技大。” “你妈不会同意吧……”夏啾啾感觉自己接受的信息量太大，有点反应不过来。 沈随看着她：“顾岚妈妈同意她画画了？” “你爸妈同意你和江淮安在一起了？” “你在说什么啊！” 夏啾啾着急出声来：“怎么突然说这个啊！” “你喜欢江淮安的吧？” 沈随骤然出声，夏啾啾僵住动作。沈随却是了然看着她，重复了一遍：“你喜欢他。” 夏啾啾慢慢放下手，好久后，有些扭捏道：“也……没有多喜欢吧。还在培养感情……而且他这么对顾岚……” “你看，”沈随摊摊手：“你喜欢一个人，你就努力喜欢，谁也拦不住。你想读书，你就分离拼搏，你想画画，你就努力画画。有什么障碍，你就解决，你从来没想过放弃。” “看着你，我会想，连夏啾啾都做到，我为什么做不到？” 夏啾啾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什么叫连夏啾啾都能做到？！” 沈随笑出声来，实话道：“我一直觉得你比不上我的啊。” 夏啾啾有些不满，说话间，两人到了夏家，夏啾啾率先上楼去，沈随有些无奈跟在后面。夏元宝刚好看到这个场景，轻咳了一声，看着沈随道：“注意分寸。” 沈随呆了一下，随后明白了夏元宝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跟着夏啾啾上楼去。 两人打着补课的幌子聊天，夏啾啾一面画画，一面听沈随说话。 到了沈随该走的时间，他看了看钟，站起身来。 他觉得该说的话也说了，慢慢道：“啾啾，送我下去吧。” 夏啾啾从画里抬起头来，有些迷惑，以前一般都是沈随自己下去，今天居然破天荒让她送他？ 可她还是送着沈随走了下去，到了门口，沈随停住步子，扭过头看着夏啾啾。 冬天的风很冷，沈随围着围巾，呼出来的气在空气中变成白雾。他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温柔笑起来：“我明天开始就不来了，我要开始备考了。” “嗯，”夏啾啾虽然诧异，却也支持，点头道：“加油啊，等考上时候，我一定请你吃饭。” “嗯，”沈随笑容温和，他静静看着夏啾啾：“我的事儿，别和其他人说，要我妈知道我打算报考国防生，一定打死我。” “好，”有了顾岚的经验，这次夏啾啾下定决心咬死不说：“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告诉别人。” 沈随看着她，没有多说什么。 他心里有小小的情绪荡漾，这个小姑娘，他从一开始的看不起、到后面的关注、逐渐移不开视线，再到后来的静静凝视。 他说不清楚是怎样的感情，如果是喜欢，他不该这样从容分别。 他知道她喜欢江淮安，一开始有过嫉妒愤怒，但到现在，却只有静默祝福。 努力的姑娘都该幸福，他想，这样闪闪发光的姑娘，她想要怎样的爱情，就该是怎样的爱情。 而他将北上往前，而后折往大漠荒原。 他将像他年少时一直期望的那样，将一腔热血泼洒流淌。 他不用再压抑自己，不用磨平棱角，不用为了求一时安逸，将那个自己都为之骄傲的内心冷藏。 他曾以自己一生就将如此汲汲于世，却被这个人的光芒普照，灼痛双眼。 连这些小姑娘都奋力追求自己所要所想，他为什么做不到？ 他轻轻微笑，好半天，终于道：“我走了。” “嗯，再见。”夏啾啾点头，知道沈随这句我走了，不仅仅只是这一刻的分别。之后她大概会很长时间不会再见他，等再见之时，就是天南海北分别的一刻。 沈随转过身去，他其实有些害怕，他感觉这夜特别冷，路也特别昏暗，他有些看不清前方。 冬日第一场雪慢慢落下，沈随走了几步后，又顿住步子。 他扭过头去，看见夏啾啾还在门口看着他，雪花簌簌落下，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想起当年她给他告白的时刻，也是这样一双清澈的眼眸。 他突然特别想拥抱她，于是他骤然急转，上前去，死死将人抱在怀里。 夏啾啾愣了愣，随后就听见沈随急切开口：“就一会儿！” 夏啾啾僵住身子，不知所措，沈随抱着她，迅速道：“夏啾啾，我喜欢过你。” “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喜欢，我也不知道未来会不会喜欢。” “可是夏啾啾——” “曾经喜欢你，我亦很欢喜。”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夏啾啾被沈随抱着， 整个人是懵的。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 沈随已经放开她， 干脆利落转身离开。 夏啾啾站在飘洒的雪里， 目送这个急急忙忙离开的少年，心里居然涌现了那么一点酸涩。仿佛是在挥别一个老朋友， 目送他前往远方。 直到沈随的身影远去， 夏啾啾才回过身去。 沈随慌张拐过街口，这才停下来。 他站在路边喘着粗气， 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没一会儿， 他发现一张纸递过来，沈随抬起头来，发现是江淮安。 他斜挎着书包，一手撑伞， 一手将纸递给他。 沈随这才发现自己头上落了雪， 雪花成水，顺着发丝留下来。他有些茫然， 发出诧异的声音：“江淮安？” 这声诧异， 不仅仅是诧异于江淮安站在这里。 还诧异于， 江淮安能心平气和站在这里，甚至给他递了一张纸擦汗。 江淮安脸上没有表情， 他看着他直起身， 张了张口， 似乎是想说什么， 却什么都没问。 他将所有话都憋回心里， 转过身去，打算离开。 沈随叫住他：“江淮安。” 江淮安停住脚步，没有回头，沈随知道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你没有什么想问我吗？” 刚才他应该是待在夏啾啾家门口。 他总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他面前。 沈随揣测着，江淮安此刻的反常，与那个拥抱应该脱不了干系。 他思索着自己是否需要解释，他并不想因此给夏啾啾和江淮安造成误会，然而在开口之前，江淮安却提前出声：“我并不在意。” 沈随愣了愣，看见江淮安平静又沉稳的眼：“我知道你和她没有在一起，我不需要知道更多了。” “总有一天，我会比你优秀，比你更好，”江淮安静静看着他，一点点放松了一直紧捏着的拳头：“你做到的我会做到，你没做到的，我也会做到。” “我会让她一直看着我。” 他的话仿佛是在宣战，说得郑重又认真。 沈随沉默无言，片刻后，他笑起来：“也是。” 他亮着眼睛：“我喜欢的姑娘，站在她身边的人，总不能比我差。” 江淮安没说话，沈随勾起嘴角，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重新缠绕了一遍，一面缠绕一面道：“我和她从小就认识，我从小就照顾她。我知道她喜欢的一切，我从来不会让她不开心。” “我和你不一样，”沈随笑眯眯道：“江淮安，我家里没你好，可是，我不靠家里，我也能很优秀，你呢？” 江淮安轻笑，眼中带了不屑：“我难道靠过？” “不靠你家里，你现在能读市一中？” 沈随一针见血，江淮安僵了僵，骤然想起自己是如何上的高中。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那些记忆变得格外遥远，仿佛是上一个世纪的事情。 沈随见他没有说话，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转身离开。 江淮安本来是想来给找夏啾啾的。 这么长时间冷战，他有些想她，本来该回家，却在路上又觉得折去夏啾啾家，觉得就这么远远看一下，似乎都很好。 然后就看见她和沈随。 不是没有愤怒冲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诡异的冷静压住了他。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他有的不仅仅是少年人的冲动暴躁，还拾起了他曾有的高傲自尊。 他曾是“你说我不好，我就坏给你看”的叛逆少年。 如今却在不自不觉间回到了曾经有的高傲模样。 我不如你，那我奋力追逐。 我喜欢她，那我拼尽一切，比你优秀，让她喜欢我。 江淮安看了一眼远处夏啾啾家别墅，踏着冬雪，转身离开。 夏啾啾在夜里睡过去，睡去之前，她还在思索，到底要怎么把钱给顾岚。 第二天早上格外冷，夏啾啾睡醒后骤然想出一个办法。她大清早风风火火去了最近的一个ATM机，然后开始取钱，接着装了满满五万块现金，压在书包底，抱去了学校。 她有过一次带钱的经验，于是知道身带这么多现金十分危险，她就将书包抱在身前，围巾围住大半边脸，踏着寒风，抱紧了书包，蜷缩着往教室移动。 江淮安大老远就看到了她，虽然今天的夏啾啾身姿猥琐，与以前截然不同，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夏啾啾。 他大长腿看似沉稳实则急促往前走去，然后靠近了夏啾啾，拍了拍她的肩。 夏啾啾吓了一跳，眼中满是戒备惊恐。江淮安一眼就察觉到夏啾啾不对劲，低头看向了夏啾啾抱在身前的书包。 他们已经好一阵子没这么近距离说话了，两人都有些尴尬。江淮安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道：“你怎么将包抱在前面？” 夏啾啾沉默了，江淮安感觉书包的棱角有那么几分熟悉，他忍不住挑了挑眉，直接开口：“这次抱了多少钱？” 夏啾啾：“……” 这话出来，感觉她仿佛是送财童子。 江淮安想一想，就明白夏啾啾抱着这么多钱干嘛的，直接道：“给顾岚的？” “这本来就是顾岚的！” 夏啾啾不想让江淮安觉得她是来做扶贫，赶紧道：“是微博有个金主爸爸给顾岚的打赏，顾岚凭实力得的！” 金主爸爸是夏啾啾和粉丝学的词，她学会了很多词语，比如什么“你站在这里别动，我给你搬颗橘子树来”“陈独秀同志，你凳子上是有钉子吗？”之类的，感觉重活一次，词汇量丰富了很多。 听到金主爸爸，江淮安似笑非笑，从夏啾啾手里提过包来，自然而然送着她去教室。 夏啾啾觉得有那么几分别扭，却也没有太过拒绝，低头听着江淮安道：“金主爸爸是谁啊？” “说了你也不知道。”夏啾啾下意识开口，说完又觉得似乎有点伤人，便接着道：“是一个叫‘大王叫我来巡山’的人。” 江淮安点点头，眼里带着笑：“金主爸爸很大方啊。” “对啊。”夏啾啾有些高兴：“是真的喜欢我们的漫画吧？” “是啊，”江淮安低头瞧她，唇边笑意完全压不住：“真的很喜欢。” 被认可的欢喜让夏啾啾心情好起来，她也并不是真的讨厌江淮安。只是有时候感情就像小孩子吵架，你总得选一边站，站不好就是伤人。 就像杨薇和宋哲冷战，这个时候她要是还和江淮安好，总显得有那么几分薄凉。 于是江淮安主动来找她，还说了好话，她就忍不住多说几句，絮叨着近来那么多不高兴的事里少有开心的几件。江淮安静静听了一会儿后，眼见着要到教室，便同她道：“我觉得，钱你直接给顾岚也没用。” “嗯？” “她的问题，主要出现在她妈身上。她妈是个很传统的人，根本不能理解从网上画画就能赚钱，你让顾岚拿回去，她只会担心自己女儿到底是用什么手段拿到的这么多钱。” 这个问题的确很核心，夏啾啾一时沉默下去。 江淮安瞧了她一眼，继续道：“最近她找了份工作，她对领导很敬重，要不你把这个钱交到她公司里去，由她领导转交给她。就说顾岚是未成年，找不到合作渠道，要她带着顾岚来签约，这个钱是顾岚的稿费。” “还能这样？！” 夏啾啾有点诧异，江淮安点点头：“对啊，你自己拟一个画画合作合同，让个大人去签约，以后就让顾岚来给你画画好了。” “这样行吗？” 夏啾啾眨眨眼，江淮安想了想：“再过一阵子吧，还不到时候。” “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候？”夏啾啾有些疑惑，江淮安笑了笑：“等她妈妈足够了解世界的时候。” 夏啾啾有些听不懂，过了一会儿，她体会出那么几分不对劲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关于她妈妈的事儿的？” 这时候已经到了教室门口，江淮安将书包递给她，低下头，在她耳边小声道：“钱藏好，小富婆。” 说完便直起身来，转身离开。 江淮安说话时喷吐出的热气还灼烫着她的皮肤，夏啾啾心跳加速，脸色通红，等江淮安走远了，才想起要问江淮安的问题来。 但想了想又明白，江淮安的性子，他要说的自然会和你说，他不说的你也不需要多问。 只要单纯相信就可以了。 她回到自己位置上，昨天下了些雪里，今天上午就开始降鹅毛大雪。全校欢呼，顾岚坐在夏啾啾身边，手中笔尖动了动，似乎想要画下什么，却什么都没做。 夏啾啾将手压在书包的钱上，从半开的窗户里去看对面的江淮安。 理科班男生多，下雪后也热闹许多，窗口挤满了那些兴奋的学生，欢呼着大雪的到来。 江淮安站在窗口，抬头看过去，就看见夏啾啾正在瞧她。 目光透过大学温柔而来，江淮安笑着抬手，用手指在满是雾气的窗户上，悄无声息画了一个心型。 旁边同学推了江淮安一把：“你在画些什么呢？” 在班里好好学习太久，大家似乎都忘记了这个人曾经也是叱咤一中的小霸王，敢和他嬉笑打闹。 江淮安笑了笑，抬手覆在那个心型上：“手痒了，想随手画点东西。” 他的笑容在冬雪里显得格外温柔，夏啾啾看着少年遮挡着那颗心型标志，笔尖不由自主动了起来。 等她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完完整整画出一个少年模样。 周边人声鼎沸，唯他一人在她眼里，独撑起一个完整的世界。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大雪过后， 期末考随即紧逼而来， 所有人开始了紧张的备考期，夏啾啾也不例外， 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她和顾岚的话一直没有太多，倒也不显得尴尬。 考试倒计时前一周，夏啾啾和杨薇踏着寒风，用围巾围住半边脸，从教学楼小跑着赶到夏啾啾家车里。 杨薇一贯是自己骑自行车回去， 等到冬天的时候因为过于寒冷， 会跟着宋哲一起坐宋家的车回去。但现在和宋哲冷战，夏啾啾便让杨薇跟着自己，每天绕路将杨薇送到宋家， 之后再回家里。 两人上车后，杨薇舒了口气， 搓着手道：“冷死了，明天我一定要带个热水袋。” 夏啾啾身体比杨薇好一些，倒也没觉得特别冷， 她将围巾接下来，嘟囔着道：“你这周末更新的脚本要给我了啊，不然我来不及画了。” 发生那件事后， 顾岚没有陪着他们继续画下去， 合同也没签下来。随后沈随离开了， 微博上的更新也就剩下了杨薇和夏啾啾两人支撑。于是杨薇出脚本， 夏啾啾画图。 一开始有读者抱怨，说画画质量下降，以前顾岚是主笔，她也就是跟着顾岚画，现在顾岚没有画了，对比画画十几年的顾岚，夏啾啾自然是追随不上的。 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第一天晚上，夏啾啾一晚上没睡，反复思索自己到底怎么样才画得更好，甚至有时候就在想，要不不画了。 但第二天早上登录，就看见那个叫做“大王叫我来巡山”的ID舌战群雄，在微博下替她分离争辩。 温暖涌上她，看着那些催更温暖的言语，夏啾啾大清早抹了眼泪，又决定继续干。 这么坚持下来，她画画水平增长得飞快，大家骂的也渐渐少了。 每周的更新仿佛是一种习惯，学习会觉得累，但更新不会。 她和杨薇说完，杨薇沉默着没说话。好久后，她有些犹豫开口：“那个，我得备考了……” 夏啾啾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点点头道：“哦对，你要备考。应该的，那假期我们再恢复更新吗？” 杨薇没有回答她，过了一会儿，杨薇踌躇着开口：“要不……算了吧。” “嗯？” 夏啾啾抬起头来，有那么几分迟钝。 杨薇低着头，似乎是背叛了组织一般，艰难道：“那时候也是赌气，我还是要好好读书的。理智想想，人总要自控才对。” “嗯……” 夏啾啾低着头，杨薇的话挑不出什么错处，可她就觉得自己心里闷闷的。 杨薇抬头看了她一眼，慢慢道：“你要想画，就继续画。你不想画了，也没什么的。” “反正，”她笑着安慰她：“你爸妈也不在意。” 夏啾啾微微一愣，她看着杨薇，骤然想起上辈子那些人来。 考完试以后，他们要说：“你考多少分无所谓来，反正你爸妈不在意。” 参加什么比赛的时候，他们要说：“你拿不拿奖无所谓啦，反正你爸妈不在意。” 学所有的东西，都是她想学，爸妈倾尽全力送过去，不想学了，就直接回家。 她上辈子，随心所欲，从来没吃过苦，从来没操过心。因为她爸妈不在意，所以她什么都不用做。 可是…… “我在意啊。” 她忍不住出口。 她读书、她奋斗、她努力，从来不是为了别人，为什么别人不在意，她就可以不做了呢？ 杨薇看着她，似乎有些不理解。 杨薇的大半生都在争取别人的目光，她成绩好、她仪态优雅，甚至于她刻意对着镜子练出来的笑容，都是为了讨好父母，讨好宋家。 学习对于她的意义，与江淮安截然不同。 江淮安学习的时候，能什么都忘记，全身心投入，废寝忘食不分昼夜。但杨薇会困、会走神、会觉得压抑。 杨薇是逼着自己前行，因为她没有退路。所以对于身边到处都是退路的夏啾啾说出那句“我在意”的时候，她是全然不懂，有些人的努力，只是为了想要闪闪发光的自己。 车停在了宋家的门口，杨薇点了点头，敷衍道：“那你加油，不管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她说的是真话，对于朋友的决定，她从不会以正确或者错误的价值评断来否定。 说完之后，杨薇下了车。车门关上，夏啾啾就将头靠在了车窗上，闭上眼睛。 有时候她会觉得，哪怕她多活了很多年，可却还是不如杨薇这样的人的十几年。至少杨薇和顾岚，都比她要冷静理智很多。 她们能在关键问题上从容抉择，知道什么东西重要不重要，而她只会想一个孩子一样，喜欢什么，就做什么。 想画画，就控制不住冲动，一定要画完了，才能静下心来学习。 现在所有人都走了，就留下她一个人继续支撑漫画，她忍不住想，要不自己也放弃好了。 反正，也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这样的念头涌现上来，夏啾啾整个人都恹恹的。 回到家里时，夏天眷正趴在茶几，一面做题，一面看电视。听见夏啾啾进门的声音，头也不抬道：“姐你回来啦？” 夏天眷一贯喜欢跟着夏啾啾。夏啾啾认真学习的劲头感染全家，她都开始学习了，夏元宝和何琳琳绝不会放过夏天眷。 夏家一贯政策——儿子一定要比女儿苦一点。 于是夏元宝就压着夏天眷学习，一开始夏天眷还不太乐意，但是看着夏啾啾努力的模样，他也不由自主被感染。 他一个男子汉，总不能比他姐还差啊。 他低头做着题，夏啾啾无精打采应了一声。夏天眷立刻意识到夏啾啾情绪不对，抬起头来看她，发现夏啾啾整张脸上写着“不开心”，他立刻放下笔，站起身来追了上去：“姐你怎么了啊？” 夏啾啾摇了摇头，没说话。夏天眷像只小狗一样追着夏啾啾进了房间，夏啾啾将书包卸下，脱下围巾和外套放在衣帽架上。夏天眷在旁边沙发上半趴着，抱起沙发上的小狗□□：“姐，谁招惹你了？” “没事儿。” 夏啾啾有气无力：“你别烦我。”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夏天眷巴巴看着她：“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就分享一下，让我开心开心呗？” 听到这话，夏啾啾抬眼：“找死？” 夏天眷看出夏啾啾眼里的威胁，赶紧抬手，在自己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夏啾啾抬手指着门：“赶紧出去。” 夏天眷眼珠子转了转，想了想道：“要我出去行，你别后悔啊。” “我有什么后悔的？”夏啾啾‘哼’了一声，抓起旁边的枕头：“赶紧出去。” “啧，”夏天眷站起来：“亚洲人气偶像夏天王的安慰都不要，你怕是瞎了眼！” 话刚说完，夏啾啾就把枕头和玩偶一个接一个捡着砸过去。夏天眷见夏啾啾真来了气，躲闪着跳出去，“砰”一下关上了门。 等关上门后，夏天眷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拿出手机，冲着里面道：“行，你把我赶出来，你肯定会后悔的！你等着！” 夏啾啾在里面听着夏天眷放豪言壮语，木然打开了零食袋。 她从来知道夏天眷戏多，根本没放在心上。 而夏天眷拿着手机，迅速拨打了江淮安的电话。江淮安正在做题，突然看到了夏天眷的来电，不免有些奇怪。 夏天眷的电话是之前一起吃饭时候存的，他本来以为就意思意思，没想到还真的有接通这一天？ 他接通之后，就听见夏天眷在里面忧愁的声音：“江哥，你快劝劝我姐吧。” “怎么了？” 江淮安皱起眉头，听见夏天眷语调里带了几分无奈：“她太想你了，想得茶不思饭不想，她想你现在出现在我们家不远处那颗大树上给她弹琴，驱逐她心里的雾霾和冰冷……” 江淮安：“……” 夏啾啾这个弟弟戏真的多得没法看了。 江淮安默默听完夏天眷提出一大堆无理要求，比如什么要弹“今天你要嫁给我”，还要边弹边唱，最后能在树上来个倒空翻更好…… 他听完夏天眷提要求后，温和道：“好，我现在出发，二十分钟后大概就到了，麻烦你到时候到院子里等着我，我不在树上唱，我直接翻进你姐房间唱。” 江淮安的提议让夏天眷十分高兴，他觉得，他姐受到惊吓越大越好，于是他激动道：“你赶紧来，我在后门等着你！” “好，你放心，我马上来！” 江淮安用十二分诚恳语气开口，然后挂了电话。 夏天眷挂了江淮安的电话后，心里有点小激动，原地转了几圈后，他决定，先去后门等着江淮安！他要第一时间替江淮安打开大门，为吓到他姐这件事鞠躬尽瘁！ 而江淮安挂完电话后，就寻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斜躺在沙发上，给夏啾啾打电话。 夏啾啾一看见江淮安电话，就有些发愣，她好久没接到江淮安电话了，现在突然打过来，是为什么？ 她直觉觉得和夏天眷有关，皱起眉头接了电话，打算等一下打死江淮安。 紧接着，她就听见电话里传来江淮安温柔中带了些低哑的声音：“啾啾。” 江淮安的声音越来越像未来那个人，低哑又华丽，叫着“啾啾”的时候，温柔弥漫于唇齿，似能化开最冷的冰川，最寒的大雪。 夏啾啾突然就变得有些紧张，手足无措坐在床边，结巴道：“你……你给我打电话做什么啊？” “我听说你心情不好，”他轻笑：“所以我来送温暖送关爱了啊。” “是夏天眷说的吧？” 夏啾啾立刻猜到，声音里语气不大好。 江淮安应了声，随后道：“是为了画画的事儿吧？” 夏啾啾没说话，江淮安叹了口气。 “啾啾，”他开口：“去参加艺考吧。”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夏啾啾愣了愣， 一时竟然没敢回话。 江淮安的话，她之前几乎没有想过， 偶尔有这个念头， 却仍旧觉得害怕。 她抿紧唇，听着江淮安平静道：“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你喜欢就去做， 别害怕。” “万一我考不好……” “那就考不好吧。” “那万一我考了个很差的大学，浑浑噩噩过一辈子， 什么都靠着别人……” 夏啾啾说着，就想起自己的上辈子。 那人人艳羡顺风顺水的上辈子。 如今回想起来，居然觉得过去的自己，有那么几分可怜。 江淮安没说话， 好久后，他慢慢道：“不会的。” “你只要肯努力， 就可以打败99%的人。” “剩下1%呢？” “1%， 不用在意。” 江淮安淡道：“你只要能在一个行业走到前10%，那已经很不容易， 别把自己想得太有价值，夏啾啾， 这太自负。” 夏啾啾轻轻应了声， 江淮安和她絮絮叨叨说着话。 都是些零零散散的事，然而只是和这个人对话， 夏啾啾就觉得， 内心有一种平静无形中蔓延过去。 两个人打着电话， 夏天眷就站在庭院里等。等了一会儿有点冷，他批了件羽绒衣，继续等。 再等了一会儿，他忍不住给江淮安打了电话。 “江哥，你到哪儿了啊？什么时候到？” 正和夏啾啾聊天聊得不亦乐乎的江淮安骤然发现，夏家人真是太实诚了。 他犹豫着要不要和夏天眷说实话的时候，就听见了夏啾啾的声音。 “夏天眷，你站那儿做什么呢？！” “江哥，我姐发现我了！” 夏天眷急促说：“我可能不能给你开门了，怎么办？！” “那……”江淮安犹豫着开口：“我回去了？” “行！” 夏天眷点头道：“让你白走一趟了，改天请你吃饭，我先撤了！” 说完，夏天眷就挂了电话，回头朝着夏啾啾赔了个笑脸：“姐，我先去写作业了哈～” 没有了杨薇，夏啾啾一个人开始胡编乱造，放缓了更新速度。 期末考试如约而至，夏啾啾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考过来的，就觉得浑浑噩噩就过了。 考完最后一门那天，江淮安提前到她考场门口等着她，她一出去，就看见江淮安穿着校服，靠在柱子上看着手里的公式手册。 见她出来，他收起册子，笑着道：“走，我带你去吃火锅。” 夏啾啾本来还有些犹豫，江淮安走上前来，拖着她的领子就往外走。夏啾啾慌忙道：“别拉，我给你走！” 江淮安拖着夏啾啾到了火锅店。 他现在已经开始慢慢学会吃红汤，虽然不像夏啾啾记忆中那个江淮安一样能吃辣，却也不至于像最初一样一点都碰不得。 两人吃完火锅，江淮安将一个合同拿出来递给她。 “后天我会让我二叔去找顾岚她妈签这份合同。” 夏啾啾愣了愣，江淮安将合同放到她面前，重新举起筷子：“你看一下合同上的条款，有没有问题。这份合同相当于你委托顾岚和你一起进行定期创作。更新量按照你们以前那样的更新量来。” “现在去找她妈妈合适吗？” 夏啾啾有些犹豫。江淮安点头道：“合适，她妈现在懂很多了。” “你怎么知道？” 夏啾啾有些奇怪，江淮安也没瞒她，直接道：“我让她在我们家公司里找了份工作，她很听自己上司的话，她上司和同事教会她网购、在网络上学很多东西。她也看了你们的微博。” “这你都知道？！” 江淮安有些无奈看了她一眼：“顾岚她妈会这些，都是我拜托人去教的。” 她说得平淡，然而夏啾啾却从这话里，莫名看到了未来的江淮安。 未来的江淮安也是这样，会默默将一切事情办得妥帖完美。 江淮安之前一直没告诉她，估计也是想等事情定下来再告诉她。如今他肯告诉她，自然是因为事情已经定了下来。 夏啾啾拿着合同，低头仔细读完了所有条款。 那些条款都是江淮安审过的，基本没有问题，夏啾啾舒了口气，点头道：“行，就拿这个去签吧。” 说着，夏啾啾抬头看着他，认真道：“江淮安，谢谢你。” 江淮安没有说话，许久后，他慢慢道：“也是我不对。” “顾岚没能继续画下去，主要原因是在我的身上，我自然要帮着她。” “其实……”夏啾啾踌躇着道：“这件事主要问题，也该是在宋哲身上吧？” 听到宋哲的名字，江淮安眼里闪过一丝忧虑，但很快就压了下去，“他是我兄弟，”江淮安淡道：“他做错也好，我做错也好，我都是要管的。”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江淮安、宋哲、武邑， 他们三个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江淮安这么护着宋哲，夏啾啾也能理解。 她点了点头， 骤然捕捉到一个关键词：“顾岚他妈妈在你二伯公司里？” “嗯，”江淮安点头：“怎么了？” 夏啾啾不知道怎么说， 毕竟她也只是从当年江淮安提到他外公死的时候说到他二伯，因此她揣测江言和江春水的死有关。可是她也怕自己会错江淮安的意思， 要是因此误会了一个好人，那就得不偿失了。 夏啾啾想了想， 只是道：“你二伯， 你还是要提防着些。” “我提防我二伯做什么？”江淮安笑了，想了想便道：“你是听了外面那些谣言吧？虽然我二伯是领养的， 但性格很好的。以前我爷爷说要给他财产继承，他都不要， 说自己只想当个老师。现在我名下的公司都是他帮我管， 要是他想动手， 可趁之机就多了。可他现在还每天让我回去自己看自己的公司呀。” 听了这些话， 夏啾啾点点头， 只是道：“你放心就好。” 江淮安笑眯眯给她夹菜：“你这脑瓜子就别想这么复杂的事儿了，在条款上签了名字，我明天就让我二叔去找顾岚她妈。” 夏啾啾应了声，从书包里掏出笔来， 在合同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江淮安送着她回去， 等目送着夏啾啾进屋之后， 江淮安慢慢收敛了笑容。 夏啾啾的提醒他不是没听明白，这样的提醒不会空穴来风，他知道夏啾啾有自己的理由，可自家的事，终究是不愿意让外人掺和太多的。 江淮安提着合同回了江家，江言正在书房里看合同。江淮安敲门走了进去，礼貌道：“二伯，晚上好。” 江春水已经睡下了。 他现在身体不好，每天都睡得很早，哪怕是每天按时按量注射昂贵的进口药，江春水的身子却也不见好转。屋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如今都落在了江言身上，他本来就不算清闲，如今更是忙了起来。 江言听到江淮安的话，抬起头来，知道江淮安是为了什么，笑着道：“是为了你之前说那事儿吧？合同带来了吗？” 江淮安点点头，将合同放到江言桌面上。江言举起合同看了一会儿，点头道：“行，我明天就去签合同。” “谢谢二伯。”江淮安真诚出声，江言笑道：“你关心同学是好事，我支持是应该的。现在也晚了，你先回去睡觉吧。” 江言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江淮安，气质从容平和，与江淮安心中的父亲十分相近。 江淮安来之前本来是想同江言说说公司的事情，夏啾啾的话他放在心上，然而此刻面对一直诚心实意帮助自己的江言，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那么几分龌龊。 他抿了抿唇，江言抬头道：“还有什么事儿吗？” 江淮安始终没有勇气把那些话说出口来，江言这样聪明的人，他只要稍稍提及公司，怕就会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 养子的身份本就敏感，要真的说出来，实在是太过伤人。 于是江淮安终于只是道：“没什么，就是想提醒二伯早点睡，不要太过劳累。” “你有心了。” 江言点点头，笑着道谢。江淮安也没再多说，和江言道别之后，便自己走了出来。 等回到自己房间，他就收到了夏啾啾的信息，小心翼翼道：“我是不是真的要当艺考生？” “是。” 江淮安果断回复。 夏啾啾看着屏幕上江淮安的话，好久后，终于做了决定。 她冷静回了一句：“好。” 第二天早上吃早餐的时候，夏啾啾就和全家宣布了这个消息。 “我打算去考艺考。” 听到这话，全家沉默了一会儿，气氛有些凝重，夏啾啾正打算找出N个理由说服父母，结果何琳琳就先开了口：“艺考是什么？是你参加艺术考试？” 何琳琳和夏元宝文化水平都不高，对夏啾啾也从来没有过什么期待，如何买到一个学校的小道消息听了不少，正儿八经的高考信息却知道得不多。 夏啾啾听了有些好笑，点头道：“对，就是艺术考试，我想当个美术生。” “美术生啊……”夏元宝点点头，随后立刻开始吹捧：“美术生好啊！女孩子学画画有气质啊！” “对啊，美术生好啊，”何琳琳赶紧接上：“以后工作轻松，你就画画就可以啦，不用去上班的。以后爸妈给你买好几个门面，再给你一些公司股份，赚钱的事儿让天眷来，你就收租分红，再画点画，找个好对象，日子可好过，谁的脸色都不用看！” 夏啾啾听出何琳琳的意思来，画画就是个爱好，她还是要靠夏天眷和房租生活。 虽然这当着米虫的日子听上去还不错？ 夏啾啾一脸严肃道：“我不是和你们开玩笑，我是认真的。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去找个地方学画画了。” “你要去哪儿？” 夫妻两看了看对方，小心翼翼道：“画画，有什么需要商量的吗？” “我要去那种，全日制的冬令营里学画画。” 夏啾啾想了想，下定决心。 她基础不好，比起那些老早就开始学画的人来说，差了不是一点半点。画漫画可能还不会特别明显，但是和学院派比起来，那差别就大的去了。 听她要去冬令营，夏元宝和何琳琳犹豫了一下，何琳琳小心翼翼道：“可是，我听说这种全日制的培训学校，伙食都不太好的呀？” 夏啾啾：“……” 都这时候了，关心什么伙食！ 夏天眷看出夏啾啾的意思，赶忙道：“妈你别捣蛋了，这可是我姐人生关键时刻！我支持你，姐，你去吧！” 夏啾啾点点头，认真道：“果然还是天眷你懂我。” 听了这话，何琳琳不高兴了：“妈妈也很支持你的呀。” 夏元宝也道：“爸爸也很支持你的！” 夏啾啾明白这福气是在争宠，赶紧去亲了何琳琳一下，又亲了夏元宝一下，随后道：“爸爸妈妈也很好！” 做了决定之后，夏家人就用一天时间，开着车造访了所有寒假封闭式培训班。 等到了晚上，一家人拿着一堆宣传册子，气喘吁吁回了家。 刚到家门口，夏啾啾就注意到自家门口站着个人。她赶紧叫停了车，从车上走了下来，急忙走到了门口。 是顾岚。 她穿了米色的毛衣，外面穿了件驼色长款风衣，正靠着树干，低头刷着手机。 听着夏啾啾跑过来，她直起身子，双手放在衣兜里，静静看着夏啾啾。 她似乎等了很久，衣服上都带了寒意。夏啾啾看见她很高兴，顾岚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找她说话了，她有些激动道：“你怎么来了？来了和我先打声招呼呀。你等很久了吧？冷不冷？走，”说着，夏啾啾就去拉顾岚的手：“我们先去我家。” 顾岚没有拒绝她，低头跟着她进了屋里。 顾岚的手很凉，握在手里，仿佛是冷玉一样。 她跟着夏啾啾进了屋，一进房间，温暖扑面而来，软化了她在寒风中冻僵的表情。 夏啾啾给顾岚倒着热水，有些好奇道：“怎么突然就来了？” “今天我妈来和我说了，”顾岚淡淡开口：“她说有大老板找到了她老板，想和我签约合作。她现在懂了很多，不仅有了工作，还有了朋友，她朋友带着她玩微博、微信、淘宝，甚至还看视频直播。” “她今天拿着合同回来，很高兴。和我道歉，让我一定要答应这位大老板，说稿费很丰厚。” 说着，顾岚忍不住笑了，她目光落在夏啾啾身上，眼里带了感激：“大老板，”她声音带笑：“很阔气哦？” 夏啾啾听到这久违的调笑声，眼里居然忍不住有些发酸。 她没有回头，背对着顾岚，哑着声音开口。 “我没骗你，我很需要你。” 听到这话，顾岚神色逐渐柔和，夏啾啾声音闷闷的，仿佛随时可能哭出来。 她低头看着面前的水杯，根本不敢回头，小声道：“我喜欢和你、杨薇、沈随一起，一群人一起画画，我不喜欢一个人。” “你们不在，”她吸了吸鼻子：“我都快画不下去了。” “那还好，”顾岚看着她的背影，语调有些无奈，又有些欣喜：“在金钱的推动下，我回来了。” 夏啾啾回头看她，顾岚的眼睛在灯光下，明亮又温柔。 “你我的姐妹情谊，将如人民币一般□□。”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听着顾岚的话， 夏啾啾忍不住笑了。 有一种细小柔软的感觉在她心里生长，她走上前去，抱住顾岚，用力同她拥抱了一下。 “谢谢你。” 顾岚抱着夏啾啾， 同样出声：“谢谢你。” 谢谢你，给我勇气，给我鼓励，给我支持，给我信仰。 晚上顾岚没有离开，两个女孩子在家里画了一晚上更新， 一面画一面聊天。 “我打算报艺考。” 夏啾啾开口：“我想去找个画室，从这个假期开始恶补。” 说着，她抬头，有些担忧道：“来得及吗？” “其实， 来不来得及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顾岚笑了笑：“你想考美院，想考哪一所， 你定下了目标，一年不行再一年， 总有一年会成的。” 人不怕的是要努力要付出， 高考也不怕要复读，怕的是没有目标和坚持。 夏啾啾想了想， 点头道：“是哦。” 说着， 她没心没肺笑起来：“我毕竟是暴发户嘛。” 顾岚听了这话， 露出了嫌弃的眼神：“你真是自暴自弃得太过分了。” 夏啾啾摊手表示无奈：“我说事实啊。” 两人一路闹到接近天明才睡， 等第二天醒来，顾岚就同夏啾啾一起去选培训班。 顾岚毕竟学了十几年的画，对南城大大小小的画室都颇为了解，她带着夏啾啾选了一家画室，两人一起交了钱。 如今顾岚有了稿费，她母亲将稿费一半给了她处理，虽然没有明说，但顾岚也知道，这是他妈妈留给她去报班学画的。如果不是为了报班，她一个学生，哪里又需要这么多钱？ 两人一起报了班，这个寒假集训班是全日制，从早上7点到晚上11点，全天不停，专门针对夏啾啾这种学生开的班。 而顾岚因为本身基础也比较好，就只报了个半天的，下午又单独去报了文化课程的班。 报完班之后，两人各自分开，顾岚要回去照顾她爸，夏啾啾则要在培训班附近找个住所。 早上上课时间太早，放学时间太晚，而夏啾啾还想挪点时间上文化课，因此她打算单独在附近找个地方住着，多腾出些睡觉的时间来。 对于夏啾啾的决定，何琳琳和夏元宝其实都不大赞同，一个女孩子单独住在外面，父母都不太放心。直到夏啾啾把夏天眷拽上，这才定了下来。 因为不差钱，夏啾啾很快就定下一个公寓，紧接着就让人开始往里面搬她的东西。 这些事儿也不用她操心，何琳琳一手包办，于是下午的时间，夏啾啾想了想，就往江淮安几个人在的补习班跑了过去。 自从沈随给她补课以后，她就很少去补习班。而补习班本也提倡自学居多，更多的是资料和自学的方向以及测考，所以她一般就是测考的时候过去。 她去的时候江淮安正在做题，骤然看见夏啾啾探头探脑进来，江淮安还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我就是来看看。” 夏啾啾笑了笑，看着他们道：“都在做题呢？” “是啊。” 宋哲抬起头来，靠着椅背道：“我们都在准备考试呢，哪像您啊？天天画画，悠闲！” 宋哲和杨薇已经冷战很久，他心里窝着邪火，看见夏啾啾就不打一处来。 他觉得自个儿大概和夏啾啾八字相克，夏啾啾打了她就算了，还策反了杨薇。 没遇见夏啾啾以前，杨薇有和他生过一次气吗？ 宋哲仔细想过，然后认真得出结论，没有。 所以说，杨薇的改变，一定是和夏啾啾有关。 而宋哲对于这种改变十分不爽，他思来想去，杨薇他骂不下口，那就找夏啾啾的麻烦！ 夏啾啾不出现还好，一出现，他一定要刺她！ 夏啾啾知道宋哲是拿自己撒气，上次她打过他，而宋哲也就口头威风一下，她觉得，整体来说，还是她比较赚。 于是她也没有理会宋哲，反而是坐到杨薇旁边，同杨薇聊了一会儿。 武邑没在补习班里，夏啾啾有些奇怪，同杨薇道：“武邑现在不来了吗？” “他体育生。” 杨薇笑了笑：“练体能去了。” 夏啾啾点点头。 实话来讲，夏啾啾内心里受夏元宝和何琳琳的影响，多少还是有那么些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想法的，尤其是体育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专业，她更觉得没前途。然而如今她走向了艺考，顿时就改了想法，应声道：“挺好的。” 个人有个人的路，清华也有清华美院呢。 夏啾啾和杨薇多聊了几句，就察觉了杨薇的疲惫。 她止住声音，杨薇见她不说了，干脆站起来道：“我去买杯咖啡。” 两个女孩子走出去，夏啾啾想了想道：“杨薇，你是不是很累啊？” “嗯，”杨薇从自动贩卖机里卖了瓶咖啡，问了夏啾啾要什么后，苦笑道：“和江淮安一起学习，压力太大。” 说着，她弯腰拿出咖啡和酸奶，将酸奶递给夏啾啾。两个人坐到长椅上，夏啾啾听她平静道：“对手太可怕，压力特别大。” “他太聪明？”夏啾啾有些好奇，杨薇摇摇头：“聪明就算了，还很努力。” “你知道他几点睡吗？” 杨薇看着夏啾啾摇头，抬起手来，竖起两根指头：“两点。” “你又知道他几点起吗？” 夏啾啾继续摇头，杨薇变化出一个“六”的手势，严肃道：“六点。” “起得早，精神还特别好，你见过有人一天能做十二张数学卷的吗？” 夏啾啾倒吸了一口凉气：“十二张？” 杨薇露出痛苦的表情：“十二章。我想想，脑袋就炸了。你就算一小时一张，那也是十二个小时啊。” 夏啾啾有些理解杨薇的压力了，点点头道：“高考太可怕……我还是画画吧。” 杨薇喝了口咖啡，看着她的眼神里带了羡慕：“是啊，你就好了。去考艺考，今年考不过明年考。我就不行了……” 说着，她似乎有些疲惫，闭着眼，抬手揉着两眼之间的穴位道：“我要是考不过，我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宋阿姨。” “你给自己压力太大了。”夏啾啾叹了口气，杨薇苦笑了一下：“你知道我处境。” 战战兢兢的养女，哪怕别人不给她压力，她也过不了自己这道关。 “那，”夏啾啾犹豫了一下：“你和宋哲怎么样了？” 杨薇没说话，夏啾啾试探着道：“你打算就这么僵着了？” “其实很奇怪，”杨薇慢慢睁开眼睛，眼里带了些迷茫：“宋家对我最不好的其实是他，我本来也特别怕他，但现在我突然不怕了。” “我觉得，他这个人吧……”杨薇眼里带了笑意：“也就是虚张声势。整天说要把我怎么怎么样的，我这次真铁了心不给他好脸，他好像也没什么……不过倒是找了你麻烦。” 说着，杨薇带了歉意：“不好意思了。” “那是他的问题，”夏啾啾果断道：“你道什么歉？” “终究是我的问题。”杨薇自责道：“他也是看不惯我找了顾岚的麻烦，如今也是因为我找你撒气。” “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他和好呢？” 夏啾啾有些好奇，杨薇露出诧异的眼神来：“我和他之间就谈不上好，有什么和好不和好的？” “只是我以前心里存了些妄想，”杨薇眼里带了苦涩：“就总想越过那条边境去。但顾岚这事儿吧，让我看明白了。其实我和他，有着根深蒂固的不一样。” “你看，他自始至终只觉得，自己就是告了顾岚个状而已。他不能理解顾岚的绝望，顾岚的痛苦，顾岚的走投无路，他心里就觉得，一个状而已。” “他不明白顾岚，也永远不会理解我。将心全心全意放在这样一个人身上，哪一日他碾过去了，他可能都不知道。” “他太高高在上了，”杨薇声音小下去，目光也有些涣散：“我追不上的。” 追不上，不如不追了。 说到这里，杨薇笑了笑：“算啦，不说这些，你今天怎么有空了？” 夏啾啾知道杨薇不想说这个话题，就将自己去集训的事儿说了一下。杨薇很高兴夏啾啾找到自己的方向，说着说着，她抬手看了一下表，无奈道：“十分钟下课时间结束，我回去做题啦。” “行。”夏啾啾也有些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没有，”杨薇眼里满是真诚：“和你说话，我很高兴。” 说着，杨薇站起身来，摆了摆手：“我去做题了，麻烦你帮我一起扔一下这个瓶子，谢啦。” 说完，杨薇转过身，推门进了补习班。 夏啾啾站起身来，去转角处扔垃圾，刚走过去，就看见宋哲和江淮安站在那里。 宋哲靠着墙，手里拿着没抽完的眼，神色平静。 而江淮安靠在窗边，瞧着宋哲，似笑非笑，好像在看热闹一般。 夏啾啾有些诧异，宋哲抬头看了夏啾啾一眼，将烟捻灭之后扔进垃圾桶，直接走开。 走廊里就留下江淮安和夏啾啾，他靠着窗，目光落到夏啾啾身上，唇边带着笑。 那笑容和方才有些不一样，温柔又欢喜。 “好久不见。” 他轻声开口，那声音小心翼翼，仿佛面前人是什么谨慎的小动物，随时可能被惊到一般。 其实并没有很长时间没见。 然而当这个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夏啾啾居然下意识觉得，似乎真的有很长时间。 于是她轻笑起来。 “好久不见。”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两人打完招呼， 居然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夏啾啾沉默了片刻后， 想了想道：“我要去报艺考的培训班了。” “挺好的。”江淮安点了点头， 随后想起来：“是在哪儿？” 夏啾啾给了江淮安地址， 随后道：“假期我和天眷都住那儿， 你要有空，可以来找我玩啊。” 江淮安低头看着纸条，应了声，行的。 面前少年已经看不出最初那张牙舞爪的痕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一点一点收起了自己的爪牙， 变得温润平和。 夏啾啾同他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宋哲是不是很讨厌杨薇啊？” 江淮安听了这话， 轻轻笑了笑：“哪里来什么讨厌？明明就是喜欢得不得了。” 夏啾啾有些诧异了，她其实不大明白， 上辈子、这辈子，宋哲似乎都没表现出“喜欢得不得了”的情绪， 怎么看，也不过就是“有点喜欢”。 江淮安看见夏啾啾的表情， 慢慢道：“人的喜欢表现形式很多， 宋哲这人吧， 其实骨子里傲得要命， 他对杨薇的感情……” 他皱着眉头想了想， 最后道：“你不懂的， 很复杂。” “我可以理解！”夏啾啾认真道：“你慢慢讲， 我慢慢听。” “不用理解了， ”江淮安一脸看好戏的样子道：“你只要知道，宋哲以后有得哭就是了。” 一语中的。 夏啾啾对江淮安的崇拜，骤然上升了一个高度。 和江淮安聊了一会儿后，夏啾啾要去超市买东西，江淮安看了看时间，同她道：“我陪你过去吧。” 夏啾啾有些不好意思道：“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 “多浪费你学习时间啊！” 夏啾啾虚伪开口，江淮安看了她一眼，一脸正经道：“苟有恒，何必三更眠五更起？最无益，莫过一日曝十日寒。” 夏啾啾点点头：“语文不错。” 江淮安本来还板着脸，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 “其实吧，我一开始一直以为……这句话是狗有恒……” 两人聊着天往外走去，来了超市，江淮安推着车，夏啾啾就开始往里面捡东西，她拿了夏天眷给她的清单，一行一行找。江淮安看她拿着清单，有些奇怪：“你这清单都是些什么？” “夏天眷给我的。” 夏啾啾翻找着东西，随口道：“他要买的东西可多了。” “他呢？” “在家打游戏呢。” 夏啾啾随口道：“日子过得可潇洒。青瓜味薯片……” 夏啾啾眼睛扫来扫去，愣是没看到青瓜味薯片，江淮安有些无奈，抬起手来，从夏啾啾头顶上方两个柜，拿下了薯片。 夏啾啾：“……” “这不怪你，”江淮安补刀：“视线盲区。” 夏啾啾感觉自己似乎更不开心了。将薯片扔到购物车里，转身就走。江淮安追了上去，赶紧道：“别生气啊，来，我看看都是些什么。” 夏啾啾没给他，江淮安便从她手里直接拿了过来。他扫了一眼单子上的东西，同夏啾啾道：“你有什么想买的没？” “我？我不买了，”夏啾啾有些不开心：“他东西好多了，我再买很重的。” “没事儿，”江淮安笑了：“不还有我吗？” “可能有点重啊……” 夏啾啾有些不好意思，江淮安听到这话，顿时豪气凌云道：“没关系的，我力气可大了。” 江淮安这样表态后，夏啾啾想了想自己也能拿一些东西，于是她拿出手机，打开了记事本：“就这些了……” 江淮安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字，顿时头大。 然而为了维护住面子，他还是迅速把那些东西回想了一下位置，随后道：“跟我来。” 说完之后，夏啾啾就跟着江淮安，一起穿梭于超市。 他仿佛自带导航仪，按照他的路线，他们一次回头路都没走，就讲东西买齐了。买齐了东西，江淮安结了账，看着满满的购物车，心里滋味万千。 而这时候夏啾啾抬手扛起了一个大袋子，精神奕奕道：“走吧！” 江淮安咬咬牙，没有多说，手提两个袋子，跟在了夏啾啾身后。 两人一路想尽办法，终于来到了夏啾啾住的地方，江淮安扛着东西站在门前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快虚脱了。而夏啾啾还十分有精神道：“江淮安你不行啊，要多锻炼啊。” 江淮安默默看了一眼扛着一个巨大袋子，仿佛一只蚂蚁一样，扛起了不该能扛起的袋子的夏啾啾，将内心那口老血憋了回去。 谁他妈和你一样天生怪力啊！ 江淮安心里积累了无数吐槽之力，却并没有表现出来，直到夏天眷含着棒棒糖兴致勃勃开了门。 看见夏天眷的第一眼，江淮安就露出迷人的微笑。 夏天眷浑身一抖，支吾着道：“江……江哥……” “小夏啊，”江淮安将袋子递给他：“接一下？” 夏天眷立刻接住了袋子，十分懂事道：“江哥你坐，我来，我来。姐，你也别动，放着……” 夏天眷将两个人迎进屋里，开始鞍前马后。 等夏啾啾去厨房切西瓜的时候，夏天眷面对着笑眯眯的江淮安，简直快哭了。 毕竟都是道上混的纨绔子弟，夏天眷见过江淮安这种笑容，看着就让人心里害怕。 他往江淮安边上缩了缩，颤抖着声道：“江哥，我有什么不好，您说，我改。” “下次，别让你姐给你买东西。”江淮安幽幽开口：“好好服侍你姐，知道吗？” 夏天眷微微一愣，随后立刻反应过来，他继承了夏元宝能精准拍马屁的能力，立刻道：“我知道了，姐夫。” 江淮安：“……” 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点害羞。 然而江淮安的表情明显好看很多，他轻咳了一声，脸上表情正常了些，慢慢道：“就这样吧。” 留着江淮安吃了晚饭，送走江淮安后，夏啾啾便回到房间里学习，夏天眷喝着菠萝啤靠在门边，神色严肃道：“姐，我要和你探讨一下人生大事。” 夏啾啾低头写着卷子：“你说。” “江哥和沈大哥，你选择谁？” 夏啾啾的笔在卷子上狠狠划出一道划痕。夏啾啾抬起头来，有些心虚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根据我的直觉——”夏天眷开始掐指算卦：“这两个人，都喜欢你，而你必然喜欢其中一个。” 夏啾啾面无表情看夏天眷装神弄鬼，夏天眷掐了一会儿后，一副“我已经知道”了的样子道；“我知道了，你喜欢的人是……” 夏啾啾捏着笔，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夏天眷突然爆发式的大笑起来：“是你最帅气的弟弟夏天眷对不对！” 夏啾啾：“……” 她毫不犹豫抬手捡起旁边的布偶，直接就砸了过去。 等夏天眷走后，夏啾啾趴在桌上，听见自己扑通扑通跳得格外剧烈。 她拿起手机，慢吞吞发了条微博：“听说有人喜欢我，但从来没有人和我说，感觉好遗憾呀。” 刚发出去不久，她立刻就收到了520块的打赏，还是那个叫“大王叫我来巡山”的ID头发的。 发完之后，他似乎是犹豫了很久，才恢复了一句。 “我喜欢你。” 夏啾啾看着对方的话，倍加感动，立刻到：“我也喜欢你！” 对方没有回复，好久有，终于回复了一句很浅的，很淡的，嗯。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夏啾啾开始她的艺术班生活， 她每天早上起床开始背单词， 然后到楼下的绘画室开始画画。 她基础并不好，这里大多数学生都和顾岚一样， 几乎都是从小学画。夏啾啾画漫画水平还可以， 然而像素描这样的东西， 对于她来说就太过陌生。 在网上大家都喊着大大，到画室里突然就成了一个很普通的人， 说不难过，那肯定是骗人的。 只是说， 老师同学越说她差，她心里就越铆足了劲，一定要画下去， 好好画。 她每天白天学画，晚上就抽两个小时画漫画， 有时候控制不了时间， 一画就到深夜。 有天晚上她画到凌晨一点，这才想起来自己没吃饭。夏天眷已经睡了，她趴在地板上，发了条微博。 “画到现在才想起来原来自己没吃饭， 好饿， 好想吃薯条可乐炸鸡。” 发完之后没多久，她就收到了江淮安的信息。 “没吃饭？” “啊， 你怎么知道？” “宋哲说的。” “他还挺关注我？” 夏啾啾有些诧异， 江淮安立刻打消了她的想法：“他关注杨薇。” 夏啾啾听到心里发闷了， 本来脱口而出想问你为啥不关注我？可话到嘴边，又生生憋了回去。 她仰倒在床上，打着滚道：“你还不睡啊？” “你不睡？” “我画得可来劲儿了！” “我做题也做得可来劲儿了！” “变态。” “彼此彼此。” …… 她就和江淮安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慢慢就有些困了。然而没一会儿，她电话突然就响了起来，她看见江淮安的头像，有些疑惑接了电话：“你给我电话干嘛？” 随后就听见里面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开门。” 夏啾啾：“！！！”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没穿胸衣后展现出板上钉钉气势的小兔子睡衣，从床上连滚带爬冲到衣柜，开始换衣服。 等她换好了衣服，怯生生到门口，从猫眼里看过去，发现门外的确站的是江淮安后，她小心翼翼站在门口开了门，探出头来警惕盯着他：“你这么晚来做什么？” “可乐、炸鸡、薯条。” 江淮安提了提手里的口袋。夏啾啾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来送外卖的。 她看着江淮安，他穿了件黑色的大衣，背了书包，格子围巾围在他颈间，面上带着黑框眼镜，看上去气质温和柔软。 外面似乎很冷，他鼻头冻得有些红，看上去有那么几分滑稽。他下巴朝里面抬了抬，询问道：“我可以进去吗？” 夏啾啾打开门，给江淮安让了路。 江淮安进屋之后，将吃的放在桌上，招呼夏啾啾道：“赶紧来，不然就冷了。” 夏啾啾也知道冷了的炸鸡超级难吃，赶紧跑到桌边，用纸包住炸鸡就开始啃。 炸鸡还带着热度，全然不像经历了寒风的样子，夏啾啾看着江淮安解开围巾，脱了外衣放在桌上。 平平常常的动作，他却做得格外优雅漂亮。 夏啾啾盯着他，好奇道：“你是哪儿去买来的炸鸡啊，还热着呢。” “就隔壁街。” “你怎么知道隔壁街有炸鸡啊？” 夏啾啾有些奇怪，江淮安盘腿坐在她对面，提了另一只鸡腿道：“我就是知道啊，你羡慕我这种特意功能啊？” “才不羡慕，”夏啾啾啃着鸡腿，毫不留情戳穿了他的谎言：“你肯定来这里很多次了。” 江淮安被她的直接搞得一时无言，他抬眼看了她一眼，却是道：“怎么搞得饭都不吃？画画这么废寝忘食？” “就是，做喜欢的事情，就什么都忘了啊。” 夏啾啾安然开口。江淮安点了点头：“看来你是要成大画家了。” 夏啾啾听到这话，神色暗了暗。江淮安有些奇怪：“怎么了？” “没什么啦，”夏啾啾垂下眼眸：“薯条软了，不好吃了。” 江淮安觉得夏啾啾孩子气得可爱，他含笑瞧着她：“行，下次我给你带不软的。” “哦。” 夏啾啾似乎也没什么精气神，应了一声，也没多说。 两人默默吃了东西，江淮安同夏啾啾聊了一会儿，都是些生活琐事，平淡无奇。 夏啾啾聊着聊着就困了，可她还是努力撑着坐在对面，想要和他多说一点话。 这样的念头很奇怪，明明很快可以再见，甚至于说只要她愿意，她可以随时跨越这个城市的街道去见这个人，可是在他出现和她说话的时候，她偏生就是不愿意停下来，想努力多和他说几句。 江淮安的精力一贯比常人旺盛，夏啾啾困了，他却还是精神抖擞。他看见夏啾啾想打盹，便干脆坐到她身边去，两个人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听夏啾啾说她画画的琐事。 “微博上我有个忠粉，可爱我了。上次我说没人喜欢我，他立刻给了我一个520，我心里都软化了。” “其实很多时候画不懂，可一想想那些大王叫我来巡山的读者，就觉得很开心啊，就忍不住想要画下去。” “知道你不懂啦。” “我懂就好啦。” “江淮安你过得怎么样？题目会做了吗？考得好吗？” 夏啾啾零零碎碎询问着，说着说着，就再没了声音，江淮安扭过头去看的时候，发现这个姑娘竟然是已经睡着了。 江淮安哭笑不得，就这么让她靠了一会儿。 少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似乎用起了和他一个味道的沐浴露，柑橘味的熏香环绕在两人周边，江淮安感觉夜色特别安静。 他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旁边是他喜欢的姑娘，他内心软化成了一片，感觉整个房间似乎独立成了一个小小的天地，这个世界就剩下他和夏啾啾。 他开始忍不住思索，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和夏啾啾是什么场景？ 那么，他大概就有了一个很正当的告白理由——请你为了人类的繁衍，同我生孩子吧！ 想到这个画面，江淮安忍不住有些想笑。他压住自己的抖动，轻轻让夏啾啾滑落到自己怀里。 他小心翼翼抱起她，将她送到卧室去。 夏啾啾迷迷糊糊睁眼，看见江淮安的脸，一瞬之间，她感觉自己似乎是回到了她和江淮安在一起的日子，那时候她喜欢等江淮安下班。她每天无所事事，江淮安总是很忙，于是她每天总要等他到很晚。 他回来之后，会小声的、不惊动她的梳洗，然后将她小心翼翼抱到床上去。如果中间她醒了，他就会朝她笑笑，用影子挡住光线，温柔道：“睡吧，我回来了。” 此刻她看着面前的人，他长得比以前似乎青涩一些，更像一个少年人。 她迷迷糊糊叫了一声：“淮安？” 江淮安愣了愣，没想过夏啾啾睡着后叫他居然是这么亲昵。 他耳根子有些泛红，匆匆将夏啾啾放下之后，替她脱掉鞋子，盖上被子，便转身离开。 夏啾啾闭着眼，又睡了过去。 她有些无法思考。 为什么江淮安不睡她旁边呢？是还有工作吗？ 江淮安将夏啾啾放在床上后，去找了被子来，在沙发上铺了床便睡了。 被子上还带着夏啾啾的味道，他躺在被子里，莫名其妙就觉得有那么些脸红。 第二天夏天眷先醒，他一到客厅看见江淮安，吓得张口就道：“卧槽！” 随后立刻反应过来：“江哥？！” 江淮安迷迷糊糊睁眼，还没出声，夏啾啾就从房间里出来，一把按住了夏天眷的狗头，小声道：“别吵他！” 江淮安虽然还困，但也听到了夏啾啾的话，心里顿时像含了糖一样，甜得不行。 他在沙发上装着睡，夏啾啾蹑手蹑脚靠过来，在沙发边上，小声道：“江淮安，去床上睡吧？” 她说话声音不大，怕惊扰他一般，气息吹拂着耳朵而过，江淮安的脸顿时红了。 他装不下去了，便慢慢睁开眼，然后就看到面前猫一样的姑娘。 看见他睁眼，夏啾啾赶紧道：“去我床上睡吧？” 江淮安没敢抬头，红着脸，像个小媳妇儿一样低头应了一声，便抱着枕头去了夏啾啾房间，然后关上了门。 夏啾啾去卫生间洗漱，洗漱后同夏天眷吩咐：“你等一下，做好早餐，记得叫他来吃。” “我？做早餐？” 夏天眷一脸迷蒙：“我他妈要做早餐给他吃？！” “嗯，”夏啾啾点头：“你叫阿姨做也行，买也行，反正好好照顾他，不然你就完了。” 夏天眷好半天反应不过来，直到夏啾啾背着书包准备出门，他才终于道：“等等，姐，这不对吧？我是你弟还是他是你弟？该他做饭讨好我……” 话没说完，夏啾啾“砰”的一下，把门狠狠关上了。 听见夏啾啾关门的声音，江淮安终于放心下来，开始抱着被子在床上疯狂打滚，仿佛闻了猫薄荷后兴奋至极的大猫。 夏啾啾的床！ 夏啾啾的味道！ 想想就好兴奋！ 江淮安内心没有缘由的激动，他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最后抱着被子，将头埋在被子里，发出了一声闷笑。 夏天眷站在门口，听不下去了，崩溃道：“江哥，能不能有点偶像包袱？” 江淮安立刻回答：“对不起，有不起。” 夏天眷：“……” 有了这个开端，江淮安就经常半夜送外卖。 夏啾啾本来想表示其实这是外卖小哥的职责，但是江淮安坚持认为，大半夜叫外卖太危险。虽然夏天眷在，但夏天眷的战斗力不一定比夏啾啾高，而智商可能相当于儿童。这也就意味着，这个房子里其实就住着一个女人，一个儿童。江淮安认为，自己来送外卖，义不容辞。 于是江淮安总是伴随着美食而来，以至于夏啾啾看见他，下意识就饿。 这么养了一个假期，三月阳光明媚时，他们终于迎来了新学期。 开学那天是个好天气，夏啾啾在教室门口，终于见到了许久没见过的沈随。 他似乎清瘦了很多，面上的眼镜也被取了下来。夏啾啾有些诧异：“你带隐形了？” “没，”沈随笑了笑：“我去做了个激光。” 一听这话，夏啾啾就反应过来，沈随是要报国防生的。 夏啾啾抿了抿唇，说了声：“加油。” 沈随轻笑起来，笑容清雅柔和。他目光里带了暖意：“你也是，加油。” 和沈随聊了一会儿，告别后，夏啾啾一进教室，就看见顾岚坐在桌边画画，夏啾啾走过去，顾岚抬起头来，笑了笑道：“画室培训成果如何？” “小有所成。”夏啾啾玩笑开口，顾岚让给了位置给她进去，夏啾啾坐下来后，顾岚突然道：“你想过你要去读哪里没？” “清华美院。” 夏啾啾毫不犹豫开口，顾岚愣了愣：“你是非清华北大不读了是吧？” “以前有人和我说过，”夏啾啾十分坚定道：“人这辈子有些事很难回头，比如高考，比如考研。所以要把每一步都走到你能走的最完美，免得空留遗憾。” “我读书，我就想读北大。我画画，我就想考清华美院。” “那个，”顾岚犹豫道：“要不，中央美院了解一下？” 夏啾啾听了这话，果断拒绝。 “不行，”她满脸严肃：“我要和江淮安组CP的！” 这是她在微博上学的词，听了这话，顾岚一口枸杞水喷了出来。 这是她妈特意给她准备的养生水，每天早上一杯红枣枸杞，仿佛喝了以后就能补脑考名校一般。 顾岚咳嗽着用纸擦着嘴角，咳嗽了好半天终于缓了过来，面色严肃道：“你以后说这么劲爆的话题能不能给点高能预警？” 夏啾啾有些茫然，她不太明白这话题为什么劲爆。顾岚还想说什么，武邑就走了进来，坐到了他们后面。顾岚轻咳了两声，也不再多说。 夏啾啾看见武邑有些兴奋，她好久没见武邑了，于是她赶紧道：“武邑，还好吗？” “还好。” 武邑看上去有些憔悴：“就是训练得太艰辛了。” 说着，他抬头看了一眼夏啾啾，严肃起来：“夏啾啾，你有点颈前伸啊。” 夏啾啾：“……” 虽然没考上大学，可武邑的专业气质已经油然而生了。 夏啾啾虽然觉得话题似乎有些难以继续，可是却恍惚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所有人都开始朝着自己要的方向奔驰努力了。 她感觉有一股莫名的能量场环绕在她周围，老师的言语、粉笔摩擦在黑板上的声音、课堂上越来越多的翻书声，似乎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一场战争即将到来。 夏啾啾抬头看了对面窗户一眼。 那少年没有看她，他低着头，正在写什么。 他坐得笔直，眉头轻皱，目光专注而认真。夏啾啾遥遥看着那个人，无声息说了句，加油。 竟跑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夏啾啾感觉时间过得飞快，每天画画、吃饭、做题，走路的时候耳朵里都塞满了英语，上厕所的时候都在背着历史年代表。时间好像没有一秒钟是可以浪费的，大概因为过于充实，也过得太快，眨眼之间，一个学期就接近了尾声。 而这时候已经近6月份，盛夏蝉鸣声响彻了学校，整个市一中被一种莫名神圣的氛围笼罩，因为高考来了。 高三举行了誓师大会，这是市一中的传统，用来给学生高考前打气。高一高二的也会去看，好沾染一点紧张气氛。 夏啾啾和江淮安一批人坐在一起围观，看沈随作为代表上去讲话。 沈随穿着校服，身子挺立，如松如竹。 江淮安站在夏啾啾旁边，嗑着瓜子道：“你觉不觉得他们好像是去了就不回来了？” 夏啾啾没说话，她遥遥看着沈随，沈随站在讲台上，声音平静。 “有时候我想，高考与其说是一场考试，更不如说是一场成人礼。我们在这场成人礼上，展现我们十二年乃至十八年来所有的努力，然后走上属于自己的道路。这场成人礼最让人难过的一点，不是在于从此以后你我就要分道扬镳，而是从此之后，你我再无回头。” “再不会有如此拼搏的人生。” “再不会有如此简单的人生。” “再也不会目标如此明确、如此充实、让你认为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珍贵的人生。” “也再也不会如此热血单纯的人生。” 从此之后，你我踏入这纷繁的、复杂的世界，用成人的角度，去看待这个世间。 很难再用一颗纯粹的心，单纯的做一件事。也很难再有人陪着你，在同一条路上并行。 不会有人明明家财万贯还陪着你穿校服，也很难有人不问出身为你敞开心扉。 这个无法回头的时间点的分割，才是高考最让人难过的时刻。 为什么会在未来会想这一刻的时候觉得热血澎湃？为什么无论多少年，回想这一刻，都会觉得与众不同。 因为那是你用十二年的努力，去扬手挥别。 “所以——这样的时候，你可以对不起任何人，可是不能对不起自己。” “我们可以做不好、做不到、不会做，可我们决不放弃。到最后一秒、最后一刻，都是属于我们的努力。” “我们并肩而行，为自己、为家人、为梦想、为十二年、为市一中，加油！” 掌声雷鸣轰响，所有人大吼出声：“加油！师兄加油！师姐加油！” 无数声音交织，整个学校情绪沸腾。而沈随站在高处，只是含笑看着大家。 夏啾啾仰头看着远处的沈随，她心潮澎湃。 “江淮安，”她扭过头去，看着面前的人，认真开口：“加油。” 听到她的话，江淮安勾起嘴角。 “好，”他认真开口：“我在清华等着你，你别忽悠我。” ☆、第80章 第八十章 高考很快如期而至。 高考前一天， 夏啾啾一晚上没睡，她辗转反侧，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就感觉仿佛是自己要去考试一样。 等第二天早上， 她早早等在了学校门口， 沈随是在市一中本校考试， 这一点她是知道的。学校门口考生家长云集， 夏啾啾等了一会儿， 就看见沈随走了下来。 沈随看见夏啾啾， 愣了愣后道：“你怎么站在这里？” 夏啾啾有些不好意思：“我觉得我该来给你打气！” “打什么气啊？” 沈随有些哭笑不得：“我就去考个试， 没必要的呀。” “反正， ”夏啾啾握着小拳头：“我的心意送到了， 师兄，你加油！” 夏啾啾说完， 旁边突然窜出一个声音来：“对的，师兄，加油！” 沈随和夏啾啾看过去， 才发现旁边有学生在门口拉了横幅， 写了各个中学的名字，为考生加油。 沈随目光温柔扫过那些横幅， 点了点头道：“好，我会给咱们学校长脸的。” 高考一共考了两天， 夏啾啾每天就去考场门口等着， 仿佛是自己考试一样。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 就觉得这么陪考的感觉，似乎会让她安心一些。 她闲着没事，干脆就带了画板，就在校门口画速写。她画了许多人，然而最多的，还是沈随。 毕竟这个人太过耀眼，让人无法忽视。 而杨薇也想感受一下考试氛围，在知道夏啾啾去蹲守考点后，干脆也跟着去凑了热闹。两个人就跟着另外一批拉横幅的人一起，一面聊天一面等人。考完试后，就给自己认识的师兄师姐端茶倒水送葡萄糖，还随时提供考试器具、跑腿服务，在一线为考生解决困难。 两人一起等了一年，第二天下午接近考完的时候下了大雨，江淮安在教室里自习，想了想给夏啾啾发了信息：“在哪里？下大雨了，雨好漂亮。” 夏啾啾站在学校门口等沈随，迅速给江淮安回了信息：“知道啊，我都被淋成落汤鸡啦！” “你在做什么？” 江淮安皱了皱眉眉头，没明白夏啾啾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被淋成落汤鸡。夏啾啾有些不好意思回复：“在学校给师兄考试打气加油呀～” 江淮安气乐了：“他们考试，你加什么油？” “心情激动，”夏啾啾回复：“感觉仿若自己也上了考场。” 夏啾啾是很有同理心的人，这点江淮安是知道的。 他看了看外面的雨，发了句“知道了。”，随后便站起身来，提伞走出去。 宋哲有些奇怪道：“你出去做什么？” “去接夏啾啾。” 江淮安有些无奈：“她去学校门口给考生加油了。” 市一中是有这样的传统，宋哲也是知道的。甚至于，他还知道杨薇也去了。 宋哲看了看外面，最后道：“行吧，我也去。” 江淮安迅速反应过来：“杨薇也在？” 宋哲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两个人撑着伞走出去，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你这样不行啊，”江淮安给宋哲支招：“你这样对杨薇，杨薇不可能看上你的。” “谁要她看上我了？” 宋哲冷笑出声来：“她求着我看上她差不多。” 面对宋哲这样死鸭子嘴硬，江淮安有些无奈。宋哲和他走了一段，终于道：“其实也没事，很快我们就要一起出国了。” “出国？” 江淮安有些诧异，宋哲点了点头：“嗯，你也知道我家最近的情况，可能有点不安稳。我爸妈觉得我出去，找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呆着读书比较好。如果我出国了，那她肯定要去的。” “你家里的意思吗？要杨薇也去？” 江淮安有些反应不过来。宋哲家里发生的事儿，他大概知道一些。他们这些人家，家里多少有些龌龊，关键时刻送子女出去避一阵子，也是常规操作。 只是江淮安没有明白，宋哲出国，为什么杨薇也会去？ “我妈这么疼她，肯定会问她，到时候她不会拒绝。” 宋哲说话声音里带了些小骄傲，江淮安幽幽道：“到底谁给你的自信？” 宋哲笑了笑，目光里落了光，他看着飘洒细密的雨丝，声音又轻又温柔。 “她喜欢我。” “众所周知。” 江淮安看了他一眼，他想开口说什么，最后却憋在了心底。 杨薇喜欢宋哲，众所周知。 那么宋哲你喜欢杨薇，你知不知道，大家也是，心知肚明？ 只是宋哲这人要面子极了，他不说，江淮安也就不激他。两人一起到了学校，夏啾啾和杨薇正在保安室门口聊天，外面人山人海，都是来接孩子的，江淮安和宋哲奋力挤进去，宋哲脸色不太好看，僵着脸道：“高考都是这么可怕的吗？都要人贴着人才能进去？” “不是不是。” 夏啾啾怕宋哲有了阴影，赶紧解释：“这都是家长，一会儿就没了。” “这种时候你们来凑什么热闹！”宋哲咬牙切齿，不满道：“回去！” 夏啾啾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杨薇面色平静，也没多说什么，收拾了东西，就跟着宋哲要走。 宋哲来之前，杨薇一直有说有笑，宋哲来了之后，杨薇就板着脸，一句话都不说。 宋哲领着杨薇出去。他给她撑着伞，用手挡着挤过来的人群，免得撞到她。一面挤一面骂：“这些人高考有什么看的？你来看了做什么，反正我们又不高考。” 杨薇没说话，出国的事，昨晚宋哲妈妈已经找她说过了。 宋哲没听她说话，低头道：“说话，哑巴了呢？” “感受氛围。”杨薇平静开口，免得他继续聒噪。 这样平静的声音激怒了宋哲，他开始口不择言：“感受什么氛围？是出国前来见男神最后一面吧？” 听宋哲的话，杨薇看了他一眼，看见对方眼里的愤怒，她本来想开口的话憋在了心里。 这么讨厌她，也好。 杨薇琢磨着，扭过头去，不再多说。 宋哲觉得杨薇默认了她的话，瞬间暴怒：“我和你说了不要早恋不要早恋！你抖当耳旁风了？” 杨薇：“……” 算了，她已经习惯宋哲这种毫无理由的爆发。 夏啾啾和江淮安目送着两人离去后，江淮安垂眸看她：“是我陪你等，还是回去了？” 夏啾啾也不好意思让江淮安陪着她等沈随，便道：“回去吧。” 江淮安应了声，他撑着伞，带着夏啾啾回到夏啾啾在学校附近的公寓。 夏啾啾被雨淋湿了不少，便先去洗了个澡，江淮安给她收拾着东西，包括了她这两天画的画。 江淮安本来也只是好奇，打开画夹后，迎入眼帘的画带着生气。拼画技，夏啾啾不是顶尖的，然而就画的灵气来说，江淮安便觉得，很少有人比她更好了。 江淮安看着她画的画，心里暖暖的，然而一张一张抽开后，从开始的群像，画面里开始越来越多是个人，最后是沈随。 从门口走出来的沈随，侧脸含笑的沈随，各种各样的沈随，一共十二幅画，沈随就独占了四幅。 好久以前的回忆骤然翻出，那时候沈随和他还都是未经打磨的石子，沈随曾经和他说，夏啾啾和他告白过。 而在好几个月前，他也曾经在夏啾啾家门口，看见他们紧紧相拥。 江淮安抿紧了唇，他捏着那画，想将画统统撕碎，最后却是一言不发，塞回了画夹。 等夏啾啾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江淮安正坐在茶几边上看书。夏啾啾擦着头发：“这次期末考考得很好吧？” 江淮安应了一声。这一次他终于拿到了全年级第一的成绩，杨薇紧跟在他后面。 夏啾啾见他情绪不佳，蹲到他身前：“怎么了？” 江淮安没说话，他抬眼落到她还滴着水的头发上，首先想到开口的是：“你怎么头发都不擦好就出来了？” 夏啾啾愣了愣，江淮安皱着眉头，从她手里抢过帕子，将她按在了位子上，平静道：“坐好。” 夏啾啾直觉觉得江淮安情绪不对，乖乖坐到了边上，等着江淮安给她擦头发。 江淮安抬手用帕子包裹了她的头发，从旁边拿过吹风机，大力捏在头发上，一面抓头发，一面吹风。 吹风机的热风暖暖钻入夏啾啾的脖子，夏啾啾像一只受惊的小猫，乖巧的作者，仍由他为所欲为。 江淮安摸着这个人的头发，感觉头发在他手心慢慢变软。 他终于开口：“我马上也要考试了。” “嗯？考什么？” “数学竞赛。” 听了这话，夏啾啾赶紧回头：“真的？什么时候？” 夏啾啾积极的反应让江淮安心里舒服了点，他垂下眼眸，给她垂着头发：“再过三个星期吧。我去隔壁市考。” “有信心吗？” 夏啾啾极其兴奋，她的头发吹干了，还有些蓬软。江淮安停住了吹风机，周边骤然安静下来，他低头看着她，夏啾啾仰头看着面前人。 外面是极其遥远的喧闹声，房间里格外安静，连空调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 夏啾啾突然发现，江淮安长得越发好看了，这种好看不仅仅是少年五官本身的精致，还带着一种从容沉稳的魅力，因着这份从容沉稳，在他衬衫开了几颗扣子，露出那消瘦的锁骨时，就带了一种禁欲系的性感，让人格外垂涎。 夏啾啾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目光落在江淮安的唇上。 他的唇很薄，带着樱花版的粉色。 她曾经亲吻过很多次，看见就能想起来那份柔软和甜美。 夏啾啾突然觉得空调有点高了。 她正想站起来，就听对方道：“你陪我去吗？” 夏啾啾有些不理解，江淮安静静看着她：“就像你等着沈随给他加油一样，你会用同样的方式给我加油吗？” “这有什么！” 夏啾啾反应过来江淮安的要求，果断道：“你放心，到时候我陪你去。” 听到这样的许诺，江淮安终于笑了。 心里那点阴暗被驱除开去，他看着面前的人，突然有了一种想拥抱她的冲动。 然而这种冲动又生生止在那条界限上。 他逼着自己走出房间，低头道：“我先走了，你有事再叫我吧。” 江淮安走出屋去，终于才觉得，呼吸似乎顺畅了。 夏啾啾将江淮安的话放在心上，数着他考试的日子，像个老妈子一样反复确认行程，定宾馆…… 江淮安其实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过夏啾啾会这么放在心上。然而夏啾啾愿意放在心上，他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夏啾啾每天给江淮安倒计时，而江淮安却格外平静。 数学竞赛他并没有很放在心上，他并不打算走沈随那样的保送道路，保送是要限定专业，可他想要更多选择权。 但为什么还要去…… 这个答案，于这个少年心中，大概无需言语。 考试前一天晚上，江淮安照例昨晚卷子，便打算提前睡下，然而躺了没有多久，他手机就响了起来。 江淮安被手机吵得焦躁，掏出手机怒道：“做什么？！” 对面许久没有说话，好久后，他听见宋哲沙哑的声音：“江哥……” 江淮安瞬间清醒了。 他拿着手机确认了一边名字，有些不可置信：“宋哲？” 宋哲是谁？ 那是出了名的骄傲自尊心强目中无人的孔雀男。可是宋哲居然声音都哑了？ 江淮安听到宋哲应了声，确认了身份，他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是出事了，掀开被子就道：“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他曾经被全世界抛弃，太清楚这个时候的人需要怎样的安慰。 他一面穿鞋一面道：“报个地址，我来找你。” “我在我家阳台上，”宋哲吸了吸鼻子：“没什么大事儿，你别担心。我就是感冒了。” 江淮安顿住动作，他知道宋哲是不想见他了。他坐在床边，沉默了一会儿：“行，那咱们聊聊天。” “你明天要考试了是吧？” “嗯。” “我要考托福了，下个月的考试。”宋哲说着无关痛痒的事，江淮安也全力配合：“嗯，准备好了吗？” “好了，”宋哲翻过身，靠着阳台上的护栏，看着天上的月亮：“文件都准备好了，推荐信也拿到了。除了托福成绩要我考，其他都准备好了。” “嗯。” “其实杨薇考分数肯定比我高，她成绩一贯很好。我觉得她要是递交国外的申请，学校也能有一个很好的。” “嗯。” “我原本想着我和她在一个城市，她读这个城市最好的学校，我读个一般的。我们两同居在一起，像两个普通留学生一样，早上我可以开车去送她上课，起早一点也没事儿，反正她做饭，这也抵消了。” “嗯。” “她做饭特别难吃，但我也能忍耐，国外的东西都特别难吃，我觉得她煮碗面条还是可以的。” “嗯。” “可她不跟我去。” 宋哲骤然出声，这句话里带了哭腔，他提了声音，仿佛一个不知所措的少年：“她不要跟我走，她说她不喜欢我了。” 江淮安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宋哲爆发出声来：“她骗我！她骗我！” “她一直喜欢我……”他声音慢慢小下去：“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喜欢我。你看她对我多好，除了沈随和顾岚这件事，什么事儿她不是随着我？” “我和朋友打赌，说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她明明知道，还是让我赢了。” “我笑她是假公主，穿了套衣服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她也没生我的气，就随我说。” “她知道我所有喜欢吃的菜，还学着做。她知道我所有喜欢的颜色，购物车里全是我喜欢的东西，她说她不喜欢我了，你信不信？” 宋哲声音里带了茫然：“江淮安，她对我这么好，怎么会不喜欢我呢？” 江淮安说不出话来，他觉得有什么哽在胸口，疼得他发颤。 “阿哲……不是对你好，就是喜欢。”他莫名其妙对着宋哲感同身受般，沙哑道：“你看我对小猫小狗，不也很好吗？” “付出不等于喜欢，要愿意为你付出珍贵的东西，才是真正的喜欢。” 可是没有谁敢去考验。 甚至于，或许内心已有了答案，所以不能去考验。 只能自欺欺人，日复一日。 宋哲不再说话，他抿紧了唇，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江淮安等候着他再次出声，好久后，他突然道：“所以，夏啾啾呢？” “她喜欢你吗？” 江淮安没说话，宋哲继续道：“她……” “不要问。” 江淮安声音平静，他仿佛是知道了答案，也仿佛是不在意答案。 他慢慢捏紧拳头，脑海里闪过那一张张画着沈随的画，闪过她背着二十万与他初次相见的模样。 他知道夏啾啾有他不知道的过去，可是他又能怎么样？ 这场感情不是他开始，也轮不到他结束。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宋哲似乎明白什么， 他沉默着，没有言语。好久后，他和江淮安断断续续聊了些琐事。 这些事大多关于未来， 去哪里， 做什么， 他们列举了所有可能性，最后却发现，因为太多选择， 以至于最后， 他们其实无从选择。 意识到这个问题后，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 最后宋哲先开口：“你去睡吧， 明天还要考试。” 江淮安笑了：“你还记得我要考试呢？” “我这不是相信你吗？”宋哲说的毫无诚意， 却还是在最后良心发现：“赶紧去吧，我没事儿了。” 江淮安应了声，终于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后， 江淮安也睡不着， 他坐在阳台， 眺望着市一中。 夜里的市一中黑漆漆一片， 根本看不出白天人声鼎沸的样子。江淮安拿出手机， 点开夏啾啾头像， 看见那带着一根草的团子气鼓鼓的头像， 心里终于好过了一些。 他放下手机， 重新回到了床上。 第二天早上他是被夏啾啾叫醒的， 说是他考试，但夏啾啾却明显比他兴奋得多。 她带着早餐敲响他家大门，江淮安迷迷糊糊开门，看见是夏啾啾，吓得瞬间就醒了。他“哐”一下关了门，随后又觉得让夏啾啾站在门口不好，于是他开了门，同时道：“你先坐着，我马上回来。” 说完，就冲进了卫生间。 夏啾啾听见里面传来洗澡的声音，她也不着急，将早餐摆放在桌上后，就静静等着。 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吹风机的声音。 江淮安在里面，拿了发蜡出来，特意做了个造型，才终于松了口气，走了出来。 看见精神抖擞的江淮安，夏啾啾很是满意，她点点头道：“不错，状态很好！赶紧吃了，不是说七点半出发吗？” 因为参赛的人数多，学校特意包了个大巴，所有人一起坐车过去。 江淮安点了点头，坐在位置上，吃着夏啾啾买的早餐，不太确定道：“你真和我去啊？” “去。”夏啾啾应声：“你肯定能考好，这种时候我怎么能错过！” 江淮安轻笑起来，她看着对面的人，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昨晚宋哲问的问题。 夏啾啾呢？ 她对他的好，到底为了什么？是爱情，还是其他？ 江淮安不敢询问，然而内心却有那么一个声音，反复询问。 他心里仿佛有阴暗滋长，却隐忍不发。他感觉这样的阴暗，他似乎萌生过很多次，当初她口口声声说着找“江淮安”的时候，后来沈随当她家庭老师补课的时候，她和沈随几个人天天吃饭的时候，她和沈随相拥的时候…… 有那么多次，可是每一次，他都将它恰到好处的遮掩起来，好像不曾存在。 然而此刻看着夏啾啾，听着夏啾啾絮絮叨叨说着考试注意的事儿，想着宋哲的话，他才骤然意识到，这些阴暗，始终存在在他心里，从未离开。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江淮安将所有话压在心里。 他不是喜欢去将话说出来的人，对于他来说， 所有事情做就可以了。 喜欢她， 那就成为她身边最优秀的人， 然后让她别无选择。 将她身边所有的路， 用温柔的方式， 在她不知不觉间一条一条堵死。 足够了。 他告诉自己。 这样的想一想， 他内心安定了许多。 吃完早餐， 两人一起到学校门口等大巴，到的时候， 杨薇已经等在那里，宋哲站在她身后，背着书包，一言不发。 江淮安和夏啾啾走过去， 同两人打了招呼后， 江淮安有些奇怪同宋哲道：“你怎么来了？” “我妈不放心她一个人， 一定要我跟过来，烦死了。” 宋哲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来，目光却是斜昵向杨薇的方向。杨薇目视前方， 这一次她没给他面子，平静道：“是你和阿姨说要跟来的。” “你这人……”宋哲暴怒而起，江淮安一把拉住他，转移了话题道：“车来了， 先别吵了， 上车上车。” 宋哲也是想找个台阶， 看车停下来，率先往车上走去。宋哲从来没和人挤过大巴，学生们一拥而上，挤得他有些焦躁。他奋力挤了上去，用书包占了个两排好位置，就站在位置上招呼刚刚上车的杨薇：“杨薇，过来。” 杨薇没理会他，拉着夏啾啾就往后面的位置走去。 宋哲脸色不大好看，江淮安赶紧上前，一把抢过夏啾啾的手，同杨薇道：“我和夏啾啾坐。” 随后不等夏啾啾反抗，江淮安就直接把杨薇和她挤开，挤进了里面位置，拍了拍旁边位置同夏啾啾道：“来，坐下。” 这一次换杨薇脸色不好看了，然而夏啾啾也很快反应过来了江淮安的意图，赶紧坐了下来，同杨薇道：“你也坐吧，后面还有人要上来。” 她知道杨薇是喜欢宋哲的，只是她不知道要用怎样的方式去面对宋哲。 这个人太高傲，令她自卑自怜，无所适从。 夏啾啾见过后来宋哲失魂落魄的样子，也见过杨薇痛哭流涕的模样，她希望这一辈子，这段感情能好好的。 杨薇以为自己能离开宋哲，可夏啾啾知道，这也只是她以为。 杨薇知道夏啾啾和江淮安是不会分开了，她皱了皱眉头，终于还是坐到了宋哲旁边的位置。 宋哲冷着脸，捏着扶手，僵硬着声道：“不乐意坐就别坐，别搞得像被逼一样。” 话刚说完，杨薇二话不说，站起身就往后走，宋哲一把抓住她，怒吼出声：“坐下！” 所有人看了过来，杨薇目光平静，似在询问“是不是他逼她坐的？”。 宋哲觉得脸火辣辣的疼，也觉得心里有一种奇异的难受和委屈。 以前杨薇不会这样，她从不这样对他。 他捏着杨薇手腕，抿着唇，好久后，小声道：“坐吧，睡一觉准备考试。” 杨薇也有些累了，不想闹下去，便坐在了宋哲旁边。 江淮安看着前面两个人互动，小心翼翼看了旁边夏啾啾一眼。 他还抓着她的手没放，她也没说话，就低着头，用另一只手在看手机，仿佛是毫不在意的模样。 他抓着她手腕的地方有些热，他心跳有些快，他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拉着，就觉得有那么些尴尬。 而夏啾啾也是一样，她能明显感觉自己皮肤传来的触感，那是一种与女生截然不同的粗砺感，她扭着头，看着手机，想要伪装成淡定的模样，但是自己却总觉得，自己的脸似乎已经红了。 起伏有些尴尬，这时候大家也坐定了下来，大巴缓缓启动，杨薇系上安全带，扭过头同夏啾啾道：“啾啾……” 话没说完，她目光落在江淮安抓着夏啾啾的手上，愣了愣后，直接开口：“你们好了？！” “没。” “没有。” 两人异口同声开口，同时将手缩了回去。 杨薇目瞪口呆看着两个人，随后露出了然的神情来，朝着夏啾啾点了点头道：“好，我原谅你。” 夏啾啾有些蒙，杨薇原谅她什么？ 杨薇对上夏啾啾茫然的眼神，目光意味深长。她轻声说了句：“加油哦。”，紧接着就转过头去，闭上眼睛，开始补眠。 没有人再理会他们，尴尬再次恢复。夏啾啾直觉觉得江淮安在看她，那目光有些过于炙热，甚至带了那么几分不应该有的直接。 她低着头，小声道：“你也补眠睡吧。” “我没事。” 江淮安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本子道：“我再看几道题。” “嗯，那我不打扰你了。” 夏啾啾声音依旧很小，江淮安察觉她似乎是有些紧张，就将目光移开，努力让自己看着书本。 前面宋哲和杨薇两个人泾渭分明，而他和夏啾啾之间却是暧昧丛生。方才那一瞬间，他差点有一种冲动。 他想说出那句话，然后正大光明握住夏啾啾的手，在任何人看过来的时候，都不用放开。 他想得到这份特权。 这样的想法让他有些激动，他抿紧了唇，怕自己做些什么不应该的事。他反复催眠自己，现在大家要以考试为重，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马上就要高三了，应该将重心放在学业上，不考上清华，不超越沈随，怎么有脸和夏啾啾在一起？这种事…… 他想着想着，就感觉肩上突然一重，扭过头去，就看见那个劝他睡觉补眠的小姑娘，居然一头栽在他肩头，睡死了过去。 她或许是感冒，睡觉的时候像小猪一样，打着“xiu～xiu～xiu～”的小呼噜，配合着她带了些肉感的娃娃脸，感觉格外可爱。 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倒在自己肩膀上，江淮安心里就只剩下了一个想法——去他妈的高三，老子要谈恋爱！！ 他小心翼翼抬手扶正了夏啾啾，夏啾啾中间皱眉不耐给了他一巴掌，他也没有恼怒，只是轻轻将夏啾啾挪到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将外套盖在她身上，然后就用另一只手拿起本子，继续温习。 等大巴到达考场停下的时候，江淮安整只手都麻了，可他却觉得心里甜甜的，含了糖一样。 他轻轻摇醒夏啾啾，声音温柔得像滴出水来。 “啾啾，醒醒，啾啾？” 站起来准备走出去的宋哲听到这声音，吓得整个人都抖了抖，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给江淮安，赶紧跑了。 夏啾啾迷迷糊糊醒过来，整个人还处于一种极其困顿的状态，对外界十分迟钝，只是听着江淮安的话站起来，半眯着眼跟着他。 江淮安自然而然握住了她的手，动作做得虽然很流畅，但其实他整个人已经紧张得所有肌肉都崩了起来。 她会不会甩掉？ 她会不会质问他在做什么？ 她要是质问了，他要不要表白？ 他到底要不要表白？ 江淮安拉着夏啾啾，脑子里各种问题环绕。到了学校门口，大家站在指示牌前，按照分区去了各自的教室。夏啾啾不能进教学楼，只能在教学楼外面等他。 江淮安看着夏啾啾，脑子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还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夏啾啾却在给他检查各种文具，最后同他道：“东西都带齐了，去吧，我等你出来！” 江淮安点点头，应了声：“好。” 说完，他有些失魂落魄往里走，夏啾啾看他的状态，不免有些担心。 她看着他走进教学楼，她正准备转身，突然听见江淮安叫住她：“夏啾啾！” 夏啾啾扭过身，看见江淮安朝她奔跑了过来。夏啾啾有些诧异，睁大了眼，看他穿着粗气停在自己面前。 “有一句，很重要的话，我忘了说了。”他双手扶着自己的双膝，拱着杯，喘息着道：“我如果考了全国冠军，你有没有什么奖励给我？” “你要什么奖励？”夏啾啾不明白为什么江淮安特意找自己要奖励，然而只要是为了江淮安好的事，她大多会做的。 江淮安轻轻一笑，目光在晨光下舒展开来。 “如果我当上全国冠军，你送我一样东西。” “行，”夏啾啾爽快道：“我等结果出来，只要我给得起，什么都给你。” “好。”江淮安气息逐渐平稳，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目光落在她身上，视线柔和平静。 “这件东西，你一定送得起，只要你愿意。”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夏啾啾和宋哲不能进考场， 两个人就约一起在学校门口的冷饮店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宋哲和她话不投机半句多， 两人点了各自点了各自的饮料后， 就低着头玩手机，一点交集都没有。 夏啾啾划着自己微博， 看着大家的评论，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他们要考一整天，早上是正式卷， 下午加试。 宋哲打了几局游戏， 抬头看夏啾啾，见夏啾啾完全没有和他搭话的欲望，他有些按耐不住， 叫了夏啾啾道：“你和江淮安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夏啾啾听着宋哲的话，有那么几分诧异。宋哲挑了挑眉：“我今天才看见你们拉手， 怎么，占完我江哥的便宜就要赖账？” “你误会了。”夏啾啾红了脸， 赶紧道：“我和他没什么， 就是他……” “行了， ”宋哲不耐烦摆了摆手：“我不逗你， 我就问你， 对他什么个态度？” 夏啾啾不说话了， 宋哲这个问题，她自己都捋不清楚。 宋哲见她不说话， 就知道她不是不想回答， 估计自己也不知道。 他笑了笑， 眼里带了嘲讽：“我觉得你们女生挺好玩的，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好得掏心掏肺的，等对方把心肝都给你们了，你们又掉头说，不好意思啊，这是个误会，我不是喜欢你。” 说着，他似乎有些烦躁，从兜里摸出烟来，正打算点烟，看见夏啾啾，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怎么不抽了？” 夏啾啾有些奇怪他的动作，宋哲抬眼淡淡看了她一眼：“你们女生不喜欢闻烟味，算了。” 夏啾啾看出宋哲心情有些起伏不定，她想了想，犹豫着道：“这是杨薇和你说的吧？” 宋哲下意识想反驳，然而不知道想起什么，最后他还是选择沉默下去，点了点头。 烟在他手指尖打着转，这样的宋哲让夏啾啾一下不敢说话了。宋哲见她久久不回话，抬起头，眼里有些挣扎，却还是放软了语调，哀求道：“我想让她跟我出国，你能不能劝劝她？” 宋哲说这话的时候，挺直了背，仿佛他不是在求人，他没有低头，他只是以平等的方式，轻描淡写问一句行不行。 他至始至终，都不愿承认，自己在这份感情里低了头。 然而现实却早已□□裸打在了他脸上，如果让过去的他看一看，就知道现在的宋大少，早已退让到怎样的地步。 夏啾啾听着宋哲的话，心里软了下来。她点了点头，认真道：“放心，我会的。” “谢谢。” 宋哲垂着眼眸，没再多说。 两人气氛缓和了很多，开始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宋哲和夏啾啾聊杨薇，夏啾啾就和他说江淮安。 时间过的很快，两人吃了饭，逛一逛，就到了三点。 夏啾啾算了算时间道：“他们四点半就该出来了吧？” “嗯，”宋哲点点头：“再等等就好了。” 夏啾啾应了声，刷着手机，正还想说什么，就接到了沈随他妈妈的电话。 夏啾啾有些奇怪，但还是接了电话，随后就听见里面传来女人的哭声：“啾啾啊，你能不能联系上阿随啊？他不见了了啦！” 夏啾啾听到这话，立刻反应过来，今天是开始填报志愿的时间。沈随的分数已经出了，然而最近忙活着江淮安的事情，沈随也没联系她，她都已经忘了。 她回过神来，忙道：“阿姨你等等，我试着联系一下他。不过这是怎么了？” “他不知道脑子有什么毛病，背着我们去报了国防大学。你说他这么好的成绩，读什么导弹系啊？” 沈随妈妈哭哭啼啼：“我还指望着他回来继承家业，读导弹系能干嘛？难道我还能指望他设计导弹赚钱的吗？以后工作怎么办？我听说他们有一些专业毕业照工作以后，连户口都没了，要归国家管的呀！以前说好他读数学系，研究生读金融工程，怎么说变就变了呢？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和我们商量一下……” 和你们商量，这志愿大概就报不成了。 夏啾啾明白沈随的意思，听着沈随妈妈在里面唠叨沈随一直很乖之类的话，终于道：“阿姨您先冷静一下，所以沈随是怎么不见的？” “他报了这个志愿，他舅舅在学校里认识老师，很快就知道了呀，我们就商量着给他改，他坐在沙发上也没说话，我就切个水果的时间，一转身他就不见了！然后没过多久我就收到了他信息，说如果我们改志愿，他就再也不回来了。你说他怎么能说这种话，我生他养他容易吗？” 沈随妈妈说着，还不忘说训斥沈随两句，夏啾啾应了声，了解了大概情况，满口答应帮助沈随妈妈找沈随后，就挂了电话。 她给沈随拨电话，不出所料是关机。她给他发了信息：“开机了回复我。” 想了想，她又在微信、QQ上都留了一遍。 没一会儿，她电话响了起来。 沈随的声音从里面传了过来，他声音里带着笑意：“夏啾啾，我在车站口，我要去一个地方，你要不要来送送我？” 夏啾啾一听这话，心里瞬间紧张起来，她捏着手机，力图镇定下来。 她不知道现在的沈随是什么状态，只能尽量平静道：“你等着我，我马上来。” “你别紧张。”沈随听出她声音里的紧张，轻笑起来：“我不是打算离家出走什么的，我想去紫霞山看一下日出，你要不要陪我？” 紫霞山是南城郊外一座山，是一个景区，据说那里的日出是整个南城最好的景致。 夏啾啾以前说过她想去，在很久很久以前。 久到重生回来的自己，也早就忘了。 她心里稍微放松了些，却也不敢大意，她站起身来，同他道：“你等一下，我在给江淮安陪考，我现在先回南城，你等着我。” 沈随倒也没什么不快，温和应声：“好。” 夏啾啾匆匆往外走去，宋哲从游戏里抬起头：“你去哪里？” “我有急事，”夏啾啾大喊了一声：“你帮我和江淮安说一声，我先走了！” 说着，夏啾啾就拦下一辆出租车，便离开了去。宋哲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随后皱了皱眉头，倒也没有多话。 夏啾啾直接坐着出租一路到了南城车站，落下之后就给开始奔跑着沈随打电话：“我来了，你在哪儿？” “在你后面。” 沈随轻笑，夏啾啾回过头，就看见沈随穿着T恤运动裤，腰上系了一件外衣，背着一个旅行包，头上戴了一个鸭舌帽，含笑看着她。 “谢谢你，”他声音轻柔：“还是来了。”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补28号更新） 夏啾啾还喘着粗气， 看着一脸轻松的沈随，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瞎担心。 她扶着腰， 艰难出声：“你，给我，回去。” “不回。” 沈随摇了摇头， 十分坚定：“填志愿报名结束前， 我都不会回去， 回去就等于我服软， 我妈肯定会强行把我的志愿改了。” 夏啾啾愣了愣，她有些犹豫。沈随有自己处事的方式， 这个时候， 她要把意愿强加给他， 或许还会起到反效果。 她想了想道：“那你现在怎么办。” “也没想过，”沈随认真想了想：“本来想去看日出， 你觉得呢？” “看日出不行。” 太远了，她跟着沈随两个人去看日出， 想想她就要被打断腿。 夏啾啾看了看天色：“要不咱们去吃个饭吧？” “嗯。”沈随点了点头。 “我再叫点人过来？听说你这次分数不错， 本来也该庆祝一下的。” “好。”沈随笑着， 所有事全听夏啾啾的， 然而在夏啾啾即将拨通电话时， 他突然道：“别叫宋哲，也别叫江淮安。” “啊？” 夏啾啾扭过头去， 沈随耸了耸肩：“本来就很糟心， 他们看我不顺眼， 要是不小心更糟心怎么办？” 夏啾啾想了想，觉得也是，于是就给杨薇发了信息，又给顾岚发了信息，约了吃饭的地点后，想了想，给江淮安再发了信息道：“和顾岚去外面吃饭啦，有点事情发生，我明天再来给你庆功和你说具体的～” 江淮安没有回复，她看了看时间，按时间看江淮安应该早就出了考场，坐着学校大巴回南城了。 没回复她信息，应该是考完太累，睡着了吧。 顾岚回复得很快，杨薇过了一会儿也回复道：“还在车上，你们先去，我一会儿来。” 夏啾啾也不知道怎么，觉得有点心虚：“江淮安现在在干嘛啊？” “睡觉呢。”杨薇似乎考得不错，回复得颇为轻快。过了一会儿，她打趣道：“你是干什么坏事了，这么心虚啊？” “我叫你过来吃饭的事儿，不是让你别和他们说，”夏啾啾实话实说：“沈随在呢。” “……” 杨薇沉默一会儿后，很快反应过来：“哦，今天填报志愿是吧？沈随怎么了？” “中二少年追求梦想离家出走。” “……” 杨薇有些无奈，她没能明白，怎么跟着夏啾啾在一起，连沈随这么靠谱的人都变得不靠谱了。 她将信息删了又发，最后只发了句：“行，我一会儿过来。” 杨薇还在车上，顾岚已经赶在了路上，夏啾啾便同沈随一起，先去了定下的烤肉店。 一路上沈随都没说话，夏啾啾见他的态度，憋了半天，终于道：“你心情还好吧？” “还好，”沈随笑了笑，想了想，他又道：“还挺开心的。” 夏啾啾看他，沈随走得很随意，没有了平时那种温和拘谨，反而带了一种发自内心的解脱和潇洒。 他目光很亮，看着远处。 “这么多年，我头一次没听我妈的。” 夏啾啾低头应了一声。 沈随比划着，眼里全是向往。 “我这次分数不错，报的又是第一批次，只要我爸妈不管，应该就没问题了。” 他勾勒着未来：“到时候我大概要去北方，我听说北方冬天下雪，雪能埋到膝盖，到时候要多买几件羽绒衣。” “你说那是东北吧……”夏啾啾听得目瞪口呆。南城在中国偏南的地区，最冷的时候也只是寒风凛冽，下雪那是百年难遇。 沈随想了想，点头：“这场景我的确是在东北看到的。” “北京应该没有。” 夏啾啾肯定出声，沈随轻笑：“等我去了，我告诉你。” 两人一路聊着天，沈随心态很平和，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起伏。两人到了烤肉店，顾岚已经等在那里了，见两个人过来，将菜单一放，赶忙出声道：“来，点菜，我要吃五花肉，超级多的五花肉！要在火上烤出滋滋声那种。你们快点，我饿死了。” 两个人将菜单拿过来，顾岚喝着果汁继续道：“多点一些，今天沈随买单，大家不要客气。” “为什么我买单？” 沈随抬起头来，似笑非笑：“今天不是庆祝我高考结束吗，还要我买单？” “难道我买？”顾岚愣了愣，片刻后，她立刻同夏啾啾道：“不要肉了，吃肉不太好，高考刺激太大，我们吃点养生的，玉米土豆韭菜，来点素的就好。” 听到这话，夏啾啾忍不住笑出声来，沈随挑了挑眉：“你不是现在有画画的稿费吗？还扣成这样？” “我和你们不一样啊，”顾岚摊手：“我可是要养家糊口的人。” “你们别争了，”夏啾啾认真道：“让杨薇买单。” 另外两人一想，嗯对，让杨薇划宋哲的卡买单。 杨薇手里有一张宋哲的卡，那张卡是宋哲爸爸给他的副卡，宋哲平时看不惯杨薇买东西太小气，就专门给她买东西。杨薇很少用，但是黑卡太显眼，在钱包里放着，顾岚眼尖，立刻就诈出了这卡的来历。 因为是给沈随庆祝，大家一人一罐啤酒，连夏啾啾都没推辞。烤串端上来的时候，杨薇也赶到了，风风火火进来，穿着粗气道：“给我留串儿没？” “刚端上来呢。” 顾岚开口，抬眼看了一眼满身是汗的杨薇：“干嘛这么急，被狗追啊？” “可不是吗？” 杨薇翻了个白眼：“你知道我甩开宋哲有多难？” “哟哟哟！” 顾岚赶忙道：“怎么，你欠宋哲钱啦？” “顾岚，你什么时候能正经一点，我就把我欠宋哲的钱都捐给慈善事业，报效国家。” 杨薇坐下来，夏啾啾给她递了湿纸巾擦汗。杨薇立刻感动了，满眼感激道：“还是啾啾贴心，温暖，可爱！” 一听这话，顾岚赶紧开口：“老板，烤脑花不要了。” 大家已经一起吃过很多顿，在场都知道烤脑花是杨薇的最爱，但是也只有杨薇吃。杨薇一听这话就知道顾岚在表达“我给你定了烤脑花你说好不好”的意思，她赶紧道：“岚岚也好！大家都好！” “都好，那就拿宋哲的卡给我们买单吧。” 沈随在一旁笑着开口，杨薇翻了个白眼，伸手就去抢肉。 一群人胡闹起来，沈随就在旁边笑着看三个小姑娘抢肉。 夏啾啾手最快，另外两个人都没能抢赢她。四个人一面吃烤串，一面喝啤酒，一面说着近来琐事。 一说才发现，距离上一次四个人一起聚着吃饭，居然已经快半年了。自从沈随下定决心去高考，夏啾啾和顾岚准备艺考之后，四个人几乎没怎么见面。 微博上的更新时间被延长，夏啾啾和顾岚都当成自己练笔，日常练习在画，虽然产量不多，质量却越来越好。 杨薇没有给他们脚本，也就是说一下情节，两个人自己做了脚本，然后一个一个画上去。 四个人说着过去，慢慢说到未来。 沈随高考完了，就是他们了。 顾岚吃着烤串，神色有些飘忽：“我总觉得吧，咱们高考这件事，就像打仗一样。前面那批阵亡了，就该我们顶上了。” “别瞎说，”夏啾啾瞪了她一眼：“这不叫阵亡，这叫飞升。他们飞升了，就该我们渡劫了。” “不管怎么样吧，”顾岚叹了口气，抬手按在自己胸口：“我这心里啊，害怕。” “别怕，”沈随笑着递出一根烤肉：“我的福气给你们。” 他这次成绩全省第三，真的是不错极了。 三个人赶紧拿出自己的烤肉，用竹简抵在沈随的烤肉上，顾岚神色严肃：“快，用烤串吸取这考霸的精华！” “顾岚，你知道你这句话这个如果戏剧化起个标题，可以叫什么吗？” 一听这话，顾岚僵了。夏啾啾抬起头，一脸迷茫：“叫啥？” 杨薇面色沉稳，板着脸道：“三女妖大战俊美青年，誓要夺其精华。” 正在喝啤酒的沈随一口酒喷了出来，夏啾啾目瞪口呆，憋了半天，终于道：“宋哲知道你这样的吗？” “不知道。”杨薇优雅笑开：“我在宋家呀，可优雅啦。” “为了装逼此事，我必须敬您一杯。”顾岚举起杯子，满脸“大佬我就靠你罩了的样子。” 杨薇举起杯子，夏啾啾道：“我也来我也来。” 说着，她们三个站起身来，开始碰杯。 一群人吃吃喝喝，再加上几个女生拍拍照，到了九点，他们四个人心里一琢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去KTV唱歌。 沈随哭笑不得：“你们这是给我庆祝，还是找个借口自嗨啊？” “都一样的，”夏啾啾认真道：“我们这是开导你，给你生活制造乐趣，让你无暇分心伤心难过。” “我不伤心难过……” “你有的。” 顾岚一脸严肃：“你看你都离家出走了，肯定特别难过！” 沈随：“……” 杨薇准备开口了，她说：“其实我们现在这个剧情可以取个名字，三女妖……” “闭嘴！” 三个人同时开口，沈随有些无奈，抬手按在头上，艰难道：“好吧好吧，那就去唱K。” 四个人一路闹到KTV里，杨薇和顾岚两个人率先点歌。夏啾啾就蹲在一边吃水果。 沈随一直没说话，他就看着这三个人闹，杨薇和顾岚唱了几首热身，点了一首《红日》，将夏啾啾拉过去，三个人一起唱。 三个女孩子跟着节奏用蹩脚的粤语唱：命运就算颠沛流离 命运就算曲折离奇 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 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弃 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 那歌很轻快，三个人都唱得很开心。沈随在暗处静静看着，好久后，他发了一张果盘上插着四根牙签的照片，留了一句：感谢有你。 这时候，江淮安喝酒喝得发晕。 宋哲心情不好，就把他和武邑拖出来，又叫了一批以前的人，吃吃喝喝就带到KTV来。江淮安窝在沙发里，看宋哲和武邑划拳，刷着微博。 他先惯例刷了夏啾啾的微博，随后再往下拉，就看见了沈随的。 他首先没反应过来，只是随便打开图片一看，却就从图片边上看到了一条白色的小尾巴。 夏啾啾的手机上挂了一只小狐狸，尾巴就是这样。 江淮安瞬间觉得酒醒了很多，他猛地直起来，一点一点仔细观察了图片。 图片果盘的盘子和他面前桌上摆的一模一样。 他二话没说，就站起来往外走。 宋哲抬头看了他一眼：“去哪儿？” “透风。” 他猛地摔上了门。 宋哲愣了愣，看向武邑：“这不像透风吧？” “不像啊，”武邑一直在输，喝得有些醉了：“像抓奸。” 说完，武邑再也撑不住，直接倒在了宋哲怀里。 他如今体能训练大半年，结实得不得了，宋哲被他砸了疼得倒吸了口凉气。 “真他妈结实啊……”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江淮安顺着房间一间一间找去， KTV的包房在里面听不到声音，在外面还是能隐约听到里面的歌声的。 江淮安仔细看着图片， 图片里的果盘上插了四根牙签， 加上沈随的话，明显是他们有四个人。杨薇回来就跑了， 还特意甩开了宋哲， 想也不想就知道是哪几个人。夏啾啾沈随顾岚杨薇，这四个人都快成连体婴了。 江淮安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扬起一个笑容，走到前台道：“你好，我来找我朋友， 但我手机没电了， 没看到包间号， 您能帮我查一下他们是哪个房间吗？” “是谁预定的？” 江淮安笑得太无害太温和，对方也没有起疑，江淮安琢磨了一下，这四个人一起出来玩，肯定不是顾岚和杨薇开钱， 今天应该是给沈随有什么不开心， 所以沈随才发微博， 那么最后就只有夏啾啾做东了。 于是他报了夏啾啾和她的手机号：“大概是这个， 因为他们四个人先来， 我也没问是谁定的。” 对方查了一下后， 将房间号报给了江淮安。江淮安道谢之后， 便疾步走了过去。 然而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就听见了夏啾啾的声音。 夏啾啾在唱那首《愿你》，高一时候她不开心，他坐在树上，弹唱给她听的曲子。 她唱得很熟悉，声音很平和，她的声音一直带了点稚气，平时说话的时候就觉得可爱，但是此刻唱着这首歌，莫名就有了些成熟女音的错觉。 江淮安推门的动作停住，他静静站在门前，一瞬之间，居然不忍心进去打扰。 于是他就等在门口，静静听着她唱歌。 他觉得自己挺没出息，一听她开口，就觉得一切都忘了，一切都没了。 他静静站在门口，等着夏啾啾唱完。夏啾啾唱完之后，从里面走出来，江淮安从玻璃里看见她放下话筒往外走，下意识就往拐角跑去藏了起来。等他藏好后，看见夏啾啾走出来往厕所走去。 他跟在夏啾啾后面，等在了过道转角边上。 等候夏啾啾的时候，他想过自己在做什么。 他思索了很久，自己此时此刻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他翻着手机，手机里是夏啾啾给他的信息。 沈随高考的时候，她在考场等着沈随。 他考试的时候，说好等着她，却还是为了沈随抛下他。 她说了是和顾岚出去吃饭，最后却还是等着沈随。 他记得年初时那个拥抱，记得最初相遇时曾提及夏啾啾对沈随的告白。 他以为自己不在意，以为自己只需要变得好一点，更好一点，就足够了。 然而只是看着并不算难过，等真的自己被比较，自己因为另一个人被放下，那才是真真正正，扎了心的难过。 他觉得自己快要压不住自己内心那份黑暗的情绪，他捏着手机，低着头，一言不发。 夏啾啾从厕所走出来，转过弯，就看见长廊上等候着的江淮安。 他背后是落地天窗，外面是还闪烁着霓虹灯的高楼大厦。他靠着墙，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握捏着手机，目光落在她身上，冷静得让人有些害怕。 夏啾啾下意识退了一步，就听对方开口：“你怕什么？” 夏啾啾强撑着自己笑起来：“江淮安，你也在这儿啊？” “和顾岚玩的开心吗？” 他平静出声，夏啾啾心里有点慌，正想说什么，就看他招了招手，像平日一样呼唤她：“过来。” 以前夏啾啾看他这样做，就会欢快的蹦跶过去，然而此时此刻看着江淮安这样做，她就觉得无由来的害怕，总觉得面前人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极其可怕的情绪，随时随地可能爆发而出，将她撕碎。 看见她退后，江淮安轻笑出声来：“怎么，和沈随吃顿饭，就这么怕我了？” 说着，他直起身朝她走来：“怕我做什么？我能做什么？我有资格做什么？” 他停在她身前，目光落在她身上：“我能管你对谁好吗？我能管你在意谁吗？你和沈随在一起，和沈随搂搂抱抱，像救世主一样拯救所有人，又与我有什么干系？！” 说到尾声，他声拔高了不少。 夏啾啾被他吼得发愣，随后才反应过来他在生气什么。她慌忙解释道：“不是，是今天他离家出走，我担心他……” “那你不担心我吗？” 江淮安直接出声，吐字清晰，又冷又快：“他离家出走，我数学竞赛，这一样吗？他高考你全程陪考，因为高考重要。到我这里，我考试就不重要，不需要陪伴是不是？” “你都这么大人了……”夏啾啾有些无奈：“高考是去鼓舞士气啊，那时候你要是出事我也会来陪你的。” “所以怪我？”江淮安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怪我事儿少？怪我没能找点事，所以你就要一次次放弃我？” “江淮安，”夏啾啾也带了些火气：“你能不能讲讲道理。事情有轻重缓急……” “事情的轻重缓急，”江淮安打断她，冷静开口：“取决于人的地位高低。这世上哪有真正公平的轻重缓急？无非是，你在意他多一点，还是少一点。” “我在你眼里，和他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于，他还更多，更重要一些。” 江淮安语调生硬，夏啾啾愣了愣，看着面前挺直了脊梁的青年，听他开口：“在你心里是不是觉得我们都像一群小猫小狗，我，还是你以前想找那个江淮安，或者顾岚，沈随、包括杨薇，你是不是就觉得你高高在上，你要帮助所有人。于是你就拼命对我们好，拼命帮助我们，从中去寻找那一点优越感。你就觉得，啊，你看，他依赖我，他需要我……” “江淮安！” 夏啾啾终于被激怒，着急道：“你就这么想我？” “不是？”江淮安冷笑出声来：“你不就是找这种存在感，对一个人好，这叫专一。对所有人好，都一样好，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江淮安盯着她：“这叫滥情。” 听到这话，夏啾啾忍不住笑了。 她看着他。 她也有脾气，她也有底线，她体谅他，可不代表就是无条件的包容，接受他所有令人讨厌的言语，接受所有不尊重。 她知道要解释什么，可是这一刻她不想说出口，她只觉得面前人仿佛拿了针，拿了刀剑，拼命扎在她身上。 她回来，一直想帮助他，一直努力陪伴他，可是她所有好他都不记得，就记得偶然一次的不好。 夏啾啾盯着他，觉得无数疲惫涌上来。 “江淮安，”她神色沉静：“你凭什么？” 江淮安愣了愣，听她开口：“只有恋人之间才谈得上专一和滥情，你和我不过就是同学，你凭什么和我说这些？” “我对你好，是我心甘情愿。我对别人好，也没什么对不起你。你凭什么和我要求这些？我们远一点，叫同学，近一点，叫朋友，你见过哪个朋友，要求她只对他一个人好的吗？” “你自己好好想想。” 夏啾啾留下这一句，转身就想离开。 江淮安捏着拳头，站在原地，在她转身的瞬间，他猛地拉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拽了回来，狠狠按在墙上，低头就亲了下去。 夏啾啾猛地睁大眼，看这个人闭着眼睛，生涩又决绝吻在她唇上。 他啃咬、侵占、急促又茫然。 牙齿磕磕绊绊，他却坚持不肯离开，夏啾啾好久后才反应过来，开始挣扎起来。 然而她越挣扎，他压着她的手就越用力。 他闭着眼，睫毛微微颤抖，呼吸又急又燥。 那少年蛮横又简单、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青涩的吻，让夏啾啾逐渐缺氧，她慢慢失去了反抗，依靠着他的支撑才勉力站着。 等一个吻结束的时候，两个人都格外狼狈。 他盯着她，两人穿着粗气，他的目光平静又坚定。 “你问我凭什么，现在知道了吗？” 夏啾啾没敢说话，呆呆看着江淮安，江淮安看着面前人完全吓傻了的模样，有一种解脱后的快感。 他笑弯了眉眼：“我想管你，就凭我喜欢你，知不知道？” 夏啾啾还不说话，江淮安挑了挑眉：“说话！” 夏啾啾目光落到其他地方，脸红成一片，小声道：“知……知道了……”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说完这句话后， 江淮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两个人维持着最初的姿势，一言不发。 夏啾啾扭头看着远处，脸红得不行， 江淮安在经历过最初的那份暴怒意识到自己做什么后， 也开始觉得有些难堪。 他不敢看夏啾啾，东张西望，两人都沉默着没说话，许久后， 听到了一声充满了惊吓的声音：“艹！” 江淮安下意识朝后面一跳，夏啾啾瞬间站直了身子， 就看见对面站着的木武邑。他满脸惊吓，目瞪口呆， 1.9的身高外加满身肌肉，呆呆立在走廊上，仿佛一只熊一样。 宋哲拿着纸巾从后面走过来，小跑着不耐烦道：“要吐快进厕所吐，纸我给你拿来了……” 话没说完， 宋哲就看见了对面站着的江淮安和夏啾啾， 两个人脸上的红晕尚未消去，一左一右站得笔直，目光朝着不同方向游移， 仿佛是要划清界限， 泾渭分明， 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一样。 四个人站着沉默着， 气氛有些诡异，宋哲开口道：“你们……” 话没说完，武邑就没撑住，扶着旁边墙，“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宋哲吓得朝旁边一跳，尖锐出声：“你们这是做了什么让他恶心成这样的事儿啊！” 江淮安：“……” 夏啾啾：“……” 江淮安知道宋哲是个有洁癖的，沉着脸走上来，把武邑抓着领子一把拖了起来，拽着他就进了男厕所。 路过夏啾啾的时候，他挺住步子，撑着方才那股气势道：“我刚才说的不是开玩笑，你好好想想。” 说完，就拉扯着武邑进了厕所，夏啾啾就听里面传来江淮安的骂声：“喝喝喝，让你别喝你还要喝，怎么不喝死你算了？！还吐不吐？我来帮你……” 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武邑的哭声。 夏啾啾有些担忧看向宋哲：“他们没事儿吧。” “没事儿，”宋哲离那呕吐物远了之后，终于恢复了淡定，他摸出一根烟来，准备压压惊，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夏啾啾的唇。 他目光落在夏啾啾唇上，愣了愣，片刻后，他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还是江哥下手快。” 他感慨了一声。 这时候江淮安拖着武邑出来了，直接把人往宋哲方向一扔，同他道：“洗干净了，拖回去。” “哥，有人打我……刚才有人想杀我，他想把我淹死在洗手盆里……” 武邑哭着去扒拉宋哲，他整个人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宋哲本来想骂人，但不知道想到什么，冷哼了一声：“看在今天是你大喜日子，我就不和你们计较了。” 夏啾啾：“？？？” 江淮安迷之沉默。 宋哲拖着武邑走了，走远了还听着武邑哭着在说：“哥，你得为我报仇！我们杀回去！打死他！” “得了，少看点武侠片……你这喝多了就瞎说的性子怎么还没改……” 宋哲和武邑终于消失在了转角，江淮安停在夏啾啾身前，夏啾啾低着头，小声道：“你不和他们去啊？” “我不和他们去，”江淮安看着面前低着头的人，顿时觉得，自己虽然不好意思，可面前人比自己还不好意思，也算是一种胜利。他底气足了许多，便道：“我跟你走。” “沈随怕和你们起冲突，所以让我别叫你和宋哲。” 夏啾啾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下意识觉得要和他解释，小声道：“他报了国防科技大，他爸妈不同意，他们起了冲突，他就离家出走了。我担心他出事，所以才没等你。” 说完，夏啾啾觉得误会似乎更多了，又接着道：“我不是喜欢他或者更在意他，我和他真的只是朋友。今天换作顾岚、杨薇、宋哲、武邑，任何一个人，我都会这样。如果是你，我还可以做得更多……” 夏啾啾越说，头就越低。 她慢慢沉默下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说什么了。 她有些羞恼，觉得自己解释这些，总有那么些狼狈，似乎在不经意间，就透漏了某种心思。 江淮安含笑静静听着她说这些，他怎么会听不出她解释的意思？ 她解释，就是在意，就是怕他不高兴。她解释得越多，证明他越重要，他心里就越欢喜。 他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个怎样的想法，又忐忑，又别扭，又带着那么些淡淡的高兴喜悦。 方才做的所有，本就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她如果随便说些什么难听的话，或许他早就溃不成军。 然而她什么都没说，没责骂，没反击，就这么低着头，小声和他解释着白天发生的所有。 江淮安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等她终于没什么好说了，他终于道：“那……你怎么想啊。” “没……怎么想啊。” 夏啾啾小声开口，江淮安知道她的意思，却仍旧追问：“没怎么想，是怎么想啊？” “你好烦啊！” 夏啾啾有些撑不住了，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有些气恼看着他。 那眼睛水汪汪的，看得人心里都软了。 江淮安招架不住，赶紧求饶：“好好好，我不逗你了。你不说我也不问了，反正你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就好。” 夏啾啾知道他又要说些让她觉得难堪的话，她干脆捂住耳朵，掉头就走。 江淮安觉得好笑，跟在她身后，也不说话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包间，江淮安一进来，另外三个人就愣了。夏啾啾觉得有些尴尬，站在门口，什么都没说。 顾岚最先反应过来，熟络道：“江淮安来啦？坐坐坐，要不要点歌？” 言语间轻描淡写，仿佛他们早就准备请江淮安一样。 江淮安笑容挂在脸上，根本停不下来，他摆了摆手：“没事，你们唱，我就是过来凑个热闹。我和宋哲在另外一边，等一会儿我就走。” 听到他等一会儿就走，在场几个人都松了口气，不由自主看向沈随。 沈随坐在角落里，一句话都没说。 江淮安坐到沙发上去，夏啾啾看他坐下了，就没敢过去落座，干脆在另一边点歌。 杨薇和夏啾啾在点歌，顾岚就扯着嗓子唱，杨薇小声询问夏啾啾：“怎么回事儿啊？” “我也不知道，”夏啾啾有些气恼：“我厕所遇见他，他死活就跟着我来了。” 杨薇点点头，还想说什么，就直觉夏啾啾周身气场有那么几分不对。 她打量了她一会儿，忍不住开口：“你们真好啦？” 夏啾啾猛地扭头，睁大了眼：“！！！” 杨薇点点头，终于确定：“他刚才告白了？” 夏啾啾沉默了一会儿，她慢慢道：“你实话和我说，你是什么妖？” 杨薇挑眉，就听夏啾啾感慨：“以前听人家说智多近妖，我这次算见到活的了。” “行了，”杨薇推了她一下，手搭在她肩膀上道：“来来来，这种事儿，当然要庆祝一下。” “我没答应他！” “我知道我知道，”杨薇点着头，手在屏幕上戳着，回头看她：“点一首《今天你要嫁给我》？” 夏啾啾：“……” 她知道杨薇这是完全没有听进去什么了。 杨薇和夏啾啾打闹的时候，江淮安就和沈随安静坐着。过了一会儿，江淮安端起酒，倒在杯子里，递了一杯给沈随。 沈随目光落在酒杯上，平静道：“给我酒做什么？” “我先给你道个歉，之前一直看你不舒服，是我的不对。” 沈随轻笑：“道歉有你这么道的？” “我是诚心诚意道歉。”江淮安抬头看他：“我喜欢夏啾啾，所以我讨厌你。但平心而论，你对她很好。以前我不认识她，听说你很照顾她，后来你给她补课，帮着她漫画，甚至愿意为了她和宋哲动手，这些都是你对她的好，我理应感谢你。” “我怎么听着这是示威呢？” 沈随靠在靠背上。江淮安沉默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我不是示威，只是我今天既然讲了出来，就希望自己能把所有事做到最好。我喜欢她，理应希望她过得好，那所有她喜欢的，我都喜欢；对她好的，我都支持，这才该是喜欢。” “所以我很感激你，”他认真看着他：“哪怕我嫉妒你。” 沈随没说话，他迎着江淮安坦坦荡荡的目光，好久后，他勾了勾嘴角：“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江淮安有些茫然，沈随拿起杯子，看着里面的酒，温和道：“我曾经喜欢过她，但是我的喜欢吧，其实也就止于那一步，就只是单纯觉得，这个姑娘很好，我看着，很心动。” 江淮安点点头，沈随抬眼看向夏啾啾，目光里带了笑意：“江淮安，其实喜欢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就是，”江淮安目光同样追随而去，认真道：“会吃醋、会想念，想为她努力，为她奋斗，想把一切都给她。” 说着，他弯了眉眼，语调都温和下来：“命都给她。” “真好，”沈随点点头，举起杯子，江淮安和他碰了一下杯子，听他道：“祝愿我以后也能遇到一个姑娘，让我把命都给他。” 江淮安爽朗笑出声来：“一定会的。” 沈随笑而不语，灯光落在他眼里，明明灭灭。 “说说吧，”沈随挑眉：“刚才出去，你都干了些什么？” “这么明显？” 江淮安有些诧异，沈随嫌弃看他一眼：“你当我们傻啊？” 江淮安笑起来，沈随态度坦然，他也就不觉得尴尬，简要把方才的事情说了，沈随静静听着，慢慢道：“我以前都没想过，有一天夏啾啾会长成这样的姑娘。” “她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江淮安好奇，沈随目光落在酒杯上：“想知道啊？” 他扬了扬下巴：“一杯酒，一件事，我给你讲。” 江淮安二话不说，仰头就喝了一杯酒。 沈随开始慢慢讲。 小时候的夏啾啾很乖，从小就长得精致漂亮，像个洋娃娃。 所有人都夸她，所有人都喜欢她。 她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唯独有一次，沈随带着她翻墙。那天她很兴奋，回去后和他妈妈说，翻墙真好玩。 然后沈随被自家老妈暴打了一顿，而后所有人都对夏啾啾说，女孩子是不翻墙的，女孩子都是小公主，该穿着美美的小裙子，唱歌跳舞，才是女孩子该做的事情。 于是后来，夏啾啾就不翻墙了，每次别人翻墙，她就眼巴巴看着。沈随觉得奇怪，问她为什么不翻墙，不是很喜欢吗？她说，因为妈妈说了，女孩子是不翻墙的。 沈随说完，淡淡看了江淮安一眼，江淮安点了点头，面不改色，又喝了一杯。 于是沈随想了想，又接着说。 说那一年夏啾啾想学舞蹈，于是家里给她报了最好的拉丁舞班，她去了两天，就觉得累了。舞蹈班要每天早上九点半上学，夏啾啾觉得困，起不了床，何琳琳就心疼她，从来不喊她起床。 夏啾啾羡慕那些舞蹈班的优秀学生，每次都眼巴巴看着，于是下定决心给自己设置了闹铃。结果何琳琳想让她多睡一会儿，偷偷把她闹铃改了。 她追不上班上同学，很难过，于是就在家放声大哭。何琳琳和夏元宝心疼啊，就安慰她，只要做让自己开心的事就好了，不要追求太多，她这辈子，只要开心就好。 后来她再来班上，累了就不动了。 再后来，她就每天睡懒觉，干脆不来了。 有一天她看见沈随和舞伴跳舞，她突然就哭了。 她说沈随哥哥，我也好想这么厉害啊，可我好笨啊。 听到这里，江淮安抬头看他：“你怎么说的？” “我？” 沈随笑了笑：“我当然就说，加油啊。” “我很小就知道，所有的结果都要努力才能获得，哪里有一面开开心心睡着懒觉，一面就得到结果的道理？我不喜欢这样的人，那最好的敷衍的话，就是，加油啊。” 江淮安没说话，他听着沈随说话，想着那个小小的孩子，心里一阵阵疼。 他将酒倒满，再一次喝完了一杯。 沈随没看他，就开始说第三件事。 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等夏啾啾唱完歌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江淮安趴桌子上了。沈随还端坐在一边，安安稳稳抿着酒。 夏啾啾吓呆了，赶紧去扶江淮安，焦急道：“江淮安，你没事儿吧？” “没，”江淮安摆手，迷糊道：“我还能喝。” “喝什么啊！” 夏啾啾焦急出声，同沈随道：“我先送他回去了，你现在住哪儿？” “酒店。” 沈随开口，站起来道：“我和你一起送他吧。” 沈随和夏啾啾要走，顾岚和杨薇也就跟着散场了，一群人扶着一个看上去要睡不睡的江淮安，帮着夏啾啾将他扶到沈随在的公寓去。 送到之后，夏啾啾让大家各回各家，她一个人照顾江淮安。 江淮安喝醉了不哭不闹，夏啾啾扶着他躺到床上，拿了帕子坐在床边给他擦手。 江淮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坐在边上的夏啾啾。 他的卧室是落地天窗，月光很好，大片大片落进来，夏啾啾不想吵到他睡觉，也就没开灯。江淮安借着月光看着她，一个劲儿傻笑。 夏啾啾看着他这傻样，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 他没说话，将脸埋进夏啾啾手心里，像小狗一样蹭了蹭。 那样子可爱得夏啾啾心都化了。 他从夏啾啾手心里抬头，看着她，严肃道：“你放心，我以后，经常带你翻墙。” 夏啾啾：“？？？” 说着，江淮安从床上爬起来，他梳理了一下头发，下了床，然后很绅士的弯下腰，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夏啾啾有些迷惑，他握住她的手，低着头：“来，我教你跳舞。” 夏啾啾还是没明白他在干什么，但还是顺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 他让她将手搭在他肩膀，用手扶住她的腰，开始哼起了结婚进行曲。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他声音在她耳畔，拉着她往前，往后，翻身，打转…… 夏啾啾红着脸，决定不和醉了的人计较。 等跳完之后，他抱住她，将头靠在她肩膀。 “夏啾啾，”他温柔出声：“以后，我叫你起床，我督促你学舞蹈，我陪你翻墙，我鼓励你画画。你要放弃了，我就鞭策你。你失败了，我陪伴你……” 夏啾啾听着，开始慢慢意识到江淮安是在做什么。 她眼眶骤然热了起来，突然之间，连月光都有了温度。 她抬起手，抱住了他的背，小声开口：“你怎么这么好啊……” “我不好，”江淮安果断开口否认，夏啾啾抬头看他，他微笑起来：“我只对你一个人好。” “对别人，我可凶啦！”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江淮安闹腾了一会儿， 终于睡下了。 等确认他睡了之后， 夏啾啾才跑下楼去， 上了自己车回去。 逃离了江淮安之后， 夏啾啾终于才反应过来，今天发生了什么。 这一天发生的事似乎格外让人难消化，但是……也并不难接受。 她在床上抱着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笑出声来。 第二天早上醒的时候，夏啾啾睁开眼睛，就看见手机上有了信息。 “你好， 夏啾啾女士，你有一个快递到了， 请下楼领取。” 夏啾啾看到这话就清醒了，她立刻起床开始穿衣服刷牙洗脸， 同时给江淮安回信息：“你在我家楼下？你来干嘛？” 江淮安似乎也猜到她才醒， 很快给了信息：“你慢慢来， 我不着急。” 夏啾啾将手机放在台子上，随便洗漱了一下，就跑了下去，看到江淮安站在他家门口对面的路上，背着书包， 正低着头背单词。 夏啾啾小跑过去， 睁着眼道：“你到底来干嘛？” “我来送快递啊。”江淮安头都不抬， 夏啾啾愣了愣：“你送什么快递？” “您有一个男朋友到了， ”江淮安抬起头来，笑得特别甜：“麻烦您签收一下。” 夏啾啾：“……” 她头一次知道，江淮安这个人，可以腻味成这样的。 她红着脸转头，低声道：“不说就算，我走了。” “好啦好啦，”江淮安拉着她：“你和我一起去自习呗。” 夏啾啾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道：“好吧。” 她回去收拾了速写本，然后去找了江淮安，两个人一起随便找了一家咖啡厅，江淮安看书，她就坐着画画。 一开始是随意画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她笔下的人就变成了江淮安。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发现已经没办法拉回来了，她干脆认命，盯着江淮安开始画。 江淮安，也察觉了夏啾啾在画他，他就挪一个方向，摆出最完美的侧脸，让夏啾啾来画。 夏啾啾画着画着也觉得不对了，怎么有人能保持一个姿势这么久呢？ 夏啾啾忍不住道：“江淮安，你怎么动都不动的？” “你在画我，我当然不能动。” 江淮安抬起头来，一脸严肃道：“快，赶紧画，画好看点。” 夏啾啾有些无语，同他道：“你可以动一动，不然多难受啊。” 江淮安笑了笑，点头说：“行。” 花了一早上，江淮安去检查劳动成果，发现夏啾啾画功进步了很多，甚至看上去已经隐约和顾岚差不多了。 江淮安抬手抚摸在夏啾啾的画上，随后同她道：“这画能不能给我？” “行啊。”夏啾啾随意道：“不过这个画的不算好，你如果想要一个收藏的，我找个时间，好好画给你。” 江淮安点点头，欢喜道：“好啊。” 两个人你画画我做题呆了一天，等到晚一些，江淮安就送着她回去。送回去的路上，他离她很近，夏啾啾就无端端有些紧张。每当他靠近，她就绷紧了身体，有些口干舌燥。 她记得上辈子的时候，和江淮安第一次牵手，就是他送她回家，他说着笑话，逗得她笑个不停。然后一个学生骑着自行车猛地窜了过来，他拉着她一把拽开，然后，他就没放开手。 他拉着她手的时候，仿佛就像是装了个□□一般，瞬间就没了声音。别说笑话，连话都不讲了。 他不讲话，气氛就变得十分尴尬，于是至今夏啾啾都记得那个晚上，两个人尴尬拉着手，热风嘻嘻吹过来，两人一句话都不说的模样。 夏啾啾总觉得，江淮安拉人这件事是一种可在谷子了的惯性，于是她一直低着头，随时警惕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再警惕些什么，其实她似乎也是默认了这件事，但是江淮安没提，她也就不好意思再说。 她一直低头不说话，江淮安就跟着，等到了门口，夏啾啾扭过头来，静静看他，她总觉得要做点什么，却没有等到，于是她站在门口问他：“那，我进去了？” 江淮安点点头，温和到：“嗯，回去不要偷懒，要继续好好画画。” 夏啾啾：“……” 江淮安抬起手：“哦，还有，”他想起什么来：“睡前多喝点牛奶，我听说人未来缺不缺钙主要靠二十岁以前的补钙情况。” 夏啾啾：“……” 内心不知道为什么骤然落空，她面上一片淡定：“谢谢了，我知道了。” 说完她转身走进门去，回到床上，趴在沙发上，一句话都说不动了。 她想起来自己方才在路上在想什么，骤然觉得自己怎么这么不矜持！ 她决定了，只要江淮安不说，她绝对不能主动。 她趴在床上，也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昨天晚上那个吻，她回想着那个吻慢慢睡去，感觉自己身体变得越来越重。 她感觉周边好像出现了很喧闹的声音，味道了消毒水的味道。 “还没醒？” “她该醒了啊，为什么还不醒？” “医生，你再来看看啊！” 是江淮安的声音。 他的声音里带了哭腔，急切又痛苦。 夏啾啾有些奇怪，为什么……他要说这些话？她不是好好的妈？“为什么她会躺在床上，为什么她鼻子里被差这管子？ 夏啾啾越来越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想要睁开眼睛，却死活睁不开。然后她觉得江淮安似乎来到了她床边，她很熟悉他的味道，他一靠近，她就知道了。 她听着他说话，声音沙哑。 “啾啾……”他用脸靠在她手上，她感觉到他的温度，一瞬间想起昨晚上，江淮安喝酒了之后，将脸埋在她手心里的样子。 可她没有觉得开心，她只觉得胸口发闷，感觉有什么挤压在胸腔，让她迫不得已大口大口呼吸。因为他的声音太痛苦，太绝望。 “啾啾……你快醒过来啊，我撑不住了……” 醒过来…… 醒过来…… 她拼命叫着自己。 江淮安很难过，她要赶紧醒过来。 夏啾啾拼命挣扎，然后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清晨七点。 夏啾啾急促喘息着，慢慢从梦境里走出来。 手机轻轻震动，她看见了手机上江淮安的头像，她接起电话，听江淮安在里面欢快道：“夏啾啾，你起床没？” 夏啾啾没说话，江淮安夸张出声：“不会还睡着吧？！” “江淮安……” 夏啾啾干涩出声，江淮安听出她声音里的不对，皱起眉头道：“夏啾啾，你没事儿吧？” “没，”她调整回来：“我刚才做了个噩梦，心里害怕。” 江淮安没说话，片刻后，他温和道：“你别怕，我带你去吃你最喜欢吃的灌汤鸡包。” “嗯。” 夏啾啾抓着被子，一下一下搓弄被子上的纹路，小声道：“好，我马上下来。” 她挂了江淮安电话后，走到镜子面前。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有了一种恍惚感，她昨晚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得让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活在一个世界里。 然而这个念头骤然出现，她吓得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她赶紧用冷水泼了泼脸。 这个世界肯定是真实的。 她反复告诫自己。 因为你没办法活得彻底真实的时候，那无论这个世界真实与虚假，都得好好活着。 夏啾啾洗完脸，穿着一身运动衣便走了下去。江淮安骑了一辆自行车等在门口。六月中旬的清晨已经带着热意，江淮安穿着纯白色短T，带了一个蓝黑色的鸭舌帽，戴着耳机，认真听着英语听力。 夏啾啾下来后，他抬起头来，笑容如暖阳一般，瞬间驱走了夏啾啾心里所有雾霾。 江淮安拍了拍自己自行车的后座：“来，今天特意买了个宝马来接你。” 夏啾啾“噗嗤”笑出声来，江淮安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怎么了，不开心啊？” 夏啾啾摇摇头：“今天还去自习？” “要不，看个电影吧？” 江淮安想了想：“劳逸结合。才考完试呢。” “好啊。” 夏啾啾和江淮安站在路口商量了一会儿，确定了看什么电影后，夏啾啾坐到江淮安的后排，江淮安拍了拍自己座椅旁边多出来的一根杆子道：“这是昨天我特意找人焊上去的，这样你坐上来以后就不会觉得尴尬了，只需要扶着这个就好。” 夏啾啾：“……” 你为什么就没想过要我抱住你的腰呢？ 夏啾啾轻咳了一声，询问道：“这自行车的主意谁给你出的？” 江淮安有些不好意思，自行车走在下坡上，风呼呼吹过来，让人觉得十分舒适。 他扭头看了夏啾啾一眼，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找人帮忙出主意了？” “觉得不是你风格。” 江淮安点了点头，倒也诚实：“是武邑的做的。” 是了，那个单身到她和江淮安结婚的男人。 夏啾啾觉得江淮安怕是瞎了眼，居然找了这么一个母胎solo来给自己参考如何追妹子？ 怕是觉得自己单身实力还不高，需要人打个辅助？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夏啾啾面无表情抓着车后面那扶手， 让江淮安载着自己一路奔到了电影院。江淮安的衣服上带着一股柑橘香，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味道，长大之后， 身上也常年萦绕着这股味道。夏啾啾闻着这股味道， 莫名就有一种想要靠上去的冲动， 然而手里握着的那根杆子，又时时刻刻提醒着她， 这是多么不矜持的事情。 你看江淮安都特意为你准备了杆子， 你怎么还能这么不矜持呢？！ 于是夏啾啾憋住了自己所有冲动， 板着脸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 要矜持， 要稳重，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别这样。 气氛总是传播的，夏啾啾这么思索的时候，江淮安也感受到了身后人的温度。 他从来没这么载着女孩子骑自行车， 那陌生的温度让他心跳飞快。他开始在意身后人的一举一动，总觉得她似乎不经意用手肘擦过他的腰，用肩膀擦过他的背…… 每一点点触碰， 都会变得格外敏感撩人。 也有少年骑着自行车从他们旁边过，少女在后面，抓住男生的腰，男生猛地甩了一下自行车， 少女吓得惊叫， 死死抱住了前面的少年。少年大笑着从江淮安身边穿过， 江淮安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再回头瞟了一眼自己自行车上的杆子。 是谁和他说，用杆子方便夏啾啾做自行车寻找安全感的？ 是谁和他说，这是代表对女性的尊重，有利于建立好感的？ 是武邑。 唔…… 江淮安想了想，立刻决定——回去打武邑。 在江淮安羡慕嫉妒的心情中，两个人终于来到了电影院。电影是一部恐怖片，对于这个选择，夏啾啾表示，很好，江淮安终于上道了。 夏啾啾患者点小窃喜拿了票，随后就看见江淮安抱着一大桶爆米花和两杯可乐。 夏啾啾有些惊：“怎么买这么大的爆米花？” 江淮安面无表情道：“想把最好的给你，就买了这个巨无霸套餐。” 结果，真的很巨无霸。 两人没有纠结很久，就进入了电影院，进去开场没多久，江淮安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故事是说一个荒岛吃人的故事，江淮安就听着自己耳边“咔嚓咔嚓”的拒绝声，配合着画面，江淮安明知道是假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有那么点，奇怪的、微妙的感觉…… 于是他扭过头去，看见过旁边少女在灯光下映照的脸，那脸上完全没有传说中的害怕，反而有些小小的兴奋。 江淮安：“……” 从那一刻开始，他打消了夏啾啾会害怕得扑进自己怀里的想法，自己缩在一旁，沉默不语。 江淮安不太想看电影了，电影的确有那么点可怕，他怕自己看下去会暴露自己某种不能为人所知晓的状态，于是他开始眯着眼，试图悄悄补个觉。 他只是打算轻轻打个盹儿，没想到没一会儿，他就睡死了过去。轻微的小呼噜声让夏啾啾回过头去，看见了黑暗中的江淮安，睡得像个孩子一样，爆米花在手里，摇摇欲坠。 夏啾啾想了想，抬手拿过了爆米花，将江淮安的头往自己肩膀上一按，江淮安就靠在她肩头了。 夏啾啾往江淮安身上靠的时候，大概是一个“顺便”，江淮安往夏啾啾身上靠，那就是一个大工程了。于是在江淮安被按到夏啾啾肩头时，他就醒了。他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一点点，一大个人靠在了夏啾啾肩膀上，看上颇为憋屈。 就这样靠了一会儿，江淮安终于坚持不住，换了个姿势。夏啾啾盯着电影，小声道：“醒啦？” 江淮安也装不下去了，小声的“嗯”了一声。夏啾啾眼神都没回给他，低了低爆米花道：“吃爆米花。” 江淮安对今天的约会差不多有了预估，心里面颇为难过，抬手抓了一把爆米花，以吃泄愤。 江淮安开始吃爆米花，夏啾啾就明显感觉到了爆米花数量的巨减，她瞟了正漫不经心拿爆米花的人一眼，随后决定多抓几把爆米花吃。 两人你来我往，好几次手都碰在一起。 一开始只是单纯的想去抢爆米花，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迷恋上了那种温度互相接近，似乎马上就要触碰到又分开的感觉。 两个人都开始觉得电影院有那么点热，江淮安心里跳得飞快，他抬起头去，看见夏啾啾明显有些不自在的表情，他突然意识到—— 哦，并不是他一个人不自在。 可明知道不自在，还是去拿爆米花…… 江淮安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他心里骤然有了巨大的欢喜，在夏啾啾再一次去抓爆米花的时候，江淮安也将手放了进去。 这时候爆米花已经没有了，夏啾啾抓了个空，正打算伸出手来，就被人突然握住了手。 周边所有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夏啾啾耳根子都热起来，她没敢看江淮安，呐呐道：“你干嘛啊……” 那声音又软又糯，带了几分可怜的模样，在江淮安心里炸开来。 江淮安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内心全都是同一条弹幕刷了整个脑海的屏—— 怎么会这么可爱！怎么能这么可爱！ 他心里其实几乎炸了，就想把面前人一把抱进怀里，死死抱住。可他克制住自己这么粗暴的想法，小声道：“爆米花没了，但你不能白来一趟啊，抓着我的手出去吧。” 夏啾啾：“……” 江淮安见她没说话，就握着她的手，从爆米花桶里拿了出来，然后两个人就手拉手坐在一起，背挺得笔直，像两个小学生一样，坐得十分端正。 过了一会儿，江淮安朝着夏啾啾靠近了一点，夏啾啾没敢动，就一直盯着电影，江淮安想了想，又靠近了一点。 就维持着那个近得不能再近的距离，两个人手拉着手，一直坐到了电影结束。 等电影结束，两人手拉着手出来，夏啾啾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道：“刚才那个片怎么样？” “嗯，”江淮安点点头：“是挺恐怖的。” 夏啾啾：“……” 算是知道这个人完全没有看了。但是她本来也没报什么江淮安看了这部片的希望，就和江淮安讲着电影的剧情，一起去吃了午饭。 过程中江淮安一直没肯放开她的手，夏啾啾吃饭的时候，看着菜，面无表情道：“你放开我，我要吃饭了。” “没事儿，”江淮安立刻道：“我可以喂你。” “……” 夏啾啾直觉这有些不对，认真道：“你为什么不肯放开我的手？” 江淮安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脸上带了浅浅的红：“我拉你一次手多不容易啊……” 夏啾啾深吸了一口气，压着自己暴打面前这个人的冲动，冷静道：“你先放开我的手，等一下再拉。” “我以后，是不是可以随便拉你的手啊？”江淮安抬起头，眼里全是期待，仿佛是闪着细碎的光。 面对这样的眼神，谁都无法狠下心拒绝，夏啾啾咬牙不说话，江淮安颇有些失望道：“那我还是多拉一会儿吧……” “拉拉拉，随便拉，”夏啾啾不耐烦了：“我要吃饭了，快点放开我！” 听到这话，江淮安笑逐颜开，赶紧放开了夏啾啾的手：“行，快吃饭，饿死我了！” 夏啾啾：“……” 你是想放开我的手很久了吧？兄弟你也忍得够可以的。 两人吃完饭，江淮安就赶紧拉回了夏啾啾的手，怕夏啾啾反悔一样。两人像个连体婴一般玩了一天，等到晚上的时候，江淮安送着夏啾啾回去。 两个人走在小道里，等走出这条小道，不远处就是夏啾啾家的别墅区，两人手拉着手，夏啾啾对今天的成就很是满意，一路蹦蹦跳跳。眼见着要走出小道，江淮安突然停住了脚步。 夏啾啾抬头看他，有些疑惑，看见江淮安眼睛亮亮的，还带了些羞涩。 夏啾啾小心翼翼道：“你……怎么啦？” “那个……”江淮安低下头来，自己都觉得有些害羞了：“那个，我能不能，亲亲你啊？” 夏啾啾没说话，她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小道里这个地方没有灯光，江淮安见她不说话，他便靠近了她，小心翼翼低下头来，随时做好了被推开的准备。 他动作很缓慢，夏啾啾随时可以推开他，然而夏啾啾却是站在原地，除了心跳快了许多，什么都没改变。 江淮安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按在墙上，将唇贴了上去。 唇很柔软，和上一次那霸道的、匆忙的吻不同，这个文又温柔、又细腻、又绵长。 等过了一会儿，江淮安喘着粗气，小声哀求：“我再亲一下，就一下。” “唔……再一会儿，就多一会儿。” 最后，夏啾啾有些生气了。 “不是就再亲一下的吗？！” “我唇还没挪开呢，”江淮安声音支吾：“真的只是一下！” 夏啾啾：“……”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夏啾啾捂着嘴偷偷回家的时候，心里面琢磨， 第一次接吻的男孩子， 真的太可怕了！！ 江淮安仿佛是那种吃完了这一顿就没了下一顿的小孩子， 于是努力要一次吃饱吃够。直到最后夏啾啾生气了， 他才认怂， 赶紧又哄又劝，等夏啾啾在巷子里站了很久， 他一再表示真的没肿没破皮， 绝对看不出来，夏啾啾这才放心了一些。 可她面上绝不能纵容江淮安的行为，从他手里一把抢过自己的包， 低着头捂着嘴气冲冲就往家里跑了回去。 江淮安在不远处目送着夏啾啾回家， 唇角笑意压都压不下来。 夏啾啾回去后，就看见了手机上的信息。 “不要生气啦，我认错，我道歉，我赔罪。” “你拿什么赔！” 夏啾啾决定给他一个台阶下， 觉得他随便道个歉，赔个罪就可以了。结果江淮安立刻回复。 “拿我自己呀，下次给你亲回来。” 夏啾啾：“滚！！！” 她默默在心里把台阶收了回去，这个人还是摔死好了。 见夏啾啾不回复， 江淮安也知道她是生气了， 赶紧认真道歉， 洋洋洒洒打了将近上千字的道歉信， 手指头都打得抽筋。 他打字的时候，夏啾啾洗了一把脸，发现江淮安还没发信息给她。 这不对啊？ 夏啾啾琢磨着，他肯定知道她生气了，可是他居然不闻不问，不管她？ 他这是几个意思，因为她给他摆脸色，所以他就摆谱了？ 才刚谈恋爱，他就这么对她了？ 夏啾啾思绪一路朝着一个不可抑制的方向歪了过去，她越想越委屈。 还是长大后的江淮安好啊，对她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哄着宠着，哪里有这样冷落她的时候？ 可是她能怎么办，这个男孩子也就十七八岁，她哄他哄惯了，他就这样大少爷脾气，她难道还能分手？ 算了算了，夏啾啾无比委屈的想，她委屈求全，先理一下他。 于是她憋着气回复：“你在干嘛？” 江淮安还在打道歉信，他绞尽脑汁在道歉信里加笑话，希望夏啾啾不要生气。 夏啾啾等了一会儿，她时不时看一下手机，感觉有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她都主动道歉了，江淮安还要怎样啊？ 她憋着气，继续道：“刚才的事就算了，如果我语气有不好，你不要生气。可是你别这么不正经啊……” 江淮安继续打着道歉信，夏啾啾见江淮安还不回复，只是在上面一直显示“正在输入”，她皱起眉头，捏着手机委屈极了。 “你什么意思啊？有你这么谈恋爱的吗？” “算了，”夏啾啾有些泄气，她一想到未来那个江淮安，就觉得特别委屈：“我不受这个气！你什么时候成熟一点，我们再谈恋爱算了！” 说完，她就把手机往枕头下一塞，将整个头闷进枕头里。 刚谈恋爱时就是如此，因为对那个人会产生莫名的期待，于是情绪忽起忽落，患得患失。 对男性朋友，他对你说滚，你只会想着这傻逼找死。 对男朋友，他和你说滚，你就会想到——这王八蛋不爱我了！ 夏啾啾自己趴着嘤嘤委屈的时候，江淮安刚把道歉信发出去，他觉得，看到这封道歉信，夏啾啾必然感动得痛哭流涕，深感自己一片苦心。 然而刚发出去，他就看见了那一排排的询问，以及最后一句：你什么时候成熟一点，我们再谈恋爱算了！ 江淮安：“！！！” 他赶忙发信息过去解释：“夏啾啾我不是不理你啊，我在给你打道歉信呢，你看可长可长了，可诚心实意了。” 夏啾啾早就将手机放枕头下面了，根本不会理他。 江淮安继续发：“别生气了呀，我给你买冰淇淋，买甜筒，我给你买旺旺雪饼大礼包！我给你买巨无霸零食包，可以背着上学那种！” 还没有反应，江淮安是真的有点慌了，他赶紧给夏啾啾打电话，然而电话一响，夏啾啾看着他的名字就怒从中起，直接拖黑！ 江淮安再打忙音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他有些委屈，但是一想到今晚上这么欺负了夏啾啾，又觉得那些委屈都没什么了！ 他兴致勃勃再次出发，一面试图打通夏啾啾电话，一面下楼去小卖部，买了一袋子零食以后，江淮安又屁颠屁颠跑到夏啾啾家附近，攀爬上了夏啾啾家那颗大树。 夏啾啾躺在卧室里，缓了一会儿后，心情好了一些，便百无聊赖开始刷微博，打算再冷静一下以后，再把江淮安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刚刷一会儿，就看见那个“大王叫我来巡山”的ID留了一条留言：大大，我女朋友和我生气了怎么办？ 这是来自于金主的询问，对于这种积极打赏、热衷回复、一路保驾护航的读者，夏啾啾会回馈于最高等级的热爱！ 于是她赶紧回复：“你们怎么了啊？” “因为我回复信息不及时，我女朋友生气了，现在把我拖进了黑名单，我该怎么办？” “道歉呀。”夏啾啾琢磨着，果然不靠谱的男人到处都是，哪怕金主也不例外。于是她赶紧教金主：“你要知道，你最核心的问题肯定不是一个不回复她，而是你没让她感觉到你在意她。” “可我超级在意她啊！” 江淮安躺在树上，把一大袋零食挂在另外一颗树枝上，给夏啾啾回着信息，用了许多感叹号：“我喜欢她好久了！！！虽然我一开始不知道，可我后来就发现了，她超级可爱，我超级喜欢她，她就是我的心我的肝我生命四分之三！我看着她就觉得可爱爆表，特别想揉一揉捏一捏亲一亲……” 江淮安写着，莫名其妙就脸红了，感觉自己仿佛真的是一个读者在和自己心爱的大大对话一样。他抬手想删除自己打出来的那些话，可是想了想，他决定厚着脸皮保留下来。 最厚脸皮的事情已经干过了，他一定要训练自己，越来越厚脸皮。不能总这样被夏啾啾牵着鼻子走，他们已经确定关系了，他要强势一点！要想拉手就拉手，想亲就强吻！ 他要当一个强吻都能干的男人，所以不会为了说这么点话就脸红。 于是他红着脸点了发送，夏啾啾看到那一句“揉一揉捏一捏亲一亲……”，脑海里居然第一个就浮现出了江淮安。 “就一会儿，就再亲一会儿。” 少年沙哑的声音骤然入侵脑海，夏啾啾脸瞬间通红，她赶紧给江淮安回复：“爱她就要克制！你喜欢她，就要用行动表现！” “比如？” “比如，她喜欢什么，你就买一点送她啊。”夏啾啾回想着上辈子的江淮安怎么哄她，他永远知道她喜欢什么，所以哪怕偶尔会争执，他也会马上买到她喜欢的东西，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 人小时候能当小公主不足为奇，因为有父母宠爱。 可是到夏啾啾这个年纪还能保留着一颗公主心的，那完全是因为江淮安那份十年如一日的宠爱了。 想到这里，夏啾啾突然有点沮丧，她都不知道，江淮安什么时候才会长大。 她很喜欢他，现在这个有些傻乎乎的、羞涩的、不懂事的江淮安，她也很喜欢。可是哪个曾经对她这样好的人，却是永远难以忘怀。 她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有些害怕。如果长大后的江淮安，并不是那个人呢？ 她爱着的，到底是哪一个江淮安呢？ 她抿了抿唇，一时居然有点不敢再想了。 这时候那个“大王叫我来巡山”又发声了。 “她喜欢吃零食，我买好了，可是她现在在家里，我进不去，我现在在她窗户外面的大树上，我该怎么把零食给她？” 看到这个问题，夏啾啾想都没想，直接回复：“扔进去啊。” 片刻后，对方回复：“好的。” 夏啾啾才看到这两个字，就听见自己阳台“砰”一下，似乎扔了个什么东西进来。夏啾啾愣了愣，她赶忙起身，拉开了卧室的窗帘，就看见阳台上有一大袋零食。 她抬起头，看见江淮安坐在对面大树上，手里还有一大袋零食，笑着提了声音大喊：“大大，我来给你送零食了，你要不要！” 他笑容很亮，感觉整个夜色似乎都被他的笑容剥开，露出那明月，那星辰。 看着那笑容，夏啾啾骤然觉得，自己的气似乎都没了，她抿着唇，将双手背在身后，笑着没说话。 江淮安看见夏啾啾笑了，这才舒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夏天眷急促的大喊了起来：“爸！爸！快点拿竹竿过来！江淮安又来爬我们家树了！！” 一听这喊声，江淮安赶紧将手里的零食袋一抡，蹿下树就跑了。等夏元宝和夏天眷提着竹竿赶过来的时候，江淮安早跑没影儿了。 夏元宝和夏天眷气势汹汹来到夏啾啾房间，夏元宝大喊了一声：“夏啾啾！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没？！” 夏啾啾坐在沙发上一面吃薯片一面刷手机，面色不改。 “知道啊，”她平静开口：“我早恋嘛。” 夏元宝：“……” 夏天眷：“……” 片刻后，夏天眷小心翼翼夏元宝手里接过竹竿，小声道：“那个，爸，你和姐谈，我……我去放竹竿。” 夏元宝故作镇定握紧了自己的竹竿，冷静道：“天眷，自己的竹竿自己放，走了，我去放我的竹竿……” 夏啾啾吃着零食，看着江淮安的道歉信。 她抿了抿唇，想了想，发了条朋友圈。 “这辈子终于早恋了。” 朋友圈一发，一大波点赞迅速涌来，随后就是各路人马七嘴八舌的询问，亲近的那一批虽然心知肚明，却还是要跟着使坏。 宋哲：“哦，有对象吗？谁这么瞎啊？” 武邑：“卧槽，那我江哥怎么办？” 杨薇：“哪一位壮士有这样的气魄，我去敬他一杯。” 沈随：“你这样，我的心好痛！” 顾岚：“就你这样还赶上了早恋末班车，苍天无眼！！” 夏啾啾迅速回应着大家的问题，没多久，就看见江淮安发了一条。 “我也早恋了，谢谢大家祝福，对象姓夏，人矮眼瞎，请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伤害他。” 夏啾啾：“……” 这话一说，炮火集体就到江淮安那边去了，夏啾啾就看江淮安舌战群儒，一群人从在朋友圈开炮互怼怼到了群里。整个群闹了一晚上，江淮安以一战五雄，撕了大半夜之后，宋哲终于道：“在一起是好事，大家出来吃个饭呗。” 刚好也正是假期，大家时间还算宽裕，于是就定在第二天下午。 江淮安定的餐厅，宋哲开了车过来，先接了她，又去接了夏啾啾。夏啾啾一上车，看见开车的是宋哲，马上就下车要走。宋哲锁了车门道：“夏啾啾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是来报复我的，”夏啾啾一脸认真：“你暗恋江淮安不成，打算在今天和我们两一起同归于尽，我还有大好人生，不能葬送在你手里。” 听到这话，宋哲气笑了：“夏啾啾你什么时候这么能贫的？” 江淮安坐在副驾上，用手撑着头，懒洋洋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呗。” 宋哲一听这话，立刻骂出一句：“艹，你们都给我下车！” “宋哲，你这样不好，”夏啾啾坐在后排系着安全带：“你这个人长得斯斯文文，别总是张口草来草去，和你形象不符合，你这样很容易找不到对象。你想，看见你长相的女生想象中都觉得你一定是个很优雅的男人，结果开口就让人跪了，于是你用你的脸淘汰了喜欢狂野型的女生，用你的性格淘汰了喜欢优雅型的女生……” “行行行，”宋哲赶忙求饶：“姑奶奶我错了，你能别叨叨叨了吗？我以后不说艹了行不？” 听夏啾啾欺负宋哲，江淮安在旁边笑得不行。夏啾啾想了想，突然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宋哲你满十八岁了吗？考驾照了吗？” “考了，”江淮安在旁边补充：“前几个月刚满十八岁，赶紧就去考了，想开车都想疯了他。” “江淮安，你以为我为什么想开车呀？”宋哲冷笑一声：“因为我不想去接妹子的时候骑一小破自行车，带着她在三十八度高温下吃汽车尾气还美名其曰浪漫。” 是了，宋哲说的就是江淮安。江淮安面色沉着，没有出声，夏啾啾立刻一脸认真道：“宋哲你傻啊，带妹子怎么会走机动车道？一看你就没经验啊。” 看夏啾啾一脸认真怼宋哲，江淮安“噗嗤”笑出声来。 宋哲有些无奈：“得，你们两个欺负我一个，你们给我等着，等武邑来了我有了帮手，看我不怼死你们。” “你该找杨薇啊，”夏啾啾脱口而出：“武邑不行，杨薇怼人比较厉害。” 话出口，全场就静了下来。宋哲没有说话，江淮安想了想，有些犹豫道：“你们还没好啊？” “有什么好不好？” 宋哲看着前方，面色平静：“我和她本来也没什么，现在她不吵我，我不找她，有什么不好？” “那你出国的事儿，准备好了吗？” 江淮安没有再追问他和杨薇的事，宋哲点了点头：“托福考了，sat这个月考，等10月再考一次，差不多了。” “有把握吗？” “还好，”宋哲笑了笑：“我英语本来也可以，只是不太会考试，训练一下就好。英语好的情况下，我觉得sat没高考难。” “别掉以轻心了，”江淮安和宋哲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一般说没问题都要出问题。” “江淮安你别咒我啊……” 江淮安和宋哲聊着天的时候，夏啾啾就在她和顾岚、杨薇的三人小群里@杨薇，心急火燎道：“宋哲准备好出国了你知道吧？” “知道。” “你是不是要和他去？” “不要。” 杨薇发了一个“努力”的QQ表情：“我是要上清华北大的女人！不和他们这些资本家同流合污。” 夏啾啾：“……” 过了一会儿，杨薇发了一句：“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人生，我不是为他而活的。” 看到这句话，夏啾啾所有其他询问都停了下来。 这一份中的杨薇，大概比任何人都清醒知道自己要什么。 上辈子的杨薇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夏啾啾回忆着，上辈子的杨薇，她遇见的时候，就是宋哲的妻子，传说中她优雅温柔，热爱慈善，是一个360度无死角，哪怕被狗仔偷拍的照片，都不会抹黑宋家少奶奶的名头。 一个完美得不带任何烟火气息的女人。 直到后来她和宋哲离婚……干起了直播…… 上一辈子，或许是在和宋哲离婚后，她才找到了自己，然而这一辈子，她早明白得多。 “有时候我很感激你，啾啾，”她的话浮现在微信上：“你改变了江淮安，你让我认识了顾岚，沈随，让我明白人生不止是只有感情，还有很多东西。” “每个人都有自尊，都有自己的人生，我不是宋哲的附属，我的感情也不该是由我无条件的改变换来。” 夏啾啾没有说话，顾岚在群里发了个“干得好”的表情。 好久后，夏啾啾也忍不住，发了个“干得好”。 一行人按时间到了餐馆，大家好久没这样聚过，气氛热闹得不行。 饭吃到一半，江淮安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发现是他二叔打过来的。 他举着电话走了出去，恭敬道：“二叔。” “淮安啊，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在悦庭吃饭，”江淮安实话道：“有什么事儿吗？” “哦，你爸今晚要来看你爷爷，他让我叫你晚上回家一趟，全家人聚着吃个饭，你方便吗？” 江淮安看了一眼身后一批人，想了想，还是道：“好的，我马上回来。” 说完之后，江淮安走回包间，同所有人道：“我家里人找，就先回去了。” 说着，江淮安低下头，轻轻亲了一下夏啾啾的额头，在夏啾啾说话前，就提着外衣转身走了出去。 全场安静下来，片刻后，武邑呐呐开口：“江哥脸好红啊……” 说着，他将目光落在夏啾啾脸上，惊叹出声：“哇塞夏啾啾你的脸也好红啊！” “别说了，”宋哲撤了他一把，赶紧道：“吃饭吃饭！” 江淮安打了出租车回家，到了门口，江淮安便看见江言在等他。 江淮安有些诧异：“二叔怎么在门口？” “我算了你从悦庭过来的时间，差不多是这个点，就想着来接你。” 江言笑了笑，领着江淮安往屋里走去。 江言待人接物，从来就是这样体贴柔和，处处为人着想，几乎看不出半点攻击性。如果不是他一心醉心于教书，江淮安有时候真的觉得，江言比他爹强多了。 江言问着江淮安的成绩，领着江淮安进了门。 全家人都在等着江淮安回来，一进饭厅，江淮安就听见江澜欢喜的声音：“淮安回来啦，快过来，坐大姑身边来。” 江淮安忍不住笑了，看见江澜身边留出来的位置，他笑着走过去，坐到江澜身边，抬头同江春水笑眯眯道：“爷爷。” 说着，他将目光落到江城脸上，淡淡点了点头：“爸爸。” 随后便扭头同江澜开始说说笑笑。 江城脸色不太好看，江淮安一直不太主动搭理他，自从他搬出去之后，一直没怎么和他见过面，每一次都是江城主动去找江淮安，江淮安就冷漠以对。 江城本也不是脾气好的，可是经历那么多，也知道自己错了，虽然有脾气，但也没朝着江淮安发。 许青青已经回了老家，江城带着江怀南过来，坐在江淮安对面，看着江淮安和江澜说着话，江春水不时插一句。饭桌上倒也算融洽过得去。 江春水看江城一直在打量江淮安，有心让这对父子气氛缓和一下，轻轻咳嗽了一声道：“淮安马上高三了吧？” “嗯。” 江淮安点点头：“开学就上高三了。” “我听学校老师说你参加了数学竞赛，拿了全国冠军。”江春水心情很好：“你怎么都不和家里说一声？” 听到这话，江城有些诧异：“你这么厉害了？” 明明高一的时候，还是一个一直在倒数的小混混样啊。 江淮安点点头，淡道：“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就没回来说。” 其实是忘了。 在外面浪太嗨，考完就和夏啾啾吵架，然后告白……接到成绩的时候全心全意沉浸在谈恋爱的喜悦中，哪里还记得什么通知家里面？ “这不是小事了，”江城高兴得不行：“拿这么好的成绩，我们要庆祝一下！明天我请客，大家出去吃个饭！” 江城借着机会给江淮安夹菜：“来，多吃点，爸给你夹菜。” 一家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江淮安身上，江怀南坐在一边，垂着眼眸，一言不发。 江言瞧见了，抬手给他加了菜，江怀南诧异抬头，江言笑了笑：“怀南也高一了吧？” “对。”江城点点头：“高一了，成绩还行。” 他现在把江怀南管得很死，江怀南早就没有了当年那股子锐气。江怀南听见江言问话，也不知道怎么就红了鼻子，低下头去。江淮安看见了，低头没有说话，听江言和江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江怀南以前也是做过很多混账事儿，但江淮安却从来也讨厌不起他来，或许是看着江怀南，就会想起以前的自己。 哪个孩子没有过那么点中二期，重点是在那骨子里坏透了没有。 江淮安看着江怀南红着眼扒饭，抬手就给江怀南夹了菜，平静道：“别就吃白米饭。” 饭桌上人都愣了一下，江怀南瞪了江淮安一样，小声道：“谁要你假好心？” 然而却还是低着头，将江淮安夹给他的菜吃了下去。 江淮安笑了笑，竟也没有觉得生气，就觉得江怀南有些孩子气。 这想法出现的时候，江淮安这才察觉，他与当初，果然有些不一样了。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这一点，江春水叹了口气：“淮安长大了。” “是啊，”江言目光里带了几分调笑落在江淮安身上：“我听老师说，你恋爱了？”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将朝着江淮安看了过去，江淮安有了几分不自在：“二叔你听谁说的啊？” 江言抬手摇了摇自己的手机。 “朋友圈啊。” 江淮安愣了愣，他琢磨了一下，不对啊，他明明屏蔽了家里人的？ 江言看出江淮安眼里的疑惑，解释道：“二叔也是有小号的人。” 江淮安也不知道怎么，心里就有了那么几分不舒服，然而江言笑得太坦荡，他居然有了一种指责江言就像是自己太过小气一般的感觉。 于是他也没纠结在这事儿上，坦坦荡荡道：“是，我谈恋爱了。” “别影响学习啊。”江澜忧虑开口，江淮安笑了笑：“大姑你放心，我有数呢。你看我今天成绩好，其实都是谈恋爱谈回来的！” 听到这话，江澜“噗嗤”笑出声来。听见江澜的笑声，江淮安松了口气，觉得还好，家里人的接受度还可以。 要是接受不了……他……就只能硬杠了。 解决女朋友与家庭之间的矛盾，是每个男人的必备技能。他不想当一个在感情里连自己的家庭都解决不了的人。 就这江淮安女朋友的问题，大家聊了许多，江淮安倒也放得开，和他们说了夏啾啾的各种好处之后，江春水问了句：“你们会一起去北京？” “嗯。” “那你这是想娶她啊。”江春水轻笑，江淮安愣了愣，片刻后，他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小声道：“嗯，我想娶她。” 这辈子，就想娶这一个人了。 ☆、第90章 第九十章 听到这话， 江春水倒也没说什么， 就点了点头，同他道：“那好好学习，别耽误了正事。” 江淮安应了下来， 也没多说。 一顿饭吃完后， 江城送着江淮安回了他的公寓，江怀南就坐在后面玩手机， 对前面的人爱答不理。江城看了后视镜里的江怀南一眼，却是问江淮安：“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我住的地方离学校近，每天来回省时间。” “那也总不至于连周末都没时间。” “我高三。” 江淮安平静开口，江城噎了噎， 最后却是什么都没说。一般江城不说话， 江淮安就不说话， 江城看着离江淮安的公寓越来越近，便找了话题道：“那姑娘是不是之前我见过的一个，叫夏什么的来着？” “夏啾啾。” 江淮安提了这个名字，声音里都带了几分温和。江城皱着眉头：“这姑娘看着很一般啊，个子挺矮的， 你看上他什么了？” 听到江城说夏啾啾不好，江淮安有些不开心，瞪了他一眼道：“她可爱，努力， 上进， 符合我所有审美观， 我看上她所有了！” 江城：“……” 面对江淮安如此强硬的态度，江城怂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个子矮也好，看上去就像个小孩一样，一辈子长不大，招人疼，也挺好的。” “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吧，”江城想让自己尽量显得稳重一点，像一个威严的父亲一样一点：“我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有这个资格当我们江家的儿媳妇儿。” “还有脸说资格，”江淮安冷笑一声：“你当江家是有皇位要继承？要不是我靠着我的个人魅力，我都追不回这姑娘！” “我哥说的是真的，”江怀南这次插口了：“这我知道，我们学校成绩最好最帅家里也挺不错好多女生喜欢那个沈随，听说就喜欢夏啾啾！而且还有好多人也喜欢夏啾啾，只是没有沈随优秀就不敢说了，也就我哥脸皮厚，虽然落人家沈随一大截，但是奋勇向前，绝不气馁，那一个叫越战越勇啊！” “你闭嘴。” 江淮安冷冷开口：“管你屁事儿。” 江怀南冷笑一声：“我这是来个老爸揭露事实真相。” “你和这姑娘到底怎么认识的？” 江城很多年没有感受过这种家里人平平静静说话的感觉，他都有些不忍打扰，声音都轻柔了许多，江淮安也没有故意破坏，轻轻柔柔说起夏啾啾来。 他说夏啾啾的时候，语调里都会带着一股不知名的温柔，哪怕是不知道他们关系的人，都能从这股子语气中去感受到他对夏啾啾那份喜欢。 如果说以前还会遮遮掩掩不敢承认，在他和夏啾啾确定关系后，他就开始肆意妄为了。 恋爱的酸臭气息在整个车里蔓延，江城用沉默掩饰尴尬，而江怀南则用嫌弃遮掩向往。等到了公寓门口，江淮安推开车门下去，江城就默默看着他。 他想说些什么，可是多年的沉默让他失去了说出善意的话的能力，他就这么静静看着自己的儿子。江怀南看了江城一眼，他骤然发现自己的父亲两鬓已经带了白发，他心里有些发酸，抿了抿唇，喊出声道：“大哥。” 江淮安顿住步子，回过头来，看见江怀南扭过头去，有些不情愿道：“有时间就回家里看看，你和夏啾啾这事儿还没说完，而且进度也要记得汇报。” 听到这话，江淮安也明白江怀南这是给他找着借口回家，他勾起嘴角，笑了一声：“管你屁事儿，八卦。” “我说你……” 江怀南立刻想要开骂，江淮安转过身子，扬声道：“知道了八卦王。” 说着，江淮安就走进了公寓里，江城舒了口气，他看了看江怀南，江怀南扭过头去，冷哼了一声。 确认了恋爱关系，也就意味着可以光明正大行驶着男朋友的权利。 江淮安每天都想着办法往夏啾啾那里奔，两个人几乎天天腻在一起，他们又回到了补课的课室，只是现在董老师也没有太多课给他们，于是干脆变成了自习室。江淮安看书，而夏啾啾早上画画，下午看书。 本来以为谈了恋爱，就会变的你侬我侬，但是江淮安有着超乎于常人的强大自制力，每天只要到了教室，江淮安就会迅速进入状态，甚至于在夏啾啾走神的时候，还能抬起笔来，敲一敲她的桌子，让她回过神来。 课室里如今没有几个人了，就剩下杨薇还陪着他们。武邑走体育生的路子，而且对自己要求也不高，早就对文化课丧失了信心。而宋哲一心一意准备出国，也没有再来。课室里冷冷清清的，有时候夏啾啾也会觉得有些伤感。 江淮安白天和夏啾啾学习，等晚上就送着夏啾啾回去，然后在那小巷子里，根据白天自习表现来确定，是能拉一拉手，还是有机会亲一口。 两人每天都腻在一起，夏元宝和何琳琳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终于找了个日子，何琳琳将夏啾啾拉了出来，带着她去买衣服。 何琳琳一面选衣服，一面和夏啾啾道：“啾啾啊，你这年纪还这么小，不要太沉迷于感情这种事情。虽然这日子是你开心就好，但是你千万别让自己吃亏呀……” “妈，知道了。” 夏啾啾有些无奈。何琳琳还是不放心，继续叮嘱：“那个江淮安，一看就不是个老实的，你们年轻人谈恋爱，你不要什么都随着他……” 夏啾啾越听越红脸，江淮安不老实这个事儿，感觉全世界都知道一样。 她赶紧拽了件衣服给何琳琳，同她道：“这个好看，你去试试。” 何琳琳手里已经挑了几件，就去试衣服了。她刚进去没多久，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就出现在夏啾啾面前。 “夏小姐，我是江老爷的秘书，老爷想见您一面，不知现在方便吗？” 那女人声音很柔和，看得出并没有什么恶意。这样的气派，加上姓江，夏啾啾脑子里瞬间划过了江淮安的身影，有些踌躇道：“不知道江老爷是江淮安的……” “爷爷。” 那女人从容接道。夏啾啾反应过来，江淮安对自己的爷爷一向是很敬重的，他老人家亲自来找她，她也没有不去见的道理。 于是她点了点头，给何琳琳留了个信，说自己遇到同学先出去一趟，随后便跟着那女人走了出去。 跟着那女人走出商场，进了不远处一个茶楼，服务员引着夏啾啾进了一个包间，进去之后，夏啾啾便看到一个老人，他坐在轮椅上，静静看着她。 他看上去七十多岁，头发被染成了黑色，看上去颇为体面。一双眼如鹰一般锐利，目光落在她身上，全是审视和打量。 这老者身后站着一个男人，那男人看上去不到四十，穿着一件水蓝色的衬衣，带着眼镜，看上去颇为斯文。 夏啾啾定了定心神，她向来人傻胆子大，在这样的气势下，第一个想法居然是，输人不输阵，面对现在的男友、未来的老公的家庭，我要hold住！ 她是在去见江淮安的家人的路上出的车祸，上辈子实际上并没有正式见过江家人，第一次见面，难免有些紧张。 可她还是让自己尽量镇定，她恭恭敬敬道：“江爷爷好，叔叔好，我是江淮安的朋友夏啾啾。” 江春水朝着她点了点头，应出一声：“嗯。” 随后他身边那个男人就出声道：“你先坐，我是江淮安的二叔，我叫江言。” 夏啾啾目光往江言身上看了一眼，对于这个名字，她惯来警惕。 这个男人身上有很多问题和疑点，她清楚知道。 她暗中打量江言，江春水也打量她，越看江春水就越皱起眉头。 来之前江言就把夏啾啾的资料给过他，一个暴发户的女儿，从小娇惯长大，做得都是些不靠谱上不了体面的事儿。比如说之前一面之缘，这姑娘就把江淮安捡回了自己家。对于江淮安而言觉得这是温暖，是夏啾啾救她于水火，但在江春水眼里，这件事对于江淮安是好事，可是他却是不太看得起这种随随便便就把男人捡回自己住所的女孩子的。 夏啾啾这个人在江春水眼里，就是性子轻浮，而出身也不够体面。 江春水这个人极重体面，就像他觉得许青青这个女人不体面，所以哪怕江城娶进了门，他也不会承认许青青的存在。 他来之前就对夏啾啾的印象不太好，见到夏啾啾之后，看她时不时瞟一眼江言，就更觉得不喜。 双方互相打量着，片刻后，江春水先开了口：“我听说，你和淮安正在交往。” 开口就这么劲爆，夏啾啾居然一时都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她呐呐出声：“嗯……是……” “你们年纪还小，应该以学习为重，”江春水声音淡淡的：“淮安玩心重，你别太上心。” 江春水的意思，其实是想委婉提醒夏啾啾，江淮安现在年纪小，感情的事儿都当不得真。 然而夏啾啾却是完全没听明白江春水的意思，只以为江春水怕她耽误江淮安学习，于是她认真点头道：“爷爷你放心，我肯定好好监督他学习。虽然我爱玩，可是我非常严以律人宽以待己。一定能把这个任务完成得很好，江淮安能学习好是我们共同的心愿！” 江春水：“……” 一瞬之间，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他想让自己尽量板着脸，见这姑娘完全不开窍，江春水也不兜圈子，直接道：“其实我并不赞同你们在一起。” 夏啾啾愣了愣，江春水慢慢道：“一直以来，不管别人怎么看淮安，我却仍旧相信，淮安是一个很好、很优秀的孩子，他应该是我们江家的骄傲，我对他赋予了很高的期望。他的婚姻该更有价值，也该找到一个更合适的人。” “那个……”听到这话，夏啾啾有些尴尬：“您是不是太多虑了……” 按照他们现在的年龄算，他们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还在准备高考，怎么就开始思考结婚了？ 夏啾啾想了想，觉得江春水的想法有点无聊，于是她劝说道：“爷爷，结婚这么遥远的事，您就不要在这个时候和江淮安说了，万一他去认真想了，打扰了他备考，那就浪费时间了。” 江春水听了这话，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那他和你谈恋爱就不浪费时间了？” 江春水有点崩溃，夏啾啾立刻道：“爷爷，你这个问题我最近就一直在思考。我们谈恋爱，虽然已经很努力节省时间，我们每天都在互相监督学习，除了吃饭时候聊两句都在努力学习，但是他每天送我的确有点浪费时间，这点我会想办法改进的，爷爷你放心！” “夏啾啾，”江春水皱起眉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说的不是学习不学习，淮安什么性子我还是了解的，我对他很放心。我只是想同你说，你们两别走太近，你配不上他，谈恋爱可以，但结婚，你和你父母，想都不要想！” “这和我父母有什么关系？” 夏啾啾皱起眉头，江春水冷笑了一声，没有多说。 他骨子里对夏元宝这样的暴发户没什么好感，加上江言给的资料，他更是早早就已经对夏啾啾和她的家庭定了性。 这一声冷笑让夏啾啾慢慢回过味来，她反应过来，有些不可思议：“你觉得是我爸妈让我靠近江淮安还想嫁给他的？” 江春水不置可否，夏啾啾震惊了：“江爷爷，您是活在偶像剧里吗？你以为，正常的，稍微有钱一点的人家，会想嫁给江淮安这种的？” “我们淮安有什么不好？”江春水皱起眉头，夏啾啾摆摆手：“淮安好，江淮安可好了，就是江家不太好。” “江爷爷，我这么和你说吧。我嫁进江家有什么好处？为了钱？是，我们家是没有江家有钱，可是我们家也不穷啊，名牌包包、跑车豪宅，还有各种美食……基本上奢侈品我们家都还是买得起的，那我进一步追求钱是做什么？去买建大楼造火箭搅动股市风云？江爷爷，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夏啾啾叹了口气：“你看我，喜欢吃麻辣烫重庆火锅，对奢侈品其实也不敏感，我爸妈给我的钱都用不完，江家的给我就是一种负担了。而为了拿这份负担，我要付出什么呢？首先全世界都要觉得我高攀，包括你们江家人，你们没办法平等看待我，肯定要给我气受。你说我好吃好喝的大小姐，突然就变成了被人鄙视的对象，江爷爷，你觉得我脑子有坑吗？” 江春水：“……” 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觉得自己多年的自信有点被动摇。 夏啾啾越说越有些难过，要是早知道江淮安是这种家世，她一定跑的越远越好。 “真的，实话讲，我喜欢江淮安之前不知道他家庭条件这么好，早知道他家庭条件这么好，我绝对离他要多远有多远。其实见了您之后我也有点担心，嫁给他到底是不是正确决定，我爸妈从小就叮嘱我，一定要找个比我们家穷的，这样我嫁过去才不受气，现在……也不知道江淮安以后会不会变心，对得起我这份牺牲。” 江春水、江言：“……” 看着对面一脸一脸认真忧愁着的少女，江春水慢慢反应过来，感情在她眼里嫁到江家是跳火坑呢？ 他气不打一处来，急促喘息着道：“你……你……” “爷爷你千万别生气！”夏啾啾吓得跳起来：“我不是故意气你的，我就是想让你放心一点，只要江淮安不勉强我，我不会勉强他的。” “你……”江春水的手微微颤抖，江言脸色变了变，抬手同夏啾啾道：“夏小姐还请先离开吧。” 夏啾啾看着江言给江春水喂药，她有些担心，又怕自己添乱，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走了出去。 出去之后，她有些忧愁，第一次见面就给江淮安爷爷气成这样，以后怎么办啊…… 而且一想到江淮安那复杂的家庭状况，夏啾啾更头疼了。人家都说恋爱是两个人的事，结婚就是两个家庭的事，他家这个样子…… 夏啾啾有些犹豫，一面琢磨，一面去找何琳琳。何琳琳还在商场买衣服，看见夏啾啾无精打采的，她瞟了她一眼道：“怎么啦？谁给我们家大小姐气受啊。” “妈，”夏啾啾有些忧愁：“你说要是以后我嫁给一个男人，但是对方家庭都不喜欢我怎么办啊？” “那你喜欢他吗？”何琳琳漫不经心问。夏啾啾毫不犹豫点头：“喜欢。” “那他喜欢你吗？” 夏啾啾也点头：“喜欢。” 何琳琳含笑看了她一眼：“很有信心啊。” 夏啾啾有些不好意思，但对江淮安，她的确很有信心。 何琳琳大概知道夏啾啾问的对象是谁，但她也没点头，就只是道：“妈妈相信你的眼光，你喜欢的男孩子，肯定是个不错的男人。一个不错的男人喜欢你，他会为你摆平他的家庭。如果他的家庭爱他，就像我们爱你，那我们最后总会屈服于你，只要你足够喜欢那个人。如果他的家庭不爱他，那么他也会为你拿出壮士扼腕的气魄，和那个不爱他的家庭一刀两断。” “你不用思考这个问题，”何琳琳笑了笑：“如果一个男人不能把家里理干净来娶你，要么是他性格上优柔寡断有问题，要么是他不够喜欢你。你不用做这么苦恼的选择。” 听了这话，夏啾啾放下心来。上辈子，江淮安家里的事的确从来没有烦过她。她重重点头：“知道了！还是妈妈聪明。” 何琳琳笑了笑，她本来想问夏啾啾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但想了想，她还是没有问。 当孩子长大，她经历苦难时，就不会再想让家人看见自己的狼狈模样。这是一个孩子的自尊，而家长理应维护这份自尊，然后默默的给他们一个避风港，给他们温暖和力量。 夏啾啾和何琳琳逛着商场的时候，江淮安接到了宋哲的电话。 “我爷爷去找夏啾啾了？” 江淮安愣了愣，宋哲挑选着项链，抬头看了一眼刚才夏啾啾走出来的那一栋楼：“对的，你爷爷那秘书，我认识，长得挺漂亮的，之前见过。现在你爷爷和你二叔一起出来了，绝对是他们没错。” 江淮安皱起眉头：“他们去找夏啾啾干嘛？” “你是不是和他们说你想和夏啾啾结婚啊？” “你怎么知道？”江淮安愣了愣，宋哲呆了一下：“还真是啊？江淮安你脑子没坑吧，这话也说？” “我那天看他们反应还好啊……” “装面子谁不会啊？” 宋哲恨铁不成钢：“就你爷爷那脾气，会让夏啾啾这暴发户出身的和你结婚？你想得美哟。” 江淮安抿了抿唇：“行，我知道了。” 说着，他挂了电话，关上书就往江家赶了过去。 江春水前脚才到家里，后脚江淮安就跟了进来，他直接进了大堂，江春水才缓过来，就看见江淮安站在自己面前。江春水立刻猜出来江淮安是知道了自己招夏啾啾的事儿，这个小孙子没事儿不会这么贸贸然就过来。 他皱起眉头，有些虚弱道：“怎么，那小姑娘刚气完我，你就赶着回来气我了？非把我气死才行？” 听到这话，江淮安犹豫了一下，他知道江春水身体不好，不能受刺激。于是他放软了语调：“爷爷找她是什么事儿？” “没什么，就我觉得你们不合适，我去劝劝她。” “爷爷为什么这么想？” 江淮安深吸了一口气，压着性子，耐心询问。江春水冷笑一声：“这种暴发户人家出生的女儿我见多了，她就是巴着你的身份，贪图咱们江家的钱！淮安啊，以后江家都是要留给你的，你这么好的条件，也该娶个配得上自己的对不对？” 听到这话，江淮安忍不住笑了：“爷爷，我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背了二十万来见我……” 江春水愣了愣，江淮安继续道：“她以为我很穷，所以想来帮助我。” 虽然当初事实并不是这样……但江淮安还是张冠李戴给江春水描述夏啾啾的好。毕竟，夏啾啾当年的确是找江淮安，而整个市一中，也就只有他一个江淮安。 江淮安同江春水说着他们相遇，说着当江家抛弃他时，夏啾啾给过他的所有温暖和支撑。 “如果没有她，不会有今天的江淮安。” 江淮安面容平静：“爷爷你说要找个和我相配的人，什么是相配呢？什么是对我好呢？如果说钱，我们江家已经够了，权，我们江家也不缺。我没必要为了这些，去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能让一个已经彻底倒下的江淮安爬起来，能我为她努力变得更好，这就是最匹配，最好了。” 江春水没有说话，他抿了抿唇，许久后，他终于道；“年轻人总是花言巧语说得好听。你敢保证自己真的会为她变得更好？” 江淮安知道江春水是一个重视做大过说的人，于是他直接道：“那么爷爷，我现在是学生，我就履行好我学生的职责。你们放我和她在一起，我只要在模考里有任何一次名次比我上一次模考低，我就和她分手。” 这话他说得十分镇定，没有半点犹豫。江春水静静看着他，他很平静，从头到尾，没有任何情绪失控的状态。 甚至于，他理智的找到了问题的核心，在和他谈判，希望获得他想要的东西。 江春水打量着江淮安，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这个孙子不仅仅是从一个颓废的叛逆少年回到了自己曾经优秀的样子，甚至于，他是从内而外的成长和变化。成绩只是一个外在表现，只是他成长的方向里最显而易见却又是最无用的一个部分。他真正的成长是在内心上，看待世界的方式，对待人的态度。 这一刻江春水甚至要承认，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年，似乎在某些方面，比自己还要豁达和成熟，至少他已经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用温和的方式，理智而冷静的谈判。 江春水同江淮安对峙了片刻后，他突然道：“我其实以为你会和我吵架。” 江淮安愣了愣，听江春水道：“你以前就像一只刺猬，你不好过，谁也都别想好过。” 听到这话，江淮安低低笑了。 “那时候不懂事，慢慢就懂了，这世界上大多数人，其实都和女朋友一样，要哄着陪着。他吵的时候，你就得安静。越觉得着急，越要平静；越觉得快，就越要慢下来。” 江淮安声音变得温柔了许多：“爷爷，我真的觉得，遇见她，喜欢她，其实是很好，很幸运的一件事。这世上再没有一件事，比这一件事，让我觉得更幸运的了。” 江春水没说话，好久后，他终于道：“如果你这样说，那你就去吧。只要有一次你成绩比上一次差，你们就分手。” 听到这话，江淮安便明白这是江春水的让步，他裂开嘴笑起来，点头道：“行的，爷爷，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江春水冷哼了一声，江淮安想了想，试探着道：“爷爷，你到底和夏啾啾说什么了？” 江春水听这话就乐了，他说：“小子，我觉得你水平不行啊。女朋友谈到现在，也还随时想跑。” 这话直击江淮安心底那一点点不为人知的惶恐，他从来知道，这份感情其实是不公平的。他对夏啾啾的依赖，远比夏啾啾对他的依赖来得多的多。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夏啾啾，可夏啾啾就未必了。 他从来不敢去正视这一点，因为他知道这世界从来没有绝对平等的感情，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培养夏啾啾对他的感情——如无意外。 然而明显江春水是这样的意外。 “我同夏啾啾说了，他家这样的暴发户出身，配不上我们家。结果你知道这丫头回我什么？她说，她本来就只想嫁个比她穷的，这样她就可以不受气，如果嫁给你，这是她的牺牲，她还担心以后会不会后悔这份牺牲呢。” 听到这话，江淮安心里微微一颤，这答案虽然在意料之内，但总会让人有那么几分心酸难过。 他艰难笑了笑：“她说得也是。” 她那样幸福的家庭，对于她而言，江家这样的家庭，当然是来受气。 他心里有那么些慌乱，他想立刻去见夏啾啾，却又有些不敢，怕他去见到夏啾啾的时候，就会听到夏啾啾说—— 我想过了，我们不合适。 他们的确不合适，从一开始，似乎就不合适。 夏啾啾找的那个人不是他，夏啾啾的理想型，也从来不是他。他贸贸然闯入她的世界，用自己所有奋力去握住她的手，可是那也从来是，他的一厢情愿。 可是他又不放心不见她，于是他还是问了夏啾啾所在的位置，往那里赶了过去。 夏啾啾接到了江淮安的信息，就决定先不回家，她同何琳琳打个了外出报告，就到附近公园等着江淮安。 江淮安一路狂奔过去，就看见夏啾啾站在那里。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衣，带了个帽子，正蹲在地上喂小松鼠。江淮安喘着粗气跑过去，然后就远远停住。 那画面太美好，他有些不敢惊扰。他就站在远处，静静注视着她。 夏啾啾察觉了有人的目光，她扭过头来，看见了站在一般的江淮安，她扬起笑容：“呀，你来了。” 那笑容如春风一样拂过他的内心，仿佛是一双手，温柔而有力的抚平了他内心里所有波澜和褶皱。 他看见她慢慢站起来，他毫不犹豫冲了过去，猛地抱紧了她，将头埋在她的颈间，沙哑着声音道：“你等着我啊。” “是啊，”夏啾啾仍由他抱着，扬起笑容：“我一直在等你呀。” “会不会很累啊。” “会有点。” 夏啾啾认真想：“刚才没找到坐的地方，就一直在找位置，今天走了一天了，觉得腿酸。最后我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一坐，然后看到他们喂松鼠，我就过来喂松鼠了。有小动物陪我，就没那么累了。” “这么累，”江淮安抱着她，手微微颤抖：“有没有想过，不想等了？” 夏啾啾有些奇怪：“为什么会不等啊？” “我们不是约好的吗？” 她轻笑：“我当然要一直等着你啊。” “夏啾啾，”江淮安听着这毫不犹豫的、没有丝毫犹疑的回答，他觉得有无数情绪涌上来，眼眶忍不住发热，哪怕明白这姑娘估计懵懵懂懂，什么都不明白，却还是忍不住道：“我喜欢你，真他妈喜欢你。” 听到这话，夏啾啾却是皱起眉头，认真道：“别在喜欢我前面加他妈。” “好吧，”江淮安放开她，认真看着她：“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 他的目光太炙热，灼得夏啾啾无法直视，她将头扭到一旁，小声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呀……这又是受什么刺激了？” “我爷爷是不是来找你了？” 江淮安实话实说，夏啾啾一想就明白了：“哦，这事儿啊？” “你……”江淮安有些忐忑，夏啾啾反手挽住他，同他一起往旁边的冷饮店走去，江淮安盯着她，有些犹豫道：“你没有什么想法吗？” “我要有什么想法？” 夏啾啾有些疑惑：“为什么要有想法？” “你不觉得，我家人很难相处吗？” 江淮安低着头，不敢看她。生平头一次，江淮安明白了自卑叫什么感觉，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会有这样诚惶诚恐的心情。 夏啾啾皱着眉头，诚实点头：“是挺难缠的。” 江淮安呼吸一窒，夏啾啾接着道：“可是，也没什么吧。” 毕竟……实际上，他爷爷也没活太长……他爷爷怎么想，对她的影响不是很大。 而且—— “虽然你家人很难缠，可是你也会处理好啊。” 夏啾啾自然而然开口：“你现在是年纪小，等你年纪大一些，你就能游刃有余处理这些事，到时候什么爷爷啊、二叔啊，都是小事。” “江淮安，”她抬眼看他：“你会成长为一个很优秀的男人。那个时候，你想要什么，你会争取。你想娶我，就会为我处理干净所有因你而起的障碍，对不对？” 迎着少女认真的眼神，江淮安愣了愣。 其实这样的信念，他自己都没想过，然而夏啾啾却是从来无条件的相信，他一定是最优秀、最好、最聪明。 他看着她，不由自主点了点头。夏啾啾甜甜笑开：“那就行了。人这辈子，哪里有这么多的一帆风顺？所以有问题，只要能解决，那就可以。而且退一步讲，江淮安，我认真想过了。” 夏啾啾没有看他，她挽着他，微微低头，似乎是在遮掩那一份羞涩。 “如果是你的话，这份委屈，我愿意受。”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0 “如果是你的话， 这份委屈，我愿意受。” 话落在江淮安耳朵里，他却觉得自己仿佛是完全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他呆呆看着夏啾啾， 好久后，才慢慢反应过来。 这世上有诸多委屈， 不是每一个人，我都愿意为他受。 可是如果这个人叫江淮安， 那我便受得。 看着小姑娘低着头，似乎是不好意思的模样，江淮安喉头发紧，好久后，他沙哑着声音道：“你放心吧， 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夏啾啾，”他认真道：“你跟着我， 我一定让你， 过得比以前更好。” 夏啾啾听了这话就笑了：“你别和我说这些，好好读书才是正经事。” 江淮安拼命点头。 读书才是正经事， 成绩不好，女朋友都能给你没了。 回去之后，江淮安对学习那叫一个叫做激情高涨。 他本来就已经属于学习狂人的类型， 开学之后所有人都发现， 江淮安根本不知道是打了什么鸡血， 连吃饭都保证在两分钟之内完成， 口头禅就是：“还有卷子吗？我来一套？” 这狂热的样子让所有人都害怕，纷纷跟着学习起来。开学没有一个月，理科班的人就全都熬出了黑眼圈。江淮安皮糙肉厚看上去还不明显，而且他本来就是属于精力旺盛类型，平时睡多少都不会觉得困顿，可夏啾啾遇到杨薇的时候，就完全被震撼了。 那硕大的黑眼圈，让杨薇整个人都显得格外萎靡不振。 杨薇是来上厕所顺便泡咖啡的，夏啾啾看着她加的特浓咖啡，不由得有些害怕道：“你这个，有点夸张了吧？” “我能怎么办？” 杨薇悠悠开口：“全班现在都疯了，我不跟‘疯’一下，我心里慌，感觉自己不合群。” “你们班在高考面前也太夸张了吧……” 作为一个艺术生，夏啾啾忍不住咋舌：“你们成绩已经很好了，不用这么拼，真的。” “这能怪我们吗？！” 杨薇有些愤怒：“这都怪江淮安，本来大家就紧张，他还要搞这种紧张氛围，每天活力满满到处找卷子做，明明已经是保送生了他何必？！” “额……” 夏啾啾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跟着杨薇回去的路上，听着杨薇一直在骂：“他现在成绩稳坐第一，还这么努力，就算我们不想努力，也扛不住老班打鸡血啊。” 说着，杨薇学着他们班主任的模样，一手端着咖啡，一手翘着兰花指，用尖锐的声音道：“你看看人家江淮安，你再看看你们。人家高二时候考多少，现在考多少，一年时间，你们也不看看自己堕落成什么样了？！你们有江淮安聪明吗？没人家聪明，为什么连努力都没人家努力？！” 杨薇越说越愤怒，最后，她总结下来：“你们闲着没事儿，谈什么恋爱？！” “额……”夏啾啾犹豫道：“为了……高考加油？”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看着夏啾啾那小心翼翼又暗自窃喜的模样， 杨薇一口气不上不下，最后摆了摆手， “算了算了，我和你计较什么， 走了啊。” 杨薇把江淮安说得那么凶猛， 夏啾啾却完全没看出来。江淮安再忙，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也是要送着夏啾啾出校门的。虽然就是从教室到校门口短短一小节路，江淮安却总能走得又漫又长。 他喜欢拉着她的手，就算是在学校里， 他也从来没格忌讳。两家家长允许之后，每天他都在教室门口等着夏啾啾， 然后背着夏啾啾的书包，大大方方拉着夏啾啾往外走去。 灯火下的少年欢喜又骄傲， 怕全世界少了一个人知道他们两谈恋爱了，巴不得见谁都拉着手炫耀。一时间单身狗都绕着他们走， 就怕迎面一盆狗粮砸脸上。 妈的， 脸疼。 夏啾啾很喜欢这种感觉， 看着这个人像献宝一样让全世界看到自己，她就觉得内心盈满了一种小小的喜悦。于是每一次又害羞， 又高兴。 高三开始没多久之后， 夏啾啾作为艺术生就开始了集训， 在学校的时间就少了很多。于是江淮安就从每天见到夏啾啾， 变成了每周见到夏啾啾。隔了好久才见到女朋友的少年眼冒绿光， 如狼似虎，以至于每次夏啾啾都要和他约法三章。 首先，只能亲一下。 其次，只能亲30s。 好吧，如果考得好，那就多亲几下。 美色当头，江淮安已经完全失去了作为正常人的生活状态，用杨薇来的话来说，他对学习仿若吸毒——兴奋！激情！狂热！ 江淮安不好意思告诉别人，每次想到只要考得好以后就能多亲亲夏啾啾，他就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这种状态下的江淮安有种势不可挡的气质，第一次高三模拟联考就拿下了全市第十，一中第一。南城的教育水平在全省偏高，一般全市第十也就稳在了全省前五十的范围里。 这样的好消息一中赶紧打电话给了江家报喜，江言得到消息的时候，江春水昏昏欲睡，江言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江言的手机，心里有了数，等江春水挂了电话，沙哑着声音慢慢道：“是不是淮安这次的成绩考得好？” “嗯。”江言点了点头：“考得不错，拿全校第一了呢。” “他不是经常拿吗？”江春水轻轻咳嗽：“这有什么好报喜的？” “毕竟是第一次全市模考。” 江春水说话很虚弱，江言从旁边拿了药过来给他：“爸爸，吃药吧。” 江春水在江言的服侍下吃了药，吃下药后，他艰难道：“晚上把全家子都叫过来，吃顿饭吧。” 江言应了声，正要去打电话，就听江春水道：“让江怀南别来。” 江言愣了愣，最后还是点头，去打了电话。 接到电话时江淮安正在做题，他下意识想拒绝，最近几乎所有的活动，出了夏啾啾他都选择了拒绝，然而想到江春水的身体，他还是应了下来。 江春水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少见一面是一面。 江淮安请了晚上的晚自习，回到了江家，进门之后，发现家里所有人都在，唯独江怀南不在。江淮安有些奇怪，下意识道：“江怀南呢？” “你先坐。” 江春水抬手指了指边上的位置，江淮安心里咯噔一下，便知道今天不是一顿晚饭这么简单了。 他按照江春水说的坐下，江春水咳嗽了几声，随后道：“这次过来，是想和你们商量一下后事……” “爸！”江澜一听这话就着急了：“你这是说些什么……” “早就该说的。”江春水摆了摆手：“我这身体，我清楚。” 江澜愣了愣，最后抿了抿唇，终于还是没有说话，江春水抬眼看了三个子女一圈，慢慢道：“我名下的财产，我都做了分配，按着以前我说过的，江氏集团名下百分之三的股份分给小澜，外加居心湖那边的两套别墅和明新、亿佳这两个子公司，以及三亿现金。” 江澜没说话，她垂着头，眼睛红红的。 她嫁的人家本也不错，她自己在夫家经营这么多年，这些钱对她来说也并没有那么重要。江春水执意要给她这一部分，也不过是为了证明她虽然是女儿，但也是江家的人。这份关爱江澜明白，所以心里越发难受起来。 江春水安排了江澜的，又转头同江言道：“阿言这些年也帮着家里打理了很多事，如今你手下有多少东西，那就拿多少东西吧。” “爸……”江言哽咽出声：“我不用的……” “该是你的，我一样不会少。” 江春水轻咳了两声，然而剩下一句话，江言却也明白，不该是你的，你也不要争。 说完了江言的，江春水转头看向江城。 “你……” 江城抿着唇，没有说话，江春水看着他，好久后，叹了口气道：“我早些就想将家业交给你，但你对许青青那女人的态度让我实在没法放心。你名下的东西还是你的，至于江家的东西……淮安今年也十八岁了，十八岁之后，我便将财产全都给他，你没意见吧？” 江城愣了愣，片刻后，他张了张口道：“可是怀南……” “你名下的，你可以全部给他。” 江春水喘了口气，如果在他精气神还好的时候，或许早就已经跳起来骂江城了，可他如今骂不动了，虚弱着声音，慢慢道：“我和你吵了十几年，许青青那个女人我不会认，江怀南我也不会认。当年我说过，你要是执意和淮安他妈离婚娶许青青，那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她既然爱你，想必不会眼红这些。你疼爱他们母子，我管不了了，可是我手里的东西，他们一根毛都别想碰到。就他们两这不成器的东西，交到他们手里，也是浪费。” 听了这话，江城似乎是想要说什么，然而出口之前，他却下意识看了一眼江淮安。江淮安察觉到他的目光，他没有说话，垂下眼眸，看着地面。 江城明了了江淮安的态度，叹了口气，便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高跟鞋哒哒的响声，随后就听许青青的急促的声音从传了进来：“爸，处理后事这么重要的事，您怎么都不让人通知我一声？！” 说着，许青青就从外面转了进来。 她看上去憔悴了许多，穿着旗袍倍感纤弱，江怀南跟在她身后，似乎很是羞愧的模样，整个头快低到递上去。 许青青看着江春水，含着眼泪道：“不知道爸爸打算如何安置我和怀南？” “别叫我爸，”江春水似乎是累了，眯着眼道：“我就江澜一个女儿。” “江城，”许青青看向江城，红着眼睛：“你说。” 江城垂着头，小声道：“我名下的财产，可以都是怀南的。” “那江淮安呢？！” 江城没有说话，许青青提了声音：“之前说给你的江氏集团40%的股份这些都不作数了吗？！” “你别闹了。” 江城低着头，有些尴尬，许青青见江城没了反应，便朝着江春水冲过去，猛地跪了下去，嚎哭出声：“爸，你不能这样不公平的啊。同样都是孙子，你怎么能偏心成这样啊？！” “虽然都是孙子，但是他们母亲不一样，”江春水终于开口，虚弱出声：“你自己做的孽，就要自己偿。许青青，你什么出身自己怕是忘了，江城名下的财产还不够填你的心吗？” “我什么出身……” 许青青愣了愣，片刻后，她大笑出声来：“是是是，我许青青出身低贱，一辈子入不得您老的眼。但是也不知道您老是多高风亮节，您瞧不上我，可您的儿子不还是娶了我吗？” 许青青也不再装可怜了，从地上站起来，狠狠盯着江春水：“您江家门槛高，我们这些人不入流就不该进，可是江春水，您拦了一辈子，我不还是来了吗？知道为什么我嫁给你儿子吗？知道为什么你老婆这么早就去了吗？知道为什么您大儿子死得早吗？” “因为你作孽！” 许青青猛地提高了声音：“你这个老王八蛋作孽太多，报应……” “许青青！” 江澜猛地跳起来，一把推在许青青身上：“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八道？”许青青冷笑：“我怎么胡说八道了？他说我下三滥，他自己就没碰过我们这样的？他说怀南不够格，他自己就没几个私生子？他……” “滚出去……”江澜打断她，颤抖着声：“你给我滚出去……” “爸！” 江澜话没说完，就听见江言一声惊叫，大家这才发现，江春水呼吸已经急促了起来，江言赶紧将江春水放到地上，江淮安立刻拨打了120，兵荒马乱一阵子后，江春水进了医院，这才安稳下来。 等出了病房，江城转过头去，便朝着许青青吼出声来：“你满意了吧？！我爸进了ICU，你心满意足了？！” “是啊，”许青青冷笑：“他要是死了，我更是要回去大吃大喝，庆祝一番。” “许青青！” 江城提了声音，他呆呆看着面前面目全非的女人，好半天才慢慢反应过来：“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是他先偏心的。” 许青青将头发挽在耳后，没见丝毫愧疚，平静道：“当年是他逼着咱们分手，我成了你情人，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嫁给了你，他却一直不肯正眼看我。” “他欺我辱我，我都可以忍，现在他怎么对怀南的？！” 许青青猛地抬头：“不患寡而患不均，江城你扪心自问，这么对怀南公平吗？！” 江城被许青青问得哑口无声，江淮安从病房里走出来，看见对峙的夫妻，听见这话，他轻轻一笑：“你问江城公不公平，你问过我妈公平吗？” “许青青，我不知道当年我爷爷对你做了什么，可是我问你，他是怎么逼你的，他用不法手段了？他人身囚禁了？如果他把你关了起来，那我给你道歉，你马上去警局报案起诉，早能把我爷爷关很多年。你倒是和我说，他到底怎么逼你和江城了？” 看过江春水对夏啾啾做的事，对于江春水的手段，江淮安有了大致的了解。他靠在门边，双手环在胸前：“我不问你们到底怎么分开，这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问题是你们自己的爱情，为什么要拉扯上我妈？” “许青青我妈怎么死的你不明白？你心里就没有半分愧疚？我妈癌症晚期的时候，就那么一点时间了，”江淮安哑着声音：“你，江城，你们都没有想过她。你拉着她丈夫，沉浸在你的爱情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这是别人丈夫啊？！” “可是我先认识你爸的！” “但和江城结婚的是我妈，你就是小三你还不清楚吗？！” 江淮安暴怒出声：“难道这么多年你他妈还以为自己是真爱？！一个结了婚一个偷偷摸摸躲躲藏藏，你干的是什么事儿你他妈自己心里没点数？” 许青青被他吼得愣住，江淮安指着她的鼻尖：“这事儿不怪你一个人，我恨的也不是你一个人，我最恨的是他，”江淮安将手指向江城，江城僵住了身子，江淮安目光盯着许青青：“可是，这不代表你没错。你和谁都能讲公平，但在我面前，你不配。你欠了我一个妈，你欠了我一条命。” 许青青看着江淮安，张了张口，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旁边江怀南靠在墙上，他一直低着头，听着这些人争吵。 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多余的，他不知道自己站在这里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江淮安目光从许青青脸上挪走，抬头看向一旁低着头的江怀南，他也不知道怎么，可能是同病相怜想起了当初的自己，又或许是骤然想起了那一声不情不愿又饱含热情的“大哥”。他走上前去，同江怀南道：“你跟我走。” 江怀南没有任何反抗，就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跟着他走了出去。 两人上了阳台，从医院楼顶上眺望这个城市。 江怀南从包里拿出烟来，递了一根给江淮安，江淮安瞟了他一眼：“我不抽，你也别抽，我不喜欢吸二手烟。” “哦。”江怀南把烟收了起来，垂下头去。 两个人沉默着不说话，许久后，江淮安突然开口道：“什么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 江怀南有些不明白，但问出来之后，他突然又明白了江淮安是在问什么。 他在问他，面临这一切，是什么感觉。 烟没有点燃，在江怀南手里打着转。 他眺望着远方，却是莫名其妙问了句：“你当年总和老爸吵架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不等江淮安回答，他自己就解答了：“是不是觉得自己挺多余的？” “我、爸爸、我妈，我们三个人组成了一个家庭，你就旁观着，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多余？” “其实不是你这么觉得，很多时候我也这么感觉。咱们不是一个妈生的，大概这辈子都当不了亲兄弟。你和老爸说话，我就觉得自己是多余的，老爸对你和我感觉完全不一样，我以前总觉得他对你好，所以我特别嫉妒。” “对我好？”江淮安嘲讽笑开，江怀南目光落到他脸上：“你不知道，他对你有多大的期望。同样是考试，我不管考多少分，他都只会说‘好好好’，可是你就不一样，你考多少分，他都觉得这不是你的水平。” “你该是什么水平？”江怀南勾起嘴角，眼里带了嘲讽：“江怀南什么水平都正常，江淮安那就该是天之骄子，只考个普通成绩，怎么行啊？” “你应该是他的骄傲，可我不是。他从来不敢在外面吹嘘我，或者夸赞我。我一开始不懂，后来慢慢明白了原因。” “我妈是个小三。”他平静开口，“你没说错，她是个小三，而我是个小三的儿子。” “你是江家的孙子，我不是。你是江城正大光明的儿子，我和个私生子，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我以前特别喜欢找你麻烦，一方面是因为嫉妒，另一方面，”江怀南抬手摸了一把头发，想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却哑了嗓子：“我想证明，我比你重要。” “只有在找你麻烦的时候，我能找到一点安全感。” “那你的安全感真微薄。”江淮安平静出声，江怀南笑了笑：“后来我发现，你这个人其实真的不错。我对你这么差，老爸打我的时候，你也能将心比心骂他。有时候我会想，其实你当哥哥，也是不错的吧。” 江淮安没说话，和江怀南针锋相对惯了，面对这样骤然而来的好意，他有些不知所措。 江怀南看着远方，继续说着：“我没想过要争什么，也没想过要抢什么。我妈带着我来的时候，我也觉得尴尬。可是这么□□裸听着我不是江家人，觉得我和你不一样，我心里……” 江怀南顿了顿，似乎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好半天，却也只是说了句：“挺茫然，也挺难过的。” “我从来不是江家人，从来当不上。我不明白为什么，不是我选择的出生，可是我又要注定背负。你们都在谈公平，我妈说江春水对她不公平，你说我妈和老爸对你妈和你不公平，可我呢？我又公平？” 江怀南苦笑了一下，没有再多说什么。 江淮安看着江怀南的侧脸，一年时间，江怀南似乎长高了甚多，神色也带了过去没有的成熟。江淮安静静看着，片刻后，他突然抬起手，搭在了江怀南肩膀上，笑着道：“兄弟，钱并不重要。” “那是你有钱。” 江怀南翻了个白眼，往下一指：“你问问那些街上乞丐，钱重不重要？” “行吧，”江淮安露出无奈的神色：“那这样，咱们家的财产，不靠分，靠挣。如果这次高考，我考上了清华，这份财产就是我挣的。如果我考不上清华，就等你考，你考上了，财产就是你的，你没考上，咱们俩就看谁考的名次高，就是谁的。你看怎么样？” “你脑子有病吧？” 江怀南愣了愣，有些不理解江淮安为什么要提出这个要求。江淮安撑着下巴瞧他：“我就问你答不答应吧。”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江淮安想了想，语重心长道：“这就是一个哥哥的爱啊。” 江怀南确定了，江淮安脑子有坑。 他目光复杂看着江淮安，江淮安扭过头去，慢慢道：“上一辈是上一辈的事儿，这一辈子，只要你别学你妈，好好做人，那你就是我弟弟。” “但是在我这里，有我这里的规矩。东西不能白白的拿，都要靠自己努力自己争。你要当我弟，就得答应我。” “行吧……” 江怀南别扭开口：“就这样了，随便吧。” 江淮安笑了笑，没多话。 和江怀南聊了会儿天，大家该去休息的就都去休息了，就留下江淮安和江言给江春水守夜。 本来也轮不到江淮安做这些，可是江淮安不放心江春水，也就留了下来。好在江春水情况基本稳定，没什么大碍，江淮安也还算安心。 夏啾啾集训画完画，给就江淮安发了信息，江淮安瞧见夏啾啾的信息，立刻给夏啾啾回了电话。 夏啾啾有些诧异：“你没在自习啊？” “没。”听着夏啾啾的声音，江淮安就觉得心里平静下来，他靠在医院长廊的墙上，低着头笑：“在医院呢。” “你怎么了？” 夏啾啾有些紧张，江淮安忙安抚她：“没怎么，是我爷爷的事儿。” 江淮安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夏啾啾听得目瞪口呆的，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你怎么想的啊？” “就觉得，江怀南吧……”江淮安想了想：“也怪可怜的。” “而且，”江淮安声音突然明亮起来：“区区清华嘛，我考得上的呀。” 听到这话，夏啾啾严肃道：“不要骄傲自满，掉以轻心。” “行啦行啦，”江淮安声音软下来：“我逗你玩呢，你想不想我？” “不想。” 夏啾啾立刻否认。江淮安轻笑：“小骗子。” “你怎么这么盲目自信啊？” “我这不是自信。”江淮安听见夏啾啾不开心，想象着小姑娘气鼓鼓的样子，便觉得有些好笑：“我这是对世界充满希望。” “唉唉我不管你这些，”夏啾啾觉得再和他多说就要被洗脑了，赶紧道：“反正你要好好学习，知不知道？要是考不上清华，你就不要来见我。” 这可严重了。 江淮安赶紧严肃了声音，仿佛士兵面对长官一样：“明白，我保证完成任务。” 夏啾啾听着好笑：“你怎么都没格正经时候的？” “我有的呀，”江淮安赶忙开口，夏啾啾有些疑惑：“什么时候？” 江淮安压低了声音，小声回答：“就亲你的时候呀。” 血气猛地涌上来，夏啾啾涨红了脸：“你这个人……” “别害羞别害羞，”江淮安隔着电话耍无赖：“你一害羞我就想亲你。” 夏啾啾：“……” 真的是流氓到没谁了。 夏啾啾沉默下去，给了江淮安思索的空间。 这一天兵荒马乱，他在电话里，就这么平静听着夏啾啾的呼吸声，就觉得什么都好了。 很安稳。 很温和。 “夏啾啾，”他慢慢开口：“谢谢你啊。” “嗯？” 夏啾啾有些疑惑。 “其实以前，我是想过报复江城、许青青还有江怀南的。” 江淮安垂下眼眸，说着自己年少的内心：“那时候我恨他们，讨厌他们，觉得我人生所有的不幸都是他们带来，我妈的不幸也是他们带来的，所以我要报复他们。” “我被仇恨蒙住了眼睛，太多年。我有无数次想过，如果当年他们没在一起，我妈是不是就不会死。” 夏啾啾静静听着，她从江淮安言语里听出了稍有的脆弱和茫然，他靠着墙，感叹出声：“我以前每次都会告诉自己，对，都怪他们。我人生所有的悲剧，都源于他们。可是今天我去想了，我却想起了很多细节。” “我爸妈早就离婚了，在很久以前。”江淮安声音平静：“他们的离婚协议不是在我知道他们离婚那年写的，他们离婚了很久，但是两人都没有说，只是为了我一直假装在一起。” “我妈最后走到自杀，也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背叛。她太疼太绝望了，是疼痛和生活一点点逼死了她。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怨恨江城，我甚至于不知道她对他的感情到底是怎样的。他们两的婚姻不是开始于爱情，而他们又太擅长于伪装，我甚至不知道，我母亲到底有没有爱过他。” “只是不管怎么样，背叛是真的。” 江淮安低下声去：“我不会原谅他，也不能原谅他。” “嗯。”夏啾啾轻轻应了一声：“不管怎样，我都支持你。” “我以为我会这么在仇恨里过一辈子，可是今天我突然发现，夏啾啾，”江淮安微笑：“我不恨他们了。” “我不但不恨他们，我还从每一个人身上，看到了善和爱。” “我觉得全世界爱着我，”江淮安笑出声来：“我不知道这份变化源于哪里，这份变化太错不及防了，所以我就想啊，为什么我会觉得全世界爱着我呢？为什么我会突然觉得整个世界如此可爱呢？我左思右想，我觉得吧……” “夏啾啾，”他声音轻和：“爱一个人，被一个人爱，真的会改变全世界的。” 至少，能改变你的世界。 夏啾啾听着，她靠在床上，画着画的笔尖微微顿住。 画面上是一个少年，他坐在窗户边上，低头写着卷子。 这是她这一年最常看见的江淮安，当她没有集训的时候，她每次抬头，都能看见对面窗户边上的少年。 他做事很专注，但是她盯着他看久了，他也会察觉，然后他就会抬起头，看向她的方向，注意到她的目光，他就微微一笑。 于是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温和起来。 夏啾啾握着手机，看着画面上的江淮安，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有种错觉，画面上的江淮安，或许会在某一刻慢慢抬头，然后对她露出笑容。 那笑容没有半点阴霾不安，和江淮安描述的这个对世界充满了恨意的少年截然不同。 夏啾啾看着画面，好久好久，终于出声。 “江淮安，”她声音平静：“我爱你。” 爱你的笑容，爱你的宽容，爱你的温暖，爱你的阳光。 愿我的爱传进你心里，驱逐黑暗，得见天光。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和夏啾啾通完电话， 江淮安心里所有的起伏都像被一双手熨得服服帖帖。 他收了电话进屋，看见江言坐在江春水旁边，抬头看向他， 笑了笑道：“和女朋友打电话呢？” “嗯。” 江淮安点了点头，不自觉浮现出一抹笑意：“听着她说几句话， 心里就安定了。” “这么喜欢一个姑娘，真好啊。”江言眼里露出暖光， 想了想， 他又道：“方才你和怀南一起出去， 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 ”江淮安坐在江春水旁边，漫不经心道：“就是我和他说， 爷爷给我的财产的事儿，我们两凭本事争。我要是考上清华， 这是我应得的。要是我没考上清华，就看我们两高考谁考得好。” “你这不是孩子话吗？”江言有些无奈：“你们都不在一年高考……” “可以看名次。” “最重要的事儿，你爷爷都说给你的东西了， 你还给怀南机会做什么？” “怀南……”江淮安迟疑了片刻， 最后终于道：“既然生下来了， 就好好当江家人吧。总不能生让他生了，管又不好好管。” “许青青作孽是许青青的事儿，没有说父亲杀了人让儿子坐牢的道理。父债子偿只是让人找个发泄渠道而已， 江怀南也不是求着许青青生下他的， 因为出生就要去背负罪责， 这不公平，也太残忍。” 江言没说话，江淮安见他没有言语，抬头看向江言，却发现他发着呆，江淮安叫他的名字：“二叔？” “嗯？” 江言回了神，他连忙用手抬了抬眼镜，想遮掩自己那份不安，看着江淮安道：“你方才说什么来着？” 江淮安笑了笑：“没什么，就是闲聊，方才二叔在想什么？” “没什么，”江言笑了笑：“就觉得，要是我有个孩子，就好了。” 江言没有孩子。 他曾经有过，却在一场车祸里没了。后来他和妻子一直在尝试怀孕，却一直没有成功，走访名医之后，最后才查出来，江言弱精，本身也很难有孩子。 后来一直折腾，想尽了办法，但孩子这事儿得看天意，没有就是没有，也强求不了。 江淮安觉得自己是戳到了江言的痛楚，忙道：“对不起二叔……” “嗨，这有什么对不起的。” 江言摆了摆手，随后同江淮安道：“你爷爷的病情也已经控制了，你明天还要上课，去休息吧。” 江淮安看了江春水一眼，抿了抿唇，终于还是点了头，走了出去。 江春水的病情控制得好，后面江淮安就每天打了电话问候，确认江春水的情况后，这才安心。 第一场冬雪降临南城时，全市第二次模拟考开始。 为了让学生产生紧张感，南城的模拟联考搞得十分正式，和高考整个流程都差不多。夏啾啾这些艺术生也要求参加联考，她大清早穿了校服，在外面套了件羽绒衣，带了个耳罩，就往学校赶了过去。 她在路上提前联系了江淮安，江淮安便早早等在学校门口。 老远见到夏家的车开过来，江淮安赶紧跑到了路边。车停下来后，夏啾啾在车里收拾着零散的东西，没有下车。 她穿得太厚，羽绒衣让她行动迟缓。 她捡着自己的耳机线、小零食、小包包…… 就在这时候，有人敲了敲她的车窗，司机体贴的让车窗降了下去，露出外面少年含笑的面容。 他往车里扫去，看见了一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胖子。 确切说，这不是个小胖子，这是被裹胖的小姑娘。 两人四目相对，江淮安温和道：“小姐，坐摩托吗？去考场5块钱。” 夏啾啾“噗嗤”笑出声来，她将最后的耳机线装进口袋里，然后慢慢吞吞挪了下去。 江淮安给她开门，看着她艰难挪出来。她带了一个兔子耳罩，看上去越发可爱，江淮安抬手揪了揪兔子耳朵，给她哈了口气。 夏啾啾忍不住往旁边跳了一下，支吾道：“你干什么呀。” “看你可爱，欺负你。” 江淮安又忍不住揉了一把她耳朵，然后他发现她背着一个大包，有些奇怪道：“你带这么大个包做什么？” “就……准备充足一点。” 夏啾啾有些不好意思：“我听说模拟考和高考很像，要重视，所以我准备了很多。我准备了葡萄糖、饼干、巧克力……” “你准备这么多吃的干嘛？”江淮安有些不解，夏啾啾不好意思道：“就，准备好了，万一考场上体力不支，可以吃点补充糖分。” 江淮安：“……” “还有呢？”江淮安定了定神，继续道：“还有什么？” “清凉油。” “这又是干什么的？” “我听说考场上有人故意喷劣质香水，企图用味道让旁边考生崩溃，从而减少潜在对手。如果遇到这种人，我可以用清凉油抵抗一下，不至于被香水扰乱心神。” 江淮安：“……” 他感觉自己从另一个角度认识了了一下高考。 这哪里是高考，这明明是宫心计。 女人的世界，果然不同凡响。 江淮安镇定了一下，接着道：“还有吗？” “还有……” 夏啾啾翻出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东西，江淮安抬头揉了揉太阳穴。 之前夏啾啾给沈随加油的时候就是在校门口，她并不清楚高考的额流程。上一次模拟考她也没来，还以为高考和平时期末考或许是差不多的。 江淮安听着夏啾啾给他报的物品单子，深吸了一口气后开口道：“这些东西都是不准带进去的，你别浪费时间了。” 说着，江淮安把包从夏啾啾背上拿下来，翻出了笔道：“就这些，拿着去吧。” 夏啾啾“啊”了一声，仿佛是有些失望的样子。江淮安忍不住笑了，抬手弹了弹她的脑门：“去吧，好好考，你可是要考清华美院的女人。” “知道了，”夏啾啾点了点头，顿时充满了勇气，想了想，她问江淮安：“这次你觉得自己能考全市第几啊？” 江淮安斜眼瞧了她一眼：“又没奖励，考第几不都一样？” “那，”夏啾啾有些不好意思：“你要什么奖励啊？” “你想要我考第几啊？” 江淮安看着夏啾啾红着脸的模样，背着书包，双手环在胸前，笑眯眯询问。夏啾啾低着头：“那当然，第一最好啦……” “行吧。”江淮安点点头：“那我要是考全市第一，你怎么奖励我？” “你要什么奖励？” 江淮安想了想，附在夏啾啾耳边，小声道：“我想摸一下。” 夏啾啾愣了愣：“摸什么？” 江淮安轻咳了一声，目光往夏啾啾胸前看了过去，夏啾啾顿时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他，涨红了脸，小声道：“你……你流氓！” 江淮安也有些不好意思，看见旁边人看过来的眼神，轻咳了一声道：“你随意吧，我走了。” 江淮安没走两步，就感觉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手机来，看见了一句委委屈屈的话。 “好吧……” 啧。 江淮安心里琢磨，他就知道夏啾啾这个人，心口不一。 不过想了想奖品，江淮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不行不行，好好做卷子冷静一下。 一连考了两天，考完的时候，全市高三的学生都临近崩溃。大多数人回去倒头就睡，就江淮安精力旺盛，拖着夏啾啾一群人去打火锅。 夏啾啾叫上了顾岚杨薇，江淮安叫上武邑宋哲，六个人跑到重庆火锅店里，大吃特吃了一顿。 在夏啾啾的陪同下，江淮安终于学会了吃红锅，他放了葱蒜，倒了香油，然后放了些耗油和醋，蘸料调出来，味道和上辈子夏啾啾尝过的，近乎分毫不差。 火锅升腾起雾气，夏啾啾看着江淮安雾后朦胧的脸。 他和未来长得越来越像，言谈举止也越发相似，甚至于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那点柔光，都一模一样。尝着他给的调料，看着那个人，夏啾啾越发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自己面前这个人，到底是谁。 过去和未来在这一瞬间似乎有片刻的重叠，让夏啾啾神智有些模糊。 元旦前一天放了第二次模拟考的成绩。夏啾啾成绩不算出众，中规中矩，但是作为艺考生来说，也算是不错了。 她拿到成绩没有多久，就接到了江淮安的信息：“要不要去倒数？” 夏啾啾想了想，跑出去找何琳琳。 何琳琳正在手机打QQ麻将，两年时间，何琳琳已经成为了QQ麻将高端玩家。 夏啾啾站在她背后，听着里面传来的出牌声，拿着手机，小心翼翼道：“妈，我今晚上，能不能晚点回来啊？” “去倒数是吧？” 何琳琳完全没有警惕，夏啾啾红着脸点头，何琳琳大手一挥：“去吧，你弟都去了，你也去，记得给我报平安，别晚得太过分。” “谢谢妈。” 夏啾啾赶紧上去，给何琳琳一个大大的拥抱。 得到了何琳琳的许可，夏啾啾连忙去给江淮安发了个“OK”。 江淮安似乎深思熟虑了许久，立刻回了时间地点。夏啾啾看见时间地点，有些恍惚发现，他定的地方，其实是她结婚前，和上一世江淮安最后跨年的地方。 他们自从在一起后，江淮安就说，每一年跨年他们都要一起过，要一起过到白头，因此所有的跨年，他们都没落下。 最后一次跨年就是在这个丽香大酒店，这个大酒店有一个顶层旋转餐厅，视野在南城可说最佳。而每年跨年倒数的地方都在香江，丽香大酒店刚好位于倒数的广场附近，可以俯瞰着城市大钟，是众多高富帅白富美们最爱的一个跨年地点。江淮安居然在这一天订到了丽香的位置，应该是提前了很久，做了很多准备的。 那一年江淮安就是在这个酒店里给她求的婚。 想到这个酒店，夏啾啾就隐约觉得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江淮安约定的时间是六点，他来接她，于是整个下午夏啾啾就在打扮。 拿着发卷将头发卷起来，将刘海吹好，俢理了充满了杂毛的眉毛，用眉粉轻轻扫过。 她像所有要出门约会的精致姑娘一样打扮着自己，甚至于连唇毛都解决得一干二净。 等到了六点的时候，她已经画好了淡妆，穿了一条粉红色带钻的长裙，外面披了一件貂毛外套，浑身毛茸茸的，散发着可爱的气息。 一般人这么穿都会显得有些奇怪做作易有乡村风味，但夏啾啾本就长得可爱，这么一穿，就仿佛是只小兔子一样，原地可爱爆炸。 夏啾啾有些忐忑坐在房间里，等江淮安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她赶紧就飞奔了出去。 外面停了一辆黑色宾利，夏啾啾有些犹豫走上前去，看见江淮安坐在后排，将车窗摇了下来。 “上车呀。” 江淮安扬了扬下巴，夏啾啾这才确定了来人，赶紧上了车。 她和江淮安一起坐在后面。江淮安穿了一件英伦风的暗蓝色V领毛衣，里面搭配了白色衬衫，外面套了一件黑色大衣，看上去带了几分绅士帅气。 他明显是打扮过，头发被不自然地定型过比起平时来，看上去成熟了很多。 夏啾啾假装看着外面，江淮安也假装看着窗户，两个人都不敢看对方，却都从车窗上倒印的倒影里观察对方今天的模样。 过了许久后，车停在了丽香大酒店，江淮安让夏啾啾等了一会儿后，去了一下前台，然后红着脸走了回来。 夏啾啾也没有多想什么不对，跟着江淮安进了电梯之后，看江淮安拿出了一张房卡，刷了一下后，电梯亮起了楼层。 夏啾啾看着亮起的楼层有些蒙：“咱们不是去顶层吃饭的吗？” 江淮安站在角落里，假装镇定道：“没，咱们去房间吃。” 说着，江淮安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同一个厨房，没区别的。” 夏啾啾：“……” 她内心非常复杂，她觉得现在的关键点根本不是吃的东西好不好吃，是不是一个厨房的。 她关注的地方是—— 江淮安带她去开/房！ 他们两现在去开/房的路上！ 他要做什么？难道跳过前面步骤直接到达最后一步吗？不是吧，他不是这样的人吧？都谈恋爱快半年了还停留在亲一口再亲一口的世界里的男人，难道突然就开窍了？ 重点是，他们还很小啊，这个不合适吧？ 不，不行，她一定要阻止他！ 夏啾啾坚定下内心，她抬起头来，看着江淮安，认真道：“我觉得我们还是上楼顶去吃比较好。你看，我都没带身份证。” “叮”一声响，电梯门开了。看着电梯外的走廊，夏啾啾觉得面前仿佛是有了洪水猛兽。 她企图最后再挣扎一下，继续劝说道：“我觉得……” “赶紧出去吧，电梯都鸣警了。” 夏啾啾一听这话，下意识就跳了出去。跳出去后，夏啾啾发现自己仿佛是违背了自己的内心，继续道：“我们还挺小的……” “我没想做什么。” 江淮安有些哭笑不得，随后有些不好意思道：“就是，我不想带着你在一群人的地方跨年，我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就我们两个人。” 然后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后面的话江淮安没说出来，夏啾啾却从前面的话里自行领悟了。 江淮安一直是这样的人，每一年跨年，从来没有过其他人的出现。 她松了口气，明白了这是江淮安的习惯，哪怕还是少年时，这个费钱的习惯就已经存在了。 于是夏啾啾点了点头，跟着江淮安走了进去。 江淮安预定的房间很大，入目就是落地天窗，房间里放着玫瑰花，玫瑰花在床上围绕着一只毛巾折起来的天鹅围成心型。 “额……不小心定了个蜜月房。” 江淮安有些尴尬，干净上前去拿走了毛巾天鹅道：“不过没事儿，咱们用不上的。” 夏啾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换了鞋，放下包，走到落地天窗面前，眺望着远处。 江淮安默默去旁边给夏啾啾洗着被子倒水，一面倒水一面道：“我让他们放了一份和楼顶餐厅一模一样的菜单在这里，你看看想吃什么？” “好的。”夏啾啾通过远望镇定了心情后，语气也轻松了许多。 她转过身，走到房间中央去，拿起了菜单。 楼顶上的餐厅她很熟悉，算是过去经常约会地点之一，不过现在他们的菜牌和过去有些不同，但有好几道未来已经停牌、她却很喜欢的菜还在。 她点了菜之后，放下菜单来。 江淮安给她端过水来，总算是镇定了一些。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都沉默着没说话，好久后，夏啾啾终于道：“我觉得下次咱们还是不要追求什么两人空间了，你看多尴尬啊……” “没尴尬啊。” 江淮安抬起头来，鼓着眼睛：“我不觉得挺好吗？” “你看你都不说话。” 夏啾啾直白开口，江淮安赶忙道：“那我不想说话我在外面也不说啊，在哪儿不一样吗？” “而且，”江淮安认真挽救：“我也是在想要说什么嘛。” “那你想好没？” 夏啾啾有些无奈，江淮安轻咳了一声：“想好了。” “说什么？” 江淮安正要开口，外面就传来了门铃声，江淮安舒了口气，站起来，忙道：“吃饭吧。” 江淮安开了门，让服务员进房间来上了菜。 屋里的餐桌就靠在窗户边上，可以俯瞰夜景，眺望香江。 这个房间视野很好，能直接看到广场上倒数的时钟，江淮安和夏啾啾一面吃饭，一面说着模拟考的题目。 吃过饭后，江淮安同夏啾啾道：“你等一下，我带了卷子过来，我给你讲。” 说着，江淮安，就真的去拿他的包，从里面抽了卷子出来。 夏啾啾跟着江淮安到了茶几面前，江淮安从书包里抽出纸笔和草稿纸来，开始给夏啾啾一道一道讲题。 如今的江淮安和当初凭着天赋考到前面的江淮安已经全然不同，他对知识点掌握得更透更深，每一道题江淮安都会给夏啾啾细致讲清楚考的是哪个知识点，然后举出针对于知识点的解题办法，同时延展出相关拓展的题型。 江淮安仿佛是一本行走的参考书，给夏啾啾讲完一张卷子，讲的不是卷子上的题，而是带着夏啾啾把这张卷子上所考过的知识点都过了一遍。 他的题目都讲得十分清晰，夏啾啾听得很明白，讲着讲着，夏啾啾就不自觉歪过去，靠在了江淮安身上。 江淮安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给夏啾啾在草稿纸上划线。 “你看，你在这个地方添一条线，是不是就感觉很明显了？” 江淮安扭头看她，也就是那瞬间，凉薄的唇擦过她温热的额头，带了触电般的感觉，电流仿佛从接触的位置上产生，一路窜进心底，酥酥痒痒。 夏啾啾也是同样的感觉，她僵着身子，没敢应声。 其实也不是没亲过，这样单纯亲额头，他们也亲过很多次。可是却从来没有两个人单独在一个密闭空间里，有过这样的感觉。 一个房间有太多的遐想，任何接触的开始，都足以让人想得太多。 夏啾啾靠在江淮安肩膀上，觉得自己起来不是，靠着也不是。 在这样一个亲吻后直起身来，显得太过刻意，仿佛那个吻有了什么改变，夏啾啾并不想让江淮安察觉到这种变化。然而就这么靠着……也觉得尴尬。 好在这个时候，烟花在外面骤然炸开，江淮安和夏啾啾同时抬头，江淮安出声道：“开始准备倒数了。” “我们快去看看。” 夏啾啾赶紧起身，到了落地天窗边上。 从落地天窗往外眺望，烟花一个又一个炸开，照亮了夜色。 江淮安关了灯，赤脚来到窗前。关了灯之后，烟花变得更加明亮，他站在夏啾啾身边，默默握住了夏啾啾的手。 不远处广场上的时钟开始指向这一年最后一分钟，广场上所有人仰望着时钟，江淮安将目光从时钟上转过来，落到夏啾啾脸上。 焰火和月光下，姑娘皮肤白如瓷器，透明得几乎可以看到皮下青色的血管。 这样的美丽带这一股虚幻的味道，仿佛是一个一触既碎的梦境。 江淮安眼一眨不眨看着她，夏啾啾跟着广场的人，开始小声倒数。 “五、四、三、二……” 最后那声“一”还没出口，旁边少年捏着她的下巴，迫着她猛地转过头来，迎上他灼热的吻。 最大的一朵烟花猛地炸开，欢呼声响彻了天际。江淮安捏着她的下巴亲吻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那个吻从最初的狂热慢慢化为了缠绵，舌尖和舌尖交缠在一起，江淮安呼吸慢慢重了起来。 一瞬之间他觉得有什么记忆重合在一起。 他似乎这样亲吻过她…… 更有技巧的、更令人颤抖的、让人沉迷着，无法离开的。 江淮安的吻突然变得富有魅力，贯穿了各种技巧，让夏啾啾猛地就想起了上辈子那个江淮安。 那个江淮安第一次亲吻虽然紧张，却一直天赋异禀。 他的每一个吻都让人沉醉，哪怕是夏啾啾自以为自己对这件事没什么感觉的人，都一直沉迷于他。 他像一坛果子酒，还是特别上头那种，喝起来时清甜入口，过了一会儿酒劲儿就会上来。 夏啾啾不知道他们亲了多久，不知不觉间，江淮安已经把她按在了墙上。他们两呼吸都是急促的，面色潮红，眼里都带了水汽。 江淮安紧紧靠着她，两个人都是一动不动。她可以明显感觉到他的变化，他低低喘着粗气，看上去极其危险。 “江淮安……” 她看着他金丝边眼镜在月光下流动着光泽，下意识开口：“你什么时候带了眼镜的？” “前阵子，”江淮安沙哑出声，明知道她是在找话题，却还是老实回答：“觉得有些看不清东西，就开始带了。” 说着，他将头埋在她的头发里，死死抱住她，想用拥抱缓解自己的躁动。 夏啾啾没有动弹，她听他问：“我戴眼镜，是不是比沈随这些人帅多了？看上去特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这些好像都不是什么好词？” 夏啾啾皱起眉头，江淮安低笑。 这样的打岔让江淮安冷静了很多，他抱着夏啾啾眼里浮现出了些温柔：“夏啾啾，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夏啾啾，”他说着这话，忍不住就笑了，仿佛像个孩子得到了糖果，幸福极了的模样：“以后每一年，我们都一起过。” “好。” “夏啾啾，”他叹了口气：“如果人有上辈子，我觉得，我一定已经认识了你很多年。” 夏啾啾愣了愣，下意识开口：“为什么？” 江淮安慢慢放开她，将目光落在她脸上，许久，他才出声。 “因为看见你，我就觉得，好欢喜。” 其实已经告白了很多次，然而将江淮安把这话说出去时，夏啾啾还是觉得，有一股暖流涓涓涌上。她正想说什么，就感觉江淮安将手放在她的脸上，温柔道：“真的，好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在做梦。我梦见过好多的你。比如说我为什么来这里呢？因为我在梦里和你一起在这里跨过年，我还准备了一枚戒指，向你求婚。” 说着，江淮安不好意思笑了笑，却还是推了一步，单膝跪在地上，从兜里掏出了戒指盒出来，打开了盖子。 “你会不会觉得太早？” 他虽然笑着，却明显有些忐忑。 然而夏啾啾的目光却完全落在了那枚戒指上。 那枚戒指，和上辈子江淮安求婚那枚，一模一样。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看着那枚求婚戒指， 夏啾啾突然觉得头脑嗡鸣作响，她感觉头部剧烈疼痛起来，忍不住扶着头退了一步。 江淮安立马上前扶住她，焦急出声：“你怎么了？！” “没事。”夏啾啾抬起手，轻轻喘息：“我就是感觉突然头有点疼。” “我送你去医院。” 江淮安立刻拉着夏啾啾要出去，她抬起一只手拉住他， 捂着头没有说话。江淮安知道她阻止的意思，也不敢再动， 就扶着她坐在了后面的单人沙发上，守在她身边。 许多声音翻滚进入夏啾啾脑海。 “啾啾， 你该醒了。” “啾啾， 回来。” 江淮安…… 夏啾啾听出来，是江淮安， 是上一个世界里，那个一直在陪伴她的江淮安！ 她一瞬间有些茫然， 江淮安还在？ 那么面前这个人， 是谁？ “啾啾，”江淮安拉着夏啾啾， 担忧道：“你说句话，你现在怎么了？” 夏啾啾迷茫回过头，看见眼前的江淮安， 她张了张口， 一时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对的…… 她看着面前的人， 慢慢拉回神智， 她已经重生回来，重新活一辈子了，一切都很好，一切就在前方，没有什么遗憾，也没有什么曲折。她的人生一贯顺利，这一次也没有什么区别。 她将手慢慢放到江淮安头上，江淮安微微一愣，听见她慢慢出声：“江淮安……” “嗯？” “高考后，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你没事儿了吧？”对于那个秘密，江淮安毫不关心。夏啾啾有很多秘密，他从来都知道。 第一次相遇她那冒冒失失的样子，寻找一个虚无缥缈的江淮安，那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儿，可是他从来没有问过。她有很多秘密，他不想，也不必发问，她想说是她的事，她不想说，那也无可厚非。 江淮安静静握着她的手，全身心投入在她此刻是否安好上。 夏啾啾慢慢笑起来：“挺好的，我刚才就是觉得有点头疼，现在完全好了。” 说着，她转过头去，看向落地天窗外的烟花，江淮安仍旧单膝跪在地上，垂下眼眸，一动不动。戒指在他手心，他却是没有第二次勇气，再去询问她。 其实本来也没有那么着急，可是也不知道怎么，他总觉得有什么在追逐他，催促他。某天走在路上看见钻石定制的店时，他突然就走不动了路。 现代社会，他们这样两个人的、没有和任何人宣告、仿佛孩子玩过家家一样的求婚，其实并不具备任何的效果。有一天分手了，想起来也不过就是一场浪漫而已。可是唯有这样的方式，才能安抚着他那焦虑不安的内心。 他总觉得有什么在逼近，逼着他不得不去做出这样的举动来。无形中仿佛有什么在推动着时间和行为，让他总是有种感觉，他可能会随时失去夏啾啾。 这样的不安让他急促于用什么事情确定下来，或许别人眼中这不过是两个高中生自以为是的浪漫，然而此时此刻那句话，却是他发自内心，用尽了所有勇气说出来的话语。 所谓用尽了所有勇气，就是说完之后，就再不能说第二遍。可是他不愿意放弃，于是就这么跪着，一句话都不说。 夏啾啾等了一会儿，小声说：“怎么还不戴啊？” 江淮安有些茫然，抬头“啊？”了一声。 夏啾啾扭头看着烟花慢慢燃尽，让手保持着随意搭在扶手上的姿势，有些羞涩道：“戒指……带上啊。” 江淮安睁大了眼，猛地反应过来，赶紧握住夏啾啾的手，将戒指带上了她的中指。 夏啾啾还是不好意思回头，江淮安捧着她的手，高兴道：“等你法定结婚年龄，我们就结婚！” “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啊？” 夏啾啾不好意思道：“你现在还没看过外面世界多大呢，就想着和我结婚，那万一你以后找到真爱，和我离婚了，我不是很吃亏？” “夏啾啾，”江淮安半蹲在地上，捧着她的手，笑眯眯看着她道：“你真的很像个小老太婆。” 夏啾啾回过头来，睁大眼睛看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样子。她明明还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怎么就变成小老太太了。 江淮安想了想，又纠正道：“哦对，你不是小老太婆，你是那种，已经嫁人的那种，小少妇！” 说出这个词，江淮安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的意思就是，咱们这个年纪，你就能想到离婚，想得也太长远了。正常人不都是在想能不能熬到结婚的时候吗……” 夏啾啾觉得有点憋屈，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她和江淮安，似乎还是有点年龄差距的。老黄瓜刷了绿漆还是老黄瓜，江淮安现在就是货真价实的青葱年华。 这个认知对于夏啾啾而言有的伤，她闷了一口血在胸口，看着江淮安一句话说不出来。 江淮安见她似乎有几分真的要动怒了，赶忙挽救：“我和你开玩笑呢，你看我怎么可能和你离婚，我答应你，咱们结婚的时候，我就和你签协议，如果我们离婚了，我净身出户，你看怎么样？！” 听到这话，夏啾啾愣了愣。 他们结婚之前，江淮安的确是主动拿了一份协议过来，写明如果他主动离婚，就净身出户。 她不知道要怎么描述此刻的心情，看着面前的江淮安，她心里有许多情绪翻涌。 如今的江淮安和未来的江淮安果然是一个人，哪怕是不同时间遇见，他们对她的好，却都如出一辙。 她爱江淮安少年时那份少年纯粹，也爱未来江淮安那份仿佛是被时间刷干净的通透温柔。 她忍不住伸出手，抱住江淮安。 “那你答应我，”她抱着江淮安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仿佛真的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未来，你也要一直爱着我哦。” “当然的呀。”江淮安笑着回抱她：“夏啾啾。” 他的手抚摸在她柔顺的头发上：“以后每一年新年，我都陪你一起倒计时，告诉你我爱你。我没能陪伴你的过去，可是未来你的每一年，我都会在，等到有一年，我们都老了，我先走在你前面的时候，我就可以告诉你了。” “告诉我什么？” 夏啾啾有些不明白，江淮安轻笑出声：“告诉你，夏啾啾，我爱你一辈子。” 听到这话，夏啾啾沉默下去，她靠在江淮安肩膀，抿着唇，一言不发。 后来她和江淮安在一起的时候，江淮安就是这样的，每一年跨年，不管在哪里，哪怕是在美国，他都会回来，陪她一起跨年，然后说那一句我爱你。 夏啾啾听着他说话，总觉得有一种时光似乎重叠在一起一样的错觉。 于是她选择什么都不想，靠在江淮安肩头，一言不发。 两个人抱了一会儿，便分开了去，回到沙发上，两人靠在一起，一时居然有些尴尬，也不知道做什么。江淮安想了半天，抽出卷子道：“我再给你讲几道题吧……” 于是他们就讲题讲到了了一点半，夏啾啾有些困了，江淮安才送着她回家。 到家门口的时候，夏啾啾看着家里的灯还亮着，她心里就咯噔一下，和江淮安告别后，她提着裙子，小心翼翼推开门，一开门，就看见夏元宝带着何琳琳、夏天眷一起等在屋里。 夏啾啾有些尴尬直起了身子：“那个，爸……妈……” “别说了别说了，”夏元宝招呼着她：“你妈煮了汤圆，我说等你一起回来吃。跨年嘛，不骂你了，赶紧过来。” 夏啾啾听了这话，愣了愣后，重重点头道：“嗯！” 一家人进来，围着茶几，坐在地毯上，一人端了一碗汤圆在面前。 夏啾啾有些不好意思道：“今晚要吃汤圆，就早点和我说啊，我就不出去了。” 跨年那天吃汤圆，是他们家的特有习俗。 那时候夏元宝还没发财，他们还在一个小镇里，70多平米的房间，住着四口人。夏天眷还是个只会跟在夏啾啾后面的小屁孩儿，夏啾啾是一个喜欢提很多要求的小屁孩。 那时候过节没有这么多花哨，夏啾啾看见别人家跨年有很多玩的东西，就和夏元宝何琳琳说，他们也要一个专门的跨年仪式。 何琳琳问她，那要什么跨年仪式啊。 夏啾啾就说，我喜欢吃汤圆，我们可不可以每年跨年吃汤圆。 何琳琳和夏元宝就笑，于是跨年吃汤圆，一吃好多年。 只是后来夏啾啾慢慢长大，吃的零食越来越多，汤圆似乎也不怎么好吃了，她不爱吃，这个跨年吃汤圆的习俗，也被越来越忙的夏元宝慢慢淡忘。今晚突然说要吃汤圆，夏啾啾不由得有些疑惑：“怎么就突然想着吃汤圆了？咱们不是有两年没吃了吗” “我也不知道，”夏元宝叹了口气：“本来在公司里呆着，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特别想你，我就赶紧回来了。回来后想着你爱吃汤圆啊，就让你妈赶紧煮点汤圆。咱们家也好久没有一起跨年了，赶紧吃吧，吃了消会食儿，就去睡吧。” 夏啾啾应了声：“好。” 一家人一面吃一面说话，说的都是些玩笑话，夏元宝打趣着夏啾啾手上的戒指：“这戒指不会是锆石的吧，看上去真是太闪耀了。” “爸你别瞎说，”夏天眷赶紧给江淮安正名：“江哥可有钱了，不会拿假的糊弄姐姐。” “谁说的？” 夏元宝瞪了夏天眷：“你妈不常买高仿吗，那些人也是想，你妈这么有钱，怎么会买假货……” “夏元宝！” 何琳琳提高了声音，提了旁边的苍蝇拍道：“你反了你！” “老大饶命老大饶命，”夏元宝用那圆滚滚的身材扑倒何琳琳狡辩：“夫人您就饶了小的一条狗命了吧！” 听到这话，全家都忍不住笑了。夏啾啾捧着碗，看着自己父母耍宝。 老年人熬不住夜，吃完饭后，夏元宝就带着何琳琳要去睡觉，去之前，夏元宝回头询问夏啾啾：“你是不是要去参加艺考了？” “嗯，是啊。” 夏啾啾点头：“爸你问这个干嘛啊？” “我听说你们艺考要到处跑的是吧？” “联考不用，”夏啾啾认真解释：“等校考的时候就得到处跑了。” 听了这话，夏元宝点了点头，明白了过来道：“那你到时候告诉我，我陪你过去。” “不用了吧……”夏啾啾睁大眼：“爸你不是挺忙的吗？” “再忙也没你的事儿重要。”夏元宝拍了拍肚子：“爸爸为你上刀山下火海，公司不要都可以！” “真……” “啾啾啊，”夏元宝眼神温和：“爸爸看着你努力，就一直想帮你什么，可是读书这条路都是自己的，我也帮不了什么，只能是陪着你一起走了。不要推辞爸爸的好意，嗯？” 夏啾啾没说话，片刻后，她点了点头道：“好。”她抬眼看着夏元宝：“爸爸，我会努力的。” 夏元宝听了这话，很是高兴，他重重点头：“好，爸爸等你以后给爸爸养老！” 说着，他在何琳琳催促下回了房间，他喝了点酒，有些兴奋，一直在夸：“啾啾很厉害啊，果然是我孩子，我就知道，从小她都可棒可棒啦！” 等何琳琳和夏元宝离开后，房间里就剩下了夏天眷。 夏天眷没有说话，两个人抱着膝盖，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色。 夏啾啾喝着最后一口汤圆汤，听夏天眷慢慢道：“姐，努力会觉得幸福吗？” 夏啾啾抬眼看他，夏天眷看着窗外，目光有些茫然：“从小爸妈就说，让我努力，又同你说，让你别努力。我有时候就不明白，做人到底是要努力还是不努力，如果努力，又是什么感觉呢？” “有时候我会很茫然，尤其是听妈妈和你说，女孩子不用努力，只需要开开心心过完一生的时候，我就会想，那为什么，我不能开开心心过一生呢？” “我特别叛逆，”夏天眷声音里带着迷茫：“就是我想，我得开开心心的过这辈子，这不是你的特权，我也该能拥有。” 夏啾啾没有说话，她知道夏天眷并不是在寻找认同。 她听着夏天眷有些疲倦的声音：“可是，姐，我并没有觉得幸福啊。” “所以，你能告诉我，”他扭头看着夏啾啾，认真道：“姐，你努力的时候，会觉得幸福吗？” “一时努力哪里觉得幸福啊？”夏啾啾实话实说，她往前探过去，从茶几上拿了啤酒，开了盖，听见“噗”一声气体爆开的声音后，她分了夏天眷一瓶，慢慢道：“一时的努力，只会觉得特别痛苦。” “以前我在书上看过一段话，它大概意思是说，什么是幸福呢？幸福是一个追求灵魂圆满的过程。我们出生之前，拥有一个完整的灵魂，当我们生下来，这个灵魂里有许多东西就被抽出来，散落在着世间。我们终其一生，都是在寻找这些灵魂的碎片，什么时候圆满了，什么时候就幸福了。” “我们如何追寻呢？就是通过学习，通过奋斗，通过这些积极的行为，去感知那种灵魂的触动。” “天眷，你知道努力是什么感觉吗？” 夏啾啾转头看他，夏天眷摇了摇头，他看着面前的夏啾啾，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姐姐已经成长为自己看不懂的模样。他记忆里的夏啾啾，一直是一个天真的、简单的、活在蜜糖里的小姑娘。虽然她是他姐姐，可他看着她的时候，总觉的自己仿佛是在照看自己的妹妹一般。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夏啾啾就真的有了姐姐的样子。 她看着他，眉目间仿佛是沾染着光，她说：“如果你努力一天，你会觉得哎呀好烦，如果你努力一个月，你会感觉内心平静，如果你努力一年，十年，你就会没有感觉。” “没有感觉？” 夏天眷有些不理解，夏啾啾笑了笑：“只有习惯才真正的改变，而让你所察觉的东西，那都不叫改变，叫改变的过程。” “需要抗争的东西都是会累的。就像我一开始一直想要考北大，我奋斗，我挣扎，可结果呢？” 夏啾啾喝了口啤酒，有些无奈道：“但我不是读书，我变成画画，我就发现，我可以坐着五个小时都不动，画一天都不觉得累。可是不累代表我不努力啊？不是的呀，我每天花这么久的画，不是我的努力吗？” “所以啊，真正努力的结果，是你感受不到你的努力，但是全世界都知道你在努力。” “找到你正确的方向，跟随你的内心，然后奋勇往前，这才是填满你灵魂的方式。” 夏天眷没说话，夏啾啾喝完最后一口，将啤酒罐放在桌上，她准备离开，转头去看见自己弟弟那张俊朗的侧脸。 后来的夏天眷，再没有过这样的清澈简单。他算不上很差，可决计也算不上好。随随便便考了一个大学，继承家业。然而此时此刻，坐在她身边的夏天眷，还没有被世界打磨，哪怕只是一个侧脸，就能让你感受到那份少年锐气。 她很喜爱这样的弟弟，不知道为什么，她骤然有一种错觉发，仿佛是这样的夏天眷，随时可能消失一般。她没有多想，便伸出手去，抬手拥抱住他。 “夏天眷，”她带着些酒气：“新年快乐，答应我，以后多努力好吗？” 夏天眷听着夏啾啾的话，垂下眼眸道：“姐，我能考上个好大学吗？” “夏天眷，你说我能考上个好大学吗？” “可以的……吧？” 夏天眷有些犹豫，其实他想说肯定可以，却觉得说话还是留三分比较好。夏啾啾拍了拍他的背：“瞎说，你姐肯定能考上个好大学的好嘛！” “好好好，”她向来力气大，拍得夏天眷背疼。夏天眷赶忙投降；“你能考清华，考北大，行不行？” 听着这话，夏啾啾满意了。 “那我能考上，”夏啾啾终于转回了正题：“你怎么考不上，你成绩比我好很多啊。” 夏天眷没说话，夏啾啾继续道：“你等着吧夏天眷，我一定给你考个好学校回来！” 元旦在姐弟两的互诉衷肠间悄然过去，冬雪也在那个夜晚飘然而下，落满了整个城市。 没有几天，夏啾啾就开始准备联考。南城是省会城市，他们省联考刚好就在南城。 考试当天，夏啾啾早早起床，就收到了江淮安的信息：“加油！” 夏啾啾抿唇笑了笑，然后背上自己的包，走了下去。到了大门外面，夏啾啾就看见自家车停在门口，夏元宝亲自着开车，何琳琳坐在副驾驶上，朝着夏啾啾打招呼：“走，我们全家为你助威！” 夏啾啾有些哭笑不得：“犯得着这么大阵仗吗？” “犯得着犯得着，”夏天眷从后排摇下车窗来：“姐别磨蹭了，赶紧上来，我们要出发了！” 夏啾啾笑着挤上去，车还没发动，就听见外面有人敲车窗的声音。夏元宝摇下车窗，皱眉看着外面的人。 江淮安穿了黑色大衣，裹着围巾，带着金丝边眼镜，厚着脸皮笑着道：“那个，叔叔，我可以一起去送夏啾啾吗？” “行啊，”何琳琳欢喜道：“快上车！” 夏元宝原本还想说什么，但何琳琳开口之后，他非常没有骨气的，怂了。 江淮安见状赶紧拉车门上车，挤上了后排。夏天眷怒目相向：“你太大只了，下去！” 江淮安赶紧缩了缩，躲在夏啾啾后面道：“没没没，我很小只的，你别同我计较了，赶紧送你姐姐去考试吧。” 夏天眷被这个理由说服了，想想也就忍了下来。 全家人送着夏啾啾到了考场，进去之前，夏啾啾回过头来，看见站在门口的人，她一时之间有些恍惚，都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真的存在着。 顾岚走过来，她捅了捅夏啾啾：“走吧。” 夏啾啾轻笑了声：“嗯。” 两个人一起走进考场去，江淮安看着那个小姑娘的背影，慢慢微笑起来。 艺考中的美术联考一共考三科，分别是色彩、素描、速写，每科一百分，150分合格。联考合格后，可在校考没有通过的情况下，再根据高考成绩报考省内相关学校。 这场考试对于夏啾啾来说不算重要，却也是她的一个试金石。 一直以来都是网上的人夸她，夸她画得好，有灵气，却从没参加过任何实际相关的考试。 考试的时候，夏啾啾内心很安静，她听着周边笔尖簌簌的声音，感觉自己被温暖和某种不可言说的东西所充实。 她骤然发现，当回头展望，自己的人生已经全然不一样了。 她立在考场里，鼻尖描绘过画上人物的眉眼，忍不住微笑起来。 寒假匆匆而过，夏啾啾的联考成绩也出来了。她成绩考得不错，分数和顾岚差不多，为此大家特意庆贺了一番。 接着就开始准备校考，夏啾啾往北京去的时候，江淮安去送她，夏啾啾进入机场前，笑着同他开口：“我先去北京看看，倒比你先去了。” “去吧，”江淮安拍了拍她的头：“我腿长，很快就追上了。” 夏啾啾咧嘴一笑，转身离开，走向了安检。 那一年大家都很忙，夏啾啾在北京打着转，陪着她的只有顾岚，两个人租了一套房，顾岚跟着她混吃等死。 顾岚一心想考央美，夏啾啾一心想考清华美院，两人在北京一起转悠瞎逛，从雍和宫拍照拍到长城，不知道的都没想到两人去考试，纷纷以为去旅游。 宋哲终于还是出国，出国前一天，杨薇给夏啾啾打电话，她什么都没说，就拉着夏啾啾聊了一整夜。一整夜杨薇没提宋哲一个字，直到最后，将近天明，夏啾啾迷迷糊糊，听见杨薇说了一句。 “他特别恨我没陪他，可我也恨我自己，放不下他。” 夏啾啾猛地清醒过来，她抿了抿唇：“放不下就去找他啊。” 杨薇笑了笑，没有多说。 等杨薇挂了电话，黎明的光落到房间的那一刻，电话玲骤然响了起来，夏啾啾看见上面的名字，跳跃着三个字“江淮安”。 夏啾啾接了电话，听见江淮安的声音：“夏啾啾。” 她轻轻应了一声，好久后，才听江淮安道：“咱们会一直在一起。” 夏啾啾还是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宋哲出国之后没几个月，高考终于辗转而至。 六月的夏天特别燥热，高考前一个月，夏啾啾和江淮安几乎都没见面，夏啾啾不敢去打扰江淮安，怕他出什么岔子。 夏啾啾校考成绩不错，她也没有太大的压力，每天照着旧步调复习着试卷，就等着高考。 高考前一周学校开始放假，给学生一个充分的复习时间。夏啾啾除了每天早晚安，根本就不出现在江淮安的世界。直到高考前一天，夏啾啾突然接到了江淮安的电话，夏啾啾刚按了接听，就听见江淮安含着笑的声音：“下来。” 夏啾啾眼睛睁大了来，随后赶忙冲下了屋子，来到大门前，就看见江淮安站在路边，穿着拼接色的T恤，手里握着手机，看上去张扬极了的模样，咧嘴一笑道：“来啦？” 夏啾啾诧异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啊？” “想你了呀。” 江淮安弯起眉眼，温和出声：“想请你吃火锅，所以我来了。” 夏啾啾有些狐疑：“就这个天气，去吃火锅？” “嗯。” 江淮安垂下眼眸：“我昨晚上梦见自己和你在吃火锅，我就想你了，就特别想来和你一起，吃一顿火锅。” “好啊。” 夏啾啾坦然出声：“你等我，我马上就来。” 说着，夏啾啾便跑回去，换了一套T恤短裙的装扮后，扎着马尾就从楼上下来。江淮安含笑看着她蹦蹦跳跳的模样，眼里全是宠溺。 他的眼神有些过于柔和，仿佛是一个穿越时光过来的人，在看一个孩子一般。夏啾啾忍不住仰头看他：“你梦见了什么呀？” “梦见你是我女朋友。”江淮安说着自己的梦境：“我们两总是一起去吃火锅。周边很多人，你和现在不太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夏啾啾有些好奇，江淮安思索了一会儿后，慢慢道：“她像个精致的瓷娃娃，天真烂漫，也不是不好，但是就是觉得，少了几分什么。可你不一样啊，”他转头看她：“我看着你，就觉得你身上带着光。” 这话让夏啾啾愣了愣，她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回想起过往的江淮安来。 他看着她的时候，其实也是像江淮安刚才那样，温柔的、宠溺的，但没有太多的爱意。 以前没有发觉，她总觉得江淮安对自己的爱情，天地可鉴童叟无欺，然而在此刻和如今的江淮安对比起来，她却猛然察觉了不对劲。 不是的。 真正的江淮安，当他爱一个人的时候，眼神炙热如烈阳，绝对不是后来那样，平和宠溺，带着些无可奈何。 江淮安爱她吗？真的爱过她吗？ 她突然开始慌乱，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江淮安的身影，直到江淮安拉着他到了火锅店，她都没能走出来。 江淮安察觉她不对，推了推她道：“你在想什么呢？” 夏啾啾猛地抽回神智，呆呆看着江淮安。 江淮安捏了捏她的脸：“回神吧小呆猫。” 夏啾啾没说话，静静盯着江淮安。江淮安开始察觉有些不对劲儿了，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 夏啾啾正想开口说什么，却突然想起来。 不行，明天江淮安高考。 任何影响他情绪的事儿，都不该在这个时候说。 于是她慢慢收起了自己内心那些纷杂的情绪，她深吸了一口气，握住江淮安的手道：“别想这么多，我们好好吃饭！” “我……没想很多啊。” 江淮安一脸懵逼，夏啾啾认真道：“别多说了，赶紧吃饭吧！” 江淮安：“……” 刚才是谁，在发呆不吃饭来着？ 夏啾啾握着江淮安的手，气势汹汹进了店铺。 “老板，要麻辣锅重麻重辣！” 喊完之后，夏啾啾和江淮安坐到位置上，老板上了锅底，夏啾啾要了两罐啤酒。 “江淮安，”夏啾啾举着啤酒，满脸认真：“明天高考，务必要全力以赴，你我清华相见，才有未来！” 江淮安面色僵了僵：“要我没考上清华呢？” “那我考清华。”夏啾啾一脸认真，江淮安小心翼翼：“我呢？你如何安置？” “你……”夏啾啾犹豫了片刻后，给江淮安找到了出路：“你来清华烤面筋吧。” 江淮安微笑不语。 你考清华，我在清华烤面筋，好棒棒哦。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一顿火锅吃下来， 两个人反而安了心。一夜睡得极好， 第二天便去了考场。 人生十二年准备，就为了争取这一场考试， 刚进入考场的时候， 夏啾啾就感受到了不一样。 每个人都拿出了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态度， 哪怕是以前上课天天睡觉传纸飞机的一个男生，也是规规矩矩坐在位置上，从拿到卷子那一刻， 就按照老师说的话，一丝不苟填上名字， 用2B铅笔在格子里涂上考号。 第一眼看过整张试卷，大概知道题目，看作文题，脑中有个印象。 然后开始做选择题， 阅读理解…… 一开始内心有些慌乱，然而从涂完考号开始，夏啾啾就感受到一种来自于内心的安宁。 她已经尽力了。 这三年， 她没有荒废。 上半生她或许荒唐无能，颓废半生。然而这一次重来， 从她睁眼那一刻， 她已经拼尽全力。 她用尽全身力气，在这一场名为高考的人生大考前一路寻找， 寻找自己寻找爱人， 寻找内心寻找圆满。 如果说学习是一个填充灵魂的过程， 那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认知这个灵魂。 你是怎样的人，要做怎样的人。 人生从来不是努力就可以，不是所有人都要去考清华。 她先找到了努力的自己，然后找到了自己手中那只画笔，于自己的路上奋力拼搏，来到这个考场，这个时候，她握着手中的笔，无论题目会与不会，难于不难，她问心无愧。 和平时做着模拟卷一样，她一道一道题顺着解下去，听着考场中翻页和笔尖刷刷之声。 一抬头，他们就写完了十二年。 所有付出过的，都在这张试卷上，回报以答案。 六月八号下午，最后一门考完，夏啾啾从教室往外走，周边都是人声，大家快速往校门口走去，有人疲惫，有人欢喜，有人沮丧，有人兴奋。 夏啾啾走出校门，来到路上时，背后突然爆发出一个人嚎啕大哭之声。 夏啾啾转过头去，看见一个青年被他父亲抱在怀里。周边人看向那人，很快又被其他人声淹没过去。 如果说中国的孩子人生有哪一天是可以预见的风起云涌，大概也就是高考这两个日子。 人生大多数时候，重大的决定都是悄然而至，选择的时候甚至不以为然，唯独高考这件事，从十二年前，入学那一天开始，所有人就被告知，你的十二年，将在6月8号那天下午，画上一个句号，从此以后你回不去，也不必回。 夏啾啾静静看着那个场景，有人走到她身边来，轻轻握住她的手，她转过头去，抬头看见江淮安。 他站在树下，目光温柔看着那校门口的方向。 “还没结束呢。” 他温和声道：“高考这件事，只是人生的开始。” 夏啾啾抬头看着她，她在蝉鸣声中，听见心跳的声音。 噗通，噗通。 然后有什么在脑海里开始逐渐清晰。 要离开了。 她猛地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她隐约察觉什么，眼前是纯白色的天花板，江淮安坐在病床边上，给她念着报纸上的内容。 夏天眷皱着眉头道：“我姐怎么还不醒？我要给她换医院。我要带她出国。” “你别急。” 江淮安温柔出声：“她会醒的。” 江淮安…… “啾啾？” 江淮安拉了一下她，夏啾啾猛地回头，看见江淮安皱眉看着她：“你怎么了？” “没什么。” 夏啾啾回过头来，她想了想，笑着道：“今晚你陪我去爬山？” “好。” 江淮安不明白夏啾啾想做什么，却还是点了头。 两个人和家里打了招呼。 江淮安给江澜打得电话，江澜紧张问他：“考得怎么样？” “挺好的。” 江淮安语气轻松：“姑姑你放心，清华没问题。” 江澜忍不住笑起来：“你这个孩子，怎么狂成这样？先安心等着吧。” 将东西交给夏家的司机后，一起吃过晚饭，夏啾啾就带着他往城郊走。 两人到了南城一座景观山，江淮安买了票，一起坐着缆车上去。 坐在缆车里，看着景物一点一点变小，星辰越来越近，两个人仿佛是往宇宙飞去，世界都化作了背景，全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你高考前，我说有话同你说，”夏啾啾开口，江淮安扭过头去，看见夏啾啾静静看着他，她仿佛是鼓足了勇气，慢慢道：“今天我来说了。” “你说啊。” 江淮安不明白夏啾啾在搞什么鬼，笑眯眯道：“没事儿你说。” 夏啾啾深吸了一口气：“我下面和你说的话，你听了也别觉得奇怪。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千万别当我疯了。” “你说什么呢？” 江淮安笑出声来：“我怎么会觉得你疯了啊？” “如果，如果我说，”夏啾啾小心翼翼道：“我……我未来是你老婆，你信不信？” 听到这话，江淮安愣了愣，随后他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头去，看着明月从他们身侧慢慢滑过，根本压制不住笑意道：“你……你就是要说这个啊。” “你未来……肯定是我老婆嘛。” 江淮安说着，脸上带了些潮红：“不用说的啊。” “我不是和你开玩笑……” 夏啾啾有些急切：“我的意思是，我知道我未来是你老婆，所以我来找你。” 江淮安微微一愣，体会出那么几分不同来。他恍惚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夏啾啾背着二十万，吵嚷着要找江淮安。 他一直觉得有那么几分不对劲，却也没有深想过，只是当夏啾啾找错了人。然而如今夏啾啾说这话，他却隐约有些明白：“你的意思是，你预知到了未来，知道你是我老婆，所以你来找我？” “也……也不是。” 被他这么一说，夏啾啾也不知道怎么，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是……是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我一直没见过你，老老实实读书读到大学毕业。” 因为上辈子的人生说不上光彩，一个精致的瓷娃娃，夏啾啾没好意思提及，含糊带过道：“大学毕业后我和你相亲，就遇到你。你一直追求我……” 说着，夏啾啾说起上辈子的事情，他们两个从缆车上走下来，坐到景观台的椅子上，眺望着整个南城。 江淮安听夏啾啾细细说着他所不知的未来，她说那个人每个细节，他们在哪里遇见，他说了什么话，他如何和她相爱，和她求婚，甚至于娶她。 夏啾啾认真说着，江淮安听着，心里咕噜咕噜冒着酸水，却也不知道这股子酸气该往哪里走。 等夏啾啾说完的时候，江淮安一直没说话，夏啾啾有些忐忑道：“你……什么想法啊？” 江淮安低着头，夏啾啾用手戳了一下他，江淮安抬头瞧她：“所以，你第一次来找我，就是为了那个江淮安咯？” 夏啾啾察觉出江淮安不高兴，有些忐忑干笑起来：“别那么生分，那也是未来的你嘛……” 江淮安沉默着，好久后，他吐出一口浊气，扭过头去，看着远处道：“夏啾啾，自己吃自己的醋，我怕也是世上独一份了。” “你……相信我说的啊？” 夏啾啾没想到江淮安接受程度这么高，倒有些意外。江淮安笑了笑：“你梦里梦见有个江淮安在市一中，来了市一中果然找到了我，如果这不是预知，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 “而且，”江淮安笑起来：“就算你说的是假的，我也会当真。” “夏啾啾，”他认真看着她：“你的每一句话，我都当真。” 夏啾啾听着这句话，愣了片刻后，猛地朝着江淮安扑了过去！ 江淮安吓得赶忙一把接住她，夏啾啾朝着他的脸大大“么”了一口，随后道：“江淮安，我真的超喜欢你！” 江淮安听着这话，心里那点不快终于消散了去。他看着夏啾啾欢喜的表情，有些无奈道：“说喜欢就说喜欢，这么扑过来亲我干什么？” 夏啾啾有些不好意思，往后退过去，江淮安拉着她的手，朝她凑了过去：“来来来，我教教你要怎么亲。” 夏啾啾听到这话，涨红了脸：“江淮安！唔……” 两人打打闹闹说了一会儿话，江淮安终于送着她下去，江淮安看着她精致的侧脸。 三年过去，夏啾啾长高了许多，也瘦了许多，脸上那点婴儿肥消下去，此刻哪怕只是穿着最普通的休闲装，看上去都觉得格外漂亮。 江淮安打量着她，有无数问题要问。他想问她，她分得清她和按个江淮安吗？这两个江淮安，她爱谁多一些？ 是因为未来的江淮安爱着他，还是只是爱着他？ 他有那么多问题，却一句话都问不出来。 似乎并没有那么大的意义，那个人不存在，那个人是未来的他。 可是无论如何想，江淮安却都觉得，如鲠在喉。无论如何说服自己，他都难以接受，未来那个骗着夏啾啾的人，是自己。 这些情绪压在胸口，夏啾啾不再玩笑时，便涌上来。他压抑着沉默不语，夏啾啾没有察觉，说出心里话让她很兴奋，她同他一起坐在缆车上下山，高兴道：“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带你今天晚上来山顶吗？” 江淮安有些不解，他抬起头来，夏啾啾握着他的手，笑眯眯道 ：“因为以前你和我说过，这座山的夜景很漂亮，等结婚以后带我来。后来没来得及过来，我就想，今晚和你来看看。” 听到这话，江淮安瞬间觉得那些压抑着的东西再也控制不住，他看着夏啾啾，慢慢道：“那不是我。” 夏啾啾微微一愣，江淮安再次开口：“你梦里的，未来的那个人，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以后你不要同说我那是我同你说的话。” “可是……”夏啾啾心里微微颤抖：“那就是你啊。” 怎么会不是呢？ 明明未来那个人，就是他。 如果那个人不是他，她难道是喜欢两个人吗？ 夏啾啾脸色白了白，江淮安盯着她，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不由得嘲讽出声：“所以，如果我不是他，你就不喜欢我了是吗？” 夏啾啾被这个问题问得僵住，她张了张口，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本来没有很生气。 本来不过是心里一个结。 然而当夏啾啾犹豫这片刻，江淮安却骤然意识到，这不是他吃飞醋，不是他无理取闹，他这随口说的气话，或许是真的。 江淮安不可思议看着她，慢慢道：“夏啾啾，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梦里那个江淮安？你有没有想过我不是他？” “你是！” 夏啾啾固执出声，她看着他，急切道：“我犹豫过的，我怕你不是他，可是我肯定你是，你在篮球场抱起我的时候，我确定……” “你怎么确定？” 江淮安觉得有些好笑，他嘲讽道：“那个人或许都不存在，你怎么确定我是他？也许当我长大了，你会发现我和他一点都不一样。” “他吃红油锅，我原本不吃。” “他喜欢辣味，我原本不喜欢。” “他虽然家里贫穷，但是自己本身上进努力。我与之相反，遇见你之间，我不知道上进是什么。” 江淮安越去回想过去，越是意识到—— 夏啾啾做的一切，哪里是他以为的对他好啊？ 她做的一切，明明是将他活生生用爱作为刻刀，雕刻成那个人的模样。 教他学会吃辣，教他学奋发上进，甚至于—— “你实话告诉我，”江淮安拉扯出他身上的T恤，那件T恤是夏啾啾买的，当时她甚至没问过他喜欢什么颜色、什么款式、什么型号。虽然买回来的确都是他喜欢的颜色款式型号。那时候他只觉得是夏啾啾了解他，将他方方面面都放在心上，然而这些小细节在一刻，却都如刀一样扎进他心里。 “这件衣服，是不是他喜欢的款式、颜色、型号？” 这话说出来，缆车也到了地面。 夏啾啾站在原地，一句话说不出来。 江淮安明白了，他整个人都在颤抖，他感觉巨大的屈辱涌上来，他这一刻骤然如此惧怕自己看着夏啾啾，因为他感觉有无数恶意涌上来。 凭什么这么对他…… 凭什么，他付出的是真心实意，却要做别人一个梦里的替身？！ 他拉开门走出去，夏啾啾站在原地。 好半天后，工作人员上前来，有些犹豫道：“小姐，你有什么不舒服吗？” 夏啾啾慢慢抬起头来，看着那疾步走去的背影。 他和未来一模一样。 因为一模一样，所以她做所有的决定，所有的思考，从未想过，这是两个人。 她一开始犹豫过，后来她也认定……她喜欢他。 喜欢的是这个人。 她喜欢他的未来。然而如果他不是那个未来的人，就不喜欢了吗？ 夏啾啾回想着两个江淮安。 她从来没有被逼着去做这样的抉择，两个江淮安反复出现，一个温润沉稳，一个带着那么继续少年气。 她看着他成长，从一开始在街头打架的校园一霸，一点一点蜕变。 她看他在雨里抱着自己哭的时候心疼，看着他每天努力刷卷子的时候敬仰，她对他的感情，复杂又深沉。 如果未来那个江淮安是因为对她好让她爱上他。 那这个少年的江淮安，哪怕他不好，哪怕他一直是那个校霸，当他少年气一仰头的时候，或许，她还是喜欢他。 她喜欢的是这个人，而不是他对她的好。 想明白这一瞬间的片刻，她追上去，大喊出声：“江淮安！” 江淮安顿住脚步，他没有回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道：“你不用同我说什么。” 如今说什么，他也很难去相信。 那个江淮安不存在，谁又知道，夏啾啾不是怕他离开来哄他？ 少年人那份自尊心隐约作祟，他背对着她，沙哑着声音：“没让你喜欢我是我没本事。比不过一个梦里的人也是我没能力。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天长日久，你早晚会喜欢我。” “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江淮安微微仰头：“别骗我，也别同我说什么喜欢我。” “我没骗你。”夏啾啾急切出声：“我喜欢你是真的。我给你买衣服没问你，是因为你们两真的一样……” “不一样！” 江淮安猛地回头，怒吼出声：“我不是他，我和他不一样，我现在像他，和他一样，是你教的！” 吼完这句话，江淮安察觉自己失态，他急促呼吸着，压抑着自己的内心道：“你不用多说了，我现在情绪不好，你回去吧。” 说着，他抬头看了一眼停在一旁等着他们的车。夏家的车已经开了回去，只留江家的车在路边，本来是打算送两个人一起回去。 江淮安冷着声音道：“你坐车回去，我去打出租。” 说着，江淮安便往大陆上走，夏啾啾追上去，焦急道：“你要我怎么证明？我喜欢你，我想得很清楚了，无论你未来是怎么样……” 江淮安听不下去，他转过头去，拉着夏啾啾的手腕就往自家车上走。 夏啾啾从来没面对过这样的江淮安，她见他不为所动，委屈得眼泪涌上来。 她拼命解释：“我一开始是想过让你成为未来那个样子，可后来没有了。你就是你，我知道的。我从来没想过你一定要变成未来的样子。我也从来没想过……” 话还没说完，江淮安就来到车边，将她硬塞进车里去。 夏啾啾拼命挣扎，对他拳打脚踢，江淮安按着她坐在位置上，给她系安全带。夏啾啾对他又踢又咬，江淮安被她咬疼了，大吼了一声：“安静点！” 夏啾啾被这样一吼愣住了，片刻后，她实在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咬着唇不说话，眼泪大颗大颗顺着脸颊滑下。 江淮安看着她的模样，沉默着没说话，慢慢直起身，好久后，终于道：“你别哭了。你的话我会好好想，但我们现在先不要说话，等放榜了，我再去找你。” 说着，他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她：“你别担心，我不会和你分开。你喜欢我好，不喜欢我也好，我总不能为了这么一个子虚乌有的人和你分开。” 夏啾啾慢慢抬头看他，他越是好好说话，她越觉得委屈，眼泪不要钱一样掉。 江淮安抿了抿唇，终于道：“你不喜欢我，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的。” 夏啾啾低下头，似乎是有些累了：“真的，我没骗你。” 江淮安不说话，沉默了片刻后，他关上车门，同司机道：“送夏小姐先回去，和家里说我一会儿回去。” 司机应了声，江淮安转身离开，夏啾啾坐在位置上，拿出手机来，开始拼命编辑短信。 “江淮安你个王八蛋。” “江淮安我讨厌你。” “江淮安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打完这句话，夏啾啾抿了抿唇，终于还是没出息又打了一句—— 除非你回来说我爱你。 然而也就是这一刻，夏啾啾直觉有什么不对，她刚刚按下发送键，也就是那一刻，眼前俱是火光。 而江淮安回头往大路走去。 其实道理他都明白，只是他克制不了内心那分狂躁和是酸楚。他怕再说出什么伤人的话，不如先分开片刻。 他刚离开车没有多远，车朝着山路跑了过去，也就是这时候，江淮安电话响了起来。 是江怀南。 江淮安漫不经心接了电话，语气不善道：“我现在心情不好。” “不要上车！” 江怀南提高了声音，他似乎在批命奔跑，后面有人在追喊他的名字，江淮安瞬间察觉出了不对，追问道：“怎么了？” “二叔要杀你，他在车上撞了□□……” 话没说完，江淮安身后肉眼可见的一个弯道上，轰然一声巨响，火光冲天而起！ 江淮安回过头去，愣愣看着火光照亮夜色。 江淮安听着江怀南一直在同他说话。 “我已经给大姑发了信息，你现在赶紧联系大姑，赶紧离开那里。他们马上抓到我了……” “不过你别担心，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的。我才知道……” 江怀南声音有些沙哑：“二叔才是我亲爹。哥……你不会怪我吧？” 没有声音，没有任何声音。 江淮安没任何回应，他就是听着手机，朝着那火光一路狂奔。 直到他到了现场，汽车燃着大火，周边早就有人报了警，有人看他神色不对，拉住他道：“小伙子你要做什么？你冷静一点！” “放开我……” 江淮安握住手机，目光直直看着活里。 “那里有人……” 他嘶哑着声望里面冲，周边人全发现他不对劲儿，公园的警卫拉扯着他。 江淮安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就只知道。 那里面有人。 夏啾啾在里面。 是他亲手把她推进去，给她系上安全带。 他想进去救她，他一声一声喊：“里面有人！你们放我进去啊！我要去救她！她在里面！她在里面啊！” “你冷静些。” 越来越多人来了，越来越多人拉扯他，救护车、消防车都来了。 火势终于被扑灭，他看着现场抬出了两具焦尸。 完全看不清那尸体的模样了，可是他还是一眼认出她。 他冲过去，嚎啕大哭。 也不知道是哭了多久，夏家的人也来了。 夏元宝刚到，就直接冲上去，一拳砸在江淮安脸上。 “都是你害的！” 夏元宝怒吼出声：“我家啾啾都是你害的！” “你做什么！” 江澜和江城也赶到了，江城看见夏元宝动手，冲过去就去拉住他。 然而江淮安却是毫不在意，他就守在夏啾啾尸体旁边，抱着她，嚎啕大哭。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人终于放开被抬走了。 江淮安安静下来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江城亲自给他放了水，担心看着他道：“淮安……” 江淮安没说话，他就是握着手机，直接跨进了浴缸里。他神色里一片荒芜，仿佛什么都没有。 江城叹了口气：“爸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儿你叫爸出来。” 江淮安没说话，他泡在水里，就静静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等江城出去了，谁都不在了，他终于才有了勇气，打开了微信。 微信里的信息一条一条弹出来，他静静看着，泪眼模糊起来。 “江淮安你个王八蛋。” “江淮安我讨厌你。” “江淮安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除非你回来说我爱你。” 好，我回来说爱你。 你能不能，再见我一次？ 江淮安沙哑着声音，慢慢出声：“我爱你。” 没有人应声。 江淮安低下头，哭出声来。 “我求你。” 我求你，再见我一次。 我错了。 不该和你吵架，不该逼着你上车，不该和你计较，不该和你生气。 夏啾啾，如果还有下一次，无论什么我都让着你。 夏啾啾…… 浴缸里的水翻滚起来，像一个漩涡一样，在江淮安身边旋转起来。 然而他却毫无所知，脑海里只有那个人在他身前，笑着开口。 “请问，你认识江淮安吗？” “我叫夏啾啾。” ☆、第96章 全文完 夏啾啾猛地睁开眼睛， 入眼是纯白色的天花板，氧气往她鼻腔里拼命涌进来，她有些难受动了动身体。 身子很僵， 仿佛是许久没有活动， 手上的肌肉都感觉到酸痛，她这么一动， 就吓到了旁边正在玩游戏的夏天眷。 夏天眷看着她的手， 愣了愣，问旁边正端着鸡汤走进来的何琳琳道：“妈， 我怎么觉得我姐动了一下？” “你看错了吧？”何琳琳声音里带着疲惫， 仿佛早就放弃了任何希望。 她端着鸡汤转过头来，正要说什么，就对上床上夏啾啾迷茫的眼神。 何琳琳手中的碗瞬间落到地上，砸了个粉碎，夏天眷顺着何琳琳眼神看过去， 呆呆看着睁着眼的夏啾啾。 “啾啾？”何琳琳有些不可思议， 夏啾啾张了张口，有些干涩喊出声：“妈。” “醒了！医生！我女儿醒了！！” 何琳琳当场清醒过来， 根本没理会夏啾啾，就往外冲出。 夏啾啾转过头去， 看见呆愣的夏天眷：“天眷？” 夏天眷拿着手机， 游戏也不打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朝着夏啾啾扑了过去， 大哭出声：“姐！” 一个半小时后，江淮安和夏元宝都赶了回来。 江淮安回来得很急，冲进房间看见夏啾啾，他正要开口说什么，就愣了。 夏啾啾看着他，目光里带着过去不曾有的平静温和。 过去的夏啾啾精致得没有半点生气，他爱着她，却也无法全心全意的爱。 然而此时此刻，看见那人眼中熟悉的神色，江淮安眼里涌出热泪，他有些不敢往前，就是慢慢挪移着，来到夏啾啾病床前。 夏家一家四口已经抱着哭在一起，夏啾啾安慰了他们一会儿后，何琳琳道：“我们别吵人家小两口团圆了，先出去吧。” 夏元宝虽然有些不情愿，却知道何琳琳说的也对，江淮安那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和夏啾啾说。 夏家人出去后，房间里就剩下了夏啾啾和江淮安，两个人静静看着对方，许久后，夏啾啾小声道：“你没事儿吧？” 她记起来了，自己和江淮安一起发生了车祸。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还会听到江淮安在喊他。 一觉醒过来，现在居然已经是过去三个月了。 江淮安听她询问，赶紧摇头：“我没什么事儿，就擦破了点皮。” 说着，他坐到夏啾啾身边来，握住夏啾啾的手，沙哑声道：“对不起，是我没好好开车，是我的错。” “没事啦。” 夏啾啾笑了笑：“你看我现在好好的，我还做了个梦呢。” 江淮安愣了愣，他抬起头来，夏啾啾看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内心是什么模样。 她才在梦里理清楚自己喜欢上了梦里的那个人，就被生生拽回了现实。 她看着面前的江淮安，根本无法将他与梦里那个人区分。 她沙哑着声音：“淮安，我好像喜欢上了梦里一个人。” “我梦见我回到你十六岁时候……所以我去找你，我跑到了市一中去……” “带了二十万现金。” 江淮安突然接口，夏啾啾愣了，她看着面前人，江淮安握着她的手，哭着笑开，他死死抓着她，似乎压抑着什么情绪。 “你以为他家里贫困，所以特地来帮他。 没想到他特别有钱，还是个小混混，然后你就逼着他读书，逼着他考清华……” 江淮安说着，慢慢低下头去，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惨痛的往事。 “你们两个人相爱，在一起，他还给你求婚了。” “江淮安……” “可他二叔想要杀了他，在车里装了□□，他和你吵架，把你关上了车，你死在了里面。” “江淮安……” 夏啾啾声音微微颤抖，江淮安慢慢抬起头来，静静看着她：“他看着你眼睁睁死了，他看完了你最后给他的短信，你说，你再也不想见到他了，除非他说爱你。” 夏啾啾不可思议看着他，江淮安将脸靠在她手上，认真道：“夏啾啾，你不是做了一场梦。” “你是进入了十六岁的我的梦。” “你的梦……” “对。” 江淮安深吸了一口气：“我骗了你，其实我没有什么贫困出身，我就是和你梦里的江淮安一样，高一那年，我还是个小混混。” “然后那年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一个小姑娘来找我。 那个梦做得太长太长了，我看着你死在我面前，然后我醒了。” “醒了又怎么样呢？” 江淮安笑容有些苦涩：“我还是喜欢你。 就像梦里的你和我说的一样，你喜欢上了一个梦里的人，我就是。” “可当我醒来我才发现，梦里我对你了解得太少了。 我去了你们家住的地方，没有你们这户人家。” “我是转学之后……家里才搬过来的。” 夏啾啾明了了江淮安的意思，江淮安笑起来：“是啊，我知道。 可那时候我在你家找不到你，我不知道你读什么学校，我就觉得事情似乎是虚无缥缈吧。 直到后来我发现，江怀南确实是我二叔的儿子。” “什么？！” 夏啾啾呆了呆。 江淮安眼里带了冷意：“你的死是他造成的，他打算杀了我，让江怀南继承家业。 因为我说过，我考上清华不会分一分钱给江怀南。 那天他听说我考得好，刚好我们出去玩，他一不做二不休，便打算动手杀我。” “可他杀错了人。” “而且，也还好，这是个梦。” 江淮安舒了口气，目光落到夏啾啾身上：“我在这件事后，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个梦，我开始思索，你曾经说过，我给你的订婚戒指和后来的一模一样，我想为什么，难道是巧合吗？” “你把我训练成了未来的样子，未来的我送出了一样的戒指。 会不会存在一种可能性——” 江淮安静静看着她：“未来的我，就是如今的我长大之后，遇见你。” “所以我学会了等待，等到你毕业，家里安排我们相亲。 我知道我和你是相亲遇见的，所以对于任何相亲我都不抗拒。 然后我见到了你。” “你不明白……”江淮安声音沙哑：“我见到你的时候，我有多高兴。 我想把所有的事儿告诉你，可我意识到，这个世界任何的改变都会引起变动，我怕会有什么改变，于是我不能说话，我只能伪装成你记忆里的样子……” “你记忆里，我说了什么，我就说什么。” 她说江淮安告诉她，他家里穷，所以他说家里穷。 她说，江淮安白手起家，所以他就说自己白手起家。 她说江淮安送了他一颗怎样的戒指，于是他准备了一颗一模一样的，用同样的方式求了婚。 他让所有人帮忙他一起撒谎，终于骗了她这么久。 也终于……她果然回了过去，他们在一场错时空的梦境里，完美相遇。 他在梦境里学会了努力成长，睁开眼后，他去找江城敞开心扉谈判，从此好好学习。 他在梦里爱上一个人，于是睁开眼后，他用了他余生剩下所有时光，去寻找她。 江淮安看着她，目光仿佛跋涉千里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归处。 夏啾啾没说话，好久后，她慢慢笑起来：“原来只是个梦啊，我还以为自己真的奋斗了一把，能努力考清华美院了。” “在梦里努力过也是努力。” 江淮安明白她的遗憾，他伸手抚在她脸上，温和道：“学习最重要的从来不是结果，而是在奋斗的过程里，你成为了怎样一个人。” “夏啾啾，”他温和道：“欢迎回来，你的漫画还没画完呢。” 听到这话，夏啾啾慢慢笑起来，突然觉得那点遗憾，似乎也无足轻重了。 “那你呢？” “嗯？” “你考上清华了吗？”她有些期待：“你不是高一做的这个梦，你后来努力了吗？” 江淮安看她亮晶晶的眼，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他说：“江夫人，下一年校友会，我带你回清华吃烤面筋。”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写完了，谢谢大家一直追文。 因为第一次写这种现言甜文，一路删删改改，中间卡了很多次， 好在最后还是在大家鼓励下坚持下来，真的很感谢大家一路陪伴。 下本会准备好好存稿大纲。 下本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