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书名称: 今天霸总招了吗？
　　本书作者: 灵壹壹
　　江VIP2024-2-14完结
　　总书评数：15574 当前被收藏数：46744 营养液数：35726 文章积分：528,981,952
　　
文案
　　沙雕大学生沉晨被系统带进一本霸总文，明面是霸总白月光的替身，私下是霸总对头安插的眼线。穿过来时，眼线身份暴露，白月光即将回归。
　　但她绑的不是女配逆袭系统，而是快乐奥数系统。
　　虽然数学早就全还给老师了……但没关系，我们女大学生干什么都很起劲！
　　“清晨，高冷霸总正绕湖慢跑健身。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霸总跑步速度，并选出答案。”
　　沉晨冷静分析完条件：算出来了！肯定是B，180km/h！
　　下一秒，霸总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换下磨破的鞋，霸总冷着脸坐上加长林肯去公司。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该车载人上限，并选出答案。”
　　沉晨一通计算行云流水：有答案了！应该是A，1人！
　　下一秒，司机扭头：总裁，你下去还是我下去？
　　“霸总选择在家办公，目光黑沉，叫来小替身送咖啡，你却不小心洒他身上。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咖啡温度，并选出答案。”
　　沉晨思索片刻：这很好算！是C，288摄氏……
　　一直假装听不见的霸总闭了闭眼，终于出声：沉、晨！别算！直接瞎选！瞎选！
　　.
　　小糊咖沉晨在职场综艺上因流利的八国语言爆红，不久后，被拍到与综艺里的上司霸总同乘一辆车回家。
　　公司产品发布会上，不怀好意的记者问及两人关系。
　　谁知霸总轻笑垂眸：
　　她一开口，我命都给她。
　　内容标签： 时代奇缘 豪门世家 甜文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沉晨（沉同沈），顾之羲 ┃ 配角： 其它：
　　一句话简介：沙雕穿书后，霸总有难了
　　立意：把握自己的命运。顺便把握他人的。
　　
vip强推奖章
　　大学生沉晨穿进一本古早霸道总裁文中，明面是总裁白月光的替身，实际是总裁对家安插的眼线。而她穿过来时，白月光即将回归，眼线身份暴露。危机四伏之际，她绑定了个快乐奥数答题系每次答题，沉晨计算出的结果都会反应在霸总身上。于是霸总原本顺风顺水的人生，因为各种过于离谱的答案而逐渐脱轨……
　　本文风格轻松诙谐：文风幽默，情节设置出人意料。女主开朗积极。热情向上。努力把握自己的命运。男主情绪稳定。生命力旺盛。努力平衡命运。文中还塑造了不少有趣的配角：让人印象深刻，值得一看。
　　(作品上过vip强推榜将获得此奖章)


第1章 1
　　金碧辉煌的大厅，衣着华丽的男女们觥筹交错，低声私语。
　　阳台上，西装笔挺的男人接通了电话，目光漫不经心地看着下方灯光映衬的花圃。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声音：“顾之羲，你是真狠啊，非要对我赶尽杀绝吗？”
　　顾之羲静静地听对面又是求饶，又是发狠地说了几句，然后面无表情将电话挂断。
　　转过身，跟来的特助正看着某个方向，那张冷脸上罕见地带了几分犹豫。
　　“怎么了？”
　　特助收回视线：“我好像看到沉晨小姐了，穿着侍应生的衣服。”
　　顾之羲眼帘微抬，花了两秒才想起来沉晨是谁。
　　脑中浮现出一张跋扈骄纵的面孔，他皱起了眉。
　　沉晨，那个被顾柏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她的存在，只有顾之羲身边最信任的几个助理知道。
　　而每位助理对她的印象都只有一个：蠢。
　　事实也是如此。
　　留她在身边本只是想当个棋子反制顾柏，但根本没有用到。
　　她处心积虑想要接近顾之羲，也从来没有成功过。
　　沉晨的影子只在他脑中出现了一瞬就被摒弃，冷声说：“回去之后，通知顾柏把她接走。”
　　特助应下，对他的打算并不意外。
　　顾柏当初费了不少力气，悄悄把沉晨送到顾之羲身边，可惜送来个蠢货，走了一步废棋。
　　这一通知，等同于告诉对方，顾之羲从头到尾都清楚这个沉晨背后站着的是谁。
　　猛然发现自己只是个小丑，加上在两人之争中落败，恼羞成怒下，想也知道他见到这个所谓眼线会是什么态度。
　　对于不在乎的人，顾之羲一向冷漠无情，他的助理也跟他一样。
　　光线曲折的水晶吊灯下，沉晨穿着侍应生的旗袍，别着胸卡，站在桌边，身姿挺拔。
　　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目视前方，只是视线微微放空，似乎正在思考什么。
　　不时有人路过，朝她投来惊艳一瞥。
　　西装革履的公子哥前来搭讪，她只是笑着摇摇头，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搭讪的年轻人也不好意思纠缠。
　　等人走了，沉晨继续侧耳倾听，然后忍不住跺了跺脚——
　　气死，刚好错过女强人张总的儿子和她八个小男宠争夺家产的高.潮部分。
　　“沉晨。”有人小声叫她，她重新挂上笑容，侧头看去。
　　“一厅那边有个侍应生不舒服，我跟领队说了，让你过去顶。”
　　说话的女生朝她挤眉弄眼八卦：“我刚才在那边看到好多电视上才能看见的大佬，还看见顾之羲跟他的八个特助之一了，难怪被叫男模天团。”
　　沉晨的目光扫过那扇敞开的大门，可以看见人头攒动，比二厅更多。
　　她回过头，冲对方弯眉笑了笑，温声说：“好，张楠，谢谢你，我一会儿就去长长见识。”
　　张楠对着她的笑晃了晃神，下意识说：“沉晨，陆导那个试镜，其实真应该你去的。”
　　两人都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在张楠的印象里，以前的沉晨不怎么参加集体活动。
　　少数的几次碰面，对方骄傲得像只孔雀，自恋又自大，谁都瞧不起，情商又低，说话也难听，话里话外带着优越感。
　　又听说她住在半山别墅区，不少人背后议论她是不是有什么后台，自然也没什么朋友。
　　不过话说回来，张楠觉得人家确实有那个傲的资本。
　　光这一身低廉的旗袍，她穿上就是比旁人多了几分婀娜。
　　只是昨天开始，沉晨突然变得不太一样，平易近人了许多，还帮了她一个大忙，于是两人也算熟悉了起来。
　　这次慈善晚宴招兼职侍应生，在电影学院发了招聘广告，酬劳不错，而且还能见世面。
　　张楠知道沉晨试镜的名额被抢了，换做以前，她说不定会幸灾乐祸。但看现在的沉晨一副没事的样子，反倒挺替她惋惜。
　　所以不抱希望地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兼职，没想到她痛快答应了。
　　没等她继续说，沉晨已经转身跟她挥手：“那我就先去啦。”
　　沉晨穿过大门，顺便又在心底呼唤了一声：“系统？你升级好了吗？过会儿可能就要遇见霸总了哦。”
　　还是没回应。
　　她便将任务抛到脑后，环视了一圈，锁定了一个足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位置，站定，再度摆出专业吃瓜的表情。
　　一厅宾客们议论的话题，大都是此刻被人围在宴会厅正中间的男人。
　　沉晨也顺着他们的话题望过去。
　　男人背对着她，个子比周围人高一截，所以格外显眼，加之宽肩窄腰，即使不提身家，单从外表来看，也是绝对的视觉中心。
　　不愧是小说男主角，霸道总裁。
　　“这次顾之羲差不多能把顾氏都收归了吧？”
　　“他那个二叔顾柏，当初仗着人家爹妈离世，把他排挤出顾家的时候多得意啊，现在可好，成了丧家之犬了。”
　　“这顾之羲就是匹狼，我早就看出他斗不过他的。”
　　另一边人的话题就轻松许多：“顾之羲今天身边带的又是助理？”
　　“可不是吗，我就没见他身边出现过什么女的，清一色的扑克脸男助理。”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几人将声音压低：“他不会真跟传言说的一样，是那个吧？”
　　旁边插进来另一道更低的女声：“那不能够，你们没听说过吗？人家心里早就有了白月光了。”
　　“白月光？没听说过啊。”几人一愣，朝说话的那人望过去。
　　入目是一张漂亮的粉白小脸凑过来，往下一看，对方穿着侍应生的粉色旗袍，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
　　见他们面露狐疑，她摆了摆手，继续压低声音：“千真万确，还弄了个跟他白月光有几分相像的替身到他身边呢，就安排在半山别墅区。”
　　“真的假的啊？”众人半信半疑。
　　“当然是真的。”她语调一转：“但是吧，这顾总挺抠门的。”
　　围观人群又发出气音：“哈？安排在半山别墅区还抠？那可是背靠全市唯一的自然风景区。”
　　“嗯，自然，上山那是天天共享单车，脚蹬子都快蹬出火花了，哈，是挺燃的。”
　　“……”
　　几人面面相觑：“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她直起身，笃定地微笑：“都是一手消息。”
　　这两句说完，身边的人已不知不觉变成了围着她。
　　最外圈一个男人目光饶有兴趣地在她脸上扫了一圈，又回头看了眼人群中心的男人。
　　不远处，顾之羲的话音停了停。
　　“怎么了顾总？是身体不舒服吗？”一旁的人殷勤地关心道。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
　　就在刚才，完美霸总人生中第一次有想打喷嚏的冲动。
　　被这么一打断，他也没什么耐心应付这些人了。慈善拍卖刚才已经结束，接下来是晚宴阶段，顾之羲并不打算留下，交待特助替他参加，便打算离开。
　　特助回神，“好。”
　　他刚才好像又看到沉晨了，只是那一眼，她正与身边几人相谈甚欢。
　　这可完全不符合她那讨人嫌的性格。
　　这么想着，他又有些奇怪，宴会开始这么久了，她竟然没有来缠过顾之羲。
　　他甚至开始犹豫是不是认错人了。
　　另一边，沉晨被领队安排着上菜，八卦不得不中止。
　　就在她推着空餐车回身的那一刻，脑中突然传来熟悉的“叮咚”一声。
　　随后一道充满活力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快乐奥数系统升级完毕。”
　　沉晨眼睛一亮：“你终于出现了，我都等你好久了。”
　　这个奥数系统把她带到这个小说世界，给她简单讲了一下处境之后就自顾自消失升级去了，她只好摸索着独自度过了两天。
　　而系统消失之前只告诉她，要尽量靠近主角霸总。
　　在别墅里是见不到人的，她这才来了晚宴。
　　“抱歉宿主，来迟啦，检测到宿主与霸总相距十米之内，恭喜触发答题。”
　　随着它的话音落下，除了沉晨，周围所有人的行动都静止了。
　　接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沉晨与其他人隔开。
　　从沉晨的角度望过去，所有人就像是被琥珀封住。
　　早在绑定的时候，沉晨就被介绍了一遍系统的用处，不过是答道数学题而已，她没有惊奇：“你快出题吧。”
　　随即沉晨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张书桌，桌上有张白纸，上面写着几行字。
　　系统：“霸总提前离开了宴会厅，在门口吹着微凉的晚风。因为解决掉了一个麻烦，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霸总心头也泛起了难得的舒畅，他势如破竹，走下了台阶——”
　　“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台阶数，A. 11级，B. 111级， C. 666级，D. 1234级。”
　　计算台阶数，很普通的小学计算题。
　　沉晨胸有成竹微微一笑：“你当我是傻子吗？我就是从门口进来的，当然是选A，11级。”
　　系统：“答案不可直接选择，必须经过计算，请将计算步骤写在空白处。”
　　沉晨蹙眉：“那如果我算不出选项里的答案呢？”
　　“只能选择与计算结果最相近的一个。”
　　“行吧，加减乘除我应该没问题。”沉晨摩拳擦掌，去看条件：“已知其与反序数乘积是……和……的最大公倍数与……和……的最大公约数之乘积。”
　　数学的头脑被永远留在了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而现在，这绕口的几个名词在沉晨的脑中转了片刻，她徐徐开口：“你在为难我。”
　　系统没有回她，只是催促：“倒计时开始啦，请宿主尽快写下解答过程。”
　　沉晨又看了一眼只有五分钟的倒计时，沉默片刻，说：“那我要是算错了，你会惩罚我吗？”
　　“当然不会，我们快乐奥数系统主打快乐，绝对不会惩罚宿主哒，倒计时四分三十秒。”
　　“那就好。”她松了口气，思索片刻，开始下笔。
　　随着系统的倒计时提示，她越写越快，思绪翻飞。
　　五分钟时间到，沉晨才险险停笔。
　　“倒计时结束。系统提供检查验算机会，可以再计算一遍，最终结果选择其一，是否需要？”
　　“不需要。”再来一遍，肯定算不出刚才的答案了。
　　“好哒，已根据计算结果自动选择答案：D。”
　　沉晨看了一眼答案，抹了把汗。做题真不容易。
　　提交答案的下一秒，冻结的时间重新流动。
　　方才的寂静打破，人影依旧在灯影下晃动，嘈杂的声音交错。
　　顾之羲听着耳畔的喧闹，有些晃神。
　　总感觉刚才哪里不太对劲。
　　他揉了揉眉心，或许是最近太忙了，连着几夜没睡好，产生了幻觉。
　　他吹着微凉的晚风，收回思绪。
　　解决掉了一个麻烦，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他心头也泛起了难得的舒畅。
　　他势如破竹，迈出脚步。
　　宴会厅里，“顾之羲走了？”
　　“是走了，第一个走的，牌面可真大啊。”
　　“嘿，你酸什么，人家往后的路还长着呢。是吧小姑娘？”刚刚一起八卦的人问沉晨。
　　沉晨想了想，“他往后的路长不长我不知道，反正往下的楼梯是挺长的。”


第2章 2
　　“你说什么？”
　　沉晨微笑：“哦，没什么，我是说顾总的人生，道阻且长。”
　　一帮人多看了她一眼：“你这小姑娘，还挺有见地。”
　　刚才被这么多人围着，也不怯场。
　　晚宴已经接近尾声，沉晨没什么活了，转身回到领队那里，张楠拉住她，小声问：“顾之羲已经走啦？”
　　沉晨点点头。
　　闻言，她有些失望：“怎么走得这么早，我还想多瞅瞅他呢，全场所有男人里，他长得最养眼。”
　　沉晨看看她，拍着她的肩宽慰：“别担心，他虽然走得早，但不一定走得了。”
　　“啊？”
　　二十分钟后，早已得到消息等候在酒店门口的司机按捺不住，给顾之羲的特助蒋棱拨了个电话：“喂，蒋助，是我。顾总他到底什么时候出来啊？”
　　蒋棱听对方说顾之羲还没上车，眼中闪过诧异，转而给顾之羲拨了个电话，没人接。
　　奇了怪了。
　　他随即回去与桌上刚才交谈的商业伙伴告罪，匆忙离开。
　　走到一半，穿越拱门的时候蒋棱与一道身影相撞，对方身子轻巧，一下子被撞得退了几步。
　　他一句抱歉脱口而出，再抬眼一看，对面正揉着肩的竟是沉晨，最后一个字的话音就卡了壳。
　　沉晨似乎没有认出他来，也没多看他一眼，说了句“没关系”就要离开。
　　蒋棱在她脸上快速扫过。
　　她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心情似乎格外愉悦，红润的唇角挂着笑意。
　　蒋棱眉头一锁，快速将她的表情与不知去向的顾之羲联系了起来——
　　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有人蓄意给顾之羲下药的事，只不过最后没有得逞。
　　他心底生出些怀疑，叫住了沉晨：“沉晨小姐，请问你见过顾总吗？”
　　沉晨停住了脚步，在系统的提示下认出了对方——霸总的助理，应该是来找霸总的。
　　她脸上立刻显出了心虚神色。
　　毕竟弄丢人的罪魁祸首是她。
　　而这种心虚，看在蒋棱的眼里就更加可疑了。
　　他脸色愈发冷了：“你见过顾总？”
　　沉晨只好坦诚：“是见过，二十多分钟前，我看到他走下了门口的台阶。”
　　他仔细观察着沉晨的表情，接着敏锐问道：“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沉晨咳了咳，含含糊糊说：“嗯，应该，还在下台阶吧。”
　　蒋棱想到落地窗外那十来级台阶：“……”
　　被戏弄的感觉陡然而生。
　　他拧眉，刚要张口，下一刻，一个高大的背影在他眼前缓缓走下了门口的最后一级台阶。
　　“……？”
　　顾不得沉晨，他脚底生风朝外走去。
　　沉晨站在窗边，也看见了顾之羲，犹豫了一下，好奇心还是驱使她走了过去。
　　“顾总？”蒋棱快步上前。
　　沉晨仔细观察顾之羲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
　　只是快速起伏的胸口，将西裤绷紧的肌肉，以及克制不住的微喘，都昭示了他刚才的高运动量。
　　蒋棱也察觉到了，面色古怪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十一级台阶。
　　唯一知晓内情的沉晨看着他与正常人无异的姿态，想起自己以前爬山落地后的两股战战，在心底暗叹：不愧是小说男主，体力真是好，下天梯也快。
　　霸总沉默着上了车。只是动作格外缓慢。
　　蒋棱看了看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顾之羲，又看了眼似乎正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沉晨。
　　尽管不待见她，但场面话还是要说的：“沉晨小姐，需要送你回半山别墅吗？”
　　想起顾之羲不久前的吩咐，这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
　　蒋棱也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当面告知她离开的事。
　　沉晨心动了一下，这家酒店距离原主住的地方还有很远一段距离，打车的话，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不过半秒，她就扬起笑容：“那可太好了，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把我的东西拿来哈。”
　　蒋棱看着她灿烂的笑，愣了一下。
　　宴会厅的宾客们已经有离场的了，眼尖的发现了顾之羲的车，均是一愣，“他不是最早走的吗？”
　　车窗玻璃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顾之羲开口说了几个字，过了片刻，车子停在了人少的角落。
　　十分钟后，沉晨拎着大包小包左顾右盼，才找到了车，坐进车里，像是赶集归来。
　　注意到蒋棱不解的目光，她主动解释：“哦，这些是刚才自助区没人动过的点心，领班允许我打包带回家的。”
　　话音一落，两道视线落在她脸上。
　　打包，这根本不像是会在沉晨身上出现的词汇。
　　话又说回来，她刚才在厅里好像真去干了活，同样不可思议。
　　顾之羲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那双幽深如寒潭的眸子与她对上。
　　沉晨就这么跟他大眼瞪小眼。
　　最后还是顾之羲漠不关心地移开了视线。
　　蒋棱却下意识多看了她一眼。
　　今天晚上，一切都透着古怪。
　　比如，从与她碰面开始，沉晨居然没有主动跟顾之羲说过一句话。这可不像她的作风。
　　难道是知道顾柏倒了，开始学会夹着尾巴做人了？
　　沉晨板板正正地坐好，目不斜视，内心与系统对话：“我现在就跟霸总相距十米之内，还会触发答题吗？”
　　系统不紧不慢说：“目前不会，你们距离十米只是条件之一，至于具体的触发时机，我们内部有一套精确的算法。”
　　顾之羲眼帘猛然掀开，皱眉扫视了一圈车内。
　　“顾总？”蒋棱出声询问。
　　他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就在刚才，他好像听到车内响起了一道陌生的机械音。
　　但看了一圈，没有任何异常，只有沉晨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盯着他看——里头还掺杂着明晃晃的紧张。
　　印象里，以前的沉晨也爱找机会盯着他，但眼神却与现在大不相同。
　　沉晨等了一会儿，直到他开始与蒋棱低声交谈，才小心翼翼在心底确认：“系统，霸总应该听不见我们的对话吧？”
　　他刚才投来的那道犀利的眼神，让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暴露了。
　　系统停了两秒才回答：“听不见。”
　　沉晨松了口气：“那就好。”
　　再看顾之羲，他也没再看过来。
　　或许刚才只是个意外。
　　安静了一会儿，她又想起另一个困扰她的问题：“系统，根据你升级之前告诉我的剧情发展，眼下这个时间点，霸总的白月光就快回国了吧。”
　　“是的。”
　　“其实我觉得这段剧情有点奇怪，他要是真的这么喜欢那个白小姐，前几年里为什么不去找她？”
　　沉晨疑惑：“人家只是出国而已，又不是出家。”
　　“……”系统顿了顿：“反正剧情设定就是这样的，天底下所有霸总都这样，你不用管。”
　　“你可以把这本小说理解为一本教材，而顾总，就是我们的助教。”
　　沉晨点点头：“但是等到白月光正主回来，我这个本来也没什么用的替身就更碍眼了，还怎么接近霸总答题？”
　　说到这个，系统的声音大了些，像是骄傲地挺起了胸脯：“没关系，我早有安排，《精英实习生》马上就要开始录制了，我已经把你的名字加进去了。”
　　“那是什么？”
　　“是一档大学生职场综艺，录制地点就在霸总的公司朝云科技……”
　　很快，车子在别墅门口停住，“沉晨小姐，到了。”
　　蒋棱打断了她的出神。
　　“哦好。”沉晨没有丝毫留恋地提着她的大包小包下了车，蒋棱也跟着下了车。
　　他酝酿了一番措辞，话在喉头滚了一圈，就见沉晨先一步看向车里：“还有件事，助……顾总。”
　　夜色中，两人的视线再次同时望向她。
　　以前的沉晨，只会故作亲近地叫他之羲。
　　沉晨没有发现他们的异样，继续说：“这栋别墅太大了，我一个人住，不太习惯。”
　　蒋棱眼观鼻鼻观心，看来刚才是他想多了，沉晨还是以前的沉晨。
　　恐怕接下来，就又要热情邀请顾总同住了。
　　“我想了一下，其实还是住在学校宿舍最方便，所以我想搬回去了。”
　　蒋棱一愣。
　　沉晨继续说：“不过我在这里的东西比较多，可以麻烦你明天找人帮我搬下家吗？”
　　气氛静默了下来。
　　两人都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离开。
　　沉晨的眼神诚恳，倒是打了蒋棱一个措手不及。
　　这样也好，不用他再多费口舌。
　　余光看了一眼顾之羲，见他默认了，蒋棱便点了点头：“可以，我会安排人的。”
　　沉晨弯了弯眉：“那我就先谢谢蒋助理了。”
　　住在这里也见不到霸总，终于可以结束天天蹬共享单车上山蹬出火星子的日子了。
　　看着沉晨笑眯眯转身，蒋棱回到车上，开口询问：“顾总，现在还要通知顾柏吗？”
　　顾之羲眼前闪现出刚才那张露出八颗白牙的笑脸，淡淡摇了摇头。
　　既然她肯自己走，两人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也就没有那个必要了。
　　“好的。”蒋棱重新系好安全带，随口问起：“对了，顾总，您刚才在酒店门口去哪儿了？”
　　顾之羲沉默片刻，缓缓望向了还在抽动的大腿筋。


第3章 3
　　“你相信……鬼打墙吗？”
　　蒋棱听得一怔，顾总应该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才对，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
　　今晚果然处处古怪。
　　蒋棱陷入怀疑，一度以为不正常的人是他。
　　顾之羲瞥了一眼他的神色，没再继续说下去。
　　到山水豪庭的时候，蒋棱等了一会儿，见顾之羲稳稳坐在车上，没有动弹的意思，像是睡着了。
　　他正要叫醒他，顾之羲开口：“先送你回去。”
　　蒋棱虽然奇怪，但职业素养还是让他照办，跟司机说了一声，车子调头。
　　二十分钟后，送完蒋棱，车子重新回到了山水豪庭。
　　顾之羲又让司机也先回家了，车上只剩他一个人，漆黑一片。
　　他解开安全带，缓缓起身。
　　接着拉开车门，徐徐迈了出去。
　　落地的一刻，他小腿筋抽了一下，但还是坚强地稳住了。
　　夜色中，顾总一瘸一拐地进了家门。
　　第二天，上班向来准时的顾总破天荒迟到了十分钟。
　　他刚在桌前坐下，一身粉衬衫的男人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像只花蝴蝶在地毯上穿梭：“老顾，昨儿晚上怎么走得这么早，都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后来给你打电话也没人接。”
　　被迫回忆起昨晚，两腿泛酸的顾之羲板着脸，看也不看他。
　　眨眼间男人已经来到了他的电脑前，倚着桌子，俯下腰，直接进入正题：“哎，老顾，你是不是从你二叔那里养了只小金丝雀？”
　　顾之羲皱眉：“你从哪听说的？”
　　白羿意味深长直起了腰：“看来是真的。”他可是好奇了一整晚。
　　想起昨晚绘声绘色描述顾之羲八卦的小姑娘，他嘴角勾起：“我昨晚看到你那只小金丝雀了，真挺有意思的。”
　　顾之羲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不是。”
　　对面的人耸了耸肩，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既然不是你的金丝雀，我把她带走也没关系了？”
　　顾之羲面色平淡：“与我无关。”
　　“哟，真的啊？”白羿两手交叠在胸前，嘴角笑意更明显，“那我可当真了啊。”
　　顾之羲依旧没什么反应。
　　“不过顾总啊，我可得说说你，你也太抠门了。”
　　“？”
　　“人家一小姑娘，天天上下山都蹬单车算什么事儿。”想到沉晨冷笑着形容的那段脚蹬子蹬出火星子，他又忍不住笑。
　　顾之羲一愣。
　　“好了，我话也问完了，那我就先走了，我家老爷子正抓我呢，要是问你，记得说我没来过啊。”
　　一阵风又将这只招摇的粉蝴蝶刮走了。
　　顾之羲还沉浸在他刚才的话中，眼前再次闪过昨晚笑容灿烂的沉晨——她只说要搬出去，没说骑单车的事。
　　他重新看向电脑。
　　半分钟后，他移开视线，面无表情拨出了内线电话。
　　很快，就在沉晨搬家间隙，手机上收到了一笔转账，来自蒋棱，备注说是耽误她时间的一些补偿。
　　沉晨懂了：“遣散费。”
　　她数了数位数，顿时两眼放光：“没想到啊，霸总还挺大方。”
　　她点开了计算器，开始分配这笔天降横财。
　　原主上学用的是助学贷款，她留下了预备还款的一小部分。
　　接着又下载了证券软件，开户，绑定银行卡，搜索朝云科技，一气呵成。
　　最后，她将剩下的钱全都投了进去。
　　霸总的公司，有保障。
　　答题是答题，赚钱是赚钱，两不耽误。
　　系统：“宿主，用助教的钱来赚助教的钱，你可真是绝啦！”
　　沉晨运气不错，回校的时候，原先住的宿舍已经没有床位了，学校给她重新分配了新宿舍，只有她一个人。
　　接下来的时间，《精英实习生》的节目组终于与她联系，告知了节目流程。
　　周一，沉晨带着材料，出发去朝云科技。
　　朝云科技总部大厦占据了市中心CBD最中间的两栋大楼，一高一矮，中间一座玻璃廊桥联通，据说建造成本高达十位数。
　　沉晨抬头仰望近乎高耸入云的楼，然后，这位朝云新晋小股东背着手，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奥奥，咱们这个十米之内，也包括垂直距离吗？”沉晨丈量着外墙问。
　　“……包括。”系统胸有成竹：“你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用不着垂直距离。”
　　门口已有摄像机就位，用来拍摄每一位实习生嘉宾跨过大门，正式步入职场的画面，然后他们需要在十八楼会议室汇合。
　　沉晨来到前台登记，领到了临时胸卡，被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别上了耳麦和摄像头，才刷卡过了闸机。
　　A栋的八部电梯前都有人排队，远远的她看见另一边还有一部，只是格外冷清，但刚好有人跨步进去。
　　她抓着包一路小跑，想赶在电梯彻底关闭之前挤进去。
　　下一秒，电梯里的人抬起脸，沉晨迟疑着停下了脚步。
　　是顾之羲，站在他斜后方的则是蒋棱。
　　她就这么对上了两张如出一辙的冷脸。
　　电梯门缓缓闭合，光洁可鉴的电梯壁映出男人宽阔的肩背，对方看向她的目光无波无澜，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等沉晨反应过来时，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她若有所思地回到了其他排着队的电梯前。
　　一个排在后面，围观了全程的女生小声提醒：“那边是顶楼的人专用的电梯，我们没权限，是用不了的。”
　　顶楼是顾之羲和他几个助理办公的地方。
　　“哦。”沉晨恍然，果然是小说里的总裁专用电梯，弯唇笑道：“谢谢你告诉我。”
　　女生被她的笑晃得脸都红了一下，大方地摆摆手：“没什么的，我刚来的时候也好奇过，不过没你这么惨，直接撞上了顾总。”
　　女生克制地看了她一眼。
　　朝云上下员工都知道有综艺在公司开拍的事，眼前这人虽然陌生，但看她身上的“装备”，也知道是碰上嘉宾了，有些兴奋。
　　又看她一副失神的样子，猜测她是被刚才顾之羲的冷脸吓到了，抚慰道：“其实我们顾总就是那样的，他在公司露面的时候，永远都是冷着脸的。”
　　她话音刚落，就听沉晨轻叹一声：“是，我懂。哪怕是霸道总裁，也是上班如上坟啊。”
　　“……”
　　她释然地歪头笑笑：“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我理解。”
　　“……”好像不太一样。
　　临时搭建的导播室里，导演正密切关注着屏幕。
　　他漫不经心掠过最后到达的沉晨的镜头，突然停了下来：“这个……”他看了眼名字，“这个沉晨，有点意思。”
　　沉晨回过神，话虽如此，但刚才顾之羲看到她时，眼中似乎不止是冷意。
　　匀速上升的电梯内，顾之羲皱着眉侧过脸：“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查一下。”蒋棱立刻回道。
　　等二人走出电梯，已经有了结果：“她是来参加《精英实习生》的学生之一。”
　　说完，蒋棱脸上掩不住诧异，上周他就收到了实习生名单，记忆里，上头明明没有出现她的名字。
　　他立刻重新找出了那份名单。
　　竟然确实有她，最底下偌大沉晨两个字，他当时竟然忽略了？
　　“抱歉顾总，是我工作失误。”这是不可推卸的责任。
　　毕竟沉晨的身份摆在那，本就是个敏感人物，曾经她有几次要进朝云大厦，可从来没让她进来过。
　　蒋棱理智推测：“节目组让她上节目，担当的应该是衬托其他人的角色。”
　　毕竟在大部分人的认知里，相比其他的名校生，一个电影学院出身，名不见经传的学生，怎么都不可能是什么精英。
　　而她又有着一张姣好的脸，八成是来做镶边花瓶的，最好可以犯犯蠢，话题度就有了。
　　顾之羲还是蹙眉，“查查顾柏那边的动向，最近有没有联系过她。”
　　“好的，那沉晨这边，需要跟节目组说，去掉她吗？”
　　顾之羲思索了片刻，节目现在已开始录制，而沉晨又已经过了明路——
　　他面无表情抬头：“先拍一天，再让她用身体原因退出。”
　　“好。”
　　七位实习生齐聚会议室。
　　沉晨最晚到，进去的时候，其他人正在相互认识。
　　“你好，我叫钟伽琪，C大管理系研究生在读。”
　　“你们好，我叫薛力，A大财经的。”
　　“我是……”
　　沉晨一出现，其他六人都停了下来，齐齐望向她。
　　毕竟单论长相，她是七人里最突出的。
　　沉晨淡定地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
　　只是她的学历背景，与其他人相比简直格格不入。
　　其他人的表情管理都不错，只有离她最近的那个叫薛力的男生面色表现出微妙，半开玩笑道：“哦，原来是电影学院表演系？难怪长得这么好看哈。”
　　沉晨只是笑了笑，似乎没听出他话中的内涵。
　　一直静观的导演终于拍了拍手，打断了有些尴尬的氛围：“好了，各位精英实习生好，关于这档节目的宗旨呢，我就不多说了，大家都是奔着朝云的名头来的，大部分人应该也都希望最后可以留下来。”
　　“这里的节奏很快，咱们也适应这样的节奏，直接进行第一个流程吧，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没有人说话。
　　节目组给每人安排的实习岗位，是三个不同部门老大的助理。
　　至于具体分配，需要实习生自己选择，每个岗位最后都只会留下来一个人，竞争程度，也是他们需要考虑的重要因素。
　　“好了，各位实习生，请选择你们想要实习的岗位。”
　　七人慎重地扫过白板上的字眼。
　　导演看他们心里都有数了，才不紧不慢道：“除了这三个部门，还有一个岗位，是顾总的助理，是我们沟通过后争取来的。”
　　七进三的机会，一下子变成了七进四。
　　几人猛然抬头。
　　顾之羲，朝云科技创始人，董事会主席兼CEO，他们来这里都是希望提升能力，丰富履历的，给他当助理，当然要比其他所有岗位加起来都更亮眼。
　　除了沉晨外的六人都蠢蠢欲动。
　　导演很满意他们的反应，又接着说：“不过，是生活助理。”
　　众人激动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
　　生活助理，想也知道，恐怕工作不过是泡泡咖啡，定定餐，哪有什么锻炼的机会。
　　他们都是有野心的，顾之羲的名头固然好用，但衡量之下，还是不太划算。
　　几人对视一眼，相互打着哈哈：“我倒是挺心动的，不过来之前就听说，顾总身边的助理各个都是一米八大帅哥，我怕去了会拉低他们的颜值哈哈。”
　　说到颜值，说话的人忍不住瞥了一眼沉晨，但她没参与他们的话题。
　　沉晨正在听系统嚷嚷：“什么节目组争取的，生活助理是我专门给你安排的职位，才不是他们的功劳呢！”
　　“是是是，我记住了，是你的功劳。”
　　插科打诨后，就是选择环节。自然而然的，没有一个人选择顾之羲。
　　节目组也有些着急，这个位子是为了节目的看点，好不容易才游说来的，没想到这一个个目的这么明确，万一最后真的没有一个人选，可就不好看了。
　　直到最后的沉晨。
　　听她报出生活助理四个字，其余几人第二次齐刷刷向她投来了注目礼，心思各异。
　　不过她选这个岗位，倒是不出意外。
　　最终结果，七人分散在四处，除了沉晨，其他三个岗位都刚好各两个候选者。
　　导演起身：“好了，接下来，大家就要正式进入职场了，会有人带你们去各自的工位，面见自己的上司，给你们分发任务。”
　　“祝各位都能有自己满意的表现。”
　　七人各自随着门外等候的前辈员工离开。
　　来接沉晨的是蒋棱，他看到她，没什么特殊的表情，似乎早就料到了成为生活助理的是她：“跟我来吧。”
　　两人上了顶楼。
　　出了电梯，沉晨扫视了一圈。
　　顶楼面积很大，一眼几乎望不到头，被分割为几块办公区，最大的显然是顾之羲的，其他的八间应该属于他的助理。
　　“你先等会儿，我去请示一下顾总。”
　　沉晨点点头。
　　五分钟后，蒋棱与顾之羲接连从办公室出来，前者语速飞快：“过会儿顾总要出去，沉晨，你跟他一起去。”
　　沉晨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一个小小的生活助理，上岗第一天就要出外勤，嘴上乖乖应道：“好的。”
　　又问：“蒋助，你不去吗？”
　　蒋棱摇头：“我们还有别的事，这趟行程不算太重要，你只需要注意顾总的需求就行。”
　　沉晨点头，又觉得奇怪，既然不太重要，那为什么顾之羲还要去？
　　前面的顾之羲没等她，已经先一步进入了专属电梯。
　　沉晨慢了一步，小跑着刚踏进去，顾之羲就皱眉看向她，冷声说：“如果你一直都是这个速度，趁早收拾东西离开。”
　　沉晨愣愣地看着他：“那倒不用收拾，”说着举了举包：“我东西还没放下。”
　　顾之羲：“……”
　　在一片静默中，电梯门缓缓关闭。
　　下一秒，沉晨听到系统活泼的话音响起：“恭喜宿主，触发答题机制啦。”
　　顾之羲倏然抬头。
　　他刚才好像又听到了什么声音。
　　依旧是机械音，断断续续的，像是信号不好，可当他仔细去听，声音却消失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时间静止。
　　“在公司见到意想不到的人，霸总的心情并不是那么愉快，本来打算推掉的一个不太重要的应酬，他又接了下来，就是想知道，她接近他，到底是什么目的。这么想着，他快步踏入了电梯——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朝云科技大厦电梯下行速度……”
　　沉晨打断系统读题：“等一下，这个电梯问题好像有点危险，如果我算错了，霸总会不会有事？”
　　“哦天，宿主，我真是很高兴，你能有这么敏锐的危机忧患意识。”
　　“可不吗，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朝云的股价肯定得跌。”
　　“……”
　　“不会的，宿主可以放心。”系统义正词严：“首先，计算结果只会在助教身上体现，绝不会牵连无辜他人。其次，无论答案如何离奇，都不会给为我们无私奉献的助教带来生命危险。”
　　“选择快乐奥数系统，我们的宗旨是：宿主快乐，助教活着。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沉晨放心了：“好嘞，昨天是我没发挥好，但我有预感，今天一定可以做对！”
　　“好的，那么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并选出答案，A. 1m/s B. 5m/s C. 10m/s D. 50m/s，倒计时开始。”
　　五分钟后，静止的时间重新流动。
　　顾之羲揉了揉眉骨，抛开刚才的不祥预感。
　　随即却感知到身边的沉晨突然按下了开门键，还没彻底关上的电梯重新打开。
　　然后她坚定地朝电梯外迈了一大步。
　　他蹙眉望过去，就见沉晨缓缓回头：“顾总。”
　　“你喜欢过山车吗？”


第4章  4 
　　这一刻，顾之羲心头的不祥预感达到了顶峰。
　　电梯门一点点关闭。
　　沉晨小得几乎听不见的下一句话消失在门缝间：“当然，不喜欢也没用。”
　　摇了摇头，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看去，是蒋棱。
　　蒋棱将一只电脑包交给她：“把这个一起带上，以防中途顾总可能需要办公。”
　　“好的。”应该是考虑到沉晨是女生，他拿的电脑很轻薄。
　　电脑交出去，蒋棱环顾了一圈。
　　没等他问，沉晨率先解答：“顾总自己乘电梯先走一步了，现在应该已经降落到一楼了。”
　　蒋棱因为她这奇怪的描述看了眼她，但没有多想：“那你也快去吧。”
　　“那我就先走了，蒋助，回见啊。”
　　她来到了普通电梯前，按下了下行键。
　　节目组的拍摄不跟外勤，所以等待电梯的时候，沉晨就把身上的拍摄设备摘了，一身轻松。
　　到一楼的时候，前面总裁专用电梯已经打开，但门口不见人影。
　　她眼前闪过顾之羲缩在电梯角落瑟瑟发抖的情景，饶有兴趣地探出头去看。
　　顾之羲正在电梯里，背对着门，他头微低，单手抓着栏杆，手背青筋突起。
　　但他站得笔直，并没有她想象的狼狈。
　　不愧是霸道总裁，就像冬天室外晾了一夜的衣服一样□□。
　　顾之羲闭着的眼缓缓睁开，似乎是调整过来了，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大步跨出了电梯。
　　系统：“晨晨你看，我就说他不会有事的吧？瞧这步伐，多么稳健。”
　　沉晨喜笑颜开地点了点头：“就像朝云的股价一样稳健。”
　　直到顾之羲转脸朝她走来，她才感觉不妙。
　　对面的男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刚才那种心脏几乎骤停，血液飙升上脑的刺激感还残留在骨子里，短短几秒，却像过了一生那么漫长。
　　走出电梯的那一刻，要不是凭着走下1234级台阶的坚韧，恐怕他连站都要站不稳。
　　但出了电梯，他的头脑就立刻清醒，察觉出不对。
　　朝云科技大厦A栋总高270米，如果真是电梯失事坠落，正常人掉下来肯定没命。而他也不过是血肉之躯。
　　但仔细回想，方才在电梯飞速下坠的时候，似乎空气中出现了一条无形的安全带将他牢牢固定。
　　这条安全带让他毫发无损，仅仅是感受了坐过山车一般从顶峰坠落的失重感——
　　对了，过山车，这是沉晨踏出电梯后提出来的，那句奇怪的话。
　　还有上一次，那诡异的、怎么也走不完的台阶，好不容易走出来后，他也看到了沉晨。
　　两次都有她出现，这会是巧合吗？
　　他向来坚持唯物主义，但现在却不得不往离奇的方向思考。
　　沉晨站在原地没动，顾之羲垂眼看向她，像是要看穿她内心：“刚才为什么突然退出电梯？”
　　沉晨被那双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大脑飞速运转：“因为……我突然想起，早上来的时候，被一位好心的同事科普过，她说我的胸卡没有权限，不能坐总裁专属电梯，这是规矩吧？”
　　她表情认真乖巧，说的话也很有道理，可信度满值。
　　但顾之羲不为所动，继续朝她走了一步：“在电梯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极近了，沉晨不得不仰着头，镇定道：“就是字面意思，我就是想问您喜不喜欢坐过山车。”
　　电梯这里是拐角处，位置称得上隐蔽，可也不是完全没人会来，但顾之羲不为所动，脸上的表情示意她继续编。
　　她低头看着他的胸口，漫无边际地放开了侃：“我一想到以前的我给您带来的困扰，就觉得很不好意思，所以与您单独在电梯里的时候，就很紧张。”
　　她叹息：“我一紧张，头脑就不太清醒了，看到您的那一刻，我突然就想到了我四岁的侄子。”
　　顾之羲：“……”
　　“哦，别误会，是想到他总是吵着让我带他去游乐园坐过山车，所以就下意识问出来了。”
　　顾之羲徐徐低下头，目光紧紧锁定她：“沉晨，你没有侄子。”
　　她的家庭环境个人资料，早在顾柏行动的时候，就已经被送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沉晨顿了顿，“是啊，要不怎么说我头脑不清醒呢。”
　　“……”
　　二人对视，顾之羲紧盯着她数十秒，沉晨眼睛都睁得像铜铃。
　　他收回视线，只是淡声说了一句：“我看你清醒得很。”
　　说完没再继续追问什么，只是走到一旁，给蒋棱打了个电话：“安排人检修一下专用电梯。”
　　蒋棱走出办公室，看了一眼电梯，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好的顾总。”
　　沉晨揉了揉瞪得发红的眼睛，跟着顾之羲走出了公司。
　　车玻璃将窗外的喧嚣隔离，车内无比安静。顾之羲的手指敲打着膝盖，在心底过了一遍两次事件的经过。
　　沉晨看他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了，这才松了口气：“这个霸总，好像比其他小说里的霸总多了点脑花，不太好骗。”
　　不过她自信，有奥数系统暗箱操作，即使他再怎么觉得不对，也不可能看穿她的伪装。
　　只是沉晨总觉得这么混吃等死不太好，“奥奥，你出的这些题，有答案吗？给我看看具体是怎么解题的吧。”
　　从目前做过的两道题来看，系统出的题目难度很大，但这种题目，会一道应该就可以举一反三了，她好歹也得争取进步一下。
　　顾之羲的耳边出现了一阵若有似无的电流声，扫了一眼沉晨，她闭着眼，微微仰着头，像是睡着了。
　　对，第三个疑点：他每次听到这种奇怪的声音，都是在沉晨身旁。
　　沉晨的眼前出现了刚才的那张白卷子，答案应该在背面，她翻过去，仔细一看：
　　略。
　　“……”她释然一笑：“算了，反正为难的不是我。”
　　“不过，”她停了停：“奥奥，我一直没问，既然我来到这里，是做答题任务的，那怎么样才算任务完成？”
　　系统飞快解答：“答对一百道题。”
　　沉晨点点头，沉吟片刻，睁开眼，掏出了手机。
　　“你干什么？”
　　“我搜搜这里的养老院多少钱。”
　　“……”
　　顾之羲随意看了眼旁边的沉晨，就看到她坐直了身子，正认真地慢慢打字：住养老院要多少钱。
　　搜完，点开了一个养老院测评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他一顿。
　　这个女人，总能让他感到意外。
　　沉晨没有察觉他的视线，只是感到奇怪。
　　这毕竟是一个学习奥数的系统，虽然宗旨是快乐为先，但如果做完题目连具体的解题步骤都不提供，不告诉她错在哪里，她怎么答对一百道？
　　总不至于真的让她在这里待到生命的终结。
　　对于她的疑惑，系统的声音意味深长：“关于如何做题的这个问题，宿主不必担心，以后自然会有人教你的。”
　　道路两旁的建筑物逐渐稀少，汽车开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
　　窗外芳草连天，空气清新，沉晨仔细看去，似乎是个高尔夫球场。
　　就在下车之际，蒋棱打来了电话：“顾总，检修人员刚走，电梯没有检查出任何故障。”
　　顾之羲收回了搭在车门上的手。
　　想到蒋棱会有的反应，他并没有直说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只道：“你再去查一下，刚才我进电梯之后的监控。”
　　“好，我这就去找安保负责人。”
　　沉晨听到他的吩咐，有些紧张，立即在心底呼唤系统：“奥奥，电梯监控不会有问题吧？”
　　系统笃定：“放心吧，我们快乐奥数系统，办事最靠谱，绝对不会让他们查出任何异样的。”
　　又过了一会儿，蒋棱回拨了电话，果然说道：“顾总，监控也没有什么异常，您就是很正常地坐着电梯下来了。”
　　他语气平常，但心里早已经升起了浓浓的困惑。
　　顾总到底要他查什么？上一次的鬼打墙他还没搞明白，这又来了一个神秘电梯。
　　蒋棱的效率很高，打电话之前就已经将这段监控视频发到了顾之羲的邮箱里：“您要不看一下？”
　　沉晨上道地立刻从背包里拿出了那台笔记本，转向顾之羲：“您请用。”
　　蒋棱不愧是他最得力的助手，让她带电脑，确实有先见之明。
　　顾之羲看了她一眼，登录自己的邮箱，找到了那条视频。
　　电脑面向他，但沉晨也好奇，偷摸朝他倾过身子，抬起下巴偷看。
　　监控的开始就是顾之羲进入电梯，然后是沉晨的半个身子进入。
　　他薄唇一张一合，沉晨紧接着也说了句什么，边说边举起了背包，又过了几秒，她退出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看着监控的两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
　　下一秒，电梯开始运行。但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电梯极速下坠的痕迹。
　　一切都很正常，除了顾之羲怪异的表情——
　　沉晨仔细想了想，如果要精准描述的话，那应该是带着两分震惊，三分克制，三点五分隐忍，和一点五分不解。


第5章  5 
　　顾之羲缓缓回头，看向支棱着脖子，下巴快要搁到他肩膀上的人。
　　沉晨瞬间扭头，低头继续研究她的养老院测评。
　　他面色凝重地将电脑合上。
　　在这几分钟里，沉晨头也不抬。
　　直到又过了一会儿，顾之羲敲了敲车门，她才抬头，一副刚才不闻窗外事的样子，微笑：“顾总，怎么了？”
　　“下车。”
　　“哦哦。”
　　沉晨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顾之羲已经从球童那里拿到了自己的球杆。
　　到了发球台，已经聚集了几个中年男人，于是唯一年轻的那个便有些显眼，看着还有点眼熟。
　　仔细回想，那晚的慈善晚宴上她好像见过，也是围在外头听她讲八卦的一个，而此刻也还是站在外圈，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被围在中间的则是个头发半白的男人，看上去年纪比其他人都要大。
　　还没靠近，沉晨就听到了他们叫他冯总，还有关于丰德出价的事。
　　沉晨心中立刻闪过了这人的身份，丰德集团的老总冯汾。
　　之所以知道，不是她功课做得好，是因为她在宴会上听到了关于这位的八卦。
　　倒也不算八卦，宾客们提及他，更多的是感慨。
　　冯汾是穷小子出身，年轻时白手起家，创下了不小的家业，又洁身自好，总的来说人品不错。
　　只可惜夫人早逝，他忙着事业，在下一代的教育上就差了一筹，如今一双儿女跟他相看两厌，到处惹是生非，更是没有遗传到一点他的商业天赋，根本接不了班。
　　而冯汾年纪大了，身体也逐渐显出早年间拼命三郎落下的亏空。他脾气古怪，年轻时得罪过不少人，被下的绊子多了，集团也在走下坡路。
　　就算儿女再不争气，他也得为他们考虑。
　　所以，他有意把公司卖了。
　　顾之羲的到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纷纷打着招呼：“顾总来了啊。”
　　他淡声回应。
　　白羿绕了一圈走到他身边，诧异地小声问：“你怎么会来？”
　　虽然机会不大，但白家也打算争一争，而顾之羲前不久才明确地跟他说过不会出手。
　　“你不会是又改主意了吧？”
　　顾之羲不置可否。
　　朝云最近在开拓线下的新业务，丰德是这一行的老牌企业，如果可以收购丰德，显然事半功倍。
　　不过冯汾早年与顾家有点龃龉，当时第一个拒绝了朝云的报价。
　　两者不是一个体量，他还不至于为了一个丰德，大老远跑来跟其他人竞争，讨好冯汾。没了丰德，也可以再找李德刘德，只是效果没有这么好罢了。
　　至于他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顾之羲看了一眼白羿，没有说话。
　　白羿倒也不太在意，虽然如果朝云参与竞争，那白家的赢面就更低了，但他过来本来也没想着事能成。
　　他转而将目光放到了他后头距离几步远的沉晨上，来企饿群衣无尔尔七5二八一看更多万结文眼睛顿时一亮，打趣道：“哟，还带了你的小金丝雀？”
　　顾之羲瞥他一眼，纠正：“是助理。”
　　白羿眯起了眼：“嗬，还说不在乎呢？这都把人绑到身边做助理了。”
　　他身边智囊团八个特助，各个一顶十，哪还需要什么助理，更何况，白羿也不觉得像沉晨这样漂亮的小金丝雀能有多大的能力，第一反应就是顾之羲要金“司”藏娇。
　　顾之羲没有跟他解释沉晨只是生活助理。
　　要是这么一说，恐怕白羿更要想歪。
　　“只是为了录节目。”
　　“得了吧，你以为我信？那节目靠你赞助，你要是不想，节目组还能逼你？”
　　说话间，其他人也加入了两人的谈话。
　　出现在这里的，大多是对丰德有企图的人，所以彼此之间氛围算不得和睦，其中一个笑眯眯看向了顾之羲：“顾总，前一阵子，是不是朝云出什么危机了？”
　　顾之羲挑眉。
　　“我听说，顾总好像是经济有点紧张吧，身边人连车都不给配，让人天天蹬自行车上山呢。”
　　“是，我也听说了，顾总，这可不应该啊。”其他几人忍着笑附和。
　　说经济紧张只是委婉，其实被大范围传开的是他抠门。
　　顾之羲回过头，似笑非笑看了眼沉晨。
　　沉晨仰着脖子，望着天空左顾右盼。
　　“顾总，朝云要是不行了，就先管好自己内部的事吧，别在丰德的事上横插一脚了。”
　　顾之羲淡淡笑了笑：“言重了，选择权在冯老手上，我就是想横插一脚，也得看他愿不愿意。”
　　他说得大方，几人面面相觑。
　　听他话里的意思，冯汾似乎对他那边没有意向，而他也没什么争的心思。
　　几人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
　　冯汾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冷眼看着，此时才终于开口：“好了，攒局的时候不是说好了今天不谈这些，只打球的？”
　　气氛一暖，“那好，冯总，您最年长，先来发球吧。”
　　沉晨坐到了一边，远远地看着。
　　冯汾的身体不好，打得慢，三竿洞也打了六杆才进。
　　接下来她又盯着顾之羲。
　　高尔夫，号称绅士的运动。
　　顾之羲的外表倒是完全满足一个绅士的要求。
　　就是沉晨总时不时想起他在电梯里的扇形图表情。
　　他的姿势倒是标准，应该是有水平的，但是似乎心思并不在上头，并没有发生她期待的一杆进洞，不过是标准杆进洞。
　　虽然已经很不错了，但总感觉不太符合他霸总的身份。
　　不过转念一想，或许是顾冯汾的面子。
　　白羿抬起下巴打趣：“哎老顾，你那小金丝雀好像正看着你呢，不表现表现？”
　　顾之羲不为所动，连脸也没转过去。
　　白羿更是诧异：“不谈生意不好好打球，那你今天到底是干嘛来了？”
　　五洞还没打完，冯汾就摇了摇手：“老了，站不动了，我先下去休息，你们继续。”
　　他慢慢走到场边坐下。
　　看了一眼旁边的沉晨，见她朝他笑了笑，只及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沉晨虽然对他好奇，但也不至于没礼貌地一直盯着人家看，于是又将目光放到了顾之羲身上。
　　期间旁边冯汾接了个电话，沉晨被迫听到了他跟儿子的一场争吵。
　　说到一半，冯汾气得直接挂断了电话，缓了缓，也不管旁边还坐着沉晨，冷笑一声：“等着他尽孝，我还不如去住养老院。”
　　他争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在儿女的事上一地鸡毛。
　　说完，他已经可以预料到旁边的年轻人会露出怎样怜悯唏嘘的神色。
　　不过这几年为儿女收拾各种残局，他已经习惯了暗藏幸灾乐祸、嘲讽，或是像她一样怜悯的目光了。
　　然而沉晨却冷不丁开口：“恒信养老院您知道吗？”
　　他一愣，“你说什么？”
　　见他答话，沉晨朝他坐过去了一点，热情说道：“我一听你说养老院，就觉得这可真是太巧了，我刚刚才看过养老院测评。”
　　冯汾一时反应不过来。
　　沉晨已经打开了手机给他看：“我看下来，感觉这家恒信还不错，贵是贵了点，但是伙食特别好，安保和管理也到位。”
　　冯汾低头一看，她手机屏幕一解锁，出现的就是进度条放到一半，被暂停了的视频画面。
　　他心思一转，看来确实是刚才看过，不是她临时搜索的。
　　沉晨献宝似的捧着手机：“您看，里头住着的老人精神面貌也很好，活动也很多，最重要的是……”
　　她凑近他，压低声音：“他家单身老头跟老太太的比例一比一。”
　　见他沉默，沉晨顿了顿：“你放心，这家养老院没给我钱。”
　　两秒后，冯汾突然大笑了起来。
　　冯汾走后，球场上原本蓄势待发要比个高低的几人也松了下来。
　　白羿站到了顾之羲身边闲聊：“冯老头脾气真怪，难怪跟儿子闺女关系都不好。”
　　“不过冯家虽然不行了，也是死而不僵，其实硬撑下去也不难，要我说，找职业经理人也行，不一定非要卖，不知道他怎么舍得的。”
　　他感叹了一声：“说来说去，儿女都是债啊。”
　　顾之羲看着他轻飘飘点评别人，轻哼一声。
　　随即两人就听到了远处传来的笑声。
　　所有人都下意识朝那个方向看去，发出笑声的正是冯汾。
　　虽然看不清具体表情，但他应该是在跟旁边的那个小姑娘讲话，而这个小姑娘——据说是顾之羲的助理。
　　刚才他们谁也没正眼瞧过她。
　　几人不约而同看向了顾之羲，心思各异。
　　白羿的桃花眼诧异地一挑：“你那小金丝雀，挺有本事的啊，居然能把冯汾逗乐。”
　　顾之羲怔了一下。
　　那一边，冯汾以一种新奇的目光看着沉晨，语气已没有了刚才的怒意：“你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怎么会看这种东西？”
　　沉晨看着头顶飘过的白云，重重叹了口气：“别提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冯汾又笑了，笑得牵动肺部差点咳嗽起来，沉晨赶忙给他递水。
　　放下水瓶，她邀请道：“您要一起看吗？我才看了一半。”
　　冯汾嘴角带着笑意：“那我也看看。”
　　“这家不行，太不行了，六人寝，评分居然还8.9分。院长挨个床位让打五星并截图上传是吧。”
　　打球的几人听着那边不时传来一阵笑声，心里逐渐长了草。
　　接连有几人称体力不支，朝那边走去。
　　转眼间，还在打球的就剩了白羿和顾之羲两个。
　　经过刚才那一幕，白羿对沉晨的好奇心更甚，对她的称呼也从小金丝雀变成了小助理：“我说，你不会真对你那小助理没意思，纯纯冲着她能力去的吧？”
　　他试探着说：“那我可去找她了？”
　　顾之羲颔首，一副与他无关的模样。
　　白羿惊讶之余笑了：“这下我是真相信你对她没意思了。”
　　谁不知道他花名在外，圈里有女儿的都要叮嘱离他远点。顾之羲要是真的喜欢沉晨，怎么可能容忍他靠近她。
　　白羿看得出来，他眼里是真的冷漠与不在乎。
　　顾之羲一脸淡然地看着白羿朝沉晨走去。
　　这就是他带着她来的目的——
　　他想看看，当别人靠近她的时候，会不会也像他一样发生什么离奇的事。
　　而白羿除了性格之外，其他方面的条件都与他相近，这件事又没有危险，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至于沉晨会不会被白羿撩动，甚至失心——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谁知白羿刚朝那边走了几步，无意间一瞥，见到远处出现了两个结伴说笑的女生，各自拎着一只球包。
　　他顿时脸色一变：“啧。”
　　顾之羲望过去：“怎么了？”
　　白羿快步站到他身后：“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有两任前女友成一对儿了吗，我毕生的耻辱，没想到居然在这里撞上她俩了。不行，我得先躲一下。等她俩走了你再去找我啊。”
　　说着，他一溜烟跑回了休息室。
　　顾之羲哑然，半晌后，找了个更清净的地方继续挥杆。
　　周围只有风声，他静静思考。
　　另一边，眨眼间，冯汾身边又重新围满了人，测评视频也看不安稳了，沉晨觉得无趣，跟他打了声招呼，去找消失的顾之羲了。
　　在场地找了一大圈才找到他的人影，就在两人相距十米的时候，系统的声音突地响起，顾之羲的眉心也突地一跳，凭着直觉，他转过身来。
　　“恭喜触发答题！”
　　“霸总今天有些心浮气躁，多亏一阵风吹来，吹散了他的浮躁，让他镇定了下来——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风速，并选出答案。”
　　“A. 0.4m/s(一级) B. 6m/s(四级) C. 17m/s（七级） D. 37m/s（十三级）”
　　沉晨指尖抵着眉心：“这个问题……着实有点棘手啊。”
　　十分钟后，白羿找到了沉晨，空荡荡的球场，只有她一人。
　　“小助，咳，沉晨，你们顾总人呢？我都跟他说了去找我，这么久了连个人影都没有，关键我刚给他打电话也没打通，怎么搞的，你现在能联系上他吗？”
　　“不能。”沉晨摇摇头。
　　“为什么？”
　　“因为顾总他……”沉晨斟酌了两秒：“正开着飞行模式。”


第6章  6 
　　白羿想了想，说了声：“难怪。”
　　心思又从顾之羲转移到了面前的沉晨身上，笑眯眯道：“你好啊，我是顾之羲的朋友，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羿。”
　　“其实上次的慈善晚宴，我见过你，你是去兼职的吧？”
　　沉晨：“没错。”
　　“你很适合穿旗袍，很美，所以我印象很深。”他夸得真诚，语气中也听不出什么狎昵的意味，所以倒不让人反感。
　　沉晨礼貌回：“谢谢。”
　　“当时没跟你说话，你可能不知道我。”
　　沉晨笑了笑：“不，我知道你，我对你的印象，也挺深刻的。”
　　白羿扬起眉梢：“真的吗？”
　　沉晨：“当然是真的。”
　　想必任谁听到甩了他的前女友跟他的前前女友在一起了，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白羿：“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笑着笑着，白羿余光里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朝这里走来：“哟，老顾终于舍得回来了。”
　　沉晨也点头：“哦，看来顾总的飞行模式关闭了。”
　　顾之羲步子迈得很慢，两人主动迎了上去。
　　白羿抱怨：“你说你，大白天的，没事儿开什么飞行模式。”
　　顾之羲：“……”
　　他徐徐看向沉晨，她倏地抬头望天。
　　“下次你……”白羿停下了话音：“这什么玩意儿？”
　　说着，他从顾之羲头顶拿下了片叶子。
　　顾之羲看着那片叶子，面若冰霜。
　　想想十级狂风也不过让他无法平衡站立，但刚才那股妖风，居然把他刮到直接飞起来，关键是还只针对他一个，连草皮都完好无损。
　　沉晨依旧保持着望天的姿势，在心底与系统对话：“奥奥，果然吹风真的能让人变冷静，看霸总现在，多冷。”
　　系统：“是的呢。”
　　白羿并不知晓里头的弯弯绕绕，看了看表：“行了，也差不多该吃午饭了，走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午餐是冯汾做东，他坐主位。
　　其余几人正要落座，他突然朝沉晨招了招手：“小晨，刚才那个什么视频……”
　　沉晨接话：“测评视频。”
　　“哎对，测评，不是还没看完呢吗，你坐过来，咱俩继续看。”
　　沉晨小步挪了过去。
　　在座的还是第一次看到冯汾对人这么和颜悦色。
　　白羿拍了拍顾之羲，“啧，老顾，我看冯汾这态度，都快把小助理当亲孙女了。你可真是捡到宝了。”
　　顾之羲深深看了一眼沉晨。
　　另一边，几个实习生早上碰面的时候拉了群，整个上午各自都在熟悉新环境，与领导磨合，跟项目，群里没什么动静。
　　吃过了午饭，群里才热闹了起来。
　　沉晨看了看，主要是个叫佟雪的女生在说话，看样子性格很活泼。
　　她往上划了划消息，佟雪在感叹公司的茶歇。
　　佟雪：朝云好豪啊，定的神意的下午茶，他家超贵，最小最简单的菠萝包，也就我半个拳头大吧，都卖到49一个。
　　其他人也都纷纷附和。
　　只有沉晨因为还在外面，没有回复，几人还不知道她跟着顾之羲出了外勤。
　　正惋惜着没吃到奇贵的下午茶，突然看到薛力@了她。
　　薛力：@沉晨，在吗？我看你一直没在群里说话。
　　沉晨回了个：在的。
　　薛力：好，既然大家都在，那我有个提议，是我上午参加项目kick off会的时候想到的，咱们每天下班之后也搞个内部的实习生会议怎么样？每个人轮流发言，可以交流一下这一天的工作经验和感想。毕竟在朝云实习难得，得把握住每一次进步的机会，虽然大家有一定的竞争关系，但也不要藏私。
　　群里一时无人应答。
　　沉晨读完，长按刚才发出的那条“在的”。
　　【沉晨撤回了一条消息】
　　其余几人看着屏幕上的消息，一致低下头，憋着笑。
　　见顾之羲回来了，沉晨放下手机：“顾总，咱们现在回公司？”
　　“嗯。”
　　走之前，冯汾还给沉晨留下了联系方式，约定好了回头实地考察养老院。
　　其实沉晨后来已经意识到，像冯汾这样的人，哪里需要住什么普通养老院，找个山清水秀度假村里的疗养院，享受一对一vip服务，根本不难。
　　不过她还是笑着应下了。
　　白羿因为沉晨的那句印象深刻，对她好感度极高，离开前还在依依不舍地跟他说再见：“下次我去你们公司看你。”
　　顾之羲瞥一眼两人，先坐上车，酝酿了一会儿。
　　妖风的事还横在他心头。
　　刚才吃饭的时候人多，现在处在密闭的空间里，终于有机会试探了。
　　沉晨结束了告别语，也终于上车了。
　　他看向一脸愉快的沉晨，沉沉开口：“你在球场的时候，是不是看到我……”
　　顾之羲一顿。
　　飞走了这三个字，实在难以启齿。
　　沉晨扭过头：“看到什么？”
　　他一字一顿说：“我被风吹起来。”
　　沉晨眨着清澈的大眼睛：“您也知道的，我当时蹲下系鞋带了。”
　　顾之羲的目光从她脸上一寸寸地逡巡。
　　看不出丝毫破绽。
　　沉晨确实没说谎，当时与他对视过后，她就蹲了下来，系了长达五分钟的鞋带。
　　顾之羲换了个问题：“为什么说我……开了飞行模式？”
　　用如此双关的词，他很难不怀疑。
　　沉晨四两拨千斤：“当时白总说您的电话打不通，我就觉得应该是手机开了飞行模式，否则以您的严谨，一定不会错过任何一个重要的电话的。”顺便拍了马屁。
　　迄今为止，沉晨的说辞都能说得通。
　　还有一样，在他飞走的那段时间，白羿应该跟沉晨聊了不短的天，但看他的神色没有任何异样，应该并未遭遇跟他一样诡奇的事。
　　顾之羲缓缓阖上眼，敲了下膝盖。
　　自他十岁之后，就再没经历过这么有针对性的暗鲨行动了。
　　沉晨与顾之羲回到公司之后，他就带着八个特助去楼下开会了，走之前，蒋棱还记得给沉晨安排了活，让她整理一叠文件，好了后送到楼下。
　　文件在桌上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沉晨弄了好几个小时。
　　送文件的部门刚好是实习生所在的部门之一，沉晨遇见了叫钟伽琪的那个，正跟佟雪说话。
　　“哎，是沉晨？快过来。”佟雪眼尖看见了她，很是热情地冲她招手。
　　沉晨不解她的热情从何而来，但还是笑着打了声招呼。
　　佟雪：“你现在忙吗？”
　　沉晨摇了摇头。
　　“那咱们来交流一下。”佟雪微笑：“七个人里，就我们三个是女生，我还是特地跑到楼上来找的伽琪。”
　　说着，佟雪就带着两人走进了没有摄像头的楼梯间，又将身上的耳麦关掉。
　　沉晨慢了一步：“这样可以吗？”
　　佟雪：“可以可以，我问过节目组了，不超过十分钟就行。”
　　“主要是再不吐槽薛力，我就憋不住了。”
　　佟雪跟薛力选的是同一个部门的助理。
　　沉晨看着自己的手被她握住：“沉晨，我太佩服你了，你都不知道你撤回‘在’那个字的时候，薛力的表情有多差哈哈哈，真是给我出了口恶气。”
　　“就这薛力，你们知道吗，早上见薛总的时候，我本来走在前面的，结果他直接挤开我，上来就是：‘您好薛总，咱俩是本家哈哈，太有缘了。’”
　　佟雪边说边模仿他的动作，“都给我撞门上了，疼死了。”
　　钟伽琪和沉晨忙问：“严重吗？”
　　“倒是不严重，主要是不爽。”
　　“这也就算了，还有呢，本来给我俩各分配了一个项目跟，两个项目的标的其实差不多，我的那个标的要稍微高一点点，然后他去了趟薛总办公室，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回来就跟我说交换项目。”
　　佟雪嘚吧嘚说了五分钟，才缓了口气：“学历真的不能代表人品。”
　　钟伽琪深表同情，但也只能拍拍她的头：“没办法，老板肯定都喜欢这种积极主动的人。”
　　佟雪：“我也知道，所以看到沉晨膈应他我高兴。”
　　“哦对了，薛力还在那里阴阳怪气，说沉晨抱大腿，当顾总助理是不怀好意。虽然没有蠢到指名道姓，但那个指向性，太明显了。”佟雪愤愤不平地控诉。
　　“其实我觉得你挺惨的，我早上听其他人说，顾总对手下员工要求很高，毫不留情，不好相处的。”
　　沉晨想了想：“是有点儿，不过没关系，挺快乐的。”
　　“啊？”
　　十分钟差不多到了。
　　年轻女孩的友谊来得很快，三人之间又没有竞争关系，吐槽完之后，彼此也都亲近了不少。
　　重新打开耳麦，三人平静地走了出去。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大会议室的门开了，一行人走了出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顾之羲跟他的特助们。
　　看来是会议开完了。
　　顾之羲走在中间，正侧头对身旁的人说着什么，他左右两边各走着四个特助，只稍落后他半步。
　　佟雪目不转睛地看着，低声感叹：“终于见识到顶楼的男模天团了，唉，关于这一点，我还是挺羡慕沉晨的。”
　　钟伽琪点点头：“人类高质量男性。”
　　沉晨：“这走廊真宽。”
　　佟雪和钟伽琪：“……”
　　再仔细看去，那九人一水的冷脸，步子也近乎整齐划一。
　　正想打趣沉晨在顶楼办公有眼福，就见她看着那齐齐的一排人，眉头紧锁。
　　“沉晨，想什么呢？”
　　“想大雁。”
　　“哈？”
　　“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儿排成个一字。”
　　沉默三秒后，佟雪和钟伽琪同时爆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顾之羲听到这边的动静，转过脸，视线掠过一矮一高的两个陌生面孔，看到沉晨，走了过来。
　　沉晨闭上眼，极力将脑中的大雁驱赶走。
　　顾之羲已来到面前，沉声说：“一会儿来我办公室。”
　　沉晨睁开眼，毕恭毕敬：“好的大总。”


第7章  7 
　　空气寂静了一秒后，沉晨面不改色：“好的，顾总。”
　　顾之羲没听清，疑惑了一下，但没计较，带着身后的八人走了。
　　沉晨三人则站在走廊一侧，老实地低头垂眸。
　　直到开会的人全都散去，佟雪和钟伽琪终于彻底憋不住笑：“沉晨，我的妈呀你可真是个天才！怎么联想到大雁的，他们九个人站一排，太贴切了！”
　　“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哈哈哈，大雁天团，大总，我刚才都为你捏一把汗。”
　　“不行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大雁。”
　　导播室里也是笑声一片：“这个沉晨，说话好像总是出其不意。”
　　本来他们的录制重点是在实习生之间的竞争关系上，尤其是佟雪与薛力那一组充满火药味的竞争，而独自一人的沉晨，在最初的计划中，镜头是排在最后的。
　　不过现在，导演觉得要改变一下了。
　　沉晨嘴角苦笑，与两人告别，回到了顶楼。
　　她的工位就被安排在总裁办公室的外面，不过不同于其他特助半开放的办公空间，她的只是支了张小办公桌。
　　看着就不像要长留的样子。
　　刚坐下，放好包，蒋棱走过来，敲了敲她的桌子：“那些文件你整理得怎么样了？”
　　沉晨：“哦，我已经送到楼下去了。”
　　蒋棱愣了两秒才说：“已经全整理完了？”
　　沉晨点点头，随即朝总裁办走去：“蒋助，刚才顾总叫我过去，那我先去了哈。”
　　转身正要离开，差点撞上人，抬头看了一眼，她弯眉打了声招呼：“沈助好。”
　　沈回青浅浅点了下头，就见蒋棱正望着沉晨的背影发愣，拍了拍他的肩：“怎么了？”
　　蒋棱回神，下巴微抬，指向了沉晨离开的方向：“开会之前，我看她没事做，就让她归纳汇总这个月市场部送来的所有策划案。”
　　“进度太慢？”想起刚才还看见沉晨似乎跑到楼下与另外两个实习生聊天，沈回青见怪不怪地问。
　　蒋棱摇头：“不是，恰恰相反，三个小时，已经全弄好了。”
　　沈回青略一蹙眉：“你还是拿回来自己看看吧。”
　　“嗯。”
　　沉晨敲响了磨砂玻璃门，里头传来低沉的一声“进来”。
　　顾之羲是想跟她叮嘱几句冯汾的事。
　　冯汾今天虽然与沉晨相处得不错，不过本质上并不是一个多么友善的人。
　　尽管他不怎么待见沉晨，但也不希望她踩雷。
　　交待了几句冯汾的雷区，他便挥手让她出去，顿了顿，又抬头：“给我倒杯咖啡。”
　　“好的顾总。”
　　沉晨边走边开始回忆看过的霸道总裁文里那些挑剔的男主角，想必顾之羲有过之而无不及。
　　还是得去问一下前辈。
　　蒋棱已经将沉晨拿下去的东西重新拿了回来，沈回青站在他桌边随手翻了翻，看着看着，逐渐站直了。
　　条目清晰，分类完善，字迹清秀的批注。
　　两人对视一眼。
　　其实根本没指望她能做得多好的，没想到结果……大大出乎意料。
　　“蒋助，沈助。”两人抬眼一看，正对上了沉晨的笑脸，说曹操曹操到。
　　沈回青回到自己的工位，耳边听到沉晨在问：“请问顾总一般喝几度的咖啡？习惯用容量多少毫升的杯子？什么材质？对杯子的颜色有要求吗？”
　　蒋棱被她一连串问题问得愣住，反应过来才说：“你不用太紧张，顾总他对咖啡没有这么细致的要求，另外，放一块糖就够了。”
　　“哦。”沉晨点点头，“顾总可真是个能吃苦的人。”
　　这一点，她从几次答题结果也看出来了。
　　蒋棱快速地笑了一下。
　　沉晨敏锐地发现，蒋棱对她的态度似乎温和了些。
　　视线落到他手上的文件：“这是……”
　　蒋棱对于自己因为不放心她而把文件拿回来重看这件事，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心虚，淡然道：“你做得很不错。”
　　沉晨笑容灿烂：“没问题就好，我本来也该让你先看看的。”
　　蒋棱又多看了她两眼。
　　沉晨在茶水间磨好了咖啡送过去，顾之羲果然没说什么。
　　剩下的时间，蒋棱只让沉晨看了内部邮箱收到的培训邮件和员工手册。
　　中途蒋棱去开会，沉晨有问题，便找了其他特助。
　　从前“沉晨”还在半山别墅的时候，她的事都是蒋棱在处理，其他人对她的观感并不好。
　　印象里，那是个不怎么聪明，也不懂得审时度势的人。
　　但是初次接触，出乎他们的意料，沉晨说话不卑不亢，既没有无脑往顾之羲身边凑，问问题也勤快，几人与她说话的语气都有所缓和。
　　晚上六点，第一天的实习工作结束。
　　薛力本来提议的下班后实习生内部会议没有一个人附议，全都准时下班。
　　不过沉晨走的时候，顶楼还没有人走。
　　她跑去问了一下蒋棱，“蒋助，请问我需要加班吗？”
　　他抬头，带着浅淡的微笑：“第一天上班，就打算跟我们一起加班吗？”
　　“那倒没这个打算，我只是礼貌地问一下。”
　　“……没关系，你可以下班了。”
　　“好的，明天见。”
　　一溜烟的功夫，沉晨已经消失在电梯间。
　　第二天早上，八个特助一到公司，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每个路过他们的同事，都会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还伴随着窃窃私语与笑意。
　　蒋棱奇怪：“今天楼下的人，为什么都那种表情？”
　　沈回青面无表情：“因为大雁天团。”
　　“？”
　　俞袂绕了过来，板着脸：“我也听到了，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沉晨正好听到这一句，打了一半的哈欠滞住，低着头，默默回到了工位。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抱歉。
　　这个名字，比起人家以前的男模天团，有点过分接地气了。
　　她从背包里拿出了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起身从蒋棱开始发：“蒋助，吃吗？”
　　蒋棱没有第一时间接，沉晨又补充：“员工手册我都看完了，新人培训的视频邮件我也都看完，做完题目了，上面没有说工位上不能吃零食，所以我才带的。”
　　蒋棱其实只是想说他不怎么爱吃甜的，不过看着沉晨认真的神情，还是接了下来：“谢谢。”
　　沉晨又走到其他人身边：“沈助，吃吗？”
　　沈回青看着她的眼睛，拒绝的话在嘴边又收了回来：“谢谢了。”
　　“俞助，吃吗？”
　　“杨助，吃吗？”
　　“周助，吃吗？”
　　……
　　一盒巧克力都送完了，其实她有点意外，这群冷面特助们居然没有一个拒绝，看来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不好相处。
　　但沉晨松了口气，心里的负罪感也随着巧克力的送出而逐渐消减。
　　只是身后几人看着自己的黑白空间里蓦然出现的彩色，一时有些晃神。
　　顾之羲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蒋棱桌上的巧克力，诧异地挑眉。
　　蒋棱解释：“这是沉晨送的，所有人都有。”
　　说话时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以他的性格来说，实在难得。
　　顾之羲脚步一停，没说什么。
　　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他随意一瞥——桌上除了电脑和文件，空空荡荡。
　　他面无表情地坐下。
　　中午沉晨是跟佟雪和钟伽琪一起吃的饭，钟伽琪问：“对了，昨天中午好像没见到你？”
　　“我跟顾总出去了。”
　　“哇，看来顾总挺看重你的嘛。”佟雪笑道。
　　沉晨觉得并不是，她感受得出来，顾之羲对她的态度是有所防备的，更别提已经几次三番地试探。
　　“对了，咱们三个拉个小群吧，不带那几个男生。”佟雪立刻拿起手机拉群。
　　之前的大群页面，还停留在沉晨撤回一条消息上，很尴尬。
　　佟雪眼尾扫到什么，拍了拍她们：“哎，没想到顾总也会吃食堂啊。”
　　沉晨回头看去，果然是顾之羲，身后还跟着那几个特助。
　　“不行，一看到他们走在一起，我就又想到大雁天团了哈哈哈。”佟雪捂着嘴笑。
　　不过或许是为了躲避这个昵称，这次后面的几人特意三三两两分散了开来。
　　但是显然效果不佳，此刻偷瞄着他们笑不停的人不止佟雪。
　　“好了，咱们快吃吧。”沉晨微笑。
　　她还满心期待着今天的下午茶呢。
　　然而她一直等到午休结束，也没见有谁送下午茶到顶楼。
　　又问了佟雪，她们都有。
　　沉晨皱起了眉。
　　沈回青进办公室给顾之羲送文件之前，余光看到沉晨在门口坐得板板正正，两眼放光。
　　出来的时候，沈回青又下意识看了她一眼。
　　神态与之前不太一样了，肩膀也塌了下来。
　　他下意识想到了冬天里圆滚滚快要化掉的雪人。
　　正为自己的联想感到莫名其妙，沉晨叫住了他：“沈助。”
　　他停下脚步：“怎么？”
　　沉晨不太好意思地小声说：“咱们这层楼，没有下午茶吗？”
　　沈回青一顿，他们几个特助跟顾之羲经常不在公司，都不吃下午茶，所以行政那边订的时候都是默认跳过顶楼的。
　　也是没想到，现在顶楼多了个人。
　　沉晨的眼里流露出失望之色。
　　沈回青下意识说：“我现在联系行政……”
　　沉晨笑了笑：“不用了，午休时间已经结束了，为了我一个人再麻烦他们也不太好。”
　　因为体恤同事，放弃了期待的下午茶，沈回青有些动容。
　　然后就见她热情地站了起来：“我自己去买。”
　　“……”
　　顾之羲从刚才就一直听到外面有动静，似乎是沈回青在跟沉晨说话。
　　隐约可以听见，沉晨的尾音十分欢快。
　　几个特助都是冷面话少的类型，他还从没见他们跟谁聊过这么久。
　　不知怎么想到了那些巧克力，与自己冷色调的办公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之羲莫名觉得心里烦躁。
　　几秒后，终于还是按捺不住，推门走了出来。
　　顾之羲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正对着沈回青笑得灿烂的沉晨。
　　他眉眼漠然，语气冷硬：“我记得，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吗？”
　　听上去似乎是生气了。沉晨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霸总，心里一跳，立时噤声。
　　沈回青上前一步说道：“顾总，是沉晨没有领到下午茶在问我，所以我让她自己去买。”
　　顾之羲一顿。
　　看着沉晨睁大眼睛望向沈回青说“不是的顾总，是我自己要去买面包的”，顾之羲心底的感觉越发怪异。
　　怎么他好像……成了什么棒打鸳鸯的大反派了。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理智总算回归了。
　　印象里公司一直定下午茶的那家面包店消费比较高，于是拿出了一张黑卡，语气也缓和了一些：“连他们的也一起买了，刷这张卡。”
　　话音刚落，耳边好像听到叮咚一声。
　　“叮咚！晨晨，又到答题时间啦。”
　　沉晨也被这突然触发的答题弄得有些猝不及防，好在时间已经静止，没有人看见她脸上的惊讶。
　　系统：“新来的小助理要去给大家买下午茶，被霸总看见了，作为一个好领导，当然要体恤下属的钱包啦！所以财大气粗的霸总决定请客。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给九个人分大概需要买多少钱的面包，并选出答案。”
　　“A. 5800元 B. 2400元 C. 540元 D. 2元”
　　沉晨看了一眼眼花缭乱的未知数和根号，撸起袖子，咬咬牙开始凭着直觉计算。
　　五分钟后，她沉默了一下。
　　“嗯，算是算出来了，就是……”
　　系统接话：“好的~已根据计算结果，选择与其最相近的D。”
　　时间重新流动。
　　沉晨已不忍再听。
　　顾之羲夹着那张神秘的、没有上限的烫金黑卡递给沉晨，轻描淡写道：“用这张卡刷两块钱的面包，你们九个人分。”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落下，顶楼陷入一片死寂。


第8章  8 
　　顾之羲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不敢置信地张了张口。
　　八个特助已全部起身，齐刷刷用震惊的目光望着他。
　　导播室里的所有人都用震惊的目光望着顾之羲。
　　在这可怕的死寂中，沉晨小声开口：“顾总，我听说，那家店最便宜的面包——半个拳头大的面包——要49块钱一只。”
　　顾之羲：“……”
　　沈回青看了眼旁边为了拍摄沉晨而一直架着的摄像机，迅速救场：“顾总，您刚才应该是口误了吧？应该不是想说两块钱吧？”
　　顾之羲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就是两块钱。”
　　八个特助：“……”
　　顾之羲用力地闭了闭眼。
　　他明明根本就没想说两块钱那三个字！
　　他抠门的名声本来只是在圈内发散，现在，他已经可以预见到这两块钱将如何带他插上翅膀飞出圈——都用不着大风刮。
　　沉晨眨了眨眼。
　　看来经由计算得出的结果无法改变，说是两块钱的面包，就只能是两块钱。
　　她也看了看摄像头，皱了下眉，突然灵机一动：“顾总，我突然不想吃面包了，我可以改成买蛋糕吗？”
　　顾之羲尝试着开口：“可以买蛋糕，刷……多少钱都可以。”
　　成功了，看来蛋糕就没有两块钱的限制了。
　　顾之羲和沉晨都松了口气。
　　只有八个特助还沉浸在刚才的“就是两块钱”中无法自拔。
　　沉晨又笑着对沈回青说：“顾总肯定是在开玩笑呢，他都把黑卡给我了，怎么可能让我去化缘。”
　　沈回青僵硬地点了点头：“是。”
　　沉晨看着顾之羲，呵呵一笑：“其实顾总有的时候也是挺幽默的。”
　　顾之羲被迫接受了这种赞美——这已经是挽回他声誉的最好说辞了。
　　特助们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也很快反应了过来，默认了顾之羲幽默的说法。
　　沉晨问到了卡的密码，便逃也似的直奔甜品店。
　　为了顾总的面子，她特意选了最贵的几款新品，结账的时候想了想，问店员：“请问这些蛋糕甜吗？”
　　店员微笑：“我们家的蛋糕甜度都不高的。”
　　沉晨想了想顾之羲的喜好：“那有没有一丁点甜都不带，款式比较简单，没有任何装饰的？”
　　店员想了想：“抱歉小姐姐，我们家不卖馒头的呢。”
　　沉晨：“……那算了。”
　　她走后，其他人都回到了正常工作中。
　　顾之羲站在窗口想着刚才的事。
　　从嘴里说出根本不符合他意识的话，与之前几次一样，又是一件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依旧是在沉晨附近发生的。
　　他现在已经可以确认，这一系列怪事与沉晨脱不了干系。
　　他只是在思考，沉晨到底知不知情。
　　其实今天之前，他都隐隐怀疑沉晨故意针对他。
　　毕竟早上还给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发了巧克力。
　　当然，他并不想吃巧克力，也不太在意这件事。
　　但是要说针对的话，刚才沉晨又给他解了围。
　　沉思中，办公室门被敲了两下。
　　蒋棱走了进来：“顾总，之前说过让沉晨拍个一两天节目就退出，所以后面还要继续吗？节目组那边，第一期已经在剪辑了。”
　　停了一下，他又说：“另外，顾柏那边，我关注了一阵，目前还没有什么动静，也没发现沉晨与他有联系。”
　　顾之羲从他的话音中察觉到什么，直接道：“你不希望她走？”
　　蒋棱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这倒不是，只是觉得，她跟我此前想象的不太一样。”
　　顾之羲挑眉。
　　蒋棱手一抬，将她整理过的那叠文件交给他。
　　顾之羲看了看他，翻开来看了几页，也逐渐正色起来。
　　他回想了一下沉晨的学历背景，确实是电影学院的。
　　又回想了一下从前见到沉晨时的场景。
　　那张讨好的、谄媚的、怨怼的脸，似乎逐渐模糊。
　　眼下的沉晨确实超乎了他的预料。
　　但他心思一转，不过一个整理文件，其实算不得什么，只是能让蒋棱嘴上说得大公无私，行动上却为她留下来铺垫，才是耐人寻味。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早上那除了他之外人人都有的巧克力甜到了心。
　　顾之羲看着窗外，许久后才说：“再让她录两天。”
　　“好的。”
　　十分钟后，办公室里的顾之羲听到沉晨拎着蛋糕盒回来了。
　　她说话的语气与顶楼所有男人的冷冰冰都不一样，带着蓬勃朝气，远远的就能感受到。
　　他听出沉晨开始挨个工位发蛋糕了，还贴心地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不同的口味，正在介绍。
　　顾之羲看了眼表。
　　希望他们尽快发完吃完，然后投入工作。
　　反正是不会给他的。
　　从那除了他之外人人都有的巧克力就知道，他这个上司是被“孤立”的。
　　当然，这不是什么大事，他既不想吃巧克力，也不想吃蛋糕。
　　顾之羲视线紧盯着屏幕。
　　Q4的利润率预期是……他们怎么还在说话？
　　假如重启收购丰德的计划……蛋糕还没发完吗？
　　之前吞并的顾氏那部分的业务应该……他们已经吃上了？
　　下一秒，余光里一道纤细的身影在磨砂玻璃门上投下了模糊的影子，手中还提着个方形的东西。
　　沉晨轻轻敲了敲门。
　　顾之羲等了两秒，才从电脑前抬起头：“进来。”
　　沉晨捧着个小纸盒走了进来。
　　顾之羲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中的文件，挥笔在上头签了个名，百忙之中才开口：“是有文件要给我签吗？”
　　“哦不是，顾总，我把卡还给您，还有这个给您。”沉晨向他示意手中的粉色小纸盒，看上去像是装蛋糕的。
　　顾之羲只矜持地朝那个盒子看了一眼，就立刻收回了视线。
　　沉晨解释：“其实这个本来是我想要的，不过考虑到您的口味，我就没给您买那些比较甜的蛋糕，所以还是把这个给您吧，希望可以让您感到快乐。”
　　顾之羲看了她一眼，送个蛋糕而已，倒是挺会说话。
　　就在她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他点了下头：“嗯，谢谢，放这儿吧。”
　　“好的。”沉晨将黑卡连同纸盒放到了他的办公桌上就转身离开，轻轻帮他把门关上。
　　顾之羲盯着那个盒子看了许久。
　　心情莫名舒畅了几分。
　　回到工作上，这一次没再走神。
　　迟来的下午茶吃完，俞袂找到了沉晨：“生活助理这部分的工作比较琐碎，之前是我来做的，切割出来也好，今天下午我先带着你熟悉一下工作内容，明天你把顾总下个月的行程表做出来。”
　　沉晨点点头。
　　顾之羲接待客户回来，就看到俞袂将椅子都推到了沉晨身边，正耐心地跟她说着什么。
　　沉晨则认真地在小本子上记录着。
　　先前跟蒋棱谈完后，他就下意识地开始注意沉晨的工作。
　　这么看着，倒是挺认真，不像是来混日子的。
　　他踱步走过去，看了眼沉晨做的笔记，两人都没发现他。
　　顾之羲听了一耳朵，补充了几句，沉晨才恍然身后站着个人，叫道：“顾总。”
　　顾之羲颔首，回到了办公室。
　　关门之前又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按俞袂的性格，新人能找到他请教问题都难，更别提主动教新人了。
　　沉晨还真是擅长跟人打交道。
　　还有，还很擅长煮咖啡。
　　沉晨沉浸在工作中，唯一的分神时刻就是中途顾之羲时不时叫她进办公室一趟，没别的事，就是给他咖啡续杯。
　　第二次回到工位后，俞袂嘴角动了一下，沉晨猜测那是在笑：“看来顾总对你的咖啡挺满意。”
　　沉晨微笑着收起了洗干净的厨房专用温度计。
　　虽然霸总没有小说里的挑剔，但她可是拿着小说里的标准来卷。
　　直到被叫进办公室第四趟的时候，沉晨在桌上放下咖啡杯，没有立刻走。
　　顾之羲疑惑地抬头：“还有事？”
　　沉晨语重心长：“顾总，实在困的话就睡吧。”
　　顾之羲：“……”
　　然后就再也没有叫她进去过。
　　晚上六点，沉晨依旧准时下班。
　　朝云大厦经历了一阵人流离去的喧嚣，逐渐平静下来。园区里的路灯一盏盏依次亮起，大厦顶部灯火通明。
　　蒋棱将报表送到总裁办公室。
　　顾之羲看了眼窗外黑如浓墨的夜色，捏了捏鼻梁：“你们先走吧。”
　　“好。”蒋棱一眼就瞥到了顾之羲桌上那只粉色的小纸盒，与这间办公室实在是格格不入。
　　“顾总，您还没吃晚饭，我帮您订餐吧。”
　　顾之羲淡声说：“不用了，我有安排。”
　　“好的。”蒋棱利落地转身离开。
　　顾之羲又等了一会儿，外头逐渐寂静下来。
　　直到最后的沈回青也离开，主灯也被关了，只有过道的一点暖黄光亮，投射在玻璃上。
　　确定这层楼全都没人了，他的目光才移到了桌上的小盒子上。
　　确实如沉晨所说，他不喜欢吃蛋糕，不喜欢任何甜的东西。
　　但毕竟也是她辛苦跑腿买来的。
　　所以吃一口也无妨。
　　不，毕竟不能浪费食物，他可以勉为其难全都吃光。
　　更何况，这还是沉晨特意照顾到他口味带来的，那他也得照顾员工的心意。
　　各种心思过了一遍，顾之羲将那只纸盒拿了过来。
　　随即奇怪地皱起了眉，掂了掂，只觉得这盒子轻得有些过分。
　　他缓缓将盒子打开。
　　入目是两张甜品店的赠品笑脸贴纸。


第9章  9 
　　没有蛋糕。
　　不过顾之羲很淡定。
　　这没什么，他本来就不喜欢甜食。没有正好，不必勉为其难了。
　　看了一眼与他毫不相符的幼稚的贴纸，顾之羲想将其连着盒子一起扔掉。
　　手刚伸出，突然想到沉晨说的那句，这本来是她想要的。
　　听她的语气，似乎还是忍痛割爱。
　　扔掉好像不太好。
　　他又将盒子拿回来，最后放到了办公桌最底下的抽屉。
　　然后打电话订餐。
　　沉晨洗完澡，坐在灯下复习自己白天记下的笔记。
　　看着看着，她就又想起了那两张贴纸，没能拿到，有点可惜。
　　听佟雪说，那是神意推出的季节限定贴纸，她抽到的还是稀有彩色款。
　　现在这个时代，有收集癖的有钱人比比皆是，放到网上出的话，能卖出个好价钱。
　　不过毕竟没有买到合霸总口味的蛋糕，花的又是人家的钱，再值钱的东西，给得也不亏。
　　沉晨在笔记的报销问题上画了个圈，打算明天再具体问问，突然听到隔壁寝室传来了一阵喧嚣声。
　　她在现实中并不是学表演的，对这个专业和行业不太了解，现在才想起来，这所学校在校期间不允许接戏，现在临近毕业了才放松，班里的其他同学有人脉的直接进片场，没人脉的也开始各处投简历，面剧组。
　　周围人里真正朝九晚六上班的好像就她一个，所以作息也一直跟他们岔开。
　　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轻轻的敲门声。
　　沉晨打开房门，是张楠。
　　她递过来一只小袋子，面露喜色：“沉晨，我跟你说的那个剧组的面试成功了，所以请你吃蛋糕，庆祝一下。”
　　沉晨看着那只熟悉的粉色袋子怔了一下，然后接了过来：“谢谢，恭喜你了。”
　　“谢什么，是我该谢谢你好吧，要不是你，我估计根本就接不到这个角色，我的形象和条件在那一圈人里不怎么出众的。”
　　她去面的角色是部都市剧里回国投资的海归，沉晨帮她突击了几晚的商务英语。
　　圈内演员口语好的是极少数，她一张口，哪怕只有几句话，也立时脱颖而出。
　　“沉晨，你可真厉害。”不过越是这样，张楠就越是为她错过了大导的面试而惋惜，愤懑道：“你之前搬回宿舍住，班上那些人还在背地里笑话你。”
　　说得很难听，什么被金主甩了，从高高在上到落地凤凰。加之一直见不到沉晨的影子，都说她是没脸见人，故意躲着，“尤其是以前追过你的那几个男的最酸。”
　　张楠冷哼一声：“不过你参加综艺的事我没跟别人说，你的起点可是朝云，我就等着播出之后看他们的表情了。”
　　清晨，沉晨是顶楼第一个到工位的。
　　她放下包，倒了一杯水，接着打开电脑，开始自己每天必做的功课。
　　蒋棱是第二个到的，他现在在顶楼看见沉晨还是会有些不适应，停顿的一瞬，眼睛无意中扫过她的电脑，明晃晃显示着一段黑底红色的折线图。
　　仔细一看，似乎是朝云这个月的股市k线图。
　　他停下脚步，诧异地看了一眼沉晨。
　　她端着玻璃水杯，正看得仔细。
　　察觉有人经过，她才眼睛一抬，冲身侧走过去的蒋棱说了句早安。
　　蒋棱表情温和地点了点头。
　　真是没想到，沉晨居然这么关心公司的发展。
　　沉晨就像一头狮子巡视完自己的领地，满意地关掉了k线图，又看起了俞袂给她发的顾之羲上次的体检报告。
　　关心总裁的身体健康，是生活助理的分内职责，更是小股东的考察要点。
　　这年头的总裁都是大病没有，小病一大堆的，沉晨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将每条数据和医生建议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胃溃疡，偏头痛，失眠……都没有。
　　她又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重重地放下水杯。
　　真是气死了，一个天天加班的比她这个天天骑单车的还健康。
　　看完体检报告，她又被节目组叫到了楼下，说是要录制第一期节目的片头。
　　沉晨推开小会议室的门，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她在佟雪和钟伽琪中间坐下，放眼望去，几个实习生相比刚来的时候，都有些萎靡不振，一副初初被社会毒打的模样。
　　于是鲜活抖擞的沉晨在其中就显得格外突出了。
　　佟雪轻轻掐了掐她的脸，打了个哈欠：“你这个皮肤状态，得有我几倍好了，我昨天加班到好晚才睡。”
　　薛力插话：“我也是，已经熬了几个大夜了，突然有点羡慕沉晨了，只是当个生活助理，肯定比较清闲，除了端茶送水，好像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怎么会呢？”沉晨挺起胸脯：“顾总的茶，是重要的茶，顾总的水，也是重要的水。”
　　“……”薛力被反将了一军，只好说：“是，顾总的事，是挺重要的。”
　　接着换了个话题：“现在这个睡眠时间，让我梦回高三了都。”
　　想到什么，他又看向沉晨：“哎沉晨，你们电影学院的录取分数线应该不高吧？高中是不是也过得挺舒服的？羡慕。”
　　“分数线啊，还行，”沉晨真诚地笑了笑：“反正比起你穿上增高鞋之后的身高，还是要高出挺多的。”
　　薛力的脸黑了下来。
　　他对自己的所有条件都无比骄傲，除了身高。
　　女生中最高的是钟伽琪，两人站在一起，他明显矮了她半个头。
　　其他几人咳嗽的咳嗽，翻文件的翻文件，尽力忍住嘴角的笑意。
　　好在这时导演姗姗来迟，打破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尴尬。
　　他们被依次叫出去，录一些简单的诸如对最终通过实习有没有把握的问题，再喊喊口号喊喊狠话。
　　录制时间很短，实习生们各自散去回到各自岗位。
　　佟雪依旧将耳麦关掉，背着摄像头翻了个白眼，小声说：“薛力的情商真是低到不行，一想象人品这么差的人有可能会留在朝云工作，我对朝云的滤镜也要碎了。”
　　钟伽琪拍拍她：“他还不一定能留呢，你的能力又不比他差，不过他这种人是很烦，内心的优越感一定要通过打压别人来实现。”
　　而在座的实习生里，其他人的学历能力都与他相当，也只好挑沉晨拿捏了。
　　佟雪又忍不住笑：“不过沉晨，你可真会打他的痛处哈哈。”
　　钟伽琪赞同地点点头，不过她的关注点在于：“你的观察力够敏锐的，我都没发现他穿的是增高鞋。”
　　一路说到电梯口，三人分别。
　　沉晨还有个重大的制定行程表的活，因为要跟顾之羲确认，所以请示过后，干脆暂时搬进了他办公室办公。
　　做行程表不简单，每日、每周、每月都要有一版更新确认。
　　像顾之羲这个位置，私人时间之外，要参加的会议很多，要出的差也很多，偶尔还有应酬、参加公益。
　　沉晨需要跟各方沟通，有冲突的活动和会面还要看看能不能调时间，不能的话需要按重要程度来排。
　　而且不能满档，必须空下一点时间，防备空降的访客接待。
　　顾之羲开完会回来，一进办公室，就看见沉晨坐在角落里，细白的颈子微微低着，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移动，表情认真。
　　“顾总？”
　　直到听到沉晨充满疑惑的询问，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门口站着的时间太久了。
　　他面不改色地在办公桌后坐下。
　　一坐下，就看到抽屉，一看到抽屉，就想到昨晚的贴纸。
　　奇怪，事情都翻篇了，这有什么好想的。
　　他又看了一眼。
　　沉晨的声音在身前响起：“顾总，您的咖啡。”
　　顾之羲一个激灵。
　　没有将分神表现出来，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彻底平静了下来。
　　其后几个小时，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沉晨的问话与顾之羲的问答，在宽敞的空间里回荡。
　　相比其他几层实习生之间的火药味，这里的氛围算得上祥和了。
　　沉晨从忙碌中回神看时间的时候才意识到，午休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顾之羲还没有要去吃饭的动静。
　　又等了十分钟，顾之羲依旧沉浸在工作中。
　　她犹豫了一下，将电脑锁屏，走到办公桌前，鼓起勇气说：“顾总。”
　　顾之羲抬眼望向她，表情严肃。
　　“您别嫌我烦，就是，已经到中午了，该吃饭了。”
　　“道理您肯定也清楚的，人是铁，饭是钢，很多毛病都是因为不吃饭饿出来的，工作再重要，也没有人的身体重要。”
　　顾之羲愣了两秒，心底涌上一阵陌生的暖流。
　　“所以，可不可以让我去吃饭了？”
　　“……”


第10章  10 
　　见他沉默不语，沉晨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以上这些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是，佟雪她们还在等我。”
　　顾之羲收回视线，面无表情说：“去吧。”
　　沉晨立刻应好，一溜烟跑了回去。
　　到食堂的时候，佟雪和钟伽琪已经开始吃了，按照她发的消息，她们已经帮她去自助区打了饭。
　　“谢了。”
　　“对了沉晨，导演说今天节目组的官方账号就要发节目预告了，让我们有社交账号的可以转发一下，你在群里看到了吗？”
　　这是个吸取流量的机会，几个实习生自然都不会错过。
　　沉晨一上午没看手机，也不知道原主有没有账号，找了一下。
　　这种配角的小事是不写在剧情里的，不过系统说了，当她来到这个原本扁平的纸上世界的那一刻起，关于这个身份的一切就自动补全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是她赋予了这个角色生命。
　　原主确实有社交账号，还经常发一些自拍动态，甚至有小几千的粉丝。
　　不过那些自拍底下的评论乱七八糟，有不少语气轻佻猥琐的男粉丝，甚至有的还跑来私信撩妹。
　　沉晨皱着眉翻了翻，干脆将前面的动态全都设置了仅自己可见，然后转发了节目组的官宣。
　　她瞥了眼，官宣动态上写着本周六晚将在A+卫视播出第一期节目。
　　“这么快就要播了，我好紧张啊。”佟雪撑着下巴说。
　　钟伽琪也点点头：“我也有点，主要是不知道自己在镜头里会是什么样，也不知道节目组会怎么剪辑。”
　　毕竟综艺节目乱剪辑已经不是稀罕事，有名气的明星们都会遭遇，更别提她们这种没名气的学生了。
　　两人看向一直没有发言的沉晨，她放下手机之后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始飞速扒饭。
　　佟雪咋舌：“沉晨，你心理素质可真好啊，不愧是吃这碗饭的人。不过你怎么吃这么快，小心噎着。”
　　沉晨点了点头：“没关系，我吃完还要赶紧回去。”
　　佟雪最先吃好，将餐盘拿去回收区后，忍不住开始刷起了官宣底下的评论。
　　《精英实习生》这种职场综艺本身并不怎么吸引观众，但加上朝云两个字，分量就足够重了。
　　顾之羲出众的外表与身家，让他虽然不怎么在网络上出现，但关注度很高。
　　“我看目前评论区提到最多的人，还是顾总。”对此佟雪半点也不意外。
　　【只关心一件事，顾之羲会出镜吗？】
　　【看预告里说有个职位是顾之羲的助理耶！那顾之羲肯定会出镜的吧！还有他那传说中的男模天团特助们！】
　　【哇，上一次见到他出现在镜头里，还是去年举办金融论坛的时候吧，好早之前的事了。】
　　【哈哈节目组应该也知道，拍顾之羲就等于掌握流量密码吧，就是不知道他本人让不让拍了，毕竟平时还挺低调的。】
　　在这些热门评论之后，才有小部分人讨论嘉宾。
　　而在这其中，沉晨同样因为外貌获得了最多的关注。
　　佟雪本来差点兴奋得对沉晨嚷嚷出来，等接着看清评论都写了什么，又立刻闭上了嘴。
　　【前面是一群顶尖学府出来的学生，结果最后那个女生居然是电影学院的？总感觉好像一群精英里混进去了什么……】
　　【长得这么漂亮，在电影学院里也得是系花那个级别的吧。】
　　【电影学院的怎么就不能参加职场综艺了，长得漂亮在职场也是一种优势嘛。别人拼能力、拼努力，她可以拼脸啊，说句现实点的，脸在大部分时候还是很好用的。】
　　【吃瓜，刚才听一个朋友说，排最后的那个电影学院的女生，性格特别差，隐约听说生活作风好像不太好，在班上都没人愿意搭理她。其实光看这张脸我就感觉不太聪明，再看这综艺的名字，“精英实习生”，瞬间觉得好讽刺。】
　　【估计这个女生不是真心想找工作，是为了积攒点名气，进娱乐圈铺垫吧，还别说，这招走得挺聪明的，你们看，现在就已经开始有热度了。】
　　这些评论与佟雪看到的沉晨本人根本完全不同，她切小号回了几条也只是杯水车薪，越看越生气，不再寻找提及自己的评论了，直接关掉了评论区。
　　见沉晨并不像她一样好奇网上对自己的评价，这才安了心。
　　在她刷评论的几分钟内，沉晨已经吃完了饭，看了眼时间，端起餐盘对两人说道：“我去放盘子，你们先走吧。”
　　“好。”
　　佟雪本想跟她说别去看评论区，又怕这么一来反而引起了她的好奇心去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沉晨将吃得干净的餐盘送去回收，接着没有离开，而是一路小跑，回到了点餐区。
　　总裁办公室里，沉晨走后许久，顾之羲才从电脑前抬起头。
　　上午的工作告一段落，活动了一下脖颈，他拧紧的眉头一松，终于感觉到了饥饿。
　　不过二十分钟后他还有个会，这个点，不管是订餐还是下楼去吃饭恐怕都来不及了。
　　正打算直接去会议室，下一秒，沉晨从门外快步走了进来，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
　　顾之羲讶异着她居然吃得这么快，随即就见她将手中两个餐盒放在桌上：“顾总，这是我给你带的饭，快吃吧。”
　　她说话间还带着微喘，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
　　顾之羲一怔。
　　沉晨打开盖子，顾之羲看向饭盒内。
　　左边是红烧鱼，右边是一只丸子，还有两道蔬菜。
　　尽管看她跑得气喘吁吁，但为了保持平衡而特意抱在怀里的菜倒是没乱。
　　她又摸了摸盒壁，松了口气：“太好了，菜和饭都还热着。”
　　沉晨将筷子塞给依旧没有动作的顾之羲，嘀咕：“这四喜丸子我觉得是食堂的自助区里最好吃的荤菜，打这道菜的队伍长得要命。”
　　说着抬头灿然一笑：“这是我特意给您留的。”
　　顾之羲不自在地移开视线，颔首道：“谢谢。”
　　随即拆开筷子，第一个伸向了被她盛赞的丸子。
　　沉晨正要离开，手机收到了佟雪发来的语音。
　　下一秒，嘹亮的声音在宽阔的空间里回荡：“沉晨，刚才掉到桌子上的丸子你怎么也捡啊？”
　　顾之羲的筷子停在半空中，徐徐抬头。
　　沉晨的脚步也一僵。
　　她按下锁屏，被误触打开的语音后半段被掐掉，然后“唰”得转身：“顾总，听我说，不是您想的那样。”
　　她语速飞快地解释：“首先，当时那个丸子确实是快要掉到桌上了，但是我眼疾手快用筷子夹住了，佟雪没看到，她以为我是从桌子上捡起来的。”
　　“其次，夹住了之后我就自己吃掉了，给你带的这个是新打的，当时盘子里只剩下最后一个了，我确实是一路冲刺才抢到的。”
　　说话间，都忘了一直挂在嘴边的您。
　　沉晨看他不说话，着急地要继续解释：“我说的是真的……”
　　顾之羲刚想说他相信，耳边就听到熟悉的“叮咚”。
　　他发现，这次的叮咚声比以前要清晰许多。
　　系统：“晨晨，又到答题时间啦！”
　　沉晨看着定格的顾之羲，放松了下来：“奥奥，你来得还挺及时，我正愁怎么解释呢，霸总好像误会我了。”
　　纠结了一秒，她摆摆手：“算了，其实信不信也不是很重要，还是先答题吧。”
　　系统：“好的。”
　　“打开餐盒的一瞬间，霸总愣了一下，因为虽然没有问过他的喜好，但小助理误打误撞，买到了他爱吃的鱼。不过红烧鲤鱼虽然好吃，刺却也多，这可能就是美味的代价吧。请根据给出条件，计算桌上这条鱼里有多少根刺，并选出答案。”
　　“A. 1111根 B. 560根 C. 210根 D. 11根”
　　沉晨点点头，看了眼复杂依旧的条件，撸起袖子：“之前所有题最后都选了D，反正算不到正确答案，那这次我来凑D。”
　　五分钟后，沉晨放下笔，摇头叹了口气：“可惜了，稍微差了那么一点儿。”
　　系统沉默了一下，“根据计算结果，本题选择A. 1111根。”
　　时间重新流动。
　　刚才的“叮咚”声还在顾之羲耳边萦绕，他心一跳，知道又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他快速观察眼下的处境。
　　他不在户外，身边没有楼梯，没有电梯。
　　窗户关得好好的，没有一丝风。
　　也没有什么东西要买。
　　想必这次要发生的事情应该不会太可怕。
　　思索片刻，他还是先说了之前没说完的话：“我相信丸子没有掉到桌上。”
　　沉晨嗯嗯了两声，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急切，只是心不在焉道：“您相信就好，那我先走了。”
　　刚迈出两步，她又回头，指了指餐盒，贴心提醒：“顾总，吃鱼要小心，鱼里有刺。”
　　顾之羲多看了她一眼，温和地点了点头，然后用筷子拨了一块鱼肉。
　　下一瞬，他盯着下方的鱼，停下了动作。
　　这哪是鱼里有刺。
　　这分明是刺里有鱼。
　　顾之羲看着鱼，沉默半晌。
　　“这是……草鱼吗？”
　　草鱼借箭？


第11章  11 
　　沉晨伸长脖子作势看了一眼：“您这都认不出来，是鲤鱼呀，红烧鲤鱼。”
　　“顾总，快吃吧，凉了就不好了。”她呵呵一笑：“这鱼我中午也尝过，味道挺好的。唯一的毛病就是，刺比较多。”
　　“不过您听说过吗？鱼是刺越多越好吃，这是美味的代价。”
　　顾之羲面无表情：“这代价，未免有点太扎嘴了。”
　　沉晨捂嘴一笑：“顾总，上次说您幽默，真是没冤枉您。”
　　“……”
　　沉晨又看了眼时间，正色道：“顾总，距离您的会议开始，只剩17分钟了。”
　　摄像机还录着，不能公然浪费粮食。
　　他闭了闭眼。
　　已经无从计较沉晨在这场草鱼借箭中扮演的角色了。
　　跟这场会的是沈回青。
　　平时顾之羲都会提前十分钟到会，但今天只剩下五分钟了，人也没从办公室出来。
　　他看了看表，起身正要敲办公室的门，玻璃门已经打开。
　　顾之羲从他面前风一般快步走过，停都没停一下，表情如冰。
　　他一愣，见沉晨提着打包盒紧随其后从门里出来，问道：“顾总这是怎么了？”
　　沉晨看他一眼，小声劝告：“沈助，同事一场，我点你一下。你待会儿在会上说话要小心。”
　　他蹙眉：“为什么？”
　　沉晨：“因为这会儿的顾总，特别会挑刺。”
　　沈回青：“？”
　　前面的顾之羲回过头，一个眼风扫了过来：“要不要给你们搬张椅子坐着聊？”
　　沈回青表情一肃，立刻闭嘴跟上。
　　不过沉晨说得没错，顾之羲今天确实很会挑刺。
　　在会上把几个方案都批了一遍，批得四十多岁的负责人抬不起头。
　　虽然方案确实不出彩，但其实也没有大错。换作以前，顾之羲虽然不会通过，但也不至于这么严格。
　　沈回青揣摩着顾之羲的异常，但怎么也想不到中午发生了什么。
　　下午，沉晨盯着电脑，跟系统复盘霸总挑刺场景，蒋棱带了个人过来，“沉晨，你先停一下手头的工作，他来量个尺寸。”
　　沉晨点点头：“好，不过，是什么尺寸啊？”
　　蒋棱答：“工作间的尺寸。”他指了指特助们宽敞又兼具隐私性的工位。
　　沉晨明白了，嘴角上扬：“谢谢蒋助。”
　　他不邀功：“是顾总提出来的。”
　　“哦，那我回头也谢谢顾总。”
　　同时在心底欢欣雀跃：“奥奥，霸总一定是吃人嘴短，吃鱼嘴软。”
　　沉晨等人量好了尺寸就回到座位上，又愉悦地看了一眼股价。
　　真是好事成双，在《精英实习生》官宣之后，朝云的股价也略有上升。
　　她满意地吹了吹杯子上的热气。
　　“沉助，又见面了。”有几分耳熟的磁性声音在耳畔响起。
　　沉晨一抬头，正对着那张笑眯眯的脸：“咦，白总。”
　　“叫什么白总，咱俩算是朋友，叫我名字就行了。”白羿身边的朋友，只有阴阳怪气的时候才会叫他白总。
　　沉晨却摇了摇头，“在公司里还是得叫正式些。”
　　白羿缓缓点了点头，接着嘴角勾起，“那我叫你小沉可以吗？”
　　沉晨心情很好，欣然应允：“当然可以，你就是叫我小轻也行。”
　　白羿一阵发笑。
　　“对了，您是来找顾总的吗？”她翻开预约表。
　　“我来谈跟朝链合作的事，顺便过来看看你们顾总，我见他，用不着预约。”
　　沉晨记得，朝链是朝云旗下的云计算平台，“好的，顾总刚开完会，现在就在办公室。”
　　白羿走前看了眼她的桌子，一脸的嫌弃：“你们顾总就给你安排了这么个工位？”
　　沉晨解释：“因为我过来实习比较突然，所以顶楼这边准备得不是很完善，不过刚才已经有人过来量尺寸了，蒋助说，会帮我弄个像他们一样半开放的隔间的。”
　　白羿朝她挥了挥手，眼睛一转，突然看到了她的电脑屏幕，不可思议地顿了顿。
　　视线又转移到了她白净的脸上。
　　白羿推开玻璃门，刚一关上就不可思议地问出了声：“知道你那小助理刚才在干什么吗？”
　　顾之羲冷冷抬头。他刚才在外头的笑声，楼下都能听见。
　　“她居然在看你们朝云股市的k线图，认真到还记了笔记！我第一次见这样的员工。”
　　顾之羲也愣了一下，下意识朝门外望去，随即才想起来门是关着的。
　　不过他掩饰得很好，白羿没发现，只是酸溜溜道：“你可真是招了个好助理，我身边就没有这么关心公司发展的员工。”
　　他抚着下巴：“我看她给你这种不懂怜香惜玉的冰块当助理，真是委屈了。”
　　顾之羲抬眼警告：“少招惹她。”
　　白羿桃花眼一转，耐人寻味道：“哟，上次不是还说，就算我追她都不关你事吗，怎么这次改口风了？又不让我招惹她了？”
　　顾之羲丝毫没有心虚：“她是来工作的。”
　　白羿笑了：“还工作呢，就给人家弄了张小桌子，你也真是够抠门的。”
　　顾之羲现在听不得抠门这两个字，定定地看了看他，开口道：“她应该不符合你找女朋友的条件吧？”
　　“怎么不符合了？我就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女孩，那可太符合了，她是我这无欲无求空窗一年来第一个想追的人。”
　　顾之羲突然一笑：“你找女朋友的条件，不应该是能看穿你的渣男本质，然后与你的前女友坠入爱河吗？”
　　白羿脸色一变：“艹，这事儿过不去了是吧？”
　　他冷笑一声：“你这人，就是没有小助理讨喜，换作是人家，就算知道我这段悲伤往事也肯定毫无波动。我走了。”
　　顾之羲一点没有挽留的意思。
　　白羿走出去，下意识寻找沉晨的身影想跟她道别，就见她弯腰站在打印机旁捣鼓着什么。
　　“怎么了？”
　　沉晨：“打印机好像坏了。”
　　点了打印，但机子只是震动了几下，不工作。
　　见沉晨沉思片刻，利落地挽起袖子，白羿好奇：“小沉，你还会修这个？”
　　沉晨面容冷静：“算是会个那么一手吧。”
　　“嚯。”他期待地看着沉晨伸出手，按在了打印机上。
　　然后拍了两下。
　　重新试了试，还是不行。
　　她两手环胸：“没修好。”
　　白羿一愣，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怎么这么有趣。”
　　虽然他说话的语气总是漫不经心，不过眼神里干干净净，所以沉晨对他的观感不错。
　　当然，也有他那些数不胜数的八卦的因素。
　　沉晨环顾了一圈，那几个特助大多不在，终于找到了一个在的：“周助，你知道报修电话是多少吗？”
　　白羿看着玻璃隔间里，明显正在忙碌的周助听到问话就放下手头的事走了出来，挑了挑眉。
　　他记得，这个周然算是顾之羲的团队里最高冷的一个了。
　　他来过这么多次，一度以为他是个哑巴。
　　然而眼下，对方的表情简直称得上温和：“什么坏了？”
　　“打印机。”
　　周然走过去试了试重启，接着打开机盖，里头没有卡纸。
　　又检查了一下墨盒，也没问题。
　　“可能是驱动电路的问题，报修电话我来打吧。”
　　沉晨点点头：“好，那我先去楼下打印好了。”
　　白羿全程默不作声看着，只在沉晨要下楼的时候跟了上去。
　　电梯里，他半开玩笑道：“沉晨，你考不考虑跳槽？”
　　沉晨一愣，然后笑了一下：“我现在在录节目呢，不可能跳槽的。”
　　“我知道，我是说，等你录完节目之后，要不要到我那里去工作？”
　　沉晨觉得好笑，她在这里也没待几天，什么能力都没展现，他就要挖人，挖的还是个生活助理。
　　白羿还真是跟八卦里的一样玩世不恭。
　　“您别开玩笑了。”
　　白羿：“没开玩笑，我特别佩服你。”
　　沉晨困惑：“佩服我什么？”
　　“能让哑巴开口说话。”
　　顾之羲走出办公室，正打算找沉晨，诧异地发现工位上没人。
　　“沉晨呢？”
　　周然回：“打印机坏了，她去楼下打印了。”
　　顿了顿，他又面无表情说：“白总也跟过去了。”
　　顾之羲眉梢一抬，看了周然一眼，然后边回办公室边掏出手机，找到白羿的号码。
　　周然泰然自若地坐下重新干活。
　　白羿见沉晨似乎对跳槽的提议并不感兴趣，暂时按下不提。
　　沉晨要打的资料很多，好一阵才弄完，她一册册拿订书机订好，白羿直接全部接过：“让女士拿这么重的东西，可不够绅士。”
　　沉晨想了想，没有拒绝。
　　她得两只手抱着的文件，白羿一只手也游刃有余，另一只手则用来接电话，语气没有了刚才对女士的客气：“喂，有事？”
　　顾之羲：“你不是说走了吗？”
　　“哦，本来是要走的，这不是留下来给小沉助理帮个忙嘛。”
　　眨眼间已经到了顶楼，沉晨伸出手：“谢谢白总，你继续打电话吧，这文件我就拿走了。”
　　她正要去拿，白弈突然收回了手。
　　沉晨拿了个空，疑惑地朝他看过去。
　　白弈举着手机，干脆将电话那头的顾之羲晾在旁边，弯着双桃花眼，打趣道：“就这么拿走，只有句谢谢？连个笑都没有啊？”
　　沉晨看看他：“还要加上笑？”
　　他倚着门框，晃了晃手中的一大叠文件，昂着下巴：“对，加上笑。”
　　“好吧。”沉晨迟疑了一下，“那我……笑纳了？”


第12章  12 
　　白羿一愣，等反应过来，笑得肩膀耸动。
　　沉晨也笑了一下：“白总，我开个玩笑，笑纳是敬词，怎么可以由我来说呢。”
　　白羿低着头笑了一会儿，拿着手机的那只手搭在她肩上，抬头认真道：“小沉，来我公司吧，我司就缺你这样的人才。”
　　下一秒，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那只手：“她就算要辞职，也得经过我这个上司的同意。”
　　两人的视线沿着那只手望过去，对上了顾之羲黑沉的眼。
　　导播室里，一群人咬住小手帕：“天呐，两位总裁争夺沉晨！”
　　沉晨又看看自己肩头的两只手，身子一矮，绕过了两人，然后趁白羿愣神之际，拿回了文件：“我先回工位了哈，你俩继续握。”
　　顾之羲与白羿缓缓看着两人在空中交握的手，脸上同时露出了嫌弃的神色，同步松开手。
　　顾之羲不管他，径直回了办公室，白羿想了想，跟在他的身后也回了办公室。
　　“你还不走？”他眼刀甩过去。
　　白羿撑着下巴：“我说认真的，我都不敢想象，要是小沉给我当助理，我能有多快乐。那我肯定愿意天天回公司上班，再也不用老爷子抓了。”
　　“就算她什么都不干，白给她开工资养着她我也愿意，情绪价值也是价值嘛。”
　　顾之羲淡声说：“她有手有脚，不需要你养。”
　　白羿哼笑一声，揭过这个话题：“不过也怪不得你不放人，我才一个礼拜没来吧，你这顶楼的氛围就大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
　　白羿摇摇头：“一群哑巴齐齐开口说话了。”
　　顾之羲眉头一皱。
　　沉晨的到来确实给顶楼带来了不一样的色彩，她的适应能力也出乎他们意料的强，教她的东西，往往一遍就能记住。
　　因为工位的原因，她暂时搬进了顾之羲的办公室办公，等自己的工位改建好再回去。
　　一转眼已是周五。
　　沉晨这一整天忙得脚不沾地，顾之羲不知道为什么给她安排了一些生活助理之外的工作，一直到下班她才喘了口气。
　　下班时间一到，这一天的节目录制也暂停，同样让她放松下来。
　　收拾好自己的背包，恰巧蒋棱过来找顾之羲签字，沉晨问：“蒋助，我看行程表上，顾总这周六还有个应酬，应该不需要我吧？”
　　蒋助面上带着一丝笑：“我来跟就行，怎么，周末有事？”
　　他下意识想她是不是有约会，随即想起来沉晨从前的身份，一时有些恍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心底已经将沉晨与从前那只顾之羲安置在半山别墅的雀鸟完全分割了。
　　沉晨背起了自己的包，在两个男人的注目中说：“哦，冯老找我这周末去考察养老院呢。”
　　顾之羲思索了两秒，开口：“这次周末出去，算你加班。”
　　沉晨小脸瞬间一沉：“顾总，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什么加班，我赴冯老的约是因为我把他当朋友，哦，顺带也是真的想看看养老院。”
　　“这可不是因为工作，没有什么目的性的，请您不要用那一点点金钱，来衡量我的动机。”
　　蒋棱咳了咳，拿着签好的文件走了出去。
　　顾之羲一怔，随即认错：“抱歉，是我表述不当，我并没有希望你有目的地接近他，你跟他相处的时候，也不必抱着工作态度。但加班工资可以照算。”
　　沉晨两手握着背包肩带，板着小脸走了出去。
　　直到走到顾之羲看不见的地方，她一路小跑追上了蒋棱：“蒋助，我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
　　“咱们公司的加班工资，是按正常工时的几倍算啊？”
　　蒋棱看她一眼：“工作日是一点五倍，周末是两倍。”
　　沉晨长长地哦了一声，“还有个问题。”
　　“这个加班时间，是不是从我左脚踏出家门的那一秒算起呢？”
　　蒋棱：“……”
　　沉晨看出他眼里的笑意，面不改色道：“这又不是一点点金钱。”
　　周六一大早，沉晨被冯汾的车接走。
　　几天不见，冯汾的脸上似乎又多了几条皱纹，看得出来，这段时间跟子女的相处依旧很不愉快。
　　就在沉晨上车之前，他才面色阴沉地挂断了电话。
　　不过见到沉晨，他的脸色缓和了一下：“咱们走吧。”
　　沉晨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跟他讲了自己的规划，他们有几家养老院要去。
　　前几家养老院规模很大，也很豪华，不过两人看下来都兴致缺缺，只逛了一圈就走了。
　　“这是最后一家了。”
　　两人看着面前的小楼。
　　这是规模最小，外表最简陋的一家，甚至就坐落在居民区外，站在门外头，就可以望见里头的老人了。
　　“不过这家在网上的评价是最好的。”沉晨解释将其加进名单的原因。
　　冯汾背过手：“进去看看。”
　　保安室登记之后，院长接待了他们。
　　听说是有意向入住，想先来看看的，院长没有如前几家的工作人员一样游说得天花乱坠，而是带着他们找到了院子里晒太阳的一个老人。
　　“这位是陈爷爷，你们要是想了解我们养老院的情况啊，就问他好了，他在这里待得最久。”
　　沉晨笑着挥了挥手：“陈爷爷你好。”
　　陈爷爷也挥挥手：“恁这个女娃，长得还怪好看的来。”
　　沉晨也模仿着他的话音：“陈爷爷，恁还怪有眼光的来。”
　　陈爷爷哈哈大笑。
　　得知两人的来意，陈爷爷一下子跳了起来，拍着冯汾的手：“噫！这家养老院好的来，俺妹钱，但是政府政策好，出钱让俺住的来，养老院也只收一半钱，但是对俺跟对其他人，都是一样好的来。”
　　冯汾有些听不懂他的乡音，不过也看得出他的表情激动，脸上难得带上点笑：“是吗？”
　　“那是啊，恁要是来住，可以跟俺住一屋，俺那屋就俺一个，怪寂寞的来。”
　　就在这时，院长又笑着走了出来：“你们也是来得巧了，要不要一起来包饺子？”
　　沉晨与冯汾对视一眼，都挽起了袖子去洗手。
　　冯汾就是从底层打拼出来的，从不喜欢什么阳春白雪，所以跟这家普通养老院里的人很合得来。
　　这里也没人知道他是个什么大老板，也不会为此讨好他。
　　而沉晨长得好，性格更是极讨老人喜欢。
　　于是两人很快就与这里的人打成了一片。
　　君豪酒店停车场，顾之羲坐进车里，低声跟蒋棱交代事情。
　　应酬已经结束，尽管有蒋棱帮顾之羲挡了不少酒，不过他多少也还是喝了一些，略有些醉意。
　　疲倦地打开手机随便翻了翻，就看见朋友圈里，沉晨发了在养老院的照片，她正在和面，旁边是一群老人。
　　一群人看上去其乐融融，尤其是站在中间的沉晨，眼睛几乎笑成了月牙。
　　这一条的上下都是金融投资相关，一个个数字，一如从前冷冰冰。
　　现在却多了一个欢乐的特例。
　　顾之羲定定地看了几秒，接着看了一眼时间，照片是两分钟前发的，又看向了背景里的招牌一角。
　　“去福临养老院。”
　　就当是醒酒了。
　　司机应声调头开去。
　　蒋棱扶了一下眼镜，长久以来的职业习惯让他从来只是服从上司的命令，并不会问为什么。
　　尽管此刻，他的心里已经满是问号。养老院……沉晨？
　　酒店距离这家养老院不算太远，司机开得又快又稳，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顾总，这边路太窄，再开进去就不好停车了，可能得麻烦您下车走一段。”
　　顾之羲下了车，蒋棱紧随其后，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养老院的招牌。
　　透过敞开的大门，他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沉晨——
　　那张充满活力的脸实在太过显眼，带着蓬勃的朝气。暖融融的阳光照射下来，照得她嘴角的笑容都好像新生的露珠闪耀。
　　她边笑边说着什么，逗得其他人一起笑，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美好的事情。
　　沉晨：“你们是不知道，当时我那个上司被鱼刺扎了多少下。”
　　正对大门坐的陈爷爷率先发现了外头站着的两个人，一身不凡的衣着与气质，与这灰扑扑的小院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愣了一下，“噫，这是谁啊？”
　　沉晨闻声转头，嘴角的弧度还未消退，与门外的顾之羲相视，一僵：“噫，我上司。”
　　一听居然是刚才故事的主人公上司来了，所有老人齐刷刷扭过头，朝门口望去。
　　顾之羲看着沉晨漾着笑意的眸子，恍了下神，抬腿向她的方向迈去。
　　下一秒，耳边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叮咚声。
　　“晨晨，答题系统触发啦！”
　　沉晨在这定格的世界中，目光尚未离开顾之羲，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左脚微微抬起。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瞳孔似乎迟滞地闪了一下。
　　系统：“霸总见到这养老院的氛围欢乐祥和，小助理与冯总也都十分沉浸的样子，不知道是好奇还是羡慕，迫不及待朝他们走了过来。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霸总每一步抬起时，距离地面的高度，并选出答案。”
　　“A. 0.1米 B. 1米 C. 0.5米 D. 0.25米”
　　沉晨缓缓拿起了笔。
　　五分钟后，她放下了笔，嘴里默念：“对不起，霸总，我也不想的。”
　　“奥奥，我算出来B。”
　　时间恢复。
　　顾之羲又一次体会了那种古怪的感觉，但这一次还多了点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定住了几秒。
　　但来不及多想，他已经迈出了步子。
　　高高的步子。
　　蒋棱在后面看得瞳孔一缩。
　　他看着自己那西装革履，面容英俊的老板，用矫健的身姿跳跃着，每迈出一步，都如小鹿一般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不止是他，养老院里的其他人也都目不转睛地看着。
　　只有沉晨缓缓低下了头。
　　几秒后，旁边的陈爷爷愣愣地开口：“小沉，恁这个上司……以前是练体操的来？”


第13章  13 
　　沉晨低着头，小声回：“俺也不知道的来。”
　　余光里，顾之羲的步伐十分轻盈，一看就知道，不仅弹跳能力极佳，腰部和腿部的核心力量也很强。
　　事实上，顾之羲在跳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发觉了不对劲。
　　他的视野高度变得忽上忽下，还有种滞空感。
　　可他明明就是按照以前正常的步子走的。
　　他也尝试过纠正自己跳跃的步伐，但是没用。
　　就好像鞋底突然装了个停不下来的弹簧，跳出第一步就又跳出第二步。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又跟沉晨有关。
　　沉晨悄悄在心底问：“奥奥，霸总以后不会都这么走路吧？”
　　系统：“不会哒，只要他进入养老院就行了。”
　　“那就好。”沉晨又有底气抬头了，鼓励的目光投向顾之羲。
　　顾之羲凭借着自己过硬的心理素质，面上没有表现出任何无措。
　　但无人知晓他冷静的外表下，早已出现裂痕。
　　看得一愣一愣的保安此时尽职地从保安亭里跑出来，跳起来拦下了他：“先生，访客必须登记才能入内的。”
　　被他这么一拦，顾之羲还真顺利地停了下来。
　　感受到脚踏实地的感觉，他松了口气，在本子上登记了自己和蒋棱的名字。
　　然后迈步——再次跳跃了起来。
　　后头的蒋棱回过神来，一阵小跑才跟上了顾之羲。
　　就在进入养老院大门的那一刻，顾之羲的脚步终于正常了。
　　事实上，他其实总共也没跳几步，但看着门内老人们惊奇的目光，他觉得自己已经跳完了一生。
　　蒋棱喘着气，望向他的眼神复杂。
　　真没想到，过来见个沉晨，竟然会让顾总如此雀跃。
　　顾之羲的视线缓缓望向了沉晨，她“腾”得一下站起，来企饿群衣无尔尔七5二八一看更多万结文热情地给他搬凳子：“顾总，您怎么来了？快坐快坐。”
　　几个老人也招呼他和蒋棱坐下。
　　顾之羲与眼中震惊之色还未散去的冯汾打了声招呼：“冯总。”
　　他声音语速都很寻常，冷白的肤色也没有异样，似乎刚才的跳跃于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只有沉晨注意到了他红透的耳根。
　　冯汾点了点头，沉默半晌，磕磕巴巴憋出一句：“没想到，顾总看着老成，工作之外，还是挺……活泼的。”
　　顾之羲：“……还好。”
　　他敏锐地察觉，冯汾对他的态度似乎不再是从前的冷淡了。
　　变成了不解与尊重。
　　耳根的红色迅速褪去，他淡然坐下。
　　不过社会性死亡而已，既然最颠覆的一面都已经展现出来了，后面就没什么能打破他的冷静的了。
　　隔壁的陈爷爷关切地凑过去：“小沉上司，恁吃完那个鱼刺，人还好吧？”
　　顾之羲与沉晨同时闭上了眼睛。
　　沉吟了一会儿，沉晨两手交叉，微笑着开口：“刚才闲来无事，我们就讲到了我那英明神武、超凡脱俗的上司的几件轶事，哈哈，轶事。”
　　说完她语速飞快接着说：“我们正在包饺子呢顾总蒋助你们会包吗？要不要加入我们一起包？来都来了就试试呗顾总你吃过饺子吗？哦不，见过饺子吗？”
　　顾之羲：“……当然见过。”
　　蒋棱：“可以试试。”
　　沉晨一拍手：“太好了，顾总，你把那外套脱了，我给你放好，你们就先去洗手吧。”
　　刚才的话题就这么被转移了，她抹了把汗。
　　沉晨以前也没包过饺子，但她动手能力强，被教了一会儿就可以包得像模像样了。
　　顾之羲观察了一下她手边完工的饺子，虽然没有其他熟手包得褶多优美，但也是中规中矩的饱满。
　　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皮都合不起来的饺子，陷入沉思。
　　沉晨跟着看了看他的手，“顾总，您蘸的水太少了，要再多一点点。”
　　说着，她在空中画了个圈：“饺子皮一圈都蘸上水。”
　　顾之羲低下头，骨节分明的手指重新蘸了一圈水，这次粘上了。
　　沉晨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鼻头微动，似乎是嗅到了什么，起身离开。
　　蒋棱与顾之羲面面相觑，以为是应酬后身上的酒气把她熏走了，主动将凳子搬远了点，让冷风吹一吹。
　　过了一会儿，沉晨又回来了，还是在原来的位置坐下，见两人位置变了，奇怪道：“你们怎么坐这么远了？那边蘸水不方便，还照不到太阳，很冷的。”
　　原来并不是嫌弃酒气，于是两人又被她拉着坐了回去。
　　蒋棱抄起一张饺子皮蘸水，问沉晨：“是这样吗？”
　　沉晨正要回话，手机突然响了。
　　她擦了擦手，点开接听，对面传来个男人的声音：“终于接了，我让你打钱到……”沉晨直接把电话掐了。
　　然后低头设置了黑名单。
　　蒋棱侧头望去，“怎么了？”
　　沉晨随口回道：“哦，没什么，一个诈骗电话。这两天老有人给我打诈骗电话，让我打钱来着，我都拉黑了，还换号码打。”
　　“还知道我的名字。”她喃喃：“这年头，信息泄露的程度真是可怕。”
　　拉黑完这个号码，她干脆把手机静了音。
　　蒋棱若有所思。
　　这边包得热火朝天，前面院长从厨房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两只碗，递到了顾之羲和蒋棱面前，笑道：“这是刚才小沉拜托我做的醒酒汤，你们快趁热喝吧。”
　　两人忙站了起来，两手接过：“谢谢。”
　　热意从碗底传入手心，顾之羲怔然地看了看沉晨，同样说了句谢谢。
　　沉晨只是摆了摆手：“没什么，我是您的生活助理呀，分内的事。”
　　更何况，她现在可是拿着从她踏出宿舍门那一秒计起的加班工资的。
　　沉晨这个半桶水继续指导身边两人。
　　顾之羲在商界杀伐果决，无往不胜，但包饺子他却是苦手，虽然练习过后已经不至于露馅了，但形状都很不美观。
　　沉晨指导着指导着，距离越靠越近，说话也再次放肆了起来。
　　“顾总，你这一手，可真是鬼斧神工。不是在夸你。”
　　顾之羲也不恼，努力跟着她指导的方向改。
　　冯汾慢慢将一只饺子放到包裹着保鲜膜的筲箕上，看着顾之羲任由沉晨吐槽。
　　他眼帘低垂，遮住了平时总是冷冰冰的眸子，神情认真得好像在处理一笔几十亿的单子。
　　昂贵的西装裤上沾了面粉，他也只是随意拍了拍，眉头都没皱一下。
　　冯汾悠悠地收回视线。
　　对面的院长数了数饺子，站了起来：“好啦，包这么多，已经够了，第一批下的饺子也差不多好了，我去端过来。”
　　所有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开始收拾桌子。
　　收拾完，沉晨又跟那群老人聊了起来，不过这次是不敢再聊上司的轶事了。
　　顾之羲和蒋棱与冯汾则走到了无人的墙边，一边喝茶，一边看着那头穿梭在老人中的沉晨。
　　安静了几秒，冯汾瞥了一眼顾之羲，“你跟你们顾家的其他人，倒是不一样。”
　　顾之羲垂眸。
　　沉晨无意中转头，就见顾之羲与冯汾正在说话。
　　冯汾先前看不惯顾之羲和朝云，是因为与顾家的过节，现在似乎转变了态度。
　　虽然沉晨最初与冯汾能聊上，纯粹是当时的话题对上了，不过她心知肚明，有朝云与丰德的关系在，两人这段忘年之交就不可能纯粹。
　　现在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系统插话：“这都是晨晨的功劳！是晨晨做的题让霸总吸引了冯汾的注意！”
　　沉晨挠挠头笑：“你夸得我怪不好意思的，那我再接再厉。”
　　见院长端着饺子过来了，她赶紧跑过去帮忙。
　　饺子上桌，沉晨朝正交谈着的顾之羲三人招手，呼唤他们过来。
　　几人也走了过来，一一落座。
　　第一批的饺子没有顾之羲与蒋棱包的，不过有沉晨包的，个头很大，一眼就看得出来。
　　身旁的人夸她：“小沉真厉害啊，第一次包饺子，下锅一个都没有散，这可不简单。”
　　沉晨骄傲地挺起了胸脯。
　　顾之羲和蒋棱的嘴角染上笑意。
　　桌上几大盘饺子，她殷切地最先给顾之羲用公筷夹了一碗，“顾总，你快吃，这是我包的，我放的馅多。”
　　饺子入嘴，滚烫的汁液在舌尖迸开，带来轻微的痛感。
　　沉晨收回视线，极力克制嘴角的弧度。
　　即使是高冷英俊的霸道总裁，也会被烫得嘶哈嘶哈，当然，依旧赏心悦目。
　　等饺子稍微凉一些了，顾之羲才下了第二口。
　　这一口不可媲美什么山珍海味，但好像自有一种独特的味道，让人割舍不下，还有一种暖意，从胃里流散到四肢百骸。
　　沉晨自己也盛了一碗。
　　顾之羲侧过头，定睛看着她在阳光下好似发着光的侧脸。
　　他想，如果他经历的那些怪事真的都是沉晨搞出来的，那其中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
　　他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恶意。
　　沉晨转过脸来，笑容灿烂：“顾总，这家养老院是不是挺好的？要是你老了以后孤苦无依，无儿无女，或者儿女不孝顺，把你赶出家门，可以考虑入住这里啊。”
　　他现在相信了。


第14章  14 
　　顾之羲的心理素质从前就已经足够强大，如今更是坚不可摧。
　　所以只是平静道：“如果真的沦落到你说的那种境地，我会考虑的。”
　　沉晨刚才还沉浸在大家一起包饺子的和谐中，说完才想起来，对面人目前的身份是自己的上司，给她发加班费的人。
　　发觉自己的话不妥，她立刻改口：“您肯定不会的，毕竟再怎么说，您手底下还有这么多产业，再过多少年都不至于破产。”
　　虽然是表示肯定，但莫名听着不像好话。
　　不过顾之羲听着她一口一个您，也没再说话。
　　吃完饺子，沉晨又给老人们拍了几张照，甚至还拉着蒋棱合了影。
　　顾之羲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那边的热闹，突然，沉晨从那片热闹中转过头，看向他，“顾总，您介意入镜吗？”
　　他看了看自己站着的位置，刚好出现在他们拍照的背景里，可能会被拍到一点。
　　他摇了摇头，下一秒，沉晨热情地朝他招招手：“那太好了，我们也一起来拍一张吧？”
　　顾之羲微微一怔。
　　蒋棱看了一眼两人，刚想说顾总一向不喜欢拍照，心思一转，话又咽了回去。
　　在沉晨的笑容中，他缓步走了过去，在沉晨身边站定。
　　日头逐渐西斜，冯汾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打算先走了，其他几人也准备离开了。
　　院长贴心地给他们把没煮的饺子打包好了，让他们带走。
　　陈爷爷还依依不舍地拉着沉晨和冯汾的手：“下次有空再来，恁要是来住，跟俺一屋。”
　　冯汾笑着点头。
　　顾之羲拿出了一张卡，递给院长：“谢谢醒酒汤和饺子，这张卡里有……”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看了沉晨一眼。
　　上次的黑卡买面包事件，至今给霸总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这张卡里原本是有两万块钱的，但是眼下在沉晨的面前掏出来，那说不定，就只剩两块了。
　　顾之羲迟疑片刻。
　　沉晨瞬间心领神会，且觉得他的担心不无道理。
　　为了让霸总彻底安心，她咳了一声：“我突然想起来，好像有东西忘在椅子上了，我回去看看，你们等我一下。”
　　说完朝大门走去，走了几步，她回过头，正好看到院长忙不迭地推开他的手，“不用不用，两碗汤还有几个饺子能有多少钱。”
　　沉晨一时出神。
　　没想到霸总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也挺有原则的。
　　顾之羲余光看到她走几步又停下了，再次闭上了嘴，她赶紧继续往前走。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院长还是把卡推了回去。
　　顾之羲看了一眼蒋棱，没有再坚持。
　　“小沉，你回学校是吧，要坐我的车吗？”冯汾问。
　　顾之羲张口：“不麻烦冯总了，她跟我顺路，我来送她就好。”
　　见沉晨也是这个意思，冯汾便点点头，“行，那我就先走了。”
　　沉晨与冯汾告完别，上了车。
　　然后就看到蒋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张卡塞进了院长的口袋里，而对方毫无所觉。
　　蒋棱若无其事坐上了车，就见沉晨直直地盯着他看。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沉晨：“不是，我只是在惋惜。”
　　他更是一头雾水，“惋惜什么？”顾之羲也看了过去。
　　“惋惜我小的时候去别人家拜年怎么没遇到过你这种大人。”
　　两人：“……”
　　蒋棱笑了一下：“是挺可惜的，其实，顾总塞红包的技术比我更好。”
　　沉晨诧异地望向顾之羲：“那有空您可一定要来给我示范一下。”
　　顾之羲嘴角几不可见地上扬。
　　沉晨低下头：“对了，我把刚才拍的合影发给你们。”
　　顾之羲看着沉晨发给他的几张照片。
　　其他几张都正常，只是第一张的对焦没对好，背景和其他人都模糊一片，唯有站在正中间的他和沉晨勉强清晰。
　　他往旁边一扫，沉晨正兴致勃勃地在选照片准备发朋友圈。
　　或许是被她的兴致感染了，顾之羲突然也萌生了发朋友圈的念头。
　　他对比了一下几张照片。
　　这张他的眼睛有点闭上了，这张没有看镜头……不管怎么看，好像只有那张失焦了的照片里头的他，表情看起来最顺眼。
　　好吧，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于是他只好将这张发到了朋友圈，没有配文。
　　他一个月也不见得发一条，所以很快底下就有了点赞与评论。
　　顾之羲矜持地点开。
　　钱总：顾总这是要涉足养老服务行业了？
　　李总：具体什么项目，透点底？
　　顾之羲面无表情。眼神真好，糊成这样了都能看出背后的养老院。
　　再往下看，白羿：你跟那些拍照只P自己不P别人的有什么区别？心机男！
　　他将这条评论删除，又找到白羿的账号，拉黑。
　　沉晨紧接着也看到了他的朋友圈，奇怪道：“咦，顾总，您怎么发的这张，这张照片没拍好，我忘了删了，结果不小心发给您了。”
　　顾之羲关掉手机：“随手选的。”
　　沉晨欲言又止，想到什么，又闭嘴了。
　　霸总的朋友圈，哪怕只发个句号，估计都有人夸他高深莫测。不过是发张拍坏了的照片，说不定人家还会说他品味高级，欣赏印象派。
　　车子一路平稳行驶，最后停在了学校门口。
　　沉晨下了车，弯下腰，透过窗户冲里面微笑：“那我就先回去了，顾总，你们路上小心。”
　　车内的两人看着沉晨的背影远去，一束微卷的马尾辫在脑后微微晃动，内心的愉悦几乎都要溢出来。
　　蒋棱看了看顾之羲，“顾总，前几天说，那档综艺先接着让沉晨拍几天再退出，那现在……？”
　　顾之羲的目光平静地投向远处逐渐落下的夕阳。
　　他还没弄清沉晨待在他身边的动机。
　　几秒后他开口：“再拍几天。”
　　“……好的。”不出他所料。
　　“对了顾总，今天晚上，节目第一期就要播出了。”蒋棱随口提醒，看了眼顾之羲的神色。
　　他闭目养神，看起来没什么兴趣。
　　顾之羲回到家的时候，家政阿姨刚刚离开，厨房里的汤菜都还保着温。
　　他拿出那盒饺子煮了。
　　只是他包的饺子确实不行，下锅之后基本全散了。
　　他紧盯着锅里浮沉分离的馅和皮，下意识开始思索复盘失误之处。
　　哪一步有问题？明明都是按照沉晨教的做的，沉晨……
　　他又看向锅里仅有的几个尚且完整的饺子，都是来自于沉晨之手。
　　沉晨这一天的运动量对她来说已经超标，一回到宿舍就躺在了床上，要不是张楠兴冲冲跑来找她，她都忘了节目是在今晚播。
　　对于她上节目的表现，张楠比她要上心得多。
　　沉晨被她催着爬起来，拿出了手机。
　　这一晚，《精英实习生》在电视台与网络平台同步播出。
　　“开始了开始了。”张楠激动。
　　沉晨笑了一下：“我最后到的，出场在后头呢。”
　　节目的片头就是几位意气风发的实习生进入朝云大厦，办理入职手续。
　　在一群青涩里透着胸有成竹的实习生之中，沉晨的这条支线显得格外突出。
　　放到她从顶楼专用电梯无功而返的那段，网络平台上的弹幕激增。
　　【哈哈哈哈本来挺尴尬的事，她居然来了一句霸道总裁也是上班如上坟的，哈哈哈真逗，都给人家小姐姐整没话了。】
　　【这就是那个电影学院的？这性格，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接着是选择部门的环节，其他人平平稳稳，沉晨的选择再次引起了热议，不过大多不是什么好话。
　　【哦，原来是奔着顾之羲去的。】
　　【不过话说回来，她这个学历，好像也只有生活助理是她能做的了……】
　　【我觉得也不一定是因为顾之羲，换成是我我也会选生活助理，主要是没有竞争啊，又不是谁都必须有野心的。】
　　没等弹幕讨论出沉晨的动机如何，画面一转，变成了会议室里的个人采访。
　　每个人都是一段自我介绍，以及简述自己选择的部门。
　　主持人顺势问话：“这次的竞争其实还是比较激烈的，几乎是百分五十的淘汰率了，可以说一说，你们觉得，如果想要最终留下来，需要具备什么样的个人素质，或者说过硬的条件吗？”
　　薛力自信一笑：“我觉得，需要专业知识过硬。”
　　钟伽琪镇定自若：“需要抗压能力过硬。”
　　佟雪认真思考：“需要应变能力过硬吧。”
　　……
　　顾之羲端着咖啡，漫不经心地看着出现在电视上的沉晨。
　　她沉吟了片刻，才徐徐开口：“需要顾总的八字过硬。”


第15章  15 
　　顾之羲差点被口中的咖啡呛到。
　　弹幕已是一片欢腾。
　　【哈哈哈哈哈好出其不意，别人都是从自身找技能，她是从上司身上找哈哈哈。】
　　【哈哈哈八字过硬什么鬼啊，我就说感觉这个沉晨的画风蛮欢快的。】
　　主持人也有一瞬间的茫然。
　　沉晨不紧不慢地解释：“哦，我的意思是说，顾总要管理偌大个集团，涉足多个分支产业，旗下子公司遍地，每天是席不暇暖，日不暇给，而我能留下来的前提，是朝云运作良好，是顾总健健康康，所以他八字肯定要硬，才能带领集团，走向每一个更加辉煌的明天！”
　　说到最后一句，她语气慷慨激昂。
　　【哈哈哈哈哈哈她真的好会一本正经胡扯，但是我居然有点喜欢。】
　　【如果她表现出来的是真实性格的话，那确实挺讨喜的，不过她毕竟是电影学院的，也不排除有演的可能吧。】
　　顾之羲面无表情地按着遥控器后退，逐字逐句又重新听了一遍。
　　最后冷笑了一声。
　　镜头重新回转，蒋棱接沉晨去了顶楼，观众们期待已久的顾之羲终于露面，尽管只有短短几秒，但也激起一片夸赞。
　　【顾总好帅啊，在一众凸肚秃顶总裁里脱颖而出！该说不说，跟沉晨站在一起的画面好养眼。】
　　【特助们也好帅！从这个角度来说，沉晨没有拉低顶楼的颜值，甚至还提高了平均线，好，我支持她当这个生活助理！】
　　接下来沉晨与顾之羲出去，镜头给了其他人，弹幕数量回落到正常水平。
　　下午沉晨回来，蒋棱终于给她安排了第一份活。
　　秀美沉静的侧脸占据了镜头。
　　【看起来沉晨工作挺认真的，不像是为了露脸而来混日子的。】
　　【说真的，我觉得沉晨参加这档节目，比其他几个人更能让我共鸣。目前谁都没有展现特别突出的工作能力，每个人都是实习生，都是一样的起跑线，但是她经历的学历歧视，我以前也遇见过。】
　　【几个人里我更讨厌薛力，上个A大可给他傲的。】
　　咖啡见底了，电视前的顾之羲起身重新倒了一杯。
　　他在流理台站了一会儿，思索自己煮的咖啡，比起上班时候喝到的，好像少了点什么。
　　收起思绪，他重新回到了电视前。
　　屏幕里，沉晨正定定地看着走廊对面。
　　镜头一转，顾之羲看到了正跟蒋棱说着话的自己，他淡淡扫了一眼，端起咖啡杯吹了吹。
　　“沉晨，你想什么呢？”
　　“想大雁。”
　　“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儿排成个一字。”
　　滚烫的咖啡把顾之羲呛了个正着。
　　【哈哈哈哈哈哈大雁，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救命，再也不能直视那九个人了。】
　　【哈哈哈哈还有上一句，人家两个人在那里感慨对面走来了一排男模帅哥，她感慨走廊真宽，也好好笑啊哈哈哈哈！】
　　顾之羲狼狈地擦掉嘴边的咖啡，舌头轻轻碰了碰牙根，感觉到舌尖烫出了个小泡。
　　他起身从冰箱里拿出瓶冰水，重新坐回到电视机前，含了一口，表情总算缓和了下来。
　　沉晨：“好的大总。”
　　他嘴里的冰水差点一口喷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大总！】
　　【哈哈哈哈我看当时顾总好像没听清。】
　　【没关系，节目播出了他就能听清了：）说不定现在就正听着呢。】
　　顾之羲将电视按了暂停，捏了捏眉心。
　　明明这栋房子里没有沉晨，却又似乎处处都有沉晨。
　　犹豫了一下，他又点了继续播放。
　　他总要知道，沉晨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给他的名声制造出了多少潜在风险。
　　他看着沉晨跑去问蒋棱他喝咖啡的喜好，甚至连咖啡杯的样式都问到了。
　　也不知道在她眼里，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沉晨：“顾总可真是个能吃苦的人。”
　　“……‘顾之羲的舌尖再次隐隐作痛。
　　沉晨的文件整理得很好，镜头给了个特写。
　　【蒋特助表扬沉晨了哎，她是所有实习生里头第一个被表扬的！】
　　【额，应该只是意思意思鼓励一下吧，一个学表演的实习生，工作能力能有多好。】
　　【可是人家都亲口说了做得好啊，有的人也没必要对沉晨偏见太深吧？】
　　很快，六点到了。
　　沉晨收拾好包，敲了敲蒋棱的桌子：“蒋助，请问我需要加班吗？”
　　“怎么，第一天上班就要跟我们一起加班？”
　　【没想到这沉晨还挺积极。】
　　“那倒没这个打算，我只是礼貌地问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礼貌地问一下，真的好礼貌，小沉儿还说了请问两个字呢！】
　　【笑死，沉晨说得对，俺们大学生不爱加班！】
　　画面一黑，屏幕上打了第二天三个字。
　　一大早，大雁天团的称号在集团内部流传，罪魁祸首沉晨给几个特助都发了巧克力。
　　【哈哈哈心虚的小表情都写在脸上了，这么可爱，谁能忍心生她气啊。】
　　【等下，她漏了发顶头上司哎，这样不好吧？】
　　【应该没什么的吧，估计顾总那种爱吃苦的人，也不会想吃巧克力的，而且堂堂大总裁，肯定不至于计较这种小事。】
　　接下来的镜头给了其他几个实习生。
　　直到下午茶时间，镜头再次回到了沉晨身上。
　　【哈哈沉晨知道没有下午茶一秒塌肩，好委屈。】
　　沉晨：“不用了……为了我一个人再麻烦他们也不太好。”
　　【她还挺体贴的，宁愿不吃了也不麻烦别人。】
　　下一秒，沉晨蓄势待发起身：“我自己去买。”
　　【哈哈哈哈不吃不行。】
　　【笑死，确实是不麻烦别人。】
　　顾之羲的舌尖仍旧痛着，嘴角却不自觉带上了笑意。
　　就在这时，总裁办公室的门开了。
　　顾之羲看到屏幕里，一脸严肃的自己走了出来：“我记得，现在是上班时间。”
　　这一期节目到这里播放结束。
　　而电视前的顾之羲笑容也逐渐消失——这意味着，下一期节目的开头，就将是他那惊世骇俗的两块钱。
　　初播的收视率中规中矩，在节目组的预料之中。
　　不过惊喜的是低开高走，中后期的收视率很亮眼，平台上的弹幕也很密集，尤其是在沉晨出场的时候。
　　社交平台上的反响同样很热烈。
　　【怎么可以断在这里！想知道沉晨要怎么平息顾总的怒气！】
　　【第二期快点播！！我要看看他们几个特助知道大雁天团这个称号是沉晨散播出去的会是什么反应！！】
　　【本来以为这种职场综艺没意思，只是随手打开想看眼顾总的，结果没想到沉晨成了我的快乐源泉哈哈哈，@精英实习生，鉴于我一天吃三顿饭，请你们一天爆三期更。】
　　不管是弹幕还是网上的评论，被提及最多的名字就是沉晨。
　　张楠握着沉晨的手，两眼放光：“沉晨，现在才第一期，展现的不过是你真正实力的冰山一角。我敢肯定，以后这节目会让你火遍天——到时候让他们那群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狠狠打脸！”
　　节目播出的当晚，实习生的大群里，薛力发表了许多工作意见。
　　不过没人理他。
　　而三个女生的小群里，佟雪一直在刷屏。
　　佟雪：哈哈哈哈@沉晨，我虽然知道你说话好玩，但是没想到这么好玩，我看了一下弹幕，感觉放到我们几个工作的画面没什么人看，全都在期待你的语录，但是我也好期待啊！
　　钟伽琪：+1
　　沉晨找了找自己存的表情包，找了张鞠躬的小人发了过去。
　　划过在养老院偷偷拍下的霸总小鹿跳的照片时，她叹了口气。
　　佟雪：对了，说到工作，我听同事说，下周一除了项目组的周会，还有每个月固定的例会，是朝云国内外各业务老大参加的，全英文的会议，反正我们经理是去的，就不知道我们这种小菜鸟助理需不需要参加。
　　沉晨没有参与她们的讨论，她只是在发愁，周一上班要怎么面对那群特助和霸总。
　　周一，沉晨又是顶楼第一个到的。
　　她的新工位已经完工，宽敞的玻璃隔间，明亮又有安全感。
　　摄像机也终于又从顾之羲的办公室移回了她旁边。
　　放下包的第一时间，沉晨就打开电脑，在考勤系统里填了加班申请。
　　用五入四也入的原则化了一下整，确认时长没有少算一点，她点下确认，才照常打开股票交易软件。
　　周末的节目播出，使得朝云股价依旧保持向好势头发展。
　　笑容还没露出来，一道脚步声响起。
　　她探出工位，眯眼笑了笑：“俞助，早啊。”
　　俞袂看她一眼，意味深长道：“大雁天团。”
　　沉晨“唰”得一下缩回了脑袋。
　　两分钟后，沈回青到了，在她身边停了两秒：“大雁天团……”
　　沉晨飞快敲着键盘，假装正在认真工作。
　　又过了一会儿，蒋棱在她旁边慢下脚步：“大雁天团？”
　　每个特助经过她的工位都会说一句，每说一句，沉晨的头就要低上三分。
　　十分钟内，八个人都到了，她听到了八句不同音调的大雁天团。
　　第十一分钟，顾之羲经过她的工位。
　　一道阴影投了下来。
　　沉晨缓缓抬头，接着恭敬地站起身。
　　顾之羲刚要张口说话，舌尖抵到牙齿，再次隐隐作痛。
　　于是他又闭上了嘴，转身回到办公室。
　　沉晨愣愣地坐下，喃喃自语。
　　“我都给他气无语了？”
　　“不应该啊，这么多次苦难都挺过来了。”
　　她正纠结，蒋棱走了过来，交给她一叠文件：“今天会上要用的文件，先分好类，再去交给顾总。”
　　沉晨犹犹豫豫地接了下来。
　　蒋棱奇怪：“怎么了？”
　　“去找顾总之前，蒋助，我先问你个很重要的问题。”
　　蒋棱看向她。
　　她回头看看总裁办公室，压低声音：“公司有给实习生买人身保险吗？”


第16章 16（一更）
　　蒋棱看了一眼摄像机, 一板一眼说：“我们公司提供六险二金，入职当月办理，也包括实习生。”
　　随即意识到沉晨的言下之意, 有些好笑：“你又不是第一次进去了, 顾总又不会吃了你。”
　　“不是，你没看到，顾总刚才的脸色不太好看。”
　　她细细回想：“他的表情——容我计算一下。”
　　“三点二分困扰，二点五分羞愤, 二点五分欲言又止，还有一点八分难言之隐。”
　　说完沉晨定了两秒，“对，加起来是十。”
　　蒋棱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下意识逸出一声笑。
　　看了眼手表，他收起笑意：“快把文件送进去吧，离开会的时间不远了。”
　　沉晨快速把文件分类好, 然后走到办公室门口, 扣了两下门。
　　等了一阵, 才听到里头传来一声进来。
　　只是声音相较往常，好像有几分含糊。
　　沉晨踱步进去, 一边观察顾之羲的表情一边走近，将文件放到桌子上：“顾总？”
　　“嗯。”
　　顾之羲应着, 表情看上去没有异常。
　　沉晨刚才在整理文件的空隙想了想, 虽然她之前是提了一嘴大雁天团，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其他几个特助都不过是调侃了几句, 没跟她计较。
　　而那两块钱的事还没播，顾之羲也不至于生气。
　　既然如此, 那他的不对劲肯定与她无关。
　　所以她主动笑着说：“顾总，礼拜六的时候，您看节目了吗？”
　　顿了顿，他道：“嗯。”
　　“您居然看了啊，我也看了。”
　　“嗯。”
　　“我看网上好多人夸您呢。”
　　“嗯？”
　　沉晨也有些疑惑，“顾总，您在吊嗓子吗？”
　　顾之羲：“……”
　　本来不想说的，但纵容她瞎猜下去，对他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便坦白道：“不是，周末喝咖啡的时候烫到了，不太方便说话。”
　　“烫到舌头了？”沉晨关切道：“那您处理过了吗？有没有消炎？”
　　没等他回“冰敷过了”，沉晨立马嘘了一声：“您别忍痛说话了，还是继续吊嗓子吧。”
　　“……”
　　随即她走了出去，不过没过多久又回来了，在他桌上放下一杯水：“既然如此，您今天也别喝咖啡了，喝温水吧，还有这个，一起吃。”
　　顾之羲望过去，那是一板维生素C含片。
　　“这样好得快。”沉晨认真说，“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出去了。”
　　顾之羲怔愣地看着沉晨走了出去，低下头，看向那板平平无奇的维生素。
　　他面上动容，伸出手，将其拿了起来，在手中慢慢翻转了一圈——
　　找到生产日期了。
　　看完松了口气，没过期。
　　沉晨关上门，脑中莫名觉得此时霸总的境遇有几分熟悉，还有让她感到几分怜悯。
　　还没想出来，她就被耳麦里的导演叫走了。
　　几个实习生抱着笔记本，齐聚楼下的小会议室。
　　导演还没到，他们在门口急得东张西望。
　　“导演怎么还没来啊，我手上的活还一大堆呢，今天又要加班了。”
　　听着旁边的男生抱怨，佟雪跟钟伽琪则是对视了一眼，心里对于他们聚在此地的原因大概有底了。
　　趁着这段时间，薛力重新捡起了上次的话题：“其实我还是比较主张，咱们几个每天下班后都一起开个会，互通有无，共同进步，或者直接两两组团，这样时间可以更灵活。”
　　说完他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应声。
　　他突然看向沉晨：“沉晨，你上次在群里没有正面发表意见，那现在呢，你现在觉得这个建议怎么样？”
　　被他突然提到，沉晨坐直了身，略一思索，笑了笑：“挺好的，你是主打一个不占用上班时间。”
　　薛力一噎：“那，那是因为毕竟我们上班的时候还有别的工作。你仔细想想，既然遇到了比自己更优秀的人，不应该好好跟优秀的人组团学习学习吗？”
　　沉晨想了想：“你说得倒也没错。”
　　没等薛力欣喜，她接着说：“可是顾总和蒋助他们都没空跟我组团。”
　　薛力：“……”
　　佟雪很不给面子地笑了一下。
　　薛力被下了脸面，急得声音大了些：“沉晨，我不是在开玩笑，我觉得你是最需要帮助的，毕竟你在我们当中应该算是能力比较薄弱的一个，难道不应该多跟其他人多学习学习吗？我这个提议也是为你……”
　　就在这时，顾之羲带着蒋棱路过门口，朝里头冷眼一扫：“吵什么？”
　　薛力顿时噤声，“顾总。”
　　顾之羲的视线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在沉晨身上停留的时间并没有比其他人多多少，就消失在了门口。
　　沉晨看了一眼顾之羲的背影，轻叹一声。
　　说出这三个字，不知道顾总又忍受了多少疼痛。
　　顾之羲前脚刚离开，导演终于姗姗来迟，也宣告了让他们在这里集合的原因：“等到了整点，隔壁会议室有个朝云的每月例会，你们作为助理，都需要参加。”
　　此话一出，几人面面相觑。
　　节目组在第一天录制的时候就告诉过他们，除了上司下发的工作，节目组也会设置一些考核关卡。不过第一周过得忙碌而平稳，节目组也没动静，他们几乎忘了这茬了。
　　没想到现在来了。
　　“可是，我们在会上也没什么话语权吧，为什么要参加？观摩学习吗？”
　　导演答道：“因为这次会议，需要各位实习生助理来做会议记录，届时会议记录会由你们的上司联合进行评分，这也是你们最终能否留下来的考核的一部分。”
　　几人不再说话，面上若有所思。
　　距离会议开始还有二十分钟，沉晨倒是没什么紧张之色，如常出去接水，佟雪和钟伽琪也跟上，打算一起去冲杯咖啡提提神。
　　沉晨接好水，刚一转头，就见薛力跟了过来。
　　没有摄像机在，他说话也放开了点：“沉晨，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沉晨有点茫然：“为什么这么说？”
　　“我觉得我的提议对你来说是最有利的。”他一脸沉痛：“你光是说话好听有什么用？那些不切实际，提升能力才是真的，你看看网上的评论吧，都在说你是花瓶。”
　　沉晨微微睁大了眼：“你真觉得我说话好听？”
　　薛力差点被口水呛到，一时上头，口不择言：“重点是这个吗？等一会儿上会，你就要丢大人了！”
　　“丢大人？怎么不丢小孩儿？小孩儿更容易丢。”沉晨边说边绕过他往外走。
　　薛力：“……”
　　走到了外间，她回过头：“现在你还觉得我说话好听吗？”
　　“……”
　　佟雪在后头捂着嘴直不起身，只能勉强扶着钟伽琪站稳。
　　薛力缓了缓，“沉晨，困难永远在前面等着你，要是不努力，你就只能原地踏步。但是只要你努力一点，量变就会引发质变，你命运的齿轮就会一点点转动。”
　　“你这么说话……”沉晨犹豫了一下。
　　“我怎么了？”
　　“你是不是考公失败了才来实习的？”
　　薛力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干脆直接回去了。
　　佟雪小声笑了出来：“哈哈哈我刚才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要命了，他怎么这么中二啊。”
　　“不过沉晨，还真就你能克他，我在楼下的时候都被他那一套烦死了。”
　　佟雪和钟伽琪两人刚才光顾着看热闹，咖啡还没好，沉晨就先回去了。
　　茶水间里，佟雪见四下无人，才在钟伽琪耳边说：“伽琪，你说薛力是不是有病，怎么说话总是针对沉晨啊，还管得特宽，从一开始就是。”
　　钟伽琪若有所思，冷不丁开口：“他喜欢沉晨。”
　　佟雪一惊，手里的杯子差点端不稳，“你是在开玩笑吗？”
　　钟伽琪很淡定：“基本可以确定了。每次我们几个实习生聚在一起，他看的最多的人就是沉晨。”
　　她显然观察已久，而且很懂人性：“薛力很有优越感，第一天自我介绍的时候，听说沉晨是电影学院的，除了鄙夷之外，表情里还带了点儿失望，就是因为觉得这个学历配不上他。”
　　“刚才的针对，在他眼里也不是针对，而是为了沉晨好，他是在先进带后进。所以沉晨拒绝，他觉得她不识好歹。”
　　佟雪一拍脑袋，醍醐灌顶：“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我也想起来了，当初我们刚来的时候，沉晨一推门进来，薛力眼睛都亮了。”
　　“后来几次故意拿沉晨的学历说事，除了秀优越，不会还想让她觉得自卑，然后放大自己吧？”
　　她愤愤不平：“我的妈呀，好无语啊，这男的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人沉晨一如花似玉大美女，肯定不缺男人追，而且她是在顶楼哎，每天见到的都是顾总还有他的大雁天团那样优秀的人，他真觉得自己能比吗？”
　　钟伽琪耸了耸肩：“社会上这种男人很多，显而易见，他们都是没有自知之明的。”
　　佟雪有点担忧：“那他不会对沉晨做什么吧？”
　　钟伽琪摇摇头：“这个倒不必担心，他这种人很好面子，不可能冒着名声受损的风险，搞骚扰那套的。”
　　“也是，就是比较烦人。”
　　重新进入会议室，佟雪看向沉晨的眼神都多了些怜惜。
　　隔壁的会议室里人不少，投影也已经开着。
　　几个实习生坐到了自己的经理后头，打开了文档。
　　直到小声的英语交流声传到耳边，几人再次面面相觑，终于明白了导演没说的另一道陷阱。
　　几个实习生的学历都是同龄人里的佼佼者，语言这一关不说有多好，至少也够用，唯有沉晨不容乐观。
　　佟雪和钟伽琪都担心地看向了沉晨。
　　薛力同样看了一眼她，自认为体贴地提问：“顾总，有必要让所有实习生都参加吗？我觉得，可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尴尬。”
　　只是他话一出，反而弄巧成拙，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了沉晨身上。
　　谁都知道他说的是她。
　　顾之羲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在朝云，没有特殊照顾。”
　　会议即将开始，其他几个实习生大多机智地打开了手机的录音软件作为辅助，只有沉晨没什么动作。
　　薛力看了沉晨好几眼，眼神好像是在恨铁不成钢。
　　不过沉晨一个都没有接收到。
　　倒是顾之羲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会议开始。
　　沉晨坐在顾之羲身后，位置算得上显眼。
　　所以当听到清脆的键盘敲击声第一个从那个方向响起，其他几个实习生都下意识朝她看了一眼，有些讶异，不过也来不及多想，都自顾自地开始接收处理庞大的信息。
　　沉晨目光沉着，只在顾之羲开口的时候顿了顿。
　　一场紧绷的会议让人几乎忘了时间，结束的时候已近中午。
　　散会后，实习生们依旧留在会议室里，根据录音完善会议记录。
　　沉晨第一个将写好的会议记录通过邮件发送，就抱着笔记本走了出去。
　　其他几人略显呆滞地看着她的背影，就像看到考试刚开考十分钟就交卷的学生。
　　薛力皱了皱眉：“沉晨不会是直接放弃了吧？”
　　佟雪立刻反驳：“怎么可能。”
　　但不管怎么说，沉晨的“交卷”之快着实让其他人都受了刺激，也加快了动作。
　　知道今天有实习生的考核，沉晨回到顶楼的速度也让其他人惊讶了一下。
　　不过经历过面包事件的历练，良好的表情管理让他们谁都没有表现出异样。
　　再进总裁办公室的时候，沉晨扫到了桌上的那板维生素片，眼尖地发现已经少了一粒。
　　她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他：“顾总，您被烫伤的地方好点了吗？”
　　刚才开会的时候，他虽然主要是听汇报，但也是作了发言的，而且发音纯正，翘舌很明显，这就意味着伤口被触动的次数也高。
　　他没说话，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那顾总，一会儿需要我给您带饭吗？”她热心地问。
　　顾之羲猛地抬头。
　　沉晨跟他想到一处去了，信誓旦旦：“您放心，这次我绝对不会带鱼。”
　　顾之羲慎而重之拒绝：“谢谢，不用了。”
　　她哪怕给他带块豆腐，都有把他撞死的风险。
　　“好吧。”沉晨有些遗憾。
　　随即看着正在签字的顾之羲出神。
　　不过说到鱼……她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想起了眼前霸总的境遇为什么让她觉得熟悉，又为什么让她感到怜惜——
　　小美人鱼每走一步路，都要忍受足尖的痛楚。
　　顾总每说一个字，都要忍受舌尖的痛楚。
　　顾之羲毫无所觉：“出去之后，让蒋棱进来一趟。”
　　“好的小美人……顾总。”
　　顾之羲再度猛然抬头：“你叫我什么？”


第17章 17（二更）
　　顾之羲一脸震动。
　　他很确定自己听到了, 沉晨刚才说了小美人三个字。
　　“不是，我刚才说，嗯, 我……”沉晨顿了几秒。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或者说，原主曾经的身份。
　　尽管是口误，但那三个字从这样身份的人口中说出来，确实有点敏感。
　　霸总好不容易忘掉了从前沉晨的样子, 但在这一刻，想必他已经对她的心思起疑了。
　　坦诚讲自己看到他就想到了小美人鱼？
　　沉晨可以想象到顾之羲的脸色，那将是她另一个得罪霸总的把柄。
　　顾之羲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等待她的解释。
　　为今之计，只有破釜沉舟了。
　　她缓缓出声：“其实，我管谁都这么叫。”
　　顾之羲睁大了眼：“？”
　　沉晨一脸的肯定：“是最近刚养成的口头禅。”
　　顾之羲心头有种微妙的，不舒服的感觉, 不知从何而来。
　　但人家的口头禅, 他也不好干涉。
　　他冷静了一下, 打算结束这个话题：“你先去吃饭吧。”
　　“好的。”沉晨立刻开溜。
　　刚走到门口，她拉着门把手, 板着脸高声喊：“小，小美人蒋助, 顾总叫你！”
　　顾之羲：“……”
　　门外, 刚才那种巨大的震撼，从顾之羲的脸上, 转移到了八个特助的脸上。
　　蒋棱手指一滑, 电脑屏幕上落下一长串乱码。
　　他站起身，有些恍惚地确定了一下沉晨是在叫自己, 才走了过来。
　　等他走到面前，沉晨淡然地勾唇一笑：“小美人，是我的口头禅。”
　　他不可思议：“你以前，没有吧？”
　　沉晨：“是，三分钟前刚有的。适应一下吧。”
　　说完朝前走去，跟其他七大特助一一用小美人的前缀打了声招呼，才回到工位坐下。
　　顶楼久久没有声音响起。
　　只余蒋棱与顾之羲透过敞开的门面面相觑。
　　十分钟后，谈完事的顾之羲目送蒋棱离开。
　　他强大的心理素质，已让他在这短短十分钟内恢复了平静。
　　打开未签的文件，拿起笔，他重新投入工作。
　　然后看着自己写下的“小”字，闭上了眼。
　　他放下笔，打开邮箱，开始看几个实习生的会议记录。
　　这一次，他终于彻底平静了下来，目光凝在屏幕上。
　　下午吃过饭，几个实习生再次齐聚一起。
　　薛力的表情很轻松，旁边几个男生围着他，正低声说些什么。
　　上午开会的时候，他是几个人里神情最游刃有余的，加上第一天自我介绍的时候，他就介绍过自己获得的一连串英语相关的证书，大家心里对他的实力都有数。
　　他虽然自大，但也确实有自大的资本。
　　“所以我说希望大家一起进步，因为我肯定也有不足的地方，可以向你们学习，我也有挺多感悟可以分享的。”
　　几个男生这次没有沉默了，有些意动。
　　导演很快来了，说着开场白：“会议记录的评分出来了，事先声明，为了保证公平，我们是采取的匿名评分的方式。”
　　实习生们的表情各有各的紧张，又各有各的自信。
　　他笑眯眯道：“结果也是刚出来，我也不知道谁最高，不过听说，大家写得都很不错。”
　　薛力看了沉晨一眼。
　　这个“都”，恐怕是四舍五入了。
　　“大家一起看看，评分最高的是——”
　　薛力嘴角抬起。
　　投影上方的文档名映入众人眼帘。
　　“沉晨的会议记录。”导演语带诧异。
　　薛力嘴角的笑容僵住。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望向沉晨。
　　薛力差点跳起来。
　　他探究的视线死死盯着屏幕，再怎么看，上面的名字都是沉晨两个字。
　　没等他们质疑，导演又将文档打开。
　　薛力扫了一眼，跌靠在椅背上。
　　好在理智还让他没把那句“怎么可能”说出来。
　　再怎么找借口，他也心知肚明，这种事，她是不可能作弊的。
　　佟雪看向沉晨，也终于知道自己跟钟伽琪白担心了一场，满眼艳羡：“沉晨，行啊你，你怎么这么厉害？其实会上我就注意到了，你表现得好淡定。”
　　沉晨解释：“以前参加过很多公益项目，随队翻译，记录，都做过。”
　　“那你可真沉得住气。”佟雪拍拍她的肩，小声说：“之前薛力这么说你，你居然忍得住不反驳，不过这么一来，他那张脸就打得更疼了。”
　　佟雪脸上的笑毫不掩饰，薛力一眼就看见了。
　　沉晨却没有露出他想象中扬眉吐气的表情，似乎根本不把他放在心上。
　　再想到自己先前跟沉晨说过的话，他瞬间血涌上头。
　　一时也难以再跟沉晨面对面，僵硬地站起身：“我报表还没做完，我先回去了。”
　　说完匆忙转身要走，却慌慌张张与刚好进门的钟伽琪撞了个正着。
　　钟伽琪及时扶住了墙，倒是没什么事，他则被关上的玻璃门夹到了手。
　　佟雪被他那短促的一叫吓了一跳，扭头看去：“薛力怎么了？”
　　沉晨淡定地喝了口水：“被命运的齿轮夹到肉了。”
　　佟雪愣了一下，笑得捶桌子。
　　沉晨的那份会议记录，正在顾之羲的电脑上开着。
　　顾之羲黑眸眯起，心底升起怀疑。
　　以前的沉晨，有可能交出这样的答卷吗？
　　那个每天只知道堵他的沉晨？
　　她的变化，未免太大了些。
　　沉晨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虽然系统并没有说人物不能ooc，不过前后相差过大，难免要引人怀疑。
　　更何况这个霸总，是比别的小说霸总多一些脑花的。
　　系统自信一笑：“别担心，我已经处理好了。你这个角色因为不是主角，所以过往经历一片空白。文里只提了一句她经常去找霸总、堵霸总。”
　　“我已经把你的大学生活通过排版拆分，合理地穿插在她的堵人日常之间了，安插得天衣无缝，他们就算要查，也查不出什么。”
　　顾之羲确实让蒋棱去查了。
　　而蒋棱凭借着极高的工作效率，很快就将查到的东西放到了顾之羲桌上。
　　两人看着密密麻麻的字眼，同时陷入了沉默——
　　此时，这份资料随机翻到了8月的一个星期。
　　沉晨在这天上午跑去朝云大厦堵顾之羲，无功而返。二十分钟后，她作为志愿者，乘上了前往偏远山区的火车。
　　两天后回来，在落地A市的十五分钟后，她出现在朝云门口堵顾之羲。
　　没堵到人，离开朝云三十五分钟后，她已经背着行囊出现在机场，作为随队翻译出国参加公益项目。
　　而在回国落地的二十八分钟后，她再次到达朝云门口堵顾之羲。
　　没堵到人，走出朝云后的第三十分钟，她已经出现在学生家里，兼职当英语家教。
　　两人：“……”
　　这可真是一份完美的，近乎天衣无缝的行程表。
　　顾之羲瞬间想到了综艺里她的采访，她说他很忙，说他席不暇暖，日不暇给。
　　这么一看，他受之有愧。
　　蒋棱喃喃：“难怪她做行程表这么快上手。”
　　“原来都是经验之谈。”
　　“让她来当生活助理，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顾之羲回过了神。
　　沉晨这个人，好像越来越让他看不透了。
　　一层又一层，每一层面纱剥开，都是一个崭新的她。
　　在他的视野里，沉晨只是不断地堵他堵他堵他，而在她的世界里，堵他，不过是夹缝里的事。
　　不知怎么的，眼前又出现了早上，她喊自己小美人的样子。
　　他心里一颤，敛起眼皮。
　　“沉晨呢？”
　　蒋棱想了想：“应该还跟那些实习生在一起。”
　　“让她过来。”
　　与此同时，导播室。
　　导演冲着话筒另一端问：“小吴，准备好了吗？”
　　“准备就绪了。”
　　“好，沉晨现在刚好一个人待着，你过去吧，记住演得像一点，先打感情牌，然后暴露自己的动机。”
　　“放心吧，我身边人都说我长得就不像个好人，肯定能吓到她。”
　　导演点了点头。
　　这是节目组紧接着会议记录安排的第二关，不算进考核，只能说是一次考验。
　　当遭遇职场性.骚扰，他们会如何应对。
　　几个实习生已经回到工作岗位，沉晨接到了蒋棱的电话，让她回去，似乎是顾总要给她安排什么要紧的工作。
　　刚挂断电话，有人靠近了她，“你就是沉晨吧？”
　　沉晨抬头看去，“你是？”
　　“我是行政那边的，我姓吴。”他咧开嘴一笑。
　　男人长得凶神恶煞，气质更像社会闲散人员。
　　但看胸卡的颜色，确实是行政部门的。
　　没等沉晨回话，他径自靠到了她身边，离得很近：“我看了那个综艺，你可真逗，长得也很好看。”
　　她奇怪地看了一眼他，“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先走了。”
　　“你说话可真礼貌，”他又凑近了几分，“你好像不怕我。”
　　那张凶恶的脸上显出几分苦涩：“真好，上一个不怕我的人，还是我外公，他住在山上，他……”
　　沉晨看了眼时间，没空跟他聊，于是两手环胸：“直说吧，你外公在山上种的茶叶多少钱。”
　　小吴要说的话全被堵了回去：“……”
　　他张了张口，“我，你误会了，我不是卖茶叶的托。”
　　沉晨接着说：“再便宜我也不买。”
　　“……”
　　导演死死捂着嘴，克制了好一会儿，才让声音勉强不那么颤抖：“小吴，你先回来吧，看来沉晨比较有防备心，咱们下次再说。”
　　小吴仿佛得了大赦，迅速起身：“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工作要做，那我就先走了。”
　　沉晨没理他，一路小跑回了顶楼，进了总裁办公室。
　　顾之羲奇怪地看了眼时间，都够她坐着电梯上下来回十趟了。
　　“抱歉，顾总，刚才有个男的拉着我说话，所以来晚了。
　　顾之羲刚想好要说的话，全都抛到了脑后。
　　随后脱口而出：“你也叫他小美人了？”
　　“您说什么？”沉晨喘着气，没听清。
　　舌尖的伤口，让这句话含糊在口中，闷闷地痛。
　　顾之羲愣愣地闭上了嘴，对自己的反应大为不解。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样古怪的话。
　　但他知道，这一切让他变得不对劲的源头，都是沉晨。
　　顾之羲感到一阵头痛。
　　原本今天事情不多，可以正点下班的。
　　算了，晚上还是加班吧，冷静一下。
　　下一秒，“叮咚。”熟悉的、与警铃无异的声音在顾之羲头脑中响起。
　　这一次，他好像模模糊糊听到几个字：触……题。
　　“触发答题啦，晨晨！”
　　沉晨刚好缓了缓跑动带来的喘气：“你来得正正好。”
　　系统：“霸总今天一整天都心烦意乱，这是一向冷静自持的霸总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体验，不知如何应对，他打算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加班，就是他的良药。”
　　“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霸总今晚的加班时间，并选出答案。”
　　沉晨深沉一笑：“原来是计算时间啊，对我和霸总来说，都是一场全新的考验。”
　　这一次，系统的选项报得格外慢。
　　“A. 20:00:00-23:00:00
　　B. 19:30:00-20:00:00
　　C. 21:00:00-23:30:00
　　D. 18:00:01-08:59:59”
　　沉晨再三确认了一下，他们的上班时间是9:00:00-18:00:00。
　　“奥奥，我说真的，你有的时候设计选项真的很歹毒。”
　　“就好比你这个D选项——”她想了想：“全日制上班。你也太歹毒了。”
　　“晨晨，你可以不选的，只要你算不出来。”
　　沉晨沉默了一下，“说得也是。”
　　“放心，我们快乐系统出的题，不会对霸总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
　　在系统的催促声中，她仔细看起了条件。
　　然后笑了笑，“哈，四个未知数，用来对付我，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点？”
　　系统：“倒计时已经开始了哦。”
　　她开始动笔。
　　五分钟后，放下笔。
　　“其实我觉得，霸总这么勤奋，说不定早就尝试过全日制上班了。”
　　“既然是麻痹自己，何不来个全麻呢？你说是吧？”
　　片刻后，停滞的一切都恢复流动。
　　顾之羲等了好一会儿，但这一次，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只有沉晨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他。
　　顾之羲犹疑了一秒，将准备好的文件递给她：“这些案子看完做个总结，有不懂的去问蒋棱。”
　　“好。”
　　顾之羲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检查自己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沉晨慢吞吞来到了工位上，思索着霸总以前有没有过全日制上班的经验，刚好遇见经过的蒋棱。
　　她笑着搭讪：“蒋助～下午好啊。”
　　蒋棱脑中又浮现出她喊着小美人的语调，下颌角一绷。
　　她若无其事道：“蒋助，刚才在楼下的时候，佟雪跟我说，她昨天加班到一点。”
　　“也算是见过凌晨一点的朝云大厦是什么样的了，很拼搏。”
　　沉晨试探：“顾总平时，应该更累吧？”
　　蒋棱想了想：“要这么说的话，那顾总见过凌晨三点的朝云。”
　　“哦，那——”沉晨斟酌了一下，说：“他见过晚上18:00:01到早上8:59:59的朝云吗？”


第18章  18 
　　蒋棱一懵, “你说，几点到几点？”
　　“晚上18:00:01，到早上8:59:59。”沉晨重复了一遍。
　　他一阵沉默, “目前为止, 朝云还没有这么繁杂的工作，需要顾总本人通宵达旦处理。”
　　沉晨点点头，笑着望向旁边，嘴里嘀咕：“马上就有了。”
　　蒋棱又是一脸疑惑：“有什么？”
　　“没什么。”沉晨咳了两声, “我只是在自言自语。”
　　“蒋助，你先去忙吧，刚才顾总给了我好多文件让我看，是——”她低头看了看，一愣，“是朝云近几年的收购案。”
　　“他说如果我有不懂的地方就问你。”
　　蒋棱点点头，“如果我不在, 问其他人也可以。”
　　“好。”沉晨收好文件, “我以前参加活动的时候也有接触过这方面, 我先自己回顾一下。”
　　两人分开。
　　只是走了两步，蒋棱又停了下来, “对了，忘了说。”
　　沉晨抬头望过去, 就见他朝她轻轻一笑：“会议记录, 做得很好。”
　　沉晨一怔，随即也笑了：“谢谢蒋助夸奖。”
　　蒋棱又温声道：“顾总可能没有直说, 但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沉晨微笑。她已经知道了。
　　蒋棱转身离开, 她望向手中的文件。
　　一整个下午，当她带着问题穿梭在特助们的工位之间, 听着他们冷面下，语气格外直接的夸赞。
　　坐在工位上，嘴角也都是笑意。
　　奇了怪了，在会议室里，面对薛力狼狈的脸色，曾经看不起她的实习生们惊讶的目光，还有一道道重新衡量她的视线，她并没有什么痛快的感觉。
　　可是现在，一句“干得漂亮”，就让她的嘴角克制不住上扬。
　　笑多了，笑容就好像直直从嘴角渗到了心里。
　　直到下班，沉晨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消失。
　　17:59，沉晨保持着满面笑意开始收拾东西，一抬头，看到了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顾之羲。
　　她立刻收回了笑容。
　　一个马上就要下班的人，对一个马上就要上班的人笑，是有点太残忍了。
　　顾之羲看了她一眼。
　　事实上，他心中还有些疑惑，下午听到那叮咚响声之后，他警惕了很久，也盘查了很久，但身上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难道是“诅咒”解除了？他一时还真有些不太习惯，还有些不安。
　　但他也不可能直接跑来问她这次要对他做什么，于是就这么相安无事了一下午。
　　其他几个特助也享受着难得的空闲，准时下了班。
　　蒋棱提着车钥匙，看到顾之羲，问了一嘴：“顾总，今天不早点回去吗？”
　　顾之羲拿着水杯朝茶水间走去，闻言摇了摇头：“留下来加会儿班，你们先走吧。”
　　听到他要加班，蒋棱下意识想到了沉晨说的18:00:01到早上8:59:59，顿时一个激灵。
　　随即笑自己多想了。
　　什么时候顾之羲都需要通宵达旦地工作，那朝云恐怕也离倒闭不远了。
　　他想了想，又看向沉晨：“沉晨，今天有空，我送你回学校吧？”
　　沉晨看了眼时间，距离18:00还有十五秒，挥了挥手：“谢谢蒋助，不过不用了，我一会儿还有事，你先走吧。”
　　顶楼的人已经朝电梯间走去了。
　　还剩十秒的时候，拿着空水杯的顾之羲已经踏进了茶水间。但就在他伸出手要接水的时候，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接着，一种莫名的冲动让他转过身，迫切地回到了办公室。
　　当他重新坐下，时间刚好来到18:00:01。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特别想加班。
　　一分一秒都不能等。
　　接下来他就马不停蹄打开了电脑，开始处理邮件。
　　他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好像有点过于兴奋了，但是他停不下来，满脑子只想加班。
　　不仅想加班，还想加长长的班。
　　办公室的门没关，沉晨探进来一个脑袋。
　　顾之羲却连一个眼神都来不及抛过去。
　　“奥奥，你显灵可真准时。”她在内心道。
　　系统：“什么显灵，呸呸呸，咱们可不能搞封建迷.信那一套的，不然会被……”
　　它好像嘟囔了一句什么，沉晨心头闪过困惑，不过没有多想，见顾之羲沉浸在加班中无法自拔，水都来不及倒，主动走了进去，“顾总，我帮你倒杯水吧。”
　　谁让她是个热心肠呢。
　　想了想，她又补充：“这么几分钟，我就不算加班了，算我送给公司的。”
　　很快，沉晨给他倒好了一杯温水，放到桌前。
　　顾之羲的大脑虽然正在紧锣密鼓地处理工作，但也还是分了两分神在她身上。
　　他一清二楚，沉晨平时一到六点就会准时离开，绝不让公司占她便宜，今天却一反常态留下来，主动给他倒水，还不算加班——
　　他怎么可能还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异常是谁搞出来的。
　　沉晨看了眼时间：“哎呀，我已经送了公司五分钟了，再送我就吃亏了，那我就走了。顾总，您早点——”
　　她下意识想说早点休息，突然想起他今晚可能休息不了，改口：“您早点想吃什么……”
　　顾之羲心下一动，至少她还知道给他带早点。
　　“就自己去买，千万别跟自己客气。”
　　顾之羲：“……”
　　一眨眼，顶楼走得除了他之外再没别人。
　　太阳已经将最后一点光辉抛撒殆尽，天空陷入黑暗。
　　随着夜色渐深，朝云大厦的灯一盏盏灭了，最后只有顶楼的灯还亮着。
　　顾之羲从来没有这么热爱加班过。
　　这一整夜，他满脑子都只有加班。
　　直到太阳初升，顾之羲才感觉到，自己那不正常的、对加班的热情似乎逐渐开始消退，困意也开始慢慢显露。
　　他这时才发现，尽管工作了一夜，但他除了些微困顿，并没有感到任何身体不适。
　　也不知道沉晨到底给他施了什么法术。
　　清晨，蒋棱是第一个来到顶楼的，他到的时候，顾之羲还在工作。
　　他愣了一下，接着想起，顾之羲的办公室里是有配休息室的。
　　蒋棱没有多想，只当他是晚上加完班在公司住下了。
　　直到看到一封封邮件的回复时间，他陷入沉思。
　　朝云真的要倒闭了？
　　顾总对手底下人的效率不满意了？
　　九点整，顶楼的人都来齐了，顾之羲也终于解除了加班状态。
　　此时，他手边能做的工作已经全都做完了。
　　顾之羲坐在办公椅上，灵魂深处似乎还有些没有褪去的躁动，但那点困意又不足以让他入睡，于是只闭目养神。
　　察觉办公室里有人进来，他微微睁开眼，是沉晨，蹑手蹑脚的，大概以为他睡着了。
　　然后，她在桌上放下了一只袋子，就又蹑手蹑脚回去了。
　　顾之羲坐正了，提过了袋子，里头是豆浆油条。
　　中午，白羿过来了。
　　他娴熟地敲了敲沉晨工位的玻璃：“嗨，小沉。”
　　沉晨抬眼。
　　“你这新工位不错啊。”他打量了一会儿，“你们顾总总算大方一回了。”
　　“白总好，刚好，您进去吧，”沉晨微笑：“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顾总今天有大把的时间。”
　　“是吗，我正要找他呢，”他笑了笑：“你们顾总可真行，把我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一遍。”
　　他是看完综艺，打算好好嘲讽嘲讽顾之羲的时候发现的，不信邪地换了一个又一个能联系他的软件，居然没有一条漏网之鱼。
　　白羿好不容易找了个空当过来找顾之羲兴师问罪，不过一看到沉晨，又立刻变得心情愉悦起来。
　　满面春风地眨了眨桃花眼：“小沉，你都不知道，这几天我身边朋友都在问，顾总身边那个说话特别有意思的大美女是谁。”
　　“知道我有你的联系方式，那群人都疯了，当然，你放心，我是不会把你的号码给他们的。”
　　夸了她几句才反应过来：“你是要去吃饭了吧？不耽误你时间了，快去吧。”
　　笑着与沉晨挥手告别，白羿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笑容瞬间收回：“顾总，收到我骂你的漂流瓶了吗？我扔出去一百来只。”
　　顾之羲依旧闭目养神，没理他。
　　“至于吗？不就说了一句照片的事，至于把我全线拉黑吗？”
　　其实全线拉黑是在综艺播出之后，当晚顾之羲就知道白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才先下手为强。
　　白羿：“要我原谅你也行。”他柔声说：“我再问一遍，你能不能放人，让小沉去我那儿？”
　　顾之羲这次没有正面拒绝，只是淡淡道：“就算我愿意放人，她也不会离开的。”
　　“为什么？”白羿嗤之以鼻，悠悠说：“我长得比你好看多了，也不像你，整天冷着一张脸吓唬人，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我这款的。”
　　顾之羲缓缓睁开了眼，就凭他没下过1234级天阶，没坐过电梯过山车，没有高空飞行过，没有刷过两块钱的卡，没有在刺里挑过鱼，没有小鹿跳跃过，没有加过一宿的班……
　　顾之羲一顿，不数不知道，他怎么被迫做过这么多事。
　　但这些，他自然不可能说出来。
　　他淡声问：“她刚才见到你的时候，叫你什么？”
　　白羿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狐疑道：“白总啊。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关系很生疏，我们商量好了，私下里，她还是叫我名字的。”
　　顾之羲只是冷笑了一声。
　　她都没叫他小美人。
　　白羿更摸不着头脑了：“你笑什么啊？”
　　刚才那个笑，就好像他跟沉晨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似的。
　　沉晨今天是一个人吃的午饭，佟雪和钟伽琪都被别的事绊住了手脚。
　　导播室里，导演低声说：“小吴小吴，沉晨现在一个人在食堂，你上吧。这次你记得先发制人，不要再被她带着走，话是怎么恶心人你怎么说。”
　　小吴点点头：“导演，收到，你放心，我已经吸取昨天的教训了，这次我话密一点，绝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沉晨坐在靠窗的位置，吃好了饭，看了眼手机，午休时间还剩下很多。
　　正打算收拾餐盘，身边传来一道粗犷的男声：“沉晨，你好啊，咱们又遇见了。”
　　沉晨望过去，见到来人，眉头蹙了起来。
　　他率先开口：“小沉，昨天是你误会了，我真的不是卖茶叶的！你想想看，人家外头那些托儿，都是美女帅哥吧，你再看看我长的，像托吗？”
　　沉晨看了看，顺势闭上了嘴。
　　小吴：“……你还真特么坦诚。”
　　随即他咧开嘴，笑了笑：“其实我真的是你的小粉丝一枚啦。”
　　说着，他若有似无地靠近，手臂也放到了沉晨的椅背上。
　　朝云的两栋大厦，A栋与B栋相邻，员工餐厅占据了B栋高处的两层。
　　站在A栋顶楼的时候，一眼就可以望到对面。
　　白羿怎么问顾之羲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长出一口气，“真是不知道，小沉怎么受得了你这种上司。”
　　随即站在窗边远眺。
　　没过多久，他视线集中在了对面员工餐厅的窗户边上，一眼就看到了离得极近的一男一女。
　　他抱胸哼笑了一声：“你们公司的小情侣还挺多。”
　　看着看着，其中的女生微微转身，露出了侧脸。
　　“我艹！”白羿眼睛一眯：“姓顾的，你怎么管的公司？”
　　顾之羲依旧半阖眼帘，闻言眉心一拧：“朝云没有禁止员工内部谈恋爱。”
　　白羿声量一下子高了起来，一向注意形象的人飙起了脏话：“谈个屁的恋爱，肯定是那男的在骚扰小沉！”
　　听到最后两个字，顾之羲陡然坐直了，也朝窗边走去。
　　极佳的视力让他一眼就看见了对面窗口那张熟悉的侧脸。
　　而在她对面，一个长相陌生而猥琐的男人正朝她靠近，从他们这个角度看，几乎像是要把她揽在怀里。
　　顾之羲第一时间看了看手机，没有沉晨发来的求救消息。
　　两人大步走出办公室，白羿突然停了停，指向了左后方的人：“那个谁——杨助，你也过来。”
　　杨问寒漠然抬脸望向他。
　　“我记得你是不是会擒拿来着？”他印象里，顾之羲招的这个特助偶尔也会兼任他的保镖，“快，一起来。”
　　他微微蹙起眉，没有动作，直到顾之羲冷着脸也朝他点头，他才站了起来。
　　白羿没管他，继续朝前走，边走边说：“有个男的正在骚扰小沉，你一会儿到那先给他摁地上。”
　　其他七个特助也都抬起了头。
　　几分钟后，顶楼的电梯开始下行。
　　一行十个人浩浩荡荡来到了员工餐厅。
　　刚到入口，几人就望见了对面窗口的目标人物，一个男人正坐在沉晨跟前，白羿伸手一指：“瞧见了吗？那男的在那儿呢。”
　　小吴毫无所觉，按照导演的吩咐，说着自己都恶心的台词：“小沉，你知道吗？自从那天开始，我每天都想你想得吃不好，睡不着。”
　　十人大步流星朝餐厅角落走去，经过的人只觉得被一阵风吹过。
　　抬起头时，见到一排气势汹汹的背影，九个黑的，还混进去一个白的，全都一脸茫然。
　　小吴的大脸凑近沉晨：“你看看我，是不是比昨天见到的时候瘦了？你再看看我，是不是有黑眼圈了？”
　　十人一步步朝他们靠近。
　　“小沉，因为你，我今天一整天都魂不守舍，走路的时候还差点撞到了墙。”
　　十人已经走到了他们身后，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小吴看沉晨一言不发，只是皱着眉，但似乎并没有几分害怕的样子，强忍着恶心又加了一句：“你说说，小沉，你害得我这么苦，要怎么赔我，嗯？”
　　顾之羲眸色愈发漆黑，杨问寒举起了手。
　　与此同时，沉晨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赔你？”只听她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你想讹我。”


第19章  19 
　　小吴一阵发懵。
　　身后几人散发的冷气也被打断, 均是一愣，杨问寒的手微微一抖。
　　但很快，他还是排除杂念, 快狠准出手了。
　　小吴刚张嘴说了个“我不是”, 下一秒，人已经不在椅子上了。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整个人正贴着墙面，两手被压在背后, 肩膀也被死死摁着，动弹不得。
　　变故来得太快，沉晨被杨问寒的突然出手惊得张开了嘴。
　　接着眼前暗下一片，她抬头，看到了一片宽阔的肩背，属于顾之羲。
　　白羿也焦急地走了过来：“小沉，怎么样, 你没事吧？”
　　沉晨摇了摇头, 侧头看了眼被杨问寒牢牢控制住的男人：“还是他比较有事。”
　　几人沉着脸进来的时候本就引人注意, 此刻，餐厅里的其他职员也都听到了动静, 纷纷站了起来，朝这边东张西望。
　　第一眼看到的是个子最高的顾之羲。
　　“呀, 那不是顾总吗？”
　　第二眼看到的是他身后, 被几人围住的沉晨。
　　“还有新来的小助理。”
　　“大雁天团都在啊，咦, 还多了一个。”
　　“他们在干什么呢？”
　　再往墙边一看, 本来也算人高马大的小吴被压制得缩成一团。
　　“看这架势……像在抓人贩子。”
　　见沉晨没事，沈回青走上前, 取下了贴在墙上的男人的胸卡，只翻看了几下，目光冷凝道：“这张胸卡是假的。”
　　白羿立时皱起眉：“你们公司什么时候管理松懈到这个地步了？刷一张假胸卡都能往里进？”
　　沉晨也蹙起了眉，虽然墙上的人确实不太像干行政的，但她也没想到，他连卡都是假的。
　　白羿接着说：“这人可别是流窜作案，明天又跑去别家公司祸害别的女孩了。”
　　顾之羲冷声说：“报警。”
　　墙上的小吴立刻拼命挣扎，想喊一句“误会，都是误会”，但由于脸被迫贴着墙壁，嘴也挤成了小喇叭，说出来的话只有：”嘟嘟，嘟嘟嘟嘟！“
　　白羿扭头瞪了他一眼：“你嘟嘟个屁。”
　　小吴：“……”
　　想起沉晨还在，白羿又连忙看向她，温柔说道：“小沉，我刚才只是有点着急，其实我平时说话没有这么粗鲁的。”
　　沉晨笑着点了点头，打量了眼他。
　　先前还不显，但现在十个人站在一起，他的刻意打扮，就像误入黑翎大雁群里的一只白鸽。
　　小吴在墙上嘟个不停，欲哭无泪。
　　好在节目组导演恰好在此时赶到，拦下了他们报警的动作，连声说：“误会！都是误会！”
　　几人回身望过去，导演胖胖的身子跑得气喘吁吁，“误会，别报警！”
　　俞袂放下了正要拨号的手机。
　　导演跑了过来，对顾之羲一阵好声解释：“刚才那些是假的，都是演的。小吴确实不是朝云的员工，他其实是我们节目组的人。”
　　说着，他看向沉晨：“他不是卖茶叶的，也不是讹人的，他是来扮演性.骚扰的人。”
　　沉晨缓缓眨了下眼。
　　墙边的杨问寒冷冷地将手放开。
　　小吴终于重获自由，捂着脸，一路小跑到了导演身边。
　　看热闹的员工已经把这里围成了一个圈，此刻正拿着手机边拍边窃窃私语。
　　见状，几人离开餐厅，找了个空会议室详谈。
　　导演只好把他们的计划和盘托出。
　　其实这一关对其他人的考验也同步推出了，但就没有像沉晨这里进展这么不顺的。
　　蒋棱眼神犀利：“你们事先没有报备过有这个流程。”
　　“嗨，主要是怕走漏了风声，提前有了准备，效果不够爆炸，我们也说过，不可能事事都报备到位的。”
　　沉晨看了一眼周围的一圈黑衣人：“现在可太爆炸了。”
　　导演和小吴对视一眼，讷讷。
　　误会解除了，人也该散了。
　　临走前，小吴突然跑到沉晨面前，一脸不好意思：“小沉，真抱歉，说那些话恶心到你了吧，但是我确实是你的小粉丝，那句话是真的，从你刚参加节目就是。”
　　“所以，你可不可以跟我合个影啊？”他搓搓手，期待地问。
　　沉晨对于自己误会他也很抱歉，于是大方地答应了。
　　小吴羞涩一笑，然后站到了沉晨身边，打开手机的自拍模式。
　　他摆好表情，抬起头，比了个耶，刚想问沉晨能不能再离近一点，就见屏幕里，两人身后几个男人同样看着镜头，面无表情。
　　尤其是最前面的顾之羲，脸上像结了一层冰。
　　小吴的笑容也被冻在脸上。
　　白羿没被镜头拍进去，笑眯眯凑上前：“在拍照呢啊？可以带上我吗？人多热闹。”
　　小吴也不怎么敢说他不想。
　　同样没被镜头框住的周然推了推眼镜：“那也带上我吧。”
　　小吴：“……”
　　最后，这张小粉丝与沉晨的合影，变成了一张鼓鼓囊囊的十二人大合照。
　　白羿欣赏了一下，弹了个舌：“拍得不错。”
　　是挺不错的，就是小吴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多余。
　　这么闹了一场，时间不早了，白羿也要走了，走之前拍了拍顾之羲的肩：“你今天不是没事吗？晚上去打球。”
　　然后帅气地朝沉晨眨了下眼。
　　其他几人都回去继续办公。
　　但直到回到顶楼，顾之羲脸上的冰也没有化开。
　　沉晨总觉得与自己有关，多看了他几眼。
　　在去送文件的时候主动问起：“顾总，您怎么了？”
　　顾之羲没有立即说话，冷冷抬眼看了她一会儿，才说：“员工安全培训做完了吗？”
　　沉晨愣了一下，“入职第一天就做完了。”还拿了满分。
　　漆黑的眸子看着她，“上面有没有写，工作中遇到性.骚扰怎么做？”
　　沉晨明白了，低声回答他：“应该立刻告知直线经理，并上报公司。”
　　顾之羲沉着脸：“就算你觉得那是讹……是勒索，也应该第一时间远离他、求救，通知我或者蒋棱或者其他任何一位特助来处理，而不是自己逞能应对。”
　　“万一对方是真的呢？”
　　沉晨想了想，说：“当时毕竟是在餐厅里，有很多人在旁边，我想他应该不会做什么的。”
　　顾之羲定睛看着她，下一秒，沉晨只觉得眼前一花，腰身一股力道带得往后抵住了办公桌。
　　当她回过神时，对面人结实的双臂已按在她身侧，离她极近。
　　沉晨被突然袭近的气息包围，心里蓦然一跳。
　　她下意识朝后仰去，抬起头，却只能见到他的下巴。
　　头顶上方传来低沉的声音：“现在门是开着的，外面也有几双眼睛随时会看到，你想过我会突然接近你吗？”
　　沉晨慢了半拍，抿了抿唇：“没想过。”
　　接着手腕又被抓起，“试试看，你推得动我吗？你能对抗一个成年男人的力量吗？”
　　属于另一个人的沉稳的脉搏律动透过修长的手指，传递到她的手腕上，沉晨已感受到了自己与他的力量悬殊。
　　更不用说，此刻整个人都被他困得严严实实。
　　在狭小的空间里，她闷闷出声：“我知道了，如果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我会记得先找你们的。”
　　几秒后，顾之羲松开了手。
　　坐回办公桌后，他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冷意，淡声说：“希望不会遇到下次。”
　　沉晨听出这事翻篇了，笑了一下，松了下来。
　　她想了想，又拿出手机晃了晃：“其实，刚才那个人说过的话我都录音了，就算你们没来，我也打算报警的。”
　　办公室内安静了片刻。
　　顾之羲点了点头，“出去吧。”
　　“好。”她又转过头：“对了顾总，你的嘴，好些了吗？”
　　顾之羲神色一缓：“差不多好了，谢谢你的维生素含片。”
　　想到她既然备着这个，说不定是自己需要，于是便打开抽屉，将剩下的维生素还给她：“拿回去吧。”
　　沉晨接了过来。
　　合上抽屉，他直起身，就看到沉晨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大事，偷偷摸摸翻转盒子，斜眼觑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顾之羲：“……”
　　他缓缓闭上眼：“我已经吃了，你现在看生产日期已经晚了。”
　　在沉晨连声告罪之前，他还是大发慈悲道：“没过期。”
　　沉晨咳了咳，大大方方地停住了找寻的动作，“没想到您还看了生产日期啊。”
　　说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真谨慎，是个好习惯。”
　　沉晨低着头，乖乖出去，帮他把门也给带上。
　　桌前，顾之羲目光低垂，看着桌上的文件良久，想起刚才自己下意识的动作，抬手摸了摸耳垂。
　　莫名感到有些热。
　　沉晨出去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几个特助的工位。
　　几人的视线都钉在电脑或是文件上，而且他们注意力一向集中，应该没有注意到刚才办公室里顾之羲的“言传身教”。
　　系统冷不丁出声：“霸总作为助教，还真是方方面面都很称职呢。”
　　沉晨点了点头：“不过你突然出现，我还以为触发答题了。”
　　系统平时基本不会干涉剧情走向以及她的行动，绝大多数时刻，除非沉晨主动跟它说话，它只会在需要答题的时候出现。
　　系统：“目前还没有啦，我只是有点小感慨，助教真好啊。这么好的助教，咱们以后一定要多多答题！不浪费他的保驾护航！”
　　办公室里的顾之羲又有了打喷嚏的冲动。
　　沉晨：“奥奥，你可真是个活阎王。”
　　她看了一会儿材料，突然放了下来。
　　然后起身，下了楼。
　　在园区里绕了一圈，她推开神意甜品店的大门。
　　“欢迎光临——”
　　“啊，你是沉晨！”店员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长得太好看，上次来买馒头就足够让她印象深刻，后来看了综艺，才知道她的身份。
　　此刻再见到人，虽然还保持着职业素养，但也难掩激动：“又来买甜品吗？”
　　沉晨点点头，指了上次觉得还不错的几款。
　　店员笑着：“好的，我帮你包起来。”
　　“啊对了，”她指了指玻璃展柜，“店里到了新品。这款虽然不能说没有一点甜吧，不过甜味很淡，苦咖味的，主调很醇香。”
　　沉晨看向玻璃里，点了点头：“那这个也帮我打包，谢谢。”
　　提着几个大包装袋，她重新回了朝云。
　　片刻后，办公室里，顾之羲听到外头有些声音。
　　他下意识竖起耳朵，似乎是沉晨又开始发小蛋糕了。
　　应该是为了感谢中午在员工餐厅的事。
　　写了一半的邮件，光标在电脑上许久都停滞不前。
　　很快，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他正襟危坐：“进来。”
　　沉晨弯了弯唇：“顾总，谢谢你们中午赶过去救我，这次换我请你们吃蛋糕。”
　　“这是您的，考虑到您的口味……”
　　他打断她：“知道了，放这里吧。”
　　沉晨怔了一下，“哦，好。”
　　把盒子放下，她又拿出了另一只白色的盒子，“这是给白总的，我听他中午说晚上要跟您一起去打球，请您帮忙转交吧。”
　　顾之羲颔首。
　　沉晨放好蛋糕就走了出去。
　　邮件里的光标依旧没动。
　　过了一会儿，顾之羲长臂一伸，将她说要送给白羿的那只盒子拿了过来。
　　在掌心里掂了掂，他冷笑一声，放下。
　　盯着给自己的那只盒子看了几秒，又低头看了一眼放贴纸的抽屉，他还是缓缓伸出了手。
　　感知到里头的重量，他动作停滞。
　　接着慢慢将小礼盒拆开，入目一块精致的咖啡色蛋糕，透明围边外还放着两张精巧的贴纸。
　　他一顿。
　　随即嘴角轻轻一扬。
　　想起白羿走的时候给沉晨抛的那个媚眼，他收起笑容，将白羿的那只盒子拆了，把里头的蛋糕拿了出来。
　　两块蛋糕摆在了一起，一块纯白，一块咖啡色。
　　他拿出叉子，先将那块白的吃了。
　　味道很甜，完全不在他的舒适区，但他吃得面不改色。
　　吃完后换了只叉子，细细品尝给他的另一块。
　　这一次，眉心格外舒展。
　　两块蛋糕解决完了，他擦了擦嘴。
　　拿出那两张贴纸看了看，一张是新的，另一张跟之前沉晨送他的重复了。
　　他将这两张贴纸塞进给白羿的盒子里，然后重新折好盒子，放在一边。
　　坐正几秒后，他又把盒子拆开，拿回了新的那张贴纸，只放了一张跟之前重复的。
　　下班时间快到的时候，白羿又来了，跑上了顶楼，说是刚好办完了事，过来接顾之羲。
　　依旧是先在沉晨的工位滞留了一阵，才进了办公室。
　　顾之羲下巴一抬，指向桌角：“这是沉晨给你的谢礼。”
　　“为中午那事儿？”白羿有些意外，等看到盒子上头的logo，顿时笑开了：“看来，我跟我们小沉是心有灵犀啊，她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甜的？”
　　高高兴兴拿起那个盒子，他察觉到了不对：“怎么这么轻？”
　　顾之羲语气毫无波动：“不清楚。”
　　白羿狐疑地拆开盒子。
　　盒子里头空空荡荡，只有一张贴纸。
　　白羿：“……”
　　顾之羲淡淡瞥了一眼：“她好像很喜欢这个贴纸。”
　　白羿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端着盒子，他探身看向外头的工位：“沉晨，谢谢啊。”
　　白羿冲她挥了挥盒子。
　　沉晨看他挥动空盒子，愣了一下，刚进办公室就吃完了？
　　她没有多想，笑了笑：“你喜欢就好。”
　　白羿也笑：“当然喜欢了，礼轻情意重。”
　　顾之羲目视电脑，岿然不动。
　　白羿把盒子收好，想起什么，又问：“小沉，你下班后有事吗？”
　　沉晨摇了摇头。
　　他嘴角一勾：“那太好了，我一会儿跟你们顾总去打网球，你也一起来吧。”
　　沉晨笑了笑：“我就不去了吧。”
　　“来吧，就我跟他两个，还挺无趣的，他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特烦人，你也来，就有意思多了。”
　　“再说了，不是说要谢我吗？那就一起来吧，这样的谢谢更有诚意。”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沉晨也不好再拒绝，何况对于他的建议，她也不反感。
　　“好吧。”好在她今天穿着也算轻便，适合运动。
　　下了班，白羿开车载他们直奔常去的网球场，路上嫌弃地看了顾之羲一眼：“要是没有你，我就开新买的那辆跑车，顺便带小沉去兜风了。”
　　沉晨：“那不用了，我天天骑车八面环风，实在兜不下了。”
　　白羿哈哈大笑：“我就说还是跟你待一块儿有意思。”
　　顾之羲与白羿都是球场的常客，装备都存着。
　　沉晨举手：“我没有球拍。”
　　顾之羲没有回头：“用我的。”
　　沉晨笑笑：“我只能用2号柄，您的我应该用不了吧。”
　　闻言，顾之羲诧异地看她一眼，白羿也眼睛一亮：“你打过网球？”
　　沉晨：“我大学体育课选的就是网球。”
　　顾之羲再次想到了她那比自己还要忙碌的行程表，一时出神。
　　白羿拍拍她：“放心吧，你们顾总收藏的球拍多着呢，适合你用的轻拍也有。”
　　沉晨点了点头：“那就好。”
　　原本白羿对于她所说的什么选修不抱希望，没想到刚一开场就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想让让她的心都歇了。
　　打完了一局，白羿喝了口水，纳闷：“小助理打球还挺猛。”
　　跟她美丽的外表完全不符。
　　顾之羲没说话，只是眼中带了些欣赏。
　　白羿朝她招手，扬声说：“小沉，快来，一会儿咱俩一起打顾总，刚好，以前我一个人的时候就没赢过他，这下咱俩组合，我看有希望。”
　　沉晨看着对面站在球场气势都不一样了的顾之羲，摇了摇头：“还是下次吧。”
　　她的体力相比他们要差上一截，现在已经消耗掉六七分了。
　　她只想适量运动，还不想第二天手脚酸痛无力，爬着上顶楼。
　　白羿遗憾地摇摇头：“好吧，那看来我还是得孤军奋战。”
　　沉晨下了场。
　　她坐在场边回了几条消息，偶尔抬头看一眼，白羿确实被顾之羲压着打，而且后者看起来还没出全力。
　　偶尔跃起的时候，会露出衣下一截劲窄的腰线，沉晨目不斜视——只盯着衣服下摆。
　　打得差不多了，场上的两人放下球拍，去洗手池洗漱。
　　与此同时，隔壁场地喧闹了一阵。她随意望了一眼，进来了几个看起来最多上高中的学生，看穿着，家境应该都不错。
　　她只扫了一眼就没再看。
　　但沉晨在空旷的露天球场边很显眼。
　　“哇，快看那边，大美女。”
　　“去要电话？”
　　“看着年纪比我们大，要到的难度太大了。”
　　几个少年推推搡搡。
　　被众星捧月围在正中的人懒洋洋朝那边看过去，等看清那张脸，顿时眯起了眸子。
　　没等其他人商量出个所以然来，他率先迈步走了过去。
　　“哎雪年，你怎么先行动了啊？”
　　“艹，你过去了我们谁还有机会啊！”
　　沉晨正百无聊赖地等待顾之羲他们回来，就在这时，顾之羲放在长凳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刚拿起来，就听耳边一声清亮的：“你是沉晨？”
　　沉晨茫然地抬头望过去，对面站着个长相俊美的少年，一脸的张扬不羁，是隔壁的那群学生之一。
　　旁边几个少年听到他这么喊，也愣了一下，随即面面相觑，不可思议：“雪年，她就是你爸说的那个沉晨？也太巧了。”
　　“长得还真挺好看的，难怪……”
　　沉晨眉头微皱：“我认识你吗？”
　　少年嘴角一扬：“你不认识我，总认识冯汾吧？”
　　沉晨看向眼前的少年，从他的眉眼中看出了些许熟悉的痕迹，再想想他的年纪，恍然：“你是冯老的孙子？”
　　他笑了声：“冯老，你私底下也这么叫他吗？”
　　他懒懒地站着，挑眉：“就是这么叫着，哄得他要去住什么小破养老院，还哄得他，要把公司卖给你们？”
　　沉晨与他对视。
　　从之前与冯汾的接触来看，冯汾的想法与决策一直与他的子女相悖，而刚才旁边几个人也提到了眼前人的爸爸。
　　心下明白，大概是冯汾的儿子在他面前说了什么满怀恶意的话，让他误会了。
　　沉晨又回头看了眼，顾之羲他们还没回来。
　　转过头刚要说话，毫无防备的，一只手从她手中抽走了手机。
　　冯雪年的个子比沉晨高，只手臂一抬，沉晨就够不着了。
　　他两指夹着纯黑的手机，眼睛一扫，轻嗤一声：“哟，还是定制款，也是哄来的吗？”
　　讥讽全在笑中。
　　沉晨：“这不是……”
　　下一秒，脸上带着玩味笑容的少年扬手将手机一抛——那只手机就这么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飞到了网外，落地弹了几下。
　　看沉晨盯着那道抛物线一言不发，他嗤笑一声：“这么贵的手机被扔了，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心疼。”
　　沉晨收回了视线，缓缓开口：“我确实不心疼，你知道，一个叫顾之羲的人吗？”
　　显然他知道，顿了顿，嘴角上扬的弧度被刻意拉大：“哦，差点忘了还有他——怎么，要找你老板给你出气？你以为我会怕他？对了，你没有没手机了，需要我帮你联系他吗？”
　　沉晨轻笑一声：“过去的你，可能联系得到，但现在的你，是联系不到他的。”
　　冯雪年眯起眼：“你是在讽刺我们冯家没落了？你小瞧我？我有他号码，你以为我不敢打吗？”
　　沉晨一副有本事你试试的样子，激得冯雪年立即拨出了那个号码。
　　然而果然过了许久都没人接，最后，电话那头提示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了。
　　他面露不安，白皙的脸渐渐红了。
　　沉晨一声冷笑：“打啊，继续打啊，你就算打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人接的。”
　　冯雪年被她描述得懵然。
　　与此同时，顾之羲刚踏上球场，就听到沉晨激昂的声音：“因为就在刚才，你已经亲手扼杀了顾总！”
　　他与在场所有人都瞳孔一缩，猛地抬头看向她。
　　“接电话的机会。”


第20章  20 
　　顾之羲觉得, 自从沉晨出现在他身边，他的瞳孔，就逐渐练得收缩自如。
　　冯雪年艰难地在脑子捋了捋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只定制手机……是顾之羲的？！
　　顾总稳了稳心神, 走了过来, “怎么了？”
　　“顾总，您终于来了！”沉晨立马回头，指着冯雪年说：“你看你看，就是他, 他刚才走过来，不明分说就把你手机扔了，我拦都没拦住啊！”
　　冯雪年：“我……”
　　白羿跟在顾之羲身后，一边憋笑一边说：“原来是这样啊，我听你刚才说什么他亲手扼杀了顾总，真是吓我一跳，咱可不兴这么断句。”
　　顾之羲倒是关注着扔手机的事, “发生什么了？”
　　“他故意的, 扔手机之前说我……”沉晨叽里呱啦复述了一大堆, 又指着他：“对了，他还说您——”
　　她眼一挑, 模仿着刚才冯雪年的神情语气：“呵，你以为我怕他吗？”
　　“他这是在挑衅您！”
　　冯雪年张了张嘴：“我, 我没有……”
　　“你有！”她接着看向他身边那些睁着大眼, 头脑混乱的同学：“你们说，他刚才是不是这么说了来着？”
　　那几人面面相觑, 面对漂亮小姐姐的注视, 一同呆呆地点了点头：“他好像，确实说了这些话。”
　　冯雪年气急败坏扭过头看他们：“你们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等他再看沉晨, 只觉得这人好像是什么向圣上进献谗言的小太监。
　　顾之羲也看着沉晨鲜活的眉眼，望向他的目光中满是信任。
　　等听到沉晨转述的，冯雪年说她哄冯汾的那段话，顾之羲脸立时沉了下来，充满压迫感的视线投向了冯雪年：“看来我得联系冯旦文，问问他是怎么教的儿子了。”
　　沉晨小小地“啧”了一声：“顾总，您忘啦，您那手机刚被他扔了！”
　　顾之羲徐徐转头看她：“……”
　　白羿在一旁笑得肩膀抽动。
　　沉晨最让他佩服的一点，就是无差别攻击。
　　冯雪年终于有了头绪：“我，可是既然那不是你的手机，你拿着干什么？！”
　　顾之羲冷眼看着他，一针见血：“是她的手机你就可以扔了？”
　　沉晨：“就是就是。”
　　白羿也看着他，哼笑一声：“难怪冯汾要把公司卖了，我看冯家下一代就没个顶用的吧。”
　　冯雪年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但面对正主，他又不得不亲自去把手机捡回来。
　　黑色的手机从外观来看没有什么损坏，沉晨交给顾之羲：“顾总，您好好检查检查吧。”
　　然后看着冯雪年，冷笑一声：“告诉你吧，这只手机要是有事，我们顾总让你陪葬！”
　　顾之羲拿着手机的手一抖。
　　白羿的肩膀又笑得抖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平复笑意，提醒沉晨：“倒也没有这么严重，你们顾总还是比较遵纪守法的。”
　　沉晨刚才只是想到了曾经看过的霸总文，脱口而出，点了点头，重新说：“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顾之羲试了试，屏幕如常亮起，看起来倒是没什么事。
　　沉晨喃喃：“这都没事，这手机不会还能防爆吧。”
　　屏幕亮起时，显示了一个未接来电提示，沉晨记起来了：“哦，对了，刚才有人给您打电话。我本来想找您的，结果手机就被他扔了。”
　　来电没有显示姓名，不过顾之羲显然知道对方是谁，划掉了提示。
　　冯雪年站在对面，依旧红着脸：“手机没问题吧，你再看看，就算有问题，我赔你一个新的就是了。”
　　顾之羲放好手机，目光冰冷：“现在，道歉。”
　　冯雪年抿抿唇，但是扔错了手机，确实是他搞了个乌龙，于是不情不愿地说了句：“对不起，刚才扔了你的手机。”
　　顾之羲：“我让你跟她道歉。”
　　他话音不疾不徐：“冯汾想去住养老院，你不如自己去问问他为什么。朝云也不是非丰德不可，用不着使什么手段。公司的主人是冯汾，他要把公司卖给谁，你一个靠他养的人，没资格置喙，更没资格跑来找朝云的员工发疯。”
　　冯雪年下颌紧绷。
　　他知道，顾之羲说得对，他也只不过是把在家里所受的不满，发泄在沉晨身上罢了。
　　再看向沉晨，她此刻站在顾之羲身前，背后好像靠了一座山，清澈的眸子直直地望着他。
　　沉晨则若有所思，冯雪年好像有些怕顾之羲。
　　先前说什么“你以为我会怕他”，恐怕也是色厉内荏。
　　几秒后，冯雪年错开了视线，终于嗫嚅着说了句：“对不起。”
　　顾之羲：“听不见。”
　　冯雪年放大了音量：“对不起！”
　　顾之羲：“你是在跟谁道歉？”
　　冯雪年看向沉晨：“沉晨，对不起。”
　　顾之羲接着说：“为了什么道歉？”
　　他咬了咬下唇，一字一顿：“沉晨，我刚才不该用那些话说你，对不起。”
　　顾之羲这才看着沉晨：“你接受他的道歉吗？”
　　顿了顿，他又说：“不接受也无所谓。”
　　沉晨从上到下打量了冯雪年一眼，直到把他看得不自在了，才灿然一笑：“我这么大度量的人，怎么可能跟他计较呢。他可是冯老的孙子，我跟冯老又是平等相处的朋友，那冯老的孙子，不就等同于我——”
　　所有人再次绷紧了眼眶望向沉晨，冯雪年尤甚。
　　沉晨看他眼里都要冒出火了，才轻咳一声：“不就等同于我的晚辈嘛。”
　　冯雪年松了口气。
　　差点儿给别人当孙子。
　　白羿收回嘴角的笑，耸了耸肩：“好了，在这儿莫名其妙浪费了这么多时间，那咱们就走吧。小沉，晚上跟我们一起去吃饭，我请客。”
　　沉晨走在两人中间离开。
　　留在原地的少年们看着三人渐远的背影，还有些意犹未尽。
　　其中一个开口：“雪年，我怎么感觉，这个沉晨也没你说的那么有心机啊。”
　　“还很漂亮。”
　　“对啊，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坏人，而且说话还挺好玩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他们没说的是，圈里谁都知道冯雪年他爸不靠谱，从他爸那种人嘴里说出来的话，能有五分可信度就不错了，今天见了沉晨本人，更觉得如此。
　　冯雪年听着耳边同伴们的“叛变”，低着头默不作声。
　　旁边人拍拍他的肩：“好了雪年，你也别生气了，她跟你又没什么利益冲突，咱们今天还是好好打球吧，等你以后出国，再想见到就难了。”
　　“是啊，别再想了，高兴点。”
　　白羿开着车，从后视镜看了沉晨一眼：“小沉，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
　　“行，那我来安排。”
　　车上，沉晨回想了一下，记起方才冯雪年一开始说，她哄得冯汾想把公司卖给他们。
　　看来冯汾自从那天养老院之行，果然对顾之羲改变了看法。
　　她提醒了一下顾之羲。
　　他点了点头，事实上，丰德那边确实松了口，朝云已经在做准备。
　　白羿好奇：“你刚才说是去了养老院，他见了老顾，才改变心意的？所以你们在养老院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看老顾的朋友圈就只发了一张糊到不行的合影，问个一嘴还被他拉黑了。”
　　顾之羲闭目养神，当没听到。
　　沉晨：“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吧，他见识到了一个全新的顾总，多元的顾总。”
　　“全新的？多元的？”白羿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笑着说道：“小沉，丰德的这笔收购要是能成，你可是大功臣，回头记得跟你们顾总要奖金啊。”
　　沉晨瞄了顾之羲一眼，坐正了：“咳，这个没关系的。”
　　白羿没想到她这么无私奉献，看她一眼。
　　沉晨：“我们顾总心里有数，肯定用不着我自己提的。”
　　顾之羲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
　　他就知道，她在这上头，是不可能吃一点亏的。
　　白羿一阵大笑，敲了敲方向盘，第一百零一次挖墙脚：“小沉，真不考虑来我们公司啊？工资你随便提。你别看我这人平时不怎么正经，我说真的呢，我可从来没这么认真过。”
　　重新闭目养神的顾之羲开口：“我记得，你给你前女友投漂流瓶求复合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吧。”
　　白羿气急：“你快闭嘴吧你！八百年前的事你也好意思拿出来提，你真以为我手里没你的黑历史吗？”
　　沉晨竖起耳朵，白羿却没有接着说。
　　她笑着摇摇头：“谢谢了，不过我暂时还没有挪窝的打算。”
　　白羿叹气：“真是羡慕顾总，可以天天见到你，肯定天天都很开心吧？”
　　沉晨想了想自己去朝云之后对顾之羲的所作所为，微笑：“其实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你可别谦虚了，你们顾总肯定心里偷着乐呢。”
　　说完他停了一下，突发奇想道：“哎，你不愿意去我那儿，要不我去朝云上班？顾总，其实我也可以去给你当助理的，我不嫌弃你。”
　　顾之羲：“我嫌弃你。”
　　白羿白了他一眼。
　　到了地方，顾之羲下车后先打了个电话，他们两人先进去。
　　沉晨没什么忌口，白羿点得又多，三个人没吃完，沉晨走时还打包了几袋。
　　冯雪年从球场回到家时，冯旦文已经在家了。
　　他收起了打球发泄后的轻松。
　　黑暗里，一张阴郁的脸转了过来，“你今天是不是招惹顾之羲了？”
　　他顿了顿，既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回话。
　　冯旦文朝他走去，接着一个巴掌甩了过来：“你没那个本事，惹他干什么？现在好了，祸是你惹的，他来找我的麻烦！跟我说什么子不教，父之过！”
　　冯雪年的右脸一阵火辣辣，但他没去管，镇定自若地站在原地。
　　心里闪过了沉晨的脸。
　　顾之羲的动作倒是挺快，也是，他那种人，是不可能因为一个轻飘飘的道歉就善罢甘休的。
　　冯旦文想起什么：“对了，我听说你惹的其实是那个沉晨？所以顾之羲是在给她出气？”
　　他阴仄仄笑了两声，“这个女的有点本事啊，你爷爷精明了大半辈子，老了被她哄得晕头转向，就连顾之羲那种人也没逃过她。”
　　冯雪年皱着眉看向他：“爸，你……”
　　冯旦文瞪着他：“我什么我？我告诉你，你以后就给我老老实实上学，别闹什么幺蛾子，再有下次，你就待在家里，哪都别想去了！我这次是面子里子都被你丢光了。”
　　冯雪年心里嗤了一声，这种东西，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
　　球场发生的事很快被冯汾知道了。
　　于是沉晨再一次见到了冯雪年，不过这次，他是被冯汾压着来道歉。
　　冯汾语带歉意：“他跟你说了什么，已经都跟我交待了，小沉，这次是我牵连了你的名声。”
　　沉晨摆摆手，热切说道：“没关系的冯老，我怎么会计较这个呢。”
　　她叹了口气：“他虽然有错，不过毕竟年纪还小，您骂他两句就得了，回了家也别打他。就算打他，也别用皮带抽。就算用皮带抽，也别用盐水泡。就算用盐水泡，也别……”
　　冯雪年慢慢抬起了头看她，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转过脸来的那一刻，沉晨话音一顿，立刻发现他右脸似乎比左脸要肿一些，还有没褪去的青紫。
　　虽然不太明显，但也足以估量出这一巴掌的力道。只是不知道是被谁打的。
　　冯汾面露羞惭：“回去之后，我会好好教训他的。也是我之前没教好他，他爸爸就是个混球，我不过一会儿没注意，他爸就把他也带成了个听风就是雨，嚣张跋扈的性子。”
　　所以他才想把公司卖掉，他的下一代是一个比一个混，再往下一代的小辈们，要么没有半点商业天赋，要么早早表示对商业不感兴趣。
　　等他没了，不可能有人能镇得住这些混球，不管公司交给谁打理，有他们搅事，公司迟早会败落。
　　卖了公司，等他百年，几个子女平分他的遗产就是，只要不沾不该沾的东西，舒舒服服过一辈子不难。
　　冯雪年听着冯汾苍老的话音，别过脸去。
　　顾之羲也看到了他脸上的伤，但不为所动，“冯总是该好好教育教育家里的晚辈了，不然他迟早也是下一个冯旦文，但如果再有下次……”
　　冯汾严厉的目光射向冯雪年。
　　冯雪年眼睫轻颤。
　　道完歉，两人留下歉礼，离开了顾之羲的办公室。
　　沉晨回想着刚才顾之羲的话，感慨：“顾总，您说话可真不留情面，其实我后来想想，他年纪不大，还是个学生呢，我也没必要放在心上。”
　　丝毫不记得自己刚才那一通皮带抽加盐水泡的言论。
　　顾之羲看着手中的文件，没有看她，只是淡声说：“他年纪不大，你的年纪就大了？”
　　沉晨一怔，接着心里涌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更何况，他今年满十八，就不是什么小孩子了。”
　　沉晨点点头：“也是。那我就先出去了。”
　　开门之前，她突然转过脸，说：“顾总，您今天在我心里的形象，非常高大。”
　　顾之羲在办公室里独自坐着，脑海里不断回荡她说的形象高大，没有察觉自己的嘴角已经不自觉扬起。
　　突然，他想起什么，笑容一僵——
　　今天晚上，《精英实习生》第二期开播。
　　他这形象，又能高大多久呢……
　　《精英实习生》第一期的口碑很不错，算是开了个好头，线上平台的预约人数每天都在大批量增加。
　　哪怕是没播出节目的这几天，各大社交平台上对几个实习生的讨论也一直没停。
　　顾之羲今晚也没加班，准时回到了家。
　　上一期节目以他冰冷的眼神收尾，这一次，同样是以他冰冷的眼神开场。
　　他两手交叉，放在膝上，这次咖啡和水都特意没拿。
　　听着电视里沈回青和沉晨的相互解围，心底还是有种奇怪的感觉。
　　但这种奇怪的感觉，都在他看着自己掏出黑卡的那一瞬烟消云散。
　　他有些无助地闭上了眼。
　　说起来，自从沉晨来到他身边，他的眼部活动就大大增加。
　　线上播放平台的弹幕在此刻出现井喷。
　　【？？？不确定，进度条拉回去，再看一眼——两块钱？你们九个人分？？不是我听错了？？？】
　　【哈哈哈哈我踏马笑死，顾之羲居然让沉晨去神意那种店，买两块钱的面包！九个人分！我宣布，顾总是史上最会勤俭持家的霸道总裁！他是不是为了省钱才没把自己算进去的啊哈哈哈！】
　　【顾总你哈哈哈，朝云不会是要倒闭了吧我说，哈哈哈。】
　　朝云所有正在看节目的员工，此刻都心脏一紧。
　　顾之羲做好了心理建设，再睁开眼，就看到沈回青的救场。
　　然后听到自己来了句：“就是两块钱。”
　　他又闭上了眼。
　　【哈哈哈哈他甚至还先对沈助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毅然踢掉了沈助给他放的台阶哈哈哈哈！】
　　【笑死，我一开始叫顾之羲顾总，后来看完第一期节目，跟着沉晨叫大总，现在满脑子都是两块钱，我愿叫他——两总。】
　　【两总知不知道他上节目了啊？他居然没让节目组把这段剪掉？仅从这一点看，他也是挺大方的哈哈哈哈。】
　　【想知道两总此时此刻的心情如何。】
　　好在下一段，沉晨换了个说法，成功扭转了两块钱的限制。
　　【万万没想到啊，最后居然是沉晨救的场，两总，你就好好谢谢沉晨吧哈哈。】
　　【被沉晨笑死：顾总都给我黑卡了，我想也不至于让我去化缘。哈哈哈神特么去化缘！】
　　【原来是开玩笑啊，真是没想到，顾之羲这种性格居然会开玩笑，但是他说得好真哦，我还真以为他只让买两块钱的面包呢，想想也是，堂堂大总裁，怎么可能这么离谱嘛哈哈。】
　　朝云正在看节目的员工们齐齐松了口气。
　　接下来，沉晨去买蛋糕，镜头给了其他实习生，但弹幕依旧欢快地刷着刚才的“事故”。
　　顾之羲两总的称号，短时间内是去不掉了。
　　沉晨回来，开始发蛋糕。
　　顾之羲终于以第一视角看到了她给自己塞贴纸的全过程。
　　【沉晨她哈哈哈，是不是特意要了个空盒子，就为了给两总那两张贴纸？我好期待两总拆开盒子时的表情哈哈，上次是发巧克力不给顾总，这次是只给贴纸，好家伙，沉晨是真不怕上司穿小鞋啊。】
　　【两总，配两张贴纸，我们小沉啊，真是有心了。】
　　【哈哈哈哈前面的弹幕不要太离谱！】
　　接下来实习生聚会。
　　【这个薛力真的好烦啊，怎么又拿小沉的学历说事，本来看到小沉我的嘴角都要扬起了，他一开口，硬生生给我摁下了。】
　　【他说的也是事实啊，目前为止沉晨也就搞笑了点，其他也没什么啊，很明显顶楼的人也不认可她，工位就一张小桌子，跟其他八个顾总器重的特助天差地别，我看她那个岗位就算没有竞争，最后也不可能留下来的。】
　　【哈哈哈沉晨说她们分数线比薛力穿着增高鞋的身高还是要高点的，好会说啊哈哈，下次有人说我我也这么回他。】
　　接下来，沉晨给顾之羲做日程表，摄像机也跟着搬进了办公室。
　　弹幕在这时不再哈哈哈了。
　　【小沉真是可动可静，搞得了笑，也沉得下心，越看越喜欢她了~】
　　【虽然人是挺有意思的，不过我觉得你们把她抬太高了，还是再看看吧，这毕竟是职场综艺，始终是要看能力的。】
　　顾之羲望着电视上低着头工作的沉晨。
　　直到镜头转到其他实习生，他才发觉自己盯着电视的时间太久，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旁白讲述了节目组特意安排的职场性.骚扰环节，正在其他几位实习生身上逐步展开。
　　不过沉晨比较特殊，一直待在顶楼，所以节目组暂时还没有抓到机会。
　　镜头转回来，沉晨工作了一上午，到了中午才开始有了其他动静。
　　她看了看时间，又看看顾总。
　　【好可爱啊哈哈。】
　　循环往复了几次，沉晨终于主动站到了顾之羲面前。
　　顾之羲看着电视上，她语重心长对自己说着：“工作再重要，也没有人的身体重要啊。”
　　他先一步闭上了眼。
　　【哇，沉晨居然主动提醒两总去吃饭哎，这两总还不感动死？】
　　沉晨：“所以，可不可以让我去吃饭了？”
　　【抱歉，感动早了。】
　　【哈哈哈哈哈沉晨怎么这么搞笑，我突然心疼起两总了。】
　　【一边心疼两总，一边叫他黑称是吧？两总：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沉晨赶着吃完了饭，又给顾之羲带了饭。
　　【沉晨的心很细哎，就从这个细节来看，感觉她人超好的。】
　　【看两总的表情都愣住了，是不是从来没有人会在自己出去吃饭的时候，特意给他带饭啊？感觉要是他头顶有个人物攻略进度条，应该能往前进一大段！】
　　顾之羲看起来也确实有些触动，拿起筷子刚准备吃——
　　【哈哈哈哈佟雪你真是，这时候发什么语音啊！掉桌子上的丸子干嘛要捡啊哈哈！】
　　沉晨着急地解释。
　　而顾之羲也没有为难她。
　　画面看起来平静了下来，直到沉晨提醒他，鱼里有刺。
　　顾之羲的从容在看向鱼的那一刻碎裂。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开口。
　　“这是……草鱼吗？”
　　“草鱼借箭？”
　　【急急急急急！镜头怎么没给到啊，我想知道那鱼到底有多少刺，才能让冰山霸总露出那种表情！】
　　【哈哈哈哈救命啊草鱼借箭！顾总跟沉晨待久了，也被她同化了，变幽默了是吧？】
　　电视外的顾之羲，现在只庆幸没有播出他吃鱼的镜头。
　　节目组还算有点底线。
　　下一秒，沉晨：“沈助，你小心，顾总他现在特别会挑刺！”
　　是他忘了，节目组有底线，但沉晨没有。
　　【hhhh我要笑死在被窝里了。】
　　顾之羲深吸一口气。
　　好在镜头主要是跟着沉晨，鱼的事就此揭过。
　　下午，蒋助带着工人来量工位尺寸。
　　【先前是谁说顶楼的人不喜欢沉晨的？打脸了吧嘻嘻。按你说的，工位就能看出她留不下来，那现在有了新工位，就说明她能留喽？】
　　弹幕正吵着，新人物出现了。
　　【这个白总还挺帅的，花枝招展的。】
　　【等下，听他说话，是不是想撩晨妹啊？别说，颜值挺搭的，但是看着性格有点花，不配晨妹。】
　　顾之羲看着白羿围着沉晨转，敛下眼眸。
　　给他一张贴纸实在太多了，应该给他个空盒的。
　　直到看见沉晨开始鼓捣打印机，顾之羲的脸色才缓和了点。
　　【小沉可爱死了，会修打印机——拍拍。然后两手一摊：没修好。这小表情，谁能不喜欢啊。】
　　沉晨下楼打印，白羿也跟上。
　　【咦，周助很明显故意跟两总提到，白总跟着沉晨哎，感觉也挺腹黑的。】
　　【嘿嘿，两总立刻打电话过去了。】
　　在镜头里，白羿对沉晨的心思展露无遗。
　　【靠！我就知道，白总想挖墙角！】
　　出了电梯，沉晨要将文件拿回来，被白羿拦住。
　　顾之羲面无表情看着屏幕里的白羿打趣沉晨。
　　【上一秒，好暧昧，下一秒，笑纳了，哈哈哈哈哈我直接笑死了。】
　　【感觉沉晨应该是个没有什么暧昧细胞的人吧哈哈哈，绝对不炒绯闻，好感up。】
　　【！两总出现了！有种宣告主权的霸气哎！那我让他短暂地恢复顾总身份一秒。】
　　顾之羲与白羿争抢沉晨的画面再次让弹幕数量激增。
　　而这一期节目，也在两人对峙的镜头中结束。
　　【节目组你是会吊人胃口的，居然断在了两位总裁争夺小助理这里。】
　　【？？？这就没了？怎么这么短！所以他俩到底谁争赢了？我现在就要知道啊啊啊！】
　　【我赌两总，两总在这一期节目里，虽然形象有些扭曲，但你两总就是你两总，两总的霸气是不可撼动的。】
　　这一期节目的收视率比上次高出一大截，导演笑开了花，“以沉晨为重心的策略果然是正确的。”
　　工作人员皱着眉：“对了，导演，那天小吴被特助抓的照片，有人放到网上了，要处理吗？”
　　导演想了想，摇摇头：“算了，处理不掉的，就当是下一期节目的预热好了。”
　　餐厅发生的一幕在当天就被朝云的员工发到了网上，不过当时没什么热度，眼下搭载着第二期的热播，一下子出了圈。
　　几张照片里，有顾之羲等人出现在餐厅门口的，也有摁着小吴的。
　　【我是朝云员工，当时事情发生之后有说是抓人贩子的，有说是抓食堂投毒的，现在看完节目总算明白了，估计是在抓那个“性.骚扰”的人，但是负责别的实习生的工作人员都好好的，就负责考验沉晨的这人，好惨啊哈哈哈。】
　　【啊啊啊虽然图很糊，但是！那十个人好帅啊！白的那个是今天出场的白总吧？虽然感觉他有点心机，故意穿了白衣服想抢镜，但是还是两总最突出！】
　　【不愧是大雁天团，帅气逼人。】
　　【所以是沉晨被骚扰——总裁加八大特助加一个不明人士直接跑过去保驾护航？呜呜好好啊。】
　　【啊啊啊这一趴到底什么时候放啊，是下一期吗？能不能搞快点？我光是想象一下那个场景都要热血沸腾了！】
　　热搜的排名不断攀升。
　　【作为在场的人，给你们剧个透，当时顾总是第一个冲过去挡在沉晨面前的，那个场景，啧，不现场看是难以想象的。还有大雁天团里的特助出手，也超帅的，可惜因为动作太快了，没拍下来。】
　　【我擦，两总真是好上司，再次让他回归顾总一秒。】
　　【快点，下一期赶紧放！我要看到餐厅里发生的事情全貌！！】
　　凭借着这一次剧透，顾之羲终于狠狠把那两块钱的印象分给拉回去了。
　　第二期播出，《精英实习生》这档节目终于开始出圈。
　　很快，一个#我好羡慕朝云顶楼的每一个人#的话题上了热搜前十。
　　【呜呜看完这期《精英实习生》，我好羡慕顶楼的办公氛围啊，本来对朝云第一印象应该是冷冰冰的，勾心斗角的。但是看了节目发现居然不是，顶楼的节奏确实快，几个人虽然非常忙碌，但是都很好。一群冷面精英，表面上不苟言笑，私底下都很照顾小菜鸟，会教她东西不藏私，我好羡慕小菜鸟有这么好的同事。但是另一方面，小菜鸟工作也很认真，对他们的照顾也有回馈，最重要的是，她的到来给顶楼带来好多欢乐，我超羡慕这些人遇到了小菜鸟这样的同事，换做是我，每天上班都要充满期待，再也不是“上班如上坟”了。】
　　【沉晨请跟朝云顶楼焊死。】
　　【但是我看那个白总想挖墙脚，顾总小心啊！他长得这么好看，说话又好听，我看很危险的。】
　　【两总肯定不会放人的，白总只有一个，但是咱们大雁天团可是有九个人。】
　　【看完两期笑了两期，这节目提供的情绪价值太高了，加入我的年度爱综。】
　　【求求赶快放出下一期，我要看看小沉面对性.骚扰什么反应，还有餐厅里顾总这帮大雁天团是怎么保护小沉的！！】
　　【@精英实习生，就问你能不能变成日更综艺！】
　　【可以说吗，这综艺的cp也很好嗑，我超嗑小助理和霸总。】
　　【我也嗑，但是真不好意思说，因为我比较虎狼，我嗑的是沉晨*大雁天团全部，顾总做大，八个特助做小，哎，可惜放不出来。】
　　沉晨没怎么看这一期综艺，她正在收拾东西。
　　本来搬回宿舍是图方便，不过他们这一批学生毕业在即，宿舍也住不了多久了，她打算收拾一下，能卖的卖了，该扔的扔了。
　　沉晨找了几个买水果的塑料袋，装着收拾出来的垃圾扔到楼下。
　　“呀，沉晨？好久没见你了。”
　　她抬头看去，只知道是班上的同学，她叫不出名字。
　　平时没什么交集的人，现在看着她，满面笑容。
　　“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啊，我帮你拎一点吧。”说着就要接过她手里的袋子要往楼上提。
　　“这是垃圾。”
　　“啊，哦哦，不好意思。”女生讪讪，“对了，我看了《精英实习生》了，还挺好看的，很期待下一期哦~”
　　沉晨笑了一下。
　　不过是前往垃圾桶的短短数十米，她被许多人拦住打了招呼。
　　好像一夜之间，她成了什么人人认识的校园明星。
　　张楠这几天晚上会找沉晨对对戏，找感觉，在楼梯上就看见了沉晨被人攀谈的全过程，等她上来，慢悠悠晃到了沉晨面前。
　　“沉晨，你今天可是大受欢迎啊。”
　　“我加了几个小群，你不在里头不知道，好多之前说你坏话的人，第一期播出的时候还冷嘲热讽，现在一个个都不吱声了。”
　　“是吗？”
　　张楠点点头：“我都帮你实时监测着呢，她们之前说你坏话我也帮你怼回去了。”
　　沉晨笑了：“谢谢你。”
　　“谢什么，你对我的帮助更大，不过实在要谢的话——”张楠凑近她：“那你能不能把你们员工餐厅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跟我讲一遍？我看了网上的照片，好奇死了，顾总是怎么从天而降的？”
　　清晨，一夜未归的冯旦文回到了冯家。
　　冯雪年静静地吃着早餐，听到楼上传来争吵。
　　“爸，你实在要出手，卖给天澜啊，他们开价更高。”
　　“你不知道天澜的名声？他们想接手丰德，只是为了把丰德压死，为了垄断行业。”冯汾看向他，话中带着疲惫：“卖给天澜，你能吃多少回扣？”
　　冯旦文哑然片刻，才讪讪说：“爸，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这不是违法犯罪嘛。”
　　冯雪年放下筷子，没有跟他们打招呼，背着书包默默走出了家门。
　　沉晨照常骑着自行车去上班。
　　昨晚张楠跟她说了顾总喜提两总的昵称，她就大感不妙，有些忧愁。
　　清晨的风带着冷意，时间尚早，路上的车和人都不多。
　　骑过拐角，沉晨眼睛随意一瞥，突然看到前方的路边坐着个穿校服的人，俊秀的容貌很显眼，路过的都会看两眼。
　　她很快认出那人是冯雪年，正抿着唇角，望着天空。
　　上次听冯汾说过，他是高三学生，早自习时间肯定很早，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八成是逃课了。
　　见他望着远处的样子，表情落寞而倔强，眼睛甚至还有些微红，沉晨猜测他要不就是跟他爸妈，要不就是跟他爷爷闹别扭了。
　　这种钻牛角尖的小孩正脆弱着，恐怕最需要、最想要的，就是别人的安慰。
　　与此同时，冯雪年余光已经看见了骑着自行车的沉晨，也看到她迟疑着，停下了自行车。
　　他意识到来人是谁，就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垂下了眼帘。
　　上次在办公室，她看到他脸上的伤，眼里似乎就露出了怜悯吧。
　　这种女生，他见得很多。
　　等她下了车，就会走过来，温柔地问他：“你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不开心？跟我说说好吗？”
　　像她这种人，活泼开朗，心地善良，好像人生中没什么烦恼，也爱管闲事。
　　自以为是什么知心大姐姐，说几句心灵鸡汤就能抚慰人心，就能感化他。
　　可只要他说几句恶语，她必定会露出惊慌失措受伤的表情。
　　果然，余光里，沉晨面露担忧，脚步轻轻地下了车，捏着车把看向他。
　　他在心底嗤笑一声，已经预备好了喊出那句“你管得着吗”。
　　然后下一秒，冯雪年就眼睁睁看着沉晨蹑手蹑脚地抬起自行车，调了个头。
　　又眼睁睁看着她蹑手蹑脚地坐上了车，还来不及坐稳就迅速踩上了踏板，一溜烟骑出去数十米。
　　冯雪年缓缓站了起来：“……？”
　　前面的沉晨正好偷偷回头确定了一眼。
　　发现他看到她了，她也站了起来——
　　站起来蹬。


第21章 21（一更）
　　顾之羲坐在车里看邮件, 突然，窗外好像闪过了什么高高的东西。
　　他侧头看去，就看到沉晨正站在自行车上拼命往前蹬：“……”
　　他朝她身后看去, 也没发现什么恶狗。
　　他对司机说了几句, 车子停在了前方，沉晨赶紧按了刹车。
　　她刚想绕路，就看见降下的车窗里，露出了顾之羲的脸, “咦，顾总？”
　　他皱眉问：“你这是被谁追了？”
　　“没被谁追，不过也差不多。”沉晨小声嘀咕：“主要是怕被他讹上。”
　　“谁？”
　　“那个冯雪年，他好像逃课了，刚才我见他坐在路边要饭呢。”
　　顾之羲的眉头一下子舒展了，“不用管他。”
　　又看了眼她那辆小自行车，打开车门, “上车。”
　　沉晨看了眼他这辆商务车, 乐呵呵地点头, 扛起了自己的小自行车。
　　顾之羲看得眉心一跳，下了车, 帮她把自行车提上了后备厢。
　　“谢谢顾总。”
　　直到坐上了车，沉晨才想起来早上的忧愁。
　　她小心翼翼看了眼顾之羲, 他神情平静, 应该还不知道现在网上都叫他两总的事。
　　她挺直了背，其实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 话是从他自己口中说出来的, 他不可能知道是她答题失误搞的鬼。
　　到了公司，沉晨第一时间看了股市k线图。
　　事实上, 朝云这支股并没有因为那两块钱而下跌，她搜索过了，网上虽然多了很多调侃顾之羲的声音，但基本都不带恶意。
　　顾之羲的形象脱离以往的高冷，走下神坛，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另一边，冯汾自带着冯雪年来道歉之后，就正式松了口。
　　朝云重新开启对丰德收购的议题。
　　收购丰德，需要多个部门合作，刚好涉及到几个实习生所在的部门。
　　下午，董事会开了个启动会议。
　　启动会议主要是商量分工，不涉及重要机密，所以节目组也可以跟进去拍摄。
　　沉晨跟着顾之羲几人进入会议室，佟雪就热情地跟她打了招呼。
　　她捂着嘴，小声说：“我看了综艺了，沉晨，真没想到你们顶楼这么欢乐，连顾总都会开玩笑呢。”
　　沉晨干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薛力上次被沉晨打脸，短暂地消极了一阵，不过他很快就打起了精神。
　　一次会议记录而已，算不得什么超凡的能力，而一个小小的生活助理，对他也构不成威胁，他只不过是有些气恼沉晨让他丢脸罢了。
　　他等了这么久，为的就是参与大项目，这次是他大展身手的好机会。
　　他自认没必要再跟沉晨计较，不过这次一句话都没跟沉晨说，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看也没看她一眼。
　　似乎是彻底放弃了对她的“拯救”。
　　佟雪跟钟伽琪坐得近，低声交流：“我感觉，薛力好像对沉晨因爱生恨了，哈哈。”
　　钟伽琪的嘴巴及不可见地张合：“如果他恨一个人是这样的，那沉晨可能巴不得被他恨。”
　　会议开始。
　　薛力坐在经理身后，面上的志得意满直到顾之羲结束开场词，进行人员布置戛然而止。
　　“这次收购，谈笑，你带着沉晨做。”
　　沉晨没有意外，上周他让她接触朝云以前的收购案，就应该有这个打算了。
　　沉晨朝旁边一直板着脸的谈助笑了一下，他颔首。
　　但整个会议室，除了几个事先就知道的特助，其他人都睁大了眼。
　　薛力甚至怀疑自己是幻听了，看了眼经理，见对方给他使了一个眼色，这才出声：“顾总，您让沉晨接触这个？她，她没经验吧？”
　　本来想说她一个学表演的懂什么，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委婉的：“她可只是个生活助理啊。”
　　谁都知道参与这个项目，对履历的加成有多高，更被提后续不菲的奖金。
　　顾之羲这么安排，偏心的程度未免太明显。
　　薛力越想越觉得好笑，又看了眼摄像头，直觉这是自己的表现机会。
　　于是他直直地看着顾之羲：“顾总，我记得，您上次还亲口说过，在朝云，没有特殊照顾。我想问问，您真的做到了吗？这算不算是徇私呢？”
　　其他人诧异地望着他。
　　有的心里赞同但面上不显，有的觉得他太敢说。但他的质疑，大概是大部分人的心里话。
　　沉晨一个生活助理参与进来，多少有些奇怪。
　　顾之羲慢慢望了一圈参会的人，最后将视线落在薛力身上：“首先，这是沉晨争取来的机会。”
　　“没有她，对丰德的收购就不可能开始，朝云只能退而求其次。”
　　薛力消化了一下他的意思，脑子顿时嗡得一下停止了转动。
　　他想质疑沉晨怎么可能有这么大能量，顾之羲已经说出了下一句：“其次，丰德那边给出的签约条件之一，就是沉晨的参与。”
　　如果说刚才顾之羲的“首先”是一记重锤，把薛力锤得晕头转向，那这句“其次”，就直接把他锤得无话可说。
　　一时之间，会议室里无人应声。
　　顾之羲依旧平淡地开口：“还有异议吗？”
　　薛力恍如隔世，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经理，对方也是默不作声，只好结结巴巴说：“没，没有了。”
　　接下来的会议流程，他都没再说话。
　　会议结束，众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顾之羲率先起身，在经过薛力身边的时候，脚步停了下来。
　　薛力抬头望向他，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垂着眼看他，“朝云容不下特殊照顾，也容不下刻意针对。”
　　说完转身离开。
　　薛力坐在椅子上，一时间脸色煞白。
　　与会人员一一离开，佟雪憋了两个小时，立刻跳了过来，揽住沉晨的肩膀：“沉晨，你太牛了！”
　　佟雪以前在镜头前还会收敛些，这次却顾不得收敛了，“太行了你，居然不声不响就拿下了这么大的项目。”
　　“快快快，跟我讲讲，你都做了什么啊？我听说之前丰德是拒绝了朝云的报价的，现在怎么又同意了？还指定你参与。”
　　沉晨仔细回想了一下，她确实没特意做什么，一切只是水到渠成。
　　不过她可以肯定——霸总的那次小鹿跳必然功不可没。
　　她含糊地讲了一下：“在这件事上，我跟顾总都有各自的努力方向，只不过我是精神上的，他是肉.体上的。”
　　说完就见对面连一向平静的钟伽琪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肉……肉.体？”
　　顾之羲刚走到门口，听到这两个字，猛然回头看向沉晨。
　　沉晨瞥了眼摄像机，面不改色：“我的意思是说，行动上的努力。”
　　两人呼出口气：“沉晨，你说话可真是吓死人。”
　　顾之羲转过脸，面无表情踏出会议室。
　　佟雪拉着两人来到了茶水间，把门关上，说着三人的小话。
　　“说到顾总，他刚才那句‘朝云容不下刻意针对’，真是太帅了，狠狠出了口恶气，你们看到薛力的脸色了吗？”
　　钟伽琪点点头：“有他这句话，估计薛力最后留不下来。”
　　佟雪嘴角一撇：“不过不管他留不留得下来，反正我现在是不太想留下来了，薛经理明显偏袒薛力，在他手底下干活，我也不可能舒心。”
　　她推了推沉晨的肩：“你知道刚才会议上，顾总说这次收购由谈助带着你做，为什么他们那边反应这么大吗？”
　　“为什么？”
　　“薛力那股劲虽然是冲着你，不过其实薛经理推他出来质疑，是冲着谈助。他们部门向来跟特助那边不合的，有职级和实权的原因，还有就是之前有个收购案也是谈助主导，当时摩擦挺大的，最后他们还走内部流程投诉了谈助呢。”
　　“当然，最核心的问题还是钱，分工不同，奖金的比例不同，做成了，他们是按点拿奖金的。”佟雪比划了个数，笑眯眯说：“沉晨，估计这下你要成为小富婆了。”
　　沉晨眼睛一亮，又奇怪：“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啊？”
　　佟雪一笑：“我在学校里可是人送外号包打听，主要是，楼下的八卦很多的。”
　　沉晨有些遗憾。
　　顶楼虽好，但她也同样错过了许许多多美好的风景。
　　但是话说回来，朝云的八卦再怎么多，一般人也打听不到。
　　更重要的还是佟雪的交际能力，以及信息收集能力出众，她拍了拍佟雪：“其实我觉得你更适合去公关那边。”
　　佟雪摊了摊手：“都已经选了，现在也没办法改了，不过没关系，我这段时间已经尽力了，节目播出去，有眼睛的都看得到。我觉得像我这么有能力的人，不管去哪家公司都是争着抢的。”
　　沉晨若有所思，“肯定的。”
　　“倒是薛力，这次他的名声可是岌岌可危了。”
　　沉晨没有多少时间闲聊，说了几句与她们作别，就重新走了出去。
　　在她前面，谈笑刚好走在人群最后，还没上电梯。
　　沉晨跟了过去：“谈助。”
　　谈笑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出了电梯，谈笑的步子很大，沉晨抱着电脑一路小跑跟上。
　　他余光里只看到一颗圆脑袋上下晃动，下意识慢下了脚步。
　　沉晨一路跟到了他的工位。
　　谈笑开门见山：“材料我已经都发你邮箱了，快速过一下。”
　　“尽职调查和财务评估，之前项目启动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但是这次重新启动，都要重新开始，还有风险管理和收购方案也都要重新做，跟政府那边也需要沟通。你一会儿先跑一趟法务。”
　　“好的。”
　　谈笑没有给她适应时间，直接给她列了一系列要做的清单以及时限。
　　沉晨板着张小脸记住了，然后准确无误地向他复述了一遍，又抓紧时间问了他几个脑中闪过的问题。
　　谈笑有些讶异，等解答完，气氛轻松了些，沉晨也点了点头，抱着电脑准备下楼去法务部。
　　走之前，她突然想起，来顶楼这么久了，她好像就没见谈笑有笑过。
　　转过头，她开了个小玩笑：“谈助，你可真是，人不如其名。”
　　谈笑确实天生不爱笑，生下来之后除了第一声啼哭之外，就几乎没什么表情了，所以他爸妈才给起了这么个名字。
　　结果好像直接把他命里的笑都笑完了。
　　刚才给沉晨布置任务的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对面还只是个即将毕业，没什么工作经验的菜鸟实习生。听沉晨这么一说，他才突然想起来。
　　对她一直冷着脸，说不定会让她误以为她有哪里做得不好，以为他对她不满意。
　　蒋棱交待过，要适当鼓励新人。
　　想到这里，谈笑嘴角动了动，对她僵硬地牵起了一个笑容。
　　沉晨看着他的表情一愣，小心翼翼问：“谈助，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谈笑：“……”
　　他立刻收回笑容，恢复了冷脸：“没有，你做得非常好。”
　　沉晨松了口气：“哦，那就好，你那一笑，我还以为你想报复我。”
　　谈笑：“……”


第22章 22（二更）
　　谈笑的手指不小心捏折了文件的一角, 嘴角拉平：“你先下去吧。”
　　沉晨没有看出他的心理波动，点点头：“好的，那我就去了。”
　　谈笑罕见地没有立即进入工作状态, 呆呆地坐了一会儿, 默默举起了手机，对着黑色反光的屏幕，再次牵动了嘴角。
　　他只是想知道，自己笑起来, 真的有这么恐怖吗？
　　沈回青经过，刚好看到了他嘴角的笑容，立刻停住。
　　他话音诧异：“你下班之后，打算去报复社会？”
　　“啪”得一声，谈笑把手机倒扣在桌面。
　　沈回青摸不着头脑，离开了。
　　清醒的头脑让谈笑很快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照镜子和尝试笑，根本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而报复社会, 也不像是沈回青会说的话。
　　像谁呢？
　　他脑中闪过一个人影。
　　他突然意识到, 沉晨的风格，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将顶楼的人同化。
　　顾之羲坐在办公室里，磨砂玻璃隐约显出外面人忙碌的身影。
　　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指尖轻轻点了两下桌面，还是划开了。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没想到他会接, 没有第一时间出声。
　　这段时间, 顾之羲一直没有把他拉黑，总是给了他一丝还有转圜余地的希望, 所以不断打去电话想求情，但对方又不接，狠狠折磨着他的心态。
　　愣了一下，那头才好声好气说：“之羲，你终于愿意接我电话了。”
　　语气与从前待他的狠戾完全不同：“我好歹是你二叔，你也不能这么赶尽杀绝，连条活路都不给吧？我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呢，我现在身上连一百块钱都拿不出来了。”
　　顾之羲静静听他告饶，然后挂断了电话。
　　随后再次看向了沉晨的工位，她正站起身朝这边走来。
　　狗急会跳墙，当顾柏发现再怎么跟他求饶都没用，最后肯定会去找沉晨。
　　他能把沉晨送到他身边，就说明他手里有沉晨的把柄，牵制着她。
　　蒋棱查过，两人现在还没有联系的动静。如果到时候顾柏真的找上她了，她会怎么做呢？
　　顾之羲说不清自己希望看到什么样的结果，敛下了眼眸。
　　接着，那道纤细的影子靠近了玻璃门，笃笃敲响了门：“顾总。”
　　沉晨走进来的时候，顾之羲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她将等待批复的文件放到了桌上。
　　几秒后，顾之羲放在旁边的手机又响了。
　　他瞥了一眼，屏幕上显现出一条短信，熟悉的语气，他一看就知道来自白羿。
　　这是不投漂流瓶了，改找了个新号码。
　　不过内容就让他有些看不懂了：两总，恭喜你拿下丰德，哈哈哈哈哈，两总，两总。
　　他喃喃：“两总？”
　　沉晨原本正神游天外，听到他的声音，顿时一个激灵：“什么两总？”
　　顾之羲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回她：“白羿的短信，他叫我两总。”
　　沉晨沉吟片刻：“我估计，白总是打错字了，其实他是想叫您靓总。”
　　“毕竟，您长得这么高大英俊。”
　　顾之羲对此表示怀疑，白羿可不是一个会好心夸他的人。
　　但是不得不说，沉晨充满真心的夸赞又让他升不起探究的意思。
　　沉晨东奔西走忙碌了一下午，但关于这场收购案，南极生物群每日梗新私尔而耳午旧一丝妻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今天大概会是最轻松的一晚了，顾之羲之前就做了安排，包下了商务会所的大包，消费全由他埋单，也算是给这次参与项目的员工的动员奖励。
　　所有人可以自愿选择是否要参加，不过除了拖家带口，养了孩子离不开的，大部分人都打算去。
　　佟雪还趁着休息的时候在三人小群里发了个链接：“我刚才在网上查了一下，这家会所，小包的最低消费都要2888，酒水什么的价格挺宰人的，听说顾总包下了一整层呢，我们又这么多人，我想想最后的账单都觉得吓人，他估计得下血本了。”
　　沉晨很清醒：“不，我们打工人不要共情资本家，这笔钱对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佟雪：“说得也是，那到时候我要可劲花钱。”
　　六点一到，谁都没再加班，近一百号人坐着蒋棱安排好的车出发。
　　沉晨整理文件晚了一步，等到了楼下，就见其他员工按照部门和小组划分，依次上了车，沉晨左右看了看，没有看见顾之羲几人。
　　她记得他们也是去的。
　　还是说，已经走了？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打算去找佟雪她们。
　　刚迈出一步，顾之羲的车停在了她面前，他换了辆11座的商务车。
　　里头几个特助已经坐好了，刚好有一个位置空着。
　　顾之羲看向她的表情有些诧异：“你要去哪？”
　　沉晨顿了顿，“没去哪，我正要上车呢。”
　　说完就坐上了车，在顾之羲身边的那个空位落座，系上了安全带。
　　刚坐稳，沉晨的手机响了。
　　她只是看了眼来电显示，直接挂掉，拉黑。
　　顾之羲看着那串陌生的号码若有所思，冷不丁开口，“为什么挂掉？”
　　“哦，没人会给我打电话的，这应该是诈骗的骚扰电话，我从上个礼拜开始就接到好多。”沉晨思索着，她是不是该换个电话号码了。
　　顾之羲隐晦地与蒋棱对望，他点了点头。
　　顾之羲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随即眼含探究地看了沉晨一眼。
　　下一秒，熟悉的战栗感穿过全身。
　　“叮咚！”
　　“晨晨，咱们又触发答题啦！”
　　这一次，顾之羲清楚地听到了答题两个字。
　　沉晨已经习惯了系统的神出鬼没，也做好了答题的准备：“开始吧。”
　　系统：“奖罚分明的霸总对待手下员工一向大方，这次他包下了消费极高的商务会所供员工放松，也是大手笔呢。”
　　“请计算这次霸总为了这一百来位员工预订的会所房间总面积。”
　　“A. 1200㎡， B.540㎡，C.15㎡，D.250㎡。 ”
　　沉晨沉默了片刻。
　　“说真的，我都不敢下笔。”
　　系统催促：“快点哦，倒计时已经开始了。加油，晨晨，好好算，咱们可得好好报答助教之前的维护！”
　　沉晨颤巍巍拿起笔：“这可真是，背水一算呐。”
　　五分钟后，她洒脱地笑着，放下了笔：“也罢。”
　　系统：“已根据计算结果，选择C. 15㎡。”
　　“嗯……晨晨，你这可真是，好好地报复了一下助教对你的维护。”
　　沉晨也呵呵一笑：“谁说不是呢。”
　　时间重新流动。
　　沉晨已经练就出了面不改色的本事，仿佛刚才无事发生。
　　在接触禁锢的那一刻，顾之羲身体微颤。
　　他知道，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或者说，即将发生。
　　至于具体会给他带来什么伤害，呵，他已经看淡了。
　　他只是细细回想着自己刚才听到的声音，那两个字：答题？
　　他无法理解，是谁在答题？沉晨吗？又是谁在出题？
　　可是这些古怪的事情，跟答题有什么关系？
　　思索间，汽车已经开到了会所楼下。
　　几辆车被门童引导着停好了，众人依次下车，感叹着这种高档会所的华丽外表。
　　前台为他们确认了一下房间号，“好的，查到预订了，你们人比较多，请稍等，有人会带你们上去。”
　　没等多久，一个女服务生过来了，面带笑容：“各位请跟我来。”
　　众人由她安排，分散着乘了电梯上楼。
　　女服务员又确定了一下房间号，似乎想到什么，蹙起了眉，有些疑惑，还有些不敢确定。
　　出了电梯，一行人浩浩荡荡朝走廊另一头走去。
　　越往前走，女服务员脸上的疑惑就越明显。
　　此时，顾之羲对于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心里已经有了预感，这才发现——
　　他还是无法看淡。
　　最前面的人已经到了走廊的尽头，而带他们上楼的服务员的表情，也古怪到了顶点。
　　她反复确定了一下房门旁边的号码：“1719，就，就是这里了，可是……”
　　就在这时，原本走在队伍中间的薛力挤到了前面。
　　他今天在会上表现实在太差，又被顾之羲当众指责，知道自己留下来有些危险。
　　但他可不是什么轻易认输的人，打算趁此机会，好好挽回一下自己在顾之羲面前的形象。
　　他就这么突兀地站了出来，用倾慕的目光看向顾之羲，然后格外高调地鼓起了掌：
　　“感谢顾总，顾总可真是我们团队的好领导，这么关照我们，这次花了大价钱，为我们这百十来号人，包下了这一整层的——”
　　他微笑着看向身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标识：“洗手间？”
　　薛力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陷入了一阵头脑风暴。
　　就在这鸦雀无声之际，前面带队的服务员探头过来，颤声纠正：“不是整层的，你们只订了半个。”


第23章  23 
　　这一刻, 顾之羲只希望自己闭上的眼睛再也不要睁开。
　　事实上，原本由于人数众多，站在后面的人并不知道他们走到了哪里。
　　然而薛力高亢的音调, 让后面的人也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顾总为他们包下了半个洗手间。
　　对于薛力而言，在看到那个标志的时候，他就隐隐约约知道，自己的马屁要拍到马蹄上了。
　　他雄心勃发的职场攀登, 或许就只能爬到这里了。
　　但他属实是不明白，像顾之羲这么有钱的人，说好了会包下一整层会所的，为什么最后会给他们订一个厕所？哦——连一个完整的厕所都没有，还只有半个。
　　朝云是真的要倒闭了吗？？？
　　在此期间，沉晨站在人群中间，两手合着, 低着头, 一直没有说话。
　　上次的两块钱, 周围只有八个特助看着。
　　这次的半个洗手间，周围站着一百来号人。
　　沉晨接着安慰自己, 好歹不是全公司的人前来见证。
　　不过，她还是得为霸总说两句：“咳, 洗手间这种房间, 怎么会出现在包厢的订购系统里呢？应该是系统出了什么问题吧？”
　　这句话点醒了所有对顾之羲产生质疑的人，好像确实如此。
　　顾之羲也睁开了眼, 眸中只剩下了历经大风大浪之后的平静, 也恢复了霸总的气势：“找你们经理，去查查系统记录, 我很确定，我最开始订的是这一整层的所有包厢。”
　　他特意加重了“所有包厢”四个字。
　　服务员一下子清醒过来，鞠了个躬：“抱歉，可能是我们的系统出错了，按理说，确实是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我马上去查。”
　　又过了一会儿，经理步履匆忙地走了过来，先伸出手与顾之羲交握：“顾总，您好。”
　　他刚才已经听服务员说了事情经过，心知肚明，顾之羲的一世英名是否完好无损，就看此刻他的反应了。
　　经理非常上道地解释：“肯定是系统出错了，我们根本没把洗手间的房号算入包厢的。”
　　“更何况，顾总可是我们会所的高级vip，平时在会所顶层是有固定包厢的，怎么可能请员工聚餐却只订了个洗手间呢。”
　　其他员工刚才被沉晨那么一说，都已经冷静了下来，现在又被经理确认了，彻底放下了对顾总抠门的疑心。
　　经理看了看顾之羲的脸色，见他没什么变化，知道他对自己的解释还算满意，又接着说：“我们这边刚才查了一下系统，这一层的包厢其实都订满了，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缘故，系统才出了错。”
　　“不过我们其他层还有一些空包厢，就是你们可能得拆分开，去不同的楼层了，非常抱歉，作为补偿，这次消费中的酒水部分给您全免，您看可以吗？”
　　顾之羲点了点头。
　　他心里清楚，这次预订系统出错，跟沉晨脱不了干系，只要会所这边可以洗清他的嫌疑，他就满意了。
　　沉晨心里的石头稍稍放下了些。
　　“奥奥，我刚才真是生怕霸总点点头，然后来一句：我就要订这半个洗手间。”
　　系统：“除非霸总坚持要由他来选择包厢，才会出现这种情况。现在是经理来给大家分配包厢，不是预订，就不受刚才的答案限制啦。”
　　尽管事情算是解释清楚了，有了一个完美的结局，不过大家已经无心玩乐，此事还是迅速在各大员工的小群里传开了。
　　又很快，有人将这件事投稿到了搞笑博主那里。
　　【博主，哈哈哈今天真是要笑死啦，我是某朝的员工，我们最近有一个大项目启动，今晚整个项目组的人出去聚餐，去的是超贵的商务会所，然后那位著名的两总，给我们一大群人订了个厕所！而且还是半个厕所！哈哈哈！而且那个时候还是小助理第一个解的围，当然了，大家不要误会，最后证实了是系统出错，我们两总本人其实不抠门的，但是当时的情景，大家那种不敢置信的表情，真的超级抓马超级好笑的哈哈哈！现在想起来还是要笑死！】
　　博主第一时间看到了这段投稿，又第一时间发了出来，经过各大博主转载，传播甚广。
　　沉晨是被佟雪提醒了才知道，等她去看的时候，这件事甚至已经爬上了热搜榜的尾巴。
　　【哈哈哈哈顾总身上怎么总是发生这种事啊！解围的小助理，肯定是说晨晨吧，我们晨晨真是好有眼力见，上次两块钱的面包也是她改口说蛋糕才过去的。】
　　【两总好好感谢感谢小助理吧，人家真不错。】
　　沉晨看到这些言论，心里一跳。
　　【哈哈哈哈哈哈哈从大总，到两总，现在又有个新的昵称横空出世了——半总！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半总！】
　　【大晚上的看完投稿笑死，半总怎么搞的，以后是要常驻搞笑博了吗？他原本在我心里的光辉形象，也跟这几个称号一样，二分之一再砍半了hhhh。】
　　【我说真的，他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哈哈哈，怎么会这么倒霉，这种系统出错把包厢订成厕所的事，居然也能被他遇到哈哈哈，要不去寺庙拜拜吧。】
　　沉晨看到这条，心里又是一跳。
　　她关上了手机，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绝对不能让顾之羲知道，他又多了个半总的昵称。
　　抬起头，顾之羲正因为她过大的反应而困惑地望着她，她嘴角扬起微笑，半字在脑中硬生生拐了个弯，好险没有说出口：“顾总，我刚才看了一下新邮件。”
　　顾之羲收回了视线，“出来玩，就不用再想着工作的事了。”
　　“好的。”
　　顾之羲重新在心里思索，在车上听到的答题两个字，与这包厢订购系统出错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是否题目与他订包厢这件事挂钩？
　　如果是的话，他很快又想到了一个概念，答题，是有正误的。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答题的人是沉晨，她到底是答对了，还是答错了呢？
　　类似的事发生过这么多次了，她总不可能一次都没有答对吧？
　　虽然顾之羲说出来玩不要想工作，但沉晨坐在他身边，他不说话，周围一圈是八个特助，基本都静静待着，只偶尔才有几句低声交谈，四周氛围冷凝。
　　她左右看看，总感觉他们一行人是来面壁的。
　　过了一会儿，佟雪端着啤酒来了，笑着打破了僵局，“沉晨，你干坐在那儿干什么，来玩呀，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呢，人越多越好。”
　　想想光招呼沉晨好像不太好，于是她又意思意思地问了一下大雁天团的其他几人，不过心里清楚，他们那种高冷的精英人士，不可能答应玩这种幼稚的游戏的。
　　顾之羲想了一下，真心话大冒险，他虽然没玩过，但也知道，这种游戏好像一般会玩得很过分，他皱眉看了看沉晨，点了点头。
　　其他几人也都接连点了头。
　　佟雪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她没想到，这九个人还真会答应。
　　但话已经说了，总不可能反悔，只能呵呵两声：“那太好了，拉到了这么多人，大家就一起过去吧。”
　　佟雪所在的包厢里，几位男士听说佟雪是去找沉晨了，都满怀期待。
　　这些单身汉们早在她刚来公司的时候就打听清楚了，她还是单身。
　　沉晨不仅长得好看，人还很有趣，对她蠢蠢欲动的不在少数。
　　只是她平时都在顶楼，没什么机会接触，现在下了班，机会总算来了。
　　沉晨一进门，就察觉到几束射线一样的光芒朝自己投来，她不明所以地跟着佟雪走进去。
　　单身汉们兴奋闪亮的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接着又照到了后头交错走进来的，整整齐齐穿着黑西装的九人。
　　那九人瞬间察觉到了这几束目光中的意图。
　　“顾，顾总？您怎么也来了？”包厢里的人结结巴巴打招呼。
　　顾之羲抬了抬下巴：“用不着拘谨，我们几个来跟你们一起玩。”
　　几人面面相觑。
　　明明说的是欢快的话，但配上他冰冷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我们几个一起来玩死你们”。
　　这叫谁能不拘谨。
　　原本愉快的氛围有些凝滞。
　　好在沉晨在沙发上坐定后朝他们招了招手，那九个人也依次挨着她，坐在了角落里。
　　接下来这九人也没有再开口，灯光一暗，其实很难发现他们的存在，加上酒精的加持，气氛很快就重新被炒热了。
　　上一个被酒瓶指中的人选了真心话，顾之羲听着他们有些过火的提问，皱了皱眉，不过也没有干预什么。
　　而下一局被抽中的是沉晨。
　　沉晨想了想他们刚才问的问题，说道：“还是大冒险吧。”
　　沉晨的性格活泼，让发布命令的人自觉她跟自己这帮人玩得开，笑嘻嘻道：“那沉晨，你就亲——”他本想说亲一位在场的异性，话说到一半，视线正好对上九个人寒潭似的双眼。
　　即使在昏暗的角落里，也显得十分明亮。
　　差点忘了，还有这九个煞星在。尤其是沉晨旁边的顾之羲，是最惹不起的存在。
　　剩下的字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那你就亲……亲自喝口酒吧。”
　　沉晨对于自己被这么轻轻放过有些诧异。
　　顾之羲倒是侧头问了一句：“能喝酒吗？”
　　沉晨点了点头，虽然她酒量不算太好，不过她扫了一眼，他们点的酒都是低度数的，喝一点应该没事。
　　喝完了一口鸡尾酒，负责转瓶子的人变成了沉晨，她随手一转，转到了顾之羲。
　　顾之羲对这种游戏没什么兴趣，随口说了句跟沉晨一样的大冒险。
　　沉晨因为“半总”的缘故，心底对顾之羲还是有点愧疚的，没为难他，只说了个简单的，“那，做三十个俯卧撑，可以吗？”
　　顾之羲点了点头，随后利落地脱掉西装外套。
　　俯卧撑虽然不算太难，但包厢里的男职员们思忖着，以自己平时的运动量，要完成三十个，怎么也得做一会儿，休息一会儿，最后气喘吁吁才行。顾总应该也没差吧？
　　沉晨看着顾之羲将袖口挽起，小臂轻松地撑在地上，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每做一个俯卧撑，宽阔的背肌就明显地鼓动一下。
　　三十个快速做完，他起身，脸上也只有轻微充血的红，气息依旧均匀。
　　一看就知道，平时是有锻炼的。
　　佟雪肩膀抵着沉晨感叹：“顾总的体力可真好啊。”
　　沉晨点了点头。
　　毕竟是能在二十分钟内走下1234级台阶的人。
　　顾之羲的大冒险结束了，游戏重新开始。
　　刚才九个人的目光给所有人敲了个警钟，后面也不敢再问什么过分的问题，或是提什么过火的要求，都尽量保持中规中矩。
　　不过，游戏没有因此变得枯燥。
　　因为受刚才俯卧撑的启发，每当瓶口转向大雁天团的人，他们提的要求全都是涉及支撑、或是跳跃、或是拉伸，等等尽显肌肉与力量的动作。
　　显然，这几个特助们都跟顾总一样，有着健身的好习惯。
　　整个包厢的男职员们自惭形秽，女职员们大饱眼福。
　　只有大雁天团的人脸色冰冷，这场游戏，已经变成了针对他们的一场运动会。
　　佟雪刚欣赏完杨问寒的肌肉，叹息一声：“沉晨，老实说，每到这种时候，我就特别羡慕你。我要是能天天见到这种场景，工作效率肯定能翻倍。”
　　沉晨摇摇头：“其实也不必这么羡慕，可惜他们平时还是穿着外套的，我也看不着。”
　　沉晨今晚的运气不太好，被瓶子指到了几次，多喝了几口酒。
　　中途她又不小心碰倒了杯子，衣服和手上沾到了酒，只好起身去了趟洗手间清洗。
　　没走几步就发现，走廊尽头正聚集着几个人。
　　更不巧的是，沉晨一眼就看到了中间的沈雪年。
　　她瞬间体会到了冤家路窄以及倒了大霉的含义。
　　不过这次他不是在路边要饭，而是被一群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围着。
　　那几个少年衣着华丽，一看就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只是看上去表情不善，不知道沈雪年怎么招惹他们了。
　　几人正朝他挥动拳头。
　　恰在此时，沉晨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突兀响起，那几人下意识朝她看了过来。
　　认出来人是谁，沈雪年眯起了眼。
　　早上她那站起来蹬着自行车逃跑的架势，自己自作多情的难堪，都还历历在目，他别过脸去，“哼”了一声。
　　几个少年发现他表情不对，疑问：“你认识她？”
　　沈雪年没什么表情：“你们搞错了，谁认识她。”
　　沉晨有些无语。
　　果然，“一听你这话就是认识。”
　　随即几人转向了沉晨，警告道：“喂，你别多管闲事，他欠我们钱。”
　　沉晨的眼睛眨了眨，“放心吧，我没想……”
　　管字还没说出口，沈雪年已经一跃而起：“谁欠你们钱了？”
　　那几个少年直接把沈雪年摁在了地上。
　　沉晨本想绕过他们去洗手间，刚走一步，摁着沈雪年的人停下了朝他挥拳的手，抬头：“不是说了别多管闲事？”
　　沉晨：“我没……”
　　一群人根本没等她说完，直接打了起来。
　　沉晨看看自己黏糊糊的手，选择换个方向绕路，离她最近的少年又一次停下了朝沈雪年挥拳的手，恶狠狠看向她：“看来你是真的要管闲事了。”
　　“哈？我只是……”
　　话说到一半，那人的手就改朝她挥来，沉晨眼睛瞪圆了，但她反应快，迅速后退了一步，不过没等她躲开，那只朝她挥来的手就被人捉住，动弹不得。
　　沉晨顺着那只胳膊望去，看见了顾之羲的脸，再后头是杨问寒。
　　她立刻朝他俩身后躲去。
　　顾之羲是听到走廊里的动静才出来看的，回头问她：“怎么了？”
　　沉晨气不打一处来：“别提了，我刚走到这里，他们就说我多管闲事，既不听我的话，也不让我过去，天可怜见，我根本没想管，我只是想去洗个手而已。”
　　顾之羲和杨问寒的个子高，刚才在运动会上活动开了，此刻衬衫下紧绷的肌肉，加上冰冷的脸，看着很能吓唬人。
　　被顾之羲攥住手腕的人疼得叫出了声，他才松了手。
　　那几个少年见这架势，有些退缩了，你推我挤一阵，连狠话都没放就直接跑走了。
　　冯雪年从地上爬了起来，虽然狼狈，但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他看向沉晨，有些别扭地说：“刚才，谢谢你了。”
　　要不是她那几次靠近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他脸上还得多挨几拳。
　　沉晨一阵无言，“我都说了我没想管！”
　　说完朝洗手间里跑去。
　　沈雪年还在看着她的背影，旁边顾之羲冷冽的视线就将他冻得浑身一凉。
　　“你自己挨打无所谓，为什么要牵连别人？”
　　他嗫嚅着低下了头。
　　他也不想的。
　　等沉晨出来的时候，沈雪年已经不见了，顾之羲也没有提起他。
　　不过，她又分神想了想，这个冯雪年还真是，家里家外都挨打。
　　他才是需要去寺庙里拜拜的那个。
　　等回到包厢，里头的气氛正酣，除了真心话大冒险，又玩起了其他游戏。
　　沉晨只在刚开始参与了一会儿，不过后来多喝了几口酒，即使度数不高，掺杂在一起，酒劲也上来了，再后面就自己一个人窝在沙发里缓和。
　　顾之羲最先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她虽然还能正常地接旁人的话，但目光已经有些涣散了，脸颊两侧也泛着粉红，引得包厢里那帮单身汉们时不时朝这边投来一眼。
　　他又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记起沉晨住的还是学校宿舍，他立刻拿起外套，拉起了沉晨：“我先送你回去。”
　　沉晨顺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好。”
　　她也已经感觉到，自己好像有几分醉了，迫切地想找个安全的地方睡一觉。
　　顾之羲回头嘱咐了几句，其他几个特助负责留在这里跟车善后。
　　沉晨走出会所，被冰凉的风吹着，稍微清醒了一些，端端正正坐上了车，又客客气气地感谢：“那就麻烦您送我了，顾总。”
　　刚坐好，系上安全带，她突然想起什么：“不对，我的自行车还在公司呢，顾总，没有自行车我明天可怎么上班啊！”
　　说着就要下车。
　　顾之羲无奈，“你想现在跑着去公司？”
　　随即吩咐司机先开去公司，把她心爱的小自行车捎上。
　　沉晨这才作罢。
　　等顾之羲再转过脸再看沉晨，对方刚才还坐得笔直的身子已经歪了，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头一点一点的，但很明显正在极力抵抗着睡意。
　　他摇了摇头。
　　车开了之后，酒精再次上头，沉晨有些头晕目眩。
　　但她心里还有着最基本的危机意识，哪怕她还算是信任顾之羲，对他的人品也有认知，依旧不想在喝醉的情况下，在他面前睡着。
　　顾之羲不再去看她，打开了手机上的邮箱。
　　又过了一会儿，沉晨觉得车里的暖气开得有些高了，想打开车窗透透气。
　　她意识不太清醒，忘了自己旁边就有窗，伸出手就要去够顾之羲那边的。
　　刚想凑近窗边，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眼前原本全封闭的窗户就往下滑了几寸。
　　她一愣，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把开关窗的按钮设计在座位下方的车子，一时有些新奇，沉醉的意识也略微清醒了几分。
　　转念一想，这么设置好像确实挺方便的，而且手不会触碰到按键，还很干净卫生。
　　不愧是霸总用的车，就是高级。
　　于是她又踩了几下踏板，窗户也跟着继续往下降了一些。
　　直到车窗降到一半，大股清爽的风吹了进来，沉晨觉得差不多了，才停了下来。
　　她重新坐好，然后靠着椅背，睁着迷蒙的眼睛，笑着感叹：“顾总，我发现您这车，好高级啊，踩一下座位底下的踏板，车窗就会自动降下来哎。”
　　顾之羲缓缓收回了按在开窗键上的手。
　　“你刚才踩的，是我的脚。”


第24章  24 
　　沉晨朦胧的视线逐渐清晰。
　　她的头仿佛慢动作般一帧帧低下去, 看了一眼座椅下方。
　　只见顾之羲那双价值不菲的黑色皮鞋上，赫然出现了几道鞋印。
　　车内静默了几秒，沉晨轻飘飘一笑：“哦, 我就说怎么有种高级感呢, 原来——是踩到了您的高级手工定制皮鞋啊。”
　　说完偷眼瞧了瞧顾之羲，见他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翻了翻背包，找出一包纸巾, 作势要帮他擦掉鞋印。
　　顾之羲伸手挡住，没让她动，“不用擦了。”
　　沉晨在他说出第一个不字的时候就利索地收回了纸巾，“我就知道您宽宏大量，不会跟我计较的。”
　　顾之羲对她的反应没有丝毫意外，她那包纸，连封口都没开。
　　沉晨一边把纸塞回包里一边说：“谢谢顾总刚才帮我开窗了。”
　　她看了会儿手机, 佟雪正好奇地在群里问是不是顾之羲送她回去的。
　　她离开的时候, 佟雪去其他包厢串门了, 所以不知道。
　　她回了个是，对方发来了一大串期待的表情包：待会儿我回去的时候, 希望也能有一个特助跟车哈哈。
　　吹了一会儿风，沉晨又觉得有点冷了, 想再凑过去关窗, 顾之羲的第一个动作是收回了脚。
　　她笑了笑：“瞧您，怎么跟防着我似的, 放心吧, 我这次不会再踩您的脚了。”
　　但顾之羲还是自己动手，将车窗升起。
　　沉晨报幕似的又说了一遍：“谢谢顾总帮我关窗。”
　　只是没了冷风的鞭策, 困意再次席卷而来，沉晨又开始打瞌睡，但每当快到睡着的临界点了，她又会猛地惊醒，循环往复。
　　顾之羲看着手机目不斜视，只是默默将车窗又降下了一线。
　　沉晨脑子里迷迷糊糊想着，这车其实还是高级的——不用她动手开窗，干净又卫生，可太高级了。
　　她勉强保持着困倦与清醒的平衡，彻底安静了下来。
　　顾之羲头微微一侧，就看到她歪着脑袋，脸颊上的粉色尚未褪去，软肉被椅背挤压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长长的睫毛时不时被风吹得抖动两下，显露出睡过去与醒过来之间的一线挣扎。
　　车子平稳顺滑地在公司停车场停下。
　　沉晨揉了揉眼睛，等再看向顾之羲时，他依旧保持着望向手机的姿势。
　　见她彻底清醒了，才悠悠转向她：“你的自行车停在哪了？”
　　沉晨说了个地方就要下车：“顾总等下，我去推过来。”
　　顾之羲看了眼外面夜色的浓黑。
　　虽然园区里有灯光，有保安巡逻，但到底还是人烟稀少的晚上。
　　拦住了她，也没让司机帮忙，自己下了车。
　　直到他走远了沉晨才想起，她的车还锁着呢。
　　又过了一会儿，沉晨看着高大的身影轻松地提着她的小自行车走了过来。
　　有人代劳，沉晨便坐在车上没有动弹，甜言蜜语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外撒：“谢谢顾总，您今天在我心里的形象也非常高大呢。”
　　顾之羲把车放好，瞥了她一眼，“酒醒了？”
　　“醒了，早就醒了，您，就是我的——高级醒酒药。”
　　顾之羲坐上车，司机重新启动车子。
　　公司距离电影学院不太远，沉晨低头回个消息的功夫，一转眼就已经能看到校门了。
　　她的宿舍靠近后门，远远的在门口就能看到里头，此刻黑漆漆的一片。
　　沉晨又看了眼时间，急急出声：“顾总，就在这儿停吧！我来不及了。”
　　汽车几乎还没停稳，沉晨就跳下了车，顾之羲心里一紧，下意识伸手去扶，好在沉晨稳稳落地。
　　刚跑出两步，顾之羲又想起来：“你的车！”
　　沉晨这才想起来自行车还没拿，又连忙折返了回来，顾之羲再帮她把车子提下来，她飞快骑上自行车朝校门奔。
　　司机请示：“顾总，咱们现在回去吗？”
　　他站在原地摇了摇头，示意再停一会儿。
　　然后看着沉晨骑车的背影穿过了校门，最后来到了宿舍的铁门前。
　　他目光无意中一转，突然眯起了眼——校门口正蹲着一个人影。
　　那人一动不动，几乎与门口石墩的阴影融为一体。
　　但眼下，他望着沉晨离去的方向，在她骑车靠近的那一刻站起了身，似乎正在辨别对方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男人的身形，顾之羲有几分熟悉。
　　他沉下了眼。
　　是顾柏。
　　沉晨下了车，看着禁闭的大门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宿舍门已经关了。
　　其实刚才要是不特地去公司取自行车，应该还是来得及的，就差了十分钟。
　　但后悔也晚了。她后退几步，看了眼围栏。
　　听张楠说，因为宿管很凶，从来不会通融，很多学生晚归后都会翻墙进去。
　　只是她看这围栏有点太高了。
　　想碰碰运气，找个合适的落脚点无果，沉晨衡量了一下，这么高的墙，跳下去有很大几率崴脚。
　　想想还是算了，还是安全第一。
　　顾之羲依旧站在车边，默默望着那边的动静，看沉晨的动作，猜测宿舍门应该是关了。
　　他看见沉晨低着头，在围栏外徘徊思索了一阵，随后推着自行车又出了校门，径直朝学校后头走去。
　　然后平静地看着校门口的那个阴影也动了，缓缓站起来，大步朝她的方向走去。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越来越近。
　　沉晨推着车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身后头顶传来一阵低沉的喊声：“沉晨？”
　　她回头看去，高大的男人背对路灯站着，面部不清，她眯起眼看过去——
　　随即有些奇怪：“顾总，您怎么还没走啊？”
　　顾之羲没说，只是问：“怎么不回宿舍？”
　　沉晨解释：“宿舍门已经关了，我进不去了。”
　　顾之羲又问：“然后呢？现在要去哪里？”
　　“然后，我打算先去填饱肚子再说。”
　　刚才在会所跟他们玩闹了一晚上，她只吃了点果盘，在回来的路上肚子就已经饿了。
　　顾之羲点了点头，余光瞥向校门口。
　　顾柏本想过来，但走到一半，见到他出现的一瞬就猛地缩了回去，此时整个人已经消失不见。
　　他原本并不想走过来的。
　　明明他也想看看顾柏与沉晨接上头，也想看看沉晨的反应。
　　可最后脚还是不听使唤地动了。
　　好像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又不太想他们见面。
　　也不是没有理由，沉晨现在明面上还是他的员工，这个时间跟顾柏见面，不太安全。
　　他需要对手下员工的安全负责。
　　换作其他人，也一样。
　　说到填饱肚子，沉晨才想起来，顾之羲今天晚上好像连果盘也没吃，全程只是被大冒险折腾了几回，大概比她还饿，于是问道：“顾总，您要吃东西吗？我去那里买。”
　　顾之羲回过神，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眼距离后门不远处的光景。
　　那应该是每所大学都会有的小吃一条街，晚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人头攒动，声音嘈杂。
　　烧烤和不知名小吃的油蒿气混合着穿越人群，一路顺着风传到了他们这里，闻久了只觉得发腻。
　　他对这些东西一点都不感兴趣，放在平时，即使再饿也不会吃。
　　不过对上沉晨在夜色中闪闪发亮的双眼，仿佛十分期待，他鬼使神差地点了一下头。
　　沉晨嘴角上扬，见他要跟她一起去买，制止了他：“还是我自己去买吧，万一被人认出您来，今天晚上就别想走了。您有什么想吃的吗？”
　　没等他思索，沉晨又伸手止住他的话头：“是我考虑不周，有钱限制了您的想象力，您肯定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吃的。”
　　他点点头：“你看着买吧。”
　　见顾之羲下意识做掏卡状，她伸手拦住他：“顾总，还是我来付吧，您想想也知道，这边是不可能刷卡的。”
　　顾之羲只好作罢。
　　“等明天去了公司您记得给我报销就行，这种小摊没有发.票，报不报的，就全凭您自觉了。”
　　顾之羲：“……”总觉得这话逻辑不太对。
　　但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她要盛情邀请他一起吃了。
　　“顾总，帮我看好车子哈。”说完，沉晨一路小跑着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司机将车停在树下的阴影处，周遭没有别人。
　　至于校门口那里，已经彻底没了顾柏的踪迹。
　　看沉晨刚才的神情，应该并不知道顾柏今晚在这里蹲她。
　　他想了想，拿出手机，给蒋棱打了个电话。
　　过了不知多久，沉晨的身影又跑着重新出现。
　　人影在视野里由小变大，她怀里抱了什么东西，所以跑起来的姿势左右摇摆，像只企鹅。
　　沉晨停在他面前，喘着气将袋子里的红薯递给他。
　　“我想了想，您那高级的肠胃，可能吃不了太油腻的东西，那边只有这个不算油腻。”
　　“不知道您有没有吃过烤红薯？”沉晨的鼻头被风吹得红红的，眼睛晶亮，好像很期待他的回答。
　　顾之羲看着那只烤红薯，低低地应声说：“没吃过。”
　　“我想也是，那您就可能不知道，烤红薯这种平民食品，其实也挺贵的，”沉晨说道：“我给您选了个大的，光是您那一个就是十八块钱，我先提前跟您说一下。”
　　顾之羲：“……谢谢你给我选了个大的。”
　　“不客气。”反正不花她的钱，沉晨笑了一下：“快接快接，好烫手。”
　　他接过来，对温度的承受能力相较沉晨要强上许多，慢条斯理地撕开皮，咬了一口。
　　红薯滚烫，烤得近乎流心，抿一口就在嘴里化开，是自然的甜香。
　　沉晨看着他斯文的吃相，“好吃吗？”
　　顾之羲很给面子地略一点头。
　　或许还是有些残余酒精的影响，沉晨今晚的表达欲有些强：“其实别说您没吃过了，就连我上一次吃烤红薯啊，那也得是……”
　　顾之羲侧脸看她双眼放空，一副回忆往昔的样子。
　　“昨天晚上的事了。”
　　顾之羲：“……”他摇了摇头，嘴角按捺不住笑意。
　　司机百无聊赖地活动着坐久了而僵硬的身体，眼睛无意中看向后视镜，就看见他那位向来板着脸，不苟言笑的老板，此刻脸上竟然有种莫名的温柔。
　　就在这时，沉晨想起什么，紧接着跑到了车边，敲了敲车窗。
　　司机降下车窗。
　　“师傅，这个给你。”
　　他接过另一只红薯，有些受宠若惊：“还有我的份？真是太谢谢了。”
　　沉晨一本正经：“不客气，主要是师傅你给我作个证，顾总答应要报销的。”
　　三个烤红薯，那也算是一笔巨款了。
　　司机和顾之羲都沉默了一下，忍不住笑开了。
　　司机想，他算是知道，沉晨在公司为什么这么受欢迎了。
　　远处灯火通明，树下空间黑暗，但不可怕。沉晨把那包纸撕开，在长椅上擦了擦，“坐这儿吃吧。”
　　两人并肩坐着。
　　其实沉晨过来之后，算是一直连轴转，没想到第一次体会到难得的宁静，居然会是在霸总身边。
　　到底还是助教，自己人。
　　她捧着红薯，为了不冷场，与顾之羲低声交谈起了工作的事，刚好有些疑问可以顺便问了。
　　道路的另一边，一对母子经过，是妈妈牵着三四岁的孩子。
　　小朋友回头看着那边打气球的摊位恋恋不舍，喊着妈妈说还想玩。
　　妈妈牵着他，小声催促：“不行了，你都玩多久了，实在太晚了，该回家睡觉了。”
　　小朋友边回头看，边走着路，直到不小心被一块石头绊倒摔了一跤，趴在地上，接着大哭起来。
　　哭声将沉晨与顾之羲的交谈打断，同时望了过去。
　　那边的妈妈抱起小男孩，检查了一下脚，不住哄着，一边哄，一边用脚跺地面：“坏地，绊我们宝宝，妈妈踩它！坏！不哭了，哦哦，妈妈踩它了，不哭。”
　　沉晨默默听着，红薯捧在手里都没再吃一口。
　　看着看着，她转过脸，发现顾之羲也正定定地看着那边。
　　被抱着哄了一阵，小孩的哭声渐渐低了下来。
　　妈妈也重新将他放到了地上，牵着他离开了，一边走，一边温柔说着：“下次走路的时候，眼睛要看路啊，知道了吗。”
　　两人静静地看着妈妈带着孩子离开了。
　　末了，寂静的黑暗中，两人相视。
　　沉晨咳了咳：“真幼稚。”
　　顾之羲没说话，大概是默认了。
　　沉晨说完又咬了一口烤红薯。
　　但烤红薯这种东西，最诱人的永远是炉子里的香气，最好吃的永远只有第一口。
　　接下来的每一口，都逐渐引人腻烦。
　　更别提红薯已经有些冷了，味道更是不如初始。
　　两人一口一口，机械地将其吃完。
　　“顾总，虽然不太好吃了，但您还是记得给我报销。”
　　顾之羲笑了一下。
　　好不容易吃完了，他拿着手中的一袋子红薯皮，一并接过沉晨的，打算一起去扔掉。
　　走到刚才小男孩摔倒的地方，他也踩到了那块绊倒了人的不大不小的石头。
　　他抬起脚，打算轻轻踢开。
　　下一秒，顾之羲清楚地听到了继“叮咚”一声之后的那句：“晨晨，又触发答题啦！”
　　紧接着，他发现周遭的一切都瞬间停住了，而他全身也好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拉扯、放慢，直至彻底动不了。
　　在停滞的一刹那，他的目光迅速望向了沉晨——
　　对比他被迫放慢动作，沉晨只是回个头，在他眼中都像是开了倍速。
　　顾之羲的脑中最后闪过一个念头：她的行动果然没有受到干扰。
　　沉晨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叹息一声：“奥奥，你怎么在这个时候触发答题，刚才那个红薯撑得我想吐，我觉得，现在不是我的最佳答题状态。”
　　系统：“……请听题：霸总要去扔垃圾，结果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石头。这块石头可不简单，这可是一块刚刚绊倒了一个小朋友的石头～那么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霸总也被绊倒的概率，并选出答案。”
　　“A.10％， B.0.01％， C.50％，D.100％”
　　沉晨微微一笑：“概率题，哈，又是新题型，我知道，概率题是很有难度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也没给我出过不难的题。”
　　沉晨扫了一眼选项，“光看这次的选项，倒是格外简单。”
　　五分钟后，她放下了笔：“要一不小心算出这个D啊，也是格外简单。”
　　系统：“晨晨，你刚才实在是谦虚了，这就是你的最佳答题状态。”
　　它声音回归正经：“已选择答案100%。”
　　嘈杂声重新回归耳膜。
　　车内的司机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浑然不觉，咬了一口红薯，下一秒，就看见后视镜里，他那成熟稳重、高冷英俊的总裁，笔直的长腿只是朝一块拳头大的石头那么轻轻一踢——就被活生生绊倒了。
　　司机张着的嘴迟迟没有合上。
　　他开车这么多年，这是他见过最拙劣的碰瓷。
　　好在触碰到地面的最后关头，顾之羲反应极快地撑起了胳膊，没有真的倒下。
　　看起来只是突发奇想，原地做个俯卧撑。
　　顾之羲缓缓抬头，看向沉晨。
　　沉晨与他对视的下一秒，丝滑地避开。
　　顿了顿，她用力跺了一下地面：“坏地！绊我们顾总！坏！踩它！踩它！好坏！”
　　顾之羲：“……”


第25章 25（二更）
　　沉晨又跺了几下地面, 然后长出一口气：“顾总，放心，我已经帮您出过气了, 不用难过。而且您刚才趴下去的架势, 其实特别帅。”
　　“好了，快起来吧，地上凉呢。”她真诚地朝他伸出了手。
　　顾之羲没让她扶，手腕用劲, 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如炬的目光看着沉晨。
　　他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会倒打一耙的人。
　　他闭了闭眼，告诉自己，不能跟她计较。
　　他开始回顾刚才发生的一切。
　　对于顾之羲来说，从他刚才定住，到恢复行动能力后直接倒地, 其间相差不超过一秒。
　　但他可以肯定, 这所谓的答题, 就发生在那一秒的时间里。
　　从一开始只能听到细微电流声，到听见了提示音, 再到现在听到完整的语句，他距离真相已经越来越近了。
　　或许要不了多久, 他就能听到全部了。
　　他倒要听一听, 沉晨答题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才会让他逢此大难。
　　红薯噎完了, 也该离开了。
　　顾之羲沉声问：“宿舍关了, 你要去哪里住？”
　　沉晨其实还没想好。
　　她刚才是想着找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对付一晚的。
　　她看了群消息，佟雪她们早就到家了, 现在说不定都睡着了，而她在这个世界里，熟悉的人就那么几个。
　　学校附近有小旅馆，但是价格贵，又不干净。
　　至于大酒店，一是距离远，二是她还做不到厚着脸皮让公司报销。
　　她笑了笑，刚要说可能住在某个同学家里，就听对面人说：“上车。”
　　“啊？”
　　说出上车两个字的时候，顾之羲满心想的都是：好歹是他手下的员工，又是他提出来送人回去的，站在正义的立场上，他得负责到底。
　　顾之羲有套房子离这里还算近，是他有时候应酬太晚会去的地方。
　　他思索片刻，最后先带着沉晨去买了换洗用品。
　　坐在车上，沉晨其实还有些不太敢相信。
　　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顾之羲对她的那些试探仿佛还在昨天，今天就愿意让她一个还没洗清嫌疑，且从前对他死缠烂打的“细作”住到家里？
　　她小心翼翼在心里问：“奥奥，你还记得这辆车的车牌号码吗？”
　　系统：“……我觉得，霸总应该还不至于把你给卖掉。”
　　顾之羲似乎发觉了她内心的不安，看了她一眼，突然报了一串字母与数字。
　　沉晨一愣。
　　他淡声说：“车牌号。”
　　沉晨更懵了，“奥奥，霸总应该不能听见我跟你的对话吧？”
　　系统肯定地回道：“像我们刚才这样的对话，他是听不到具体内容的。”
　　震惊让沉晨没有意识到系统这句话的古怪之处，“可是，那他怎么会给我报车牌号？”
　　“这可能是……霸总学会抢答了吧。”
　　沉晨冲身边的人挤出了一个甜美的笑：“顾总，您给我报什么车牌啊，真是，我又没有不信任您。”
　　顾之羲还未置一词，就见沉晨已经掏出手机，偷摸把车牌记在了备忘录里：“……”
　　他别开眼，假装自己在睡觉。
　　到了地方，顾之羲下车去开门。
　　沉晨正要下车，司机才从刚才顾之羲那一摔中恍惚回神，拉住了她，“沉晨，顾总今年去体检了吗？”
　　沉晨想了一下顾之羲的行程表：“今年的体检还没去呢，怎么了？”
　　司机一脸忧心忡忡：“我看顾总该去检一检了，看看是不是缺钙还是缺什么的，你今晚也瞧见了，他走路怎么好像不大稳当呢？你说有可能是什么引起的？”
　　沉晨理智分析：“走路走不稳，其实有可能是小脑有问题。”
　　她又说：“但是体检好像不查小脑。”
　　司机：“也是，我到时候问问蒋助理，能不能加项目吧。”
　　“不过，师傅你还关心顾总的体检？难道——”沉晨想到了无数霸总文里的老管家，诧异地把称谓换成了您：“您是看着顾总长大的？”
　　她语气惊艳：“但是您好年轻啊，看上去只比顾总大七八岁。”
　　“……我年纪比顾总小。”
　　“哦。那，”沉晨面不改色：“是顾总看着你长大的？”
　　司机：“……”
　　“我俩年纪差不多，不过从我爷爷那辈开始，就给顾总他们家开车了。”
　　沉晨点点头，“原来如此，是看着彼此长大的。”
　　那他下一句就该是——“不过我给顾总开车这么多年了，还从没见顾总亲自带过什么人回家。”
　　他说完，乐呵呵地看着沉晨。
　　沉晨笑笑：“万事开头难。”
　　顾之羲看着他们在车前聊得不亦乐乎，皱了皱眉：“还不过来？”
　　沉晨朝司机挥了挥手示意再见，然后推着自行车跑了过去，“顾总。”
　　顾之羲给她指了个停车的地方，停好车，沉晨跟着他进了房子。
　　霸总住处的装修风格，一如他的性格般冷硬，多看都觉得扎眼。
　　两人上了二楼。
　　顾之羲给她安排的客房就在主卧对面。
　　主卧的门敞开着。
　　沉晨不经意朝里瞥了一眼，在心底跟系统嘀咕：“霸总的床，看着好寒酸。”
　　连个一百平米都没有。
　　“你说什么？”顾之羲回头。
　　沉晨这才意识到她一不小心嘀咕出声了，笑了笑：“没什么没什么，我说顾总的床，看着好温暖。”
　　一听就是假话，但顾之羲理智地没有追问下去。
　　客房也有定时打扫，很干净，沉晨在柜子里找到了被褥，顾之羲也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了，两人都默契地再没有交流。
　　顾之羲一向是个睡眠质量不错的人，但今晚却有些难眠。
　　决定让沉晨过来住，算是个仓促的决定。
　　顾之羲睁开了眼。
　　就这么把她带回家来，她会不会觉得，他是个很随便的男人？
　　他走下了床。
　　是否应该表达一下他高洁的立场？
　　他走到门边，手按在门把手的落锁键上，犹豫不决。
　　下一秒，他就听到门底传来细微的咔嚓一声——对面的房门锁上了。
　　顾之羲：“……”
　　他松开手，面无表情地回到了床上，直挺挺躺好。
　　沉晨还是有些认床，所以尽管睡得晚，但还是早早就醒了。
　　看了眼手机，距离上班还有两个小时。
　　她起来的时候，对面卧室的门是开着的，床上的被褥整整齐齐，洗漱完下了楼，楼下也没有见到霸总的影子。
　　一时间给她一种诈骗犯连夜人去楼空的错觉。
　　只是走出门外，终于看到顾之羲了，他一身运动服，看起来正要去晨跑。
　　顾之羲听到动静侧过头，就见沉晨正推着自行车：“顾总，谢谢昨晚的收留，我先去上班了。”
　　虽然顾之羲或许会送她，但两人都知道，他们昨晚就是一起走的，早上再一起去上班，万一别人看见了不太好。
　　顾之羲一顿。
　　曾几何时，都是他不想别人沾边，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急着与他撇清关系。
　　心底有种怪异的感觉蔓延。
　　他看着沉晨推着车，又在前面的小坡前停下。
　　看着眼前的坡度，沉晨皱了皱眉。
　　也不知道霸总怎么回事，这么喜欢这种崎岖的住宅。有钱人，还是日子过得太顺了。
　　但她是真的不想再蹬自行车上坡了。
　　突然，她灵光一闪，转过身：“顾总，你知道吗？要真正地锻炼身体，光跑步是不行的。”
　　“？”
　　“您得会拉练，这样才更有效果。”
　　十分钟后，顾之羲身上绑了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绑着沉晨的自行车。
　　他有些怀疑地看向沉晨，她拍了拍胸脯，“您放心，听我的，这么锻炼真的更有效，这就叫拉练。”
　　拉着她练。
　　顾之羲想了想，一个人跑是跑，拉一个人跑也是跑，横竖都是跑，于是没说什么，人一动，牵着身后的一人一车都动了起来。
　　他跑得稳，沉晨不需要多少力气控制自行车。
　　她加油打气：“顾总，您的腰部力量非常强劲啊！加油，骑过前面那个坡就是胜利！”
　　正要上坡，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喊声：“西西！西西！跑慢点！”
　　两人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往旁边看去。
　　身后是一只热情洋溢的哈士奇大步跑着，项圈连的绳子拽动着身后牵绳的中年女人跟着往前跑。
　　沉晨一愣，又看了看正在前面牵着自己跑的顾之羲。
　　沉晨：“……”
　　她反应迅速地解开了两人中间的绳子，只剩顾之羲拖着绳子跑。
　　而旁边，哈士奇一个跳跃，中年女人手一滑，绳子掉到了地上，哈士奇拖着绳子独自往前跑。
　　沉晨：“……”
　　顾之羲已经停了下来，沉晨赶紧用力往前蹬了几步，重新捡起了绳子。
　　前方的中年女人也追上了停下来等主人的哈士奇，捡起了绳子。
　　沉晨：“……”
　　她看了一眼沉默的顾之羲。
　　随后决定先发制人，掷地有声道：“顾总，您别觉得有心理负担，是这狗在模仿您！狗坏，您好！”


第26章 26（一更）
　　默然两秒后, 顾之羲长出一口气，一字一顿说：“我没有心理负担。”
　　沉晨赶忙说：“啊是，您没有心理负担, 这狗才应该有心理负担呢。”
　　“我……”
　　旁边的女人抹了把头上的汗, 也终于发现了旁边的两人。她对顾之羲还是有印象的，又好奇地看了眼坐在车上的沉晨，眼中带了些八卦的意味。
　　只有毫无心理负担的哈士奇保持着什么都不知道傻样，吐着舌头, 热情地朝沉晨靠近。
　　沉晨咳了咳，面上正义凛然：“你别碰我，我可是站在顾总一边的，你这坏狗狗。”
　　顾之羲看着她一边说，一边使劲朝哈士奇靠过去的腿，无言片刻，看了眼时间。
　　沉晨这才惊觉自己还是要去上班的, 连忙收回了腿。
　　很快, 哈士奇也被它的主人牵走了。
　　这么一折腾, 沉晨惊喜地发现，她已经过了上坡了。
　　接下来也用不到顾之羲了, 她笑着朝他挥了挥手：“顾总，时间不早了, 那我就先去上班啦, 公司见，您慢跑。”
　　顾之羲看着她一脸轻松地骑下了坡, 心头莫名有种淡淡的, 被利用了的感觉。
　　沉晨到公司的时候，蒋棱已经到了。
　　见她进来, 蒋棱直直地看着她。
　　看得沉晨一阵紧张，不知道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但顾之羲是嘱咐过司机不要对外说昨晚的事的。
　　等她走近了，蒋棱说道：“你昨晚走的时候有点醉了吧，早上起来还好吗？”
　　沉晨舒了口气，“挺好的，其实昨晚也没有很醉，而且多亏顾总牺牲，我很快就醒酒了。”
　　沉晨已经发现了，顶楼的八个特助各有各的特色，蒋棱的特点就是细心，也是几人里最会照顾人的一个。
　　虽然八个特助都是业务助理，但之前的蒋棱也算小半个生活助理了。
　　牺牲？想到沉晨的行事作风，蒋棱没有追问。
　　“那就好。”他收回视线，“对了，把顾总年底的体检往前排吧。”
　　“好的。”看来那位对霸总的小脑状况忧心忡忡的司机已经跟蒋棱说了。
　　蒋棱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想到昨晚顾之羲给他打的电话，若有所思。
　　事实上，在顾柏与沉晨的事上，顾之羲的态度并不像平时那个杀伐果决的他。
　　又想起昨晚，他再次提起了上次顾之羲说过的，再拍几天就让沉晨退出节目的事。
　　他沉默半晌才说：“再拍一阵。”
　　蒋棱也不知道该作何评价了。
　　但凭心而论，他觉得沉晨留下来不是坏事，除了他，其他特助也是这么想的。
　　沉晨这一整天都在跟着谈笑忙碌，真正有了进入职场的感觉。
　　谈笑虽然是八个特助里最不爱笑的，但却是最耐心的一个，与沉晨搭档，彼此都很舒适。
　　要不是他提醒，沉晨都差点忘了吃饭。
　　匆忙跑到餐厅跟佟雪和钟伽琪汇合，沉晨才知道薛力似乎想退出节目。
　　“他今天去找了薛总单独说了什么，看表情不太对劲。昨天晚上他那马屁拍得，差点让顾总成了笑柄，他又是要脸面的人，怎么也不可能继续留了吧。”
　　沉晨咳了咳，其实真正差点让霸总成了笑柄的人，是她。
　　钟伽琪：“我看他不一定会立刻走，可能还会再观望一阵。”
　　佟雪撇撇嘴：“反正也就几天的事了，我现在就想……”
　　“你们刚才，是在说我吗？”
　　沙哑的声音突然从沉晨背后响起。
　　三人都吓了一跳。
　　只见薛力正站在沉晨背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突然出现的，又站了多久。
　　沉晨抬头，发现薛力说话的时候是看着自己的：“啊？”
　　她有些迷茫，她刚才可是一句话都没说。
　　他接着说：“我知道你们是在讨论我，而且不止一次吧？”
　　薛力笑了一下，笑容中有种令人不舒服的笃定：“沉晨，你是不是很关注我啊。”
　　沉晨又“啊”了一声。
　　“我总是能听到你跟她们讨论我，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沉晨迟疑了一下，“说明……你听力正常？”
　　薛力：“……”
　　佟雪本来正觉得毛骨悚然，结果被她这么一答，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见到薛力发青的脸，才勉强憋住。
　　薛力冷眼扫过三人，哼了一声走了。
　　钟伽琪皱起眉，看着薛力离开的方向说：“以后小心点他。”
　　“是啊，”佟雪笑过之后觉得背后冷汗直流：“你们说，之前他不会就这么默默在我们背后偷听吧？”
　　佟雪回想了一下，因为薛力几乎每天都能做出些极品事，怕独自憋在心里会疯，所以她跟沉晨两人吐槽过不少次薛力。
　　如今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每次她们聚起来，薛力就躲在暗处默默看着，甚至直接把耳朵贴在门上……
　　佟雪瞬间鸡皮疙瘩四起。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后怕，尤其她还跟薛力一个办公室。
　　钟伽琪摇了摇头：“我觉得沉晨更要小心，现在看来，这个薛力的性格除了自大，可能还有点偏执。”
　　佟雪想了想，“确实哎，他不是喜……”想起她们上次说这事的时候沉晨不在，她没继续往下说，白白让沉晨恶心。
　　“还有他刚才那意思，该不会是觉得沉晨关注他，喜欢他吧？那她也太冤了。”几次吐槽，沉晨明明是被她拉过去的那个，大多都是倾听，很少置评。
　　虽然一置评就会把薛力气得半死。
　　“不过也还好，沉晨一直都是待在顶楼的，就上次假性.骚扰那事，大雁天团他们就快把员工餐厅给掀了，薛力就算想做什么也没机会。”
　　“话虽如此，”钟伽琪看向沉晨：“平时还是要小心点。”
　　沉晨不解地点了点头：“哦。”
　　沉晨重新回到顶楼，就被顾之羲叫到了办公室。
　　今天这一天，她除了给他泡咖啡，就没怎么进去过：“顾总，找我有事吗？”
　　他开门见山：“晚上有个宴会，你陪我去。”
　　沉晨微怔，想起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做过兼职的那个慈善晚宴，那些宾客们都八卦说，从没见除了他特助之外的人陪他参加过晚宴。
　　“给您做女伴啊……”
　　她有些犹豫。
　　顾之羲抬眸：“怎么了？”
　　介怀别人的目光？
　　“做女伴的话，还能打包没人动过的点心吗？”
　　顾之羲：“……”
　　但让沉晨眼睁睁看着它们被丢掉，实在残忍。
　　“能。”
　　沉晨喜笑颜开：“好嘞，那我做您女伴。放心，我偷偷地打包，不让别人看到。”
　　“不用偷偷，”他淡然地松了松领带，“看到又怎样。”
　　沉晨顿了顿，嘴角不自觉扬起。
　　随即又想起衣服的事，即使是原主也没有适合穿去宴会上的衣服，更别提她还是当霸总的女伴了。
　　顾之羲没等她问出口便说：“赵延有空，他会帮你搞定礼服。”
　　沉晨的脑海里闪过那张麦色皮肤，剑眉星目，平素不苟言笑的脸。
　　从长相上看，赵助可不像是什么会选衣服的男人。
　　不过她没有提出异议：“好的。”
　　下午，跟谈笑事情讲到一半，沉晨的办公桌被人敲了两下，“打断一下，五分钟时间。”
　　她抬起脸，喊道：“赵助。”
　　谈笑朝他点了点头，带着同样的冷脸先回去了。
　　赵延说完简练的开场白，将手上的触摸屏转向她：“选一套。”
　　沉晨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屏幕上是已经搭配好的全套礼服。
　　看不出牌子，但从裙子，鞋子，到珠宝，一应俱全，光看图片就知道价值不菲。
　　沉晨被他的效率与搞定方式吓了一跳。
　　“按理说是要提前去量尺寸订做的，不过……”赵延皱着眉，没继续说。
　　今晚的宴会，本来顾之羲打算随便带个特助，自然不需要订什么礼服。
　　不过今天他突然变卦，说要带沉晨一起，时间很紧。
　　几个特助虽然奇怪，但也无心过多探究。
　　只有赵延手头的事情松一些，所以临危受命要帮沉晨选礼服。
　　沉晨点点头，重新看向屏幕，想着时间有限，随便选了第一套白的。
　　赵延看了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好像黑的那套更衬你。”
　　沉晨认真看了看，对于赵延的优良审美有些诧异。
　　也是这时，她才突然想起来，八个特助里，好像只有赵助理，一周中每天的领针都是不同款式。
　　是个虽然不苟言笑，雷厉风行，但私底下也会认真打扮自己的人。
　　顾之羲指派他来弄礼服，说不定也不止是因为他有空。
　　这么看，他还挺了解手下的每一个特助。
　　她又仔细看了看屏幕上那些按风格搭配，看起来十分和谐的服饰，应该都是出自他手。
　　她冷不丁问：“赵助，你平时，是不是喜欢玩换装小游戏？”
　　赵延一个趔趄，麦色的皮肤显出不易察觉的红，薄唇微抿。
　　沉晨最后还是根据赵延的推荐选了黑色的那套。
　　她平时上班都是怎么方便怎么来，这还是第一次盛装打扮，妆容依然是赵延请人搞定，效率极高。
　　出发的时候，顾之羲帮她将鱼尾裙摆收进车里，待她转过身去时，腰部的镂空若隐若现，黑白相称，充满冲击力。
　　他只看了一眼，克制地收回视线，音线低沉：“赵延的审美不错。”
　　沉晨知道，这是在夸她的衣服好看，应声附和：“我也这么觉得。”
　　下车的时候，顾之羲主动帮她打开了车门，胳膊打开。
　　沉晨慢了一拍，才挽上了他的手肘，她好像还是第一次在有意识的情况下离他这么近，有些不自在。
　　顾之羲出席宴会，一般都是在后期才到，所以沉晨挽着他进场的时候，场上的人已经到了大半了。
　　沉晨感受着望向自己的一道道视线，就知道不出十分钟，她就会出现在场上众人的交谈中。
　　“顾总。”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近，有些谄媚地对顾之羲伸出手。
　　“薛总。”顾之羲与他交握了短短一瞬就放开。
　　薛总看着顾之羲身边盛装的沉晨，愣了神。
　　他是记得这个人的，不仅是因为外貌。
　　第一次见她，是在慈善晚宴上，她正有鼻子有眼地跟周围人说着顾之羲关于白月光的八卦。八卦谁都爱听，不管是不是真的，他也凑过去听了。
　　后来在电视上又发现，这个兼职的侍应生摇身一变，成了顾之羲的生活助理。
　　小小的生活助理还没什么，但像顾之羲这种从来不近女色的人，以往的宴会从来只带自己那几个男特助，现在居然打破了多年惯例，带了这个女助理，简直让人惊掉下巴。
　　在场的人里，对沉晨感到好奇的不在少数。
　　薛总倒是压根没去想沉晨口中所说的那个，被送到顾之羲身边的白月光替身就是她。
　　正常人都想不到，替身会爆自己的料。
　　他只是觉得眼前的女子神秘无比。
　　顾之羲跟他说了几句，就又被别人叫走了，走之前叮嘱沉晨就在自助区等他。
　　这里虽然人多，但在他看来，也不都是好人。
　　说完他就揉了揉太阳穴，突然发觉，他在面对沉晨的时候好像蒋棱附体，这也操心那也操心。
　　沉晨点了点头，“我知道，您就安心地去吧。”
　　顾之羲一噎。
　　旁边的薛总见他听到这么大不敬的话，都只是看了沉晨一眼，没说什么就离开了，顿时惊大了眼睛。
　　沉晨一转身，才发现刚才与顾之羲交谈的那个薛总还没走，奇怪地打量了一下他。
　　薛总实在难忍好奇：“沉小姐，能说说吗？你到底是顾总的什么人啊？”
　　他小声说：“我上次可还听到你往外说顾总的八卦呢。”
　　原来是认识的。
　　沉晨看他一脸求知若渴的样子，想了想，说：“告诉你也无妨，我是顾总的——”
　　她特意左右看看，见顾之羲不在附近，才压低声音：“心腹。”
　　薛总瞬间肃然起敬，赶紧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大患！”


第27章 27（二更）
　　薛总递出去的名片在空中拐了个弯, 硬生生收了回来。
　　随后惊惧不定地看着她：“沉小姐，你应该是在开玩笑吧？”
　　沉晨笑了一下：“其实我只是顾总的生活助理而已。”
　　薛总提起来的肚子又松了下来，最后还是把名片交出去了：“哈哈, 沉小姐还真是幽默风趣, 我看也是因此格外受顾总重视吧？”
　　“我太理解了，我也喜欢幽默的人。”
　　两人没说两句，沉晨听到有人在后头叫她：“小沉。”
　　她回头一看，“白总。”
　　旁边的薛总也连忙打招呼。
　　白羿言笑晏晏：“你们顾总呢？”
　　沉晨给他指了个方向。
　　“好, 我过去找他。”
　　沉晨对白羿的秉性已经熟悉得七七八八，立刻说：“您可千万别在他面前提什么半总。”
　　白羿想了想，有几分遗憾道：“好吧，我本来是想这么叫他的，不过你在我这里的面子比他大，既然你开口了，那我就不这么叫他了。”
　　白羿兴致勃勃地去找顾之羲。
　　薛总看看他的背影, 再看看沉晨, 顿时惊叹不已：“真没想到, 沉小姐你跟白总也这么熟悉啊。”
　　居然能说出她的面子比顾总都大。
　　虽然知道可能是句客套话，但白羿也不可能跟谁都愿意客套。
　　顾之羲刚婉拒别人的攀谈, 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顾总啊。”
　　白羿意味深长地跟他打招呼。
　　顾之羲扭过头，发现他嘴角的笑意不对, 问：“你笑什么？”
　　白羿还是笑, 但摇了摇头：“小助理不让我说。”
　　顾之羲眯起了眼。
　　“你看看节目就知道了，对了, 今晚不是就播出第三期吗, 我可是专程在日历上画圈了的。”
　　为了第一时间欣赏小助理，以及掌握顾之羲的笑料。
　　顾之羲也不是没有看过节目。
　　没什么, 不过就是形象逐渐坍塌而已，他已经习惯了。
　　白羿又说：“哦，不过你得看线上平台，开着弹幕才行。”
　　顾之羲猜测让白羿幸灾乐祸的，是网上关于他的评论。
　　刚要说什么，他看着斜前方某处，目光突然冷了下来。
　　沉晨拿了杯香槟，正站在角落里耳听八方。
　　可能与出席人员的身份有关，这次新鲜的八卦不多。
　　上次那群人都讨论到女强人张总的儿子和她第八个小男宠争夺家产了，这群人才到第五个。
　　她听着都着急。
　　“你就是顾总的女助理？”
　　沉晨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惊了一下，她转过脸去，对面一个目光阴鸷的男人正在上下打量她。
　　扫过她裸.露在外的皮肤时，眼中流露的意味让人有些不舒服。
　　“韩总。”顾之羲不疾不徐走了过来，半个身位挡在沉晨面前。
　　白羿接着上前挡住了另外那半个，皮笑肉不笑地也打了声招呼，“哟，好久不见啊。”
　　趁着顾之羲跟他说话的功夫，白羿转过脸跟沉晨介绍：“这人是天澜的当家人，下次见到他，离他远点。”
　　他低声说：“一个爱炫耀的暴发户，不是个好东西，之前在跟你们朝云竞争丰德。前段时间也不知道去哪儿了，销声匿迹了一阵，没想到现在冒出来了。”
　　沉晨点了点头，她上次听八卦的时候也有所耳闻，天澜是业界毒瘤，这个韩森也是声名狼藉。
　　“他刚才没怎么你吧？”
　　沉晨摇头，她刚才还没来得及说话，顾之羲就来了。
　　韩森看着面前挡着的两人，哈哈一笑：“顾总护着他的女助理也就算了，我说白总，你怎么也插一脚啊？”
　　顾之羲和韩森所在的地方是众人的焦点，此刻其他人也逐渐朝这边靠近。
　　他友好地笑笑：“不过你们是真的误会了，别没的意思，我就是前段时间出了趟远门，一回来就听说，顾总身边多了个女助理，太稀奇了，这不是好奇嘛，所以特地过来看看。”
　　“今天这么一看，果然够漂亮，难怪连白总都沉醉其中。”
　　这话一出，瞬间将话题往二男争一女的方向引，沉晨成为顾之羲助理的缘由也变得暧昧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被挤到外围的薛总弱弱地说：“我觉得，主要是因为人家幽默。”
　　不过没人理会他，倒是有人好奇：“韩总前段时间去哪儿了？”
　　韩森的表情有微妙的变化，但很快转换成了得意：“哦，我刚从塔拉尼亚度假回来，顺便谈了笔生意，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过，那地儿比较偏僻，不太方便联系。”
　　听到这个地名，沉晨一顿。
　　说完，韩森手一抬，从西装上边的口袋里拿出件小东西，“那边的木雕挺出名，又跟我的名字相称，我就买了个小的，串起来了。”
　　他笑着说：“上头是他们那边的文字，就是不知道写的什么，看着挺神秘的，好像是跟宗教有关吧，我估计是保护符之类的东西，就一直放身上了。”
　　韩森慢悠悠将木雕在众人眼前晃了晃。
　　外面覆着一层薄薄的膜，膜上有小字，看起来是挺神秘的。
　　沉晨拨开顾之羲，凑近看了看。
　　他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相接的肩膀，没说什么。
　　白羿双手抱胸，轻笑一声：“你都不知道写的是什么，还敢带在身边？”
　　韩森也笑了：“这有什么，我天生胆子大。”
　　“你也不怕这万一是什么诅咒你的东西？”
　　没等韩森否定，沉晨突然出声：“不会的，这不是诅咒。”
　　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白羿一愣：“你怎么知道？你认识这字？”
　　沉晨点点头：“我以前做过一个海洋保护项目的志愿者，就是去的这个地方，这门语言不难学。”
　　韩森皱眉，不过想想她是在帮他说话，面上还是一派得意。
　　沉晨：“但是上面的字，也跟宗教无关。”
　　韩森定了定神：“哪怕不是跟宗教有关，反正肯定也跟塔拉尼亚有关吧。”
　　沉晨一本正经：“那确实是有关。”
　　顾之羲与韩森同时勾起嘴角。
　　沉晨：“上面写的是，塔拉尼亚——出口检验合格。你包装没撕。”
　　韩森：“……”
　　一时间四下无声。
　　还是白羿最先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合着你这是在国内买的啊？”
　　韩森气急败坏：“这上面的字这么一长串，绕好几圈呢，怎么可能就……就你说的那几个字？！”
　　沉晨依旧一本正经：“就这几个字，只是多印了几圈。连笔了，你没看出来。”
　　外圈的薛总直接掏出手机开始搜索翻译，然后笑呵呵说：“还真是嘿。”
　　韩森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全场再次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里憋着笑望向韩森。
　　白羿捂着肚子乐不可支：“你人不出现就不出现呗，还特意编段行程，买个假玩意儿，此地无银啊？我说韩总，你可别是干了什么违法的事，被拘留了吧？”
　　韩森的眼皮一抖：“我警告你，别胡说。”
　　“那你怎么解释这个东西？”
　　韩森说不出来。
　　阴阴地瞪了沉晨一眼，收回了那个小木雕，“都让开！我要去洗手间！”
　　人群犹如摩西分海，看着他大步离开。
　　他走后，人群的中心又变成了顾之羲与沉晨。
　　白羿搭着沉晨的肩膀，揉了揉笑得发酸的嘴角：“小沉，还得是你，没想到你连韩森也能克住。”
　　白羿再次惋惜：“这么偏的语言你都懂，这么有能耐，怎么就不是我助理呢？可惜，太可惜了。”
　　周围人闻言，对沉晨的好奇简直达到了顶点。
　　刚才韩森将话题导向了情与色，他们看沉晨的时候也就带着有色眼镜。
　　但是现在看来，沉晨出众的似乎不止是外貌。
　　而白羿就算真与顾之羲争，也不像是看中沉晨的长相。
　　薛总再次弱声说：“我就说是因为她幽默。”
　　还是没人理他。
　　只有顾之羲看着白羿的那支胳膊，莫名觉得十分碍眼。
　　刚才去洗手间的韩森又大步回来了，原本微微鼓起的口袋变得平坦，似乎是把里头的东西扔了。
　　他阴冷的目光扫过沉晨与顾之羲，“我还有点事要办，就先走了。”
　　穿过人群，路过沉晨身边的时候，他停了一下，不阴不阳说：“长得是不错，要是跟你们顾总一样话少就好了。”
　　随即他让也没让就要推开沉晨，顾之羲眼疾手快将她拉了过来。
　　然而沉晨已经后退一步，鞋跟刚好踩到了顾之羲的脚。
　　与此同时，另一道声音响起：“晨晨，又到了我们和助教最爱的答题时间！”
　　沉晨感受着脚下的触感，只希望答题时间再长一点。
　　系统开始读题：“韩总虽然是坏蛋，但他说霸总话少，确实是说对了。请计算顾总从此刻起，晚上会说多少个字，并选出答案。”
　　“A. 1个，B. 0个，C. 100个，D.500个”
　　她慢慢点了点头：“好，这个问题看上去对霸总的影响不大，那我做题时候的心理包袱，也能放下一些了。”
　　系统：“……你的包袱，都是背在助教身上的吧？”
　　沉晨沉下心，开始动笔。
　　五分钟后，她放下笔，有些怔愣——
　　系统：“已根据计算结果0.51，就近选择答案A：1个。”
　　沉晨震惊：“天呐，奥奥，这是我的人生巅峰！”
　　“我居然没有算出来最坏的结果！我进步了！”
　　“这一个字，是里程碑的一个字！是我的里程碑，也是霸总的里程碑！”
　　“哪怕只是区区一个字！但“无”跟“有”的差距显然是……”
　　下一秒，时间流动，痛感袭击顾之羲的神经，他下意识张口：“嘶——”
　　接着哑然无声。
　　沉晨：“……是不太大的。”


第28章  28 
　　顾之羲并不是不能忍痛的人, 而且沉晨的鞋跟还不算高。
　　更何况被踩脚而已，昨晚也有过不止一次。他的人生，已经变得处处都是习惯了。
　　他之所以毫无设防地“嘶”出了声, 是因为他听到了那句话：“已根据计算结果0.51, 就近选择答案A：1个。”
　　来自熟悉的机械音。
　　而等他“嘶”完之后，再怎么想说话都无济于事了。
　　所以他大概能猜到，这个“1个”，说的是他能说出的字数。
　　只能说一个字, 这也就算了。
　　关键也没人跟他说语气词都算作一个字啊！
　　但懊恼也没用了，事情已经发生，他开始总结。
　　这次比上一次听到的又多了些信息。
　　沉晨确实是在答题，既然说了“计算结果”，说明她答的大概率是数学题，而且得出的答案还会直接影响到他的行动。
　　后面还有选项。
　　他猜测，这道题给出的四个选项, 有可能是0, 1, 2，3。
　　之前沉晨做过的其他题目也很有可能如此, 那个存在给出的四个选项都不是正常答案。
　　那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沉晨每次都能得出如此离谱的答案来迫害他了, 也算情有可原。
　　沉晨已经撤回了脚：“顾总, 您没事儿吧？”
　　顾之羲一通分析完，彻底平静了下来, 摇了摇头。
　　白羿也凑上前来, “真没事儿？你怎么不说话啊？”
　　顾之羲继续摇了摇头。
　　沉晨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以我信口胡诌的医术来看, 顾总他有可能是上火，导致失声了。”
　　顾之羲就算不认同也只能默认了。
　　“哈？在这儿，突然上火？”白羿百思不得其解，刚才韩森在的时候，顾之羲也没多给他几个眼神啊，有什么好上火的。
　　他又皱起眉：“上火就上火，可是直接失声也太严重了吧，要去医院看看吗？”
　　顾之羲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毛病。
　　从之前的经历来看，这种失声状态应该是有时限的，不然沉晨也不可能这么淡定了。他估计，最多也就今晚。
　　白羿看他脸色如常，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放下了心。
　　他也有自己的应酬，于是两边人暂时别过，“那小沉，这家伙就麻烦你一个人了，我先过去了。”
　　沉晨自信地扬起下巴：“好的，我办事，你绝对可以放心。”
　　不过，不能说话也有好处，接下来再有认识的、不认识的试图与顾之羲攀谈，他就有理由躲清闲了，全都交由沉晨处理。
　　她需要委婉地表示，顾之羲不能与他们交谈：“我们顾总今天上火，上大火，不太方便说话。”
　　不出半小时，整个会场的人都知道朝云顾总上了大火了。
　　顾之羲：“……”
　　他坐到了一处隐蔽的角落里。
　　沉晨回到他身边，接着热心道：“顾总，您后面要是有什么事，只要给我个眼神或者动作，我就能明白。您放心，我以前做题的时候特别擅长做阅读理解，答题技巧一套一套的。”
　　顾之羲本想通过手机打字跟她沟通，不过想想，打字总归隔了一道流程，跟别人交流不太方便。
　　如果沉晨可以意会他的意思直接代为沟通，确实要更快一些。
　　顾之羲为自己叹了口气。
　　一闲下来，他就想起了白羿说的综艺的事。
　　这个时间点，综艺应该刚开始没多久。
　　顾之羲拿出手机，开始笨拙地搜索起播放平台。
　　等沉晨滴火不漏地帮顾之羲应酬完一圈回来，就看他正皱眉在手机上操作什么。
　　她主动走了过去：“顾总，您想干什么？让我来为您分忧解难吧。”
　　刚说完，就看见他的界面上出现了熟悉的《精英实习生》的播放界面，节目刚放到电梯之争结束，白羿从公司离开。
　　而他，此刻正在研究如何开弹幕。
　　沉晨切身体会到了瞳孔一缩的感觉。
　　她清了清嗓子：“顾总，您怎么，出来加班都不忘娱乐呢？”
　　顾之羲：“……”
　　他没理会她，终于找到了弹幕的开关。
　　刚点开，屏幕上就瞬间挤满了一条条快速滑过的评论，密集到人脸都几乎看不到了。
　　他适应了一下，才看清弹幕上写的什么。
　　【哈哈哈每期顾总都能喜提新昵称，第一期是大总，第二期是两总，这一期是半总，真好。】
　　半总？
　　顾之羲一愣，又过了一遍他的昵称变迁，到最近，甚至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他了。
　　他轻抚着额头。
　　【话说这次为什么是半总啊？】
　　很快有人科普：【因为顾总请员工去很贵的商务会所放松，结果只订了半个厕所哈哈哈！】
　　【哈哈哈哈我的天啊，真的假的，顾总这么有钱，结果也太抠门了吧？】
　　顾之羲手背上的青筋一鼓。
　　原来这件事在背地里已经传播得这么远了。
　　谣言倒是传得广，可辟谣他们是半点不提啊。
　　顾之羲无法跟每一个在网上调侃他的人计较，但可以确定的是，每一个称号的背后，都离不开同一个人的努力。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了沉晨，试图用眼神示意她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沉晨也朝他笑笑：“顾总，我从您的脸上啊，读到了喜悦。”
　　顾之羲：“……”
　　他缓了缓升起的血压，继续看。
　　这一看，就看到沉晨在他的办公室外小心翼翼问蒋棱：实习生有人身保险吗？
　　【哈哈哈哈，没想到常常气死人不偿命的小沉也会怂啊？这是怕顾总打她？应该不至于吧哈哈哈！】
　　【顾总风评被害+1】
　　顾之羲抬头看了她一眼。
　　沉晨赶紧积极回应：“我知道，您的这个眼神，抒发了您的郁郁不得志之情。”
　　顾之羲：“……”
　　蒋棱之后的回答也算是隐晦地给朝云打了次广告。
　　【呜呜六险二金，好好，对比我这个只有五险没有一金、社保按最低比例算、还要入职满三个月才给交的小破公司，真是慕了。】
　　顾之羲的表情刚缓和些，又听屏幕里沉晨接着说：“顾总的脸上那是——三点二分困扰，二点五分羞愤，二点五分欲言又止，还有一点八分难言之隐。”
　　【哈哈哈哈居然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好贴切，还有好牛逼的洞察力。】
　　【笑死了，说完还停了一下，算了算加起来是不是十，好可爱啊她。】
　　【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能读懂他那复杂的情绪，直到遇见了她——半总遇到知音了。】
　　顾之羲再次忍耐着看向屏幕外的沉晨，捏了捏眉心。
　　沉晨：“这个我熟，您的这个动作，应该是生动形象地表达了您的思乡之情。”
　　顾之羲：“……”
　　他想告诉她别再做阅读理解了，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末了，他背过身去，选择不看她。
　　沉晨看他似乎想自己待着，左右看看，贴心地扬起了大窗帘，盖在他的头上。
　　顾之羲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沉默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本来也说不出话。
　　在沉晨给他造出的密闭空间里，他继续看综艺。
　　接下来是节目组突然发布的任务——会议总结环节。
　　【哈哈哈因为看沉晨太欢乐了，总是会下意识觉得这是一档搞笑综艺，每次镜头给其他人，还有大家认真工作的时候都觉得好不适应。】
　　屏幕上，几个实习生对临时发布的紧急任务反应都不同。
　　【这个薛力怎么这么烦人……居然直接在会上问顾总是不是必须所有实习生都要参加，说什么怕有人会尴尬，就差指名道姓说沉晨了。他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是在为沉晨仗义执言啊，看得气死，我现在一看到他就想快进。】
　　【他也是好意啊，帮她说话还不乐意了，可是谁叫沉晨废呢，不想别人这么说，那你就做得比别人好啊。】
　　【之前粉丝还吹沉晨人见人爱，顶楼人人都喜欢沉晨，结果人家顾总直接说朝云没有特殊照顾，语气这么重，肯定是对沉晨不太满意的。】
　　顾之羲看到这句皱起了眉，他那句话，语气很重吗？
　　再看着接二连三刷过的对沉晨冷嘲热讽的弹幕，他心里总觉得不太舒服。
　　那毕竟是他手底下的员工。
　　他暂时将弹幕关掉。
　　屏幕里，会议开始了，会议室内的气氛陡然一变，快而紧张。
　　【哈哈这会议，我就听懂了几个介词。此时与沉晨狠狠共情了，我们这种学渣，真的不适合这种场合，不过沉晨厉害的一点是，她完全不怯场。】
　　【一边感觉气氛很紧迫，一边又感觉快听困了。】
　　【薛力这人虽然讨厌，但不得不说是有真材实料的，几个人里最稳的就是他。】
　　最后，镜头一转，给了沉晨。
　　【嗯嗯嗯？沉晨怎么感觉也游刃有余的样子？】
　　【装的吧？装得还挺像，打字速度比薛力还快。可能正在玩打字测速小游戏。】
　　【怜爱沉晨了，明明可以靠脸的，前面插科打诨混过去还好，但是现在这种靠实力的环节，她去参与，那不是原形毕露，自取其辱吗？】
　　【性格好，招人喜欢也是天赋，也是沉晨的一种能力啊，没必要全盘否定她吧？】
　　并不是人人都喜欢沉晨。
　　总有人更慕强，更欣赏薛力那样积极竞争的人，哪怕用些手段。
　　他们也就更看不惯沉晨这样，仅凭着性格就获得喜爱的人。
　　弹幕逐渐混乱起来。
　　【你们别光顾着吵啊，都错过重要情节了！刚才大雁天团可是被沉晨调戏了的，挨个叫小美人啊！！我直接疯狂尖叫，就没人想知道她在半总办公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才突然有了这个口头禅的吗？！】
　　【说沉晨是花瓶的人根本没仔细看节目吧，到现在都有好几个特助夸过沉晨的工作成果了，给她什么工作她一遍就能记住，你们是当看不见啊。】
　　【嘿嘿嘿，小美人，算上半总的话，九个小美人与阳光公主的故事，我又要开始嗑了。】
　　【沉晨只是命好罢了，能力不算强，但是在顶楼也没竞争，靠着搞笑能吸不少粉，等节目录完了，出去还能直接进娱乐圈拍戏，自带流量，未来的路肉眼可见一片坦途。】
　　弹幕上的争吵混战，一直持续到评分结果出来才偃旗息鼓。
　　“这次评分最高的是——”导演的声调拉长。
　　顾之羲重新打开弹幕。
　　他觉得沉晨的表现已经足够明显了，理应人人都能看出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但弹幕被其他五个人的名字填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沉晨的。
　　下一秒，那个充满悬念的名字终于揭晓：“——沉晨！”
　　顾之羲眼看着弹幕停滞了一瞬，几乎以为又是答题时间了。
　　随后弹幕刷过一连串问号。
　　【？？搞错了吧？】
　　【是不是念错名字了？沉晨赢？其他正经好学校出来的高材生，居然比不过一个电影学院的花瓶？不是吧？】
　　【不奇怪啊，沉晨一开始表现得就不弱，只不过她自带搞笑属性，又长得太好看，总是会吸引走别人对她能力的关注罢了。】
　　弹幕上，质疑的声音占了一半。
　　导演接着点开文件，确定了这份文件是沉晨的。
　　【虽然看不太懂意思，但是光看几分会议记录对比，我也觉得是沉晨的最好。】
　　【呜呜我还以为我跟沉晨都是学渣……结果是我高攀了。】
　　【卧槽，沉晨居然这么牛啊，我一直以为她只是在立搞笑人设，没想到好像要被打脸了？不确定，再观望一下。】
　　【哈哈哈我爽了，刚才给沉晨说几句话就被打成脑残粉，结果现在，到底是谁脑残啊？反正我知道不是沉晨。那些说她废，不如薛力的人再出来走两步呢？】
　　宣布沉晨胜出的那一刻，镜头坏心眼地给了其他几个实习生一个特写。
　　除了佟雪和钟伽琪是意外中带着真心实意的钦佩，其他几个男实习生则都是略显尴尬。
　　【刚才男生那边还在吹捧薛力，说要一起进步，结果哈哈哈翻车了，太戏剧性了。】
　　【薛力输不起吧，脸瞬间就拉下来了，看起来阴沉沉的，有点可怕。】
　　【薛力的表情是亮点哈哈哈，之前这么看不起沉晨，还装模作样说为了沉晨不丢脸不让她参加，结果最后反倒输给了自己看不起的人哈哈。不过，沉晨说的被命运的齿轮夹到肉了是什么意思啊？】
　　之前沉晨受观众喜欢，是因为姣好的外貌，以及有趣的性格，但现在，更多人开始关注她的职场了。
　　顾之羲将弹幕一条条看过去。
　　【人还真是难以避免有色眼镜，但如果放下偏见的话，会发现沉晨在工作上确实是合格的。】
　　【每一期都能见到一个全新的更好的小沉哎，好喜欢小沉，像个小太阳！】
　　说沉晨是花瓶的声音少了大半。
　　接下来，看到那个被导演叮嘱着出场的男人，终于到了观众在节目开始之前就无比期待的环节——
　　【哈哈沉晨这边的职场性.骚扰终于来了！我就等着这段呢，传说中的大雁天团冲冠一怒为沉晨，就是在这里吧。】
　　顾之羲重新关掉弹幕，认真看起了节目。
　　“说吧，你外公种的茶叶多少钱。”
　　“我不是托……”
　　“再便宜我也不买。”
　　【哈哈哈哈从这里就看得出来小吴的惨了。】
　　【虽然小吴长得是不太像好人，但是在有胸卡的情况下，她居然会怀疑他是卖茶叶的托哈哈哈，好想知道沉晨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我倒是觉得，沉晨其实是在用幽默的方式拒绝搭讪吧，避免尴尬。】
　　顾之羲回忆起那时，沉晨说被一个男的拉住说话才去晚了，原来是这样。
　　他唇角扬起淡淡的弧度。
　　很快，到了小吴与沉晨的第二次接触。
　　小吴努力洗刷自己莫须有的罪名：“……人家那些托都是帅哥美女，你看我，长得像托吗？”
　　【沉晨：沉默。哈哈哈哈哈好委婉的回应方式。】
　　【哈哈哈到目前为止好像还没人能从沉晨这张嘴上讨着好吧，虽然这次根本没张嘴。】
　　与此同时，镜头转到了走廊，气势汹汹的一大群人迈进了餐厅。
　　【啊啊啊大雁天团终于出现了！这一排排大长腿，走路好快！好帅！】
　　而画面里，小吴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还在继续说着擦边暧昧的话。
　　【沉晨的心理素质真不错，这么恶心的对白，居然还忍得下去。】
　　他每说一句，身后的那十人就离得近一些。
　　直到最后一句“你要怎么赔我”说完，十人已经来到了两人的背后，只是两人浑然未觉。
　　【特助的手动了，接下来是要出手了吗！】
　　下一秒，画面里，沉晨缓缓冷笑：“我就知道你要讹我！”
　　【哈哈哈哈哈这脑回路！】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还得是你啊沉晨。】
　　镜头最后定格在十人站在沉晨背后那微变的表情上。
　　【刚刚还在笑，结果没了？？这就没了？？？节目组你们断在这里，于心何忍啊！】
　　【不是说有帅气的特助一招拿人吗？怎么不放？！我愿意加钱！我现在就要看！等不及下期了！】
　　【此情此景，让我想到了——顶级豪门生了十个哥哥，终于生了个妹妹了，大哥二哥……九哥十哥抱着妹妹，感动哭了：宠！给我往死里宠！】
　　【今天也是向往朝云顶楼的一天呢，想问问半总，顶楼还缺人吗？打扫卫生的也行。】
　　【敢叫人家黑称，还想去打扫呢，门都没有！顾总回头第一个拉黑你。】
　　【我说有些人，也太没有尊严了吧？连去打扫卫生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打扫得有我干净吗还好意思说。顾总看看我，我甚至还可以不要工资，主要是想去见识一下顶楼精英人士的氛围。】
　　【够了，你们都够了，你们真以为顾总不看弹幕的吗？他这么英明神武，体贴下属，财貌双全，勇敢善良，机智坚强，你们是怎么好意思抹黑这么完美无缺的男人的！还总是叫他黑称！真是可恶！】
　　看到这条，顾之羲似笑非笑抬头看向沉晨。
　　她正悄悄收起手机。
　　顾之羲把头上的窗帘放归原位。
　　那边宴会也已经接近尾声了。
　　顾之羲刚才直接坐在角落里看综艺，已经躲过了所有流程，现在才起身，打算离开。
　　恰在此时：“顾总，您好，冒昧打扰了，能给我点儿时间吗？”
　　沉晨顺着声音看过去，看到了一个穿着略显朴素的年轻男人。
　　他手里拿着只文件袋，先做了个自我介绍。刚开始说话有些紧张，磕磕巴巴，后面越说越流利。
　　沉晨听明白了，这人是来拉投资的。
　　顾之羲出现在公众场合的时候，难免会遇到这种胆子大的年轻人带着自己的初创企业自荐，希望得他青眼，拿到朝云的投资。
　　别的时候很难碰见、说上话，也只有这种宴会了。
　　沉晨在来之前，蒋棱就特地跟她说过，还教了她应对的话术，是朝云投资的门槛。
　　这种找过来的人良莠不齐，不是谁都值得顾之羲亲自开口的。
　　不过很是难得，他居然能在这偌大的会场里，精确找到披着窗帘的顾之羲。
　　沉晨觉得应该给他个机会。
　　他开始自述。
　　看顾之羲也没有叫停的意思，她便没有出声阻止。
　　年轻人一口气说了将近十分钟，最后说：“我之前看您的专访，也说过看好行业前景，希望可以得到朝云的投资。就是不知道顾总您这边出资的话，有没有什么要求？”
　　顾之羲听着对方的介绍，思忖着资质还可以，要求倒是可以稍微放宽松点。
　　想了想，他看了沉晨一眼。
　　沉晨知道这是有指令了，立刻打起精神，关注着他的动态。
　　顾之羲垂下眼，自然地伸出劲瘦的一截手腕，解开了那颗宝石袖扣，袖口稍稍一松。
　　松袖口……机灵的沉晨飞快领悟，暗自给他使了个明白的眼色：“交给我。”
　　她重新转过头去看对面的男人，摇晃着香槟杯，大方地勾起唇角：“李先生，我们顾总啊，最近手头有点儿紧。”
　　顾之羲：“……”


第29章 29（一更）
　　顾之羲在心底盘算了一下。
　　虽然当下的经济形势有些动荡, 但目前他的资产其实还没怎么缩水。
　　然而自从沉晨出现——他就好像不是那么富有了。
　　李先生见沉晨说顾总手头有点紧，听出其中的婉拒之意，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
　　不过他也没有过多纠缠。
　　他有一个用来拉投资的列表名单, 顾之羲虽然是排在上面的第一个, 但不是唯一一个。没有他，再找其他大佬就是了。
　　他礼貌地冲沉晨点了点头，“好吧，那就不打扰两位了, 沉助理，顾总，谢谢你们愿意听我说完。”说完就要离开。
　　沉晨觉得有点可惜，以她的眼光来看，这人是有真材实料的，这笔投资也应该会有不错的回报。
　　但是老板的意思她也不能违背。
　　毕竟钱也不是她给。
　　她看了看身边不知道在想什么，正沉默着的顾之羲, 突然开口：“李先生, 要不你把联系方式留给我吧, 等我们顾总手头不那么紧了，我再跟他说说。”
　　想了想, 加了一句：“其实他大部分时候手头还是不紧的。”
　　李先生回过头，顿时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
　　反正顾总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沉晨点了点头。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沉助理！”他一边说, 一边握住她的手上下摇晃，眼中感激涕零。
　　沉晨艰难地抽回了手：“不必这么客气, 我也没做什么。”
　　他报了一串数字, 沉晨输入了他的手机号，“对了, 你全名叫什么，刚才只让我叫你李先生，我现在备注一下全名。”
　　“哦，我姓李，名先生。”
　　沉晨的手一顿，但掩饰了过去。
　　李先生挠了挠头：“没关系，这名字是有点奇怪，哈哈，每个听到的人都跟你反应一样。别担心，就算表情再夸张，我也不会觉得冒犯。”
　　沉晨思索片刻：“所以，你是双胞胎里的哥哥？”
　　李先生一愣，反应过来“先生”和“后生”的区别，笑出了声：“哈哈哈哈，我这个名字好像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解读。不过很遗憾，我是独生子女。”
　　两人又说了几句，留完联系方式，李先生便匆匆离开，赶赴下一个投资人的场子了。
　　沉晨收好手机，转过身，就见顾之羲黑沉的眼眸直直地望着她。
　　那双眼中的情绪有些复杂，一时半会儿，连她也做不出扇形图。
　　沉晨尽力分析了个大概：“顾总，您这次是要抒发……悲愤之情？”
　　“……”顾之羲收回眼中的复杂情绪，掏出手机。
　　本想打字好好控诉她一番，还没等拿出手机，手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顾之羲惊觉，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居然还想到了“控诉”。
　　以前的他，可不是现在这样心理活动这么丰富的人。
　　这段时间心绪的起伏次数，比他过去整段人生加起来都要多了。
　　顾之羲渐渐意识到，尽管最初的时候一直提防着沉晨，但到底，还是被她同化了。
　　“顾总？您怎么了？”沉晨在一旁担忧地小声喊他。
　　顾之羲沉下眼，等再抬眼时，已经恢复了平日里冷静自持的模样。
　　沉晨：“阅读理解最后一题上难度了。”
　　宴会接近尾声，陆续有宾客离场，顾之羲被白羿拉过去，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便示意沉晨先回车上。
　　刚走到门口，沉晨就打了个冷颤。
　　礼服虽美，不过穿着这一身，要在这个天气走到户外，还是需要点勇气的。
　　好在中间路途不长，只需要忍耐几分钟。
　　刚要忍着寒冷迈出去，沉晨身上突然一暖。
　　她低头一看，肩头已经落下了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
　　她看向周围，就看到顾之羲只着衬衫，已经转过脸去找白羿了。
　　似乎并没想有着听到沉晨口中的谢谢。
　　白羿也看到了这一幕，朝顾之羲挤眉弄眼，“还给人家披外套，真难得，都会怜香惜玉了啊？”
　　想接着问八卦，对方却依旧高冷：“她是我的助理，生病了也很麻烦。”
　　白羿只好作罢。
　　沉晨慢慢摸了摸西装袖口的螺纹暗绣。挺括的面料擦过皮肤，带来一阵痒意。
　　对于顾之羲来说剪裁合体的西服，披在她身上就显得又宽又大。
　　但也正因为宽大，温暖的气流在她与西服的空隙间上下窜动。
　　霸总虽然性格冷，不过身体还是很热的。
　　沉晨紧了紧衣服，刚踏出门几步，就察觉有一道视线正盯着她。
　　沉晨望过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长得有点眼熟。
　　记忆回放几秒，她终于想起来了——这是那天在会所里遇到的，领头围攻冯雪年的少年。
　　现在他穿着一身单薄西装，身边没有旁人，或许是跟着家里人来的，正在等人。
　　在盯着她看的同时，他又看了眼周围，见顾之羲不在，明显松了口气。
　　看来上次顾之羲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沉晨经过他的时候，还隐约听见对方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嘀咕了一句什么。
　　具体内容她没听清，不过看口型，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在沉晨看来，这个人比冯雪年还烦人。
　　冯雪年至少知道错了还会道歉，而眼前这位，就是典型被家里宠坏了的嚣张跋扈富家子弟，做事情从来不考虑后果与他人感受。
　　在会所那种公共场所都敢打人，现在又是在人多的地方，对顾之羲的助理出言不逊。
　　她停了下来，对上他的视线：“你刚才，是在说我们顾总吗？”
　　听到这个名字，他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意识到顾之羲根本不在，嘴角扬起一个讽刺的弧度，这次说的话沉晨听清了：“狐假虎威。”
　　眼神高高在上，语气鄙薄。
　　沉晨没有生气，只是用略带惊奇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呀，你还真是不可貌相，看着不像会说人话的样子，没想到居然还会用成语呢。”
　　那人的眼睛立刻瞪大了，“你说什么！”
　　“我怎么了？我是在夸你啊，夸你不可貌相，夸你会说人话呢。”沉晨笑容甜美。
　　少年嘴唇张合了一下，发现自己说不过她，眼中闪过一阵恼怒，一气之下朝着沉晨的方向伸出手去就要用力推她。
　　沉晨的旁边就是正在运作的喷泉水池。
　　晶莹剔透的水花溅起，每一滴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下一秒，巨大的落水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等附近的人群听到动静看过去时，就见喷泉池的水泼出了一地，一道披着西装的人影站在喷泉池边。
　　她看着里面狼狈站起来，冻得瑟瑟发抖的少年，面露惊讶：“你说你，怎么话说得好好的，非要跳下去冷静冷静？”
　　“你这个精神状态，是不是有点太吓人了？”
　　围观群众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都窃窃私语着，但少年的狼狈状态是有目共睹的，一道道奇怪的视线朝他投来。
　　少年颤巍巍从水池里爬了出来，满面阴云看着沉晨。
　　她可真会倒打一耙，这哪里是他主动要跳下去的！
　　他刚才在宴会上听爸爸说过，眼前这人是那个很厉害的顾总的生活助理。
　　他原本想着，只是个小小助理，哪怕他做点什么，只要后果不严重，顾之羲那种人，应该也不会跟他计较。
　　结果没想到，这个所谓的助理，不仅说话气人，更关键的是看着一副娇娇弱弱的样子，身手还这么敏锐而矫健。
　　弄得他不仅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被扣上了精神状态有问题的帽子，现在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恰在此时，一阵风吹来，全身湿透的他如坠冰窟，忍不住连打了两个喷嚏，“都是你害的！”
　　沉晨一脸严肃：“关我什么事，打两个喷嚏，说明有人正在骂你。但不是我，忘了吗？我刚才还夸你呢。”
　　“……”
　　再看着面前衣着温暖，神情悠然自在的沉晨，他只觉得气得牙痒痒，血涌上头，挥起了拳头。
　　沉晨见状，立刻仰面看他：“怎么，你还想对我动手啊？”
　　少年气急败坏：“你真以为我不敢吗？”
　　她一脸的笃定与从容：“你大可以试试。”
　　少年有一阵恍惚。
　　刚才的某一瞬间，他竟然从她身上看到了上次顾之羲的影子，不自觉晃了晃神。
　　沉晨又接着说：“不过别怪我没提醒过你，想动我——”
　　顾之羲与白羿经人提醒小助理好像出事了，飞快朝这边赶来。刚到现场，就听到沉晨冷冷地呵了一声：“除非从我们顾总的尸体上踩过去。”
　　顾之羲：“……”


第30章 30（二更）
　　白羿扑哧一声, 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插声：“还有我，想欺负我们小沉，也要踩过我的尸体才行。”
　　沉晨闻声转过头, 立刻跑向两人。
　　凶猛的架势, 像是要告家长：“顾总，这个人，就是上次霸凌冯雪年的那个，现在又把魔爪伸到我身上了！刚才居然想推我下水, 好狠的心啊，那么冷的水啊！刺骨的冷啊！掉下去我肯定要感冒发烧的！”
　　少年：……怎么好像掉下去的是她似的。
　　沉晨一口气说完，又加了一句：“而且刚才还想打我！”
　　众目睽睽之下，顾之羲眸光冷凝，气势十足地张了张口。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
　　沉晨见状，叹了声气，还得是她来做阅读理解。
　　于是从他身后探出头来, 问对面：“喂, 你姓什么？”
　　少年有些畏惧顾之羲, 还有些茫然，但依旧故作镇静回她：“我姓薛, 怎么？”
　　沉晨目光冰冷，“我们顾总刚才的意思是——天凉了, 让薛氏集团破产吧。”
　　顾之羲闭了闭眼。
　　他很想问问沉晨, 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一套套的话，但, 还是问不出声。
　　“顾总？沉助理！哎哟顾总！别破产, 千万别让薛氏集团破产！”沉晨朝旁边看去。
　　远处一个大着肚子的男人摇摇晃晃朝他们跑来，她认出来人, 是刚才跟她攀谈到处夸她幽默的那个薛总。
　　姓薛？沉晨又看了看眼前还在瑟瑟发抖的少年。
　　薛总已经跑到跟前了，“小沉助理，这小子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
　　见他全身湿透狼狈不堪，气不打一处来。
　　沉晨：“薛总，原来他是你儿子啊？”
　　告家长这种事，总是两边都告最有效。
　　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他刚才想推我下水，那么冷的水啊！刺骨的冷啊！”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疏于管教。”薛总抓着儿子的肩：“你胆子也太大了！”
　　连顾总的心腹大患都敢惹。
　　“快给人家沉助理道歉！”
　　见他不说话，薛总又给了他后脑勺一下。
　　沉晨细数：“而且他干过的坏事可不止这一件，上次我还见到他在会所里霸凌同学呢。”
　　薛总听了立时火冒三丈：“霸凌？！你不知道你爹我从小就因为长得胖被人欺负啊？你还去欺负别人？！反了你了！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沉晨继续：“薛总，别忘了，他还有钱去会所。”
　　“是，回去我就把他零花钱全停了！”
　　沉晨顿了顿，认真说：“薛总，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报警了，这也算是谋杀未遂。”
　　“让我想想，类似的事还是上次，冯雪年，就是被他霸凌的那个，当初只是挑衅了我几句，回去就被打了，不仅打了，还用皮带抽，不仅用皮带抽，还用盐水泡……”
　　薛总的儿子不敢置信地缓缓抬头，看向对面正面不改色说出一长串酷刑的沉晨。
　　此刻，她在他眼中的形象，已经上升成了少年鲨手。
　　薛总看着不争气的儿子，气得咬牙，顾忌周围人多，他说：“沉助理，这儿不方便出手，你放心，回去我就教训他，绝对不会手软！”
　　怕她质疑他护短，又说：“我到时候录下来，给你发视频。”
　　沉晨想了想：“发视频？那多不好。”
　　薛总的儿子磨着牙：鲨心还算有点收敛。
　　“还是直接直播吧。”
　　“……”
　　薛总本就对沉晨观感很不错，现在更是将她的话奉为金科玉律：“行，到时候我给你直播，欢迎你来指导。”
　　白羿在身后看着薛总给沉晨点头哈腰的架势，笑了笑：“小助理还挺有能耐，真是半点不吃亏。”
　　他用手背悠哉拍了拍他的肩头，“倒是你，一听说人家出了事就着急忙慌赶过来，结果根本没有用武之地，是不是挺失落的？”
　　顾之羲给他丢去一个眼刀。哪里有着急忙慌。
　　他只是腿长，步子大，天生的。
　　对于面子比天大的少年人来说，精神伤害是比物理伤害还大的打击。
　　在他眼中形象一向如山的父亲，此刻却在对着别人点头哈腰赔不是，为的还是给他的行为买单。
　　他表情难堪到了极点。
　　沉晨看着他不知是因为冻的还是难堪而青白的脸色，缓缓开口：“薛总，受害者可不止我一个，别忘了带他去冯家赔礼道歉。”
　　薛总一愣，反应过来：“是，肯定的，我把他绑着送过去负荆请罪！”
　　沉晨想了想，又兴冲冲提议：“或者薛总干脆把直播链接也发冯雪年一份吧，这样更有诚意，你儿子肯定有他的联系方式。”
　　薛总的儿子猛地抬起了头。
　　让最讨厌的人亲眼见证自己被家长教训——伤害少年人面子的另外一大利器。
　　他都可以想象到冯雪年到时候的表情。
　　白羿啧啧感叹，小声说：“我现在觉得，小助理的无差别伤害还是有差别的，她对我们可仁慈多了。”
　　顾之羲不能说话，但他心里暗自点了点头。
　　这大概就是亲疏有别。
　　他心里舒服许多。
　　沉晨松了口，事情解决了，薛总带着儿子走了，看热闹的人群也陆续离开了。
　　白羿跟两人打了声招呼，也正要离开，顾之羲掏出手机，才发现刚才有个未接电话，是司机的。
　　他回拨过去。
　　沉晨的手机也同时响了。
　　沉晨看了一眼，又是陌生号码。
　　她蹙眉，直接走了挂断拉黑的流程，想到后面可能会有的一连串轰炸，开了静音。
　　随即纳闷：“我是不是被什么诈骗组织给标记了。”
　　顾之羲的电话已经拨通，电话那头，司机有些语无伦次，他捋了捋，是他老婆出了什么事，刚才请示的电话打不通，他已经打车回去了。
　　虽然不能送他了，不过车子还停在停车场。
　　顾之羲张了张口，说了个无声的“好”。
　　“喂？顾总？你在吗？喂？听到了吗？”
　　顾之羲面无表情将电话交给了沉晨，她点点头，接过电话，语速飞快：“那你就快去吧，家里事要紧，而且这么着急的事，其实你刚才可以直接开车走的。至于顾总，你就不用担心了，顾总这儿还有我呢，放心去医院吧。”
　　顾之羲表情缓和，这次总算是没做错阅读理解了。
　　白羿也听说了突发状况，不过顾之羲晚上喝了酒，不能开车。
　　他今晚又是开的跑车，坐不下三人，想了想，两眼放光笑道：“要不然，小沉坐我的车，顾总你重新找个司机来接你？”
　　他早就想载着沉晨出去兜风了，刚好过会儿还有个聚会，可以带着她好好去显摆显摆。
　　顾之羲当然不可能送羊入虎口，摇头拒绝。
　　正要重新联系个司机，沉晨举手：“顾总，我会开车！我可以开车！”
　　她以前就学过车，穿过来后，发现原主凑巧也是同一时期拿到的驾照。
　　之前蒋棱提过一嘴，生活助理也得会开车，她就一直把车本带着，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怕顾之羲不相信她，她又补充：“当初我们教练还说过，我是他教过的学员里开车最好的一个！”
　　白羿奇怪：“可是你刚才不是也喝酒了吗？”
　　他记得看她手里拿着香槟杯晃了全场。
　　她一笑：“哦，那个啊，没喝，只是拿在手里凹造型的。”
　　显得比较精英。
　　顾之羲和白羿：“……”
　　白羿点了点头，对于不能载沉晨有些遗憾，但也不能强求：“那好吧，下次有机会再坐我的车好了，你们路上小心啊，我就先走了，还跟几个朋友约好了呢。”
　　沉晨挥手点点头。
　　片刻后，两人坐到了车上。
　　沉晨熟悉了一下车子，找了找手感。
　　顾之羲刚坐好，突然想起说好要给她打包带走的点心还没拿。沉晨自己都忘了。
　　他先前已经跟主办方讲过，只等着他们去拿就行。
　　见沉晨正低头研究导航，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他又下了车。
　　沉晨看好了路线，听到耳边一声关门声，“顾总，坐好了吧？”
　　车内一阵沉默。
　　沉晨正奇怪，突然想起顾之羲说不了话，笑了：“瞧我，差点忘了这茬儿了，那我就开动了哈。”
　　几分钟后，等顾之羲提着大包小包出来，马路上空空如也：“……”
　　车上。
　　“对了顾总，您要去哪个家啊？反正我导的是上次那个。”
　　没人回答。
　　“要是不同意您就拍拍我的肩。”
　　没人拍她的肩。
　　“好嘞。”
　　沉晨还没开过这么贵的车，一路上小心翼翼。
　　好在这个点，路上的车不多，红绿灯也很给面子，一路畅通，她开得又顺又稳。
　　一切都很完美。
　　“顾总，体会到我的车技了吧？”
　　车内寂静无声。
　　沉晨微笑：“我知道，您现在正在无声地赞同。”
　　又寂静了几分钟。
　　“顾总，还别说，您不说话，我还真有点儿不太习惯呢。”
　　本想通过后视镜看一眼顾之羲，但想想两人透过镜子对视的场景，似乎有些暧昧。
　　她又克制着收回了视线。
　　“顾总，放心，我不看您。”
　　“我是个有分寸的人。”
　　三分钟后。
　　“今天那个李先生，还挺有潜力的，您再考虑考虑吧，别太小气。”
　　“不知道蒋助他们现在是不是还在加班。”
　　又是三分钟后。
　　“顾总，您会不会觉得我有点吵啊？”
　　“您要是不希望我说太多话，就拍拍我的肩。”
　　等了等，没人拍她的肩。
　　她笃定一笑：“看来您喜欢热闹。”
　　“主要是您不说话，总感觉车里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让我有点儿慌张。”
　　“现在我放心了。”
　　半小时后，终于到地方了。
　　停车熄火，沉晨笑容满面地扭过头：“好了顾总，总算是给您安全送到……”
　　后座一个人也没有。
　　“……”她迟疑了一下，“顾总，您，隐身了？”


第31章  31 
　　沉晨看了眼手机, 虽然之前被她调成了静音，但是居然没有顾之羲的未接来电。
　　他没能上车，竟也没给她打电话。
　　也太淡定了。
　　她立刻将车调头, 重新开回酒店。
　　刚拐进酒店所在的主干道, 沉晨远远的就看见个一身黑衣的人正坐在路边，一动不动。
　　比一身黑西装更显眼的是，他两手边各放着的一只大袋子。
　　乍一看，就像是刚捡完垃圾坐在路边休息。
　　想法刚在脑中冒头, 沉晨赶紧将其摒弃。
　　霸总肩宽、腰窄、腿长，沉稳又英俊，怎么也不可能像是会捡垃圾的人。
　　顾之羲微仰着头，支着长腿，漫不经心地看着夜空。
　　听到汽车靠近的声音，他的头也只是转过了点角度，脸上的表情格外平静。
　　其实, 在看到路上没车的那一瞬间, 他反而松了口气——该发生的, 终于发生了。
　　他就说，听到沉晨打电话时跟司机说的那句“至于顾总, 你就不用担心了，顾总这儿还有我呢”, 他就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现在, 终于尘埃落定了。
　　甚至当此时，他看到沉晨打开车门就朝这边扑了过来, 像是赶来救驾的忠心耿耿小侍卫, 居然还不争气地有几分感动。
　　“顾总！原来您在这儿看风景，我都不知道您居然没上车！这可真是我的重大失责！”
　　沉晨痛心疾首：“顾总, 太对不起了，我开回来的一路上都在反思，我居然把您一个哑巴，给丢在了马路边！”
　　顾之羲：“……”
　　沉晨满怀自责：“你说我跟那些抓了残疾人，然后逼他们坐在路边要饭赚钱的坏蛋有什么区别！”
　　“……”他缓缓从路边站了起来。
　　“还有就是，不能说话真是耽误事，希望您早点开口。”
　　沉晨忏悔完，又小心地伸出手。
　　顾之羲只感到自己的手背被轻轻碰了一下，蜻蜓点水。
　　然后沉晨松了口气，还好，不凉。
　　她才从车里跑出来几分钟就感觉到了冷意，可顾之羲的手甚至比她的还要热一点。
　　不愧是小说里动不动就涌过一阵热流y火焚身的爆款霸道总裁，穿这么少，坐在外面，也能保持恒温。
　　“先上车吧，顾总，这次您先上车。”
　　沉晨伸出手，微微弯腰，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顾之羲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袋子。
　　走近了，沉晨才认出那是酒店的打包袋，眼睛一亮，赶忙跑了过去：“我来拿，我来拿就好。顾总您真好，还记得我的东西呢。”
　　说完将袋子放到了座位上。等到回头看向顾之羲时，仰起的笑脸像一株小向日葵。
　　顾之羲想，反应跟他刚才坐在路边预测的一样。
　　他默不作声低头上了车，沉晨还特意踮起了脚尖，一手挡在他的头顶与车檐之间，无比殷勤。
　　这一次，亲眼目睹霸总在车上坐好了，她才上了车。
　　然后把四个车门都锁住。
　　顾之羲：“……”
　　忙好了一切，她又看向手机：“呀，薛总已经给我发直播链接了。”
　　沉晨斟酌了一下，有些为难：“你说打孩子这种事，不管让家长等，还是让孩子等，好像都不太好。”
　　“……”
　　她抬眼：“顾总，要不咱们一起看完直播再走？”
　　看她脸上兴致勃勃的表情，哑巴顾之羲也只能颔首同意。
　　沉晨一边等待进入直播间，一边打开了那两只大打包袋，从里面翻翻找找。
　　“顾总，您今晚只喝了酒，也没吃东西，先垫垫肚子吧。”
　　她打开一只打包盒，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所有口味我都特意尝过了，最后找到了这款不太甜的味道，您尝尝。”
　　神农为了天下人尝百草，沉晨为了顾之羲尝百点心。
　　顾之羲暗骂自己不争气，居然为了这么点事又开始感动了。
　　沉晨打开盒子，看了看自己身上赔不起的黑色礼服，又找了找纸巾，好生在胸前和腿上都垫好了才开始吃。
　　直播也已经加载出来了，沉晨第一眼就看到了挤在镜头前的薛总那张大脸，他正在研究怎么摆手机：“小沉助理，你进直播间了吗？”
　　沉晨在评论区发了个1。
　　看到名字，他点点头：“好的，那看来我的操作没错。”
　　很快，薛总也调试好镜头了，还抽空理了理头发，“你还别说，我这还是第一次上镜，有点紧张。”
　　身后眼睁睁看他理头发的儿子垮着张脸。
　　沉晨看了看，评论区好像就她一个人。就在这时，左上角提示有新观众进入直播间。
　　紧接着，id为冯雪年的账号在评论区发了个问号。
　　他看到链接就点进来了，还有些没搞清楚状况，对于这个直播间的用途也不甚清晰。
　　但很快，他就看到了角落里垂头丧气的熟人。
　　薛总：“好了，这下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沉晨看了眼，他准备的打孩子道具很齐全，比沉晨白天信口胡诌的还要多，看样子，他儿子今天是不能善了了。
　　沉晨一边吃蛋糕一边看了一阵，听着薛总儿子的呼声从远及近，由小到大，很下蛋糕。
　　点开打赏区，她点下了唯一不要钱的大拇指。
　　薛总听到音效，回头说对手底下的儿子说：“快来谢谢小沉助理的打赏。”
　　儿子：“……”
　　沉晨突然明白，晚上薛总为什么说喜欢幽默的人了。
　　中间也有普通人无意中点入，立刻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还是第一次见到直播打孩子的，真新奇啊。】
　　【主播要不用点道具打吧，这么干打，手不疼吗？哦，道具已经用完了啊，是我来晚了。】
　　【给主播和孩子送艘游艇。】
　　薛总没想到还有新人来看，擦了擦汗，挨个回复：“谢谢各位的喜欢，谢谢。”
　　【这也太爽了，我自己的孩子舍不得打，但是看了主播的，特别有代入感，主播以后请天天开直播打孩子，我每次教完孩子数学就来看。】
　　沉晨也跟了条评价：【算了吧，人家就这一个孩子，也不能打得太紧太密集，一下子打坏了就不好了。】
　　【还是得走可持续发展路线。】
　　薛总儿子：“……”
　　冯雪年一直瞪大了眼看着，此时终于彻底反应过来了，相比于沉晨不要钱的点赞，他倒是大方地给了真正的打赏，还点了打孩子专属套餐。
　　快打完的时候，薛总已经气喘吁吁了，“小沉助理，你觉得怎么样？”
　　沉晨点点头，发了条评论：【看着还不错。】
　　“冯同学，你觉得呢？我听小沉助理说你也很有经验。”
　　冯雪年不太明白，但还是勉强发了个：【还行吧。】
　　“那就好，哎呀，时间不早了，你们都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上学呢，那我就下播了。”
　　薛总又跟其他观众说了再见，退掉了直播。
　　意犹未尽的观众们也一一退出，很快，直播间只剩下了一个在线观众。
　　下蛋糕的音效没了，车内安静了下来，仅有的沉晨与顾之羲两个人的气息越发明显。
　　冯雪年打来了视频通话。
　　她移开与顾之羲大眼瞪小眼的视线，顺手接了起来：“有事？”
　　那张尚未脱全稚气的、脸上还有淡淡的红晕的脸别扭地转过去，“沉晨，谢谢你，特意给我出气。”
　　沉晨：“谢我？”
　　她一顿，“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但冯雪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越是回味，越是感动得无法自拔。
　　对他来说，这就是一场出乎意料的惊喜。
　　沉晨不解地看向顾之羲：“顾总，你说这人，是不是太会自我攻略了，谁特意给他出气了？我根本没做的事，他倒是直接感动上了。”
　　顾之羲莫名觉得有点被针对到，但说不出话，他换了个坐姿，只字不语。
　　冯雪年感动完，正色道：“对不起啊，沉晨，我之前误会了你的身份，所以说的话不尊重你。现在再向你正式地道歉。”
　　沉晨笑了一下：“你要是真想对我表示尊重，以后别直呼我大名，都叫我姐姐。”
　　冯雪年没看她，只是轻嘁了一声：“你又没比我大多少。”
　　说完他看向镜头另外一边，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刚才好像隐约听到沉晨对旁边人说了句顾总。
　　他发愣：“沉晨，你跟顾……怎么，大晚上的还待在一块啊？这都快十二点了。”
　　沉晨停了一下，解释：“没什么，只是刚应酬完离席，后来我们一起看完了直播。”
　　“比起这个，你还是赶紧去睡觉吧，别管别人的事了。”
　　说完也不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掉了视频通话。
　　吃了甜食容易让人犯困。
　　沉晨神经一松下来，眼皮就有些沉坠，她本来还想强打起精神去开车，顾之羲制止了她。
　　她疑惑地望过去，顾之羲给她看了眼手机屏幕，他已经发出去了一条短信，让人重新安排个司机，估计就快到了。
　　对人对己负责，他都不会让沉晨疲劳驾驶。
　　沉晨点点头，也好，她确实有点困了，也怕路上出事。
　　唯一可惜的就是，没有让霸总见识到她的车技。
　　沉晨打了个哈欠，为了不让自己在等待中彻底睡过去，开始了跟顾之羲的独角戏聊天，没什么可聊的，就聊其他特助的八卦。
　　“顾总，您有见过谈助笑吗？他笑起来感觉好值钱——怎么也得给目击者百万以上的悬赏金。”
　　“赵助平时真的喜欢玩换装小游戏吗？我上次诈他，他没反驳。真是不能以貌取人，他看起来更像是会把谈助绳之以法的人。”
　　“我一直有个疑问，俞助为什么要叫那个名字呢？俞袂，愚昧？他父母起名字的时候没想到吗？”
　　“不是谐音愚昧，是俞妹。”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出生之前，父母想要个女儿，所以他出生后才一直叫他俞妹，报户口的时候也不小心就这么报上去了，后来也一直没改。”
　　沉晨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您居然连这个都知道，朝云的背调范围，是不是有点儿太广了？”
　　说完，她突然睁大眼，意识到什么——
　　“顾总，您会说话了！”
　　顾之羲：“……”总觉得不太对。
　　沉晨看了看时间，抿着唇恍然地笑：“原来已经过了零点了啊。”
　　上次伤了舌头的顾总像小美人鱼，现在过了午夜十二点就消除魔咒的顾总，又有点像仙度瑞拉。
　　都挺命途多舛的。
　　顾之羲看了她一眼，眼中也闪过笑意。
　　傻子。
　　这句话，完全暴露了她知道他不能说话不是因为上火。
　　但他没说什么，收回了眼神。
　　沉晨收拾好身上的纸巾，“顾总，这些礼服和珠宝是租的吧？我明天再还您。”
　　顾之羲：“不是租的，也不用还。”
　　“您的意思是，买的，送给我了？”沉晨抬头看他：“可是很贵吧？”
　　他瞥她一眼：“你想还给我，然后我来穿？”
　　沉晨想到那幅场景，肩膀微抖，笑道：“您还是一如既往的幽默。”
　　转念一想，以顾之羲的财力，也不至于在乎一套裙子与珠宝，于是沉晨坦然收下：“那谢谢顾总了，我好好保留。”
　　马路上有什么动静，应该是新司机到了，顾之羲突然开口：“从明天下班开始，如果没别的事，就跟杨问寒学擒拿吧。”
　　沉晨一愣。
　　他接着又说：“算你加班。”
　　沉晨不解地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为什么啊？”
　　顾之羲望向她，缓缓开口：“我的尸体，总不能谁都来踩一脚。”


第32章  32 
　　沉晨先是笑。
　　笑着笑着反应过来, 他这是不是等同于认可了她的那句“要动他，先踩过他的尸体”？
　　沉晨心中泛起奇怪的感觉。
　　她逐渐收起了笑容，认真说：“顾总, 您放心, 我绝对不会给别人这个机会的！”
　　“你最好是。”顾之羲的声音不咸不淡，好像刚才说的，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
　　从刚才开始就说个不停的沉晨突然感觉到些热意，将手边的车窗降了下来。
　　虽然今晚差点把霸总给弄丢了, 忙来忙去最后还滞留在原地，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总觉得有些开心。
　　一定是因为刚才那场直播吧。
　　新司机到了，沉晨才后知后觉：“这个点，学校宿舍大门又关了。”
　　随即她与顾之羲面面相觑。
　　一回生，二回熟，沉晨轻车熟路地从客房柜子里拿出了被褥。
　　正要关门, 手放在门把手上的时候, 她犹豫了一下。
　　倒不是防着霸总, 她只是习惯在陌生的地方警惕些。
　　上次来，落锁是下意识的反应, 但这一次再来，已经不陌生了, 要是再锁门, 是不是显得对霸总太不信任了？
　　正思考着，顾之羲路过, 一眼就看穿了她脸上的纠结。
　　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被信任的异样, 淡淡道：“把门锁好。”
　　沉晨笑了笑：“其实锁不锁门，都是一样的。”
　　顾之羲看她一眼, 冷声说：“不要寄希望于相信别人是好人，不会对你做什么。”
　　沉晨下意识想起了那次在办公室里突如其来的性.骚扰教学。
　　回过神，她又笑了一下：“其实我的意思是，就算锁了门，顾总您不是还有钥匙吗。”
　　顾之羲：“……”
　　他转身下了楼，又过了一会儿，回来了，手一扬，丢给她什么东西。
　　沉晨赶紧接住，发现是一把小钥匙，又听对面人说：“这间客房的钥匙。”
　　说完先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沉晨也慢吞吞关上门，锁好，突然想起，顾之羲就没锁门。
　　这是不是说明，他是信任她的？
　　当然，更有可能是看不上她那点武力值。
　　这一夜，她的睡眠质量比上次好了许多。
　　清晨，沉晨在跟上次一样的时间走出客房的时候，顾之羲已经晨练回来了。
　　她意外道：“顾总，您这次这么早就去跑步了啊？”
　　想到什么，她说：“我这次来没带自行车，您不用害怕拉练的。”
　　顾之羲面无表情：“我没怕。”
　　没骑车，沉晨也只能坐着顾之羲的车上班去了。
　　她在车上把工作计划过了一遍：“对了顾总，昨天李先生的联系方式我已经发给您了，回头我叫他再联系您。”
　　快到公司的时候，她在脑中过了一遍朝云附近的地形。
　　出发之前，她就做了很完备的反侦查工作，确保不会有人看见。还没进入园区，沉晨就指了指斜侧方一处无人的角落：“顾总，就把我放在前面那个路口吧。”
　　顾之羲看着她鬼鬼祟祟的动作，只觉得一阵头疼，但还是吩咐司机照做了。
　　然后静静看着沉晨猫着腰，偷摸下了车，接着车门的阻挡四下观望。
　　像是打算去跟什么地下组织接头。
　　但沉晨的反侦查工作很成功，到了园区，遇见了认识的同事，他们大多惊讶于：“你今天怎么没骑车？”
　　没人能想到她是坐顾之羲的车来的。
　　等她到顶楼的时候，顾之羲已经坐在办公室里了。
　　她先跟赵延问了好：“赵助，昨天你给我选的裙子很好看，顾总也夸了，谢谢你啦。”
　　赵延面上看不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不用客气。”
　　她心里一动，捧着脸说：“如果下次还要出席这种场合，还请你帮忙搭配啦。”
　　沉晨敏锐察觉到说完这句，赵延的表情比刚才还要融化几分。
　　她眼睛弯了弯。
　　杨问寒知道顾之羲有意让他教沉晨擒拿，没有任何不情愿，点了点头：“我有空。”
　　沉晨认真说：“那谢谢杨助了。”
　　虽然肯定也会算杨问寒加班，不过不管怎么说也是占用了人家的时间。
　　中午吃饭，知道沉晨要跟着大雁天团的人学防身术，佟雪跟钟伽琪都诧异了一下。
　　听到是顾之羲提出来的，钟伽琪若有所思：“顾总对你不错。”
　　佟雪的关注点则是在要教沉晨的人身上。
　　“是那个杨助？”她两眼放光，“上次在会所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他是八个特助里头身材最好的一个！”
　　“不过其他人也都不错，长得最白的那个，是姓俞吧，看起来白白净净的，没想到脱掉外套，肌肉居然也很明显，引体向上也轻轻松松。”
　　她说的是俞袂。
　　一提到这个名字，沉晨脑中就总想起昨晚从顾之羲那里听来的“密辛”。
　　想到他名字的由来，再对比本人，就更具反差感了。
　　佟雪一把拉住沉晨的手：“我今天下班估计难得能不加班，到时候我可以去围观吗？”
　　沉晨想了想：“应该可以吧，或者你也跟着练一练？”
　　佟雪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了不了，上了一天班了，我只想好好休息，半点都不想动弹，我就只想去看看热闹，饱饱眼福。”
　　“好吧，我回头跟杨助说一声。”
　　下了班，沉晨跟着杨问寒去了朝云内部的健身房，顾之羲也走在了后头，不过他是去健身的。
　　佟雪早已经到了，见沉晨过来，她笑着拉过沉晨的胳膊。
　　只是迎面遇上顾之羲，佟雪原本笑着的脸赶紧正经起来：“顾总好。”
　　顾之羲冷淡地朝她点了点头。
　　佟雪讷讷地抱着沉晨的胳膊走了另外一边。
　　“沉晨，我早就想问了，你难道不怕顾总吗？”佟雪压低声音问。
　　她有看节目，虽说沉晨面对顾之羲的时候语气也是恭恭敬敬的，但那里头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带着天然对上司的敬畏。
　　这几期节目放下来，她都不知道拿顾之羲开了多少玩笑。不过奇异的是，顾之羲也没有真正跟她生过气。
　　两人的相处，完全没有上下级的俯视与仰视。
　　佟雪突然想起距离顾之羲最近的那次，还是那天他在走廊里朝她们走来的时候。
　　如果不去想当时沉晨充满喜感的一声“大总”，顾之羲扫过她和钟伽琪时的视线还是挺有压迫感的，一如刚才。
　　所以她怎么也模拟不出沉晨面对顾之羲时的自在。
　　沉晨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自然而然说道：“不怕啊。”
　　在她这里，他的第一个身份是系统安排的助教。
　　哪怕未来白月光回来，霸总用对待原主一样的态度对她……
　　沉晨失神想了想，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吧？
　　她只是来做题的罢了。
　　不过这话她不可能说出来，只是笑了笑：“其实顾总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我觉得，他也没想让别人怕他的。”
　　顾之羲脚步微顿，回头看了一眼。
　　沉晨的穿着适合运动，但顾之羲与杨问寒穿的还是板正的西装，得先去换衣服。
　　沉晨则跟佟雪开始探索整个健身房。
　　朝云的员工凭着员工卡，每天有三个小时的健身时间，很多家住得不远，不急着赶班车的都会来练一会儿。
　　不过健身房内部也是分区的，她们现在待的就是只有顶楼的卡才能进的区域，比起外面的喧闹，里头要安静许多，空无一人。
　　没走多久，佟雪就捂着肚子问：“沉晨，洗手间在哪儿啊？你看到了吗？”
　　沉晨也没印象，于是两人开始没头苍蝇似的焦急寻找了起来。
　　思及洗手间一般都设置在尽头，沉晨跑到了墙角，很快看到了一扇关着的大门，看装潢应该是洗手间。
　　她快步上前，刚拉开门要叫佟雪，佟雪的声音就从另一边传来：“沉晨，我找到了！”
　　沉晨茫然地转过脸，等她发现这里其实是更衣室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看到了顾之羲。
　　还是刚脱掉衬衫，光着上身的顾之羲。
　　还是刚脱掉衬衫，光着上身，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的顾之羲。
　　沉晨心里一跳，慢慢捂住眼睛，背过身去，“抱歉顾总，我走错房间了。”
　　但她再怎么遮住眼，刚才顾之羲从胸膛到腹部，块垒分明整整齐齐的对称肌肉，已经深深映入了她的脑海。
　　“奥奥。”她在心底出声。
　　系统慢了一拍回应：“怎么了？”
　　“我郑重地请求你，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问我霸总有几块腹肌的问题。”
　　“为什么？”
　　“这么美好的东西，我不想让它毁于一旦。”
　　系统：“……”
　　算没了还好，就怕算多了。
　　沉晨脑中闪过满屏的俄罗斯方块。
　　别的霸总赤着上身遇到小助理时，或许会觉得下腹一热。
　　但此刻，赤着上身遇到沉晨的顾总，实打实地感到了下腹一凉。


第33章 33（一更）
　　顾之羲在见到沉晨的那一刻就立刻将衣服套上了, 然后把门关上。
　　他身后还有个杨问寒在换衣服。
　　等沉晨再转过身来，他已经穿戴整齐，出现在她身后, 沉晨抬头笑了笑, 夸赞：“顾总，您穿衣服可真快。”
　　“……”
　　沉晨说完，就注意到顾之羲的耳后有点发红。
　　要是换其他霸总，这个时候怎么也得邪魅一笑：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沉晨早就发现了, 顾总其实是个有些纯情的霸总。
　　事实上，她只是看到了个上半身，也没什么，泳池边多的是，只是块块没他多、没他鼓罢了。
　　她体贴地转移话题：“不过这更衣室怎么也没个标识，我刚才还以为是洗手间的入口，抱歉啊顾总。”
　　之前这里只有顶楼的几个男人会来, 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个, 顾之羲耳根的红褪去, 沉声说：“明天让他们加上。”
　　沉晨又笑了一下：“其实不用了，您刚刚已经现身说法了。”
　　顾之羲再度沉默。
　　这时, 更衣室的门再次打开，杨问寒走了出来。
　　沉晨诧异：“咦, 原来杨助也在里面啊。”顿了顿, 她又说：“不过你放心，我刚才只看到了顾总, 他把你完全挡住了。”
　　听她说刚才没看见杨问寒, 顾之羲的脸色稍稍放缓。
　　杨问寒倒是不太介意，抬了抬下巴：“先热身吧。”
　　门外传来一阵声响。
　　佟雪朝这边跑了过来：“顾总, 节目组知道杨助要教沉晨防身术，刚才扛着设备过来，问可不可以拍。”
　　沉晨、顾总、特助——根据网上的讨论度与呼声，现在观众最爱看的就是三者同框，是导演的流量密码。
　　更别说这种情节拍出去也很有意义，女观众们还可以跟着学两招，所以节目组抓紧赶了过来，不过被卡在了门禁处。
　　想想也没什么不能拍的，几人点了点头。
　　沉晨被杨问寒带着开始热身，顾之羲则戴上手套，走到了另一边的沙袋处开始挥拳。看上去，他来健身房只是过来练拳的。
　　拳拳生风，眼神中也带着冷厉，是沉晨没见过的霸总，正热着身的她多看了几眼。
　　似乎是误以为她多心顾之羲有空为什么不亲自教她，杨问寒突然插话：“顾总虽然很厉害，不过相比拳击，擒拿可以用技巧弥补力气的不足，更适合你。”
　　沉晨好奇：“你说顾总也很厉害？那杨助，如果你跟顾总对打，谁能赢啊？”
　　这个问题也是佟雪以及节目组众人都想知道的，一干人竖起了耳朵，杨问寒想了想，说：“很难说，不过我们的上一次交流，是顾总赢。”
　　沉晨感到震撼，她比划了一下杨问寒手臂上蓄满力量的肌肉，难以想象顾之羲爆发出全身力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系统突然发声：“晨晨，不必惊叹，虽然一般小说设定会把霸总设成世界第一厉害，但是还是比不过你。”
　　“再厉害的霸总，到了你面前，呵，还不是一声不敢吱。”
　　沉晨想了想昨天沉默了一晚的霸总：“你说得很有道理。”
　　注意到她不同寻常的视线，顾之羲停下挥拳的动作看了过来，一眼就看见了她正丈量杨问寒肌肉的手，微微皱起了眉。
　　沉晨继续热身，松开了手。
　　热身结束，杨问寒开始教习。
　　“现在，你来攻击我，用你觉得最有效的招数，不用客气。”杨问寒道。
　　沉晨动作迟缓了一下，然后直接抬腿用力朝他下身踢去。
　　“……”杨问寒提腿轻松挡住，咳了一声：“很好。”
　　是真不客气。
　　“不过你这么踢，自己也容易重心不稳摔倒，落了下风。”
　　边说边调整了一下她的站位，重新教她应该从哪个方向踢。
　　只说了一次，沉晨就做得有模有样了。
　　杨问寒的教学方式简单粗暴，只是不停地让沉晨攻击自己，然后纠正她的姿势，告诉她怎样才是有效攻击。
　　顾之羲拿毛巾擦了擦汗，离开沙袋，站上了跑步机，视线投向前面一高一矮的两人。
　　另一边的佟雪已经两眼放光地拍了许多照片发到三人小群里，分享给还在加班的钟伽琪：真可惜你不在现场，我开始嗑沉杨了哈哈，这两人的体型差真是太美好了。
　　过了几分钟，钟伽琪回：顾总什么反应？
　　佟雪茫然地寻找了一下，顾之羲正在跑着步，目光的方向，似乎是那边身形几乎重叠的两人。
　　佟雪：顾总也在看热闹，好像没什么……哦，我看到他调了一下跑步机的速度，好像越跑越快了。不过他能有什么反应。
　　顾之羲也不觉得自己该有什么反应。
　　毕竟还是他亲自开的口，让杨问寒教的沉晨。
　　这种教学，难免会有身体接触，但两人都坦坦荡荡。
　　场上，杨问寒贴住沉晨的后背，又一次拦住了她的进攻，左手折住她的手腕向下压：“再来。”
　　相较于佟雪的激动，沉晨没有什么旖旎心思，满脑子都是如何成功反抗。
　　她直接横起另一只手，曲肘想抵住他的喉咙，不过杨问寒高出她太多，哪怕低下了头，她也够不着他的要害，皱起了眉。
　　顾之羲看着有些气急的沉晨，刚才还没什么波动的眼中流露出笑意。
　　一会儿又觉得杨问寒站得太直太高，其实应该配合一下她的。
　　这么死板，不是个好老师。
　　脑中刚这么想，沉晨已经收回手，然后毫无征兆用刚才杨问寒教的姿势攻向了他下盘。
　　她没有留手，要不是他躲得快，恐怕真要被她偷袭成功。
　　佟雪放下手机激动地鼓掌。
　　顾之羲点了点头，老师虽然不是好老师，但学生是好学生。
　　杨问寒也露出满意神色，看了眼墙上的电子钟，“今天就到这里吧。”
　　沉晨兴奋地站好，转了一圈找了找，终于看到了还在跑步的顾之羲。
　　下一秒，他看到她兴冲冲朝自己奔来。
　　“顾总，我学到了！您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吗？”
　　顾之羲低头望过去，灯光反射在她眼中，亮闪闪的，像是在学校里学了什么知识，回到家就迫不及待跟家长显摆的小朋友。
　　他反应慢了一下，“什么？”
　　“我想回到上次的办公室里，您亲自教导我不能相信男人的时候，然后直接一脚——”沉晨比划了一下，经过杨问寒的指导，踢腿又快又狠又精准。
　　“……”顾之羲下腹再次一凉。
　　合着第一反应是用到他身上。
　　沉晨深呼吸了一下，激动渐渐褪去，接着看到他脚下的跑步机，有点奇怪。
　　他每天早上都晨跑，下了班来健身房，还要跑步？
　　不过她没问出来，只是说：“顾总，我要走了，您还要接着跑吗？”
　　还没等顾之羲回答，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的行动被迫慢了下来。
　　直到最后，他的腿被定在了跑步机上。
　　同时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晨晨~来答题了。”
　　这次的感觉前所未有地清晰。
　　他看到周遭事物全都停滞不动，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面前的沉晨，完全不受这种力量地控制，嘴唇无声地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是顾之羲未知的未来。
　　沉晨眼中的兴奋尚未完全消失，回头看了眼被定格在跑步机上的霸总，双手交叠，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对于这次的题目，我已经有点心理准备了。”
　　“就是不知道霸总有没有心理准备。”
　　系统开始读题：“霸总一边看小助理学防身术，一边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简直就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永动机，这一跑，就好像停不下来了呢。”
　　“请计算今晚霸总在跑步机上所跑的总公里数，并选出答案。”
　　沉晨扬起唇角：“果然不出我所料。”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之羲还是不能动，但恍惚间，他突然能听到声音了。
　　那道声音逐渐清晰，他听到沉晨说：“奥奥，我必须得说，你的心真是太狠了，就你出的这个D选项，45公里，跟一场马拉松差不多了！”
　　顾之羲明白过来，原来是要她选跑步公里数，而且看样子，又是十分离谱的选择。
　　“遇到你，我们顾总真是倒了大霉了。”沉晨叹着气跺了跺脚。
　　顾之羲听得心里蓦地一软。
　　虽然出题人别有用心，但至少，她也不想选择这么离谱的答案的吧。
　　紧接着，那道机械音沉默了一下，才缓缓说：“已根据你的计算结果100公里，就近选择D. 45公里。”
　　顾之羲：“……”


第34章 34（二更）
　　顾之羲消化了许久“计算结果”这四个字。
　　他想, 她确实不想选。
　　因为选择，限制了她的发挥。
　　在这一秒之前，他还觉得答题给的选项是在作弄他、陷害他, 可原来——是在保护他。
　　定格的一切恢复流动, 顾之羲依旧在跑步机上跑着。
　　他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全身充满力量，就像上次整夜加班一样——他不仅想跑步，还想跑长长的步。
　　节目组那边正在准备离开, 知道答案的沉晨也还在看着他，意思意思等待他的回话。
　　佟雪也走了过来，奇怪地重复了一遍：“顾总，您不走吗？时间已经不早了。”
　　顾之羲面沉如水：“你们先走吧，我，还想再跑一会儿。”
　　沉晨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直到一众人离开了，他都依稀能听见佟雪对沉晨说：“难怪顾总身材这么好, 好家伙, 这也太自律了吧。”
　　沉晨连声附和：“是啊是啊, 谁说不是呢。”
　　走出公司，跟佟雪告别, 沉晨还回头看了一眼亮着灯的二楼。
　　尽管看不见霸总，但她默默在心底为他加油。
　　这是一场, 看不见对手的马拉松。
　　推着自行车出了停车场, 沉晨刚要上车，后轮胎突然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
　　沉晨吓了一跳, 转头望去, 只见后头站着身穿校服的冯雪年，正推着辆山地车看着她。
　　她凝眉问：“你怎么出现在这里了？”
　　冯雪年想到那天早上她看自己的眼神, 立刻说：“先说好，我可没逃课，我只是刚下晚自习，正准备回家，顺路骑到这里，就看到你了。”
　　“顺路？”
　　“是啊，顺便来当面感谢你。”
　　“用不着。”沉晨坐上了车。
　　冯雪年也坐上车，问她：“不过你怎么这个点才走？你们不是六点就下班了吗？”
　　他继续追问：“是顾之羲压榨你吗？怎么这样？”
　　沉晨斜了他一眼，冷声说：“你以为所有人上班都可以做到固定时间下班，根本用不着加班，下了班之后既不会有同事、领导和客户突然联系你找你要文件、问进度，也不用再想任何跟工作有关的事了？”
　　说完顿了顿，咦，她好像就是这样。
　　冯雪年却已经被她唬住，“我，我知道啊，我爸也经常应酬到很晚才回来。”
　　当然，他的应酬更接近出去花天酒地。
　　但眼前这个已经开始上班的人，跟他这种还在上高中的人的思维与重心，似乎隔着天堑。
　　他赶紧转移话题，想了想：“你知道我跟姓薛的有什么过节吗？”
　　虽然不乐意搭理他，不过八卦还是可以听一听的，沉晨支棱起了耳朵。
　　冯雪年：“因为上个月，他喜欢的女生跟我表白了。”
　　沉晨哈了一声：“就为了这个打架？你们可真幼稚。”
　　这句话又戳到了他的痛处：“是他幼稚，打架又不是我挑起来的。”
　　沉晨不再理他，骑着自己的小自行车在前，冯雪年跟在后头紧追不舍，时不时就用前轮碰一下她的后轮。
　　沉晨回过头，没好气地问：“你晚上不回家了？还是说你这路要一直顺到我学校的女生宿舍？”
　　冯雪年意气地笑：“我送你回家啊。”
　　“我又不是不认识路。”话音刚落，沉晨的车轮又被碰了一下，她一顿，又回过头：“你哪所学校的？”
　　“怎么，你想告我们老师？”
　　“不是，等着吧，我明天就去你们学校，把你气门芯拔了，把你车胎扎破。”
　　冯雪年哈哈大笑，随后收起了笑，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后面：“我说真的，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个男的鬼鬼祟祟跟着你。我可以保护你啊。”
　　“就你，还保护我。”
　　冯雪年重重踩下踏板，车子稳稳冲到了她前面，他与她并肩骑着。
　　“我怎么了？我长得比你高，也比你壮。”
　　沉晨冷笑一声：“告诉你，你连我一脚都受不住。”
　　冯雪年根本不信，突然问：“哎，你昨天晚上真的跟顾之羲待在一块儿是吗？”
　　这件事困扰他一天了，虽然算不上时时想着，但冷不丁就会冒出来，让他困惑一下。
　　沉晨：“我不是说过了，我们一起参加宴会，也是我的工作之一。”
　　“他今天晚上怎么不送你回家？”
　　沉晨哼了两声：“你以为我们顾总跟你一样闲？人家现在正忙着锻炼身体呢，可走不开。”
　　“忙着……”
　　冯雪年酸溜溜：“那就是他不重视你。”
　　后面还叽叽喳喳说了几句，沉晨按下刹车。
　　冯雪年往前骑了几米才反应过来，也刹了车，车身一横，疑惑道：“你怎么不走了？”
　　“冯雪年，你最开始不是很讨厌我的吗？”
　　他挠了挠头：“那是我对你有误解啊。”
　　“那你就把误解贯彻到底吧。”
　　“那怎么行？”
　　沉晨板着脸：“你是不是觉得，我教训了那个姓薛的，就跟你是一国的了？”
　　冯雪年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我才没这么想。”
　　她义正辞严：“我只是在给我自己出气，至于你——只是顺带的。”
　　冯雪年耸了耸肩：“我知道啊。”
　　看他油盐不进，沉晨想了想，拿出手机：“算了，我有你爷爷的号码，我打电话给他，让他把你提走。”
　　冯雪年的脸色这才变了，“你别打给他。”
　　沉晨抬眼：“怕了？”
　　“不是，我爷爷最近身体不太好，我也不想惹他生气。”
　　沉晨一愣，皱起了眉：“怎么了？他生病了？严重吗？”
　　“应该算不上严重，是老毛病犯了，这几天在家里休息。”
　　在这个节骨眼上，于公于私，冯老都很重要，沉晨思忖着回头去看看他。
　　至于冯雪年是怎么都赶不走，就这么陪她骑到了学校。
　　到了宿舍，沉晨先给顾之羲打了个电话。
　　顾之羲一边蹬着履带，一边拿起手机。
　　沉晨听到对面的环境很安静，听筒里传来跑步机细微的工作声，以及有规律的轻喘。
　　沉晨问：“顾总，您还在跑步啊？”
　　顾之羲一边蹬着履带，一边问：“你不知道？”
　　沉晨有些心虚：“啊？我，我怎么会知道呢？不过，我现在知道了。您喜欢跑步。”
　　顾之羲一边蹬着履带，一边沉默了一下。
　　沉晨也沉默了一会儿，“跑步虽好，但也不能沉迷，您早点跑完，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飞快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顾之羲一边蹬着履带，一边放下了手机。
　　天已经全黑了，朝云的人都陆陆续续走完了，保安过来进行第一次巡查。
　　看到健身房最里头灯还亮着，他以为是最后一个人走的时候忘了，进来关上了灯。
　　顾之羲一边蹬着履带，一边冷声说：“还有人呢。”
　　保安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下，赶忙重新打开灯，探头进来看了眼，认出对方：“呀，是顾总，这么晚了，您还不回家？”
　　顾之羲一边蹬着履带，一边面无表情说：“我还得再跑会儿。”
　　第二天早上，沉晨刚到公司就收到了消息，顾之羲这位一向勤勉的总裁，今天破天荒不来公司了，改为在家办公。
　　她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在心里召唤系统：“奥奥，昨晚让顾总跑马拉松，不会有什么问题，出事了吧？”
　　系统笃定回答：“当然不会，答题之后的惩罚……不是，额，是答题之后的成果展示，不会对助教身体的健康状况有任何影响。虽然跑步太多对膝盖不好，但是我们系统会消除这部分负面影响的。”
　　蒋棱也只说让她更改一下部分行程，但没说顾之羲没来的具体原因。
　　尽管系统说霸总不会有事，发给他的邮件也依旧有回复，但沉晨心里还是自动浮现出了一个卧病在床，形容枯槁的霸总。
　　太不习惯了，她坐在工位上，没有人叫她去办公室送咖啡，也没有人无语地看着她。
　　沉晨一整天都感觉少了点什么。
　　好像少坑了什么人似的。
　　“沉晨，”谈笑指了指屏幕：“这里的数据对不上。”
　　沉晨回过神，看了一眼。她来公司的时间短，看不出来问题，不比谈笑一眼就看出来了，跟她解释了一下。
　　她抱歉道：“好的，那我纠正一下再重新发给你。”
　　数据是楼下出的报表里的，她发了封邮件询问。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复，沉晨干脆到楼下找人。
　　“沉晨？”佟雪见到她就笑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沉晨低声说了来意。
　　刚说完，前方就投来一道怪异的黏着的视线。
　　沉晨抬起头，是薛力。见她望过去，他冲她拉了下嘴角，沉晨没理，重新低下了头，薛力嘴角的笑容僵住了。
　　佟雪尚未察觉，思索片刻：“我想想，按照分工，这块应该是薛力负责的。”
　　随即小声嘀咕：“不过他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啊，看来是真不想干了，摆烂了。”
　　沉晨重新看向薛力。
　　他倒是配合，道了歉，重发了一版。
　　全程都很有礼貌，跟以前动不动就出言刺她一下的时候判若两人。
　　佟雪见缝插针地跟她聊了两句：“沉晨，你今天下班后还去健身房吗？我今天好忙，看不了你了。”
　　沉晨摇摇头：“没事，我今天可能去不了。”
　　佟雪：“哦，也不知道昨天顾总是什么时候回去的。”
　　沉晨：“我估计应该是，天亮之前吧。”
　　“啊？”
　　下班后，沉晨本应该继续跟杨问寒学防身术的，不过想到顾之羲，她还是告了一次假。
　　霸总没来上班，肯定或多或少有昨晚跑马拉松的缘故，她这个罪魁祸首，总得去尽尽人道主义。
　　她记得顾之羲说过，最近应该都住在上次去的别墅区，于是凭着记忆骑了过去。
　　路上，她还给顾之羲打了个电话，那头传来机主已关机的提示音。
　　她瞬间联想到了瘫在床上人事不省的霸总，赶紧加快了速度。
　　只是前两次都是坐车，她对这段路的距离有些错误认知，等骑到别墅的时候，沉晨已经累得满头大汗，饥肠辘辘。
　　保安认识她，登记了一下，通知了户主就让她进去了。
　　在外头，沉晨第一眼就看到了房里的灯光，松了口气，这么看来，顾之羲应该还有行动能力。
　　按响门铃后不久，可视电话传来了动静，应该是看到她了，门锁咔得一声自动开了。
　　“顾总，您还好吧？我来看看您。”
　　顾之羲好好地站着。
　　他看着在冷空气中头顶蒸腾着热气，满眼真诚的沉晨，沉默了一下，才说：“我没事。”
　　“那就好，您今天没去上班，我还以为是生病了。”沉晨将凌乱的头发重新整理好。
　　顾之羲摇了摇头。
　　说出来有些难以启齿，虽然让沉晨答题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确实很神奇，跑完一场马拉松，他并不觉得累，但生理上的后遗症还是有的——他腿软。
　　比上次下台阶还要严重一些。
　　堂堂公司总裁，哪怕面子已经摇摇欲坠了，他也不能放任自己在下属面前走着走着，就跪下来。
　　但好在休息了一天，腿部大致恢复了硬度，看不太出来了。
　　顾之羲让开路，让她进去。
　　沉晨刚走进去换好鞋，就嗅到一阵香气，多看了两眼，餐桌上很丰盛：“顾总，原来您正在吃饭啊。”
　　香气勾得沉晨胃里抽动着疼。
　　顾之羲看她的表情，猜出来大概，“你还没吃饭？我一个人吃不下，一起吃？”
　　“哦不了不了，这怎么好意思呢。”说完，沉晨坐到了餐桌边，两手伸直了撑在膝盖上，乖巧地等他拿筷子。
　　顾之羲嘴角及不可见地扬了扬：“不是说不吃？”
　　沉晨轻声一笑：“我这个人，嘴上说着不要，但是身体很诚实。”


第35章 35（一更）
　　顾之羲已经听惯了沉晨嘴里时不时冒出他不太理解的, 古灵精怪的话了。
　　“顾总，您手机怎么是关机状态啊，我来的时候打您电话没打通。”
　　顾之羲看了眼, “可能是没电了。”
　　自从上次被冯雪年扔过之后, 手机还是有点小毛病的。
　　绕过餐厅，他去厨房里拿了新的碗筷。
　　沉晨顺着他的走动看了眼，发现厨房里的厨灶看上去像是刚开过火的样子。
　　她再看向桌上的菜，讶异地眨了眨眼。
　　顾之羲将饭碗在她面前放下。
　　沉晨拍了两下手：“顾总！您好厉害, 居然会做这么多菜！”
　　她指了指角落里的一盘，“除了那道菜的卖相不好看，其他的菜，完美得简直像是酒店大厨做的！”
　　顾之羲缓缓抬眸：“除了那道菜是我烧的，其他都是酒店订的外送。”
　　他只是突然想起上次包饺子的经历，心血来潮用阿姨留下的菜尝试下了厨，但在失败之后还是及时收手, 选择了酒店。
　　“……”沉晨老老实实低头扒了口饭。
　　看看顾之羲, 她重振旗鼓, 又特意将筷子伸向那盘他自己烧的菜。
　　然后再次惊叹：“顾总！好厉害，您烧的这个红烧肉, 虽然不好吃，但是尝起来居然有茄子的口感！”
　　“这就是茄子, 烧焦了。”
　　“……”沉晨又老老实实低头扒了口饭。
　　咽下去后她重新抬头, 认真说：“顾总，您别气馁, 我也不会做饭。不过做饭这种事, 孰能生巧，以您的资质, 哪怕第一次做得不好，第二次肯定就行了。”
　　“这是第三次。”
　　“……”沉晨再次老老实实低头扒了口饭。
　　一边扒，一边在心底说：“奥奥，你说霸总是不是在针对我。”
　　想了想，又说：“算了，平时还是我们针对他更多一点，这次就不跟他计较了。”
　　在此之后，沉晨都秉着食不言的原则，没再说话。
　　吃过了饭，她就要回宿舍了，想到来时的辛苦，她揉了揉腿，开始考虑以后把自行车换成电动车的可行性。
　　一旁的顾之羲突然开口：“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沉晨想了想，立刻应声：“好。”
　　这次她不想跟他客气了，霸总跑完马拉松是没什么事，但她这自行车再蹬下去会有事。
　　第二天，顾之羲如常上班，已经看不出一点腿软的迹象，反倒是沉晨开始觉得腿酸。
　　她处理了一下挤压的邮件，见沈回青端着杯子路过，随口说道：“沈助，机票酒店信息我已经发你邮箱了。”
　　顾之羲明天开始要出趟短差，跟的助理是沈回青。她这次虽然不去，但要负责订机酒。
　　沈回青点点头：“好，谢谢。”
　　滑动滚动，沉晨看到邮箱底下还收到了一封园区群发的邮件。
　　“运动会？这是什么。”
　　沈回青停下脚步解释：“园区发起的，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办一次，园区里的每家公司都会派人参加，规模还挺大的。”
　　沉晨不太感兴趣，点了已读，“大家平时都这么忙，有时间参加这个吗？”
　　“奖金好像也挺多的。”
　　沉晨重新点开那封邮件：“都有哪些项目啊？”
　　沈回青：“……”
　　他失笑：“报名表格里应该有写。”
　　他想了想，“你要是想参加的话，记得先把报名表发到公司对接的邮箱。”
　　沉晨点点头，笑了笑：“其实我还不一定参加呢，我先看看。”看看奖金有多少。
　　科技园里入驻的基本都是大公司，财大气粗，沉晨在赞助商那一列还看到了朝云的logo。
　　这也就意味着奖金不会少。
　　再往下划拉，她发现不同项目的奖金不同，从四位数到五位数不等，团体项目的奖金是最多的。
　　沉晨找了找球类项目，有网球。
　　还分了单打和双打，单打冠军奖金五千，双打冠军奖金一万。
　　沉晨下载了报名表，又看向了女子双打和混双那两栏，定了几秒，抬头：“沈助，你知道我们公司有谁会打网球吗？”
　　沈回青的目光缓缓投向了顾之羲的办公室。
　　沉晨当然也知道，但是：“顾总往年有参加过这种运动会吗？”
　　沈回青摇了摇头。
　　她想了又想，“那算了，顾总这么忙，我还是不麻烦他了。”
　　想到佟雪在公司的人脉广，沉晨拜托了她帮着找网球搭子，男女都行。
　　佟雪立刻答应了：“你放心，我加的群多，一会儿就在群里给你宣传一下，朝云的员工这么多，肯定能找到的。”
　　“只可惜我跟伽琪都不会打网球，帮不到你。不过小沉，你也太厉害了吧？”佟雪打心底里佩服她，“怎么感觉你什么都会，什么都做得很好。”
　　沉晨微微一笑：“其实也不是什么都好。”
　　只不过做得不好的那个，后果不用她来承担。
　　佟雪帮沉晨找搭档的网撒了下去，确实网到了不少鱼。
　　不过小半天，就已经找到了十来号人。
　　顾之羲一开始并不知道，还是白羿给他打电话抱怨：“小沉要找比赛的搭档？你说她怎么不来找我呢，哎，她有没有问你？”
　　“什么搭档？”他不解。
　　“你们园区的运动会啊，她好像要报名网球的单双打，在找搭档，让她那个朋友在各大群里问了。”
　　顾之羲诧异于他居然知道得这么清楚：“你在我公司安插眼线了？”
　　白羿啧了一声：“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呢？我至于吗？”
　　“我只不过是加了你们公司二十几个群聊而已。”
　　“说起来，小沉在你们公司挺受欢迎的吧，我看呼应的人还不少，尤其是男人，呵，司马昭之心。但是，这些人都不可能比我打得好。”
　　顾之羲心思翻转。
　　白羿又笑了：“不过听你这口风，她虽然没找我，但是应该也没找你吧？哈哈哈哈，那我心理就平衡多了。”
　　他幸灾乐祸：“你等着，我马上去你那儿，我要再游说一下小沉，她要是跟我搭档，那冠军还不是手到擒来……”
　　没等他说完，顾之羲直接挂掉了电话，看了会儿电脑屏幕，他起身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办公室门被敲响，沉晨走了进来。
　　见他在窗边，也走了过去。
　　手上的纸张还有刚打出来的余温，顾之羲一边看，一边瞥了沉晨一眼，思索着网球比赛的事。
　　沉晨则是看着窗外开阔的视野神游。
　　顾之羲马上要出差，那也要有段时间不能做题了吧。
　　“晨晨！你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快来答题啦！”系统欢快的声音乍然在两个人的脑中响起。
　　顾之羲的手一顿，沉晨刚才在想什么？
　　系统：“高处不胜寒，刚才霸总看着窗外，表情很凝重，好像被什么事情给难住了。当然，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霸总所站位置的高度，并选出答案。”
　　这一次，动弹不得的顾之羲耳边影影绰绰听到了四个选项。
　　“A. 270米，B.1270米，C.5000米，D.10000米。”
　　虽然没听到题目，但听着选项，他大概知道这是在问什么了。
　　答案非常明显，他静静等待沉晨直接报答案。
　　以他的角度看去，沉晨眉心微蹙，目光认真，似乎正在进行紧张的计算。
　　他不理解，这还需要计算吗？
　　但她这一算，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五分钟后，沉晨从沉浸答题的状态中抽离，一脸的惊喜与放松：“好巧啊，一米没多，一米没少，刚好算出来D呢。”
　　顾之羲：“……”
　　这确实是种本事。
　　下一秒，他感觉自己的手脚都能动了。
　　又下一秒，沉晨迅速后退了两步，离开了窗边。
　　动作太过明显，以至于顾之羲看向了她。
　　沉晨想了想，找了个借口：“顾总，我有点儿恐高。”
　　她打从来到朝云之后，确实没有靠近过他办公室的这扇窗，自认这理由听着还算靠谱。
　　顾之羲的目光幽然。
　　“顾总，要是没别的事的话，那我就先出去了。”
　　沉晨快速退出办公室，关上门，侧耳注意了一下，里头没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但她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在悄无声息间发生了。
　　她刚回工位没多久，白羿就到了，依旧热情地跟她打着招呼，一双桃花眼眨了眨：“小沉，听说你想报名网球比赛双打？要不要跟我搭档啊？”
　　沉晨没问他从哪里听说的，只是疑惑：“白总又不是我们园区的人。”
　　“这有什么的，我可以去跟主办方说说，给他们加点儿赞助，说不定他们就可以网开一面了。”
　　沉晨一笑：“你怎么不去赞助奥运会把我塞进去呢。”
　　“你说什么？”
　　“没什么，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佟雪刚才跟我说，已经帮我找到人了。”
　　白羿有些遗憾，但也知道说不动她了：“那好吧，还是预祝你取得好成绩。”
　　虽然他没能如愿，但是好歹顾之羲也一样。
　　来都来了，“我去看看你们顾总。”
　　主要是嘲笑一下他，连这件事都不知道。
　　白羿说完就去了办公室，沉晨伸了伸手，没来得及拦住。
　　几秒后，白羿果然又出来了，奇怪道：“你们顾总人呢？怎么不在办公室啊？”
　　他细想：“说起来，我刚给他发消息也没回。”
　　沉晨沉吟了几秒：“嗯……我们顾总他……又开了飞行模式。”
　　“怎么又开了啊？”白羿扬声说。
　　“他怎么搞的，又跟上次一样啊。”
　　“不，跟上次的情况，不太一样。”沉晨轻声说。
　　“上次是横着的，这次，是竖着的。”


第36章 36（二更）
　　白羿一脸问号：“你说什么横, 什么竖？”
　　沉晨：“哦，我是说，横竖他短时间内都回不来。你有急事吗？”
　　“那倒没有。”就是来看热闹。
　　“那你先坐会儿吧, 顾总到了该出现的时候, 就会出现的。”
　　白羿在她身边坐下，夸她：“你这话听着还挺有禅意。”
　　他好奇：“这个网球比赛，你怎么不找你们顾总当搭档？”
　　沉晨头也不抬：“因为顾总比较忙。”
　　而且，他也不可能看得上那点奖金。
　　白羿在这边一路问到了沉晨的口味喜好, 突然，前方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顾之羲静静地站在门口。
　　白羿茫然地看着他：“你怎么，是从里面出来的？我刚才看过，里头没人啊，小沉刚才也说你不在啊？”
　　走近了他才发现不对劲，“你的头发，怎么感觉好像……竖起来了？”
　　他想到什么, 憋着笑：“你刚才, 不会是, 在办公室里，练倒立吧？”
　　顾之羲朝他身后望过去, 恰好对上了正朝这边偷看的沉晨。
　　他面无表情地抬手，将自己的头发重新往后梳理了一下。
　　沉晨“嗖”得收回了视线。
　　上去的时候头发不会是这样, 可能是下来的时候搞的。
　　好在霸总本身头发不长, 所以不至于变成扫把。
　　顾之羲扫了白羿一眼：“进来说。”
　　白羿环视了一圈办公室，稀奇：“我说你刚才到底在哪里练的倒立？我去休息室看了也没人啊。不会是在天花板上吧？”
　　“还有, 你练个倒立干嘛要开飞行模式？古里古怪的。”
　　顾之羲：“……又是她跟你说的？”
　　“是啊。我要是小沉, 也不跟你搭档，太丢脸了。”
　　顾之羲冷声说：“你不是她。”
　　“不过你个这造型, 倒是提醒我了。”白羿对着玻璃理了理头发：“我可不能像你一样不修边幅，一会儿出去还要面对镜头呢。”
　　他唇角一勾：“今天晚上的节目，就会放到我勇救小沉的场面。”
　　他期待很久了。
　　因为从上一期播完就开始预热，观众们都知道这一期节目有大雁天团“营救”沉晨的画面，所以第四期的收视率刚开始就创下了新高，接着一路走高。
　　白羿兴致勃勃地点开弹幕，预备接受夸赞。
　　【男嘉宾那边遇到性.骚扰，有的是打太极，有的是装不知道，还是女生这边好，佟雪是直接戳穿，钟伽琪是告诉经理，但是沉晨最好笑哈哈哈，说人讹她，都给人整不会了哈哈。】
　　【大雁天团一群人站在小吴背后，听他说那些恶心话时候的表情，像是要手撕小吴哈哈哈。】
　　弹幕一片笑声，没过几秒，杨问寒就动手了。
　　快得几乎看不清他的动作，小吴就已经贴在了墙边。
　　【小吴茫然抬头：这是时空穿梭吗？】
　　【杨助好帅！高大结实身手好的冷面帅哥狠狠击中了我的取向！就是小吴好惨啊哈哈哈哈，还没从沉晨的话反应过来呢就被摁那儿了。】
　　白羿满屏寻找着自己的身影，但画面就这么大，十个人站不下，他不是被这个人挡住，就是被那个人挡住。
　　【看到了看到了，半总，哦不，我愿称他为顾总，果然是第一个站到沉晨面前的，顾总真是个好老板~还有这俩好嗑！我嗑嗑嗑！】
　　【动作好快，其他人也把小沉护住了，今天也好羡慕小沉，与这么多猛男帅哥共事。】
　　【突然发现，我们小沉，是顶楼的吉祥物吧！】
　　接着检查小吴的胸卡，一直挡在镜头前的几人走动了起来，白羿努力着寻找着自己。
　　终于，他出现在画面中了。
　　在小吴尝试解释但无果后。
　　他转头看向他：“你嘟嘟个屁。”
　　随后镜头又被其他人挡住了，连他跟沉晨解释自己平时没这么粗鲁的话都没收进去。
　　在这高光时刻，他全部露脸的部分，就说了这一句嘟嘟个屁。
　　白羿：“……”
　　【哈哈哈哈之前觉得白总是个花心男，现在感觉好像是个搞笑男，之前的俊美优雅气质全无了。】
　　【虽然很好笑，不过还是有点担心，万一小沉以后真的遇到这种情况可怎么办？】
　　【不用担心，来自公司员工的内部消息，小沉现在在跟杨助学防身术。】
　　【哇！是顾总安排的吗？真好真好，可能没办法永远出现在她身边保护她，所以要让她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吧。啊啊啊我又嗑到了！】
　　【而且节目组有拍的，就不知道是不是下期放。】
　　【好期待好期待！】
　　节目组没特意买词条，但光这一段就冲上了热搜边缘。
　　哪怕是不看节目的人，看到#大雁天团保护小沉#也会好奇地点进来。
　　【顶楼的九个人就是小菜鸟的守护大雁！保护最好的小沉！】
　　【哈哈哈哈哈守护大雁，还挺适合他们的。】
　　【可比两总半总什么的好听多了哈哈。】
　　除了节目的粉丝在词条下嚎叫，还有无数路人被吸引。
　　【看这片段和讨论好有意思，在什么平台播出啊？】
　　【开心，这节目终于火了！已经播出四期啦，xx卫视和xx平台播，就是这个点更新，安利给每一个还没看的人，超级有意思的！没有人会不喜欢小沉和她的守护大雁们！！当然，其他实习生也很厉害，尤其是女生们，大家都很努力又聪明，佟雪是活泼伶俐，常常会冒出新点子，钟伽琪是冷静御姐，工作的时候特别靠谱，抗压能力强，反正想看什么这里都有！快来看！】
　　【有没有什么小沉一日体验卡啊，我也想体验一下每天被帅哥包围的日常，嘴角应该永远平不下去吧。】
　　【刚才心痒难耐摸到了小沉的账号，但是怎么什么都没有啊呜呜，能不能每天发一些跟顶楼同事们的日常呢？看节目感觉好有趣，但是镜头有限，还要经过剪辑，会少很多内容。想看更多小沉跟大雁天团之间的互动故事！】
　　【赞同让沉晨发日常的提议，疯狂摇晃沉晨的肩膀！你可是电影学院的！你可是学表演的，半只脚进了娱乐圈的！怎么不知道抓住流量啊！大家都想看这个！你都涨粉这么多了，是整个节目最受关注的实习生，居然不经营账号，主页除了一条转发节目组的开播宣传，其他居然连张自拍都没有，这合理吗？！】
　　【就是，当初是谁说沉晨上节目是为了出名，是为了进圈做准备啊，纯纯谣言，我看她一点都不积极，天天吃饭倒是吃得香，我都替她着急。】
　　【小沉吃饭是挺香的，建议节目组每天都拍一下。】
　　【有生以来第一次想好好做数据，居然是给一个都不算入圈的人……】
　　沉晨还在健身房认认真真跟杨问寒学防身术，并不知道，她已经多了一票事业粉。
　　这一次顾之羲没下楼，佟雪和钟伽琪都有空来围观。
　　“注意手腕的动作，这样，”杨问寒抓住她的手，“以小博大。”
　　沉晨竖起手指头：“我知道，杠杆原理。”
　　随即原样模仿了一遍，直击杨问寒要害。
　　杨问寒挡下，嘴角一扬：“嗯。”
　　佟雪一会儿低头看手机里的节目，一会儿抬头看现场直播，眼花缭乱：“低头的时候我感觉沉晨跟顾总很有cp感，抬起头又觉得她跟杨助有cp感，沉晨还真是，跟谁都搭得起来，你说是吧？”
　　钟伽琪点了点头，抱胸说：“干脆一起。”
　　佟雪坏笑着看向她，压低声音：“嘿嘿，你也是嗑□□cp的吧？”
　　综艺还在继续播出。
　　弹幕还在讨论性.骚扰的事，第二个小高.潮是在收购会议上。
　　顾之羲让谈笑带着沉晨做收购案。
　　这下不仅是薛力站出来抗议，弹幕上也有了不和谐的声音。
　　【啊这，一个生活助理都能进这么大的项目啊，没有经验，学表演的，还是被核心人员带着。估计其他人都在后悔当初没竞争这个岗位吧，守护大雁，确实啊哈哈，就无脑护呗，我也羡慕，我也想成为沉晨，被大boss罩着的关系户啊。】
　　【佩服薛力，还挺有胆量的，敢直接站出来质疑顾之羲，换做是我可能就心里不平衡，表面装作若无其事了。】
　　然而顾之羲接下来的话完全让风向反转。
　　“首先，这是沉晨争取来的机会。”
　　【真的假的？！】
　　“其次，丰德给出的签约条件，就是沉晨的参与。”
　　【卧槽？！】
　　哪怕他们不愿相信也得承认，节目一播出，第二点很容易印证，顾之羲没必要说谎。
　　【镜头怎么没放到，小沉是怎么帮朝云拿下项目的？好想看，丰德指定哎！这句话太帅了，我要是小沉的事业粉，现在得爽死，不是都觉得爽了！】
　　【所以不是生活助理都能随随便便加入项目，而是她做了比生活助理更多的事啊。】
　　【想成为沉晨的那个人哈哈哈笑死了，你有这个本事吗？我还想成为顾之羲呢。】
　　弹幕上刚才还在质疑的人瞬间消声。
　　【沉晨好牛逼！那些说她没什么用，也就只能让人笑一笑，赏心悦目一下的人现在怎么说啊？】
　　【薛力就是这种人的代表，哈哈哈他当时那种尴尬又脸痛的表情，看得我笑死，本来就讨厌他，看到这期节目太爽了。】
　　佟雪也在心底暗爽，更爽的是，顾之羲走到薛力身边时说的那句“朝云容不下特殊照顾，也容不下刻意针对。”
　　她重温了一边薛力五颜六色的表情，捂着心脏：“从这个视角看，顾总的眼神好像还带杀气，伽琪，现在我的天平又倾向顾总了。”
　　【哈哈薛力被顾总三杀了。】
　　【好喜欢这一期，处处都是高光！小沉和大雁天团都有高光！好喜欢顶楼的人，我现在已经成了朝云的精神股东了呜呜。】
　　【而且放到现在，节目组也没有恶意剪辑制造矛盾哎，坏的都是本性就坏。从第一期开始我就揣着小本本向身边的人安利《精英实习生》了，看过的都说好！果然我的眼光不错。】
　　时间一点点流逝，健身房的众人也离场了。
　　佟雪和钟伽琪在同一个方向，两人结伴，沉晨跟她们告别，就推着自行车，一边走，一边在脑中复习刚才学到的动作。
　　杨问寒等级太高，他还得让着她，才能让她的反击落到实处，要是能有个普通的坏人给她试试就好了。
　　沉晨想完又觉得自己好笑，“呸呸呸。”当然还是遇不到坏人更好。
　　风吹过，带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响动，吹得沉晨汗毛立起。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没人。
　　园区里的灯光明亮，偶尔有下班的车辆驶过。
　　这一眼，沉晨突然想起了之前冯雪年说的，见到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在她身后。
　　她当时只觉得他是为了有理由跟着她才随口一说，并没当真，尤其他自己后来也说可能是看错了。
　　但不知为何，现在又想了起来。
　　她转过身，坐上了车。
　　或许是想得多了，她就真觉得后面有什么东西，像是脚步声，轻轻的，一嗒一嗒。
　　又像是碾过枯叶的声音，不远不近，与她同频。
　　她脚尖落到地面，然后猛地回头，下一秒，“滴滴”两声喇叭在耳边响起。
　　沉晨望过去，漆黑的车窗缓缓落下，露出顾之羲的脸。
　　“上车。”
　　沉晨突然松了口气。
　　“原来是您啊，吓我一跳。”沉晨看着顾之羲帮她把自行车放到后座。
　　顾之羲：“下次别练这么晚。”
　　“知道了，一不留神就忘了时间。”
　　沉晨扣好安全带，温暖的车内环境让她身心愉悦。
　　刚才佟雪说，这期节目一出，弹幕上叫顾之羲半总的人都少了，又回归了顾总。
　　想到一直困扰顾之羲的形象问题——
　　“顾总，等今天晚上播完新一期节目，您的高大形象一定会传遍全网的。”
　　顾之羲似笑非笑：“高大形象？”
　　他很怀疑。
　　沉晨用力点头：“当然了，至少您在我心里的形象一直都很高大。”
　　说到形象，顾之羲已经不会有什么波动了。
　　想到今天的经历……形象大不大不提，反正是挺高的，他这辈子都没这么高过。
　　“顾总，您不开心吗？”沉晨小心翼翼地看他。
　　“没有。”
　　沉晨神色严肃：“顾总，明天就要离开了，得开开心心地走啊。”
　　顾之羲：“……”他怀疑沉晨是真的很想把他送走。
　　她想了想，“有了，让我来看看今天有没有什么好笑的新闻，给您读读。有的人上新闻真的很搞笑的。”
　　她打开头条，搜寻了片刻，“啊，看到一条，虽然不搞笑，但是好有意思。”
　　她将手机伸过去给他看：“顾总，您看这条新闻，说是今日万米高空疑似出现不明飞……”
　　沉晨一愣，“行物。”


第37章 37（一更）
　　沉晨的目光在顾之羲身上轻轻划过。
　　真是没想到, 霸总这次开飞行模式，还上了社会新闻。
　　当然，霸总本人应该不想看见。
　　车内安静了一会儿, 考虑到霸总的感受, 她小声说：“什么不明飞行物，这个确实不太好笑。”
　　顾之羲轻哼了一声，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调说：“挺好笑的。”
　　“啊？真的吗？”沉晨看向他，“那您的笑点好奇怪哦。”
　　顾之羲：“……”
　　沉晨刚想划过这条新闻, 余光就扫到底下具体报道的前两行文字：
　　“本条新闻由民航客机乘客投稿，据其描述，‘当时只是远远的看见一个黑色的，长长的圆柱体，反正也分不清是什么东西，就这么在空中缓缓呈螺旋式上升……’”
　　尽管她第一时间紧抿嘴唇，但顾之羲还是听到了一声没能及时抑制住的笑：“吭哧。”
　　他幽幽说：“你刚才不是还说, 这条新闻不好笑吗？”
　　沉晨手握成拳, 抵在唇边, “我仔细看看，又好像, 确实有点好笑。看来您的笑点，其实也不算很奇怪。”
　　她说得近乎一字一顿。
　　顾之羲：“……”
　　就在这时,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沉默, 是白羿：“老顾，今晚不加班吧, 出来喝酒啊。”
　　顾之羲看了眼身旁的沉晨：“不去。”
　　“为什么不来啊, 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儿夜生活？跟老干部似的，一到了晚上就知道睡觉, 会跟年轻人有代沟的。”
　　顾之羲不为所动：“有事就说。”
　　“其实也没事，我正想借酒浇愁呢，一个人没意思。你看节目了吗？我期待已久的，我的风头，我的高光，是半点都没剩啊。”
　　他现在总算知道风水轮流转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你肯定不知道吧，现在网上都叫我，嘟总！”
　　这还不如当初的顾之羲的两总半总呢。
　　“还说我的优雅花花公子形象全毁了，我现在整个都正经不起来了。”
　　顾之羲：“你本来也没多正经。”
　　“别人也就算了，可是小沉听到万一笑话我怎么办。”他伤心地喃喃。
　　沉晨离得太近，听到了这句，凑上前说：“白总，放心吧，我不会笑话你的。”
　　白羿一怔，立刻从吧台上坐直了：“小沉，你怎么也在？”
　　“嗯，顾总送我回学校。”
　　“这样啊，”他叹了声气：“你们顾总就好了，本来前缀越来越小，我还等着看笑话，结果这一下翻身了，又回到顾总了。”
　　白羿再次叹气：“唉，不行，他一好过，我就特难过。”
　　沉晨安慰道：“没事儿，白总，你也别难过，他下回怎么样还不一定呢。”
　　顾之羲：“……”
　　他拿走手机，对着那头沉声道：“要发酒疯，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发。”
　　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沉晨跟他对视，想起来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理智回归，呵呵一笑：“我，我刚才只是哄哄他，您千万别当真，您永远都是顾总，形象特别高大的顾总。”
　　顾之羲也没有跟她计较。
　　车子很快开到了学校外。
　　沉晨下了车，挥挥手：“顾总，再见。”
　　说起来，他离开的这段时间触发不了答题，应该可以过一段安稳日子了。
　　这么一想，沉晨就有些惆怅。
　　她很快打起精神，想到顾之羲明天一大早就出发，不会再去公司，她又弯下腰，轻快的嗓音穿过车窗：“顾总，明天到了地方，可以跟我报个平安啊。”
　　顾之羲疑心她下一句就得是：“毕竟这年头飞机失事多。”
　　不过没有，好像这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问候。
　　直到沉晨走远了，顾之羲都维持着刚才点头的动作。
　　向别人报平安这种事，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做过了。
　　离园区运动会的报名截止日期还有一段时间，效率极高的佟雪已经把招募来的十几个同事召集到了一起，让沉晨挑选搭档：“你先挑，不行的话咱们再找。”
　　沉晨是奔着拿冠军去的，所以打算跟每个人都打几球来筛选。
　　佟雪看着看着，跟钟伽琪小声交流：“我怎么突然感觉，他们跟比武招亲似的。”
　　只是不能细看。
　　沉晨跟这些人一起，明明里头也有高大帅气的，但她丝毫没有嗑到cp的感觉，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她总结：“这亲还是得顶楼的人来招才行，其他人的气场不合。”
　　被佟雪招过来的大多数人都是单纯冲着沉晨去的，水平不太高，有的连沉晨一球都接不住，所以她最后也没能挑出一个合适的。
　　佟雪也不意外，紧锣密鼓发出了新一轮的招募。
　　同一时间，顾之羲已经到了酒店，这边已是夜晚。
　　手机刚开机，白羿就发来了几张照片。
　　他这才想起昨天晚上还忘了拉黑他，皱了皱眉，但还是打开看了一眼。
　　照片上，沉晨正在园区场地里打网球，高高跃起。
　　他立即注意到，几张照片对面的对手都不一样，有男有女，男的居多。
　　接着白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声音听起来有些哀怨：“看到了吗，小沉正在比武招亲。”
　　顾之羲皱眉：“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是小沉的那个朋友说的，还在群里发了‘招亲’的现场照片，她应该是打算一一比过去，决定最后跟谁搭档参加比赛吧。”
　　“不过好消息是，目前还一个都没选出来。”白羿笑了：“我就说他们不行吧。你说，我现在过去再厚着脸皮自荐，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顾之羲面无表情，“嘟总。”
　　挂断了电话，他接着拨出了沉晨的号码。
　　等待的时候，心也随着拨号音震颤。
　　沉晨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办公室，很快接起了电话：“顾总吗？您已经到酒店啦？”
　　“嗯。”他嗓音低沉，略显疲惫：“你说的，落了地报个平安。”
　　沉晨点点头：“安全就好，毕竟这年头飞机失事多。”
　　顾之羲：“……”
　　感谢她，在他落了地之后才说。
　　“顾总，你那边现在应该是晚上吧，那您要不先睡觉吧，倒倒时差？”
　　顾之羲还丝毫没有睡意。
　　而且……大概是白羿在他面前提得太多了，导致他也会忍不住想——
　　他完全符合沉晨选搭档的要求，她见过他打球，也夸过他，可她为什么越过了他呢？
　　顾之羲看着窗帘外的夜色，心事重重，最后只说了句：“暂时睡不着。”
　　“睡不着？”沉晨随口一说：“那您试试数羊呢？”
　　下一秒，话筒中传来滋啦一声。
　　毫无防备，顾之羲的心也随之一跳。
　　系统欢快的语调响起：“晨晨，又触发答题啦！”
　　“霸总出国出差，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就是倒时差，关键时刻，小助理给出了看起来没用，实际上也不是很有用的提议呢。”
　　“但遇到我们快乐奥数系统，完全可以把它变得有用！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霸总今晚只要数多少只羊就可以睡着，并选出答案。”
　　沉晨诧异，在心底问出来：“你先等会儿，怎么会触发答题呢？虽然我的精神和立场永远与霸总站在一起，但我本人跟霸总的距离根本不在十米之内啊。”
　　滋啦的电流声时断时续，“呸，先收起你的马屁吧，让我来检测一下。”
　　几秒后，系统有了回复：“抱歉，应该是因为通话电波干扰的缘故，快乐系统的答题触发机制出错了。”
　　虽然身在异国他乡，但霸总到底是没能逃过一劫。
　　沉晨：“其实你倒也不用跟我道歉，反正要数羊的不是我。”
　　“不过现在怎么办呢？”
　　系统衡量了一下，才说：“反正题目出都出了，你就随便算一下吧。”
　　“瞧你说的，我是那种随便算的人吗？”
　　系统：“你要是的话，可能对霸总来说还好一点。”
　　大概是因为这次触发答题的条件不够正规，顾之羲只听到了几个关键词：数羊，多少，睡着。
　　他很快想明白，应该是要沉晨选择他睡着之前要数多少只羊。
　　顾之羲稍稍松了口气。
　　比起连跑四十五公里，比起飞上万米高空这些身体上的折磨，不过是数几个数而已，可要好得多了。
　　他原先还以为怎么也得是计算他的睡眠时长，然后她选个0h。
　　下一秒，他就听到沉晨轻笑一声：“区区两万只。”
　　顾之羲：“……”
　　好像也差不多。
　　很快，他心下恢复一片淡然，只是突然回想起，白羿昨晚有句话说错了。
　　他怎么会没有夜生活呢？
　　自从认识了沉晨，他的夜生活，可是越来越丰富了。


第38章 38（二更）
　　沉晨接着刚才的话：“区区两万只, 你说配得上我们霸总尊贵的身份吗？他谈的生意，都是以亿计数的吧？”
　　系统：“你还是给他留一些睡觉空间吧。”
　　一阵沉默后，大概是信号稳定些了, 顾之羲听到沉晨又说：“那如果霸总中途数错了数字怎么办？”
　　毕竟很多人从一数到一百都要出错。
　　系统：“你要是不提, 可能还没什么，但是既然你提出来了，那规则就必须完善——只要数错，霸总就要重数。”
　　沉晨冷笑：“奥奥, 我就知道你心狠。”
　　系统也冷笑：“还是不比你手辣，四个选项，100、1000，10000，20000，你偏偏就能算出来两万只。”
　　顾之羲就这么静静地听着。
　　沉晨和系统都沉默了一会儿，她喃喃自语：“没关系, 霸总天生就爱数数, 他不知道是我干的。”
　　顾之羲同样在心底冷笑。
　　很快, 房间里的钟表继续走动，回到了刚才沉晨“数羊”两个字落下的时候。
　　电话中出现短暂的沉默, 最后还是顾之羲先开口：“谢谢你的建议，我试试。”听不出一点异样。
　　沉晨：“哎, 好的, 那我就先去工作了。”
　　收好手机，她感慨：“奥奥, 霸总真是有礼貌。”
　　系统：“不仅有礼貌, 情绪也很稳定。”
　　“是啊，这个助教你可真是选对人啦。”
　　沉晨装好球拍, 一直等候的佟雪走了过来：“沉晨，你刚才接的谁的电话啊？表情看上去好奇怪。”
　　沉晨简单回答：“是顾总。”
　　佟雪顿时眼睛一亮：“顾总不是去出差了吗？难道他落地的第一时间就给你打电话了吗？你们说了什么啊？方便说吗？”
　　“也没什么不方便的，我们只是聊了一些，”沉晨想了想：“跟畜牧业相关的话题。”
　　“啊？”佟雪惊叹：“顾总要插手畜牧业了？！”
　　顾之羲睁着眼望着天花板，半分困意也无。
　　数羊的进程已经快到一半了：“九千九百九十八只，九……”
　　还没说完，手机收到了业内一个来往还算多的老总的消息，他瞥了一眼：“顾总，我听白总说，你要进军畜牧业，还特地出国去考察牧场了？”
　　“什……”
　　过了一会儿，顾之羲闭了闭眼：“一只，两只。”
　　他刚才被判定说了九十，于是此前的九千九百九十八只小羊全都飞走了。
　　畜牧业，他不用想都知道这三个字是谁说的。
　　他甚至怀疑这是沉晨故意给他设下的，用来干扰他的陷阱。
　　很好，她成功了。
　　顾之羲重新来过。
　　这一次，他把手机关机，心无旁骛地数。
　　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与自控力等等无数优良的霸总品质，这一遍他没有数错一个数字。
　　在两万只羊快要数完的时候，他感受到了隐约的困意。
　　直到他字正腔圆郑重其事念出：“两万只”，突如其来的睡意包围了他。
　　如果不算之前数个小时的折磨，这确实比自己倒时差要快得多。
　　在顾之羲沉沉陷入梦乡的时候，沉晨已经下了班，依旧去健身房跟杨问寒学习。
　　休息时间，佟雪小声提起了薛力：“薛力好像确实打算不干了。”
　　“我去薛经理办公室的时候，听到他挽留他来着，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跟节目组说。”
　　钟伽琪：“不意外。”
　　这期节目一播，相较于沉晨的口碑直线上升，任谁都能看出在针对沉晨的薛力，则跌入谷底。
　　尤其是在会议上当众质疑顾之羲偏袒沉晨，结果被打脸，更是让他无比难堪。
　　“他之前没走，可能是抱着希望那些镜头会有删减，结果没想到全被节目组放出来了。”
　　现在网上每当有人提起他的名字，不是讽刺就是嘲笑，薛力这种过分骄傲的性格当然受不了，而继续留在这里，说不定还会更糟。
　　佟雪点点头：“他能早点走就好，有几次碰上薛力，我都感觉他看沉晨的眼神都怪怪的。”
　　钟伽琪猜测：“他心里可能是觉得，他会变成这样，都是沉晨害的。”
　　沉晨从一开始就不在意薛力如何，所以也没发表看法。
　　“不说他了，还是说沉晨，你是不上网的吗？我看你的社交动态到现在还是只有那一条转发，底下的评论都催着你营业呢。”
　　沉晨摸摸头：“是吗？我确实很久没登录那个账号了。”
　　所以哪怕之前网上对她的声音并不是太正面，也影响不到她。
　　其实她们现在说她火了，她也没什么感觉。
　　“我可真佩服你，这么沉得住气，反正我是天天去搜我自己的名字。不过昨天那期一播，你都上了娱乐版头条了，我看了，全都是夸你的。”
　　“谢谢，不过，我基本不看娱乐新闻，我一般都看……”沉晨又想起了那条不明飞行物的报道，克制住笑：“社会新闻。”
　　“那你也太暴殄天物了，你现在去看看后台，说不定还有很多商务找你合作呢。”
　　“嗯？”沉晨缓缓转过头。
　　没等她们多聊，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到了，沉晨站了起来，朝她们伸出手：“你们也一起来学吧，虽然最好用不到，但是以防万一啊。”
　　杨问寒今晚时间不多，教完她们，就回楼上继续工作，沉晨与佟雪和钟伽琪告别，去车库推车。
　　刚走出没两步，那种如影随形的感觉又出现了。
　　冬季天黑得快，北风凛冽，一到下班时间，上班族们要么匆忙往家里赶，要么还在公司里加班，不会逗留在路上，所以园区内格外寂静。
　　她回头看了眼，树影婆娑，制造出许多视觉盲区，漆黑一片，越看越容易疑神疑鬼。
　　她扭过头，继续走。
　　身后似乎传来了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是路过的人吗？
　　总之不可能是霸总，顶楼她认识的几个人也不太可能。
　　沉晨拐了个弯，身后的脚步声似乎也跟着拐了弯。
　　她停下脚步，再次回望，身后依然无人，只有一片黑暗。
　　她走了两步，倏然回头，这才隐约看到身后的某个角落里，有个黑色的影子。
　　一颗头立在两棵紧靠的树之间，没有完全藏住
　　这下她可以确定，有人在跟着她了。这人看起来个子不高，也不壮。
　　沉晨低下头想了想。
　　树后，穿着黑色帽衫，将帽子拉高，戴着口罩的男人不错眼地盯着前方，那个站在风中，看起来纤细而弱小的女孩。
　　她停下来，是不是因为已经发现他了？
　　如果是，那么她接下来是会高声喊救命，还是会装作不知道，稳住他，先飞快跑走呢？
　　几秒过去了，她没有喊叫。
　　不过很快，他看到她在环顾四周，像是在搜寻什么。
　　应该是正在惊慌失措地寻找，有没有路过的人可以搭救吧。
　　男人口罩下的嘴角缓缓咧起。
　　乘着她的惊慌，他从树丛之后走了出来，一步一步靠近。
　　这一次，他没有特意放轻脚步声，于是脚跟叩地的声音在黑夜里明显起来。
　　“嗒、嗒……”
　　前方的女孩像被惊扰的小鹿，回了一下头，立即看到了他的身影。
　　然后犹豫了一下，朝一个方向小跑。
　　一边跑，她一边左右环顾，大概依旧在搜寻有没有人可以求救，找一会儿，再停下来，回头看他还在不在身后。
　　虽然奇怪她没有大喊救命，但是看她越跑越偏，四处打转的样子，显然是已经怕到慌不择路了。
　　男人嘴角咧得更开了。
　　终于，女孩停了下来，似乎是跑进死胡同了。
　　他慢慢堵上她身后唯一去路的时候，她正仰头看着什么。
　　脖子被月光投射在地上成了一段纤细的影子，看上去只要轻轻一拧就会断。
　　他一步步靠近，直到走到女孩背后，期待看到她缓缓转过身，看到她那双漂亮的眼中盈满泪水。
　　而她也不负所望，转过了身——露出了一双锃亮的眼睛。
　　不过顿了顿，她又抬头看了眼，然后往旁边挪了一小步——就像是在找焦点。
　　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觉得下半身一阵剧痛，接着喉咙被锁紧，再然后胸口被对面人的肩抵住了。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世界重新恢复平静。
　　蒋棱等人接到沉晨的电话，火急火燎赶过来时，地上看不清脸的男人还在蜷缩着呻.吟。
　　沉晨百无聊赖地蹲在路边。
　　见他们来了，沉晨站起身，兴冲冲跑了过来，看向杨问寒，两手指着地上的男人：“杨助，快看，这，就是我的学习成果汇报。”
　　虽然人是安然无恙，但周然看了一眼环境，皱起了眉：“怎么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了。”
　　沉晨擦了擦汗：“别提了，我兜兜转转寻寻觅觅，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么个被四个监控环绕，可以多机位拍摄的好地方。一边找，一边还要回头看他有没有跟上，这一路走来，很难的。”
　　正蜷缩在地上哼哼的男人：“……”
　　“杨助这几天教我的每一个动作我都用上了，站位我也有特别注意，应该不会出镜，记得调监控看。”
　　蒋棱几人露出笑意：“好，回头我们会去找园区调监控看看的。”
　　几人分工处理当下的情况，等俞袂再回来的时候，就见沉晨低着头，表情有些落寞。
　　他问：“怎么了？”
　　沉晨：“突然觉得有点可惜。”
　　杨问寒回头看了眼直不起身的男人：“很完美。”
　　“我知道很完美，不是这个可惜。”
　　沉晨抬起头，看着天空，轻叹一声：“我只是可惜，顾总和沈助走得太早了，都没能等到我的汇报，就这么去了。”
　　七个特助：“……”


第39章 39（一更）
　　俞袂顺着她的视线望向天空。
　　他很想接一句：“他们的在天之灵, 一定已经看到了。”
　　“咳，我们会记得把监控发给他们的。”谈笑的嘴角有一瞬间的变化，但想到之前沉晨对他的评语, 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沉晨想了想, 又摇摇头：“别，还是先别说了，顾总和沈助去出差办事，还是别让他们担心了。”
　　说了, 说不定要耽误他们的事情。
　　“反正我又没什么事，监控还是等他们回来再看好啦。”沉晨最后笑笑。
　　身边几人对视了一眼。
　　那边的赵延正蹲在瑟缩的男人身边，摘下了他的口罩。
　　一张瘦削惊恐的脸露了出来。
　　对这张脸，赵延有印象，他看向沉晨。
　　“薛力？”沉晨只愣了一秒，不过脸上没有露出太意外的神情。
　　其实刚才回头确定男人是否跟上来的的时候，看到那个身形, 她就隐约有所猜测。
　　今天钟伽琪还讲到, 他大概会把自己的滑铁卢归咎于她, 看样子她说对了。
　　见被认出来了，薛力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刚才恶意追逐沉晨时的刺激烟消云散，第一句话就是：“求求你们！别报警！”
　　他哀求的目光望向沉晨：“沉晨, 我没想把你怎么样！就是想吓唬你, 我已经知道错了！放过我吧！”
　　尽管嫉恨她，但他还是有点理智的, 也在意自己的前途, 并不打算真正对她做些什么，不然也不会特意乔装打扮了。
　　只是没想到, 沉晨去学个防身术还真学到了东西，他毫无防备就着了道。
　　赵延面无表情：“警已经报了。”
　　希望落空，薛力心脏猛跳几下，一时间惶惶不可终日。
　　报警了，这下，他的未来彻底毁了。
　　他眼神闪烁，下意识跳起来就要跑，然而身体刚起来十公分，就被杨问寒单手牢牢摁住了。
　　他半是愤恼半是惊惶大喊：“我真的没想伤害你！我只是单纯想吓一吓你罢了！”
　　沉晨蹲在地上，指着他：“你单纯个头！”
　　说完她站起来，身子晃了晃。
　　先前朝他们跑过去的时候还没觉得，现在兴奋过去，感官逐渐回归，脚腕处传来一阵疼。
　　这时，头顶投下一道阴影：“脚怎么了？”
　　“秦助。”她喊了声，然后动了动脚，虽然有些刺痛，不过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可能是刚才跑的时候扭到了吧。”
　　秦朔云单膝半蹲下来，一手将她的脚腕握起，观察了一下：“没有骨折，应该不严重。”
　　沉晨想起刚来的时候蒋棱做的介绍，如果说杨问寒可以给顾之羲当半个保镖的话，那秦朔云就可以做半个医生了，听说他家里人从事的大都是医药行业的工作。
　　他按住她的脚腕，看上去只是简单推拉了一下。
　　一阵极快的痛感过后，沉晨的脚腕好像真的轻松了许多，她又转动了一下，惊喜抬眸：“只有一点点疼了，已经好多了。”
　　她竖起大拇指：“秦助好厉害。”
　　秦朔云嘴角提了一下：“过会儿还是去医院拍个片子，开点药。”
　　虽然沉晨知道自己伤得不重，但还是说：“好。”
　　警车很快赶到了，闪亮的警笛打破了园区里的寂静，逐渐吸引了看热闹的人靠过来围观。
　　七个人围在沉晨两侧，都长得又高又帅，警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第一反应：“人就是你们制服的？”
　　“不是，警察大哥，是我。”沉晨侧了侧头。
　　警察视线落在了站在中间，被七人衬得弱不禁风的小矮个身上，诧异了片刻，才说：“哟，小姑娘，你这身手不错嘛。”
　　“您过奖了。”沉晨挺起小胸脯，一点都不像过奖的样子。
　　做完了笔录，薛力被带走了。
　　七人对视一眼，周然拿出车钥匙，对沉晨抬了抬下巴：“我先送你去医院。”
　　“周助，你公司的事已经忙好了？”
　　他点了下头：“差不多了。”
　　沉晨这才跟他走了。
　　周然先将车开到医院，带沉晨拍了片，确定没有大问题，拿了药，才送她回了学校。
　　红灯前，他手搭着方向盘，说道：“下次还是别冒险了，先跑，喊人，打电话。毕竟你也不知道，他身上还有没有别的武器。”
　　“我知道了。”
　　沉晨说完突然一笑。
　　不知道要是霸总在这里，会不会猝然掏出一把刀，然后架在她脖子上，问她：“你有想过我身上有刀吗？没有想过？那为什么要冒险？”
　　“笑什么？”周然侧目。
　　上次的事是两人之间的秘密，沉晨摇摇头：“没什么。”
　　周然若有所思，但没有追问。
　　沉晨想到什么：“对了，周助，你们调到监控之后，拜托……”
　　周然自然接道：“也发给你一份？”
　　沉晨笑弯了眼：“对。”她要留着，自己也好好欣赏欣赏。
　　周然笑笑，显然很了解她的心思。
　　沉晨很早就发现了，周然是个什么都能看出来，总能猜透他人心思的人，也是顶楼所有特助里坏水最多的一个。
　　当然，在她这里，这是褒义。
　　登记过后进了校园，车一路开到了女生宿舍区外，沉晨下车，周然又问：“自己能上药吗？”
　　沉晨失笑：“周助，我又不是断了手，生活不能自理了。”
　　周然也笑了一下，似乎刚才只是开了个玩笑，又想了想，说：“明天你可以请假休息休息，好歹也是工伤。”
　　沉晨摇头：“没关系的，这算什么伤，几天就好了。”
　　两人说话间，刚好遇到出来买东西的张楠，立刻看出了沉晨的不一样：“小沉，你的脚怎么了这是？”
　　“没事儿，只是出了一点小意外。”
　　周然从车内探出头：“同学，麻烦你帮一下她，她受了伤，不太方便。”
　　宿舍里的事，他们几个特助帮不上忙。
　　张楠这才注意到车内的人，眼睛瞪大了，不过还是先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们是朋友，我肯定会帮她的。”
　　周然又看向沉晨：“如果明天实在想去公司的话，我来接你，别骑车了。”
　　沉晨的车本来也还停在公司，骑不了，“可是顺路吗？”
　　周然没有回答，只是说：“到了给你打电话。”
　　沉晨挥别周然，转身进了宿舍楼。
　　她其实根本不需要人扶，但张楠一脸严肃：“小伤也有可能酿成大祸的，这楼梯不好走，我还是扶着你到寝室吧。”
　　回到寝室，张楠又热心地帮她打好热水，做了一切能帮忙的事，“要是还有什么事，记得给我发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过来，你也别怕麻烦我，你都帮我多少忙了。”
　　沉晨笑着点点头：“知道，谢谢了，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她说完，心下暖融融，又奇怪，明明才刚大发神威，但是她却好像被所有人当成了易碎品。
　　正事做完了，张楠开始做闲事：“我刚才就想问了，送你回来的，是不是那个叫周然的特助？真人比隔着一道屏幕看还要帅！尤其是探出车窗看我的时候，那种迎面而来的冲击力！”
　　张楠意犹未尽。
　　沉晨：“就是他。”
　　“他对你好好啊，还特意叮嘱我照顾你。”张楠露出了一个兴奋的笑容：“那后面几天，接送你的会是不同的特助吗？是的话，我不就可以看全所有人了！”
　　另一边，善后的其他几个特助已经联系上了节目组，告知了今晚的事。
　　几人的态度很强硬，节目组绝无可能为了名声而和稀泥。
　　薛力退出节目很仓促，《精英实习生》节目组紧跟着如实发布了公告，立即引起了轩然大波。
　　【？？尾随骚扰女实习生被抓了？好抓马，好歹是名牌大学出来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啊？看来学历不能代表一切这句话确实是对的。】
　　【我天，他骚扰的是谁啊？不会是上节目的三个女实习生之一吧？我可喜欢她们了，希望没事啊。】
　　【第一眼看面相就感觉这个人不是好人了，果不其然啊。】
　　【虽然但是，最好还是别以貌取人吧，也有很多长得不好看，但心地善良的人的。】
　　不管怎么说，薛力的事对于节目本身的口碑还是会有影响的，所以节目组打算将舆论焦点转移到勇斗薛力的沉晨身上。
　　【啊，被尾随的居然是沉晨，薛力好坏啊，在公司的时候处处针对她，下了班还尾随她，就跟她杠上了是吧。】
　　【原来薛力喜欢沉晨……一边喜欢，一边各种阴阳怪气，我要是沉晨，知道被这么个人喜欢了，都得觉得恶心。】
　　【这算什么喜欢啊，只是自以为是自命不凡罢了。】
　　那段监控在获得当事人同意之后，也被放了出来，沉晨自身的热度迅速超过了薛力的，导演松了口气。
　　【卧槽这干净利落的三招拿下，是不是就是之前传的，她跟特助学的防身术？我还以为只是节目组搞的噱头呢，结果还真有啊？】
　　【我还以为沉晨被尾随之后，会是哭哭啼啼地逃跑喊救命……颠覆了我对她的一些刻板印象。】
　　【好好奇，请让我看看小沉是怎么学的，特助又是怎么教的，速速放出原片。】
　　【突发奇想，沉晨要是真的进圈拍戏，至少打戏是有保障了，长得又好看，绝对会爆吧？】
　　沉晨三招制敌的视频出圈，也更勾起了网友对这档综艺的关注。
　　【这里是安利小沉专用贴，如果你还没有爱上小沉，请点开以下链接，各种各样的小沉都有。】
　　还有人发现了监控里的细节。
　　【哈哈哈我女好可爱，一开始还特意看一眼监控，发现站得有点边边了，赶紧往中间挪挪，完全没在怕的。】
　　【天杀的薛力，好坏！我都恨不得立刻蹦过去，把他一脚踹飞，给我们小沉出气。】
　　【宝贝这次都不需要别人保护，自己就可以保护自己了，好棒！】
　　沉晨也是被佟雪提醒，才知道自己暴涨了许多粉丝。
　　其中居然还有相当一部分妈粉姨粉姐粉，风格无比溺爱。
　　就连吃个饭，都要夸她不掉一粒米的那种。
　　沉晨看着，脸都有些红。
　　不过随着监控的广泛流传，也因此，沉晨原本想要瞒住顾之羲的计划也泡汤了。
　　他不常上网，最开始知道，还是因为白羿打电话去质疑他：“你们公司的管理怎么搞的，上次那个性.骚扰是假的，这次倒是来了个真的？是风水不行吗？”
　　虽然薛力根本还不是朝云的正式员工，但他就是算到了朝云头上。
　　“小沉也太可怜了，好好的居然会遇到这种事儿。我当初就说让她跳槽吧？要是给我当助理，这事儿肯定不会发生。”
　　他一通抱怨自说自话，听得一头雾水的顾之羲只能自己去搜索。
　　很快，他就搜到了那段监控。
　　得知事情始末，顾之羲的目光冷了下来。
　　沈回青一开始很不解，为什么原本一周的行程突然被压缩到了一天半，顾之羲一副急着回国的样子。
　　才这么点时间，实在是太紧张了。
　　刚要问，他也看到了监控。
　　“顾总，怎么还多了半天？”
　　这段时间，沉晨上下班都由不同特助接送，除了她，连张楠都过得很滋润。
　　不仅是因为欣赏到了不同的帅哥，还因为特助们每次给沉晨带的慰问品，也会特意给张楠准备一份，好感谢她对沉晨的照顾。
　　张楠已经感慨了不止一次：难怪人家能做到特助这个位子。
　　顾之羲与沈回青回到公司的时候，沉晨的挫伤都还没好全，但她主动去接了机。
　　一看到人，顾之羲的视线第一时间投向她的脚踝。
　　沉晨没有察觉，“顾总，不是说出差一周的吗？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顾之羲听到她嘀咕：“国外的小羊白数了，那是不是还得再数一遍本地的小羊，把时差倒回来？”
　　“……”


第40章 40（二更）
　　顾之羲只能假装没听见, 先问了最想问的：“脚怎么样了？”
　　他沉声说：“其实不需要人来接机的。”
　　沉晨摇摇头：“但是我看人家都有接机呀。”
　　顾之羲怔住。
　　“不过，您不会是因为我的脚，才提前回来的吧？”沉晨一愣。
　　顾之羲平时出行, 如果不急的话只坐客机, 算是架子不大的霸道总裁，只有行程比较赶的时候才会动用公务机。
　　他这趟回来就是坐的公务机，她本来还以为突然加了什么紧急行程，回来救火。
　　顾之羲不置可否：“蒋棱都跟我说了。”
　　想想即使蒋棱不说, 网上最近沸沸扬扬的，他也迟早会知道，沉晨动了动脚：“本来也没多大事，应该不至于影响我参加运动会拿冠军。”
　　顾之羲嘴角扬了扬。
　　沉晨说完就抬起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向他，好像在期待什么。
　　顾之羲敛眸，不自在地望向旁边：“我看了监控, 做得很好。”
　　沉晨又凑过去点：“四个监控的机位都看了吗？”
　　“……都看了。”
　　沉晨又看向后头的沈回青。
　　他也点点头：“四个都看了。”
　　两人好像在完成什么kpi。
　　沉晨笑容灿烂, 又说：“顾总, 监控拍得可能还不太全面，要不要我给您现场演示一下？只是需要您配合一下。”
　　顾之羲立即将头转回来：“这就不用了。”
　　沉晨本身倒是不至于给他造成多大的伤害, 但是天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又冒出来什么答题，问他的伤残面积是多少。
　　“那好吧。”沉晨有些遗憾。
　　“哟, 顾总？真巧啊, 在这儿遇见了。”
　　几人循声转头望去，身后跟过来的男人面上戴着一副夸张的墨镜, 嘴角挂着讥讽的笑。
　　沉晨认出是之前见过一面的天澜的韩森。
　　他摘下脸上那副墨镜：“顾总, 我听说，你出国去考察牧场了啊？版图开拓得挺宽啊, 怎么，这一行干不下去了，谋出路去了？”
　　沈回青皱起眉，一脸问号。
　　沉晨缓缓低下了头。
　　随即又抬起了头：“至少我们顾总是正经出国，也没买什么不知道在哪儿批发的护身符。”
　　韩森脸一黑，然后又冷笑一声，不回她，只是看向顾之羲：“我还听说，就上次宴会结束，你还打包了酒店的点心呢，哈，是吃下丰德之后资金不够了吗？这么抠门？”
　　得益于沉晨的脱敏训练，顾之羲现在对于任何人说他抠门都无感了。
　　没等顾之羲说话，沉晨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严肃说道：“韩总，你这么说，就太狭隘了。”
　　韩森一懵。
　　“你不知道吗？朝云上个月才刚发声明响应了行业环保计划，现在内部打印都要求双面打，人走必须拔插头，扔垃圾必须分类，环保不浪费。”
　　“更别说我们顾总，身先士卒，能不坐私人飞机就不坐私人飞机，日常出行能走路就走路，平时下了班还会去捡垃……”
　　不止是韩森，顾之羲和沈回青一脸震惊看着她。
　　顾之羲清咳两声，打住了她未完的热血宣言。
　　沉晨：“垃……落在地上的小纸条。我们顾总平时话都不多说，就是在无声地抗议全球气候变暖，你懂吗？”
　　顾之羲：“……”额角一抽一抽地痛。
　　沉晨：“总之，你以为我们顾总跟你一样铺张浪费，毫无责任感吗？”
　　在伤敌一千，损霸总八百后，韩森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许久后，他上下打量沉晨，冷哼一声：“看着像个花瓶，一次两次倒是能说会道啊，我还真是搞不懂了，你这个小助理到底走的什么路子？”
　　“我走的是，社会主义道路。”沉晨字正腔圆：“韩总，你是对我走的路子有什么不满吗？”
　　三人：“……”
　　被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韩森伸手指了指她：“你，你……”，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咬牙切齿地走了。
　　沈回青看向沉晨的目光中透着一丝敬仰。
　　离开vip通道，沉晨跟着顾之羲和沈回青三人上了车。
　　上车之前，顾之羲衡量了一下，要不是从机场到公司的路太远，他怎么也得按沉晨给他安排的社会主义道路走回去。
　　趁着空闲时间，沉晨重新捋了一下他的行程。
　　顾之羲这一提前回来，直接空出了将近一周的时间。
　　“顾总，您的年度体检本来在下周，既然出差的时间空出来了，要不要提到这周？”
　　顾之羲颔首：“嗯，你也跟着。”
　　年度体检是只有正式员工才有的福利，他这么说，就是让她一起体检了。
　　“好啊。”她顿了顿又说：“不过，实习生里只有我一个有体检名额吗？这样不太好吧？”
　　他瞥她一眼，看穿了她的小心思：“都有。”
　　沉晨笑了：“那可太好了。”
　　话说到一半，白羿打来了电话：“顾总，你已经回来了是吧？晚上一起吃饭吧？我请客。给小沉压压惊，顺便给你接风洗尘。”
　　顾之羲问了一下沉晨，她没什么意见。
　　刚才被沉晨一通高帽戴得精神紧绷，挂了电话，顾之羲的精神也随之松了下来。
　　系统的威力太大，尽管他的睡眠质量本来也不错，但数羊之后的那一晚，是他近期睡过最好的觉。
　　只一次就把时差倒过去了。
　　就是现在回来了，确实比较麻烦。
　　不过再麻烦，他也不想再数一次羊了。
　　安静下来后，顾之羲已经感受到了困意席卷他的脑海。
　　半梦半醒间，他感到身上有什么轻飘飘的触感。
　　抬眼一看，身上盖了条薄薄的毯子。
　　毯子色彩明艳，很陌生，绝不是会在他的车上出现的东西。
　　可她出来接机，还顺便带了条毯子？
　　他的思绪在云里雾里翻飞。
　　沉晨则静静地看着顾之羲的脸。
　　难得看到这样睡眼惺忪不完全清醒的霸总，平时英气逼人的五官好像都软和了下来，长如鸦羽的眼睫微微颤动。
　　正是触发答题的好时候。
　　趁他病，要他命。
　　汽车很快开到了公司，顾之羲也从闭目养神中醒来。
　　沈回青先上去了，沉晨折毯子，慢了一会儿。
　　她看向顾之羲：“顾总，您看上去还是挺困的，其实应该回家补觉去的。”
　　随即想到他的办公室里也有休息室，“或者直接回办公室睡一觉好了。”
　　他目光不离她手中的毯子，回想起了盖在身上柔软的触感，以及淡淡的香甜气息，慢了半拍才回过神，“没事，过会儿我洗个冷水脸就好。”
　　下一秒，“叮咚！”
　　听到熟悉的提示音，顾之羲一僵。
　　他刚才是哪句话说错了，才触发了这个东西？
　　这次面对面，他清楚地听到了题干。
　　系统：“经过快乐系统和小助理的倾情帮助，霸总的时差倒得非常完美，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刚倒好就回来了。既然想要洗个冷水脸清醒一下，那或许一场大雨，是此刻的他无比需要的……”
　　沉晨：“你确定他真的需要吗？”
　　这也是顾之羲心底的疑惑。
　　系统没有理会她的插嘴，继续说：“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接下来降雨的概率，并选出答案。”
　　沉晨突然问：“等一下，奥奥，如果突然下雨，那我和其他人岂不是都要跟着遭殃？”
　　天气预报可没说今天有雨，她倒是一直都有随身带伞，但其他路人就不一定了。
　　系统：“放心吧，之前我就说过的，我们快乐系统的计算结果只针对助教，不会牵扯到别人。”
　　沉晨想象了一下：“确实，你的针对性是超强的。”
　　几分钟后，顾之羲听到了沉晨宣告结果：“算出来了。”
　　“顾总不用洗冷水脸。”
　　顾之羲一愣，她算出来的概率居然不是100%？
　　“可以直接洗冷水澡。”
　　顾之羲：“……”
　　时间的禁锢解除，周遭环境嘈杂的声音回归耳膜。
　　两人对视一眼，沉晨率先移开视线，抬起了头。
　　未泯的良心让她真诚提醒：“顾总，您还是快跑回楼里吧，我来的路上听天气预报说，待会儿这边可能会下雨。”
　　“是吗？”顾之羲沉声说：“那你呢？”
　　话音刚落，一束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毫不留情地打在了顾之羲的身上。
　　沉晨：“哎，来不及了。”
　　“……”
　　顾之羲在接触到雨的瞬间就已清醒，盯着面前一滴水都没沾到的沉晨，一阵沉默。
　　沉晨两手老实而局促地交握：“看来，是局部降雨。”
　　顾之羲站在直径一米的雨水圈里，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这个局部，是不是有点，太局部了？”


第41章 41（一更）
　　沉晨也这么觉得。
　　她在心底呼叫：“奥奥, 你这次做得是不是有点……太明显了？你真不怕霸总怀疑啊？”
　　虽说前面的也不隐蔽，但也不及这次的水圈明显。
　　系统：“没关系的，你看霸总的情绪多稳定, 接受能力多强大, 不愧是天之骄子，世界的中心。”
　　沉晨想，前几次她还都有理由应付，这次对于局部降雨, 该怎么说呢。
　　她抬头望天，指了指头顶——那碧蓝的天空中，唯一落在顾之羲头顶的那片乌云：“顾总，您看这云，不罩别人，偏偏罩您，要不怎么说, 您是天之骄子, 世界的中心呢。”
　　顾之羲：“……”
　　她收回手, 看看站在雨中的顾之羲，抿了抿唇, 从包里拿出了一把伞。
　　她撑开来伞，上前一步, 遮住了顾之羲：“顾总, 我给你打伞吧。”
　　她离得近了，也难免沾到了溅起在地上的雨。
　　水被伞隔断在外, 顾之羲低下头, 看她神情认真，努力踮起脚尖, 近在咫尺的脸，微微一愣。
　　心底刚泛起感动，突然想起来——
　　这雨是谁弄的来着？
　　“……谢谢，我来。”顾之羲接过了伞。
　　“不客气。”沉晨笑笑，随后在心里问：“奥奥，这局部降雨会下到什么时候啊？”
　　系统：“下到霸总觉得清醒了就行。”
　　“我看他已经不止是清醒，而是激灵了。”
　　天空中的乌云散去，这一嘟噜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顾之羲将伞收起，还给沉晨。
　　湿发垂在额头，水沿着他优越的五官向下流淌，更显俊气。
　　沉晨忙说：“顾总，赶快回休息室冲个热水澡吧？”
　　到了顶楼，看到浑身湿透的顾之羲，蒋棱一愣：“外面下雨了？”
　　沉晨点点头：“局部有雨。”
　　他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窗外，万里无云。
　　顾之羲换了套干净的衣服，虽然系统说不会让霸总因为淋雨而感冒，但沉晨还是泡了姜茶进去。
　　“谢谢。”
　　“没什么，应该的。”
　　沉晨觉得系统说的话没错，顾之羲的情绪之稳定，每一次都能刷新她的认知。
　　这才没过多久，他就已经投入到工作中了。
　　她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早就期待这么一场大雨的洗礼了。
　　顾之羲见她还呆呆地站在办公室中间，抬起头：“还有事？”
　　“哦，没别的事了。”沉晨说着退了出去。
　　下班之际，沉晨因为脚好得差不多了，重启了杨问寒小课堂，顺道加上佟雪和钟伽琪。
　　晚上去跟白羿吃饭，顾之羲把其他几个特助也都叫上了。
　　沉晨跟着佟雪二人走出公司，打算在楼下等他们。
　　佟雪看看左右两边，突然笑道：“你俩穿得差别也太大了。”
　　钟伽琪外套只穿了件冲锋衣，里头一件黑色高领毛衣。
　　而沉晨则被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目测里头好几件，还围着围巾。
　　钟伽琪解释：“我怕热，夏天容易出汗，过冬还好。”
　　沉晨点点头：“那你可能体虚。”
　　说完，她突然想到了顾之羲。
　　那天晚上在马路边，他穿得也很少，但也很温暖，不过，不像是体虚的人。
　　她回过神，紧了紧围巾：“我是怕冷，但夏天不怕热，可能有点体寒吧。”
　　佟雪一懵：“那完了，我比你们都严重，我既怕冷、又怕热，我是什么体质啊？”
　　沉晨想了想，拍拍她：“你是正常人体质。”
　　佟雪：“……”
　　沉晨与两人挥别，一转头，还没看见顾之羲几人，倒是看见了一身熟悉的校服。
　　冯雪年正骑着自行车朝这边来，他的蓝白校服实在明显，足以让人一眼就望到他。
　　沉晨两手环胸：“又是放学路过？”
　　冯雪年认真看她：“我才知道你被尾随的事，没事吧？其实我前两天有过来，但是都没遇见你。”
　　前两天下了班，她都是直接被特助们送回去，自然不会遇到这个点才放学的冯雪年。
　　沉晨眉头一松，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扭到了脚。”
　　这几天已经有不知道多少人问她这个问题了，她以前还从来不知道，有这么多人关心她。
　　这么看来，好像她才是世界的中心似的。
　　冯雪年皱起了眉：“我就说那天晚上看到有人跟着你，肯定没看错，当时就是他。”
　　他其实有些懊恼和后悔，那天不应该放过这个疑点的，只是当时满脑子只顾着跟着沉晨，加上没看清，就没多想。
　　“要是当时就重视起来，可能就不会有这次了。”
　　沉晨坚定地摇头：“不行，没有这次，就没有我的学习汇报了。”
　　冯雪年一脸茫然。
　　说话间，前方顾之羲与八个特助都出现在门口，看到冯雪年，他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
　　冯雪年对他不喜，尽管有些畏惧，但还是讽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这块地是你的？”
　　沉晨：“你站的这块地，确实是他的。”
　　冯雪年：“……”
　　好在沉晨及时缓解了他的尴尬：“你爷爷怎么样了？”
　　冯雪年正经了点：“精神比之前好些了。”
　　“那就好，这个礼拜我去看看他老人家。”
　　“那我等你来。”
　　“不早了，走吧。”顾之羲说。
　　冯雪年看着这浩浩荡荡的一排人，“你们去哪儿啊？”
　　“去吃饭。”沉晨回。
　　冯雪年眼珠子一转：“我也没吃饭呢，可以带上我吗？”
　　沉晨迟疑：“你家里人……”
　　“没事的，我爸半夜都不一定能回家，我妈打麻将也是经常通宵，我跟爷爷打个电话就行，他要是知道我是跟你一起，肯定不会不答应。”
　　冯汾在家里可是经常提起沉晨的名字，比对他态度好多了。
　　沉晨又看向顾之羲，她总不可能自顾自答应。
　　顾之羲本来不想搭理他，话到嘴边顿了顿，又变了口风：“跟上。”
　　吃饭的地方，是他们上次去网球场打完球去的私房菜馆。
　　白羿看到沉晨的那一刻，笑容就已经出现在脸上：“小沉，我等你好……”
　　笑容在看到顾之羲的时候淡了两分，在看到顾之羲身后八个特助的时候淡了八分，等看到缀在最后的冯雪年，嘴角已经是耷拉下来的状态了。
　　他立刻反应过来，瞪着顾之羲：“姓顾的，你也太损了吧？就是仗着我请客，才故意带这么多人过来的是吧？”
　　见沉晨望着他，他音量立刻降低：“不过我又不像你们顾总似的那么抠门，不过十来个人罢了，我请得起，来来来，快进来吧。”
　　顾之羲自然地落坐在沉晨的左手边，白羿紧跟着坐在了另一边。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崭新的药膏，递给她，“小沉，听你们顾总说你脚扭伤了？喏，这个药很管用，我小时候被我家老爷子揍了就用这个，对活血化瘀很有效。包装变了，我本来还以为停产了，花了点功夫才找到。”
　　沉晨没有说她其实不需要抹药了，收下：“谢谢白总。”
　　白羿笑了笑：“现在又不是在公司，你还是叫我名字吧，不然我老觉得放松不下来。”
　　他接着说：“小沉，网球比赛，你还没选到搭档吧？”
　　沉晨摇摇头，选人的事，她这两天因为脚伤暂时搁置了。
　　他桃花眼弯起：“那我还是得推荐一下我自己，我先前一直请你来我公司，你不愿意，跟我一起打球这个愿望，总要简单多了吧？”
　　“网球比赛？”冯雪年耳朵尖，听到了，立刻转头：“什么样的比赛？我也会打网球啊。”
　　白羿一开始就看他不太顺眼，语气陡然变冷：“是人家园区里办的运动会，跟你有什么关系。”
　　冯雪年反应很快：“可是你也不是她园区的人吧？那怎么你就可以自荐了？”
　　白羿冷冷地嗤了一声：“小沉就算要选，也只会选最强的那个，你能跟我比？”
　　冯雪年被激起了年轻人的好胜心：“你怎么就知道我比你弱？”
　　包厢里有虚拟现实游戏，白羿撸起袖子，立刻找到一款网球游戏：“来比比？”
　　冯雪年也脱下了校服：“来啊。”
　　两人充满孩子气的比试，沉晨围观了一会儿，白羿到底更成熟，比冯雪年还是略胜一筹。
　　菜还没上，她独自走出了包厢。
　　从洗手间里出来，沉晨看着假山林立的院子，一时有些转向。
　　辨别了一会儿方向，刚要迈步，突然一只手打横里伸出，一把抓住了她的肩：“他妈的我终于找到你了！”声音激动不已。
　　沉晨下意识侧过身，借力给对方来了个结结实实的过肩摔。
　　男人躺在地上一阵哀嚎。
　　她放眼望去，这是个中年男人，挺着发福的肚子，头发略显稀疏，但五官还不错，依稀能看得出年轻时的俊俏。
　　“反了你了啊沉晨！”
　　沉晨惊疑不定，“你是谁？”
　　男人气急抬头：“哦，你现在过得好了，火了，就忘了当初是谁把你送到顾之羲身边的了是吧？！”
　　沉晨眨了下眼，听到最后一句，终于意识到这个人是谁了。
　　刚来的时候，她还常常担心什么时候会碰见，但他一直没影，等着等着，她都快忘掉这个人了。
　　没想到，他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你是，顾柏？”
　　顾柏骂骂咧咧起身：“我瘦下来你就不认识了？”
　　沉晨看着他凸起的肚子，张了张嘴：“瘦下来了……你这人，还挺乐观。”
　　“你什么意思？”他瞪眼。
　　“顾总……”蒋棱看着不远处站在一起的两人，又看了看顾之羲，目光中有些忧虑。
　　顾之羲眼眸微暗。
　　顾柏与沉晨，到底还是遇到了。
　　其实之前也有几次，顾柏差点守到她，但都被他打乱了。
　　只是，就像纸包不住火，他也不可能拦着他们一辈子不见面。
　　他敛下眸中的情绪。
　　顾之羲与蒋棱站在死角，那边的两人看不见他们。
　　顾柏对顾之羲是有心理阴影的，所以说话前，谨慎地左右张望，思索良久，最后走到了一处假山旁：“接下来的话，得背着顾之羲，不能让他听见。就躲在这说好了。”
　　该假山后，顾之羲与蒋棱面面相觑。
　　沉晨从他手中抽回胳膊来：“说什么？”
　　顾柏先是一阵控诉：“之前一直蹲你都蹲不到人，电话你也不接，短信也当没看见，你翅膀真是硬了？”
　　沉晨茫然：“你给我打电话了？”
　　说到这个顾柏就来气：“我换了几十个号码！你一接就挂，一接就拉黑！”
　　沉晨恍然：“那个一开口就让我打钱的人，是你？我还以为是骚扰电话。可是哪个好人上来就让人打钱的啊？”
　　而且顾柏应该是买了虚拟号包，到最近直接被系统按高频骚扰电话拦截了，她连接都接不到。
　　顾柏噎了一下：“就算你听不出我的声音，短信你也不回啊！”
　　这沉晨就更不解了，“什么短信？我从来没收到过你的短信。”
　　突然，想到什么，她打开了垃圾信箱——
　　里头静静地躺着几封来自顾柏的短信，言辞一封比一封激烈，日期都是她刚来的那段时间。
　　不过后来这个号码被她拉黑了，就再也没能发来信息。
　　沉晨喃喃自语：“这信箱，还怪会分类的。”
　　“你说什么？”顾柏简直要暴跳如雷。
　　沉晨后退了一步：“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顾柏冷静了下来，眯起眼：“我跟顾之羲的那一战，是输了，但我可不是什么容易认输的人，我还有你这步棋。”
　　沉晨：“你真觉得，顾总查不出来我背后是谁？可我觉得他已经知道了。”
　　沉晨清楚，顾之羲确实是知道的，她心里猜测他还愿意留下她，不过是因为她长得像他的白月光罢了。
　　顾柏也明白道理：“可是就算他已经知道了，但你不还是被留在了他身边？这至少说明，你对他还有点用处。”
　　寒风吹过，周围沉默了一瞬。
　　顾之羲此刻只想听听沉晨的反应。
　　沉晨轻笑一声：“那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生活助理，可做不了什么。”
　　顾柏哼着：“生活助理？别装蒜了，你当我不知道，你帮朝云拿下了丰德，还是他亲口承认的，你也算是大功臣了，他这个人我了解，不会简简单单把你踢走的。”
　　沉晨沉默了几秒：“所以呢？”
　　“其实我也不求你做什么决定性的事，我只要你去抹黑他的形象，给他造成精神上的伤害，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也能伤害到他的身体。”
　　沉晨越听越愣神，抹黑形象，精神伤害，伤害身体……
　　怎么感觉这么熟悉？
　　再仔细一想……这不就是她现在对霸总的所作所为吗？
　　隔壁的蒋棱看了眼顾之羲，几乎不敢继续听她接下来会作何反应。
　　紧接着就听到沉晨问：“那，具体怎么做呢？”
　　蒋棱皱起了眉，看到顾之羲面色冷凝，瞧不出面具下的真实情感。
　　顾柏日日都在想要泄愤的招数，早有准备。
　　他勾起嘴角：“就像下慢性毒药一样，比如，在镜头前伪造一些他见不得人的黑料，一点点放出，让他颜面尽失；再比如，每晚都在同一个时间打电话过去扰他睡觉，让他逐渐精神衰弱；再比如，制造一些不致命但会伤筋动骨的小事故……”
　　听了一长串在细微处堆叠毁人的事，顾之羲与蒋棱都面无表情。
　　顾柏说完了，“怎么样？”
　　接着只听到沉晨轻笑一声，声音显得意味深长：“我说顾先生，你刚才想让我做的那些事——”
　　顾柏也是一阵冷笑：“怎么，不愿意？”
　　“还是保守了。”


第42章 42（二更）
　　假山后, 蒋棱与顾之羲大眼瞪小眼。
　　假山前，顾柏与沉晨大眼瞪小眼：“你，你刚才说什么？”
　　沉晨一侧嘴角扬起：“我说, 你的那些招数, 还是太保守了。”
　　根本比不上我们系统的半分恶毒。
　　系统：“晨晨，别谦虚，功劳也不全都在我身上。”
　　顾柏更是呆滞了，“你的意思是, 你还有更恶毒的？”
　　沉晨骄傲地扬起下巴：“那当然。该做什么，我从来都一清二楚，一天没敢忘过。”
　　顾柏虽然觉得奇怪，但不管怎么说，她接受得这么良好，他也省心了，“你知道就好, 看来, 以前还是我小瞧你了。”
　　沉晨其实早就想过, 如果遇到顾柏怎么办。
　　她只是来答题的，在此之前, 小说中描述的原主的所作所为都与她无关，来了之后她也问心无愧……答题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愧吧。
　　所以理论上, 她也不受顾柏的掣肘——毕竟她不参与他与霸总之间的争斗。
　　不过实际上她做不到这么洒脱, 因为她不知道，顾柏手里到底攥着原主什么把柄。
　　她也问过系统, 但系统也不太清楚, 这一段只能由她自己找答案。
　　不过系统也说过，有它的干预, 这个把柄不会是对她特别不利的东西。
　　所以她一开始还是顺着顾柏的话说的。
　　不过她也没想到，她与这个顾柏的思路，简直是一拍即合。
　　这样她就不用两头为难了。
　　不过她还是试探了一下：“既然我答应你干那些事，那东西，是不是可给我了？”
　　顾柏两眼茫然：“东西？”
　　想了想，他似乎明白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我里应外合，等彻底扳倒了顾之羲再说，到那时，不是更开心吗？”
　　开心？沉晨不解，但是没试探出什么来，只好点了点头。
　　她话音一转：“对了，说起来，你一开始打电话的时候还想让我给你打钱呢，现在不会还想问我要钱吧？那我可就不干了。”
　　顾柏轻蔑一笑：“我那个时候是被顾之羲逼得走投无路，但是现在手头已经宽裕了，用不着你那点钱了。”
　　他眼睛一转，“倒是你，我跟你保证，只要你做一件伤害他的事，或者让他形象受损，我就可以给你一笔报酬。”
　　让人做事，总得恩威并施，这样他就不用担心沉晨敷衍了事了。
　　“给钱？”沉晨霎时眼睛一亮，上前一步：“那以前做过的也算吗？”
　　顾柏被她突然爆发的热情吓了一跳，“当，当然可以算。”
　　“太好了，那我最晚今天九点拉个表格给你，付款码也一起发给你。”
　　顾柏：“……”
　　话说完了，顾柏东张西望了一圈，没有发现顾之羲的身影，放下心来，“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些，你赶快回去吧。”
　　走到一半，顾柏又气冲冲地回来了：“差点忘了，还有，你赶紧把我号码放出来，连顾之羲都没拉黑我，你反倒黑上了，真有你的。”
　　声音渐渐消散，假山背后，依旧一片寂静。
　　“顾总，沉晨她……”蒋棱做事从不拖泥带水，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犹豫。
　　沉晨来到顶楼这么久，日久见人心，她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有目共睹。
　　几个特助都不算什么好相处的人，但都没能抵抗多久，就慢慢容纳了她，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没想到偏偏在这个时候，顾柏跳出来了。
　　也算是他们失职，居然忘了，她曾经是被安插到顾之羲身边的眼线，起初，他对她也是有所警惕的。
　　而现在，她大概又要回归那个敌对的身份了，而且听上去还心甘情愿，丝毫没有被胁迫的不甘。
　　她是怎么想的呢？
　　蒋棱心底，种种矛盾的情绪交织。
　　顾之羲冷冷地抬起眼，“查查顾柏是怎么跟到这里来的。”
　　“好。”
　　沉晨笑容满面推开包厢门的时候，菜已经上齐了，其他人也都坐在座位上。
　　除去白羿因为赢了比赛满面春风，以及冯雪年输了比赛垂头丧气，其他九人都端端正正地坐着，清一色的面瘫脸。
　　除了顾之羲，八个特助视线全都投向了门口的沉晨。
　　八人的目光，都很复杂。
　　或者说，不知道该用何种目光去看她。
　　一天之前，他们还把她当做同伴，可现在……
　　要说没有失望，是不可能的。
　　顾之羲低着头，心从刚才开始就一点点凉了下来。越是想方设法延迟，当这一天来临，冲击力就越大。
　　在假山前，跟顾柏说话的时候，沉晨的声音是那么轻松愉悦，没有表现出一点抗拒。
　　也是，她最开始来到他身边，目的就不纯。
　　沉晨现在又会是什么样的目光呢？
　　她向来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此刻大概会是眼神闪躲，不敢看他……
　　“顾总！”沉晨直奔他身边，兴冲冲开口：“您猜我刚才遇见谁了？”
　　顾之羲一怔，突然抬起头看向她。
　　“我遇见您二叔了！那个有仇的二叔！他逼着我给他办事！”
　　顾之羲听得一愣，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就这么说出来，一时失语。
　　除了不明所以的冯雪年，其他人都睁大了眼。
　　对顾柏与顾之羲之间的过节心知肚明的白羿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包厢里的气氛为什么会这么古怪，顾之羲出去一趟回来后的表情又为什么变得这么冷硬。
　　但更让他奇怪的还是：“小沉你……就这么，直接说了？”
　　沉晨茫然，“不然呢？”
　　她本来也没想瞒着霸总。
　　她挺起胸脯：“要是不说，万一顾总误会我身在曹营心在汉怎么办？”
　　顾之羲紧盯着她，徐徐开口：“那他想让你，做什么？”
　　沉晨板着手指头细数：“他让我抹黑您的形象，搞坏您的精神，伤害您的身体，哦，还有一些具体的操作指南。”
　　说完她意味深长地点评：“他可真是坏透了。”
　　顾之羲：“……”
　　她居然如实相告了。
　　奇异的，顾之羲心底凉透了的角落开始回温。
　　她喋喋不休的语气像是在打小报告，但发生在她身上，好像就只有可爱，毫无可恨。
　　沉晨微笑：“顾总，您放心，我刚才虽然答应他了，但那只是暂时稳住他，绝对不会为了给他办事就伤害您的。”
　　确实，她伤害他，纯粹是她的个人意志。
　　可是顾之羲却一点气愤都升不起来。
　　上次在电梯里，他第一次坐了过山车，这次，他坐了第二次。
　　如果说刚才她笑着进来的那刻，他的心情是跌入谷底，那现在就是毫无防备飞上了山峰。
　　顾柏找她秘密谈话了。
　　她答应顾柏做他的内应加害他。
　　但是转头跟他们和盘托出。
　　所以，她没有背叛他们的信任。
　　早知如此，他之前还拦着他们见面干什么。
　　一块一直压在他心底的石头，好像突然被沉晨搬开了。
　　全程茫然的冯雪年发觉，包厢里的气氛突然又由阴转晴了。
　　那几个特助看沉晨的眼神，似乎又回到了最初。
　　也不是，与最初隐约还有点区别，他也说不上来。
　　“还吃饭吗？菜都凉了。”
　　吃完了饭，顾之羲送沉晨回学校。
　　沉晨坐在顾之羲旁边，在手机上一阵操作，新建了一张表格，开始埋头打字。
　　他不是故意看见的，只是他视野太高，而沉晨捧着手机，又丝毫没有遮挡的意思。
　　“x年x月x日星期x中午x时许，我让顾总淋了一场很大一场雨。”
　　他沉默着别过脸去。
　　也是由此想起来，其实沉晨也还是隐瞒了一件事的。
　　没过多久，小小的屏幕就已经写满了，写着写着，沉晨突然抬头，“顾总，您还记得有天晚上您送我回学校，我为了开车窗，踩了你的脚吗？”
　　顾之羲：“……记得。”
　　“是几号来着？”
　　顾之羲沉默半晌，然后回答了一个日期。
　　“好的，谢谢，您记性可真好。”
　　刚要写，她又抬起头：“那您还记得我踩了您几脚吗？”
　　顾之羲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些：“六脚。”
　　他不理解，沉晨在这种时候还讲求什么实事求是呢。
　　沉晨更惊叹了：“连这个您都铭记于心？”
　　这么一看，霸总还挺记仇。
　　顾之羲：“……不是你问的吗。”
　　接着沉晨低下头，继续打字：“x年x月x日星期x晚上x时许，我在车上踩了顾总六脚。”
　　写完又觉得不满意，太平淡了。艺术是需要一些适当加工的，于是她重新写。
　　“x年x月x日星期x晚上x时许，我在车上重重地踩了顾总六脚，顾总发出了六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这得加钱。”


第43章 43（一更）
　　沉晨写完, 自己看了看，无声地笑了。
　　就凭写下这一条，其实她也该再要一份抹黑顾总的报酬的。
　　余光看到顾之羲正在看她, 她赶忙收起了嘴角的笑容：“哦, 顾总，我在做年终总结。”
　　顾之羲：“总结你今年总共踩了我几脚？”
　　“您还是这么幽默。”沉晨笑笑：“事无巨细嘛。”
　　写完，沉晨简单排版，发给了顾柏。
　　顾柏一开始还没把沉晨的话当真, 直到他看完整个文档：“你写的是真的假的？？”
　　沉晨手指啪啪打字：“当然是真的，好比淋雨这件，进公司的时候很多人都看见了，不信你去问。还有踩脚那件，司机也知道的，不信你去问。”
　　顾柏当然不可能真的去问。
　　但他还是觉得匪夷所思：“我只是想让你绊住他，你这是直接刺杀他啊？”
　　更匪夷所思的是：“这么多次刺杀失败, 他还把你放在身边？？”
　　顾之羲是靠着忍常人所不能忍, 才走到今天的吗？
　　“顾总就是一个稳定的人。顾先生, 你说好了给我报酬的，可不能食言。”
　　想到沉晨是他唯一的筹码, 顾柏也只好咬咬牙，给她打钱了。
　　他又想了想, 嘱咐：“你后面刺杀他的行动别安排得这么密集, 我就是再有钱也经不住你一天三次啊。”
　　“你看你，我圆满完成你的任务你还不乐意了。”
　　沉晨看了眼顾柏发来的转账。
　　即使扣掉税, 也是一大笔钱了。
　　顾之羲猜测, 顾柏大概已经给她打钱了。
　　因为她现在看他的目光，就像在看一棵摇钱树。
　　顾之羲转过脸, 想起还有件重要的事没问她：“顾柏手里，到底握着你什么把柄？”
　　沉晨的表情有些茫然：“说出来您可能不信，其实我也不知道。”
　　他眉头一皱：“你不知道？”
　　“我……”沉晨总不能说小说里没写，只好说：“我忘了。不骗人，我确实不知道。”
　　“我要是知道，那当时也不用答应他，稳住他了。”
　　顾之羲只诧异了一秒就平静了。不愧是她，这种事情都能忘。
　　不过，顾之羲想起沉晨那份见缝插针的行程表，还有她那关于社会主义道路的宣言，怎么看都是根正苗红，没有什么值得威胁的地方。
　　沉晨深思：“我回头多多稳住他，看看能不能把话套出来。”
　　顾之羲看她一眼。
　　她跃跃欲试的表情，不像是想套话，更像是想套现。
　　顾之羲敛起眼中的笑意，看向窗外。
　　顾柏的事情暂时有了眉目，剩下的另一件一直压在他心头的事就浮现了出来。
　　沉晨怎么不选他做搭档呢？
　　先前关注的重心偏移，但现在回想起白羿与冯雪年相争，他后知后觉有些不甘。
　　怎样才能自然地让沉晨知道，他也是可以当她的网球搭档的呢？
　　旁边沉晨的手机里传来熟悉的综艺片头曲。
　　沉晨将手机侧了侧：“要不是佟雪提醒，我都忘了今晚还有综艺呢。”
　　她打开的时候，节目已经放了有一阵了。
　　预告片早已放出，这一期的节目里有杨问寒教沉晨防身术的画面，因为上次沉晨反制薛力的监控广为流传，加上口碑发酵，自来水宣传，观众们纷纷涌入。
　　在节目开始前的广告阶段，收视率就已经是同时段第一。
　　开场是沉晨与谈笑的相处。
　　【哈哈哈沉晨：“谈助，你还真是人不如其名”，谈笑一笑，她：“我以为你要报复我”，沉晨是会形容的哈哈哈！】
　　【哈哈谈助笑起来真的蛮吓人的，可能是因为太久不笑，婆婆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有点忘记笑的感觉了，僵硬，不笑的时候还白白净净，一笑起来感觉脸就黑了。】
　　【但是谈笑对小沉讲解得好认真啊！两人一起入镜的画面对我的身心都特别好。】
　　这一期应观众们的呼声，导演保留了几个特助较多的画面。
　　沉晨点进来时，刚好放到赵延帮她挑选礼服。
　　【赵助理的审美好在线，搭配的这几套都好美，而且我也觉得黑色的最适合沉晨，真的人不可貌相，他看起来完全是正气凛然的冰山糙汉型，按理说审美不应该这么好啊。】
　　【我已经脑补出一幕，外出的顾总托赵助理看护小沉小朋友，白天的时候他就站在墙边，看小沉跑来跑去，小沉说幼儿园其他小朋友有漂亮小裙子她也想要，赵助理板着张冷脸，让小沉不许闹，不给她买，哪怕她耍赖躺在地上大哭也不会去哄。但是到了晚上，给熟睡的小沉掖好被子，他就挑灯窝在小床边，给小沉做漂亮小裙子！！这反差感！】
　　【小沉可爱，赵助理也很可爱，被小沉戳穿玩换装小游戏的时候，明显手足无措了哈哈。】
　　【赵助也是稀有品，顶楼的每一个我都眼馋，求求沉晨赶快发点顶楼日常吧，特助们的镜头实在不多，前几期节目我都快翻烂了。】
　　还没等欣赏完赵延，杨问寒又来了。
　　几人齐聚健身房。
　　杨问寒还是第一次在镜头前穿更为服帖的运动服。
　　【我直接大叫惊叫尖叫！！杨助这肌肉，我疯狂舔屏。】
　　【嘻嘻，上次我们几个部门晚上去聚会玩游戏，就看过大雁天团们的肌肉了，每个人哦，包括顾总哦！】
　　【啊！我的眼睛好红。】
　　镜头一转，顾之羲也出现在镜头里。
　　他每次侧头挥拳，几乎都能清晰地看到汗水从他鼻尖甩出。
　　【原来大boss在这。】
　　【难得见到这么野性的顾总，好帅好帅！不输特助们！】
　　【我怎么感觉顾总是故意去炫拳技的哈哈哈，不过不管是不是故意的，他都成功了，这谁能不心动啊！】
　　但弹幕上刷得最多的名字，还是沉晨。
　　【女儿好棒啊！动作好标准！那天监控里踢薛力的幅度，跟这里被杨助指导的一模一样呢！】
　　【我也学到了，下次再也不怕坏人了。】
　　【顾总跟杨助都夸小沉学得快了耶！他们肯定不会随便夸人，但是小沉来到顶楼之后就一直被夸夸包围着，绝对是因为工作能力强，办事又认真！看谁还敢说她上这节目是来丢脸的。】
　　【宝贝小沉从风评不太好的素人，到现在也有不少粉丝维护，真是太好了。】
　　沉晨是开着弹幕看的，顾之羲一转头，就看到她捧着脸，正在笑。
　　节目已经放到尾声，收视率已经破了目前的年冠。
　　【啊啊啊帅得我都要语无伦次了！八个特助虽然看起来都是面瘫帅哥，但实际上真的，每个人的性别都不一样！有的细致，有的暖心，方方面面都可以照顾到人！还有顾总也是，经常干出一些诙谐的事来逗乐大家！顶楼的大雁天团好棒啊！沉晨也好棒啊！】
　　【前面的在说什么，“八个特助……每个人的性别都不一样”？？看得出来你是真语无伦次了哈哈哈。】
　　【抱歉抱歉，我是说他们的性格都不一样。】
　　播到最后一个镜头，《精英实习生》的收视率已经是今年最高，又是一个新的里程碑。
　　【每一期的收视率都稳定增长，现在已经是年冠了，再这么保持下去，说不定等放到最后一期，可以冲击历史冠军吧？】
　　【不奶不奶，本自来水已经心满意足了。】
　　【成绩好棒！这档节目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邀请小沉加入，以及让小沉去顶楼。小沉跟大雁天团就是最适配的！】
　　为了庆祝拿下收视年冠，节目组还加急给几个实习生嘉宾定制了等比例立牌，放在园区的不同地方，可以让人打卡，也是另一种宣传。
　　沉晨的立牌就设在运动区域。
　　作为节目里最具人气的实习生，刚投放没多久，立牌旁边就挤满了等待合影的人。
　　她也跟佟雪和钟伽琪约好了，午休时去看看各自的立牌。
　　“咦，那不是顾总吗？”佟雪刚拍完合照，眼尖地发现了正在打网球的顾之羲。
　　沉晨也望过去，他独自一人对着墙挥拍，与这边的喧闹形成了对比。
　　他正对着阳光，照得原本深黑的瞳孔也成了暖黄色，格外引人注意。
　　佟雪盯着他手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还有熟练的动作，突然福至心灵。
　　她推了推沉晨的肩：“沉晨，既然你要找搭档，那怎么不干脆找顾总啊！我看他这水平可比前几天咱们找的那些人正规多了！而且你们还熟！”
　　说着就扬着嗓子叫了一声：“顾总！”
　　顾之羲闻声望过来，对于见到三人毫无意外，他看了沉晨一眼，朝这边走来。
　　佟雪：“真巧啊顾总，刚好碰见您了。”
　　其实不巧。
　　沉晨不来问他，只好他主动表现了。
　　不过顾之羲到底也是要面子的，所以也只能这样迂回地、委婉地提醒她，还有他也可以打网球。
　　佟雪夸道：“顾总，真没想到您居然还会打球，太厉害了。”
　　顾之羲没什么感觉。
　　一转脸，发现沉晨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怎么了？”
　　沉晨笑着夸赞：“没怎么，顾总，您的眼睛长得真好看。”
　　顾之羲一愣。
　　沉晨发现，他的耳根似乎又红了。
　　这一夸，打乱了他的节奏，他不得不拿着球拍离远了些，平复耳根的热意。
　　刚转过身，下一秒：“叮咚！”
　　顾之羲瞳孔一缩。
　　“霸总的眼睛漆黑深沉，望不到底，但今日在太阳的映照下确实好看得多，不过……平时瞳孔总是一缩，不知道对眼睛有没有影响呢？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霸总的视力是多少，并选出答案。”
　　沉晨：“依我看，影响应该没有这一道题来的大。”
　　“不过最后这个睁眼瞎的结果，应该不会跟着霸总一辈子吧？”
　　“当然不会，不过……你不是还没开始算呢吗？”
　　“哈，流程都已经很熟悉了，奥奥，你还不相信我的实力吗？”
　　五分钟后——
　　“你看吧，今天也是稳定发挥的一天。”
　　停滞的世界恢复，顾之羲眼前的画面也开始变得模糊，最后只能依稀能分辨出人形。
　　不过他刚才已经听完了全程，知道还会恢复，所以处变不惊，看不出任何异样。
　　直到他做完心里建设，迈开步子，找到了沉晨，打算直接开口。
　　场边众人愣愣地看着他走过来，然后朝沉晨的立牌伸出了手，漫不经心说：“要一起打球吗？组队参加比赛。”
　　佟雪看看沉晨，再看看那张立牌，艰难地总结：“顾总这是打算……跟你的立牌组队？还礼貌地先去问立牌的意见？”
　　“是我不对劲，还是他不对劲？”
　　“应该是你。”沉晨一脸严肃：“顾总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第44章 44（二更）
　　顾之羲没有得到沉晨的回应, 伴随着周遭的窃窃私语声，他立即察觉不对。
　　他眯起眼，仔细辨别眼前的事物, 然后伸出手——碰到了光滑的, 冰凉的平面物体。
　　他徐徐收回了手，面无表情地转了个身，这次总算模模糊糊看见了跟佟雪站在一起的，真正的沉晨。
　　显然, 就在刚才，代表着他高冷自持形象的那条线，又往底下跌了一些。
　　但那又如何呢？
　　资本家，都是没有底线的。
　　他抬脚朝沉晨走去，刚走出两步，没看到脚下的台阶，就在快要踩空之际, 曾经1234级台阶对他的锻炼, 让他得以用极快的速度平衡住身体, 安全着陆。
　　然而比他更快的，是沉晨。
　　在预判出他即将踩空的那一瞬间, 她就已经健步飞身冲来。
　　顾之羲刚要安全着陆，沉晨已经身子一矮, 肩膀用力顶起了他几欲下坠的身体。
　　然后运用擒拿课上的技巧, 硬生生拦腰把他扛了起来。
　　顾之羲只觉得自己的小腹被她的肩膀重重一捣，快要被拦腰斩断。
　　周遭众人反应过来, 赶忙上前帮忙把顾之羲扶了起来。
　　忙活完, 佟雪惊叹：“沉晨，你刚才的反应好快啊, 冲回去就扛起了顾总。”
　　沉晨面不改色：“这就是作为下属，该有的眼力见。”
　　她总不能让霸总因为她的一点计算上的小错误而受伤。
　　顾之羲闭着眼，挺着脊背，下颌线紧绷。
　　小腹隐隐作痛，他强忍着不去揉。
　　等再睁开眼，他的视线已经逐渐清晰，看到了眼前面带微笑的沉晨。
　　上次在健身房没能踢成他的下盘，到底是在这会儿还回来了。
　　他想，是不是沉晨想要的，都要千方百计得到？
　　佟雪替沉晨邀功：“顾总，刚才要不是沉晨，您差点就要摔倒了。”
　　是，要不是沉晨，他差点就不用遭这个罪了。
　　沉晨谦逊地笑笑：“没有没有。”
　　佟雪又说：“沉晨你的力气也是真大啊。”
　　沉晨又谦逊一笑：“也还好啦。”
　　顾之羲喉咙里挤出一句：“别谦虚了，是挺大的。”
　　他缓了口气，重新站了起来。
　　佟雪想起刚才：“顾总，您也要参加运动会吗？还是跟沉晨的立牌组队双打？真是有魄力，您要直接让别人一个选手是吧？”
　　“不是，我刚才只是……没看清。”
　　他看向沉晨，话中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忐忑：“我是说，跟你组队。”
　　佟雪茫然：“哈？这都能看错？”
　　周围静了下来，沉晨好心，决定给他解围：“其实也很正常，瞳孔老是一缩，对视力就是不太好的。所以顾总，您下次缩完，记得再用力张一下。”
　　“想想小灯泡，忽闪忽闪。”她手指一张一合。
　　顾之羲：“……”
　　这围一解完，更多的人用奇怪的目光看着顾之羲了。
　　说完沉晨才反应过来：“等会儿，您刚才说，要跟我组队？混双？”
　　顾之羲点点头。
　　沉晨停了两秒：“您，也惦记着那五千块钱？”
　　“……”
　　顾之羲总不能说，是不甘心她没找他，想不到更好的借口，他认了：“算是吧。”
　　沉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朝云赞助出去的钱，您再以这种方式收回去。真是有生意头脑。”
　　周围的人再次睁大了眼看向顾之羲。
　　不能再放任她说下去了，顾之羲打断她：“所以，组吗？”
　　沉晨跃跃欲试：“当然组啊。”
　　有霸总在，拿到冠军的几率就大大增加了。
　　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已经把刚才的经过发到了网上。
　　【cp粉狂喜，顾总对着沉晨的立牌说了好几句话呢哈哈哈，看错？我才不信，又不是睁眼瞎，立牌和真人都能看错。顾总也真是的，人家沉晨还在旁边呢，就开始睹物思人上了哈哈。】
　　【顾总人真好，知道我们上班累了，还特意搞笑一下，逗我们开心。】
　　【小沉跟杨助学擒拿真的有效果，动作好快！拯救了顾总！杨助要是看到了，也会很欣慰的吧，我看照片上，顾总虽然板着脸，但难掩欣慰。】
　　【什么？有网球比赛？小沉还会打网球？还是跟顾总一起？！要看要看！请务必转播！！】
　　回到办公室，沉晨从网上的截图里选了顾之羲与立牌对话，以及差点从台阶上踩空摔下来的前半段，都发给了顾柏：“看到了吗？这次人证物证都在，记得结算，两笔。”
　　顾柏打完钱：“我说你的进度能不能慢一点？”
　　他的外合还没开始呢，已经彻底赶不上沉晨里应的速度了。
　　顾之羲看她回来第一时间摆弄手机，也大概猜到她在干什么了。
　　他想，沉晨应该不知道，凭她刚才的表现，完全可以要个五六笔钱。
　　沉晨收到钱，兴高采烈地进了顾之羲的办公室，填好了报名表，总算赶在报名日期截止的倒数第二天交了上去。
　　“顾总，您接下来可一定要保重身体。”沉晨郑重嘱咐。
　　“……知道了。”
　　很快到了下班时间。
　　前几天都是顶楼的人轮流接送沉晨上下班，但是今天沉晨拒绝了。
　　“我现在已经可以骑车了，我的车还停在车库里呢，也不知道落了多少灰了。”
　　顾之羲还想说什么，沉晨制止：“真的不用了，您今天晚上不是还要加班吗？而且你们送我的话，我会错过沿途很多美好的风景。”
　　她说得诗情画意，十分向往，见她这么说，顾之羲只好作罢。
　　顾之羲没有加班多久，离开公司的时候还不算太晚。
　　他在车上闭目养神，想着组队比赛的事。
　　以前的他，从来不会参与这些热闹的活动，这不是他的风格，更别说主动找人组队了。
　　但是……偶尔参与一次，好像也不错。
　　寂静的车内，“呀，顾总你看，那不是小沉吗？”司机突然嘟囔了一句。
　　顾之羲睁开眼，朝窗外望过去。
　　第一眼就看见一辆斜斜停在路边的小轿车，保险杠凹了一块，车门开着，车主坐在里头打电话，而不远处，是一辆倒地的自行车，车轱辘还悬空转着。
　　车祸事故现场。
　　他心里霎时一提。
　　再转头，就看见沉晨正好好地站在围观人群中，背靠着她那辆自行车，听一群老头老太太讲话。
　　人人手里还拿着白板、白纸，一溜的文件袋。
　　司机一乐：“这群老头老太太，八成是刚从什么相亲角里出来的。”
　　那边正在讨论这场车祸，氛围很轻松，还有老头在悠闲地嗑着瓜子。
　　顾之羲看到沉晨挤过人群，朝那人走过去，热情开口：“大爷，能不能也给我一把？”
　　老头看看她，笑眯眯地给她倒了一点。
　　顾之羲眼中一笑，她好像特别讨老人喜欢。
　　左边的老太太挥舞着手指：“所以说，不过开车还是骑车，都得遵守交通规则，幸好这次人都没事儿，想当年，我那侄媳妇的二大爷，年纪轻轻，事业有成的，就是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后来再也没找到对象。”
　　沉晨手里攥着瓜子，边嗑边认真问：“为什么呢？”
　　“人没了。”
　　沉晨：“哦……难怪。”
　　顾之羲突然明白了，原来送她回家会让她错过的，是这个沿途的美丽风景。
　　一群人叽叽喳喳，沉晨在这里捧捧哏，又跑到那里捧捧哏：“是吗？”“真可惜。”“我也是。”“太吓人了。”
　　话题越聊越开。
　　沉晨说到一半，突然伸手：“大爷，壳扔我这儿，别扔地上。”
　　说着拿出张餐巾纸，包住了瓜子壳，一脸严肃说：“保护环境，人人有责，我们都要做有素质的公民。”
　　顾之羲看着，轻笑一声：“宝气。”
　　司机诧异地看了眼后视镜里，挂着笑容的顾总。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语气，说这种话。
　　“小姑娘，你还挺有素质。”身边的老太太看着她，突然眼睛一亮：“长得也好，有没有交男朋友了？跟你说，我孙子也单身，身高一米八，长得也帅，这是照片，你看看。”
　　说着举起手里的白纸给她看。
　　顾之羲一顿。
　　她确实很招老人喜欢。
　　沉晨看了一眼白纸，喃喃自语：“您这照片放的，跟失物招领似的。”
　　老太太没听见，继续说：“我孙子啊，是搞销售的，特别有能耐，一直拿销量冠军，是他们业务部门的扛把子。”
　　沉晨擦了擦手，点点头：“哦，扛把子。”
　　“小姑娘，你呢？”老太太一脸期待。
　　沉晨想了想今天网球场上跟霸总发生的事，若有所思：“其实真要说的话，我也差不多。”
　　“哟，是吗？”
　　她微微一笑：“嗯，我是我们部门的——扛霸子。”


第45章 45（一更）
　　顾之羲只恨自己一下子就听懂了。
　　老太太倒是没听懂, 喜笑颜开：“你也是拔尖的呀，那你要不要认识一下我孙子？我看你们很般配的。”
　　沉晨笑了笑，婉拒：“谢谢您的夸奖, 不过不用了, 我暂时还没有找另一半的打算。”
　　“唉，这样啊。”老太太见她拒绝，也没有纠缠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今天我孙子也没被人看上。”
　　她拿起那张白纸，左看右看：“是他哪里长得不好吗？”
　　沉晨看她一脸失落，有些不忍心，干脆给她出主意：“您这失物……不是，相亲资料，排版不太行。”沉晨说着，指着白纸给她提调整建议。
　　老太太听着不住点头：“好, 原来是这样啊, 你说得真好, 难怪是扛把子。”
　　沉晨接着说：“还有照片，您可真行, 弄个黑白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找人结阴亲。
　　她越说越起劲，“还有, 拍照的角度也……”
　　沉晨拿着老太太的手机作示范, 举起来。
　　就在按下拍照键的那一刻，她突然发现, 手机屏幕的角落里出现了一辆熟悉的车。
　　她还回手机, 扭头望过去。
　　司机也刚好将头探出车窗，喊了一声：“小沉！”
　　沉晨看到半降的后座车窗里, 露出了顾之羲的脸。
　　顾之羲端坐在车里，望着她跟老太太说了什么，挥挥手，应该是告别。
　　接着推着自行车一路小跑，先把纸巾丢到了垃圾桶里，最后才朝车子奔过来，停好车，两手扒着车，嫩生生的脸探进车窗往里看。
　　好像很忙似的。
　　她眼睛明亮，似乎是惊喜：“顾总，您怎么在这儿？”
　　他看着她脸颊上的软肉挤着玻璃，印出淡淡的痕，顿了顿，将车窗完全降下，才说：“那你为什么在这儿？”
　　沉晨指了指那边交警正在处理的车祸现场：“我路过，顺便关心一下身边的社会新闻。”
　　“我也是路过。”他沉声问：“风景看完了？”
　　沉晨眼睛转了一圈，“看完了。”
　　“那就上车吧。”
　　这次沉晨没有拒绝。
　　他问：“之前不是一直怕别人认出你？”尤其是每次坐他的车，都跟做贼一样。
　　这次倒是高调，惹得老太太都要给她做媒。
　　“没事儿，那些老人家平时不会看综艺的，不可能认出我。”
　　毕竟她现在还不是什么家喻户晓的大明星。
　　顾之羲又看着窗外那群散去的老人们，仿佛不经意提起：“刚才那个老太太，在给你介绍孙子？”
　　沉晨一愣，忍不住笑起来：“哈哈哈顾总，她是给我介绍对象，不是介绍孙子，我又不缺孙子，您说得好像我俩在贩卖孙子一样。”
　　顾之羲：“……”
　　问话的氛围全被她给笑没了。
　　想继续问介绍对象的事，可转念一想，他只是她的上司，朝云也没有婚孕方面的歧视，他好像根本没什么立场问这个。
　　是啊，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沉晨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对劲，停住了笑，“顾总，您怎么了？”
　　他有几秒没有说话。
　　“是不舒服吗？”沉晨又问，而且越看，心理作用就越觉得他脸色苍白。
　　顾之羲摇了摇头：“没什么。”
　　车子将沉晨送回了学校。
　　刚回到宿舍，沉晨的手机响了，沉晨看了看备注，应该是原主的一个表演老师。
　　原主性格跋扈，跟同学关系不好，老师也不太喜欢她。
　　不过对面的人跟她说话的语气还挺柔和：“是这样的，沉晨，之前陆导的那部电影，你一开始不是没能进去吗？现在又有个新的角色在找人了，你可以接触看看。”
　　原来是来牵线搭桥的。
　　她刚来的时候，张楠就跟她说过，那部电影里原本属于她的角色后来被人抢了。
　　不过这次让她新接触的不是原先的女二号，是个戏份不是很多的小配角。
　　张楠刚好来找她帮忙对戏，给她分析：“你这张脸，真的很适合大荧幕，能演陆导这种大导演的戏，确实后面的路会好走，但是现在他们明显是看你突然热度高起来了，才想吃回头草，而且就给你这么个边缘角色，太敷衍了。”
　　张楠替她不平，“当初可是都夸你演技有灵气的，陆导不也是看了咱们班的毕业演出，才属意你的吗。”
　　看她没说话，张楠问：“所以你想接吗？”
　　沉晨摇了摇头，哪怕不敷衍，她也不想接，她哪里会演戏。
　　张楠：“不接也无所谓，你现在的粉丝体量已经比较大了，后面会越来越火的，肯定还会有更好的角色找你，这粒芝麻不捡也好，以后会有西瓜的。”
　　张楠走了，想起她刚才说的有灵气，沉晨突然升起了好奇心。
　　每个班的毕业演出都有录像存档，沉晨找出来看了看，是根据一部获得过文学奖的小说改编的话剧。
　　原主虽然人缘不好，但凭借着不错的演技，被安排演的是个重要角色。
　　沉晨看了一段，哪怕她没演过戏，也能觉出原主演得很好，尤其是眼神，里头有戏。
　　她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在某个时刻，她与台上的人融为一体了。
　　她从恍惚中回神，将录像关掉。
　　晚上，一个帖子开始在网上小范围传播。
　　【卧槽，我好像差点就跟沉晨相上亲了！】
　　【嗯？是我认识的那个沉晨？？《精英实习生》里的？】
　　【真的假的啊？编的吧？】
　　【回上上一层：确实是她。我奶奶总是去相亲角给我相亲，我不想相亲，特意弄了个特别丑的征婚启事，照片都是黑白的那种，今天也跟以前一样，连一个来问的女生家长都没有。结果就在她出来围观车祸现场的时候，居然遇到沉晨了！我奶奶还勇敢地帮我求爱来着，不过被拒绝了。听她说完我简直尴尬扣地，那种级别的大美女，拿着那张征婚启事，她可真敢开口。】
　　【但是沉晨教了我奶奶怎么排版征婚启事。我奶奶说沉晨讲得特别好，一点点教，说话语气也很温柔，就算她不懂也没有不耐烦。】
　　随即他放上了那张沉晨拿老太太的手机拍的合影照片，虽然因为镜头晃动有些模糊，但确实是沉晨没错。
　　评论区纷纷表示羡慕嫉妒恨。
　　但看到照片，眼尖的人立刻发现了沉晨身后，角落里停着的那辆黑色汽车，以及车窗里的人。
　　【我知道这辆车！综艺里拍到过，是顾总的！里面的人就是顾总！】
　　【顾总这么不爱笑的人，镜头里是不是在笑？】
　　【好像是，而且眼神很温柔哎。】
　　【感谢大家的显微镜眼，他俩居然以这种角度合上影了，我的晨曦cp肯定是真的。】
　　这件事作为CP粉们的嗑糖物料被保存，没有传开。
　　但沉晨这两天登上账号，倒是见识到了粉丝有多热情。
　　除了粉丝雪花般涌来的留言，后台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小经纪公司的邀约。
　　还有很多商务合作，主要是想让她在节目中植入广告。
　　沉晨看了眼，这些商务从日化到食品都有。
　　这种小商品的广告推广很有风险，不确定资质、品控，所以沉晨并不打算接，不过还是饶有兴趣地看了下去。
　　看着看着，突然，一个词汇引起了她的注意：“补肾丸？”她喃喃出声。
　　她不太理解，为什么会有商家想让她推这个，她搜了一下，发现还是个老字号品牌。
　　可她又不需要这个，难道……
　　想起昨天在车上时，顾之羲那苍白的脸色，沉晨的视线缓缓移向了他的办公室。
　　刚看过去，顾之羲恰好从办公室里出来。
　　在与他对视上的那一秒，沉晨立刻低下了头，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顾之羲看着她略显心虚的举动，脑中只有一句话：沉晨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亦或者已经作过了。
　　但刚才他没有听到任何叮咚的铃声，周遭实物也没有凝滞，不像是触发了答题。
　　顾之羲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才叫着蒋棱去开会。
　　电梯间里，他也一直想着刚才沉晨的表现。
　　她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着他？
　　他做了什么？
　　蒋棱站在顾之羲身侧，看着他自从与沉晨对视之后就一直出神的样子，陷入了深思。
　　他突然低声开口：“顾总，沉晨这节目……还录下去吗？”
　　距离他上次所说的再录几天，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蒋棱不得不问。
　　顾之羲的目光深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看着缓缓打开的电梯门，他才沉声说：“再录几天。”
　　蒋棱沉默了一会儿。
　　“顾总，再录下去……就要录完了。”


第46章 46（二更）
　　顾之羲深沉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断线。
　　电梯里寂静半晌, 他开了口，依旧是刚才的语气：“那就录完吧。”
　　蒋棱低下头应声：“好的。”
　　看着顾之羲出去的背影，蒋棱陷入沉思。
　　他算是个敏锐的人, 不难察觉, 自从沉晨来到顶楼之后，顶楼的人改变了很多，其中自然也包括顾之羲，他是改变最多的。
　　而他最不对劲的一点, 就是若有若无地阻拦顾柏与沉晨见面。
　　在与沉晨有关的事情上，他犹豫了。
　　蒋棱敛起眼中的探究。
　　丰德的收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沉晨忙碌之余看了眼日程表。
　　毕竟要跟顾之羲搭档打混双，哪怕她对于比赛有信心，赛前也总得练一练接发的配合和补位，而且她还有单打。
　　正找着空闲时间，她突然看到明天有一场订婚宴要参加, 是钱家跟张家的联姻, 一开始因为顾之羲的出差不能去, 现在又被提上了日程，需要她陪同。
　　自从上次的晚宴之后, 再有这种公共场合的宴席，顾之羲就都带着沉晨了。
　　有宴会, 就意味着——
　　赵延敲了敲她的桌子：“这是明天参加婚宴的礼服。”
　　说曹操曹操到。
　　依旧是赵延给她搭配衣服, 不过因为宴会性质，不能喧宾夺主, 所以礼服没有上次的华丽, 沉晨最后选了那套剪裁简单的白色及膝裙。
　　赵延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遗憾。
　　沉晨觉得，像是没能好好打扮手中的娃娃的遗憾。
　　周然淡声提醒：“张家跟天澜走得比较近, 张家跟韩家有姻亲关系。”
　　去参加婚宴也是因为钱氏跟朝云近期有大项目合作。
　　沉晨点点头，看来也不用太上心。
　　杨问寒经过，停下：“要是有人说话不好听，不要吃亏，这也是顾总的意思。”
　　沉晨又点点头：“放心吧，我是去吃饭的，可不是去吃亏的。”
　　沈回青想起先前在机场，她跟韩森的交锋，刚想说的话又咽回去了。
　　这个下午，每个特助经过，都要叮嘱她一两句。
　　沉晨几乎要以为自己这趟是有去无回了，只有顾之羲很淡定，什么都没说。
　　订婚宴规格很大，一般的订婚宴只会请新人两家，但或许是为了将商业联姻的利益榨取到极致，钱张两家办了两场。上一场是亲朋相聚，这一场请的都是些商业合作伙伴。
　　顾之羲与沉晨到场的时候，不论明面上关系如何，都受到了热烈欢迎。
　　沉晨突然发现，那个韩森还站在主家身边迎宾，他看到她的时候笑了一下，不过皮笑肉不笑，显得有些阴沉。
　　沉晨也笑了回去，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韩森瞪了她一眼。
　　参加订婚宴的人中也有去过上次晚宴的，知道韩森被沉晨打脸的事，窃窃私语起来，韩森听到动静，脸僵了一下，主动离开了门口。
　　顾之羲带着沉晨落座。
　　沉晨扫视了一眼，发现这一桌基本都是头顶头发各异、肚子大小各异的总裁，头发浓密乌黑，身板挺正的顾之羲在其中，犹如雁立鸡群。
　　不过这些总裁基本都是携夫人出席，好像只有顾之羲是带着助理。
　　其中一对还带了个孩子。
　　穿着小西装的男孩在椅子上东张西望，一副安定不下来的样子。
　　他本来不该坐在这桌，不过入席之前，她看见韩森把他抱了过来，估计是认识的，互动看起来很亲昵，加上韩森跟婚宴主人的关系，即使不太合礼数，也没人指责。
　　台上流程走着，沉晨坐得板板正正，该鼓掌就鼓掌，该笑就笑，无意间瞥见对面的男孩正盯着她，笑容怎么看那怎么不怀好意，她收回视线。
　　订婚的新人在台上讲话，菜也终于上齐了。
　　沉晨拿起公筷，刚想夹菜，圆桌突然转动，想夹的菜离她而去。
　　她朝对面看了眼，是那个西装小男孩正在转桌子，见她望过去，朝她做了个鬼脸。
　　这种幼稚的招数，沉晨嗤之以鼻，换了道菜，筷子刚伸出去，桌子又转了起来。
　　还是那个男孩，看她皱眉的样子，捂着嘴小声笑了起来。
　　沉晨环顾了一圈，整桌的宾客里，真正关心桌子上菜品的只有她跟对面的小男孩。
　　顾之羲也正侧身与身旁的男人交谈，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刚才发生的事，或者注意到了也不会在意，在场的人都自恃成功人士身份，不会有人去跟一个孩子计较。
　　沉晨想了想，也是，她好歹是顾之羲的助理，代表的也是朝云的脸面，自然也不能跟这么小的孩子计较什么。
　　另一方面，她也是个很大度的人，不过是小孩子的恶作剧而已，不是不能容忍。
　　沉晨从手包里拿出手机，低下头，给谈笑发了条信息：“谈助，你能不能发张微笑的自拍给我？”
　　谈笑很快回复：“？”
　　沉晨：“只要你一笑，我的烦恼就没了。”
　　谈笑：“？”
　　沉晨：“其实要是你人在就好了，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谈笑：“……我现在，笑不出来。”
　　沉晨：“那更好了，勉强地笑，效果更佳。”
　　谈笑盯着手机看了良久，心里做着斗争。
　　沉晨：“不多说了，快快快，我有急用。”
　　过了一会儿，沉晨收到了谈笑发来的照片。
　　谈笑是个不太会自拍的人，加上自拍镜头本就会扭曲人像，他嘴角的笑显得僵硬又扭曲。
　　她只看了一眼，双肩一哆嗦，立刻将视线移开。
　　随后她眯着眼，靠着余光把照片设置成了屏保。
　　小男孩见她只是看了一圈周围人，然后低下头不知道干了什么，再抬起头时，依旧一脸淡定，不甘心地撅起了嘴。
　　他是远近闻名的小霸王，以前他的每次恶作剧，只要来个一两次，如果是大人，对方会发火，然后其他大人们都会打圆场，说跟个孩子计较什么，丢脸的是大人，他则什么事都没有。
　　如果对方是小孩，八成还会被他弄哭，但因为家里的势力，同样没人敢说他什么。
　　横行霸道七八年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面对他的捣蛋这么淡定的人。
　　明明刚才韩叔叔跟他说，这个漂亮姐姐很好欺负，一欺负就哭，而他最喜欢看女孩哭了。
　　见沉晨再度伸出筷子，他也伸出手，第三次转动桌盘——然而这次怎么都转不动。
　　沉晨这次出乎意料地顺利夹到了菜，有些诧异地朝对面望过去，但小男孩并没有良心发现，而是憋红了脸，正用尽力气想要转动转盘，只是桌子纹丝不动。
　　她想到什么，朝旁边看去。
　　顾之羲依旧跟旁人说着话，挺直的坐姿与刚才无异，但底下两根手指稳稳压在了桌子上，如果不去参考对面男孩咬牙切齿发力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没用多少力。
　　随后顾之羲不动声色转头，朝对面看了一眼。
　　沉晨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男孩却瞬间脸色煞白，然后下意识松开了手，接着乖乖端起饮料喝了一口，假装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沉晨看了眼顾之羲的背影，嘴角一扬。
　　但她还是拿出手机，笑容和蔼地冲着男孩晃了晃。
　　一直关注着她的动向的男孩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朝她望过来。
　　紧接着，沉晨按亮了屏幕。
　　男孩愣愣地看了一眼。
　　下一秒，他身子一抖，“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顾之羲朝她看来的时候，沉晨已经收起了手机。
　　沉晨低下头，又眯着眼用余光换掉了屏保，然后给谈笑发去信息：“谢谢谈助。果然你一笑，我也开心了。”
　　“咱们俩就是先笑带后笑，共同开笑。”
　　谈笑：“……不用客气。”
　　男孩被谈笑的微笑吓得不轻，这一哭，哭声震天，在高顶而空阔的会场里几乎产生了共鸣，终于引起了桌上其他人的注意，周遭的人全都不悦地朝这边望过来。
　　男孩的父母慌忙哄着：“怎么了，怎么哭了？别哭了别哭了，大家都在看你呢，多丢人啊。”
　　男孩满脸鼻涕眼泪，哽咽着说不出话，伸手指向对面，一会儿指指沉晨，一会儿又指指顾之羲，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要指谁。
　　顾之羲也顺势结束了交谈，淡定地看向身侧的沉晨：“不吃吗？”
　　整桌人里，还关心菜的就只剩他和沉晨了。
　　沉晨正极力忍着嘴角上扬的欲.望。
　　顾之羲看着她跃动的嘴角，“怎么了？”
　　对面的男孩刚好又指到她，全桌的人都看了过来，沉晨抿着唇，十分冷静：“没什么，我只是突然，嘴有点儿抽筋。”


第47章 47（一更）
　　顾之羲将一杯水推到她面前。
　　“谢谢顾总。”
　　熊孩子还在喊：“是她！是她！她吓我！”
　　沉晨捧着水杯, 一脸无辜，那张漂亮的脸上怎么也看不出有任何吓人的地方。
　　熊孩子边哭边口齿不清地控诉：“她！有可怕的叔叔笑！”
　　当众人望过去，沉晨依旧一脸无辜。
　　可怕的叔叔, 那就更是跟她无关了。
　　再看旁边的顾之羲, 五官英挺，也不像是可怕的叔叔。
　　桌上怎么找也找不出有什么可怕的叔叔，连熊孩子的父母都质疑他在撒谎。
　　“我说的是真的！！”他急得几乎要撒泼打滚。
　　越来越多道不悦的目光朝这边投了过来，连台上还在致辞的新人家属都停了下来。
　　“好了！别闹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来之前不是跟你说得清清楚楚不许任性？”坐在熊孩子旁边的父亲压低声音骂了他一顿, 然后赔着笑脸开口：“各位，抱歉，让你们看笑话了。”
　　“没关系，今天是个好日子，就适合看看笑话，开心一下。”整桌人里只有沉晨笑着应答。
　　“……”男人皱眉想说什么，对上旁边顾之羲的眼神, 又偃旗息鼓了。
　　没过多久, 有人匆匆过来, 把熊孩子抱出去了。
　　周围重新安静下来，沉晨的视线对上了看过来的顾之羲。
　　沉晨侧过身, 给他看了眼那张照片：“谈助的笑，能引小儿夜啼。”
　　顾之羲看着她脸上暗藏的得意, 淡淡笑了一下。
　　沉晨中途去了趟洗手间, 刚好撞上酒店拐角处的几个小孩子。
　　三个男孩以刚才被吓哭的那个熊孩子为首站在一边，对面是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
　　小女孩正被熊孩子拽裙子, 努力反抗着, 但是力气完全没有比她高还比她胖的男孩大。
　　熊孩子见她快要哭出来，刚要咧开嘴笑, 头上突然落下了一片阴影。
　　他缓缓抬头，正正对上了在眼前放大的谈笑的自拍。
　　他双眼僵直，吓得瞬间跳了起来，又哭着跑回大厅里了。
　　沉晨将手机熄屏，无声地吹着口哨：“梅开二度。不愧是大雁天团。”
　　剩下两个虽然刚才没加入，但也没制止的男孩看着沉晨不知道用了什么招数，就轻易把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熊孩子吓跑了，都惊疑不定地看着她，犹豫着要不要也跑回去。
　　小女孩重新理了理裙子和头发，看向身后的沉晨，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说：“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沉晨朝她笑了一下：“谢谢，你也很好看。”
　　小女孩走近了些：“我姑姑今天订婚，你只比她少好看一点点哦。”她把小小的食指和大拇指圈在一起比划了一下。
　　原来小女孩是钱家的亲戚。
　　还没说两句，韩森阴仄仄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沉助理，你一个大人，吓唬小孩子，是不是不太好啊？”
　　小女孩闻声刚要朝沉晨的身后看过去，沉晨立刻捂住了她的眼睛：“别看，有脏东西。”
　　韩森：“……”
　　沉晨转过头：“韩总，你一来，不就是在吓唬小孩子吗？”
　　再一看，韩森手里还牵着正打着哭嗝的熊孩子，看上去是来替他找场子了。
　　“还有，谁吓唬他了，难道我长得很吓人吗？”沉晨低头问小女孩。
　　她摇摇头：“姐姐一点都不吓人。”
　　沉晨两手一摊：“看吧。”
　　接着她又笑眯眯看着熊孩子：“我吓人吗？”
　　熊孩子似乎是意识到了即使是韩森来也没什么用，眼前的这个人根本不怕他，已经止住了哭声，讷讷地摇了摇头。
　　沉晨最后看向韩森：“当事人都否认了，你那句话实在是毫无根据的指控。”
　　她意味深长说：“难不成您管理公司的时候也是这种行事作风吗？那难怪天澜总是摸不着朝云的边了。”
　　“你！”韩森又一次觉得词穷：“行，说不过你，我不说了。”
　　沉晨疑惑：“啊，是吗？这就不说了？可是我看你这张脸，表达欲还挺旺盛的呢。”
　　韩森：“……”
　　身边几个孩子都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他握紧了拳头。
　　熊孩子的场子没找着，自己的场子也丢了。
　　片刻后，韩森沉着脸，牵着熊孩子又原路返回了。
　　沉晨一低头，小女孩正一脸崇拜地看着她：“姐姐，你真厉害。”
　　沉晨微笑：“这才哪到哪，我还没动手呢。”
　　“下次要是再有人扯你裙子，你就直接给他一脚好了。”沉晨稍稍抬腿做了个示范。
　　“好！”
　　重新回到座位，顾之羲看了她一眼。
　　沉晨能辨别出他是疑惑她为什么去了这么久，主动说：“我刚才又遇到韩总了。不过您放心，我没吃亏。”
　　他转过脸去，果然不出他所料。
　　连他都在她那里吃过多少亏了，韩森可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刚说完，恰好韩森过来敬酒。
　　在座的谁都知道他跟顾之羲的过节，默不作声等着看好戏。
　　不过没想到，他一开口，刺的却是顾之羲身边那个看上去十分低调的小助理。
　　只听他阴阳怪气：“顾总有这个助理，可真是好福气，能言善道的，谁都说不过她。为了我的心脏着想，看来以后是不能轻易招惹她了。”
　　众人面面相觑。
　　沉晨站了起来，冲他竖起了大拇指：“呀，不得了，韩总，您居然学会跟自己和解啦。”
　　韩森：“……”
　　满桌的人都低声笑了起来。
　　顾之羲没有去碰酒杯，只是在她说完后才漫不经心接了一句：“谢谢韩总夸奖我的助理。”
　　然后抬眼：“她也夸了你，韩总不该说声谢谢吗？”
　　韩森后槽牙咬得嘎吱作响，突然发觉，就连顾之羲都近墨者黑了。
　　一桌桌敬完酒，订婚宴已经到了尾声，宾客们依次离席。
　　顾之羲看着沉晨脸上的笑容：“你倒是挺开心的。”
　　沉晨朝那个小女孩挥了挥手：“也没什么值得不开心的。”
　　说着，又举着手机朝熊孩子和韩森挥了挥手。
　　虽然屏幕并没有亮起，但熊孩子还是下意识哆嗦了一下，韩森则是直接撇过了脸，好像多看她一眼都会被刺伤。
　　从酒店里出来的时候，沉晨看着外头白茫茫一片，怔住：“咦，下雪了。”
　　她记得天气预报说，要到明天才会下雪，没想到居然提前了，也算是一个惊喜。
　　前面树上，花坛里，还有空地上，都已经有了一层不太厚的积雪。
　　沉晨不是没有见过雪，但每年的第一次见到雪，她或多或少还是会兴奋的。
　　空中还有雪飘落，在路灯斜射的光线下粒粒分明。她伸出手去接。
　　顾之羲静静注视着她，见到她抬起头，浅淡的灯光照着她的眸子闪闪发亮。
　　几片雪落在她的发梢眉尖与眼睫，冰得她一颤，然后转过脸，冲着他笑：“顾总，快来看！雪！”
　　顾之羲的心也随着她高上去的音量一跳，顿了一秒，他抿着唇，迈步朝她走去。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后那一步刚要落地，顾之羲就听到耳边响起了可怖的“叮咚”一声——
　　“晨晨，太好了，又触发答题啦！”
　　他那一步距离地面只剩两公分，定住。
　　系统：“今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来得要晚一些，不过看样子，这场初雪会下到夜里了，到时候也许会积一层厚厚的雪呢。而众所周知，下雪天，一定要注意出行安全，霸总也是~接下来请计算霸总前方积雪的深度，并选出答案。”
　　被定格的顾之羲还是第一次完整而清晰地听到题目。
　　他在心底冷笑一声。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不安全的，难道是雪吗？
　　沉晨倒是什么都没说，正等着系统继续，发现它奇怪地顿了一下，才不太稳当地报出选项：“A. 1cm B. 50cm C. 200cm D. 300cm。”
　　沉晨看完题目，重重叹息了一声。
　　“这大概会是，让霸总永生难忘的一次雪景吧。”
　　片刻后，雪继续下。
　　而顾之羲的那一步也终于迈了下来。
　　只一瞬间，伴随着“噗嗤”一声，高大的身影就原地消失了。
　　司机开着车过来接人时，只见到沉晨一个人插兜站着。
　　他探出车窗东张西望，困惑：“小沉，怎么就你一个，顾总人呢？不是说已经出来了吗？”
　　沉晨沉吟道：“出来是出来了，但是顾总他现在……”她停住话音，徐徐望向了地上的雪坑。
　　司机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了地面——那里有个刚好一人宽的洞，洞里空空的。
　　他沉默了半晌，终于头脑风暴出了一个比较合理的可能。
　　“顾总他……等急了，遁地走了？”


第48章 48（二更）
　　沉晨转过脸, 惊奇地看着司机。
　　没想到，他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竟然也有如此清奇的脑回路。
　　她原本沉重的表情挂上了笑容：“瞧你说的, 顾总要是真的直接遁地走了, 那不是等急了，那是等急眼了。”
　　司机刚张了张嘴，就听洞里传来顾之羲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拉我上去。”
　　司机吓了一跳，赶忙推开车门下去, 朝里头一看，看到了一颗黑色的头，再仔细辨认——
　　“哎呀顾总！您怎么掉到雪里头去了？！”
　　而且目测，这雪比顾之羲的身高还要深上一截。
　　他不能理解，这雪明明才下没多久，降雪量也不算很大，怎么会积得这么深？
　　不过不管怎么说, 顾总是掉到了雪里, 好像总归比他刚才的猜测要合理一些。
　　堆叠起来的雪看着平整, 不过内里都是气孔，还没被冻实, 所以比较松软，很难着力, 顾之羲无法凭借自己上去。
　　司机把周边的雪踩夯实了, 然后俯身下来，朝坑底下伸出了手：“顾总, 来, 你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顾之羲抬手, 尽量平衡重心。
　　沉晨也在旁边转来转去，焦急地喊：“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忙吗？”
　　顾之羲借着上头的力，一边尽力向上蹬。
　　沉晨还在旁边转来转去，继续焦急地喊：“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忙吗？”
　　司机拽着顾之羲，经过双方努力，很快把他拉上来了。
　　沉晨不转了，也不焦急了：“看来没有。”
　　“顾总，您没受伤吧？”沉晨关切地问。
　　顾之羲摇了摇头，但看向她的眼神，就像在看黄鼠狼给鸡拜年。
　　三人重新回到了车上，车内开着空调，温暖瞬间驱散了刚才的寒意。
　　司机是最后一个上车的，关车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雪坑，感叹：“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们说，怎么会莫名其妙有这么深的积雪，而且顾总还这么倒霉，偏偏就踩上去，掉里头了。”
　　沉晨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是，下雪天，咱们一定要注意出行安全，顾总也是。”
　　顾之羲轻飘飘瞥了她一眼：“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沉晨只是笑着看他，闭嘴不言。
　　总觉得心里发虚：“奥奥，霸总这是什么意思？他应该不知道暗箭是我射的吧？”
　　系统：“嗯……他可能是说，生活的劫难，就像这雪地里的陷阱，无处不在，难以防备。”
　　沉晨想了想，“哦，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我也觉得，你给我出的那些数学题，对我来说也是个大劫。”
　　系统：“对你来说都是个大劫，那对霸总来说，高低得是个死劫。”
　　在一路沉默中，司机直接将沉晨送回了学校。
　　这场雪下了一夜，到了第二天凌晨，雪停了，但也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早上，沉晨骑着车去公司的时候，就看到路边已经堆了不少大大小小的雪人，还有许多上幼儿园的小朋友正在激动地踩雪。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直到看到这场雪，她才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逐渐有了一些参与感。
　　她深吸了一口气，清晨的空气都越发冷冽，然后她温柔地看向道路两旁活力四射的小朋友们：“已经八点五十了，你们上学要迟到喽！”
　　笑着蹬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不对，好像要迟到的是我。”
　　下雪天不太好骑车，路面有些湿滑，沉晨紧赶慢赶，几乎是擦着点到公司的，其他几个特助都已经开始工作了。
　　俞袂路过她的工位，往前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问道：“昨天怎么样？”
　　沉晨解开围巾挂好，“挺好的，菜很好吃。”
　　周然若有所思地问：“你昨天给谈笑发消息了？”
　　昨天谈笑的表情一直不太对劲，看着有点恍惚。
　　后来几人还亲眼目睹他扬起嘴角，自拍了一张照片。触目惊心。
　　让谈笑那个人，顶着那样的笑容自拍，他们只能想到是他弥留之际打算给这个世界认识的人，留下最后一点念想。
　　“是啊，说到这个，”沉晨环视了一圈顶楼，终于找到了一直低着头，不参与他们谈话的谈笑：“谈助，我要再一次郑重地感谢你。毫不夸张地说，你的照片，可以镇宅。”
　　她竖起大拇指。
　　谈笑抬起头，默然片刻，“你是在夸我吗？”
　　沉晨：“你可以这么理解。”
　　谈笑：“……”
　　回答完几个特助的问题，沉晨转过头，发现三人小群里多了一条来自佟雪的消息。
　　是叫她跟钟伽琪中午吃过饭到外面堆雪人。
　　佟雪的老家在地图最南边，来这边上大学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雪，所以她对雪的热情比沉晨他们还要大。
　　沉晨不太理解：“那你爸妈是因为缺什么补什么的原理，才给你取的这个名字吗？”
　　佟雪：“也可能是爱而不得吧。”
　　顾之羲上午跟秦朔云出去办事，一直到中午的时候才回公司。
　　从停车场出来，顾之羲目不斜视，刚要迈步上台阶，突然看见斜前方的花坛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对着一个雪人雕琢。
　　那个名字在脑中过了一遍，旁边的秦朔云已经说了出来：“是沉晨。”
　　顾之羲看了一会儿。
　　沉晨对面的雪人堆得很高，正举着不知道哪里借来的大铁锹，将头部的边缘刮整齐，他们的角度只能看见侧脸，目光认真，一缕头发掉到眼前了都没去管。
　　秦朔云看看他，又看看沉晨，“顾总，要过去看看吗？”
　　顾之羲颔首。
　　只是在踏上雪地的前一秒，顾之羲突然停了下来。
　　他先迈出一步，虚虚地探了探，是实心的，然后才彻底落下了脚。
　　秦朔云不解地看着他的动作。
　　两人踩着雪，每一步都落下了扎实的声音，所以沉晨很快发现了他们的到来，转过身，笑眯眯说：“顾总，秦助，你们回来啦。”
　　“顾总，昨天晚上睡得好吗？”她随口问候一句。
　　顾之羲缓缓点了点头，“还行。”
　　就是梦里爬了一宿的雪坑，伴随着沉晨在头顶欢快的声音：“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忙吗？没有。”
　　秦朔云问：“在堆雪人？”
　　“对。”沉晨撩起头发，让了一步，让他们观赏自己的雪人。
　　走近了看，这个雪人不管是脸还是身体，都有些崎岖。
　　但沉晨的表情很自豪：“顾总，秦助，我跟你们说，你们在今天之前可能还没看出来，但我自己发现，我这个人啊，搞艺术创作还是有点门道的。”
　　顾之羲看着那个雪人：“歪门邪道？”
　　沉晨眼睛瞪圆了，“怎么能这么说自己？我堆的是您！”
　　他重新盯着雪人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一下，“挺抽象。”
　　“是吗？”沉晨左看右看，“可是我觉得挺写实的啊，这刀削般的侧脸，斧凿般的鼻梁，我还特意去跟保安借了工具，不然都造不出这个效果。”
　　顾之羲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
　　余光里突然看见一道小小的阴影朝沉晨飞来。
　　顾之羲眼疾手快将她拉到一边，阴影砸到地上碎开来，沉晨才发现刚才飞过来的是一个雪球。
　　沉晨转头，朝雪球飞来的方向望过去，就看见佟雪正拿着另一只雪球，兴奋地冲她笑着，钟伽琪也在旁边笑。
　　沉晨指了指她：“你偷袭！”
　　说着就弯下腰，也开始在地上团雪，朝着佟雪扔了过去。
　　佟雪躲了开来，接着团了一团更大的，用力朝这边丢来，沉晨侧过身去，雪球一下子砸到了她刚堆好的雪人上。
　　冲击力让那颗刚安上去，还没稳定的头骨碌碌滚落到了地面。
　　沉晨一愣，抬起头控诉：“你！你把我们顾总的头打掉了！”
　　顾之羲：“……”
　　算了，这好歹也算是在维护他。
　　沉晨又团了几个雪球，发誓要为他的刀削斧凿般的头报仇。
　　顾之羲浅笑着摇了摇头。
　　这块地方的雪是最平整最厚实的，他转过头跟秦朔云说话，才看到路边还有很多人跃跃欲试，想要过来一起玩雪。
　　不过在认出他的身影之后，全都望而却步了。
　　顾之羲可以理解，毕竟谁都不愿意跟严肃又正经的大boss一起娱乐，而他以前也从来没有参与过这种热闹的活动。
　　他收起了嘴角的笑，不想扫他们的兴，刚要离开，那边佟雪又扔过来一个雪球。
　　不过上过杨问寒小课堂的沉晨反应很快，机灵地抱头蹲了下来，又躲了过去，但在她后面，刚转过身的顾之羲则被命中了后背。
　　沉晨蹲在地上，看着佟雪笑了起来：“你完蛋了，刚才打掉我们顾总替身的头，现在直接砸我们顾总本人了！”
　　说完她看向顾之羲：“顾总！快！砸回去！”
　　她语气欢快，一点都不像其他人因为他的身份而局促客气。
　　好像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没有过。
　　顾之羲看着她期待的眼神，犹豫了半秒钟，还是蹲了下去，揉起一团雪，没怎么瞄准，就正中傻呆呆站着的佟雪。
　　佟雪本来刚才还心有戚戚，看顾之羲被她打中后一脸严肃，以为自己闯祸了。但对面也砸过来雪球之后，她才发现，顾之羲似乎也不是那么板正玩不起的人。
　　她立刻放开了，让钟伽琪帮忙团雪，朝两人砸来。
　　沉晨站了起来，躲在顾之羲身后，似乎已经默认了他要加入。
　　接着又看向一直独自在边上站着的秦朔云，朝他招手：“秦助，你也一起来呀！”
　　秦朔云顿了顿，也迈步走了过去。
　　那些原本还在围观的人见顾之羲和秦朔云被佟雪砸中好几次也没有生气，都渐渐加入了进来，开始了混战。
　　顾之羲作为谁都认识的人，加上身份特殊，成了个活靶子。
　　哪怕他身手再敏捷，面对四面八方的雪球，也很难做到不沾身。
　　沉晨一开始还帮着他反攻，但打着打着就开始撤退，到了最后，包围圈里只剩下了顾之羲一个人。
　　她小口喘着气，见顾之羲虽然被无数雪球包围，但并不显得狼狈，嘴角隐约还带着笑意。
　　她站在树下，看着顾之羲唇边的笑容良久。
　　抬起头时，发现秦朔云不知什么时候也下来了，同样在看着顾之羲脸上的笑。
　　想起霸总文里的经典桥段，沉晨了然，感叹：“秦助，你是不是在想，跟了顾总这么久，还从来没见高冷的顾总这么笑过？”
　　“我也是，”她回忆了一下，“上一次见到顾总笑啊，还是在……”
　　“十分钟前。”
　　沉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这个顾总，怎么这么爱笑。”


第49章 49（一更）
　　秦朔云看着沉晨说完就板着脸, 扬起了唇角。
　　其实她说得没错，在她到来之前，顾之羲确实基本不怎么爱笑。
　　不像现在, 话多了, 笑也多了。
　　沉晨则静静地看着场上腹背受敌的霸总，心里突然有些过意不去。
　　毕竟是她把他拉进打雪仗游戏里的，怎么想，她都不该不负责任地置身事外。
　　而且她也不想再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 孤单地承受这份压力了。
　　于是她毅然决然地，给顶楼的其他人发了消息。
　　十分钟后，场上腹背受敌的成了九个人。
　　沉晨依旧站在一旁，看到顾之羲不孤单了，这心里就好受多了。
　　从顾之羲开始加入打雪仗，节目组就闻风而至，收集绝佳的拍摄素材。
　　也有围观的路人拍下视频, 发到了网上。
　　【万万没想到啊, 有朝一日还能看见平时远在天边的顾总和八个特助一起打雪仗, 不过我还是不敢砸他们，就只在旁边看热闹了。ps：刚才看见是沉晨一个电话就把他们全都叫下来了, 这号召力，牛的。[视频]】
　　【哈哈哈小沉好鸡贼啊, 就揣着兜站在旁边看着, 给他们加油。不过估计如果她在场上的话，其他人都下不去手。】
　　【还记得最开始看节目的时候, 这八加一个人如果站在一块儿, 中心都是顾总，现在他们的中心好像变成小沉了。】
　　【哈哈哈大雁天团们好惨啊, 完全是被围攻，不过我看他们好像有点让着对面的，并没有动真格，所以那边才能砸得这么开心，他们情商还挺高的。】
　　【看视频里乖女笑得好开心啊，我今天中午也去玩雪了，四舍五入我也跟宝贝一起打雪仗了，耶耶耶。】
　　午休时间差不多要结束了，打雪仗停了下来，人群逐渐散去。
　　沉晨也难得拍了张照片，回到顶楼就发到了社交平台上，粉丝很快冲到了评论区。
　　【卧槽！这是天降红雪了？小沉居然更新动态了！我本来还以为这个账号没人，直接把私信当成我的备忘录了。】
　　【怎么只拍大雁天团！宝贝你自己呢！[顾总瞳孔一缩.jpg]】
　　【要求不多，以后动态就按一日三餐的频率来发吧，哪怕只是简单发个吃饭合集也想看，嘻嘻。】
　　沉晨看了看评论区的呼声，重新加了一张自拍，接着开始兴高采烈地收集顾之羲的表情包。
　　这些都是从综艺中截的图，网友们很能干，在他大部分时刻的冷脸中，还是精准截下了他的各种神态。
　　每一张看着都像是黑粉截的。
　　沉晨每看一张，就看一眼顾之羲的办公室。
　　顾总的霸总光环，好像越来越崩塌了。
　　办公室内，顾之羲打了无数个喷嚏。
　　沉晨晚上加了会儿班，结束之前跟顾之羲商量了比赛的事。
　　她的防身术已经学有所成，够用了，所以下班后的时间改为跟顾之羲一起练球。
　　“走吧。”顾之羲换好了打球的鞋，带着她去了园区的网球场。
　　沉晨用的球拍，还是上一次去网球场的时候顾之羲给她的那只，当时离开的时候直接送给她了。
　　两人到达球场的时候，场上空无一人，正要热身，白羿就闻风而来。
　　他第一句话就是控诉：“你们中午打雪仗居然不叫上我？这么大的事儿居然不通知我？”
　　他看到那些视频和照片的时候，嫉妒得眼睛都要红了。
　　“小沉，他们那几个面瘫无趣男哪会玩儿雪啊？你看吧，毫无还手之力，下次你叫上我，我最擅长这个了，别说玩雪了，玩我都可以。”
　　没等他说完，顾之羲已经弯下腰，从地上合起了一团紧实的雪，抬手照着白羿的脸投过去，正经道：“别等下次了，现在就补上吧。”
　　白羿赶忙护着脸跳开：“喂，姓顾的你过分了啊！你这不是想打雪仗，是想打我吧？”
　　顾之羲看向他的眼神里有些嫌弃。
　　白羿不管他，还是去看沉晨：“对了，小沉，你现在在圈里可是真火了，我昨晚就听说了你把韩森怼得哑口无言的辉煌事迹。”
　　沉晨笑笑：“我哪里怼韩总了，我还夸他了。”
　　“是，你一夸，听说当时韩森的表情比吃了苍蝇还难受。”白羿笑眯眯的：“只可惜钱张两家的订婚宴没邀请我，没能看到现场，也没什么视频流出来。”
　　顾之羲冷淡道：“所以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白羿懒洋洋地拍了拍球场的网，勾唇一笑：“怎么，不欢迎？我来得多巧，这不是刚好给你俩当陪练吗？”
　　说完他提了提手里的包：“我装备都带过来了。”
　　顾之羲并不觉得有多巧，他八成又是听朝云那二十几个八卦群里传的消息。
　　“说到这个比赛我就来气。”白羿勾住顾之羲的脖子，压低声音说：“你一开始根本没提到要跟小沉搭档啊，我本来还想再努力一把呢，结果居然被你截胡了，你现在见到我，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感吗？”
　　顾之羲面不改色：“是你自己说的，要选搭档，也得选最强的那个。总不能让她退而求其次。”
　　白羿看着他，咬牙切齿：“顾总，你变了，你现在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了？”
　　“忠言逆耳。”
　　顾之羲说完不再理会他，开始跟热好身的沉晨商量战术。
　　毕竟只是小小园区之间的业余运动会，也不需要多么专业的战术。
　　上次跟白羿练的时候，顾之羲就发现沉晨短吊不错，让她先试试网前，顾之羲自己站后场，这几天找找默契。
　　白羿磨完牙，已经自觉地站到了对面，准备发球。
　　顾之羲双打跟单打的时候接发球的角度差不多，球划过外角刚穿过网前，沉晨就已经上前一步做好了截击的准备，等白羿回球，她顺势挥拍。
　　球击到拍子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在空旷的场地格外明显。
　　明明以前从没合作过，但两人似乎天然就有默契，几乎没怎么磨合，就熟悉了彼此的球风。
　　大概是被击球声吸引而来，场边不知何时聚集起了越来越多的人围观，不时窃窃私语。
　　他们都知道正在打球的人是谁。
　　起初听说沉晨要参加网球比赛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只是看个乐子，想的是重在参与。
　　后来看见顾之羲主动邀请她组队，都觉得大概沉晨会被顾之羲带飞，拿冠军也不在话下，只有同样报名了比赛的难免有些不平衡。
　　不过沉晨的表现，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中途休息，白羿开玩笑道：“小沉，上次你跟我打的时候还放水了啊？你这次打的比上次还好嘛。”
　　沉晨笑了笑：“是顾总给球给得好。”
　　一场比赛打得酣畅淋漓，白羿最先扛不住：“一个顾之羲我都撑不住，这次还你们两个打我一个，我付出太多了。后头拿到奖金，记得请我吃饭。”
　　练习没有持续多久，结束的时候，三人都出了不少汗，衣领里都蒸腾着热气。
　　顾之羲收拾好球包，拿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一抬眼，看到前面刚才还喊累的白羿似乎满血复活，又跟沉晨搭上了话，不知道说了什么，沉晨笑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站了起来，朝前走去，步子还没迈出一步，瞬息之间：“叮咚！”
　　“晨晨，快乐奥数系统又发动啦！”
　　顾之羲还维持着刚才抬起脚的姿态，一动不动。
　　他想，原来这个东西，叫快乐奥数系统。
　　好一个只顾自己快乐，不管霸总死活的快乐系统。
　　沉晨回过神，喃喃自语：“我发现，最近答题触发得好像有点密集啊。”
　　系统开始读题：“打完球，大家都出了不少汗，尤其是霸总，此刻的他，连眼神都透着火热呢，这份热度，不知道会不会传染？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霸总脚下地面的温度。”
　　“A. -20℃，B. -3℃，C. 100℃，D. 200℃”
　　沉晨听完，抿唇沉默半晌。
　　“我有点，不忍心下手。”
　　系统：“没关系，大胆地算，我们会保护好霸总的鞋和脚的，绝对不会让他受到身体上的伤害，我们也是管霸总死活的呢～”
　　沉晨听到，系统不知道为什么加重了最后半句话。
　　她灿然一笑：“我当然知道你管霸总死活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那种管嘛，奥奥，你不用总是重复讲的。”
　　系统：“……你知道就知道，快拿起笔闭上嘴吧，倒计时开始了。”
　　沉晨开始进行她那周密的计算。
　　之前顾之羲都是只能听见沉晨和系统的对话，但这一次，他隐约看到了一些试卷上的字，只是还不太清晰。
　　不过这不妨碍他有不祥的预感。
　　果然几分钟后，系统欢快出声：“好的，根据计算结果，就近选择D，200℃。”
　　没等顾之羲反应过来，他的鞋尖已经踏上了地面。
　　滚烫的触感瞬间透过薄薄的运动鞋底蔓延，条件反射让他一跃而起。
　　可不管他落到哪里，地面都是一样的烫脚。
　　众目睽睽之下，顾之羲的脚刚落到旁边的地面，就又被烫得跳了起来，就这么一路轻巧地跳出了七八米远，脚步几乎快得出了虚影。
　　周围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看得目瞪口呆：“顾总他这是……”
　　沉晨自觉得为顾之羲说点什么，想了好一会儿，磕磕绊绊说：“额，顾总他，他可能是，有点儿高兴。”
　　白羿的脸上难得浮现出茫然神色，“我认识老顾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知道，他高兴的时候……会跳踢踏舞。”


第50章 50二更
　　白羿看着沉晨：“他最近一直都是这样吗？这人怎么变得越来越活泼了？”
　　随后看着他的背影, 白羿目光放空，低声自语：“可是他能不能别跳了，他是有点儿高兴了, 我就有点儿害怕了啊。”
　　“你说他只是有点儿高兴都这样了, 他要是特别高兴，还能干出什么事来？”
　　沉晨极力保持自己不笑场：“我想也可能，顾总不只是有点儿高兴，是高兴得过头了。”
　　白羿更不解了：“到底是什么让他高兴过头？赢了我？”
　　沉晨也不是什么瞎话都能编出来的, 在心里呼喊：“奥奥，别再让这个热度再传染下去了，霸总这踢踏舞再跳，就要跳出园区了。”
　　等到又跳出了七八米，顾之羲终于觉得脚下的地面不烫脚了。
　　沉晨看着他盯着地面的样子，突然想起了红舞鞋的故事。
　　故事里的主人公，跳舞跳到死亡。
　　跟霸总算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霸总命大。
　　顾之羲缓缓转过身来, 第一眼就看到了身后一排人, 正用同一种惊叹的表情看着他。
　　要不是坚信科学, 白羿都要怀疑刚才的顾之羲是不是鬼上身了。
　　虽然现在人又正常了，但他还是有点害怕：“我说顾总, 你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习惯？”
　　顾之羲还能说什么呢？大冬天的，地面太烫脚了？
　　无所谓, 他已经锻炼出了强大的心理素质, 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大方承认。
　　他面不改色说：“刚多的。”
　　沉晨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奥奥, 我发现霸总已经开始破罐子破摔了。”
　　而且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跟她有点像。
　　这大概就是近朱者赤。
　　不过思来想去, 沉晨对顾之羲实在心里有愧，她决定从这一刻开始，从顾柏那里拿到的钱，她都要留下一半，给顾之羲存起来。
　　系统感知到她的想法，突然想到了一个词——
　　棺材本。
　　打完了球，白羿主动要送沉晨回宿舍，一双多情的桃花眼被他眨得楚楚可怜：“我可是特地开了新车过来，副驾到现在都没坐过别人，就为了让你第一个坐。”
　　顾之羲难得也没有反对。
　　沉晨见状问：“顾总，您现在也回家吗？”
　　顾之羲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那明天公司见。”沉晨朝他挥了挥手。
　　走之前，沉晨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顾之羲并没有去停车场，而是重新踏进了朝云大楼。
　　她仰头看了一会儿，顶层靠窗那间原本黑漆漆的窗户变得明亮起来，开灯了。
　　白羿收拾好东西，走到她身边问：“怎么了，不走吗？”
　　沉晨收回了视线：“没什么，我们走吧。”
　　霸总明明就是还要继续加班，只是中间抽空跟她练了场球而已。
　　这么努力，她还不至于傻到觉得他只是看重那五千块钱。
　　沉晨跟着白羿离开。
　　顾之羲也重新回到办公室。
　　让几个特助先下班了，他从刚才打球与跳舞的复杂情态中抽离，开始沉浸于工作中。
　　不知过了多久，胃中传来细微的痛感，他才想起，之前没让蒋棱订饭。一开始没打算工作这么久的。
　　思索了一会儿，恰在此时，隐约有电梯到达顶楼后“叮”的一声萦绕在他耳边。
　　他看了眼时间，这个点，顶楼除了他没有别人，电梯怎么会突然运作？
　　他狐疑起身，外面静悄悄的。
　　但仔细听，有细微的脚步声响起。
　　巡查的保安走起路来不是这个动静。
　　顾之羲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在动静到最大，离得最近的时候倏然打开了门，刚好跟朝这边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在看清那人的脸之后，顾之羲抓住了她的胳膊，才让她不至于倒地。
　　沉晨稳了稳脚步，“顾总，你怎么突然开门啊，太吓人了！”
　　也不知道吓人的到底是谁。
　　他皱眉问：“你怎么回来了？”
　　沉晨举起两只袋子：“顾总，我给您带夜宵呀。我问过蒋助了，他说没有给您订饭。”
　　顾之羲一愣。
　　很快敛起了表情：“白羿呢？不是说要送你回去？”
　　“本来是的，但是我临时改了主意，他晚上还有朋友聚会没时间过来了，我就让他送我去咱们上次吃饭的那家店，打包了饭菜回来，至于他，送我到楼下他就走了。”
　　沉晨边说边走进来，将餐盒放在了桌子上。
　　顾之羲默默看着她的动作。
　　沉晨大概是他遇到的，最在意别人有没有吃饭的人。
　　整层楼都寂静无声，只有这间办公室里被沉晨解开袋子的悉窣声填满。
　　想到沉晨的作风，他沉声开口：“多少钱？”
　　沉晨抬眉：“顾总，难道我是那种会跟您要钱的人吗？”
　　顾之羲等着她接一句“对，我是”。
　　不过事情并不按他预料的发展，沉晨只是说：“别提钱了，这次我请客。”
　　沉晨微微一笑。
　　霸总当然想不到，她用的是顾柏给的经费，也是霸总的精神损失费。
　　顾之羲垂眸坐下，“你也一起？”
　　“那当然。”
　　沉晨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打开手机，三人小群里又被佟雪刷屏了，她想起今晚有一期《精英实习生》要播。
　　尽管佟雪跟钟伽琪都没有去网球场，但乘着节目的热度，顾之羲打完球跳起舞的画面已经在网上流传开来，让她刷屏的就是这件事。
　　沉晨也没想到会扩散得这么快。
　　佟雪：“毕竟大家都很关注你们顶楼的人和事嘛，不过你别担心，你去网上搜一搜，顾总这一跳，风评还挺好的。”
　　被投稿的还是搞笑视频博主。
　　底下的评论大多数哈哈哈。
　　【顾总这踢踏舞跳得，怎么好像地面烫脚一样啊哈哈哈，演技真好。】
　　【高冷真是我对顾总最大的误解，他明明就是个性格活泼开朗，擅长幽默搞怪的人嘛，顶着一张面瘫脸跳起来的时候好有反差感，原来他高兴的时候会跳踢踏舞啊哈哈哈。】
　　【这么看，顾总跟沉晨还挺搭的，都是很可爱的人。】
　　【顾总也不是一直这样，完全是在沉晨去了顶楼之后才变得可爱的吧，以前公司上下都很怕他的，对谁都是冷着脸，说话不留情面，看着就很像是会草菅人命的样子，但是现在有点人气了。】
　　【哈哈哈顾总真应该感谢沉晨发掘了他的另一面，虽然少了点高冷，但是这样反倒更让人有好感了，就下意识感觉朝云的企业文化也像这样很有人情味。】
　　【不是说前面是顾总跟小沉在练网球吗？怎么没人发打球的视频？这得是打得多高兴，顾总才会翩翩起舞啊？】
　　【因为大家过去看的时候都快打完了，而且光顾着看了，好像都没几个人拍照，我想起来拍视频的时候就只拍到了顾总跳舞，但是沉晨表现还挺惊艳的，跟我想象的会拖后腿不一样。】
　　【沉晨那细胳膊细腿的，真想不出来在体育运动上能有多好，不过毕竟跟杨助学了东西，可能肢体会比较协调？】
　　【期待小沉的比赛！不知道给不给去现场加油。】
　　发现几乎没人嘲讽霸总，沉晨松了口气。
　　关掉社交平台，打开综艺的时候，节目已经播到接近尾声了。
　　最后还剩一个部分，是对每位实习生的上司以及部分共事的同事进行采访。
　　沉晨现在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个环节。
　　顶楼的人每天忙忙碌碌，经常不在工位，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录制的采访。
　　她扒了口饭。
　　顶楼接受采访的除了顾之羲，还有周然，沈回青和俞袂。
　　几人都是惜字如金的性格，也就是接受采访才多说了几句。
　　节目组问的问题是，作为新鲜血液的实习生的到来，有没有带来什么改变。
　　周然说，沉晨改变了顶楼的氛围，沈回青说，她改变了他们的工作方式，俞袂说，她改变了他与人相处的态度。
　　【哇，每个人都对小沉的工作好认可，应该没有比他们说的这些更高的评价了吧！】
　　屏幕里的顾之羲沉默了半晌，“她，改变了我的命运。”


第51章 51（一更）
　　沉晨抬起头, 惊喜道：“顾总，真没想到，您对我的评价居然这么高！”
　　顾之羲神色淡淡：“高吗？对比你为我做的事, 不值一提。”
　　沉晨一愣, 有些不好意思了，“真的吗？”
　　弹幕上已是一片欢腾。
　　【天呐，顾总居然说沉晨改变了他的命运！这是我听过最高的评价！难道他俩是千里马与伯乐的故事吗？……顾总是千里马？】
　　【虽然不太能明白，但是改变命运, 他俩的关系听上去好伟大啊，我都不忍心嗑cp了。】
　　【要嗑的要嗑的，是伟大的晨曦CP！】
　　沉晨想了想，在心底说：“奥奥，从某种角度来说，霸总说的也没错。如果我没有出现，那他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霸总, 但是我出现了, 现在——他是个内忧外患的霸总。”
　　她突然就有所感悟：“那句老话真的说对了, 知识改变命运。”
　　“不过不是我的，是霸总的。”
　　吃完了饭, 最后还是顾之羲送她回宿舍。
　　刚好赶在关宿舍大门之前到，她被阿姨说了几句, 顺便提醒了搬宿舍的最后日期。
　　沉晨点点头：“好的阿姨, 放心吧，我最近已经在找房子租了。”
　　刚回到宿舍, 手机响了, 沉晨看了眼来电显示，居然是顾柏。
　　在接电话之前, 她回忆了一下。两人最近的对话，都只涉及金钱交易。
　　顾柏隐隐有让她取消那个伤害顾之羲身心计划的想法，看口风，是心疼钱。
　　不知道这个电话是不是与之有关，希望不是，如今这个世道，很难找到这么快而轻松的来钱方式了。
　　她接起电话：“喂，顾先生？”
　　顾柏压低声音：“你身边有人吗？”
　　她也压低声音：“没有，就我一个。”
　　顾柏无语：“就你一个你说话还这么小声？”
　　“这不是为了配合你吗？”
　　“……废话不多说，沉晨，听好，接下来我要布置给你作为内应的，第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了。”
　　沉晨立即严肃起来，“你先等会儿。”
　　从书包里拿出纸笔，坐得端端正正了，她才继续：“好了，你说。”
　　顾柏对于她郑重的态度很是满意：“顾之羲明天会去体检是吗？”
　　“没错。”
　　“你给我在他的体检报告上动些手脚，加点儿……癌症什么的，然后发给我。”
　　顾之羲如果传出有什么大病，对朝云的军心来说显然是个重大打击。
　　沉晨眯起眼：“你可真是歹毒。”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夸你呢。”
　　她又有些奇怪：“奥奥，这个顾柏好歹也是个重要反派，剧情是不是有点儿戏？我以为他会让我干什么偷招标文件，泄露标底之类的活，结果他居然想出了这么朴实无华的陷害方法。”
　　虽然之前让她暗中加害顾之羲也不怎么高智商，但这毕竟是给她的第一次正式任务。
　　“关键是这招就这招吧，这种需要周密安排的事，他居然到了前一天晚上才跟我讲……他是不是有拖延症？”
　　系统提醒：“晨晨，你来到这里的目的，本来就不是参与商战，而是答题的。”
　　“也是，儿不儿戏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沉晨正色回道：“顾先生，你是小说看多了吗？我又不是什么手眼通天的大人物，顾总的体检报告，我怎么有机会动手脚呢？”
　　“还是说，到时候我身上带着一支笔，守在医院，等他体检报告一出来，我就偷摸在上面写四个字，癌症晚期？”
　　“顾总也不可能总是睁眼瞎啊。”
　　顾柏一噎，接着冷哼一声：“办法总比困难多，只看你愿不愿意做了。”
　　“那你告诉我要怎么动手脚，让我买通体检中心的医生？一旦查出什么病了，顾总肯定第一时间还要再去医院复查，再接着买通医院的医生？一个接一个地买通下去？”
　　沉晨一笑：“你怎么不直接把顾总给买通了，让他原地退休呢？”
　　顾柏被她说得嘴皮子直哆嗦：“沉晨，你到底站在哪一边的？”
　　沉晨话音一转，温柔了下来：“哦，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的。”
　　“我只是在为你考虑——朝云跟这家体检中心有深度合作，里头的医生不是那么好收买的，是要花很多钱的，你不心疼吗？”
　　“还有，具体让他得个什么癌好呢？这都不是一下子就能想到的。而且俗话说的好，撒了一个谎，就要撒更多、更大的谎来圆它……”
　　顾柏听得不耐烦了：“说了这么多废话，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办不到。”
　　半分钟后，听着顾柏怒气冲冲挂断电话，她转头就给顾之羲打去了电话。
　　“顾总，顾柏刚才找我了，他让我在您体检报告上动手脚，给您加个癌症。”
　　读懂了顾之羲的沉默，沉晨的表情圣洁高贵不容侵犯：“我当然是严厉地拒绝了他。”
　　“主要是他可真是太高看我了，您的体检报告，那我也得能动得来呀。”
　　顾之羲：“……”听这话音，要是能动得了，她就干了。
　　“不过顾总，我先前还担心他狗急跳墙，但现在看来，他的手段稚嫩得很，跟您可完全不能比，您为什么不直接干掉他呢？仅仅是顾及我的把柄？”
　　“……”顾之羲忽略了她夸张的措辞，倒了杯水，“他的背后是韩森。”
　　沉晨一怔，“哦？他俩搞到一块儿了？”
　　也不奇怪，“那难怪顾柏突然有钱了。当然，我觉得，这两个臭皮匠，加在一起也不是您的对手。”
　　顾之羲：“他们之间的事你不用管，我会处理。”
　　“好的。对了顾总，注意体检前保持空腹，别吃早饭。”
　　顾之羲：“嗯。”
　　次日一早，沉晨跟着顾之羲来到了体检中心。
　　沉晨的那份体检蹭了他的光，也全都升级到了vip服务，走专门通道，不用担心遇见别人暴露隐私，还有专门的休息室。
　　沉晨先去做了自己的基础项目。
　　等到被温柔可亲的护士领着找到顾之羲的时候，他正在测血压和心率。
　　顾之羲心情与面容一般平静，只是听到门口传来动静，朝那边望过去。
　　沉晨一手按着另外一只胳膊，正倚着门框看着他。
　　见他望过来，立刻跟他分享：“顾总，我刚才抽血了，抽了三管，好疼的，您看。”
　　说着将胳膊伸到他眼前，拿开棉签。
　　她胳膊上的针印清晰可见，边缘有些青紫鼓胀，应该是她刚才棉签没摁好，让血渗透到了皮下。
　　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她皮肤白，打眼一看堪称触目惊心。
　　顾之羲心里一跳。
　　下一秒：“叮当！”
　　沉晨稀奇：“咦，奥奥，你怎么换提示音了？不是叮咚了？”
　　系统解释：“总是用一样的提示音，我怕给别人造成心理阴影。”
　　顾之羲心里淡然一笑。
　　这么做，确实有效果，他以后是不会再对“叮咚”一声有心理阴影了。
　　他只会对“叮咚”和“叮当”两声有心理阴影。
　　沉晨毫无所觉：“不用换也可以啊，我不会有心理阴影呀，反正你害的又不是我，反而我还挺快乐的……”
　　系统赶紧打断她：“好了，晨晨，我劝你下次还是别再剖析那么多心里话了，这不是好事。”
　　沉晨觉得不解，但还是顺着说：“哦，那好吧，那你开始读题吧。”
　　系统：“小助理抽完血的胳膊，看上去好像有些吓人，吓得正在准备测量的霸总的心都跳得有些快了呢，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霸总在体检中的心率，并选出答案。”
　　“A. 60次/分钟，B. 70次/分钟，C. 0次/分钟，D. 100次/分钟”
　　顾之羲看见沉晨盯着答案看了许久，口中喃喃：“0次？居然还能是0次？好神奇。”
　　顾之羲觉得，他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蠢蠢欲动。
　　就凭她的计算能力，她居然会觉得答案更神奇。
　　他此刻闭不上眼睛，但他已经在心里操作了一遍——闭上了心眼。
　　五分钟后，系统报：“好的，已根据计算结果20，就近选择C. 0次/分钟。”
　　不出顾之羲所料。
　　他只觉得沉晨说对了，他的八字，是真硬。
　　还加什么癌症呢，这见效可比癌症快多了。
　　但沉晨没有他想象中的快乐：“这次我还真有点担忧了，在心率为0的情形下，霸总他真的还能活着吗？”
　　系统：“当然活着啦，我们快乐系统可是保命一流的。”
　　沉晨想了想：“哦，我知道了，接下来的霸总，是假死状态！”
　　时间重新流动。
　　顾之羲确实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不适，只是比刚才更加冷静了，冷静得可怕，冷静得就像心脏停止了跳动。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仪器屏幕上闪了一下，接着机械女声开始报结果：
　　“收缩压：110毫米汞柱，舒张压：70毫米汞柱。”
　　“脉搏：0次每分钟。”
　　刚才几乎眼都没抬的医生听完最后一句，缓缓坐直了。
　　然后掏出眼镜戴上，用探究的目光看看机器，再看着顾之羲。
　　沉晨悄悄走了出去，带上门，给顾柏发了条消息：“顾先生，你不是想让我在顾总的体检报告上动手脚吗？给我多少报酬来着？”
　　顾柏很快回了信息：“怎么？你不是不愿意干的吗？怎么现在又改变主意，想干了？”
　　她勾起一侧唇角：“没做过的事我不干，但是做了的事，我当然干了。”
　　顾柏跟着绕了一大圈，捋了捋逻辑：“……你这话不等于没说吗？”
　　“所以你到底干了什么？在报告上加癌症了？”
　　沉晨呵了一声：“顾先生，我就说你太保守。”
　　“？？还有比这更严重的？”
　　“是。”沉晨压低声音：“我干了票大的。”
　　“直接一步到位。”


第52章 52二更
　　顾柏困惑：“一步到位？什么意思？”
　　沉晨自信地笑了一下：“意思就是——字面意思。”
　　顾柏从来没觉得跟人说话这么费劲过：“我是说, 你做了什么事？”
　　沉晨接着笑：“远远超乎你的想象的事。”
　　顾柏努力平静呼吸，强忍着不耐：“是，我承认我想象不到, 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
　　沉晨又是一笑：“我做了一个致命的局。”
　　顾柏：“……我要问的是你他妈到底做了什么局？！”
　　他才说了前两个字, 沉晨就已经心满意足地挂断了电话。
　　“……！”顾柏气得站在原地走来走去。
　　一边生气，一边又为了这种没有下文的感觉而抓心挠肺。
　　沉晨重新推开门进去，就见医生一脸抱歉与疑惑：“可能是我们的机器出了问题，不好意思, 请稍等一下。”
　　说完又小声嘟囔：“但是按理说不应该呀，设备都是上个月才新换的。”
　　他尝试着调试了一下机器，没弄出什么名堂来。
　　又喊了别人过来看，也没用。
　　最后医生给顾之羲找出了个老式的脉搏测量仪：“用这个应该没问题了。”
　　顾之羲很配合。
　　测完医生凑过去一看：0次/分钟。
　　“怎么会这样呢？”医生想了想，将自己的胳膊伸进袖筒。
　　结果出来了：78次/分钟。
　　“咦，测量是正常的啊。”他看向顾之羲：“那你现在再试试呢。”
　　顾之羲又重新测了一下——还是0次/分钟。
　　医生盯着他看了良久，终于开始怀疑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他缓缓伸出手, 似乎是要去摸顾之羲的脉搏。
　　就在医生碰到他的手腕之前, 顾之羲开口道：“我没事, 测不出来就写0吧。”
　　反正他已经看透了，再怎么折腾也是徒劳。
　　沉晨起初还面带焦急看着, 听到他这么说，也开始觉得不太对劲：“奥奥, 霸总……对于他心率是0的这件事, 是不是有点儿，过分淡定了？”
　　仔细想想, 从一开始他听到结果, 好像就没有丝毫意外。
　　甚至哪怕到了现在，连表情都没有变过。
　　之前那些不科学的事情发生, 大多都是依托于外部环境。但这次涉及心跳，是生命攸关的事。
　　按理说，他并不知道系统的存在，不知道有她在背地里射暗箭，换作正常人，发现脉搏怎么都测不出来，多少也应该慌张一下吧？
　　系统感慨，沉晨平时看上去没心没肺，但其实也是很敏锐的。
　　系统：“啊？有吗？我没发现啊。不过没事儿，首先，霸总是世界的中心，当然不是正常人。其次，这只是一本小说罢了，小说里的人嘛，挖心挖肺都能活的，你不用太担心，快乐地做题就好。”
　　“是吗？”沉晨半信半疑。
　　在屏幕上输入0次/分钟之后，顾之羲突然发现，心脏似乎慢慢重新跃动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耳边“咚咚”的声音越来越充盈，四肢百骸也逐渐温暖，血液重新流淌。
　　他心中一动，刚走到门边，又走了回去，看向还在纳闷的医生：“现在重新测一下呢？”
　　机器重新启动的那一瞬间，顾之羲几乎是立刻感觉到，自己的心死了。
　　机器再次报出数据：“脉搏：0次每分钟。”
　　医生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顾之羲低头沉默。
　　果然不能心存侥幸。
　　想他顾之羲，从小到大，在各方面都是表现优异的好孩子、好学生、好领导，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挂零。
　　没想到，是挂在了这种地方。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顾之羲又接着看了下后面的项目，立刻发现有一项很陌生：“平衡功能检查？这是什么？”
　　沉晨在后头给他解惑：“我想，可能是看看您的小脑有没有问题。”
　　顾之羲：“……我知道。”
　　他只是疑惑，为什么这次多了这一项。
　　但他刚问完，就大概想起来为什么了。
　　沉晨欲盖弥彰：“哈哈，肯定是蒋助特意加的，蒋助他还真是关心您，体贴您，爱护您的身体健康。”
　　她也没想到，他还真听了司机师傅的，给顾之羲加了这个项目。
　　其实她原本以为，他会给顾之羲加一些精神项目的检查。
　　她早就看出蒋棱的困惑了。
　　顾之羲去检查别的项目，沉晨拿出手机，才发现顾柏的电话短信已经连发轰了过来。
　　她这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没把脉搏的事跟他说。
　　沉晨把刚才拍到的屏幕上的脉搏数据发给了顾柏。
　　果然没过几分钟，顾柏就迫不及待地打电话来了。
　　沉晨自信地接起：“喂，顾先生。看到照片了吗？我这也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吧？”
　　但顾柏语气很阴沉：“沉晨，你当我是傻子吗？”
　　沉晨小声道：“你跟傻子差得也不多。”
　　“你说什么？”
　　“哈哈，我说你跟傻子差得有点多。”
　　顾柏没在意，接着说：“你所说的动手脚，什么一步到位，什么致命的局，就是把顾之羲的脉搏改成了0？？你觉得我会信吗？！”
　　“那他得癌症你就信了？”
　　“你！”
　　沉晨又哈哈一笑：“别生气，我只是随口一说。不过说真的，那根本不是我改的，是机器自己测出来的0，千真万确。你要是不相信，我还录了视频呢，你现在要看吗？”
　　顾柏：“……不是，不管你是真是假，你搞这个脉搏为0，我怎么放出消息？就算我信，别人也不会信啊！这有什么造谣的价值吗？”
　　沉晨叹了一声：“顾先生，真没想到，答案这么明显的一道题，连这都要我教你吗？”
　　系统能感觉到，她说出这句话时的满足感。
　　顾柏冷哼一声：“那你有什么高见？”
　　她微笑着念出一句：“朝云创始人兼CEO于今日心脏骤停。”
　　顾柏听得一愣。
　　沉晨接着又说：“不过，这个消息还不够爆炸，不够夸张，不够夺人眼球。”
　　顾柏的语气已经软和一些了：“那还能怎么说？”
　　“朝云创始人兼CEO今日心脏停跳二十四小时！”
　　顾柏下意识问：“为什么是二十四小时？”
　　“因为今日只有二十四小时。”
　　顾柏：“……”
　　顾之羲面无表情站在沉晨身后，听得一清二楚。
　　在这一刻，他真的有点怀疑，是顾柏握着她的把柄，逼着她做内应的吗？
　　他怎么看她更像顾柏的上峰呢？
　　等沉晨转过身来，顾之羲已经不在身后了。
　　她左顾右盼，在心底得意地笑了笑：“奥奥，老实说，我有的时候都感觉，我才是这本小说里最大的反派。”
　　系统很想说，霸总也是这么觉得的。
　　抽完了血，顾之羲还有个耳鼻喉科的检查。
　　沉晨的项目已经都结束了，所以一路跟着顾之羲。
　　顾之羲想到刚才的脉搏事件，被她跟得心里一紧，总觉得一会儿还会发生什么。
　　沉晨静静地看着医生拿起耳内窥镜。
　　下一秒，“叮当！晨晨，又来答题啦！”
　　沉晨一愣：“奥奥，你今天怎么触发得这么频繁？”
　　顾之羲心想他也很想问呢。
　　系统：“我也不想的，但是机制如此嘛。”
　　系统开始读题：“医生手里拿着耳镜，这是要检查霸总耳内的鼓膜……”
　　沉晨突然打断它：“所以，咱们这次是要祸害霸总的耳朵了？”
　　系统：“……那祸不祸害的，还不都看你吗？”
　　顾之羲默默听着两人轻描淡写的对话。
　　在这无法动弹的时刻，他追忆了一下往昔。
　　沉晨已经祸害过他的口，他的眼，这次是耳……
　　留给他的五官，不多了。


第53章 53（一更）
　　系统：“请计算在这次体检中, 霸总的鼓膜距离外耳门的距离，并选出答案。”
　　顾之羲影影绰绰间看到了沉晨奋笔疾书的画面，又闭上了心眼。
　　数分钟后, 在医生震惊的目光中, 顾之羲与沉晨走了出去，只留下身后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朝云顾总的鼓膜，好像长在喉咙口！”
　　“我的天呐，真的假的？！这也太离谱了吧！”
　　沉晨假装没有听见后面的惊呼, 主动说：“顾总，咱们去吃饭吧？”
　　顾之羲点了点头。
　　好歹鼓膜回去了，不堵嗓子眼了。
　　体检完毕，体检中心会提供餐点。
　　顾之羲去帮沉晨拿了她的那份，路途中，他的心情已经完全平复。
　　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体会这么精彩纷呈心脏骤停鼓膜异位的人生的。
　　回来的时候, 沉晨正低头在手机上捣鼓什么, 顾之羲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界面, 有些熟悉。
　　他没有多想，礼貌地移开视线。
　　捣鼓了过了好一会儿, 沉晨才开始吃饭。
　　她喝了口粥，看向顾之羲：“顾总, 我今天下班得早走一会儿。”
　　“有事？”
　　“去看看房子, 月底要搬出宿舍了。”
　　顾之羲眉头微皱：“你们宿舍，不是应该半年后再搬吗？”
　　沉晨摇摇头, “学校大四学生的宿舍区要腾出来, 扩建改造。算算工期，完工后再晾晾, 刚好给新生住。”
　　“不过本来也没有多少人还在住宿舍了，学校给我们退了半年的住宿费。”沉晨满意地笑了笑。
　　“搬出去也有好处，学校宿舍还有门禁，搬出去之后，也不用再担心有事晚归，进不去了。”
　　顾之羲想了想：“回去问问俞袂，朝云的公司宿舍还有没有空位。”
　　“我已经问过了，他说这个季度是没有了。不过他说公司有租房补贴，您放心，我一定会记得申请的。”
　　顾之羲：“……记得就好。”
　　回到公司没多久，沉晨的邮箱就收到了她的vip版体检报告。
　　她在现实世界中做过很多次体检，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详细的，还分配了专门的医生讲解和跟进。
　　进办公室送文件，顾之羲头也不抬地问：“体检结果怎么样？”
　　“我基本没什么问题，只是有一点点贫血。”
　　在各种结节炎症颈椎病扎堆的年轻人中，已经算少见的了。
　　顾之羲抬头，皱起眉。
　　沉晨笑了两声：“我是不是看上去一点也不像贫血？不过不严重的。”
　　作为名义上的生活助理，她刚才也看到了顾之羲的体检报告。
　　脉搏那一栏，依旧是醒目的0。
　　两人正说着，蒋棱敲了敲门。
　　“进来。”
　　蒋棱拿着笔记本走了进来，眉心微蹙：“顾总，您看看这个。”他将屏幕转过来。
　　两人望过去，那是一家有名的金融小报的线上自媒体账号。
　　屏幕上，红色大字书写着标题：“朝云创始人兼CEO于今日心脏停跳二十四小时！”
　　沉晨挑了挑眉。
　　她能想到顾柏会按她说的话去买头条，不过没想到动作这么快，更没想到，他会原封不动地照抄。
　　蒋棱对于他们今天发生的事情毫无所觉，接着说：“虽然新闻看着严重，不过这家报纸一向喜欢报道些夸张不实的小道新闻，倒是没有多少人相信。”
　　只不过这家媒体是天澜旗下的，所以他才来汇报一下。
　　沉晨又低声笑了一下，那看来韩森跟顾柏的智商也半斤八两。
　　再看文章底下的评论，也确实是嘲讽居多。
　　【这年头，媒体真是什么料都敢编啊哈哈哈，是把网民当傻子吗？】
　　【哈哈哈心脏跳停二十四小时，你怎么不直接说顾之羲于今日出殡了呢？】
　　【这其实是竞争对手内心的诅咒吧哈哈哈，我看顾总上节目的时候明明好着呢。】
　　【就是啊，人家众目睽睽之下跳踢踏舞跳得这么起劲，一看心脏就特棒，承受能力特强，怎么可能出事啊？】
　　顾之羲：“……”倒是沉晨帮了他了。
　　然而过了一会儿，蒋棱又进来了。
　　这次是天澜旗下的另外一家可信度更高的媒体发了一张打了码的照片。
　　虽然不太清晰，但能看见上面写着脉搏：0次/分钟。
　　“根据知情人士透露，确实没有二十四小时这么夸张，不过真的跳停了。”
　　沉晨点点头，韩森跟顾柏倒也没那么傻。先放出最离谱的消息，后来的这条，相比之下就显得可信多了。
　　果然，这下评论里开始有了不一样的声音。
　　【应该不是吧？这么模糊的图片，谁知道是真是假。】
　　【前面那家说二十四小时可能是为了夺人眼球，把人都吸引过去，但不一定完全是假的。既然有两家媒体都这么报道了，还有图，那说骤停几分钟我还是有点相信的，在可救范围内。】
　　【如果真是心脏骤停了，这个知情人士怎么不拍心电监护仪的图呢？拍这个？总感觉怪怪的。】
　　【如果是真的，顾之羲的心脏有问题，那对于朝云来说也是一个大隐患吧？这种事情发生得那么突然，说不准顾之羲哪天就倒下了。】
　　【心脏骤停一般是四十岁以上才会发生的吧，说起来，现在这些病真的是越来越年轻化了，唉。】
　　【所以顾总现在还活着吗？好吓人啊，我才刚开始看《精英实习生》，大雁天团千万别散啊！】
　　话题越传越离谱，已经有不少人相信顾之羲是真的快要不行了，还有传遗产分配的。
　　顾柏和韩森大概是买了热搜，＃顾之羲心脏骤停＃的话题热度正在攀升。
　　顾之羲自己的手机也收到了许多合作伙伴发来的消息，有关切有打探。
　　这种事情很难完全解决，因为即使解释了，也还是会有人担忧他的身体状况，怀疑朝云是否为了稳定股价有所隐瞒。
　　对于朝云来说，这确实是把不错的刀。
　　而这把刀，还是他眼前的人亲手炼好，递出去的。
　　顾之羲缓缓抬头，看了沉晨一眼。
　　不过沉晨并没有以前每次坑过他之后那样心虚的表情，只是若有所思。
　　他也不打算追究什么，只是不咸不淡道：“现在就澄清一下吧。”
　　蒋棱点点头：“好。”
　　沉晨眨了眨眼：“顾总，只是澄清一下吗？”
　　“不然呢？”
　　沉晨皱着眉：“难道您要出面证明您活得好好的？”
　　顾之羲：“……怎么，我得死？”
　　“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光是您出面是没用的，网民不会信的，照样对朝云的股价不利。”
　　看着对面两张没什么变化的冷脸，她缓缓靠近：“难道你们就不在乎朝云的股票吗？”
　　蒋棱想了想，宽慰她：“其实股市有波动，是很正常的事。”
　　“可我在乎！”沉晨撑着桌子，眉眼凛然：“哪怕它波动一点，我都在乎！”
　　蒋棱为之一震。
　　没想到，短短时间里，她对朝云产生了这么深厚的感情。
　　但顾之羲对她已经有足够的了解了，“所以你觉得呢？”
　　“这不得借一下东风？”
　　顾之羲与蒋棱同时看向她。
　　沉晨的脸上重新挂上了微笑，“顾柏想让我买通慈理体检中心的医生的时候，我就查了一下，这才发现，原来您居然是慈理的大股东啊，去年还增持了慈理的股票。”
　　顾之羲一阵沉默。
　　特意去查这个，看来她还真动了买通工作人员的心思。
　　“所以辟谣为什么不让慈理来呢，心脏骤停，加上朝云创始人的名气，两者相加，立刻给这个话题带来了非常大的热度，还有很多延展话题。”
　　“您看底下的评论，有不少人正感慨这种病越来越多地朝年轻人靠拢呢。我说个不太恰当的成语，兔死狐悲。”
　　顾之羲：“……”他觉得，沉晨打心底里想把他送走。
　　“慈理在体检中心这个身份上，以往走的路线不太亲民，知名度不算高。一方面，如果慈理出面澄清，只要表现得足够专业，可以靠着您来打开知名度，吸引更多的客源。”
　　“对于谣言，您可以承诺，以后每一年您的体检报告都会公布，告诉股民们您很健康，依旧可以带领朝云走向更长远的发展。长久下去，完全可以打消他们七七八八的质疑，而且这样一来，每一年慈理都可以在公众面前出现，打免费的广告。”
　　“当然了，比前面那些更重要的是，心脏骤停这个话题背后的东西。它可以延伸出很多相关的病状，可以延伸出如何预防、如何及早发现、以及如何治疗，而这一整根链条滚动起来，都离不开慈理这个品牌——”
　　说到这里，沉晨微微一笑。
　　因为慈理不仅仅是一家连锁体检中心，它的主营业务，其实是医疗器械。
　　“这是个三赢的局面。”
　　搭乘着这个话题的热度与深度，慈理在医药板块上可以吃到极大的红利。
　　对于大股东顾之羲来说，这是用一个谣言，做了一笔合算的买卖。
　　蒋棱蓦然看向沉晨，一时不知道该为她话中的哪部分信息而诧异。
　　顾之羲也深深看着沉晨。
　　不过，她刚才说的是——三赢？
　　除了他赢，慈理赢，还有谁赢？
　　电光石火间，顾之羲回想起了在体检中心吃饭的时候，沉晨手机上闪过的画面。
　　他现在终于想起来了，那是证券交易界面。
　　顾之羲又看了一眼正气凛然的沉晨。
　　所以……在给顾柏支招之后，她就立刻买了慈理的股票。
　　不知道顾柏当初没日没夜打了多少个电话，蹲了多少次点，才联系到沉晨。
　　接头后天天被她气，又花大价钱买了她的建议，还特地买了热搜造势。
　　这么看来，沉晨与顾柏的分工是很明确的。
　　沉晨负责当顾柏的内线，顾柏负责被内线卖了，然后给她数钱。


第54章 54二更
　　顾之羲甚至在某一瞬间觉得, 沉晨对他都算是春风化雨了，算错几道题而已，怎么能算坑他呢？
　　沉晨收尾：“我的想法就是以上这些, 具体要怎么实施, 还有公关文怎么写，都得看公司的了。”
　　顾之羲收回思绪，点了点头，“这次是你的功劳, 蒋棱，记一下奖金的事。”
　　沉晨大方地笑了笑：“顾总，您也有很大的功劳。”
　　一切的根源，还不都是他的脉搏为零。
　　顾之羲假装没有听懂她的言外之意：“对了，你的胳膊……”
　　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个，沉晨将毛衣袖子往上卷了卷，胳膊上的青紫看起来比上午更加严重了。
　　顾之羲眉心一蹙。
　　沉晨摇了摇头：“看着是很可怕, 不过一点都不疼。”
　　“去热敷一下。”
　　“好的。”沉晨有些意外地想, 霸总倒是挺细心。
　　蒋棱站在一旁, 沉默地看着两人。
　　不知道前因的他，其实还有些茫然。
　　“那没有别的事的话, 我就先出去了。”
　　顾之羲点点头，沉晨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顾之羲和蒋棱。
　　蒋棱又在脑中过了一遍刚才沉晨说过的话, 还有她说话时好像在发光的神态, 短促地笑了一声：“她确实不该只做一个生活助理。”
　　还没出办公室，系统就已经在沉晨脑中大夸特夸：“晨晨,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刚才你那一套又一套的话, 直接把他们两个人都说蒙了！霸总肯定想不到，你在做题的那一刻, 其实就已经想好了后续怎么捞钱……哦不是，是怎么三赢。”
　　沉晨谦虚道：“奥奥，你太过奖了，这也算不了什么。”
　　其实是系统的那一句，这里只是一本小说，点醒了她。
　　反正不是现实世界，不用太较真，尽量变得大胆一点又怎样呢？
　　系统：“晨晨，你太谦虚了，就你那胆子，本来也不小。”
　　慈理跟朝云的联合声明确实稳住了一部分人。
　　网上的话题开始剥离顾之羲的身份，被引导向了心脏骤停本身，顾柏特意买的热搜也为他们做了嫁衣。
　　朝云内部处理舆论方面的事有充分的经验，大体都是按照沉晨在办公室所说的方向走。
　　唯一多出的一个流程，是下午给顾之羲安排的一场直播。
　　这还是顾之羲第一次直播。
　　所以尽管只提前了几个小时预告，直播间人数也还是爆满。
　　【真是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顾总开直播！】
　　顾之羲看到一闪而过的这条评论，开口：“这是沉晨的建议。”
　　【哇小沉你好牛，居然能劝动顾总“抛头露面”！】
　　【难怪顾总说小沉改变了他的命运，这简直是脱胎换骨啊！】
　　【到底是谁跟我说的这是直播顾总出殡啊！太缺德了！我兴冲冲跑过来一看，顾总搁这坐着呢，我差点以为诈尸了。】
　　【还有心脏骤停这事，到底是谁传出去的？顾总，您可得好好查查，指不定就是朝云的内鬼传的！】
　　顾之羲轻咳了一声。
　　尽管顾柏那边还在网上买水军带顾之羲命不久矣的节奏，但顾之羲一出场，配合慈理的表态，谣言立刻被压了下去。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顾之羲的第二句话依旧与沉晨有关：“这次得以快速破除谣言，也是沉晨的功劳最大。”
　　【！居然是沉晨？上次收购丰德的会议上，顾总也是这么说的吧？没想到这次的最大功臣也是她，之前说她只会搞笑，真是我对她最大的误解。】
　　【好家伙，再这样下去我都要从小沉的妈粉变成事业粉了！】
　　【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吧？感觉顾总说的时候好像有那么点在笑的意思，嗑到了嗑到了。】
　　【除了笑，总感觉语气也有点欣慰，有点自豪呢，像老父亲感叹有女初长成呢。】
　　顾之羲倏然收起了笑容。
　　直播间的观众里有看热闹的，有来确认顾之羲的身体状态的，还有很多《精英实习生》的粉丝。
　　见他主动提到沉晨，于是评论区也越来越多地提起她。
　　【顾总可以回答问题吗？】
　　顾之羲想了想，沉晨交待过他，表现得亲和一些。
　　“可以。”
　　【顾总，等到节目结束了，小沉最后会留下吗？】
　　顾之羲正色道：“是否留下来，我一个人说了不算，届时会由顶楼所有人根据她的表现共同决定。”
　　【哟，听起来好公正，不过想想，顶楼不就大雁天团几个人吗哈哈哈，以小沉的受欢迎程度，还有人见人夸的工作能力，他们会投反对票吗？】
　　【换作之前，我觉得沉晨是被选择的那个，但是现在看下来，沉晨自己也是有选择权的。朝云或许会留她，但沉晨可不一定会选择留，她已经积攒出不错的人气了，所以顾总，沉晨以后会不会进娱乐圈？你会赞同吗？】
　　顾之羲一愣。他从来没有问过沉晨这个问题，而她自己，也好像从来没有表现出对未来的规划。
　　他回过神：“这是她的选择，我无权过问，更没有资格说赞不赞同。”
　　接着，话题逐渐往八卦的方向扩散。
　　【顾总！沉晨有男朋友吗！请问你知道她的择偶标准吗？】
　　顾之羲：“……我不知道。”但男朋友，应该没有。
　　不过这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顾之羲直播，只是为了让公众知道他还喘着气，所以时间很短，只有半个小时。
　　没回答几个问题，时间一到，顾之羲就下播了。
　　【说走就走啊，唰一下人就没了？怎么这么快！】
　　【不愧是无情的资本家，一秒钟都不愿意多花。】
　　【有没有一种可能……顾总是被问跑的啊哈哈哈！也不看看你们提的什么问题，“既然大雁天团都是单身，那有没有一起谈一段办公室恋情的想法”哈哈哈，你的想法倒是路人皆知了！】
　　【呜呜呜小沉怎么不出镜啊？本来还希望能见到她的呢，其他几个特助也没出现。虽然顾总已经够帅了，但还是想看顶楼相亲相爱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以后能不能再一起直播呢？】
　　朝云的股价暂时是稳住了，慈理的那支也有发力的迹象。
　　顶楼的人都知道，这次一箭双雕的公关思路来自于沉晨，不过等他们看向沉晨的工位时，那里已经没人了。
　　沉晨提前下班。
　　她前几天就去中介挂单说过要求，今天中介联系她说有处合适的房源，可以去看看。
　　不过走到一半，沉晨就接到了顾柏的电话。
　　那头的声音不怎么愉快，“找个时间，见一面吧。”
　　沉晨想了想，“那就现在吧，刚好我请了假。”
　　她在一会儿要看房的小区附近找了一家咖啡馆，作为碰头的地点。
　　这还是沉晨第二次跟顾柏碰面。
　　顾柏比她提前到，她进去时，他正坐在角落里，带着几分怀疑的目光扫视着她。
　　他开门见山：“我看了顾之羲的直播了，他怎么说，你是这次澄清谣言的最大功臣呢？”
　　沉晨面不改色：“这个顾之羲，真是太恶毒了，他居然这样说我？我都怀疑，他是想离间我们的同盟关系。”
　　顾柏眼睛一瞪：“他已经察觉到你我的联系了？”
　　可在此之前，他明明就只跟沉晨见过一次，当时还特地躲着他的。
　　“那倒没有，我是说，他这个人天生就是这么恶毒。”
　　顾柏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沉晨接着说：“我明明就是站在你这边的。我要是真的跟他一条心，我能污蔑他心脏停跳二十四小时吗？我能给你发照片吗？这还不足以证明我的立场吗？”
　　“有道理。”顾柏暂时放下了疑心，只是咬着牙：“这次事情没有按照我们预想的发展，反倒叫慈理赚到了，你看看现在，都在说慈理是医药板块的一匹黑马。”
　　沉晨语气沉痛：“是啊，真是天算不如人算。”
　　“嗯？”
　　“说反了。”
　　“哦。”顾柏狠狠吐出了口气。
　　沉晨目光温和：“顾先生，你也别太着急，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呢。下次再有什么任务，你可一定要接着找我，我还给你出谋划策。”
　　顾柏闻言有些欣慰：“看来是我之前看错你了，没想到，你还挺积极。”
　　“咱们一起努力，共同富裕。”沉晨淡淡地笑了笑。
　　随即想起那个未知的把柄，她再次试探道：“既然已经证实了，我确实是站在你这边的，那东西，是不是可以给我了？”
　　顾柏：“你还真是着急，不过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还没到时间呢，你现在这么卖力，日后我还能不帮你？”
　　沉晨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对你，我还是很相信的，你肯定骗不了我。”
　　“嗯？”
　　“我的意思是，你肯定不会骗我，你瞧我，最近天太冷了，嘴也冻坏了，说话总是词不达意。”
　　顾柏没有多想。
　　他约她见面，主要是对顾之羲在直播间说的那段话有所疑虑，但现在一看，沉晨的心始终都是与他站在一起的，他也就放心多了。
　　他起身：“好了，那就散了吧。”
　　“好，那咖啡钱……咱俩AA？”
　　顾柏轻蔑一笑：“我还在乎这点小钱？我请你。”
　　“好嘞，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的人合作。”
　　沉晨朝顾柏挥了挥手，看了一眼时间，还算充足，等把自己的那杯咖啡喝完了，才起身离开。
　　自行车她就直接放在咖啡馆门口了，步行去了跟中介约好的地方，此时时间也差不多。
　　沉晨找房的要求，就是距离朝云近一些。
　　不过这边的地段很好，基本都是些价格昂贵的高档公寓和小区，算上性价比，离得近又合适的，也就老小区了。
　　沉晨今天要来看的就是这个老小区。
　　一层三户，中介要带沉晨看的房子是顶楼六楼，中间户，通常都是最小的格局，一室一厅的单间，只带个小储藏室。
　　对于没有电梯的老小区而言，顶楼要爬楼，夏天又晒，所以要难租些，因此中介的态度算得上殷勤。
　　房东没有出现，给了钥匙，全权转交中介。
　　中介全程介绍得很热情，不过沉晨看完没有立刻发表意见，也没有表现出想要还是不想要，只说要回去再想想，再多看几套，比对一下。
　　中介立刻说：“这套其实很不错了，交通便利，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房东那边不想让房子空置太久，你要是顾虑顶楼呢，价格还可以再谈谈。”
　　顾之羲加完班，上车回家时，突然想到沉晨说要去看房的那个小区，临时叫司机改了路线。
　　刚好有空，他想看看那边的环境怎么样。
　　司机没多问，多绕了点路过去，嘟囔：“小沉想住在这里啊？我记得那里还是有点偏的，而且房龄也太大了。”
　　沉晨摆脱磨人的中介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她一边在心中衡量刚才的房子，一边回咖啡馆找自行车。
　　老小区里住的大都是退休老人，晚上不怎么出门，小区里空空荡荡。
　　树叶被风吹得摇曳，路上的灯也好一盏坏一盏，显得有些阴森。
　　顾之羲感受着车子的起伏，略一皱眉。这附近的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挖一挖，所以路上坑坑洼洼的。
　　他目光瞥过漆黑的岔路口，突然发现路边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真是巧了，顾总，你看那不是小沉吗？”司机纳闷：“都这么晚了，她还没走啊？”
　　沉晨正蹲在路边，看样子是在逗一只小猫。
　　顾之羲看她沉醉其中的样子，轻叹一声，下了车，缓步朝她走去。
　　沉晨回过神来，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一愣。
　　在这寂静无人灯光暗淡的夜晚，突然响起的脚步声不同寻常，让她打了个冷战。
　　意识到在这里逗留不妥，沉晨起身接着往前走。
　　顾之羲见她起身，远远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低沉的嗓音混在风中消散，沉晨丝毫没有听见，反倒加快了脚步。
　　沉晨总感觉，身后那道脚步声的主人，似乎在跟着她。
　　她脚步快起来，对方就也快起来。
　　这一瞬间，沉晨脑中闪过了一条条冰冷的社会新闻与惨案。
　　她状似无意地侧过脸，隐约看到身后跟着的人一身黑衣，身形比薛力要高壮不少。
　　看着就不像好人。
　　沉晨也不是傻子，虽然她现在算是会点三角猫功夫，但在无法确定自己打不打得过的情况下，她不可能硬拼。
　　沉晨走着走着，开始一路小跑。
　　顾之羲诧异地看着前方突然跑起来的身影，一溜烟就没影了。
　　沉晨一头撞进黑暗，跑了几分钟后才停下来，发觉身后已经没人跟着了，松了口气。
　　只是这么一跑，沉晨才发现，自己有点迷路了。
　　顾之羲在原地诧异了几秒，想起还有手机，正要给沉晨打电话，就先接到了来自她的电话。
　　他刚一接通，那头的沉晨便用气音说：“顾总！救命！我晚上去看房子，本来想回去了的，结果遇到了个黑衣变态！”
　　“我躲着躲着，就迷路了，现在也不知道那个变态在哪里，有没有在找我，我也不敢轻举妄动。”
　　顾之羲心里一紧，所以她刚刚才会突然跑起来的吗？
　　他严肃：“你先躲起来，我现在就来找你。”
　　沉晨：“好，您悄悄地来哈，不要惊动了那个变态。我看他好像特别高，特别壮，您都不一定能打得过他。”
　　顾之羲心下并不这么觉得，但他只是沉声说：“你共享定位给我，我马上就到。”
　　沉晨立刻发送了定位过去。
　　顾之羲看了一眼，距离他不远。
　　担心沉晨害怕，两人之间的通话没有挂断。
　　沉晨听着听筒里属于顾之羲的沉稳的呼吸声，一下子心定了不少。
　　她躲在墙角后头等待，几分钟后，突然听到耳边有鞋跟叩地的声音。
　　听着像是直奔她的藏身之处。
　　沉晨皱起了眉，“顾总，糟了，那个黑衣变态好像发现我了，我先继续往里躲，你快来！”
　　说完就赶忙后退，重新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蹲着。
　　顾之羲看着屏幕上移动出一条歪歪扭扭线路的小红点，心里揪紧。好在听电话里沉晨的声音，她还比较冷静。
　　辨别了一下方向，顾之羲朝她驻足的地方加快了脚步。
　　沉晨刚躲好，没过多久，就又听到了脚步声。
　　她磨了磨牙，小声对着手机喊：“顾总，您怎么还没来呀！那个黑衣变态又要找到我了！”
　　说完急急往巷子深处躲去。
　　顾之羲看着手机屏幕上再次移动起来的小红点，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一边琢磨，一边朝小红点的方向走去。
　　沉晨侧耳聆听了一阵，果不其然，她又听到了脚步声：“要命了，顾总，那个变态又跟上来了！”
　　顾之羲眯起眼，终于意识到什么，看了眼自己穿的衣服。
　　他停下了脚步，迟疑着问：“你说这个黑衣……一直跟着你？”
　　“是啊！那个变态好像在我身上按了定位一样！精准得很！”
　　顾之羲：“……”


第55章 55（一更）
　　顾之羲沉默片刻：“我现在去找你, 别躲了。”
　　“可是……”
　　他打断她：“你说的变态，是我。”
　　沉晨也沉默了，想到顾之羲爱穿的颜色, “顾总, 还真别说，其实您还挺适合这个角色的。”
　　顾之羲：“……”
　　顾之羲到的时候，沉晨正蹲在路灯下，这次听到脚步声, 她没有躲避，抬起头来，二人一高一矮对视。
　　沉晨小心地观察了一下顾之羲的表情，应该没有因为被错认成变态而生气。
　　霸总的度量就是大。
　　沉晨站了起来，还没等她开导航，顾之羲已经往回走了，刚走出一步, 又回过头：“你不走？”
　　沉晨立即小跑跟上：“来了来了, 没想到您在刚才那么激烈的追逐战中, 都能记得来时的路，真不愧是您！”
　　“呵。”
　　司机还在刚才的路口等着。
　　等两人上了车, 司机一看：“哎哟小沉，你这怎么满头大汗的？”
　　沉晨拿纸擦了擦：“没什么, 刚才跟顾总……来了场夜跑。”
　　“啊？你俩刚才还跑步了？我说怎么这么久没回来呢。”司机完全无法理解, “可是这大冷天的，出这么多汗, 很容易感冒啊。”
　　他赶紧将空调往上调了两度。
　　“谢谢师傅。”
　　司机专心开起车, 车内寂静了片刻。
　　顾之羲依旧端端正正地坐着：“租房最好不要选这个小区，不太安全。”
　　沉晨点头如捣蒜：“是, 刚才被您追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
　　“……”
　　回到宿舍的时候，距离门禁还有十分钟，沉晨赶紧蹿了进去。
　　正走到门口，准备关门的宿管阿姨摇了摇头。
　　沉晨成功进了门，才转过身，跟顾之羲挥了挥手。
　　晚上才庆幸没有错过门禁运气好，却没想到司机昨晚一语成谶，隔日早上，沉晨真的感冒了。
　　早上一醒来，她就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尝试了几次，都没办法成功从床上爬起来。
　　一闭上眼，意识就沉沉地往下坠。
　　她摸出手机，勉强睁开眼，给顾之羲发了条消息：顾总，感冒了，请个假。
　　顶楼今日的氛围有些不一样。
　　九点已经过了，秦朔云路过沉晨的工位时，停下了脚步。
　　思索片刻，他看向距离最近的蒋棱：“沉晨今天没来？”
　　蒋棱望过去，也皱起了眉。
　　虽然自从下雪之后，沉晨就经常擦着时间线到，但她还一次都没有迟到过。
　　哪怕朝云实行的是弹性打卡制度，其实九点过十五分钟之内到都可以，她也总能赶着九点的时间打卡。
　　可他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九点二十了。
　　两人的说话声音不大不小，但话中带的名字，将其他几人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来。
　　沉晨的工位相比整个顶楼的面积，不过是个小小的角落，但如今少了个人，却莫名显眼。
　　想到这几天路面积雪结冰，很难说会不会出什么意外，赵延已经播出了沉晨的电话。
　　过了一会儿，他眉头拧紧：“没有人接。”
　　沈回青：“不会真出了什么事吧？”
　　正准备出去开会的顾之羲走出办公室，就见八个人正围着沉晨的工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只略一思索，他就明白了。
　　“她感冒了，请假。”
　　说完，顾之羲也忍不住看了一眼冰凉的空座位。
　　至少不是路上出了事，比他们之前想的要好一些。
　　俞袂说：“不过，都到请假的地步了，应该病得不轻吧？”
　　回到工位的周然似乎随口一提：“她自己一个人在宿舍……有人照顾吗？”
　　顾之羲想到昨晚沉晨满头大汗的样子，眸子敛起。
　　沉晨放下手机之后，就又失去了意识，睡得昏天黑地。
　　半梦半醒间，她隐约听到宿舍的门锁咔哒一声，门突然打开了。
　　有光照了进来。
　　她竭力抬起头，只看到一道人影逆着光走了进来，手中还提着什么东西。
　　那人靠近她的床边，刚要伸出手去探她的额头，沉晨用仅剩的一点警惕心伸出手挡住。
　　努力睁大眼睛看过去，她诧异：“宿管阿姨？”
　　板着脸的宿管阿姨将她的手拿开，碰了碰她的额头：“还真有点儿烫，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也太不会照顾自己了。”
　　沉晨茫然，不知道为什么宿管阿姨会突然来到她的宿舍，还知道她生病了。
　　阿姨将手上的袋子放下，“你那个上司人倒是挺好的，特意赶过来带了药和饭给你，让我上来瞧瞧，说怕你一个人在宿舍发烧了，没人知道。”
　　上司？是顾之羲？沉晨彻底清醒了，心也随之一动。
　　随即又落了下去，应该不会是他吧？他这么忙，可能只是叫司机过来了一趟。
　　宿管阿姨把外套给她拿过来披上，然后把那只袋子里崭新的温度计拿了出来，给她测温，嘴上还在絮叨：“马上就要毕业离开校园了，应该开始学着好好照顾自己了。”
　　看了一眼温度计的显示屏：“三十七度七，低烧，还好。”
　　又小声念叨：“这种温度计不如水银的准，你上司不会买。”
　　她接着把饭摆好：“这粥和菜有点凉了，我刚才在我那里给你热过了，所以有点烫，小心点。快吃吧，吃完了再吃药。”
　　沉晨一怔，在此之前，她对于宿管阿姨的全部印象，其实只有她板着脸说要是再晚回来一点，门关上了肯定不会给她开的样子。
　　她表情逐渐化开，笑道：“好，谢谢阿姨了。”
　　“谢我干什么？东西都是你上司拿过来的。对了，他人还在下面呢。你先赶紧吃吧，我下去跟他说一声，这是我的手机号，要是还有什么事儿，就打我电话。”
　　宿舍里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沉晨用勺子搅了搅粥，碗里的肉丝与葱花相间，正腾腾冒着热气。
　　她突然放下勺子，快步跑到了走廊，往下看去。
　　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楼下，修长挺拔的顾之羲。
　　他正与宿管阿姨说着什么，神情稳重。
　　说完，宿管阿姨先走了，他依旧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缓缓抬头，朝沉晨所在的楼层望了一眼。
　　这一望，就对上了沉晨的视线，两人目光交错。
　　沉晨立时冲他招了招手，接着转过身，蹬蹬蹬就往楼下跑。
　　顾之羲在看到她转身的那一刻就心有所料，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在楼梯口见到了她的身影，跳下门口最后一个台阶，朝他跑来。
　　但他还是皱了皱眉，“怎么不在楼上休息？饭吃了吗？”
　　“还没呢，很烫，一会儿再吃，其实睡了一早上，我已经好多了。”
　　顾之羲看着她两侧脸颊的红晕，下意识想碰碰她的额头，手刚伸到一半，又觉得不妥，收了回去。
　　接着往前站了一步，挡住了风口。
　　沉晨继续说：“刚才听宿管阿姨说我上司还在楼下，不确定是不是您，我就出来看看，原来还真是您。”
　　顾之羲不咸不淡道：“不确定？你还有别的上司？”
　　沉晨怔了一下，笑眯眯：“就您一个啊。”
　　说完一错眼，才发现周围有不少人正看着这边。
　　顾之羲平日里上班都穿着西装，这次中途过来，当然也不会换衣服，被合体的剪裁勾勒得肩宽腿长身姿笔挺，在这片女生宿舍区里自然无比显眼。
　　更别提沉晨如今也是学校里的明星人物了。
　　所以哪怕顾之羲特意选了个角落，也杜绝不了别人扎堆朝这里投来的目光。
　　沉晨环顾了一圈，有些诧异。
　　明明旁边还有这么多人，刚才在楼上往下看的时候，她怎么会只注意到了顾之羲一个人呢。
　　顾之羲看她走神，以为她又不舒服了：“怎么了？”
　　“哦，没事。”她只是在奇怪，感冒，也会让眼神不好吗？
　　这么想着，耳边又听到路过的女生在讨论顾之羲。
　　她们假装跟同伴讲话，不经意回头，看一眼他，再回过头去，激动地窃窃私语：“真人比网上的更帅哎！”
　　“这个身材，绝对是黄金比例。”
　　“财貌双全，这么优质，而且还是单身！突然觉得好羡慕沉晨。”
　　“学校里的男生质量已经不错了，平时单看还行，被他这么一比，简直是降维打击。”
　　“根本不能比啊，人家只是简简单单站着，都不用找角度，就足够秒杀他们了！”
　　顾之羲正想让她回去吃饭，下一秒，就感觉身体不能动了。
　　“叮当！晨晨答题小课堂又开启啦！”
　　沉晨看了眼微微张口的顾之羲，“这次，又是什么折腾霸总的招式？”
　　系统读题：“晨晨，听到了吗？大家对霸总的评价都相当高呢，说他只是简简单单地站着，就足够秒杀学校里的其他男同学了～说到站着，请你计算霸总站着时，鞋子与地面的接触面积大约为多少，并选出答案。”
　　“A. 130㎝，B. 520㎝，C. 540㎝，D. 1㎝”
　　沉晨反复打量了一下这四个选项，诧异出声：“居然没有0？”
　　顾之羲沉默了。
　　她意味深长：“奥奥，你心软了。”
　　系统和顾之羲：“……”
　　系统：“好了，倒计时开始，赶快计算吧。”
　　五分钟后，时间不再静止，刚才那些艳羡的讨论声也还在继续。
　　却很快戛然而止。
　　她们顶着一副奇怪的表情，眼睁睁看着顾之羲踮起了脚尖。
　　然后抬起了另一条腿，动作很轻盈。
　　最后只余左脚尖触地。
　　四周鸦雀无声。
　　突然响起“啪啪”两声，原来是沉晨在鼓掌：
　　“顾总，好扎实的芭蕾基本功。”
　　顾之羲已经同时闭上了眼睛和心眼。
　　是挺好，自从遇见沉晨，他会的才艺，就越来越多了。


第56章 56二更
　　刚才还满眼星星的女同学们对视一眼, 又默契地移开了视线。
　　“哎呀，差点儿忘了，时间不早了, 还要去上课呢。”
　　“今天没课。”
　　“哦, 对对对，那我就去自习吧，哈哈，偶尔也稍微那么爱学习一下。”
　　空气静默了一瞬, 围观的人群默契地别过眼去，散了开来。
　　宿管阿姨走回来时，顾之羲的那只脚还没放下来。
　　她看着他的姿势一愣，张了张口。
　　沉晨主动解释：“阿姨，他是在跟我告别。”
　　这场芭蕾基本功的演练大概持续了一分钟，顾之羲终于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把脚放了下来。
　　随后面无表情道：“你回去吃药吧, 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离去。
　　宿管阿姨看着他的背影, 刚才憋回去的话终于又说了出来：“你这个上司……平时跟谁告别, 都摆这么别致的造型吗？”
　　沉晨：“也不一定，主要还是看对方的数学水平。”
　　在顾之羲离开之后, 电影学院的各大社群都在疯狂刷屏他的名字。
　　在此之前，群里的消息都是：【好帅, 特别帅, 气场很强大，完全是上位者的气势, 完全不敢跟他对视。】
　　【沉晨居然还能跟他谈笑风生, 好牛逼啊。】
　　【顾之羲来了？】
　　【对，沉晨好像病了, 没去上班，他刚才来学校看沉晨。】
　　【有内到外吊打学校的男生，各位未来的男明星男演员们，能不能好好跟人家学一学呀？】
　　【来了来了，这就学，让我好好学学。】
　　但在他离开之后，群消息的风向就变了。
　　【顾之羲真的是个，十分特别的霸道总裁……】
　　【发生什么了？前线的同学们怎么不继续发来报道了？】
　　【刚才俩人说得好好的，结果顾总猝不及防当众做了个芭蕾起势，还很标准。我想了又想，唯一的解释，可能是他想让病中的沉晨开心一点吧。】
　　【其实就算那样也还是帅的，但就是……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呢。】
　　【他其实是表面高冷，实际社牛吧？】
　　【等会儿，居然主动来学校看生病的小助理？还特意跳芭蕾让对方开心？这个上司做得，是不是有点儿太好了？好得都不太像个资本家了。】
　　【请问芭蕾这段也要学吗？】
　　沉晨回到宿舍把饭吃了，然后吃了药，收拾了一下饭盒，接着躺回床上睡觉。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这次是蒋棱来给她送饭。
　　问了她的体温，确定不用送她去医院才放心离开。
　　沉晨怀疑顾之羲不来，是怕再解锁什么新舞种。
　　晚上，从片场回来的张楠也去了她宿舍。
　　“你生病了怎么不告诉我？我好早点回来啊。要不是看到群里的消息，我还不知道呢。”
　　沉晨：“没事，宿管阿姨已经很照顾我了，不过，你刚才说的什么群？”
　　张楠轻咳一声：“没什么，就是大家都在说，顾总过来了，说他很特别。”
　　沉晨已经大概能猜到他们在群里传播什么了，也沉默了。
　　张楠换了个话题：“对了，我现在在演的那个角色戏份快要杀青了，大概就在这周末，你要不要去现场看？”
　　张楠是沉晨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而这又是她的第一部 戏，她很看重这个角色。 
　　沉晨想了想，周末应该没有其他的安排，点头：“好啊，我会去的。”
　　一夜无梦过去，第二天起来时，沉晨的精神已经好了大半，除了嗓子还有点哑，其他没有大碍了。
　　她照常上班。
　　到了公司，每个特助都跟她打了招呼：“不多休息两天吗？”
　　“病已经好了？”
　　沉晨笑道：“已经没事了，我平时身体很好的，所以病也好得快。”
　　这两天佟雪跟钟伽琪也都有发信息给她，询问她生病没来的事，还有节目组那边也发来了问候。
　　沉晨真切体会到了，身边所有人都在关心她。
　　上午顾之羲有台会议，沉晨跟着去做会议记录。
　　等跟顾之羲开完会回来，她一眼就看到桌子上多了什么东西。
　　走近了，拿起来一看，是一瓶梨膏。
　　不过看包装，不像是从外面卖的。
　　赵延路过，解答了她的疑惑：“是谈笑给你的。”
　　沉晨扭头看了眼，谈笑的工位是空的，可能也去开会了。
　　她从瓶子里挖了一小勺泡在水里。
　　到了快要吃饭的时候，谈笑才回来。
　　沉晨晃了晃那个瓶子：“谈助，谢谢，很好喝。”
　　她随口一问：“这是你家里人熬的吗？”
　　“不是。”谈笑依旧是一张比其他人更面瘫的面瘫脸，“我自己熬的。”
　　沉晨满面讶然：“你还会做这个？”口感甜蜜又温暖的梨膏，怎么看都好像跟眼前冷冰冰的面容不太搭。
　　“很简单。”看她的表情，谈笑困惑：“你想学吗？我可以把步骤发给你。”
　　沉晨其实并不想学，不过看谈笑一脸认真的样子，她又点了点头：“那好啊。”
　　“不过，谈助，你的嗓子也不舒服吗？”
　　谈笑摇摇头：“我没有生病，只是昨天想到，感冒之后喉咙可能不舒服，喝这个会好一点。”
　　看来是为了她特意弄的，沉晨有些感动：“谈助，你可真能干，什么都会，工作上游刃有余，考虑的也这么周到，又会关心同事，不笑的时候很帅气，笑起来还能镇宅。”
　　谈笑：“……”
　　沉晨毫不吝啬地夸了他一长串，“你就是进可攻，退可守类型的优质男性，我看网上你的人气也很高呢。”
　　虽然被夸得天花乱坠，但谈笑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冷冷地冲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沉晨感慨，谈笑的情绪也非常稳定。
　　下一秒就见谈笑差点迎面撞上杨问寒的工位。
　　沉晨：“……”
　　杨问寒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谈笑。
　　顾之羲恰好出来，疑惑道：“他怎么了？”
　　沉晨放轻声音：“可能是被夸得不好意思了吧。”
　　见顾之羲依旧疑惑，沉晨给他看了那只装着深蜜色膏体的玻璃瓶：“这是谈助给我熬的，润肺止咳，所以我夸了他两句。顾总，您要来一点吗？”
　　顾之羲顿了顿，“不用了，你自己喝吧。”
　　说完，不着痕迹地将手中的止咳糖浆塞回了口袋里。
　　沉晨看他还杵在那里，奇怪问道：“顾总，您出来，是找我的吗？”
　　顾之羲下巴微抬：“不是，没什么，我谁也不找。”
　　“哦，您出来只是，单纯遛遛弯？”
　　“……对。”
　　他用胳膊捂着那因为装了罐子而突出一大块的西服口袋，转过身，回到了办公室。
　　沉晨看着他不太自在的背影，“这霸总，怎么在自己的地盘遛弯还偷偷摸摸的。”
　　放好梨膏的瓶子，她开始处理因为生病而落下的工作。
　　只是昨天一天没上班，邮件就已堆积成山。
　　一些重要的工作暂时转到了其他几个特助那边，她现在要交接回来。
　　而在一堆工作邮件当中，有几封邮件很显眼，发件人是这次园区运动会的管理方。
　　沉晨下意识以为是她的比赛报名出了问题，连忙仔细看过去。
　　对方说的是园区运动会有个简单的开幕式，而顾之羲因为之前的踢踏舞一战成名，所以园区想邀请他在开幕式上表演个类似的节目，直接踢踏舞也行。
　　她是顾之羲的生活助理，这方面都是由她来对接，所以邮件发给了她。
　　沉晨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她的冠军出了问题。
　　随即反应过来，让顾之羲表演踢踏舞？
　　沉晨头皮发麻。
　　再往下看，隔了没多久，第二封邮件又发过来了：“考虑到顾总的性格比较活泼，爱好搞怪，我们希望可以让他的节目热一热场子，所以节目最好也是热辣一点的～”
　　沉晨一阵沉默。
　　因为沉晨不在，没有回复邮件，所以没有反对，相隔几小时后，第三封邮件又发过来了：“非常期待顾总的节目～还有，演出服我们这边可以报销的，或者你提要求，我们这边也可以帮忙去采购。”
　　片刻后，沉晨敲开了顾之羲的办公室门。
　　“顾总。”
　　沉晨没有进去，站在门口叫了他一声，语气深沉。
　　顾之羲下意识坐正了：“发生什么事了？”
　　“是有点事，现在我这里有一个坏消息，和……”
　　顾之羲当机立断：“先说好消息。”
　　沉晨接着未完的话：“和另外一个坏消息。”
　　顾之羲：“……”
　　“顾总，您想多了。”她呵呵一笑：“我什么时候给您带来过好消息。”
　　顾之羲：“……”她还挺有自知之明。


第57章 57（一更）
　　沉晨：“那您要先听哪一个呢？”
　　顾之羲往后一靠, 冷冷一笑：“有区别吗？不都是坏消息？”
　　沉晨点了点头：“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
　　顾之羲：“……下次别随便用比喻。你说吧。”
　　沉晨娓娓道来：“事情是这样的，园区这次运动会呢, 有个开幕式, 我听说，他们打算搞得特别特别隆重，特别特别有活力。”
　　说到这里，沉晨停了下来, 看着顾之羲。
　　他默然片刻，发现她好像没下文了，不明所以：“特别隆重，特别有活力，跟我有什么关系？”
　　“它隆重就隆重在，想邀请您上台表演节目。想想您的咖位，多么隆重。”
　　顾之羲：“……”
　　沉晨：“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一个坏消息。”
　　顾之羲点点头：“确实挺坏的, 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是, 它活力就活力在, 想请您表演一个热辣的节目。多么有活力。”
　　顾之羲吐出一口气：“多么坏。”
　　沉晨收尾：“这就是我要说的另一个坏消息了。”
　　她满怀期待：“那么，您想表演什么节目呢？”
　　顾之羲缓缓抬眼：“我说我要参加了吗？”
　　沉晨两边眉毛一齐扬高：“您说您不参加了吗？”
　　顾之羲噎了一下, “那我现在说——我不参加。”
　　被动地丢掉形象，和主动地不要形象, 两者还是有区别的。
　　沉晨也知道, 他下的决定，一般都没有转圜的余地, 便没有再多说：“好吧, 那我去回绝他们。”
　　出了办公室，顾之羲仿佛隐约听到了沉晨的一声笑。
　　顾之羲觉得自己大概能猜出来她的心思。
　　她八成是在心里跟那个什么系统吐槽, 说他矜持。
　　沉晨：“奥奥，你说霸总，之前都干过这么多破罐子破摔的事了，这会儿居然还矜持上了。”
　　心中一片安静，系统没有回答。
　　回到工位，沉晨就给负责人回了邮件。
　　当然没有讲实话，只委婉地说顾总最近比较忙，可能没时间排练节目，怕表演不好，让大家扫了兴，所以虽然很感兴趣、万般不舍，但还是不上了。
　　主办方原本是以为最近顾之羲在走放下架子、放飞自我的路线，所以才动了心思发来邀请，见沉晨这么说，也知道没戏了，只好作罢。
　　沉晨处理完邮件，又抓紧把昨天的病假申请了，不然系统算她旷工，要扣工资。
　　忙中喝了口水，沉晨看了眼自己的两支股票，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工作。
　　下班后，沉晨依旧跟顾之羲练了会儿球。
　　这段时间没有白羿做对手，两人也只是一对一单打，不过没能打多久，沉晨晚上还约了中介看另一个小区的房子。
　　这个小区比之前的老小区距离公司要稍微远一些，不过也在沉晨的承受范围内，小区不太新，但还是比老小区要好一些。
　　这个小区的租户多，年轻人也多，所以更热闹。
　　不过这次看的房，反而没有上次的好。
　　因为一到楼下，沉晨就看见了几个打扮得像社会闲散人员的男人进了电梯。
　　看样子，这个小区的人员构成鱼龙混杂。
　　这么一想，她也没心思多看了，只进去晃了一圈。
　　房子里还有上一任租户没搬走，中介解释说要到月底才搬，房内东西又格外杂乱，她更是没有多大的租房意愿了。
　　中介大概也知道这里条件确实不怎么样，同样没有多作游说。
　　不过他还是提了个醒：“沉小姐，您要是预算不太高的话呢，我们这边能介绍的，估计也就差不多只有这一类的房型了，可能不太会让您完全满意，但是想要找到好的房子啊，您还是得提高预算。”
　　沉晨倒不是没钱，只是她并不追求豪华的住处，一开始觉得没必要花太多钱在房子上，毕竟她还不一定会在这个世界待多久呢。
　　系统：“晨晨，咱们答对一百道题的进度，到现在还是零。”
　　“我知道！不用你特意提醒我！”
　　不过两次房子看下来，要顾虑安全问题，想省钱还是不行，于是沉晨松了口：“下次你们还是给我找好一些的房源吧，价格我们另谈好了。”
　　“哎好的，您把预算重新发我一下，我回去就立刻加班加点给您找，那可以选择的范围就多了。”中介笑着带她离开。
　　中介是开车来的，跟她告别之后就走了。
　　沉晨则独自回了停车的地方。
　　她边走边掏钥匙，打算开锁，只是一抬头，突然一愣，“我的车，不是停在这个地方的吗？”
　　然而面前只零零散散停着几辆电动车。
　　她重新仔细回想了一下，“没错啊，我就是把车停在这里的呀。”
　　沉晨在原地找了半天，无果。
　　她的小自行车外观是鲜亮的黄色，往常哪怕相隔好几米，她也能一眼就看到，可是现在，哪里都没有。
　　“我的车呢？”
　　沉晨呆了一会儿，绕着附近转了一圈，还是没有看见她的自行车。
　　顾之羲坐在车上，闭目养神。
　　“顾总，小沉今天也去看房吗？”司机好奇地问。
　　“嗯。”顾之羲回忆了一下沉晨说的小区。
　　司机皱眉：“啊，那个小区，也不太行啊，比上一个老小区还不如呢，进出人员挺复杂的，物业管理也不严格。住这种小区，一个不留神，不是电瓶被偷，就是头盔被拿，挺乱的，你可能想象不到。”
　　顾之羲缓缓睁开了眼。
　　十分钟后，汽车在小区路边停下。
　　透过窗户，顾之羲一眼就看见了正站在一棵树下的沉晨，只是她微微低着头，肩膀也垂着，心情好像不太好。
　　他有些奇怪，下了车。
　　司机重新启动汽车，去找适合停车的地方了，他则朝她走过去。
　　只是都走快到她跟前了，她也好像没注意到似的，他迟疑着喊了一声：“沉晨？”
　　沉晨一抬头，眼眶和鼻尖都泛着红。
　　顾之羲心头一乱，步子大了些：“怎么了？”
　　沉晨没有问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只是低声说：“顾总，我的自行车没了。”
　　说完吸了吸鼻子，好像在克制着什么。
　　顾之羲环顾一圈，迅速反应过来，“是停在这里，被……”
　　本来想说被偷了，但看着沉晨的表情，他又改口说：“不见了？”
　　沉晨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又吸了吸鼻子：“我的那辆小车，我早上才刚给车胎充满气，骑起来很快，很轻的，可是晚上，它就没了。”
　　她知道，丢失的自行车，是很难找回来的。
　　那只是一辆很普通的自行车，当然算不上贵，她并不是为了钱而难过。
　　只是那是她在这个世界拥有的，第一样完全属于她的物品。
　　这一点微妙的情感，她是没有办法讲给顾之羲听的，而他即使听了，大概也不会理解。
　　但她不知道，顾之羲脑海中的第一个画面，就是她迎着朝阳，用力蹬着车的样子。
　　他清楚，她很宝贝那辆自行车。
　　哪怕喝醉了，意识不清醒，坐上他的车的时候，也依旧记得让他绕路去公司把她的自行车捎上。
　　他思绪逐渐回到眼前的人身上。
　　沉晨在所有人面前一直都是笑着的，顾之羲还从未见过见她这么伤心的样子，完全是另一个沉晨。
　　手指动了动，下意识抬起来，又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一向被夸赞沉着冷静，难得此刻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
　　“叮当！触发答题！”
　　顾之羲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感谢这道声音的响起。
　　系统这次调大了声音，又放慢了语速，显得很耐心：“晨晨，别难过了，咱们后面再慢慢找，这辆自行车说不定还能找回来呢？先答题吧。”
　　沉晨点了点头，打起精神来：“好，你说吧。”
　　被定格的顾之羲听着她的话音恢复了些许活力，背地里松了口气。
　　刚才的某一刻，他甚至在想，要是她想，他哪怕参加那个什么开幕式，表演什么热辣的节目也无所谓了。
　　系统：“自行车是车，汽车也是车，咱们接下的这道题，就跟车有关，请计算一下霸总今天开的车总共有几个轮胎，并选出答案。”
　　“A. 4个，B. 0个，C. 5个，D. 6个”
　　顾之羲听完，满心不理解，这种问题，真的还有计算的必要吗？她难道不应该直接选吗？
　　沉晨叹了口气：“奥奥，出这种题，你这次是真的侮辱我的智商了。”
　　顾之羲在内心点头，还算她正常。
　　下一秒，就见沉晨提笔计算了起来。
　　顾之羲：“……”
　　系统补充：“其实也不算什么侮辱智商啦，顾总这辆车里还有备用轮胎呢，算车胎的时候要加上这个，所以其实做不到一眼就看出来的。”
　　沉晨下笔飞快。
　　如果不看她写的内容，任谁会觉得，这个人很会做题。
　　顾之羲现在已经可以看见一部分她的作答内容了，但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上头。
　　因为肉眼可见，沉晨的心情随着计算的过程而逐渐明媚起来。
　　直到五分钟到计时结束，沉晨的嘴角已经挂上了笑容，根本看不出刚才还快要哭出来。
　　“奥奥，我算好了。”沉晨看着自己算出的答案，“突然觉得，我的心里好受多了。”
　　顾之羲：“……”
　　用不着系统报答案，他也知道她算出来个什么玩意了。
　　世界恢复流动，顾之羲转过头，看到司机朝他们狂奔而来。
　　他表情泫然欲泣：“顾总！要命啦！不知道哪个天杀的，偷摸给咱车的四个轮胎全卸啦！连备用轮胎都给薅走啦！”


第58章 58二更
　　顾之羲缓缓转过头看向沉晨。
　　她正抬头望天, 置身事外的模样。
　　沉晨的眼泪没有消失，只是转移到了司机的脸上：“顾总，对不起, 都是我没有守护好咱的轮胎。但是我哪能想到老老实实开个车还要防这个啊？”
　　顾之羲捏了眉心：“好了, 不用再说了。这事确实不怪你。”
　　路上，出租车平稳行驶。
　　出租车司机好奇地看了一眼后座。
　　后座挤着三个人，两男一女。
　　车内没开灯，看不太清楚脸, 但刚才上车的时候能看出来，他们的穿着打扮都挺不俗。
　　可就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司机吸了吸鼻子，越过顾之羲朝右边看去：“小沉，刚听顾总说，你的自行车也被偷了是吧？”
　　坐在中间的顾之羲被挤得皱了下眉。
　　沉晨点了点头，“是，不过我那辆自行车, 根本比不上顾总的一个车胎贵呢。”
　　“都差不多。”司机愤愤不平：“我就说这个小区不行, 偷鸡摸狗的事太多, 小沉，你后面可千万别住这儿。”
　　沉晨又点点头：“我知道的, 之前就已经拒了。”
　　“那就好。”司机继续往右边看，看完沉晨看顾之羲：“但我就想不明白, 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顾之羲努力将被压住的左胳膊抽了回来。
　　他已经开始后悔, 刚才因为不想麻烦，就没有重新叫一辆车过来, 而是选择坐这辆刚好下客空着的出租车回去了。
　　尤其是最后上车的司机为了说话方便, 没坐副驾驶，硬是挤到了他旁边。
　　司机没有察觉顾之羲的小动作：“真的, 邪了门儿了，我当时人就在车上呢，真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也没看见有什么鬼鬼祟祟的人影出没，就是突然间感觉我的这个视野吧，好像矮了一大截。”
　　“我还以为是地塌了呢，出来一看——”
　　司机两手一拍：“咱那车就剩个壳了，趴地上跟王八似的。”
　　顾之羲：“……”
　　前座的出租车司机也被勾得竖起了耳朵。
　　“好家伙，这人偷轮胎干什么呢你们说，卖废品吗？”
　　说到激动处，司机又朝他靠过来。他只小幅度挪动了一下身体，避免挤到右边的沉晨。
　　司机突然想到什么，看向顾之羲，刻意压低声音：“顾总，不会是哪个有过节的商业竞争对手干的吧？”
　　“可是也不太对啊。”
　　别人家的竞争对手使坏，都是在刹车上动手脚、在方向盘上动手脚，让人出车祸。
　　就没见过谁是把轮胎一个不剩都偷走的。
　　司机百思不得其解，愤懑道：“反正一定得报警，好好查查监控，看看到底是谁干的。”
　　沉晨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听到这里，“奥奥……”
　　她话还没说完，系统就知道她要问什么了，直接回答：“放心吧，监控拍不到我卸轮胎的。”
　　顾之羲看着一旁听到报警也一脸淡定的沉晨，立刻明白了，查监控肯定是查不出什么来的。
　　不过倒是可以查一查她的自行车的去向。
　　出租车开到了学校门口，沉晨下车了。
　　看着其他学生骑着自行车，刚刚才好受了一点的心，又有点低落了。
　　顾之羲察觉到她的心情，下意识看了一眼身后的出租车。
　　然后又转了回来。
　　这个轮胎不能卸。
　　他淡淡开口：“周末去练球？”
　　沉晨的失落被他打断，摇摇头，“明天不行，明天我要去看张楠的杀青戏。”
　　他点了点头，“那后天下午我来接你。”
　　“好。”
　　直到视线穿过围栏，看着沉晨进了宿舍楼，顾之羲才重新上车。
　　少了一个人，后座的空间宽裕多了。司机还想挤过去继续跟他控诉，顾之羲伸出手：“你就坐那边，不要动。”
　　回到宿舍，张楠得知她的自行车被偷了，也是义愤填膺：“真是太缺德了。”
　　“现在年底了，正是小偷猖獗的时候，不过你也太倒霉了，刚好遇到这种事儿。”
　　“那你要再去买一辆新的吗？”
　　沉晨轻叹一声：“就算再有一辆新的，也不是以前的那辆了。”
　　“对了，你报警了吗？”
　　沉晨点点头。
　　“那还是打起精神来吧，咱们相信警察叔叔的能力，我觉得，那个贼说不定是个惯偷，可能不止偷了你这一辆自行车。那还是很有可能找到他的。
　　沉晨觉得很有道理，又恢复了精神。
　　第二天，张楠带着沉晨去了片场。
　　沉晨本意是待在整个拍摄场地之外，等着她拍完出来，没想到张楠有牵着她进去的意思。
　　她问了一嘴：“我不是工作人员，应该不可以进去的吧？”
　　张楠：“放心吧，我都问过剧组了，你可以暂时当我的助理，助理是可以进片场的，你又不是什么私生饭。”
　　“而且我这部剧不是什么大制作，管理不严的，今天又是我的最后两场戏，没人会跟我计较这个。”
　　进去之后，张楠就带着她去化妆间排队等候。
　　沉晨一路跟着她走，一时间脑中闪过些茫然。
　　不知道是不是受原主的影响，眼前的拍摄场景，工作人员忙碌地布景、导演抓着演员讲戏、助理给演员披衣服、还有化妆间的排队……都让她有一瞬间感到了熟悉。
　　这种微妙的感觉，在她上次看毕业演出录像的时候也出现过，不过现在比那时更加强烈。
　　张楠来得算比较早的，所以很快排上了。
　　她的最后两场戏，一场上午一场下午。
　　沉晨虽说是临时助理，不过还是学着别的助理给她拿衣服和水杯。
　　张楠乐呵呵道：“你不用真给我当助理，我这才什么咖位呀，说不定人家待会儿还要说我耍大牌呢，而且你现在可比我有名。”
　　沉晨虽然目前只参加过一档综艺，但已经有了不小的名气，片场许多人都认识她。
　　所以她一坐在场边，若有若无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不过沉晨适应能力良好，没有半点局促。
　　她看了一会儿，觉得张楠的演技比跟她演对手戏的男演员要好得多。
　　等剧上了，观众肯定也能看出差别。沉晨替她开心。
　　中午，沉晨也跟着张楠蹭到了剧组的盒饭，还有女主演请全剧组喝的奶茶。
　　她跟张楠找了个背风的角落，正面对面说话，突然看见对面走来了一个有几分熟悉的身影，微微眯起了眼。
　　张楠看她不再说话，扭头看过去，恍然：“你认识他吗？”
　　沉晨看着韩森仰着下巴，缓缓摘掉墨镜不可一世的样子：“不算认识，但交集不少。”
　　张楠：“想想也是，顾总肯定跟他有交集，那你也免不了。”
　　她小声说：“那人好像看中了这部剧里的女主角，最近正在追人家，隔三差五就来片场一趟。不过我看女主挺烦他的，但是又不能明说，怕得罪他。”
　　或许韩森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女主演碍于人情世故，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但只要不说难听的话，他就觉得还有机会。
　　来的次数多了，周遭说闲话的人一多，没关系也成有关系了。
　　沉晨一边看韩森消失在拐角的背影一边喝，直到喝空，晃了晃杯子，奶茶没了，里头小料还一大堆。
　　她撕开薄膜，一口气倒嘴里吃完了，起身：“我去扔掉，你的也给我吧。”
　　张楠递给她，“好，谢啦，那我去准备下午的戏了。”
　　沉晨寻觅了一番，刚走到垃圾桶附近，就看见韩森跟女主演待在一块。
　　两人离得很近，不过显然是韩森单方面靠过去的，女主演的表情有些尴尬，还有些隐忍。
　　“韩总。”沉晨的声音骤然在韩森背后响起。
　　他对这个声音有着刻入骨髓的恐惧，一下子站了起来，“干什么？我在谈事情。”
　　女演员看到她，松了一大口气。
　　沉晨朝她笑笑：“导演在找你了。”
　　她一愣，反应过来，站了起来：“谢谢你叫我。”
　　刚要走，想到什么，她又停住了脚步，看了一眼两人。
　　她一走，这里可就只剩沉晨和韩森了，沉晨又长得这么好看……
　　不过仔细韩森看沉晨的眼神，不像心有觊觎，倒像是——心有余悸。
　　沉晨看看不远处的垃圾桶，又看看韩森，徐徐开口：“韩总，特意选这个地方谈事，真没看出来，您这人还挺讲究归属感的。”
　　韩森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女主演差点没憋住笑。
　　沉晨一开口，她算是知道韩森的表情从何而来了。
　　他瞪了她一眼：“你不是要走的吗？”
　　女主演见他俩看上去认识，而且沉晨并不落下风，这才放下心来离开了。
　　韩森看着沉晨，咬牙切齿：“怎么在这里都能看见你！”
　　“我也想问呢。”她叹息：“都是管理者，我们顾总天天加班、出差，业务多，忙得不可开交。您就好啦，没什么事干，可以到处瞎溜达，顾总知道都得羡慕您。”
　　韩森的眼角都在抽搐，不过他没有立刻反驳，上下打量她几秒，转而说：“你不是顾柏安插在顾之羲身边的眼线吗？”
　　沉晨一顿，“怎么了？”看来顾柏跟他消息共享了。
　　韩森眼珠微动，“既然是他出钱雇的你，那他也可以算是你的老板了吧？”
　　沉晨想了想，默认了。
　　他冷笑：“那你知道，我是你的谁吗？”
　　沉晨不解地抬眼看他：“是谁？”
　　韩森面容阴冷：“他是你的老板，而他什么都要听我的，他的钱也是我给的。你说，我应该是你的谁？”
　　沉晨犹豫了一下，“您应该是我的……老板娘？”
　　韩森：“……”


第59章 59（一更）
　　韩森几乎是抻着脖子喊：“什么老板娘！我是你老板的老板！”
　　沉晨却没有被他吓到, “那又怎样呢？”
　　韩森气不打一出来：“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所以你根本不该处处跟我作对！你也应该听我的！”
　　“为什么？”沉晨微笑：“你只是他的老板，又不是我的老板，你只能管他, 可管不了我。”
　　韩森：“……”
　　这个沉晨, 简直比顾之羲还要难搞。
　　他说不过她，偏偏又指望着她这个内应来一起对付顾之羲，不能对她做什么。
　　沉晨掌心朝下压了压：“韩总，冷静, 要学着跟自己和解，怎么又学不会了呢？”
　　韩森：“……”
　　就在韩森怒气冲冲离开没多久后，沉晨的手机响了起来，显示是顾柏的来电，她慢悠悠接起。
　　电话那头，顾柏说：“刚才韩森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你骂他。”
　　她本来以为对方是来兴师问罪的,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 顾柏并没有对她冒犯韩森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他的语气反倒相当愉悦：“骂得好！你给我多气气他, 那个姓韩的，明明大家都是合作关系, 还真把我当成他的下属了，对我颐指气使的, 我呸！他算个什么东西！他韩家还不就是靠挖煤发家的暴发户, 跟顾家比算个屁！”
　　沉晨若有所思，看来他俩之间, 也不是铁板一块。
　　她回过神来, 笑了笑：“好嘞，顾先生可真是贴心, 想方设法给我创收，现在又要给我气韩总的奖励了。”
　　顾柏：“……”
　　“不过我觉得，韩总还达不到顾总那个级别，我给你打半折好了。”
　　“那我待会儿再拉个表格给你。”
　　顾柏：他就不该打这个电话。
　　沉晨挂掉电话回去的时候，女主演何英正跟张楠说话。
　　见她回来，何英眼睛一亮，赶忙小声问道：“那个韩森，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沉晨轻轻一笑：“我跟他见面，通常都是我为难他。”
　　何英一愣，随即笑了出来：“你果然跟综艺节目上一样有意思。”
　　沉晨没想到她也看过《精英实习生》。
　　何英接着说：“这节目就是张楠安利给我的，而且我每次不开心的时候，就会看你在节目里的高光时刻剪辑，看完心情就会好很多。”
　　沉晨：“那你不开心的时候还挺多。”
　　何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是在说自己的高光时刻多，捂着嘴笑了起来。
　　自吹自擂，但放她身上就显得可爱起来。
　　笑完了，她又看着张楠，“对了，张楠还跟我们说，平时晚上你会跟她对对戏呢。”
　　张楠虽然整体戏份不多，不过大部分戏过得都比较轻松，在剧组里算是一股清流了，导演夸过她很多次。
　　先前也有人问她怎么做到的，她就回答是沉晨帮她对的戏。
　　不过听过的人其实都不太相信张楠说的，只是沉晨跟她对戏就能有这么大的作用。
　　毕竟这位还没正儿八经演过戏呢。
　　沉晨也笑了一下，“不是，主要还是她自己演的好。”
　　张楠插话：“什么呀？我说你可别太谦虚了，你才是大功臣。”
　　何英只当张楠是在谦让。
　　三人说笑了一会儿，何英回去做下一场开拍准备了，张楠也准备上场。
　　男主角的演技不太好，张楠跟他的对手戏是最困难的。这次最后一场爆发戏，张楠拍了两次都不在状态。
　　她主动走下去：“导演，要不先拍后面的戏吧，我重新找找感觉。”
　　导演脸色温和地点了点头，他对张楠的印象很好，也知道她算是被男主角拖累了，所以没说什么。
　　只是无意间一瞥，却见她下去之后就直奔沉晨，皱起了眉。
　　沉晨正在拉表格，见她回来了，给她递上水杯。
　　张楠接过杯子喝了口水：“沉晨，你刚才有没有看到，我这最后一场跟男主角的戏还是有点找不到感觉，你再帮我对一下好吗？”
　　“好啊。”沉晨看了一眼剧本确定是哪一段，这一段她前几天有扫到过。
　　放下剧本，再抬起头，她的气场陡然一变。
　　等沉晨从对戏的沉浸中抽身出来，才发现何英和导演几人都围在周边看着二人。
　　张楠不解：“你们怎么了？怎么都看着我们？”
　　导演背着手问：“你俩，刚才在对戏？”
　　沉晨以为他们是在怪张楠把剧本给她看，忙说：“抱歉，导演，不过我看到的不是全部的剧本，张楠给我看的，只有她要演的其中小部分戏份，而且台词也是处理过的，不完整。”
　　导演挥挥手：“我不是说这个。不过，你只看了一小部分剧本吗？我看你对这个角色的理解还挺到位的，台词也说得不错。”
　　尤其她刚才扮的可是男主角的戏份。
　　要不是顾虑男主角的面子，他都要用吊打这个词来形容了。
　　沉晨只是说：“台词不多，倒是不难记，最关键的是，之前跟张楠对戏对过很多次了，我对人设已经熟悉了。”
　　张楠见他们夸赞沉晨，与有荣焉，胳膊也搭上了沉晨的肩膀：“我们沉晨还在学校上课的时候，她的表演就是全班最出色的。”
　　跟沉晨对过这场戏，张楠感觉摸索得差不多了，这一次果然一遍过。
　　她的单人戏份到这里就正式杀青了。
　　剧组的氛围很好，内部还给她准备了一场小小的杀青宴。
　　张楠抽空在沉晨耳边说：“沉晨，演戏也挺好的，是吧？”
　　沉晨笑了笑。
　　热闹结束之后，两人离开。
　　望着沉晨的背影，何英想了想，感叹：“到底是科班出身。”
　　导演摇了摇头：“也不是所有科班出身的都有演技的，我感觉她……哎，可能就是天赋异禀吧，反正是个挺好的苗子。”
　　何英：“不过我听张楠说，她好像对演戏的兴趣不大。”
　　导演咋舌：“是吗？那就太可惜了。”
　　“是啊。”何英想到她的综艺，还想到了她的性格，笑了笑：“不过她可以走的路还挺多的。”
　　张楠忙了那么久，工作结束，终于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计划着明天去逛街。
　　本来想拉上沉晨，得知她周日还要跟顾总一起去练球，便没提：“那你们好好练，到时候一定要拿下冠军。”
　　顾之羲那辆停在小区对面，光剩下个王八壳的车子虽然很快被拖走了，但还是不知道被谁拍下来，发到了网上，小范围地火了一把。
　　其他人都不知道这辆车与他有关，只有最了解他的白羿，一看到图片就认出来了。
　　他第一时间就发来了慰问：“哈哈哈哈哈这辆车是你的吧？[图片]”
　　顾之羲只看了一眼，没有回他。
　　但白羿似乎猜到了他的反应：“默认了是吧？你这是得罪谁了啊哈哈哈？谁这么恨你啊？四个轮胎，居然一个没给你留啊哈哈哈哈！我记得这辆车还是从国外运回来的吧？你损失大了哈哈哈！”
　　他又接连刷屏，发了上百个哈哈哈。
　　顾之羲懒得理他。
　　不过他不回白羿，还有一个原因。
　　这个人有着很敏锐的雷达，他今天要跟沉晨出去练球，一旦跟他说上两句，说不定他就会察觉到什么，然后再跑过来捣乱。
　　司机的老婆上次做完手术就一直在家休养，周末这种时候，正好他有时间照顾她，顾之羲不打算把他叫过来，所以决定自己开车去。
　　那辆王八车的轮胎需要从国外预定，还没到货。
　　车库里倒是有其他的车，他看了一圈，顿了一下，最后走向了一辆停在最边上的摩托车。
　　他是在赌，那个奥数系统应该还不至于拿两个轮子来出题。
　　出发之前他就通知了沉晨。沉晨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出了学校，在路口等待顾之羲。
　　今天有雾，天空中又飘起了小雪。
　　她没打伞，仰头看着天空，任由雪花落在她的肩上。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片朦胧中，摩托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响起。
　　她下意识朝那个方向望去，只见一束明亮的车灯直直刺破了雾霭。
　　流线型的漆黑车身出现在眼前，一看就价值不菲。
　　薄雾朦胧，沉晨看不清车上那只黑色头盔下的脸，但她能感觉得到，对方正在看着自己。
　　哪怕衣着与往日的西装革履不同，她也一下子认出来了，那是顾之羲。
　　沉晨无比诧异，一向成熟稳重的霸总，居然还会开这样显眼的摩托车。
　　但不得不说，这种与他平时完全迥异的风格反倒更吸睛。
　　要不是现在有雾，看不太清，他一定会被整条街的人围观。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顾之羲眼看就要开到沉晨身边了。
　　“叮当！晨晨，太好了，又可以答题啦！”
　　顾之羲帅气的身影被定格。
　　系统似乎是为了配合这唯美的场景，声音也轻了起来：“朦朦胧胧中，只见霸总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朝小助理驶来，天空中还下着小雪，啊，多么特别，多么浪漫的场景啊！”
　　“请计算霸总上方落下的每片雪花的重量大概为多少，并选出答案。”
　　“A. 0.3g，B. 3g，C. 50g，D. 500g”
　　沉晨：“居然有500克，哈。”
　　她神情向往：“我都不敢想象，要是一斤的小雪花一片片砸下来，能有多特别、多浪漫。”
　　系统宠溺：“不敢想象？没关系，咱一会儿可以直接看。”
　　顾之羲听着已经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对话，内心十分平静。
　　选择这辆车出来，确实没有触发数轮子的计算，他赌对了题目。
　　但赌输了自己。


第60章 60二更
　　片刻后,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沉晨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那一斤的雪还没来。
　　虽然很想见识一下，但不管怎么说, 她还是有良心的, 于是朝着前方大喊：“顾总！你小心啊！一会儿有局部大雪！！”
　　顾之羲听到局部大雪，嘴角冷冷地提起。
　　优秀如他，知道这四个字里，有三个字是重点。
　　重点不仅在局部, 还在大。
　　就在沉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天空中传来了什么动静。
　　顾之羲按了刹车，指节敲了敲坚固的头盔。
　　下一秒，噼里啪啦热热闹闹砸下的雪花落在了他的头盔上，肩膀上，还有摩托车上。
　　沉晨侧过身去，不太敢直接看：“奥奥, 你说霸总不会被砸成脑震荡吧？”
　　“不会的, 我搞了缓冲。”
　　她这才放心地转过脸去欣赏。
　　0.3克的雪花看不出形状, 但放大到一斤，就可以清晰地看到每一个分叉的轮廓了, 晶莹剔透。
　　沉晨双手合十：“确实很特别，很浪漫呢。”
　　就是顾之羲在里头, 显得有些不太和谐。
　　这一斤的雪只下了十秒钟就停下来了, 地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
　　沉晨欣赏完，一路小跑到摩托车旁边。
　　顾之羲将头盔摘了下来, 眉眼如冰雪般寒冷, 掸了掸肩膀上的碎雪。
　　沉晨看他神情分辨不出喜怒，主动开口：“顾总, 你说这天气，还真奇怪哈，居然下冰雹了，还偏偏就下您那一小片。”
　　“顾总，您说您是不是有点倒霉啊？”
　　顾之羲眼眸微抬：“我倒不倒霉，你不知道吗？”
　　沉晨试探着说：“我……应该知道吗？”
　　她有点儿没底，在心里问：“奥奥，霸总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像话里有话呀？”
　　系统：“我想，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问一问你吧。”
　　沉晨端上笑脸：“顾总，您要问我的话，那我觉得您最近可能确实有点倒霉。”
　　“是最近有点倒霉吗？”顾之羲加重了“最近”两个字。
　　沉晨揣着手：“哦，可能以前也是吧。”
　　“但是顾总，您要相信，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否极泰来。”她目光如炬。
　　顾之羲从车上坐直了：“这否什么时候极？”
　　“奥奥，你说霸总今天怎么这么会抬杠？”
　　但沉晨面上还是笑着的：“我想，应该是该极的时候就极了。”
　　“别说了。”顾之羲将车上的另一个头盔递给她：“上车。”
　　“好。”沉晨赶紧接过头盔戴上，顾之羲微微将车身侧过来，她才勉强上了车。
　　上了车，她笑眯眯夸奖：“顾总，您腿真长。”
　　顾之羲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发动了摩托车。
　　车越往前开，雾气消散地越快。
　　一开始沉晨还注意着跟前面的顾之羲保持距离，但强大的气流从两边挤压着可供她呼吸的空气，还让她难以保持平衡。
　　她身体下意识往前倾，然后衡量了一下，最后抓住了顾之羲的衣服下摆。
　　顾之羲感受到身下那一股小小的力，顿了顿，冷冽的声音混合在风中，不算大，但很清晰：“直接揽住我的腰。”
　　沉晨一怔，有些为难：“可是那样不太好吧？顾总，我这样抓就行了。”
　　顾之羲目视前方，面无表情：“你这么抓，灌风。”
　　“……啊？”沉晨视线下移，看着被自己掀起来的下摆，以及呼呼往里头灌的风，反应过来，连声道歉：“哦哦，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顾总，我不是故意的。”
　　她赶忙松开手，把顾之羲的衣服下摆抚平，确定风灌不进去了。
　　然后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他的腰。
　　她第一反应是，顾总的腰还挺细。
　　沉晨的脑海里闪过了上次在更衣室里一闪而过的腹肌。
　　顾之羲宽阔的后背挡住了大部分的风，沉晨坐得稳当多了。
　　“顾总，您居然还会开摩托，还开得这么好，真是太厉害了！”刚才得罪太多，现在她赶紧吹捧。
　　顾之羲似乎并没有受她的糖衣炮弹影响，说话的语气如常：“你的车，还在查监控。”
　　沉晨愣了一下，“哦，好。”
　　她没想到，顾之羲还实时帮她监控，跟她汇报。
　　奇怪，他对自己那几个轮胎好像都没这么上心。
　　沉晨感动：“谢谢顾总了。”
　　顾之羲带她去了他们之前打过球的网球场。
　　顾之羲刚把沉晨送下车，就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白……”沉晨下意识想喊白总，想起他之前的嘱咐，改口：“白羿，你怎么在这儿？是顾总跟你约好了吗？”
　　“他当然没跟我说。”白羿唇角一勾，“估计他还故意想瞒着我呢。”
　　白羿曲起胳膊，捣了捣顾之羲的肩：“可是他有什么事儿能瞒得过我？我一猜就知道，你俩周末指定会来这儿练球。其实昨天我就来了，不过没等到人，今天总算被我撞上了吧。”
　　看着那辆摩托车，白羿眯起了眼，不敢置信：“不是吧你，当初看不起我开跑车耍帅，你自己呢？你这不是更装？”
　　顾之羲理都不理他，将车开到了停车场。
　　白羿表情还没有缓过神来，“他最近真的很不对劲，不仅偷偷摸摸背着我学了好多东西，性格也是大变，再也不是以前我认识的那个顾之羲了。”
　　他念叨：“哎，小沉，你说我们是不是该给他找个什么大师看看？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沉晨讪笑：“应该不至于。”
　　顾之羲回来了，三人一起进了球场。
　　然而不速之客还不止白羿一个人。
　　“冯雪年？”沉晨有一阵子没见过他了。
　　冯雪年撇了撇嘴：“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呢。”
　　沉晨笑了笑：“我又没失忆。”
　　“那你要打球，也不叫上我。”
　　白羿冷笑：“她连我都没叫上，还叫你？”
　　冯雪年虽然一脸不服，但也没说什么，清楚沉晨跟白羿肯定要比跟他更熟。
　　来都来了，也不可能赶他们走，刚好多了两个人，可以练习双打。
　　沉晨与顾之羲一组，白羿与冯雪年一组，尽管后者多有异议。
　　经过前几天的磨合，沉晨与顾之羲配合得越来越默契，刚开始双方还势均力敌，到后面隐隐压了白羿和冯雪年一头。
　　一直打到接近中午，沉晨的体力差不多到上限了，才喊了停。
　　白羿也说：“行了，你俩缓缓吧，别打得太狠，也给对手留点儿面子，区区园区运动会，也不可能遇到像我这么强劲的对手。”
　　虽然是自夸，不过配上他那张倜傥的脸，倒不让人讨厌。
　　但冯雪年还是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花蝴蝶。”
　　“你懂什么。”白羿懒得跟他计较，活动了一下脖子：“到时候我去看你们比赛。”
　　冯雪年紧跟着说：“我也去。”
　　白羿挑眉：“哟，你要逃课啊？”
　　见沉晨也望过来，冯雪年不说话了。
　　要是放在以前，逃课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根本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可是现在对面站着沉晨，他突然不希望她看轻他，觉得他只是个游手好闲的坏学生，“谁要逃课，我都很久没逃课了。”
　　沉晨发现他似乎是对自己说的，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笑了笑，鼓励道：“很好啊，那你继续保持。”
　　冯雪年的表情柔和了不少，但还是刻意撇了下嘴：“也就你会为这个高兴。”
　　沉晨同时说了句：“你爷爷肯定高兴。”
　　她顿了顿，“我没有说我是你爷爷的意思。”
　　冯雪年：“……你要是不解释，我还没想到。”
　　“你爱逃课不逃。”白羿懒洋洋地甩了甩车钥匙：“走吧小沉，去吃饭，我请客。”
　　沉晨回忆了一下，好像每次跟白羿吃饭，都是他请客。虽然他跟顾之羲关系很熟，不过总是蹭他的饭，她还是觉得不太好。
　　凉风吹来，吹走面上薄薄的汗，也带来一阵冷意，沉晨灵光一闪：“要不咱们吃火锅吧？”
　　她来到这里之后，还从来没有吃过火锅。
　　她看向面前三位富家公子：“你们吃过火锅吗？”
　　白羿笑了：“当然吃过。”
　　冯雪年其实没吃过，不过不服输的性子让他没有说出来，而是也点了点头：“当然吃过。”
　　白羿作思索状：“不过不常吃，我想想，有哪家店比较好吃吗？”
　　沉晨摇摇头：“不是啊，我是说自己在家煮，买点食材，再买点火锅底料这种。”比较经济实惠，她也可以请客。
　　“在家煮的，倒是没吃过。”白羿觉得有点新鲜。
　　沉晨加了一句：“就是味道可能会比较大。”
　　“哦。”白羿坏坏一笑，直接替顾之羲下了决定：“那就去老顾家煮吧。”
　　顾之羲没有反对。
　　临走时，白羿又说：“对了小沉，回去的时候还是坐我的车吧，你们顾总那摩托车，坐着多冷啊，你不是一直不乐意兜风的吗？”
　　沉晨其实也这么觉得，她看向顾之羲，他点了点头。
　　他骑摩托车出来，本来也不是为了耍帅，或是为了载她兜风，出风头。
　　冯雪年是坐自家的车来的，车还在外面等着，于是先离开了。
　　白羿与顾之羲分头去停车场提车。
　　顾之羲的摩托车停得近，先出来。
　　见到沉晨朝他挥了挥手：“顾总，那你先走吧，我记得附近好像没有什么超市，你先去找找。”
　　他看着那张笑容过分灿烂的脸，点了点头，刚要发动车子——
　　“叮当！触发答题！”
　　沉晨震惊：“奥奥，不过半天的时间，你居然要害顾总两次！”
　　顾之羲：谁说不是呢？
　　系统冷笑：“一个巴掌拍不响。”
　　沉晨示弱：“还是答题吧。”
　　系统：“冬天吃火锅，是最享受的事啦，可是附近好像没有商超，那么接下来，请你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霸总要去距离此处直线多少公里的地方，才可以买到菜和火锅底料，并选出答案。”
　　“A. 10公里，B. 50公里，C. 300公里，D. 6000公里”
　　顾之羲听完选项，就大概能猜到结局了。
　　他看着沉晨依旧没有直接选择，而是开始计算。
　　他现在已经可以看到部分计算过程，秉持着不能死不瞑目的想法，他仔细看了过去。
　　沉晨落下的第一个式子，就让他闭上了心眼。
　　十分钟后，白羿开着车来了，见到沉晨一个人站着，用脚踢着地上的石头。
　　白羿将车在她面前停下，示意她上车。
　　“看到你们顾总了吗？他是不是已经去找超市了？”
　　沉晨：“是。”
　　白羿打开导航，随口一问：“去的哪里啊？”
　　“去的国外。”


第61章 61（一更）
　　白羿点点头, “哦，去的是国……”
　　“你说什么？”他瞳孔一缩：“去的国外？！”
　　沉晨眼观鼻，鼻观心, 没说话。
　　白羿手指抵着额头, 消化了一会儿，眯起眼：“他这不是去买火锅底料，他这是要去自驾游啊。”
　　沉晨险些被口水呛了一下。
　　她看向窗外，也不知道这会儿霸总骑到哪里了。
　　白羿思来想去, 换做以前，他绝对不相信顾之羲会莫名其妙想出国，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的顾之羲，他已经看不透了。
　　“不行，我得打个电话给他，总不能放任他真的出国吧？”
　　就在沉晨做完题，提交选项之后, 顾之羲特意感受了一下。
　　他没有出现那种特别想出国的欲.望。
　　试着动了动, 出行也没有受到系统控制, 逼着他骑出国门。
　　所以他开始一路向北，尝试着寻找超市或菜场。
　　根据导航, 前往的第一家超市，关门了。
　　路过的第二家菜场, 扩建中, 暂时不营业。
　　第三家超市，倒是正常营业, 但所有他需要的东西都卖光了。
　　一路上更是连一个卖菜的小摊贩都没遇到。
　　他其实还想到了一个办法, 找到经常订餐的星级酒店的号码，让他们直接送菜过来——结果电话根本无法拨通。
　　原来这道题的坑是在这里。
　　顾之羲知道, 自己不能再往前走了。
　　除了出国，他不可能找到一家正常营业的超市或菜场，买到菜和火锅底料。
　　只要他的动机不变，结果就不会变。
　　这一刻，在这个国度里，他仿佛是一座孤岛。
　　车子刚停下来，他正思考着接下来要干什么，就接到了白羿的电话。
　　刚按下接通键，那边就来了一句：“老顾，你刚才说想要出国是吧？”
　　沉晨眼一瞪，没想到他直接说出来了。
　　顾之羲话中没什么意外之意，直直地看着前方的高楼大厦：“现在不出了。”
　　“所以你还真想过出国？”白羿拍了下方向盘：“我已经搞不懂你的脑回路了，买个菜而已，还搞上出国自驾游了，怎么你要偷.渡啊？”
　　顾之羲打断他的话，给他发了个定位，“过来接我。”
　　白羿一愣，“不就是不让你自驾游吗？生气了？怎么连车都不骑了？”
　　没法跟他解释，为今之计，大概只能由白羿和沉晨主动去超市，顺带捎上他才行了。
　　白羿很快开到了顾之羲停车的地方。
　　到的时候，顾之羲已经摘下了头盔，视线扫向车内。
　　沉晨总觉得他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了两秒，有些心虚，“顾总，快来上车吧。”
　　“哈哈，不出国就好。”
　　她小心观察着顾之羲，发现他并没有要因为白羿的话而追究她的意思，松了口气。
　　白羿又给冯雪年那边打去了电话，得知对方已经找到超市了。
　　三人到的时候，冯雪年早就在超市门口等着了，皱着眉：“说起来挺奇怪的，我刚才打算去的是距离最近的那家超市，但是居然关门了。”
　　沉晨小声遗憾道：“看来你去晚了一步，没能赶在顾总之前。”
　　冯雪年一脸茫然。
　　进了超市，沉晨推了辆购物车，问：“你们有什么不能吃的菜吗？”
　　顾之羲先摇了摇头。
　　他的情况，沉晨作为生活助理是知道的。
　　顾总是个很好养活的霸总，一点都不挑食，也不容易过敏，葱姜蒜香菜全都可以接受。
　　所以他从来不胃痛。
　　白羿也没什么不能吃的，倒是冯雪年有几样从来不吃。
　　沉晨点点头，先弄了个待买清单，简单分为肉类和蔬菜类。
　　这年头的年轻人大都不会逛什么超市了，而上了年纪的又基本不看综艺，不会认出他们引起骚乱，所以沉晨几人都没有做什么伪装。
　　不过，沉晨还是低估了自己妈粉的分布范围。
　　很快，她的一个粉丝群里就有人发：
　　【出门买菜做饭，居然在线下看到女儿逛超市了！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一转头就看见了！太惊喜了！】
　　说话的粉丝年纪比较大，平时在群里不经常发言，但此话一出，群里瞬间沸腾了。
　　【天哪！真的吗？好羡慕！有照片吗！】
　　【没拍呢，没经过同意就拍照，总感觉不太好。】
　　【哦哦也是，小沉估计也只想安安心心地逛超市，拍照的话会打扰小沉的日常生活的。但还是好羡慕哦，她是一个人逛的吗？】
　　【不是，我看她身边还跟着顾总和白总。】
　　【哇哇哇！顾总跟白总居然跟晨晨一起逛超市？！顾总难道不怕白总挖墙脚吗？】
　　【不止他们两个哦，还有一个小帅哥在女儿后面，特别亲近的样子。】
　　【怎么有新人物？小帅哥是谁？认识吗？会不会是亲戚家的小孩？】
　　【不认识呢，看着年纪不大，长相很青涩，个子也很高，很帅，当然比起顾总还是差一点。隐约听到他们喊他冯雪年，不知道具体是哪几个字，反正音是这几个音。但应该不是亲戚，因为是他单方面亲近女儿，女儿对他没什么特别的。】
　　【咦，这个名字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让我想想……】
　　【啊我想起来了！是那个打孩子直播间！！】
　　【打孩子？哈哈哈这什么猎奇直播间啊？】
　　【是挺猎奇的，当时是半夜，我是误入，就看到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在打孩子，一边打，一边感谢那些刷游艇火箭的观众，关键是他不仅自己感谢，还非揪着他那个鼻青脸肿的儿子说感谢支持，一定会更用力地打。特别搞笑。】
　　群里活跃的粉丝都被吸引了，追问这跟冯雪年有什么关系，发言的粉丝接着说：
　　【我当时就看到评论区里有个ID叫沉晨的，上一条有个家长评论说看得太爽了，自己的孩子不舍得打，希望可以天天看主播直播打孩子。她回复说不可以这样的，人家也就这一个孩子。我以为是帮孩子说话呢，结果下一句：也不能打得太密集，容易打坏，还是得可持续发展。笑死我了。】
　　【不过那个时候虽然我知道小沉，但第一反应是重名了，毕竟再怎么想，她也不可能大半夜出现在那种直播间里发言吧，就没往深里想。然后评论区还有另外一个ID，就叫冯雪年！现在看来，不会真的是他俩吧？！啊啊啊可惜这直播我只看了一小会儿就有事退出了，不知道后面这两个ID号有没有说别的话。】
　　【哈哈哈可持续发展，真的很像小沉会说出来的话，加上同名，百分百就是她，没跑了。】
　　【看打孩子直播，也很像她会干出来的事啊哈哈哈。】
　　粉丝群里的聊天记录被传了出去。
　　又有另一个古早的帖子被人翻了出来。
　　【跟家里人参加一个宴会，见证了一个小姐姐反击霸凌的全过程，好爽。熊孩子本来想把她推下喷泉池子，结果人家躲得快，他反倒自己掉进去了，他爸说要揍他，还说会拍视频给小姐姐看来证明，小姐姐：拍视频，不太好吧？我以为她心软了，结果下一句：还是开直播吧。哈哈哈，果然跟传闻中的一样有意思！最有意思的是，这熊孩子还霸凌了不止一个人，小姐姐直接让他爸把直播链接发给那个被他霸凌的学生。（怕带来麻烦，不解码，纯分享）】
　　当时大部分人都认为帖主是编了段故事，用来引流卖东西，所以没几个人在意。
　　但现在，两者一结合，围观群众拼凑出了真相。
　　【帖主说的居然是真的！】
　　【本来觉得家长打孩子就不合适了，还直播，更不好了吧，但是居然是霸凌别人的——打得好！可惜我没看到当时的盛况。】
　　【就知道小沉不可能那么闲，大半夜无缘无故去围观那么猎奇的直播间，原来真相是这样啊，打孩子的直播也是有原因的，这么看很合理。】
　　【所以这个冯雪年就是那个被霸凌的另一个学生吧？沉晨替他出了口恶气啊，难怪会特别亲近沉晨了，换做是我，肯定要感动得五体投地。】
　　【太好了，没被别人欺负到，真是太好了。小沉人真好，既会保护自己，也会保护别人。】
　　超市里，对网上的起底毫无所觉的沉晨去探索肉类了，留顾之羲几人拿蔬菜。
　　冯雪年非要跟着沉晨，于是拿蔬菜的部分就交给了顾之羲和白羿两人。
　　白羿正在研究菜的分量问题，支使顾之羲道：“老顾，你去那边拿一下小青菜吧，多拿点。”
　　顾之羲想说他应该不能去，但要是这么说，白羿八成会认定他故意偷懒，思索片刻，还是去了。
　　几秒后回来，他空着手：“青菜没有了。”
　　白羿不做他想：“哦，那你去看看白菜吧。”
　　几秒后，顾之羲又空手而归：“白菜也卖完了。”
　　白羿摇摇头：“好吧，这也太不巧了，那你去拿……生菜。”
　　又是几秒后，顾之羲回来了：“生菜也没有了。”
　　“……”白羿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缓缓抬头。
　　这不是太不巧了，这是太巧了啊。
　　顾之羲看出他眼里的怀疑，从手机里调出张照片给他看，上面是他拍的空空如也的货架，标签写着生菜。
　　白羿这下不得不信了，“好吧，那你去拿……”话音还没落下，被沉晨截住了。
　　沉晨语气深沉：“不，别再让顾总拿了。”
　　白羿笑了一下：“小沉你可真是，现在又不是上班时间，用不着这么护着他的，让你们顾总跑跑腿都不成啊？”
　　“不是，再让他拿下去，这超市就要空了。”


第62章 62二更
　　白羿不太理解, “什么叫，超市空了？”
　　沉晨一手捂在嘴边，换了种说法解释：“我是说, 顾总最近比较倒霉。”
　　“哦。”白羿想了想他刚才三拿三空的情形, 好像确实。
　　一确定这个想法，他就立刻离顾之羲远了一些，同时嘀咕：“倒霉不会传染吧。”
　　尽管两人特意小声，但还是听的一清二楚的顾之羲：“……”
　　沉晨很久没有逛超市了, 不考虑这个小插曲，她逛得兴致勃勃。
　　顾之羲和白羿冯雪年三人都没有这种体验，但也被沉晨感染得逐渐乐在其中起来。
　　白羿来之前其实还想着不用这么麻烦，直接打个电话，想要吃什么都能立马送到家，但现在看着沉晨推着车快乐地穿梭在货架间，又歇了心思。
　　网上, 沉晨勇反霸凌的事迹被传开了。
　　而粉丝群里的播报还在继续。
　　【看他们拿的东西, 我估计他们是要吃火锅。】
　　【突然想到, 像顾总白总那种人，平时吃的肯定都是贵得要死的高级食材吧, 居然会去超市买这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菜。】
　　【女儿逛得挺开心的。】
　　【那就难怪了，肯定是小沉提出的去买菜哈哈。】
　　粉丝群的截图几经流转, 还有小股CP粉在隐秘地狂欢。
　　【进账以小时计的霸道总裁陪沉晨逛超市, 晨曦CP我又嗑到了。】
　　【白总也可，也是总裁。】
　　【年下也可以啊！（当然, 前提是小弟弟成年了。）】
　　【大雁天团的八大特助怎么不在啊！一大家子不完整了都！】
　　超市里, 顾之羲已经摸索到了在系统机制管控下买东西的诀窍。
　　他不可以表现出主观想要购买的欲.望，但如果是已经看见了的东西, 而沉晨想要，那他可以帮着拿。
　　东西堆积在购物车里，转眼间，一辆车已经不够了，沉晨又去推了一辆。
　　菜都买好了，该买火锅底料了，沉晨看了眼琳琅满目的货架，想起来问一嘴：“你们能吃辣吗？”
　　得到的答案都是可以，不过可能吃不了太辣，沉晨略微思索：“那要不咱们还是吃鸳鸯锅吧，辣的清淡的都能吃到。”
　　不过要吃鸳鸯锅的话，也得有特定的锅。
　　“顾总家里没有鸳鸯锅，还得买一个。”
　　他们刚才说好了，要去的刚好是她之前不得已留宿过两次的地方，她看过厨房。
　　尾音一落，周边有一瞬间的宁静。
　　白羿眯起眼：“小沉，你怎么……这么确定？”
　　冯雪年奇怪的目光也缓缓投向她。
　　顾之羲的目光一凝。
　　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漏洞，沉晨顿了顿，面不改色道：“我是想着，顾总这个人，向来形单影之，怎么可能会有鸳鸯锅这种成双的东西？不配。”
　　顾之羲：“……”
　　白羿则笑开了花：“你说得可太对了，他确实母胎单身，不过小沉，你还真是不给你们顾总留面子哈哈！”
　　沉晨不着痕迹地舒出口气。
　　去收银区付钱的时候，顾之羲先掏出了卡，被沉晨拦住：“顾总，还是我来付吧，这顿说好了我请客的。”
　　不然她也不会提议来超市买菜了。
　　顾之羲还想再说些什么，沉晨微微勾唇：“顾总，您怎么知道，您现在的卡里，还能不能刷出钱呢？”
　　顾之羲呼吸一窒。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但他真的被威胁到了。
　　就凭这个狠毒的快乐奥数系统，以及沉晨更加狠毒的计算能力，说不准待会儿他刷了这张卡，收银员真的会告诉他：不好意思，您这张卡，好像被冻结了。
　　于是他隐忍着收回了卡。
　　白羿本来也想争一争付款资格的，但看顾之羲退让了，便茫然地也退了下来。
　　最后沉晨还是成功付上了钱。
　　两大车的东西，其实也不便宜了，但是比起顾之羲他们吃的那些顶级餐厅，和只对部分客户开放的私房菜馆，还是要划算多了。
　　收银员笑容甜美：“我们门店现在正在进行抽奖活动，根据您的购物金额，可以凭小票去那边进行四次抽奖。”
　　沉晨朝那边看过去，抽奖的地方是临时搭建的台子，前面有个抽奖箱，旁边堆着些米面粮油之类的东西，牌子上提示说，中奖率高达99.99％。
　　看奖项安排，最次的四等奖也有两包抽纸，最好的特等奖，奖品是一台彩电。
　　四次机会，他们刚好四个人，一人一次。
　　只要从箱子里拿出一张抽奖卡，刮开抽奖区就可以看见奖品。
　　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虽然奖品不值多少钱，但白羿几人都挺新奇。
　　冯雪年最先刮开，有些失望：“是四等奖。”
　　白羿的是三等奖，可以选择一小桶色拉油或者五斤大米。
　　大部分人都是四等奖和三等奖，再往上，中奖率就低了。
　　沉晨满怀期待地刮开涂层，“二等奖。”
　　是一百块购物卡，已经很不错了。
　　白羿笑道：“看来小沉的运气很不错啊。”
　　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最后的顾之羲身上。
　　沉晨笑眯眯：“顾总，根据我们现在开奖的规律，您这个至少也得是一等奖了，毕竟最好的东西，总是留在最后的。”
　　顾之羲缓缓刮开：谢谢惠顾。
　　四人都沉默了。
　　白羿脸上一阵后怕：“不行，我刚才是不是离你太近了？以后可得离你远一点，万一倒霉真的会传染呢。”
　　顾之羲：“……”
　　沉晨抿了抿唇：“顾总，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您也算是无比幸运的，毕竟这0.01％的概率，都被您给碰上了。”
　　“不用说了。”
　　遇上沉晨，和那个只要霸总活着就行怎么折磨都无所谓系统，就已经是0.01％都不到的概率了。
　　兑好奖品，出了超市，两大推车的菜，还有一口锅，三位男士分了分，每人的手上都提满了。
　　沉晨什么都没拿，但毕竟是她付的钱，这个甩手掌柜她当得也算心安理得。
　　到了地方，下车又要把东西拎进门，白羿放下手中的袋子，甩了甩被勒出红痕的手。
　　他掏出电话：“那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厨师。”
　　沉晨伸出手：“等下，厨师？”
　　白羿点点头：“是啊，不是说在家煮吗？是时候联系人了。”
　　“不是，我是说，咱们自己煮。”沉晨加重了咱们两个字。
　　白羿好像现在才明白，沉晨口中的“自己煮”是什么意思。
　　他犹疑道：“可是，自己煮的，能吃吗？”
　　沉晨与他大眼瞪小眼：“为什么不能？”
　　“万一没熟怎么办？”
　　他这边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模样，倒是顾之羲将袖子一挽，“先洗菜吧。”
　　白羿看过去，一脸稀奇：“老顾，这么淡定，看样子你对下厨有一手啊？”
　　他说得正经，但沉晨觉得他真正想表达的是：“小妖精，你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我不知道的惊喜？”
　　顾之羲风轻云淡扫过白羿：“我不擅长，但至少对于不确定的东西，我会去查，而不是只动动嘴皮子。”
　　白羿一愣，这才看见流理台旁边的显示屏上是刚出来的搜索结果：煮火锅时素菜多久可以熟？荤菜多久可以熟？
　　他顿感羞愧，“老顾，我可真是比不上你，那待会儿就劳驾你多忙、多煮了。”
　　顾之羲的眼风化成了刀子：“去洗菜。”
　　白羿打着哈哈：“等会儿吧，我先休息休息，参观一下你这小房子。”
　　说完拉着沉晨的胳膊往楼上走，“走走走，小沉，先别忙着干活，你也是第一次来吧？咱们一起参观一下。”
　　沉晨当然不是第一次来，但她还是得装作第一次来的样子。
　　冯雪年眼巴巴看着沉晨被白羿拉走了，想跟上去，但思来想去，好像还是留下来干活更能凸显他与白羿这种妖艳蝴蝶的不同，于是又安分下来了。
　　两人上了楼梯，白羿饶有兴致地看向主卧。
　　“让我来瞧瞧，他有没有金屋藏娇。”
　　虽然东西齐整，但有明显的生活痕迹，“咦，老顾最近好像都住这儿啊？”
　　他边看边念叨：“这里的房间那么小，下个床，一转身都要贴着墙了，他住得惯吗。”
　　沉晨看了看房间里床跟墙壁的距离，又看向白羿：“您每次下床转身，都要来个托马斯回旋三周半是吗？”
　　白羿对上她那种要跟他们有钱人拼了的目光，连忙摆手：“咳，不是，我是说，跟你们顾总其他的房子比，太小了，我记得他以前是住城北的公馆更多的，面积有几个这里大了，所以有点奇怪。”
　　说完赶紧转移话题，“他这几间客卧……”
　　刚好走到主卧对面的那一间，白羿的目光投向里面，话音一停。
　　沉晨一颗心下意识提起，他不会看出来里面住过人了吧？
　　白羿：“还是那么冷清。”
　　沉晨的心落了下来。
　　白羿打趣：“说起来，你们顾总可小气了，以前我想留宿他家，他都不让，非说他有轻微洁癖，看不得我弄乱他家房子。”
　　沉晨一愣，所以，她不仅是他家第一个留宿的女人，还是第一个留宿的……人？
　　没注意到她的愣神，白羿又下了楼：“好了，冰凉凉也没什么可看的，没意思，走吧走吧，咱们下去帮忙吧，再不下去，待会儿你们顾总可能不让我上桌了。”
　　白羿进了厨房帮顾之羲的忙，沉晨跟冯雪年在外头整理。
　　里头白羿插科打诨的声音不时传出来。
　　沉晨刚要过去，就隐约听到白羿说了个词：“白月光”。
　　这段时间过得太快乐，要不是此时白羿提起，她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人了。
　　她停住了脚步，竖起耳朵。
　　接着确定了，白羿说的应该就是她想的那个人。
　　因为她还隐约听到了几句话：“快从国外回来了吧”、“看你怎么办”。
　　直到里头的话题结束了，她才把菜送进去。
　　白羿见到她，又立刻抛下了顾之羲。
　　他端着顾之羲刚切好的一盘水果，借花献佛道：“来来来，小沉，别忙了，休息一下，咱们到那边吃水果。”
　　沉晨在沙发上坐下，虽然很想假装没听见，但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干脆大大方方直接问：“你们刚才在里头说什么，白月光？”
　　“白月光？”白羿叉起水果的手停了一下，大方承认了：“哦，是，刚才确实是在说她。”
　　沉晨微怔。
　　也是突然才想起，刚才在超市的时候，白羿还说过顾之羲是母胎单身。
　　她意识到，这个白月光，不仅是失去的白月光，还是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的白月光？
　　那威力恐怕就更巨大了。
　　白羿见她表情奇怪，想了想，自以为明白了：“小沉，你是不是在意那什么替身的说法？放心吧，你俩长得可一点儿都不像，也不知道当初顾柏是怎么想的，居然把你送过去当眼线，他肯定都没见过她，最关键的是，你们顾总……”
　　还没等他说完，顾之羲就过来了：“谁没见过谁？”
　　白羿眼珠子一转，示意沉晨不要漏口风：“没什么，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顾之羲看他的眼神也知道，两人一定是背着他说了什么秘密，而且跟他有关，而且绝对带着夸张的意味。
　　但看沉晨神色如常，应该确实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不去追究。
　　沉晨挥开心头泛起的奇怪感觉，站了起来，“对了顾总，刚想跟您说，这次菜买得挺多的，就我们四个人吃，可能吃不完，要不叫蒋助他们一起来吃？”
　　其实吃火锅，本来也是越热闹越好，她本来还想叫佟雪钟伽琪张楠她们一起来的。
　　不过一是这里毕竟是顾之羲的家，她不是主人，二是考虑到她们跟顾之羲这个冷面总裁共处时会有的拘谨，还是放弃了，打算等以后她们几个女生单独聚餐。
　　顾之羲颔首，“你给他们打电话，问问要不要过来。”
　　“好。”
　　沉晨一一问过去，幸运的是，八个人此时刚好都有空，表示可以过来。
　　周然家住得近，是最先到的。
　　沉晨热情地接过他手里的袋子，笑眯眯寒暄：“周助，你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啊？”
　　周然嘴角一勾：“那我走的时候再拿回去？”
　　沉晨立刻将袋子放下了：“拿都拿来了，就别拿走了。”
　　接着到的是沈回青和蒋棱，与屋子里的人打了招呼。
　　几个特助接连到来，每个人还都额外带了菜和礼物，没有一个空着手的。
　　已经到了的也都没闲着，进了门，洗菜的洗菜，切肉的切肉，布置桌子的布置桌子。
　　谈笑到的时候，正是准备的白热化阶段，顾之羲给他开门，与他点了点头，便提着刚收拾出来的一大兜子垃圾出去扔。
　　紧接着最后一个杨问寒也到了，他在路上被堵了会儿。
　　屋子里的每个人都在忙碌，刚好沉晨在大厅，招呼着杨问寒：“杨助，赶快进来吧，外面很冷吧？其他人都到了，就差你了。”
　　等杨问寒进了门，她将门关好。
　　顾之羲转身回来时，就见到大门在他眼前关上，锁住：“……”
　　多么熟悉的剧本。
　　八个特助已经全到了，餐厅与厨房越发热闹了起来，人人都在帮忙，白羿还很有情调地开了音响。
　　谁也没听到门口摁门铃、敲门的动静。
　　直到一切准备就绪，鸳鸯锅摆好，插上了电，菜也都放在了推车上，十来个人在桌边围聚。
　　在开始火锅之前，大家共同举杯。
　　沉晨环视了一圈，笑容逐渐凝重起来：“你们有没有觉得……”
　　“好像少了点儿什么。”


第63章 63（一更）
　　所有人都环顾了一圈周围。
　　沉晨终于意识到：“好像少了……顾总？”
　　两秒的静默后, 她奔向门外，一把拉开了门把手：“顾总！”
　　顾之羲正在研究翻窗的可能性，被她这饱含情谊的一声呼唤拉回了现实。
　　他站直了, 对上沉晨宛如找到失散多年亲人的目光：“顾总！您怎么会在这里？！”
　　他目光中携几分凉意：“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不清楚？”
　　他可看得清楚，关上门的那只手纤细白嫩，一眼就知道是谁的。
　　沉晨视线游离：“我，可能不太清楚吧。”
　　她话音一转：“但是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您还是赶紧进来吧，外头多冷啊。”
　　顾之羲进了房门，第一眼就看到餐厅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东西，所有人都围坐在桌边。
　　显然是已经打算开始吃了，才发现他不在。
　　沉晨心惊胆战地看着他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
　　几个特助看看沉晨如履薄冰的样子，对视一眼, 杨问寒站了起来：“抱歉, 顾总, 是我最后一个进来的，没注意您还在外面。”
　　谈笑也跟着站了起来：“我进来的时候忘了告诉他们, 您出去扔垃圾了。”
　　“我有怪你们吗？”顾之羲眼风扫过去。
　　一个个认错倒是积极。
　　好像他是什么为难灰姑娘的后妈。
　　沉晨帮腔：“就是就是，顾总根本没有怪我们。”
　　“不过顾总, 我还是建议您, 下次出去扔垃圾的时候，把手机也带上。”
　　顾之羲近乎冷笑道：“你确定, 我打的电话你会接？”
　　沉晨低下了头。因为结合以往坑霸总的经历, 她确实不是很能确定。
　　她聪明地选择转移话题：“顾总，您肯定饿了吧？还是赶紧入座吧。”
　　说完就要引着顾之羲坐下, 然后发现——连凳子都少了一个。
　　沉晨顿了顿，“顾总，您先坐我的凳子好了，我再去拿一个来。”
　　没等顾之羲拒绝，她已经按着他坐下，然后跑了过去。
　　没过多久，沉晨搬了把椅子，放到了顾之羲旁边，重新坐好。
　　“顾总，您要吃什么？我来帮您煮。”她表情殷勤。
　　冯雪年看着那边，撇了撇嘴：“沉晨，你帮我煮下那个宽粉好吗，在你那边，我够不着。”
　　沉晨脸上的殷勤瞬间消失了，“你自己煮。长手是为了好看的吗？”
　　“我……”
　　“够不着不会站起来够吗？”
　　“我……”
　　“站起来也够不着你不会绕过来够吗？”
　　冯雪年闭上了嘴，无话可说。
　　有对比，才能看出来亲疏远近，顾之羲的脸色肉眼可见缓和了不少，“我自己来，你吃你的。”
　　“好嘞。”沉晨利落地答应，然后再也没管他。
　　顾之羲早就预料到了，她说什么要帮他，根本就是客套话。摇了摇头。
　　眼看着沉晨用公筷夹起一根娃娃菜，正要放进碗里，他皱眉拦下，“底下还没熟。”
　　沉晨伸到半空的手赶忙又放了回去，“我看已经煮了挺久的了。”
　　顾之羲几不可见地叹气，幸好刚才没让她帮忙煮。
　　“要吃什么？跟我说。”
　　此话一开，这一顿饭，顾之羲自己没吃多少，光顾着给沉晨下菜夹菜了。
　　两人的角色好像调转，顾之羲反倒成了沉晨的助理。
　　桌上，几个特助看着两人的相处，若有所思。
　　只有白羿毫无所觉，“顾总，我也需要你，我刚才吃了好多夹生的菜。”
　　顾之羲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他，“总不会死。”
　　白羿错愕：“你居然这么说！你真是性情大变了你！你的人性怎么会泯灭到如此地步！你再也不是我的好兄弟了！”
　　“哦。”
　　白羿恶狠狠：“我赶明就请寺里的大师来，看看附在你身上的到底是什么妖魔。”
　　还是那句话，有对比，才能看出来亲疏远近。沉晨心头突然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愉悦感。
　　但她也发现，顾之羲好像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了，拢住自己的碗口：“顾总，别管我了，您自己吃吧。”
　　不过又忍不住在心里说：“奥奥，遇到助教，真是太幸运了。”
　　系统附和。
　　不过对于助教来说，情况就恰恰相反了。
　　照顾沉晨的不止是顾之羲，其他几人也都有意无意照顾着沉晨，让着她。
　　顾之羲和八个特助都不是爱说话的人，席间说话最多的还是白羿和沉晨，但他们也都有回应。
　　这顿火锅一直吃到日头开始西沉才散场。
　　沉晨有些怅然地想，哪怕等她答完了题，回到现实世界了，她也一定会永远记得今天的。
　　伤感到一半，系统：“晨晨，再提醒一下你，咱们答对一百道题的进度，目前还是零。”
　　归期遥遥无期。
　　“我知道！不用你特意提醒！”
　　自行车被偷的难过阴霾，在这场热热闹闹的火锅中逐渐捱过去了。
　　好像也就是从这天的超市抽奖开始，沉晨的运气就突然好了起来。
　　这天一大早，沉晨就兴奋地进了顾之羲的办公室：“顾总，我找到房子啦！”
　　“是吗？”顾之羲应了声，但似乎并没有特别惊讶。
　　沉晨没注意，继续说：“这次的房子特别好，您都想象不到，不仅地段不错，内部家电家具齐全，安保也很不错，最重要的是，价位也特别好，算上公司补贴的部分，刚好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
　　“这么巧？”顾之羲淡声问。
　　“是吧？我本来也觉得有点奇怪，这也太好了。不过我已经见过房主了，是个很慈祥的老太太，说马上要跟着她的儿子儿媳一家出国了，房子就暂时空了下来。空着也是空着，想有人能暖暖房，没想赚钱，又跟我合眼缘，就租给我了。”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眉眼弯弯，“等签了合同，到月底，我就可以搬进去了。”
　　顾之羲静静听着，末了点了点头：“不错。”
　　沉晨自己都没发现，她对顾之羲有种天然的信任。
　　大概是因为前两次看房的时候，顾之羲都在场，这次她下意识跟他说明，直到听见他这一句“不错”，她才彻底定下了签合同的心。
　　沉晨终于租到了合适房子的消息很快在顶楼传开。
　　她在找房，而且进展不顺的事，顶楼的人也都知道，一直也有帮她留意房子的事。
　　“恭喜。”几个特助向她道喜。
　　茶水间里，蒋棱与周然对视一眼。
　　“房子是你去买的？”周然语气平平问道。
　　这件事只有顾之羲和蒋棱知道，不过以周然的心计，能猜出来他也不奇怪，“嗯，时间紧，选得仓促了点。”
　　周然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快乐穿梭在几个工位之间的沉晨，唇角微起：“不仓促，看样子，她还挺喜欢的。”
　　不过，更让他侧目的是顾总。
　　这大概是他经商以来，做事第一次如此迂回。
　　特意在距离公司不远不近的小区，买了间面积不大不小的房子，布置了些不新不旧的家具家电。
　　费尽心思，最后又安排了个老太太，找了个合适的理由租给她。
　　顾之羲是以上司关照得力下属的名义做的。
　　可试问，哪个上司会为下属做到这个地步？而且怕她有心理负担，还做好事不留名。
　　内里的真实原因是什么，观察已久，且天然在这方面敏锐的周然跟蒋棱心里都有数，只是顾之羲自己不承认罢了。
　　两人默契地端起杯子往外走。
　　不过这样也好，沉晨自己找的房子，实在难以让人放心。
　　对于沉晨来说，好事还不止这一桩。
　　下了班，顾之羲叫住了她。
　　沉晨语速飞快：“顾总，有事吗？”
　　顾之羲看着她头扭过来说话，身子还要往外跑的架势，“你很急？”
　　“瞧您说的，怎么不急呢？下班不积极，大脑有问题。”
　　顾之羲气定神闲喝了口咖啡：“那看来，你也没有时间跟我一起去派出所，取回你的自行车了。”
　　沉晨茫然了一瞬，眼中瞬间聚起了光：“我的自行车找到了？！”
　　顾之羲的眼中，笑意一闪而过。
　　派出所里，警察带他们看了车：“你看看，这应该是你的车吧？检查一下。”
　　沉晨抓着车把仔细看。
　　车子的轮胎有些瘪了，黄色的车身也有些脏，不过只要擦一擦，充上气，就还是她那辆崭新的小车。
　　她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有放下来过：“是我的！”
　　签了字，办完了手续，沉晨就可以领回自己的车了。
　　沉晨再三感谢警察大哥，帮她追回了自行车。
　　警察笑了笑：“还得感谢你上司呢，这段时间一直配合我们追查，也是他给我们提供了最关键的线索，帮着我们捣掉了一个规模庞大的盗窃团伙，还找回了大量失窃的自行车和电瓶车。”
　　沉晨诧异地看了一眼顾之羲。
　　原来丢车后的这几天里，他还做了这些事，可他从来没提。
　　顾之羲表情淡淡：“公民提供线索是应该的。”
　　沉晨鼓掌：“不愧是优秀企业家。”
　　沉晨并不知道房子是他的手笔，但光是找到自行车这一件事，就足够她感怀顾之羲对她的照顾了。
　　虽说大恩不言谢，那也只是因为一句谢谢太轻薄，在沉晨看来，实际答谢还是要的。
　　只是论经济条件，她比不过他，不管送领带，皮带，亦或是衬衫，再好都必然比不过他的私人订制款。
　　经过深思熟虑，沉晨打算定制一面锦旗送给他——这是精神与物质，以及她有限财力的结合。
　　下班后，她就近找了家店，说了要求：“锦旗上就给我写……完美上司顾之羲。”
　　完美，是她对霸总的最高评价。
　　她还大方地付了加急费，所以隔天就做好了。
　　沉晨赶着上班前急急忙忙去拿锦旗。
　　刚进了店，就与前面一拨嘻嘻哈哈的年轻人擦肩而过，手里拿着两卷锦旗。
　　听话音，好像是为了庆祝朋友生日而订的搞怪锦旗。
　　话过耳即忘，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沉晨从店主那里接过锦旗就走。
　　到顶楼的时候，顾之羲已经在办公室了。
　　她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顾之羲一抬头，就见她表情神神秘秘的，放在背后的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
　　“有事？”
　　“是有事。顾总，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很感谢您的照顾，所以我特意订了面锦旗送给您。”
　　她面带微笑。
　　顾之羲有些诧异地挑眉。
　　沉晨将锦旗拿到身前，志得意满缓缓打开，两人同时望过去——
　　“福如东海老王八”
　　顾之羲：“……”
　　沉晨：“……”
　　沉晨沉默了片刻，“顾总，您相信吗？其实这几个字，都是通假字。”
　　“哦？”
　　“通的是：完美上司顾之羲。”
　　顾之羲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你的意思是，老王八，通顾之羲？”


第64章 64二更
　　沉晨头脑飞速旋转, 立刻否认：“当然不是！顾总，我怎么会这么说您呢？您可是青年才俊，正值壮年, 跟老王八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
　　顾之羲面上不辨喜怒：“哦, 我还以为，你刚才是想指鹿为马，指桑骂槐。”
　　“顾总，这两个成语的语境不一样, 不能这么用。”
　　顾之羲：“……”额角突突地疼。
　　沉晨刚才进来的时候，办公室门没关。
　　在看到那面锦旗的一刹那，顾之羲就已经想象到，节目播出后，他将收获一个怎样全新的绰号了。
　　沉晨接着狡辩：“我绝对绝对没有任何内涵您的意思！这事儿让我捋捋。”
　　她慌忙琢磨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早上在店里跟她擦肩的那拨人。
　　“我知道了！肯定是那家店给我拿错了，这面旗是别人订的, 我给您订的真的是'完美上司'。”
　　想明白不是她的问题, 沉晨才稍稍安下心来, “那我午休的时候再过去问问，说不定拿错的另一拨人也发现了, 给送回去了。”
　　沉晨把锦旗重新卷好。
　　虽然已经解释清楚了，但整个人还是像一只刚刚还充满气的小熊突然被扎破, 垂下了头：“那, 我就先出去工作了。”
　　顾之羲指尖轻叩了两下桌面。
　　“等会儿。”他说。
　　“顾总，还有事吗？”她抬起头。
　　“还有件事没问你。”顾之羲意味深长说出三个字：“补肾丸？”
　　沉晨茫然了一瞬, 等到记忆回溯, 她的脸“腾”一下红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顾之羲好整以暇地继续敲着桌子，等她给自己一个交代。
　　事实上, 在昨天晚上播出的那一期节目里，当放到沉晨收到商务私信，然后徐徐将目光投向他时，他就已经收到白羿满含嘲讽的短信了。
　　因为尽管节目组给品牌和商标打了码，但“补肾丸”三个字还是给了个特写，足以看得清清楚楚。
　　他忍住了当时就给沉晨打电话的冲动，忍到了现在，忍到罪加一等。
　　“当时为什么看我？”
　　沉晨小声解释：“我其实，当时也没有什么指代性，就只是随便地抬起头，看了一眼。”
　　“随便地看了一眼，就看到了我。”
　　沉晨点点头：“这就是缘分。”
　　“我跟补肾丸的缘分？”
　　沉晨没敢说是，望向转移他的视线：“其实这都是节目组挑事，居然把这个镜头留下来了，顾总，您应该去质问导演。”
　　顾之羲没动。
　　她想了想，又建议道：“那实在不行，我中午顺便再去给您订一面锦旗，您天天挂在办公室里正名？”
　　顾之羲知道有诈，但还是下意识问了出来：“什么锦旗？”
　　“肾好，不用补。”
　　顾之羲“……”
　　活脱脱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顾之羲终于认清了事实：靠沉晨，是不可能让他恢复名誉的，只会越描越黑。
　　他捏了捏眉心，“算了，你出去吧，什么都不要做。”
　　什么都不做，就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帮助了。
　　出了办公室，沉晨叹了口气，都怪她，又让霸总名誉受损了。她一边愧疚，一边把补肾丸的截图发给了顾柏：打钱。
　　愧疚归愧疚，钱归钱，两不耽误。
　　钱很快到账了。
　　沉晨依旧划出一半给顾之羲攒着，正微笑看着余额，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最近顾柏打钱太痛快了，不像他的作风。
　　上次拉了那张气韩森的表格给他，他还唧唧歪歪跟她讨价还价了一阵——
　　因为那笔钱，他不能找韩森报销。
　　但现在，他更像是忙着别的事，没工夫跟她掰扯。
　　她特地翻了翻两人最近的记录，几乎也只有打钱，没有交谈。
　　沉晨深思，他又开始准备新任务了？
　　中午吃过饭，沉晨就带着锦旗骑车去了那家做锦旗的店，运气不错，刚好遇到发现拿错锦旗赶过来的那拨人。
　　顾之羲这个名字，在年轻人中堪称如雷贯耳。早上沉晨来的时候为了防寒，带了帽子围巾和口罩，他们没认出来。
　　但是现在，搭配这张锦旗，想认不出来都难了。
　　一群穿着嘻哈的年轻人你推我攘，最后推出来一个问她：“小姐姐，你是电视里那个，顾之羲的助理，沉晨吗？”
　　沉晨在口罩之下幽幽一笑：“错拿你们这面锦旗之后，差点就不是了。”
　　几个人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那可真是太抱歉了，怪我们太着急，没看清就拿错了。”
　　她摆摆手：“没事，也怪我没注意看。”
　　那几人窃窃私语，又继续推推嚷嚷，想找沉晨要联系方式，结果一转头，她已经上车骑出了十来米远。
　　只能可惜地跺脚。
　　沉晨带回锦旗，就直冲顾之羲办公室，她这只漏气的小熊气球又充满了气，支棱起来了：“顾总，看！我已经替您拿回了属于您的东西。”
　　她手中拿着一卷暗红的锦旗，将其缓缓打开，刚打开一个角，先偷摸自己看了一眼，确定没问题了，才利索地抖开。
　　确实是“完美上司顾之羲”。
　　“顾总，您要挂哪儿？要挂那里吗？”她指了指正对顾之羲脸的墙。
　　“还是那里？”又指了指办公桌上方。
　　“还是那儿？”最后指了指休息室的床头。
　　顾之羲抬眸：“我要不要直接供起来？点炉香？”
　　“您可太有心了，不过那我觉得就没必要了，供起来这玩意儿也不能保佑您。”
　　“……”顾之羲冷静了一下：“你先放着，我会处理的。”
　　“好的，需要我帮忙的话，您随时说。”
　　沉晨将配套的工具放下，便笑容满面退下了。
　　顾之羲看了那张锦旗良久，卷吧卷吧放到了抽屉里。
　　两分钟后，想起刚才沉晨期待的表情，又将其从抽屉里拿了出来。
　　挂到了对面。
　　运动会的开幕式在即，沉晨刚回工位没多久，就收到了园区主办方的新邮件。
　　她形象好，小有名气，又是这次运动会的参赛选手，所以主办方想邀请她当开幕式的主持人。
　　沉晨不太想浪费时间，打算拒绝，往下一看：按市场价给报酬。
　　好歹也是园区里难得举办的活动，她其实挺乐意效劳的。
　　另外就是邀请顾之羲作为赞助商代表出席讲话。
　　沉晨查了一下行程表，那天顾之羲有空，就跟他提了一下。
　　之前已经拒绝了表演热辣节目，相比之下，发言就要正常多了。
　　尤其朝云又是这一次运动会最大的赞助商，他作为代表也理所应当。
　　“那发言稿……”据沉晨所知，一般这种发言稿，都是由助理或秘书包办。
　　顾之羲依旧低着头翻阅文件，“我自己来。”
　　“好的。”
　　沉晨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对面雪白的墙上，醒目的锦旗，“您已经挂起来了啊。”
　　她好好欣赏了一番。
　　出了办公室，沉晨问过蒋棱才知道，以往这类出席活动的发言稿，顾之羲从来不会麻烦下属，都是自己独立完成。
　　是位不可多得的好上司。
　　无愧于她送的锦旗。
　　开幕式没有多少流程，只是领导讲话而已，主持人主要是负责衔接转场，不需要多少词，她很快就写好了稿子。
　　发给园区那边，也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还被夸了一通效率高。
　　但开幕式的衣服，沉晨还没想好穿什么。
　　一抬眼，对上了赵延闪亮的目光。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看过来的。
　　她顿了顿，很上道：“赵助，这次又得麻烦你帮我选衣服了。”
　　他微微颔首，“不麻烦。”
　　三套礼服他都已经看好了。
　　开幕式这天很快到来，因为安排在室内会场，所以沉晨穿着礼服倒也不觉得冷。
　　台下第一排都是领导，再后面是园区部分公司的员工，是为了拍照好看。
　　这种枯燥乏味的讲话活动没有人愿意来听，都是抽签来的。
　　前面光是区政府的领导和市体育局的领导讲话，就占了五十分钟，底下早已哈欠连天。
　　只有沉晨上台的时候他们才会清醒一下，还有镜头移过来的时候，才勉强打起精神听一听。
　　接下来，终于到最后一位嘉宾了。
　　沉晨微笑着，娴熟说道：“接下来要发言的这位，各位一定都认识，那就是朝云总裁，也是我的上司——顾之羲先生。”
　　“顾总工作认真，体贴员工，对待下属一视同仁。最重要的是，他有着蓬勃而顽强的生命力，给朝云的数万员工及其背后的家庭，带来了深厚的保障。”
　　顾之羲：“……”生命力这一段，绝对是夹带私货。
　　“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热烈欢迎顾总上台，为我们带来精彩的发言。”
　　顾之羲说完就能走了，台下掌声雷动。
　　在轰鸣的掌声中，顾之羲沉着冷静，长腿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上台。
　　不同于前两位大腹便便的领导，他的形象不仅让人眼前一亮，而且也没有带什么稿子，看样子是要脱稿讲话。
　　他微微俯身靠近话筒，目光深沉，扫视了一圈台下。
　　在扫到沉晨时顿了顿，其他人正襟危坐，唯有她笑容灿烂，看口型，正在为他喊加油。
　　一个最多三分钟的讲话而已，哪里需要加油。
　　他收回视线，徐徐开口：“大家好，我——”
　　“叮当！晨晨，该答题啦！”
　　顾之羲的“我”字才刚刚落地，薄唇还微微张着，被定格了。
　　沉晨责怪道：“奥奥，你来得好突然，真是的，也不让我们顾总把话说完。”
　　系统：“因为这道题，就跟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有关。众所周知，霸总从来不是个喜欢长篇大论说废话的人。”
　　“他的演讲，语句精炼，但永远都是那么掷地有声，鼓舞人心，员工们都喜欢这样的上司。那么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霸总本次发言时间，并选出答案。”
　　“A. 300s，B. 5s， C. 180s， D. 600s”
　　沉晨胸有成竹计算完毕：“选B. 5s。”
　　她自信地勾唇，“这一次我不心虚，既然霸总不喜欢长篇大论，那他一定会喜欢我这个选择。”
　　顾之羲：“……”
　　时间恢复到顾之羲的我字刚落下的那一瞬。
　　“——我是顾之羲。”
　　低沉磁性的声音，配合那道帝王般的目光逡巡全场，台下人都忍不住坐得笔直，等待聆听他的霸气宣言。
　　“我讲完了，谢谢。”
　　台下瞬间鸦雀无声。
　　在一片沉默中，沉晨最先反应过来。
　　她缓缓举起话筒：“好！感谢顾总为我们带来了这样一段掷地有声，鼓舞人心的……自我介绍。”


第65章 65（一更）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
　　其中也有部分朝云的员工, 不管顾之羲说了什么，他们当然要率先支持自家总裁，于是顺着沉晨的话音鼓起了掌。
　　这么一来, 也带动着其他人都鼓起了掌。
　　在比上台时更热烈的掌声中, 顾之羲面无表情走下了台。
　　他现在最庆幸的一件事，就是自己没有带着稿纸上去。
　　否则，明天的热搜头条大概率会是：朝云总裁恐得青年痴呆，两句自我介绍需要读稿。
　　嘉宾发言之后, 只差一个流程就彻底结束了，是几位嘉宾共同为本次运动会揭幕。
　　尽管流程所花时间并不多，但整个过程中，顾之羲一直防备着系统再触发什么问题。
　　诸如计算霸总的手会抓着幕布翻转几周，然后在场所有人眼睁睁看着他摇无影花手。
　　虽然防备好像也没用。
　　不过幸好没有出现纰漏，这个流程十分顺利地过去了。
　　沉晨说完开幕式圆满结束，请观众们有序退场, 她的工作也结束了。
　　台下的员工们排着队, 依次等待散场, 同时低声评价刚才顾之羲的发言：“挺好，难得见到发言这么简短的总裁, 我对他印象好了不少。”
　　“不过在这种场合，敢只做个自我介绍, 牛逼, 这可能就是底气吧。”
　　“沉晨的主持词才是绝门，哈哈哈掷地有声, 鼓舞人心的自我介绍, 她临场反应还挺强。”
　　“说明顾总的稿子真的是自己写的，连她都不知道。”
　　“可是……就那两句词, ‘大家好，我是顾之羲’，八个字，也用不着专门写稿子吧？”
　　“哈哈哈哈是啊。”
　　沉晨正准备回后台换衣服，身后有人叫她：
　　“小沉，先别走，快过来，你也跟我们一起合个影吧。”
　　听到喊声，她将话筒递给工作人员，转头朝舞台中央跑去。那边几个嘉宾已经列好队，就等她了。
　　“来，你俩长得最好看，站中间，可以拉高我们的整体颜值。”其他几个领导笑眯眯对着沉晨和顾之羲说道。
　　话是这么说，不过沉晨觉得，站中间完全是因为顾之羲的实力。
　　镜头里，中间的沉晨穿着一袭白色拖地礼服，旁边的顾之羲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左右两边站着大腹便便的领导。
　　底下还没走的观众看着舞台上正在合影的几人，点评：“这颜值，从中间向两边大幅递减。简直像是两个图层合并起来的。”
　　“不过你有没有觉得，他们这个站位，再配上沉晨和顾总穿的衣服，有点怪怪的。”
　　不知道谁脱口而出：“像婚礼现场啊。”
　　底下人全都低低地笑了起来，还有的甚至吹起了口哨。
　　台上的几人都听到了底下的骚动，对上众人锃亮的目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拍完了照，其他几个领导要跟主办方去聚餐，顾之羲婉拒了。
　　“顾总有什么重要事吗？放心，我们不搞铺张浪费，食堂吃一顿简餐罢了。”
　　但顾之羲还是摇了摇头，“抱歉，确实有重要的事，今天是没有时间了，改天再约。”
　　他语气温和，但听得出其中的坚决。
　　他们失望之下，也只好放弃游说。
　　沉晨则回了更衣室，换回了来之前穿的衣服。
　　礼服结构有些复杂，她花了不少时间。
　　在这期间，园区的社交账号上传了开幕式的照片与视频。
　　这个账号平时没什么人关注，冷冷清清，不过这一次发出的内容有当下备受关注的沉晨和顾之羲，不过短短十分钟，光是评论，就已经达到了全年数据加起来的百倍不止。
　　果不其然，顾之羲那简短的自我介绍立刻引来了多方关注。
　　他已经提前把白羿拉黑了，所以看不见他的冷嘲热讽，但他还是思考起了这段时间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触发系统答题的机制到底是什么。
　　根据他的统计，他能听到的答题环节，多的时候，一个多小时内就会触发两次答题，而有的时候又会间隔一两天。
　　到目前为止，他唯一可以确定的触发条件是，在沉晨身边。
　　不过他想，距离一定是个重要因素。
　　他很快想到了下一斤小雪的那天，他当时骑着车，被定格的时候，距离沉晨有多远？
　　他开得不快，不超过十五米。
　　再结合之前的几道题，顾之羲猜测，这个触发条件中的距离，应该是十米之内。
　　只有出国数羊那次是个意外。
　　不过他当时也隐约听到系统说出了什么错误，那么这一条不必计入样本。
　　十米以外，大概率是他的安全距离。
　　其实他也曾想过是否要跟沉晨摊牌。
　　但他是个谨慎的霸总，他一直都不太相信，这个奥数系统千方百计折磨他，真的如它所说，是为了让沉晨快乐地学奥数。
　　因为显然，它对于沉晨的数学水平根本不上心。顾之羲笃定，系统的背后，一定还有其他目的。
　　在掌握关于这个系统的更多信息之前，他不想暴露自己可以听见沉晨答题过程的事。
　　主要也是确实没让他有生命危险，丢脸这种事，就一回生，二回熟了。
　　当然，或许还有一小部分原因，是他知道，摊牌之后，他与沉晨两个人都会陷入尴尬的境地——
　　沉晨在答题的时候，说过太多他的坏话了。
　　沉晨换好了衣服，将礼服整理好，放进袋子里，刚走出更衣室没多远，就看到顾之羲正背对着她，站在栏杆边。
　　沉晨诧异，小跑过去：“顾总，您怎么还没走啊？”
　　距离散场已经过去不少时间了。
　　顾之羲撇开刚才的思绪，转过身来，简单答道：“来之前，蒋棱提醒我，这种临时布置出来的更衣室，很容易闯入，可能不太安全。”
　　他说得隐晦，但沉晨立时明白了，他特意守在这里，是防着有不怀好意的人闯进去。
　　其实她也很谨慎，在换衣服之前，有仔细检查过里面有没有摄像头，不过外面的情况她就无法顾及了。
　　沉晨心里一暖，“那我回去可得谢谢蒋助。”
　　顾之羲：“……”
　　她又接着说：“当然了，更要谢谢您特意留下来。”
　　顾之羲好似根本不在乎这一声谢，迈开步子：“走吧。”
　　开幕式就设在园区的活动中心里，距离朝云不太远。
　　只是他莫名走得很快，没一会儿就跟沉晨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顾之羲私心里想试试，与沉晨保持十米远的距离是否可行。
　　沉晨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走得这么快，几乎是一路小跑，喊着：“顾总，您走得好快，我都要跟不上了。”
　　顾之羲淡然的声音传到身后：“有吗？可能是腿太长了吧。”
　　沉晨：“……奥奥，霸总这话是不是故意针对我说的？他怎么这么会气人了？”
　　可她明明没干什么啊。
　　干了霸总也不该知道啊。
　　沉晨心下不服，倔强地尝试着追赶。
　　但她一快起来，顾之羲就也快，二人之间一直都保持着同样的距离。
　　路过的人看着两人的背影，一脸茫然：“今年的园区运动会，还有竞走这一项？”
　　转弯的时候，沉晨走得太快，踩到了几近凝成冰的雪，脚下一滑，轻呼了一声。
　　只过了一秒，胳膊已经被一只大手抓住了。
　　她抬头望去，顾之羲面上平静，但隐隐皱起了眉，“小心点。”
　　沉晨在心底诧异：“奥奥，刚才咱们触发答题了吗？”
　　系统：“啊？当然没有呀～”
　　沉晨也知道，但心底还是忍不住怀疑：“那霸总怎么会突然这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到我跟前了。”
　　系统：“不知道，可能是被你答题答多了，练出来了吧。”
　　“有道理，这么看来，陷害他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沉晨站稳了：“谢谢顾总。”
　　顾之羲收回手，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声。
　　这么看，保持十米开外的距离，好像还是不太可能做到。
　　放弃反抗之后，这一次，他没有故意快快地走了，迁就着沉晨，慢下了脚步。
　　沉晨走在他斜侧方，刚好被他高大的背挡住风，开始没话找话：“顾总，谢谢您了，我知道年底您是很忙的，但还是抽空陪我参加比赛。”
　　“后天就是双打的初赛了，您紧张吗？”
　　顾之羲睨她一眼，“明天是你的单打初赛，你紧张吗？”
　　沉晨摇摇头：“我倒是不怎么紧张，因为我昨天晚上花了半个小时，已经仔细研究过其他公司所有报名女子单打的选手了，研究下来，我基本能赢。”
　　既然确定会赢，顾之羲不疾不徐：“那我又有什么好紧张的。”
　　沉晨弯眉一笑：“您可真自信，不过有实力，自信也是应该的。”
　　顾之羲想起她刚才说的话，又觉得奇怪：“你说你研究了对手？”
　　“是啊。”
　　“怎么研究的？”
　　不过是个园区运动会，没有什么明星选手，报名的都是业余职员，根本没有往年比赛录像可以参考，何来研究？
　　更别提她还只花了半小时，能研究透彻？
　　“我抛硬币研究的。”
　　顾之羲：“……”
　　但要说抛硬币，那也只能说是预测，顾之羲更困惑了：“你每次抛出来，都是同一面朝上？”
　　沉晨真就幸运到如此地步？
　　沉晨老实地摇了摇头：“那当然不是，有正有反。”
　　“所以？”
　　沉晨继续轻描淡写说：“我抛之前给出的条件是，如果硬币正面朝上，或者反面朝上，或者中立，都是我赢。如果硬币飞走了，那就是对手赢。”
　　“……难怪你基本能赢。”
　　用基本这个词，都是她谦虚了。


第66章 66二更
　　顾之羲挑眉, 还是有地方奇怪：“抛个硬币，需要花半个小时？”
　　沉晨：“因为公平起见，每个对手我都抛了五次。”
　　顾之羲：“……你还真是公平。”
　　沉晨谦逊地挥了挥手, 表示不值一提。
　　回到顶楼, 沉晨继续跟谈笑干活。
　　对丰德的收购进展还算顺利，经过这段时间的几轮谈判，双方已经差不多达成统一。
　　等到正式协议出来，丰德那边签字, 给证监作书面报告，以及对外公告，收购的流程就走得差不多了。
　　期间沉晨也与顾之羲去看过两次冯汾。
　　人虽然比之当初一起参观养老院的时候更苍老了些，不过修养了一阵，精神还好，虽然没提为什么一下子到了卧病在床的地步，但沉晨也大致猜得到。
　　这段时间的忙碌眼看着要有结果了, 顾之羲也已经承诺了过后会有庆功会。
　　不过想到项目初始, 大家的动员聚会上, 他订下会所半个厕所的光辉事迹，顾之羲保险起见, 还是没有当着沉晨的面说出具体地方。
　　并且打算瞒到最后一刻。
　　沉晨抱着笔记本回工位之际，俞袂突然叫住了她, 她回过头, “俞助，有工作要交待吗？”
　　却见俞袂手一挥, 丢给了她什么东西。
　　沉晨赶忙接住, 仔细一看，看上去像是个护身符, 她下意识问了句：“俞助，这是给我的？”
　　说完才意识到这是句废话。
　　俞袂望着她，“我应该没给错人。”
　　沉晨稀奇地笑了：“你怎么会有这个？”
　　他看上去并不像是会信这个的人。
　　俞袂解释：“家里人去寺庙祈福，问了我，就托他们带了这个。”顿了顿，他又说：“开过光。”
　　沉晨知道，赶在现在给她，应该也是因为明天的比赛。
　　毕竟这五千块钱，沉晨已经念叨了好久了，顶楼无人不知她参赛的真实目的。
　　沉晨笑了笑：“太谢谢你了，俞助，我会带在身上的。这个跟谈助一样，可以镇宅。”
　　谈笑抬起头，欲言又止了一番，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沉晨笑意更浓：“我本来就仔细研究过，觉得我能赢，现在有了这个，就更有信心了。”
　　第二天就是沉晨在运动会上的第一场比赛，佟雪和钟伽琪都来了，还有许多朝云的其他员工也来给她加油。
　　尽管只是没有正式入职的实习生，但她代表的依然是朝云。
　　要不是园区加强了进出的管理，其实还有不少外面的人想偷摸进来看沉晨。
　　运动会的日期，在网上并不是什么秘密。
　　顶楼的人把行程中不太要紧的事往后排了排，追更婆婆文柔文来企饿群幺五二 二七五二爸以也都空了时间过来。
　　其实沉晨觉得，只是一场小小的初赛罢了，也不可能很精彩，根本不需要他们都去看，不过提议被驳回了。
　　后面的比赛未定，谁也不确定还有没有空，至少现在能到场就到场。
　　《精英实习生》节目组的摄像头也架在了旁边——他们特意跟园区主办方签了协议，拿到了拍摄许可。
　　比赛分组都是抽签的，之前抽到沉晨的对手哭丧着脸到了场边。
　　她看了一眼右边。
　　顾之羲站在人群正中间，双臂抱怀，望向沉晨的目光无波无澜。
　　左右两边是与之同样表情冷淡的八个特助。
　　一帮人什么都没说，但几人高大的体魄中仿佛自带一种压迫感，导致周围的人都下意识与他们隔开了一米远的距离。
　　事实上，他们的视线对准的只是沉晨，并未投向她，也完全不含威胁之意，但她还是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明明只是一场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业余比赛，但她此刻承受的心理压力，与大师赛相比也差不多了。
　　沉晨的心理素质倒是很强大，并没有因为围观的人过多而紧张，径自做着热身。
　　看对面战战兢兢的女生呆站在原地，她走了过去，友好地问：“你还不热身吗？比赛就要开始了，天气这么冷，不活动开的话，过会儿可能会抽筋的。”
　　她缓过神来，“啊，热，我热。”
　　还没说完，沉晨一过来，那些视线的范围便也随之移动，囊括了她 。
　　她顿时一僵，小声说：“那个，沉晨，你能不能让他们，不要看过来？看得我有点儿紧张。”
　　她是平时被项目小组长叫出去谈话，都要好好做一番心理建设的性格。
　　沉晨愣了一下，接着一言不发地转过身离开。
　　女生有些忐忑，以为她生气了，刚想解释自己没有恶意，就见沉晨径直走到了顾之羲身边，对那九人说了些什么。
　　听她说完，九人的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犹豫之色，接着沉晨又坚定地摇摇头，说了些什么，然后指了指身后。
　　女生觉得她好像是在说她。
　　总不会是觉得被冒犯，跑过去给家长告状了吧？她咬住下唇。
　　场边所有围观群众的目光都望向那边：“沉晨在干什么？”
　　“不知道，布置战术？”
　　下一秒，九人齐刷刷转过了身去，背对着网球场站着。
　　刚才还像是一群大boss视察，现在则更像是一群保镖站岗。
　　“这是什么战术？”
　　沉晨走了回来，笑着说：“好了，这下他们再也不会看过来了，你感觉好点了吗？”
　　女生：“……”真是一劳永逸，简单粗暴。
　　她说“再也不会”四个字时的语气，有种风轻云淡的狠厉。
　　“啊，我好多了，谢谢你啊。”来之前，她还担心像沉晨这样倍受关注的人会不好相处，但现在看来，她比她想象的好说话得多。
　　而且，也并没有因为二人的对手关系对她产生任何敌对情绪，还跟她一起热起了身。
　　没有了那九道视线的干扰，双方都冷静了下来。
　　时间已经到了，比赛开始。
　　顾之羲听着身后网球重重击打球拍的声响，以及观众们接连不断的惊呼和呐喊，再看着对面光秃秃的树杈，开始思考自己今天特地放下工作赶过来的意义。
　　难道是因为在办公室看不见树杈吗？
　　比赛的赛制是三盘两胜，毫无意外，沉晨两盘皆胜，拿下了初赛。
　　汗都没怎么出的女生拿着球拍过来跟她握手，佩服道：“沉晨，我知道你有实力，但是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咱俩这比赛时间，还没我刚才的热身时间长。”
　　她虽然没有见过沉晨打球，但也有所耳闻，自以为做足了准备，结果还是不堪一击。
　　她就没赢几个球，有几个球还是沉晨没用力她才接到的。
　　沉晨：“你也很厉害……”说完就卡了壳，绞尽脑汁想接下来说什么。
　　女生一笑：“对于网球，我只是今年才发展起来的兴趣爱好，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这下沉晨有话说了：“所以你还是初学者？那你是真的很厉害。”
　　女生开玩笑道：“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惜第一场抽签就抽到了你，现在可好，一轮游了。”
　　沉晨与女生边聊边下场，又跟佟雪二人打了招呼，四人说了将近十分钟，钟伽琪给沉晨使了个眼神，她茫然回头——
　　才发现顾之羲九人依旧背过身去站着。
　　她连忙喊道：“顾总！”
　　顾之羲的声音不轻不重：“终于可以转过来了？”
　　沉晨：“可以了可以了，抱歉，不过也没办法，你们长得实在太吓人了。”
　　九人：“……”
　　有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们做出如此评价。
　　一场比赛下来，这背对着网球场的九人，成为了这一场比赛中除了沉晨挥拍之外，另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我就在现场，就离他们不远，听到了全过程，沉晨一开始很温柔地说：你们把眼睛闭上。周边所有听到的人都以为沉晨是要送他们什么礼物了，我心说沉晨还挺有一套。估计顾总也是这么想的，感觉表情还有点期待，结果沉晨下一句就是：别睁开，都给我对手吓着了。哈哈哈哈哈，闭上眼又怕他们中途睁开，再刺激到人家发挥不好，就干脆勒令他们转过身去了。】
　　【但是小沉说让他们背对球场不许看，这几个人居然真就乖乖背过去了，从头到尾都没转过来看过，更没有直接回朝云！最后还是小沉发话可以转过来了，他们才转的。】
　　【哈哈哈九个人肯定很心塞，什么时候大雁天团居然成了见不得人的存在了。】
　　【就算是背影也很帅气！我要是沉晨都觉得安心死了，这么多人在底下守着！不过换个角度想，也难怪对手小姑娘会紧张了，面对这么一拨人，谁会不紧张。】
　　【难道没人讨论沉晨赢了比赛的事吗？听现场观众说她打得很好哎，完全出人意料的好。】
　　【没看到有比赛视频，不过初赛是第一道筛选的关卡，本来难度也不大，赢了也不稀奇吧。】
　　沉晨也没觉得赢下第一场有什么稀奇的，所以对于周围人的盛誉，她都只是低调接受了。
　　沉晨的注意力都在第二天，她与顾之羲的混双初赛上。
　　沉晨进顾之羲的办公室时，他正拿着要换的运动服。
　　沉晨一眼就看见了搭在他胳膊上的那条网球裤。
　　“顾总，大冬天的，您居然要穿运动短裤？”
　　顾之羲淡淡看了她一眼：“不可以吗？”
　　沉晨摆摆手，“当然可以，人人都有穿衣自由。”
　　只不过，顾之羲的穿着一向齐整，即使上次去网球场练球，他穿的也是长袖长裤的运动服。
　　这应该会是沉晨第一次看到他露胳膊露腿。
　　看来这场比赛是要用尽全力了。
　　不过……沉晨的视线在他衬衫下肌肉紧实的胳膊，和西裤下笔直的小腿部位晃了一圈。
　　顾之羲察觉到她略带深意的目光，下意识背部一紧。
　　沉晨在心底吹了声口哨，对于高冷稳重，端方自持的霸总来说，露到这个程度，应该已经够热辣了吧？
　　“叮当！”
　　提示音一出，沉晨一愣，不管是她还是顾之羲，联想到当下的场景，都有种不详的预感。
　　“晨晨，来答题啦！”
　　不知为何，系统卡顿了一下，才接着读题：“霸总身体棒棒，火力旺盛，即使是寒冷的冬天，穿着运动短裤也不会感觉冷呢，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霸总过会儿要穿的这条运动短裤的长度，并选出答案。”
　　“A. 70cm，B. 50cm，C. 40cm，D. 10cm”
　　顾之羲：“……”
　　他已经有经验了，既然题目限定了“霸总过会儿要穿的这条运动短裤”，这就意味着他不能不穿。
　　想到沉晨歹毒的计算能力，和命中注定的计算结果——顾之羲第一次有了强烈的，想要冲破禁锢叫停答题的冲动。
　　沉晨对他的挣扎并未察觉，盯着纸上最后一个选项的10cm，缓缓开口：“奥奥，你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儿……太热辣了？”


第67章 67（一更）
　　沉晨接着说：“我倒是敢算, 但是，哈，你真的敢让霸总穿出去吗？”
　　系统没有说话。
　　她眼睫半垂：“更重要的是, 霸总就算有再棒的身体, 这么一穿，那也得冻感冒了呀。”
　　顾之羲：“……”
　　系统依旧没有立刻回话，似乎正在计算什么，过了几秒后, 机械声响起：
　　“叮当！系统监测到本题计算结果有极大可能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即将更改题目，请重新计算。”
　　沉晨一愣，第一次知道：“原来题目还可以临时改动的吗？”
　　系统恢复了平时跳跃的语气：“一般来说不可以，但是特事特办嘛，毕竟这道题不能用了。”
　　顾之羲重重地松了口气，只差一点, 他就名节不保了。
　　虽然本来也已岌岌可危。
　　紧接着, 系统卡了一下, 然后重新读起了更改后的题目：
　　“霸总身体棒棒，火力旺盛, 即使是冬天，穿着短袖运动服也不会感觉冷呢。请根据以下条件, 计算霸总过会儿要穿的这件运动服的衣长, 并选出答案。”
　　“A. 90cm，B. 75cm, C. 55cm, D. 10cm”
　　顾之羲：“……”合着它就跟10厘米过不去了。
　　沉晨沉吟一声：“奥奥，你就没觉出, 换过之后的题目，更热辣了吗？”
　　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刚想象到霸总的脖子，就立刻逼着自己打住。
　　再往下想，就不礼貌了。
　　沉晨再次半垂眼睫，“而且这么穿，人家好像更容易冻感冒呀。”
　　顾之羲：“……”他分明从她话音中听出了些许期待。
　　系统依旧沉默了几秒：“叮当！”
　　“抱歉，系统再次监测到，本题计算结果有极大概率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即将更改题目，请重新计算。”
　　沉晨想了想，建议：“奥奥，其实你不改题目，只改选项也可以，比如改成个两米，这就很安全了。裤子都省了。”
　　顾之羲已经被这起起落落的题目弄得没脾气了，内心对她的提议甚至毫无波动。
　　系统：“这个不行，选项只会在题目出来的那一刻自动生成，本身是无法改变的。”
　　沉晨点点头：“那好吧，你继续说。”
　　紧接着，系统又卡了一下，才重新读题。
　　这次连前情提要都省了：“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霸总待会儿要穿的这件短袖的胸围是多少，并选出答案。”
　　顾之羲再一次尝试了一下奋力冲破被定格的阻碍无果。
　　他都不用听选项就知道，一旦沉晨开始计算，最终应用到他身上的答案，必然将是10厘米。
　　沉晨下意识想象了一下高弹布料被绷紧欲碎的模样……打住，这也不太礼貌。
　　她又一次半垂眼睫，拉出头脑中最理智的部分，问道：“奥奥，你的系统是不是中了什么病毒了？怎么翻来覆去，问的都是限制级问题呢？这可不太符合你的风格啊。”
　　顾之羲也很想这么问。
　　细数系统以前出的那些问题，要么折磨他的躯体，要么折磨他的精神。
　　而它刚才出的这三个问题，是既折磨他的躯体，又折磨他的精神。
　　系统被她这么一问，声音再次变得有些卡顿：“请稍等，我自查一下。”
　　这一次，静默的时间变得长了一些。
　　大约一分钟后，系统的声音终于变回了正常：“好了，晨晨，检修完毕，谢谢你的提醒，刚才确实出了点小问题，现在咱们即将重启答题系统。”
　　沉晨却觉得不太对劲，追问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居然让你发生这么大的变故？”
　　系统含糊其辞道：“也没什么，只是遭遇了来自外部的一点小手脚。”
　　沉晨与顾之羲听得俱是一震：“你是说……刚才有别人对你的题目动了手脚？”
　　这么一想，难怪刚才读题的时候，系统的语气跟平时的系统不同，卡顿了好几下。
　　但这着实超越了沉晨对系统的认知。她原以为，像系统这种高科技的东西，都能带她进入小说里了，不可能有什么力量可以动得了它。
　　沉晨突然想到了上次，与远在国外的顾之羲通电话的情景。
　　当时系统也是出了点问题，导致在没满足条件的情况下，依然触发了答题，让霸总白白数了两万只羊。
　　当时系统只说可能是通话电波造成的故障，那会不会，其实跟这次是一样的原因？
　　她快速思索着。
　　系统的存在，绝对是高于这本小说位面的。
　　而小说里的各色人物，除了霸总是她做题的工具人，不对，是助教，其他人应该都只是普通的NPC。
　　所以小说里的人基本不可能，也没有那个能力对系统动手脚。
　　而沉晨唯二所知的另一个世界——就只有她曾经生活的现实世界了。
　　让系统变得不对劲的，会是来自现实世界的力量吗？
　　对方又是什么目的？
　　关键是，这个手脚为什么偏偏是往限制级的方向动？
　　“奥奥，是类似有黑客在恶意攻击你的系统吗？”她试探着问道。
　　系统继续含糊其辞：“其实也不算恶意攻击。好啦晨晨，别想太多了，这只是个意外，现在的你根本不需要知道这些，咱们还是答题要紧，霸总还被晾着呢。”
　　他头顶的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经悬了好久了。
　　“那你确定，这一次出的题不会是刚才那样的限制级了？”沉晨又问。
　　系统：“我确定，只是个小病毒而已，一时不察着了它的道，我已经杀好毒了。”
　　沉晨只得暂时抛下疑惑，听系统重新读题：
　　“凛凛寒冬，霸总还能穿着短款网球服，靠的是强健体魄，靠的是天生体热。接下来，请你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霸总换上球服之后的体表温度，并选出答案。”
　　系统继续读选项：“A. 10.8℃，B. 37.5℃，C. 48.2℃，D. 66.6℃”
　　沉晨微微一笑：“很好，这才是我熟悉的那个系统。”
　　就连顾之羲自己也该死地松了口气。
　　他看着沉晨依旧没有根据常识判断，而是非要经过一通行云流水般的计算，然后落笔，最后满意地看着答案。
　　“这个D选项啊，真是吉利，我一眼就看中了。”
　　“我知道，像顾总这种做生意的人，一定就喜欢这种吉利的数字。”
　　“这次的我，也不心虚。”
　　顾之羲：“……”
　　不过她还是向系统确认了一下：“奥奥，这温度这么高，霸总不会有事吧？”
　　系统：“不会的，有我为他的性命保驾护航呢，他只会略微难受一些。但霸总的意志非常坚定，这么点难受，完全在他的可承受范围之内，等到他开始打球，消耗掉多余的体力，体温就会降下来了。”
　　沉晨嘴角上扬：“哦，那就好，略微难受。”
　　她随即灵机一动：“我懂了，这种难受，是不是就像别的霸总小说里描述的那种——”
　　“欲.火焚身的难受？”
　　系统：“我想不是，应该单纯就是焚身的难受。”
　　听到这里，沉晨与顾之羲的内心都平静了下来。
　　沉晨开始有点心虚，顾之羲开始接受命运的安排。
　　墙上，凝滞的时钟总算继续行走。
　　沉晨的视线从顾之羲挂着衣服的臂弯上抬起时，时间刚好过去一秒。
　　她看着顾之羲的表情，惊奇道：“顾总，这才一秒的功夫，怎么感觉您的脸色突然变得有点难看呢？”
　　好像经历了沧海桑田似的。
　　顾之羲的语气与眼神一样波澜不惊：“我没事。”
　　沉晨没有多想，“既然没事的话，那您就快点儿去换衣服吧，我反正羽绒服里头就是运动服，不用换了，等您换完了，咱们再一起下去，在比赛开始之前多热热身。”
　　顾之羲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他还用热身吗？他都要焚身了。
　　在顾之羲换衣服的功夫，网球场周围已经挤满了围观群众。
　　今天这场混双比赛不仅有沉晨，还有顾之羲，所以很受关注，尤其是有着昨天那道大雁天团风景线的铺垫。
　　球场边只有个小型看台，最佳观看位置提前两个小时就被人占领了，其他人都绕着球场站了一圈。
　　佟雪跟钟伽琪到得比较晚了，已经没什么空位，只得站在角落里说着话。
　　她四下张望：“怎么沉晨跟顾总还不来呢？不是早就在群里说要下来了吗？”
　　说完又看了看手机，还没有新消息。
　　她抬起头，倒是看见了顶楼其他几个特助的身影。
　　身形依旧那么突出，周围人也依旧与他们自动划开一段距离。
　　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快开始了吧？”
　　佟雪说话时，口中温暖的水蒸气遇到冷空气，凝结成了团团白雾，飘散在空中。
　　她顺势哈了口白气，搓了搓冰冷的手。
　　正努力对抗着严寒，佟雪突然发现，身边人的目光都正看向了同一个方向，呆滞出神。
　　她也好奇地转过头看去——
　　第一眼，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包裹在热气蒸腾的白雾中，稳步向他们走来。
　　外围的热气不断消散，内圈的又不断从他身上冒出来接替。
　　宛如腾云驾雾一般，白色的雾气几乎从头到脚将来人围住，一时也看不清面庞。
　　直到看见旁边与之并肩走着的沉晨，众人才反应过来那是谁。
　　“伽琪你快看，那是，顾总吗？”佟雪惊疑不定地指着前方的人影问钟伽琪。
　　一向冷静聪慧的钟伽琪也难得不那么肯定了，顿了顿，“应该是。”
　　佟雪缓缓转过了头。
　　“顾总这是……刚从锅里出来？”


第68章 68二更
　　“顾总, 小心，前面脚下有个台阶。”沉晨嘴里小声提醒。
　　顾之羲面不改色地跨过了台阶。
　　沉晨就像皇帝身边最聪明的小太监，亦步亦趋地跟着。
　　注意到众人奇异的目光, 沉晨笑了笑：“顾总, 瞧，现在大家看您，就好像在看仙童下凡。”
　　“……”顾之羲额角的青筋跃动了两下。
　　沉晨后知后觉：“哦，我是在夸您。”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下次别夸了。”
　　沉晨东张西望一番, 眼睛一亮：“我看到佟雪和伽琪了，先去打声招呼吧。”
　　顾之羲并不想跟着去，但面对周围人惊异的目光，他格格不入，好像也就沉晨身边好点。
　　“沉晨，你们终于来了，我都等你们好久了。”佟雪抱怨。
　　沉晨笑而不语。刚才在楼上, 给霸总分析体温突然升高的原因, 费了点时间。
　　好在霸总的接受能力一如既往的强悍, 在体温比洗澡水还烫的情况下，竟然甚至连去医院查一查的念头都没有。
　　等离得近了, 佟雪才终于看清了顾之羲那张神情如高山冰雪般的脸——薄薄的皮肤下透着红，也不知道是热的, 还是羞的。
　　她捂住嘴, 低声问沉晨：“顾总这朦胧的出场方式是你们提前设计好的吗？还挺酷的。”
　　沉晨轻笑一声，想了想, “那倒不是, 这属于临场发挥。”
　　佟雪再仔细看去，见到了顾之羲笼罩在白气之下的胳膊和小腿, 隐约显出精炼的线条与完美的弧度，也是一愣。
　　沉晨对她的反应毫不意外，勾唇小声道：“今天的顾总，是不是很热辣？”
　　顿了顿，她又说：“不仅热辣，而且滚烫。”
　　顾之羲动了下唇，又闭上了。
　　佟雪好奇地伸出手，想碰碰那些白气。
　　沉晨一本正经：“别碰顾总，小心烫手。”
　　佟雪：“？”
　　“真的假的啊？你别逗我了。”尽管靠近顾之羲的时候，她确实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温暖，但根据她的常识，这些源源不断的雾气总不能真是靠着体温与外部温差制造出来的。
　　于是悄声问沉晨：“顾总这是带了多少干冰啊？”
　　只是再观察顾之羲，一身短装，根本找不到可以装干冰的地方。
　　沉晨瞥她一眼：“你想什么呢，干冰升华吸热，碰到会冻伤的，顾总怎么可能随身带干冰，这不科学。”
　　顾之羲听她讲科学二字，心里冷笑一声。
　　还没等佟雪想出到底为什么会出现白气，沉晨又看到了几个特助。
　　她兴冲冲叫上顾之羲过去，“顾总，蒋助他们在那边等着我们呢，咱们赶快过去吧。”
　　然而此刻，几个特助其实并不太想跟他们汇合，尤其是跟顾之羲。
　　在他们到跟前的时候，几人同时散了开来。
　　要么抬头望向了别处，要么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机，看起来都很忙碌。
　　顾之羲陷入沉默。
　　沉晨却眉头一皱：“怎么了，你们不认识顾总了吗？这是顾总啊！”
　　被她这么一说，顾之羲愈发沉默了。
　　最后还是善解人意的蒋棱先转了过来：“刚才没敢认，现在认出来了。”
　　沉晨了然地解释：“我也知道，顾总这个造型吧，确实有点奇特。我想，可能是一想到要比赛了，他就浑身热血沸腾，所以蹭蹭往外冒热气。”
　　顾之羲静静地听她说出刚才在楼上编的理由。
　　即使面上冷若冰霜，也抵不住全身躁动。
　　就在这时，手机振动了一下。
　　他拿出手机，看到是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卧槽老顾，你这出场架势，挺突破啊！等着，我被堵在路上了，马上就到，到时候给我传授一下秘诀，过阵子等我公司年会的时候我也上台模仿一下。
　　一看语气就知道是白羿。
　　他冷笑一声，大概他这个造型，那些八卦群里都传疯了。
　　只是他刚看完，还没等把这个号码也拉黑，手机突然自动关机了。
　　沉晨一直悄摸旁观着，这时遗憾出声：“呀，顾总，您这手机虽然防爆，但不防烫。”
　　顾之羲闭上了眼。
　　他现在不想开口，他怕自己再开口，会往外喷火。
　　沉晨一边热身，一边随意看向对面的人群，瞬间对上了一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脸——冯雪年。
　　他正鬼鬼祟祟地挤在人群里，像是怕被发现，眼神躲躲闪闪。
　　沉晨径直走了过去，上下打量他：“你逃课了？”
　　见被发现了，冯雪年也不躲了，理直气壮说：“我才没有，都说了我最近都没逃过课。我今天只是请假了。”
　　“为了过来看比赛？”沉晨眯起眼。
　　“当然不是！是因为发烧。”
　　沉晨若有所思：“几度？”
　　冯雪年扁扁嘴：“三十八度七，高烧呢，才刚吃过药。”
　　说到这里，他不自觉带了点委屈。
　　然而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关心，只见沉晨回头看了一眼顾之羲。
　　他立刻跳脚：“喂！是我发烧，你看他干什么？”
　　“嘘——”沉晨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小声点儿，别让顾总听见。”
　　他一头雾水：“为什么？”
　　“我怕他嫉妒你。”
　　“……？？？”
　　实际听得一清二楚的顾之羲，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摇摇欲坠了。
　　沉晨：“生病了还出来乱逛。”
　　冯雪年总算是从中听出了那么一点关心的意味，“吃过药之后好多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接着，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身后那仙气飘飘的男人。
　　反倒是他开始有些嫉妒了，小声嘀嘀咕咕：“他还真会抢镜，整这么花里胡哨的。”
　　等沉晨快速热身完，比赛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这次的对手跟他们也算认识，是园区物业的男女保安搭档，沉晨下班的时候也见过他们两次，还打过招呼。
　　两人的体格都不错，尤其是男保安，看上去人高马大，跟顾之羲差不多高，但比他要宽出一圈。
　　一看就很会打球，所以神情十分自信：“顾总，这第一场比赛就遇到我们，算你们遇到克星了。”
　　还没等顾之羲说什么，沉晨先微微一笑：“不好意思了，我们顾总有他自己的克星，用不着你们。”
　　只这一句就把保安的必胜宣言给堵回去了，他一脸茫然。
　　顾之羲：“……”
　　要不是此刻皮肤正在发烫，他几乎要以为燥热兴奋的是沉晨，今天这么多话。
　　裁判示意了，两人手握球拍，站上了球场。
　　比赛正式开始。
　　这次的对手，确实比昨天沉晨的女子单打遇到的那个初学者强很多。
　　对面保安一开始的十足信心也并不是没有由来，如果没有遇到他们，对方或许能走到决赛。
　　只是可惜，就是遇到了他们。
　　从第一盘开始，顾之羲在底角的斜线球与沉晨网前吊球结合，对面二人就逐渐显出颓势。
　　第二盘，顾之羲的跑动更多，但丝毫看不出疲倦，甚至好几次发球得分。
　　沉晨的身形则更加灵活，对面起初显然商量好了要以她为突破点，然而战术没起效，反被她接连扣杀。
　　赛前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把她当靶子的局面，她练了很久的扣球。
　　这场比赛，比昨天更能看出沉晨的实力。
　　佟雪在场边看得一脸崇拜：“虽然看不太懂，但是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而且你还真别说，沉晨跟顾总打起球来还挺有默契的。”
　　钟伽琪赞同地点了点头。
　　系统说得果然没错，随着比赛时间的流逝，顾之羲的体温也逐渐下降到了运动时的正常水平，身上的白气也渐渐淡薄。
　　沉晨并不回头去看他，但彼此都对对方的水平有着信任。
　　到最后一记球的时候，结果已经没有悬念，沉晨的扣球结束了比赛。
　　顾之羲看着她的背影，转动了下拍子，走向沉晨，打算跟之前练球结束时一样与她击掌。
　　然而还没等他靠近，早已按捺不住激动的佟雪就第一个冲了上来，给了沉晨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沉晨！你也太厉害了！！当然，顾总也厉害。”
　　然后是钟伽琪。
　　顾之羲脚步一转，去了场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毛巾。
　　一边擦着汗，一边看着被佟雪感染的沉晨又接连跟蒋棱几人拥抱，他上扬的嘴角逐渐拉平。
　　“蒋助，刚才好像看到你给我们加油了。”
　　“俞助，你的护身符果然很有效。”
　　“……”
　　最后她还勉为其难跟病中未愈的冯雪年也拥抱了一下。
　　等沉晨回过头，就看到顾之羲手拿毛巾，呼吸微喘，平静地看着她。
　　她小跑过去，笑容灿烂。
　　刚要像刚才与其他人拥抱一样伸出手，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换成了伸出手掌：“顾总，击个掌吧？”
　　顾之羲只是定睛看着她。
　　就在沉晨觉得奇怪，快要维持不住笑容，想收回手的时候，他突然上前一步。
　　有力的双臂展开，跟其他人一样紧紧拥住了她，沉声说：“刚才打得很好。”
　　他的体温明明已经恢复正常了，但一颗心，好像跳得更加火热。
　　就好像又经历了一次答题似的。
　　下一秒——
　　“叮当！”
　　顾之羲一僵。他这张破嘴。
　　系统欢快的机械音响起：“这么喜庆的时刻，怎么能少得了我快乐答题系统呢？”
　　顾之羲的手才刚与沉晨的肩膀接触，就被定住了。
　　“霸总与小助理赢得了这场比赛，喜悦感染了彼此，他们相拥庆祝。不过为了迁就小助理的身高，霸总需要微微俯下身，低下头——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霸总在此种姿态下的高度，并选出答案。”
　　“A. 1.87m，B. 1.77m，C. 1.5m，D. 1m”
　　顾之羲那颗火热的心，一下子凉了。


第69章 69（一更）
　　沉晨一字一顿：“奥奥, 你这个问题，表面上是在为难霸总，实际上是在嘲讽我啊？”
　　“我的身高, 也没有低到需要霸总蹲下来才能跟我拥抱的程度吧？”
　　她眯起眼：“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小矮人吗？”
　　系统：“……哟, 这么生气，不知道的还以为答案都是我算出来的呢。”
　　沉晨一定，也对，都是她自己算的。
　　她低下了头。
　　有句话说得对, 真是刀子不扎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系统看她沮丧，轻柔说：“其实晨晨，你也不要觉得屈辱，毕竟霸总也不一定是蹲下来，说不定是跪下来呢？”
　　刚才还冷笑的顾之羲：“……”
　　合着他屈辱就行？
　　沉晨相当认真地估算了一下，“可是也不对，他要是跪下来的话, 应该比一米高。”
　　系统：“他可以斜斜地跪, 比如身体朝后屈一点。”
　　顾之羲：“……”现在是还没算呢, 为了凑答案，先提前给他安排上了。
　　沉晨又思考了一下, “可是，现在这种场合, 这种时间, 我觉得不好让霸总给我跪下来的。”
　　顾之羲神情缓和了些许。
　　“又不是过年那阵。”
　　顾之羲：“……”
　　他此刻再一次想冲破禁锢问问她：如果是过年他就可以跪了？？
　　沉晨最终下定了决心：“算了，是蹲是跪, 还是看霸总自己选择吧, 奥奥，你就别插手了。”
　　顾之羲：他是不是还得说声谢谢, 感谢她给了他自主选择权？
　　沉晨决定好之后，便开始安安心心地等着看顾之羲的选择。
　　可他没动。
　　然后她才想起来：“哦，我是不是还没开始算呢？”
　　“一时没注意，算前准备做太久了。”
　　她又看了一眼顾之羲，“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霸总现在的表情，好像有点无语。”
　　系统：“没事儿，他今天一直都是这个表情。”
　　沉晨一回想：“好像还真是。奥奥，你可真是观察入微。”
　　等沉晨计算完毕，得到一个并不意外的结果，被定住的人们继续定格之前的动作。
　　顾之羲的身体依旧循着刚才的趋势缓缓往下滑。
　　直到周围的人都感到奇怪，就在他快到底，决定是蹲是跪的关键时刻，突然被沉晨一把扶住，然后捂住了他的前胸：“顾总，突然滑下来，您是不是胃疼？”
　　“胃疼？”旁边的蒋棱微微蹙眉，“我记得，顾总好像并没有胃疼的毛病。”
　　沉晨抬头看他一眼：“现在有了。”
　　“可是，你捂的是顾总的胸口。”
　　沉晨一顿，“哦，我只是顺便看看顾总的心跳正不正常，毕竟之前有过停跳的先例。”
　　“……”但顾之羲也很配合：“刚才胃好像抽了一下，现在好了。”
　　“哦，没事了就好。”
　　在沉晨刚才关怀霸总脏器的时候，他又下滑了一些，离地高度正好一米，算是半蹲半跪，被沉晨完美挡住。
　　她扶着顾之羲起来。
　　恰在此时，白羿姗姗来迟，私下环顾，心有不甘：“比赛这就已经结束了？这么快？”
　　沉晨点点头。
　　他眉头拧得死紧，上下打量顾之羲：“你身上那白气呢？怎么没了？我还想学学呢。”
　　沉晨：“学点儿好的吧。”
　　“啊？”
　　“没什么。”
　　白羿没在意。昨天沉晨的比赛他临时出了趟急差，没看成。
　　今天好不容易有时间了，结果又被堵在路上，还是没看到，一时气急败坏。
　　尤其是一转头，发现冯雪年也在：“居然连他都来了？”
　　冯雪年瞪大了眼：“什么叫连我？”
　　沉晨安慰道：“没事儿的，只是初赛而已，最重要的决赛不错过就行了。”
　　白羿眼神流转，“可是我听说，你刚才跟每个人都拥抱了，就我不在。”
　　顾之羲警告性地扫了他一眼，白羿别过脸去，就当没看见。
　　不过连这个都知道，看来他们刚才的动态，全都在那几十个八卦群里实时转播着。
　　顾之羲都不敢想象，要是他刚才真跪下来，会引发怎样的轰动。
　　于是在白羿半是委屈半是玩笑的话中，沉晨与他也简单抱了一下。
　　白羿刻意不去看顾之羲的目光。
　　“虽然没能看到现场，不过我知道过程肯定很精彩。小沉，下班之后我请客，给你庆祝一下吧？勉强顺便带上老顾。”白羿看着沉晨问。
　　沉晨抱歉道：“这次不行，我今天晚上已经有约了。”
　　白羿的桃花眼变得微圆，重复了一遍：“你晚上有约会？”
　　顾之羲和其他八个特助也都齐齐看了过来。
　　沉晨茫然：“你们为什么都这么看着我？”
　　今天下班之后是沉晨早就定了下来的一场聚会，参会人员是她，佟雪，钟伽琪和张楠。
　　得知是她们几个，白羿脸色如常点了点头，“那我可不能跟她们抢人，还是下次再庆祝吧。”
　　顾之羲几人也重新转过了脸去。
　　下了班，沉晨三人跟从宿舍赶过来的张楠碰了头。
　　张楠只看过节目，对佟雪和钟伽琪早就好奇了，这还是三人第一次见。
　　但她与佟雪一样都是话痨，又很崇拜钟伽琪的冷静酷姐性格，所以倒是很合得来。
　　聊到搬宿舍，佟雪才知道她们现在就要租房了：“那你们都找到房子了吗？”
　　张楠点了点头：“早就找好了，下礼拜就搬，只是可惜我找的房子离朝云很远，又是跟人合租，所以不方便跟沉晨一起。”
　　沉晨笑笑：“没关系，反正我也找好了。”
　　她愉快地重新说了一遍房子的条件。
　　张楠和佟雪都一脸艳羡：“不愧是你啊，连租个房子都能找到这么好的。”
　　“也是沉晨的性格讨人喜欢，所以人家才愿意便宜租给她。”
　　只有钟伽琪若有所思，但什么都没说。
　　席间，佟雪纳闷：“对了沉晨，我一直想问，今天比赛结束的时候，你跟我们其他人都是拥抱，包括跟特助，怎么最开始跟顾总反倒只是击掌呢，比起其他人好像还生分一点。”
　　但沉晨跟顾之羲之间明明相处得很和谐，是她见过的唯一对他总裁身份无所畏惧的人。
　　她私底下是晨曦CP粉，所以对两人观察得可仔细。
　　沉晨只是自然地笑了笑：“因为我们之前每次练完球都是击掌啊。”
　　可佟雪还是觉得不太一样。
　　沉晨低头回想了一下，其实那时，她是突然想到了霸总的白月光，这本小说的女主。
　　原剧情里，女主角回来后没多久，她这个角色就被扫地出门下线了。
　　“不过我现在是霸总的助理，剧情有变化，奥奥，你说等到白月光女主角回来了，我是不是就会变成小说里24小时待命——”
　　“早上帮总裁给女主买礼物，中午给总裁出主意哄女主，晚上帮总裁包场情侣餐厅，半夜帮总裁查情敌族谱的全能助理？”
　　沉晨想了想，心情又好起来了：“其实想想，要是能实现自己的价值，至少也比被扫地出门的原结局要好得多。”
　　“只要霸总记得给我付加班费。”
　　系统听着她的脑补，欲言又止：“晨晨，你也别担心太多，这本书的剧情到目前为止都改变巨大，霸总的高岭之花人设都给你崩得差不多了，后面的剧情，很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
　　沉晨摇了摇头：“可是上次连白羿都确定真的有白月光这个人了，那这部分剧情应该没有变化吧？他对霸总肯定了解很深，也没必要说谎。”
　　沉晨念叨：“不过你说得也没错，我只要好好干我的本职工作——认真答题就行，至于其他的，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四个人边吃饭边聊，破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不知不觉，天就已经黑透了。
　　聚会接近尾声之际，沉晨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电话是谈笑打来的。
　　沉晨只听了两句，眉心一凛，立刻站了起来：“你们现在在哪里？”
　　佟雪几人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严肃的样子。
　　担忧地问道：“沉晨，发生什么事了？”
　　沉晨刚要开口，想到什么，改口说：“公司有件急事，我要去处理一下。”
　　听她的语气，好像是出了出了什么大事，三人立刻说道：“那你就赶快过去吧，反正我们这边吃得差不多，也该散了。”
　　“好，那我先走了。”
　　沉晨拿上包，离开之前先去收银台结了账，然后便一路打车到了医院。
　　顾之羲和谈笑正在抢救室外低声交谈，神情凝重。
　　“冯老怎么样了？”沉晨急匆匆问。
　　顾之羲拉了她一下，挡住了她因为瓷砖而差点摔倒的上半身，“慢一点。”
　　“突发性脑溢血，还在抢救。”
　　沉晨视线一转，看到了正蹲在墙角的冯雪年，他眼眶通红，看着像刚哭过。
　　她从包里拿出一包纸，给他递了一张，轻声问：“发生什么了？”
　　冯雪年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口齿还算清晰：“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我爸跟爷爷说了什么，他走之后，爷爷就突然不行，倒下了。我听到动静，跑到楼上才发现他躺在地上，然后就叫了救护车。”
　　冯汾才刚从医院回家没两天，现在又以这种形式回来了。
　　沉晨皱眉：“那你爸妈呢？”
　　“通知我妈之后，她刚才过来了一趟，然后回去收拾接下来要带来医院的东西了。”
　　“至于我爸，他出去之后就没再回来，我给他打电话，他到现在都没接。”冯雪年咬牙切齿。
　　沉晨沉默着陪同等了一阵，外头夜已经深了，她想起来问冯雪年：“你晚上吃过饭了吗？”
　　冯雪年摇了摇头：“我不饿。”
　　但想起他今天还发着烧，沉晨看他的脸色苍白，出去给冯雪年买了饭，走之前问顾之羲两人：“顾总，谈助，你们要吃吗？”
　　二人都吃过晚饭了，摇头。
　　顾之羲看了一眼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来的月光，朝她走过去，“我跟你一起。”
　　沉晨摆摆手：“不用了，您还是就在这里等着吧，我就去医院食堂而已。”
　　食堂离得不远，顾之羲这才没有跟去。
　　等沉晨回来的时候，抢救已经结束了。
　　“情况怎么样？”沉晨赶紧问。
　　谈笑还是没什么表情：“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是人还在昏迷，什么时候醒不好说。”
　　但脱离生命危险了，好歹也算是个好消息，冯雪年苍白的脸色看上去也稍微缓过来了点。
　　沉晨又找医生要了温度计，交给冯雪年：“你先量量吧。”
　　有系统兜底，霸总的体温就算飙升到六十六度六都不会有事，但不是所有人都像霸总这么幸运，可以遇到系统的。
　　比如冯雪年，要是发一天的高烧，可不一定还能完好无损。
　　系统暗自纳闷：“霸总遇到我，真的很幸运吗？”
　　冯雪年的温度量下来，还是有点低烧。
　　沉晨将饭盒打开，“你先吃饭吧，吃完再好好睡一觉，先把身体养好，说不定他明天就醒了。”
　　冯雪年刚才后背出了一身冷汗，现在温度降了下来，一阵发寒，也没什么胃口，只勉强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沉晨见状：“那你先睡吧，把病养好再说。”
　　冯雪年却睡不着，这还是他短暂的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后怕的心情。
　　哪怕现在再回想刚才蹲在抢救室外的情景，他也会心有余悸，那个时候，生怕医生告诉他什么坏消息。
　　沉晨侧头看了一眼，请的护工正在忙活，顾之羲与谈笑还在外面说话。
　　刚才他说会载着她一起走。
　　“你要走了吗？”冯雪年察觉到她的目光，可怜兮兮地问。
　　“你快睡吧，我等会儿再走。”
　　“哦。哎，沉晨。”他轻轻喊道，“你给我讲个故事好吗？别笑话我，我小的时候，爸妈从来没有给我讲过睡前故事。”
　　他其实说得不怎么诚心，也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他外表可怜，沉晨只是看了他一眼，居然没有拒绝。
　　她好声好气问：“那你要听什么故事？”
　　冯雪年：“都可以。”他本意并不在于故事，而是在说故事的人上。
　　沉晨想了想，“外面正在下雪，那就讲个应景的故事吧。”
　　沉晨的声音低低的，显得温柔了一些：“很久以前，一个国家的王后对着窗外的雪许愿，想要一个孩子。第二年，她愿望成真，生下了一位公主。”
　　“小公主的皮肤像雪一样白，嘴唇像血一样红，还有她的头发，就像乌木一样黑，所以王后给她取名……”
　　冯雪年小声笑了一下：“老套。”
　　“乌木公主。”
　　“……”


第70章 70二更合一
　　冯雪年一抬头：“啊？”
　　沉晨暂停故事, 看向他，“怎么，你没听清？”
　　“没听清我也不讲第二遍。”
　　冯雪年看她一脸笃定的样子, 甚至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记忆：“不是, 这个故事，是这样的吗？乌木公主？”
　　“略作改编，你有什么意见吗？”
　　冯雪年的底气更弱了：“没有，就是你刚才不是说, 外面下雪了，讲点应景的吗？”
　　“是啊，大晚上的，应景，讲点儿黑的。”
　　“……哦，这样。”
　　他正无言以对，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响起, 冯雪年朝外一看, 喊道：“妈？”
　　沉晨扭头看过去, 进来的是个珠光宝气的贵妇人，手里提着只小包, 她保养得很好，完全看不出已经有个十八岁的儿子。
　　与沉晨的目光对视, 她笑着说：“你好, 你就是小沉吧？在家里的时候，雪年跟他爷爷都经常提起你, 说你人特别好。也谢谢你刚才这么照顾雪年了, 还给他讲故事呢是吧？”
　　沉晨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刚好有空。”
　　冯雪年看向她手里的包, 语气有些怀疑：“妈，你不是早就回去了吗？就这么点东西，能收拾多久啊，怎么到得这么晚？”
　　冯母的眼神开始闪烁，“这不是听说，你爷爷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吗？我就没太赶。”
　　冯雪年想到什么，突地脸色一变，“你在来之前，不会是先绕去打了把麻将吧？”
　　“我……我去给你洗点水果吧，你看你这嘴唇干的。”冯母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急匆匆去了套间里的洗手间。
　　过了一会儿又跑了出来，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呵呵，水果还没拿。”
　　这次她拿了果篮进去了。
　　对上沉晨的视线，冯雪年沉默了一下，看着有些难过。
　　对他来说，爷爷虽然很严厉，但也是整个家里最关心他的人了，现在却还昏迷未醒，而他的父母又是这样。
　　冯雪年突然觉得有些茫然，有些慌乱，有很多刚才在抢救室外的情绪，现在爆发了出来。
　　沉晨叹了口气，现在的冯家是凑不出一个完整的靠谱的人了。
　　她想了想，宽慰他：“其实你妈已经很不错了，至少还能联系得到，还会过来看看，给你洗洗水果。还有更过分的人，是那种一有什么事就联系不到的。”
　　冯雪年：“是，这种人是我爸。”
　　更难过了。
　　沉晨也是沉默。
　　就在这时，顾之羲走了进来，打断了二人的沉默：“可以走了。”
　　沉晨起身：“好，我就来。”她把外套穿上。
　　冯雪年急得坐了起来：“怎么这么快就走了？那童话故事才讲了个开头呢。”
　　沉晨指了指窗外漆黑的夜色：“少爷，现在已经可以算是三更半夜了。”
　　冯雪年这才意识到已经这么晚了，神色担忧道：“那你还能回得了宿舍吗？”
　　他环顾了一圈这间vip病房的套间，刚要开口，沉晨：“我去哪儿，你就不用管了，至于故事，下次有机会再给你讲完吧。”
　　走出病房，顾之羲冲她挑眉：“讲故事？”
　　沉晨：“乌木公主的故事。”
　　“？”顾之羲心有困惑，但一时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只是看他有点脆弱，怕他挺不过来，才讲的。”沉晨小声嘀咕：“刚才真是把他当孙子了。”
　　顾之羲：“……”但他可以肯定，冯雪年没把她当长辈。
　　这个时间，学校宿舍确实已经关门了。
　　不过上次签完租房合同之后，租给沉晨房子的老太太已经把钥匙给她了，她随时可以直接去那里住。
　　只是屋子里还要稍微收拾一下。
　　沉晨回想了一下那边房子里缺的东西，顺便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
　　打从听说冯汾出了事，沉晨的神经其实就是一直紧绷着的。
　　等冯汾脱离生命危险，她又下意识关照着因为生病与一团乱麻的家事而不太对劲的冯雪年，那根神经也就一直没有松懈下来。
　　直到现在，身边只剩下顾之羲和谈笑了，她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医院刚拖过地，特有的消毒药水味充斥在鼻尖，闻久了让人有些反胃。
　　走出电梯时，三人经过几个家属正抱头痛哭。
　　似乎是车祸送来的病人，最终还是没抢救过来。
　　哭声的动静很大，但周遭并没有人上前去制止，大概也是不忍。
　　沉晨穿梭在走廊里，路过一个又一个抱着孩子神色焦急的母亲父亲，以及推着轮椅表情不耐烦的儿孙们……
　　在这里，能看到各种亲缘关系，好的坏的。医院是个很好的检验场所。
　　顾之羲收回视线，立刻发现，沉晨比以往要沉默许多。
　　一旁的谈笑直接开口问：“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她的语气没什么波澜：“没什么，但我想应该也没谁上医院是敲锣打鼓，欢天喜地：呀，我上医院啦，我好棒呀！我心情好好呀！”
　　谈笑：“……”
　　顾之羲察觉，她的语气不太对。换做平时，她是不会这么怼特助们的。
　　她只会这么怼他。
　　沉晨淡淡地笑了一下，“抱歉，语气可能有些冲。”
　　谈笑摇头：“没什么。”
　　沉晨停下了脚步，轻声解释：“只是一到医院，我就想起了，我这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你……”看她的神情，似乎触及了什么悲伤的往事，顾之羲一怔。
　　有点想问，但又怕戳到她的伤疤，顾之羲难得纠结。
　　一旁的谈笑却很耿直：“如果有什么遗憾，全都说出来，心情可能会好一些。”
　　沉晨停下了脚步，一脸平静地看着走廊尽头，大门外的夜色，眼中闪过某种情绪。
　　许久后，就在顾之羲以为她要出声拒绝的时候，她徐徐开了口：“那是我四岁时候的事了，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对医院有印象。”
　　“去医院，然后发生什么事了？”谈笑接着皱眉问道。
　　顾之羲也暗自想着可以开导人的话。
　　沉晨：“然后，我想拿我的橙子味棒棒糖，跟一个不认识的哥哥换他手里草莓味的棒棒糖，他不换。”
　　顾之羲：“……”
　　她这一生中最大的遗憾，属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刚才酝酿的小心翼翼不敢明说，现在一下子全成了泡沫。
　　沉晨接着说：“要是直接拒绝我也就算了，但是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当着我的面，把那根棒棒糖扔到了垃圾桶里。”
　　回到记忆中的场景，沉晨的脸色沉如水。
　　顾之羲还是第一次见她这种表情。
　　脑中蓦然闪过什么，但他没能抓住，只是微微一顿，“四岁的事情，你都记得这么清楚？”
　　倒是挺记仇。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那个男孩真的在听到她的询问后，当着她的面把糖扔了，那这针对性太强，确实让人不舒服。
　　沉晨点了点头：“他那种浪费食物的行为，真是太过分了，我永生难忘。”
　　顾之羲：“……”她永生难忘的点，也属实出乎他的意料。
　　三人说完了沉晨这一生最遗憾的事，话题又回到了冯汾身上。
　　“也不知道冯旦文到底说了些什么，居然把冯老气成这样。不过不管是什么事，肯定都跟韩森和顾柏脱不了干系。”
　　沉晨想了想，“这么看来，天澜是不是一直没有放弃竞争丰德？”
　　顾之羲想到什么，皱起眉，侧头跟谈笑说：“明天先去查查冯旦文最近的动向。”
　　谈笑点点头：“好。”
　　顾之羲看了眼手表，知道沉晨是打车来的，说道：“走吧，不说了，太晚了，先送你回去。”
　　谈笑是自己开车来的，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两人上了车，沉晨跟相处已经很熟悉的司机打了声招呼。
　　“打车过来的费用，明天公司给你报销。”顾之羲半阖着眼说道。
　　沉晨嘴角上扬：“您可真是会为人考虑。”
　　路上，车辆和行人都很稀少，格外寂寥。
　　相比之下，车内倒是热闹。
　　沉晨的话，说得要更多一些，她讲起了今天晚上四个女生的聚会，又讲起了晚上给冯雪年讲的童话故事……
　　相比起刚才在医院时的沉寂，现在的她，才是顾之羲熟悉的那个沉晨。
　　他偶尔会附和两声，话虽然不多，但从来没有冷场。
　　车快到小区的时候，沉晨停下了新话题，嗅了嗅，一阵熟悉的食物香气顺着开了一条缝的车窗钻了进来。
　　她兴奋地看向窗外，果然发现了目标：“顾总，您看，这个点了，街上居然还有烤红薯的。”
　　虽然上次的红薯吃到最后食之无味，但许久没吃了，冷不丁闻到这个香气，沉晨还是想吃。
　　顾之羲让司机停了车：“要去买吗？”
　　沉晨点点头，现在她自觉也算有点小钱了，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她了，问道：“顾总，你吃吗？我请客，这次不用你报销。”
　　顾之羲摇了摇头，“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一看到红薯，他就想起了上次让司机怀疑他小脑有问题的一摔。
　　从那以后，他就暗自发誓，再也不会吃红薯了。
　　沉晨下了车，发现那边的摊主应该是准备收摊了，正在收拾东西。
　　沉晨赶紧跑了过去，好在红薯还没卖完，她买了个最小的。
　　因为是最后一个客人，摊主还热情地给她打了半折。
　　沉晨上了车，红薯的香气瞬间弥漫在整辆车内。
　　她小小地抿了一口，软糯的红薯立刻在口中化开，只余香甜，热情说：“您真的不尝尝吗？很甜的，比上次吃的还甜。”
　　顾之羲只是看了她一眼。他发过誓。
　　沉晨直接从还没咬过的一边撕下了一小块，递给了顾之羲。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接了过来。
　　算了，世间哪有一成不变的誓言。
　　咬下去，红薯确实很甜。
　　更好的是，也没有触发什么不该触发的题目。顾之羲觉得，自己对于红薯的阴影，差不多可以过去了。
　　车子快开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沉晨喊了停。
　　“顾总，就送到这儿吧，我想自己走一段路，把红薯吃完。”
　　顾之羲观望了眼外面，这边距离小区大门也没有多远了，前方还有保安站岗，很安全，“好，路上小心。”
　　沉晨点点头，下了车。
　　耳边，车子逐渐远去。
　　她抬头注视着深色无云的天空，良久后才捧着小半个红薯往前走。
　　顾柏下了出租车，愉悦地哼着歌，一抬头，就看见了一辆熟悉的车。
　　他立刻停下脚步，仔细眯起眼望过去。
　　隐约可以看到顾之羲的脸出现在降下的车窗内，正跟站在车外头的沉晨说着话。
　　怕被发现，顾柏连忙朝后退了一步，等到站到树后，才徐徐探出半个身子张望。
　　一分钟后，他看见沉晨往前走，而顾之羲的车也调头离开了。
　　他迟疑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跟在沉晨后头。同时东张西望，防备顾之羲突然回来发现他。
　　等到确定顾之羲不会回来了，他才快步上前，想要叫住沉晨。
　　然而刚走没两步，突然斜里横出个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翻到背后。
　　顾柏猝不及防啊了一声，“谁啊！”
　　一道女声响起：“我们观察你很久了，鬼鬼祟祟跟在人家姑娘后面，搞尾随，你个流氓！”
　　沉晨也被那道突然划破天际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回头看去，只见一男一女正站或蹲在地上一团黑影的旁边，看着像是一对年轻情侣。
　　其中男的那个正压着地上的人。
　　接着，沉晨听到了黑影大喊：“什么叫我尾随她！我认识她！我俩认识！”
　　沉晨听出了这道声音的主人，是顾柏。
　　后面的女生瞪着顾柏：“认识人家？我告诉你，流氓狡辩的时候都这么说！”
　　男生：“看你刚才贼眉鼠眼，还躲在树后面东张西望的样子，一看就不像个好人，要狡辩，去派出所狡辩吧。”
　　沉晨转过身，看着男生更用力地压着顾柏，慢慢咬下了一口红薯。
　　顾柏奋力反抗，疼得嗷嗷叫，想要抬起头寻找沉晨的身影：“你肯定认出来我是谁了吧？他俩误会了，你快说句话啊！说咱俩认识！”
　　然而一看对面，沉晨正站在树的阴影下，一边看他，一边沉浸式吃红薯。
　　围巾遮住了她的小半张脸，但完全能感受到她的愉悦心情。
　　他气急败坏：“不是，我真的认识她！”
　　直到小情侣中的女生对沉晨说：“姐妹，我跟我男朋友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这男的躲在树后面偷看你，然后过一会儿还猫着腰跑向你，肯定是不怀好意。但是你别怕，我一会儿就叫我男朋友把他送到派出所去！别怕，没事了。”
　　顾柏挣扎：“她本来也没事儿啊！有事儿的一直都是我！”
　　与此同时，沉晨也吃下了最后一口烤红薯。
　　她擦了擦手，说：“谢谢你们啊，不过不用了，我其实认识他。”
　　女生有些怀疑：“真的认识吗？你不用怕他对你干什么的，还有我们可以帮你呢。”
　　“确实认识，因为他是我的……”沉晨思索了两秒，“领导。”
　　压在背上的力道松了一些，顾柏欣喜若狂：“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我就说我跟她是认识的！是你们搞错了，我没有尾随她。”
　　看沉晨清澈的目光不像是受到了威胁，情侣中的男生这才放开了顾柏。
　　他挠了挠头：“看来确实是我们误会了，不好意思啊两位。”
　　沉晨：“没关系，还是得谢谢你们帮我。误会也不是你们的问题，毕竟他的行迹确实很可疑。”
　　女主仗义地拍拍胸口：“没事儿，见义勇为，是应该的，虽然这次搞错了，但下次再遇到类似的事，我们还会出手的。”
　　等人走了，沉晨将红薯皮扔掉，问：“顾先生，大晚上的，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别说他们了，连我都怀疑你跟踪我。”
　　“谁跟踪你了！我他妈就住这儿！”顾之羲喊道。
　　顾家老宅被顾之羲拿回去了，他的房产当初也都卖掉抵债了，之后迫不得已，才搬到了这么个在他看来各方面都普普通通的小区里。
　　不过最近有了钱，他其实已经在筹划着换个地方住了。
　　经过今晚的事，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换掉房子。
　　沉晨一愣，“那还真是巧了，顾先生，我以后也会住这儿，咱们是邻居呢。”
　　更要换了。
　　“巧个屁！”顾柏刚才被折腾得一身汗，风一吹，瑟瑟发抖，气得嘴皮子都不利索，“我还没问你呢，我刚才被那个男的摁在地上，我死命地喊你、叫你，你怎么就光顾着抱红薯，站那儿看着我干吃呢？”
　　沉晨抬起头看他，点点头，承认了：“我也知道，干吃确实不太好。”
　　“你知道就好！”
　　“但主要这附近也没水，我只能干吃。”
　　顾柏：“……你！你故意的是吧？”
　　沉晨无辜：“我怎么了？”
　　顾柏哑口无言，更想挑刺了，找到个角度：“还有，我记得呢，之前总是听你把顾之羲叫为上司，怎么刚才叫我就叫领导？上司是比领导级别更大吗？”
　　尤其是她说出领导两个字之前可疑的停顿，更叫他怀疑。
　　沉晨礼貌地笑了笑：“哦，你误会了，那倒跟级别没关系。是这样的，在我这里呢，像顾总那样——”
　　“长得好看，个子又高，身材又好，对下属大方，关键是人还特别聪明的，叫上司。”
　　“像……”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看着顾柏，两手交叉，只是笑笑不说话。
　　顾柏：“……”
　　他深吸一口气：“合着在你那里，领导跟上司，是两个反义词呗？”
　　沉晨微笑了一下：“看来是我错了。”
　　顾柏脸色一缓。
　　“领导，也有聪明的。”


第71章 71二更
　　顾柏嘴唇无语地张合了一会儿：“你这是在夸我吗？”
　　沉晨不解：“夸你聪明还不够吗？”
　　顾柏听着分明一股子骂人的味儿, “你有病吧你，我是矮了还是丑了？”
　　沉晨真诚地笑了一下，“既不矮, 也不丑。”
　　“这还差不多。”
　　她低下头：“没想到有一天, 我也要给领导画饼。”
　　顾柏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你你你”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他真的怀疑，顾之羲每天跟她待在一块儿真的不会被她气死吗？
　　“领导, 别我我我了。”沉晨脚尖点了点地面，随意问道：“你最近，就没有什么任务要给我的吗？”
　　顾柏拍了几下胸口，总算缓过了气，摇了摇头：“最近暂时用不到你。”
　　“为什么？我也很想发光发热的，而且……真的用不到吗？”
　　沉晨抬起头，看着顾柏的表情, “我其实刚从医院回来。”
　　顾柏凝神听着。
　　“冯汾被他儿子气倒了, 人现在还在昏迷中。”
　　顾柏的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意, 看上去并不像不知情，他单手插兜：“嘶！”
　　刚才被摁地上许久, 胳膊一直拧巴着，现在一动, 疼得他眼泪都要出来了, “不行，不能再说了, 我得回去好好养伤了。”
　　他恨恨瞪了她一眼：“咱们大路朝天, 各走一边。”
　　刚才这一疼，让他突然意识到, 沉晨这个人，可能是天然有点克上级的。
　　看她发过来的那些表格，足以昭显顾之羲就被她克得够呛。
　　还有韩森几次三番对她的控诉，说明无耻如韩森，也不敌她。
　　更别提他自己了，这次都没正面跟她相遇呢，就差点被打了一顿，扭送派出所。
　　他实在是怕了她了。
　　沉晨却接着问：“那领导，你家住哪栋啊？说不定我们顺路呢。”
　　顾柏一噎：“我，我明天就不住这儿了！”
　　沉晨叹：“啊？那也太可惜了。”
　　叹完，她话音又一扬：“领导，现在天黑，你一个人走不安全，我还算是有点身手的，要我护送你吗？”
　　顾柏咬牙切齿：“我看跟你走得近就是最大的不安全。”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顾总就从来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沉晨小声说，“所以他才能成为我的上司。”
　　顾柏跳脚：“你给我闭嘴！我现在就要走了！你最近也不要跟我联系！”
　　说完，顾柏忍着胳膊的疼，转身就要走。
　　只是刚走出两步，他又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
　　沉晨正无辜地看着他，“怎么了，领导？”
　　“你别看我！也不许记我去了哪个方向！”
　　沉晨笑笑：“领导，瞧你说的，我又不是什么变态跟踪狂。更何况，你也没有被我跟踪的价值。”
　　顾柏：“……”
　　尽管沉晨这么说，但顾柏还是应用了自己仅有的反侦察能力，特意绕了半个小时的路，生怕沉晨记住他回家的路线，找上门来克他。
　　留在原地的沉晨看着他警惕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黑暗里，然后目光移向地面。
　　她缓缓蹲下，从地上捡起了一样小小的圆片状的东西。
　　这是顾柏刚才被小情侣摁在地上的时候，从口袋里掉出来的。
　　她当时看到就有心想捡，但怕顾柏发现，所以拿话激了他几句，他果然受不了，快快地离开了。
　　沉晨将东西拿到路灯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皱起了眉。
　　她将东西装好，回了自己租的房子。
　　尽管房门有密码锁，但沉晨电影看多了，总觉得密码锁容易出问题，所以坚持用钥匙开门。
　　屋子里冷冷清清，不过房主走的时候收拾得很整齐。
　　沉晨没花多少时间，把床铺好，就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顾之羲过来顺道送她一起上班，这是昨晚说好的。
　　一上车，沉晨就兴致勃勃说：“顾总，你知道吗，真是太巧了，顾柏也住我租房的那个小区，昨天晚上我还碰见他了，就在你走之后。”
　　顾之羲眉心一凛。
　　沉晨了然：“放心吧顾总，他那种人，还不至于害到我。”
　　顾之羲揉了揉额角，居然没去查顾柏的住处，这是他的失误。
　　“不过他看到我之后，好像今天就打算搬家了。”
　　顾之羲：“……”不愧是她。
　　他完全可以想象到，顾柏在她面前受了多大的委屈。
　　“还有件事，昨天晚上，我看见从他身上掉下来这个。”沉晨从包里拿出昨晚捡到的东西给他看。
　　“这个是不是筹码？”
　　顾之羲接过。
　　“这东西出现在我们这儿，是不合法的吧？”
　　顾之羲将手里薄薄的东西转了一圈，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顾总，你说顾柏和冯旦文，会不会都……”
　　这一天还有沉晨单打的四强赛——这个项目本身参加比赛的人就不多，第一场赢了，也就相当于进了八强了。
　　沉晨的四强赛赢得也很轻松。
　　不过这次，顾之羲和其他八人都被她勒令不能下去围观，只有佟雪和钟伽琪在一旁为她加油助威。
　　沉晨收起拍子下场，佟雪给她递上了水，再次热情地紧紧拥抱了她，“沉晨，我刚才这么看下来，感觉你都可以去打职业了。”
　　沉晨连忙晃晃头：“也没有这么厉害。”
　　发现钟伽琪一直看着远处，佟雪叫了一声：“伽琪？”
　　钟伽琪回神，“怎么了？”
　　她努了努嘴：“沉晨已经赢啦。”
　　她笑了一下，拍拍沉晨的肩：“太好了。那还剩下两场比赛就能登顶了。”
　　沉晨看着她：“伽琪，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她最近好像不太对劲。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突然走神了。”
　　沉晨拧好瓶盖，“对了，下礼拜我就搬完家了，到时候来我家吃饭吧？”
　　两人欣然答应。
　　比赛完，下班后，沉晨跟顾之羲还要去医院看看。
　　冯汾被送去医院抢救的消息有些敏感，所以暂时没有公布。
　　冯雪年向学校多请了几天假，“医生说目前情况比较乐观，爷爷应该很快就能醒了。”
　　这是个好消息。
　　“那你呢？”沉晨问，“你的烧退了吗？”
　　冯雪年没想到她第一个问的是他，心里有点高兴，低下了头：“好了，昨天夜里就好了，只是还有点感冒。”
　　说完他倾身，额头凑过去，有点不好意思道：“你要试试热度吗？”
　　等了几秒后，额头上多了一只温暖干燥的手。
　　他抿唇一笑。
　　笑着笑着，突然感觉不太对劲。这只手，是不是有点过分大了……
　　他缓缓抬头，看到面若冰霜的顾之羲站在跟前。
　　大手正放在他额头上，冷冷说道：“确实不烫了。”
　　冯雪年：“……”
　　沉晨：“烧退了就好，对了，你爸还没联系上？”
　　冯雪年肩膀一塌，点了点头：“嗯，电话也还是不接，我看，再找不到人，我妈都要报警了。”
　　“不过他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联系不到的事，乐不思蜀了。”所以冯雪年本身倒并不担心。
　　其实他现在不出现也好，不然他不能保证，看到他的时候不给他一拳。
　　说完他咳嗽了两声，嗓子有些感冒未愈的沙哑。
　　顾之羲出去找医生了，沉晨则从包里拿出一只梨子，找了把水果刀，开始削皮。
　　冯雪年又咳嗽了两声，见顾之羲不在，才低声说：“哎，你在他手底下工作，能好吗？他整天冷冰冰的，恨不得一句话都不说，这不是职场冷暴力吗？”
　　沉晨冷哼一声：“你懂什么，我们顾总一向是不爱说，直接上手的实干派。”
　　梨子削好了皮，沉晨的手朝他伸过去。
　　冯雪年刚一伸出手要接，就见沉晨将刀放下，然后将梨子送进了自己的口中，他尴尬地绕了一圈。
　　“不是给我削的啊？”
　　“少爷，我还没吃饭，这是我给自己带的。不过我以为这么普通的水果，你不会想吃。你这里不是有很多果篮吗？”
　　她跟顾之羲这次过来，带的是一束花，但冯汾出事的消息虽然没有公开，不过最亲近的人还是知道的，所以来看的人也不算少。
　　冯雪年别过脸去，看着窗外轻声咳了咳：“你这个人真是，怎么老是叫我少爷。”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沉晨看了他两眼，“不然叫你小姐？”
　　“……”
　　等沉晨的梨子吃完，冯母刚好进来了，热情说道：“小沉，你来了啊？是跟顾总一起的？”
　　沉晨笑着跟她打了声招呼，见顾之羲也回来了，说道：“我们差不多也该走了。”
　　离开前，沉晨的目光扫过桌上。
　　那边豪华配置的果篮就有好几个，被随便放角落里，一看命运就是摆着落灰，直到腐烂。
　　心里轻叹，实在太浪费了。
　　冯母很有眼力见，立刻说道：“小沉，你喜欢吃水果是不是？这些果篮你都带走吧，我跟雪年都不爱吃，放着不是浪费了吗。”
　　沉晨礼貌地摇了摇头，“不了，这是买给你们的。”
　　“你这么关照雪年，他先前受欺负了，都是你帮他出的气，我前段时间才知道。”说着，冯母轻轻擦了擦眼角，“本来就该好好感谢你的，一点水果算什么。”
　　说着，冯母就拿起一只果篮要塞沉晨手里。
　　沉晨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真的不用了。”
　　顾之羲看着她一边说着不用了，一边眼神不住地往那边瞟。
　　突然想起了她之前说过的，嘴上说着不要，但是身体很诚实，眼中闪过笑意。
　　下一秒——“叮当！”
　　顾之羲笑不出来了。
　　“晨晨，快来答题吧！”
　　“霸总看着被推来推去的那只果篮，再看看小助理，眼中意味深长。他或许在想，既然真心想要，又何必保持距离呢？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霸总与果篮的距离，并选出答案。”
　　“A. 3m，B. 1m，C. 0m，D. 10m”
　　“好的。”沉晨看了一眼顾之羲目前的站位，“首先排除一个正确答案：B。”
　　顾之羲：“……”
　　“然后可以排除较为正常的A和D。”
　　顾之羲：“……”这是又想出新的坑害霸总的解题方法了？
　　沉晨排除掉三个答案，才开始下笔算。
　　“奥奥你看，排除法果然有用，一下子就算到了C。”
　　顾之羲：“……”
　　时间恢复。
　　就在冯母与沉晨推让之际，顾之羲突然大步上前，然后一把抓住了果篮，还往怀里带了带。
　　房内安静了一下。
　　冯母刚开始还以为他是要帮着沉晨推拒，结果等了几秒，他也没开口，倒是抓着果篮不放手。
　　冯雪年语气幽幽：“哟，确实是不爱说，直接上手的实干派。”
　　沉晨目光一扫：“顾总，人家的东西，别馋。”
　　顾之羲盯着她：“我馋不馋的，你不清楚吗？”
　　沉晨想拽回来，可是拽不动。
　　但她做足了样子，用眼神示意他：“顾总，放手，听话，这是别人家的东西。”
　　顾之羲继续盯着她：“是我不愿意放手吗？”
　　“不是你……那难道是我吗？”沉晨说完立刻松开了手。
　　顾之羲一只手依旧牢牢抓着把手，旁边的冯雪年和冯母都沉默了。
　　“快放手吧，顾总。”
　　沉晨还在拽，但果篮就跟黏在了顾之羲手上似的，怎么都拽不出来。
　　这时，病房外有孩子哭闹：“我就要这个，就要这个！”
　　看热闹的病人说着：“孩子想要，就给他吧。”
　　而房内，沉晨还在拽，但不管怎么说，顾之羲巍然不动。
　　冯母欲言又止，“顾总想要，就给他吧。”
　　沉晨松开了手。
　　然后缓缓转头，看向了桌子上的其他果篮，“姐姐，我就怕顾总想要的，不止这一个啊。”


第72章 72（一更）
　　顾之羲手里提着几个大果篮, 面无表情走出了医院。
　　感受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在某个瞬间，他觉得自己不是来看望病人的。
　　是来进货的。
　　想到刚才冯母主动让他们把果篮都拿走时微妙的语气,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不要再想了, 习惯就好。
　　好歹也不算白拿，都是沉晨想要的。
　　对面的沉晨却一板一眼说：“顾总，这些果篮都是您要回来的，您就都拿回家吧, 不用给我。反正我那辆小自行车也放不下。”
　　顾之羲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不是有我送你？”
　　沉晨将头发别到耳后，“唉，也是。”
　　顾之羲接着配合道：“我一个人吃不完。”
　　这下沉晨不推辞了：“好吧，盛情难却，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拿两个吧，主要还是不能浪费。”
　　顾之羲心下摇头，得了便宜还卖乖。
　　“走吧, 先去吃饭。”
　　两人上了车。
　　病房里。
　　“这个小沉, 人还挺好的, 刚才还叫我姐姐呢。”冯母好好回味了一番，笑得合不拢嘴。
　　“而且做人也很有分寸, 一看就是知书达理的。一个小小的果篮而已，怎么给她都不要, 根本就不像你爸爸说的什么有心机, 什么捞钱。”
　　顾总更像。
　　冯雪年扬起了下巴：“本来就是，我早就跟你说过了。”
　　“那会儿不是没有亲眼看到, 所以不太相信嘛。”冯母细数：“而且我听说, 人家的能力也强，尤其语言很好, 你回头多跟人家接触接触，学习一下，这样等出了国，沟通上也方便。”
　　冯雪年刚才还骄傲仰着的头低了下来，脸色一暗：“妈，我一直打算跟你们说来着，只是一直没机会，我其实不想出国了。”
　　就现在家里一团乱麻的情况，他根本不可能放心离开。
　　冯母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怎么回事？不是早就说好了的吗？你也答应了的。你可别跟你爸似的，动不动就出尔反尔，一点担当都没有，根本不像个男子汉。”
　　她声音小了些：“说到你爸，这狗男人，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连个信都不给家里留，气倒了他亲爹，自己倒是拍拍屁股走了。”
　　她边说边掏出手机，拨出了通讯录顶端的号码，但结果毫无疑问，“还是没人接。”
　　再看冯雪年，他好像根本不关心父亲去了哪里，正低头摆弄着手机。
　　“你到底在看什么？就知道玩手机，跟你说话也不理人的。”冯母不满地问。
　　冯雪年看着屏幕上笑着的沉晨，自动摒除了母亲喋喋不休的质问。
　　同时耳边想起了她离开前的那一句有些无奈的“少爷”。
　　冯母正数落着他，说到这里，话音一顿，莫名其妙问道：“你脸红什么？”
　　《精英实习生》的节目录制进程已经到后半段了，从前几期收视率拿下年冠开始，后面就一路保持稳中走高，平台播放量也已创下记录。
　　在年轻人中，这是当下最火的节目，讨论度也很高。
　　冯雪年目不转睛看着节目，手机屏幕上突然出现了顾之羲的脸。
　　冯母更加莫名其妙地看着冯雪年脸上的红色迅速淡化，生动的表情也随之一并褪去。
　　然后发出一声冷笑：“老王八。”
　　冯母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瞪了起来，伸手：“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冯雪年赶忙捂住耳朵，避开了她揪过来的手，“妈！你误会了！我不是在说你！我是说顾之羲！”
　　弹幕也在为老王八锦旗刷屏。
　　【看到送锦旗那里真是绷不住了，哈哈哈哈通假字，小沉的应急反应真的很快！虽然没什么用。】
　　【何止是没用啊，简直还火上浇油。】
　　【我觉得顾总第一眼看到那句话的时候，肯定是搞错了。福如东海老王八，正确的断句应该是福如/东海老王八，估计他第一眼看的时候以为是福如东海/老王八，就以为老王八是在叫他，所以表情才那么微妙哈哈哈哈。】
　　【尤其是后面还来了个通假字，更是对号入座了，不得不说，沉晨气人是有一套的。】
　　【悄咪咪说：我能说我又嗑到了吗？虽然这面锦旗有着不那么美好的回忆，但他最后还是把锦旗挂在了墙上，是办公桌正对面哎！一抬眼就能看到的位置哎！】
　　【嗑到加一。】
　　节目组经过加紧赶制剪辑，这一期的时长多了一些，是运动会的开幕式以及比赛集锦。
　　不过节目里集的都是沉晨和顾之羲的镜头。
　　开幕式开始。
　　几个领导的镜头匆匆过去，顾之羲上台，深沉环视一圈：“大家好，我是顾之羲。”
　　【还是第一次听顾总发言呢，顾总的表情好霸气，感觉接下来要讲什么不得了的事了。】
　　“我说完了，谢谢。”
　　【不得了，这么短？】
　　【……哈哈哈哈哈不是吧，就这？我真的第一次见发言这么短的，八个字啊！】
　　等沉晨开口，弹幕又刷出一片笑声。
　　【哈哈哈哈好一段掷地有声、鼓舞人心的自我介绍哈哈哈，小沉就闭眼吹。】
　　【沉晨的临场反应太强了，就很适合做主持人。】
　　【话说这俩人同台的时候，穿的衣服真的很像那什么！嗑嗑嗑！】
　　开幕式之后，直接接了沉晨的女子单打，同样是集锦。
　　沉晨的第一场比赛虽然赢了，但因为对手的实力不太强，她赢得很轻松，所以看不太出来真实实力。
　　不过在她的妈粉姐粉姨粉们的眼中，赢下这场比赛，她简直等同于世界冠军了。
　　【啊！我的小沉，贴贴，打球的时候超飒的！感觉很牛！】
　　【小沉好厉害！比赛赢得好顺利！太棒了！网球打得好好！继续期待下一场！】
　　【我说，也不至于闭眼吹吧……这球赢得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啊，对手一看就是初学者，懂球的看到粉丝这么吹真的很尴尬。】
　　【觉得尴尬你就用脚趾扣城堡去，用嘴解决不了问题。】
　　【哈哈哈哈这么会说，这也算粉随正主吧？】
　　【最搞笑的就是王总和八个特助都被勒令转过身去，而且没有小沉的允许，还不敢转过来，被说长得吓人也不敢反驳，救命啊小沉的团宠属性太明显了啊啊啊！】
　　【不是，王总？什么王总，那是顾总啊！是霸道总裁的大姓顾总！哪个说王总的？！天杀的！】
　　【因为老王八啊。】
　　【王总哈哈哈！说起来顾总好久没有新昵称了。】
　　【既然昵称是来自老王八三个字，那为什么不直接叫他老总？】
　　【因为即使叫王总，大家也都知道他不姓王，但是如果叫老总，真的会让人觉得他很老啊哈哈哈！】
　　【我来了，我就是那个跟沉晨拿错锦旗的主人公！朋友本来是送我过生日的上下联锦旗，拿回来一打开一看，上联——完美上司顾之羲。我们都傻眼了，他们回去找店长，我懒得出门，就没去，结果回来之后跟我说看见沉晨了！我踏马羡慕死！后悔死了！他们还说当时因为怕认错人，就又跟沉晨确认了一下，问：你是不是就是顾总的助理沉晨？挺回答就知道绝对是她，因为她微笑了一下，说：拿错这个锦旗之后，差点就不是了。我听他们的描述都要笑死哈哈哈。】
　　【没关系的沉晨，看到老王八三个字，他都没把你怎么样，王总是肯定不会舍得开除你的～】
　　【哈哈哈晨晨怎么每次出现在网上都有新的笑料啊？什么时候我也能在现实中偶遇她啊呜呜，不敢想象那时的我会有多么快乐！】
　　这一期节目最终以混双比赛开始之前，顾之羲仙气飘飘的出场造型结束，网上又炸了一下。
　　【哈哈哈顾之羲这个出场，也太特别了吧？极度怀疑是沉晨给他想的造型，但是他居然会答应？！是沉晨握着他什么把柄了吗？】
　　【幻视白面馒头刚出锅，正常人没点胆量，是不敢这样出场的，他真的是我见过表情最冰冷但性格最活泼的霸总。虽然我也没见过别的霸总。】
　　顾之羲正与沉晨吃饭，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自从最初被冯雪年扔过之后，他的手机就不太好，偶尔会自动关机。
　　刚好上次被他66.6度的体温烫坏，开不了机了，他就重新换了个手机。
　　好在他从来不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易丢的手机里，所以换新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他看了一眼新手机的屏幕，又是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但语气很熟悉：“哈哈哈哈哈王总！恭喜王总又火了！”
　　看到王总两个字，顾之羲皱了皱眉，第一反应是对方发错号码了，不过这个语气，一看就是白羿，不太可能是发错了。
　　白羿现在已经是节目的忠实粉丝，甚至动过想让自家企业赞助，成为冠名商之一的念头，不过被顾之羲拒绝了。
　　只是稍微动了动脑筋，他就知道这两个字是从何而来了。
　　这一次，他连姓都被改了。
　　一切都在顾之羲的预料之中。
　　补肾丸那期节目播出之后，他虽然面上一切如常，但其实很是警惕了好几天，发现没有人叫他肾总才放下心来。
　　这次的王总，至少还比肾总要好听一些。
　　顾之羲嘴角冷冷地提了一下。
　　然后突然意识到，他好像正在一步步丧失底线。
　　“顾总，您很高兴？”坐在对面的沉晨敏锐地发现了他嘴角的弧度。
　　顾之羲的嘴角又立刻扯平了。
　　不过沉晨很快就知道原因了，“呀，顾总，您又有新皮肤了啊。”
　　“……”


第73章 73二更
　　“你很高兴？”顾之羲问。
　　沉晨看着他没有一丝笑意的嘴角, 理智地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您要是不高兴，我可不敢高兴。”
　　顾之羲沉默了一下, “吃好了？”
　　沉晨点点头。
　　“那就走吧。”他起身拿上外套。
　　他们晚上都是按照食量来的点的餐, 没有多，所以也用不着打包。
　　顾之羲与沉晨坐上了车。
　　经过了一场果篮争夺战，他的手还有些僵硬，闭目养神。
　　沉晨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 “顾总，我捡到的那枚筹码，您查过了吗？顾柏在赌？”
　　“嗯。”顾之羲并不意外，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顾柏失去了顾家，日子也不至于难过到数次低三下四打电话来，求他网开一面。
　　不过如果是沾上了赌, 那就合理了。
　　沉晨轻声说：“也不知道谈助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冯旦文跑到哪里去了。”
　　顾之羲目光平淡：“以谈笑的效率, 现在还没查到，大概率有韩森帮忙打掩护。”
　　沉晨：“这点不用您说我也知道。”
　　“……”
　　车开到了宿舍。
　　顾之羲问：“什么时候搬？”
　　沉晨：“就这周, 这周就是最后期限了，我打算接下来每天搬一点东西过去。”
　　沉晨跟他挥手告别。
　　还没转身, 又凑近说：“对了顾总, 别忘了，明天上午有个金融节目的访谈。”
　　本来想提醒他注意穿着的, 但是转念一想, 他不管去哪里都是一身西装。
　　也就前两天打比赛的时候热辣了一点。
　　关于访谈的稿子，电视台那边其实有提前给过她脚本, 大概会问什么问题他们心里都有数，也已经准备好了回答。
　　不过沉晨早上到了公司才知道，这次访谈还临时加了一个环节。
　　她要坐在顾之羲旁边，有一些问题会问到她这个助理。
　　沉晨点点头：“好，不过，这是另外的价钱吧？”
　　到了时间，坐上了车，顾之羲看了她一眼，想开口提醒她等会儿回答问题不要踩雷。
　　可转念一想，沉晨那张嘴，简直处处是雷区。
　　顾之羲一时之间竟无从下口。
　　沉晨似乎看出了他的眼中的凝重，笑了笑：“顾总，您放心好了，关于回答问题的方向，我已经提前跟沈助沟通过了。”
　　以前陪同访谈的是沈回青，他有经验。
　　两人商量了一下，最近顾之羲的形象在网上比较活泼。
　　当然，这不是一件坏事，朝云的企业文化因此变得活跃起来，很拉年轻人的好感，也有反差萌。
　　不过他毕竟还管理着偌大的集团，时常要出席各种重要场合，会见各行各业的合作伙伴，形象也不能太过跳脱，不利于提升品牌可信度。
　　所以这次访谈，沉晨需要拉回一些顾之羲往日的稳重与可靠。
　　到了电视台，早有专人等待，带着顾之羲和沉晨去后台化妆。
　　沉晨跟在他后头，昂首挺胸，目光微抬，一脸的精英模样。
　　只是抬过头了，转弯的时候她不小心跟一个人迎面撞上。
　　相撞的力道不大，但两人都各自后退了一步，同时说了句：“抱歉。”
　　顾之羲听到动静，回头看了看，皱起了眉。
　　他走了回来，先将沉晨拉近，去看她的额头：“怎么样？”
　　沉晨摇了摇头：“我没事。”
　　“呀，顾总。”对面刚才撞上沉晨的男人叫了一声，然后看向沉晨，用更热情的声音叫：“沉晨助理？”
　　沉晨抬起头，面前的人有几分眼熟。
　　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她不确定道：“李先生？”
　　是上次晚宴，精准发现了伪装在窗帘之下的顾之羲，过来找他融资的那个年轻人。
　　他的名字很特别，所以沉晨一直记得。
　　只不过上次见到的时候身上还有些小心翼翼与谨慎，这次一见，整个人大方多了，变化不小。
　　“是我。”他微笑。
　　沉晨第二天就把他那家初创小公司的资料交给了顾之羲，通过了评估，拿到了资金。
　　然后沉晨也没再联系过他。
　　不过显然他对沉晨印象更深，笑容很真诚：“谢谢你了，沉助理，既然顾总那个时候手头紧，最后还能答应融资，你肯定帮我跟顾总说了不少好话吧？”
　　顾之羲：“……”
　　他一直没有解释手头紧这个丑陋的误会，谁能想到，这会儿还会被另一个主人公提起。
　　沉晨笑了笑：“不用谢我啊，本质是你的公司条件不错，我可没有说什么。”
　　顾之羲看着二人旁若无人地聊起天，喉结滚动了一下。
　　好在沉晨还没忘记今天是来干嘛的，“我还要陪顾总录制访谈呢，你是来这里？”
　　李先生摸了摸头：“其实我也是，不过跟顾总不能比。”
　　相比顾之羲这样成熟的企业家，他是参加电视台经济频道的新锐创业人计划，过来给公司打打广告。
　　沉晨客气地恭维：“李总你这么年轻，几乎跟我都差不多大，白手起家，已经很厉害啦。”
　　“是吗？”李先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白净的脸上微红。
　　顾之羲皱着眉头看向他的脸。
　　客气一下，这有什么可脸红的？
　　接待人员过来催促：“顾总，沉助理，咱们的录制时间快要到了哈。”
　　“那还是改天再聊吧。”沉晨礼貌地说了一句。
　　“可以吗？”李先生的笑容里有几分惊喜，“我其实一直想请你吃饭感谢一下的，不过每次刚想找你说话，又怕你觉得我唐突，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顾之羲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沉晨摇摇头：“这没什么的，不过也不用请我吃饭，我确实没什么功劳。不说了，我们先走了。”
　　“好，回头联系。”李先生朝她挥了挥手。
　　沉晨走出几步，笑了笑，“顾总，您投资他，还挺有眼光的。”
　　“是吗？”顾之羲面无表情。
　　沉晨点头，“是啊，这才过去多久，他都能上电视访谈了。”
　　顾之羲突然看了她一眼：“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拒绝过更大平台的访谈。”
　　而且，他也算是白手起家的。
　　沉晨感慨：“是，他跟您还是不能比。时间真是不饶人，一眨眼，这些光辉岁月都已经成为往事了。”
　　顾之羲：“……”他加快了脚步。
　　临到上台录制前，沉晨才拿到了自己的问题，她快速过了一遍。
　　访谈基本都是按照流程走，主持人问的问题也都是提前通过气的，中规中矩。
　　全程基本没有出现什么差错，顾之羲虽然不经常上这种节目，但形象与表达能力都很优质，除了暗自警惕沉晨说话，其余时候的状态很放松。
　　但沉晨没有如他担心的一样语出惊人。
　　一直录制到最后，节目差不多要结束了，顾之羲的警惕都完全没有派上用场。
　　主持人笑着说：“你们这对总裁与助理的组合，最近在网上很火呢，很多打工人看了节目，都说羡慕你们的上下级关系，觉得轻松又平等。”
　　“对了，我有一点好奇，沉晨，如果用一种动物来形容在商界驰骋的顾总，你觉得会是什么呢？”
　　顾之羲往后一靠，像这种问题，左右答案不是狼就是狮。
　　沉晨不假思索：“老黄牛。”
　　顾之羲：“……”
　　主持人顿了顿：“哦？你为什么觉得，顾总是老黄牛呢？”
　　“我们顾总一直以来勤勤恳恳，一心扑在集团上，很少休假。尤其是性格稳重，又很可靠，就像老黄牛一样。”
　　沉晨说完，笑吟吟地一转头，对上了顾之羲的目光：你这是不是有点儿……太稳重了？
　　沉晨读懂了他的意思，也回了个眼神：顾总，您满意就好。
　　顾之羲闭上了眼。
　　他已经开始想，等到节目播出之后，他要改姓什么呢？
　　黄？
　　还是牛？
　　顾之羲听到主持人转而问他：“顾总，那您觉得您自己是什么呢？”
　　是三姓家奴。


第74章 74（一更）
　　顾之羲在心里默默影射完自己, 脸上不露分毫。
　　面对沉晨同样好奇的目光，他冷声说：“人也是动物。我还是就当人吧。”
　　主持人一愣，随即笑了出来：“顾总果然变得幽默了。”
　　顾之羲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沉晨。
　　都是被逼的。
　　刚才的访谈都很正经, 现在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下来。
　　紧接着, 主持人目光放空了一瞬，像是在回忆什么，“我还记得，顾总当初第一次上我们节目的时候, 跟现在可完全不一样，那个时候，不管问您什么，您的每句回答也就不超过五个字吧——是，不是，有待商榷。”
　　这时，身后的大屏幕放出了几年前他来参加访谈时候的画面。
　　沉晨立刻回头看过去, 现在的顾之羲在外表上与那时几乎没什么变化, 衣着也未变, 唯一细微的区别是，那时候的目光要更显锋芒。
　　主持人还在回忆往昔：“当时我也是初初主持这档节目的, 结果一场节目做下来，几乎是如履薄冰。”
　　她看向沉晨：“小沉, 你知道当时最尴尬的事是什么吗？”
　　沉晨沉思两秒：“由于顾总说话太少, 准备好的问题全都问完了，一看时间, 才过去十分钟。”
　　“小沉, 你可真是太聪明了！”
　　顾之羲眼睁睁看着主持人跟沉晨一拍即合：“……”
　　“不过倒也没有十分钟那么短，大概是录制时长的一半吧。那是我的主持生涯里遇到的第一次挑战, 也是至今为止最大的一次挑战。”
　　“所以我不得不又东拉西扯了不少别的话题，虽然如此，那场访谈，也还是至今为止我们所有节目里时长最短的一期。”
　　沉晨微笑着总结：“我们顾总，在各个领域都很擅长创造记录。”
　　顾之羲：“……”
　　主持人重新看向顾之羲：“没想到几年过去，顾总讲话不仅句子长了，都会说笑话了。”
　　沉晨险险地憋住了笑。
　　主持人欣慰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在说顾总都学会走路了。
　　顾之羲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准没想好事。
　　“我看网上很多朝云的员工说，顾总的这种变化，也是近期沉晨来到公司之后才有的。”
　　顾之羲默认了。
　　上次就说过，沉晨改变了他的命运。
　　不亚于逆天改命。
　　时间差不多了，主持人收到台下导演的指示，开始说结束语：“第一次的访谈略显局促，这一次要从容许多，在这前后两场访谈之间呢，不仅我成长了，也能明显感觉到顾总的变化，还多了一位这么有趣又干练的助理，沉晨。”
　　“好的，感谢顾总今天配合我们这场访谈，也感谢小沉，给我们带来了不一样的顾总。希望朝云蒸蒸日上，祝愿两位都有美好的未来。”
　　节目录完，两人出了摄影棚。
　　节目组导演请他们中午一起聚餐，但顾之羲表示一会儿还有个临时会议，委婉拒绝了。
　　等导演表示遗憾离开了，沉晨才问出来：“顾总，咱们为什么不去啊？”
　　临时会议其实只有十分钟左右，开完会再去吃饭，也完全来得及。
　　顾之羲只是摇摇头：“没必要去。”
　　他要是去，作为他的助理，沉晨也会跟着去。
　　但电视台凑的这种饭局，台里的领导肯定都要出席，席上不过是一杯又一杯的劝酒，开些不轻不重的玩笑，对于长得好看的年轻小姑娘来说，不是什么好场所。
　　他看了看手表，很快做了安排，“一会儿找个空房间开会，你等我十分钟，开完会就去吃饭。”
　　“好，我去找。”
　　两人找到工作人员，开了个空房间，刚走到门口，又遇见了李先生。
　　“嗨！沉晨助理，顾总。”他主动挥手打招呼，一脸热情：“你们的节目也录制完了？”
　　沉晨点点头，“你也是刚结束吗？”
　　“不是。”李先生笑得露出两排白牙：“我其实结束有一会儿了，不过我听说你们还没录完，就没立刻走，想在这边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见你们。”
　　虽然说的是你们，但他看向的却是沉晨。
　　顾之羲站在一旁听着，然而临时会议快开始了，他只好拿着笔记本去了房间里。
　　在沙发上坐好，余光里，沉晨正在门口与李先生交谈甚欢。
　　“沉晨助理，嗯，这么叫总感觉怪怪的，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吗？”
　　沉晨点点头：“当然可以。”
　　她说完，看了眼房门大开的房间，贴心地为顾之羲关上了门。
　　顾之羲的余光只剩下一片黑暗：“……”
　　沉晨刚站定，想起什么，又赶紧打开门，里头果然一片漆黑。
　　她摸索着打开了灯，“顾总，您继续。”
　　然后又把门关上了。
　　李先生看着，“沉晨，你想得可真周到。”
　　“还好。”
　　沉晨其实并不觉得自己跟李先生有太多共同话题。
　　对顾之羲说话，她要肆意一些，也不怕得罪他，但面对称得上陌生的李先生，她还要小心说话。
　　不过对方很热情，她也不好冷场。
　　过了一会儿，沉晨手机响了一下，“抱歉，我看一下消息。”
　　“没事没事，你看吧，可能有什么要紧的事呢。”
　　沉晨看了眼，信息是来自周然的。
　　她有些奇怪，他现在应该正在线上，跟顾之羲和其他几个部门领导开临时会议的。
　　周然发过来的消息则更加奇怪：“你们刚才录节目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
　　她没有多想，打字：“没有发生什么事啊，我们录得特别顺利，主持人还夸顾总幽默，几年不见，都会说笑话了。”
　　消息发出去，沉晨又想笑了。
　　周然想了想，虽然不知道这句话说出口的情境，但顾总被夸幽默，那肯定是发生了不正常的事。
　　只是这不正常的事，在沉晨的眼里是正常的。
　　沉晨：“怎么了吗？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而且，你现在不是应该正在开会吗？”
　　周然：“顾总好像心情不太好，所以我问一下你。”
　　他跟了顾之羲不短的时间了，虽然屏幕上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正常，冷淡而疏离，但说话的语气明显要比昨天会上的他严厉一些。
　　自打沉晨融入顶楼之后，他开会的时候其实已经相当温和了，刚才却好像又回到了最初，沉晨还没来的时候。
　　经历了之前一段和风细雨的时期，现在的顾之羲让人不太适应。
　　参会的其他人私底下还发消息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动荡。他自然不知道短短两小时能荡什么，这才来问一问沉晨。
　　沉晨想了又想，蹙眉：“我也不知道啊，今天一切都很正常，也没什么值得顾总生气的事情。”
　　她抬头看了一眼正在耐心等待的李先生，“不跟你说了，我正跟别的公司的人说话呢，把人家晾着不礼貌。”
　　周然打字的手一顿，“合作伙伴？”
　　“不是，是之前过来拉投资的创业者。”
　　周然良好的记忆力让他在头脑中迅速匹配出了一个人：“信然的李先生？”
　　“周助，你也记得他啊？”
　　周然大概明白了。
　　原来是荡在这儿了。
　　沉晨放下手机，对李先生笑了笑，继续刚才的话题，“其实主要还是你自己优秀，还有顾总和朝云慧眼识珠，我只不过是起了一个传达的作用，你不用特别感谢我。”
　　李先生摇了摇头：“我觉得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优秀，我从小到大吧，虽然成绩不错，但是在人群当中都不是很有存在感，就好像一个路人甲。”
　　沉晨颔首：“我明白，人如其名就是这样的。”
　　李先生：“……”
　　沉晨赶紧说：“不好意思，我没有说你名字不好的意思，也没有说你人不好的意思。”
　　她说完分了分神。
　　下意识想到，如果是跟顾总说这话，那就不需要解释了，他只会无奈一阵，根本不会跟她计较。
　　沉晨不自觉笑了一下。
　　耳边李先生爽朗的笑声让她回神：“没事的，我这个名字听起来，确实很像街边新闻采访里随机拉来的路人。所以你那天帮我说话，后来又跟顾总提起我，我特别感激。”
　　“刚才不是说想请你吃饭吗？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中午吧，怎么样？”
　　沉晨抿唇微笑：“真的不用了。”
　　李先生一脸真诚：“哪怕不是为了感谢，就当是朋友聚聚可以吗？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特别特别好吃的店，价格还很实惠。”
　　沉晨被说得有了点兴趣，“是吗？在哪里？”
　　“就在电视台前面过……”
　　话音未落，房门打开了，顾之羲走了出来。
　　沉晨看了看手机，时间才过去六分钟，诧异：“顾总，这么快就开完会了？”
　　“嗯。”顾之羲看向两人，“在说什么？”
　　沉晨回道：“我们在说中午去哪里吃饭，李先生给我介绍了一家店，我想去那里吃。”
　　“对，顾总的话……”李先生看向顾之羲，“顾总要一起去吗？”
　　他只是出于礼貌问一下，不过心下估计顾之羲不会去。
　　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里，跟他一同吃饭的，怎么也得是差不多级别的企业家和高官。
　　而他邀请的又是助理，以朋友的名义。顾之羲作为上司，有情商的话，应该不至于横插一脚。
　　顾之羲眼皮一掀：“谢谢邀请，那我也一起去。”
　　李先生一愣，又欲言又止地补充：“但是，我们去的不是什么大餐厅，只是街边比较便宜的小饭馆，您可能会不太习惯。”
　　顾之羲：“那更好了。”
　　“啊？”
　　顾之羲面无表情地抬了抬下巴：“最近手头又紧了。”


第75章 75二更
　　顾之羲说完, 自己也诧异了一下。
　　不过也就一瞬，他决定随心去。
　　听到从顾之羲的嘴里吐出这句话，李先生的脸上明显透出了迷惘。
　　他无言以对许久, 但也只好说：“这样啊, 那，那就一起去吧，既然顾总手头比较紧，那我请客吧。”
　　顾之羲：“这就不用了。”尽管这么羞耻的话都说出口了, 但要是再让别人请，那他就真不用混了。
　　李先生没有跟他争。
　　饭馆距离电视台不远，顾之羲让司机自行去吃饭，三人便只步行过去。
　　沉晨小碎步走在顾之羲后边，心里对于他以这个理由跟过来觉得奇怪，小声说：“顾总，今天的您看起来如此贵气逼人, 一点都瞧不出手头紧的样子。”
　　说得好像那天参加宴会的时候他衣衫褴褛似的。顾之羲心思流转。
　　“是吗？”他语速不紧不慢：“伪装得好罢了。”
　　沉晨的脚步慢了一拍, 在心底说：“奥奥, 我要对霸总刮目相看了。”
　　有外人在，他居然也这么敢豁出脸面。
　　系统：“别说你了, 我也是。”
　　李先生努力抛开气场强大的顾之羲带来的影响，终于保持了平常心。
　　他原本走在沉晨旁边, 刚要侧过头跟沉晨说话, 就正正对上了顾之羲的侧脸。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身边的人变成了顾之羲。
　　他后仰一看, 沉晨正走在顾之羲的另一边：“？”
　　顾之羲扭头与他对视, 看出了他的疑惑，解答：“走在里面比较安全。”
　　“哦, 这样。”李先生点点头，确实如此，“顾总想得还挺周到的。”
　　刚哦完，又觉得不太对劲——
　　好像是他走在最外边啊。
　　但看顾之羲的表情，李先生觉得他应该并没有想到这一层。
　　路上，他尝试着绕过顾之羲跟沉晨交谈，但每次想说话，顾之羲都刚好开口，把他的话又憋了回去。
　　一次两次是巧合，但几次三番都是这样。
　　不知道是不是李先生的错觉，他总觉得，顾之羲对他，好像有些针对之意。
　　李先生在怀疑中走了一路，过了马路，他指着前面的商业广场，“到了，就在那里了。”
　　沉晨望过去，店面就在广场入口处不远，门面不算大，但有上下两层。
　　看得出来这家店确实很好吃，透过玻璃窗看去，里头都已经坐满了人。
　　李先生去拿了号，发现前面还有几桌，“咱们先等一等位置吧。”
　　沉晨没有异议。
　　李先生一脸抱歉：“不好意思了顾总，你以前出去吃饭，还从来没有排过队吧？”
　　顾之羲摇头：“没事。”手头紧，就是这样的。
　　三人站定之后，李先生终于有机会跟沉晨谈上话了，把憋了一路的话都吐了出来。
　　沉晨一边回他，一边观察。
　　虽然都是录制节目，但因为定位不同，李先生穿得轻松休闲些，相比之下，顾之羲一身西装正装，与此处充满烟火气的环境格格不入。
　　尤其是现在，只有她跟李先生说话，顾之羲站在一边垂眸，更显得形单影只，楚楚可怜。
　　沉晨蹙了下眉。
　　李先生也发现了，嘀咕：“顾总好像不太适合这里。”
　　也不知道顾之羲有没有听到，沉晨不太赞同地看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旁边来了七八个同样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只不过去的是隔壁店。
　　沉晨眼睛一亮，立刻拉着顾之羲说：“顾总，看，您有同伴了，还是有穿西装的来这儿吃饭的。”
　　话音刚落，那帮黑西装与他们擦肩而过，聊天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你今天保险卖出去了几份啊？”
　　“还用说吗，电话里一说我们是xx保险的，人家立马就挂。”
　　顾之羲：“……”
　　李先生：“……”
　　沉晨：“……顾总，我打眼一看，你们的气质就不一样，绝不可能是同伴。”
　　空气安静了下来。
　　李先生担心顾之羲对沉晨发难，本来还做好了打圆场的准备，然而顾之羲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脱掉了西装外套，挂在臂弯上。
　　对于顾之羲的过分平静，他愣了一下。
　　但顾之羲的表情，似乎有一种习以为常的风平浪静之感。
　　他接着说：“对了，刚才光顾着感谢沉晨了，其实也得谢谢朝云，谢谢顾总的。”
　　一想到这种小饭馆他居然也愿意来，而且沉晨刚才那么说他都没生气，李先生看向顾之羲：“顾总比我想象的要更，额……”
　　他本来想说平易近人，但是看他一身冷气足以冻死人的做派，这个词又实在说不出口。
　　沉晨接茬：“要更稳重，是不是？”
　　顾之羲：“……”
　　李先生连连点头：“对对对，顾总看上去确实挺稳重的。”
　　顾之羲：“谢谢，倒也不是一直这么稳重。”
　　气氛又有几秒冷场。
　　顾总好像不怎么乐意听别人夸他稳重。
　　李先生艰难地思索，想到了更安全的话题：“对了，你们有什么忌口的吗？提前说一下吧，一会儿点菜方便。”
　　沉晨摇了摇头：“我什么都吃，顾总也是，我们都不挑食的。”
　　“那还挺好的，我也都吃。”李先生笑着说，“他家的酸汤鱼是招牌，我很推荐，待会儿可以尝尝看。”
　　顾之羲的手一顿。
　　沉晨笑着跟李先生说：“可惜了，我们顾总，不吃鱼。”
　　顾之羲看了她一眼。
　　李先生问：“啊，是因为过敏吗？”
　　“不是，因为晕刺。”
　　李先生：“？”这是什么新式病名？
　　沉晨给他解释：“是这样的，顾总曾经吃鱼差点被卡过，有阴影了，后来就再也不吃鱼了。”
　　李先生似懂非懂：“哦。不过他家做酸汤鱼选用的鱼，基本没什么刺，顾总不用担心这个。”
　　顾之羲心说有沉晨在，无中生有根本不在话下。
　　沉晨微笑着摇了摇头，看样子李先生没看过《精英实习生》，不知道那1111根鱼刺的由来。
　　她小声说：“实话跟你说吧，顾总现在就看不得鱼形的东西。”
　　李先生咋舌：“这么严重啊？虽然可惜，但还是算了，咱们也别吃鱼了。”
　　他重新想了想：“哦，还有一道黑椒牛肉，也是他家的招牌菜，我每次来也是必点的。”
　　顾之羲又看了沉晨一眼。
　　果然不出他所料，沉晨再次微笑：“顾总暂时也不吃牛肉。”
　　“啊？”李先生诧异，“可是牛肉，没有刺。”
　　沉晨抱胸问：“这里用的牛肉，都是黄牛肉吧？”
　　“应该是，毕竟水牛肉没有黄牛肉好吃。”
　　沉晨点点头：“那就是了，今天的顾总，比较共情老黄牛，感同身受。”
　　顾之羲心底冷笑。
　　李先生完全不能理解，他们吃的也不可能是老黄牛啊。
　　但他选择尊重。
　　看着店家发的宣传单，他绞尽脑汁，又起了个话题：“啊对了，他家的养生汤也很有名，甲鱼汤，冬天喝这个很不错，滋阴补肾。”
　　他总不至于共情甲鱼。
　　甲鱼——王八。
　　沉晨在脑中换算了一下，微笑道：“甲鱼，补肾，不得了，李先生，你这句话，一下子精准踩到了顾总的两个雷点。”
　　李先生：“……”
　　李先生这次连理由都不想问了。
　　他只是突然觉得，他们不是来吃饭的。
　　是来扫雷的。
　　沉晨想起刚才那些话，好像跟她先前说的不忌口、不挑食有些矛盾，但那确实都是不可抗因素，不是顾之羲的错。
　　于是再次强调道：“其实顾总本身确实不挑食。”
　　李先生点点头：“啊是，一点都不挑食，只是这家店的菜，顾总恰好都不吃。”


第76章 76（一更）
　　李先生觉得, 今天中午见到的顾之羲和沉晨都很奇怪。
　　开始是顾之羲似乎在针对他，现在则是沉晨好像对顾之羲有什么特别的滤镜。
　　这都能说他不挑食？
　　这时，里面陆续有人出来, 服务员提醒已经空出了三人的位置。
　　李先生尴尬而不失礼貌道：“走吧, 咱们进去看看菜单。看看有没有什么菜，是在顾总的安全区里的。”
　　反正酸汤鱼，黑椒牛肉，甲鱼汤, 所有招牌菜都不在。
　　顾之羲刚才一直隐忍着，现在才开口：“你们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不用顾及我。”
　　话虽如此，两人还是不打算点刚才踩雷的那几样。
　　落座的时候，顾之羲依旧坐在了两人中间，沉晨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女士优先。”李先生将菜单交给沉晨，“沉晨, 你看一下吧, 然后过会儿我们线上下单。”
　　沉晨看了几眼, 点了几样。
　　顾之羲翻看着另一份菜单，李先生小声提醒沉晨：“菜单上有鱼的图片。”
　　他还记得刚才沉晨说顾之羲见不得任何跟鱼有关的东西。
　　沉晨立刻说：“谢谢提醒, 让我来看看在第几页……啊，找到了。”
　　她扭过头：“顾总, 菜单的第八到第十页您都跳过, 别看。”
　　顾之羲手一顿，已经翻到了第八页。
　　图片确实都是各种鱼。
　　但他面不改色, 反倒加了一道水煮鱼。
　　李先生惊讶道：“顾总不是不能吃鱼的吗？”
　　沉晨也看向顾之羲：“是啊, 顾总，您怎么点了鱼？”
　　顾之羲语气平常：“上次吃火锅的时候, 你不是说你喜欢水煮鱼？”
　　沉晨一愣，她都不记得自己有说过这句话。
　　顾之羲认真提醒：“你说你喜欢吃辣，水煮鱼不错。”
　　沉晨隐约有点印象了，她好像确实这么说过。
　　不过不是在交谈中说的，那只是随口一句嘟囔。
　　没想到顾之羲听到了，还记住了。
　　沉晨的心里隐约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将此归咎于担心：“可是，这毕竟还是鱼，是有刺的鱼，您不会应激吧？”
　　顾之羲：“……当然不会，我没那么脆弱，也没到真看不得鱼形东西的地步。”
　　主要是这鱼反正是沉晨自己吃，她总不至于给自己也来上1111根鱼刺。
　　“哦，那就好。”看来是她小瞧了霸总的心理素质。
　　李先生听着两人的交流，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最奇怪的一点就是，顾之羲这个公务繁忙的上司，居然把下属吃饭的口味记得这么清楚？
　　那他还真是个好上司。
　　李先生听着两人看似寻常的对话，又发现了另一个奇怪的地方。
　　刚才的顾之羲让他觉得冻如寒冰，但跟沉晨说话的时候，他又真的平易近人了。
　　不管沉晨说什么他都会接话，哪怕只有一个字。
　　再冒犯他好像也不会生气。
　　他拉投资的时候见过不少身份地位差不多的管理者，都没见过像顾之羲脾气这么好的。
　　还有沉晨，与顾之羲的交流也完全不像上下级，就像朋友一样随意。
　　比跟他说话的时候要随意得多。
　　是朝云的企业文化如此吗？
　　还是顾之羲本身就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顾之羲的脸转过来，见到他，刚才那种缓和的状态瞬间没了。
　　李先生：“……”显然，外冷内热只是他的错觉。
　　沉晨和顾之羲点的菜已经差不多够三人吃了，李先生就没有继续点，只是问道：“顾总喝酒吗？”
　　顾之羲摇了摇头，即使是外出应酬，他也很少喝酒。
　　没等他说话，沉晨已经开口：“顾总不抽烟，也很少喝酒。”
　　李先生点点头：“很好的习惯，好，我也不喝。”
　　只是沉晨的语气，听起来好像还有点骄傲。
　　付钱的时候，顾之羲先一步把账结了，李先生只好作罢。
　　菜很快上齐了。
　　李先生因为刚才的疑惑，不自觉开始观察起了两人的相处模式。
　　这一观察，就更显得奇怪了。
　　普通的助理在宴席之间，都应该先顾着总裁。
　　但二人之间，反倒是顾之羲这个总裁顾着沉晨这个助理，连倒水这种小事他都会帮忙。
　　难道他真的是外个冷内热的人？
　　顾之羲看过来，目光又变得冰冷。
　　还是他的错觉。
　　顾之羲目光扫了他两遍：“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李先生语塞，总不能说他是在观察两人的行为模式。
　　但一直看顾之羲这么个大男人，确实很奇怪，他只好说：“没有，我其实是在看沉晨，她吃饭看上去挺香的。”
　　顾之羲眉头略微皱起，但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再扫过他时，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
　　这顿饭，李先生吃得并不怎么尽兴。
　　一方面是顾之羲的目光。
　　另一方面，可能也是因为这家店的招牌菜是一个没上。
　　吃完了饭，李先生的车还在电视台的停车场，得回去取，沉晨与顾之羲则在马路另一边等待司机过来，双方告了别。
　　“李先生这人还是挺有意思的。”沉晨说。
　　顾之羲只是淡淡回道：“是吗？”
　　“顾总，您把外套穿上吧，这儿是风口，冷的。”
　　话音落下，沉晨又加了一句：“放心，我替您观察过了，那帮卖保险的刚才已经走了，您不用再担心撞衫了。”
　　顾之羲：“……谢谢，但我本来也没担心。”
　　沉晨点了点头：“是，您根本不用担心。”
　　这话她说的是认真的。
　　其实虽然吃饭之前遇上的时候有些尴尬，两方穿的衣服颜色和款式相近，但确实手工定制的西装还是能看出质感区别的。
　　更别提顾之羲出众的外貌、身高与气质，双方天差地别，根本不可能错认为是同伴。
　　顾之羲默默把西装外套穿上了。
　　顾之羲有个奇怪的习惯，他扣扣子，喜欢从底下往上扣。
　　这一点，沉晨早就发现了。
　　不过这样扣，确实会降低扣错位的可能性。
　　领口的扣子也扣完了。
　　沉晨打量着他，“衬衫领口有点歪了。”
　　顾之羲重新整理了一下。
　　“还是歪的。”
　　顾之羲低头看着她。
　　沉晨直接伸出手，轻轻帮他理了一下。
　　顾之羲看着面前黑色的发顶，还有领口传来的若即若离的触感与温度，一时有些恍惚。
　　沉晨整理好，后退了一步，离远一些看了看，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下正好了。”
　　顾之羲也低头去看，“谢谢。”
　　她话音轻快：“不用谢，助理的分内事。”
　　恰在此时，耳边传来一阵轰鸣声。
　　他抬头一看，只见一辆开得歪歪扭扭的跑车朝这边驶来，而前方就是沉晨。
　　顾之羲心一提，瞳孔久违地一缩：“小心！”
　　说着朝她伸出手。
　　但还没等他的手碰到沉晨，沉晨已经反应过来，快速往旁边踏了一大步，冲出了跑车头会撞到的范围。
　　看着顾之羲未定的表情，她唇角一勾。
　　什么霸总因为拉开她导致他自己被车撞飞，这种狗血情节在她这里根本不会发生。
　　顾之羲见她站到安全范围，也松了口气。
　　下一秒，那恶魔一般的系统音突兀地在耳边响起——
　　“叮当！晨晨，又到咱们的快乐答题时间啦！”
　　横冲直撞的跑车也因此被定格。
　　明明是无比安心的画面，但他刚松的那口气又硬生生提了上来。
　　系统开始读题：“吃过饭，霸总与小助理在路上等着司机过来，氛围格外温馨。但说时迟那时快，一辆速度飞快的跑车突然朝小助理撞了过来！这如同小说一般转折的情节，原本该是霸总为救小助理而被车撞飞！但小助理却身手敏捷地躲了开来！她成功地改变了俗套狗血的故事情节！”
　　系统的声音慷慨激昂。
　　带动得沉晨也热血沸腾，“所以，问题是什么？！”
　　沉晨问完，眼前出现了一张平面地图，是他们所在的路段，上面还有两个相距很近的小红点。
　　沉晨好奇：“这一次的题目这么高级？还有地图？”
　　“这样更直观。”系统得意地说：“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两秒后，地图上霸总所代表的红点，与跑车所代表的红点换算到现实的距离，并选出答案。”
　　“A. 10m，B. 5m，C. 1m，D. 0m”
　　“那简单来说，其实就是霸总跟这辆车的距离了。”沉晨右手抚着下巴：“奥奥，你觉得，凭借我这种……鬼使神差的计算能力，我能算出D选项以外的答案吗？”
　　系统沉吟：“我觉得难。”
　　“我也这么觉得。”
　　顾之羲：“……”
　　沉晨计算他跟果篮距离的时候还历历在目。
　　他也这么觉得。
　　所以这个系统说放地图更直观，是指他被撞飞更直观？
　　那系统说得没错，沉晨确实改变了原本狗血的情节。
　　从霸总救了小助理之后被撞飞，改成了霸总还没救就被撞飞——
　　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了。
　　沉晨听见系统发出了一道奇怪的声音，吭哧一声。
　　她狐疑问询：“奥奥，你刚才说话了吗？”
　　那声音，听着有点像她以前差点没憋住笑的样子。
　　系统的语气很纯洁：“啊？没有呀，我没有笑，这题目有什么好笑的。应该是你听错了，还是赶快计算吧。”
　　顾之羲：还赶快计算，是为了他早死早超生吗？
　　沉晨听到系统又发出了一声像刚才那样奇怪的声音。
　　“可能是我又听错了吧。”沉晨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始计算，因为心有顾忌。
　　“奥奥，你说我要是真的算出了D可怎么办？”
　　虽然一直以来，她的快乐可以说是建立在霸总的痛苦之上的，不是什么好人。
　　但她暂时还做不到把快乐建立在霸总的死亡之上。
　　顾之羲：呵，暂时。
　　系统：“晨晨，你就大胆放心地算吧，不用担心，我向你保证，霸总绝不会有生命危险。”
　　沉晨：“你拿什么向我保证？拿霸总的生命吗？”
　　顾之羲：“……”
　　沉晨：“罢了，我相信你。”
　　顾之羲：“……”车还没开过来呢，他已经被沉晨创了好几次了。
　　这一刻，他突然想起刚才在电视台录节目的时候，主持人问他有没有什么人生格言或座右铭。
　　其实多年前第一次去录节目的时候，主持人就问过这个问题。那时候的顾之羲说没有，因为他不相信这些纸上谈兵的东西。
　　这一次再被问到这个问题，考虑到沉晨的出现，以及她的所作所为，他拥有了人生第一条座右铭：
　　杀不死他的，终将使他强大。
　　沉晨当时听完很惊讶，然后鼓起了掌，真诚地夸赞他的座右铭很有力量。
　　现在想来，沉晨有什么好惊讶的呢，她的座右铭一定更有力量：
　　杀不死他的，她会接着杀。


第77章 77二更
　　那辆跑车依旧沿着刚才的路线开过来, 与此同时，篷顶渐渐打开。
　　透过前挡风玻璃，沉晨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韩森。
　　他戴着墨镜, 朝他们耀武扬威地笑着，估计是为了刚才顾之羲拉她时的那一秒变脸而爽快。
　　然而一秒后，顾之羲却直接跨了一步朝车头冲了过去。
　　韩森肉眼可见地脸色白了。
　　沉晨的心也猛地一提，脑中那张地图上的两个红点极速接近。
　　韩森急打方向盘, 但顾之羲总能精准预判他的方向，然后拦截。
　　就在车身即将撞上顾之羲的那一刻，他撑着车身一跃，然后翻身跃进了车里，稳稳坐在了副驾上。
　　地图上的两个红点重合。
　　沉晨的心松了下来，恍然拍了拍手：“霸总的身手，就是矫健。”
　　跑车也终于刹住了车。
　　“艹！你他妈是疯了吧？！”韩森惊出了一身冷汗, 冲着顾之羲大吼一声。
　　韩森本来只是无意间看到两人站在路边, 想吓唬吓唬他们, 发泄一下之前的憋闷。
　　结果没想到顾之羲就这么径自朝他的车冲了过来，还怎么都躲不开。
　　好像一心求死一样。被吓到的反倒是他。
　　等沉晨走过去的时候, 韩森已经冷静下来了，咬着牙问：“顾总刚才是打算碰瓷吗？”
　　沉晨撑着车窗, 轻笑一声：“哈, 韩总，我们顾总要是真想碰瓷的话, 他现在应该在车底, 不应该在车里。”
　　顾之羲：“……”
　　韩森：“……”
　　顾之羲顺着她的话继续说：“韩总，倒是你, 方向盘朝人打，是想蓄意谋杀吗？”
　　韩森冷笑：“谁想谋杀了？刚才……只是我的开车技术不太好，一时手抖。”
　　顾之羲语气冰冷：“手抖，可能是大脑有问题，记得去医院查查，别酿成了绝症。”
　　沉晨在心底惊奇：“奥奥，我还是第一次听顾总说这么多话呢，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
　　系统没说话，心说她是不知道刚才车子朝她开过去的时候霸总的心率飚到了多高。
　　她接着也看向韩森，附和道：“对啊，韩总，你可以去慈理体检中心检查一下，不止大脑，那里还有小脑检查套餐呢。好好检查一下吧，我看你身上的毛病还挺多的。”
　　韩森瞪了沉晨一眼，大概是在质问她居然帮着顾之羲，阴仄仄说：“这么一唱一和的，你们关系还真好啊。”
　　沉晨毫不在意：“羡慕啊？”
　　韩森嗤之以鼻，警告地瞪了沉晨一眼，想说什么，眼珠子一转，又化为了奇怪的笑，“算了，这次不跟你们计较。”
　　顾之羲下了车，车子开走之际，顾之羲依旧站在沉晨身前。
　　沉晨作为一个明面上的普通人，当然不可能对刚才顾之羲的危险行径置之不理，义正辞严道：“顾总，刚才的情况太危险了，您不应该冲过去的。”
　　顾之羲一时无言，说得好像是他自己愿意一样。
　　沉晨表情认真：“真的，万一他当时踩的不是刹车而是油门，那后果不堪设想。下次再遇到，您还是远远躲开吧。”
　　他躲不躲得开，还不都得看沉晨。
　　顾之羲松了松领带，看向别处：“不用再一口一个您了，现在是在公司外，也不在谈工作，我们不是上下级关系。”
　　其实他很早就听不习惯了。
　　尤其是刚才吃饭的时候，她对李先生还是说你，转头一到他就变成了您。
　　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沉晨试探了一下：“那您……你的意思是，在外头不谈工作的时候，我们可以算是朋友了？”
　　这跨度跨得有点大，很有沉晨擅长得寸进尺的风格，但顾之羲垂眸两秒，“嗯。”
　　沉晨笑了开来。
　　顾之羲看得一怔：“这么开心？”
　　“这不是升title了吗？”沉晨想了想，开玩笑：“放到娱乐圈里，那就是品牌大使升级成品牌代言人了。”
　　顾之羲沉默几秒，也失笑。
　　“尤其是像您这么形单影只的，朋友可能也没几个，这两个字的含金量就更高了。”
　　顾之羲：“……”
　　就在这时，车子到了，司机探出头来，抱歉道：“顾总，刚才找岔路了，不好意思，现在才到。”
　　顾之羲：“没事，走吧。”
　　二人上了车，一路顺利回到公司。
　　然后一前一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蒋棱与周然看着二人的背影，在茶水间端着咖啡，各自喝了一口，默契地开口：
　　“李先生？”
　　“青年才俊。”
　　“嗯，比顾总小几岁。”
　　“但其他各方面条件都没顾总好。”
　　“顾总表现得太明显了。”
　　“太情绪化不是好事。”
　　“不过，她呢？”
　　杨问寒走了进来，听到其中两句，看看两人：“你们在说什么？”
　　没头没尾，打哑谜似的。
　　二人摇摇头，“没什么。”
　　有的事情，不适合大肆宣传，虽然顶楼的几个特助都不会妄加非议。
　　周然还要去给顾之羲送文件，先回到了工位。
　　蒋棱还在原地想什么，茶水间门口突然探过来一只头：“蒋助，你那里有创口贴之类的东西吗？”
　　蒋棱眉头紧锁：“怎么了，你受伤了？”
　　“不是我，是顾总。”
　　顾之羲回来的时候都一声不吭，她都差点没发现，他翻上车的时候手心擦破了，还是刚才他摁电梯的时候被她看到了一点。
　　蒋棱怔了一下，“有，我一会儿拿给你。”
　　“不用，你直接给顾总吧。”
　　“不过，拿球拍可能会不方便了。”她想了想，嘟囔：“下午的比赛，还是算了吧。”
　　虽然一直期待能赢，但还是顾之羲的手更重要。
　　蒋棱看着她眼里的情绪，心里一动，张口：“顾总今天，挺不对劲的。”
　　沉晨想了想，“好像是有点。”他今天话还挺多的。
　　蒋棱想了一下，“你觉得，顾总是个什么样的人？”
　　沉晨不假思索说：“很好的人。”
　　“那你跟顾总，是什么关系？”他直截了当问。
　　“好上司，和更好的助理。”
　　蒋棱笑了笑。
　　“不过在公司之外，我们算是朋友，顾总说的。”沉晨笑。
　　“只是朋友吗？”
　　办公室内，周然送了文件，依旧没走。
　　顾之羲没有抬头：“还有别的事？”
　　“顾总，您今天的情绪，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顾之羲也察觉到了。
　　虽然沉晨成为他的助理之后，他就没对劲过。
　　但今天尤甚。
　　周然眸子一转：“我听沉晨说，你们今天中午跟李先生吃饭了？”
　　顾之羲点了下头。
　　周然剖析：“你的不对劲，好像就有一部分来自于此。”
　　顾之羲想，点了点头。
　　周然循循善诱：“是看到李先生找沉晨说话，才不对劲的吗？”
　　顾之羲坦诚地又点了一下头。
　　“顾总，有句话，我觉得当讲。”
　　顾之羲瞥了他一眼，他倒是挺直接。
　　“什么话？”
　　“你看到他接触沉晨会不高兴，为什么呢？你是以什么立场不高兴呢？”
　　普通的上司，当然是不会管下属的交友关系的。
　　顾之羲想到了刚跟沉晨确认过的信息，说道：“也是朋友。”
　　周然轻轻一笑：“是吗？只是普通朋友的交情吗？”
　　顾之羲一怔。
　　与此同时，茶水间里的沉晨听到这句问话，也陷入了沉默。
　　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往事一幕幕都在二人心头回放。
　　尤其是今天中午，那辆车朝沉晨驶过来的时候。
　　还有顾之羲朝车子冲过去的时候。
　　顾之羲似有所感，缓缓抬头。
　　沉晨眉心微蹙，抿了抿唇。
　　那种心情，怎么想，都好像已经超越了普通朋友，而应该是……
　　二人声音一个清亮，一个低沉，几乎异口同声：“生死之交。”
　　蒋棱：“……”
　　周然：“……”


第78章 78（一更）
　　蒋棱走出茶水间, 与刚好走出办公室的周然对视了一眼。
　　二人视线交错，然后不约而同来到了电梯口，这里没有人。
　　“他说什么？”
　　“她说什么？”
　　二人同时问出一句, 都停了一下。
　　然后面色古怪说：“生死之交。”
　　又是同时回答。
　　二人听完对方的答案, 都不带感情地提起了嘴角。
　　换个角度来说，这两个人，其实也是挺配的。
　　这种感情，让两人都无从置喙。
　　蒋棱回过头, 一言难尽道：“算了，别管他们了。”
　　周然也点点头。
　　显然，现在两个人都还没开窍。
　　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他就想了一圈。
　　对于沉晨来说，上次大家一起聚起来吃火锅的时候，他就有问过她，沉晨其实还没有决定未来到底是留下来，还是进入娱乐圈。
　　她好像根本就没有需要决定这件事的意识, 甚至给他一种感觉, 她像是随时会抽身离开这里似的, 因此不必做出选择。关于这一点，他一直觉得很奇怪。
　　而对于顾之羲来说, 以前的他与女性打交道的机会只在商业方面，私底下的接触几乎为零, 要不然也不会经常有人怀疑他的取向问题。
　　他与沉晨的相处其实还不算久, 两人的相处模式也未完全脱离上下级，最重要的是, 他的身份与沉晨相比, 其实是不对等的。
　　沉晨现在已经崭露头角，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 这个社会对女性又天然要苛刻一些，她的试错成本，没有顾之羲的高。
　　哪怕熟知顾之羲的人品不会发生他所担心的事，为了沉晨考虑，戳破窗户纸的这一步也确实应该谨慎一些。
　　或许还是让他们顺其自然更好，揠苗助长，不一定有好结果。
　　二人在无声间短暂地达成了一致。
　　蒋棱刚要走开，又停了下来：“对了，你进去的时候，看到顾总的手心受伤了吗？”
　　周然回想了一下，“没注意到，顾总看上去一切正常。不过你这么一说，顾总好像有刻意藏起左手。”
　　蒋棱笑了笑，“沉晨注意到了。”
　　周然略一思索，又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苦肉计，古往今来都很有用。”
　　尤其当对方主观上并没有想要使计，而事情本身也是真的，效果就更好了。
　　沉晨对着电脑看了一会儿，一道高大的人影投下来。
　　她抬头一看，蒋棱把一个袋子放在了她的桌子上：“我过会儿还有个会，这些药你自己去拿给顾总吧。”
　　说完便匆匆离去，好像真的很忙。
　　沉晨奇怪地皱眉，可是从她这里，到顾之羲的办公室，不过是多走几步路而已。
　　直到沉晨进了办公室，还在回头看蒋棱已消失不见的背影。
　　顾之羲瞥了她一眼，“在看什么？”
　　她反手把门带上，随口答道：“看蒋助。”
　　顾之羲手一顿，“看他做什么？”
　　沉晨想了想，坦言：“我刚才在茶水间跟蒋助说话，说着说着，他好像……有点儿破防了。”
　　顾之羲不解地抬眉：“破防，是什么意思？”
　　说完就发觉，二人之间是不是有些代沟？
　　随即眼前又闪过了今天沉晨跟李先生交流时的情景，他们当时也说了一些他听不懂的词汇。
　　只不过在李先生的面前，他没问出来，端着一副对他们所说的话题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然后又想起了沉晨说他光辉岁月成为往事的那些话，加了一句：“我不经常上网，所以不知道。”
　　他的年纪也并不比他们大多少。
　　沉晨看着他，了然地解释：“哦，您……”
　　她改口：“你可能不知道，破防就是指，他受到了比较大的冲击。”
　　蒋棱刚才说顾之羲不对劲，其实他自己也挺不对劲的。
　　顾之羲回想了一下，突然觉得周然离开前的表情，好像也是受到了某种冲击。
　　这两个人一向处事冷静，很少有像这样将受到冲击表现出来的时候。
　　快速过了一遍，确定朝云最近并没有要倒闭的迹象，这两个人便很快被果断地移出他的脑中，“不用管他们。”
　　再看沉晨，“你呢？找我有什么事？”
　　沉晨拿出蒋棱给她的药晃了晃：“顾总，刚才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你的手是不是破了？”
　　确实，但顾之羲并不想跟她提及，毕竟也是因为她答题的缘故，他才会朝车子冲过去。
　　要是知道他还因此受伤了，她恐怕会自责。
　　他摇了摇头，避重就轻道：“没什么事。”
　　沉晨上前一步，“那我可以看看吗？”
　　顾之羲顿了顿，对上沉晨坚定的眼神，就知道不给她看肯定行不通了。
　　于是还是伸出了左手，手心摊开向上。
　　沉晨都不用刻意凑近就能清晰地看到，顾之羲几乎整个手心都擦破了皮，底下粉红的肉微微卷起。
　　顾之羲不想兴师动众，所以回办公室之后只是简单清洗后擦了擦，现在还有血丝不断渗出来。
　　沉晨看着都觉得触目惊心，有一瞬间好像自己的手心也连着心脏抽了一下。
　　但他却仿佛没有痛感一样，从头到尾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从与韩森说话，到回来的路上，再到现在，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顾之羲尝试转移话题：“下午混双的比赛是不是快要开始了？”
　　沉晨的眉头不知不觉已经皱了有一阵了，“顾总，算了，下午的比赛还是别去了，我过会儿就去跟主办方说，我们退出双打的比赛吧。”
　　想想顾之羲这手也是因为她的计算结果才弄成这样的，她低下了头。
　　顾之羲看着她低落下来的神情，跟她丢自行车的那天也差不多了。
　　下意识想摸摸她的头，又觉得自己这股冲动莫名其妙，胳膊抬起，但又落下了。
　　他沉声说：“用不着退出，我还有另一只手。”
　　沉晨摇摇头：“其实也就五千块而已，对你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也不是。”顾之羲眼中闪过笑意：“忘了吗？我最近手头紧。”
　　沉晨却没笑，长出一口气：“顾总，你还真以为我信你连五千块都不放过，需要这么拼。”
　　顾之羲默然，又笑了一下，轻描淡写说：“我不是要以这种方式，收回我赞助出去的钱吗？”
　　听到自己以前说过的抹黑他的话，又从他口中说出来，沉晨也笑了出来，“我还是先给你消一下毒吧。”
　　沉晨绕到桌后，将一应药品放到桌上，找出棉签，细致地给他涂上了碘伏。
　　顾之羲看着她眼也不眨，掌心虽然有刺痛感传来，但整个人也好像与世隔绝。
　　没等他反应过来，她突然抬起头：“顾总，疼吗？”
　　顾之羲正对上她的视线，这个角度，显得二人离得太近，他下意识往后靠了靠，又忍住。
　　看着她的表情，他本来想说痛感还在他的忍耐范围内，但话到嘴边，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变成了两个字：“有点。”
　　好像心里有个声音诱惑他这么说。
　　沉晨叹了口气，“我就知道，创口面积这么大呢。”
　　“那怎么办呢？”顾之羲听到自己接着问。
　　他看着沉晨，而沉晨则盯着他的手看了一会儿，冷不丁开口：“要不，我给你吹一吹？”
　　她从小到大，受了伤，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吹一吹，也一直很有效，至少能有个心里安慰。
　　顾之羲缓缓地眨了下眼。
　　他不那么快地消化了一下，吹一吹是什么意思，又会是什么动作。
　　在他目前已经过完的，男女关系格外贫瘠的人生中，除了幼时之外，自他懂事后就从没有与女性距离这么近过。
　　更不用提什么吹手心了，这点小伤，从来都是自己忍着。
　　沉晨目光询问性地看向了他。
　　她的眼里没有什么复杂情绪，单纯是因为吹气可以快速降低伤口的温度，可以让他觉得不那么疼。
　　尽管理智分析告诉他，要让伤口降温，还有很多种办法，拿点冰块来，效果是一样的。
　　退一万步来讲，要说吹伤口，他自己就不能吹吗？沉晨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已，但他还是没说。
　　顾之羲面上依旧冷静，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促使着他沉声说：“你可以试试。”
　　“好。”沉晨抓上了他的手腕。
　　肌肤相触的同一时刻，他的右手在桌下握紧了起来，剪得短短的指甲印入掌心，留下发白的痕迹。
　　接下来，沉晨看向他伤口的目光都好像在发烫。
　　她还没吹，伤口的温度没有降低，先飙升了。
　　顾之羲的表情依然如刚才一样冷静淡漠，实则内心一阵猛跳。
　　他几乎要怀疑是不是那个坏心眼奥数系统又蹦出来作祟了。
　　要么是让沉晨计算出他的心跳二百八了，要么是计算出沉晨的视线落在他皮肤时的热度上一百了。
　　恰在此时——“叮当！”
　　顾之羲的心也咣当一下。
　　系统这次放了个搓手的音效：“晨晨，可真巧呀，又触发题目啦！”
　　顾之羲：“……”
　　他第二次恨自己这张破嘴。
　　沉晨沉默了一下，顾之羲的内心也在沉默。
　　系统还是第一次觉得两人的脑海如此安静，声音显得有些天真：“怎么了，晨晨，你为什么不说话呀？”
　　要是换做往常，她早就叽叽喳喳地对它的到来表示欢迎，迫不及待想坑害一下霸总……不，是快乐一下了。
　　顾之羲也想知道。
　　接着，他听到沉晨颤巍巍问：“奥奥，你这次出的题……”
　　“该不会是计算，我吹出来的风有几级吧？”
　　顾之羲：“……”
　　毋庸置疑，他俩确实是生死之交。
　　她生，他死。


第79章 79二更
　　经历过多次生死边缘反复横跳, 顾之羲对此已经看淡了，他现在只有一个顾虑——
　　他要如何装疯卖傻，才能假装相信沉晨口吐十三级飓风是个正常现象？
　　沉晨苦恼地开口：“就算霸总再怎么傻, 也不太可能在我吹出十三级飓风之后, 还看不出我的猫腻吧？”
　　系统：“不是，晨晨你想多了，我怎么可能会出这么搞笑，这么儿戏的问题。”
　　顾之羲：“……”之前的问题还不够搞笑, 不够儿戏？
　　沉晨松了口气：“你早说嘛，不是就好。”
　　犹豫了一下，她又说：“也不要出太过分的题目好吗？霸总现在受伤了，可能经不起折腾。”
　　顾之羲心中一暖。
　　“折腾他的题目，等他伤好全了再出。”
　　顾之羲：“……”他就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抱有期待。
　　他也早该想到，沉晨哪里会真正感到愧疚呢——
　　她要是真心不想折腾他，早就报个奥数补习班了, 根本不可能整天在这里快快乐乐地瞎算。
　　沉晨困惑：“奥奥, 题目怎么还不出来？你又中病毒了？”
　　系统清咳了一声, “没有，这就来了。”
　　印着题目的纸出现在沉晨面前。
　　“这一天, 在与不怀好意的韩总的车的搏斗之中，霸总的手受伤了, 这事可不得了！小助理难过地开始为他包扎, 而平日里轻伤不下火线的霸总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居然说手有点疼呢～于是心软的小助理打算给他吹一吹。”
　　顾之羲：“……”中间那句话这系统是不是夹带了什么报复性私货？
　　系统接着说：“请根据以下条件, 计算小助理每吹一下霸总的伤口, 可以减轻霸总多少百分比的痛感，并选出答案。”
　　沉晨听完, 眼睛逐渐睁大了，不敢置信：“你再把题目报一遍？”
　　系统对她的反应感到愉悦：“不用怀疑，就是你刚才听到的题目，白纸黑字都写着呢。”
　　沉晨差点跳起来：“奥奥！你才是心软了吧！这好像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你出的题居然对霸总有利而无害！”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之羲总觉得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遗憾。
　　但沉晨至少面上是高兴的，“那这道题换个说法，也就是计算我吹多少下，霸总就可以不疼啦。”
　　系统继续报选项：“A. 10%，B. 100%，C. 50%，D. 20%，快计算吧，倒计时开始。”
　　“好。”沉晨沉下心来，挥笔计算。
　　顾之羲看着她静下心来，蓄势待发的样子。
　　B选项当然是最佳答案，但若是按照她往日的发挥，她应该会算出对他最不利的10％。
　　说来奇怪，这一次，他心底居然隐隐希望她算出A，吹十下。
　　不要算出B。
　　“好了！我算出来了！选B！100％！我只要吹一下，霸总就不疼了！”
　　顾之羲：“……”
　　沉晨放下笔，看着不能动弹的顾之羲，再美美地回顾自己的计算过程：“在五分钟之前我怎么会想到，居然有一天，我能算出对霸总这么好的事！一下子就算中了最好的结果！”
　　系统也连声夸奖她。
　　很快，时间恢复流动。
　　沉晨依旧抓着顾之羲的手腕，不过经历了刚才的波折，他的手心已经没有那么烫了。
　　沉晨没有预告，直接对着他的手心轻轻吹了一下。
　　顾之羲看着她眼睫微颤，郑重其事的样子，有些出神。
　　气流拂过皮肤表层，好像一根羽毛轻轻落在手心，带来簌簌痒意。
　　在记忆深处，这一幕隐约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一瞬间在脑海中闪过。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顾之羲只觉自己的手心果然变得毫无痛感，如果不看依旧狰狞的伤口，就像是从没受过伤一样。
　　“顾总，我吹完了，你的手还疼吗？”沉晨抬起头，眼含期待。
　　顾之羲心底一直蛊惑他的那道声音想让他说还疼，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该疼了。
　　他想，这道题对他也不全是有利无害。
　　考量只在一刹那，理智占据高地，他淡声说：“不疼了，谢谢。”
　　沉晨心满意足，“不用谢，那就好。”
　　又在心底惋惜地对系统说：“只是可惜了，霸总可能以为他能止痛只是心理作用，根本不知道这是我如有神助的计算的功劳。”
　　系统淡定回：“可是晨晨，你干的好事，也就这一次吧？功劳一桩，死牢一片。”
　　沉晨：“……那还是算了吧，他还是别知道了。”
　　回过神来，沉晨拿出袋子里的纱布，干脆利落地给他裹上，这一次就没有刚才那么小心翼翼了：“包扎好了。”
　　顾之羲看着自己的手，欲言又止。
　　“怎么了顾总？伤口不是不疼了吗？”沉晨注意到，困惑地问。
　　顾之羲扯了扯嘴角，“没什么，就这样吧。”
　　她接着直起身来，“顾总，我收回刚才关于退赛的话，比赛咱们还是继续参加吧，反正你还有一只手呢。”
　　“……”不太恰当地说，顾之羲感受到了弃如敝履的对待。
　　他就说这道题不是什么好题。
　　因为手的缘故，他赛前换衣服费了一番功夫。
　　不过这场比赛也依旧没有出岔子，两人一盘未丢，继续进入下一轮。
　　相比毫无悬念的比赛，顾之羲左手上的纱布倒是引起了不少人注意，众人议论纷纷。
　　白羿虽然人不在，但他惊奇的消息很快到达：
　　“哟，王总，听群里说你一边用这只手打网球，一边另一只手还揣了个小皮球？一心二用，不把对手放在眼里，挺狂傲啊你？”
　　顾之羲：“……”
　　打完比赛，顾之羲回到休息室，艰难地揣着左手那只小皮球冲了个澡。
　　等再艰难地换完衣服出来的时候，谈笑敲响了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
　　谈笑的视线在他的左手上微妙地停留了两秒，然后波澜不惊地绕开：“顾总，医院那边来了电话，说是冯汾下午醒了，不过只是稍微有了点意识，不太清醒，没多久又睡过去了。”
　　顾之羲点了点头。
　　谈笑接着说：“还有，冯旦文也回来了。”
　　他抬眸。
　　“听说回来之前还去工厂的生产线上巡视了一圈。”俨然是一副冯汾不在，由他当家的派头了，“这会儿估计人已经到医院了。”
　　顾之羲淡淡应声：“知道了。”
　　于是下班后，沉晨和顾之羲再次去了医院。
　　两人到的时候，病房里正传来吵闹声。
　　一道女声说：“你这段时间到底去哪里鬼混了？你亲爸动手术住院，那么大的事都联系不到你人？”
　　冯旦文的声音紧随其后：“我都说了我有要紧的事，你能不能不要什么都刨根问底？”
　　冯雪年又问：“你那天到底跟爷爷说了什么，把他气成这样？”
　　冯旦文：“你跟你爸说话就这个态度？还有，我能说什么？他年纪本来就大了，又有老毛病，肯定不是我气的，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呢。”
　　只是后面几句明显底气不足。
　　没等对面两人说话，他再次开口：“对了，我还没说你们呢，这么大个病房，我看怎么连个水果都没有？你们是怎么照顾老爷子的？”
　　沉晨和顾之羲刚好走到敞开的病房门口，听到了这句质疑。
　　冯母与冯雪年面面相觑，然后看向了顾之羲。
　　沉晨一顿，也跟着看向顾之羲。
　　冯旦文见状，不明所以地同样将目光投向门口。
　　被所有人盯着的顾之羲：呵，怪他了。
　　天可怜见，那些果篮他是一个没碰，后来全给沉晨了。
　　沉晨主动挡在蒙受不白之冤的顾之羲面前，开腔：“冯先生，这么关心这个，你之前怎么不回来把你爸叫起来，让他吃个水果再昏迷呢？”
　　冯旦文：“……”
　　冯雪年本来乐意看顾之羲吃瘪，但见沉晨说话，也跟着附和：“就是，爷爷昏迷几天了，水果放那儿又没人吃。”
　　冯旦文一僵：“冯雪年，你少给我胳膊肘往外拐。”
　　又看向沉晨：“还有你，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不过是个……”
　　“是个什么？”顾之羲将沉晨拉到身后，冷声说：“她是我的助理，也可以代表我，你这么说，难道我也没有说话的份吗？”
　　见他都站出来了，冯旦文一时语塞。
　　沉晨冷笑着眯起了眼：“就是，你敢说我们顾总也没份说话吗？”
　　她气宇轩昂：“顾总，你要说什么，当着他的面说！大声地说！好好地说！说满份的！顾总，说！”
　　顾之羲：“……”本来有话要说的，现在没了。


第80章  80 （一更）
　　“顾总, 你怎么不说？说啊。”沉晨用眼神示意他。
　　顾之羲的视线掠过冯旦文，目光冷漠：“让开，我们是来看冯总的, 不是来看你的。”
　　沉晨跟着点头, 重复道：“没错，不是来看你的。”
　　顾之羲说完便大步绕开他进了病房，沉晨紧随其后。
　　冯母跟冯雪年也不再管杵在门口的冯旦文了，都跟了过去。
　　冯旦文留在原地, 愤慨中还透着茫然。
　　不过是两天没回来，这个家好像就没有了他的位置了？
　　顾之羲进去之后，掩在身后的手也露了出来，冯雪年这才发现他的造型有些古怪，哼笑一声：“你这只手，还挺……”
　　他刚想嘲笑他一番，就听沉晨主动说：“是我给他包扎的。”
　　“挺别致啊, 包得挺好的, 看着简直像个工艺品。”
　　沉晨满意地微笑：“是吧。”
　　顾之羲视线在两人身上晃了两下, 尤其是冯雪年。
　　沉晨的畸形审美，离不开这些无脑吹捧。
　　不过转念一想, 即使是洗澡也小心翼翼保持着球形纱布原样的他，好像也逃不开助纣为虐。
　　顾之羲不再去想。
　　病床上, 冯汾尽管依旧双目紧闭, 但是脸色确实要比前两天他们过来看的时候要好一些。
　　冯雪年拿着微微沾湿的棉签给他擦了擦嘴唇，正色道：“医生说, 估计这两天爷爷清醒的时候会越来越长, 不过醒过来之后的状况还得再观察。”
　　如果往最糟糕的方向想，说不定会出现偏瘫, 语言功能障碍。
　　沉晨安慰道：“肯定不会的。”
　　冯雪年：“希望如此吧。”
　　看完了病人，沉晨和顾之羲也不打算久留，旁边还有个冯旦文一直虎视眈眈，好像他们随时要给冯汾下毒一样。
　　“我们走了。”沉晨说道，顾之羲还要带她去吃饭。
　　“这就走了？”冯雪年扭扭捏捏：“你一开始讲的那个乌木公主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一边说一边送他们到了楼道。
　　沉晨上下扫视他，“你都多大了，现在又没有发烧。”
　　冯雪年力争：“可是故事没讲完就坑掉，是很不道德的。”
　　沉晨“哦”了一声，“你说得也有道理，那我收个尾。”
　　冯雪年点点头：“那你接着讲。”反正能多留一会儿是一会儿，做出期待的姿态。
　　沉晨：“完结。”
　　冯雪年：“？？？”
　　“好了，这下彻底了结了。”沉晨说完就头也不回跟顾之羲走了。
　　冯旦文走了出来，终于有了说话的余地：“还看还看，有什么好看的？”
　　冯雪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晚上，《精英实习生》这一期放到了双打比赛。
　　开头依旧是顾之羲仙气飘飘的造型。
　　如果是以前，网上肯定会认为这是沉晨帮他做的造型。
　　但是现在，在了解到顾之羲的“真性情”之后，网友不确定了。
　　【我估计，可能是顾总自己强烈要求的吧。】
　　双方对手见面。
　　对面的保安二人组胸有成竹：“顾总，这场遇到我们，算你遇到克星了。”
　　沉晨面带微笑：“我们顾总有自己的克星，用不着你们。”
　　【哈哈哈对面的狠话是针对顾总的，沉晨反击的狠话也是针对顾总的，顾总：行，合着我就非得被克呗？】
　　【小沉说的克星应该是她自己吧哈哈哈哈，没错，她确实是顾总的克星。】
　　比赛开始。
　　看不懂的、看得懂的，都逐渐坐直了身子。
　　之前播单打的时候还在嘲讽沉晨跟对面是菜鸡互啄，根本看不出有实力的人，现在都不说话了。
　　【虽然不是很懂规则，但是我看得懂得分啊，小沉这边好厉害，几乎没有失分的！】
　　【本来就当一乐子看的，结果沉晨居然还真会打球啊？而且看着手腕力量挺足的。】
　　【不仅她打得好，她跟顾总的搭配也很好，两个人很有默契，好像也没练习多久吧？牛逼啊。】
　　尽管之前网上也有围观群众在网上发了比赛的照片或短视频，但都不及这一期节目播出的反响大。
　　很快，二人打比赛的剪辑就上了热搜。
　　【我一开始以为沉晨是个好看的花瓶，结果看着看着发现还是个搞笑女，再看着看着，发现她工作能力和语言能力都很强，经常有好点子，本来以为长得漂亮又聪明的搞笑女就是她的全部了，结果居然连运动天赋都那么好？？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跟顾总一样，都是属于少见的人群。】
　　【反正我是真的很好奇，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大学生，怎么会那么多技能的？我都不敢想象她大学这几年得有多忙，有同校的知道的说一下吗？】
　　【之前学校里关于她的传言还挺多，但是都不太好听。她自己在校外住，除了上专业课之外，学校里经常见不到她的人影，大家都说她仗着有金主，眼高于顶之类的，反正说得挺难听的，现在看来，那些见不到人的时候，人家是不是其实都是在提升自己啊？】
　　系统早已将沉晨的经历与原主融合，所以很快便有人出来认领。
　　【沉晨体育选的网球课，确实打得很好的，也加了社团，话说好奇怪，我之前居然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是跟我一起上课的，直到现在看了比赛才反应过来。】
　　【谣言还真是害人，我看电视上里的沉晨根本就不像学校传言里的那么蠢，完全就是两个人，那些关于什么金主的传言，肯定也是假的。】
　　沉晨对此一无所知，还在与顾之羲吃饭。
　　“等冯汾醒了，收购的事就可以继续了。”
　　“就是不知道顾柏那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他们的脑回路，沉晨也不敢想得太复杂，怕高估了他们。
　　正说着，沉晨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顾之羲看到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然后笑了笑。
　　他问道：“怎么？”
　　“哦，是李先生的消息，他约我周末去爬山。”今天是周五，也就是明后天了。
　　顾之羲的筷子一顿，“你要去？”
　　刚问出口他就想起来，她之前说过月底要搬家的。
　　沉晨果然摇头：“当然不去，周末我就要把宿舍收拾干净，把钥匙什么的都还回去，然后搬到租的房子里了。”
　　顾之羲接着看到她在手机上啪嗒啪嗒打字，估计是在拒绝对方。
　　又过了一会儿，她看看那头回复的消息，“李先生人还挺好的，说可以帮我一起搬家。”
　　沉晨笑着嘟囔了这么一句，然后礼貌地回绝过去：“谢谢，不过不用了，我没多少要搬的东西，自己来就好了。”
　　那头便没再说什么。
　　顾之羲若有所思，“你是在明天搬完？”
　　“嗯。”
　　因为是搬宿舍的最后两天期限，所以大四的女生宿舍区今天对外开放，来往的人不少，有男有女。
　　尽管人多，但顾之羲与蒋棱八人下车的瞬间，还是吸引了周遭所有人的注意。
　　顾之羲无意间一扫，看到了一张熟面孔，眯起眼，走了过去。
　　“李总，你怎么会在这里？”顾之羲挑眉问李先生。
　　“哦，我来给沉晨帮忙搬家，听说女生东西多。”
　　李先生说着摸了摸头，其实他对沉晨，虽然说不上特别喜欢，但还是挺有好感的，尤其是上次吃饭之后。
　　难得遇到有好感，年纪差不多，还有共同话题的女孩，他想争取一下。
　　他没谈过恋爱，本来沉晨跟他说不用来帮忙的时候，他是打算听从的，不过后来好友给他出主意，让他多在女主角面前刷刷脸才对。
　　而且当她以为他不会来帮忙的时候却发现他来了，还能给她一个惊喜。
　　结果没想到，不仅他来了，顾之羲跟他的特助团全来了。
　　他一下子就不那么突出了。
　　站在一块显得鼓鼓囊囊的十个人对视。
　　李先生之前见过周然，不过其他七个人他还是第一次面对面见到。
　　“蒋助，沈助……你们好。”他一一打着招呼。
　　几个特助只是冷冷地点了一下头。
　　蒋棱与周然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一时感觉，自己好像面对着八个顾之羲。
　　上次吃饭的时候，是接受来自顾之羲一个人的审视，现在则是接受九个人的审视。
　　但好在他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拉投资的时候，各式各样的人他都见过接触过，只稍微适应了一下，就扛住了对面九个人的压力。
　　沉晨听到其他女生叽叽喳喳兴奋讨论楼下十个帅哥的时候，正拎着袋子准备走。
　　“十个！又有个新的帅哥！”
　　“不过看上去还是顾……最帅。”
　　“旁边大雁……也不错啊！”
　　她有所预感，走到走廊朝下一看，顿时吓了一跳，跑了下去，困惑：“你们怎么都来了？”
　　顾之羲抬了抬下巴：“帮你搬家。”
　　沉晨沉默了一下，“我说不需要帮忙，不是客气话。是因为前几天我都陆陆续续把东西搬到那边去了。”
　　她本来也不想麻烦他们。
　　“现在唯一要拿的，就剩下这个了。”
　　十个人缓缓看向沉晨手里的那只小巧玲珑，可以被她轻松单手拎起的——垃圾袋。
　　垃圾桶就在众人身后。
　　“……”
　　沉晨捏紧手里的袋子，被对面十道大多冰冷深沉的目光注视，突然有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紧张感。
　　下一秒，十个人同时朝那只垃圾袋伸出了手，又同时在半空中停住。
　　不够分的。
　　十人齐齐看向她。
　　站在最中间的顾之羲目光很明显，写满了“给我”。
　　其他八个特助也各有各的争强好胜，势在必得。
　　另一方面，目光诚恳的李先生是不太熟的客人，不让他拿，好像也不太好。
　　沉晨顿了顿：“要不，我现在把里头的垃圾倒出来，平均分成十份？”
　　“……”
　　沉晨现在唯有庆幸，搬家的具体日期没告诉冯雪年和白羿。
　　依现在局面的复杂程度，他们十三个人要是凑在一起，就是一副世界名画——《最后的垃圾》。


第81章 81二更
　　看现在这情形, 沉晨总觉得，自己仿佛就是那十三个人中的叛徒犹大——最心虚，最手足无措。
　　周围路过的人纷纷停下了脚步, 看向这边。
　　眼见这十来个人围着一个黑色垃圾袋争先恐后,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分金子。
　　感受到越来越多路人投来的好奇的目光，再看面前好像真的在等着她分垃圾的十个人，沉晨再怎么厚面皮，也做不到真把垃圾倒出来。
　　她挥了挥手：“算了, 你们谁都别争了，还是我自己去扔吧。”
　　这下总算没人抢了。
　　她只走了五六步，就把垃圾扔到了垃圾桶里，两手空空地回来，“好了，结束了。”
　　“宿舍里没有别的要搬的东西了？”顾之羲问。
　　“你要是实在想有的话，”沉晨思索一阵, “要不把其他几个宿舍的垃圾也一起扔了？”
　　顾之羲：“……”
　　话虽如此, 沉晨也得上楼去确认一下, 有没有东西遗漏。
　　经过刚才这么一闹，此时周边围观的人已经不少了, 伴随着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几人于是也跟着她上了楼, 总算隔绝了一部分看热闹的视线。
　　到了楼上，周边的宿舍大多已经空了, 剩下的几间也是父母兄弟姐妹进进出出地搬东西。
　　沉晨的宿舍里, 除了铁架子床和桌椅，差不多已经空了。
　　她往日一个人住的时候, 觉得宿舍还算大，但是现在身后十个人往里头一站，立刻显得空间逼仄了起来。
　　沉晨把窗户打开，视野才开阔了些。
　　宿管阿姨自从上次沉晨生病送药之后，就跟她逐渐熟悉了起来，也是知道她的个人行李已经搬得差不多的事的。
　　现在见这么多生得人高马大的男人上楼，不放心地跟了上来，走到门口，她往里头探身，叮嘱道：
　　“宿舍里的床和桌子都是学校的财产，不可以搬走的啊。”
　　顾之羲：“……知道，不会搬的。”
　　宿管阿姨一见到他，立刻想起来了这张脸，指着他说：“你是小沉的那个上司，让我送饭送药过来的。”
　　顾之羲点点头，友好地朝她几不可见地扬了扬嘴角。
　　宿管阿姨看到他，不知道为什么不走了，揣着口袋，就站在门边看着他们。
　　沈回青环视了一圈，想到什么，问沉晨：“你那个叫张楠的同学，不搬吗？”
　　之前沉晨脚伤，几个特助轮流接送她的时候跟她打过照面，给沉晨带什么东西，也都会多给她一份。
　　对方毕竟照顾过沉晨，既然沉晨这边已经搬完了，他们有空，倒是可以帮下她，也算是回馈她的照顾。
　　沉晨摇摇头：“她前两天就已经搬完了，现在不在。”
　　那就是彻底没什么活了。
　　但十来个人手贴着裤缝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干，总觉得不自在。
　　彼此对视了一眼，四下走动，帮忙看有没有遗漏的东西。
　　沉晨扫视了一圈，突然直起身，看向干干净净的桌面：“等会儿，我票呢？”
　　顾之羲问：“什么票？”
　　“钥匙的押金收据，我刚才放桌子上的，一会儿还要拿着这张收据去取回押金呢，现在不见了。”
　　几人立刻帮忙寻找。
　　但聚在这间小宿舍里，就像游戏接近尾声的贪吃蛇，不是碰头，就是碰尾。
　　人人看着很忙碌，但都是原地打转。
　　最后还是站着一动不动的沉晨终结了混乱：“都别找了，我已经找到了。”
　　李先生忙问：“在哪儿？”
　　“在你脚底下。”
　　“……”李先生往旁边跳了一步。
　　她扫了他们一眼。
　　几人立刻默默无言走到了一边，空出了中间一片区域。
　　沉晨弯腰将纸捡起来，上面还印着几枚大大的脚印。
　　李先生忙说：“沉晨，不好意思啊，我没看见。”
　　“没事。”她假笑着擦了擦收据。
　　这次确定没有什么东西忘拿了，沉晨便打算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十个人还真把其他宿舍的垃圾也一起带走了。
　　到了楼下，经过宿管阿姨的时候，几人都礼貌地跟她告别。
　　宿管点点头：“哎好，再见，你们都路上小心。”
　　沉晨扭过头，想跟宿管阿姨最后道个别，就见她盯着走在最后的顾之羲的背影看，目光中有些疑惑。
　　沉晨不解，问道：“阿姨，我们要走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宿管阿姨压低声音：“不是说你这个上司跟别人告别的时候，都喜欢——”她边说边左脚往后稍稍一抬：“这样式儿的吗？”
　　沉晨明白了，她是在说上次顾之羲芭蕾起势的事。
　　沉吟了一声，她说：“阿姨，我上司也不是时时都那样式儿的，这种情况，可遇而不可求。”
　　宿管阿姨有些失望，“这样啊。”
　　沉晨看出来了，她特意留下来，就是为了看表演的。
　　见状，她压低了声音：“阿姨，您以后多关注一下他的新闻，像我们顾总那种表演才艺的时刻，是比较常有的。”
　　最近莫名其妙耳朵特别灵的顾之羲：“……”
　　宿管阿姨似懂非懂：“哦，好好好，原来他还这么优秀，会这么多才艺啊，哎呀，这小时候得上过多少兴趣班啊。”
　　沉晨掩嘴一笑：“不是，他应该没上过兴趣班。”
　　“都是现学现卖。”
　　宿管更稀奇了：“这么厉害？难怪看着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司了。”
　　听到那关键的四个字，原本面色灰蒙的顾之羲瞬间鲜亮了起来。
　　“阿姨，那再见了。”沉晨朝宿管挥了挥手。
　　宿管笑笑：“祝你前程似锦，以后多注意身体，尽量不要生病了。”
　　交完钥匙，沉晨凭着票据拿回了押金。
　　等出宿舍区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沉晨想了想，“要不要去学校食堂？我请你们吃饭好了。”
　　原主以前的设定都是住在外头，而她来了之后，大多时候又都是在朝云吃饭，偶尔跟顾之羲几人在外吃饭，也没怎么去过学校食堂。
　　但她知道价格肯定不贵。
　　来都来了，十个人对于吃东西并不挑剔，也都同意了。
　　学校里有大大小小七个食堂，她问了问张楠，去了可以定小包厢的西苑食堂。
　　等他们十人绕着桌子坐定，沉晨率先举起饮料，笑道：“感谢你们这次特地赶过来帮……也没帮上什么忙。”
　　十个人：“……”
　　李先生跟她碰了碰杯子：“不好意思啊，沉晨，不仅没帮什么忙，还踩了一脚你的收据，让你困扰了。”
　　沉晨也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没事没事，我只是开个玩笑，没有真的抱怨你们。”
　　她越发感到，跟李先生说话，与跟顾之羲他们说话不一样，总是隔着一层。
　　李先生趁热打铁邀约：“那既然东西都搬完了，下午你应该没别的事了吧？要不要一起去爬山啊？我最近挺沉迷的。”
　　他又提起了之前被拒的邀约。
　　沉晨还没说话，几个特助察觉到异常，彼此对视一眼。
　　周然活动了一下筋骨：“听李总这么一说，想起来我也很久没有爬山了，可以加一个我吗？”
　　虽然不打算插手沉晨跟顾之羲之间的事，但李先生是外人，可不一样。
　　李先生明显愣了一下，周然客气地看向他：“不可以吗？”
　　他忙说：“不是，你去当然可以，那山又不是我家开的。”
　　蒋棱看了周然一眼，接着说：“我也去。”
　　李先生眨了眨眼，又听着剩下的几个特助一个接一个下饺子似的表示加入。
　　不对劲的感觉涌上心头，但他也没什么理由反驳，只能接受。
　　最后只剩顾之羲还没表态。
　　众人的目光望向他。
　　只是其他人都去了，他要是不去，好像也不太好，于是随波逐流一般说：“我也去。”
　　李先生勉强地笑了笑，“哈哈，行，顾总也去，挺好的，人多热闹嘛。”
　　只有沉晨看看整齐划一，报名格外积极的几人，有些茫然，“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们对爬山这么感兴趣？”
　　在她的印象里，他们平日里要么是加班，要么就是去健身房，最多在小区里跑步。
　　谈笑面无表情说：“突然觉得，爬山这项运动不错。”
　　沉晨：“是挺突然的。”
　　但她没再多问，“不过有氧运动，是挺好的，人多也不用怕遇到危险。”
　　李先生松了口气：“那咱们就这么定了？”
　　顾之羲：“可以。”
　　沉晨也点了点头：“那你们下午加油，好好爬，爬得尽兴一点。”
　　你们？顾之羲眯起眼：“那，你呢？”
　　沉晨灿然一笑：“我在家躺着。”
　　十人：“……”


第82章 82（一更）
　　沉晨收起笑容：“怎么了？为什么都这么看着我？”
　　刚才那一幕, 失态，又失策。
　　顾之羲与其他八个特助，在心里不约而同对刚才自己的反应做出了如上评价。
　　第一个带头掀起这波浪潮的周然眉头略皱了一下, 反思。
　　他一向不管做什么都追求完美, 这次居然会出现这么重大的纰漏。
　　而且他还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一个第一次约女生竟然是出去爬山的人，段位又能高到哪里去呢。
　　明明根本用不着他们自乱阵脚。
　　接下来，席上鸦雀无声，十人心思各异。
　　但大多为后悔。
　　沉晨不止一次诧异地抬起头看着他们, 不理解为什么突然没人说话了。
　　想了想，最后只当他们是在为爬山养精蓄锐。
　　因为没有说话，专注于吃，沉晨很快就吃饱了，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既然你们要爬山，那中午就别吃太多, 赶紧做准备吧。消化消化, 准备出发, 我就先回去了。”
　　顾之羲也跟着站了起来：“先送你回去。”
　　沉晨没有拒绝。
　　小区不远，车没开多久就到了。
　　将沉晨送到了楼下, 她离开之际还不忘说：“其实本来是想请你们一起吃顿乔迁宴的，不过既然你们都要去爬山, 那还是算了。”
　　顾之羲：“……”
　　沉晨笑着说：“爬得开心啊, 到时候记得发照片给我看。”
　　很快，沉晨上楼离开了, 在场只剩下了十个男人。
　　李先生与顾之羲面面相觑。
　　他一想到最想邀请的女主人公走了, 就剩下他们几个了，就有些尴尬, “顾总，这次……”
　　站在后面的俞袂掏出手机，十分果决地拨出了顾之羲的电话。
　　很快，顾之羲的电话响起。
　　在他接起的那一瞬间，俞袂挂断了电话。
　　但顾之羲却依旧将手机放在耳边，淡定地对着忙音应了几句，然后才放下手机。
　　“李总，抱歉，公司突然有事，需要赶过去。”
　　尽管被放了鸽子，但李先生却是一脸的如获大赦：“哦，是吗？那你就赶紧回去吧，爬山的事，咱们改天再约。”
　　紧接着其他几个特助也开口：“抱歉，李总，既然顾总要回公司处理突发情况，那我们也得跟着回去了。”
　　“好的，没关系，当然是工作要紧。”李先生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一一跟他们挥手作别。
　　最后一个离开的秦朔云拍了拍李先生的肩：“那李总就好好爬吧，对了，记得拍照。”
　　李先生听完欲言又止。
　　现在就剩他一个人了，还爬什么山。
　　可要是不爬，又好像真显得他对沉晨有什么企图，提起爬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刚刚吃饭的时候，他可还跟沉晨说过，他是热爱爬山，所以想邀请她做个伴。
　　不过转念一想，再怎么样，一个人去爬，好歹比跟他们那九个高冷冰山男一起爬要好多了。
　　于是李先生咬了咬牙，最后还是一个人去爬了山。
　　而那十人，说到做到，直接回公司加班了。
　　沉晨虽说要在家躺着，不过也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干。
　　之前几次把东西往这边搬，房子已经归置得差不多了，这次她将东西最后整理了一番。
　　乔迁宴倒是照旧，本来她是打算把所有认识的人都请来的，但现在既然顾之羲他们要去爬山，来不了，便只请了钟伽琪三人。
　　等待三人到来之际，沉晨刷着手机，看见了李先生的朋友圈。
　　她先是点了个赞，然后扫了一眼照片。
　　奇怪的是，他发的照片里都只有他自己。
　　沉晨在底下问：你跟顾总他们没有一起合张影吗？
　　李先生几乎是立刻就回了消息：没有，因为不太巧，顾总那边工作上临时有事，他跟八个特助都回公司了，就我一个人爬的山。
　　沉晨立刻坐直了，一脸正色，能让这九个人违背对爬山的喜爱，全都回了公司，这得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心中有些担忧，于是她接着给顾之羲发去了询问的消息：“顾总，我听李先生说，你们没去爬山，反倒都回公司加班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我需要现在回去吗？”
　　顾之羲只回了一句：“没什么大事，你不用过来。”
　　刚好佟雪和张楠她们都到了，沉晨也就没再继续问。
　　一进门，三人都盯着房间里的布置打量。
　　“你这房子是真不错。”张楠惊叹。
　　“比我在郊区的那个合租小单间好多了，你这才算真正有了家的感觉嘛，我那个住起来，感觉只是换了个宿舍而已。”
　　她又不敢置信：“不过你租的价钱，真的跟我的差不多吗？”
　　沉晨再次肯定了这一点，甚至要拿合同给她看。
　　张楠忙笑：“哎别别别，我又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太羡慕了。我租的那个房子，不仅小，还很偏僻，出行交通都不方便，我这两天住得太不舒服了，晚上都没睡好。打算等住满了合同上签的三个月，能退押金了，就换个地方。”
　　佟雪也点了点头：“小沉，我也租房住，虽然条件没有张楠的那么差劲，但是跟你这间也是完全不能比，你可真是捡着大漏了。”
　　钟伽琪在一旁无声地笑了一下。
　　沉晨点点头：“我确实运气不错。”想到那段时间发生的倒霉事，又笑：“也算是苦尽甘来。”
　　钟伽琪大概转了一圈，最后站在了阳台上，向着外方眺望。
　　不仅是房间内部结构和家具布置的温馨齐全，这里的地理位置和朝向也很不错。
　　站在阳台远眺，甚至能看见远处的两栋朝云大厦。
　　她目光放空，笑了一下。
　　三人说说笑笑，开始吃饭。
　　只是吃饭的时候，钟伽琪的手机频频响起。
　　她刚开始还会出去，接起来说两句，模模糊糊的也听不清说了什么，只是表情不怎么好。
　　再后面接到电话，她就看也不看直接关机了。
　　沉晨有些担心，问道：“伽琪，你是有什么急事吗？”
　　钟伽琪摇了摇头，提及刚才的电话，表情很冷漠：“没事，只是骚扰电话。”
　　沉晨若有所思，想起顾柏那段时间给她打的电话，也算是有经验，“你直接开个陌生号码过滤吧，这样会好一点，就是可能会误伤。”
　　钟伽琪点头：“好，我回头试试。”
　　顾之羲浩浩荡荡一行人在沉晨的学校出现，大雁天团成员不仅一个没落，临走的时候还帮着一整栋楼的宿舍扔了垃圾。
　　尤其是挨个宿舍去收垃圾的时候，轰动不小。
　　情报网格外发达的白羿在几小时后就知道了。
　　网上对这帮人的评价多是褒奖，夸他们身高腿长，长相优越，还有外冷内热，还主动帮人扔垃圾。
　　很快，顾之羲受到了白羿的短信轰炸：奸诈！小人！自己带着人跑过去给小沉帮忙搬家，讨好小沉，居然不告诉我，还是怕我挖墙脚是吧？
　　拉黑了一个号码还有下一个。
　　顾之羲一看到控诉，眉心隆起，大概猜出了白羿接下来的动向——八成是要去“挖墙脚”了。
　　随即他拿上外套，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外头的几个特助听到动静，抬头，“顾总？”
　　经过白羿对于自己缺席了沉晨的搬家大会的控诉，他也得到允许，来到了她家，没有丝毫不自在，打算加入四个女生的乔迁宴。
　　门铃响起，沉晨一打开门，一大束粉色的玫瑰就映入眼帘，体积大得几乎遮住了身后人的半个身子。
　　那人将花微微放下了些，才露出了一张俊美的脸：“小沉，恭喜乔迁。”
　　白羿笑了一下，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弯起。
　　沉晨看向那束娇艳欲滴的玫瑰，挑眉：“这是给我的？”
　　白羿理所应当答道：“当然，只不过时间太仓促，来不及好好挑了。”
　　这还是沉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收到花，她顿了顿，“谢谢，这就够了，很漂亮。”
　　不过她接过花之后，先拿出几枝，借花献佛送给了身后的佟雪三人，这才彻底收下来，找了个花瓶插好。
　　白羿看着她的一系列顺畅的动作，淡笑不语。
　　不过除开送给沉晨的花，知道门内除了沉晨还有其他女生，他也不是毫无准备，还给每个人都带了一份礼物。
　　佟雪和钟伽琪都在公司见过他两三次，对他有所了解。
　　只有张楠是在电视之外第一次见，忍不住好奇与八卦，小声跟兴趣相投的佟雪交流感想：“我终于把沉晨身边的人都见齐了，这个白总，光看长相，果然跟电视上一样，是那种特别风流的帅。”
　　“做事也很周到。”佟雪抛了抛手里的小盒子。
　　“不过看着就像个花花公子，是不是？”
　　“是啊，送花就送花，他居然送沉晨玫瑰花！还是粉色的！这么一大束，就这还说来得太仓促，没有好好准备。”
　　两人将声音压得不能再低，想到顾之羲，难免有所比较：“这谁能不心动啊！顾总还没给沉晨送过花吧？跟他一比，立马落了下风了。白总不是一直致力于挖走小沉的吗？”
　　钟伽琪听着耳边两人的窃窃私语，又看向窗外朝云大厦的位置，说：“你们想多了。”
　　两人抬眼看她：“伽琪，你是说，白总不可能成功？”
　　张楠：“对了，刚才小沉收到花，是先把花先给了我们，明显是避嫌。”
　　“也是，看样子，沉晨根本没有被那束花收买。”佟雪附和。
　　送完了礼物，白羿两手抱胸，刚才还风流倜傥的面容瞬间变得哀怨起来：“小沉，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沉晨插好了花回来，“怎么了？”
　　佟雪三人目不转睛地看戏。
　　他语气伤心： “搬家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叫上我？”
　　“而且他们都去了，居然连那个李什么的都去了，就我没去？我还以为，我们至少也是朋友。”
　　沉晨无奈地轻叹一声，“不是我不叫你。”
　　“怎么？”
　　“是垃圾实在不够分。”
　　“……哈？”


第83章 83二更
　　白羿虽然听不懂, 但不妨碍他抱怨以及偷摸抹黑顾之羲。
　　“他那个人，看着一脸正气，其实最装, 最有心机了, 你可千万不要被他的外表欺骗……”
　　正嘀咕着，门铃再次响起。
　　沉晨走到门边，从可视电话里看到了顾之羲的脸。
　　身后还有其他几个才分别了半天的特助们。
　　沉晨回头看了白羿一眼，对于顾之羲几人的突然造访也就不奇怪了。
　　她打开门, 招呼他们进来，然后笑眯眯看向他的手：“顾总，来就来吧，还带……没带什么东西啊？”
　　顾之羲：“……”无奈地笑了一下。
　　他让出身后的几人，每人手里都提着食盒。
　　看标志，来自市内有名贵价的酒店，还有几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红酒。
　　倒是刚好符合主题。
　　顾之羲进了门, 一眼就看见了那束摆在桌子正中, 娇嫩招眼的粉色玫瑰。
　　这种东西, 一看就是白弈的手笔，他瞥了他一眼。
　　白羿暗瞪回去。
　　随他后面进来的蒋棱看向沉晨：“后面住下来要是缺了什么家具家电, 也可以跟我说，顾总会出钱补齐。”
　　白弈暗自翻了个白眼。
　　他就说顾之羲有心机, 这么一对比, 立刻显得他送的东西华而不实了。
　　沉晨倒是对此感到诧异：“不用了吧，我要是缺什么 , 可以找房东的。而且这只是我租的房子, 万一买了新家具，等以后搬家的话, 这些大件怎么办？”
　　顾之羲顿了顿，“搬家也可以带走。”
　　沉晨不再继续说了，其实她也没觉得这里缺了什么，处处都很合她的心意。
　　因为顾之羲他们的到来，张楠几人稍微拘谨了一些。
　　于是几人尽量让自己的气息温和下来，收起周身散发的冷气。
　　顾之羲帮着将拿来的东西摆好，开瓶。
　　沉晨拦住了他：“顾总，你还是别动了，你的手还没好呢。”
　　白羿这时才终于发现顾之羲身上多了点什么，“你这手？”
　　顾之羲昨晚换药的时候就重新包扎了，所以没有之前那么显眼，他一开始都没注意到。
　　他恍然大悟：“原来不是揣了小皮球，是受伤了啊。”
　　沉晨茫然：“什么小皮球？”
　　白羿一边笑一边解释了一通：“照片上看不太清，大家就看见他手里有个球形物体了，都猜他手里抱着个球，网上还说顾总太狂妄了，这么不把对手放在眼里。原来是纱布啊？哈哈哈顾总，你怎么包扎得这么丑？”
　　顾之羲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沉晨听完，刚才眼里的笑意则逐渐消失了：“我包的。”
　　白羿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结结巴巴补充：“其实也不能说是丑，而是很特别。”
　　“特别丑呗？”
　　“不是，就是很吸引人眼球。”
　　顾之羲看着冷笑一声，腮帮子鼓起的沉晨，尽管很想看白羿自食苦果，但还是开了口：“没关系，我的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白羿难得朝他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沉晨的注意力果然被他吸引了过去，“真的吗？”记得昨天看还血肉模糊的呢。
　　顾之羲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系统的作用，伤口好得很快，现在已经开始结疤了，也依然没有任何痛感。
　　多了十个人，屋内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桌上还有沉晨她们四个刚才吃得差不多的饭菜。
　　佟雪笑眯眯道：“虽然我们刚刚才吃过，但也不是不能再吃一点。”
　　对于价格比较贵的食物，她有另外一个胃来装。
　　而在城市另一边的山上，李先生呼哧呼哧努力了一下午，终于在夜色中登了顶。
　　旁边还有准备在这里露营过夜看日出的，他挑了个安静的地方，擦了擦额头的汗，再看着山下的一排排小房子，看着湖水倒映着皎洁的月光，突然觉得一切都值了。
　　虽然很累，虽然只有他一个人登山夜爬，但现在回想，也别有一番乐趣。
　　顾之羲他们不来，看不见这样宁静悠远的景色，实在可惜了。
　　他怀揣着喜悦的心情拍下了照片，想第一个分享给沉晨看，突然发现沉晨发了朋友圈。
　　他面带笑容看了看，然后目光和笑容都逐渐凝固。
　　这应该是在沉晨家里拍的照片，她坐在最中心，拿着手机自拍。
　　旁边围了一圈人，桌上也摆满了饭菜，看上去其乐融融。
　　然而在这张温馨的照片上，他看到了那宣称突然有事，要回公司加班的顾之羲，还有他那八个跟过去的特助。
　　他懵了一下，然后不信邪地数了数：“一，二，三……”
　　数完了。
　　搬宿舍时候的那拨人都在沉晨家。
　　除了他，在山上。
　　一阵冷风吹来，他手指按在太阳穴上，闭上眼捋了捋混乱的思绪，想了想前因后果，基本明白了——
　　好一出专门针对他的金蝉脱壳啊！
　　吃过饭，爱玩爱热闹的白羿又拉着众人玩起了游戏。
　　惩罚就是顾之羲带来的那几瓶酒。
　　过了一阵，白弈自己已是微醉，连不怎么喝酒的顾之羲也被他坏心眼地借着游戏之名灌了几杯。
　　对四个女生他倒没有劝酒，只针对顾之羲，说是要报他拉黑他之仇。
　　虽然还不至于醉，但顾之羲的意识相比清醒的时候也有一些涣散了。
　　他按了按眉心，想出去吹吹风，缓解一下酒意。
　　于是穿上大衣，朝阳台走去。
　　阳台没有开灯，略显昏暗，等他走近了，才发现沉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到了阳台上。
　　察觉到身边来了人，沉晨侧脸看了一眼，朝他笑了笑，“顾总。”
　　窗外夜色正好，在未被完全封闭的阳台上，底下灯火通明的夜景一览无余，繁华的市中心车水马龙。
　　再抬头，远处，朝云大厦顶端的航空障碍灯一闪一闪亮着红光，最高的那两栋，极好辨认。
　　顾之羲被风吹得清醒了，但两人谁也没说话。
　　而门里的人看着那两人在阳台上的背影，也从刚才的喧闹中安静了下来，仿佛进入了某种结界。
　　佟雪与张楠面面相觑。
　　白弈不在状况，还想过去拉他们一起回来做游戏，被杨问寒拉住了。
　　阳台上，沉晨看着底下的车灯首尾相连，光带流动，笑了一下，“顾总。”
　　顾之羲余光一直没离她，闻言，心里一动，望向她，问：“怎么了？”
　　沉晨摇摇头，“没什么。”
　　只是刚才突然有一瞬间想叫叫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说完，寒风吹来，她打了个寒噤。
　　顾之羲默然看她一眼，娴熟地解开身上大衣的扣子，想把外套给她披上。
　　下一秒：“叮当！”
　　“晨晨，许久没有答题了，想不想念我呀~”
　　顾之羲眼中的光随着动作的定格逐渐淡去。
　　沉晨：“你要不说我都没想起来，确实相隔不少时间了，是不是因为霸总受伤了？”
　　系统：“不！我们当然不会因为霸总的状态而徇私，触不触发题，都有严格按照标准来的。”
　　顾之羲明白了，就算是在他临死前，该触发题目也还是会触发，绝对不会手软。
　　系统开始读题：“在这个宁静的夜晚，霸总与小助理在阳台上看星星……”
　　沉晨打断它：“你瞎说，这里哪有星星，天空都是雾霾。”
　　系统：“……我只是合理地美化一下嘛，请你不要打断我。”
　　它继续说：“一阵风吹来，小助理感觉凉意侵袭，体贴下属的霸总发现了，便打算把外套给小助理披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小助理也没有拒绝。眼下，只见他那修长的手指解开了扣子——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霸总总共要解多少个扣子，并选出答案。”
　　“A. 5个，B. 15个，C. 50个，D. 300个。”
　　顾之羲要不是现在被定住了不能说话，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抢答了。
　　时间一晃而过，停滞的一切恢复正常。
　　二人并不知道，身后，十多个人正不错眼地看着玻璃门外发生的一切。
　　佟雪托着下巴，眼含激动，但还是努力压制着：“看到了吗？顾总好像要把外套脱给沉晨披着！”
　　多么美好而浪漫的场景，她连旁边各个高冷的特助们都不再畏惧了。
　　同为CP粉的张楠也睁大了眼，目光期待。
　　众人看着顾之羲低下了头，然后胳膊曲起。
　　佟雪激动：“在解扣子了。”
　　一分钟后，顾之羲依旧低着头。
　　张楠激动：“还在解扣子。”
　　三分钟后，顾之羲动作不变。
　　“解得有点久了哈。”
　　四分钟后，顾之羲还在解扣子。
　　二人开始眼含不解。
　　五分钟后，顾之羲的动作依旧没变。
　　二人沉默了良久。
　　“顾总是在……拆弹吗？”


第84章 84（一更）
　　十多个人坐在客厅里, 目光怀疑地看着阳台上，顾之羲那巍然不动的背影。
　　只有身体两侧的手肘微动，昭示着他此刻不是睡着了。
　　白羿欲言又止, “他这扣子要是再解不完, 我看小沉都要冻感冒了。”
　　又等了几秒钟，见顾之羲解个扣子没完没了了，他站起身来，“他怎么搞的, 在玩儿扣子吗？磨磨唧唧的。”
　　“还是我去把我的外套给小沉穿好了。”
　　说着，他抄起自己的外套，然而刚走出一步，就再次被杨问寒一把拉住。
　　他使劲动了动腿，纹丝不动。
　　想起上次在员工餐厅里，杨问寒一秒钟将那个“骚扰”沉晨的小吴摁在墙上的实力，他没敢轻举妄动。
　　再看身边几个特助, 都用不赞同的眼光望着他。
　　连张楠和佟雪都睁大眼看着他：“白总, 别去打扰他们。”
　　钟伽琪也跟着点了点头。
　　一时间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白羿委屈地张了张嘴，“我？”
　　阳台外的两人对此毫无所觉。
　　冷风也就吹了刚才那两秒, 沉晨已经不冷了，她现在全副心神都在饶有兴致地看顾之羲认真解扣子上。
　　她突然间想起：“奥奥, 你说, 好好一件衣服上突然多了这么多扣子，霸总他就没感觉有哪里不对吗？”
　　再仔细看顾之羲微红的脸, 她自认为明白缘由了：“我知道了, 霸总肯定是喝多了，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顾之羲长长的睫毛垂着, 微微遮住黑亮的瞳孔。
　　包着纱布的左手抵着大衣边缘，右手食指与拇指捻着扣子，一个一个解。
　　沉晨看了一会儿，在心底发出长长的叹声：“他可真有耐心啊，就连喝醉了都这么有耐心，也不发酒疯。”
　　她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感慨：顾总的素质，不仅在普通男性中属于金字塔尖的部分，哪怕在一众爱好咆哮晃肩掐腰摔门拍桌的霸总中，也是佼佼者了。
　　系统：“是啊，这可离不开我们往日含辛茹苦的奥数训练。”
　　沉晨冷声说：“奥奥，你说这话难道不亏心吗？什么叫我们含辛茹苦的奥数训练？”
　　“那不都是我一个人算的？”
　　系统：“……对不起，抢了你的功劳，不是我们，是你。”
　　眼前顾之羲有条不紊，保持匀速，终于成功解开了所有的扣子。
　　然后他将黑色大衣脱了下来，眼睫微抬，放到了沉晨的肩上，声音犹如石子落入深水潭：“披上吧。”
　　身后的客厅里，传来了大大小小数十道如释重负的气音。
　　“终于披上了。”
　　“太不容易了。”
　　经过刚才的急迫，众人与阳台的距离又近了一些，目光炯炯，只可惜虽然看得清，但基本听不到里面的对话。
　　“谢谢顾总啊。”沉晨抓着大衣的边缘道谢。
　　顾之羲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
　　仗着他喝醉了，应该不会理解她说了什么，她搓了搓手，呵呵一笑：“顾总，你这衣服不暖和。”
　　“一整面全是扣子孔。”
　　“漏风。”
　　顾之羲：“……”
　　算了，他还是将错就错，继续走装疯卖傻路线：
　　“不是说，现在很流行破洞牛仔裤？”
　　沉晨一愣，看他风轻云淡的表情，慢慢点了点头，“哦，你是说，这是同款破洞大衣。”
　　她嘴角上扬，凑近了顾之羲，对上他的表情：“顾总，我可真没想到，你喝醉了也这么幽默。”
　　顾之羲心想，如果是真的，那大概是被她传染的。
　　沉晨摸了摸柔软的绒面，其实她刚才话没说全，衣服还是暖和的。
　　顾之羲的体温偏高，热意顺着衣服上残留的温度传输到她的肩上，暖融融的。
　　领口还能嗅到他身上特有的，好闻的气息。
　　“咦，顾总，你衣服上是什么香？”她随口一问。
　　顾之羲淡漠的双眼远眺着前方的朝云大厦，“为了供你送的锦旗，每天烧的三根檀香。”
　　沉晨的嘴角再次翘起，“顾总，你喝醉了之后其实很适合上年会表演节目，就表演说冷笑话，效果肯定很好，估计台下都会笑的。”
　　顾之羲淡淡点了点头：“也没人敢不笑。”
　　沉晨的肩膀笑得微微耸动，“对了，说起这个，我上个礼拜还收到了一档脱口秀节目的邀请，请我去当一期特约嘉宾。”
　　“没答应？”
　　“没有。”
　　“给的钱不够？”
　　“顾总，我发现你看问题的角度非常深刻，而且刁钻。”
　　白羿整个人几乎要趴到阳台的玻璃门上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看着相距极近，氛围也格外轻松，仿佛根本容不下其他人的顾之羲和沉晨，白羿总算后知后觉发现了他们的古怪之处——
　　“沉晨跟顾之羲……？”
　　他指着阳台的方向，猛然扭头看向几个特助。
　　只见蒋棱等人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显然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也是一种默认。
　　而佟雪她们则根本没去管他说了什么，不管真假，一脸嗑到了。
　　白羿再扭头看着外面的两人，表情如遭雷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许久后，他的脸色逐渐恢了正常，自语：“肯定是顾之羲单相思，他刚才还想给小沉披衣服来着。”
　　阳台上又是一阵风吹过，沉晨侧过头，“顾总，你冷吗？”
　　顾之羲摇了摇头。
　　沉晨打量了一眼穿着单薄的顾之羲，他穿着黑色的半领毛衣，肩颈饱满的肌肉线条毕现。
　　再往上，是起伏明显的喉结弧度，而那张英俊的脸上，一开始的淡淡红晕不知何时已经褪去。
　　表情看上去很清醒。
　　她不太放心地试探着问了一声：“顾总，你的酒已经醒了？”
　　顾之羲没有说话，只是也转过头，朝一侧轻轻歪了一下，清澈的目光望向她。
　　还是像个傻子。沉晨放心了。
　　不过虽然看上去不太聪明，但仔细想想，又莫名还挺可爱的。
　　她这么想着，站了起来，“顾总，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进去吧。”
　　再在外面待着，说不准他真会感冒。
　　顾之羲顺从地点了点头，想想也该回家了。
　　沉晨把大衣取下来，还给他：“顾总，你快把外套穿上吧。”
　　顾之羲接过。
　　门内原本几乎要凑到玻璃门跟前的十余人见那边有了动静，发现两人好像是要回来的样子，赶忙坐回原位，准备假装在做别的事情。
　　然而还没等他们动作，就见到顾之羲穿上了那件大衣，又低下了头，手肘屈起，开始摆弄起他的扣子。
　　于是又不急了。
　　因为扣扣子比解扣子花的时间更长。
　　还得对孔，一个错了，满盘皆输。
　　门内众人仍旧盯着两人，看了许久，佟雪困惑：“顾总到底有多少弹要拆？”
　　门外，沉晨微笑着，注视对面人的动作。
　　顾之羲的手很好看，修长而有力，只是简单的扣扣子也赏心悦目。
　　不过，“奥奥，顾总这个破洞大衣，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了怎么办？”
　　系统：“放心吧，等他扣好之后就会恢复正常了，别人是看不出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的。”
　　“那就好。”
　　又过了几分钟后，顾之羲的大衣终于扣好了。
　　他抬头，“走吧。”
　　当他推开阳台的玻璃门，适应了一下里头的明亮。
　　门里的男男女女们正四散开来，白羿拉着佟雪她们在玩游戏，而几个特助则坐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像是在讨论工作。
　　白羿见他走过来，阴阳怪气道：“哟，顾总回来了啊。”
　　说完特意看了眼他的大衣，像是要弄清他刚才磨蹭了这么久到底是在干嘛。
　　顾之羲眼睛扫过他手中的角色牌，下巴抬起点：“倒了。”
　　白羿的阴阳怪气暂停，“什么？”
　　他敛眸坐下，“牌拿倒了。”
　　白羿一愣，低头一看，手里角色牌的图案果然是倒着的。
　　他顿了顿，若无其事：“我就是在玩倒着的牌，你懂什么，你个老古董。”
　　沉晨刚好听到这句，摇了摇头：“不，白羿，你误会了，顾总还是很时髦的。”
　　还知道破洞大衣。
　　白羿见沉晨替他说话，哑然。
　　顾之羲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九点了，再留下去，对沉晨来说就是打扰了。
　　站了起来，“走吧。”
　　八个特助也跟上，准备离开。
　　他们九个一走，白羿也不可能再留下，依依不舍地跟沉晨挥手告别。
　　钟伽琪三人便也要走了，安全起见，由白羿和顾之羲送她们到家。
　　白羿这次开的不是跑车，位子够坐，顾之羲的车是多座商务车，也够。
　　但三个女生看看两边，最后都选择了坐白羿的车。
　　虽然刚才玩游戏，还有看热闹的时候，都算是融入到了一起，很融洽，但现在酒醒了，不自在与拘谨疏离也回来了。
　　白羿性格温柔风趣又有分寸，相比那边的九只冰山大雁要好相处得多，至少跟他待在一块，不必担心冷场。
　　白羿得到了全票支持，得意地朝顾之羲瞥了一眼。
　　顾之羲不理会他的挑衅，缓缓跟沉晨道了别，坐上了车。
　　就在踏上车的那一秒，顾之羲已完全不见在沉晨面前醺然的状态。
　　他目光沉静冷凝，眉头一段微微起伏，似乎正在思索什么重要的事。
　　几个特助都注意到了他有些凝重的神色。
　　根据以往的经验，能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顾之羲露出这样的表情，一般都代表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布局。
　　于是个个都绷紧了神经，打算听他接下来的交待。
　　良久后，顾之羲思索完毕，眯起眼，终于徐徐开口，嗓音低沉：“明天留意一下——”
　　能让他们八个留意，看来是很棘手的对手。所有人提高警惕，暗自进入一级戒备。
　　“有没有带拉链的大衣。”


第85章 85二更
　　几人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您说……什么？”
　　顾之羲坐姿未变，依旧用深沉的目光看着前方，眼中闪过一道暗光, “不, 不是。”
　　几人松了口气，顾总刚才可能只是在开玩笑。
　　顾之羲：“是留意带拉链的西装。”
　　根据他以往的经验，一模一样的问题，系统不会出两次, 大衣应该已经安全了。
　　八人：“？”
　　要是有个奇葩上司投稿，顾之羲肯定榜上有名。
　　众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目光。
　　自从喜欢上沉晨之后，顾总的脑子，就越来越奇怪了。
　　发展到现在，八个人都接不住他的话，烫手。
　　最后还是见识最多，最波澜不惊的蒋棱主动说：“好的, 我会留意的。”
　　送完了其他几人, 顾之羲最后到家。
　　刚拿出手机, 就接到了沉晨的电话：“顾总，你到家了吗？”
　　顾之羲嗯了一声。
　　“酒已经醒了？”
　　顾之羲打开窗户, “嗯。”
　　不知是什么心思冒了头，他带着几不可察的笑意说, “不仅酒醒了, 还想起了件奇怪的事。”
　　沉晨一顿，“顾总, 你今晚好像喝多了, 扣衣服扣子的时候一直对不上扣子眼，找了好久, 非说大衣上有三百多个扣子，我也不敢忤逆你，只好配合你演戏。”
　　顾之羲轻笑一声，什么都没说，她就不打自招了。
　　不过她倒是会倒打一耙，撇清自己。
　　沉晨接着说：“挺晚的了，顾总，喝点蜂蜜水，还是早点睡吧，明天还有个峰会要参加呢。”
　　同一时间，李先生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
　　他想起什么，打开电视，果然，上次顾之羲和沉晨参加的访谈节目已经播出了。
　　他看的时候，正是主持人问沉晨，顾之羲像什么动物。
　　不出顾之羲所料，节目一播，老黄牛这个梗一下子出圈了。
　　【哈哈哈哈哈我以为怎么着也得是狼王吧，沉晨是一点霸总包袱都不给顾总留啊！真是好特别好不做作的助理。】
　　【顾总明明看上去年轻又英俊，结果前面是老王八，现在又被迫与老黄牛相关联哈哈哈，现在我现在已经回不去了，一定要说老的话，钻石王老五也行啊哈哈哈，还应了王。】
　　【老黄牛，可以成为朝云的图腾了。】
　　【其实也还好，霸总的超脱人设早就崩得一塌糊涂了不是吗？】
　　【他现在是顾·王·黄总裁，听上去好像一个人背负三家的期望。】
　　【这么说他，不仅是因为顾总兢兢业业，勤劳忙碌，还有信朝云，信顾总，超牛的！[沉晨点赞.jpg]其实小沉是这个意思吧。】
　　【哈哈主持人怎么不问问顾总，他觉得小沉可以用什么动物来形容呢？好想知道啊！肯定是又好看又快乐又可爱又机灵又搞笑的小动物。】
　　【这种动物就叫沉晨。】
　　【哈哈顾总都说自己想当人了，估计也只会说：沉晨就是沉晨，是个人类。】
　　【那顾总的语气应该是：沉晨，你当个人吧。】
　　当主持人提到多年前顾之羲第一次来的光景，将他说话的句子长短与当下做对比，不少吃饱了撑的人都特地在网上找到了那一期节目，扒了个遍。
　　【果然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哈哈哈顾总擅长在各个领域创造记录，沉晨真的好逗啊，不管什么情况都要吹捧一下顾总。虽然吹得像黑粉。】
　　【特地翻出了当年的那一期，画风真的好正经啊，哈哈好枯燥，顾总的回答也确实简短，主持人一直在诱导他说话，结果全部以失败告终。估计没几个普通人看得下去，这么一看，顾总的变化真的很大，对我来说，更喜欢现在的顾总。】
　　【最大的区别是这一期邀请了沉晨啊，策划真的很有想法，很敏锐，知道爆点在哪里的。】
　　只是一期访谈节目，都因为沉晨而上了热搜，打破了收视率记录。
　　李先生紧盯着电视里顾之羲在沉晨说话时的表情，心里已经有数了。
　　接着他又开始回顾《精英实习生》的所有已播出的节目。
　　要素实在太多了。
　　首先，沉晨对顾之羲，可不止是上次把他归为买保险行列那么简单。
　　顾之羲的形象崩塌，黑称出圈，可少不了沉晨的推波助澜。
　　当他把所有视频摆到一起看，顾之羲的表情变化就无比清晰了。
　　一开始还有些恼意，冰冷，逐渐演变成了无奈，腾熏裙号吴而四旧0八义92更新漫画音频呜呜视频然后，无奈中又带了点纵容，甚至到后来，有时候还夹杂着笑意。
　　李先生冷笑了一声。
　　周日，顾之羲参加一个金融峰会的活动，这趟跟着的助理是俞袂。
　　交流会后，顾之羲刚跟俞袂说了两句，面前便被一个人影挡住去路。
　　他掀起眼帘望过去，只见李先生端着酒杯，跟他隔空碰了碰杯。
　　顾之羲也朝他点了下头。
　　只是李先生碰完杯，没有立刻离开，平静说道：“顾总，现在有时间吗？有几句话想问问你，不说我心里过不去。”
　　顾之羲不明所以看了他一眼，接着三人来到角落里。
　　“李总有什么事？”
　　李先生两手抱胸，开口的话不像前几次见面那么和气，而带了些攻击性：“顾总，我觉得，其实咱们可以公平竞争，没必要搞什么小动作，大大方方的不好吗？”
　　顾之羲视线移向他。
　　“顾总如果胸有成竹，何不磊落一点呢？这样我就算输了，也心服口服。”
　　顾之羲神情怔忪：“竞争什么？”
　　他仔细回想了一番，两人之间并没有业务冲突。
　　而且他又哪里搞了小动作，哪里不磊落了？
　　李先生：“这还用说？好吧，我先承认，我对沉晨是有些非分之想。”
　　听他这么说，顾之羲眼眸微眯。
　　李先生冷笑了一声，“但你也不地道啊，故意使计支开我，骗我一个人去爬山。还有顾总那几个特助也一起配合你，最后呢，你们偷摸去跟沉晨还有一帮朋友吃饭去了！”
　　“要不是看到了沉晨发的照片，我还被埋在鼓里呢，顾总真是好心机啊！”他啪啪鼓掌两下。
　　接着再次冷笑：“我昨天三更半夜才回到家，再联系前面发生的事，是越想越不对劲。”
　　顾之羲皱起了眉：“如果你说的是昨天吃饭的事，那是个意外……”
　　话还没说完，李先生打断他，认真道：“我说真的，别再装无辜了，顾总。”
　　“具体点，就说跟沉晨一起吃饭的那次吧，你这么针对我，走路都特意走到我跟沉晨中间，我一跟她说话你就抢先一步。”
　　他只是为了安全，才让她走里面，至于后者，明明在他说话之前他就开口了。
　　李先生：“你一个上司，记住了下属的口味也就算了，明明什么都不吃，为了讨好她，还是点了自己讨厌的菜。”
　　顾之羲眉心越发紧蹙。
　　他并没有讨厌那几道菜，记住是因为很好记，点菜只是不希望她因为他而将就。
　　“她不管怎么说你，你都不生气，真是好脾气啊？”
　　他只是看得出来沉晨并不是真心贬低他，没有必要生气，甚至觉得挺可爱。
　　“再往前数，在电视台遇到的时候，也是有迹可循，当时你进房间开临时会议记得吗，留下沉晨跟我站一块儿。”
　　“就你回头看沉晨的那一眼，呵，跟特务被抓之后回头看同伙似的。”
　　“……”顾之羲慢慢深呼吸。
　　那只是因为当时跟他还不熟，正常范围内的担心而已。
　　身后一直冷淡垂眸，假装不存在的俞袂缓缓抬起头，诧异的眼神扫过李先生，然后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消息群发出去。
　　李先生换了个站姿，喘了口气才接着说：“我之前是没怎么看过你们那档综艺，所以没有立马察觉，但是昨天晚上我可是好好恶补了一把，每个你跟沉晨同框的镜头我都慢放到0.5，逐帧分析。”
　　“顾总，你真以为你藏得住？”
　　李先生的话音不停，又开始悉数节目里他的表情变化。
　　就在昨晚，他已经自学成才，成了一位微表情专家。
　　顾之羲听他控诉着，一开始还有些茫然，听着听着，思绪就逐渐断了线。
　　“这一件件，一桩桩，都是证据，你还不承认吗？”
　　李先生越说越气：“哦对了，再说回昨天，在宿舍区扔垃圾的时候。”
　　“最后总共就剩下四袋垃圾，你都故意抢走了三袋，只给我留一袋。”
　　“我看要不是你左手不方便，四袋都得被你拿走吧？”
　　看顾之羲不说话，脸色复杂的样子，他收起了笑容：“还装，你这不是喜欢她是什么？！是你天生就爱扔垃圾吗！”


第86章 86（一更）
　　当然不是。
　　顾之羲心里清醒地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前面的反驳一并被推翻, 之前他的种种反常，也都有迹可循了。
　　李先生的愤恼已经吐得差不多了，“你喜欢她, 你就去追啊, 你装什么表面不喜欢，暗地里肃清情敌呢？”
　　尽管事情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但顾之羲没有反驳。
　　准确地说，是已经顾不及反驳。有生以来, 他的心思第一次这么乱。
　　李先生的话，与前数那些二人待在一起的画面交织在他的脑海中。
　　李先生看着他的表情，终于察觉到古怪之处：“你该不会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你那是喜欢她吧？”
　　顾之羲默认了。
　　见状，李先生的表情更加复杂了。
　　在顾之羲内心纠缠的，不仅仅是他似乎喜欢她这件事，还有就是, 后续该怎么办。
　　他一向喜欢谋定而后动。
　　李先生忍不住啧了一声：“人生苦短啊, 你喜欢就去追她啊, 要不留遗憾才是啊。”
　　就像他一样。
　　虽然追了之后满是遗憾。
　　说完他又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给情敌出招呢？
　　俞袂看了眼收到的消息, 又看向了顾之羲：“顾总。”
　　顾之羲看着面前平静的水池：“你都听见了？”
　　“是。”俞袂的表情与声音都显示他并不意外。
　　顾之羲收回视线：“你早就发现了？”
　　他轻点了一下头，“算是吧。”
　　毕竟也是如此明显, 整个顶楼, 也就两个主人公没发现了。
　　俞袂想了想，“但在我看来, 在没想好之前, 不应该轻易招惹别人。”
　　“我不觉得脑子一热，去追了, 不留遗憾就是好的。”
　　顾之羲静静听着。
　　俞袂娓娓道来：“首先，你不一定能追得上。”
　　顾之羲瞥了他一眼。
　　也有一定的道理。
　　“如果她拒绝了你，到时候情况会很尴尬。你是总裁，是上司，可以依旧安然地在这家公司继续工作。而她呢？她会被这种尴尬的情绪裹挟。”
　　“即使日后想留在公司，也无法表达出真正的意愿，因为她不得不顾虑跟你的关系。”
　　顾之羲不辨喜怒地点了点头。
　　俞袂接着说：“其次，即使你很幸运，跟她在一起了，可是万一后来沉晨又不喜欢你了，要跟你分手呢？”
　　顾之羲又看了他一眼。
　　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么同样会陷入上述尴尬的境地。”
　　“退一万步说，即使最后得以修成正果，万一朝云倒闭了，顾总破产了……”
　　这次顾之羲直直盯着他，没有移开视线。
　　在他的印象里，也就沉晨做题的时候敢让他这么退一万步。
　　他看出来了，就连意志算是坚定的俞袂，也正在被沉晨同化。
　　俞袂顿了顿，明显也觉得自己说得不太有道理，话锋一转，总结道：“总之，顾总，我觉得你应该先考虑成熟所有后果，确定结果不会给她带来困扰，再谈其他。”
　　顾之羲难得听俞袂说这么多话，还分析得头头是道，淡然问道：“你谈过恋爱？”
　　俞袂：“……没有。”
　　顾之羲：“……”
　　李先生一开始还觉得俞袂说得有点道理，但越往后听，越觉得迷糊。
　　直到听见他说自己根本没谈过恋爱，才恍然：“不是，你们那边谈恋爱，都是这么郑重其事，奔着天长地久去的？一辈子就这一次？”
　　俞袂和顾之羲全都困惑地看向他，眼中是反问：不然呢？
　　李先生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感觉，自己好像在跟两个活在封建时代的人讲话。
　　但要说他们封建，刚才假设的什么追不上，沉晨不喜欢，破产了，全是对顾之羲自己不利的情况。
　　这又好像不能算封建，就很复杂。
　　李先生都有些后悔找顾之羲坦白了，就该让他隔着那层窗户纸，云里雾里。
　　三人相对无言了一会儿，远处传来问话：“顾总，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直到有人来叫顾之羲，才打破了沉默。
　　离开之前，俞袂在顾之羲身边经过，停下了脚步：“顾总，我想最关键的是，知道沉晨对你的想法。”
　　顾之羲点了点头。
　　“而在经过深思熟虑，一切都确定好之前，我觉得，你最好不要被沉晨发现异常。”
　　顾之羲微微颔首。
　　李先生倒是觉得，凭他熬夜看完的那些节目来说，顾之羲之前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她都毫无所觉，接下来他只要不是直接亲上去，沉晨根本不可能发现他的心思。
　　俞袂说完，还是没走，再次提醒：“顾总，注意收敛，和克制。”
　　这两样恰好都是顾之羲的优良品德，他点了下头。
　　清晨的顶楼，沉晨到得比以往还要早一些。
　　顾之羲是最后一个来的，在回办公室的路上，他在沉晨的工位前定了一下，视线在沉晨的脸上滑过。
　　只有大概一秒。
　　沉晨从电脑前抬起头，刚好看见他，正要跟他打招呼，就看见他绕了半个圈，才离开她的工位回到了办公室。
　　收敛。
　　沉晨：“？”
　　办公室里，顾之羲回复完邮件，暂时放空的脑子里，突然闯入了一个人影。
　　这让他视线下意识朝玻璃门外望去。
　　磨砂玻璃的隐私性不好不坏，看不清具体的人，只能影影绰绰透出一个影子。
　　他完全可以想象出她此刻的坐姿，一定是微微倾斜向桌子的。
　　但他只看了一秒，就收回了视线。
　　克制。
　　不能看太久，哪怕沉晨并不知道。
　　又处理完一封邮件，他又朝外看了一秒。
　　一次不能看太久，但少量多次应该没问题。
　　于是每回完一封邮件，他就看一眼玻璃门外。
　　但当沉晨走在他面前时，面对对方的问候，他都只是淡淡地点一下头。
　　收敛又克制。
　　丝毫看不出刚才频繁看外面的样子。
　　只是虽然如此，但沉晨依旧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下楼去参加比赛的时候，她还跟路过的周然说：“顾总今天好像很奇怪。”
　　他像是一直在装作没事，实则面对她的时候，总有些躲避的态势。
　　周然一顿，然后一副了然的样子，说道：“没关系，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沉晨虽然疑惑，但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便没有继续计较。
　　比赛很快结束，沉晨愉快地抱着文件进了办公室。
　　放下文件，她说道：“顾总，我又赢了。”
　　语气平平，但其中透着明晃晃的骄傲。
　　顾之羲看着她，眼中闪过浅淡的笑意。
　　既然是她主动提起的，那不那么克制应该也可以。
　　“是吗？比得怎么样？”
　　说得好像刚才用小号加了八卦群，观看群友现场直播的人不是他似的。
　　“还可以。”沉晨并未察觉，只是排算着：“下一场比赛就是决赛了，距离我的单人决赛冠军奖金已经不远了。”
　　“其实这场比赛的对手还是有点厉害，我觉得只比我差一点点。”
　　沉晨说起了刚才比赛中险些失分的几个球。
　　顾之羲一开始还仔细听着，时不时附和几句，然而听着听着，就逐渐走了神。
　　她说得兴起，运动后细密的小汗珠沁出她的鼻尖与额头，顾之羲边听边看着她讲述时格外鲜亮的五官。
　　有点奇怪，今天好像从早上第一面见到她开始，她就在发光。
　　顾之羲的手心又一次传来丝缕痒意。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那种时常会迸发出来的冲动——是想要轻轻揉一揉她的头。
　　“顾总。”沉晨突兀地喊了一声。
　　他回神：“怎么？”
　　沉晨不解：“你这，不扎手吗？”
　　顾之羲微怔，顺着她的目光缓缓低下头，看到了自己正握着仙人球的手：“……”
　　“叮当！”系统音适时响起。
　　“晨晨，来吧！大好的时光，不要浪费了，快来答题吧！”
　　沉晨盯着顾之羲的手：“我差点以为刚才你就出没过了。”
　　系统开始读题：“霸总今天心不在焉的，刚才跟小助理说话的时候，竟然直接用手抓住了仙人球！可以想象，将会有无数根刺扎在他的手上，那么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霸总每根手指上的刺有多少，并选出答案。”
　　“A. 30根，B. 100根，C. 800根，D. 1300根。”
　　沉晨看着选项，为霸总叹了声气。
　　“奥奥，上次那鱼，也不过才1111根呢，怎么到了人手上，就通货膨胀了呢？”
　　“每根手指1300，五根手指不就是6500了……”
　　话音刚落，她突然发现眼尾好像有什么东西跃动了一下。
　　她猛地回头，看向被定格的一切，那是顾之羲站立的地方。
　　但好像与刚才没什么区别，也根本没有活动的迹象。
　　她狐疑道：“奥奥，我怎么感觉，刚才霸总好像动了一下呢？”
　　系统：“啊？有吗？我怎么没注意到？”
　　“是吗？难道又是我眼花了吗？最近怎么总是眼花。”她嘟囔着。
　　过了几秒，沉晨还没有开始计算。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犹豫过了。
　　系统完全明白她的顾虑：“放心吧，不管你算出了哪个选项，对霸总来说都不会很疼的。”
　　沉晨放下心来：“那我可就放心大胆地算了。”
　　顾之羲看着她的计算过程。
　　他看不太懂，但很奇妙的，她就这么算出了1300。
　　“算好了，选D。”
　　沉晨在心底嘀咕：“老实说，这次这道题，我觉得也不能完全怪我。”
　　是顾总自己先动的手，他负主要责任。
　　她充其量只能说是推波助澜了一下。
　　答题时间过去，被定格的顾之羲这次真的动了。
　　顾之羲低头，展开右手手心。
　　指腹上整齐排列的大刺小刺，挤得密密麻麻。
　　草鱼借到箭了，换他借了。
　　沉晨好奇地凑过去看他的手，也被吓了一跳：“呀，顾总，你的手在哪里？”
　　定睛一看：“哦，在刺里。”
　　“好茂密的刺林。”


第87章 87二更
　　办公室外。
　　随着时间的流逝, 原本埋头工作的特助们不时抬头看一眼办公室。
　　就像被打下去的地鼠们接二连三冒头。
　　俞袂昨天将发生的事情通告其他七人之后，他们就都达成了共识。
　　赵延皱眉，低声说：“沉晨在办公室里这么久, 怎么还没出来？”
　　秦朔云拿着文件起身, “我进去看看。”
　　他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门里，顾之羲应声。
　　他走了进去，桌子前没有人。转头一看，顾之羲坐在沙发上, 沉晨则坐在他对面，正聚精会神地低头看着什么。
　　他眼睛一扫而过那边，“顾总。”
　　顾之羲点点头，没看他，只说：“放桌子上。”
　　秦朔云将文件放下，目不斜视走了出去。
　　门里的两人并没有注意他刚才的那一眼。
　　沉晨正忙着给顾之羲的手指挑刺。
　　他本来是想自己来的，但他的左手纱布还没拆, 实在不方便。
　　而且这颗仙人球当初还是她放在顾之羲的办公室里的, 沉晨觉得自己也算是有连带责任, 便自告奋勇挑起大任。
　　她先拔了大的，然后再清理细小的。
　　这是个很精细, 很需要耐心的活。
　　她抬头一笑：“顾总，幸好我没有密集恐惧症。”
　　顿了顿, 她又问：“你应该也没有吧？”
　　顾之羲：现在才问, 不觉得已经晚了吗？
　　“没有。”
　　“哦哦那就好。”
　　秦朔云从办公室里回来，面对其他人问询的目光, 回忆：“我看得不太清楚, 顾总坐在沙发上，手里……好像拿着几把小刷子。”
　　“小刷子？”
　　其余七人怎么都想不明白, 顾之羲的办公室里，哪里来的小刷子。
　　秦朔云点了点头：“沉晨坐在他旁边，在看那些刷子。”
　　他们听着更不解了。
　　这刷子中，有什么奥妙？
　　顾之羲看着正沉浸在挑刺中的沉晨，突然想起昨天俞袂说的，应该先试探一下自己在她心中的印象再做决断。
　　眼下似乎是个好机会。
　　他轻咳了一声。
　　“怎么了顾总，疼吗？”沉晨抬头问道。
　　顾之羲摇了下头，“不疼。”
　　他表情依旧冷冽，开口道：“你觉得……”
　　“嗯？”
　　“蒋棱这个人怎么样？”
　　沉晨有一瞬的茫然，“蒋助，是个很好的助理啊，很细心，很负责，也很有经验。”
　　顾之羲点点头，“那你觉得……”
　　沉晨继续看他。
　　“沈回青这个人怎么样？”
　　“他也很好啊，很耐心，冷脸底下其实挺温柔的。”
　　“嗯。”顾之羲依旧点头，“那你觉得……”
　　沉晨：“我觉得，谈助赵助秦助杨助周助俞助，都非常好。”
　　顾之羲顿了顿：“嗯。”
　　“顾总，你要实在想知道大家对他们的评价，我建议你出个调查问卷。”
　　顾之羲：“……谢谢建议。”
　　刚想继续说什么，赵延抱着文件走进了办公室，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最好的问话时机似乎错过了，顾之羲没再问下去。
　　等赵延出来后两分钟，杨问寒进了办公室。
　　又过了两分钟，沈回青进去了。
　　再然后是俞袂，谈笑……
　　几乎每隔两分钟，就会有一位特助打着工作之名进出办公室一趟。
　　顾之羲早在杨问寒进去的时候，就察觉到他们的意图了。
　　在最后一个周然进来的时候，他抬起头，似笑非笑与他对视了一眼。
　　显而易见，这几个人是什么担心他对沉晨做什么，所以轮流进来巡视的。
　　周然的目光比前几个人都要大胆，与之对视了一会儿，还叫了一声：“顾总，在忙？”
　　就在这时，沉晨轻呼一声：“终于好了。”
　　周然的注意力被她吸引过去，“什么好了？”
　　他望过去时，并没有看到秦朔云说的什么小刷子。
　　沉晨解释：“刚才顾总的手不小心扎到仙人球上了，我在帮他把扎进手里的刺挑出来。”
　　说着指了指桌上的纸巾，仔细看，能看见上面覆盖着密密麻麻的小刺。
　　周然目光一凝，想到了秦朔云那关于“小刷子”的比喻。
　　他慢慢转身，看向顾之羲办公桌上的那盆巨大的仙人球。
　　此刻只剩光秃秃一个球，碧绿圆滑，一根刺都看不见。
　　他实在想不出来，除了把这颗仙人球放在手里细细把玩，还有什么姿势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沉晨托着顾之羲的手，仔细看了一圈，确定没有遗漏的刺了，才满意地收回手。
　　“现在的我，也很会挑刺呢。”
　　周然看向顾之羲的眼神中却带上了些复杂。
　　顾总这一出苦肉计，也未免太低级，太刻意了。
　　顾之羲缓缓闭上了眼。
　　两人都离开后，顾之羲垂下了眸子，冷静下来，看着那张纸上的刺，回想刚才的事。
　　在意识到自己对沉晨的特别之后，尽管心里还是一团乱麻，但是因祸得福，关于系统出奥数题的触发条件，他好像有了点头绪。
　　外面的几个特助好像达成了一致，此后，只要沉晨在他这里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就会有人进来。
　　顾之羲垂眸笑了一下，突然想起了网上说的守护大雁。
　　眼前的俞袂一本正经：“顾总，你别笑。我觉得，要试探沉晨对你的感觉，还是得讲究方式方法，一味伤害自己，不是长久之计。”
　　顾之羲收起笑意，揉了揉额头。
　　伤不伤害他，也不是他自己就能说了算的。
　　晚上下班，沉晨照常骑着自行车回家。
　　顾之羲也依旧得留下来加班，他坐在办公室里，敲打键盘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脑中闪过许多社会新闻里的画面。
　　这些画面好像开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一想到会发生在沉晨身上，他眉心拧得死紧。
　　理智告诉他，其实那些都是小概率事件，这个社会大多时候还是安定祥和的。
　　他开窍以前，自己上下班的沉晨不也平平安安过来了？
　　可是，万一呢？以前也有个薛力。
　　两秒后，他拿起手机，打给司机，轻声交待了几句。
　　沉晨愉快地骑行在路上，想到今天帮顾之羲挑刺的情景，她不自觉笑了出来。
　　“也不知道霸总哪根筋搭错了，要把手往仙人球上放。”
　　凉风拂面，她也不觉得冷，“奥奥，我以前上学的时候，从来没想过上班会这么快乐。”
　　系统：“霸总功不可没。”
　　“是啊。”
　　不知是因为快乐，还是其他，在某个瞬间，她心底甚至庆幸自己到现在一道题都没答对，可以在这里，再待久一点。
　　罪过。
　　笑着笑着，她突然回过头。
　　怎么总感觉，有人在后面跟着她。
　　“顾总，沉晨已经安全到家了。”
　　“好。”
　　顾之羲结束与司机的通话。
　　司机站在原地奇怪。
　　为什么不直接让他送她回去呢。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顾之羲梦到了沉晨。
　　梦里，她站在不远处，笑容灿烂。
　　除了她之外，背景一切都朦胧不清。
　　他朝她迈出一步。
　　次日一早，面沉如水的顾之羲顶着淡淡的黑眼圈来到了顶楼，习惯性地朝沉晨的工位一瞥，看见了个多余的人。
　　“你来这里做什么？”
　　白羿在自己家公司上班，都从来是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天天迟到，寻常根本不可能在这个点看到他。
　　白羿皮笑肉不笑：“我当然是来看看小沉好不好啊，不然呢，难道是来看你？”
　　顾之羲的视线冷冷扫过他。
　　白羿对着沉晨温柔地笑了笑，“过会儿再接着说。”
　　然后跟上了进入办公室的顾之羲。
　　脸上的表情瞬间转换：“哎，你没跟小沉说你喜欢她？”
　　顾之羲意外了一瞬，随即想到，他大概是那天晚上发现的，“你管这个做什么？”
　　白羿冷哼：“我当然是得提醒小沉防备你了。”
　　等凑近了，他才发现：“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昨天晚上没睡好？”
　　顾之羲对他的刨根究底毫不理会。
　　脑中突然想到某种可能性，白羿的眉头骤然一拧。
　　他几乎是咬着牙问：“禽兽！你昨天晚上……不会做了什么关于小沉的春梦了吧？”
　　顾之羲停下脚步，眼刀刮过他，留下冰冷的两个字：“肮脏。”
　　不论表情还是语气都不似作伪，看上去清清白白，一身正气。
　　白羿半信半疑地望着他：“不是春梦？那你是做什么梦了？”
　　“反正肯定跟小沉有关。”
　　顾之羲看着电脑，对他这个结论默认了。
　　白羿还在对面喋喋不休地质疑：“既然是梦到了喜欢的人，看你这脸色，又好像受了什么大刺激，真不是春梦吗？”
　　顾之羲脑中下意识回想起了昨晚的梦境。
　　沉晨站在那头对他笑，笑容灿烂。
　　他一阵心跳失衡，朝她迈出一步。
　　下一秒——他的脚下出现了无尽的石梯，头顶升起闪着寒光的刀片，前方燃起熊熊的烈焰，后面是滚烫冒泡的油池……
　　是噩梦。


第88章 88（一更）
　　顾之羲陷入深思：沉晨对他的影响力, 已经有些超出他的控制了。
　　他似乎确实应该稍微冷静一下，暂时离她远一些了。
　　但还没等他下定决心，谈笑带来了新消息：医院那边, 冯汾已经彻底清醒了。
　　据说清醒的上午就拿花瓶砸了冯旦文, 大发雷霆了一场。
　　好在他恢复得不错，走路说话都基本没什么问题。
　　顾之羲与沉晨立刻过去探望。
　　关于冯旦文把冯汾气倒的原因，冯汾倒也没有隐瞒。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不过朝云跟丰德现在关系特殊, 我想还是得跟你坦白。”
　　事情跟顾之羲与沉晨猜测的差不多，在看到顾柏身上掉下的那枚筹码之后，两人就已经往这个方向想了。
　　“他在外头赌，欠了一大笔赌债，还是我察觉到了，逼问他之下才知道。”
　　冯汾说着，一脸的疲惫, 这次住院, 以及冯旦文惹出来的麻烦, 几乎耗尽了他的心力。
　　说这些话之前，在冯汾的恳求下, 沉晨带着冯雪年出去了。
　　不过就算不在现场，冯雪年也大概能想到冯旦文没做好事。
　　他坐在医院的长椅上, 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我爸这几天经常去工厂视察, 也不怎么出去鬼混，像是怕了, 改邪归正了一样。”
　　“是吗？”反正沉晨心底是不太相信一个人的本性能改好的。
　　冯雪年低下了头, “出了这事儿，我妈更想让我出国了。”
　　“那就出呗。”
　　“可是我不想。”
　　沉晨站在旁边, 想着病房里的他们会说什么，随口附和：“那就不出。”
　　“你可真是敷衍。”
　　空气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
　　冯雪年看着沉晨的侧脸许久，轻轻叫道：“沉晨。”
　　“干什么？”
　　冯雪年犹豫了一下，小声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沉晨诧异，低头看他：“你问这个干什么？我们刚才不是在讨论你爸，还有你出国的话题吗？”
　　冯雪年咬着嘴唇，“我也就是问问。”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她跟顾之羲的关系。
　　他观察力不错，就是突然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尤其是顾之羲看她的眼神，他刚才见到她，第一反应想去拉她，差点被他的眼神吓退。
　　但仔细想想，又难以启齿。
　　说出来，他的心思好像就袒露无遗了。
　　沉晨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这么闲，那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冯雪年立即打起精神：“什么故事？还是乌木公主吗？”
　　“那个已经完结了，这次是——爱管闲事的小明，被人嫌弃的故事。”
　　冯雪年：“……”
　　走出医院，沉晨与顾之羲互通了刚才在医院里得到的消息。
　　“听冯雪年说，冯旦文这几天一直去工厂流水线晃悠，像是突然变好了一样。”
　　这一点顾之羲也清楚。
　　但跟沉晨一样，他也不信，只肯定跟顾柏和韩森有关。
　　他与谈笑私底下也有讨论，大致有几条比较复杂的思路。
　　沉晨看着顾之羲沉思的模样，“顾总，其实以我跟顾柏打交道的经验来看，我觉得，你不能以特别厉害的思维来想他。”
　　顾之羲看向她，“哦？”
　　沉晨：“在确定冯旦文欠债，以及经常去工厂晃荡之后，我就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现在，可以利用我双面间谍的身份来验证一下了。”
　　说完，她就直接给顾柏打去了电话。
　　电话那头不情不愿，骂骂咧咧：“不是跟你说过了最近少找我？”
　　他的心理阴影还没过去呢，“有什么事？”
　　沉晨开门见山：“领导，上次遇见你的时候你这么高兴，后面我看韩总也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你们最近是不是在密谋什么大事？”
　　“你问这个干什么？”他狐疑。
　　“因为刚才冯汾清醒了，我去了趟医院，听他说，冯旦文在外头欠了一大笔赌债。我斗胆猜测一下，这件大事……”
　　“是不是你们抓住了冯旦文的这个把柄，打算让他在丰德的产线上做手脚，等到朝云跟丰德成功签约收购协议，交接完之后，再爆出丰德的产品质量问题，破坏朝云的名声？”
　　顾柏眼一眯：“你——是怎么猜到的？”
　　顾之羲：“……”
　　沉晨轻笑一声：“真是高招。”
　　“不过领导，老实说，我一开始还以为，你跟韩总会让冯旦文骗取冯汾的签名，或者直接伪造一份，然后趁着冯汾住院还没醒，煽动董事会所有成员倒戈。”
　　“或者直接诱导冯旦文为了还钱暗中挪用公司资金，然后上报，等监管部门插手，丰德直接爆雷，信用破产，再结合舆论压力，最后不仅让朝云这段时间以来的努力、已经花费的大量人力、物力全都打水漂，还能把丰德打入谷底，打造一种‘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的结局。”
　　顾柏听得一愣，“我现在确确实实相信，你是站在我这边的了。”
　　顾之羲：“……”
　　“不过，”他冷笑一声：“你刚才说得那些风险都太大，我跟韩森商量了一下，还是打算保守一些。”
　　沉晨笑了笑：“是，领导，你还是太老实，对上狡猾的顾总，就会很吃亏。”
　　顾之羲第三次失语。
　　顾柏接着说：“而且，天澜旗下的产品跟丰德也有竞争，等到他们的质量问题爆出来，对韩森来说，也算是一举双得。”
　　“好的，真是大智若愚。”
　　“你这是在夸我吗？”
　　“那当然！你可是唯一聪明的领导。”
　　顾柏：“……”
　　电话挂断了。
　　顾之羲没想到，他们这段时间思索了这么久的问题，就这么简单地被沉晨一语道破。
　　沉晨看向沉默的顾之羲：“顾总，你瞧吧，有的时候，就是不能把人性想得太复杂。”
　　想起她刚才的那些话，顾之羲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但有的时候，也不简单。”
　　沉晨眨了眨眼：“奥奥，霸总这话什么意思，是在夸我不简单吗？”
　　系统：“我想应该是吧。”
　　说到这个，沉晨皱起眉，“奥奥，我越来越觉得，这本小说太奇怪了，跟我刚穿进来的时候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系统停顿了一秒，“因为反派的商战太低级了？”
　　“不是，太现实了，就这种低级的商战，太现实了。”
　　系统：“……”
　　顾柏那边的动作清楚了，剩下的就都是顾之羲的事了。
　　沉晨也不希望看到，冯汾的心血就这么被他的下一代毁掉，哪怕公司即将易主。
　　从医院回来，沉晨依旧觉得顾之羲的行为举止有些奇怪，但没有多想。
　　按部就班回到家，准时睡觉，直到深夜，沉晨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
　　显示是钟伽琪的电话：“沉晨，抱歉这么晚了还打扰你，你能借我点钱吗？”
　　很奇怪的问题，但沉晨还是第一次听到冷静的钟伽琪语气如此焦急，瞬间清醒了，从床上坐起，“你需要多少钱啊？”
　　钟伽琪说了个数字。
　　沉晨一懵，“怎么会这么多，那你还差多少啊？”
　　钟伽琪又说了个数字。
　　“哦，基本全差。”
　　她没问为什么，想了想：“我把我那两支股票全卖了，再加上你的，应该差不多。”
　　“不过这个点儿不行，得等明天了。”刚说完，沉晨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有好几道混杂在一起，听着有求饶的，还有粗声粗气呵斥的。
　　沉晨敏锐察觉她那边的情况不对，“你现在在哪里？”
　　钟伽琪的语气与刚才相比已经缓和了不少：“你不用过来。”
　　她刚要挂断，沉晨就听那边传来一阵杂音，手机似乎是被另外一个人接过了，嘟嘟囔囔：“不是说要去筹钱吗，到底筹到了没有？”
　　“喂？”那人对着手机喊：“赶紧的，只要拿钱来，我们就走。”
　　沉晨冷静问道：“你们在哪里？”
　　那边说了地址，应该是钟伽琪的住处，电话随后被挂断了。
　　在他说话的时候，沉晨就已经穿上了外套准备出门。
　　换鞋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给顾之羲打去了电话。
　　只是时间太晚了，他可能已经睡了，电话没有人接。
　　沉晨管不了这么多了，直接打了车过去。
　　一路上她不断催促着司机开快点，也幸好路上几乎没什么车，一路畅通，很快就到了地方。
　　钟伽琪住的小区没有门卫盘查，她直接进去，找到楼号上了楼。
　　敲了两下门，门便被打开，沉晨走了进去。
　　入眼里头烟雾缭绕，几个纹着身，带着金项链的肌肉壮汉吸着烟，齐刷刷朝她看过来，其中一个手底下还摁着个中年男人。
　　而钟伽琪正站在门边，表情还算镇定，应该是在安抚她妈妈。
　　唯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要瘦一些，应该是领头的，夹着烟望向她：“你就是刚才电话里那个，过来送钱的？”
　　“我没带钱。”沉晨坦白。
　　“哦，是来送命的。”
　　沉晨蹙眉：“你不要言语攻击别人。怎么不说我是来给你送终的呢？”
　　男人点了点头，没有生气，只是一笑：“你还挺有意思。”
　　说着，他站起身来，走到沉晨跟前。
　　刚才打完电话，手机就被他们拿走了，钟伽琪没能跟她说上话，现在快步走到沉晨身边，皱着眉头，低声说：“沉晨，你先走。”
　　那人吸了口烟，悠哉说：“现在走，可来不及了，先把钱交了再说。”
　　钟伽琪冷冷说：“可她跟我爸的事情无关，让她走。”
　　在二人的对话中，沉晨大概了解了来龙去脉。
　　简单来说，就是钟伽琪的爸爸在外头欠了一屁股高利贷，现在要债的堵上门来了。
　　而且还是要债的经典戏码——不给钱就剁手指。
　　想到另一边那个冯雪年他爸，沉晨轻叹：“还真是家家有个坑人的爹。在不靠谱这件事上，男性们遥遥领先。”
　　男人的烟已经吸了大半，他懒洋洋抬起头：“想好了没有？还有哪里能凑得到钱？只要钱到位了，我们立马撤，保证不会伤你们一根头发。但钱要是不到位呢，总要拿别的东西来抵，随便你爸身上的什么零部件。”
　　“好，”沉晨板着脸：“那你伤他的头发。”
　　屋内所有人：“……”
　　男人忍不住笑了两声，拿过手下抵住钟伽琪爸爸手腕的那把匕首，翻转了两圈，走向她们。
　　沉晨衡量了一下周围人的武力值，他们人多，还有武器，她单打独斗肯定是打不过。
　　来不及多想，锃亮的刀光已经到了跟前，沉晨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了钟伽琪前面，一手背过去抓着她的手。
　　只是沉晨身高比钟伽琪要矮一些，根本挡不全。
　　男人诧异道：“你这人，不仅有意思，还挺有胆量的。”
　　沉晨脸色平静，嗓音在心底微颤：“奥奥，我就算被刀捅了，应该也死不了吧？”
　　系统的声音四平八稳：“我能保住助教霸总的命，当然也能保住宿主你的。”
　　沉晨一想，“也是，那种高难度项目你都做到了。”
　　她瞬间不虚了，挺起胸膛，在对方惊异的目光中，缓缓伸出手，夹住了刀尖。
　　然后慢慢将其拨开，高深莫测道：“我最讨厌别人用刀指着我，如果你不打算捅刀，那就请拿开。”
　　他好奇地晃了晃刀：“你是真不怕，还是假不怕啊？”
　　沉晨定了定神，刹那间手肘一折快速朝他脖子锁去。
　　要不是他架打得多，反应快，还真要被她偷袭得手了。
　　“你说我是真怕还是假怕？”沉晨看着他眼中的惊异，暗自松了口气，从杨问寒那里学到的东西虽然很久没用了，但也没有丢掉。
　　男人上下打量她一眼，吹了声口哨，“厉害，不过我这辈子就佩服仗义的人，所以你放心，我不害你。”
　　“呵。”沉晨冷笑，“你怎么没害我？”
　　男人一愣。
　　“你已经让我吸了五分钟的二手烟了。”
　　男人哈哈一笑，伸出手，底下小弟递来一只烟灰缸，他将烟头用力摁在缸里熄灭。
　　“现在好了吧？”
　　沉晨环顾四周：“你的手下们还在害我。”
　　他又看了眼周围，摆摆手：“没听见吗？都把烟给我熄了。”
　　钟伽琪一家三口就这么看着刚才还剑拔弩张恐吓着他们的大汉们面面相觑之后，迟疑着把烟头摁灭了。
　　沉晨满意地点了点头，大概试探出他的底线了。
　　“既然她爸确实欠了钱，那也不能不还，我知道，你们也是听老板的命令行事。”
　　沉晨泰然自若说：“不过我的钱要到后天才能到卡上，等后天再还给你。”
　　男人抽出另一支烟，没有点燃，只是隔空点了点：“不行，今天这钱就必须到账，每次都拖，已经拖了不知道多久了，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沉晨：“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文化。”
　　他舒心地笑了一下：“刚才那是给你面子，但是不好意思，钱的事情，没得商量，如果今天不给钱，那我就只能要他一根手指作为延期的利息了。”这次他框死了范围。
　　沉晨定睛看着他。
　　虽然他伤不了她，但其他人并不在系统的保护范围内，他要是真的动刀，她也拦不住。
　　其实要不是钟伽琪在这里，他们要砍她爸什么零部件她都无所谓，对这种自己惹事祸及家人的人，她一点都不怜悯。
　　至于钱……
　　顾之羲从卫生间里出来，眸子冰冷，抄起毛巾擦着头发。
　　如果白羿知道，他在从梦中醒来之后就去洗了个澡，一定又会质疑这个梦的内容。
　　但他又怎么会想到，梦里，作为主持人的沉晨，是如何热情洋溢地说出：“接下来，就让我们用掌声热烈欢迎顾总！为我们带来精彩纷呈的舞蹈串烧！”
　　截至目前，他梦见过沉晨三次。
　　第一次，无助地爬了一宿的雪坑。
　　第二次，他爬天梯，过刀山，下火海。
　　这一次，他跳舞跳到汗流浃背，鞋底冒烟，醒来之后不得不换掉床单被罩，重新洗澡。
　　春梦？呵。
　　他沉着脸，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这才发现有通有来自沉晨的未接来电。
　　这个时间打来……他心里顿感不妙，立刻拨了回去。
　　电话刚一接通，沉晨语速飞快：“顾总，你打来的时机真是刚刚好。”
　　还没回话，他就听见手机那头传来一道男声：
　　“不让我剁他的手指？也行啊，但我这把刀，开了鞘，就得见血，今天必须得剁下一根手指。既然不能剁他的，那就换个人替他，说吧，谁来？”
　　同一时刻，沉晨语气急促：“顾总，快，你来。”
　　顾之羲：“？”


第89章 89二更
　　沉晨继续说：“顾总, 他们是来要债的，你快过来！”
　　顾之羲回过神，丢掉毛巾, 拿起外套：“定位发给我。”
　　“好。”
　　挂断电话, 有顾之羲的钱兜底，沉晨心定多了。
　　她头脑快速运转。
　　背后的壮汉们还是押着钟伽琪的爸爸，时不时用点力吓唬吓唬他，他一边告饶, 一边用希冀的目光看着钟伽琪。
　　她背过他，看向钟伽琪，小声说：“放心吧，顾总已经带着钱赶过来了。”
　　钟伽琪眼中有些愧疚，“牵扯进了你们，抱歉。”
　　“没事。”沉晨摇摇头。
　　说完，沉晨又看向那个领头的男人, 话也温和了下来：“大哥, 咱们借一步说话行吗？”
　　说完, 她拉着钟伽琪，三人走到了门外。
　　那人歪歪地站着, “说什么？”
　　沉晨：“我刚才已经打过电话了，一会儿有钱的人就会过来, 这笔钱可以还给你, 往后请你不要再骚扰我的朋友。”
　　“但是——这件事不要跟她爸爸说，行吗？”
　　钟伽琪惊讶地看向她, 沉晨拍了拍她的手。
　　男人也眯起了眼, “这是怎么个意思？”
　　沉晨话音冷静：“简单来说，就是私底下我们把钱还给你了, 但明面上，你就假装没还，还是天天催着他还钱，怎么堵他、吓唬他都行，只要不殃及我朋友。”
　　毕竟这笔钱是顾之羲出的，总不可能白白帮他还，至于还钱，她只是想让钟伽琪跟她妈妈轻松点罢了。
　　“到时候他还给你的钱，你再给我们，行吗？顺便，一会儿也得请你配合我演一出戏。”
　　男人想了想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更诧异了。
　　眼前这人，长得像是株带着露水的娇花，一进门，又带了刺，乍然见到他们一大帮凶神恶煞的“坏人”，没有露怯，主动跟他谈判，还敢不轻不重地刺他一下。
　　明明见到刀的时候，眼中还能看出一分忐忑，不过站在朋友面前的时候，又不管不顾。
　　看她拨开刀的时候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像还有几把刷子。
　　发现谈判行不通，还是顺利凑到了钱，但也绝不让欠债的好过，几分钟之内，又想出了这么个债主置换的法子。
　　他上下打量着她，嘴角一咧：“我讨债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见你这样的，有胆有识，为人又仗义，妹妹，女中豪杰啊。”
　　沉晨对他的夸赞不为所动：“谢谢你愿意配合。”
　　顾之羲开着车在路上疾驰。
　　这个时候，他突然开始怀念起飞行模式了。
　　不过此刻的车速虽然没有飞行，但胜似飞行。
　　电话里听到的砍手指三个字，以及与之相关必须打马赛克才能播出的画面在他脑中不断闪回。
　　到楼上的时候，顾之羲几乎要撞门，好在里头的人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就立刻开了门。
　　然而里头的情景，跟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沉晨完好无损，坐在沙发上，另一个瘦高个男人坐在旁边，二人正在交谈。
　　沉晨不急不躁：“我还是那句话，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她爸爸欠的债，你得找她爸爸还。”
　　“我管谁来还呢？反正今天你们就是得还钱，不还谁也别想出去，要么就砍，二选一。”
　　沉晨一副谈判失败不耐烦的表情，站起身，“那算了，你砍吧，反正你开心就好。”
　　钟伽琪爸爸：“？！可不能开心啊！”
　　听到门口的动静，她看过去，表情一变：“顾总，你终于来啦！”
　　她一下子冲了过去，顾之羲下意识接住了她，还没反应过来，沉晨就着这个姿势在他耳边小声说：“顾总，你只是来接我的，不是来还钱的。”
　　说完朝他眨了一下眼。
　　尽管没说明白，但顾之羲看着屋子里的环境，还有那个被几双手押着，见到他时眼睛都亮了的中年男人，瞬间明白了。
　　将她小心扶好，他又看向从沙发上站起来的男人。
　　男人冲他抬了抬下巴：“来送钱的？”
　　顾之羲冷声说：“没带钱，我只是来带她走的。”
　　那个中年男人的眼睛一下子灰了下来。
　　领头的男人继续把玩着那把刀，“哦，又是来送命的。”
　　顾之羲没有回话，只是慢条斯理挽起了袖子，下一秒，谁都没看清他的动作，他已经单手将男人摁在了地上。
　　屋内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几个壮汉最先反应过来，想要过来帮忙，被摁在地上的男人挥了挥手，“行行行，我放她走，你快松开吧！”
　　看这架势，是真过来给他送终的。
　　男人退了两步，象征性说了一句：“今天晚上就先放过你们，姓钟的，明天再找你要钱。”
　　说完，男人揉着胳膊，带着手下气势汹汹地走了。
　　屋内一下子空了大半。
　　顾之羲第一时间将沉晨看了一圈，眉眼冷凝。
　　钟伽琪再次道歉：“抱歉，沉晨，顾总。”
　　沉晨笑了笑：“没关系，我不会有事的。”
　　钟伽琪爸爸焦急道：“可他刚才说明天还会找我，这可怎么办？”
　　沉晨看向他：“那你就还钱啊。”
　　他目光躲躲闪闪：“小沉，你刚才不是说，你后天就能拿到钱吗？”
　　沉晨：“那是刚才情急，我为了伽琪安全，拖延时间才这么说的。你欠了这么多钱，我也不过是还没毕业的学生，现在还在实习，也不是本地人，还要自己租房子呢，跟伽琪的情况是一样的，你觉得我手头能有多少钱？”
　　他急了，扫过顾之羲：“那，那你们老板不是有钱吗？”
　　他是知道顾之羲的身份的。
　　沉晨冷笑：“叔叔，顾总是来救我的，不是来救你的，他也不是什么慈善家，如果他手底下每个员工都缺钱，都找他要，他难道要每个都给吗？还有员工的七大姑八大姨，也要管吗？”
　　“可我……”
　　沉晨：“你有手有脚，不会自己赚钱吗？”
　　“而且顾总刚才已经帮过你，把那帮讨债的暂时赶走了，已经仁至义尽了。倒是你，欠钱不还，还连累到妻女，怎么还好意思找别人要钱？我要是你，都恨不得找块豆腐了结算了，当然，在了结之前，也得先把钱还了。”
　　顾之羲全程只看着沉晨，直到她话都说完，才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
　　钟伽琪的爸爸彻底偃旗息鼓了。
　　钟伽琪送他们到楼下，刚才那帮讨债的正在阴影里抽着烟等着。
　　见沉晨过来，他们把烟熄了。
　　钱到账了，对面的男人笑着拍了拍口袋：“要是换了别人，整这么麻烦，我肯定不搭理，不过妹妹你性格对我胃口，你这个忙我愿意帮。”
　　说着，他看向顾之羲：“不过哥们儿，你刚才那一手也太重了吧？我这肩膀到现在还疼呢，你不是大老板吗，身手也这么好？”
　　沉晨接话：“谁让你一开始拿刀恐吓我呢？”
　　顾之羲侧头，眼神冷了下来：“刀？碰到你了？”
　　看他仿佛随时要给沉晨出气的脸色，对面男人赶忙摆手，“我可没真动手啊，都是她自己主动迎上来的。”
　　沉晨点了点头：“顾总，放心吧，没伤到我。”
　　“你看吧。”
　　钱到手了，他也不多计较，朝沉晨挥了挥手，走了。
　　临走前，被钟伽琪叫住，“你找他讨债，看紧点。”
　　他嗤了一声：“放心吧，我们专业的，不会叫他跑了。”
　　今晚的事情算是翻篇了，钟伽琪再次说了声“谢谢”。
　　沉晨笑了笑：“还是谢谢顾总吧，反正也不是我出的钱。”
　　但钟伽琪心里却一清二楚，如果没有沉晨，顾之羲又怎么会来，事情怎么会这么顺利就解决了呢。
　　虽然身边人都说她很酷，很冷静，但那天晚上，当她站在阳台上，看着对面的朝云大厦的时候，她其实有一瞬间的羡慕。
　　她羡慕沉晨，一直以来都像个小太阳，好像没有烦恼，也没有什么事情能把她打倒。
　　羡慕她身边的人都喜欢她，明里暗里关心着她。
　　但刚才沉晨毫不犹疑站到她面前，用自己也冰凉的手握住她的手的时候，她明白，大家喜欢她，是因为她值得。
　　沉晨微笑：“第一天参加节目的时候，你是第一个跟我说话的，我都记着呢。”
　　钟伽琪淡淡笑了。
　　“上次吃饭的时候，你接到的电话，就是刚才他们那些催债的？”
　　钟伽琪点了点头，“他一直瞒着我们，我也是上个礼拜才知道他欠了钱。”
　　难怪上个礼拜开始她就不在状态。
　　“后来我就让我妈跟他离婚，不过今天还是闹到了家里。”
　　“我们本来打算把房子卖掉，凑一下，现在时间稍微宽裕一点了，不用着急贱卖的话，应该可以卖出更好的价钱。等钱到手了，我就还给顾总。”
　　默不作声的顾之羲问：“家里只有这一套可以住？”
　　钟伽琪点点头，“不过我们可以租房。”
　　他摇了摇头：“用不着卖，钱我不急，让你爸慢慢还好了。”
　　钟伽琪紧抿唇角：“谢谢你们。”
　　沉晨也放心了，“那我们先走了，伽琪，你要是还需要我帮忙，就尽管说。”
　　钟伽琪笑着摇了摇头，“你帮得已经够多了。”
　　沉晨跟顾之羲走在小区里。
　　想到刚才那个讨债的临走前还笑嘻嘻跟沉晨打招呼，说以后常联系，顾之羲抿了抿唇。
　　她的社交能力还真是惊人。
　　她突然笑眯眯看向他，夸道：“顾总，我刚才就一直在想，跟伽琪她爸爸还有冯旦文相比，你可真是太靠谱了。”
　　顾之羲低头看了一眼她，“跟不正常的男性比较才能得出来的靠谱，不是靠谱。”
　　沉晨停了一下，一想：“也对，咱们不能跟烂人比好。”
　　说话间临近停车的地方，二人准备上车，沉晨低下头，一怔，轻声说：“顾总，你出来怎么穿的还是拖鞋呀？”
　　顾之羲低头看了一眼，也顿住了。
　　大概是出门太急，忘了换鞋。
　　“我电话里应该跟你说，不用这么着急赶过来，我这边没什么危险的。”
　　沉晨懊丧地垂下了头。
　　然后，她感觉头顶被轻轻触碰了一下，像羽毛落下。
　　她倏然抬头时，只见到他看向别处，轻描淡写说：“难怪晚上总觉得，鞋子不跟脚。”


第90章 90（一更）
　　沉晨笑了, 心情也一下子好了起来。
　　“顾总，你啊，还是这么幽默。”
　　“不过顾总, 你是自己开车来的？”
　　顾之羲点了点头。
　　沉晨刚才的自责消失得无影无踪, 义正辞严：“顾总，穿拖鞋开车，是违反道路道路交通法的。”
　　顾之羲：“……我明天自己去扣分缴罚金。”
　　她眉眼舒展：“既然如此，那回去的时候, 车还是由我来开吧？”
　　沉晨一想就兴高采烈。
　　刚好，上次顾之羲就没能体会到她完美的车技，这下总算有机会了。
　　顾之羲见她跃跃欲试，点头答应。
　　“顾总，你快上来坐好。这次就坐副驾驶吧，免得你不见了我也发现不了。”
　　“……好。”
　　这个点，路上肯定没什么车, 所以沉晨依旧很有把握, 开车水平自认也依旧超常发挥。
　　“顾总, 我开得不错吧？”她邀功说。
　　顾之羲看了眼窗外，她刚刚才把车挪出了停车位。
　　但顾之羲还是轻点了下头, 冷不丁又问：“在楼上的时候，不害怕吗？”
　　虽然就他刚才看到的情景, 其实就算他不去, 沉晨也一定有办法全身而退。
　　但是就算沉晨胆子再大，她也只是个普通人。
　　沉晨想了想, 坦言：“其实在过去的路上是有一点点害怕的, 不过是因为担心伽琪。还有到了那边，看到刀的时候, 也有一点点。”
　　不过系统给了她底气。
　　“到了之后，看到伽琪需要我，也就忘掉害怕了。”她轻声说。
　　她说到这里，突然一笑：“杨助之前教我的防身术也有派上用场。”
　　顾之羲目光柔和：“确实很厉害。”
　　沉晨的脸颊微微红了，不太好意思地看着前方。
　　车内一时无人说话，但静谧也和谐。
　　顾之羲胳膊支着窗沿，看向了窗外。
　　他想起了刚进门的时候，沉晨毫不犹豫朝他冲过去的情景。
　　那时没来得及反应，现在想来，这是不是意味着在她心里，他是全然可以信任依靠的？
　　还有不久前，轻轻碰到沉晨的头的那只手。
　　柔软的头发，好像还有淡淡的触感残留。
　　他嘴角突然朝上扬了一下，弧度相比以往明显了不少，停留的时间也更长。
　　车停在红灯前，沉晨正好看了一眼后视镜，有些茫然地对上了他嘴角那枚突然展现的微笑。
　　她绕过他，看了看外面，他视线对着的地方——那是个垃圾回收站。
　　“奥奥，你说霸总这是看见什么垃圾了，才会笑得这么满足？”
　　系统默然两秒：“我也不是很清楚。”
　　顾之羲已经联系了负责代驾的人在沉晨所住的小区门口等着，沉晨到了地方，他也能被代驾载着回家了。
　　“顾总，晚安。”
　　顾之羲淡淡点头。
　　他眼中的微笑一直保持到回到家，重新洗漱完，进入卧室。
　　躺在床上，他皱起了眉。
　　一会儿会不会继续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深思熟虑，顾之羲开始数小羊。
　　数到自己脑子里出了一整个小羊部落，顾之羲才沉沉睡去。
　　下半夜，总算没有继续噩梦。
　　尽管这一晚波折不断，到家的时候已是半夜，但第二天，沉晨还是按时到了公司，打卡上班。
　　经过这段时间的层层筛选，沉晨的单打，和与顾之羲搭档的混双都进入了决赛，也收到了比赛通知，赛程就安排在明天。
　　充实而忙碌的上午过去，中午跟佟雪二人一起吃饭的时候，钟伽琪看上去与往日无异。
　　沉晨没有提及昨晚的事，二人只是相视笑了一下。
　　佟雪犯嘀咕：“你们怎么突然面对面笑上了啊，怪吓人的。”
　　沉晨拿好筷子，“这是秘密。”
　　“行吧，你俩居然都背着我有秘密了，我是被排除在外了啊。”佟雪佯装生气，然后也笑了起来。
　　回到顶楼，沉晨发现几个特助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调查问卷记得做。”回她的是杨问寒。
　　看着她走开的背影，几人面面相觑，“顾总还真是迂回。”
　　沉晨坐下，果然发现邮箱里收到了一封调查问卷的链接。
　　问卷内容是调查对员工对本部门职级在x以上的领导层的看法和建议。
　　这个问卷调查来得很突然，沉晨想起，那天给顾之羲挑刺的时候说过，要想知道对特助的印象如何，不如出个问卷。
　　难道他在她拔刺的时候，把她那句随口一提的问卷调查记在心上，还做出来了？
　　她再仔细看，底下有一行小字说明：此次调查为匿名调查，不必填上名字和工号。
　　沉晨仔细盘算了一下，顶楼目前总共有十个人，九个人是领导层……
　　就她一个需要做问卷。
　　她确实用不着写名字。
　　横竖都知道是她。
　　不过虽然匿名变实名，但她本来也不可能说他们的坏话，倒是无所谓。
　　将几个特助的问卷一一点开，沉晨认真研读。
　　前面是选择题，主要是根据被测评人员的工作方式，对下级的态度等等几项打分，一共七道题。
　　不知道这次问卷调查结果会不会与他们的考评有关，她全都打了满分，所以很快便将所有特助的分都打完了。
　　最后一个评价的是顾之羲。
　　大概因为是大boss，除了一系列选择题之外，他的问卷相比前面的几个特助还多了道论述题——对他的个人评价。
　　后面还有个括号补充说明：（不得出现比喻，如：x就像老黄牛一样兢兢业业）。
　　沉晨一愣，是她的错觉吗？怎么感觉这条好像有点针对她？
　　可是出这份问卷的人，为什么莫名其妙加一句这么奇怪的限制？她百思不得其解。
　　半小时后，顾之羲的邮箱里收到了本部门员工问卷全部完成的提示。
　　附件便是问卷结果，只有孤零零一封。
　　一眼就知道是谁的。
　　他原本沉着脸，但看到这封邮件，缓缓坐直了，打开了附件。
　　文档很快跳了出来，一眼望过去，前面的选择，不管是特助们还是他的，全是选的满分，整齐划一。
　　不出他的预料。
　　最后，他的视线径直向下，移到了那最后一个多出来的答题框中。
　　对他来说，这才是最有价值的一个问题。
　　答题框里头的字密密麻麻，字数统计显示，正好八百字，这是上限字数。
　　顾之羲心里一跳。
　　她居然有这么多话要说？
　　他凝神望去，最先看到一句：那天下班的时候，我回过头，隐约看到了老黄牛伏案加班到半夜，为集团操劳的背影。
　　顾之羲：“……”
　　确实没用比喻。
　　用的拟人。


第91章 91（二合一）
　　放眼望去, 这篇八百字小作文，通篇都是拍马屁，没有一句有用的。
　　是他的问题, 他不该寄希望于一份基于工作背景的问卷调查能问出什么底来的。
　　不过沉晨自己对于那份问卷小作文是十分满意的。
　　所以进办公室的时候, 表情都显得格外昂扬。
　　“顾总，你已经看到我的问卷了吧？那一字一句，都是出自我的肺腑之言。”
　　“看出来了。”
　　沉晨微笑，“那就好。”
　　“对了顾总, 丰德的事怎么样了？”
　　他简单说道：“冯旦文有冯汾处理，产线也没问题。”
　　沉晨点点头，又问：“顾总，你没有暴露我的身份吧？”
　　毕竟顾柏前脚刚跟她坦白，后脚冯旦文就被识破，怎么看她都有问题。
　　顾之羲颔首：“放心。”
　　出了办公室，沉晨跑到无人的楼梯间, 打电话过去试探。
　　果然, 不知道顾之羲是怎么安排的, 总之顾柏那边得到的消息，只是冯旦文手脚不干净, 不小心被当场抓了个现行，根本没想过是沉晨出卖了他们。
　　顾柏气得不行, “枉我培养了他这么久！这个白痴！”
　　沉晨放心了, “领导，你看, 到底还是我靠谱吧？这就是你们这次行动没用我的下场。”
　　顾柏：“你这么一说, 确实。”
　　虽然她这个人克上级，但不得不说, 她的思路都是比较歹毒而大胆的，对他们更有启发。
　　沉晨摸摸墙：“所以领导，下次这种活，我建议你还是得找我，像你这种老实人，是对付不了顾总的。”
　　“行行行，知道了，不过，你现在说话倒是有点动听了。”
　　下了班，沉晨将自行车推出车库，一眼就看见了刚从对面便利店出来，手里举着甜筒的佟雪。
　　钟伽琪则走在她旁边，二人有说有笑。
　　她推着车，一路小跑过去，拍了下佟雪的肩，“大冬天的，你吃冰淇淋？”
　　佟雪扭头，“冰淇淋就得冬天吃才最有感觉啊，可能因为你体寒，不知道这种感觉，反正办公室里太暖和，待得我太燥了。”
　　说完，她咬了口冰淇淋：“对了，今年跨年，你们打算去哪里过呢？”
　　钟伽琪耸了耸肩，“在家陪我妈。”
　　沉晨却是一愣：“跨年？”
　　随即想起，是啊，她搬宿舍都是年底为期，但她此时才意识到，在这个世界里，这一年就要结束了。
　　虽然沉晨不是年初就来了，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并不久，但还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过这个节点……有点熟悉。
　　沉晨突然想到了：“奥奥，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在小说里，白月光就是在跨年的那个点回来的吧？”
　　系统：“是的。”
　　她回想了一番。
　　小说里，当0点的钟声响起的时候，绚烂的烟花升空绽放，光焰落下，白月光与霸总两人在吊桥的两端相遇。
　　很浪漫的重逢。
　　沉晨沉默了一下，然后笑了笑：“那说不定我就快要变成全能小助理了。”
　　“沉晨？”一道男声遥遥将沉晨从昨晚下班时的记忆中拉了回来。
　　她抬起头，是谈笑。他扫了她一眼，才说：“过来开会了。”
　　“哦，好。”
　　这场会议的内容是丰德收购案的进展同步，签约在即，所以会议很快就结束了。
　　参会人员依次离开，会议室内很快只剩下了顶楼的几人。
　　沉晨靠着椅背，拿起手机看了两眼，面上浮现出犹豫之色。
　　“怎么了？”离她最近的赵延问。
　　沉晨将手机倒扣在桌面，“是李先生，发消息问我跨年的时候有没有空。”
　　“说是本来跟朋友去看国外一个交响乐团的巡回音乐会，但是朋友临时有事，票又难买，不去可惜了，所以想把票送给我。”
　　顾之羲收电脑的手一顿。
　　他完全可以想象出来，沉晨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接受了他的赠票，二人你来我往，然后只要用些话术，李先生就会顺势提出跟她一起去听。
　　顾之羲缓缓抬头：“没空。”
　　“啊？”
　　“跨年的时候，有团建。”
　　沉晨眨了眨眼：“团建？”
　　他冷声说：“嗯，部门团建，三天两夜。”
　　沉晨：“就我们顶楼吗？”
　　顾之羲点了下头，又说：“分批次，其他部门会岔开时间去。”
　　沉晨环顾了一圈，发现其他人都毫不意外的样子。
　　“这样啊，那我跟他说一声吧。”
　　沉晨将消息回复了过去，又抬起头。
　　她还是第一次参加团建，尤其是这次顶楼的人都会去，就更感兴趣了，问道：“我们团建是去哪里啊？”
　　顾之羲一顿，说：“日月山庄度假村。”
　　“度假村啊，像跨年夜那种比较特殊的日子，是不是需要提前预约啊？已经预订好了吗？”按理说这种活应该由她来订的。
　　蒋棱接收到顾之羲的眼神，自然地点了点头。
　　沉晨不可思议地笑了笑：“幸好问了一下。蒋助连地方都订好了，我居然刚刚才知道我们跨年要去团建。”
　　蒋棱垂着眼。
　　谁说不是呢，他也是刚刚才知道。
　　沉晨将顶楼要去团建的消息也同步给了佟雪和钟伽琪。
　　过了一会儿，佟雪回复：“我听其他员工说，以前他们团建一般是放在年中的工作日，还想着我们实习生没份了呢，这次怎么这么早，太好了。”
　　“这个度假村好像不是什么大热景点啊，不过我刚才查了一下，说是有跨年烟火会，里头还有个山涧吊桥，据说桥上的风景不错。不知道我们楼下的部门后面是不是也是去那边团建，反正你到时候多探探，然后告诉我。”
　　“烟火，吊桥？”沉晨呢喃。
　　难道这就是霸总和他的白月光重逢的那座吊桥？
　　场景对上了。
　　前面发生的一切，几乎都没有按照小说内容走，但兜兜转转，关于白月光的这部分，还是按照原剧情发展了。
　　她突然想到，那么霸总这段时间以来的古怪，似乎也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了——近白月光情怯啊。
　　只是套在顾之羲身上，又好像有种违和感——
　　印象里，顾之羲一次都没有提起过这个白月光，也从没有表现出缅怀过去的样子。
　　无法得出结论，沉晨挥开脑中的胡思乱想，全神贯注准备下午的比赛。
　　这一场就是女子单打的决赛了，除了一直都在的佟雪和钟伽琪，顾之羲和其他八个特助终于又有了观摩比赛的资格。
　　还有白羿和冯雪年，甚至李先生都到了现场。
　　不过他站得离顾之羲远远的，只在刚开始碰面的时候交流了几句。
　　发现他还没有跟沉晨坦白，心中松了口气。
　　老实说，那天口头说是要公平竞争，但真要对上顾之羲，他不是很有信心。
　　进入决赛，对手自然也比沉晨之前遇到的都要强劲，心态也很稳，至少顾之羲几人散发的冷气对她毫无影响力。
　　不过虽然用了比前几场更多的气力，但沉晨还是赢下了比赛。
　　李先生是第一次看沉晨比赛，她一下场，就立刻迎了上去，笑着说：“沉晨，你打得太好了，你看，我刚才看下来，手心里都是汗。”
　　白羿和冯雪年眼睁睁看着他抢先一步，目光中带了些微妙的敌意：“这个人是谁？”
　　沈回青推动了一下眼镜，轻描淡写说：“沉晨的一个……追求者。”
　　二人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周然看了沈回青一眼。祸水东引。
　　李先生还没有察觉，“沉晨，那个，你跨年的前一晚有空吗？我跟另外一个朋友约了那晚的音乐会，不过刚才他告诉我，他也临时有事，得放我鸽子了，要不要去听？”
　　沉晨摇摇头，“也不行，那晚我还在团建。”
　　“这样啊。”李先生挠了挠头，轻咳一声，“其实我一会儿还要跟另一个朋友去听这个新年音乐会。”
　　沉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
　　李先生心里一紧，果然还是太刻意，她看出来了？
　　“是这个乐团的狂热粉丝？”
　　“……算是吧。”
　　刚说完，李先生的手机就突然响了，他当着沉晨的面接起了电话：“喂，嗯，是我。”
　　“什么？你也来不了？怎么到现在了才跟我说啊！我票都退不了了。”
　　“那行吧。”
　　挂了电话，他皱着眉，一脸苦笑：“真是太不凑巧了，这个也说临时有事来不了。”
　　沉晨看着他面上真挚的苦笑，按下疑惑，勉为其难评价：“你的朋友们，都还挺忙的哈。”
　　“是啊，也不知道都在忙些什么。”
　　他灵机一动似的：“沉晨，你今天晚上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去？这票还挺贵的，又退不了，不去浪费了。”
　　这个套路的主意也是他的朋友们给他出的。
　　以防她没空，让他多试几次，多买几天的票。
　　之所以会选择音乐会，是考虑到她是顾之羲的助理，以顾之羲的身份，估计看过听过不少好东西，他总得与之相称，不能被比下去。
　　他们说，一般情况下，只要这个女生单身，而且对他观感不差，应该会答应一起去。
　　“去哪里？”顾之羲低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沉晨回过头，笑了笑，解释：“还是那个音乐会，李先生是三天两头去听音乐会，李先生的朋友们也是三天两头没空。”
　　见到顾之羲的问话，李先生就知道要糟。
　　果然，后面的蒋棱说出了他已在心里预设的话：“哦？音乐会？好久没听了。”
　　其他几个特助也应声。
　　李先生想，显然，他的朋友算出了一般情况，但算漏了不一般的大雁天团。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获得的针对，已经从九份，上升到了十一份。
　　因为白羿和冯雪年也来凑热闹：“有这么好听吗？那我倒也想去听一听了，陶冶一下情操。”
　　李先生甚至有一种自己与全世界为敌的感觉。
　　他看着众人，为难道：“看来咱们都有共同的爱好，呵呵，不过这个乐团的票不太好买，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买到了，而且我这票还是vip席的。”
　　话音刚落，周然将手机熄屏，淡然道：“顾总，票已经买好了，十一张，vip席。”
　　顾之羲面无表情点头：“很好。”
　　李先生：“……”
　　他们特助的工作能力，就非得在这块儿体现？
　　但面上还是得笑着：“那太好了，咱们都能去了，哈哈。”
　　顾之羲点完头，突然想到了上次的教训，看向沉晨：“你去吗？”
　　沉晨其实一开始不打算去，毕竟她跟李先生不怎么熟。但看顾之羲他们都这么想去的样子，而且这不像爬山需要消耗大量体力，只要坐着听就行了。
　　想了想，她还是一起去了。
　　不过，她自觉还是不太适合这样过于高雅的艺术。
　　没有直接睡着，是靠她对这些乐手们的尊重撑着。
　　音乐会一结束，她是第一个出来的。
　　周然与蒋棱在走廊里对视了一眼。
　　带女生来听这种在外行人眼里堪称沉闷的音乐会，从头到尾毫无交流，李先生果然没有段位可言。
　　他们这样兴师动众，实在没有必要。
　　不过话说回来，还是防着比较好。
　　李先生在音乐会中途就发现了沉晨的兴致缺缺，暗骂朋友的提议不靠谱，想起她似乎对吃的感兴趣，决心扳回一城：“走，去吃晚饭吧？我上次在这附近又挖到了一家好吃又不贵的店。”
　　沉晨果然来了兴趣。
　　一行人在红绿灯前停下。马路对面，大捧红色的小动物外型气球夺人眼球，路过的人几乎都会看两眼，不过没什么人买。
　　沉晨也定睛看了许久。
　　直到红灯变成了绿灯，他们过了马路，沉晨还在看。
　　拿着气球的小摊主意识到了机会。劝家长给孩子买，劝男朋友给女朋友买，这是他一贯的叫卖手法。
　　他立刻机敏地看向了沉晨身边——
　　然后在沉晨身边看见了十来个男人：“……”
　　他一时语塞，环顾了一圈，终于含含糊糊说：“帅，帅哥们，给女朋友买一个气球吧？”
　　沉晨盯着气球走神，没听清，但身后的人却全都听见了。
　　李先生眼睛一亮。
　　他走上前：“我要一……”
　　“我都要了。”顾之羲的声音与他同时响起，相比之下，白羿和冯雪年才刚张口。
　　摊主看看李先生，又看看顾之羲。
　　从摊主干脆利落地将所有气球都塞到顾之羲手里，到他付完钱，时间只过去了一分钟。
　　李先生：“……”
　　沉晨面带困惑地看向顾之羲：“顾总，没想到，你这么童心未泯。”
　　顾之羲抿了抿唇：“你要吗？”
　　沉晨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当然不要。”
　　李先生一愣：“可是你刚才不是一直盯着看吗？”
　　沉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刚才只是在想，这些气球这么丑，哪个傻子会买啊。”
　　顾之羲：“……”
　　沉晨反应过来，赶忙摆手：“顾总，你别误会，我没有说你是傻子的意思，我说的是气球傻。”
　　虽然被影射到的是顾之羲，但同样打算去买的李先生也感觉胸口中了一弹。只有没来得及出声的白羿和冯雪年深感逃过一劫。
　　他立刻转移话题：“额，咱们还是赶紧去吃饭吧，我都饿了。”
　　顾之羲看了看手上与自己的气质大相径庭的气球，又回头看了眼几个特助。
　　刹那间，八人低头的低头，望天的望天，左顾右盼的左顾右盼。
　　这幅模样，一看就是跟沉晨学的。
　　就是没一个人与他对视，表达出帮忙分担的意愿。
　　倒是白羿和冯雪年面上带着嘲讽的笑容。
　　算了，他还是自己拿吧。
　　顾之羲站在原地，重新收拢了一下气球的线。
　　数不清的气球组成了一束巨大的蘑菇云，几乎遮住了他的头。
　　他整理了一下，视野重新恢复，就听杨问寒叫：“顾总。”
　　他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前面的沉晨。
　　顾之羲眯起了眼。
　　只见李先生与沉晨并肩走着，距离很近。
　　旁边还有无数对情侣经过，显得二人也仿佛是一对普通情侣，氛围和谐。
　　沉晨随口说道：“你的业余生活还挺丰富，又是爬山，又是听音乐会的。”
　　李先生摇摇头：“其实也不算，我也就这两天稍微有点空闲……”
　　他的话就停在了这里，保持着嘴唇微张的姿态定住。
　　与此同时，“叮当！”系统的提示音打断了沉晨的聆听。
　　“晨晨！又到快乐的答题时间啦！”
　　顾之羲难得觉得这声音如此美妙。
　　沉晨回头看了一眼，与顾之羲的距离应该刚好在十米的边缘。
　　系统：“霸总拿着一大束五彩缤纷的氢气球，站在街头，看着周遭热闹的世界，来往成双成对的情侣，表情莫测。快乐系统觉得，霸总此刻一定觉得心里空空的，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霸总现在的体重，并选出答案。”
　　“A. 80kg B. 70kg C. 50kg D. 0.1kg”
　　“你这个前情提要，和问题之间有关联吗？”沉晨纳闷。
　　突然，她感知到什么，骤然回头。
　　她盯着顾之羲看了几秒，蹙眉说道：“奥奥，我觉得我这次真的没有看错，霸总好像确实动了一下。而且，我总觉得他的眼神也变了，变得有点……万念俱灰，你真的确定，他听不见？”
　　系统支支吾吾了一阵。
　　沉晨催促：“奥奥？我肯定没看错，你快查查，是不是哪里又中了病毒了？”
　　系统妥协道：“那我检查一下吧。”
　　“好。”
　　“检查完了，不是中了病毒，应该是刚才能量波动有些不稳定，导致霸总没有完全定格住。”
　　沉晨松了口气，“哦，这样啊，我还以为是霸总听到了题目，过于愤懑，冲破了你的结界。”
　　系统一阵心虚。
　　“那现在的情况稳定了吗？”
　　“稳定了，稳定了，他不会再动了，所以快答题吧。”
　　沉晨的计算水平，也一如既往地稳定。
　　大概五分钟后，时间恢复流动。
　　繁华的街头，人们也重新走动。
　　李先生并不知道，就在刚才，时间短暂地停留了几分钟。他继续聊着刚才没有说完的话：
　　“……按照目前的安排，等到跨完年，年初的时候，我就要经常出差了。”
　　沉晨几乎没听，她只是看着顾之羲手里的氢气球，突然明白了系统的前情提要与他体重的关系——
　　霸总现在不仅心里空空的，脚下也空空的。
　　李先生对背后所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他笑了笑，有些头疼的样子：
　　“其实我还挺不喜欢出差的，隔三差五就要到处飞，一来一回太累了。不过想想顾总，我就平衡了，他飞的次数，肯定比我还多。”
　　“确实。”沉晨缓缓仰头，“我们顾总……就算不出差的时候，也到处飞。”


第92章 92二更
　　“嗯？”李先生没听明白。
　　但很快, 他就听到一道稚嫩的童声自耳边响起：
　　“妈妈，那边那个叔叔，飞起来啦～”
　　另一道温柔的女声回：“叔叔怎么可能会飞起来呢？你是不是在动画片里看到的, 搞混了？”
　　“不是, 是真的，你看——”
　　李先生循着这道声音缓缓转头。
　　只见拿着一大束气球的顾之羲双脚逐渐离地，缓慢地朝上空飘去。
　　周围几个特助望着他，脸上写满了震惊。
　　但专业素养和临危不乱的意识让他们迅速反应过来, 立刻抓住了他的腿。
　　没有让他飞太高，便将他拉了下来。
　　就在顾之羲的双脚重新落地的瞬间，他感觉到，他的体重又回来了。
　　然后，顾之羲闭上眼，慢慢将那大束气球放在胸前，挡住了自己的脸。
　　沉晨的头随着他刚才的一上一下而同步晃动着。
　　与此同时, 脑中闪过一句话：古有赵子龙七进七出, 今有顾之羲三飞三落。
　　原本几人的身高和样貌在人群中就格外显眼, 这下有不少人看见了刚才的奇迹，正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沉晨还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应该是有人认出来她了。
　　李先生也想到了：“咱们还是赶紧先走吧。”
　　等所有人都反应过来，恐怕就要造成拥堵了。
　　十余人机械地低着头, 继续往前走, 直到走过了人潮最多的地方，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才停住了脚步, 看向顾之羲。
　　“老顾，你刚才怎么……”白羿还在目瞪口呆。
　　冯雪年接了下半句：“飘起来了？”
　　顾之羲大大方方地沉默。
　　他总不能说, 因为刚才他的体重比两个鸡蛋还要轻。
　　李先生却陷入了深思。
　　虽然顾之羲拿的是氢气球，但按理说，这点数量根本不可能把他一个大男人给带飞起来。
　　而他刚才与沉晨正相谈甚欢，顾之羲就出了这么个幺蛾子。李先生的脑筋快速转动。
　　那这种违背常理的事情，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顾总真是好手段，好心机。”
　　顾之羲：“？”
　　李先生满脸写着“我都看破了，别再装了”。
　　“那个卖气球的人就是你事先安排好的吧？这束气球里也肯定暗藏玄机，八成装了什么推动装置，而你故意使这一出，就是为了打断我跟沉晨的对话！”
　　顾之羲：“……”
　　白羿跟冯雪年居然都觉得言之有理。
　　沉晨勉强忍住笑，“奥奥，这个李先生，想象力还挺丰富的。”
　　顾之羲不再看李先生。
　　算了，他爱怎么想怎么想，虽然出发点不一样，但反正结果是好的。
　　而且从某种角度来说，他说得也没问题。
　　李先生却依旧看着他，被激得开口：“既然你想用这种手段拦着不让我说，那我可偏要说！”
　　沉晨好奇：“说什么？”
　　他气沉丹田，张口就是：“沉晨，我对你很有好感。”
　　周围人皆是一惊。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出来，我也是第一次喜欢别人，可能比较拙劣。”
　　沉晨沉默了一下。
　　其实在他这三次请她去听音乐会的时候，沉晨就有那么点猜测，但是：“我看你一脸正气，就没往那里想。”
　　李先生：“……”
　　单从这句话，他大概知道沉晨的回应了。
　　果然，她礼貌说道：“不好意思，李总，我目前不打算谈恋爱。”
　　毕竟不管怎么样，她最后都是要回到现实世界的。
　　李先生瞬间垂头丧气。
　　这都不叫他名字，改叫李总了。
　　虽然以前也不一定真是在叫他的名字。
　　顾之羲在一旁静静听着，突然庆幸自己当初没有直接说出来。
　　否则，大概会得到一样的回复。
　　周然与蒋棱对视了一眼。
　　因为李先生的突然挑明与被拒，最后这顿饭也吃不成了。
　　顾之羲的内心悲喜交加。
　　一行人还是打道回府，李先生与沉晨最后道了别。
　　回程沉晨还是坐顾之羲的车，不过沉晨先去路边买了一袋糖炒栗子，冯雪年也跟屁虫一样跟了过去。
　　“沉晨，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那个谁？”
　　“我还是接着给你讲爱管闲事的小明被嫌弃的故事。”
　　其他人在原地等待。
　　“对于李先生的情感倾向，她是有察觉的。”蒋棱突然说。
　　周然点点头：“但就像她现在不去选择未来到底做什么，她潜意识里也在避开李先生喜欢她这件事。”
　　顾之羲下意识想，他们都说，他的表现也很明显，那沉晨知道，他喜欢她吗？
　　随即想到她曾经当着他的面给顾柏出的那些主意，他又确定了，应该不知道。
　　不然她多少会客气一点。
　　周然想了想，心里总觉得，沉晨跟顾之羲的情况又不一样。
　　她更像是完全放心，觉得顾之羲不可能喜欢她，所以根本不会往那个方向想。
　　沉晨回来的时候，顾之羲正跟白羿站在一起，白羿问：“到时候你去不去接机？”
　　声量不大不小，没有避着别人的意思。
　　沉晨猜测，他应该是在问那位白月光回来的时候，顾之羲要不要接机。
　　顾之羲应该没去，因为按照剧情，两人是在桥上重逢的。
　　或许还是因为近白月光情怯。
　　顾之羲不知为何，诧异地看了白羿一眼：“不去，后天开始，公司团建。”
　　白羿顿时眼睛一亮，接机的事也暂时搁置：“去团建？这么早？”
　　正好看见了走过来的沉晨，他问：“小沉也要去吗？”
　　沉晨点了点头。
　　他笑道：“太好了，那我也去。”
　　顾之羲皱眉，提醒：“是朝云的团建。”
　　“没事，我当你们的编外人员就行。”
　　白羿向来擅长死缠烂打，拒绝他是行不通的。
　　冯雪年也想去，沉晨看着他：“你总共请了几天假？要上学了吧？”
　　一句话将他憋了回去。
　　上了车，沉晨闭上眼睛，又想起了刚才李先生的事，在心底嘀咕：“奥奥，你有没有觉得，李先生的身上，有一种违和感。”
　　过了两秒，系统才说：“什么违和感？”
　　“他总共跟我见过的次数不超过一个手掌，第二次见面，请我吃饭，第三次见面，约我爬山，第四次，请我去音乐会，然后就直接告白了。”
　　“太快了，他是真的喜欢我吗？我觉得他更像是一个……走流程的NPC。”
　　系统轻咳一声，“这里是一本小说嘛，一些不重要的配角某些行为像NPC，不是很正常的现象？”
　　沉晨思索：“是正常，但是这个行为是面向我的，这就不正常了。他不是应该去喜欢女主角，然后让霸总吃醋吗？”
　　这是沉晨一开始不觉得李先生会喜欢她的原因，她的角色明明只是个炮灰女配。
　　仔细说起来，她现在的待遇也不像个女配。
　　系统一阵无言：“晨晨，你的思想，还真是古老的主配有别。”
　　“我觉得你不用多想，剧情怎么发展不重要，还是快乐地答题最重要，你的身份可能是小说里的配角，但在答题的时候，你就是霸总的绝对主角！”
　　沉晨点了点头：“好吧。”
　　第二天，就是园区运动会的网球混双决赛。
　　沉晨与顾之羲再次以绝对优势赢了比赛。
　　赛后，又是一次盛大的交换拥抱仪式。
　　不过这一次，是顾之羲第一个主动与沉晨拥抱。
　　只是这个拥抱小心翼翼的，像是怕被她发觉什么，一触即离。
　　不过到手的两笔奖金冲淡了沉晨的疑惑。
　　她找到了早就看好的基金会，将扣过税的钱凑了个整，发了过去。
　　与丰德的签约就在明天上午，顾之羲的时间也很紧凑。
　　沉晨插着空档，抱着电脑过去找顾之羲。
　　刚要开口，突然看到顾之羲的邮箱跳出来一封新邮件，写着祝您生日快乐几个字。
　　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将其关掉，问：“什么事？”
　　沉晨知道，这是朝云内部系统自动给过生日的员工发送的祝贺邮件。
　　说完事情，顾之羲还有个临时会议，沉晨出了办公室，便直奔蒋棱：“蒋助，今天是顾总的生日？”
　　蒋棱想了想，“对。”
　　沉晨愣住。
　　看出她的疑惑，蒋棱解释：“不过顾总一般不过生日。”
　　沉晨慢慢踱步回了工位。
　　顾之羲百忙之中还抽空跟她一起参加比赛，帮她拿到了冠军和奖金。
　　要是她不知道也就算了，但既然她知道了，就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只是眼下这个点，都快下班了，顾之羲的会议也不长，去外面买蛋糕太费时间，恐怕来不及。
　　她飞快想了想，脑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她跑到蒋棱旁边：“蒋助，有蜡烛吗？”
　　蒋棱困惑：“要蜡烛做什么？”
　　“既然顾总以前都不过生日，那今天我给他布置一个永生难忘的生日会。”
　　半小时后，顾之羲踏出电梯。
　　刚踏出一步，他就发现整层楼都十分昏暗。
　　停电了？
　　但是刚才在会议室里还好好的。
　　他皱眉，脚步顿了顿，不过刚走出几步，很快看见了微弱的火光。
　　再慢慢往前走，他看到了蒋棱几人，都在黑暗里，贴墙站着，犹如面壁思过。
　　而在他们前面的地上，摆着一圈蜡烛。
　　再看墙上，还贴着几张纸，隐约能看见纸上打印着他的名字，黑色粗体。
　　沉晨就站在蜡烛圈前面，手里捧着盆芬芳馥郁的水仙花，言笑晏晏：“顾总，快来，这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仪式。”
　　顾之羲看着地上一圈惨白的蜡烛。
　　再看看那张被烛光映衬得格外森然的笑脸，和她手上的白花，他顿了顿，“特地为我准备的……”
　　“献祭仪式？”


第93章 93（一更）
　　沉晨跟顾之羲面面相觑两秒, 跺了跺脚，“顾总，什么献祭仪式, 这是我们大家为你庆祝生日准备的仪式呀！”
　　身后的蒋棱等人看着面前犹处阴间般的布置, 各自默不作声。
　　顾之羲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挺好的。”
　　沉晨期待：“那你喜欢吗？”
　　顾之羲昧着良心，沉声说：“喜欢。”
　　沉晨笑了, “你喜欢就好，那要不来吹蜡烛许愿吧？”
　　顾之羲看着地上的一圈小蜡烛，嘴唇抿了抿，卡顿了一下，“你是说，怎么吹？”
　　沉晨看着矮矮的白蜡烛，也犹豫了一下, 试探着说：“趴地上吹？”
　　顾之羲：“……”
　　沉晨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也觉得不妥, “好像不太雅观哈。”
　　“那顾总，你就别吹蜡烛了, 直接许愿吧。”沉晨两手合十，示意他快点。
　　顾之羲从小到大, 从没在生日的时候许过愿, 他根本不信这个。
　　现在，他看着沉晨, 也跟她一样, 缓缓将掌心合拢。
　　过了一会儿，他重新睁开了眼睛, “好了。”
　　沉晨主动去开了灯，把窗帘都拉开。
　　顾之羲只觉一下子又回到了人间。
　　他视线滑过地上的蜡烛，墙上贴着的打印纸，还有靠着墙边站着的，跟被绑架了似的八个特助。
　　最后看向沉晨，“谢谢，做得不错。”
　　沉晨欣慰地笑了：“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蒋助他们都有帮忙。”
　　八人同时抬起头，朝着顾之羲极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不是所有功劳，都有被抢的价值的。
　　顾之羲也看得出来，如果邀请的人不是沉晨，他们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样滑稽的情景中。
　　他又看着沉晨手里，被她特地抱在怀中的那盆白色水仙花，“你一直抱着这个，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比如，给他献花？
　　“哦，这个啊。”沉晨低头看了眼，“没有。”
　　“……”
　　“主要是，办公室里就只有这个花，我觉得生日最好还是有花比较温馨，可以烘托一下气氛。”
　　烘托完气氛，沉晨就直接将花拿回了窗台上摆着，顾之羲都没看清有几朵花。
　　她走回来，认真道：“说起来，其实上次拿错的那面锦旗也挺应景的。只可惜已经还回去了，临时订也来不及订了。”
　　顾之羲：“……”老王八之名才刚过去，又将掀起一番狂潮。
　　此时节目组的人已经笑疯了。
　　“哈哈哈沉晨也太会耍宝了！”
　　“这帮特助们也太宠她了哈哈哈，她说要蜡烛就给她找蜡烛，她说帮忙打印就给她打印，她说帮她摆蜡烛就帮她摆，她说全站在后边就铁青着脸全站在后边。”
　　“也不全是，让他们一起拍着手面带笑容合唱生日歌这个提议就被他们拒绝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以前以为沉晨是全能的，现在看来，她以后可千万不能干活动策划。”
　　“但我看她适合做恐怖主题活动策划啊！”
　　“哈哈哈但要说最宠她的，还得是顾总啊，明明是自己生日，结果感觉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就这还硬说喜欢、做得好呢。”
　　不管怎么说，顾之羲确实度过了一个此生难忘的生日。
　　沉晨跟其他人一起把地面收拾好了，下班回家。
　　第二天上午，两家公司正式签合同，沉晨也跟着顾之羲和谈笑出席了。
　　冯家只有冯雪年推着冯汾的轮椅，冯旦文没有出现，沉晨猜，可能是被关在了家里，就不知道有没有动手。
　　问冯雪年好像也不太好。
　　该签的字都签完，等到手续彻底办完，公司和工厂就真正脱离冯家了。
　　冯汾与董事会所有成员坐在一起，眼神格外复杂，停了很久没动，朝云这边的人也没催。
　　等一切尘埃落定，沉晨与顾之羲走出丰德，盘算着这次能拿到的奖金，冯雪年跟了过来，目光幽幽：“你们下午就要出去玩了？”
　　沉晨一本正经：“什么叫出去玩？我们是去进行团队建设，培养团队的默契与合作精神。”
　　说完自己先笑了。
　　冯雪年轻嗤一声，嘟囔：“这么开心？我明天就得回去上学了，你倒是要出去玩。”
　　沉晨眼睛一亮：“你要是不这么对比，我可能还没这么开心呢。”
　　“……”
　　工作的事情安排好，下午，顶楼的人一齐出发去团建的日月山庄度假村。
　　时机刚刚好，可以算是庆祝沉晨和顾之羲拿下运动会的两组冠军，也可以说是庆祝签约成功的庆功会，加之跨年。
　　所以对于这一次团建，沉晨满心期待。
　　也完全将白月光的事抛之脑后。
　　她不想纠结过多，只等着走一步看一步。
　　尽管团建的决定突然，时间很紧张，但蒋棱还是以极高的效率预订好了度假村的空房。
　　因为这家度假村也算是顾之羲名下的资产。
　　几个人都住在顶楼，一人一间。
　　白羿那边有事，还要晚一些才能到。
　　不过顾之羲虽然没再拒绝他跟来，但让蒋棱把他的房间单独安排在了楼下。
　　顶楼的房间都是豪华套房，配套设施一应俱全。
　　放下行李，收拾好东西，沉晨便先下了楼，没问顾之羲几人，独自去了距离酒店最近的湖边。
　　大概是因为地址小众，所以尽管时间很特殊，但度假村里的人不多，出行很自由，一路走过去，风景倒是确实很美。
　　到湖边的时候，沉晨看到了顾之羲和谈笑，两人都坐在湖边特为垂钓设置的椅子上，面色平静。
　　周围没看见其他人，大概还在酒店里处理工作，没有下来。
　　沉晨朝两人点了点头作为招呼，嗅着空气中食物的焦香气，慢悠悠朝湖边支着的烧烤摊走去。
　　沉晨在摊前站定，烤架上有鱼，还有普通烤肉。
　　见终于来了生意，摊主走了过来：“要来几串吗？”
　　谈笑与顾之羲同时看着她慢悠悠朝他们走来，只点了下头，就绕到了那个小摊子旁边站定。
　　顾之羲的目光时不时地在她身上停驻，每次只一秒就克制地移开，再过一秒再移回去。
　　谈笑收回了视线，突然开口：“顾总，我觉得，其实喜欢一个人，行动太保守不太好。”
　　顾之羲闻言看向他。
　　谈笑接着说：“有的时候，冒险一些反倒有效果。”
　　难得听他说这么多字，不过听起来，跟俞袂是完全相反的看法，顾之羲看了看他：“你谈过恋爱？”
　　谈笑仍旧板着脸：“没有。”
　　顾之羲：“……”
　　不管是他还是俞袂，虽然实践经验没有，但纸上经验和理论知识倒是挺丰富。
　　旁边的香气弥漫至此，二人再次望向那边的沉晨。
　　她正站在烧烤摊前，摊主大叔跟她搭话。
　　对方很热情：“你是从大城市里来的？平时都住在钢铁森林里，应该见不到什么自然风景吧？”
　　烟气缭绕，微风吹动沉晨长长的头发，她随手将其勾到耳后，目光微垂，看着烤架，少了平日里的活泼，平添几分温柔和腼腆。
　　顾之羲的目光也不自觉缱绻起来。
　　谈笑看着沉晨，若有所思：“来到陌生的环境，谁都会表现出不一样的一面，或许是个好机会。”
　　沉晨一直没有回话，只是垂着眼眸，看上去有点认生，摊主的声音都不自觉小了一些：“这边的大自然，感觉怎么样？”
　　“啊？”沉晨这时才惊醒一般，将视线从肉串中挪开，茫然之后顿悟：“哦哦。”
　　她手指向左边：“这边的加孜然，我感觉可以。”
　　又指向右边：“那边的不加也行，加辣。”
　　顾之羲和谈笑：“……”
　　还是那一面。


第94章 94二更
　　摊主听得一懵, 但对上沉晨真挚清澈的眼神，下意识说：“哦，好, 那我就这么给你加。”
　　刚才的问题没得到答案, 他也不好意思继续问了。
　　摊主动作利落地给一半肉串撒了孜然，另一半撒了辣椒面。
　　沉晨付了钱，末了捧着一大把肉串，带着扑鼻香气直直奔向了顾之羲那边, “顾总，谈助，来，分你们一点！”
　　谈笑对此不怎么感兴趣，冷着张脸，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沉晨一脸热情朝他伸出了手。
　　然后接了过来。
　　旁边的顾之羲只是迟了两秒，同样接过。
　　谈笑下意识看了眼他, 他还从来没见顾总吃过这种东西。
　　沉晨也反应过来：“顾总, 我忘了, 这个可能有点儿……”想说垃圾食品，又换了个说法, “有点儿油腻，你的肠胃受得了吗？”
　　顾之羲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么多生死社死劫都扛过来了, 这点油又算什么呢？
　　远远不到致死量。
　　跟沉晨的计算能力相比, 太仁慈了。
　　沉晨突然感觉脑内的系统似乎闷哼了一声，像笑, 又像哭。沉晨想了想, 可能是笑哭。
　　但平时不答题的时候是极少听它出声的，她关切问道：“你怎么了, 奥奥？”
　　“没，没什么，只是刚才稍微卡了一下。”系统说完，再次销声匿迹。
　　沉晨捧着剩下的肉串，坐在了顾之羲旁边。
　　她咬了一口，说：“其实烤鱼看上去也挺不错的，不过好像刺很多，我就没买。”
　　顾之羲：“……谢谢。”谢谢她，总是在不必要的地方处处考虑他。
　　沉晨看着湖边的钓竿，“顾总，你是在钓鱼吗？”
　　她认真说：“但是我刚才问了卖烤串的师傅，他说这湖里的鱼，品种都是刺很多的那种。”
　　顾之羲一字一顿：“我不会特意扒开鱼肚子去看刺。”
　　“哦。”沉晨观察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坐正了。
　　同一时间，白弈拎着行李，到了酒店，办理入住。他看了眼自己的房卡，不是顶楼。
　　可他分明问过沉晨，他们几个人住的都是顶楼。
　　他心知肚明，大概率是跟顾之羲有关。
　　白羿没有为难前台，只是好声好气问道：“我加钱，能不能换到顶楼的房？”
　　前台依旧抱歉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先生，顶楼的房间刚好都满了。”
　　白羿冷笑一声，又给沉晨发去了消息，得知她跟顾之羲都在湖边。
　　他将包放回房间里，回到一楼，刚要过去，恰好蒋棱几人从电梯里出来，两方碰上。
　　“你们也是去找沉晨他们的吧？”蒋棱点点头。
　　“那走，一起去吧。”白羿说道。
　　八人朝湖边走去。
　　还没走几步路，远远的就看见波光粼粼的湖边立着三把躺椅，沉晨，顾之羲和谈笑依次坐在上头，每人手里一把烤串。
　　白羿走了过去，在顾之羲身后站定，语气带着凉意：“你们倒是挺自在。”
　　顾之羲注意到后头的动静，头也不回，还是沉晨听到声音，扭过头去：“白羿，你到啦。”
　　“刚去放下行李。”白羿朝她笑了笑，接着看向顾之羲，笑容消失，“我刚才想换房间，但前台跟我说，顶楼已经住满了？”
　　白羿：“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住没住满我会不知道？怎么，顶楼是有什么看不见的客人吗？”
　　顾之羲泰然自若回他：“顶楼已经被朝云包场了，只有朝云的员工可以入住。”
　　他扫他一眼：“编外人员不算。”
　　白羿咬牙切齿：“你可真行，我给你钱你都不赚啊？”
　　沉晨听得疑惑：“给顾总钱？”
　　白羿解释道：“哦，小沉，你还不知道吧？这个度假村就是你们顾总的资产，要不团建怎么会选这个地方呢。”
　　他冷笑：“肯定是因为抠门，不想多花钱。”
　　沉晨听后一愣。
　　老实说，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这个地方有他跟白月光的美好回忆，两人从这里开始，也在这里重逢，具有纪念意义。
　　原来只是如此简单的原因。
　　不管白羿怎么说，顾之羲都不松口换房间的事，他靠着厚脸皮跟过来，却不能靠着厚脸皮换房间，只好作罢。
　　不过白羿来过几次，对这边还算清楚，蹲在沉晨旁边说道：“湖那边的风景很不错，可以租船过去，小沉，咱们一起划船吧？”
　　湖心，两个人面对面，一起划着小船畅聊……想到这个场景，白羿的一双桃花眼弯成好看的弧度。
　　顾之羲看着他脸上碍眼的笑，冷不丁张口：“不行。”
　　白羿回过头，眯起眼，威胁地问：“顾总，你管得着吗？”
　　顾之羲不紧不慢说：：“这里没有小船。”
　　白羿嗤之以鼻：“哈，我上次来的时候可还看见过的，就停在那边的码头上，骗谁呢。”
　　“这次没了。”顾之羲淡定地拿起纸巾擦了擦手。
　　白羿点了点头，“行，你说了算，那再大一点的，三四个人的那种家庭游船呢？”
　　顾之羲往后一靠，“也没了。”
　　“……你是直接取消游船项目了是吧？”
　　顾之羲思索片刻：“这倒不是，也有船。有最大的船。”
　　反正绝不是两个人能划得动的船。
　　白羿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了，“行，最大的船，那咱们十一个人一起划，怎么样？”
　　顾之羲顺势起身，“走吧。”
　　不过这个项目的船是要租的。
　　白羿扬声说：“还是顾总去租吧，反正你出的钱，最后总归还是会回到你的钱包里。”
　　顾之羲没有拒绝，朝租船处走去。
　　沉晨很有眼力见地小跑跟上，“顾总，我也去帮忙。”
　　顾之羲放慢了脚步。
　　“没想到，这个度假村居然是顾总的产业。”沉晨笑着说。
　　顾之羲把团建地方选在这里，当然不是为了省钱，只是当时时间太紧，恐怕也只有这里还有空位。
　　这么想着，又怕她误会他真是抠门，刚犹豫了一下，就听沉晨嘀咕：“难怪这里的客流量跟顾总一样冷。”
　　“……”
　　不过也正是人少，他们在这里才能更自在。
　　顾之羲看得出来，这趟出来放风，沉晨很快乐，眼看租借处就在眼前，她快速跑过去，然后回过头，笑容灿烂望向他招着手催促：“顾总，快快快！”
　　顾之羲心里一动，脑中却突然闪过之前的猜想，接下来，该是——
　　“叮当！”
　　果然，系统登场了。
　　顾之羲了然地勾起了无语的微笑。
　　看来他的感觉没错。
　　系统：“户外景色优美，湖面平静，正适合划船大显身手，而霸总怀揣着不可告人的心思，想要跟大家一起划大船。”
　　顾之羲：“……”
　　沉晨好奇：“奥奥，你说霸总怀揣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系统：“我也不知道，题目是随机的～”
　　她护额个人身故“接下来就是租船环节了，船只的租借，和桨、以及救生衣，都是分开计价的。而特助们和总裁们年轻力壮，不需要每个人都划桨，那么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霸总这次一共要租多少支桨，足够这只大船正常划起来。”
　　系统读完题，补充：“这真的是一道非常简单的计算题呢~”
　　顾之羲在内心点了点头：简单，而又致命。
　　十分钟后，白羿一行人来到码头，那里已经停了一艘船。
　　虽然造型很简单质朴，不过船身上绘满了七彩斑斓的画，看着像是崭新的。
　　白羿感叹：“这船还挺漂亮，上次来的时候都没看到，小沉，肯定是你挑的吧，顾之羲可没那个审美。”
　　沉晨点了点头：“工作人员说都是手绘的呢，很费时间的，而且还要定期补色，很麻烦，所以要贵一些。”
　　白羿绕船一周，欣赏了好一阵才停下，等了等，又看了看两人，发现他们好像没别的动作了，奇怪：“咱们不去划船了吗？”
　　沉晨：“划呀，现在就可以划，这个不就是船吗？”
　　他困惑：“那，桨呢？”
　　沉晨站在后头，低下了头，听着顾之羲的语气如往常般笃定：“没有桨。”
　　白羿更加不解：“桨都租完了？可这儿我看基本也没别人啊。”
　　“不是，有，但我没租。”
　　白羿蒙了一下，彩绘的船再贵，也不至于贵到桨都租不起吧？更何况这地方还是他的。
　　可顾之羲的表情，理直气壮到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的认知出现了问题——划船，本来就不该带桨。
　　“为什么？”
　　“因为，不需要。”顾之羲言不由衷地说着格外自信的话语。
　　白羿定睛看了他半晌，徐徐点头：“哦，不需要。人家在船上手绘，咱们在船上……手刨？”


第95章 95（一更）
　　白羿上下打量顾之羲, 面露讥讽：“你别名叫螺旋桨吗？”
　　沉晨琢磨着，船下有螺旋桨，飞机上也有。
　　螺旋桨, 可以下水, 可以上天，这个比喻，太妙了。
　　沉晨听得几乎笑出了声。
　　一抬眼，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尤其是顾之羲，目光如炬。
　　她慢慢收起了笑容，“他说得太好笑了，实在忍不住。”
　　白羿表情一软，轻咳一声，“总之，顾总你别再弄什么幺蛾子了, 赶紧去重新租桨来。”
　　尽管顾之羲心里并不想这么说, 但他一开口, 便是心平气和：“不用桨，船也能划动。”
　　“你搁这玩漂流啊？”白羿仔细打量他, 百思不得其解：“你今天怎么这么固执呢？”
　　蒋棱等人却是瞬间想到了那两块钱的面包，如出一辙。
　　当时的顾之羲, 也是这么固执。
　　白羿见他动也不动, 懒得理他，摆了摆手：“行, 你不去租是吧？那我自己去租。”
　　顾之羲松了口气。
　　白羿去租, 意味着魔咒也可以解除了。
　　刚走出两步，白羿又回来了, 伸出手：“给钱，你这几天休想赚到我一分钱。”
　　十分钟后，桨总算是租回来了，众人穿上救生衣，上了船，也可以开船了。
　　沉晨被安排坐在船的最中间。
　　人已经够多，不需要每个人都划，所以他们没让沉晨动手。
　　几个男人适应了一下，步调调整到一致，划动了船。
　　空气湿度很大，靠近山的地方雾蒙蒙的，但周遭环境宁静而悠远，沉晨朝远处眺望，心情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顾之羲同样看着远处的山。
　　不过他心里想着的是刚才触发的问题。
　　这再一次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
　　根据顾之羲已经摸索出的一些门道，他一直都知道，触发答题的具体规则不止一条，比如距离十米，这是触发条件之一，但还有别的。
　　后来他突然发现，目前他所经历过的夺命答题的时机，都有一个共同点——当时，或者前后间隔不久的时间里，他的心里都在想着沉晨。
　　更重要的是，他的情绪波动比平常要大。
　　哪怕是一开始，他并不待见沉晨的时候。
　　在他的记忆当中，第一次出现不正常的鬼打墙，也是他人生的转折点，就是那次晚宴过后的1234级台阶。
　　这件事情发生之前，他曾嘱咐蒋棱把沉晨丢给顾柏。
　　当时想到她，他的心情是烦腻、厌恶的，超过了他平时冷静的平均值。
　　而没过多久，当沉晨走动起来，她与他的距离达到十米之内，就触发了答题。
　　还有在高尔夫球场，他第一次飞起来的那次，那个时候，他正在思索让白羿去接近沉晨，试探她。
　　心情也是一样的。
　　后来当沉晨转头向他走来，二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当然，这其中肯定还有别的条件需要同时满足，因为偶尔也有几次应该符合要求，但没有触发答题的情况。
　　但他觉得，所有规则中优先级别最高的两条，应该就是距离，以及跟沉晨相关的情绪波动。
　　不论这种波动是什么含义，是好或是坏。
　　话又说回来，现在，触发答题的机制他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他可以借此避免答题吗？
　　如果是以前那个冷漠的他，或许可以。
　　但从刚才那道题来看，显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概是很早的时候，他就已经丧失了在沉晨面前改变情绪的自主能力。
　　如今，他不能勒令沉晨不对他笑，就像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顾之羲敛下眸子。
　　不过，沉晨的想法，大概恰恰相反。
　　沉晨坐在顾之羲的旁边，见他目光深沉，好奇地也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
　　一眼就看到了两座山之间的吊桥，高悬在半空中，看着就很惊险。
　　这应该就是佟雪说的那座山涧吊桥，也是小说原剧情里，霸总与白月光重逢的那座桥。
　　难道，他现在就已经感应到那个情节了吗？
　　白羿察觉到了两人的沉默，“小沉，你在看什么？”
　　沉晨坦言：“哦，我在看那座桥。”
　　白羿也望了过去：“怎么？你想上去看看吗？我去过，那边风景确实很好，尤其适合看日出，就是比较冷。”
　　顾之羲回过神，对白羿皱起了眉：“不行。”
　　还没等他继续说下去，沉晨突感头顶落下了冰冰的几点。
　　她抬起头，有水落在脸颊，她才反应过来：“糟了，下雨了。”
　　其他几人也已经察觉到了。
　　船已经划出去不短的距离了，白羿啧了一声，“这雨还真是，说下就下，也太不是时候了。”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雨从三两点到汇流成注，看着越来越大。
　　但船上没有备伞，蒋棱：“咱们得赶快掉头回去。”
　　众人将船艰难地掉了头，重新划了起来，也加快了速度。
　　但划船的速度还是比不过雨下大的速度。
　　划了两下，顾之羲突然放下了桨，朝着水面侧过半身，然后将手伸到了水里。
　　白羿注意到了他古怪的动作，诧异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往水里捞鱼？”
　　然而顾之羲并没有理会他，只是臂膀一摆，飞快地划动了起来。
　　白羿明白过来了：“你在划水？用手划船？”
　　他想说这怎么可能行得通，然而肉眼可见的，船身移动的速度比刚才几人用桨划时还快了一大截。
　　白羿看得一愣一愣的，“不是，你还真能手刨啊？”
　　顾之羲一言不发地刨着。
　　浪花混着雨水翻滚着，被船只留在身后。
　　白羿和八个特助都睁大双眼看着他，只有沉晨知道其中的奥秘：“奥奥，你可真是厉害。”
　　系统骄傲地哼了一声。
　　这应该是刚才答题的结果，她算出来只需要零只桨，大船就能划动的效果最后还是作用在了顾之羲的身上。
　　只要他用手滑，就可以达到十几只桨共同划动的效果。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继续划桨，几股力量结合，很快，船就靠近了岸边。
　　此时的雨也越下越大，逐渐有了瓢泼的架势。
　　在船身距离岸边还有两米的时候，杨问寒已经率先起身，一步跨过去，跨到了岸边。
　　然后朝船上的人伸出了手：“沉晨，你先上来。”
　　其余人也都默契地让出了一点，让沉晨先过去。
　　这个时候，沉晨也没有跟他们谦让，直接小心翼翼走到了最前面。
　　中途还踉跄了一下，也不知道顾之羲是怎么动作的，瞬间从中间移到了船头，扶住了她。
　　船距离岸边已经不远了，顾之羲看着她小心地一跃，然后被杨问寒拉上了岸。
　　其他人这才依次上岸。
　　众人先去租借船只的小屋问了下有没有伞，顺便把救生衣还了，然而得到了不凑巧的答案：最后一把伞刚被借走。
　　沉晨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这边因为地处山里，气温比市内还要低一些，她打了个寒战。
　　“走吧，咱们还是赶快回酒店好了，我知道这边的路要近一点。”白羿指了个方向。
　　顾之羲低下头，侧过脸，看着沉晨瑟瑟发抖的样子，眉心紧蹙。
　　他两手解开外套，接着抓住衣服的边缘用力一展——
　　“叮当！”
　　外套连着顾之羲的动作，一并停滞在了半空中。
　　沉晨看着顾之羲两只胳膊同时高举的样子，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奥奥，你截图是有一套的。”
　　不过另一方面，雨水也暂时停止了浇灌，让沉晨得以有了喘息的空间。
　　系统欢快的声音响起：“那是，我们快乐系统一向很会抓住时机。”
　　它开始读题：“游船正游得好好的，谁知天空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大家都没有防备，也没人带伞，被淋了个正着。尤其是小助理，被冻得瑟瑟发抖，但就在这时！”
　　“霸总帅气地甩下了自己的外套，他应该是打算披在二人头顶，然后一起在雨中奔跑——这多么像言情小说中的情节呀！那么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霸总外套的面积，并选出答案。”
　　“A. 1.2㎡，B. 0.75㎡，C. 0.5㎡，D. 0.1㎡”
　　沉晨又看了一遍题干和答案：“这道题……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系统：“瞧你说的，咱们哪次不过分？”比这更过分，还要命的时候多了去了。
　　“你说得倒是没错，但是这次，是不是太太太明显了？霸总一件好好的外套，拿出手的瞬间缩水成了0.01㎡？”
　　沉晨两手一拍：“这合理吗？”
　　能从沉晨的口中听到“这合理吗”四个字，顾之羲大感欣慰。
　　沉晨：“这得是什么样的傻子，才会看不出其中的猫腻啊？”
　　系统随后笃定安抚道：“没事儿，霸总就不会看出来的。”
　　顾之羲：“……”隐约感觉，好像被内涵了。
　　但他接着又开始怀疑，这个古怪的系统这么说，是不是知道他在装傻？
　　亦或是以为他是真傻？
　　但不论是哪种情况，沉晨对于系统都十分信任，“好，既然你说他看不出来，那我就放心了。”
　　她开始大胆地计算，持续稳定地发挥。
　　计算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除了沉晨与顾之羲，没有人发觉，就在刚才，时间悄无声息地凝固了几分钟。
　　只是当其余的白羿九人齐齐扭过头，想看看沉晨状况的时候，就见顾之羲利落地展开什么东西，铺到了头顶。
　　几人全都一愣。
　　白羿看着他的手良久，脸色古怪：“你……为什么要把手绢儿顶在头上？”


第96章 96二更
　　顾之羲的系列动作还没有停止。
　　他不受控制地, 按照系统里的题目描述，试图将手绢盖到两人头顶。
　　白羿嘴唇动了动，“你这是, 想挡住什么？肩膀头子吗？”
　　沉晨这次没笑, 而是偷眼瞧顾之羲的表情，想看看有没有异常。
　　只看到顾之羲缓缓闭上了双眼。
　　白羿现在说话的风格，也越来越往沉晨靠拢了。
　　细细说来，他身边的人, 就没有一个不被她同化的。
　　白羿看着他，接着又发现了另一个让他不解的地方：“你的外套呢？”
　　顾之羲身上只穿着件灰色毛衣，手里也只有那块手绢。
　　顾之羲睁开眼，微微一顿，然后说：“丢了。”
　　沉晨在心底问：“奥奥，是你控制了霸总的想法，然后给他安了虚假的一段记忆吗？”
　　系统：“你要这么想的话, 也可以。”
　　白羿难以理解：“这么短的时间之内, 你穿身上的外套都能丢？顾总, 你不会是老年痴呆提前了吧？”
　　他甚至目光忧虑。
　　眼看话题就要朝人身攻击的方向去了，沉晨立刻大声打圆场：“你们是觉得在大雨里说话很浪漫吗？”
　　白羿这才反应过来, “哦对，差点忘了, 还是赶紧走吧, 避雨要紧。”
　　就在刚才两人说话间，雨越下越大, 砸在脸上都觉得疼。
　　“冲回去估计得脱层皮。”白羿嘀咕。
　　沉晨突然想到什么, 站在原地。
　　“怎么不走？”顾之羲问。
　　沉晨缓缓开口：“我突然有个不太成熟的，可以避雨的想法。”
　　“什么想法？”
　　沉晨扭头, 视线慢慢望向了那艘水中飘飘晃晃的木船。
　　十分钟后，十一个人排成一列，将倒扣过来的船举在头顶，朝酒店走去。
　　步伐整齐。
　　沉晨走在倒数第二个，因为其他十个人个子都比沉晨高，所以她不用做什么，只闲庭信步地走着。
　　宽大的船檐为她挡住了雨点，她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欣赏沿路的风景。
　　白羿走在她后面，笑着夸赞道：“小沉，不愧是你，总能想到些新奇的好点子。”
　　沉晨谦让地也笑了笑：“承让了。”
　　不过那句老话说得果然没错——船塌下来了，也有高个子顶着。
　　但这支队伍里，高兴的显然只有白羿和沉晨两个人。
　　前面九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冰凉一片。
　　沉晨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他们不是不想拒绝的。
　　彼此都等着别人拒绝，但最后谁也没开口。
　　顾之羲还多了一层，他只是不明白，他怎么就被迫站到了第一个。
　　这么想着，一阵风刮来，将雨水打到了他的脸上。
　　虽然度假村的客人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而且因为目标客户的定位，来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很多都是朝云的客户，或是合作伙伴。
　　所以，他们都认识顾之羲。
　　站在窗边观望远处雨势的客人们，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长条形物体，正在缓缓朝酒店靠近。
　　随着物体越来越近，仔细看去，他们的目光穿过雨幕，发现了最面前一张熟悉的冰冷的脸。
　　“嘶，那是……”
　　“看着像是朝云的顾总啊。”
　　“我瞧瞧，应该就是他，我见到经常跟着他的蒋棱了，就在他身后。”
　　“那后面走着的，应该是他那八个特助吧？”
　　人是像的，但他们的造型……众人怎么都不太敢认。
　　客人们面露迟疑，面面相觑，还有的拿手机拍了下来，询问共同好友。
　　这条视频一下子传开了。
　　船下的十一人并未注意到来自上方的探究的目光，回到酒店，沈回青安排人把船只收好，其余几人都各自回房洗澡换衣服。
　　出来后，服务员为他们送来了姜茶。
　　沉晨的那份还附带了温度计和药。
　　“这是顾总交待送来的，如果有觉得不舒服，也可以按铃叫我们。”
　　沉晨点了点头，“谢谢。”
　　不过目前来看，她应该没有生病的迹象。
　　多亏了那条船，还有在前面抬船的顾之羲他们。
　　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外面的雨终于停了。
　　沉晨正打算下楼去餐厅吃饭，一出门，刚好遇到了顾之羲和白羿。
　　二人面对面站着，一个冷笑，一个没有表情，“你的房间应该在楼下。”
　　看样子，应该是白羿“偷渡”到顶楼，被顾之羲抓了个正着。
　　白羿轻嗤一声：“顶楼是你家开的？”
　　“行吧确实是你家开的，但我是上来找小沉的，关你什么事？”
　　说完，看到一旁的沉晨，白羿眼睛一亮：“小沉，你来得正好，走，下去吃饭吧，我正要找你呢。”
　　他又得意地看着顾之羲：“小沉都出来了，这下你拦不了我了吧？”
　　顾之羲瞥他一眼：“幼稚。”
　　三人到了餐厅，其他几个特助也接二连三到了，沉晨眼尖地发现少了一个，“谈助呢？”
　　蒋棱说道：“他说过会儿就来，好像在房间里看什么东西。”
　　几人正研究着菜单，谈笑终于姗姗来迟。
　　不过他没有落座，而是径直走到了顾之羲身边。
　　“顾总，有件事……”谈笑欲言又止，“我们要不要维权？”
　　听他这么一说，顾之羲就知道，他大抵是又有什么丢脸的事出圈了。
　　不过听到他说“我们”，说明这次丢脸的应该不止他一个。
　　顾之羲默然片刻，做好了心理准备，才抬头问：“又发生什么事了？”
　　谈笑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是将手机递了过去，“刚才有个朋友给我发了这个。”
　　顾之羲定睛看去。
　　沉晨也好奇地凑过去看，只听到手机里传来一道电子合成男声：“浴火重生后，他拿到了爷爷留下的风水秘术……”
　　顾之羲一听就皱起了眉，不明白这个跟他有什么关系。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端倪。
　　背景配的视频很模糊，但还是看得出来，正是他们一行人今天顶着船前行的画面。
　　只是镜头因为雨水的冲刷有些扭曲，看不出船的细节，只能看到他们的头上顶着黑乎乎的一块东西。
　　加之拍摄角度的问题，视频里只能看到他和身后的八个特助，走在后面的沉晨和殿后的白羿都没被拍进去。
　　“这是什么？”顾之羲不理解。
　　沉晨在网上刷到过很多次这种形式的视频，热心地给他解释道：“就是一些小说的广告，用AI解说，再配上一段八竿子打不着的视频当作背景来吸引人。”
　　可是，真的打不着吗？
　　这一刻，顾之羲与沉晨同时心有所感，视线缓缓上移到顶端，那里挂着小说的名字：“九龙抬棺”。
　　顾之羲：“……”
　　沉晨：“……好像，也不是完全打不着。”


第97章 97（一更）
　　视频第一遍已经放完了, 开始重新播放。
　　谈笑机敏地按下了暂停键，那道机械的声音总算是停止了。
　　谈笑询问：“顾总，要出动法务部吗？”
　　虽说抹黑形象倒也不至于, 但怎么说, 也是利用他们的形象盈利了。
　　他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事。
　　顾之羲看了他一眼，这一旦闹起来，岂不是弄得天下皆知。
　　虽然是辞旧迎新之际，但他也不是很想再多一个新皮肤。
　　想了想, 他说：“联系发视频的人，让对方下架。”
　　还是低调些处理吧。
　　“好的。”谈笑饭也不吃，立刻去办了。
　　其他几个特助几乎想跟他一起去，齐心协力尽快让视频下架。
　　事情发生不过半天的时间，就已经应用到了小广告上，可见传播范围有多广。
　　他们只想让互联网上的扩散到此为止。
　　实在是这辈子没那么丢人过。
　　顾之羲看着他们的表情，慢条斯理地端起水杯, “这么沉不住气？”
　　还是丢人丢少了。
　　不比他, 习以为常, 也就平心静气了。
　　几个特助都一脸惊讶，沉晨也在内心感慨：“真没想到, 霸总居然这么想得开，都被人那样说了, 情绪还是这么稳定, 不愧是霸总。”
　　系统心说，霸总要是真这么容易想不开, 光是之前经历的遭遇, 就够他自闭一辈子的了。
　　谈笑的效率很高，很快就联系上了发视频的博主。
　　对方一开始还不愿意删, 他经常盗用别人的视频发这种广告，一直都没有人能管得了他，以为这次也一样。
　　直到谈笑亮明身份，对方才一下子服了软：“好的好的，我立马就删。说真的，我一直也没敢相信，那视频里是顾总和你们八位。”
　　尽管视频已经删掉，但在网上已经小范围地传播了一轮。
　　大家都在讨论两件事，第一件是，图片里的人到底是不是顾之羲他们。
　　【这看着不就是顾总的脸吗，还有后面几个人，明晃晃的就是大雁天团啊。】
　　【可是我觉得大雁天团这么高冷，不应该有这种造型啊。】
　　【本质一群搞笑帅哥罢了，别忘了小团体里头还有沉晨，气氛当然会很欢乐了。】
　　第二件事，就是他们到底在抬着什么东西。
　　由于顾之羲的表情过于生无可恋，导致有不少网友猜错。
　　最后还是沉晨直接上社交平台辟了谣，表示那只是一条用来避雨的船，不是真棺材，也不是要去下葬。
　　【哈哈哈哈哈，把船扛在头顶避雨，救命啊，这招到底是谁想出来的呀？也太有才了。】
　　【这还用问，除了小沉之外，还能有谁能想到这么好的主意呀？】
　　【居然去团建了，在这么忙的时候，好羡慕啊！】
　　【沉晨是顶楼吉祥物实锤了，大雁天团也太宠她了，这么毁形象的事居然都能答应，换作是我，宁愿淋死也不要顶着船回去，视频真是每看一遍都要笑死一遍。】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女儿，脑回路就是清奇，但是你还真别说，这个办法我觉得其实还挺管用的。】
　　【这个方法，可能也就沉晨能避得了雨吧，但能避雨，其实不怎么靠船，主要靠前面几个人帮她挡着雨。但是最惨的还是顾总哈哈哈，他入镜最多，受到的讨论最多，淋到的雨也最多。】
　　【网上怎么找不到他们抬船的视频了？好像全都没了，怎么行动这么快，有人有存下来吗？好想看啊。】
　　【所以出去团建为什么节目组不跟着去拍摄呀，这样的话，不就得有一期节目见不到小沉和大雁天团了吗呜呜，会错过多少乐子呀。】
　　直到晚上，节目组那边跟沉晨沟通了一下，商量好在沉晨回去之前，她会在账号上发一些她与大雁天团们的相处日常，或是视频。
　　粉丝又瞬间欢腾了起来。
　　一夜过去，来到了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一大早，众人就商量好了，白天各自自由活动，等晚上的时候再一起聚集起来，看跨年的烟火。
　　说是自由活动，其实是为了顾之羲几人加班方便。
　　团建的计划顾之羲虽然说定就定，但工作并不能完全推开。
　　所以他们九个人白天都在房间里开会，真正有时间出去玩的，就只有沉晨和白羿。
　　白羿本想跟沉晨一起，但被她拒绝了，于是最后独自去喝酒了。
　　而沉晨则趁着下午没事，独自去了山涧吊桥。
　　她对这座桥已经好奇很久了。
　　桥距离酒店不远，走近了看，这座桥比她在底下看到时想象的要宽一些。
　　整座桥由木板铺就，中间有一段嵌入透明的钢化玻璃，走在上头只让人觉得好像要踩空，没点胆量的都不敢走那边。
　　这些对于沉晨来说不算什么，她慢慢走上了桥。
　　低头一看，底下是湍急的河流，栏杆两边还有防护网。
　　桥上除了她之外，没有别人。
　　风景优美，无人打扰，尤其到了晚上，还能近距离看到浪漫的烟花作为背景。
　　确实是个男女重逢的好地方，她下了定论。
　　沉晨只逛了一圈，回去的时候，顾之羲的会议还没有结束。
　　吃过了晚饭，他们总算忙完了，这天晚上，跨年活动如期举行。
　　众人聚集在空地上，还有许多客人也都到了场，跟顾之羲打招呼。
　　“顾总昨天抬着那条船，还真是吓了我们一大跳，没想到都传出圈了。”
　　顾之羲淡笑不语。
　　视频还不就是他们传播出去的。
　　顾之羲与几个特助各自与客人交谈，沉晨刚坐下，突然一愣，到处看了看，“我的包呢？”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想起好像是落在山涧吊桥那里了。
　　“难怪回来的时候总感觉身上轻轻的。”
　　于是她起身便要折回去拿。
　　白羿刚才还在跟别人说笑，看见了，从身后叫住她：“小沉，怎么了？”
　　“我东西落在吊桥上了，现在回去拿一下。”
　　白羿想了想，“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沉晨回过头，摇了摇头：“谢谢，不过离得这么近，我自己去就好，一会儿就回来了，你还是先忙你的吧。”
　　白羿抬头看了看距离确实很近的吊桥，还有一路的灯火通明，“好吧，那你走路小心啊。”
　　顾之羲与客人交谈完一轮，回来的时候，没有发现沉晨的身影。
　　接着又坐了十多分钟，沉晨也还是没有回来的迹象。
　　他问旁边的白羿：“沉晨呢？”
　　“你倒是挺关注她。”白羿打趣，然后抬头，指了指高处：“她去了吊桥那里，说是一会儿就回来。”
　　顾之羲听完，眉心瞬间拧起。
　　他一直记得，他在第二次垂直飞行的时候，沉晨在办公室的窗前，曾经后退了一步，然后解释说，她恐高。
　　虽然有很大概率她只是随口一说，为了给自己先前的异常表现找个理由，并不是真的恐高。
　　但是……万一呢？
　　所以白羿昨天说要带沉晨去吊桥那里，他立刻觉得不妥。
　　“哎！你去哪儿啊，跑这么快？”白羿看着他飞奔离开的背影，感到莫名其妙，“这里要爆炸了？”
　　不远处的上方，沉晨穿过桥，终于在吊桥的另一头找到了自己的包。
　　背上包，她又看了眼时间，已经接零点了。
　　霸总跟女主的重逢，是在0点的钟声敲响，烟花绽放的时候。
　　看来这一刻就快要到了。
　　沉晨眼睛微转，“奥奥，来都来了，要不，我们就在这里看着霸总跟女主重逢完毕再走吧？”
　　好歹这也是原小说中的重要情节。
　　系统当然没意见。
　　然而她话音刚落，沉晨就看见了一道高大的身影，自暗夜中逐渐清晰，正朝着这里奔跑而来。
　　沉晨一愣，“霸总他……是不是来早了？”
　　现在白月光女主角还没影，难道他要在桥的另一端候场吗？
　　顾之羲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吊桥另一端的沉晨。
　　她正呆愣愣地看着他，一动不动，像是不敢走过来。
　　顾之羲心里一紧，接着一步跨上了吊桥。
　　“叮当！晨晨，又可以答题啦！”
　　二人都没预料到这个时候会突然出发答题，心中各自一愣。
　　系统：“接近零点时分，霸总突然出现在吊桥的另一端，神色焦急，看样子是想要跨越吊桥，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这座吊桥的宽度，并选出答案。”
　　其实靠目测并不难，吊桥的宽度大概三米的样子，主要还是得看她的计算。
　　这可是霸总的关键时刻，不容出错。
　　沉晨又看了一遍题目，这次给出的条件形式在之前某道题里出现过，她做完去查过，有印象。
　　沉晨闭上了眼睛，等她再缓缓睁开时，眼里已经充满了沉着，冷静，与智慧。
　　“我发誓，这道题——我一定要算出正确的数字。”
　　她定了定神：“好了，我已经准备好了，奥奥，开始计时吧。”
　　“好的。”
　　随后，沉晨镇定地开始计算。
　　笔尖在纸上流畅地划动，沉晨的头脑格外清醒，一边回忆，一边发挥出了毕生所学。
　　终于，有志者，事竟成——
　　“算出来了！我算出来3了！”沉晨简直要喜极而泣。
　　系统：“哇！晨晨，恭喜你！这还是第一次！”
　　“没错，万事开头难，算出正确答案这种事，只分0次和无数次。”
　　顾之羲心里也是轻笑一声。
　　这是沉晨的又一大里程碑，也将是她做对的第一道题。
　　顾之羲也见证着。
　　沉晨自信十足：“选C！给我选C！”
　　系统：“确定吗？”
　　“确定！不可能再改了！这就是对顾总命运的最好安排！”
　　系统从善如流：“好的，选C. 3mm。”
　　顾之羲：“……”
　　沉晨欢天喜地的庆祝一顿，又重新看了看选项：
　　C. 3mm，D. 3m
　　刚才光顾着高兴了，眼瓢了。
　　可她怎么能想到，系统对付她一个到现在一道题都没答对的人，居然还出了一个干扰选项？
　　但不管怎么说：“是我对不住霸总了。”
　　顾之羲眼睁睁看着这座吊桥，在自己面前变成了一根细钢丝。
　　而他的一只脚还在上头，摇摇欲坠，像是随时都要掉下去。
　　沉晨说得对，这才是对他命运的最好安排。
　　他只低头看了一秒，就又抬头看向了依旧呆愣的沉晨，神情很冷静。
　　那个系统说过，不会让霸总有生命危险，那么他走过去，即使脚滑，也依旧安全。
　　顾之羲迈出的那一步已经落下，接着又迈出了第二步，在高空中尽力平衡身体。
　　哪怕知道没有生命危险，但这场景还是让人手心冒汗，顾之羲摇摇欲坠的感觉也不会因为系统而减轻。
　　沉晨再次变得迷茫起来。
　　她回忆了一下题干，里头只说霸总一只脚踏上了吊桥，并没有说他要走过来。
　　也就是说，当顾之羲看到面前的桥变成了铁丝的时候，他还是有机会后退的。
　　他为什么还要过来？
　　还是说，“奥奥，你控制了霸总过桥的想法？”
　　系统立刻否认：“我当然不会做这种事，这当然都是霸总自己的决定。”
　　沉晨还在恍惚，但仿佛只是眨眼间，顾之羲就已经稳稳当当走到了沉晨的面前。
　　钢丝也已经恢复正常了。
　　他俯下了身，仔细打量着她，低声说：“还能走吗？”
　　沉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句话，所以茫然地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却被顾之羲当成了她因恐高而腿软的信号。
　　接着，她感觉到眼睛被一双大手轻轻遮住：“别看下面。”
　　等她确实不再看山底下了，顾之羲转过身去，微微弯下身子，回头说：“过来，背你回去。”


第98章 98二合一
　　沉晨也不知道, 自己到底是怎么出现在了顾之羲的背上的。
　　她想，这可能就是人类的本性。
　　无论是谁，当你看到有一个宽阔的背脊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 你就是会情不自禁想要爬上去的。
　　顾之羲行走的脚步很稳, 趴在他的背上也没有什么颠簸感。
　　四周一片寂静，遥遥能听到底下活动会场那边的人声与说笑声传来。
　　犹豫了半天，沉晨最后还没忍住，小声在他耳边问：“顾总,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顾之羲言简意赅：“说。”
　　“你为什么要背我啊？”
　　顾之羲的耳边先是因这轻轻的说话气息一麻，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他这下明白了，刚才完全是会错意了，沉晨这人根本就不恐高。
　　但顾之羲面上没有表现，只是淡定道：“你以前不是说过，你恐高？”
　　沉晨一愣，随即过了一遍脑子, 总算想起了自己不知道多久之前随口搪塞的那句话。
　　顾之羲的余光里, 只见沉晨眼睛连眨了好几下, 然后疯狂找补：“哦，是是是, 确实，我恐高来着, 对, 腿软，嗯。”
　　“刚才简直腿软到走不了路了, 谢谢顾总主动背我。”
　　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但从面上看，好像被糊弄过去了。
　　沉晨在心底长出一口气：“好险, 差点儿就露馅了。”
　　系统：“……”
　　“不过……”沉晨在心底喃喃，“霸总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呢。”
　　没有人回她。
　　从吊桥要下山，也有台阶，虽然不多，但再加上她这么个大活人，总归是增加了难度。
　　沉晨小心翼翼道：“顾总，要下台阶了，能行吗？要不还是把我放下吧？”
　　顾之羲又一次想起了那1234级台阶，他想，沉晨大概率也是。
　　但他处变不惊：“没事，不用下来。”
　　沉晨又怎么会知道，那件事情发生了不久之后，顾之羲就进行了专门的下台阶训练。
　　现在的台阶，是再也伤不了他了。
　　不过沉晨听着他的话音，走了这么多路之后，他说话时的气息却还是很均匀，几乎没怎么喘，昭示着他绝佳的体力和肺活量，她也就放下心来，没再提下来的事。
　　她心情也随着夜色环境沉淀下来。
　　这一路，顾之羲的手礼貌地只放在她的后背，轻轻扶着。
　　但即使隔着厚厚的衣服，沉晨仿佛也能感觉到他手心里温暖的温度。
　　恍惚间，沉晨甚至觉得他们此刻好像在另一个平行世界。
　　周遭那些若有若无的人声，便是两个平行世界的交汇点。
　　哪怕谁都不说话，也有种别样的和谐。
　　但此刻再怎么美好，他们总是要回到正常的世界的。
　　没走多远，前方逐渐出现了营地里的光亮。
　　其实已经下了山，到了平地上，按理说，沉晨可以下来自己走了。
　　不过顾之羲没有提及，沉晨也没意识到，就这么一路走着，直到两人重新出现在人群的视野中。
　　背着沉晨的顾之羲立刻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沉晨也是此时才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心里一琢磨：“不对啊，霸总提前下来了，那他跟白月光女主的重逢呢？”
　　她挣扎着要下来，顾之羲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不要动，怎么了？”
　　沉晨欲言又止，总不能说，他的天命之女有可能还在上面吧。
　　蒋棱他们几个人也注意到了沉晨二人的姿态，纷纷赶了过来，“怎么了？是哪里受伤了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我有点儿恐高，刚才在山上走不动路了，所以顾总才把我背下来。”
　　说完，沉晨小心翼翼从背上下来了，在稳稳当当地站定之后，对上顾之羲的目光，她身子又迅速朝另一边矮了一下，同时轻声说：“呀，还是有点腿软呢。”
　　顾之羲别过脸去，才轻笑了一声。
　　白羿脸上却有些疑惑，沉晨恐高？
　　可是她昨天才去过一趟山涧吊桥，还跟他说风景很好。刚才分明也是她主动过去的啊？
　　没等他细想，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他走到安静的一边接起：“喂？”
　　两分钟后，他又回来了，冲顾之羲说道：“她已经过来了，不过说是迷路了，我现在去接她。”
　　会在现在这个时间点赶到这里的，沉晨想，恐怕也只有女主了。
　　听到了刚才他们的对话，沉晨隐约感觉有些奇怪。
　　顾之羲的白月光女主，怎么会是白羿主动去接她？
　　还有，她迷路了，怎么会第一个打电话给白羿？
　　而且顾之羲面上还一副没有任何不对的表情。
　　很快，白羿离开了，沉晨看他离开的方向，似乎正离那座吊桥不远。
　　如果顾之羲没有提前把她背回来，说不定他跟女主真的会在吊桥两段相遇。
　　迷路当中的人，突然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朋友，且这个朋友可以带她走出困境，一定也很激动。
　　只是可惜，这次完美的重逢好像无意间被她破坏了。
　　这么想着，沉晨有几秒觉得心头怪怪的。
　　一旁搭建好的舞台上，欢快的音乐响起，有一支乐队在乐点中跳着随性的舞蹈上了台。
　　这是度假村特意请来在跨年夜0点之前的这段时间暖场的。
　　这一帮人也确实起到了作用，尤其是主唱，他的性格很活泼，一边唱一边在台上走来走去，中途还给沉晨抛了好几个媚眼。
　　唱完了一首歌，他自动进入了互动环节。
　　“好，接下来，我想随机找一位嘉宾上台来跟我们一起唱，有没有主动想来的？”
　　带着墨镜的主唱目光在台下扫了一大圈。
　　然而几秒过去，没有一个人举手，冷场了。
　　主唱也不觉尴尬，继续笑嘻嘻说：“真的没有主动报名的人吗？那我可就随便点咯？”
　　沉晨与其他宾客一样，都立刻就低下了头，只有顾之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指到了：
　　“这位先生，我看，你应该是在场所有男士当中最帅的一位了，上来吧？”
　　台下宾客纷纷朝他指着的地方望去。
　　见被点到的人居然是顾之羲，台下小声喧哗了一阵，还有笑声响起。
　　顾之羲略显无奈地走上了台。
　　主唱的脸低了低，视线从墨镜空隙中望出去，才激动地发现：“哟，大家快看，我点到的还是位名人呢，是顾总啊！”
　　他稀奇地上下打量了顾之羲好几眼，才说：“顾总，你都会唱什么歌啊？”
　　顾之羲想了想，也说不上来。
　　他平时对唱歌和听歌并没有什么独特的喜好。
　　主唱给他解了围：“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吗？那来看看我们的曲库好了，顾总，你来看看有没有你会唱的伴奏。”
　　舞台的背后就是一面大屏幕，连接着选歌台，他在选歌的时候，这些歌单也会展现在大屏幕上。
　　顾之羲挑了几页，抿了抿唇。
　　歌单上面的大都是时下的流行歌曲，但基本上歌名他连听都没听过。
　　他下意识看了沉晨一眼，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他落伍。
　　沉晨这次倒是没什么感觉，因为屏幕上头的歌，她自己也一首都没听过。
　　歌单的页面一页一页地往后翻，一直都没能找出一首顾之羲会唱的。
　　直到在曲库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顾之羲终于看见了熟悉的字眼，轻咳一声，低声说：“这个，我应该会唱。”
　　等得不耐烦的众人定睛望去——
　　生日快乐歌。
　　主唱：“……呵呵，顾总说话还真是谨慎，这也要加个应该。”
　　台下观众都强忍着笑意，唯有沉晨和白羿最不给面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白羿还吹了声口哨。
　　顾之羲看了眼笑起来的沉晨，嘴角也勾起了一个浅淡的弧度，没有移开视线。
　　被灯光照亮的明明是他，可此刻站在台下的沉晨，却仿佛成了真正耀眼的中心。
　　顾之羲的心里就好像有几盏大灯，每当沉晨出现，就啪嗒啪嗒疯狂给她打光。
　　他那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这种时候却完全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了。
　　突然——“叮当！”
　　系统的声音总是来得那么猝不及防。
　　“晨晨，又触发答题了呢～天时地利人和，霸总要唱歌。这还是大家第一次听到霸总唱歌，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当霸总开口唱歌时，音域频率平均为多少赫兹？”
　　“A. 90Hz，B. 150Hz，C. 580Hz，D. 1000Hz”
　　沉晨一脸不忍心：“根据我浅薄的知识哈，这个D选项，属于女高音的频段了吧？”
　　系统：“你说得没错。”
　　与此同时，趁着不能动，顾之羲开始做心理准备。
　　只是这次的心理准备，格外难做。
　　还没等他酝酿好，沉晨已经做完题目了。不出所料，根据计算结果，选到了D。
　　舞台上，主唱兴奋地给顾之羲打着拍子。
　　沉晨低着头，不愿再听下去。
　　这样一首普普通通的生日快乐歌，顾之羲唱出的第一个字，就是极致高音。
　　台下震惊一片。
　　第一句过后，主唱示意音乐暂停。
　　他懵了一下，朝台下抱歉地拱了拱手：“不好意思各位，我们的音响设备好像有些问题，我们需要稍微排查一下，十分钟后再开始唱吧。”
　　台下众人窃窃私语：“刚才那个声音，是顾总发出来的吗？”
　　“应该不是吧？不是说音响出故障了吗？”
　　“我想也是，谁家霸总唱歌时候是这幅德行啊哈哈哈！”
　　沉晨与其他几个特助对视了一眼。
　　他们的眼中五味杂陈。
　　待在顾之羲身边，真的很难沉得住气。他总是会一次又一次地给他们惊喜。
　　底下的人正窃窃私语等着音响修好，白羿回来了。
　　沉晨一眼就看到了与他并肩行走的一个长发女生，对方手里还提着个行李箱。
　　沉晨立刻坐直了身子。
　　八九不离十，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白月光了。
　　白羿正低着头，好声好气地对她说些什么。
　　沉晨仔细看去，女生有一张温温柔柔，白净的脸庞，初看不惊艳，但越看越好看。
　　沉晨第一眼对她的印象就很好。
　　很快，对方走近了。
　　沉晨看着对面的女生。
　　对方一开口，也是温柔大方，朝她伸出手：“你好。”
　　沉晨与之交握了几秒，“你好。”
　　对方温柔一笑：“我叫白悦光。”
　　沉晨：“……”
　　上次吃火锅的时候，白羿说确实有这个人，合着是真有这个人啊。
　　白羿接着介绍：“她是我堂妹，一直在国外工作，最近休假回国看看，小悦，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沉晨了。”
　　原来如此，那一切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沉晨恍然大悟。
　　白羿环顾了一下四周，在舞台上发现了顾之羲，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了，他等着看好戏，“你们先聊，我去旁边坐。”
　　说完，白羿留她们二人说话，自己坐到舞台前，挑衅顾之羲去了。
　　刚才沉晨坐着的地方有点风，比较冷，白悦光被沉晨重新带着去了个没风的地方。
　　“你好啊，沉晨。我早就听白羿提起过你很多次，他说你很有意思，很聪明，也搞笑。”
　　“不过他没跟我说的是，你长得还这么好看。”白悦光笑道。
　　沉晨友好地朝她笑了笑：“你也很好看。”
　　随后在空位上坐了下来，给她空了个位置，“你坐这里吧。”
　　“好。”白悦光坐了下来。
　　那边白羿显然极其信任沉晨，自己的堂妹丢给沉晨之后就当上了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了。
　　沉晨想了想，找了个话题：“你这次回来，还回去吗？”
　　“还是要回的。”她羞涩地笑了一下：“其实我这次回来，其实更多的是来看顾之羲。”
　　沉晨一顿。
　　听她的语气，她是喜欢顾之羲的。
　　白悦光觉得跟沉晨一见如故，所以说话也很亲密，从头说起：“前段时间，家里问我有没有有意向的男性，我就突然想到他了，以前我们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我对他的感觉还不错，只是这么多年没见了，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变化，所以先回来看一看。”
　　沉晨点点头，困惑道：“是吗？”
　　她觉得奇怪，如果白悦光喜欢顾之羲的话，来到这里的第一反应，不就是应该找他吗？
　　可她到现在都只顾着与她说话，根本就没有要抬头找顾之羲的意思，甚至似乎都没有发现他就坐在台上。
　　好像顾之羲并不重要一样。
　　白悦光被她这么一问，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是啊，他的外表就不说了吧，为人处事上，足够绅士，尊重女性，也能抵得住诱惑，不会乱搞男女关系，他的性格虽然很高冷，看上去不好相处，但一看就知道，他是喜欢上谁就会很专一的类型。”
　　沉晨想了想，她说得也没错，是对顾之羲很高的评价了。
　　而且还有一条她没说，也可能顾之羲是最近才锤炼出来的——情绪稳定。
　　“不过……”白悦光接着开口，表情向往。
　　“其实我最喜欢的，还是他的声音。”
　　闻言，沉晨有些意外。
　　白悦光大方说道：“因为我是音控。他的声音低沉又好听，是我听过的声音里数一数二的，这就是我对他最大的好感。”
　　她接着笑了笑，说：“沉晨，其实你的声音也很好听，所以我一听你开口就很喜欢你。”
　　“谢谢你的夸奖。”只是，当她说到声音的时候，沉晨总感觉哪里好像出了点问题。
　　白悦光接着回忆了一下往昔：“我最开始对顾之羲产生好感，就是在一次听到他唱歌的时候。”
　　她两手握拳合十：“回国之前我就想，如果让我现在选一个男人共度余生的话，那我当然要选一个声音好听，唱歌好听，又没有什么污点的人。”
　　“唱……歌？”沉晨捕捉到了这个词，将目光缓缓移到了舞台上。
　　白悦光：“是啊。”
　　沉晨想，她知道哪里出问题了。
　　就在这时，台上的主唱重新出现，举着麦克风，声音抱歉：“刚才已经排查过了，我们的音响没有问题。呃……”
　　言下之意，刚才那句真的是顾之羲自己唱出来的，跟他们的设备无关。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看向了顾之羲：“那么顾总，我们重新开始吧？”
　　顾之羲点了点头。
　　而台下，白悦光听到主持人的吆喝，顺势望过去，终于看到了坐在舞台正中央的顾之羲。
　　再看看主唱，白悦光惊喜道：：“咦，顾之羲现在是又要唱歌了吗？那太好了，没想到我来得赶巧了。”
　　沉晨心说，可不就是赶巧了吗。
　　白悦光坐正了，左腿叠在右腿上，摆出了打算认真聆听的优雅姿态。
　　沉晨看看舞台上接过麦克风的顾之羲，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怎么想，这预防针都不太好打，还是耳听为实吧。
　　很快，舒缓的音乐声再度响起。
　　白悦光听出来了，有些奇怪：“他这是要唱生日快乐歌？今天是在场哪一位客人的生日吗？”
　　“不是。”
　　“那他为什么要唱这首？”
　　“因为顾总就会这首。”
　　白悦光：“……”
　　想了想，她又说：“其实，唱什么歌倒是其次，主要是听一个低音炮唱歌，哪怕唱的是最简单的生日快乐歌，也是一种享受。”
　　她又微笑着，大方地坐直了。
　　顾之羲也随着节拍开口。
　　那一瞬间，白悦光脸上欣赏的笑容开始凝固，瞳孔一缩。
　　台下与她表情相似的人不尽其数。
　　白悦光艰难地笑了笑：“是，音响出了什么问题吗？”
　　沉晨：“没有，音响好好的。”
　　三秒后，白悦光站了起来，重新拿回了包，勉强保持得体地朝沉晨笑了笑：“沉晨，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来，家里锅上还炖着菜呢，我先走了哈。”
　　沉晨缓缓点了一下头，“可是，你不是刚从国外回来吗？”
　　白悦光挤出一个笑：“是，国外的锅，更不经烧。”
　　沉晨目送她走远，但走了两步，白悦光又停住。
　　还是觉得不放心，她掉头回来，猫着腰，拍了拍沉晨的肩，小声说：“别告诉他我来过。”
　　“他要是问起来，就说我早就死了。”


第99章 99二更
　　沉晨反应过来：“你要去哪儿啊？”
　　白悦光抓着包：“我现在就出国, 机票我刚才都已经订好了，别拦着我，谁拦也没用。”
　　但沉晨还记得她刚才在这儿迷过路, 不放心地问：“你认识路吗？”
　　白悦光腿已经跨出去一半了, “认识，绝对认识。不认识也不行，我现在就要走。”
　　台上的歌声还在继续，白悦光痛苦地捂住了耳朵：“对一个敏感的声控来说, 这声音实在太难听了，我一秒也受不了了。”
　　沉晨回过头，看了一眼舞台上的顾之羲。
　　从开始唱歌到现在，他的表情都没有变一下，甚至拿着麦克风的角度都与之前一模一样。
　　白悦光也看了一眼，然后立刻别开眼去：“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飚这么高的音的！不行了，太要命了！”
　　说完她抱起箱子就往外走, 生出了一种扛着火车逃跑的气势。
　　沉晨轻咳一声：“非要走的话, 还是我送你吧。”
　　她此刻的状态看上去实在不太好。
　　白悦光答应了。
　　前后不过几分钟, 顾之羲这个名字，在她那里已经替换成了“那个唱歌的男的”。
　　“其实我一开始就觉得那个唱歌的男的不对劲, 什么正经啊，肯定都是装的, 这个圈子里能有什么好男人。更别说他以前遇见我就总是摆着一张臭脸了, 这么没有礼貌，呵, 好像谁稀罕似的呢, 唱歌还这么难听，谁受得了啊。”
　　白悦光平时说话还是温柔和缓的, 刺激之下，一时激动说了一路。
　　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太多顾之羲的坏话，而眼前的人还是顾之羲的助理，她笑了笑，回到了正常语气：“沉晨，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他这首歌，唱得实在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沉晨了然地点了点头：“不是不能理解，要是放在娱乐圈，就相当于你塌房了，脱粉了。”
　　并且脱粉后还回踩了。
　　白悦光点头如捣蒜：“说得没错，我看我以前完全是猪油蒙了心，居然会觉得他不错。”
　　沉晨把白悦光送到了主干道，她刚才叫的车也到了。
　　她握着沉晨的手晃了晃，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谢谢你送我啊，那我就走了。”
　　“嗯，路上小心。”
　　舞台那边，顾之羲只是冷冷地瞪了一边大笑一边拍摄他的白羿一眼，再转过脸，就发现台下的沉晨已经没影了。
　　不过除了她，台下本身也已经没几个人了。
　　基本都跑光了。
　　这首歌虽然翻来覆去只有那一句歌词，不过凑了很久的时长，等一首歌唱完，台上台下都寂静无声。
　　好在很快，沉晨回来了。
　　见已经结束了，她十分自然地鼓起了掌。
　　身旁的八个特助因为职业素养没有提前离场，听完了一整首，精神被污染得一阵恍惚，但也缓缓跟着拍起了手。
　　主唱拿起麦克风，拍了拍耳朵，长出一口气：“好的，顾总，谢谢你刚才的表演，你还是赶快下去吧。”
　　要不是收了主办方的钱，他也早跑了。
　　顾之羲：“……”
　　白羿自从经历了前女友跟前前女友跑了之后，抗压能力就格外强，没有受到太大的精神压迫，唯一的不适是笑得脸都要僵了。
　　但扭过头，他却发现沉晨身边除了几个特助就没有别人了，奇怪道：“咦，小悦她人呢？刚才不是还坐那儿呢吗？”
　　顾之羲眼帘微抬，疑惑地随口说道：“她来过？”
　　沉晨：“……”
　　刚才顾之羲在台上明明朝她这边望过好几眼，这么大一个人杵着，他居然都没看见？
　　“顾总，你忘了吗？刚才就是白羿去接的她。人来过，不过又走了。”满打满算也不过留了十分钟。
　　想了想，沉晨还是没有把她临走前嘱咐的话说出来，毕竟新年伊始，总不能咒人家。
　　想了想，她解释道：“是顾总刚才的歌，让她想起了国外的锅上还炖着菜，就走了。走得比较急。”
　　顾之羲和白羿：“？”
　　与此同时，极短的时间内，顾之羲唱歌的视频快速火遍了全网。
　　＃难听＃这个话题冲上了热搜。
　　【还以为我担昨天出的新歌又被吐槽难听了，战战兢兢打开这个话题一看，放心了。有这位珠玉在前，往后应该很难有谁冠得上难听一名了。】
　　【顾总，[大拇指.jpg]新时代男高音歌唱家，很棒。】
　　【顾总是音乐鬼才啊，这个二创真的太妙了，说难听的普通人你们懂什么，听不懂的，请都统称为艺术。】
　　【不过你们还真别说，他虽然是全高音，唱得很难听，但是居然没有破音，而且每一个音都保持着一样的水准，这其实是很难做到的。】
　　【一不小心点开来听了一段，到现在脑瓜子还嗡嗡的。】
　　【昨晚上看了一宿的恐怖小说都没怎么被吓到，他这一嗓子，给我吓一激灵。】
　　【我已经决定用这首歌当我的晨起闹铃了，刺激性很强，早上听了必不可能再安心多睡一秒。】
　　【我的天，生日快乐歌，用超高音唱！各位如果不看视频的话能想象得出来吗？想象不出来吧？那就对了，你是幸运的。】
　　【我今天生日，刚才朋友跟我说，那个很有名的顾总唱了生日快乐歌，让我赶紧去听。我高高兴兴点开来——要命了，现在怀疑减寿了。】
　　还有很多以此造梗的。
　　【好奇地点开视频，在病房里不小心外放出声，我那昏迷了十年的植物人爸爸爬起来冲到我面前把手机给关掉了。】
　　【大家都说难听，我在家看了好久，一开始手机是静音，看顾总的表情很正常啊，我还纳闷，直到开了声音，坐我旁边的奶奶一阵冷笑：怎么，我活太久碍着你了，现在就开始做法要送走我了？】
　　【刚才教训儿子，他倔强得怎么都不肯低头，一直喊着我没错，但当我放了这段音乐，他哭着说妈妈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朝云集团的官方账号下，凡是提到顾之羲的，都满是合影打卡的评论。
　　【哈哈哈哈哈网友们都好有才，看评论区抚平了我看完视频后受到的万点精神伤害。】
　　【算了，还是谢谢顾总吧，好歹收获了这一年最后的快乐，也是下一年的第一个快乐，其实越听越上头。】
　　【都在说难听，哎呀我觉得反正顾总又不收门票，免费上台逗大家一乐，唱得不好听也没什么的吧。】
　　【那我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免费的，才是最贵的。顾总，你啊，不愧是个商人，绝不会让人白白占到便宜是吧。】
　　与此同时，主唱看着台下空空如也的几排座位，勉强笑了笑：“跨年的钟声即将敲响，让我们一起来倒计时吧。”
　　郊外的污染没有城市重，当周身的灯光全都暗下来，更突出了天空，沉晨才发现：“原来这里可以看到星星。”
　　刚才太快乐，都遗漏了身边的景色。
　　倒计时开始了。
　　烟花组成了数字，一个个腾空而起。
　　沉晨仰头看着天，顾之羲侧过脸，垂眸看着她。
　　她的脸颊被烟火映得格外明亮。
　　但她的眼睛更亮，里头装着烟花，明月，和星空。仔细看去，他还看到了自己。
　　倒计时已经数到了三。
　　这种时刻，如果就这么站着什么都不做，似乎过于平淡了。
　　“二”
　　沉晨察觉到了顾之羲的视线，亮晶晶的眼眸投射过去，“怎么了？”
　　“一”
　　顾之羲看着沉晨，微微张口——
　　“叮当！”
　　顾之羲：……这下不平淡了。
　　沉晨：“奥奥，你穿插得可真是时候，我差点以为，顾总跟我说了个叮当。”


第100章 100（一更）
　　顾之羲从内而外散发着沉默的气息。
　　沉晨接着说：“是又触发答题了吗？好快啊, 半个多小时前，霸总才走过钢丝呢。”
　　她突然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天空中定格的烟花, 惊呼一声：“天呐, 你不会是要我计算霸总接下来距离烟花有多近吧？然后送他上天，灿烂一下？”
　　顾之羲：“……”
　　系统：“哎呀！你把人家想成什么统了啦！人家也不是那种一直都出为难霸总的题的统啦！”
　　沉晨眼睛眨了眨：“奥奥，你说话怎么突然变成这个味儿了？”
　　系统一顿，“新的一年来了, 所以暂时用个新语气啦，你要是不喜欢的话，那我还是换回去？”
　　沉晨想了想，“倒也没有不喜欢，只是有点不太习惯，你还是说正事儿吧，又是答题？”
　　系统：“这么特别的时刻, 没有我的陪伴, 你不觉得很平淡吗？不觉得需要刺激一下吗？”
　　沉晨摆摆手：“人霸总都被刺激那么久了, 我说你有时候也让他休息一下吧，快乐是无限的, 但霸总毕竟是有限的。”
　　顾之羲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感动。
　　系统：“不行哦，答题机制一旦触发, 就不能收回的啦, 你还是得答题的，不过我向你保证, 这次的题目是很温和的哦。”
　　沉晨：“哦？说来听听。”
　　系统开始读题：“在这片浩瀚的星空下, 绚丽绽放的烟花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也照亮了大家的心, 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这里远离世俗尘烟，让大家可以纵情放松，纵享自然。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霸总身上所穿衣服的厚度，并选出答案啦～”
　　沉晨：“……好一个，急转直下的问题啊。”
　　待看到那个0.01mm的选项，沉晨又陷入了深思：“这衣服，薄如蝉翼？虽说是纵享自然，但也不能是远古时期的自然吧？”
　　她都不敢想象那个透光的画面。
　　“而且，如果穿这么薄的话，霸总会冻感冒的吧……”
　　说到这里，沉晨突然想起了上次关于网球运动服长短的问题，顿时眯起了眼：“不对，你不是真正的奥奥！奥奥才不会问我这种会威胁到霸总身体的问题！”
　　顾之羲：合着走钢丝都不算人身威胁了？
　　沉晨胸有成竹道：“奥奥，你这又是中病毒了吧？哈，我算是发现了，这个病毒，似乎总是致力于让霸总在我面前卖弄他健美的肉.体，就像是要诱惑我似的。”
　　“休想！告诉你，像我这种正经人，才不吃这套！”
　　系统沉默了一下，“你不吃这套，还给加个形容词？”
　　沉晨：“这个语气——奥奥，你又回来了？”
　　“没错，刚才确实中了个小小的病毒，我已经处理好了。”
　　“这个病毒，跟上次那个病毒是同一个吧？”
　　“算是吧。”
　　“那这病毒还挺难杀，万一下次它又出来怎么办？”
　　“放心吧，我会及时发现并且杀毒的，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
　　沉晨想了想，犹豫了一下，说：“奥奥，你老实告诉我。”
　　“什么？”
　　“三番两次中病毒，中的又是这种不可言说的病毒，你是不是在背着我看什么盗版小黄文？”
　　系统：“……”
　　“我听人家说，看来路不明的小黄文的话，系统就是很容易中些不三不四的病毒的，下一步，该不会就是套我的银行卡密码了吧？”
　　沉晨警惕，在心里提醒自己，千万不要把密码报出来，它是能听到的。
　　然后下意识在心里默背了一遍。
　　沉晨：“……你不许记！！”
　　顾之羲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然后告诉自己，忘掉，不许记。
　　她会生气。
　　系统深呼吸了几下：“我没有！我是个正经系统！最正经的快乐奥数系统！我从来不看那些东西！我也不会觊觎你的银行卡！”
　　沉晨点点头，半信半疑道：“好吧，没有就没有，我也没肯定你就是看了，怎么还恼羞成怒上了。”
　　系统：“……”
　　顾之羲一阵冷笑，被沉晨怼的回旋镖，终于扎到了这个破系统自己身上了。
　　系统感知到他脑海里的嘲讽，也冷笑了一声：“好了，晨晨，没用的废话咱们就不多说了，直接上题吧。”
　　沉晨从系统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种女配重生后，心狠手辣打算复仇的感觉。
　　不明白是什么刺激到它了，让它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沉晨小心翼翼地问：“什么题？”
　　“好歹这也是个辞旧迎新，意义非凡的时刻，不是很流行回忆经典的节目吗？那我们给霸总送份大礼，也当是个年终大总结吧。”
　　“就从此前出过的所有题目里，随机抽出个五道题，给霸总凑个答题大礼包好了，从现在开始到明天早上，逐一应验。”
　　沉晨好一阵没说话，“真是一份大礼啊。”
　　顾之羲现在开始真正怀疑，这个系统也能听见他的心里话了。
　　不仅如此，他现在还怀疑，这个系统根本就不是什么奥数系统，而是个扎小人系统。
　　专门扎他的小人。
　　回想刚才沉晨怼它，它什么都没说，偏偏就针对他。
　　“嗯……”沉晨沉吟。
　　系统发觉了沉晨说话语气的小心翼翼，不解：“晨晨，你怎么了？怎么感觉好像很怕我？”
　　沉晨：“倒不是怕你，只不过你刚才的语气，真的很像睡美人的故事里，因为没有收到邀请而给公主下诅咒的巫婆。”
　　系统：“……好了，现在就来抽取五个问题吧，晨晨，你一向运气好，你来抽。”
　　沉晨：“你难道不觉得，运气在这个时候，是最没用的东西吗？”
　　话音刚落，沉晨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大转盘。
　　上面被分成了几十个扇形格，用不同的颜色区分，标的都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曾经做过的题目。
　　“以前还不觉得，但你这么一摆开吧，突然感觉好像书写了一部霸总的血泪史。”
　　系统：“来吧，转吧。”
　　沉晨捏着转盘的边缘，轻轻一转。
　　因为她的力道不大，转盘很快就慢了下来，直至完全停止，指针最后指向了其中一格。
　　顾之羲定睛望去，只见上面写着：“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霸总每一步抬起时，距离地面的高度，并选出答案。”
　　沉晨拍手称赞：“好经典的回顾，霸总当时那古灵精怪的跳跃方式和迷人的身姿，又一次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栩栩如生。”
　　顾之羲：“……”
　　沉晨开始按照流程进行计算。
　　算出了三方都不太意外的结果之后，系统：“来吧，请转第二题。”
　　沉晨抹了把汗：“我这才是抓住了霸总命运的齿轮呐。”
　　她边说边用力一转。
　　“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霸总脚下地面的温度，并选出答案。”
　　“好，这次的经典回顾是踢踏舞。”
　　接下来马不停蹄进入第三题：“请计算霸总今晚只要数多少只羊就可以睡着，并选出答案。”
　　第四题：“请计算霸总所站位置的高度，并选出答案。”
　　沉晨计算完毕，“奥奥，你还真别说，就这四道题，我算出来的结果，好像没有一道是跟第一次算的时候一样的。”
　　但顾之羲没有听出她的半点懊悔，倒是听出了些许惊奇与自得。
　　系统：“好了，现在来到最后一题了，转吧。”
　　转盘转动了许多圈，最后指针指向了蓝色的一格：“请计算霸总在某段时间内会说多少个字，并选出答案。”
　　五分钟后，沉晨算完，叹了声气：“这道题算出来的答案也跟上一次不同，但上一次好歹还算出来个0.51，选了A，为霸总保留了一个字。而这次：0.01。”
　　说完，沉晨低下了头，朝着顾之羲被定格的方向鞠了一躬：“我要对霸总说声抱歉，没能给他减轻负担。”
　　系统安慰：“晨晨，你虽然没有减轻他的负担，但你也没有额外增加他的负担呀。”
　　顾之羲除了沉默，就是不吱声。
　　这就跟小明考试只能考一百分，是因为试卷满分只有一百分一个道理。
　　不过看着沉晨低下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顾之羲心中又蓦然一软。
　　如果他此刻能动，可以说话，他想，他会告诉沉晨：其实她还是很厉害的。
　　她抽中的这五道题，虽然没有一道算出来的答案是跟第一遍相同的，但都能精准地接近最差的结果。
　　这也是一种无人能及的本事了。
　　沉晨并没有发现，顾之羲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系统沉默了一下，“好了晨晨，别不开心了，我要解除定格了哦。”
　　沉晨抬起头，看上去已经完全打起了精神：“好的，其实我刚才也没有多不开心，只是先提前酝酿一下消极的情绪，我怕一会儿看见霸总履行助教职责的时候我太开心，会露馅儿。”
　　系统和顾之羲：“……”
　　时间重新恢复流动，伴随着最后一个倒计时烟花的绽开，沉晨假装刚才没有任何多余的事情发生，放大声音：“顾总，你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顾之羲方才被系统提示音打断的思路，也重新回到了脑海。
　　下一秒，就在“一”的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刻，天空中骤然迸开了成片的烟花，照得整片黑夜亮如白昼。
　　沉晨也清晰地看到，顾之羲的嘴唇张合了几下。
　　只是巨大的烟花响声，覆盖了一些刚才悄悄萌芽的东西，也盖住了他的声音。
　　烟花一朵接一朵升空，在炸裂的间隙，沉晨凑近了顾之羲，问道：“顾总，你刚才是不是说话了？烟花的声音太大了，我没听见，你能再说一遍吗？”
　　顾之羲低头看着她，眼眸漆黑深邃。
　　只是，最好的时机已经过去了，现在，他满脑子都是一会儿即将到来的大礼包。
　　他敛下眼眸，朝沉晨徐徐伸出了手，最后只是从她的头顶拈下了一片小小的枯叶，没有说话。
　　沉晨看了看，明白了：“哦，原来是这样啊，谢谢顾总啦。”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起。
　　只是这风很古怪，很刁钻，别的地方都没事，居然偏偏将顾之羲敞开的外套与里头的毛衣下摆吹开了一角。
　　沉晨瞪着眼朝那边看去，捕捉到了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腹肌。
　　看了两秒，沉晨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与旁边的秦朔云交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外面气温低，热胀冷缩的原理，顾总这次的腹肌，似乎要比上次在健身房看见的更紧致一点。
　　秦朔云看了她一眼：“你困了吗？”
　　沉晨笑了一下：“是挺好看的。”
　　秦朔云：“？”
　　顾之羲将衣摆重新压住。
　　注意到刚才沉晨的眼神，又想起了刚才答题时她正气凛然说的那句“才不吃这套”。
　　他若有所思。
　　白羿刚才给白悦光打了个电话，确定她现在已经坐上了家里安排的车，走了回来，打了个哈欠：“时候不早了，大家都回房间睡觉去吧？今天起得太早，我睡眠不足了都，不能睡太晚。”
　　其他几人的日常作息都非常规律，除了加班的时候，一般也不会睡这么晚，纷纷表示同意。
　　还留在这块场地过跨年的，也就剩他们十一个人，还有舞台上的乐队了，乐队成员们也都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主唱抬头看了一眼顾之羲，后怕地摇了摇头。
　　人一个接一个地走，蒋棱经过没有动作的顾之羲身边，停下了脚步。
　　“顾总，你不走吗？”
　　顾之羲抬了抬下巴，冷淡说道：“你们先走，我还有点事，过会儿再走。”
　　蒋棱觉得奇怪。
　　他看了一眼四周，不是山就是林，也没有别人，他能在这里做什么，会见客户？
　　客户明明都跑光了，他还想着回去之后要怎么处理顾之羲的对外形象呢。
　　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好的，那我就先回去了。”
　　最后一个走的是沉晨。她心里清楚，顾之羲迟迟不愿离去是为了什么，看了他一眼。
　　顾之羲也定定地看着她。
　　良心拉扯着沉晨，问她要不要偷摸留下来看。
　　留下来，肯定会很快乐。
　　但思来想去，她最后还是放弃了，在心底说道：“算了，奥奥，我觉得我也不能落井下石，做人留一线。”
　　她朝着顾之羲笑了笑：“顾总，不管是为了什么，你办完都早点回去，早点休息吧。”
　　顾之羲点了点头，暂且当她是真心。
　　于是终于，最后一个人也离开了，四周空无一人，静寂无声。
　　顾之羲环顾了一圈四周，确定没有别人了，迈开步子——一路小鹿般跳跃着离开。
　　大概大步跳了十来米，他恢复了正常的脚步。
　　但也没正常走几步，他又开始跳起了踢踏舞。
　　就这么一路跳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消失。
　　而舞台上，回来拿吉他的乐队主唱凝视着顾之羲蹦蹦跳跳的背影，恍惚地低声呢喃：
　　“这位顾总，平时一个人待着的时候，都是这么……无忧无虑的吗？”


第101章 101二更
　　入夜, 沉晨躺在床上。
　　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太杂，她一时无法入眠。
　　“对于霸总来说，这估计也是个不眠夜吧。”
　　脑中闪过了今晚烟花倒计时的场景, 不知怎么, 她又想起了最后顾之羲跟她说的那几个字。
　　她陷入沉思：“现在想想，霸总那时的口型……总感觉不像是在提醒我头上有叶子啊。”
　　她模拟了一下顾之羲当时的口型，嘴唇微微张圆：“我？”
　　嘴唇接着扁下来：“是？”
　　接着再微张，然后用舌尖抵住牙齿：“珊迪？”
　　“我是珊迪？顾总在告诉我……他的英文名？这不是女生的英文名吗？”
　　系统：“……”要不是在它的设定里, 不可以插手两人感情上的事，它现在一定会在她的耳边上蹿下跳。
　　沉晨说完，自己也觉得离谱，笑了笑：“那他也没必要装作在告诉我头上有叶子啊。”
　　应该是她想多了吧。
　　想着想着，沉晨还是睡不着，她下了床，走到窗边。
　　手臂撑着窗台, 抬头看着星空。昨天的雨把天空洗得澄澈, 今夜是个好天气, 沉晨看到了一些熟悉的星座。
　　“这边的星星，应该是猎户座吧？那边的星星, 应该是北斗星？再那边的那颗星星——应该是霸总。”
　　系统：“……我想，以霸总所在的高度, 你站在这里应该看不见他。”
　　沉晨笑了笑, 在心底盘算了一下，“小鹿跳和踢踏舞应该在他回来的路上就已经结束了, 这个点儿, 霸总应该已经上天了。”
　　“毕竟再不上，就来不及数羊了。”
　　她又重新看向天空, “也不知道上面的哪一颗是霸总。”
　　沉晨数完星星，困意也来了，回到床上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来到了餐厅。
　　昨晚，顾之羲唱歌的视频经过一夜的发酵，传播得更广，知道的人也更多了。
　　光是沉晨的三人小群里，佟雪就刷了好几条屏。
　　沉晨先去找了钟伽琪，问：“最近那帮催债的还有再找上门吗？”
　　钟伽琪：“他们私底下应该有找过我爸，不过我跟我妈都没有受到什么骚扰，而且离婚的事已经谈得差不多了。”
　　沉晨：“那就太好了。”
　　钟伽琪：“之前谢谢你帮忙。”
　　沉晨：“没事，朋友之间，不用说谢谢啦。”
　　发完消息，她重新看向那个三人小群。
　　佟雪：“我早上起来才看到顾总唱歌的视频，哈哈哈幸好睡觉前没看到，不然我肯定要睡不着了，太可怕了。”
　　“沉晨你知道吗，年会的策划昨天搞了个投票，问大家今年年会的时候最希望谁上台表演节目，说是会去努力争取。”
　　“到目前为止，你们顶楼十个人的提名票数是第二名的十倍！！！”
　　“你们几个人简直就是朝云现在最出名的组合，不过顾总唱歌这么难听，算是绝了唱歌的可能了，群里都在请愿说千万不要让顾总上台唱歌，太要命了。”
　　“刚才我看到好多人在说，要不你们干脆一起出个小品好了，反正你们节目里的日常不就跟小品似的好笑吗哈哈哈。”
　　底下还有一些关于年会表演节目的絮絮叨叨，沉晨一一扫过，然后目光从手机上移开。
　　正对面，顾之羲正坐在卡座里闭目养神。
　　隐约能看到他眼下淡淡的青色。
　　前半夜，他在万米高空中待着，后半夜，他数了一宿的羊。
　　现在这个点还能出现在这里，完全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支撑。
　　沉晨看向他，体贴地问道：“顾总，你要吃什么？我帮你拿吧？”
　　顾之羲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一会儿会去拿。
　　白羿姗姗来迟，一走近，就笑着问：“顾总啊，有没有看到网上关于你的报道啊？”
　　顾之羲是一刻没闲着，哪有时间看消息，不过即使不看，他也能猜得大差不差。
　　充其量就是再多几个新皮肤罢了。
　　白羿笑着给他读评论，餐厅里，有别的客人路过，对着顾之羲客气地笑了笑，客套道：“顾总，昨晚的歌声，真是很特别呢，哈哈。真没想到，你还有那种功力，期待你下次再一展歌喉啊。”
　　沉晨抿了抿唇，这话也太客套了。
　　顾之羲睁开眼睛，只是神色淡淡地朝对方点了点头，却并未开口，而是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嗯？”
　　沉晨立刻帮他解释：“我们顾总这会儿不太方便说话。”
　　客人一脸疑惑，“为什么？”
　　沉晨压低声音：“高音唱多了，毁嗓子。”
　　顾之羲：“……”


第102章 102（一更）
　　客人恍然大悟道：“哦, 这样啊。也对，那顾总可得好好保护嗓子，现在能唱那么高音的男声, 可不多见。”
　　沉晨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顾之羲, 再扭头看向他：“我们顾总说，谢谢你的夸奖，他很开心。”
　　顾之羲缓缓闭上了眼，右手捏上了眉心。
　　客人：“顾总这是？”
　　沉晨看了眼：“哦, 这是手语。”
　　“啊？顾总还会手语？”客人惊奇：“那是什么意思啊？”
　　沉晨琢磨了一下，“顾总让您，记得多做眼保健操。”
　　顾之羲的手一顿。
　　客人诧异地挥了挥手：“哦好的好的，谢谢，顾总也太客气了。不多说了，我还赶时间呢，那我就先走了啊。”
　　一旁围观了全程的白羿和八个特助, 眼也不眨地看着沉晨, 一直没敢吱声。
　　要是换做以前, 他们根本不相信顾之羲的心里活动会是这样的，但是根据他现在令人捉摸不透的性格, 就不确定了。
　　而沉晨则看着顾之羲，“奥奥, 霸总这个没嘴的状态还要持续多久呢？”
　　系统回：“跟上次一样, 四个小时。”
　　沉晨算了算时间，“那应该到中午吃完饭就差不多了。”
　　沉晨自告奋勇要继续给顾之羲当翻译, 他礼貌地拒绝了。
　　他拿出手机打字：谢谢, 我以后不打手语了，不用了。
　　这是团建三天两夜行的最后一天了, 上午，一行人去打了球。
　　等吃过了饭，顾之羲果然恢复了正常，白羿惊讶着惊讶着，就不惊讶了，什么古怪的事发生在顾之羲身上，就显得挺正常。
　　还有半天时间，白羿说，度假村里还有一项最值得去的项目他们没有进行——泡温泉。
　　沉晨以前还没泡过温泉，立刻应声，其他人也没有异议。
　　于是一行人定下了下午的行程。
　　顾之羲与白羿几人东西少，动作快，已经去了淋浴间。
　　白羿：“对了，一直忘了说，我早上出来的时候，好像看见张常了。”
　　白羿皱眉，“他也来你这儿度假了？胆子可真大，不可能不知道这里是你的地盘。”
　　随后笑了笑，“不过也说不定就是知道是你的地盘，故意过来想要耍点横，砸场子，或者干脆碰瓷呢。”
　　“上次你跟小沉去参加过婚宴之后没多久，张家跟钱家就闹掰了，取消了婚礼，外头都说估计跟朝云和你有关。”
　　毕竟张家跟天澜是姻亲关系，而钱家又是朝云的合作伙伴。
　　顾之羲摇了摇头，跟朝云当然无关，他还不至于小肚鸡肠到干涉合作伙伴的婚姻关系。
　　不过跟沉晨倒是有点关系，她后来跟他说了婚宴上发生的事。
　　包括张家的那个小恶霸，欺负钱家新娘的侄女，刚好被她撞见，又教训了回去的全过程。
　　大概是小女孩回去跟家里人说了，对方才重新衡量了一下男方家庭成员的人品，取消了婚礼。
　　白羿一琢磨：“那照你这么一说，张家的人应该会恨小沉啊？”
　　二人面面相觑，“我记得，张常可是张家最没脑子的一个。”
　　顾之羲立时皱起了眉。
　　沉晨拿着准备好的衣物穿过走道。
　　温泉附近的走道两边也有很多假山，沉晨一看到这些假山，此情此景，她立刻想起了跟顾柏接上头的那天。
　　沉晨笑了笑，刚走出两步，就听到远处一道粗噶的男声响起：“那个沉晨……应该不在这里吧？”
　　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而且似乎不是好事，沉晨的脚步一顿。
　　她迟疑着从假山背后探出头去，看到了一男一女面对面站着。
　　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人个子不高，五官长得还行，只是莫名透着一股猥琐感，看着智商不高。
　　这种气质，让她立马想到了韩森。
　　至于对面的那个女人，看不见脸，沉晨猜测应该是他的女伴。
　　她离得比较远，听不太清男人说了什么，只能隐约听到断断续续的语句：
　　“……沉晨……坏了张家的好事……他们能忍……我可不行……怎么……给她点教训……没想到在这边遇上了……你……”
　　应该就是在说她了。
　　不过，说她坏了张家的好事？沉晨很快想到了上次跟顾之羲参加的婚宴，新郎一方就是张家。
　　那就不奇怪了。
　　正思索着，突然，沉晨发现那个男人直直地朝她所在的假山这边看了一眼。
　　沉晨缓缓站直了，背紧贴着假山。
　　过了没一会儿，她听到男人带着女伴，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目标很明确。
　　一步，两步……鞋子踩在枯叶上的声音很明显。
　　沉晨听着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没有跑，而是背靠假山，一动不动。
　　对方还在继续走近，一言不发，空气也紧绷着。
　　直到沉默着走到假山边缘，对方才缓缓停下了脚步。
　　周围静寂，沉晨只能听得见远处温泉的水流声，还有自己的心跳声。
　　三秒后，男人缓缓开口，声音格外清晰：
　　“好了，还是在这儿说吧，刚才那边，容易被人听见。”


第103章 103二更
　　沉晨一阵沉默之后, 在心底纳闷道：“奥奥，其实我自我感觉，我的智商是很普通的, 但是每每遇到这本小说里的反派一点的角色, 就会显得我的智商特别高，这是不是有点儿奇怪？”
　　系统：“我觉得，你可以理解为，毕竟这只是一本教材, 是有侧重知识点的，而关于反派的部分，显然是送分题。”
　　沉晨琢磨了一下，“好吧。”
　　反正系统之前也说过，她不需要掺和进反派的事里。
　　一直以来她也是以此为宗旨行动的，绝不跟反派的事掺和在一起。
　　除非有利可图。
　　身后，一直背对着她的女人开口了：“你要我做什么？”
　　听完, 沉晨脑中闪过什么, 突然觉得这道声音有些熟悉。
　　张常回她：“她过会儿不是要去泡温泉吗？这个点, 女区里泡温泉的就你们两个，你把这串项链偷偷塞到她的柜子里, 是我昨天刚从拍卖会取回来的。”
　　说着张常拿出一只盒子。
　　虽然沉晨看不见，看见了也认不出来, 但她知道他拿的肯定是条价值不菲的项链。
　　“监控我会想办法删掉, 回头你就说你的项链丢了，好好演一出戏, 我要让她身败名裂, 也顺便让顾之羲出个大丑。”说着，张常冷笑了一声。
　　沉晨心里又一琢磨：“这不应该是我这个恶毒女配用来陷害女主的招数吗？”
　　“我本来看霸总的行事作风, 以为这本小说已经完全脱离了古早霸道总裁文的剧情，结果是变成了恶毒男配陷害恶毒女配？”
　　等张常吩咐完，女人顿了顿，又问：“怎么演？”
　　张常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自己就是个演员，连怎么演都不知道？”
　　她是个演员？沉晨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了——这道声音的主人，是何英。
　　上次去探班张楠的杀青宴遇到的，被韩森骚扰的女主演。
　　那头张常已经演上了：“你先找机会，把东西放到她的柜子里。”
　　“等她出来的时候，你就假装找一下，找不到，然后叫来管理员，就捂着脸喊：‘项链怎么不见了！刚才还好好地在这儿的，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就没了？肯定是有人拿走了！快给我查！那可是镶了十八颗粉钻的项链！’”
　　“然后你就慢慢看向沉晨，说——”张常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等会儿，刚才好像，只有沉晨在这里啊……”
　　他为自己的演技深深自得了一会儿，“好了，我都示范一遍了，够明白了吧？”
　　随后他小心翼翼地左右环顾：“别耽搁了，也不知道沉晨现在在哪里，在不在这附近。”
　　沉晨：“……”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跳出来给他一个惊喜。
　　没发现疑似沉晨的人，张常放心了，挥挥手：“总之你快去办。”
　　“我不干。”对面的何英冷冷地说。
　　张常没想到她会如此反应，顿时眉头一竖：“反了你了，为什么？”
　　何英的声音如冰：“我又不是傻子，沉晨背靠朝云，深得顾之羲和他几个特助的信任，我算个什么？”
　　“你们双方有权有势的打架，闹大了，等谈妥了利益要害，到最后被推出去遭殃的，真正身败名裂的，还不是我？”
　　停了一下，她又说：“更何况，谁去泡温泉还带着这么贵重的东西啊，我这不是给人家递把柄吗？”
　　张常被她说得一时语塞，干脆说：“行，可以，但你要是不干，那我现在就能让你在这个圈子里待不下去！”
　　何英只是嗤笑一声：“您请便。”
　　“你！”张常恶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拂袖而去。
　　沉晨听着那重重的脚步声走远了，但何英却依旧没动。
　　只听背后传来一阵悉悉窣窣的声音，何英拿出手机。
　　过了一会儿，寂静之中响起了焦急的声音：“喂，张楠，是我，何英，你有沉晨的电话吗？我有重要的事要跟她说。”
　　“好，你一会儿发我吧，谢谢了。”
　　沉晨脸上的表情一松，思索了一下，自己要如何出场才能不吓着她。
　　下一秒，手机铃声骤然在假山之后响起，何英惊魂不定地看着身后跳了起来。
　　不用思索了。
　　沉晨按掉来电，走出假山。
　　然后打了声招呼：“嗨？何英？好久不见。”
　　何英呆呆地看了她两秒，才反应过来，“沉晨？你刚才，一直都站在这后面？”
　　沉晨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们刚才说过的所有话，你都听得一清二楚？”
　　沉晨想了想，“也不是，一开始听得不太清楚，后来你俩过来了，就从那句‘刚才那边容易被人听见’开始，才一清二楚的。”
　　何英：“……”
　　她没什么形象地抹了把脸，耸了耸肩：“那看来不用我再提醒你了。”
　　沉晨好声好气地问：“你怎么会跟他在一块儿呢？”
　　毕竟他应该跟韩森是一队，而上次在片场的时候，她看何英对韩森还是很抗拒的。
　　何英摆了摆手：“别提了，还不是韩森，前段时间给我递房卡，我拒绝了，后来我被公司算是半雪藏了，这次跟这个张常出来，本来是说有个剧本叫我来面的，结果一来才发现，姓张的也没比姓韩的好到哪里去。”
　　“不过我来之前是真没想到他还想陷害你，我以为顶多就是来搞搞破坏，给顾总找不痛快。”
　　沉晨点了点头，“我都听到了，你刚才没有答应他。不过你还想着提醒我，就不怕他过后真的封杀你吗？”
　　“那样的话，大不了就退圈，反正在这里待得也这么累。”何英洒脱道。
　　话虽如此，但能从一个十八线小演员，一点点努力爬到如今可以演上女主戏，是很不容易的，放弃未免可惜。
　　沉晨沉吟着：“他要是真找你麻烦，你就来找我。”
　　她都不必拜托顾之羲，坑一坑韩森应该就够了。
　　何英笑了笑，她刚才没有帮着张常，大部分是感怀上次沉晨在韩森面前帮她解围，但也不那么单纯。
　　还有一小部分，就像她先前所说的，沉晨背靠朝云，有顾之羲撑腰，又有好的路人缘，卖她这个面子，与她交好，对她自己来说当然也有利。
　　至少比跟韩森张常之流周旋要好多了。
　　沉晨心里未必不清楚她的心思，但两人都不觉得这有什么错。
　　只不过见过两次面，也不可能真的掏心掏肺。
　　何英收起笑容：“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我看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顾之羲将浴衣腰带扎好，快步朝外走去，白羿与其他几人跟上：“现在去找她吗？”
　　顾之羲颔首。
　　其实，他有种微妙的直觉，如果真遇到什么问题，沉晨绝对不可能吃亏。
　　但张常毕竟是个男人，且又不是什么好人，万一动起手来，使什么阴招……
　　好像沉晨更有可能使阴招。
　　顾之羲思维一滞。
　　但他很快面不改色道：“沉晨现在很危险。”
　　白羿迟疑了一下：“你是说张常危险，还是她危险？”
　　顾之羲：“……”
　　他轻咳一声，一边拨号给沉晨，一边看向蒋棱：“马上查查监控，看看张常人在哪里。”
　　“好。”
　　张常在树丛里徘徊。
　　他刚才已经安排人在温泉池附近的监控上做了手脚，也搞到了沉晨用的那格柜子的密码，发展异常顺利。
　　而且女浴区的管理员也刚好这个时候离开了。
　　一切真是太巧了。
　　天时、地利、人和，张常只觉得今天要是不行动，他就吃亏了。
　　只是何英不干，时间紧急，一时半会儿他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替，只好亲自上阵了。
　　到时候他就说是沉晨在外头偷了他准备送给家人的项链，又为了掩人耳目，藏到了最安全的女浴区。
　　眼下，沉晨已经进去有一会儿了，他听着女浴区的动静，猜测她应该进露天池子了，里头没有声音。
　　他四下望了望，空无一人。
　　张常轻手轻脚摸了进去，果然一路畅通。
　　直到顺利走到储物区，他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将盒子拿出来，再一抬头，脚步突然一顿。
　　面前一扇柜子都没有。
　　张常奇怪地眯起了眼。
　　他做过功课，男女区的布置是对称的，男区的柜子就在对面的墙边，按理说女区的应该就靠着这面墙的。
　　可眼下，整个区域都是空的。
　　一如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张先生，你在找什么？”极具压迫感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张常一个激灵，缓缓转过身去，看到了乌压压一群人。
　　为首的，是沉着脸的顾之羲。
　　在他后头，是八个同样沉着脸，以及正冷笑的白羿。
　　“张先生一个人出现在女士换衣区，是想干什么？”顾之羲眸中乌云密布。
　　张常张了张嘴，正想着说些什么，沉晨却突然从另一个入口走了出来。
　　他眼睁睁看着她望向了那个空空如也的角落，然后捂住脸，一声惊呼：
　　“柜子！镶了十八个密码锁的柜子！不见了！”


第104章 104（一更）
　　沉晨接二连三地惊呼：“柜子刚才还好好地在这儿的, 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就没了？”
　　张常脑子一懵，好熟悉的剧本，好熟悉的台词……
　　沉晨义愤填膺：“肯定是有人拿走了！顾总, 快好好查查！那可是镶了十八个密码锁的柜子！”
　　张常嘴巴张开, 她的下一句就该是——
　　沉晨的视线缓缓移向了张常，意味深长：“等会儿，刚才好像，只有张先生在这里啊……”
　　“不是我！”张常几乎要跳起来, 下意识喊：“顾之羲我怎么可能偷你什么破柜子！我稀罕这个柜子吗？你去查监控！”
　　监控二字刚落，他突然意识到，监控已经被他自己找人关掉了。
　　张常摸了摸脑门，一阵茫然，他下的套，他自己钻进去了？
　　顾之羲看了狡黠的沉晨一眼，沉声说：“张先生, 接下来, 跟我的助理聊聊吧, 先说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女池区，再说说消失的柜子去了哪里。”
　　“然后, 我会通知你大哥和父亲，一起商量一下后事。”
　　张常：“？？你说商量谁的后事？”
　　白羿盯着顾之羲看, 他这一句, 颇有沉晨之风。
　　张常现在反应过来了，肯定是沉晨知道了他的计划, “顾之羲！就为了这么个小小的助理, 你就不把我们张家放在眼里？”
　　顾之羲冷着脸转过身去，目光扫过杨问寒。
　　下一秒, 张常就出现在墙边，双手被押着，脸贴着墙面。
　　白羿看着这一幕，似曾相识。
　　张常破口大骂：“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白羿侧耳聆听，然后翻译：“他说，顾之羲你欺人太甚。”
　　用不着他翻译顾之羲也能听得出来。
　　接着，接到通知赶过来的保安带着大喊大叫的张常，跟着杨问寒走了。
　　顾之羲两手交叉抱怀，重又看向沉晨：“说说吧，怎么回事？”
　　他刚才给沉晨打的电话没有人接，查了张常的行踪，发现他往女池区这边来。
　　于是一行人火急火燎地赶过来，生怕他抱着什么龌龊的心思，沉晨又没有防备，着了他的道。
　　不过刚到这边，倒是目睹了一出大戏。
　　沉晨乖乖将一开始听到的张常的算计和盘托出。
　　顾之羲眼帘压下。
　　这边的管理员是知道沉晨的身份的，便听从了她的安排，参与进了她的将计就计。
　　沉晨总结：“幸好这个张常不怎么聪明，运气也不太好。要不是计划刚好被我听到了，要是再换一个人去做，说不定我还真要中招。”
　　“对了，也得感谢何英的帮忙。”
　　她说着朝身后指了指，刚才全程站在角落里围观的何英赶紧走上前。
　　她其实根本没派上什么用场，而且心里多少是存了点算计的，面对顾之羲冰冷探究的视线，心下一阵慌张。
　　顾之羲收回视线，沉声说：“谢谢。”
　　能得他一句谢，至少以后不必担心会被张家封杀了。何英嘴上挂起了笑容，“顾总不用客气，我也是当小沉是朋友，而且其实根本没帮上什么忙。”
　　随即又觉得奇怪，他这是代沉晨对她说谢谢？
　　何英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沉晨和顾之羲。
　　沉晨却是注意到了顾之羲的着装，浴衣。
　　虽然裹得紧，但这也是特殊的着装。
　　“奥奥，你不会在这个时候又中那个病毒，然后让我计算霸总穿了几件衣服吧？”
　　系统：“……我看你好像还挺期待？”
　　沉晨板着脸：“我可没有，我是个正经人。”
　　她对其他人笑了笑，“好了，既然事情解决了，那咱们就各自回去泡温泉吧？”
　　有何英，沉晨就没有泡私汤。
　　不过整个区域就她们两个人，跟私汤也差不多了。
　　沉晨坐在出水口附近，这里的温度要高一些。
　　何英不习惯太热，就去了离入口近些的地方，闭着眼，享受适宜的蒸汽与清新的空气碰撞。
　　她的声音在水雾中飘飘晃晃，传进沉晨的耳朵：“顾总还挺担心你的，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赶过来了。”
　　沉晨笑了：“对啊，所以在我这儿，顾总是最好的老板。”
　　何英意有所指：“我经纪公司的老板对我可不会这么好。”
　　“是哦。”沉晨思索片刻，欢欢喜喜笑道：“所以顾总是万里挑一的好老板。”
　　何英：“……”
　　她换了个角度：“顾总有女朋友吗？”
　　说到这个问题，沉晨一顿。
　　之前她一直以为顾之羲有个白月光，现在看来，剧情已经改变，白月光又出国了，作为女主的戏份就这么杀青了。
　　“应该是没有的吧。”
　　不过，“你问这个是……”
　　怕她误会，何英连忙摆摆手：“我只是随口问一问，别误会，顾总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的是那种嫩生生的小奶狗。”
　　沉晨点了点头：“顾总是老黄牛类型。”跟她的喜好大相径庭。
　　何英：“……”全天下，也就她会把顾之羲比作老黄牛了。
　　或者说，也就只有她这么比，顾之羲还不生气，反倒默认了吧。
　　何英轻叹一声。
　　温泉不宜久泡，下午众人就回到了市内。
　　这两天再次降温，刚下车，沉晨就被席卷而来的冷空气冻得抖了抖肩膀。
　　随后，肩头落下了泛着冷冽气息的外套。
　　披的人和被披的人都已经习惯了这个动作。
　　不过沉晨看着顾之羲单薄的衣衫，想了想，把自己的围巾解了下来。
　　然后踮起脚尖，围在他的脖颈上，“顾总，这样更暖和一点。”
　　顾之羲垂眸，看着面前认真给他搭围巾的人。
　　“叮当！”
　　顾之羲毫不意外。
　　“晨晨！答题啦！”
　　“这么冷的天里，霸总为小处理送上了外套，而小助理也不甘示弱！为霸总送上了围巾，并且亲手为他围上！那么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小助理要用这条围巾来围霸总多少圈？并选出答案。”
　　“A. 3圈，B. 10圈，C. 100圈，D. 50圈”
　　顾之羲看着沉晨下笔如有神，轻而易举就算出了100圈。
　　她做题，的确很有天赋，就像老天爷追着给他喂枪子吃。
　　等提交了答案，时间恢复流动。
　　顾之羲看向身边几个从刚才开始就眼观鼻鼻观心的特助，开口：“你们先回去。”
　　几人沉默对视了一眼，欣然同意！“好的。”
　　随即离开了。
　　沉晨还举着围巾。
　　她的围巾本身没有那么长，但是系统介入之后，长度仿佛变成了无穷无尽的。
　　沉晨的动作缓慢而匀速，还是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不受控制被系统支配的感觉。
　　原来当初霸总小鹿跳停不下来的时候，是这样子的。
　　她偷摸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围了第二十圈了吧，霸总还是好镇定，奥奥，你是不是把它给定住了？”
　　系统不置可否。
　　说完，沉晨又猜想：“这么淡定，霸总上辈子也可能是木乃伊。”
　　顾之羲低头，像个假人模特，一动不动地等着她给自己缠围巾。
　　很快，他的鼻子和嘴就已经看不见了。
　　但凡系统不看着点儿，他可能会成为世界上第一个被围巾闷死的人。
　　当一百圈缠绕完毕，顾之羲从脖子到脸，都被围巾围满了，犹如巨大雪球。
　　另一边，白羿的车甩了个漂亮的尾，从自己的车上下来，取下墨镜，笑眯眯道：“小沉。”
　　然后又往旁边一看，目光顿时一定。
　　眼前这个人，衣着很熟悉，但脖子以上，很陌生。
　　“这是……顾总？”他试探着问。
　　得到了沉晨肯定的回答。
　　白羿欲言又止，“顾总这是要……化茧成蝶？”


第105章 105二更
　　“顾总, 你这也太吓人了，你一出去露面，《走进科学》都能拍十集, 标题就叫——神出鬼没的人面茧真相到底如何？”
　　白羿说完就伏低身子笑了：“小沉, 以前我要是这么说，他肯定立刻一个眼刀飞过来了，现在哈哈哈哈，眼在哪儿我都看不到！”
　　顾之羲一层一层不疾不徐地把围巾解开, 白羿硬是从他的动作中看到了些杀气。
　　笑容收敛了些，但嘴上还是开着玩笑：“至于裹这么多层围巾吗？有这么冷？我看还行啊——老顾，你虚了？”
　　顾之羲拿下围巾的手一顿。
　　沉晨一想，他踩到顾之羲的雷点了。
　　于是赶忙说：“是我裹的。”
　　白羿一愣，顺溜改口：“小沉可真会照顾人。”
　　顾之羲：“……”
　　围巾已经解完了，顾之羲简单地重新围了两圈，白羿瞧了一眼, 奇道：“咦, 这围巾这么短, 是怎么裹这么多层的？”
　　沉晨转移话题，问起顾之羲：“对了, 我们回来了，张常怎么样了？”
　　身后的杨问寒回她：“已经走了。”
　　沉晨好奇, “是张家已经赎了人了？”
　　杨问寒点了点头, 补充：“让了块地。”
　　事情本身不算大事，不过他这陷害人的行径说不清楚, 好在未遂, 但真传出去，整个张家的颜面都要丢, 自然得想方设法瞒下。
　　再加上顾之羲这边的运作，让张家出了次血。
　　于是周一的晨会，沉晨帮助公司再度拿下一个项目的消息不胫而走，同时又入账了一笔不菲的奖金。
　　晨会结束，节目组又将几个实习生嘉宾留了下来。
　　导演站在前面，环视了一圈，笑道：“咱们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开会了。”
　　节目组的会自从薛力走后就少了，他们参加的更多还是公司的内部会议。
　　“你们的邮箱应该都收到了去年度的员工自评通知吧？”
　　几人点了点头。
　　沉晨早上一来就看到了，自评系统里是员工本人对工作成果和个人能力的自我评价，总共二十个问题，篇幅不短。
　　导演：“大家应该也都知道，我们的节目已经接近尾声了。这次自评打分，跟部门经理的打分结合，形成的综合分数，将是衡量你们最终是否可以留下的最后一个指标。”
　　闻言，会议室里的众人面面相觑。
　　工作时间紧张，导演就没讲太多，末尾提醒：“自评的提交期限是一周，大家注意不要错过时间。好了，我说完了，大家可以回去工作了。”
　　男生们先站起来，其中一个舒展了一下身体，随后羡慕地看向沉晨：“沉晨就不用担心这个了，没有人竞争，最后稳留啊。”
　　佟雪立刻回：“可是沉晨就算跟你一起竞争，也肯定能赢啊，她的工作能力还不是有目共睹吗？”
　　没等男生回话，沉晨低头笑了笑：“其实，我最后也不一定会选择留下来。”
　　他争着的机会，沉晨不仅稳拿，还不一定要。
　　男生脸色一变，看了眼摄像头，红了脸。
　　走出会议室，佟雪的笑声才发出来：“沉晨，还是你霸气。”
　　“对了，我听说在朝云，这个综合评分本身是跟年终奖的系数挂钩，只不过我们几个还有节目在身，所以加了这么个设定。”
　　沉晨有些惊讶：“没有正式入职的实习生也有年终奖吗？”
　　钟伽琪点了点头：“有，会根据工作时间按比例算，然后再乘上系数。”
　　佟雪：“而且之前没入职的实习生还不是给了体检名额？当然，这都得感谢你。”
　　沉晨笑了笑。
　　“最关键的是，我们也就算了，你来了之后给朝云做了这么多贡献，这么好的业绩，年终奖肯定不可能少了你的份。”
　　“对了对了，还有年会的投票，结果也出来了，你们顶楼不负众望，以远高出第二名的票数拿下了第一。”
　　佟雪揶揄：“你还真是不管在什么赛道都是第一。”
　　佟雪说的果然没错，回去之后，行政那边的负责人就来找她了，商量让他们顶楼十个人一起出个节目。
　　负责人是背负着全体员工的重大希望找她的。
　　以他们几人目前的人气，尤其是沉晨，如果参加，大概会是朝云开办年会以来最受期待的一次。
　　沉晨想了想：“我过会儿跟顾总他们商量一下吧。”
　　不过她也打了预防针，顾之羲跟八个特助平时都很忙，不一定会答应。
　　“没关系，麻烦你转达就行了，他们要是不同意，小沉，有你也行。”
　　“哦对了，顾总答应的话，什么节目形式都行，就是别唱歌。”
　　沉晨：“……”
　　不过出乎她的意料，顾之羲和几个特助都答应了。
　　本来这种活动他们一向是不会参加的，后来是顾之羲不知怎么改了口，其他几个特助才也一起参加。
　　蒋棱传达完他们的意见，刚要走，又转过身来，郑重其事地交代：“报什么节目，你决定就好，不过，不要唱歌。”
　　沉晨：“……好的。”
　　只是沉晨自认也没有什么过人的才艺，而最简单的大合唱已经被筛下来了。
　　说起来，顾之羲在众人眼里才艺倒是比较丰富。
　　还没想好，张楠先找上她了：“昨天何英突然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好像很着急的样子，最后联系上你了吗？我当时刚好在忙，后半夜才收工，也没来得及问。”
　　沉晨：“嗯，事情已经解决了。”
　　张楠：“那就好。”
　　她最近又进了个剧组，是上个剧的导演引荐的，“还是得谢谢你当初帮我辅导英语。”
　　“对了，导演后来还跟我问起你了，想问你有没有意愿演戏的，不过你上次不是跟我们说暂时不考虑么，我就这么跟他说了。”
　　知道朝云年会表演的事，张楠两手一拍：“演一段话剧呗，外面的人只以为你工作能力不错，都不知道你演技有多好，要我说，是时候让他们震撼一下了。”
　　沉晨心里一动，她毕竟不是原主科班出身，对自己的演技其实并没有什么自信，不过倒是想到了上次佟雪说的小品。
　　毕竟是年会，最好是表演轻松诙谐一点的节目。
　　想好之后，沉晨又征求了顾之羲他们的意见。
　　第二天，行政来催了：“小沉，怎么样，顾总他们打算参加吗？”
　　沉晨：“嗯。”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出马肯定能办成。”
　　“那你们顶楼打算报什么节目啊？想好了吗？”
　　“想好了，我们打算演一出情景剧。”
　　“哇，这么高端，是什么情景剧啊？”
　　“乌木公主和九个大高人。”


第106章  106 
　　负责人艰难地将她的话对上了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
　　乍一听是很古怪, 但仔细想想：“挺好，这个风格，一看就很有你们顶楼的特色。”
　　“那你们就先排练吧, 时间还很充足, 等到彩排站位的时候我会提前通知你的。”
　　沉晨：“好的，谢谢了。”
　　负责人：“不不不，是我该跟你说声谢谢，要是没有你, 怎么可能请得到顶楼那几尊大佛哦，以前每次年会，他们也就只在领导席位露个面就走的，最多当个公布抽奖结果的嘉宾，哪里敢肖想他们亲自上台表演。”
　　但在沉晨看来，他们答应得还挺痛快，说不准还迫不及待, 想了想, “可能只是以前没有人邀请他们而已。”
　　沉晨在跟顾之羲他们通气的时候, 只是说了要表演一个以童话故事为基础的情景剧，具体是什么内容还没跟他们说。
　　等到顾之羲空下来, 她才跟他商量情景剧目。
　　得知故事是改编自白雪公主，他点了点头, 没有什么意见。
　　毋庸置疑, 沉晨肯定是要演那个女主角公主的。
　　沉晨解释：“主要是咱们顶楼也没有别的女性，不过顾总, 你要是想反串的话, 我觉得也可以，而且效果可能会更好。”
　　顾之羲微笑：“谢谢, 我不想反串。”
　　沉晨：“好吧，那就只能由我来了。”
　　她接着说：“然后剩下的主要角色呢，就是九个大高人。也就是你，再加上其他八个特助。”
　　顾之羲为大高人这个直白的称呼晃了晃神，然后抬眉，问询地看向她：“主要角色就这几个？没有……王子这个角色吗？”
　　他对这个称号和角色丝毫不感兴趣，只是毕竟跟主角是天然官配，值得关注。
　　沉晨笑道：“有当然是有，对了，因为咱们人少，所以可能大家要同时饰演多个角色。”
　　顾之羲点了点头，那看来是有人要同时分饰大高人和王子了。
　　他还是问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王子这个角色，你打算安排谁来饰演呢？”
　　他面上平静自然，心中估量：王子的设定，按理说应该是最优秀的男人。
　　放眼望去，顶楼的九位男性里，虽说都很优秀，但他应该要稍微突出一些。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哦，王子啊，死了。”
　　顾之羲：“……王子，出了意外？”
　　沉晨：“是的。”
　　他顿了顿：“为什么？”
　　“其实也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在我预想的设定里，看更多精品温文来企e裙以污贰 二期无儿把以这个故事发生在原版故事大结局的后一天。王子外出打猎，不幸出了意外，离开了人世。”
　　还有就是，王子跟公主，本身就是比较敏感的关系。
　　如果由顾之羲来反串公主，那从其他八个特助里面任选一个人做王子，都将很有喜剧效果。
　　可惜他不愿意。
　　既然是她做公主，那选谁做王子感觉都不太好，干脆去掉。
　　沉晨：“这个故事整体跟王子无关，所以他不会出场，实在要出场的话，可能也就是在回忆的画外音里吧。”
　　顾之羲点了点头。
　　换个角度想，也好。
　　至少他当不成的，别人也当不成。
　　沉晨工作之余负责搞定具体的剧本，而表演要用的服装道具，则由赵延全包了。
　　十个人的衣服和道具，要花不少精力。
　　沉晨主动找到赵延：“赵助，你平时也挺忙的，这么多件衣服，要不我给你帮忙，一起完成吧？”
　　赵延摇了摇头：“没事，我可以。”
　　沉晨只觉得赵延平静的眼眸中仿佛藏着暗光。
　　作为特助，他明明在工作上有更多的高光时刻，但现在的表情，就像是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一个大展拳脚的机会。
　　之前猜他喜欢换装小游戏的时候还会否定一下，现在是装都不装了。
　　顶楼空置的一间会议室被临时划给了他，很快就被他用机器和布料装满了半个房间。
　　沉晨中间请示过他，去看过两次。
　　本来想帮忙，但进了房间却根本无从下手。
　　光看赵延的外表，很难想象他的手会这么巧。
　　“赵助，你这么喜欢做衣服，为什么来当助理了呢？”当然，他这个特助当得也非常好，只是他看上去似乎对服装更有兴趣，沉晨好奇。
　　赵延看似随意地剪裁布料：“这只是兴趣，不适合成为工作。”
　　她点了点头。
　　说得也是，兴趣一旦成为工作，也就成了一种负担。
　　不过，沉晨想，顶楼的每个特助，即使不来做助理，也肯定能在另一个领域成为佼佼者。
　　其他几个特助则负责道具场景的布置。
　　在关于这场表演的准备工作中，最闲的人反而成了沉晨这个发起者。
　　也不对，还有比她更闲的，顾之羲。
　　顾之羲坐在办公室里，又一次有了打喷嚏的冲动。
　　他默不作声地将视线投向外面。
　　八成是沉晨又在心里说他什么坏话了，之前答题的时候，就不知不觉说了一箩筐。
　　顾之羲回想了一下，嘴角慢慢勾起了个浅浅的弧度。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拿过来。
　　是一封电子邀请函，扫了一眼，看到了拍卖会三个字。
　　他慢慢将宣传页面翻到了最后一页，然后若有所思地抬头，拨了内线电话，叫沈回青进办公室。
　　沈回青这个下午都没在公司。
　　沉晨本来想找他问事情，却没找到，随口问道：“顾总，沈助下午是出去了吗？我刚才找他，发现他不在工位上，好几次去看都没有回来。”
　　只是她明明记得，原本今天几个特助加上顾之羲都没有外出的行程的。
　　顾之羲轻描淡写回：“嗯，临时有点事交代他去办。”
　　“哦，好。”沉晨便没有多问。
　　不过一直到了下班时间，她也没有看见沈回青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各大早报和网站的新闻头条均是难遇古董王冠激烈竞价，最终花落顾之羲。
　　新闻所配的图片上，尽管行走中的沈回青身着西装，低调地将头微低，但熟悉的人还是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身份。
　　像顾之羲这种级别的总裁，是不可能亲自出席拍卖会叫价的，通常都是看中了某样拍品，由助理或秘书前往代拍。
　　而平时一般也只有带着慈善性质的拍卖会，沈回青才会代顾之羲去。
　　其余时候，顾之羲对于这种通过拍卖而被赋予了超出物品本身价值的东西并不感兴趣。
　　所以在拍卖会开始之前，根本没有人想到沈回青会出现在这里。
　　这代表着，这场拍卖会上有顾之羲想要的东西，实在是出人意料。
　　所以，注视着这场拍卖会的眼睛很多。
　　这只古董王冠也是这次拍卖会的重点拍品之一，王冠主体镶嵌着两百三十八颗珍珠，还有一千五百颗各色钻石，看上的竞价者不少，最后的成交价更是令人咋舌。
　　不过除了价格之外，还有个细节格外引人注意。
　　拍卖会上，各家代表们刚开始竞价还算流畅，越到后面，举牌的间隔时间就越久。
　　而到了后期，叫价高起来的时候，代表们基本每次出价前都要联系雇主，商讨是否要接着跟，跟多少。
　　全场只有沈回青，从头到尾都没有准备联系顾之羲的姿态。
　　他只是端正坐着，从容地不断加价，直到最后一个竞争对手望而却步。
　　拍卖师落锤，听着对方口中吐出的天文数字，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显而易见，应该是沈回青在来之前就被顾之羲交代过，一定要拿下这顶王冠，不管成交价如何。
　　会后，拍卖时的部分视频流出，正是王冠部分的叫价。
　　【沈助理举牌的时候真的一副一点都不心疼钱的表情啊！】
　　【毕竟花的不是他的钱。】
　　【这顶王冠历来都是女王和公主戴的吧，顾总拍回去，总不至于是自己戴，所以是给……】
　　【哇！难道说是送给沉晨的？！顾总这段时间应该没有什么绯闻吧？身边经常出没的异性，好像也只有沉晨一个吧？】
　　众人纷纷猜测他嘱咐拍下这顶王冠，是不是要送给沉晨。
　　朝云的员工跳了出来：
　　【顾总突然买下王冠当然是有原因的，朝云今年的年会，顶楼的人都会参加，注意不是在台下看，而是在台上表演哦。据说他们要表演的是一个关于公主的情景剧，这个公主是谁来演，要戴什么重要的道具，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朝云内部关于这次年会表演嘉宾的请愿投票也被人翻了出来。
　　【不愧是小沉，这投票结果，断层了都，粉丝都没上呢。】
　　【我的天，只是在年会上表演个节目，就要斥巨资拍下一顶真王冠做道具吗？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他们的货币单位跟我不一样？[痴呆.jpg]】
　　【顾总也太有心了，朝云的员工到时候光是看到这顶王冠就赚了吧，更别提还有沉晨和大雁天团的表演了，真的好羡慕啊！！】
　　【其他城市分公司的朝云员工也表示羡慕嫉妒呜呜。】
　　【我觉得，顾总选择拍下这个肯定不只是因为可以当做道具，不然随便去珠宝店买一顶就好啊，还可以提要求，可以做得更闪更亮更新。主要是这个王冠在历史上还蛮有名的，是传说中的幸运王冠，历任主人都很长寿，一生过得也大都很幸福顺遂，是那种兄弟姐妹都被篡位杀头，就她一个过得好好的超级幸运。要不怎么会这么贵呢，王冠本身的价值还不算顶级的，主要就贵在这个寓意上了。】
　　【好有心，好有钱。】
　　【所以朝云今年的年会会开放卖票吗？！拜托！卖票吧！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好想见小沉，也想见见这个幸运的古董王冠长长见识，顺便沾沾好运，嘻嘻。】
　　【顾总，我为以前叫你两总半总王总黄总抠总等等一系列不正经的称谓而向你道歉！以后谁再说你抠门我帮你扇谁！你是真·霸道总裁顾总啊！】
　　【不过王冠目前只买了给公主戴的，那王子的那顶呢？顾总应该是演王子吧？】
　　沉晨没怎么关注网上的新闻，还是在中午跟佟雪和钟伽琪吃饭的时候，才从佟雪那里听到的王冠的事情。
　　佟雪将画面里的那顶王冠放大了给她看，然后低呼一声：“沉晨，我甚至都觉得，顾总他们这是真的要让你变成公主啊。”
　　她收回手机，看向底下的评论，笑道：“我还看到居然有人评论说，以前错怪顾总了，原来他那些抠搜下来的钱，都是为了存起来买王冠啊哈哈哈，什么跟什么啊，不行，我一定得为顾总正名，他哪里抠了？这么死贵的东西，沈助拍下来的时候居然眼都没眨哎！”
　　沉晨：“应该是因为还没到他的预算吧。”
　　佟雪：“……反正肯定是顾总在背后给的底气，他也太大方了。”
　　一直在对面听着的钟伽琪也问：“你那个情景剧，是什么剧情？”
　　沉晨说还没写好，只讲了大致人设和背景。
　　佟雪托着下巴 ，一脸的向往：“哦，既然会阻挠的王子没了，那接下来就是富可敌国的公主，与她那九个英俊帅气的高大男仆之际不得不说的故事喽？沉晨，还别说，这个人设，跟你还真有点像。”
　　沉晨：“……”
　　听上去怪不好意思的，不过她还是得澄清：“这只是个冒险故事，跟那些没关系。”
　　佟雪摆了摆手：“我知道我知道，你并没有那个意思。”
　　不过她跟顶楼那九个人一直以来也都算是正常相处，不还是有那么多人嗑。
　　佟雪义正辞严：“你到时候就只管演。”他们就只管嗑。
　　回到顶楼，沉晨还专门找顾之羲确认了一下：“顾总，我中午才看到新闻说，昨天沈助去了拍卖会，拍下来了一顶很贵的王冠？”
　　顾之羲只是淡淡嗯了声：“我让他拍的。沈回青在处理保险的事，明天会送到。”
　　她再次确认：“是用作我们这次年会表演的道具吗？给我戴的？”
　　顾之羲点了点头，话中带了点笑意：“我想，大高人应该不需要戴王冠吧？”
　　沉晨也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睁大了圆圆的眼，“可是顾总，这道具是不是太贵了点？”
　　其实沉晨一开始想的方案是，拿那种生日蛋糕里送的金色纸皇冠意思意思就行了。
　　没想到顾之羲来真的。
　　“贵吗？”顾之羲轻笑了一声，“总还不至于把我掏空。”
　　沉晨出了办公室。
　　不过很快，她就接到了冯雪年的视频电话，那头的底气不足：“听说顾之羲给你买了顶王冠？”
　　沉晨听后只觉得头疼，纠正：“不，那是用作表演中的道具，不是给我买的。”
　　冯雪年一声冷哼，根本不信。
　　表演完之后顾之羲难道还要收回去？日后给他自己戴？
　　“他可以收藏啊。”
　　沉晨又看向他视频里的背景，突然问：“你现在没在上课？”
　　冯雪年连忙说：“上课的时候我当然不会做别的，现在是下课时间。”
　　“你们学校可以带手机？”
　　他不愿话题被沉晨扯远：“沉晨，要不，你也给我在节目里头安排个角色吧？”
　　不然他总觉得不甘心。
　　沉晨觉得好笑：“这是朝云的年会，你别说不是朝云的员工了，你连员工都不是呢，还是好好上你的学吧。”
　　冯雪年眼帘低垂，那张白皙还未成熟的脸上，表情显得有些可怜：“我年后不久就要出国了，我家要我先过去适应语言环境，以后就要很长时间都见不到你了。”
　　沉晨看了他一会儿。
　　也是，等他下次回来，说不定她都已经做完题目，回到现实世界了。
　　系统：“你这是准备让他去国外流放，再也回不来了吗？”
　　沉晨大为震惊：“奥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们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吗？你这次是不是中了什么症状名为缺德的病毒了？”
　　白羿的消息一向灵通，唯独这次却慢了一步，还是看了新闻才知道这件事。
　　他看着网友们对顾之羲的大肆夸赞，咬牙切齿：“顾之羲，你也太卑鄙了吧？”
　　顾之羲不冷不淡反问：“哪里卑鄙了？”
　　白羿：“我要是早知道小沉要演公主，我肯定也会安排人去参加拍卖的，未必会输给你，白白被你讨好到了人。”
　　沉晨哪有这么容易被讨好到，顾之羲也不是为了讨好她才拍下来的。
　　他轻巧地摇了摇头：“我又没有封锁信息，你不是加了几十个八卦群吗？这次通通折戟了？”
　　其实是白羿这两天没看群消息，他原本以为团建回来之后，顾之羲会安生一阵子的，结果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不服气：“不行，我也要去跟小沉一起演情景剧，你给我安排个角色。”
　　话刚说完，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了，也想好了怎么回他，再不济就去找沉晨，带资进组。
　　然而顾之羲只是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思索片刻，并没有拒绝，反而直接说道：“好啊。”
　　他答应得这么爽快，白羿反而觉得有诈，狐疑问道：“真的假的，你会愿意？”
　　顾之羲依旧淡定地点了点头，“当然，为什么不愿意？沉晨说了，角色多，人少。”
　　现在白羿有点相信了，“还算你有点良心。”
　　不过转念一想，顾之羲也说不定是准备拿什么小花小草大树之类的角色来糊弄他，警惕地补充：“得是人的角色。”
　　顾之羲笑了笑：“那当然。”
　　白羿盯着他，“那可以让我演什么角色？”
　　顾之羲轻轻一笑：“你……想演王子吗？”


第107章 107
　　白羿一愣：“你刚说什么？你问我, 愿不愿意演王子？”
　　顾之羲：“嗯。”
　　白羿表情古怪：“小沉是演公主没错吧？”
　　顾之羲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你会让我演王子？”按理说这么好的机会，他应该自己牢牢把控才符合他的作风。
　　顾之羲眼也不抬, 反问道：“我有那么小气吗？”
　　“哈, 你有。”
　　“那你现在可以改变对我的想法了。”
　　白羿想了想，问道：“你让我演王子，那你演什么？”
　　“大高人。”
　　白羿：“……”
　　他凑近了办公桌，上下左右地打量他, “我再跟你确认一遍，你真的答应让我演王子？”
　　顾之羲再次点了头。
　　“那小沉呢，要不要问问她的意见？”
　　“不用，关于这个角色，我就可以做决定。”
　　白羿还是觉得顾之羲怪怪的，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好吧, 那我可当真了啊, 这次就信你一回。”
　　“那到时候你记得把我的戏份给我，排练的时候也叫上我。”
　　顾之羲微笑。
　　叮嘱完, 白羿又笑了：“啧，想想还真是幼稚, 我小时候都没参加过什么文艺汇演呢。”
　　现在长大了, 倒是争上表演角色了，尤其还是演什么王子。
　　遇上沉晨之前, 他哪能想到自己还有这一天。
　　刚才跟顾之羲说话, 也好似在说什么重要的合作项目，到头来只是个小小的年会表演分配角色。
　　顾之羲又何尝不是。
　　但他对自己难得的幼稚面不改色, 多说了一句：“王子这个角色，台词比较少，给人感觉比较冰冷。”
　　由内及外的冷。
　　白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听这性格，简直像是给顾之羲量身定做的角色，这就很真了，“行，那我一定提前适应。真难得，你还有好心的时候。”
　　出了办公室，白翌刚好遇到了接电话回来的沉晨。
　　沉晨主动向他打了声招呼。
　　白羿想起了顾之羲的指点：话少，冰冷。
　　为了让沉晨看到他有多合适，他打算从现在就开始入戏。
　　于是白羿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简单朝她点了点头，略显矜持。然后冰冷地走了。
　　沉晨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的背影。
　　进了顾之羲的办公室，他淡声问道：“白羿刚才离开之前，有跟你说什么吗？”
　　沉晨摇了摇头，“没有，什么都没说，不过，我怎么感觉白总跟变了个人似的。”
　　顾之羲：“不用管他，他经常神志不清。”
　　因为顾之羲拍下王冠的事，沉晨也跟着关注了一下新闻，很快看到了被这条热度覆盖的另一条消息：
　　天澜韩总被带走配合经侦部门调查。
　　她来办公室也是问这个的，好奇地看向顾之羲，“顾总，我看到有新闻报道，韩森被调查了？”
　　顾之羲的手指轻点了一下桌面，毫不意外的模样。沉晨心下明白，这事一定跟他有关。
　　看来顾之羲之前说不需要她去做什么是实话，他一直没什么动静，原来是在闷声做大事。
　　不过要彻底把韩森弄下去，还差一点火候。
　　沉晨想了想，了然道：“难怪我这几天给顾柏发消息他都不回了，大概正焦头烂额呢。”
　　没有了韩森，他的资金链估计都得断裂。
　　顾之羲眼一抬，“你跟顾柏平时交流很多？”
　　沉晨自信一笑：“也不算多，但老实说，他现在还是挺信任我的。”
　　顾之羲一想也是。
　　换作他是顾柏，在耳闻目睹她对顾之羲都做了些什么之后，也绝不会怀疑沉晨的忠诚度。
　　沉晨接着说：“主要是我摸索出了一个比较有效的策略来应对他。”
　　“什么策略？”
　　“打一棍，再给个甜枣。每次坑完他，我都会稍微安抚一下他，只要说话好听点，他就记吃不记打了。”
　　顾之羲听着这个流程，略微有些耳熟。
　　细想之下，隐约有点他自己的影子。
　　但也有区别——沉晨并不会跟他说什么好听点的话。
　　他自己就会记吃不记打。
　　顾之羲轻笑着摇了摇头。
　　今天晚上还有丰德收购成功的庆功宴。
　　上一次去参加动员大会的几个部门基本都去了，只是少了个薛力。
　　不过这次他们不再是去商务会所，而是去了一家被顾之羲暂时包场的餐厅。
　　有沉晨的建议，顾之羲没选私下经常去的高级餐厅，而是选了稍微平价一些的。
　　这一次，顾之羲提前嘱咐蒋棱，再三确认订下的面积绝对没错。
　　平时身体与精神被迫害无所谓，但这次毕竟人多，他还是得努力一下。
　　听得蒋棱沉默半晌，但还是去确认了：“顾总，我们订的确实是一整层，远大于洗手间的面积。”
　　“那就好。”
　　但顾之羲刚一说完，又想起了系统的性质：哪怕预订没错，恐怕也能被沉晨算成有错。
　　只犹豫了两秒，顾之羲：“算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不过，可以努力的方向也不止这一个。
　　因为有上回半个厕所的血泪教训在前，这回一整个下午，顾之羲都极力控制自己的思绪不去想沉晨。
　　控制自己的视线不朝沉晨看。
　　控制自己的情绪保持平稳。
　　或许是因为他的控制有了效果，沉晨也一直没有触发什么题目。
　　下了班，车子在公司门口停着，等待载着员工们前往餐厅。
　　顾之羲亲自查验着那几辆租来的大巴车。
　　一手操办交通运输的蒋棱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
　　他凑近了，想听清楚些。
　　然后就听见，顾之羲在计算每一辆车的座位数乘以车的总数。
　　蒋棱：“……？”
　　顾之羲整整算了三遍，算出来的结果都很正常。
　　车子没有少，座位也没有少，足够将所有人载上，一切都相安无事。
　　沉晨跟八个特助则坐上了顾之羲的车。
　　沉晨刚一迈上车去，顾之羲就缓缓阖上了眼，看上去是打算在路上闭目养神。
　　沉晨看了看顾之羲，收回了打招呼的打算。
　　说起来，今天的他很奇怪。
　　从下午到现在，顾之羲都没有看过她一眼。好像她身上有刺，会扎他似的。
　　但到了餐厅，沉晨还是与顾之羲几人坐在一起。
　　菜都已经提前订好了。
　　相较于顾之羲周围，离大BOSS远一些的地方明显要更活泼一些，话题大都围绕着顾之羲刚拍下的那顶王冠。
　　有人低声说：“你们说，顾总昨天拍下那个王冠，不会真的只是用来当做表演道具的吧？虽然我们是饱了眼福，但多暴殄天物啊，而且万一表演的时候磕坏碰坏了怎么办？”
　　说着他就缩了缩脖子，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天的景象。
　　“这很难说吧。毕竟现在顾总爱好搞怪，行事风格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他就算说拍回去是打算给他自己平时上班时候戴的，我都不觉得奇怪。”
　　“我昨天看到那个成交价的时候都惊呆了，顾总这一次的大手笔，完全可以洗刷掉上次订包厢订了半个厕所的前耻了吧哈哈。”
　　“哈哈哈，那这一次他不会是到结账的时候人就溜走了吧？”
　　“想什么呢，人家顾总怎么可能逃单啊，上一次半个厕所的事，最后不也证实了是会所的系统出了问题，人家顾总哪有这么抠。而且他最后肯定只会指定某个特助去结账，不可能亲自去的。”
　　谈话间，服务员开始上菜了，先上的是餐厅免费赠送的开胃小菜，有凉拌海带等等可选。
　　沉晨托着下巴，一边端起水杯喝水，一边越过顾之羲，看向已经暗下来的窗外。
　　顾之羲依旧垂眸，这个下午，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跟沉晨对视了。
　　路上没有问题，餐厅的预定也没有问题，最后结账也是特助去，不会发生他的卡被冻结或是余额不足的情况。
　　到了这个时候，估计不会再有什么波动过大的事会发生了。
　　他也应该可以稍微放松一下警惕了。
　　想到这里，顾之羲缓缓抬头。
　　终于久违地与喝着水的沉晨对上了视线，两道错位的目光穿过薄薄的玻璃杯底接上，漫长得好像过了一个冬天。
　　他轻舒了一口气。
　　“叮当！”
　　顾之羲：“……”
　　沉晨从二人的对视中回过神来。
　　她下意识避开顾之羲被定格的视线，“奥奥，这次又是什么题？在眼下这个环境触发，对霸总来说不容乐观啊。”
　　系统开始读题：“这次的庆功会，除了所有人都有的奖金，霸总还要请大家吃饭，也很大方呢，小助理对于接下来要上什么菜期待已久，那么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已预订的不同类别的菜的占比，并选出答案。”
　　沉晨扫视了一圈，选项中有开胃小菜，也有主食，甜点几个种类，所以题目显得很复杂。
　　“有这么多比例要算，又是多个未知数，这一次的题，难度很大呀。”她皱眉说着，叹了口气。
　　顾之羲心里微笑：不管难度大不大，她的发挥都是稳定的，有什么可叹气的呢。
　　接着，沉晨盯着那个最简单的选项良久。
　　顾之羲只瞥了一眼，也开始做心理准备了。
　　片刻后，寂静无声的餐厅里恢复了喧嚣与热闹。
　　又过了不久，几个服务生推着推车走来。
　　众人脸上挂起期待的笑：“终于来了，我都饿了。”
　　然后注视着服务生们一桌桌上菜。
　　看着看着，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笑容逐渐消失，但还是静静地等待着。
　　直到最后，服务生礼节性地表示：“您点的菜已经上完了。”
　　众人看着每桌将近二十盘的凉拌海带：“……”
　　“顾总这……确实没有逃单的必要哈。一分钱没花。”


第108章  108 
　　蒋棱懵了一下。
　　菜都是他预先订好的, 按理说不可能出错，更不可能出现所有的菜全部都点成了免费小菜的情况。
　　怎么会这么离谱？
　　这一刻，他隐约觉得, 顾之羲在来之前慎而又慎地数座位, 也不是无的放矢。
　　现在，看着所有员工们震惊的表情，他便知道他们对顾之羲的认知又产生了多大的偏差。
　　他隐约还能听到有人窃窃私语：“一直听大家说钱不是省出来的，现在看到顾总, 我觉得这句话也不一定对。”
　　蒋棱立刻看向了顾之羲：“抱歉，顾总，我去确认一下，不知道是不是……”
　　顾之羲缓缓伸出一只手：“没事，不怪你。”
　　老实说，他甚至如释重负，头顶悬着的刀, 终于落下了。
　　几个特助见顾之羲居然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 难掩讶然, 蒋棱更是低下了头。
　　旁边的沉晨咳了咳，叫住其中一个正要离开的服务生：“请等一下, 请问你们是不是上错菜了？免费的小菜，可以上这么多的吗？”
　　方才只顾着低头上菜的服务生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仿佛刚才一直不在状态, 现在突然清醒了，眼神逐渐聚焦。
　　看向桌上的那一碟碟凉拌海带, 他瞳孔微微一缩。
　　他似乎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都端上来了些什么东西, 赶忙说道：“抱歉，我再去核对一下。”
　　蒋棱也起身, “我跟你一起去，我这里有订单记录。”
　　过了一会儿，蒋棱回来了，面色古怪，身后还跟着餐厅经理，“顾总。”
　　经理解释道：“真是不好意思，顾总，我刚才查了一下，可能是我们的点单系统出现故障了，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餐点在系统里都变成了小菜。”
　　听到解释的员工们面面相觑。
　　又是系统出故障，似乎顾之羲去哪儿，哪儿的系统就会出故障。
　　沉晨故作淡定回道：“我就说，像顾总这么大方的人，怎么可能叫蒋助全点免费的小菜呢？一而再出现这样的问题，我都心疼顾总了。”
　　顾之羲淡淡瞥了她一眼。
　　那他这脸丢得也值了。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话。
　　相较于上一次，有了经验的顾之羲要淡定多了，他看向经理，语调平和：“重新上吧，你看着上。”至于上什么菜，他是肯定不能插手的了。
　　经理没想到顾之羲这么好说话，松了口气，笑容一团和气：“好的，非常抱歉，这一单的费用我们给您全免。”
　　沉晨在一边瞧着，一边在心底偷偷说：“这次计算结果其实也不是没有好处，你看，好几个人对霸总的印象都从不近人情变成了为人宽和。”
　　系统：“且小气。”
　　沉晨：“奥奥，你对顾总太不友好了！”
　　顾之羲看向经理：“不必免单，正常算。”
　　经理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这一免单，顾之羲不就又没花钱了吗？
　　他立刻改口：“好的，那我们餐厅给每桌再额外赠送一个菜。”
　　经理匆匆离去，气氛又恢复了正常。
　　很快，接收过半个厕所投稿的搞笑博主再一次接到了同一个人的投稿。
　　【先匿，又是我，朝云的一个小员工，今晚参加朝云的庆功宴，没去商务会所，去的餐厅聚餐。我特意中午饭都没怎么吃，就等着晚上的大餐呢，结果我们上一秒还在讨论顾总买王冠的钱是不是靠省出来的，下一秒，眼睁睁看着服务生端上来二十碟免费的海带小菜，说我们点的所有的菜都上完了哈哈哈哈，当时谁也不敢说话，因为大家都莫名觉得顾总真能干出来这种事，最后还是沉晨解了围。当然，也得为顾总正名一下，菜不是顾总亲自订的，后面经理也出来证实了，又是系统出错了，顾总并不是真的抠。】
　　捕捉到关键词，评论区瞬间盖起高楼。
　　【想叫顾总小菜总的心蠢蠢欲动，其实听着还挺可爱的是不是？而且还可以拥有一个新的姓氏：蔡。】
　　【哈哈哈光听描述都觉得社死，真的好想现场观看啊！没有胆大的拍视频吗？】
　　【我就知道，凡是顾总跟沉晨在一块儿的地方就不会无聊哈哈哈。】
　　【每次都是沉晨解围，要是没有沉晨，顾总可怎么办啊。】
　　【没错，有小沉，真是顾总的福气。[大拇指.jpg]】
　　经理给他们重新安排了餐点，这一次总算正常了。
　　有员工过来敬酒，顾之羲没有拒绝。
　　被奉为此次收购的最大功臣的沉晨也主动喝了一点。
　　等到散席的时候，酒量不太好的沉晨眼前都觉得有些花。
　　顾之羲看着眼神不太清醒的人，没说什么，只是紧跟在后头。
　　这家餐厅的特色，是一连串复古的落地灯，有大有小的灯柱上雕着工艺繁琐的花纹，顶着的灯球发出暖黄微光。
　　沉晨侧过脸去，欣赏地看了一眼。
　　随后耳边好像隐约听见了短促的一道电子音。
　　只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毫无征兆的，前方一根最大最沉重的灯柱倏然朝着沉晨砸来。
　　走在背后的众人有看到这一幕的，全都吓得一声惊呼：“沉晨！”
　　几个特助全都快步都跑过去，离得最近的顾之羲心头一紧，接着长臂一展，直接将她拉到了身后。
　　然而灯柱倒下的速度太快，顾之羲拉开了沉晨，自己则无法躲开了。
　　他眼睫没有丝毫变动，就在这时：“叮当！”
　　灯柱被定格在了距离顾之羲侧脸还有十公分的地方。
　　沉晨看着顾之羲手臂微抬的动作，心脏还残留着前几秒揪紧一般不太舒服的感觉，但还是舒了口气：“奥奥！你这次出现得非常及时！不然霸总可就破了相了！”
　　随后回想起刚才的事，她皱起眉心：“奥奥，这根灯柱，掉下来的时机也太奇怪了，不偏不倚，正好是在我路过的时候倒下来？”
　　她第一反应是不是有人在针对她，可又觉得不太可能，也不像是人为的。
　　系统沉默了一瞬，“有吗？咱们还是先答题吧。”
　　沉晨收拾好心情，准备听题。
　　系统：“大家聚完了餐，正准备离开，突然，祸从天降，沉重而巨大的落地灯不止怎么朝小助理倒了过去，就在这命悬一线的危机时刻，霸总冲上前，拉开了小助理！以一种英勇赴死的气势迎向了那根柱子！”
　　顾之羲：“……”一时分不清它是在美化他，还是丑化他。
　　“英勇赴死？”沉晨又焦急了起来：“你总不会是让我计算霸总几秒可以死透吧？”
　　系统刚才激昂的语调恢复了正常：“当然不是，我的问题是：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霸总与灯柱迎面相撞的侧脸的摩氏硬度，并选出答案。”
　　“A. 1级， B. 5级， C. 6级， D. 10级”
　　沉晨不解：“你是个奥数系统，可是摩氏硬度不是用来衡量矿物硬度的一个物理概念吗？”
　　系统：“只要有数字不就可以计算吗？”
　　也是。不过，沉晨陷入思索，她记得，10级已经是最高硬度了，对标的是金刚石。
　　对于眼下的情景来说，要想霸总平安，这应该是最好的答案。
　　但如果最后天不遂人愿，她算出了1级……霸总的脸她不知道会不会碎，但应该至少也会凹进去一大块。
　　一想象到那个画面，沉晨就打了个冷颤，“奥奥，你们应该会杜绝这种情况的吧？”
　　系统顿了顿，说道：“从一开始就说啦，我们当然会保住助教的命的。”
　　“那助教的脸呢？”
　　系统沉吟几秒：“助教的脸，就不在我们快乐系统的保障范围内了，那个是极乐系统的范畴。”
　　沉晨：“极乐……你们这个奥数系统，还有进阶版？”
　　“是的，那个更快乐，更刺激。”
　　顾之羲：也更费助教吧？
　　“既然如此，没办法了，”沉晨沉下心来，“为了霸总的脸可以完好无损，我也得拼命往高里算。”
　　说完，她突然朝旁边看了一眼：“我怎么感觉霸总刚才又动了一下。”
　　系统默然。
　　她又怎么会想到，霸总此刻正在如何努力地同自己的命运作斗争，做着两手准备。
　　沉晨摇了摇头：“算了，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之前做题都有保底，清楚霸总会没事，这次知道霸总脸的完整度全靠她了，沉晨破天荒有了紧凑感，额角也微微出了汗。
　　她努力看清纸上的每一个数字，默念出来。
　　没想到她人生中的第一次拼命，是为了霸总。
　　五分钟后，沉晨徐徐落笔，抹了把汗。
　　很快，顾之羲那张距离灯柱只有十公分的侧脸终于动了。
　　顷刻间，只听“咣当”一声巨响，昭示着彼此撞击的力道有多大——
　　八个特助的瞳孔缩了八次，飞奔上前。
　　紧接着，灯柱滚落在地，发出沉沉的闷响声。
　　周围一圈人围了过来，看向垂着头的顾之羲，面露担忧与惊慌，齐齐呐喊：“顾总！你的脸——”
　　人群中，顾之羲缓缓抬起了头，他的侧脸依旧完美无缺，看不出一点伤痕。
　　“怎么是好的？”
　　顾之羲：“……很失望？”
　　众人再看地上，那根灯柱滚了几圈停下，露在上面的部分，中间明晃晃地磕出了一道深深的凹痕，长度正对上顾之羲的下颌骨的线条。
　　所有人看看他的脸，再齐齐看看地上的灯柱，再看看他的脸，来回反复数次。
　　经理一懵，咬着指甲，声音缥缈：“我们这个灯柱的材质，是花岗岩的呢。”
　　“……这，正常吗？”
　　一室茫然的沉默中，突然“啪啪”两声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是沉晨缓缓鼓了两下掌：
　　“好一张，削刀凿斧的侧脸。”


第109章  109 
　　【……“好一张削刀凿斧的侧脸”哈哈哈, 博主，沉晨说完，我们当场差点笑出来, 幸好都憋住了。】
　　来自朝云不知名小员工的第三次投稿, 依旧激出无数评论。
　　【别的霸总：刀削斧凿般的侧脸，顾总：削刀凿斧的侧脸。好特别，好不做作的霸总，哈哈哈哈哈沉晨好会形容。】
　　【哈哈哈顾总的侧脸真有这么大威力吗？把花岗岩磕出痕来自己还完好无损？好神奇啊！不过顾总危机关头还及时把沉晨拉开了, 人品好好啊。】
　　【小菜总真是好恐怖的实力，算了，不能叫他小菜，实在低估他的战力了，这高低是个小辣椒。】
　　【顾总家切菜是不是都不用刀，用脸？】
　　【我都不敢想象，顾总要是被严刑拷打, 得打坏多少刑具……每个逼供的人都要咬牙切齿说一句：真是个硬骨头。】
　　【有这三次投稿, 博主也能在搞笑博主界站稳脚跟了, 好好感谢顾总跟小沉吧哈哈。】
　　因为系统的存在，顾之羲不仅毫发无伤, 还没有丝毫痛感。
　　他看向经理，打破了过分安静的气氛, “回头账单发给我。”
　　经理回过神来, 他自然不能要顾之羲的钱，订单系统问题还在前呢。
　　而且这根柱子突然倒下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但总归是在他们餐厅发生的。
　　万一刚才顾之羲或是沉晨真被砸到出了个什么好歹，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想到这里, 他没心思惊奇了，瞬间清醒，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顾总不必赔偿，还是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费用由我们餐厅出，后续我们也会排查这些灯的安全隐患。”
　　顾之羲想到刚才柱子突然倒下的瞬间，也重重拧起了眉，“我没事，不过先排查一下监控。”
　　虽然他不觉得，身边有谁能在几秒钟内安排出这样精准的隔空事故。
　　经理连声答应：“好的，我们一定尽快去查，也会把监控发给您那边一份。”
　　员工们被安排着坐上了回程的车。
　　顾之羲的酒量还可以，尤其经过刚才，那点酒意已经烟消云散。
　　沉晨坐上了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笑着说：“顾总，我突然想起来，上一次聚会结束，你送我回家，坐的也是这辆车。”
　　还挺有缘分。
　　“当然，今天我肯定不会再踩你的脚了。”
　　其他几个特助困惑地看向了两人，不过两人都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这犹如两人间的一个小秘密，天知地知，她知他知。
　　司机知顾柏知。
　　车开离餐厅不久后，车窗外又下起了雪，隔着玻璃看去，寒气逼人。
　　车内，杨问寒双臂抱怀，又提起了刚才的小事故。
　　其实刚才他是除顾之羲外第二个反应过来的，不过速度没有他快。
　　其余几人脸色一正，也讨论了起来。
　　沉晨在心底说道：“奥奥，要不你也查一下，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总感觉这不是人干的。”
　　系统声音一扬：“那你觉得是我干的？”
　　沉晨也扬起声音：“我也没说是你呀。”
　　“你说不是人干的，在座的除了我，还有谁不是人？”
　　“你这话，跟骂人似的。”
　　沉晨缓了缓，“你之前不是还中过病毒嘛，我的意思是，这个世界发生的奇怪的事情还挺多的，你查一查，应该也没什么吧。”
　　系统不情不愿地嘟囔：“好吧，不过我还是可以保证，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危及你跟助教的性命的。”
　　这句保证，沉晨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其实她也深信不疑，但这一次，她沉默了几秒，接着说：“那其他人呢？”
　　系统顿了顿，认真回：“晨晨，你不用担心他们这些纸片人的生命的。”
　　系统说得有道理，他们其实并不是真人，也不必付出太多担心。
　　只是，像出场不多的李先生，他的某些行为模式会让她联想到NPC，可是其他的，佟雪她们，蒋棱他们，他们的情绪完全不似纸片人单薄。
　　她对待他们，也根本无法像对普通NPC一样毫不关心。
　　沉晨垂下眼。
　　突然，她又隐约觉得，系统刚才的这句话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们这些纸片人……
　　只是摄入的酒精逐渐上涌，左右着她的思维，让她想不出这点不对劲在哪里。
　　“沉晨？”
　　沉晨从混沌的思索中回神，对上了几人担心的目光，“怎么了？不舒服吗？”
　　顾之羲看着她，沉沉问：“刚才撞到了？”
　　“没什么，我很好，只是有点困了。”说完，沉晨顺势打了个哈欠。
　　刚好醉意蔓延，她也确实困了，整个人昏昏欲睡，将刚才的纠结逐渐淡去。
　　一路上，顾之羲看着她摇晃的脑袋，偶尔会朝他这边偏一下。
　　他手指微动，周围瞬间投来了八道炯炯有神的目光。
　　他面不改色，坐得依旧端正。
　　几个特助住得要近一些，于是炯炯有神的几道目光接连减少，直到最后一个谈笑也下车，临走前还回头，定神看了他一眼。
　　顾之羲好笑，侧头道：“你觉得，我会对她做什么？”
　　谈笑想了想，顾之羲的人品自然是可靠的。而且他也不止一次送沉晨回过家，于是点了点头：“顾总当然不会。”
　　沉晨虽然勉强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还记得跟几个特助告别，但说完再见就很快又陷入了半梦半醒中。
　　头也继续一点一点的，朝顾之羲的方向偏移。
　　顾之羲那在特助们的目光中一路都挺直着的背脊微微松了下来，让自己的肩膀保持在一个合适的高度。
　　然后，感觉到肩头落下了不轻不重的分量。
　　顾之羲心里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
　　他看着窗外想，确实没对她做什么，只是没有躲开而已，不算违背承诺。
　　司机无意间望了眼后视镜，沉晨的头正搭在顾之羲的肩膀上，而顾之羲一动未动，看着窗外，嘴角带着几不可见的笑意。
　　他也下意识将车开得慢了些，更稳了些。
　　雪逐渐下大了，但寒气都被隔绝在温暖的车外。
　　一个转弯，沉晨从顾之羲的肩头清醒，揉了揉眼睛，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是以什么姿势醒来。
　　车子也恰好开到沉晨住的小区外，然而还没进大门，就能看到整个小区一片漆黑。
　　沉晨晕乎乎打开小区群，才发现两小时前就有了通知：“临时停电了，好像是天气的问题。”
　　她思索片刻，“算了，我去住酒店好了。”
　　她找了找附近的酒店，跟司机说了声。
　　“好。”司机欲言又止，看了眼顾之羲，重新启动汽车。
　　顾之羲不动声色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一边看着沉晨慢悠悠从包里掏身份证。
　　他都已经瞧见在哪里了，但她还是好半天没掏出来。
　　他皱着眉，不受控制地想，放她这种状态一个人住酒店，半夜会不会晕乎乎开门走出去？万一遇到什么人……
　　顾之羲捏了捏眉心，停止想象。
　　到了附近的酒店，沉晨刚要下车，手臂被蓦地抓住：“住我那儿。”
　　早上，沉晨从昏昏沉沉的梦里醒来。
　　看着高高的房顶，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拾起了一些昨晚的记忆碎片。
　　下车的时候，她一时兴起，好像还玩了会儿雪。
　　顾之羲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也不催促。
　　直到她尽兴了，两人才进了屋子。
　　沉晨反应过来现在在老地方，驾轻就熟下了床，走到门口，对面卧室的房门大开，没有人，床上收拾得整洁简练。
　　沉晨下了楼，看到了厨房里正认真盯着锅的顾之羲，叫道：“顾总。”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咳嗽了两声。
　　顾之羲皱眉走过来，“感冒了？”
　　“可能是。”大概是昨晚在外头逗留太久，冷热交替的缘故。
　　顾之羲找来了药箱，量了体温，没有发烧，应该只是轻感冒。
　　他眉头松开：“今天不必去上班了，先吃早饭，吃完了回去继续睡吧。”
　　刚好收购案的事告一段落，她现在手头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工作，休息一天也不影响。
　　“好。”
　　顾之羲看着她喝完粥，上了楼，才转身，准备开始例行锻炼。
　　刚出门，“顾总！”
　　听到声音，顾之羲抬起头。
　　沉晨手指搭在窗口，朝他笑着，虽然声音沙哑，但笑容朝气蓬勃：“要去晨练呀？”
　　阳光刚好照耀下来，将她笼在其中，像油画里走出来的人。
　　顾之羲轻点了下头。
　　“叮当！晨晨，答题啦！”
　　沉晨看着下方维持着抬头动作的顾之羲，诧异：“今天的题目来得好早。”
　　系统：“清晨，霸总打算绕湖慢跑健身，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霸总跑步速度，并选出答案。”
　　“A. 100km/h，B. 180km/h，C. 50km/h，D. 9km/h”
　　沉晨没有多说，冷静分析完条件，开始下笔。
　　一边写，她一边咳嗽了两声，“其实我毕竟感冒了，现在头脑的状态不太好的。”
　　五分钟后。
　　“算出来了——B，180km/h。”
　　顾之羲：……她刚才实在谦虚了。
　　沉晨走到窗口，抽出张纸巾，擦了擦鼻子。
　　透过窗户，她看到顾之羲沉着脸，迈开了一小步——
　　然后如同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弹射了出去。
　　她低低地感叹：“霸总简直好像在低空飞行一样。”
　　湖边，一圈，两圈……
　　看着看着，沉晨隐约看到顾之羲脚底有火星子擦出，“奥奥，你注意防火。”
　　终于，在第七八圈的时候，顾之羲停了下来。
　　他低头看了看，鞋底已经有些单薄了。
　　他轻喘着，抹了把脸。
　　顾之羲回到家，把已经磨破了底的鞋换了下来。
　　在玄关处，他直起身，对上了眼神心虚的沉晨。
　　但他仿佛什么都没察觉，“怎么下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二人的问话同时发出。
　　顾之羲回答：“已经跑完了。”
　　“这么快？”沉晨脸上的惊讶很完美，不似作伪。
　　顾之羲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是挺快的。”
　　答完了题，沉晨的睡意消退了一些，看着顾之羲吃过了饭，准备上班，还一路跟在他后头。
　　顾之羲回头嘱咐：“等休息好了，如果要回去，就给司机打电话，让他送你。”
　　“好的。”沉晨乖巧点头，“谢谢顾总。”
　　昨天那辆车的车胎有些泥泞，今天被送去清洗了。
　　顾之羲换了辆平时不常开的加长林肯。
　　早上弹射出去的阴影已经淡化，他坐上了车，下意识朝窗外望去。
　　沉晨披着外套，正站在车身一侧，朝他招了招手，轻声说：“顾总，再见，路上小心啊。”
　　顾之羲一顿，刚才冷凝的眼神柔和了下来。
　　眼前这个场景，他其实从未想象过，也从未期待过，但现在看来，竟有些像妻子……
　　“叮当！”
　　杀夫的场景。
　　沉晨丝毫不知顾之羲的心理活动变化，只是惊奇：“奥奥，你的触发机制到底是什么？怎么这么平平无奇的时刻都会触发答题？”
　　系统：“这个不能说哦，还是答题吧。换下磨破的鞋后，霸总冷着脸，坐上加长林肯去公司。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该车载人上限，并选出答案。”
　　“A. 1人，B. 10人，C. 8人，D. 12人”
　　沉晨抛开繁杂的思绪，一通计算行云流水：“算出来了，选A，1人！”
　　时间恢复流动，顾之羲的眼帘缓缓闭上。
　　他的脑中很快被塞进了一条规则：这辆车，限座一人。
　　下一秒，前方的司机扭过头：“顾总，你下去还是我下去？”
　　他小声嘀咕：“刚我一人坐还好好的，你这一上来，咱就超载了。”
　　顾之羲：“……都下去。”
　　“啊？”司机小心翼翼提醒：“还是能坐一个的。”
　　“……你坐？”
　　司机瞅瞅他，没好意思点头。随后又有些困惑，以前都是怎么坐的来着？
　　顾之羲：“今天不去公司，在家办公。”
　　眼下满车库都不一定能找出一辆载客两人的车。
　　但以他现在的状态，最好还是不要自己开车。
　　客厅里，沉晨搓着手，看着从外头走回来的顾之羲。
　　她明知故问：“顾总，你怎么回来了，不去上班了吗？”
　　他淡声说：“临时决定今天在家办公。”
　　“哦。”沉晨点了点头。
　　平平无奇的语气，看来他并没有发现车子载客量一人的不对。
　　走到书房门口，顾之羲脚步微停，“一会儿帮我倒杯咖啡过来。”他需要静一静，清醒一下。
　　“好的顾总。”
　　这里没有厨房专用温度计，做不到像在公司一样精准，沉晨只能凭经验煮咖啡了。
　　很快，沉晨端着咖啡进了书房，敲了敲没关的门：“顾总，你的咖啡。”
　　“进来。”
　　刚走到书房正中间，走得好好的沉晨突然被地上不知道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趔趄。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顾之羲看着她朝地上倒去，心里一跳，即刻伸手将她朝自己膝上揽。
　　沉晨手里的杯子脱手，那杯咖啡也朝他身上泼来——
　　“叮当！”
　　咖啡在空中凝固，沉晨松了口气，回头看地上，“好奇怪，刚才我明明感觉地上有什么东西绊了我一下。”
　　可现在木质地板上空无一物，干净得能反射出窗外照进来的光。
　　难道只是她没走稳？
　　系统打了个响指：“地上确实没有东西，快来答题吧晨晨。”
　　沉晨回身。
　　系统：“霸总下了车，最终选择在家办公。他目光黑沉，叫来小助理送咖啡，你却不小心洒他身上——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咖啡的温度，并选出答案。”
　　“A. 45℃，B. 75℃，C. 288℃，D. 187℃”
　　沉晨思索：“光看这道题给出的条件，其实还是挺容易算的。”
　　说完，她开始奋笔疾书。
　　顾之羲怀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朝她的解题过程看过去。
　　只看了第一行，他就徐徐闭上了心眼。
　　是挺容易算出最坏结果的。
　　以前一直有的疑惑在此刻又被翻了出来。她如果不想为难他，又为什么一定要经过这么鬼使神差的计算过程呢？
　　为了更有成就感吗？
　　但现在问也没用。
　　顾之羲重新看着近在咫尺的咖啡液。
　　根据这个轨迹推算，大部分会落在他的衣服上，这倒还好，但也有一定的可能，最后会溅到几滴在他的脸上。
　　这个魔鬼系统会保住他的命，也可以免除他的疼痛，但可不一定会保住他的脸。
　　虽说之前都是把命运交到沉晨的手里，也好好地活到了现在，但这一次，他得为自己做点什么。
　　从不久前沉晨答题的时候，他就隐隐有种身体逐渐从某种禁锢中剥离的感觉，而今天，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
　　同一时刻，沉晨放下了笔，轻轻吐出一口气：“事情有些糟糕。”
　　顾之羲能感觉到上半身已经脱离限制了。
　　“我算出来288摄氏……”
　　赶在最后一个字落地前，他张口：
　　“沉晨！别算！直接瞎选！瞎选！”
　　沉晨：“……”
　　仿佛一块巨石砸下平静的湖面，炸开了巨大的水花，然后又暂时重归平静。
　　反应了一下刚才那道低沉而有力的呐喊声来自哪里，沉晨转过身，直勾勾地看了看顾之羲。
　　他上半身前倾着。
　　然后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看了看他，如此重复几遍，混乱的思绪都被顾之羲看在眼里。
　　在二人对视长达数十秒的沉默后，她身子晃了晃，柔弱地抚上了太阳穴。
　　顾之羲：“你怎么了？”
　　“可能是，恐高症犯了。”
　　“……这里是一楼。”
　　“恐低症也犯了。”


第110章  110 
　　沉晨第三次确认自己此刻不在梦里, 也没有出现幻觉。
　　面前的顾之羲确实在她答题的时候动了，还说了话。
　　当接受了这个现实，沉晨在内心疯狂呼唤：“奥奥！奥奥！奥奥！！”
　　顾之羲额角一跳：“你在嗷什么？”
　　沉晨瞬间噤声：“……”伴随着瞳孔剧缩。
　　她磕磕绊绊说：“等会儿, 您, 听得见，我刚才心里，说了什么？”
　　顾之羲颔首，没有给她缓冲的时间：“能听见很久了。”
　　精准命中红心的二次打击。
　　沉晨像个炸药桶被顾之羲点燃了引线：“奥奥！我一直以为霸总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冤大头, 全程无比安心地坑他！结果现在他告诉我，这个冤大头一直以来都知道是我在坑他、甚至能听得见我心里说了什么？！”
　　系统轻咳一声，再度提醒：“晨晨，注意，霸总能听到。”
　　沉晨瞪着一双杏仁大眼看着顾之羲。
　　她面上毫无表情，脑中却控制不住地开始重复：“冤大头冤大头冤大头冤大头冤大头。”
　　顾之羲朝后一仰，这才将她的复读打断了, 他似笑非笑：“当然, 银行卡密码我没有记。”
　　沉晨的脸红了红。
　　一直假装不存在的系统也终于说了句有用的：“咳咳, 晨晨，刚才的计算结果要上传吗？”
　　沉晨惊呼：“我疯了我上传！”霸总可还听着呢。
　　系统又说：“好的, 之前跟你说过的，每道题都有一次验算重答的机会, 要用吗？”
　　“用用用用用！”沉晨点头如捣蒜。
　　她瞥了眼顾之羲, 诚挚发问：“顾总，要现场指导吗？”
　　系统阻止：“在答题的过程中, 不可以有场外支援哦。”
　　这一刻, 沉晨突然意识到，此前顾之羲每次眼睁睁看着她算出那些离谱的, 会在自己身上应验的答案，该有多么无助与仿徨。
　　她越发佩服起顾之羲的精神稳定，内核强大。
　　这一次的计算，在顾之羲犹如监考老师般的注视下，她拿出了破釜沉舟的勇气与决心。
　　五分钟后，沉晨恨不得拿出个大喇叭广而告之：“算出来了！我算出来六十度！”
　　系统：“好的，根据计算结果，就近选择B，75℃。”
　　虽然不是正确答案，但至少对顾之羲的伤害不怎么大。
　　书房内只有他们两个，所以恢复正常的时候不太明显。
　　但窗外枝头落雪的簌簌声轻轻响起，昭示着时间开始正常流动。
　　同一时刻，在半空中滞留着的咖啡液也终于按照它命定的轨迹，落在了顾之羲的衬衫上。
　　他起身回卧室去换衣服。
　　沉晨坐下，一边看着朝书房外走去的顾之羲，一边试探着在心底问：“奥奥，我们现在说的话，霸总应该听不见了吧？”
　　“是的，只有答题的时候他能听见。”
　　顾之羲终于离开了沉晨的视线。
　　沉晨松了口气，接着质问系统：“好啊，这么说，他能听见我们对话的事情你一直都知道！你居然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你这个坏统！”
　　系统心虚：“那你也没问啊。”
　　“？？？你昨晚说得没错，你确实不是人。”
　　“主要是我也不太好意思告诉你，但我可没有冷眼旁观呀，我不是经常提醒你，答题的时候要谨言慎行吗？”
　　沉晨笑了：“真好，你可真够谨言的啊。”
　　“就是不知道，霸总接下来要怎么处置我了。”沉晨心里惴惴不安。
　　再怎么说，他也是小说里世界第一的霸道总裁，文里前期扫清障碍的时候手段雷霆，没有手软过。
　　顾之羲换好了衣服回到书房的时候，沉晨正板板正正坐在椅子上，双手平放在膝头，一动不敢动，像个正在认真听讲的好学生。
　　又像是在法官面前老实本分，等待判决落下的被告人。
　　他轻声笑了笑。
　　在他离开的十分钟里，沉晨重新捋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头脑总算稍微清醒了些。
　　听到走路的动静，她转过脸去，先发制人：“顾总，所以您，从始至终都知道答题系统的事？”
　　顾之羲微微皱眉，纠正道：“是‘你’。”
　　他坦言：“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起初只是察觉不对劲，是后来逐渐听到的。”
　　沉晨的嘴唇轻颤，声音也随之波动：“那，那台阶你知道，鱼刺你知道，面包你也知道……”
　　顾之羲下巴一抬：“我还知道加班时间，知道积雪深度，也知道几个轮胎。”
　　沉晨身子晃了晃，一只手往前胡乱抓伸，另一手按住了太阳穴：“不好，恐低症又犯了。”
　　在空中乱抓的手，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
　　顾之羲站在她身前，勾唇笑了一声：“我扶你。”
　　装病被一眼看穿，沉晨坐直了，抽回手，毕恭毕敬：“谢谢顾总，我又好了。”
　　说完，沉晨蓦然想起了顾之羲之前的呐喊，连忙辩解：“顾总，真不是我非要计算，我也想省事儿，是这个给我出题的坏系统，一开始就规定了必须按照计算结果来选！”
　　“我又不是没有常识，那么离谱的答案我当然知道是错的，我也想直接选，但它不让！你要怪就怪它吧。”
　　顾之羲缓缓点了点头，那就难怪了。
　　思索片刻，他接着问：“所以，到现在为止，你做对了几道题？”
　　他毕竟不是一开始就能听到系统出题的，试想一下，如果沉晨做对了题目，他应该毫无感觉，完全按照正常的行为模式活动，也就无从判断她做对过几题。
　　沉晨手指交叉，老老实实说：“除了最开始的几道题错了，后面的……”
　　顾之羲侧目。
　　“都没做对。”
　　顾之羲：“……”
　　沉晨琢磨着他的表情，忙说：“其实我是想做对的。”
　　顾之羲不咸不淡回：“是吗？”
　　他觉得她更想作对。
　　他跟沉晨相处也有不短的时间了，实际上哪怕不深交，也能轻易看出来，沉晨并不笨，她的工作总能完成得很完美，学习能力足够强，又会多门语言，身边人对她的评价都很高。
　　头脑也很灵活。
　　从顾柏和韩森那里赚了不少。
　　系统出的奥数题虽然比较难，但问题在于，不会做的人哪怕做错，应该也不至于错得太离谱。
　　可她偏偏就能每道题都算出最极端的、偏差十万八千里的结果，如此离奇，他心里自然不可能没有怀疑。
　　后面能看到沉晨的解题过程之后，他就观察过。
　　再难的题，沉晨也能顺利地下笔，有她自己的思路，这一点就不寻常。
　　因为正常情况下，不会做题的人往往写个解字就搁置，连第一个式子都列不出来。
　　只是她错误的方向简直堪称巧妙，按照普通思路根本想不出——反倒像是数学极好的人才能凑出来的错误。
　　他其实很多次都怀疑她是故意这么算的，不过从听到的她与系统的简短对话来看，她主观上又确实无意。
　　但他还是心存疑虑。
　　真正数学差的人，解题过程不会这么具有导向性，好像带了雷达定位似的，完美地把路往南辕北辙的方向带。
　　或者说，她潜意识知道，这么算可以得出最离谱的结果。
　　顾之羲看着她，“既然你想做对，那为什么全错？”
　　沉晨想了想，“顾总，你知道晕血吗？”
　　顾之羲眉头紧锁，“你晕血？”
　　沉晨：“不晕。”
　　“……”顾之羲仔细思索了许久，也想不出来两者的关联，“你的计算错误，跟晕血有什么关系？”
　　“那当然没有关系。”
　　顾之羲：“……”
　　“但我感觉，可能是一样的病症，我晕数字。”
　　顾之羲一阵沉默。
　　他走到书柜边上，从摆放收藏品的架子上拿出了一个盒子。
　　里面放的是几套纪念钞和纪念币套盒。
　　他将里头的纸币拿出来，其中三张面额为二十，五十，一百的，依次摆开，将数字对着她：“你选哪张？”
　　沉晨二话不说，抽走了面额为一百的那张。
　　然后在顾之羲探究的目光中抱胸说道：“顾总，瞧您整的这出，我只是晕数字，又不晕钱。”
　　顾之羲：“……”
　　他再度捏了捏眉心，“拿走吧，都拿走。”
　　沉晨扬声：“这些都给我了？”
　　顾之羲点了点头。
　　沉晨笑容灿烂：“谢谢顾总，你真好。”
　　东窗事发后不仅没有责怪她，反倒还奖励她，这是多么与众不同的霸总。
　　只是拿人手短，沉晨抿了抿唇，痛定思痛道：“顾总，以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以后我一定痛改前非，精进我的做题水平，拼命多答对题。”
　　出乎意料的是，顾之羲并没有对她的表忠心发表什么看法，只是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
　　然后猝不及防问出了个令她有些意外的问题：“你做错题的时候，很开心吗？”
　　沉晨一愣：“做错题本身当然没什么可开心的，但是……”
　　顾之羲挑眉，接道：“但是看我倒霉很开心？”
　　沉晨支支吾吾。她绑定的毕竟是快乐系统，她当然开心快乐了。
　　“说实话。”
　　沉晨偷眼瞧了瞧他，小心翼翼说：“说实话的话，我，开心。”
　　他面无表情，眼皮微掀。
　　“还是不开心呢？”
　　顾之羲嘴角无奈地提了提，“不必掩饰，我没有生气。”
　　“好吧，是挺开心的。”沉晨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顾之羲许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重新看向电脑，轻描淡写说：“算了，用不着拼命答对。”
　　沉晨一懵，“你是说，不答对也没关系吗？”
　　即使那些离谱的答案在他身上逐一应验，也没关系？
　　顾之羲轻嗯了一声。
　　沉晨感到困惑。
　　他刚才的语气不像讽刺，也不像在说反话，很平静，也很正式。
　　顾之羲看着邮件，目光在屏幕上淡然移动，“既然你开心，那往后还是按之前的模式，不用改变。”
　　沉晨怔然望着他。
　　心里突突地跳得很快，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蔓延开来。
　　这种感觉恍惚出现过很多次。
　　第一次出现，还是许久之前在总裁办公室里，顾之羲模拟骚扰，亲身教她不能想当然的时候。
　　“怎么？”顾之羲的视线从邮件上移开，目光问询。
　　沉晨掩饰地低下头，“没什么，那顾总，我先出去了。”
　　“嗯。”
　　走出两步，她又回头：“对了，顾总，我刚才看了一下小区群，电已经恢复了，我就先回家了。”
　　顾之羲一顿，没多说什么，“好。”
　　他又起身：“我送你。”
　　停了停，又想起今日车子限座，其他的也不一定不限。
　　沉晨收拾妥当，站在门口，看着他去车库提摩托了。
　　她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那里已经恢复了正常。
　　她隐隐觉得，有什么超出她控制的事情发生了，心中有些烦闷。
　　就在这时，系统倏然出声：“晨晨，你现在的目标，还是答对一百道题吗？”
　　答对一百道题，就要回到现实了。
　　“我当然是要回到现实世界的。”她声音依旧坚定。
　　“但是，”她低下头，踢了踢昨夜在门口团的雪球，这回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太想这么快。”
　　回去了，就见不到特助和佟雪她们，还有……霸总了。
　　做错题虽然对不起霸总，不过确实能延缓回去的脚步。
　　而且，他也同意了的。
　　沉晨踢了踢雪，回想起刚才在书房里跟顾之羲的对话，又出了神，喃喃：“霸总对下属，怎么这么好？”
　　只因为下属开心，他就不计较了？甚至愿意继续付出？
　　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考，漆黑的头盔之下，顾之羲示意她上车，自然地将车身侧向她。
　　沉晨接过自己专属的小一号的头盔，坐上了后座。
　　以前大大方方，说开了之后，她反而有些不自在了。
　　手指比划了一下顾之羲的衣服下摆和腰身，最后只是搭在了他的肩上：“我坐好了。”
　　顾之羲没有回头，淡然地目视前方，直接抓着她的手伸向前，揽住了他的腰。
　　沉晨被带动着贴上了他的背。
　　“叮当！”
　　二人皆是一愣。
　　系统欢快的声音响起：“晨晨，霸总，又触发答题啦！”
　　沉晨：“你适应得倒挺快。”霸总都加上了。
　　系统才不管她的冷笑，“霸总要送小助理回家，不过不开车，而是骑摩托～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这辆摩托车有几个轮胎，并选出答案。”
　　“A. 1个，B. 2个，C. 3个，D. 4个”
　　计算轮胎，是道有些熟悉的题目。
　　沉晨扬起嘴角：“这题目，比上次汽车那个还傻。”
　　说起来，上次算完，她还欠顾之羲五个轮胎呢。
　　系统：“毕竟现在对于你我和霸总而言，是个全新的起点嘛，所以我出了一道对于霸总来说难度和伤害不大的题。”
　　顾之羲：……看来它现在是已经默认了，难度对于沉晨来说无关紧要，纯粹是用来为难他的。
　　之前计算汽车的车胎结果是零个，这次不出意外的话——
　　沉晨：“好了，算出来了，四个。”
　　确实没出什么意外。
　　沉晨：“不过，这辆车四个轮胎要怎么安？是像三轮车那样加个斗吗？还是一溜排下来？就像双人自行车一样？”
　　虽然可能造型会有些土气，不过轮胎多了也好，速度会更快，不全是坏事。
　　系统：“都不是，安好了，请看——”
　　顾之羲似有所感，缓缓低下了头。
　　只见身下这辆纯黑酷炫线条流畅的摩托轮胎两侧，各装上了一个儿童自行车的同款小辅助轮。
　　顾之羲：“……”
　　沉晨看着，也沉默了一下。
　　然后她抬头，强作镇定：
　　“顾总，看见了吧，之前欠你的车胎，我先还你两个。”


第111章  111 
　　顾之羲盯着那两个小轱辘, 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了，什么叫做：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他收回视线。
　　由于题目已经定性, 这趟也不能再换别的车了, 他很快眼不见为净，发动了车。
　　经历过刚才上车时的不自在，时间一长，沉晨放松多了, 而且她还想起了许多以前答题时的细节：“顾总，扣扣子那回你也知道？”
　　顾之羲点了下头。
　　沉晨扯着嗓子喊：“顾总，那你当时还真一个个扣呢？装傻子装得还挺像！”
　　顾之羲的声音听得不太清晰：“我还以为你要说我不用装。”
　　沉晨立刻大声反驳：“当然不，你又不是傻子，你是世界第一的总裁。”
　　如此直白的夸奖，在看不到的头盔之下，顾之羲的耳根微红。
　　路上的摩托车不止他们, 还有不少经过的小轿车, 看到他们两侧的两个小轮子, 要么降下车窗大笑，要么冲他们吹口哨。
　　红绿灯前, 自身后驶来另一辆摩托车，在两人身边缓缓停下。
　　对方看了一眼他们, 吹了声口哨：“哟哥们儿, 你可真行，第一次见改装车这么改装的, 真够猎奇的, 这车限量版的吧？你居然给安俩小轱辘，搁这儿玩过家家呢？”
　　他念叨着：“有钱人的世界真搞不懂。”
　　顾之羲全程一言不发。
　　沉晨在他耳边悄声说：“顾总, 别听他们的，其实我觉得挺好的，这样还挺有安全感的。”
　　他表情稍缓。
　　不过顾之羲大概能想到，今天过后，网上又会有多少以他和这辆车为主角的奇葩投稿了。
　　好在他戴了严严实实的头盔，外人基本认不出是他。
　　这时，顾之羲想起了另一个没问的问题：“这个答题系统，没有期限吗？题目会一直出下去？”
　　沉晨顿住，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一百道，等我答对一百道就可以停下来了。”
　　一百题，顾之羲点了点头：“遥不可及。”
　　看在他送她那些东西的份上，沉晨只是鼓了鼓脸颊，没有反驳他。
　　“对了顾总，韩森那边怎么样了？我都联系不到他和顾柏。”没有额外进账的日子，她已经不太习惯了。
　　顾之羲想了想，将最新的调查结果跟她同步了一下：“顾柏和冯旦文进的赌场，很可能跟韩森有关，大概率就是他开的。”
　　沉晨双眼圆睁：“真的吗？这一点就可以钉死他了吧。”
　　“嗯，不过他这几年藏得不错，赌场的生意估计是亲自管，身边人嘴也严，还在找证据。”
　　沉晨点点头，顾之羲这么说，应该也十拿九稳。
　　很快，到了沉晨的住处。
　　沉晨将头盔摘下来，放回他车上，“顾总，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先上去啦。”
　　“嗯，如果感冒严重，记得吃药。”
　　“好。”
　　沉晨一路上了楼，虽然一晚上没回来，不过这里与她离开时无异。
　　沉晨看着窗外高挂着的太阳，突然心中一动，跑到了窗边，向下看去。
　　视野很清晰，顾之羲正抬头看着她的窗户。
　　漆黑的头盔看不见他的表情，看上去异常冰冷。
　　沉晨扬起笑容，朝下方挥了挥手。
　　顾之羲淡定地伸出手掌比划了一下，这才调头离开。
　　转身的一刻，他微吐出一口气。
　　幸好沉晨住的楼层不低，两人距离比较远，不然刚才肯定又要触发题目。
　　回到别墅时，司机正站在门口的车前，手支着引擎盖，望向他的目光幽怨：“顾总，你早上不是还说自己不能开车吗？倒是可以送小沉回家哦？”
　　他刚才站在这里，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工作和价值都被抢走了。
　　“怎么？”顾之羲绕过他。
　　“既然如此，你早上怎么不干脆自己骑摩托去上班呢？”
　　他问完，顾之羲没有回话。
　　他大胆猜测，小声嘀咕：“我看其实你就是找了个借口，想在家里待着，看小沉吧。”
　　顾之羲面不改色地默认了，拿上车钥匙：“我现在去公司。”
　　他的心情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了。
　　司机伸手：“顾总，不用我送你吗？”
　　顾之羲扫视他两眼，冷冷地抬起下巴：“你上来，会超载。”
　　这还是他早上跟顾之羲说过的话，被还了回去。
　　司机备受打击，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忽地意识到：“不对啊顾总，不是只有早上那辆限座吗！我开其他车还是可以送你的啊！”
　　然而还没等他跑出两步，顾之羲已经将车开远了。
　　沉晨请假的消息，又是顾之羲带去的。
　　周然和蒋棱最先敏锐地察觉到了顾之羲提及沉晨时的不同。
　　有些愉悦，还有些亲近，似乎与之达成了什么进度较大的共识。
　　但显然还没有说开。
　　茶水间，蒋棱思索：“所以顾总现在是在……”
　　周然握着杯柄，很快想到了：“温水煮青蛙。”
　　仔细想想，对于现在的顾之羲来说，这是最好的一招。
　　蒋棱与周然错开，进了顾之羲的办公室：“顾总，餐厅发来的监控我刚才已经看过了，没有问题。在我们去那边之前，没有人动过那根柱子，我们到之后，也来不及动手脚。”
　　顾之羲目光放空，但这柱子倒下得确实蹊跷，他不相信是巧合。
　　他又想起了那个来路神秘的魔鬼系统。
　　这种超出常人的操作，倒是很像它的风格。
　　哪怕它看上去对沉晨没有任何伤害，顾之羲的心里也一直对它保有警惕。
　　冬天天黑得快，大概是下班时间，夜幕降临时，沉晨收到了条有些陌生的号码短信。
　　她看了眼备注，是此前向钟伽琪爸爸讨债的那个头头，上次听他手下都叫他三哥。
　　发短信来是说想见见钟伽琪，先跟她请示一下。倒是挺懂规矩。
　　不过，“不是让你不要找她麻烦吗？”
　　三哥：“妹子你别误会，不是想找麻烦，就今天白天，她爸已经把钱全都还清了，最后一笔钱我也打到你老板留的那张卡上了，你可以问问。”
　　他对沉晨印象很好，所以替她们多想了一些：“我想当面跟她说清楚，做个见证，免得她不清不楚，往后她爸诳她嘛，就跟你诳她爸似的。”
　　沉晨：“什么叫诳她爸，我那叫善意的谎言。”
　　“好好好，善意的谎言。反正我可没想对她做什么，老实说，我都想金盆洗手不干了。”
　　他情不自禁倒苦水：“这行真不好干，现在欠债不还的人越来越多，像我们这种灰色地带的事，又不太好动用暴力，不然闹不好就违法。”
　　沉晨侧目：“你还遵纪守法？上次不是还扬言要剁掉伽琪爸爸的手指吗？”刀都亮出来了。
　　三哥笑笑：“其实那都是嘴上说说，吓唬吓唬你们的，有的人明明手里有钱，但就不愿意还，这种人你不吓唬他不行，至于刀，那是假的，道具刀。”
　　沉晨跟钟伽琪说了一声，刚好她已经出公司了，三人会面。
　　与钟伽琪见面，在沉晨的见证下，这笔债务彻底了结了。
　　三哥：“字据我还没给你爸，你先看看，回头我就撕掉了。”
　　钟伽琪彻底松了口气。
　　“这单之后你就金盆洗手了？”沉晨随口问。
　　三哥挠了挠头：“先准备起来吧，还不知道后头干什么。”
　　他笑了笑，“托你的福，这简直就是我要债生涯以来最轻松的一单。眼下不止是讨债难，有的老板人品也不太好，帮他要到了钱，尾款都给得拖拖拉拉。”
　　“我前几个月合作的那家就是，那老板太抠门，还是个大集团老板呢，亲自管事对接的，结果你猜怎么着？听说因为扫黄，进去了几天，欠我尾款没付，出来之后联系了好久才联系上。长得好歹也是人模狗样的，背地里人品可差劲，后来我就再也不接他的单了。”
　　“所以说人不可貌相啊，你这种年纪的小姑娘，最容易被他那种男人骗了。”停了一下，“不过我看你应该不会，你骗他绰绰有余。”
　　沉晨本来没想多听，不过听到他描述大集团的老板，长得还不错，又进去了几天，几重范围一缩小，沉晨立刻想起了一个人——
　　在第一次见面的宴会上，沉晨戳破了对方毫无根据的谎言之后，韩森那段时间的行踪就成了八卦人士们最好奇的事。
　　这个圈子总有人有门道，他的行踪也不算隐蔽，于是很快，他那几天的去处就被人扒出来了。
　　也算是这个圈子里的独一份了，背地里很多人笑话，不过韩森后来费了点功夫将事情压下来了，也就没人再提。
　　突然，沉晨福至心灵，将三哥拉到一旁：“你说的这个大老板，姓韩吗？”
　　三哥一愣。看他的表情，沉晨应该猜对了。
　　“叫韩森？”
　　三哥看着她，后退半步。这下可以确定了。
　　沉晨疑从心起：“你认识他？”他是□□的，怎么会认识韩森这样的不霸道总裁？
　　突然想起韩森很大可能在偷开赌场，而眼前男人又是专职□□的，沉晨若有所思：“你平时，也会替人讨赌债吗？”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含含糊糊说：“什么赌债不赌债的，我也不确定你说的是不是他，其实我只是远远见过几次，对他的事情略有耳闻。”
　　看出沉晨有探究的意思，他忙不迭摆摆手：“总之我可不能说太多，人家是有钱有势的大老板，我不过是个小喽啰，不能惹麻烦。”
　　沉晨知道，他肯定不只是个小喽啰。
　　去钟伽琪家催债的时候，他带了那么多人，手底下人全都唯他命是从，又能跟韩森直接接头，说不准知道点什么重要的东西。
　　“大哥，你不是想金盆洗手吗？干你这行的，要全身而退不太容易吧？”
　　沉晨压低声音：“你上次也见过我老板了，不说能力，光是从气势上看，也比韩森更厉害吧。”
　　三哥陷入思索，她说得倒也没错。
　　“而且韩森要是真出了事，他也没空找你麻烦。”沉晨离他站远了些，“总之，你先好好想想，等做好了决定再给我答复吧。”
　　沉晨笑了笑，刚要给顾之羲打电话，就接到了久违的顾柏的电话。
　　她示意二人稍等，走到一旁接起：“喂，领导，好久没联系了，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的语气阴沉沉的，不比以往轻松：“寒暄的话就不多说了，有重要的事情要交待你做。”
　　沉晨眼睛一亮：“有新任务？”
　　“嗯，而且这次的任务，恐怕只能由你来做了。”
　　沉晨笑道：“领导，你到底还是看到我的能力了。”
　　“说吧，你要我干什么？老实说，我觉得你们行动也不必太保守，有时候还是得大胆一些。”
　　顾柏：“你说得没错，我决定采取你的建议。”
　　那边的三哥还在跟钟伽琪感慨：“你们老板有她这样的手下，真是有福气。”
　　顾柏：“我要你，干掉顾之羲。”
　　沉晨：“……”


第112章  112 
　　沉晨恍惚重复：“你让我去干掉顾之羲？”
　　“你这是不是有点儿……太不保守了？”
　　简直是一下子从保守跃到了激进。
　　“谁说的？要我说之前还是太慢了, 其实应该一开始就这么干的，要是能早点斩草除根，也就没有后来这么多事了。”顾柏恨声说。
　　他长出一口气：“顾之羲的动作太快, 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这也许就是最后一次尝试了。”
　　沉晨问：“让我干掉顾之羲，这么蠢……聪明的策略，是你跟韩总一起想出来的？”
　　“当然不是，他现在自顾不暇, 我跟他目前也只能各管各的了，这个主意是我自己出的。”顾柏阴沉沉道。
　　沉晨点了点头：“确实带着非常浓烈的个人色彩。”
　　顾柏一脸怨愤：“这段时间光顾着想怎么针对顾之羲，结果特么的自家后院着火了。我都没想到，他居然抓住了韩森这么多把柄，本来还指望着靠韩森东山再起的，这个没用的东西。”
　　沉晨轻轻嘀咕：“你也没有用到哪儿去啊。”
　　“你说什么？”
　　“没有，我就说你们这种老实人斗不过顾之羲那种狡猾的老黄牛吧, 看他一直不声不响的, 结果背地里使阴招, 打得你们措手不及。”
　　顾柏一拍大腿：“谁说不是呢。”
　　“好了，没太多时间说废话了, 你到底干不干？要是做成了，我这儿还剩下点钱, 可以作为奖金发给你。”
　　沉晨斟酌了两秒：“我倒也不是不想干, 但是领导，一般转型都得经历个镇痛期, 我这也太快了。”
　　顾柏：“什么转型？”
　　“从卧底, 转型到杀手。”
　　顾柏：“……你离他最近，他也信任你, 比较方便下手。但你要是害怕了，不愿意干，我也不强求，我再去找别人。”
　　可他要是找别人，那事情就不一定在他们的掌控中了。
　　认识到这一点，沉晨话锋一转：“先别，我再考虑考虑，具体的要不咱们面谈吧。”
　　两人约定了时间后，沉晨挂断了电话。
　　她一边思索，一边朝钟伽琪那边走过去。
　　刚一靠近，就听三哥说：“你说她可真牛逼哈，在外头都不忘给老板肃清对手。”
　　闻言，沉晨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这次她是不太能理直气壮地接受这个赞美了。
　　毕竟现在的情况，是对手让她肃清老板。
　　不过事情倒也没有多糟，毕竟顾柏找的人是她。
　　钟伽琪见她表情不太对劲，投来关切的目光：“怎么了？有事儿吗？”
　　“没什么。”沉晨笑了笑，“咱们先走吧。”
　　她又看向三哥：“我等你的消息。”
　　告别之后，钟伽琪回了新家，而沉晨与她是相反的方向。
　　正想找顾之羲的事，他倒是先打来了电话。
　　“感冒怎么样了？”他沉声问。
　　沉晨没想到他第一句话是问这个，“休息了一天，已经好多了。”
　　顾之羲仔细听了听，沉晨话音中的沙哑确实不太明显了。
　　他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吃饭了吗？”
　　沉晨坦诚说：“还没呢，我在外面。”
　　顾之羲话音顿了顿，“定位给我。”
　　很快，沉晨坐上了顾之羲的车。
　　在副驾坐定，她诧异地看着他：“顾总，今天是你自己开的车？”
　　顾之羲淡淡瞥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沉晨立刻想起了早上计算载客量的事。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也就那一辆是超载吧，其他车还是可以让司机来开的嘛。”
　　不过顾之羲车已经开出来了，再这么说也没用。
　　顾之羲想问她为什么出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还是沉晨主动说：“顾总，我刚才去见了找伽琪讨债的人，他说钱都还清了，你收到钱了吗？就是上次帮伽琪她爸垫的钱。”
　　顾之羲点了点头，“下午收到了最后一笔。”
　　随即他眉心又一拧：“你一个人见的？”
　　“不是，还是伽琪呢，而且那个人倒是不算太坏，另外还有个重要的信息，他以前在催债的时候，接过韩森给的单子。”
　　顾之羲也明白过来这代表什么，与之对视了一眼。
　　“他还在摇摆中，我让他想好了联系我的，到时候我通知你。”
　　“好。”
　　沉晨说完，就扭过头，直直地盯着他看。
　　车子刚好在停车场停下。
　　顾之羲余光里察觉到她不同寻常的凝视，“怎么了？”
　　沉晨手动了动，意味深长说道：“顾总，我看你最近或有血光之灾。”
　　顾之羲微顿，“为什么？”
　　话音刚落，有什么东西抵住了他的侧腰。
　　沉晨凑近他，声音压得极低：“就在半个小时前，有位老板，花钱买我杀你。”
　　顾之羲感知着腰间东西的轮廓，侧身定睛看了她一会儿，也靠近她，轻声问：“那你要多少钱，才愿意反水？”
　　二人对视了几秒，沉晨先笑了出来：“顾总，你也太配合了。”
　　她将手中的那瓶矿泉水收了回来。
　　顾之羲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不急不缓说：“是顾柏让你做的？”
　　“嗯，他让我干掉你，具体怎么行动没说，我也还没答应，不过我已经跟他约好了，今天晚上见面谈。”
　　顾之羲皱眉看了眼手表：“几点？在哪里？”
　　沉晨说了地点和时间，还有大概三个小时。
　　他给几个特助打去了电话处理，由最方便的周然先赶过来。
　　沉晨认真解释：“顾总，我之所以没有立刻拒绝他，当然不是真的想对你不利。虽然他说会给我钱。”
　　“……”顾之羲点了下头：“我知道。”
　　沉晨：“我是想着，是不是抓到他的现行比较好？当然，顾总，你也别担心，那个快乐系统会保护你，不会让你真的出事的。”
　　所以他们有试探的成本。
　　“还有一件事就是，我不是有个把柄还在他手上攥着呢吗？我到现在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能让他找我办这么重要的事，应该不简单。我想趁着这次机会，说不定能试探出来。”
　　顾之羲也若有所思。
　　在这短促的时间里，他已经收到了特助们的汇报，二人碰面的事基本已经安排妥当。
　　“好。”顾之羲又跟沉晨简单说了几句，“走吧，先去吃饭，其他的事交给我。”
　　有他这么说，沉晨放下了心，只等着晚上跟顾柏的碰头。
　　吃饭的地方是之前二人来过几次的，沉晨已经熟悉了，不再新奇地小心打量，只是头也不抬地翻看着手机。
　　顾之羲想跟她说话，见她头也不抬，“在看什么？”
　　“白悦光的朋友圈，她这周去旅游了，发了好多照片。”她喜欢这些收录着世界各地，不同风土人情的照片。
　　顾之羲随口说：“是吗？我好像没见到。”
　　因为沉晨偶尔会发一些照片记录生活，所以他也养成了定期看朋友圈的习惯。
　　沉晨不吭声了，他当然看不到。
　　因为白悦光在跨年当晚就把他拉黑了。
　　说到白悦光，顾之羲抬眸：“我好像一直忘了向你澄清。”
　　“澄清什么？”沉晨目光困惑。
　　“白悦光并不是我的什么白月光。”
　　“我想，顾柏大概是在某次我跟白羿说话的时候，听到了白悦光这个名字，误以为说的是我的白月光。”
　　“当时他正想着怎么在我身边安插人，阴差阳错的，就找到了你。”
　　他的语气听上去郑重其事：“所以，你并不是谁的替身，也没有谁长得像你。”
　　沉晨一怔，随后低头笑了，“我知道。”
　　在见到白悦光之后，顾之羲的态度鲜明，就足以说明这一点了。
　　而她也不可能再有疑虑了。
　　周然很快赶到了。
　　顾之羲跟他说了几句，他点点头，去做准备。
　　一行人提前到了沉晨跟顾柏约定的地方，顾柏还没来。
　　顾之羲叮嘱她：“我跟周然就在隔壁包间，已经安排好，可以听到你们的对话。如果有什么不对，你就立刻离开，我也会赶过来。”
　　沉晨：“好，不过顾柏还没有看穿我的真面目，应该不至于对我做什么，而且系统也会保护我的，顾总不用担心。”
　　顾之羲轻轻颔首。
　　半小时后，顾柏进了包间，率先东张西望了一番，
　　沉晨看着他趴到墙上听，不慌不忙喝了口水：“怎么，你怕隔墙有耳？”
　　“检查好了吗？”
　　顾柏收回了打量房间的视线，安定地坐了下来：“好了，没事。”
　　“你也别以为是我不信任你，你毕竟给我出了这么多有用的主意，我绝对不怀疑你的立场。只是现在毕竟时机特殊，还是谨慎点为好。”
　　“总之你也是知道顾之羲有多狡猾的，你就是告诉我他现在正在隔壁听着咱俩的对话，我都不觉得奇怪。”
　　沉晨重重地点头：“我当然不会告诉你他现在正在隔壁听着咱俩的对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谨慎就好。”顾柏还没吃饭，点了菜，“你吃吗？”
　　“我吃过了。”
　　“那就好，也不用点你那份了。现在没了韩森的支援，我还得一分钱掰成两分花。”
　　沉晨啧啧两声：“真是造孽啊。”
　　她耐心地等着，等到顾柏先狼吞虎咽了一通，大致填饱了肚子，重新抬起头，才问：“所以领导，你打算让我怎么干掉顾之羲？”
　　顾柏擦了擦嘴，面露阴狠：“目前为止，我想出了两个方案，第一个，在他的车上动手脚。”
　　“第二个，下毒。”
　　沉晨点了点头，“确实都是很经典的暗鲨方式。”
　　她思索片刻：“不过要说最有效率的暗鲨方式，你何不搞个狙击手呢？又快又准，毕竟顾之羲可不爱随身带安保。”
　　隔壁屏息听着的顾之羲：“……”
　　顾柏再一次确认了她的身心都是站在他这边的，表情带着几分对她的满意，“我要是能搞到那玩意儿，我还至于找你？”
　　沉晨摇了摇头，他这反派当得，什么都做不到。
　　“话我都说清楚了吧？”顾柏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你还有什么顾虑吗？”
　　沉晨想了想，“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要是真帮你暗鲨了顾之羲，对我来说，不也是死路一条？”
　　顾柏嘴角咧开：“你只是顾虑这个？关于这一点，后事我都已经帮你准备好了。”
　　“？呸！”沉晨瞪着他：“你才要准备后事。”
　　顾柏没有生气，补充：“我是说你成功之后的事，我都帮你安排好了。”
　　哪怕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顾柏还是感觉哪里有点不太对劲，所以压低了嗓音：“在你动手之前，我就会出国避风头。里头自然也有你的一张机票，等到干掉顾之羲的事情办妥了，你就立刻过来。”
　　沉晨：“然后开始亡命天涯？”
　　顾柏哼笑一声：“别装了，你不是一直都期待着这一天吗？”
　　“我期待哪一天？”沉晨眯起眼，隐约知道，她那隐藏已久的把柄就快要显露了。
　　顾柏用一种了然的目光看着她，表情微松：“你还在生气？这件事，我已经跟小松说过了，包括你之前帮的忙，他也都知道，你不是白干活的。”
　　“小松？”沉晨为他嘴里突然蹦出的这个名字而感到困惑。
　　隔壁包间，顾之羲缓缓抬眸，旁边的周然也面露不解：“顾柏是说他安置在国外的那个私生子，顾松？”
　　“你总不至于把顾松给忘了吧？之前不是还一直催我吗？”顾柏轻松地笑着。
　　沉晨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嘴唇动了动，下意识觉得，接下来的话，大概最好别被顾之羲听到。
　　可顾柏还是接着说下去了。
　　他冷笑一声：“你当初心甘情愿去接近顾之羲，除了我以撮合你跟小松为奖励让你去，不也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小松是他堂弟，两个人长得有点像吗？”语气仿佛洞悉她的内心。
　　沉晨心里有块大石头“咚”得一声沉了底。
　　隔壁就是顾之羲本人，她不能说，只能目光示意顾柏别再说了。
　　他笑了两声：“对，就是这个眼神，一提到小松，你就这么激动。”
　　沉晨：“……”
　　“看来虽然很久没见到他，但你还是没变，那个时候你还说过，一看到顾之羲就会想到小松。”
　　沉晨动了动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这个把柄根本不是原主的，是她的。
　　早知道不试探了，她宁愿把柄烂在顾柏手里。
　　顾柏：“你怎么了？”
　　沉晨笑笑：“没什么，恐低症犯了。”
　　而隔壁包间内，默然听着的周然徐徐看向顾之羲。
　　顾之羲眼眸黑沉，发出了一声轻笑。
　　不久前向沉晨澄清的话犹在耳边：“你并不是谁的替身。”
　　确实。他才是。


第113章  113 
　　这还是沉晨印象里第一次反过来, 被顾柏说得如此狼狈。
　　见顾柏还要接着忆往昔，说更多她以前喜欢顾松的小细节，沉晨连忙摆手：“好了好了, 我愿意干, 我答应干，你别再说了，刚不是还说时间来不及，不能多说废话吗？”
　　顾柏表情满意：“我就知道, 你还是放不下小松，这次过后你就能见到他了，放心，到时候我会劝他的。”
　　沉晨眉头立时一竖：“领导，纠正你一点，不管我干不干，都跟他无关, 最关键的是, 我现在一点都不喜欢他。”
　　顾柏并不相信, “当初他还在国内上学的时候，你追他不是追得很紧？天天一下课就去他班上堵他, 除了上课就是堵他。”
　　周然的眼帘垂得更低了。
　　不得了，原来从前的沉晨天天去朝云堵顾之羲是有经验的, 还是从顾总的情敌那里练出来的。
　　难怪时间管理得这么好。
　　余光里, 顾之羲的嘴角仍然挂着浅淡的笑容，但那两根边听边敲击着桌子的修长手指, 每一下都仿佛带着千钧的力道。
　　冷不丁的, 他看向周然，“我记得, 你见过顾松？”
　　周然隐隐有些预感，但还是答道：“他出国之前确实见过一面。”
　　顾之羲的语气平平：“你还记得，顾松长什么样吗？”
　　“有点印象。”
　　顾之羲一字一顿：“我长得像他吗？”
　　留着一部分相同的血，都姓顾，两人相像当然不奇怪，但放在眼下这语境里，简直就是道送命题。
　　可要说长得不像，一听就是在撒谎。
　　周然的背徐徐挺直了，几不可察地慢了一拍才说：“真要说像，也该是他像您才对。”
　　顾之羲的表情未变，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一手拿起了桌上的玻璃杯。
　　里头装的水已经冷了。
　　隔壁包间里，顾柏已经离开了，再没有说话声传来。
　　顾之羲侧过脸：“一会儿你先走。”
　　周然顿了顿，观察着他的表情，“顾总，我觉得，以沉晨的品性，不至于为了个顾松背叛我们。”
　　“我知道。”
　　顾之羲说得笃定，空着的那只手却缓缓松了松领带。
　　沉晨独自一人坐在桌边，回想着刚才跟顾柏的对话，接连喝了几杯热茶。
　　茶叶的清香微苦让她稍稍冷静下来。
　　她在心底问：“奥奥，这就是关于我的把柄的那部分剧情吧？”
　　系统：“应该是的。”
　　“那么我这个身份最后未知的一部分也清晰了。”
　　她目光复杂：“只是没想到，剧情改动得这么多。”
　　“白月光没有消失，而是转移到我身上了。”
　　她又看着桌上的照片——这是顾柏临走前留下的顾松的照片，大概是想给她点“甜头”，吊着她好好干活。
　　她认真比对了一下照片，“你说他跟霸总真的长得很像吗？”
　　乍一看，确实有点像，“但是仔细看，他眼睛没有霸总大，鼻梁没有霸总挺，轮廓也没有霸总清晰，气质……”
　　沉晨一口气将照片上顾松的每一寸五官都批判了一遍，最后下了结论：最多也就是比霸总稍微年轻一点罢了，其余完全比不上。
　　两个人要是放一块，谁是谁的替代品都不好说。
　　沉晨收起了照片，尽管心里有底了，但一时还是不敢去隔壁找顾之羲，在心里模拟了一遍说辞。
　　她心下奇怪：“不管‘我’最初接近霸总是为什么，现在的我明显已经弃暗投明站到他这边了，至于顾松，那更是过去的事了，只要解释一下我没有异心应该就行，可我这心里为什么总觉得这么心虚？”
　　正想着，包间的门被敲响了。
　　她心底的忐忑一下子上升到了极点，近乎一步一挪地走过去。
　　然而等开了门，才发现门外站着的是周然。
　　他冲她点了下头：“沉晨，我去药店买药，先走了，一会儿你跟顾总在车上等我吧。”
　　沉晨愣神：“买药？怎么了？你受伤了吗？”
　　“不是我，是顾总。”周然像是欲言又止，随后轻咳了一声，“喝水的时候，杯子碎了，顾总的手就被扎到了一下，不过不是什么大事，只受了点小伤。”
　　周然先行离开后，沉晨已经顾不上心虚抑或是紧张了，但她跑到隔壁包厢时，里头已经没人了。
　　沉晨又一路小跑出去，很快看到了顾之羲宽阔高大的背影，正站在大门侧边。
　　“顾总！”她轻呼一声，跑到了顾之羲跟前，望过去。
　　顾之羲平日里总是一丝不苟扣到顶端的扣子解了几颗，于是领口显得有些凌乱。
　　见到气喘的沉晨，他看上去还是表情淡淡，“跑这么快干什么？”
　　他目光与她对视着，接着将领带从脖颈上抽了下来，反手缠在了手上。
　　沉晨的视线立刻顺着领带投向了他的手心。
　　那里显然比周然说得要更严重些，她看到了尚未干涸的血在手上流淌过的痕迹，更多的，则被裹在了深色的领带布料里，分不出来。
　　沉晨皱起眉，“顾总，先别系，让我看看，玻璃渣都挑出来了吗？”
　　顾之羲的动作停下，尽管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但还是顺从地将手伸到了她眼前。
　　沉晨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残留的碎玻璃渣。
　　“还好。顾总，你这只手还真是命途多舛，可是杯子好端端的怎么会碎呢？”
　　她疑惑地嘀咕了几句，才发现顾之羲的手还没有伸回去。
　　她没明白，多看了他几眼，突然脑中灵光一现，试着问：“是要我吹一吹吗？”
　　想到什么，她解释：“顾总，上次你的手吹过之后不疼了，其实是因为系统的帮忙，不是我吹的功劳。”
　　“我知道。”顾之羲下巴微抬，“不过，有点疼。”
　　沉晨想了想，顺嘴的事。
　　于是低下头，轻轻吹了吹。
　　凉意瞬间覆盖了伤口处，她问：“好点了吗？”
　　大概是心理作用，尽管这次没有系统在做题时赋予的止痛作用，但顾之羲伤口上时隐时现的痛感还是逐渐消退下去。
　　“谢谢。”他眉眼柔和了些许。
　　“没什么。”沉晨想起刚才出来之前准备好的解释：“对了，顾总，你刚才在隔壁都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顾之羲的表情重又变回了最初的样子。
　　“就是什么白月光，长得像之类的。”
　　顾之羲默然。
　　“你别听顾柏胡说八道，我已经不记得那个什么松什么竹长什么样了，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我也绝对不会因为他反水的。”
　　顾之羲那只在她面前停留的手翻转过来，反手轻轻捏着沉晨的下巴抬高，眼眸低垂，似要仔仔细细将她的神情打量一遍。
　　“是吗？”他漫不经心地反问，一时也听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沉晨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觉察出此时的顾之羲与以往有些不同，隐约夹带了一丝明显的侵略性。
　　她心律一阵不齐，下意识屏息凝神：“顾总？”
　　那根手指轻轻在她唇边流连，接着一抹，一点碎茶叶出现在他指腹，才将手收了回去。
　　空气重新流通，沉晨的心又松了下来，清了清嗓子，“是真的，我之前不是也跟你说过，我都忘了我有什么把柄落在顾柏手里了，他刚才提起，我也没怎么想起来。”
　　气氛似乎有所转变，顾之羲开口：“我没有不信你。”
　　“那就好。”沉晨自觉事情到此翻篇了，愉悦地笑了一下。
　　又觉得二人间的距离还是过近，刚要建议回车上等周然，突然感受到不远处传来闪光灯闪烁。
　　像是有人在拍照。
　　她第一反应想找掩体躲起来，于是上前一小步，借助顾之羲的胸膛挡住了她。
　　顾之羲下意识接住她，随即看着怀里的人，也怔了一下。
　　沉晨解释：“顾总，刚才好像有人在拍照。”
　　说完她突然一愣，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下意识要躲起来。
　　依她的行事，既然两人没什么，她应该大大方方走出来才对的。
　　她想了又想，这大概人与被追的时候总会下意识跑起来的心理类似。
　　顾之羲转头看过去，确实有个人从路边一辆汽车上下来，正举着相机东张西望。
　　不过看神态和穿着，应该只是个普通游客。
　　而且附近没有别人，两人站的位置在较偏的角落里，天黑，对方基本不会注意到他们。
　　“顾总，你看到了吗？刚才那是狗仔吗？在拍我们？”沉晨小声问。
　　他克制了一下，抬起了刚才置于她腰间的手，随后平静地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嗯，可能是。”
　　“果然。”
　　沉晨的骨架相比顾之羲要小许多，只刚才迈出的那一步，就足以让他完全覆盖她的身形。
　　尽管安全感是有了，但顾之羲的气息与身上的暖意扑面而来，沉晨莫名有些不自在。
　　“算了，既然都已经拍到了，看到就看到吧，反正我们也没什么。”
　　她说着就想走出来，顾之羲却牵住她的手腕，又一触即离：“他没看到你。”
　　沉晨想了想，既然没看到，那还是躲着吧。
　　这样也保险一点，免得对方胡乱报道。
　　几分钟后，沉晨估量着应该没事了，想走出来，顾之羲又不动声色揽住她的腰：“狗仔还没走。”
　　沉晨的脑子有点乱，“哦哦。”于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顾之羲再次克制地放开置于她腰间的手。
　　又过了一会儿，沉晨迟疑道：“顾总，我听到车子发动的声音了，那辆车应该开走了吧？”
　　顾之羲看着逐渐消失的车尾，回过头来：“车走了，但人还在。”
　　围观全程的系统：“……”
　　这里是没有狗仔，但有个狗人。


第114章  114 
　　赶回来的周然提着药, 在几米开外停住了脚步，正正对上了顾之羲的目光。
　　只短短一秒，周然又移开了视线。
　　然后像个站岗的哨兵, 不远不近地站着。
　　几次下来, 沉晨也隐隐觉出不对劲了，但还没等她细想，顾之羲离她远了一些，“人已经走了, 什么都没拍到。”
　　于是引起沉晨疑虑的那根线头又下去了，“哦，那就好。”
　　周然观察了一下，判断这两人应该是没有再抱回去的迹象了，这才镇定自若地上前：“顾总，药买来了，先上药吧。”
　　三人坐上了车。
　　然后面面相觑。
　　周然率先开口：“我不太擅长包扎的事。”
　　顾之羲语气平淡：“我自己就可以。”说着开始慢慢地单手拆包装袋。
　　“顾总, 还有我呢。”沉晨举手。
　　系统：这个狗人！
　　于是帮忙上药的事就顺势落在了沉晨头上。
　　周然看着顾之羲在他面前也脸不红、心不跳地回沉晨的问话：“确实有点疼”, 瞬间瞳孔一缩。
　　于是沉晨一边上药, 一边给他轻轻吹伤口。
　　系统：这个狗人！
　　周然看着，沉默着。
　　看来顾松的事, 给顾之羲带来了不小的危机感。
　　沉晨将刚才跟顾柏会面的结论总结了一下：“顾总，你应该听到了吧？我在包间里已经跟顾柏商量过的, 他决定先在刹车上动手脚, 弄不死你再换下毒——”顿了顿，“当然, ‘弄不死你’这四个字不是我说的哈。”
　　不是她说的, 但很有她的风格。
　　顾之羲：“嗯。”
　　沉晨：“我想着，到时候我不动手, 诳他过来动手脚，全程记录下来，来一出人赃并获怎么样？”
　　顾之羲想了想：“可以。”
　　“好，那就这么定了，现在只差跟他定下弄死你的时间了。”
　　顾之羲看了摩拳擦掌的沉晨一眼。
　　对她来说，这件事何须定时间，明明时常发生。
　　汽车一路平稳行驶，沉晨很快即将到家了，药也上得差不多了，关照道：“顾总，要是明天还疼得厉害，你就直接去医院看看吧，别忍着。”
　　顾之羲点了点头。
　　“那顾总，晚安了？”沉晨站在车外，透过车窗歪了歪头看向他。
　　顾之羲嗓音低沉：“晚安，明天见。”
　　沉晨离开了，顾之羲看着窗外沉晨的背影，眼眨也不眨，目光柔和。
　　直到车开远了，他还看着窗外出神，嘴角挂着不太明显的笑。
　　周然轻咳了一声，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顾总，我刚才趁着你装……上药的时候，也去查了一下，沉晨跟顾松确实有交集，很容易查到。”
　　顾之羲瞬间收起了笑容，心中细细沉思。
　　早在顾柏将沉晨安插在他身边的时候，蒋棱就查过她。
　　大学里的兼职生活被忽略也就罢了，但她认识顾松这种跟顾柏密切相关的事，按理说是在重点调查范围内。
　　蒋棱的能力毋庸置疑，更何况据顾柏所描述，当初还是沉晨追着顾松跑，极其兴师动众。
　　想到这里，顾之羲的唇角紧抿成一线。
　　总之，二人的交集理论上讲不可能被漏掉，可偏偏就是到了现在才发现。
　　还有沉晨参加节目，节目组经过确认的实习生名单蒋棱也都对过，并没有她。却在录制第一天见到了她，重看名单时，她的名字又出现了。
　　一次可能是巧合，但多次出现，就不一定了。
　　顾之羲立刻想到了那个魔鬼系统。
　　会是这个系统干的吗？
　　可仅仅一个做题系统，为什么要制造这些前后矛盾？以及，有能力制造？
　　顾之羲眼皮子一掀，“你喜欢一个人，会忘记这件事吗？”
　　周然一怔，怎么又扯到他了。
　　他谨慎道：“不，没有试过，不过我想，应该不会吧。”
　　顾之羲平静地看向窗外。
　　他也不会。
　　可沉晨却不记得了，不是不记得顾松的样貌，而是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喜欢过这个人。
　　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和表情都不像伪装，是真的没有这段记忆。
　　很古怪。
　　她类似的奇怪之处其实不止出现过这一次。
　　沉晨与这个系统，除了会做题坑他之外，还有什么秘密？
　　“奥奥？奥奥？快继续帮我看一下这个情节。你怎么说着说着就停下来了？又中病毒了？”
　　系统：“啊，没有，只是正常卡顿。”
　　它没告诉沉晨，霸总好像觉察出什么了。
　　第二天，沉晨照常上班，每个特助经过她的工位都要停下来。
　　“感冒好了吗？”几人接连问。
　　沉晨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昨天休息得挺好，已经没事了。”
　　她打开电脑，先把年终自评做了。
　　她对于自己的表现感觉非常良好，每一项都打了满分五分。
　　去办公室送文件，沉晨率先关切问道：“顾总，你的手怎么样了？”
　　顾之羲刚想说没有大碍，话到嘴边又停住，换成了：“还好，不是很疼。”
　　沉晨自动翻译：“那就是有点疼了？”
　　沉晨想了想，霸总这么能忍的人，说是有点疼，那肯定还是很疼。
　　“你应该去医院的，换过药了吗？”
　　顾之羲摇了摇头，顺便将装着换下来绷带的垃圾桶朝桌子深处踢了踢。
　　沉晨立刻自告奋勇：“那我来给你重新换下药吧？”
　　他客客气气说：“好，有劳了。”
　　沉晨小心地解开了绷带，心又不忍：“顾总，你这伤口……还挺干净啊？”
　　顾之羲面不改色：“我止血能力比较强。”
　　沉晨虽心有疑惑，但他毕竟是霸总，不管多离奇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好像都变得合理起来了。
　　很快，绷带全解下来了，沉晨找了找：“垃圾桶呢？我扔一下。”
　　顾之羲：“扔了。”
　　“什么？”
　　他重复：“垃圾桶扔了。”
　　沉晨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呢？我记得不是好好的吗？”
　　顾之羲只停顿了两秒，从桌上拿过自己的手机，操作了一会儿，然后递给她看。
　　沉晨接过来，看了一眼屏幕。
　　上面是一则新闻界面，标题为：“震惊！垃圾桶超过一个月不换，会释放出这些致癌物质！”
　　沉晨：“……”
　　她诧异地看向顾之羲：“顾总，你信这个？”
　　顾之羲脸上表情分毫未变：“我当然不信，是白羿发给我的，然后逼着我把垃圾桶扔了，新的还没买。”
　　沉晨震惊地小声喃喃：“他居然会信这个，以后老了不会也去传.销组织排队领鸡蛋吧？”
　　顾之羲：“很有可能。”
　　远处的白羿重重打了两个喷嚏，纳闷地嘀咕：“谁在骂我？”
　　沉晨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跟顾之羲闲聊：“年会表演的剧本我昨天晚上已经写得七七八八了，再润色一下就可以给你们看了。”
　　她低声絮语，顾之羲的话一贯不多，但总有回应，或是询问。
　　简单几个字抛出，话题便一直延续下去。
　　新绷带也缠好了，顾之羲低头看了两眼：“这次不多缠几圈了？”
　　沉晨扁了扁嘴：“上次白羿不是说很丑吗。”
　　顾之羲视线触及她向下的嘴角，“是他审美不好，不丑。”
　　“真的吗？”沉晨立刻笑了：“顾总，果然还是你跟我比较合。”
　　顾之羲的嘴角也有一瞬扬起。
　　“不过也是，白羿还给你发那种文章，别说审美了，他连智商都不大正常。”
　　顾之羲点头。
　　远处的白羿又重重打了两个喷嚏，“看来是感冒了。”
　　沉晨将绷带仔细打了个结：“对了顾总，还有件事，我想提个建议。”
　　顾之羲看向她：“说吧。”
　　依旧是老规矩，每当沉晨在顾之羲办公室待着的时间长了，几个特助总要隔一会儿就轮换进来看看。
　　第一个探路的杨问寒推门进来的时候，正看到沉晨在帮顾之羲换药。
　　他面露疑惑。
　　半小时之前他进来找顾之羲签过字，明明就看到他在给自己换药。
　　视线与顾之羲对上，对方眼睛微眯。
　　杨问寒立刻了然地收回了视线，没说什么。
　　出去之后，他带上门，谈笑问：“沉晨怎么还没出来？顾总在干什么？”
　　杨问寒冷声说：“顾总在出卖他的良心。”
　　“？”
　　换好了药，沉晨刚要走，顾柏给她打来了电话。
　　她与顾之羲交换了一个眼神，接起电话。
　　顾柏的声音响起：“让你找机会，找得怎么样？”
　　没想到他主动来催了。
　　沉晨看了眼顾之羲，他食指敲了敲日历。
　　“哦，刚好这周顾总要出差，有两天不在。”
　　顾柏眼睛一亮：“行，那你就趁着这个机会破坏他的刹车。”
　　沉晨为难：“但是，你也不能肯定他出门会开哪辆车啊，顾总车多，选车也没有规律的。”
　　这就是暗鲨有钱人的困难了。
　　顾柏：“还用我教你？那就每一辆都破坏。”
　　“也行吧。”
　　顾之羲这周确实要出差，不过并不是两天，只有一天。
　　确定好了时间，沉晨第二天就来到了顾之羲常住的别墅区。
　　她驾轻就熟地按响了门铃。
　　很快，门打开了，顾之羲的脸出现在门口。
　　沉晨微微一笑：“顾总，早啊，我是来破坏你的刹车的。”
　　顾之羲：“……早。”
　　进了门，她又问：“你这儿有工具箱吗？我什么都没带。”
　　她还要拍照展示自己努力过，总得意思意思。
　　顾之羲轻笑了一下：“你来破坏我的刹车，还要我提供工具？”
　　“毕竟我没有，就为了这一次临时去买一套，不太划算吧。”
　　顾之羲最后还是给她提来了个小箱子，打开来，工具很齐全。
　　他闲适地坐在草坪的椅子上，“要我教你吗？”
　　沉晨：“不用了，我大概知道一点。你来教的话——你说锅里的小鸡知道自己正在被煮也就算了，还让人家自己尝尝鸡汤的咸淡，这就太过分了吧。”
　　顾之羲：“……”
　　见沉晨说得认真，他眼中闪过笑意。
　　沉晨挥舞着扳手，开始如火如荼地忙活。
　　顾之羲支着下巴，看看她额头的碎发，越看越可爱。
　　再看看她微微眯起的眼睛，也很可爱。
　　紧抿的唇，依旧写着可爱。
　　连脸颊上被太阳反射得近乎透明的绒毛都显出了熠熠生辉的可爱。
　　顾之羲端起杯子，喝了口冰水。
　　“叮当！”
　　沉晨直起身，诧异：“怎么这个时候触发答题了？”
　　她脱掉手套，看着顾之羲。
　　顾之羲依旧坐着。
　　系统之前已经规定了，虽然霸总可以听见答题的全过程，不过不可以再随意走动、进行现场答题指导，之前让他冲破禁锢只是个意外。
　　系统开始读题：“心思歹毒但智商不高的反派居然打算让小助理破坏霸总的刹车，好让他出车祸，卧底小助理打算将计就计。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霸总这间车库里总共停着多少辆车，并选出答案。”
　　“A. 15辆，B. 80辆，C. 150辆，D. 300辆”
　　顾之羲挑眉，难得遇见一道对他的身心健康与名誉都没有太大影响的题。
　　沉晨听完，心中多少也轻松了点。
　　五分钟后。
　　“好的，根据计算结果，选择D. 300辆。”
　　坐在窗前的顾之羲手指搭在下巴边沿，视线不离拿着扳手陷入沉思的沉晨，眼帘半遮，唇畔带着一抹笑。
　　不知看了多久，沉晨选择拿起了手机，同一时刻，他的手机也响了。
　　打来电话的是周然。
　　“顾总，拔起顾柏之后，顾松那边要怎么处理？顾柏应该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目前的处境。”
　　顾松从小就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二世祖，也没什么头脑，对于顾之羲来说自然没什么威胁。
　　而且顾柏对这个私生子还不错，从来没有让他插手过那些算计的事，对他管得也比较严。虽然他品行不见得端正，不过确实比顾柏要好一些。
　　顾之羲垂眸，敛起笑意：“让他一辈子都不要出现在沉晨面前。”
　　同时，沉晨那边的电话也接通了。
　　虽然电话是她打的，但顾柏还是先一步出声：“怎么样，开始行动了吗？顺利吗？”
　　“领导，开始是开始了，不过我试了一下，实在是搞不会，我怕弄着弄着，把油门弄坏了。要不您亲自过来动手脚？”
　　顾柏皱起眉：“这么点小事你都做不好？”
　　沉晨语气和缓：“这么重要的事，您自己来办也能更放心不是？”
　　顾柏一想，说的也是，“那顾之羲你确定走了吗？”
　　沉晨：“放心吧领导，我都看好了，顾总不在我才来的。”
　　“行，那我现在过去。”
　　待她挂掉电话，顾之羲也站起了身。
　　沉晨朝他招手：“刚好，顾总，顾柏马上就过来了，你先进屋子里假装不在吧。”
　　顾之羲颔首，“小心。”
　　没过多久，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出现在别墅铁门外：“沉晨？我来了。”
　　“确定这里只有你一个？”他东张西望。
　　沉晨大大方方走向他：“领导，我对天发誓，这房子里除了我，没有外人。”
　　顾柏点了点头。
　　“好了，快进来吧，我都等你好久了。”
　　她挥了挥手中的钥匙：“车库就在这边，我已经偷偷拿到钥匙了，时间很紧张。”
　　顾柏放下心来，大摇大摆地跟着走了进去。
　　沉晨将他带到车库，将大门打开。
　　沉晨指了指里面：“你快弄吧，反正我实在是弄不来，给，这是工具。”
　　顾柏挽起袖子，一阵冷笑：“处理几辆车，还得我亲自出马。”
　　随后一抬头：“……”
　　面前一排排车，一眼看不到头。
　　他手一颤，扳手落地：“这里总共，多少辆车？”
　　沉晨两手交握：“三百辆。”
　　顾柏：“……顾之羲在家开4S店呢？”


第115章  115 
　　沉晨轻蔑地勾了勾唇：“以顾总的财力, 要开4s店还用在家藏着？早就连锁上市了。”
　　顾柏看着面前整整齐齐排列的车子，依旧处于震惊之中：“那他这是……在收集汽车版的兵马俑？”
　　沉晨掩嘴一笑：“要这么说的话，这还只是一号坑, 顾总还有好几个车库呢。”
　　顾柏：“……”
　　沉晨忙补充：“领导, 你也别因此退缩，顾总最近一直住这儿，他应该只会开这个车库的车。”
　　顾柏横她一眼：“我要真退缩，还用去看别的车库？这车库还不够我退的？”
　　说着, 他咬牙：“难怪这里没安排安保，他也不怕别人动手脚——原来顾之羲这只狐狸，是要搞车海战术啊。”
　　“他是不是只出差两天？”
　　沉晨答：“是的。”
　　“两天的时间，我俩就算不吃不喝不睡，恐怕也动不完。”
　　沉晨点点下巴，思索片刻：“要不能动多少是多少，到时候让他开盲盒？”
　　顾柏：“……”
　　顾之羲站在二楼窗边, 看着对面车库门口站着的沉晨和顾柏。
　　在这里, 可以看见顾柏的神情从震惊到复杂, 再到无语转变的全过程。
　　身后周然出声：“顾总，安保那边已经全部就位了。”
　　顾之羲下巴轻点了下, 利落地转身迈步：“走吧。”
　　车库，顾柏已经坐进了车里。
　　他打开沉晨给的工具箱, 瞧了一眼：“还挺齐全。”
　　沉晨微笑：“你也不看看是谁准备的。”
　　随后顾柏弯下腰, 开始动手。
　　在他弯下腰的那一刻，余光隐约看到沉晨后退了一步, 像是要与他划清界限似的。
　　感到奇怪的同一时间, 顾柏听见耳边有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他一个激灵, 敏锐地直起身来。
　　就看见车外，一群表情严肃，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的大汉背着手，两脚分开，齐齐站在门口。
　　领头的他也认识，是顾之羲的特助之一，那个最会打架的杨问寒。
　　他瞳孔几乎要缩成针尖，慌慌张张跳下车：“怎么搞的？这帮人是从哪里跳出来的？”
　　但现在探究这帮人是从哪里跳出来的为时已晚，他动了动脚，想要跑，可唯一的出口已经被人围上了。
　　他又看向沉晨，却发现沉晨镇定自若，惊诧地问：“你不跑？”
　　话音刚落，门口列队的大汉们突然朝左右两边分开，露出了可供一人通过的空档。
　　顾柏眼睛一亮，刚要冲着那个空位跑，却见那空位里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正是顾之羲。
　　顾柏蒙了几秒，虽然他不怎么聪明，但此时此刻，面对如此情景，他也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怒目看向沉晨：“你骗我？顾之羲明明在家！”
　　沉晨一脸无辜：“没有啊，你刚才问我的时候，我不是就说过了，这房子里除了我，没有外人。”
　　“顾总是主人，当然不是外人了。”
　　“你！你跟顾之羲是一伙的是不是！”顾柏只来得及喊了一句，就被杨问寒三下五除二按在了地上。
　　挣扎间，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口袋里扑碌碌掉了出来。杨问寒将其捡起，那是一个白色小药瓶，没有标签。
　　沉晨好奇凑过去：“这是什么？”
　　顾柏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慌乱了一下，“是，是我的速效救心丸。”
　　沉晨看了眼他：“那你刚好现在吃。”
　　顾柏当然不能吃。
　　药瓶在顾之羲手中转了两圈，又被丢给身后的周然：“去检测一下成分，结果一并交给警察。”
　　沉晨顿时恍然。
　　难怪顾柏看到这满满登登三百辆车的时候都没有放弃，连她提议开盲盒也没说什么，原来他早就筹谋好了——他真正的计划根本不是动刹车，而是趁着今天来，给顾之羲下药。
　　沉晨叉着腰，蹙眉：“领导，你也太不信任我了吧？自己偷偷带药想下毒，居然不告诉我？”
　　顾柏：“？？？你还好意思说我不信任你？”
　　他破口大骂：“我就是太信任你了才走到今天！你这个叛徒！”
　　沉晨冷冷地笑了：“有一点你搞错了，我才不是叛徒，我从始至终都是站在顾总这边的。”
　　顾柏听得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你从我这儿坑了那么多钱，居然从一开始就是他的人？！你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
　　沉晨一伸手：“打住，那些可都是我凭实力赚的，完全没有跟顾总串通起来坑你的钱，这一点就是真实的。我有功劳，顾总有苦劳，你，去坐牢。”
　　顾柏胸口剧烈起伏：“你还总跟我说顾之羲狡猾……”
　　听到这里，沉晨心虚地看了眼顾之羲，却发现他面上丝毫没有波动。
　　“我看你才是阴……”顾柏痛骂沉晨的话还没说出口，面前的杨问寒虎视眈眈看着他，下意识噤声。
　　背后，顾之羲看向顾柏的视线凉薄：“如果不会说话只会骂人，就先跟他学学怎么说话。”
　　沉晨立刻洋洋得意起来：“看到了吧，我们顾总才不会受你挑拨呢。”
　　顾之羲的眉宇肉眼可见地松缓了下来。
　　“我们顾总”，沉晨不止一次说过，但这四个格外美妙的字眼依旧反复在他心底咀嚼。
　　我们顾总我们顾总我们顾总……
　　顾柏有些惧怕杨问寒的盯视，声音不自觉小了一半：“可是你本来就骗了我，你人品有问题。”
　　沉晨板着脸反驳：“我的人品？顾先生，这么说吧，我这辈子，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
　　话音刚落，顾柏和顾之羲两道沉默而有力的视线投了过来。
　　立场完全相对的两个人，在这一刻却有了共同话题。
　　沉晨声音一低：“吭，好吧，可能是有那么几个个例。”
　　“但总的来说，我自认行事端正，至少也有基础的道德感。至于当卧底，那也只是权宜之计，委曲求全。还有，你还好意思说我人品不好，您能不能看看自己？怎么这么爱贼喊捉贼呢？”
　　顾柏说不过她，一口气怄在心口。
　　“把他带走。”顾之羲冷冷的目光投过来，他看懂了。
　　这一次，顾之羲绝不会再给他翻身的机会了。
　　顾柏一慌，突然想到什么：“小松呢！沉晨，你不是喜欢小松吗？”
　　又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沉晨余光偷偷瞥了一眼顾之羲。
　　顾柏口不择言大喊：“你要是想跟小松在一起，那你不也得叫我一声爸爸吗？你就眼睁睁看着我被他们抓走，让小松失去父亲吗？”
　　沉晨的眼睛睁大了。
　　顾之羲瞬间面色沉沉。
　　那种莫名的心虚感又涌上沉晨心头，她连声说：“你这人，怎么乱认亲戚啊！”
　　顾柏恨声说：“你以前不是还憧憬过跟他的婚礼吗？”
　　周然缓缓眨了下眼，观察着顾之羲的表情，做着危机处理的准备。
　　“他出国的时候你不是还哭了吗？”
　　顾之羲眯起眼。
　　“你不是喜欢他喜欢得要命吗！”
　　顾之羲颌角紧绷。
　　都是查不到的东西。
　　“要是小松来了你也这么无动于衷？”
　　沉晨反应过来，指着他：“不许再瞎说了，我告诉你！别说小松了，就算小紧来了，也不管用！”
　　顾柏：“……”
　　他还想接着控诉，嘴却已经被堵上了，唔唔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沉晨的心总算又落到了实处。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这颗心落得早了。
　　沉晨转脸看向顾之羲：“顾总，你看这顾柏，死到临头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外说，咱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了。”
　　阳光沿着房檐落下，切割出了一道分明的明暗界限，光线扫过顾之羲的脸，却没留下多少暖意。
　　他缓缓开口：“你以前，憧憬过跟顾松结婚？”声音格外低沉。
　　沉晨笑了两声：“这个我是不记得了，但我记得我憧憬过成为寡妇继承遗产！”
　　顾之羲漫不经心点了点头，垂下眼眸，朝她走近。
　　就在他转过脸的一瞬，系统刚想报出答题提示音，那即将到达答题阈值的指标又硬生生降了下去，“？”
　　沉晨看着顾之羲向她走来，黑沉的眼中似乎蕴含着某种压抑已久的情绪，她愣了愣，下意识后退一步。
　　同时试探着问：“顾总？你怎么了？”
　　顾之羲未回，一步步走近，“他出国的时候，你还哭了？”
　　沉晨也接着后退：“哈，这我也一点都不记得了。但要是现在的我，只会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系统监测着答题条件，眼看数值快要突破临界点了，就在它打算蹦出来的那一刻，又熄火了：“？？”
　　在系统开始自检这次是不是真中病毒了的时候，沉晨的脚跟已经抵住了墙角，退无可退，她抬头看了眼墙高，要爬上去，有点难。
　　身后的周然和杨问寒紧紧盯着两人。
　　突然意识到，这个甚至根本没露面的顾松对顾总的刺激，比他们想的还要大。
　　大到他不打算再温水煮青蛙了。
　　直接上开水了。
　　也是，上次的李先生，沉晨明显没有感觉，他应付得游刃有余，但这个顾松却是实打实的白月光，影响力不可同日而语。
　　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带着顾柏和一干无关人等先撤了。
　　直到第三次数值临近触发答题的一瞬又突然滑落，系统终于检测出问题所在了——
　　顾之羲大概率已经找到了那个触发答题的阈值，在强硬克制自己的心绪波动，不让它像以前一样跳出来捣乱。
　　狗人！
　　顾之羲已停下了脚步。
　　他徐徐弯下腰，直到与沉晨的视线位于同一个平面，一字一顿说：“喜欢他喜欢得要命？”
　　沉晨举起双手，郑重其事：“顾总，现在和以后，我都不喜欢顾松。”
　　顾之羲的脸已经完全隐入黑暗里，他缓缓扣住沉晨的手，二人视线交汇：“那你喜欢谁？”


第116章  116 
　　沉晨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顾之羲幽深的目光紧紧锁定她：“不喜欢他，那你喜欢谁？”
　　沉晨的头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接着，躲狗仔时顾之羲揽住她腰时的场景, 为她披衣服的场景, 还有更早的一幕幕，全都走马灯似的在她脑中转动。
　　“奥奥！奥奥！”她慌张在心底大喊。
　　系统慢吞吞：“啊？什么？”
　　“现在怎么办啊！”
　　系统语气依旧慢吞吞：“啊？我不知道啊，我也不懂，我只是个小系统而已, 我还从来没有被别的系统告白过呢。”
　　“……”
　　指望不上系统，沉晨下意识别开脸，视线与他错开，没话找话：“顾总，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这已算是明知故问了——眼下两人姿势暧昧，相距不足十公分，两只手腕也被他轻而易举抓着, 挣脱不得。
　　到了这个份上, 她还能有什么不懂的。
　　顾之羲垂眸, 缓缓笑了：“看来是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
　　沉晨意识到什么，猛然转过头：“你别说……”
　　“我喜欢你。”
　　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沉晨的心里一颤，然后开始剧烈打鼓。
　　向来谋定而后动的顾之羲, 变成这样的直白、强势, 对她来说有点陌生，还有些招架不住。
　　也或许这本就是他性格中的一部分, 只不过之前都被很好地收起, 在她面前只流露出最柔和的一部分。
　　沉晨低着头，再抬起时, 面容平静，然而颤动的睫毛还是泄露了她此刻内心的动荡。
　　“顾总，你先松开，你松开我再说。”
　　一旦松开她，她大概会立刻跑开。
　　顾之羲凝神望了她一会儿，缓缓松开了手，果然，沉晨立刻猫腰，打算从侧边钻出去，却被他长臂一伸，轻易勾住了腰。
　　沉晨赶忙退了一步，依旧没去看顾之羲，“我没有别的喜欢的人。”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重复：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一本小说里的NPC助教呢，她可是要回现实世界的。
　　顾之羲沉默片刻，开口：“那太好了。”
　　沉晨终于忍不住看他，这也好？
　　他嘴角缓缓提起：“我还有机会。”
　　说的只是有机会，语气却是势在必得。
　　沉晨清醒了些许，四下观望，才发现刚才还在这里的一大群人，现在居然一个都不见了。
　　沉晨无声演练了好几遍，才把舌头捋直：“顾总，既然顾柏已经抓到了，剩下的事你自己办，我，现在要回家了。”
　　顾之羲点头，“我送你。”
　　她立即摇头：“不用了，我自己走。”
　　顾之羲静静看着她。
　　沉晨补充：“我骑车走。”
　　说完她打开手机，开始找距离最近的共享单车，一边扬起下巴：“反正以前又不是没骑过，我骑车上下山可熟练了。”
　　顾之羲沉默了一下。
　　他皱起眉：“抱歉。”
　　早知今日，他当初一定不会把她放在一边不管不问。
　　沉晨眨了眨眼，“这有什么好抱歉的。”
　　找到了共享单车的投放点，距离最近的都有好几公里，沉晨心底盘算，还是出去打个车算了，“那我先走了，顾总再见。”
　　说完快步拿上包，准备离开。
　　顾之羲不慌不忙去了车库，从那大部分复制粘贴的三百辆车里开出了真正属于自己的车。
　　时刻准备着载人的司机看着他，一脸哀怨：“顾总，你用不着我吗？我能开车啊。”
　　他家那世代为顾家开车的祖业，传到他这怎么突然就岌岌可危了。
　　顾之羲无情地升上了车窗：“这辆车限座一人。”
　　司机：“？？那你追上小沉之后怎么坐？人坐你腿上？按你说的那也超载啊！”
　　别墅区内，沉晨在前面大步走，很快发现了身后的黑色汽车。
　　车主显而易见。
　　跟就跟，她的内心毫无波动。
　　系统：“可是晨晨，你的脸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红哎。”
　　“用不着你提醒我！刚才什么都不懂，现在又懂啦！”
　　系统不敢说话了。
　　车子缓缓开到了沉晨身边，车速极慢，顾之羲降下车窗：“上车，我送你。”
　　沉晨礼貌拒绝：“不用了，谢谢顾总，不过我想自己走走，走走更健康。”
　　他沉声说：“已经中午了，不吃饭了？”
　　沉晨一顿：“我不饿。”
　　反正他也听不见她肚子叫。
　　停顿数秒后，顾之羲的声音从窗口飘了出来：“人是铁，饭是钢，很多毛病都是因为不吃饭饿出来的……”
　　熟悉的话瞬间将沉晨的记忆带回了刚当他助理的时候，她终于转头：“就你记性好！”
　　顾之羲笑了笑。
　　沉晨说完好一会儿，旁边都没动静了。
　　她满不在乎地走了一会儿，才状似不经意地用余光扫去。
　　车子还在跟着，车窗里，顾之羲看着前方的路，手指敲了敲方向盘，面上若有所思。
　　几秒后，他微笑道：“之前给我提的关于佟雪工作岗位的建议，不想再谈谈吗？”
　　沉晨停下了脚步。
　　她停下来，当然不是因为想吃饭，她只是关心佟雪的事而已。
　　在副驾驶前停了一瞬，她手一滑，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都说坐老板的车如果坐在后座，是把老板当司机，是职场大忌。以前她是不会这样的，但现在，她就是莫名有这个胆子。
　　果然，顾之羲只是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沉晨看向窗外，轻哼一声。
　　顾之羲今天笑的次数未免太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笑起来特别蛊人。
　　随后许久顾之羲都没再说话，又回到了平时的冷脸，沉晨放松下来。
　　二人沉默着，但很快沉晨就发现，这条路并不是回她所租房子的那条路，率先打破了车内的寂静：“顾总，这是要去哪里啊？”
　　顾之羲：“先去吃饭。”
　　顿了顿，他看了眼后视镜，报出了一串字母和数字。
　　沉晨一愣：“这是什么？”
　　“这辆车的车牌号，不放心的话，你可以发给钟伽琪，佟雪，或者张楠。”
　　又是似曾相识的场景，沉晨极力压制嘴角的弧度，“这就不必了，经过这么久的相处，我相信顾总是个正人君子，总不会拐卖我的。”
　　“是吗？”顾之羲不咸不淡地反问。
　　到了地方，沉晨跟着他下了车，进了一家私房菜馆。
　　这家私房菜馆很有个性，本身并没有菜单，都是看老板心情，做什么顾客就得吃什么。
　　但顾之羲不知从哪里拿到了份手写菜单，交给沉晨。
　　沉晨翻看菜单的功夫，顾之羲已经点好了菜。
　　她才想起来，似乎每次跟他出去吃饭，不管是几人聚会，还是宴会应酬，他所点的，或是出现在她面前的，都是她爱吃的菜。
　　“不点吗？”
　　沉晨抿了抿唇：“不用再加了，已经够了。”
　　菜很快上齐，顾之羲也正经起来，跟她说起了正事。
　　沉晨放下筷子，说话的语气认真。
　　顾之羲神情也十分专注：“有能力的人，到时候可以考虑内推……”
　　沉晨点了点头，刚想重新拿起筷子，胳膊一抬，不小心碰掉了筷子。
　　她弯腰要去捡，顾之羲却也一并低头要捡。于是二人动作几乎同步向下，只在头即将碰上的那一刻才堪堪停了下来。
　　沉晨慢慢抬眸，一下子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中。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两人的距离太近了，比刚才被他堵在墙上的时候还近。
　　只是谁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毫无防备的，顾之羲轻声说：“真的没有喜欢的人？”
　　沉晨的心里又开始打鼓，“顾总，咱们不是在说佟雪的事吗？”
　　“嗯，那只是我让你上车找的借口。”顾之羲慢条斯理说。
　　沉晨：“？”借口就借口，心照不宣就行了，为什么非得说出来？
　　沉晨的脸上热流涌动。
　　“因为你说错了。”他克制的目光在她脸上一寸存划过，声音缓而沉：“我其实，不太想当什么正人君子。”
　　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点点缩小，沉晨的眼睛缓缓圆睁。
　　下一秒：“叮当！”
　　顾之羲瞬间收起了笑：一时不备。
　　系统的声音相较之前的无辜，听起来有些荡漾：“晨晨～来答题啦～”
　　听到这个语气，沉晨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霸总与小助理吃饭，筷子掉地，小助理正打算去捡，谁知刚巧霸总也去捡，二人的距离逐渐拉近——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霸总上半身总共穿了几件衣服，并选出……”
　　沉晨跳脚，立刻打断它的话：“奥奥！这是什么肮脏的问题！你是不是又中病毒了！”
　　顾之羲眼中闪过笑意。
　　之前几次提他腹肌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现在捅破了窗户纸，反倒不好意思了。
　　沉晨觉察到他的视线，瞪着他。
　　几秒后，听起来正常许多的系统才姗姗来迟：“哎呀，真不好意思，又中病毒了呢，重来重来。”
　　“你怎么老是中病毒呢？”沉晨奇怪。
　　“咳，没关系，我每次中病毒不是都被你给识破了吗？什么事都没来得及发生。”
　　沉晨觉得系统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
　　“接下来请听真正的题目吧：霸总与小助理吃饭，筷子掉地，小助理正打算去捡，谁知刚巧霸总也去捡，二人的距离逐渐拉近——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此刻霸总跟小助理的直线距离，并选出答案。”
　　“A. 5cm，B. 10m，C. 500km，D. 3000km”
　　沉晨微微一笑，“考验我实力的时候到了。”
　　顾之羲：“……”
　　五分钟后，她高傲地抬起了头，拨弄了一下头发。
　　系统：“计算结束。已据计算结果，选择D. 3000km。”
　　顾之羲沉默。
　　他现在可以确定，沉晨的数学绝对不差。
　　随即无奈勾唇。
　　沉晨眼中闪烁着狡黠和挑衅的光，看着顾之羲在消失之前只是轻笑一声，说了一句：“吃完饭让周然来接你。”
　　少了一个人后，房间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尽管顾之羲话并不多。
　　过了好一会儿，沉晨看着顾之羲刚才坐着的位置，“奥奥。”
　　“怎么了？”
　　她小声嘟囔：“你，你把顾总投送到哪里去了？就是，万一他被投到了什么河里湖里……”她蹙眉。
　　系统：“哦，西北方向直线距离三千公里，是个沙漠。”
　　沉晨点点头，放下心来。是实地就好，有系统保护，顾之羲应该不至于遇到危险。
　　刚打算叫周然去接他，手机突然响了，是白羿：“喂，小沉？”
　　沉晨应了一声：“找我有什么事吗？”
　　白羿担忧：“顾之羲这段时间动静闹挺大，我刚还听蒋棱说了顾柏的事，你没事儿吧？”
　　沉晨笑了，“我当然没事，他又不是冲着我来的。”
　　“那就好，还有，姓顾的呢？我刚打他电话，又提示不在服务区。”
　　白羿说着有些无语：“真是服了他了，他不是在家的吗？在家还开什么飞行模式啊？”
　　沉晨：“这次不是。”
　　“嗯？”
　　“这次是真不在服务区。”


第117章  117 
　　白羿茫然地挂了电话。
　　沉晨特意隔了充足时间才联系周然：“周助, 顾总现在在沙漠呢，你安排一下公务机去接他吧。”
　　周然听完一阵沉默。
　　他的理解能力一向出众，往常上司下达的任务, 只听一遍就能执行到位, 但这一次，他破天荒多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他去哪儿了？”
　　沉晨很正经：“沙漠，而且应该是无人区。”
　　“……”周然想到离开之前两人的姿势, 顾之羲明显是要跟她把话说开的，现在却突然出现在千里之外——想也知道结果了，“顾总这是，出去散心了？”
　　沉晨一噎：“额，算是吧。”
　　周然又沉默了许久，“他怎么去的？”
　　沉晨含含糊糊说：“就这么……飞过去的呗，总不能是徒步旅行过去的。”
　　周然大致消化了一下, 冷静下来：“好, 我知道了, 现在就安排。”
　　“行，那你们尽早过去吧, 我就不去了。”
　　临时飞行的航线批得很快，根据卫星定位找到顾之羲的时候, 他正坐在一棵巨大的仙人掌阴影下, 眺望远方，表情宁静。
　　看上去真的是来散心的。
　　但周然心底还是不敢置信。
　　这打击得是有多大, 才会一个人跑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来散心？而且明天还要出差。
　　他是不是疯了？
　　面对周然欲言又止的目光, 顾之羲泰然处之，“回去吧。”
　　数小时后, 飞机带着顾之羲回到了市区。
　　罪魁祸首沉晨虽然没有跟着去接人，却被尚未泯灭的良心驱使着在落地处等候。
　　顾之羲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沉晨一脸镇定，仿佛二人分开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她用公事公办的语气汇报道：“顾总，在你去沙漠散心期间，那个三哥……就是找伽琪催债的人，给我打电话了。”
　　“他愿意站出来作证，只要你能保证他的安全。”
　　顾之羲表情肃然，点了点头，“把他的号码给蒋棱，让他去对接。”
　　“好。”
　　周然左右各扫了一眼，发现两人的表情都很正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时又有点怀疑疯了的人是他。
　　沉晨先到家，下了车。
　　尽管刚才几人也没怎么说话，但少了一个人，车上的气氛还是低迷了一些。
　　周然斟酌了一下，有些话还是得问：“顾总，今天……不顺利吗？”
　　顾之羲淡声说：“还行，只是被拒绝了。”
　　沉晨的反应，两人的相处，所有事都算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除了沙漠的空投之行。
　　刚才没有跟沉晨多说，一是因为周然在场，二是想给沉晨一点反应的空间。
　　周然默然。
　　顾之羲这次被拒绝，直接一声不吭飞去沙漠无人区散心，给他带来了一种霸道总裁带球跑的强烈冲击感。
　　想到这里，周然顿觉毛骨悚然，挺直了背，开导他：“我觉得，顾总对自己的要求不用太高，还是先稳住精神状态最重要。”
　　顾之羲看了他一眼。
　　周然本来是不打算管两人的事的，但看着疯了的顾之羲，连他也动了恻隐之心，提醒道：“顾总，我看了一下，下周是沉晨的生日。”
　　是个献殷勤的好机会。
　　顾之羲手一顿。
　　夜晚，沉晨站在窗边思考白天的事时，手机突然响了，这回打来电话的不是白羿，是冯雪年。
　　电话刚接通，冯雪年略显颓丧的声音就蹦了出来：“沉晨，我要走了。”
　　沉晨感到意外，但也不太意外。
　　大概是顾柏和韩森的事牵动了冯家人的神经，毕竟冯旦文跟他们二人的瓜葛不小，还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干净地择出来。
　　沉晨“哦”了一声。
　　“就这样？我都要走了，你到时候来送送我呗。”他语气随意，却凝神听着对面的回答。
　　过了一会儿，对面静谧的呼吸声被问话代替：“什么时候？”
　　她这么说，就代表她同意了，冯雪年心里顿时一松，“就在年会表演过后。”
　　沉晨：“……你这么说，我还以为明天就要走。”
　　“我这不是怕你太忙，先跟你讲一声，你一定要提前把时间空出来啊。”
　　冯雪年叹气：“其实我妈早就通知我了，本来说的就是下周就要走了，越快越好，我绝食抗议了好久他们才妥协，让我参加完你们年会再走。”
　　说到这里，他有些沮丧。
　　财务被家里把控的人，就是没有话语权的。
　　虽然他看顾之羲一直不顺眼，但也不得不承认，在财务条件方面，他远胜于他。
　　沉晨：“绝食了？你还好吗？”
　　冯雪年心里一暖，“还好，其实我只是嘴上说说罢了，家里的保姆跟我是串通好了的，一直偷偷给我送饭呢，没人发觉。”
　　沉晨笑了笑，他爸妈也就算了，他爷爷未必不知道。
　　冯雪年焦急地又确认了一遍：“所以你肯定会来送我的？”
　　沉晨：“嗯，我尽量，到时候具体的登机信息你发给我，我会尽量把时间空出来的。”
　　冯雪年的声音里总算有了点积极的起伏：“好，到时候我一定会等着你的，反正你不来我就不登机。”
　　挂断了电话，沉晨躺在床上。
　　时间已经很晚了，但她却没有丝毫睡意。
　　尽管刻意想要忘却，但白天的事带来的影响太大，每当她闭上眼，就仿佛又回到了被顾之羲困住提问的狭小空间里。
　　双臂围拢，将她手腕牢牢抓住，没有一丝空隙。
　　恍惚间，连那种冷冽的气息都迎面而来。
　　沉晨倏忽睁开了眼，“奥奥，你能不能给我也出道题？让我也数数羊，数完就能立刻入睡的那种，这样我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系统：“……不能，目标不同。”
　　沉晨叹气，“不够人性化。”
　　系统：“为什么胡思乱想呢，是因为纠结霸总的告白，纠结要不要跟他在一起吗？”
　　沉晨侧过身去，大半张脸陷进了柔软的枕头中，哼了一声：“你不是什么都不懂，单纯无辜得很吗？”
　　系统讪讪：“确实什么都不懂嘛，我只是感知到你脑子里正在反复回想的东西，根据逻辑推测了一下。”
　　沉晨将脸埋得更深了些，不再计较它到底懂不懂，“我才没有纠结这个。虽然霸总人品不错，长得好看，身材也很好，但不管怎么说，他只是一本小说里的虚构人物，而我是来自现实世界的实实在在的人，我未来是要回去的，我们怎么可能在一起。”
　　虽然很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但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放弃回到现实世界的想法。
　　系统默然，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她给出的理由仅仅是两人所处世界不同，而不是她不喜欢他。
　　“晨晨，其实……”系统本来想说什么，话音又戛然而止。
　　沉晨扭过脸，奇怪：“奥奥？怎么了？你刚才要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晨晨，船到桥头自然直，跟着内心走就好，你其实不用太担心的，还是快睡吧。”
　　系统说完，沉晨心里奇异地安定了许多，“说得也是。”
　　很快，她眼皮逐渐沉重，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沉晨擦着迟到的线打上了卡。
　　顶楼其他人已经到齐，应该都知道了昨天的事，包括顾之羲坦白，被拒，然后独自神伤，飞去千里之外散心的整条故事链。
　　但没有人来问沉晨多余的问题，也没有人特意在她面前讲述顾之羲的优点来撮合二人，连看她的目光都没有变。
　　顾之羲的这次短差下午出发，带的特助依然是沈回青，因为涉及他负责的业务领域。
　　顾之羲很忙，上午还有两个会议要参加，沉晨几乎没怎么看到他，面对面时也没有交谈，只是快速点了下头。
　　一开始她还有些不自在，但顾之羲待她态度正常，又沉浸在工作中，她很快就几乎忘了昨晚的辗转反侧。
　　开完了会，顾之羲回到顶楼，被沈回青急急叫住：“顾总，下午的行程安排可能有变。”
　　顾之羲转过头：“说。”
　　沈回青皱起眉，语速飞快：“顾总，这次的会谈行程本来要跟的那个翻译家里临时出了事，去不了了。”
　　沉晨听见了，抬起头，记起他们要去的是N国。
　　沈回青看了眼时间，眉头起伏不平，“我现在重新去找翻译。”
　　只是两人清楚，N国是个距离遥远，又不大的国家，会这门语言的人不多，熟悉相关业务的就更难找了，眼下根本没有多少时间了。
　　沉晨犹豫了一下，出声：“我会说N国的语言。”
　　两人看向沉晨。


第118章  118 
　　在两人如炬的目光中, 沉晨又补充了一句：“日常沟通不成问题，至于商务部分，我现在多做功课的话, 应该也可以。”
　　沈回青先是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依她那见缝插针小广告般的志愿履历，尤其是寒暑假，基本都在到处跑, 而像塔拉尼亚那么冷门的海岛她都去过，还在不长的时间内学会了那边的语言，能通相比之下热门一些的N语也不奇怪。
　　沈回青的眼睛微微亮起：“那太好了，帮了大忙了，一会儿我带你回去，拿上护照，跟我们一起过去。”
　　N国实行免签政策, 这次出国, 顾之羲坐的是私人公务机, 加她一个也很方便。
　　沉晨点了点头。
　　有沈回青一起，到时候也能避免与顾之羲独处了。
　　沈回青：“要用到的资料我一会儿会发你邮箱, 注意查收。”
　　“好的。”
　　沈回青交待完就匆匆离开了，顾之羲却一直没走, 视线的落点一直在她身上。
　　沉晨低头看着电脑屏幕, 但也有所察觉。
　　刚想问他在看什么，但话到嘴边, 顾忌地瞥了眼旁边的摄像头, 又闭嘴了。
　　顾之羲却毫无顾忌地多看了沉晨几秒，才稳步进了办公室。
　　只是经过她身边时慢了一步, 嘴角带了抹不太明显的笑，语气欣赏：“很厉害。”
　　很快，沈回青开车载着沉晨去取证件，返程就直接去了公务机的停机坪。
　　离开之前，周然将沈回青单独叫了出去：“出去之后，最好看好顾总。”
　　沈回青挑眉。
　　“不然他……”N国倒是没有沙漠地带。
　　周然思索片刻：“有可能会一声不吭跑去海里。”
　　公务机落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顾之羲和沈回青住在预定好的套房，沉晨则住在对面那间套房，自己独占几间房间。
　　收拾好行李，沉晨先去找顾之羲和沈回青对明天要签的合同。
　　当投入到工作中，谁都没有多余的心思闲聊。
　　直到顾之羲宣布工作暂时告一段落，沉晨将文件合上，精神才松懈下来。
　　她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时间，还没到休息的时候，打算下去清醒清醒。
　　见她起身，顾之羲问：“去哪里？”
　　“哦，我要下去买点这边的特产，等回去带给佟雪她们。”
　　刚好，明天生意谈完就会直接回国，到时候估计也没多少时间买东西了。
　　顾之羲拿上了外套，沉声说：“我陪你一起去。”
　　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哪怕她以前来过，他也不可能放心她在晚上一个人出门。
　　单独出去，沉晨沉吟片刻，看向沈回青：“沈助，你要跟我们一起出去吗？”
　　沈回青的目光直直地对着自己面前的文件。但即使没有抬头，他也能感受到顾之羲投来的毫无感情色彩的目光。
　　总觉得他要是说去，顾之羲现在就能一声不吭跑去海里。
　　他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我打算把剩下的文件整理完。”
　　沉晨犹疑了一下，要是说不去，反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好吧，那我跟顾总先出去了。”
　　沈回青颔首。
　　两人走后没多久，沈回青突然抬头，想起了周然的嘱咐。
　　这家酒店可是临海的。
　　三分钟后，他面无表情穿上外套，走出了门。
　　很快，他就在不远处看到了两人的身影。
　　沈回青不远不近地缀着后头，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什么时候干过这等偷鸡摸狗的事。
　　前方就是繁华的夜市，时而有风驰电掣的摩托车路过，顾之羲皱着眉，将沉晨拉到了里侧。
　　沉晨低头看向自己腕上的手，他毫无波澜地松开。
　　在路上走了没两步，沉晨就奇怪地回头扫视了一圈：“顾总，你有没有感觉，有谁在后头跟着我们？”
　　她在这方面的感觉一向是很敏锐的。
　　顾之羲也回头看了一眼，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一块熟悉的衣角。
　　他转过脸来，“没有。”
　　“哦。”沉晨又回头看了眼。
　　只是一直到她买好了要送人的礼品，那种感觉还在心头挥之不去。
　　“顾总，我还是感觉有什么在身后跟着我们。”沉晨皱眉，“说起来，其实这段时间下班的时候，我也经常有这种感觉，你再看看呢？”
　　见她不好糊弄，顾之羲顿了顿，接着配合地回头望了一眼，然后转过了脸来，一本正经：“好像是流浪狗。”
　　“哦？有流浪狗？”沉晨困惑地张望了一下，似乎没看见什么狗。
　　“应该不会咬人。”顾之羲不动声色将她朝自己拉近了些，“但以防万一，你还是靠过来点。”
　　“可我好像没看见……”下一秒，她的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一道有些陌生的声音响起：“晨！是你吗？！”
　　顾之羲循声看过去的同时，下意识上前一步，站到了沉晨前面。
　　只见对面搭讪的是个本土长相的年轻女人，眼神和语气都格外惊喜，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但她手指的方向是沉晨，看上去跟她认识。
　　顾之羲转过头看沉晨，随即敏锐地发觉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些不可思议，但很快又遮掩了下去。
　　他目光暗藏探究。
　　沉晨并没有注意到，只顾着在心里连连疑问：“奥奥，我的志愿者经历会跟原主的融合，我在现实世界中遇见过的人，居然也会在这个小说世界里出现？”
　　系统稍微卡顿了一下，数秒后才出声回答：“是的，是有这种可能，当然了，在这里，她也只是个NPC，并不是真人。”
　　“那你之前怎么没告诉我？”
　　系统轻咳一声：“你也没问嘛。”
　　沉晨看着眼前笑容和煦而热情的女人。
　　她鲜活得不像个NPC。
　　顾之羲的表情依旧警惕，低声问沉晨：“你认识她？”
　　“嗯。”沉晨拍了拍他的手臂：“顾总，没事的，她不是什么坏人，是我以前做志愿者的时候合作过的这边的向导，只是没想到这么巧，居然又碰上了。”
　　她朝那人笑了笑，对方想起什么，关切问道：“晨，你的身体没事了吗？那时我们都非常担心你，可惜你回国后就联系不到你了。”
　　沉晨一愣，随后扬唇，简单说了句：“我没事。”
　　女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确定她如今的状态很正常，才笑着说：“那就太好了。”
　　顾之羲观察着沉晨，发现刚才对面的人问了什么之后，她的表情有些微妙，问道：“她刚才在说什么？”
　　沉晨停了一下，“没说什么，就是寒暄了一下，她问我最近过得怎么样。”
　　顾之羲若有所思，没有再说话。
　　他这么一插话，女人也注意到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隐隐护着沉晨的顾之羲，暧昧地笑了笑，“晨，这是你的男朋友吧？”
　　这次，结合她的语气，与意味不明的注视，顾之羲对她的问话隐约有些猜测。
　　他看了眼沉晨，见她飞快地摇了摇头：“不是，这位是我的上司，我是跟他来这里出差的。还有一位助理同行，不过现在在酒店里，没下来。”
　　女人又重新看了眼两人的站位，最终只是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久别重逢的两人说完了话，对方大概还有别的事情，跟沉晨告别后就离开了。
　　经历了长途跋涉，沉晨早已经累了 ，刚才又动了许久的脑子，现在东西已经买完，她只想尽早回到房间，“顾总，咱们回酒店吧？”
　　顾之羲还在想刚才那女人的话，注意到沉晨小声打了个哈欠，他暂时抛下思绪：“回去吧。”
　　沉晨点点头：“好。”
　　转过身，顾之羲又轻轻将她拉到身前，沉声说：“小心，流浪狗可能还没走远。”
　　回去的时候，沈回青正坐在他们离开前的位置，一动未动。
　　“沈助，真不愧是你，你可真是坐得住。”沉晨连声赞叹。
　　沈回青提了提嘴角。
　　沉晨脱下外套，“对了，幸好你没下去，刚才好像一直有狗在后头跟着我们呢。”
　　沈回青：“……狗？”
　　沉晨：“是啊，顾总看见的。”


第119章  119 
　　沈回青慢慢看向顾之羲。
　　他轻咳一声, 避开了沈回青难以置信的目光，“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沉晨随后看向沈回青手边分毫未少的文件，顿时奇怪：“沈助, 这么久了, 你还没有整理完这些文件？”
　　而且她总感觉，就连位置也跟他们离开前差不多，像是没碰过。
　　沈回青还没想好怎么回，沉晨主动说：“还是我来帮你理吧, 早点理完，也好早点休息。”
　　顾之羲也走了过来，三人又开始了收尾工作。
　　中途谁也没说话，很快，最后一份文件也整理好，顾之羲回过头，刚要叫沉晨回去休息, 就见沉晨不知何时趴在了桌上。
　　长长的睫毛垂下, 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侧颜恬静，显然已经睡着了。
　　顾之羲定定地看了一会儿, 伸出手，在她脸颊上方停留了一阵, 最后只是轻轻拨开了沉晨额边滑落的一缕头发, 眼帘低垂。
　　遥想当初在车里，再困她都努力保持清醒的样子, 眼下她能对他毫不设防地睡去, 倒真是难得。或许是因为沈回青也在。
　　“顾总。”
　　沈回青的目光炯炯，也有警告的意思。
　　顾之羲收回了眼中的柔和：“我不会对她做什么, 你先回房吧。”
　　沈回青冷冷地笑了：“现在不是狗了，是电灯泡了。”
　　顾之羲：“……”
　　在沈回青转过身之前，他若有所思开口：“明天帮我找一个会英语的本地人。”
　　沉晨趴下的时候只是想眯一会儿，没想到就这么睡过去了，醒来时，耳边有哗哗的水声。
　　她迷蒙了一下，逐渐想起了睡之前自己在干什么，连忙环顾四周，并没有沈回青和顾之羲的身影。
　　顺着传来水声的侧前方看过去，那是浴室的方位，她刚做出判断，声音就停了。
　　意识到什么，沉晨一下子站了起来。
　　但没等她走出一步，浴室的门已经被拉开。
　　裹着浴巾的高大身影出现在门口，水滴顺着发梢，从脖颈缓缓滑落。
　　一路蜿蜒向下，在块状的肌理间迷失了一会儿，最后没入了裹在腰间的浴巾。
　　与沉晨对视上，顾之羲没有丝毫意外，开了瓶水，“醒了？”
　　沉晨呵呵笑了：“这不是显而易见么。”
　　又在心里嘀咕：“奥奥，这霸总居然没说经典台词。”
　　系统：“什么台词？”
　　“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系统：“……”
　　顾之羲喝了两口冰水，喉结滚动。
　　沉晨从他身上收回了视线，不自在道：“顾总，你去洗澡，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听完，他捏着瓶子的手一紧，缓缓放了下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叫你？”
　　沉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连忙补充：“我的意思是叫我起来回自己的房间！不是叫上我！”
　　顾之羲将瓶子盖好，“叫过，没叫醒。”
　　“真的？我睡得就这么死？”沉晨对此表示怀疑。
　　顾之羲脸不红心不跳地表示肯定，随后用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
　　从浴室出来到现在，他面上都很平静自然。
　　沉晨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又忍不住在心底嘀咕：“奥奥，在小说里，通常这个时候霸总的浴巾都会掉下来。”
　　“叮当！”
　　沉晨的表情僵住了。
　　“晨晨，咱们又触发答题啦！开不开心？”
　　“什么题？”
　　“霸总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下半身裹着神秘的浴巾，按照一般小说的套路，这条浴巾是会掉下来的呢，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霸总的浴巾掉下来的概率，并选出答案。”
　　顾之羲一顿。
　　沉晨脸微红：“奥奥，你现在满脑子都是病毒！被病毒夺舍了是吧！”
　　不过出乎她的意料，系统很快回道：“不，晨晨，这次我没有中病毒，就是正常的触发答题，所以也改不了题目。”
　　沉晨冷静了一下，“算了，既然如此，让我来看看选项，好歹我也是有道德的，这次，我一定要努力凑最小的那个概率。”
　　她看了看选项。
　　“A. 99%，B. 99.9%，C. 99.99%，D. 100%”
　　沉晨和顾之羲都沉默了。
　　“奥奥，你没有夹带私货吧？”
　　系统：“当然没有！我也是有道德的！这都是随机生成的答案！”
　　半晌后，沉晨缓缓开口：“这，大概就是天意吧，你说，我待会儿该不该看呢？”
　　系统没有回答，顾之羲徐徐出声：“你在问我？”
　　沉晨只觉一股热气瞬间从头顶蹿到了脚后跟，她刚才居然忘了，答题期间顾之羲是能听到她跟系统的对话的。
　　“没有！我就是开个玩笑！顾总，我主观意识肯定是不想看的！”
　　经过一通胡乱作答，沉晨都不记得自己算出了什么答案，当然，差别也不大。
　　只记得当系统解除了禁锢之后，浴巾毫无意外地缓缓飘落。
　　沉晨立刻慌乱地转过身去，两秒后，又与顾之羲面面相觑：“呀，转过头了。”
　　顾之羲：“……”
　　手忙脚乱中，对面的浴巾已经完全掉落在地。
　　沉晨的目光下意识直直地看着他，然后定住了。
　　“咦，顾总，你里头穿裤子了呀？”
　　顾之羲静静地看了她一眼，“你很失望？”
　　沉晨笑着摆摆手：“没有没有，挺好的，您现在还是清白之躯。”
　　顾之羲淡定地将地上的浴巾捡起来，反问：“被看了上半身，也算清白吗？”
　　沉晨眨了下眼，“顾总，你是想……”
　　顾之羲沉沉看着她。
　　“跟我玩仙人跳啊？”
　　顾之羲：“……”他失笑，就不该对沉晨的反应抱有什么期望。
　　沉晨想起来：“不过，沈助呢？他不是也住这儿的吗？”
　　“他已经回房睡了。”
　　“哦，这么早啊，看来他也困了。”
　　苍白的对话结束，沉晨飞快离开了顾之羲的套房。
　　关上门，沉晨脸上的镇定荡然无存。
　　上次在健身房只是扫了一眼，这次可是一览无余。
　　“不愧是男主。”
　　拥有着削刀凿斧的脸，和刀削斧凿的身体。
　　各方面都是个很锋利的男人。
　　第二天，沉晨跟顾之羲和沈回青一起吃早饭，哈欠连天。
　　“昨晚没睡好？”顾之羲皱眉。
　　她摇头：“没什么，挺好的。”
　　只是整晚梦境都太过锋利。
　　顾之羲翻看着一份英文报纸，一阵静谧过后，他开口：“‘很好’，用这里的话怎么说？”
　　沉晨一愣，立刻回答他。
　　他重复了一遍，每一个发音都与她刚才所说无异，嗓音充满磁性。
　　有那么一瞬间，沉晨觉得自己从头到脚好像都变成了一个铁块。
　　“嗯？”顾之羲挑眉，沉晨回过神：“对，就是这么说的。”
　　他点了点头，又问了几个词，沉晨一一解答。
　　上午跟供应商的会议开始。
　　对面虽然也带了翻译，不过显然用词和对合同的理解都没有沉晨专业，很快便没有了用武之地。
　　相比其他人的目光，顾之羲要更专注，还带着不加掩饰的欣赏。
　　谈判结束，供应商代表对沉晨的翻译和专业水平赞不绝口，沉晨刚想谦虚两句，顾之羲接话：“她确实很好。”
　　供应商惊讶，便也连顾之羲的口音一起夸上了。
　　沉晨同样诧异地看着他。
　　顾之羲垂眸看向她，低声说：“现学现卖。”
　　沉晨抿抿唇，将嘴角的笑憋了回去，只若无其事说：“你也不错。”
　　供应商安排了午饭。
　　没什么应酬劝酒，氛围很轻松，讲的更多也是风土人情。
　　只是只要沉晨说话，就总有道视线望着她，纹丝不动。
　　沉晨看了顾之羲一眼，转过头，又看一眼，“顾总，你能不能别老是看着我？”
　　顾之羲面不改色：“恐怕有点难。”
　　“说话的时候看着对方，是基本的礼貌。”
　　沉晨好笑：“可是我又没有在跟你说话。”
　　顾之羲看着她：“但或许下一句，就会跟我说话。”
　　沉晨一怔，“怎么说的好像，一直在等我找你说话似的。”
　　“本就如此。”他说得理所当然，顿了顿，眼帘半垂，笑了笑，“不过，我比较无趣，所以你跟他们说话的次数要远高于跟我说的。”
　　沉晨愣了愣。
　　顾之羲一抬头，沈回青正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
　　周然的感觉肯定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
　　他喝了几口水压压惊。
　　像顾之羲现在这种状态，哪怕要跳海，也得先在沉晨面前来个向后翻转两周半再转体两周半屈体入水。
　　沈回青放下杯子，手机突然响了，正是周然。
　　这里跟国内的时差不大，那边也是晚上，他会打电话过来，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他悄然出去接电话。
　　出去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
　　沉晨似乎真被顾之羲说得心软了，时不时也会回头跟他说几句。
　　她心情显得很好，“顾总，这趟差出得还挺不错的。”
　　顾之羲也这么觉得，他想了想，可以在这里多留一会儿。
　　很快，沈回青回来了，凑到他耳边：“顾总，刚收到消息，顾松来这里度假了。”
　　顾之羲缓缓起身：“现在就走。”


第120章  120 
　　沉晨茫然：“现在就走？”
　　虽说饭确实是吃得差不多了, 只是刚才顾之羲还一脸的轻松，现在骤然紧绷说要离开，转变得未免太过突然。
　　想到刚才沈回青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沉晨忙问：“顾总, 是公司出什么事了吗？”
　　顾之羲的失态只有一瞬，很快又平静了下来：“不是，只是突然想回去了。”
　　沉晨沉吟：“哦，顾总, 你——想家了？”
　　顾之羲：“……这么想也行。”
　　沉晨：“那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三人跟供应商代表告了别，谢绝了相送。
　　出了店，还没上车，沉晨又突然停住，商量道：“顾总，我想去上个洗手间，麻烦你们等我一下哈。”
　　顾之羲和沈回青没什么意见, 坐在车内等着她。
　　沈回青恰好趁这个机会汇报：“顾总, 你让我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顾之羲颔首：“回国再说。”
　　“好。”
　　他看着窗外沉晨离开的地方, 漫不经心问：“顾松人在哪儿？”
　　沈回青低头：“让我问问盯着他的人。”
　　数秒后，他抬头, 语气严肃：“顾总，顾松刚好来了这附近吃饭。”
　　顾之羲的下颌角瞬间绷住。
　　沈回青一言不发地看着顾之羲的神情。
　　很难得在他的脸上看到这样不自信的表情。
　　如果顾之羲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一定会反驳。
　　事实上, 他有自信胜过顾松，也并不真的担心沉晨会被顾松勾跑, 他只是——想让她只看着他。
　　此时他突然感同身受想起, 最初沉晨误以为自己在他眼里是别人的替身的时候，心里是否也像这样难受？
　　应该没有。
　　做题的时候她可开心得很。
　　但想到顾松, 他心头还是有种微妙的不舒服。
　　他皱眉看着窗外，很快，笑容满面的沉晨出现在出口处。
　　顾之羲刚要打开车门迎上去，就见侧方，一道陌生中带着几丝熟悉的身影正朝沉晨的方向走去。
　　那种熟悉，来源于对方身形与自己的相似。
　　他的手定住。
　　身旁，“那是……顾松？”这个名字在沈回青喉咙口过了一遍。
　　这么看，跟顾之羲确实像。
　　而对面的沉晨毫无所觉，还在继续往前走。
　　照她的路线看，最后会撞上顾松。
　　顾之羲的心里猛跳了两下。
　　如果不是此刻两人距离超过了十米，大概已经触发答题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点点缩小，只是顾松身边还围着一群狐朋狗友，正打打闹闹，并未注意到沉晨。
　　终于，二人擦肩而过，一切正常。
　　直到走到马路对面，沉晨停下脚步，回头多看了那边两眼。
　　顾之羲的心一沉。
　　她在看顾松。
　　经过在顾之羲看来格外漫长的两眼后，沉晨收回视线，朝他一路小跑过来，坐上了车。
　　顾之羲垂下眼帘，不去看她的表情。
　　旁边坐着的人开口了，语气新奇：“顾总，我刚才过马路的时候，看到有个人长得有点像你哎。”
　　顾之羲一怔。
　　她想了想：“不过也只有第一眼觉得有点像，完全不会认错人，我还确定了一下。”
　　只轻飘飘说了这么两句，沉晨的话题就又转到了别处，再没提起顾松。
　　顾之羲刚才心中的沉重，在这一刻突然释然。
　　沉晨甚至不知道，那个人就是顾松。
　　在她眼里，那只是个有点像他的人，她多看两眼，也只是为了跟他分享一件新鲜事。
　　“顾总？你怎么了？”
　　顾之羲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件无关紧要的事。”
　　“哦。”沉晨没有多想。
　　车子刚要开动，刚才一直旁观的沈回青突然开口：“顾总，我想先在这里再待半天，等合同对接完毕再回去，你们先走吧。”
　　顾之羲侧过头，朝他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于是返程的飞机少了个沈回青。
　　不过沉晨坐在顾之羲旁边，并未觉得与来时有什么不同。
　　她低头看着电脑，中途叫了杯果汁，十分钟后才反应过来，果汁许久没有送到。
　　“奇怪，空乘怎么还不来。”按理说公务机的空乘应答是更及时的。
　　正想着，走廊尽头，一道脚步声响起，“嗒，嗒，嗒”，鞋跟极其缓慢地叩地。
　　这不是空乘的脚步声。
　　两人同时抬眼望过去。
　　一张阴鸷的面孔映入眼帘。
　　沉晨认了又认，呢喃：“怎么会是韩森？”
　　韩森穿着一身黑衣，眉宇间充满了戾气，一声狞笑：“怎么样，两位，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儿吧？”
　　“确实。”沉晨百思不得其解，“你也绑定了个能送你上万米高空的系统？”
　　顾之羲：“……”
　　韩森的狞笑一滞，眼中闪过狐疑：“什么系统？”
　　沉晨点点头：“看来是没有。”
　　到底是小说，强弩之末的反派都能摸进霸总的私人飞机了。
　　韩森不再去管自己听不懂的话，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二人，尤其是顾之羲上身前倾，挡在沉晨前的小半个身位。
　　随后恶狠狠地瞪着两人：“之前是我瞎了眼，居然没看出来，你们这对狗男女，早就搞到一块儿了！”
　　他发泄着满腔怒意，将污言秽语抛向外在形象一向高洁的顾之羲，骂完却发现他表情分毫不变，没有半分恼羞成怒。
　　系统心想，他要这么骂，那可真是骂到顾之羲的心坎儿上了。
　　韩森继续：“顾之羲，我确实没想到，原来你也是个会耍心机的小人，让沉晨反过来给你当间谍，安插在我身边。我说怎么那么多次针对你的计划都失败了。”
　　沉晨插话：“韩总，这我就得说句公道话了，其实你们计划失败，我并没有发挥什么太大作用，最大的功臣还得是您和领……顾先生自己。”
　　韩森：“你给我闭嘴！我告诉你们，别以为你们这次真的胜券在握了，我现在就是来讨债的。你们之前联手骗我、欠我的那些，我要你们全都付出代价！”
　　二人默不作声。
　　“怎么不说话？终于怕了？”韩森冷笑。
　　沉晨小声说：“不是你刚才让我闭嘴的吗。”
　　韩森的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她的手微微颤抖：“特么自从遇见你，我就开始长甲状腺结节。”
　　沉晨两手下压：“韩总，和解，跟自己和解。”
　　韩森笑容疯狂：“和解个屁，事到如今，反正我也已经没有退路了，干脆拉上你们当个垫背的。”
　　顾之羲眯起眼：“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韩森一阵冷笑，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外套：“来，你们猜猜，现在我这身上装着什么？提示一下，很值钱，可不好买到。”
　　沉晨举手：“人体器官。”
　　韩森：“……”
　　结节隐隐作痛，他咆哮：“是炸.弹！定时炸.弹！你在瞎说什么？！”
　　沉晨低着头，踢了踢地面：“是你让我猜的，猜了又不满意，那你一开始就别设悬念啊。”
　　顾之羲看了眼沉晨，冷冷地望向他，“她说得难道不对？”
　　韩森意识到不能跟他们多说了，尤其是跟沉晨。
　　想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重新找了找感觉，恨恨说：“这次，我要跟你们同归于尽！”
　　沉晨：“韩总，你冷静点儿，甲状腺结节不是绝症，能治。”
　　韩森：“……你特么别说话了行不行！”
　　他从口袋里掏出两捆绳子，朝他们丢了过去，“你俩分开坐在那个角落里，先把脚捆上，再互相把对方绑起来，不然我现在就引爆炸.弹！”
　　韩森指了指机舱座椅最后面的角落。
　　二人对视一眼，斟酌了一下，开始照办。
　　看了看顾之羲，韩森特意站远了一些，“我知道你身手好，别想趁机黑我，给我老实点儿！”
　　沉晨将顾之羲的手在身前绑了起来，然后顾之羲用受限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接着给她套上了一对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护腕。
　　沉晨稀奇：“你居然还带着这个？”
　　“嗯。”自从能听到答题之后，他身上就常备着这种保护自己的小东西。
　　不过没想过会在这里用上。
　　韩森：“你们嘀咕什么呢！”
　　在护腕之上，顾之羲才开始绑绳子。
　　看上去绑得很认真，但沉晨能感觉到，手腕上并不太紧。
　　“都给我绑紧点儿！”韩森嘱咐。
　　绑完了，韩森扫了一眼，验收完毕，一阵冷笑：“很好，待会儿你俩就该成一对亡命鸳鸯了。”
　　系统：这反派可真是，净会说些好听的。
　　似乎是看不惯顾之羲的过分冷静，加之他手脚都已经被绑起来，韩森胆子大了些，走到他面前，半蹲下来。
　　他并不知道，系统的存在可以保住他们两人的性命，“顾之羲，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不怕死，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你还有软肋。”
　　他瞥了眼沉晨手腕上的黑色护腕，将她的皮肤与粗粝的麻绳隔开来，“你很喜欢她，对吧？”
　　韩森眼神嘲讽，“你自己死也就算了，但你的小情人一会儿也会被炸成肉泥，跟你一样痛苦地死去，哈哈，这么想，你还能淡定吗？”
　　顾之羲目光幽深如一潭死水。
　　下一秒，“叮当！”
　　沉晨和顾之羲同时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系统：“两位，触发答题啦。”
　　沉晨眼睛一亮，“太好了，奥奥，你的出现可真是雪中送炭，说不定这道题就是咱们解局的关键！”
　　系统：“在回国的飞机上，霸总的死对头韩森突然出现了，根据他的表述，他的身上似乎像警匪片里面的人质一样绑了炸.弹，那么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韩森身上有多少枚炸.弹，并选出答案。”
　　“A. 1个，B. 5个，C. 10个，D. 20个”
　　沉晨看了又看，沉默半晌，“这次，没有0了？”
　　系统：“嗯嗯，没有呢。”
　　“奥奥，你的出现，可真是雪上加霜。”
　　“好吧。”沉晨谨慎地拿起了笔，“我尽量往最少的数字上靠。”
　　五分钟后，她手中的笔落下。
　　然后宽慰道：“你说这种事情，一个炸.弹跟二十个炸.弹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呢？后者可比前者炸得均匀多了，顾总，你说是吧？”
　　顾之羲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时间恢复流动。
　　韩森欣赏着顾之羲隐藏在眼底深处的表情，突然哈哈大笑：“顾之羲啊顾之羲，你也有被我骗到的一天！其实我身上根本就没有炸.弹！”
　　“做做样子，你们居然还真就乖乖绑上了。”
　　“我怎么可能陪着你们去死呢？待会儿我会把你们一个个从这里丢下去，然后一个人逃到国外，我会活得好好的！”
　　他敞开双手，露出满怀恶意的笑：“怎么样，惊喜吗？”
　　沉晨跟顾之羲对视了一眼，缓缓望向他：“你现在撩开衣服看看，更惊喜。”


第121章  121 
　　沉晨话音刚落, 韩森就感觉身上突然多了些什么东西，带来的那股极重的分量几乎要将他压倒在地。
　　他拉开外套拉链，屏息朝里看去——
　　一排排炸.弹从他的胸口围到腰间。
　　“……”
　　韩森的眼眶几乎要托不住猛然突起的眼球, 嘴也张大了, 嘴唇颤抖：“这是，这是……”
　　后面的话梗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
　　沉晨好心帮他说了：“是炸.弹，是你喜欢的那个很贵的、不好买的炸.弹呀。”
　　韩森的腿一软，双膝还是跪到了地上。
　　他脑门早已冒出了一层层虚汗, 摸了一把，疯狂回想：“我身上哪来的炸.弹，哪来的……”
　　他边想，边疯狂地往下扒拉，可不知道为什么，这炸.弹好像黏在他身上了一样，怎么都扒不下去。
　　就在这时, 走廊另一端又传来了什么声音, 紧接着, 空乘从地上滚了过来，像是刚刚摆脱束缚。
　　他气喘吁吁说：“顾总, 沉助，他是骗人的, 他身上根本就没有炸.弹, 别相信他！”
　　沉晨一脸遗憾：“你来晚了，现在有了。”
　　空乘：“？”
　　顾之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绳子, 站了起来。
　　仍旧难以相信现状的韩森抬起头, 也来不及追究他为什么能轻而易举地挣开捆束，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大喊：“顾之羲！这炸.弹不是我带来的！但这要是炸了, 你我都得玩完！现在怎么办？！”
　　顾之羲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先给旁边沉晨松了绑。
　　护腕护住了手，所以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又伸手向下，解开了沉晨脚腕上的，皱眉：“怎么绑得这么紧。”
　　说完，顾之羲抓着她细细的两截脚腕揉了揉，抬眼认真问：“疼吗？”
　　沉晨的脸有些红，咳嗽了两声：“才绑了几分钟，不疼。”
　　“我艹！”韩森骂了一声，“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特么居然还有心情谈恋爱呢！”
　　后头累得喘气，正瘫倒在地一动不动的空乘瞪大了眼：谈恋爱？他猛地抬起了脖子。
　　沉晨看向韩森，严肃纠正：“什么谈恋爱，我跟顾总，是清清白白的上下级关系。”
　　韩森的目光落在了顾之羲与沉晨接触的那块皮肤上，满头问号：哪个上级会给下级揉脚腕，还满眼温柔地问疼不疼的？？
　　沉晨打断他的头脑风暴：“韩总，你刚才不是还喊着要跟我们同归于尽的吗？这下不是一语成谶了？”
　　韩森磨着牙：“我看你是真想跟他做一对亡命鸳鸯啊！”
　　顾之羲终于放下了手，抬眼问：“你是怎么上来的？”
　　韩森顿了顿，“你们出发之前我就埋伏在飞机里了。”
　　沉晨：“废话，总不能是飞机开到一半才上来的吧。”
　　韩森的额角跳动，还是选择了出卖同伙：“……我买通了飞行员。”
　　沉晨点了点头，胳膊肘捣了捣顾之羲，揶揄道：“飞行员应该是航空公司的人吧？顾总，你给的钱不够多？”
　　顾之羲淡定地抓着她的胳膊，又问韩森：“离开的路线也已经规划好了？”
　　沉晨想从他手中抽出胳膊，他明明没用多少力，却让她完全动弹不得，还被顾之羲轻拍了两下。
　　韩森完全不明白，在这种性命攸关的危急时刻，为什么他们看起来还能如此轻松。
　　双方角力了一阵，半晌后，顾之羲才松开了手。
　　沉晨活动了一下手腕，同样仔细研究了一下韩森身上的炸.弹。
　　“韩总，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这是个定时炸.弹，你只要不启动定时，它应该是不会炸的。”
　　“应该？！”韩森破了音，“我可是一条人命，是能应该的吗？！”
　　旁边的顾之羲冷冷地瞥他：“你对她凶什么？”
　　韩森：“我！”
　　沉晨凑过来：“韩总，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合着你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
　　韩森本来还想大骂，但对上顾之羲冰冷骇人的目光，想到现在还有求于对方，他声音又低了八度：“对不起，我错了，你们的命也是命。”
　　沉晨缓和了一下表情，“知道错就好，那我来试一下吧。”
　　韩森狐疑：“你会拆弹？”
　　沉晨笑了：“瞧你，怎么这么不信任我。当然不会了。”
　　韩森心底的恐惧油然而生：“那你要瞎搞什么啊？！”
　　沉晨挽起了袖子，笑了笑：“虽然不会，但我是个喜欢尝试的人。”
　　韩森奋力挣扎着，沉晨朝旁边使了个眼色：“顾总。”
　　顾之羲两手交错一翻，便轻松将韩森的手压制在背后。
　　然后拿过他刚才递给他们的麻绳，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韩森：“？？顾之羲，你就这么任由她乱来？那可是炸.弹！不是在玩过家家！”
　　顾之羲没理会他，起身，好整以暇地站在沉晨身后，似乎完全成为了沉晨的一个打手，对她言听计从。
　　沉晨一脸的兴致盎然，“韩总，你先别嚷嚷，我真觉得我能行。”
　　她先是尝试将炸.弹从他身上拿下来，但同样无果。
　　接着看了眼线路，她笃定地拨弄了一下。
　　只听“滴”的一声——炸.弹前方原本漆黑的显示屏亮了，出现了一排红色的数字：09:59。
　　沉晨嘀咕：“呀，触发倒计时了，还剩十分钟。”
　　韩森：“……害我你能行是吧？”
　　沉晨托住下巴，陷入思索，“不行我再试试。”
　　她又拨弄了一下。
　　又是“滴”的一声，沉晨：“呀，倒计时又快了十秒。”
　　韩森的甲状腺结节又疼了：“你能不能正经点？！现在咱们是命运共同体！”
　　沉晨笑了：“谁跟你说我们是命运共同体的？”
　　“韩总，忘了吗？你刚才才说过的呢：你要把我们都丢下飞机，你自己逃跑——现在情况不是反过来了吗？”
　　韩森想到她的言下之意，几乎忘了呼吸。
　　沉晨露出微笑：“我们只要把你丢下去，不就行了？”
　　“……”
　　但韩森很快冷静下来：“不对，你们不会这样做，而且要是真把我推下去，那你们可就成了杀人凶手了。”
　　沉晨嘴角讥诮一扬：“呵，这算什么，我们顾总可是世界第一的霸总，完全有能力只手遮天。”
　　顾之羲看了一眼她，忍住了没出声。
　　韩森还是故作镇定：“不，你们两个都不是这种人，做不来像我一样坏。”
　　沉晨一顿。
　　居然被坏人夸了好。
　　她叹了一声：“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再试试看吧。”
　　很快，倒计时就被她试到了一半。
　　韩森：“……你故意的是吧？”
　　沉晨皱着眉：“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做这种事是要承担很大的心理压力的！”
　　韩森咬牙切齿：“是，但你这心理压力，那是全给到我了啊！”
　　沉晨点点头：“行，长痛不如短痛，那就直接快进到最后一个尝试，咱们剪线吧。让我看看，这里有红色和蓝色的……一百多条线。”
　　韩森：“……”
　　“跟电影里演的不太一样。”她呵呵一笑。
　　随后，沉晨陷入深思：“百分之一的正确概率，剪哪根好呢？”
　　她缓缓伸出了手。
　　韩森再度破音：“别！！”
　　沉晨安慰他：“韩总，别担心，这种选择题我做得可多了去了。就没对过。”
　　顾之羲轻笑一声。
　　韩森被她这么一说，立刻撕心裂肺喊：“别剪！！！”
　　“你这也不要，那也不行，那我也没别的办法了。”沉晨两手一摊，“算了，接下来咱们就各自保命吧。”
　　那边完全不在状态的空乘休息完，终于弄明白了突发状况，走过来时看到韩森身上绑着的东西，他也险些没叫出声来。
　　冷静了一下，他看向顾之羲：“顾总，我刚才出来之前就已经报了警了，不过当时不知道真的有炸.弹，没跟警察说。”
　　顾之羲点了点头，“把飞机上的降落伞拿来，三顶。”
　　空乘一愣，随后点了点头，“好。”
　　韩森也急了，“什么意思？顾之羲，你们要抛下我自己跑，是不是？”
　　三顶降落伞，显然使用对象是他，沉晨，还有这个空乘，连那个背叛了他的飞行员他们都不打算管了。
　　沉晨立刻反驳：“韩总，话可不能这么说，什么叫抛下你？本来也没带上你呀。”
　　空乘为他们简单培训了一下降落伞的用法，想到刚才看到的情景，他又嘱咐：“刚下去的时候可以牵手拥抱，但是撑开降落伞的时候，注意保持距离，不然伞有可能会绞在一起。”
　　沉晨蹙眉：“？你在说什么？我跟顾总都是正经人，特别正经的上下级关系。”
　　空乘也一本正经：“我知道，但也有很多正经的上下级会牵手拥抱的。”
　　沉晨：“……”
　　顾之羲眼中闪过笑意。
　　沉晨扭头看了眼韩森胸前的时间：“哎哟，倒计时没有多久了，咱们得赶快出发了。”
　　韩森头晕目眩：“倒计时给我加完速了，手脚也给我捆上了，你俩自保，我自尽啊？？”
　　倒计时只剩三十秒的时候，客舱内也只剩下了韩森一个人。
　　他瑟瑟发抖，依旧努力尝试着自救，可他连顾之羲绑着他的绳子都挣脱不了，没过一会儿就气喘吁吁。
　　关键哪怕手脚自由，也拿到了降落伞，但炸.弹还绑在身上，哪怕跳下去也是个死。
　　倒计时二十秒，韩森开始破口大骂，主要对象是顾之羲和沉晨。
　　倒计时十秒的时候，韩森不再说话，只是裤子已经泅湿了。
　　他绝望地闭上了双眼，等待死亡的来临。
　　他跑上来，本来是为了找顾之羲报仇雪恨的，结果没想到他俩没事，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
　　韩森心里一阵悔恨交加。
　　这倒计时五秒，是韩森人生中自认最艰难、过得最痛苦的五秒。
　　三
　　二
　　一——
　　韩森眼睛猛地闭紧，脑中一片空白。
　　然而等了许久，印象当中的疼痛并未来临，身边也只有风呼呼刮过的声音。
　　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周围，没有任何变化。
　　“我……还活着？”他不敢置信地喃喃，炸.弹没有引爆？
　　他忙去看炸。弹屏幕上的倒计时，上面又从十分钟开始倒计时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东西根本不是什么真的炸.弹倒计时，只是个循环的播放器而已。
　　至于炸.弹，说不定根本就是假的。
　　劫后余生让韩森的内心生出了一种巨大的空虚感，整个人都几近虚脱。
　　但想到刚才沉晨和顾之羲非同寻常的淡定，韩森立刻明白过来：“不对啊，他们早就知道这炸.弹不会炸？！”
　　他看了眼窗外，飞机即将落地。
　　韩森的腿再次一软。他已经可以想象，飞机落地时他被警察包围的场景了。
　　沉晨和顾之羲确实从一开始就知道炸.弹不会炸。
　　毕竟这架飞机上除了他们俩，还有空乘和飞行员，沉晨和顾之羲当然不会冒他人生命的危险。
　　所以答题刚一结束，沉晨就问了系统，得到了不会对他人造成生命危险的答案。
　　半空中，坠落的沉晨低下头，看着顾之羲抓住她的手。
　　“顾总，再不松手开伞，咱就掉地上了。”


第122章 122（一更）
　　顾之羲在一片开阔的空地上收起了降落伞, 立刻四下寻找起了沉晨的身影。
　　这里地处森林，地形有些复杂，两人下来的时候虽然离得不远, 但着陆的时候不在同一片区域。
　　很快, 他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一阵微弱的呼喊声：“有人吗？顾总！顾之羲！”
　　顾之羲立即快步过去。
　　沉晨也听见了脚步声，激动喊道：“顾总！我在这里！”
　　顾之羲视线微微上抬，看见了掩映在茂密树冠中的人。
　　沉晨的伞被树梢枝头勾住了，连带着整个人也挂在了半空, 一双腿在空中无助地晃悠。
　　沉晨努力朝下方看去，见到熟悉的身影，两眼泪汪汪：“你终于来了！快快快！帮帮我！我下不来了！”
　　她吸了吸鼻子：“我刚才还在想，是不是我这一生作恶多端，在这会儿得到报应了。”
　　顾之羲轻笑一声，心头软了下来。
　　“你还笑！你还好意思笑！”沉晨睁大眼。
　　“要不是你刚才下来的时候一直牵……耽误了开伞的时机，我现在不一定会落到这个地步的！”
　　她边说边愤然蹬腿, 树枝也随着她的身子大幅晃了晃。
　　顾之羲立刻伸出手要去接, 但好在沉晨挂得够稳, 没有掉下来。
　　他笑着摇了摇头，认错态度良好：“抱歉, 是我的错，我也不该笑。”
　　随后他收起笑容, 走到她下方, 将肩膀横了过去：“别再乱动，踩着我的肩, 把伞取下来。”
　　沉晨犹豫了一下, 理智道：“可是，踩你的肩膀啊……这样不太好吧？”
　　顾之羲看了她一会儿, 转身朝树干走去，衡量了一下高度，解开外套，作势要上去。
　　沉晨忙问：“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顾之羲语气格外平静：“既然不愿意踩，那我到树上，把你抱下来。”
　　抱下来……沉晨立刻高喊：“我还是踩着你的肩膀下来吧！你千万别上树！很危险的！”
　　顾之羲作罢，重新回到了沉晨脚下。
　　沉晨小心翼翼地踩了上去，只用了脚尖，然而下一秒，脚背便被一只手强势覆住：“用不着收力。”
　　沉晨看着他干干净净的肩头，还是有些放不开，“你确定？”
　　顾之羲没有抬头，只是笑了一声：“这么轻，还担心把我压垮吗？”
　　见他这么说，沉晨这才放心地将所有重量都压了上去。
　　顾之羲的身形动都没动，轻而易举将她拖举起来。
　　沉晨终于有了余力解开束缚。
　　几秒后，沉晨摆脱了降落伞，松了口气，“顾总，我已经解开了。”
　　她比划了一下自己与枝干的距离，打算沿着树枝爬到树干再爬下来。
　　刚要付诸行动，沉晨就突然感觉脚下空了，一阵失重感袭来。
　　她一声惊叫溢出喉咙，但还没来得及叫出来，身体就再次有了实感，是一双手稳稳将她捞了起来。
　　随后她就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一手握着肩，一手托着腿弯。
　　沉晨与顾之羲对视，惊魂未定，他表情淡定：“这样下来更快。”
　　顿了顿，又补充：“也更安全。”
　　这跟抱她下来有什么区别？
　　沉晨的心里砰砰跳：“那，那你也应该跟我提前说一声啊。”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姿势，再看看对面的顾之羲，假装平静：“顾总，既然我现在已经成功着陆了，可以放我下来了吧？”
　　顾之羲却没有松手，歪了歪头，突然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沉晨想了想，小声说：“顾总啊？”
　　“再往前。”
　　沉晨思索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刚才挂在树上孤立无援胡乱喊人的时候，她大声叫了顾之羲的全名。
　　一定被他给听见了。
　　她下意识举起手承认：“对不起顾总，我刚才也是一时情急，以后不会了。”
　　顾之羲却摇了摇头，“叫得很好，以后在外面，不要叫顾总，叫我的名字。”
　　沉晨语塞，在心里念叨：“奥奥，你说霸总是不是也中了你那个病毒了？”
　　系统不解风情地否认：“没有哦，霸总是不可能中病毒的。”
　　顾之羲淡淡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在心里问那个系统，我有没有中病毒？”
　　沉晨顿时僵住，“奥奥，你确定他是听不到我们对话的？”
　　系统：“我当然确定。”
　　“那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沉晨心里质疑，面上笑了一声：“顾总，没有，我当然不可能这么想，我觉得你特别正常。”
　　顾之羲轻轻颠了一下她。
　　“顾之羲。”沉晨反应过来，立刻改口，“不过，这叫多不客气啊。”
　　顾之羲沉声说：“我最不需要你跟我讲客气。”
　　沉晨望向别处：“可我以前，好像也没有跟你特别客气过啊。”
　　“那，我现在可以下来了？”沉晨又问。
　　顾之羲这才松开手，沉晨也稳稳地跳了下来，她甩了甩手，低下头。
　　顾之羲拿出手机看了眼：“走吧，沈回青那边应该已经派人过来了。”
　　天色逐渐暗下来，他们降落的地方靠近树林中心，毕竟是野外，不太安全。
　　顾之羲带着她朝密林边界走去。
　　想到很快就是她的生日，顾之羲想了想，自然而然问道：“在朝云，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沉晨深思片刻：“想退休。”
　　顾之羲：“……”
　　他眉心微微起伏：“工作不开心？”
　　沉晨摇了摇头：“那倒不是，但是哪个打工人不想早点退休呢？”
　　“怎么了？顾总，你突然问这个干嘛？”沉晨边问边摆弄着自己的围巾。
　　顾之羲垂眸看着地面，“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随便问问。”
　　沉晨没有多想，“我这个人没有什么特别的欲.望，所以好像也没什么想做的事。”
　　或许回到现实世界可以算一件，但现在还做不到，她也不可能跟顾之羲说。
　　顾之羲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看她一直盯着自己的围巾，又问：“怎么了？”
　　沉晨的眉尾垂了下来，小声说：“刚才挂在树上，围巾都被扯得脱线了。”
　　这可不是一条普通的围巾。
　　这是一条曾经把顾之羲缠成茧的围巾。
　　她的头被用力揉了揉。
　　天色已经逐渐黑下来了，空中，月亮升起。
　　透过稀疏的枝桠，这颗月球的视觉效果比外面更大。
　　沉晨抬头入神地看了一眼，下一秒，脚下踩空，第二次失重感传来，整个人朝下坠去。
　　顾之羲紧随其后，立刻伸出手，但只来得及抱住沉晨将她护在怀里，二人一起沿着急转直下的坡道滚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落地的那一瞬，沉晨清楚地听到了身下顾之羲脚踝骨头错位的清脆咔哒声。
　　动荡停息，沉晨心惊肉跳地喘着气。
　　她趴在顾之羲怀里，他的手还捧着她的后脑：“有摔到吗？”
　　沉晨同时急急问出：“你怎么样啊？”
　　顾之羲动了动脚踝，“没事。”
　　这里高度不高，应该只是脚崴了。
　　沉晨连忙翻到旁边坐了起来，看向对面黑漆漆的影子，“疼吗？不会骨折了吧？”
　　顾之羲曲起腿，也坐了起来，摇了摇头，随后反应过来底下太黑，她看不见。
　　他抓着她的手，放到了脖颈处，“不疼。”
　　沉晨感受到手上的喉结微微震动，然后又震动了一下：“你呢？”
　　沉晨刚才完全被顾之羲护住了，身上倒是没受什么伤。
　　寂静中，沉晨不自在地找了个话题：“咱们好像是掉进坑里了。都怪我没看路，还把你也给带下来了，刚才应该让你走在前面的。”
　　顾之羲却淡然说：“这个坑位置太隐蔽，可能是狩猎用的。即使是我走在前面，也不一定能发现。到时候，到时候也可能是我把你拉下来。”
　　沉晨被他安慰得平复了些，“也不知道沈助他们能不能找到我们。”
　　顾之羲回想了一下，他的手机应该是掉在了上面。
　　不过就在坑洞旁边，定位到这里应该没问题。
　　说到手机，沉晨忙说：“等下，我打开手电筒照一照，这里太黑了。”
　　刚才掉下来的时候，沉晨听到自己的手机一并滚落到坑里了，只是不知道掉到哪儿去了，她在黑暗中摸寻。
　　突然，她好像摸到了什么，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手就被另一只大手抓住。
　　耳边传来顾之羲沙哑的声音：“不要乱摸。”
　　沉晨默然收回了手，也察觉刚才手下的触感不太对，不是松软的泥土，而是饱满弹性的肌肉，隔着材质良好的西裤。
　　“……我不是故意的。”
　　“嗯。”
　　沉晨又起身朝反方向找去。
　　这一次，她摸到了什么冰冷湿软，微微伏动的细条东西。
　　那触感传递到大脑皮层，沉晨脑子一空。
　　接着鸡皮疙瘩迅速蔓延，她下意识往回跳，用力抱住了救命稻草，毛骨悚然：“我刚才好像摸到蚯蚓了！还不止一条！”
　　她埋在顾之羲肩头，他顿了顿，捏了捏她的后颈，“别怕。”
　　沉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坐在顾之羲的腿上，僵在原地。
　　刚才悚然恶心的感觉还未完全褪去，但身边顾之羲绵长的呼吸声，还有更为强健的心跳声，又让她心底涌上了安全感。
　　顾之羲顺了顺她的后背。
　　沉晨彻底平静下来，开始关注起两人的姿势。
　　“别再找了，如果这个坑真是狩猎用的，可能会摸到捕兽夹。”
　　沉晨磕磕绊绊说好。
　　顾之羲的手又移到了她的下巴，稍稍抬起，借着微弱的月光打量：“刚才有没有撞到？”
　　“没，没有。”
　　顾之羲低下头：“哪只手摸到的？”
　　沉晨举起了右手，再想起来那种触感，还是一阵恶寒。
　　顾之羲抓住那只手，用力交握，每一寸皮肤都接触到彼此。
　　温暖而干燥的手心彻底覆盖了刚才的触感。
　　“好点了吗？”他轻声说。
　　沉晨点点头。
　　她依旧被顾之羲抱着，但两人谁都没有提及分开。
　　沉晨缓了缓，抬头之际，唇瓣擦过了什么柔软的东西，像是耳垂，极轻的触感，像是羽毛擦过。
　　顾之羲的呼吸急促了一瞬，一把扣住了她的腰。
　　于是二人的距离也再次拉近，顾之羲嗓音低沉：“知道我喜欢你，一直没有答复，不喜欢我吗？”
　　沉晨顺着他的话想下去，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办法理智气壮地说不喜欢。
　　当然，她也可以说谎，但是……顾之羲应该听得出来吧？
　　顾之羲见她不说话，又换了个说法：“讨厌我吗？”
　　这次沉晨回答得很快：“当然不讨厌。”
　　顾之羲目光在黑暗中强势锁定了她：“那你在顾虑什么？”
　　明明看不清彼此，但沉晨就是能感受到对面男人灼灼的注视，带着烫人的温度。
　　烫得沉晨也难以思考。
　　顾之羲抬起她的脸，缓缓靠近，“这样靠近，会反感吗？”
　　沉晨老实地否认。
　　“如果是别人呢？”
　　沉晨想了想，点了下头。
　　于是顾之羲获得了有别于别人的身份。
　　他愉悦地低笑了一声。
　　看不清彼此的黑暗里，最容易滋生暧昧，很快，二人就到了鼻息交缠的距离。
　　沉晨也仿佛鬼迷心窍一般迎了上去。
　　顾之羲克制了一下起伏的心潮，不让系统突然出现，破坏此时此景。
　　系统冷笑：他成功了。
　　下一秒——
　　“沉晨！顾总！”两道男声响起，打破了黑暗里的寂静。
　　紧接着，一束强光将坑里照得亮如白昼。
　　沉晨仿佛瞬间惊醒，立刻跳了开来，作面壁状，在心里念：“男色误人，男色误人。”
　　差点就没有守住底线。
　　顾之羲眯起眼，缓缓抬头。
　　谈笑和秦朔云站在外头，看到坑里的情形，再对上顾之羲幽深的视线，均是一顿。
　　好在他们背着光，顾之羲看不清两人的脸。
　　二人冷静地慢慢转过身，离坑远了些。
　　身后的救援人员不明所以：“咱们不行动吗？”
　　秦朔云压低声音，对谈笑说：“你带着人去把他们拉上来吧。”
　　谈笑摇了摇头，谦虚道：“是你先发现的，还是你去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秦朔云拿出手机，打给了另一组找人的俞袂和赵延。
　　“找到他们了，你们过来吧。”


第123章 123（二更）
　　陷害给俞袂和赵延这招不太管用。
　　因为两人并不蠢笨, 看到底下的情况，就明白了几分。
　　沉晨先被拉上去，等到顾之羲也上去, 谈笑和秦朔云才走了过去。
　　“谢谢你们啊, 来得很及时。”沉晨视线躲闪，只向俞袂二人道谢，不去看顾之羲。
　　赵延严正说道：“不用谢我们，是谈笑他们先找到了你跟顾总。”
　　语毕, 顾之羲意味深长地看向了谈笑和秦朔云。
　　两人皆垂下了眼。
　　沉晨也看向他们，想起了刚才头顶照下的那束强光，心虚地眨了眨眼。
　　谈笑脸色如常开口：“我们到的时候，只听见那边有人在说话，就直接叫了人过来。虽然打了手电筒下去，但是没注意到底下的人。”
　　沉晨狐疑地仔细观察谈笑的表情。
　　不过他的心理素质跟顾之羲一样过于强大，脸上看不出一丝不正常。
　　再看秦朔云, 同样一脸真诚地点了点头, 沉晨放心了。
　　顾之羲当然不会相信这种说辞, 不过看沉晨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他没有再追究。
　　被打断了也好, 更亲密的举动，怎么也得等到确定关系再说。
　　“走吧。”
　　“好。”
　　“等会儿。”沉晨突然说。
　　尽管因为刚才的事不好意思, 但她还是看向顾之羲的脚, 担忧道：“顾总，你的脚还崴着呢, 能走路吗？”
　　顾之羲顿了顿, 有其他人在场，他没有纠正她的称呼, 只是说：“可以，问题不大。”
　　沉晨看向秦朔云几人，四人却突然齐齐转过头。
　　秦朔云：“我去前面探探路，免得还有坑。”
　　说完快步朝前走去。
　　快得沉晨都来不及说什么。
　　她紧接着又看向谈笑。
　　谈笑：“我跟他一起去，免得他遇到坑，不小心掉下去。”
　　沉晨：“……”她又看向赵延。
　　赵延严肃说：“我跟他们一起去，免得他们遇到坑，不小心掉下去。”
　　她最后看向俞袂。
　　俞袂：“我跟……”
　　沉晨：“你也要跟他们三个一起去，免得他们三个遇到坑掉下去？”
　　俞袂话音一停，然后点了点头，“他们需要我。”
　　说完便飞快走远了。
　　沉晨愣了愣，然后慢慢看向了身后的其他搜救人员。
　　这些人虽然不太明白原因，但还是从刚才那四个人飞快跑走的行动中隐约察觉出什么，面面相觑道：“我，我们也跟过去看看吧，要是四个人都掉下去，那可不太好救。”
　　“是啊。”
　　于是只一眨眼的功夫，沉晨的身边就剩下了顾之羲一个人。
　　其他人都不远不近地走在前面，既跟他们保持一定距离，听不到谈话，又能保证万一他们有什么事可以快速赶到，灯光也能照亮他们的路。
　　顾之羲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
　　沉晨其实只是想拜托他们背一下顾之羲，结果没想到一个个都跑这么快。
　　她闷不作声地看了眼顾之羲，他上扬的弧度已经落下。
　　沉晨想了想：“顾总，你的人缘好像不太好。”
　　顾之羲：“……”
　　很快，他淡定回道：“是啊，只有你愿意陪在我身边了。”
　　沉晨被他说得脸红，“也可能是，我最靠谱了吧。”
　　看着顾之羲的脚踝，沉晨心软了，“反正我肯定是背不动你的，来，你把手搭在我肩上，我扶着你走吧。”
　　“好。”顾之羲语气沉沉：“谢谢。”
　　沉晨随口道：“跟我还说什么谢。”都是老上下级了。
　　顾之羲的嘴角再次扬起。
　　随后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一侧身子也靠了过去。
　　沉晨明显感受得到他在刻意掌控着身体，根本没有将重量压下来多少。
　　这么走，对他来说反倒是一种负担，于是沉晨认真说：“你就放心大胆地靠过来吧，刚才我在树上挂着踩你肩膀的时候，你不也让我不要收着力？”
　　顾之羲挑眉，顺势卸了大半的力。
　　感受到肩头的分量，沉晨顿了顿：“算了，你还是跟刚才一样收着吧。”
　　他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收回了身体，只是保持着跟她的接触。
　　两人慢慢跟着前面开路的人走。
　　“顾总，刚才在坑里……”沉晨慢吞吞说着，声音很小。
　　顾之羲凝神听着，“怎么？”
　　“就是，你不要误会。”
　　顾之羲明知故问：“误会什么？”
　　“我只是被那几条蚯蚓弄得头脑一热，所以有些出格，并不是对你有什么想法啊。”
　　顾之羲：“那太遗憾了。”
　　沉晨因为他的直白咳了一下。
　　自从挑破了之后，顾之羲就肉眼可见像只处处开屏的孔雀。
　　听到咳嗽，顾之羲停下脚步，“你的那条围巾呢？”
　　沉晨晃了晃手，围巾一开始还只是勾丝，但刚才掉到坑里，眼下沾满了泥泞，根本围不了了。
　　顾之羲的围巾一直包在外套里，所以还算干净，他将脖子上的围巾拿了下来，没有了刚才的轻佻，认真给她围好：“小心感冒。”
　　沉晨摸了摸柔软的触感，低下头，将下巴埋进了围巾里，“哦。”
　　其他两组人也已经得知人找到的消息，停止了搜寻，在飞机上等着了。
　　蒋棱准备好了姜茶以及毛巾，包括给所有搜救人员的。
　　也有医生为顾之羲处理扭伤的踝关节，他看向沉晨：“要不要去洗个澡？”
　　蒋棱也说：“顾总提前叮嘱过我，已经让空姐给你准备好了衣服。”
　　“那太好了。”沉晨点了点头。
　　洗完澡，换完衣服，温暖冲刷掉了疲惫。
　　处于明亮的环境中，刚才的黑暗全都被抛在了脑后。
　　沉晨出来的时候，沈回青正跟顾之羲同步最新情况：“顾总，韩森已经被逮捕了。”
　　毕竟往大了说，这是一次劫机事件，除了他本来触犯的那几条法律，又再加一条。
　　不过，韩森其实并不是很能说得清在飞机上发生的一切。
　　尤其是那一排排的假定时炸弹，是什么时候到他的身上的，他自己都无法确定。
　　据他说，要么是凭空出现的，要么是顾之羲和沉晨神不知鬼不觉放到他身上的。但显然，警方怀疑的对象也只能是他。
　　沉晨问了一句，系统：“放心，我会处理好的，在别人看来，这就是韩森准备的。”
　　沈回青接着说：“消息也传到了网上……”
　　见沉晨走过来，顾之羲停下了交谈，仔细打量着她。
　　沉晨的脸上倒没有什么伤口，只是手上有一些小擦伤，但也不严重。
　　他拿过药膏，刚要开口，沉晨主动说：“谢谢，顾总，我刚好要找呢，给我吧。”
　　顾之羲顿了顿，将药膏递过去。
　　沉晨坐在一旁，顶着他的视线给自己上药。
　　当察觉有人在乎，皮肤似乎也下意识变得娇气敏感了起来。
　　刚才在坑底下和回程时都没感觉到的疼痛，在此时却突然变得格外明显，沉晨眉心微蹙。
　　顾之羲突然拉过她的手，在她怔然的目光中，垂眼轻轻吹了吹。
　　然后抬眸：“还疼吗？”
　　凉风在手背上划过，心跳得更快了，沉晨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心神仿佛从天外游走了一圈回来，“不疼了。”
　　说完她突然想到什么，忙看向周边。
　　其他八个特助坐在另一边，原本正抱臂看着两人，但就在她望过来的那一刻，全都心照不宣地看向了舷窗外。
　　“搜救的费用是明天结吗？”
　　“嗯，明天做笔录。”
　　“刚才白总也打了电话过来问顾总的情况。”
　　“是，该问问飞机的维护情况了。”
　　沉晨从他们淡定的表情上没有发现异样，于是收回了目光。
　　八人这才转回脸去，交换了一个眼神。
　　几人能明显感觉到，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又有了新的变化，刚才独处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
　　回到市区的时候已是深夜，沉晨被送回了家。
　　她直接下了车，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脸，但没等她说话，顾之羲深深看着她，先一步说：“晚安。”
　　沉晨胡乱挥了挥手：“晚安。”
　　车上除了他和司机，就只剩下了谈笑和秦朔云，二人是默契地一同留下来，跟着顾之羲善后的。
　　为了将功补过，谈笑主动说：“顾总，沉晨的生日，准备好了吗？”
　　顾之羲抬眼。
　　虽然还没有正式准备，但他心里已经有过考量。
　　首先，他自然不可能弄个献祭仪式。
　　其实拍卖会上买下的那顶皇冠本来不错，不过早就打算好了送给她，也不可能生日的时候再送一遍。
　　他想准备最好的，不过短时间内，等价又合适的东西也不容易找到。
　　谈笑说道：“我觉得，送什么礼物，得看沉晨的需求。”
　　顾之羲也明白。
　　虽然沉晨刚才亲口说过，她没什么特别需要的，但自然有一些是她没意识到，或是没说出口的。
　　谈笑积极地开动大脑，突然想起来，“那天在医院里，她说过她人生里最大的遗憾。”
　　顾之羲也想起来了，是那根未能交换的棒棒糖，被小男孩扔掉的棒棒糖。
　　她说话的语气随意，内容也很像在开玩笑，但他不知为何一直都记得。
　　顾之羲沉吟。
　　秦朔云在一旁补充：“但准备礼物，除了财艺展示，还要有心意。”
　　“毕竟买来的礼物，就算再贵重，也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我想，亲手做的东西更能体现心意。”
　　顾之羲想到了沉晨那条破掉的围巾。
　　谈笑也点了点头，“这么说来，不如双管齐下。”
　　顾之羲心中有了计较。
　　他跟谈笑和秦朔云各自吩咐了几句。
　　汽车发动之前，他透过车窗，朝楼上望去。
　　沉晨房间的灯是暗着的。
　　看到窗帘边的影子，他笑了一下，“走吧。”
　　沉晨扒着窗台，缓缓抬起头，“我连灯都没开，霸总应该看不到我吧？”
　　她只是想确定一下顾之羲有没有走，但顺着路灯的光线，看到顾之羲朝这边望过来，她就下意识躲了起来。
　　见汽车彻底离开了，沉晨也准备上床休息，明天上午还要做笔录。
　　可是闭上眼，在坑洞里发生的一幕幕，总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顾之羲和她交织的轻喘声也依旧在耳边回响。
　　只差一点点，就亲上了。
　　沉晨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不能再想了。”
　　同一时刻，顾之羲在网上搜索了一番，然后打开了一条播放量最高的教学视频。
　　“今天张姐就来教教大家，怎样又快又好地织围巾～”
　　第二天，顾之羲先带着沉晨去做了笔录，蒋棱陪同。
　　车上，“顾总，你的脚好点了吗？”沉晨问。
　　“好多了。”他的自我修复能力一向很强。
　　沉晨唏嘘，说起来，顾之羲也算是命途多舛了，之前是手接二连三地受伤，这次又是脚。
　　顾之羲看着她：“睡得这么晚，昨晚没睡好吧？一会儿回去继续睡？”
　　沉晨反问：“那你呢？还是去公司吗？”
　　顾之羲嗯了一声，他其实几乎一夜没睡，不过身体素质好，没什么太大影响。
　　沉晨摇了摇头，虽然睡得晚，但她后半夜睡得倒是挺沉的，意外地没有做梦，所以她的精神状态还可以。
　　而且，一个人闲下来的时候，更容易胡思乱想，还不如让自己工作忙起来。
　　“我也去公司好了。”
　　于是三人一起回了公司。
　　顾之羲走进办公室，办公桌上，秦朔云已经准备好了他昨晚交待的东西。
　　顾之羲打开那盒毛线，拿出毛衣针，比划了一下，表情严肃得像是要处理什么大生意。
　　然后根据昨晚看的教学视频，他凭着记忆开始起针。
　　靠着优秀的学习能力，他很快就熟悉了起来。
　　顾之羲先处理完最要紧的工作，便找上了沈回青：“之前让你找的人呢？”
　　沈回青看着他手中熟练钩针的毛线，思绪稍滞，两秒后，才明白了他的意思：“稍等。”
　　很快，沈回青回来，打开了视频通话，“这是N国本地人，同时也会英语，顾总，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跟他交流。”
　　顾之羲看着对面，口中吐出一串发音标准的异国语言。
　　正是他们刚到N国那晚，在集市上遇到的那个女人问沉晨的话，“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对方很快回道：“对方大概是在问，你的病好些了吗？当时突然离开，我们都很担心你。”
　　顾之羲一顿，眉头顿时紧锁。
　　通话挂断，他抬眼看沈回青。
　　还没等他说话，对方已经了然开口：“顾总，我现在去找蒋棱进来。”
　　没一会儿，蒋棱便走进了办公室：“顾总，找我有事吗？”
　　顾之羲缓声问：“在你之前查过的沉晨的经历里，她有过因为生病，导致志愿活动中断，从国外突然回国的经历吗？”
　　蒋棱几乎没怎么想，就很快摇头：“如果有的话，这不是容易忽略的小事，但我当时并没有查到这部分记录。”
　　顾之羲若有所思，这又是跟她的经历不太匹配的细节。
　　他回神：“出去吧。”
　　“好。”蒋棱虽然觉得奇怪，但理智还是阻止了他的探究。
　　走之前，他又看了一眼顾之羲手中的毛线，神情微滞，逃也似的快步走了出去。
　　只是走出办公室，他下意识看了眼沉晨的工位。
　　她正趴在桌子上，头抵着桌面。
　　蒋棱走了过去，手指敲了敲桌面，问：“怎么，不舒服？”
　　听到问话，沉晨连忙抬起头，发现是蒋棱，“哦，没有。”
　　说完望了眼顾之羲办公室的方向，“蒋助，你刚从顾总办公室出来？”
　　“嗯，顾总叫我进去有点事。”
　　沉晨笑了笑：“那能劳烦你，再去一趟，然后把这个送过去吗？”
　　她的手指着一份待签的文件。
　　蒋棱垂眸看了眼，“为什么不自己送？”
　　“我，我还有点别的事，哦，对，是年会的剧本，在收尾了，都拖好久了，再不写好，要来不及排练了。毕竟是答应好的节目，不能临上阵掉链子啊。”沉晨的目光诚恳。
　　这个理由还算充分，蒋棱看了看她，还是点了点头，“好，我去送。”
　　说完便拿着文件重新进了顾之羲的办公室。
　　沉晨余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松了口气，随后又是一阵叹息：“奥奥，我觉得，我快要把持不住了。”
　　她本以为，陷入工作当中就可以忘掉那些事，可现实是效果甚微。
　　不管在哪里，只要看到顾、之、羲这三个字中的任意一个字，她的心都要猛跳一下。
　　系统语气随意：“那你就不把持呗。”
　　沉晨扁了扁嘴：“可是我跟霸总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真的在一起了，到时候我拍拍屁股走人了，难道只留下他吗？太不负责了。”
　　而且……她也怕她到时候就不忍心走了。
　　系统不知为何沉默了下来，然后隐晦地说：“其实，你不需要担心这个。”
　　“为什么？”
　　“这涉及到我的保密协议部分，还没到时候，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不用担心。”
　　沉晨不懂，她看着侧前方的磨砂玻璃。
　　厚实的玻璃看不太出里面的人影，只能影影绰绰描摹出里头坐着的黑色身形。
　　见蒋棱来送了文件，顾之羲挑眉：“她呢？”
　　蒋棱只耸了耸肩，顾之羲就明白了。
　　蒋棱走后，他依旧坐着，手中娴熟地打着毛线，同时一心二用，脑中快速思考着遇见沉晨以来的种种不正常——有他的，也有她的。
　　沉晨的逃避，让他不打算再放任不管了。
　　许久后。
　　他沉声开口：“系统，你能听得见我说的话，对吗？”
　　耳边一片寂静。
　　顾之羲并不着急。
　　沉晨体检报告里的各项数值虽然跟以前的她完全对得上，但她的表现却有很多漏洞，尤其是在人际关系方面。
　　更不用提她突然变得讨喜的性格了。
　　虽然匪夷所思，但他心中其实早有种骇人的猜测。
　　许久后，耳边终于有一道机械音响起，没有面对沉晨时的活泼愉快，只有严肃：“是，不过我一般不会刻意去听，怎么了？”
　　顾之羲语气耐人寻味：“沉晨……真的是以前的沉晨吗？”
　　显然，系统也没料到他会直截了当地问出来，意外半晌后，它说：“既然你想知道，为什么不直接去问沉晨呢？”
　　顾之羲笑着摇了摇头，如果直接问她，她大概要为怎么编而饱受困扰了。
　　不过，她总能编出还算合理的解释。
　　这个系统大概也是知道沉晨编瞎话的能力，才打算把他的疑问推给她。
　　但更重要的是，他想知道，对于他们的关系，沉晨顾虑的到底是什么。
　　一定跟这个系统有关。
　　想到系统，他的目光又瞬间变得犀利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顿了顿，他语气平淡：“当然，你也可以不回答，但我总能找到把你从沉晨身上安全剥离下来的办法。”
　　系统知道，他是认真的，而且……考虑到它的来处，顾之羲确实有这个能力。
　　系统默然，却忍不住顺着他那冰冷的目光，视线缓缓朝下看去。
　　从刚才到现在，他这织围巾的手是一刻也没停。
　　哪怕是放狠话。
　　看脸，系统感到忌惮，看手，系统又有点想笑。
　　来回反复，系统沉默了半晌，顾之羲也没有催促。
　　“抱歉，这涉及到我的保密设定，我不能说。”
　　但紧接着它又跟了句：“不过我可以为你申请一下权限。”
　　顾之羲静静地继续打毛线。
　　十分钟后，系统终于回来了，语气相较刚才要轻松许多。
　　“不愧是霸总，好吧，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了，有些事也瞒不下去了。”
　　顾之羲微微颔首。
　　“我和沉晨，其实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
　　顾之羲沉默了一阵，终于停下了织围巾的手。
　　似乎是在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
　　然后，他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那为什么，我也可以听见你的声音？”
　　系统再度沉默了片刻。
　　它声音有些凝重：“抱歉，这再次触及了我的保密条款。”
　　顾之羲继续织围巾，“那你就再去申请权限。”
　　又过了五分钟，系统回来了。
　　“告诉你也无妨。”
　　“其实，我不止是快乐系统，我还有另一个版本，那就是——”
　　顾之羲有所察觉。
　　“极乐系统。”
　　顾之羲：“……你一个系统，还有双重身份？”
　　系统诧异：“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些吗？得知了这么两个重磅消息，你居然一点都不惊讶？！”
　　顾之羲笑了笑，他早就被沉晨磨炼出来了。
　　不过话虽如此，他的心境也不是全然无波的。
　　“你这个极乐系统的身份，跟我有关？”
　　“是的，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个更重磅的消息，你做好准备。”
　　顾之羲依旧游刃有余地打着毛线。
　　系统一字一顿：“宿主，你好。”
　　话音落下，双方都陷入了沉默。
　　顾之羲停了几秒，继续织围巾。
　　见状，系统才具体解释：“你与沉晨同样是我在现实世界中绑定的宿主，不过一个是快乐系统，一个是极乐系统。”
　　“因为某些原因，你们出现在了同一本小说中。”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没有现实世界的记忆，而是把自己当成了这里土生土长的人。”
　　“还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一直没有跟你相认，而是放任你自由行动。”
　　顾之羲揉了揉眉心，直觉它说的这个“某些原因”应该也很重要，但或许是涉及更加核心的保密条款，它不会说出来。
　　系统：“不过你放心，我作为极乐系统的使命，是一直在进行的。”
　　顾之羲问道：“什么使命？”
　　“在保证你身体安全，零部件完整的情况下，让你比快乐更快乐。”
　　“……是吗？”
　　听出他话音中的怀疑，系统扬声回道：“当然了！你想想，晨晨要快乐，还要通过计算数学题，而你呢，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享受她的计算结果就行！毫无成本！”
　　语气就像诱惑他加入什么传.销组织。
　　“极乐系统。”顾之羲极其缓慢地点了下头，“所以，我的快乐，是升天？”
　　“而且，是物理意义上的升天？”
　　系统：“……”
　　同一时间，经过深思熟虑的沉晨徐徐开口：“奥奥，我想好了，你说得没错，我确实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系统立刻切换身份，温和附和：“是啊是啊。”
　　“反正这里只是个小说世界，霸总也只是个纸片人，我干脆就做个不负责任的渣女好了。”
　　系统：“……？”
　　它焦头烂额解释：“等一下，你误会了，我说的不要有心理负担不是这个意思。”
　　沉晨没听，只是冷冷地勾起唇角：“现在先快活一下，等离开了，我就无情地抛弃霸总。”
　　“反正他也不能跑去现实世界里找到我。”


第124章  124 
　　系统一时语塞, “额，可是这么做……在道德层面上是不是不太好？”
　　沉晨一副过来人的表情，摇了摇头：“可是有的时候, 人就是得适当地抛下道德感, 才能更加快乐不是吗？”
　　“更何况你不是个快乐系统吗？之前坑霸总的时候不是很起劲吗？还是你带头的呢，现在你心软了？”
　　系统：“那倒不是。”
　　它又去看办公室里的顾之羲，他还在织围巾。
　　一边织，一边作思考状。
　　系统：“顾总, 关于小说的事，我可没有骗你，其实你回头想想，是能发现蛛丝马迹的，比如顾柏和韩森的倒台，相较于正常的商战流程，是不是太轻易了？就是因为在这本主打谈情说爱的霸道总裁文里, 商战不是主题, 所以反派的智商在设定上是很低的。”
　　顾之羲并没有全然相信系统的话。
　　毕竟它带来的消息属实重磅, 砸下来就是一个巨坑。
　　要他怎么轻易相信，他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世界, 其实只是一本虚构的小说？他甚至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一个扮演者。
　　他分明拥有自己成长的全套记忆, 衔接得顺畅而真实, 没有一个漏环。
　　如果没有系统的挑明，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些都是假的。
　　可是当他在心底仔细琢磨, 又觉得确实有可能。
　　假如顾柏和韩森真的是这本书的反派的话, 那么系统说的没错，这俩反派确实不像智商高的样子。
　　还有一些路人甲角色。是否曾有许多看不清面孔的人物在他周遭反复出现, 做着同样的事，或是说着同样的话？
　　从前他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回过头去想，又突然发现似乎处处都是漏洞。
　　系统看这头的顾之羲深思，又回到了沉晨身边。
　　沉晨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道理，“奥奥，你觉得呢？放下道德，立地成佛，人不能总跟自己过不去。这么一想，我心里就舒服多了。”
　　系统：“你这什么邪佛。”
　　办公室那头顾之羲突然开口：“你刚才说，这是一本主打谈情说爱的小说？”
　　系统连忙回答：“是的，你，或者说你所扮演的这个角色，就是这本小说的男主角，跟女主角展开一场你追我逃，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顾之羲心里一动，终于再次停下了织围巾的手，“那，女主角是沉晨吗？”
　　“咳。”系统象征性地轻咳了一声，“不是，她是破坏男女主感情，最后被男主角扫地出门的恶毒女配。”
　　顾之羲的眼中瞬间投射出冰冷的光。
　　系统连忙补充：“我是说她扮演的这个角色是恶毒女配，我又不是说她本人是恶毒女配。”
　　顾之羲回想着它刚才的描述，心中感到一阵不适。
　　他习惯掌控局面，防止事情脱轨，所以飞快整理头绪：首先，他绝对不可能对沉晨做出这种事情，也绝对不可能喜欢别人。
　　想到这里，他又问：“书里的女主角是谁？”
　　系统听着，总疑心他的语气中带了点欲除之而后快，“额，女主角……已经没有什么戏份了，就只是短暂地出场了一下，你那个时候就没发觉，现在也没必要知道。”
　　“不过你就放心吧，如今的原剧情就像脱缰的野马，早就不知道野哪儿去了。”
　　顾之羲目光终于缓和了一些。
　　然后继续织围巾。
　　他想了想，又问：“我什么时候能恢复你所说的，现实世界中那个身份的记忆？”
　　系统忐忑地说了一句废话：“等你回到现实世界之后。”
　　顾之羲的眼睛突然一眯。
　　系统被他冰冷的视线咯噔一下，“怎，怎么了？”
　　顾之羲看着手中的一小块围巾：“滑针了。”
　　系统：“……”
　　顾之羲慢慢拆了一段，重新织，然后沉吟着问：“关于沉晨的那些兼职经历，都是她现实世界中发生过的？”
　　“是的。”
　　顾之羲问出了最想知道的：“她生过病？”
　　系统的回答公事公办：“关于她现实世界中发生的事，我是不会做出解答的。”
　　顾之羲织得飞快：“那又为什么会出现前后细节对不上的漏洞？”
　　系统解释：“这就像一个游戏，只会展示你当前所在地区的世界地图，剩下的部分是一片黑暗，只有当进行到那个板块的任务的时候，地图才会拓展过去，那时的事情自然会跟现在认知的有差别。”
　　顾之羲再度眯起眼。
　　系统又咯噔一下：“你那围巾又滑针了？”
　　“没有。”顾之羲手上不停，“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他缓缓问：“沉晨的计算能力，是不是有问题？她的数学真的不好吗？”
　　系统的语气严肃了一些：“刚才的那些问题都不涉及我的主线任务，所以可以告诉你，但这个问题，涉及到我刚才说的某些原因，你就算真把我揪出来，我也回答不了你。”
　　顾之羲点了点头，他想知道的都已经大概知道了，不再继续为难它。
　　系统：“还有就是，以上告诉你的信息，你不能对晨晨透露，同样要保密。”
　　顾之羲的心里恢复了平静。
　　很快，他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顾之羲将围巾放好，沉晨走了进来，“顾总，你的咖啡，早上忘了。”
　　顾之羲看着她精神勃发的面孔，有些奇怪。
　　刚才还对他避之唯恐不及，文件都让蒋棱代送，现在居然又主动过来送咖啡了。
　　他喝了一口，沉晨身板挺直，带着标准的微笑：“有事你叫我，我先出去了。”
　　沉晨对他的态度，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和蔼的一次。
　　系统怜悯地看着他。
　　顾之羲看了眼手里的咖啡。
　　里头应该没下毒吧。
　　喝完咖啡，他调出了上次沉晨跟他一起去体检的报告。
　　关于韩森的事，朝云这边也还有的忙。
　　早在机场严阵以待抓捕韩森的时候，围观拍照的路人就将消息传开了。
　　韩森虽然没有顾之羲这么高的知名度，但天澜也是一家成熟的大企业，他出事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很快警方便发布了案情通告，一时间舆论哗然。
　　因为通告上清清楚楚写着，韩森意图劫持顾之羲和沉晨乘坐的专机，还在身上裹满了炸.弹模型。
　　沉晨的妈粉姨粉姐粉瞬间攻占了天澜的评论区。
　　【天杀的，居然想害我们小沉！这么好，这么善良，这么温柔的小沉啊！她是坑你钱了还是骂你人了？为什么要害一个无辜的人！】
　　【呜呜居然还绑了定时炸.弹，虽然是假的，但是当时大家肯定不知道吧？我都不敢想象乖女那个时候得有多害怕，也不知道有没有哭。我都能脑补出韩森打开衣服说哈哈快看有炸.弹，然后小沉瑟瑟发抖，一直喊怎么办的小可怜模样。】
　　【那可是被迫跳伞逃生呢！当时情况一定很紧急，很危险吧！幸好平平安安。】
　　【之前见过这个韩森，长得就不像个好人，一脸精明阴险样，看着就像一肚子坏水会害人的，啊呸！】
　　【听说小沉跳伞逃生之后还流亡了一段时间呢，小沉真是好惨啊。】
　　沉晨的社交账号底下充满了关心问询的评论，她线下认识的朋友也都发来了问候。
　　尤其是白羿和冯雪年，一条又一条的消息接二连三撒来，只不过这两个人一个正被远派出差中，一个还要上学，都不能及时赶到。
　　除了关心沉晨安危的，还有为韩森被捕拍手叫好的。
　　【听说朝云之前一直在狙击天澜，现在这个业界毒瘤终于被铲除了，感谢朝云，感谢沉晨，感谢顾总。以前不知道靠着恶意收购搞垮了多少中小企业，游走在灰色地带，现在终于翻车了。】
　　【天澜倒台了，终于可以说出来了，沉晨当初可是当众给过韩森难堪的，我在想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怀恨在心，想要报复沉晨？】
　　【什么事？竖起八卦的耳朵，展开说说。】
　　【就是好早之前的一次宴会，在此之前，韩森无缘无故消失了两个礼拜，其实原因大家应该能猜得到，出来的时候他还想遮掩，说自己是出国做生意去了，去了一个海岛上，反正我都没听过这个名字，他还拿出了个神秘的纪念品，说是从岛上带回来的，结果被沉晨一下子戳穿了哈哈，那玩意儿根本就是在国内生产的。】
　　【韩森还特地选了个偏僻的海岛，但根本没想到，沉晨居然会那岛上的语言哈哈。而且在此之前他还嘴顾总，在那里制造顾总和沉晨的桃色绯闻，都差点把围观群众给带跑了，结果后面被沉晨打脸，也是用实力破解了谣言。】
　　【虽然心疼被针对的小沉，但还是忍不住想感慨一句，小沉总是爱当众教训人啊，上次教训熊孩子也是，粉小沉绝对不憋屈，因为她一般有时候当场就报哈哈。】
　　【沉晨好厉害啊，之前节目组介绍她的时候说她精通八国语言，我还不太相信，以为只是为了给她宣传造势说得夸张点，那现在看来不会是真的吧？说不定还不止八国。】
　　【朝云狙击天澜，是不是也有这部分原因？】
　　【呵，难道他不知道吗？惹到沉晨，就等于惹到顾总了，惹到顾总——就等于惹到硬骨头了。】
　　但也有人质疑。
　　【真的假的？这个韩森就因为之前一次宴会上被沉晨下了脸面，就直接失心疯，带着假炸.弹上飞机要搞死她？这也太离谱了吧。】
　　不过很快，警方又公布了新案情，表扬了沉晨找到关键证人，揭发韩森非法开设赌.场的行径，帮助警方捣毁了韩森开设的所有地下赌.场。
　　【他还真是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干，那就可以解释韩森为什么这么恨沉晨了。】
　　【好家伙，沉晨不声不响地又干了件大事啊，去了朝云之后，先是给朝云拿下了搞不定的丰德，然后还拉了好多业务，现在又在朝云死对头倒台的事件里起到了关键性作用。难怪都叫她顶楼吉祥物，是有点福气在身上的。】
　　【不是观赏性吉祥物哦，而是有实力的吉祥物，她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跟她共事的人谁不夸她呀？】
　　【小沉超棒！好厉害！又认真又聪明又乐观还很勇敢。】
　　【这段时间小沉经常请假和出差，我还可惜在节目上她的镜头少了呢，原来是去为民除害了啊。】
　　【虽然最近几期沉晨不怎么上，但一想到《精英实习生》要结束了，就好不舍得，好歹也是通过这档节目认识她的。】
　　【我还特地去考古了晨晨的毕业演出视频，然后发现，晨晨演技很好哎！绝对不带粉丝滤镜的，果然优秀的人做什么都很优秀的。】
　　随着韩森的倒台，还有更多腌臜事暴露了出来，起因就是几个明星联合起来，匿名控诉韩森曾逼迫交往，由于不愿就范，几人的演艺生涯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
　　由于是匿名，本来声量还不算大，直到小有名气的何英也站了出来，讲述了被韩森追到剧组的几次骚扰经历。
　　“最后那次，要不是当时沉晨就在附近，机智地帮我解了围，恐怕我真的难逃一劫了。”
　　【沉晨人好好啊，明明帮了这么多人，但是居然根本没往外说过！本来这是多大的热度啊，要不是这些当事人自己站出来说，我们可能永远都不知道。】
　　【不过话说回来，沉晨胆子还真够大的，那个时候韩森还是大老板呢，她只是一个小助理，居然敢跟他对着干，保护何英，这么看来更显难得了。】
　　《精英实习生》的最后一期节目录制在即，韩森的事算是给沉晨又增添了一波热度。
　　下了班，顾之羲的车停在了沉晨面前，他下了车，“送你回去。”
　　沉晨想了想，没有推拒就上了车。
　　顾之羲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她，沉晨笑着说：“顾总，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她不逃避了，他反倒不太适应了。
　　车上，顾之羲看着她，突然问：“以前做志愿者的时候，生过重病？”
　　沉晨一怔，但只以为是系统将这段也编进原主的人生中了，说道：“哦，是有过这么回事，不过没什么问题，最后检查完，发现只是虚惊一场。”
　　顾之羲稍稍放下心来。
　　顾之羲定睛看了她一会儿，郑重说：“如果有什么事解决不了，可以跟我说。”
　　沉晨眨了眨眼，低下头，“哦，好啊，不过我也没有什么事儿啊。”
　　顾之羲坐了回去，闭目养神，没再说什么。
　　沉晨的视线扫到了他身旁放着的黑色公文包。
　　顾之羲本身是不怎么带这种包的，平时上下班只会带着电脑包。
　　而且这只包里看着还鼓鼓囊囊的，像带了不少东西，于是她多问了一句：“顾总，你今天带了包回家啊？”
　　顾之羲睁开眼，手下意识放到了包上，将包朝自己靠近了些，然后低低地“嗯”了一声。
　　沉晨奇怪地看了一眼他。
　　这个姿势，好像生怕她看见包里有什么东西一样。
　　沉晨的手在膝盖上搓了搓：“顾总，别担心，我这个人虽然本事不小，但唯独没有透视眼。”
　　顾之羲：“……”
　　他将手放开了，然后面不改色说道，“我没有担心。”
　　到了沉晨家小区楼下，道完别，他看着沉晨的背影逐渐远去。
　　明天就是揭晓几个实习生嘉宾最终去留的时候。
　　所有人都清楚，沉晨是必然可以留下的，问题只在于她愿不愿意留。
　　顾之羲最初选择戳破窗户纸的时候，就考虑过沉晨因此决定离开的情况。
　　但现在似乎，也没有这么糟。
　　她的态度，似乎软化了。
　　第二天清晨，沉晨推着车出了小区。
　　她抬头望着天空，突然觉得有些空虚
　　韩森和顾柏都在排队等着进去，没有人再心甘情愿地给她打钱了。
　　刚这么想，手机就传来短信提示音。
　　沉晨打开看了看，是银行卡入账短信，数字是一串不同寻常的位数。
　　这是她的工资，应该还加上了各项奖金，以及年终奖。看系数，霸总给她的评级也是满分。
　　沉晨的空虚与怅然瞬间一扫而空，她怎么忘了，还有霸总呢。
　　上午十点，几个实习生齐聚会议室。
　　他们第一天录制节目的时候，就是在这间会议室集合，跟当时相比，眼下少了一个人，而第一天的时候几人的脸上都是忐忑，现在却依旧是。
　　所有人中，只有沉晨的表情最安然。
　　旁边的佟雪和钟伽琪跟她闲聊，“我看到新闻的时候吓了一跳，你还好吧？有伤着哪里吗？跳伞也不是全然安全的吧？”
　　沉晨摇了摇头，“我没事，倒是顾总的脚崴了。”
　　佟雪嘟囔：“这个韩森可真缺德，居然还拿假炸.弹吓唬人，听说还拒不承认，非说炸.弹是你弄上去的。”
　　“他这嘴也太硬了，正常人会信你能凭空变出那些炸.弹来？”
　　沉晨轻咳一声。
　　另一边，钟伽琪低声说：“指证的关键证人，是那个人吗？”
　　知道她说的是讨债的人，沉晨点了点头。
　　从某种角度来说，钟伽琪也算是出了点力。
　　钟伽琪却是大大松了口气。
　　此前，她心里一直为麻烦了沉晨和顾之羲而过意不去，现在知道自己帮上了忙，心里的包袱也终于放下了。
　　那边几个男生打量着周围的竞争对手。
　　他们很快就发现，不知为何，除了他们几个实习生、节目组导演，以及各自部门领导，这间会议室里还多了个陌生面孔。
　　相较于其他人，佟雪对公司的中高层关系网都有些了解，所以有点印象。
　　那人看着像是公关部的部门经理，一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
　　但也来不及多想，导演已经上台说开场白了。
　　他笑着环视下方，“不知不觉，各位来朝云实习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咱们的节目也已经接近尾声了，相信大家在这段时间里收获颇丰。”
　　导演：“这是最后一期录制，当然，距离播出还有点时间，这次分出大家的去留之后，为了保证结果不提前流出，大家还是需要在这里如常工作，一直待到这一期节目播出。”
　　仔细想想，这么规定未免有些凌迟。
　　说完场面话，导演重申了一遍考核的规则，打分总共有几个部分组成，在过去的节目里也都说过。
　　每个部分的分数相加，构成的总分排名就是决定他们去留的最终依据。
　　而在这个分数中，最重要的分数就是直线经理的打分。
　　单个部分的分数大家都知道，现在节目组又将其一一相加，显示在屏幕上。
　　一排排数字被打开，到了最后，只有年终部分的部门经理评分尚未公布。
　　导演笑眯眯道：“不过我想，你们今天早上应该都收到年终奖了吧？那么对于这一项的评分，心里应该大致有点数了，我就不再卖关子了。”
　　屏幕上的最后一排数据缓缓显现，紧接着，是每一个部分相加的总分。
　　几人屏住呼吸，定睛望过去。
　　毫无悬念，在几个实习生里，沉晨的评分是最高的，每一项都几近满分。
　　不过这么多期节目播下来，再加上就近天澜和韩森的事，众人已经心服口服，没有人对这个结果有异议。
　　分数排在第二的是钟伽琪，她的评分要比竞争同一岗位的另一个男生多出不少。
　　但作为同样没有了竞争对手的人，佟雪的分数却是最低的。
　　像沉晨和佟雪这样没有竞争对手的实习生能否留下来，还要看直线上司的说法，一锤定音。
　　数道视线率先聚集到了坐在首位，一直没有出声的顾之羲身上。
　　导演：“顾总，怎么样，您那边想好了吗？”
　　他看向沉晨的目光平静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柔和，缓缓开口：“我想，我没有任何理由亮出红灯，选择权一直都在沉晨的手里。”
　　言下之意谁都明白。
　　几人惊讶地面面相觑，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谁都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又聚集到了沉晨身上。
　　她可以选择去或是留。
　　她垂眸，像是在思索，直到所有人的心都悬起来的时候，才抬起了头，微笑：“很高兴能继续留在朝云。”
　　顾之羲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接着克制着自己心头洋溢的淡淡喜悦。
　　而对于佟雪，薛经理给出的决定是不留，他面露惋惜：“其实小佟的工作能力还是不错的，不过我感觉，她还是不太适合这份工作吧，好像干得也不是很开心，我想着，要是强留下来，对她来说也不太好。虽然要放走这样一个人才，我还是比较痛心的。”
　　说着，薛经理叹息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作心痛状。
　　钟伽琪与沉晨都略微皱了皱眉。
　　不过面对身边人关切的目光，佟雪只是笑了一下，“没关系，不是跟你们说过，我早就有准备了。”
　　其实就算薛经理给她通过了，她也不打算在他手底下干。
　　尽管薛力中途退出了比赛，但薛经理本身就对女下属有些偏见，并未因此对她另眼相待，反倒更加苛刻。
　　或许因为薛力会说话，或许是因为二人为本家，总之他本来是非常看好薛力的，而薛力最后却因为沉晨退出得不光不彩。
　　另一方面，沉晨还跟与他最不合的特助们走得极近。
　　而佟雪却是沉晨的朋友，之前与薛力同样针锋相对，没有好脾气。几个要素叠加，他看她就愈发不顺眼起来。
　　只是场面话自然还是要说得漂亮。
　　悬念揭晓完毕，留下来的人坐在桌子一端，表情轻松而欣喜，要走的人则坐在了另一端，目光难掩沮丧。
　　优胜劣汰，也没人能说什么，赛制已经足够公平，能留下来的确实都有过人之处。
　　导演叮嘱：“大家一会儿挨个接受一下采访哈，就在隔壁会议室，然后就可以散会回办公室了。”
　　佟雪起身，打算跟沉晨她们一起出去。
　　然而角落里，那个从头到尾一直低头看着资料，没有发话的公关部经理突然出声：“佟雪，是吧？”
　　佟雪茫然地顺着声音望过去，对方冲她轻轻点了点头。
　　“我见过你很多次，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如果对我的助理职位有意向的话，你留一下，过来面试，我只有十分钟时间给你。”
　　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薛经理率先不可思议问道：“孙雎，你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他的发难，孙雎淡定：“就是字面意思，你刚才不是说她不适合在你手底下工作吗？我抽空研究了一下，觉得她挺适合我的，刚好我的助理前不久跳槽了。”
　　如果要招助理，可以走校招，或是社招，偏偏在他发言淘汰佟雪之后把她捡回去，这无异于当众打他的脸。
　　薛经理气不过，又不想跟她争辩，赶忙看向顾之羲：“顾总，这不合规矩吧？佟雪已经是被淘汰了的人，还能再回来？毕竟也算是一场比赛，总得尊重输赢，顾总，你也不能偏心，专给一人走后门吧？”
　　谁知顾之羲看也没看他，淡淡说：“没什么不合规矩的，我也没有偏心，她走的是内推流程。”
　　薛经理一时都不知道是该惊讶他知道这件事情，还是该惊讶他口中所谓的内推。
　　他问：“谁推的？”
　　沉晨缓缓举起了手，“我。”
　　于是一道道目光再一次扎堆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薛经理身形一顿。他虽然看不太惯沉晨，但也不得不承认，作为顾之羲身边的“红人”，他确实不能拿她怎么样。
　　于是只好勉强好声好气地问：“小沉，这好像不符合规矩吧，小佟已经被淘汰了，怎么还能留下来的？”
　　沉晨笑了笑，“怎么会不符合呢？我看公司章程里有写，公司员工都是可以进行内部推荐的，而且靠内推进来面试的人，可以省去一面，直接进入二面。”
　　薛经理一愣。
　　沉晨：“既然我现在已经通过实习考核，并且也打算留下来，那应该可以被认定为是公司员工了吧？”
　　薛经理不得不点了点头。
　　“那也就是说，我是有内推资格的。”
　　他脸色难看地再度点了下头。
　　“你方才也说了，佟雪已经被淘汰了，她又不是公司的人，那我推荐她来面试也很正常吧？”
　　沉晨微笑道：“更何况，我也没有给佟雪开什么后门，走的就是再普通不过的流程了，哦，当然，我事先确实有找过顾总，但那只不过是因为我不太熟悉公司内部的职位，所以找他咨询了一下。”
　　“顺便得知，公关部的部门经理正好最近在寻找一位新的助理，于是我就又去找了她谈话，想尽量节省中间环节。”
　　孙雎在一旁听着，补充了一句：“我虽然缺人，目前也感觉她还不错，但到底要不要她，也是要经过面试才能决定的。”
　　再一次否定了他的走后门之说。
　　佟雪也点点头：“薛经理，你放心，如果我不能通过面试，说明我不能胜任孙经理的助理职位，那我肯定立马走人，绝不会纠缠。”
　　薛经理无话可说。
　　另外几个被淘汰的人听完都眼睛都一亮，似乎找到了可以留下来的办法，不过很快又暗了下来，他们可找不到像沉晨这样会特意内推的人。
　　而且就算被推进来了，也不一定能通过面试。
　　佟雪看了沉晨一眼，目光从惊讶到动容，握着她的手：“我太感动了，你怎么想到的？”
　　沉晨眨眨眼：“内推成功有奖金。”
　　顾之羲听到了，轻笑一声，又看向薛经理：“还有别的问题吗？”
　　薛经理看着他面上愉悦的表情，心知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细说起来，佟雪跟他倒也没有什么厉害冲突，留不留与他无关，他只是憋屈罢了。
　　薛经理表情僵硬地摇了摇头，“没有了。”
　　随后拂袖而去。
　　佟雪抓紧时间勾住沉晨的脖子，一脸崇拜：“沉晨，你真是太好了，我之前还以为你跟伽琪之间有了小秘密，我要成为三个人里多余的那个了，没想到你还想着我呢。”
　　顾之羲紧紧盯着她的胳膊。
　　“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向往公……”话说到一半，佟雪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凉意，下意识松开了手：“我先过去面试了，晚点再聊哈。”
　　沉晨跟她挥了挥手，剩下一个钟伽琪看了眼顾之羲，又看了眼沉晨，“我去采访了。”
　　沉晨点点头：“好。”
　　一转头，她对上了顾之羲漆黑的双眼，不过她看了眼摄像机，赶忙跟他保持距离。
　　她虽然决定抛弃道德，但那也是有前提的。
　　顾之羲独自回到办公室，继续拿出织了一半的围巾。
　　沉晨很快就发现，顾之羲这两天怪怪的。
　　有的时候她进他的办公室，会发现他似乎刚收起了什么东西。
　　次数多了，她也看得出来，顾之羲有什么事在瞒着她，而对其他几个特助，他又不这样。
　　“顾总这两天出什么事了吗？”她直接问蒋棱。
　　蒋棱想了想，摇摇头：“没有，怎么了？”
　　“我总感觉他怪怪的。”
　　蒋棱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我觉得，还好吧，挺正常的。”
　　“是吗？”沉晨很是怀疑，并且因此多加观察。
　　这天晚上，顾之羲睡在了办公室，但她记得他的行程并不算繁忙，也没有什么需要加班的项目。
　　第二天早上，沉晨过去送咖啡的时候，还看出了顾之羲不太明显的青色，而且依旧是在她到之前藏起了什么东西。
　　她问：“顾总，昨晚没睡好吗？”
　　顾之羲只是摇摇头。
　　“可我看你好像没睡好的样子。”
　　顾之羲依旧理直气壮地摇头。
　　他昨晚都没睡，当然称不上睡不好。
　　在他夜以继日的赶工下，围巾已经织得差不多了，连花纹都几乎复刻了沉晨原来的那条。
　　从礼物本身到包装，他都亲自操刀。
　　装围巾的盒子，他经过精挑细选，没有选普通的纸盒礼盒，而是选了只价值不菲的檀木盒子。
　　跟着他出门买盒子的谈笑点了点头：“这只盒子很有韵味，显得你对她很重视。”
　　周然，赵延和蒋棱看着那盒子古朴的雕工，直觉不太妥当，不过其他几个特助都对顾之羲的审美表示了赞同，三人寡不敌众。
　　在沉晨生日的前一天，围巾终于被放进了包装盒里。
　　次日清晨。
　　沉晨去公司的时间跟平时无异，不过到的时候才发现，其他几个特助全都到了，正凑到一起低声说些什么。
　　见她走过去，那几人齐刷刷地看了起来。
　　她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沉晨觉得，几人的表情都不太对劲。
　　过分严肃了，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严阵以待。
　　再看众人的目光，齐齐指向了顾之羲的办公室。
　　沉晨反应过来：“是顾总怎么了吗？”
　　“你进去就知道了。”俞袂说。
　　沉晨被他们说得有些忐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在八人的目光中，她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第一眼看过去，办公室里没人，沉晨只见到桌子上有个格外显眼的木质小盒子。
　　沉晨视线扫过，顿了顿。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看向门外离她最近的杨问寒：“顾总，不在吗？”
　　他只是下巴微抬，酷酷地指向了桌上那个小盒子。
　　沉晨又愣了一下，然后抓住了身旁的玻璃门，“你是说，那是顾总的……”
　　杨问寒点了点头。
　　刚整理完仪容从休息室里出来的顾之羲，听见的第一句话就是沉晨颤巍巍问：
　　“顾总……这就已经火化完了？”


第125章  125 
　　杨问寒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顾之羲额角一跳, 及时走了出来，沉声说：“我还活着呢。”
　　沉晨闻声看过去，松了口气, “真是太好了。”
　　顾之羲又安慰自己：好歹她是真的在担心他的死活。
　　杨问寒怀疑地看向那只深色的木盒, 思维好像也被沉晨带偏了，越看越像……
　　沉晨：“那，这个盒子里头装的是？”
　　顾之羲顿了顿，先看向门口。
　　几个特助犹如几枚高瓦数电灯泡, 正在门口闪闪发亮。
　　对上他的目光，原本眼也不眨看向他们的几人立刻收回了视线，退出办公室，最后一个走的将门带上。
　　他这才说：“打开看看。”
　　沉晨不明所以地拿起那只木盒，打开后，愣了一下。
　　拉开丝质的袋子，里头装着的是一条围巾。
　　从颜色和花纹, 都跟她被勾破的那条一模一样。
　　她看向顾之羲, “这是买给我的吗？”特地买了一样的？
　　顾之羲侧过脸去, 碰了碰鼻子，“不是买的。”
　　这个动作极少出现在他身上, 显出些沉晨从未见过的稚气。
　　“不是买的？”沉晨笑了：“那该不会是你自己织的吧？”
　　顾之羲正过脸来，轻描淡写说：“时间仓促, 可能没有买的好。”
　　沉晨的笑瞬间凝固在脸上, “真的是你织的啊？”
　　顾之羲轻轻点了下头。
　　沉晨怔然片刻，指尖抚过白色的围巾, 传递着柔软的触感。
　　“生日快乐。”他轻轻说。
　　原来如此, 沉晨一愣，“你要是不说, 我都忘了。”
　　沉晨想到什么，“所以，你这两天忙的都是织围巾？”
　　他颔首。
　　难怪她一过去，他就立刻把东西收起来。知道答案，沉晨的心里骤然踏实了下来。
　　她又问：“那你昨天晚上没回家在这里睡，也是为了这个？”
　　“嗯，昨晚做了最后收尾。”
　　沉晨将围巾从盒子里拿出来，认真说：“谢谢，我特别喜欢。”
　　说完拿起就要往脖子上戴。
　　顾之羲轻笑一声，抓住她的手：“空调开着，还要戴着围巾吗？”
　　沉晨：“我试试长短嘛。”
　　她将围巾围了两圈，随后扬起笑脸：“刚好，你也太谦虚了，跟我原来的简直一模一样，不，比原来的还要好。”
　　她揶揄：“真是看不出来，你还挺心灵手巧的。”
　　“谢谢夸奖。”顿了顿，他一脸淡定道：“我还一起学了织毛衣。”
　　果不其然，他立刻得到了沉晨惊叹佩服的目光。
　　“不过在这儿戴围巾还真有点热。”沉晨小心地摘下了围巾。
　　她刚要把围巾折好放回盒子，正好跟顾之羲递盒子的手碰上，她抬起脸，他也垂下目光，动作同时一滞。
　　两人对视良久，沉晨本以为他要说点别的，却见他收回视线，“再关着门，他们又要进来看了。”
　　沉晨恍然回到现实，“那我先出去工作了。”
　　还没走出两步，顾之羲突然叫住她。
　　“怎么了？”
　　顾之羲抿了抿唇，“这个盒子……真的不好看吗？我挑了很久。”
　　沉晨想了想，“它看上去，很有气质。”
　　顾之羲：“？”
　　沉晨回到工位上才发现，其他几个特助也给她准备了礼物。
　　她仔细看过，慢慢将其仔细收起。
　　打开电脑，又看到了公司内网发来的祝生邮件。
　　沉晨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鼠标。
　　三人小群里也很热闹，是一向话痨的佟雪：“我二面通过啦，不出意外的话，留下来应该没问题了。今天你们是没看见，薛经理的脸色超难看的哈哈，还有，我喜欢我的新上司。”
　　沉晨：“太好了，恭喜。”
　　钟伽琪：“恭喜。”
　　沉晨：“到时候内推奖金分你一半。[啤酒杯.jpg]”
　　佟雪：“不用啦，你自己收着吧，要是没有你想到内推，我还留不下来呢，也气不到薛经理，完全是你的功劳，我还要请你吃饭呢！”
　　沉晨笑了笑，又在群里说了几句，然后不自觉摸了一下新围巾。
　　她悄悄抬眼，看了一下四周。
　　几个特助基本都去开会了，偌大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沉晨将围巾拿出盒子，然后趴在了围巾上，深陷其中。
　　“奥奥，我扛不住了，我真的决定要做渣女了。”
　　系统已经放弃掺和了。
　　起来的时候，她看到手机上有条来自顾之羲的消息：“下班之后有时间吗？”
　　沉晨回：“有的。”
　　“下班等我，带你去个地方。”
　　沉晨隐隐有所猜测，随后这个下午，时间好像突然过得慢了起来。
　　下班时间到了，沉晨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闭之际，又被一只手拦住，顾之羲走了进来：“一起。”
　　二人来到了地下停车场。
　　出乎她意料的是，开车的是顾之羲，车上也只有他们两人。
　　沉晨系上安全带，好奇问道：“咱们要去哪里啊？”
　　顾之羲只说：“过会儿就知道了。”
　　汽车开了许久，沉晨看着窗外，周围车辆逐渐稀少，高楼大厦逐渐消失，要去的地方似乎有些偏僻。
　　顾之羲勾唇：“要我报车牌号吗？”
　　沉晨也笑，这件事好像过不去了，“不用，反正如果有什么危险，系统会保护我的。”
　　顾之羲指尖敲了敲方向盘，“我也会。”
　　沉晨笑着侧头看向窗外。
　　又过了半小时，汽车终于停了下来。
　　不过外头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出来他带她来到了什么地方。
　　沉晨要是胆子小点，恐怕真要怀疑他是打算把她给卖了。
　　下了车，沉晨鼻头微动，隐约嗅到了一丝香甜的气息。
　　夜风猎猎，她正四下张望，前面的顾之羲转过脸来，手心张开，递给了她什么东西。
　　沉晨看过去，那是一根粉色的棒棒糖。
　　她有些意外地看向顾之羲。
　　他下巴微抬：“不是说，你人生中最大的遗憾是那根没能交换的草莓棒棒糖？”
　　沉晨记起了自己曾经跟他说过的话，心里一动。
　　她握住那根糖，“谢谢。”
　　顾之羲静静地看着她。
　　沉晨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想了想，真诚道：“这糖给的，还挺有仪式感的。”专门找了个黑灯瞎火的地方。
　　就在这时，身前有什么动静，沉晨摸黑望过去，似乎是道闸门缓缓打开。
　　“过来。”顾之羲朝她伸出手。
　　“还有？”沉晨意外，随即也伸出手，被顾之羲攥在手里。
　　他带着她走进了那道闸门，似乎来到了一幢低矮的建筑物前。
　　接着，他刷了卡，带她走了进去。
　　进去的那一刻，他打开了灯，同时手虚虚地遮在了沉晨的双眼上。
　　直到她大概适应这种明亮了才放下手。
　　映入沉晨眼帘的，是许多五颜六色的微观模型。
　　那是童话世界才有的糖果屋，还有森林，喷泉……连成一片，被精心布置在巨大的玻璃罩里。
　　她嗅了嗅，“这些全是用糖做的？”
　　顾之羲点了点头。
　　“是为了我特意做的？”
　　“嗯，不过这次不是我亲手做的。”
　　沉晨视线一点点扫过，嘴角带笑，明白了，“这才是你想给我的那根‘棒棒糖’？”
　　顾之羲淡笑不语。
　　他拉着她继续往前走，继续刷卡。
　　进了下一扇门，沉晨看到的是一架架机器，鼻尖充斥着残留在空气中的浅淡甜蜜气息。
　　她不太理解地看向顾之羲。
　　他带她走了一圈，给她讲着那些琳琅满目的全自动设备。
　　糖浆的滤筛，控温，搅拌……沉晨反应过来，这其实是一家糖果厂。
　　而且生产的糖果远不止棒棒糖一种。
　　沉晨若有所悟：“所以，你是带我来diy的？”
　　可是要diy糖果，去蛋糕烘焙店不是更好？
　　顾之羲笑了笑，倾下身，目光注视着她：“这才是我想给你的，这座糖果厂给你好不好？”
　　沉晨一怔。
　　“他没有跟你交换的糖，我给你。”
　　怔愣数秒后，沉晨垂眸笑了。
　　这算不算是一种另类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可哪有人因为一根糖，就送出一座厂的？
　　这些机器，看着就让人觉得不解风情。
　　还有那个装围巾的盒子，隆重得好像要庆什么八十大寿。
　　都说她脑回路清奇，明明他也不遑多让。
　　可沉晨笑着笑着，眼眶又有些湿热。
　　她默不作声看着他，对面漆黑的目光看不到底。
　　他耐心地问：“你喜欢吗？”
　　沉晨点了点头。
　　他又近了一些，慢慢问：“糖，还是我？”
　　沉晨望着他良久，突然冲进了他怀里。
　　顾之羲紧紧抱住她，嘴角扬起。
　　沉晨吸了吸鼻子，“你这样，显得我之前给你过生日好敷衍。”
　　顾之羲揉了揉她的头，“但我很喜欢。”
　　“把我献祭给你。”
　　沉晨笑着拍了一下他，手被他抓住。
　　寂静的空间里，任意一点细碎的声响都会被放大，此刻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我已经忍了很久了。”他嗓音如钟鼓沉沉：“现在，可以亲你吗？”
　　沉晨的耳朵有些红，目光与他微微交错开来，没有回答。
　　他的手在她侧脸划过，徐徐停在脸颊下方，随意地将她发丝撩到耳后，接着手指缓缓后移，穿过她的马尾，指尖托着她的后颈。
　　仿佛慢动作一般，他低下头，在她的唇角点了一下，又点了一下。
　　一下又一下，就这么一点点朝中心移去。
　　他一只手握住她的腰，轻轻吸吮她殷红的唇瓣，极有耐心地突破她的防线，最后试探进去。
　　沉晨的大半力量靠他那只手支撑，周遭盈满甜蜜的空气一点点被他的唇舌榨干。
　　她眼睫不住颤动，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缺氧之际被顾之羲放开呼吸。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沉晨余光里，看到对面有人好奇地朝这边张望，应该是夜里值班看厂的保安大爷。
　　沉晨推了推他，他才稍稍松开她，气息分毫不乱，“嗯？”
　　说着又在她唇角有一搭没一搭地亲。
　　她微喘：“别亲了，好像有人在看我们。”
　　下一秒：“叮当！”
　　顾之羲皱眉揉了揉额头。
　　系统嘿嘿一笑：“抱歉，我也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不过，触发答题了，没办法。”
　　顾之羲面无表情吐出一个字：“快。”
　　系统谄媚道：“好的好的，霸总经过日思夜想，终于如愿以偿，跟小助理亲上啦！可是亲的时间太太太久了，小助理发现好像被人看到了呢～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有多少人在看，并选出答案。”
　　“A. 1人，B. 100人，C. 1000人，D. 10000人”
　　顾之羲与沉晨交换了一个眼神。
　　“要算出D，并非难事。”
　　沉晨一阵沉默，“人家都是在看演唱会的时候接吻，我俩……接吻的时候开演唱会？”


第126章  126 
　　沉晨看着顾之羲：“会很奇怪的吧？”
　　顾之羲只是笑笑, “没事，算吧。”
　　他看着沉晨下笔如有神，流畅的计算过程几乎写满了整张纸, 硬是擦着五分钟的边算出了那个最不可思议的结果。
　　沉晨没有察觉顾之羲探寻的目光, 问道：“奥奥，一万人，你上哪儿找这么多人来？大晚上的，你不会把那些在家休息的普通人都给拉过来吧？”
　　系统：“我当然不会这么缺德, 都是虚拟观众啦。”
　　停滞的时间结束，周遭恢复正常。
　　霎时间，沉晨与顾之羲只觉得眼前一花，接着四周便多出了大块人山人海。
　　上万人挤在这里，原本还算宽敞的厂区瞬间缩水了一半，有的人影甚至叠在了一起。
　　而这一万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最中间的他俩身上。
　　沉晨真的有种在开演唱会的感觉。
　　然而顾之羲就像毫无所觉一般, 抬起她的脸, 凑近：“既然围观的都不是真人, 那继续？”
　　尽管知道不是真人，但沉晨完全看不出他们跟真人的差别, 尤其是那炯炯有神的目光。
　　这是沉晨最切身体会到顾之羲的心理素质有多强大的一次。
　　丝毫是察觉到她的犹豫，他手掌上移, 贴心地为她遮住了外圈的视线。
　　就在沉晨几乎要被蛊惑之际, 脑中突然想起了被遗忘的一点：“不对呀，有真人的, 那个保安大爷！”
　　沉晨忙推开顾之羲, 但此刻朝四周望过去，也只能看到复制粘贴般的人山人海, 根本见不到保安大爷的影子。
　　“咱们还是先走吧。”沉晨拉着顾之羲。
　　顾之羲看着她第一次主动牵上来的手，嘴角泛开涟漪。
　　随后两人穿过这些人挤人的虚拟群众。
　　虽然人是虚拟的，但碰上去的触感却是实打实的，所以为了挤出去，两人足足花了半个小时。
　　没被两人发现的保安大爷坐在阴影里，目光从茫然逐渐转为震惊：“娘嘞，见鬼了。”
　　“阴兵过境。”
　　顾之羲牵着沉晨，近乎逃难似的上了车，等坐好后，两人都有些喘。
　　沉晨喘着喘着，忍不住仰头笑了出来。
　　“笑什么？”顾之羲问。
　　沉晨还在笑：“你刚才亲的时候都没有喘，现在出来倒是喘上了。”
　　最后一个字瞬间淹没在顾之羲送上来的唇齿间，“那现在试试亲到喘好不好？”
　　红灯前，顾之羲左手搭在方向盘边缘，空着的右手穿插进她的手指间。
　　沉晨看向他，“霸总。”
　　顾之羲侧过头，“不是说叫我名字？”
　　沉晨摇头：“那样全名叫你显得多凶啊，叫之羲又显得好端庄，我还是喜欢这么叫。”
　　顾之羲无可无不可，妥协地笑了笑：“你喜欢就好。”
　　沉晨对上他的双眼，讨好道：“霸总，我们在一起的事，能不能暂时不要让别人知道？”
　　顾之羲脸上的笑容一时收起，“为什么？朝云不反对办公室恋情。”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无比感谢当初的自己没有制定这条规矩。
　　沉晨捏了捏他的手：“就是，不太好意思。尤其顶楼都是熟人，慢慢来？”
　　虽然她打算当一个渣女，但她不想当一个人尽皆知的渣女。
　　顾之羲沉默了一下，想说其实顶楼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她，但看她这么小心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还是妥协了：“好。”
　　反正人已经是他的了，公之于众不急在这一时。
　　顾之羲送沉晨到了楼下。
　　沉晨说完晚安，正要下车，手却突然被抓住，往回一带，对上了顾之羲黑沉的目光，“还漏了点什么。”
　　于是又是长长的晚安吻。
　　沉晨在他怀里轻喘：“你干脆直接亲到明天上班好不好？”
　　顾之羲眼睛一亮。
　　沉晨：“……”
　　“你到底是忍了多久？”
　　顾之羲不逗她了，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不亲了，上去吧。”
　　“那你到了家给我发消息。”
　　“嗯，早点休息。”
　　沉晨一口气回到了房间，只开了灯，包也没放下，就直接跑到了阳台，朝楼下望过去。
　　黑色汽车的车灯亮了两下，似乎是在跟她打招呼。
　　沉晨嘴角止不住上扬，朝下方挥了挥手，随后汽车才开走了。
　　洗完澡，看到了顾之羲报平安的信息，沉晨准备睡觉。
　　她将头蒙在被子里，才想起系统，“奥奥，你刚才不会一直盯着我们看吧？”
　　系统：“哈，你居然这个点了才想起我。”
　　沉晨的耳根红了红。
　　“放心吧，你们那种限制级别的我看不了。”
　　沉晨眉毛一竖：“什么叫限制级别的？只是亲了一下而已啊。”
　　“一下？你的时间单位跟我的时间单位好像不一样，要我把进度条给你看吗？”
　　沉晨的气焰立刻灭了：“这就不用了。”
　　顾之羲本来想早上也送她上班，不过被沉晨拒绝了。
　　一起去上班，被发现的风险太大。
　　到公司的时候，沉晨还特意观察了一下顶楼几个特助的反应。
　　都很正常，正常地跟她说早安，正常地交流工作。
　　好像没有一个人知道昨天晚上顾之羲跟她告白了。
　　沉晨将新的日程表发到顾之羲的邮箱，靠在椅背里，双手插兜，摸到了口袋里的那根棒棒糖。
　　她将其拿出来，捏着柄，平静地看了许久，低声笑了笑。
　　电脑上收到了一封邮件，来自顾之羲，只有简单的五个字：“来我办公室。”
　　沉晨将糖收好，礼貌地敲了门，得到许可之后才进了门，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顾总，找我有什么事吗？”
　　“过来一下。”顾之羲表情严肃地指了指电脑。
　　“是刚才发的邮件有什么问题吗？”沉晨疑惑地走到他身边，不在线上说，还要当面说——“问题很严重？”
　　顾之羲点了点头，“很严重。”
　　说完将她揽入怀中，一本正经：“已经超过十二小时没有亲你了。”
　　沉晨没有防备被他拉过去，后背靠着他的胸口，亲密无间。
　　她飞快地看了眼磨砂玻璃，连忙起身，顾之羲扶着她。
　　等站稳了，沉晨上下打量着顾之羲：“昨天都亲这么久了，现在还亲，霸总，你是不是有点儿……”
　　她斟酌了一下：“恋爱脑？”
　　顾之羲微顿，消化了一下这个对他来说有点陌生的词汇，然后皱眉问她：“我没有谈过恋爱，这是，不好的吗？”
　　沉晨被他问住了，想了许久，“如果没有耽误工作，也没有妨碍别人的话，我想，应该也不算不好吧？”
　　顾之羲点了点头，舒展开眉头，“没有耽误工作，也不会妨碍别人。”
　　随后又张开双臂。
　　沉晨立刻退了一步，“不可以在这里抱，更不能在这里亲。”
　　说着，她指了指玻璃。
　　就算再怎么不清晰，外头至少也能看见两道影子是重叠的。
　　起初装修顶楼的时候，顾之羲将办公室外墙选用磨砂玻璃，就是意为公开透明，这是他第一次为曾经的选择而后悔。
　　他垂眸思索片刻，拍板：“好，十分钟后，楼梯间见。”
　　顾之羲站在楼梯间的窗前，看着窗外寂寥的冬景。
　　想到沉晨说的恋爱脑，他缓缓摸了摸胸口。
　　连他自己也能感觉到，他确实不像以前的他了。
　　只要一想到沉晨，那里就好像涌入大片滚烫澎湃的岩浆，总要做点什么，来舒缓那种躁动。
　　许久后，沉晨才蹑手蹑脚走到了楼梯间。
　　电脑屏幕反光上，周然推了推眼镜框。
　　顾之羲转过头，接住了跑过来的沉晨，那股热烈的岩浆再次在他的心房上滚动，让他嗓音沙哑低沉：“晨宝。”
　　边喊边轻轻啄她的发顶。
　　沉晨的耳根又红了，“来这里见面，就是为了亲吗？”
　　顾之羲特意歪过头去看她：“你不喜欢？”
　　沉晨顿了顿，别开视线，老老实实说：“咳，其实，还挺喜欢的。”只是声音细若蚊蝇。
　　顾之羲的目光变了变，刹那间变得充满了掠夺性。
　　沉晨分神想，恐怕是爱好掠夺她的呼吸。
　　暧昧的声响在狭小的空间回荡。
　　顾之羲不满她的走神，攻势愈发热烈，连带着沉晨逐渐后退，最后腰肢抵上了冰冷的楼梯扶手，退无可退。
　　不过也只一秒，另一只大手及时垫在了后面，便不再挪动。
　　时间久了，沉晨只觉得腰间的那只手比颈后的还要发烫。
　　直到周遭空气稀薄，两人才暂时停下，二人交颈低语，顾之羲：“晚上等我一起回去。”
　　沉晨摇摇头：“你忘啦，晚上有录制结束的聚餐。”
　　是庆祝《精英实习生》结束录制的聚餐，节目组牵头，只有几个嘉宾参加。
　　顾之羲皱眉：“我不能去吗？”
　　沉晨笑：“都是实习生聚餐，你以什么身份去啊？”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家属。”
　　他拢着沉晨，正要接着往下亲，楼梯间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下一秒，沉晨猛地推开了顾之羲。
　　他连连后退了两大步，直到后背碰到墙根才停下。还没反应过来，周然的脸就出现在门口。
　　他目不斜视：“顾总，抱歉，会议要开始了。”
　　话刚出口，他顿了顿。因为沉晨正站在楼梯边，而顾之羲整个人则是紧贴着墙面。
　　两人相距三米开外。
　　周然一愣，“顾总这是在？”
　　“顾总他在……”沉晨胡乱比划：“量身高呢。”
　　“？”
　　沉晨隔空指了一下贴墙站着的顾之羲头顶的位置，在空中虚虚画了道线：“哈哈，非拉着我过来，问他跟昨天比有没有长高。”
　　“真是拿他没办法。”
　　周然：“……”
　　他看向墙边的顾之羲，等着他辩解。
　　顾之羲缓缓直起身，看着周然，沉声说：“以后我量身高的时候，不要来打扰。”


第127章  127 
　　沉晨瞪了顾之羲一眼。
　　周然沉默半晌, 脸色如常回答：“好的，我会跟其他人同步的。”
　　顾之羲点了点头，“我一会儿就出去。”
　　周然离开了。
　　沉晨捂住了额头, 量身高这么蹩脚的理由, 想也知道周然不可能相信，更别提顾之羲后头还加了一句不要来打扰，更显得暧昧了。
　　沉晨跺了下脚：“他还说要跟别人同步！”
　　这不就意味着顶楼所有人都将知道他俩跑到楼梯间做了什么吗！
　　顾之羲将她压入怀中，抚慰：“他们不会乱说的。”
　　沉晨抬头, 立刻捕捉到了他嘴角扬起不太明显的弧度。
　　她眯起眼：“被知道了你很开心？”
　　顾之羲嘴角放平，“没有。只是都在一层楼，距离这么近，他们也不是粗心的人，迟早会发现的。”
　　沉晨不气了，“说的也是。”
　　瞒普通人还行，要瞒过他们八个, 太难了。
　　顾之羲拍了拍沉晨的头, “放心吧, 他们只会觉得是我勾引的你。”
　　沉晨不好意思地低头嘟囔：“本来就是。”
　　顾之羲看着她嘟嘟囔囔的样子，没忍住, 又俯身亲了亲她的脸：“出去吧。”
　　沉晨捂着脸离他远了些，摇摇头, “你先出去开会吧, 我过会儿再出去。”
　　顾之羲点了点头。
　　沉晨做贼似的出了楼梯间，最敏锐的周然和蒋棱已经跟着顾之羲去开会了。
　　赵延和谈笑也起身朝电梯走去, 边走边交谈, 没有看她。
　　沈回青端着杯子去了茶水间。
　　杨问寒敲了敲俞袂的桌子，“研发线……”
　　俞袂起身：“去会议室说。”
　　秦朔云走过来冲沉晨点了下头, “我没吃早饭，要下去买，要给你带点什么吗？”
　　沉晨下意识摇了摇头，“谢谢，不过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
　　秦朔云便独自走了。
　　沉晨环顾一周，愣住，就在她回到工位的功夫，整层楼八个特助都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沉晨慢慢坐下来，才逐渐回过味来。
　　他们应该是看到只有顾之羲一个人出去，知道她心里忐忑，怕她尴尬，所以找了各种借口避开了。
　　沉晨心里热流涌动，笑了一下。
　　下了班，节目组带着几个实习生一起去吃饭，顾之羲给沉晨发消息：“吃完告诉我，去接你。”
　　沉晨：“好，你呢？”
　　顾之羲：“留在公司加班。”
　　沉晨心一软：“我会早点的。”
　　男女实习生之间不太熟，所以吃饭的时候也泾渭分明，不过毕竟竞争关系已经彻底结束，所以气氛也好了不少。
　　导演开玩笑：“都有对象吗？要是没有的话，要不看看有没有内部消化的空间？”
　　几个男生目光若有似无投向只顾着埋头苦吃的沉晨。
　　佟雪跟钟伽琪对了个眼神，在手机上跟她私聊：他们这几个男的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连我都看不上，还妄图染指沉晨呢。
　　沉晨后知后觉多道目光在看她，想了想，礼貌地牵起嘴角：“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这下包间里的所有人都看向了她，一半是震惊：“什么时候的事？”
　　另一半是八卦：“是谁啊？朝云内部的人吗？”
　　然而沉晨只是笑笑，其他人也不好没有分寸地刨根问底，导演的牵红线行动也就此作罢。
　　吃完了饭，几人散场，节目组打算送他们回去，几个女生却都拒绝了，说是还有别的安排。
　　沉晨正要发消息给顾之羲，佟雪神神秘秘叫住她：“我跟伽琪打算去酒吧，一起来吧？”
　　沉晨摇摇头，佟雪却一把拉过她：“来嘛来嘛，我们不是为了喝酒，而是为了去看好东西，开开眼界。”
　　连钟伽琪都说：“我觉得有去看看的必要。”
　　沉晨最后还是盛情难却，被佟雪拉到了酒吧，只好跟顾之羲说了声跟佟雪她们续摊，要再晚一些。
　　她东张西望：“什么好东西啊？看完我就走。”
　　佟雪将她按在沙发上：“马上就开始了。”
　　办公室里，顾之羲每隔五分钟就看一眼手机，以防错过沉晨的来电。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立刻拿起手机，发信人却不是他期待的。
　　白羿：“出来喝酒啊。”
　　顾之羲：“不喝，一会儿要开车。”
　　白羿：“你把你家司机开除了？”
　　顾之羲：“没有。”
　　不过司机最近确实很有危机感。
　　白羿：“你不会还在加班吧？别浪费大好时光，快出来，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
　　顾之羲本来还想拒绝，突然想到什么，又改口：“好，不过我不喝。”
　　酒吧二楼，白羿有自己的专属包厢，此刻里头只有他与顾之羲两人。
　　外头音乐吵闹，被整面玻璃墙隔绝，只有暗色的光折射进来。
　　白羿叫顾之羲来主要是想倒苦水，他端着酒瓶“你说我都这么累了，最近都没时间找小沉聊天，老头子还不满意，天天拿我跟你比较，你真是罪大恶极，本来还想灌你酒的，你居然不喝……”
　　顾之羲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是看着沉晨的朋友圈，把她刚发的聚餐照片存了下来。
　　然后截取她单人的部分，保存。
　　他慢慢呷了口苏打水，一边难掩温柔地看着照片。
　　旁边的白羿凑过来看了眼，酸溜溜说：“哟，你这心思真是一点都不遮掩，就差钻进照片里去了。”
　　“哎，你俩现在进展怎么样了？”他假装不在意地问。
　　顾之羲的目光依旧不离照片，语气漫不经心：“她不让我说。”
　　白羿：“……”
　　他一口酒喷了出来，“艹，你这跟说了有什么区别？？”
　　他后槽牙磨得吱吱作响：“所以还真被你勾引到了？什么时候？”
　　顾之羲没有搭理他。
　　白羿恍然：“哦——我说你怎么突然答应来陪我喝酒了，合着就为了在我面前炫耀，宣誓主权是吧？”
　　顾之羲放下手机，终于对他露出了第一个微笑。
　　沉晨很快就知道佟雪说的眼界是什么了。
　　因为原本在舞台上跳舞的几个长腿帅哥开始半遮半掩地扯衣领，然后一个个解开扣子。
　　“你们让我看的就是这个？”
　　佟雪语气欢快：“对啊，看肌肉，这家店的表演最近在网上很火的。”
　　钟伽琪也点点头：“还是要有对比，免得轻易被骗。”
　　沉晨咳了咳：“不会的，我看过更好的。”
　　她的眼界早就开过了。
　　但由于沉晨刚才不说男朋友是谁，佟雪心底里还是觉得她刚才只是随口搬出个挡箭牌，“我才不信呢，快看快看。”
　　舞台上的男人上衣已经消失了。
　　佟雪看得眼睛都直了，“这腹肌。”
　　沉晨瞥了一眼，鱼龙混杂的环境让她防线降低，随口说道：“这种腹肌，顾总也……”
　　她刚想说顾总也有，而且轮廓线比他还深，随即理智上线，打住了话头。
　　佟雪疑惑地看向她，“顾总也什么？”
　　沉晨面不改色：“顾总也喜欢看。”
　　佟雪：“……啊？”
　　顾之羲打了个喷嚏。
　　白羿嫌弃地离他远了些：“你不会是感冒了吧？可别传染给我和小沉。”
　　视线一转，无意间看到楼下：“啧，好久没来，这酒吧什么时候多了这种表演？”
　　顾之羲也朝下方看去，只见舞台上多了几个仅着皮裤，正随着音乐扭着腰的肌肉男。
　　白羿端着酒杯，走到窗边笑着说：“我说怎么女顾客突然变这么多了。”
　　“咦。”他突然发出一声轻呼。
　　睁大眼看过去，又打开手机摄像头放大了确认。
　　他回头看向顾之羲，憋着笑：“你猜，我看见谁了？”
　　顾之羲从手机上收回视线，看向他。
　　能让他露出这种表情的……很快，他脑中就闪过一个名字。
　　顾之羲走到窗边望下去，眯起了眼。
　　白羿幸灾乐祸地搭着他的肩：“哈哈哈哈，是因为你没有，小沉才来看别人的吧？”
　　楼下，沉晨看了眼时间，拍了拍佟雪：“我打算回家了。”
　　这种表演，一是她不感兴趣，二是让霸总知道了也不太好。
　　刚说完，头顶便落下一道阴影。
　　她缓缓抬头，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
　　沉晨：“……”
　　有的人真是不经念。
　　她慢慢起身：“顾总，真巧。”
　　顾之羲嘴角缓缓扬起：“是挺巧。”
　　佟雪和钟伽琪也连忙打招呼。
　　沉晨眨了眨眼，“其实我正要走呢。”
　　顾之羲顺势点头：“我送你。”
　　于是二人一起离开，看了热闹的白羿则招呼佟雪和钟伽琪：“今晚的消费都记我账上，一会儿走的时候我送你们。”
　　佟雪看看出现在这里的顾之羲，再看看台上的肌肉男们。
　　沉晨还真说对了——顾总也爱看！
　　酒吧外的路灯下，顾之羲两手抱怀，垂眸看着沉晨。
　　沉晨心虚地左顾右盼：“在这儿说话，多冷啊。”
　　顾之羲微微皱眉，暂时放下情绪，将大衣扣子解开，包住了她，“还冷吗？”
　　冷风瞬间被隔绝在外。
　　沉晨埋在他胸前，鼻尖是衣物柔顺的触感，清新的味道，代表愉悦的多巴胺疯狂分泌，“不冷了。”
　　接着顾之羲稍稍弯腰，两手握住她的膝盖，稍一用力，便轻巧地将她抱起。
　　沉晨骤然腾空，慌乱了一瞬，抓住了他的肩，“干吗？”
　　顾之羲亲了亲她的发顶，“上车回家。”
　　他将她小心放到车上，然后系好安全带。
　　沉晨不放心地问：“你喝酒了吗？”
　　顾之羲摇了摇头：“没有，只有白羿喝了。”
　　她放下心来，在车上眯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汽车停在别墅区。
　　顾之羲一脸平静，沉晨却嗅出了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咱们怎么，来你家了啊？”
　　顾之羲看向她，意味深长道：“方便。”
　　带着沉晨进入家门，关上房门的同一时刻，顾之羲低头，精准撷取沉晨的唇瓣，轻吮。
　　沉晨抗拒，也仰着头，手搭着他的肩。
　　接着她不知不觉被抱起，坐在鞋柜上，一只手扶着她的腰，二人终于在同一水平线上。
　　十分钟后，顾之羲抱着她来到了沙发。
　　又是十分钟过去，稍作停歇，顾之羲起身，脱掉大衣，扔到沙发上，露出里头的黑色高领毛衣。
　　沉晨愣愣地看着他。
　　他两手利落地交叉抓住毛衣下摆。
　　沉晨清醒了：“你干什么？”
　　顾之羲并不打算做什么，但有些场子还是要找回来的。
　　毛衣已经掀开一半，他挑眉：“不是想看？”
　　原来如此，沉晨张了张嘴，又闭嘴。
　　他这么主动，不看白不看。
　　沉晨用欣赏的目光扫视着顾之羲。
　　他抓着她的手：“我好看还是他们好看？”
　　沉晨：“你好看。”
　　他满意地轻点了下头，接着用蛊惑的语气问：“只要看看吗？”
　　沉晨喝了点酒，此刻那微量的酒精也发挥了作用，她的手试探着放在了顾之羲的喉结处。
　　指尖的喉结上下滚动。
　　在顾之羲鼓励的目光中，她的手逐渐下移。
　　感受到了起伏的，温暖，光滑而弹性的触感。
　　低沉的男声又问：“好摸吗？”
　　沉晨诚实地点点头。
　　“还需要看别人的吗？”
　　沉晨摇摇头。
　　她的手继续下移，来到了块垒分明的腹部。
　　顾之羲将额头靠在她肩头，气息稍微乱了下。
　　沉晨停住了手。
　　她还是有理智的。
　　就像所有霸总一样，顾之羲终于感受到了热流从上到下涌动的滋味。
　　他目露隐忍，克制。
　　只要再等等，等到结婚……
　　突然想起什么，他抬起头，凝重地看着沉晨。
　　他直起了身，全身的燥热也因脑中的想法消退，看了眼时间，拉起沉晨：“走。”
　　沉晨表情茫然：“去哪儿？”
　　“书房。”顾之羲语气格外郑重：“给你补习数学。”
　　沉晨不解：“你之前不是说过不强求我答对，只要我……咳，开心就好吗？”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格外小声。
　　“可是，”顾之羲深深看着她，“结婚之后怎么办？”
　　听到结婚两个字，沉晨愣了一下，在一起才没几天，他居然已经在想结婚的事了。
　　但她还是不明白：“这跟结婚有什么关系？”
　　顾之羲揽着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沉晨的脸上蔓延开红色，后仰推开他：“你在说什么，什么霸总有多长！”
　　顾之羲板着脸，“如果真的触发这道题怎么办？”
　　他毫不怀疑，沉晨有算出0的本事。


第128章  128 
　　沉晨直起身, 想了想，说：“这么不和谐的问题，系统肯定不会出的。是吧奥奥？”
　　然而系统默不作声。
　　顾之羲目光流转：“万一到时候, 系统又中病毒了呢？”
　　沉晨又坐了下去。
　　系统中病毒确实挺频繁的。
　　她窝在沙发里, 沉思片刻，接受了他的说法。
　　可是……一旦答对一百道题，她就要回到现实世界了。
　　哪里还有机会考虑什么结婚之后的事。
　　顾之羲捧起她的脸，仔细看向她的眼底：“怎么了？”
　　沉晨抿了抿唇：“没什么。”
　　他顿了顿, 目光里暗藏意味深长：“如果有什么顾虑，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跟我说。”
　　沉晨点点头，笑了一下：“我知道，没问题的。”
　　她仰起脸：“不过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别学了吧，我该回家了, 明天之后再开始好吗？”
　　两人在一起之后, 沉晨反倒不会在这里借宿了。
　　顾之羲也看了眼时间, 拿起外套，“好, 我送你回去。”
　　汽车很快开到沉晨家楼下。
　　沉晨下了车，跟他挥了挥手：“我上楼了。”
　　伸出的手又被顾之羲勾住, 只往回轻轻一拉, 他同时侧过脸，亲上了她。
　　许久后, 两人才分开, 修长的手指轻轻抹过沉晨唇边，“去吧。”
　　顾之羲看着沉晨的背影走向路灯。
　　进楼之前, 沉晨与一个迎面走来的男人擦肩而过，她随意瞥了一眼，那人已经跑远了。
　　酒吧里，被独自留下的白羿跟佟雪和钟伽琪搭了伙，一起喝酒。
　　相较于后两人只是拿杯低度数的鸡尾酒，时不时抿一口，白羿则是直接整瓶端起，“说好陪我喝酒，结果居然半路跑了。”
　　“不过你们说，他俩怎么这么快就在一起了呢？”白羿攥着瓶颈，面上百思不得其解。
　　钟伽琪看了他一眼，直接问：“你喜欢沉晨？”
　　白羿滞了滞，靠向沙发靠背：“应该也不算喜欢吧，就是觉得，她挺有意思的。”
　　说完叹了口气。
　　钟伽琪怜悯地看了眼他，也喝了口酒。
　　她低声说：“会喜欢沉晨很正常。她确实值得喜欢，也很特别。”
　　佟雪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
　　就好像在围观两个优等生讨论做题过程，两人已经讲到答案了，她这个差生还在纠结第一步的解字右下角有没有撇：“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他俩在一起？谁跟谁在一起了？”
　　白羿诧异地看着她：“就是小沉跟顾之羲啊，他刚才不是都直接把人带走了吗？你没看见？”
　　佟雪缓缓抬头：“什么？！”
　　她差点一跃而起：“这什么时候的事？！”
　　白羿把酒瓶放下，郁闷道：“应该就这几天的事吧，姓顾的不会憋这么久不跟我炫耀，今天的来意不就是警告我别动别的心思吗，他怎么不去找冯雪年那个小鬼……”
　　他嘀嘀咕咕，佟雪还是不敢置信，忙看向另一边的钟伽琪：“伽琪，连你也知道？”
　　钟伽琪点了点头：“吃饭的时候，沉晨说她有男朋友，我就猜出来了，刚才顾总出现，又是那副表情，我就更加确定了。”
　　佟雪呆呆地看着舞台上的肌肉猛男们，“那副表情，那难道不是看到腹肌的激动吗？”
　　她再三确定：“他俩真的在一起了？”
　　白羿再次肯定：“是啊，毋庸置疑。刚才在楼上他都承认了的。”
　　佟雪端起杯子，一口气将里头的酒闷完，冷静了一下。
　　细数她就算不是全公司消息最灵通的人，也应该算是排前列的了，可这次居然毫不知情。
　　她捋了捋：“所以顾总下楼，不是来看腹肌的？”
　　白羿和钟伽琪都疑惑地看着她：“当然是下去找沉晨的了。”
　　佟雪好像突然从梦中惊醒：“我所期待的CP在一起了，作为好朋友，沉晨居然不跟我说？？”
　　“不行，我现在就要发消息给她，狠狠地质问她。然后套出他俩在一起的过程。”说着，她掏出手机。
　　白羿安慰她：“没事儿，这消息估计也就咱们三个知道，已经很领先了。哦，应该还要加上顾之羲那几个特助。”
　　佟雪盯着手机片刻，眨了眨眼，“可是，现在好像不止咱们知道了。”
　　两人看向她，“什么意思？”
　　佟雪将手机屏幕对准二人。
　　【晚上出去夜跑，碰见了住在同小区的沉晨，还遇见了顾之羲送沉晨回家，上司送下属回家倒没什么，这挺正常，关键是！下车之后，顾之羲拉着沉晨的手一拽，就直接亲上去了！这是在谈恋爱吧？！】
　　底下还附着一张照片，正是沉晨低下头，与顾之羲在车窗口接吻的时刻。
　　白羿一个字都没看，只盯着照片良久，然后看了眼时间，“他俩是两个小时前走的，算上开车的时间……搁楼下亲了一个小时？”
　　沉晨跟顾之羲尚不知道，二人正在打电话。
　　顾之羲：“要早日摆脱系统，还需要多触发答题。”
　　沉晨点点头，认真提问：“可是要怎么触发？你已经知道条件了？”
　　顾之羲严肃地分析：“触发答题的一个最重要因素，就是我在想着你的时候，情绪有较大的起伏。”
　　沉晨一怔：“一直都是这样？”
　　顾之羲：“嗯。”
　　沉晨开始下意识回想之前的每一次答题时刻，立刻抓住重点：“所以讨厌我反感我的情绪也算？”
　　顾之羲微顿，被掀起的旧账摆在眼前，他格外坦诚：“只有最开始几次，后面的，都是心动，和喜欢。”
　　沉晨无声地笑了笑。
　　回到正题，她好奇：“所以有什么主动触发的办法？”
　　顾之羲开门见山：“你多亲我。”
　　沉晨：“……”
　　顾之羲的语气像是正经研讨：“只亲一次，不一定能满足其他未知的条件，所以需要多亲几次。”
　　沉晨哼了一声：“时间太短也不一定能满足条件，所以还得亲时间长一点是吧？夹带私货。难道就只有这个办法吗？我不信。”
　　电话那头，顾之羲若有所思，缓缓说：“还有另一个办法。”
　　沉晨：“什么办法？”
　　他低声笑了一下：“我多亲你。”


第129章  129 
　　沉晨愣了一下, 也笑了：“你少胡说了，以前你没亲过我的时候，还有过一天触发两三次答题呢。”
　　她仔细回想：“上次在飞机上, 顾柏说要把我炸成肉泥, 你心里有波动了吧？”
　　“还有再前面，在吊桥上的时候，你担心我恐高对吗？那时候我也答题了。”
　　顾之羲：“你真的恐高吗？”
　　“咳，这就不要计较了吧。”沉晨总结：“好像只要我在你面前遇到危险的时候, 也会触发答题？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干点危险的事……”
　　顾之羲眯起眼：“你敢。”
　　沉晨正得意，手机突然接入了另一起来电，“你等会儿，佟雪给我打电话了。”
　　顾之羲嗯了一声。
　　沉晨保留这边的通话，接通了佟雪的。
　　根据白羿的指示，佟雪第一句话就问：“顾总在哪儿呢？”
　　沉晨攀着窗台往下看那辆黑色的车，顾之羲正懒洋洋靠在车边, “他在我家楼下。”
　　佟雪一时语塞：“……那你呢？”
　　“我在楼上。”
　　“那你俩在干嘛呢？”
　　沉晨：“打电话。”
　　佟雪, 白羿, 钟伽琪：“……”
　　佟雪一拍手：“哦，我知道了, 你们在玩cosplay。”
　　沉晨歪了歪头：“为什么这么说？”
　　“你俩这是cos牛郎织女啊？中间隔着银河是吗只能打电话？？”
　　沉晨笑了笑：“那你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
　　佟雪一拍脑门：“你跟顾总在一起了是不是？”
　　沉晨微顿，“你怎么知道的？”
　　“哼哼, 你还想骗我说顾总是去看腹肌的, 要不是白羿和伽琪告诉我，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沉晨挑眉, 钟伽琪心思细腻, 能看出来不奇怪，白羿怎么也知道了？
　　她这才想起来, 离开之前，顾之羲应该是跟白羿在楼上待着，八成是他告诉他的。
　　佟雪又说：“你还没看到新闻吧？顾总送你回家的时候是不是亲你了？你们被人拍到了！”
　　沉晨拿着手机的手一顿，不过倒也没有多慌张，“谢谢你提醒，我过会儿看一下。”
　　挂断电话的佟雪还在纠结：“他俩什么毛病？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打电话！”
　　白羿琢磨着，又有些庆幸：“幸好顾之羲没上楼过夜，不然我非得现在就过去把他薅出来。”
　　跟顾之羲的电话重新接通，沉晨先叹了口气。
　　顾之羲微微蹙眉：“怎么了！”
　　沉晨又叹了一声：“霸总，太不谨慎了。”
　　顾之羲头脑一转，“被拍到了？”
　　“是啊。”沉晨语气拉长。
　　尽管受到很多观众喜爱，但其实她打心底里还是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她出行也确实不像当红明星那样容易引起围追堵截，只偶尔会碰到几个激动的粉丝跟她合影。
　　而且冬天出门又基本都戴着围巾口罩，所以没怎么掩饰。
　　沉晨的手指敲了敲窗台，“现在怎么办呢？”
　　“那就公开，给我个名分。”顾之羲语气笃定，反应也没有丝毫犹豫，似乎准备已久。
　　听着他的语气，沉晨眼珠子转了转，直直看向站在楼下的男人，怀疑道：“顾之羲，这该不会是你策划好的吧？”
　　顾之羲呼吸微定：“你怀疑我，故意放出消息？”
　　沉晨信心满满瞒着所有人，结果没几天，特助们知道了，白羿和佟雪三人知道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
　　她还能保守什么秘密。
　　“白羿那边是你透露的吧？”
　　顾之羲默然，这点他无话可说。
　　沉晨：“看吧，你是有‘前科’的。”
　　顾之羲按着车身：“这次不是。”
　　沉晨哼了一声，“可是你有很充分的动机。”
　　这几天他可不止一次问她，什么时候可以给他名分。
　　这么想来，还真是说不清，顾之羲抚着额头：“下来说。”
　　沉晨摇摇头，“算了，反正已经暴露了，不纠结这个了，等明天再商量吧。”
　　她看了眼如墨的天空，催促：“你也快回家吧，刚才光顾着打电话，一不留神都这么晚了，路上开慢点，到家跟我说一声。”
　　沉晨的手机里正躺着几条询问打探的消息，不过好在她加的朋友不多，所以耳根还算清净。
　　冯雪年的电话最先打来，在那头闷声闷气地问：“你跟姓顾的在一起了？”
　　沉晨毫不犹豫：“是啊，怎么了？”
　　他好久没说话。
　　冯雪年心里有些不甘，但也清楚，自己跟顾之羲从头到尾都不在一个赛道上——“你一直以来，应该只是把我当成弟弟吧？”
　　沉晨茫然地扬声：“啊？当弟弟？”
　　冯雪年瞬间血涌上脸：“是我自作多情了！”
　　沉晨反应过来，笑了一下：“不是弟弟，是当朋友啦。”
　　冯雪年脸色又缓和了下来，小声说：“朋友也好，被你当朋友的肯定没几个，等我年纪再大点回国……”
　　顾之羲比沉晨更忙。
　　正开着车，蒋棱打来了电话，顾之羲连上蓝牙耳机。
　　“顾总，需要公关吗？”
　　尽管时间已晚，但爆料已经传得极广，现在网上的言论五花八门，有惊讶的，有祝福的，有开心的，当然也有质疑的。
　　毕竟综艺还在热播，又是结果即将分明的关键时刻，有的人质疑是场炒作，还有的质疑两人公私不分。
　　顾之羲指尖在方向盘上叩了两下，思索着。
　　明天晚上朝云有个产品发布会，是收购丰德能源后的第一次发布会，本来顾之羲不需要出席的，但眼下，他改变了主意。
　　“明晚的发布会，我出席。”
　　蒋棱明白：“好的，我会安排好，沉晨那边你去说？”
　　“嗯。”
　　想到沉晨，顾之羲又沉下了脸。
　　他虽然希望自己早日有名分，不在乎曝光，不过这次确实不是他的手笔，也出乎他的意料。
　　但沉晨却怀疑他。
　　顾之羲难得有些气恼。
　　两人在一起的消息已经人人皆知，顾之羲便也没有继续遮掩，早上光明正大地让司机去接了沉晨上班。
　　然而沉晨一上车就发现气氛不对。
　　平时如果坐在后座，顾之羲肯定会第一时间就拉过她的手，将她贴在自己身边了，然而今天，他只是低头看着手机，仿佛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进了车。
　　沉晨坐定，脸凑过去，从低处往上看他，立刻明白过来：“你在生气啊？因为昨晚的事？”
　　顾之羲面无表情，显然被她说中了。
　　他今天确实打算好好让她感受一下自己的气愤。
　　他生气地别过脸去，一眼都不看她。
　　然后将温热的油条豆浆递过去。
　　沉晨接过来，喝了一口。
　　看来生了气，但问题不大。
　　她真诚道歉：“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我后来看到那个爆料的人说是夜跑的时候拍到咱俩的，想起来进楼的时候，确实看到一个男的跑远了。”
　　“我知道不是你故意设计的。”
　　她看着顾之羲的反应，顾之羲没什么反应。
　　车子很快驶到了公司，顾之羲生气地先下了车。
　　然后站在原地等她跟上来。
　　沉晨跳到他面前去看他，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衣袖，“顾总，已经跟你道歉啦，气还没消吗？”
　　顾之羲面色冰凉，依旧不去看她。
　　一阵风吹来，沉晨打了个冷颤。
　　顾之羲终于转过脸，格外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伸出手，将她的围巾拢好。
　　接着一言不发进了朝云大楼。
　　沉晨忙小跑跟上。
　　路过的职员们都看过新闻，此刻都明里暗里好奇地看着两人，窃窃私语。
　　顾之羲已经进了电梯，沉晨还没到，他毫不关注，低头看着手机。
　　另一手按着开门键，直到沉晨进来才松手。
　　到了顶楼，他步履如风进了办公室。
　　路过的周然诧异地看着后头走得慢悠悠的沉晨：“顾总这是？”
　　沉晨笑了笑，叹气：“他生气了。”
　　好像还是第一次气这么久。
　　周然想了想，也笑了一下：“我想，顾总应该很好哄。”
　　对这种恋爱脑，只要用对方法，根本起不起来。
　　但沉晨摸索着下巴，“不，顾总这次好像，不那么好哄。”
　　十分钟后，沉晨端着咖啡，敲了敲顾之羲办公室的门，“顾总？我给你泡了咖啡。”
　　顾之羲沉着张脸。
　　吐出两个字：“进来。”
　　沉晨把咖啡放下，看了看他，第一句话先说公事：“顾总，我看你今天的行程有变？晚上的发布会要参加是吗？”
　　顾之羲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哦，默认了。”沉晨点了点头，随后打了个喷嚏，不经意说道：“今天衣服穿少了，好像有点感冒了。”
　　顾之羲冷笑一声。
　　跟他有什么关系。
　　然后板着脸，从抽屉里拿出已经织了一半的毛线，开始打毛衣。


第130章  130 
　　沉晨看看顾之羲, 再看向他手中的毛衣，极力控制自己脸上的笑意。
　　“顾总这是，找到了新的发泄方式啊？”
　　顾之羲冷冷地看着她。
　　办公室里没有别人, 还叫他顾总。
　　更生气了。
　　手里的棒针都织出了残影。
　　脑子一转, 他停下了动作，然后低头看向手中的棒针。
　　沉晨眼睁睁看着他手指往前挪了挪，然后棒针尖在另一只手指上戳了一下。
　　又低低地“嘶”了一声。
　　沉晨立刻走近了几步，直到办公桌前停下, 配合地捧起他的手指，“哎呀，顾总，扎到手啦？”
　　她凑近手指：“呀！都出……没出血。”
　　连个点印都没留下。
　　“我以前只知道人家用绣花针缝衣服会扎破自己的手指，原来这么长的毛衣针，也会扎到自己啊？顾总，你可真是……太小心了。”
　　面对她的反讽, 顾之羲面不改色。
　　沉晨看了他三秒, 侧头看了一眼磨砂玻璃墙, 随后身子突然前倾，一把拉过顾之羲的领带。
　　顾之羲刚抬眼, 嘴唇上便覆盖了一片柔软，一触即离。
　　沉晨只亲了一下就松开了手, 下一瞬却被紧紧抓住。
　　顾之羲没有丝毫犹豫, 单手将毛衣和棒针轻轻放到旁边，另一只手却强势揽住了她的腰, 将她往桌上带。
　　一上一下, 沉晨低着头。
　　他唇瓣碾动，舌尖扫过她的牙齿, 喉结跟着上下滚动。
　　过了不知多久，顾之羲才停了下来。
　　他手掌摩挲着她的腰，等待躁动散去，垂眸认真整理好她微微凌乱的衣服下摆。
　　沉晨的视线逐渐清明，看向他：“不生气了？”
　　顾之羲点了点头，嘴角也带着一分笑意。
　　沉晨又觉得周然说得没错，顾之羲确实挺好哄的。
　　当然，她面上不显，只是叹气：“那就好，我真怕你拿着毛衣针，再把其他九个手指头都小心地扎一遍。”
　　顾之羲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揉了揉她的头。
　　沉晨重新站好，回归正题：“突然要出席晚上的发布会，是为了公开吗？”
　　顾之羲点了点头，又问：“可以吗？”
　　如果她不同意，他还是会尊重她。
　　沉晨想了想，笑了一下：“我要是说不同意，你又会生气吗？”
　　以他刚才生气的时候织毛衣的速度，到下班，这件毛衣都能织好了。
　　顾之羲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视线徐徐投向窗外正逐渐高升的日头。
　　沉晨不明所以地看过去：“怎么了？”
　　顾之羲转过脸来，冷静说：“亲到日落。”
　　沉晨明白了，意思是会生气，不过也能哄好，只要亲到日落就可以。
　　沉晨：“……”
　　随后立刻点头：“我同意。”
　　顾之羲支着下巴笑：“同意亲到日落？”
　　沉晨眯起眼：“是同意公开！”
　　其实她本来也没打算继续藏着掖着。
　　顾之羲点了点头：“晚上由我来说。”
　　出门之前，沉晨回头看了一眼。
　　顾之羲正扬着嘴角织毛衣。
　　真的很好哄。
　　出了门，周然恰好与沉晨对上视线，目光扫过她格外红艳的唇瓣，眼中露出了然。
　　晚上的发布会，沉晨也一并出席。
　　新品发布流程很顺利，直到提问环节。
　　这次问答朝云没有事先打招呼，所以不出意料，在一开始的几个针对产品的正经提问之后，有记者问起了顾之羲与沉晨的关系。
　　抢到提问机会的记者来自一家小报，格外兴奋：“有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提问，昨晚有条引爆全网的新闻，顾总应该知道吧？目前朝云还没有作出回应，但听说顾总这次是更改了行程来的发布会，是为了顺便澄清这件事吗？”
　　“顾总跟你的女助理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顾之羲此前从未被拍到过与女□□往过密，更没有过什么绯闻，虽然他跟沉晨有一大票CP粉，但在被拍到之前，他们还是有分寸的，不会到处乱舞。
　　所以在大部分人眼里，顾之羲的情感经历是一片空白，这条消息的分量就格外重了，也因而不少人并不相信。
　　顾之羲淡然地看了记者一眼，垂眸思索许久。
　　就在记者因他的沉默，猜测他即将开口撇清关系之际，他嘴角漾开一抹笑意：“她一开口，我命都给她。”
　　“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话音落下，台下瞬间鸦雀无声。
　　记者也瞪大了眼，随后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惊叹声。
　　“这是什么霸道总裁语录。”
　　“顾总这么爱沉晨啊？”
　　众人望向观众席的沉晨，沉晨垂下眼帘，与世隔绝般翻来覆去看着自己的手。
　　他们又怎么会知道，顾之羲说的完全是现实的写照。
　　顾之羲正色：“我们确实在一起了。而且，是我先喜欢她，也是我主动追的她。”
　　台下又是一片哗然。
　　记者又目露怀疑：“顾总之前在节目中说过，朝云没有特殊对待，那你跟沉晨在一起之后，这条原则会被打破吗？”
　　“不管什么时候，朝云都不会有任何特殊对待，对沉晨，也是。”顾之羲脸色平淡。
　　停顿了两秒，他低声笑了一下：“当然，我个人有。”
　　台下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与起哄声，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小群里，佟雪发了消息：“哇哇哇，顾总这通发言还挺帅的。”
　　钟伽琪：“是不错。”
　　发布会是直播，在他承认的那一刻，网上就沸腾了。
　　【居然直接承认了！还以为他为了公司形象会回避不谈呢，毕竟上下级谈恋爱在这种大公司里还是挺敏感的。】
　　【不过想想也挺好的，两个人的风评都很不错，从外貌到人品都很配啊。】
　　【哈哈哈我记得节目刚开始播的时候顾总对沉晨好像还挺不待见的吧，还凶过人家呢，现在“我先喜欢她”、“我主动追的她”，哟哟哟～】
　　【可以理解，相处久了没人能不爱小沉的！我也超爱，谁让她又聪明又好看，人又好又有趣，打着灯笼找不着！】
　　【“我个人有”，听到这里直接尖叫！真会说啊，体现公私分明，还当众承认了对沉晨有偏爱！好，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顾之羲精准地看了台下还在低头看手的沉晨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与欣赏，“更重要的是，她能在朝云立足，靠的也是自身的能力，与我无关。”
　　【让我们一起说出那句经典台词——还是第一次看见顾总这么温柔的样子。】
　　【看下来感觉顾总会喜欢沉晨，首要原因是她的内在，是为她的可爱而动容，因她的能力而欣赏，而不是她的外在美丽，毕竟一开始对沉晨是没什么好气的。真好，这样的感情会更持久的。】
　　【是呀，因为小沉的内在太好太有趣，导致有的时候看节目看着看着会忘掉小沉也是个大美女哈哈。】
　　也因为这次公开的热度，就连此前两人一起出去吃饭的场景也被扒了出来，照片拍得模糊，大家的重点都在沉晨手里的餐盒上。
　　【拍到过两次小沉在外头吃饭，两次都是进去两手时空空，出来后两手拿满哈哈。】
　　【还是第一次看见明星出来吃饭还会打包的（在我这里沉晨科班出身，上着节目，有名气有美貌就是明星了），好感度一下子就上去了！】
　　【好的，小沉的内在美又多了一点：是认真吃饭且从不浪费的好宝宝。】
　　发布会圆满结束，顾之羲没有多留，直接去了沉晨身边。
　　他握起她的手，“手怎么了？刚才在台下一直看？”
　　“你不知道？”沉晨瞥了他一眼，“那不是为了假装很忙吗。”
　　他笑了一下，将沉晨的头发顺了顺，“要请佟雪她们吃饭吗？”
　　沉晨一愣，顾之羲望着她说：“公开之后，按照规矩，不是应该请你的朋友们吃饭吗？”
　　他手握在唇边，看向别处：“我看别人好像都是这样的。”
　　其实他身边除了白羿，根本没什么别的朋友，而在恋爱关系上，白羿是不会考虑这种事的，所以他只是恶补了点电视剧。
　　然后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沉晨都没意识到这件事，但想起佟雪在群里的絮语，点了点头，“好，那我问问她们有没有空，你定位子？”
　　顾之羲摇头：“去我家吃吧。”
　　沉晨问：“要叫厨师去家里做吗？”
　　“不是。”顾之羲轻描淡写答：“我可以做，我已经练习过了。”
　　得到出乎意料的答案，沉晨定睛看了他数秒，直到顾之羲被看得耳后根几乎要红了，才意味深长地笑了出来：“好啊。”
　　说完拍了拍他的肩，小脸扬起，瞳仁也亮晶晶的：“霸总，你这又学会织毛衣，又学会做饭的，未来——”
　　顾之羲竖起耳朵。
　　“又多了两条出路啊。”
　　顾之羲：“……”
　　很快，有记者拍到了角落里，沉晨笑得弯腰，而顾之羲拍着她的背顺气，笑里带了些无奈，还有些纵容。
　　真心假意都好辨，对顾之羲说的话无从质疑。
　　得知顾之羲要请客，佟雪，钟伽琪和张楠都表示一定要应邀，特地空出了时间。
　　顾之羲派司机将其接来，车上，司机感动：“终于。拜托你们以后常来、多来、分开来，每趟都我来接。”
　　三面面相觑。
　　“今天是顾总亲自下厨？”张楠看着顾之羲抄起围裙穿上，震惊地在沉晨耳边问。
　　沉晨点了点头。
　　三人不太好意思：“要不我们一起去帮忙？”
　　顾之羲摇头：“不用，你们聊，我来就好。”
　　说完独自进了厨房。
　　佟雪还是有点回不过神：“顾总居然还会做饭啊？真是大开眼界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啊这是。”
　　张楠附和：“是啊，我本来还想着顾总这种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你跟他在一起会不会很累，现在放心了。”
　　钟伽琪点头：“说话和做事，都远超男性平均水平。”
　　顾之羲的效率很高，菜也在她们来之前就已经备齐，只待翻炒，所以没花太多时间就开宴了。
　　佟雪和张楠更惊讶了，“一个小时，做了十多道菜？”
　　看她们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的样子，沉晨都没敢说，要是刺激一下，他还能做到一天时间织一件毛衣。
　　不过沉晨看着满满一桌的盘子碟子碗，突然想起最初来他家探病时看到的不成样子的菜。
　　也不知道他是练了多久才练成的。
　　而且，味道居然也不错。
　　虽然三人对顾之羲的身份仍算是有些畏惧，但作为沉晨最好的朋友，有些话还是要说。
　　佟雪：“能被沉晨喜欢，顾总，你可真是赚大了。”
　　钟伽琪：“她这么好，你以后不能让她伤心。”
　　张楠点头如捣蒜：“对啊，小沉真的很厉害，要是没有她帮忙，我在圈里也不可能这么快适应，顾总可要好好珍惜她。”
　　佟雪：“你要是对她不好……”
　　一转头，顾之羲正给沉晨剥虾。
　　未完的话又咽了回去。
　　实在是这个假设做出来，都有点昧良心的感觉。
　　顾之羲却一直仔细听着，抬起眼，认真说：“我知道。”
　　佟雪凑近沉晨，小声说：“来之前，我跟张楠还在担心会被你俩秀恩爱刺激到。好消息是，你根本没主动秀恩爱。坏消息是，还是被刺激到了。”
　　吃完了饭，顾之羲叫司机送三人回去，钟伽琪看了看两人，特地问沉晨：“你回家吗？”
　　顾之羲抬了抬下巴：“我会送她回去。”
　　钟伽琪放下心来。
　　司机不同，这就是偏爱了。
　　顾之羲没有多留沉晨，如常将她送回了家。
　　车在楼下熄火。
　　“要上去坐坐吗？”沉晨随口说，刚才才在他家吃了人家亲手做的饭，又被送回来，不招呼一下，好像有点过不去。
　　顾之羲只停顿了一秒，开口：“好。”
　　一本正经，保持距离的姿态持续到开门。
　　二人跌跌撞撞亲着进门，沉晨被门口的地毯绊了一跤，顾之羲眼疾手快转过身去给她垫了一下，磕到了肩膀。
　　沉晨睁开眼，“撞到了？疼吗？”
　　说完，她靠近他肩头，轻轻亲了亲。
　　顾之羲心头软得要化成水，回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不疼。”然后一路向下。
　　从门口黏到客厅沙发，等回过神来，沉晨已是坐在顾之羲膝头。
　　两人分开，呼吸交错在彼此耳边。顾之羲缓了缓神，突地皱起了眉。
　　“想什么呢？”沉晨撞了撞他。
　　顾之羲轻声说：“在想，什么时候可以结婚。”
　　不过，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
　　沉晨还没回话，下一秒，只听耳边响起：“叮当！”
　　两人大眼瞪小眼。
　　顾之羲想起忘了什么了。
　　忘了补数学了。
　　系统：“好久不见啦，两位有没有想我呢？”
　　听声音，它好像还快乐地转了个圈圈。
　　顾之羲脸上对沉晨的温柔荡然无存，“什么题？”
　　系统听出其中冷硬，一板一眼读题：“霸总与小助理公开之后，心情非常愉悦，两个人从家门口就开始亲，站着亲，抵着墙亲，抱在身上亲，坐在桌子上亲，一路到沙……”
　　沉晨：“……你这前情提要，可以不用说那么长的。”
　　系统：“好嘞，老实说我也怕过不了审。总之情到浓时，恋爱脑的霸总开始畅想起了结婚的日子——”
　　顾之羲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系统的声音有些突兀地从轻松转变为严肃：“晨晨，请你根据以下条件，计算小助理与霸总会在几天之后结婚，并选出答案。”
　　“A. 270天，B. 1000天，C. 10000天，D. 22000天”
　　顾之羲：“……”
　　22000天，六十年，哈。
　　“你怎么不干脆出道题，算算我能活多少天呢？”


第131章  131 
　　顾之羲的声音落下, 空气寂静了一瞬。系统没有说话。
　　顾之羲转脸，却也没听见沉晨说话，换做往日, 她大概早就笑开了。
　　他低下头, 发现沉晨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一副怔怔的样子。
　　他蹙眉问：“怎么了？”
　　沉晨低下头说了什么，顾之羲只隐约听到三个字，“多少天”。
　　顾之羲捧起她的脸, 沉晨的眼睛缓缓抬起。
　　系统突然出声：“晨晨，请计算。”
　　沉晨的思绪好像骤然从天外回归，慢了半拍说：“好。”
　　她凝神开始计算，沉浸如常。
　　五分钟后，机械的系统音报出答案：“根据计算结果，选D，22000天。”
　　沉晨抿了抿唇, 耸了耸肩, 笑着说：“霸总, 我好像，不太擅长计算时间类的问题。”
　　你不擅长计算的问题, 只有时间类？——顾之羲等着系统说出这句揶揄的话，然而没有。
　　这一刻, 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沉晨还在看他的反应。
　　顾之羲只是沉默了一会儿, 脸色没有沉晨预料的难看。
　　沉晨奇怪：“我算出来六十多年呢，你不生气吗？”
　　毕竟他对结婚好像一直很期待, 这个计算结果对他的打击, 按理说比以往的任何一个问题都要重。
　　但顾之羲只是拍了拍沉晨的头：“没事，反正这个结果也不一定准。”
　　“还是先来补数学吧。”
　　他想过了, 早点做对一百道题，就能早点出去。系统的魔咒对现实世界可没用。
　　顾之羲本意是想在这里多待一阵的，因为没有记忆，不知外界是怎样。而在这里，他更有把握。
　　但现在突然迫切了起来。
　　沉晨没有纠结他为什么这么宽心，笑了一下：“好，明天开始吧，这次一定不会忘。”
　　“嗯。”顾之羲若有所思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
　　卧室里，顾之羲站在窗边，回想沉晨的表情出神。
　　此前查到的她的人生经历中，没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似乎也已形成闭环。
　　但系统说过，当情节发展到相应的节点，就会出现以前没有出现的信息，世界地图会拓展。
　　那么现在，是否到了那个节点？
　　他给蒋棱打去了电话。
　　第二天一早，蒋棱将东西放到了顾之羲的桌子上，伴随眉头死紧，大概是以往的不对劲尽数累积，让他难忍。
　　这次的文件，又多了部分关于沉晨家人的详尽信息。
　　当然，以前也不算没有，只是简单的孤儿二字描述。
　　顾柏选上她，除了情感牵扯，大概也有部分是背景简单好掌控的缘由。
　　现在查到的更详细一些。
　　蒋棱眉眼低垂，语气沉重：“她爸爸是在她小时候因为见义勇为去世，就在同一年，妈妈也因病走了。”
　　顾之羲缓缓拿起那份资料。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份资料上，附着她从小到大的照片。
　　从最近的那张往前翻，当看到小时候那张圆圆的笑脸，顾之羲的动作突然定住。
　　脑中有什么画面闪过，混乱交杂，伴随着撕裂的痛感，他拧紧了眉。
　　顾之羲突然意识到，这或许，是这个游戏里的最后一个节点，也是这张世界地图里，最后一片未被探索的黑暗。
　　“你先出去。”他按捺着痛意，沉声说。
　　蒋棱点点头，“好。”
　　出门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
　　顾之羲正紧紧盯着那张沉晨幼时的照片。
　　“咔哒”一声，玻璃门合上。
　　“咔哒”一声，像是什么闸门被打开了。
　　顾之羲的记忆在复苏。
　　他眼前的视野逐渐变矮，像是变小了。
　　一个画面逐渐清晰。
　　是遍地的鲜血，倒翻的汽车，警示灯闪烁的救护车，担架，医护人员，还有被抬上去的，血肉模糊的人。
　　一眨眼，他又出现在医院。
　　他静静地等待包扎。
　　包扎完，“你先好好躺着，休息一下。”有大人怜悯地对他说，接着步履匆匆走出病房。
　　过了一会儿，他也走出了病房，看着身边无数大人来来往往，一时有些茫然。
　　病房门口，刚才照应他的大人背对着他。
　　“车祸”、“夫妻俩没抢救过来”、“就剩下他”、“家产”等等字眼在耳边回旋。
　　他面无表情朝反方向走去。
　　一路到了花园，耳边依旧吵吵嚷嚷，突然——“哥哥。”
　　一道清脆而稚嫩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破开了翻滚的嘈杂，精准地送入他的耳朵。
　　他转过脸去，看到了一个个头还不到他胸口的小团子，大概三四岁。
　　没有说话，先听到路过的病人逗她：“小沉晨，吃饭了吗？”
　　小团子笑眯眯地挥挥小胖手，向她问好：“好大两碗，全都吃光光啦！”说完拍了拍鼓鼓的小肚皮。
　　对方哈哈一笑：“真是个乖宝宝。”
　　小时候的沉晨，有着雪一样白的皮肤，血一样红的嘴唇，乌木一样黑的头发。就像童话里的公主。
　　陪着住院的妈妈在医院待了一个月，她到处交际，医院里的人都很喜欢她。
　　打完招呼，她没有忘记眼前的小少年。
　　“哥哥，我想告诉你，你的手，流血啦。”小沉晨指了指他手臂上被染红的绷带，捂着嘴轻声说。
　　好似声音会化成实体，压在他的伤口上。
　　顾之羲依旧静静地看着她。
　　“哥哥，疼不疼？”她认真地看着他，奶声奶气问。
　　但他动也不动，也不回话。
　　小沉晨定定地看着他，小手纠起，冷不丁说了句：“哥哥，你好可怜。”
　　“你是个受伤的哑巴。”
　　顾之羲心底有点想笑，但最后只是扯了扯嘴角。
　　“爸爸说，宝宝要帮助弱小。”沉晨板着小脸，将他归类为需要帮助的残疾人。
　　说完朝他走近几步。
　　顾之羲后知后觉退了两步。
　　他现在满身脏污和血迹，而面前的小团子穿着干净的衣服，肉乎乎的脸庞白皙，中间仿佛有一道结界。
　　小团子却摆摆小手，严肃说：“哥哥别怕，呼呼就不疼了。”
　　随即举手发誓：“我不把你吹倒的，我轻轻的。”
　　说完鼓起肉嘟嘟的脸颊，在他胳膊上轻轻吹了两下。
　　太轻了，轻到犹如羽毛落下，顾之羲毫无所觉。
　　“哥哥，还疼吗？”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期待地看向他。
　　不仅没用，被她这么一提醒，顾之羲刚才麻木无感的疼痛反倒全回来了，遍身都痛。
　　但他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小团子觉得应该是还疼的意思，于是就又吹了两下，抬眼看看他，没动，再吹两下，再看看他，依旧没动，再吹两下。
　　不过四五下，她累了，小胸脯上下起伏，呼哧呼哧喘气：“哥哥。”
　　“你知道吗，我想起一句妈妈教我的诗——”
　　等了好一会儿，没有人捧场，她自顾自说下去：“是春风吹又生。”
　　她双手握在一起，举到下巴，大眼睛亮晶晶的：“哥哥，我觉得你就像诗里面的小草一样顽强。”
　　随后暗示地看了他一眼，“哥哥，你懂吧？”
　　顾之羲缓缓摇了摇头。
　　她叹气，“妈妈说，春天就快到了，让春风给你吹吧。现在懂了吧？”
　　顾之羲再次摇了摇头，她又叹了口气，只好坦白了：
　　“我吹不动了。”
　　接着揉了揉发酸的腮帮子，表情凝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再见。”
　　然后转身就走。
　　顾之羲的手指动了动，回头看了眼花园，默不作声跟上了那个小团子。
　　他看到小团子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然后着急地一溜小跑上了电梯，挤在一群大人中间。
　　他抬头看了眼电梯停过的楼层，也坐上了旁边的电梯，一层层看。
　　终于在其中一层看到了那个小团子。
　　小团子正趴在走廊的椅子上，掰着肉乎乎的小手指，嘴里念念有词，旁边还放着根不知道谁给的棒棒糖。
　　“小姑娘，你在干什么呀？”问话的是新来的病人，他也很喜欢这个格外聪明伶俐，说话又好玩的小团子，像个小太阳，能把病痛都驱散。
　　只是这一周里，每天都能在这个时间点看到她趴在这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干什么。
　　小团子扭过脸，玻璃珠似的眼睛望向他，竖起一根肥肥短短的手指在嘴边，用气音说：“嘘，爷爷，我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等我做完了，再去哄你，好不好？”
　　老人忍俊不禁，好奇地在旁边看，等着她忙完了再告诉他在做什么。
　　刚走出隔壁病房的护士小姐沉默了数秒，将他拉到了一边。
　　“别再问她了。”
　　“为什么？”老人不解。
　　护士深吸一口气，然后说：“她妈妈住院那天，医生说，最坏可能明天就不行，最好，还能有三个月。她妈妈没有瞒她。”
　　顾之羲站在拐角，没有刻意去听，护士的声音也极轻，但每一个字却都清晰地传来：
　　“她是在算，妈妈还能活多少天。”
　　问话的人立时怔然噤声。
　　“她还这么小……”
　　他回头看向那个小小的身影。
　　护士吸了吸鼻子，接着说：“每天的这个时候，是医生巡房的时间，她会去确认一遍，然后就开始算。”
　　明明只要减一天就可以的，但她一定要算。
　　好像在等待一个奇迹，只要她多算点，时间就真的长了。
　　两道叹息落下。
　　小团子终于算完了，等转过头时，老人已经走了。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扬起笑脸跑进病房，“妈妈！”
　　但是显然，现实更加残酷，奇迹并不会因为她耍赖多算点而真的降临。
　　很快，顾之羲看到有医生护士急匆匆跑进那间病房，还有哭喊的童声。
　　“叔叔！你骗人！还有五十七天的！”
　　当时的顾之羲年纪不大，但已经很清楚，最坏明天，最好三个月——最好和最坏的情况，发生的概率都是很小的。
　　大部分时候，都是不好不坏的中间数。
　　但是显然，在那颗幼小的心中，只有最好和最坏。
　　既然不是最坏，那就一定是最好。让她失望了。
　　医生推着病床出去抢救，但结果已经提前预告。
　　顾之羲看到小团子跌跌撞撞跟着跑出了病房，走出两步，又停住。
　　那是一个阴天，他看着开着灯仍显昏暗的走廊，长长的。
　　尽头明明就在视野里，可又觉得无比遥远。
　　小太阳也落下了。
　　她的双眼是红的，但是小嘴动了动：
　　“妈妈说，宝宝不哭。”
　　一只小胖手擦着眼睛，另一只还紧紧地攥着那根棒棒糖。
　　“宝宝不哭。”
　　她嘴里认真地连连念着，手心也不停擦着眼睛，很用力。
　　擦一点，又会冒出一点，她就继续抽噎着说：“宝宝不哭。”
　　“不哭。”
　　顾之羲刚想走过去，眼前落下一道阴影。
　　陌生的人影蹲了下来，那是他名义上的大伯，脸上满是悲痛，眼底俱是轻松：“之羲，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们找了你好久。”
　　他伸手想给他擦眼泪，但看着他脸上的血，又缩回了手，不过仔细一看，他本来也没有流泪。
　　“之羲，虽然爸爸妈妈走了，但是别难过，以后就跟伯伯一起生活好不好？伯伯会把你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
　　说完没等他答应，拿出根棒棒糖，朝他手里塞去，“来，吃糖。”
　　他没接，那糖就掉到了地上。
　　男人不耐地啧了一声，但还是捡起，塞进他手里，敷衍地摸了摸他的头，“伯伯还要去处理公司的事，你先在这里待着，过会儿会有人带你回家的。”
　　随后便匆忙走远了。
　　再看过去，小团子已经小步走来，到了顾之羲跟前。
　　也看到了他手里粉色的棒棒糖。
　　像个真正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她似乎一下子忘记了眼泪与悲伤，只记得眼前的糖果。
　　她戳了戳他没有受伤的那只胳膊，“哥哥。”
　　话中还带着哭嗝：“棒棒糖，我可以，跟你，换一下吗？妈妈最喜欢，草莓味的。”
　　说话时，几颗晶莹泪珠还挂在长长的睫毛上，顽强地不掉下去。
　　一直被来往大人们俯视的小少年，望向她时却要低头。
　　顾之羲看着自己手中的那根棒棒糖，沉着脸，将其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说了进医院以来的第一句话：“这个不干净，你等我。”
　　小团子却没听见，只是呆呆地看着他把糖扔掉，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小手还举着，她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好几圈，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顾之羲一路冲去小超市，跑起来时，呼吸都带起肺里的痛。他买了超市里所有的草莓味棒棒糖，躲过拥挤的人群。
　　可是当他气喘吁吁带着一大把草莓味的棒棒糖回到原地的时候，走廊里已是空空如也。


第132章  132 
　　顾之羲的眼前逐渐模糊, 视野不断变高，快进。
　　从那天起一直到成年，顾之羲的生命中只剩下他自己。
　　他似乎逐渐淡忘了那个再也没能见到的小团子, 也没有余力去想。
　　只是极少的时候, 他还会梦到医院里的场景，会感受到那呼出来的甜甜的风。
　　与这个世界的顾之羲经历一样，或者说，这个世界的顾之羲的塑造, 就是参考了他在现实世界中的经历：他花费多年，终于成功夺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最后，画面定格在朝云公司的新产品发布会——治愈游戏。
　　万众瞩目。
　　遮挡记忆的布被彻底掀开，他全都想起来了。
　　顾之羲睁开眼睛。
　　他面无表情开口：“现在正在直播？”
　　脑中响起熟悉的系统音：“是的。”
　　治愈游戏一经面世，立刻占据各大新闻板块头条，但褒贬不一。
　　毕竟不是谁都敢将内心剖析在这样仍属未知的新产品里的，而且游戏里除了NPC, 还会在获得许可之后, 录入玩家现实中的朋友信息。
　　于是就有了顾之羲亲自试用, 并进行直播的环节。
　　除此之外，朝云还招募了一位试用者。
　　沉晨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在此之前, 顾之羲对她并不了解，只知道, 这是个小演员。
　　一个深陷麻烦, 名声不佳的小演员。
　　顾之羲努力回想，但他并不关注娱乐圈, 所以记不得具体缘由, 大概是因为一个谣言。
　　当时铺天的谩骂，连他都略有耳闻, 也是因此，才记住了她那个进圈之后更改过的艺名。
　　现在再回想，他责怪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多用点心。
　　陷入谣言，普通澄清用处是不大的。
　　但参加治愈游戏试用者的招募是个极好的机会，剖析自己的内心，最重要的是——游戏会对外直播。
　　哪怕一点阴暗面，都会在游戏中被放大，呈现在观众们面前。
　　那时的沉晨已经接近声名狼藉，也没有任何朋友，没人想到她会报名。
　　面试的时候，被问及是不是想借此机会澄清谣言，沉晨摇了摇头，语气真诚：“主要是冲钱。”
　　成为试用者，朝云会给出一笔不菲的报酬。
　　当时所有人都是一愣，随后笑了开来。
　　再重逢之后，顾之羲对她的第一个深刻印象，就来自于此。
　　顾之羲眼神温柔，“我跟她误打误撞进入同一个游戏，是因为小时候的事？”
　　系统：“是的，主要原因是，治愈系统是根据彼此内心最大的遗憾来创造世界，而你们的遗憾刚好与彼此有关。”
　　顾之羲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但不为人知的内心深处，他最大的遗憾，是找到那个春风吹又生的小女孩。
　　顾之羲心里一动，“她的遗憾呢？”
　　是跟妈妈，或是爸爸有关吗？
　　系统：“晨晨最想圆满的遗憾是，整死那个当着她的面浪费食物的小胖子。”
　　顾之羲：“……”
　　可心脏却突然皱了一下。
　　记忆里，那个小团子憋着哭腔的样子如此清晰，可她最终还是长成了一个小太阳，她最大的遗憾，无关生死苦痛，不过是这样一件小事。
　　随后想到她的计算能力，顾之羲的目光沉了下来。或许，那对她也并不是全无影响。
　　系统肯定了他的想法：“游戏会根据玩家的现实情况，派发相关技能。晨晨的技能就是计算，她本身在这方面就很有天赋。”
　　“当然，在现实世界里，她的计算能力不会这么离谱。但在游戏里，放大了她幼时那段经历遗留的潜意识，所以总是往极端方向算。”
　　顾之羲抿了抿唇，随后问：“我的技能呢？”
　　系统：“命大。”
　　顾之羲：“……”
　　“在游戏里，我没有记忆，而她的记忆只到大学？”
　　系统：“没错，这也是因为两个游戏融合的缘故，有些差错，后期我们会进行改进。另外，生成剧本的时候，将她设置为电影学院学生，也是参考了她的演员身份。”
　　“之前关于衣服的那几道题，说是中病毒，其实只是对她的说辞吧？”
　　系统声音一扬，似乎说到了它得意的部分，“对，这不在游戏的原始程序里，所以你不知道。因为游戏直播爆火，所以我们后来增加了互动环节，那些问题都来自于直播之外的互动，也就是现实世界的观众们提出的问题。”
　　“当然，因为确实有些过火，计算与否，还是以晨晨的意愿为主。”
　　所以当她提出质疑，系统便顺着她的思路装作中了病毒，换掉了题目。
　　系统顿了顿，还是按捺不住骄傲：“现在游戏直播的热度非常非常高，想要参与进来的人也数不胜数。”
　　“全网都是关于晨晨的讨论。”
　　顾之羲完全可以想象，沉晨这么讨喜，不会有人不喜欢她。
　　虽然她进入游戏的初衷不是为了洗清身上被泼的脏水，但现在，当所有人都能看到她的赤忱，了解她的为人，那些流言蜚语也就不攻自破了。
　　想到这里，顾之羲走到门边，打开门，看向正盯着电脑的沉晨。
　　那颗从刚才开始就漂移不定的心，突然落了地。
　　他大步上前。
　　沉晨原本整副心神都放在工作上，突然被按入一个怀抱，手忙脚乱推开他：“干什么？”
　　她忙朝其他特助的工位上看过去，只看见八个低到不能再低的头。
　　还是这么有眼力见。
　　这几个人，在现实世界里也是他的得力助手。
　　顾之羲不再为难她，“来我办公室。”
　　说完握住沉晨的手腕进了办公室。
　　他仔仔细细看着眼前的沉晨，像是第一次见。
　　他突然问：“大学里，为什么空余时间都用来做志愿者了？”
　　沉晨有些莫名其妙，想了想，还是认真回答：“小的时候我爸就教育我，要做好事。还有就是，我当时想趁着有时间，多出去看看世界。”
　　什么叫趁着有时间？
　　顾之羲突然想起，她大学时做志愿者，中途有一次因病突然回国，心里突然一紧——她妈妈的病，会不会遗传？
　　她一定也想过这个问题，所以才会把日程订得这么满。
　　直到那次生病，她的担心一定到达了顶峰，或许还伴随着恐惧。
　　好在最后只是虚惊一场。
　　顾之羲突然觉得，这四个字是他听过最美妙的字。
　　他又回想起，在现实世界里，面试成功之后也有全面检查，跟游戏里的体检结果一样，沉晨除了贫血，没有其他问题。
　　他彻底松了口气。
　　沉晨看着他，困惑地问：“你今天怎么了？”
　　顾之羲只是紧紧抱住了她，正要靠近，突然想起现在正在直播。
　　于是在心里问道：“我亲她的画面，也会被直播出去吗？”
　　系统微笑：“初始设定里没有提及，主要也是没想到，你俩这种要整死对方的关系，会在游戏里谈恋爱。”
　　顾之羲：“……”
　　“不过你们在一起之后，现实世界里的蒋助他们就完善了这条规则。放心吧，监测到这种敏感画面，我们会进行打码处理的。”
　　“那就好。”顾之羲用力亲了沉晨一下。
　　系统：“不过刚才没打。”


第133章 正文完结
　　顾之羲冷笑一声。
　　然后又亲了一下。
　　沉晨本来想提醒他注意环境, 将那个严肃正经、从不会对谁特殊对待的顾总拉回来，不过亲着亲着……就也堕落了。
　　顾之羲适时松开她，让她顺畅呼吸。
　　沉晨看着他的脸, 目露担忧：“你今天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顾之羲垂眸抓着她的手, “没什么。”
　　沉晨试探着问：“是公司出了什么问题吗？”
　　她略一思索，“来，咱们利用已经掌握的技巧，尝试触发一道关于朝云本月净利润的题, 我高低给你往几千亿里算。”
　　顾之羲嘴角勾起，“不了，宝贝，我怕触发成朝云本月应缴税额。”
　　“然后给我算出来几千亿。”
　　沉晨：“……你怎么可以这么不信任我。”
　　一直默不作声的系统出来轻咳了两声：“声明一下，这种扰乱经济市场的题，我们是不会出的。”
　　笑完，顾之羲的额头与她相碰：“没事, 谁都没有出事。”
　　沉晨直直望着他, 然后轻声说：“我昨天回溯了一遍上次做过的题, 你要跟我聊聊吗？”
　　他却揉了揉她的头：“数学不补了，慢慢来。”
　　她的问题本就不是数学不好。
　　沉晨挑眉, 提醒道：“六十年呢？”顾之羲应该会很在乎这个才对。
　　他轻笑了一下。
　　在这里待上六十年自然不可能，这次直播是有设置时间上限的, 到了一定时间他们会自动弹出。
　　游戏里的时间跟现实世界也不是等比, 他们都不活动的夜间时间会被跳过。
　　当然，正常进入游戏的日子也不可能连贯这么久, 只是二人情况特殊。
　　但顾之羲不再着急, 并不是因为这个。
　　眼下，顾之羲看了看沉晨, 亲了一下她的手，语气认真：“多少年都没关系。”
　　窗外的阳光被云短暂遮盖，室内的光线由明转暗，沉晨觉得他的眼神似乎也随之明暗交替。
　　她被一双结实的臂膀紧紧抱住，因而看不见身后那双黑沉的眼里的郑重：“好爱你。”
　　时间可以再流动得慢一点，让她感受再深一点。
　　沉晨一怔，然后静静地回抱住他，感受着他身上源源不断传递来的温暖。
　　直到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沉晨“腾”得一下站了起来。
　　顾之羲面无表情看着她飞快站到了桌子前，一本正经做汇报工作状。
　　谈笑一进门，就对上了顾之羲那双漆黑的眼，脚步一顿。
　　而在现实世界里，谈笑看着直播，心里一凉。
　　赵延拍了拍他的肩：“还有上次在坑里的事呢。”
　　谈笑：“……”
　　明明他们在现实世界里跟沉晨毫无接触，但直播看多了，似乎也受到了跟游戏里的自己同等的影响。
　　比如赵延，话越来越多了。
　　谈笑冷冷地盯着赵延，嘴角开始咧开。
　　赵延：“……算你会吓人。”
　　十分钟后，办公室里只剩下顾之羲一人。与沉晨交谈后，他的面色明显好了许多。
　　他沉吟片刻，问系统：“蒋棱他们，还有白羿，都是现实里的人，那沉晨身边呢？”
　　她有大学之前的记忆，那时朝云还没发展到如今的规模，她不认识他与几个特助很正常，但除了他们之外的人，似乎没有一个她认识的。
　　不，也不是，有一个——上次去出差，遇到的那个本土妇女，她在现实世界里应该也跟游戏签了协议。
　　现实世界里，在那样的环境下，也还是有人对她散发善意的，顾之羲松了口气。
　　系统：“虽然晨晨不认识，但佟雪，钟伽琪，张楠，还有冯雪年，都是为了她，将形象与行为模式授权给游戏的。”
　　前几个名字顾之羲不太意外，当听到冯雪年，他眉头皱了皱，有些不悦：“他也是。”
　　系统声音小了点：“在现实世界里，他们几个，都是晨晨的粉丝。”
　　顾之羲的嘴角又浅浅扬起。这些是在她低谷的时候依然支持她的人。
　　他只希望，这样的人更多。
　　系统突然出声：“其实报名的人更多，只是保险起见，我们只构建了这几个人的模型。”
　　“还有《精英实习生》节目里的那些弹幕，有部分就是选取自外面直播间的观众评论呢。”
　　那是对沉晨从开始的质疑，到后来的喜爱。
　　等到她走出游戏，还会看到更多喷涌的善意与愧疚。
　　很快，游戏世界里，《精英实习生》的最后一期节目播出，也是正式收官。
　　从第一期播到最后一期，在这不长也不短的时间里，节目的收视都与沉晨的口碑一样，一路走高。
　　【小沉的评分最高！实至名归！还有顾总虽然没怎么说话，但是眼神一直在沉晨身上呢，哈哈嗑到了，之前几期还挺收敛的，是不是那个时候开始在一起的？】
　　【呜呜呜好舍不得，小沉最后选择了留在朝云，虽然也很开心啦，但是就不会拍戏了吗？以后在荧屏上见不到了吗？】
　　【还有大雁天团也很舍不得，我现在去朝云应聘保洁能行吗？】
　　在实习生的名额尘埃落定，沉晨留下佟雪之后，弹幕达到了顶峰。
　　【我就说一直感觉那个薛经理说话怪怪的，好像在针对佟雪一样。】
　　【他以前就特别喜欢薛力，不奇怪，不过小沉还是那个小沉，没有人能在她手底下过三招哈哈，狠狠给佟雪出了口气。】
　　【哈哈哈冲着内推奖金去的，快给她！】
　　【啊啊啊沉晨人真的好好啊！不仅仅是口头帮佟雪说话，而是直接帮她换了个更适合她的部门！看样子已经准备很久了，跟顾总也商量过，好棒！】
　　【友谊万岁！】
　　同一时刻，朝云的年会如期举行。
　　顶楼十人，加上两个编外人员，上演了一出乌木公主带着九个大高人英雄救美的故事。
　　直到第一次排练的时候，白羿才知道王子这个角色已死，毫不留情地在沉晨面前揭发了顾之羲的心机。
　　“太可恶了，小沉，你把他的台词删减一点，都加到我身上。”
　　沉晨为难：“那可能不太行。”
　　白羿：“为什么？”
　　“你的角色，是个哑巴。”
　　白羿：“……”
　　他捂着胸口，不敢置信地后退了两步，“小沉，是不是顾之羲给你吹了什么耳边风？你不会打算让我演个哑巴乞丐吧？”
　　沉晨摇摇头：“不是，你的角色设定是所有人里最好看最光鲜的，是被我们拯救的那个。”
　　白羿眼前一亮：“就是英雄救美里的美呗？太好了，那我是个什么高贵的身份？”
　　“吟游诗人。”
　　“吟游……”白羿：“我一哑巴拿什么吟？空气唱法吗？”
　　旁边的冯雪年别别扭扭开口：“我可不要跟他似的这么柔弱，还要别人来救，还美呢。我要演个凶一点，冷一点，武力值高的角色。”他想，沉晨大概喜欢这样的人。
　　沉晨点头：“刚好，你演挟持吟游诗人的恶狗。”
　　冯雪年：“恶……就不，不能是恶龙吗？”
　　沉晨拍拍他：“恶龙的道具太大，给赵助省点心吧。”
　　“……”
　　冯雪年不知道沉晨是否真的喜欢凶一点，冷一点，武力值高的人，但他可以肯定，沉晨不会喜欢恶狗。
　　白羿原本还在纠结，闻言立即笑了，“小沉还真是慧眼识珠，这个角色很符合你的性格啊小冯。”
　　冯雪年狠狠瞪着他。
　　白羿乐不可支：“哈哈这个眼神，你是已经入戏了吧？”
　　顾之羲看着那两人斗嘴，两手抱胸：“我呢？”
　　白羿转过脸来，坏笑道：“是啊，他们那九个大高人，说到底其实就是保护你的九个保安吧？”
　　顾之羲和八个特助冷冷地看了他一样。
　　白羿好奇：“不过凭你俩现在这关系，有没有特殊对待？”
　　沉晨看着顾之羲：“顾总确实比其他八个人要特殊一些。”
　　顾之羲扬起嘴角。
　　“他是保安队长。”
　　顾之羲：“……”
　　这下白羿和冯雪年顾不上斗嘴，都笑了。
　　这简单而又复杂的关系被搬上了万众瞩目的舞台。
　　沉晨上台，所有人第一反应都睁大眼去看那顶价值不菲的王冠，“沉晨走路好放松啊，反倒是我看得战战兢兢的，好怕它掉下来。”
　　“哈哈公主戴着一顶价值连城的王冠，但是身上却穿着件这么普通的毛衣？”
　　“刚才后台有人确认了，这是顾总亲手织的毛衣。”
　　“其实细看这毛衣确实不同凡响，熠熠生辉的，我都怀疑是不是织进去了金线，太妙了，跟那顶璀璨的王冠交相辉映。”
　　顾之羲领衔出场。
　　“哈哈哈这九个大高人还戴着工牌，顾总居然沦落到保安队长了。”
　　“更搞笑的是，朝云真正的保安队长正站在舞台底下一脸警惕地看着他，是怕被抢饭碗吗哈哈。”
　　很快，舞台上切换了布景，出现了一块牌子，写着优美的景色五个大字。
　　接着吟游诗人出场，看着对面优美的景色，突然诗兴大发，缓缓张嘴。
　　然后开始比划手语。
　　“哈哈哈哈哈这个吟游诗人居然是用手语吟唱啊！”
　　“哈哈哈哈对面城墙上挂着的那个‘内有恶狗行事睚眦必报，最恨别人冲他指手画脚’的牌子更好笑！”
　　果然，下一秒，恶狗看到了几乎要比划出残影的吟游诗人。
　　然后缓缓眯起了眼：“在这块牌子面前还敢这么猖狂的，你是第一个。”
　　故事由此展开。
　　半个小时的情景剧一结束，就立刻上了热搜。
　　【大家的演技都好好啊，尤其是沉晨，演的公主好与众不同，居然是个胆小又贪财的角色，跟吟游诗人讨价还价要他付买命财的时候笑死我了，完全沉浸其中。】
　　【沉晨不仅会演，编的故事也很有趣啊！看着那个胆小犹豫又贪财好色的公主，逐渐成长成了一个勇敢善良又贪财好色的女王，好感动，跟保安队长也贼有CP感哈哈哈。】
　　【沉晨不进娱乐圈真是太可惜了，戏路很宽啊，能演正剧也能演喜剧，还会武打戏，老天爷喂饭吃。】
　　年会上，几人大出风头，不过年会之后，沉晨的生活恢复了宁静。
　　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沉晨都没有触发答题。
　　她看得出来，是顾之羲在刻意压制，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但她私心里其实很享受这种平静。
　　顾之羲很忙，不过两人在彼此身边的时间依然是最多的。
　　工作之外，接送她上下班，给她带饭，包揽她的衣食住行，还有，两人亲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那段时间，系统也一直没有出现，她几乎都要忘了，自己是来做题的。
　　毫无所觉间，沉晨的心境也逐渐改变。她习惯了另一个人溢满腔的爱意，习惯了那个总是温柔喊她晨宝的男人。
　　一个月后，当系统冷不丁出现，提示触发答题的时候，沉晨几乎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是初冬来到这个世界，转眼已经是春天了。
　　然后，她做对了第一道题。
　　顾之羲笑着说：“都是春风的功劳。”她心里一动，但还是没能抓住那根线头。
　　从那一道题开始，题目触发得愈发频繁，不过沉晨再也没有答错题。
　　从一开始的难舍，到决定珍惜当下，沉晨从未放弃过回到现实世界的想法。
　　她一直清醒地知道自己的目标。
　　唯一遗憾的是，顾之羲给她织的那些东西大概带不走了。
　　更遗憾的是，顾之羲带不走。
　　还有关心她的系统，她也很喜欢，还有那些朋友们。
　　直到第九十道题的时候，她才完全做好了离开的心理准备。
　　她将所有的积蓄按照原计划匿名捐给了儿童基金会。
　　第一百道题答对的那天，她找系统要了点告别的时间。
　　沉晨考虑良久，给顾之羲留下了一封信。
　　学着狗血小说里女主角让男主角忘掉她的说辞，表示她要离开了，不用找她，因为她根本不喜欢他，跟他在一起也只是图新鲜，现在已经腻了，要去寻找下一春了云云。
　　信送出去的那一刻，系统的机械音响起：“恭喜晨晨，任务结束，可以回到现实世界啦，别难过，出去之后有惊喜哦！”
　　是幻觉吗？她怎么感觉好像看到了顾之羲……
　　从游戏舱中睁开眼时，沉晨的记忆还没有完全回归，脑中最后的片段仍是顾之羲的脸。
　　走出舱门，她缓缓抬头，对面站着一溜熟人。
　　沉晨从茫然中逐渐清醒，转为诧异。
　　因为正中间，顾之羲正倚着门，微笑看着她。
　　紧接着，沉晨的记忆也逐渐复苏，有现实世界的，还有——那封信的。她心里咯噔一下。
　　顾之羲已缓缓朝她走来。
　　“根本不喜欢我？”
　　“只是图新鲜？”
　　“已经腻了？”
　　“下一春？”
　　沉晨：“……”真是好大一个惊喜。
　　她晃了晃身子，按住太阳穴：“呀，恐低症又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