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董舒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快穿之重生妃仙》 作者:朝谈天下 【文案】 重生的“美人计”始祖西施能否玩转“谍中谍”? 灵魂穿越的杨玉环能否再接受嫁给公爹? 为国除奸却枉死的貂蝉泣血控诉:凭什么男人的功业要建立在女人的血泪上? 王昭君为画师所误,不得已自请远嫁,一生怀念故乡,能否重择人生? 吕雉重活一次,还会制造“人彘”惨案留下残忍骂名否? 褒姒悲泣:国亡关我何事?我不是祸国妖姬! 历史上真实的妲己与狐仙到底有着怎样的关系? 春秋尤物,夏姬七为夫人,到底有着怎样的曲折人生? 冰肌玉骨的花蕊夫人能否摆脱红颜薄命的宿命? …… 脸上有一大块紫色胎记的菡若死后来到一个个陌生的世界,变成了历史上最负盛名却结局悲惨的女子,带着她们的记忆和遗憾重生。只有帮她们消除在人间历劫时的遗憾,过一世美满人生,得到仙子们的真心祝福,菡若才能消除刻入灵魂的胎记。 本书又名《古代美女重生记》《重生之妃子笑》《炮灰宠妃之扬眉吐气》,是“洛神珠”系列第一部小说。这里不光有四大美女,还有吕雉、褒姒、妲己、夏姬、花蕊夫人等历史上最有名气的后妃,在凡间颇负盛名的她们,在天界也是执守一方的仙子。菡若能否集够仙子们的衷心祝福获得绝世容颜? 此文为中国古代四大美女及史上著名的“祸国妖妃”正名,主角在帮这些历史美女重生的过程中丑女大变身成为绝世美女,实现自身的蜕变。猜猜主角前身是谁? 内容标签:前世今生 穿越时空 快穿 主角:菡若 ┃ 配角:夫差、李隆基、吕布、呼韩邪、刘邦、姬宫湦、帝辛、屈巫、赵匡胤等等 ┃ 其它: =================== 第1章 前尘   菡若对着镜子打扮了三个小时,用笔在脸上描了又画,画了又描,怎么也把额头上的紫色胎记描不成一朵花,终于无奈放弃了。这块胎记伴随了她三十年了,任她用尽办法都遮不住、抹不掉,就长在额头正中眉心处,有核桃那么大,即便留了刘海也遮不住,任谁都无法忽视。看了看腕表,时间快到了,菡若立马换上精致的帝奥定制高级刺绣纱裙,拎着今年流行的一款爱馬仕限量款印花包包,开着mini宝驹代步车出了门。   今天要赴一场很重要的约会。嗯~~~具体来说是相亲会。   菡若是一个蜚声世界的中医专家。她出生时脸上就有一块紫色的胎记,因为太丑被父母遗弃,在孤儿院也没少受孩子们欺负,经常对着她的脸庞指指点点。好在她学习成绩很好,又乐于助人,人际关系也不至于太捉急,一路倒也磕磕绊绊地长大了。大学里她学了中医药学,由于学习能力强,天赋极佳,毕业后以优异的成绩成功进入了国内一家著名医院。工作中边学习边研究,短短十年就攻克了一系列疑难杂症,获得了令人瞩目的中医研究成果,成了中医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在成功帮一些受病痛折磨多年求告无方的病人解除困扰之后,来专门找她的客户越来越多,她的名气也越来越大,渐渐地感觉医院已经不能满足她的需求,就在三十三岁的时候成功创办了个人诊所。由于她精湛的医术、深厚的知识储备和孜孜不倦的研究精神,使她在中医药方面的建树令人仰止。中医本来是越老越吃香的行业,然而她三十多岁取得的成就让一些老医师都自叹弗如。她的诊所开设三年后就已经迈入国内一流行业,五年后就已经成为行业标杆了。她对中药的研究之广、之深可以说在近现代史上无人能出其右,对中草药的运用也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社会上的权威机构曾用生僻的方子煮了汤药让她辩药,她只轻轻一闻就能把成分辨认了个*不离十。更是成功恢复了一些失传的古老药方。对菡若来说,收入早已不成问题,她早就摆脱了幼时的困窘生活。然而虽年近四十,她仍扎扎实实地做着单身贵族,成了名副其实的“齐天大圣”。   一切都是拜额上这块胎记所赐。菡若越长大越孤单。周围认识的朋友都一个个结婚了,她却由于胎记的原因一直未曾恋爱。   其实菡若左看、右看、远看、从背面看都是个美人胚子,可惜脸上那么大一块胎记任谁看到了都会吓到。真不在乎容貌的人有几个?有慕名而来的相亲对象一看到她的真容就目露难色,欲言又止。条件好的都不那么愿意将就,贴上来的一看就是想吃软饭形容猥琐的爬爬虾。菡若能力出众,又不想随便找个人凑合,就一直单身到了现在。   刚开始的时候同学、朋友们搞聚会什么的都愿意叫上她,菡若有些社会活动,又一心扑在工作上,闲暇时间本就不多,也不觉得无聊。后来大家渐渐都有了家庭、有了孩子,就很少搞这些社会活动了。   菡若每天下班回到空荡荡的大房子里,没有一个人作伴,偶尔累了想放松旅游一下也找不到人陪,渐渐感到单身的坏处来。   师长朋友们深知她的境况,帮她张罗了无数次相亲都不能成功。后来年龄稍大之后,大家怕刺激到她,也渐渐不再提这事了,为了避免她触景伤怀,也都不好再邀请她参加他们的家庭聚会。   菡若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寥落。不免生出许多心酸落寞,又难以与人分享。   可能单身久了老天总会眷顾一下吧!菡若终于等来了自己作为老剩女的春天。   大学里暗恋过的学长莫白美丽的校花妻出轨了,他怒而离婚,并把孩子的抚养权要了过来。他听说菡若还没结婚,想起这个小师妹的才华着实让人欣赏,性子也不错,虽然丑了点,但经过一次婚姻的他觉得美丑也就那么回事,看久了都一样,只要能安心过日子,对孩子好就行了,就托了熟人来说项。   莫白人品上佳,事业略有小成,有一个业绩不错的广告公司,外形条件又好,妥妥的一枚黄金单身汉。和菡若大学时候就认识了,也算知根知底,又不嫌弃她丑。菡若心里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的。守候多年终于遇到了良人,菡若这段时间都激动不已。为了今天这个约会,她在一个月前就开始筹谋了,专门定制了一套高级时装,又化妆把胎记稍微遮掩了一下,就兴高采烈地出了门。   前面就是约好的咖啡店了。菡若远远看到莫白挺拔的身影立在门口,心里一阵激动,抬脚一踩油门就冲了过去,没注意到斜刺里冲出一辆重型卡车,直直撞了上来。   “嘭”地一声巨响,菡若一命呜呼。   菡若还未察觉到疼痛,就感觉灵魂被一股莫名的巨大力量抽取,直向天界飞去。眼看着下面街道上的莫白一脸震惊,继而大步飞奔向“自己”。自己银白色的代步车已经被撞得面目全非,宛如一个被揉得皱巴巴的纸团。菡若拼命挣扎,却无能为力,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菡若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色彩暗淡的世界,到处昏天昏地,一片暮气沉沉。她的灵魂在天地间飘飘荡荡,不知所往。   路过一条旁边开满荼蘼的彼岸花的暗黄色河流时,她低头无意一瞥,蓦然发现自己脸上的紫色胎记还在。用手揉揉眼睛,再仔细看,确实还在,顿时悲怆不已。没听说过灵魂还长胎记的!这是说我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要长个大胎记被人嘲笑吗?   正懊恼间,忽然暗沉沉的天空中出现一线亮光,宛若天幕被生生撕裂开了一样,一个皂衣白靴的玉袍使者从远空中走来,一步千里,手中拿着一道玉帛,发出白蒙蒙的光芒。   “菡若仙子听令:今西湖仙子、百花仙子、邀月仙子、鸿雁仙子等一干女仙人间历劫未竟凡尘,留有遗愿,致使千万年来苦修未得精进,然天庭职司不得擅离,故特敕尔代各女仙凡间重生一次,了其遗憾,助其圆满!”   玉袍使者读完旨令,对菡若和颜悦色道:“仙子,鄙人是123言情仙人,乃王母娘娘麾下一名仙官。王母娘娘怜惜你化神时候遭遇天劫,致使灵魂上残留一道紫色残迹,又念及你在天庭当差时候聪慧勤勉,众仙膺服,故赐你这等机缘。只要能得到九位女仙的真心祝福,你脸上的胎记就会永远消去,恢复绝色容颜。”   菡若惊得瞠目结舌,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道:“我……是……是仙子?!!”   123言情仙人见她懵懵懂懂的样子,抚掌笑道:“罢了罢了,这事也怪我,竟没想到你还没恢复记忆。”说罢捏指掐诀,抬手一个印记打入菡若的额头。   菡若脑中灵光一现,这才想起前尘来。菡者,菡萏也,即指莲花。原来她是天宫瑶池中的一株紫莲,日夜吞吐天地精华,如此经过千年万载,她终于化神脱形。然而在她化神时却遭遇了雷劫,故此灵魂上留下了这道紫色胎记,无论她用什么办法都无法消去。后来在王母身边当差,由于是植物仙灵,对草植有天然的亲和力,天赋极强,一通百通,又是王母看着成仙的,深得王母器重,王母就让菡若做了身边的百草仙长,掌各类草植灵仙的管理。菡若处事公正严明,平时又十分勤勉,对各草木灵仙的了解如数家珍,深得众仙敬服。   这大概就是她对中草药天赋极强的原因吧!菡若默默地在心中吐槽。这一辈子,自己做了三十多年的光棍女,临到末了桃花终于来了,却遇上车祸一命呜呼,到了阴间又发现自己原来是神仙,这是怎样一种复杂的感觉?   天庭中的众仙多的是草木禽兽化形而来,什么没见过?并不因为她脸上的胎记而对她别眼相看。然而女儿爱美乃天性,她自己心中时常自卑。此次去往凡间,她托生之后的肉身上竟然也长出了这一胎记,平白受了凡人许多嘲笑,实在令她气闷不已。这胎记和自己是永生永世相伴不离的节奏吗?   现在乍然听到有办法消除胎记,纵然可能麻烦一些,菡若也欢喜不已。   123言情仙人问道:“菡若仙子,你可愿意?”   菡若忙答道:“我愿意,菡若谨遵圣意,定当不负所托!”   “好!各位女仙在自己凡间肉身上都留下了一抹神识,你代她们重生后自然知晓她们每人的前尘往事。在凡人世界,仙子附身的*凡胎将不能使用仙力。相信以仙子的慧智这必不是什么问题。等到集齐九位女仙的真心祝福,菡若仙子额上的印记必会退化消除。这既是你的劫数,也是你的缘法,望仙子好自珍惜。”   “可是我这胎记……会一直都在吗?”菡若摸了下自己额间的胎记,犹疑着问道。要是帮人重生后还带着这胎记,先不说好不好看,光这份怪异就会给自己增加很多难堪。   “哈哈哈……”123言情仙人很没形象地大笑了起来。   菡若透明的面颊上微微泛红,尴尬不已。   末了,123言情仙人掐动口诀,伸出食指在菡若额间点了一下,道:“你放心吧!我已为你施了法术,重生后你额间的胎记会表现为一颗胭脂痣的样子,未免引人注意,本仙人还把他移到了你耳垂下方。好好完成任务,本官也在期待得见菡若仙子绝丽容颜的一天。这就去吧!”   123言情仙人拂尘一扫,菡若顿觉一阵天旋地转。 第2章 西施想要的人生(一)   “夷光,夷光,快醒醒!”   一绿色宫装女子可着劲地摇晕倒在地的粉装女子。菡若被摇得头晕目眩,勉力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姿容妍丽的美人儿正焦急地看着她,眼眸中透着关切。默一思索,她知道自己穿越到了春秋末期越国的西施身上,眼前这位就是和她一起被称为“浣纱双姝”的大美女郑旦。   “姐姐,我这是怎么啦?”菡若只觉浑身无力,想要站起来,却只能倚在郑旦胳膊上。郑旦急忙和丫鬟扶起她,解释道:“你刚才刚会了客卿回来,就突然晕倒了。范公子请了郎中来,说可能是水土不适,你又素有心疾,身子虚弱,再加上远离故乡,思念父母之故,内外交集,就晕倒了。你且好生歇息吧!外面的人范公子已经打发走了,还亲自给你抓药去了。待熬好了药喝上几付便好。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左右我们在京都有范公子照料,不会有什么事的。”   菡若一听,细一回想,西施和郑旦确实已经随着范蠡来到了京都,知道无法回头了,只能按照范蠡给她规划的人生走下去,便叹了口气。郑旦看她神情恹恹的,只当她还不舒服,便又宽慰了几句,让她在房中好好歇息,就告辞离去了。   菡若想到范蠡一会还要来,也不想见他,便吩咐了下人待会范蠡来了之后告诉他自己已经休息了,让下人把药留下便是。   菡若把人都遣出去后,从妆镜盒中拿来一面光滑的雕花铜镜,镜子里的自己肤白赛雪,眉目如画,云鬟雾鬓,容貌佚丽。乍然变成大美女,菡若还真有些不习惯。   她把铜镜挪到脸侧,看到自己的右耳垂下一颗嫣红的胭脂痣,心下稍定。之前经历的一切恍若梦境一般,看到这颗痣,她才能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   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绣着金丝缠枝牡丹的红绡纱帐,菡若陷入了沉思。   根据脑海中的记忆,西施生于越国诸暨的苎萝村,字夷光,父亲砍柴卖薪、母亲织布浣纱以为生计。父母感情融洽,只得西施这一个孩子,自然宠得如同掌上明珠一般。然而家中贫困,只得温饱,西施倒也没有那么多娇骄之气。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西施晓得父母劳苦,六岁后就跟父母说不能做家中无用之人,开始跟着母亲浣纱。   郑旦长西施两岁,是和她一同浣纱的姐妹。郑旦自小容颜艳丽,美丽出众的女孩朋友都少,因为身边的人很容易被衬成绿叶。第一次见西施时看她那么个小小的玉雪可爱的人儿伸着如莲藕般的小胳膊去舀水,担心她掉进浣沙溪里去,就把自己的那块浣纱石让给了她。那块浣纱石不高不低,石面刚好和水面齐平,表面光滑平整,浣纱甚为方便。如此一来二去,两人渐渐成了好姐妹。加上两人皆美貌多才,远胜于常人,朋友稀少,颇有惺惺相惜之感,感情越发融洽。待两人逐渐长大,便被乡间传为“浣纱双姝”。   待西施十二岁的时候,和郑旦两人正在溪边劳作时,遇到了四处游览的范蠡。当时他峨冠博带,着玉带长袍迎风而立,恍恍然如谪仙一般。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一见到便倾心不已。   当时越王勾践已被吴王夫差打败后放回越国,正遣范蠡四处寻找美人献于吴王,一方面讨好麻痹吴王,一方面这些美女若能为吴王宠幸,也可为越国传递消息,反过来帮越国影响吴王,助越王报仇。   西施和郑旦两人美丽倾城又各有特色,西施性格清冷,气质出尘,如天外飞仙,不染人间浊色。郑旦则如最艳丽的牡丹,美色慑人,让人一望便再也转不开眼睛。范蠡初见这对姐妹花,眼光一亮,心道真是天助我也,便设计把她们带到了京城。   根据西湖仙子西施神识中留下的前世信息,范蠡在她们进京前就大肆传播她们的美名,以至于在他们进京时引来行人争相围观,结果造成交通堵塞,寸步难行。带到京都后,给她们在最繁华热闹的西街上买了一栋华丽的阁楼,装饰得奢华无比,尔后四处张榜:欲见越国最美女子者,付钱币1文,仅限三天。榜后注明时间地点。   告示一经贴出,四下轰动。西施和郑旦登上朱楼,凭栏而立,飘飘然似仙女下凡。观赏者排成长龙,为一睹双姝芳容,慷慨解囊,有的竟付两三次之多,真是百看不厌。三天下来,范蠡所得金钱无数。进京后,他为示公而无私,把这些钱都交到了国库。   不得不说,范蠡真是个经商的天才。在民风这么淳朴的春秋时期都能想出这种招数!一文钱不多,贩夫走卒都付得起。越国“最美女子”的噱头足以引得任何人围观。大家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再加上只有三天内能观美人风姿,万人空巷的局面是显而易见的。范蠡靠这个主意在短期内也收入了不少钱,然而赚钱倒在其次,西施和郑旦的这个名声打出去后,吴国的探子自然会把消息传去夫差耳里。勾践再把两个美女送去,夫差心悦之下,自然会对勾践更为放心。你看别人都把越国最好的美女给你送来了,没有藏私,这不是对你的恭顺是什么?   眼下正是这三天中的最后一天。郑旦所说的会客卿就是指西施和郑旦在阁楼上接受人观看一事。   西施和郑旦对范蠡情根深种,被范蠡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感动于他的深明大义,心甘情愿去吴国做间谍为越国效力。   然而范蠡表面上看去是个翩翩佳公子,有情有义,实际上对她们只是利用的罢了。否则怎会让她们做这种抛头露面的事?   虽然时下女人地位比较高,并不像后世那样讲究三从四德、足不出户,但也没有在街上故意让人出钱来看的道理。如果西施郑旦两人不去吴国,在越国嫁人,这事对她们的名声是极为不利的。更何况,郑旦的死……   菡若蓦地感到一阵心痛,这是西施心中遗留的悔恨和痛苦,她目光冷凝,狠狠咬了咬唇。   郑旦和西施情同姐妹,因为比西施稍为年长,平时多照顾于她,西施也一直把郑旦视为自己的亲人。即便两人爱上了同一个人,也没有生分。甚至因为不愿西施伤心,郑旦渐渐收敛了自己的感情,多番促成西施和范蠡,使他们之间的情谊日渐加深。   这段感情成了范蠡控制西施的利器,他许诺待得国仇得报之后就带西施泛舟西湖,不问世事,执手白头。   后来在吴国宫中,吴王对西施郑旦两人真诚以待,千娇万宠,情真意切。少女的心都是容易感动的,总不好意思太辜负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人,时间长了两人看到吴王就愧疚,自然不好意思刺探更多的消息。   郑旦由于之前对范蠡用情较浅,在这种情况下,慢慢对英武睿智的吴王动了真心。勾践和范蠡怎么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就设计杀了她,嫁祸于吴王,让西施以为吴王不过是把自己姐妹当玩物,新鲜时千恩万宠,予取予求,腻味了就凉薄无情,草菅人命。怀着为郑旦复仇的心思和对恋人的承诺,西施死心塌地做了越国隐藏最深、对吴王影响最大的一个间谍,直到吴国国破,吴王为了保护自己血染黄土,范蠡转手把自己献给了勾践,她才得知当年真相,悔不当初。   西施落入勾践的魔爪,摆脱不得,最后惨死,不能善终。所谓范蠡和西施辞官隐居,泛舟西湖不过是老百姓的美好想象而已。   原主西施的心愿是能够摆脱勾践和范蠡的控制,不再沦为别人的棋子,好好和深爱自己的夫差相亲相爱,痛痛快快地过自己的人生。另外要阻止郑旦被人利用而死,让自己的好姐妹也能有一段好点的人生。   现在西施和郑旦已经被带到京都会稽,在范蠡的设计下芳名远播。过几日她们就会和其他负有盛名的美女面见国王勾践,最后被定为越国最美女子,接受为期一年的严苛训练,最后送往吴国献给夫差。   菡若穿来的不早不晚,事情还没发展到最后,尚有可为,然而西施和郑旦已经被控制在范蠡手中,逃不走了,只能暂且配合他的计划进行。   融合完西施的一抹神识,菡若微闭双眼,思忖着如今只要按照范蠡原先的安排休息几日,等待面君即可。但绝不可让他发现自己已经不一样了。否则以他的狠辣,自己和郑旦必留不得性命。只有让他觉得自己对他极为崇拜迷恋,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即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才能获得安全。之后这一年多时间少不得要继续与他谈情说爱,互诉衷肠。想起来真是肉麻。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就与勾践范蠡这对豺狼斗上一斗,看我素手翻乾坤,自己主宰自己的人生,潇洒快活地活一辈子吧!   想通此节,菡若和衣卧下,修养精神,翻过不提。   三日后一大早,郑旦就高兴地跑来西施房间,“妹妹妹妹,我刚才出门遇到范公子来,他说有重要消息要告诉我们!”   活音未落,西施,也就是菡若,瞥见郑旦身后一人缓步而来,白袍博带,丰神俊逸,端的是气度不凡。 第3章 西施想要的人生(二)   范蠡进门便看见一身月白衣裙的西施正要起身,便忙赶两步过来按下了她,“夷光妹妹切勿起身,你大病初愈,还需好生修养才是,万不可如此多礼!”   “少伯哥哥来看我们姐妹,我们怎能失礼呢!”范蠡,字少伯。原主对她平时甚为亲昵,平时都称呼对方的字。西施忍下心中的恶寒,模仿记忆中原主的口气故作羞怯道。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不能让他起了疑心。   “妹妹何必如此客气!你和旦儿就如我的家人一般。”范蠡上次给西施买了药回来被下人阻住,心中本还稍存着几分纳闷,这几天又忙,有几日没见到西施,见西施如今情态与往常无异,便放下了心来。摇开手中扇面,面带得色道:“今日来见两位妹妹,可是有两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一是明日大王就要面见两位妹妹了。两位妹妹天姿国色,才情动人,必会被大王选中,拔得此次举国选美之头筹。”言罢,觑眼看着两人,等待她们的反应。   西施和郑旦不出所料地一副大喜过望的样子。郑旦欢喜道:“若果真如此,还要多谢公子的恩德。”西施满面喜色,又转而捏着衣襟,迟疑道:“如果被大王选中,是不是就要住到宫里了?”眸色中含着一丝担忧,顺利地让范蠡和郑旦以为她是在担心入宫以后不能见到范蠡了。   范蠡站定到西施面前,目光温柔似能滴出水来,“妹妹放心,此次宫人选中后会由常乐司统一教导,我负责百司事物,必会对你多家照拂的。”   鬼才担心,西施心理默念道。这次选的人都是作为间谍培养的,自然不会入宫由王后管理。范蠡一手主导了这次间谍行动,自然由他进行训练。刚才表达的小小担心,只不过是为了表示自己对他的信认和依赖。   西施温顺地点点头。范蠡对西施的表现很满意。美人儿谁不喜欢?何况是有倾城之色的美人。但是和举国之利比又算什么?范蠡虽为越国的相国,但骨子里就是个典型的商人,任何事都要计算一番利益得失,。他投资勾践并不是因为爱国之情,而是为了通过帮助落难的国君,坐收举国的利益、成全百世之名罢了。所以即便西施和郑旦再好,他也会把他们都送出去做棋子。而且这两人初尝□□,对自己颇有心意,这实在是控制她们再好不过的利器了。   郑旦见此情景,眼神稍显落寞,很快又被她收敛了起来。不是早就决定了不掺和进去了吗?她自幼没有母亲,由父亲一手带大。却由于姿容出众交不到朋友。好容易碰到了西施妹妹,两人处得比亲姐妹还亲,却又喜欢上了同一个人。她一向照顾西施成习惯了,怎忍得姐妹为此离心?所以她才一直对范蠡客客气气的,坚持叫他“范公子”,不肯和西施一样叫他“少伯”,还帮他们制造相处的机会,就是怕越陷越深。一个人都痛苦,总比三个人都痛苦来得好吧?   郑旦的失落被范蠡敏锐地捕捉到了。然而他不动声色,继续说道:“第二个好消息,便是我已派人去接你们双方父母,大概半个月后就会到京都。到时候让他们住到我的府中,由我亲自照顾。伯父伯母们年纪大了,又分别只有你们一个孩子。你们走到哪里他们都会挂心不已。在京都你们可以经常和家人见面,岂不乐哉?”又转向西施,疼惜道:“夷光妹妹也就不会再过于忧心、思念亲人而晕倒了。”   我勒个去!西施快呕死了,还要做出感激涕零、喜极而泣的样子。范蠡做事着实周全狠辣。把他们父母接来照顾不过是个借口,真实目的是为了控制她们两个。如果她们两个有一点点不听话,西施毫不怀疑她们的父母马上就会成为威胁她们的工具,照顾立马就变成了拿捏。如此,即便她们以后在吴国想有什么异心,也不敢了。   郑旦倒是真的感动了。她拉着西施,对着范蠡深深地拜了下去,“公子如此为我们着想,我们姐妹无以为报,请受我们一拜!”   “两位妹妹万万不可如此,这都是我应当做的!”范蠡连忙扶起二人。享受着两个美女感激的眼神,范蠡心中无比受用。   “衣着妆饰,我已经为两位妹妹准备好了。两位妹妹今日好好休息,明日以最好的状态面见大王,定能一鸣惊人!”   范蠡让下人把东西都放到了屋中,稍坐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去。   西施假装体弱,并未送他。   郑旦送范蠡到门口。范蠡离去前轻声对她道:“伯父素有喘疾,我已叮嘱下人们途中多加注意。我已延请了京都中的一位名医,他治疗喘疾颇有心得。待伯父进入京都便可得到妥善医治,你就不用担心啦!”   说罢告辞离去。   “公子!”郑旦喊住范蠡,看他住了脚步,回转身来,踌躇半晌,只是作了一揖,轻声道了一句:“多谢公子!”   没想到公子这么细心,连这个都替她想到了。郑旦感激之余,心中涌起了一丝甜蜜,继而又是惆怅。这么好的男人!可惜我们姐妹爱上了同一个人……   范蠡精明世故,阅人无数,看着郑旦的复杂神色,心中如何不知她在想什么。点了点头,便挥袖离去。   既然郑旦决定偷偷恋慕着自己,那就让她暗恋好了。本来两个美女朝夕相处,要让她们都深深爱上自己,甘为自己赴汤蹈火,光体贴和平等相待是不够的,很容易生出矛盾来不说,也可能让两个人都投入不够多。郑旦决定收敛感情,促成自己和西施,反而是件好事。   少女的感情岂是说收回就能收回的?自己明面上和西施频繁,做出情深意重的样子,郑旦必然感到一些失落委屈。自己再装作不经意地对郑旦适当多表达些体贴关心,总给她一丝希望,不愁她不心动。这样明着暗着都把两个人的心都攥得紧紧地,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庄严肃穆的大殿,只有黑、红二色,所有装饰都显得古朴简约。越王勾践直身端坐于王椅之上。   自被吴国打败后,勾践为了保存越国,不得已请降,自称奴仆之国,并甘为夫差拉车。后通过行贿大臣,被赦免回到越国。为了时刻记着自己所受的侮辱,勾践撤去了宫中所有奢华的装饰用具,只留下必须之物,裁剪了一半以上的宫用之人,并于寝殿中悬了一枚苦胆,每顿饭都要尝尝苦味,提醒自己不能忘了在吴国的苦难和耻辱经历。   不得不说,勾践确实是一代枭雄。他每日身着粗布衣裳,顿顿只吃粗粮,经常跟百姓一起耕田播种。并令王后带领妇女养蚕织布,发展生产。勾践夫妻与百姓同甘共苦,激励了全国上下齐心努力,奋发图强。勾践又能够合理采用大臣的建议,使用多番计谋,到后来一举灭吴雪耻。   如今勾践眸色暗沉,凝视着殿前的十名美人。美人们身着各色华服,亭亭玉立,顾盼生辉,在这般简朴的大殿里依然显得美不胜收。   这些女子,是越国层层选□□的最美的女子了,却都要送到吴国去。   众美人等人对君王的想法浑然不觉。按照礼官的安排逐一上前面圣,展示才艺。   西施和郑旦穿的都是范蠡准备的衣饰。西施着一套湘妃色绣金线缠枝海棠裙,外披一层莹白轻纱,梳飞天髻,头插一根碎玉望月簪,额间缀着一颗蓝色宝石。轻轻舞起飞天舞,恍如流霞飞转,九天仙子欲飞离人间,气质清绝出尘的而又平添尊贵之色。   郑旦穿的是一套绯红色绣银线牡丹长裙,梳流云髻,缀红宝石碎钻流苏步摇,看起来风流婉约,妩媚入骨,明艳动人。轻轻弹起琵琶,喉清韵雅,动人心弦,绕梁不绝。   两人表演完毕,就退回队伍中,静待其他人的表演。   能到这里来的,自然都是色艺双绝之辈。西施和郑旦家境贫寒,于歌舞上未必就比得过他人。然而也因家境贫寒,更好控制,所以她们注定会拔得头筹。而西施年岁更小,更容易把控,所以越国第一美女的头衔注定要落到她身上了。   勾践鹰隼般的目光落到西施和郑旦两人身上。她们清绝无双的面貌,还带着一丝天真懵懂。   好一双未经雕琢的美人啊!这样的颜色和气质,也容易让夫差放下戒心,放心宠爱。   勾践当然不是第一次知道她们。早在之前范蠡就跟自己详细汇报过这些女子的家世、秉性、才德,还有她们的画像,暗暗定下了最符合要求的这十个人,以及最终的名次。然而见面后他还是被惊艳到了,阴沉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贪婪凶狠。   早晚,这些人都会是自己的,只会在自己的寝殿中莺歌燕舞、辗转承欢!   勾践的心理活动众人当然不会知道。   表演完毕,众女子都在外殿等候。少顷就有宦官出来报了名次。西施果然位列榜首,郑旦紧随其后。西施心下一抹了然。 第4章 西施想要的人生(三)   上殿谢恩后,十位美人被内侍带到了越王夫人雅鱼处聆听训导。   雅鱼被称为“君夫人”,她深爱越王,曾随勾践到吴国为奴,饱受欺凌,却对勾践一直不离不弃,和勾践一起引导臣民努力于发展国内民生,使越国强盛起来。是勾践的得力助手,颇受臣民爱戴。   雅鱼在寝殿中接见的众人,穿着庄重的王后衣袍。看到美人们都到了之后,她起身道:“众位妹妹是我们越国最好的姑娘,本应承欢父母膝下,在越国安度一生。然而吴王却下了敕令,要求越国进献最美的女子,使你们不得不远嫁吴国。这都是我和大王的过错,让我们越国子民不得不受此苦楚。然而吴王好色,越国势微,大王也别无他法,只能依赖各位妹妹能得一二宠幸,看在故国养育之恩的份上时时规劝吴王,若有对越国不利的消息时能尽量通融一二,稍为护佑家乡的父母乡亲。我和大王就感激不尽了。雅鱼在此先行谢过。”随后对众人躬身一礼。   一国之后的大礼众人哪敢接受,忙纷纷拜下,言称自己生是越国人,死是越国鬼,走到哪里都不敢忘故国的养育之恩。能为国家略尽绵薄之力,实属个人之幸。若能帮到越国,自然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雅鱼满意道:“既然如此,雅鱼定当尽全力帮助妹妹们获得吴王宠幸,也免后宫倾轧,平白做了牺牲。众位妹妹也要守望相助,切不可相互倾轧内斗,伤害了自己人,便宜外人。”   众人唯唯称诺。   “依我看来,真正的美人必须具备三个条件,一曰美貌,二曰善歌舞,三曰体态。尔等各有千秋,然而未尽其极致,未必能保证得宠。故接下来两年中,我会亲遣得力的嬷嬷并礼乐司教习教汝等歌舞、步履、礼仪等。希望你们能勤加练习,不负我与大王的期望。”   众美人纷纷行礼谢恩。西施一直隐在众人中毫不出头。   前世,西施被范蠡背叛,落入越王勾践之手后,誓死不愿侍寝。勾践恼羞成怒,要用西施的父母进行威胁,是雅鱼将他劝住了。然而之后她却对西施说:“越国复仇大业刚刚完成,大王却为一女子屡动肝火。况你有祸国之色,吴国刚为你而亡。越国实在担不起风险。所以你必须死,而你的父母,国家会安养他们。”   随后雅鱼冰冷地命侍卫将西施用帛绢束住,捆上石头,扔进了西湖里。   原主并不恨雅鱼。可是心有不甘。勾践复仇没有错,雅鱼一切言行从国家出发,也不算错。可是凭什么让自己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牺牲品呢?凭什么付出一切后还遭背叛?凭什么不能好好地安度一生?   越国又不是自己的,越王和范蠡等人也谈不上对自己有恩,他们所有的帮助和支持背后是彻彻底底的利用。自己的人生,因为爱上了一个错误的人,卷入了别人的爱恨情仇中,成了一个可怜的悲剧。因被利用而崭露头角,又因被利用完了而身死。   雅鱼便将她们安排在了靠近礼乐司的一处偏僻宫殿。越国战败后,后宫再未增添过嫔妃,越王夫妇又大量裁剪宫人,是以现在宫中只有几位早年跟着越王的妃子和少量必需的宫女,集中住在邻近的几处宫殿。其它的宫殿除了洒扫的宫女,平日并没有人去,都渐渐荒凉了。   美人们住的地方偏僻而靠近礼乐司,也是为了管理和教习方便。宫殿里面景致却不错。亭台流水,奇石娇花。两人住一个小院子,十美人分住了左、右偏殿,平时在正殿训练。   除了管理日常起居的宫女外,雅鱼给每人赐了一名贴身宫女,以后离宫后也会跟着她们伺候。   不用说,这些贴身宫女都是经过培训挑选的,既能帮助她们,也是越王的耳目。   西施和郑旦的贴身宫女分别叫香兰、红果。   前世的时候,香兰一直陪西施到最后越王复仇成功,是她“间谍”生涯的得力助手。却在西施落入勾践手中后,不见踪影。   红果在郑旦死后声嘶力竭地指认吴王辜负了郑旦的一份深情,始乱终弃,明知郑旦怀孕生病也不给她看病吃药,指使宫人苛待郑旦,活活将其折磨而死,随后撞壁自尽,成功地让西施以为郑旦是死于吴王之手。   显然,这两个人对越国忠心耿耿,可是对西施郑旦二人并无忠心。   然而西施郑旦二人现下并不能表达出对她们的不放心,否则只会引起越王和王后的疑心。非但如此,未免引起她们的警觉,在这王宫里和去吴国之后,还要多多地倚重她们。   此后众女就在宫殿及礼乐司内修习歌舞礼仪。   半个月后的一天,众女在礼乐司练舞完毕,正在休息时,有一灰衣侍从来到西施郑旦二人面前禀道:“两位美人,贵人有请,请随在下来!”   西施郑旦两人对视一眼,心下了然,便道:“劳烦带路!”   侍从把他们带到了一处偏僻宫院,便退下了。前面正站着一个白袍男子,正是范蠡。   西施适时摆出一脸激动的神色,甜声叫道:“少伯哥哥!”   范蠡宠溺地抚了抚西施的头发,问道:“你二人在宫中这段时间可好?”言罢瞥向郑旦,端的是不偏不落。   “劳哥哥挂心,一切还好。”西施道,“只是想到要远离故国,前途叵测,心里甚为忐忑。”言罢一副忧伤模样。   “不要过于担心,我们的人会为你们铺路的。”范蠡安抚道,“今天来,是想给你们二人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西施扬起亮晶晶的美眸,心思电转:按照前世的记忆,应该是范蠡把二人的父母接来了。   “二位随我来便可。”范蠡随即转身,带西施郑旦两人坐上了一辆马车。   不久,马车在范府门前停下。范家世代经商,堪称豪富。然而在当前的国家形势下,也一收奢豪之气,把值钱的家当都收了起来,然而纹饰建筑仍能看出一些底蕴,整座宅院显得古朴大气。   范蠡把西施郑旦二人带到一个雅致的偏院中,园中还有一座假山和一个小型鱼池,喂养着几只红鲤。进入正堂,西施郑旦兜头便看到了正坐在客位上的四位老人。   “父亲!母亲!”西施和郑旦齐声叫到,向各自父母扑了过去。   西施的父亲抚着女儿的头发,颤声道:“孩子,你受苦了!”   “女儿不苦,倒是让父亲、母亲为孩儿费心了!”西施抱着低泣的母亲回道,“对了,父亲、母亲,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此事说来还要多亏范大人。你们走后,我和你娘看到枕下你留的书信,心中俱是担忧不已。后来与你郑伯父、郑伯母商量,想要进京都看你,碍于你母亲体弱,又没有银钱,不能成行。好在范大人留下了人手,三不五时周济一下我们,还告诉我们你俩的消息。半个月前,范大人着人找到我们,说你因为想念我们竟然晕倒了,希望能接我们来京都居住,你们两个也放心。我们合计了下。我和你郑伯父都分别只得了你和旦儿这一个姑娘,在你身边我们才能放心,所以都来了京都了。”西施父亲细细说道,   “都是女儿不孝,拖累了父亲母亲。”西施蹙眉微颦。   “说的哪里话!我们在家穿的的粗布麻衣、绳编草鞋,在这里穿的是绫罗绸缎,精致靴覆,吃的好喝的好,就是来享福的,那里说的上拖累?”西施父亲瞪着眼睛说道。   西施心里知道,此时人乡土观念浓厚,轻易不愿离开故土。况且两地气候不同,旅途奔波必然也吃了不少苦。现在虽吃好喝好,到底寄居在别人家,即便没人苛待他们,可是哪里会有自己家自在?父亲是为了安慰自己特意这么说的。当下眼圈微红。   范蠡上前道:“两位妹妹放心,我定会将伯父伯母们当做我自己的父亲来孝养,必不会让他们受什么委屈的。”   “多谢范公子了!”郑旦感激道。   “两位妹妹如我的亲妹妹一般,你们的高堂就是我的高堂,何来‘谢’字一说。”范蠡说的冠冕堂皇,“诸位慢慢叙谈,我去置办家宴,伯父伯母们初来乍到,小侄为你们好好洗尘。”随即退下。   西施郑旦与各自父母互诉衷肠,告诉了他们各这段时间自的际遇。当然没提去吴国做间谍的事,只说被选上美人后,被大王王后接见,目前在宫内居住。范蠡待她们如知己,多番照拂,请父母在这里安心住下。   其实不住下也不行,范蠡此举表面上是让两人与父母团聚,实则也是把她们父母放在身边为质的意思。   西施自然不会把这点说出来。几位老人都是朴实的人,不擅掩饰,若是流露出来反而不利,不如糊里糊涂的好。   晚上几人团聚欢宴,言笑宴宴,自不必提。 第5章 西施想要的人生(四)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一年的时光转眼逝去。   这一年中,西施郑旦等人出落得越发动人,歌舞曲艺等也练至精熟。十位美人各具妍姿,都有动人之处,定有一二能入得吴王的眼。   除了像西施郑旦这种从小一起长大彼此没有秘密的姐妹外,其他人并不了解彼此的任务,也不晓得别人是否跟他们一样是间谍。每人身边的贴身侍女都是精心培育的眼线,负责替她们出主意、传递消息、监视她们,然而她们并不知晓。   范蠡禀告越王勾践十位美人已培训完毕。越王和王后设宴招待她们,给她们家属赐下娟帛钱财,为她们践行。   终于要去吴国了。西施郑旦已经提前两天与父母告了别。此去山高水远,怕是再难相见。越王必会牢牢的将众美人的家眷捏在手里,名为妥善照顾,实为人质。无论吴国覆灭与否,恐怕都是永别了。   告别宴上,越王勾践和王后雅鱼拿出了一坛极品胭脂醉。雅鱼说是她们当年大婚时亲手埋下的,本来是想给他们的大公主出嫁时用,没想到遭逢国难,如今众位美人就是越国最好的女儿,因为国家孱弱不得不嫁到他国,国王王后深感愧疚,今日就当是嫁女儿了,希望众美人到吴国后不要忘了故乡的人在惦念着她们。   雅鱼的一番话言辞恳切,感人泪下。   这个胭脂醉,跟后世的女儿红极为相似。在女儿家出生的时候,由父母亲手酿制,埋在地底,在女儿出嫁的时候挖出揭坛。酒香能飘十里,使人闻之皆醉。哪家的女儿红好,就代表这姑娘在家比较得父母疼爱,有家人庇护。旁人不能随便欺侮。   每个姑娘一生只能有一坛此酒。越王和王后拿出了为大公主酿制的胭脂醉,当即感动得好些人眼眶都湿了。   雅鱼亲手为众美人一一斟酒。众女持杯,一一出列表诉忠心。   西施注意到这坛酒倒到最后一位美人处刚好倒完,勾践和雅鱼案上是宫人另外斟的酒。   这酒清凉甘冽,色泽微红,醇香异常。西施细细闻去,竟然闻到了一些药味,掩盖在酒香中。西施不能使用仙力,但她五识通明,异于常人。摇晃手中杯,轻轻一嗅,便知道了其中的猫腻。菡若前世对中草药研究颇深,虽未专门研究绝育药,但翻阅古籍时也略有涉猎。加之超强的辩药能力,即便比之药仙也不遑多让,立即明白这是绝育药无疑。   回想上一世,这群女子中没一个诞下孩子的,原来根源在这里!可是郑旦去世前是怀过一次孕的,难道另有原因?   不管是怎么回事,勾践和雅鱼给众女下绝育药是事实。   考虑的真是完备啊!女人有了孩子,出自母爱的天性也会为子女筹谋,说不定就会对越国产生二心,想要扶持自己的孩子为吴国君主。勾践和雅鱼这么早就杜绝了这一情况的发生,不可谓不筹谋深远。只是不知其中有没有范蠡的手笔。   西施前世的记忆中并无这一情节,可见至死也不知道这么回事。   好在这时的人袍袖宽大。西施攥着自己的杯子,以衣衫掩饰,偷偷将杯中酒倒掉,倒入之前饮用的普通水酒,看起来和先前一样。郑旦就坐在她旁边。西施作势和郑旦抱头痛哭,借机将自己的酒和郑旦的换了,再将杯中酒重新换掉。   如此这般一番,身上急出了一身冷汗。好在大家情绪都很激动,没有人发现西施的动作。她也学其他人的样子,端酒上前表达了一番自己忠君爱国之心,然后一饮而尽。没有任何人发现其中端倪。   范蠡亲自送众美女到吴国。一路上对西施郑旦二人嘘寒问暖,颇多照顾。给他们讲吴地的风土人情,讲她们父母的殷切嘱咐和期盼,保证会帮她们孝养父母,请她们放心。   路上遇到了一次土匪抢劫。一群黑衣壮汉拿着大刀见人就砍,众美女吓得肝胆俱裂,然而死伤并不多,反而是范蠡为救西施胳膊挨了一刀,流了很多血。   前世中就在这天晚上,西施经过剧烈的情绪起伏,怀着感动和愧疚,将自己交给了范蠡,从此只认范蠡为自己的良人。   然而重生的西施知道这只不过是范蠡的计策罢了。就是为了让西施对他死心塌地的,完全信重于他。故此在那柄大刀砍来的时候直接假装吓晕了过去,自然没了后续情节。   队伍里那么多人,只要避过那个乱夜,范蠡想要得到西施并不容易。   为了让范蠡放心,西施醒来后就承担起了照顾范蠡的责任,亲手为他换药洗伤口,每每还躲起来哭泣,在他睡着实际上假寐的时候抚摸着他的面颊,说了很多心中只有他一个人,此生只为他而活的话。让范蠡心中虽遗憾未能得手,但也安心没有再使这种计策。   吴国都城姑苏城水草丰美,气候怡然。西施她们走了月余终于到了姑苏。   看着前面繁华的都城,西施紧紧拉着范蠡的手,转身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少伯哥哥,你答应我,待大业完成之后,一定要带我隐居西湖,我们一生一世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放心!我答应你的话,绝对不会改变的。”范蠡轻轻抚过西施的额头被风吹乱的发丝,许诺道。   不会改变个屁!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前世的西施,被范蠡的这句承诺骗了一辈子。这一世,你对我有多虚伪,我就让你有多后悔,西施暗暗想道,表面却郑重地点了点头,堆出满眼的信赖。   吴国的宫殿明亮宏伟。   夫差在进行朝议的景福宫中接待了十位美女,赐予位份、住所。吴国宫人按照在越国时评的名次介绍众美女。十位美女皆被夫差定为美人。   越国把她们的画像和才艺皆早早的报备了过来。夫差早已一一阅过。但是见到西施时还是眼前一亮,“你就是‘沉鱼’美女西施?”   果然有倾城之貌!夫差心中暗叹。   “沉鱼”美女!   西施知道,这又是范蠡故意递给吴王的消息。   当日范蠡、西施、郑旦三人泛舟湖溪之上,本来在水面欢快跳跃的鱼儿在西施来了之后都在水里不动了,这其实这是西施作为“西湖仙子”的原因,鱼儿们摄于仙子威严自然不敢胡蹦乱跳。范蠡并不明所以,只是打趣说鱼儿是见到西施的美貌自惭形秽不敢出来了。   范蠡把这个消息事情透漏给吴王,自是希望让吴王对西施产生几分特别的兴趣,增加宠幸她的几率。毕竟她是看起来最好掌控的人啊!   “回王上,臣妾正是西施!”西施屈膝行礼,云鬓低垂,露出右耳垂下血红的胭脂痣。   夫差看到这枚胭脂痣,心神一动,心头涌上一抹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来。然而不及捕捉便稍纵即逝了。   夫差细细端详西施,心中愈加满意。他的后宫美人众多,丰艳妖娆、才艺高绝者众多,如西施这般如仙子般清艳脱俗的却绝无仅有。她就如一汪清泉,一下子进入了他的心里。   “据闻你擅于舞蹈,不如即兴舞一曲吧!”夫差酷爱响屐舞,不知这种大众舞蹈这位清绝如仙的美人舞来会是什么样子。   “臣妾谨遵圣命!还请大王稍待片刻”西施即刻退下换装。   响屐舞是此时民间的传统舞蹈,与现代的“踢踏舞”有异曲同工之妙。西施脚穿木屐,着白色羽衣,腰系粉色轻纱披帛,衣帛上缀满金色小铃铛,随着音乐舞起婀娜身姿,翩翩然如花间精灵。木屐踏在木板上,发出沉重的“铮铮嗒嗒”声,和裙上小铃清脆欢快的“叮叮当当”声相互交织,别有一番迷人的风味。   此时舞蹈的形式多从人民的日常活动脱形而来。西施气质脱俗,身段袅娜,舞出来别有一番风韵。   夫差看的愉悦非常,抚掌笑道:“不错不错,果然不愧是越国第一美人!以后就住在碧洼馆吧!”   “臣妾谢过王上!”西施作揖感谢,既不疏离,也不过于讨好吴王。   吴王点了点头,继续分封剩下的人。   郑旦住在流朱殿,离西施的碧洼馆不远。   碧洼馆临湖而建,内有流水回廊,树木苍翠欲滴,布局精致,犹如一块碧玉。郑旦的流朱殿则是姹紫嫣红,繁花尽开,好一派热闹景象。可见吴王对她们是费了心思的,赏的馆舍都很符合她们的个性。碧洼馆和流朱殿不远,她们也可以经常互相走动。   当晚吴王并未宠幸任何人。据说是大臣伍子胥向吴王建言将越国进献的美人全部杀掉,说越王进献美人是为了刺探吴国消息,惹了吴王大怒。   西施是记得伍子胥的。前世的时候有一位越国来的美人怀孕过一次,伍子胥直接奏请吴王将那美人连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杀害,防止越人窃取国器。还说为了防备越王勾践,所有越国进献的妃子都不能怀孕,否则都要母子一并处死,以防万一。   不得不说伍子胥的政治敏锐度着实很高,他也绝对的忠君爱国,可是也未免太无情了些。女子何辜?幼子何辜?   当时西施郑旦为了帮那名美人保住孩子,在范蠡的建议下向吴王告状伍子胥拥兵自重,意图染指国嗣,意图不轨。夫差一怒之下赐了把剑给他,说他要是再试图残害皇子就自杀吧!   伍子胥刚烈至极,直接自杀了。但那个美人不久还是死了。范蠡说是伍子胥留了后手杀了她。   现在西施知道了众美人都吃了绝育药的事,自然不认为那位美人真的会怀孕。只怕是范蠡挑拨夫差和伍子胥君臣的一个计策罢了。   总之,伍子胥的死,为越国进攻吴国除去了一大阻力。   后来郑旦触怒夫差,被禁于自己宫殿内,据红果说郑旦怀了孩子,被夫差禁足后不久就流掉了,郑旦很快惨死。   这也是前世西施最不能原谅夫差的地方。没有了伍子胥,没有人会威胁到她们的孩子,结果郑旦的孩子却因为夫差的原因没有了,她自己也很快丧命。   现在想来郑旦怎么会怀孕呢?既然早在去吴国之前所有人都服了绝育丹,怀孕说不定也是范蠡他们买通太医,用药物制造的假象罢了。   郑旦作为弃子,真是被他们利用到极致。前世的自己也真是可悲!   如今自己和郑旦身体并没有受损。如果夫差真心待她们姐妹,未尝不可以和他好好过一辈子。   当然,前提是她们能摆脱勾践范蠡的控制。   之后的日子一如前世。吴王夫差把新入宫的美人挨个宠幸了个遍,堪称雨露均沾。   再往后随着相处日久,夫差渐渐有了偏好,再到后来,西施和郑旦果然成了后宫中最受宠幸的人,如并蒂莲花各自盛放。一起进宫的其他人要不受了冷落偏安一隅,要不犯了罪过受到处分,西施并没有太过关注。   夫差并不是只钟情于一人的人,他爱美女,但心里有了谁,也会一心一意对她好。他会在她和郑旦生日时专门送她们礼物;知道她俩爱吃家乡的山笋,会专门派了人千里迢迢去采摘;有了好东西,总会第一个送到她们这里来。他就像初懂□□的阳光大男孩,总会不自觉的对她们好。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   加之夫差长相魁伟,相貌英俊,让人看着他的时候难免会忍不住怦然心动。 第6章 西施想要的人生(五)   西施初次承宠后,香兰给她专门熬制了药汤滋补身体。   西施借机发作,一把将补药打到了地上。浓浓的汤药溅得满地都是,汤碗也摔得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西施在香兰惊诧的目光中,肃然道:“我不会为夫差生孩子的。我是少伯哥哥的人,今生只愿为他生孩子。”   然后她拿了一颗硕大的珍珠,塞给香兰,道:“你去买通一个太医,把他请来。”   香兰请来了徐太医后,西施对徐太医说,“我素有心疾,在越国曾看过名医,说是我的体质不适合怀孕,否则会有性命之忧,劳烦您把这事告诉大王,万分感谢!”   随后又赠给他一个汉白玉如意。   徐太医欣然应诺。   西施假装心疾发作,让香兰请来了夫差。   夫差来了之后,徐太医装作刚诊治完的样子,对夫差说了西施有心疾不能怀孕的事。   夫差当机立断就让太医院专门调制了不伤身还能调理身体的临时避子汤,用于宠幸西施后给她服用。   西施假装不高兴的样子,一声不吭,侧身向里躺在床榻上。   夫差轻轻掰过她的身子,西施眼圈微红,期期艾艾地向夫差喊道:“王上!”   夫差紧紧地搂住她,安慰道:“你放心,好好调养身体,等身体好了在替我生个大胖小子。”   虽然自己是假装的,但是听到夫差这么说,西施心中还是一片温暖。只是万一范蠡发现她和郑旦没有吃绝育药的事情,她们就不用活了,家人也不会有好下场。所以她不得不设计了这件事情,来光明正大地避孕。   事后,西施把夫差开的药方给了香兰,吩咐道:“按这个方子多备些药,以后每次吴王来过后都煮了予我服用。”   之后又把这个药方给了郑旦,跟她说两人暂时并不适合要孩子,这药能临时避孕,还不伤身,嘱咐她每次夫差宠幸后都偷偷服用。   郑旦还怀着对范蠡的朦胧情思,很能够理解西施,就直接答应了。   范蠡收到香兰、红果递出的情报,得意洋洋,果然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对待女人,感情是最锋锐的武器。只要你能让她爱上你,她就能变成世界上最傻的生物,为你赴汤蹈火,牺牲一切,万死不辞。   范蠡指示香兰、红果就按西施的意思办。这样光明正大地给她们服用吴王给的避子汤,也能长期掩盖她们已经被下了绝育药的事实。   伍子胥还是契而不舍地时不时联合一些大臣要求吴王把吴宫中的越女都杀掉,或者赶出宫去。   吴王总是置之不理。   因为深处后宫,伍子胥难以抓到她们的把柄,就另辟蹊径要求吴王立以前吴国宫妃生的皇子友为太子。这样的话,除非友犯下重错,即便西施郑旦生下皇子,也不能因为吴王的偏爱而顺利继承大统。   吴王虽年少就已继承王位,但是一直没有确立王后,所以没有嫡子。公子友是他的长子。   吴王想了一天,答应了。   西施郑旦她们一直没有怀孕的迹象。   伍子胥等大臣并不知越国献来的这些美人都被下了绝育药。   范蠡叮嘱了伯嚭等被越国买通的大臣不用理会这事。他乐得看伍子胥他们讨吴王的厌憎,不会让人提醒他们。   伍子胥和吴王的关系越来越紧张。   在公子友被立为太子后,伍子胥这帮忠臣才总算松了一口气,不再闹腾了。   范蠡每月都会给西施和郑旦写信。由于她们俩的关系一直特别要好,如连体婴儿般不分彼此,所以联络渠道就并到一起了,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完全分开。   范蠡在信中除了关心她们的境况外,总会旁敲侧击地问些问题,隔三差五地再谈一下他们父母的近况。如果他们给的信息不让人满意,信中就会出现她们的父母大病一场,范蠡百般求访名医为他们治病的情形。想要引起她们的愧疚从而更为卖力,又暗含着隐隐的威胁,像是警告她们必须要对越过的事情尽心尽力,她们的父母才会在越国得到尽心照顾。   以前世西施对范蠡的信任爱恋,自是不会解读出后一层意思的。然而现在的西施早就看透了范蠡的虚情假意。   她不是没有想过,让夫差直接向勾践施压接她们的父母过来。   但是如果勾践说他们病故了,她又不能确定真假,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啦。   只有让勾践和范蠡觉得自己和郑旦能牢牢吸引夫差的注意力,是有用的,一切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她们的父母就应该是安全的。   西施和郑旦给范蠡的信中一般都是这段时间的经历,并未专门分析什么内容。让他自己去分析吧。反正这些香兰、红果都会报告给他,也瞒不住。信末再用几句话委婉的表达一下对他的思念,或者直接附两句离别的诗句,就足以稳住他了。   夫差对西施和郑旦的爱恋越来越深。   两个人都是极好的女子,美丽柔婉,一个浓艳娇妍如海棠,一个清丽优雅如水仙。她们并不如宫中其他女子般工于心计,为些许利益勾心斗角。她们也不是最会讨好他的妃子。然而他就是不由自主地被这种率性吸引。   也许是生于帝王家看惯了各种尔虞我诈,见到这种率性自然的人分外觉得珍贵。他调查过她俩的背景,知道她们是生长于简单家庭的淳朴女孩。她们之间的姐妹真情亦让他觉得无比珍贵。   有时候他会故意宠幸一个多些,冷落一下另一个,她们也不会因为这个争风吃醋而感情疏离,反而会互相帮衬对方。   即便知道勾践送她们来的目的不纯,但他相信这么纯真善良的女子不会真的做出害人的事。   从她们入宫后的表现来看,他的推测也是正确的。   她们即便争宠,也不会过度,不会无所不用其极。更多的是一种“宠之,我幸;不宠,我命”,宠辱不惊的淡然。   夫差的父亲去世的早,他早早担起了国家的重任。有时候累了,倦了,想要找个可以让他放心的人靠一靠,歇一歇,可是周围充斥着各种带着不同利益的人,连这么简单的愿望都不能够实现。但现在,他终于有地方可以宁静的梳理一下心情,尽情的放松一下。   在这波澜诡谲的后宫中,西施和郑旦就像两个异类。这样的人,一般在后宫是活不长的。   夫差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的护着她们,保住身边最后的一些人性的温暖。   伍子胥的提醒夫差并不是没听进去,然而对象是西施和郑旦的话他就觉得没必要担心了。这后宫之中有谁能说自己绝对的清白?她们俩不过是从越国来的而已。这并不算她们的错。即便勾践试图通过她们得到些什么,然而人心都是肉长的,对这种善良纯真的人来说,只要“授之以木桃”,必定会“报之以琼琚”。以心相交,必能以心换心。她们绝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   西施发现郑旦最近越来越不对劲。   没见到夫差的时候,她的话题百分之九十以上都跟夫差有关;提起他的时候有时兴高采烈,有时羞涩寡言;两人相谈的时候时时会心不在焉,偷偷拿眼瞟门口,没看到人会有一丝失望,看到是宫人侍从也会失望,只有看到夫差的时候会瞬间双眼亮成星星。   有一次西施没打招呼就去流朱殿,竟然发现郑旦坐在窗下缝制男人衣袜!   很明显郑旦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夫差。   西施,也就是菡若并不吃醋。按照西施前世的情况来看,西施本身对夫差是有感情的。这时的人并不讲究一生一世一双人,按照此时人们的观念,姐妹二人共侍一夫反而是种美谈。   菡若替西施重活一世,是为了过上没有遗憾的幸福生活。菡若对周围人付出真心,但并不打算付出专一的爱情。郑旦在西施的情感中分量很重,夫差是唯一真心对西施的男人,这两个人明显西施都不想伤害。所以如果可能,菡若会代替西施和这两人相亲相爱过完此生。   可是郑旦喜欢夫差的事情若是传到范蠡那里,范蠡必然不会再容忍郑旦的存在,她少不得会落得跟前世一样的悲惨下场。   于是西施以要给范蠡写信的名义,把香兰、红果支到流朱殿门口守候。然后关了房间门窗,拉了郑旦的手坐在榻上低声问道:“姐姐,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吴王殿下了?”   郑旦闻言面上浮上一抹嫣红,尴尬道:“我……我……”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姐姐,你在我面前不要担心什么。你只要告诉我,是也不是?”西施盯着郑旦问道。   郑旦害羞地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我早就看出来了。”西施坦然道,“你最近的表现太明显了。”   “很……很明显吗?”郑旦不安道,“妹妹,我……”   话没说完又低下了头。   她不知道西施会不会支持自己的感情,大概不会吧!毕竟她们当初到吴国来,是怀着一腔热血准备帮助越王和范蠡刺探吴国消息,蛊惑吴王,帮助越国复仇的。而且西施又一直表现的那么爱慕范蠡,每次给范蠡的信都是她亲自执笔写的。自己爱上夫差,西施一定很失望、很伤心吧?   郑旦心中升起了浓浓的自责和愧疚。 第7章 西施想要的人生(六)   郑旦没说出口的话,西施也明白。   怎样讲这个事情合适呢?   不能跟她说自己是代西施重生的,早就知道了范蠡的狼子野心,对他一向是虚与委蛇。不然郑旦肯定接受不了,说不好还会把她看作怪物。   西施也不想再让郑旦以为自己对范蠡依然情根深种而产生背叛了三人感情的愧疚感。   是时候该告诉她真相了,不然说不定她会一直活在自责的煎熬中。   “吴王是个好男子。”西施缓缓地踱向窗边,看着窗棂上映出外面疏朗的花枝,斟酌了下,慢慢说道。   “什……什么……”郑旦怀疑自己听错了,她以为会受到西施的指责,万万没想到西施竟然会夸吴王。   “我以前一直以为范蠡是世界上最好的男子。我愿意为了他的理想牺牲自己的人生,远离故土来到吴国,只为成全他。”西施顿了顿,将手中绣着交颈鸳鸯的手帕展开,盯了片刻,惨然一笑,继续说道:“可是,有时候事情往往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样子。”   “还记得徐美人吗?跟我们一起从越国来,来了没几天就早早殁于荷花池畔的徐美人。当时我刚好从旁边路过,就把她救了上来。我对所有人说当时她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死了,其实没有。当时我吩咐香兰去叫人,只剩我和她在一起。她昏迷了一会儿就醒转了。”   “她告诉我,是君夫人赐给她的贴身丫鬟桂儿把她推下水的。因为她承宠后桂儿端来一碗补药给她喝,她略通医药,吃着不对,就偷偷看了药渣,发现是绝育药。大惊之下就质问桂儿为什么这么做。桂儿见事情败露,就告诉了她实情,说我们十人承宠后都会被下绝育药,我们身边的贴身丫鬟全是越王的人。越王和范蠡不会允许我们有吴王的孩子,只有这样我们才会一心一意地做他们的棋子,为他们刺探吴国的消息。”   这件事情半真半假。西施救过徐美人是真,但是当时徐美人已经没有呼吸了,她是不是懂医药谁都不知道。后面的事情都是西施杜撰出来的。   反正她们十人被下绝育药是事实。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不能生育意味着什么不需要多说。也只有这样的理由才能解释为何她不再心系范蠡,为以后她们摆脱作为棋子的命运做准备。   郑旦瞠目结舌,脸色煞白,跟遭了雷击一样六神无主,“不可能吧……怎么会是这样……”   即便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夫差,范蠡也是她心目中最为敬仰的大哥哥一般的存在,在她心中有着不可代替的地位。那样谈吐不凡、博学儒雅的人,竟然骗了自己吗?那她们之前在他的感召下冒着生命危险远离父母来到吴国,自愿为越国刺探消息,竟然只是个圈套?她们,只是棋子一般的存在吗?她这段时间不知不觉喜欢上了吴王,却又不敢说,纠结于国恨家仇和身上负的责任,只是个笑话?   郑旦不敢再往下想,手中的针线都滑落到了地上。   等等,“绝育药”?那我们……   望着郑旦绝望得濒临崩溃的眼神,西施忙安抚道:“放心,我们俩没吃那东西。”   “记得我给你的避子汤药方吗?当时我一心挂念着少伯哥哥,不愿为吴王生育子嗣,一时任性使计让吴王命太医开的,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竟然歪打正着。我们俩喝了避子汤,就不会在承宠后喝别的汤药。只要结果相同,他们也不再有给我们下药的必要。那个避子汤只是临时避孕,不会损害身体的。我还偷偷找可靠地太医检验过,没问题的。”   “只是我们身边的香兰、红果都是君夫人赐下的人,能不知不觉给我们下药的也只有她们。我们以后要对她们暗加提防,但也不能做得太明显。我们的父母亲还在吴国,不能打草惊蛇。以后我们每次承宠后继续喝那种避子汤,暂时还要稳住她们。”   也就只能这样了。   郑旦今天受的刺激太大了。范蠡是她们最信任的人,却骗了她们。她先是震惊,后是绝望,现在回过神来,看着西施一副坚韧成熟了的样子,以前都是自己照顾这个小妹妹,现在却反过来要这个小妹妹保护她。西施对范蠡的感情比她还要深,当初刚知道这事时候的震惊、失望肯定比她尤甚。也不知道西施是怎么接受这件事情的。郑旦顿时就觉得一阵心疼。   “妹妹,这段时间难为你了!”郑旦怜惜地看着西施,走过来双手抓着西施的小手,紧紧握在手心。   “姐姐!”西施不由自主地鼻子一酸,扑到了郑旦怀里。这是原主的情绪。原主一直对郑旦的死懊悔不已,菡若也是真心喜爱这个单纯善良的姐姐。   “姐姐,我们不该搅入别人的事情中去。我不想恨越王,更不想恨范蠡,但也不会再爱这个人了。他们的爱恨情仇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应该为家人、为自己好好地活着。”西施说完期盼地看着郑旦,希望她能做出跟自己一致的选择。   郑旦看着西施亮晶晶的眼睛,慨然道:“嗯,为家人活着,为自己活着,不管他们的事情了!”   西施破涕为笑。   “姐姐,吴王是个好夫君,但你不要喜欢他得太明显了。香兰、红果都是君夫人所赐,我们送回国的信息都是经她们送出的,她们俩肯定跟我们不一心。如果被她们发现异样,怕是对我们不利。贸然动了她们,范蠡也会对我们起疑。谁知道这宫中还有没有其他越国的细作。”西施调整好心情,就细细地叮嘱郑旦。   “嗯,我回头会跟红果说之前是为了邀宠才做那些事情的。应该可以遮掩过去。”郑旦迟疑着问道,“妹妹,你说,吴王若是知道了我们的事情,会不会原谅我们?”   应该……会吧?   西施决定跟吴王开诚布公谈谈。毕竟吴王上一世可是为了西施身死的。即便他不肯原谅她们,也不至于就要了她们的性命,最多不再宠爱她们罢了。如果是那样,到时候再想别的办法。   要逃脱越王和范蠡的控制,只凭她们两个弱女子肯定不可能做到。西施当初重生后就一直隐忍不发,也是为了撑到现在获取吴王的帮助。   夫差最近觉得西施和郑旦都不太对。   西施总是蹙着眉长吁短叹,问她也不说话,只拿忧郁的眼神看着他,欲言又止,搞得他心里毛毛的。郑旦每次见到他都叹口气避好远。他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还好好的反思了一下。可是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啊,一切不都跟以前一样的嘛!是不是这两人想家了?   于是夫差专门从越国请了个名厨。   这天西施和郑旦被请到了醉心亭小宴。醉心亭是御花园中的一个湖心小亭,离岸边百余米远,以响屐廊连接。   没错,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响屐廊”。   西施的“响屐舞”深得君心。前世夫差为西施专门造了一个响屐廊,命人将廊底挖空,放上大缸,铺上木板,人穿着木屐走上去发出“嗒嗒”的声音,就跟跳响屐舞一样。   这本身是两人间的一种情趣,却被大臣抨击为夫差耽溺美色的象征。   此生西施不想让他陷入恶名,就提议把这条长廊改造了一下,廊道上的木板铺成活动的,这样人走过的时候也会发出“响屐”的声音,廊下流水潺潺,倒也别有风味。   “两位爱妃,快请进来坐。”夫差忙不迭地把两人让到了庭内,“看本王为你们准备了什么!”   西施和郑旦入内一看,就直了眼睛。只见桌子上赫然摆着一碟翡翠烧卖,一盘蟹粉狮子头,一只拆烩鲢鱼头、一屉蟹黄汤包,一只三套鸭,配以各种精致小菜。满满当当的一桌越国名菜。   “本王看你们最近不高兴,应该是想家了吧?本王请了个越国厨子,专门派人去越国搜集的最好的食材,给你们吃顿可心的。可还满意?”夫差笑看着两人,一脸“快感谢我吧”的表情。   西施郑旦眼眶一红,又感动又愧疚。当即相视一眼,齐齐跪下,决定现在就把一切告诉吴王。   夫差不想让下人打扰三人的小聚,早就把所有的下人都赶到了岸边。醉心亭周围布有帷幔,下人们远远地也看不清楚三人举动,倒是挺有私密性的。西施和郑旦也不用担心被香兰、红果看见。   “大王,臣妾有罪,臣妾当不起大王的宠爱。”   “你们俩这是干什么?地上凉,快快起来。”夫差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伸手去拉二人。   西施和郑旦跪地不起。   西施轻轻拍了拍郑旦的手背,“姐姐,我来说吧。”   “大王,我和姐姐当年年幼无知,被越王勾践和越国丞相范蠡骗到吴国来做细作,刺探吴国情报助越国复仇。后来见到大王,大王并非传说中的暴虐不仁,又对我们姐妹特别厚待。我二人常常心有愧疚,但是父母均在范蠡手中,不得已传递了一些消息出去。”   夫差听到这些,并未觉得恼怒,这些事情本就在他的预期中,他早就在期待她们对他坦诚的一天了。   “我们知道自己对不起大王,但是我们并没有特意刺探过什么机密消息,只是把自己的所见所闻传递了回去。我们身边的贴身丫鬟都是越王的人,这些事本来他们都会知道的。还望大王看在我们坦诚的份上,饶恕我们的罪过!”   “先起来说话吧。”夫差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依然坚持让她们先起身。   “大王不生气吗?”郑旦偏头看着夫差,眼神里充满希冀。   “不生气。其实,我早就在等这一天了。你们没有让我失望。”夫差笑着搀起她们俩,眸若弯月般明亮。 第8章 西施想要的人生(七)   “你们从越国来到我身边,勾践肯定会好好利用你们。但我看到你们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们俩是好姑娘。我相信,我只要一心对你们好,你们一定不会真的伤害到我。”夫差温暖的大手把西施和郑旦的小手仅仅包在掌心,定定的看着她们,语气中充满怜惜,“心里装着这么多事,这段时间一定不好过吧?”   “大王!”西施和郑旦心中微酸,同时又麻麻痒痒暖烘烘的。   相比于勾践和范蠡的虚伪阴险,夫差所展现的宽容坦诚是多么的珍贵!   她们把勾践和范蠡的计划细细说给夫差听。   夫差听前面的事情的时候面色还算平静,但听到勾践给她们十个美人下绝育药的时候,忍不住鄙夷道,“真是刻薄寡恩之徒!”   西施和郑旦说完,又向夫差跪下磕头道:“大王,我们俩不想再做别人的工具。可是害怕父母遭了他们的毒手。还请大王施予援手,救救我们的家人!”   夫差忙扶起他们,轻声安抚道:“两位爱妃放心,此事我们可以细细筹划。”   这天他们一直聊到天光退去,暮色四合。   离去时三人言笑晏晏,神情自然,对其他人并未流露出任何异状。   香兰、红果等人只以为是一场普通欢宴,也未放在心上。   此事过后西施、郑旦二人荣宠日隆,先后进阶为“夫人”,占据了吴王后宫三位夫人中的两个位置。“夫人”之上就是“王后”了,而夫差并未立后。后宫中的其他妃嫔渐渐成为摆设。   夫差成日与她们俩一起厮混,有时候甚至懒得上朝。   伍子胥等忠臣见夫差对朝政不若以往勤勉,更视这两人为红颜祸水,经常上谏要夫差远离她们,往往惹得夫差大动肝火,君臣关系日趋变差。   两年以后,夫差终于动了封后的心思,召集群臣议事。   伍子胥等大臣听到吴王要封西施为后,郑旦为贵妃,坚决反对。伍子胥更是声称这是亡国之象,吴王要是非得分封西施郑旦二人,更以辞官相要挟。   夫差大怒,当场收缴了伍子胥掌管军队的虎符,令其回家思过,未经传召不得上朝。   伯嚭见到夫差和伍子胥之间终于闹到了现在这个样子,抓紧机会向夫差进言曰:“立后乃天子家事,王上自专便可,无需任何朝臣同意。”   夫差深以为然,很高兴他对自己的支持,当场嘉奖他黄金百两,上等丝绸百匹。并下令曰:“再有反对立后之事者,自己交了官印回家去,不用再来上朝了。”   太仆狐冲、卫尉管华、郎中令伯子君等几名刚烈的臣子当场辞官。其他人再无敢言此事者。   伯嚭又向吴王进谏道:“大王将立新后、贵妃,然而后宫宫殿皆为旧物,配不上新后和贵妃的倾世天姿。不如另建新宫,以彰显陛下对王后、贵妃的恩宠。”   夫差高兴得哈哈大笑,夸奖伯嚭道:“爱卿真是深知吾心也!”当即着令伯嚭负责新宫殿的设计,并命名为“馆娃宫”,意思就是“美女所居之宫”。   伯嚭为迎合夫差的心思,把馆娃宫设计得精雕细琢,极尽奢华。铜勾玉槛,遍缀珠玉,五步一花,十步一景,楼阁玲珑,金碧辉煌。   夫差在朝堂上将馆娃宫的设计图展示给群臣看,让群臣补充一下还有什么不足。   奉常吕玦是个正直的大臣,他看了这个图之后深觉不妥,就向夫差进谏劝勉道:“此宫殿过度豪奢,花费巨靡,恐怕要费尽举国之力才能建成,请大王三思!”   夫差听后怫然变色,大声呵斥吕玦道:“三思什么!本王的王后,难道还当不起一个馆娃宫不成。”丝毫不听劝言。   夫差又命太史曹卜算良辰吉日。太史曹算得次年的二月初八是两年内的最吉祥的日子,距此时仅有三个月时间。   夫差立刻下令封西施父亲为“安乐侯”,郑旦父亲为“安平侯”,分别在扶苏城最好的地段赐下宅邸,命越王勾践亲自率人护送西施、郑旦的父母亲到姑苏城,参加三个月后的封后封妃大典。   伍子胥在府中打探到吴王的作为,气得一把摔了他平时最喜欢的那套烟雨青花的汝窑茶盏,“色令智昏!色令智昏啊!我绝不能看着吴王为了这两个奸妃毁了吴国!”   于是召集麾下所有门客商讨怎么除去西施、郑旦。   然而不等他有所动作,伯嚭就向夫差告发了伍子胥。   伯嚭一向嫉妒伍子胥位高权重,视之为眼中钉肉中刺。伍子胥怒骂吴王、召集门客的事情并没有刻意保密,他随便收买了两个伍府的侍从就打听到了消息。这么好的一个打到伍子胥的机会,他怎么会错过呢?   伯嚭递了腰牌专门进宫觐见夫差,添油加醋跟他说道:“大王,伍子胥倚老卖老,丝毫不把您放在眼里。凡是您喜欢的他都不喜欢,凡是您爱重的人他都要陷害。大王对他多番忍让,他却愈加放肆。这次他明目张胆地召集门客意图除去新后、贵妃,是*裸地要背叛您啊!大王如果还顾惜旧情,舍不得处理他,世人将不知吴国还有大王,只知吴国有伍子胥啊!”   夫差听了伯嚭的挑拨,怒发冲冠,命心腹侍卫给伍子胥送去一把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宝剑,令他自裁谢罪。   伍子胥看到夫差着人送来的宝剑,心情简直都不能用失望来形容了!他感到愤怒至极、沮丧万分,同时又有点终于可以解脱了的感觉。   这么久以来夫差行事让他越来越失望,他们君臣间的关系越变越差,几近剑拔弩张的地步,他都快忘了最初他们君臣相得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在歧途上越奔越远,他越是使劲往回拉就越是拉不回来的少年君王,早已不复当初刚即位时候雄心万丈、英武果敢的模样。   伍子胥颓丧地对自己的手下说;“当年我父亲被楚平王所害,我在诸国四处逃亡的时候先皇收留了我,还帮我出兵报仇,待我甚厚。所以我倾尽一生为吴国殚精竭虑,想让吴国成为最强大的国家。如今大王却宠幸仇国奸妃,偏信谄佞之徒,欲取我性命,我死也不能瞑目!我死之后,你们把我的眼睛挖出来挂在姑苏城的东城门上,我要亲眼看着吴国灭亡!”   然后他持着宝剑昂然走进自己的书房中,自杀而亡。   夫差派去的侍卫把伍子胥府中的人都挡在外面,他们进到书房内亲眼看着伍子胥自杀,然后向夫差报告了这件事的经过。   夫差怒极,下令将伍子胥的尸身仍在乱葬岗,伍子胥的家人全部流放。   至此,伯嚭成了夫差身边第一宠臣,官职升为太宰。   太宰嚭一干奸臣把持朝政,陷害忠良,大力任用宵小之徒。随着伍子胥的死,忠臣或被贬斥、或被免职,吴国朝堂之上一片乌烟瘴气。   后宫中,西施和郑旦摒退侍人,把香兰、红果叫到内室。   “你们速速给少伯哥哥传信,就说伍子胥和吴王关系破裂,伍子胥已经被杀。   如今吴王无心朝政,朝中上下被太宰嚭把持,军队涣散,政事拖沓。越王正可率兵攻入扶苏,里应外合,打败吴国。良机难得,请越王和少伯哥哥抓紧机会,我们这么久以来所谋的大事可成!”   然后西施从袖中拿出一枚同心结递给香兰,道:“这枚同心结是我亲手编制而成,你把它随信传给少伯哥哥,跟他说,国恨家仇即将得报,西子还记挂着当年泛舟西湖的许诺,不知他还记得否?”   “奴婢遵命!”香兰恭谨地应道,一转身却偷偷撇了撇嘴。   这个主子真是执着!吴王对她那么好,真真是如掌心里的宝贝般,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却还死心塌地地念叨着骗了她的范蠡。不过这样也好,自己的任务不知道省了多少力气。   范蠡拿到西施传递来的消息和信物,嘴角勾起一抹自得的笑容。西施传来的消息和太宰嚭那边传来的消息两相对照,一点不差。   西施这个女人还真听话,不枉当初他建议越王特意把“越国第一美女”的名头安在她的身上。   范蠡拿着西施和伯嚭的信,当下就去越国王宫觐见越王。   越王勾践正坐在王位上大发雷霆。他刚刚收到吴王给他的诏令,竟然命他亲自护送西施、郑旦两个民女的父母去吴国!真当自己是个随意使唤的下人吗?想到当初他被羁押在扶苏城的时候给夫差驾辕拉车、随意侮辱,心中就不可遏制地冒出一股炽盛的火焰。   范蠡看到夫差神色阴沉,从旁边的侍从那里得知了事情原委,当即叩拜在地,大声恭贺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吴国即将灭亡,大王复仇指日可待也!”然后将西施和太宰嚭的传来的消息告诉了勾践。   “大王,夫差行事荒唐,君臣离心。伍子胥乃越国灭吴的最大阻力,现已被夫差自己除去。太宰嚭其人贪财好色,早已被我买通。大王暂且忍耐一二,就如夫差所说亲自护送西施、郑旦父母去吴国参加封后、封妃大典,暗中率领大军前行。封后、封妃大典上是夫差最松懈的时候,到时候我们与西施、郑旦和太宰嚭里应外合,杀他个措手不及,复国大业可成也!”   “是吗?你确定他们递来的消息都没有问题?”其实勾践和范蠡的判断一样,只是他觉得事情进行的太顺利了,有些难以置信。   “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大王!西施和郑旦是我们亲手培养出来的人,而且她们身边的贴身丫鬟也是我们留的后手,她们俩自己都不知道。若是她们有什么异动,我们会第一时间知道。太宰嚭的夫人就是我们送他的美人,他身边的随侍也有我们的人插入,他一直处于我们的严密监视中,表现一直很好。太宰嚭私下收了我们那么多钱财珠宝,若是不听我们的,我们把他的事情直接告给夫差,他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所以他也不敢不听。这三人的一言一行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大王无需担心。”范蠡保证道。   “那就好!这些年有劳范相了。本王忍辱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勾践得到范蠡的保证,不再担心。范蠡此人野心颇大,多才心狠,做事周全,是他手中的一柄极为好用的利刃。这些年交给他的事情就没出过什么纰漏。   “那微臣这就去安排相关事宜。”范蠡拱手告辞。   “好!你去吧!”   勾践回到自己的寝殿,一把扯下屋中悬挂的苦胆,狠狠地扔在地上,又上前使劲踩了两脚,“本王再也不需要这个东西了!夫差,你等着我!”   狠厉的双眸在昏暗的寝殿中发出如狼眼般狰狞的光芒。 第9章 西施想要的人生(八)   伍子胥以为自己死了,然而他睁开眼睛,却看到夫差一张大脸正在眼前。   大王怎么在这里?该不会……怎么会这么快?伍子胥倏然想到那个可能,脸色一片死灰。   “伍相,你终于醒了!”夫差说道。   醒了?不是死了吗?死了还能醒?   伍子胥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夫差扬声说道:“你们都进来吧!伍相醒了。”   门外呼啦啦进来六七个人,伍子胥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几个心腹手下和太仆狐冲、卫尉管华、郎中令伯子君等几名栋梁之臣。   难道他们都被杀了?这个昏君!伍子胥简直被气的要再死一次。   几个人看到伍子胥眼白一翻,赶紧扑上去掐人中的掐人中,顺气的顺气。一阵手忙脚乱。   伍子胥被弄得疼了,才觉得不对。就算夫差杀了这些重臣,勾践灭吴也需要时间,夫差怎么会这么快就跟他前后脚一起死了?   等等,疼?鬼也会疼?难道他没死?吴王刚说他“醒了”?   想到自杀那日,吴王的心腹执意跟他进入屋内,还没等他拔剑自杀,就说到:“伍相,大王有旨,请恕小的冒犯了!”然后他就眼前一黑。睁开眼就到了现在。   伍子胥终于转过弯来了。显然夫差做了个局,让他假死了。   既然自己没死,虽然不知道夫差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君臣之礼不可废,伍子胥起身就要行礼。   “伍相不可多礼!”夫差忙扶住他,不让他拜下去。   “大王这是……”既然夫差不让拜,伍子胥也不执著。他还有满肚子的疑问还要问。   “伍相真的觉得,本王是荒淫无道的亡国之君吗?”夫差并没有直接解释,而是问向伍子胥。   伍子胥闻言,想到夫差年幼的时候就聪慧果决,长大后智勇双全,聪明睿智,不光打败了越国为先王阖闾报了仇,在政事上也极为清明,使吴国成为诸侯一霸。这些都让他觉得当年扶持夫差继位是对的。如果不是碰上了西施、郑旦这两个奸妃,夫差定不会荒废朝政、宠信奸佞之徒,浪费国力建造宫殿,给越国可趁之机。   伍子胥怎么想,夫差心里有谱。所以他没有等伍子胥回答,而是继续问道:“伍相真的认为,本王会糊涂到不辨忠奸,残害你等忠臣吗?”   “这个……”   夫差确实没有杀他们。虽然他们之前经常在朝堂上与之发生矛盾,争执的面红耳赤,夫差也屡屡贬斥他们,甚至喊着要“赐死”。但他们实际上都好好的,一根毛都没伤过。   “伍相,你是父王给我留的人。父王英年早逝,在我心目中你一直是‘亚父’一般的存在。如果不是你的百般努力和用心扶持,吴国可能就不会像现在一样兴盛,更不会成为诸侯一霸。本王怎么会真的杀你呢?”夫差微微一笑,看着伍子胥,“您的家人我也是以‘流放’的名义送到边关暗中保护了起来。”   “大王……”伍子胥这些年与夫差频繁争吵,早习惯了他疏离和愤怒的样子,突然听到他还像小时候那么信赖自己,还肯定了自己对吴国的付出,心里不禁一酸,语气就有些哽咽。   “相爷,我们几个表面被排挤罢免了官职,实际上大王对我们都另有安排。我们从明面转入了暗地里活动。”刚才进来的那几个人也开口说道。   “这都是为了麻痹越国,让勾践掉以轻心,误以为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夫差娓娓解释道。   “西施和郑旦确实是勾践派来的间者。但她们早就跟我坦诚了。勾践利用她们,还意图给她们下绝育药,怕她们诞下我的子嗣,彻底寒了她们的心。现在,她们是我们的人。她们身边的贴身侍女,才是真正的间者。”   “西施跟我说,伯嚭有问题。我派人暗中查了之后,发现他家中堆满了美玉财宝,富可敌国。这不是他的职务和身世所能拥有的财富。他的夫人和好几位妾室都是越国人。我就将计就计,重用于他。”   伍子胥听到这里,怒发冲冠,“这个竖子!当年要不是您收留他,他早就被仇人追杀而死了。他不思报恩,竟然还背叛了您!我定让他不得好死!”   “不是每个人都像伍相这般重情义的。”夫差不以为意,轻笑道,“我把伯嚭放到众臣之首的位置,不管越国还有没有买通其他臣子,他们肯定都会最看重他。我只要监视好伯嚭,就能知道越国的动态。”   “上次夫椒大战我们虽然打败了越国,可是之前吴国连年征战,民生凋敝,即便灭了勾践也吞不下越国。现在不一样了。我准备用这次的封后册妃大典,把勾践及其党羽一网打尽,彻底覆灭越国。”夫差眼神坚定,说出了他的最终目的,然后将虎符捧到伍子胥面前,郑重道:“请伍相助我一臂之力!”   “大王不必如此!这也是老臣多年的心愿啊!”伍子胥忙道,接下了夫差给的虎符。   他仿佛又看到了初登王位时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君王。   有君主如此,臣复何求啊!   一个月后,勾践和范蠡带了二万人马,亲自护送西施和郑旦的父母到了扶苏城。只带了两千人入城,其他人埋伏在扶苏城外的百花谷中。又令大夫文种召集四万兵马,赶在二月初与百花谷中的兵马汇集。根据太宰嚭提供的消息,扶苏城统共只有三万兵马,这六万人马应该绰绰有余了。而且他们以有备攻无备,拿下扶苏绝对没有问题。   百花谷距扶苏城只有三十里,周围崇山峻岭,谷内却是一片狭长的平地,用来藏兵再适合不过。   范蠡多次前来扶苏,早就把地况勘察清楚。从会稽到扶苏要经过两州之地,这两个州的官长也被太宰嚭替换成了自己人了,大军过境时他们闭门不出,佯作不知。   夫差给西施、郑旦的父母赐下的安乐侯府、安平侯府是两座相邻的宅邸,宽敞明亮,地段又好,去哪里都很方便。   夫差本来安排勾践住在专门招待外国使节的迎宾馆,但是勾践不想住在夫差眼皮子底下被人监视,也为了行动上的自由,直接向夫差上表,说安乐侯、安平侯年纪大了,请求住在侯府帮他们打理府务,同时递消息给西施和郑旦让她们帮忙说项。夫差爽快地答应了。   也许是由于西施和郑旦的存在,夫差这次对勾践爱答不理的,也没怎么为难他。勾践松口气的同时,和范蠡紧锣密鼓地展开了各项部署,把他们安插在吴国后宫、朝堂和大臣家中的间者都发动了起来,利用太宰嚭把关键职务的人都把控在自己手中,甚至在城门和宫门都顺利地安插了一个小队的人马。   勾践最近很愉快。所有事情都在有条不紊地朝他希望的方向发展着。想到两个月后就能踩着夫差的头颅,简直是做梦都能笑。   郑旦最近几天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同于西施即将封后的欢天喜地,她表现得既甜蜜又忧愁。红果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提高了警惕。   这天,夫差陪郑旦吃了晚饭后就有事离开了。郑旦在他离开后表现得很怅惘,她甚至问红果:“红果,你说,我们这样做对吗?吴王对我们那么好!”   “夫人,我们是越国人啊!”红果心里“咯噔”一下,嘴上还是劝道。   “是啊,我们是越国人!我一直以为我们做的是对的。可是,吴王对我们一直倾心相待,我们却背叛了他。如果他死了,我们真的能安心吗?”郑旦扶着雕着海棠花的红木窗棂,身形显得非常单薄。她满怀惆怅,又像在自言自语似的问道:“我想,恐怕再也找不到一个人会对我这么好了吧?”   “夫人,越王和范相对你都很好啊!他们还帮您照顾父母了呢!事成之后,他们绝不会亏待您的。”红果必须先稳住郑旦,不要让她一时冲动把事情说出去了。   “他们是对我不错。范相还是西施妹妹的爱人!我不愿背叛他们。可是这几年下来,吴王对我一直那么好,我已经把吴王当做我真正的夫君了。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向灭亡呢?”郑旦抚着心口,看起来痛苦不已。   “夫人,如果你把这件事透露出去,也许你救得了吴王,但别忘了你的父母还在越王和范相手里,他们都会死的。还有你百般疼爱的西施妹妹,也一定会受牵连而死。你真的忍心吗?”红果真怕郑旦一时冲动跑出去把这件事说出来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好语带威胁地提醒郑旦。   “我不忍心!所以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不想让他们任何一人受到伤害。我到底该怎么做啊?”郑旦满面纠结。   “夫人,越王只是想复国,也没说一定要杀吴王。大不了到时候您求越王饶夫差一命。看在您和西施夫人有功于越国的份上,说不定越王就答应了呢。您一定是太累了,不要想那么多了。明天起来再说。早点休息吧!”红果必须先安抚住郑旦,尽快把消息送出去,如果不能妥善处理,他们这些人就都暴露了。   郑旦大概也觉得累了,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寝殿。   不久,流朱殿内响起了一串奇异的哨声。随后,一只黑色的鸽子扑棱棱飞了过来,在夜色的掩护下毫不起眼。红果给鸽子脚上绑了一片小小的布帛,把鸽子放走了。   后半夜的时候,这只鸽子又飞了回来。鸽腿上绑了一片布帛和一个小小的绢袋。红果看了纸条,心下大定。取下绢袋,仔细藏在枕头里面的夹层里,就安心睡了。 第10章 西施想要的人生(九)   次日,红果给郑旦的饮食中偷偷放了一粒药丸。   郑旦无知无觉地吃完晚饭,正要出去找西施,突然觉得头晕目眩。忙叫红果叫了御医过来。   来的是徐太医。   徐太医诊完脉后,满脸喜色,恭喜郑旦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您怀孕了!”   “真的吗?”郑旦满脸欣喜,转而疑虑道,“可是,我一直在吃……”郑旦说了一半,目光看向了红果。   红果随即上前,对徐太医道:“太医有所不知,我家夫人一向身体不好,曾延请名医看诊过,说是要先调理身体,不可怀孕。所以之前从太医院拿了很多药,一直在避孕。怎么会突然怀孕呢?”   这番话与之前西施买通徐太医时让他说的话极为相似,徐太医佯作不知。红果看起来是在为郑旦避孕做掩饰,实际上是在给他递话。   “那能不能让在下看看这些药呢?”徐太医就坡下驴道。   “当然可以,请您稍等片刻。”红果即刻吩咐其他宫女去拿药。   徐太医把宫女拿来的几包药反复查看,在鼻端闻了闻,对郑旦拱手道:“夫人,请恕下官直言,这药本身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吴地多雨,天气潮湿,药物反复受潮,药效就会减退甚至消失。而且这药看起来包了有几个月之久了,药效消退实属必然。以后娘娘若要用药,还请直接去太医局取新鲜的才好。”   红果闻言,立马转身跪在郑旦膝下,哀声告饶道:“夫人赎罪!当初夫人说要多备些这种药,奴婢就让下边的人多要点。没想到他们偷懒,多要了这么多,现在还没吃完,不然也不会这个样子。这都是奴婢伺候不周,请夫人责罚!”   郑旦一向对人宽和,从未重罚过人。红果又把罪责推到了下边的宫人身上。以郑旦的性格肯定不会重罚她的。而且她现在心情激荡,也顾不上理会谁的责任。红果对郑旦的性格摸得一清二楚。   果然,郑旦摆摆手让他起来,愁眉不展道:“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先想想现在怎么办才好?”   “娘娘,这是天意!不如让徐太医先开些安胎药,其他事容后再议?”红果谆谆诱导。   “好吧,就按你说的办吧!”郑旦说罢,转身回了内室。   红果送走了徐太医,转头来找郑旦商议。   “夫人,现在您怀了孩子,打算怎么办呢?”红果小心翼翼问道。   “我也不知道。”郑旦六神无主,看起来比昨日还要纠结。   “不如,您先不要告诉吴王您和西施夫人的事情。先探一探吴王的口风?”红果出主意道,“如果吴王接受不了这件事呢?奴婢觉得还是应该先试探一下他的意向。如果他不介意的话,明天和西施夫人商量一下再说比较好。”   郑旦认真地看着红果的双眸,红果觉得心虚,不敢与她对视。好在郑旦似乎并没发觉什么不对,点了点头答应了。   晚饭后,夫差和郑旦牵手坐在暖阁里,红果在门口随侍。   “听说你今天请太医了,生病了吗?”   “没有什么事。大王,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问吧。”夫差把玩起郑旦腕上绿莹莹的手钏。   “如果我和西施妹妹有事情瞒着你,你会不会生气?”   “你们俩能有什么事瞒我?”夫差不以为然,“从你们入宫起,什么事情我不知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是为了别的人、别的事入宫的呢?”郑旦抬头看着夫差。   “别的人?别的事?什么人,什么事?你想暗示我什么?”夫差面色不愉。   “我是说如果……”   “如果?郑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后宫女人的把戏。”夫差定定看着郑旦,“你是想说你是为了别的人进的宫,还是想说西施是为了别人进的宫?”   “我……”   “郑旦,我以为你和西施都是单纯善良的女子,才对你们都宠爱有加。没想到,你其实和其他女人一样,为了争宠,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夫差鄙夷地看着郑旦,“你是觉得我给西施的位份比你高,所以才想诬告她的吧?”   “不是……”   “不是?如果我说,我是因为喜欢西施,才喜欢你的呢?她从未在我面前说过你任何坏话,只说你的好话。在今天之前,我以为你也是这样的。”夫差根本不给郑旦辩驳的机会,简直是句句诛心,“谁知你早就被后宫染黑了。不,也许你本来就是黑的,你的姐妹情份根本就是装的!”   “大王……”郑旦面色惨白地看着夫差,看起来很难接受他说的那些话。   “你看看你现在的嘴脸,真是面目可憎!”夫差恶狠狠地把郑旦甩到地上,转身气咻咻地走了。   “大王!”郑旦看着夫差远去的背影大喊,泪流满面。   红果也没想到,郑旦只是试探了一句,夫差就生了这么大气。   在她的计划里,本来今天郑旦最多只是引得吴王稍有些不渝,甚或吴王还会安抚郑旦。待明日见到西施后,把郑旦爱上吴王,想要供出所有人的消息告诉西施,让西施先拖住吴王,让他这段时间不会来见郑旦。她再给郑旦下药,做出郑旦“柔肠百结,流产体虚得了女儿痨而死”的假象,解决郑旦,同时引起西施的愧疚。她在最后反戈一击,告诉西施吴王表面情深意重,实际上只贪享床第之欢,知道郑旦怀孕流产还不管不问,导致郑旦缺医少药,才死的这么快。西施对郑旦感情很深,必定见不得她就这样惨死,肯定会恨上吴王。最后红果假装被迫撞壁而死,从此离开吴国宫中。吴王到时候将无可辩驳,只能承受西施的仇恨。   昨晚范蠡给她传来的就是这个计策,和让郑旦假孕、得女儿痨(其实是大出血,看起来就像女儿痨)的药。   没想到夫差这么恼郑旦。这样也好,以后的步骤更容易实施了。   第二天郑旦去见西施,红果告诉西施郑旦犹豫的事情,西施果然指责郑旦不应背叛昔日的承诺,不能伤害范蠡和两人的父母亲。让红果看着郑旦最近不要出来了。   第三天,红果早早起来准备伺候郑旦洗漱。但是直等到日上三竿也没见郑旦喊人。以往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红果隔着门喊了两声,内室没有丝毫动静。她让其他侍从在外等候,自己进去查看,却见郑旦躺在床上已无丝毫气息。   随后,红果在郑旦的妆镜台上发现了郑旦遗留的书简,她打开一看,正是郑旦的笔迹。上面写着她不忍心背叛故国,让父母亲和西施妹妹收到伤害,也不忍心看着自己爱的男人惨死,让自己的孩子没有父亲。本来柔肠百结,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昨日发现自己爱的男人并不真的爱自己。既然如此,她也生无可恋,让西施帮忙照顾好自己的父母亲,就此永诀。   红果想了想,提笔模仿郑旦的笔迹,又给中间加了几枚竹简。上面写着昨日她不小心触怒夫差,夫差把她狠狠推倒在地,孩子没了,所以才生无可恋。此时的书简都是用绳子把削好的竹片连在一起。红果加书简只需把原有的竹片取下,将新的竹片插到绳子中间,其余的竹片插到后面的绳结上即可。并不难伪造。   然后红果让人通知西施,自己在屋内做了一些别的准备。   西施奔入流朱殿,扑到郑旦身上涕泪横流。   “夫人,这是我家夫人留下的书简。”红果跪在西施面前,神情哀痛,用手帕不住地拭着眼泪,“我家夫人前日发现怀孕,本来很高兴,没想到今天就……”   “前日发现怀孕,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西施盯着红果。   “本来也想告诉您的。可是后来吴王来了,说我们夫人妒忌您,跟我们夫人大吵了一架。我们夫人找您时候心情不好,还惦记着要不要跟吴王坦白的那件事情,就暂时没说。”   “吴王为什么和姐姐吵架?”   “我们夫人不忍心骗他,所以那天就试探了吴王一下,结果吴王没听完就责骂我们夫人,说她面目可憎!还说本来不喜欢她,是因为您的原因才喜欢我们夫人的。我们夫人告诉吴王自己怀孕了,可是吴王根本不信,说我们夫人邀宠。临走的时候还把夫人狠狠推到了地上。夫人昨日肚子痛了一天,强撑着去见了您一面。晚上回来孩子就没了。”   红果这段话合情合理,任谁听了都会觉得郑旦可怜,夫差无情。   西施泪盈于睫,“为什么不请太医?”   “奴婢曾冒死前去求吴王,希望他能派太医来。可是吴王根本不予理会。”红果膝行到西施面前,哭诉道:“夫人,我家夫人对吴王一片真心,可惜吴王对她这么简单粗暴,还害死了她的孩子。吴王但凡对我们夫人稍微多点关心,她也不会死了。此人根本不堪托付!”   “混账,你说什么呢?”夫差怒气冲冲从外大踏步而入。   红果吓得浑身一哆嗦,也不向夫差行礼,转头对西施道:“奴婢说了这么多,吴王肯定容不得奴婢。奴婢愿随我家夫人而去,请夫人记得我家夫人的嘱托!”说罢向旁边墙壁狠狠撞去。   墙壁上留下一片刺目的血迹。   “现在你高兴了?”西施冷冷地看着夫差,质问道:“你为什么不对姐姐好点?”   “我……”夫差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两日后,夫差下旨以贵妃之礼厚葬郑旦。   为了安抚西施,夫差特招西施的父亲、母亲入宫陪伴她,长居宫中。西施说她愧对姐姐,请求将郑旦的父母一同接入宫中长住,以后将把郑旦父母当自己的父母一样孝敬。夫差同意。   从此,安乐侯、安平侯夫妇就被接到了宫中居住。 第11章 西施想要的人生(十)   安乐侯、安平侯夫妇被接到宫中之后,安乐侯府、安平侯府就完全成了勾践和范蠡的大本营。   他们将两府内院打通,让城外百花谷军队中的心腹将领扮成普通侍从频频出入府中谋事,间者和他们买通的官员的行动计划也都在此地部署。眼下看来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然而范蠡总是隐隐感觉有些不安。   西施、郑旦的父母都是普通农家人,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女儿被夫差招入了后宫,其它背后的事情一概被蒙在鼓里。即便在侯府中住着,也只在寝卧和厅堂活动,完全不用怕掀起任何风浪。   郑旦死后,夫差宣召他们入宫,理由很是充分。勾践还不能和夫差在这个时候撕破脸,也只好由着他们进宫。虽然这样就脱离了勾践和范蠡的控制,但是范蠡并不认为这会导致什么变化。   西施对自己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郑旦虽然最后起了别的心思,但也很快被除去了,而且她的死还离间了西施和夫差的关系。尽管不是很有必要,但范蠡做事总是务求完美,每件事、每个棋子都要起到应有的价值。根据宫内徐太医和香兰那边的情报,事情的每一步都是按照他的布置进行的。唯一的异样就是红果死了。   按照计划,红果应该假装说出“郑旦死的真相”而被夫差“逼迫”撞壁自杀。   徐太医给了红果一些材料,让她把鸡血涂在墙壁上,用别的东西稍为掩饰一下,撞过去的时候把掩饰的东西蹭掉,就成了撞壁而死的样子。实际上她只是偷偷服药昏睡过去而已。吴宫对死了的宫人都是运到城外处理的。红果被运到城外后偷跑回来就可以了,一个死了的丫鬟的尸身不会有人追究。   可据香兰传回的消息,当时西施跟夫差大吵了一架后,夫差盛怒不已,全部怪在红果“胡说八道”上,竟拔出剑刺了倒在地上的红果一下。   后来香兰偷偷查看时,红果已经没有了鼻息。   即便如此,红果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虽然死了,但又不是落到夫差手里,不会出任何差错。   太宰嚭依然深得夫差宠信,把持着朝堂,明里暗里给勾践提供了无数方便。   根据传信,文种那边的事情进行得也很顺利。   那么,这份不安感到底从何而来的呢?   范蠡想了又想,没有想到一处疏漏,就放下了。   也许只是紧张吧?筹谋多年,胜利得望,紧张是必然的。   只要挨过这数十日,大局就定了。   平静下来的范蠡提起笔给西施写信,情深意切地表达了对郑旦死的悲痛,对她们姐妹的怜惜。   在他的笔下,西施是他梦寐以求的恋人,郑旦是他视若亲人的小妹妹。本来他不介意在越国复仇后留夫差一命,让他带着郑旦继续一起生活。但是夫差竟然辜负了郑旦的深情。所以他一定会让夫差付出代价。待诸事毕后,他会带着西施远离政治权谋,做一对神仙眷侣,泛舟于西湖之。那才是他真正梦想的生活。他助越王复国为的是“忠臣之义”,“义”后就只余“情”。他万分期待地等着那天到来。   范蠡早已娶妻生子。他身后站着那么庞大的一个世家,怎么会不留下子嗣就出来闯荡?然而他的底细只有夫差清楚,其他人只能看到他愿意表现出来的那部分情况而已。   西施姿容非凡,他不介意以后留在身边玩弄一段时间。至于“一生一世”的承诺,开玩笑!他范蠡怎么会为区区一个女人驻足不前呢?   西施很快给了范蠡回信,只有八个字“海枯石烂,此情不渝”,附赠了一缕梳头宫女整理好的落发,用红绳捆着。   范蠡收到东西,更是放了十二万分的心到了肚子里。   西施却在心中冷笑:范蠡啊范蠡,你怎么也想不到,这份“情”,不是“爱”,而是“憎恶”吧?   吴国王宫的一处暗殿内,伍子胥身穿一身铠甲立在夫差身后。   “大王,您真的这么信任她们吗?她们毕竟是越国人啊!”   “我相信她们!我跟她们朝夕相处,对她们的心性、背景都了如指掌。她们值得我的信任。”夫差没有回身,回答却很笃定。   “万一……”伍子胥还是有些迟疑。   “没有万一,伍相。她们把自己的父母都交到了我的手里,我也要对得起她们的信赖。”   “可是,大王,你把两位夫人的父母都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可是你却身处狼窥虎伺的宫中。老臣还是建议您到城外大军中呆着,等到封后典礼那天让替身装装样子就可以了。宫中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太不安全。吴国现在经不起意外啊!”伍子胥苦口婆心地劝道。   为了防止士兵万一入城晚了吴王落到勾践手里,他早就为吴王定好了这个金蝉脱壳的计划。吴王装作耽于美色,最近都不上朝,朝政全部委托给了太宰嚭,替身只要在封妃大典那天上台装装样子就可以了。等到勾践发现抓错了人,早就大势已去了。可是吴王偏偏放不下西施,非要和她一起面对风险。   “将士们为吴国浴血奋战,本王怎么能够当逃兵呢?”夫差知道伍子胥的意思,但是不能同意。   扶苏城本有三万守城士兵,被太宰嚭以各种名目遣走了接近一万人,城内守军目前不足两万。其中还有数千人的队伍受太宰嚭的影响很大,到时候恐怕不会站在自己这方。能保证忠心的只有一万多人。城外与百花谷相反的另一个方向的山脉中隐藏着从吴越边境调回来的十万大军。自己肯定呆在那里比较安全。但是,他不能留下西施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伍子胥还要再劝,却直接被夫差打断了,“伍相不必再劝了!本王知道你的意思,你也知道本王的心思。城内我们有一万余人,太宰嚭和勾践加起来有接近一万人。虽然封后大典是由太宰嚭办的,他肯定会安插很多自己人进来,但你别忘了我手中也有一支暗卫。到时候大概是势均力敌的样子。你让两万人提前一天潜伏在城外,等午时一到,大典开始,就立即进城,一个时辰的时间肯定能抵达王宫。夫差占领王宫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我手中的力量足以撑到大军到来。”   “怕只怕勾践暗地里下黑手……”伍子胥皱眉道。   “能对我暗下黑手的人,只有西施郑旦而已。她们是不会害我的。”夫差双目灿若星辰,充满着骄傲和自信,看着伍子胥朗然道:“我知道伍相因为她们的出身不能完全放下对她们的戒备。不如我们打个赌吧!就赌西施和郑旦对我的真心。我赌她们绝对不会背叛我。”   “大王,此事太过重大,不可以赌啊!不能把事情的成败完全压在一介女流身上啊!”伍子胥大惊失色,他绝不能让吴王孤注一掷。   夫差却没看他,而是看着窗外广阔的天空,喃喃道:“伍相,你说人的一生,到底应该怎样度过呢?”   “如果人生是一场寒冬,西施和郑旦就是我能感受到的仅有的一点温暖;如果人生是一场漫漫黑夜,她们是我能看到的仅存的一丝光亮。如果没有这点温暖、这丝光亮,独自一人在这黑暗寒冷的世界上生活,即便执掌着天下间最大的权力,又有什么意思?”   “我愿以江山为赌,以我全部子民和我的性命为赌,就赌她们不会背叛我!”   夫差的目光越发坚定了起来,浑身气势凛然,如同一把出鞘的宝剑。   伍子胥感觉到夫差的气势,隐隐间看到了先王伟岸的影子。本来还待说点什么的,此刻竟什么也说不出来。既然如此,他与吴王同舟共济即可。   西施此时正在景福宫中看范蠡递来的消息。范蠡想让她从夫差那里搞到扶苏城的兵防布置图。   太宰嚭虽然拼命往吴*队中安插自己人,但是由于伍子胥积威甚重,即便现在死了,他的心腹将领也被免职的免职、挤兑走的挤兑走,但很多底层官兵还念叨着他。即便他使尽手段,又是收买又是胁迫的,也只拉拢了数千人。另外他又想招把当初伍子胥的嫡系部队派出去了一些。但是剩余的大多数官兵仍然对太宰嚭爱搭不理的,采取“不反抗、不拒绝、不合作”的“三不”态度。太宰嚭只能做到这样了。他以前没有过带兵的经验,在军队中没一点威信,只能利用权势做些手脚,并不能服众。对扶苏城的城防布置,只有夫差最清楚,太宰嚭并不能将之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   西施现在住在夫差处理政事的明政殿。原先碧洼馆的宫人中只有香兰跟了过来。   这儿全是夫差的人,香兰做起事情来也是束手束脚,不像以前自由。夫差和西施私密相处的很多时候都不让她在旁边伺候。好在大局已定,她只负责传递消息、监视西施就可以了,西施又一向表现不错,她不需要多做什么手脚。西施经常在夫差的御书房停留,想必弄到扶苏城的兵防布置图也是能做到的。   事情看起来就如香兰想象的那般进展着。 第12章 西施想要的人生(十一)   “大王,你这些日子没上朝了,那些大臣肯定又在骂我狐媚惑主了。”香兰看到西施撅着小嘴,懊恼地跟夫差告状。   “你希望本王天天上朝听那帮人瞎唠叨?”   “大王上朝就不能陪着臣妾了,臣妾当然不喜欢。但是您可以去御书房处理些奏章啊!这样那些大臣就可以少骂臣妾一点了。臣妾还可以一直看到您!”西施眨着期盼的大眼睛。   “好啊!为了‘王后’的贤名,本王今天就辛苦一下处理奏折去吧!”夫差宠溺地刮刮西施的鼻子,就带西施向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就在明政殿的左侧殿里,里面有个隔间布置成了寝卧,君王处理政事累了可以直接在那里休息。御书房外有士兵把守。除非君王有命令,否则一般侍人不得入内。香兰从未进去过。   西施当天晚上并未出来。第二天西施回到明政殿的寝卧后,摒退了除香兰外的所有侍人,从衣袖中拿出一卷布帛交给香兰,香兰打开一看,上面绘制的正是扶苏城的兵防布置图,地点、人数、主将、道路等都标示的一清二楚,顿时大喜,当即对西施深深一揖,“夫人辛苦了!”   “夫人?”西施美目一瞪,看向香兰。   香兰一愣,赶紧乖觉地改口道:“是‘姑娘’,奴婢说错了,请姑娘见谅!”   西施曾对她说过人前称呼她“夫人”,但人后要称呼她“姑娘”,因为她还未嫁给范蠡,她只承认范蠡是她的夫君,所以在嫁给范蠡前都要称呼她“姑娘”。   “这还差不多。这是昨晚我趁吴王睡着偷偷找到的,赶紧把东西传出去吧。少伯哥哥一定等急了!”西施命令道。   “是。奴婢这就去办。”香兰应声退下。   勾践和范蠡拿到扶苏城的兵防布置图的时候,高兴的手都颤抖了。有此图在,何愁大业不成?两人即刻召集谋士和将领布置兵力,以图一击必中。   二月八日,旭日高升,天光正好。今日夫差将在景福宫封西施为王后。   勾践和范蠡披甲执锐,看看将到午时,便一声喝令,将安乐侯府、安平侯府内隐藏的三千名精甲兵士尽数带出,径直往王宫而去。   吴王宫今天守门的卫兵队长叫王诚。今天是封后大典,很多大臣都要入宫。早上他已经把太宰嚭等人放进去了。此时他看到一支不知从何方而来的队伍前往宫门冲来,忙令手下关紧宫门,不得打开,并派人给吴王传递消息。   此时太宰嚭从内宫中出来,身后带了一队卫兵。   他能影响的数千兵力已经按照扶苏城的兵防布置图作了针对性的部署,身后是一早安插在宫中的卫兵。只要给勾践打开宫门,他的任务就办完啦。   “封后大典即将开始,王队长还不赶紧放众人入宫,缘何还关着宫门?”太宰嚭一过来就直接质问王诚。   “回大人,宫门外有一支不明军队,下官不敢放入宫内。”王诚据实回答道。   两天前,已经赋闲在家的老统领找过他,让他一定要守好宫门,提防着点太宰嚭。他虽然不知原因,还是对太宰嚭生出了浓浓的警惕。   太宰嚭看了眼宫门外的军队,知是勾践无疑,便对王诚说:“这是我调来保护吴王的,防止有人捣乱,保证今天的封后大典能顺利进行。快把宫门打开吧!”   王诚心中疑窦丛生,直言道:“军队进宫必须有大王的手谕,大人能把手谕拿来给我看一下吗?”   “这是大王亲口允许的,并没有手谕。以大王对我的信重,难道你还要怀疑我吗?”太宰嚭说道后来,语气中带上了一丝逼迫。   “下官自然不敢怀疑大人。但是职责所在,下官不能开门。还请大人请了手谕再来吧!”王诚语气铿然,坚决不肯开宫门。   “你可知道得罪本官的下场?”太宰嚭面露不愉,大声问道。   “下官不敢得罪大人,但也不敢违背自己的职责,还请大人见谅。”王诚丝毫不啃退让。   “你……”太宰嚭怒极,却转而道:“那好吧。”对王诚身后使了个眼色,突然喝道:“动手!”   王诚来不及反应,就感觉到腰间一股刺痛。太宰嚭带来的士兵和自己的手下也打了起来。   王诚艰难地回头一看,正是他的副手肖强给了他一刀。   “你……”   “对不住了,大哥。太宰大人帮我还清了赌债,还给了我一大笔钱给我老娘养老,我必须听他的。”肖强眼中还有一丝纠结,但还是*占了上风,“我知道我没出息,我一向都比不上你,但是你的位置以后就是我的了。兄弟我会替你好好做下去的。”   肖强手腕一转,又一阵刺痛传来,王诚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他还听到肖强的声音,“还不听太宰大人的话,快把城门打开!”   王诚再睁开眼的时候,宫门口已经没有活人了。遍地鲜血,到处是残肢断臂,他手下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   我一定要把消息传出去!我要找救兵!   王诚用手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口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王诚扶着被鲜血染红的墙壁望去,竟看到伍子胥带领一支甲兵赶来。   “宰相大人!是你吗?太宰嚭勾结外人叛乱,大王有危险!”王诚一阵狂喜,他顾不得诧异,赶紧将情况报告给伍子胥,请他救驾。   “我知道了。你是好样的,坚持下去!”伍子胥拍了拍王诚的肩膀,留下两个士兵照顾他,带领军队赶紧向内宫赶去。   勾践和范蠡入宫后直接向景福宫杀去。   景福宫遍地铺着红毯,大殿布置得富丽堂皇。一些大臣正坐在自己的案几前闲聊。侍从们在其中来回穿梭。   勾践和范蠡命令士兵见人就杀,和气融融的大殿很快变成了人间地狱。   殿内很快肃清一空。勾践和范蠡没有发现夫差的身影,便命士兵全力搜索。   勾践转头望着大殿中央金光灿灿的王椅,按捺不住心中的贪婪,大踏步走过去坐了下来,抚摸着王椅上精美的雕饰,哈哈大笑,“夫差啊夫差,枉你一世英名,没想到却毁在一个女人手里吧!哈哈哈哈……”   想到西施绝丽的容颜,勾践不禁心痒难耐,大声道:“范相,西施可是我们越国的大功臣,你去把她给我找来。”   当初送给夫差的十位美女的画像,他可是也留了一份,时常拿出来看。   这些最漂亮的女人本应夜夜只在他身下雌伏,他却强忍着*送给了夫差。越国后来几年并不是没有更年轻同样美貌的女子,然而这十人已然变成了他的执念,是他当年战败受辱的标志。   这些年这十人渐次凋零,如今仅存了一个西施。夫差不是最爱她吗?他就要让她成为自己的禁脔。   范蠡应道:“是!”随机转身离去。   勾践的心思,他如何会不知?他了解勾践,就像了解另一个自己一样。想到西施,这个美丽的女子曾经那么依恋他,范蠡嗤笑着摇了摇头。   左右不过一个女子而已,哪有官位重要?只要有权势,天下间什么样的女子弄不到手?   范蠡带兵搜查了整个景福宫,也没搜到夫差和西施的影子。   难道在明政殿?按理说夫差和郑旦这个点应该就在景福宫举行封后大典,他们领兵入宫后先杀到这里就是这个原因。如果不在景福宫,那就应该是躲到明政殿了。根据内线传来的消息,夫差和西施最近都在明政殿居住,那里是夫差的大本营。   范蠡知会了勾践。就带着一半精兵去了明政殿。吴宫的地图早已被他弄到手中。他在这里如同在自家花园一样熟悉。很快地找到了明政殿。   出乎所料地,入殿时并没有遇到什么抵抗。进去搜查后,他们发现这是一座空殿。范蠡心中一沉,暗道一声“坏了”。正待退出,却发现殿门被从外面锁上了。他们中了埋伏。   嗖嗖嗖……数百只带火的箭矢铺天盖地而来,殿内顿时四处都着了火。众兵卒大慌。   范蠡沉声道:“突围!”所有人向门口冲去。谁料门口也被引燃了大火,火势不比殿内的小。有士兵欲要翻墙出去,却发现四周围墙也着了火。众人绝望了,护送着范蠡往一个方向冲去,用手中的刀剑把着火的东西往旁边拨。   由于宫中兵力不足,夫差一早和伍子胥商议好用景福宫和明政殿牵制住勾践和范蠡,让他们分散兵力,逐个击破。   景福宫一直是吴国处理政事的地方,地方阔大,为了麻痹勾践,也不宜做太多手脚。而明政殿只是一座独立的建筑,损毁了重起一座也不算难事。所以夫差让自己的暗卫在明政殿门口和围墙上准备了很多火油等易燃物,等越兵依计入瓮后以火攻之。   计是好计。但这也导致了夫差身边的护卫更少了。   伍子胥心里牵挂着夫差,率军入宫后直接兵分两路,一路由他率领直接赶往冷宫,一路由他的心腹率领依计奔往景福宫。虽然抓住勾践很重要,但保护吴王的周全更重要。他必须先去冷宫救驾。 第13章 西施想要的人生(十二)   伍子胥赶来的时候,,夫差正在一株紫薇花树下泰然自若地和两个美人下棋,丝毫不管外面烟火袅袅,杀声震天。   一位美人不知说了什么,夫差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另一位美人也抚着肚子轻轻发笑。   “臣下护驾来迟,还请大王赎罪!”伍子胥见夫差安然无恙,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当即跪下告罪。   “伍相不必如此,快快请起。”夫差忙起身扶起伍子胥,“外面情况如何?”   “百花谷的敌军已被困住,无法赶来支援。城内战事无虞,太宰嚭完全按照之前我们故意泄露出去的兵防布置图用兵,老臣已经破了其主力,留下副将正在扫除其余乱党。   王宫内,老臣已命袁将军带了一万人马围攻景福宫。明政殿火光大盛,呼号不绝,按照我们之前的布置,最多逃出来十之一二。   我们的人会在明政殿通往景福宫的路上留下一个缺口,到时候一网打尽。”   伍子胥一口气把战况汇报完毕,“看到大王无恙,老臣就安心了。老臣现在去处理那些乱臣贼子,请大王在此静候佳音。”   伍子胥拱手告辞,却被夫差叫住。   “伍相不会把这些兵士都留给我吧?”夫差笑道,“这里是冷宫,没人会想到我在这里。我本身就有人手在这儿,你要实在不放心,留千人就足矣,以免人多了引人注目。”   伍相就是鞠躬尽瘁,身先士卒,把君王的安危看的过重了,对自己考虑的少。夫差本来想让他和自己一起在这里坐镇,但是料到他肯定不会答应,就转而劝他多带些兵马,以保证他的安全。   “这……”伍子胥面露难色。   “伍相如果不答应,就和本王一起留下吧。”夫差语气坚定,严肃地看着伍子胥道:“此事过后,吴国将正式吞并越国。本王需要你的地方还有很多,你不能出事!”   “那好吧,老臣遵命!”伍子胥向夫差作了一揖,转身带兵离去。临走前深深看了夫差身边的两位美人一眼。能让勾践找到吴王的,也只有这两人了。看来她们没有辜负吴王对她们的信重。   范蠡和手下一千余士兵奋力从明政殿突围,逃出火海后还要面对一列士兵的追杀。好在这列士兵人数不多,虽然个个强悍异常,以一当十,但范蠡还是带着两百多人逃了出来,赶紧往景福宫奔去。   明政殿既然设了陷阱,他们在吴宫中的间者又一个都没见到,恐怕今日之事早被夫差觉察,也早做了防备。复国之事怕是不成了,多年谋划毁于一旦。   范蠡垂头丧气,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让他疲惫异常,明光铠甲布满血污和油烟熏烤的痕迹。但他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即便眼下看来局势很不利,如果能和勾践活着逃出去,就有重新再来的机会。而且百花谷中还有五万多精兵。虽然不知道那边是不是也遇到什么不测,那么多人,胜算还是很大的。   出乎意料地,在回景福宫的路上并没有什么截杀。景福宫周围很平静,和明政殿截然不同。范蠡来不及考虑太多,先见到勾践把他带出去才是正事。   范蠡刚进入景福宫,铺天盖地的箭雨就从外面袭来。范蠡胳膊中了一箭,他顾不得疼痛,迅速拉了一个士兵给自己作掩护,冲到了大殿中。此时那名士兵身上已经被射成了刺猬。   勾践在大殿中正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到范蠡负伤回来,来不及询问就被范蠡拉到了龙椅后面。   “大王,我们中埋伏了。”范蠡顾不得失礼,赶紧告诉勾践明政殿的情况。   “我不知道吴王是不是一早就对我们有防备,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设计之中。或者是西施和太宰嚭中有人背叛了我们。我们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活着逃出去,不要被夫差抓到。如果能够和城外的精兵会合,我们随时能杀回来。”   勾践现在战战栗栗,只有点头。他心性坚韧,但是武力并不强,这种情况下还要靠范蠡的保护。   “越国的勇士们,你们为国尽忠的时候到了!我们中了夫差的奸计,现在必须全力护送我们的大王出宫。只要大王能出去,我们的牺牲就不会白费,我们的家人就都会得到照顾!勇士们,拿出你们的勇气,为越国而战吧!”   范蠡调好气息,充满感染力的声音在大殿内外响了起来。   刚才被打懵了的越国兵卒反应过来,拿起自己的盾牌组成了里外三层盾墙,把勾践和范蠡护在最中间,向宫门方向冲击。   “不要再顽抗了!你们逃不掉的!”伍子胥身着一套金光铠甲,如天神般屹立在景福宫门前。   刚刚鼓起勇气的越国士兵们,看到这一幕全都倒抽一口凉气。伍子胥不是死了吗?他们全都上当了?   伍子胥在越国人心中是越国克星一般的存在。   当年越国比吴国还要强盛,勾践打败吴王阖闾之后,阖闾不久就死了。吴国外有强敌,内政不稳。夫差继位时只是个没长大的少年。但是由于伍子胥的存在,吴国生生把越国打残了,使越国至今才堪堪恢复了一些元气。他还把当年破败的吴国治理成了诸侯国中的一霸。   伍子胥在越国最强盛的时候都能破了越国,更何况现如今的越国?   勾践心里哇凉哇凉的,从看到伍子胥起他就知道自己走不了了。他没想到伍子胥竟然会诈死,气的直哆嗦,用手指着伍子胥道:“你们骗我!”   “兵不厌诈,不存在谁骗谁的问题。你们输了!”伍子胥挑起剑眉,淡定地看着勾践。   “不,我没输。我还有一支五万多人的军队,他们随时会覆灭扶苏城。”心知那队精兵现在还没到来八成是遇到了不测,勾践还是自己给自己壮胆。   “他们来不了了。百花谷地势狭长,堵住谷口就成了死地。周围悬崖峭壁,根本攀登不上去。我派了六万人去,用石块、火弹好好招呼他们,估计已经全部解决了。”伍子胥淡然说道。   勾践一听,遍体冰凉。最后的底牌也没了。   申时一刻,吴宫内的战事就尘埃落定了。   伍子胥命人把勾践和范蠡捆了,送到了冷宫献给吴王。   吴国王宫受到这场冲击,除了冷宫外的所有宫殿都有不同程度的损毁。冷宫的静安殿是之前就打理好了的,吃穿用度都有准备。夫差准备就在这里住几日。等外面的殿宇整修好再搬出来。   夫差就在静安殿接见的勾践和范蠡。   勾践见到这里是冷宫,顿时郁闷不已。谁会想到这家伙竟会躲到冷宫来!心思真够刁钻的。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是揶揄嘲笑,“夫差啊夫差,你被本王吓得竟然躲到这妇人都不愿意来的地方了!本王虽然败于你手,但也不会做这种有辱男儿气概之事。”   “是吗?即便是冷宫也是有身份的人才能住的地方,像你这种只能给本王拉车的粗使役夫,连守大门的资格都是不够的,当然不能进来!”   夫差成功让勾践想起当年给他拉车的过往。勾践想起当初的屈辱经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恨地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上次战败给我做了一年的奴役,这次战败又准备怎么办呢?”   夫差勾起唇角,乐得看到勾践难堪,继续给他补刀。   “你文不成武不就的,以前还有把子力气,能给本王拉拉车。听说你这几年在家里吃苦胆吃坏了身子,现在你连拉车的作用都没了,你说本王还要留着你吗?”   勾践比夫差年长得多,却被夫差这样评价,简直气死的心都有了。但真的说到死,他又留恋无比。他生而富贵,从小没吃过多大的苦,即便当年战败,被夫差屡次侮辱,也没在吃穿用度上短缺过。回国后日日品尝苦胆,生活水准也没怎么下降。现在,一切都要灰飞烟灭了吗?   勾践强忍着身体的哆嗦,装出视死如归的样子。君王有君王的死法,可以失败,但不能让人轻视。   “死便死矣,有什么可怕的!不过我死之前,只想弄明白。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计划的?”   “也罢!既然你想知道,就让你做个明白鬼吧!”夫差击了击手掌,对殿侧屏风后喊道:“你出来吧!”   西施从屏风后姗姗走出。   “是你!”勾践目眦欲裂,本以为的棋子,变成了敌人的一把刀。复国大计毁于妇人之手!   “西施?!怎么会是你?”范蠡以为事情败露最不可能的原因就是西施的背叛,可是这一切都在他眼前发生了。   “越王和王后对你那么器重,我那么爱你,你是越国人,怎么能做这种通敌卖国之事?”范蠡对西施气急败坏地吼道。   “器重我,爱我,就把我送到异国他乡做棋子?还把我的父母掌握在手中做人质?收起你们所谓的器重和爱吧!我真感到恶心。”西施冷冷地看着勾践和范蠡,嘴角带着一抹冷笑,“你们不过是把我当做一件工具罢了。真正对我付出感情的人,是吴王。” 第14章 西施想要的人生(十三)   范蠡哑然。   在他眼里,西施一直是小白兔一样的存在,把她卖了还会帮自己数钱的那种的。怎么会对这事认识得这么清醒?   范蠡觉得肯定是夫差跟她说的。   “夷光,你不要听人挑拨。你是越国人,夫差不会爱你的,他只是利用你来杀我们。”   西施都对范蠡无语了。都这样了还在垂死挣扎、忽悠自己,真当自己是一只只知道傻白甜的小白兔啊!   “吴王要想杀我,只需一句话就可以。要想让你们来扶苏,一纸诏令就可以,你们还敢不来吗?我有什么好利用的?要不是为了让你们将我和姐姐的父母亲安全送来,吴王本来不必这么大费周章,你们也不会有机会发动这场战争。他为我们姐妹俩承担了这么大的风险,值得我们用一生来感激。而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又真心为我做过什么呢?”   西施清澈的双眸盯着范蠡,看得他心里发虚。   范蠡见西施不为所动,气馁不已。反正也要死了,范蠡心中浮上一股戾气,专拣狠毒的话挖苦西施,“你们姐妹?你这个妹妹还好好的,姐姐哪里去了?她是为了你才死的吧?”   他原以为西施会受到痛击,没想到西施仿佛没听到他的挖苦似的,反而定定看着他,轻声道:“你让红果给姐姐下药,我知道。”   西施的声音如莺啼般婉转悦耳,说的内容却使范蠡如遭雷击。   不只是因为发现西施竟然知道这件事的震惊。红果已经死了,西施本不该知道这件事的,可是她就是知道了。原来事情早就失去了控制,可笑他还一直以为胜券在握呢!   但即便是死,他也不喜欢别人看透他的卑鄙龌龊,还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出来,让他感觉像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脱光了衣服一样屈辱不堪。   于是范蠡更加口不择言。   “你知道,还让你姐姐死了。西施啊西施,原来你也是这么卑鄙龌龊,虚伪不堪!你一面假装姐妹情深,一面眼睁睁地看着她死,是怕她跟你分享夫差的宠爱吧?”   范蠡面目狰狞,已经不叫西施“夷光”了,那是亲厚的人才会叫的。西施,已然是他的敌人,他恨不得撕了她。   范蠡说完,仍意犹未尽,他要狠狠地报复西施,狠狠地将她踩在脚底下,看着她比自己还要惨,于是对着西施大声嘶吼。   “西施,你以为你和夫差真的会幸福吗?别做梦了。在送你们离开越国的告别宴上,越王和王后赐了你们每人一杯特酿的的胭脂醉,那本来是给大长公主酿的酒,你还记得吗?   那酒里下了绝育药,是越国最好的太医用最好的药材亲手配置的,足足下了三倍的量。喝一小口就足以达到效果,你们当时可是喝了个光光净净。   本来我还担心你们会提早发现。结果你和郑旦蠢得自己每次都喝避子汤,把这件事掩盖住了。哈哈哈哈……   你们注定从一开始就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哈哈哈哈……”   范蠡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殿内都响着他夸张的笑声。   勾践也对西施恨得咬牙切齿,听到这话,好像终于找到能反击西施的事情了似的,得意地从齿缝透出几个字:“贱婢,这都是你活该!”   “是吗?你们确定?”西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一副‘你们搞错了都不知道’的样子,随后对身边的侍女说:“你们去把姐姐叫来,让她们看看。”   勾践和范蠡闻言一愣,不明所以。   少顷,一名宫装美妇身披白色轻纱,双手轻抚着肚子,缓步走来。正是郑旦。   “什么?……这……不可能!”   “不,不可能……”   勾践和范蠡不能接受。不只是对郑旦的死而复生难以置信,更是对她明显已经显怀的肚子难以置信。   当初这十位美人在越国大殿众目睽睽之下喝下掺了绝育药的酒。这是他们在自己地盘上亲手布的局,亲眼看着顺利实施了的。郑旦怎么可能有孕?   “姐姐有孕后,为了保护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我们才做局让你们以为她要向吴王披露做间者的事情,引你们出手。   实际上红果收到的药粉早已被我们掉了包。徐太医诊出的怀孕不是药物导致的假孕,而是真孕。   姐姐在你们的计划下顺理成章地死遁。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这里养胎。   你们一直把别人当棋子一样设计玩弄,没有想到自己也会被设计吧?”   西施饶有趣味地欣赏着勾践和范蠡的表情。联想到前世他们的作为,心里觉得分外酸爽。   “本来吴越两国王室的恩怨,跟我们这些普通百姓有什么关系呢?但我们毕竟是越人,即便被利用了也不会想着反戈一击。   只是你们太过刻薄狠毒了。竟然给我们下绝育药!还用我们的父母为质要挟我们。   为了我们自己和家人能够好好活着,我们只有反抗你们这一条路。谁让你们做事这么不留余地呢?   对别人狠毒,有时候就是对自己狠毒。”   西施说完,不再理会他们,过去扶着郑旦走到夫差身后。   对勾践和范蠡这两个人,她该说的都已说完,再也没必要理会他们了。   夫差却好像觉得还没刺激够这俩人似的,继续刺激他们。   “勾践啊勾践,之前夫椒之战你败给了我,曾经请命将越国作为吴国的奴仆之国。在你的百般恳求下,我允许了。   现在你竟然敢带兵来打吴国,有你这么做仆人的吗?   太医说,旦儿肚中怀的是公子。旦儿身体调节的很好,脉象很健康,肯定能顺利生下来。   这孩子有吴、越两国的血脉。等他生出来后本王就把会稽城作为他的封地赐给他,你看如何?”   夫差饶有兴味地看着勾践的脸色越来越白,心中真是分外酸爽。   “听说你当时混乱中丢失了两个女儿?本王看西施和郑旦很有越国公主的气质。来日本王就昭告天下,告诉天下人,前越王勾践将两位公主嫁予本王,并将整个越国作为陪嫁礼送于予本王,你看如何?”   夫差每句话都把越国当做了吴国的属地,把勾践当做了一个死人。   勾践目眦欲裂,被气得“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晕倒在地。   夫差鄙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勾践和旁边站着的范蠡,命伍子胥道:“把这两人带出去了结了吧!”   伍子胥应诺。   勾践和范蠡的人生自此落下帷幕。   太宰嚭给勾践和范蠡打开宫门后,就躲起来了。   开玩笑,他一介文人,不事操戈,又不是伍子胥那种文武双全的人,兵荒马乱地,不躲起来等着被人砍吗?   反正勾践要求的事情都办完了,接下来哪里安全就呆哪里吧!   哪里安全呢?街市上全是兵,虽然他有护卫,也不能乱跑。   家里?算了。家里的美娇娘一大早就怂恿着自己出来给勾践干活,现在回去还不被她啰嗦?   而且他是重臣,那么多人都知道他的府邸,难保不会有流兵跑去抢个劫啊啥的,还是等大事定了再回去的妥当。   化外之地?算了。兵家一般不会闯到寺庙里去。但是哪个寺庙都在城郊野地里,谁会建到城里去啊!   醉香楼?嗯,就这里了。   太宰嚭眼睛一亮,拿定了主意。   这是扶苏城首屈一指的青楼楚馆,姑娘们的美貌自不必说,酒菜也都是上好的。最重要的是这种情况下没人会到青楼里去,包括那些兵勇。   这才是最安全又能享受的地方嘛!太宰嚭简直对自己的聪明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太宰嚭叫门的时候,醉香楼的“妈姆”还以为是散兵游勇要来打劫,死都不开门。   太宰嚭让侍卫翻墙进去,把门打开,大摇大摆地进去了,又让侍卫把门死死地抵上。   等“妈姆”明了了太宰嚭的来意,简直不知道该摆出啥表情了。   也只有这位才能想出这么奇葩的主意了吧!罢了,来者就是客。何况这位还是太宰呢!   虽然不知道经过这场动乱,以后他还有没有官位,但毕竟是熟客,经常来照顾自家生意的,又带了数目可观的钱财。不要白不要。   当下就叫了花魁春香姑娘来伺候着。   太宰嚭在春香姑娘的阁楼中呆着,也不像往日那样有兴致*嬉闹,只是让春香伺候着他一杯一杯地喝酒。   吴国就要亡了。   其实刚开始他并不是想要吴国亡了的。他只是嫉妒伍子胥。都是流亡到吴国的人,凭什么伍子胥就那么受重用?   他成天逢迎拍马跑前跑后看夫差的脸色行事,可是他的官位就是没有伍子胥高,就是没有伍子胥受百官敬重。   后来范蠡送了他很多财宝,还有美女,说他是明珠蒙尘,空有高才却不被器重,愿意帮他得到夫差的重用,他才会觉得心动。   再到后来,跟勾践和范蠡交往的多了,他就开始担心夫差知道这些事。   夫差要是知道了他们之间的联系,一定会杀了他的。他不想死。   如果夫差死了,他就安全了,他才能天天睡好觉,不用担心哪天东窗事发。所以他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一杯一杯的美酒下肚,太宰嚭的意识渐渐涣散了。他仿佛看到了勾践灭吴后,他位极人臣,封相封侯的场面。   怀中拥者温香软玉,他渐渐进入了梦乡。   翌日一早,太宰嚭让人查探到街巷上已经没有兵卒了,就带人离开了醉香楼。   看来大事已定。他作为此次事件的大功臣,要早早去恭贺勾践才是!   然而他一出现,就立刻被抓了。他被抓时还喊着“我要见越王!”“我有功于越国!”   一名士兵走到太宰嚭(现在应该叫伯嚭)面前,“啪”地给了他一个巴掌,往他脸上狠狠啐了一口,骂道:   “老子找了一天都没找到你,没想到你竟躲到青楼楚馆里去了。我呸!勾践早死了,脑袋就在城门上挂着呢。你放心,爷很快送你去见他。”   另一个瘸着腿的士兵奔过来,一把拽住太宰嚭的头发,冲着他的面门就是一拳,操着沙哑的声音骂道:   “伯嚭老贼,你看看我,我就是何诚!你背叛大王,祸乱吴国,害死我那么多兄弟。我拼着伤势未好,也要抓到你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你这个叛贼,不是要效忠越国吗?那就去地狱里效忠吧!”   说完对着他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伯嚭目瞪口呆,牙齿被打掉了好几颗都顾不上了,脑袋里只嗡嗡地响着,身体不住地打着哆嗦,心中只反复回荡着一句话:勾践死了!夫差赢了!勾践死了!夫差赢了!……   那我呢?   伯嚭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迷茫地望着天空。 第15章 西施想要的人生(十四)   夫差以雷霆手段迅速整肃朝纲,将太宰嚭等叛国官员一律查抄九族,原先离开朝堂的忠臣良将又都回来得到了重用。   由于夫差和伍子胥做了充分的准备,加之地利优势,百花谷的激战虽然进行了三天三夜,但吴军并没有多少伤亡。   越国大军被堵截在百花谷,无路可出,无地可退,粮草损耗殆尽后,即便文种这样的良臣猛将,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绝大部分越军被歼灭,其余全部投降吴国,文种等人战死。   这次战争虽然对姑苏城造成了破坏,但破坏并不严重,没有造成百姓的大批伤亡,扶苏城很快恢复了过来。   夫差当初设局引勾践来吴虽然是为了保护西施、郑旦的父母亲,但同时也能把勾践等人诓来吴国彻底灭了。如果不是有这个便利在,伍子胥等大臣绝不会答应夫差此举。   吴国这些年在君臣共同的努力下国力增长很快,是时候吞下越国了。不然等的时间久了,越国也恢复过来,就不会这么容易。   越国倾尽全国之力凑成的六万精兵被吴国全灭了之后,就再也凑不出像样的军队了。   伍子胥率大军进军越国,不到三天就拿下了会稽城。   越王的“君夫人”雅鱼不知所踪。伍子胥乘胜扫荡越国全境,除掉了勾践留下的所有势力。   勾践没有子嗣留下。其余的越国王室之人也在战乱之中被屠戮殆尽。   夫差在这个时候让人传出风声,说郑旦、西施是勾践在战乱之中流落民间的女儿,后来被勾践献于吴王。   郑旦的孩子出生后,夫差给他取名为“子越”,封地就封在了会稽。   毕竟越国被吴国吞并已成事实,勾践又没有后代留下,原先越国的普通百姓并没有受到吴国的薄待,没有多少对抗情绪。   夫差又陆续任用了许多越地的人才,所以原先越国的臣民对夫差并没有什么反抗之心。   不管西施和郑旦是不是真的是勾践的女儿(从年龄上说是有可能的,勾践年纪较大,比夫差都大十几岁),大家都接受了这个说法。   西施和郑旦都是越国人无疑,她们生的孩子拥有吴越两国的血脉,这也让很多人对她们的孩子多了一些期待。   然而所有的故事在走向欢喜团圆的大结局的时候都会发生意外。   一年之后,夫差带西施去各地巡视,郑旦因为要照顾年幼的子越而留在了扶苏城中。已经失踪许久的越国前王后雅鱼不知用什么方式混进了吴国王宫中,意图杀死子越。   郑旦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迎向了雅鱼刺来的金簪,被恨恨地戳伤了心肺。但她不顾自己的安危,死死地拉住雅鱼不松手,一直坚持到了宫中侍卫赶来。   子越没有什么事,但是郑旦却倒下了。   宫中的太医们用尽了办法,也只让郑旦坚持到夫差和西施赶回扶苏。   郑旦是含着微笑闭上眼睛的。去世前她已经不能说话了,但是她一手拉着夫差,一手拉着西施,眼睛不住地看着子越。   夫差和西施明白郑旦的意思,跟她保证会好好地把子越抚养长大,不会再让他遇到任何危险。郑旦知道他们会做到的,终于无牵无挂,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郑旦死后,西施,也就是菡若怅惘了许久。她费了那么多的心思,还是没有保住郑旦。不过前世中西施的心愿应该是满足了的。   之前西施的心愿是让郑旦不会被当做一枚棋子利用而死。今生中西施和郑旦已经打破了作为棋子的命运,郑旦是为救自己的孩子而死的。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是个心甘情愿、没有遗憾的死亡。虽然没有长寿,但她的孩子托付于自己最好的妹妹西施手中,也是走得非常安详的。   因为郑旦的死,夫差重新清洗了一遍吴宫。   之后他励精图治,大量起用贤能,重视民生,使吴国成为了春秋时期的最后一个霸主。   夫差和西施的感情经历了战火考验之后愈久弥真。   西施与夫差相互敬重关爱一生,为夫差先后孕育了二子一女,与子越放在一起共同抚育。西施亲眼看着这些孩子们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直到长大成人,从中也收获了无数快乐。   夫差在位时间较长。太子友体弱早逝。夫差听从大臣们的建议(当然他自己也是乐意之至的),从西施、郑旦的孩子中选了一个适合为君的封为太子,作为储君培养。   吴越两国领土面积差不多,虽然越国早已被吴国吞了,但越地的臣子和百姓肯定希望拥有越地血脉的王子能继承王位,吴地的臣子也乐意推动,促进吴越两地的融合,这也有利于国家的和谐。   等到夫差过了知天命之年的时候,西施也已经四十余岁了。夫差见太子已经历练出来,自己也年纪大了,吴国政通人和,国富兵强,实在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就把王位传给了太子。自己带着西施经常微服出行,游山玩水。   两人就这样度完了一生。   西施是在夫差的怀中去世的。夫差温柔地抱着西施,摩挲着她右耳垂下的胭脂痣。第一次见到西施,他就觉得惊艳,第一次看到西施的这颗痣,他就有一种特别的熟悉感。但他终其一生,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也许是前世的宿命,注定了今生的这段感情牵绊吧!   他很悲痛,但心中同时也漾起一抹心满意足的感觉,像是人生已经圆满,终于松了口气,不用再操心的那种满足感。他还没细细体味,这种感觉就一闪而逝了。他也没精神去细想,带了西施的棺椁回京安葬,不久也随她而去。   西施此生从一个乡间女孩,到宠妃,到王后,后来又做了王太后(虽然没做几天就跑了),有姐姐、夫君的呵护,父母亲享晚年,是美满的不能再美满了。   前一世,被誉为“美人计始祖”的西施用自己的牺牲成全了勾践和范蠡,自己和爱护自己的人却都不得善终。   这一世,西施保护了自己的姐姐郑旦和父母亲,有了一个相敬相爱的夫君,变成了一个幸福惬意的小女人。虽然美中不足的是郑旦未能长寿,但是追随自己的内心而逝,与被人算计利用而死有着天差地别。郑旦走的时候的安详,也让西施心里是安宁的。   哪一世更幸福一些,一望便知。   西湖仙子的遗憾,是因为她付出了自己全部的青春、善良、美好,却未得到应有的尊重和爱护,这让她对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产生了一些不确定、不信任的感觉,让她修道的心境产生了一丝裂痕。   菡若代她重活的这一世,只是因为选择信任的对象不一样,就收获了完全不同的结果,得到了堪称圆满的一生。   由于菡若代她重生时融合了她寄下的一缕神识,所以菡若所有的情绪体验她都能感受到。那些担心、喜悦、烦恼、快乐,她都一一体验了个遍,在这个过程中,她的心境渐渐趋于圆满。   这一世西施没有任何遗憾留下,离世的时候心里是无比的满足。   西湖仙子很快冲破了修行的瓶颈,法力直线上升。困扰多年的难题一朝得解,她的心中无比欢畅。   顺手招来旁边的一只散发五色光芒的蚌壳,西湖仙子闭目凝神,心中汇聚着欢愉和感激,许下对菡若仙子的真诚祝福。这祝福导入蚌壳中,形成了一个温暖的金色光团。   用千里传音唤来123言情仙人,西湖仙子请他将蚌壳带给菡若。   西施死后,菡若的灵魂飘荡在忘川河畔。   123言情仙人破空而来,将手中的蚌壳交给菡若,“这是西湖仙子给你的。”   菡若接过蚌壳,蚌壳闪耀五彩光芒,触手滑润如珠,一看就是件宝物。   打开蚌壳,菡若看到一团柔和的金芒,发出淡淡暖意,暖融身心。   菡若闭上眼睛,用法力牵引,这团金芒缓缓没入自己的眉心,紫色莲花胎记上金辉流转,少顷,金芒完全融了进去,深沉的紫色变得浅淡了一些。   菡若身心愉悦,全身舒泰得想要唱歌。   123言情仙人等到菡若将西湖仙子的祝福吸收完毕,才开口说话。   “郑旦是西湖仙子身边的随侍,常年照顾西湖仙子的起居,两人情分很深。当年西湖仙子下凡历练,郑旦也随之而去。你在她们的这一世中不仅帮了西湖仙子,也救了郑旦一命。   这个蚌壳是件护身宝物,是郑旦另外答谢你的,你可以把它留下来。它可以帮你挡去凡人的武力攻击,关键时刻可以救你一命。”   然后123言情仙人把蚌壳的使用口诀教给了菡若。   菡若把这个蚌壳变作一个闭合的贝壳吊坠挂在脖子上。有了这个东西,在很多任务中人身安全是可以保证了。   菡若摆弄完贝壳挂坠,突然想到郑旦既然也在仙的行列,为什么不也送她祝福,而要送法宝呢?这样自己就可以省一项任务了嘛!于是就问了123言情仙人。   123言情仙人听完菡若的问题,俊脸上浮现了一丝尴尬,“这个嘛,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她愿力比较低吧!”   菡若脸上满是失望。   123言情仙人看菡若脸色由晴转阴,立马搜肠刮肚,规劝菡若。   “仙子不必失望。记得当初王母娘娘帮你用法术消除额间印记,结果浪费了很多法力,却毫无用处。请太上老君来帮你看,老君说你这胎记像是一个先天封印,需要因缘际会才能解开,非寻常办法所能为。   后来去凡间历劫的众女仙修行出了问题,王母娘娘算出这是你的缘法,就安排了你代她们诸位重生。   既然一切自有天意,仙子随分从时即可,不必忧虑太多。”   123言情仙人在王母娘娘面前当差,也是个傲娇的主儿,平时懒得搭理人的。   之所以跟菡若说这么多话,是因为这位女仙虽然目前没有回归正位,只有一点点法力,比一般仙侍还差点,但是她深得王母娘娘重用,在天庭的仙职可不比自己低。   而且听王母娘娘的意思,她以后封印解开之后法力还要暴涨,说不定能位列几位最顶尖上仙之中。   此时卖她一点人情,可抵以后做很多事情了。   菡若觉得这个123言情仙人说的也对,王母娘娘都没有办法,想要一个仙子的随侍帮到她也不容易。不如该干嘛干嘛,想那么多干什么?也就不再郁闷了。   只不过,既然九位仙子的祝福就可以解除封印,为什么不能直接请九位仙子帮忙,还要经历这番曲折呢?菡若想到这里,就问了出来。   123言情仙人很没形象地挠了挠后脑勺,说道:“我也不知道。我觉得嘛,你帮过别人一个大忙,别人给你的祝福,和单纯请别人帮忙而祝福你,分量肯定是不一样的嘛!说不定更真心,祝福的力量就更大些呢?”   123言情仙人的话,让菡若想起神仙的诅咒。   一般情况下,神仙说的话不一定就会成真。但是如果神仙受了刺激,或者出于什么目的发下了诅咒的话,诅咒都会实现。当然,发出诅咒的神仙也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类似地,一般的祝福,只是表达一种期望。怀着感激之心的祝福,其中的心意分量要重得多,所以才对自己有用?   只不过这些仙子不用付出什么法力、寿命之类的代价,只要付出真心就可以了。   想通此节,菡若就不再操心了,接下来只要好好帮这些仙子们消除凡间历劫的遗憾,打破修行瓶颈就可以了。   菡若冲123言情仙人点点头,问道:“接下来,我帮哪个仙子去呢?”   “顺序你可以自己选的。”123言情仙人拿出一叠资料。   “我无所谓。”菡若并没有特别的偏好,从123言情仙人手中随手抽出一份资料,“就这个吧!” 第16章 杨玉环之妃子无恨(一)   一阵天旋地转,菡若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精致的大床上。她用手摸了摸右耳垂下面,摸到了那枚胭脂痣,心情稍微安定了些。   菡若抬眼,见自己所用衣衾被帐无不精美至极,周围的摆饰器具无不精雕玉琢,一看就是富贵之家。   菡若当时随手选了一份资料,并没有看是谁的,所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个朝代,是谁。但是看所用器物的纹饰和做工,应该是个富贵繁荣的朝代,应该比西施所在的春秋时期晚得多。是唐朝?还是宋朝?   菡若正在胡乱猜想间,一个梳着双环髻的侍女端着茶盏走了进来。看到菡若大喜,“王妃,你醒啦!奴婢去通知寿王。”转身跑了出去。   寿王?唐明皇和武惠妃的儿子李瑁?菡若知道自己现在是谁了。   “玉环,你终于醒啦!”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从外面奔进来,一把抓住菡若的手,眼眶红红的,“你醒来就好。”说着,眼泪都掉下来了。   菡若无语。美人垂泪什么的,当然是楚楚可怜、打动人心的。但是放在一个大男子身上,她就有些受不住了,即便这是个长得比较俊雅的男子。   男子汉大丈夫,不是应该有泪不轻弹的吗?   “玉环,我母妃当年离我而去的时候,我还有你。现在父皇下令让你出家给太后祈福,我可怎么办呀?”李瑁说着,眼眶更红了。   菡若抚汗。   说起来,杨玉环和李瑁也算是有感情基础的,也不算是封建包办婚姻。当年李瑁的同母胞姐咸宜公主出嫁,因为母亲武惠妃受宠的缘故,咸宜公主也颇得明皇宠爱,婚礼特别盛大。   杨家也是世家大族,杨玉环刚刚及笄,随长辈一起去参加喜宴。在婚礼上被李瑁看到,一见钟情。   李瑁回去后告诉了武惠妃,武惠妃调查到杨玉环出身宦家世族,又亲自召见过她,非常满意,就请唐明皇下旨给他们赐了婚。李瑁婚后对杨玉环也很好,敬爱有加。两人夫妻和谐,恩爱非常。   但是在菡若看来,这个和谐,只是表象罢了。   唐明皇年少时就表现得聪明果决,英武不凡,在李氏子孙普遍被武家压制的情况下都能得到武则天的夸奖称赞,后来先后发动过唐隆政变、先天政变,诛杀了当时把持朝政的韦后、太平公主,一手开创了开元盛世,政局稳定,经济繁荣,文化昌盛,使唐朝成为此时世界上最强盛的国家。   武惠妃在武则天身边长大,见识心计都是一流的。在李、武两家争权夺势、矛盾重重甚至水火不容的时候能被唐明皇看上,并且专宠那么多年,为明皇诞下四子三女,至死君恩不减,可见才智了得。   如果不是因为出身于武家,位阶高了朝臣反对,武惠妃早就是皇后了。即便活着时候没封后,武惠妃在宫中的待遇也是皇后水准的,没有一个人能越过她去。死后也被封了“贞顺皇后”。   可惜这两个这么了得的人物生的儿子李瑁却是个性格老实乖顺无比的木头疙瘩。   瑁,是古代帝王与诸侯会盟时拿的信物,和于诸侯所执的玉圭上。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当初唐明皇和武惠妃对李瑁是寄予厚望的。   可是在那么好的条件下,李瑁渐渐长大了,却才名不出,英名不显,可见他是多么的平庸了。   李瑁既没有继承唐明皇的英武果决,也没有继承武惠妃的智谋手段。   武惠妃在的时候还好,唐明皇对武惠妃的子女都要宠爱的多一些。可是武惠妃一过世,唐明皇就明显地很少召见他了。   大概武惠妃也察觉到了唐明皇对李瑁的不喜,所以她死前把唐明皇几个出色的成年了的儿子,也就是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都处理掉了。   可惜就算这样,她死后这三年李瑁也没活出个什么样子来,在朝堂上就是个透明人,在唐明皇心中也渐渐成了个透明人。   如果不是还有王位在身,经常出席皇家的各项活动,大概所有人都要忘记他了。   两个月前骊山温泉宫建成,唐明皇召集所有皇室儿女携家眷去泡温泉玩。   杨玉环在游廊里碰到了唐明皇,当时被留下说了会儿话。昨天唐明皇传来旨意,要杨玉环带发出家,为已故的窦太后祈福。   李瑁和杨玉环平静安宁的生活被打破,两人都有些接受不了。宣旨的内侍临走的时候还颇有深意地看了杨玉环一眼,让她准备好三日后就去道观。   杨玉环当时真的是被吓到了。   她从小出生于宦门世家,高祖父曾经做过隋朝的上柱国、吏部尚书,父亲是蜀州司户,叔父杨玄珪是河南府土曹。从小就生活富足,受过良好的教育。嫁给寿王后过的也是富贵荣华的日子。   即便寿王不得宠了,她也是王妃,生活质量并没下降。现在突然不让她做王妃了,让她去修道。杨玉环怎么也想不通,就晕倒了。   菡若本身就了解这段史实,醒来的时候又已经融合了杨玉环前世的记忆,知道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这只是唐明皇为遮蔽朝臣耳目使的一个障眼法罢了。   然而李瑁遇到事情只会问自己怎么办,还是让菡若感,心塞塞的,更别说他真正的妻子杨玉环了。   杨玉环从小都是被人放在手心里呵护着、疼宠着的,遇到这么大的事情没人帮她做主,丈夫还伤心落泪地问她怎么办,前世的她当时心酸的哟!可算知道无能为力是怎么回事儿了。   等到她入了道观三不五时地见到唐明皇,李瑁却从未遣人来问一下,心更是慢慢冷了。   唐明皇英武不凡又多年为帝,身上积累的气势自然不是李瑁一个懦弱的小王爷能比的。时间久了心里的天平自然慢慢倾斜。   杨玉环和李瑁之间的夫妻生活算得上平静和谐,却说不上心有灵犀。   杨玉环擅长舞蹈,精通音律,艺术造诣非常高。李瑁虽然出身好,但是并没有高深的文艺素养,他虽喜爱杨玉环的容貌气质,但并不懂得欣赏她的才华。   唐明皇却是一个文武双全,艺术素养非常高的人。   他能欣赏杨玉环的的才能,也能和她一起进行创作。两人共同创作的“霓裳羽衣舞”,成为唐朝舞曲的集大成者,精品中的精品,流芳百世。被白居易赞为“千歌万舞不可数,就中最爱霓裳舞”。   两人建立了和俞伯牙与钟子期一般的感情,惺惺相惜,引为知音,这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基础。另外,唐明皇作为一个英明的帝王,也护得住自己的女人。从他立杨玉环为贵妃却没有朝臣敢公然议论就可以看得出来。   唐明皇自诩“风流天子”,年纪又大,经历过男女□□,对女儿家的小心思也是很懂的。   所以说,除了刚开始两人身份上的不恰当,唐明皇简直是最符合杨玉环理想的婚姻对象了。这也是两人后来在一起能琴瑟和谐那么多年的原因。   而为了身份上的原罪,杨玉环也足足过了五年的道观生涯才与唐明皇在一起。   总体来说,除了最后的惨死,杨玉环这一生是过得非常不错的。富贵荣华,长辈呵护,夫君疼爱。虽然没有子嗣,也没有人因为这个诟病过他。   只是她一个不问政治的女儿家,一辈子只在自己的天地中生活,结果却被扣上一个“祸国奸妃”的罪名,被逼缢死,心里自然愤恨不平。   杨玉环的心愿,就是此生改变惨死的结局,不再被扣上“祸国”的罪名,安安宁宁地度完一生。   而眼下,菡若看着眼前眼圈通红的李瑁,还是得打起精神安慰他。   “殿下不要伤心。臣妾去给窦太后祈福,也是为人子孙应尽的孝道。臣妾此去无期,还望殿下多多保重,仔细自己的身体,心放宽些。   我会把春花、秋月留下照顾您。臣妾在道观里也会常常为您祈祷的。”   春花、秋月是杨玉环的贴身丫鬟。姿容妍丽,举止窈窕,言行有度,是娘家当时专门给她挑的陪嫁。   陪嫁丫鬟一般都是在主妇身体不便的时候帮主妇固宠的给。寻常人家的陪嫁丫鬟虽然也要选模样品格都出挑点的,但都不会比过主妇去。   给杨玉环挑陪嫁就没这个顾虑。因为她真的太美了,肤如凝脂,艳若桃李,加上通身的大家气派,良好的文学教养,任谁都很难比过她去。   杨玉环嫁给李瑁五年了,一直没有孕育子嗣,也就一直没用到她们。   李瑁的眼光牢牢被玉环她吸引着,从没有看过别人。偶尔留意到这俩人,也有一些欣赏,并未有其他想法。   春花、秋月二人年纪渐渐大了,虽然没有成为李瑁的通房,但有杨玉环这么出色的女主子,做通房不见得就比贴身丫鬟好,也就贴心贴意地伺候杨玉环,并未有过越矩的行为。杨玉环对此也很满意。   现在要走了,把春花、秋月留给李瑁,让她们代自己照顾他,也是全了彼此的一场主仆情分。   李瑁看在自己的份上,也不会亏待二人。有这二人照顾李瑁,杨玉环也是放心的。   菡若照前世杨玉环的样子把这两人叫来,细细交代了一番。 第17章 杨玉环之妃子无恨(二)   三天以后,一抬不打眼的小轿停在寿王府门口。   唐明皇跟前的高力士亲自率领一列侍从前来迎接杨玉环,同时带来了明皇赏赐的若干珠宝,和精心挑选的六位美女,以做寿王的侍妾。   高力士是唐明皇眼前的红人,仪表俊美,忠心耿耿,颇有智谋,曾助明皇平定韦后及太平公主之乱,深得明皇宠信。   唐明皇派高力士前来,可见对杨玉环的重视。只是此事不宜张扬,所以专门弄了个外边看起来普通至极的轿子。   前世时杨玉环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心中凄惶不安。菡若心中却是明了的,所以很是镇定。   寿王李瑁见高力士来了,很是慌张。他既舍不得玉环走,又不敢反抗,只是拉着菡若,也就是杨玉环的手,迟迟不肯松开。   高力士见了,心中一声叹息。陛下眼光甚高,自武惠妃去世后,就失去了一个可心人。后宫粉黛三千,再也不能让他动心。虽然他们一众臣子在民间给明皇搜罗过一些美人,但都上不得台面。   想来陛下半生峥嵘,平定韦后、太平公主之乱,亲手开创一代盛世,堪称一代明君,年纪大了却没个可心的枕边人,也是凄惶。   自从他上次在骊山温泉宫偶然碰到了寿王妃杨氏,便一见倾心,再难忘怀。只是碍于人伦,陛下难以宣之于口,每每长吁短叹,怅然不已。还是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察言观色,出了这个主意。   若是寿王真的离不了杨氏,只要到陛下面前陈词一番,陛下的心思也就歇了。若是他们的感情并非那么情深意笃,陛下再赐给寿王高家贵女,以作补偿,陛下对杨氏的这番情意也非不能周全。   李家的传统就是想要什么就勇敢地争取。可是看这位寿王的作为,对陛下的赏赐不推不拒,对旨意也不表达出任何的不乐意,期期艾艾地,就是拉着杨氏的手不松开,高力士都要替他着急了。   这么没有血性的样子,还真不像李氏子孙,难怪陛下不喜欢他呢!   高力士看寿王李瑁磨叽了半天,还是不松手也不说话,就上前催促道:“寿王,时辰已到,奴才必须要带王妃走了。”   李瑁不敢在扯着杨玉环不松手,又有些不甘,眼睛又红了。   高力士提点他道:“殿下,属老奴冒犯,寿王妃这样的人物,不是您能护得住的。此后还是忘掉的好,陛下不会薄待您的。”   说罢就请杨玉环上轿,留下李瑁在原地呆还呆愣楞地站着。   这轿子外边看着朴素无华,内里却是宽敞精致。铺着洁白的狐皮,案几上放着一个鎏金的手炉、一只玉壶、一只玉杯。   玉环,也就是菡若,拿过手炉,暖乎乎的。摸了下玉壶,茶水还是烫的。也不知道耽搁了这么久,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抬轿的内侍技术很好,抬得稳稳当当的。玉环倒了一杯茶放在案几上,竟然没洒出一点来。可见这些人也是经过仔细甄选的。   玉环喝了半壶茶的功夫,轿子就停下来了。外面传来高力士的声音:“请太真观主下轿,太真观到了。”   玉环掀开轿帘,入目一座宫院,门口挂的匾额上书“太真观”四个字,笔力遒劲,大气磅礴。   高力士上前讨好道:“这匾额乃陛下亲手所书,观内布置也蒙陛下亲自过问。观主尽可安心住下,若有任何不满意之处,尽可使人告诉老奴,老奴随时恭候差遣。”   说罢拱手作揖,就退下了。   玉环步入观里,见其布置与前世并无不同。   主殿前堂布置为修道之所,供奉有太上老君的雕像。后殿即为她的生活区域。除了前堂外观内的布置与其他宫院并无二致,只是更显精致一些罢了。内有茶室、琴室、书房等,院中遍植碧树琼花,丝毫不比寿王府差。   玉环的寝卧与她在杨家做女儿时的闺阁毫无二致,可见明皇是没少费心的,这大概也是他对她的暗示吧。从此以后,她就是自由的了,与寿王再无瓜葛。   唐朝公主出家的比较多。虽然这时代女性的地位远远高于其他朝代,然而还是要受到封建礼教的影响。所以公主们如果想要逃避一些难以接受的事情,就会选择出家修道。   太平公主就曾以为外祖母祈福的名义逃避过吐蕃的和亲,玉真公主也曾为了逃避政治倾轧出家自保。   公主出家之后并不需要落发,而且可以还俗。不但不会失去自由,反而能够抛却原本的身份,以化外之身四处走动,结交名士。其实还更自在些。   杨玉环不掺和政治,也没有结交名人雅士的爱好。既然是为明皇已故的生母窦太后修道祈福,她前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道观里呆着,只偶尔被明皇唤出去走动下。过得非常清净。   菡若的想法也很简单。既来之,则安之。   前世的杨玉环对唐明皇是有很深的感情的,甚至比对李瑁的感情还要深得多。菡若既然代替杨玉环活着,只要改变她的结局就可以了,其他方面还是应该遵从她原本的人生轨迹。换个角度说,即便她想逃,也是逃不掉的。   唐明皇付出了足够的耐心,直到五年后才让杨玉环下定决心跟他在一起。五年的时间,足以冷却一段旧的感情,燃起一段新的感情。   虽然改嫁给公爹这件事让菡若这个经历过现代生活的人感觉上还有些膈应,但是她重生来后就与李瑁分开了,并未做过真的夫妻,也没人拿这件事当敢着她的面说。所以她不用顾虑那么多,只要顺其自然就好了。   菡若,也就是杨玉环在太真观里安安心心住了下来。   大部分时间修道弹琴看看书,再赏个花喂个鸟什么的,也没人约束她,过得悠哉游哉。偶尔被唐明皇叫过去看看歌舞,评论一下,与众人饮宴一番,倒也其乐融融。   唐明皇虽然心里惦记着杨玉环,但他可不是急不可耐的人。为了收获一份满意的感情,必须要细水长流地磨,磨到对方把自己放到心里了为止。   反正后宫就他一个男人,也没其他人能入她的眼。太真观里的侍从都是他安排过去的,她有啥事都会报与自己知道。平时有啥好东西都先往太真观里送。三不五时地叫她出来与大家一起玩一下。慢慢来嘛!不急。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平静地度过。   然而唐明皇和杨玉环(也就是菡若)耐得住,有人却耐不住了。   明皇后宫中妃嫔众多,虽然没有像武惠妃当年那样宠眷盛隆的,但也有几个时常承泽雨露,自认为受宠的。   现在宫中突然来了个颇受重视的女道士,皇上把好东西都紧着往她的太真观送,未免有些不服气。虽然不知道她的来路,都暗暗把她视作了对手。   这天是仲秋节,也就是后世的中秋节。唐明皇召集众妃饮宴赏月,也叫上了杨玉环。   明皇在自己的左下首第一个位置设了案几,给玉环用。其他妃嫔见她这么靠近明皇,心中都有些不满。   大家饮宴正酣的时候,梅妃突然袅娜上前,向唐明皇禀道:“陛下,如此月圆佳节,仅仅饮宴岂能尽兴?臣妾愿舞一曲惊鸿,以为陛下助兴!?   “爱妃的舞姿,曼妙精绝。难得爱妃有兴致,我们就过过眼瘾吧!”唐明皇自然没什么不乐意的,就应允了。   “臣妾领旨!臣妾听闻太真观主多才多艺,这舞曲的旋律和舞姿皆为本宫自创,到时候还请观主指点一二。”   梅妃转向了旁边的杨玉环。她看这个太真道人不顺眼很久了。   说是个道人,怎么偏跑到后宫中来出家?还让皇上赐给你那么多好东西。今天且让你看看本宫的本事,若以后歇了不该有的心思便好,若还怀有非分之想,就别怪本宫不给你脸面了。   杨玉环冰雪聪明,怎么会听不出梅妃话中的挑衅之意?但她自小是被千娇万宠养大的,才艺高绝,何曾输人一头过?   菡若当即便像前世杨玉环那样子,点了点头,道:“好说!好说!若你跳得能过眼,我自然会指点你一二。”   梅妃当即气的脸色铁青。这后宫中谁不知道她的惊鸿舞乃是一绝,且不说皇上,就是看过的朝臣、名仕都赞不绝口。现在被一个无名后辈来说“指点”,心里哪能不气?   旁边另一个妃子看到这一幕,也过来帮腔道:“姐姐莫要生气!太真观主乃化外之人,不理解舞蹈精妙也是可以理解的。您的惊鸿舞陛下都赞不绝口,岂是寻常人就能指点的?姐姐莫要放在心上才好。”   表面上是劝解梅妃,话里话外却在讽刺杨玉环是一俗人,不懂舞蹈。   菡若,也就是玉环,哪是忍气吞声的脾气,当即反驳道:“舞艺好不好,不是说出来的,是跳出来的。本观主也期待梅妃能让我眼前一亮呢!”   梅妃气闷,这话说得好像自己跳得不好,只会说似的。不理杨玉环了,转身向唐明皇道:“陛下,臣妾这就去准备了。”然后退下。   明皇正把杨玉环当手心里的宝,怎会让她受委屈?这一会没说话,只是想探探她的脾气罢了。看着她跟其他人斗嘴,像个小辣椒一样,活力十足、充满朝气的样子,挺有意思的。 第18章 杨玉环之妃子无恨(三)   少顷,丝竹管乐声响起。   梅妃身穿水绿色长裙,身披洁白的云纱,衣裙上绣有金色流纹,高簪云鬓,轻舒广袖,翩翩旋转,如轻沙漫雪,流纹散成点点金光。莲步轻抬,青罗飞起,如鸿雁欲展翅高扬;水袖回转,绿腰轻动,如青鸟在空中旋舞。   一曲舞毕,四座皆赞。   明皇忍不住拍掌叫好。每次看梅妃作惊鸿舞,都忍不住感叹舞姿之精妙。拿起手边的玉如意,递给梅妃道:“爱妃辛苦了,赏!”   梅妃接过如意,得意的眼神瞥向杨玉环,“太真观主不是说要指点本宫一二的吗?还请不吝赐教。”   “梅妃舞得确实不错,用舞蹈表现鸿雁在空中翩翩起舞的情态,舞姿轻盈、飘逸、柔美,舞得极为神似。而且看梅妃的舞姿,若非从小练起,很难有这个功力。”玉环赞道。   “那就是没有什么可指点的喽?”梅妃不屑的眼神一瞥。   “就是!之前说的好听,假装一副高人的样子,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旁边有人帮腔道。   “本观主还没说完呢。”玉环淡定地开口道:“舞是好舞,可惜乐器用错了。为什么要用箜篌呢?箜篌弦柱虽多,比较能体现技艺,但这首舞曲清越高扬,用笛更为合适些,用箜篌反倒显得故为造作了。”   “惊鸿舞曲调回旋婉转,用箜篌才能体现其精妙。笛音高亢单调,怎能尽显其意蕴?这个问题本宫创作的时候就考虑过了。”   梅妃本来就很自傲,自绝无人能比得上自己的才艺,现在听杨玉环一开口,直接就笑了。   “太真观主若是不了解舞艺,直说就是,何必在这里信口开河,贻笑大方?”   “惊鸿舞虽精妙,但用笛音足以表达。觉得不能表达的,大概就是技艺不精了。”玉环寸步不让。   “既然观主说本宫技艺不精,本宫也无言以对。不如请观主演奏一曲如何?”   梅妃气急。她在后宫一向自诩才艺高绝,今天竟然被说“技艺不精”,是可忍孰不可忍?   “本观主没有批评你的意思,梅妃何必自卑?既然梅妃想听,本观主就奏一曲又何妨?”   玉环有心想教训梅妃一下,让她不要没事来招惹自己,就如前世一般展露一下才华,“陛下,请借一支玉笛来用。”   “好,没问题!”明皇赶紧冲高力士说道:“去,把我那支浮龙绘凤的碧玉笛拿来给太真。”   梅妃在旁边听得不太高兴。   那支笛子是用上好的蓝田玉经由最好的工匠雕刻,取“龙凤和鸣”之意,是武惠妃在时番邦进贡的一件礼物,讨好帝妃二人。武惠妃过世后明皇时常睹物思人,就没让别人碰过。   现在拿出来给杨太真使用,明皇的心思昭然若揭啊!梅妃心里酸酸的,涌起浓浓的不甘来。可是她也不能说什么,只有暗自咬牙。   这段事情高力士自然是清楚的,可是他对皇上的心思早就清楚,也就不迟疑,一会儿就拿了来。   玉环接过碧玉笛,放在口边,朱唇轻启,宛转悠扬的乐声响起,正是方才演奏过的惊鸿舞曲。   笛声清越,时儿音调高亢直冲九霄,时而婉转低回如轻涛拍岸,音色起伏,让人宛如看见一直鸿雁在蓝天碧海间自由翱翔,翩然起舞。   一曲罢,四周静然无声,众人久久回不过神来。   明皇专门派人打探过杨玉环的背景,素知她才艺绝不在梅妃之下,却没想到仅只听过一遍惊鸿曲,她就把旋律记得丝毫不差,还用笛音演奏出来,把众人代入如此佳境。   如此聪慧伶俐,实在让后宫中的其他妃嫔望尘莫及啊!   明皇一时高兴,赞扬道:“太真真是才艺高绝,常人难以匹敌。这支碧玉笛也只有太真能演奏得如此精妙了,放到他人手里未免有些浪费,不如就送给你吧!”   玉环素爱音律,一用即知此笛是件好东西,也不推辞,就收下了。   旁边梅妃还是有些不甘心,噘着嘴道:“太真观主精通音律,本宫望尘莫及。想必舞艺也能技压群芳,不如趁着这花好月圆,让陛下和众姐妹见识见识?”   杨太真精通音律,总不至于跳舞也比自己好吧?梅妃这样想着,意图扳回一局。   “好了好了,太真乃是清修之人,奏笛乃是雅事,跳舞就不妥了。爱妃休得胡闹,快快退下。”   明皇可不愿意真的把玉环惹恼了,赶紧喝止梅妃。   清修之人,你还一口一个“太真”的,叫的那么亲热!梅妃心中腹诽,也不敢说出来,值得讪讪地退下了。   此次饮宴,明皇和玉环两人都很高兴,一个为听到佳人奏曲,一个为得了件宝物。   只有众妃闷闷不乐的。先不说这个杨太真才艺超绝,她们着实比不上。就说那支碧玉笛,以前多少姐妹想要皇上都不愿意给,却赠给了她。这下大家都知道皇上的心意了,能高兴才怪。   梅妃更是感到了深深地危机感。今天之前她们还只是隐隐猜测,现在全都明白了,这个杨太真妥妥地就是她们的情敌啊!   就算梅妃素来孤傲自赏,也觉得这个杨太真是个劲敌。   虽然她常日修道,只着素装,不施脂粉,不簪珠饰,但她花容月貌,绝色倾城,难以掩饰。若真的妆扮起来,自己未必比得过她。   一定要想办法把她除掉。梅妃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   仲秋过后,天气日渐寒凉。   番邦进上了一些上好的皮子,明皇把其中的一条银狐皮、一条火狐皮做了大氅给太真观送了来。   银狐、火狐保暖最好,皮色光亮柔滑,殊为难得,不是年年都能有的,何况是这么完整的整张皮子。   想着以玉环的样貌,用哪个都是很相称的。   玉环收到衣服,把银狐大氅留下,把火狐大氅给高力士带了回去。说是出家之人,装扮不宜太过鲜艳。   这火狐大氅又被梅妃看到,就向明皇要了去。   梅妃出身于江东富户,也颇有些见识,知道火狐皮难得,有心炫耀一下,就在冬天第一场雪飘落的时候在自己住的梅园办了一场梅花宴,邀请了后宫诸妃一起来赏梅取乐。还专门遣人来太真观请了杨玉环。   玉环作为修道之人,与后宫诸妃嫔并不多来往。只有明皇召人来请,她才踏出观门。梅妃请她能有什么原因,一想便知。   本来她懒得搭理。但是梅妃作为现在后宫中的诸妃之首,掌管后宫用度,太真观也要受她节制。虽然太真观大部分事情高力士都打理好了,但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也不好总麻烦他。   既然梅妃特意遣人来请,还说已经报知皇上请了她,她不去反而像摆架子一样,徒为不美。   这天,玉环穿了身淡蓝色绣银线的夹棉锦袍,素妆出门。旁边的贴身侍女云容递上了前段时间明皇赐下的银狐大氅。   玉环当初从寿王府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观中的衣饰都是后来在宫中由内监置办的。宫中的用度都有份例,份例外就看皇上的赏赐了。   明皇虽然赐了很多珍玩器具,但衣服和常用之物一般都不容易考虑到。梅妃一向小心眼,不会给太真观划分太多份例。是以玉环在观中的用度虽不紧缺,也不那么充裕。   像这大氅,也就两件。这漫天大雪的,自然是穿好的这件银狐的了。   玉环走出观门,竟看到明皇的步撵停在门口。   “太真出来了!既然是去梅园,就与朕一道走吧!”明皇穿着貂裘大衣,貌似自然地来带她一道走。   玉环心知他是怕自己冻坏了,也不推辞,谢了恩,就坐上了后面的另一个步撵。   梅妃在梅园门口恭候明皇。   这梅园原先叫雪晗宫,最宜看雪景。由于她喜爱梅花,明皇便从全国各地搜集各个品种的梅树,一一移植来植入此院中,遂成梅园。宫门上的“梅园”二字也是明皇亲笔所写。这是明皇和她爱情的见证。   只是那个杨太真入宫后,皇上对她就有些冷落了。虽然她依然是后宫第一人,但是赏赐的东西再也不是头一份了。   杨太真虽然是在宫中修道,为已故的窦太后祈福的。但是皇上随时可以令她还俗。以她的相貌,绝非池中之物。   梅妃一向以贤妃自居,她不会意图左右皇上,但她可以借些事情敲打敲打杨太真。如果能让她知难而退,就再好不过了。   远远的一行队撵前来,梅妃认出那是明皇的仪仗,带领身后妃嫔躬身拜下。   “臣妾参见陛下!”   “快快请起!天这么冷,不必行此大礼。”明皇下了步撵,率先扶起梅妃,对诸人道。   “陛下能来与臣妾们赏梅,是臣妾们的福分。妾身怎能荒废了礼仪呢?”梅妃被明皇亲手搀扶起来,心里很是高兴。正娇娇怯怯地说着,却瞥见了明皇身后立着的杨玉环。   “太真观主怎么在此?”梅妃直问道,心中非常恼怒。真是岂有此理!刚才我们对着陛下行礼,岂不是连她也一同拜了?   “路太远,朕担心太真冻坏了,就接她一起过来了。”明皇替玉环说道。   梅妃闻言,心中如坠冰窖,比这漫天冰雪还要寒冷。 第19章 杨玉环之妃子无恨(四)   “太真观主能得陛下亲自接送,真是好福气!”梅妃语气酸溜溜的。她是个孤傲的人,她才不屑于伪装自己的情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明皇一听,就知道他的醋劲上来了,笑呵呵地解释道:“太真日日为母后祈福,有功于皇室,有功于天下,朕顺道接送她一下算什么。”   顺道?那里是顺道了,是绕了大半个御花园了好吧!梅妃听了明皇的解释更不高兴了。男人总是把女人的吃醋当小性子,以为解释一两句就完了,哪里想到这个解释往往是火上浇油。   梅妃一向自诩“贤妃”,哪会生皇上的气?她气呼呼地看向杨玉环,正要讽刺她几句,却看到她身上穿着一件银狐大氅,与自己身上这件比毫不逊色。杨玉环肤若凝脂,穿着这件毛茸茸的银狐大氅,柔滑光亮的狐毛在天光下漾起水纹一样的弧度,直如一个冰雪仙子般立在那里,让人看得一呆。   梅妃现在是恨上加恼。她以为自己这件火狐大氅是最好的,哪知现在面前这个杨太真却穿了件不逊色自己的银狐大氅。而她那天在皇上那里只看到了这件火狐大氅。不用说,肯定是皇上先让这个杨太真挑了,然后才给自己的。   自己一向喜素色,后宫中谁不知晓?现在这个银色的穿在别人身上,自己却得了个火红的艳色的。可见在皇上心里。已经把杨太真排在自己前面了。   梅妃脸上挂不住,也不再管众人,转身就进了梅园。   明皇微微叹口气。   这个梅妃,出自江东富户,按理说教养应该很好,她也确实精通诗词歌赋,算得上一个才女,可是却养成了一个孤高自许、目下无尘的性格,一副小性儿的样子。刚接进宫的时候,宫中确实没有出彩的妃子,他很是宠了梅妃一段时间。可是她在自己面前使使小性子也就罢了,有时候简直不分场合。   有一次兄长宁王戍边归来,他设宴招待宁王,让梅妃以弟妹的身份把江南新进贡的橙子端给宁王,以示亲近之意。宁王当时已经有些醉意,起身去接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梅妃的鞋子。梅妃当时就发作了,转身自顾走了。宁王常年戍边,是个粗枝大叶的汉子,难得回京一趟,兄弟相聚一下,结果还搞得不欢而散。从那以后,明皇就不再让梅妃出席君臣间的饮宴了。   现在大家来她的梅园赏梅宴饮,结果她又扔下众人自己跑了。明皇只好自己招呼大家进去,让高力士叫梅妃出来主持宴饮。   梅妃气呼呼地跑回后殿,高力士不久就跟了过来。高力士是跟了明皇多年的老人了,明了明皇的心思,就劝了梅妃几句。看她还在犯拗劲,就直接问道:“娘娘不出去主持宴饮,是打算让其他妃嫔在梅园主持的吗?”   梅妃闻言一想:这是梅园啊!是我的地盘。怎么能让别的妃子在这里主持宴饮?那自己的脸面往哪儿搁啊!   当下整理妆容,对高力士道:“多谢公公点拨!本宫这就出去。”   梅妃为了这次饮宴还是费了很多心思的。   首先给大家上了梅花茶啜饮。梅花茶是采集梅花蕊用雪水烹制而成,每盏茶上面飘着一朵雪白梅花。白梅黄蕊,幽香扑鼻而来,又好看又好闻。众人喝下一口,交口称赞。   然后给大家端上来的是梅花饼填胃。梅花饼就是用梅花做的小点心,大概与现代的鲜花饼相似。再把点心做成梅花的形状,花蕊、花瓣栩栩如生。每人一碟,每碟三个。一白,一黄,一红,甚是精致。轻咬一口,甜而不腻,满口馨香。   吃完梅花饼,喝完梅花茶,就是正餐了。梅妃给每个客人打造了一套五瓣梅的餐具,就是五个花瓣形状的碟子,中间一个圆形的碗,摆在一起,称为“梅具”。中间碗里是梅花羹,用梅花与碧粳米熬制而成,色雅而芬芳。其它五道菜肴分别是梅花香扇、红梅珠香、梅花鱼仁、梅花如意煎、梅花素锦烩,分别用鸡肉、虾球、鱼片、鸡蛋、新鲜素菜等和梅花加以各种辅料用不同的烹饪方式精制而成。无不色、稥、味俱全,让人满口生津。   不愧是梅花宴,真是处处凸出“梅花”二字。梅妃真是爱梅如命!玉环边品尝,边在心中默默吐槽。   众妃嫔边吃边交头接耳地议论。   “梅妃真是厉害!”   “梅妃姐姐真是才情高绝,竟能做出这么多花样来!”   “真是精致啊!除了梅妃,谁还能想出这么多别致的点子来?”   ……   就连明皇也说道:“梅妃有心了。”   听着众人满口称赞,梅妃得意洋洋。除了她,还有谁能把一顿梅花宴做得这么精致?   等梅花宴吃完,重拾信心的梅妃,决定在自己另一个最擅长的领域把杨太真压下去。她要让皇上看到,她梅妃才是后宫中才情最高的人,杨太真根本比不上她。   “吃完了梅花宴,大家去院子中散散步如何?不是我自夸,我这梅园的梅花,可是后宫中开的最好的。”   “姐姐说的是。要说这梅园啊,可是陛下为您专门弄得呢!汇集了天下各种梅花品种,全天下可是头一份。”梅妃一开口,立马有人跟着奉承。   “可不是嘛!自从梅妃姐姐入宫,我们这些人可都给比下去了。”有人接着道。梅妃可是目前后宫里荣宠最深、位阶最高的妃嫔,不奉承她奉承谁。   “梅妃姐姐才情最高,后宫里她该当这头一份。”又有人高声道。   ……   梅妃听着舒心极了。   带着众人走在这梅林中,看着这瑞雪香梅满园盛景,梅妃得意地瞥向杨玉环,“太真观主觉得这满园梅景如何?”   “很漂亮!”玉环简单答道,并不多话。   “太真观里想必没有这番景致吧?”梅妃挑衅地明知故问。   “嗯。”玉环不否认,也一个多余的字都不说,省的梅妃借题发挥。   梅妃看玉环不吭不哈的,有点恼怒了。本妃跟你说话是给你面子,你竟这么不捧场!   “太真观主日日忙着修道,想来观里是非常冷清了。要不要本宫赐你几株梅树,也增添点情趣?”梅妃故意用“赐”字,就是把杨玉环当下位者看待了。   “不必。”玉环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太真观主未免太不不识情趣了,梅妃姐姐好心关照你,你一点都不懂得感激!”有人看着两人硝烟渐起,就煽风点火道。   玉环不置一词。   “既然太真观主不识情趣,我们就不要浪费梅花了。看这花开的盛景,不如我们每人吟诗一首如何?”梅妃是真的觉得杨玉环是个俗人,梅树给她就是浪费了。   “梅妃姐姐才高八斗,我们可比不过你。”有人假装抱怨道。   “我们哪能跟梅妃姐姐比?比某些什么观主之类的强就好了。”梅妃的心思简直一看即透,就是在诗词上把杨太真比下去嘛!就有人把话题往这个方面牵引。   “就是!梅妃姐姐的才情是公认的。不像某些人,天天假装修道,谁知道是不是个草包。”看热闹不嫌事大,拼命点火。   “话不能这么说,说不定太真观主是个大才人呢?”这是扮红脸的。   “要真是大才人,住宫里这么久了,怎么不见作过一首诗出来?肯定是个草包。”这是扮白脸的。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玉环说得如果作不出一首诗超过梅妃就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窝囊废了。   饶是玉环再不跟她们一般见识,面上也实在挂不住了。心中不由得恼起火来。   “作诗而已,也费得着这么多口舌?”   “既然太真观主觉得作诗没啥难度,不如我们就斗诗如何?若太真观主输给我,就把今冬分给太真观的银霜炭送到梅园来。若是你赢了我,我就把梅园里的银霜炭给太真观送去。如何?”梅妃志气满满,一点都不觉得自己会输,一心想让杨玉环吃个大亏。   “没问题!”玉环一口答应。多赢些银霜炭,今冬也可以过得更暖和些。当然更重要的是,梅妃处心积虑跟自己过不去,不报复一下怎么行。   梅妃见玉环答应了,心里很高兴。心里想着:让你招惹皇上,我就让你过一个最寒冷的冬天。   “那太真观主先开始吗?”   “你先吧。”   梅妃客套之后,就不再推辞。她走出几步,攀着一枝含苞半放的梅花,闻了闻,就吟了出来:   “一枝疏影素,独抗严霜冷。早晚散幽香,香飘十里长。”   “好诗!这首诗吟出了梅花形单影只、凌霜傲雪的坚强。这样一枝素梅,却能一天到晚散发着幽香,香气飘扬很远。这首诗写出了梅花高洁的品格,简直是传神之作。”立刻有人大赞道。   “走了几步就吟出来了,梅妃姐姐真是让我等望尘莫及啊!”   “就是啊!我们太佩服您了”   ……   梅妃春风得意地领受着众人的夸赞,走向玉环,“太真观主,该你了。” 第20章 杨玉环之妃子无恨(五)   玉环瞥了眼梅妃的小人得意样,心里想着待会你可别哭。   她深吸一口气,直接吟道:   “即云疏影素,又谓严霜冷。何敢迎春发,与众争群芳?”   这句诗的意思是:梅花既然知道自己颜色素淡,又说冬日天气严寒霜雪冰冷,那又怎么敢在春天生枝发芽,与百花争芳?反过来说,就是梅花颜色素淡,不敢跟百花在春天争芳,只能在冬天里开,才会有人看。   梅妃气得脸色铁青。她一向以梅花自诩,这不是讽刺她比不过别人,不敢光明正大地来,只能暗地里耍手段吗?更可憎的是杨太真这首诗明显脱胎于自己的诗。用自己的诗反过来讽刺自己,梅妃气得要呕血了。   玉环这首诗吟出来,周围众人皆是一愣。待想明白其中深意,尽皆暗自发笑。这个太真观主太厉害了!虽然有人想到她诗才不低,但是如此慧黠聪敏,反击得如此厉害,倒是一个人都没料到的。   明皇在暖阁里听到高力士汇报的这个事情,乐的茶水都快喷出来了。他没有跟着大伙儿出去,只是让高力士在后面跟着,是为免她们拘谨约束,又怕玉环受委屈。没想到她这么慧黠机智,像个小豹子似的,倒是自己白操心了。   想到梅妃的脾性,只怕从此真要记恨起玉环了。就命高力士把大家叫进来,说是外边苦寒,别冻着了。   梅妃此时已经气呼呼地回了自己的寝殿。   玉环走到明皇面前告辞道:“陛下,如今饮宴已毕,也已赏过梅花,天色将晚,臣下该回观里了。就此告辞!”   明皇早已有心理准备,应道:“太真观路途较远,天气严寒,就坐来时的步撵回去吧!”转头又对高力士说:“你去送送太真。”   高力士应诺,安排人送玉环回去不提。   梅妃气冲冲地回到寝殿,越想越难以介怀。本来今日她是想好好将杨太真一军的,却被她反将了自己一军,搞得自己下不来台。自从入宫后她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呢!   可是仔细想想,她好像也没什么办法惩治她。杨太真是修道之人,不必受宫规管束。且她是为已故的明皇生母窦太后祈福的,自己不能明着找她麻烦,不然明皇那里交代不过去。更何况太真观安放的都是皇上的人,又不归她管辖。   跟杨太真交锋的这几次,都是自己吃亏,自己又拿她没办法。梅妃再也不想见到杨太真了。   另一边明皇想到刚才听高力士说梅妃和玉环斗诗赌银霜炭的事,适才没有多想,现在想想玉环进宫时候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带。在宫里又没有正经的名分。生活质量可能确实比不上在寿王府的时候。这可不行!   就喊来内监官,吩咐他们太真观的一应用度都另外支出,不从后宫份例中划拨,按照正一品妃嫔的两倍份例来给。人员调用归太真观自管,不受后宫其他人等辖制。   玉环回到观中,没有等来梅妃将输的银霜炭送来,却等到了内监司的额外份例。打听清楚那天明皇的安排,心中也是不由得感到有些动容。明皇作为一朝天子,诸事繁忙,却能留意到这些事情,不让她为这些许小事为难,确实是非常用心了。   梅妃并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反而成了促进唐明皇和杨玉环感情发展的催化剂。   时间一晃,悠悠三载过去。玉环在后宫的生活平静无波。偶尔明皇来拜访下,两人谈经论道,品茗作诗,切磋乐艺,倒也融洽。   明皇醉心音律,喜好歌舞。自从玉环展露过自己在乐艺上的才华之后,明皇得了什么好乐谱、好乐器总要与玉环分享一番。越是接触,越是发现玉环才艺了得。有些见解连自己都自愧弗如。   如今太平盛世,明皇渐渐醉心于娱乐。前朝有能相管事,她也乐于做一个无为而治的君王。他文艺素养很高,常常在后宫中亲自排演歌舞。发现玉环这个宝贝后,再排演歌舞就都叫上她。她的建议总是能起到画龙点睛的效果。   玉环自幼醉心歌舞,天赋异常,往往曲高和寡。如今有一个曲艺上的知音在眼前,怎会拒绝?没有后宫中其他妃嫔的打扰,倒也乐在其中。   两人在这种互动中感情日渐加深。明皇是日益加深的爱慕,玉环是点点滴滴的感动和才艺上的惺惺相惜。   午夜梦回,菡若以后来人的视角,也是常常感叹明皇和玉环的感情。   这时候的人寿命不长,明皇从第一次见到玉环,到真的封妃纳入后宫,足足用了五年的时间。玉环从离开寿王府,到接纳明皇,也是用了五年的光阴。古人寿命普遍不长。五年,对这时候的人来说是多么的宝贵!   明皇作为一代帝王,有的是好女子仰慕他,然而他这五年中后宫未再添一人。玉环从寿王府走出,孤独一人生活在后宫中。前夫的不闻不问,和明皇的细心呵护,两相对比,她能抓住的依靠,也就唯有明皇一个而已。明皇的涵养胜过天下男人,对她的耐心也足以让同时代的所有男人望而生愧。   五年的挣扎,两人终于越来越近。时光没有让他们的感情褪色,反而历久弥新。   世人往往认为权势顶层的人只有*,没有真的感情。其实正因为他们手中的东西够多,所以才更有条件追逐真爱。不需要被迫牺牲什么,可以用心经营爱情。明皇和玉环的开始即便不是那么光明正大,但爱情的美丽足以抵消所有的原罪。   菡若代替杨玉环活着,并不是要用她的身份活出自己的人生。而是把自己投入到她的人生之中,体验她人生中的一切,感悟她人生中的美好,实现她的愿望,消除她的悲痛,避免她的灾难。因着融合了她的一缕神魂,菡若也继承了她的才情技艺。像着她前世一般,顺其自然,随其发展。   这日,高力士来到太真观,给玉环带来了一个消息:寿王给他的长子请封世子了。   玉环离开寿王府时,李瑁并未有孩子。她离开后,把自己的陪嫁丫鬟春花、秋月留给了李瑁。后来这两人在府中颇为受宠,先后为李瑁生下了两个儿子。这些消息,高力士都陆续透漏给玉环过。   现在李瑁给春花的儿子请封世子,春花母以子贵,必然要升为侧妃。即便自己回去,两人也难以回到从前。   这几年中,寿王从未给玉环递来过只言片语,仿若两人未曾认识过一般。若说宫禁严密,但是玉环每年都要向明皇请假回杨家呆上一段时间,也从未见寿王来见过她。而杨府的人却能打探到寿王很宠爱春花、秋月二人,在府中过得很好。   当年也是恩爱夫妻,现在却一点都不闻不问。不管他是胆小也好,懦弱也罢,总之都很让人寒心。   李瑁无论如何,还有个寿王府在,而自己日日缩在太真观中,又能保全多久?又为什么而坚持呢?就算明皇能够一直由着自己,后宫的其他人又怎会一直容忍自己的存在呢?总不能一直这样不尴不尬的,直至老死宫中?   “最近陛下有意撮合寿王与韦家的姑娘。两人已见过数次面,对彼此的印象都还好。”   高力士提点道。   当初是他跟明皇提议用这个法子把杨氏留在宫中的。这几年两人的发展他都看在眼里。当年寿王没有反对杨氏入宫,就是放弃了她的。偏生她看不清。陛下年纪大了,还能真的这样等杨氏一辈子不成?一代明君,晚景不应如此凄凉啊!   杨氏的才情容貌,比当年的武惠妃都有过之。更兼出身官宦世家,一身教养常人难及,又是个知情知趣的人儿。唯不关心朝政,没有丁点野心,不像一些世家女爱沾权势,这也是做宫妃的一大优点。实在太适合陪伴皇上身边了。   只是她多少都念叨着和寿王的那段婚姻,一时转不过弯来。   若是皇上对寿王不好,反倒会让她心中生了隔阂。只有让她知道寿王没有她一样过得很好,她才可能放下。所以这几年他三不五时地透漏些寿王的消息给她。她要出宫,只要时间不太久皇上也都由着她。就是在等她放下啊!   高力士略作提点,就走了,也不说太多。   玉环第二日就向明皇请了出宫回杨府。无论如何,她需要李瑁一个明确的交代。   玉环回到杨府,就遣人去寿王府约见李瑁。   李瑁收到玉环的消息,甚是惊讶,他以为两人再也不会有联系了。踌躇半晌,还是决定不去。这几年他虽没有有意打探玉环的消息,却也不是没有耳闻。父皇对玉环相待甚重。   虽然他曾心悦玉环,然而他们之间早已成为过去。他已失去母妃,父皇又有意将韦氏女许配与他。韦家一向在朝中位高权重,韦氏出身比玉环还要好一些,教养也不错。有韦氏支持,他在朝堂也会有一定分量。   相较而言,一个稳固的寿王府,比一个可能会让他见弃于父皇的女人,肯定更有安全感。   玉环听说李瑁不来,着人再去请。李瑁只让下人带回一句话:照顾好父皇。 第21章 杨玉环之妃子无恨(六)   就这么一句话。   玉环失声痛哭。   今生的她,并没有爱上李瑁。但她体验到了她前世的感情,为她不值。   父子较力,她是牺牲品。男人说放下一段感情,立马就能放下。只有她还在这里愁肠百结地兀自纠结不休。   杨府的三位姐姐都已出嫁,京中只余大姐、三姐和八姐。她们听闻玉环回来,都回来看她。几位姐姐感怀她的际遇,都劝她顺时而安。女子的命运不由自己做主,不如过好当下。   前世中经此一事,杨玉环慢慢开始接纳了明皇。   此世的玉环回到宫中,让高力士带话给皇上,说寿王府不能一直没有主母,请给寿王赐婚。   明皇闻听此言,非常高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当即召韦氏家主觐见。   天宝四年,明皇册立韦昭训的女儿为寿王妃,即日与寿王大婚。同年,明皇令杨太真还俗。因其常年为窦太后祈福有功,直接封为贵妃。   这之中,梅妃为了阻止杨玉环封妃,在后宫中大肆散播杨玉环原为寿王妃,是明皇儿媳,却不守妇道勾引皇上,引得皇上与寿王父子生隙,才入得后宫的话。   此事本为明皇忌讳,梅妃此举彻底惹怒了明皇,失了宠幸,被命迁于上阳冷宫居住,从此难见天颜。   梅妃弄巧成拙,悔不当初。   明皇在正式迎接玉环入住后宫的典礼上,命乐工奏“霓裳羽衣舞”,自己亲手把鸾凤金钗和八宝钿盒交给玉环,作为他们的定情信物,也是他对玉环的承诺。   鸾凤金钗取“凤舞九天”的含义。后宫中只有皇后可用“凤”饰。如今后宫无皇后,贵妃就是最高品阶,明皇此举就是表示自己虽然不能封玉环为后,但她实际上就是后宫的皇后。   八宝钿盒里有印玺、宝册、内库锁钥等物,盒面嵌有八种宝石。虽然无皇后之位,但明皇实际上已经把后宫所有的权力交给玉环。   碍于两人之前的身份,虽然没人敢说,但很多人也都知道。故此明皇不能封玉环为后。但他把能给玉环的,都愿意给她。   “霓裳羽衣舞”是国曲,是目前唐朝最精美盛大的舞曲。其中的服装、乐奏、舞姿等都有明皇和玉环二人的心血,是两人吸取所有舞曲的精华精心排制而成。虽然尚有不完美的地方,以后两人可以慢慢完善。   明皇用此来做封赏玉环的贺舞,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用意。   从此以后,他们就在一起啦!   长生殿中,满目都是喜庆无比的大红色。   后宫中,除了皇后外所有妃嫔不能用大红。但是如今后宫无后,明皇专门嘱咐了用大红色,侍人们只好听命。   明皇用一柄鎏金秤杆轻轻挑开了玉环头上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纱盖头,只见玉环挽着如意同心髻,眉目若黛,明眸皓齿,面若桃花,如水秋波正定定地望着他。   “玉环!”明皇执起玉环柔软的柔胰,醉意微醺,有点意乱情迷。   “陛下!”玉环要起身行礼,却被明皇按着肩膀止住了,只好乖乖坐着。   “不要动,让朕好好看看!”明皇细细地端详着玉环,眼睛从她脸上一寸一寸掠过,生怕看漏了一点什么似得。   “陛下!”玉环羞得满面飞霞,忍不住娇嗔道。   明皇的目光逡巡到玉环耳侧,一粒鲜红的胭脂痣瞬间吸引了他的心神。   好熟悉的感觉!真的好熟悉!一种莫名的感觉呼之欲出,可是明皇就是抓不住。他用手轻轻摩挲着这枚胭脂痣,心神迷醉间轻轻吻了下去。   长生殿中一晌合欢。   玉环封了贵妃后,事实上掌控后宫大权。   朝中上下皆知明皇新得贵妃,甚为爱重,起巴结逢迎之心的甚多。然而玉环对权势并没有野心,所以安之若素,并不理会。   明皇见玉环丝毫不结交外臣,心中甚慰,对其愈加爱重。   此时玉环接到家中书信,说是有一远房表兄杨钊,很有才干,但是家境潦倒,希望玉环能帮衬一二,推荐他做明皇的亲卫。   杨钊就是杨国忠,此人确实很有才干,前世甚至做到了丞相位置。不只是前世,就是从后世来的菡若这种历史不怎么好的人都熟知他的大名。   作为一个遗臭万年的奸臣,菡若想起他就反感。但其实结合前世的记忆,杨钊是一个仪表堂堂,身姿雄伟的美男子。   他善逢迎拍马,任何人跟他相处都如沐春风般愉快;同时又大奸似忠,即便肚子里全是自私自利,看着却忠诚可靠无比,总能以忠君爱国的理由掩饰自己的真实心性。   明皇前世就被他表面的样子蒙蔽,给他改名为“国忠”,并委以丞相重任。结果他专权误国,飞扬跋扈,激起民怨,并因与安禄山之间的矛盾最终导致了“安史之乱”,使大唐由盛而衰,国家动乱。   玉环也被连累自缢而死。   从客观的角度来看,杨国忠其实并没有直接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他在朝堂结党营私,独揽大权,虽飞扬跋扈,骄奢淫逸,荒废了国政,都是私欲作祟,但并没有像李林甫一样为了权力无所不用其极,未曾害人性命。他在财政度支方面的才华也是毋庸置疑的。   一切的错误,都是因为把他放到了错误的位置。   他属于专业人才,而非管理人才。以他的才能,如果做个管理钱财的户部侍郎,并有人严格地监督他,他会是一个很好很能干的官员。可是把他放到一国宰丞的位置上,他没有大局观念,没有明确的是非观,私心又比较重,结果只会是顺之者昌,逆之者尽皆不用,最终祸乱国家。   就好像一个勤勤恳恳的穷苦老农突然有一天得到了好大一笔钱,但是他往往并不能借用这笔钱让自己一家人过上好生活,反而可能会变成一个暴发户,自大狂妄而且无知,破坏自己原本的生活状态,让自己的生活一团糟。   等到钱花光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生活比没有这笔钱之前还不如。   前世的玉环一直都是信赖他的,尽管最后是被他连累致死,但生前也与这个远房表兄建立起了真正的亲情。所以此世重生的玉环决定把他引导到正确的人生道路上。   玉环接到这封信,大概杨家的兄弟姐妹们都已经被杨钊买通了。前世的他是用大量的蜀地特产讨得了杨家人的欢心,今生大概也是一样的。   不同的是自己不会再让他那么容易地踏上权利的巅峰。   于是玉环提笔,告诉家人:陛下的亲卫听起来固然荣耀,然而陛下并不喜欢让她插手后宫之外的事情,而且现在陛下亲卫的编制没有空缺,做亲卫的时机并不合适。   自己在宫外的财产没有可靠的人打理,请杨钊先暂且帮忙打理着。   杨家是簪缨世家,玉环又没有亲兄弟,由于父母早逝,族人怜惜她孤苦,没有收回她父亲的财产,后来族中还另外给她添些东西作为嫁妆,资产很丰厚。   当年她从寿王府出来不久,李瑁就将她的嫁妆都送回了杨家,并且又添送了很多东西。   她在宫中富贵荣华,也不需要那些钱财了。可是族中又不愿接收。玉环一直也没找到合适的人打理。   既然杨钊来了,就先帮她打理下。   玉环打算对杨钊完全放手,不作任何约束,借此作为他的一个磨砺。杨钊现在有求于自己,必然不好从自己的财物中为他自己谋利。但是人心都是贪婪的,尤其是爱跟钱打交道的人。   如果他能在没有约束的情况下克制住自己的贪欲,说明他还有可塑之处,以后未尝不可以提携下他。但如果他克制不住自己,那以后就不要想往上混了。   玉环刚搁下笔杆,明皇就来了。他看到玉环手中的信笺,温声问道:“想家人了?”   “有一点。”玉环点头道。   明皇故意背转过身去,给玉环一个背影,慢悠悠地道:“给你个机会讨好朕,朕高兴了就特许你在京城的三个姐姐每月进宫一次来看你。”   “真的?”玉环惊喜地瞪大眼睛。宫中的规矩是皇后以下的妃嫔一年都只能见一次家人。想要多见一次都要皇上特许才行。   “真的。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你才不是君子呢!”   明皇转过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玉环。   “你真的不是君子!”玉环振振有词,眨巴着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明皇。   明皇的眼神渐渐变得危险,双手挠上了玉环的玉腰。   “你是天子,是统御君子的人,不是一般的君子。”玉环察觉到危险,赶紧说道。   明皇顿住,半晌道:“你很聪明,但是晚了。”双手继续挠向了怀中的柔软。   玉环挣扎着要躲,又被明皇一把拉了回来。   长生殿内响起了一串如金铃般幸福肆意的欢笑。   整个殿内的侍者嘴角都漾起一抹笑意。陛下和贵妃又在嬉闹了。   闹完了,明皇抱着跑得香汗淋漓的玉环,斜倚在靠窗的琉璃如意榻上,看着外面开得璀璨富丽的海棠,轻声道:“玉环,眼下又快要到仲秋了,今年你想怎么过?“   “臣妾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陛下有什么想法吗?”   “朕有了你,天天都过得很愉悦,没有什么缺憾。只是朕想到你天天在这深宫中,可能会有些无聊。不如今年把你的家人都请来吃顿家宴吧!”   “臣妾谢陛下挂心!臣妾家中长辈均在远地任职,京中只有几个兄弟姐妹。”玉环深揖道。   “朕记得你伯父在蜀地为官,政绩不错,赶明儿朕把他调回来吧!”明皇体贴道。   “臣妾代伯父谢过陛下!只是臣妾的伯父一直在蜀地为官,已经数十年了,恐怕早已经适应那里的气候,贸然换了地方,恐怕适应不了。蜀地气候温润,物产丰足,伯父一家在那边也挺好的。”   “哦,是朕思虑不周。朕观你在京中的几个兄弟都是人中龙凤,颇有才学,也当再进一步了。”   “臣妾代几位兄弟谢过陛下厚爱!只是兄弟们年纪尚轻,还需多历练几年,年少得意,恐非幸事。还望陛下莫要揠苗助长才好。”   “好你个玉环!长胆子了,敢说朕揠苗助长?”明皇竖起剑眉,等着玉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陛下快别皱眉了,再皱就老了。”玉环一点都不怕,吃吃地笑着,柔胰抚上了明皇的额头,轻轻抚平眉间的褶皱。 第22章 杨玉环之妃子无恨(七)   明皇轻轻叹了口气,胳膊搂紧了玉环,温声道:“玉环,你这么好,我想把能给你的都给你,可是你什么都不管我要。我封赏你的长辈,你拒绝了;我封赏你的兄弟,你也不要。我还能给你什么呢?”   “陛下,你有心,比什么都重要。”玉环脆声答道,“臣妾的长辈和兄长对大唐并没有大的功劳,无故加封,虽一时得意,也只会让清流士族们讥讽罢了。臣妾虽是一介女流,也懂得细水长流的道理。陛下施恩过重,奴婢的家人承受不起啊!”   “也罢,是朕短视了!朕不对你的父辈和兄弟加恩,赏赐下你的几位姐姐还是可以的吧?朕听闻你的大姐、三姐、八姐照顾你长大,跟你感情甚深。朕封赏他们为一品国夫人,怎么样?”   “陛下,臣妾自幼父母早逝,承蒙亲族照拂,大姐、三姐、八姐素来在京中,对臣妾多有爱护,如臣妾的母亲一般。可是她们也无大功于社稷,如何承受得起‘国夫人’的称呼?虽则封赏妇人诰命不会影响到前朝朝局,但是陛下何必要引起清流非议呢?”玉环起身,对着明皇郑重跪下。   “人言可畏,臣妾和几位姐姐都是弱女子,不敢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请陛下收回成命!”   明皇赶紧扶玉环起身,焦急道:“不封就不封,你这是做什么?别人都巴不得讨朕的封赏,偏偏你弃之如敝屣!”   “陛下的心意,臣妾岂敢弃之如敝屣?臣妾是因为惜福,想和陛下长长久久地一起罢了。所以不敢恣意妄为。还请陛下见谅!”玉环说得很是认真,希望明皇能够听进去。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愿生男愿生女。”前世里明皇因为对玉环的喜爱对杨家大肆封赏,无意间将杨家推上了风口浪尖,引起了全国上下的非议,埋下了日后悲剧的祸根。今生里玉环放弃了这些封赏,只愿能保得所有人的平安。   杨家虽非钟鸣鼎食的豪富之家,也是世代宦族,岂会缺少钱财人望?只是因为招了所有人的嫉妒,所以才会成为大唐动乱后的第一个背黑锅的。玉环要改变这些事情,就不能让杨家像前世一样成为权倾天下的后戚。   “惜福?”明皇若有所思。   “是的。臣妾还记得幼时,家中长辈教导我,得意时莫张狂放肆,失意时莫颓丧气馁,日子才能细水流长地过下去。臣妾珍惜和陛下一起的时光,希望能和陛下天长地久地呆下去,所以不敢轻狂得意。也不想让家人因为一时的轻狂得意,牺牲天长日久的幸福。”玉环见明皇听进去了,赶紧循循善诱,继续发挥。   “细水长流?”明皇凝眉思索。   “是啊!细水才能长流,洪水再大,也只能肆意一时而已,不是长久之象。”   明皇豁然开朗,“是朕着相了。朕以为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你,就是对你好。其实真正的好,是为你做长远的打算,而不是只看眼前。是吧?”   玉环微笑着点了点头。   “玉环,你真不愧是我大唐的贵妃,有母仪天下之范。朕得你,真如得一至宝也!”明皇一把将眼前的玉人儿搂进怀中,高兴不已。得佳人如此,夫复何求?   “臣妾能和陛下在一起,才是得一至宝呢!”玉环见明皇开窍了,也很高兴,嘴巴甜甜地回应他。   “那你觉得,朕是个什么宝呢?”明皇笑意盈盈地望着玉环。   玉环轻抚额头,做沉思状,“这个嘛,我觉得陛下就是个聚宝盆,什么金宝、银宝、铜宝、玉宝、天宝、地宝的,只要有了你,就什么都有了!”   “是吗?原来朕是用来发财的啊!你这个小财迷!”明皇说着,又挠向了眼前的婀娜玉腰。   长生殿中又迸发出一阵欢乐的笑声。   窗外的海棠花儿迎风晃动,似在点头微微致意。   明皇望着怀中熟睡的人儿,摩挲着她右耳下的胭脂痣,微微眯起眼睛。不知老天怎么生出这么个可人儿来,总是能够牵动他的心神。   他身为一代帝王,胸怀天下,即便对女人动心,也从来都是严谨自律的。便是当年的武惠妃,也从没让他生出不能自持的感觉来。可是这玉环常常让他觉得莫名的恍惚。尤其是看到她耳垂下的胭脂痣的时候,更是经常产生一些难以名状的心绪,但他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皇寻思半天,也不明所以,就把这份心思先抛到一边了。   今日他不光听懂了玉环让他“惜福”不要封赏杨家的意思,还听懂了她话背后的含义。   他在权谋斗争中长大,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岂是凡俗之辈?大唐在他的打理下河清海晏,一派盛世光景,他才放手做个垂拱而治的君王,安心享受生活。这几年,李林甫做事处处让他称心如意,官员递上来的奏报也都显示国家的一切均在正轨上,他才放心地放权。   既然玉环希望他能为两人做长远的打算,而不是只争朝朝夕夕,他也就不想太懒散了。是时候该梳理一下朝政了。   李林甫是个很有才干的人,他善于捕捉明皇的心思,做事总能够投其所好,做得恰到好处,把所有的事情都料理得很周到。有了他,明皇有些话不用说出口,李林甫就已经按他的意思办好了。用的时间越长,明皇越觉得他好用。所以前世的明皇宠信了他十九年,让他有机会独揽朝政、塞闭言路,排斥贤才,种下了国乱之祸。   在现代他是与杨国忠齐名的奸臣。李林甫一直支持李瑁当太子,大概是曾结交过武惠妃。但是武惠妃去世后,李瑁式微,也未见李林甫对其再有过任何扶助。   前世的李林甫死的时候,安史之乱尚未发生。但是安史之乱跟他绝对脱离不了干系。   安禄山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胡将。后来杨国忠得宠后与李林甫争夺朝政大权,两人各自拉拢党羽,在朝堂上分成了两派势力。安禄山就是李林甫的左膀右臂。李林甫死后,杨国忠已经跟安禄山水火不容。当时安禄山已经是范阳、平卢、河东三地的节度使,手握重兵,见形势不对,直接勾结史思明叛乱,形成了“安史之乱”。从此以后泱泱大唐走上了下坡路。   此时李林甫正是权势如日中天的时候,安禄山也已经是平卢节度使了。按照前世的情况,李林甫很快就会让他兼管范阳。   唐明皇对这二人信任有加。当年明皇平定韦后之乱和太平公主之乱的时候曾经征召官户和少数民族中的骁勇善战之士组成万骑亲兵,因此对安禄山的胡人身份并不介意。加之安禄山长得一副憨胖模样,明皇反而觉得他简单憨蠢,可以信任。   明皇经玉环提醒,准备好好梳理一下朝政,第二日就到御书房翻看了一下这段时间呈上来的奏折,全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歌功颂德之词。见没什么要事需要处理,明皇心中满意,又觉得无趣,便起身来到玉环的长生殿。   长生殿本是坤德殿,前皇后王氏曾在这里居住过。明皇命人将坤德殿作了很大的改动,比之前更为华美精致。三步一画,五步一景。并更名为长生殿,在此封玉环为贵妃,作为对玉环爱护一生一世的许诺。   明皇来到长生殿,看到玉环正在教身边的几个贴身侍女舞蹈。   “这个手要抬高一点,肘部微微打弯,右脚虚点地,眼睛看着前方,这样动作才会优美。”玉环正专心地矫正云容的舞姿,忽然眼角余光扫到明皇来了,急忙拜下。   “臣妾拜见陛下!”   明皇赶忙上前阻止她,“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见了朕不必行礼,怎么一直不改呢!”   “陛下厚爱,臣妾心知。但是礼不可废,所以还是要行的。”玉环答道。虽然深知明皇对她的宠爱,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见责于她,但是她还是要身体力行,避免身边的人也跟着生出骄纵之心。   明皇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看向殿中的其他人,见她们都是梳着双环流仙髻,穿着长袖飞仙裙,就问玉环道:“爱妃在教她们‘飞天’?”   “陛下慧眼,一看就知道了。”   “该不会是为仲秋晚上做准备的吧?‘飞天’契合嫦娥奔月的故事,最适合在中秋跳。”   “陛下圣明!”   “这事交给梨园的礼乐司排演就可以,爱妃何必亲自教导呢?”   明皇和玉环都嗜好舞乐,常常一起编排舞曲,明皇就在皇宫禁苑中专门开辟了一个梨园,作为内廷舞乐的排演场所。   “云容上次和家人相见的时候,听父母说老家发生了饥荒,灾民遍野,已经回不去了,只好在京城呆下。她父母兄弟长途奔波,又都饿得面黄肌瘦,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了。臣妾就大胆给了她一个机会,如果这次仲秋她能跳得让陛下高兴,臣妾就代她向陛下求个恩典,准许她出宫一天,见见家人。”玉环斟酌语句,娓娓向明皇道来。   云容家里有灾荒,父母兄弟逃进京城是真的,但是云容并未告诉玉环。前世中玉环是看到她偷偷哭泣,才知道她父母逃荒来到京城不久就病痛交加去世了。   李林甫仗着明皇对他的宠信结党营私,打击异己,蒙蔽圣听,使明皇对国家的实际情况失去了正确的判断,埋下了大唐由盛转衰的隐患。   前世的玉环懵懂无知,到最后竟莫名其妙帮人背了黑锅,成为政治倾轧的牺牲品。今生的玉环不会再那么糊涂。   她常常跟明皇聊起一些穷苦百姓生活困难的见闻。这次又假借云容见家人时候有其他侍者看到为由,把灾荒这件事早早捅破了。又以帮云容向明皇求恩典的方式,让明皇知道这个事情,使他对李林甫起了疑心。   明皇是终结前代朝堂乱政,一手开创开元盛世的明君,怎会不操心社稷大事?只是因为轻信权臣,才被蒙蔽了视听,只以为国家一派太平,放心地醉心歌舞。任何一个帝王最不缺的就是疑心。现在玉环在他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以明皇的能力必定可以自己查出李林甫的真面目来。 第23章 杨玉环之妃子无恨(八)   明皇俊朗的剑眉终于皱了起来,“饥荒?”   “是的,陛下。听说云容家所在的村子里有不少人都饿死了呢!好在她有三个兄弟,还算身强体壮,带着父母跑得快,早早来到了京城,否则后果真不敢想。”玉环叹息道,装作没看出明皇心中的疑问。   “云容的家乡?在哪里?”   “冀州。”   “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半个月前吧!宫中的侍从依例三年才能见一次家人。云容一向帮我把长生殿打理的不错,臣妾斗胆向陛下求这个恩典,还望陛下准许!”   明皇点了点头,“朕准了。也不用仲秋后,明日云容就出去见见家人吧!玉环多备些东西让她带出去,快过仲秋节了,也让云容的家人过个好节。”   “是。”玉环应道。   “奴婢叩谢陛下和娘娘的恩典,陛下和娘娘一定会长命百岁,白头偕老的。”云容大喜,忙跪下磕头谢恩。   明皇刚查看了这段时间的奏章,如果是大半个月前就有灾民逃到了京中,那饥荒应该至少发生了一个半月了,朝臣们应该有灾情禀报,处理进度或者处理结果也应有奏报才是,即便都处理妥当了,也当有官员惩奖的奏报,可是那些奏章里对饥荒只字未提,仿佛压根就没有这件事情。   明皇心情很坏,他很不喜欢有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的感觉。一个皇帝失去了对国家全局的把控,那说明这个国家就处于危险中了。于是他决定让云容明天就去见家人,他派人偷偷查探看下究竟是怎么回事。虽然他心中有了猜想,但还是要确认一下。   玉环听到明皇这么说,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明皇和玉环吃了晚饭,难得地没有留宿,就去了御书房。让高力士宣禁军统领李明德觐见。   李明德是李氏旁支后代,家中虽已没落,但还是受到了正统的教育,对于李氏江山忠心无比。他精明能干,少年时投身军伍,累积军功做到了禁军统领。并且是个孤臣,从不与其他朝臣多来往。   李明德来到御书房,明皇便让高力士关上殿门,不让其他人靠近。他要给李明德下密令,难保宫中没有李林甫的耳目,就让高力士亲自守在门口。   “微臣拜见陛下!”   “快请起!今日招爱卿前来,是想交代些事情,让你帮朕暗地里调查。”明皇上前扶起李明德,开门见山道。   “陛下请讲!微臣职责所在,定当万死不辞。”   “朕想让你仔细查一下最近京城是不是有很多流民,从何而来,为何来到京城一带。把具体人数、他们的现状告诉我。这件事务必要暗地里进行,不要让其他朝臣发现你在调查这件事。”   “臣遵旨!”李明德见识不低,一听就知道明皇大概对某个朝臣起疑心了。只是为人臣者,谨言慎行,就没有多问,只领旨办差便是。   李明德多年拱卫皇宫和京都治安,手下自然有很多人跟班。有些是明面上的下属,有些是暗地里的眼线。这个事情于他而言并不算难。   两日后,李明德蹙眉看着下属递上来的消息,知道明皇为什么让他暗暗查探了。这段时间京城来了很多衣衫褴褛的人,他本也就有些疑惑。这一仔细打听,京城及京郊的流民竟然有上千人,还有不断增多的趋势。   据他们自称,全是从冀州来的,说是冀州饥荒,已经饿死了很多人。冀州饥荒,朝中诸臣乃至陛下都没有半点消息。可是这些流民做不得假,他们个个面黄肌瘦,甚至奄奄一息,而且还能够提供冀州的“公验”。“公验”就相当于此时的身份证,上面有官府证明的身份信息。   李明德深知事情重大,立刻进宫向明皇汇报这个消息。   明皇得到奏报,心中的猜测变成现实,之前不安的情绪转成滔天愤怒。他将手中的玉杯重重掷在地上,大喝道:“哥奴安敢骗我!”   哥奴是李林甫的字。   李明德素来看李林甫不顺眼,因为他独断专行,排挤同僚,扶植亲信,但是他一向很得明皇的宠信。既然明皇有意放权给他,自己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多说什么。现在看来,明皇原来一直是被他蒙蔽的,对他所做的一些事情根本就不知情。   “明德,你给朕好好查下这些年李相的所作所为,越详细越好,注意不要走漏半点消息。”明皇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臣遵旨!”李明德拱手拜退。   明皇一人在御书房呆立许久。他以前任用宰相的时候,为防止宰相一人独大,总是每隔两三年就要换人。即便是对姚崇、宋璟、张说、张九龄这些有名的贤相也不例外。   李林甫少时就在他身边随侍,办事干练老道,处处让他称心。多年下来,他早倚之为左膀右臂,以为他是最了解自己心意、最听自己话的人。所以让他做了这十年的丞相。结果他却背叛了自己,自己还一直蒙在鼓中。   灾荒对一个以农为本的国家来说是何等重大的事情,灾民都已经逃到京城了,李林甫竟然都没向自己奏报,他到底想要干什么?明皇想想,就不寒而栗。   明皇身边除了亲卫,还有一支暗中的力量——暗卫。这明、暗两支力量皆是他的贴身护卫,只受他一人调遣。其中的每个人都是从千百人之中精挑细选而来,受过专门训练,本领高强。他把这两拨护卫的统领叫来,让他们暗中查探这些年李林甫的所作所为,并监视他日常的行为动向。   安排完后,明皇感到一阵疲累,不只是身体上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即便从小在政治漩涡中长大,经历过波诡云谲的权谋倾轧,他心中也从未磨灭过对人性的信任和对光明的向往。李林甫和他两人可以说是一起长大,共同经历过最黑暗的艰苦岁月,两人之间不只是主仆、君臣的关系,在他的眼中,李林甫也是他珍贵的朋友,可以给予最大信赖的亲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最终也辜负了他的信任。到底是他的眼光太差,看错了人,还是人性本就不可靠?   明皇揉了揉额头,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出御书房,不知不觉来到了长生殿。殿中的侍女说玉环在听水阁。明皇就信步向听水阁走去。   听水阁坐落在大明湖侧,阁旁有一涓流入湖。既可听溪水潺潺,又可观湖光粼粼,又有芙蓉映翠,白玉游廊,是个绝好的游览之地。   明皇来到听水阁,看到玉环正坐在一条溪流旁的青石上撕扯花瓣玩。红的、黄的、白的、紫的……五颜六色的芙蓉花瓣陆续从玉环手上飘向青绿的溪水中,又随着水流漂向远方。   “玉环!”   “陛下!”玉环罕见地没有起身,她就是在这里等他的。   玉环担忧的眼神望着明皇,轻声问道:“您有心事?”   明皇轻轻点了点头,倚在玉环身旁坐下。   “能和臣妾说说吗?”   “有个人,朕一直以为可以绝对信任他,可惜发现错了。你说,朕的眼光是不是很差?”明皇话中不无惆怅,扭头看到玉环素手翻飞,还在不断地撕扯花瓣,转而问道:“这有什么好玩的?”   “陛下,您看这流水,还是您刚才看到的水吗?”玉环深知明皇对李林甫的倚重。自从那天把饥荒的事情透漏给他,就知道他在查明真相后,会深受打击。于是不动声色地劝导他。   “嗯?”明皇疑惑的眼神看向玉环。   “您看,我现在撕下一片白色花瓣,扔到流水中。它落下的那片水和它一起流走。现在我手下的这些流水,看起来和刚才并没有变化,可是早就不是那片水了。”玉环漆黑的双眸定定地看向明皇,“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是在不断变化的,包括人。”   “你的意思是?”   “臣妾的意思是,那个人当初能赢得您的信任,那他当初一定是值得信任的,并不是您眼光不好,信错了人。能得到您的信重,这是他的福气。可惜他不懂得珍惜,没有严于律己、勤勉做事,反而放纵了自己的*,利用您的信重做了辜负您的事情。这是他自己品行不佳,疏于自律,怎么能怪您呢?陛下何必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玉环劝勉道。   明皇听到这话,眼神渐渐清明,心中也不那么塞了。是啊!李林甫当初一片忠心,自己信任他,但是后来他辜负圣恩,是他自己的选择,自己又何必反过来怀疑自己呢?   “人人都渴望长久的东西,但是万事万物又怎么会一成不变呢?尤其是人。人所处的位置不一样,需求会不一样,心理状态也就不一样。有些人在积弱时勤奋俭朴,兢兢业业,得势后会肆意放纵自己,另一些人却会更严于律己,但难保不会产生别的方面的诉求。在开始的时候,别人很难看出他到底会向哪个方向发展,即便是他自己恐怕也不知道。但如果有足够的外部力量约束他,应该不会偏差太多吧!信任和怀疑并不对立,它们是一枚铜币的两面,相辅相成。。”   明皇眼睛一亮,如醍醐灌顶。信任和怀疑并不一定是对立的,玉环的这个说法倒是新鲜。   玉环看明皇听进去了,继续开解道:“臣妾并不懂国家大事。但听父亲当年讲过,他做蜀州司户的时候从来不会让某个下属在一个位置上待太久,防止他有机会培植自己的势力,以权谋私。自古人心难测,既要信任他,也要监督他,不因为信任而纵容,才能防止对方滥用权力。所以他手下官员的清廉度考核全是优等。”   “可惜杨司户英年早逝,否则可以为大唐多培养一批好官员啊!”明皇不无遗憾地叹道。他轻抚着玉环的鬓发,满眼怜惜,“玉环,你真是朕的一朵解语花!朕何其有幸!得你,如得一天地珍宝耳!”   “陛下谬赞了!能为陛下排解愁绪,是臣妾之幸!”   明皇爱怜地抚着玉环的面颊,指尖触到玉环耳下的痣,心中一动,深深吻了下去。 第24章 杨玉环之妃子无恨(九)   李林甫最近有些焦急。做宰相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焦头烂额过。   冀州黄河泛滥,淹没大量农田,导致颗粒无收,发生饥荒,这事跟他脱不了干系。   冀州节度使是他的亲信,冀州大大小小有半数官员都与他有来往,平时没少给他孝敬钱。这也是他在朝堂上的一股重要力量。灾荒这个事是国家重事,只要在朝堂上提出来,所有涉事官员都要被免。若是被查出来冀州修河道的钱是被当地官员贪渎了孝敬他的,他的位置也会不保。   李林甫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把这件事情压下来的,可惜灾情比他想象之中的严重,已经有一批灾民逃入了京城。所以这件事才会变得比较棘手。   好在逃来的灾民还不太多,还可以掩饰一下。但是再多下去就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了。好在灾荒的消息暂时并未传扬开来,他尚有时间处理这些人。   经过多年经营,京中重要位置的耿介官员都已经被替换成了自己的人马。皇上久居深宫,消息都是他给递进去的;太子又不得宠,被他打击得闭门不出;百官这边也没几个人敢随便触他霉头。即便有不长眼的,也不敢随便拉个灾民问问就弹劾他,等到能确定消息的时候他也已把这事处理妥当了。   事情还未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按理来说现在这事情他还捂得住,然而他最近总是心神不定,惶惶然感觉要发生什么危机似的。左思右想又想不出会有什么纰漏。   如今能威胁到他的,也只有明皇了。但明皇的性子他早已摸得门儿清,一直哄得他高高兴兴的。能在明皇面前告上他状的也只有杨贵妃了。但是这个杨贵妃他也好好调查过,倾国倾城,才华高绝,很懂得享受生活,却对政治丝毫不懂,没有半点野心,不像武惠妃。   他一直觉得明皇宠爱这样一位贵妃对他来说是件好事。自古温柔乡即英雄冢,明皇沉溺于温香软玉中,对朝堂上的心思也会淡些,他的权力就会更大。因此向来对她礼遇有加,多番讨好。   虽然杨贵妃没有对他表达出特别的的喜欢,但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喜欢的地方。李林甫自诩仪表堂堂,颇有才华,虽比不上当世大儒,但一般也不会让人随便生出恶感来。况且两人之间也没有任何利益冲突,贵妃理应不会说他什么坏话。李林甫思虑半天,决定先从杨贵妃这里探探消息。   最近岭南进献了一批荔枝,说是今年风调雨顺,荔枝收成也比往年好,多进贡了一些。李林甫看过这些荔枝,个个色泽芬芳,剥开外皮,圆润饱满,晶莹剔透,形如真珠。   荔枝有补肝益脾、生津止渴的功效,女子吃了能够美容养颜,补气安神,据他调查,长生殿的这位甚喜食之。若以荔枝进献,必能讨得这位贵妃欢心。   李林甫通过宫内的眼线打听到明皇和杨贵妃这日一起在大明湖游玩,就通过内侍请求觐见。明皇许之。   李林甫见明皇与贵妃并肩而坐,偷偷瞥了眼贵妃,只见其花容月貌,雪肤云裳,满面□□,正与明皇欢声说笑。他恭恭敬敬地上前伏地拜倒,朗声道:“微臣参见陛下、贵妃娘娘!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爱卿今天来此奏报何事?”明皇一如既往地问话,未见任何异样。他本身就是权谋大家,要是不想表露出什么,那别人是别想看出什么端倪的。   “回禀陛下!今年岭南荔枝丰收,进贡了些上等的来。老奴听闻娘娘喜食荔枝,特意第一时间送来,给陛下和娘娘尝鲜。”   李林甫在明皇面前一向以奴才自居。虽说身份上折损些,但是总能成功地拉近和明皇心理上的的距离,让明皇想到他是少时就跟了自己,服侍了自己数十年的。所谓“家奴”、“外臣”,是有明显的内外之分的,“家奴”的地位虽然低些,但是对主家来说可比“外臣”可靠多了。明皇对他的这一点一直很受用。   李林甫向身后一招手,四名侍从用碧色玉盘捧着红盈盈的荔枝端了上来。   “好你个哥奴!竟敢当着朕的面勾结后妃!”明皇佯怒道。   “陛下赎罪!娘娘是陛下的心肝宝贝,老奴讨好娘娘,不就是为了让您高兴嘛!”李林甫看出明皇在装作恼怒,却赶紧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伏地跪下,甜话儿不要钱似得往外冒。   若是以前明皇把李林甫当家人的时候,明皇必会对他的话信以为真,但是现在知晓了他表里不一,又岂会信他?只是暂时不宜打草惊蛇,还是稳住他比较好。   “你这老货!做了这么多年丞相,倒是越来越圆滑了,不光讨朕的欢心,还要讨贵妃的欢心。说吧,你到底意欲何为?”   李林甫看明皇一副嬉笑怒骂的样子,顿时越发放心,示弱道:“陛下这话可折杀老奴了!即便做了丞相,老奴也是陛下的奴才!陛下需要臣干什么臣就干什么。没有陛下就没有臣的一切。臣哪里有什么私心呢?”说罢还做出一副委屈得要哭的样子。   以前李林甫摆出这幅做派,明皇会觉得好玩又好笑。现在看他这个样子,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阵恶心。但表面上还是要做出信任他的样子。   “好了好了,收起你这幅德行,朕知道了。一把年纪了也不嫌丢人!把荔枝端上来,让朕和贵妃尝尝。”明皇佯装不耐烦地招招手吩咐道。   玉环是最了解实情的人,又岂会不知这俩人在互相做戏?她只是配合地在旁边吃吃发笑,一副被逗乐的样子。   此时明皇让侍从捧上荔枝,玉环身边的贴身侍女要去剥壳,玉环摆摆手拦下了,“我亲手来剥吧。”   侍女把玉盘放在明皇和玉环面前的玉案上。玉环纤纤玉手捡起一颗最大的荔枝,看准纹理,轻轻一捏,“啪”地一声,荔枝的壳就裂开了,露出圆润的果实,外面有一层淡粉色的薄膜。玉环用玉签轻轻一挑,薄膜撕开,就看到了里面晶莹剔透的果肉。   玉环伸手递给明皇,“陛下,您先尝尝!”   明皇看玉环剥荔枝的动作赏心悦目,即便还要应付李林甫,也止不住心情大好。他就着玉环的手将荔枝放入口中,轻轻一咬,清甜的汁液溢了满口,果然是味甘而滋,香气芬芳。   “好吃!”明皇满意地点点头,“爱妃也尝个。”   说着顺手拿起一颗剥了壳塞到玉环的樱桃小口里。   “是很好吃!这是新的品种吗?比本宫以前在家乡吃的荔枝味道还要更胜一筹。”玉环尝罢,抿唇一笑,容光慑人。   “贵妃明鉴!这批荔枝正是今年培育出来的新品种,个头饱满,味道上佳,只是还未取名字。既然陛下和娘娘都喜欢,不如就赐个名字如何?岭南的果农泽被天恩,定会感激涕零。”   李林甫看到贵妃展颜欢笑也被摄了心神,楞了一下,赶紧回过神来,见贵妃问话,立马打蛇随棍上,暗道这下马屁真是拍得恰到好处。   “玉环,你素来慧黠,觉得什么名字比较好?”明皇抬起眉毛,直接问玉环道。   玉环还在专心地剥荔枝。这个年代能在长安吃到新鲜的岭南水果可不是易事。听到明皇问话,顺嘴答道:“还是陛下取名吧!臣妾忙着呢!”   明皇无奈,只好道:“好吧!你忙吧!”转头看向李林甫,“爱卿这个礼物可是送到贵妃的心坎里去了。”   “能得陛下和贵妃的欢心,是老奴毕生的荣幸啊!”李林甫见杨贵妃这么喜欢荔枝,欢喜得满脸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明皇回味着刚才玉环的展颜一笑,心意一动,“这荔枝既然能讨得贵妃欢心,也算难能可贵,不如就叫‘妃子笑’吧!”   玉环正咬着半颗荔枝在口中,嫣红的樱唇咬着晶莹的果肉煞是好看,闻听明皇这话立时顿住了,原来“妃子笑”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啊!   “好名!好名!岭南荔枝再不用愁销路了。老奴代岭南果农谢过陛下、贵妃娘娘!”李林甫马上躬身作揖,不失时机地把马屁拍得震天响。这件事可作为君臣相得的美谈,传出去定可进一步巩固他的地位。   “你这老奴,倒也会讨人欢心。罢了!朕累了,要休息会儿。玉环本来正要回殿,你就把这些荔枝都送到她的宫里去吧!”明皇又吃了几颗荔枝,就想了个托辞让李林甫和玉环一起离开了。   明皇岂会看不出李林甫是刻意想要讨好玉环?就给他个机会,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林甫大喜,带着一干侍从跟着玉环往长生殿而去。   路上,李林甫努力与玉环攀谈。   “陛下真是爱重娘娘啊!娘娘才貌倾城,也当得起陛下的爱重。”   “嗯。”玉环微微牵起嘴角,似在微笑。   “娘娘喜食岭南荔枝,长安距岭南较远,难以得到新鲜的。不如老臣让人日日自岭南从军道以快骑为贵妃送荔枝,这样数个日夜定可赶到。将荔枝以冰块保鲜,送来的时候还很新鲜,如同新摘的一样。这样娘娘就可以日日吃到新鲜的荔枝了,您觉得何如?”   李林甫睁着眼一眨不眨地觑着玉环。如果贵妃收下他的这个礼物,他就算和贵妃达成结盟了。以后从她这里探听明皇的消息,或是让她帮忙给明皇说他的好话,都不在话下。   玉环闻听此言,又是一愣,停住了脚步。杜甫的《过华清宫》里吟道: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千里奔骑本来只有在遇到军事危机的时候才启用的,李林甫将军道用来给自己送一吃的,天下百姓还不戳着自己的脊梁骨骂?怪不得前世“安史之乱”暴发后那些士兵那么容易被人煽动,以为国家祸乱都是自己这个“祸国妖妃”的原因呢!   “这岂不是太劳民伤财了!”玉环拒绝道。   “不会!大唐现在太平盛世,哪里有用到军道的时候?若是长久不用,军道上的那些人定然松散懈怠,长此以往,恐会忘了自己的差事。万一遇到什么危机,定然不能够及时反应。用荔枝这件事情正好可以磨砺他们。”李林甫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 第25章 杨玉环之妃子无恨(十)   “这既可当做他们平时的训练,让他们免于懈怠,也可献礼于陛下和娘娘,作为陛下宠爱娘娘的一桩美谈。这是两得其美的事,怎能说是劳民伤财呢?”李林甫诡辩的本事真真是了得,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   但是经过前世的惨痛教训,玉环比上一世谨慎多了,可不会再那么容易被他三言两语糊弄了去。“美谈”?恐怕是恶名吧!   任何军国大事,都不能和统治者的享乐联系在一起。否则这个人不光会被当世的百姓骂,也会在历史上遗臭万年。此事若是传扬出去,陛下只会增加一个“昏庸好色”的罪名,自己会被骂做“祸国妖妃”,一如前世一样,哪里来的“美谈”?   李林甫的用意虽然是在讨好自己,但是他的主意,损害的是陛下的威望和自己的名声,于他自己无碍。   李林甫见贵妃不说话,以为她被自己说动了,就坡下驴地把这件事情定了下来,“娘娘放心,这件事交给老奴去办,绝对办得漂漂亮亮的。”   玉环暗中腹诽:可不是漂漂亮亮的嘛!飘亮地把自己摘出去,把祸水泼向别人。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反正他也蹦跶不了几天了,且先由着他吧!也免得让他警醒。   李林甫见贵妃不说话,以为她是默许了,心下欢喜。开始小心翼翼地套话。   “天气日渐炎热,不知陛下和娘娘可有些许不适?近日蓝田采出了一些上乘的冰玉,老奴寻摸着若是让将作司制成摆件和贴身挂件,置于室内或挂于身上,也可给陛下和娘娘消解些暑气!”   “李相看着办吧!就因为天热,这些日子陛下和本宫才一直在大明湖畔游玩。水边稍微能凉快些。”   “水边虽凉快,但湿气也重。不知陛下最近可有不适之处?”李林甫不动声色地打探明皇的消息。   “还好。我们日日歌舞饮宴,倒也其乐融融。陛下很精神,并未有任何不适。只是懒得召见外臣罢了。国家大事,还需李相多多费心了。”   玉环何尝不明白李林甫在套话打探明皇行踪?这奸贼还真是警觉。不过明皇肯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让他察觉的。大概是这厮的政治敏感度着实比较高吧!就故意递话给他,顺着他的意思做戏。   李林甫听到明皇近日歌舞升平的,没心情管外面的事,就放心了。又攀谈了几句,将荔枝送到长生殿,恭恭敬敬地告辞。   稍晚,明皇来到长生殿,听玉环说了李林甫的行为,也感叹他的警觉。以前自己真是瞎了眼,让一条嗅觉这么敏锐的狗留在身边,他若与自己一心,自己自可实现无为而治;但他若与自己不一心,这不是给自己刨坑嘛!   还好玉环贴身侍女的事情提醒了他。再联想到玉环那天对自己的开解。这么想来,玉环不只是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了福气,也给自己的江山带来了福气啊!   十日之后,明皇派出调查李林甫的人回报消息,把这些年李林甫结党营私、排除异己,隔绝谏官、罢黜人才、残害政敌的事情调查了个十成十,只有当年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谋反的案子,能查出来跟李林甫也有些关系,但是事情过去太久,事情已经难以查清了。   这件事让明皇对李林甫真正起了杀心。当年的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虽然经过查证,确实有不轨之心。但是他们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杀了他们之后,明皇就后悔了。   即便帝王心坚如铁石,但他毕竟也是一位父亲。一日失三子,也是人间惨剧。但是如果这件事中有别人的影子,即便难以查明他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明皇也再难以忍受他的存在。而且既然有如此亲近的大臣参与其中,难保其中没有什么隐情。这更让明皇感觉不堪回首。   然而还未等明皇有所布置,李林甫就自己递上了一个把柄。   李林甫在探得明皇没有对他起疑之后,就把阴鸷的目光盯上了太子李亨。这是除明皇外唯一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的人。虽然他在朝堂势弱,但是他有大唐正统继承人的身份在,对自己始终是个威胁。   太子李亨年逾三十,早已有监国之权。按理说明皇不愿理事,应该把政事托付于太子才对。但是因为李林甫深得帝宠,一直总揽朝政大事,根基深厚,太子李亨也不敢明着抢权。   自古父未老而子少壮,都是皇家大忌。盖因父亲死后,太子就能马上继位为皇。是以李亨虽为大唐名义上的继承人,但在政事上并不敢放开手脚。也因为这个,李林甫对向明皇告李亨状这件事一点都不含糊,有一点事就告,捕风捉影也要告。   李林甫一直派人监视着太子府的动向。这次发现太子和太子妃的兄长韦坚见面之后,韦坚又去见了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而皇甫惟明之前弹劾过自己。   李林甫觉得这是一个打倒太子和政敌的良机,即刻罗织证据,奏报明皇韦坚身为皇亲国戚兼刑部尚书,却与边陲大将勾结,意图拥立太子。李林甫相信此事过后,李亨即便不被打倒,也会脱层皮。   按明皇以往的心态,自然是要敲打一下李亨,处理掉李亨的部分追随者。但是现在,在明皇心中李林甫已经涉嫌害死了自己的一个太子和两个儿子,现在又意图害死自己的另一个太子,实在是其心可诛。只是太子确实岁数大了,难保会忍不住对皇位的渴求。明皇暂时还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一并削弱下李亨的势力。   玉环敏锐地察觉到明皇心中有事。李林甫的背叛对他造成的影响已经过去了,玉环对照前世的记忆,发现前世的这个时间段李林甫告过太子李亨,逼死了他的太子妃和三品良娣,就知道了明皇在愁什么事情。   前世的李亨好几次被李林甫害死,后来又与杨国忠不和,而李林甫和杨国忠又是因为明皇的宠信而存在,不只与他争夺朝政大权,还屡屡设局构陷于他。李亨长期生活得小心惶恐,跟明皇之间产生了很深的隔阂,以至于最后“安史之乱”后,李亨联合陈元礼处理掉杨国忠之后,又逼死了自己。即便这样也没完全让他信任明皇。   按照菡若在现代社会了解到的一点史实,李亨后来逼明皇退位,他在乱世中继位,宁愿相信权臣和内侍也不愿相信明皇,导致明皇郁郁而死,他自己也一直被权臣和内宦掣肘架空,身为帝王却不能真正放开手脚做事。也是一个悲剧。   此生的玉环见过李亨几次,对他并无恶感,高力士也说他仁孝恭谨,应该是个不错的孩子吧!也许所有的太子都是权臣的绊脚石,李亨和李林甫的关系是敌对的。若是李亨能与明皇一条心,不怕李林甫会作出什么幺蛾子来。   玉环知道自己并不会有孩子,所以她愿意帮明皇修补一下父子关系。毕竟明皇剩下的孩子中也挑不出个更适合做太子的来了。   于是这天玉环就对明皇说,宫中寂寞无聊,自己膝下没有孩子,能不能叫几个小孩进宫来陪她玩几天。孩子总是最易牵动人的感情的。他们甫一离开家,总会提起长辈。到时候自己再看情况发挥好了。   玉环向来做事有分寸,明皇一向都是惯着她的,何况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就爽快地同意了。   可是叫哪家小孩进来呢?李瑁的第一个排除。剩下的不是太小,就是去了封地,最合适的也就太子了。太子家的长子李豫的孩子已经五岁了,李豫有几个弟妹也是□□十来岁的样子,刚好叫来一起玩儿。   于是明皇一直诏令,李亨就乖乖地把家中的小孩子都送来了。   几个孩子刚来的时候还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有些害怕。可是玉环是什么人?她身体里可是住的菡若,这个经历过现代社会信息大爆炸时代的人,带个把孩子还是不在话下的。   玉环果断放弃了贵妃繁复的装扮,换上色彩艳丽便于行动的衣衫,给孩子们讲上古神话故事,讲民间的一些风土人情,带着他们游湖、钓鱼、编花环、做风筝、玩烧烤……和孩子们玩熟了之后,玉环才能想办法用他们来拉近明皇和太子的感情。   这个时代先生教孩子的都是诗书礼仪,父母很重视在子女面前的威严,很少有亲自教他们的,何况成天跟他们一起玩儿?不出两天玉环就跟孩子们打成一片了。孩子们在宫中比在自己家还自由畅快。   明皇作为爷爷,对自己的孙子和曾孙也是很溺爱的。看玉环和孩子们的相处方式,也觉得是一种新奇的体验,成天乐呵呵的。   这天,玉环带孩子们玩游戏。赢了的人可以让明皇帮他实现一个愿望。李亨聪明伶俐的孙子李适赢了。   可爱的李适眨巴着眼睛走到明皇面前,满脸孺慕之情地看着明皇,期期艾艾地问道:“皇祖爷爷,我什么愿望你都能实现吗?”   “嗯~~大部分都能实现吧!”明皇看着李适可爱的小模样,摸摸胡子笑呵呵地说道。   “那您能让我的太子爷爷头上的白头发变少一点吗?我看他整日里愁眉苦脸的,长了好多白头发,比皇祖爷爷您的白头发都多了。”   明皇一愣,继而觉得鼻子有点酸。儿子的白发比父亲多是什么滋味?可见李亨这孩子平时受到的煎熬比他想象的还要多。但是他却从未向自己告苦过。   其他几个大点的孩子吓得脸都白了,赶忙上前阻止李适。   “皇爷爷,适儿年纪太小,口没遮拦,您不要介意!”   “无妨。”   明皇挥了挥手,止住了他们。 第26章 杨玉环之妃子无恨(十一)   明皇愧疚之心大起。他本来就不怀疑李亨,只是因为帝王权术存有些许疑虑,再想到李林甫的奏报,深觉自己以前做错了。本来只是平衡朝堂以防万一的举动,竟白白便宜了一个老奴!难道自己的龙子龙孙还要在一个奴才手里讨生活吗?   明皇神色变幻。半晌之后,抚摸着李适圆溜溜的小脑袋,对他轻声说道:“你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你的爷爷其实也是个孝顺孩子。你放心吧!过几天皇祖爷爷就让你的太子爷爷不再愁眉苦脸了,高高兴兴的好不好?”   小李适眼睛一亮,大声道:“好!皇祖爷爷真好!”“吧唧”就趴在明皇的脸上亲了一下。   明皇一愣,好久未曾感受到如此真切的亲情了!亲切地亲了亲李适的小脸蛋。   事情进展的比玉环计划的还顺利。   两日后明皇趁李亨来接孩子的机会将他偷偷召进御书房,将李林甫的罪证一一交给李亨。望着李亨不可置信的神情,明皇捋着胡须得意一笑。   “李林甫是你的政敌,也是砥砺你的磨刀石。朕少时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才敢说能把这江山坐稳。你自出生起就在太平盛世,没受过大的挫折。朕就把李林甫交给你来处理。证据已经在你手中,朕不会出手。你如果处理不好他,就说明你缺乏为君的能力,以后也就不用再做太子了。朕希望你无愧于朕的期望。”   李亨伏地长跪,“儿臣定不负父皇的期望。”   李亨一直以为明皇对自己的忌惮多过爱护。甚至在被李林甫屡次逼迫的时候还隐隐埋怨过他,觉得他对宠臣比对自己这个血脉至亲都要好。   前几天送孩子们来宫里,李亨还担心是不是自己那里引起了父皇的怀疑,孩子们被送进宫为质的。他不太相信只是贵妃想要找几个孩子玩这种话。这几天又怕孩子们遭遇什么不测,又担心孩子们举止不当惹怒了父皇和贵妃,忐忑不安,难以安眠。现在明皇乍然跟他说这种话,还将李林甫的罪证交给他处理,他一时感动涕零,深藏心底多年的父子情顷刻迸发。   原来,父皇是看重自己的!原来,父皇一直对他怀有很大期望!想到儿时的濡慕时光,想到父皇顶住武惠妃和朝臣的压力让他做了太子,还给他改名为“亨”,“亨运畅通”的“亨”……他决不能让父皇失望!   李亨确实没让明皇失望。   他在朝堂上的势力不如李林甫,就从民众入手。先是在民间传播李林甫贪赃冀州河道拨银,导致洪水泛滥淹没良田,造成鱼米之乡的冀州发生饥荒的事,等李林甫反应过来已经人尽皆知了。京中确实不断涌来灾民。   李林甫想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些灾民引至荒郊毁尸灭迹,即便李亨保住了数十个灾民,他也可以说是李亨买通贫民陷害他,对他构不成威胁。京兆尹是他的爪牙,在这件事上对他全力配合。但是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进京述职时带了两千兵士驻扎在城外,刚好人赃并获。   灾民一听京兆尹不是帮他们解决问题,而是准备坑杀他们,顿时群情激奋,奋起反抗,打死了几个骗他们出城的官卒,绑起了京兆尹和他的属官,在皇甫惟明手下士兵的护送下,来到大理寺敲响了万民鼓。   大唐自建国以来就设立了万民鼓,非普通民众遭受奇冤极枉不能敲响,自建国以来还从未敲响过。   鼓声咚咚,传遍宫城内外。此事一起,满京哗然。即便李林甫贵为丞相,也不可能再压下去,没有人敢再徇私结党,与之为伍。大理寺丞不敢懈怠,第一时间派遣差役前往李相府。李林甫所做之事不仅瞬间传遍朝野,还以最快的速度传向全国各地。   李亨早已率太子府亲兵伏兵在李相府外,防止李林甫逃脱。待大理寺官员一到,即刻控制住了李林甫,把他关入大理寺收押,李氏子孙成人者全部缉拿,妇幼全部关于相府不得外出。   李亨于大朝会上奏报明皇:李林甫枉负圣恩,贪渎枉法、徇私舞弊,导致冀州饥荒,后为掩盖罪证意图坑杀灾民,天怒人怨,不死不足以平民愤。请求判处极刑。明皇准奏。   李林甫一辈子爱算计别人,本以为这次可以搞倒了李亨,从此高枕无忧,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   短短几日间,李林甫从一代权倾天下的宰相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李林甫一系的官员惶惶不可终日。安禄山等李林甫一力提拔的边将也密切关注京中局势,以待下一步动作。   按照前世的情况,“安史之乱”要十年后李林甫去世后才会暴发。彼时安禄山兼任平卢、范阳、河东节度使,史思明为边关大将军,两人本应相互节制,却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现在的安禄山刚刚升任平卢节度使,才堪堪将平卢完全把控在自己手里。史思明也只是个正五品的果毅都尉,还没啥影响力。   李亨本来想一口作气把李林甫一系的人全部拉下马,但是明皇给了他四个字:安定为上。李亨就明白了。跟李林甫有来往的人太多了,;贸然处理会引起朝局动荡,处理他们不能太急,要徐缓图之。   于是李亨没有揭发李林甫其余的罪状,而是传出话来,说李林甫因为闹出冀州饥荒才被处理,以往与他有交往的人,只要没牵扯进饥荒一案的,不会随便追究他们的责任。京城内外李林甫一系的官员全都松了口气。他们开始重新找大腿抱。明显太子得势,抱不着明皇大腿的人,就改抱太子的了。   李亨并没有全盘拒绝他们。除了确实违反过国家律法的人,他们之中也有一些人只是明哲保身才稍与李林甫来往,并不是罪大恶极的。但也不会看重他们。真正有才者,都被李林甫挤出了朝堂。   李亨上奏明皇,请求重新发出招贤令。上次明皇发出招贤令,希望从民间搜罗人才,精通一技者即可为国家所用,被李林甫以野无遗贤打发了。   现在李亨不想重用李林甫留下的那些人,就要广泛招纳民间的人才。在李林甫掌事时期被打压的那些人才终于看到了出路,纷纷找人举荐或自荐。李亨对这些人才的才干进行考核后,加以妥善任用。   李林甫一系的官员违反过国家律法的罪行都逐步被揭发,李亨挨个进行处理。安禄山等李林甫一力提拔的边将有犯案者依律处理,其他也逐步降级,尔后被人替代。李林甫之案对大唐造成的负面影响很快在平稳的过渡中被消除。   李亨在这个过程中表现得英明果决,极为能干。在朝野间有了“贤太子”的赞誉。   半年之后,朝堂大定,大唐又恢复了欣欣向荣的盛世局面。朝中人才济济,君贤臣明。   这半年中,玉环每月初、十五都要招明皇的儿媳、孙媳和子孙辈的孩子入宫住几天,明皇跟玉环一起,也增加了很多与子孙辈相处的机会。明皇的子孙们也把这事作为一个桥梁积极与明皇沟通感情。孩子们喜欢跟玉环玩,也都很仰慕明皇这个曾经平息朝局动乱、开创了一代盛世的皇帝长辈。宫规法度不再能成为使皇家亲情淡漠的借口,高高的宫墙不再能阻住皇家的血脉亲情。   改变最大的是李亨。自从明皇将李林甫一案交给他处理,并在此事前后对他多有指点之后,李亨一改以往敏感多疑、谨慎隐忍的样子,每天都要来给明皇请安,得了些什么好玩意都第一个送到宫里,但凡遇到大事都要向明皇主动禀报,重要的朝臣任免都要经过明皇的允许。   明皇对他的关心爱护使得他自信起来,他现在可以毫无忌讳地在朝堂大展拳脚,但绝不会自作主张,该请示的地方都会主动请示。   既然明皇对他表达出了关爱,他不介意多做一些事情来消除皇家父子间不可避免存在的隔阂。也许,他们会成为皇家历史上难得的既能保住皇权又能保住亲情的两代帝王!   玉环成了皇族所有人都最为敬重、最为喜欢的贵妃。即便她年纪不大,但李亨对她以母侍之,皇孙和皇孙女们见了她都亲切地称呼“皇奶奶”。这是嫡后才能享受的待遇。   所有人都明白,如果不是玉环的转圜推动,用每月初一、十五和孩子们的聚会推动成人间的感情,这一代皇室成员的感情不会这么融洽,他们彼此间也不会有这么信赖,不可能在皇家这个亲情最淡漠的地方享受到天伦之乐。   这一切都得益于这个天降瑰宝般的杨贵妃呢!   朝堂上人才济济,后宫稳定。唯一不足的就是丞相位的空缺。老一辈的贤相如姚崇、宋璟、张九龄等人年纪老迈,相继过世。丞相位置又不同于别的职务,有专才就可以。成为作为朝政上的“总管”,必须有纵览全局的能力,要能辅助君王或太子作出有利于国家未来的决策。   明皇和李亨遍察贤才,仔细筛选,最后确定了几位贤徳人士轮流为相。这几人正是韦见素、崔圆、房琯、崔涣等人。   明皇和李亨都不知道,这几人正是前世李亨继位后辅佐他抗击“安史之乱”的几位贤相。   为了防止再出现李林甫的恶例,明皇规定,自此以后大唐所有丞相任期不得超过三年,并写入朝政法度,防止因为君王偏信小人而导致奸臣专权。 第27章 杨玉环之妃子无恨(十二)   对明皇来说,以前重用李林甫只是因为皇家父子间素来的猜忌而采取的平衡之策。在发现李林甫背叛了他之后,他就摒弃了这个方式。玉环又设法打破了他们父子间的坚冰,父子间的互动中亲情占了上风。   李亨在处理李林甫一事上的表现可圈可点,颇有他当年的风采,让他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感。李亨出于孝顺对他表现出的各种讨好一点都不逊色于当年的李林甫,而且让他更为受用。   既然儿子让他放心,反正他想把政事交一些出去,不想成天累于案牍之间,为什么不交给自己的儿子,而要交给外臣呢?   明皇和太子李亨齐心协力,李林甫一事所造成的朝堂动荡很快平静下去。大唐内政安稳,各行各业恢复欣欣向荣的局面。李林甫所余下的祸患,也就一个安禄山了。   安禄山是李林甫的死忠粉。   李林甫虽然有一定的文化素养,但是由于出身所限,文化程度不高,弄权多年,常常被士林大儒嗤笑没文化,因此他不喜欢用有文化的聪明人,反而喜欢用那些看着就很粗俗的有明显缺点的人。   安禄山本身是一胡人,没有什么文化,不爱受什么礼节约束。又长了一身肥肉,看着就粗笨无比,蠢呆蠢呆的。但是又骁勇善战,野蛮贪婪,在边军多年,也混得有些名气。后来遇到李林甫,俩人简直是一拍即合。   李林甫收服安禄山的过程并不复杂。   他喜欢耍小聪明,故弄玄虚,每次跟安禄山谈话,总能摸透这个单蠢的胡人的小心思并抢先一步把他想要说的话说出来。安禄山很吃李林甫的这一套,几次三番下来,就奉之为神仙一般的人物了,见了李林甫就有点怕。李林甫又对他照顾有加,多方拉拢。安禄山虽然桀骜不驯,但很信神仙,很快就成了李林甫的死党。   李林甫事发后,安禄山惴惴不安,若不是他在边疆,对京城的事鞭长莫及,他就直接起兵拥护李林甫了。他可不管好神仙、坏神仙,只管这个神仙跟他有没有关系。若是没有李林甫,他深知自己一个胡人,是不可能做到平卢节度使这样一方要员的位置的。既然这个神仙帮过他,他就和这个神仙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现在李林甫死了,大概他也要被收拾了。这让他每天过得提心吊胆的。后来打探到明皇并没有将李林甫一系的朝臣借机全部处理,但是陆续有人案发被查。他觉得自己也许早晚也会有被处理的那一天。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他就带着边疆的这帮兄弟们自立山头好了!虽   然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安禄山心底仍然还存着一分侥幸。   然而现在,安禄山盯着面前宣旨的内侍,眉毛拧成了一股绳。   “皇帝老儿真的这么说的?”一股暴虐的气息在军帐内蔓延。   “放肆,竟敢这么称呼陛下!”老内侍吓得两腿发抖,仍然强自镇定,大声呵斥道:“陛下命你即刻交出兵权,进京述职,你身为臣子,照做就是了,还敢有异议?你这是想要违抗皇命吗?”   “进京述职?是想把我骗到京城杀了吧?你当我是傻子吗?”安禄山挪动肥硕的大象腿,面目狰狞地走到内侍跟前,一把捏住他的脖子,提到半空,“违抗皇命?我今天就违抗一个给你看看!”   安禄山狠狠地把这内侍掼到地上。   老内侍只觉身上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就晕倒了过去。   安禄山扬起肥腿,又踢了这内侍一脚。本来还要再踹几下,结果看那内侍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已然昏死过去了。   安禄山意犹未尽地冷哼一声,“太不经打了,就这么点本事,还敢到我面前叫唤!”   随后命人将这内侍关了起来严加看管。   半夜的时候,有一道声音在这内侍被绑的帐篷里轻轻响起。   “王公公?王公公?你醒醒!”   王公公被人摇得醒了过来,扬起疼痛不已的胳膊,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你是……史将军?”   “正是在下!”来人语气中有一丝欣喜。   “史将军,安禄山那里可有异动?”   “他今晚召集众亲兵开会,已经决定要反叛了。”   “史将军,陛下的密旨我已带到,平卢的安危就全仰仗你了。若是你能擒杀安禄山这逆贼,陛下必定会重赏于你,到时候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一生都享用不尽。小小的一个平卢节度使算什么?”   王公公来平卢见安禄山之前先见了安禄山的心腹大将史思明。没错,就是历史上和安禄山掀起“安史之乱”的那个史思明。   史思明和安禄山算是发小。他本来之前和安禄山一起,都很巴结李林甫。李林甫也不是不喜欢他,只是更看重安禄山一些,让安禄山做了平卢节度使。本来□□一样的人,一下子拉开了差距。这让他心里产生了些微的不平衡。   所以李林甫倒了之后,他就立马调转枪头,偷偷地给明皇上密奏,说安禄山是李林甫的死忠,意图叛乱为李林甫报仇。   明皇前世的时候在李林甫的频频诱导下偏信了安禄山、史思明等胡将,认为他们单蠢鲁莽,长相忠厚,不像聪明人,反而不会起异心。于是对他们一力放权,任由他们做大,最终导致了“安史之乱”的发生。   若不是李林甫的原因,他本身其实是不喜欢胡将的。明皇的文化素养很高,比较喜欢有才气的官员,这些胡人没有文化,不知礼数,很难讨得他的欣赏。   对史思明这种往朋友背后插刀的行为,明皇特别鄙夷,是当做笑话讲给玉环听的。明皇虽然觉得安禄山不会安分,但也不认为在自己还没什么动作的时候他会贸然反叛。只是怎么处置他的问题还真是让人有点头疼!   玉环听了之后,灵机一动,就想出了这个“以狼吞狼”的计策。   明面上让人来平卢宣召安禄山交出兵权进京面圣,背地里偷偷接触史思明,给他密旨让他见机行事拿下安禄山,瓦解安禄山的势力,允诺事成之后将安禄山的“平卢节度使”的职位交给他做。   安禄山若是乖乖领旨进京,他进京城后直接控制住他即可。然而更大的可能是安禄山抗旨不尊,直接反叛。到时候就看史思明怎么做了。   不管这两人怎么斗得你死我活,都在平卢这一块地上,不会造成更大面积的动乱,影响到其他地方的百姓。   若是史思明干过了安禄山,就把平卢节度使的职务直接给他,明皇也可以多多表达对他的宠信恩赏,半年后他进京述职必定不会有什么防备。这种胡将个人素质都不高,要想抓他们的把柄简直太容易了。到时候直接在京城宣布他的罪状抹去他的实职,给他个俸禄高的闲职就可以了。   胡人不讲信义,不能让他们担任重职。明皇不费吹灰之力就可除掉两个实权的胡将。   若是安禄山把史思明打败了,他自己也必定会元气大伤,到时候让周边的范阳节度使、辽东节度使合兵围剿,也不会费太大力气。   玉环把自己的意思表达给明皇后,就不再提这件事了。明皇知道她是避讳朝政的意思。这个聪慧的女人,总是能够出其不意地帮到他,表面上又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真真是让他觉得感动!   明皇很快把这件事情吩咐下来,原封不动地按照玉环的意思办。   于是就有了今晚这一幕。   史思明听到王公公的话,也是笑得见牙不见眼。高官厚禄就在眼前,只要除了安禄山,他就飞黄腾达了。   为了防止被人发现,这个帐篷里没有点灯。王公公没有看到史思明猥琐的表情,但是听他的语气,王公公就知道自己这次的任务完成了。   “多些公公带来陛下的密旨,请您转告陛下,我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史思明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可惜呀!我这小老儿的命要交代在这里了。安禄山肯定不会放我走的。”王公公假装哀伤道。既然任务完成,他要考虑的就是怎么安全脱身的问题了。以眼前的情况,他不得不借助一下史思明的力量。   “公公放心,我这就派两个人乔装打扮送你出平卢。这里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宰了个安禄山的人装扮成你的样子,明日大清早就做出你逃跑被乱兵砍死的假象,把他脸部砍得面目全非,谁也认不出来。你就安心回去,让陛下等我的好消息吧!”   开玩笑!王公公可是皇上派来联络他的人,还要回去替他向皇上表达忠心呢,怎能让他出事呢?史思明老早就想好了这个替身计。   于是,王公公安全地回到了京城。   安禄山明目张胆地扯旗作乱,所有官兵百姓都对这个破坏大唐盛世的人深恶痛绝。虽然平卢军营中大部分都是胡人,是安禄山的亲信,但没多少人对这场战争抱有多大期望,都是被动地造反。   先不说大唐正值盛世,国力强盛,就说平卢旁边的范阳节度使、辽东节度使手中的兵力也都比安禄山手中的平卢军多,打垮他们是早晚的事。   平卢军中还有一些忠于大唐的人死活不愿跟着作乱。史思明成功地联络了这帮人,给了安禄山反戈一击。   安禄山和史思明斗得你死我活,最后还是史思明差了一招,被安禄山所杀。但是安禄山右胳膊也被史思明临死前的反击砍掉了。灭了史思明后,安禄山手中兵力所剩无几。范阳节度使、辽东节度使合并围击安禄山,很快就把他的平卢军全员消灭,安禄山也死于乱军之中。   这场叛乱在大唐没有激起什么浪花,就很快破灭了。   明皇虽然不喜欢史思明这种两面三刀的人,但是他毕竟是为大唐平叛而死,为了收抚胡人民心,追谥史思明为“平虏将军”,以国礼葬之。将其作为边疆少数民族的精神榜样竖立起来。   胡人一向不服教化,但是有这么个榜样在,他们觉得给谁打仗不是打?给大唐打仗,皇帝也不吝于嘉奖赏赐,一不小心还能青史留名,简直是最实在的事情了!于是胡人对大唐的向心力大增。   前世轰轰烈烈的“安史之乱”,就这样在玉环的几句话中被消解掉了。 第28章 杨玉环之妃子无恨(十三)   处理了李林甫,消解了可能出现的“安史之乱”,大唐不会再出现前世那样的乱局,这一辈子,自己和明皇应该可以安享终生了吧?玉环默默思忖。   如果非要说还有什么隐患的话,大概就是叔伯家的几个兄弟姐妹,和杨国忠这个表哥了。   玉环斜倚在湘妃榻上,羊脂白玉般的双指夹起一颗水晶葡萄轻轻放进嘴里。真甜~~~   玉环边吃葡萄,边听着殿下坐着的的杨钊噼里啪啦地拨打算盘。   自从杨钊做了她的财务总管,每月月末都要进宫会账一次。玉环作为一个大家闺秀,懂得账务是必须具备的素质。不过要像正儿八经做生意的人那么专业,也是不可能的。但是玉环身体里住着的可是菡若。菡若作为一个现代高知女性,虽然不是财会专业的,但是应付一个千百年前的古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每次会账时,玉环都把杨钊叫来当着她的面核算账目。钱财倒是小事,主要是检验他会不会糊弄她,从中作梗。在这种有求于人的情况下,还见钱眼开,管不住自己手脚的人,以后也不必再帮扶他什么了。   杨钊本来就是投奔贵妃来的。想他作为玉环的一个远房表哥,拐了好几个弯的亲戚,家道没落之时能够攀上贵妃,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本来他想从明皇身边的亲侍做起,以他笼络人的本事,一定会讨得陛下喜欢。再加上贵妃娘娘帮忙说话,飞黄腾达不是不可以期待的。但是娘娘直接让他帮忙管理账务。   虽然对娘娘不让他做明皇亲侍有些疑惑不解,仍然让他喜出望外。   在古代嫁妆是一个女性最重要的财产,是她立足于世的全部身家所在。所以即便是丈夫也是不能染指的,以后也只有自己的子女才能继承。历来帮一个女人管理嫁妆的,无不是心腹中的心腹。贵妃娘娘虽然与普通女子不同,但是能以嫁妆相托,可见对他是多么的看重。   所以杨钊一点都没觉得玉环不喜欢他,反而觉得玉环非常信赖他、倚重他。能成明皇最宠爱的贵妃娘娘的亲信,以后万一有了什么事情,娘娘肯定会、也有这个能力保住他。那他以后在长安城里横着走也是可以的。   杨国忠非常认真地发挥自己的才干,把玉环的财产努力往大的经营着。虽然他看着那些金银美玉、宝石珍珠会忍不住心花怒放,但是他还是有自制力的,知道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的钱可以拿,什么样的钱不能拿。   娘娘既然信任他,还愁以后没有钱花?若为一些蝇头小利失了娘娘的欢心,那才是脑袋里装浆糊了。   玉环看似漫不经心地听着,其实一边听杨钊报账一边在心里核对。杨钊目前看来还挺老实,这段时间没有做过什么手脚。   “今年的收益,约莫比去年翻了两番。我准备在京郊买一块土地做马场,再引入一些西域的优良种马。我们大唐虽然处于太平盛世,但是周边有契丹、回纥、吐蕃、南诏等国环绕,这些小国民风彪悍,野驯不化,对我国边境时有威胁。且这几十年来休养生息,兵力充足,难保不会骚扰我国边境。   我大唐虽兵良将广,但没有好的战马,始终是一大弊端。所以我打算养一些战马品种,以后必要时售与国家充做军备,到时候即可解国家燃眉之急,也可平添一大笔收益。娘娘以为如何?”   杨钊侃侃而谈。这是结合他多年阅历想出来的生财之道,虽说不能很快见利,但是种马的问题若能解决,以后必能一本万利,说不定还可以以马入仕,跻身军途。   杨家虽世代为官,但在军中并无势力。到时候自己在杨家的地位将有机会变得举足轻重。   历史上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杨钊没打算这一下子就说服贵妃娘娘,只是先提一下,以后找机会多讲几次,她才会慢慢接受。毕竟比起其他的赚钱方式,这个点子常人实在难以想到,不一定能理解其中的妙处。   玉环一听,就顿住了拈葡萄的手,心中感慨:杨钊真不愧是年少时四处经商,眼界高,见识广,在经商一途上可谓天赋极高、胸有丘壑。这个眼光,非百年以上的经商世家不能企及。   前世“安史之乱”后,大唐边境也动乱不堪,前后动荡几十年,使得泱泱大唐虽未直接覆亡,却从此走上了衰败之路。杨钊以一个商人的眼光能看到十余年后的事情,并为之未雨绸缪。若是能加以善用,未尝不能让他为国效力。   门口明皇停了半晌,忍不住击掌叫好。   “善哉!善哉!爱妃家的一个总管,就有这样的眼光、魄力,真是厉害!”   杨钊没料到明皇会来,当即吓得伏地拜倒,“草民拜见陛下!不知陛下到来,草民唐突,礼仪不周之处,还请陛下见谅!”   “无妨,平身吧!”明皇心情甚好地一挥手。   “陛下,这不是什么总管,是臣妾的表哥,在帮臣妾管理下在宫外的田产铺面。”玉环袅娜娉婷地行完礼,娇声道。   “哦?杨家还能出一个经商奇才?真是人物辈出啊!”   “陛下,您又打趣臣妾!商人都是被人看不起的,您还拿来夸臣妾的表哥!表哥家虽然败落了,可也是正儿八经的仕林之后。”玉环撅着樱桃小口,娇嗔地轻跺了一下脚。   “为商者有何低贱的?朕的户部不就是专门管理钱财收支的吗?朕看你这个表哥颇有能耐,不如来给朕帮帮忙如何?”   “陛下就知道欺负臣妾!臣妾的嫁妆都好些年没人好好帮忙打理了,好不容易来个表哥帮帮忙,陛下还要把人挖走!”玉环继续撒娇。她也拿不定主意现在把杨钊交出去合适不合适。只是明皇都开口了,恐怕杨钊也动了心思,怕是这人要留不住了。   “你还需要嫁妆吗?想要什么朕不能给你弄来?”明皇捏捏玉环的琼鼻,眼神中满是宠溺。   高力士在旁边听得只想抚汗。他是打明皇十来岁的时候就开始伺候他的,见过他对别的宠妃的样子。即便是当年宠冠后宫的武惠妃,明皇也没对她说过这样的甜言蜜语。   每次听到明皇这么说话,高力士就觉得自己在旁边站着特多余,只想找个凉快地儿自个呆着去,免得碍着人眼。   杨钊可没这个觉悟。他听到明皇有意要用他,就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又看到明皇对贵妃娘娘这么宠爱,就更加觉得自己的靠山硬气,飞黄腾达之日简直是指日可待了。   玉环侧过脸颊躲过明皇的“□□”,想着既然留不住杨钊,就主动把他安排到合适的地方去,免得明皇不明就里,只管封他高的官职,倒把他的野心培养出来了。   “陛下既然要用表哥,那您可不能亏待他!表哥对理钱会账很有一套,不如封他做个户部的员外郎如何?”   “户部的员外郎?会不会太……”明皇要问的是这个官职是不是太低了。   户部的员外郎就是个打杂的六品官。玉环家的父族一般都是二品、三品的,他觉得封个四品、五品的都没啥关系。况且听这个杨钊刚才说的话,他也是个有见识的,不是什么绣花枕头。   玉环如何不知明皇要说什么?急忙打断他的话,道:“陛下不愿意?这可不行,您刚才还在夸臣妾的表哥呢,这会儿就小气起来了!”   明皇心思电转,如何看不出玉环这是故意的?也不坚持,就配合道:“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吧?那就户部的员外郎吧!”   杨钊听了心中大喜。他并不知明皇的性情,只以为他授官极为严谨,刚才贵妃表妹帮他说话才讨得了这个官职的。   虽然职务不太高,但是以后他就是有正式编制的“国家公务员”了,再也不是以前颠沛流离的落魄小子了。仅仅第一次见明皇的面,就得了这么大的好处,杨钊心中对玉环更是感激。   杨钊满脸激动地拜伏在地,高声道:“草民杨钊叩谢陛下和娘娘的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一家人,不必多礼。你叫杨钊?”明皇反问道。   “是的,陛下!金刀钊,草民的父亲希望我比较有勇气,所以取了这个名字。”   “名中带刃,不好!不如你以后就叫‘国忠’吧!希望你能够尽心竭力为国尽忠,不要辜负了朕与贵妃对你的看重。”明皇本能地不喜欢“钊”字,直接就赐名了。   “小人谢陛下赐名!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事尽忠报国,不会辜负陛下和娘娘的厚爱!”杨钊立马跪在地上叩拜,今天真是太幸福了!能得陛下赐名,这是何等荣幸啊!只有最亲近的宠臣才有这待遇,简直能荣耀几代呢!   想到这里杨钊又把感激的目光投向了玉环。贵妃娘娘真是他的福星!以后一定要紧紧抱着娘娘的大腿,绝对不松开。   玉环在旁边笑看着这一切,心中却是微微一叹。历史果然有其定数,“杨钊”还是变成了“杨国忠”。不过没关系,她不会让这个“杨国忠”变成前世的那个大权在握、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祸国殃民的“杨国忠”的。 第29章 杨玉环之妃子无恨(十四)   杨钊,也就是杨国忠告退后,明皇就转头问玉环:“你为什么不让朕给你表哥封个高点的官职呢?你不需要这么太谨小慎微的。”   明皇还以为玉环怕被人议论才不愿给杨家人请封高官。   “臣妾不是谨小慎微,臣妾只是不想因为臣妾的原因给您添什么麻烦。我这个表哥跟我们从小就没走动过,最近才来京认亲,他是什么样的品行,臣妾还不知道。如果陛下因为臣妾的原因重用于他,他要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岂不是打陛下和臣妾的脸吗?   况且商人皆重利轻礼,臣妾这位表哥多年从商,难保不会染上这种习气。所以陛下还是着人看紧他,若他得用则用,若是不得用,也不要客气。   虽然他确实有些才干,臣妾也愿意帮衬亲戚,但是陛下还是多方考察了再决定是否重用他比较好。”   “你不希望家人都高官厚禄了,好给你壮势吗?”明皇觉得玉环和别的女人真的不一样。一般女人得宠了,都会想方设法给娘家谋利益,娘家在朝堂地位高了,也能巩固她在后宫的地位。可是玉环好似从来不想这些。自己主动提出了,她也总是找各种理由拒绝。   “有陛下在,臣妾想要什么没有,还需要壮什么势呢?”玉环俏皮地一笑,秋水剪眸睨向明皇。   明皇从未听玉环说过如此赤白的情话,心下暖融融的,如同陶醉在三月春光里。当下痴痴地道:“玉环,朕得你,真如得一至宝也!”   “陛下,这话您都说过多少次了,不嫌烦吗?”玉环故意撇撇嘴,其实心里舒服得很。   “不嫌。朕还给你谱了一首‘得宝歌’呢!”明皇牵过玉环如玉般的小手,放在手心里紧紧攥着,“跟朕去看看吧!”   玉环跟明皇来到了梨园。   棠梨掩映的曲折回廊侧,一群人打扮成各种憨态可掬的样子在跳唱。   “得宝弘农野,弘农得宝耶。潭里船车闹,扬州铜器多。三郎当殿坐,看唱‘得宝歌’。”   鼓瑟齐鸣,欢快无比。   “怎么样?这是朕专门为你作的《得宝子》!”明皇献宝似的给玉环介绍,“你喜欢吗?”   “陛下……”   “叫我三郎!以后在外人面前叫我陛下,没外人的时候必须就叫我三郎,嗯?”明皇用半带命令的叮嘱口气道。因他是唐睿宗李旦第三子,父母亲和兄弟姐妹都如此称呼他。   “臣妾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玉环,抛开这帝王身份,你就是我的妻子,是我生同枕、死同穴的人,我喜欢你叫我‘三郎’!”明皇灼热的目光定定地盯着玉环。   “三……三郎!”玉环羞得红霞飞满了脸颊,在明皇迫人的目光下结结巴巴地叫道。   “嗯!就是这样。”明皇满意地点点头,轻轻将玉环搂在胸口,问道:“玉环,你跟了我,后悔吗?”   “恩?”玉环没料到明皇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想要抬起头,却被明皇死死地摁在胸口。   “后悔吗?跟了朕。”   玉环能清楚地感觉到明皇的紧张,便将脑袋稳稳地靠在明皇的胸脯上。   “不后悔。虽然后宫的生活并不如表面别人看到的那样光鲜,还要承受很多非议,但是陛下对我付出了您能给的所有的爱。您是顶天立地的伟丈夫,不光为天下百姓擎起了这大唐天下,也为臣妾擎起了一片安全的天地。臣妾知足了。”   “真的?你不怪我当初……”   “您当初并未强迫任何人。一切都是各自的选择罢了。以前的事,臣妾不想想起。”玉环仰起头,清澈的水眸看着明皇的眼睛。   “您如果为当初的事觉得不安,就把这份愧疚之心回报给天下人吧!像当年的太宗陛下一样,让大唐河清海晏,天下富足,万国咸服,做个最伟大的帝王!让所有百姓都能泽被君恩。这样所有人都不会再想起您的瑕疵,臣妾也能和您一起流芳百世!”   明皇心神剧震,紧紧地盯着玉环,“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这就是臣妾的愿望!”玉环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好!朕答应你!朕会让大唐河山永固,会让你和朕一起流芳百世!”   明皇凝视着玉环冰雪般纯净的双眸,郑重许诺。   他一直以为玉环心里是怨他的,小心翼翼地不敢触碰当初的事情,虽然他当初也不是没有给过瑁儿选择,但是这件事中玉环是最受委屈的。她是自己生活中的解语花,是上天馈赠的珍宝,但是她越是好,自己越是心中愧疚,因为自己让她背负了不可洗刷的污点。   所以他尽可能地多宠着她,任何事都尽量地多为她着想,希望能弥补一二。然而让他没料到的是玉环竟真的不怪自己!她对一切事情都看的很澄澈,不怨恚任何人,对这个世界始终抱着最大的善意。   太宗是自己的曾祖父,当初的玄武门之变,是他一生挥之不去的污点。可是即便这样,任何人都不能否认他的英明伟大,所有百姓和皇室后人都以有这样的君王和祖先而自豪。   在玉环心中,她不在意自己的赏赐,不在意家人得到的封赐,竟是想让自己效仿曾祖父,成为一个惠及天下的治世明君,永远瑕不掩瑜,然后与自己一起百世流芳!   玉环的心胸,竟是如此宽阔!   不愧是自己的女人!   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才有资格与自己比肩天下。   既然她对自己有如此期许,自己怎能让她失望呢?   这一刻,明皇想到了自己的祖父高宗皇帝。他是历史上唯一一个将自己的皇后与自己并封为“天皇”、“天后”二圣的天子。想必他当初也是对武皇祖母情深爱极,才愿让她与自己并肩临朝,共治天下的吧!   李唐的帝王何其有幸,总能碰到这些能与自己并肩而立的奇女子,让自己的帝王生涯不再孤独!   明皇轻抚着玉环的面庞,手指触到她耳下的胭脂痣,又是一阵心悸。他捧起怀中的粉颊,深深吻了下去。   梨花丛中,莹瓣飞舞,环绕着一对璧人。   杨国忠自做了户部的员外郎之后,一直勤勉有加,忠于执事。户部的员外郎实际上就一个打杂的,负责跑腿、收钱、算账、送钱,但就是没有资格“花钱”。杨国忠情商很高,平时还抢着干活,没有皇亲国戚的架子,很快就和众位同僚打成一片。   杨国忠是真的爱在户部做事。   户部侍郎李琰本来见他是贵妃的亲戚,本来还想着要不要优待一下,少让他干点跑腿的活儿,但是高力士高公公那边递了话,让他该怎样怎样,平时看严着点他,有不对的直接奏报。他就歇了这个想法了。   但是杨国忠看来还真有些才干,有事的时候抢着跑腿,没事的时候就拿着户部历年的账本埋头研究,还做了详细的记录,比如几时收到多少银钱、来自哪里、与往年相比多了还是少了、为什么多或为什么少、每年的支出都到哪里了、哪些花费是大头、哪些花费是小头、历年的各项支出有什么变化……   杨国忠的这个干劲,让人想挑毛病都挑不出来。即便是当年的自己,也是干一点学一点,哪有这样一入门就一头扎进去恨不得一下子把业务都学完的?这样的下属,有谁会不喜欢呢!   没多久,杨国忠就成了户部侍郎李琰的亲信,去哪里都爱带着他。   适值仲秋节前夕,玉环提前两天把杨家的几个堂兄弟和大姐、三姐、八姐三位在京城的姐姐以及三位姐夫叫进宫里举行了一个小家宴,还把杨国忠也叫了来。此次小家宴,玉环主要是叮嘱他们安守本分,不可肆意妄为,免得她们像前世一样嚣张跋扈,惹得官民共愤,招来杀身之祸。所以只有杨家人在,明皇也未参加。   玉环的几个堂兄弟都还算稳重,三个姐姐的性子就要跳脱一些。   大姐比她大十多岁,八姐比她大七八岁,三位姐姐都是三十多岁,脱去了一身青涩,浑身洋溢着成熟女性才有的风韵,看起来也是极为动人。三位姐夫也都是好丈夫,对自己的妻子极为疼爱。即便有个把侍妾,也都安心的把家事都交给自己的夫人管,从不插手内宅之事。所以玉环的姐姐们过得都很幸福。   对女人来说,幸福就是最好的保养品。三位姐姐家境又都不错,没啥烦难的事情。是以虽然岁数稍大,个个也是花容月貌。   前世的时候,明皇就很欣赏她们,封赏杨家诸人,对这三位姐姐的封赏尤为厚重。因着玉环年幼失怙失母,寄养于叔父家,这三个姐姐照顾她长大,有几分“长姐如母”的情份在,再加上这份欣赏,明皇就分别封了她们三人为韩国夫人、虢国夫人和秦国夫人,又予她们随意出入后宫的权力,并赐下大量的脂粉钱。   唐代文武官一品及国公之母、妻才可封为“国夫人”,三品以上官员之母、妻则封为“郡夫人”。国夫人加国名的,又更为尊贵。皇亲国戚中只有长公主是一品,一般的公主也就二品。杨家也就一中等世家,在出了一位得君王独宠的贵妃外,一下子又出了三位有国号的国夫人,比之亲王国公也不遑多让。除了长公主和太子、亲王、国公,按照礼数要求,即便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和天潢贵胄的皇子皇孙见了她们都要主动打招呼。   这可让朝野内外的人都红了眼。也埋下了日后的祸根。 第30章 杨玉环之妃子无恨(十五)   唐朝的亲王和国公只能降级而袭,因而数目很少,一代最多也就两三个,都是对国家有盖世贡献的人。而杨家并无什么盖世功勋,能高于杨家的人却已寥寥无几。明皇的一番厚爱之情直接让杨家成了天下臣民的众矢之的。而杨家人却不自知,反而大肆挥霍陛下的这份宠爱,个个骄扬跋扈,奢侈靡费,虽然并未做什么罪大恶极之事,却最终成为“安史之乱”的替罪羊。   玉环为了避免这个结果,已经拒绝过明皇提拔杨家兄弟、封赏三位姐姐为“国夫人”的想法。这次明皇没再提给杨家兄弟升职的话,只提出封玉环的三个姐姐为“郡夫人”,因为三个姐夫都是三品官的缘故,这个封赐可以说是恰如其分的。玉环就没拒绝。   同样品级官员的夫人,有诰命和无诰命截然不同,出门饮宴地位也会不一样。所以当玉环和诸位家人坐在长生殿后的望月亭中,悠然地抿着果酒,把这个消息告诉三位姐姐的时候,一桌子的人都特别高兴。尤其是玉环的三姐。在三位姐姐,三姐中尤为张扬。前世因着她的张扬,后人甚至以其作诗入画,作为典型来刻画当时杨家的骄奢跋扈。   因为幼时受到照顾的原因,玉环不好明着对杨家的堂兄弟及三位姐姐与姐夫们提要求,只好用杨国忠做筏子。通过对杨国忠的督促,让两个堂兄弟、姐姐和姐夫们明白他们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   听说这个表哥在户部做的不错。既然他有向上爬的野心,也有才干,还有自己做靠山,注定了不会一辈子做个无足轻重的角色,那自己就要时不时地敲打一下他,免得他行差踏错,酿成和前世一样悲剧。   “听说表哥在户部做的不错?陛下说户部侍郎李大人上次还夸你来着。”玉环拈了一块桃花酥,咬了一口,满口甜香,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口。   “托娘娘的福!我自幼家贫,学了一手经商的本事,最爱的就是数钱,最拿手的就是算账。您把我放在户部,简直是太对我的胃口了。我现在天天算的,可是整个大唐的账目啊!我没事的时候就把户部历年的账本拿出来研究,现在对大唐每年的财政收入、支出都有所了解。娘娘放心,不出两年,我就能拿得动户部所有的事情,必不会让娘娘失望!”   杨国忠说得眉飞色舞,笑得眼尾都有了菊花纹,又把一切归功于玉环,充分表达了对玉环的忠心,果然是个人精。   “看表哥说的,你领的是国家的差事,说得倒好像是在替本宫做事一样。”玉环丝毫不领情地回到。   “是!是!是我没表达好。我想说的是,我是杨家人,不管做什么心中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杨家,无论我在朝廷做到什么位置,都会是娘娘的助力。”杨国忠没太理解玉环的挑剔,仍在尽力地表达着忠心。   “我想提醒你的就是这个。我对朝政并无野心,既不会做皇后,也不会有子嗣需要扶持,我要朝堂上的助力做什么?”   “娘娘你……”   杨国忠乍一听到玉环这么说,顿时惊得目瞪口呆。玉环的两个堂兄弟和三个姐姐、姐夫也是惊得掉了碗筷。   这可是影响杨家未来荣华富贵的大事,由不得他们不震惊。其实玉环的堂兄弟和三个姐姐对玉环这些年一直没有怀孕也是有过猜测的,但这么直直地说出来无疑是让他们一点侥幸的想法都没有了。然而毕竟有过心理准备,又有良好的教养,这几人的野心也没那么大,短暂的震惊过后,他们并没有表现出太失态的样子。   大概是看惯了父辈们的宦海沉浮,另外也还没有被培养出什么野心,他们对权势也没有太执着的诉求,最多是想着多些荣华富贵罢了。   杨国忠就不同了。他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没想那么多,但是看到明皇对贵妃娘娘如此宠爱,娘娘动动嘴巴他就能直接去六部中管钱的户部做事,虽然不是太高的职务,但是贵妃娘娘对明皇的影响力可见一斑。凭着娘娘的关系,和他的能力,高升简直是一定的事。所以他也就生了野望,想象过哪天贵妃娘娘能登上后位,必会更加倚重他,与他在前朝后宫互成掎角之势。   娘娘还年轻,若有了皇子,到时候他再扶持个有杨家血脉的皇子为君,位列公卿、权倾天下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杨家虽是宦门世家,但这一代人也没啥特别能干的。他好好努力,说不定到时候就是杨家的掌舵人呢!   可是,娘娘现在跟他说自己不会做皇后!也不会有子嗣!   玉环看着杨国忠一副仿佛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了的表情,知道他确实生了野心,坚定了敲醒他的决心。   “我杨家本是前朝公卿贵族,在大唐能有一席之地,已是上天厚爱。万不可贪心过盛。虽然陛下视我杨家为皇亲后戚,常予封赏,但你看历朝历代的后戚,若能谨守本分,尚可一直保持世家地位;若是贪图权势,即便烜赫一时,最终也会广厦倾颓,贻祸满门。为了十数年的权势富贵,就断送了百年世家,你觉得值得吗?”   “不,不值得……”杨国忠还如梦游一般,木木地回不过神来,被玉环引导着思考。   “几位堂兄弟和姐姐们觉得值吗?”   诸人一一摇头。   玉环一脸严肃的神色,郑重道:“我也觉得不值得。陛下对我情深意笃,杨家本就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我希望杨家的人都能够谨言慎行,严格自律,走到哪里都是让人敬重的,称赞的。我不希望听到有人说我们杨家仗着陛下的宠信飞扬跋扈、胡作非为。这不光是辜负陛下和本宫的期望,也有辱杨家门楣。本宫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家人。你明白吗?”   杨国忠重重地点点头。   玉环颇有深意地扫视了一眼其他人,语气柔和了下来,继续对杨国忠说道:   “其实以陛下对我们杨家的看重,即便你能力不那么强,如果有什么诉求,都可以光明正大地向陛下求取,只要在合理范围内,陛下大概都会满足的。所以我们杨家不愁荣华富贵,但是不能让这些富贵扎了别人的眼。切不可违背国法家律,为一点子小利益就丢了做人的气节,让陛下和我失望。”   “要是有谁做了不好的事情,我知道了绝对不会为他求情的,只会让陛下加重处罚他。陛下现在春秋鼎盛,可以护住我们。但若有一天陛下老了,不愿管那么多事了,我们自己做了不争气的事,没人护持着我们,我们将何以自处呢?”   “人必自尊,然后他人才能尊之;人必自爱,然后他人才能爱之。仁厚宽和、谦爱礼信,才是一个世家子弟该有的处事之道。而低调的世族,往往才能存世良久。表哥,你说,是这个道理吗?”   “是。娘娘放心,臣必不会让娘娘失望的。”杨国忠拱手作揖道。   他何尝看不出贵妃娘娘这话不只是对他说的,也是对在座的其他杨家人说的?他的一身功名富贵皆系于贵妃身上,自不会违拗她,何况她说的也是有道理的。于是满口应承,自觉地给其他人做好表率。   玉环是从小被杨家的堂兄弟和姐姐们看着长大的,她的用意众人岂会看不出来?只是不便明说,所以才煞费苦心地用杨国忠的事来提点他们罢了。众人都是一点就通之辈,虽然还略有遗憾,但都分得来轻重。况且玉环的意思,说不定也是陛下的意思呢!于是都默默记在心里,把因为玉环得任贵妃而生出的一些小心思都悄悄地打消了。   “玉环,这么严肃做什么。你放心,杨家也是百年世家,你的娘家人不会给你丢人的。来尝下这个蟹黄糯米饼,真是又濡又鲜,入口即化,做得恰到好处。”大姐递了一个蟹黄糯米饼到玉环手里,落落大方地给她吃下一颗定心丸。   “看今天的月亮,虽不如十五的圆,但也算明亮圆润,我们不如赏月赋诗如何?”大姐转移话题道。她是在座所有的亲人中最年长的,她这么说,相当于大家都认可了。   这个蟹黄糯米饼跟后世的月饼有些像,玉环一直很喜欢吃,此刻尝着分外可口,脸上不由地浮出了天天的笑容。   “大姐说得对,我们就以月为题,看谁今晚会夺得头筹吧!陛下前几天赐我了一个冰种的玉如意,说是近年蓝田县难得出的一块极品暖玉,男女皆可用。我今天就拿出来作为奖品,看你们谁能赢走!”玉环笑意盈盈地道。   众人齐声附和起来。望月亭中一片欢声笑语。   杨家诸人在这之后就照玉环说的,恪尽职守,本分做事,谦虚待人,甚至还时不时地搞个慈善活动,资助一下贫弱遗孤,在朝堂上下都博得了一片美名。   杨国忠本来看着户部那么多进进出出,他也不是没有动过小心思想捞点油水的,但是经过玉环的警告,他就歇了那些坏心思,专心一意地做事。   陛下和贵妃娘娘时不时地对他进行赏赐,他实际上也是不缺钱花的。也就慢慢改了以前贪财的毛病,行事渐渐正派起来。外部形象上的勤奋正直给他带来了良好的声誉,也催生了他内心的自豪感,反过来促使他在这方面越走越远。   然而一个人到底好不好,要通过考验才能知道。很快,这个考验就来啦。 第31章 杨玉环之妃子无恨(十六)   菊英纷飞,落叶萧萧。天高气爽的秋天过后,长安城的严冬就来了。   明皇年纪大了,每到冬日就关节疼痛,全身都不舒服。玉环知道这就是前世中很多老人都会得的风湿。   御医也没有根治的办法,只能建议他住在暖室之中,常常洗浴温泉,这样能让疼痛得到很大程度的缓解。所以明皇几乎每年冬天都是在骊山上的行宫度过的。   这大概也是前世明皇晚年宠信大臣,不像年轻时候那样勤于政事的一个原因吧?   玉环陪明皇在骊山呆到了来年三月才回长安。京中一应诸事交由太子李亨负责。李亨尽职尽责,却不专断,事无大小,每日都用奏报送到骊山行宫来。明皇也很满意。   只是他们刚回京城不久,骊山行宫的驿官就奏报说行宫的宫殿年久失修,部分建筑出现朽坏,不宜住人。李亨知道明皇每年都要去住,赶紧就把这个事情汇报给了明皇。   明皇召集大臣们商议重修行宫的事。大臣们对这件事不是很热衷。在他们眼里,骊山行宫不过是个供皇帝休闲享乐的所在罢了,跟自己没啥关系,太热心了反而会落一个贪图享乐、谗行媚上的恶名。谁会没事干毁自己的名声去?所以没人肯揽这个差事。   户部官员也声称国库中余下的银子不多了。虽然冀州灾荒和安禄山之乱没有给国家造成大的损害,但是还是消耗了大批库银。国家必须留点银子以备不时之需,拿不出多少银钱对骊山行宫进行大肆整修。   明皇不想让大臣们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又已经习惯了每年冬天去骊山行宫居住,在那里比在寒冷的长安呆着要舒服得多。   事情就这样陷入了僵局。   骊山一名绣岭,似锦若绣,四季苍翠,景色宜人。山涌温泉,可荡邪去疾。自千年前的西周起,便是天子游幸之地。前世的时候,李林甫为了讨好明皇和杨贵妃,动用大量国库存银,在历代行宫的基础上建成了闻名千古的华清宫。   华清宫倚骊峰山势而筑,规模宏大,雄伟壮丽,楼台馆殿遍布骊山上下。曾有流传后世的诗歌形容之曰:华清之宫骊山足,玉殿千重相连属。   这也是后世唐明皇骄奢淫逸、浪费民脂民膏的罪证之一。虽然前世中唐明皇和杨玉环并不清楚修建华清宫到底花了多少钱,一切都是李林甫办的。   现在李林甫已经被处死,明皇就要亲自来办这件事了。虽然他知道户部所言是事实,大臣们也有各自的道理。但是病在自己身上,只有自己知道好不好挨过去。自己开创了大唐盛世,难道就想好好过个冬天都不行吗?只是挪用库银去修宫殿,抛开名声不好听不说,若使得国家其他方面出了问题,这也是他不愿看到的。   真是左右为难!所以明皇下了早朝就一直不太高兴。   杨国忠打探到今日朝堂的情况,这天晚饭前就递了腰牌请求觐见。   明皇不知道杨国忠这个时候来干什么。虽然他赐了杨国忠腰牌,使他能随时进宫,但实际上他除了每月随其他杨家人一起进宫例行拜见之外,并没有滥用自己给他的这项权力。这次直接请求拜见自己,虽然明皇心情不好,不太想见他,但还是允许了他的觐见。   “微臣拜见陛下!”   “平身吧!爱卿求见,有何要事?”明皇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回禀陛下,微臣听说骊山行宫需要重修,但是国库中并没有充裕的银钱,所以微臣想了一个办法,既不动用国库存银,又能使骊山行宫得到修葺,不让陛下为难。所以微臣斗胆揽下这个差事,还请陛下准微臣所请!”杨国忠深深一揖,跪地不起。   虽然他答应了贵妃娘娘要老实做人,本分做事,但若是有机会能光明正大地发挥自己的才干,那他也不会放过的。   “哦?爱卿有何主意?说来听听。”明皇蛮有兴味地眯起双眼。   “回禀陛下,我大唐自开国以来,已传承百年有余,各公卿世家,也已累积五代。现在我大唐正值盛世,虽然仍有一些百姓生活窘迫,但各世家贵族都是不缺银钱的。只是因为骊山行宫跟他们没有什么关系,所以懒得费心。若是能让各世家贵族都参与到这件事中来,他们未必不肯出钱出力啊!”   “有点道理。你打算让他们怎么参与这件事情呢?”明皇捻着胡须,慢条斯理地问道。   “微臣以为,可以在骊山行宫外再建一层外殿,凡是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可以捐献银两后携家眷在外殿沐浴居住。至于所住的院落规格,以各家对行宫重修捐献的银两多少为准。捐银设置下限,上不封顶。   能够沐浴皇家的温泉,既是荣誉,也是享受。这对那些不缺钱的公卿世家是有很大诱惑力的。”杨国忠胸有成竹,侃侃而谈。   “然后用他们捐献的银子把内殿和外殿一起修了?你倒是打得一手好主意,但若是捐献的银子不够怎么办?”   “微臣可以先做预算,大体估计出需要多少银子。然后把外殿的院落建成不同规格的,根据规格、地势确定每个宅院的最低价格。所有宅院的价格加起来就是我们需要的银子。让各世家贵族一起竞拍,价高者得。温泉对于养生很有好处,五品以上的官员很多,微臣估计每个宅院都会被抢拍。”   “那如果有家境贫寒的官员,岂不是会心生不平?”   “这个问题微臣想过。另可再设两个温泉池,用以每年末对政绩为‘优等’的官员及其家属赐浴所用,安抚家境不太宽裕的官员。这样真正贫寒的人即便没有钱买宅院,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得沐天恩,不会产生不平之意。”   “你倒是想得全面!”明皇斜觑着杨国忠,笑呵呵地。   这是认可他的意思了。   杨国忠心下一阵高兴,立马躬身道:“微臣只愿能为陛下分忧,岂敢不尽心竭力?”   “好了,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朕一直觉得爱卿有大才,果然没让朕失望!”明皇抚着胡须,笑咪咪地夸奖着杨国忠。   虽然自己派人提点了户部的人,不要对这个家伙多么优待。但是这家伙还挺争气的,用很短的时间就从户部“员外郎”升成了正五品的“度支郎”。从他办事的效果来看,确实也比较有能力,常常能够独辟蹊径。今天他提的这个主意也很妙。   只是玉环一直不想让自己太过重用杨家人,不然直接给他个二品大员都是可以的。自己对得用的人一向不吝提拔,比如,李林甫……   不自觉间想到李林甫,明皇的眸子暗了暗。已经好久不曾想起他了。他当初也是办事能力强,被自己大力提拔,坐上了宰相的位置,结果……还是玉环说得对,慢慢来,不要过度提拔比较好。   “玉环近日无事,你去陪她说说话吧!”明皇很快平息了内心的波动,恢复镇定,给了杨国忠一个恩典。   “微臣谢陛下恩典!几日未见,微臣也想娘娘了。”杨国忠顺利讨了差事,行礼退下,兴冲冲地跑去找玉环了。   第二日,明皇下旨,封杨国忠为骊山行宫司曹,骊山行宫的重修事宜一概由他负责。行宫司曹一般为四品闲差,虽说杨国忠升了职,但眼下骊山行宫是一个烂摊子,谁都不愿接手,所以没有人眼红他,反而大部分人都对他抱着同情的眼光。   但是杨国忠向明皇讨得在骊山行宫修建外殿供群臣居住的旨意后,群官就知道他们想错了。这哪里是什么烂摊子,这可是一个肥差啊!只可惜后悔无及。   杨国忠命手下匠工做出来设计图后,充分利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忽悠着好些世家争相出大价钱买下了外殿的院落。骊山泉眼很多,他引了几条泉水进这些院落中,跟他们说这是皇上用的温泉,就引得他们争之若鹜了。而且温泉对妇人和老人的养生疗养效果都很好,也可以作为祖产传下去,倒没有一个人觉得亏了,反而都觉得能买到就是占了大便宜。   此事过后,杨国忠能干的名声传遍天下。他又有能力,又是贵妃的表兄,但是没有依靠裙带关系,老老实实地从六品官员做起,一步一步慢慢上升,被人传出了清廉能干的贤名。   有好事者扒拉完杨国忠的事情,又顺便扒拉了下杨家的其他人,发现他们都很低调,谦虚有礼,宽厚仁和,身为皇上最宠的贵妃的家人,没有一点恃宠而骄的恶行出现,实在难得!   于是杨家在官员和百姓中都有了很好的口碑。   天宝十四年,明皇七十大寿将至。   李亨想给明皇好好办个隆重的寿宴。人生七十古来稀。这时候能活到这个岁数,是很不容易的。   可是父皇还缺什么呢?他什么都不缺。大唐国泰民安,不用他操心。这些年在贵妃的巧妙调和下,皇室中人早就没有了隔阂,和普通人一样享受起了父子敦伦之乐。宫廷内外都没有要操心的,如果一定要说还有什么遗憾的话,大概他还缺一个皇后吧!   那自己就帮忙推动一把吧! 第32章 杨玉环之妃子无恨(十七)   李亨自幼丧母,由被废的王皇后抚养过几年,后来王皇后被废,当时的太子及另外两位成年的兄长被武惠妃所害,皇子们受到武惠妃的威胁,都不敢崭露头角。武惠妃死后,又是李林甫专权。李亨一直活得战战兢兢,谨小慎微。   直至李林甫被处死,李亨才算松了口气。   难得现在得宠的杨贵妃一点野心都没有,对晚辈慈爱至极,极大地缓和了他们父子的关系,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皇宫中也营造出了一种脉脉温情。即便是他的生母杨妃,抑或是当初的王皇后,都没做到这一点。可见她聪慧至极,又良善至极。   如今父皇年迈,贵妃不可能再有子嗣,贵妃没有伤害他们这一系皇室子弟的理由。既然如此,让她做了皇后又如何?贵妃再尊贵,也比不上皇后,虽然后宫中杨贵妃实际上就尊享着皇后的威仪,但是毕竟没有过明路。   自己提出立她为后,不光是送给父皇七十大寿的寿礼,也是对她调和他们父子关系的报答!她必定对自己有所感激,以后彼此间的关系也会更好。这也是他对一个有德后妃的最大尊重了。   而杨家也会成为真正的外戚。   李亨的生母本身也是杨家人,虽然跟贵妃娘娘不是一支的,但也带着点亲缘关系。杨家人德高望重,行事低调。杨国忠虽然职务不是很高,但也是一名闻名遐迩的能臣。杨家未尝不可引以为自己的母族。   李亨拿定主意,就在翌日的朝堂上亲自上奏提了出来。   “父皇,儿臣有奏!”   “说。”   “中宫不可长期无主。贵妃杨氏门著勋庸,誉重椒闱,德光兰掖,存有懿范,内外咸服,堪为天下表率。儿臣恳请陛下早定后位,以安□□。”李亨说完,长揖跪地不起。   众臣皆惊。虽然他们对贵妃的贤德皆有耳闻,但是太子这样推崇她,甚至主动奏请皇上封她为后还是让一干大臣惊讶不已。毕竟贵妃再得宠,也只是个贵妃,不得干政。但若是皇后了,那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节制太子了。这事首先吃亏的就是太子。太子竟然做此奏请,由不得众臣不吃惊。   不只李亨如此,李亨奏完后,太子一系的官员都走出来附议。李亨虽然为了避嫌刻意不在朝堂笼络臣子,但是还是有几个交好的在的。这几个人都站出来附议,可见李亨是真的想让杨贵妃封后的。   由此可见,这个杨贵妃是多么地得人心啊!   只是李亨此举,难免有跟贵妃内外勾结之嫌,不知皇上会怎么想。   众臣惊疑不定地看向了明皇。明皇这些年是后宫三千,只专宠贵妃一人,朝堂上又大为倚重太子,对他宠信有加。此事一出,放到有些疑心重的帝王身上,怕是会大为光火。   谁知明皇最初的惊讶过后,反而露出老怀欣慰的表情来。   “太子一片拳拳之心,朕心甚慰。然而贵妃当初与朕说过,后位太重,她就想做个懒散的小女子,不想担太多责任。你的心意,朕和贵妃心领了。只是此事,日后也不必再提了。众位爱卿都起身吧!”   李亨和殿内一干跪下请奏的臣子陆续起身。   李亨没想到明皇会拒绝。根据他的观察,明皇是有这个意思的。自己亲自提出来,明皇就不用顾虑自己的态度了。难道贵妃真的不想为后?   难道,是因为寿王?   李亨心念电转。   也对,寿王虽然这些年不吭不哈的,但难保心中不会介怀。以贵妃的性子,大概不愿生出什么矛盾来。李亨想明此节,觉得有些惋惜。也罢!反正自己继位后可以封她为皇太后的。一样的能报答她。   玉环事后听明皇谈起李亨请奏封她为皇后的事,心里也很高兴。   因为李瑁的原因,自己若是做了皇后,无论会不会激起他的逆反心理,明皇的名声都是会受到影响的。虽然明皇并不在乎,然而自己也不想那样的情况出现。但是李亨的这份心意也实属难得,说明他是真的发自内心尊敬自己,把自己当做长辈来相待的。看来自己在调和他们父子关系上所做的努力没有白费啊!   明皇今年七十岁了。虽值大唐盛世,明皇保养得当,看起来和四五十岁的人差不多,但此时的物质水平和医疗水平都远远赶不上后世。人们的寿命普遍不长。不知明皇能挺到什么时候。   玉环自己也已经三十八岁了。   前世的这时候发生了“安史之乱”,自己在马嵬驿被迫缢死。现在安禄山之流早已化成了飞灰,杨国忠也蜕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好臣子。这些年他办了不少漂亮事,做了十余年官终于做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原先的户部侍郎李琰已经升任尚书,一心想让他接自己的班。   杨家由于行事低调,子弟宽厚,成了众望所孚的厚德之家。所有臣民提起杨家都是赞不绝口。   大唐在明皇和太子李亨两父子齐心协力的治理下,维持着一派欣欣向荣的盛世之象。百姓安居乐业,民丰富足。   没有前世的动乱,明皇在玉环的陪伴下安然地活到了八十六岁。历史上只维持了十五年的天宝年号维持到了三十年。   李亨没有经历过前世的担惊受怕和对明皇的怨恨,也没有给小人以可趁之机,心宽气和之下身体也不像前世那么羸弱,在明皇逝后又做了二十余年的有为帝王。   父子二人谱写了帝王史上的一段父子相得的佳话,将大唐的盛世又延续了数十年。   前世的唐明皇由于既开创了一代盛世,晚年国家又发生了动乱,所以庙号被定为“玄宗”。此世唐明皇治理期间一直国泰民安,实现了在位六十年的盛世,庙号被定为“圣宗”。   玉环在明皇去世后没一年就随之而去。被李亨追谥为“懿德皇太后”,与明皇合葬于帝陵。   玉环去世当日,长安城内外所有花卉一夜凋零。   百姓们众口相传,认为这是上天对杨玉环这位美好女子的悼念。   文人骚客也对此展开了无限遐想,纷纷展露才华,抒写了无数脍炙人口的爱情诗歌,纪念明皇和杨贵妃之间的绵延三十年的浪漫爱情。没有了悲剧的结局,白居易没有根据唐明皇和杨贵妃的爱情故事创作出《长恨歌》,反而创作出了长篇叙事诗《长相知》,歌颂两人之间的美好爱情,这成为后世流传最广的爱情巨作。   天庭正在打坐的百花仙子心念一动,寄于凡间杨玉环躯体上的一缕神识回归。她感觉自己灵台一片空明,修炼起来比平时的速度加快了百倍都不止,眼前一条宽阔的大道向她展开……她知道自己进入了顿悟的境界,急忙凝聚心神加速冲关。   约莫盏茶功夫,冲天霞光飞起,百花仙子突破了卡了多年的修行瓶颈,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前世杨玉环无辜蒙冤,背上了迷惑君王、祸乱大唐的黑锅。虽然这本来不怪她,但是百姓们的抱怨和诅咒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念力,让她数千年来修行卡住了,难以精进寸步。   菡若仙子代她重生的这一世,只是设计让唐明皇察觉了奸臣的真面目,缓和了皇帝父子间的关系,约束了下自己的家人,就获得了和前世完全不同的结果。   前世的自己虽然在世的时候享了十几年些荣华富贵,却被迫缢死,受尽百姓责骂,甚至死后回归仙位,修行都受到影响。   今生的玉环安享一生荣华富贵,还被天下臣民百般赞誉,死后还被追谥。百姓们的赞誉构成另外一股念力,随自己那抹神识带回,一下子消解了之前的负面念力,助自己突破修行瓶颈,突飞猛进,一日千里。数千年的闭关修行一朝成功。   这都是菡若仙子的功劳。不愧是当年在天庭众仙膺服的菡若仙子啊!   百花仙子抬起纤纤素手,指尖凝聚出一团乳白色的祝福之光。指尖微动,一朵五色海棠飘来。百花仙子把指间的白光导入五色海棠中,交给在外殿等候多时的123言情仙人。   菡若再次睁开眼的时候,123言情仙人已经等候在她的身侧了。   123言情仙人看菡若清醒了,就把自己手中的五色海棠交给菡若,“喏,这是百花仙子给你的。”   “百花仙子?杨贵妃?”菡若满目疑问,仔细想了想,也对。   历史上不是说杨贵妃有“羞花”之貌吗?让百花都羞愧得低下了头,肯定不会像乡言哩语中说的那样是因为什么狐臭了。杨贵妃是百花仙子,倒是能很好地解释这个典故的由来。   菡若接过五色海棠,像上次一样掐动口诀,用法术将其中封存的祝福力量牵引而出,没入自己的眉心之中。少顷,吸收完毕,菡若觉得全身舒爽,眉间的胎记又浅淡了些。   随着其中封存的力量吸收完毕,五色海棠花瓣凋零,化作了一股温暖的力量融入到菡若的身上。   “这是……”   “这是百花之精华,可以养魂固魄,辅助修行。也是百花仙子附赠给您的礼物。”123言情仙人微笑着解释道。   “这些仙子们拿出手的,个个都是好东西。”菡若带着欣喜道。   “那是呀!接下来,你想帮哪个仙子去呢?”123言情仙人温声问道。   “随便啦!你帮我挑吧!”菡若朗然笑道,双眸灿灿如星子。   123言情仙人险些要被这爽朗的笑颜闪瞎眼了,怔了怔,随手拿出了一份资料,“就这个吧!”   “好!”菡若看也不看,就答应了。   123言情仙人袍袖一甩,菡若进入了时空涡流中。   菡若已经走了,123言情仙人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怔忡良久。   他用手在自己脸上一抹,就变成了另外一幅面孔。   他的眉目中充满了刻入骨髓的眷恋。   不同于123言情仙人的俊朗轩然,他的面庞如刀刻斧凿而成,气势凌厉,法力磅礴,站立的地方空间都隐隐不稳,似乎有毁天灭地之能。   自己假借123言情仙人的身份来帮助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够冲破封印,恢复记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才可以真正地在一起。 第33章 貂蝉的别样人生(一)   菡若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住处装饰得异常华贵。   床帐由三层不同颜色的鲛绡纱帐组成,挂以金钩;妆台上放着一个檀香木匣,里面放满了珠宝美玉;妆镜是光滑锃亮的铜镜,映的人影清晰无比,虽然和现代的镜子无法比,但也差不了多少;一应桌、凳等日常用具都雕饰华美,一看就价值不菲。   一个梳着双丫髻、长相娇俏的小丫头见菡若醒了,立马上前作揖道:“夫人醒了?大人上朝还未归来,夫人要先用点什么吗?”   菡若迷迷糊糊地还不知道这是哪里,就敷衍道:“你看着办吧!”   小丫头低头恭谨地应了声“喏”,就退下了。   不一会儿,小丫头又进来禀告,“夫人,晨点已备好,容奴婢伺候夫人洗漱用餐。”   菡若只好说“好吧!”   幸好有前两世的经验,虽然糊里糊涂,菡若对被人伺候着穿衣洗漱都还适应得了。   小丫头捧来铜盆,帮菡若净面后匀上胭脂,然后梳上高环髻,额间坠上一条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帘,穿上了一件胭脂粉色的海棠重绣曳地裙,外罩一件浅紫色的绣银线百合镶边半透明外衫,再加一件轻云纱绣金线祥纹披帛,将自己雪肤花貌和窈窕袅娜的身姿衬得恰到好处。菡若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真是青春洋溢,美好动人。   自己虽然看起来年少,却被刚才的小丫头称为“夫人”。饶是熟知古人早婚,菡若心中也不免犯了点嘀咕。   “夫人”什么的,明明把人叫老了好嘛!   小丫头帮菡若梳洗打扮完毕,就把她带到了外间用饭。   桌上摆着一碗喷香的小米百合粥、一碟桂花糖蒸栗粉糕、一份梅花软香酥饼、一份荷包里脊、一盅牛乳炖燕窝。看起来丰富营养又开胃。   菡若忍不住就要大快朵颐,看看旁边的小丫头,叫她去门外候着了。   小丫头乖巧地站到门口。菡若这下才放心地大吃大喝。   古代就是这点麻烦,女子吃个饭都要小口小口细嚼慢咽。123言情仙人说自己是代各位仙子重生的,仙子怎么会一辈子过得穷困不堪呢?即便是西施那样的穷苦人家出身,后来也不还是进了宫享受起了富裕的生活?富人家的女性吃饭走路都要讲究个仪态,吃饭要小口小口慢嚼,说话要轻声慢语,走路要步履轻盈、如弱柳扶风。   前面任务中的西施出自乡村,那时候的人还不太讲究这个。唐明皇又喜欢玉环的朝气蓬勃,也不太爱那种作出来的美。但是菡若这一世还不知道这是哪里,周围的人是什么样儿的,只好小心为上,先规矩着点来。   真是太难为自个儿了!   菡若不一会儿就吃得桌面上一片杯盘狼藉。正在吃最后一口桂花糖蒸栗粉糕的时候,小丫头突然进来禀告“飞将军求见”,吓得菡若一口糕点上不来下不去差点噎死。   菡若好不容易顺过了气,狠狠地瞪了小丫头一眼,“哪个飞将军?”   小丫头楞了一下,似乎是在想“还有哪个飞将军”的问题,然后认真地回答道:“就是吕布飞将军啊!”   吕布?那自己就是貂蝉咯?   刚才这小丫头称呼自己为“夫人”,是说自己已经嫁给董卓了吗?   菡若真想掩面大哭。   重生成貂蝉也就罢了,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的,偏要在貂蝉嫁给董卓后才重生来?要是早点来,自己还可以选择不掺和这些事;要是晚点来,也不用面对董卓吕布和自己的“三角恋”的问题了。“三角恋”什么的,真是羞煞人也,怎么弄嘛!   作为前世接近四十岁才找着个靠谱的对象结果连一次约会都没有过的老剩女,菡若表示自己实在应付不了这个局面啊!   貂蝉可是四大美女中命运最扑朔离奇的一个。据说是王允家的歌姬,被他收为干女儿,然后用来离间董卓和吕布这对假父子,成功诱使吕布杀了董卓后,貂蝉就不知所踪了。   有说她跟了吕布,后来吕布被捉后她落到了红脸关公关云长手中,关云长认为她有祸国之色一刀把她砍了;有说关羽送她回到老家隐居一生的;有说她看汉室恢复无望落发为尼从此常伴青灯古佛的。总之最后谁都不确定她到底去了哪里,结局如何。   命途多舛、扑朔迷离、周旋于各种男人之间,菡若真的觉得自己这个任务太吃力了。   好在,自己不是还可以融合仙子的一缕神识,接收前世的记忆吗?   想明白要怎么做,菡若干脆利落地吩咐小丫头道:“就说我不舒服,不见!”   然后就回床上躺着接收貂蝉前世的记忆去了。   小丫头觉得夫人今天有点怪怪的,不过还是乖顺地去传话了。   菡若闭幕凝神,顺利的接受到了貂蝉的全部记忆。   原来貂蝉是米脂人,就是那个“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的那个米脂。关中地带在古时候是鱼米之乡,气候宜人。米脂就是其中的一处存在。米脂的姑娘皮肤好,眼睛大,美名远播。貂蝉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貂蝉所在的汉末国家动乱,群雄并起。   貂蝉打小父母就不知所踪(八成是不在人世了),被司徒王允捡了回来养于府中,原本确实是当做歌姬培养的,有贵客来访的时候跳舞招待一下。   貂蝉对自己的父母亲人都没有记忆,只记得司徒王允待她们这些下人很好,让他们在这个动乱的社会吃饱穿暖,生活无忧,还教她们舞曲才艺。很多姐妹们被来访的客人看中后,就被送了出去,终生得以托付。   虽然听起来不由自主,但是在这个时代,女子能有机会在某个贵人家里讨生活,至少能保自己衣食丰足、人身安全,对社会低层女子来说算是一个很好的出路。   况且司徒王允自小意气非凡,独具慧质,待人仁厚,威望颇高,是个值得人敬仰的人物。他来往的人也都是上层权贵,品行太差的,他一般也不会把她们送出去。   在王府中,王允就是这些贫弱女子心中的保护神。   所以当貂蝉发现王允常常长吁短叹,夜不能寐,打探得他是为衰弱的汉室忧心,无力诛杀董卓这个残忍暴虐、祸乱朝纲、鱼肉百姓却又手握大权的人时,毛遂自荐,勇敢地挺身而出。   之后的事情就如历史中所写的一样,王允专门请吕布到自己家饮宴,让貂蝉出来献舞。吕布一眼就看上了貂蝉,向王允求娶于她。王允装作兴高采烈,满口答应,回头又将貂蝉送给了董卓,假称是董卓强行将貂蝉掳走的。   吕布恨怒至极。后来偶然见到几次貂蝉,貂蝉都作出被迫悲痛的样子,成功离间了董卓和吕布的关系。直到后来吕布杀了董卓,京城又被董卓旧部攻破。吕布带着貂蝉先后投奔袁术、袁绍,都受到猜忌。后来占领了衮州,之后又占据徐州,最后驻扎在下邳,身边都带着貂蝉,未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吕布为了貂蝉甚至拒绝了袁术把女儿嫁与他联姻的结盟示好,一人孤守下邳,最后在孤立无援中被曹操打败。   刘备怕曹操得了吕布后会如虎添翼,就以吕布杀死了自己两个义父,是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徒为由,唆使曹操杀了吕布。曹操本来想用吕布的,但是听了刘备的挑唆,也觉得自己用不了吕布,就把他杀了。   吕布死后,貂蝉就落到了曹操的手中。   曹操本身是一代枭雄,开始时也是想着忠君报国的。但是经过多年的历练,此时已经不再像年少时候那样还抱着匡扶汉室的梦想了。他早已看出汉室即将衰亡,自己也有意取而代之。但是从小接受的忠君爱国的思想,又让他对貂蝉牺牲自己灭掉董卓的侠义行为充满敬意,不忍亵渎。他面对貂蝉这个为了汉王室勇于牺牲自我的奇女子,心中总会升起一丝惭愧的感觉。   于是思忖再三后,曹操把貂蝉送给了同样一心匡扶汉室的关羽。想着这两人同样都是一心向汉的忠义之人,应该能处得来。况且关羽勇冠三军,能保护得了貂蝉这个弱女子。貂蝉跟了关羽,无论怎么看都算是一个好结局。   这也算是他对貂蝉的一点仁义。   关羽在历史上名声很好,勇而有义,有万人敌之能,同时熟读诗书,文武双全。兼之蓄了一把好胡须,以这时候人们的审美观来看是个不折不扣的帅男子。但谁知道他的性格那么死板!   他敬佩貂蝉做到了那么多大好男儿都做不到的事,诛杀了董卓,但是又不齿她使用美色惑人的行径,认为她杀了董卓后,再活下去不管跟了谁都是对之前为大汉牺牲自我的行为的玷污。所以他为了保全貂蝉的名节,竟然拿出青龙偃月刀,亲手杀了她,把她安葬在她的故乡米脂的一片青草坡上。   这件事是让貂蝉最想不通的。 第34章 貂蝉的别样人生(二)   貂蝉杀了董卓,本应算是一个就百姓于水火之中的女英雄,结果却被关羽这个闻名遐迩的汉室忠臣亲手杀死。虽然他有自己的一套说辞,但是自己本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为什么要付出生命,毁了自己的人生去做别人的精神标杆去?   封建社会忽视了女性的尊严、生命、感情。在太平时代还好些,在汉末这样的动乱时代,人吃人的事情都不少见。《三国演义》中就记载着刘备有一次逃难到了一个村民家里,那个村民家里没有肉了,就把自己的妻子杀了割肉给刘备吃。像这样变态的事情还有很多。   貂蝉身为一个弱女子,失去了强有力的人的保护,零落成泥碾作尘是早晚的事。只是这样的结局,放到谁身上都会心有不甘。   貂蝉不恨王允把自己献出去作棋子诛杀董卓,这是她自愿的;也不恨关羽,即便关羽不这么做,也会有其他人这么做。   貂蝉只是想在这乱世中给自己找到一条出路,一条能保护好自己、好好度过一生的出路。不要像这样,无所作为也是死,有所作为也是死。   即便是死,也要是自己选择的方式,而不是处处都由别人决定自己的人生。   另外,貂蝉心中对吕布也是存在一些内疚的。自己对他起初只是利用,可是他像一个忠诚的牧羊犬一样守护着自己,为自己不惜得罪大军阀,不介意打败仗,直到他不能再保护自己为止。   其实相处过就知道,吕布身为天下第一勇将,其实就是个五大三粗、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物。他不擅长阴谋诡计,不懂得算计人,空有一身超强的武力,在汉末这样动乱的时代中却没有好好利用。因为不知道拉帮结派,遇到什么事情都孤立无援,自己死挺。   这样的人,在这样动乱的时代,注定不会活得长久。   貂蝉心中是可怜吕布的。   在汉末这样一个动乱的年代,不管是公卿显贵,还是贩夫走卒,一个不小心就会死于非命。连皇帝都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官宦贵族像韭菜一样割了一茬紧接着又冒出来一茬,各路英雄如过江之鲫,各显手段。不管你有倾世之才,还是有万军不敌之勇,都很可能转身就成为刀下鬼。   只有最善于经营自保、最有谋略的人才能笑到最后。   汉末的乱世由皇帝的羸弱而起。幼帝受制于内宦,宦官专权营私舞弊导致民不聊生;大将军何进意图诛杀宦官,结果被设计身死,他死前召集的董卓趁机率军控制了京城,挟制幼帝,倒行逆施,对国家造成了更大的破坏;王允之类的爱国之臣设计杀了董卓,却导致了京都群龙无首,百姓罹受兵乱。   自此汉朝大地硝烟四起,诸侯割据,群雄混战,再难平息,百姓民不聊生。   貂蝉再聪慧美貌,也不过一介弱女子,在这个年代历尽坎坷沉浮,才是普遍的人生常态。要想保护好自己,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必须得找一个靠谱的靠山才行。   菡若绞尽脑汁,思考起来。   汉末之后是三国,曹操、刘备、孙权是三个最大的赢家。   曹操作为一代枭雄,智谋犹在衮衮诸公之上,以一低层官宦子弟之身拼过了四世三公之家的袁绍和袁术、三国第一勇将吕布、占据荆州要地的刘表、西凉军首领马超与韩遂等割据势力,降服南匈奴、乌桓、鲜卑等少数民族,完成了中国北方的和平统一。   而且他作为“建安七子”之一,有很高的文学素养,个人素质很高。   只可惜他风流成性,四处沾花惹草。跟了他不见得会多么舒心愉快。菡若毕竟是经历过现代社会的人,这时候的男的三妻四妾并非罪大恶极,但是自己不可能成天跟他后院的那些女的去勾心斗角吧?自己在现代社会的时候可是四十岁了都没嫁人,现在一下子去跟那么多女的勾心斗角,能搞的掂才怪!   何况曹操自有他的正妻,又不会像之前两个任务中的夫差、唐明皇那样宠着自己。自己不会过得痛快。   而且经过貂蝉以身为饵杀董卓一事,曹操明显无法把她当做一般女性看待,不然前世中也不会把她送给关羽。   另外,貂蝉只有在曹操击败吕布的时候才见到他,之前根本没有见面的机会,无法提前做准备。   所以曹操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刘备在前世中给貂蝉留下的印象并不好,就是一假仁假义、面慈心黑之徒。   吕布在袁术攻打刘备的时候,用辕门射戟的方法平息了那场战乱,可谓对刘备有恩。但是吕布被曹操俘虏的时候向刘备求救,刘备表面上答应替他向曹操求情,背地里却劝使曹操杀了他。   这样一个虚伪奸诈的小人,就因为姓“刘”,用这一丝皇家血脉大做文章,假仁假义收买人心,笼络了一批能臣悍将,建立了蜀汉王朝。   刘备的几个妻子都是出身贵门,但是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虽然每个人死后他都表现得很悲伤,但是真的心疼的话怎么会不好好保护她们呢?   这种人,不拿自己挡刀剑就不错了,还能指望他做什么靠山?   东吴的孙权寿命长,教养好,知人善用,聪明睿智,有雄才大略,没有不良嗜好。曹操都说“生子当如孙仲谋”,仲谋就是孙权的字。可见孙权之才是天下公认的。   孙家一直安居江东之地,根基深厚,生活环境很安定,虽然免不了权势争斗,但是孙权有父亲、哥哥两人冲在前面,他自己到最后是捡了个现成的。这简直是最安稳的靠山了。   但是菡若仔细回忆了下前世的经历,就悲催地发现孙权至少比貂蝉小十余岁。姐弟恋什么的,差个两三岁也没啥。但要是差个十几岁,不要太夸张好不好?   古人结婚早,十五岁左右就抱孩子了,孙权这孩子在历史上的评价三观挺正的,怎么会找个老妈那样年纪的人做老婆呢?   貂蝉不能嫁给孙权,要是能嫁给他哥孙策的话也还行。孙策和孙权是一母同胞,感情很好。江东之地就是孙坚和孙策一力打拼出来的。孙权作为他们的继承者,孙策去后孙权肯定会善待自己的寡嫂的。他们家又不缺这一口吃的。   可是去哪里见孙策去呀?这个时候,正是孙权他爹孙坚叱咤风云的时候,他哥还不知道在哪里呆着呢!最多是在跟着他爹在战场上学习吧!   好像没有见面的办法啊!怎么解?   自己又不可能托个媒婆千里迢迢跑到江东孙家说“绝色美女貂蝉要嫁给你们家的大郎”,要是那样做了不被人当神经病骂得不能见人才怪。   嫁给他爹这想法就算了。孙家产业肯定是由孙策、孙权这两个小子继承的,自己去跟他妈做情敌,他爸又死得早,能有好下场才怪。   想了半天,菡若更悲催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接触孙家的机会。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要是自己一介弱女子离家出走,肯定不出两天就落到别人手里了。到时候被人卖了都是好的,说不定直接小命就没了呢!小命直接没了也就罢了,万一被虐得半死不活,死又死不了,活又活不成的咋办?   想到这里,菡若感觉冷飕飕地,打了个哆嗦。虽然自己有个蚌壳护身,谁知道能用几次?用多久?还是省着点用好。   这么想来,曹操、刘备、孙权这几人都靠不上,那怎么办?首先要能活下去,才可以去完成任务啊!难道自己要搞个养成计划才行?   菡若想到这里,眼睛忽然一亮,刚才不是还有个飞将军的吗?   吕布,前世里守护貂蝉的忠诚的牧羊犬,遍观她的一生,只有吕布一直从头到尾一心一意用心守护着她,至死不渝。可惜他太短命,不然貂蝉也不会早死了。要是吕布能多活几十年,那貂蝉多活几十年也是没问题的。   既然已经来到董卓这里,命运已经无可抉择,那就好好地养个乱世□□出来吧!   菡若拿定主意,就起身喊了刚才的小丫头过来。   菡若接受完前世貂蝉的记忆后,就知道了这个丫头是她从王允府上带过来的,叫甜杏,傻乎乎的很可爱,没啥心眼。貂蝉觉得这种人用起来很放心,有什么事情一看就知道了,不会背着自己搞出什么事情来,就以被她伺候惯了的名义把她带到了董府。   “飞将军走了没有?”菡若问道。   “回夫人,飞将军听说夫人身体不适,出门请了一个很有名气的郎中来,正在门外候着呢!说是夫人一睡醒就要给您瞧瞧。”   甜杏的语气中不无羡慕。自己夫人真是好福气!平时有侯爷疼着宠着,还有飞将军这样的干儿子关心着,这是几世才能修来的好福气啊!   “你也太不晓事了,怎么能让飞将军在门外候着呢?还不快请他们去外殿喝茶,把前些日子新得的雨前龙井给泡上。我整理一下就去见他们。”   “是,奴婢这就去。”甜杏一被批评,脸就红了,赶紧手脚勤快地去办事去了。   菡若整理了下衣衫,理了理鬓旁的碎发,觉得仪容没问题了,才施施然走了出去。 第35章 貂蝉的别样人生(三)   吕布见自己被专门请到外殿喝茶,还是喝的雨前龙井这种上好的贡茶,心里愈加肯定了貂蝉跟着董卓过得不好,也就是表面光鲜。不然为什么自己只是帮她请了个郎中,她就感激到专门请自己喝贡茶呢?虽然这是在董卓府中,贡茶也是不能能够轻易拿出来招待客人的。   董卓得到了貂蝉这么好的女子,居然不懂得珍惜,她生病了都不知道给她看郎中!吕布心中的怒意如火焰般腾起。他虽然对自己有提拔之恩,自己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糟蹋貂蝉啊!   貂蝉,也就是菡若,出来的时候,吕布看着她瘦弱的身躯,心中就升起一股悔意。当初怎么就没快一步,让貂蝉落到董卓这厮手里了呢?在看到貂蝉看向自己时炯炯有神的眼眸,更觉得自己来对了。貂蝉果然在等着自己解救她呢!   “将军,茶还可口?”貂蝉笑意盈盈地看着吕布。   “可口,夫……”虽然百般不情愿,在众目睽睽之下吕布还是得硬着头皮叫貂蝉“夫人”。   只是他刚喊出口,就被貂蝉的话打断了。   “将军不必说什么,我都明白。”   貂蝉不管吕布想说啥,都先打断了他,然后对旁边的丫鬟、侍卫们道:“你们都去殿外候着吧!”   万一这个傻大个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被这些人传到董卓那里,那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嘛!   吕布本来是想问貂蝉哪里不舒服、董卓是不是对她不好,听她这么说,又看到她把董府的那些下人们打发出去了,心里更加肯定了董卓对她不好的事实。不然她何必避着这些下人们?   也不怪吕布把董卓想得这么坏,因为他本身就是个放纵任性、粗野凶狠、残暴不仁的人。   董卓已经是太师了,位列三公之一,又封了郿侯,可谓是位极人臣,却成天纵容手下烧杀抢掠、□□妇女。京城本是最富庶安定的地方,结果被他搞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他自己要是看上了哪个美貌妇人,就一定会掳掠来,妇人稍有反抗,轻则一顿暴打,重则虐杀而死。   吕布已经听闻董府中死了好几个美妾了。   吕布名义上是董卓的义子,也只是名义上的罢了。其实董卓只是看上了他的武勇。董卓知道自己树敌很多,所以跟吕布以父子相称,既是笼络吕布,更是告诫其他人,“看,我干儿子是天下第一的吕布,反正你们也打不过,就别来来找我啦”的意思。吕布经常跟在董卓的身旁保护他的安全,董卓遇到的刺杀明显少了很多。   吕布父母早亡,本身就一孤家寡人,无牵无挂的。只是他作为一个战将,喜爱良驹。这大概是他唯一的爱好了!既然董卓给了他天下良驹宝马赤兔,跟着谁不是跟啊,他就跟随着他吧!   董卓品行不良,他也并不怎么在意。   这个社会一片混乱,朝堂上下没有几个好东西,都是半斤对八两罢了。有什么可挑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看到貂蝉的第一眼,他就有了牵挂的人。虽然这个人不能在自己身边,但是她在自己心中的份量比赤兔马还要重些。那么美好的人儿!在这混沌的乱世,她就是唯一的那抹亮色。   吕布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没有一个亲人,一直像浮萍一般四处飘波,从来也不介意飘向哪里。但是遇到貂蝉之后就不一样了,他终于有了想要守护的人。   随意吕布发现董卓对貂蝉不好的时候,心里很是愤怒!他可以容忍董卓对自己玩弄手段,但是不能接受任何人对貂蝉不好。   貂蝉,也就是菡若,并不知道吕布发生了怎样的心理活动。她把下人们打发出去是为了和吕布能够互动得自然一点。毕竟这些下人都是董卓的人,在这里呆着让她总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   下人们出去了,旁边的郎中这一会儿倒是有些不自然了。他老感觉气氛有些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能厚着脸皮杵在哪里,呆呆地站着,数自己的胡子玩。   还好吕布开口了。   “这是刘郎中,最擅长妇科疾病。您哪里有不适,就让他看看吧!”吕布笨嘴拙舌的,好不容易憋起勇气说完了这句话,红着脸把自己的来意挑明。   “劳将军挂心了!其实我没有什么疾病,只是……”只是当时忙着没心情见你罢了。貂蝉心里暗暗腹诽,嘴上没敢说出来。   她还没想好托词,吕布却先一步给她想好了。貂蝉肯定是不好意思才这么说的,她肯定是怕自己发现她过得不好!这么想着,心中对貂蝉越发怜惜。   所以吕布顺着她的话说道:“不管有没有疾病,郎中都来了,就让他看看吧!”   “那好吧!”貂蝉对吕布给的台阶很满意,冲着他感激地一笑。如春冰乍破,晃动了吕布的心神。   吕布更觉得自己这一趟跑得太对了。肯定是貂蝉病了董卓不让她看郎中,不然貂蝉为什么会感激他呢?   刘郎中赶紧上前给貂蝉号脉。不管是这府邸的主人董卓还是面前站着的这个飞将军吕布,俩人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个个手上都沾了人命。还是赶紧看完病,领了诊金回家去比较好。   “夫人身体还算康健,只是略微有些气血瘀滞。”老郎中抚着自己的小山羊胡,慢条斯理地说道。   “气血瘀滞?怎么回事?都气血瘀滞了怎么还能算康健?”吕布一听就急了,上前抓着刘郎中的衣领,一把把他提了起来。   “将……咳咳……将军您先放我下来……咳咳……容我慢慢解释!”老郎中哪里见过吕布这个样子?憋得脸都红了,拼命告饶。   “将军,让刘郎中慢慢解释来听听吧!”貂蝉赶紧劝吕布道。气血瘀滞算不上病,在现代社会都有很多女性这样呢,何况在物质条件差一大截的古代。   吕布这才把刘郎中放到地上,瞪着一双牛铃大眼,吼道:“说!”   老郎中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气血瘀滞是妇人身上常见的现象,跟很多原因都有关。有可能是饮食方面的原因,也有可能是思虑过多,睡眠不好导致的。夫人还年轻,好好调养一下就好了,不是什么大的问题,但长久下去可能会造成生育方面的一些麻烦。吃饭时候不要吃寒凉的食物,平时不要想太多,高高兴兴的什么毛病都没有了。老夫开个顺气滋补的方子,您抓几服药煎服了,吃完之后必可好转。”   老郎中被吕布吓得浑身发抖,一口气把该说的话全都说完了,掏出纸笔刷刷刷地写好了一个方子,然后就袖着手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一点都看不出他平时老态龙钟慢慢腾腾的样子,那叫一个利索!   貂蝉精通药理,研究过古方,对古文字多有涉猎。她瞥了眼方子,都是对女人好的补药,份量恰当,没有什么问题。   再看看吕布把老郎中吓成这个样子,就想发笑,只能拼命地忍啊忍!   吕布拿过那张方子,看了一下,他也看不懂,黑着脸斜睨着老郎中问道:“这方子行吗?这些药材够不够?治不好我找你算账啊!”   老郎中都要给他跪下了!这可把最好的药材都加进去了啊!要是再加点什么,这夫人肯定要被补出毛病来,到时候这个将军还不把自己家给拆了?不行,不能冒险!   当下硬着头皮答道:“没问题的,有问题您只管来找我!”   吕布这才放了心,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元宝,递给郎中,道:“你可以走了!”   刘郎中赶紧接了银子马不停蹄地跑了。哎呦,这年轻将军真是吓人,下次再也不来了!   吕布打发了郎中,转头看着貂蝉,满脸愧疚地道:“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不,你对我很好的,我都知道……”貂蝉走到吕布面前,把茶盏递到他手里,侧对着他。   貂蝉不自觉地抚了抚额鬓旁的碎发,白皙的脖颈上一颗嫣红的胭脂痣露了出来。吕布不小心瞥到了,一下子被吸引了心神,只觉得莫名的熟悉,但是又不敢唐突,赶紧低下头看着地面。那颗痣在自己面前晃呀晃的,晃得自己心里好乱。   “我就是没有保护好你!要不然你也不会嫁给……也不会得这个病!”吕布觉得都怪自己当时没有快点娶貂蝉,所以貂蝉才会被董卓抢去,才会吃不好睡不好心情不好,董卓对她不够好,她才会得这个病!都怪自己!   “其实这算不得什么疾病的……”貂蝉看吕布陷入了自我愧疚中,就找话安慰他,却不料被吕布打断了。   “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是安慰我。你放心,一定会带你离开这个火坑的!”吕布看着貂蝉晶亮的眸子认真许诺道,“你等着我。”   貂蝉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吕布心下宽慰了些,攥着郎中开的方子,转身就去抓药了。   铁汉柔情是什么样子?貂蝉今天从吕布身上领略到了。看着他傻乎乎的,却很认真地样子,貂蝉就觉得很安全。她哪里需要什么□□养成计划啊!这不是现成的□□吗?只要让这柄伞撑得更久一些,就可以啦! 第36章 貂蝉的别样人生(四)   董卓下朝归来之后,一直笑眯眯的,显得非常高兴。   他今天废了少帝刘辩,改立了陈留王刘协为皇帝,并且封自己为太尉,朝中诸臣没有人敢明着反对的,只有尚书卢植等人委婉地表达了不同意见,还被他呵斥了下去。   百官中已无能与他抗衡者,有不同政见的人,在他强悍的军事实力面前也不敢多说什么。官员们不听话直接杀掉就是了,反正杀完了一茬还会有下一茬,谁掌握了军队谁才有话语权。   没见他都把皇帝废了吗?   废皇帝并非是他心血来潮。   少帝刘辩年少继位,但是现在已经长大了,十四岁了。恐怕明年满十五岁之后,就会有想要得到拥立之功的人暗中帮他筹划,让他能够早日亲政。汉朝男子十六岁行完弱冠礼就是成人了,自己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就不能让皇帝亲政,否则恐怕会激起全天下臣民的反抗。   而刘协比少帝刘辩小九岁,若刘协为帝,自己至少还能掌十年大权。十年之后他早已根基深厚,怕是没人能动得了他了。若是刘协不听话,再找理由再换个小点的皇帝就是。就算不换,刘协在自己的影响下长大,也未必敢反抗自己。   像今日他封了刘协为帝后,直接封自己为三公之一的太尉,掌管全国的军事,并掌宰相权,享有“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等特权,刘协眼睛都不眨地就同意了。   虽然自己名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相,但实际上权力远远超越皇帝,这种滋味,真是倍爽!   这大汉朝虽是刘氏江山,可是却尽掌握于自己手中,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他意气风发的吗?   董卓回到府中,让貂蝉帮他除去委貌冠服。   貂蝉纤细的双手费力地摆弄着宽大厚重的委貌冠服。董卓心血来潮,非要让貂蝉把这套衣服穿到身上。   古代人迷信,男子的官服一般都不允许女子披在身上,怕沾了阴柔之气。但董卓今天已经升为太尉了,明日一大早就会有礼部的官员给他送来冕冠服,这是只有皇帝和三公才能穿的最尊贵的官服。这套普通重臣穿的委貌冠服自然是不会再用了,用来玩玩也无妨。   这套衣服貂蝉穿着虽然宽大异常,但是看起来却有一种别样的肃穆柔静之美,黑、红色的厚重布料更衬得她肤如凝脂,脸若桃花,身姿轻盈。   不得不说,美人儿就是美人儿,穿什么样的衣服都掩盖不了她的娇媚明艳。   想到这里,董卓就想到了把这个美人送给自己的王允。王允贵为司徒,也是三公之一,在百官中深孚众望。这次他把自己这么漂亮的义女送给自己为妾,可见他是认可自己了。以后自己也少一个政敌了,反而多了一个盟友。想到这里,董卓忍不住春心澎湃,把手伸进宽大的官服中,穿过貂蝉轻薄的纱裙,揉捏她娇嫩柔软充满弹性的身躯。年轻的美人儿,手感真好,让人摸了还想摸!   董卓正要三两下撕掉貂蝉的衣衫进一步动作,突然瞥见一个丫鬟用琉璃托盘端着两碗刺鼻的汤药进来了,正是貂蝉身边的甜杏。   董卓的兴致一下子去了大半。他多年摸爬滚打,混到现在的位置,又以暴力手段镇压诸臣和百姓,不知道手上沾了多少鲜血,知道想要他死的人很多,所以谁都不信。即便对貂蝉这个枕边人,也不是完全信任的。   现在乍然看到甜杏端着两碗药来,惊讶之余起了浓重的戒心。药可是不能随便喝的,这看起来明显是两个人的药,自己又没生病,她端药干什么?董卓心中起疑,势必要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你端的是什么?”董卓竖着两道浓眉,声音粗噶地喝问道。   甜杏吓了一跳。她是按照夫人的吩咐这个时辰把药端来的。夫人说侯爷这个时候回来刚好和她一起喝药,自己可一点时间都没敢耽搁,掐算着时间熬好端过来的,怎么侯爷看着很严厉的样子?   “是我让她来的。”貂蝉在旁边适时解释道,“妾身估摸着这个点侯爷能回到家中,就让下人们提前熬好了药这时候端来。大夫说药刚熬好趁热喝效果最好,侯爷和妾身一起用了吧!”   说罢娇甜地一笑。   董卓心中一阵麻痒痒的感觉。但是这一点都不能降低他的警惕心。这女人难道是想以美□□惑我喝□□?虽然她是真的很美,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但她不会蠢到这个地步吧?当男人的脑袋瓜都是浆糊?   他可不会欣赏一个绣花枕头一样的女人,看着挺养眼,脑袋跟没长似的。   董卓惊疑不定,心中几番思虑,最后冷冰冰地问道:“我又没生病,你给我熬药干什么?”   貂蝉早就等着董卓问呢!董卓现在对自己还很新鲜宠爱,虽然他很暴虐,但还不至于问都不问就一刀把自己咔嚓了。况且自己作为王允和董卓的关系纽带,除非董卓对王允恨之入骨,否则不会轻易杀了自己。   当下貂蝉温婉一笑,柔声答道:“老爷最近声音不太对劲,想是天干物燥,您嗓子不太舒服,所以妾身趁今日有郎中来,让他帮您开了副润喉清痰的药,郎中说喝两副就没事了。”   “郎中?你请郎中干什么?”董卓半信半疑地道。   “不是妾身请的,是飞将军请的。他今日到府中来,发现臣妾身体不适,就帮忙请了个郎中。”貂蝉温顺地答道,“老爷还是赶紧把药喝了吧!等凉了就不好了。”   “你哪里不适了?”董卓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消除心中的全部疑虑才行。   “妾身只是觉得有些头晕,大夫说是气血瘀滞,很多女子都容易得这个疾病的,郎中说没有大碍。”   貂蝉走到甜杏身前,一手端起她手中托盘上的有红色缠枝花纹的汝窑瓷药碗,一手端起有蓝色裂冰纹的白瓷药碗,盈盈都到董卓跟前,将蓝色裂冰纹的白瓷碗递给董卓。   董卓接到手中,看着貂蝉端起药碗一饮而尽,他却纹丝不动。   “老爷,您怎么不喝呢?”貂蝉目露疑惑地问道。   “我不用喝。我一个大老爷们,哪里就那么娇弱了?没事的。我看你说话有点鼻音,不如你把它喝了吧!”董卓假装豪爽大气的样子,把手中的蓝色裂冰纹白瓷药碗递到貂蝉的跟前。   “老爷……”   “喝了它!快点。”   貂蝉还要说些什么,被董卓硬生生地打断了。听着董卓强硬的语气,貂蝉假装听话地把这碗药也喝了。   吕布抓了药送来后,把刘郎中的方子也留下了。貂蝉模仿他的笔迹,用自己的医药学知识伪造了另一份方子,说是吕将军漏拿了一个方子,让甜杏重新去抓了些药。又算好了时间,让她在这个点把两碗药都端来。   董卓能活到现在,除了他势力强大外,足够谨慎小心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天下想杀他的人得是有多少?刺杀、投毒等什么方法都可能有。董卓肯定不会服用意料外的东西。而且以他睚眦必报、逞强斗狠的性格,十有*这两碗药都要到自己肚里。   所以貂蝉用的都是好药,对人只有滋补作用,没有什么副作用,只是味道比较刺鼻。   董卓看貂蝉喝得一滴不剩,站起身缓声说道:“天晚了,你早点休息,我还有点事,今晚不用等我了。”   貂蝉适时地摆出委屈的表情,拉着董卓的衣角做出依依不舍的样子,心里却偷偷地乐开了花。她才不要服侍这个粗王八呢,哼!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故意整了两碗汤药来引起董卓的疑心,现在终于让自己得逞了,别提心中有多欢快了!可是面子上还必须得装一装。她拿出一条锦帕,作势擦了擦眼角。   董卓看着貂蝉委屈的小样子,戒心进一步放松了。不过他才不会改变决定呢!   虽然今天一开始他是很高兴,想要和这美人儿颠鸾倒凤一番。但是谁能绝对保证这美人儿不会是别人的棋子呢?自己又不是没遇到过美女刺客的,前一刻还温柔可人,后一刻就对自己挥匕相向。   所以不管她是真情也好,假意也罢,董卓在百分之百放心前都不会再碰她。   董卓离开后,把所有下人都叫去一一了解了今天的情况。   下人们说的情况和貂蝉说的都很符合,看起来貂蝉所说的应该都是事实,自己可能冤枉她了。只是当他听到吕布给貂蝉请了郎中,貂蝉把他们都遣出大殿和吕布单独说了会儿话后,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   自己的女人,怎么能和别的男的单独说话?虽然那个人是他的义子。但是他心里并没有真的把他当义子,只是用这个身份来笼络他罢了。而且貂蝉和自己的年岁相差比较大,和吕布倒是年龄相当,吕布表现得对貂蝉比较关心,这也让他稍稍有点吃味。 第37章 貂蝉的别样人生(五)   只是牵扯到吕布,董卓反而更放心了。吕布这人他再清楚不过,就是一个傻大个,空有一身高超的武艺,无人能敌,但是真的是不会动脑子。所以他才放心地把他安放在自己身边。   自古名将配宝马,吕布了无牵挂,唯爱宝马,看在赤兔马的份上,他也会一心一意保护自己的。   虽然有点吃味,董卓并不觉得吕布真的会有违背他的意思。   一来,他对吕布可谓是知人善用了,给他官位,给他兵马,给他宝驹,给他金银钱财;二来,自丁原死后,吕布的名声可谓是臭大街了。这傻子不知道名声的重要性,也没给自己洗白过。虽然他的武力值让很多人都想招揽他,但是背上了杀死义父的名声,也没人真的敢用他。   想想看,连自己的义父都能杀死的人,有什么是不能背叛的呢?所以吕布要是想在这天下立足,只能倚仗他才行。只有他董卓才能让这个傻大个发挥战场上的才干,扬名立万。   董卓是个只要有一丝怀疑都不放过的人。他虽然判断出吕布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还是决定把他叫来问问。就差人去叫吕布。   吕布对董卓没有好好善待貂蝉耿耿于怀。所以他来到董卓的书房的时候,黑着张脸,也不问候董卓,也不恭喜他今天改立皇帝和升官的事情,闷声闷气地直接问道:“不知义父叫我来有什么事?”   董卓看到吕布这个样子心里也不痛快,合着你给我的小妾献殷勤你还有理了?知不知道那可是你名义上的庶母呢?   就没好声气地直接问他:“听说你今天给貂蝉请了个郎中?”   吕布一听这事就更生气了,口气愈加生硬,“是的,王司徒把自己的女儿托付给您,结果她生病了都没人管,我只好亲自帮她请郎中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责备董卓没照顾好貂蝉,没尽到责任,他没办法才出马的。   董卓被吕布愣头青的样子噎得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难受死了,生气地冲着吕布吼道:“你知不知道她是你的庶母?你不该和她过于接近!”   “不知道!”吕布最不愿意提的就是这回事,愤怒地大声回敬董卓,“我只知道她就是个弱女子,她需要保护,但是你没有保护好她!”   董卓这下子被气得彻底懵了头了。吕布竟然真的在觊觎貂蝉!天子在他面前都不敢这么说话,吕布竟然敢吼他!   董卓一怒之下,什么都不管了,抄手抓起自己的战戟,狠狠地向吕布刺去。   董卓出生于西北偏远地区的地方豪强家庭,与羌人毗邻而居。生的虎背熊腰,体魄健壮,性格放纵任性,粗野凶狠。他力气过人,精通武艺,策马奔驰时射箭能左右开弓,精准射中目标。年少时候就驰名乡里。   羌人不受汉族教化,好勇斗狠,连当地的官兵都杀过。但是羌人的首领却不敢惹董卓,反而纷纷与他交好。   可见他有多么的凶悍。   董卓本来是把吕布当做保命的底牌的,但是现在生起气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手下就没有留情。他也是多年练武,在战场上拼杀过的一员猛将。虽然比不上吕布,但力气比一般人可大得多。由于习惯使然,一出手就是要命的招式,直接冲着吕布的要害去了。   吕布赤手空拳,没有武器在手,只好连忙躲避。好在他眼疾手快,武艺高强,看到董卓挥戟刺来,急忙抓了旁边案几上的砚台和花瓶抵挡,但是右胳膊还是被划伤了一道三寸长的伤口,鲜血淋漓。   董卓看到吕布满胳膊都是血,才冷静下来。   吕布也不说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董卓这下才开始感觉到不安。   吕布虽然在人情世故上比较傻,可是他的才能是毋庸置疑的。   自从董卓挟持了皇帝之后,各路诸侯都想讨伐他,将他取而代之。他手下虽然有李傕、郭汜这等一流大将,但是各诸侯军阀中也不乏能与他们匹敌者。只有吕布真正有万夫莫当之勇。   上次各路诸侯会盟,盟军之中英才辈出,杀了他的好几员前锋大将。后来他派吕布去守虎牢关。吕布只带了区区三万人,就挡住了诸侯军的轮番攻击,与他们十几万大军死磕。最后谁也没讨得了好!   像吕布这种“人中之龙,马中赤兔”一样的人物,如果没了,就再难遇到了。   董卓还面临一个更大的问题,那就是他的军队虽然兵强马壮、勇猛好战,但是却做了很多烧杀抢劫、残害百姓之事,背尽了骂名,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来追随他。他手下的优秀将领都是以前跟随他打仗锻炼起来的,被杀了之后得不到有效补充,以后他这边的势力就会越来越弱。   虽然他现在改变了以前凡事都用武力镇压的方式,尽力在收拢人才,可是实在没啥成效。先不说吕布,就说李傕、郭汜、华雄这一水平的将领都宁愿投靠个没啥名气的,也不愿被他拉拢。即便他能提供更好的条件也没用。   更何况,他也没见过比吕布更出色的将领了。   如果没有吕布,再遇到一次各路诸侯会盟攻打他的事情,或者像曹操那样持七星宝剑混入董府刺杀他的事情,就没有人能再帮他挡住了。   所以他不能没有吕布。   董卓冷静下来之后,神思恢复得异常清明。   他少年时候就以“游侠”的角色结交收拢了当地的很多无赖,又能利用羌人的势力,当地的官兵都没有他的影响大。为了当地的治安稳定,地方官就举荐董卓为官入仕。董卓抓住了这次机会,在朝廷平定羌人的动乱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利用自己的勇猛强悍奋勇杀敌,功绩突出,一路升迁至并州刺史、河东太守。   后来大将军何进密谋诛杀干政的宦官,也给他发了一封密贴,请他带队入京勤王。不料泄露了消息,何进被十常侍抢先一步设计害死,京中大乱,群龙无首。董卓抓住机会,控制了京城,才有了他现在的位高权重。   董卓能从一好勇斗狠的浪荡子混到今天这个位置,也是很有智谋的。   他很清楚在现在这个阶段,没了吕布,他就少了一层安全屏障。所以即便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他也要把吕布好好地笼络住。   只是他向来放纵任性,一直只有别人吃他的亏的,没有他吃别人的亏的。不可能做出把自己的姬妾送给手下的事情来。何况貂蝉是个天下难再寻的美人儿呢!   现在他伤了吕布,搞不好会成为他与自己之间的隔阂。吕布还有大用,不能放弃。董卓在书房走来走去地,想补救的办法。   这时候,虎贲中郎将李肃求见。   此人素来智计百出,吕布就是他使计收拢来的,现在来刚好让他想想办法。于是董卓就吩咐侍卫叫他进来。   “属下参见太尉大人!”李肃进门后双手抱拳下跪,行了个大大的叩拜礼。   “嗯?你倒是识趣知礼!起来吧!”董卓看到李肃这么恭敬,心情渐渐地由阴转晴,捋着胡子笑着打趣李肃,“今天才发生的事情,你这么快就知道了,消息挺迅速的。”   “大人荣升太尉,此等大喜事瞬间传遍京城,我等皆感荣莫大焉,岂会不知?”李肃笑嘻嘻地拍董卓马屁,拍得他心里受用至极。   虽然董卓心里清楚这个“喜”大概只有自己这一系的人才会有,仍然很高兴。要是吕布有李肃的脑子,也不会发生刚才的事情了。随即叹道:“可惜啊,吕布要是能有你的一半聪明就好了!”   “吕布虽然脑子不太灵光,可是愚笨有愚笨的好处啊!否则岂能为大人所用?只是今天这个事情,实在不该发生啊!吕布若对大人产生了怨气,我们得不偿失啊!”李肃今天来就是劝和董卓和吕布的。   李肃武艺平凡,身为武将,能从众士兵中脱颖而出,做到现在的虎贲中郎将的位置,凭借的不是累累战功,而是一股子聪明劲。当初他看出董卓的困局,所以提议他收拢吕布,并自告奋勇使巧计将吕布弄了来,杀了丁原并推在吕布的身上,彻底断了吕布的后路。从此得到董卓的重用。   现在这两人之间发生了龌龊,又到他发挥才干的时候了。   “你说得对!只是他实在做得太过了,竟对我的姬妾产生了了非分之想,我岂能依他?”董卓说起这个事情,还是有些不虞。   “大人听过楚王‘绝缨之宴’的事情吗?”李肃打算用历史上的典故劝董卓。   依他看来,不过一个小小的姬妾而已,若能换得一员绝世武将的支持,简直是没有更划算的事情了!   这件事办成了,不光董卓会感谢自己,就是吕布,也会对自己心怀感激。若不是自己的劝说,董卓岂能让吕布与美人携手人生?   “绝缨之宴?”董卓目露疑惑。 第38章 貂蝉的别样人生(六)   虽然董卓也是受过正统的文化教育的,跟那些只会打仗的粗鲁士兵不同,但他并不热爱读书,蓦然说起一个典故,他反应不过来。   李肃就细细地讲给他听。   “春秋时期的楚国国王在一次大胜仗之后举行了庆功宴,大宴群臣,并让自己最宠爱的姬妾相陪。席间丝竹声响,轻歌曼舞,觥筹交错,直到黄昏仍未尽兴。于是楚王命侍从点亮蜡烛,继续进行夜宴。   酒酣耳热之际,一阵风吹来,吹灭了蜡烛。这时候有人斗胆拉住了楚王爱姬得手。这名爱姬奋力挣脱,趁机扯下了这个臣子帽子上的缨带。爱姬向楚王告状。楚王却要求所有臣子都把自己帽子上的缨带都扯掉,继续饮宴。   事后楚王对这名爱姬说:‘君臣间的互动,是为了融洽彼此间的关系。激动之下有些许失态,乃人之常情,若要究其责任,加以责罚,岂不大刹风景?’   后来这个冒犯楚王爱姬的臣子对楚王愈加感激忠诚,在一次和晋国的大战中奋勇杀敌,拼死保护了楚王的安全。”   李肃引用完楚王的典故,继续劝董卓道:“臣听闻大人的爱妾有倾国倾城之貌,吕将军身为一个男子,偶尔失态,有些意动情迷也是正常的。只要处理得当,此事非但不会成为您父子间的隔阂,反而可以借此培养一个对您忠心不二的大汉第一武将出来。到时候父子同心,您又有天子在手,这天下还不是如您的囊中之物一般?”   “你的意思是,我若丝毫不怪罪于吕布,对他加以维护,反而更好?”董卓迟疑道,“可是我现在已经把他打伤了。”   “这不碍事的!”李肃见董卓没有完全明白自己的意思,只好说得更直白一点。   “您为此事动气也无可厚非,事后对吕将军多加安抚就好了。若是您能将他中意的人送给他,让他如愿以偿,他必会更加感激您对他的谆谆厚爱,以后对您更加死心塌地。即便是让他立刻为您而死大概也是愿意的。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就是这个道理。”   “你是说,让我把貂蝉送给他?”董卓惊问道,心头一股怒气直往上冲。   李肃点点头,含笑垂首不语。他相信,面对这么完美的解决办法,董卓一定会敬佩于他的才智,对他更加提携重用。   “不可能!”董卓闷声闷气地大声吼道,“这是什么道理?他觊觎我的妾室,我还要把人送给他。我犯得着这么忍受他吗?”   李肃没想到董卓会是这样的反应,抬头愕然地看着他。不过一个女子而已,和一个绝世名将相比,孰轻孰重,不是很明显的吗?董卓想要的不是这天下吗?怎么会为一个女子所羁绊?   于是他上前一步,继续劝解董卓道:“大人,不过是区区一个女子,和这天下比,算得了什么呢?”   “她是算不了什么,但是我董卓的脸面可不能给人放到地上踩。”董卓一拂衣袖,转头冷冷地看着李肃,冰凉的眼神中透出一丝危险,“难道李中郎觉得,本太尉的脸面不是脸面?”   李肃听到这话先是一愣,尔后直接干脆地跪到了地上,趴伏在董卓脚下,拼命辩解道:“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只是想为您分忧罢了!”   “你是什么意思都没用!”   董卓眯着眼睛,面色凝重地看了李肃半晌。这个人当初确实立过大功,给他弄来了吕布,不然上次诸侯盟军来攻的那一战他就撑不住了。可是他也真的不想再看到这个人了。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他一刀就把对方给咔嚓了。但是他刚得罪了吕布,这个李肃又与吕布交情最好,此时还不宜处理他。   “你出去吧!最近我不想看到你,不要到我面前晃悠。”   “大人!”李肃绝望了,董卓这是彻底放弃他了。那他还有明天吗?   “滚!”   李肃只好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董卓的书房。要是他晚走一步,说不定就没命了。   李肃回去后越想越气,也越害怕。   这个董卓,自己满以为他是个有雄才大略的人,是个枭雄,所以一心一意地辅佐他,给他出谋划策,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对自己!   脸面?哼,在这个乱世,能够活下去才是王道,脸面算是什么东西!没有吕布,我看你能撑多久?   可是不管怎么说,现在董卓不会再用他了,可能对他还起了杀意。虽然暂时没杀他,大概也是顾忌到自己和吕布的关系吧!可是自己又能撑多久呢?   以董卓的蛮横暴虐,说不定等吕布的事情一搞定,他就不会再容忍自己了。   自己还年轻,有才智,在这个英雄辈出的时代还没闯出名堂来呢!怎么能悄没声息地就死了?   不,不能这样子!   既然董卓已经容不下他,那就除掉董卓吧!   于是李肃在天黑以后,穿上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身形隐没在漆黑的夜色里。   在董卓看来,李肃就是案板上的一条鱼,自己想怎么处理、什么时候动手都是随着自己的。所以他并没有把李肃放在心上。   反而是吕布,无论怎么说还是要笼络的。但是他又一时拉不下面子,所以只是派遣亲卫给吕布送去了上好的金疮药,又好言抚慰了一番。   等过个几天,吕布的伤口好点了,事情平息了,再把他的官职升上一级,表达一下自己对他的器重,多聊聊父子情分。   自己主动给他台阶下,已经是屈尊下士了。他除了仰仗自己,在这天下并无立足之地,理当不会跟自己闹得太过分。最后应该还会跟以前一样。   董卓很乐观地想着,却没料到他这次真的是想的太简单了。   这种盲目的乐观,给他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弥天大祸。   吕布正在自己的将军府中休息。   左臂上的伤口不算严重,只是皮肉伤。郎中已经给他上了药,包扎好了。但是他心中还是一阵后怕。   若不是自己躲避得快,今天就交代在董卓府里了。   他自问虽然对董卓没有父子之情,但是也一直尽心尽力。除了貂蝉的事情,他没有违逆过董卓任何一件事。   可是貂蝉的事情,却是他无法让步的。   吕布的父母在战乱中早早过世,他一个半大的孩子为了能填饱肚腹打架斗殴、偷鸡摸狗什么都干过。可谓是小小年纪历尽了人世寒凉。而貂蝉,是唯一一个让他想要有个家的人。   他一直混混沌沌地生活着,随波逐流。丁原看上了他的武艺,想收他为义子,他不知道该答应还是不答应,就默认了。   他对丁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在丁原手下也过得不愉快。   说起来可笑!丁原看上了他的武力,但是却给他安排了一个主簿的职务来做。主簿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干的,竟然让他来做!   吕布不是不知道这是丁原手下的那些人嫉妒他、挤兑他的原因。   不过随便怎样吧!吕布仍然是素来素往,想干嘛干嘛,谁也别想约束他。那些人就在丁原面前告他的状,可着劲地说他坏话。他也懒得理他们。   可是时间久了,丁原对他也越来越冷淡,甚至隐隐有厌弃他、挤兑他走的意思。这个所谓的“父子”关系也名存实亡。   他一笑置之,也并不在意。反正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干什么也是一样的。有什么区别呢?   正在这个时候,董卓出现了。   董卓不是啥好东西,天下人都知道。但是这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天下人又有几个好的?   董卓派李肃来拉拢自己,自己当时并未作决定,丁原知道了直接赶来,一点都不客气地给他扣上了叛敌的帽子,还要杀了他,没听他一句解释。真正的父子会这样?哪怕他对自己有一点情谊,也不会这样。   所以李肃失手杀了丁原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彻底不能在这里呆了。丁原尚待他如此,何况这里的其他人?   他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董卓至少表达出了诚意来,能给他赤兔宝马。在这里呆着会如何呢?他们只会给他扣上弑父的帽子,把他推向死亡。   虽然他无牵无挂,并不在乎生死,但谁会被动地等着被别人杀死?   他不知道李肃是真的失手还是故意失手的,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丁原并不爱护他,他又何必矫情?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这样吧。   董卓不是想要他吗?他就去吧。在哪里还不都一样,何况董卓那里还有赤兔。这天下所有人,并不比一个赤兔重要。宝马忠诚,不会背叛自己的主人,而人心诡谲,还不如一匹马值得信任。   就这样,吕布来到了董卓的军队里。   董卓对他看起来很好,也以父子相称。父子?真是可笑。为什么丁原和董卓都会以为用这两个字就能约束住别人为他们卖命?但是既然他们喜欢,那就随便了。   吕布不置可否地默认了这一切。 第39章 貂蝉的别样人生(七)   其实吕布对什么都是淡漠的。他默认别人对他的安排,但也不热情。总之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够调动起他的情绪,除了那匹赤兔马,还能让他提起一点兴趣以外。   董卓让他带兵,他带;让他打仗;他打。反正他也不知道这一生应该怎么度过才对。就这般浑浑噩噩地往下走吧!   没事干的时候,他唯一的兴趣就是牵着赤兔马四处溜达。这天地间,唯一对他有意义的,也就这匹马了。   丁原的死最后被扣在他的头上,天下英雄都因此而鄙弃他。他不是不知道,但也懒得解释,没兴趣计较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好了,有什么关系?   直到他遇到貂蝉,他才从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那天他去王司徒府上赴宴,正酒酣微醉间一眼瞥见貂蝉从偏厢走出献舞,真是仙姿玉貌,燕妒莺惭。   一时情动间,就萌生了想要娶她的念头。当王司徒说可以把貂蝉许给他的时候,他是欣喜的,回家立刻打点自己的财产,拿出了一份好聘礼,满怀憧憬地去娶貂蝉。可是到了司徒府的时候,王司徒却告诉他貂蝉被董卓强行带走做了小妾。   这真是一个晴天霹雳!   这是吕布第一次感觉到深深的挫败感。如果貂蝉是愿意的,也就罢了,但是王司徒说貂蝉是被迫的,哭着被带走的。   今天在董府中,他亲眼看到貂蝉过得不好,都生病了董卓都不给她请个郎中,要不是自己,说不定会病成什么样呢!更可气的是董卓还死不悔改,竟然因为自己给貂蝉请郎中而对自己动手。   武者的敏锐告诉自己,今天要不是他躲得快,就不会仅仅是划伤胳膊这么简单了。   吕布想到这里,痛悔不已。貂蝉耳垂下的那颗胭脂痣又在他面前晃啊晃,搞得他心烦意乱的。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响起了一阵有规律的敲击声。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这谁啊有门不走敲窗户!他不是吩咐了侍卫谁都不见的吗?   吕布没耐性地大喝了一声,“进来吧!”   李肃这才推开窗子,进到屋子里,反手把窗户关上。   “李肃?你穿成这样是干什么?怎么从窗户进来”吕布惊讶地问道。   “卑职参见将军!”李肃单腿跪在地上,先是向吕布行了个大礼。   “好了,起来吧!你跟我平时也没这么客套,今天这是干什么?”吕布伸出完好的那只左手把李肃扶起来。   “回将军,卑职有话对将军说,但是又害怕,不敢说。”   “有什么话直说吧,我把所有人都遣散出去了,这儿很安全,没人会听到。”   李肃这才放了点心。要是他密会吕布的事情被董卓知道,他肯定活不到明天。   “卑职有话一直想对将军说,只是牵扯到将军的义父,也就一直没敢开口。但是听说了今天将军受伤这个事情之后,卑职觉得不能不说了,所以卑职今晚偷偷来见将军,以免将军一直被蒙在鼓里。”李肃说完,故意顿了顿,斜觑着眼看吕布的反应。   “哦?有什么话直说吧!别在我面前卖关子。”吕布的性格向来粗放豪爽,也不陪着李肃兜圈子。   “此事实在难以启齿,卑职,卑职说不出口啊!”李肃做出一副为难不已的样子,摇着头唉声叹气地站在那里。   “什么样的事情,还能让你为难到说不出口?”吕布知道李肃一向狡猾多智,有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他觉得说都说不出口的?   李肃咬了咬牙,一副下了重大决心的样子,对吕布拱手道:“此事与卑职也有一定的干系,但卑职也是被迫从之。若是将军能谅解卑职,留卑职一条性命,容许卑职以后戴罪立功,卑职将感激不尽,愿做牛做马供将军驱使!”   “你说吧,我不会杀你的。”吕布实在懒得跟他玩什么弯弯绕绕的,痛快地答应了。   李肃松了口气。他就怕吕布一时冲动把他给收拾了。吕布这人看似粗野,其实性格宽和,只要不是把他给逼急了,一般都不会动杀心,就是容易冲动。现在他得了吕布的保证,不管是现在,还是事后吕布想起这件事,他都会遵守诺言不会杀自己的。   “卑职谢将军的不杀之恩!”李肃单膝跪地郑重地给吕布磕了个头,然后娓娓道来。   “卑职要说的,就是董太尉的事情,也是当初并州丁刺史的事情。   当初董太尉还不是太尉,他刚刚控制住了京城,但是根基并不稳,急需良臣猛将匡佐,才能站稳脚跟。但是他恶名在外,有名望的人都不愿来辅助他。   将军年纪轻轻,就勇冠三军,闯下了‘天下第一勇将’的名号,但在并州军伍中并不受重用。所以董太尉就盯上了您,一心想把您收至麾下,为自己所用。   当时卑职被派去和您接洽,心中很是激动。虽则这是上官委派的任务,但是卑职心中一直仰慕将军,将将军当做自己的榜样。能够跟随将军作战,在这乱世闯出一片天地,也是卑职的心愿。不管将军会不会如我所愿,能与将军洽谈一番,卑职也感到荣幸之至!   只是卑职也没想到,一场游说竟会变成后来的样子!”   李肃深深叹了口气,似是遗憾无比的样子。他垂下头去,用手抵在额间,似乎在平复心情。片刻后继续说了下去。   “卑职知道您是名将,必然最爱宝马。所以向董太尉讨要了千里宝马赤兔,再加上一些其他宝物给您带了过去。心想着即便您不同意,多少也能与将军攀些交情。没想到董太尉却另有安排,这直接导致了您当时的义父丁刺史丧命。”   李肃说到这里,声音低沉,仿佛很哀伤的样子。   他把自己描述成吕布的一个粉丝,把好的方面都揽到自己身上,不好的事情都推给董卓。董卓啊董卓,不要怪我,这都是你逼我的!   李肃拿眼睛偷偷斜觑吕布,见他正瞪圆了眼看着自己,忙收回了目光,作势用手去揉眼睛,把眼睛揉的红红的,用悲哀和愤慨的语气控诉道:“更让我不能接受的是,董太尉还暗地里把丁刺史的死这件事扣在将军您的头上,四处恶意传播,让您被天下人辱骂嗤笑!”   “你是说,这件事也是他做的?”吕布悚然惊问道。   不怪他惊讶,他虽知道有人恶意散布他为了赤兔马亲手杀了义父丁原的谣言,但是绝没想过竟然是董卓干的。   “是!”李肃郑重地点了点头。这件事确实是董卓干的,但是主意却是他出的。但他是绝不会让吕布知道他在这件事中的真实角色的,就让董卓把黑锅都背了吧!   “卑职当时毫不知情,欢天喜地地去找您洽谈。但是没料到董太尉布置了后手,他让人在您和卑职洽谈的时候通知了丁刺史,说是您要叛变。丁刺史怒气冲冲地赶来,一言不和便要杀了您和卑职。您不愿和丁刺史动手,卑职无法,只能被迫拔刀抵挡。   当时他已被灌了很多酒,正是脾气暴烈的时候,酒中下有软筋散,卑职的刀上也被人暗地里抹了见血封喉的□□。这些都是卑职后来才了解到的。   丁刺史武艺高强,怎会三两下就被卑职失手杀死?况且卑职刺伤他的又不是要害地方,只是皮肉伤而已。但是丁刺史竟然就这么死了。卑职后来偷偷调查,才发现端倪,知道了整个事情。   卑职事先了解到丁刺史对您虽以父子相称,但是对您算不上好。只是他毕竟是您名义上的义父,卑职怕您见怪于我,一直想把实情告诉您,但是又不敢说。”   李肃偷眼瞧着吕布,见他一副都听信了的样子,心里暗暗高兴,装出一副悲痛又愤慨的样子继续往下说。   “后来董太尉又说您这样的英雄,各方诸侯哪个不想招揽?得想个办法让您只能留在他这里,别的地方哪里也去不了才行。之后他就把丁刺史的死这件事扣在了您的身上,坏了您的名声。   此事传开来之后,各路诸侯都觉得自己不可能收服一个为了匹名驹连自己义父都能杀死的人,果然不敢再招揽您,反而对您大加抨击指责。您无处可去,也只有留在董太尉身边效力这一条出路了。”   吕布听到这里,终于恍然大悟。李肃的话未必能够全信,但是应该也*不离十了。董卓这样做,确实就断了自己所有的后路了,让自己只能跟着他干。   真是够卑鄙、够狡诈的!   以丁原对待他的样子,俩人只是名份上的关系,谈不上一点情份,他也没必要为丁原报仇。但是谁也不会喜欢董卓这样一个处心积虑把自己算计到这个份上的人。   这个义父子的关系都是他们单方面的说法,他只是未曾反驳而已。本来就谈不上情谊,现在吕布知道了董卓的事情,就更厌恶他了。   李肃悄悄观察着吕布的表情,见他并没有为了丁原迁怒自己的意思,大大松了口气。 第40章 貂蝉的别样人生(八)   设计布局、下毒煽风、造谣陷害吕布的这些的事情李肃都推给了董卓,把自己说成一个只是蒙在鼓里、渴望能与偶像接触的小卒子,摘得干干净净的。   因为董卓是他的主公,主公有命,他不能不从,这都是说得过去的。但是唯独丁原的死这件事,是吕布亲眼所见,他推脱不过去。   他之所以敢鼓起勇气把这件事在吕布面前再次抖出来,也是考虑到吕布和丁原之间关系冷淡,徒留虚名,丁原最后竟然狠得下心要杀吕布,那他们之间也就不存在什么父子之情了。   只是毕竟有这么层名分在,李肃还是担心他会生气。若是吕布不再庇护于他,董卓眨眼间就能把自己给杀了。   还好,吕布虽然面露不愉,但是注意的焦点还在董卓身上,并未有跟自己算账的意思。   “你之前与我多有交往,但都没有提过,怎么今天说出来了?”吕布心思单纯,但并不是傻子。他是“天下第一勇将”,又不是“天下第一莽夫”,排兵布阵,没有缜密的心思是做不来的,他只是素来懒得在人际关系上费心,并不是别人说什么他都会信的蠢蛋。   虽然李肃说得合情合理,几乎没有破绽,但他还是要多盘问盘问。   “董太尉毕竟是卑职的主公,卑职辅佐他这么多年,也有些感情在,即便他什么都不好,卑职也是做不出背主的事情的。”   李肃早就在等着吕布这么问了,老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现在娓娓道来,说得跟真的一样。   “本来卑职想着董太尉若能重用将军,也算对之前算计将军的一些补偿。另外卑职也有私心,怕将军知晓实情后去了别处,卑职就难以再见到将军,更不可能与将军并肩作战了。这可是微臣这些年来的心愿啊!所以卑职之前一直隐忍不发。谁知道……”   李肃说到激动处,眼睛红红的,一副为吕布义愤填膺的样子。   “谁知道这董太尉竟人前是一套、人后是另一套。他表面上颇为倚重将军,收您为义子,重用于您,但是为着区区一个女人,竟然对将军您兵戟相向,差点害您性命!这哪里还是我心目中的主公应有的样子?”   李肃愤慨之下,右手握拳狠狠地击在旁边的木案上,案上的茶水溅出来,洒了整个案几。   李肃赶紧跪下,向吕布告罪道:“卑职无状,还望将军海涵!”   “无妨,你起来,继续说。”吕布毫不为意地道。他出身行伍,什么样的粗莽汉子没见过?溅点茶水算什么。   “是!”李肃本就是故意做样子而已,闻言顺势起身。   “昨天晚上,卑职听说了董太尉伤了将军您的事情,了解了事情之后,立刻赶去董府,希望能劝说董太尉能对您多些体恤,最好能把那名姬妾次给您,以成全一段父子间的佳话!   不过区区一个妇人而已,董府姬妾众多,也不差这一个。但是将军您已届而立之年了,身边还没有一个妇人服侍。难得有个能看得上眼的,董太尉若是稍微关心您一些,也就愿意成全您了!何况您为他立下那么多功劳,为他击退了诸侯盟军、挡了那么多明枪暗算!”   李肃说到这里,露出了一副委屈的表情,“只可惜卑职一片好心,只想让太尉与将军间父子相得,成全将军的一份念想,却被太尉严辞拒绝了,还把卑职骂了出来。”   李肃做出垂头丧气的样子,耷拉着眼皮,眼角的余光却瞥到吕布正挑着眉毛看着他,就更加添油加醋地往下说。   “太尉说,卑职的主意是在打他脸。还说,他的人谁都别想惦记,就是将军也不行。他的女人,就是扔了、杀了,别人也丝毫别想染指……”   “他真的这么说?”吕布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像剑芒一般锐利,冷冷地逼视着李肃。   本来李肃还要继续添油加醋,蓦然看到吕布这副凌厉的样子,一下子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   “好你个董贼!”吕布恶狠狠地说出了这几个字!   刚才他听到董卓算计他,设计杀了丁原还嫁祸于他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愤恨。现在听到董卓说把貂蝉“扔了、杀了”,却一点都不能忍了。   吕布脑海中浮现出貂蝉楚楚可怜的模样,单薄柔弱的身躯,在司徒府一舞倾城的姿容,对他欲言又止的神情,还有耳后那颗鲜艳夺目的胭脂痣……   他绝不能让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毁于董卓之手,绝不能!   董卓伤她一根头发,他都不能忍!这厮竟然敢说要把貂蝉“扔了、杀了”!   吕布丝毫都不怀疑董卓干得出这样的事,以前死于他手的女子也不少,跟了他的女子失宠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他绝不能让貂蝉走上跟那些人一样的悲剧!   不过一个得势的军事统领罢了!既然他敢明目张胆地威胁貂蝉的安危,那就去死吧!为了貂蝉,自己就算捅破了这个天又如何?   吕布杀心顿起,周身气势变得凌厉起来,如一柄出鞘的利剑!   李肃在吕布的这番气势下一动都不敢动,但他心里已经高兴至极了。在吕布说出“董贼”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此行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本以为还要多费一番口舌才能如愿,结果吕布听到董卓可能杀了貂蝉的时候直接就按捺不住了。   原来吕布这么看重那名女子!   自己之前说到丁原之死和董卓算计他坏他名声的时候,他虽然愤怒,但并没有这么失态。现在一说到貂蝉可能会被董卓杀死,他直接就对董卓起了杀心。可见这名女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多么重要!大概比之赤兔马还要重要的多吧!   世人皆道吕布爱赤兔,却不知还有个即便是赤兔也比不上的女子呢!也不知到底是怎样的一名女子,竟引得吕布能够这样!   现在自己知道了吕布的这个弱点,以后就可以对症施药,也算是今天的意外收获了。   李肃见时机已到,整了整衣衫,单膝跪地,向吕布拱手道:“将军,董太尉一向残暴不仁,如今挟持陛下,意图号令群臣,窃取汉室江山。您对他现在还有用,他暂时还不会杀您。但是以后大业成后,以他的脾性,必然是容不得您的。到时候不光您有危险,跟您有关系的所有人大概都不会有好下场。   卑职一直敬仰将军,惟愿追随将军左右,以赎前过。既然董太尉不是明主,‘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投’,无论将军作何决定,何去何从,卑职誓死追随到底!还望将军成全。”   说罢叩首于地。   吕布虽生了杀董卓的心,但对以后的事情还未好好筹划。此时看到李肃这样,想到他虽然失手杀了丁原,但也一向与自己交好。如今冒着生命危险告诉自己这些事情,又说要追随自己,便给他个机会吧!   于是摆摆手,让李肃起身。   “我可以答应你,让你以后一直追随于我。但是以后到底如何我还没想好呢!”   李肃知道吕布不擅权谋,但是自己今天刚刚揭发了董卓,如果再直接帮他出谋划策除掉董卓,未免会暴露自己早有打算,居心不诚。所以给吕布指了个能帮他出主意的人。   “将军何不找司徒大人商量一下以后的事呢!司徒大人足智多谋,阅历丰富,又曾属意于您做他的女婿。如果您向他讨教,定会得到很大帮助的。”   吕布闻言眼睛一亮。就是啊!自己的本意就是救貂蝉出来,王司徒作为貂蝉的父亲,表达过很多次对貂蝉安危的担心。自己向他求教,他定会好好地帮自己的。   李肃见事情已办成,吕布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就心满意得地告辞离开了。   李肃走后没一会儿,就有贴身侍卫向吕布禀告,说是董卓派了个太医过来给他疗伤,还送了很多药材,非要见到他不可,他们拦不住。   吕布本来没兴趣理会的,但是想到貂蝉还在董卓手上,不得不虚与委蛇一下。   今天的事其实他心中是有几分后悔的。自己一时莽撞,董卓暂时不会把自己如何,可是貂蝉会不会受到虐待就不知道了。自己还没想到救貂蝉出来的法子,不能再激怒董卓了。他一向蛮横残暴,若是一时冲动伤了貂蝉,自己就哭都没地哭去了。   所以吕布让董卓派的那拨人进来,给自己看了伤口,乖乖地让他们上了药,又说了几句自己莽撞有些后悔的话,那拨人就心满意足地回去复命去了。   董卓本来还担心吕布恼恨自己,听下人说吕布很配合,已经对自己的行为后悔了,很高兴,又送了一些财物过去修复关系。   董卓转而想到貂蝉,想到李肃的话。坦白说,他以前把自己的姬妾送给过下属。用一个姬妾换一员猛将的忠心,一般来说是值得的,但是貂蝉不一样。她美貌倾城,温柔解意,是自己有过的女人中最好的,自己对她还很新鲜,还舍不得送给别人。   另外貂蝉身后还站着个王司徒。王司徒虽然因为形势所迫,暂时与他交好,但是他实际上是拱卫汉室的,代表着一批心向汉室的官员的立场,是需要团结的对象,不是自己的属官。貂蝉在自己手中,也是对他的一个牵制。若是把貂蝉送出去了,自己的筹码就要少一点了。   只是吕布看起来对貂蝉是动了真心的,怕是不会这么容易放下。吕布是天下第一勇将,有以一敌万之称。若是得了貂蝉,王允司徒若是暗地里与吕布勾结,怂恿他反对自己,自己就腹背受敌了。所以绝不能让吕布得到貂蝉。   那么,怎么让吕布死心呢?   按照董卓素来的行事方式,杀上一个就行了。但是对貂蝉他还舍不得,所以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董卓沉吟半晌,命人把貂蝉叫了来。   “臣妾拜见老爷!”貂蝉扭动袅娜的腰肢,盈盈下拜。   “不必拜了,过来。”董卓招手让貂蝉过去,抓起她莹白的小手放在自己蒲扇般的手掌中。   “老爷叫臣妾来所为何事?”貂蝉带着点委屈小心地问道。   “你觉得吕将军怎么样?”   “挺好的呀!他不是您的义子吗?听说他武艺很强,应该能帮得上您一些忙吧!”貂蝉装作不知道董卓的意图,回答得很单纯。   董卓见貂蝉这么回答,自己倒不知该怎么说了。   “如果他对你有意,你会不会愿意跟他?” 第41章 貂蝉的别样人生(九)   “老爷在说什么!妾身是老爷的人,您怎么把妾身跟别人扯上什么关系去了。”貂蝉假装生气地撅起樱桃小嘴,转到一边给了董卓一个侧影。   董卓没料到貂蝉竟然会耍起小性子来了,心里觉得非常受用,就哄起她来。   “我只是说‘如果’的嘛!”   “‘如果’也不行,老爷再说这种话,就是逼妾身去死了。妾身跟了老爷,就是老爷的人,您要不喜欢妾身了,直说就是,妾身也不会天天来碍您的眼。你何必用这种方法侮辱臣妾呢!”   貂蝉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用帕子不断地拭眼泪,梨花带雨的,好不惹人怜爱!   董卓这人向来多疑,反复无常。自己要是直接说不愿意跟吕布,恐怕他也不会相信,反而会觉得自己不跟一个年轻俊俏的少年将军,而选择跟他这个年纪大的粗老头,说不定就有别的意图。   自己要是说愿意,他也不会成全自己。又妒又怒之下,自己很可能今天都别想活着走出这间房门了。   所以不回答,撒撒娇表表忠心是最好的方式。   果然,董卓揽过她的肩膀,拿帕子给她擦起了眼泪。   “好了好了!我就随便说说,你别放心上!怎么还哭起来了。”   貂蝉见好就收,握着帕子站在那里又抽泣了两下就止住了。对于这种粗鲁暴躁的人,还是乖乖地顺着他比较好,不能太矫情,要不然脾气上来就适得其反了。   “老爷叫妾身来,到底所为何事?”貂蝉撅着嘴巴,继续问道。   “也没啥事。昨天吕布为了你跟我吵了一场,我还把他打伤了。”董卓边说,边觑着眼观察貂蝉的神色。   貂蝉一听这话,立马跪在地上哭诉道:“老爷,妾身一直把吕将军当做您的儿子来相处的,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妾身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没怪你,这中间应该是产生了什么误会!只是你若对他无意,有没有办法打消他的心思呢?”董卓把她扶了起来,语气中不无试探之意。   貂蝉想了想,跟董卓说道:“如果这世上没有了貂蝉,吕将军应该就不会再有什么想法了吧!”   “嗯?你……”董卓挑着眉毛,用疑虑的眼神看着貂蝉。这女人难道想自杀?不可能就这样就想死了吧?   貂蝉肯定不会真的想死,董卓也不会相信她会这样就选择死。他是想挖个坑给董卓跳。   董卓这人残忍暴虐,人神共愤,跟着他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别的诸侯军虽然也不一定会爱民如子,但是至少不会故意纵容手下烧杀抢掠,残害治下的百姓。董卓已经没救了。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貂蝉要想能够脱身好好生活,都要除了董卓才行。这既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也是为民除害,为国除贼。   “请老爷传出消息去,就说妾身突染重疾,将不久于人世。待过上一段时日,就直接宣布妾身过世。妾身愿意以另外一个身份留在您的身边。这样妾身‘死’后,吕将军就不会再有什么想法了。”   “若是吕布想要探病,你如何应对呢?”   “老爷下令不让任何人进入董府内宅即可。就说我重病在身,不宜见人就好了。”   “你真的愿意这样?你要是假死了,就再也不能见亲人了。就算是你的父亲司徒大人也不可以。”董卓捋着胡须,带着审视的眼神问道。   在这个社会,一个女子,切断了和亲人的所有联系,就相当于把自己置于很被动的境地了。如果夫君不再宠爱她了,她也只能忍受着,不会再有任何人念着她、想着她、为她出头。即便死了,都是无声无息地,引不起一点波澜。   在这样一个世间,这种做法,无异于自寻死路。貂蝉一个正在妙龄、花容月貌的女子,凭什么愿意为自己这么牺牲呢?   “只要能够安心地留在老爷身边,臣妾做什么都愿意,何况只是‘假死’呢?”貂蝉深深跪伏在地,请求道:“请老爷成全!”   董卓这才相信貂蝉是真心愿意这样做的。   这个女子,不可以常理度之啊!不管她是死心塌地地要跟自己过日子,还是想让自己对她多些宠爱,甚至希望自己以后统领天下了把她扶正做夫人,她今天的舍得和牺牲,都值得自己对她好点。   董卓轻轻扶起貂蝉,认可了她方才的建议,对着她许诺道:“貂蝉,你愿意为我做如此牺牲,你放心,我以后必定会好好待你的。”   然后把貂蝉揽在了怀中。   “妾身相信老爷!”貂蝉柔声说道,说得董卓心里很是熨贴舒服。   貂蝉却在暗暗腹诽:蠢货,你死到临头了!   吕布对董卓起了杀心,但是还没准备实施,第二天就听到了貂蝉重病垂危的消息。他去董府探望,结果却被拦住了,说是董卓下的命令,貂蝉不宜见人。   吕布一向在董府畅通无阻,结果现在貂蝉出了事,他却不能去探望,而且貂蝉是在他跟董卓刚刚闹了不愉快就出事的。确实如貂蝉所想,吕布直觉地认为这是董卓故意的。貂蝉不知在董府受到了什么样的虐待。   结合那天李肃跟他说的话,想到董卓说“杀了”什么的,吕布立马就坐不住了。貂蝉传出重病垂危的消息,说明她还活着,但是看这情况,指不定能活多久呢!他不能让貂蝉出事!   董卓这厮,昨天还假惺惺地让人给他看伤上药,今天就干出这种事情,吕布呕的一口血都要吐出来了。   吕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里转了好几个圈,不知道怎么办才能救出貂蝉,突然想到司徒王允。真是笨死了,王司徒是貂蝉的义父,抚养貂蝉长大的,肯定会帮自己出主意的嘛!   吕布立刻出门上马,一路疾奔到了司徒府。   王允看着对面的吕布,再三确认道:“将军的消息确定属实?”   “没问题,我亲自去董府打探的。”   “如此看来,我的蝉儿确实有危险啊!这个董太尉,把我女儿带走了却不好好待他……”   王允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用袖子试了试湿润的眼角。从吕布出现起,他就知道貂蝉成功了。   “不怪司徒大人,都是那董贼太蛮横霸道了,让我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把貂蝉抢走了。我来找大人,就是要商量一下怎么把貂蝉救出来。董卓恐怕容不下她了。我不能看着她死。”   “将军对蝉儿一片真心,老夫甚为感动。若是蝉儿能有你照顾,老朽我就放心了。”   王允是真的有些欣赏吕布。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王允知道吕布心性单纯,无不良癖好,加之相貌俊朗,武艺超群,若不是做了董卓的义子,他必定会将其收拢过来为国效力的。只是他看起来并不是暴虐狠毒之辈,怎么会背上了杀死义父丁原的罪名呢?   不管怎样,先让吕布杀了董卓这厮再说。   “将军想要怎样救蝉儿呢?董卓手握重兵,之前诸侯会盟都没打败他,我们能把他怎么样呢?”王允要试探一下吕布的底线。   “求司徒大人指教!只要能救貂蝉,我做什么都愿意!”吕布双手抱拳,眼睛里露出急切的神情,诚恳地请求道。   “都怪我前几天一时冲动,和董卓起了那场冲突,否则貂蝉还不一定有这番危险呢!若是貂蝉为此而死,我一辈子都不能心安。请司徒大人务必帮帮我!”   自从李肃跟他说董卓有杀貂蝉的倾向,吕布就已经后悔了。他觉得自己不该在貂蝉还在董卓手中的时候就和董卓起冲突,这样最受罪的还是貂蝉。貂蝉的不安全,有他的一份原因在里面。   “蝉儿已经是董卓的人了,我们即便有办法把她救了出来,董卓也能名正言顺地把她再要回去。除非董卓死了,我们才能一劳永逸,真正地护住蝉儿。”王允盯着吕布的眼睛,看他能不能为貂蝉做到那一步。   “那就杀死董卓吧!这件事交给我来办。我一定会救出貂蝉的。”吕布眼睛都不眨,干脆利落地说出了“杀死董卓”的话。   这让王允吃了一惊。这件事如果放在别人身上,少不得会因为貂蝉是他女儿的关系,管他要些好处,才可能去办这事。吕布却是主动跑来,把这事主动揽在自己的身上。果然是个心眼憨直的人!   要知道吕布虽然武艺超群,董卓也不是吃素的。就算办成了这件事,吕布也必定会受重伤。董卓身边随时都有很多护卫,那些人也不是酒囊饭袋,都是有真材实料的。到时候吕布必然有危险。   另外,别人杀董卓是义举,唯独对吕布来说不是这样子的。因为董卓对外宣称吕布是他的义子。即便不是亲生父子,董卓也没有抚养过吕布,没有真正的义父子关系在,但是毕竟占了“父子”的名分。吕布无论对董卓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在这个极端讲究孝道的时代,他都会背上极大的污名。   但是吕布却丝毫不考虑这些,只一心想要救出貂蝉,对这件事的麻烦、危险和负面影响视而不见。   王允都要被吕布打动了。所以觉定好好帮他策划一下,好歹保住他的性命,不会跟董卓玉石俱焚。   “老朽带蝉儿谢过将军了!”王允说着,起身向吕布鞠了一躬。   吕布赶紧扶住了他。   “大人太客气了,这是我心之所愿,不必言谢!”   “将军对蝉儿的这番情意,老朽感动万分。若是能将蝉儿救出来,老朽必定要将蝉儿许配给将军。有将军保护她,她一定能生活得好好的。   只是将军能不能告诉我董卓的出行习惯,这样老朽也好为将军想个稳妥的主意?”   吕布赶紧起身,长揖在地,“诺!鄙人在此先行谢过司徒大人了!”   王允忙扶吕布起身。   两人对卧而坐,促膝密谈。   桌上青花汝白瓷的茶盏中,青绿的嫩叶打着旋儿,茶水渐渐没有了一丝热气。 第42章 貂蝉的别样人生(十)   “这样说来,董卓只有在进宫的时候,身边的侍卫才会少一点。”王允沉吟半晌,开口道:“那只有在他进未央殿的时候最方便行事了。”   “未央殿?”吕布皱眉。   “是的。刚进宫门的时候肯定不行,董卓的侍卫就被关在了宫门外,宫门口的守门禁军里难保也有董卓的人马。所有大臣进未央殿都要除去所有武器,这时候董卓没有了武器,又已经到了议政的朝堂,必然是最放松最容易得手的时候。”   “大人说得有理!”吕布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老朽明天就悄悄去向陛下请旨,让陛下以大病初愈、龙体康复的名义,召集众臣上朝庆贺。陛下日前病势汹汹,连登基大典都没好好操办,现在突然宣布病好了,董卓肯定会去探望。   同时再让陛下给你一道密旨,让您能够带人自由出入宫城。但是人数不能太多,以免引起别人的警觉。宫中肯定有董卓的耳目。”   王允捋着花白的胡须,细细的叮嘱吕布。   “我一定按大人的吩咐来,绝不轻举妄动!”吕布从善如流地回答道。   商定完毕,王允徐徐起身,对着吕布深深一揖,“将军大义,老朽代小女、代天下百姓先行谢过将军了!”   “大人万不可对晚辈行此大礼,一切都是晚辈该做的。”吕布赶紧扶他起来。   两人告辞后各去安排相关事宜。   吕布这些年一直打仗,也有一些一直跟着他的心腹手下。他挑出了十个武艺最好的人,让他们乔装打扮,扮成皇宫内侍,混入了未央殿中,只等董卓去的时候一举拿下。   吕布想了又想,决定叫上李肃一起参加。董卓的那些事情都是李肃透给他的,既然李肃有心悔过,想要一直跟着他,那就要有些功劳垫底才是。这样自己也才能相信他。   李肃得到消息,大大地松了口气,高兴不已。虽然他成功说动了吕布,但事情没确定下来,李肃还是觉得忐忑不安。万一被董卓发现了端倪,抢了先手了呢?现在,哼哼!董卓啊董卓,不要怪我出卖你,谁让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还想要杀我来着?为了活下去,我也只能这样了。   翌日,董卓得到消息,汉献帝大病痊愈,要众大臣明日上朝庆贺。   董卓心中纳闷。他之前把少帝废了,立了刘协为帝。前日的时候给新帝办登基大典,结果他一副羸弱的样子,自己还没跟他说几句话,他竟然直接晕了过去。现在没两天又突然说病好了。   这件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古怪。他得去亲眼看看这个小皇帝去。   这次进宫带谁呢?董卓对自己的安危看得着实重要的很,每次出门的人选都要仔细挑的,包括上朝。   他身边有资格位列朝堂的武将,也就三五个,其他护卫在宫门那里就要被拦住的。李傕和郭汜他们被派到了外地巡视,也就剩下个吕布。吕布之前跟他闹过一场,后来表现得也还算乖觉,请人帮他带了话表达了他的悔意。这段时间自己少不得要多笼络着他点,就带他去上朝算了。   待到次日上朝的时候,董卓走到未央殿都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的身边跟着吕布这个天下第一勇将,也没什么怕的,就放松了心情。   交了佩剑,进了未央殿门,董卓大腹便便地向殿内走去。突然斜刺里冲出一列轻甲卫兵来,把他团团围了起来。   董卓定睛一看,为首者正是李肃,顿时气得怒发须张。   “李肃,你怎么在这里?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自然是为陛下除掉国贼了!”李肃狷狂地一笑,和周围的兵士围了上去,对着董卓毫不客气地大打出手。   董卓见这些人武艺高强,人数众多,自己又没有兵器在手,怕是要命丧于此了,惊骇至极,绝望之中对着吕布大声呼救:“吕布救我!吕布救我!”   吕布双手抱拳,缓缓地转过身来,淡定地对他说道:“我等奉陛下密诏,诛杀你这个乱臣贼子。你滥杀人命,死有余辜!”   然后命令周围的兵士道:“速速拿下。”   董卓在绝望中闭上了眼睛。   吕布最终没有亲自出手,而是看着董卓在他面前倒下的。虽然董卓本就该死,可是碍着义父子的名分一场,吕布并不想动自己的方天画戟来对付他。   不过这件事在别人眼里,吕布有没有亲自出手都是没有区别的。反正这件事是吕布办的。   董卓为祸多年,京城百官和百姓都恨他入骨,没有哪家没有受到过他的胁迫和坑害的。他的死讯一传出,董卓一系的党羽都成了一盘散沙,不成气候,心向汉室的官员占了上风,朝野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朝堂恢复了活力,长安城的老百姓高兴得在大街小巷载歌载舞,奔走相告,共同庆祝国贼被诛。   董卓死后,协帝封吕布为温侯,仪比三司,任职奋武将军,命其与王允共掌朝政。   吕布对政治事务没啥兴趣,又因王允是貂蝉父亲的原因,一切都听从他的安排,只一心打理军务。王允在京城百官中颇有影响,人又忠君能干,深孚众望。他和吕布两人一文一武,倒也把京城管理得井井有条。   年幼的协帝终于可以安心地坐在金銮殿上了。   董卓一死,吕布就把貂蝉接到了自己的温侯府中。虽然他好像更应该把貂蝉先送回王司徒家里,可是经历了董卓的事情,他现在真是无法忍受貂蝉离开他的视线。所以就任性地把她放在了自己的身边。   吕布向司徒王允正式提亲,想要办个盛大的婚礼,将貂蝉风风光光地娶回家。   貂蝉觉得此举不妥,坚决地拒绝了。   吕布杀了董卓,本就背上了不好的名声。若是在让世人知道他在董卓死后立马娶了自己义父的姬妾为妻,吕布这辈子都别想洗白了。吕布真心实意地对自己,自己也是要把他当做长期的□□的,他要不好了,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所以自己绝不能大张旗鼓地跟了他。   貂蝉回想前世的情况,董卓死后,京中的安定局面没有保持多久,就被董卓的旧将李傕和郭汜打破了。两人纠集董卓的旧部杀回了京城,京都内又有叛兵作乱,吕布在内外夹击之下奋勇杀敌,虽然重伤了郭汜,终因寡不敌众战败了。   王允被杀,大批官员被屠,吕布与各诸侯兵分分合合,四处混战。   而李傕和郭汜效仿董卓的做法,挟持皇帝,把持朝政,作威作福。   最后两人因为争权夺利而互相争斗,皇帝在一干忠臣良将的护送下逃了出去,四处颠沛流离,最后被曹操迎到许都,揭开了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局面。   所以京中目前的安定局面都是暂时的,很可能是昙花一现,一个搞不好,京城就会重新陷入无穷无尽的战乱之中。大汉的安定,不是杀了一个董卓就能做到的。   若是再形成前世的局面,貂蝉就又要跟着吕布四处奔波。吕布的名声现在已经被传坏了,各方人士都不敢放心重用于他,又忌惮他的武力,所以他早晚会像前世一样被算计而死。即便不是刘备,也会是别的人。   王允和吕布一死,自己没了□□,在这个人如草芥的时代,作为一个弱女子就别想好好活着了,任务必定失败。   所以,不能让王允和吕布死了,要尽力保住他们。   如今虽然京城局面安定了下来,但是吕布手下的士兵有一大部分都是董卓当初拨给他的,难保没有对董卓念着旧情的人。王允和吕布并没有对这些人进行彻底的清查。李傕和郭汜还率领着大部分的董卓的兵马在外巡查,随时会杀个回马枪。他必须提醒王允和吕布做好准备才行。   貂蝉拿定主意,当晚就让下人准备了一定不起眼的小轿,带了一列侍卫,回到了司徒府上。   王允听到貂蝉要回来,早早地做好了准备,让下人准备了最高等级的宴会规格。自己和家人都沐浴更衣,穿上了面见最重要的人才会穿的贵重冠服。   貂蝉本是个孤女,自小被他收养在府中抚育长大。长大后出落得一年比一年美丽倾城。但这都不是他如此款待她的原因。貂蝉为了国家挺身而出,勇敢地以一介柔弱之躯离间董卓和吕布父子,最终为国除贼,做到了千百万人想要做而做不到的事,还天下了一个太平,还百姓了一个安定,这样子的女子,自己怎么礼遇她都不为过的。   只可惜这个时代,对女子的约束太大,太过苛刻。貂蝉所做的事,不能在明面上大肆宣扬,否则她必定名节尽毁。但是这事他必定会报告给陛下,为她讨得一个封诰,也算是对她所做的牺牲的一点安慰吧!   貂蝉来到司徒府的时候,看到义父王允率着一家老小都穿着郑重的冕服,站在院子里等着她。她一进门,所有人都深深地躬身而下,庄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父亲,母亲,你们这是做什么,蝉儿怎么受得起啊!”貂蝉避让不及,赶紧上前想要扶住他们。   王允等人不顾貂蝉的搀扶,硬是拜了下去。   “姑娘为大汉的安定作了如许牺牲,诛杀了董贼,还天下了一个安定太平,不光我等该感谢你,天下臣民都应当感谢你!可惜这些事情不好在明面上宣讲于口,老臣只有率全家老小向姑娘行一大礼,也是对姑娘这些付出的一点安慰了!”   “父亲,您别这么说。我从小失了父母,是您把我抚育长大的。能为义父解忧,能为大汉作些许贡献,是女儿的荣幸,您又何必这么客气呢!搞得女儿怪不好意思的。”貂蝉拉着王允的袖子娇嗔道。   “好!好!能养出你这么一个好女儿,我死也无憾了!”王允对貂蝉的乖巧受用无比,捋着胡须笑呵呵地道。   此时的是讲究留美髯,将胡须修得长长的、顺顺的,看起来别有一番儒雅的感觉。关羽的美髯在历史上就很出名。王允的胡须只有手指长,但是看得出来也是精心打理过的。显然董卓死后他的精神很好,都有心情留美髯了。   “义父没什么能为你做的。回头我会向陛下给你请一个诰命,你也就在这社会是有了身份了。只要有我王允在一日,一定会让你这辈子过得平平安安的。为父也就只能为你做到这些了。”   “父亲,看您说的!有您护着,女儿这辈子一定会平安喜乐的,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好!好!乖孩子啊!快屋里坐吧!天这么冷,在这儿站了这么久,冻出病来怎么办?”王允说着就把貂蝉带到了屋里。 第43章 貂蝉的别样人生(十一)   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完饭之后,王允把貂蝉单独带到了自己的书房。   “蝉儿,你打算以后怎么办?”王允关切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貂蝉红了脸,低头道。总不能说,自己打算一直跟着吕布,让他保护自己吧!虽然这是眼前的事实,但一个女儿家说出这话还是不太好的。   王允看出了貂蝉的尴尬和羞涩,暗叹了一口气。   本来以貂蝉的才貌,和自己义女的身份,许个家世好的勋贵后代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因为跟过董卓,所以很难再有比较好的姻缘。   吕布一向把她放在心尖尖上,刺杀董卓最终也是为了貂蝉。一个能为女人做到这个地步的男子,是很难得的。只是不知貂蝉心中到底是何想法。无论她怎么想,自己都要帮她达成愿望。   现在看她这个样子,很明显是愿意跟吕布在一起的。   “吕布杀了自己的两个义父。即便只是徒有其名的义父子关系,也难以被外人所谅解。而且你跟过董卓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你跟了他,恐怕要背负很多恶名啊!不一定会那么顺畅如意。”王允语重心长地道。   “女儿今天来,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这个。”貂蝉粲然一笑。   “吕布对女儿如何,父亲都知道。他的心性并不坏,您肯定也看得出来。当初他杀丁刺史的事情,女儿问过他,就是个误会。事实上是董卓设计杀了丁原,把罪名扣在他的头上,想坏了他的名声,让他只能为自己效力。   丁原对他也不太好,最后更是听信别人的谗言要杀他,跟他也没有实际感情,所以他也没有想要为丁原报仇。   在这乱世,有吕布在身边,女儿也是很安心的。所以女儿请求父亲帮我这个忙,给吕布洗刷了罪名。让他能够长久地追随于父亲身边,助您匡扶汉室。”   貂蝉的一席话入情入理,王允听了也是唏嘘感叹不已。   大凡难得的英才,跟绝世的美女一样,总会被各方人士惦记上。如果不能完全收归己用,或者不太会处理人际关系,就很容易被人陷害,传出恶名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有多少英雄不是折戟沙场,而是死在各种各样的栽赃陷害中!所以古来英雄难寿,红颜薄命。   根据王允对吕布的观察了解,貂蝉所说的这个事情应该就是事实。相处过就知道,吕布不是什么反复无常的暴虐的小人。   吕布的经历,也是够曲折的。而且现在英雄无主,正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若是这样的英雄能为汉室所用,必然是一件极大的好事。   自己若是帮吕布洗脱了这个身份上的原罪,再加上貂蝉的原因,他必然会对大汉忠心耿耿。这对吕布、对大汉来说,都不失为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   既然这样,自己也不介意帮吕布一把。   “好,既然你开口了,他又确实没有什么劣迹,为父就帮他一把。”于是王允抚着自己垂顺的胡须,答应了貂蝉的请求。   “你今天来第一个原因是为了这个,那第二个原因呢?”   “第二个原因,就是为了看父亲和母亲呀!”貂蝉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笑嘻嘻地道。   “少调皮!你母亲才去看过你,你当我不知道?你今天巴巴地跑来,肯定是有正事说的。说吧!”王允一副你不要想糊弄我的样子。   “好吧!被您戳穿了。”貂蝉撇撇嘴,一副被揭发了不高兴的小样子。然后换上了一副严肃的神情,看着王允道:“女儿想请父亲向皇上请旨,赦免董卓旧部的罪行。”   “赦免他们?”王允皱起了一双浓眉,眯着眼睛道。   “是的!”貂蝉回答得很坚定。   “不行!他们烧杀抢掠,□□妇女,罪大恶极,罄竹难书!把好端端的京城变得民不聊生,人人自危。我绝不能放过他们。”王允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貂蝉早就料到这个结果,所以也不气馁,继续规劝王允。   “父亲疼爱百姓的心情,女儿能够理解。可是董卓虽然死了,可是他手下的那些将领还在。他们带着董卓的大部分兵马出城巡视,暂时还顾及不到董卓被杀这件事。但是如果他们带兵杀回来,要为董卓报仇呢?到时候京中势必会再次乱起来。   虽然京中留下的军队有吕布坐镇,翻不出大的风浪来。但是难保没有还念着董卓的人。若是他们里应外合,父亲想想,会出现什么后果?”   王允虽然多年为官,但是并没有带过兵。经貂蝉这么一提醒,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来。   他之前只以为杀了董卓,朝堂就会恢复清明,一切都会恢复原状。但从没想过若是董卓手下的那些兵马不愿听从皇帝的调遣,会怎么样?那些兵马不在少数,曾经还与各诸侯联军匹敌,吕布目前控制的也只是其中的三分之一。若是董卓旧部叛乱,京城危矣!   京城眼下的安定,简直就像搁在桌角的瓷器一般,轻轻一碰就会掉下地面摔得粉碎。王允的后背不由得冷汗涔涔。   “蝉儿的意思,是先赦免安抚住他们,然后缓缓图之?”王允经貂蝉一点拨,一下子就想明了她的用意。   “是的。陛下手中目前没有自己的军队,各诸侯盟军也没有在京城的,董卓旧部离京城并不太远。敌近而友远,到时候若发生了什么事情,远水救不了近火。所以必须先要安抚住董卓旧部,让他们暂时不至于生起叛乱才行。”   王允听了貂蝉的话,深以为然。   “你说得对,明日我就向陛下请旨,先赦免安抚住他们。”王允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貂蝉,如同看着一个稀世珍宝般。   “可惜了!蝉儿,你要是一个男子,必能建立一番伟业!”   “父亲,您这是在嫌弃我吗?”貂蝉撅了撅嘴,撒娇道,“我虽是个女儿,也能帮到您啊!”   “是!是!我的女儿最乖巧、最可爱,最懂得替父分忧了!父亲哪会嫌弃你呢?”王允架不住貂蝉这副小女儿家的情态,笑呵呵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就知道父亲是疼爱我的!”貂蝉得到夸奖,笑嘻嘻地卖了个乖,给王允重新添了茶水。   “父亲有没有想过,董卓旧部安抚过后怎么办?”貂蝉装作随意地问道。   “蝉儿有什么好主意?”王允确实还没想到,听貂蝉提起,就很郑重地问她的意见。这个女儿现在的每句话,都值得他仔细倾听。   “把它们放在京城,始终是个祸害。现在天下乱局已起,各诸侯军拥兵自重,不如就把他们分封到各诸侯的属地旁边,让那些诸侯们把他们消化掉吧!”貂蝉饮了一口清茶,笑意盈盈地道。   “好主意!这样朝廷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把他们消磨掉了。”王允忍不住击节赞赏道,“蝉儿真是聪慧绝伦啊!”   “父亲过奖了!都是您教导有方!”貂蝉谦虚地笑笑。   “只是这样,那些诸侯军会不会把这些兵马都收编为己用?这样的话,诸侯军就更势大了。这终究也不是件好事!”王允深入一想,又有了一些担忧。如今陛下手中可用的兵马极少,无论哪个诸侯做大,都难保不会变成下一个董卓。   “父亲担忧的是!各诸侯肯定不会轻易放弃自己手中的兵马,京城军队的扩充势在必行。”貂蝉蹙眉思考片刻,就想出了一个主意,“女儿认为,您若是能将吕布名声上的污点洗刷干净,并州兵马或可一用。”   “并州兵马?”王允抚着胡须沉吟道。   “是!并州铁骑天下闻名,自从丁刺史死后,吕布只身出走,丁刺史又无子嗣,并州兵马群龙无首。若能让吕布把并州铁骑收拢过来,我们就有了一支不逊于任何诸侯军的力量,京城的安危就能得到保障。若有谁再想效仿董卓挟持天子,恐怕就难以做到了。”   “有道理!陛下有这支军队保护,只要能等到他长大成年,就不怕有人敢再欺辱到天子头上了!”王允说道这里,语气中止不住充满了遗憾。   “可惜了少帝!幼年继位就遇到宦官专权,大将军何进进宫杀贼救主,反被陷害而死,之后又遇到董卓把持朝政。他眼看就要长大可以亲政了,却被董卓这厮废掉,迫害而逝。如今的陛下这么年幼,我们又要等好多年呀!也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父亲长命百岁,一定能等到陛下长大的!”貂蝉看着王允陷入感伤,赶紧安抚他道,“况且朝野贤臣忠将众多,只要善加任用,必可帮父亲分担一些压力。”   “傻孩子!哪有人那么容易就能长命百岁的?只要能坚持到陛下长大,我也就能死而瞑目了!”王允难得地露出了一副沧桑的表情。   这个老人现在已经快六十岁了,却不能贻享天年,还在一心为大汉天下操劳忧心,是真正忠君爱民的好官员。平时在旁人面前他都表现得沉稳大度,脊梁如山,谁知道他在背后操了多少心啊!   这个乱世,催生了多少人的野心?王允作为离天子最近、最德高望重的大臣,却能守住本心,坚持操守,不为权势有丝毫动摇,这是多么难得的气节啊!中国的历史,就是因为有这些君子的存在而熠熠生辉。   前世中这个老人在董卓死后不久就被其旧部杀死,死于非命。他为自己的幼年提供了一个安全的成长空间,那自己就在他晚年的时候努力多帮他一些吧!至少要让他享尽天年而死,而不是被人所杀。   貂蝉暗暗下定了决心。   “蝉儿今晚住下来吗?天色都已经晚了。”王允是真心希望能留这孩子在家里住一晚。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姑娘,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对她这份慈爱之情是实实在在。   姑娘长大后回家的次数就会越来越少。貂蝉被董卓带走后,这是第一次回来。以往都是自己的夫人偷偷去看过她几次。   “不了,父亲。吕布还不知道我回来了,找不到我他会着急的。”貂蝉笑着婉拒了。   “让下人给他带个话就可以了嘛!你难得回来一趟。”王允还是想挽留貂蝉住一晚。   “以他的脾气,怕是不见到我不能安心的,我还是回去吧!”   王允想了想,确实是这样子。也就不再强留了。   “也好。吕布还有董卓旧部的事情,都是宜早不宜迟。我今晚就准备准备,明天就着手这些事。你一路上小心。”王允细心地叮嘱道。   “嗯。”貂蝉乖觉地点了点头。 第44章 貂蝉的别样人生(十二)   貂蝉正要起身告辞,王允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喊住了她。   “对了,吕布之前正式向我求娶过你,说要好好为你办一个盛大的婚礼,我不确定你的心意,就推脱了,说是董卓刚死,事情还很多,等这段时间过去了再说这事。你若是不愿意,我肯定不会让他逼迫于你的。看你现在的样子,也是满意他的。只是你当时为何要遣人给我捎话说不要同意办婚礼的事呢?”   王允一直担心貂蝉的终身大事。趁着这次会面,把事情讲清楚。他也好帮她。   “父亲,女儿不想要婚礼。”貂蝉满脸为难地解释道,“若真的要嫁给吕布,女儿希望只要在至亲面前拜个堂就好了,不想大张旗鼓的,徒惹人非议。”王允看貂蝉这么一说,默一思索,就明白了她的顾虑了。哪个女儿家不想风风光光地嫁人呢?貂蝉是怕因为她之前跟过董卓的原因,传出去于吕布名声有害罢了。看来这个女儿是对吕布极为上心的。   “真是委屈你了!”王允怜惜地看着眼前这个出色的女儿。自古红颜命途多舛,这个女儿也不例外啊。   “没什么的,父亲!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就是女儿最大的福气。”貂蝉轻轻地摇了摇头。她是真的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只有王允和吕布都好好的,自己才能在这乱世中安然立足。一个婚礼仪式,哪有安全重要?以前又不是没结过婚。上一个任务中以杨玉环的身份嫁给唐明皇的时候,婚礼那么盛大。吕布一个乱世中的将军的婚礼,办得再好也不会比得过一个盛世皇帝纳贵妃的婚礼呀!所以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   貂蝉把该说的都跟王允说了,就起身告辞回了吕布的温侯府。出来这么久,还不知道吕布急成什么样儿了呢!   吕布回到府中,发现貂蝉不在,心下大急,正慌张地要四处寻找,看到貂蝉回来了,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吕布走南闯北,见过的美人儿也不少。可是没有人能这样牵动他的心。虽然貂蝉美貌出众,但是红粉骷髅,在这乱世,人的性命都是无常的,何况只是一个美貌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呢?在这个时代,没有任何女子能让一个英雄停下脚步,但是貂蝉是个例外。   她是唯一能让自己动情的女子。经历了董卓的事,他更是把貂蝉看做了眼珠子一般,生怕她像只小鸟一样,哪天一个不小心就从自己身边飞走了。   在貂蝉面前,别的一切都低微成了尘埃,包括他自己。   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只觉得自己每见貂蝉一次,内心的牵绊就越深。他就像一匹野马,唯一能套住他的只有貂蝉。   貂蝉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吕布布满阴霾的心中乍然晴朗了起来,像昏暗的天空突然云破天开,如清风吹皱一池春水,荡起丝丝涟漪。   他上前紧紧攥住貂蝉的手,心中清晰无比地浮现出一句话:我要好好地守护着你,不会让你出任何事,一辈子。   “你去哪里了?”吕布蹙起剑眉,满面凝重地问道。   “去义父家里了。你不要担心。”貂蝉微微一笑,看出他的担心,用目光安抚着吕布。   吕布听到是去王允家里了,不是出了什么事,这才放下了心。   “是我的疏忽,早该带你回去看看的。这段时间事情那么多,竟然没有顾得上。”吕布自责道,都是自己太粗心了,都没有体贴到貂蝉可能想家了。   “不怪你。我是去跟义父商量些事情的。”貂蝉轻易地看出了吕布的心思,宽慰他道。   “什么事情?怎么不等我回来一起去呢?”吕布急忙在心中思考,到底漏掉了什么事情。   “怕你回来晚了。我们回月华轩了再说吧!”   “嗯!看我笨得,让你在这儿站着说了这么久。”吕布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牵起貂蝉的手就去了后院。   月华轩是吕布在温侯府最好的一片地上专门为貂蝉新起的一处院落。有三层小楼,配以左右两排偏房。引来活水形成了一个小型的人工湖。周围遍植鲜花嫩树,登高望远,或临湖照影,都是一番好景致。   这都是他找了以前修过宫殿的匠人修建的。虽然不宏大雄伟。但胜在精致,可谓是遍地花树,步步是景。   月华轩的守卫都是他最为信任的部下。他在月华轩的偏房中给自己准备了一间书房,让貂蝉住在主室内,自己住在书房里。每日都能安心地看到貂蝉,这让他觉得异常满足。   两人进了月华轩的正堂,吕布命人沏了热茶端上来给貂蝉暖胃,然后就摒退了左右。   “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吕布心里装不住话,直接就问道。他老担心貂蝉受欺负。   “也没什么事情。董卓之前污了你的名声,我去求父亲帮帮你。”貂蝉淡定地说道,“还有董卓旧部的那些人,总让我觉得不安,我就跟父亲提了提。”   “名声什么的我都不在乎,又不能当饭吃,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吕布见确实没发生什么事,就恢复了大大咧咧的本性,“那些人都打不过我,你就放心吧!”   就知道这个傻大帽是这个样子。貂蝉心里暗暗叹道。若不是这个性格,他前世也不会落得那个下场了。   “你现在是朝廷命官了,直接给陛下办事。不能像之前跟着董卓一样,什么都无所谓。一个好名声,是你在朝堂安身立命的根本。我也能跟着沾些荣光。”貂蝉耐心地劝解他。   吕布本来是无所谓的态度,他才不在乎天下人的想法呢。可是听到貂蝉能跟着他沾光,就一下子来了兴趣。既然貂蝉喜欢自己有好名声,那自己以后就注意点吧!   “嗯,你说的对。我听你的。”   貂蝉笑了笑,继续道:“这件事父亲那边自会办好,我们就不用操心了。无论父亲说什么,你都应着就是了。倒是你手下的那些兵将,是不是对你都算忠心?若是有人还心念着董卓,李傕、郭汜要是给董卓报仇,和城内的这些人勾结起来,我们就麻烦了。”   吕布经貂蝉这么一说,有如醍醐灌顶。他杀了董卓后,一时得意无二,并没有为以后的事情想太多。现在竟貂蝉这么一提醒,就马上意识到了危机。   难为貂蝉一个女儿家,比他们这些大男人还要想得深远。吕布不由得爱怜地拉着貂蝉的小手,安慰她道:“你放心吧!这件事我回头会找司徒大人商量,绝对不会让她们得逞的。别的本事我不好说,但是管理军队我还是有一套的。”   听到吕布的保证,貂蝉也就放心了。以他的武勇,王允的智慧,既然已经意识到这个危机了,自然有能力处理好。自己也着实不用费心了。   第二日,司徒王允在朝堂上启奏皇上,将丁原被董卓设计杀死、董卓造谣诬陷吕布的始末道出,并且言称吕布为了给丁原报仇,假借为了赤兔马投奔董卓的名义,打入董卓军队内部,韬光养晦、忍辱负重,背着杀死自己义父的污名,接近董卓,取得他的信任,最终找到机会将其格杀。吕布为义父丁原所做的一切,比一个亲生儿子尤甚。请陛下表彰他的忠孝之举,为义士正名。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吕布为了赤兔马杀死丁原的故事流传甚广,即便他杀了董卓,为国家做出那么大的贡献之后,仍然有很多人对他嗤之以鼻,不以为然,认为他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真心认可他“大义灭亲”的人是非常少的极少数。   可是司徒王允在百官和百姓中深孚众望,他在朝堂上说出这种话,自然是没有人不相信的。没想到吕布这个看着粗豪的七尺儿郎身上,竟背负着这么沉重的担子。丁原之前对吕布不太好,一些人也是有所耳闻的。但是吕布为了给他报仇,情愿认贼为父、自背污名,着实让人感叹不已。   所以大家之前对吕布有多鄙视,现在就有多敬慕。一个个看向吕布的眼神,要多景仰有多景仰,要多羡慕有多羡慕。要是自家子弟都能够像吕布这样,他们这老一辈的人还有什么可操心的呢!   随着王允的话讲完,满朝大臣们忍不住一个个站了出来,齐声恳请皇上嘉奖于他。   这本就是王允事前跟皇上通过气的。所以小皇帝也没有犹豫,立即就下令封吕布为“忠孝侯”,着领并州全部兵马,并赐黄金百两,缎百匹,加封食邑五百户,以彰其忠孝之名。   王允给吕布洗白的方式确实把他的形象给拔高了。吕布本来还不好意思承认的,但是想到貂蝉“无论父亲说什么,你都应着”的话,就捏着鼻子默认了下来。如果这份虚名能给貂蝉带来更多安全感,他不介意厚着脸皮认了。   王允也是没有办法。如今京城强敌环饲,皇上可用的名将就吕布一个。若是吕布不能服众,在官民士兵中没有个好名声,打起仗来肯定有人扯后腿。   吕布本来就是无辜的。虽然把他描述成“忍辱负重为父报仇”的形象稍微有点过了,但他实际上杀了董卓就是给丁原报了仇的,也不算都是假的。这个社会人们就吃这一套,“百善孝为先”,把他拔得高点但是能够让京城和皇上更安全点,也不算什么。   所以他就跟皇帝把吕布的名声华丽丽地洗得不能再白了。 第45章 貂蝉的别样人生(十三)   吕布的事迹不几日就传出了京城,传遍天下。因为实在是太传奇了。   世人皆称“马中赤兔,人中吕布”、“有子当如吕布是也”。一时间吕布就成了家喻户晓的明星人物。   之前吕布只是“天下第一勇将”,名声可不敢恭维,是个反面角色。现在有了皇帝的公然嘉奖,朝臣的称赞,吕布不止占了“勇”的名声,更是“天下第一孝”。百善孝为先,所有长辈们在教育自家子女的时候,都往往要加上一句“你要是能像忠孝侯吕布那样我们就死也瞑目了”。   吕布在所有老、青、少年龄的人的眼中都成了光芒万丈的人物。   吕布名传天下的时候,并州铁骑中的将领们也聚在一起偷偷商议。   丁原刺史死了之后,吕布投奔董卓,并州铁骑内一盘散沙。原先丁原信任的几名将领谁也不服誰,各自为政,争权夺利,丁原又没有留下任何子嗣。但是他们之间虽然龌龊不断,却对吕布同仇敌忾。   虽然他们之间没有人看到丁原是怎么死的,但是吕布在丁原死后就投奔了董卓,董卓那边又传出了吕布为了赤兔马杀了丁原投效董军的事情,而且吕布又确实得到了董卓的重用,况且丁原和吕布平时相处得怎么样他们都看得到,加上有些人的挑拨,所以他们一致相信了就是吕布杀了丁原这件事。   最后他们约定:谁能杀了吕布为丁原报仇,谁就做并州铁骑的统领,其他人都要听命于他。   只是并州铁骑驻扎于离京城两百余里的地方,无诏不能入京。他们哪里来的诏书?吕布但凡出城都率有军队,他们如何能与“天下第一勇将”硬碰硬?所以最后只是派遣了一支队伍把丁原的尸首送回并州安葬,其他人原地驻扎以待时机。   结果他们等到的是董卓被吕布所杀,吕布因为为丁原报仇,被皇帝封为“忠孝侯”的消息。并且皇上还让吕布统领并州全部兵马。   所有的人顿时都傻眼了。   丁原虽说是个粗莽汉子,但是对汉室的一番忠心是毋庸置疑的,他手下的并州铁骑自然是忠心于皇帝的。并州铁骑之所以会来到京城附近驻扎,就是因为收到了何进大将军诛杀奸宦的密令。后来还来不及举事,何进就被害死,董卓占据了京城。丁原没有率领并州铁骑就此离去,就是想要伺机汇和诸侯军剿灭董卓。   结果谁知变故突生,丁原惨死,吕布叛变。   吕布性格内向,在丁原手下一直不如意,平时跟其他将领也很少来往。丁原和他的关系又不好,因此并州铁骑的这些将领对他的认可程度并不高。否则吕布杀丁原的谣言传出来之后他们也不会那么容易就相信了。   现在皇帝说吕布是为了丁原报仇才认贼作父的,还嘉奖了了他。出于对皇室的尊敬和信任,虽然他们觉得很突兀,但是大部分人还是愿意接受这件事的。   只有几个跟吕布一直不对付、曾经破坏过吕布和丁原关系的人不愿意接受,但是吕布的英名已经传遍天下,连皇帝都认可了,他们不愿意又有什么办法?而且皇帝还把并州铁骑交给了吕布带领。现在他们要不然就在吕布手下干,要不然就离开并州铁骑另寻出路。   如果去别的军队,他们这些年在并州军内积累的军功就作废了。但是留下的话,吕布也不见得能容得下他们。   思虑再三,他们和其他将领联合决定,把大军留在原地,校尉以上的主要将领带领少数心腹去京城向吕布负荆请罪。若是吕布实在不愿接受他们,他们就另寻出路。若是能接受他们,那就摒弃前嫌,辅佐吕布为皇室效力。   所以吕布没费什么心,就看到了站到他面前的这批并州将领。他们每人都□□着上身,背上绑着粗大的荆条,说是误会了他,要负荆请罪,今天任他打罚。   然后有人递了根皮鞭给吕布。   吕布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   昨晚他们就到自己府中递了消息来,他安排了今天见他们。果然被貂蝉给猜中了,他们来京城见自己就是来请罪的。   貂蝉昨晚上跟他说了,如今国祸当头,私人恩怨不算什么,能团结就团结,能不计较就不要计较了。貂蝉跟他说的事情,他都会认真地做到的。   吕布看着眼前的这些人,把皮鞭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陛下让我统领并州铁骑,那你们就是我的人了。我绝不会打骂自己人。如果你们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就好好上战场拼杀,用军功给我补回来!”   这样就接受我们了?   这些将领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至少也要骂自己一番吧!就这样就算了?   有个以前得罪过吕布的人,大声向吕布道:“将军,我们知道自己以前言行无状、有眼无珠,做过对不住将军的事。将军如此大度,我等实在难以心安。还请将军责骂我们一顿吧!”   “你要真的难以心安,就在战场上好好表现。现在董卓虽除,然天下动乱未定。我们的私人恩怨算的了什么?陛下年幼,尚需我等辅佐。我们切不可自乱阵脚。只要大家能齐心协力为陛下分忧,守护好我大汉江山,你们就是我的亲兄弟!”   吕布一番话说得豪气万丈。开玩笑!因为昨晚想多看看貂蝉劝解他的样子,他可是死命地假装不愿意原谅这些人,引得貂蝉整整劝了他一个时辰呢!貂蝉走后他甜滋滋地把这些话放在心里翻来覆去地回忆了好几遍,现在用着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些并州将领见吕布豪气干云,也受到了感染,心中充满了对吕布的敬服,大声说道:“将军放心,我等必誓死保护大汉河山!血染战场,在所不辞!”   原先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的那几个人,默默按下了自己的小心思。现在的吕布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影响的了。既然他愿意给自己这些人机会,自己能保住之前的功劳,光明正大地继续为皇家效力,为什么不在他手下继续干呢?   毕竟虽然为了利益免不了争权夺势,但是自己从投军起就是为了保卫汉室的,现在吕布作为天子亲自指定的并州军队统领,自己若是反对他,就相当于是反对皇上,这跟自己的信仰不符。   吕布之前在并州军中没少吃亏,仍然能杀了董卓为丁刺史报仇,现在又愿意对自己这些人尽弃前嫌,说不定真的是个厚德载物的人呢!能有这样一个上司,也是件不错的事。   假如后期吕布容不下他们,他们再伺机投靠其他人不迟。吕布能为一个没有真正感情的义父冒那么大的风险去刺杀董卓,他们毕竟是丁刺史的旧部,吕布再怎么着也不至于会随便杀了他们的。   所以这些人都兴高采烈地接受了吕布的领导,回去整顿军马,开动到京城来。   王允帮吕布洗白名声之后的第二天,他就向皇上上奏,说是董卓之罪,在于他一人,其他人都是因为作为他的手下,不得已而为之,请皇上赦免他们的罪行,允许他们将功补过。   这个时间节奏,是经过仔细考虑的。   董卓之流本就为天下人所唾弃,但奈何他们势大,不得不予以安抚。现在吕布美名传遍天下,人心皆向往之。皇上又把并州军交由他的手中。世人皆知并州军在丁原死后一盘散沙,依旧驻扎在京城不远处,未曾离去。现在吕布给丁原报了仇,并州军交到他的手中也算理所应当。有皇上的支持,以吕布的武勇,并州铁骑必会恢复往日的风采。   经过两日的时间,吕布统领了并州铁骑的事情足以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这种情况下,皇上又下旨赦免董卓旧部的罪行。   董卓旧部要是想搞什么动作,从武上来说就要面对强悍勇猛的并州铁骑,打也不一定能打赢;从文上来说,皇上已经给了他们活路,他们再搞乱子,就是自己寻死,怎么说也站不住脚。人心涣散之下,就算有人故意折腾事情,战斗力也大幅度降低。吕布有并州铁骑在手,又有超一流的战力水平,根本就不怕有人生事。谁要再在京城生事,那就太没脑子了。   并州铁骑的诸位将领们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军中了,整理好队伍之后就到京城与吕布会合。   吕布本身带军队就很有一套,在经过貂蝉的有意提醒之后,也上了心,把并州铁骑和自己之前的部将交叉混合,重新进行了整编,确保每个队伍中都由绝对忠诚于自己的人参与掌控。   原先董卓旧部的人确实有一些怀着左右逢源、伺机而动的主意的。这下进行了新的整编后,两只队伍的人员混在一起,军队中士兵吃、住、行都在一块儿,不怕谁再明目张胆地搞小动作。董卓旧部的将领们权利被分散,手下不再是完全信服于自己的人,自然不敢再有妄动。 第46章 貂蝉的别样人生(十四)   同一时间,在李傕和郭汜的中军大营中,传出了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吼声。   “贾先生,主公死后,我们本来打算回老家的,是你拦住我们,说这乱世没有安全的地方,弃军而走反而容易被人灭杀,不如趁着京中空虚,我们一路西行收拢主公旧部,率大军把京城夺了过来。现在又让我们走是怎么回事?”   李傕拍着桌子,瞪着眼睛怒吼道。这贾诩老儿,莫不是在拿我们寻开心不成?   “就是!贾先生,当初你信誓旦旦地说此计能成,我们就能继承主公的衣钵,挟天子以济天下;不能成,我们再走不迟。现在我等眼看快来到京城了,手下又聚拢了主公之前的大部分兵马,怎么看都是胜券在握,你却突然让我们撤兵退走,回凉州去。你到底是想怎样?”   郭汜也是气得两个鼻孔冒烟。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把我们兄弟两个当猴儿耍呢?今天这个贾诩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老子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贾诩看着这俩人,知道自己已经骑虎难下。   也怪自己!以为王允那家伙是个死脑筋。董卓虽然暂时势大,但自己早已看出董卓败落是早晚的事,所以一边在董卓手下做事,一边寻求明主投靠。自己当初看上了勋贵之后、颇负盛名的王允,想要向他投诚的时候,他说自己是董卓旧人,不敢用自己。   自己一直在董卓的女婿牛辅手下做辅军,王允若不想饶恕董卓旧部,自己绝对跑不脱。所以董卓死后,自己没敢肖想他会放过自己,才走了这步棋想扳回一局。   谁知他不晓得受了何人的影响,竟然改变了主意,向小皇帝请求赦免董卓旧部的罪行!要是早知道能得到赦免,谁还去造反呀!   不光如此,传言中的吕布就是一介莽夫,出尔反尔,空有一身武力,却没脑子,不足为虑。谁知他竟是为了给丁原报仇才委身敌营,伺机杀了董卓的。这样一个有勇有谋、有坚韧不拔的毅力的人,掌握了并州铁骑,再加上王允,京城不说是固若金汤,也差不多了。   自己本想趁着现在京城局势还不稳,鼓动李傕和郭汜等人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谁知到头来竟是自找苦头!京城现在的局面,已不是这支乌合之众可以料理的了。   所以他才劝这两个人罢手,带兵回凉州静待时机。有这么多兵马在,皇帝也害怕将他们逼反,只能安抚他们,大概还会赏下官爵。他们短期内仍然是安全的。   可是现在看眼前这俩人,俨然已经把京城当做到手的肥肉了,不上去狠狠咬一口是不会松口的。而且他们也不会轻易放他走。   现在他跑也不是,留也不是,里外不是人。若是硬要走,怕是于性命有碍,只好耐心地跟他们解释。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当时皇上还没有赦免我们,吕布在大家印象中就是一个莽夫,我们只要能挑动他手下原先主公旧部的人马里应外合,成功的可能性极大。但是现在皇上已经赦免了我们,还把并州铁骑交给了吕布。并州铁骑举世闻名,吕布手下原先主公旧部的那些人不一定用得上了,我们成功的可能性很小。所以不如保存实力,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等到什么时候?吕布手里有多少兵马?能跟我们比吗?我看我们还是有一战之力的。”李傕不想放弃这个摆在眼前的大好机会。   当初董卓入京的时候,京中不也是这样吗?只要能打败吕布,皇帝就在自己手中了,到时候自己就是这个天下真正说了算的人。这种机会一辈子大概也就遇到这一次,只有傻子才会放弃。   郭汜也是一样的想法。当初他们本来就是打算回乡的,结果贾诩费尽口舌劝他们打个回马枪。现在兵临城下了,又劝他们罢手。把行军打仗当儿戏吗?想到这里,郭汜一阵心火就往上升!   “因为贾先生的话,七八万将士们披星戴月、风餐露宿地赶到这里,结果兵临城下了,先生又说让我们回去。你让我怎么跟将士们开口呢?要不你自己去跟将士们说去?”   贾诩哑然。   凉州将士多彪悍!他一介文人,在这里又没啥威信、没有靠山,让他去说,那些将士恼羞成怒之下不砍了他才怪!   贾诩只好站在一旁不说话了。说白了,还是这俩人不想听他的。要是他们能听进去,会让自己对付那些兵油子去?   “既然两位将军听不进去,我也无话可说。本官这就告辞!”贾诩说完拱手就走。   “你干什么去?”   “你别想跑!”   李傕和郭汜见贾诩要走,顿时急了眼。李傕还好,只是想喊住他,郭汜的话里就有威胁的意味了。   贾诩这一路随军走来,对他们的兵力部署、战斗实力非常了解,若是跑去跟京城里的人告了密,那就不好办了。   贾诩顿了下,假装没有听出郭汜话语中的威胁意味,头也不回,回答了句“我回自己的军帐”,就甩手而去。   “绝不能放走他!”郭汜看着李傕道。   “是的。此人素来诡计多谋,若是此次事成,尚可一用;若是不成,我们就……”李傕用手搭在脖子上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郭汜了然地点了点头,补充道:“然后把他交出去做替死鬼。”   吕布接到斥候的急报,吩咐手下兵士守好京城各处,然后立马去见了王允。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貂蝉对他们的提醒。若不是她,俩人这下子就被动了,后果说不定会很惨。   王允一把老骨头了,可是再经不起什么兵祸了。王家的嫡系都在京中,亲友朋党也都在这里。若是董卓旧部的人攻进来,自己家和与自己交好的人家肯定首当其冲。王允自己一把年纪了,也不在乎少活这几年的,可是儿孙辈们遭了难,王家嫡系就绝后了!   另外,保皇室的官员都被屠戮了,谁来保护年幼的皇帝呢?   说起来,貂蝉这个义女,可是王家全家的福星呢!   吕布想的则是: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瞧这聪明劲儿,哪里还有人能够比得上?   心里一得意,忍不住就微微笑了起来。心中就想回去跟貂蝉说道说道去。   王允看吕布不说话,唇角微微向上牵,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自己也不好说啥,就假装咳嗽了两声。   吕布回过神来,脸颊涨红,低下了脑袋。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刚刚竟然在岳丈大人面前走神了!   “等这件事过了,你就和蝉儿正式成亲吧!”王允捋着胡子,放了话。   不放话也不行啊!人一直都被留在他府上,又是说貂蝉生病啦、又是说侯府里没个管事的让她帮帮忙啦、又是说那边护卫多对她安全比较好啦,厚着脸皮找各种理由留住貂蝉,就是不给送回来。   因为吕布刚立了大功,眼下还有大用,又因着当初说过本想把貂蝉许给他的事情,貂蝉也是属意他的,自己也不好跟他闹得太生硬了。另外貂蝉跟过董卓,身份尴尬,不好明着要人,只好让人一直呆在他那儿了。   放了话,让他眼下可以安安心心地打仗去。虽然准备比较充足,这也是场硬仗。   “啥?!”吕布一时懵了,反应过来后喜不自禁,立马就给王允跪下了,“小婿谢岳父大恩!”   “去!八字还没一撇呢!谁是你岳父!”王允佯怒着笑骂了一句。   “这场仗完了就有一撇了,不,就有两撇了,不对,是一撇一捺……”吕布傻呵呵地,把自己都说晕了。   “得了!你起来说话!”王允收起微笑的表情,神色严肃起来,“这场仗不好打,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没有问题!”吕布拍着胸脯保证道。   “敌人兵马太多,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王允严肃地叮嘱道,“你这次要是输了,就不是丢掉城池这么简单了。不光陛下要遭殃,这满京城的百姓都逃不掉,包括蝉儿,也很难安然无恙。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一定会誓死杀敌,不让他们得逞的。你和蝉儿绝对不会有事的!”他还没娶她,怎么会让她出事呢?   李傕、郭汜,要不是你们两个,说不定我的蝉儿都已经娶进门了呢!敢坏我的好事,看我怎么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吕布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   尽管准备的很充分了,但是在“迎娶貂蝉”的激励下,吕布还是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认真和责任心。他以前打仗,都是以武勇取胜,别的方面表现得粗枝大叶的。现在却事必躬亲、一丝不苟,每个事情都细致叮嘱、亲自检查。连他的下属都觉得诧异了。本来有些犹疑不定的人,在他这么细致的督查之下,也就歇了心思。   但仍然有少数董卓的死忠粉,意图在两军交战的时候闹事。他们送出城的消息被截了下来,吕布虽然不能保证把他们全都抓了出来,但即便有漏网之鱼,也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了。 第47章 貂蝉的别样人生(十五)   李傕、郭汜已经攻城十天了,还没有攻下这座城池。现在他们部下的士兵已经死伤过半,部下的人手已经从之前的游刃有余变得捉襟见肘了。   李傕、郭汜的麾下大部分是步卒,而吕布手下的并州铁骑正是步兵的克星。骑兵一冲击,步兵的阵型就乱了。马蹄踩过,非死即伤。步卒还未跟马上的人交上手,就被对方的长枪挑起了。两方的伤亡人数实在悬殊。   并州铁骑这么多年就没好好发挥过自己的雄风。当年响应何进大将军号召进京,还没到达京城何进就死了;之后董卓挟持皇帝,由于丁原的死,并州铁骑无人统领,又没赶上诸侯盟军跟董卓的大战。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在皇帝和新的主将面前建立军功,人人恨不得发挥出自己十二分的能力来,当然是放开了猛打。   因为是攻城战,李傕、郭汜这方在地理上不占优势。除非能够设下陷阱,歼灭这支骑兵的主力。但是吕布这一战打得出乎寻常的小心谨慎,他们想要在城外设下陷阱诱敌入内,吕布却打胜就走,并不恋战。几次三番都未能凑效。   连番苦战下,眼看胜利无望,军队中出现了逃兵。逃兵一旦出现,就会出现大面积成群结队的逃亡。李傕、郭汜用以杀止逃的办法都不能凑效了。军队的人数每天还在减少。   王允请皇上向各方诸侯下达了征讨令,要求各方诸侯共同出兵征讨李傕、郭汜。   再拖下去,等到各方人马齐聚,李傕、郭汜要是还拿不下京城,就成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李傕、郭汜焦急之下也懒得修饰形容,胡子拉碴的,嘴角起了好大的泡,丝毫没有了平时战马上的英武形象。他们百般无奈之下,把被软禁的贾诩提了出来,让他给帮忙想想办法。   贾诩受制于人,也不敢太过托大。他垂头丧气地地对这二人说:“为今之计,只有逃了。”   “逃?”郭汜大怒,就想上去把贾诩给揍一顿,李傕赶紧拉住了他。   “贾先生,我们尊称你为‘先生’,自然是信重于你的。若是有对先生不够周到的地方,还请先生海涵,等这场战过后好好给您赔礼道歉。现在我军陷入危急之中,若是先生不施以援手,等到我们兵败被俘,皇上查出是你出的主意让我们杀回京城的,我们固然不得好死,先生恐怕在这天下也没有容身之地了。”   李傕还算理智,对贾诩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我何尝不知道将军所说的都是事实?只是事情到了如今,确实除了‘逃’,已经别无他路了。当初我知道吕布执掌并州铁骑、陛下赦免了我们的时候就劝两位将军罢手,但是你们没有听我的。当时若是及时撤走,我们囤聚在凉州,陛下也不会对我们如何,被陛下赦免了罪名,亦可与其它诸侯军结盟。   但是现在我军已经元气大伤,陛下已经昭示我们为天下共敌。所有人都想拿着我们去邀功领赏,不会再有人敢接纳我们。我们已经自身难保。趁着还有些兵力,我劝两位将军赶紧撤兵逃走。或可觅得一线生机,过几年改名换姓,从头再来。   以二位将军的武勇,出人头地并不太难。若是再僵持下去,就是死路一条了。”   贾诩说完,唉声叹气地坐在一边,兀自斟了茶喝。   郭汜看得眼睛冒火,就想冲上去把他劈了。   李傕死死地拦住他,命人把贾诩带了下去。   “你拦我作甚?要不是这老匹夫,我们会陷入如今的困局?”贾诩一出门,郭汜就对李傕吼道。   “杀他无益。众士兵皆知我们此举是出自他的谋略,若是此时杀了他,只会让军心更乱而已。还是先留着吧!”李傕解释道。   郭汜瞪着牛铃大眼想了想,是这么回事,就闷声闷气地问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李傕沉吟半晌,颓丧地道:“贾诩说的没错,我们只有逃了。”   “什么!”郭汜想不到李傕也会这么说,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逃?逃到哪里?”   “先逃到凉州吧!那里民风彪悍,我们的故交好友比较多,可以帮我们暂时掩饰一下身份。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李傕颓然坐下,感觉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郭汜默然。他心里不是不清楚已经胜利无望了,可是心中还是不甘。只差一点点,他就有可能执掌天下、创下万事之基业了呢!   吕布这天早上出城喊战,发现李傕、郭汜军队的驻地杳无声响。派人刺探后发现他们的营地竟然是空的。根据留下的东西、灶火,发现他们抛弃了一切辎重之物,只带了粮食和轻兵器,昨天傍晚开了餐后,没多久就全部撤兵了。   吕布心中大喜。这段时间都被他们围着打,现在终于可以痛打一次落水狗了。   吕布顺着他们留下的痕迹一路追了过去,追得很急。他判断出这次他们是真的逃跑,也就不怕他们会在前面设置陷阱。因为一路上的地形他都是知道的,不好设陷阱,而且他也没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李傕、郭汜率军一路逃跑,又有吕布这种猛将在追,一路丢盔弃甲,好不狼狈!   到后来,吕布觉得简直就不算是打仗,而是捡东西玩了。今天捡些辎重等物,明天捡一队士兵……   李傕、郭汜逃的方向是凉州,凉州和并州挨着,比并州稍微远一点。吕布又有皇命在身,早已不是之前污名在身的吕布。所以他也不用怕哪支军队斜刺里冲出来截杀。在这种情况下,跟吕布作对,就是大汉朝的叛徒,会成为众矢之的。   第四天的时候,吕布就顺利地俘虏了李傕和郭汜。   这两人形容憔悴、满身是伤,旁边还押着一个人。两人一被五花大绑,带到吕布的跟前。   “将军饶命!”   “将军还记得当初一起打仗的同袍之情否?请将军饶我们一次!”   李傕、郭汜不约而同地一起求饶。   “同袍之情?我是为陛下打仗,你们是为董卓老贼打仗,我跟你们有什么同袍之情?”吕布挑眉笑道。   李傕、郭汜想要再说点什么,又想起近日的那些吕布潜入董卓门下忍辱负重伺机杀了他为丁原报仇的传闻,都无语了。如果一开始吕布就跟他们不是一路的,确实算不上什么同袍之情了。   “将军,我们俩被陛下大赦后本来是要回乡的,结果被贾诩拦住,硬要我们来为主公,不对,是董卓报仇,我们才这样的。我们本来没想跟您打的,都是他的主意!”李傕情急之下,把贾诩供了出来,希望能得一线生机。   郭汜在旁边跟小鸡啄米似的不住地点头。   “贾诩?是谁?”吕布皱眉问道。   “就是他!”李傕、郭汜都支了支下巴,指向了旁边那个之前就被李傕、郭汜的手下押着的人。   “他?看着也不怎么样嘛”吕布眯着眼,带着审视的眼神,不以为然地看着贾诩。   周围人一阵无语。   “都带上,回京。”吕布归心似箭,“老子等着回去成亲呢,都给我麻利着点!”   “是,将军!”吕布的手下立马把这几个人都扔进了囚车里,打点行装跟随吕布回了京城。   吕布回到京城,就把这些俘虏都甩给了王允,自己高高兴兴地回府了。   不久,皇帝判了李傕、郭汜及一干主犯斩立决。行刑前夕,王允在自己的府中办了庆功宴,犒劳在这场战事中出了大力的人。门口还办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与百姓共同庆祝胜利。   若是皇帝年纪长些,这件事本来应该由他亲自来做,昭示君恩。但是皇帝太小了,虚岁才六岁,主持不了宴席,就命王允以帝师的身份来办庆功宴。经过多年战乱,王允当务之急就是要帮皇帝笼络群臣,培植亲信。所以也就当仁不让地把这件事揽了下来。   吕布作为此次战事的最大功臣、保卫京城平安的英雄,自然是宴会上不可替代的主角。他本来想带着貂蝉和她一起赴宴,让貂蝉和她一起享受胜利的荣光,可是貂蝉拒绝了,要求提前几天回到司徒府。   吕布怏怏不乐地,不知道貂蝉为什么要拒绝。把貂蝉送回司徒府的时候,王允看出他的不愉快,问他怎么了。   吕布如实告诉王允之后,王允捋着胡须,笑眯眯地问了他一句:“你让蝉儿以什么身份站在你身边呢?”   吕布一下子明白了。他和貂蝉的婚事虽然经过了王允的许可,可是两个人毕竟还没正式成亲,一起出现在人前,对貂蝉的声誉不好。吕布想到这里,暗骂自己糊涂。真是的,连这个都没想到!   吕布赶紧对王允抱拳致歉道:“这事是我思虑不周,还请岳父大人见谅。”   王允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道:“以后蝉儿和你成亲前,就一直住在娘家了。你可愿意?”说罢抚着胡须斜眼看着他。   吕布楞了一下,忙回道:“愿意!愿意!”傻子才会不愿意呢!新娘子出嫁前肯定不能住在夫家啊!呆在娘家才吉利的嘛!   王允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眯眯地抚着自己的美髯走了。终于可以让蝉儿在家多呆一段时间了。哼!吕布你小子等着吧!我不会让你那么容易地把蝉儿娶回家的。 第48章 貂蝉的别样人生(十六)   貂蝉是以王允女儿的身份在宴席上待客的。这时候的女人虽然不能轻易抛头露面,但是规矩礼仪远远没有宋朝之后那么严苛。子女帮父母迎来送往、在宴席上代父亲给贵客斟酒或安排布菜等事情是大家族的常态。家长们也有带自己看重的子女通过这种方式结识人脉的意思。宾客也可以通过这些观察出这家人的年轻一辈中谁是比较出色的。   貂蝉是大汉的功臣,在王允心中的地位不亚于他的嫡子嫡女,所以就让夫人把她打扮得庄重又漂亮地出来帮忙。   王允身边带着嫡子和貂蝉,还有两个着青衫的下属。貂蝉并不认识他们,也没有多嘴。   吕布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在人丛里远远看向貂蝉,发现她和三个男子跟在王允的身后在   招待客人。这三个男人中有一个是王允的嫡子、自己未来的大舅子,另外两个是生面孔,肯定不是自己未来岳家的人。   那两个陌生的人看起来很刻意的在讨好貂蝉和自己的大舅子。吕布看到他们站在貂蝉的身边,就微微有点醋意。   他皱了皱眉,走进细看,突然觉得其中一个面孔有点面熟。   “你是……贾诩?”吕布终于想起他了。这不就是李傕、郭汜说的给他们出主意攻打京城的人嘛!怎么在这里?   贾诩赶紧低头哈腰,给吕布深深见礼。   王允看到这番情景,跟吕布说道:“这个人在李傕、郭汜一事中涉入不深,有经天纬地之才,我就免了他的罪责,把他收在身边了。”   “哦!”吕布听了之后,并未多想,转头又去看貂蝉了。   貂蝉此时在王允身后,听到这话,倒费了些思量。   王允对董卓一流的人物本来就深恶痛绝,是自己以京城和皇上的安危问题劝服他,他才请奏赦免他们的。李傕、郭汜后来杀回京城,更是让刚享受到片刻太平滋味的他恨不得立马让这些祸国殃民之人去死。   但是现在他居然放过了一个跟过李傕、郭汜的人,还收在身边作心腹!可见这个人的能力和手段有多么了得!   貂蝉暗暗留了心,准备回头问下吕布这人到底是什么角色。   吕布果然成了庆功宴上的风云人物。作为保卫京城的最大功臣,京中的所有官员都对他心生感激。吕布现在佳名在外,又有能力,又有品德,是皇帝在军事方面的最大倚仗,跟王司徒相交甚笃。很多家中有芳龄女子的勋贵官员都暗暗将之视为乘龙快婿的最佳人选,想让家中子弟在战场上有所建树的也对他多加笼络。   吕布所到之处,都受到了热情无比的对待。成群结队的官员跟他敬酒聊天攀交情。   据说这位将军比较宅,如果不是在皇宫,也不在军营里,那他肯定就在家。皇宫是上朝的地方,不宜攀谈交情;军营一般人都去不了;想递帖子登门拜访,一般都是没戏的。送出去的拜帖都石沉大海、杳无音讯。现在好不容易在公众场合逮住吕布,大家都不愿放过这个跟他结交的机会。   人声鼎沸、觥筹交错。不知不觉间夜幕四合,星光满天。   所有人都兴奋于这胜利带来的难得的太平时光,一个一个都喝得东倒西歪,然后被自己的家人仆从送回了家。   吕布酒量很大,一般很难喝醉,但是今天被灌了个酩酊大醉,伏在桌子上瘫软如泥。   有个官员想把吕布叫醒,他还没跟吕布攀谈过呢!吕布脸红扑扑的,朦胧着双眼看着他,却眼神空洞,口中呓语道:“你好美……”   周围没喝醉的几个人哄然大笑!那官员脸都红了,不禁莞尔。   王允却听得心中一跳,赶紧让人将吕布扶到了客房休息。还没定亲呢!要是这家伙喊出了貂蝉的名字,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今天可谓是宾主尽欢。王允把客人们都送走之后,自己也已经醉醺醺的了,早早回去休息。   吕布半夜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月色如霜,映在他的床头。他推开窗棂,外面月光皎洁,映着疏疏的花枝疏影,让人心中一场宁静。   吕布深吸了口气,从窗台跳出去,在院落中漫步而行。   宿醉引起的头部胀痛已经消失。吕布仔细想了想,昨夜他喝醉了,岳父好像遣人将他送到了客房。那么这里应该就是司徒府了。   司徒府啊,貂蝉这段时间都要住在这里了。不知她住的是哪里呢?   吕布漫无目的地边走边想。这时候,他听到了前面隐隐传来的箫声。箫声婉转清越,飘飘渺渺,若有似无。吕布莫名地觉得有点熟悉。他情不自禁地寻着声音来的地方而去。遇到一堵围墙,直接翻了过去。   貂蝉今天兴致很好。帮父亲送走了客人后,她还睡不着。在房间里绘了会儿画,依然觉得兴致勃勃的,就撇下丫鬟仆从,到临近的绘心亭里坐着,吹吹凉风,赏赏夜景。   义父义母给她安排的这个住处清净雅致,旁边流过一条活水,水上建了一处凉亭,取名绘心亭。亭子环境清幽,地势较高,能看到司徒府内院的半个园景,貂蝉也不怕扰了别人的清梦。   古代没有光污染,夜色浓重,也显得月亮和星星特别明亮。貂蝉挂了两盏灯笼在绘心亭上,倚在栏杆上,看着温柔的夜色笼罩了内院的整个园子,心情也变得温柔起来,摸出一支玉箫,轻轻吹了起来。   貂蝉的人生和西施、杨贵妃都不同。后两者都有帝王护着,生活相对来说比较安定,但貂蝉出身低微不说,还被卷入了乱世洪流中。每日的生活就像在刀尖上跳舞,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菡若费了偌大的心思,终于保住了义父和吕布的性命,如今他们都成了皇帝的倚仗,京中也终于恢复了久违的太平。只要这两人好好的,自己在小皇帝长大之前的十数年内都是安全的。   虽然还存在一些变数,各路诸侯名义上效忠汉室,实际上都拥兵自重,各自为政,但是大汉朝建立数百年,以它的文治武功影响了华夏土地上的所有人,让“汉”这个朝代名称成为了一个民族的名字,它在百姓们心目中的地位是不可替代的。任何政权都有兴盛衰落的时候,但是刻入民族灵魂的东西是难以磨灭的。   各路诸侯借着董卓乱政的时机起兵,都打着“匡扶汉室”的名义。现如今朝廷安稳,他们也不好明着动的。枪打出头鸟,谁第一个背叛汉室,就会成为别的所有人的公敌,别的诸侯军阀都可以来攻打它、吞并它。在所有人的观望中、在老百姓对和平的期盼下,每一个人都不愿冒天下之大不韪,率先成为历史的跳梁小丑。   小皇帝在这种暗流汹涌的表面平衡中长大,如果能够成为明君,也不是不可以让大汉国运再延续数十年;若是他成为了一个无能的人,天下势必还会动乱不堪,到时候形势难料。   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至少眼前这十余年是可以太太平平地度过的。   偷得浮生半晌欢。菡若拿着玉箫,放在唇边,轻轻地吹了一曲“凤凰引”。   菡若在现代社会中的时候把精力全部用在对中医药学的研究上,并不懂舞曲。但是经过西施和杨玉环的两世后,继承了她们的艺术才情,现在再加上貂蝉前世记忆中的内容,菡若在艺术方面已是无人能比了。   这首“凤凰引”,是从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爱情故事演化而来。据说当年司马相如一贫如洗,用一首“凤求凰”取得世家小姐卓文君的欢心。卓文君为了他离家出走、当垆卖酒。司马相如后来得君王赏识,才名倾天下,仍然与卓文君一心一意、琴瑟和鸣地度过了一生,共谱了一段绝美的爱情佳话。曲中既蕴含着对美好而忠贞的爱情的憧憬,又有夫妻间相濡以沫的幸福,是前世中貂蝉最喜欢的一首曲子。   如今,菡若已经将她的愿望实现了一半了。有了一个好的开头,以后也会有更大的能量改变其他的事情。   貂蝉,也就是菡若轻抬手臂,衣袂随风飞舞。她没注意到旁边的树影里,有一个身影正站在那里,痴痴地看着她。   吕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这是哪里,他只是本能地追逐箫声而来,走过的路径全部都不记得了。他老远就看到了那是貂蝉的身影,所以放轻了脚步,悄悄地来到亭子旁边,看着眼前的玉人临风而立,对月吹箫,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最美的女子。这段时间,由于战事,貂蝉跟着他也没少担心,形容间一些若有似无的憔悴,他都看出来了。现在终于胜利了,所有人的心情都放松下来了,看着她脸上安详而陶醉的神情,吕布由衷的觉得,真好!   这月色真美好!这时光真美好!   要是能让貂蝉一直这样什么都不用担心地幸福地生活下去,那自己这一生就满足了。   吕布想着,慢慢走向前去,伸出手臂环住了眼前的娇人儿! 第49章 貂蝉的别样人生(十七)   貂蝉吓了一大跳,正要挣扎大喊,身后的人却搂的更紧了,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别动”。   貂蝉听出了这是吕布的声音,才放松下来。吕布把她抱得紧紧的,让她连转身都不能,貂蝉只好由着他,侧了头对着身后问道:“你怎么在这里?父亲不是安排你在外院的客房住的吗?”   “我醒来,看月色正好,四处走走,听到了箫声,就被引过来了。”吕布紧紧地抱着貂蝉,如果抱着一块怎么也不愿放手的珍宝。   “哦?你还懂箫?”貂蝉诧异地问道。他不是只会打仗的吗?   “……不懂!”吕布老老实实地答道,他觉得有些惭愧,可是这方面他是真的一窍不通,“我就觉得好听!”   “哦!”貂蝉明了了。其实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这才是吕布嘛!   貂蝉听出了吕布话中的惭愧之意,安慰他道:“我不在乎你懂不懂这些,只要懂得欣赏我就好了。”   “真的?”貂蝉觉得耳边的声音明显活泼了一些。   “真的。”貂蝉肯定地点了点头,“很多时候,心意比你能做到的事情更重要。”   “啊?”吕布脑袋犯迷糊了。   貂蝉知道他一向说话简单,直来直去的,不会拐弯,就解释道:“就是说,你对我的心意足够好,就好了,你不是必须要会吹箫这些事情的。”   “哦,我……我是不是太笨了?”吕布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貂蝉这么伶俐,自己这么笨,怎么配得上她嘛!瞬间就有些自卑。   “不笨啊!你是救了国家的大英雄,哪里笨了嘛!”貂蝉实在是喜欢吕布现在的样子,转过身来安慰他,眼睛笑成了弯月。   吕布的脸“唰”地红了,低下头不吭声了。   “你一路过来,都没有碰到侍卫吗?”貂蝉看吕布这个样子,就转移话题道。   这个问题,她本来就想问的。内院门口有侍卫值夜,按理来说,吕布不应该被放进来才是。   “我翻墙进来的……”吕布说着声音低了下去。被心上人知道这一面,实在太不好了,但是自己在貂蝉面前怎么也无法撒谎。   “……呵呵呵……”貂蝉愣了片刻,直接笑了起来,清脆的银铃般的声音传出去老远。   想不到说出去威风凛凛的“天下第一勇将”,竟然还会“翻墙”!太有趣了!   吕布更囧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脸红到了耳根。   “对了,你今天喊我父亲身边的那个幕僚叫‘贾诩’?”貂蝉看吕布害羞了,继续转移话题,就想到了今天白天的那件事。   “是的。他是和李傕、郭汜一起被我抓住的。那两个人还说他们打着给董卓报仇的名义回攻京城是贾诩的主意。”吕布原原本本地给貂蝉解释道。   “真的是他的主意?”貂蝉问道。   “不知道。我一回京城就把他们都交给岳父了。岳父既然把他带在身边,应该没有问题吧!”   “我老觉得这事不太对。我父亲对董卓之流的人深恶痛绝,他既然在李傕、郭汜身边呆过,按理说无论如何都不会得到父亲的看重的。可是父亲这几日都把他带在身边,好似很器重他的样子。”   貂蝉把自己的疑虑跟吕布说了出来,“你有没有提问过其他的战俘?也许能问出点什么呢!”   “我倒没亲自问过关于这个人的事情。我就把最后俘虏的几个主犯交给岳父了,其他的兵俘都在我那里。要不我明天去问问?”吕布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貂蝉。   “好的,你去问问吧!如果这个人有问题,你一定要及时告诉我父亲。他身边不能有居心叵测的人存在。”貂蝉叮嘱道。   “好的,你放心吧!”吕布能为貂蝉做些事情,显得特别高兴,“我一定会查得清清楚楚的,不会让你失望的。”   “好!”貂蝉微笑地看着吕布。他虽然憨直,但是办事是绝对让人放心的。   吕布很高兴貂蝉有事儿麻烦他,但是过了一会儿,又讷讷地道:“岳父说,你这段时间都要住在这里……”   “嗯,是的。”貂蝉睁着琉璃般的双眼,看着吕布故意问道:“你不喜欢吗?”   “不是!你喜欢哪里,就住在哪里。只是我就不能天天看到你了。”吕布说着,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貂蝉沉默良久,轻轻吐出四个字,“来日方长。”   吕布一愣,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甜蜜的事情了似的,点点头道:“嗯,来日方长!”   貂蝉心中也装满了柔情蜜意。面对吕布这么痴情的男子,要说一点都不动心是不可能的。貂蝉,也就是菡若,的心房中不知何时也有了他的影子,同时,还伴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的感觉。   菡若虽是一个替代的灵魂,可是在任务中遇到的这些人都曾让她深深心动。不管是夫差、唐明皇,还是眼前的吕布,虽然他们身份不同,个性也千差万别,可是都有一点,那就是真心实意地对自己好,好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就在心中接受了对方,不再设起一点心防。他们总是能取信于自己,让自己在这段早晚会结束的人生中付出真诚的感情。   菡若有时候甚至觉得,这三个人身上有一种她说不出来的统一的东西,好似一个人的不同面孔一般。然而每次有这种想法的时候,她都觉得太荒谬了,不会再往下想。   想太多是没有意义的,安安心心把任务完成才是正道。   一阵夜风吹来,貂蝉身体禁不住抖了一抖。吕布赶紧把自己的披风脱下来,紧紧裹在貂蝉身上,“夜深露重,我送你回房吧!”   “嗯!”貂蝉轻轻点点头,是该回去了。   吕布鼓起勇气拥着貂蝉,两人一路无言。   等到了貂蝉住的院落附近,貂蝉脱下吕布的披风还给他,然后说道:“我到了。你也回去吧!”   “嗯!”吕布也知道不能再送了,站在那里不动,对貂蝉道:“我看着你进去。”   “好吧!”貂蝉柔声答道,然后就向前走。   “蝉儿!”吕布突然叫住了她。   貂蝉回头,看着吕布道:“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想喊你一下!”吕布有些不好意思。   “哦!”貂蝉答应了一声,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蝉儿!”吕布又忍不住喊道。   貂蝉刚一回头,就看到吕布扑到她面前,紧紧地抱住她道:“等着我,我尽快提亲,早日把你娶回家!”   “嗯!”貂蝉在吕布怀里点了点头。   吕布好不容易忍下自己的感情,看着貂蝉消失在前面的院门里。没有她,一个时辰,都好像一个月那么漫长。   吕布第二天回到家里,把自己四处征战的战利品和皇上给的赏赐、官职的俸禄都拿出来理了一遍,然后让管事的把这些东西都装好备用。然后又去请了京城最好的一个媒婆,据说是保一对成一对,她自己也是父母公婆儿女俱全的“有福”媒婆,带好了自己一半的财产去司徒府上提亲。   王允看着面前的一大堆箱子就头疼了。虽然说“下定”代表一个人的诚意,但是也没有拿这么多东西下定的啊!而且吕布还直接说了,这是他一半的财产,等到过聘礼的时候,就把另一半财产送来。   要是被别人知道自己嫁女儿收了吕布的全部财产,自己还不会被人嚼舌头?况且吕布现在名声正盛,世人皆知他有大功于江山社稷,自己要好意思收这么多财物,肯定要被人指指点点的。   王允不好直接说吕布,只好拐个弯问道:“你把财产都送来了,那你和蝉儿以后怎么过日子啊?”   吕布一下子就被问住了。是啊!财产送完了,貂蝉以后嫁过去府中的财物就不多。总不能让她花自己的嫁妆吧!哎呀呀!都怪自己头脑发热,只想表示最大的诚意,结果弄巧成拙了。   吕布满脸懊悔不已。   王允看着吕布这个样子,叹息着摇了摇头。这家伙,心意忒实了,在战场上上神勇无比,但是人情世故一点都不精通。不过也是因为这样,皇上和自己才能安心!如果肚子里弯弯绕绕太多,那就成董卓那样了,大汉怎么能够安宁呢?   王允想到这里,又释然了,对吕布道:“你既然拿来了,我就收下,不是当做下定礼,而是当做聘礼了。你和蝉儿的婚事,陛下有意亲自赐婚。你小子有福气,就回家等着吧!”   “真的?”吕布从没想过让皇上给他们俩赐婚。皇家赐婚,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体面的婚事。貂蝉应该会很高兴吧!   “真的,旨意很快就会出来。我可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女儿的体面,才向皇上请旨的。”王允捋着胡须,傲娇地说道。   “谢谢岳父!”吕布喜不自胜,向王允长揖了一礼。   “好了,回去等旨意吧!”   “是!”吕布性高采烈地回去了。   王允看着吕布的背影,心中想到:蝉儿啊,你在幕后为大汉做了那么多贡献,但是都不好公布出来。为父向陛下给你请封了诰命,赐你一个体面的婚礼。为父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第50章 貂蝉的别样人生(十八)   在听了王允的那些话后,吕布就安心地等待着皇帝下旨。但他也没闲着。因为答应了貂蝉查贾诩的事情,吕布就亲自去提审了一些战败的战俘。   不问不知道,一问他就觉得貂蝉实在是太聪明了。因为贾诩根本不像王允所说的,没有参与李傕、郭汜的叛乱。相反,他很可能还是主谋呢!   吕布审的那些普通兵俘有知道贾诩的,有不知道贾诩的,但是那些将领们都知道贾诩。而且据一些职务不低的将领说,李傕、郭汜在董卓死后本来打算回乡的,是贾诩出主意让他们回攻京城,说是可得一场泼天富贵。他们都是在离京的过程中被李傕、郭汜说动,又打了回来的。   吕布审问他们的时候,都是突然隔离审问的,而且他没跟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审问内容,所以这些人不存在串通的可能。即便有一两个人胡说八道,但是不可能所有人都口径一致地胡说八道。而且自己掌握着他们的生杀大权,他们都巴不得向自己卖好。所以他得到的内容应该是真实的。   再联想到当初自己抓住李傕、郭汜的时候,他们说造反都是这个贾诩的主意。当时自己没有放在心上,现在看来,他们大概不是狡辩,而是真的了。   若是如此,贾诩的罪行一点都不比李傕、郭汜大,自己差点放走了一个最不该被放过的人啊!   吕布赶紧来到司徒府,在前堂里见到了貂蝉,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貂蝉觉得此事非同小可,这个贾诩也太有能力了,竟然能够说动义父放了他,还把他收作心腹幕僚!有这种人在身边,也太不安全了,赶紧带着吕布到王允的书房去告诉他。   王允正在跟自己的两个幕僚讨论国家局势。这两个幕僚一个叫徐桓,跟随自己多年,绝对忠诚;一个是最近新收的贾诩。贾诩虽是新来的,但是他的谋略见解,简直无人能敌,乃自己生平仅见。所以短短数日间,他就成了自己的心腹,自己去哪里都喜欢带着他。   王允对这两人都殊为器重,分别称呼他们为“徐公”、“贾公”,分外尊重礼遇。徐公年纪大了,经历日益不足,但是贾公却正当壮年。他针砭时弊,对朝局的见解简直是入木三分,每每让自己都有茅塞顿开之感,有些想法简直是出其不意、难以预料。   王允越是跟他相处,越是觉得幸运。自己偶然间得来的这个谋士,说不定可以成为大汉的栋梁之才呢!所以自己这段时间出入都带着他,就是有带着他多多磨砺的意思。   貂蝉和吕布来的时候,看到贾诩正在这里。   貂蝉转头就对吕布说:“先把他抓起来吧!”   “好!”吕布说完,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去抓贾诩。   贾诩一听貂蝉和吕布的对话,就知道坏了,左右瞅瞅,室内空间有限,自己根本躲不开吕布的抓捕。情急之下,他抓住王允,反手勒着他的脖颈,另一只手抽出了一柄腰刀,放在王允的脖子上,大喝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旁边的徐公大惊失色,对贾诩道:“贾公,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只想好好活着!你们为什么要逼我!”贾诩知道自己今天是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的,就失态地大吼道。   王允一把年纪了,经历了许多风浪,早就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所以他一点都不害怕,反而镇定地问道:“谁逼你了?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我就是一个谋士,想要在这天下实现自己抱负的谋士。就因为在董卓手下干过,我向你投诚的时候,你不愿接纳我。搞得我不得不铤而走险,去帮助李傕、郭汜之流。这事都怪你!”贾诩用刀紧紧抵着王允的脖子,王允脖颈上被割破了一条红线。   王允好像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收到过一封密信,说自己是董卓的手下,想要向自己投诚。自己当时就拒绝了。自己当时对董卓屠戮京中官民很不满,下意识地就不相信他手下的任何人。只以为这是董卓对自己的试探。原来那个人竟是贾诩吗?   “别给自己找借口!贾诩,就算这样,也不是你鼓动李傕、郭汜叛乱的理由。你根本就没有是非观。你是早就看出来董卓倒行逆施,不可能长久,才想离开他的。你是汉朝子民,就算父亲拒绝了你,也不代表你没有办法好好活着。陛下已经赦免了你们的所有罪行了,你还不知足,竟然鼓动李傕、郭汜之流携董卓旧部谋反!你心中有天子吗?你顾及过大汉百姓的死活吗?君子皆有颗为天下苍生百姓的心,你有吗?你配谈抱负吗?”   貂蝉是真的很不喜欢贾诩这种人。本来以他的才能,在这世间完全可以做个正面的人,好好地施展自己的抱负的,但是受到一点点挫折,就开始怨恨别人,仇视社会,做出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拿别人做自己的借口。这种有才无德的人,比无才无德的人对社会造成的破坏力要大得多。   前世中李傕、郭汜顺利地攻入了京城,挟持了皇帝,他们和董卓一样都是兵痞,不懂得治理国家,让京城又回到了董卓在世时候的状态。百姓民不聊生、官员人人自危,很多世家大族遭受了灭顶之灾。   貂蝉对贾诩并没有印象,但是看他刚才的口气,显然他对李傕、郭汜都是不以为然的,并不见得是多么真心地辅佐他们。可是他仍然鼓动着他们来谋取天下,置天下苍生于不顾。显然在他的心里,君民社稷,都抵不过他所谓的“一己抱负”!   贾诩被貂蝉的一席话震得说不出话来了。扪心自问,貂蝉说的句句在理。他的理想就是辅佐一个有为之人,登上大位,统一天下,自己也以从龙之功位极人臣,名垂青史。这两代的皇帝都太小了,皇室人员凋零,经过内宦和董卓之祸,他觉得大汉气数已尽,一心想找一个有野心、有能力的人来辅佐,以成全自己的千秋之英名。以江山为棋,无论君王、百官,还是百姓,都不过只是棋子罢了!棋子的生死,谁会考虑?   贾诩可以这么想,但是不能这么说出来。时下人们重德,说出来不会被人们所接受。他只能喃喃地给自己辩解道:“大汉气数已尽……”   “大汉的气数不是你有资格置喙的!每个朝代都会有盛有衰,但身为这个朝代的人,你不能期望它越来越乱,而应该去匡扶社稷,还百姓一个太平。你的孔孟之道,就是这么学的吗?”貂蝉鄙夷地望着他。   说起来,他是害了前世的貂蝉的罪魁祸首呢!这么黑心,自己可没有兴趣放他一马!   这最后一句话,对贾诩来说可谓是振聋发聩!汉武帝开始尊奉儒学后,后世的读书人都以孔孟为师,以其学生自居。贾诩一声最自傲的就是自己的才华,现在被人质疑自己的学识,自己却说不出什么,因为孔孟之道是讲究伦理纲常的,他对君王无敬意,显然违背了孔孟之道的主旨。   这时候,吕布已经悄悄地把书桌上的一支狼毫笔拿在了手中。趁着贾诩心神巨震的时候,吕布迅速出手,把细长的狼毫笔对着贾诩的左脸掷出。   贾诩只听到一阵风声,左眼一阵剧痛。他“啊”地大叫了一声,来不及做出进一步动作,吕布就到了他的跟前,把他的手臂格开,救出王允,反手将他锁住。   此时,书房外的侍卫听到异状,也已经赶了过来,从吕布手中接过贾诩,五花大绑起来。   贾诩被困成了粽子,左眼鲜血淋漓,还犹自不死心,拼命地给自己辩解,“我没错,我没错,皇帝那么小,能干什么?天下应该有为者据之……”   王允“啪”地给了他一个耳光,恨声道:“你个悖逆之徒!皇帝小,难道你不会好好扶助他吗?竟然想祸乱天下!你父母怎么生出你这个背祖忘德的东西来!把他给我推出去直接砍了!”   贾诩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拖到了外面。他心中现在是万分后悔。如果他不那么恐慌多事、如果他后来能从李傕、郭汜的软禁中逃脱,他今天都不用死了。自己一心想博个从龙之功、位极人臣,结果就要早早地交代到这里了。在这一刻,他的心中未尝不是后悔的。   貂蝉想了想,也就没有阻止。直接砍了,和上奏皇上砍了是一回事,反正他目前的身份是父亲的幕僚,幕僚行刺主公,死了那是应该的。留着反而夜长梦多,谁知道他又会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惑动了谁帮他逃跑呢?   不一会儿,侍卫进来禀报已经砍了,王允犹自难以解气,怒道:“把他的尸体扔到乱葬岗,喂野狗去!”   侍卫听命,就去办事去了。 第51章 貂蝉的别样人生(十九)   王允最大的特点就是忠君爱国,结果他自己却救了一个欺君罔上、祸乱天下之人,若是此人一直在自己身边潜伏下去,恐怕都后来自己都不见得制得住他。想想都有种后心发凉的感觉。王允气得都要吐血了。   安抚了半晌心情后,王允问貂蝉和吕布道:“你们是怎么知道他有问题的?”   “因为父亲一直对跟董卓能够沾上关系的人深恶痛绝,却独独接受了他。即便他在李傕、郭汜的叛乱中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能让父亲接受他,甚至收为心腹,他的手段和能力肯定都很不一般。女儿觉得好奇,就让吕大哥去调查了一下。吕大哥,你把调查出来的东西跟父亲说一下吧!”貂蝉对着吕布道。   吕布点点头,接着说道:“贾诩的事情在李傕、郭汜军中并不是秘密,很多官兵都知道他,还知道反攻京城的主意是他出的。我抓住李傕、郭汜的时候,他们俩也这么说过,我以为他们是在推脱责任,就没当回事。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这厮跟我说的是他回乡途中被李傕、郭汜掳掠了去,那两人看他还有些才干,就逼他在军队中做些文书的工作,他没有办法,就做了些帮他们抄文书的事情。我看他才华实在惊艳,不忍心杀了他,就救了他一命。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子的!”   王允摸了摸自己凌乱的胡须,道:“这么说来,还多亏了蝉儿了!若不是你,我们还发现不了呢!可惜了,你是女子之身,要不然……”   “父亲,您又来了!”貂蝉娇嗔地撅起嘴。   王允看到女儿可爱的模样,瞬间心情就变好了:“好,好!不说这个了。”   王允想到了李傕、郭汜二人。两人本来定的是月后处斩,经历过贾诩的事情,王允觉得还是快到斩乱麻比较好。所以第二日上朝的时候,就请了旨,将他们的判决改成了斩立决,直接就行刑了。   李傕、郭汜被杀之后,京中官民弹冠相庆,喜气洋洋。多年朝局不稳,终于暂时安定下来了。   两日后,王允递了腰牌进宫私自觐见了皇上。他把貂蝉的事情跟皇上和盘托出,把貂蝉最后属意于吕布的事情也说了出来,请皇上赐貂蝉一份诰命,以作聊慰。并为两人赐婚。   皇上答应了。   翌日,皇帝在朝堂上赐下旨意:忠孝侯吕布武勇盖世、忠义可嘉,先杀逆贼董卓,后俘其党羽李傕、郭汜等人,两次解救大汉于危难之中,立下不世之功勋,今特擢升之为护国大将军,享食邑两千户,着领京畿兵马管辖之权。   吕布跪地谢恩。京城的兵马实际上就是在他手中,现在只是过明路而已。相比于这个,吕布更想要的是另一道旨意。   朝堂上至少有一半的大臣都想着待会儿要好好跟吕布祝贺一下,家中有适龄女子的纷纷摩拳擦掌,想把这个乘龙快婿尽快拿下。吕布年纪轻轻就做到了护国大将军,皇上明显还要倚重他好些年,而且也没听说他有什么不良嗜好,家中更是连半个姬妾都没有。这么好的黄金单身汉,怎么能便宜了别家呢?   然而还不等他们心中的小九九打算完毕,皇帝的另一道旨意就出来了:吕将军仪容俊伟,劳苦功高,却尚未婚配,孤身一人,朕心甚忧!今兹闻王司徒有女年方二八,贤德淑媛,誉重椒闱,德光兰掖,堪为汝之良配。潭祉迎祥,良缘天作。今特授该女一品诰命夫人,赐册赐服,垂记章典。家旺关乎国兴,望汝二人同心同德,相携相助,着择吉日完婚,不负朕之一片心意。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吕布听到旨意,欣喜若狂,急忙跪地谢恩,响响地磕了三个响头,“微臣谢陛下赐婚!祝陛下福寿安康,江山永固!”   众大臣在下面听得心里哇凉哇凉地。刚刚还想着把自己的子女许配给吕布呢,结果转眼间他就成了别人家的女婿了。好多人把遗憾之色都忍不住带到了脸上。   可是这个姑娘是深孚众望的王司徒的女儿,他们心里的不平也就没有了。若不是王司徒多方设法,他们这些人早就被董卓屠戮殆尽了。据说王司徒为了跟董卓周旋,还牺牲了一个女儿呢!他们都该感激他的,怎么会因为这些而产生不满呢!   想到这里,他们又想到:都是王司徒的女儿,命运也是不同的。当初那个被董卓抢走的,也不知怎么样了,十有□□不会有好下场。即便救回来,也嫁不了人了。现在这个女儿却是多么的幸运啊!嫁了这么好的乘龙快婿。真是让人唏嘘感叹!   因为皇帝的旨意中说的是王司徒“二八”年华的女儿,大家世族的姑娘有些娇养在深闺中,别人也不一定知道的。况且这些年董卓专权,人人自危,誰专门打听这些事情呢!所以这些人都不知道,他们感叹的其实是一个人。   吕布的心中像揣着一直小兔儿似的,下了朝后回府换了衣衫,就急奔司徒府。   吕布到的时候,皇帝给司徒府的旨意刚刚送达,宣旨的宦官带着“果然来看自己未婚妻来了”的了然笑容恭喜过吕布后就离开了。   王允看到吕布闯了进来,就立刻让貂蝉回后院躲避。   “莽莽撞撞地,一路跑过来干什么?”现在吕布就是王允的晚辈了,他怎么训斥他都是应该的。所以王允也丝毫不客气。   “岳父大人,我来看蝉儿!我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吕布很享受王允把他当自家晚辈训斥的态度,丝毫不以为意,兴高采烈地把自己的来意讲清。   “陛下刚遣人宣了旨,她已经知道了。”王允淡然地说道。   “可是我想亲自跟她说!”吕布不放弃地道。他是真的很想很想见到貂蝉,亲口跟她说这个消息。   “胡闹!哪有快成亲的人要见面的?这传出去了对女方的名声多不好!”王允皱着眉呵斥道!他面上一片严肃之色,实际上心里却在想:小样儿,想把我这么好的闺女娶走,不为难一下你怎么行?   吕布傻眼了。他没想过这个问题,所以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见不到貂蝉。本来他还想再坚持一下,可是听到会对貂蝉的名声不好,他也就不坚持了,只是满脸失望之色。   王允看着他满脸失望,心里觉得高兴了点儿。大概做父亲的都舍不得自己的女儿被人娶走吧!所以就想为难一下要把自己女儿带走的那个人。貂蝉从小在他府中长大,跟自己的女儿是一样的。   可是王允也不会做得过度了。他看吕布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的样子,就说道:“你准备怎么筹备婚事?”   婚事?!吕布立马弹跳了起来。哎呀呀!只一心想着跟貂蝉分享这件事情,还没来得及想怎么办?   吕布看着王允探寻的目光,灵机一动,道:“小婿全听岳父大人的!岳父大人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王允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就慢慢说道:“我的女儿,当然不能委屈了!你回去好好地拟个章程出来,回头给我看。别想偷懒耍滑,没有诚意我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吕布赶紧连连应是。回去认真筹备婚礼不提。   古人结婚讲究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由于吕布和貂蝉是皇帝赐的婚,两家人对这件事又都是心知肚明的,吕布上次又冒打冒撞地送完了聘礼,所以纳采、问名、纳吉、纳征的步骤就省下了,也就剩下请期、亲迎两个步骤了。   吕布专门跑到钦天监了一趟,硬逼着那里的白胡子老头们给自己算了个嫁娶的吉日。钦天监的官员们都快无语了,他们历来都是卜算国家大事的,这护国大将军竟然逼着他们算嫁娶的吉日!不给算他就天天去,一直坐在那里不走。也罢,又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算就算吧!最后他们给了吕布一个两年内最好的日子,就在大半年以后。   然后吕布又请了上次的“有福”媒婆,带着礼物去向王允请期。本来王允还想把日子再往后延一下呢,可是吕布死活不同意,一口咬定这是钦天监算出来的最好日子,别的日子都没这个好。王允就只好答应了。   没办法呀!这家伙这段时间是每天都要来自己家里一趟,虽然见不到貂蝉,但是他会明里暗里地打探貂蝉的消息,生怕她会飞了似的。要是再拖得久一点,自己就要被烦死了。其实王允不是真的想要为难吕布,只是对貂蝉即将成为别人家的人感觉不太愉快,就小小地为难他一下,解解气,并不会过分。   吕布很想很想貂蝉,真的很想很想。即便见不到貂蝉,他每天下朝后都会跑到司徒府坐一会儿。就算什么都不在,感觉都是好的。   有她的地方,那才是家。 第52章 貂蝉的别样人生(二十)   六月六日,鸡鸣破晓。   貂蝉五更时分就被喊起了床,被丫鬟们按在大木桶里足足泡了半个时辰的花瓣浴。   出来后貂蝉穿上了大红色的织霞锦制成的红裙,内裙、中裙、外裙一共有九层衣服,取“长长久久”之意。每层纱裙上都用金丝绣了交颈鸳鸯和吉祥如意流云纹。里面八层是暗绣,低调华贵,最外面一层是明绣,也是绣的最为华丽的一层,远远看去一片璀璨,是为霞帔。半透明的衣衫层层叠叠,衬得貂蝉身姿袅娜、气质华贵。   貂蝉浑身上下布满了大红色。红色代表着热情、喜庆,寄托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憧憬。貂蝉并没有矫情地想要跟别人不一样。在大婚这种时候,只有红色最能代表人们的心情。   新嫁娘一般要自己绣嫁衣,但是大家族的女儿也不见得会全绣,都是请了绣娘给自己绣得差不多了,自己添几针完事。貂蝉也没有费太多心思,只在最后绣了每件衣裙和盖头上的鸳鸯眼睛。   其他的事情义父义母都给她料理的妥妥当当的。他们对自己,跟对自己的亲生女儿相比,简直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菡若前面两世中跟着夫差、唐明皇的时候,都是按照宫廷礼仪进行的封赐大典,在现代时候又没有结过婚,所以没有正儿八经地感受过民间嫁娶的婚礼。现在是难得的太平时刻,就抓紧时机放松心情,好好地享受一下吧!   喜娘早早赶来,用五色棉线替貂蝉均匀地净面。貂蝉本来就肤色白皙,净过面后,皮肤更是剔透如玉。   喜娘看着貂蝉的面庞,忍不住啧啧称赞道:“姑娘皮肤太好了!我给那么多新娘子净过面,你是其中皮肤最好的一个。这个样子,只需要敷一层薄粉,护护面就可以了!”   貂蝉听了也是乐滋滋地,启唇一笑,“您过奖了!您看着妆扮就好了,我相信你!”   一句话说得喜娘乐得合不拢嘴。但凡新娘子都生怕自己打扮得不够漂亮,遇到特别骄横挑剔的主家,喜娘也不那么好做的。这位姑娘倒是位通达的人儿!也是人家底子好,不用怎么打扮,都已经美貌如花了。   喜娘一高兴,就打开了话匣子,边干活儿边跟貂蝉唠起了嗑。   “姑娘啊,你是个有福气的人儿!我来之前还想着,像吕大将军那样子的人物,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姑娘会嫁给他,配不配得上他?要知道吕大将军忠义无双,勇猛无敌,人又长得俊雅伟岸,年纪轻轻就立下了如许功勋,是个难得一遇的良配,京城中不知多少姑娘对他芳心暗许,又不知有多少姑娘因为他娶亲的消息而芳心暗碎!   结果见到你,我就知道了,你们就是妥妥的天作之合啊!姑娘你家世这么好,人又这么美,更难得的是这个品性儿,一看就是百里挑一的那种,打起交道来让人如坐春风般畅快。也只有你这样的姑娘,才有资格站在吕大将军那样的人物身边啊!”   貂蝉听得不好意思,只好羞涩地道:“您过奖了!”   “哪里有过奖!你瞧瞧铜镜中的人儿,可是能再找出第二个来?”喜娘手脚利索,说话间已经给貂蝉妆扮完毕。   貂蝉转头向铜镜中一看,只见一个如牡丹花般娇艳华贵的女子正和自己对视。喜娘给貂蝉薄薄的敷了一层水粉,轻轻匀了一层粉色的胭脂,简简单单地,就让她看起来气色健康而美好。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嫣红的唇脂,点在玲珑小口上,精致的下巴,侧出优美的弧线。好一个绝色的美人儿!   貂蝉心里乐开了花。   现代社会中的菡若吃足了胎记的苦,她最想要的就是一副美丽的容颜。现在帮各位仙子解决困难,游历人世间,以各种绝色美女的身份出现,可是让她好好地过了把做美女的瘾。   这时候外面鼓乐声响起,已然是新郎来催妆了。   貂蝉的贴身丫鬟甜杏早已得到嘱咐,赶紧把新娘子的鞋子藏了起来。她先是藏到床下面,想了想感觉太好找了,又藏到柜子里,还是不放心,拿出来又藏到被子下面,最后灵机一动,藏到了貂蝉床帐上面的帷幔里,用金钩挂着鞋子,拉起帷幔,一点都看不出来什么。任谁也难以想到新嫁娘的鞋子会在这里吧?   甜杏觉得自己简直太聪明了!从哪里再去找像自己这么聪明的丫鬟呀!   刚刚藏好,外面就传来了一群人的脚步声。喜娘赶紧给貂蝉戴上饰满了珍珠璎珞的凤冠,披上了缀了一圈如意流苏的大红色盖头。刚刚弄好,吕布就在一群俊雅后生的簇拥下来到了貂蝉的房门前。   吕布为着这个婚礼,半个月以来每天都斋戒沐浴。昨晚他激动得合不拢眼,又担心精神不足,今天婚礼上出纰漏,强迫自己睡了一会儿。今天天没亮他就醒来了.   他把自己收拾妥当,把接貂蝉的轿子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轿子里铺上了软绵绵的大红色的垫子,保证貂蝉绝对不会硌着。轿子的窗子上贴上了红彤彤的“喜喜”字,轿帘上也绣着戏水鸳鸯。外面绑着红绸布做成的大红花。   吕布早早换上了新郎服,胸前也绑着一朵大红花。他人高马大的,并不显得俗气,反而更显俊朗一些。然后把赤兔马牵了出来,喂得饱饱的。   赤兔马全身赤红,膘肥体壮,神骏无比,脑门上方有一块白色的月牙。牵着它去迎亲,简直是再好不过了!吕布看着它,想了想,又拿来一朵大红花,准备给赤兔戴在脑门上。   赤兔马鄙夷地看了眼吕布手中的大红花,长嘶一声,甩了甩头,抬起蹄子躲到一边。吕布追过去,它又躲开了。   吕布无奈,抱着它的脑袋跟它商量道:“好兄弟,我今天要结婚了,娶的是我最喜欢的姑娘。要是不能娶到她,我这辈子都活着没意思了。你就行行好,今天配合我一下,好不好?这件事对我来说太重要了。等今天过了,我天天带着你去郊外兜风,行不?”   赤兔马安静了下来,好像同意了似的。吕布赶紧把手中的大红花绑在它的脑门上。这下它没有挣扎。   吕布之前从王允那里要了几个能干的管事,这下子把府里这堆杂事全托给那几个人了。自己一心等着去接貂蝉。一刻钟过去了,又一刻钟过去了。简直是度日如年。   手下的兄弟劝吕布吃点东西,吕布摇了摇头,他紧张得吃不下。   李肃知道吕布吃不下的原因,是太紧张貂蝉了,就跟其他兄弟们打赌,要是他能劝动吕布吃饭,每人输给他十两银子。那些人大都是吕布同生死、共患难的心腹兄弟,想着只要吕布能好好吃饭,十两银子算什么?就都答应了。   李肃就走到吕布的跟前,跟他说道:“将军,婚礼仪式繁琐,你要是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接新娘子的时候就会没精神,背新娘子上花轿的时候脚打软了,对新娘子多不好!我相信新娘子也不会乐意你这样的!”   吕布一听这样可能影响到貂蝉,立马就同意了。让管事的送过来两大碗面,三下五除二就吃了个净光。   一帮兄弟们就看到李肃过去跟吕布说了两句话,吕布态度立马大变,吃了那么多,顿时目瞪口呆。一个个乖乖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些银子,交给了李肃。   李肃笑眯眯地咧开了嘴。这二百两银子来得太容易了,哈哈哈……   过了一会儿,李肃看到一个管事跑去跟吕布说了几句什么,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就拦住问了一下。   那管事说他们要给将军打扮头面,将军说男人给脸上敷粉就是娘娘腔,坚决不干。   李肃想了想,又跟周围的兄弟们说:“将军阳刚武勇,不爱像那些文弱书生一样爱给脸上涂粉打扮,可是新郎官都是要打扮一下的,不然一天折腾下来气色肯定不好。我们谁能劝动将军打扮一下,别人就输给他十两银子怎么样?”   其他人看了看吕布,确实肤色有点黑。想想别人结婚时候都打扮成面如白玉的翩翩佳公子,他们的将军虽是武夫,也不能让人小瞧了去。就同意了。   李肃就又跑过去跟吕布说:“将军,您常年打仗,皮肤都晒得不好了。新郎官形象不够好,会让人觉得新娘子不受重视,以后嫁过来了下人们也会轻慢于她。所以请您好好洗漱一下,让下人们帮你轻轻敷一层薄薄的粉面,帮你好好打扮一下好不好?”   吕布一听自己不擦粉就会让貂蝉受到怠慢,当即就同意了。   乖乖地跟着那个管事去梳洗打扮去了。   李肃得意地回来从每个人那里又拿走了十两银子。哈哈,又是二百两啊!   十两银子跟兄弟们的情谊比起来确实不多,可是也足够他们一个月的花用了。大家都心疼地嘴角抽抽。   这一回可是有人听到李肃说了什么了。大家知道李肃是拿新娘子做筏子劝吕布的时候,都恨不得揍这个家伙一顿,简直是太奸诈了!但是今天是将军大喜的日子,还是改天吧!就都忍了下来。   终于等到了可以去迎亲的时辰,吕布一个箭步就跨上了赤兔,带着一帮人等吹吹打打地出了门。   现在,他终于站到貂蝉的房前了! 第53章 貂蝉的别样人生(二十一)   吕布站在门口,看着那个自己已经有半年未见、朝思暮想的人儿俏生生地静坐在那里,穿着一身璀璨的凤冠霞帔等着自己,心儿都醉了。   “敢问新娘子,可打扮好了没有?外面花轿都等了半天了!”吕布身后的一个俊雅风流的后生出声问道。   “就是啊!新娘子,打扮好了赶紧出来,可别误了吉时啊!”旁边另一个人附和道。   周围响起一片“就是”“快点啊”的声音。   这帮人里有一些长得五大三粗的,一看就知道是跟着吕布上战场的武将;另一部分人却颇为儒雅俊秀,这是朝中大小官员家的年轻后生。   这些人虽然没有把吕布变成自家的乘龙快婿,但都是真心的喜欢他,想要结交他,知道他家里人丁少,就把自家的俊俏后生都派过来帮忙。所以吕布身后的这些人,既有文士,又有武夫。吕布还没开口,他们就闹哄哄地帮吕布催妆了。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们挤到门口,挡住了“催妆团”成员们的视线。   “我们新娘子可是人比花娇,拿不出点诚意来,凭什么把我们的新娘子带走的?”一个泼辣干练的丫鬟说道。   “说的是!我帮新娘子打扮了半天,胳膊都累酸了,可是连喝口水的钱都没有呢!”另一个丫鬟附和道,说罢还揉了揉胳膊。   一屋子都响起了“哎呀我好累呀”“我们这么辛苦装扮的新娘子不能交给没诚意的人啊”的声音。   对此催妆团早有准备,他们拿出了一大堆用红绳串着的铜钱,有三个一串的,有六个一串的,有八个一串的,有九个一串的。有四个年轻的小伙子站到前面来,每人拿了一串往丫鬟们身后仍,边仍嘴里边念叨。   “三个福气多多!”   “六个顺心畅意!”   “八个财富满仓!”   “九个健康长寿!”   然后催妆团的成员没人都抓了一串铜钱往丫鬟们后面使劲扔。扔得越远越好,这样这些丫鬟仆妇们就不能再挤在门口挡路了。   “诚意都在这里,大家快去抢啊!”   丫鬟婆子们纷纷离开门口去抢铜钱。抢到了,可以带回去给家中的小孩子们带着身上,可以驱邪避祸。   吕布趁着这个机会进到了屋子里,来到貂蝉跟前。   貂蝉透过朦胧的红盖头,看到吕布来到了自己的跟前,心下一片熨帖。按照婚礼的规矩,她现在不能说话,只能安安静静地坐着。   吕布身穿一套同样是大红色的新郎装。尽管是男人最不好穿的红色,吕布却仍然穿出了轩朗俊然的感觉。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他有好多好多话想说给貂蝉听,想说他是多么的思念她,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   后面的兄弟们见状催促道:“将军,赶紧带新娘子走啊!”   吕布回过神来,他上前拉着貂蝉的小手,柔声说道:“跟我走吧!”   貂蝉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甜杏喜滋滋地站在貂蝉身后,对吕布开口道:“姑爷,我家小姐的鞋子不见了,怎么跟你走啊!”   “我们帮你家小姐找找吧!找着了可要跟着我们将军走哦!”后面有知道这个风俗的人接话道,然后吕布带来的那波人就分散在屋子各处到处找。   有察看床底的,有翻腾柜子的,有翻妆镜台的……他们觉得有可能藏下一双鞋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   这下大家可发愁了。要是因为找不到鞋子不出嫁,男方就要丢人了。   最后他们决定贿赂一下甜杏,送给她了一块系着红绳的银锭。   甜杏笑眯眯地接下,但是没有告诉他们鞋子具体在哪里,只是说就在这个房间里,他们刚才还差点就碰到了。再问什么,她就不说了。   这种时候,新嫁娘的贴身丫鬟就是有这种便宜。   这些俊俏后生又找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他们又贿赂甜杏,让提供一个不一样的线索。甜杏接下了,笑呵呵地说了一个“布”字。   布?衣柜和床铺!   他们把这两个地方又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找不到。没有办法,只好看吕布的了。   吕布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最后站在床边,手一伸,就从床帐的帷幔里摸出了一只鞋子,手再一伸,就从另一边的帷幔里摸出了第二只鞋子。   众人哗然!大家怎么找都找不到,怎么吕布一下子就找到了?   甜杏更是目瞪口呆,她以为自己可以多藏一会儿呢!不禁问道:“姑爷,你是怎么找到的呀?”   吕布听着这声“姑爷”实在悦耳,就回答道:“这鞋子上有蝉儿的味道,蝉儿刚刚肯定穿过它。”   甜杏真心服了。小姐刚刚就穿了一小会儿,这个姑爷就能闻出来了。   她只好接过鞋子,乖乖地给小姐传上。   吕布拿出一朵特别大的红绸花,把连在花上的一条红绸放在貂蝉的手里,另一条放在自己的手里,轻轻地扶着貂蝉站起身。   周围的兄弟们围成了一堵人墙,把其他的丫鬟婆子们都隔在外面,给吕布和貂蝉留出了一条畅通无比的道路。   吕布小心地牵着红绸,带着貂蝉往前走。   喜婆跟在貂蝉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她可看出来了,方才吕布对着新娘子看的眼神,是多么地用心。所以对貂蝉就伺候得更加殷勤备至。   跨门槛、下台阶的时候,吕布都会停下来扶一扶貂蝉,担心她绊到了。就这样到了司徒府的正堂,王允携着一家老小都等在那里。   吕布带着貂蝉,来到王允及其夫人面前,后面跟着的人赶紧放上两个锦垫。   吕布带着貂蝉跪到地上,给这两位长辈磕了三个响头。   王允摆起岳父的威严,对吕布严肃地说道:“吕布,蝉儿是我最宝贝的女儿,她嫁给了你,你可不能让她吃半点苦头。”   吕布赶紧答应道:“谢岳父愿意将蝉儿嫁给我,我保证一定会对她好一辈子,您和岳母就放心吧!要是我做得不好,你们随时可以拿藤条抽我!”   赤诚直白的话语惹得周围的人一阵发笑。   王允知道他的心意,这些天他的所作所为自己都看在眼里呢!别人家的公子娶亲前都要放纵一段时间,因为娶亲后就不能太随便了。可是吕布没有,他每天都要来自己家里坐一坐,就算只是喝杯暖茶,就算刮风下雨,都会雷打不动地过来。   王允点点头,笑眯眯地喝下了吕布敬上的孝敬茶。   吕布敬了岳父岳母,又把大舅子小舅子们都敬了一遍,才带着貂蝉离开。   吕布骑着赤兔马,带着迎亲轿在京城走了整整一圈。   来迎亲的时候,吕布满心里紧张,也没精力注意别的。现在他骑着自己最爱的宝马,迎娶了自己最爱的姑娘。昂首挺胸,心中充满着幸福,觉得京城的景色真是耐看,周围看热闹的人们好亲切,连空气里都仿佛飘着甜甜的花香。   迎亲队伍宛若一条红色的长龙。王允给貂蝉准备了充足的嫁妆,足足六十六抬。除了把吕布之前送过去的聘礼大部分都装了进去之外,王允还另外添了很多进去,比对自己家亲生的女儿出嫁还要隆重。   人们纷纷送上了自己的祝福,摘了鲜花扔向了迎亲队伍。   吕布的忠孝侯府,已经改建成了大将军府。   来到了府门前的时候,吕布下了赤兔马,俯身蹲在花轿前,把貂蝉背了下来,然后才和她牵着红绸,进到正堂去拜天地。   在礼生驻唱前,礼部侍郎庄炎有意在新郎官面前卖个好,就挤到吕布身边,悄悄对他说道:“待会将军和夫人进行拜堂礼的时候,一定要抢先一步跪下去,跪得比新娘子靠前一点。这样对你比较好!”   吕布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这叫抢头跪。”庄炎挤眉弄眼地道:“先跪,而且跪得靠前的人,以后在家里就能管住跪在后边的人!我们堂堂大丈夫,怎么能被妇人压了下去?所以你一定要抢头跪。我是欣赏将军你,才跟你说这些的。别人我可懒得说!”   吕布若有所思。   当礼生开始喊“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的时候,吕布赶紧和貂蝉一起站好。   礼生继续喊:“一拜天地!”尾音拖得长长的。吕布和貂蝉一起跪下。   可是礼部侍郎庄炎却目瞪口呆地看到吕布悄悄往后退了半步慢慢下跪的,让新娘子在前面先跪了下来。庄炎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没错!自己刚叮咛了吕布,他就故意跪在了后面,把头跪让给了新娘子。   这个吕布!庄炎郁闷地挠挠头。他之前还想过把自己的小女儿嫁给吕布做妾呢!吕布这么年轻,却有如此战功,以后封王都有可能。自己的小女儿嫁给他目前看来身份上有些委屈,但是长远看来倒不一定了。若是以后能做个侧王妃,也是不错的!但是看吕布目前对这个新娘子的敬重程度,连抢跪礼都故意让了出去,自己的女儿怕是比不过这个夫人的,还是算了吧!   庄炎懊恼地想到。 第54章 貂蝉的别样人生(二十二)   拜完天地,吕布把貂蝉送到了洞房。   因为不想让貂蝉久等自己,吕布就先掀了盖头。   彤红的盖头下,一张绝世明艳的脸庞露了出来。貂蝉的睫毛像蝶翼一般轻轻颤动,缓缓抬起眼眸,温柔明澈如秋水般的目光落在吕布的身上。   吕布看得痴了。他不是不知道貂蝉的美。她的样子一直深深地镌刻在自己的心里,抹都抹不去。可是再看到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惊艳。   吕布真的不想出去了,他只想和他好不容易娶到的夫人安安静静地呆在一起,就算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事情都不做也会感觉很幸福。可是外面的兄弟们来喊他了。   他小心翼翼地帮貂蝉去掉头上沉重的凤冠,轻轻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柔声说道:“我让人给你备了点东西吃,你饿了直接喊吩咐丫鬟们端进来就好了。我可能回来得比较晚,困了就直接休息,不要等我了。”   为了让吕布放心,貂蝉乖觉地点了点头。   吕布走后,貂蝉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就叫了丫鬟们上饭。吕布真是粗中有细,竟然能想到她可能会饿肚子。有个这么细心体贴的丈夫,这府中又没有任何长辈压着自己,貂蝉知足了。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吕布今天很高兴,所以来人劝他喝酒,他总是干脆利落地喝得光光静静的。饶是他酒量很好,但是也经不住一大杯一大杯这样子喝啊!所以最后吕布是被抬回婚房的。   好在吕布的酒品很好,喝醉了就是呼呼大睡,没有任何不良行为。   府中没有长辈压着,第二日两人都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   吕布清醒后,貂蝉还没醒。他趴在旁边仔仔细细地看着自己的新娘,真是百看不厌。终于娶到了自己最想娶的姑娘了!吕布刺客觉得心中异常满足。   幸福,不就是这样吗?   看着貂蝉美丽的侧颜,吕布暗暗下定了决心:我一定会在这乱世中好好的保护你的周全的!一定会!   貂蝉睁开眼睛,看到吕布正坐在她旁边发呆。   “我醒来晚了,不好意思!”   “不,不要不好意思,你是这府中的女主人,这里所有的规矩都是你说了算的,不要勉强自个儿。”吕布盯着貂蝉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好吧!”照吕布这个夫君对自己宠爱的程度,自己怕是会向着骄傲蛮横的方向一路发展下去。貂蝉默默地想到。   婚后的生活,比预期的还要更好一点。由于没有人约束她,吕布又一力地疼宠她,貂蝉是要多自由有多自由。   吕布娶了自己最想要的女人,每天都生活得很幸福。可是朝堂之上,并不像在家里那么宁静。   由于京中文有王允、武有吕布,倒也没有人明目张胆地在作乱闹事。但是各路诸侯每人手上有几十万兵马,大家也就只是维持着表面没有造反而已,实际上皇上也已经很不好处理他们了。   在军事实力占优势的时候,没有人会那么被动地去对别人俯首帖耳。现在各路诸侯就是这个样子。   其中最大的割据势力,当属于袁氏兄弟。   袁氏兄弟世受国恩,自他们的曾祖父起,四代有五人位居三公,袁绍自己也居三公之上,袁术也位高权重。两人先后占据了冀州、扬州等富庶之地。   在诸侯会盟战董卓的时候,这两个人趁机扩张自己的势力,导致了现在的尾大不掉。   他们表面上遵从天子的命令,实际上,在他们治下天子的命令没什么用,只有他们自己的命令才能得到贯彻传达。   其他的割据势力还有占领幽州的公孙瓒、占领荆州的刘表、占领江东之地的孙策等等。   这几人的势力都是在董卓之乱中培养起来的,他们所占领的地方都是他们原先官职的所在地,只是汉室衰微、战乱不断,他们才借机成了自己所管理区域的实际掌控者,拥有着比裂土封侯的人还要大的权利。   若是王允年纪还轻,他自信可以和吕布慢慢把这些人逐个击破,把国家的隐患一步一步拔除。可是他现在已经年纪很大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自己一旦去了,吕布又不懂政务,只管军队,皇上还那么小,到时候肯定会有人趁机兴风作浪。若是有人伺机生事,又挑起战争,眼下的这份太平恐怕就难再得了。   打仗并不是只要武勇彪悍就可以了,它靠的还有后勤、各路官员的配合。若是有人故意扯吕布后腿,他肯定会吃亏。所以必须尽快找一个能够在自己死后仍然能后和吕布配合着守护汉室的人。   王允的这份担忧,太过明显,也并未瞒着貂蝉,所以她在多回了几次娘家之后也慢慢知道了。   貂蝉,也就是菡若,作为在现代社会生活过的人,对三国演义都是耳熟能详的。不说能对里面的人物了如指掌,但对一些主要的人物还是有所了解的。   她开动脑筋,左想右想,想看让谁来以后接替王允的角色辅佐汉室比较合适。   孙坚就算了,他已经死了,大儿子孙策正管理着江东之地。孙策以武勇著称,谋略也不太擅长,和吕布并不能互补。   刘备就算了,他那种假仁假义之人,嘴里满后仁义道德、天下百姓,其实也是个窃国贼而已!像这种面慈心黑之人,打起交道来谁都不能放心。   袁绍、袁术兄弟好大喜功、骄奢淫逸,目前又是兵力最强的军阀,肯定不会一心一意地辅佐汉室。诸侯会盟战董卓的时候,他们没做多少贡献,却拖了不少后腿。   曹操?   菡若仔细想着,据说有个很有名的名士对曹操的批语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曹操能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底层官吏之子混到如今的一方诸侯的地位,他的能力和手段都是一流的。而且在历史上,初期的时候他确实是个侠肝义胆之人,曾凭着一己之力混到董卓身边去刺杀他。曹操就是经过这件事情名传天下的。   现在曹操还没有掌控到后来的势力。他在徐州做一个县令级别的小官,经营的应该不错,还没有尝到大权在握的感觉,应该还有很强的可塑性。   貂蝉决定好好了解一下他现在的状况。   王允不知道貂蝉为什么突然提起了曹操这个人。他因为刺杀董卓的事情闯出了大好的名声,目前在徐州的一个县城里做官。隔三差五地给自己上个奏表,说说他对朝局的看法,还有对国家管理方面的问题提些意见。自己仔细看了之后,觉得都很中肯。曹操对有些问题的看法非常犀利,能够一针见血地指出其中的弊病,并提出切实可行的方案。   然而王允虽然欣赏曹操,但是在他的眼中曹操只是一个优秀的可堪培养的后辈罢了。他每天要处理的事情那么多,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应付他。   但是貂蝉听到王允说曹操经常上书讨论国家时弊、提出改良意见,就觉得可以了。这个人,可以用。   他现在应该已经在他所在的那个县城积极积累力量、发展势力了。过不了几年,就会成为袁绍、袁术那样的人,开始逐鹿天下。趁着他现在在还没尝到手掌大权的滋味,还一心想做个好官,赶紧地把他往“治世之能臣”的方向培养,以后未尝不能为国家培养一个栋梁般的人物。   于是貂蝉就把自己的想法跟王允说了。当然不能说自己是从后世来的,才关注的曹操。只能说是突然想起曾有个人拿着七星宝剑单枪匹马地行刺董卓,就问了一下。他觉得曹操应该是个有勇有谋的人,说不定可以一用。   王允捋着胡须想了一会儿,觉得貂蝉的说法可行。他也确实喜欢看曹操奏章中写的国家管理问题和应对方式,有些方法虽然还有点稚嫩,但是可以看出他的才智如何了。若不是对国家有一腔热情,他也不会这么频繁地提这么多治理国家的建议。若是好好培养,说不定这会是一名不逊色于自己的良臣呢!   干脆把他掉到京城来做官好了。   王允拿定了主意,就立即把命令传达了下去。   曹操接到调职的命令,喜不自胜。虽然他在眼下的这个县城经营了这么久,乍然离开有些遗憾、可惜,可是能有在京中谋职的机会,他能有更大的舞台发挥自己的才干,自然是万分乐意的。   他的心胸从来都不小,欠缺的只是机会而已。   于是他就直接开始打点行装,把能带走的都带走,不能带走的就分给当地自己住处附近的百姓。财物能带多少倒是都在其次,他手下收的郭嘉、荀彧这些谋士,可是一定要劝动他们跟自己一起走的。   曹操跟这两人接触过后,就知道了他们有经天纬地之才。他们只能是自己的人,曹操绝不会让他们落入到别的人手里的。 第55章 貂蝉的别样人生(二十三)   曹操是个很复杂的人。他能文能武,学识庞杂,思想也很复杂。说他“正”,很多人都会反对,他有时候做事情确实称不上正派;说他“不正”,他做的大多数事情又都是好的,对国家和百姓都是有利的。   在文学素养上,他写出了很多名传百世的诗篇,气魄雄伟、慷慨悲凉、清峻整洁,开启并繁荣了建安文学,给后人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史称建安风骨,他的很多诗作在现代社会中仍然脍炙人口。   在武之一道上,他少时就勤习武艺、精研兵法,年纪轻轻就名声在外,若不是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也不会做出单枪匹马刺杀董卓的事情来。即便失败了,他仍然能够保全自己,逃得性命。后来有了兵力之后更是用兵如神,打了很多经典的战役,比如历史上著名的官渡之战,统一了中国北方,结束了北方老百姓的战乱之苦。   曹操出生于官宦家庭,受过良好的教育,又从小混迹于民间,思想开放,不拘一格,在他身上,糅合了对大汉的热情和对个人权利的追求。在他年轻时候,他是真的一心想要出将入相,做个千古良臣的,但是后期看到大汉颓势不可避免,也就毫不客气地做出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情。   曹操的身上,其实凝聚了很多人的影子。不管在哪个时代,特别好的人,和特别坏的人都是少数,只有不好不坏的人是大多数。如果大环境良好,他们就会很乐意表现出自己身上比较好的一面;但是如果环境不好,他们也不介意抓住时机做些损人利己的事情,而且毫无愧疚。环境真的很关键。   在现在这个阶段,曹操目前做的事情都是有利于国家的。他干的最大的一件事情就是刺杀董卓,此事让他名传天下。另外就是好好地在他管辖的地方做县令了。因为没有真正地掌握过很多兵力,所以他虽然参加过诸侯会盟战董卓的事情,然而也主要是因为他刺杀董卓的义行而得到各方敬重的,不是因为他有多大的实力。   那次会战的失败可能让曹操对汉室江山的未来产生了不看好的想法。但是随着董卓被灭,朝堂恢复平静,皇帝虽然年幼,但是文有王允辅佐,武有吕布守护,一时之间倒没有人能奈之如何。曹操仍然对汉室抱着很大期望的。不然也不会把自己的理政想法不厌其烦地千里迢迢送到王允的案头让他察看。   这次王允把他调到京城来,他是怀着“终于可以一展抱负了”的心情的。   王允盛情款待了曹操,在府中专门设宴以贵宾之礼接待他。   吕布出城巡查去了,要过两天才回来。貂蝉正回娘家串门子,听说曹操今天要来,顿时兴致大起。   她对曹操这种历经千年仍然能引起无数争议的历史人物实在是很好奇,就缠着王允同意自己打扮成一个斟酒布菜的婢女,躲在宴席上观察观察。王允对这个女儿简直是有求必应。所以虽然很无奈,还是同意了。   貂蝉化妆把自己打扮成一个皮肤较黑的丫鬟,又在脸颊侧面点了一颗痣。虽然看着仍然面容姣好,但在多番掩盖下也不那么出色了。   曹操形容仪伟,气质与众不同,身后还跟了两个书生打扮的人。貂蝉一眼就认出了他,因为他看起来就跟别人不一样,一看就是一个文韬武略都很厉害的人,同时也不是那种特别讲究规矩的人。这种人有才,也很有自己的主意,若是上级不能够驾驭他,怕是可能反被他驱使。   貂蝉又偷偷觑了眼他身后跟着的两个人,虽然看不出来什么,但曹操身边的人,自然都不会是凡品,她可不会小瞧。看完之后,貂蝉低头不语,安静地站在殿侧做背景。   貂蝉看出来的,王允自然也看出来了,但他仍然很高兴。经过多年动乱,京中可用的人才实在太少,此人若是能够用好,对汉室江山的稳定未尝不能发挥很好的作用。   而在曹操眼中,此时的王允一派儒雅和善,打扮简约朴素,而又不失庄重,满面慈祥和蔼之色,看着自己,宛若看着他自家的晚辈一般。自己虽然有些名声,但究其根底不过是一个底层小官罢了,王允作为一个长者,却用招待达官上卿的贵宾之礼招待自己,实在有些受宠若惊!从而心底里也有了更多的期待和感激。   “晚辈曹孟德,拜见司徒大人!”曹操带着郭嘉和荀彧,毕恭毕敬地躬下身子深深一礼。   “快快请起!此是家宴,不得多礼!”王允赶紧上前扶住了曹操,看到他身后还跟了两个人,都是书生打扮,不像一般的仆从,就问道:“这两位是……”   “这是郭嘉,字奉孝,和晚辈从小一起长大,有总角之谊。”曹操指着其中面色苍白、着青色长袍的书生介绍道,然后又指向另一个穿玄色长袍的书生,“这是荀彧,字文若,在徐州助我良多。”   “这两人智计多谋,皆有举世难得之奇才。所以卑职硬是把他们都拉到了京城,希望能够为汉室江山的稳定出一份力。”曹操说着,拱手抱拳向王允又是一揖。这就是希望王允能够同样重用这两人的意思了。   “好说!好说!”王允笑呵呵地抚了下胡须,把他们让入雅座坐下,“京城历经多年战乱,很多有能力的官员都不在了,现在百废待兴,陛下对人才是求之若渴。若是诸位愿意一心辅佐陛下,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曹操听王允这么说高兴不已,这表示他们三人一定会得到重用的。荀彧也很高兴。只有郭嘉面色未变,看不出悲喜。   郭嘉本来对着天下的判断的是汉室衰微,难以为继,还想着要不要怂恿曹操把自己的父族和与他们家交好的世家都迁到徐州去,积聚实力、逐鹿天下的,但是还没开口,他竟然发现京中局势在王允和吕布的携手努力下稳定了下来,而且有了长久稳定下去的态势。   要得天下大业,必须名正言顺,否则必不长久。这不是有钱、有人就能办成的事情。历朝历代有多少人兴起过兵事,然而有几个能够成功的?汉室数百年以来在百姓心中积威甚深,人人都以汉人自居,汉室皇帝皆是勤政爱民的典范,没有做过任何天怒人怨的事情。近年来的乱局,主要就是因为汉室子嗣不丰、天子都是幼龄继位而引起的。如果小皇帝能够好好长大,这江山恐怕难以易手,至少老百姓心理上都是不接受的。任何起兵的人都会遗臭万年。   而这,不是他们的抱负。   也幸好自己还没把曹操往那个方面劝导,他们还可以光明正大地在朝堂上追逐事业。郭嘉有些庆幸地想到。因为有些事情一旦开口,人的心境就难以回到当初了。   郭嘉仍然不是很看好这天下。然而事在人为,一切皆有可能。所以他觉得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比较好。   貂蝉不动声色地给他们一个个斟酒布菜。曹操这样不遗余力地推荐自己的这两个朋友,自是希望能够都在京城好好做官,以后也好守望互助,但同时也说明了他这个时候并没有多少私心。因为在朝为官,就都是为天子办事了,他们在地位上就会是平等的,跟以前不一样,不再会是主公和部属的关系。他们可以因为共同的政治理念结成一个团体,但这两人不会再全心全意地为他一人打算。以后他若是有了不臣的心思,这俩人也不一定会再帮助他。   曹操和荀彧的反应也都正常,只是郭嘉显得太过沉郁了些。对于这个历史上著名的“鬼才”,貂蝉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现在看来曹操是没有对天下有过多想法,但是这个郭嘉好像是多想过一点什么似的。   郭嘉似有所觉,抬眸向貂蝉看去。貂蝉赶紧垂下眼眸,装作无所知觉的样子,木木地站在那里。   郭嘉盯着貂蝉看了一会儿,发现她没有什么异常,也就没再多想。   曹操、郭嘉、荀彧三人这次是怀着诚意来的,也都没有藏拙。   王允跟他们都好好攀谈过后,简直是大吃一惊,同时心中也无比欢喜。朝中有些才能的官员都被董卓杀了,现在严重缺乏能臣干吏,不然他也不用这么大年纪了还那么操心。曹操的才能他之前领略过,这次面谈之后自然是非常欣赏。但是郭嘉、荀彧这俩人看着不太起眼,却也真是有奇才之人,朝中目前大概无人能出其右。曹操这次不仅自己来了,还带来了两个这样厉害的角色,真是意外之喜。   果然高手都藏于民间啊!王允想到这里,就想到了是不是可以让陛下下招贤令,大力收拢民间人才的事。   一席饭吃得可谓是宾主尽欢,大家都非常高兴。   貂蝉在旁边看着这帮英雄人物在这里你来我往地,好不热闹。事情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她也很高兴!   曹操三人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王允体贴地给他们准备了宅子住,还送了下人给他们。让他们感激于心。   曹操也是有名气的人,他来到京城将得到重用的消息不胫而走,引来了另外一个人。 第56章 貂蝉的别样人生(二十四)   貂蝉正在园子里侍弄花草,听甜杏进来禀告说将军回来了,正在跟司徒大人在书房商谈。   貂蝉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既然吕布回来了,晚饭后她肯定是要跟着吕布回将军府的。他们是新婚夫妻,她回娘家只不过是因为吕布出门了在家无聊而已,夫君回来了还住娘家就于理不合了。   王允照例留了吕布在家吃晚饭。   翁婿两人都兴致勃勃的,在饭桌上高谈阔论。   “贤婿不知,几日前有三个英雄人物来我府上拜访,我对他们进行了粗略的考校之后,发现他们真是栋梁之才啊!改日让你们认识认识!”王允喝了点小酒,红光满面地跟吕布分享这个消息,“蝉儿还看到他们了呢!你说是不是,蝉儿?”   “是的。那三个都是很厉害的人物!”貂蝉抿了口野山菇炖牛肉汤,微笑着回答道,“他们一定会帮到父亲的!”   “巧了!我这次也在外面遇到了一个厉害人物,自称是陈宫,字公台,东郡人士。我跟他聊了一会儿,发现他对天下大事讲得头头是道,而且还颇懂兵法谋略。他跟小婿分析京城的军事情况,简直是鞭辟入里、入木三分。   小婿经常听岳父大人说京中如今人手紧缺,急需贤才,就劝他跟儿臣入京为陛下效力。改日把他带过来给您瞧瞧,您肯定会喜欢他的!”   吕布很高兴能捡个人才回来孝敬岳父,说完还专门看了貂蝉一眼。自己能为岳父大人分忧,貂蝉肯定会高兴的。   貂蝉感觉到吕布在看自己,就抬起头给了他一朵笑容。   吕布一看,立马觉得受到了鼓励,暗暗决定以后要多干几件这样的好事。   “陈公台?感觉有点耳熟啊!在哪里听过?”王允皱着眉头想道。   “他说他曾做过中牟县令。”   “我想起来了。此人智计多谋,确实是有大才啊!”王允一拍巴掌,喜不自禁地说道:“陈公台年少成名,与众多名士皆有结交,董贼当道的时候,想要重用他,他不愿为贼人所用,就自请外放做了一个偏远郊县的县令。后来听说突然不知所踪。没想到他还好好地,挑在这个时候现身。”   “这段时间涌现出来这么多人才,这是天佑我大汉啊!”王允说着起身,对门外的天地拜了一拜,又转头吩咐吕布道:“布儿,这件事你做得不错!你明日就把他带来,这种人才一定要为国家所用才行!”   “是,岳父大人!”吕布痛快地答应了。   貂蝉偷偷冲吕布眨眨眼,比了个“你很厉害”的手势。   吕布高兴之下,饭都多吃了两碗。   貂蝉,也就是菡若,曾经看过《三国演义》,对这段历史也算熟悉。曹操和陈宫的关系起源于曹操刺杀董卓之后。   曹操刺杀董卓失败后,四处奔逃,被陈宫的部下抓获。要说陈宫也是厉害!曹操逃了那么多地方都没被抓住,恰恰逃到他所管辖的中牟县就被抓住了。曹操被抓后自然是好好渲染了一把自己的爱国之心、英雄义气。陈宫敬佩他的勇敢,就偷偷放了他和他一起逃跑,一路上多番给他打掩护。   事情发展到这儿,陈宫和曹操本来是一对义薄云天的好兄弟,可惜很快发生了一件事情,把他们的兄弟情义彻底破坏了。   曹操和陈宫逃到了曹父的一个好友吕伯奢家里,吕伯奢命下人们杀猪宰羊盛情款待。结果曹操以为吕伯奢存心加害自己,就杀死吕氏全家,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庄子逃走了。   曹操不是个拘泥的人,反而有些放纵不羁,对他来说,任何威胁到自己的人他都不会留情。可是陈宫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正派人。他觉得曹操没有当面问清楚,就先下手为强,把人家一家老幼妇孺都杀死了,太过心狠手辣,简直是枉杀无辜!从此两人分道扬镳。   曹操倒是一直对陈宫念念不忘,记得他伸手相帮的情谊,也钦慕他的才华,后来得势后几次三番地想要将陈宫招至他的麾下。可惜陈宫再也不买他的账了,还投奔了吕布,帮助吕布攻打他,削弱他的势力。好几次都陷他于危局中。   最后吕布战败,曹操还是想留下陈宫在自己身边的,陈宫却一心求死,不愿为他效力。曹操无法,只好杀了他,却不忘善待他的父母妻儿。   这段历史真是婉转曲折,可惜可叹。   现在董卓已死,这段事情自然是早就发生了的。   貂蝉觉得,若是没有吕伯奢的事情,陈宫在曹操心中的地位怕是不一定会低于郭嘉。既然有了这个事情,对大汉来说,也不一定就是件坏事。   陈宫确实是个当世英杰,兼且对大汉一片忠心,为人正派,现在来投奔自己这边,简直是天赐的好运。   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怕是跟曹操将要在京城得到重用有关。既然这样,若是能用陈宫节制曹操,那就不怕他以后有可能大权在握、起了野心了。   想到这里,貂蝉装作充满了好奇心地对王允撒娇道:“父亲,听你们把这个人夸得这么好,女儿都忍不住想要看看他是何方神圣了!是不是比上次那三个人还要厉害?”   “你又想干什么?又想扮成斟酒布菜的丫鬟不成?不行!不成体统!”王允皱着眉头、吹胡子瞪眼道,眼底却蕴藏着一丝笑意。   “父亲~~~”貂蝉何尝看不出王允的态度?拉长了声音尽情地撒娇,“女儿这次不扮丫鬟了,就扮成您的小儿子好不好?父亲~~~”   开玩笑,扮成丫鬟能多说话吗?自己还想要引导一下话题,让父亲将陈宫安排在御史府监督曹操呢!不能开口怎么行?   吕布在旁边宠溺地看着这一切。貂蝉扮成丫鬟把自己打扮得黑不溜秋的事情他都知道了,刚才岳父亲口郁闷地告诉他的。他觉得自己的女人就是与众不同,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王允告诉吕布就是知道他不是俗气男子,能理解女儿家的好奇心态,不会责怪貂蝉的行为。如果瞒着反而不好,坦坦荡荡地就不会产生什么误会。   王允扛不住貂蝉热切的目光了,就对她说道:“你问布儿吧!他要没意见,就随你便吧!”   在王允心中,貂蝉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姑娘了,她是那么冰雪聪明、伶俐无双,是个不折不扣的奇女子。经过上次李傕、郭汜和贾诩的事情,他在很多事情上都愿意多听听貂蝉的意见,她经常能够启发自己做出更正确的选择,简直就是个小福星!   “夫君~~~”貂蝉转过头看着吕布,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满眼的期待都不需要语言表达。   吕布脸一下子就红了,不出意外地点了点头,“好吧!”   貂蝉欢呼雀跃。   王允在旁边看着这一幕,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的这个女婿,真是把自己这个女儿给惯坏了,什么要求都满足她,比自己这些做父母的还要纵容她。罢了!他们自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人乐在其中,别人也不好说什么。反正被惯着的是自己的女儿,只要女儿、女婿都高兴就好!   王允笑眯眯地,又拿起酒杯喝了一杯温酒。   第二天,吕布如约把陈宫带到了王允的府邸。   貂蝉打扮成了一个俊俏少年郎,穿着儒衫,拿着一把折扇,像模像样的。为了不被人看出来,她特意把两侧的头发披下来了两缕,梳在耳前,遮住耳朵上的耳洞。唉!跟这些聪明绝顶的人打交道就是麻烦,一不小心就会被拆穿了。为了像回事一点,她昨晚可是想了大半个晚上哪里容易出纰漏呢!   陈宫穿着一身月白长衫。虽然颜色很朴素,却更衬得他气质不凡。   他这次来京城,虽然是董卓死后本来就有的打算,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曹操。世人皆道曹操是个勇士,但是谁知道背后残忍狠辣的一面?如今京中百官职务空缺,大家皆传曹操将得到王司徒的重用。   王司徒年纪大了,皇帝年纪还太小,若是王司徒倒下了,将无人能够掌控朝中的局势。以曹操的狡猾奸诈,说不定就会趁机窃取国之重器。吕布心性率直,但不恋权,只管军事。到时候无人能够在朝堂上压制住曹操。大汉可能将陷入新的麻烦中。而且以曹操的心性来说,他要是一家独大了,对百姓来说也未必是好事。   吕伯奢满门被杀,鲜血遍地,那一幕总是出现在他的眼前,提醒他曹操的刚愎狠辣。   虽然曹操是为了自保,害怕被揭发,但杀害妇人小孩这一点,无论什么样的解释,陈宫都不能接受。他为过官,大汉这些年的动乱,造成了多少人口损失,他是很清楚的,所以他决不能接受草菅人命的做法。   即便这次不能够说服王司徒弃用曹操,自己也要在京中谋得一席之地,能够与曹操抗衡,让他不能够一手遮天。   前者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吕伯奢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连自己这个经历过的人也未曾亲眼看到发生过程,曹操更可能会被认为急怒之下下手过重、失了分寸,不是刻意而为之。而他的才能却是实打实的,连自己都曾将想要追随他呢!京中正是缺人之际,用人方面可能就会不拘小节,仍然重用于他。   所以陈宫最重要的是要做成后一件事,就是也在京中谋得一份要职,以后能够节制住曹操,让他不能为所欲为。只要能够制衡住他,也算是为大汉的安定做贡献了。   陈宫站在司徒府门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步走了进去。 第57章 貂蝉的别样人生(二十五)   “公台,这就是我岳父,司徒大人!”吕布热情洋溢地介绍道。   “晚辈拜见司徒大人!”陈宫对着王允深深一揖。这个老人家是很值得敬重的,经历了诸多离乱,不改初心,仍然在为大汉的安定呕心沥血。若是他有些许野心,只怕现在京城也安定不下来。什么叫君子?这就是。所以他这一拜,是真心实意、满含着敬服的。   “公台不可多礼!”王允慈祥满面,赶紧去扶住陈宫,“公台年少成名,不慕权势,为避董贼自请贬官做一区区小县的县令,老夫着实欣赏,一直想着哪一天能够再将你招至麾下,好好发挥你的才能为大汉效力。谁知你后来不知所踪。老夫心中着实惋惜了一阵。想来这些年也经历了很多事情吧!”   王允完全是一个老人在关心自家子弟的样子。陈宫心里一酸,就有些动容,默默地点了点头。   王允看陈宫的样子,就知道他有很多不易言说的遭遇。也不多说什么,请他入座。   貂蝉在旁边偷眼观察陈宫,见他是一派“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样子,心中也是放下了心。一个人可以伪装自己一时的言行,但是改变不了自己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陈宫的样子,跟前世中貂蝉跟在吕布身边时候对他的了解,和后世中的史书对他的表述都是相符的。说明这个人内外如一,可以信任。   陈宫看到貂蝉,楞了一下,道:“这位公子真是俊秀!”   貂蝉脸颊微红,硬着头皮上前见了一礼。   王允只好介绍道:“这是我小儿子,王蝉。年纪小,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陈宫也曾常常出入达官勋贵之家,游历多方,却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后生。但他今天来是有要事的,只是心中微微疑惑,也没多想。   貂蝉见没有引起他的疑心,暗暗松了口气。   “公台这次回到京城,可愿意留下为我大汉百姓做些事情?大汉经过这些年的动荡,急需一批能臣干吏速速稳固大局,百姓也经不起折腾了。公台年少英杰,我是知道的,你要是推辞的话,老夫可就不太高兴了!”   王允开门见山,直接就开始招揽陈宫,还摆出了长辈的架势来压他,一副“你不答应就是个不肖晚辈”的样子。   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还是要开诚布公地比较好,要不然很容易引起误会,都坦率一点,反而好交流。   陈宫心下大定。他本来就是这个目的,自然就坡下驴地答应道:“大人这是哪里的话?晚辈食汉粟长大,国家需要晚辈在哪里,晚辈就在哪里。哪里敢随便推辞呢!”   “好!老夫要的就是这句话!来,老夫先敬你一杯!”王允老怀大慰,一把端起桌案上的三足青铜酒爵就饮了下去。   “不敢!不敢!”陈宫说着,赶紧陪了一杯。   “公台杳无消息的这段时间,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方便跟老夫说说吗?”王允关切地问道。   陈宫说起这个事情,就忍不住一阵唏嘘感叹。他失踪本来是为了曹操,一心以为自己追随了一个大好英雄,结果却亲眼看到他杀了有世交的人家满门,连妇孺老人都未放过。人年少时为了追寻理想,很容易冲动,冲动过后就会后悔。这大概是陈宫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情了。   陈宫并没有添油加醋,他也不是觉得曹操遇到事情不该反抗。但是这种睡前还得到了热情的款待,一觉醒来就发现这一家人都没了,还是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人干的的感觉,实在让他无法接受。反正死无对证,曹操怎么说都可以咯!况且曹家和吕家本是世交,曹操处理的这么干脆利落,除了心肠冷硬的人,一般人都难以接受。   貂蝉,也就是菡若,很能理解陈宫的感受。就像她曾经看过的某个恐怖片,主角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人变成了杀人狂魔,除了惊吓,还是惊吓。   吕布倒是能理解曹操的做法,虽然他自己其实不会这么做,但是刀口添血的人,看得多了,也不会那么难以接受了。   王允默然不语。其实他和陈宫是一样方正的人。只是他之前专门把曹操喊到了京城,曹操还带了两个人才来介绍给他,所有人都知道曹操要得到重用了,这个时候,他不能因为这样的事情,就把曹操扔在一边不管了。否则天下想要来投效朝廷的人就会失望、多想。毕竟曹操当时确实在被追杀,尽管他的应对确实也有些狠辣。   “公台大哥的经历实在是让人感慨。只是曹操的作为毕竟是有情可原,若是就此不再用他,目前的情形下,反而不美,若是将他逼向朝廷的对立面,就更不好了。”王允考虑到却不好说的事情,貂蝉替他说了出来。   王允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陈宫也知道他们说的是实情。所以只是说出来让他们心中多些警惕而已。   “公台大哥,你愿意去御史台吗?”貂蝉抛出这句话,就是在探陈宫的想法,也是在给王允递话了。   吕布听到貂蝉这么说,赶紧跟她保持一致,也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陈宫。   王允则是眼前一亮。   御史台是汉朝的中央行政监察机关,也是这时候的中央司法机关之一,负责纠察、弹劾官员、肃正纲纪。陈宫是个方正刚直之人,所以才会坚决地认为曹操的行为是不对的。从他的言行上来看,他也是个对大汉忠心耿耿,没有什么私心的人。而且他才智多谋,也不比曹操差。如果谁在他面前玩什么把戏,肯定瞒不住他的。所以,他是替皇上监察百官最合适的人选了。   王允目前确实不能不用曹操,但是陈宫说的事情他也不能不考虑。所以他打算以后不让曹操接触兵权,只让他在文官方面发展。曹操身上确实有不羁的一面。他若是能够把才干都用到治理国家上,又有陈宫约束他,这才是最好的安排。   陈宫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看着眼前的三人,点了点头,“晚辈愿意接受司徒大人的安排。”   陈宫来见过王允的消息并没有保密,所以很快就被有心人知道了。不知道实情的人,都在感叹大汉果然国运仍在,虽然经历过多年动乱,但是刚安定下来,看这人才一茬接一茬地就往京城来了。这也引起了民间更多贤才的争相效仿。   只有曹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郁闷地找郭嘉喝酒。本来想一展抱负的,结果陈宫紧接着就来拆他的台了。他才不会相信,自己刚来到京城传出要被重用的名声,陈宫紧接着就出现去见了王允,会跟自己没有关系。   曹操真的很郁闷!他心里很清楚,吕伯奢真的是有问题的。   自己当时是朝廷要犯,董卓正在对自己的行踪进行地毯式搜索。吕伯奢要是真心帮助自己,应该把自己偷偷地藏起来才对。可是他却大张旗鼓地派下人出去进行大肆采买,公然跟别人说是招待客人。就算没直接说是招待誰,也难保有心之人会想法打听。   吕家跟自己家交好的消息是众所周知的。吕伯奢到底是真的帮他,还是佯装帮他实际上是要把他交出去?曹操生性多疑,就觉得不对劲儿。   后来他看到吕伯奢家的下人在后院磨刀,说“杀了”的话,真的是心惊肉跳。等他从门缝里看到他们磨的不只是一把刀,旁边堆了有十几把的时候,就决定先下手为强了。   自己和陈宫只有两个人,吕家上下有几十口人,若是不能抢得先机,势必会成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但是他没想到,陈宫那么不能接受这件事情,一定要认为他滥杀无辜。斩草不留根,才是上策。如果自己发现不对还傻乎乎地跑去问,一定不会有好下场。一时的恻隐之心,也可能给自己埋下严重的祸端。他从小在乡野里摸爬滚打,又不是没见过。所以他处理事情是非常干脆利落的。虽然确实有些狠辣,但是这不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吗?   可是陈宫竟然因为这个事情跟自己分道扬镳了。   其实他真的很惋惜。曹操本身就是个眼光很厉害的人,他看得出来谁是人才、谁是庸才。陈宫扔了自己的官职来掩护自己逃跑,这件事本身就让他感激。更何况陈宫的才能并不逊于自己身边的荀彧等人,也就郭嘉能隐隐高他一点儿。这样的人才,他本来是要不惜余力地收拢的。可惜陈宫执意不原谅自己,和自己走向了对立面。   曹操唯有苦笑了。   郭嘉知道曹操的心情,就劝他道:“孟德你也不必太过惋惜和担心。公台本来就和我们的理念不一样,道不同自然不相为谋。你们之间的心结,以后就慢慢化解吧!依我看,王司徒仍然会重用我们的。改日我们再向司徒府拜访一次,把当时的情况再解释一下就好了。”   郭嘉没有说出口的是,解释了其实王允心中也会对曹操留有一个问号的。但是在短期内,他一定会好好用自己这些人的。等到以后他们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在朝堂中的分量越来越重,王允对自己这些人的态度也可能调整。但是王允也是文人,和陈宫是一类人,所以也会在心中始终留有一丝警惕。   这点警惕一般不会发生什么作用,但是遇到曹操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位置的时候就会发挥作用了。但是一切都有变数。王允年纪很大了,说不定到时候他就已经不在了呢!即便他留下了什么后手,以自己的才能十有□□也是能够化解的。所以,郭嘉不认为这件事需要分太多的心。   到时候见招拆招就好了。在谋之一道上,郭嘉自信没有谁会让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第58章 貂蝉的别样人生(二十六)   王允到最后安排曹操进了吏部,荀彧进了户部,郭嘉本来以体弱推辞了授官,但是半年后王允见他身体好转,硬是要授官,他就请求把自己安排在了礼部。陈宫如愿进了御史台,负责监察朝堂上下的所有事物,直接向皇帝负责。   这几人在大汉后期的历史上都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曹操所在的吏部负责官员的提拔任用。汉朝选拔官员,必须要有高贵的家世出身。曹操借着朝中人才紧缺的现状,改变了固有的用人模式,打破世族门第观念,用人唯才,罗致中下层人物,提拔任用了一大批贤才。他还联合其他部门的中央官员,全面推行抑制豪强的法制政策。印证了他小时候某奇人异士对他的评断“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的前半句。   荀彧在户部进行改革,推行屯田制,替代传统的自耕农作业方式,得到了吏部官员的大力支持。这个政策立竿见影,很快就极大程度上解决了多年社会动荡引起的粮食问题,使各地农官兵田,阡陌相属,鸡犬相闻,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郭嘉在礼部得了个清贵职务。他的身体向来不好,确实不宜太过操劳。另外他来礼部也把自己从权力中心摘了出来,能够客观地观察这个国家的发展。当他觉得国家发展日趋稳定,不会再产生较大的动乱后,也就安下心来好好为大汉恢复生产和和平而努力。他向皇帝提出了好些治国良策,并游说百官,削弱诸侯势力,并自荐为吕的军师,跟随他征讨不听中央号令的诸侯,留下了“才策谋略,世之奇士”的称誉。   陈宫以自己的秉正刚直成就了一代贤臣的美誉。他在朝中不结党、不营私,心思通透、眼光锐利,对朝中大小官员严格监察,对犯案者毫不留情,有了“陈青天”之誉。   王允比前世多活了十年,在皇帝十余岁,已经可以游刃有余地处理部分政务的时候与世长辞。王允为大汉操劳了一辈子,他去世的时候朝廷之中人才济济,诸侯势力已经得到打压,只待陛下再过几年就可亲政了。所以他离世的时候是很安心的。他死后被皇帝追谥为“忠国公”,这也是对他一生操劳的最好的告慰。   吕布以护国大将军的身份执掌全国兵权,对内消灭二袁、刘表、马超、韩遂、孙策等割据势力,对外降服南匈奴、乌桓、鲜卑等,最终实现了大汉军事上的稳定统一,立下了盖世功劳。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成为汉朝晚期的军神。   因着皇帝是由王允和吕布共同护持着长大的原因,皇帝长大后依旧对吕布多加信重倚赖,没有出现“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局面。吕布只管兵权,丝毫不染指朝政,安安宁宁地做自己的护国大将军,晚年被封“靖国公”,荣享一世。   大汉晚期经过董卓之乱后,在朝臣的共同努力下,在皇帝的励精图治下,反而出现了一个人才辈出的辉煌盛世,让大汉国运足足又延长了百余年。   各诸侯军和外族兵马平定后,吕布就交了虎符,还想要辞官,一心想和貂蝉关起门来过小日子。但是皇帝怎么都不同意,到最后跟吕布说,你可以不用上朝管事,但是每个月还是要到兵部去晃两天,不要让他们出什么大的差错就好了,其他时间都可以随意安排。吕布百般推脱不下,就只好同意这个折中的方案了。   吕布在京郊买了一快地,离京百余里,临近湖边,建了一所别庄。他们长期住在那里,离京城不太近,也不太远。有什么紧急之事打马一天内也能赶到。   吕布执掌天下兵权,即便想要远离政治中心,其他人也不会放过他。所以他置了这所宅子,对他这种五官来说不算啥事,对那些文官来说就不是一两天的问题了。所以找他的人才少了起来。   吕布和貂蝉在这里过得很安宁。他们闲来养养花、喂喂鱼、种点果蔬什么的,也是一种乐趣。吕布其实很好相处,只要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干什么他都是很高兴的。   幸福的日子总是很短暂。转眼间,一年,又是一年过去了。   貂蝉和吕布一共孕育了二子一女,儿子们都跟随着父亲成了马上英杰,女儿生得千娇百媚,长大了也是千家求娶的名门淑女。   吕布实在不忍心看着貂蝉生孩子时候痛苦的样子,更害怕貂蝉会因为这种原因出了什么事情离他而去,就偷偷向太医打听了些秘诀,避开某些特殊的日子,这样貂蝉就不会怀孕了。儿女什么的,有这么几个就够了。生得多了不是折腾自己的宝贝好妻子的吗?   因为两个儿子出生时候比较胖,貂蝉受罪比较多,所以吕布每次看到他们都没好脸色。反而是女儿没怎么让貂蝉受罪,所以吕布更疼爱小女儿一些。   最后孩子们长大了,两个儿子一个娶了郭嘉之女,一个娶了陈宫之女,女儿嫁给了曹操的风流不羁的嫡长子曹丕。三个小家庭都过得琴瑟和谐,喜乐安康。   没过多久,吕布和貂蝉就升级成了祖父、祖母辈的。整天看着一群孩子围绕在自己身边,热热闹闹地,不知不觉这一辈子就过去了。   这年仲秋,貂蝉和吕布跟一大家子人吃完了仲秋宴后回房休息,貂蝉躺下后就没再醒来。吕布沉稳地交代完了后事后,就抱着貂蝉躺在了床上,随她而去了。   貂蝉,也就是菡若,感觉自己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先是感觉自己身处一片混沌之中,周围雾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她也看不见自己的形体,只是感觉自己在这片混沌中感觉特别舒服,而且想去哪里,心念一动,就能去哪里。当然,她去的地方还是雾茫茫的一片,区别只是光线不一样,有些地方是亮堂堂的,有些地方是黑暗的,还有些地方是明灭不定的。她冥思苦想,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画面一闪,天河滔滔而下,大地上遍地沼泽,生灵涂炭,死伤无数,眼看着要遭受灭顶之灾。一个妖娆的女子在不慌不忙地跟她说话,她身上似乎还绕着团团的烟云遮蔽着身体,菡若怎么也看不清这女子的模样,。   “你如果想要神泥,就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只要你愿意给我,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菡若听到自己说道。   那妖娆女子似乎对她的话并不太相信,嗤笑了一声,接着说道:“我要你把他让给我。此事过后,永远不再出现。”   菡若感觉到自己心中强烈的不忍、不舍,却又听到梦中的自己问道:“不能用别的条件代替吗?”   “不能!只有这样,我才可能把神泥给你。你要是舍不得,就不用谈了。”那女子斩钉截铁地道。   “哼!什么天下苍生为重!不过是借口罢了!”这是那妖娆女子嘲讽的声音。   菡若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裂为两半了,可是还是发出了颤抖的、痛苦而压抑的声音,“我……答应你!”   转眼间,她又看到大地上漫天战火,天空中红霞满天,漫山遍野地厮杀声,血液染红了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遍地布满尸体。她感觉到很心痛,很心痛。可是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菡若漫无目的地在大地上奔走,一直走啊走,后来好像被什么打中了身体,身上传来剧烈的疼痛,仿佛在用万千的针在扎,又仿佛身体要被寸寸撕裂了一般。在昏迷前,她仿佛听到了一个贪婪的声音,“终于落到我手里了!”   再后来,菡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了,活着,还是死了?抑或不死不活的状态?她就感觉到疼,好疼好疼,疼到她说不出话,疼到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感觉到不疼了,一股温暖的力量将他包围。   她听到耳边有个痛苦的声音在嘶吼,“你怎么能这么做!怎么能这样!”   怎样做?怎么了?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菡若又听到那声音温和地对她说:“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的。”   然后她不知道自己被放到了哪里,只感觉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很长很长……   菡若睁开眼睛,感觉到刚才脑海中的那些东西在迅速远去。她看到123言情仙人放大的那张脸在自己面前,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菡若一把把他推开,没好气地道:“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123言情仙人不以为意,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问道:“你刚才有什么异样的感觉没有?比如说,想起了什么东西?”   “没有啊!”菡若摇摇头,把脑子中烂七八糟的东西甩开。不过一个不知所以然的梦而已!就不到处乱说了。   “真的没有?”123言情仙人眼睛都不眨地观察着菡若的神色,生怕错过了什么。   “真的没有!”   “一点点奇怪的地方都没有?”   “没有。你到底要问什么啊?”菡若被他弄得烦了。   “好吧!没有就算了。”123言情仙人失望地说道。   “我这次任务完成的还可以吧?”菡若问道。她的意思是任务完成了,赶紧把奖励拿来呀!   “还可以。”123言情仙人怏怏不乐、心不在焉地答道。完全没察觉到她的意图。   菡若只好直接问道:“那个……奖励呢?”   “啊?哦!在这里呢!”123言情仙人这才慢慢恢复常态,拿出一束桂花来。   “这是月桂花,封印着羞月仙子给你的祝福。月桂花和五色海棠一样,都是可以吸收为自身力量的。算是附赠的礼物。”123言情仙人说完,就把月桂花的封印口诀告诉了菡若。   菡若念诵口径,月桂花缓缓绽开,一股月华般又带着点点流金的力量缓缓流出,被牵引至自己的眉心,没了进去。菡若额间的印记变浅了几分,还隐隐有金光流淌。   月桂花也化作一片金光,吸收进了菡若的身体里。   菡若感觉非常轻松愉快。   她想道羞月仙子、月桂,都跟月亮有关。那嫦娥和玉兔呢?就直接问123言情仙人道:“仙人,月宫是不是由嫦娥仙子掌管的啊?羞月仙子跟她有关系吗?”   “嫦娥仙子管月亮出来的事,羞月仙子管月亮回去的事。俩人共同执掌月宫。因为嫦娥仙子来自凡间,所以人们对她更了解一些。其实羞月仙子在嫦娥仙子之前就一直执掌着月宫了。只是她不爱管杂事,只喜欢静静修行,所以分了一部分权力给嫦娥仙子。”123言情仙人细细地解释道。   “羞月仙子在月宫中种植的这株月桂树,可是和她成仙的时间一样的。平时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掉个叶片儿都要心疼半天。你这次算是帮了她大忙了。否则她才舍不得送你这么一大束月桂花呢!”123言情仙人递给菡若一个“你运气真好”的眼神。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菡若挠挠脑袋道,很快转移了话题“我接下来去做哪个任务呢?”   “随你!”123言情仙人把手中的册子举到菡若面前,“你自己挑吧!”   “那就这个吧!”菡若从最上面拿了一份,递给123言情仙人。   “好的。”123言情仙人挥动衣袖,菡若进入了时空乱流中。   菡若走后,123言情仙人抹了把面容,露出了和上次菡若离开后一样的面庞,只是脸色比上次更苍白了几分。   他刀刻斧凿般的眉头紧皱着,喃喃自语道:“怎么会一点效果都没有呢!是不是方法不对?不行,我还要继续想办法。”说罢径自向前走去,每走一步身影就虚淡几分,走了五六步后,就完全消失了。 第59章 貂蝉和吕布家的小番外    阳春三月,春光正好。   在京郊的一处山坡上,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带着洁白的春鹃花编成的花冠,手中握着一束香雪球,迎着春风一蹦一跳地欢快奔跑着。   后年跟着一高一矮两个英俊的男孩儿,俱是满脸英气,一个喊着“妹妹,等等我,慢着点儿”,一个喊着“妹妹,小心跌了”,两个小身影一起追逐着前面精灵般的女孩儿奔去。   旁边的一对璧人,正是貂蝉和吕布。他们牵着手,笑意盈盈地看着三个孩子笑闹在一处,满心的幸福。   这一幕,每年的踏春时节都要在京郊的某处上演。只是其中的那对璧人,头上渐渐染上了白丝。那几个孩子,也一年一年长高,变得或是倾国倾城,或是俊雅轩然。   吕大布和吕小布很苦恼,他们的妹妹吕念伊的名字虽然文绉绉的,一看就知道是老爸向老妈表达忠心的意思,可是听起来至少很好听啊!自己这俩名字算什么嘛!老爸叫“吕布”,大儿子就叫“吕大布”,小儿子就叫“吕小布”,这也太敷衍了吧!害得他们老是被小伙伴们取笑。   老爸老是对他们俩横眉冷对的,害得他们见到他就发抖。他们兄弟俩只好走老妈那边的路线,看能不能改个名字。结果他们刚跟老妈说完这事,老爸就在门外吼起来了。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还敢嫌弃你老爸给取的名字不好听!长胆子了是吧!”说着就抄着马鞭从门外进来了。   吕大布和吕小布吓得赶紧往老妈后面躲。看在老妈的份上,老爸虽然暂时没发飙,但是离开了老妈之后,他们还是被罚扎了一天的马步,还不许向老妈哭诉,不然会加倍惩罚。   吕大布和吕小布扎完马步后,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自己的小床上,回忆起这些年的悲惨人生,不由得抱头痛哭。   别人家的儿子是个宝,只有自己家的儿子是个草,女儿是个宝。老爸疼老妈疼得不要不要的,可是他们从出生起就不知道跟老爸撒娇是啥滋味。老爸每次见到他们都黑着个脸,好像他们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似的。他们俩为了让老爸对他们的态度改观一点,就拼命地练习武艺、结果他们都是小朋友中最厉害的了,还是换不来老爸一个笑脸。   要是老爸对自家孩子都这样他们也就认了,可是老爸每次对他们训斥完后,一转头看到小念伊,眼神立马都能温柔慈祥地滴出水来。小念伊一撒娇,什么要求老爸都能满足她。比如说驮着她去买糖葫芦吃啦!抱着她去状元楼吃京城最有名的桂花酥啦!给她弄个小马驹,手把手地教她学骑马啦!……   老爸还总是抱着小念伊说她最像妈妈了,像妈妈一样漂亮可爱。   那不是废话嘛!他们俩男孩子要是长得像妈妈那么温柔似水,那还能舞枪弄棒吗?那得弃笔从文了吧?就现在这样他们也不丑啊!他们在京城走到哪里不被人喊一声“玉面小郎君”啊!   话说不是做老爸的都希望儿子能继承自己的英气阳刚的一面的吗?怎么自己的老爸就这么地不一样啊!   吕大布和吕小布这对难兄难弟越想越心酸,干脆躲在一个被窝里聊了半宿老爸干的“好事”。到最后他们悲哀地发现,无论如何他们的老爸都是不会改变的,还是赶紧长大比较实际一点。所以就拉着手双双睡着了去找周公爷爷讨教快快长大的秘诀去了。   吕念伊打小就知道自己的名字是老爸用来向老妈表达自己的爱情的。不过她也不介意。要是自己以后的夫君也能把自己的孩子名字取成这个样子,那自己高兴一辈子都来不及呢!   小念伊打小的愿望就是能像老妈这样,嫁个盖世英雄,凡事都能护着自个儿,还不会约束自己,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她长大了之后也知道这不容易。生情容易,长情难。像自己老爸这样的男子,简直是世间的异类!   然而多么幸运,她竟然遇到了这世间的另一个异类!   小念伊十五岁的时候,有一次带了一队女侍卫去燕山秋猎。正行走间,前面一只火狐突然跑过。小念伊双腿一夹,驾起雪兔,就风驰电掣般地向前追去。   没错,雪兔就是赤兔马的孩子,继承了赤兔的神骏和极速,陪着小念伊一起长大的。吕大布和吕小布惦记了好久,结果都没得到,吕布直接给了小念伊。这也是这俩难兄难弟从小到大的怨念之一。   火狐地形熟,左绕右转的,虽然一直摆脱不了雪兔马的追踪,但一直保持着一段距离,没有被抓住。   雪兔速度太快,很快将念伊的侍卫都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念伊一心要猎那只火狐,并没有顾及到这些。   在某个转弯处,念伊瞅准时机,拉开自己的满月弩,一箭射出,□□精准地刺入火狐的左眼窝里。那只火狐扑腾了几下就不动了。   念伊大喜,上前就要去取猎物。这是她第一次猎到一块完整的狐皮,还是难得一见的火狐!足以向大哥、二哥他们炫耀一番了。   正在这时候,旁边响起了一阵击掌声。   “果然不愧是靖王爷的女儿!习得一手好箭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旁边的青草坡后面转出了一个人来,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身着月白箭袖服,长身玉立,萧然俊朗,眸子熠熠生辉,嘴里却叼着一根长长的狗尾巴草。疏朗和邪谑奇异地融合在了一起,不止没有矛盾感,反而让念伊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兴味。   “你是?”念伊还是摆出了一副戒备的态势。侍卫们都不在这里,也不知此人的身份、身手如何。   “姑娘不必害怕!在下曹子恒,见姑娘一个人在追赶这只火狐,有些担心,就追了上来。果然发现几名歹人意图不轨,已经帮姑娘解决了。您请看这里。”对面的男子丝毫不以为意,一派坦荡磊落的样子,拨开草坡上的植被,露出了后面横躺着的几具尸体。   曹子恒?念伊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走到那几人跟前,发现他们都黑衣蒙面,臂藏暗弩,箭头绿光潾潾,显然淬了毒物。   念伊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刚才真是好险!   曹子恒手里甩着一根狗尾巴草,指向淬过毒的箭头道:“在下验过了,此毒见血封喉。姑娘这个年纪,理当不会有什么仇敌才对。莫不是因为父辈的事吧!姑娘以后出行还是要小心点才是。”   念伊感激的点点头,向曹子恒拱手一揖,“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否则刚才真是危险。”   “好说!好说!”曹子恒嘴角绽开一抹得色,也不像寻常人等假装客气。   念伊对他的好感顿增。过去提起地上那只火狐,发现它的右眼也有一只□□插入。两只箭头分别插入火狐的左、右眼中,插入的深度都是一样的。   “这是……”   “这是在下一时技痒,也出了箭,竟不知和姑娘射的箭撞在了一起。实在是幸会!”曹子恒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痞痞地道。   说起来简单,曹子恒要帮自己料理了这堆刺客,还抽出空不失时机的和自己一道出手射狐,这个角度和自己一般无二,力度也相差无几,若非技艺实在高深,是很难做到的。   虽然听得出几分曹子恒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味,念伊也不由得心生钦佩之意,没有拆穿他。   靖王爷的女儿才貌倾城,又有个掌握全国兵马的靠山爹,比公主还难求娶。京城中的公子哥儿想尽了花招,什么样的追求方式没用到过?念伊都是一笑置之。不过这个曹子恒,倒是有几分本事的。念伊暗暗留了心。   后来,念伊打听到曹子恒就是曹丕,曹丞相家的嫡长子。   再后来,就是大家都能想到的样子了。   老妈跟念伊说过,曹丕继承了他爹的不羁,还好这份不羁没再用在政治抱负上面,而是用在了诗酒风流上。念伊以为老妈是不希望曹丕在政治漩涡中卷入太深,还好他并没有这方面的倾向。   曹操、曹丕、曹植父子三人被称为“建安三曹”,在诗文上奠定了“建安风骨”。其中最不羁的当属曹丕。世家传承,最讲究规矩。然而他却像是礼教的反叛者。他向念伊提亲当日更是公然主动承诺此生绝不纳妾、不收通房,此生只有正妻一个女人,只要嫡子,否则就净身出户。这让满京城人尽皆哗然。   这个年代,宗族传承才是婚姻的目的,只有一个女人的男人会被看做没有魅力。即便自诩痴情种子的人都免不了添些香艳的风流韵事,曹丕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把一男一女的婚姻关系提到桌面上来的人。所以他成了京城所有才子中的一个异类。   然而这个异类,念伊喜欢。   很多人对曹丕当年的行为不以为然。然而等他们这一代人渐渐老去,到三十多岁的时候,所有同龄的妇人都生了华发、开始长皱纹,念伊的皮肤依旧娇艳光滑。到了四五十岁的时候,念伊脸上虽然也有岁月的痕迹,但是看起来仍然比同龄的妇人能年轻十余岁的样子。   不光是念伊,吕大布娶的陈司空家的陈氏,吕小布娶的郭太常家的郭氏,都比别人家的妇人要老得晚一些。   有好事者分析原因,发现吕家这一代人都是一夫一妻的婚姻践行者。从此以后汉朝的姑娘家嫁人,开始慢慢流行起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说法。   老妈说过,嫁个不让自己有糟心事的男人,女人就能够留得住时光。果然如此。   念伊抱着自己的小乖孙,安然地想到。 第60章 王昭君之大漠缘(一)      “嫱儿,快醒醒!”   菡若感觉有人在拼命地摇晃自己。她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趴在一个亭子里睡着了。   眼前的宫女和自己穿着一样的轻粉色宫装,看到自己醒来了,立时绽开一朵大大的笑容,然后又继续催促道:“赶紧收拾一下,太子殿下从那边过来了,被看到就不好了……”   这宫女的话音未落,就有一道生硬嘶哑的“公鸭嗓”喊道:“你们两个,大白天的竟然在这亭子里偷懒!哼!”   菡若循声望去,只看到一个脸颊圆润可爱的少年正望着自己这边。少年虽然长得可爱,但是眼神却很阴郁。   身旁的宫女立刻拽了菡若一下,跪了下去道:“回禀太子殿下,奴婢们没有偷懒,只是路过这里……”   “还敢狡辩,我明明看到她刚才在这里都睡着了!当我是瞎的吗!哼!”“公鸭嗓”不依不挠,鼻孔朝天地“哼”道,一副“你们别想骗我”的神情。   菡若身边的宫女大急,还要跟他解释。菡若扯了扯她的衣服,然后慢条斯理地道:“奴婢刚才晕倒了,是这位姐妹看护着我。殿下若要怪罪,就怪罪我一人好了,与旁人无干。”   菡若之所以如此镇定,是因为看出来这个太子殿下并没有真的要责怪她们的意思。要不然就直接下令处罚了,何必跟她们这两个小宫女废话?   果然,这个小太子楞了一下,看着菡若道:“你倒是个有担当的。”   “因为奴婢的事情使姐妹受到拖累,奴婢肯定要勇敢地把事情担起来了。”菡若冷静地回答道。   小太子不说什么了,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惩罚她们的问题。   “奴婢在家里时候粗学了点医理,听出来太子殿下正处在换声期,平日里多喝些水,请太医们帮您配点保养喉咙的药材,嗓子就不疼了。”菡若适时地发出善意的提醒。   既然身旁的宫女说他是太子,那还是尽量交好比较好。   “换声期?”小太子疑问地道。   他这段时间声音明显变了,变得嘶哑,不好听了,喉咙还时常疼。父皇本来就不喜欢他,他怕父皇因为这个更不喜欢他,就尽量少说话。结果父皇说他性子又变沉郁了。他就真的沉郁了。所以他今天心情很不好。看到这两个宫女在这里躲着,就想发作一下。   “嗯!每个男子长大的时候都要经过这个阶段的。换声期一定要保护好嗓子。”菡若看出了小太子的忧虑,叮嘱他道。她在现代社会中是个优秀的中医,知道很多少年在青春期身体发生变化的时候都有一种莫名的羞耻感,不好意思跟人说,自己偷偷担心害怕。   菡若心中有若干个很好的方子帮他缓解症状。但是她既然在后宫中,目前还不知深浅,提点几句即可,若是说出了医方来,说不定会被人利用,还是谨慎为好。所以菡若只是让他多喝水,找太医开方子。   小太子本身是想发发脾气的,但是面对菡若的关心还是不好意思发作出来。母后跟他说过这后宫里的女人没有一个是好的,要是有谁突然对他好,那一定是别有图谋。可是他毕竟只是个少年,虽然被灌了满肚子的“阴谋论”,但还是忍不住会相信人。所以对菡若这种明显的关心,他倒是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想了一会儿,小太子对菡若她们俩人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下次要是再让我看到偷懒,我一定会严惩的。”   说罢雄纠纠气昂昂地走了。   菡若身边的宫女长松了一口气,庆幸地道:“好险啊!嫱儿,幸亏你灵机一动,取得了太子的好感。上次有人被太子责罚,直接罚了三个月的俸禄。我们这些见不到皇上面的待诏宫女,也就那么一点点收入。若是连这都没有了,以后办啥事都没人搭理我们,别提多惨了!”   菡若已经听这名宫女两次叫自己“嫱儿”了,名字叫“嫱”的历史美女,菡若也就知道一个王昭君,但是还不能确定。所以她要先回去赶紧融合了这具身体前世的那抹神识去。   “你在想什么啊?”旁边的宫女看菡若又不说话了,拽了拽她的袖子问道。   “没什么,我觉得头晕,想回去休息一下。”菡若回答道。   “哦,那好吧!”这名宫女讷讷地道,“反正把这两套茶盏送到尚工局王司制那里就可以了,今天也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那就麻烦你啦!”菡若充满歉意地看着这名善良的宫女。   “没有什么,你平时也帮我很多的嘛!”小宫女说完就端着茶盏离开了。   菡若回到自己的寝卧中,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融合原主的神识。   这具身体果然是王昭君。   王昭君本名王嫱,字昭君,在历史上又被称作“明妃”。盖因她聪慧绝顶、深明大义,在四大美女中最为人所钦佩。   就如历史所载,王嫱在后宫呆了五年,不能见到皇上。后来出了匈奴呼韩邪单于求亲的事。泱泱大汉朝此时已经走了下坡路,国力日趋衰落,需要通过和亲来稳固边关,安抚住骁勇善战的匈奴族。皇帝和皇室族亲都舍不得女儿远嫁蛮夷去吃苦,就打算从宫中选取适龄女子封为公主出嫁和亲。   少数民族的生活环境与中原是不能比的。即便是做单于的妻子,也不见得比在中原的呆的舒服愉快。况且少数民族文化落后,习俗礼仪都为很多中原人不愿接受。所以一般人都不愿意去。   王嫱想想自己留下来也是老死宫中,不想一生寂寂于方寸宫墙之内,况且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自己一介女流也可为国家出一份力,留下佳名,就勇敢地报了名。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王昭君天生丽质,聪慧异常,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一眼就被呼韩邪单于看中。汉元帝刘奭发现自己宫中有这样的佳人自己却不知道,杀了从中搞鬼的画师毛延寿,把皇后也大大斥责了一通,却顾及颜面还是把昭君送嫁到了匈奴。   昭君跟呼韩邪单于婚后三年,呼韩邪就死了,昭君请归不成,只好根据游牧民族的收继婚制,昭君又嫁了呼韩邪单于的长子复株累单于。俩人年岁相当,过得也还不错。可是复株累单于死后,昭君又要被嫁给比她小得多的第三任单于。由于匈奴族内的权力斗争,这个单于还杀了她和呼韩邪单于的儿子伊屠智伢师,这是她万万无法接受的。昭君又向当时的汉成帝刘骜上书请归,成帝还是不允,昭君就只好自杀了。   昭君一生倒没有遭受过太大的苦难,在匈奴作为汉朝派去的和亲公主,地位也比较高,就是最后死得太憋屈了。   作为对大汉做出过重大贡献的女子,她应该有个好的结局。   历代的文人骚客去她的青冢凭悼,留下的诗词也都满怀郁懑遗憾之意。   菡若好好想了想,以昭君的见识胸怀,若是不和亲,自己在宫中老死肯定是不合原主的心意的。若是要和亲的话,自己肯定也不能接受嫁给父子二人这种现代人看来违背伦理纲常的事情。在杨玉环那一世中,菡若穿越去的时候唐明皇就下旨让她出家为女道士了,所以她实际上也只跟了唐明皇一个人。现在一切事情都还没发生,所以菡若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从事情发生的时间节点来看,呼韩邪单于是竟宁元年正月向汉元帝提出和亲的请求的,昭君三月份出嫁,汉元帝五月份就病逝了。之后汉成帝刘骜继位。三年后呼韩邪单于病死。若是昭君出嫁的时间能够晚上几个月,把婚期拖延到汉元帝病逝后进行,昭君是以汉室公主的身份出嫁的,按照汉人的风俗,父母过世子女应当守孝三年,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成婚的日期再拖延三年。到三年后呼韩邪单于死后,直接嫁给复株累单于就好了。这样就避免了少数民族风俗上给人的膈应。   复株累单于若是和前世一样早逝,到时候怎么办?菡若可是不想嫁给后来的那个单于的。前世中他杀了昭君和呼韩邪单于的儿子,还想续娶昭君,虽然这辈子菡若不会真的跟了呼韩邪,俩人不会有儿子,菡若也不想应付这种又暴力又野蛮的货色。可是他是部落中权力最大的单于,除非能够逃出他的魔爪,不然也就和前世一个结局。   所以,问题的关键还在于,怎么让汉成帝接受她回归大汉。只要汉成帝答应了,就算是匈奴的单于,也不敢对她怎么样了。   这才是这个事情中的关键。   只是按照前世的情况来看,汉成帝对王昭君是没有怜惜之意的。如果说他第一次不允许昭君回国,是因为当时汉、匈之间的关系还没巩固,昭君还可以发挥更大的能量,他第二次不允许昭君回国,就有些让人费解了。因为当时昭君已经三十多岁,在这个年代应该是个儿孙绕膝的老人了,昭君儿子被杀,年纪又大,对新的单于显然不会有什么影响力,还留在那边作用不大。汉成帝为什么不优待一下汉朝的功臣呢?   菡若没挠挠头,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想起白天见到太子的情状,这个太子就是以后的汉成帝,虽然他年纪还小,但是目光中却透出来浓重的沉郁和戒备。 第61章 王昭君之大漠缘(二)   待诏的宫女所住的地方是掖庭宫,地方偏僻,离主宫较远,宫女们也不允许在后宫中随意走动。   因为此次后宫采选人数众多,皇帝不可能一个一个筛选,就命宫中画师画了各位待诏宫女的画像,皇帝通过画像选拔美人。不可避免地,大部分待诏宫女连皇帝的面都没看到就要被筛选下来了,昭君就是其中一个,和昭君一起住的徐柔儿也是其中的一员。   徐柔儿和昭君一样是民间采选的宫女,姿容美丽,纯真浪漫,白天的时候就是她和昭君一起准备送茶具去的。   她送了茶盏回来,看到昭君在床上靠着,就凑上来,关切地问道:“嫱儿,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没有什么事,不要担心。你那边进行得还顺利吧?”昭君,也就是菡若,微微一笑,反问道。   “能有什么不顺利的?只不过送两套茶盏而已。”徐柔儿瞪着幽怨的大眼睛,嘟着嘴抱怨道,“你说我们天天这样等着陛下的传召,什么时候能等到啊?”   “应该快了吧!”昭君回想到前世的时间点,皇上应该很快就要让宫中的画师给她们这些待诏的宫女画像了。只是徐柔儿和自己一样不会被选上。   “嫱儿,你是陛下长得好不好看啊?他是万疆之主,应该特别好看吧?会不会很威严?完了,要是我见到他了不会说话了怎么办……”柔儿完全陷入了自己的臆想当中,叽叽喳喳地,一会儿两眼冒星星,一会儿又一副担心害怕的样子。   昭君默默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这姑娘和自己一样出身低微,空有美貌。自己是没有向画师行贿,被毛延寿在画像上点了一颗痣,被淘汰了下来。柔儿可是把自己的所有家当都填进去行贿了,也没有被画得很好看,还是被淘汰了下来。一个来自民间的姑娘,能有多少金钱呢?   其实她们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不必卷入后宫斗争之中,但也能够吃好穿暖。只是日子悠长,确实太过寂寞罢了。   “嫱儿,你怎么不说话?你说我们俩能被选上吗?”柔儿发现自己一直在自说自话,以往昭君都要跟自己一起憧憬一下未来的,今天话好少。   “希望吧!”昭君掩饰住自己的神情,微笑着看向她。不管怎么样,能够做做梦也挺好的。   “嫱儿,要是我们两个都被选上了,陛下不来看我们的时候,我们就天天串门子,还在一起玩儿,好不好?”少女总是对未来充满美好的愿望,柔儿一瞬间就恢复了活泼浪漫。   昭君不忍心打击她,就笑着回答道:“好的。”   事情果然还在按前世的节奏进行。画师们来掖庭宫给各位待诏的宫女们画像。   宫女们希望画师能够把自己画得美一点,就托关系的托关系,行贿的行贿。   这些画师们当然也不是谁的银子都敢收的。那些父母在朝中做官儿的姑娘,他们可不敢随便把她们画丑了。但是从民间采选上来的那些女子,他们就不客气了。对他们孝敬的财务多的,就画得有神韵一些,孝敬得少的,那就不好意思了!做画师也不容易,难得有个挣外快的法子,谁会错过呢?   昭君家中清贫,是耕读之家,所以她虽然跟着父亲学了些文化,但是家里真的没多少钱。进宫的时候,父母给她准备了一些东西,她都偷偷留在闺房里了,没带出来。宫中即便是宫女也有固定的份例,虽然不一定多,但是一人用度,简朴点还是没问题的,自己本就不能在父母跟前尽孝,何必再拖累家里?   所以让她行贿,她是真的拿不出钱财来,也不屑于做这种事。   柔儿虽然觉得此举不妥,但是大家都这样子,她也就跟跟风。毕竟能不能出头,全指着这一张画像呢!所以她把自己的钗环首饰、攒的所有散碎银子都拿了出来,交给了给她们这一队姑娘画像的毛延寿画师。   画完之后,她还亲眼看了看,确定很好看之后才离开画室的。   她不知道自己刚走出画室,毛延寿的表情就变了。他不屑地撇了撇嘴,在柔儿的画像上添了两笔,把眉毛画得粗了一些,使得她的五官看起来虽然也好看,但不如刚才那样精致了。这么点东西就想打发老子?老子肯定要让你的画像跟你拿出的财物相匹配才行。   昭君进到画室的时候,正看到毛延寿一脸不屑的表情。   毛延寿看到有人进来,立马换上了一副高冷的神情,淡定地铺上了一张新的画纸,然后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等着昭君的孝敬。   昭君假装没看到,在他对面的凳子上一坐,也不说话。这个毛延寿,长着一对三角眼,高颧骨,尖下巴,尖嘴猴腮的样子,还留着山羊胡,看着就一副刻薄样。这副尊容,跟他在史书中留下的形象倒是非常匹配。果然人如其名啊!   毛延寿等了半天,也不见昭君递上东西,忍不住就敲打她道:“你就这个样子画?”   “是的。”   毛延寿无语,继续提点道:“你就没有准备点啥……”说着右手做出一个捏着银子的手势。   “准备了。”   “嗯!这才对嘛!”毛延寿松了口气,还没等他高兴起来,就被昭君后一句话噎着了。   “我打扮好才来的,就这个样子画。”   合着你的准备就是打扮了一番啊!毛延寿大怒!他把拿银子的手势都做出来了,这个宫女还在假装不知道。好呀!你挡我财路,我就挡你的青云路。虽然你长得是很好看,但是好看有毛用!哼!   毛延寿自诩是个老谋深算的人,所以他才不会直接说“你不孝敬我我就让你好看”这种话的。他冷下脸来给昭君草草地画了一张画像,就对她说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画好了?那我看看。”昭君不管毛延寿同不同意,抢先几步站到他的画案前面。   “都说毛画师丹青一道颇为精绝,没想到也不过尔尔。这幅画,连小女子的技艺都比不过呢!宫廷的画师这么容易当吗?”毛延寿不过一个画师,在宫中也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物。反正他会把自己的画像搞丑的,损他几句又何妨?他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所以昭君故意来了这么一出,算是给前世的原主出出气。   “你……”毛延寿气得指着昭君的手都在发抖。   “我什么啊?我没说错啊!要不要我把其他人叫来对您的画作鉴赏一下?”昭君其实就是吓他一吓,宫内有严格的规矩,她并不能把其他人都叫进来,否则不管结果如何她会被作为一个刺儿头给处理了。但是毛延寿作为一个画师,并不能经常在后宫走动,社会地位也比较低,肯定对这些并不太了解。   果然毛延寿被吓住了,他可不能砸了自己的牌子。毛延寿换了一副恶心的笑容,转而对昭君道:“姑娘不要生气,刚才就是试试笔,我现在才是正儿八经地给你作画呢!”   “那你可画好一点,不然我还是不依的。”昭君见好就收。毛延寿是奉旨作画,目前还没有切实的征集证明他的画作有问题,真闹出事情来是自己吃亏。   “保证好看!”毛延寿打着包票,说罢他就支起画架,重新开始画。明显比刚才认真多了。   过了一会儿,毛延寿把画作指给昭君看道:“你看这幅画,满意吧?刚才就是打个草稿,这才是正作。”   画上是一个清艳无双的美人儿,眸若秋水,粉面桃腮,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天姿国色,见之忘忧。   “这还差不多。”昭君勉强地应道。   毛延寿尴尬地顿了一下。奶奶的,这可是我的上乘之作!他的得意之作被勉强地说成“差不多”,他想骂人的心思都有了。但是他是毛延寿啊!所以他还是堆出了一脸的笑容,先把这尊瘟神送走再说。   “那姑娘您就放心地走吧!皇上看了肯定会对您一见倾心的!”   “你不会趁我走了把这画像改了吧?”昭君摆出怀疑的眼神道。   毛延寿心里一虚,马上摆手道:“肯定不会,您就放心吧!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那我先走了。再见。”不会个鬼!昭君知道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他一定会做手脚的。但眼下并没有什么办法。所以只是吓他一吓,就走了。   眼看昭君要出了画室的门,毛延寿拿起笔准备做点手脚,突然昭君又回头喊道“千万不能做手脚啊”,吓得他一屁股没坐稳摔到了地上。   哎哟!疼死我了!   毛延寿扶着站了起来,这次他等了一会儿,确定昭君不会再回来之后,才提起笔,在刚才那张画上添了一点。   哼!敢不给钱,还说我画得丑,我就让你“好看”!哼哼!   毛延寿在昭君的图像上左脸颊处点了一颗痣,觉得还不解气,在她的人中处又点了一颗痣。任你怎样绝色,有这么两颗痣,鬼才会看上你!哼!   昭君出了画室就把这件事情抛到一边了。反正也不能改变什么,就不想了。   她来到掖庭宫外透气,四处走走。远远地看到假山旁有两个少年似乎在争执什么。 第62章 王昭君之大漠缘(三)    昭君她想折返回去,但是掖庭宫里众位待诏宫女正在让画师画像,她实在是不想回去跟人谈论这个事情。掖庭宫外只有这一条路,昭君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走到近处的时候,昭君发现其中一人赫然就是那天见到的太子。这时候离开也不好离开了。只要被人看见背影,说不定就要认为她偷听了什么话要逃走。好在假山背面垂下来一片茂密的紫藤,昭君站在紫藤的阴影里,希望这俩少年说完话了赶紧走,自己就能离开了。没想到他们的声音太大,昭君无意间听到了这两个少年争执的内容。   “刘康,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这是太子气急败坏的声音。   “太子哥哥,您这是怎么说的!弟弟我是看您喜欢那个玉玲珑,才把它送给你的。你当时也很高兴,怎么这会儿又怪起弟弟我了呢?”这是那个被叫做“刘康”的少年的声音。   昭君从原主的记忆中已经知道,此时的汉元帝只有这两个长大的儿子,一个是太子刘骜,一个就是刘康。皇后不受皇帝宠爱,太子也不太受汉元帝的喜欢。相反,傅昭仪和她的儿子刘康却一直很得汉元帝的喜爱。   “你还说!我又不知道这是父皇赐给你的,你故意把它送给我。父皇看到它在我手中,以为是我抢你的东西,还说我玩物丧志。我看你就是故意陷害我!”太子刘骜显得非常气愤,喊的声音很大。   “太子哥哥非要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当初你也是想要的,我是想到父皇常常教导我们要兄友弟恭,学习孔融让梨,才忍痛割爱送给了你。既然这样,我跟你也没啥好说的了。”刘康语气很镇定,说完就走了。   太子刘骜怒气未消,把玉玲珑使劲一摔。玉玲珑砸到假山上,弹到了昭君脚下。   然后刘骜就蹲在地上,肩膀一耸一耸地,低声抽泣了起来。   昭君等了半天,刘骜还没走,反而越哭越伤心了。她想了想,捡起地上的玉玲珑,缓步走上前去。这个玉玲珑由一整块碧玉镂雕而成,在阳光折射下流光溢彩、美丽绝伦。太子刘骜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少年心性,喜欢也是正常的。   昭君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刘骜的肩膀。   刘骜赶紧用手抹了眼泪,回过头来,看到昭君立在眼前,惊问道:“是你?”   这不就是那天在湖心亭里睡着的宫女吗?这个宫女还懂医术,提点了他最近声音发生变化是因为处于换声期。他当时也是将信将疑的,找了两个太医问过之后才知道她所言非虚。又按照她说的找太医开了点药,每天喝一副,现在喉咙的不适已经没有了。   本来刘骜对她是心怀感激的,但是少年时期正是自尊心比较强的时候,他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堂堂一个太子,还有这么狼狈的时刻。所以他的脸色冷了下来,感谢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你怎么在这里?你偷听我们说话?”刘骜想到这个可能,心中就激起一股劣气。   “你们?太子和谁啊?”昭君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左右打量了一下,“这周围没有别人啊!”   “你没看到?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刘骜半信半疑地看着昭君。   “我刚刚路过这里,看到这个玉玲珑,就捡过来还给太子。”   刘骜接过那个玉玲珑,看到上面还粘着些泥土。   “还给我?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刘骜又警觉了起来。   “这里就太子一个小孩子,不是你的是谁的?”昭君温和地笑了一笑。   “谁是小孩子?你还不是跟我一样大?哼!”这个宫女太可恶了,竟然笑话自己是小孩子。刘骜冷哼了一声,同时心里却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个皇宫里的所有宫女和内侍见到自己都是卑躬屈膝、敬而远之的态度,刻意巴结自己的人也都是别有所图,父皇、母后一向对自己要求很严格,总是耳提面命的,还从来没有人把自己当做一个小孩子看待呢!   昭君却被刘骜噎着了。她在现代社会的时候就四十岁了,又经历了三个完整的人生,看到小孩子的时候,习惯性地在心理上就把自己当做一个老奶奶看待了,没留意到其实自己这具身体和太子是差不多的岁数。   “那个……你伤心什么呢?要不要我开导一下你呀?”昭君赶忙转移话题道。   “哼!本太子还需要你开导?哼!”刘骜扬起下巴,鼻孔朝天,又摆出了一副傲娇样儿。   “好!你是太子,最有本事了,不需要小的开导。那小的就忙自己的事情去啦,告辞啦!”昭君要不是怕被抓个现行,早就溜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既然太子不用人管,还是溜号比较好。   刘骜看到昭君转身要走,顿时急了,大吼道:“回来!本太子没让你走,你敢走!”   昭君只好又退了回来,“请问太子有何吩咐?”   “你坐在这里,我问你几个问题。”刘骜拍了拍旁边的一块大青石。   “好!”昭君乖乖地坐下,和太子一人坐了一块石头。   经历过这两次接触,刘骜对昭君产生了一些信任的感觉。而且她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又是个无根无基的小宫女,刘骜也不怕她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所以就抓着她聊聊天。平时没有人跟他聊天的。   “你在宫里多久了?”   “没多久,前一段时间才来。”   “你有兄弟姐妹吗?你父母把你送到宫里,是不是不太宠爱你啊?”   “有兄弟。我父母对我们很好,都一视同仁啊!”   “那他们怎么忍心让你来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呢?”   “因为我聪明啊!我父母不忍心让我在乡里随便嫁了人,又遇上民间采选,就把我送到宫里了,看能不能有个好的未来。”昭君这话没有乱说。昭君的才貌,不是乡里那些人家配得起的,所以父母才送她入宫。   “你是待诏的宫女?”刘骜问道。他知道她是宫女,但并不知道是父皇采选入后宫的。母后这段时间因为采选的事情正不高兴呢。   “是的。”   “父皇选上的,只会是少数。你没想想要是落选了怎么办啊?”刘骜边问,边睁着乌溜溜的眸子仔细打量昭君。从容貌上来说,这个宫女确实清丽无双,有很大的可能被父皇看上。不知为什么,他心中产生了一点不愉快的感觉。   “选不上,就选不上呗!”昭君早就知道会落选,所以也就不那么在乎结果了,“在掖庭宫安安静静地做个宫女,也挺好的嘛!”   “你甘心吗?你父母不是对你寄予厚望的吗?”刘骜偷偷留意着昭君的神情。   “有什么不甘心的?既来之,则安之。好好过好每一天就好啦!况且管理后宫的娘娘挺好的,也没亏待我们,我们在掖庭宫打打杂,也不用干特别辛苦的事情。”   刘骜听到昭君说“管理后宫的娘娘挺好的”,觉得这是在认可自己的母后,心里就高兴了起来。   “你倒是挺乐观的。”   “为什么不呢?知足常乐嘛!”昭君扬起弯弯的眉毛,做了个可爱的表情。   “做宫女真好!不像我,每天都有很多烦心事。”刘骜露出羡慕的表情,想想自己,忍不住唉声叹气。   “你有什么烦心事啊!太子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你一个小宫女知道什么呀?我虽然身份尊贵,可是一个朋友也没有。有个弟弟,跟我关系却不好。我母后成天教我防备这个防备那个,父皇也总是责备我,我觉得他们都不爱我。”刘骜毕竟是少年心性,聊着聊着,就把自己苦恼的事情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昭君同情地看着眼前的小太子,这不过是一个缺爱的孩子罢了。皇家子弟不都是这样吗?   “也许不是他们不爱你,只是他们对你的期望太大了吧?”   “是吗?”刘骜眼神明亮起来,继而又黯淡了下去,“可是父皇对我弟弟一直都是赞誉有加,只是经常责备我。”   昭君看着刘骜委屈的小样子,心中暗暗叹息。少年太子,是不容易快乐啊!   “大概陛下是因为对你期望过重、要求比较高,所以才常常督促你。你是太子的嘛!以后要承担起这江山社稷呢!所以要懂很多事情啊!你弟弟最多是个王爷,不用管那么多事,陛下对他的要求比较低,所以他更容易赢得夸奖一些。”   “是吗?你说的是真的吗?父皇没有不爱我?”刘骜的眼神又闪起期盼的神采。   “我觉得就是这样。爱之深责之切嘛!哪有父母不爱孩子的?”昭君只是从一般父母对孩子的朴素心理来分析这个事情。平常人家父母一般也是宠爱小得一些,把责任交给老大。   刘骜听了这番话,倒是真的想通了什么似的,之前身上的阴郁和暴躁一扫而空。他喜滋滋地跟昭君说道:“谢谢你!”   “不客气!”   “你叫什么名字?”   “王嫱。”   “王嫱?好名字!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了。以后我来找你玩,你不许拒绝。”刘骜下了个非常孩子气的命令。   昭君微笑着点点头。   刘骜高兴地抱着玉玲珑走了。   昭君站在原地,看着一个阴郁的少年解开了心结变得阳光开朗,心里也很高兴。既然把我当朋友了,以后应该不会再把我仍在匈奴不管了吧? 第63章 王昭君之大漠缘(四)   昭君回到掖庭宫的时候画师们都已经撤走了。   给待诏宫女绘像的工作足足进行了一旬的时间。这段时间里整个掖庭宫的待诏宫女们都兴奋异常,见天地在讨论这件事情,纷纷猜测谁能够得到皇上的青睐。   有些宫女在画完像之后本来很满意,但是跟别人一讨论又觉得自己其实还可以更好看一点的,就设计了美美的新颖的妆容,回头偷偷找画师重新再画,当然代价也是成倍地往上增长。   画师在这个时代的地位类似于匠人,接触不到权力中心,属于不被任何人马重视的人群,当然除了很有名气的丹青大师之外。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好好捞一把,自然都不会放过。   跟昭君同住的徐柔儿上次就已经把所有家当都送出去了,这次自然就没有办法请画师重新再画,只能看着别人的行动干着急,所以情绪有些低落。   她看到昭君一副我行我素、好似毫不挂心的样子,就问她:“嫱儿,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呢?”   “对不能改变的事情,随份从时就可以了,那么操心干什么?”昭君安然地答道。   柔儿无语道:“你心真宽!”   不是心宽,是早就知道了结果,所以就不去做无用功了。昭君心里暗道,但是她不能这么跟柔儿说。按昭君前世中的样子,柔儿也是没有选上的。昭君想了想,还是决定劝劝她,不要到时候太过失望。   “柔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落选了怎么办?”昭君正色看着柔儿。   “啊?”柔儿一时没回过神来。   “任何事情,都有‘成’与‘不成’两种结果。虽然你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是如果此事还是成不了呢?待诏的宫女这么多,肯定绝大多数都要落选的。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幸这事落到自己头上,到时候该怎么办?”昭君乌黑的眸子盯着柔儿。   柔儿还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家境虽然也很窘迫,但也是落魄的官宦之后,接受了正统的大家闺秀的教育。由于她在当地才貌也是数一数二的,才被家里送到宫里搏一个前程。以她的想法,自己就算不能被帝王看重,也应该能够给个最低层的名分,以后还可徐徐图之。谁知道至今连帝王的面都见不到。   以前她都告诉自己,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但是现在昭君把这话点开之后,她也不能再骗自己了,不得不正视这残酷的现实。   “我不知道。”柔儿思忖半晌,带着哽咽道。仔细一想,她就知道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可能性极大。她知道自己的家底,跟昭君相比是半斤八两,跟别的人却是没法比的。   如果画师会因为她们给的银钱多少而影响到画作,她的那点家底也只足以让自己的画像列入其中较差一些的水平。如果不管她们给多少东西都影响不了画师的创作水平,那她们的那些财物就都白给了。   那些银钱对别的人来说不一定那么重要,但是对柔儿来说那可是她全部的身家了。那些首饰是母亲当年出嫁的东西,虽然不那么值钱,但是全给了她。为了能得到皇上的青睐,她全部都送了出去。如今想透彻了这件事情,忍不住一阵后悔。如今再想要回来,已是不可能的事!   柔儿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了又痛又悔的神情!   昭君同情地看着她。对于这件事,她并不支持,但是生活艰苦,她们也不过是想要过上好一点的生活罢了,谁又忍心道貌岸然地指责她们呢!像前世中的昭君,如果不是遇到了呼韩邪单于提亲的事,如果汉元帝不是打算从宫女中选择和亲人选,也不过是在这宫墙中落得一个寂寞无声、红颜空老的结局罢了。   “嫱儿,你是早就想到了这些,才这么淡定的吗?”柔儿把目光又集中到昭君身上。   “算是吧!”昭君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地道。   “那你对以后有什么打算呢?”柔儿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   “也没具体的打算,走一步是一步喽!只要把每天的日子过得好好的,就可以了。”昭君肯定不能跟她说,自己打算跳出这个宫廷。在目前的情况下,这个想法也太骇人了些。   在目前的情况下,这也算是一个务实的态度了。柔儿点点头。虽然她想得这样透彻了,心中还是抱着那么一丝期望。   昭君看到柔儿的样子,也不多说什么,低头摆弄自己手下的紫藤萝。   还要在这里呆五年,才能有机会离开这里。这五年时光,还是要好好度过的。   掖庭宫地处偏僻,是宫中的杂役和宫女居住的地方。平日里皇帝和各宫主妃都不会踏足。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里的园景并不如别的宫中那么精致养眼。她们这些待诏的宫女住的已经是其中最好的地方了,也没有什么很漂亮、名贵的花草树木。   菡若在现代社会研究了三十年的中草药,前世中又是天庭瑶池中的紫莲化形的仙子,又管理过一班草植属性的仙人,草木花卉的培植对她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   她用自己的一个月的月钱,从公众管理花卉草植的宫人那里换来了两盆扦插的紫藤萝幼苗。   紫藤萝比紫藤的颜色要浅淡一些,色泽芬芳,花朵形状俏丽,成串而生,远看如一串串美丽的紫葡萄。花瓣轻薄晶莹,淡紫如烟,宛若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以后可以在他们的院子里搭个藤架,紫藤萝绕架盘旋生长,一个夏天就可以形成一个美丽的天然凉棚。   可以想象,等到明年夏天的时候,就算宫女可得的的冰块极少,她们也可以在这芬芳美丽的紫藤萝架下度过一个凉爽的夏天了。   一个月后,皇帝甄选的结果就出来了。除了高门世族的那些姑娘,和家境富贵的待诏女,几乎没有颜色美丽过人的贫家女入选。昭君和徐柔儿果然不出意料地被漏了下来。   筛选下来的待诏宫女只能完全以宫女的身份分配到了各个宫中。然而据说各宫中需要的人手不多,还是剩下了极少数的人。昭君、徐柔儿都在其列。昭君观察过,剩下的这些人中,基本都是长相一流、本该能有位份的出色人儿。   徐柔儿她们本来还想着即便做了某个娘娘的婢女,以她们的才貌若是见到了皇上,说不定也还有改变命运的可能,然而现在,她们是彻底的绝望了。   这些寒门的女儿,本来都是怀着富贵梦入的宫,这样断绝了希望之后,立刻有好几个人病了起来。   好在她们并没有受到苛待,月钱份例什么的并没有短缺,宫中的其他人也没有怎么指使她们,也就让她们就近干些跑腿的小活儿。所以日子还是过得下去的。   这样的情况下,昭君的积极乐观倒显得特立独行了。刚开始也有人对她的行为不以为然,但是渐渐地倒都被她带动了起来,至少大家生活的态度不显得那么颓丧了。   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这些被遗忘的女子们迎来了她们入宫后的第一个夏天。   清晨,她们打开房门,入目就是一片淡紫的芬芳。阳光灿烂,空气清新怡然。这个夏天,因着这片轻紫浓绿,掖庭宫的夏天与之前相比显得截然不同。 第64章 王昭君之大漠缘(五)   太子刘骜在上次跟昭君聊过天后,性格变得开朗多了。他的阴郁一半来自于肩上的压力,一半来自于心理上对爱的缺失。母后对他虽然严苛,但是只有他这一个儿子,他倒从未质疑过母后对他的爱,只是一直对父爱不太确定。看到父皇和弟弟刘康两人父慈子孝、言笑晏晏,对他却总是求全责备,心里就不是滋味。   汉元帝不只是刘骜的父亲,也是掌控所有人命运的人。他对刘骜的不满,让小小年纪的他无所适从,长久以来,成了他心中的心结,让他无论做什么都是束手束脚、瞻前顾后。这好似又让汉元帝对他产生了新的不满,让他更加无所适从。   昭君说刘骜的父皇母后对他是爱之深责之切,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将他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既然不是不爱,而是太爱,那他心中就不会那么不安定了,做什么事情都有了自信的底气。   从这个角度观察所有的事情,刘骜心中就有了充满积极意义的解读。做事情的出发点也不再是怎样让父皇满意,而是怎样能让父皇放心。做事比以前妥当了许多,不再为汉元帝一时的责备而患得患失、大为光火。   人跟人的相处都是互相影响的。汉元帝也敏锐地发现了太子的变化。他不再那么急躁、木讷、阴郁,做事有了自己的章法,小小年纪也开始尝试着独当一面,性格也开朗了许多,懂得主动关心人了。   自己御书房的安神香、补神益气的陈皮枸杞何首乌茶都是他默默添的。有时候批奏折批得晚了,御膳厨还会主动奉上补脑提神的羹汤,说是太子的吩咐。这些变化都落在汉元帝的眼里,虽然他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是很高兴的。   汉元帝宠爱傅昭仪母子,除了因为傅昭仪年轻貌美之外,还因为她风趣活泼。他年纪大了,有个爱逗趣的人在身边,不会感到太无聊。刘康年纪小,活泼可爱,惯会撒娇讨好他,让他觉得很受用,所以经常夸奖赏赐他们。   可是皇后是个心眼子小的,不理解这些,老是害怕别人会威胁到她的位置,总是闹出很多不愉快来。不光她心眼子小,还把太子教得心眼很小,老和自己的弟弟产生矛盾。太子居嫡又居长,却总和自己的弟弟发生矛盾,这一度让汉元帝很是恼火。甚至一度觉得太子性子太过狭隘,不适合做一国之君。   现在看来,也只是孩子年纪小而已。现在长大了,是懂事多了嘛!心里认可了,汉元帝平时表现出来对太子的肯定也多了许多。   这也无形中巩固了太子的地位,刘骜所受到的来自刘康的威胁小了许多,言行更加持重。   自从知道昭君是待诏的宫女之后,刘骜虽然说要来找昭君玩,实际上却不敢那么随便了。自己如今境况的改变,都得益于这个女子的点拨,自己不能给她添麻烦。可是他常常对着掖庭宫的方向发呆。   在他心里,他既希望她能够被父皇看中,过上好日子,又不希望她被父皇选上,因为那样他就再也不能平等自然地和她相处了。这种矛盾的心理,常常让这个少年很是苦恼。   昭君帮他捡过的玉玲珑,被她放在了自己书房最显眼的位置。每次看到它,刘骜都能想起自己那个真诚的朋友。   就这样过了很久。   刘骜陆陆续续听母后咬牙切齿地提到了那样父皇新纳的妃嫔,有蔡美人、张昭嫔、赵婉仪、窦宝林……他暗暗留意,但是就是没有听过一个叫“王嫱”的名字。   有一次他状似无意地提到“父皇今年新纳的人中有没有一个姓王的啊”,母后皱着眉毛想了半天,说“有一个王采女,不过你父皇不怎么喜欢她”。他的心从忐忑不安,立马变得好像被凉水浇过,为她深深地感到悲哀。   直到又过了好一段时间,他才鼓起勇气打探“王采女”的现状,却发现那根本不是他想要打探的那个人。不光是父皇新纳的妃嫔里,就是各宫新进的宫女里面,都没有一个叫“王嫱”的。   刘骜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那样一个才貌双绝、品性高洁的人儿,竟然活生生地被所有人给落下了。她,现在还在那个地方吗?   当刘骜再次站在掖庭宫前,竟然发现自己找不到去看望她的理由。那么久没见面,她已经把自己忘掉了吧?可是她在自己心里的形象,却越来越鲜明了呢!   看到掖庭宫里墙头探出的一枝紫藤萝,刘骜不知为什么心里一动,拦住了一个宫人问道:“那株紫藤萝是什么时候种的?我怎么记得以前没有啊?”   被拦住的那个太监立马满脸笑容、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太子殿下,那是去年进宫的一名宫女种的,长势特别好。有了这株紫藤萝,今年夏天掖庭宫就多了个乘凉的地儿了!”   “哦!那名宫女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刘骜状似随意地问道。   “好像叫……王……蔷?没错,就是这个名字。”那名太监犹豫片刻,就笃定地回答道,暗自得意幸亏自己平时多留了个心眼!关键时刻就派上用场了。   刘骜心下大定。她果然还在这里。   刘骜面露喜色,随手掏出一枚金叶子,赏给这名太监。   “有劳公公了!”   老太监喜不自胜,忙接过来揣在袖子里,满脸褶子地对刘骜弓腰驼背道:“谢太子殿下!老奴叫李栓子,是掖庭宫的总管。殿下但凡有要差遣的地方,随时交代一声,老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老太监已经表露了忠心,知道再待下去就惹人厌烦了,乖顺地退下。   刘骜回到东宫后,遣心腹打探了下掖庭宫的近况,确定消息无误,就以想要在东宫搭建一个紫藤萝花架的名义,让人暗示李栓子推荐了王嫱,顺理成章把王嫱借去用了几天。   王嫱听到自己要被借到东宫帮忙种紫藤萝的消息,就知道是刘骜的原因了。那个孩子,还记得她吗?   同住的宫女们纷纷恭喜她,掖庭宫的太监总管李总管也暗示她,他们都觉得昭君虽然没能被皇帝看上,但是若能入了太子的眼,以后也是泼天的富贵。但是昭君只是安安静静地做事情,心中不存一点杂念。   亏他们脑洞开的那么大!太子只是个稚气的孩子啊!一个缺朋友的少年罢了!   这天,昭君正在仔细地给紫藤萝浇水,后面响起了一道温润的男声。   “你一点都没变。”   昭君回头,看到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站在她的面前。一年不见,少年长高了很多,气质也沉稳了许多。过了变声期的少年,同时也脱去了一身的稚气。   “奴婢拜见太子殿下!”昭君乖乖地行了个礼。   “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多礼!”刘骜上前几步,要扶起昭君。   “礼不可废!”昭君利落地起身,刘骜的手落在空里,微微顿了顿。   都是聪明人,不用多说什么。昭君避讳的态度,刘骜已经察觉到了。   心头涌起一阵失落和委屈。然而他这一年多来的变化是惊人的,再也不是当初喜怒都形于外的少年。   他嘴张了张,又合上,最后还是问道:“你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也不缺什么,简单,又轻松。”   “你喜欢培植花卉?”刘骜感觉稍有些尴尬,转移话题道。   “是的。”昭君据实回答。   “你在掖庭宫也没什么事情,我看你技艺还不错,不如以后东宫的花卉就交给你了。”这是刘骜想的能长久和昭君打交道的办法。他心中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想法,只是天然的就想靠近她而已。   “啊?”昭君没回过神来。   “啊什么啊?任务很重的,可以叫你们掖庭宫的姐妹们都帮帮忙,有赏赐!”刘骜仗着身高优势,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昭君的脑袋。   他突然活泼起来的态度,让昭君又是一愣。果然有人说孩子脸就是阴阳天,一会儿苦着脸要下雨,一会儿又阳光灿烂的。   “好呀!我们的份例比较低,要是有个事情做,也挺好的。”昭君的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你做好心理准备,活儿可不算少哟!”刘骜笑眯眯地掰着手指头,边掰边计算到:“我想在庭院里栽上十几株文竹,每个房间摆上一盆君子兰,大概有十几个房间吧!东宫的□□里我想全部改种梅花,冬天里也能有点景致。还有桌案上的摆设……”   刘骜越说越多,昭君刚开始还不觉得怎么,后来越听越头大,看着刘骜狡黠的表情,都想用水壶洒他一脸水了。那么多事情,就她们那点人,能干完才是见鬼了!   好在刘骜懂得见好就收,看到昭君的表情由高兴转为担心,由担心转为绝望,又由绝望转为愤怒之后,终于心满意足地加了一句:“这些事情都可以慢慢来,一年干一点,不着急!”   昭君这才松了口气。要是没有最后这句话,掖庭宫的姐妹们就不是感谢她,而是想揍死她了。   懿坤殿的王皇后了解到最近太子的动向之后,立马派人对昭君展开了调查。 第65章 王昭君之大漠缘(六)   昭君回到掖庭宫后,刘骜送来了对她的赏赐,两匹云锦、百两白银。   这个赏赐在后宫之中其实算不得厚重。在身份贵重的主子身边当差的太监宫女,经常得到比这个厚重得多的礼物。   但对这些几乎被遗忘的待诏宫女而言,无疑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情。她们的份例是比照最一般的宫女的份例给的,而且又都没有正式的差事,过的日子紧紧巴巴,堪堪能过得下去而已。想要稍微过得好一点都不可能。   那些银子也就罢了,云锦可是上好的衣料,宫中有身份的贵人才能穿得起的。昭君不过去东宫帮了两天的忙,就得了两匹,实在是让她们艳羡不已。   昭君也没有藏着掖着,把这两匹云锦给这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姐妹们都裁了一些,然后告诉了她们太子打算把东宫的花卉草植都委托给她们的事情,并言明会有赏赐。   众姐妹们顿时欢呼作一团。   接下来的几年,昭君和与她同住在掖庭宫的这些宫女们日子过得都还不错。虽然身份尴尬,但因为在帮东宫做事情,太子的赏赐也颇丰富,她们的日子都滋润了许多,心中对昭君都有感激之意。   竟宁元年正月,与大汉交好的呼韩邪单于向汉元帝上书请求和亲,以结两方秦晋之好。由于宫中并没有适龄的公主,宗族中也没有合适的郡主愿意远嫁,所以汉元帝下旨在宫中的宫女中招选恰当的人选,以公主的身份出嫁。   虽然待遇优厚,但是远离富庶的中原,远嫁苦寒荒凉的半野蛮地带,即使是一般宫女,也大都是不愿意的。   由于出嫁的人要担当起汉、匈两族的和亲重任,所以必须要是自愿的才行。不然要是谁被迫去了匈奴,满腔怨气,不对两族的和平起好的作用,反而起一些破坏的作用,那就反而不美了。   所以真正愿意去之人实属聊聊。   昭君好好思虑了一段时间,还是决定按前世中王昭君的道路走下去。   前世的昭君,是一个胸怀天下的美好女子,她是真的抱着牺牲自己,成全两族人民之好的想法远嫁的,之后在匈奴的一言一行,也都在不折不扣地贯彻着这个心愿,甚至把这个思想传达到了自己的子女身上,维持了汉匈之间长达五十年的和平。她只是对最后的结局不甘。   若是菡若擅自改变了她的人生,恐怕就不能完成任务了。前世中王昭君的遗愿,应该是在原先的人生路线上获得一个好的结局。   想明白了这个事情,菡若,也就是这一世的昭君,勇敢地报了名。   昭君的报名惊掉了掖庭宫中一干姐妹们的下巴。她们都觉得太子对昭君特别关照,连带得她们都受益了,虽然昭君一直不承认,但俩人应该只是缺少一个可以真正在一起的时机而已。报名去匈奴的事情,她们都不作考虑,何况是昭君?   徐柔儿甚至专门悄悄地问她,她和太子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了。还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都站在她的这边,不要做出冲动的事。搞得昭君哭笑不得。   刘骜听了这个消息,再也顾不得避讳,直接冲到了掖庭宫昭君的住处。   一群姐妹们看到太子来了,气色还很不好,都识趣地避开了。   昭君亭亭地立在紫藤萝花架下,素手执着一柄杏黄色葫芦水瓢,在给紫藤萝浇水。   刘骜很想冲过去扳着昭君的肩膀问她“你去匈奴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真的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吗?”但是看着她冰雪般的双眸,刘骜就什么都做不出来了。   末了,他只是讷讷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去匈奴?”   这一瞬间,他仿佛又变成了当年那个忧郁的少年。他对她的心意,他自己一直都是模模糊糊的,只是本能地想要靠近她、帮助她而已。若不是今天的这个事情,他自己都不会明白,那就是爱恋。   如果自己早早表白,她应该就不会做出这种选择了吧?想到自己曾经有那么多机会把她留在身边,可是都没有抓住,刘骜就觉得痛悔不已。   那边昭君本来很惊异刘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听到他不同寻常的语调,再看到他有些疯狂,又有些紧张、愤怒、委屈、害怕的表情,也开始明白了一些什么。   昭君觉得一阵头疼。她刚认识刘骜的时候,他只是个稚气的为父亲的宠爱烦恼的孩子,自己的心理年龄不知道比他大出多少倍,根本不可能有那方面的想法。后来他帮自己,她也以为他只是回报自己对他的开导,他太寂寞了没有朋友而已。其他人有多想的,她都觉得对方想太多了,为了不让人嚼舌头,给刘骜和自己添麻烦,她在两人的相处中也注意避免一些可能引起误会的事情。   现在看来,刘骜对自己怕不只是一时情动。   前世中的昭君和刘骜完全没有交集,自己根本就没想到啊!前几世中根本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现在怎么破?   昭君,也就是菡若,看着刘骜的样子,满心愧疚,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问题。最后只是低声回道:“为君分忧!为国奉献!我也不想一辈子像现在这样度过。”   刘骜听到这话,心中一震,“为君分忧”“不想一辈子像现在这样度过”,她,钟爱的是父皇吗?为了帮父皇解忧,所以愿意去那么遥远荒凉的蛮夷之地?她对自己所遇到的漠视寒透了心,所以宁愿选择这种方式离开,也要为他做最后一点事情,还是想用这种方式,在他心中留下不同寻常的一个记忆?   不管她是哪种想法,自己能做的,大概也只有支持和祝福了吧!   若是别的人,他还可以争取一下,但惟独自己的父皇,他只能选择罢手。   以前知道她是漏选的待诏宫女的时候,他真是很激动,即便当时并不知道这种感情是怎么回事,心中也隐隐想着,既然漏选了,她就只是个普通的宫女罢了,他可以自由地和她打交道。但是她既然对自己的父皇情根深种,自己是绝对不能对她再有任何绮念了。伦理纲常,是人都不能越过。即便自己心中是那么地痛苦。   刘骜缓缓地转过身,费力地挪动着自己的步子,感觉自己的腿脚重逾千斤。没有几步,他喉中一甜,“啊”地吐出一口鲜血,落在一丛翠绿的紫藤萝枝叶上。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第66章 王昭君之大漠缘(七)    刘骜在掖庭宫吐血的消息虽然被他刻意隐瞒,但他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王皇后。   王皇后早已在汉元帝面前失宠,她以后唯一的指望就是刘骜。虽然刘骜是汉元帝唯一的嫡子,又早早封了太子,但嫡子只是历代皇子们通向帝位的一个有力的先天条件,并不能保证他们一定会顺利继位。历史中嫡子被干掉的例子太多了。所以王皇后把刘骜看护得如同眼珠子一般,教导得也特别严苛。   汉元帝虽然对王皇后早已无宠,但是仍然给着她皇后的体面。所以后宫中王皇后的势力是最强的。太子刘骜身边得用的近侍,大都是她给他培养的心腹,所以太子的举动,她都是知道的。   太子点了掖庭宫的一名叫王嫱的待诏宫女帮忙打理东宫的花卉草木的事情,王皇后一直都知道。从明面上来看,并没有什么问题。太子从掖庭宫总管口中知道了一名擅长种植的宫女,借来做了点事情,做得不错,就重用了下。俩人之间并没有过多交往。王皇后甚至挖出了刘骜曾经差点责罚王嫱和另一个宫女的事。这些事情都无任何异样,除了刘骜这次突然冲到掖庭宫并且吐血的事。   王皇后是后宫最有权势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她的位置,等着她犯错。所以她不能轻举妄动。她要是随意出手的话说不定会把自己和太子的弱点暴露给别人。所以她一直稳着没动。谁知道竟会出这种事?   掖庭宫里那些“待诏宫女”,是后宫的人不约而同选择遗忘的。帝王大选采女这件事,对官员和百姓来说,有喜有悲,但对后宫里的这些女人来说,没有一个人是乐意看到的。   王皇后也是一个醋性比较大的女人。身为皇后,她不能表达出任何不乐意,但也实在不愿意费那个心思千方百计地选出来些出色的情敌往自己的男人床上送,所以对那件事情不怎么用心。她知道一定会有人在其中做手脚,也知道有可能有才貌双绝但家境不那么好,或者心性比较高傲的女子会吃亏,但依然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理会。谁知道自己帮到的,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后来皇帝封选了喜欢的美人后,剩下的人按例来说应该派往各宫做宫女,但是各宫的人哪个不是人精?谁会挑个样样出挑的人放在自己身边分享自己那点有限的帝王宠爱呢?以前又不是没有过宫女撬了自己主子墙角的例子。所以那些最出色又家境贫寒的人又被漏下了。   既然各宫都不要,王皇后也没必要把她们硬摊派给各宫,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任由她们继续留在掖庭宫中,身上没有什么正式的差事。只是她也叮嘱了下人们不得克扣她们的份例。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她和她们无冤无仇的,也没必要把她们往绝路上逼。真要闹出什么事情,她这个皇后也脱不了干系。   李栓儿被王皇后叫去耳提面命了一番,明白了她不希望看到这些“待诏宫女”出什么事的意思,平时也只让她们帮忙做点轻省事,只在掖庭宫周围走动,不会跑太远。   王皇后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在掖庭宫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想到这个,她就恨不得把那个叫“王嫱”的宫女乱棍打死。要不是她身边的心腹宫女香蕊跟她说“王嫱”是报名与匈奴和亲的人选,她早就把这道旨意发出去了。   王皇后让信得过的太医帮太子刘骜诊断过后,确信没有大碍,好好调理就能恢复健康后,就下达了封口令。此事要是传了出去,被傅昭仪之类的人在陛下面前煽风点火一番,说太子对即将和亲的宫女有私,对太子是会很不利的。   刘骜回东宫后,痛定思痛,决定不管昭君是何想法,既然她拿定了主意,就帮她实现吧!   昭君的品格才貌,放之于整个后宫之中都是出类拔萃、凤毛麟角般的人物,她既然属意于父皇,当初就不该悄没声息地被遗忘于掖庭宫中才是。   刘骜既然决定帮昭君,细想这事的前后过程,心中存疑,就派了人细细调查。   汉元帝是凭借待诏宫女的画像选妃的,这问题十有*就出在画像上。王皇后执掌后宫,是刘骜的生母,所以这件画像刘骜虽费了些力气还是顺利地搞到了手中。他拿到昭君的画像后不由得怒火中烧。能把那样一个容貌神态都无可挑剔的美人儿画得人憎鬼厌,这个毛延寿胆子也真是大!   刘骜按下眸中的阴翳,把画像都放回原处。回到东宫后他就命令自己的手下将毛延寿的家底查了个底儿清,密切监视他的动向,若是发现他有逃跑的迹象即刻抓捕。其他方面先引而不发。   昭君并不知道刘骜私底下在做什么事情,在她的眼里,一切事情都在按部就班地向前发展着。   半个月后,汉元帝邀了呼韩邪单于一同召见愿意远嫁匈奴的宫女,让呼韩邪单于亲自挑选最终的和亲人选。   汉元帝和呼韩邪单于在通和殿饮宴,让内侍通知报名和亲的五个宫女盛装打扮了前来拜见。汉元帝对呼韩邪单于说的是这五个人都是皇室的公主。   当这五人鱼贯而出的时候,呼韩邪单于只轻轻一抬眼,就被昭君牢牢吸引了目光,再也挪不开眼睛。真是惊为天人啊!早就听说大汉女子漂亮,这一路来他也见过一些,确实娇柔美丽、娴雅大方,与族内的那些女子相比大为不同。他也憧憬过这次能讨要到大汉的一位什么样的公主娶回去,但从没想过能够像这位一样姿容出众,简直像天上下凡的仙女一般!   呼韩邪单于当即就双手抱拳,对汉元帝躬身道:“陛下,今生若得此女为妻,吾愿足矣!”他伸出一手指着昭君。   汉元帝见到昭君的第一眼就惊住了。一起报名的其他四个人要不然就是年纪大了,要不然就是姿色实在平庸,只有昭君,正届十八年华,肤欺霜雪,眉目如画,身姿娉婷,袅娜婉约,虽神色清冷,却更显高贵,卓尔不群。   汉元帝的直接反应就是舍不得。后宫佳丽三千,能够让他动心的却没有几个。他看到昭君的第一眼就觉得此女不凡,很喜欢。   汉元帝有心想要让呼韩邪单于重新挑一个,但是自己刚刚才说过他看上哪个就是哪个的话,身为一国之君,在外邦面前出尔反尔,也太不像回事了,他只好掩饰起自己的心情,微笑着打着哈哈,“这个不急,单于可以回去再想想,慢慢做决定。”   “不用想了,就是这位公主!若能得之为妻,我能保证有生之年汉匈两族绝对不会再起兵戈!”呼韩邪单于生怕汉元帝舍不得这样一个娇女儿嫁给他,当即许下重诺,“公主嫁到匈奴后可以不必和其他人住在一起,我会给她盖一个新的住所。我保证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的。求陛下成全。”   呼韩邪单于单膝跪地,态度诚恳至极。   汉元帝实在不好再推辞了,只好颔首答应。若是呼韩邪没有见过昭君,他还可以调个包,现在见过了,又一心要她,那就没办法了。自己要不然就答应,要不然就会毁了两族邦交。身为一个帝王,若是为一女子做出毁诺的事,怕是要遗臭万年,边疆也难再和平。   呼韩邪单于欣喜若狂。   宴饮完毕后,汉元帝就坐不住了。昭君是自己宫中的宫女,这么出彩,自己竟然没有见过!他立刻着人去调查的背景。调查完后,他更生气了。此等佳人,在自己的后宫中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竟然在掖庭宫中寂寂无闻了五年之久,以待诏之身生生错过了当年的妃嫔采选,傻子都能猜出这其中有问题。   汉元帝下令彻查。查完之后就不能忍了,气得七窍生烟。毛延寿区区一个画师,竟然敢公然在后宫索贿,蒙蔽圣听,是可忍孰不可忍?汉元帝立刻命人去抓捕他。   另外他对皇后也很生气,跑去把她骂了一顿。后宫是皇后所执掌,要不是这个小心眼的皇后睁只眼闭只眼的,毛延寿能整出这种事?   毛延寿听说了王嫱报名和亲的事情,就知道他当年干的事情要败露了。如果那名女子稍微不那么出色一点,大概他还不用太紧张。可是她实在是太出色了。虽然过去了五年时间,当初也是他完全占上风,但是他对她的印象还是那么深刻。每每想起那件事,心中就存着不安。   他见过那批待诏的宫女的大多数,自然知道若是皇帝见到王嫱会产生什么想法。那件事后,他曾后悔过,但说什么都晚了。   毛延寿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趁皇帝还没有见到王嫱早早收拾了家财准备逃跑,没料到却被太子的人手控制住了,等到皇帝要抓他的时候直接将他交了出去。他左思右想,抓耳挠腮,怎么也想不出他哪里得罪过太子啊!真是想哭…… 第67章 王昭君之大漠缘(八)   懿坤殿中,王皇后端坐在主位上,头戴金珠攒凤钗,身着黑、红二色的常服,眼角微微露出憔悴之色,冷眼看着底下一排妃嫔们说东道西。   这些妃嫔之中,最为活跃的是一名约三十岁、容貌娇艳,神色活泼潋滟的女子。她头插八宝攒珠金步摇,手戴一串嫣红的珊瑚珠链,身着一件紫烟霞云锦绣金线襦裙,满身华贵之气,竟然不输主座上的皇后。   这女子正是傅昭仪,正和周围的妃嫔交头接耳议论最近宫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匈奴和亲事件。   “你们听说没?这次去和亲的可是个大美人呢!一眼就被那个匈奴单于看上了,非她不娶。”有人八卦道。   “不是说是个在掖庭宫待了五年的宫女吗?有那么出色吗?”有人半知不解地问道。   “有!据说才貌双绝,连我们这些人都不一定比得上她呢!”有人啧啧赞叹。   “我才不信呢!要是她有那么好,怎么会在掖庭宫中呆了那么久都不能出头呢?”有年轻气盛的妃嫔反驳道。   傅昭仪听到这里,忍不住轻笑出声,扬声道:“我听陛下说过此事。那名女子叫王嫱,确实是个不可多得、才貌双绝的美人儿,连陛下都赞叹不已呢!可惜福薄,白白在宫中呆了那么多年,都没有见到过陛下。真是可惜!”   “果真如此!那为什么她会见不到陛下呢?”有人问道。   “据说是当年采选入宫后,画师故意把她的画像画得很难看,没能入得帝王眼。后来各宫分配宫女,不知为什么又把她给漏下了。她就一直呆在掖庭宫中,不能经常四处走动。可惜了,那么好的一个女子。不然我们可以多一个才情过人的姐妹呢!”傅昭仪满脸惋惜之色。   “那是很可惜。可是她怎么会给漏下呢?”旁边的一名宫妃皱着眉头问道。   “不光是她,据说掖庭宫那边遗漏下了十几个当年的待诏宫女呢!至于为什么,我们哪里会知道?我们又不是执掌后宫的人,这事得问皇后娘娘才是啊!”傅昭仪轻轻松松地把嫌疑指向了王皇后,还满脸讥讽之色地看着她,毫不掩饰眼底的鄙夷。   这个皇后,真是太掉份儿了!她出自簪缨世家,又是皇后,生了嫡子,本来凭借她的家世、地位,她的位子一直都稳稳妥妥的。可惜太小心眼儿了,成天拈酸吃醋、跟其他的妃嫔们争来斗去的,一点母仪天下的风范都没有。   众人齐刷刷地把脸转向了皇后那边。   “傅昭仪,你这是何意?”王皇后见傅昭仪把这事往她身上引,顿时大怒。   “我能有什么意思?不过实话实说而已。”傅昭仪甩了下帕子,擦了擦唇边的口脂,丝毫不惧王皇后的色厉内荏,“我们最多是一宫之主,能管得好自己宫里就不错了。这掖庭宫可是只有您能管到的,不问您问谁啊?”   “你……”王皇后气得心头梗了一口老血,伸手死死地指着傅昭仪,脸色又青又白。这件事本来是各宫心照不宣的,现在傅昭仪明目张胆地推到她一个人身上,偏偏她还没法为自己辩解。   傅昭仪见已成功气到了王皇后,顿时心满意足地站起身,“臣妾宫中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王皇后开口,就径自走了。   傅昭仪在汉元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跟了他,这么多年下来一直盛宠不衰,且又有孩子傍身,汉元帝膝下也就太子和她的儿子刘康两个长大的儿子,本来早就该晋升位份了,可是都被皇后死死地压着,以她出身低微的理由几次三番把她晋升的事情给压了下来。所以傅昭仪对皇后目前也只是维持表面上的礼遇,有机会就来刺激她一下。谁让她想方设法地压着自己的?   反正这事本来就跟皇后有关,闹开了,自己也最多算个心直口快,也没有乱说。   其他妃嫔们也都一一告辞离去,很多人都不掩饰自己眼中的讥诮之色。这皇后平时对她们也没多好,威压有余,施恩不足,时不时就打压一下她们,现在看到她吃瘪,她们心里都挺高兴的。   这些人走后,王皇后难抑心头的愤怒,直接摔了手中的茶盏。   香蕊赶紧上前劝解道:“娘娘勿要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这群小狐媚子,平时就霸着皇上,有事了一个个都摘得干净,净往我身上推!尤其是那个傅昭仪,她要有心,当初怎么不把那些待诏宫女领到她自己的宫里去,只挑了两个姿色一般的?现在装模作样地喊‘可惜’,真恶心!”王皇后提起傅昭仪,满脸都是厌恶之色。   “傅昭仪出身低贱,她再得宠,也不过就是个昭仪而已,始终越不过您去,您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呢?”香蕊顺着王皇后的心思,慢慢的劝着她。   王皇后听了这话,心里稍稍觉得好了点儿,但是想到她临走时候的眼神,心头又是一阵火大,对香蕊道:“你派人去把太子给我叫来。”   “是!”香蕊领了差事,乖乖办事去了。   刘骜被叫到懿坤殿,看到王皇后正坐在那里用帕子擦眼泪,忙上前问道:“母后,您怎么了?”   “还能怎么?我一个皇后,成天被你父皇的一个宠妃欺负!呜呜……”王皇后看到儿子,哭得更来劲了。   刘骜无语。他当然是心疼自己的母后的,只是这后宫之事,他一个晚辈怎么好说什么的嘛!可是母后哭得那么伤心,他只好忍着头疼问道:“傅昭仪又怎么了?”   “还不是掖庭宫那些待诏宫女的事?当时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现在都赖到我头上。你父皇责备我也就罢了,傅昭仪算是什么角色,也有资格找我的茬?”王皇后一脸怨念地道。   ……   “傅昭仪是后宫中人,母后您不喜欢不见她就是了,有什么难办的。”刘骜实在不好说什么,只好这样劝他了。   以前他还小的时候,也跟着母后一起咒骂过那些不听话的妃子,但是他现在慢慢长大了,知道自己没必要掺和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很多事情也不是表面上那个样子,情绪不再那么容易为人所左右。只要自己好好努力,就有母后的好日子过。   王皇后听到这话,想了一下,道:“不行!要是不让她天天来给我请早安,她眼里就更没我这个皇后了!傅昭仪仗着你父皇宠她,无法无天。骜儿,你可一定要给母后争气呀!”   “我会让母后安享晚年的,您放心吧!”刘骜许诺道。   “都怪母后,留不住你父皇的心,帮不上你什么!”   “母后千万不要这么说,您能给我的都给我了,我心里都记着呢。”   王皇后欣慰地笑了一下。她想了一会儿,又恨恨地道:“这是说起来,还要怪那个王嫱!要不是她心血来潮要去匈奴和亲,你父皇也不会怪我,我今天也不会受这场侮辱!你父皇为了她,还杀了画师毛延寿,抄了他的家呢!幸亏她要和亲去了,不然又是一个红颜祸水!”   王皇后一时嘴快,就把责怪昭君的话说了出来。要不是这个宫女报名和亲匈奴,汉元帝也不会知道这件事,她作为皇后的威严也不会再次受到挑战。说完她就觉得不妥了。自己的儿子对那个“王嫱”,可是不一样的。但是话都说出来了,趁机在儿子面前给她上点眼药好了。毕竟太子一向孝顺,对她一直都是百依百顺的。   刘骜听着这话不对。昭君虽然与他无缘,但是在他心里早已成了一颗朱砂痣,他不希望任何人触碰到她。面对母后这种明显偏颇的言论,他还是决定替她辩解几句。   “母后,此事不能怪王嫱。她能够挺身而出,去匈奴和亲,为大汉做如此牺牲,是我大汉朝的功臣。毛延寿公然索贿,蒙蔽视听,有这个下场也是他活该。”   ……   王皇后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这是她的骜儿这辈子第一次明确表达对他的不认同。虽然客观地说,骜儿的说法是对的,可是他以前从没反驳过自己,这第一次对自己表达不认同,竟然是因为一个宫女!   王皇后心里酸溜溜的,可是她想到自己的儿子为了那个宫女曾经吐过血,就强压下了心头的不快。儿大不由娘!好在那个王嫱马上就要远走匈奴了,儿子最近也没有去见她,不管她再聪慧、再美丽,以后时间久了,儿子对她的感情总是会慢慢变淡的。自己没必要刺激儿子。   懿坤殿发生的一幕昭君丝毫不知。她这几天都在掖庭宫里整理自己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理的,一应物品宫中都有人准备好了,汉元帝给她准备的嫁妆也很充足,与真正的公主无异。只是一起住的宫女们眼泪涟涟,好像要与她生离死别一般。   她们这些年朝夕相处、同病相怜,处出来深厚的姐妹感情了,都舍不得昭君去那荒凉落后的地方,少不得还要昭君一一安慰。   昭君正跟众姐妹们说话,汉元帝传旨要昭君前去觐见。 第68章 王昭君之大漠缘(九)   “奴婢拜见陛下!”昭君被带到汉元帝的御书房,看到前方穿着明黄色龙袍的身影,恭谨地深深一拜。   “怎么还称奴婢?你马上就是我大汉朝的公主了。”汉元帝蹙起剑眉,佯装责道。   “现在还不是的嘛!奴婢,不,我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昭君挠挠后脑勺。   “呵呵!你呀,就是太懂礼了,起身吧!今天叫你来,是因为呼韩邪单于上奏,希望这个月底就能带你回匈奴完婚。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朕会为你做主的。”   汉元帝毕竟是一国之君,虽然喜欢昭君这样的美人儿,但既然不能如愿,角色调整得也快。昭君马上就要和亲了,她出嫁前必须要有个正式的公主名号,否则对匈奴明面上交代不过去。汉元帝对昭君也有了一些作为长者的心绪。但是想到那个家伙这么容易就能娶走这么优秀的汉家女儿,汉元帝还是有点不甘心。   昭君最近几天也在盘算着怎么和汉元帝说想要延迟婚期的事情。现在汉元帝主动问起她的意见,简直再好不过了。   作为一个在现代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就算来到了古代,她也不愿意接受“继婚制”这种违背伦理的婚俗。按照前世中的情况,呼韩邪单于接下来的三年中会和其他匈奴部落连续征战,最后受重伤,不治而死。昭君将不得不嫁给继任的复株累单于。既然这样,不如拖一下直接嫁给复株累单于好了。   “此去匈奴,恐怕就难以回来了。我想和家中的父母兄弟过了最后一个生辰再去。求陛下成全!”昭君说罢,俯身长拜,跪地不起。这个请求要实现了,这辈子的任务才有可能完成。   “快快平身!”汉元帝赶紧让人搀起昭君,“你的生辰是何时?”   “回陛下,是六月六日。”这个日子菡若可没有胡说,昭君的生日就是这天。   “好!你放心吧,此事朕会与呼韩邪单于商议。”汉元帝一口应了下来。   和亲是大事,推迟半年也没什么。这个月底也太仓促了。汉元帝私心里并不想这么便宜呼韩邪,巴不得能给他添点堵,有点恶作剧的心态。何况昭君的这个请求实在合情合理,让人不忍拒绝。   “你为国家牺牲自己,远嫁他乡,你的家人会得到国家的荣养的,你不用担心!”汉元帝开口间,又作出了一项承诺。   “奴婢谢陛下!祝陛下福如东海,万寿无疆!”昭君本来就不担心这个,前世中昭君的父母兄弟都被国家接到京城养得好好的,但是汉元帝亲口许诺,还是让她喜不自禁。   “奴婢?”汉元帝假装不悦地皱眉问道。   “啊?!是‘女儿’!”昭君不好意思地改口道。   “这还差不多!你要记得,无论你走到哪里,走了多远,你都是我汉家的女儿,大汉朝都是你坚强的后盾!”汉元帝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昭君听到汉元帝这话,第一次真正地尊敬起这个皇帝来。不管他对自己有多大的好感,自己毕竟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能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他并不是把自己当作一个政治联姻的棋子来看待,而是真正把自己当作他的子民来对待的。就冲这一点,昭君牺牲自己,维护汉匈边疆的五十年和平,都是值得的。   “臣女会永远铭记陛下的话,用尽一切努力,维护汉、匈两族的和平!”昭君真心诚意地许诺道。   “好!果然是我汉家的好女儿啊!”汉元帝满意地捋着胡须,想起另一件事,“你名叫‘嫱’,有‘字’吗?”   “回陛下,臣女字‘昭君’。”   “好字!其德昭昭,明如日月。朕就封你为‘明昭公主’吧!”汉元帝说话间,就把昭君的名号定了。   “臣女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昭君立刻恭敬地跪地谢恩。   翌日,汉元帝驳回了呼韩邪单于的请求,告诉他自己和皇后舍不得这个女儿,想要在她过完今年的生辰之后再送她出嫁。   呼韩邪百般请求,汉元帝都不允许。呼韩邪族内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和大汉的联盟虽然重要,但他也不能在大汉呆太久,就请求在他离开前见昭君一面。   汉元帝答应了。   呼韩邪单于在未央宫里见到了昭君。   昭君已经被正式封为“明昭公主”,平日就住在太后居住的长乐宫的偏殿里,吃穿用度都是公主的水准,凡事都有专人伺候。她今天穿着烟霞罗遍地撒花绣金蝶长裙,梳着流云髻,明眸皓齿,俏丽妩媚,娉婷袅娜。   落在呼韩邪单于的眼里,那就是一个高贵华美、受尽父母娇宠的天朝上国的公主形象。呼韩邪忍不住握紧了手,手心中沁出了一层薄汗。不知道今天的礼物能否让明昭公主看上眼。   “明昭公主!”呼韩邪单于双手抱拳,行了一个汉人的礼节。这是他专门学的,不能在佳人面前太失礼。   他虽然占了先机,得到了迎娶佳人的机会。但是他这次不能直接带明昭公主走,万一发生了什么别的变数,明昭公主不嫁他了,汉元帝把别的公主嫁给他也是一样的和亲。毕竟现在匈奴是分了五个部族的,而大汉朝只有一个,他是处于劣势的,需要仰仗大汉的地方更多,不可能为这事翻脸。   但他来到大汉这一遭,发现明昭公主是他最需要的人。从汉元帝的反应来看,他是不太愿意让明昭公主嫁去匈奴的,只是因为不小心说了让他从那五名公主中“随便挑一个”的大话,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了。自己百般请求,甚至愿意少要点嫁妆,汉元帝也不愿把明昭公主很快送去匈奴,非要给她过完生辰才让和亲。这说明明昭公主很得宠。越得宠,才越能保证汉朝在匈奴五部的争战中站在自己这边,越有利于他统一匈奴。   何况明昭公主是那么的美丽高贵!从呼韩邪的内心来说,即便她的身份差一些,他也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她的。   自古好女百家求!他必须向她表明心迹,送了信物,才好让她心甘情愿地嫁到匈奴啊!   “呼韩邪单于!”昭君规规矩矩地作了一揖,“单于竟然懂得汉家礼节!”   “匈奴虽然荒远,但是匈奴人都非常热情,不愿在贵人面前失礼。这是我为了见公主专门学的。”呼韩邪坦然地表达了自己的讨好之意。   “单于有心了!”昭君微笑着应到。   “对公主怎么用心都是不为过的!”呼韩邪继续直率地讨好道。   果然少数民族都是不懂得委婉表达的。昭君不好再说什么,低头微笑不语。   呼韩邪见昭君低下了头,以为她害羞了。汉家女儿不是都爱害羞的吗?   他从腰间取出一把一尺长的匕首来,手柄上面镶嵌着一枚龙眼大的火红色宝石,还刻着精致的飞鹰图案,双手举到昭君面前。   “这是我继单于位的时候我父王送给我的,这飞鹰是他亲手所刻。我的族人见了这把匕首,就跟见到我一样。以后无论何时何处,您只要拿出来,我的族人都会保护您的。陛下疼爱公主,一定要给您过完生辰才愿意送您去匈奴。您把这匕首放在身边,就当是我在保护你吧!”   “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昭君推辞道。自己这辈子只想和他做个挂名夫妻的,收这么贵重的礼物不合适。   “请公主一定要收下,要不然我回匈奴了也会不安心的。”呼韩邪单于坚持道。   “这……”   “昭儿就收下吧!就当让单于安心了。”   昭君正在为难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她回头一看,正是一身明黄龙袍的汉元帝。   “那好吧!谢单于厚爱!”汉元帝都开口了,昭君只好收下了这个礼物,向呼韩邪单于作了一揖表示感谢。   呼韩邪单于微微松了口气。   “我再过几天就要回匈奴了。我说过要为公主新建一处院落,回去后就动工,等公主去的时候就会建好。请陛下放心!公主珍重!”呼韩邪单于说完就告辞了。   汉元帝转头对昭君说道:“朕已经派人去接你的父母亲人了,大概一个多月后就会入京。朕赐了安定坊上的一座宅子给他们,你到时候可以去跟他们相处上几个月。你的父亲已被封为“安庆伯”,可袭三代,俸禄足以让你家人过上很好的生活。大汉不会亏待为它做出牺牲的人。你尽可以放心了。”   “臣女谢过陛下!”汉元帝身为一国之君,为这件事也算把心都操到位了。昭君真心实意地伏地拜谢,“生为大汉子民,是臣女的荣幸!”   “哈哈哈哈……听到你最后这一句话,朕再多的疲倦都没了!”汉元帝心情大悦,自己治下的臣民为生于自己统治的国家而庆幸,再也没有比这种事更能让一个皇帝自豪的了。   “要是每个大汉的子民都能这么说,朕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第69章 王昭君之大漠缘(十)   汉元帝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   竟宁元年三月末,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汉元帝却一病不起。五月份他就撒手人寰了。   由于太子早立,汉元帝也一直对太子重视有加,重病期间直接命令太子监国,汉元帝病逝后太子顺理成章地继位。   王皇后虽然不怎么厉害,奈何太子有出息,所以傅昭仪和她的儿子刘康虽然博得了汉元帝的宠爱,却没有动摇到太子的地位。傅昭仪在汉元帝病床前求得了封刘康为山阳王的旨意,封地颇为富庶。   汉元帝尚未来得及对刘康进行封赏,就与世长辞。刘骜继位后,并没有为难这个从小就跟他争宠的弟弟,痛痛快快地按照汉元帝的旨意对他进行了封赏,并恩赐傅太妃(也就是原先的傅昭仪)与他一同前往封地。傅太妃本来还在担心她跟太后斗了一辈子,先帝去后,她会受到太后的挫磨。这道旨意出来后,她第一次对新帝产生了感激之情。   王皇后现在已经是皇太后了。皇太后被傅太妃压了几十年,如今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汉元帝的国丧刚办完,她就想把傅太妃叫来欺负一下出出气,结果发现她已经跟着儿子去封地享清福去了。皇太后一口气噎在心里不上不下的,把皇帝叫来问,结果被皇帝“儿子怕您看着她碍眼早早把她打发远一点省的您看到她生气”的理由给打发了。   好不容易处理完了前朝后宫的诸多事宜,新帝刘骜疲倦地靠在御书房的榻上休息。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抬眼看到阳光透过窗棂,直射到西面书架中央的玉玲珑上,反射出五彩炫目的光芒。   刘骜起身过去,把那枚玉玲珑拿在手中,这是他最迷茫无助的那段时期的最好的陪伴。他的眼神渐渐迷离起来,透过这晶莹剔透的玉玲珑,他仿佛看到了一道冰清玉洁的身影。她这段时间和家人在一起,应该过得很快乐吧!   安定坊上的安庆伯府里,昭君和父亲、母亲、兄长、弟弟正在围在一张案几旁闲话家常。由于先帝刚刚故去,昭君又被封了公主,虽然只是为了和亲才封的,但一家人仍然穿得很素淡,饮食也算是素食。   “昭儿,你的生辰正值国丧期间,不能好好操办。你这最后一个生日都没给你过好,父亲我……”   “父亲,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对女儿来说就是最好的生辰礼,女儿觉得很高兴、很幸福!”昭君看到父亲眼眶微红、满脸愧疚之色,连忙说道。   “昭儿,陛下宣你明天入宫觐见,是不是就要送你走了?”王母抓着昭君的手,满脸不舍地道。   “不知道。我们一家人也相处了有三个月了,女儿也知足了。”昭君也不知道新帝的想法。自从那天他在掖庭宫吐血之后,就再也没有在自己面前出现过,昭君揣摸不到他的想法。   “都怪哥哥不争气,眼看着自己的妹妹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却无能为力!”昭君的哥哥王新一拳打到面前的案几上,拳上青筋交错,震倒了案上的杯盏。   昭君忙劝道:“哥哥这是做什么?去匈奴和亲,是我自愿的,不怪任何人!父亲一直跟我们说家国天下,我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能够为国家出力,我怎么会放弃呢?”   “可是你一个弱女子,去到那种蛮荒的地方,为父为母怎么能够放心呢?”王父现在过上了比以前好得多的生活,可是这是用自己女儿的幸福换来的,他每每想到这里,就很伤心。   王母也在一旁不住地拭眼泪。   弟弟王飒还在蹒跚学步的阶段,坐在王母的怀里,也奶声奶气地道:“我不要姐姐走!我不要姐姐走!”   “父亲快别这么说!我是嫁给单于做阏氏的,衣食住行都有人照顾,哪里会受多少苦呢!”昭君说着,安慰地抚了抚王飒的小脑袋,让他乖顺地安静了下来。   “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还来宽我们的心。就算你的衣食住行都有人服侍,但那边的气候与这边截然不同,语言、风俗习惯也不一样,不知道你明里暗里回受多少苦,也没个能够帮衬你的人……”王母说着就哽咽起来,又拿帕子擦拭眼泪去了。   “母亲!我有大汉朝做我的后盾,能受什么苦呢?您快别这样了!不然我走了也不能安心。”   王母听了这话,赶紧擦干了眼睛,收起悲伤,做出一副淡定的表情来。   昭君劝了这个劝那个,最后好不容易才让父母亲的情绪都好点。   吃过了晚饭,昭君悄悄扯了扯哥哥王新的衣袖,俩人告辞父母,来到外面花园里。   “妹妹有何事要跟我说?”   “哥哥随我来。”   昭君也不解释,直接将王新带到了她住的雁栖居,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匣子,交给了王新。   王新打开一看,只见满匣的金珠宝玉,流光溢彩,有几样东西一看就价值连城,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妹妹这是……”   “这是太皇太后和先帝赏赐给我的,我去匈奴自有皇家给的嫁妆,这些东西都用不着,所以想留给家里。但是父亲和母亲肯定不会收,我只有先放到哥哥这里,等到我走了,哥哥再拿给父母亲吧!”昭君微笑着解释道。   “请恕哥哥无法答应!”王新将匣子放到昭君面前,推辞道:“这是太皇太后和先帝赏给你的傍身之物,你若在匈奴遇到什么难事,说不定还可以用来解个燃眉之急。父母亲和我、飒儿在家里能有多少用度?何况哥哥我也不是个酒囊饭袋,养得起家!”   “哥哥!皇家另外给我准备了丰厚的嫁妆,我并不差这点东西。只是我这一走,恐怕难以再回来了,父母亲就只能靠哥哥和飒儿奉养。这只不过是我的一点心意而已。我知道哥哥有志气,请你体谅我的心意,一定要收下!”昭君说着长身拜地。   “妹妹,你这是做什么!”王新伸手去扶昭君,昭君顽固地拜倒在地。   “哥哥不收下,妹妹我就长拜不起!”   王新无奈,只好松口道:“好吧!那我就收下吧!”   “那父母亲就拜托哥哥了!”昭君深深行了一礼,才站起来。   第二日一早,昭君就坐上了接她回宫的马车觐见新帝。   刘骜在未央宫后的小花园的凉亭里布置了酒菜,接见了昭君。   年轻的天子俊雅疏朗,穿着明黄色的九龙衮袍,更显得眉目如锋、英气逼人。   “明昭参见陛下……”昭君来到刘骜跟前,屈膝行礼道。   “免礼!”昭君话音未落,刘骜就急忙喊了免礼,他并不想接受她的跪拜,那样只会让他们感觉距离更为疏远。   “今天叫你来,是问你一些事情。我们就像朋友一样相处。你要是太多礼,就是抗旨了!”刘骜微牵着嘴角,脸上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是!”昭君不好说什么,只好答应了。   “那先坐下吧!”刘骜说完就坐在了大的那个案几旁。   昭君看了看,就坐在了小的那个案几侧。   刘骜知道若是让昭君跟他坐同一张桌子,她肯定不会同意的。就摆了两张小案几,自己的大一点,昭君的小一点,面对面坐着,这样她就不好多说什么了。只是两张案几的距离较近,也就一尺来宽。昭君皱了下眉头,没说什么。   “今天叫你来,就是想和你聊聊。”刘骜饮了杯酒,看着昭君的眼睛,想要捕捉到她每一丝真实的心绪,“到现在为止,你还是想要去匈奴和亲吗?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护住你!”   昭君本来只是为和亲而封的公主,并没有上皇室谱牒。父皇的丧仪都只是让她在最后的时候参加了一下,没有让她参加哭灵守灵这些前面的仪式。但是前日太后以“要厚待和亲公主,给她个正式的身份”的名义召集皇室宗亲把昭君的名字加了上去,刘骜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刘骜知道自己的母后知道了他对昭君的心思,她这样做是为了彻底斩断两人间的可能性。她确实做到了。如果父皇的去世,让他和昭君之间没有了最主要的阻碍,多了那么一点可能,但母后此举,彻底的把昭君变成了自己的妹妹,毁了他们之间所有的可能性。   刘骜痛悔不已。但那是自己的母亲,他能怎么样呢?他之前确实有过让其他人代替昭君去和亲的想法,虽然呼韩邪单于见过昭君,可能有点意见,但若是自己态度强硬,他也不会太过反对的。大汉如今虽然灭不了匈奴,但可以扶持呼韩邪,也可以扶持其他的匈奴单于。   但他还未付诸实施,就被自己的母亲打乱了全盘计划。   他们之间虽然已经完全不可能了,但刘骜还是愿意为昭君做点什么。他今天叫昭君来就是想要问清楚她的真实想法。父皇已经去世了,她不用和任何人赌气,也不用做给任何人看。如果她不想去匈奴,自己怎么都会保护住她,让她在京城平安顺遂地度过一生的。关键是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刘骜目光灼灼地看着昭君,等待着她的回答。 第70章 王昭君之大漠缘(十一)   “我愿意去匈奴和亲!”昭君轻声答道,声音如黄鹂出谷,清脆婉转。前世的昭君并未为和亲这件事后悔过,她想要的是和亲后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自己要是不去和亲,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恐怕不一定能完成任务。   “你不再想一想吗?”刘骜默然不语,半晌又问道,“你不是必须要去的,我也可以派其他人去。”   “我必须要去!”昭君肯定无疑地回答道。   刘骜的心中却是一凉。她还是要走!刘骜喉间涌起一股腥甜,他强压了下去,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交错。也罢!既然她执意要走,那自己也只有成全了。   “好吧!那你希望什么时候去?呼韩邪单于那边遣了人来催。”刘骜故意装出冷漠的样子道。也不知道他是装给自己看,还是装给昭君看的。   昭君没有察觉到刘骜的心思,她只觉得对方能来问自己的意见,还是很好说话的嘛!只是这脸色太苍白了点儿!看来先帝去世对他的打击不小,这段时间怕是忙坏了。   “听凭陛下的意见!”昭君本来想说越晚越好的,但是又不想给刘骜出难题,话到嘴边又改了。   “你真的没有什么想法吗?”刘骜漆黑如墨的双眸盯着昭君,看得她心里一阵一阵发虚。   “我希望能为先帝守完孝再去!”昭君低声说出了自己的期望。虽然刘骜看起来怀有善意,但是这个决定涉及到两邦相交的问题,昭君不确定能不能如愿。   “好!那你就留在京中为父皇守够孝期再走吧!”刘骜不自觉地牵起唇角,漾出一抹浅淡至极的微笑来。就算只能再多留她一段时间,那也是好的。总比她直接走了强吧!   刘骜心情大好之下,胃口也大开,指着案几上的一碟橙子对昭君说:“这是你老家秭归的夏橙,南郡郡守才敬献上来的,你尝尝!”   昭君伸出纤纤素手,轻轻剥开橙子,闻一闻清香,放到口中一瓣,贝齿一咬,甜汁四溢,果然是家乡的味道!她忍不住多吃了一个。   “你再尝尝这个鱼。”刘骜见昭君吃的高兴,喜笑颜开,又指向了一盘金黄色的小鱼。   “这不会是刁子鱼吧?”昭君轻轻夹起一条手指长的小鱼,放进口里。鱼肉鲜嫩甘香,鱼骨脆薄,正是可以鱼肉、鱼骨一起吃的秭归特产“刁子鱼”。   “果然是!谢谢陛下!”昭君吃得两眼放光!足足有五年都没吃到的美食啊!   “咦?这是‘懒豆腐’吗?”昭君舀了一勺,轻轻一尝。做得好地道!她忍不住多尝了几口。   “慢慢吃!吃完还有!”刘骜笑眯眯地看着昭君大快朵颐。   他专门请了南郡的厨子带了当地的材料来宫中做了这顿饭。不管以后如何,有这么一个言笑尽欢的上午,也足以让他回味许久了!   刘骜跟呼韩邪派遣的使者说大汉以“仁孝”治理天下,先帝病逝,昭君作为先帝最为宠爱的公主必须三年守孝期满才能出嫁。呼韩邪的使者赶紧把消息传递回了匈奴。   呼韩邪单于得到消息长叹了一口气。果然好女不易得,娶明昭公主的路途不会那么顺畅!他当即修书一封,言辞恳切地表达了自己对明昭公主的渴慕之情,对汉、匈能够成为一家人的渴望,甚至用上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样文诌诌的句子。   既然新帝不舍得明昭公主尽快嫁来匈奴,说明她在大汉皇室的地位并没有因为汉元帝的过世而降低,呼韩邪对她也是志在必得的。   他在信中充分理解明昭公主对她的父皇的孝敬之心,但是不能接受三年后才嫁来匈奴这事。本来不过是延迟半年婚期,现在遇到国丧,又要延迟,呼韩邪白白翘着脖子期盼了好久。若是拖到三年后,谁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光景?会不会发生别的什么变故?那汉匈两族的和亲还能进行吗?   呼韩邪的信件送到刘骜手里后,刘骜又给了他回信。如此你来我往,并且在参考了昭君的个人意见后,双方商定了一年后为婚期。   昭君还可以在京城中呆上一年。为了让呼韩邪单于放心,刘骜派了之前就定好随昭君一起去匈奴的各行的工匠先行去了那里。   皇太后听说昭君还要在京城守孝一年后才会离去,气得在长乐宫中摔了很多瓷器。她找皇帝质询,皇帝以“明昭公主是父皇上了皇室谱牒的女儿,理当为父皇尽孝”为由把她打发了。   皇太后没有想到自己为阻止皇帝和昭君走到一起而釜底抽薪的举动竟然能够成为留住昭君的理由。她还是不甘心,就派人时时盯着昭君,但凡皇帝召见她,都要立刻汇报给自己知晓。捣了两次乱后,刘骜为了避免昭君尴尬,也就很少召见她了。   皇太后还是不放心,就以“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不可一日无主”的理由,联合宗亲大臣督促刘骜立后。   汉元帝在世的时候将自己母亲的远房侄女许娥许配给刘骜为妻。许娥年轻貌美,色艺俱佳,犹擅文章,出身高贵,以时下人的观念来看,也算是一个良配。只是刘骜心中已经有了人,再看其他的人也就不觉得怎么出色了。   如今的刘骜已经不是曾经缺爱的少年,因为昭君打开了他的心结,所以他的情感方面成长得比较健全,不像前世那么偏执好色。他的后宫中如今也就只有一个许娥,没有其他的妃嫔。   这在其他人眼中,自然是新帝专宠许氏,夫妻感情甚笃。甚至许娥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刘骜虽然一直没有晋封她为皇后,她也没觉得着急。只有皇太后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她才会如防大敌一般防着昭君。   那女子的出色是她见识过的。不说别的,单说主动报名和亲匈奴这件事就足以看出她的胆魄。作为一个母亲,她是不会愿意自己的儿子身边有一个能够吸引他那么多注意力、能够牵动他那么多的心绪,甚至因为她而吐血的女人存在的。   自古情深不寿、红颜祸水。两人并未在一起,自己的儿子就能为她做到那个样子,如果他们在一起了,那还了得?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就会只为她一个人活着了?   皇太后宁愿自己的儿媳妇不要那么出色,只要温柔贤淑就可以了。既然自己管不住儿子,就找个人和自己一起管他。许氏乖巧听话,是自己可以掌控的人,而且是骜儿的正妻,于情于理,都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更重要的是,后宫立了皇后之后,就可以操办给皇帝选妃的事情了。到时候后宫的女人一多,就会占用刘骜很多的精力,他就不会有那么多时间想着王嫱那女人了。感情这种东西,时间长了,自然就淡了。   皇太后心中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刘骜即位已经数月,确实需要一个打理后宫的人了。许氏虽然不是让他很激赏,但是她是他的正妻,平日里也表现得比较贤淑,不算很贴心,但也还合他的意。   更重要的是,太后最近盯昭君盯得太过头了,若是自己再不让她安心,鬼知道她还会干出什么事情!所以刘骜痛快地答应了这事。   许娥顺利地迎来了自己最荣耀的封后时刻。   太后本来还想趁热打铁,再定下几名主要妃嫔的人选。但是刚刚封了皇后,宗亲们也都不那么着急了,许皇后也不想那么快就有人跟她争宠,皇帝又是不主动不要求不配合的态度,太后只得指定了几个位份低、不用举办册封典礼的妃嫔草草了事。   昭君没关心这些事。她在皇帝的支使下给他的未央宫里又架了一株紫藤萝,还植了几株腊梅。其他时间都与自己的家人在一起。   一晃眼又到了来年夏天,昭君该启程啦!   虽然先送走了一批人,但刘骜给她派出的和亲队伍还是浩浩荡荡的。里面有专精种植的农人,有擅长建筑的工匠,有擅养殖的农夫……刘骜把这次和亲不止看作一次联姻,也当成了传播汉朝各方面文化的机会。   昭君最后向皇帝告别的时候,刘骜换了常服,把她送到了宫门口。   他不能再往前走了,禁卫军已经全部调来围在了他的周围护驾。身为皇帝,却没有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自由,只能被困在这深宫之中,这也是一种悲哀!   刘骜止住脚步,看着旁边草坪上殷殷的青草,小声对昭君说道:“我派了两个厨子在队伍里,一个擅长做秭归菜,一个擅长做京城菜,他们全家人都随去了,你不用怕到了那边饮食不习惯。”   昭君愕然地看着刘骜。这个少年,刚认识他的时候还是满身稚气,后来经过一步一步的蜕变,到现在浑身洋溢着一股沉稳霸道的气息。他这个时候说出来,就是不容她拒绝的意思。既然不能拒绝,那她觉得,真的是,好贴心!好暖心!   “你在那边好好的,有难处给我来信,大汉就是你的依仗!”刘骜嘱咐完这句话,没有再去看她感动的眼神,就转身离去了。   他必须赶紧离开,不然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一时冲动,不让她离去。 第71章 王昭君之大漠缘(十二)   昭君一行有两千余人,其中有一千五百名精兵,剩下的就是各行业的匠作和他们的家人。他们到达匈奴,待昭君和呼韩邪单于完婚后,会有一百名精兵以亲卫的身份留下,其余的士兵全部返回。其他各行业的匠作也会作为昭君的部众留下。   由于队伍中的家眷众多,其中不乏老弱妇孺,所以昭君和亲的队伍走得很慢。好在他们带的物资足够充足,刘骜又通知了路过的各州府务必提前备好补给、全力配合,所以倒也算顺利。   只是沿途环境变化太大,气候与中原地区大为不同,有不少人水土不服,渐渐出现了头晕、腹泻等症状。刚开始出现这种症状的时候,昭君就让贴身丫鬟小夕把带兵的杜斐将军叫来,把自己亲手准备的一车东西打开。里面有几个大水罐、几个装满土的布包,还有一些处理好的药材。这水和土沫,都是昭君在京城的时候亲手准备的,就为了用在这种时候。   昭君把这些水舀出来一些,让杜斐尝了一口。   “这是京城的水!”杜斐尝到那股清澈的甘甜,立马就辨别了出来。   “是的!杜将军让兵士们每天把这些水掺到我们喝的水里,大家就不会再水土不服了。”昭君微微一笑。   “真的可以吗?公主怎么知道这个法子的?”杜斐有些迟疑地道。   “我出行前专门向太医讨教过,这是防止水土不服最简单有效的方法。”昭君不会告诉他,自己在现代社会就是中医,知道这些方法再平常不过!这些故地的水、土中有微生物菌群,在水中和新环境中的微生物菌群一起繁衍,可以调节人体内的微环境,让人不易生病。   “那太好了!公主未雨绸缪,在下心生敬佩!”杜斐这几天也感觉头晕、恶心,但是他作为队伍的头领,是大家最坚强的倚靠,不能让大家觉得没信心,所以没有说出来。现在见有了这个法子,真是高兴得两眼放光。   “只是这些水,能坚持到我们到达匈奴吗?”杜斐高兴完后,又开始头疼。照目前这样的速度来看,他们至少还要半年才能到那里。   “这些水可以稀释着用,每个水箱里加两碗,两三天加一次就好了。这些水用完了之后,还有这些取自京城的土,取一把放在水箱里,大概一周加一次就可以了。我们省着点用,应该可以坚持到。”   “公主真是蕙质兰心,早早就把这些东西都计划好了!在下佩服!”杜斐一直觉得公主就是娇艳的花朵,需要人精心呵护,没想到这位明昭公主不光有美貌,还有智慧,自己都没想到的东西,她就先想到了。果然不愧是陛下和先帝都选定的和亲人选呀!   “队伍中有些老弱妇孺,还请将军帮我统计下人数。他们体质弱,我还要另外做些准备。”昭君可没心情听他拍马屁,直接又交给他点活儿。   “末将遵命!”杜斐可是有职业素质的人,领了命就干活去了。   两天后,水土不服的症状基本就从和亲队伍里消失了。每个老人和小孩都分到了一个香包挂在身上,里面有苍术、白芷、金银花、艾叶、橘皮等药材,是昭君带着丫鬟们用之前准备的药材亲手缝制的。   水土不服是每个远行的队伍中最大的问题,不少人都因为这个不能成行或丢掉性命。但是昭君的队伍中没有一个人因为这个原因出过问题,即便是老人和小孩都好好的。所有人对昭君都是感佩不已。如果说他们之前对昭君的尊敬是因为身份地位的差距,那现在就是发自内心的佩服。昭君已然成为他们每个人心中的女神。   荒草离离,黄沙漫漫。走过秋冬,漫过春夏。第二年夏天的时候,向导终于跟昭君和杜斐说,已经到了匈奴境内了,很快就可以和呼韩邪单于的迎亲队伍会合了。   大家欢呼雀跃,群情激昂,加快了速度。经过了这么漫长的跋涉,所有人都疲累不堪,迫切地渴望能赶快到目的地休整一下。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心情放松的时候,他们却遭遇了此行最大的危机。整个和亲队伍被一队匈奴骑兵围了起来。   这支匈奴骑兵足有三千余众,装备精良,人人配有劲弓强弩,精铁武器。他们将昭君一行人团团围住。杜斐见他们是匈奴人,立刻拿出和亲的印信文书给他们看,表示大家是自己人。   谁知这伙人看了印信后围得更紧了,也不多说话,把印信拿走了,好像给他们更大的头儿送了去。   昭君心下一沉。她知道匈奴这时候分成了五支部落,各个部落之间相互攻伐。前世的昭君随呼韩邪单于到匈奴的旅途上也受到了一小股残兵的骚扰,但很快就灭了,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失。现在自己和亲的时间与前世大不相同。按照前世的记忆,现在应该是呼韩邪单于和郅支单于打得最厉害的时候,难道他们的战场竟波及到这里了吗?要是那样的话,自己这一行人就危险了。   很快,昭君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有一个特别魁梧、脸上还有着伤疤的匈奴将领骑着一匹高头烈马,又带了约莫两千人来。来了之后那些骑兵又分散开把和亲的队伍围了一圈。   杜斐也感觉到了不对,让手下全神戒备。   那位匈奴将领先是看了看和亲队伍的人数,又看了看辎重车辆,带着意味不明的微笑点了点头,然后就开口问话。   “你们谁是头领?”   “我是!”杜斐挺身而出道,“请问你是……”   “我是单于座下的右逐日王。你们的公主是哪个?”   “公主在马车里。你既是单于手下的右逐日王,当有迎亲的文书吧?”杜斐对这个人一来就这样没礼貌地直呼呼问公主很生气,所以一定要验证一下他的文书信物。   “信物待会儿说,先让公主出来,让我看看她。”那个“右逐日王”满不在乎地说道。   “放肆!公主身份尊贵,岂是你想看就能看的?”杜斐忍不住直接呵斥道。   “我不看看怎么知道真假?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冒充的?”那人强词夺理地说道。   “混账!刚才不是给你们看了印信了吗?”   “说不定是你们抢夺的印信呢?我今天必须看到公主的人才行!”   “你……”杜斐万万没料到会遇到这种情况。他虽不知道面前这人是什么身份,但是肯定不怀好意。只是自己这边只有一千五百精兵,对方有五千余精兵,和亲的队伍中还有很多匠人和老弱妇孺不能打仗,和面前这人撕破脸了对公主的安危没有好处。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大,昭君的车辆又靠前,他们的话清晰地落入了昭君的耳中。   昭君权衡了一下,刚来的这个“右逐日王”应该是郅支单于手下的人,既然他故意混淆视听,没说清楚自己的身份,应该是还没决定怎么处理自己这帮人。不如就将计就计,假装上他的当,然后再伺机行事。   昭君拿定主意,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对那个“右逐日王”道:“将军,我就是和亲的明昭公主,不知可以放行了吗?”   “右逐日王”看到面前一个女子身姿袅娜,声音婉转,但是带着幕离遮着脸,粗声说道:“你就是公主?把幕离揭去让我们看看。”   “放肆!”杜斐听到这人无礼的言论顿时大怒,“唰”地拔出了手中的宝剑。   和亲队伍的其他精兵也纷纷拔剑出鞘,周围围着的匈奴骑兵纷纷扬起武器,要看一场厮杀在所难免。   “杜将军,把剑收起来!”昭君见状赶紧吩咐杜斐道。   “公主!”杜斐犹自气不过道。   “收起来!‘右逐日王’为防有误,要求多看一眼是正常的。”昭君斩钉截铁地命令杜斐道。   杜斐只好收了宝剑,其他的士兵见状也纷纷把剑收了起来。   昭君这才把自己的幕离摘下,看着“右逐日王”道:“将军,你看到我了,可以放行了吗?”   那名“右逐日王”看到昭君的第一眼,就被她的容光所摄,嘴巴张成了“o”型。这哪里是地上的公主,这是天上的仙子下凡啊!他在匈奴的地位也不低,公主也见过许多,纵然汉人的女子美丽些,他也没觉得会美成什么样去。这是他第一次对女子的美丽叹为观止。   据说这个和亲公主很得汉皇室的看重。呼韩邪那家伙可真有福气!不过他的福气要被自己截啦!自己把这美人儿献给郅支单于,和汉朝和亲的就是自己这支部落了。郅支单于说过要把单于的位子传给自己的,自己给他送这么一个大礼,这单于的位子是怎么都跑不脱啦!   这姑娘还年轻,郅支单于已经老啦,匈奴的婚姻流行“兄死弟继、父死子继”,这美人儿少不得还要跟着自己呢!想到这里,“右逐日王”伊斯邪看向昭君的眼神变得色兮兮起来。   “看够了吗?快给我们放行!”杜斐看到这个“右逐日王”的眼神色咪咪的,大声喝道,把他的臆想打断了。   “我就是来迎亲的。既然这就是公主的队伍,就请跟我走吧!”“右逐日王”不由分说,命手下以护送的名义,实则是押送着昭君他们一行人往与之前不同的另一个方向行去。   杜斐想要反抗,被昭君用手势制止了。先将计就计,保存实力,最大限度地保证自己人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第72章 王昭君之大漠缘(十三)   天空中的一只雪白的海东青如一朵流云在蓝天上悄无声息地滑过。地面上的人都没有留意到天上的那只鹰隼。   “右逐日王”伊斯邪把昭君他们带到了自己的营寨。由于他是以迎亲的名义把这支和亲队伍带回来的,并没有撕破脸,所以昭君他们的队伍并没有被拆分开,大家还是在一起。   杜斐带着自己的手下日夜在和亲队伍的帐篷外巡视。那帮匈奴兵对他们监视得很严,这么多的人,显然逃跑不了。杜斐心中一片焦灼。   心中焦灼的,还有昭君,也就是菡若。她虽然经历了几世,但真的没有遇到过像现在这样朝不保夕、被人挟持的情况。   郅支单于凶残霸道,前世中虽然被大汉和呼韩邪单于联手打压,他被迫西迁,但他至死也没有向大汉低头。这点与呼韩邪单于不同,呼韩邪单于是一心与大汉交好的。昭君他们落到郅支单于的手里,只能沦为他要挟大汉的棋子。   现在郅支单于还没看到这支和亲队伍。记得前世里呼韩邪单于和郅支单于这一仗打得异常惨烈,虽然最终以郅支单于的西逃结束,但是呼韩邪单于也受了致命伤害,缠绵病榻辗转一年,最终身亡。   昭君只希望呼韩邪单于的人马能尽快找到这个营地,把他们救出去。这片草原毕竟是呼韩邪单于的地盘,他们之前也传出去过快到了的消息,和亲的队伍出事了,呼韩邪应该能很快探得消息。   另一边,伊斯邪还在做着做了大单于、走上人生巅峰的美梦。   他们和呼韩邪那家伙已经打了大半年的仗了,他们虽然兵强马壮,但是呼韩邪有大汉支持,开始的时候两方战事胶着、互有胜负,但是到了现在,自己这边已经渐渐显示出颓势了。自己手下本来有两万人,现在也只剩下这八千了。郅支单于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自己能感觉到他内心的焦急。   好在他们上次设圈套故意示弱引得呼韩邪孤军深入,进了包围圈被自己这方打伤了,小胜了一把,振奋了下士气,不然局面更被动。   自己今天在草原上能白捡到这支和亲队伍,简直是老天爷在帮助自己这方。只是还未和郅支单于联系上,自己手下兵马不多,为稳妥起见,自己并没有表明身份,而是把和亲公主半胁迫着骗了来。若是能好好利用此事,扭反战局也不是不可能。   到时候吞并了呼韩邪的部落,自己就是郅支单于手下的第一大功臣。无论是按习俗,还是论功绩,自己都是继位的不二人选。   伊斯邪正沉醉在自己的美梦里,忽然听到外面兵器撞击、砍杀声响起,一名步卒满身是血地跑进来,大喊道“右王,不好啦,有人袭营!”   伊斯邪立马披上盔甲,拿上流星锤,带着亲兵冲了出去。   敌人潮水一样涌来,至少是两倍于己的数量。战事比伊斯邪想象的要艰苦得多。他周围的亲兵一个一个倒下,伊斯邪眼看坚持不下去了,带着剩下的数百悍将往和亲队伍驻扎的营寨杀了过去。就算今天逃不出去,他也要破坏呼韩邪和汉族的和亲。   昭君正在自己的帐篷中躲着。外面喊杀声起,她就知道应该是救援他们的人来了。杜斐出去提醒大家都躲在自己的帐篷里不要出来,点兵重点做好防护工作,尽量减少人员的损失。昭君在营帐中只有小夕陪着。   突然帐帘被人扯掉,“右逐日王”高大雄壮的身影闯了进来。   “你要干什么?”小夕第一时间护在昭君身前,惊慌失措地问道。   “闪开!”伊斯邪可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粗暴地一拳挥向小夕,小夕就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飘向了旁边的帐布,摔在地上一动不动地,昏迷了过去。   杜斐从后面赶过来,看到伊斯邪拿着流星锤走向昭君,大声喊道:“住手!有本事冲我来,欺负女人算什么好汉!”   可是他冲不到前面来,伊斯邪身后的三名壮汉就把他拦住了。   杜斐眼看着伊斯邪狞笑着向昭君举起了手中的流星锤,声嘶力竭地大喊道:“住手!”   伊斯邪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他的流星锤砸到昭君头顶上方的时候怎么也砸不下去了,再使劲,还是纹丝不动,然后他后背心一阵剧痛传来,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伊斯邪的流星锤挥到昭君头顶上方的时候,杜斐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但是出乎意料地,他并没有听到公主的惨叫声,反而听到几声沉重的闷哼声,他睁开眼睛一看,只见一根粗大的箭矢牢牢地插在伊斯邪的后背心上,伊斯邪倒在地上,双目圆睁,但是眼中已经没了光彩。他的三名亲兵也各自中箭,东倒西歪,没了声息。   昭君不知道脖子间的蚌壳项链是不是能如123言情仙人所说帮她挡去所有的物理攻击,伊斯邪欺身向前的时候,她无处可躲,还是害怕地闭上了眼睛。但是眼尾的余光还是瞥到自己脖子上的蚌壳项链瞬间绽放出了一团璀璨的白光。然后她就看到表情狰狞的伊斯邪轰然倒地,他后背心插的铁箭尾翼还在嗡嗡的晃动。   昭君抬起眼,看到帐篷外面走进来一个天神一般英伟十足的男子。他身着虎纹皮裘,肩膀上停着一只神骏的白色鹰隼。   “你是……”   “在下雕陶莫皋,特意来救公主殿下的。”   伊斯邪全军覆没。昭君他们一行人很快被迎回了呼韩邪的部落中去。   呼韩邪伤势很重,这段时间部落中的大小事务他都交给了自己的长子雕陶莫皋处理。这个儿子不光英武,还有智谋,他很放心。但是听到昭君被劫持的消息,他就没办法躺在床榻上休息了。   昭君对自己的部落来说太重要了。自己与郅支单于打了那么久的仗,人员、牲畜死伤无数。若是没有大汉的支持,恐怕剩下的这些族民这个冬天就要死伤过半。小孩子成长不起来,勇士们没有出处,以后只会走下坡路。   而且,自己还没来得及娶她呢呀!   雕陶莫皋把昭君救回来的时候,呼韩邪不顾妻子们和大臣们的劝阻,硬是披起衣服亲自前去迎接。当他看到昭君穿着一袭嫩绿的衣裙,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一如他第一次见她时候那么朝气勃勃,顿时就感觉自己的病好了大半。   当然,这只是呼韩邪单于感觉自己的病好了大半,实际上他的身体是好不了了。昭君看过他的伤势后就得出了这个结论。他伤及内腑,勉强止住了血,只能卧床休息。在这个年代,没有足够的医疗条件,他也只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只是呼韩邪自己不知道。他只是觉得自己的伤老不见好,但是必须尽快举办婚礼仪式把明昭公主娶了,把汉匈两族的和亲给落实了。最后是大阏氏揽下办婚礼事,婚礼中需要呼韩邪的地方都由雕陶莫皋代替出面,呼韩邪只要在洞房中等着就是了。   两人成婚而不会同房,所以昭君没有多作犹豫就答应了。因为呼韩邪目前的情况不可能同房,昭君也就没再用给汉元帝守孝做幌子。但是为了巩固汉匈联姻,这事俩人也就心照不宣。   昭君婚后住在呼韩邪单于之前就给她修好了的宫殿中。说起来是宫殿,其实就是几十个围聚在一起的毡房。中间的那座毡房最为宏大,用现代社会计算面积的方式来说,足足有两百平方米左右。刚进去是一个宽敞的客厅,用来会见人的。往里面走才是生活区。仿照汉人的房屋结构,卧室和放东西、休闲娱乐的地方隔开。摆放的各类器具都是从大汉带过去的,里面还养了一些花草什么的。昭君能看出来这里有汉人匠作们的痕迹。呼韩邪还是费了很多心思的。   昭君带来的人很多,还有之前就来了的一批人,总共三千余人了。杜斐带着一百余名精兵留了下来,让副将在和亲的婚礼结束后带了其他的兵士回去复命。这样还是有一千余人。昭君又让人起了一些毡房,自己带来的这些人都住在自己的毡房周围,也免得在别的地方被欺负。   真的定居下来了,饮食却变成了最大的问题。游牧民族长期吃牛羊肉、喝牛羊奶,但是自己这些汉人是吃不消的。   刘骜给昭君专门带了两个厨子,两人都厨艺精湛,但是苦于没有那么多材料给他们做。俩人每天就看着那些肉啊、奶啊翻来覆去地想办法。   昭君带的有擅于种植的农人,自然也带了各类种子,可是作物种植出来是需要时间的。只有青菜什么的比较快。像韭菜什么的十几天就长好了,可是主食还是要依着这边来。昭君吃了半个月,就实在没胃口了。   这天她实在百无聊赖,刚走出帐门,就看到一只雪白的鹰隼抓着一只肥硕的野兔丢在了她的脚底下。白玉般的鹰爪上还绑了一小束白瓣黄蕊的野雏菊。   这不是那只给雕陶莫皋报信救了自己的海东青吗?   昭君爱怜地抚了抚它的白羽。海东青抬了抬绑着雏菊的那只脚,提示昭君把它取下来。   昭君把雏菊取下,花瓣上还带着露珠,她轻轻一嗅,满腔自然的芬芳,真是心旷神怡。   远方一道哨音响起,海东青展起翅膀,优美地飞向远方。   蓝天、白云、青草地、金色的太阳、还有手中的雏菊。昭君感觉除了饮食不习惯,现在的生活很好。   她的眼光随着海东青移向远方,不出意外地看到远处站着一道白色的挺拔身影。 第73章 王昭君之大漠缘(十四)    雕陶莫皋是呼韩邪部落最英俊最勇猛的王子,无数的姑娘对他芳心暗许。   昭君的眼光穿过重重错落的毡房,看着远方的那个人。他,就是以后自己的丈夫。果然英武不凡!   雕陶莫皋也在远远地看着昭君,目光似穿过千山万水。她,以后就是自己的妻子了。   自从他的飞雪(也就是那只海东青)带来了她落难的消息,他连夜就带着麾下的大军顺着飞雪的指示去全力营救。当他看到郅支单于麾下最凶猛的“右逐日王”伊斯邪高高举着流星锤砸向她,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当伊斯邪中箭倒地,他看到的不是一张惊慌失措、痛哭流涕的面庞,而是一张虽然娇艳柔弱却勇敢坚定的倾世面容。当时那张面容就深深地嵌在了他的心里。这一定是天神赐给他们部族的礼物,因为只有天神的礼物才会这么完美无缺!   父王的病势已经积重难返。上次他把自己叫到他的毡房交代事情,把部落中的各项事务交代完毕后,语重心长地跟自己说,一定要把明昭公主好好地留在匈奴,有大汉的支持,他们部落才能够发展壮大,统一草原。这就是把她托付给了自己了。   自己的母亲是父王的大阏氏,也让自己经常来明昭公主这里多走动走动。既为巩固汉匈联姻,也为培养两人间的感情。   大家都知道他们早晚是要在一起的,也都乐观其成。   想到这里,雕陶莫皋牵着白马,肩膀上站着飞雪,向昭君的大毡房慢慢走去。   “见过阏氏!”雕陶莫皋走到近前,右臂横在胸前向昭君行了个礼。   父王和明昭公主举行了和亲仪式后,称呼她为阏氏,但是因为时日无多的原因,并没有确立封号。大家都称呼她为“大汉来的阏氏”。依照匈奴的风俗,阏氏都是有自己的印册的,就是正妻。自己的母亲是大阏氏,有管理王庭事务的权利,但不能命令其他阏氏。虽然明昭公主以后要跟自己,到现在雕陶莫皋还是要行拜见礼。   “见过大王子!”昭君微微屈膝一揖,“谢谢你的野兔!小菊花也很漂亮!”   这个大王子,隔三差五地就让海东青送点野味过来,还带点野花什么的。今天还是第一次直接登门呢!反正他是自己以后的夫君,对这种讨好自己的小心思,她也就笑纳了。   “您喜欢就好!”雕陶莫皋健康的小麦色面容上隐隐浮上了一丝羞涩的红晕。   飞雪展开翅膀,在两人头顶飞旋了两圈,最后扑闪着翅膀落到了昭君的肩膀上。   雕陶莫皋一瞬间瞪圆了眼睛。飞雪是何等的骄傲!除了自己,平日里别人都不能碰它的。上次二弟想要摸摸它的羽毛,还被它啄伤了手。现在它竟然落到了明昭公主的肩膀上。而且他还眼睁睁地看着昭君扬起了手,飞雪就低下脑袋来让她摸。果然是天神赐的人儿!连草原上飞得最快最高的雄库鲁也忍不住要亲近。   昭君猜测着,这大概是因为她身上融合了一抹落雁仙子的神识,也就有了一些落雁仙子的气息,雁和鹰同属飞禽,这只海东青才对她比较亲近吧!   “您在这边还习惯吧?”雕陶莫皋因为飞雪的原因,心中对昭君更增了一些敬意。他局促不安地搓了半天手,才吭哧出这么一句话。   “嗯,还可以。”昭君一边回答,一边观察到雕陶莫皋衣服上有一些血迹,“大王子刚出征回来?”   “嗯!你怎么知道……”雕陶莫皋顺着昭君明亮的眼神看向自己的衣服,脏兮兮的还有血迹,自己奔了一天,身上还有很浓重的汗味,顿时尴尬起来,“对不起,我没收拾……路过这里就……”   雕陶莫皋脸红的像猴屁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在心上人面前,这样简直太失礼了。据说汉人都很爱干净,自己这样子来见她,她不会对自己印象不好吧?真是丢死人了!自己刚才怎么没想到呢!就这样直戳戳地跑来了。   “没关系!大王子是打仗回来太累了,路过我这里想要借点喝的吧?”昭君善解人意地给了他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   “是的是的!”雕陶莫皋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一般,拿出自己装奶的皮囊,“请给我加点羊奶吧!”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出去追了几支郅支单于留下的散兵游勇,回来的时候顺便抓了只野兔让飞雪给心上人送来了,自己也忍不住跑过来跟心上人说话,结果发现自己衣装太脏丢了脸面,只好拿这个借口做掩饰。   “好的,您稍等一下!”昭君接过雕陶莫皋的皮囊,把它递给小夕,“大王子征战回来口渴了,你去帮他加点羊奶。”   “哦!”小夕眼神疑惑地接过沉甸甸的皮囊,转身进了毡房。不知道公主和大王子在打什么哑谜,这个皮囊沉甸甸的,一看就是满的,为什么要加羊奶啊?但公主既然说了,拿自己就给他换一点奶吧!   雕陶莫皋的脸还是红的,不敢看昭君的眼睛。小夕一出来,他就接过自己的皮囊,说了句“谢谢”就赶紧跑了。   小夕疑惑地看着雕陶莫皋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昭君了然地笑了笑,转身进了帐篷。青年的脸皮都是比较薄的。   小夕刚倒出来的奶还在铁盆子里放着,没来得及收拾。昭君路过的时候,闻到了一丝酸酸的味道,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她想起自己在现代社会的时候在家里做酸奶,曾经了解过酸奶的起源,就是游牧名族把装奶的皮囊挂在马背上,马的体温促使奶液发酵,形成了酸奶。   跟随自己前来和亲的这些人由于不适应这里的饮食习惯,消化都不太好,自己最近胃口也很差。酸奶有刺激食欲、促进消化的作用,刚好能解决这个问题。而且最关键的是,酸奶真的很好吃哦!   昭君想想就流口水,拿起筷子蘸了一点尝了尝,果然是酸酸的、但还没有*变质的味道,酸味不重,显然还没有发酵完全。   昭君让小夕拿了个密封的陶罐过来,又让她煮了一小锅牛奶,然后放凉到刚好不烫手的温度,用小木勺舀了几勺发酵了的羊奶进去,又加了点糖霜,搅拌均匀了,密封好,放在案几上。   第二天昭君打开罐子,一股很舒服的味道扑鼻而来。里面的奶已经呈凝固态了。昭君拿小木勺挖了一口,放在嘴里一尝,好好吃!就是这个味道!没想到自己在千年之前的汉朝,也能做出酸奶来呢!   昭君舀了一小碗递给小夕,小夕也觉得很好吃。   这个时候杜斐来找昭君汇报事情,小夕兴高采烈地把他叫过来道:“你尝尝这个,好不好吃?”   杜斐就着小夕的小碗尝了一口。他和小夕日久生情,昭君也说了等大家都安定下来了就让他们俩成婚,已经让两人互相交换了信物。所以这俩人经常不自觉地流露出亲密的样子,也不太回避旁人。   “好吃!我这段时间胃口不好,吃了这个,感觉一下子就有了胃口了。”杜斐称赞道,边说边把碗里剩下的酸奶三两下都吃了。   “这是我们的公主做的!”小夕仰起红红的苹果脸,自豪地说道。   “公主?”公主啥时候又涉足厨艺了?杜斐疑问的眼神转向昭君。   昭君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道:“偶然间开发的一道美食!你去把各个管事的叫来,我把制作的方法告诉大家,大家就都可以吃啦!”   “遵命!”杜斐说完,就颠儿颠儿地跑去叫人了。   杜斐穿上铠甲,就是一个勇猛的将军,脱了铠甲,就是一个阳光活泼的青年。虽然三十岁了,和小夕这可爱的漂亮姑娘站在一起,也挺登对的。这俩人以后是要一直陪着自己的,能走到一起也是一段良缘。   昭君记得前世杜斐是为救自己的儿子而死,小夕是和自己一起自杀的,他们都对自己忠心耿耿。这辈子,昭君和呼韩邪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俩人不会有儿子。自己要保护好他们,不能像前世一样。   没过几天,酸奶这种新型美食就席卷了昭君带来的所有汉人的饭桌。   他们都知道自己的公主为了大汉边境的和平主动和亲的事迹,路途中又解决了他们水土不服的问题,不知道救了多少人的性命。现在公主又发明了这种美食,很大程度上解决了他们饮食不习惯的问题。   再不好吃的食物,配着酸奶都好下咽了许多。孩子们也不挑食了,爱吃饭了。老人也很少说肚子不适了。所有人对昭君都感激涕零。这公主,简直就跟救苦救难的神仙一样啊!   昭君不知不觉间又一次收买了所有人的心。   昭君想到呼韩邪单于最近食欲不振,吃不下东西,就准备了一罐子酸奶给他送去。   昭君和呼韩邪单于虽然只是名义夫妻,但她还是很关心他的,每过三五天都要去看望他一回。呼韩邪单于对昭君一直不错,昭君和手下的汉人能够好好地在这里立足,没有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还要多亏他的扶助。   昭君走到呼韩邪单于的毡房外的时候,刚好看到屠耆阏氏面色阴沉地从里面出来。   “你怎么来了?”屠耆阏氏摆出一副敌视的态度。汉女就是狐媚,还没来就让单于给她新建了一座新宫殿!自己向单于怎么求他都不给自己。   “我来看望单于。”昭君不咸不淡地说道。对于这种极度不友善的人,自己也没必要态度太好了,让她觉得自己好欺负。   屠耆阏氏看到昭君身后的小夕端着一个陶罐,直接过去打开盖子,闻到一股酸气,顿时大叫,“你竟然给单于送坏了的吃的!你这个狐媚子,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第74章 王昭君之大漠缘(十五)   “屠耆阏氏请自重!有教养的人是不会胡说八道的!”昭君说完就招呼小夕径自进了呼韩邪单于的王帐。   屠耆阏氏站在原地被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这个汉女,敢对自己这么说话!好呀!那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屠耆阏氏转身去找其他阏氏。   “单于!”昭君进了王帐,看到呼韩邪单于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形容憔悴,瘦了好多。她屈膝行了一礼,走上前去,坐在呼韩邪床边的木凳上。   “你来啦!”呼韩邪单于看到昭君,心情就好了好多,“刚才听到外面吵闹,是不是屠耆阏氏又找你麻烦了?”   自己的女人自己清楚。屠耆阏氏是自己的一个得力部将的女儿,容貌艳丽,所以自己很宠爱她,但是她的那个刁蛮的性子,自己也不是一无所知。明昭公主嫁来之后,一直被她视为情敌。她仗着嫁给自己早,找过明昭公主好几次麻烦,简直太不识大体了。自己敲打过她好几次,都没有什么效果。   “没有。我发现了一种新的美食,屠耆阏氏不知道,以为是坏的食物,产生了一点小误会。”昭君温婉地笑笑。王帐外发生的事情,呼韩邪肯定都会知道,自己也没必要告状枉做小人。   “哦?什么美食?给我尝尝。”呼韩邪单于也没有继续谈论屠耆阏氏的意思,就坡下驴地转移话题,对昭君的新美食表现出了很大兴趣。   “我叫它酸奶,酸酸的,很开胃。”昭君说着,让小夕把装酸奶的陶罐放到一边,用小碗盛了一点端出来。   呼韩邪单于闻着这纯净的酸味,立马感觉胃口好了一点。只是发酸的奶,他们一般都是扔掉的,这能吃吗?呼韩邪单于犹疑起来。   昭君看到呼韩邪单于眉头微微皱着,知道新食物的推广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就让小夕又取了一个勺子来,亲自品尝了一口,点着头对呼韩邪单于说道:“很好吃呀!您尝尝!”   说罢亲手舀了一勺递给呼韩邪。呼韩邪是很看重昭君的,看到昭君都吃了,他也打算捧捧场。不能太拂美人面子嘛!他刚舀了一勺要往嘴里送,就听到耳边响起一道尖厉的女声。   “单于不能吃!”   屠耆阏氏如旋风一般跑过来,一把抢过呼韩邪单于手里的碗和勺子,狠狠地扔在地上。然后转头对呼韩邪说:“汉人狡诈,您千万不能着了她的道。您要是出事了,我和孩子可怎么办呀!”   屠耆阏氏说罢还拿出一条帕子装腔作势地嚎啕着擦眼泪。   后面还跟来了大阏氏、颛渠阏氏等人。看来这会儿功夫,屠耆阏氏已经把能请来的所有人都搬来了。   呼韩邪单于看到呼啦啦进来了这么多人,也是面色不虞。汉匈联姻刚刚实现,双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管是双方互市还是汉朝的经济援助,都需要明昭公主来转圜。屠耆阏氏平时小打小闹拈酸吃醋也就罢了,还把这么多人拖进来,这不是破坏他千方百计建立起来的汉匈联盟嘛!   而且明昭公主不可能害自己。先不说她一看就不是能做出那种事情的人,就说她刚来匈奴,立足未稳,若是害了自己,她也不可能脱的开身。这既不符合她千里迢迢前来和亲的初衷,也不符合她的自身利益。况且哪有用自己上门送的吃的害人的?这不是明晃晃地给人送自己的把柄嘛!   想到这里,呼韩邪单于脸色阴沉了起来,呵斥屠耆阏氏道:“闭嘴!好好儿地你又闹什么闹!”   屠耆阏氏万万没想到呼韩邪单于会呵斥她,眨着水汪汪地大眼睛委屈地道:“单于,我可都是为了您呀!这女人明明知道您病了这么久,身体虚弱,还把坏了的东西拿给您吃,她就是存心想要害死您的,您怎么还怪我呢?”   屠耆阏氏说到这里,又勾起了伤心事。部落里谁不知道呼韩邪单于最爱的女人就是她屠耆阏氏?但凡有什么好东西,哪次不是紧着她先挑?可是自从上次他从大汉回来后,就变了。   他造了那么漂亮的一处宫殿,自己去里面看过,比现在她住的好多了。可是那竟然不是给她的,而是给眼前这个可憎的女人的!她求了好几次,呼韩邪单于都不松口。后来这女人嫁过来之后,每次她们发生什么矛盾,单于都是怪她,说她任性。这本来已经够让她委屈的了,今天她一心一意地要救单于,结果单于竟然还为了这个女人呵斥她。这让她怎么忍受的了?   屠耆阏氏怒气冲冲地看着昭君,歇斯底里地喊道:“都怪你这个狐狸精!你说,你给大王灌了什么迷魂汤?”   说完就扑向昭君要厮打起来。   呼韩邪单于和大阏氏大惊失色,赶紧让侍从上去拦住她。可是已经晚了,屠耆阏氏已经冲到了昭君的跟前。她伸手就去拽昭君那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她嫉妒这头长发很久了,这个汉女把头发打理得这么精致好看,不就是想衬得她们匈奴女子粗糙吗?她今天就把这头发拔了,让她再勾引单于!   小夕一看不妙,一个跨步站到昭君身前,用手中的木勺使劲打向屠耆阏氏张牙舞爪的双手。屠耆阏氏双手吃痛,收了回去。小夕趁机使劲一推,把屠耆阏氏推倒在了地上。   “你竟敢打我!你这个贱婢!”屠耆阏氏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右手指着小夕大怒道。   “我就打你了!怎么着吧?你这个泼妇!我们公主是大家闺秀,不跟你一般见识,对你多番忍让,结果你三番五次地找我们麻烦!还诬陷我们公主要害单于。这种吃食我们一千多号汉人都吃了几天了,一点事都没有,我们公主才放心地给单于送来调节胃口的。我们公主一片好心天地可昭,犯得着受你这种小人迫害吗?”   小夕早就想骂这个不知好歹的屠耆阏氏了,昭君一直拦着她。刚才她为了救昭君把屠耆阏氏推到地上,反正已经狠狠得罪她了,也就不再忍气吞声,反而放开了胆子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反正要受罚,先给公主找回场子再说。   “你……你……”屠耆阏氏万万没料到一个小婢女也敢指着她的鼻子骂,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我一个婢女也比你知道好歹!你脖子上挂的项链还是我们公主送你的呢!你天天戴着我们公主送你的礼物,还专门找我们公主麻烦!你就是一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就算是个阏氏,我也看不起你!”小夕吵起架来也是牙尖嘴利,说得屠耆阏氏面红耳赤,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屠耆阏氏摸摸脖子上的项链,这条项链是纯金打造的,分量十足,金子做成一朵金灿灿的花朵,链子做成盘曲的藤蔓,花瓣栩栩如生,花蕊处镶嵌了一颗红宝石。昭君刚来的时候送大家礼物,她一眼就看中了这个。虽然她不喜欢汉人,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汉人制造的东西就是好看。而且这个明昭公主拿出的东西,都是汉室宫廷制造的,自然比外面的还要好。她为什么不要?   屠耆阏氏想把这项链扯下来扔给昭君,可又舍不得。她转动着眼珠慌乱地看向周围的人,有看热闹的,有同情的,有鄙夷的。想她堂堂的屠耆阏氏,自从嫁给便于以来,谁不对她礼让三分?今天竟然被一个婢女羞辱!   屠耆阏氏脸色变了几变,转头对呼韩邪单于委屈地道:“单于,臣妾只是关心您的身体啊!这个汉女竟然让她的婢女如此羞辱我!您要给我做主啊!”   旁边有个妖娆的女人扭着腰肢走上前道:“单于,此事谁对谁错先不说,屠耆阏氏到底也是个主子,哪能让一个下人指着鼻子骂的。这要是不罚,以后我们这些主子的脸面可往哪儿搁呀!”   昭君抬眼一看,这个女人正是呼韩邪单于的第五阏氏。这个女人前世里就和屠耆阏氏关系特别好,俩人联合起来给前世的昭君找了很多麻烦。尤其是她们俩还怂恿且糜胥单于下令杀了昭君的儿子。执行命令的,就是第五阏氏的儿子舆。   第五阏氏比屠耆阏氏聪明一点。她看出来呼韩邪单于不愿处罚自己,就把小夕拎了出来。既能削了自己的脸面,也给了屠耆阏氏一个台阶下。一个护不住自己人的主子,自然难以赢得别人的忠心。要是小夕心性不够好,这样的事多发生几次,说不定就会对自己心生罅隙了。   昭君自然不会担心小夕的忠心。前世的她最后可是陪着昭君一起自杀了,也没有另攀新主去。也因为这个原因,昭君不愿意让小夕平白受委屈。而且自己带来了一千多汉人,若是开始的时候规矩定不好,以后他们不知道要受多少刁难。必须要把赏罚他们的权力牢牢抓在自己手里,不能让别人觉得可以染指。   想明了这一点,昭君就主动上前对呼韩邪单于说道::“单于,小夕虽然言辞有不当之处,但也只是护主心切。我回去会自己责罚她的。小夕是我带来的人,赏罚自有我做主,就不需要其他人操心了。”   说完意有所指地看了第五阏氏一眼。 第75章 王昭君之大漠缘(十六)   第五阏氏心如蛇蝎,又狡诈多谋,比屠耆阏氏可难对付多了。   果然她不依不挠地道:“妹妹这句话可就不对了。你既然嫁来了匈奴,那不论你,还是你带来的部属,就都是我们匈奴的子民,都要遵守匈奴的规矩。要是做错了事情,人人都可罚得。当然,若做了好的事情,也人人都可赏得。匈奴虽然相对于大汉来说,有点荒凉,但是也有自己的一套法度。妹妹是懂事明理的人,可要带头遵守哟!”   这段话说得看起来在情在理,口气也算得上亲切,可是却暗暗指责昭君不遵守匈奴的法度,搞特殊化。若是昭君松了口,以后就再也护不住自己手下的那些人了。因为“人人都可罚得”啊!   昭君若是个未经世事的年轻女子,说不定还会上她的当。可是昭君身体里住的是菡若啊!菡若可是经历了好几个世界的人,怎会看不出她话中的这点小陷阱呢?当下就避重就轻地反驳她。   “姐姐说我不遵守匈奴的法度?不知我违反了匈奴的什么法度了?”昭君抓住她的话头反问道,“姐姐若是说不出个道理来,我可就不依了。我今天来看望单于,给单于送点吃的,结果先是被屠耆阏氏诬陷我要加害单于,后是被姐姐你明里暗里指责我违反匈奴的法度。我的婢女忠心护主,反而要被你们无端责罚。难道匈奴的法度,就是让人遭受迫害而不能反抗吗?姐姐想要罚的,到底是我的婢女,还是我呢?”   第五阏氏没想到昭君的反驳这么犀利,一时找不到话说,只得讷讷地打圆场道:“妹妹这是哪里话?姐姐也是为了你好。”   “姐姐要是真的为了我好,就不要再说了。好还是不好,我的心里一清二楚。”昭君一点都不给她留情面。前一世里昭君一直忍让这俩人,到最后还不是被她们害死了?既然是喂不熟的白眼狼,那就不需要再喂他了。   “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何必吵吵嚷嚷的?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开不就完了嘛!”在旁边看了半天的大阏氏这时候开口了。   屠耆阏氏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大阏氏心里清楚。她和呼韩邪单于的观念是一样的,明昭公主不可能害单于。只是单于素来爱屠耆阏氏的年轻美艳,她父亲又是单于能够托付生死的心腹,大家平日里少不得要多忍让她一点。但是单于再喜欢她,也不会让她破坏大汉和匈奴的结盟。   大阏氏之所以不说话,就是打定主意看着屠耆阏氏在单于面前可着劲儿地作妖,惹单于厌烦的。也顺便看看这个明昭公主处事怎么样。单于大概是挺不过去了,自己的大儿子要继位,按照匈奴的风俗,明昭公主是要成为自己的儿媳妇的。现在看得差不多了,她自然就开口了。   呼韩邪单于是个大老爷们儿,马背上的英雄。行军打仗他有一套,但是处理女人间的事情就不在行了,他一听就头疼。如今听到大阏氏开口,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大阏氏知道轻重,处事一向深得他的心。他也乐于在后院中树立她的管理地位,让她给自己处理这些杂事。   “屠耆阏氏,你说单于新娶的阏氏带了不好的吃食来谋害单于,把我们大家都叫了来,说的是那罐东西吗?”大阏氏指了指小夕放在旁边案几上的黑色陶罐。   “是的,就是那罐东西。我一闻味道就不对,酸酸的,放坏了还拿给单于吃。她就是想把单于吃出问题来的!”屠耆阏氏说到这个,气势一下子就盛了起来。那罐东西证据确凿,不然她也不会叫这么多人来作证,这个汉女别想抵赖,哼!   “妹妹,你给单于带来的是那罐东西吗?”大阏氏指着那个黑色的陶罐又问昭君道。不管以后如何,她们目前的身份都是单于的阏氏,还是要以姐妹相称。   “是的。那是我新做出来的一种吃食,我们吃了好几天了,一点问题都没有,我才敢带来让单于尝的。”昭君让小夕盛了一碗端过来,“您看,这是用上好的牛乳做的,里面只加了点糖霜。我们来和亲的一千多人吃不惯这里的食物,胃口不佳,老人和小孩子肚子都不太好。有了这个东西相佐,大家胃口都好了很多,肚子也不怎么不舒服了。”   昭君说着舀了一勺放到嘴里。   大阏氏本来就不觉得昭君有问题,现在看她说得清楚,还自己吃了起来,就更相信她了。大汉和匈奴风俗习惯差异较大,吃的不一样也正常。可能那边有一些类似的食物,她到这边灵机一动,用这边的食材做出了新的食物也是可能的。   “既然这样,妹妹给我也盛上一碗,让我也尝尝吧!”昭君是能够辅佐自己的儿子带领匈奴走向强盛、名垂青史的人,大阏氏乐得帮她一把。   小夕在旁边听了喜不自胜,终于有人愿意相信自家公主啦!她赶紧去盛了一碗,恭敬地递给大阏氏。   “嗯,不错!虽然是酸的,但确实没有腐坏的味道。而且口有余香,让人胃口大开。”大阏氏吃了一口,情不自禁地夸赞道。   旁边的颛渠阏氏也走过来说道:“既然妹妹说好,那给我也来一碗吧!”   颛渠阏氏是大阏氏的亲姐姐,她们都是呼衍王的女儿,身份贵重。颛渠阏氏是丈夫过世后改嫁给呼韩邪单于的。她们姐妹俩人在呼韩邪单于的□□中一向守望互助、同气连枝。如今见大阏氏表明了态度,自然是一起站在昭君这边的。   “不错,是很好吃。我记得我小时候迷过路,没及时找到水源,也吃过稍微发酸的牛奶,并没有什么问题。像这个这样,刚刚好!”颛渠阏氏想起小时候的事,趁机说了出来,给昭君解围。   经她这么一说,很多人都想起来自己好像有过类似的经历。毕竟是游牧民族,无论男女都出过远门,奶都是装在皮囊里挂在马背上的。马的体温,和皮囊隔绝氧气的环境,都能促使形成酸奶的乳酸菌发酵。出门在外的,喝不到很新鲜的奶很正常。所以很多人都喝过有点酸味的奶。只是大家都以为那是不好的,就没有放在心上罢了。现在想想,后来确实没有什么不适的症状。   有这个经历垫底,也是随波逐流,大家都纷纷要尝一碗。屠耆阏氏嚣张跋扈,第五阏氏爱算计人,俩人平时也没少得罪人,和她们沆瀣一气的人自然不多。就算明哲保身的中立派,瞅着呼韩邪单于的态度,也上来加个热闹。   小夕一人一碗,高高兴兴地舀给每一个人。她单纯地觉得,只要吃过了,她们都会帮自家的公主说话的。   大家尝完了之后,都觉得意犹未尽,有些人干脆地要了第二碗。只有屠耆阏氏和第五阏氏面色难看地静静站在一旁,看着众人抢吃的。   “单于,味道确实不错。您要不要尝尝?”大阏氏面带笑意地捧了一碗酸奶到呼韩邪单于的床前,“我们这个妹妹,确实是心灵手巧呢!”   “既然大家吃得这么起劲,我也尝尝吧!”呼韩邪单于闻着那股干净的酸味,也不禁口舌生津。加之看到众人都抢着吃,他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也不禁胃口大开,从善如流地要了一碗尝尝。   “单于~~~”屠耆阏氏拖长了尾音撒娇道。   她本来是觉得那些奶有问题,才大张旗鼓地闹了这么一出。结果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看大家的样子,确实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要是呼韩邪单于吃了,那就是□□裸掌自己的脸了。所以她又拿出了惯常撒娇的样子,用委屈的眼神可怜兮兮看着呼韩邪单于。   呼韩邪单于比屠耆阏氏年纪大,平时也蛮喜欢她撒娇的。只要她一撒娇,自己就抵挡不住,十个要求里面总是能答应□□个的。虽然她今天算是触到了他的逆鳞,看到她这时候撒娇,还是微微一愣。   大阏氏看到屠耆阏氏又来这一出,不动声色地提醒呼韩邪单于道:“单于,这是汉家妹妹的一份心意。她因为关心您,平白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您若是吃了,妹妹也就当您接受这份心意了,她心中也会好受些。”   呼韩邪单于听到“汉家”、“委屈”的字眼,知道这是大阏氏提醒他要安抚昭君的意思,加之他自己本身也是很想吃的,就接过了大阏氏手中的碗,答应道:“嗯,昭儿是受委屈了。她的心意不能辜负,来给我尝尝。”   呼韩邪单于特意叫昭君“昭儿”,也是表达亲近的意思。因为他记得汉元帝就是这么叫她的。   旁边屠耆阏氏听得大急,又是一叠声地叫到:“单于~~~”   昭君听到这个“昭儿”,就在人群中回头看了呼韩邪单于一眼。呼韩邪单于被这一汪秋水看得心旌神摇,自动就把屠耆阏氏的呼喊声过滤掉了。 第76章 王昭君之大漠缘(十七)   “真是美味!”呼韩邪单于发出这样的赞叹声。   屠耆阏氏失望地噘着嘴不高兴地站在一旁。   大阏氏见状暗暗地撇了撇嘴。一个小姑娘这样子也就罢了,屠耆阏氏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还这样又撒娇又噘嘴的,像个什么样子!   第五阏氏想着刚才昭君拿话堵她的样子,也心有不甘地道:“单于,虽然大家都觉得好吃,可是您是病弱之身,也不知道这东西吃了对您好不好,还是尽量少吃的好。”   呼韩邪单于不知是没听出第五阏氏话中的机锋,还是铁定了心给昭君撑腰到底,哈哈大笑着道:“有什么不好的?我这段时间都胃口不好,如今吃了这个东西,立时觉得胃口大开。来人,给本单于上饭。我今儿要好好地大吃一顿!”   下人们听了赶紧领命去准备了。   第五阏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跟打翻了颜料盒一样精彩。她跟屠耆阏氏联合起来,便是大阏氏平日里也要让她们三分的,今天被掌脸掌得可谓彻底。都怪这个从汉朝来的小狐媚子!   第五阏氏不愧是呼韩邪单于□□中最有心眼的女人,她虽然心中对昭君又增加了几分恨意,面上却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堆出满脸的笑容,做出一副放了心的样子道:“那就好!那就好!”   她又转头对昭君说道:“妹妹,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也是担心单于的身体,对你并无恶意。既然大家都没事,我们俩也给你捧捧场。给我也来一碗吧!我相信妹妹不会那么小心眼跟姐姐们计较的。”   这话说的,别人要是跟她再计较就是小心眼了!而且她一口一个“姐姐”,是在提醒自己刚来匈奴,人生地不熟,不要得罪她们吗?   昭君不得不佩服这个第五阏氏的厚脸皮。刚刚还拼命想咬自己一口呢!现在听起来好像谁要对不住她似的。反正她们都是不怀好意,不会真的跟自己好好相处,昭君可没心情敷衍这俩人!所以没有说话。   小夕能被选来做昭君和亲后的贴身侍女,自然不是蠢笨之辈,虽然性子单纯,但在宫中也呆了四五年,看惯了各种勾心斗角,这点儿机锋还是听得出来的。她看了看昭君的脸色,就知道自家公主不想搭理她们,当下把黑陶罐里的最后一些酸奶全舀到了刚才给盛给颛渠阏氏的碗里。   “不好意思啊,第五阏氏和屠耆阏氏!这陶罐里的酸奶给大家盛完了。我们今天来就带了这么一点。奴婢倒是想给你们盛呢!可是现在没有了,你们说怎么办?”   昭君听到小夕的话,会心地一笑,也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道:“不好意思!没有剩下的了,我也没有办法。请两位海涵!”   这话细嚼是句实话,但是粗粗听起来,好像她们俩在抢剩饭剩菜吃似的。第五阏氏和屠耆阏氏都是在呼韩邪单于面前受宠多年的人,哪里受过这种气?当下呕得想要吐出一口血出来了。   众人看看颛渠阏氏碗里满满当当、高高堆起,若不是固体肯定都要放不下了的酸奶,这一碗比之前给大家舀的三碗还要多,再看看第五阏氏和屠耆阏氏青红交错的脸,不知是谁忍不住大笑了出来,众人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有人还捂着肚子说笑得肚子疼。   第五阏氏和屠耆阏氏无地自容,先后甩着衣袖跑了出去。   刚到王帐门口,第五阏氏和屠耆阏氏迎面碰到了来看望呼韩邪单于的诸位王子。   第五阏氏装作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抱着她的儿子舆痛苦不已。舆问她怎么回事,她就是不说,只是一个劲儿地哭。   屠耆阏氏睁着妙目泫然欲泣地看着众王子中最为出色的雕陶莫皋,委屈地道:“大王子……”一副愁肠百结欲言又止的样子。   雕陶莫皋是呼韩邪单于的继承人,这是部落里众所周知的事。单于眼看可能好不了了,屠耆阏氏最近也动起了勾搭雕陶莫皋的心思。她们这些人,除了跟大王子有直接的血缘关系的亲人,根据匈奴的风俗,到时候大部分都要嫁给大王子。若是能早点得到他的怜惜,以后自己的地位也会高一些。况且大王子是那么地英俊武勇,是草原上所有姑娘心中的男神啊!   可惜雕陶莫皋却屡次对她的暗送秋波无动于衷,包括这一次。这真是让她气得牙痒痒。她屠耆阏氏可是部落里最娇艳的花儿,她就不信有什么男人是她拿不下的。屠耆阏氏被暗暗地激起了好胜心。   雕陶莫皋虽然对屠耆阏氏无动于衷,可是他身后的三弟且胥糜却被屠耆阏氏这副样子打动了。他握紧了拳头问道:“屠耆阏氏,谁欺负你了?我去打他一顿。”   屠耆阏氏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没出嫁的时候就有很多男人为她打架,自从嫁给呼韩邪单于就没有人这样了。谁敢挑战单于去呀?这一度让她偷偷遗憾了好久。现在有人说要为她打架,屠耆阏氏简直是兴奋极了。虽然这个人不是她心中的男神。   屠耆阏氏作出受尽委屈的样子道:“还有谁?还不就是新来的那个……”   “好了,我们还有要事跟父王禀告,就不耽搁屠耆阏氏的事情了。”雕陶莫皋听到“那个新来的”几个字,就知道她要说谁了,果断打断了她的话,带着几个兄弟进了王帐。   且胥糜虽然知道公事重要,跟着大哥走了,还是担心地回头看了屠耆阏氏一眼。   王帐里的众位阏氏看到诸位王子走了进来,都纷纷告辞离开。昭君也命小夕收拾了东西走了。   诸王子一进王帐,看到大家明明是很高兴的样子,只有屠耆阏氏和第五阏氏委屈地跑了出去,心中都很纳闷。不过大家都只是纳闷,只有且胥糜和舆心中很不高兴。难道所有人都在欺负屠耆阏氏和第五阏氏吗?   舆是为自己的母亲鸣不平,但是他年纪还小,也不敢站出来说什么。且胥糜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决心一定要给屠耆阏氏出这口气。他是和屠耆阏氏从小一起长大的,亲眼看着她长成了部落里最美丽的姑娘。虽然她最后嫁给了自己的父王,可是他也不会让那个可爱的姑娘受委屈。   “父王,我们刚才看到屠耆阏氏和第五阏氏跑出去了,是……”   “女人间的事情,你们就不要多问了。交给你们的任务完成得如何?”呼韩邪单于没兴趣跟儿子们讨论自己□□的女人们的事情,直接打断了且胥糜的话,转移了话题。   且胥糜见父王这样子,也不敢多问,只好停止了话头,但心里并没有放下这件事情,只是决定回头再搞清楚。   天色微暗的时候,屠耆阏氏正在自己的毡房里生闷气。她从王帐里出来后,觉得没脸出去见人,就跟自己的侍女们发了通火,把她们都赶了出去,然后一直躲在自己的毡房里。   一个口哨音响起,然后有一道低沉的男声在外面喊:“屠耆阏氏!屠耆阏氏!”   屠耆阏氏知道这是谁。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一直都知道这个人对自己的情谊。但是她要嫁的是草原上最厉害的人,他如果不是最厉害的人,她是不会跟他的。所以她嫁给了他的父王。可是他对自己的情谊一直没有变化。大阏氏跟自己住的地方不太远,他每次去看了自己的母亲都要偷偷来看望自己。屠耆阏氏觉得,如果他只是关心自己的话,那自己也是没必要拒绝的。   屠耆阏氏很快就从毡房后面的小门里出来了。虽然她更期盼来的人是大王子,但如果是且胥糜的话她也高兴。   “且胥糜!”屠耆阏氏摆出委屈的表情,看着眼前的人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   “屠耆阏氏!”且胥糜被屠耆阏氏刚才那一声喊得心儿都化了,仿佛回到了两人当年还小的时候。忍不住上前拉住她柔软的小手。   屠耆阏氏抽了下手,没有抽出来,就任由他拉着。她眼睛里包了一汪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了下来,打到且胥糜古铜色的手背上。   且胥糜本来还沉浸在她终于愿意让自己拉她手了的喜悦中,看到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又是一阵心疼,轻声问道:“你今天到底怎么啦?我们进王帐的时候为什么看到别的人都在笑?就你和第五阏氏跑出来了。”   屠耆阏氏听到这个,一下子靠在且糜胥的肩膀上,鼻涕眼泪都糊到了他的身上。   且糜胥一点都不觉得脏。多少年了,这是他的女神和他最靠近的时刻了呢!他悄悄伸出手,在她肩膀安抚地上拍了拍。见她还是哭得不能自已,就一把抱住了她,紧紧地搂在自己的怀里。   屠耆阏氏僵硬了一下,就无所顾忌地继续在眼前的男子怀里哭了起来。反正又没人看见,就让她发泄个痛快吧!   “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一定会给你出气的。”且胥糜抚着怀中的女神的秀发问道。   “就是那个……大汉来的……狐媚子……她……她……单于被她迷惑得……我以后没脸见人了……呜呜呜……”屠耆阏氏说得断断续续地。她的话虽然没说完整,但是这个效果比说完整了还要好。   区区一个汉女,也敢让自己心尖尖儿上的人受委屈?且胥糜豪气心中起,勇气胆边生,捧起屠耆阏氏美丽的脸颊,在她额上重重地亲了一口,道:“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出气去。”   说完就大踏步离开了。   屠耆阏氏终于露出了满足的笑靥。 第77章 王昭君之大漠缘(十八)   草原上暮色四合,部落上各处陆续燃起了篝火。   昭君也让侍从们捡了些枯枝,在她的帐篷外面燃起了一堆明亮的火焰。昭君招呼了身边的侍从和管事们都围坐在篝火旁,一边吃酸奶,一边在火焰上烤今天雕陶莫皋送来的野味。   小夕在兴高采烈地和周围的人讲今天公主和她在呼韩邪单于的王帐里是怎么和屠耆阏氏、第五阏氏唇枪舌剑,最后把她们气跑的。旁听的人不时爆发出快意的欢笑声。他们自家的公主,哪里是这些蛮人有资格欺负的?好在今天公主是占了上风的,不然他们肯定要团结起来,想办法给公主出气。   杜斐安排完了今天的值守任务,面带笑意地坐在篝火旁看着自己的未来妻子在明灭的火光中与众人说说笑笑,眼眸中染上了丝丝柔情。这个姑娘今天为了公主和屠耆阏氏动手了,没想到单纯柔弱的她还有这么可爱泼辣的一面呢!   昭君看着众人欢乐洋溢的笑脸,心中无比的舒坦。想到前世中,原主只带了一千人的部属来和亲,由于水土不服就没了一半的人。后来由于各种原因,原主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复株累单于去世的时候,她带来的这些汉人总共只剩了不到两百人。   原主和呼韩邪单于的儿子伊图智牙师被害的时候,这些忠心的族人也都被屠戮一空。原主就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和部属都出事了,才绝望地自杀的。菡若这辈子要改变昭君的悲剧,自然是要保住这些人的。   这一世的昭君,带来的部属就比前世中多了一半,这其中不乏刘骜的原因。这都是她的助力啊!   昭君拿起一个烤得焦黄油亮的野鸡翅,放在嘴边轻轻一咬,香味四溢。   远远的小山坡上,雕陶莫皋靠在俯卧的白马身上,抱着一坛子酸奶,用木勺挖着正一口一口吃得香甜。他边吃边看着远处篝火旁的那道倩影,心中感到无比的满足。   今天白天在父王的王帐发生的事情他都已经打探清楚了。屠耆阏氏仗着自己那点姿色,一向喜欢欺负人。明昭公主比她出色太多,自然被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些女人的敌意有时候真是莫名其妙。难道针对别人,就能证明自己比较好了吗?可怜三弟还一直被这样一个货色迷得团团转。父王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自己可是一清二楚的,只是一直不说罢了。   屠耆阏氏今天脑袋被驴踢了似的,竟然闹那么大一个阵仗找明昭公主的麻烦,结果把自己的脸丢到了爪哇国。三弟看到了,肯定会去问个清楚。她肯定会跟三弟告状。依三弟的脾性,肯定会热血上头,来给她出气的。   自己要是明着拦了,他也会暗地里来。所以不如抓他个现行,这样子还能让他多消停一点时间。不知道为什么,雕陶莫皋隐隐觉得明昭公主是比别的所有亲人还要重要的人。虽然三弟是自己的亲弟弟,但是跟明昭公主对上,那也就不能怪自己不留情面了。   所以雕陶莫皋今天专门送了点野味给明昭公主,让她们今晚烧烤了吃,不能那么早休息。自己也顺便讨了点引起今天的纷争的这道传说中的美食。   他自己单独占了一坛子,身后的那十几个心腹侍从共享了另外一坛子。虽然他们吃完了之后眼神哀怨地不住瞅着自己手中剩下的这些,自己也当作没看到把他们忽略了。谁让这是明昭公主做的呢!能给他们吃那些就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就不要肖想太多了。   雕陶莫皋身后的那帮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一向慷慨的主子啥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不由得交头接耳、暗暗叹息。   飞雪在夜色中如同一道闪电,一眨眼就来到了雕陶莫皋身前。雕陶莫皋收起酸奶坛子,低沉着声音说道:“出现了。”   他身后训练有素的侍从们迅速站成一排,严阵以待。雕陶莫皋也一眨不眨地盯着山坡下的动静。   果然,几道人高马大的黑色人影闯到了这个一派安宁祥和的地方。有几个稍为瘦弱的黑影迎着他们冲了上去,被他们一把推到了一边。   “走!”雕陶莫皋对身后的侍从发出一声命令,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地跨上马背,跟着他向着山下疾驰而去。   “明昭,你给我出来!你这个汉女,敢迷惑父王,惹事生非,看本王子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且胥糜向着最大的那座帐篷边闯边大声喝吼,自己觉得自个儿豪气无双。   “明昭,你为什么要害我母后,你这个不安分的女人!”这是八王子舆的声音。他自己自然是不敢闹事的,但是三哥叫上了他,凡事有三哥顶着,他也跟着出来给母后找找场子。   “汉女,你不安分,老子陪你玩,你出来呀!”这是他们带来的人。他们一共来了八九个人。   三王子说了,对付这些酒囊饭袋一般的汉人,不需要太多人。他们今天的任务就是要吓唬、羞辱那个自称公主的汉女。有三王子做靠山,他们肯定要尽情发挥。一时之间,一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都冒了出来。   路上陆续冒出来很多挡路的人,都被他们放倒了。这些汉人果然不经打!个别厉害点的,又怎么样?在匈奴,还敢对他们下死手吗?这波人横冲直撞,直接向最中间那个最大的帐篷走去。   杜斐很快察觉了这边的动静,赶紧组织了自己的手下进行抵挡。   且糜胥他们对付一般的汉族百姓自然是绰绰有余,对付杜斐手下这些训练出来的精兵,光靠蛮勇可就不行了。   当几十号人拿着明晃晃的武器围着他们的时候,他们还是感到了一些害怕。但是又自忖这是在他们的地盘上,这些汉人不敢真的对他们怎么样,所以虽然不再向前硬闯,但是口中还是辱骂不休。   确实如他们所想的那样,杜斐他们虽然围住了这帮人,但这是在匈奴的地盘上,被围住的又是王子及王子的扈从,若是真的伤了他们,恐怕会对公主不利。但是就这样放过他们,心中又实在不甘。一干人围住他们,却不知怎么处理才好。   雕陶莫皋率人来到近处,听到他们不堪入耳的辱骂声,心头一阵火起。自己的女人,是他们有资格骂的?顿时也管不到什么亲弟弟不亲弟弟的了,只一心要给自己的女人出气。   雕陶莫皋让自己的人借着毡房的掩映先躲起来,然后叫来了旁边一个被打伤的木匠,附手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那个木匠捂着疼痛的肚子跑到杜斐的身边,把雕陶莫皋的话带给了他。杜斐听完眼睛一亮,命令自己的手下把兵器都收了起来,二话不说逮着这帮人就一顿乱奏。   且胥糜他们几个本来是想着对方不敢跟自己动手,才有恃无恐地乱骂的。现在一被打,顿时傻了眼。虽然仗着人高马大还手了几下,但是谁还手谁就被揍得更狠。不一会儿几人身上都挂了彩。   杜斐嘱咐手下人避开他们的脸,专门打他们的胯骨侧、肋骨、腋窝等地,用这种方法打人不易看出来伤口,但是又特别疼,还会给他们留下暗伤。雕陶莫皋提醒他把这些人“好好打一顿,最好没有伤口”,依他丰富的战斗经验,迅速想出了这个好办法。所以狠狠地挨了一顿揍之后,且胥糜他们个个都鬼哭狼号得恨不得没来过。   杜斐看差不多了,就让人递给他们了几个快烧完了的火把,说是让他们“照好回去的路”,不拿的就继续揍。然后让人群给他们让开了一个通向几个空帐篷的口子。眼看火把快烧到手了,就把他们往那边赶。   几人狼狈逃窜中,感觉火把快灼到手了,随手一扔,就继续抱头逃窜。哎呀妈呀!这帮人打人太疼了。三王子是怎么判断出他们是酒囊饭袋的?   这时候雕陶莫皋带着他的人出现了。   雕陶莫皋看到且糜胥他们的时候,假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问到:“三弟、八弟,你们怎么在这里?有人报告说这里有动静,我特意来巡视一下。你们怎么把他们的帐篷给烧了?”   且糜胥他们回头一看,果然身后的七八个帐篷都烧着了。他们面面相觑,都糊里糊涂的,难道是刚才那些火把不小心扔到帐篷上了?刚才逃的急,其实谁也不记得那几个火把是怎么扔的。   那些汉人站在那些帐篷边上又哭又叫。杜斐和他的手下怒气冲冲,直接扑了过来,大喊着“你们竟敢烧了我们的帐篷!跟我们去见呼韩邪单于去!”。   且糜胥他们已经被打怕了,赶紧躲到雕陶莫皋的身后。他们在部落里平时都是受吹捧的,什么时候被打得像狗一样过?刚才的疼痛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让他们也顾不得动啥心眼了。   且糜胥拉着雕陶莫皋的衣袖,哀求道:“哥哥救我。” 第78章 王昭君之大漠缘(十九)   雕陶莫皋看着且糜胥狼狈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弟弟本来是他的亲手足,自己对他也寄予厚望,结果却被屠耆阏氏所迷惑,意图破坏汉匈联姻,威胁自己的心上人。要不是他太没脑子,自己也不会给他这个教训。   且糜胥见雕陶莫皋叹了口气,大急道:“哥哥,你可是我的亲哥哥呀~~~”   雕陶莫皋抬起乌黑的剑眉,对怒气冲冲的杜斐等人道:“舍弟莽撞无知,还请将军海涵!他闯的祸,我一定会给明昭公主一个说法的。还请高抬贵手,让我今日将弟弟带回去好加管教。”   “既然大王子这么说,我等也不会不给您面子。人你可以带走,但这件事我们一定会请单于主持公道。我们公主千里迢迢来和亲,本来是希望促进两国交好的,结果三王子和八王子做出这种事情,公然跑到我们公主的宫殿里打砸抢烧,这让我们怀疑匈奴的诚意。单于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才行。”杜斐正气凛然地说道。   “不行,大哥,不能让他们告诉父王!”且糜胥一听到杜斐他们要告诉呼韩邪单于就急了。要是父王知道了,肯定会好好惩罚他们的。   “若是不想让我们告诉单于,那三王子今天就不要走了,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再说。”杜斐不依不挠,用恶狠狠的眼神看着且糜胥冷然说道。   且糜胥一个哆嗦,不敢吭声了。   雕陶莫皋看着且糜胥低声说道:“这件事本来也盖不住,哥哥这点人也不能强抢把事情再闹大,先把你们带回去再说。”   且糜胥看看哥哥也只带了十数人,想想也只能这样了,点了点头。   雕陶莫皋对杜斐抱拳道:“我匈奴部落和大汉交好的诚意天日可昭,今天的事情不过是一个意外,我们一定会给明昭公主一个满意的答复的。请公主静候佳音。”   雕陶莫皋说完,往昭君立的地方远远地看了一眼。   杜斐已经偷偷遣人把雕陶莫皋刚才告诉他的主意说给昭君听了。昭君听了暗暗点头,对后面发生的事情心里也都有了成算。这个雕陶莫皋,倒真是智勇双全。幸好他是支持自己的,不然这趟和亲之旅,恐怕效果要大打折扣。   昭君远远地看到雕陶莫皋看向自己,心里涌起一些紧张和暖意。她学着匈奴的礼节,左手臂横在胸前,远远地向他微微躬了一下身子以示感谢。   雕陶莫皋看到昭君的动作,大喜过望。能得到心上人的首肯,自己今天总算没白来!   雕陶莫皋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了,常年如冰山一般冷淡的俊俏面容因为染上了这分喜悦而产生了冰雪初融的感觉。   且糜胥看到哥哥这么高兴,以为他是因为能带自己走才这么高兴的,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雕陶莫皋一挥马鞭,带着且糜胥他们潇洒离去。春风得意马蹄疾,他的马跑得飞快的,侍从们也快马跟上。可怜了挤在他们马上的且糜胥他们,刚受了重伤,在这样的马速下被颠得半死不活的,又不敢让跑慢点,怕杜斐他们改了主意追上来,只好咬着牙死忍。   第二天一大早,昭君带着杜斐,亲自来到呼韩邪单于的王帐,把昨天晚上三王子、八王子喊着要给屠耆阏氏、第五阏氏报仇,带人闯入自己宫殿,打伤了几十个人,还烧了八个帐篷的事情细细禀告了一遍。还把杜斐登记好的受伤名册给呼韩邪单于瞧了瞧。自己的部属中有医官,只是草药不够。   呼韩邪单于看着这份名册,顿时气得目眦欲裂,浑身颤抖,“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染红了床榻上铺的柔软发亮的动物皮毛。旁边的侍从赶紧上前给他顺气。他命令那侍从道:“去,把大阏氏和大王子叫来,把那两个不肖子也押过来。”   昨晚且糜胥和舆被送回来的时候,大阏氏和第五阏氏知道了这件事。   大阏氏气得狠狠打了且糜胥一巴掌。自己的大儿子文武双全、足智多谋,怎么二儿子跟个榆木脑袋似的,这种时候了都看不清部落的危机,被人随便一煽动就头脑发热干下了这种事。可是三儿子哇哇地喊着身上疼,她也不忍心过于责罚他,只好让人照顾着他先休息了。结果早上刚洗漱完没一会儿,单于就使人叫他们了。   第五阏氏却是抱着自己儿子哭了半个晚上,说自己没用,拖累孩子受了苦。让舆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愤恨。愧疚的是自己太小不能帮母亲出气,还弄了一身伤回来。愤恨的是那个汉朝的公主才来没多久就让自己母子吃了这么大的亏,自己以后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一大早的呼韩邪单于就遣人来押舆走,第五阏氏并不慌乱。她昨晚仔细想了想这个事情,嘱咐舆把什么事情都推在且胥糜身上就可以了。毕竟是且胥糜叫的自己儿子,舆还小,盲目跟随自己的哥哥是正常的。   大阏氏他们来到了王帐里。   大阏氏一看到昭君,就凑过去跟她道歉,说自己的孩子听人挑唆才干出了这种糊涂事。请她不要跟孩子们计较。只要昭君不死咬着这件事不放,她就可以央求单于从轻处罚自己的孩子。   谁知且胥糜一点儿都不懂自己母亲的苦心,他看自己的母亲去求这个汉女,反而生气地喊道:“母后,您别求这个汉女!儿子问心无愧。自从她来到匈奴,父王的后宫里出了多少事?儿子去给她点教训是应该的!”   大阏氏听到这话,顿时被他气得眼前发黑。这是他的儿子吗?怎么会这么蠢。   呼韩邪单于气得一把拿起旁边的茶杯就砸到了且胥糜的身上。   “你这个混账东西,还不知道自己的错么?”   雕陶莫皋赶紧上去扶着父王,一边帮他顺气,一边劝道:“父王息怒,弟弟只是年少莽撞,被人误导了才会这样的。他的心性不坏。我们好好引导就是了。”   雕陶莫皋这么说,自然是有深意的。屠耆阏氏利用了自己弟弟对她青梅竹马的情分,凭什么责任都由自己的弟弟担着,她自己一点儿事情都没有?这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弟弟,虽然自己想让他受点教训,安分一段时间,不要再捅篓子,但是屠耆阏氏只要好好的,她肯定还会来撩拨自己的弟弟。   果然,呼韩邪单于听到这话,想到自己的儿子虽然平日里有些鲁莽,到也未曾做出过这么失分寸的事情。这里面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老三,你自己说说,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呼韩邪单于看着且胥糜,希望他能给出个让自己颜面过得去的答案。   “因为她屡次三番地欺负月牙儿!昨天她把月牙儿欺负得跑了出去,我都看到了!不给她点厉害瞧瞧,她就把我们匈奴当大汉的后院了。”且胥糜理直气壮地喊道。月牙儿就是屠耆阏氏的小名儿。   “你……”呼韩邪单于气得粗喘了几口气,由于气息不稳,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大阏氏赶紧上前安抚他道:“单于息怒!老三和屠耆阏氏从小一起长大,他们的情分比较好是正常的。可能是他昨天误会了,才会想要帮屠耆阏氏出头。我回去会好好教育他的。”   “三弟,你怎么知道屠耆阏氏是被明昭公主欺负的?这话是谁跟你说的?说不定是别的人呢……”雕陶莫皋不动声色地套且胥糜的话。要是三弟能把屠耆阏氏供出来,他就不用担主责了。   “怎么可能,我亲自问过月……”且胥糜看着父王和母后看他的眼神,突然一阵心虚,赶紧改了口道:“我听大家说的。”   他不能把月牙儿供出来。她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   “你亲自问过月牙儿,是吗?”雕陶莫皋一阵无语,这个鲁莽的弟弟在屠耆阏氏的事情上竟然敏感起来了。   “不是。是我自己想的。以前父王最喜欢月牙儿了,她一天到晚都是高高兴兴的。自从这个汉女来了之后,她就经常委屈地偷偷哭泣。昨天就她和第五阏氏委屈地跑了出去,其他人都在王帐里笑嘻嘻的。肯定是这个汉女又找她麻烦了,还连累上了第五阏氏。”且胥糜把这件事一力揽在了自己身上。   “单于……”   “你不要再说了。”呼韩邪单于见大阏氏还想帮老三说话,就制止了她,“我知道你是一片慈母心肠,但是有时候太维护孩子了,只会让他越长越歪。”   “老八,你是怎么回事?是你母亲跟你说什么了吗?”呼韩邪单于转向王子舆问道。这孩子才十一岁,也卷到这件事情中去,这让他心里很不高兴。   “不是,我母后什么都没有跟我说。是三哥来叫我,我一向听他的话,所以就跟去了。”舆一副老实相地答道。   大阏氏听到这里怒火中烧。这肯定是那个第五阏氏教的,把事情都推给自己的老三。心中默默地给第五阏氏记上了一笔。 第79章 王昭君之大漠缘(二十)   呼韩邪单于听了八王子舆的话也没多说什么,让人把且胥糜和舆都带了下去。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心里已经清楚了。要说这件事情里面没有屠耆阏氏和第五阏氏掺和,是不可能的。但关键还是这俩孩子自己没脑子。舆也就罢了,毕竟还小。且胥糜可是已经长大了呀!   匈奴“单于”的的传承方式,是父死子继、兄终弟继。自己的兄弟在先一代匈奴王死后,为了争□□势纷纷反目成仇,自诩正统,各立门户。郅支单于是自己的亲兄弟,也和自己打得不死不休。现在草原上共有五个单于分庭对抗。想当初匈奴一统草原的时候,连泱泱的大汉朝都要避其锋芒,现在却连年内战不休。自己想要统一草原,还要借助大汉的力量,与大汉联姻。   自己的位子,肯定是要交给雕陶莫皋的。但是为着部落的长久发展,立了单于的同时,也要确定下继位的人选。匈奴人的单于都是要上马打仗的,不像汉朝的皇帝呆在大后方指挥就可以了。谁让他们是游牧民族呢!   呼韩邪单于自己就是在和郅支单于的战斗中受了致命伤,现在只能长期躺在王帐里捱日子,连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都做不到。他很清楚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最多也就半年。   雕陶莫皋智勇超群,在部落里广受爱戴,又早已长大成人。有他来接替自己的位置,呼韩邪单于是很放心的。之前他想着,自己虽然大业未成,没能统一草原,恢复祖先的荣光,但是有杰出的儿子继位,老三且胥糜和老四且莫车也都已长大成人,成了部落里有名的勇士,能够辅助老大,自己可以安然合眼了,自己未完成的事业,孩子们会替他完成的。   至于□□里的那些女人,他就没放在心上过。不过一些女人,也就在后院里闹闹,还能影响部落的大局不成?   可是他没想到,就是他放心的儿子们,还有没放在眼里的女人们,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整出了这样一件事!   汉匈联姻刚刚完成,还需要巩固。明昭公主和自己并没有夫妻之实,不会生下有两族血脉的孩子,两族之间的合作还需要小心翼翼的试探和维护,自己的女人和儿子就做出了这些破坏两方联姻的事情。   昨天的事情也就罢了,毕竟是女人间的小打小闹。自己好好安抚一下,也没有什么。可是今天一早他就听说自己的儿子带着壮士晚上闯明昭公主的宫殿,口里污言秽语,打伤了很多人,还烧了人家七八个帐篷。还好没有人员死亡。要不然这件事就不能当作一般矛盾处理了。   想到这里,呼韩邪单于温柔又满怀歉意地看向昭君问候道:“昭儿昨晚受惊吓了!”   看到这里,大阏氏和雕陶莫皋都知道呼韩邪单于心中对老三和老八怎么处罚已经有了决定了,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大阏氏反而帮呼韩邪单于安抚起了昭君。不论单于作出什么样的决定,她都只有把大阏氏的事情做好了才有资格在单于面前帮自己的儿子多说点话。   “说起来都是孩子们莽撞。都是姐姐我管教无方,姐姐给妹妹赔礼了!”大阏氏亲切的拉起昭君的手,一口一个“姐姐”“妹妹”的。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态度这么好,再怎么生气都要按压下去几分了。   “我倒没什么事,可惜跟我我来到这里的子民,无论男女老少,昨晚有很多人都受了伤。”昭君对呼韩邪单于和大阏氏温和地说道。虽然她态度温和,但并不打算让这件事情轻易过去。否则岂不是谁都可以去自己那里闹事、随便打伤自己的人了?   “我会叫大巫祝带着他的人亲自去给你部下那些受伤的人医治。雕陶莫皋,你以后也要加强那边的巡查,不许再发生昨天的事情了,知道吗?”呼韩邪单于说道。   大巫祝本来是专门给王室的人看病和主持祭祀的,在部落中的地位很高。在呼韩邪单于看来,汉人中也只有昭君值得大巫祝出手。他现在把他派去治疗这些普通的汉人,是把这件事当作对他们的赏赐和补偿的。他们应该感道非常荣幸。   昭君大体上也知道这个事情。但是她带的有刘骜专门给她配的医官,对这些匈奴巫祝的本事也就不怎么信赖。中医可是一门博大精深的科学,她自己就是个中翘楚,也就不能怪她看不上“巫祝”的那点手段了。更何况,她想要的可不是这些。   “大巫祝地位非同一般,昭君倒也不敢劳烦。我带来的人中有两位医官,只要单于能让人提供治伤所需要的药材就可以了。”昭君推辞道。   呼韩邪单于和大阏氏都是面面相觑,微微一愣。想到汉朝皇帝竟然给和亲的妹妹连医官都配备了,再想到昭君带来的那批人,干什么的都有,也就释然了。连种地、盖房、织布的人都有,有个把医官相对起来也就不算啥了。   看来不止是先皇疼女儿,这位新任的大汉天子也是无比地疼妹妹啊!这更加坚定了呼韩邪单于和大阏氏要拉拢昭君、不能得罪她的想法。只要他们还想借用汉朝的力量,就不能让昭君太受委屈。   只是昭君不要巫祝给她的部属看病的荣耀,他们少不得要在其他方面补偿她。她到底需要什么呢?   这个时候,站在昭君身后的杜斐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他可以出马了。   “单于,我们的陛下在遣我们随公主前来和亲之前,曾经严厉地命令我们,无论任何情况下都要以公主的安危为第一要务。我们曾在陛下面前发过誓,绝对不会辜负他的期望。可是昨晚的事情,实在让卑职等无法向我们陛下交代。”杜斐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虽然公主最后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但是卑职不能想象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情该怎么办!”   “将军多虑了!昨晚只是小儿无状,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呼韩邪单于见杜斐提到昭君的安全问题,连忙排着胸脯保证道。   “单于,卑职并没有责怪任何人的意思。只是当初出于信任,我们只留了一百余人的士兵护卫公主的安全。可是昨晚,三王子和八王子他们只是带了几个人,就把公主居住的宫殿闹腾了个底朝天,伤了那么多人不说,还烧了八个帐篷。卑职不敢想象,若是多来几个人会怎样。   况且草原上攻伐争斗不断。这次的事情虽然可能是个误会,但也给卑职提了个醒。我们随同公主和亲的人虽然人数众多,但是都是各行各业的技术人才和他们的家属,并不能打仗。这一百余人保护这么多人的安全,实在是个很难做到的事情。   所以卑职请求增加公主护卫人员的人数。请单于首肯!”   说着,杜斐双手抱拳跪在地上,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的架势。   呼韩邪单于犹豫了起来。若是一个部落中有武装力量的人多了,而且这个武装力量又不由自己控制,绝对是让统治者头疼的事情。可是昭君属于汉朝的和亲公主,根据双方的约定,她本来就可以有一定的戍卫士兵的。数量以双方都可以接受、不让对方感到有威胁为宜。现在发生了这种事情,对方提出这种要求,可以说是合情合理,他也不好拒绝。但不受控制的力量多了,就不是小事了,他心中也拿不定主意。   呼韩邪单于沉吟了一会儿,转头问雕陶莫皋道:“老大,你的意见呢?”   毕竟他快死了。若是扩充的这点汉人力量到后来会引起什么后果,那只能是雕陶莫皋来收拾烂摊子了。所以他的意见很重要。   大阏氏也不好说什么。毕竟闯祸的是她的一个儿子,承担后果的是她的另一个儿子。这件事可大可小,昭君身为一个女性,而且是看起来就是有传统汉人的美德的那种女性,有多一点力量自保,应该也不至于会捅出什么篓子来。   雕陶莫皋偷偷对着昭君眨了下眼睛,斟酌了一下言辞,对呼韩邪单于说道:“明昭公主跟我们所住的地方离得较远,巡查的队伍一天就巡查两次。若是其它时间出了什么事情,确实很难及时兼顾到。而且公主带来的汉人都居住在她的营帐周围,那么多人管理起来确实需要多点人手,一百个人确实不够用。不如我们就以五百为限,人员的话由公主和杜斐将军自己解决。由于跟郅支单于的征战,我这边人手也是有点紧缺的。你们看着扩充好了。这样巡查的队伍压力也小一点。”   说完雕陶莫皋笑嘻嘻地看着昭君,一副“你看我好吧”的眼神。   昭君悄悄递来一个感谢的眼神。这个大王子好聪明,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的意图!关键还愿意协助她。这个人情,她不得不收下了。   呼韩邪单于和大阏氏听到雕陶莫皋说让昭君扩充的护卫“以五百为限”“人员自己解决”的话,顿时眼睛一亮,忍不住要击节赞赏了!   这孩子太有智慧了!既没有驳斥明昭公主的面子,满足了她的要求,又把这个烫手山芋丢了出去。让她自己解决,她只能从那些汉人中找。但是那些都是手工匠人,有几个能打的?能抽出数十个来就不容易了。至于匈奴人,不可能背弃匈奴的利益诚心实意地维护她去。而且他又设置了限额,让她不可能扩充太多。虽然五百看着不少,但她不可能真的实现。   明着看来,满足了她的要求。实际上,她不可能掌握多大的力量。   呼韩邪单于当下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好!那就这么定了!”   大阏氏也对自己大儿子的机智骄傲不已。   昭君本来就是要一个光明正大地扩容护卫的权利,用来保护自己带来的那些人,不是为了搞出什么事情。呼韩邪单于的顾虑她都清楚,所以才让杜斐借这个时机提出来。如果平时提,肯定不会被允许的,反而会引起一些不信任和猜疑。   人员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问题。他带来的那些人都是拖家带口的,有一些孩子也快长大了,以后也会有更多的人出生。他们都是护卫自己的力量。更重要的,是护卫自己以后的孩子的力量。昭君也没想着一下子就扩充几倍的人。她只是先让这个事情过了明路,以后扩充护卫的时候,就不怕受到指摘了。   若是手中没有一支自己的力量,只能像前世的昭君一样任人宰割。那不是她要的结果。   “谢单于体谅!”昭君屈膝福了一福。   事情进行到这里,是让各方都满意的皆大欢喜的结果。   呼韩邪单于还觉得昭君吃亏了,有点不忍心欺负她,忍不住就想给她补偿点别的什么。   “昭儿,你还有什么难处,跟本单于说一下,我一并帮你都解决了。”   昭君转着眼珠子想了想,对呼韩邪单于道:“单于,我从大汉带来了一些植物种子,想种在我的宫殿后面的山坡上,不知道可不可以?”   机会难得,既然呼韩邪单于有心要多帮她点忙,她也就不客气啦。   “可以,你想种什么就种什么吧!”呼韩邪单于充满豪气地应道。在他想来,种点东西嘛!他们部落里有时候也从汉族的商人手里换点蔬菜种子或者花草种子(虽然花草基本没有种成功的)。都是小面积种植,没有什么的。   “谢单于!”昭君满面欢喜地又对呼韩邪单于真心地福了一福。   那片山坡她早就看好了,采光不错,土质也好。假以时日,她未尝不可以把它建成一个世外桃源来。   虽然匈奴是游牧民族,但是有些比较好的地方也是几十年都不会迁移的。前世中的昭君直到死都还在这个地方住着。自己多开发一下,也是自己人受益。她手下的那帮人也不至于荒废了手艺。   呼韩邪单于等到昭君走了,才宣布对且胥糜和舆的处罚。他剥夺了他们两个在军队的所有职务,让他们思过一年。表面上看来这算不了多大的惩罚,一年以后再任用他们就是了。但是实际上把他们排出了接下来权利交替中心。雕陶莫皋继位的时候,就要确定他的下一任单于的接替人选,还有领导班子的组成。呼韩邪单于眼看坚持不了多久了,一年以后对且胥糜的惩罚结束,该占的位置早就被占了,黄花菜都凉了。   雕陶莫皋以为父王会训斥三弟一顿,给他点肉体上的责罚,没想到父王会做得这么彻底。但是仔细想想,他也想得通。父王是不想让他有机会再做出什么破坏还算脆弱的汉匈和亲的事情。   大阏氏倒是生气了好一段时间,但是她也没有办法。若是且胥糜把屠耆阏氏供出来了,那还好说一点,他是被人骗了嘛!但是那个傻儿子一力承担下了所有的事情,让他本来板上钉钉的第二继承人的资格被剥夺了。   还好单于成年的儿子除了自己的这两个儿子也就剩下切莫车了,切莫车是自己的亲姐姐颛渠阏氏的儿子。要不然若是雕陶莫皋在战场上出了什么事情,她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也要不得不嫁给那些亲王大臣了。   草原上攻伐太多,人员消耗太巨,她不得不打算得长远一点。   大阏氏虽然不得不接受了这件事情,可是这不代表她就不生气了。屠耆阏氏敢利用自己的儿子,把自己的儿子害成这个样子,她也别想当没事人一样。所以她把当日看到屠耆阏氏跟且胥糜哭诉的侍从叫了出来去见呼韩邪单于。   大阏氏当然不能让那个侍从说看到了两人搂在了一起这种话,只让他跟单于说了屠耆阏氏跟自己儿子哭诉,自己儿子立马就干出了这件事情的话。她之前没让这个人出来作证,是因为怕单于问得细了这人把那些不该说的给不小心说了出来。但是现在她太生气,也就管不到那么多了,只是多嘱咐了一下。   要是没有这个证人,呼韩邪单于还可以对屠耆阏氏睁只眼闭只眼,小打小闹的处罚一下。但是有了这个证人,他就不能不处罚屠耆阏氏了。   说实话,他当初娶了屠耆阏氏是一场意外。毕竟他一直都知道屠耆阏氏和自己的三儿子感情很好的。只是一次酒后,他面对热情的年轻漂亮的美人儿没有把持住。既然做了就要负责,才把她娶了回来。   本来她以前也就是任性点儿,呼韩邪单于并不觉得这算什么大的毛病。但是她最近老是针对昭君,还指使自己的儿子做出了那种事情,这就让他不能忍了。但是毕竟是陪了自己多年,给自己带来那么多快乐的美人儿,加之呼韩邪单于时日无多了,他也不至于太心狠,就只是除去了她的阏氏身份,没有作过多的处罚。   可是这对一向顺风顺水的屠耆阏氏来说,无异于要她的命一样。很快,她就做出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事情。 第80章 王昭君之大漠缘(二十一)   屠耆阏氏被除掉“阏氏”位份的时候很是痛苦了一段日子,没有了“阏氏”这个相当于“正妻”的身份,她就相当于一个妾室了。这些“阏氏”们都可以处罚她,包括昭君在内。她再也没有任性的资本了。所以她把自己关在帐篷里了好一段时间。再出来的时候她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乖巧温顺起来。   屠耆阏氏,现在大家都叫她“月牙儿”,每天都主动去照顾呼韩邪单于的起居,端茶倒水、喂饭喂菜什么的,别提有多贤惠了。这样过了半个月,在大家都以为她是受了打击开始转性的时候,月牙儿终于找到了她的机会。   这段时间呼韩邪单于眼看不太好了,现在不只是大阏氏和雕陶莫皋知道这件事,所有能看到呼韩邪单于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他生活渐渐不能自理,神志也慢慢地有些糊涂了,有时候还会认错人。雕陶莫皋为了照顾自己的父亲,还有做事方便,有时候会在呼韩邪单于的首肯下住在王帐里。   呼韩邪单于的王帐里面也是有许多隔间的。雕陶莫皋在他相当于书房的地方放了一张床。毕竟父王还健在,有一些关键的事情还是要向他请示。有时候自己和他商议东西到一半他就虚弱地睡过去了,自己就要等到父王清醒了继续商议。这时候自己就会在他的书房里休息一会儿。   这天就是这样的状况。雕陶莫皋在外面喝了点酒回来,跟呼韩邪单于商议事情的时候,呼韩邪单于又睡着了。雕陶莫皋带着点醉意和倦意,脚步虚浮地走向了父王的书房。今天他比往常时候都觉得困倦一些。   月牙儿等这个机会很久了。她这段时间之所以这么乖,说白了就是在等这个勾搭上大王子的机会。她日日来主动服侍呼韩邪单于,是因为只有在这里她才能顺理成章地见到大王子。呼韩邪单于已经不再维护她了,还废去了她“阏氏”的称号。她必须寻找新的靠山。   大王子雕陶莫皋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她最好的选择。年轻强壮、俊雅帅气、文武双全,最重要的是,他是无可争议的下一任“单于”人选。   且胥糜个蠢货,帮她报个仇都能把他自个儿搭进去,还把自己的“阏氏”位份弄没了。大阏氏还说自己要感激且胥糜,感激他个头!要不是他,自己还不会混的这么惨呢!更何况,且胥糜把他自己“第二继承人”的资格都混没有了,自己还搭理他干嘛?傻子都会选择各方面都更出色的雕陶莫皋吧?   月牙儿探听到了雕陶莫皋今天和人喝了酒的消息,还喝了不少酒,就知道机会要来了。她在王帐里呼韩邪单于床帐旁的香炉里点上了“陶然香”。“陶然香”是她从汉人手里辗转换到的东西,有让人陶陶然睡过去的功效,所以叫“陶然香”。她又赶在雕陶莫皋马上来之前拼命摇醒了呼韩邪单于,然后自己躲了起来。   果然一切都按照她预想的那样,呼韩邪单于由于身体虚弱和“陶然香”的作用,没说一会儿又昏睡了过去。雕陶莫皋在酒意和“陶然香”的共同作用下,也反应迟钝,昏昏欲睡,向书房的隔间那边走去。   月牙儿早就把雕陶莫皋的行动规律掌握了。她看到这里,就到王帐门口对守卫的侍卫们说单于有要事跟大王子商量,吩咐了不让任何人进来。王帐的守卫这段时间对月牙儿都很熟悉了,她天天都在这里照顾单于,也就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月牙儿回到王帐里,她看到呼韩邪单于床边的陶然香再过一小会儿就会燃完,可是它的功效却会持续两个时辰以上,放心地走向了书房的方向。   雕陶莫皋正躺在书房的简易床榻上。虽然床榻简易,但上面铺的却是上好的东西。月牙儿爬到雕陶莫皋的身旁,抚摸着他如玉般的面庞。匈奴人中少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眉目如锋,唇红齿白,比一些姑娘都要好看。关键是,他身上没有一般匈奴男人身上的粗野,反而有另一种让人很舒服的感觉。月牙儿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是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了目光。   她在这里燃了欢喜香。虽然她不认为有人能够真的拒绝她,但是她已经输不起了。上次吃了那么大的亏,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用自己一半的财物换了这两样香。今日一过,雕陶莫皋就是自己的了。   虽说呼韩邪单于过世后她们这些□□的女人都要改嫁,但是以大阏氏对自己的态度,最多把自己嫁给且胥糜,不然就是一些不值一提的人。她要嫁的男人必须是单于。而且自己若能早早地勾搭上雕陶莫皋,以后位份也会高点。所以她才行此险着。   雕陶莫皋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个柔软滑腻的小手在抚摸自己的胸膛。他睁开眼睛,看到昭君正风情万种地看着他,冲着他灿然微笑。他伸出手去抚摸着她的面颊,她也热情地回应,依在他的怀里,捧着他的脸。雕陶莫皋脑袋已经失去思考能力了,虽然隐隐觉得不对,还是忘情地吻了上去。   “我爱你,昭儿!昭儿,我真的好喜欢你……”   昭儿?!月牙儿如遭雷劈。   她看着怀中的男人忘情地呓语着那个名字,再也燃不起热情了。   昭儿,不就是呼韩邪单于叫那个汉女的称呼吗?难道她还迷惑了大王子?月牙儿咬牙切齿地想到。   “我不是那个‘昭儿’。”月牙儿冷冰冰地跟雕陶莫皋说道。   “不,你是昭儿。”雕陶莫皋申请地看着月牙儿,其实那不是看她,是在通过她看另外一个女人。   月牙儿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自己的男神,在自己的床上,对着自己喊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月牙儿挣扎着爬起来要走,她没心情再干什么了。   可是雕陶莫皋却还拉着她喊道:“昭儿,不要走。”   月牙儿看着自己男神健壮优美的体型,含着眼泪咬了咬牙,她挣不开他有力的臂膀,一口咬了上去,趁着雕陶莫皋疼痛呼叫的当口,从床上跳了下来。心中的愤怒已经完全让她忘了自己的计划和环境。   雕陶莫皋呼痛之下,终于恢复了一丝清醒。他立马意识到自己着了道儿了。看到床头有一壶水,想也不想地就拿起来对着自己兜头浇了下来。   浇了凉水之后,雕陶莫皋才真正地恢复了清明。他看看旁边香炉里没燃完的香,一把掐断了倒插在香炉里。再看向衣衫不整站在旁边的月牙儿,她还含着两眼包的眼泪,楚楚可怜的站在那里,一副“你伤害我了,我需要安慰”的样子。不用说,雕陶莫皋一下子就反应出这一切都是这个女人干的好事。   他漆黑的眸子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月牙儿直觉不好,还来不及反应,雕陶莫皋的手已经伸了过来,掐住了她的脖子。   “说,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这么做?”   冰冷的语气里不含有一丝感情,仿佛她说错一个字都会掐断她的脖子似的。   月牙儿胆战心惊。这一刻,她是真的怕了。平时她鲁莽任性,都是因为她被宠爱得太厉害了,不是她胆子大。现在感觉到实质的杀气,她害怕得都想尿裤子了。   “我……我……”   “说!”   月牙儿被这声暴喝震乱了心神,直接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她所有的计划都倒了出来。   跟雕陶莫皋的猜测一样。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面对这么一个愚蠢的女人。   他抬眼看向书房门外,冷冰冰地说道:“你们都听到了?把她绑起来,去叫母后,等父王醒了发落。”   月牙儿惊慌失措地看向门外。她不知道刚才咬雕陶莫皋的时候他呼痛的声音被外面的守卫听到了。他们害怕是什么刺客,直接循声冲了进来,就看到大王子掐着以前的屠耆阏氏的脖子,听到了她说的刚才那番话。听完之后他们都要给这女人的脑回路跪下了!   在自己快死的男人的帐篷里勾引他的儿子,还用熏香这种一般匈奴人都不会用王帐里其实也是图个新鲜基本不用的东西,可真是处心积虑的——祸水啊!虽然匈奴有继婚制,但也不带这么玩儿的呀!就不怕人死不瞑目吗?何况这是王帐啊!明目张胆地无视我们这些守卫吗?   事实很清楚,证据很确凿,帮月牙儿搞到香料的侍从也很快被抓到了干脆利落地招了。大阏氏没有资格处置其他的阏氏,但月牙儿如今只是个妾室,她是有资格处理的。但她的父亲手握重权,大阏氏虽然恨死了这个害了自己的老三又想害自己老大的女人,到底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等呼韩邪单于处置。   呼韩邪单于醒来一听这个事就气得目眦欲裂,口吐鲜血而亡。   这下大家都手忙脚乱地处理呼韩邪单于的事情,没人有心思处理月牙儿的事情了。大阏氏直接命人把月牙儿关押了起来。毕竟月牙儿这事是个丑闻,而单于死了涉及到权力交替的事,更重要一些。   雕陶莫皋终于走上了历史舞台。 第81章 王昭君之大漠缘(二十二)   雕陶莫皋顺利地继了单于的位子,人称“复株累单于”也接收了呼韩邪单于留下的一众小老婆。这些女人不光是只是女人,也代表着他能够团结的势力。   由于呼韩邪单于新丧不久,继婚也不比初婚,呼韩邪单于留下的小老婆们又太多,光“阏氏”就有十几个,也就都没有大操大办。不然一天办一场婚礼,雕陶莫皋光日日做新郎就得做半个月以上。昭君可是偷偷掰着手指头算过了。   复株累单于第一个继娶的对象就是昭君。这既是因为汉匈合作对匈奴此时的重要性,也是因为雕陶莫皋的主观意愿。他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封她为自己的“宁胡阏氏”,希望她能给自己的部落带来安宁和平。   白天热闹了一场之后,昭君被送到了新的王帐里。虽然不会大操大办,但是王室成员和重要的臣属们一起聚个餐见证一下还是必须的嘛!昭君都随着匈奴的风俗来。只是她进到王帐里的时候,一下子惊呆了。   一眼望去,满目都是红艳艳的颜色。红的稠花,红的纱帐,红的椅垫,红的床铺……还有红红的“喜喜”字贴在墙壁上、妆台上等地方。新王帐卧室的案几上还燃着一对红烛,床上铺的不是毛皮,而是红稠的被褥。被褥上撒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这不是“早生贵子”吗?   “喜欢吗?”雕陶莫皋不无得意地道。这是他偷偷做的功课,就是要给心上人一个惊喜。   “喜欢!”昭君看着这满目的红色,粲然一笑,眼睛熠熠生辉。谁说红色俗气的?看这满室的喜庆多么地暖人心房!   每个汉家的女儿从小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十里红妆,嫁一个如意郎君。昭君的陪嫁绝对有十里,嫁的又是个“单于”,最主要的,是这个人愿意体贴自己,按照故乡的风俗做这么多功课,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雕陶莫皋走到桌旁,拿出两个银杯,斟上了酒,拿一杯轻轻塞到昭君的手里,另一杯攥在自己的手心,说道:“听说汉人结婚的时候,新婚夫妻要喝交杯酒,才算婚礼完成了,我们来一个?”   “嗯!”昭君微颔螓首,羞红了脸颊。   雕陶莫皋看着昭君红润的玉颜,心脏像受惊的小鹿一般乱撞。他按捺下心中的激动,扶起昭君的右手,和自己的胳膊交互绕过,漆黑的眸子看着昭君的眼睛认真地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的!”   然后举起银杯一饮而尽。   昭君也用衣袖半掩着口饮完了杯中酒。   酒意上头,雕陶莫皋看着眼前的佳人,更觉得醉意熏人。只觉得她抬眼闭眼间俱是美不可言。   草原上的姑娘也有美艳惊人的,像之前算计他的月牙儿便是其中之一。雕陶莫皋打小就被确定了父王的继承人的身份,想要和他结亲的部落长、草原勋贵也是不计其数,各种各样的女孩儿他都领略过。偏偏这个最与众不同的汉族姑娘不光入了他的眼,还不知不觉进了他的心。   他看天上的云时,会想她在做什么;吃东西时,会想到她创造的美味的酸奶;出去打猎时,会想她喜欢什么野味;作战的间隙里,想到她一定希望自己能够胜利,会增加无穷的勇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音容笑貌就遍布了自己的心房。自己一有空就想她,没有空也想她。这种经历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现在,她终于成为自己的人了。   雕陶莫皋伸手抚上了眼前的玉颜。   “咦?”雕陶莫皋突然盯着昭君的右耳侧睁大了眼睛。   “怎么?我这里有个痣是吗?”昭君以为他是看到了123言情仙人给自己变出来的耳下的胭脂痣。   “痣?你这里不是有一朵莲花吗?”雕陶莫皋疑惑地问道。   “什么?你说什么?”昭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怎么会说自己这是一朵莲花?他怎么可能看出来?   “你这里有一朵莲花啊!还带着星星点点的金色。”雕陶莫皋用手指着昭君的右耳侧,“真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胎记。”   雕陶莫皋的眼睛里满是欣喜。   昭君却被惊得心神不宁。雕陶莫皋是怎么看出来的?他不是凡人的吗?虽然没看出来全部,但是把莲花印记的样子看出来了。难道123言情仙人的法术失效了?   “你仔细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花?”昭君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   “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你刚才怎么说是痣呢?”雕陶莫皋挠了挠后脑勺,疑惑地问道。   “哦,我们那里的方言把胎记就称作胎痣,所以我简称它‘痣’。”昭君不好意思地笑笑,跟雕陶莫皋胡扯道。   “单于,按照我们汉人的规矩,胎记是不能让别人知晓的,不然对自己不利。您可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啊!”   “啊?还有这个说法?好的,你放心吧!我不会跟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说的。”雕陶莫皋一点都没觉得奇怪,反而有一种“我们俩有了别人都不知道的小秘密”的激动。   开玩笑!伺候自己梳洗的婢女有好几个。要是雕陶莫皋不小心说出去了,被小夕她们听到。小夕她们一直看到的都是一颗红痣,雕陶莫皋偏偏说是莲花胎记,到最后肯定会有人感到奇怪。昭君可把不准是雕陶莫皋自己能看到莲花印记,还是有别的人也能看到。这年头的人,可是信鬼神的。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当作把柄,扯出点什么事情出来,就不好了。   雕陶莫皋不疑有他,俩人新婚燕尔,一夜缱绻。   部落里所有的大事都处理完了之后,大家才想起月牙儿还没有处理。以前的大阏氏,现在的太后想要直接处死她算了。可是且胥糜跑来死命地向她求情,说月牙儿死了自己就活不下去了。母亲的心肠都是柔软的,到底拧不过儿子,放了月牙儿一马。   月牙儿侥幸未死,还记挂着雕陶莫皋,可是她已经没有任何机会接近他了。所有人看到她都是一副鄙夷的样子,连她的父亲都不愿看到她。月牙儿到最后只能跟了且胥糜。由于太后的反对,月牙儿也没捞到正房的位置,只是个姬妾的身份。   且胥糜心中的月牙儿,永远是草原上最娇嫩的花朵,绝对做不出不好的事情,所有的坏事都是别人陷害的。可是他娶了月牙儿之后,月牙儿经常跟他闹事,说他没出息,比不上他大哥,连个继承人的身份都没有,根本就配不上自己什么的,各种侮辱打击他的话一连串的泼出。   且胥糜刚开始忍着,觉得她是受了刺激才会这样。后来时间长了,月牙儿一直这个样子,且胥糜滚热的心肠就慢慢冷了下来,最后再也不去她的毡房了。   第五阏氏没料到自己的儿子也被呼韩邪单于罚得那么重。后来还带着儿子找单于求过情,不过没啥用。但她也不着急,自己的孩子还小,舆上头有七八个哥哥呢,总会有机会掌权的。   但是呼韩邪单于死后,太后记恨她们母子拉且胥糜替自己挡罪的行为,坚决不同意她继婚给自己的儿子,最后她不得已嫁给了一个年纪大却有权势的老臣,她的儿子成了那名大臣的继子,与以前的身份天差地别。让她灰心不已。   昭君还住在以前的宫殿里。宫殿后边的山坡上种了很多东西,各种谷物、蔬菜、水果什么的。自己带来了一千多的汉人,所有人都愿意干这个事情。只要让他们看到一点过好日子的希望,他们的战斗力就是无穷的。   这片被开辟成了田地的山坡,夏天就成了所有人都想来逛的地方。既可以乘凉,又有好多新鲜的吃的。苹果、桃子这些树苗才培育成功,栽到山坡上,还要两三年才会结果。但是草莓什么的这些很快就能长成的水果就可以不用花大价钱从汉人的商队里买了。通过商队买到的水果一般也不新鲜。   昭君的宫殿周围,自然不是谁都能跑来逛一圈顺点东西回去的。尤其是雕陶莫皋搬来长期和昭君一起住之后。王室中的人和昭君攀攀交情都可以来晃一晃,吃点好吃的再带点走,但是普通的匈奴人就不行了。好多人听到了昭君那里有好吃的,但也只能干咽口水。   在抓到了好几次来偷好吃的的匈奴人之后,昭君主动跟雕陶莫皋说愿意让自己手下的汉人教愿意学习的人种蔬果。   “你真的愿意这么做?”这时候的人很注重技艺的传承,种地也是要技术的,一般都不会传外人的。在雕陶莫皋看来,昭君这样做是很大的牺牲。   “嗯!只要有人愿意学,我就可以让人教他们。我那里有多余的种子,也可以送给他们。”昭君坦诚地答道。   “你所做的付出,我都会记得的。部落里的人都会记得!”雕陶莫皋感动地抱紧了昭君。昭君一定是为了他才作出这种牺牲的。他就知道,他看上的人是与众不同、深爱自己的。   半年之后,一些生长周期比较短的蔬果就进入了很多匈奴家庭的饭桌上。   汉人的吃食花样繁多,味道又好。昭君让手下的人都不要藏私,有问就教,加强两族间的交流。很快一些汉人的食物就流入了匈奴人的家庭。这些润物细无声的改变,不知不觉地提升了昭君在匈奴人中的影响力。   以前虽然匈奴人中不缺识大体的人,但也不乏冲动无知的蠢货。有一些人对汉人一直带着敌意,没事干就找理由欺负一下昭君带来的汉人。但是慢慢的,这种事情就减少,直至没有了。   昭君还另外专门开辟了一块地方来种了一些中草药。人都免不了生病,她可不想让部落里的巫祝给自己跳大神。自己有医官也懂医术,只是怕带来的药材早晚会用完了,就种一点有备无患。毕竟光自己带来的汉人的消耗就不少呢!以后若不出意外,这些汉人还会越来越多。   有一天昭君正跟小夕在帐篷外说话,突然觉得一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把早上吃的东西都剧烈地吐了出来。 第82章 王昭君之大漠缘(二十三)   昭君嫁给雕陶莫皋的时间和前世里是一样的,但是怀孕的时间比前世里足足早了两年。医官给她确诊之后,她顿时就成了大熊猫,被人当国宝一样护了起来。烧烤全给戒了,天天各种炖汤补起,喝水要喝热的,不能骑马遛弯了,甚至去菜园子里逛逛都不行。仆从们都怕她绊一下或滑一跤,肚子里的小家伙就跑了。   前三个月昭君的活动范围就被限制在了自己的宫殿周围,小夕寸步不离地盯着她,每天最多让她在帐篷外面走一走,都快把昭君闷死了。可是周围的医官、仆从们都统一了意见,就算她想要走远一点,都会跑出一拨又一拨的人苦口婆心地劝她回去。昭君烦不胜烦,只好依着大家了。   后来杜斐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些质地细密的好木材,让木匠们做成了一个小软轿。小夕让人缝制了一些软垫子铺在上面。昭君才可以出门了。   还好如今的大阏氏是个不爱管事的,带着雕陶莫皋□□的女人给昭君送过贺礼之后就让她在自己的地方呆着,不用再去□□走动了。   太后倒是心情比较复杂。昭君有孕对两国联盟有好处,可是雕陶莫皋膝下如今才两个孩子,昭君的孩子出生后就是老三了。考虑到这个年代的孩子夭折的比较多,这孩子说不定将来会有继承单于的资格。   虽然两国的联盟很重要,但是要让有汉人血统的王子继承单于位,恐怕族人不会答应。那样自己的部落不就变成了汉朝的一部分了吗?但是不让这孩子继位的话,说不定就会产生外交问题。大汉还会这么支持自己的部落吗?   但是这个问题现在想还有点早。所以太后也只是表示了恭喜,并没让人看出她的担忧。   雕陶莫皋跟郅支单于又杠上了。郅支单于得到了呼韩邪单于死的消息,认为复株累单于根基未稳,这是吞并他们的好时机,就率领军队又跑回来了。   郅支单于为什么死咬着呼韩邪单于的部落不放呢?因为呼韩邪单于是他的亲弟弟,但是却没有拥护他继承匈奴王位,不然以他们两人手中的人马,自己早就是匈奴王了,跟匈奴历史上最伟大的冒顿王是一样的,又岂会让草原分解成五个部落?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郅支单于当初对呼韩邪单于有多期待,在王位落空后就有多愤怒。还想联合汉朝对抗自己?哼!就算你死了,我也要吞并你的部落。   所以雕陶莫皋刚继承了单于位不久,就跑出来跟郅支单于打仗了,已经打了大半年了。   雕陶莫皋一点儿都不着急。虽然郅支单于目前比较强势,但是他的土地已经被自己吞的差不多了,虽然兵强马壮,但是后劲不足。自己的人手虽然少一点,但是只要不出大的纰漏,慢慢耗都会赢的。该着急的,是郅支单于才对。   这时候,雕陶莫皋收到了昭君有孕的消息。   我们有孩子啦!我们有孩子啦!雕陶莫皋策着马绕着大营跑了好几圈。跑完之后,他就淡定地回了营帐。   本来是他想慢慢耗死郅支单于的,但是现在他心情激动,只想飞回去看着孩子出生,已经不想再在这里呆了。   郅支单于没想到雕陶莫皋竟然会对自己主动攻击。他刚嘲笑了雕陶莫皋的自不量力,穿了盔甲要出去给那小子一点厉害瞧瞧,就听到下属奏报说粮草着火了,火势太大,扑不灭。   他出去看到冲天的火光,就知道自己要败了。没有粮草,再凶猛的悍卒也会变成羔羊。也不知那小子是怎么做到的。想来自己一世英雄,竟然败在了一个二十来岁的晚辈手里!   远处金鼓雷鸣,战马嘶嘶,喊杀声震天。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郅支单于默立片刻h当机立断,带着亲兵就要撤退。可是走到半路就大雨倾盆,电闪雷鸣,马蹄陷在泥浆里,他们逃也逃不动了。   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郅支单于面如死灰,看着已经杀到跟前的雕陶莫皋,惊恐地认识到了这一点。他怎么会这么快?   “郅支单于,别来无恙!”雕陶莫皋玩笑不恭地瞅着面前失魂落魄的郅支单于,如同在看一个跑不出自己手心的猎物,“你说,我今天俘虏了你,会不会引起其他三个单于的恐慌呢?”   “小子,今天落入你手,老子认输,不过你要告诉我你是怎么烧了我的粮草的。我的部将不可能背叛我。”   英雄末途,郅支单于只想问清楚是怎么回事,死个明白。“我的部将不可能背叛我”这话只是他给自己的信心,因为这个管粮草的部将跟随了他几十年,他经不起这样的背叛。当然,雕陶莫皋也没让他失望。   “不错,你的部将确实没有背叛你。你的粮仓能烧掉,是天神的旨意!”雕陶莫皋看向郅支单于的眼神充满玩味。   “你胡说,你怎么会知道天神是什么意思?”雕陶莫皋的话比说他的心腹不良背叛他还难以让人接受。草原上的人虽然好勇斗狠,但是敬畏天神。所有单于都以天神之子自称。被天神惩罚的人,必是罪大恶极之徒。   “你要打仗,但是粮草被雷劈了;你要逃走,结果下大雨阻住了路。你说这是不是天神的意思?”雕陶莫皋一句话问得郅支单于哑口无言。   就连郅支单于的心腹亲卫,听到“天神的旨意”的话,也站得离他远了两步。   “全部绑了带走。”雕陶莫皋命令道。他走到暗处的时候,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他才不会把其中的奥秘告诉这些人呢!这是昭君和他的秘密。   没错,就是昭君告诉他的。   大半年以前的一天,雕陶莫皋和昭君背靠着背坐在她宫殿后面的山坡上,俩人采了一篮子的草莓,边吃边看着天上的云彩聊天。金色的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暖洋洋的,说不出的惬意。   “要下雨了。”昭君突然轻声说道。   “啊?”雕陶莫皋转着脑袋左看看、右看看天空,太阳西斜,日光正好,没有下雨的迹象啊!   “你看东边的那片压得比较低的云,像不像马尾巴?”昭君纤纤素手指向东面的天空,嫣红的寇丹反射出迷人的光泽。   “像。”雕陶莫皋如实答道。   “若是天空出现这种马尾状的云,或者钩状的、棉花状的压得较低的云朵,那就是快要下雨了。我从典籍里看到过。”昭君不能说这是以前某个世界里的经验,就都推给书籍了。反正这个年代的人信奉书里什么知识都有。   “是吗?你保证?”雕陶莫皋故意道。他很信任昭君的,但没事的时候喜欢逗逗她。   “基本能保证吧!前人总结的经验,应该没多大问题。”   “我不信!”雕陶莫皋故意摇摇头。   “那我们打赌吧!这云层还不太厚,草原上水分不太充足,但是云的颜色已经重起来了。我赌三天后必会有一场雨。”   “那好吧!如果你赢了,我就叫人修渠把额济河的水引到你的蔬果园里浇水,如果我赢了……”雕陶莫皋转过身附在昭君的耳边,男性的气息喷在她的后颈上,让她麻痒难耐,“你就给我生个孩子吧!”   昭君一下子飞起满脸红霞,跺着脚喊了声“你讨厌”,就害羞地跑了。只留下身后雕陶莫皋一阵阳光爽朗的笑声。   三天以后,果然下了一场阵雨。   雕陶莫皋巡查回来,带着兵器就冒雨去看昭君。结果昭君一看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还竖着拿着兵器,就恼了,直接把他拉下马,抢过兵器,剥了他的铁甲才算结束。   后来他才知道金属的尖锐的高高举起的东西容易引来雷电。   雕陶莫皋在雨后二话不说遣了一队士兵就把昭君宫殿后的蔬果园里水渠灌溉的问题解决了。   他们后来经常没事干就研究云彩、雷电什么的,时间长了雕陶莫皋也渐渐学会了些观云知雨、引雷避雷的知识。只是每次打赌,还是他输。他通过这种方式,帮昭君的蔬果园修了水渠、安排了巡园的士兵、扩大了种植的土地、甚至批了块地种麦子……   几天以前,雕陶莫皋收到了昭君怀孕的书信,他的心直接就飞了回去。他刚走不久她就被发现怀孕了,为了不影响他打仗,直到现在快生了才给他传递消息,分享这个喜悦。昭君还说让他安心打仗,不要着急。可是他怎么会不着急?那是他最想要的孩子啊!   雕陶莫皋眉头紧锁,脸色阴沉了好几天。直到那天他走出营帐,看到天上一片一片马尾云,上下云层还在缓慢地移动交错,就计上心来。   之后雕陶莫皋故意输给了郅支单于一仗,让他俘虏了自己的数十人,还后退了几十里。郅支单于大喜之下,移营拔寨,肯定会把他俘虏的那些人用做苦力。那些“俘虏”就按照雕陶莫皋的指示,在搭建帐篷的时候给放粮草的帐篷顶上都绑了一根细长细长的铁丝,再把铁丝接到易燃的东西上面。   雕陶莫皋下令以敌营起火为信,全面进攻。果然大获全胜。   草原上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雕陶莫皋骑着纯白色的骏马,带着一队轻骑纵情驰骋。切莫车押着郅支单于的囚车远远地坠在后面,缓缓而行。   当他来到昭君的营帐外的时候,发现外面层层叠叠地围了几圈的人。但是没有人大声喧哗,一切都有条不紊的样子。   雕陶莫皋卸了盔甲,除了兵器,刚走到营帐门口,突然一声嘹亮的婴啼传了出来。雕陶莫皋抬脚就要进去,被拦住了。   过了一会儿,小夕抱着一个用细棉布襁褓包着的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出来了,看到单于都在,稍愣了一下就回过神来,满面笑容地屈膝道:“恭喜单于,得了个小王子!”   雕陶莫皋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看着他圆乎乎的小样儿,心里特别熨贴。小包子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这是父亲,费力地睁开了圆溜溜的黑眼睛。   昭君在里面的床上模模糊糊地听到外面说“儿子”什么的,不自觉地想到:儿子?不应该是女儿吗? 第83章 王昭君之大漠缘(二十四)   小宝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吐泡泡,看到父王来了,立刻绽开一朵大大的笑容。   昭君对自己的儿子才满月就知道对他父亲“谄媚”的行为很是无语,摇摇头继续整理衣服。今天孩子他爸给孩子办了满月酒。按照匈奴的风俗,今天还要给孩子取名呢!   雕陶莫皋却对儿子的这一点很是满意,小心翼翼地把他托了起来,向帐篷的外间走去。   因为是夏日,孩子只穿着一层单薄的棉布衫子,下面还开着裆。昭君给他戴的手套、脚套,不一会儿就被他扯下来扔一边了。这个孩子才刚刚满月,也太好动了些。   临出门的时候,小夕跑过来给孩子头上套了个可爱的小老虎帽子。这是她昨晚连夜绣好的,红绸金线,小老虎双目圆瞪,支着两个饰着白色兔毛的小耳朵,看起来呆呆萌萌的,甚为可爱。   雕陶莫皋等小夕给孩子戴好帽子,又挑开棉布门帘,大跨步走了出去。   昭君已经收拾好了,头发简单挽起,穿了一件藕荷色的棉布束腰裙,披了一条件湘妃色稠布点金绣荷花暗纹的褙子,头上简单插了一根玉簪,装束简约大气,缓步跟在了雕陶莫皋的后面。   以太后、大阏氏为首的众人都在昭君的帐篷外间里喝茶聊天,见两人出来都移了目光过来。   “来,给我看看我的乖孙儿!”太后伸过手,从雕陶莫皋手里接过小宝,亲切地亲了亲他粉嘟嘟的小脸蛋。   “哈哈哈哈……”小宝似被咯吱了痒痒似的,发出一串银铃般欢快的笑声。   太后没想到这孩子不只看着可爱,还这么识逗,忍不住又亲了两下。   “哈哈哈哈……”又是一串欢乐的笑声,带动得满账子里的气氛都欢快了起来。   谁也没注意到大阏氏的变化。   太后边逗着小宝,边问雕陶莫皋,“儿子,想好孩子的名字了吗?”   “回母后,想好了,就叫‘伊图智伢师’吧!”雕陶莫皋满面笑容地回答。   “伊图智伢师?草原上最高贵的英雄?好,好名字!晚上你把我们尊贵的小英雄带到老巫祝那里,请求他赐福吧!”太后连声夸赞,笑得满脸褶子。   老巫祝是卸任的上一代巫祝,虽然不管事了,但他是部落里地位最高的人之一。匈奴人相信新生的小孩子要是能够得到他的赐福,就一定会平安长大。能得他赐福的人,以后在部落里的地位也会更高一些。当然,一般的孩子都不能让他出面的,除非是王室中特别出色的孩子。   旁边的大阏氏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宁胡阏氏本就很得单于宠爱,如今又生了儿子。这个儿子看起来这么得太后和单于的欢心,又要加上大巫祝的赐福,相反自己的两个儿子却经常受到他们父亲的批评,很少夸赞,二儿子也没有经过大巫祝赐福,长此以往,恐怕这孩子会威胁到自己的孩子们的地位。   虽然目前来说,部落里定的且莫车是单于的继承人,但那是草原征战太多,为了保证部落的稳定定的。只要自己的孩子能够好好长大,以后也可以继承王位。只是看这目前的情况……难道真如月牙儿所说,要找个机会除掉他才行吗?   大阏氏不想杀人,她犹疑不决,目光扫过雕陶莫皋,他正一脸慈爱地逗着这个“小宝”。再看看他身后的昭君,一身简单的衣裙也掩饰不住她的雪肤花貌,而且她虽穿的简单,但是那衣服的料子、做工,就算是自己身为“大阏氏”也是没有的,应该是从大汉带来的吧!想到昭君身后强有力的靠山,这个靠山以后肯定要支持眼前这个有汉人血统的孩子。大阏氏心里更焦灼了。   罢了!就如月牙儿所说的,自己是一个母亲,为了孩子,有什么不能做的?只要是对孩子好的,自己就算错一次又何妨?大阏氏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然下定了决心。   “母后,这孩子太可爱了,给儿媳抱抱如何?”大阏氏堆起满脸的笑容热情地道。   “好!来,小心接着!”太后说着,把小宝轻轻地递了过去。太后和大阏氏邻着坐着,但中间隔了一个案几。   大阏氏看着这玉雪可爱的孩子,眼底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就定下了心来。她暗暗咬了咬牙,摆好笑容,伸出手去接孩子,在指尖暗暗藏了一根细如牛毛的小针,针尖有一点点黑色。   这是月牙儿给她的淬过毒的针,淬的是红沙蟒和响尾蛇的后代的毒。红沙蟒是无毒的,响尾蛇是有毒的,它们的后代有毒,但毒性不强,然而对付一个小婴儿是足够了。它会让这孩子昏睡过去,与平时睡着了无异,两天后才会不知不觉地死掉。小孩子不分场合地睡觉再平常不过了。两天以后,谁能想到是自己下手的呢?就算想到了,又能有什么证据?   大阏氏的手刚靠近小宝,没料到手上却突然出现了一股温热的液体。仔细一看,小宝黑豆豆一般的眼睛正一转不转地看着她,屁股下涌出一股“热泉”,刚好洒在她的手上,溅湿了她的衣袖。   真是晦气!大阏氏微微咧了咧嘴,硬着头皮继续去抱小宝,没料到小宝却突然“哇哇”地嚎啕大哭了起来,吓了她一跳。   大阏氏定了定心神,嘴里说着“小乖乖不哭”,继续淡定地探出手去,指间还夹着那枚牛毛细针。只要再往前一点点,就可以得手了。   在针马上就要扎在小宝光不溜溜的屁股蛋上的时候,雕陶莫皋突然把小宝提了起来。大阏氏的手顿在原位置,落了一个空。   牛毛细针虽然不起眼,但它反射的微光还是落到了抱过了小宝回头看她的雕陶莫皋眼里。   雕陶莫皋眼里掠过一丝幽暗的光芒,鹰隼般锐利的眼神射向大阏氏。怪不得孩子好端端的会哭,原来有不怀好意的人在。孩子虽小,还不懂事,但正因为心如白纸,对人心好坏的感觉也是最敏感的。   太后离大阏氏最近,也看到了这根细针。她眉梢一跳,斜睨向大阏氏。这个女人太蠢了。   大阏氏看到雕陶莫皋和太后看她的眼神,心里一惊,顿时忘了抽回手去。   “你回去换身衣服去吧!你已经看过了小宝了,就不用再赶过来了。”太后抢先开口,把大阏氏支了回去。   雕陶莫皋不置可否。今天是自己的小宝的满月酒宴,所有的王室成员都在。他也不想在众人面前摊开这事。   大阏氏忙不迭地告辞离开。   昭君有点疑惑,但也没多想。雕陶莫皋是个很好的丈夫,该处理的,他会处理好的。   其他的人都没有看出刚才的情况,只当是表面上的那个小意外,继续嘻嘻哈哈地恭喜雕陶莫皋。   雕陶莫皋当晚就和太后一起审问大阏氏,知道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原来大阏氏和以前的屠耆阏氏,也就是月牙儿是手帕交。俩人以前少时特别好,后来虽然嫁了父子俩,不常见面了,但也没有断了联系。月牙儿前几天来找过大阏氏,跟她说了昭君害得她从当初一个那么得宠的阏氏,变成了现在一个人人冷眼的妾室,还说昭君生了儿子,一定会为自己的儿子除去大阏氏的两个儿子的,怂恿她先下手为强,还给了她那枚毒针。大阏氏本来没想过这件事,她以前跟昭君也处得不错。但经不住月牙儿一再地相劝,就犯了糊涂。   太后听到这个说法,也是恨铁不成钢。大阏氏出身寒微,因为救过雕陶莫皋,所以才被娶了做发妻。因为她平日里还算善良懂事,别的条件虽然不太好,也就勉强着让她做了大阏氏。结果竟如此糊涂!被别人三言两语就挑唆得干下了这种事。   最可气的是那个月牙儿!当时把自己的三儿子好好的一个“第二继承人”的身份给作没了,好不容易过了那个坎,老三在俘虏郅支单于的时候费了大力气,挣了些功劳,这女人现在还不安分,继续四处生事,在自己家没作够,还要跑到自己丈夫的哥哥家作,想要把且胥糜好不容易挣得的功劳继续作没了吗?本来看在她父亲的份上,想要给她留条生路。但是现在看来,留下她就是留下个祸害呀!   太后拿定主意,就对雕陶莫皋说道:“月牙儿不能留了。这事我来处理,你不用管。但是大阏氏毕竟救过你一次,还是你两个孩子的母亲,这次也是一时糊涂,也没造成啥不好的后果,还是从宽发落吧!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孩子罢了。”   雕陶莫皋沉吟半晌,点了点头,“大阏氏死罪可免,位份也可以保留,就当还当初她救我的情分了。但是她也不能再管事了。”   大阏氏听到这话,顿时感激涕零,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感谢太后和单于。   太后挥挥手让人把大阏氏带下去了。但她还坐在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   “吾儿,大阏氏这样做,是担心你跳过你的长子和二儿子,让伊图智伢师做你的继承人。我相信担心这个的人不在少数。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太后决定干脆趁这个机会把这件事说清楚。 第84章 王昭君之大漠缘(二十五)   “我知道宁胡阏氏是个很好的女人,我也很喜欢她。伊图智伢师看起来也很聪明,以后应该是个聪慧的孩子。有宁胡阏氏教他,想来以后说不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是,宁胡阏氏是汉人啊!伊图智伢师身体内流着的,有汉人的血液。”太后凝重的眼神盯着雕陶莫皋,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隐忧。   “那又如何!只要是我的儿子,就做得这个位置!”雕陶莫皋重重地拍了一下身下的单于王座,他的孩子,是天上的雄库鲁,没有人能够挡住他展翅高翔。   “你的儿子,自然是坐得这个位置的。但是有汉人血脉的话,他就坐不稳。匈奴和大汉交战了数百年,结下了无数的血海深仇。且不说我们王室,就是寻常的臣民家里,往上数,三代以内就没有没跟大汉打过仗的人家。他们会接受一个有汉人血统的单于,死心塌地地为他效力吗?虽然现在我们用和亲的方式建立了合作联盟,但是谁也难保哪天不会有什么新的变化。你要是属意于伊图智伢师,相当于是早早地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啊!”太后苦口婆心地劝道。   太后说的一点儿都没错,但是雕陶莫皋也不想放弃让他和昭君的孩子大展宏图的机会。这极有可能是他最出色的儿子呢!   “我会在把王位传给他之前,把不服他的人都处理掉。”雕陶莫皋沉默良久,还是不想放弃。   “你能除完吗?而且那些人极有可能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是与你并肩在战场上厮杀的战友。况且若是发生了内乱,我们刚刚兴起的部落,就又要衰落了。”太后知道自己的儿子杀伐果决,但是这并不是办法。   “我们部落的单于,既要保护大家不被其他的部落吞并,也要在面对大汉的时候能够坚定地维护自己的利益。伊图智伢师一个不小心,就会成为两方都讨伐的对象。在那种情况下,宁胡阏氏又该如何自处呢?”   太后的话,一针见血。这些都是极有可能发生的状况。越大的助力,也越容易成为最大的掣肘。雕陶莫皋并不是不懂这些事情,只是他下意识地不愿去想罢了。现在太后挑明了说出来,他就不能再回避了。   然而让他放弃伊图智伢师,他真的做不到。   太后看到雕陶莫皋的神色,就知道他心中有多为难了。   “罢了。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你回去慢慢想。想好了,再做决定。不管你到最后作了什么决定,都早做准备。”   太后说完,就站起身回去了。该说的她都说了,就看儿子怎么处理了。   雕陶莫皋想了半天,都无法下定决心。在这个小孩的夭折率非常高的时代,草原上也是动荡不堪,就算他能给小宝提供最好的保护,但也经不起一个意外。小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是不可能不和外界接触的。   昭君刚来草原的时候,就受到了很多人的针对。屠耆阏氏和第五阏氏只是其中最明显的罢了。虽然后来她在部落中的威望不断提升,但到底做不到跟部落里原有的人一样。甚至就算被俘虏的原先郅支单于手下的人,也被接纳得比汉人快一点。   说到底,就算草原上的不同势力的人马,也都是草原的人,在牧民们的心中,还是比大汉的人要亲近一些。横亘在汉匈两族人间的隔阂,恐怕不是区区一个联姻就能消弥的,要经历过好几代人的努力才行。如果一意孤行,怕是小宝很难长大。今天大阏氏做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头而已。   雕陶莫皋举棋不定,犹犹豫豫间又来到了昭君的住处。经过两年的努力,这里草木葱茏,产物丰富,已然如世外桃源一般了。   昭君正抱着小宝在哄他睡觉。虽然小宝已经有了正式的名字了,但是昭君觉得匈奴的名字拗口,还是喜欢叫他“小宝”。   雕陶莫皋进到帐中来,看到昭君还没睡,小宝在她怀里眼神朦胧地吐泡泡,心中就升起一阵暖意。   昭君看到雕陶莫皋脸色不是很好,就知道有什么事情。等小宝睡着了,昭君把他放到自己的小被窝里,掖好了被角,然后就安静坐在雕陶莫皋身旁,等他跟自己说。   “今天大阏氏差点伤了小宝。”雕陶莫皋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昭君大惊失色。没想到这匈奴单于□□的女人争斗起来,一点都不比汉宫里的女人差啊!今天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还好小宝没事。   雕陶莫皋把太后问他的事情也跟昭君说了。他认真地看着昭君明澈的双眸,认真地问她:“昭儿,你想要小宝以后继承我的位子吗?”   他想好了,只要昭君说“想”,他拼尽一切也要帮她把小宝推向“单于”的位置。   “不想。”昭君想都没想,直接摇了摇头。   前世里的伊图智伢师就是太过出色,但是又有汉人血统,无人能够压制他,但是部落里有好多人都不愿意接受他继位做“单于”,所以才被自己的同父兄弟设计杀死的。昭君也知道要是伊图智伢师无能一点,他不一定会被杀,但是也不会过得好,反而会在部落里受尽欺负。   所以今世,就不要让小宝跟那个位置扯上关系就好了。   “真的一点都不想吗?如果你想,我一定……”   “不想,我一点都不想,夫君。我只想要小宝平安长大。而且实现抱负的方式,也不是只有在‘单于’的位子上才可以的。我不想让他成为众人的众矢之的。”昭君拉着雕陶莫皋的手,微微笑道,“夫君只要让他我有足够的能力自保就可以了。”   有足够的能力自保?雕陶莫皋似乎明悟了什么。   没过几日,昭君就听说了月牙儿到额济河边散步,不小心掉到水里淹死了的事情。但是她现在不过是一个不得势的王室成员的一个不得宠的姬妾,她的父亲都早已放弃他了,死了也没人关心,掀不起什么浪花。这个消息像一阵风一样吹过就散了。   同时,雕陶莫皋封自己的幼子伊图智伢师为“安平王”,与“左贤王”并肩,可世袭。同时还公开给他手书了一道免死铁券,三代以内任何罪行都可免死。   诸多大臣听到前一个消息都震惊不已,但是听到后一个消息就都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了。   复株累单于对宁胡阏氏的宠爱众目有睹。他的□□虽然有很多女人,其中不乏堪称“草原明珠”之类的,但是他基本都很少光顾,专宠宁胡阏氏一人。   单于宠哪个女人,他们做臣子的也不能说什么。要怪也只能怪那些女人自己不能讨单于的欢心。但是宁胡阏氏是个汉朝的公主,这就让他们心中始终都有点不是滋味。现在宁胡阏氏又生了儿子。他们一直都担心,单于要是因为对宁胡阏氏的喜爱而把这个有汉室血统的儿子作为继承人培养,那他们这个部落不就相当于被汉朝给和平吞并了吗?   复株累单于的这个封赐,虽然给了这孩子很高的地位,但是也确定了他不会继承“单于”位的事实。毕竟单于不会需要免死铁券啊?只要不做单于,所有人都不介意这孩子在部落里的地位高一点的。毕竟他也是王室成员的嘛!   雕陶莫皋在和众臣议完事之后把木那错右将军留下说话。   “听说,将军的一个爱妻前段时间和月牙儿过从较密?”雕陶莫皋不动声色地说道。   这本是一句极平常的话,木那错将军听了却一下子脸色变的煞白。雕陶莫皋说的他的“爱妻”就是前任单于的“第五阏氏”,带这个叫“舆”的“拖油瓶”改嫁给了他。   这个女人年纪也不小了,他只是觉得能够娶一个单于的女人、让前任单于的儿子叫自己“父亲”是一件倍儿有面子的事情,所以当初就把她娶了回来。结果这女人果然挺会讨好人的,所以他们一直处得不错。但是要说他对他们母子有多喜爱,倒不见得。   前些日子这女人偷偷养毒蛇,他问她,她说是喜欢养蛇。后来他发现这女人取了蛇的毒腺做毒针送人,但是反正她也没有用到自己的家人身上,而且后来把那些毒蛇都弄死了,他也懒得追究了。   再后来木那错听说了月牙儿怂恿大阏氏伤害三王子的事,紧接着月牙儿就死了。他隐隐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但到底是小道消息,他也没轻举妄动,自乱阵脚。说不定单于查不到他这里呢!自己的女人犯了事,肯定是会拖累自己的嘛!   但是复株累单于刚才轻飘飘的一句话,他就知道对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自己若是没有点什么表示,怕是会受到单于的猜忌。   “好了,你下去吧!”雕陶莫皋看到木那错脸色一白,就知道他心里有谱了。也不多说什么,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吧!   木那错本来就是用那对母子装点门面的,谈不上爱意,现在那女人做的事情威胁到了自己,那当然是不能忍。所以第二天,就传出了“第五阏氏”抱病而亡的消息。舆“自请”去做了一个小小的先锋兵,不要官职,一切从头做起,要“好好锻炼自个儿”。   昭君和雕陶莫皋安稳幸福地过了十来年的好日子。他们又孕育了两个公主,一个是须卜居次,一个是当于居次。可谓是儿女双全。   有一天,雕陶莫皋正带着伊图智伢师和两个女儿练习骑马,突然一阵头晕,从马上直直摔了下去。   一旁看着的昭君大惊失色。 第85章 王昭君之大漠缘(二十六)   雕陶莫皋面色紫绀,双目紧闭,无论周围的的人怎么呼喊,已经全然没了知觉。   昭君帮他把脉,他的脉搏一会儿急如骤雨,一会儿有如骤雨初歇,周始往复,极不规律,明显是急性心脏病的征兆。赶紧让他平躺好,采取了急救措施后,让侍从们用平整的木担架把他送回到帐篷里。昭君赶紧去做了些简单的救心丸给他用。   雕陶莫皋先是心口剧痛,后来肩背也痛了起来。他只觉得自己如置身于火炉中一般被灼热地炙烤着。迷迷糊糊间,他看到了一道黑色的人影向他走来,可是他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觉得对方的身影隐隐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但是全身的气势要凌厉得多的多。   “你这具躯体寿限将至,可是菡若母子还需要你的护持。我去阎王爷的司命簿上添了一笔,给你增加了十年寿命。你回去了好好照顾他们。”   冰冷的声音似乎不带任何感情,但是雕陶莫皋却觉得无比亲切。   那人手中拿出一颗散发着温暖的淡绿光芒的东西,指尖微动,似乎念了个什么口诀,然后对着他的心口弹去。随着那散发翠芒的东西入体,雕陶莫皋立刻觉得好舒服,好温暖,疼痛缓解了好多。那缕翠芒消失在他的心口的时候,他身上的疼痛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是续命石,可保你至少十年内不会有什么问题。”   雕陶莫皋心中非常感激,但他感激的话还没说出口,他还想要问他是谁,想要问谁是菡若,可是都不及开口,就见那人一挥衣袖,铺天盖地的黑色弥漫而来,他失去了知觉。   “咳、咳……”   躺在床上的雕陶莫皋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小夕守在帐篷里观察单于的情况,看到这个样子,忙不迭地跑到帐篷外,喊正在亲手给雕陶莫皋熬药的昭君,“公主!公主!单于醒了,在咳嗽。”   昭君听到这话,连忙扔下手中的东西,跑了过来。看到雕陶莫皋正要费力地坐起来,忙扶住他,给他身后垫了一个靠垫。   “您终于醒了!”昭君放松地笑道,露出一排晶莹如珍珠般的贝齿。   雕陶莫皋看到昭君满脸香汗,身上还带着些草药的味道,知道她是亲自给自己熬药去了,拉过她的柔胰,轻抚着她滑嫩的皮肤,衷心地道:“谢谢你!”   “没什么,这是我该做的。我和孩子们需要你,你不能有事。”昭君有些害羞地微低下头,用很低的声音说道。虽然是十余年的夫妻了,可是她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前世里的这时候,雕陶莫皋是在一场本来必胜的战斗中突然去世的。现在郅支单于的部落早已经被消灭了,草原上的五大单于成为了四个。因为完全吞并了郅支单于的力量,所以雕陶莫皋已经成为草原上最厉害的单于了,其他几个也不敢随便攻打他。虽然不时有些小摩擦,他也已经很久没有打过大仗了。   昭君以为,他们可以一直这样平静安稳地把日子好好过下去。可是雕陶莫皋突然病得差点救不过来!当时真是把她吓怕了。   虽然因为有前世记忆的原因,昭君是有一点心理准备的,可是人在安逸的环境中呆久了,总会产生依赖和惰性。伊图智伢师还太小,两个女儿更小。若是雕陶莫皋有个三长两短的,先撇开感情上的伤害不说,她也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部落里的人不可能让昭君带着他们回大汉的。就算她再想,大汉也愿意,匈奴人也不会放王室的骨血走。而昭君也不可能丢下幼小的孩子自己回去。若要留下来,昭君只有按照这里的风俗继续改嫁给下一任单于。下一任单于,十有*是雕陶莫皋的弟弟,且莫车。   虽然且莫车和前世的且胥糜不一样,对她也颇为尊重,没有什么敌意。前世中杀害了伊图智伢师的舆也成了一个普通士卒,不足挂齿。但昭君还是不能接受这种事情。   现在雕陶莫皋还好好的,这就好啦!   雕陶莫皋耳目灵敏,清楚地捕捉到了昭君的话。他从未听过昭君请求他什么,虽然她表达得很委婉,但是他还是很感动。他又何尝舍得离开他们呢!这些年,他的后院有那么多女人,其实都是个摆设,因为要团结各方势力的原因,他不能赶她们走。但他最在意的,也就是昭君啊!   现在佳人用这种方式委婉地表达对他的感情,雕陶莫皋是非常高兴的。他把昭君的小手按在他的胸口,认真地说:“你放心,我会陪着你,看着孩子们长大的!”   昭君面对雕陶莫皋真挚的眼神,不自觉地羞红了脸,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雕陶莫皋死死按着,根本抽不动。好吧!那就只能由着他啰!   昭君的脸更红了。她拼命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免得自个儿红成了一只煮熟的大龙虾。嗯?这个心脏跳得挺有力的嘛!一下,两下,三下,四下……好规律好强壮的心跳!这哪里是之前有心脏病的样子嘛!怎么会好得这么快?   雕陶莫皋看着昭君红着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似乎痴了的样子,不禁情动,揽过她的腰身,悄悄解开了她腰间的罗带……   雕陶莫皋又活了十二年才去逝。此时伊图智伢师已经长大娶亲,生了一子一女,大儿子都五岁了。雕陶莫皋和昭君的两个女儿也已经嫁人,过得幸福美满。   且莫车没有活过雕陶莫皋。且胥糜自从在月牙儿那里受到了深深的情感伤害之后便心灰意冷,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头。雕陶莫皋的其他兄弟们也没有合适的继位人选。雕陶莫皋把“单于”的位子传给了他的大儿子斯娄屈堂,二儿子左知牙斯为左贤王。   斯娄屈堂和左知牙斯并没有和伊图智伢师发生什么“争位”的戏码,雕陶莫皋又只有这三个儿子,三兄弟的感情还不错。由于伊图智伢师一早就确定了是“安平王”,有没有参与单于的竞争,加之他的谋略武勇都堪称一流,匈奴的上下臣民们心中觉得亏欠于他,反而更敬重他了。兼之伊图智伢师兄妹们联姻的都是匈奴的大族,倒也无人敢找他们的麻烦。有也不怕,伊图智伢师还有免死铁券呢!   雕陶莫皋一去,孩子们都有了自己的家庭,也不用昭君挂心了。摆在昭君面前的就剩下了两条路,一条是在匈奴改嫁,另一条是回大汉去养老。昭君现在四十岁了,虽比不得自己年轻的时候,但是跟其他人比还是绰绰有余的,依然美丽无双。看她的样子,明显没有改嫁给斯娄屈堂一个年轻晚辈的意思。但是她身为和亲公主,必须嫁给有权有势的王室成员才行。所以一些老将啊、老相啊什么的就动上了脑筋,找太后来说相。   雕陶莫皋的兄弟们昭君是不会考虑的,小一辈的也不会考虑,老一辈的还能活到现在的,不是极其阴险狡诈之徒就是酒囊饭袋,而且年纪大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这时候人的寿命那么短。   昭君当然是不愿意的,所以给刘骜上了一道折子,请求回乡。   刘骜等这道折子等了好久好久,久到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等不到了。他忙不迭地批准了,然后就派了军队迎接昭君。   昭君以自己年纪大了,想要叶落归根为由,回了大汉。但是她手下的那些人留给了伊图智伢师,让他们继续为汉匈和平发挥作用。虽然她不在这里了,但是她的孩子可以继续完成这个历史使命。   刘骜亲自到城门口接昭君。二十余年未见,昭君还是那么美丽,自己却在无尽的等待中染上了白霜。   昭君没想到刘骜会亲自来接她,还亲手把她扶下了车。她在路上听说了很多刘骜的事情。这些年,刘骜大概是打开了心结,所以不像前世里那么偏执极端,兢兢业业地做了二十余年的好皇帝,也没有历史上宠信赵飞燕姐妹荼毒自己儿子的事。   如今大汉被治理得欣欣向荣,颇有点盛世之兆。昭君也感觉与有荣焉。   刘骜以昭君为汉匈两族带来数十年的和平,她的子女还在为两国的和平努力的原因,给了昭君超一品待遇。昭君对国家的贡献有目共睹,所有官民无不敬服。   刘骜把原先的掖庭宫改建成了富丽堂皇的明妃殿,只留下了当初的那株紫藤萝。他不想让昭君再用“明昭公主”的称呼,那是永远隔开了他们两人的身份上的伤;也不想要称呼昭君“宁胡阏氏”,那是她在别的男人那里的身份;他让人称呼她为“明妃”,表面上的说辞是取自她的公主名号和她在匈奴的身份(匈奴的“阏氏”相当于“王妃”),实际上也是暗暗地安慰一下自己当年想要而不得的祈愿。   这一世,刘骜和昭君都天寿而终。伊图智伢师的“安平王”传了三代,历时五十余年。昭君和她的子女保证了汉匈两族间七十年的和平,在历史上留下了传世美名。   菡若不仅帮前世的王昭君消除了人生遗憾,安然离世,还延长了两国和平的时间,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天庭上,落雁仙子交给仙人一片洁白润泽的羽毛,客气地道:“劳烦仙人了!”   “仙子客气了!这都是我的本分。”仙人接过羽毛,藏于青衫袖中,一甩拂尘,起身告辞。   菡若来到地府的时候,仙人也才刚刚到。   “喏,这是落雁仙子给你的。”仙人把那根羽毛递给菡若。   菡若二话不说就把其中封存的散发淡青色光芒的祝福吸收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祝福的力量总是能让自己觉得特别舒服。   她没看到自己额间的胎记有了变化。以前虽然能看出来是个莲花胎记,但是还是花骨朵。但是现在那个花骨朵绽开了一点点。   仙人看到这个变化,暗暗点了点头,假装不经意地问菡若道:“仙子,你在这次任务中有什么不平常的事情发生没有?”   “不平常的事情?没有啊!”菡若一时没想起什么。   “你再想想!”   “有了,就是雕陶莫皋竟然能看出我耳朵下面的胭脂痣是朵莲花。你的法术是不是快失效了?”   “……我的法术不会失效的。”仙人成功地被菡若噎了一下,微微胀红了脸辩解道。   “哦,那是雕陶莫皋快要成仙了吗?也没见他有修炼什么仙法、道术什么的啊!他凭借什么成仙啊?战功?打败一个单于就能成仙?”菡若摸摸后脑勺,疑惑地道。   “……你下个任务想选哪个?”仙人对菡若的这个脑洞表示无语,赶紧转移话题道。   菡若随手拿了一份资料,打开第一页,看到上面有个极美的女子,蹙着眉,眼含忧愁,她旁边有一只和人一样高的狐狸,作出妖娆妩媚的样子。一人一狐紧紧贴在一起,似要融为一体。   菡若觉得很有趣,也没多想,把这份资料递给仙人道:“就这个啦!”   “你确定?”仙人意味不明地看着菡若道。   “我确定!”菡若点了点头道,暗自纳闷仙人为什么是这种眼神呢?   “好!”仙人一挥衣袖,菡若就像被一阵风裹住,眨眼间飘了几百里,被送走了。   “我的把这个事情告诉他。”仙人目送菡若远去的身影,站在原地自言自语地道。 第86章 苏妲己之狐魇(一)   菡若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门外隐隐透出一片朦胧的灯光,身前有一硬物,用手一摸,应该是一张木案,案上还放了一卷竹简。   门外有一中年男子正关心地询问道:“女儿,你睡了没有?”   “父亲,女儿刚刚睡下,就被外面侍卫的声音吵醒了,出什么事了?”菡若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听到自己口中发出莺啼婉转的声音,顿时吓得毛骨悚然。   “方才妖气侵袭,你察觉有什么异样没有?”外面的男子还是不放心地问道。   “没有什么异样。只是有些困。”菡若努力地想要闭口不言,但是还是听到自己发出了略显困顿的声音。   “那就好!妲己,你休息吧!要是感觉有什么不对就喊人,今晚驿馆里巡守的人手很多。”门外的中年男子似是还不放心,细细地叮嘱道。   “好的,父亲。”   门外的脚步声和灯光都渐渐远去。   妲己?苏妲己?   那刚才的就是苏护了?   菡若刚刚想到这一点,就听到一道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妖媚冰冷的声音响起。   “妲己,你父亲已经走远了。这大概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点时间了。你还有什么遗愿么?”   “你是谁?”   “我?呵呵呵……”妖冶的声音发出一串媚笑,“本大仙是女娲娘娘坐下的三员大将之一——青丘国九尾狐仙。奉娘娘之命投身宫闱,辅佐圣主。”   “九尾狐仙?别是九尾狐妖吧?”菡若不以为然地奚落道。   菡若的前世,还有前几个任务都是在凡人世界中,没有遇到过超脱出凡世界面的事情,这次刚醒来就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别人控制着,自然是非常害怕的。但是菡若的前身也是天廷的仙子,又与123言情仙人打过数次交道,对于仙神妖怪也不是理解不了。刚才听到“妲己”两个字,菡若就知道了自己所在的是封神演义的世界,反而不觉得那么害怕了。   在现代社会呆过的人,就算没有看过那本小说,也看过影视作品里的这段故事。就算不能对其中的人物如数家珍,对主要的人物和情节也是非常熟悉的。刚才苏护过来询问,还说了“驿馆里巡守的人手很多”的话,很明显这里应该是恩州驿了。刚才那个操控妲己身体,和自己说话的这个“九尾狐仙”,应该就是那个夺舍了妲己的身体的狐狸精。   一个狐妖而已!菡若的前身还是仙子呢!想到这里,她的胆气就壮了起来。   附身于妲己身上的九尾狐妖此时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她本来是借着妖门邪术趁苏妲己不备强行进入了这个身体,想着再给这凡间女子来一个下马威,让她产生惊惧畏怕之心,自己趁机完全掌控了这具身体。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是她掌控了这具身体之后发现好像身体里缩在一个小角落的另外一个灵魂好像又强大了起来。对方好像并不惧她,还有心情反讽于她。九尾狐妖顿时感觉棘手了起来。   这具身体是苏妲己的,除非能让苏妲己畏缩退让,否则她若要强行得到这具身体,就要使用两伤的法术才行。她辛苦修行了上千年,机缘巧合之下才好不容易修成了人身。虽然现在要用别人的身份,但若非万不得已,她也不想大量损耗自己的修为。   只是刚才苏妲己的存在感明明都很低了,自己再吓一吓她说不定就会让她意志涣散,自己就可以趁机封印了她,以后再趁机把她的灵魂吸收掉。谁知一转眼的功夫,她竟然又换了个态度。   现在虽然自己已经取得了这具身体的大部分控制权,可是由于这不是自己的身体,和自己并不是天然契合的,还需要好好磨合适应。若都是外来的魂魄,自己还可以把她挤出去。可是现在苏妲己是原魂,自己若是硬要挤走她,苏妲己拼命反抗之下,说不定就会两败俱伤。到时候自己保命倒没问题,可是自己的计划却失败了,不知何时才能找到这样一个靠近帝辛身边的好机会。若是更惨一点,被别的妖物趁自己负伤的时候夺了真元就白瞎了。   想到这里,九尾狐妖转变了策略,决定对苏妲己进行拉拢。   “我确实是女娲娘娘座下的一个弟子,此次去朝歌是领了娘娘的旨意去办差事的。只是我是狐仙,不宜以真面目在凡间走动,所以不得已想要借用一下你的身份。等事情办完之后,我会离开的。你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不信你看,这是女娲娘娘的法旨!”九尾狐妖拿出一张金光灿灿的法旨出来。这法旨是真的,一看就不是凡物。   九尾狐妖肯定不会让妲己看到法旨的内容,所以用法术把字体遮了去,说是不能泄露任务内容,只留了落款让妲己能看到,其它的地方都是模糊一片。她花言巧语,谎话连篇,在不知情的人看来,确实很难看出破绽。   “法旨应该是真的,不过内容我看不到,谁知道你是不是好好办差的?说不定是假公之名,济私之实呢!”菡若知道这段历史故事,所以不可能被九尾狐妖蒙蔽到,所以丝毫不客气地质疑道。可惜她在任务里是没有一点法力的,她没有办法把九尾狐妖从身体里赶出去。   九尾狐妖刚才虽然与她对话,但是并没有放弃对妲己身体的控制,而且她还要更占优势一些,自己处于劣势。   “我管你信不信,女娲娘娘的旨意,其实你一介凡俗有资格看的?坏了娘娘的好事,有你好看的!”九尾狐妖阴寒了语气厉声说道。她在轩辕坟里也是众妖的首领,独当一面,说一不二,何时受过别人的质疑?所以她一听菡若讥讽她,就立马毛了。若不是有所忌惮,估计早就把菡若给收拾了。   菡若也听出来了,这个九尾狐妖虽然厉害,可是被她噎了几句,也没把她怎么样,说明她还是有所忌惮,不敢跟自己鱼死网破的。自己虽然暂时不能直接指挥这具身体,但是九尾狐妖显然也把她弄不出去,不然她早就这么做了。现在自己只有先忍耐一下,伺机而动了。菡若不知道九尾狐是把她当作原魂了。   菡若安静地呆在苏妲己的身体里,闭目凝神准备接受她关于前世的那抹神识。   九尾妖狐见菡若不说话了,以为她是被自己说怕了,心里不由得有几分得意。想要乘势诱骗她,结果喊了几声都没有反应。只好气恨恨地放弃了,转移注意力适应这个新身体来。   前世的苏妲己是个很可怜的女子,她才华横溢,容色殊丽,娴雅贞静,美名远播。父母心疼这个女儿,舍不得她出嫁,就把她在家里多留了几年。没想到就是因为多留了这几年,妲己正当花样年华的时候,却被小人说到了帝辛面前。   帝辛听说妲己的美貌,直接就要求苏护送女儿入宫。苏护不愿意女儿因美色服侍天子,以色侍人,终不长久,名声也不好。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妲己才貌双全,但是性子柔弱,去了帝王身边,自己就护持不到她了,若受了委屈,也只能她自己忍着。所以苏护坚决不同意,最后跟帝辛翻了脸,甚至起了兵戈。但是到最后在各方的周旋下还是屈服了。   九尾狐妖在恩州驿夺了妲己的身体,她把妲己的灵魂封印起来,自己利用妲己的身份为所欲为。残害后妃,插手朝政,鱼肉百姓。妲己眼睁睁地看着她以自己的身份做了无数惨事,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其中的悲苦,自不足与外人道也。   后来天下生乱,风云变幻,纣王帝辛在九尾狐妖的恶意引导下,从一个尚有可为的帝王彻底变成了一个昏君。诸侯动乱,大战纷起。帝辛一步一步失去了天下主导的地位,再到后来,朝歌不保,妲己落到姜子牙手中。九尾狐妖见不能逃脱,才把妲己放了出来,自己隐藏在妲己的身体里。姜子牙明知这是真的妲己,但为了顺利地实现他的政治抱负,以周代商,硬是把妲己当作狐狸精,在三军面前杀了,还把她的头颅挂在了城墙之上。   妲己这一辈子活得委屈,死得憋屈,她生平没做过任何坏事,却落得了这样一个悲剧的人生,所以她心中遗憾无比,怎么也过不了这个坎。   菡若这次的任务就是要帮妲己在眼前的情况下实现翻盘,能让她的父母安心,快乐舒畅地过完这一辈子。   若是菡若能够来得早一点,让妲己在自己父母的羽翼保护范围内,早早订了亲,避免去朝歌就可以了。但是现在,她已经卷入了这场纷争,已经很难脱身而去了。   就算她能够劝动父亲不送她去朝歌,可那只九尾狐妖已经来到了她的身体里,现在的她是一体双魂状态,已经晚了。 第87章 苏妲己之狐魇(二)   九尾狐妖一路上装作车马劳顿,水土不适,在车里很少出来。她又将妲己模仿得惟妙惟肖。苏护若是想要跟她多说点儿话,她就装出咳嗽、头晕,需要休息的样子,苏护心疼女儿,只好让她好好休息。若是苏夫人在此,与妲己朝夕相伴,必然会发现她的异样。但是苏护常年领兵在外,不可能像苏夫人那样了解女儿,所以这一路上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九尾狐妖把菡若当作了原主,不知道这也是后来的灵魂,不然在她自己占优势的情况下,早就用法子把菡若逼出去了。也亏来她的这番误会,菡若只是被她封印在了妲己的身体里,不能控制这具身体而已,没有直接被赶出去。不然的话这个任务才开始就失败了。   九尾狐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用了一些邪魔歪法,想要慢慢蚕食菡若的魂魄。她白天并不敢妄动,一方面是要借苏护的手好好地进到宫里,一方面是害怕遇到什么四处游方的高人,识破了自己的身份。虽然她可以暂时逃跑,但是菡若的灵魂状态明显比以前还要强大,虽然还被她控制着,但是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摆脱她的控制了?到时候她不好回来怎么办?所以她只能在深更半夜里使用妖法。   可是九尾狐妖很快发现,她并不能吸收“妲己”的魂魄。应该说,她除了封印住“妲己”的魂魄,其它的办法一点用都没有。放了她的魂魄,她就会去投胎,这具肉体也就不能用了。吸收了她的魂魄之力,可以彻底李代桃僵,这是最好的方法。两个办法都不行,那就只能封印了。   菡若也有点疑惑,根据妲己前世的记忆,这只九尾狐妖也是没能蚕食她的魂魄的。难道因为她们都是仙子的原因,灵魂已经与凡人和妖怪有了本质上的差别,所以即便她们在凡间一点法力都没有,而这只狐妖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妖术,也不能真正地伤害到她们的魂魄?   123言情仙人说过她是帮仙子们完成任务的,虽然菡若还不知道妲己是什么仙,但她是仙子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   九尾狐妖拿菡若没有办法,只能封印。菡若自己也面临一个死胡同,她在凡间没有法力,拿这只九尾狐一样没有办法,而且暂时还夺不回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九尾狐妖可以封印了她,而她也只能被封印着。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会有那么一线机会的。菡若安慰自己想得乐观一点。   车辚辚,马萧萧,路途总有走完的时候。苏护本来打算慢慢走的,但是一路上妲己都表现得身体不适,他一片慈父之心下,只好加快了速度,终于把女儿送到了朝歌城。   纣王等待已久,忙不迭地接见了他们。   九尾狐妖在轩辕坟中修炼了数千年,早就向往人世间的繁华。今天面见天子,更是好好打扮了一番。银红色上袄,翠绿色长裙,头上插了五颜六色的各种绢花,红的、黄的、白的、蓝的、紫的……还专拣大朵的花戴。   菡若看她把自己穿得花花绿绿的,给脸上铺了一层又一层的粉,简直是不忍卒睹。还好她还不会用黛笔、胭脂什么的,要不然可以想象她会把妲己这么一副好皮囊折腾成什么样子。   “你是从青楼出来的吗?”   “什么是青楼?”九尾狐妖呆了一瞬,问道。她直觉这话不是什么好话。   “就是最被人看不起的低层社会女子生活的地方。”   “你敢骂我!”九尾狐妖声音冰冷,透出一股狠厉。虽然她还是不明白什么是“青楼”,但是听到“被人看不起”“低层”什么的,当即就火了。妖都是由各种动物修炼而成,最忌讳被人看不起。   “不是骂你,你瞧瞧你把我打扮成什么样子了?竟然大红配大绿,顶一脑袋的绢花,当我的头是花圃吗?脸上敷那么厚的粉,你当是给地里施肥呢,多多益善?你这是什么奇葩的审美观!还不如不打扮呢!”   前世里九尾狐妖把自己打扮成这个样子,出门给人瞧见,大家都以为她是不想服侍纣王,故意自毁形象。苏护听说后热泪盈眶,又是一阵自责,觉得都是自己不能护住女儿,才让她自毁形象,出此下策。   但是纣王听信奸臣费仲的谗言,已经传出了话来,说了要是能让他满意,就饶恕了之前苏护不愿进献女儿之罪;若是不能让他满意,就直接斩了她。苏护不怕纣王降罪于他,但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儿无辜枉死。跟服侍大王相比,死亡是他更不愿做的选择。所以他最后还是让侍女把妲己好好打扮了一下。   这件事不过是白白赚了苏护的一番热泪罢了。妲己的心愿是希望能让父母安心,所以菡若不想让他白白浪费了一番慈父心肠,就出言指点九尾狐妖,顺便骂她解解气。   九尾狐妖听到菡若训斥她,自然是不高兴的。她虽然听不懂什么叫“奇葩”,但是自己的打扮很难看这一点倒是听出来了。所以她反而把自己的怒气先放到了一边,反而虚心地向菡若请教道:“那你觉得怎么打扮好看?”   “把绢花都拆下来,脸上的粉洗掉,让侍女帮你打扮吧!”菡若才不想教她呢!   九尾狐妖语噎,但她还是很有大局观的,今天她必须要被纣王看上,顺利进宫,所以就直接照菡若说的做了,没跟她继续斗嘴。   守在门外的两个侍女赶紧进来帮“妲己”仔细地梳妆打扮。她们俩很知道分寸,给妲己薄薄敷了一层粉,点了淡粉色的口脂,挑了款式简约但布料昂贵的浅翠色的长裙,外罩半透明的绣金云纱披衫,缀以珠钗,让“妲己”看起来娇弱而又不失精致,淑婉而又不失矜持。既展现了妲己的美丽,又不会让人觉得刻意迎合纣王。   可惜她们的贴心都白搭了。这个狐妖一路上为了装病弱,都没有专门打扮过,都是随便穿件衣服,头发梳顺了,也不挽起,看着就很没精神的样子。为了防止被人认出,两个侍女都是一直在车外候着,不让近妲己身的。   前世里这个九尾狐妖就是这副做派。进了宫后,她就想办法把这两个侍女处死了。这俩人本来是家里精挑细选出来照顾她的,但是九尾狐妖害怕她们发现自己的异状,就早早要了她们的性命。   菡若看着这两个还把这只狐妖当自家主子的侍女,决定要救下她们。如果要说对妲己的忠心,这宫里没有人能比得过她们了。   “妲己”跟着侍人走过九龙桥,来到九间殿前。   纣王正伫立在滴水檐下等着妲己。眼见着一个乌云叠鬓,眉目若浅淡春山,身姿若扶风弱柳,初看似海棠醉日,再看如梨花带雨的美人儿持着洁白的象笏盈盈拜下,柔声喊着“万岁”,心中早已看醉了。赶忙上前执着她的纤纤玉手,扶起佳人。   九尾狐妖看到纣王猿臂蜂腰,仪容甚伟,衣饰华贵,心中满意无比,不自觉地更娇柔了几分。   菡若通过妲己的眼睛看到的纣王虽然不是那种一看就很精明的样子,但也还是挺像回事的嘛!是怎么发展到后来那么昏聩残忍啊!   “九尾狐妖,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待会儿大王封赏的时候,你要拒绝了,就说自己一介女流,能见天颜已是福气,请大王不要太过厚爱,以免浪费了福气。”菡若在妲己的脑海里跟九尾狐妖说道。   前世里纣王因为一眼看中了妲己,因为这个大力赏赐苏护,还在显庆殿大宴群臣三日,自此引起了忠臣良将的不满,也败坏了妲己的名声。自己要让妲己过好一辈子,就不能让这个狐狸精败坏了她的名声。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九尾狐妖觉得傻子才会拒绝赏赐呢!帝王赏赐的东西,那肯定是好东西,为什么要拒绝?   “你答应我,我就帮你在皇宫里站稳脚跟。”菡若循循善诱道。   “你没看到大王已经喜欢上我了么?我还用你帮什么忙?”九尾狐妖揉着帕子,傲娇地道。   “你不知道大王早已经立了皇后,后宫必须由皇后管着吗?如果皇后不喜欢你,就算是大王也不能多说什么的。”菡若知道九尾狐妖这时候还不了解后宫,就用后宫的规矩吓吓她。   “如果皇后找到理由责罚你,把你送到冷宫去,你就再也见不到大王了。拒绝赏赐,只会让你显得懂事知礼,皇后就没有理由责罚你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九尾狐妖有些动摇了。   “真的!我也挺喜欢大王的,不想到冷宫那地方吃不饱穿不暖。这可是我的身体,我不想被你折腾坏了。而且那些赏赐,都是赐给别人的,跟你没啥关系。”菡若见狐妖动摇了,再接再厉地道。   “好吧!我就信你一次。如果是赐给别人的,我就推辞掉。”狐妖答应了。她觉得“妲己”说的有些道理,而且既然是赐给别人的,推辞掉了自己也没啥损失。   果然纣王心情大悦,豪放地命令道:“传旨下去,本王对妲己非常满意,赦免苏护满门之罪,官复原职,新增国戚,每月俸米两千石。所有文武官员在显庆殿欢宴三日,以庆本王得佳人之喜!”   旁边的费仲正要去传命,“妲己”连忙阻止道:“陛下,臣女能见到陛下,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陛下太过厚爱于我,恐怕会折损了臣妾的福气,请陛下收回成命!”   说罢“妲己”就盈盈跪下磕头。九尾狐妖听到赏赐果然是给别人的,也就不介意推辞了。   要是别人来劝,纣王肯定觉得扫兴,不一定听得进去。但是“妲己”就不一样了。纣王顿时觉得妲己懂事不已,就收回了刚才的话。 第88章 苏妲己之狐魇(三)   文武百官本来就对纣王因为一个女子与手下重臣动兵腹诽不已,听说纣王想要为得到此女在显庆殿欢宴,一干忠臣良将都怕他因美色误国,微微有些迁怒于妲己。待听到是妲己劝纣王改的主意的时候,原先对她有些迁怒的人也都改变了对她的印象。妲己表达出了贤德的一面,至少众人不好责备于她了。   姜皇后听说纣王得了一个德貌双全的妃子,就召妲己前去觐见。   九尾狐妖修炼了数千年,虽然没有在人群中真正地生活过,但是见过的各种各样的人也不算少,能够应付简单的交流,但也仅限于此了。她现在还没有适应宫中的生活,并不知道纣王会对她宠爱到让她为所欲为,菡若决定将她认知上的这个盲点作为切入点。   “九尾狐妖,你知道姜皇后叫你去做什么吗?”菡若在妲己的脑海中对九尾狐妖说道。   “你知道?”   “嗯。她是要赏赐你的!”   “真的?”狐性贪婪,九尾狐妖声音立刻激动了起来,对“赏赐”犹为感兴趣。   “真的!昨天让你劝回去大王的旨意,就是为了让你得到后来的封赏。今天这个赏赐你尽可以收下,你还要向皇后再要一个赏赐。”   “还可以主动要?”九尾狐妖脑袋里出现了很多五颜六色的宝石,还有金银首饰等。   “是的,但是要什么是有讲究的,你可不能乱来。别东西没要到,反而被人给收拾了。”   “那你想要我要什么?”   “我要你求皇后帮你把随身佩带的那枚海棠花开如意玉佩托姜皇后送给父亲去,报个平安。”   “这算什么赏赐!”九尾狐妖不以为然地道。自从在皇宫里住下,她早就把苏护抛到了脑袋之外了。苏护又不是她真正的父亲。   “九尾狐妖,你是妖类,不知道人间的规矩。你按我说的做,才会得到更多的封赏。不然你早晚混不下去。你我如今共为一体,利益都是一样的,我不会害你的,否则受伤的还不是我自己?”菡若厉声道。   九尾狐妖鲜少听到“妲己”这么严肃地说话,想到昨天“妲己”提前知道了纣王封赏的是众臣,而不是她的事情,不由得有些动摇。   “你真的这样想?”   “我还能怎么想?你要是做错了什么事,自己可以一走了之,承担责任的还不是我?反正我也把你赶不走,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倒不如团结合作。等你完成女娲娘娘交代的任务之后,把我的身体还给我,你做你的逍遥神仙,我过我的日子,如何?”   菡若这段时间思前想后,觉得只有先假意和九尾狐妖合作,让她暂时不再针对自己,慢慢取得她的信任,才能伺机夺回自己的身体。   “我怎么信任你呢?”狐妖多智,多智的人都多疑。九尾狐问出这话,其实是已经认可菡若的话了。   “姜皇后本来要给你派教习女官的,因为你昨天听了我的话,所以她应该就不会再派给你了,还会向大王请奏给你个位份。教习女官是教你怎么走路、说话、吃饭的,学得不好还会挨板子,现在你已经免了这些麻烦了。待会儿姜皇后会对你说的。”   菡若之所以敢说这话,是因为前世里妲己入宫后纣王因为她而大肆欢宴封赏,惹来了百官的负评。姜皇后去训斥妲己,说她是冀州侯的女儿,应该受到了很好的教育,自己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派教习女官给她,结果她就给大王惹来了非议,当即给她派了一个严厉的教习女官教她规矩。九尾狐妖是来享福的,哪里是来吃苦受罪的?跟姜皇后的矛盾直接就恶化了。   菡若今世里插的这一脚,既可以用来笼络九尾狐妖,又避免了她们之间的矛盾恶化。   “好吧!你说的若是真的,我就相信你,这件事听你的。”若是你敢骗我,那就走着瞧!后一句话九尾狐妖没说出来,而是在心里想道。   “妲己”来到姜皇后的正宫大殿里,菡若通过妲己的眼睛看到姜皇后是一个容颜褪色、妆容肃穆的中年妇女。她虽然摆出了温和的表情,可是眉梢眼角间的严肃之色依稀可辨。   姜皇后素有贤德之名,所谓贤德,就是给帝王打理好后院,兢兢业业处理各种杂事,劝谏帝王勤于朝政,但是不能和帝王放开享乐。什么打情骂俏啊、撒娇啊、吃醋啊这些女儿家的情态,都是不会有的,就算有也不能表现出来。这种符号化的样子只能得到男人的敬,得不到男人的爱。   “妾身拜见皇后!皇后千岁!”“妲己”盈盈拜倒。菡若一直在给九尾狐妖灌输“皇后在后宫权利最大,要听皇后的”这个观念,她暂时还没生出与皇后□□的心思,因此表现得很乖顺。   “起来吧!不愧是冀州侯之女,这模样儿,这品德,我看着都很喜欢呢!”姜皇后笑意盈盈地扶起“妲己”。   “本后听说了你昨日的表现,心怀甚慰。我们后宫又要多一位德貌双全的姐妹了。本来本宫还在犹豫要不要派个教习女官教导你宫廷礼仪,看来是不需要了,你有不懂的问下宫女,过段时间就适应了。”   果然又被妲己说中了。九尾狐妖听到这里,深深觉得妲己没有那么简单。既然不能完全消灭她,那就暂时合作着吧!免得她影响到自己的大计。   “妾身多谢皇后娘娘的关心!”“妲己”屈膝又是盈盈一礼。   “妹妹不必客气!奖有德、罚无度,是本宫的职责。本宫回头会奏请大王给你一个合适的位份,这些是本宫赏与你的,你可喜欢?”姜皇后指着旁边一列侍女手里捧着的东西,有各色绫罗布匹、珠钗宝玉。   这正可了九尾狐的意。她摸摸一匹桃红色的罗稠,拿起一串金色镶蓝宝石的臂钏,又拿起一个珍珠攒花坠流苏的步摇,个个都爱不释手,恨不得立马戴到自己身上。   她修行的地方是轩辕坟,荒郊野外的,能有什么好东西?在民间溜达,也老是怕被得道高人发现了被捉去,不敢在繁华之地呆。穷乡僻壤的,能有什么好东西?现在来到宫里,得了这些赏赐,这些宫里的东西,一看就是好的,哪里是外面的能比的?九尾狐妖只想马上都抱回去。   “谢恩,讨赏,笨蛋!”菡若看九尾狐妖都要把持不住了的样子,赶紧提醒她。   九尾狐一被骂,才反应过来还有正事没办呢!赶紧放下手中的珠宝,转身向姜皇后跪下道:“这些东西妾身都很喜欢,谢过娘娘的厚爱!但是妾身更想要另外一个赏赐。”   “什么赏赐?说来听听。”   “妲己”从腰侧摘下那块海棠花开如意玉佩,双手捧给姜皇后道:“妾身想请娘娘着人将这枚玉佩交给我的父亲,就说我一切安好,不必挂念。”   姜皇后刚才看到“妲己”对那些珠宝美饰两眼放光,心中正在纳闷苏护的女儿不该贪财好物,现在听到这番话,自然把刚才的纳闷抛到了一边。想来只是姑娘家的爱美之心罢了!   “真是个孝顺的姑娘,你让本宫想起当初我自己刚刚入宫的时候。本宫答应你了,快起来吧!”姜皇后脸上一派慈和,接过“妲己”手中的玉佩,将她扶了起来。   苏护收到姜皇后转给她的海棠花开如意玉佩,百感交集。他官复冀州侯,还增加了国戚的身份。但在他眼里这是用女儿的幸福换来的,他一点都不感到欢喜荣幸。这几天唯一能够安慰他的,是听说纣王很喜欢妲己,还听从了妲己不乱封赏的良谏。对于以军功立身的有苏氏一族来说,因为进献女儿而得赏,不是因为军功得赏,这是一种耻辱。还好女儿了解自己,没有让自己受到这种屈辱。   这枚海棠花开如意玉佩,是女儿周岁的时候,自己亲手给她挂上的。苏护把它贴身放着。   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女儿,花容月貌,娴雅淑仪,一定会被纣王看上眼的。女儿现在一切安好,自己也能放心地回冀州了。只盼纣王能够好好怜惜她,不亏待她才好!   此时在终南山玉柱洞里,原始天尊门下的道人云中子夜观天象,看到朝歌方向妖气冲天。他掐指一算,知道有妖物混入宫廷,但还未酿成大祸。妖物若是祸乱宫廷,干预朝政,导致天下大乱,黎民百姓最是受苦。罢了!他就趁祸乱未起,去帮大商一把。于是削了一柄木剑,去见纣王。   这个年代修仙者与凡人并不像后世那样分得那么开。避居深山的隐士、高居庙堂的达官显贵,都可以修仙。得道高人拜访官宦帝王,积极给予治理天下的良谏,这些都是常事。所以云中子着人禀达天听后,顺利见到了纣王。   纣王见到云中子仙风道骨,气质非常,心中很高兴。俩人讲了一段道学,纣王文化涵养也不低,好似也有点学道的天赋,竟然听得津津有味。   云中子边坐在这里说话,边观察纣王的谈吐和后宫的情况,越观察越是纳闷。   这纣王虽然性子蒙昧,有些好大喜功,刚愎自用,但也不是个屁事不通的糊涂蛋。朝中上下有那么多良臣忠将辅佐,当不至于亡国才对。目前最大的变数也就是宫中的那只妖物了。   但是据他在这近处的观察,那只妖物虽然法术精深,充满劣气,但是好像又有一股清微之气与之缠绕在一起。难道此事还有其他变数? 第89章 苏妲己之狐魇(四)   然而云中子也不能跟纣王提出要见一见他的后妃这种要求。哪怕他是化外之人,对天子来说也属于臣民,岂能提出这种非分的要求?云中子心中虽有疑惑,还是按照原先的计划,把自己用钟南山上的千年松枝制成的木剑献给了纣王,让他挂在分官楼前,以镇压妖物。   纣王接过木剑,还欲挽留云中子在朝中效力。云中子一力推辞。费仲、尤浑二人有意帮纣王留下云中子,在他面前卖个乖,就用荣华富贵、权力威势来劝说云中子。   不想云中子勃然变色,训斥两人道:“吾乃修道之人,怎会像汝等一般一心贪恋权势富贵?”说得二人脸上挂不住,一阵青一阵白的。   云中子说完,当即乘风踏空而去。   分官楼是宫内地势最高,气势最为雄伟的宫殿。纣王命人将木剑挂于分官楼的匾额前,然后去寿仙宫中找妲己。妲己已在姜皇后的请奏下,被封了“苏美人”。   寿仙宫虽然精致,但是怎比得过分官楼气势雄伟?木剑在分官楼散发出蒙蒙的光芒,稳稳地镇压着宫中各处。   “妲己”今天一出房门就被宝剑摄到,头晕目眩,似要被拉出妲己的躯体似的。还好她有千年妖力护着自己,赶紧退到房内躲着,不然魂魄早被抽出,一命呜呼了。   纣王来的时候她正用被子把自己连头带脚都紧紧地裹着,不漏一丝缝隙。   “美人,你这是怎么了?”纣王眼看着平时活色生香、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在被窝里缩成了一团,心疼地问道。   “大王,我今天刚出房门,就看到一柄锋锐的宝剑挂在头顶上方。妾身一介弱女子,害怕刀兵,被剑气所伤,怕是不能服侍大王了。”“妲己”娇柔地低泣道。   九尾狐妖敢直接说出这话来,也是在试探纣王的底线。她被云中子的木剑所镇,逃也逃不走,在这里呆着也捱不过几日。她只能借纣王的手毁去木剑才能活下来。纣王现在知道了自己生病跟那木剑有关,端看他信谁了。若是他信了云中子,那这具身体就不能用了,自己再想别的办法逃走。若是他信了自己,把木剑焚掉,自己也就知道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以后也可因事制宜,增加对纣王的影响。   对这个事情,菡若却没有办法,她没有身体的控制权,传不出自己的声音,只能干着急。毕竟九尾狐妖虽然受了伤,也不是自己一个什么法力都没有的人能够争得过的。就看纣王怎么选择了。菡若多么希望他能够不要毁了木剑。这柄剑针对的只是妖灵,几日后九尾狐妖死了,自己就能拿回身体的控制权了!只希望不要像前世里一样让人失望才好。   纣王脑子里有很多记忆,有的甚至是截然不同的内容。他没有跟任何人说,他曾经在朝歌上方游荡了几十年,眼看着这大商天下被周取代,西伯侯的儿子姬昌王冕加身,在大商的废墟上建立起了一个新的王朝。他以为这是一个梦,就跟以前他经常做做很多噩梦一样,都是假的。可是他等了几十年,都没有等到自己“梦醒”的那一天。他不由得就开始怀疑,到底他一直以为的梦境是真实的,还是他认定的现实是真实的?   他游荡在朝歌城的大街小巷,看着那些百姓们痛斥自己,说自己因为宠信狐狸精妲己、偏袒费仲、尤浑等小人,害死了梅伯、杜元铣、比干等一干忠臣良将,让贤德的姜皇后惨死,制虿盆,兴炮烙,甚至于敲骨剖孕妇,禽兽不如,枉为人君;看着街头街尾的人共颂新天子的仁德。他的心中越发感到怪异,毛骨悚然!   妲己那么贤德,为什么会被骂?梅伯、杜元铣这些人枉负圣恩,勾结起来,意图谋反,为什么这些人不说?比干参与其中,自己舍不得要他的性命,他自己愧悔而死的,怎么能说是自己陷害?姜梓童谋害皇子,被废后位,自己没忍心杀她,她却又在宫中制造虿盆,坑害无辜宫女的性命由不得自己不杀她。至于敲骨剖孕妇的事,哪里发生过?他只不过在梦里,对几个食人肉寝人皮的妖物做过此等类似的事。妖性残忍,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伤害数百无辜百姓,怎么收拾它们都是不为过的。   为什么这些事情在这些人口中与在自己脑海中的样子竟然是反的?为什么他们要杀了妲己?自己脑中明明有那些事情的画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敲骨剖妖的事情明明是在梦里发生的,为什么这些人都知道?还把妖物说成是人?   纣王脑子里混混沌沌地,他相信他在朝歌城游荡的这些年的经历是一个梦,一个与现实相反的梦。他在现实中,一定是个政治清明、光芒万丈的明君德主,百姓都以有他这样的君主而自豪。   可是,几十年太久了,久到当初他脑海中的回忆渐渐模糊,他开始怀疑这一切,这真的是梦吗?   后来他终于“醒了”。抚着自己的龙椅,穿着崭新的王袍,看着殿中的大臣们,他终于从“梦境”中脱离了出来。他不知道自己是重生还是大梦初醒,也不知道梦境中的那些记忆是真实的还是“梦中之梦”。此时一切都还未发生,妲己还没进宫,还在路上。朝中人才济济,还未发生什么悖逆之事。   纣王决定按兵不动,他要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的这些人,看看这些人到底是忠是奸,是好是恶,看之前的一切到底是梦是真。   妲己进宫的时候,纣王看到妲己与他梦中的记忆里是一模一样的,他欣喜不已。这是他梦里深爱了若干年的女人啊!那么美丽,那么深情!令人一见倾心!   只是妲己进宫后的一些事情,与“梦里”有些许不同。在梦中的回忆里,妲己进宫后受到了姜梓童的排挤陷害,是自己一定要给她名份的。但是现实中梓童还是挺有母仪天下的风范的,主动恩赏妲己,给她“美人”的位份。梦里妲己并未推辞自己对他父亲的赏赐,现实中却推拒了。这些事情未必能说明什么,但是至少给了纣王一个提示,那就是那真的可能只是个梦而已,不一定跟现实吻合。   现在云中子的事情,也像“梦中”一样如时发生了。这又让纣王有了些踟蹰。在梦里,云中子也只出现过一次,就是给他木剑除妖。自己当时因为妲己不适,怀疑可能是木剑作祟,就给烧了。如今想来,云中子自始至终就只出现过这一次,若是他图谋不轨,应该还会有别的动作才是。可是梦中是一点都没有的。也就是说,他的剑有问题的可能性很小。   那么,妲己在云中子献剑之后就病了,是巧合,还是妲己有问题?   想到这里,纣王悚然一惊。木剑是用来除妖的,若是妲己生病真的跟木剑有关,那么妲己就是——妖?   纣王不敢再想下去。他直觉地想反对这件事。就算不考虑梦里她和自己相爱了若干年的事,就现实中来说,自己一看到她就愿意相信她,不想怀疑她。也许只是巧合吧!纣王安慰自己道。   费仲、尤浑听说了纣王新得的苏美人说宫中有“妖剑”伤人生病的事,联想到他们一番好意邀云中子来做官,却遭到云中子怒斥的事情,决定要报复一下他。   于是他们俩就去面见了纣王。   “大王,微臣听闻了苏美人的事。苏美人是冀州侯苏护之女,家世渊源,素有才德,从小受到了很好的教育,肯定是不会说谎的。依微臣看,那个云中子八成是个妖道。”费仲跟纣王谗言道。   “就是!老臣听闻民间有些算命的骗子,喜欢说人有血光之灾,然后用邪术偷偷伤人,以证明自己算命的本事高明。云中子肯定就是这种人。他假意不想当官,其实是想要以退为进,让大王对他敬若神明,言听计从。大王一定不能着了奸人的道呀!”尤浑也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纣王差点就要被这俩人说动了。可是他想到梦中那些百姓说这俩人是小人的话,又想到他与云中子聊天的时候深觉得他志向高洁、道法高深。若他是个骗子,道术修行肯定不至于这样高。反之,他已经修行得这样好了,还有必要做骗子吗?   纣王踟蹰之下,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你们不必说了,本王主意已定。把它挂在宗庙里,不管是不是妖剑,都不会惹出什么风浪来了。”   纣王命人把这柄木剑放到了王室宗庙之中。宗庙象征着大商的国运所在。若这是把妖剑,有宗庙镇着,也翻不出什么波浪来;若是把好剑,挂在宗庙之中也会相得益彰。   费仲、尤浑不敢再说什么,默默退下。   纣王又给文太师去了一封信,让他回来之后察看一下这把剑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管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境”里,文太师的忠心都是毋庸置疑的。他是父王选定的托孤之臣,一力辅佐自己坐稳了王位,是大商的中流砥柱,对大商忠心耿耿,立下了汗马功劳。在梦中他也是为了保卫大商而死。文太师道法精深,一定能够看出这个木剑有没有问题的。   “妲己”在纣王移走了木剑之后,慢慢好了起来。 第90章 苏妲己之狐魇(五)   可惜木剑没有被毁,这始终让“妲己”如芒在背。   虽然木剑被镇在了宗庙里,但是宗庙距离王宫并不太远,这把木剑到底还是对“妲己”产生了影响,她能施展出的法力大不如前。   九尾狐妖渐渐适应了宫中的生活,无非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凡事都有人伺候着。人闲极无聊就会生事。九尾狐妖虽然在菡若的劝勉下,表面上温顺知礼,极为守规矩,但是到底野性难驯,渐渐地对宫中的规矩不耐烦起来。   作为宫中主母的姜皇后,虽然当日没有给妲己派教习女官,但是后来发现她确实不懂得很多规矩礼仪,所以经常好心地说她几句。她平日里就表情严肃,不怒自威,专门提点别人的时候,就有一种压迫感。   九尾狐妖岂是被人约束的性子?她表面上唯唯诺诺,事事听从,实际上心中却觉得厌烦,渐渐起了踢开姜皇后的心思。可惜帝辛也不像是对她会言听计从的样子,她的位份又不高,令她很是着恼。就在这个时候,费仲联系上了她。   费仲在朝堂上屡进谗言,引起了东伯侯姜桓楚的不满,每每责辱于他,使他下不来台。上次自己备了些礼物去与他讲和,被他连人带礼物被扔了出去,还当着众多文武大臣的面抖落出了这件事,说自己想要向他行贿,臊得他好几天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但是姜桓楚位居四大伯侯之首,又是姜皇后的父亲,国之后戚,岂是他能动的?所以他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跟妲己联合起来。   姜皇后年老色衰,人又太过严肃。虽然素有贤名,但贤名有什么用?后宫中的女人,就是寄居在帝王这棵大树上的秋蝉。他愿意容她,她就可以在这棵树上上窜下跳,站得高高的,俯瞰万物;他若不愿容她,稍微摇晃一下枝干,她站得再高,也要落下来,毫无立足之地。费仲以己度人,觉得帝辛肯定对姜皇后没多少感情了。   反观妲己,年轻貌美,妩媚多情,帝辛一月间有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她那里歇息的。一起逛御花园什么的,眼睛都牢牢地粘在她的身上。而且她刚来宫中,正是需要支持的时候。不想当皇后的后妃不是好后妃。妲己跟自己的利益是一致的,费仲相信她肯定愿意跟自己联手。   结果不出他所料,“妲己”跟自己果然一拍即合。   菡若在妲己体内暗暗着急。她现在能通过妲己的眼睛看到很多东西,可是她发不出自己的声音,不能让别人知道妲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知道他做的一些很小的改动,已经如蝴蝶的翅膀扇动了一些事情的改变。   这日帝辛来到寿仙宫,正与妲己抚琴说笑间,妲己突然面色苍白,呕吐不止。   帝辛立马传了医官过来。今日当值的是一个张姓医官。他给苏美人把脉之后,面露喜色,后退两步,跪下对帝辛奏道:“恭喜大王!苏娘娘这是有喜了!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真的?”帝辛高兴地一下子从紫檀木椅榻上站了起来。他已年逾三十,膝下目前只有皇后生的两个儿子,实在太单薄了。不管妲己肚中的是男是女,都是件大喜事。   “真的!微臣确定,而且还是个王子。”张医官以毋庸置疑的口气说道,“只是娘娘体质弱,胎象不是很稳,必须小心为上。”   “朕知道了!劳烦爱卿给开点安胎药。白墨,打赏!”   张医官老老实实、目不斜视地开药。帝辛身边的一个相貌清俊的随身侍卫从袖口摸出了一片金叶子,递给了张医官。张医官将开好的单子往桌案上一放,接过赏赐,就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以后你哪里都不要去了,好好养胎,以后给本王生一个大胖儿子!”帝辛握着妲己柔软的小手叮嘱道。   他记得“梦境”里自己的记忆中,妲己也是怀了孩子,结果被姜皇后害没了。梦境记忆中的姜皇后在妲己一进宫的时候就给她下马威,处处为难她,妲己对她百般忍让,结果好不容易怀的孩子还是死于她的手中。但是现实中两人倒是相处得挺融洽的,没听说有啥矛盾。大概梦就只是梦吧!   他真的没想到,两天后变故会真的发生。   “大王,你一定要给我们娘娘做主啊!”妲己身边的贴身侍女琵琶哭得软倒在地,抱着帝辛的腿,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让人一看就恻隐之心大起。   “你站起来说话。怎么了?”帝辛皱眉问道。心中暗想不会和梦中一样吧?   “昨儿我们娘娘想要吃芙蓉糕,就叫人多做了点。做出来后发现多了,我们娘娘心善,就说有好东西不能忘了姐姐们,大家要一起分享才对,就吩咐人给姜皇后、黄贵妃、杨贵妃送了些过去。然后姜皇后就着了人气势汹汹地要抓我们娘娘,我们阻拦不住,娘娘就被他们带走了。后来……”奇葩说到这里泣不成声,不住地用帕子拭眼泪。   “后来怎么了?”帝辛忍不住问道。虽然他已经预见到了结果,还是想要问一问,希望不是他猜想的那样。   “后来我们娘娘半夜了才被抬回来,满身的血……”   果然还是发生了。帝辛捶胸顿足,不能容忍这件事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   “到底是怎么回事?”   “据说是皇后娘娘不知为何动了怒,罚我们娘娘在西宫门口跪了两个时辰。饶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啊!何况我们娘娘还有了身孕。大王,您一定要给我们娘娘做主啊!”琵琶哭得楚楚可怜。   “摆驾西宫!”帝辛伸手扶起琵琶,对身边的侍从冷然下令道。   琵琶眼看着帝辛的身影消失在远处,一把抹掉脸上的眼泪,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来。她伸手摸摸自己刚才被帝辛扶过的右手,伸出舌头舔了舔,宛如在舔一个势在必得的猎物。要是这里有人,肯定会被她这副截然不同的样子给吓住。   “梓童,你给本王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帝辛黑着脸问道。西宫一众人等跪伏了一地,帝辛没说让起身,他们谁也不敢起来。   “大王,妾身不知发生了何事,惹得大王如此大动肝火!”姜皇后穿着凤服,迤逦在地,声音清脆。   帝辛看着她这副懵懂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妲己的孩子都没了,她还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样子!装的太像了!   “你把苏美人的孩子弄没了,你还装模作样!你已经有两个儿子了,还是嫡子,有什么可担心的?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帝辛把所有的侍人都赶了出去,大吼道。   “诚如大王所说,妾身已经什么都有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有什么必要做这种事?”姜皇后眼神清澈,声音冷静如水,顿时熄灭了帝辛心头的大部分焦躁感。   帝辛对这个问题也是无言以对。“可是她是在你这里落了胎的,这又怎么解释?”   “大王,妾身并不知道苏美人有孕的事啊!”   “胡说!宫妃有孕,医官都要及时禀报你这个正宫皇后的。妲己两日前就被张医官诊出来怀孕了,你岂会不知?”帝辛大怒,感觉姜皇后在挑战他的智商。   “大王,妾身真的不知道。前两日我倒是遇到过张医官,他根本没说这事啊!”姜皇后连忙跪倒于地,泪盈于睫。   “怎么可能!”帝辛看到姜皇后这个样子,也是有点不忍心,可是那是条人命啊!还是自己的孩子!一定要搞清楚才行。   “陛下,妾身愿意与张医官对质。”姜皇后仰着苍白的脸,目光坚定地说道。   “好!宣张医官觐见!”帝辛冷然下了这个命令。孰是孰非,很快就清楚了。自己“梦中”事情的真假,也能知道了。   “回禀大王,微臣确实没有专门来西宫禀告皇后这件事。那是因为前日里微臣来的时候,在御花园里遇到了皇后娘娘,在那里就禀告过了,不需要专门再跑一趟。”张医官跪倒在地,低头回禀道。   “张医官,休得胡言!你那日只跟我打了个招呼,说了句天气真好之类的话,哪里说苏美人怀孕的事了?”姜皇后声色俱厉地冲着张医官大喊道。   “娘娘身份高贵,微臣哪里有资格与您聊天气呢!当日我跟您打过招呼,把苏娘娘的事情跟您一说,我就走了。您还说了句‘我知道了’,您忘了吗?”张医官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   “你个奸佞小人!胡说八道……”   “好了!你下去吧!”帝辛打断了姜皇后的厉声指责,让张医官退下了。在他眼里,这种指责毫无意义。   “大王,妾身真的是冤枉的……”   “那你还有什么证据吗?我说过让妲己呆在她的宫里不要出来,好好养胎。你若真的是冤枉的,为什么要把妲己叫到你这里来?”帝辛不想听无聊的废话。但毕竟结发多年,他不介意最后再给他一次机会,多听她辩解几句。   姜皇后知道这是她最后的辩解机会了。她想了想,又想起一件物事来,肯定能证明她的清白。   “大王,妾身叫妲己来,是因为她送了一盒芙蓉糕来,盒内还放了一张绢帛。绢帛上写了一句话,说妾身年老颜陋,没资格呆在大王身边,最好早早让贤,去冷宫呆着去!妾身气怒交心,把她叫来问问怎么回事!”   “那张绢帛呢?拿来给本王看看。”   “您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取。”姜皇后赶紧到内间去取东西。   “就是这个!”姜皇后捧出了一个装满了芙蓉糕的盒子,盒子旁边的小格子里有一片粉色的绢帛。姜皇后拿出来递给了帝辛。   帝辛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目光幽幽地盯着姜皇后道:“你确定就是这张绢帛?”   “妾身确定!”姜皇后又看了一眼那张绢帛,给出了确定的答案。自己不爱粉色的东西,所以西宫没有啥粉色的布料。不会有错。   “你再看看这上面写着什么!”帝辛突然大怒,把那张绢帛狠狠地甩在了姜皇后的脸上。   姜皇后从没有见帝辛对她发过这么大的火,吓得呆了一呆,默默地捡起那张绢帛,只见上面写着“安康喜乐,福寿绵长”八个大字。 第91章 苏妲己之狐魇(六)   “这……这……怎么会……”姜皇后捧着那块粉色的布帛,脸色煞白,双手颤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证人、证物都明晃晃地指向了她,事到如今,她的冤屈是难以洗白了。   帝辛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背转过身立在那里,不愿再看姜皇后一眼。   “传令下去,废除姜氏皇后之位,收回皇后的印册,禁足于西宫,无诏不得外出。”帝辛说罢拂袖离去。   看在多年结发夫妻的情分,还有两个孩子的身上,帝辛只是废除了姜皇后的位份,没有让她吃什么苦头。   寿仙宫里,帝辛进了寝殿,看到“妲己”披散着头发,面容憔悴不堪,抓着被角嘤嘤哭泣不止。琵琶在一旁一个劲儿地苦劝,也不能让她好受半分。   子女都是母亲的心头肉,帝辛自认为是能理解“妲己”的感受的。他按住“妲己”的肩膀不让她起身行礼,敛衽坐在她的床前,双手抚着她的柔胰,轻声安慰她。   “本王已经处置了姜氏了。你也别太难过,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大王把姐姐也么样了?”“妲己”假装随口问道。故意还叫姜皇后“姐姐”。   “本王废除了她的位份。你还叫她‘姐姐’!唉!她要是有你的半分贤淑知礼,也不会干出这种事了。”帝辛看着“妲己”善良纯真的样子,深深地为她感到不值。   “大王,您废了姜姐姐的位份,她以后可怎么过活啊!这事说不定只是个误会,大王万万不可因为妾身和肚子中那块骨肉和姐姐生分了。妾身为了大王,什么都忍得的……”“妲己”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用浸湿了的帕子擦拭红红的眼睛。   瞧瞧这“贤惠”和“委屈”都表达得淋漓尽致的情态!不要说帝辛,就是妲己身体里的菡若此时听得都有些不忍了。若不是早就知道实情,若是自己处于帝辛的位置,看到“妲己”这番作态,恐怕都会对姜皇后更生出几分恼意来。“妲己”这招以退为进,可是玩得炉火纯青!   可惜菡若只能眼睁睁看着帝辛上“妲己”的套,什么也做不了。这一点简直比前几个任务加起来都要更让她憋屈。   果然帝辛看向“妲己”的目光情意绵绵,更增加了几分怜惜和感动,“妲己,你太善良了,本王何其有幸,能得到你!”   “大王,能陪在您的身边,是妾身三世修来的福气。妾身万万不愿因为自己的原因给您增加困扰。姜姐姐是正宫皇后,她又有自己的儿子,没有理由伤害妾身和妾身的孩子呀!求大王明察,不要冤枉了姐姐!”   “妲己”见这招有效,继续再接再厉。现在的局面,早在她和费仲的意料之中。帝辛没有杀了姜氏,肯定对她还有余情。她要让帝辛的心中再也装不下那个贱人!自己跪了她那么多次,是她该偿付代价的时候了。   帝辛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旁边的琵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她一边大哭一边喊道:“娘娘,您这么心善,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小王子都没了,还替那心如蛇蝎的姜氏说话,奴婢实在看不下去了!您也太委屈自个儿了……”   “琵琶,不许说姐姐的坏话!她一向都很贤德的。”“妲己”厉声道。   “今天就算娘娘要责罚我,我也要说句公道话。有些人的贤德,只是表现在别人威胁不到自己的情况下。娘娘您一进宫就受到大王的宠爱,早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姜氏表面跟您称姐道妹的,却每每在大王背后斥责于您,您为了顾全大局,都忍下了不说。   这次您怀了小王子,触到了她的逆鳞。她嫉妒您的得宠,容不下您和您肚中的孩子,仗着‘皇后’的身份,肆无忌惮地迫害于您。她若真的贤德,这宫中这么多年以来,为什么只有她一人生下了儿子?”   琵琶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膝行到帝辛跟前哀求道:“大王,您一定要给我们娘娘做主啊!”   “琵琶!”“妲己”假装喊不住琵琶,作出满脸为难的神情,转头对帝辛说道:“大王,您不要听琵琶胡说。她只是一时情急……”   这双簧唱得!菡若在妲己的身体里看了这一出,觉得真是叹为观止。要是在现代社会,这就是赤果果的影后啊!   果然,帝辛目光幽深,沉默了半晌,对“妲己”说道:“本王不会让你白受这个罪的。”   第二天,就传来了废后姜氏被迁到不游宫的消息。不游宫偏僻荒凉,是此时的冷宫,只有犯了大罪的宫人才会被关到那里。宫里只给提供冷菜馊饭,就这样也填不饱肚子。衣装、住宿什么的,更是没人管了。姜皇后从高高在上的一宫之主,一朝沦为冷宫的罪人,也属不易。   但是“妲己”仍然觉得不够痛快!虽然她知道姜家不倒台,姜皇后不能轻易被处死,但她还是不痛快!这说明帝辛对她远远未到言听计从的地步。要不是那柄木剑,她大可以以自己数千年的修为给帝辛脑中直接植入幻术,到时候还怕他不够听话?那里用得到这样步步为营,费尽心机?想到这里她就是一阵烦躁。   “妲己”纤长的玉指将一朵莹白的海棠揉得粉碎,转身气冲冲地回到寿仙宫里,看到飞霜、白露两人正在外院里打扫落叶,顿时发起了脾气。   “你们两个,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在打扫落叶,早上跑哪里偷懒去了?看来必须要严惩一下你们了!来人,给我把她们两个捆起来。”   下人们不敢怠慢,赶紧把飞霜、白露两人捆了起来。飞霜、白露两人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也不敢给自己辩解。早上她们俩给娘娘洗衣服,娘娘是知道的呀!   菡若知道妲己是想借机处理掉这两个人,连忙开口道:“把她们送到不游宫去。”   九尾狐妖一进宫就把飞霜、白露两人扔到了外院干粗活,不让近她的身。现在她的贴身侍女琵琶就是她的妖精姐妹。   “你想干什么?”菡若这几天没怎么露头,冷不丁地开口,九尾狐妖的态度首先就是怀疑。   “你不是想要除掉姜皇后吗?派她们俩去不游宫伺候她去。这样才能监视她的一言一行,让她的一举一动都牢牢地掌握在你的手中。她不是只身一人进的不游宫吗?这个时候到她身边伺候的人,肯定能得到她的信任的。”这俩姑娘,也只有去那里才最安全了。在妲己身边早晚是个死。   “可是……”九尾狐妖不信任她们的忠诚。因为她不是她们的原主子,她知道他们忠诚的对象是真正的妲己,所以她是不会信任她们的。   “她们俩并不知道你的身份,以后又不在你身边,发现不了你的秘密。你也不用跟她们说你是派她们去监视姜皇后的。她们是苏家专门派给你的人,你随便找什么理由把她们打发去,以后你不管问她们什么事情,她们都会老老实实告诉你的。”   九尾狐妖听着很有道理。让这俩人活着,确实比杀掉她们有用的多。只是……   “你为什么要帮我?”九尾狐妖怀疑地问道。按理来说,妲己应该对抢了她身体的人生气愤恨才对,怎么会帮她呢?   “我帮你赶紧完成任务,你走了,我就能像以前一样了。”菡若用希望她能赶紧走的理由来解释,才能让她相信自己。虽然就算九尾狐妖完成了任务,恐怕也不会放过自己,但是目前要让她相信自己是信了她“造成女娲娘娘交代的任务就会走”的说辞的。   “好吧!就听你的。”九尾狐妖以为自己真的骗过了妲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她把飞霜、白露单独留在殿内,跟她们说姜皇后触怒了帝辛,自己相信她应该是无意的,所以在尽力修补帝辛和姜皇后之间的关系。但是帝辛现在在盛怒之中,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大概要过一段时间才行。她最信任她们俩,希望她们能够去不游宫照顾姜皇后一段时间。姜皇后那边有什么困难,也好及时向自己禀告。   飞霜、白露自然是没有不听从的。她们就是来帮助妲己的,妲己让她们干什么事情,她们都会眼睛都不眨地去干。别说这种劝和帝后的“好事”了!   帝辛为了安慰妲己,把她的位份提为了“贤妃”。如今宫中没有皇后,有三位妃子。由于黄贵妃资历最老,目前后宫由她掌管着。   九尾狐妖可不愿意屈居任何人之下。但是妲己进宫时间着实较短,所以暂时只能静待时机。 黄贵妃、杨贵妃都是出自朝中肱股之臣的家中,妲己也不差。而且她们两个都没有儿子,年纪也大了,而妲己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生下王子,母凭子贵。所以她眼中最有威胁的还是姜皇后和她的儿子们。   按照她和费仲的计划,大概也不会等太久了。   五日之后,传出了帝辛在分官楼遇刺的消息,刺客号称“奉主母及东伯侯之命”,刺杀昏君,明正国宇。帝辛命人将姜氏满门下入天牢。   “妲己”拈起一只玉杯,喝下了一口桃汁果酿,心中畅快无比。 第92章 苏妲己之狐魇(七)   帝辛最近睡得很不安稳,总是会半夜惊出一身汗醒来。他少年继位,承担过很大的压力,也曾上战场打过仗,亲历过战场的残酷。大商绵延六百年,积累下了很多问题,他不是不知道。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他所经历的最大的危险,竟然是在他认为最安全的朝歌城,来自于他曾经觉得最可以信任的发妻和国丈。   就算他把姜氏贬到了不游宫,但是并没有牵连姜家的任何人,也没有影响到姜氏生的两个孩子,他们为什么要表现出一副狗急跳墙的样子?而且他并没有打算杀姜氏,不过是让她吃些苦头而已。不游宫虽然生活艰苦,但是郊儿、洪儿两个孩子和姜家也是可以偷偷给她送东西进去的,日子总会过得下去。等到郊儿以后继了位,肯定会把她接出来享福的。她就那么等不及?   还有姜家,自己念在他们历代战功卓越,封了他们为大商四大侯之首,让他们做了国戚,可谓是荣宠已极,竟然就这样对自己起了杀心?这让他不得不重新思考姜家的忠心。   若是自己这次死了,郊儿继承王位,可是他年纪还小,肯定要倚仗大臣,那他最能倚仗的,就是既手握重兵又是他外祖的东伯侯一家了。到时候是谁真的掌控这大商江山还难说。若是郊儿发现是姜家对自己动的手,姜家会不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郊儿取而代之?到时候大商就没了。   帝辛越想越是心寒,但是他还是没有直接下旨处理他们。他知道自己到了一个分岔口,走对了,可能趟过危机,走错了,可能就万劫不复了。姜家是目前最先跳出来的勋贵,但背后谁知道还有什么纠葛?所以他只是把姜家的人全都下了天牢。   想想“梦境”里的景象,在梦中的回忆里,姜氏在此事之后,亲口承认了她因为嫉妒妲己,使计让妲己流产,事发后觉得反正得不到他的宠爱了,又怕妲己以后生下儿子威胁到郊儿、洪儿的地位,所以和父亲勾结起来派刺客刺杀自己的事。正因为她罪行累累,心肠太过歹毒,帝辛才同意手下对她用刑。谁知她竟自剜双目,用烧红的铜壶烫手,把自己弄得非人非鬼,宁愿自杀也要在他们父子之间制造一道永远无法消弭的隔阂。   帝辛虽然只伤了右边肩膀,但是梦里记忆中的事情都一一发生了,难道那梦里的记忆是真的?那后来大商被周取代,那些百姓又说他们是冤枉的又是怎么回事?   帝辛思前想后,实在不知怎么处理妥当,最后决定把刺客姜环提到朝堂之上公审。宵小之辈都是见不得光的。他就光明正大地处理此事,看看朝堂上的那些大臣都是什么反应,也顺便看看到底谁是忠、谁是奸?   帝辛刚刚做好决定,就听到有内侍惊慌失措地来报,说是太子殿下和二王子冲到天牢杀了刺客姜环,说是要为母报仇,而后潜逃了。   帝辛一把拍翻了面前的金星紫檀木案。这两个不肖子,也太不让人省心了。这不是往他们自己身上揽麻烦吗?这种情况,应该先撇清干系才对啊!现在这样子,若查出姜家真的有问题,他们以后还怎么继承王位?   帝辛一激动,右肩上的伤口又迸裂开来,他本来就失了很多血,现在伤口裂开了,再加上急怒攻心,立时就昏厥了过去。   “妲己”这几天也是食不知味。她本来以为姜氏残害皇嗣,再加上勾结东伯侯刺杀帝王,帝辛一怒之下肯定就把姜氏和姜家一族连根除掉了。谁知帝辛竟然拖了几天都不动手,只把他们下了天牢。   她和费仲心里都清楚,这事不能拖。朝中不乏心明眼亮的大臣,若是一点一点抽丝剥茧地查,搞不好就会查到他们的头上。就算姜环不供出他们,姜环早就被姜桓楚逐出东伯侯府的事情肯定也能被查出来。   若是帝辛不在盛怒之下处理姜家和姜氏那个贱人,以后肯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他们这个连环局就白设了,搞不好还会暴露自己。   所以“妲己”不得不动用一点极端的办法了,那就是用九尾狐族特有的幻术给帝辛制造点“记忆”。可惜云中子那死老头的木剑一直死死地压制着自己,不然她发挥起来就无所顾忌了。现在她法力有限,只能制造一个较短的“记忆”。这几天她一直在头疼,到底是针对姜氏、姜家,还是针对两个王子比较好?抑或把他们都带上?自己的法力够不够?   妲己最后决定把他们都捎带上。若姜氏、两个王子、东伯侯一个都不能少。为了让帝辛毫无顾忌地处理他的儿子,妲己还决定此事过后再假怀孕一次。   看着安安静静地躺在床榻上的帝辛,妲己牵起嘴角微微一笑,让琵琶在殿门外守着,她开始给帝辛施法。   帝辛和“妲己”在御花园里赏花,路过不游宫,想起在里面的姜氏,不禁动了恻隐之心。那毕竟是陪了自己那么多年的发妻啊!虽然犯了错,自己也不可能就忘了所有相处过的画面。   “妲己”不愧是一朵娇柔的解语花,适时地提议道:“大王,姐姐一向尊贵,也不知在这里受了多少苦。不如我们去看看她吧!”   帝辛点点头,摒退了随从,和妲己两人静静地朝里走去。走到一处明显好一点的宫殿外的时候,看到有两个侍女守在外面。帝辛摆了摆手,让她们不要出声,摒退了她们。他让妲己也站在院子里,自己缓步向前,想要悄悄地看看梓童过得怎么样。谁知他站在门前,还未扣门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了清晰的谈论声。   “你们父王摒弃多年的结发之情,为了一个还没成型的胎儿竟然废黜了我,把我贬到这种地方受苦。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他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了!如今我对他情义已无。我已经去信让你们的外祖父派刺客杀了他,然后扶持郊儿继承王位。你们俩可舍得?”这明显是姜梓童的声音。听了那么多年,帝辛不可能搞错。   “儿子只知有母,不知有父。既然他一心宠幸妲己那贱人,让母亲您受委屈,那他就不是我的父王。儿子没有异议。”这是帝辛寄予厚望的郊儿的声音。帝辛心中哇凉哇凉的,难道他忘了自己教他读书习字的时候了吗?   “我听母亲和大哥的。父王不死,母亲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去享福!儿子不愿看到母亲受苦!”那你就能看着自己的父王惨死?帝辛听到殷洪的声音,一口血梗在喉头,差点吐了出来。   他一脚踹开了眼前的雕花木门,里面三人齐齐转过头来看着他。   “你们……你们竟然如此大逆不道,意图拭君!”帝辛指着姜氏母子三人,颤抖着手吼道。   “是又怎么样?大王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姜氏面目狰狞地对着他微笑。   “是啊,父王!您就不要走了吧!”殷郊和殷洪也狞笑着拔出腰间的长剑,向他走来。   “大王快跑!”“妲己”不知何时扑到了帝辛的身前,堪堪挡住了殷郊刺来的那柄长剑,肩头溅起了一朵血花。   千钧一发的时刻,外面的近卫军及时赶了过来,救下了他们。   “把姜氏关押到天牢!把殷郊、殷洪羁押到东宫,非诏不能出来行动。”这是帝辛自己的声音。他还牵挂着受伤的“妲己”,所以没有立刻处理姜家。   “逆子!逆子!”   “妲己”满意地看着床上的帝辛满头大汗地闭着眼睛叫喊。终于成功了!她擦了擦额头密集的汗水,满意地睡了过去。法力用空了的感觉,真是好累,好累!   谁都不知道,妲己刚睡过去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她就又睁开了眼睛。不同于平时的魅惑,她的双眸异常明澈。   没错,这就是菡若!   菡若对九尾狐妖所做的一切了如指掌。她什么都知道,但是平时又被九尾狐妖封印着,什么都做不了,简直要心急死了!这次九尾狐妖法力耗空,她自己也昏睡了过去,菡若才能抓住时机抢回了妲己身体的主控权。只是九尾狐妖毕竟修炼了数千年,随时都可能醒过来。菡若的时间也不多。怎么办?怎么挽回这一切?   菡若看着床上的帝辛,他还在呓语着“逆子”。菡若使劲摇他,怎么都摇不醒。她想把九尾狐妖做的事情写下来,但是若九尾狐妖先醒的话,她一定会毁掉,而且自己以后再也不可能抓到机会出来了。而且最关键的是,帝辛为什么会相信这么一份来历不明、内容诡异的证据?   最后菡若铺开一小卷黄色的布帛,咬破指尖,直接写下了一首诗。   长相思,在不游。   上有清明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日□□尽花含烟,月明欲素愁不眠。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长相思,摧心肝。   昔日横波目,今日泪流泉。   肠断冤屈不可解,忆君迢迢隔青天。   香亦不竟灭,人亦竟不来。   相思黄叶落,白露湿青苔。   菡若写完,署上“梓童”的名字,把布帛卷起,解开帝辛胸前贴身的衣襟,放到腋下不会掉出来的地方,然后再把他的衣服束好。   千古诗仙的诗歌,在后世打动了无数人,被她改了一下,应该也能打动帝辛吧? 第93章 苏妲己之狐魇(八)   烛火摇曳,明明灭灭。   菡若感觉到妲己体内另外一股力量蠢蠢欲动。时间不多了,今天只来得及做这些手脚。她看着右手食指上的伤口,怎么掩饰过去呢?   想了想,菡若拔下头上的金簪,对着右手食指上的伤口又戳了一下,破坏了伤口的形状,让它看起来就像是金簪戳破的样子。然后菡若就回到床上,摆出之前“妲己”晕倒时候的姿势,把金簪放在右手边,簪头对着食指。   九尾狐妖只要不起疑,未尝就会察觉到菡若的封印已经破了。察觉不到自然不会重新封印。这样她就可以趁九尾狐妖不察伺机跑出来了,不像以前一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妲己”和帝辛先后醒来。妲己看着自己的右手竟然被金簪刺破了,只想着昨晚自己累虚脱了过去,竟然右手破了都没感觉到什么。都怪那个云中子,留下一柄木剑一直限制着自己。也没多想别的什么。   帝辛醒来后发现自己在“妲己”的床上,“妲己”就躺在他身侧。他想到妲己为了救他右肩被殷郊用剑刺伤了,心疼地剥开她的睡衣查看伤口,结果发现她的右肩光溜溜地一点问题都没有。   怎么可能!他明明是亲眼看到她右肩受伤的呀!帝辛使劲眨眨眼睛,再看去,“妲己”右肩的皮肤还是光滑如绸缎,哪里有一点点受伤的痕迹?   此时“妲己”看着帝辛的动作却是一阵心急。昨晚她给帝辛制造记忆,法力耗空,直接昏厥了过去,竟然都没来得及给右肩做手脚。她不能在帝辛的注视下做什么明显的动作,暗暗运用自己昨晚好不容易修养回来的一点法力,变了几圈白布带悄悄缠在自己的左边肩膀上。   “大王,您在看我的伤口吗?我的伤口在左肩上啊!”   “啊?我记得在右肩上啊!”   “您一定是记错了,在左肩上。”“妲己”坚持道。   帝辛小心翼翼地拨开“妲己”左侧肩膀上的衣服,果然看到了几圈缠绕的整整齐齐的白布带。   “是本王记错了。你这里还疼吗?”帝辛不好意思地道。他又回忆了一下,就是右肩的嘛!再看看“妲己”的左肩……算了,不想了!   “这是为大王受的伤,是妾身的荣誉,不疼的!”“妲己”“含情脉脉”地看着帝辛。   好甜腻!帝辛看到妲己神色疲倦,体贴地说道:“本王知道,你是个好姑娘!这几天累着你了,再休息一会儿吧!”   “嗯!”“妲己”做出乖巧听话的样子,顺从地躺进了被窝里。她刚刚修养回来的一点点法力为了变绑伤口的白布带又消耗一空,她连变出伤口的能力都没有了。要是帝辛拆开布带一看,就会发现她的左肩上也是一点伤口都没有。她精神上很是疲倦。身体上因为一直没有休息,也很疲倦。所以她感觉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帝辛一个人起身去洗浴。他在浴房里宽衣解带的时候,从贴身的地方掉出了一卷黄色的绢布。他打开一看,瞬时呆住了。   看落款这是梓童写的,看内容这也是她的口吻,只是她什么时候塞到自己身上的?她什么时候又有这种才气了?   帝辛也不洗浴了,他拿着黄绢布,坐在浴室温热的地上,仔细地把这首“长相思”读了数遍,竟是越读越是心中欢喜,到后来更是熟记于心。   梓童若有此才,就算刺杀自己,自己也不愿杀她的!大不了,就是不让她做皇后而已。   帝辛拿定主意,也不洗浴了,把这块绢布随身放着,转头放到了自己的御书房。   第二日,帝辛传旨,两日后在朝堂上公审姜氏和姜家谋反一案。又派遣殷破败、雷开等人追寻两位王子,务必要在两日内将他们找回来,参与朝审。   “妲己”本来以为经过谋害皇嗣、刺杀帝王的事情,姜氏一族已经不可能翻身了。再加上她昨天给帝辛灌输的记忆,帝辛对两位王子的父子之情也应该很淡薄了才对,对姜氏更应该恨之入骨。谁知道竟然一点作用都没有!   现在要让她再对帝辛使用幻术,她也没有这个能力了。九尾狐妖一族的幻术制造出来的情境跟真的一样,可是耗用法力也多啊!她现在是油尽灯枯,没有办法再使出来了。   “妲己”偷偷和费仲接上了线,俩人都想不出哪里出了差错。任何人都不会接受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的,帝辛对姜家的耐心也太好了。这件事一经朝审,肯定就站不住脚了。俩人商量了半天,到最后决定干脆杀了姜氏,让她“畏罪自尽”。这样不论结果如何,姜家、两位王子,和帝辛之间永远都有一道隔阂,谁也不能再信任谁了。   另一边,妲己决定尽快给帝辛放出她怀孕的消息,让他不至于因为顾忌到只有姜氏生的两个儿子而束手束脚。   菡若冷眼旁观九尾狐妖的行为,偷偷在心底里暗笑。聪明反被聪明误,一个人算计太多了,总会露出破绽。她也不想想,她上次“流产”才多久,这么快就怀上了?人又不是牲畜。就算真的怀上了,也没人敢说她能真的生下来。   帝辛看着一脸娇羞地坐在鲛绡帐里的“妲己”,琵琶正眉飞色舞地对他说自家娘娘“又有喜了”,而且“是王子”。帝辛简直是目瞪口呆。   他这么多年也只有姜氏生的两个儿子,“妲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竟然有了两个孩子!更让他震惊的是,“妲己”上次流产到现在才不过半个月的工夫,他只有在几天前遇刺的那天心神震荡之下要过她,其它时间都有意识地不去碰她,免得她身体没养好落下什么病根。当时“妲己”流产才十天啊!十天啊!啊!   “妲己”和琵琶都是妖怪,在人间的时间还短,并不太清楚女人怀孕的事情,都无法体会帝辛现在心中的感觉。她们看着帝辛的表情,只以为他是“欢喜得呆住了”。毕竟谁都知道大王这些年膝下未添一子,说不定早以为自己“不行了”呢!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可以的”、“高兴得过头了”也是正常的。俩人想到这里,看向帝辛的目光都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同情。   帝辛浑然不觉“妲己”和琵琶的想法。他犹豫着问道:“爱妃看过医官了吗?”   “看过了,张医官说娘娘胎象很稳,肯定能给大王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健康王子!”琵琶兴高采烈地答道。   “他亲口说的?”帝辛皱着眉毛问道。   “是的,是他亲口说的,一个字都不差。”琵琶打包票道。   帝辛听到这里眉头皱得更深了。就算不是医官,也不该讲出这种话来才对。他暗暗决定回头得好好查一查这个张医官。   “来人,再叫几个医官来,好好给贤妃诊断一下!”帝辛对旁边的侍从命令道。   “不用了,大王!琵琶自幼学习医术,她也给我看过,没有问题的!”“妲己”以为帝辛是不敢相信这个“惊喜”,所以解释道。她只买通了一个张医官,没买通别的人。让别的医官来诊脉,肯定能诊出这是假的。   ……   帝辛不知道说啥好了,琵琶要真的懂哪怕只是一点点医术,也不可能兴高采烈地说她的主子这个时候“有喜了”。   帝辛看看“妲己”,再看看琵琶,俩人还认真地冲他点了下头。帝辛突然觉得,这俩人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最后帝辛只是温柔地执起“妲己”的手,嘱咐她要好好休息,命令宫人们好好照顾她。   事情越来越乱了!帝辛的脑子里简直是一团乱麻。   另一边,费仲派去天牢刺杀姜氏、制造她“畏罪自杀”假象的行动也失利了。他本以为姜家已被帝辛全部拿下,姜氏又已被帝辛厌弃,刺杀她应该是比较容易的事才对。谁知被刺死的那个人是个假冒的。   他惊慌失措之下,忍不住怀疑自己已经暴露了,偷偷收拾了行李细软什么的,准备发现不妙赶紧逃走。   其实这只是帝辛为了稳妥起见,防止姜家使人与姜氏串通,用了掉包计,把姜氏偷偷关到另外一个地方,用自己的人代替姜氏住在天牢里。要是有人给姜氏传话什么的,他都能及时发觉。   帝辛看着天牢内死去的那个心腹,他只留下了五个字:被畏罪自杀。看来,姜氏可能真的是冤枉的。   “传令下去:厚敛此人!厚待他的家人!”帝辛阴沉着脸下令道。   西伯侯姬昌由于邀拢人心、权势太盛,引起帝辛的忌惮。在朝中忠臣的建议下,帝辛把姬昌软禁在了朝歌。说是软禁,其实只是让他不能随意走动、结交朝臣罢了,他在朝歌住得好、吃得好,啥都不缺,衣食住行也都符合他的身份。   由于在“梦境”里就是姬昌和他的儿子姬发以周代商,所以帝辛打算无论如何都不放姬昌回去了,就在朝歌给他养老。   本来这段时间帝辛实在是没有心情理会姬昌的,但是费仲和他偷偷接触的事情,被帝辛的人查了出来。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东伯侯的事情还没解决,西伯侯这边又出妖蛾子了。   殷破败、雷开也适时地找回了殷郊、殷洪二人。   帝辛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也罢,明日就把这些事情都作个了断吧! 第94章 苏妲己之狐魇(九)   原姜皇后及东伯侯姜桓楚一家的朝堂公审牵动了大商上下所有臣民的耳目。姜氏一族的人分别被羁押上堂提审。参加公审的除了微子、比干、箕子、商容等一干元老勋贵之外,还有梅伯、杜元铣等一干新兴重臣,除了在外征伐东夷的闻太师等人外,所有朝臣济济一堂,在朝歌的都来了。   甚至连一般不出门的西伯侯姬昌都请奏了来观审。当然,它可不是来给姜皇后和姜氏一族求情来的,而是来观察朝堂形势的。   姬昌擅长周易八卦之术,他早先推演出来商汤气数将尽未尽,后来又卜出帝辛后宫有妖物混入。他在朝歌虽然足不出户,却也没少暗地里经营,打探朝堂上下的消息不在话下。最近朝中乱局纷纭,后宫更是闹出了不少事情,看起来暗流汹涌、一团乱麻。姬昌卜了好多卦,都算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算出妖物在宫中遇阻。   看来帝辛能不能破除难关,延续商汤气运,就在今日了。若是帝辛自断手脚,他不介意为百姓出头,以后承继商汤江山,还天下一个太平。   帝辛看着大殿里神色不同、心思各异的人们,大部分人应该都是可以信任的。昨晚上他接到了闻太师给他的回信,说是云中子淡泊名利、慈悲心肠,乃是师门内的得道高人,法术极为精深,不在他之下,可以信任。这么说来,受云中子所赠木剑影响最大的妲己,恐怕就有问题了。   妲己若有问题,最近和她频频发生矛盾的姜氏之案,恐怕也非表面上看这么简单。仔细想想,不管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境”里,好像姜氏出现问题都是在妲己进宫后。帝辛不由得暗自庆幸没有一时冲动杀了姜氏。   庭审刚开始很顺利,但到后来就卡住了。   刺杀帝辛的姜环确实是姜家的家生子,但是很早就因为手脚不干净被赶出来了,这些很多人都能证明。至于他是怎么出现在分官楼刺杀帝辛?为什么又喊着奉主母及东伯侯的命令?这些细节问题,由于姜环已死,难以一一考证。   本来费仲还想着姜环死了,尤浑和他跟其他的大臣们一直都合不来(主要是那些勋贵们看不起他俩,不屑于跟他们同流合污),所以平时也没有人去他家拜访,没什么人在他家看到过姜环的。这次说不定就能混过去。谁知就在众臣面面相觑不知道姜环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时候,尤浑站了出来。   “启禀大王,微臣知道姜环的事。”   费仲一看尤浑站了出来,顿时傻了眼!他这时候站出来干嘛?他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啊!难道他要编个故事祸水东引?引到谁那里去?费仲睁着三角眼飞快地睃了周围的大臣们一眼,没有合适的对象啊!这个家伙,不知道现在一动不如一静吗?   “尤浑,你哪里知道姜环的事情,不要在大王面前胡说。”费仲跑出去喝止尤浑,边说还边对尤浑使劲挤了挤眼睛的,让他不要再说话了。   “费大人不要对我挤眉弄眼的,我对大王忠心一片,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会有任何隐瞒!”尤浑瞥了费仲一眼,淡然地说道。   我x,这家伙真的要出卖我!费仲一下子变了脸色!主要是尤浑对他的底细了解得太清楚了,要是他出卖自己,那肯定能卖个底儿朝天。自己就彻底不用混了。   “尤浑你不要胡说!”费仲怒道,脸颊涨得通红。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费大人怎么知道我是胡说?你心虚了?”   尤浑挑衅地看着费仲霍然变了的脸色,然后就不再理会他,转头对帝辛说道:“大王,这个姜环,正是费仲费大人的家奴。微臣曾屡次在费府见到过。”   这下帝辛和所有大臣的目光都一下子聚焦到了费仲身上。   “费仲,是这样吗?”帝辛乌黑的眸子紧紧盯着费仲,沉声问道。   其他大臣也都面色严肃地看着他。知道他不是啥好鸟是一回事,他真的干出了残害忠良、祸乱朝堂的事情是另外一回事。若只是前者,他只要不犯大错,大家虽然鄙夷他,但还能允许他的存在。而若是后者,那只要是个忠臣都不能容他的。   “我……我……微臣冤枉啊!”费仲颤抖着声音说道。   “冤枉?有什么冤枉的?商相、皇叔,劳烦你们二人把费府所有的人都扣押下来,仔细盘问,本王和其他众臣在朝堂上继续审案。”   “微臣领命!请大王静候佳音。”商容、比干二人拱手领命而去。   费仲吓得两股颤颤,看着帝辛威严的目光盯着他看,承受不住压力,昏厥了过去。   案子审问到这里,所有人心里都有谱了。商容、比干很快带了费家人的口供回来,还带来了费夫人和费府的老管家做人证。费仲本身就是个阿谀奉承的小人,他的家人自然也都不会讲什么气节,一看商容、比干带着一众精兵汹汹而来的架势,就立马把该招的不该招的都招了。   费夫人发现自己的夫君悄悄收拾了金银细软,一看就是要远走高飞的样子,但是却没有跟自己吐露半个字,就料到他肯定是做了什么坏事准备逃跑呢!逃跑就逃跑,还要把自己母子丢下来做炮灰。   想她二八年华就嫁给这混货,家里也是把她当掌上明珠一般养大的。嫁给费仲这厮后,出门受气,在家里也受气。出门被人看不起,别人家的夫人都不跟她打交道了,以前的闺蜜也都慢慢断了来往。费仲非但不体贴她,还三天两头地给家里添人,宠妾灭妻,嫡不嫡,庶不庶,妻不妻,妾不妾。她一个正妻,在府里还没一个姬妾有脸面,过的那叫什么日子!   更可恶的是,他闯了祸只管自己逃,妻子和子女浑然不管!既然他这样无情,也就怪不得自己给自己的子女找条活路了。   费夫人一看到商容、比干,就知道事情无可挽回,痛痛快快地交代了姜环的事情,还把费仲以前干的很多坏事都抖了个干净。只求帝辛能够给自己的子女一条活路。   费仲还在昏厥中就被投入了天牢,姜氏和东伯侯一家被当堂释放。殷郊、殷洪二人行为失当,但看在他们一片孝心,救母心切的份上,被帝辛罚令在东宫面壁思过一个月。   妲己还在满心欢喜地等待姜氏和东伯侯一家被处死的消息。或许,还有两个王子的死讯呢!   妲己心情很好,让琵琶在寿仙宫后院的醉香亭里摆了几盘精致的小菜,一边喝着果酒,一边等着前朝传来的好消息。   “姐姐,你看,你很快就是皇后了,不能让妹妹我一直做个小宫女吧!”琵琶精趁着妲己心情好,可怜巴巴地卖乖道。   “早着呢!皇后岂是那么容易当的?”妲己啜了一口葡萄酿,入口甘甜,甜中又带那么一点点酸,真是好喝!   “姜氏今天必死无疑,大王最宠的就是姐姐你,何况你还替大王怀着王子呢!除了你,还有谁?”琵琶精说到一半,脸色变得阴狠,声音也狠厉起来,“就算有那种人,以我们姐妹的本事,还怕把她除不掉吗?”   “妹妹说得对!若你能和我一起服侍在大王身边,我们姐妹守望互助,以后办事也当更容易一些。”妲己想到这段时间来她殚精竭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除掉了姜皇后和姜氏一族,若是有人能够帮她分担一二,应该会容易一些吧!   体内的“妲己”敌友难定,费仲和她只是建立在共同的利益上各取所需,能够真正帮她分担事情的,也就是这些一起在轩辕坟长大的姐妹们了。   “姐姐你同意啦?”琵琶精一副惊喜的样子,给了“妲己”一个大大的拥抱。她想要做帝辛的妃嫔很久了,据说得到龙气的滋养能很快提升法术修为。她本来还准备了一脑袋的话跟“妲己”说的,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嗯!这件事完了就圆了你的心意。”“妲己”微笑着说道,“对了,你再去打听一下,大王怎么还不回来?”   “好的,姐姐!”琵琶精爽快地答应道。   没过多久,琵琶精就跑了回来,脸色煞白。   “妲己”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直接问道:“怎么了?”   “姐姐,事情跟我们想得不一样。”琵琶精答道。   “怎么不一样了?是两个王子死了?还是大王没有处罚他们?”“妲己”一点儿都不觉得姜氏和姜氏一族的判决会出什么问题。   “都不是,是……”琵琶精吞吞吐吐地道。   “是什么?快说!”“妲己”很快没有耐心了。   “是大王根本就没有处罚他们,还把他们当场释放了。”琵琶精硬着头皮说道。   “什么?这不可能。”“妲己”果然接受不了这件事。   “不光如此,听说大王还要把云中子那老头赠的木剑再挂回来,听说已经着人去算吉日准备挪移了。”琵琶精绝望地说道。   上次木剑挂在分官楼,姐姐大病了一场,她自己也没了半条命去。后来虽说挂远了,但对他们二人也是有影响的。如今又要迎回来,可怎么办才好? 第95章 苏妲己之狐魇(十)   一身狱吏打扮的尤浑站在黑黢黢的铁栅栏外,看着一身囚服,躺在肮脏的地上的费仲。   “费大人,你还好吧!”话语中是满满的讥讽味儿。   “尤浑,你这个王八蛋!你为什么要害我?”费仲看到尤浑眼睛都红了,就是这个一直和他相互扶持的“难兄难弟”,害他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害你?难道这些不都是事实吗?我可有说过一句假话?捏造过一件假事?”尤浑浑然不理他的恼怒,好整以暇地反问他道。   “你……”费仲无言以对,转而问道:“你为什么要出卖我?”   “何谈出卖?我们做臣子的,难道不应该对大王忠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吗?”尤浑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费仲。   “得了吧!尤浑,你少跟我装了。你是什么货色,我心里一清二楚。如今我也快死了,你就给我个明白话,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我以为你应该很清楚才对。”尤浑蹲下身子,看着佝偻着躺在地上,身上满是外伤的费仲,如同看着一只濒死的蚂蚁。   “你跟贤妃搭上线,把我撇在一边,后来又偷偷勾结西伯侯姬昌,哪件事带上我了?”   “你……你监视我?”费仲心头大震,这些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监视谈不上,不过是在你身边安插了个人,那个人刚好是你的心腹罢了!”   “你原来一早就在防备我!”费仲咬牙切齿地道。   “难道你对我没有做防备吗?我的爱妾媚儿不就是你用来监视我的?”尤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费仲,“你勾结贤妃,却漏下我,不就是想着以后能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吗?我和你相互扶持了这么久,知道你那么多黑历史,若真到了那一天,你扪心自问,你会放过我吗?”   “你偷偷去找姬昌,一个人逃走,满朝之中只有我和你走得比较近,我肯定要受到你的牵连。到时候你一走了之,不管查出什么问题来,不都是我一个人承担吗?你既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你就不怕我明天见到大臣们把你以前干的那些事情都抖落出去?克扣军饷、私相授受、假天子之名卖官鬻爵、搜刮钱财,只要经你手的差事,没有一件没被你动过手脚的。任何一条拿出来都够你吃一壶的。”反正撕破了脸,费仲也不打算伪装了。   “可惜你没有机会了。”尤浑淡定地看着他,嘴角带着一抹嘲讽。   “什么?”费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今晚就会畏罪自杀的。”尤浑怜悯地看着他。   “我不会自杀的!”   “这可由不得你!你已经暴露了,你以为,贤妃会放过你吗?”   费仲浑身一震,他之前还想着贤妃会救他呢!可是如今被尤浑一挑破,他也无法骗自己了。姜皇后对贤妃一向不错,贤妃还不是心狠手辣要杀了姜皇后、摧毁张家满门?甚至连姜皇后生的两个王子都不想放过。   自己已经暴露了,与其为救自己而暴露了她,肯定是杀了自己更方便一些。可是他不想死!   “尤浑,尤大哥,是我一时糊涂,没有思虑周全,求求你,救救我呀!我若出去了,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一定会好好孝敬你的。”费仲隔着铁栏,抱着尤浑的腿道。   尤浑看着昔日的同伴这么落魄,有滋有味地享受着这一刻高高在上的感觉。   费仲看尤浑不作声,更是发疯一般地恳求。   可惜都是白搭!尤浑很清楚,费仲若是真的活下来了,非但不会感激他,反而会想要食其肉寝其皮。换了自己,也是一样的。他们都是一样的人,谁还不了解谁啊!   尤浑默默地从铁栏前移开。费仲从铁栏间伸出手,还想要抓住他。   “对不住了,老兄弟!我爱莫能助呀!”尤浑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剩下费仲在原地破口大骂。   “费大人在骂谁哪?”琵琶不知何时出现在昏暗的监狱里。   费仲凝神一看,尤浑早就不知道踪影了。眼前站着的,是贤妃的贴身侍女琵琶。   “琵琶……你……怎么出现在这里的?”费仲觉得琵琶出现得太诡异了,都没看到她从哪里出来的,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就这样啊!”琵琶说着,笑意盈盈地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了费仲的牢房里面。   费仲眼睁睁地看着琵琶从牢房的铁栏外走到了里面,好像走在空地上一样。铁栏之间的间隙,只有一指宽。   “妖……妖怪……”费仲用手指着琵琶,结结巴巴地说道。他想大声喊外面的狱吏进来,可是吓得根本就喊不出声音。   “是呀!我就是妖怪呀!”琵琶语笑嫣然,还变幻出了自己的本体——玉石琵琶,给费仲看。看着费仲吓得浑身发抖的样子,简直是太好玩了!   “你说,我好不好看呀?”琵琶灿笑着,边把玩着胸前的一缕头发,边一步一步地靠近费仲。   “好……好看……”费仲只觉得眼前如花的美人如同一只厉鬼般,嫣红的嘴唇也成了鲜血的颜色。   “那你喜不喜欢我?”琵琶右手抬起费仲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   “喜……喜欢……”费仲颤抖着声音答道。   琵琶突然闻到一股刺鼻的尿骚味,忙用手掩住了鼻子。   “呸!恶心死了!”   今天九尾狐妖命琵琶来杀了费仲,并伪装成他畏罪自杀的样子。琵琶走了一路都在想要不要吸了费仲的阳气再杀他。   自从她跟随九尾狐妖来到宫里之后,眼前每天有那么多的人在晃悠,她看着都快眼馋死了。吸一个人的阳气,可抵得上她苦苦修炼好久呢!可是九尾狐妖给她下过禁令,不允许她害这宫里任何一个人的性命,怕暴露身份,引来了厉害的修道之人。到时候她们就功亏一篑了。   可是这个费仲是本来就要死的,应该没关系吧?费仲遍体鳞伤,脏兮兮的,她也不计较。可是这股尿骚味她实在忍不了了。   算了,直接杀了他好了。琵琶冷冷地逼近了费仲。   尤浑如今可算是弃暗投明了,还卖了姜皇后、四大侯之首的东伯侯,还有两个王子一个大大的人情。虽然大家对他的印象不会一下子改观,但是以前见了他看都不屑于看他一眼的一干大臣,现在见了他都会对他微微点一下头打招呼。现在就算他以前干的坏事被查出来了,他也能保住性命了。简直是太好了!   费仲这两天一直想着要不要把费仲跟姬昌联系过的事情揭发出来,再立一功。后来听说费夫人供出了费仲收拾细软准备逃走的事情,就决定还是说出来吧!此时不说出来,以后再说的话,反而会成为他不及时报告、别有用心的罪证。   “你是说,费仲和西伯侯姬昌有勾结?梓童和姜家的事情可能有姬昌在背后捣鬼?”帝辛肃着脸问道。   “微臣前些天听费仲说要去见西伯侯,也不知他到底见了没有。后来就出了东伯侯的事情。当时朝堂上下因为东伯侯的事情一片混乱,微臣又看到过一次费仲去见西伯侯,但也没把这当一回事儿。后来听费夫人说他收拾了金银细软不知道要去哪里,微臣才想起来这件事。至于他们是不是真的勾结做出了什么事情,还需大王细细查实。”   尤浑没有把话说满,给自己留了一点余地。   “你们俩觉得如何?”帝辛看向殿下立着的商容、比干问道。   商容和比干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回道:“大王,此事难以妄断,臣等愿意请缨,细查此事。”   虽然他俩私下里比较欣赏西伯侯,但是若是他真的对大商不忠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所以他们没有为西伯侯姬昌开脱,愿意主动查明这件事。   “那就麻烦二位了!”帝辛本来也是这个想法,就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姬昌抵死不承认他和费仲有联系的事情,只说费仲确实上门见过他,但是他很快就把对方赶出去了,根本就没说什么。但他们毕竟见了面,也没人能证明他们到底说过什么没有。为了让帝辛放心,他自动请旨永远留在朝歌。   姬昌的心中不是没有懊悔的。他当日和费仲确实没说几句话,但把该表达的也都表达了。若是费仲能让帝辛放了他回西岐,他就顺便把费仲带走。为了防止别人看出什么来,他确实摒退了众人。谁知道费仲和姜皇后、东伯侯的案子有关系呀!现在倒好,把自己绕进去了。   东伯侯作为四大侯之首,可是一点都不比西岐弱的。姜皇后的儿子又是储君。自己几十年积攒的口碑,都要被费仲这家伙害没了。就算商朝气数尽了,自己不知还要多费多少力气,才能让西岐成为它最佳的替代者。想想真是头疼!自己当初干嘛要见费仲啊!   姬昌继续在朝歌呆着。不同的是他以前是自己住着被监视,百官都很同情他,现在是被帝辛直接关押在一个院子里,完全没有自由不说,大家还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连一点同情分都没有。   远在西岐的姬昌的嫡长子伯邑考接到父亲的消息,至纯至孝的他就再也坐不住了。以前父亲虽然被软禁在西岐,可是还能正常过日子。现在连一点自由都没有了。父亲年纪大了,他怎么捱过那些日子呀!他就备上了西岐三宝:七香车、醒酒毡、白面猿猴,去往朝歌,希望能求帝辛放过父亲。如果不行,能让自己代替父亲在朝歌为质,也是好的。   姜子牙终于学道有成,下山来到朝歌。在朝歌城中算命卜卦,很快闯出名气来。前世里玉石琵琶精到皇宫看望九尾狐妖,回去的时候看到老百姓在姜子牙卦摊前排队算命,觉得好奇,就去招惹了姜子牙,被姜子牙打死。最后姜子牙被带到帝辛面前,封了司天监大夫之职。   现在琵琶精早已来到宫中,又被九尾狐妖约束着,自然没有了这些故事。姜子牙老老实实地在民间算命,闯出了名气之后,被亚相比干引荐给了帝辛。   姜子牙见到帝辛,展露手段后依然被封了司天监大夫之职。他跟帝辛说宫中有妖气,希望能够择日进来巡查一番。帝辛犹豫片刻,就答应了。时间就定在十日后。毕竟宫中全是女眷,要妥善安排一下才行。   寿仙宫里,“妲己”“啪”地摔碎了一只玉壶。她听说了帝辛要让一个叫姜子牙的道士来后宫巡查妖孽的消息,气不从一处来。   费仲已经死了。姜梓童和姜家一点事都没有。姜氏虽然还没恢复皇后的位份,但也没有再吃任何苦,回到了西宫居住。张医官被帝辛的人问过话后,虽然没说出什么,还是被“妲己”干脆利落地除掉了。所有知道她的事情的人都被处理掉了,可是她还是不安心。   帝辛虽然没有任何对她不利的证据,对她还像以前一样,但是也没有对她言听计从。折腾了这么久,一点效果都没有。姜子牙一入宫,她就会暴露了。怎么办?“妲己”的心中一片焦灼。   “蠢货,有个唯一的机会在你面前,你要不要把握住?”菡若终于等到了把九尾狐妖弄走的机会。   “什么‘唯一的机会’?”九尾狐妖焦灼之下,自动忽略了菡若口中的“蠢货”两个字。   “西伯侯姬昌的长子伯邑考不是来朝歌了吗?明天大王要面见他。你求大王带你一起去。”   “不过是一诸侯公子,有什么好见的?”九尾狐妖不以为然地道。   “我懒得跟你多说,你见了就知道了。对了,你应该会一点望气之术吧?”   “会一点点。”九尾狐妖游历人间的时候,学过一点望气的皮毛。   “那就好。明天你见了伯邑考,可以用一下。”   第二天,帝辛带着“妲己”一同接见伯邑考。“妲己”一看到伯邑考,就变成花痴了。   伯邑考风姿俊雅,仪表不凡,眉清目朗,温润如玉。与雄伟挺拔的帝辛相比,又是另一番决然不同的样子。“妲己”看着他的一言一行,简直是目不转睛。   “九尾狐妖,伯邑考就是你的机会。你用你的望气之术看看,就知道了。”   九尾狐妖偷偷用望气之术看了下伯邑考,当时就惊住了。只见伯邑考头顶紫气通天,贯入云霄。难道他会是殷商之后的下一任帝王?“妲己”暗暗想到。   “九尾狐妖,你在这宫中已经呆不下去了。你要是愿意随他走,我就请帝辛下令送他一美人,把你送给他。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等着姜子牙捉你吧!”   九尾狐妖自然是不愿意被姜子牙捉了的,何况眼前的人那么让她满意?如果伯邑考能做下一任帝王,她也不是必须要留在帝辛身边。只要能让商朝灭亡,以周代商,她就算完成了任务了。跟随未来的周天子,辅佐于他,不是一样的吗?   九尾狐妖当下就忙不迭地在妲己的脑海中跟菡若暗暗说道:“我愿意。”   “那就好!你现在就从我身体里离开,变成一个姑娘在寿仙宫呆着。我跟帝辛说这个事情,待会说好了之后着人去请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更得晚了,今天四千五的大章奉上^_^ 第96章 苏妲己之狐魇(十一)   九尾狐妖听到菡若说让她离开这具身体,就有些犹豫了。她一直没有掌控住菡若,这一走,再回来就不容易了。   “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你自己可要想好了!”菡若说完就不再劝她了,狐性多疑,免得她又想东想西,生出别的什么想法来。   九尾狐妖心中有事,也没心思看伯邑考敬献的宝物。菡若倒是通过妲己的眼睛看了个一清二楚。七香车和醒酒毡也就罢了,都是死物,但那白面猿猴可是个活的,此刻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这边。   这白面猿猴据说也有上百年修行,能识妖物。记得前世里这猴子可是扑上来抓花了“妲己”的脸的。“妲己”当时勾引伯邑考不成,正羞恼怨恨、怪他不懂得怜香惜玉之时,又发生了这事,一怒之下跟帝辛要了处置伯邑考的权利,以帝辛的名义将他处死做成肉饼,给姬昌吃了。   现在自己要骗妲己跟了伯邑考,肯定不能让这猿猴坏了事。所以菡若就跟妲己说了白面猿猴的事。   “九尾狐,你看那只猴子一直盯着你看,伯邑考说它能识妖物,它该不会看出你的本体来了吧?”   九尾狐闻言一看,那猴子果然正两眼发光地看着她。心中不由得一紧。   “我劝你还是托称身体不适回去吧!省得露出了破绽。别忘了,姜子牙可是等着随时入宫收妖呢!”   菡若只是让九尾狐妖看看伯邑考,上一世她不就对伯邑考一见钟情了吗?要是白面猿猴再扑上来,自己的计划就落空了。反正现在妲己已经看上伯邑考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必要再横生枝节。   “好吧!”若论修行,九尾狐是不惧白面猿猴的,但是加上个姜子牙的话……还是算了吧!自己如今还受着木剑的压制,恐怕不是姜子牙的对手。   识时务者为俊杰。“妲己”假作头晕,请求告辞。   帝辛这段时间在宫里怎么都找不出那个张医官,怀疑他就是云中子和姜子牙口中所说的妖物,通过影响自己的后妃兴风作浪,现在发觉不对立马藏了起来。妲己作为一个因为年轻无知被他利用的姑娘,帝辛觉得她很可怜,也刻意地多体贴她一些。听到她头晕告辞,自然没有不允许的。   帝辛依然不可能真的放了西伯侯,只是让伯邑考见了见他的父亲。伯邑考见父亲居住的地方虽然跟家里没法比,但是吃穿住方面也没受到多大亏待,无非就是地方小一点,不能随便见人而已,也放下了心。帝辛为了堵悠悠众口,还赐了三名美姬服侍姬昌,有一个美姬的肚子都大了。   但是既然来了,伯邑考又是个至纯至孝之人,还是向帝辛提出了自己代替父亲留在朝歌的事。帝辛考虑到姬昌毕竟年纪大了,很难说还能活几年,伯邑考又是他的接班人,分量也够,就犹豫了,但也没直接答应,说是跟朝臣讨论后再作决定。   九尾狐还是不相信菡若,自己在床榻上跟帝辛请求把自己的三个侍女送给伯邑考,一方面是笼络他,一方面也是监视他。   伯邑考这次来不止带了西岐三宝,还带了十名精挑细选的美女。帝辛以为“妲己”是在吃醋,再加上这本身也是无可无不可的事情,就直接答应了。   终于可以摆脱这个压抑的地方了!女娲娘娘说过周代商兴,九尾狐仿佛看到了自己凤袍加身,母仪天下的场景,想到伯邑考玉树临风、眉目轩朗的样子,一时情动,把眼前这个注定会失去天下的君王的脸,想象成了意中人的模样,主动索要了一晌贪欢。   事后帝辛呼呼睡去,“妲己”看着一室糜乱,想想辉煌的未来,顿时觉得没有什么可惜的了。   “妲己”确定帝辛不会醒来之后,来到了外间屋子,浑身发出迷蒙的光芒,霎时分离出了另一道身影。   “我出来了,你出来吧!”   菡若本来就一直存在在妲己的身体里,听到这话,尝试着控制手脚,发现毫无障碍。太好了!可是她看到眼前光溜溜的身体,一瞬间就捂住了眼睛。   “你怎么都不穿件衣服!”   “怎么了?难道我不好看吗?”九尾狐妖搔首弄姿,拿过一面模糊的铜镜照着自己。   “这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你见过哪个女的在别人面前不穿衣服的?”   “这有什么!我们在坟里的时候……”九尾狐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她突然想到自己没必要跟眼前的人透露太多自己的事。   菡若暗暗撇了撇嘴,不就是轩辕坟嘛!谁不知道似的!   这时候外面又传来了两道声音。   “大姐你恢复自己的样子啦!”   “大姐你好美哦!”   菡若回头一看,是玉石琵琶精带着另外一个女妖来了。那女妖头上插着五颜六色的羽毛,难道是九头雉鸡精?九尾狐刚才请求帝辛给伯邑考赐三个人,应该就是她自己、琵琶和眼前新来的这个吧!这些妖精还挺讲义气的,享福都不忘带上姐妹。   果然,琵琶带着那人走到九尾狐面前说道:“大姐,我把二姐叫来了。”   九尾狐点了点头,道:“好!明天我们三个就跟随未来的君王去。”   “好的哟!大姐你的腰好细哦!就跟没吃饱似的。你看我的!”这是雉鸡精嗲嗲的声音,她说完刷刷地把自己的衣服都给脱了,露出了圆鼓鼓的肚子。菡若赶紧又捂住了眼睛。   “你不知道,人间的男的,就喜欢腰细的女的。你还是把肚子变小一点吧!”九尾狐娓娓劝道。   “就是的,你看我的腰就刚刚好!”玉石琵琶精炫耀地道。   菡若从手指头缝里面偷偷看了一眼,果然琵琶精也把衣服脱了个精光。真是不害臊!   菡若干脆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们喊道:“你们有完没完啊!赶紧把衣服都穿上啊!”   琵琶精和雉鸡精这时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活人站着。   “大姐你没封印妲己吗?她怎么能说话了?”这是玉石琵琶精的声音。   “大姐这是你新收的手下吗?好没规矩哟!我们说话她竟然敢插嘴!我替你教训一下她吧!”这是雉鸡精嗲嗲的声音。   菡若连忙回头要躲。   “好了,这就是真正的妲己。”九尾狐喝止了雉鸡精,“我们要走了,我就把她放出来了。”   “为什么不杀了她?”九头雉鸡精目露狠意,“把她交给我嘛!大姐,我好久没开荤了哟!”   “就是啊!大姐,她知道我们那么多事情呢!”玉石琵琶精附和道。   九尾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她之前光想了伯邑考了,还没想妲己的处置的问题呢!现在经两个妹妹一说,就反应过来了。   “我要是今天出事了,你们明天就都走不了了。”菡若赶忙说道,“别忘了,你们是以我的侍女的身份被赐给伯邑考的。要是我死了,你们都要被扣押下来盘查,怎么可能还跟伯邑考走?”   “可是,你要是把我们的事情说出去怎么办?”九尾狐问道。   “不会的。我要是说出去了,谁会相信?要真的有人信了,我还能在这宫里立足吗?”菡若急忙保证道。   九尾狐看着菡若,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好吧!我相信你。你要是说出去了,我可是随时能回来找你的。到时候再取你的性命不迟。”   “我保证绝对绝对绝对不会的!要是我食言说出去了就让雷劈死我吧!”菡若赌咒发誓道。千万不能把小命这时候就交代了啊!妲己的心愿还没完成呢!   九尾狐点了点头。   琵琶精和雉鸡精还有些不依不挠地道:“大姐,你不会就这样放过她了吧?”   当然不会!等我们跟伯邑考走了之后,我再悄悄返回来把她杀了。九尾狐心中暗道,嘴上却说着“好了,不要再说了”的话。   菡若也不认为妲己会真的放过她,但是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再说吧!   “大王快醒了!我要回房间了。让琵琶给你们安排房间吧!你们什么都不用准备,宫里都会准备好的。只等着伯邑考走的时候把你们带上就好了。”   帝辛昨晚本来还很克制,毕竟“妲己”不是说自己“有喜”了么!可是经不住她的一再撩拨,又喝了点酒,意识松懈之下想着可能这只是张医官的诡计,实际上是没有那孩子的,就放松了一把。第二天早上清醒了,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妲己有事没有。结果竟然没看到人。   帝辛赶紧穿起衣服,怕妲己出事了但自己又醉过去了没醒。等到出门看到妲己衣着光鲜地好好站在外厅的窗棂边上,终于松了一口气。   “大王,您醒啦!”菡若,也就是妲己,语笑嫣然的跟他打招呼。   “嗯!你没事吧?”帝辛还是问了一句。   “没事。”菡若知道帝辛为什么这么问,都是那只九尾狐搞出来的事情,她一走了之,自己还得替她把事情圆了。想到这里,菡若狠狠地瞪了九尾狐一眼。   帝辛顺着菡若,也就是妲己,的眼光看过去,看到了包括琵琶在内的三个绝色美人儿。有两个面生的。但这宫中那么多人,有面生的也正常。他也没多想。   “这是我昨天跟陛下提过的,打算赐给伯邑考的三个侍女。”菡若主动解释道。   “琵琶也去?”帝辛指着琵琶精问道,这可是妲己的贴身侍女啊!   “嗯!伯邑考一表人材,琵琶和她另外的这两个姐妹伺候我尽心尽力的,我也想给她们一个好归宿。”菡若答道。   “那好吧!伯邑考还想代替他父亲留在朝歌呢!本王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若是他最后留了下来,你和琵琶她们几个也是能常常见面的。”帝辛并未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转而说道。   “大王,伯邑考虽然是一片孝心,但是妾身以为,西伯侯有那么多儿子,他父亲不在,他更要替他父亲照顾好弟弟们才是啊!西伯侯年纪大了,回西岐路途遥远,还是在朝歌荣养着为好!”   开玩笑!姬昌可是号称有九十九个儿子呢!找出一个能替代伯邑考的还不容易?前世的姬发不就做得挺好的嘛!伯邑考是个谦谦君子,至情至性,也没啥野心,不会主动生乱,让他做未来的西伯侯,可比让那个足智多谋的姬发做要好得多。   帝辛不是笨人,他一听妲己说“西伯侯有那么多儿子”,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当即笑道:“爱妃所言甚是!本王这就让伯邑考赶紧回西岐好好替他父亲分忧去,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九尾狐、琵琶精、雉鸡精刚开始听到伯邑考要留在朝歌,都是花容失色,她们就是要避开木剑和姜子牙的影响,才要离开帝辛跟伯邑考去西岐的呀!留下来不就白打算盘了嘛!后来听帝辛说还是要遣走他,这才松了口气。   次日,伯邑考就被催促着回西岐了,三妖如愿被打包安排到了他的车队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卡文,今天稍微晚了点儿,见谅…… 第97章 苏妲己之狐魇(十二)   话说轩辕坟三妖走后,宫中简直是一派太平。姜子牙依约去宫中巡查,什么都没有找出来,只在寿仙宫查到一些残留的妖气。他施展道术,用心细看,没错,就只是残留的妖气而已,妲己一点问题都没有,身上还有一些修正道之人特有的清正之气。妲己身边的侍从也一点问题都没有。也不知这妖气是从哪里来的。   姜子牙做法祛除了宫中残余的妖气,禀报了帝辛。帝辛跟他说了张医官失踪的事。俩人都一致认定了张医官大概就是那妖物,意图从妲己身上下手,影响大商。大概觉察出不对,就提前逃走了。可怜张医官死了,还要帮九尾狐她们背黑锅。不过也活该,谁让他被她们收买了呢?不然她们也不会灭他的口。   菡若,也就是现在的妲己,见帝辛没有怀疑自己,也很高兴。她借机顺理成章地把“妲己”假怀孕的事情栽到了倒霉的张医官的身上,说是他说自己怀孕了,自己才会以为真的怀孕了,琵琶大概是医术不精。顺利地把这件事情圆了过去。   为了拨乱反正,让商朝国家机器的运转步入正轨,菡若,也就是妲己,还主动向帝辛请旨恢复姜梓童的皇后之位。既然张医官“有问题”,那他说的姜皇后假装不知妲己怀孕故意让她流产的证言就是不可信的,姜皇后理当恢复原位。   苏妲己的心愿是好好地过完这一辈子,也没说一定要做皇后嘛!在菡若看来,皇后固然比妃子的权力大,但做一个妃子可比做个皇后悠闲多了。又不用操心劳力,吃穿用度这些都有人给自己安排好,没事干赏赏花游游湖,晒晒太阳做个面膜什么的,这一天就美美地过去了。   这个时代也不时兴天天一大早就去给皇后请安什么的,大家每个月月初、月中的时候见上两面,其他时候都在自己的宫里过自己的小日子。姜皇后虽然比较死板,但只要不触犯宫规,对人还挺宽容的。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悠哉悠哉地过日子呢!想想每天都能睡到日上三竿,菡若就觉得生活很美好!   帝辛素来相信妲己的贤良淑德(关键是九尾狐伪装得太好,前世里又给他灌输了太多的记忆),见到她的奏章虽然有些唏嘘感慨,但也没觉得有啥突兀的。倒是姜皇后,恢复后位之后专门摆驾来了寿仙宫一趟。   “妾身苏氏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菡若盈盈一揖。   “快快平身!”姜皇后上前几步扶起菡若,满脸慈和,“以后妹妹见到本宫,都不必这么多礼。”   “娘娘大气,妾身可不能失了礼数,平白让人笑话!”姜皇后是个死板的人,其实死板的人是最好相处的。只要按照现成的规矩来,很容易就能得到她的好感。   果然因为菡若的谦和有礼,姜皇后眼中浮现出了一些笑意。   “妹妹刚进宫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挺懂事的,但是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你真的不介意……那个孩子……”姜皇后说着说着,就不知道怎么说了,吞吞吐吐的。   但是菡若还是听明白了。姜皇后以为自己真的怀孕过,虽然有“张医官捣鬼”的原因,但那孩子“流产”毕竟有她的原因在,她觉得自己应该还是怪她的才对。   怎么办?总不能跟她说那孩子也是假的,其实自己从来都没怀过孕,那些血是张医官准备的血包戳破的吧!这事要是不掰扯清楚,自己和姜皇后之间总是会有个隔阂存在的,姜皇后说不定还会以为自己别有所图,不信任自己。想到这里,菡若就很生气。都怪九尾狐,没事瞎作什么呢!   菡若心念电转,想到三妖已经离开朝歌了,雉鸡精姜皇后又不认识,不如,就拿琵琶和张医官来顶缸吧!   “妾身有个侍女,叫琵琶的,姐姐还记得吧?”   “记得,你的贴身侍女,现在被赐给西伯侯的长子伯邑考了是吧?”   “是的。她也懂一些医术,妾身体虚异常,她当时就给妾身诊出了这孩子可能保不住,只是那个张医官硬要说这孩子很健康,一定能长大,妾身以为琵琶学艺不精,就没当回事。后来孩子没了,妾身当时很生气,也没想到这里面有能有问题。再后来张医官的事发,冷静下来想想,才觉得冤枉了娘娘。”菡若抱歉地看了姜皇后一眼“这都是妾身自己的问题,连累了娘娘。”   “不,这也是我管理不力,让后宫之中混入了张医官这种妖人,才出了这桩祸事。总之,妹妹还是受苦了。”姜皇后亲切地执起菡若,也就是妲己的手,仍然面带愧色,看样子还是无法释怀。   这个年代的人对儿子看得特别重,后宫的妃嫔也是要靠儿子傍身的,也难怪姜皇后始终觉得对不住自己。   “姐姐,我父亲和东伯侯曾经一起随大王出征过,我父亲说,东伯侯是个忠勇两全、值得敬重的人,曾在战场上帮他挡过一箭。东伯侯的女儿自然是不会差的。我入宫之前,我父亲还说要我把姐姐当作自己的亲姐姐一样相待。我们现在都好好的,何必对这样一个误会耿耿于怀呢?”   “妹妹大度,不计较这事,还向大王提议恢复我的位份,姐姐我实在无以为报……”姜皇后说着就要躬身行礼,菡若连忙把她扶住。   “姐姐,我是把你当亲姐姐一样的,你要是真把我当妹妹,就不要再这样了。”   姜皇后真的是太重礼了。菡若本来以为解释清自己真的不介意那事就完了,结果还收获了一堆愧疚、感激。   好不容易把姜皇后劝走了,菡若刚回到卧室就感觉身后传来一阵凌厉的掌风。她往床上一滚,就势躲过。刚一起身,迎面就有三个巴掌迎面拍来。   菡若已经无处可躲,慌乱间想到自己的蚌壳项链。这个项链是在自己灵魂状态的时候挂在脖子上的。当初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妲己的身体被九尾狐占着,这个项链是没有显现出来的。后来夺回了妲己的身体,菡若也没有留意。现在危急时刻,菡若手摸向自己的脖子,不知道它能不能保护住自己。   摸到了!菡若来不及高兴,三个巴掌已经快拍上了她的面门。只见一阵炫目的白光闪过,菡若面前的三个手掌都被震开了,一股焦糊味儿传来。   “好疼!”   “好疼哟!”   “这是怎么回事?”   三道女声响起,菡若一下子就听出了这是九尾狐她们三个。   “九尾狐妖、雉鸡精、琵琶精,你们不好好地回西岐,跑回来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你知道我们那么多事情,我们怎么放心走呢?”九尾狐妖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你们三个恩将仇报的妖怪,想杀人灭口?可惜你们做不到。我跟姜子牙要了护身的宝物,尝到厉害了吧?”刚才的白光闪过之后,菡若的蚌壳项链已经变成粉末。但是她现在不能露怯,不然这三个妖怪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什么宝物?竟然能伤到我们三个。”九尾狐左手握着她的右手,她右手上的皮毛跟被烧糊了似的。雉鸡精和琵琶精也都这副模样。   “女娲石。”菡若信口说了一个名字。她已经忘了自己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个名字了,刚才想到就直接说了出来。轩辕坟三妖就是奉女娲之命来到朝歌的,用她的东西,应该能镇住这三个妖怪吧!   果然九尾狐刚才还一副掂量一下看要不要继续动手的样子,听到这个名字面色遽变,和雉鸡精、琵琶精对视了片刻,眼中都露出了迷惑之色,然后就退走了。   幸好赌对了!菡若后怕地拍拍胸口。九尾狐她们任何一个再出手一次,就能要了她的小命。现在这蚌壳已坏,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就没这种好运啦!要不然,明天真的找姜子牙要个宝贝来?   菡若推开门,看到飞霜正靠着桌子呼呼大睡,她手上还捏着针线,绣着缠枝牡丹的绣框垂在地上。今晚是飞霜值夜,她从来都是兢兢业业,边值夜边干些手工活,没有偷过懒的,这肯定是那三个妖怪干的好事。   菡若过去意图把飞霜叫醒,果然怎么都叫不醒。大概九尾狐她们的妖法是需要时间才能褪去的吧!反正飞霜也没有生命危险,今晚应该没事了。菡若把地上的绣框捡起来放到桌子上,就回屋休息了。   第二天,菡若就去找了帝辛,说是昨晚在寝宫里遇袭,她没有看到对方长什么样子,但是她从小戴到大的护身桃符化成粉末了。希望帝辛能让姜子牙给她弄一个新的护身宝物来。   帝辛一听自己眼皮子底下竟然出了这种事,那还了得?急忙召了姜子牙入宫。   姜子牙去寿仙宫一看,果然有浓重的妖气残留,还是三道妖气。可惜都逃跑了,让他失去了这个斩妖除魔的好机会。   姜子牙身上带的天书、八卦衣、打神鞭都是他师傅原始天尊赐的,他不敢送人。目前他刚下山不久,也没什么际遇,手机也没啥能拿得出手的。从这残留的妖气来看,那三个妖物的法力肯定很高强,也不是普通宝物能够克制的。帝辛一问他要宝物,他倒是犯了愁。   姜子牙想了想,答应替帝辛寻个护身的宝物,但是目前建议帝辛把云中子的木剑拿出来继续挂在分官楼上。   帝辛本来早就想把它挂出来的,但是后来姜子牙说宫中已经没有妖物了,他就把这件宝贝收藏了起来。没想到现在还是要拿出来。可是……帝辛突然想到,妲己不是害怕刀兵之类的东西的吗?上次挂出木剑她还生病了呢!最近发生的事已经证明妲己与妖物无关了,但是妲己在其中也受了很多苦,加之“梦境”里的那些记忆,帝辛还是很愿意多迁就一下妲己的。   菡若看到帝辛在谈到木剑的时候反过来用迟疑的眼神看着自己,就知道他想起什么了。她正愁怎么把三妖的事情说出来呢!好吧!就用这个做突破口吧!   帝辛看到菡若踟蹰不安地扭着帕子道:“大王,上次木剑的事情,其实不是我生病啦!是琵琶,说那个云中子是个妖道,骗了大王,想用木剑摄取龙气。但是我们要是直接揭露他,云中子肯定要继续想别的坏主意,说不定还会杀人灭口。所以让妾身骗大王,把木剑取下来。”   菡若说完,就局促不安地给帝辛跪下了,“妾身虽是一片好意,但毕竟做了错事,请大王责罚!”   帝辛赶紧扶起菡若,和姜子牙面面相觑。这么说来,琵琶说不定也是一个妖物。   “敢问贤妃,那个琵琶平时可有什么异样?”姜子牙捋着花白的长胡须问道。   “以前她跟我是一起长大的,感情一直很好。后来我父亲送我入宫,我就把她带上了。要说异样的话,也就是路上经过恩州驿之后,有一段时间她说不舒服,老躲着大家。进宫之后也经常自己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不知道是干什么。问她也不说。对了,这是从她的屋子里打扫出的东西,您看看这是什么毛?我的宫里没养什么宠物啊!”   菡若说着,就递给姜子牙两撮毛。一撮白白的、细细软软的,看不出是什么动物,一撮看着像鸡毛。这是三妖走之前那天在寿仙宫化出本体,落下的。菡若专门让飞霜、白露收集了,终于派上用场了。   “一撮是狐狸毛,一撮是野鸡毛,而且都是修成了妖怪的。”姜子牙仔细闻了看了之后,又掐掐算算了一把,终于给出了肯定答案。   “怎么会?琵琶……”菡若作出大惊失色的样子。   “真正的琵琶可能在恩州驿出了什么事。她能在宫中私藏妖物,恐怕后来的琵琶已经不是先前的琵琶了。此事还要老臣去恩州查探之后才好作结论。”   姜子牙推测得很准确,只是菡若把妲己身上发生的事情说到了琵琶身上,误导了他。不过有什么关系?他已经知道了有三个妖怪,两个还留下了证据。只要去恩州一趟,就能把三妖的来历查清楚了。   既然妲己不怕木剑,帝辛自然是把木剑又挂了出来镇压宫廷。   且不说姜子牙去调查三妖的事,这天晚上电闪雷鸣,风雨交加。菡若打开一小扇窗子,看到外面的闪电都有树干一般粗细,龙蛇一般从漆黑的天空蜿蜒而下。她在朝歌还没见过这么粗的闪电呢!   突然一道闪电落在了菡若的身上,菡若还未发出惊呼,就发现自己已然离开了地面,原地什么都没留下。   不可能自己被电成灰了吧?菡若悲催地想到。 第98章 苏妲己之狐魇(十三)   妲己自然没有被电成飞灰。   菡若被闪电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殿堂阔大无比,香烟袅袅,云遮雾绕。   “原来如此!”一道虚无飘渺声音叹道。   菡若随声看去,只见云遮雾绕间,隐隐有一道身影,散发出无上威压。菡若却感觉异常亲切。   “你确定要参与这件事?”那声音问道。   菡若知道这是问自己了,忙躬身答道:“是的。”   “那好吧!这是真正的女娲石,你收着吧!”   一块散发着五彩光芒的石头飞到了菡若的手中,光芒渐渐内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拳头大变成了核桃大的一颗晶莹通透的玉珠。   菡若刚想着要是能变成项链挂在脖子上就好了,这枚玉珠上面就长出了两根细绳,自动挂在了菡若的脖子上。   “谢谢!你是……”菡若觉得,能给自己女娲石,那肯定是跟女娲有关的人物。   “你以后会知道的。放手做你想做的事情去吧!不用有什么顾虑。”   菡若还不及说什么,只见云雾后的人影一拂袍袖,自己就又飞了出去,转眼间就回到了自己的寝宫之中。   刚才的一切,如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梦一般。菡若伸手摸到颈间的玉珠,才确认这是真的。她被闪电摄到天上,见了一个人,得到了女娲石。   九层霄上的巨宫中,云雾散去,若是有知道菡若的人看见,就会发现露出的女子面庞,与菡若本来的相貌有七八分相似。   “青鸾,去告诉轩辕坟三妖,计划取消,她们可自便。”   “那原始天尊哪里……”被称为青鸾的女子迟疑着问道。   “不过一场棋局,不掺和就不掺和了,他又能怎样?以为我不知道殷受题诗的事情有鬼?”   青鸾不敢再说什么,唯唯领命,化为一只青色的鸾鸟传消息去了。   没有人发现昨晚有什么不同,包括贴身伺候妲己的飞霜、白露等人。大家都以为昨晚不过是一场大一点的暴风雨罢了。虽然风雨很大,但是宫中的草木却没有受到多大破坏。干群也没跟任何人提起。   姜子牙自请去恩州查探妖物的事情,果然查到了当地经常闹妖的事情。本来只有三个妖物,后来苏护送女入朝歌路过恩州之后,消停了一段时间,但是最近又有妖物频繁作祟,小孩、牲畜丢失者不知凡几。搞得当地人人自危。   姜子牙通过推测,认定那三妖有一只附身在妲己的贴身侍女琵琶身上,有一只附身在张医官身上,三妖对妲己下手,恐怕是想将妲己也掌控在手中。之前他们消停了一段时间,大概是入宫了的原因。如今事情败露,他们又回到恩州附近作怪了。   此事与妲己有关,所以菡若,也就是如今的妲己,很快知道了姜子牙给帝辛的报告。他的推测在表面上看来是合情合理的。菡若,也就是妲己,趁机建议帝辛让姜子牙顺带把这三妖都收服了。   只有菡若(既妲己)知道姜子牙推测中的漏洞,不过没关系。三妖虽然跟着伯邑考走了,但是他们的狐子狐孙们已然渐渐成了气候,既然敢出来作乱,就让姜子牙收了它们吧。   姜子牙可是他师傅专门派下山来辅佐姬昌他们成就大业的,九尾狐她们也是辅佐姬昌他们家的。现在九尾狐她们已经成了姬家人,以她们的本事,迷惑伯邑考肯定不是难事。虽然伯邑考是个正人君子,奈何九尾狐“造梦”的功力太强,在那边又没有什么压制她的,三天两头地给伯邑考输送个什么记忆,让伯邑考听她的是早晚的事。到时候九尾狐她们发现姜子牙杀了她们的后代,还容得下他吗?   那画面,想想就令人愉快!   不怪菡若算计姜子牙,谁让他前世里亲手杀了妲己了呢?他明知道九尾狐已经逃走了,剩下的是真正的妲己,为了给周王伐商的事情做一个了结,还是把妲己给杀了。既然这样,自己坑他,就当是帮妲己出气了。   姜子牙是个新下山的高手,虽然被帝辛厚待,封了官职,但是在修道的人中还是名声不显。他身怀道术,心怀百姓,又急于闯出点成就来,因此一听是让他去除妖拯救当地的黎民百姓,二话不说就去了。   姜子牙可是原始天尊亲授的徒弟,又有师尊赐的法宝,岂是那些小妖小怪能够匹敌的?但是那些小妖怪数目也确实比较多,姜子牙做事又务求完美,为了把它们统统拿下,不漏掉一个,也是费了些功夫。   前世里比干可是趁着这些妖怪喝醉酒把它们堵在洞子里一把火烧死的,也没费多大力气。但是姜子牙这次是用法术一个一个收拾的。虽然消耗的法力比较多,但是姜子牙干得也特别有成就感。   看着满地的狐狸尸体,尤浑凑上来涎着脸对姜子牙说道:“大师真是厉害!一下子消灭了这么多妖怪!这大大小小的狐狸加起来,得有两百多只了吧!它们的皮毛都没受损。依我看来,不如把它们拿回去,硝了皮,做成袍子献给大王和大臣们,与大家摆酒庆贺,也是一桩盛事。”   没错,就是尤浑。他在费仲的案子上反水作证,卖了姜家一个大大的面子,朝中大臣对他的印象都有了一点点改观。不过,也就仅限于一点点而已。他是啥样,大家太清楚了,不可能通过一件事就对他的看法完全变了的。所以他只是从一个人人厌恶、避之不及的人,变成了一个别人愿意不咸不淡地跟他打声招呼的人。   把尤浑这种人放在朝堂上,太不合时宜了,菡若就让帝辛把他派给姜子牙帮忙算了。小人品行不端,但对俗务还是比较精通的,刚好可以辅佐姜子牙这个超然物外的得道高人。尤浑上一世最后不是想讨好姜子牙的吗?被他直接斩了。这辈子就提前给他个机会吧!虽然俩人画风有点不搭,但应该比较有趣。菡若觉得自己有一点点腹黑的感觉。   无论前世的“梦境”里还是今生,帝辛都对尤浑印象不佳,但他毕竟对破了刺杀案有功,又滑不溜手的不犯啥大错,也不好处理。菡若的建议,正中他下怀。所以尤浑就被跟姜子牙安排到一块儿了。   “摆酒就算了,做袍子倒是可以。”姜子牙在山上修行的时候就不喝酒,一直保持了这个习惯。   “那这事就交给我去办吧!”尤浑赶紧把这事抢了过去。这种施惠于人、卖人情的事情,他当然是最乐意做的。   不过他还是偷偷藏了几件最好的皮子带回了家。   “大王,姜大人立下如此大功,理应得到重赏。我们大商还缺一个国师,姜大人道法精深,根除了恩州数年来的妖祸,不知救了多少百姓。请大王昭告天下,授予姜大人‘国师’之位,以慰功臣,抚万民。”菡若满面喜色地向帝辛建议道。   “爱妃所言有理!”帝辛满面红光地同意了。妖物的事情困扰了他许久,如今据说都被姜子牙除完了,他也是龙心大悦。   只有姜子牙显得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他下山的时候元始天尊对他说过,他的任务是“助周灭商”,现在他成了商朝的“国师”,那还怎么助周啊?他的一切都是师傅给的,不能违背他老人家的意愿啊!可是帝辛一向厚待于他,若他是个昏君也就罢了,可是他看起来也不像什么“亡国之君”,自己总不能恩将仇报吧!姜子牙心中简直是天人交战,不知怎么办才好。   到最后他心一横,梗着脖子对帝辛说道:“大王厚爱,臣铭感于心,只是这个事情还没有完,三个妖首还潜逃在外,请恕微臣不能接受‘国师’这个职位。”   师傅的话不能不听。姜子牙怀着“得遇明君却不得不错过”的遗憾心情把漏掉了三妖的事情拿出来做借口。当初在恩州的时候,看到满地的狐狸尸体,他就知道了三妖首逃走了的事情。那些狐狸尸体看起来都比较小,并不像三妖在宫中留下的气息显示的修为那么高深,况且还有个雉鸡精没有出现呢!姜子牙本来是想面见了帝辛说这事,没想到却拿它来做了辞官的借口。   菡若一听到姜子牙这话,就知道他在纠结什么了。三妖流落在外,她本身就知道,故意没说,就等着他自己说呢!姜子牙还不知道那三妖本来是跟他一道的,结果被他屠了子孙,还要受他追杀,这下两方可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了。   菡若强压下心中的兴奋,当下就开口劝姜子牙道:“姜大人实在太谦虚了!就算你要追逐妖首,也可以先接下‘国师’的职位,这样你能够调动的人手就更多了,不是更有利于做事吗?”   “贤妃说的没错。国师也不是只能留在朝歌的。你尽管接下国师的职务,要是有什么事情,你自己安排即可,本王不会要求你随时在朝歌待诏的。”帝辛一听三妖还没死,更不可能就这样放过姜子牙了,硬是把“国师”的职务塞给了他。   帝辛说到了这个份上,把自由都给他了,姜子牙还能说什么呢?只好接受了。   第二天消息就随着帝辛的诏书传到了四面八方,说是帝辛新授的国师姜子牙,立誓除尽妖魔,除掉了恩州的几百个妖狐,还恩州百姓以太平,还要追杀剩余的三个逃走的妖首。   昭告天下这事是妲己(也就是菡若)坚持的,不然九尾狐她们怎么知道是姜子牙灭了她们的后代呢!   已经到了西岐九尾狐她们很快就知道了消息。九尾狐前些天一直心神不宁地,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现在知道了,真是气得要喷出一口老血。   恩州不就是轩辕坟所在地吗?这么说来,自己的子孙们都遇难了?姜子牙这厮,欺人太甚,屠了别人的子孙,还敢来追杀她们,走着瞧!我绝不会放过你的。九尾狐心中暗恨道。 第99章 苏妲己之狐魇(十四)   姜子牙打着降服三妖的名义去了西岐。他在渭水畔日日垂钓,钓钩是直的,离水面有三尺高,但是每天都能钓到一篓大鱼。他也不吃,都送给了附近的乡邻。   见过他钓鱼的人们都觉得很惊奇,就四处宣扬他的事迹。终于传到了伯邑考的耳朵里。伯邑考听闻渭水旁有个奇人,果然跑去造访,姜子牙被顺利地请到了西伯侯府。   降服三妖是个幌子,姜子牙真正的目的是接洽上姬家的掌权人。他去西岐之前就意图见一面西伯侯的,结果帝辛在菡若的敲打下愣是没让他见成。现如今见到了伯邑考,姜子牙想到师父让她“助周伐商”的话,也是暗暗叹息。帝辛和伯邑考都不像是昏聩的人,帝辛对他也颇多赏识,但是师父的话是一定要听的,所以他做足了姿态,让伯邑考把他“请”了来。   看到伯邑考,姜子牙先是眼前一亮,温文尔雅、玉树临风,是个君子。再仔细一看,却又心下一沉,伯邑考身上带着浓郁的残留的妖气,显然不仅是与妖物相处,还被施过妖法。   这三妖,忒也胆大了!   九尾狐她们也很委屈,本来以为跟着伯邑考就能自由自在,吃香的喝辣的了,谁知西伯侯府的规矩那么严,肉都不能天天吃。吃穿用度比王宫里低了一个档次不止。伯邑考是有正妻的,全家上下对她们三个帝辛赐的女人都不假辞色,她们地位低的就跟透明人似的。   本来女娲娘娘传话让她们“自便”之后,她们考虑过走的问题的。但是她们的窝已经被姜子牙捣毁了,她们也贪恋这人间富贵,就留了下来。既然留下了,那肯定不能过委屈的小日子了。九尾狐就隔三差五地给伯邑考脑袋里塞点“记忆”。   慢慢的,府里的人都发现大公子变了。先是伯邑考的夫人,发现夫君对自己不像以往那般敬重爱护;接下来是西伯侯夫人,知子莫若母,可惜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西伯侯不在,伯邑考就是家里的梁柱子。虽然伯邑考跟以前比有些不一样,但是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也没人敢说什么,他让做什么都乖乖听话照办。   三妖的日子这样才慢慢快活起来。但是很快她们就接到了姜子牙来西岐的事情。在三妖看来,姜子牙来西岐就是来找她们麻烦,想要斩草除根的。   可是姜子牙真的很厉害,她们三个不一定有把握能打赢他。她们虽然修炼时间久,但毕竟是妖,而姜子牙是得到了正宗的道术传承的。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找上了门来。   申公豹。   申公豹是个很厉害的人物,法力高强,交友广泛,口才极佳。可是因为是只豹子修炼而来的,在元始天尊门下颇受排挤。   他尽心尽力地做了若干年的杂活,讨好师父迎合师兄,结果就只得了一点皮毛的道术,好不容易来了个姜子牙,他以为这下有人跟他作伴了,没想到元始天尊表面上一视同仁,暗地里却传了姜子牙真学,把自己排挤开了。   申公豹怒了。老子做牛做马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结果你们从来都不把我当人看是吧?好呀!那我就专门给你们捣乱。申公豹果断地站到了九尾狐她们这边,一起收拾姜子牙。   姜子牙并不知道西伯侯府暗藏杀机。实际上伯邑考也不知道。他和伯邑考聊得宾主尽欢,伯邑考正要劝他留下来帮助西岐的时候,申公豹和三妖出现了。他们带了三张狐狸皮给伯邑考看。   原来姜子牙刚动身去西岐的时候,菡若说动帝辛把姜子牙除妖得的狐狸皮也送三张到西伯侯府,说是和他们“共襄除妖盛事”。   九尾狐如果打不过姜子牙,说不定还会暂时避开他。但是若看到自己子孙的皮被制成了衣服,而杀狐凶手就在眼前,她绝对是不能忍的。菡若的目的就是要挑动他们双方的矛盾,让他们内斗不休,不能统一力量,发动战争。   申公豹当初也来朝歌搅过局,菡若三言两语把他引到了西岐来。菡若给姜子牙添堵一方面是破坏阐教“助周伐商”的计划,一方面是因为前世里姜子牙牺牲了妲己的性命自己帮她出气。要说真的相信谁,没有原则的小人申公豹,肯定是不堪信任的。   但是,就跟尤浑一样,这种人有这种人的用处。把他放到西岐,乱的就是西岐的事情,对大商反而是有利的。所以在各方的心照不宣下,菡若劝帝辛委托了申公豹“送狐皮到西岐”这件事。   姜子牙一看到三妖站到自己面前,还有三张自己硝制的狐狸皮,就知道来者不善。可是申公豹怎么在这里?   “师弟,你怎么在这里?”   这声“师弟”可是让申公豹恨得心里痒痒。他拜入山门比姜子牙早,却被所有人叫“师弟”,何其不公也!   “师兄做了这种天怒人怨的事,师弟我是来给你收拾烂摊子来的。”申公豹一开始就胡说八道,但是他脸上愤怒、惋惜的神情,就跟真的一样。   “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师兄不必装了,你我都是修道之人,谁骗得过谁呀!那三张狐狸皮是怎么回事?”   伯邑考和姜子牙都看向那三张狐狸皮。   “这是我除妖得的狐狸皮啊!”姜子牙并不诧异,帝辛赏赐群臣狐皮,是明着来的,西伯侯府有是正常的。   “你再看看那是什么。”   九尾狐在旁边暗暗施展妖术,伯邑考和姜子牙眼睁睁地看着那三张毛色鲜亮的狐狸皮变了样子,变成了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东西。姜子牙知道这是幻术,倒是淡定,但是伯邑考就不一样了,在他眼里刚才的狐狸皮才是幻术,现在的才是真的。   “天啊!这是人皮!公子……”九尾狐大惊失色地喊道,边喊边软倒在伯邑考的怀里。   “公子,这是假的。”姜子牙捏诀破幻术,可是发现他竟然破不了。难道刚才喝的茶水被人做过手脚?   “师兄,你不要再装了。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怎么能为了邀功,做出这种事情呢!”申公豹做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伯邑考看看那几张“人皮”,看看怀中的爱妾、身侧吓得瑟瑟发抖的琵琶和媚儿(就是九头雉鸡精),看看为师兄感到难过的的申公豹,还有把人皮非要说成狐狸皮的姜子牙,伯邑考觉得自己听了一些虚名就请这个人来府中的决定太草率了些。   姜子牙虽然在中计的情况下不可能打过申公豹和轩辕坟三妖,但是他到底有元始天尊赐的法宝,逃命是没有问题的,所以最后是重伤逃走了。   经过这件事,姜子牙也不可能再留在西岐了。还好尤浑死乞白赖地跟着他过来了,一路照顾着他,回了朝歌。   姜子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帝辛和菡若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因为菡若在这件事情中卷入比较深,经常也能出个比较妙的主意,帝辛也信任她,什么都不瞒着她。所以帝辛知道的事情,一般菡若也就知道了。   帝辛和菡若对姜子牙的动态了如指掌,不是因为专门派了人监视姜子牙,而是因为姜子牙的记名弟子——尤浑。   尤浑在朝堂上已经捞到了足够的政治人情,见好就收,转了方向,改为抱姜子牙的大腿。跟着姜子牙,又能修仙,又能以后借着他的名头招摇撞骗的,得的钱财比做贪官划算多了,还没那么大风险,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何乐而不为呢?所以他就死缠烂打地让姜子牙收他为徒。姜子牙实在不想收他,但是耐不过他天天软磨硬泡的,就收他为记名弟子了。   但是尤浑真不愧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什么时候都不忘展现自己的小人本色!他一边跟着姜子牙,一边又随时准备着卖了他。当他发现姜子牙在渭水上沽名而钓的时候,就知道他不只是来西岐除妖的,早早地给帝辛打了小报告,然后继续假装老实地留在姜子牙身边。姜子牙受了重伤,只能回朝歌。尤浑在他们启程前,也给帝辛传出了消息。   帝辛不是一点都不介意的。他重用姜子牙,是希望他能为大商所用,以后能够成为闻太师那样的肱股之臣。但是姜子牙三心两意的行为,简直是在“啪啪”地打他耳光。菡若能够理解帝辛的感受,但是她有“知道剧情”这个金手指,知道姜子牙下山的原因,所以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生气。不够忠心的人也不是不能用。姜子牙若是用好了,商周大战完全可以避免的嘛!   所以她劝帝辛道:“大王,姜子牙虽然心向西岐,但是西岐现在已然不可能容下他了。我们继续厚待于他,说不定能让他改变心意呢!”   “你是说,再给他一次机会?”   “嗯!像他这么本领高强的人,世间没有几个的,若是不能为大商所用,就太浪费了。”   “可是若是他心怀二意,本王也不敢把重要的事情交到他手里啊!”   “那就只交给他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事情就好啦!比如说,除掉大商境内所有妖孽一类的事情,不会对社稷影响太大,但又对百姓有利,做好了固然好,做不好也没太大关系。最关键的,是让他感觉受重用,不至于投靠别人就好了。”   “爱妃真是聪明!那就这样办吧!”帝辛微笑着刮了刮妲己的小琼鼻。 第100章 苏妲己之狐魇(十五)   姜子牙在朝歌养好伤后,就领了旨开始在全国晃荡除妖。这期间,帝辛为了表示对他的重视,派了医术精湛的御医去给他诊治,还和妲己(也就是菡若)亲自去看过他。姜子牙又感激又愧疚,伤一好就立马出发了。   他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帝辛才好。师父让他下山是要助周伐商的,可是西岐那边现在容不下他,帝辛又对他予以重用,每次看到帝辛,他都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如果不是有师命在身,他早就决心辅佐帝辛开创一代盛世了。   帝辛虽说偶尔犯一点糊涂,像强征美女入宫之类的,但传言不一定真实,最后往往都查无实据,最后真正入宫的也就一个苏妲己。这与其说是帝辛好色,更像是政治上的权衡。   在姜子牙的观察中,帝辛应该是可以成为一代明君的。他重用能臣,刚毅果决,曾经御驾亲征,将大商国土扩展至东海之侧。宫闱之事也有节制,目前只有两个王子,三个公主。对一个君王来说,其实是有点太节制了的。若是能得群臣好好辅佐,未尝不能够万古流芳。也不知道师父是怎么判断出殷商当亡、西周当兴的。   姜子牙是有野心的,他是怀着大展宏图的心思下的仙山,想做一代名相,用胸中韬略治一个太平盛世出来,兼济天下,流芳百世。但是既然元始天尊给他的命令是扶周,他就不能公然地违背师命,大力辅佐帝辛。然而西岐又显然不会容他,除了为大商做事,他还能干什么?帝辛又无大错,对他那么礼遇,公然与之作对,姜子牙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姜子牙想要大干一场,但是又放不开,别提多糟心了。   除妖这个事,至少能让他短期内不用直接面对帝辛。所以姜子牙痛痛快快地接了活儿就走了。   姜子牙刚出了朝歌城之后,带着尤浑一路前行,走到一处人迹稀少处,蓦然看见前面芳草离离间,立着一道曼妙的身影,戴着白纱的幕离。旁边一顶简朴的小轿,轿旁立着的,不是寿仙宫贤妃身旁的贴身侍女是谁?   帝辛带着妲己(也就是菡若)见过姜子牙数次,所以姜子牙对妲己身边的贴身随侍也有印象。难道这戴着幕离的是贤妃?贤妃在这里,那帝辛……   姜子牙心中一阵紧张,万一帝辛要授给他什么密旨,他是接受还是不接受?既是密旨,肯定是事关重大的。自己若是不接受,那就相当于跟帝辛撕破脸了,他对自己的一应优待恐怕都会取消。那自己到时候该何去何从?天大地大,这凡世间可还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总不至于两手空空下山来,再两手空空回山去吧!那样的话,就算师父不说什么,在师兄弟间自己也忒没脸面了,怕是要好些年都抬不起头了。   自己若是接受了,如果旨意有违师父对自己的嘱咐,那自己算不算是背叛师父?师父会不会把自己逐出山门?自己的一应本事,都是师父培养的,若是被师父所弃,自己还如何托身于天地之间?   一瞬间的功夫,姜子牙心中却转过百般思虑。无论哪种结果,都是他不愿要的。   菡若看见姜子牙脸色又青又白,眼神飘忽地往她身后瞅,还有啥不明白的?说白了,他今天的困境,其实就是在自己的一步步诱导下造成的。但是菡若并不同情他,也不为前世的妲己怨恨他。怨恨是一种多么无用的情绪?要让他帮自己达成前世妲己的心愿,才算是为那个可怜的姑娘出气了。   “国师不用瞅了,大王没来。”菡若开门见山地跟姜子牙说道,同时摒退了飞霜、白露两人,“我想跟国师单独谈谈。”   “嗯?”姜子牙来不及欣喜,就又面色凝重了下来。贤妃和帝辛一向形影不离,说不定是替他传密旨来的呢!但他还是说了声“好”,让尤浑等人离得远远的。   菡若见周围无人,这才慢慢揭开幕离,露出绝美的面庞来。   “不知大王让娘娘带了什么旨意过来?”姜子牙拱手道,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不是大王的旨意,是我自己有几句话跟你说。”   “哦?不知娘娘有何事吩咐?”姜子牙惊讶之余,又放松了下来。   “我是想问国师几句话,烦请国师帮我解答。”   “娘娘请说!”   “天下苍生重,还是达官勋贵重?抑或是君王、仙、神重?”   “自然是仙神为重,次为君,再次达官勋贵,最后是芸芸众民。”姜子牙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好问的。   “那请问国师,若是没有芸芸众生,达官勋贵如何存在?君王如何号令天下?仙神又何以为仙神?”   “这……”姜子牙一时语塞,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即便是仙神,也是需要人们的信念之力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万物生而不同,皆有其存在的意义。国师为何说,芸芸众民是最轻的呢?”菡若不过是以数千年以后世人的智慧来点化姜子牙罢了。   姜子牙纵然为当世的顶尖人物,但是这个社会未发展到那个阶段,他的思想观念也是达不到那个层次的。   “那依娘娘之见,当是如何?”姜子牙语噎,把问题抛回给了菡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个观念狠狠地震动了他。   人们都认为,仙是至高无上的存在,神次之,接下来是凡间的君王贵族,最没地位的就是万民。可是眼前的这个贤妃娘娘却说,所有生灵都是平等的。此前还没有人敢这么说过。然而,更震动他的还在后头。   “依我看来,芸芸众民,反而是最重的,没有普通百姓,别的都不存在。其次是君王和贵族。贵族帮助君王管理好了百姓,君王才能安心地统令天下。仙神高高在上,一念之间就可导致人间沧海,更应该谨言慎行,超脱物外才对。”   这番言论虽然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太超前了,但姜子牙并非常人,而且他正处于一个左右为难、一不小心就会被两边的人放弃而众叛亲离的境地。只有在困境中的人,才会静下心来专心地思考人生,也比较容易接受新的道理。正是出于这个原因,菡若才选择在这个时候对姜子牙说这番话。   这是菡若第一次在她所做的任务中向古人推销后世的思想。不管姜子牙能不能立刻接受,这段话都会在他心中埋下种子,在合适的时候生根发芽。他即将在大商境内四处游荡,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消化这个思想。   姜子牙的师父是元始天尊,是阐教教主。殷商朝堂上遍布截教的骨干人物,比如文太师之类的。商周之战,背后就是阐教、截教两教对凡间权力的争夺。所谓的“天意”,不过是利益驱动下发起争斗的一方制造的冠冕堂皇的说辞罢了。   姜子牙身负封神榜,在帝辛和元始天尊之间犹豫不决。在这个年代,师父是不亚于亲生父亲一般的存在。如果不出意外,就算现在扶周有那么多的困难,只要元始天尊把那些困难都给捋平了,姜子牙还是会听从他师父的话的。   只有改变了他的思想,才能改变他的选择。所以菡若才破而立新,希望让他能够从另外一个方面考虑问题。菡若并不指望一席话就能让姜子牙坚定不移地站在殷商这一方,只希望他能不要盲目听从他师父的,帮助西伯侯发动战争导致天下大乱。只要保持中立就可以了。   希望姜子牙不会让她失望。   姜子牙此时已经被震得不能说话了。他看着眼前的女子,绝色倾城,乃是一介贵女,怎么会有将天下万物装入胸襟的心怀!   这个观点虽然没人敢提过,可是细细思量,还是很有道理的。万民若是不存在了,勋贵、君王、仙神都失去了统治的对象,那他们还能成为勋贵、君王、仙神吗?   姜子牙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再看向菡若的眼神已经完全不同。   “娘娘的想法太……”   “太与众不同、惊世骇俗了是吧?”菡若微微一笑,面容如清艳的水莲,“我只是希望国师能在做事情的时候不要光考虑身边人的诉求,多想想那些普通的民众。他们生活不易,也最容易被伤害,却是最大数量的人群,是殷商的最基本的组成部分。他们生存已经很不易了,就不要再给他们增加苦难了!”   “娘娘的话,我记在心里了。”   “那就好!国师有空多想想!本宫就告辞了。”菡若放下幕离,回到轿子上,远远离去。   姜子牙没有告诉任何人方才与“贤妃娘娘”说了什么。因为隔得远,尤浑也不知道刚才那女子是谁。百般打听,姜子牙也不说。尤浑不由得龌龊地想到,那说不定是姜子牙这个表面仙风道骨实际上却可能“荤素不忌”的记名师父的老相好呢!   菡若回宫的路上,从轿子里往外看,发现李医官正在宫中侍卫的陪同下一路小跑往西街的方向去了。西街南正是西伯侯姬昌被囚禁的那处宅子所在地。   难道西伯侯又病重了?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了吧啊!这个样子,恐怕要提早一点做准备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临近春节,事情较多,今天单位又有聚餐,所以更晚了,抱歉~~~ 第101章 苏妲己之狐魇(十六)   妲己(即菡若)回到王宫,帝辛正在九间殿批阅奏章,旁边堆了小山一样的一堆竹简。   妲己轻敛裙裾,在帝辛的左手侧坐下,接过白露递来的食盘,轻轻打开,一股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   “今天又带来了什么汤?”帝辛合上手中刚刚批过的书简,嘴角漾起一抹笑意。   妲己估摸着时辰,每日都在他觉得困倦的时候送来一份羹汤,给他补养解乏。一个女人对自己的男人上不上心,从这些细节就能看出来。   “四君子炖野山珍汤。秋日天干物燥,大王每日里又很辛苦,野山鸡营养丰富、肉质鲜美,四君子汤中和义、补脾益气,正当此时饮用。”妲己说着,用银勺盛了一碗,递给帝辛。   “四君子?”帝辛疑惑地抬起眉毛。   “就是人参、茯苓、白术、炙甘草几味草药,对人体大有裨益。做成羹汤温而不燥,补而不峻,最适合平日滋补之用。”妲己娓娓道来。开玩笑!她可是某个时代最有名的中医呢!区区一个四君子汤对她来说算什么?   可是帝辛不这么想。帝辛的想法是:妲己一个诸侯贵女,为了给他补养身体,放下身段,不知偷偷地找医官做了多少功课,才能这样经常变着花样地给他做汤羹。鲜汤入口即下,这番情意却萦绕在他的心头。帝辛的嘴角微微翘起。   “大王,我今日出城,见了姜国师一面。”妲己见帝辛吃的高兴,就顺便把今日的事情说了。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与其让对方知道了一些片面的消息暗中猜测,不如主动说出来,先一步消除误会的可能。那种希望对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条件信任自己的想法太蠢了。试问一个不顾别人的想法、连一句话都不愿费心去解释的人,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对他无条件信任?   “苍生为重?”帝辛听完,微微皱起了英武的浓眉,呢喃道。   “是的。姜子牙不可能违背他的师父,我们也绝不能让他成为我们的敌人,只有给他提供一个新的理由,至少让他能够不偏不倚、保持中立,那我们就赢了。”妲己微微笑着,脸颊侧漾起两个浅浅的梨涡,看着甜甜的。   帝辛被妲己的笑容晃花了眼神,端着汤碗的手不小心磕到了案角上,微微吃痛。还好汤没洒,没有失态。他赶紧收回思绪,稍稍一想妲己的主意,就觉得很妙,望向她的眼神熠熠发光,“你的主意很好!”   帝辛本来想的是,实在不行就杀了姜子牙的。但是杀姜子牙这种道法高超的人,是多么难的事情!若是不能一举而中,恐怕就会面临他的疯狂反扑。而若是要一举就能杀死他,恐怕只有圣人级别的人才行。先不说要付出多少代价,圣人也就那么几个,谁会跟同一级别的另一个圣人结下这样的死仇?   妲己温婉地一笑,顺口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大王,我回来的时候,看到李医官好像往西伯侯住的地方去了。”   “哦,他是去给西伯侯看诊的,跟我报备过了。”帝辛以为妲己是害怕自己的人被西伯侯收买了。   “他这个月,已经请李医官给他看了三次病了吧?”   “是的。人年纪大了,病痛就多。”帝辛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当初父王病逝之前,还让医官一天到晚地轮流守着呢!   “西伯侯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能长寿几何?他有上百名儿子,是不是应该随侍床前啊?”妲己笑意盈盈地看着帝辛。   帝辛看着妲己弯月一样的眼眸,瞬间就懂了她的意思。   “没错,父有疾,儿女又怎么能不管不问,逍遥快活呢!本王这就下旨,让西伯侯的儿子们都来侍疾。”   “大王,西伯侯在朝歌养病,西岐总得有人管。我听说西伯侯的嫡长子伯邑考孝义无双,颇有君子之风,他的嫡次子姬发英武不凡,喜欢四处走动结交朋友,不如就让伯邑考安守西岐,姬发带他其他的诸位兄弟来朝歌给他们的父亲尽孝如何?”   伯邑考仁弱有余,而勇武不足。姬发文武兼备,喜欢“结交朋友”说明他喜欢结党,有野心。若是让伯邑考来到朝歌,姬发势必会接手西岐的事务,若是伯邑考出了什么意外,姬发大权在握,会成为比伯邑考大得多的威胁。   “爱妃言之有理,就这么办!”妲己和帝辛讨论过这两个人,而且帝辛的“梦境”里,就是姬发夺了他的天下。虽然姬发现在还没表现出他的野心,但是帝辛对他还是非常忌惮。所以妲己一说话,帝辛就知道她的意思啦!   送旨的内侍小心翼翼地捧着圣旨跨出了九间殿的门槛。   帝辛凝神望着妲己半晌,开口道:“妲己,你变了!”   “嗯?”妲己懵懵懂懂的,疑惑地看着帝辛,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觉得你变了。好像是从琵琶她们三人跟随伯邑考走了之后开始的。”   以前的妲己,妩媚入骨,而现在的她,反而让人觉得很清冷,如高山白雪,可远观,可近赏,但是不可亵渎。明明就是同一张脸,同一个人,帝辛连她的胭脂痣在耳后几厘几寸的地方都一清二楚的,可是她却给人前后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如果……如果我说,以前的我不是我呢?”妲己犹豫片刻后,就决定把所有的事告诉帝辛。   这个年代,又不是不信鬼神的后世。仙、神、人、妖共处一世,修仙者遍地行走。闻仲、黄飞虎等都是道术精深的国之肱骨,很多有名的修行者都在朝中高居官位。隔三差五地人间就冒出什么妖怪的传闻,往往也都查有实据。人们对妖魔鬼怪的接受是没有障碍的。妲己不认为帝辛会因为这事而对自己心有隔阂。   况且,妲己怀疑帝辛也没那么简单。他很可能是重生的,脑中还残留着前世的部分记忆。因为他经常用考究的眼神看着身边的所有人,有时候再表面处理了某项事情之后,还会派人去调查相关的人私底下的反应。有时候,会对某些事物露出难以理解的复杂表情。   最重要的,是妲己曾发现帝辛偷偷记录下一些奇怪的事情,然后再悄悄的烧掉。比如:“戊子年五月,姬昌叛”、“庚寅年八月,太师战死”、“辛卯年十一月,朝歌破,商灭,焚之”、“壬辰年元月,周立”……   妲己是从帝辛没有烧完的竹简上看到了剩下的字,推测出完整的句子的。这些字零零碎碎的,这些事情都还没发生,若是其他人,肯定想不到这些。但是妲己有前世的记忆在,很容易就能还原。   能写出这些事情,帝辛要不然是穿越的,要不然是重生的。从他表现出的对商朝的热爱、还有对这个时代的适应来看,妲己大胆地推测他是重生的帝辛。至于他为什么没有直接阻止自己进宫,大概是因为他不是从婴儿时期重生的吧!就像自己,也是从半路里穿来的,不是从婴孩时期就穿来的一样。另外,他可能至死都没有发现前世的妲己是妖。   果然,帝辛并没有表现出恐惧、避讳的样子,而是震惊,然后是了然。他抓过妲己的纤纤小手,握在自己温暖宽厚的掌心,诚恳地轻声说道:“告诉我,怎么回事?”   妲己就把她被九尾狐侵占了身体的事情说了。   怪不得!帝辛紧紧地把妲己搂在自己的怀里。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用自己的身体做违背自己的意愿的事情,这对一个柔弱的姑娘来说,是多么可怖的事情啊!   “你放心,一切都过去了,我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帝辛低声安慰着妲己,同时,心中荡起了惊天波澜。   妲己若是被狐妖附身过,那么,曾经的那个梦里,死后仍被骂“狐狸精”的妲己,是不是也被附身过?人一看清现实,就会从现实中找出很多的蛛丝马迹出来,以前忽略了的种种不合理之处都纷纷显现。现在回想曾经的那个“梦”,帝辛觉得,那可能不只是个梦,而是一段真实的人生。   妲己用九尾狐向妲己炫耀的方式,告诉了帝辛他姜皇后和他的两个儿子刺杀他是九尾狐植在他脑海中的幻觉的时候,帝辛心中对那只狐狸产生了浓烈的杀意。怪不得自己后来问飞霜、白露二人那件事情,什么都问不出,郊儿、洪儿也有那两天没去不游宫的证据。他就在纳闷,自己看着从小长大的儿子,怎么会突然变成那样!   怪不得在那个“梦”中,那些百姓在商朝灭亡了之后一点都不惋惜,还骂妲己是妖怪。也许,那才是现实吧!不对,那就是现实。帝辛觉得自己的脑海从未像现在一样清明。   敢玩弄自己?敢祸害大商的江山?那好吧!自己一定要让她魂飞魄散,付出代价!帝辛心中恨恨地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终于写完啦!今天加班到晚上八点钟才吃饭,回来就赶紧写,总算把今天的计划写完了?大家不要怪我传的晚呀~~可能这个星期都是这种情况,但我会保证日更的,抱歉! 第102章 苏妲己之狐魇(十七)   姬昌在帝辛的要求下亲自给自己的夫人和儿子们写了一封信,希望有儿子能到自己的身边侍疾。   一个人长期处在封闭的环境中,精神就会比较脆弱。姬昌在朝歌已经被囚禁了六年多了。他每天除了能够见到帝辛赐给他的那五个美姬,和那些美姬给他生的三个儿子,就只能见到那些侍卫和下人。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   姬昌是一点都不信任帝辛派给他的那些侍卫和下人的,在他的眼中那些人只不过是来监视他的人罢了!巴不得他出点什么差错好去帝辛面前告状立功。   他也不相信帝辛赐给他的那些美姬。通过最美的美人让他沉醉在温柔乡里,消磨他的心志,顺便再刺探一二消息,这种手段他自己都用过无数次。为了让帝辛放心,姬昌一口气跟这些美姬生了三个女儿。其实不止三个,另外两个儿子刚一出生姬昌就让他们“夭折”了。他是做大事的人,怎么会让帝辛抓到他的弱点呢!女儿早晚是别人家的,儿子可以带兵打仗,帮自己开疆拓土的,怎能落到政敌手里?   可是这三个孩子都能胡蹦乱跳了,也不见帝辛让他回去。   当初那些与他交好的王公大臣们,本来还经常替他在帝辛面前说好话,自从自己被卷进东伯侯的案子之后,陆陆续续都彻底绝了来往。   姬昌在朝歌不是没有布置心腹的,那些人都藏在暗处,不能拿到明面上来,本来是被他用来结交故旧大臣的,这几年下来,也就只拉拢了几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还都是抱着观望态度,一个重臣都没拉拢到。简直气得他捶胸顿足!都怪那个费仲,屁本事没有,还把自己给连累了。要是当初说什么都不见他就好了。   姬昌在帝辛赐给他的这个繁华城区的一隅安静的角落里,假装老实地度过了这么久的时光,本以为帝辛早晚都会看在他年纪大了的份上放他回去的。只要他回去了,就立马发兵攻打朝歌,报了这囚禁之仇。   可是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他自己都觉得恐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意志一消沉,病痛就更多。正当他百无聊赖觉得自己这辈子就只能混吃等死了的时候,帝辛跟他说希望他能够写信把自己的儿子叫来侍候他。   姬昌一下子就觉得这是一个天赐良机。他的儿子很多,如果能多来几个,他跟外界交往的大门就一下子打开了。他当初被卷入东伯侯的事情,只是尤浑的一家之言,自己毕竟是一方诸侯,过了这么久,若是能带着重礼联系旧交,也不让他们做什么太为难的事情,只求他们帮忙给帝辛说说好话让他放自己回西岐,说不定能成呢!   反正只要跟外边联系的大门打开了,就好办了。一次不成两次,两次不成三次,总有能成的时候。   而且帝辛说已经见过他的嫡长子了,没见过他的其他儿子,希望他这次能把其他出色的儿子叫来认识一下。姬昌觉得帝辛肯定不知道,自己对姬发的评价其实还要更高一些。伯邑考太君子了,行事比较呆板。姬发却比较灵活,而且文武兼备,和他一样有野心,来了肯定是他的一大助力。   所以姬昌简直是兴高采烈地把帝辛的意思贯彻了一个彻底。   远在西岐的伯邑考,本来是想要亲自去朝歌的,可是九尾狐怎么会让他做出这样的选择?直接就让他生病了。伯邑考整天头疼脑热、晕晕乎乎的,一天中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的,这个样子,西伯侯夫人说啥都不让他去了。夫君点名让老二去朝歌,西伯侯夫人就让二儿子姬发带了十几个兄弟去了朝歌。   姬发来了朝歌,果然和姬昌想的那样,帮他打来了外部交往的局面,每天都来看他,然后带着弟弟们四处走访故交旧友。他嘴甜,人际交往很有一套,很快就改善了自己这几年的不利局面。于是一批大臣在姬发一片拳拳孝子之心的感动下,纷纷向帝辛上奏,说是西伯侯年纪大了,就算做过一点错事,也被囚禁了这么多年,不如放他回去养老吧!   帝辛一开始就料到了姬昌会来这么一出,不慌不忙地搬出了李医官,说是李医官说西伯侯的身体太差了,现在不宜行长途,否则很可能半路上出事。若他真的出事了,岂不是说明自己不够体贴臣子,让他不能在朝歌享福,才拖着病躯也要回去?所以他可以回去,但是不能现在回去,怎么着也得等上两年把身体养好了再回去。   李医官出身于杏林世家,是王宫中医术最精湛的医官,更难得的是医德甚佳,每月都要免费给百姓义诊两日,免费施药。还曾无偿贡献出自己的祖传疫方,在时疫横行的某个时期,救活病人无数,人称“活菩萨”。要是他说了什么,是没有人会不相信的。   既然这样,那些大臣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姬昌得了消息,每日里在宅子里散步跑圈,努力锻炼身体,希望能够尽快把身体养好了,自己就能回西岐了。姬发边照顾父亲,边四处会友,结交人脉,希望能为自己日后攒些助力。几个庶出的兄弟也被他驱使得,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李医官能帮帝辛说话,还是妲己,也就是菡若,的功劳。   菡若的医术堪比药仙。她假称自己小的时候得一个异人送过几本医书,精研之下受益匪浅。与李医官交流,每每只言片语,就能让李医官大有所获。   李医官就是一个医痴,发现竟然有人比他的医术还要高明的多,自然是恨不得能经常向她讨教。久而久之,他竟然不顾年纪,产生了非要拜菡若为师的想法。   在这年代,师父的地位可是如同父亲一样的。菡若都愿意收他为徒了,帮师父解决这么一点小忙算是个问题吗?要是他不愿意帮忙,那才叫有问题呢!那说明他不懂得为师父解忧,不孝敬师父,不配得到师父的传授。何况这个做法还有利于国家呢!   所以帝辛稍稍一提,李医官就主动放出了“西伯侯身体太差长途奔波很危险,至少也要好好养两年”的话。连姬昌自己都信以为真了。他把结交外人的事情全部甩给了姬发,天天就想着强身健体。   姬昌这几年太安静了,帝辛没有办法抓到他的把柄。他本来想着姬昌若是在朝歌有什么暗处的实力,在这种情况下早晚会暴露出来,可是没有,这说明姬昌在朝歌没有那么多的准备。可是他也更不好收拾姬昌了。现在姬昌和姬发闹得越欢快,帝辛反而越高兴。只是现在还差一步棋,还有一个人没有被引进来。   姬发在朝歌城折腾得如鱼得水的时候,另一则消息却在西岐传得沸反盈天。那就是姬昌放出话说,哪个儿子能够把他带回西岐,他就把西伯侯的位子传给他。   姬昌号称有上百名儿子,这本来是他最骄傲的地方。儿子多就意味着家族繁荣昌盛,不怕任何人找麻烦。这些儿子中只要随便有几个特别出息的,他都可以含笑九泉了。   可是这个消息一出,西伯侯的这些儿子们全都急红眼了。本来西伯侯的位子都是嫡子继承的,他们想都不要想。可是既然父亲说了这话,就代表每个人都有继承资格了。有谁会放着头儿不做,偏要去做小跟班的啊!   所有人都蠢蠢欲动,跟西伯侯夫人说要去朝歌接回父亲。有些不经批准就先走了,生怕落到人后面。西伯侯夫人不让去,西伯侯所有的姬妾都跟她闹,也不装贤淑了,趁伯邑考出门办事的时候把她堵在房间里,不让吃饭,不让喝水,连厕所都不让上。西伯侯夫人无法,只能同意了她们的要求。   伯邑考的权力欲望并不强烈,甚至说没有这种欲望,他完全是把“翩翩君子”当作自己的人生模版的。听到这个消息,他并没啥反应。可是九尾狐她们坐不住了。若是她们的夫君不是西伯侯,那她们以后还不得仰人鼻息生活?那怎么行?   况且伯邑考的正房夫人与姬发的夫人是表亲姐妹,俩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要是姬发在朝歌城得了势,她们姐妹仨这几年将伯邑考的正房夫人欺负的那么凶,以后她不报复回来才怪。   但是伯邑考一副“父亲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态度”,说兄弟们都走了,自己要好好帮父亲守护好西岐,一点都不着急。九尾狐她们真是后悔当初让伯邑考“生病”的事。但是现在说啥都晚了。最后九尾狐说服了伯邑考,让她们三姐妹代他到朝歌城给西伯侯尽孝。   就这样,九尾狐她们又来到了朝歌。   九尾狐、玉石琵琶精、九头雉鸡精刚靠近朝歌的时候,姜子牙就在一处偏僻的宅子里睁开了眼睛。   帝辛为了今天的布局,偷偷地把姜子牙召了回来。对付的是曾经祸乱宫廷,还意图杀了打自己的三个老妖,姜子牙自然是乐意之至。   九尾狐她们在朝歌城外仔细感应了一下,发现那柄能够威胁她们的木剑没有被挂出来,简直是高兴极了。她们来的时候还打听过姜子牙的去向,此时不在朝歌。没有了木剑和姜子牙的威胁,这下可以大展身手了!   三妖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即将来临的危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白天累得脚不沾地地,回来好困,只好边码字边放音乐提神~~~终于传上来了Y(^_^)Y~~   求抱抱(☆_☆)~~ 第103章 苏妲己之狐魇(十八)   九尾狐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讨公公的欢心。她告诉姬昌,自己有办法让他迅速回到西岐,不用等两年以后,但是需要几天时间。如果有个能够信得过人帮姬昌掩饰他的离去就好了。   不用多说,这个人选就是姬发。   姬发心里很憋屈。他天天精心谋划,笼络朝臣,费尽了心思,到头来还比不过大哥身边的三名姬妾。因为父亲和他一起眼睁睁地看着这三个小嫂嫂唰地一下就消失了,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再出现的时候每人手里都拈了一朵美丽的金萼垂丝海棠,花朵依稀还带着氤氲的雾气。   这个时节,朝歌城里的海棠早就凋谢了,只有城北百余里外的汤泉山上,有一处热泉,那里四季如春,花开不败,才有海棠依旧盛开。而且那里处于皇家别苑,这种金萼垂丝海棠是皇家特有的品种,帝辛登基的时候一员边疆大臣敬献的,别处都没有种植。海棠花开后,四个萼片变成金色,但不脱落,微微皱起,如同,衬着青玉一般的花蒂和嫣红欲滴的花瓣,甚是好看!   这三人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到汤泉山的皇家别苑走了一个来回,还悄没声息地采回了名贵的金萼垂丝海棠,可见她们的法术是多么高强!姬发自忖自己从小就练习道术,也是做不到的。   也不知这三个小嫂嫂师从哪个高人!帝辛竟然把这样的三个奇女子当作普通的美姬赐给了自己的哥哥!也不知是该说帝辛愚蠢,还是该说自己的哥哥运气太好了。   “父亲,我们三人受夫君所托,一定要把您安全地带回西岐。我们自幼修行道术,这些年也算是有所成就,自忖做到这一点是有把握的,只是需要有人在朝歌做一下遮掩。否则过早被人发现,朝歌城能人众多,我们就不那么容易走了。”   九尾狐意有所指地看了姬发一眼。说实话,姬发长得也很不错,俊俏挺拔,玉树临风。若是没有伯邑考,她很可能会看上姬发。可是伯邑考先出现了。伯邑考跟姬发相比,最大的好处就是他权力欲望不强,这样九尾狐她们就可以通过他做很多事情。换了姬发就不行了,姬发可不会容许身边的人对自己指手画脚的。所以她们一直选定扶持的人就是伯邑考。   姬发看到青儿嫂嫂(九尾狐在西岐自称青儿)的眼神,就知道她是想让自己留下的。虽然他并不乐意,但是父亲就在面前,与其授人以柄,不如主动揽下这事。   “父亲,就让我带领诸位弟弟们留下做掩饰吧!对外就说您又病了,我亲自给您侍疾,除了我,您谁都不见。只是不知三位小嫂嫂要多久才能把父亲带回西岐?时间久了,怕就掩饰不过去了。”姬发一边挺身而出,一边试探她们的口风,看有没有一线机会一起走。   “只带父亲一人的话,十天之内,就可以到达西岐。”其实六天就可以了。九尾狐故意把时间说得不长不短的,既能对姬昌构成足够的诱惑力,让姬昌能安心随她们走,又不至于让姬昌觉得时间太充裕,可以顺便多带几个人。   姬昌一听“十天”,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在朝歌被拘禁了六年,这十天跟六年比起来,简直就是白驹过隙一样短。十天啊!十天后,他就能回到自己的土地上,继续做自己的土皇帝了!不,他不要做土皇帝,他要做真正的天子。姬昌仿佛看到了他王袍加身、万民臣服的那一天。   姬昌当即就下了决定,对三妖说道:“好!我跟你们走!至于发儿……”   “父亲,我必须要留下来善后。此次来朝歌的只有我一个嫡子,其他的都是我的庶弟。如果我不见了人影,肯定会引起帝辛的疑心。只有我留下了,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为父亲多拖延一段时间。”姬发慷慨陈词,表达了一个愿意为父亲牺牲一切的孝顺儿子形象。主动牺牲,可比被动牺牲的效果要好多了。   “可是……”姬昌果然被感动了。他虽然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还是觉得有些舍不得这个最中意的儿子。   “只要父亲逃出生天,回到西岐,手握雄兵,帝辛不敢对二叔下死手的,我们也可以再跑一趟接他回去。父亲就不必担心了。”九尾狐截断了话头,懒得看他们父子腻歪,“宜早不宜迟,我们明天早上晚上就出发吧!”   “西伯侯病重得不能起身,谁也不想见,只让自己的嫡次子贴身伺候”的消息一传出来,帝辛就知道自己的计策成功了。到时候姬昌在跟三个妖怪走的路上死了,他自己跟妖物扯上关系毁了一世英名不说,那三个妖物又是伯邑考的女人,到时候西岐肯定大乱。   帝辛就可以趁机派兵入驻西岐了。至于那三个妖物,帝辛也要趁这次的机会要了她们的命。   这日夜间,姜子牙得到了帝辛的消息,严密地关注着西伯侯住处的动静。结果夜色刚刚来临,他就发现了三道妖气裹挟着一团正阳之气从城中心冲向远方。姜子牙急忙跟上。   四天以后,在他们眼看就要到达西岐的时候,姜子牙发难了。他身披八卦衣,手拿打神鞭,持着天书,全副武装地出现,吓了姬昌和九尾狐他们一大跳。不过三妖也不是吃素的,她们毫不惧场,使出了全身解数,跟姜子牙打了个难解难分。   但是三妖终究差了姜子牙一筹,她们还是败在了姜子牙的打神鞭下,被打回了原形。   姬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姜子牙是谁?那可是国师啊!收了一窝狐狸精,名传天下的国师啊!这些年姬昌虽然足不出户,但他手中毕竟是有一小队暗中势力的。这股势力派不上用场,也就做了些搜集情报的工作。其中这些年新出现的人杰中,赫然就有姜子牙的名字。刚才眼前这个老头就自称“国师姜子牙”。   不光是国师要抓他的问题,姬昌发抖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救自己走的自己的三个儿媳妇,竟然一个变成了九尾狐,一个变成了野鸡,一个变成了一面会说话的琵琶。她们不是修道者吗?怎么会打着打着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想到这个问题,姬昌就赶紧打住,不敢再想下去了。   姜子牙收了三妖,慢慢踱到姬昌的身边,边摇头边“啧啧”地道:“可惜啊!太可惜了!”   “你是说什么可惜?”姬昌问道。   “你被这三妖个妖精下了毒,很快就要死了。”姜子牙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姬昌道。   “什么?不可能,她们是我的儿媳妇!”姬昌直觉地就否认。   “怎么不可能?你别忘了,你死了,伯邑考才能顺利继位啊!伯邑考不继位,她们的身份怎么高的起来?”   “不!伯邑考不会这样做的!”姬昌坚决地摇头道,同时他也是在安慰自己,给自己信心。   “伯邑考不会这样做,不代表他身边的其他人不会。何况这只是三只妖物,在他们眼里的人命,就跟我们眼里的牲畜的命差不多。”   “不……”姬昌还是不愿相信。   姜子牙已经没有心情跟他啰嗦了,直接把他放在了乾坤袋里,就回朝歌复命去了。   此时的菡若,正在寿仙宫里伏在桌案上呼呼大睡。   晋江仙人从黑暗中走出来,拼了命地叫她,怎么都叫不醒。最后用拂尘一点,她终于醒了。   “我有个事情要告诉你。”晋江仙人的脸色看起来很严肃,“关于任务的事,青丘仙子不希望你把九尾狐杀死。”   “青丘仙子?”菡若的大脑已经钝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嗯!”晋江仙人答道,“我给你看看她的经历你就知道了。”   晋江仙人说着,袍袖一甩,旁边出现了一个硕大的水镜。   菡若抬眼看去,只见水镜里正在发生一场激烈的战斗。   天地昏暗,悲风怒号。   一只道法精深的狐王身着王袍,头顶金冠,带领着一队狐族士兵正与强敌对阵。   菡若之所以看出那些人是狐族,是因为他们的衣饰和打出来的旌旗。他们的打扮都是毛茸茸的,头上、衣服上都点缀有各种颜色的毛,一看就是动物修炼成的人形。他们的旌旗上也写着“青丘狐国”的字样。   狐王对面的一人哈哈大笑道:“狐王,今日之战,你狐族倾巢尽出,就不怕被灭族吗?”   “哼!仙君对我狐族恩重如山,屡次救我狐族子民,我们就算为恩人战死沙场,也没有什么遗憾的!”狐王慷慨激昂地回应道。   “哈哈哈……恩重如山?你难道不知道狐族这些年遇到的那些灾难,都是你们的恩人降下的吗?”对面的人笑得脸都要变形了。   “不!不可能!”狐王本能地反应道。   “不可能?你看看你的身后就知道了!”那人指了指狐族的身后。   狐王和众狐兵狐将回头一看,脸色大变。果然自己这边的其他军队都把兵锋指向了狐族,隐隐地把他们包围了起来。   “那个仙君不过是想要利用你们,所以暗中给狐族制造了无数灾难,然后他再以救你们的形象出现!可笑你们狐族素来以智计多谋著称,却没想通这其中的关节。现在我们达成了新的协议,你们狐族就没用了,自然就要斩草除根。不瞒你说,这次的大战不过是个幌子,就是为你们狐族灭族准备的。”   之前说话的那人声音刺耳无比,狐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加班,终于提前了一点~~明天就要揭示九尾狐和苏妲己的关系啦~~(☆_☆)~~ 第104章 苏妲己之狐魇(十九)   “不!我不相信!”狐王脸上青筋交错,歇斯底里地喊道。不知是在给自己信心,还是在给自己的部众们信心。   “不信?好呀,你不是有可以直接联系他的信符嘛!你直接问他啊!”和狐王对话的这员兵将口气中满是讥讽。   “要怪只能怪你们狐族太厉害了,智计百出,有勇有谋,一手幻术更是天下无双,简直是尾大不掉。你们的爱恨太过强烈,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就算是仙君,也怕你们有一天知道了真相会反噬于他。所以我们跟他提出合作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不,我不信!”狐王呢喃着,从怀中贴身的地方掏出一块洁白的玉符,注入一丝法力进去。然后就专注地盯着它,等待它的反应。   然而他失望了。玉符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一点异状都没有。   敌方的人见状都哄然大笑,有人甚至喊到:“狐王啊狐王,没想到狡猾如你,也会有被人卖了还对对方死心塌地的时候!”   狐王不说话,看着手中的玉符,输入了更多的法力。玉符还是静静地,没有一丝变化。   再输法力,还是无用。   狐王足足试了十余次,玉符都没有一点点变化。他终于放弃了。   他捏着那枚玉符,指节用力,一点点把它捏成齑粉。玉粉散开,隐隐约约映出一个人模糊的轮廓。那人往这边看了一眼,就背过了身去,不再回头。   狐王的一声激动的“仙君”没喊完,就卡在了喉咙里。他的表情慢慢凝结成冰。   狐王对面的那些个敌军将领还在嘲笑。   啊~~~   狐王仰天长啸,双目赤红,须发皆张,身上迸发的磅礴气息震散了空中的云朵。所有的狐族兵将都表现出一种悲壮的气氛。   菡若从水镜里看着狐王,心中充满了无限同情。举全族之力来维护的信仰一般的人物,原来是自己族群悲剧的源头!这事搁谁身上都受不了。可惜自古英雄气短,雄才难寿!菡若心中不禁叹惋!   天地变色,大战开启。水镜中的狐族虽然处于绝对的劣势,但是他们背水一战,气势如虹,开始的时候倒也不落下风。可是渐渐地,随着狐族伤亡人数的增多,狐族渐渐处落于劣势。   狐王化成原形,露出了九条雪白蓬松的狐尾。狐尾瞬间长大,伸向八方,与九个敌将同时出手。   “狐王,你不要逞能了。大势所趋,你还是束手就擒吧……”一个长的得像大狗熊一样的兵将跳出来吼道。   一道微不可查的金光掠过,那名兵将说着说着,眼神就迷离了起来,停止了攻击,站在原地不动,成了一个任凭对方攻击的靶子。不光是他,围在最内层的敌军兵将都出现了这种情况。狐族趁机展开反攻,斩落人头无数。   狐族后方原先的己方军队看到这种情况,有一个银甲将领低呼了一声:“不愧是让仙君都忌惮的幻术!幸好仙君给了我们定神珠。”说罢祭出了一颗七彩神珠。   定神珠冉冉升起,七彩光芒扫过,先前中了幻术的兵将瞬间都清醒了过来,对狐族开始了绞杀。   “不……”狐王眼看着在定神珠的干扰下,狐族的士兵无法施展幻术,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他身边的人渐渐所剩无几。狐王双目泣血,仰天大号。   “为什么?仙君,你为什么把贴身的宝物定神珠都贡献了出来,也要绞杀狐族?我不服!仙君,你出来!你出来见我!”   可是没有人回应他。   狐族终于全军覆没。狐王全身染血,依然挺直着身躯,站立而死。   水镜的画面一转,来到了一片仙境一般的乐土。众多的狐狸三五成群地在大地上奔跑、戏耍,有白狐,有蓝狐,有红狐。有一些狐狸还化成了人形,临水照影。一派安乐祥和的景象。   突然,有一个浑身是血的影狐狸跌跌撞撞来到了附近,有一只小白狐跑过去一看,立刻惊呼了起来。   “二哥!你怎么了?二哥,你醒醒!”   那个被称作“二哥”的狐狸皮肉翻卷,内脏已经从横贯腹部的伤口上流了出来。他努力睁开眼睛,对眼前稚嫩的小狐狸道:“快,告诉王后,大王已经战死了!仙君把定神珠拿了出来,破了我们狐族的幻术。仙君要灭了我们狐族,快逃……”   “什么?怎么会?仙君为什么要这样做?”小白狐还没问完,就发现“二哥”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已经再也没可能回答他的问题了。   虽然还带着疑惑,小狐狸还是把“二哥”托付给了其他人,他迅速赶到了王宫向王后禀报。   青丘山上,金碧辉煌的王宫里,带着后冠的王后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正在赏花。听到狐王战死的消息,她腹间传来一阵阵剧痛,昏倒在了地上。   等王后醒来的时候,她的孩子已经出生了,外面的大仗也打了起来。她听到外面一片混乱,陆续有人来禀报伤亡人数,最后终于只剩下了皇宫。敌军在宫门外跟她喊话。王后不顾自己刚刚生产完孱弱的身体,来到了宫墙之上。   “狐族对仙君一向忠心耿耿,仙君为什么要灭了狐族?”王后对着皇宫外以前和狐王并肩作战、自己也亲手给他们斟过美酒的旧日的战友、今日的仇敌,悲声问道。   “别问那么多了。你们青丘国的国王已经战死了,你们的抵抗是没有意义的,还是乖乖地投降比较好。听说狐女媚色无双,要是你们能伺候好我们兄弟,说不定老子们还会给你们留个全尸呢!”城外的敌军将领大声喊到。   说着,还扔到青丘王后脚下一个报包袱,包袱外血迹斑斑。   王后命人打开一看,顿时就又晕了过去。里面放着的,赫然就是狐王的首级。   暗室里,王后把亲了刚刚生下来的婴孩一口,然后把他交给一队士兵,殷殷叮嘱道:“小公主就交给你们了。无论如何,你们都要保证公主的安全。敌人还不知道她的出生,这是我青丘国皇室以后的唯一血脉了,说不定也会是所有狐族的最后一点血脉。”   “王后放心,我等一定可以保住公主的性命的。”士兵们拱手应诺。然后就带着婴儿从一个隐秘的通道离开了。   王后披上战衣,化为红狐本体,九个鲜艳的狐尾依次伸展,迎向了来攻的强敌。最后,她也战死了。   仙境一般的青丘国灰飞烟灭,国民全部战死,鲜血染红了每一寸土地。青丘山从一座仙山变成了一座红褐色的毫无生机的秃山。   保护公主的狐族士兵们也都在途中相继牺牲,最后一个士兵把狐婴放在一截空心的树干中顺河流走,慨然的迎向了后面的追兵。   水镜的画面又是一转。风云变幻,不知多久以后,红褐色的青丘山上长出了一个绿绿的嫩芽。嫩芽迎着阳光雨露,汲取着土地中的营养,百年后,终于长成了一株火红的风铃木,终年开放着嫣红的花朵。清风吹过,风铃花簌簌作响,不知在述说着什么故事。   百年以后,一树嫣红的风铃木化成了一名女子。她终日里打坐修炼,采纳日月精华,吸收青丘山上土地中的狐血力量,比一般的精怪修炼的速度不知快了多少倍,数百年过去之后,终于成为了一名仙子。由于她生长在青丘山上,又是在青丘山上成仙,所以自称为“青丘仙子”。成仙那天,她发下誓愿,一定要为古青丘国做些什么,以报答她在青丘山上吸取狐血之力成仙的恩情。   水镜的画面又是一转。装着青丘狐族小公主的空心木树干顺流而下,飘到了轩辕坟附近。当地的土著狐狸把狐婴从空心树干里救了出来,在自己的窝里养大。最后,青丘狐公主嫁给了这里的一只狐狸,生了很多的小狐狸。   直到她的狐狸夫君死去了,青丘狐公主才开始修炼天生就留在脑海中的一些法术,并教自己的子女们修炼。可是她的夫君只是一只普通的狐狸,她的子女因为血脉不纯,修炼的速度很慢。可是,这也一点都不影响青丘狐公主对他们的感情。   青丘狐公主虽然有家族血脉传承的修炼方法,但是由于早产,传承得并不是很完整。且她终日里与妖族为伍,也修炼了很多妖术。青丘狐公主在轩辕坟陆续认识了九头雉鸡精和玉石琵琶精。由于她的法力是最强的,所以她成了三个结拜姐妹中的老大。   化成人形那一天,青丘狐公主发下了重誓,她要消灭时世间神魔,消灭所有的凡人,用这天下给青丘国殉葬。   看到这里,菡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青丘仙子报恩的对象,就是九尾狐呀!水镜中的青丘狐公主化为人形后的样子,与跟随伯邑考去西岐的九尾狐人身一模一样。   “青丘仙子是想让我放过九尾狐一命?还是一直放过她?”菡若看着晋江仙人问道,“你也看到她的誓言了,如果她一直不放弃毁了这天下的想法怎么办?”   “这个问题我问过青丘仙子了。她说她只求这一次,毕竟这事事关天下生灵,她不能替所有生灵做主。”临江仙人说道,“你若能够救九尾狐一命,她会另外答谢你的。”   “另外答谢我什么啊?”菡若激动得一下子两眼放光。   “不知道。”晋江仙人挠了挠头,如实说道。   “哦!”菡若闷闷地应了一声。   她想了想,觉得这事可以办到。毕竟是原主的愿望,如果完不成,自己就不算完成任务了。好在不是每次都要放过九尾狐。自己不可能每次在她做了坏事之后都替她收尾,让她有机会继续去做坏事呀!   前世里女娲娘娘最后毫不留情地把三妖交给阐教处理,大概不只是三妖杀人太多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知道了九尾狐要毁灭天下的心思了吧! 第105章 苏妲己之狐魇(二十)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说好的日更的,没能及时更新。昨晚写好了之后,竟然没有保存成功,害得我好几个小时的劳动成果打了水漂,呜呜呜……   我找不回来,只好赶紧重新写,现在才传上来。这是昨天的那一章,今晚会上传今天的章节。我也换个软件,希望不要再发生这种事情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