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归来后 作者:柯小聂   文案   短简介:当惯了白月光替身,一昔正主回归,爬墙的大佬们都奔回去不说,林愫还被迫跟白月光一起做小世界任务,人人都等着看她笑话。   林愫:呵呵,谁菜谁尴尬。   长简介:   林愫生了一张妖艳贱 货的脸,却和这个修真界消失的顶级白月光有九分相似。   传闻林师妹性格恶劣,利用于此作威作福,简直恬不知耻。   林愫:其实我有一个秘密想跟大家分享,我很努力我很强,给我一个自己亲自打脸的机会。   众拿她当替身的大佬异口同声:别闹!让我们来。   某日,原本狗带的白月光死而复生,将她当替身的大佬们纷纷弃她跪正主。无耻吃瓜路幸灾乐祸等待林愫从天上掉下来。   林愫:呵呵   结果没靠山的林愫,好像倒不了怎么破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仙侠修真 快穿 爽文   主角:林愫;尹风华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白月光归来大佬们都跑了   立意:靠山不如自身硬 第1章 001   “怎么,送这么点儿东西,便想要叛出师门,攀别的高枝儿?萧师弟,想不到你平日里沉默寡言,倒是个这般有成算的人。”灵瑚嗓音脆生生的,眼角眉梢,均是不屑之意。   灵瑚心底冷笑,不觉为之齿冷。怎么那一位方才归来,洞府便有些不安分的要作妖。她眼珠子随意一扫,呦,还真下了大手笔,送来东西里有几件一品灵药。   可这般行径,就是恶心人。   萧雪湖清俊面颊憋得通红,一时沉默未语,不齿林愫指使手底下狗腿羞辱自己。他心尖含辱,面颊浮起了淡淡的倔强,委屈之色越浓。   萧氏族人面色均有些不好看,心忖这林仙尊果真是个极恶劣难缠的。灵瑚区区一个婢仆,就能在门下出色的弟子面前趾高气昂,恣意羞辱,果真是没规矩!   萧雪湖如此资质,怎能留在这里?这一次仙门大会,诛仙台上各派弟子比武,林愫门下弟子萧雪湖芳华展露,竟隐隐窥破玄通境。他年纪极轻,修为极高,天分极好,当即就有数道赞许的目光落在萧雪湖身上。   暗中,已有大佬表示,少年你很有前途,我愿意接盘。   那林仙尊坐于上首,竟漫不经心打了个哈欠,眼角透出几分慵懒。   那藕色衣袖下,滑出一截雪白的手臂,清皓若雪手腕上,赫然佩戴一枚血色玉镯,衬着雪白的肌肤,却也是鲜艳欲滴。   玉镯里面却被掏空,塞了一枚滴溜溜的剑珠,伴随平日里林愫的动作,叮叮咚咚作响。而此枚剑珠,便是属于林愫的武器,剑名血恶。而这,可是一品的灵属之器,放眼修士界亦是难见珍品。此剑亦早便认主,与林愫神魂相通,只待林愫心意一动,就能化为武器。   林愫名声极恶,任性无礼名声全境闻名,却偏生有那么一副好容貌。眼前这位林仙尊,竟是个绝色美人儿,五官美得无可挑剔。   萧氏族人虽然早有耳闻,今日乍然初见时,也经受了很大的冲击。   好一张红颜祸水,妖艳贱货气质的脸。不愧是妙真人谢灵君的祸水版!   初见林愫的众人不约而同心忖,可惜,空有一张好皮囊,却是人尽皆知的花瓶。   花瓶的技能不就是刷脸?林愫若不是靠这一张脸,那也不会如此走运。   十年前,妙真人谢灵君失踪,须弥山便领回了个小村姑。见到的人都大呼小叫,很不淡定。只因为那时林愫俨然是失踪妙真人的缩水版,若非那时林愫已然九岁,神魂俱全,只怕会被以为是妙真人转世托生。   依仗这张脸,林愫可谓什么好处都占全了去,手指头轻轻一勾,就要什么有什么。   须弥山众大佬捧着她,纵然知晓林愫空有皮囊,可他们乐意。故而小林愫从九岁开始,就将各色天地灵宝当院子里萝卜一样随便啃。就如她如今的洞府,如她镯中的一品灵属之器。如她,满境皆知的恶名——   然而这月月初,采灵山生出一桩大事,妙真人回来啦!   整整十年,那些苦苦追寻,疯了一般的修真界大佬们,都不甘心似的默认妙真人已然陨落。   消息传到林愫这儿时候,她漫不经心一挑眉,哈了一声,枝头一片桃花轻轻落在了林愫发间。   却已然是,天翻地覆。   此刻,林愫倒不似外界猜测那般惊慌失措的小人样,她打完哈欠,便嫣然一笑:“雪湖,萧家要拿这些为你赎身,是有点看低你的身价。”   不是她奢侈,里面几般一品灵药,也就她一盘菜。   萧雪湖那敏感的自尊心,却顿时被林愫给刺激到了,一时间面颊顿时流转类似忍辱含恨,不得不受此屈辱的悲情之色。   惹得一旁专程为他主持公道的雪岚宗弟子生出无限之同情。   搞得林愫都有点没诚意后悔自己的嘴炮了,瞧瞧,这苦情小白菜样,一副落在女魔头手里备受折磨的样子。自己看着,居然有几分反派气质。不过,有灵瑚在,一向也无需自己动嘴的。   灵瑚啧啧做声:“哎呦,如今做出一副强抢民男的样儿给谁看来呢?这男人里面,居然还有你这样子的白莲花。当初是谁,哭着喊着,求仙尊收了你。自己送上门来,现在装什么贞洁烈妇。怎么就忘记了,是谁死皮赖脸,跪着求拜师。”   红晕迅速从萧雪湖清傲的脸颊泛开,从脸颊泛起了脖子。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如今被灵瑚这个刁婢羞辱,也当真是浑身是嘴说不清,也不知道怎生为自己辩驳。他嘴拙,不知怎么反驳灵瑚的胡说八道。他什么什么跪下来,丑态百出拜师了?   萧雪湖简直不知道,一旁的雪岚宗修士,是怎么看自己的。   今日来的,是雪岚宗的长老妙风,随行的四名年轻弟子两男两女,男着黑,女着白。就那么一站,那可谓是礼数周全,风姿美仪,一派悦目的清正爽朗,瞧着就是舒坦。却自和林愫那等妖媚松散的姿态,形成强烈对比。   察觉到雪岚宗年轻弟子好奇打量的目光,萧雪湖只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脸已然红得好似要滴出血来了。他纵是嘴拙,也欲为自己分辨一二。然则千言万语,灵瑚有句话,也是没错。   那时候,没人逼他拜师,林愫可没强迫过他。   灵瑚心底也冷哼,谁让这时节妙真人回来了。一个个乌眼鸡,正等着看林仙尊的笑话,等着看林愫丑态毕露。偏生萧雪湖还这么急,就在这档子口,赶着另投别宗。他就不能缓缓?可真是一点情分都不顾,非要这时候打林愫的脸。   “怎么萧师弟,当初不一步到位,投身雪岚宗呢?还是因为你们萧家,不过是三流家族,上不得台面货色。故而,那时送上门,人家也是不收。故而萧大少爷纡尊降贵,另辟蹊径,在咱们这破洞府里面,攒实力攒名声,找到下家就一脚踢开。”   萧氏族人脸色顿变,这话说开了,是有点尴尬。萧雪湖怒极:“灵瑚你住口,你辱及我就是了,不要辱及我的家人。”   当初萧家忍辱让自己拜于她名下,已经为自己受够这女人的委屈——   这个世界,玄通境是一道门槛,一旦跨过,就能修炼各色功法,就有资格开府收徒。不过通常,大宗门的修士,就算修到了玄通境,也不会另辟洞府的。因为大宗门的底蕴深厚,能为弟子提供各色妙法进行修炼。等他们收徒传业之时,也是以门中长老的身份。另辟洞府,相当于自立门户了。说到底,玄通境不过是一个开始,以后修士因为修行功法的不同,走向不同的修行之路。   而那些小洞府,若无功法资源,灵丹妙药,如何能招生引源?只怕也是,门可罗雀。当初林愫十五岁自辟洞府,谁都知晓这是因她虚荣任性,图个名头。若不然,她缘何能十五岁时,被人称为林仙尊。这仙尊二字,类掌门、宗主,听着也特别有逼格。   当然,因为林愫那一张和妙真人相似的脸,故而也颇受优待,资源也是不缺的。故而当初,萧雪湖就算看不上林愫,也被萧家人推过去,让他占这个便宜。   作孽啊,林愫享受的那些资源,分给有需要的人,早就灌溉出若干修真界的年轻新秀了。   林愫轻轻抬起了下颚,不懂就问:“是这样吗?”   不出所料,萧雪湖顿时也露出受到重重伤害的样子。 第2章 002   林愫也顿时留意到那气氛的尴尬,说到底雪岚宗也无非是摘桃子。当然在这大宗门里,此等事情也是屡见不鲜。通常被摘那颗桃,也是心甘情愿,毕竟人往高处走。只不过以前,林愫有诸多光环附身,倒也没人胆敢在她洞府挖人。   这般想着时候,林愫手掌轻轻的撑起了下颚,那腕间的镯子自然便是轻轻滑落,到靠近手肘之间的位置。惹得雪岚宗年轻的弟子下意识避开目光,不敢多看。而那两个雪岚宗女弟子更唾弃林愫轻佻。虽然林愫洞府统共也没几个人,终究也是个小派掌门,当真是不成体统。   实则林愫也不过是露出一截手臂罢了。本来林愫平素之人大方,也并不是很在意萧雪湖的去留。萧雪湖这个弟子心不在了,她这个仙尊留之何用?萧雪湖脸也不过如此。   可如今,分明是有人故意挖墙角,趁机落井下石。   “对了,可是你们雪岚宗的紫品弟子水玲珑水大小姐,指定来我这儿挖弟子?”   林愫精准往自己各门各派的对头身上猜想。   妙风长老微微一窘,此事还当真与这位水大小姐有关系。水玲珑在派中是第一等的紫品弟子,且其兄乃是门派中的灵尊水连城。水连城备受宗主器重,俨然便是下一任的雪岚宗宗主。故而水玲珑在门派之中,俨然公主一般的存在。当然,雪岚宗是修真大派,世俗的什么皇朝公主,怎能和水玲珑比?连做水玲珑的婢女都不够资格。   水玲珑生下来就事事顺遂,也就在林愫这绝世作精面前吃过亏。   如今眼见林愫倒霉,还不赶紧扔两块石头。   若是以前,妙风长老对林愫也是有几分忌惮的。只不过,如今他来之前,已然问过灵尊,提及水玲珑计划,而水连城也不置可否,并没有阻止意思。放在以前,哪里会这样子?以前灵尊可是对林愫很是关照,甚至连水玲珑也够不着。   妙风长老内心之中,顿时也有了判断了。那就是林愫在水连城面前已然彻底失宠,也是,毕竟正主都已然回来。   当然,妙风到底是一派长老,稳重之人,也不会因那水玲珑的胡闹,就特意来跑这一遭。萧雪湖根骨极佳,虽不过是个小家族,却颇具会跟。甚至宗主一双慧眼识珠,只言怕是勿需多久,萧雪湖就能突破玄通境。那么,雪岚宗说不准就会出一个二十岁不到就突破的天才弟子!   要知晓,多年以来,二十岁以前突破玄通境的修士,也不过区区三人。岁月漫漫,大浪淘沙,掏出来的金子却真是少之又少。而这三位,均是不世之天才,每一位皆是惊才绝艳,都干过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   而这三人之中,其余两位皆为古人,早已坐化。剩下那一位,那也是个令人惊艳的主,可惜却又陨落太快。但凡修真界修士提及,无不是惋惜。就连妙风此刻想起,也为那人叹息一声。   若雪岚宗出了第四位,那宗门必定是声势大增!   妙风还是很有宗门归属感和荣誉感的,顿时心尖一热,充满了激情!   挖人弟子终究不厚道,可是妙风还是大义凛然,为了宗门厚着脸皮做了。   当然此刻,妙风忽而想起,其实二十岁以前突破玄通境的修士还有一个,那个人居然就是眼前的林愫。林愫是十五岁就突破了玄通境,否则也不可能有资格开辟洞府。   其实如此说来,林愫也算是史上最年轻的仙尊了。   当然也没谁将林愫看成什么天才,任谁皆知,林愫为人极恶,任性骄纵。这修士坚毅求道的心性,林愫是半点没有。所谓的境界,还不是用灵药不要钱似的堆出来的。想到砸到林愫身上的资源,本境修士无不万分心疼。   浪费!绝对是对资源的严重浪费!   妙风此刻也莫名心疼起资源,谁不知晓林愫突破了玄通境,也仍然不过是个无学无术的废物。人家不过是稀罕仙尊头衔,爱慕虚荣罢了。   不过这世间恩泽,据说也是不能享受太过了就是。林愫亦是如此,据闻因为灵药灌溉太多,导致其身躯受损,面颊也不觉稍有病色,微微苍白了些。   如今亲眼窥见,妙风倒觉得传闻应该不假。   林愫生一张祸水的脸,若说稍有瑕疵,便是面颊似是稍稍苍白了些。而林愫又总爱将血恶剑藏在了玄火镯中,那镯子赤红若血,却亦是越发衬托林愫肌肤白净。   妙风略一犹豫,最终决定还是得罪林愫了,毕竟修士界最重实力,而不是什么美丽皮囊。而他也竭力将话说得好听些:“本宗也不过是出于惜才之意,想将萧少侠好生栽培。林仙尊不是和本门灵尊素来交好,想来也会珍惜和灵尊的情谊,卖灵尊一个面子。毕竟此事,灵尊也是盼望林仙尊玉成。”   他隐晦的点出,这件事情水连城是知道的。如果林愫盼望水连城来呵护她的委屈,那可真是错算了。也许这位林仙尊出落得水灵养眼,可是这个世界最重要的还是宗门和实力。   一番话说出口,妙风觉得林愫应该知晓衡量轻重。   如果没有那些靠山加持,那么林愫不过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门派仙尊。那些小门派的掌门,妙风不知见过多少,就连雪岚宗一个长老,一个个都跪舔得不行。他不信林愫不食人间烟火,不懂这些。这位林仙尊,不就是个游走大佬中的解语花?若同意萧雪湖归雪岚宗,至少还留点面子情。   他也不信林愫真敢得罪水连城。   做人呐,就是该知晓点儿进退。 第3章 003   说到了这儿,妙风心里也自有些成算。   林愫却冷笑一声,面色一沉:“我与灵尊是有些交情。本来区区一个萧雪湖,不算什么,好好说话给就给了。不过雪岚宗落井下石,我偏偏就不答应了。”   一番话说得甚是直接,甚是狂气,直让妙风长老目瞪口呆。他从来未曾接触过林愫,只当她是八面玲珑解语花,恃宠生娇的娇娇儿。至少,林愫也合该知晓些规矩的。哪里知道,林愫居然是这等无知、幼稚的人。   自己这位长老,也象征雪岚宗的颜面,林愫便轻巧打脸了。   原来自己竟看错了林愫,这恶名远扬的林仙尊,竟是个不知轻重的糊涂人。   林愫慵懒的眼底却忽而流转那一抹假惺惺的委屈:“还是,雪岚宗可以允许弟子,如此轻易,另投别的门派?可怜我这位林仙尊,不过是个小小洞主,可雪岚宗仗势欺人,要抢我洞府弟子,那我也只能死都不让了。”   林愫一口一个仗势欺人,说得雪岚宗弟子好没面子。要换做别的小门派掌门,哪里敢如此无礼,哪敢将话挑明了说。   而这话,更让在场几位雪岚宗弟子无话可说。如今但凡大宗门都看重弟子的忠诚度,授其功法当然更不愿意人才外流,故而在心系宗门的教育灌溉下,这些个雪岚宗弟子一个个被熏陶得忠心耿耿。   妙风苦笑,这个林仙尊说她蠢又不蠢,言语锋锐,让人没办法回。   那两名雪岚宗女弟子对样貌俊俏的萧雪湖颇具好感,如今更拿惋惜的目光看萧雪湖,只觉得这个天才少年可怜之极。   蓦然,一道讽刺的笑声响起:“林仙尊,可别给脸不要脸,人家雪岚宗是全你面子,客气和你说话。你偏生还敢拿乔,你以为你是谁?不就是仗着脸像妙真人?人家正主都回来了,你还值什么。”   一番话却也是说得妙风长老通体舒畅,如酷暑里面喝了一杯酸梅汤,甚是舒坦。   这话许多人皆是这么想,可偏巧只眼前的无色天的女弟子宁娇色敢说出口。   宁娇色一身红衣,甚是冷眼,手腕之上密密的缠着一圈圈的鞭子,小指头粗细,鞭头金珠轻轻的晃来晃去。   只一眼,妙风长老神色一凝,顿时合掌行礼:“恭喜!”   宁娇色对着林愫冷嘲热讽,一转眼对着别人,却也冷艳如霜,玉容宁定。她顿时也合掌回礼:“多谢。”   而妙风长老也感慨万千,早听闻近日里无色天搜罗各色宝物,助这宁娇色突破玄通境,看来传闻不假。妙风长老七年前通关踏入玄通境,立刻晋级为雪岚宗长老。他通关之日,已然一百三十岁,如今外貌仍然是个儒雅中年男子模样。   而宁娇色观之如俗世十五六岁的少女,今年已然三十七了。可她未过四十,已然突破,那已然天资非凡。修真界修士年龄都是远胜俗世百姓,一甲子以下,已然尚算少年了。至于二十岁以前能突破玄通境,宛如寻常百姓婴儿时期能碎大石一样匪夷所思了。   妙风忍不住想,还是这位宁女修敢直言。   如今林愫虽然失势,却唯恐哪位大佬尚残存几分眷顾之情,所以妙风也不敢太得罪这位林仙尊。   可宁娇色却无所畏惧,她是无色天藏云神君之女,靠山在这里。   而宁娇色目光落在了林愫身上时候,方才冷艳高贵之色荡然无存,立刻换成了嘲讽脸:“怎么,如今我也突破了玄通境,林仙尊可是怕了?只怕你这点修为,可抵不住从前招惹的祸,也不想想自己造的孽。竟还有心思,人前张狂。”   宁娇色快速切换气质,不觉让一旁雪岚宗弟子风中凌乱。   林愫不动声色,也说道:“恭喜。”   宁娇色微愕,其他的雪岚宗弟子也不自禁流露和宁娇色同款的嘲讽脸。   哎呦,林仙尊方才狂气呢?   “区区玄通境突破,也没什么了不起。我是恭喜宁家小郎,窃人功劳,幽居水牢。他也该放出来,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吧!”   一番话,说得宁娇色面色难看,难看得有些恐怖。   几名雪岚宗年轻弟子尚自困惑不已,不知林愫这话为何具有如此杀伤力。   而妙风长老已然不动声色退后一步,且顺带让几名弟子退后。   妙风长老心里打鼓,我去,竟如此作死!   谁不知晓宁娇色是出名的凶残,暴脾气一点就炸,而且不顾后果。更要紧的是,宁娇色如今已然是突破了玄通境了。   林愫这朵解语花倒没抢宁娇色身边的男人,只将宁娇色那天才弟弟送去九炼幽狱,毁其前程,断其根骨。更要紧的是,宁公子的亲爹,可是无色天的藏云神君。林愫将这位超级大佬的儿子踢去坐牢快三年了吧。   坊间传闻,是林愫夺人功劳,仗势欺人,倒打一耙。   妙云真人不觉感慨:林仙尊风光时候,也算得上是一手遮天了啦。   妙云真人还开始阴谋论,说不定无色天就是故意的,待宁娇色方才突破玄通境,就放这个火爆冷美人出来寻晦气。   天,他都已然听到了宁娇色的磨牙声。宁娇色仿佛将一个个字给挤出来:“还请林仙尊指教比划两招。”   一副要将林愫生吞活剥的样。   妙云长老肚子想,这位林仙尊会答应才怪,水货一个,肯定摆布唇舌,用嘴遁啦。   就怕宁娇色气上头,不管不顾,就要动手。   岂料林愫嫣然一笑,美眸深处竟隐隐有些兴奋,好似有蛰伏已久的东西蠢蠢欲动。   “好!”   林愫干脆利落的答应,妙云长老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愫冉冉站起身,她站在台阶上,本就比萧雪湖高,好似漫不经心的顺手踢了一脚。   萧雪湖胸口挨了一记,退一步,他装逼想要保持颜面,然而很快又再退后几步。   一张口,萧雪湖这个弟子顿时狂喷血,染得身上皆是。   妙云长老面色大变,自己居然忘记让萧雪湖退后。他掠去,赶紧扶住,运气,已然将好几颗大补丹送入萧雪湖口中。   也顾不得许多,妙云开始为萧雪湖疗伤。   在场几名雪岚宗弟子也一个个面露骇然之色,这才记得林愫似乎也早突破玄通境。就算是药堆出来的,也已然是堆出来。可他们方才竟还因为林愫过人美色心生轻忽。   而宁娇色甚至懒得多看一眼。   长鞭一圈圈的解开,本不过缠绕了宁娇色半条手臂,如今如水草摇曳一圈圈的荡漾,也不知多长。那缕缕细鞭,似萦绕炽热的火热之意,映衬着宁娇色的容貌,却凝霜如雪。   宁娇色身上,一冰一火,一寒一热,竟似极之分明。   而宁娇色冷漠双眸之中,蓦然戾气大盛。今日倒是机会极好,林愫身边有一侍从师容,贪图林愫美色,为她驱使。今日,这厉害的侍从可巧不在。   然而这时,林愫身上却忽而光芒大盛!   宁娇色一愕,意识到要发生什么,内心爆粗:我靠!   林愫也有几分愕然,这个月的小世界穿越任务,自家洞府没有完成吗?她好歹也是个挂名仙尊,故而每日都有任务要完成的。林愫开辟的青叶洞府不过是个小洞府,每月任务也不重。由于一切有师容打理,她很少操心这些俗务。   而每月任务没交够时,轮回盘就会强自分配任务。   也就是,林愫马上要穿了。   宁娇色不甘心,鞭子迅速卷上了林愫想不准她走。好死不死,她鞭子卷住了一片衣角。耳边则传来轮回盘熟悉的完全莫得感情的宣布音:“无色宗特品弟子宁娇色申请加入任务,通过。任务等级,紫级,失败次数,十二。” 第4章 004   轮回盘传来分配任务的仙音,总是莫得感情。   “斩妖除魔,维持秩序,是我等修仙者本分。”   林愫无奈,真是万年不变开场白。   她微生疑惑,轮回盘的任务,分位白、赤、紫、青、黄。所谓紫级任务,参与者都是突破玄通境的修士了,诸如大宗门的长老,或者林愫这般小门派的仙尊之类。   那么这桩任务,居然连坑了十二位玄通境的修士,甚至让其滞于这个小世界中。林愫不免嘀咕,不会是这轮回盘出了什么差错,误判任务难度了吧。   然后林愫便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悠远的古钟敲打的梵音,似整个空间为之一颤。   “任务重启,新加入弟子,林愫、宁娇色。”   “新任务背景开启!”   这是一个少女复仇的背景,故事里的少女谢滢,本来是个天真无邪的可人少女。一家人居住在溪谷村,过着尚算平静的安宁日子。   谢家有双姝,谢柔、谢滢姐妹二人,均是溪谷村出名的美人。彼时谢滢年纪尚小,可十五岁的谢柔却已然出落得宛如饱满新荷,清新研丽,惹得村里面少年春心萌动,说亲的人将门槛都踏破了。   然而那一年春天,村外的小河,送来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所谓路边的伤者不要乱捡,毕竟谁也不知你会捡到什么样的人。可十五的的谢柔,却不过是个天真无邪的小村姑。她捡回那个男人,不但给他敷药,还撕了裙子给他裹伤。   那男子其实是个邪修,虽然样貌年轻,实则年纪足可以做谢柔的不知多少辈老祖宗了。那邪修徒具人形,其实早就不剩半点人性了。他一见谢柔,就知道这个漂亮的村姑,是个绝好的炉鼎,可助他疗伤。一旦他伤愈,就能回去大杀特杀,将那些正道之士踩到脚下。   而他花言巧语,更哄骗一个涉世未深的小村姑对他动心,倾心于他,愿意和他一并离去。实则这邪修是个正道不容的大魔头,只因逃脱突破封印时受伤太重,故而不愿意惊动附近的宗门,反倒使出花言巧语骗谢柔上钩。他对谢柔当然也没一点感情,只将谢柔当成一件道具。一旦谢柔被利用完毕,谢柔就会像废弃的药渣一样,沦为人干,被榨干所有的汁水。   然则谢父却绝不同意的,小女儿说得对,这个来历不明的男子,这般花言巧语,说不准转头就将大女儿给卖了。那便宜姑爷面上很和气,眼底却流转一股子邪气,然后某一日晚上,谢父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谢父是务农为生的,四十岁不到,在村儿里面正属壮年,很有几把力气,身体也一向很好。村里面铃医替谢父瞧过,竟也寻不出什么毛病,只说谢父是心脏骤停,然则面容安详,死尸唇角竟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还有一处,铃医长了个心眼没说,那就是谢父心口一片冰冷,说不清楚缘由。   于是谢家如今,就由那个便宜大姑爷操持,哭成一团。   倒是谢小丫不到十岁,心里却狐疑更浓。溪谷村附近也有几处修士门派,偶也有修士及此,替村民除祟,做做好事攒名声。谢小丫打小就是个伶俐姑娘,也十分羡慕向往,总想着法缠着那些年轻修士问东问西。她年纪小,根骨好,本来也有仙门弟子动意收她入门派,可谢家父母哪里舍得。   这伶俐的丫头,竟是这家农户里最聪明的一个。   谢小丫寻个由头,和家里人吵了一架,然后哀求邻人送她去婶娘家。然后实则,一出村口,谢小丫就瑟瑟发抖,牙齿轻轻打颤,一个小丫头竟说服邻人陪她去附近仙门求救。   而那邪修害死谢父,渐渐也没耐心,头七未过,一天夜里,谢母居然窥见女儿被男人攥紧往外走。谢柔好似失了魂一样,怎么叫都不醒。此刻谢母也察觉不对,知晓这男子怕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了。   然后便是穿胸一剑,对方凶相毕露,不顾救命之恩,一剑将谢母刺了个通透。   谢小丫请来救兵赶来时,可巧窥见这一幕,已然来迟一步不及相救。好在谢小丫口齿了得,虽是小孩儿,言语颇具条理,居然请来一位宗门长老。那邪修身负重伤,不是其对手,不得以遁逃,总算将谢柔救下来。   谢家姐妹哭了一场,之后谢滢就拜入仙门,一意修仙。而谢柔则嫁了个村夫,夫郎虽没多大本事,倒是对这个娇妻呵护备至,疼宠入骨。两个人生儿育女,过些平平淡淡的日子。渐渐的,谢柔也将那桩可怕的事情给忘记了。   然则谁也不知,当年遁走的邪修,竟是个绝世大魔头。若非彼时其伤损颇重,救下谢柔的小宗门满门弟子加起来,也抵不过人家一根手指头。此魔名唤白愁仙,真身一头发丝皆白,却是鹤发童颜,面容犹自俊美,额头生一枚红痣,嗜血无情。正派被他血洗多次,闻风丧胆。恐怕当年那位长老,也不知自己面对竟是这样一位凶神。   白愁仙一世凶魔,如何肯罢休。五年后他修为恢复,卷土重来。当年伤他那位长老,他斩其四肢,折磨而死,顺手屠尽门派弟子。至于已经嫁人的谢柔,彼时已然有两子一女,邪魔将她夫君、子女尽数杀死,顺道将谢柔掳走,毕竟谢柔是一副好炉鼎。而谢柔折磨几年之后,死得极之凄惨。   而逃脱的谢滢,悲愤莫名,一介女修便踏上了茫茫复仇之路。   “本次任务,助谢滢,诛邪魔,恢复小世界安宁。”   林愫了解完背景资料,眼前白光一闪,双足便踩到了踏实的草地上。   不愧是小世界,空气之中灵力稀薄,这使得林愫心中狐疑之意更浓。   自打踏入仙途,林愫便知晓,原来这个世界分成了不同的空间,各个世界能源、灵气是截然不同的。而林愫所在的原世界,被称之为元界,是最高阶的世界,或者不如说林愫可知世界中最高阶的存在。   元界若是一棵大树,那么各个小世界就是树上的一颗颗果实,微妙的和元界相互联系,影响着元界的气运。故而修士在享受元界的灵力浇灌时候,也须通过轮回盘完成平衡小世界的任务,剪出破坏世界平衡的邪恶人物。   不过小世界就是小世界,像元境修士莅临小世界,基本等于仙人下凡。   那白愁仙也许是个本土的大魔头,无敌于这个小世界。可在元境玄通境修士面前,基本只能跪下来叫爸爸。   空气中灵气既然如此稀薄,这个世界修士修为也只能在这儿。   既然如此,为何居然攻略多次不成功,拘了十二位元界玄通境修士在此。林愫飞快的思索,随意轻轻一晃手腕间玉镯,顿时也是叮叮咚咚的作响。   正在这时,她耳边得闻一道含忿的嗓音:“林仙尊。”   宁娇色是被意外卷入的,她已然突破玄通境获得紫级任务资格。彼时宁娇色的法器触及了林愫的衣角,也被轮回盘这般吸入。   不过一旦被轮回盘卷入,元境修士是不能彼此攻击的,故而宁娇色纵然恨不得将林愫吞了,也只能作罢。   宁娇色讽刺之意越浓:“怎么林仙尊还纡尊降贵,自己来做任务了。以前,不是有师容帮你交每月的小世界任务?还是你这位好属下,如今居然也是不要你了。”   谁不知道林愫是个废物草包,也不知道哪里好命,送上门一个很厉害的下属师容。本来以师容的资质,投个大宗门也是毫无问题,没想到居然为林愫做牛做马。   林愫想想,好像师容确实月初都不见人影。   而月初,就是那位绝代白月光妙真人回归的日子。这让林愫唇角微微抽搐,不会吧,这位也是为了妙真人忍辱负重的主?   宁娇色致力于给林愫心头插刀:“而且人家走就走了,似乎也没跟林仙尊你交代吧,否则今日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宁娇色冷哼,林愫肯定不知道师容有外心,否则也不会一副措手不及被迫上岗的样子。   林愫反而笑起来:“那看来我运气一向不错,好不容易分配个任务,还有宁姑娘作陪。那我是无所谓能不能完成任务,可宁姑娘不想被人说是个草包吧。好不容易靠灵药突破玄通境,这小世界任务却完成得不怎么样,这叫别人怎么看。”   宁娇色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当然她脸色一直不怎么好看,只不过如今更难看一些。林愫说得没错,此刻宁娇色也承受了一些非议,暗自她也是个资源咖。而宁娇色心高气傲,如今也亟待证明自己。   “你别拖我后腿!”宁娇色怒道。   林愫展颜一笑:“所以,这叫聪明人动脑,笨人出手。”   意思是,她不打算动手,准备和以前一样,她最拿手的躺赢。   宁娇色干脆充耳不闻,不理睬林愫。既然不能动手,她知道论口舌很少有人能赢林愫。   林愫轻盈的跟上,两个女修衣衫翩飞,宛如仙人一般,风呼呼的从耳边吹过去。   林愫不觉思忖,这个小世界,其实有宁娇色动手就足够了,宁娇色的武力值完全够用。首先要弄清楚,为何一个紫级任务,刷那么多次不成功。   待伴随感应牵引,寻觅到其他修士,林愫也总算松了口气。这十二个元界的玄通境修士都还活着,人看着也挺正常。眼前一张张面容,看着都是眼熟。林愫人缘虽然不怎么好,人至少还认得。   刚才林愫还被害妄想狂发作,脑补有什么凶狠修士隐匿于这个小世界,猎杀元境修士之类。如今看来,她完全想多了。   而宁娇色也认得其中一人,是无□□的长老,两人打了招呼还寒暄上。这足以证明,是林愫想得太多了。   “仙师在上,求收信女入道修行。”   “仙师在上,求助信女报仇!”   山脚下,谢滢一步一跪一磕头,然后来悲声祈祷。她娇嫩的额头已然是磕得血肉模糊,鲜血染满了那张秀雅的面颊。然而饶是如此,谢滢眼中的火焰,却未曾丝毫减退。她,要报仇!   以众人眼力,虽然远在山脚,却也是将谢滢情态尽收眼底。   宁娇色方才听到任务发布时候,还并不觉得如何,毕竟觉得这一切好似故事一样。可如今见到了谢滢真人,看到她面颊上鲜活反应,联想谢滢这小丫头的遭遇,宁娇色终于微微有些不忍。这个女孩子所遭受一切,未免也是太惨。   宁娇色的反应,被一旁的无色宗长老宗云尽收眼底,却也不以为意。在宗云看来,宁娇色毕竟年纪太轻,又是第一次执行小世界的任务。日子久了,做的任务多了,就不会对小世界的角色有什么感情了。 第5章 005   宗云心忖,宁娇色自幼被宗门栽培,从未涉足这小世界,故而自然尚无境界差异的体会。大道三千,元界修士来到小世界,就如神尊莅临。若耽于小世界的恩怨情仇,对修行没什么益处的。   跪拜的谢滢,想起曾经听闻的传说。说这天罗山的千步天梯,能直通仙人,只要其意甚诚,就能遇仙。三千台阶,一步一叩首,不使任何修为,磕烂额头,仙人就会现身。   当然这个神话,在这个小世界里流传很久了。所以尝试的修士也很多。通常磕完头后,到达山顶,只有冷冷山风对他进行无情嘲讽。渐渐的,也没有人信,又或者自认心意不够诚恳,也不敢在仙人面前凑热闹,不敢奢望遇仙。   然而其实,名额都是轮回盘内定的。比如这次,任务女主是谢滢,那么别人磕也没有什么用。而轮回盘所筛选的,通常便是这个小世界道心最坚韧的修士,所以才会得此气运,成为这个故事的女主角。轮回盘会将她生平编成背景攻略,发送给元界传输过来执行任务的弟子。   宁娇色其实内心稍慌,本来她突破玄通境,也会接手一些小世界的任务。而这一切,本来无色天之主会为她安排得很圆满。没想到却出现了意外,她提前被林愫卷了进来。   宁娇色心高气傲,自然也不会怕什么危险,也许她慌的,是未知本身。不过看到一旁林愫恍若无事的样子,宁娇色也为之气结,自然不能输阵。   林愫在一边恍若自言自语:“每次攻略重启,必定是上一任攻略主角陨身。如此说来,这个小世界,如今已然陨落了十二位心性坚毅,品德优良的修士?”   宁娇色回过神来,一怔,不错,按照规则就是如此!   她发觉自己心神浮躁,居然被林愫抢先一步想到了此处。同时宁娇色内心疑惑不断扩大,可这又是为什么?   面对林愫的询问,在场的大家好像神色都是微微有些尴尬。   林愫继续分析:“以各位的实力,区区小世界的大魔头,不至于这般难对付吧。除非,大家根本是有意放过这位大魔头,不肯取他性命。”   宁娇色已然一脸嫌弃呵斥:“林愫,你住口。在场各位,又怎会跟小世界的魔头有何牵扯,乃至于故意放水?我等诛魔而来,怎会为了什么饶过妖邪。”   林愫微微一笑,所以她一向不讨厌宁娇色。如果在座诸君真的是清清白白,宁娇色这么说当然没问题。可要是在座各位心中有鬼,宁娇色就相当于狠狠补刀。   若不是大家都知道两人水火不容,此刻在场众人怕疑宁娇色在和林愫唱双簧。   于是乎山顶十二位元界修士,或望天,看悠悠白云,或俯地,看谢滢艰难前行。总之最怕就是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林愫把大家表情一扫,基本就猜得差不多了,下了结论:“因为白愁仙就是这个小世界的气运窍眼所在吧。所以在座各位,都很顾全大局。”   一旦杀之,整个小世界都会为之撼动。   其实每个世界,乃至于林愫等人所处的元界,都有一窍眼,关系整个境界的强弱。可偏生,这个窍眼,不是一处地方,一件物事,通常是一个人。而这个人,生来便是世界的中心,命贵之极,无论天资、气运均是绝好。此人如若势顺,整个境界也会灵力充盈,世界共享富贵。可此人一旦陨落,小世界就会灵力大减,境界退化,层次降低。故而这个世界白愁仙杀了千千万万人,可却担负这个世界所有人的运势。   林愫是不知道如今元界的窍眼究竟是谁,此人必定存在,却也是隐姓埋名。可这个人,才是元界真正独一无二的尊贵存在。   宁娇色完全不能接受:“胡说八道,此等邪魔,如此凶残,怎么配成为这小世界的窍眼?”   如此暴虐无道,屠杀无辜,有违正道!   林愫做出类似翻了个白眼的表情:“大小姐,谁说一个世界的窍眼,就一定是品行优良?”   宁娇色咬住了唇瓣,迅速转头,凝视自己的熟悉之人。   无色天长老宗云面色不变,手掌合在胸前行礼:“一切,都以大局为重。”   不得不说,林愫方才用的大局为重这词用得特别的好。宗云如今面对无色天的冷艳大小姐,觉得这个词很合适。当然,他顺道也证实,林愫的推测全中。   宁娇色一副三观尽碎,不可置信的样子,迎着山风在风中凌乱,慢慢消化自己所接受的讯息。   宗云暗叹,心忖宁娇色比起一旁漫不经心的林愫,心机差远了。同时宗云内心也是有些骇然,不曾想林愫居然如此思维敏捷,短短时间就捋顺了真相。宗云想到了自己,他涉及这个任务时候,也没这么快捂透这一点。大家,可都是遮遮掩掩的。   而宗云也相信,在场其他修士,都有点吃惊。毕竟,这位林仙尊也不似想的那样子草包。当然以前,他们和林愫接触得也并不多,以前都是师容代替林愫做各种任务。   不过话说开了也好,也免得大家继续扭捏,如此也达成了共识。   白愁仙这个大魔,只适合封印,不适合杀之。别界修士本没资格妄动这个小世界的窍眼,就算间接杀之,只怕也会沾染因果孽障。只不过这一次,一定得有全无破绽的封印之术!   而山下磕头的谢滢犹自浑然不觉,她已然从山脚磕到了半山腰,玉阶之上已经是血祭斑斑。通常攀峰修士,磕到了半山腰,也会心生迷茫。毕竟此刻,未用功法的肉身,已然极之痛苦疲惫,不免会生出自己在做无用功的挫败感。此前他们纵然之前知晓成功的机会极低,可很多人的情绪容易在痛苦乏味的中途爆发。当然,倒很少有人弃之。可这些人之所以坚持下去,并非道心坚定,而是类似于自己之前磕头不能浪费了的关系。   ——反正都已经磕了一半了,已然吃了苦头,不如磕完了事,说不定还会有奇迹呢?   当然奇迹一般都不会光顾在这种人的身上。   而谢滢,不愧是轮回盘选中的女主,光环加身,心性果真不俗。当然也可以说,因为她心性坚毅,所以才配让轮回盘给选中。   玉阶之上血祭斑斑,而谢滢的眼底,却没有丝毫的动摇。那双眼眸之中,仇恨和愤怒是如此的坚决,是如此的灼热。   泪水不受遏制的从谢滢眼眶之中夺眶而出,和鲜血糊了一脸,让她本来秀丽的脸蛋竟生出几分可怖和凶狠。   “求仙人助我诛杀邪魔。”   “求仙人助我报仇!”   她似已然不觉得疼,甚至不会去想值或者不值。只要看到谢滢的眼神,便会知晓,剩下的阶梯,她亦是能一路如此磕完且毫不退缩。   其心甚坚,其意甚诚。   “此女虽心性坚毅,然则杀性太浓,煞性太重,未免过于凶狠。”点评谢滢的,乃是雪岚宗的长老水柔云。她容貌和水玲珑有五分相似,却柔意似水,温柔之极。   水柔云那眼底透出温柔,温柔里透出悲悯,悲悯中隐含三分不喜。   宁娇色唇瓣动动,似想要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   林愫蓦然唇角上扬,透出一股子冷笑:“只盼她运气好些,之前十二个如她一般心性坚毅的修士,如今都死了吧。”   林愫嘲讽技能满点,一顿嘲讽说得水柔云面色不好看,却又怕自己和林愫言语又惹来些不中听话的,只当充耳不闻。   再者林愫说的也是事实,每一次白愁仙脱困之后,都会进行反杀。而之前制服他的主角,自然成为了首要报复对像。主角以及主角身边的亲友,都被白愁仙杀得干干净净。   十二个勇士,十二具尸体,十二桩失败,造就无数的亡魂。   而白愁仙,却也是仍然是活得好好的,甚至如今,又再立山头,召唤了无数的下属。   在场别的修士,都是久经风浪,毕竟小世界的人命不能和主世界相提并论。   唯独第一次做任务的宁娇色,她其实有一点点小小的紧张,蓦然不觉伸手,轻轻的捏紧了拳头。   而谢滢,却也是终于缓慢的,一步步的,靠近了峰顶。   她一阶阶前行,一步步叩首,痛得近乎麻木。   三千台阶磕完,谢滢躯体已然是极之疲惫。若换做别人,也会有那么一刹那终于磕完的释然感。然而谢滢却没能有片刻的轻松。她不顾自己浑身的疲惫,满身的伤痕,挣扎着拿眼四处张望,流血不止额头传来阵阵晕眩,却掩不住谢滢眼底神光的万般急切!   她发觉自己周身处于浓雾之中,旋即浓雾散去,一片绝不该出现在山顶的玉坛就这样子露出来。   仙人,终归显灵!   谢滢内心浮起类似狂喜、欣慰、宣泄悲苦等种种情愫,蓦然双膝一软嚎啕大哭,哭得宛如疯癫一般。 第6章 006   哭过之后,谢滢眼中泪水朦胧,却闪烁一样东西,那就是希望。报仇有望,而谢滢亦是发誓,定要死死抓住这个机会,为亲人和师门复仇!   她不愧是被轮回盘选中的女主,短暂的情绪失控之后,却也是很快恢复了清醒。谢滢抹了一把脸,心忖,据百年前开启天殿的陈传老祖所言,这浮云山顶,曾有一处天宫。天宫玉坛之上,有十二根玉柱,内中各藏一名仙人,修为高强之极,绝非这个世界能有。   一旦天宫开启,仙人就会教你各色奇妙功法,授你灵丹法器。   如今一切与陈传老祖所言并无二别,可见老祖所言均是真的。不,有一处不同,就是大殿的玉柱有十四根,而不是十二根。   当年,陈传老祖这般言语之后,这浮云山天梯顿时成为菜市场。一开始每天都很热闹,磕头的修士从山顶蜿蜒到山脚。可白流一路的血,到了山顶只有冷风嗖嗖。   渐渐的,人越来越少,直至人迹罕至,山阶只有清风与鸟鸣相随。   仙人岂是那么好见,更有人阴谋论,陈传老祖在和大家开玩笑。这位无门无派的野小子也不知哪处得此机缘发迹,却不愿意将好东西和大家分享,随便捏造了个故事哄骗世人。   如今此景却证明陈传老祖风光霁月,绝无半点虚言,连此等秘密也肯与世人分享。谢滢蓦然双手合在胸前,暗暗感激分享经历的陈传老祖。这般想着,谢滢忽而心头一酸。   可惜这位正道领袖,当年虽得仙人之助顺利封印白愁仙,却被脱困后的白愁仙斩杀。如今正被悬首城楼前,作为战利品用以恐吓与炫耀。   好在世道将乱,这些仙人终于开启天宫重启。此刻谢滢已然再次保持跪坐之姿,虔诚祈祷,只盼仙人能看到自己诚心。当然她并不知道,自己身为攻略故事的女主,已然气运加身,更获得让元界修士加持帮衬的资格。   一团光芒飘过,将谢滢包裹环绕,顿时让她四肢百骸无不舒坦。待光芒散去,她惊异发现自己浑身伤痕消失无踪,且满是血污的污秽衣衫,已然化作一件素色道袍。她眼底谦卑、仰视的敬畏之色更浓了。   天琴先生第一个来此任务的元界修士,他精于机关之术,随身携带玉宫一座,足可在这小世界装逼。同时天琴先生设计了跪拜三千阶梯能见真仙的套路,加深其逼格。越难得到的东西越珍贵,还有运势加持等不确定因素,通常主角磕出仙宫皆会欣喜若狂,并且敬畏有加,言听计从。   如今看谢滢面上表情,显然也同样被套路了,也是很有效的。   打一棒又要给颗糖,在谢滢惊喜之后,对她进行治疗,更易让主角产生亲近感。   天琴先生显然是个做任务的老手,深谙如何快速套路主角,完成任务的手段。   接下来,就是大家一起装逼了,在场十四根玉柱同时闪烁光芒,身影渐渐显现。十四位元界的玄通境修士齐齐在玉柱中现行,在玉柱晶莹光芒的映衬下,越发烘托出几分高深莫测的气质。这一个个看上去,当真隐隐飘渺出尘。这其要诀便是,雾里看花,若隐若现,有含蓄朦胧之美。   林愫、宁娇色倒未曾显露什么惊讶之色,毕竟各派宗门招揽弟子,也诸多套路。   谢滢面颊之上,讶然中夹杂着惊喜,饶是她心性坚毅,如今也激动得身躯轻轻发抖。   使得人不觉恩赐似的悲悯感慨,小世界的修士啊!   宁娇色第一次直面见识到,修行世界不同的巨大鸿沟!谢滢这丫头纵然修行低微,却根骨硬,甚至有胆气向白愁仙复仇。可此刻,谢滢在元界修士面前,却已然难遏卑微。   照惯例,是新加入任务的仙门弟子跟女主交流,表达自己的好意。宁娇色还暗中瞥了林愫一眼,眼见林愫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我不干活的样子,顿时也不指望林愫了。   这样也好,这个花瓶安分的带一边,至少不会碍事。   “妖魔乱世,我等仙宫重启,助尔等战邪魔,护正道。谢滢,你其意甚诚,其志甚坚,为仙宫所选,收为弟子。盼你如历代仙宫弟子一般,斩妖除魔,维护天地间那朗朗正气。”   宁娇色身为无色天宗主的女儿,套路话多少也会说几句。故而宁娇色虽因为第一次出任务略略生出几分紧张,却也是应付得似模似样。最初的无措之后,宁娇色渐渐也融入这个小世界的任务之中了。   想来她出身名门,资源绝佳,以后更会成长为元界新秀,前途不可限量。   谢滢淌下两行清泪,樱唇轻启,缓缓说道:“弟子定然不会辜负格外仙师厚意,斩妖除魔,以卫正道。”   她喜极而泣,原来天地间还有正道,肯有人主持正义,为冤魂报仇。一时间,谢滢心中崇敬之意也是无限之拔高。涓涓暖流,汇聚于这小世界的女主心中!   一道温婉嗓音再次回荡在她耳边:“念你年纪轻轻,身负血海深仇,故而特意赐灵丹一枚,温养身躯,脱胎换骨。”   说话的竟然是雪岚宗的水柔云,方才水柔云还感慨谢滢杀心太重。然则此刻,水柔云温雅动人,一张脸孔尽是悲天悯人。面对身负血海深仇,杀气十足的女主,水柔云居然开始送温暖。   林愫内心啧啧做声,果然会挑攻略主角的好时机。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目前正是谢滢人生和修为的低谷期,抢先送挂容易刷好感。   不过水柔云所赠之物,与她那悲天悯人从高处垂顾的姿态形成鲜明的对比,不过是元界低阶的清髓丹。此物在元界烂大街,但凡弟子入宗门三年无错,就会由宗门统一批发供应。此丹服用,对祛除体内杂质能有一定作用,相当于入门弟子的辅助补品。   连宁娇色也微微有些尴尬,只觉得既然大家这么装逼,不送也还罢了,开口送且送这个似乎有些拿不出手?   然而谢滢面颊之上却顿时流露出类似不可置信,受宠若惊的神情,仿佛又被刷新了世界观的样子。总之谢滢一副惊喜之极,没想到上仙居然随意将此等仙丹赐给自己的吃惊模样。   谢滢师门被屠后,曾短暂去过小世界最大的正道宗门天玄门。彼时,陈传老祖陨落,代掌门张一轩也深受重伤,神魂将碎。彼时,他却不肯服下天玄门唯一一颗正气丹。   张一轩自知其就算保住性命,也修为大损,宁可拼得一死,将正气丹给自己弟子季不凡服用。因为季不凡年轻,天资出众,有无限之可能,以后有用处远胜一个半废的代掌门。   张一轩甚至当众取出唯一一颗正气丹,让季不凡吞下。因为张一轩唯恐自己死后,因为宗门内部权力斗争,丹药分配问题又成为问题。然而张一轩垂死前如此,谁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所有人都被张一轩悲壮所感染,明知其必死,明知服丹可活,却甘愿赴死。   彼时季不凡被其师封住行动,泪流满面。张一轩让谢滢帮衬,取药硬塞入季不凡的口中。张一轩甚至以谢滢经历相劝:“不凡,白愁仙不死,多少如谢姑娘这样的可怜人会家破人亡啊。”   所以那时候,谢滢感受到这枚丹药充沛的灵力,她近距离接触到这枚正气丹,心忖难怪是仙门之宝,顶级丹药。   她也眼睁睁看着张一轩在众人面前含笑而死,就此陨身。   然而如今,仙人赐予自己的丹药,灵力竟似比已死张一轩悲壮让出的正气丹还多浓郁几分。   就这般极慷慨的给自己了?谢滢忽而又想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谢滢面上克制不住的惶恐色取悦了水柔云,连带水柔云对谢滢的恶感也似消散了几分。毕竟,被人仰视的感觉,总不会太讨厌。   而底下受宠若惊的谢滢,自然未曾留意到方才宁娇色面上浮起的轻微窘迫之色。眼见谢滢反应,宁娇色方才惊觉自己反应过度。   耳边则响起无色天长老宗云的密语传音:“小世界灵气稀薄,不可以元界标准视之。”   到底是同宗弟子,宗云该照顾的还是得照顾。   闻言,宁娇色不动声色的轻微一点头,此刻她方才认识到,原来元界修士来这儿是来开展扶贫工作的。很多元界视若寻常之物,搁在这地方顿时成为奢侈品。盖因宁娇色是忽而被林愫卷入,故而未曾准备周全。   也许渐渐意识到两界修士是截然不同的物种,宁娇色最初对谢滢生出的类似触动之类情愫终究是淡了下去。   宗云将宁娇色面色变化尽收眼底,生出孺子可教的表情。所谓修士就是如此,若不能看淡俗情,就会被这些东西所羁绊,终不能窥见大道,修为也是会被阻碍。   宁娇色同样以传音入密询问:“邪魔白愁仙是何修为?”   宗云答:“玄通境修士面前,五十招内可击杀。不过我等,一向辅佐轮回盘选中主角,甚少亲自出手,以免干涉小世界的气运。”   五十招可击杀?可如此实力邪魔,却成为这小世界千载噩梦。   玉宫之中光彩萦绕,跪地的谢滢满面感激,渐渐也似让宁娇色生出了几分膨胀的,类似俯视苍生的奇异感觉。蓦然她想到同行的林愫,不觉下意识的向林愫望过去。下意识间,她情不自禁拿自己和林愫比较。   林愫仍然是漫不经心的样儿,像一只莫得感情的咸鱼。 第7章 007   看着这只咸鱼,宁娇色不觉迅速拢眉。她总觉得林愫以前应当穿过小世界,否则绝不至于如此淡定。然则,这档子事却又似未曾耳闻。林愫传言最多的,还是她恶行恶状,还是她乃妙真人替身的狗血事。   十四位元界修士里面,教导谢滢的是宁娇色。一则宁娇色第一次穿小世界执行任务,正好拿来炼手。再来,既然宁娇色是第一次穿,多少也会有些新奇兴致,有跃跃欲试之意。宁娇色初入玄通境,以前在元界也未曾有授徒资格。本来,稍后无色天会安排宁娇色教几个弟子。谁曾想因为林愫,宁娇色被提早卷入小世界执行任务。   未曾想,小世界的女主谢滢,居然成为了宁娇色的第一个徒弟。   在其他修士看来,谢滢也算是有些机缘了。宁娇色是无色天宗主之女,不知多少人,眼巴巴盼望能攀上机缘,拜入宁娇色名下。好了,众人也禁不住再一次想,如果不是林愫,何至于此!   第一次收的徒儿,跟妇人头胎一样,总是会有些新奇,且易投入感情的。门派里的大弟子、大师兄之类,其意义也重要一些。其他元界修士却是兴致缺缺,门人一多,穿的世界也不少,他们对收徒尤其是小世界收徒已然莫得太多兴趣。   宁娇色的俗情稍重一些,可也没什么要紧,到底年纪轻,经的事少,谁都有年轻时候不是?就连无色天的长老宗云,也未曾过分干涉,毕竟心境的顿悟,要靠自己。   本来大家想看看一向不现身林愫会怎么样,未曾想这位林仙尊居然当真悠闲不沾事,连一点点掺和的兴趣都欠奉。宁娇色暗中翻了个白眼,越发看不起她。难怪林愫身为洞府仙尊,门派管理一塌糊涂,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根骨不错的萧雪湖,人家就眼巴巴的攀高枝,忙着跳到别人的碗里面去。也是,一派之长整日散漫,能有什么前途?   宁娇色内心默默念叨,自己是跟自己比,不能因为别人的咸鱼,影响自己前进的进度!身为大宗门的精英,宁娇色自幼被灌溉了一脑子的物竞天择,力量为尊,不断进步的修真界精英理念。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废物咸鱼,宁娇色自然绝不屑和咸鱼比咸鱼。   她禁不住想,以后,我自然会是成为一个不断前进,以力证道的修士。而林愫这等仗美行凶的废物,很快就会被残忍无情的淘汰。如此思之,宁娇色也渐渐气平。当然宁娇色也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林愫绝不是一只正统的咸鱼,倘若林愫是一只常规的咸鱼,那么也许她至少不会有那么多仇家。   宁娇色也正式拿谢滢练手,她探过谢滢根底,也许在这小世界谢滢能博得一个聪明伶俐,抑或天资出众点评。然则以元界修士标准而言,谢滢资质只能含蓄说一声平庸。这个小世界灵气稀薄,能滋养的躯体也不过如此。   宁娇色是无色天调教出来的精英弟子,并未因其是宗主之女而放松标准。故而宁娇色性子虽然冷傲了一些,倒也是真材实料,眼界、见识皆不俗。她试过了谢滢的资质之后,便先授她一套碧华落影剑法,辅以一气贯之心法。这是最适合如今谢滢的功法,内外兼修,淬炼功体。   谢滢见识过宁娇色的法器,那条赤红的鞭子如烈火吐蕊,虽然只有小指头粗细,却也轻盈的一层层的缠满半条手臂。宁娇色虽然没有故意威压,然而谢滢靠近时候,已经莫名为之之心悸。这使得谢滢更加确定,这是仙人之力。   她教谢滢用剑,随意折了一根枯枝。宁娇色随意挥舞之间,玄妙剑法就滔滔不觉使出,便是一截枯枝也似蕴含了莫名力量,想不到宁娇色法器虽然是鞭子,剑法却如此高妙。   好在谢滢躯体资质虽然稍逊,却是聪慧伶俐,悟性极高,进度也比宁娇色所想要快。更要紧的是,谢滢虽见识了这些玄界修士的力量,却从未开口恳求仙人报仇,练功之时全无杂念。   曾有一个故事,有个仙人点石成金,以金赠人。可有个聪明人,却不要金子,要仙人那根点石成金的手指头。   幸好谢滢不是这种聪明人,此刻她实力距白愁仙还很遥远,而实力惊人的仙人却近在咫尺。那么换做别人,也会很自然的生出一种想法,恳求仙人为自己报仇,还有诸如维护正道,惩恶扬善之类的理由可用以道德绑架。人一旦有了这种想法,就算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出口,心思也会变杂,更会体验在修行上。   所以女主不愧是女主,亦难怪轮回盘会将女主光环砸在谢滢头上。   这日林愫正自品茗,对路过的谢滢招呼:“谢姑娘,可要饮一杯茶。”   谢滢自然不会拒绝,且受宠若惊。仙宫里的仙人,均是神秘,便是同在仙宫似也很少能见到。除了授她武技的宁娇色,倒是咸鱼林愫天天见。   谢滢心忖:林仙师,似乎很悠闲。   其他修士,若是无事,就会让自己进入冥想入定的状态,无想无念,却又似能感应方圆百里纤毫之事。如此,倒也好打发在小世界的漫长时间。毕竟元界修士进入小世界,虽然能保存修为,可稀薄的灵力,会让修为停滞不前。若非如此,入小世界做任务早就会成为香饽饽。   面对眼前的茶水,谢滢心潮澎湃,不知又是什么灵丹妙药?仙人之物,必定是不俗。她小心翼翼的端起来,宛如对待什么琼浆玉液,珍而重之轻轻抿了一口。   茶水入口,却也清甜。谢滢蓦然一怔,不过是普通的清茶。完全不是自己所想的琼浆玉液,灵妙之物。   林愫跟她拉家常套近乎:“是我采集附近山茶,亲自制成,倒也滋味不俗。”   莫得法,被迫穿越,林愫毫无准备,只能自食其力。水柔云抠抠还能拿出枚低阶丹药,林愫东西让灵瑚打理,如今在小世界居然是一穷二白。   可林愫一句句言语,每一个字都好似在谢滢耳边清钟长鸣,似是敲打自己。   放下茶杯之际,谢滢面颊已然透出了几分羞愧和释然:“林仙尊之警示,阿滢已然知晓了。人心如此,便是太过于贪。这些日子,我自以为一心修行,没想到自己居然已然有些心浮气躁。就连仙尊一杯解渴茶,也存了功利之心。我得仙人之赐已经足够,反而不知节制追求不能消化的灵丹妙药,修行之心已然蒙尘。”   谢滢再饮一杯时,已然透出几分心灵被洗涤的清亮目光。   林愫一阵子无语,她没这个意思,不觉称赞:“谢姑娘年纪虽轻,却也悟性非凡。”   连自己没有的意思,居然都能阅读理解的悟出来,悟性何止非凡,简直超凡。   旋即林愫心念一动,脑海里面顿时浮起了一个机智的想法。   林愫和善的说道:“你若觉得茶好,闲暇之余,无妨替我采茶、制茶,然后大家一起品茗、聊天,说说话也好。”   谢滢心忖,林仙尊是见自己耽于仇恨,浑然忘却世间别的美好之物,故而让自己劳逸结合,清扫一下自己的心灵。虽然谢滢觉得并不需要,可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况且仙尊如此言语,必定也是大有深意。   故而谢滢一派虔诚以应,顺道就将制茶的活儿给揽下来。   不过林愫和善的唤谢滢过来,当然也不仅仅是为了身边多个免费劳动力。   林愫找谢滢来,是为了八卦的。 第8章 008   “待她明白对方是谁,纵然抽身,却也此情难忘,且道心有损。”   这个她,就是如今向林愫挖墙脚雪岚宗长老水柔云,这个对方,则是这次小世界的大魔头白愁仙。   林愫随口一编,就编造了一个婉转曲折,纯情女修邪魅郎的俗套爱情故事。她的面颊,浮起了淡淡的惆怅。谢滢骤闻此等仙宫秘史,不觉容色凝重,内心自然信了。   就如她姊姊谢柔,当年就被白愁仙哄骗。连个村姑都骗,可见这个邪魔做事情不择手段,并不存在什么逼格。更不必提,告诉自己的,乃是眼前这位林仙尊。   谢滢不觉心忖,那水仙人,也确实颇具几分姿色。唉,想不到如今这般清正古板,当年也年少无知过。   水柔云言语幽幽,传音入密:“林仙尊,注意你的言辞。”   但凡玄通境修士,冥想入定,也可通方圆百里的事情,更不必提如今同在玉宫。林愫如今的言语,看似与谢滢私向密语,实则另外十三位玄通境修士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也许因为这样,故而水柔云才更加无法淡定。一个修士心性越坚,那么一旦入定,便越不易被惊扰。   水柔云的入定,显然已然被林愫惊扰了,可见水长老的心性,确实也不怎么样。   林愫内心吐槽,没有搭理的意思。如今林愫对她,张口便夸:“不过水长老已然忘却旧情,只余一片慈悲心肠,并未因为旧日□□,因而生出什么嗔怒。她一向慈悲为怀,不肯轻易杀生,便是如白愁仙这般魔头,也是愿意度化感化的。”   林愫嘴里面称赞水柔云慈悲为怀,不过落在谢滢耳中,顿时也是解码成另外一层解释。那就是水长老舍不得老相好,非要护住那姘头,故而只肯囚禁白愁仙,不肯杀之。   谢滢面色大变,脱口而出:“我已经服下那颗灵丹,如何自处?”   言下之意,如果这就是水柔云的述求,她宁可不受这个恩惠。谢滢将复仇少女现实的嘴脸,展露无遗。   这一次水柔云在林愫耳边沉默,大约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又或许觉得再说些什么,有失身价。水柔云越发坚定内心对谢滢的评价,此女杀性太重。   林愫微笑:“所以倘若是真,你便如此为难?”   谢滢唇角轻轻抽搐:“林仙尊之意,是,是方才所言不真?”   仙宫的修士这么奔放?谢滢脑补无限,YY自己卷入仙宫的勾心斗角之中。好在谢滢很快清醒过来,认清自己实力不过是个垫脚废料,连让人算计的资格都不够。   “故事是假,可方才心情是真,倘若如此,又如何自处?”   谢滢微微一默,这些日子,她一直用仰视的目光将仙宫的修士看成无私奉献的天降圣母。可拿人手短,倘若人家有所求呢?当然就算有所求,自然也没什么不对,可人家所求有违自己初衷呢?当然仙宫未必有此意,可人家有这种资格。因为这种审视的态度,谢滢顿时从脑残粉的状态脱离出来。   “知恩当然应该图报,不过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内心的准则。报恩可以,却不能违背做人的原则,否则就跟愚孝一样,也有所谓的愚恩。就好似一个人救了人,却不能要求被救的人去做做一些不义的事。谢滢,当你受人救命之恩,人家却要你杀一个无辜的人,你当如何?”   谢滢摇头:“我自然不会去滥杀无辜。”   林愫再问:“既然如此,你的恩公品行不端,你又如何自处?可要划清界限?”   谢滢慢慢思索,眼神渐渐坚定:“他既然与我有恩,我当劝诫,只盼他能回归正道,又或者另做一些不违心的事情报答。又或者,以此命偿还,不亏不欠。”   她已经捋清了自己思绪,面色趋于平和,旋即起身,向着林愫举掌行礼,就如每次宁娇色教导她武技结束时候一样,而林愫也算上完这堂思想品德课。   其他的元界修士没吭声,大约其实他们比较喜欢谢滢脑残粉的状态,不过却不好宣之于口。林愫哼哼,心村自己已然完全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当然没什么可说。   宁娇色自也听到耳中,暗中揣测林愫用意,一时竟觉得林愫用意深远,令宁娇色不觉狐疑起来。莫非林愫竟是个心意极深,深藏不露的人?   谁想过上几日,林愫又找谢滢品茗。此刻林愫在谢滢眼里,已然是个具有智慧的女修,言语里面充满了深意和禅机。故而谢滢的品茗的态度,也显得很虔诚,一如她对宁娇色的尊重。   这一次林愫八卦的对象是宁娇色,让谢滢猜测宁娇色年纪。   众所周知,修士界的女人个个貌美如花,容貌十八,尤其是女修,更使得自己花容月貌青春永驻,哪舍得露出半点老态。   谢滢虔诚的说道:“宁仙师修为高深,气度稳重,大约也有两三百岁吧,方才有如此宗师气度。”   谢滢也不傻,觉得顺便拍拍宁仙师的马屁,也没什么坏处吧。   再者宁仙师每日对自己悉心教导,谢滢自也是心生感激。   不过谢滢这个马屁显然拍在了马腿上,此等闲话传入宁娇色耳中,顿时让宁娇色面露忿色!别看宁娇色姿容冷艳,小小姑娘到底太年轻,宁娇色今年三十七,百岁不到正是元界一棵青春年少的潜力树苗,于年龄一道还不大看得破。   宁娇色不忿林愫这般言语,心忖林愫在元界貌似十九,可只要做过小世界的任务,随便也累积几百岁。眼见林愫娴熟的安然姿态,宁娇色不信林愫第一次来小世界。   看来林愫睚眦必报,知道任务期间不能动手,所以故意占些口舌便宜。她先针对挖墙脚的雪岚宗长老水柔云,接着就是自己。可怜自己之前还脑补若干,宁娇色恨不得抽天真无知的自己两下。   这日宁娇色对谢滢格外的严厉,训得谢滢半死不活。   忍了忍,宁娇色不觉缓缓开口:“听闻你时常与林仙师品茗,只需记得林仙师练功出了岔子,走火入魔,脑子不是很清楚——”   耳边倒听到林愫讥讽的轻笑一声。   与此同时,同宗长老宗云传音入密:“不造谣,不传谣哈。”   宗云也很无奈,就算造谣传谣,也不要在大家都能听得到的小世界玉宫之中,又不用能屏蔽别人的传音入密,实在比较尴尬。   这位林仙尊,果真是个绝世搅精,她未曾来时候,大家虽然来至于各门各派,却好似咸鱼一样彼此和睦相处。如今林愫一来,倒不得安宁起来。   岁月如梭,山顶仙宫似不知岁月,转眼间,匆匆二十余载过去。   这一日,谢滢蓦然睁开了双眸,一双眸子如冰雪沉润,深深幽幽。   十四位元界修士相互交换了意见,那就是谢滢可下山报仇了。 第9章 009   战场上,一俊逸青年御剑飞行,淡蓝色衣衫之上沾染了片片血污,正是当年其师以命成就的季不凡。他皮肤稍黑,容光朗朗,透出了几分坚毅之色,使得人竟不自禁的生出了几分可信赖的感觉。这二十载间,在抗魔的过程之中,无数正道之士纷纷殒身丧命,也死了不少前辈,倒让如今季不凡年纪轻轻,捡漏成为了正道盟主。   然则二十年间,这正道盟主实是个高危职业,情势紧时,几月一换也是常情,而从前的玄门正宗早便失势,这二十年间,魔长道消,各大宗门山门被那魔头突破,纷纷沦为魔域领土。而那些为护师门而坚守不屈的修士,也在魔人的屠戮下,纷纷殒身。更有若干心志不坚的修士,背弃正道,投靠魔人。他们宁可被炼成魔躯,也不肯再坚守正义之心。   见惯了生死,季不凡早便褪去了青涩,眼中光芒如剑。   七年前,伴随天佛寺覆灭,最后一个正道宗门山门也不复存在。不肯屈魔的修士就顿时聚集于这森海之中,居无定所,且行动灵活。而季不凡身为盟主,则制定伏击计划,将魔人分而歼之。   这一次季不凡的目标,则是魔门长老琴七海。此人心性极恶,前些日子还从村中寻觅怀孕妇人百名屠之,窃其未出生的胎儿炼丹,所作所为可谓令人发指!而这样子的刺杀,对于季不凡而言,也不是第一次。   “救,救命!”一道凄婉的嗓音从女子口中溢出,那是个惊恐不已的年轻女修,衣衫多有破碎。   而他身后,一道黑影亦如影随形一般,飞快而来,喉咙之中传出了咯咯窃笑之声。以琴七海的实力,本来是早能擒住这女修,却故意猫捉老鼠一般,故意戏弄。   那“女修”眼底却忽而精光一闪,手结法印,地上落叶纷纷被搅碎,露出早便埋好的法阵。与此同时,周遭若干埋伏修士纷纷涌出,以剑气灌入阵法之中。   琴七海尖叫了一声,黑袍之中发出了丝丝的黑气,却见那“女修”去了伪装,是个精悍坚毅的青年剑修!   季不凡!琴七海也早有耳闻,知晓许多邪魔死在了季不凡的手中。   季不凡大呵一声,剑气注入了阵心,琴七海身躯之上生出了丝丝裂痕,叫声越发凄厉!这让季不凡心头稍安,如此大局已定!   然而忽而间,一股子寒意涌上了季不凡的后颈,未及反应过来,一片冰凉的手掌按住了季不凡的后心。巨大的威压证明其修为不凡,使得季不凡为之骇然,甚至未曾回头而急急前行。   啪,这一张拍打在一名主动替季不凡挨掌的弟子身上,那英勇弟子顿时殒身,一片血肉模糊!   而季不凡虽然逃过一劫却也是哇的吐了一口鲜血,他狠狠的擦去了唇角的血迹。眼前的魔头,赫然正是白愁仙四名魔使之一的白瞳。其实力也绝非琴七海这般长老可以比拟的。   转念间,季不凡顿时明白其中缘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对方以琴七海为诱饵来引出自己。此刻阵中的琴七海已然气绝身亡,然而魔使白瞳竟然没有丝毫的动容。   魔使白瞳的目标始终便是季不凡,话语也不多,也没有类似反派死于话多的毛病,一来就直接动手。   能动手就不瞎逼逼,魔使显然是个合格的反派。   眼见季不凡纵然受伤也能跟自己勉力一战,白瞳杀意更浓!特别是那些低阶修士,眼见白瞳到来,居然没有惊惶逃走,反而准备结印划阵干扰自己,这更令白瞳心生警惕。   季不凡如此年纪,已然能和魔使对抗,天资给予季不凡无限成长空间。而且,这位季盟主还将某种希望带给那些废物,使得那些废物居然不怕死。比如,一开始,以身挡招的炮灰。   不过可惜,到头了。季不凡再如何了不起,如今也已然要完结。   就在这时候,一道惊艳的剑光,就如此忽而划过,在白瞳将要结果季不凡时候划了过来。   好强大的威压,正道几时还有这般高手?   只见一名女修,衣衫素雅,面染寒霜,如此而来,眼中透出了凛凛寒辉。   这么一瞬间,季不凡居然觉得对方有几分眼熟。他也未曾来得及细看,谢滢就已经与邪魔对上了。   而远处,宁娇色面若寒霜,抿紧了唇瓣。而一旁的林愫,却不觉含笑:“怎么,宁师姐很紧张啊?”   宁娇色冷哼一声,有什么好紧张的。她教出的徒儿,目标是白愁仙,而不是这么个区区爪牙。不过宁娇色内心确实也是有些兴奋之情了。   毕竟,也是她这位玄界修士教出来的第一个徒儿。   好似魔使白瞳,谢滢应当是十招内就能解决吧。   而一旁的林愫估计了一下,也觉得差不多。   当然谢滢比两人预估的都要优秀,第七招就刺破了这魔使白瞳的眉心,将她杀死。   谢滢不动声色,冷艳高贵的抹去了剑上的血迹,显得甚是淡然。毕竟这二十年,是宁娇色教她的,故而她受宁娇色影响,神态也不觉有些像宁娇色起来。   而在场其他小世界的修士却顿时震惊了!白瞳可是白愁仙麾下高手,甚至季不凡也难敌,未曾想这魔使居然被谢滢七招斩杀?这是何等修为!于是在场正道修士,无不纷纷猜测,谢滢可是某位世外高人。   季不凡眼熟之意更浓了,终于禁不住急切的说道:“你,你是阿滢。”   一旁谢滢似浮起了几分古怪之色,却也点头承认。   林愫神色顿时也是兴奋起来,她虽然觉得宁娇色无趣,可惜灵瑚那丫头又不在,也没别的人可以唠嗑了。林愫不觉侧头,对宁娇色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徒儿当年是喜欢季不凡的。”   宁娇色冷艳高贵,不屑说道:“不造谣不传谣。”   自己教出来的徒儿,宁娇色当然也是有感情的,而她当然觉得小世界的男人没人能配得上自己的徒弟。   林愫啧啧:“所以你这个师尊什么都不知道,是你徒儿,自己跟我谈心事,跟我提及的。”   宁娇色生了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而这双眼睛,如今充满了对林愫的不屑。意思就是,我没听见,你不要造谣,我家白菜没准备出栏。   林愫叹息:“自从她知道方圆百里,我们十四个人都能听见,就,当然不会在玉宫说。有时候,我带她去百里之外,放松放松,人家小姑娘也跟我说说心事。”   宁娇色唇角抽搐了一下,还嫌林愫将谢滢带歪了。   眼前两位,可是老情人重逢。   不过林愫的八卦远不止于此,那就是当初两个年轻有些苗头的时候,季家的人出面棒打鸳鸯。无非是,觉得有碍季不凡修行,又或者多少有点嫌弃谢滢是个孤女,出身低之类。 第10章 010   宁娇色也不知道林愫言语里有多少水分,却不免对季不凡这位女装大佬很是鄙夷。哼,目光短浅,捧高踩低,宁娇色表示谈恋爱不如好好修仙。   当年谢滢不过是个孤女,无依无靠,颇为可怜。为何失踪之后,有如此修为?而这,无疑是众人好奇之处。谢滢却也未曾藏私,将仙宫之事娓娓道来,一如当年陈传老祖,一如自己受惠。   一时间,暗中有许多懊恼目光,暗恨当初竟然不信。否则,如今岂不是自己受惠得益?   季不凡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容,不觉感慨万千。   眼前的少女,镇定自若,目光朗朗,沉稳而安宁,竟令人不觉为之而心悸。   稍有余暇,两人不觉叙旧。   “当年,你突然失踪,我担心不已,没想到如今,你竟得遇仙缘,修为如此之高。小滢,你真了不起。”   谢滢摇头:“其实,这些年你苦苦支撑,你才了不起。”   两个人目光对视,眼神里仿佛都有些什么。   林愫早看出这其中的奸情,宁娇色不觉脸稍稍有些黑。   有谢滢加入,战局自然截然不同。宁娇色对这个徒儿也甚是上心,用了些心思的。十年前,十四位元界修士之一的天玄子,已然用小世界的灵矿,为谢滢铸造灵剑一把。天玄子出生元界天机门,善于炼器制器。彼时谢滢实力虽然稍逊,却已然能依仗兵器弥补。   然而宁娇色宁可多教谢滢十年,让谢滢实力与白愁仙相若。就算是小世界,宁娇色也生出护短的性儿,也免得谢滢和其他殒身的主角,被白愁仙反杀。   如此三载时间,也是匆匆过去。譬如天佛寺,灵剑门、玉隐谷等门派山门亦被纷纷收复,道魔之势已然逆转。这是三年前的正道修士绝不能想象的!可如今,伴随谢滢的横空出世,一柄灵剑锋锐无敌,一切已然不再是梦。   谢滢顿成为天降的紫微星,令无数正道修士为之感激涕零。   一切恍然如梦,二十三载前,谢滢也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作为一个小包袱,被踢去正道宗门求收养。可现在,谢滢已然成为正道救星,成为玄门正宗第一人。就算是谢滢心性坚毅,不易被外物所蛊惑,偶尔也生出了几分恍然若梦的错觉。   湖水平静如波,映衬着水中的倒影。而水面如镜,映衬着一道女子的身影,冷漠而锋锐,眉宇间泛起了凛凛剑意。谢滢偶尔窥见一眼,忽而觉得有些陌生。   本来谢滢下山之初,满心皆是复仇,又哪里想得到,自己居然会被捧得这么高。像她这种出身寒微的女修,以前从来没幻想过,依仗实力能被捧到万人之上的地位吧。   故而最初,谢滢也微微有些窘迫,很有些不适,毕竟她的初衷很单纯,不过是为了家人和师门复仇。好在,有季不凡在她身边帮衬于她。   一想到了季不凡,谢滢绷紧的唇角也不觉轻轻放松,透出了几分柔和。季不凡,还当真是个好人。自己骤然现身,夺了他的风头,没想到他却并无半点见怪,反而处处帮衬提点。若不是季不凡,只怕自己还当真不知如何与人相处了,尤其是此等身份。   季不凡虚怀若谷,甚至想将正道盟主之位让给谢滢。他自知能力不及谢滢,故而宁可让出正道盟主位置,所谓能者居之,只要能够诛魔,季不凡并不在意所谓的名利。谢滢想,对于季不凡而言,也许想要的,终究是天下太平,不负他惨死的师尊吧。   可谢滢顿时也不觉拒之,并没有接受。不错,如今她修为比季不凡高,可这不过是自己有一桩奇遇。季不凡比自己努力,再者季不凡比自己更有亲和力,能鼓舞人心。在谢滢没出现的时候,就算知晓魔焰嚣张,可仍然有许多人愿意追随季不凡抵抗邪魔。季不凡具有非凡的领导能力,这是谢滢所缺乏的。   故而如今,季不凡仍然是正道盟主,同时谢滢具有一个极超然的地位。   而这三年间,谢滢与季不凡情谊日深,感情日浓。   也许修士应当摒弃感情,可谢滢又如何能做得到?她终究也是俗心太重。   再者,一旦念及季不凡,谢滢的内心之中,却也是不觉浮起了淡淡的温暖。季不凡,仿佛是她血腥惨淡的人生,一缕淡淡的温暖。   她想到宁娇色,师尊对自己极好,还有林愫,林仙尊也很和气。可谢滢清楚,只怕师尊和林仙师都是会离开的。仙宫神秘莫测,不会永远开启。那么这个世界,踏实而真实存在的,就是季不凡?   就在此刻,天空传来袖箭讯息,谢滢面色一变,难得双眸透出了几分急切,双眸似微微有些湿润。看来,鱼儿已经上钩了,而猎物已经在锅里面。   这一次的猎物,则是魔使白魂。当年白愁仙掳走了谢柔,糟蹋完毕之后,就扔给了手下的人。而这个手下人,就是魔使之一的白魂,白魂善于炼制人魂,又爱圈养怪兽。故而白魂就将谢柔扔给毒蛛,以血肉喂食,却造就了谢柔的生不如死。   原来那毒蛛爱食鲜肉,啃食之后,就吐出了蛛胶糊住伤口止血,将人养活着慢慢割着吃。   谢柔是从魔使白魂的废弃巢穴里面寻回来的,那样儿已经惨不忍睹,更可悲的是,她居然还有神智,半疯不癫间认出了谢滢。而谢滢,为了结束亲姐痛苦,抽出剑亲自杀死了亲姐。   四位魔使之中,谢滢最恨的就是这位白魂。   而白魂被困,眼见盈盈而来的谢滢,面颊却也不觉浮起了绝望之色。谢滢这个女修,也可以说是如雷贯耳。据闻此女得了仙宫的机缘,修为大增,初现于世,就斩杀了魔使白瞳。而这三年间,她又陆续魔使白鬼、白魅,十六长老死在她手中大半。如今谢滢缓步而来,可谓是杀性极重。   当谢滢的剑光闪起之时,魔使白魂已然感觉到那无尽的威压,竟不逊色于魔尊白愁仙。   三年前,谢滢斩杀白瞳,用了七招。如今谢滢只用五招,就已然将惊慌失措的魔使白魂斩杀于自己的剑下。可见经历了三年的实战搏杀,谢滢实力又精进了不少。   剑尖儿滴血,几抹艳红沾染在谢滢裙摆之上,灿烂若桃李,却也掩不住谢滢面颊之上锋锐的杀气,更掩不住那些正道之士兴奋的欢呼之声!二十载受辱的黑暗的岁月,仿佛就被谢滢的剑划破了黑暗,看到了那一抹清光。   四魔使皆被诛灭,那剩下的,就是那大魔头白愁仙。谢滢仿佛魂魄从身躯之中抽离,看着这些人欢呼,看着众修士用仰慕、尊敬、渴切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忽而浮起了一股子说不出的异样感觉。她的手掌轻轻拂过了剑,剑身不觉传来缕缕轻鸣。   然后她就看到靠近自己的季不凡,季不凡沉稳双眼里面浮起了温和和鼓励。想来季不凡知晓,斩杀白魂对于自己是何意义。阳光轻轻撒在了谢滢身躯之上,使得谢滢心里忽而一松,只觉得旧日里的仇恨和血腥渐渐远离自己,未来会如阳光般美好。如今只要斩杀白愁仙,那么一切就能重新开始。   只要斩杀白愁仙,就能了结过去。   况且如今,季家对她已然不同。季家出身玉隐谷,是这个世界的隐世宗门,修真大派,季不凡自然也是天之骄子。从前,季夫人自然不愿意谢滢这等身份的村姑接近季不凡,当年也说了些不好听的言语。然而如今,倒好似季不凡配不上如今的谢滢。及谢滢助季家夺回玉隐谷,季家甚至上下齐齐叩拜谢滢,奉若神明。就连季夫人,也不觉对谢滢流露出羞惭之色,一转头倒百般撮合,只盼望季不凡将谢滢抓得紧些。   念及母亲,季不凡也不觉微微苦笑。   盯着阳光下谢滢姣好的容貌,季不凡却也是忽而心尖微微发热。其实他一直都是比较喜欢谢滢的,纵然那时候谢滢只是个孤女,他也不自禁动心。后来母亲使了手段让谢滢离开,他固然有些惆怅,却也并没有太见怪母亲。毕竟自己身负重任,而且要干许多大事,且魔焰滔天,哪里有时间儿女情长?   谁也没想到,拯救这个世界的,居然是谢滢这个孤女。当年陈传老人说的那个故事,谢滢居然当真了,居然还真让谢滢寻觅到了仙宫。这般想着,季不凡也不觉难掩内心之中的俗心,微微有些懊悔。谁都不免会想,如果那时候自己信了,一路叩拜,也开启仙宫了呢?是否和谢滢一般,有此机缘?当然这般YY也不过是人之常情,算不得十分过分。   但季不凡略迟疑,还是禁不住开口;“小滢,不知我可有机会,见到仙宫修士。”   谢滢轻轻的抬起头,看着季不凡。   季不凡补充:“若然不可以,那也不必勉强。”   他模样很坦然,仿佛真的是好奇。可之前季夫人也是曾隐晦的和谢滢提及过,不过那时候谢滢以为只是季夫人的意思。   想不到,季不凡也是这么想的。 第11章 011   既然季夫人已然提过,那么季不凡应该也知晓自己婉拒了季夫人,可他终于还是亲自来问自己。那么季不凡那句不必勉强,似乎就也没多少诚意。   季夫人曾经婉转在季不凡耳边提,若拜见仙宫修士的是季不凡,那么季不凡的成就也更胜过谢滢。不错,谢滢是心志坚毅,且天资极佳。然则,季不凡何尝不是心志坚毅,天资极佳,且更胜谢滢几分。   季不凡不觉心忖,这二十年间,自己纵然知晓魔焰高涨,犹自苦苦支持,从无半点放弃之念。非他自负,他不过清晰的觉得,自己本来资质似乎要胜过小滢一些。他想,那些仙宫修士既然能看中谢滢,没道理看不中自己。不过是,那时候叩拜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谢滢,且只有谢滢。   季不凡并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这数十年间,他也确实心存正道,不向邪魔屈服。不过他也有弱点,那就是自负。他本是师尊宁可身死也要寄托希望的天才,他进步得也比身边所有的人都快,所以他当然非常看得起自己。   小滢是个笨丫头,当然她也许有几分伶俐,可终究不过是个村姑出身。谢滢比别的村姑聪明,可有许多事情终究是不懂的。若换成自己,拜向仙宫,成就绝不至于此。就算,现在谢滢也是非常厉害,厉害得让他惊讶了。   可谢滢越是厉害,季不凡也越加心热,他眼眸深处,有些东西渐渐坚决起来了。   他确定谢滢下仙宫时候,必定被叮嘱了了什么,可陈传老祖和谢滢既然可以大肆宣扬仙宫存在,想来规矩也不会很严格?   季不凡嗓音却如春风般的和煦:“我不过想见见你师尊,想拜见她老人家,毕竟,你我关系已然不同。”   最后一句,言辞就有点暧昧,有使上美男计的嫌疑。   季不凡口中那位老人家,此刻将一番对话听到耳里,脸色不觉有些难看。宁娇色臭着一张脸,一派很嫌恶的样子。在宁娇色看来,季不凡企图心已然很明显,而谢滢也不是个蠢姑娘。在宁娇色看来,谢滢当即就该冷着一张脸,一副你居然是这样子的人,给季不凡撕破脸。   不过事情并没有照宁娇色YY方向进行,谢滢没冷脸对个渣男划清界限,反而脸红了红。人前冷傲的谢滢,如今居然微微有些害羞的样子。   好半天,谢滢才开口:“师尊性子冷傲,怕不会见人。”   季不凡飞快说道:“你不是说,你师尊外冷内热,其实对你极好,心肠极好。”   谢滢感慨:“是呀,仙宫之中,就她和林仙尊对我最好不过。”   宁娇色备受打击,未曾想到,有一日自己居然能跟林愫相提并论。她就想不通了,林愫又好在哪里?自己对徒弟不错,谢滢这么崇拜也是应该的。可林愫呢,整日里也不过和谢滢喝喝茶,说说话,教唆谢滢偷懒,偶尔上点思想品德课。加之谢滢如今和季不凡这般腻歪,宁娇色只觉得谢滢眼珠子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林愫则在一旁唏嘘:“唉,谢滢这孩子,怎么就说些大实话呢?”   季不凡趁机完善自己的逻辑:“既然她们待你如亲人,我自然也想见见。你师尊,应当很疼你。”   听说,小滢的师尊是个女子还有那个林仙师也是。既然是女修,心肠多半也会柔软一些吧。   谢滢略一犹豫:“若有机会遇到师尊,我自然也是,为你提一提。”   把个宁娇色气得咬牙切齿,不必!   穿到这小世界,宁娇色对谢滢的看法可谓是大起大落,最初她略有同情,后又生出轻忽,然而在教导过程中又生出几分感情。如今眼见谢滢被季不凡哄得团团转,她忽而又生出几分鄙夷,产生类似小世界的女修果真上不得台面的感慨。   季不凡实力如今远逊色于谢滢,谢滢却为她所制,更显得谢滢软弱。   宁娇色一心修行,无意男女之情,自然有些看不上谢滢这样子的。她不觉心存,难怪小世界穿得多,心性也能越发超脱。如此想着,她似将和谢滢的师徒情也不觉如此渐渐淡了去。   林愫觉得自己是个很善良的人,不觉劝慰宁娇色几句:“宁师姐何必如此看不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一生下来,就是宗主之女,自然也是要什么有什么。”   宁娇色不屑跟林愫说话,眼底却不禁透出了几分暗色。是呀,世人均是如此看待自己的,觉得自己不过是得萌父荫,占尽资源。所以宁娇色比任何人都要努力,非要证明,自己是配得到这些资源的。   “你徒儿不过是个小村姑,若没我们元界修士穿越插手,也不会一夕之间,成为这个世界第一高手。只怕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爬到这般高度吧。谢滢心性单纯,本来一心想要复仇,所以能心无杂念磕上三千台阶,得见仙宫。哈,只怕她也没想到,一旦下山,除了复仇,还能得到别的。而且,她想也没想过,以前自己根本够不着的名门公子,如今又对她那么样好。”   林愫缓缓言语,觉得想想也是可以理解的。   季不凡出身名门,而且有一段可歌可泣的传奇经历,谢滢亲眼见证其师为了季不凡宁可自己殒身。季不凡容貌、家世、天资,外加悲惨经历都齐全了。而这,都让少女时候的谢滢看见。这自然也是让谢滢怜惜、爱慕。更不必提曾经两人还曾有过一段情。   从前高不可攀的的高岭之花,够不着的男神,如今却名正言顺成为你男朋友,试问谁能不动心?加之谢滢家人尽亡,内心也有谈恋爱,组建新的家庭的感情需要。不错,谢滢复仇之心极浓,而这份复仇之心不就来至于她对家人的爱?可见,谢滢也是个重情的人。   宁娇色私底下和林愫相处起来,发觉这花瓶居然是个话痨,别的本事没有,话倒是挺多。如   今宁娇色一个字都没有回,林愫倒是滔滔不绝说个不休。不过饶是如此,宁娇色容色终究也是缓和了几许。   四魔使尽被谢滢斩杀,一时小世界正道精神为之一振,如此看来,邪不胜正,邪魔也终究难抵天地间的朗朗正气。趁热打铁,这气势如虹之际,正道修士更组成大军,反攻魔域。当年的小村姑谢滢,顿时也成为了领头之人。   这二十余载,白愁仙祸害苍生,爪牙肆虐,杀人无算。不过近些年来,倒似少见白愁仙这位魔尊。据闻这魔头龟缩于白骨城,似在练习什么魔功,倒少见身影了。   沿途正道联盟气势涛涛,偶遇白愁仙爪牙抵抗,却也如秋风扫落叶之势,轻巧扫去。如今正道修士气势正旺,且又增了信心,战场再无怯意。这一路行来,谢滢宝剑之上却也少沾鲜血了。不过月余,联军就已然到了白骨城下。   白骨城从前也不叫白骨城,此处本来原名四方城,城主宽厚仁慈,百姓安居乐业。可白愁仙当年脱困,看中此地灵秀,生人众多,顿时也是心生歹念。他将原城主一家斩杀,用法阵炼去满城百姓的性命,而后就以白骨为墙修建一处外墙。因为怨气甚重,寻常修士竟难入城中,故而取名白骨城。   陈传老祖的头颅犹自悬挂城头之上,被风吹得啪啪做响,惹得联盟修士无不红了眼眶。   谢滢亦不觉动容,若不是陈传老祖毫无私心,只怕她也没机会踏足仙宫。   她先解下老祖头颅,再催动了仙剑,只一剑,就将那白骨城墙搅拌粉碎,荡然无存。这一剑的威势,令在场修士纷纷侧目,更生出对谢滢的万般佩服!   谢道友如此精妙修为,着实令人佩服啊。   当然这一剑,也不觉已然惊动了白愁仙。白愁仙一脸阴郁,他知晓这些正道修士杀了自己许多手下,可白愁仙也并不觉得如何心疼。只要自己修为尚存,还怕招不来手下?   他阴冷一笑,终于尖啸而出,倒要见见这位厉害之极的女修。这位小世界的大魔一脸凶气,头发皆白,朱颜极俊,额头一枚红痣赤红如血,双眸却只有邪魔冰冷的残忍。他并没有认出谢滢,甚至连谢柔都忘记得差不多。白愁仙手底下那么多人命,哪里还记得当年小山村的村姑。他苍白毫无血色的手指,轻轻的抚摸过领上一串白骨链,发出了咯咯冷笑。   那些骷髅珠挂在白愁仙脖上时候不过核桃大小,可白愁仙伸手一扔,随风却呼呼长大,向着谢滢飞去。一道黑气与青色的剑光交织,彼此搏杀。寒气森森间,终究是青色剑光更胜一筹。   啊的一声凄厉的惨叫,入耳不觉令人觉得悚然。   谢滢方才踏入了空灵之境,如今眼见白愁仙惨败,唇角也不觉透出了一丝笑容。大仇人败在自己剑下,谢滢内心当然升起无与伦比的激动。陈传老祖就是心性太仁慈,饶了这邪魔,居然没有一剑斩杀,而是将之封印起来。可谢滢却不会这般疏忽,更决意让这邪魔灰飞烟灭。然则这时,谢滢耳边却也是传来一声清幽钟声,旋即四周微微一暗,眼前亮时,谢滢已然回到熟悉的仙宫之中。   对谢滢而言,斩杀白愁仙是滔天仇恨。对于这个小世界的修士而言,白愁仙是祸世的大魔头。可对于元界修士,这不过是一桩任务,现在终于让谢滢攻略完成了而已。   一声念佛,从梵海紫品圣僧真叶和尚口中念出。真叶和尚身为十四名元界修士之意,平时沉默寡言,很没有存在感。不过和尚到了关键时候,顿时也精神起来。他言语念叨,梵文佛经顿时从他口中溢出,竟化作可视的金色佛纹,萦绕在谢滢耳边。无非是让谢滢放下仇恨,得悟心海空灵明澈,不再纠结于往日里的爱恨嗔痴,通往无情无心的大道之路。   换做往日里的主角,走到这一步,就顿时宛如当头棒喝,亦或者因为战胜了邪魔因而内心平复,故而生出几分抛弃红尘得悟大道的灵慧。   偏生谢滢面色大变,苍白脸颊渗出一颗颗的汗水珠子,面颊满是困惑不解。 第12章 012   可惜谢滢似灵慧浅薄,也不大能悟透,这般威压之下,谢滢没血色的面颊从困惑中竟滋生了几分的仇恨。真叶也很是苦恼,他是高僧又不是妖僧,这般情形竟好似他是反派一样。   众修士也不觉感慨,大约这个小世界被白愁仙屠戮太过,故而轮回盘挑选的主角品质也不免太低。和历代主角不同,谢滢耽于俗世之情,甚至不免和美男子亲亲我我,全无向道之心。这多年仙宫灵气滋养,也未曾消除谢滢通身的复仇戾气。   如今高僧渡之,未曾想谢滢周身的戾气作祟,竟面露痛苦之色。   雪岚宗水柔云更不觉暗叹,此女当初磕上仙宫的时候,她便已然觉得杀心太重。水柔云不觉感慨自己有先见之明,容色微沉,眼见谢滢面上反抗之色不觉甚是碍眼。   如此水柔云容色微沉,更将自己一份威压加诸于谢滢身上,言辞却也是冠冕堂皇:“我等仙宫开启,助尔等小世界维持秩序,谢滢,你既然得此仙缘,便绝不能心性凶残。否则又如何以身作则,教化这世间修士。”   当然,谢滢也并非唯一一个质疑仙宫放下仇恨,立地成佛说辞的主角。   十三位主角,总还有那么几个,慧根不是很够,又或者仍然想杀白愁仙的。不过待听闻自己能成为这小世界的修士第一人,又得闻自己被仙宫钦点,是这天下之主,那么关注点总是被会带偏。那么,他们对白愁仙的杀意,终究会淡上几分。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有另外的东西吸引住主角的注意力,那就是,滔天的权势!   这个时候,主角们方才恍然大悟,原来仙宫是一宫的白莲花,追求真善美,喜欢圣母型的主角。只要,愿意做个圣母,整个世界都是你的。既然如此,这个人设立不立?   “我等自然会将白愁仙封印于此,不会让此邪魔再行为恶。”   “教化世人,以善为本,方才能得世间一片祥和之气。”   谢滢耳边,听着那些仙宫修士言语一句句的透来,个个均是慈眉善目,祥和似春风,悦耳如仙音。如此句句令人醺然如醉,昏昏欲睡间,谢滢甚至脑海里也浮起了一个念头。既然白愁仙被仙宫封印,似乎也不能为恶了。可她蓦然一咬舌尖,打了个激灵。   二十三载前,她磕上了三千阶梯,如此恳求,得窥仙宫。那时候,她如进城的乡巴佬,脸上满满都是仰望。她的一颗心,砰砰的乱跳,充盈了狂喜。然则此时此刻,谢滢内心之中,忽而升起了一股子说不出的异样,竟似不寒而栗。   咬破的舌尖,流趟了鲜血,顺着谢滢雪白的下颚,轻轻的滴落。   水柔云容色温婉,面上似有圣光普照。只不过她内心,却不觉充满了对谢滢的不屑,小世界的修士,蝼蚁一般,何足道?方才谢滢面颊那么一缕犹豫,可是没让水柔云给看漏。   滔天权势,富贵荣华,谁人不爱?谢滢这村姑下山三载,岂不也是心生飘然?   仙雾缭绕,高僧真叶的念经声,却也是越发空灵悠远,竟似从天上幽幽而来,宛如晨钟暮鼓,敲打人的心房,要洗涤人的心灵。   “忘却前尘,你方才能得获新生,更能与季公子结为道侣,缔结美满姻缘。死者已矣,自然更愿你得获心生,岁月安好。”   水柔云此语一出,其他修士也是不觉恍然大悟状,还是水道友能抓住要点,抓紧关键之处。毕竟,这次主角是难得一见的女修。女子似生来比男子易动情,故而女修心性坚毅者也少于男修。   难怪谢滢面颊之上似仍有犹豫,倒忘记了,原来女修比较能抵御权倾天下的诱惑。又或者滔天权势对女人诱惑力不是很大,很多女人需要的不是自己掌控一起,而是有一个肩膀可依靠,有一个男人疼爱。   原来如此,那这方才是谢滢要害之处。水柔云不愧为雪岚宗的长老,发言很有水准,将放弃仇恨和展望新生联系到了一起,上升到了一个很高的高度。   而水柔云更施展了雪岚宗的密术,伴随她柔婉的嗓音,谢滢的脑海里面浮起了种种的幻像。她梦到了自己和季不凡结为道侣,恩爱非常,甚至,还生了一双儿女。当然谢滢脑子所思,水柔云是尽数知晓的,水柔云更不觉勾起了唇角,不屑一笑。   身为女修,居然幻想有儿有女,如此贪恋俗情,可真的是软弱之极。   可这便是谢滢内心深处的渴望,她早没了亲人,自然很想再造两个血脉之亲,弥补自己的遗憾。   然后,谢滢终于缓缓醒来,她想到方才脑海里面定格的最后一个画面。   彼时,季不凡抬头对自己轻语:“小滢,带我去见仙宫可好?”   此刻水柔云也收敛了自己的威严,示意真叶和尚放松威逼。她内心之中,也是十分笃定,此刻谢滢会如何说。毕竟谢滢这个女修,终究不过是个俗人。一个俗人,面对滔天的权势,可能自持?更何况,除了权势,还有爱情、亲情。可以说,只需谢滢同意放下仇恨,当然白愁仙会被囚禁,那么仙宫就能让她得到这一切一切。   一个孤女,居然能有如此运势。水柔云甚至觉得这是谢滢的运势了。   小世界的修士,也不过这样子了吧。水柔云那高傲、轻蔑之意更浓,却也是一派仙风道骨,温婉柔和。   谢滢闭上上,脑海里却反反复复想起了季不凡的那句话。   “小滢,带我去见仙宫可好?” 第13章 013   季不凡与其他小世界的修士,此刻却也是不觉大骇。本来谢滢正与白愁仙搏杀,渐渐好似谢滢占据了上风,忽而间,现场竟然被一道柔和且强大的力量所笼罩。   未曾想,仙宫居然忽而降临,季不凡也是心下骇然。甚至那些原本质疑谢滢谎言的修士,此刻也顿时被打脸。   不过既然是仙宫降临,在场那些修士也不觉渐渐心安。既是如此,那白愁仙自然也是更无处可逃。而季不凡内心之中更翻起了惊涛骇浪,想不到这云顶仙宫居然能有如此威势,就连自己站在了仙宫面前,似乎也是全身战栗。   有些修士更是一脸急切,纷纷向前问安。然而那座仙宫却好似没有大门,无处可入,且更散发出不接外客的架势,倨傲无比。   季不凡自持身份,自然也没像那些别的修士一般,如此殷切向前。他忍不住想到了谢滢,大战前夕,季不凡已然和谢滢约好了。一旦斩杀了白愁仙,两人顿时也是结为道侣,生死不离。   季不凡也留意到谢滢似有倦意,只言此战结束,想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择处隐居。不过季不凡却并不这么看,在季不凡看来,能力越大,要为之事自然也是越多。既是如此,他与谢滢二人,更该担起重任。当然到时候,谢滢声势必定也是无与伦比,足以令万人膜拜,如在世生佛。   谢滢眼界并不如何高,又或者一时心淡,向望田园野趣。不过就算谢滢不懂这些,有季不凡从旁相助,必定也能让谢滢万无一失。   仙宫!这一切都是因为仙宫,眼前建筑映衬入季不凡的眼里,使得季不凡一双眸子轻轻的闪烁光辉。若自己能得仙人的恩泽,定然成就远胜谢滢。只不过仙人心思,也是难测。   一时之间,季不凡也不觉患得患失。他曾经也是一腔热血,除魔卫道,乃至于纵然殒身也是在所不惜。这份心思,也是做不得假。只不过伴随谢滢现身,见识了仙宫,季不凡得想法也不免想得多一些。   仙宫,只恐怕如殒身的陈传老祖所言,终究是需要机缘的。季不凡深深呼吸一口气,到底尚自有几分灵智,和那些如今在仙宫外狂热想要进入的修士不同。他已然告诫自己,也许自己并无此等机缘。之所以这样子的如此想,季不凡也不过是不想让自己太失望,也怕自己承担不起自己这样子的失望。   他甚至告诫自己,就算无缘得入仙宫,也绝不可因此对谢滢稍露怨怼之色,若是如此,那方才是顾此失彼。   只因一旦仙宫消失于这个世上,谢滢就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机缘。   到时候,谢滢与自己结为夫妇,谢滢所学仙宫秘法,就作为季氏一族的功法就此传承下去。季家千秋万载,都成为这个世界的玄门正统,掌管这个小世界。   念及此处,季不凡想通了此中关节,内心灼热宛如被一点冰雪浇灭,顿时也是变得通透而柔和。此刻他看着那些在仙宫外眼红不已的修士,不觉轻叹摇头,很看不上的样子。   此刻仙宫之中,仙气缭绕。   谢滢闭上上,脑海里却反反复复想起了季不凡的那句话。   “小滢,带我去见仙宫可好?”   她慢慢的,轻轻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忽而,仿佛有什么声音,低低在自己耳边轻语两字——   “假的。”   一股凉气,就这样子滴溜溜的吹到了谢滢的心头,将那句假的纷纷扰扰吹得心里面到处皆是。   她方才脑海里的季不凡,肯和自己归隐田园,生儿育女,庭前看桃杏李子,养些小鸡小鸭。那样子的画面是这般真实,真的仿佛是某种预告,可是谢滢却忽而知晓,那不真。季不凡有他的野心和抱负,绝不会甘愿和自己退隐山林,过上谢滢所期待的日子。季不凡还会觉得可笑,觉得因为谢滢是个村姑,所以眼界并不宽阔,有此绝世修为,却想过这般小家子气的生活,平白浪费一身的修为。   不凡,并不是什么坏男人。他自由出身名门,幼承庭训,而后又遇到一个好师尊,壮烈牺牲言传身教。甚至,季不凡还经历了惨烈的岁月压迫。这样子的男人,心性已成,又能坏到哪里去?   只不过,他对自己的心,没那般单纯了,终究夹杂了一些别的东西,或者添了几分功利。因为一个小村姑自幼生长环境滋生的愿望,和一个被精心栽培从小努力的名门公子,是绝不会一样。   谢滢恍恍惚惚,如此睁开了眼。   她此刻终于肯定,自己果真在仙宫之中,四周仙气萦绕。然后她目光触及一物,是白愁仙?谢滢容色一变,忽而发觉白愁仙五感尽失,竟似无知无觉。   谢滢这才发觉,自己周身威压已然消失了,浑身如泡在那温水之中一般,暖洋洋的甚是舒坦。   耳边回荡的,却是水仙师那温润且极具威严的嗓音。   “谢滢,你可悟?”   谢滢举掌行礼,眉宇柔顺:“弟子已悟,所谓滔天权势,所谓爱意缠绵,不过是心中所执因而竟自欺欺人。弟子所愿,所想,一如当年,绝对不会有更改。弟子一心,就是要诛魔。”   一番言语,顿时亦是让水柔云那自信的脸庞,为之一僵。   谁也未曾想到,谢滢居然这样子说。   她蓦然觉得浑身一窒,似被什么压制。   宁娇色本来始终是面容冷肃,如今忽而面色微变。那就是,水柔云身为雪岚宗的弟子,竟对谢滢施展心眼通!此术乃是雪岚宗用以拷问门派不肖之徒的禁术,于元界却也绝不能轻易使之,可未曾想水柔云居然如此拷问谢滢。可见撕破了温和伪装,所谓小世界的修士,在水柔云面前当真是毫无尊严。   那么此刻谢滢心中所想,就会不受遏制的说出口。水柔云分明已经懒得猜测谢滢的心思,而是如此简单粗暴。   而谢滢却也已然双眸茫然,蓦然缓缓开口:“水仙师果真如林仙尊所言,和白愁仙早有旧情,并且念念不忘,不舍得令我杀之。当年真叶高僧暗恋水仙师,因而为她出家,如今更为老情人逼迫于我。难怪,仙宫始终不肯诛灭白愁仙,哼,说得冠冕堂皇!”   一时在场气氛十分之尴尬!   忽而有人噗嗤笑了一声,除了林愫再无别的可能。   林愫:是你自己要听的。 第14章 014   水柔云原本将这小世界的修士视为蝼蚁,又如何能想得到,居然被谢滢如此编排,不觉心中怒意甚浓,平素温婉面色也是显得十分不好看。   “梵海高僧,林仙尊居然也敢如此诋毁?”   水柔云胸中恼意翻腾,甚是愤恨,面色却也是一点点得沉下来,心机甚毒。   林愫不得不承认,谢滢还是很有出色的天分的,比如和尚真叶那一段,就是谢滢自己延展思考,进行的艺术加工,连出家的备胎都已然安排上。   再看高僧真叶,不亏是梵海紫品弟子,如今眼观鼻,鼻观心,好一副入定神僧模样,话都不蹦处来一句。   如此对比,倒是衬托得水长老心性远远不如。   蓦然,水柔云气息为之一窒,却见眼前分明多了个妖艳贱货。一时间,水柔云心中大骇,林愫居然胆敢在小世界和别的元界修士动手?以轮回盘金律,林愫必定会受此反噬。   紫级及紫级以下的任务,皆有轮回盘之力加以维护,抹杀种种不安因素。当然若然去了紫级以上的任务世界,譬如赤级甚至白级,因为世界失序,轮回盘便不会展露力量保护了。而那样子的世界也更加危险。   林愫皓腕如玉,手腕间玉镯如血,容色一片宁定。蓦然轮回漩涡席卷而来,一时间仙宫之中钟声大作,众修士似也隐隐察觉那骇然反噬之力,立刻纷纷定身打坐。   只不过那烟云散去,眼前美人儿如玉,却也是俏生生的,并无半点伤损。宁娇色不觉瞪大了双眼,很有几分不可置信,林愫在众人眼里,不过是花瓶一只,然而方才竟然能硬抗一记轮回之刃,这是何等修为?就连宁娇色,方才也生出一丝畏惧之意,何谈眼前这个总是慵懒娇柔的林仙尊?   宁娇色不觉心中打鼓,莫非,林愫的实力,实则也是深不可测?   耳边则听到水柔云含酸嫉妒的嗓音:“看来林仙尊福气真是不浅,也不知道有什么宝物傍身,就连在轮回盘里面,也是游刃有余。”   众元界修士也是不觉回过神来,纷纷恍然大悟状,心忖林愫定然是有什么宝物,方才能够安然无恙。就连宁娇色,仿佛也是被点破了真相,方才平复了翻腾的内心。   林愫体娇身软,那娇弱之名谁人不知。再者林愫纵然不是花瓶,真有几分实力,可如何能如此气定神闲,甚至未曾化出兵器,便如此安然无恙?在场之人无不是各门各派精英弟子,且尽都突破了这玄通境,心中自是有数。除非是须弥山顶峰那几派宗主,方才能以自身实力如此淡然而为。而林愫那个小门派,不过有资格安身于那须弥山最底下山脚,门中弟子亦是十根手指头都数得清。   其实力,又如何能与那些林愫应当仰视的大佬比肩?   这么想着,众人皆多了几分释然。甚至水柔云眼底深处,还涌动了一抹贪婪。此等法器必定甚是了不起,而如今林愫已经被诸位大佬所弃,待出了这小世界,自然也能有诸多手段——   一念至此,水柔云甚至不觉生出了几分警惕,她不知道如今仙宫另外十三位玄界修士,暗中有多少道目光觊觎林愫手中的好处。   就连宁娇色,也不可遏制,内心生出了几分嫉妒之色。旋即,她却不觉心下安慰自己,徒自依仗法器,却忽略自己修为,实则也是对法器本身生出依仗之心,更会让自身修为因而裹足不前。   而水柔云容色已然是恢复如初,不觉冷哼:“林仙尊这是何意?我等到此等小世界,莫非要毁掉这小世界的窍眼不成。”   不错,这白愁仙是罪行累累,杀人如麻,犯下种种血腥之行,早不存这半点人性。可这白愁仙,却偏生是这个小世界世间气运所在。   “一旦白愁仙被斩杀,便会动摇整个小世界的根基!”   “整个小世界等级,也会随之消退,灵力枯竭,如草木损根毁基。整个小世界的修士,如同依附于境界灵力上的毛发。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根基已损,整个小世界修士渐渐也会散去修为,包括谢滢也是如此!”   水柔云忍辱负重,强压内心的怒火,给林愫进行科普。花瓶就是花瓶,任性妄为,而且还无知之极。只怕,这是林愫第一次穿越小世界,所以根本不知道轻重。最悲催就是出任务带个废物!   “故而,我等决意,将白愁仙就此封印,囚而不杀,这也是为了这个小世界的气运。”   一时在场玄界修士也无不感慨万千,只觉得自己等人也是充满了对小世界的人文关怀。当然白愁仙不止一次逃脱,而且伴随年岁越长,越发没有人性。可不要紧,这一次他们大家一起专研过,对封印方式又一次进行了改良。   到时候白愁仙躯体的五感被封,再来一套定魂针锁魂,自然也是不生不死,这次的封印一定是永久性。图穷见匕,这自然是白愁仙不得不留下一命的根源。   林愫却不觉一声冷笑:“只怕是各位自欺欺人,白愁仙是这个小世界气运所在,只要将他封印在这个小世界,则必定会有运势助其脱身。既然各位都在这小世界,一旦小世界等级消退,我们这些元界修士功体也会受到冲击。更要紧的是,是怕担上因果吧?”   所谓因果,说得通俗一些,那就是容易倒霉。   因为自身惹得一个小世界等级退步,那是何等大因果,只怕也是会霉运若干年。   本来这些话大家心里有数,没必要说出来。毕竟此事多少不如何光彩,更显得在座各位颇具私心。如今林愫说出口,不过显得林愫不做人。再者纵然林愫真将这话说透,在座各位虽然礼貌性尴尬一下,也并没有真正触及灵魂的尴尬。   毕竟踏入修行一途的修士,最要紧的便是要好好保护自己。成为强者,本就是一桩极自私的事情,需得挤掉无数之人争取到自己想要的资源。   故而众人之中,也只有宁娇色稍有惭色。   林愫啧啧两声:“怎么在座各位,竟一副步步为营的穷酸气,如此的斤斤计较。看来倒是宁大小姐出身名门,不缺资源,不免显得大气一些。”   一番话说得在场元界修士无不是心酸不已,大家谁不是披荆斩棘,克服万难,方才能突破玄通境。不似林愫,单靠一张脸,居然便占尽机缘。其他的修士,这一个个,无不是修心锻心,使尽手段!   宁娇色面色一怒,觉得林愫颇具挑拨离间之嫌,更触动宁娇色的心病。宁娇色,可是最厌憎别人说她只依仗家世。   林愫微微一笑:“既是如此,便让我来担这个因果。”   却见林愫手指轻轻一动,点中了谢滢眉心,玉容宁定,娇美面颊似的神光流转。 第15章 015   林愫似漫不经心:“我就助谢滢报仇又如何!”   谢滢眼中迷茫渐褪,双眸渐渐恢复清明之色。   谢滢浑然不觉,在场元界修士却已然窥见,林愫已然将谢滢通身笼罩,纳入自己气劲保护范围之内。故而此刻谁若任意对谢滢动手,会自行触动林愫气劲反噬,也就是自动和林愫交手。   在场众位元界修士无不面面相觑,平素众人同款的淡漠面容终于不禁流转几分的讶然。   当然区区林愫,不过是灵药堆积出的水货,众人也并不如何放在眼里。他们哪里是忌惮林愫这个花瓶,分明是忌惮这轮回盘莫得丝毫感情的铁律金规。   此等小世界,他们各位修士其实皆受轮回盘掣肘,每一个人宛如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绝不能任意行事。小世界的任务中,彼此间不得攻击,否则必被轮回盘抹杀。就如方才反噬林愫的那一记轮回之刃,是何等威力。众修士皆思,要是自己挨了这一记,功体必然受损!   他们可没林愫那样子的厉害法器护身。   只能说林愫确实是个恃宠生骄的漂亮蠢货,浑然不知道轻重,居然在小世界如此胡闹。多少元界修士,纵然是生死之敌,一旦被卷入轮回盘,也均是安安分分。偏生,林愫居然是这样子的肆无忌惮。   更加可悲的是,乱拳打死老师傅,他们居然被林愫的任性鲁莽给要挟住了,还当真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林仙尊,还真是个,肆无忌惮的疯子!   旁人不知,水柔云内心心中却不觉泛起了惊涛骇浪。方才水柔云对谢滢施展的是雪岚宗的搜魂秘术,此术是雪岚宗机密,或者多少有些不好宣之于口的。毕竟,此术也太过于阴狠,甚至能损人魂魄。正因如此,水柔云不敢在元界擅使,却不忌惮在小世界上使出。   水柔云不觉心忖,此等秘术,纵然同为玄通境修士,也没那么容易解之。故而那些雪岚宗的重囚,纵然被救出来,也是神智失常,便是修为高深的大修,也是无可奈何,绝不能解。   当然水柔云一开始也没准备将谢滢弄成白痴,但谢滢魂魄会有一些伤损,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林愫这个修士界的大笑话,居然只用指头那般轻轻一点,就顿时轻易解之。尤其是此刻谢滢双眸睁开,并未有魂魄受损的迹象。这简直是刷新了水柔云这雪岚宗长老的三观!   可能别的修士并非雪岚宗精英弟子因而不大清楚搜魂术,又或者纵然有所耳闻,也不敢相信水柔云居然会对谢滢使这个。正因为这样,人与人的悲欢不能互通,故而他们并不明白水柔云此刻内心的惊骇,更不知道方才林愫又无形装了个逼。   水柔云顿时内心给自己疯狂找补,她飞快思索,定然是灵尊水连城耽于美色,被林愫套出此等门派机密。故而连此等雪岚宗秘术,林愫也能轻易破之。水柔云好像一个问题儿童,如今自己找到了答案,方才终于平复了躁动的内心。   饶是如此,林愫在水柔云眼中的形象渐渐趋于神秘和高大。纵然林愫仍然是修为浅薄,见识肤浅,空生一张脸而已。可这花瓶有无数法器,又通晓许多门派禁术秘密,似乎也不是那么好惹。   可怜谢滢今日被几番折腾,如此再次清醒,似耳边都是嗡嗡之声。   不过眼前情景似有些不对,平素清净肃穆的仙宫,此刻却也是不觉发出了若干争执之声,伴随仙宫内部特有的玉石装修,回音缕缕,难怪方才耳边都是嗡嗡声。   仙宫大殿平时并不是这样子,仙师们一个个都很淡定、肃穆,话也不多。偶尔一句仙语传出,更因为仙宫内部特意用了材质特殊的石材,说话是有回音的,以此营造气氛,更增几分空灵悠远之感。   如今这般的根源,当然便是林愫。   “林仙师,何至于此,这小世界的机缘,又岂能轻易干涉?”   “我等所为,也不过是维护这小世界的安稳。”   只言片语,传入了谢滢的耳中,谢滢却不明所以。   林愫红唇轻启,不觉缓缓说道:“各位所言,似乎也是有些道理。这小世界的事,我等确实也不大方便插手太多,不若,让这小世界之人,自行抉择。”   嗓音如清水漫过山石,甚是悦耳,却让在场众修士如临大敌。林愫善作妖,如此好说话,仿佛令人不觉嗅道几分做作的味道。   众修士冷漠脸:呵呵!   谢滢的记忆之中,林愫一直是个和善的性子,也没什么架子。她最初对仙人怀着无限拔高的崇拜之心,不过和林愫相处久了,也隐隐觉得林仙师言语全当不得真。饶是如此,林愫也是仙宫之中唯一肯和她说说闲话,彼此交流之人。人,毕竟是需要交流的。   然则此刻林愫轻轻侧头凝视自己,本来慵懒面颊忽而浮起了一股子奇异的锋锐。她那一张脸极美,本来林仙尊就是个绝色美人儿。如今林愫轻挑眉梢,潋滟风情间却也平添淡淡冷艳肃色。使得这张绝美面容,蓦然平添威仪!   那眼中神光,令在场众人都不觉一惊。想不到林愫这样子的人,居然会有这般神光。   “不如,让谢滢决定,可要诛杀白愁仙。”   “谢滢!”林愫轻唤。   谢滢不觉绷紧了身躯,飞快的应了一声是,越发恭顺。她模糊想,林仙尊是帮自己吗?   林愫却一脸冷漠:“不过,你可知晓,若然你出手诛杀,便要废去你一身修为,从此不能修仙问道,你可愿意?”   谢滢蓦然抬起头,不可置信,她面颊终于透出了货真价实的迟疑之色。   众修士容色也和缓了许多,也对,原来竟可以这样子说。他们这些修士,被轮回盘拘束,是不能泄露天机。也就是,白愁仙是这些小世界窍眼之事,是绝不能告知谢滢。   可换而言之,一旦白愁仙殒身,这个小世界灵气减缓,谢滢一身修为也会因此丧失。何止谢滢,整个境界的修士,修为也会一日日的缓缓消散。   滔天权势,神仙眷侣,这本是谢滢没曾想得到之物,也是她以前没有得到过的东西。三年时间,谢滢自然还没来得及被男女情爱,被世俗虚荣腐蚀掉。   可得到本来没有的东西,和失去自己本来就有的东西,是两回事。这样子的言语,落在谢滢的耳中,自然成为无理之极的说辞。为什么杀一个仇人,还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魔,自己却需要付出这种代价?谢滢对林愫是有些感情的,此刻竟似有隐隐被背叛的感觉。   而林愫,平素含笑的容貌,却冷若寒霜,竟也有几分慑人之危。 第16章 016   谢滢恍惚,脱口询问:“为什么?”   林愫淡淡说道:“小谢,可记得第一次你与我品茗,你悟性极佳,还有与你探讨的那个小故事。”   那时候,林愫问谢滢,譬如有一人对你有救命之恩,却要是杀一无辜之人作为报答,如此如何抉择?   当时,谢滢的回答是,先劝诫,只盼他能回归正道,又或者另做一些不违心的事情报答。又或者,以此命偿还,不亏不欠。   当然这是考试答卷上的标准答案,谢滢也自以为得悟的样子。可人生在世,你并不知道自己真悟了什么。有些话说说很容易,当真做起来,就不是一问一答间那么轻易。这世上又有几人,真肯为了不负良心恩义自尽?   许多机缘,自然不能告诉谢滢,可也无需告诉谢滢。谢滢这一身修为,出自仙宫,那么她若要诛灭仇敌,就将这一身修为还回来就是了。   谢滢头晕目眩,对林愫恨意越浓,谁又能想得到,林愫笑眯眯唤你品茗时候,言语里却给你下套呢?她还以为林愫真待自己极好,是个可亲之人。   谢滢求助似的目光,落在了宁娇色身上,咚的一下跪下来,眼神绝望宛如当年那个磕上三千台阶的小女孩儿。   谢滢泪如雨下:“师尊,徒儿不懂。邪魔杀我父母,害死我姐姐姐夫,连无辜稚子都惨遭毒手。连我师门都被他所屠,徒儿第一个师尊惨遭分尸。既是如此,为何徒儿杀一邪魔,居然成为罪大恶极。求师尊告诉徒儿,我错在何处,为何徒儿杀这样子的一个邪魔,竟被指证心性凶残——”   宁娇色缓缓言语:“你自然没有错,只不过因果如此。”   玉柱中的宁娇色玉容宁定,清若冰雪,点尘不染,高高在上。她唇中说出的话,也冰冷如雪,不含丝毫的情愫。   谢滢面颊之上,渐渐浮起了怒色狂态:“当年我朝拜仙人,得见仙宫,真以为得此机缘,只当真的有机会报仇。我满怀感激,却想不到——呵呵!”   呵呵两字,意味深长。   林愫忽而笑道:“我记得,当年小谢磕头,每磕一记,便念叨,求仙人助我报仇。如今过去二十载,就算你变回当初那个灵力低微的女修,可不是如你所愿,已然报仇?那么如今,你若报仇无望,是自己舍不得一身修为,阻拦你的乃是自己,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谢滢蓦然面颊慢慢涨红,一时语塞。   众修士本以为林愫是对谢滢心存怜惜,如今看来,林愫不过是个极恶劣的性情,竟这么折腾谢滢,非要将好好的一个人,逼出人性的丑陋面。谢滢分明已然通过滔天权势、绝美爱情的考验,可现在,居然将复仇跟她一身修为联系在一起。   身为修士,一身修为代表她的骄傲、尊严,比性命都重要。更不必提,如今还要谢滢主动放弃。   一时间,众修士看着林愫唇角那道浅浅笑容,不约而同心忖名不虚传!这位林仙尊的恶劣之名,当真是名不虚传!   而谢滢也不觉死死的捏紧了自己的灵剑剑柄,面色变幻,一语不发,额头却渗透出一颗颗的汗水。   而宁娇色看着自己第一个徒儿,忽而也陷入了迷障,微微恍惚。扪心自问,自己若是谢滢又如何?可能舍得一身修为?不会的,无色天是何等声势,父亲身为宗主,修为更深不可测。同时宁娇色亦坚定,壮大门派声势之决心!有宗门支持,方才不至于为人所欺。饶是如此,宁娇色也仍然心绪难宁,她盯着林愫不觉生出一缕烦躁。   林愫轻轻一晃那雪白的手腕,镯中剑珠撞击,似发出了清脆一声响,那响声似也不大,却宛如水纹一圈圈的在空气之中泛起。   林愫嗓音清清脆脆,宛如从很远的地方传入了谢滢的耳中。   “若然犹豫不觉,无妨想想,又为何想要修道,为何想入仙门,成为一女修。”   毕竟这条道路,步步皆是荆棘,每踏一步,均要压着无数踏脚石奋力前进。   “念及心起之初,说不定自己犹豫之事,就自然有答案。”   谢滢一咬唇瓣,一脸迷茫,自己为何要修仙?最初对仙门的向望,又是从何而起?   慢慢的,她面颊愤懑不平之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片柔和。   “我长于溪谷村,山清水秀,日子过得安宁又平常。然后,附近的修真门派,时不时派弟子,来村子里面帮忙除邪祟,杀野兽,赠医施药。村民都很尊敬这些仙门修士,将他们当神仙一样。”   在场元界修士面色渐渐浮起了一丝古怪,又觉得谢滢这般言语,似乎也是有些不妙。其实谢滢住家附近,是有几个小门派,长风盟、坤元派等,放在这小世界也不过是三流门派,在元界修士眼里更轻若尘埃了。既然是三流小门派,自然走的是亲民路线,毫无逼格,弟子也是附近村子里的小孩子。好似那些大宗门,哪里用得着这般,好根骨得弟子排队等着上,还生怕人家不要。   谢滢却自是浑然不觉,喃喃自语:“不,仙师比神仙还管用,村里面二婶孩子生了病,求神拜佛又有什么用?可仙师过来,一运气,喂了药,小花儿身子就好了,又能和我玩儿。他们在天上御剑而飞,衣衫飘飘,好威风,好漂亮。我想,要是我也这样子,踩在剑上飞,可真了不起。”   “我也会跟仙师一样,做些好事,护着村子,大家都很尊重我。”   泪水缓缓的从谢滢眼中淌落,也许,她想起了过去的事。无论是一起玩耍的同伴,还是当年在村中穿梭的修士,都已然殒身。而成为一名女修,所接触到的修士世界,和她所想的绝不一样。   她慢慢的擦去了面颊泪水,对着林愫举掌行礼,眼中怨怪已消,一如初见:“多谢林仙尊指点。”   然后,谢滢缓缓的抽出了自己的剑,眼中凝视白愁仙的身影,仿佛映衬着多年前被夕阳映得通红的小溪。   林愫瞧着谢滢背影,哈一声轻笑,却也一回礼。   其实这个世间,原本也没有什么对错,白愁仙杀或者不杀,也许都有理由,这是无关对错的。   只不过,若有一女子,不眷念滔天权势,不滞于男女之情,甚至还肯舍了一身修为。那么就算这白愁仙,是小世界窍眼,干系重大,损及世间气运,又如何?   若有这么一个女子,林愫便愿意给她一个报仇的机会,担上这因果又如何?   这样子女子,是值得一个机会的   谢滢的剑,已然是一剑如颅,剑气纵横,将白愁仙三魂六魄尽数毁之!   如此一剑,纵然谢滢不过是个小世界的女修,这样子的画面却深深烙印在在场的元界修士的眼中。 第17章 017   不过在场元境修士也不及多想,白愁仙殒身瞬间,他们耳边警钟大作,内心都骂娘。谁都没经历过整个世界的境界退化,可是却也略有所闻。置身其中,感受到那境界震荡,小世界灵力快速流逝之时,所谓损有余而补不足。各位元界修士无不是灵力充沛,来自外天外天,更成为这个小世界平衡灵气的靶子,被强制均贫富。   故而在座元界修士,无不凝神打座,内身灵丹形成漩涡,以抵御外界的灵力索取,以保证自己不会修为流失。   反正是谢滢,虽然有点胸闷气短,不过因为境界太低,如今还轮不到她奉献灵力。不过谢滢悲观以为,自己当真要被废除修为,沦为废人了。   宁娇色一咬唇瓣,蓦然抽出了鞭子,将谢滢腰身一缠,往外一甩。   谢滢转眼间,居然离开了仙宫,耳边似依稀回荡宁娇色的嗓音:“所谓因果,你以后终究会明白的。”   谢滢毫发无伤,心里却不觉有些迷茫,所谓因果,究竟是什么?   也许是因为她境界太低,始终有些不大明白。   没曾想,此时此刻,仙宫竟生生迸发缕缕裂痕,隐隐有崩溃之势。   倒唬得仙宫外的那些低阶修士以为自己惹得仙宫震怒,个个吓得面如土色,惊惶不已。仙心难测啊,虽然那仙宫主人貌似和善,可仙心难测,说不准人家现在不开心了,发脾气了,那又如何?故而他们纷纷跪下,甚至磕头告饶。好在他们终究是低阶修士,境界巨震也不至于将他们微弱得灵力榨干。   季不凡也阵阵不适,很不舒坦,内心也狐疑不定。   说到底,他并没有冒犯仙宫,此刻,他甚至还有点儿委屈,觉得自己被迁怒了。不过事到如今,他跪还是不跪?季公子陷入了纠结。   好在这时候,莫名的震荡忽而消失。   只见眼前的仙宫片片玉碎,一道青色女修的身影轻盈掠出,那女修御剑而行,黑发拂过了清秀的脸颊,竟似极清凛冷锐。   季不凡蓦然一喜,是小滢!   他见着一颗头颅飞出,砸在了地上,听着人群之中传来了一声欢呼。那颗头颅,赫然属于白愁仙。那大魔头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仿佛极不甘。季不凡也不自禁唇角浮起了一丝笑容,透出了几分欣悦之色。不过那喜色,终究是极淡。毕竟,季不凡早算过,谢滢实力足以诛杀白愁仙,更不必说仙宫已临。   白愁仙这个大魔头死了,自然也还该留意别的了。   他暗中拢眉,也不知小滢可记得提及自己?大仇得报,也许谢滢心里就容不下别的事。唉,若是如此,倒也是可惜了。不过他也不会见怪,更不会责备谢滢,而是应该握住谢滢的手,让他和谢滢的后代,成为这个世界最尊贵的血脉!   成为这小世界的第一世家,这样子的诱惑,谁能抵抗?   这么想着,季不凡容色越暖,眼中情意更深:“小滢——”   然后,谢滢与他目光相对,深深的望了一眼。   只一眼,就让季不凡如落冰窖,遍体生寒。那双眼,如幽幽的古井,这样子瞧不见底,似没什么温度。那双眸子,不似之前那般,带着羞怯、爱意、纵容,甚至是依赖和仰慕。   而是冷静得不可思议,那冷静之中还带着几分嘲讽,一切尽归漠然。   只一眼,却让季不凡内心飞快涌过一个念头,他和谢滢之间,一切都结束了。   季不凡下意识慌乱唤道:“小滢!”   其实他是喜欢谢滢的,多年后重逢,谢滢那极漂亮一剑,还有女修眼底掩不住的浅浅羞涩和欢喜。   可人本就是有很多面的,只不过在不同的时候,某一方就会膨胀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季不凡本来就是有权欲心的,到了合适的温度自然也会疯狂滋长。   “小滢——”季不凡语调间已然不觉蕴含一丝哀求。   他心思纷乱,暗忖究竟哪一桩事情,惹得谢滢不满?是自己想通过谢滢接触仙宫?可谢滢若是不愿,权衡利弊,他自然也会选择尊重谢滢。还是别的?只要谢滢说出口,一切都可以解释、解决。   可谢滢一个字都没有说,没有指责,没有控诉。她已然收回了目光,飞快掠过了季不凡的身侧,和季不凡擦身而过。   其实人就是这样子,情人之间若然控诉、指责,其实是指望期待一个解释说服自己。她与季不凡,也没什么好说,甚至也没什么彼此亏欠。季不凡对她,真的谈不上亏欠的,甚至于人情世故上,还给予谢滢许多帮助。   只不过是,冬去春来,花开花落,伴随时光的流逝,当年朦胧的初恋,已然是变了滋味了,再不是当初纯粹的样子。也,不再是她喜欢的样子。   季不凡急切转身,却只看到了谢滢的背影,更知以如今实力,自己是追不上她的。   他厉声叫道:“谢滢——”   然而那道身影,却也渐渐从他眼前消失。   周围修士八卦好奇,看着季不凡的面色,却也是不敢去问。   季不凡容色冷肃,恍然间,却仿佛记得当初之事。那时候,师尊死了,每个人都对自己寄以厚望,将他视为救星。   可他,只是个孩子,却不敢露出半点怯弱。   没人的时候,季不凡就将脑袋埋在了冷冰冰的水中,任由水灌入自己的口鼻。那种将要窒息的感觉,似乎方才能舒缓自己的紧张。然后,一双手将他扯出来,入目却是一张秀丽的少女脸庞,透出几分倔强。可那时候谢滢,终究年纪不大,秀丽面颊犹自沾染浅浅泪痕。   手帕轻轻的擦去了他面颊上的水珠,那个女孩子对自己说:“季师兄,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大英雄的。”   那时,季不凡也无奈一笑,谢滢也是这般鼓舞,也是这般想的吧。   然而女孩儿略一迟疑,她轻轻说:“但就算成不了大英雄,我也还是,一直喜欢你。”   季不凡一怔,旋即噗嗤一笑,伸手揉揉女孩子的脑袋:“我很好,不用担心,等着吧,我会比天底下所有的人都要坚强。”   如今想来,脑海浮起,还是谢滢那句话。   但就算成不了大英雄。,我也还是,一直喜欢你。   季不凡的双眸,忽而隐隐有些潮润。他深深呼吸一口气,却也是绝不容自己人前哭出来。正如当年他和谢滢说的那样,等着吧,他会比天底下所有的人都坚强。 第18章 018   轰隆声响,宫倾玉碎,元界众修士已然回到天罗山顶。本来他们莅临小世界,姿态潇洒,游刃有余。没曾想,如今一个个倒是闹得甚是狼狈,脸色难看。   好像身体被掏空!众人很是郁闷,彼时对视,交流对林愫的仇恨,愤怒中带着几分哀怨。尤其是天琴先生,眼神中不止透出哀怨,还有心碎。已碎的玉宫,可是他的一件法宝。   不过伴随白愁仙殒身,最初的剧烈震荡之后,这个小世界也不会再有什么大震荡,灵气流逝趋于缓和,却会在这几十年间改变整个小世界。   众人狼狈如斯,倒是林愫安然无恙,一身整洁,似无丝毫影响。   众修士越发笃定:她定然有法宝傍身,竟能在小世界不受惊扰!   一时间,自然羡慕嫉妒恨。   水柔云一拢凌乱发丝,蓦然冷笑:“林仙尊,听闻,妙真人已然归来,何不多担心自己处境。”   林愫也不想想,以前做的妖,就是以后流的泪。   水柔云气愤难平,故意戳林愫痛处。   在座众修士,有男有女,出身宗门也是不同,这其中甚至还有梵海的高级僧人,性情自然也是各自不同。   不过当他们听到水柔云这般说了,顿时齐刷刷的一致露出嘲讽脸,倒也有几分心意相通的味道。   林愫微笑脸,似漫不经心拨弄腕间手镯:“那水长老如此心性,可是有些损及修行,一不小心,怕是会掉境界的啊。”   不知怎的,水柔云触及林愫眼神,心尖一颤,竟似微微发寒。旋即,水柔云压下了胸中一抹翻腾。怕什么,林愫不过是个花瓶,依仗无非是些法宝,性情又任性之极。只要,从这小世界脱身,脱了轮回盘拘束之苦,林愫又有何可惧?   饶是如此,水柔云也未曾再如何多言,   一时大家盘膝打坐,进入入定状态,也约莫要等若干年,待轮回盘断定小世界秩序已然恢复,方才能顺利脱离这个小世界。于修士而言,一旦进入入定境界,顿时心性空灵,百年千年,也不过是一瞬。   林愫倒觉得这个任务其实颇为简单,毕竟她连法器也未曾祭出。   正如宁娇色所悟,林愫乃是个话痨,如今她虽然盘腿打坐,心却没静,舌头也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整个小世界境界退化,在座诸位难道不好奇?”   众修士心音:不!我们不好奇!   林愫却轻巧起身,轻轻一拂衣摆,含笑:“可我好奇,要去这小世界走走。”   她妙目拂过眼前一张张面容,最后落在了宁娇色身上:“宁大小姐,可要一起去?”   无色天长老宗云不觉暗恼,生出林愫总挑同一只羊撸羊毛的愤怒!林愫纵然性子恶劣,也应该雨露均沾,为什么总是滋扰宁娇色?   偏生宁娇色容色变幻,却也是蓦然站起身来。她自然不想随林愫去,可心知自己已然生出好奇、迟疑,若不肯顺心而行,反而会生出心结有碍修行。   宗云也阵阵无奈,大小姐还是太年轻!谢滢是宁娇色所收第一名弟子,纵然世界不同,宁娇色只怕也是上了心。   不过,宗云也没有十分强留。宁娇色是雪岚宗弟子,是宗主之女,故而宗云也不觉照拂几分。但,也仅此而已。所谓点到即止,说到底,修行一途无非也是个人的缘法。   沧海桑田,岁月如梭,转眼间十年光阴也不觉匆匆流逝而去。   这十年间,整个小世界的修士修为渐渐散去,不止一人,是全部的修士。最开始,各大仙门遮遮掩掩,然而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于是,渐渐,人界的皇权,开始挑衅仙门的权威。于是这个世界的权力,终于不再属于修士,各地君主也停止了对仙门的供奉。而一些仙门修士,甚至因此绝望自尽——   当然,自尽的毕竟只是寥寥几人。人总是有求生欲的,大部分的修士,终究还是困惑而无奈的继续活下去。只不过,他们也是不能称之为修士,渐渐和常人无异。   这个小世界的世界观,渐渐也是生出改变。   渐渐有大儒,指出仙门修士以力横行,藐视世俗礼法,于国于民,皆为祸害。这样子的学术观点,不止在仕林,不止读书人,甚至逐步在寻常百姓中扩散,在他们的心里面扎了根底。   各国君主,也开始了所谓的灭仙运动,开始解散仙门,将修行之途称之为异端,称为禁书,开始禁止人间再有修士。   曾经的仙道宗门,也如过眼云烟,居然就这样子烟消云散。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这个小世界的自我调节,选择适合自己的人类秩序。当震动的混乱,日渐趋于稳定的时候,自然也是会陨落一些人命。比如季不凡,他性情骄傲,不肯失去自己的荣光,甚至宁可在仙门解散的时候,吞剑自尽。   他接受不了这样子的落差,为什么修士为诛邪魔出生入死,到最后却落魄如斯?   他死时候,众修士无不悲泣,甚至有几十修士肯一起自刎而亡。然而其他大部分修士,最后都选择沉默,选择隐忍。他们吞下屈辱,终究是过上一开始并不适应的平凡生活。   天道无情,像季不凡这样子的人,在天道面前始终不过是尘埃。在整个小世界灵力消散的改变下,这么些人命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而这,却也是让宁娇色生出惊惧可怖之意!   作为一个女修,这个小世界的变化,太让宁娇色觉得可怕了。她无法想象,一旦元界成为这么一副样子,自己该何去何从。   宁娇色骨子里是刚烈的,所以她其实见不得谢滢为之屈从,其实她觉得谢滢那一剑极快意。一个邪魔杀你全家,毁你师门,凭什么要大局为重。   可如今,宁娇色却不觉不寒而栗。   原来,整个世界降级是这样子的,是彻彻底底抹杀修士存在的意义。宁娇色无法想象,自己一心向道,可有一天会告诉自己所有努力皆成空。   她忍不住望向了林愫,林愫始终也是很淡定,她那双水色双瞳终究是平静无波,甚至林愫眼里还带了几分好奇。   宁娇色和林愫在这个小世界走马观光十载,她终究禁不住相询:“林仙尊,不知你可觉得自己做错过?”   林愫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嫣然一笑,从旁一指:“宁师姐,你看那不是谢滢?” 第19章 019   林愫手指一指,宁娇色顺着她指向望过去,然后果然看见了谢滢。   这使得宁娇色微微一默,林愫肯定是知晓谢滢在这儿,所以“可巧”撞见。   谢滢在仙宫修行二十载,本来容貌也保持十七八岁少女模样,可伴随整个小世界灵气消减,谢滢容貌也渐渐开始发生变化。   如今她样貌观之,约莫二十五六,只看脸,倒好似比宁娇色这个师尊要大上几岁了。不过谢滢眼神倒也和顺、安宁,和其他那些因为丧失修为而丧丧不可终日的修士截然不同。   当然谢滢自然不知,是因为自己斩杀了白愁仙,所以整个世界才灵力退化。   她早做好打算,为了复仇散去了一身修为,不过没想到的是,整个世界的修士都灵力尽丧,化为普通人。   谢滢当然不可能联想到自己身上,毕竟她这样子小世界的女修,怎能想象整个世界气运会生于一个窍眼之上,而这个窍眼却居然是个自己仇人。   季不凡陨落的消息,她也得以耳闻,也惆怅了一阵子。不过,这到底没影响谢滢好好的生活下去。   谢滢一双眸子沉润而坚毅,眼底尚自有当初磕上了三千台阶的坚毅,却因为岁月流逝,添了几分温和之意。   谢滢如今靠脑洞吃饭,毕竟她脑补能力惊人,这一点雪岚宗长老水柔云可是亲生体验过。   现在,谢滢是一名说书人,还是方圆百里最受欢迎的说书人。   待谢滢拉完了胡琴,就开始给大家讲故事,台下的男女老幼无不是听得如痴如醉。不过这样子市井故事,对于宁娇色这样子的女修自然没有什么吸引力,还觉得有点套路和狗血。   林愫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一转头还跟宁娇色神秘微笑:“小谢故事里的反派,貌似都是姓水啊,和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啧啧~   看来谢滢也还蛮记仇的,而林愫也特别会圈重点。   宁娇色这样子看着,也没有向前师徒叙情的打算。无论如何,自己和谢滢师徒缘分已尽,她并不觉得需要再见一面。   谢滢场子散了后,几个小孩子给她端茶送水,而谢滢也将买好的饼分给他们。谢滢未再成婚,倒收养了几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如此看来,谢滢以后的人生一眼可窥见,而这位曾经小世界实力第一的女修,其实也安于如今的生活。   宁娇色心忖,那也就,这样儿吧。   林愫话锋一转:“听了这么久说书,有些口渴,不如喝口茶水,润润嗓子。”   惹得宁娇色不觉一挑眉头!   于她们而言,身为元界玄通境的修士,等闲不会有饥渴之感。此刻她们的身躯,已然不受饥饿之苦,不受寒暑之侵。她们偶尔进食,也不过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不是需要食物那点儿能量。   卖茶的老者已然花甲之年,精神却还不错,手脚也还麻利。他眼见过来两位女修气度不俗,赶紧将碗擦了又擦,倒了两碗茶水。   眼看林愫毫无芥蒂喝了,宁娇色也不觉勉力端起碗,浅浅尝了一口。   俗世的茶水,果然是粗粝无比,难以下咽。   林愫微笑:“老丈既已花甲之年,经历的事情一定是不少了,不知道如今这十载光阴,比起当年仙门还在时候如何?”   卖茶的老者拱手说道:“以前仙门还在时候,有个什么大魔头,四处杀人。老朽也是运气好,侥幸留住一条命,嫁去四方城的姊姊,一家子也都死了。后来那大魔头死了,仙门弟子到处转告,喜气洋洋。如今么,如今也没什么不好,似乎也挺好的,日子安安稳稳。其实仙门在不在,也不大关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的事。”   林愫一笑,抛去一颗明珠,当做茶钱,倒让老者惊喜交加。   宁娇色沉默不语,内心其实颇为不是滋味。这卖茶翁言语之间,并不觉得仙门不在是什么大事。抛开这个世界上的修士,这世间芸芸众生,一大部分也是普通百姓。而这沉默的大多数,其实并不在意仙门在不在,主宰他们命运的是谁。他们只瞧,日子过得安稳不安稳。   念及于此,宁娇色也不觉颇受打击,这一心求进步的道心,也不觉蒙上了一层萧索之意。   林愫笑道:“人家卖茶翁年纪大,可一点都不糊涂。如今这小世界哪里还有什么修士,眼见咱们这般装束,指不定是什么皇亲国戚,肯定捡他以为咱们会喜欢的话说。”   老伯是个机智人,口中暗戳戳奉承了俗世朝廷,又不动声色踩了从前的修士一把。   不过人家也并非违心之词,无论是仙门还是世俗王朝,谁能让他们安稳度日,他们就喜欢谁。   正在这时,两人耳边不约而同响起了轮回盘的声音。   “邪魔已经亡,扫除小世界不稳定因果。”   “小世界秩序重归平稳,任务结束!”   一转眼,林愫和宁娇色便已然到了一处异度空间。   其余十二位元界修士皆在此,大家面面相觑,容色也不觉有些漠然尴尬。   这一次任务虽然完成,可因其小世界境界退化,只评了一个最差的丁等。   众人目无表情,有几道埋怨的目光也不觉落在了林愫身上。要知道,这些都要纳入修士年度考核,影响第二年门派对他们这些修士的资源倾斜的。他们可不是林愫,林愫是被迫卷入,可在大宗门,连去小世界出任务的机会都要你争我夺。   就算是玄通境修士,每月能有一两次攒经验的机会就不错了。   好在任务结束,一想到要和林愫分开,众修士内心无不心生雀跃。   此刻空间上方裂开一道大缝,将众人打坐的身躯轻盈卷起,送回元界。   水柔云耳边只闻轻笑声,蓦然觉得一条冰冷的手指,按住了自己的眉心!   一股震动魂魄的寒意传来,是雪岚宗拷问修士的搜魂指。   水柔云不觉大骇,不单是搜魂之刑,更要紧的是,如今自身还处于轮回盘中。林愫,她难道竟敢忤逆轮回因果,不怕轮回盘反噬?   睁眼入目却是那张巧笑倩兮的可恶妖艳面容。   林愫却将手指轻轻一弹—— 第20章 020   金光萦绕,宁娇色终于穿回自己身躯之中,她浑身是汗,蓦然死死的咬紧了唇瓣。   环顾四周,却还是在林愫的洞府之中,周围目光惊疑不定。   众所周知,轮回盘会将修士送回之前状态。   宁娇色的赤焰鞭本来刷向了林愫衣角,却将林愫身影如游鱼一般轻轻的摇曳,可巧刚刚避开。林愫竟然也是丝毫未损,巧笑倩兮。   指头细的长鞭重新一圈圈的缠回宁娇色的手腕之上,鞭头的金珠叮当响动,竟如音律一般,煞是悦耳。   她想起刚才林愫的所作所为,在脱离轮回盘的最后关头,林愫一指暗算,时间也不觉掐得恰到好处。轮回盘本禁那修士私斗,一旦动手便会被因果反噬。只不过待那轮回之刃催来之际,其它修士正好脱身离去,反倒是被暗算的水柔云缓一缓。   林愫这一手可谓是极狡诈,水柔云受那因果反噬轮回之刃戮身,宁娇色隐约可闻水柔云的凄厉惨叫。相信,其它元界修士也是听见了。   如今林愫俏生生站立于人前,一副十八九岁少女模样,腕间红镯赤红若血,煞是夺目。宁娇色这才察觉,这位林仙尊竟是个心思深不可测的人。   宁娇色一咬唇瓣,旁人不懂,可是宁娇色那时候留意到水柔云的手段了。这位元界女修,竟没丝毫将谢滢当人,对谢滢施展这搜魂之术。宁娇色乃是无色天宗主之女,自然有人专门教导,甚至教其各大宗门一些阴诡手段。   那时,她也没曾想,水柔云居然如此阴狠,居然对小世界的女主,施展这禁忌之术。若非林愫阻止,只怕谢滢已经魂魄受创了。   没想到,林愫不但见多识广,甚至自己也还会这搜魂指,还转而让水柔云尝尝搜魂秘术的滋味。也因于此,林愫身上,竟似蕴含三分的邪气。   宁娇色想,林愫如此折腾水柔云,不知是因为谢滢,还是因为雪岚宗挖她墙角,又或者是水柔云居然胆敢拿她像妙真人的事情大加嘲讽?   宁娇色心思流转,谁也不知晓宁娇色心里面想什么,也不知道为何这位无色天的天之骄女居然裹足不前,不似之前那般气势汹涌进攻。   一旁萧雪湖已然被妙风运功完毕,脸颊终于不似方才那般石灰色的白。如今萧雪湖面色虽然犹自发白,却也终究添了几分活气儿。   不过萧雪湖凝视林愫眼神之中,终于添了一份惊惧。   此刻,萧雪湖终于才意识到林愫也是玄通境的修士,自己纵然是天才之姿,此刻彼此间差距犹自天差地远,自己宛如蝼蚁。   可笑之前自己对林愫竟生出一缕轻鄙之心,因为林愫平素很少人前出手,说是去修行,大约也不过是悠闲咸鱼。毕竟门派诸多琐碎之事,都是师容这个下属去跑,乃至于替林愫做任务。   这么想着,萧雪湖也不觉咬紧了牙关,倍感羞辱。   林愫定然也瞧出来了,这个林仙尊必定也是觉得自己这个弟子极可笑。   可萧雪湖却并不知道,自己处境有些不妙。   雪岚宗的妙风长老,已然在内心权衡利弊,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了。不错,之前妙风长老是想挖墙角,不过那时候,妙风还以为林愫是个正常人。   正常人才会知情识趣,林愫显然不是正常人。   眼前妙真人回归,眼前这位林仙尊本应当夹起尾巴做人,没想到人家还闹起来。而这位林仙尊,虽然很不知进退,似乎也不是传闻中的花瓶,也很有几分聪明。   挖别派墙角,素来被各大宗门所忌。而且风口浪尖,妙风也不愿意此事让林愫当筏子,以此为借口出气,发作妙真人回归后的郁闷。   一转眼间,妙风脑海里面流转若干念头,有点想放弃萧雪湖的意思。   说到底,萧雪湖虽然优秀,可也没优秀到非卿不可的地步。多少天才少年看着似乎能创造奇迹,可最后真正成传奇的也不过是凤毛麟角。   妙风长老也是本着多挖一个天才,多增一分可能的心思来摘桃。   一时心念转动,妙风长老决意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当然,萧雪湖留在青叶洞府,是否会被林愫打击报复,疯狂虐待之类,妙风也只能假装不知了。   他正欲开口时候,林愫却忽而一笑:“不过强扭的瓜不甜,我青叶洞府不要的,你们雪岚宗要捡了去,也是无妨。”   一句话,峰回路转,更让妙风到了唇边的话生生的咽下去。   眼下林愫一副要将萧雪湖踢出来,问雪岚宗要不要回收的姿态。妙风当然表示要!萧雪湖有资质,为什么不要。   妙风长老心忖,如此看来,林愫方才不过是装腔作势,要出一口气,又或者想要挽回自己的颜面?   峰回路转,萧雪湖面颊也是流露出激动之色,本来苍白脸颊也透出了红晕,只觉得雪岚宗果真是靠谱的。   可怜萧雪湖哪里知晓,本来妙风差一点就要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而那些萧氏族人以及雪岚宗弟子无不相视一笑,眉目传情交流大家心德。林仙尊这般抉择,也是理所当然。   所谓识时务为俊杰,林愫多少还是识趣的。   宁娇色虽然冷傲也不是傻子,将眼前诸般表情尽收眼底,不觉生出在座诸位真是无知者无畏的想法,心里只想呵呵!   林愫若惧于雪岚宗,就不会轮回盘里,废了雪岚宗一位玄通境的长老了。   如今林愫肯松松钢牙,无非是因为吃饱大餐,不屑那点残羹剩饭。   临走之际,林愫蓦然一笑,甜甜说道:“替我向水玲珑问好,还有,告诉她我一向都不是个记仇的人。”   雪岚宗弟子闻言,不由得都觉得,这是林愫服软的表示。   这林仙尊素来轻狂,如今倒会示好旁人,一时不觉令人心神皆悦。   宁娇色眼皮子跳跳,不置可否。而宁娇色漫不经心抬头之际,却不经意间触及萧雪湖饱含期待的面容。萧雪湖被林愫所伤,如今面色犹自苍白,眼底深处却不觉涌动一抹恶意。   宁娇色一见,就看出来萧雪湖的心思,那便是期待自己替他教训林愫。   这使得宁娇色内心冷笑两声,林愫挑的弟子,还真是天真无邪。 第21章 021   萧雪湖被宁娇色那锋锐眼神一扫,心口巨震,却也是不觉垂下头去。方才宁娇色眼神威压,使得萧雪湖胸口犹自翻腾不已。   本来萧雪湖还想缓一缓,想多看点想看的东西。不过妙风长老无意多留,萧雪湖也收敛心神。   察觉方才宁娇色眼底厌恶,萧雪湖也不觉缓缓的,捏紧了自己的手掌。   宁大小姐大约也是直性情,不大喜爱自己如此,将所谓师徒名分看得甚重。萧雪湖内心含酸,越发委屈。他出身低,哪里能有宁娇色运势。宁娇色是无色天宗主女儿,自然也是要什么有什么。难道便因为自己出身低,居然就要一直容忍林愫那样子的师尊?   萧雪湖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小可怜儿。   小可怜看不到虐前师尊,也只好恋恋不舍离开了。   宁娇色烦躁之意却不觉更浓,在她看来,好似萧雪湖这样子小家族的修士,若非遇到林愫这般不讲究的,只怕在元界一生一世也不能出头。短短时日,萧雪湖居然就能成为紫品弟子,这足见林愫没耽搁什么,教的也是不错。   没曾想,萧雪湖攀了高枝,就将林愫踩到泥地你,甚至没有一丁点儿的感激。   宁娇色发觉自己真的有些疯了,她居然有点同情林愫。   宁娇色不觉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其实她这次来,本来是要废了林愫的。林愫胆敢伤及无色天的少宗主,害得宁默色如斯。容忍这林愫俏生生活波开朗的多活一天,就是无色天的耻辱。   所以,宁娇色借故挑衅,就是要替无色天出气,以血淋淋的林愫,恭贺亲弟回归。今日就算林愫不应,宁娇色也定要出手。当然或因此,宁娇色也要受些责罚,可在无色天的运转下,也能从轻处置的。   不过如今,宁娇色忽而微微有些不忍。就如小世界的谢滢,还有如今对着一起做任务的林愫。林愫一些选择,虽然决绝了些,可莫名又很合宁娇色的心意。再者,宁娇色内心也有一处隐秘,一直藏于心底。   宁娇色面色变幻,蓦然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在场几位无色天弟子也不觉愕然,宗主夫人可不是这般交代的。   不过宁娇色既然纵身离开,他们也不得不匆匆跟上去。   当然很久以后,宁娇色也不觉感慨,这一刻自己悬崖勒马停手,实是自己人生之中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林愫容色轻凝,不知在想些什么,蓦然轻轻一笑,似乎心情也还不错。   水汽缭绕,清波灼灼,林愫这洞府虽然小了些,却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须弥山每处洞府之中,都有灵泉一口,用以温养身躯,助其修行。灵泉一旁,则有芝兰玉树,散养在侧,凝聚天地灵气,集造化之秀。   林愫在林泉一侧打坐,玉容宁定,眉宇姣好。任林愫在元界修士名声之中再不好,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位林仙尊可是个美人胚子。再则否定林愫皮囊,便等于否认妙真人谢灵君。   故而旁人总是感慨,林愫白白生了一张脸,可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灵瑚满脸严肃的端了盘子过来,上面摆着两个橙。   是两个大小、颜色几乎一样的橙子。   “仙尊,来试试手气呐。”   林愫的表情,也不由自主的严肃起来。她犹犹豫豫,从左边那个橙望向右边那个橙,又从右边望向了左边。   最后,林愫的手,终于按住了其中一个。   灵瑚却顿时透出无奈之色,让林愫为之色变:“这一个是酸的?”   灵瑚长吁短叹:“你说呢?”   林愫的小侍女,不但伶牙俐齿,还有一种特殊的本事。灵瑚能挑两个橙,样子差不多,却一甜一酸。   而通常修士颇具气运,手气通常会不错,且林愫还是个仙尊。可惜如今,林愫是缠绕上因果了,所谓因果,就是指接下来一段时间,林愫会很倒霉。林愫让整个小世界境界退化,纵然顺利完成任务,却也自然沾染所谓的因果。   灵瑚无奈跪坐在地,絮絮叨叨:“所以你就不应该去小世界做任务,每次一去,就会沾染因果。”   林愫不信邪,觉得仿佛自己也没错,再者自己不是坚定不移的站在女主一边?   她剥开橙子,严肃的咬了一口,酸汁顿时填满了她的口腔。   何止酸,简直酸透了,林愫只觉得自己牙根发软。   她迅速的盯上了灵瑚,灵瑚被她盯得心头发毛,结结巴巴:“什,什么?”   林愫充满了怀疑精神:“不会是你挑错了,两个都是酸的。”   一边说,林愫分开了另外一个橙,尝了一片。事实胜于雄辩,她没挑中的那个橙,却也是甜的。   林愫哈的一笑,放弃了挣扎,将酸橙一片片的送入唇中,任由嘴里都是酸汁。   灵瑚不觉啧啧两声,表示了对林愫的嘲讽之后,旋即又换上了义愤填膺之色。   “仙尊,你不知道如今,须弥山的修士,究竟是怎么议论的,真是岂有此理!”   一个小世界紫级任务,十四位玄通境修士攻略,评级却是劣等,且其中还有无色天宗主的女儿,还有林愫这个修真界的顶级花瓶。   短短一日,八卦就传遍了须弥山上上下下。   最后成形,被大众普遍接受的版本是,林愫太菜,而且猪队友,接连攻略失败后,竟陷进去十四位元界修士,这菜鸡才终于顺利通关而且评级偏低。   据闻,还有一位雪岚宗长老被林愫连累得身受重伤,据说还会跌落玄通境。   灵瑚面对这些不实之词,实是气恼之极,分明林愫是最后加入,前去通关。偏偏之前的玄界修士个个保持缄默,似不愿回应大众质疑。   灵瑚郁闷叹息,眼底透出点点好奇,不觉试探询问:“仙尊,你在小世界里面,到底做了什么?”   给她说说也无妨呐,眼瞧也无非是添了几个仇家,可林愫添对头也不是稀罕事。   林愫想了想,对着自己小侍女微笑:“你猜。” 第22章 022   灵瑚唇角轻轻抽搐,猜个鬼呐,仙尊不愿意说就算了。   再来,便是如今已然跑路的师容。遥想当初,仙尊将他从雪堆里挖出来,本以为白捡一颗大白菜。   要说这两年,师容鞍前马后,倒也替林愫打理了若干俗务。   没曾想,这月初妙真人方才回归,师容一颗心就已然不在了。   灵瑚也不觉唏嘘感慨,果然没那么便宜的事。   如今须弥山上下,皆将师容看成青叶洞府主心骨,等着看林愫笑话。   只瞧现在林愫吃果挑酸,连洞府打杂小厮都男生外向,灵瑚觉得仙尊运势果真是有些衰。   林愫容色温婉,气定神闲,手腕间的镯子凄艳如血,也不知晓在想些什么。   却见一柄金色传讯小剑飞来,是通知林愫明日前去轮回台,进行自我申述。   罪名是伤及雪岚宗长老,盗学雪岚宗门派秘术。   好似雪岚宗这般大宗门,弟子众多,突破玄通境的长老也不过七十三人,当然如今被林愫抹去一个一,又变成了七十二这个玄味悠远的数字。   也是,多少少年英才,年纪轻轻攀上紫品弟子的境界,看着好似离玄通境只有一步之遥。可这一步,也许一百年,两百年,终其一生,也无法踏过这一步。直至玄通境以下的修士三百岁寿元耗尽,不甘坐化。   而一旦突破玄通境,几千载寿元到手,已然和寻常修士是两种生物。故而也难怪林愫招人恨,不就靠一张脸,竟单靠灵药滋养,硬生生将其堆成玄通境!   就好像多少人一辈子抬头仰望的果子,有人却轻松摘来送到林愫手里。以那几位修真大佬的热乎劲儿,那都不能说送,是硬塞。   得此机缘,林愫偏生并不如何爱惜。   灵瑚奉送上灵茶,自家仙尊容貌在灵泉映衬之下更是莹莹生辉,姣好动人。只是这么一张绝美脸容,面色却微微发白,面颊未见有血色,宛如精致细瓷玉器。   灵瑚内心叹息,更为林愫愤愤不平,更不屑旁人的诋毁嫉妒。总有人以为,林愫是靠躺赢,全无半点真材实料。可怎么全须弥山,再堆不出第二个单靠药材,就能二十岁前顺利通关玄通境的修士?   反倒得闻,那采灵山宗的少宗主,因为嗑灵药磕太多,心中太急,竟而修为尽散,人也沦为疯癫。   不过话又说回来,玄通境修士既然如此难得,自家仙尊搞废了一个,难怪雪岚宗要搞她。   灵瑚暗戳戳想,林仙尊现如今这般气定神闲,大约也是成竹在胸,应该吧?   灵瑚忽而也没什么底气。   林愫打坐一晚,到了次日,她便掐准时间,往山顶走。   全元界的修士,并没有散落各处,而是齐聚一座山上,这座山就是须弥山。   须弥山很大很大,大的令人难以想象。   元界的灵脉从地底破土而出,然后开始像活物一样生长,却没有长成一棵树一朵花,而是一座山。这座山,就是须弥山,是元界灵气凝聚慧泽之地。   不过这山也有类似植物生长的顶端优势,全部营养往上供,越往上走灵力越足,坐落的门派也越高级。所以须弥山的修真门派呈现住得高,等级高的生态圈。   像林愫的青叶洞府,也就坐落于须弥山最底下的山脚根儿上,蹭住灵山最底层的资源。不过,能被称一声仙尊,蹭上须弥山山脚根儿,林仙尊大小也算是个人物。   更多卑微修士,蹭不上山脚根,别说开辟洞府,连入洞府修行资格也没有。这些修士只能住在须弥山外,大家菜鸡互啄,靠实力强弱住所由近向远。像林愫那如今跑去雪岚宗的弟子萧雪湖,他家离须弥山山脚跟也还有百八十里,生下来就输在起跑线上。   须弥山虽大,可元界修士只有十分之一能居于山上,其他山外修士不过蹭口残汤剩水。各大宗门弟子名额有限,如此恶性循环。山外修士也只能求神拜佛,盼望爹妈能生一副好根骨,能被山上宗门看上。   念及于此,林愫不觉感慨,难怪自己招人恨啊,也不是没有理由。   当年她一山外小村姑,就因为一张脸,就被一双手轻轻牵引,踏上这须弥山最高处。那男人手掌冰凉若玉,俊美的面容近乎完美,他是这座山峰顶之人,是这须弥山的神。可他那片手掌,却纡尊降贵,轻轻牵着一位卑微的小村姑。   将这世间荣华,至高无上的尊荣,都给了一个懵懂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儿。   何其残忍,何其任性!   林愫垂下头,蓦然唇角轻轻扬起了一丝笑容,整个人又变得慵懒而放松。   足下的玉阶平素无人打扫却点沉不染,散发如水凉意。她记得自己数过,总共一万两千阶。那时节,她一步步数着,又顽皮又兴奋,又格外有耐心。   林愫轻轻的抬头,就瞧着须弥山的山峰高耸如云端,山间云雾缭绕,似也瞧不见顶。若非修真人士到此,以为此山和普通高山一样,一条独道通山顶。而之所以瞧不见顶,是因为山高雾大。不过实则须弥山的空间形态绝非如此寻常。   修士达到玄通境,便可在开辟洞府,洞府空间占据方圆二十里,皆配灵泉一口,以供滋养。这是须弥山最低档的小门派,组织基本组成玄通境修士一位,紫品弟子二名,可收弟子总数为十名,每月小世界轮回,紫级任务一次。洞府掌事者被称为仙尊。   一旦掌门跌落玄通境,又或者门下紫品弟子不足,轮回台就会就会收回洞府灵泉,褫夺其仙尊称号。故而林愫名下也还是有一男一女两名紫品弟子,不过此刻尚自在外游历,不在师尊跟前侍候着。   不过林愫声名狼藉,侍奉林愫的两名紫品弟子名声也不怎么好。   上官壁月性子凶戾,因拈酸吃醋伤及族妹,品行不佳,被师门所逐。   江无尘,本是江家家主之子,却逼欺凌弱小,挟恩以逼,很不知进退。故而江无尘根骨虽佳,山上宗门竟无一肯收。   林愫倒不嫌弃,也可能因为她没什么可选择的余地,捡回来洗洗后就当亲传弟子使唤了。   如今须弥山上下不知多少双眼珠子盯着,等着看好戏。树倒猢狲散,林愫这两个弟子本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只怕也是留不住了。   等这两个弟子弃了林愫,怕是这位林仙尊,也不再是仙尊了。没了两个紫品弟子,林愫资格不够占不住洞府,轮回盘自动将她踢出去。 第23章 023   玉阶幽且长,很多修士喜欢驱动法宝飞上去,不过林愫倒是喜欢,一步步的双腿走。仿佛这样子,正好可以静心养气。   头三千阶,属须臾山山脚,也被元界修士称为第一层天。须弥山共有洞府五十二个,数目不是很多,皆在第一层天。毕竟大多数修士纵然突破玄通境,也更愿意呆在资源功法充沛的大宗门当长老。当然,纵然如此,有些修士更喜自由无拘的生活。他们攒了两个紫品弟子,也乐得在须弥山脚开个小空间,自得其乐。   走完三千阶,林愫面前景色便忽而一变,本来眼前浮起的云雾缭绕高山已然不在,仿佛须弥山已然从眼前消失了一般,可实则林愫仍然不过步行在须弥山道之上。   两边道路景色,已然化为田园风光,稻田黄绿,粉荷娇艳,田园间桃花开得如烟如雾,景色却不谙时节,四时皆有。   这便是须弥山第二层天,此处门派开张,需玄通境修士五人,紫品弟子二十,弟子可收千人,且门派弟子人数最低不低于五十。执掌门派者,被称为掌门。   第二层天总共开辟十九个门派,每处入口便是桃花一株,故而桃花树共有十九株。   林愫步步前行,四周田园秀色皆换,唯独那十九株桃树,始终镶嵌于田野景色之中。   六千玉阶踏完,林愫向前一步,知底下弟子再无法踏前一步。若非第三层天弟子,唯独玄通境修士可不受限制。   此刻田园风光也是消失无踪,周围一片混沌,玉阶似被云雾所托,飘荡在空中一般。须弥山是山,此刻踏山却不见山。   这混沌云雾之中,有三处大门,肃穆威仪,令人不觉为之心悸。   能安家在第三层天的门派,需玄通境修士五十人,紫品弟子五百,弟子可收万人,且门派弟子最底不少于两千。门派掌事人被称为宗主!   这第三层天,只有三大宗门:雪岚宗、无色天、梵海。   林愫想起自己三宗皆有仇家,且皆是位高权重,也不免很是唏嘘感慨。   那三扇巨门,似乎始终萦绕在林愫周围,不远不近,散发其大宗门的威仪气派。   直至林愫踏完这第三层天的三千步,三扇大门方才从林愫眼前消失。   本来消失的须弥山,方才重新展现在林愫跟前。   足下玉阶生辉,道有芝兰增香,绿草如茵,仙鹤伴红霞齐飞。   此处乃须弥山之顶,被称为元元天,元元天上有峰主一位,座下有仙使十二,弟子不过百余,却皆为玄通境修士,个个修为莫测。   到了这须弥山顶,反倒重质不重量,走精品路线。掌事者被称为元尊,地位举世无双,是元界崇高之极的存在。   第三层天雪岚宗、无色天、梵海三宗宗主,皆曾为上任元尊麾下仙使。这几个第三层天的大宗门宗主,是旁人眼里遥不可攀的尊贵存在。可他们废立,却不过在元尊手掌翻覆之间。   从须弥山山脚蜿蜒至三顶,从第一层天至元元天,执掌门派者称呼分别是仙尊、掌门、宗主、天尊,等级依次往上攀升。   林愫这小仙尊,目前尚属于最低级的底层小领导。   如此一路攀岩而上,阅遍了须弥山景色,此刻任谁也不觉生出了崇敬之意,更被元元天天尊之权柄威仪所震慑。   到达元元天后,众修士亦不再能御宝而行,要双足踏地,以示尊敬。而他们目光落在了林愫身上时候,更不觉浮起一缕嘲讽微笑。   踏足元元境,皆为玄通境修士。而林愫却是一步步走上来,不会是连灵器都不会驾驭吧。亏林愫手中还有一品灵属之器血恶,那剑当真是明珠暗投,被糟蹋了去。   当然,林愫人缘也不是那么差,可与她关系好些的,无非是第一层天的洞府仙尊之流。故而人群中有几张熟悉面容,对着林愫温和一笑,却并未向前打招呼。但凡脱离大宗门,跑去第一层天开洞府的修士,自然均是性情比较咸鱼,好是好相处,不愿意多惹是非的人。   “林仙尊。”   一道熟悉嗓音响起在林愫耳中,却是月初就已然不知去向的师容。   师容随林愫两年了,这位林仙尊倒是总说去修行,不过大抵总是一人,故而师容心里也是没数,甚至疑林愫并没有去修炼,不过去咸鱼躺而已。如今眼见林愫并未御器,他也不觉眉头轻拢。   但凡元界修士,一旦修为有成,谁又耐烦一步步走阶梯。可林愫既已然是玄通境修士,又怎会连紫品弟子都会的御器都不会?   师容忽而想起那个传闻,林愫是第一个没达到玄通境,就踏入元元天的女修。据说那时候,她年岁方幼,却依仗天尊给的法器,便能在这元元天出入。   “听闻仙尊,如今又得罪雪岚宗了?”   师容一张口,嗓音里有淡淡的埋怨,似有不耐。林愫骄纵任性,是菟丝花,需要小心翼翼呵护。若妙真人未曾归来,他如此被林愫使唤,甘之若饴。   然而如今,谢灵君惋惜看着自己:“小容,你怎可荒废自己修行。”   他一颗心都化了。   十年前,师容修行已然是遇到瓶颈,自打妙真人陨身,他更心性大损。反倒跟随林愫这两年,也许心里稍有慰藉,又或者每月定期出任务,倒让他悟透了天澄一剑的剑意。这多少,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不过触及妙真人目光,师容确实不免有些心虚,留在林愫身边,确实自甘堕落。   在谢灵君看来,他在青叶洞府,就是作践自己。   似印证大家的看法,师容无奈的想,如今林愫又惹是生非。   林仙尊如此不知轻重,莫非真觉得有谁会一辈子宠着她,任她刁蛮?修士一途,颇多艰辛酸苦,师容也对娇弱的女子,生来便有抵触。   此刻师容已然动了去念,他怎能让妙真人失望?可不知怎的,师容反倒隐隐有些迟疑。他原也算是须弥山的大佬,如今隐姓埋名,在林愫这样子人身边,甘心服侍,所图也无非那张脸。纵然只是张皮囊,却也能稍解他心中思念。至于林愫,不过是一桩道具,他本以为舍弃时候会毫无感情。   只不过不知为什么,不过区区两年,事到临头,他定然疯了,居然会心生不舍。似乎这两年相处,观尽朝霞暮雪,也并不是全无意义。这一月的避而不见,竟也显得有几分的逃避。   耳边则听着林愫慢吞吞说道:“这些就不劳你操心了,师容,你有外心没什么,可也总要交代一声。,惹得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临时被卷入轮回盘,人前实在是很尴尬。不过你也不必如此纠结,太看得起自己——”   “你是我青叶洞府杂役,并非弟子,去留不必很麻烦。”   杂役二字入耳,师容顿时也是面色一白,蓦然沉沉凝视林愫。 第24章 024   杂役二字入耳,师容顿时也是面色一白,蓦然沉沉凝视林愫。   他只觉得这些话甚是刺耳,一时心中竟不觉为之一悸!这两年来,自己对林愫鞍前马后侍候,替她打理洞府里里外外之事,为她撑起颜面。想不到,事到临头,林愫竟如此轻描淡写,轻轻的那么一句。   便是萧雪湖那等黄品弟子,要破门出去,林愫还不乐意了,睚眦必报。   实则他早便有求去之意,甚至怕林愫不允因此有些烦恼。   不过如今林愫轻轻将他踢出去,他忽而也是有些不乐意了。   此刻他方才留意到周遭诸多探寻目光,十分留意自己与林愫的谈话,甚至暗生嘲讽之意。师容忽而心中一沉,只怕这些人乐意看林愫笑话。一时师容脑补许多,恼怒渐消,心底反倒滋生怜惜。   他拿眼看林愫,只见林愫面颊一派坦然无惧,不觉唇角轻轻抽搐。   林仙尊倒是始终无所畏惧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此时此刻,也不见言语挽留自己几句。   不过人性都是犯贱的,师容反而有点吃林愫这么一副跪舔我是你荣幸的调调。   ——若林愫依依不舍,他反倒瞧不上了。   相识一场,师容觉得自己有责任给林愫撑腰。故而他放软语气:“是我错了,仙尊饶了我这一次,下次必定会周全些。”   本来要看师容怒甩林仙尊的围观群众,顿时被打脸,容色也不是很好看。   师容忽而心头大爽!   林愫反倒有些吃惊,她还等着师容拂袖而去呢。   人家重起情意来,林愫反倒并不如何舒坦,不知怎的,心里反而微微有些烦躁。   林愫也反省自己,师容如此维护,显得自己做人没差劲到家,怎么反而不大痛快起来了呢?   “这可真是主仆情深,却不知林仙尊待会儿如何解释。”   一道脆生生嗓音响起,眼前的女郎淡紫色衣衫,周身似染一层烟雾水气,也不知是什么料子剪裁。她赫然正是雪岚宗的女弟子水玲珑!   但凡女修,没有不美的,水玲珑自然也是姿容极美,眉宇间有淡淡高傲。   只不过无论是她,或者是宁娇色,凝视林愫时候,都不自禁流转同款的嘲讽色。   林愫反倒微微惊讶的样子:“我有什么需要解释?”   水玲珑为之气结,转念一想,林愫这样子说,一多半因为身边侍从没有走,导致气焰没有得到有效打击。   她也看不上师容,本来师容若肯弃了林愫,转头雪岚宗大门为他打开,水玲珑也不介意再挖个墙角!毕竟,师容修为已然是突破了玄通境。   没想到师容继续当舔狗,水玲珑自然也瞧不上。她虽也不过初窥玄通境,可亲兄长是雪岚宗灵尊,灵尊是未来宗主预定。所以水玲珑自认有高人一等的资本!   “不如问问你身边师容,该不该赔罪道歉。哼,有人损及雪岚宗长老,盗学雪岚宗秘术,是何等重罪。”   她相信师容不至于脑残,应该知晓轻重,就算,是所谓的为了林愫好。   而水玲珑则美眸盈盈,烟雾似双眸中透出几分算计。她不过看似软和姿态,让这林愫觉得也许服个软,便能饶了她。可怎生可能?林愫既是仙尊,已然和轮回盘有牵引,除非摘了林愫仙尊头衔,方才好处置这个女修。而水玲珑也并不为了水柔云,区区水柔云,虽是同宗,又不似她和水连城一样是嫡亲的兄妹,又算得了什么?   以前她一见林愫便讨厌,因为林愫得了那人注意。若林愫肯服软也还罢了,偏生这女郎居然胆敢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有什么了不起,不过空有一张皮囊,元尊可怜她罢了。   偏生,连她那傲气的兄长,居然不觉称赞林愫,还曾对林愫极好。   这嫡亲的兄长,可是水玲珑最要紧的东西,旁人凭什么蹭资源?那时候她就警铃大作!怎么自己在意男子,均在意林愫?   搜魂术,想到雪岚宗的搜魂术,水玲珑打了个激灵,更像猫踩到尾巴。   一些记忆顿时涌上了水玲珑的脑海,那时候,在小世界她手指在林愫眉心一按。水玲珑是充满了怒火和嫉意,她是雪岚宗的天才少女,是元界进步最快的女修。她不容林愫比自己快,走到自己前面,所以她要伤了林愫——   那一刻,水玲珑甚至起了杀心。   若不是,顾忌林愫是元尊跟前的漂亮物件儿,可能她真会动手。   此后多年,水玲珑也不觉心生后悔,她后悔自己彼时初习搜魂指,伤林愫不够深,还有自己那时候年纪小,还不够狠。   念及旧事,水玲珑身躯不易察觉轻轻一抖,本来她早改突破玄通境,何至于拖延至今。   不过如今,水玲珑已然是心机颇深,滔天忿恨竟不觉隐匿极好。   便算要将林愫置诸死地,无妨再戏耍一番,就如猫儿戏鼠,那才有趣。   师容缓缓开口:“仙尊,如今雪岚宗要你道歉,你觉如何?”   这么言语,仿佛也有几分让林愫服软的暗示在。   林愫一怔,师容还真会替人做主。她见着水玲珑笃定自己会服软的神色,忽而内心大爽,如此一来否认才凉爽痛快,出乎师容和水玲珑意料之外。   林愫微笑:“我自然觉得做人不能随便道歉。”   此刻元元天山顶,有人手指,却好似有所感应,轻轻一动。   那人在元宫大殿内,玉叶池旁,着紫衣,容甚美,神光流转,贵不可言。   元界全境,唯独一人,有此资格在此处打坐安神。   元元天之元尊,神宫之主风神照。   那宽阔紫色衣袖轻轻滑开,露出男子如冷玉般手腕,竟有一道伤痕,猩红刻骨,甚是分明。一道散发森森黑气的铁链就如此道道缠绕在风神照的手腕上,似透出莫名的诡异,却与男子华贵清美的面颊截然不同。   十年前,正是这冷玉似的手,握住了林愫的手,将她一步步领上了这元元天神宫。   林愫是第一个到神宫的非玄通境女修。   风神照赐她法宝,让林愫得此恩宠殊容。   无它,无非是为了那张极相似的面容。   一个曾经卑微如尘的孤女,一夕之间,忽而就飞到九天之上。 第25章 025   十年前,他麾下仙使兼弟子慕华君忽而期期艾艾,说及一桩小事。   说妖魔祸害村庄,有个女孩儿父母亲人尽数死了,慕华君救了她,又见那女孩儿根骨不错,故而也就将她给领回来。   满门被灭似乎是一桩极惨的事情,可在风神照眼里同样也是一桩极微小的事情。更何况彼时他因为谢灵君的陨身而心情不好。   “那个女孩儿,容貌却和妙真人有几分相似。”慕华君终于说到了重点。   风神照蓦然瞪大了眼。   那时候,他心想,阿猫阿狗,也配像妙真人?   可他还是去见了林愫,只看一眼,他已然决意将林愫带上元元天。   回忆就此打住,风神照蓦然缓缓睁开双眸,他一双瞳孔似极黑,仿若晕染一层金属般的光泽。他冷玉似的手指蓦然轻轻挑动手腕间漆黑的铁锁链,一股冷锐肃杀之气,就顺着风神照手腕上铁链轻盈弥漫开。   他生来杀性重,胎里面就带着三分煞气。故而风神照手腕上时常缠绕这安魂链,以此安魂,顺道压制了他的实力。可就算有此神器压制,风神照也是无敌于元界的。那金属链所散发的可怕,却也并非源于安魂链本身,不过是风神照本身散发的寒意罢了。   寻常人的瞳孔,眼仁再大,总还会残些许眼白。可风神照一双眼,似乎全被漆黑的眼仁给填满了。这使得这位元界天尊,容貌更增几分说不出的诡异。   “神照——”   入目则正是他心念已久的月光,妙真人谢灵君。   女郎有着几分清冷,俨然高不可攀的凌霜花,遥遥在上,清冽之中又稍蕴温柔。   元尊冷冽眉宇间也不觉泛起几许温柔。上天下地,整个元界,能让风神照眉宇柔和的,也唯独谢灵君一人。   其余之人,皆为尘埃。   方才,他神识一动,顿将林愫那句不能随便道歉听入耳。   不知怎的,竟忽而生出莫名烦恼滋扰。   旋即风神照干干脆脆,将一切干扰物屏蔽。若他愿意,整个须弥山,便是一花一木枝叶轻颤均能被他神识窥见。只不过他身为元尊,也不需要如此无聊罢了。   反正又是林愫在与人掐架了,可林愫又几时不和人掐架?   林愫,林愫,那名字浮起在风神照脑海里时,竟莫名生出一抹疼意。   水玲珑容色却微微一僵,没想到事到如今,林愫还能保持人设始终如一,不识时务。   一时间水玲珑玉容凝动,有意呵斥,转念一想,水玲珑却又顿时住口,流露出几分等着看好戏的光芒。   她等着师容气急败坏,对这无知仙尊一顿训斥,自己再趁机煽风点火。   没想到师容却称赞:“仙尊此言有理。”   不但水玲珑面色微变,林愫也感觉师容反应不大对。   林愫本以为师容会不耐烦模样呵斥自己不知轻重。   不待水玲珑言语,师容已然转头凝视于她,缓缓开口:“倒是水玲珑你,以药强行突破,有损心性,根基不稳。”   水玲珑前些日子尚是紫品弟子,闻言面色一变,恼怒之意更浓,美丽面颊已然有几分绷不住了。只因为师容此语,正好提及她心病。   当年她被林愫所累,水玲珑突破玄通境之心也极为急切。   哼,那时她在小世界暗算林愫,不觉小惩大诫,认定林愫不过是个替身,哪敢和自己这位水大小姐计较。   甚至,连与她交好水连城,都提出赔偿,让林愫揭过此事。   没想到区区孤女,笑吟吟的,却连得罪雪岚宗也不怕,执意要自己受刑。   那时雷刑之痛,那等滋味当真难以忘怀。更可笑是自己生不如死之际,一年后,十五岁的林愫靠着资源突破玄通境了。   水玲珑宛如被打脸一般,那时候撕心裂肺的嫉恨,可是充盈于心口。   直至五年之后,水玲珑方才重修道心,又借助灵药强行突破玄通境。   时移世易,林愫早也不是当初那个得宠的花瓶。实则不必等妙真人归来,两年前林愫就已然无宠,早不得天尊的意。   也对,不过是一件玩意儿,像妙真人而已。水玲珑也觉得时机已到,决意将这份冤仇讨回来。   倒未曾想,师容居然如此不知机。   那也不过是和林愫一起沉船罢了,水玲珑嘲讽脸。   而师容也接收到水玲珑这份嘲讽,心里自傲一笑。于师容而言,他自然也有自傲的资本。   眼看着水玲珑不屑姿容,师容忽而觉得,要打人脸的感觉真不错。   “玲珑,不可胡闹,还不拜见师仙使。”   一名儒雅潇洒青年人缓步而来,身上却似蕴含了无限威压,正是雪岚宗宗主水无眠。   水无眠算是水玲珑、水连城的隔房叔祖,不过自打他成为雪岚宗宗主,高层弟子中水姓弟子数目也有所增加,令外界稍有诟病。毕竟宗门并非家天下,亦显得水无眠俗心太重。   好在水连城确实优秀非常,也替水无眠赚了不少颜面,压下若干质疑之声。   而如今水无眠言语,不觉让水玲珑一阵子恍惚。   仙使?这林愫身边侍卫,居然是元元天仙使之一?   师容举掌行礼:“见过师兄。”   他手指一按眉心,整个人顿时发生了若干变化,容貌和之前仍有七八分相似,气度神韵却顿时有了若干不同。   师容原本一身青衫,如今也忽而化为洁白如雪的仙使服色,他原本满头乌发,如今额边却也是生出一缕银发,更增几分神秘邪魅。那一双瞳孔之中,似也有银芒一闪而没,一道剑意,温柔藏匿于师容左眸之中。   水无眠也不觉透出凝重之色,举掌回礼:“恭喜师弟,竟悟透天澄一剑剑意。”   水无眠身为雪岚宗宗主,当年也是元元天一名仙使,故而与师容以师兄弟称呼。   林愫默默发觉水玲珑居然成为师容的晚辈,而自己是仙尊,仙尊和宗主是不同档次的同级,自己逼格无损。   水玲珑却无暇想这些,她听闻师容是元元天仙使已然是风中凌乱,未曾想,师容居然已悟剑意。 第26章 026   水玲珑只能慢慢消化如今自己接收到一切,心中惊骇犹自难以平复。   师容乃是仙使且不提,天澄一剑乃是被评为绝品等级,师容竟能悟绝品剑意。如此一来,岂不是连雪岚宗宗主水无眠,也逊色其几分?   触及师容左眸银芒,水玲珑蓦然心尖一颤,被威压所制,只觉得胸口郁郁,竟似喘不过气来。   去了伪装,师容果真风姿非凡,且威压逼人,令人不觉打心眼里浮起一句,果真是元元天仙使。   貌似仙使方才还提及,她以药助力,有损心性,难进修为?这本是水玲珑一处心结,如今她更被打击得风中凌乱。   水玲珑贝齿咬紧了红唇,她内心浮起挫败,旋即顿时想到,这位仙使对林愫维护,水玲珑更不觉心凉。师容双标,说到靠资源突破,元界哪里有人比得上林愫?   水玲珑俏脸顿时涨得通红,却也知机,嘴里硬是没蹦出一个字。   不止水玲珑,一旁围观群众也不约而同流露出林愫果真好命的震惊之色,羡慕兼嫉妒。   师容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忽而心中大悦。   维护林愫,他本还有些犹豫,不过看到这些人不可置信的面色也果真有趣。   这两年来,自己留在林愫身边,不免惹人非议,甚至诸多不堪猜测。师容原本以为自己心平如水,没想到自己心里面还是有些计较的。如此人前拆穿身份,逆势而为维护林愫,倒也确实蛮爽。   他眼角一瞥林愫,唇角笑容愈深:“水师兄,听闻林仙尊有伤及雪岚宗弟子?”   伤人弟子,盗学秘术,本是重罪。   不过水无眠眉头也没挑一下,容色温和宁定,好似慈祥长辈:“不过是误会一场,有些过节,小事而已,山上修士自然应当以和为贵。”   水玲珑闻言,心底酸意越浓。原本这并非是小事,伤人弟子,盗学秘术,故而金剑传讯,非要林愫给个交代。只不过师容开了金口,人家又是一位元元界的仙使,掌门自然不能不给几分薄面。区区水柔云,自然也是显得无足轻重了。   林愫微笑脸,开嘲讽:“雪岚宗果真是宽宏大量。”   师容听听,也没说什么。   水无眠本以为师容会有来有往,张口令林愫道歉,全了大家颜面,岂料师容这种态度。   水无眠唇角抽抽两下,只觉得这塑料花师弟性子实在太傲,不懂得回馈。   师容却觉林愫这般应答,很是令人舒爽,看来他吃的就是妖艳贱货这一款。   林愫脸上自然做出我已大获全胜的神气,唇角透出逗人生气的神秘微笑,心里却有些惆怅,并不如何的舒坦。   此刻别人心中所想,无非是林愫果真招男人喜欢,又或者又一个瞎眼的货掉林愫坑里面,因而羡慕嫉妒中生出恨。   打脸虽打脸,却因趋于饱和让林愫不免觉得腻味。   若须弥山一直谣传林愫凶巴巴没人要,比如女修太强男人不爱之类,此刻师容维护打脸自然令人浑身舒爽,可惜并不是。   林愫想,今日万步玉阶,我步步走上来,真如平时那样,是想养气磨砺心性?   不,我不是,至少今天不是。我想的是,如果我这样子走上来,大家就会觉得我连御器都不会。如此一来,待我在炼仙台击败雪岚宗高手,就更能达到出人意料的效果。   就如师容展露仙使身份,震慑雪岚宗一样,只要实力足够,区区水柔云又算什么?   没想到林愫铺垫好前情,营造出林仙尊要从高处掉下来的气氛,却让师容截胡,让师容装逼。   林愫也不觉捋清楚自己惆怅来源之处,颇为幽幽看了师容一眼。   此刻师容神清气爽,乃至于爽得生出几分自我怀疑,为何自己竟因帮到林愫而如此愉悦,难道自己真这般在意她?想到了这里,师容双眸甚至不自禁染上几许柔和。   林愫大抵也猜到了些此刻师容心路历程,不觉愤愤然,不,你不是。师容之所以会愉悦,是他被鄙夷之际,人前自爆身份碾压的爽感。   事已至此,林愫也只能作罢。她也不愿意委屈自己,定要再挑一个万众瞩目,十分打脸的契机,一改众人印象。   林愫心里实则酸溜溜,看着师容想,你好好的突然蹦跶出来作甚?   她心里惆怅的叹了口气,无聊目光轻扫,入目一张英挺冷肃的面容。   人群中,水连城面色明显不如何好看,萦绕缕缕黑气,似乎对林愫很不满意,神色竟与水玲珑有几分相似。林愫目光扫来,他甚至不觉狠狠瞪了林愫一眼。   水连城是那等极漂亮的冰山,平素冷漠无情,鲜有表情。   如今水连城蕴含不满瞪着她,实是很有几分赏脸。   林愫问心无愧,也不会忍气吞声。   “水灵尊,许久不见?”   林愫似笑非笑。   水玲珑更像只炸毛的猫,满含警惕挡在水连城面前。   她心念转动,兄长曾经对林愫照拂有加,如今终究冷了,可谁知道林愫会施展什么手段纠缠上。   水玲珑心中越恨,林愫又不是水连城妹妹,凭什么要蹭资源。当然,水连城是雪岚宗灵尊,自然也不该有什么道侣,应当是一心修行。   水连城唇瓣微薄,五官宛如刀削,如冰似的俊美面容似总具寒意,那眉宇间丝丝冰雪之意,恍若染上一身雪色白衫。   此刻,他已然收敛了自己目光,又恢复了之前常见的死里活气模样,宛如孝期一般。   他不置一词,水玲珑心下稍安。   可林愫却偏有话说:“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我知道啦,就如当初,水师姐依仗法宝在小世界以秘术伤我,教我小世界也须小心的道理。如今,我也提醒一下雪岚宗弟子。”   水师姐脸色刷的铁青。   围观群众内心哦了一声,不约而同想原来竟还有此旧怨。   林愫伶牙俐齿:“那时候灵尊相劝,玲珑知道错了,劝我宽容大度,饶了这件事。偏我修行有点不够,不依不饶。如今,雪岚宗果真不愧是大宗门,气派自然不一样。对比下来,我真是受教了。”   林愫心忖,纵然你瞪着我,我有什么可尴尬的?   师容看林愫眼神,已然有几分怜悯。也是,林愫不过是仗着容貌和妙真人像,所以得元尊几分的爱惜。可水玲珑,却是灵尊之妹,水连城又位高权重。   水玲珑脸红了红,她不脸红自己暗算人,须弥山向来不缺这么些事。她不过气如今林愫占尽上风,损自己颜面。   那时,水连城终究站在自己这个亲妹妹一边,从此也和林愫生分。水玲珑也自得,血脉至亲,终究是旁人难比的。   此刻水连城面白若雪,面色愈寒,眼神竟似蕴含几许复杂。   此刻钟声一响,仿若在每个人耳边响起一般,意思便是这元元界的大佬头头风神照莅临了。当然,此次不同往常,失踪已久的妙真人谢灵君又会再次现身。   水连城本欲说什么,亦被打断。 第27章 027   须弥山是整个元界灵脉长成,蜿蜒而上,就如植物一样,到了元元天,到了头。那灵脉顶端,竟生成一朵玉莲花。   似玉非玉,似莲非莲,介于玉石与植物之间,焕发出充沛的灵气和威压,令人不觉为之而心悸。   纵然在座各位,均是玄通境修士,也唯有如此,方才有资格踏入其中。饶是如此,他们目光所及,也不觉为之心悸。   这枝玉莲甚是巨,人立足跟前,不免生出自己宛如蝼蚁一般的渺小之感。顶端那朵莲花,一瓣约莫能包住四五人,一片片的展开,风姿绰约,活灵活现。而玉莲之心,长约丈许,已然是一处小小的道台模样。而此处,就是风神照坐台。   元元界,除开炼仙台,修士不可御器,故而大家只能在玉莲的根部对元尊进行仰望,纷纷行礼。   风神照冷玉似的手臂,缠绕漆黑的安魂链,纵然有此物压制,元尊的威压犹自向着四面八方进心辐射。   在场众人,也皆感觉胸口为之一窒息。   许因那安魂链漆黑,却也竟似衬托出风神照的手掌有几分异样的苍白。   林愫心忖,看元尊眸色,似乎心情也不错。也对,妙真人已然回归了,元尊心情又怎能不好?   风神照身负凶煞之气,若无安魂链压制,只怕亦是会凶性大发。以元尊此等实力,一旦失控,只怕整个元界都会遭殃。所以元界大佬无不个个祈祷,盼望元尊大人千万能控制自己!   而元尊心情不好时候,一双眸子就会变成如墨漆黑,散发的气势也会极凶。   如今风神照瞳孔如水,眼仁眼白皆为玉色,宛如白瞳一般却透出几分莹润。风神照素来也是不苟言笑,面色看不出喜怒,唯独如今双眸之色能看出他心情如何。   如此看来,妙真人这个师叔果真是风神照心尖在意之人,毕竟风神照很少心情会好,常年双瞳皆如墨色。   大家知道风神照的凶性和实力,不免常年在元尊跟前战战兢兢,很有几分小忐忑。   可妙真人不一样,谢灵君能够归来,宛如宝剑有鞘,这实在是一桩值得普天同庆的事情。遥想当初,风神照虽然根骨极佳,天分极高,却也是天生凶煞之气极浓,故而反倒使得风神照不被看好。不过饶是如此,谢灵君这个师叔,却也对他极之和善,极之照顾,送了无尽温暖。   谁又能想,轮回盘能认风神照为元境之主,是为天尊。   此刻巨莲下一片玉色莲叶,宛如一枚巨盘,却俏生生托着一道婀娜清冽的身影,赫然正是历劫归来的谢灵君。她自然不能待于巨莲之上,却不过稍低风神照一筹。   一张面容,和林愫相似得十成十,然则风姿气韵截然不同,也绝不会使得认错。   毕竟谢灵君清雅非凡,点尘不染,洁净无比又不失温婉。而林愫,却分明是睚眦必报,心机颇深,俗不可耐。   谢灵君冉冉一笑,让人心尖宛如有明润阳光,心尖为之一清。   林愫与她一比,云泥之别,衬托得林愫很庸俗很刻薄。   元尊每月莅临一次,来巡视一下这些玄通境的修士,也会顺手处置一些宗门纷争。不过通常,谁也不会不知趣,闹到天尊跟前。这许多事情,宗门大佬彼此之间,也会自行消化掉。本来这月还有林愫的一桩公案,不过就在方才,雪岚宗已然是是既往不咎。   如今元界,也尚自可称四海安宁。   风神照眼皮微抬:“雪岚宗,水连城,入元元天修行,补位仙使。”   水连城纵然冷若冰霜,此刻也不觉动容。   水玲珑更不觉欣喜,笑颜如花。历代雪岚宗宗主,均是元元天仙使,渡了一层金,才有资格。水连城本便是雪岚宗灵尊,已然昭示他是未来宗主,如今不过是让水连城更加名正言顺。如此狂喜,也冲淡了水玲珑方才的憋屈郁闷。如此一来,自己亲兄长也是仙使,那自己也不比灵素差了。   本来元元天仙使皆有定数,十二位仙使,或者殒身,或离去,又或者去当宗主,到时才挑选人选补足。   近来虽无人殒身,可只怕仙使尹风华再也不会传讯而归。这位尹仙使已然是几十载未曾有任何讯息,亦未曾入轮回盘做任务。若非其身份特殊,怕早已然被逐出仙使之位。风神照一直将他搁置处置,如今终于挑了新人补缺。   看来妙真人回归,大佬今天心情很好啊,大笔一挥,就给人升职。   林愫心里啧啧两声,感慨命运不可控。不算林愫,元界总共有三人未到二十岁,便突破了玄通境。其余两人,皆为古人,早已然坐化,消失于天地之间。唯独尹风华,本命灯尚在,人却不知所踪,成为失踪人口。   一去十载,再无消息,连仙使之位也由新秀补之。   妙真人瞧在眼里,忽而心中生出几许感慨,物伤其类,也许她并不是为了尹风华。谢灵君自己何尝不是失踪十载?   谢灵君有点儿小心酸,自己也离开十年,是否也已然没有自己位置呢?   她想起自己当年拯救的小侍女白灵,白灵见自己归来,哭成个泪人儿,却不觉提点,当心被那林愫鸠占鹊巢,取而代之。   谢灵君不免自负,区区小辈,若自己去计较,是否显得自己不够大气?   听白灵提及,风神照连凤凰佩都赐予林愫,这本来该是自己之物。虽然,自个儿当初也已拒之。可那时候,神照不是说,凤凰佩永远属于自己?   “林仙尊,将凤凰佩归还吧。”耳边,响起了风神照充满威仪的嗓音。 第28章 028   当初林愫初入须弥山,她本不能踏足元元天,亦是风神照赐下法宝,替林愫温养身躯,更让她能顺利出入。   故而之后林愫纵然突破了元元天,亦少不得有人心生狐疑。   林愫也干干脆脆,取出凤凰佩,一道红光,便落回了风神照的手中。   如此平淡无奇的交接,委实令人失望。   林愫既没流露出什么黯然神伤的凄然之色,也没有张口控诉之类,干脆利落,没曾上演什么狗血剧。   至于林愫交出凤凰佩,支持不住元元天的压迫,暴露自己水货本质的剧情,那也是并没有。   林愫淡然镇定,安然自若,也没见有什么身体不适。也因为如此,一时有些人,眼神不觉透出失望。   谢灵君却蓦然面颊微红,暗笑自己多心,心忖神照果真还是将自己放在心尖。一别十年,眼前的男子越发俊美霸气,再不似当初那个跟着自己身后跑的小师侄。   风神照凝视手中玉佩,触手生温,似还带着女子身躯温热,蓦然面色有些异样。那样子的神色,一闪即没,宛如一道清润剑光,掠过了风神照的双眸。   很快,风神照容色又恢复平静无波。   “师容,你已然悟透天澄一剑剑意,展示一番吧。”   风神照的手指,轻轻的抚摸过漆黑的安魂链,嗓音淡漠无情。   饶是如此,众修士也不觉甚是欣慰,看来今天大佬心情甚好,竟有心指点一二。妙真人一归来,天尊果真不一样。他们这些玄通境修士,若能观摩一二,对自己修行也能获益。   师容面颊也不觉微透激动,手指轻抚,按住了眉心,蓦然左眸光彩闪动。那剑意藏于师容的左眼,蠢蠢欲动,如凝光流彩。实则他既已然修出了剑意,便无需有形之剑。   忽而剑光一破,如雷光闪动,灵光一动,却顿时绽放无限威压。   那剑芒涛涛,冲着风神照而去。   如此剑意,已然有移山倒海之能,在场修士既已然是玄通境,眼界已然是不俗。饶是如此,他们也仍然不觉被师容剑光所震慑,生出几分心惊之感。然而那滔滔剑势,涌至风神照跟前,却如春雪轻融,好似海浪滔滔,最后也不过无力拍打于岸边,不过让风神照衣衫轻轻一动。   足见元尊跟前,师容也不过如此,轻轻巧巧,就能随意诛之。   风神照目光触及,师容似精神为他所慑,蓦然脑海浮起种种精妙之处,忽而顿生感悟。   等师容回过神来,犹自凝思流转,神魂未定,赶着消化方才种种体悟。风神照以神思传承神窍,那是极少的机缘,他自然也要把握机会。师容心忖,可能真的因为妙真人回归,元尊心情大好,故而自己居然捡到如此机缘。   如此一来,自己修为,很快会再进一步。   不过林愫却不以为然,所谓神思传承,不过是以精神感应方式,让人感受到自己修练时候种种心境变幻。啃着前人嚼烂的馍,就算一时大有斩获,可是也是容易遇到瓶颈。   就好似师容,本来天资极好,年纪轻轻就成为了仙使,然而又陷入瓶颈的苦恼期。   直到,师容找回了自己,才自悟剑意。   可林愫这样子想的,终究是少数,在场修士基本对师容流露出羡慕嫉妒。   谢灵君却一脸欣慰:“小容,你如今多有精进,我亦是心生欢喜,你要答应我了,绝不能自弃。”   师容眼底流转一抹热切,轻轻点头,眼里再无旁人。   水无眠和声:“妙真人归来,师弟便有顿悟,自然再无散漫之心。”   水无眠此言也不过为了弥补和师容关系,顺便讨好妙真人。修士是人,修士大佬自然也是人。如今师容风头正盛,不动声色吹几句也不要紧。   果然谢灵君清雪般面颊不觉透出几分悦色,妙真人低低说道:“你能如此,我也很是欣慰。”   实则妙真人未曾归来时候,师容已然在林愫洞府顿悟剑意,和谢灵君归来也没什么关系。   不过此刻师容只顾着仰慕急切了,哪里想得到解释一句半句。   林愫瞧了瞧他,心里呵呵。她也并步觉得自己有什么大功劳,可时间节点十分要紧,给她操耽搁人家修行的人设她不认。师容自己拜入洞府,却一副被自己耽搁样子,她也替自己心疼。   谢灵君瞧着林愫面颊不悦,不知怎的,内心很不舒服。也是,面对一张同款面容,谁心里又能舒坦?林愫依仗容貌相似,将师容随意使唤,她心疼,本来是自己的贴心小师侄,她不想让别人糟蹋。   所以谢灵君开口:“如此你便回元元天,不要胡闹。”   谢灵君温婉含笑,一如对小孩子一般,偏生师容似也吃这套。   片刻之前,师容还犹犹豫豫,犹豫自己离开了林愫,可怜的林仙尊怎么办。可如今,他早抛之脑后,干脆应道:“好!”   于是林愫感受到周遭幸灾乐祸的目光,她都能感受到周围各位修士的脑补。众修士脑补中的林愫,脸被打得啪啪响,正咬牙切齿,不舍得师容走。   我不是,我没有,林愫有些不高兴的想。   谢灵君却不觉垂头,轻轻瞧着自己腰间那枚青丝如意结,她一向爱素净,如今却不由得觉得腰间空荡荡的,太过于素淡了。那么腰间,再添一枚凤凰佩,也不错。不错,有些东西自己以前拒了,可时移势易,她也应当抓得紧些。本该是自己的东西,她准备讨要回来。   吃我的得给我吐出来,林愫分明就是吃了她家大米,谢灵君心思愈深,面颊却越发清灵柔和。   正在这时,谢灵君周身也不觉闪烁着缕缕光芒,不觉面色微凝。在场元界修士,皆心中了然,无非是谢灵君归回后,被轮回盘分配任务了。轮回盘才是整个元界的意志所在,故而风神照再想呵护谢灵君,似也不能逆其原则。   本来这事儿和林愫没关系,未曾想林愫周身也忽而光彩莹润,被轮回盘选中样子。   林愫唇角轻轻抽搐,抬头之际,却窥见风神照向来不闻喜怒面容透出惊怒之色。   谢灵君之前被轮回盘挑中,容色倒也淡定,如今她温婉面容生出惊讶,终于生出一缕恼恨。   林愫大约也知晓发生何事,心中无边忿怒,心忖难道我乐意如此不成?   耳边已然响起轮回盘毫无感情的声音:“青叶府林愫加入任务,任务等级紫级。” 第29章 029   不及林愫细思,她已然被卷入了轮回盘。风神照常年容似冰雪,心情好坏只靠眸色变幻可知。方才,风神照可是当真面露忿色,足见大佬心情极坏。林愫内心无所畏惧,反倒有些烦躁,心里也不觉冷哼。   顶着和妙真人同款的脸,实则林愫也从来没舒服过。   没想到会如此,她与谢灵君居然成为同命之人。这个世界,每个人的气运都是固定的。就如小世界的白愁仙既为窍眼,那么他必定气运极佳,纵然是元界修士也困他不住,杀他更会牵连因果。   一个人生下来的气运,已然是被固定好了,分配好的。而操纵这一切的,则是冥冥之中,高高在上毫无感情的轮回盘。只不过,有时候轮回盘也会生出一些错误,被迷惑。譬如林愫和谢灵君,因为面容相似,又或者一些经历,轮回盘也产生了混淆,将两人的气运视若一人。   如此一来,就是十分罕见的,所谓同命之人。故而当谢灵君被卷入轮回盘时候,轮回盘顺道将林愫给卷入进去。   林愫都能想象,此刻谢灵君的内心是何等的操蛋,命好如斯的妙真人,本来归来后可以及其强势,又怎能想到,居然又让林愫捆绑上了。   林愫眼底也生出丝丝不满,谁要和谢灵君捆绑了。   不及细思,轮回盘毫无感情的嗓音响起。   “明辨是非,维持秩序,是我等修道者本分。”   还是乏味之极的开场白,林愫却已然捕捉到其中极微妙的不同之处。   这一次不是斩妖除魔,而是明辨是非?   而这个是非,竟能牵扯到这个小世界的气运,可见非同小可。   “任务背景开启!”   这一次,故事的主角有两人。   一切发生于二十年前,一场修士界的意外,一桩分不清对错的公案。   彼时,这个小世界妖族躁动,竟缔造一场汹涌而来的兽潮。妖兽纷纷狂化,现出兽身,狂奔不停。人族修士纷纷抵御,却也是溃不成军。那些妖兽已然彻底狂化,纵然受伤也不知疼痛,任由鲜血狂流,直到血尽而亡。可妖兽的数目,却是成千上万,不尽其数。   据说,这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妖兽,为了自行调整数量,内部进行淘汰,故而会定期发狂,自身也不能控制。又或者,这个小世界的修士,同样被冥冥之中无形力量牵引,借兽潮对人类进行淘汰。   不过兽潮在这个小世界几百年一次,并不是这此任务的重点。   故事发生在这个小世界第一大宗门凝月宗。   兽潮来临时,凝月宗宗主夫人容莺,在忠仆的庇护下匆匆而逃。彼时,这位凝月宗的第一美人儿,已然是有了身孕。这位宗主夫人彼时逃到枯木山一处神庙中,恰巧遇见另一位有孕女修沈乔,大家都是落难人,相见也格外亲切。   沈乔出身碧霞派,这碧霞派在枯木山附近也颇具声名,是当地百姓仰视所在。可与凝月宗一比,自然不能比,也远远不如。不过灾祸面前,这以前的身份地位也不算什么了,两位女修一番结交,彼此间还生出几分情谊。沈乔自然也对这位远道而来的宗主夫人颇多照拂。   风雨飘摇间,一天夜里,两人同时诞下一子,却得闻兽潮将近,大惊之色。惶恐之间,这两个男孩儿居然抱错了。   沈乔将报错的孩子取名韩昭,她与师兄青梅竹马,之后长大结为道侣,感情深厚。只可惜,韩枫死于兽潮之下。所谓为母则强,沈乔收拾悲痛,也将一番心意投在爱儿身上,自小管束甚严,倾注无限心血。   又因沈乔性子颇为坚毅,碧霞宗在兽潮中损失颇巨,沈乔又素得人心,居然成为碧霞宗的掌门。   凝月宗宗主冷枯尘却只断四根手指,存下性命,犹自是凝月宗宗主,更在兽潮平息后接回爱妻。眼见喜获麟儿,冷枯尘冷冰冰脸颊也透出一丝笑容,给那孩子取名冷川。凝月宗是这个小世界第一大宗门,冷川自幼也是颇受娇宠,宛如天之骄子般长大。   谁想有一日,此事终究被揭破。   韩昭改名为冷昭,认祖归宗,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可宗主夫人容莺却也是个软和善良的女子,心疼亲儿,却又舍不得养子。外加,冷川也不想回去,见从来没见过的娘。一个旮旯角小宗门的掌门之子,怎能和这小世界的第一宗门凝月宗相提并论?沈掌门的修为,恐怕连冷川以前身边的家奴都不如吧。   在这样子巨大的落差之下,冷川也没什么意外,顿时也是黑化了。   尤其是,他和冷昭之间,还隔了一个女人。   本来冷川有一未婚妻乐娇,婷婷玉立,娇憨美貌。凝月宗上一任第一美人是容莺,可惜已然嫁人,成为堂堂宗主夫人。如今宗门女修中,颜色最美的自然便是乐娇。   不过从前,乐娇对冷川也不过是“看作哥哥一般”,冷川却极爱她。   而容莺温温柔柔,拉着乐娇定婚约时候,乐娇也只脸红红,并没有十分的推拒。   说到底,乐娇对冷川只是不爱,却也谈不上讨厌。冷川对她,可谓是千般奉承,屈意温柔,想生出讨厌也难。再者冷川还是宗主之子,身份尊贵,天资极佳。   怎么看,那也勉强可以将就的。   可待冷川被揭破不是宗主亲子,这许多事情也都变了味儿。乐娇是长老之女,也算凝月宗权贵,家族也不肯将女儿嫁给一个假货。再者就算乐阳自己,心中更爱的也是冷傲沉稳的冷昭。以前冷川待她虽好,可千依百顺也会让人腻味,少了几分被人征服的味道。   说到底,当初和乐娇定亲的,是凝月宗宗主之子。   因为如此,冷川因嫉生恨,竟勾结歹人,要暗算冷昭性命。还是乐娇瞧出几分端倪,揭发了冷川,使得冷川奸计未遂。此事之后,冷枯尘再不能容,重刑之后,将冷川逐出凝月宗。若不是念及以前情分,怕是早取其性命。   而冷川当然也并没有悔过之心,反而满腔怨毒,非要将冷昭除之而后快。   偏生这两人之一,会是这个小世界的新生窍眼,占据小世界全部的气运。   许是因为出身时辰同款,又彼此顶替身份,冷川与冷昭命格产生了混肴,一时间,轮回盘也不知如何的分配气运。   故而如今,两人命格其实彼此联系。偏生两人之间,仇怨已深,分明有些不死不休的意思。   一旦自相残杀,说不定这个小世界的气运就因此巨损。   故而由元界修士,进行筛选,帮助轮回盘,确定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究竟是谁。   一旦被选中,此人必定会有强大的气运,那么另一人怎么也不能损及分毫。   一人在天,享受滔天权势,一人在地,宛如地上污泥,卑贱嫉妒。 第30章 030   了解完背景,林愫已然是被投放到小世界。   除了谢灵君,林愫居然还瞧间师容。略一转念,林愫也已然想通明白,师仙使是来做护花使者的。   谢灵君历劫归来,受了颇多委屈,且功体受损,师容这是怜香惜玉了。   眼前一张和自己相似的容貌,任谁也不免多看几眼。如今妙真人近在咫尺,林愫细细观察之下,不得不承认,两人容貌可谓像极。谢灵君容貌却温雅无波,并没有多瞧林愫一眼。   师容在一旁说道:“林仙尊,切记不可留恋小世界的荣华,被拘于此处。”   他也是好心提醒,元界玄通境修士在小世界就宛如神明一般,有些心志不坚,就会恋恋不舍,堕落滞留。林愫在元界因为妙真人归来,应当心里也不大得意吧。可到了小世界,林愫却能呼风唤雨一般,他怕林愫心理失衡,生出滞留之心。   谢灵君心忖,小容对她,似也有些情分,虽然远不及自己。她一张口让师容归来,师容人前也没给林愫留脸。不过,就算这样子,林愫在师容心底多少有些位置?这让谢灵君内心莫名生出了膈应。   林愫微笑:“谢谢,我在元界过得很好。”   本来师容行径很值得吐槽几句,林愫却没张这个口。   输人不输阵,处于下风的时候,是不适宜控诉的,不然别人会误会你想乞讨。   此刻,谢灵君内心之中忽而生出个莫名的念头,要是林愫真恋眷小世界,再也不回去,那就好了。若是如此,谢灵君可真是满身舒坦,如拔去了一枚后背芒刺。可林愫却只笑笑,说她在元界过得很好,看来林愫颇为坚强。   占了别人的东西,过得能不好吗?谢灵君心里不觉冷笑,面上却平静无波,一派圣洁秀雅。   略做思忖,谢灵君缓缓开口:“这次任务,轮回盘被两者生辰、机遇混淆,没有择定这小世界的气运之主。这小世界的窍眼,自然绝不能品行卑劣。冷川贪图富贵,不过是虚荣小人,更心生歹念,暗算冷昭。反倒是冷昭,处事沉稳,纵然坠入泥污,却也难掩周身光芒。我等,该助冷昭夺小世界的气运。”   师容自然点头,表示了对妙真人的赞同。   谢灵君清冷的嗓音平缓无波,心里却浮起了莫名的快意。她自然要助冷昭,此人本来就是天生富贵命格,是这小世界第一宗门少主。偏生,好好的富贵命,被个小人夺了去。可还不是,归于正轨,狠狠打了那些鸠占鹊巢小人的脸。这好出身,好父母,甚至未婚妻,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至于冷川,此人奸谋败露,被逐出凝月宗,宛如丧家之犬。这败犬一般的人物,只怕还有心东山再起,再与主角为难,不过是跳梁小丑。   此等败类,不知林愫可有物伤其类?   谢灵君目光落在了林愫身上,略顿了顿,方才问:“林仙尊以为如何?”   林愫微笑:“我觉得无妨再看看,就如接手一处荒废院子,杂草丛生,不知哪朵是鲜花,哪样是杂草。要等上一载光阴,经历四时节气,看谁会开花,谁却始终没有颜色,再伸手除之。”   现在轮回盘不过是布置了背景任务,妙真人已然下了决断,未免太匆匆。   唉,人世间的种种事情其实很复杂的。   不过她说出来的话,显然不大动听。   谢灵君一副很了然的神色,师容也一副很了然的神色。   林愫呵呵,你们了然什么?   师容面颊浮起类似林愫不知好歹,机心太重,物伤其类,因而导致林愫一言难尽站反派人渣。   师容一皱眉,不觉开劝:“林仙尊何必置气?”   把她当小孩子口气,师容一直觉得,自己是青叶洞府的顶梁柱,林愫没自己不行。   林愫只能淡然回应:“有劳仙使关心,我没置气。”   师容还欲说什么,谢灵君已然开口:“既然如此,就有劳林仙尊观察冷川了。”   师容嘴唇动动,终究没再说,毕竟林愫太菜的传说,传遍了整个须弥山。   带上这任性仙尊,也是累赘一个。林愫平素任性骄横,宠宠也有些意思,可正经出任务的时候,却不免束手束脚,更何况这一次还有妙真人在。这女修,终究还是妙真人这样子的,聪慧、能干、善良,才值得让人敬。林愫皮相再好,终究不是是件用来观赏的漂亮玩意儿。   无妨将林愫散养,扔在一边——   师容这样子想着时候,林愫也干脆应了一声好。   一想到小世界要和眼前两位朝夕相对,一起做任务,林愫也不大乐意。所谓沟通是要和能听得进人话的人说,林愫正好眼不见为净。   饶是如此,分离之际,师容眼底也微微有些失望。   林愫却不大在意师容的想法。   两年前她将师容从雪地里挖出来,不过彼时不过是身为仙使的师容在雪中思考人生。   师容留在青叶洞府也颇有几分扮猪吃老虎的味道,表面卑微而内心暗爽着,好在师容打杂的活儿也做得不错。最近林愫越发不喜欢他,正好一拍两散。   旋即林愫在碧霞宗周围闲逛一转,也听到了一耳朵闲言碎语。   冷川行此恶毒事,被打包扔回碧霞宗,扔给他亲娘,正是失意之时。   小道消息,冷川如今修为大损,日常辱骂冷昭,言辞之恶毒令人叹为观止。   据闻冷川恨意在胸,死都不肯退婚,一副要抓着乐娇陪葬模样,遂定下十年之约,以武定胜负。说到底,大家都是修士,还是靠力量解决。   想来乐娇也十分后悔,毕竟冷川被扔出来时候已经被冷宗主打得半废。本来乐娇是对自己实力没信心才定了个十年!   林愫脑子没坏,当然不至于为这样子恶毒小人物伤其类。可惜纵然她否认,旁人不信。   哪有那么多物伤其类?纵然都是“替身”,替身和替身也不同,相似的事,却是不同的人,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孰是孰非,不能简单粗暴将当事人分为替身、原主,扫扫就能归类,每个人不一样的选择的选择造就个体的不同。   林愫也并不想潜伏于碧霞宗近距离接触,也另挑了一处居所。   她挑中了一个庙,离碧霞宗不远,还和沈乔母子颇有渊源。当年就是在这庙中,两家孩子对换了身份。 第31章 031   那庙供奉的慈圣母,是这个小世界特有的神明。庙中的女像威仪端方,慈眉善目,很是和气,一手执花篮,另只手托了颗桃儿。据闻慈圣母专保家宅安宁,兼送子。故而这庙虽在枯木山上,却也有些香火。   那神像虽是泥塑,可得了善信之力,便会在神身之中生出一个小空间,在这小世界又生出一个异次元的通道。一个小世界,对于元界而言,也不过是一个域外空间罢了。只不过,一个小世界所需要的能量众多,对比林愫眼前小空间,那可是不知道多少倍的庞然大物。   当然本质是一样的。   小世界的修士,是绝难察觉,对于林愫这等元界修士却是小菜一碟。   林愫到时,正得闻香客议论。   “唉,此处传言有鬼,也不知真或者不真。”   “我是没见到鬼影,可一入此庙,就觉得后背冷飕飕。”   香客议论了几句,旋即抖了抖,也不敢议论太多。非他们想得多,近日里来得香客,大家彼此交流一下,均有这样子的感觉。那庙中供的虽是慈圣母,可莫不是有什么邪物?且那般冰寒之气,一日比一日浓重。   如此离去之际,却见庙前立着一个俏生生的女郎,美得不似凡人,手腕手镯如血。阳光轻轻一照,竟似庙前的芍药花成了精。   故而那女郎虽美,他们也不敢上前打招呼,脚下步伐飞快。   林愫阵阵无语,旋即秀丽眉头一皱。   慈圣母庙中确实蕴含一股子不寻常冰冷之气,与此说是邪物,不如说是什么能量波动。此刻因为林愫修士敏锐触觉,更放大了几分。   林愫心忖,连寻常百姓都感受到了。她目光探及,落在了慈圣母像上,慈圣母容貌端庄和婉,可糅合这冰冷气息,总不免令人觉得甚是诡异。   林愫踏入神身中小空间里,不觉吃了一惊。这等神身中因为信徒念力造成的小空间通常不会很大,更何况枯木山上这座庙香火也并不是很旺盛。   可这小空间却不小,竟也有山有水,一派田园风光,更有一座庙,和外边的慈圣母庙一模一样。   只见外观,并无差别,却没坐落于山上。   林愫踏入庙中,庙里却无慈圣母像,入目却是一片莹白光芒闪烁。   那竟然是一座冰棺!   一柄古朴长剑,供于棺前,历经岁月,却犹自点尘不染,散发一股子沉郁的威压之力,当是绝品灵属之器。   剑柄弯弯,金缕丝镶嵌成两字:风华。   风华剑?林愫心忖应当不假了,如此玄妙感觉,舍它其谁?   尹风华失踪多年,人未死,本命灯犹存,却谁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今日穿来小世界前,风神照也将尹风华的仙使位置给腾出来,给了水连城。因尹风华久无讯息,众修士也没什么意见。   可谁也不知晓,尹风华居然是是坠入这小世界之中,藏于冰棺之类,不生不死。   尹风华,二十岁前突破玄通境,第三个如此的天才修士,便是如今的天尊风神照也无此能为。尹风华在时,那可是风头无二,将风神照狠狠碾压成渣渣。   林愫上须弥山时,尹风华已然失踪多年,她也未曾见过。   不过尹风华人未在,须弥山到处都是他传说,可谓毁誉参半。   推崇者将他捧上天,厌憎者将他踩到底,一言不合,说不定黑粉还会撸起袖子打起来。   不过那也是陈年旧事了,时间是最能弭平一切恩怨的良药,就如今日天尊让人补了尹风华仙使的缺,也没一人吭声。   所以粉粉黑黑,终究不过是过眼云烟,林愫也不觉多瞧这冰棺几眼。   这冰棺也不知道怎么形成的,似层层叠叠,使得棺中之人出现重影,连一片衣角也被透成叠影。   故而人从外边望过去,更如雾里看花,朦朦胧胧,瞧不清楚。男人的五官仿若笼罩在云雾之中,若说一点也看不见,那也不尽然,却也是能瞧个依稀。   这依稀间,却也能瞧出其容貌颇美。   因为只是个依稀,所以那颇美也只是一种感觉。   不知怎的,林愫并没有生出将尹风华唤醒的心思,当年尹风华殒身,本来就有诸多难解之处,须弥山高层也是三缄其口。况且,这冰棺散发的寒气,似也有些邪气。出于谨慎,林愫并没打算轻举妄动。   当然,她略一迟疑,也并没有走。之所以留下来,也是因为林愫好奇心作祟。   尹风华应当在这庙中庙多年,却不知为什么,最近冰棺寒气蠢蠢欲动,搞得香客善信疑神疑鬼。   林愫使了个法诀,加固了神身空间的封印,也封住了尹风华冰棺散发出的寒气。   这个神身空间,与小世界格格不入,似灵气特别的充沛,甚至于不输于元界。通常元界修士下凡,因为小世界灵力缺乏,别说修为精进,说不准遇到意外还要倒贴。   如此说来,这神身空间倒是个极妙的去处,林愫更乐意留在这儿了。   盘膝打坐,林愫合眼之际,心中不觉想,却不知这神身空间种种玄妙,是否于与尹风华有关系。   她却不知,自己闭眼之际,冰棺之中的男子蓦然睁开了双眸。   那是一双出奇明亮的眸子,宛如深深的潭,蓄满了深深的水,幽深的似不可见底。而那幽幽潭水中闪烁的目光,更难以用言辞来形容。   狡诈,淡漠、凶狠、温柔、坚定、善良、恶毒——   种种甚至于相互矛盾的神采,竟同一刻,同一时,出现在同一双的眼中。   那样子的眼,睁开一瞬,旋即又重新合上。   林愫却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蓦然睁开了眼,周围一切一如之前,冰棺里的尹风华安然如昔,乖巧闭着眼继续睡着。   林愫抖抖,隐隐感觉到某种挑衅,心里冷哼一声。   至于林愫之所以挑中这慈圣母庙,还因为这是碧霞派掌门沈乔常来的地儿。   沈乔精心调教的养子跑去认祖归宗,扔了个渣儿子回来,沈掌门也有些头秃,内心压力很大。她便时常来慈圣母庙,无人之际倾述一番,也算是发泄一下内心郁闷悲愤的心情。 第32章 032   雨水纷飞,夹在几许秋日里的寒气,沈乔到来时候,轻轻的甩去衣角水珠。   本来以她修为,自也可水尘不染,不过沈掌门心情不佳,也无心如此。她倾去伞上水珠,收起了伞,解下腰间小灯。天色已晚,雨水不觉,大约也不会再有别的香客。   这样子的天气,不觉让沈乔多年前旧事,她遇到那位凝月宗宗主夫人容莺,那时候容莺小腹拢起,却露出一张花朵儿般的面容,纵然面色苍白,却也犹自美得出奇。那是一个,生下来就该让男人怜惜的可人儿,温婉、善良、高贵。可这高贵的夫人,却沦落于此,因为兽潮之危。   那些妖兽所掠之处,城郭城墙抵不住冲击,更不必提人类血肉之躯,顿时被践踏成泥。多少修士,和普通的百姓一样,被妖兽冲散了真元,坠落于地,被踩碎了骨头,踩烂了肉。眼前那位宗主夫人,眼底也透出一股子的惊惧。   沦落至此,容莺身边随行的家仆,也对沈乔添了几分客气。   沈乔受宠若惊,又心生怜意,决意对对宗主夫人加以照拂,但其实她那时也有身孕。容莺也对她甚是感激,不觉以姐妹相称,宗主夫人秉性是柔弱的,以前对夫君依赖温顺。如今夫君不在身边,她不自禁依从极有主见的沈乔。   分离时候,容莺依依不舍,只说常联系。   不过后来,零星有几封书信来往,也便淡了。   有些情分,未必是假,却产生于一个很特殊的环境,使得大家忘却了身份沟壑。   碧霞派和凝月宗是云泥之别,沈乔心里也有数,也没多放在心上。   她的命,不似容莺那般好,夫君在兽潮中殒身。韩枫与她,先是青梅竹马,再是师兄师妹,最后成为结发夫妻,感情自然深厚。沈乔哭了一场,可日子还要过,她还有个儿子要照顾,还有师门等她收拾整顿。   兽潮过后,碧霞派受损惨重,百废待兴,还要身兼父职。   沈乔脾气是有些倔强的,也很要强。   昭儿是她心头肉,沈乔却绝不宠溺骄纵,规矩极严,要求极高。   碧霞派虽然是小门派,沈乔已经殚精竭虑,给孩子最好。   那时候,她自然不知道,昭儿并非亲儿,乃是凝月宗的凤凰珠。   她种种用心,如斯教导,落在谢灵君嘴里点评,也不过是那么一句:“纵然坠入泥污,却也难掩周身光芒。”   落在妙真人口中,沈乔种种心血付出,也不过是个泥污。   因为碧霞派和凝月宗是天地之别,凝月宗少主生来可得之物,不是沈乔这么些微弱付出可比的。   有些人生下来就该吃山珍海味,你费尽心思弄些粗糠喂了,那可算什么恩德。   冷昭走了,冷川却没回来意思,故而沈乔曾也去凝月宗走了一遭。便算为了亡夫,她也总该去瞧瞧,自己亲生的儿子生怎么一副模样。不要,连亲骨肉生怎么样一副模样都不知晓。   到了凝月宗,她先遇到养子冷昭,一时情切,伸手为昭儿整理鬓发,心中感慨万千。   冷昭温文尔雅,并没有躲闪,客客气气。一转头,冷家家仆却嚼舌根,阴阳怪气,说冷昭自有亲生父母,金尊玉贵,有些人却不止分寸。   莫不是,准备以情动之,让冷昭该得的让给她那位亲儿子?沈掌门好深的心思!   然后她见到了容莺,宗主夫人还是那么美,比沈乔记忆中还要美。毕竟初见时分,容莺尚自有些狼狈。   容莺温温柔柔,一边招呼沈乔,一边问冷川在哪里。待听说冷川在练武场,容莺张口便让人将川少爷唤回来,特意提点说沈掌门来了。   然而匆匆归来的英俊少年郎,明明知晓沈乔是谁,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川来到了容莺身边,轻车驾熟的撒娇,说俏皮话哄容莺笑。相信以前,他们母子便是这般相处的,一直如斯融洽开心。而容莺也被冷川带了节奏,忘记一旁很尴尬的沈掌门,下意识的掏出手帕,轻轻擦去了冷川鬓发间的汗水。   没人会指责,容莺凭什么充亲娘,占着别人儿子。   这种待遇,是只属于沈乔的。   沈乔没说什么,轻轻的移开了目光,然后,她就看到了冷昭如今脸上的神气。   冷昭眼底深处有愤怒,有嫉妒,还有浓浓不甘,当然他掩饰得极好。可别人看不出来,沈乔却太了解这位养子,甚至猜测得到他是怎么样。   他的父母,他的地位,属于他的金尊玉贵生活,一切让个外人占了。他这个亲儿子,如今反而像个外人。   当然和冷川一样,冷昭同样没将半点眼神放在沈乔身上。   也是,如今是争宠要紧时候,岂可为别人的亲娘,惹自己亲娘不快活?   在这样强烈的嫉妒和不甘之下,冷昭又岂有心思留意旁人,这本是人之常情。而且,这些本来便是冷昭东西,也绝对有资格争。   说到底,这两个终究都是容莺的儿子。   沈乔深深呼吸一口气,任由自己肺腑间尽数是冰凉。她内心甚至有些恶毒的想,容莺这个宗主夫人是真傻还是假傻?怎么就那么变态,就那么得意,两个儿子为了她这个娘宠爱争风吃醋?   沈乔终究什么都没有说,没说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泼妇咒骂,她保持风度离开,保存最后一抹尊严。   冷昭是别人家的孩子,养也白养。冷川是自己亲生,那也是个白眼狼。   她沈乔,不是离了谁就活不下去。   沈乔想得刚强,无人之际,却不觉泪水簌簌落下。   沈乔心里苦,时常来慈圣母庙吐苦水,相当于树洞。她是一派掌门,人前总是很坚强样子,也不好挑人倾述。故而无人之际,她便会来这慈圣母庙前言语。   此处无人,沈乔也不必担心被人听见。   当然,沈乔并不知道,如今神身空间里面多了个林愫。沈乔不知林愫,林愫却能听见沈乔的倾述。林愫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该有压力,毕竟自己来此,就是为了观察不是?   沈乔解下来腰间的灯,轻轻的放在神台之上。   灯火轻轻扑在沈乔身上,女修犹自姿容秀丽,眉宇威仪,人后却也稍稍透出疲惫憔悴。   说到底,这场狗血剧里,真正倒霉且无辜的,也只有沈乔一个。   林愫如是想。 第33章 033   如今亲儿子终于回来,沈乔当然也高兴不起来,甚至眉宇间愁色也更深几分。   林愫心想也是,冷川又不是自己愿意回来的,是被凝月宗打个半废扔回来,沈乔对他进行回收,心情想来也是一言难尽。   庙外雨水纷纷,沈乔周身也似水汽萦绕,取香点了,拜了拜。   然后沈乔就开始唠嗑。   “当日,我实在不该去凝月宗。慈圣母在上,可知道我那个亲儿子,和我说什么?私底下,他见了我一次,很瞧不起我的样子,说我不要碍着他,为什么非要来瞧他。这么多年,他都是凝月宗少宗主,而我,只是不相干的人,莫要碍着他。他真蠢,这样子说话防君子不防小人,若我真有心靠他占些许好处,又岂是几句话就能劝退?昭儿就比他聪明多了,隔上一两月,写写信,送送东西。”   “虽然,昭儿也不会回来看我了。”   沈乔一声嗤笑。   冷昭虽然会打算一些,虚伪一些,可要看跟谁比,和冷川比,那人品就跟天仙一样。   “他蠢也罢了,不耐烦说了会儿话,一皱眉,计上心来。他让我,劝冷昭回去,毕竟我这个亲娘,对阿昭有养育之恩。阿昭不管,就是不孝,我便去闹。他可真是言之凿凿,理直气壮。说我这么多年不疼他,没养过他,自然是欠了他,该为他做些事情。”   “我沈乔怎么会有这样子的一个儿子?那时我看着他,真是心疼我自己。”   大约,这就算是又蠢又毒?   “后来,只道再见不着他。”   沈乔轻闭眼,冷川还是被凝月宗退货。马车行来碧霞派时,那冷家家仆甚是倨傲,满脸轻蔑不屑。冷川被那家仆鞭子一卷,从马车中卷出来,扔在地上。   然后冷家家仆当众道出冷川种种恶行,也不大将沈乔如何放在眼里,惹得碧霞派上下纷纷看向自家掌门。   而沈乔,是最重人前颜面的,脸色也趋于漠然。   冷川挣扎和那冷家家仆怒骂,将一口口水吐过去,满口污言秽语,举止不堪恶劣到极点。   这就是凝月宗还给自己的孩子。   可待冷家人要离去,冷川反倒哭泣,告饶起来,说知道错了,说不如恳求母亲,让他回去。他口中母亲,不是沈乔,而是一贯温婉善良的容莺。   种种丑态,简直不堪入目,简直,是一个笑话。   活着就是给沈乔丢脸。   碧霞宗弟子揣摩掌门心思,本欲扶起冷川。   却被冷川一把推开:“滚,滚,我不要留在这个破地方,我不要。”   惹得周遭弟子,皆露忿色。   沈乔淡淡:“碧霞宗也不收别人不要的垃圾。”   她看到自己儿子身躯猛然一颤,面颊满是凶狠,更多却是恐惧。   然后,沈乔就扭身就走。   “没想到,冷家居然将他送回来,人前丑态毕露,不堪入目。我沈乔虽然只是个小门派掌门,这辈子说话掷地有声,从没有如此丢脸。我真想过的,不要他了,他如此让我丢脸,以及,难过。”   “可到底狠不下心肠,再烂,也是我自己的亲骨肉。”   那一日,从白天到了夜晚,冷川怔怔发呆,好似痴了一样。入了夜,这个时节本就多雨,秋雨绵绵,透出了丝丝的凉意。   沈乔撑伞见自己废物儿子时,已见这蠢毒货色一身泥污,因为太过狼狈,终究还是因此添了几分可怜巴巴的味道。   呵,色厉内荏,以为被逐回碧霞派,亲妈就该跪着哄他?一旦发觉无处可去,也没半分骨气,有本事就走出去。眼不见为净,说不定她就真死了心。   她拿着伞,伸出手,将冷川拉起来,拉回了房中避雨。   冷川出奇的乖顺,使得沈乔一瞬间微微有些恍惚,牵住的手掌已然是成年人。可冷川若是婴儿时,是否会乖乖的,听母亲的话?那样子本该建立母子亲密关系的岁月,终于也是缺失了。   沈乔点亮了灯,冷川满身泥污,脸也脏了,不敢抬头看她这个亲娘。而沈乔呢,也不敢看眼前这个极不堪,极令人失望的蠢毒儿子。   纵然两人本是亲母子。   她内心忽而浮起一阵悲哀可笑,小门派的母子两,就是如此如此丑陋难堪,儿子嫌弃母亲卑贱,如今,她也嫌弃这个儿子丢脸。可是大宗门的那两母子,都是干净的、高贵的、幸运的。   沈乔素来要强,也不是什么软弱的人,可此刻连多看一眼自己蠢毒儿子的勇气都没有,她怕自己看到一坨垃圾。   但无论如何,她终归伸出手,将冷川从污泥里面拉出来。终究还是,搭理他的。   这个世界,终究是没什么鸡汤可以暖心的。   什么历经大劫,顿时幡然悔悟,乃至于对亲娘肯回收垃圾感恩戴德,从此洗清革面之类的事情。当然也并没有发生在冷川身上。   冷川最开始装死两三日,等精神稍稍好些,便开始作妖,日常辱骂冷昭以及乐娇。   不骂人时,冷川立刻便死里活气,心丧若灰的躺尸。   林愫不觉心忖,也不知沈乔是否心生悔意,拉了冷川一把。当然沈乔若是想通此节,说不准还是一桩好事。   “慈圣母在上,如今我儿堕于心魔,命途多舛。”   “我与他,都没什么运势。”   饶是沈乔心性坚定,不为外物所扰,如此命运,心底终究蒙尘。   那如水明澄的道心,终于生出了一缕裂痕。   是,运势不佳,命途多舛,此等词语最合适不过。有些人生来便是命好,比如那位宗主夫人容莺,生得花容月貌,家世又好,也不必如沈乔一般辛苦操持,自也被人宠着爱着。   沈乔言犹未尽,可周身气流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足见她的心境已经不那么平静。   神身空间里的林愫蓦然睁开眼,这是要黑的节奏?   不过沈乔这样不甘气息,终究还是平复了。人生在世,总不免会有一些恶念,当然很多时候,也只是想一想,未必就会去做。   沈乔多年自律和成形的三观终究对沈掌门进行了约束,使得她心绪逐渐趋于平复。   “只盼他——”   “能渡过此劫,一生平安喜乐。”   那个他,自然是就是冷川。   儿子虽然是个垃圾,沈乔也捏着鼻子认了,如今还盼望冷川能一生安乐,她不能及时止损,可谓自寻烦恼。   偏生这时,那泥塑的慈圣母像,蓦然发出宛如神谕也似的空灵之音。   “献汝血肉!”   “奉汝魂魄!”   “如汝所愿!”   字字如钟如鼓,似在耳边敲打,使得沈乔头晕目眩!   不但沈乔色变,神身空间的林愫也卧了个大槽。   空间之中,本来和煦的田园风光,瞬间覆盖了一层冰霜,裂冰滋滋之声蜿蜒蔓延顺着林愫足下掠去。盛装尹风华的那口冰棺,本来已然被林愫压制,形成微妙共处之势,如今寒气却不觉暴涨若干倍,似要与林愫相争。   沈乔头晕目眩,只觉得那般言语似从慈圣母像中吐露,不觉面色一变。身为女修,沈乔第一反应,就是有什么邪物作祟。她时常来慈圣母庙树洞,不觉生出自己私隐被人窥测的愤怒,顿生忿意。   她一拂腰间锦囊,化出碧色双剑,直掠而去。   而神内空间中,林愫已采取守势,眼皮轻垂,身边方寸之地,那寒芒再不能寸进,只能滋滋作声,耀武扬威。林愫真元显露,额头似幻出一朵虚拟莲花,光华吐露,不觉神采奕奕,容光掠寒。林愫盘腿打坐,虚浮于半空之中,容光微凝,眼皮似闭非闭,眸缝透出缕缕精光,竟似壁画上的妙曼仙女,慈悲与疏离兼有,却又美得不可思议。 第34章 034 明日入V哈   与此同时,内外两庙的情景,林愫也不觉尽收眼底。   每个小世界,实力划分的方式自是不同。似如今的小世界,灵气稀薄,也滋养不出玄通境的修士。   按照元界划分方式,沈乔已然接近元界黄品弟子。   于这个小世界的小门派掌门而言,沈乔已属其中佼佼者。甚至放在凝月宗,沈乔也已然能与冷家得宠家奴一搏。不过凝月宗的宗主及长老,接近元界紫品弟子,却也是沈乔能力不能及的。   与此刻冰棺中散发的让元界玄通境修士都忌惮的威能相比,那自然也是宛如蝼蚁。   林愫自保足矣,且尚有余暇留意其他,可也腾不出手。   沈乔瞬间被制,双膝跪地,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无边威压扑面而来,使得沈乔心为之一悸。一时她心中一悸,在这种力量压制下,她不自禁生出自己不过是巨佛跟前一只蝼蚁的感觉。而这,正是这份压制想要沈乔感受到的。   “献汝血肉!”   “奉汝魂魄!”   “如汝所愿!”   方才在沈乔耳边响起的话语,如钟敲一般在沈乔心中敲击。人家意思也很简单,容易理解。差不多就是让沈乔拿生命和魂魄进行奉献,换取想要之物的交易。   对方更展现了自己的力量,沈乔在其面前,不过是渣渣。   蓦然,沈乔面露吃惊之色:“宗主夫人,你,你怎么会在此?”   当然此刻庙中也只有沈乔一人。   林愫估摸着沈乔是陷入别人制造的幻想之中,当然宗主夫人容莺此刻必定是处境不妙,和现实截然相反,让沈乔狠狠舒坦了一把。沈乔似也意识到自己身处幻境,惊讶之色渐去,面色凝重,可渐渐的,她脸上也浮起了出口恶气的痛快之色!   林愫无奈,这尹风华的冰棺真TMD的邪性!   真不枉费尹仙使在元界腥风血雨,是站在风口浪尖,引领争端的男人。   不知是不是林愫错觉,她只觉得冰棺之中的尹风华,似乎唇角勾起了一丝笑容。   那悬空的冰棺叠影重重,本来就算尹风华嘴角勾起一下,也不大能瞧清楚。不知怎的,林愫就是生出这般感觉。   那半死半活的冰躯,似乎因为这一笑,更加美丽不可逼视,连带整具冰棺都光彩潋滟。   整个神身空间都生出类似于兴奋得发抖的狂热,寒气凛凛,冷意可劲儿飙升,似乎有意将林愫也冻成艳尸。   林愫周身气劲形成了圆球,自是巍然不动,衣角也平顺轻垂。   任这空间内部如何变化,林愫却也是安之若素。   当然被这般攻击冒犯,林愫样子显得恬淡适意,眼底深处却浮起了一点儿不高兴,她脾气可不是很好。   神身空间里的慈圣母庙早已经冻得通体晶莹,如冰雕一般。之前林愫压制过这神身空间的寒气,免得吓坏香客。如今林愫的封印却已然是没什么用,寒气从神身空间内部,蔓延到外部。   现实的慈圣母庙,也寒气森森,地面凝霜。   这个时候,沈乔却已然清醒过来。冰棺这邪物,居然还很人性化,明明与沈乔力量悬殊,却偏生要征求沈乔意见的样子。此刻林愫也不太了解,那邪性玩意儿究竟是不是尹风华,又或者尹风华其实也为其所制。不过这厮分明力量压制沈乔,倒也莫名斯文起来,一副进餐前要询问食物支付买命钱的样子。   沈掌门生性好强,方才也生出点儿恶念,虽然最后被沈乔自己战胜了,可抛开道德,多少有点儿打不过认命的调调。这世间多少大度,不就是如此?   沈乔容色变幻,分明神色也不仅仅是惧怕。   林愫善于观人神色,心忖说不准那邪物跟沈乔沟通时候,。未必要沈乔的命,比如可拿渣儿子,或者门下弟子充数。这些,都是套路而已。不然真拿自己命去换,沈乔就不会迟疑,毕竟这个沈掌门智商还是有些,不至于被冲昏头脑。当然这些,不过是林愫猜测。   沈乔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想想说:“能不能容我考虑一下。”   这是大事情,沈乔眉头一皱,也不觉泛起了选择困难症。   林愫仿佛感觉到那邪物也似哽噎一下。   旋即寒意缕缕收敛,地上寒霜也不觉退去。仿佛兽类大度的移开了爪子,默允了沈乔请求。   沈乔自然不是拖延之语,对方修为极高,倘若沈乔言语相欺,再能演得活灵活现,周身的气息变幻也瞒不过。   慈圣母庙又恢复了平常模样,天色已晚,庙外大雨纷飞,几上小灯光芒如豆。   灯光映衬下,慈圣母泥塑容貌慈和温婉,沈乔浑身冷汗津津,只觉得眼前神塑不能直视。   待沈乔离去,神身空间两股力量再无顾忌,林愫和那尹风华冰棺顿时开撕。   林愫蓦然双眸睁开,本来漆黑的双瞳变得一银一金,仿若什么流质之物在眸中流转,眼仁眼白已没有颜色区分。   那师容不过悟了天澄一剑的剑意,已然是令人惊叹,甚是得意。   可林愫双眸,各藏剑意一道,一者是青莲剑诀,一者是梵天印。   金银两道剑芒纷纷交织,化作漫天剑影,将神身空间的寒气纷纷搅碎。   神身空间的景象也随林愫心境而改变,冰雪消散,绿意渐生。   这一刻林愫再无保留,手腕间镯子轻轻一晃,不觉化出杀相。   所谓杀相,便是高阶修士于战斗能化出的另一副形貌。   满头秀发轻散,一身衣衫如火,双足赤着,左足足踝处缠绕一串珠子,更衬玉足晶莹雪白。   女郎杀相,明艳不可方物。   镯中剑珠滴溜溜的响动,血恶剑珠化为实体兵器,轻盈落于林愫掌中。   那血恶是一品灵属之器,纵然放在元界,也是一件稀罕物。   故而不免让人含酸,此等灵属之器居然会落于林愫的手中。甚至有人猜疑,林愫实力不足以御剑,故而血恶常年化为剑珠,藏在手镯之中。   唉,好好一柄一品仙器,落在林愫手里却成为女子装饰之物,当真是明珠蒙尘!旁人也不觉如此感慨。   如今血恶剑化行,在林愫手中操纵自如,且光芒大盛。   更让林愫大恨!   此处装逼无人识,眼前这邪物又不能对林愫进行吹捧和宣传。   那血恶虽常称为剑,却介于刀剑之间,比刀秀气,比剑略宽。   似刀非刀,似剑非剑。   刃身泛起了浅浅绯色光华,宛如饮血的蔷薇花,无怪乎有血恶之名。   眼前的女修,艳到了极致,煞到极致。如此美色,世间难寻。   神身空间内寒霜之气尽数被林愫压制,在林愫滔滔威势之下,方才耀武扬威的寒霜,如今可怜巴巴的缩回冰棺之中。   林愫艳唇呵的一声冷笑,素手一转,一枚符篆轻盈飞于她面前,墨色宛如古铜。林愫举指点于眉心,呵了一声,古铜色墨纹竟脱离符篆,瞬间化为金色,飞快扑去了面前冰棺。   元界曾封印白骨老祖的特品南华符篆,林愫能使唤自若,如此娴熟。   那冰棺再邪性,也必定难逃封制。   舍了个特级符篆,林愫有些肉疼,更要紧是,今日自己在此处如此放飞自己,此等实力居然无人窥见。倘若师容在此,必然被震慑得目瞪口呆。   神身空间恢复如初,林愫也褪去杀相,对着尹风华的冰棺冷笑两三声,充满了胜利者的嘲讽。   蓦然,冰棺之上,忽而密密麻麻,出现若干密文,爬满来原本晶莹的棺体。   林愫最初一凛,旋即才意识到,这是冰棺之上原本的封印咒文。在南华符篆的帮助下,之前半废的封印机制又重新启动了。   林愫心下稍安,她略看了看,那些咒文多半是祛邪伏魔的,总之就是专镇脏东西的。   于林愫而言,心中疑惑不觉更浓。   冰棺中的尹风华半死半活,风姿颇美,却不知晓是个什么路数。那奇异的,冰寒之美中,又蕴含了难以言喻的危险,神秘而可怖。   林愫轻轻晃动赤红手镯,无可否认,以她性情,对这般神秘危险之事,更加好奇了。   她本性,就是个不羁又爱冒险的人,好奇心又太重。   不过如今,林愫念及这次任务中的沈掌门,也未曾逗留,掠出了神身空间。   待林愫离去之后,空间之中却发出了一阵子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尖笑声,仿佛生锈的铁器摩擦,仿佛是人牙啃了骨头,发出的吱吱声。   “尹风华,尹风华,你看看,你真可怜,折在个小丫头手里。呵呵,哈哈,想不到吧。想不到元界除了元尊苍壁,竟还有人,身具如此实力。哦哦,我都忘了,上次啃了个修士脑子,才知如今元尊是苍壁那个小徒儿风神照。以前那个小鼻涕虫,小跟班。”   “我都可怜你,呜呜呜,尹风华,你过气啦,是个没人惦记的废物啦。死丫头,随随便便,居然还带着南华符篆,老子当初便折在此等符篆手里。”   那嗓音似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一时对尹风华大加嘲笑,一时也陷入了无能狂怒。   这样神经兮兮的腔调,更衬出一股子莫名的凶残。   冰棺中的尹风华,又发生了变化。   他左手尾指,此刻已经是漆黑如墨,宛如一截墨玉。这样子的墨色,丝丝缕缕,却不觉向着尹风华身躯攀岩而去,一路好似藤蔓一样,攀沿上尹风华的手臂,乃至于爬上了尹风华的面颊。   那繁复的纹路,宛如一朵墨莲,冉冉在尹风华的面颊之上绽放。   “死丫头,烂丫头,我要剥了她皮,撕了她肉,将她骨头敲成了骨头渣。”   “你要不是被封印,她压不住你,嘻嘻,脱了身,找她报仇。”   “你斩了自己一根手指头,将我封成你手指,作茧自缚,自作自受。”   “呜呜呜,你卑鄙、狡诈、无耻,我才是反派,你居然骗我!”   “无耻小人,你比反派都要反派。”   蓦然,冰棺中的尹风华睁开双眼,一双眸子,左眼却也似变成了漆黑。   他似笑了一笑,那笑容,极狡黠,极轻佻,狡诈得不像个良家男人。   那墨影仿佛被鞭子抽了一样,发出了尖锐惨叫,如潮水一般飞快退去,放出被人驱赶了一般。   那手,却也是整齐的,没有肢体残损,只唯独小指之上,有一朵小小的墨色睡莲。   那朵尾指上的墨莲,似乎受到了教训,嘤嘤两声,未在吱声,反而抖了两下,似乎是寒风中瑟瑟发抖无助小可怜儿。   冰棺中的男子,双眸又再缓缓合上。   冰棺上的两层封印咒文金光大盛,似竭力抵抗,一副要跟被封印的“大魔头”勇战到底的架势,却到底无力回天,挣扎着任由咒文消融消失。 第35章 035 三更合一   林愫一路尾随, 发觉沈乔居然御器向着凝月宗所在的天意城而去,也不知意欲何为。   稍一寻思,林愫也随行跟上, 且稍作伪装。   她丽色遮掩不少, 和原貌有五六分相似,实力压制在元界黄品弟子的水平。   上一次沈乔来凝月宗,心伤情伤,却不知这次为何还来这里?难道要感受一把贫富差距, 来坚定一下黑化决心?   林愫又不觉想到了神身空间的冰棺, 想到了尹风华。   尹风华未及二十,便已然突破了玄通境, 元界记载以来, 之前也不过两人。   元界第三层天,本来并非三足鼎立,除开雪岚宗、梵海、无色天, 还有一处宗门, 名唤天镜门, 彼时门下弟子六百,声威赫赫, 也是风头极盛。   尹风华就长于天镜门,备受看重, 如珠如宝。   可有一日,天镜门忽而门户大开, 低阶弟子疯了似的跑出来,备受惊吓。   原来尹风华连斩十三人,十三人皆为元界玄通境修士。这其中甚至包括他的恩师清定真人,还有从小和他一块儿长大的师妹苏凝。   据闻那时, 天镜门法坛之上,血流成河,肢体遍地,尹风华却一身雪衣,点尘不染,甚至好整以暇,唇角微微含笑,一如拈花风流的佛前尊者。   也不知给多少天镜门弟子留下心理阴影。   然而饶是如此,尹风华居然没曾受任何责罚。他口口声声,这一切,都是师尊和同门自愿的。只为成全于他,他修的是无情道,让他杀亲友,斩尘缘,突破心境,修为飞升。   若这只是尹风华自行言语,那也罢了。彼时,当时的元尊是苍壁,还不是如今的风神照。而苍壁是站在已为仙使的尹风华一边,为尹风华作证。   清定真人是自愿陨身,连同门下十二位爱徒,给尹风华斩杀,以成全其无情道大成,修为攀升顶峰。临死前,清定真人亦曾以金剑传讯,告知元尊苍壁。   尹风华能斩杀十三位玄通境修士包括一派之长,背后分明又有那时候的元尊苍壁撑腰。玄界修士一多半都是旁人的事不关我事,别逼逼打搅我修行的性情,这件事情明面上过得去,居然也这样罢了。   天镜门因此,元气大伤,又因玄通境弟子数目不足,进而因此解散。残余弟子也被别派接手吸纳,从此须弥山第三层天也只有三大宗门鼎足而立。   至于清定真人死前有无当真金剑传讯,也不过是无头公案。   若然是假,那尹风华当年能以一己之力,杀师,屠同门,一人灭第三层天门派的实力。质疑他就是严重吹捧他——   林愫抖抖,本来以前这些只是不新鲜的故事,谁曾想,如今又撞见尹风华冰棺。   彼时元界白骨妖王作祟,不及如今这般安稳平静,许因如此,可能元尊苍壁也待尹风华宽容些。   尹风华十四岁突破玄通境,之后为修为,杀师尊,诛同门,散了天镜门,注定开启毁誉参半,争议无数的道路。   不过这世间之事,本就福祸无常。当初天镜门得此出色天才弟子,门中上下无不欢欣雀跃,以为必定扬眉吐气。又谁能想得到,一夕之间,天镜门因而烟消云散,再无踪迹可寻。   那冰棺前的风华剑,也染满了同门的鲜血。   如此思索间,林愫已然随沈乔到了天意城。   沈乔刻意遮掩,踏入闹市,也无人留意。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林愫精神力将她遥遥锁住,轻松掌控沈乔去向。   一对儿男女透入沈乔眼帘,使得沈乔止住脚步。   少女娇艳无双,鹅黄衣衫,腰间缠铃,果然不愧有凝月宗第一美人儿称呼。不过眼前乐娇,和沈乔之前所见,似乎也有些不同。   从前沈乔来凝月宗,见过乐娇一次,那女孩儿宠得好似一朵娇花。她张扬而骄傲,在沈乔面前也是优越感满满。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有着对自己的肯定和自信。   如今乐娇还是那样子美,可眼里的光芒却也没那么自信了。   反倒是冷昭,容光朗朗,比以前更加俊美夺目,冷傲之间,已然有一派宗师气度。   可见冷昭近些日子,修为、心性大有精进,使得乐娇目眩神迷。   稍稍观察,便瞧得出来,乐娇是对冷昭百般讨好,故意逗冷昭喜爱。   她本来容貌可人,又故意说些俏皮话儿,偶尔冷昭唇角,也不觉浮起了一丝浅浅的笑容。   饶是如此,冷昭并没有太多的注意力放在乐娇身上。   乐娇也有所感,心里也不觉微微一酸。   若说从前,冷川对她可谓百般讨好,纵然是凝月宗少主,却也肯对她伏低做小,捧着了心尖尖。   那时节,乐娇倒也并不如何的稀罕,反倒觉得有些乏味,好生没劲儿。   及遇到了冷昭,可将冷川什么都比下去。   冷昭冷傲淡漠,颇具男子气概,虽不似冷川那般处处奉承,可反倒让乐娇着迷。   堂堂男子汉,岂能整日里在女人裙子边。   此刻冷昭虽被她逗得笑了笑,可不过片刻,也恢复如常,也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乐娇不觉升起挫败感,她又想起了冷川,以前念及冷川时候,乐娇满是不屑。如今,她倒想起了几分冷川的好处。那假货倒是对自己很是体贴,一心一意。   她不觉念及自己私底下听到那些言语。   说冷昭那时候,并不是真心喜爱自己的,不过是见着冷川宝贝自己个儿,故意来抢。惹得冷川含嫉犯错,被逐出凝月宗,再不能跟他争。   不过这桩猜测是对是错,怕也只有冷川自己心中有数。   便算是真的,那又怎样?若冷川没起恶毒心思,勾结歹人,也不能被算计上。这是冷川品行不端,稍加刺激,就行事恶毒,怨不得别人。冷昭行如此权术,也理所应当,也已然对冷川宽容待之。   更何况,冷昭如今,方才是凝月宗少主。这几年水磨功夫,乐娇也确信自己在冷昭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只要,趁早解去冷川纠缠。   这般念及,乐娇眸生坚决,轻盈的跟上了冷昭。   沈乔凝视这一对男女背影,男的英挺潇洒,女子俏丽可人,模样看着十分的登对相配,宛如神仙眷侣。   她没向前和自己养子招呼,却不觉念及冷川,念及冷川对这二人声声咒骂。可骂一千句一万句,也难损别人家的幸福,不过显得自己很是难看罢了。   这般寻思间,沈乔蓦然扣紧了手掌。   林愫在一旁掩息静气,忽而察觉元界修士气息,只轻轻一抬头。   师容轻带缓袍,负手而立,眉头略皱,眉宇间似乎有几分狐疑。   大约,是在猜测林愫的来意。   妙真人谢灵君如今已然是凝月宗座上宾,师容随她而来,只需稍露实力,便能令凝月宗上下震慑不已。   冷枯尘更将这两位世外高手,殷切以待,特意安排一处竹舍雅居,供妙真人清静居住,供应一应俱全,务必精美。   不过谢灵君爱好清静,不爱见人,也不喜旁人打搅。倒是宗主夫人容莺时常探望,渐和谢灵君相熟,宛如手帕交。   有谢灵君这位妙真人暗中坐镇,凝月宗稳如泰山,当然也绝不会让有可能莫名其妙崛起的碧霞宗比下去。   谢灵君暗中较劲儿,心里可是防着林愫。   而只要妙真人眼角轻轻一瞥,师容偶尔也会传授冷昭几招,指点几下。冷昭本也是聪慧之姿,实力更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谢灵君自信,自己所挑的人,绝不会错。便是那林愫作妖,私底下做些个什么,也抵不过她堂堂正正之气。冷川不过一小人,注定阴沟泥地里的东西。便是林愫要跟自己斗气扶一扶,那也扶不起。   冷昭和冷川之间,差距只会越来越远,以后这个小世界的窍眼也只会是冷昭。   她以堂堂正正之师,以扫种种邪魅。   此刻师容念及谢灵君的言语,也不觉眉头一皱,私底下脑补无数。甚至,连林愫到此,趁机伤了冷昭的可能,也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纯纯的被害妄想狂。   林愫见到他,抬了抬头,忽而一笑。   她虽然掩去了七八分姿色,此刻容貌不过是普通的俏丽,一笑间双眸一亮,瞬间容貌灿然生辉。   师容蓦然心口砰砰一挑,却轻掩神色,不觉自思。自己在她身侧两载,林愫许是任性,但并未行恶毒之事。   触及如此璀璨双眸,师容竟微生愧疚。   如此想她,是否有些过了?   只要谢灵君不在,林愫对师容还是颇具吸引力的。   林愫轻扶斗笠,冉冉一笑:“听闻妙真人,如今可是凝月宗的座上宾,她可真是平易近人,和蔼可亲。”   听得师容心里突突一跳,其实,他也不乐意跟小世界的人交集太深了。   不愿意交集太深,固然也有瞧不上的意思,不过最主要的是,师容觉得有碍修行。   在师容瞧来,元界修士得其天时地利,修为极高,本也应当。来到小世界后,因为实力的差距,必定会遭受太多的仰视,滋生轻浮虚荣。   初入小世界,他也叮嘱过林愫,不要沉溺于小世界的追捧中。   谢灵君时常和宗主夫人容莺来往,称赞其娴熟有德,大方温婉,是品行极高洁之辈,评价颇高。   师容不予置评,心底却觉谢灵君点评太高了。   容莺打小娇养,自然没行什么恶事,当然也和坏人二字绝对沾不上边。不过修行道上,容莺并不坚定,也没什么心思去修行,毕竟有个厉害的好夫君宠着。也因为养尊处优,容莺也有些娇惯柔弱之气,也有些俗世女子中常有的争风吃醋秉性。   小毛病无伤大雅,却也不过是一个极普通的妇人,担不上极高洁的评价。   妙真人吹得有些过了。   不过师容对谢灵君敬重非常,也无意反驳。   除开容莺,谢灵君还吹冷昭。   冷昭则自然是德行高洁,明珠难掩光辉,纵然蒙尘却也犹自光彩皎洁,当真是出淤泥而不染。不愧是容莺的真儿子,长于草窝也是凤凰样。妙真人眼珠子轻扫,指望师容教导一二,师容也不好摇头。   师容评价是,此子机心颇重,很会算计,不过尚有分寸。   好在冷昭的算计,也无非是刺激一下冷川,让冷川自个儿犯错。终究是冷川自己人品堪忧,跳入坑里,不大能怨别人。   教导冷昭过程中,冷昭惊叹师容的实力,自然有一些巴结的举动。当然冷昭情商高,巴结也做得坦然漂亮,不至于太难看。   师容心忖,冷昭种种,人之常情。不过若不是谢灵君张口,他不会随便跟小世界的人结缘。他与冷昭,虽无师徒之名,却有授艺之实。师容大约也猜测得出,妙真人很想赢,想冷昭和那冷川拉开距离,以证明其眼光独到绝没有错。   如此一来,师容觉得,谢灵君倒真有几分“物伤其类”。   妙真人因为微妙的,联想到自己的相似立场,故而闭眼吹得很厉害。   这些念头,师容偶尔浮起,顿觉是对妙真人大不敬,不敢细思。他对谢灵君是很虔诚的,谢灵君在他心中地位,无人能及。   未曾想,因为林愫一句话,勾起他诸般心事。   师容心里虽酸,却下意识维护谢灵君,眉头微皱:“不可对妙真人无礼。”   “恐怕,不可耽于小世界的劝诫,仙使还是用在妙真人身上。”   林愫内心啧啧。   师容无奈,偏生林愫眼毒。一时间,他竟未曾言语反驳。   他自然一心向着谢灵君,正因如此,故而心生担切。   妙真人历劫归来,心性有损,他更加意心疼。念及此处,师容苦笑,其实他本以为惶然无措不安的该是林愫的。想不到,林愫还是坚强如斯。   “呵!”蓦然一声轻笑,蕴含几分冷意,回荡在师容耳边。   师容愕然抬头,却见江边有一女郎,素衣淡雅,绰约宛若仙子,引来路人纷纷侧目,以为当真遇到仙人。   就连心事重重的沈乔,也不觉愕然停步,更察觉这如仙女子修为深不可测!   赫然正是谢灵君!   想来方才林愫和师容的言语,已然尽数落入谢灵君耳中。师容固然什么都没有说,可师容没有立刻、迅速反驳林愫,这就是大错!小容应当坚定的,毫不犹豫的,站在自己这一边,不容别人有丝毫质疑,不是么?   一声轻笑,谢灵君容色倔强中透出凄然,顾怜自伤,却也瞧出她眼底浓浓讥讽,似笑物是人非。   师容一颤,立刻觉得自己错了,且有大错!   他本不意谢灵君居然能听到,只因玄通境修士虽可听方圆十里动静,却因天意城太过热闹故而不会主动感知。   哪里知道,谢灵君可巧在此。   林愫想,只怕不是可巧,而是如临大敌。妙真人亦察觉自己到来,故而匆匆赶来。而此刻,谢灵君也一副莫大受辱的样子,忽而一侧身,如此掠走。   落在旁人眼中,这天仙般的美人儿是忽而消失,更加为之失色。   师容早已然失魂落魄,万分懊恼,看也不看林愫一眼,匆匆追去。当然师容总是如此,林愫也不奇怪。   仙人打架,一旁沈乔看得一脸懵逼。   总觉得最近身边来了许多奇怪生物,方才那忽而消失的天仙般女修,修为深不可测,甚至远胜凝月宗宗主。还有本来和顺的慈圣母像忽而异化,使得沈乔也不觉微微生出迷茫,唇角轻轻抽搐。   林愫轻巧将手轻轻的背在了身后,啧啧两声。   沈乔不知道,自己身边还跟了一个。   接下来几日,沈乔逗留于天意城中,并未去见容莺,又或者她那养子冷昭。   沈乔见了以前侍候冷川的侍从,又假意扮作不相干的人,向凝月城百姓问了些冷川从前旧事。这桩凝月宗的狗血事件,本便让人充满了讨论欲和倾述欲,沈乔也听了一耳朵的各色八卦。   林愫留意到,沈乔甚至特意接触了一些凝月宗的低阶弟子。   她本能说会道,是个能干掌门,又出手大方,结交几个凝月宗弟子也不难。   就是林愫也不大明白,沈乔意欲何为。   不过听来听去,沈乔话题拐弯抹角,最后中心话题就是沈乔那个亲儿子冷川。   冷川风评却不怎么好,任性无礼。当然大家指责完冷川,转眼就会夸冷昭,说如今的少宗主,那才是温文儒雅,翩翩君子,可谓没对比就没有伤害。   如此盘旋两月,沈乔连以前服侍冷川小厮也是寻过,方才离去。   谢灵君虽未再现身,林愫却隐隐可感窥测的目光如影随形。不是谢灵君,就是师容,惹得林愫心里冷笑涟涟。   她会做什么?暗算冷昭还是去除掉冷昭靠山?区区一个任务,她似乎也不必如此真情实感。   沈乔离去,林愫也无意留在天意城。   待她掠去城外,多日未见的师容,倒是终于现了身,有几分欲言又止。   林愫仍是那副伪装,掩尽丽色,唯独一双眸子灼灼生辉。   只那一双眼,蓦然间,竟让师容生出目眩神迷的感觉。   夕阳西下,艳霞光芒轻轻的落在林愫身上,连林愫发丝也似染上了一层浅浅的光芒。   他初时赖上林愫,无非因为这张脸,和妙真人极相似的脸。   可如今,林愫容貌遮掩,他仍然不觉有一种莫名触动的感觉。   “师仙使如此监视,莫非认定,我这位林仙尊品行卑劣,会做出什么很不堪之事?我行事一向睚眦必报,这倒是不假,莫非妙真人笃定,她有什么地方对不住我了?我倒是不知道。”   师容不出现也还罢了,既已然现身,林愫自然会抓紧机会讽刺几句。   妙真人一回来,你便什么都没有了,成为须弥山笑柄,难道你心中便不恨?师容心里这么想,不过这些言语终究不好宣之于口。再来,他还想到,林愫暗算了水柔云,想到林愫任性而残忍一面。   可旋即他又想到,水玲珑当初先行对林愫下毒手,而雪岚宗如今又挖林愫门下弟子。若林愫不加以强硬,如何自保至少如今,那些个蠢蠢欲动之人,也要掂量三分。   不过师容从来不了解林愫,林愫那一指暗算,是因为水柔云肆无忌惮对小世界的谢滢下手,何其傲慢。   他只垂头:“你心性偏激,我怕你做错什么事,无可挽救,害人害己,我自然也是为了你好。”   师容自我感觉还是很良好的。   林愫胸中怒火却也不觉熊熊燃烧,冷笑一声,拼命压下自己狂怒样子,免得师容露出一副你果真如此的神色。   “那就多谢仙使称赞,称赞我如今尚没有做出什么害人害己的事。不过我说过了,我过得很好,谢谢。仙使还是不要给我过多的关怀,不然妙真人岂不是伤心?”   林愫冷笑两三声。   “对了,当初我青叶洞府,有一杂役,躺在雪地里装死,被我拉扯回去。不过这实在算不得什么恩德,仙使当日并无性命之危,不过是放逐自己思考一下人生,怀念一下妙真人。可不要再报答了,真受不起的。”   说罢林愫掠走,干脆利落。   反倒师容略沉吟,心思难安。以前他没细细去想,如今林愫提醒,他忽而觉得自己确实不周到。   他从来没觉得林愫对自己有什么恩德,毕竟那时,他并无性命之危。彼时自己人在雪地之中,无非怀念和妙真人的初遇。那时自己年岁尚幼,冻于雪地之中,是一双温暖的手,轻轻的将自己从雪地里面拉出来。入目则是妙真人温柔美丽的脸庞,那张面颊,就深深烙印在师容心底,视若珍宝。   后来妙真人失踪,他躺在雪地里装死,这一次是林愫将他挖出来。同款场景,入目又是一张极相似的容貌,他当即就痴了,恍惚间不知是真是幻,自然也舍不得离开。   林愫待自己虽无真正救命之恩,可林愫那时候并不知道。她和谢灵君一样,是出于好心,出手挖人救命,其心也是一样的。   以前未及细思,如今师容心下忽而微有愧疚。   离开了天意城,林愫暗暗磨了一阵牙,好一阵子的恼怒。   其实如今她并不喜欢来小世界做任务,这些任务,对于元界修士而言,颇为无趣。上次谢滢,倒是个惊喜,她难得出手帮衬。   冷川和冷昭相争,她并没帮谁的意思在。倒是沈乔,却不知意欲何为?   林愫微生好奇,忽而发觉,其实她可以替沈乔算一算命。   想当初,林愫得问卦术,其实这种技能颇为鸡肋,一则不能算自己世界的相关种种,二者不能牵涉小世界主角。   不过沈乔并非主角。   所谓问卦,其实是修士在任务中向轮回盘进行咨询。   轮回盘冷漠无情,又包罗万象,掌握这个小世界所有事情,瞒不过那一双无情之眼。连一片树叶从书上落下来,都在轮回盘记录之中。   也因如此,轮回盘故而亦是能根据自己已知,测算未来之事。比如一枚树叶落下之时,得知当时风吹动方向,树叶本身的重量,以及种种其他因素,便能测算出树叶落在的大概位置。   而轮回盘经过种种因素分析测算,亦能猜估未来之可能。   林愫轻轻的掏出一枚小小的玉袋,里面细细的砂子宛如活物一般,轻盈的流淌而出,铺在盘上。旋即林愫摘了一根树枝,手指轻轻一晃,上面翠色绿叶皆掉落,去了分枝,也只是光秃秃的一根。   林愫以树枝轻轻敲沙盘三下,旋即松开了手。   那树枝并无扶持之物,便已然竖直在了沙上,宛如有了生命力一样。   林愫开口:“沈乔,吉或凶。”   但凡问卦,开场皆是如此,以被问人的名字,问吉和凶。   然后,树枝当着林愫的面,简单直白,画了个叉叉,看得林愫面色一黑。   如果沈乔以后有些福气,问卦树枝就会打个勾勾。   如此看来,沈乔终究是没福的人。   问卦颇考验能耐,问的问题要简易,不带名字问题不要超过五个字,否则轮回盘会拒绝回答。每次问答,不能超过三次,以免干扰秩序。   林愫思之,开口问第二个:“寿岁。”   若预测之事,超过轮回盘测算范围,那么木棍就会轻点三下,示意回答无能。倘若轮回盘表示预估无能,说明近期内,沈乔身边并无隐匿未知的重大危险,那也是对林愫一种解答。   可惜树枝并未轻点沙盘,而是在沙盘之上,写了三道。   说明沈乔寿元将近,只有三年性命。   人生生老病死,本是常态,林愫倒也并未因此露出什么异色。   如今她自然只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因何而死?”   那树枝写了一字,接着啪嗒一声,就倒落在地。   林愫定睛一看,上面写了个病字。   不是仇,也不是情,更非恨,而是一个病字。   三问已毕,林愫怕也是有一段日子不能问卦,却也将白沙收回囊袋之中。   人生情仇可解,若然沈乔因此被测死,只要改变心境,那么一下次轮回盘的测算结果就会不一样。   可病就不一样了,那自然也是无能再改。   修士之躯,自然比凡人强悍许多,可也终究是人,也有寿元将近的时候。修士可保持青春,甚至活到千岁,却终究不是不死之躯,不能与天地同寿。别说小世界,就是元界大修,修为再如何精深,终究也有躯如泥土的一天。   此等命数,人力不可改。   林愫心中思索,不觉随上沈乔,双瞳颜色忽而一变。   剑诀蕴于眼中,便能开启眼部神通,使得一双眼敏锐百倍千倍,能观察入微。   一瞬间沈乔气脉血肉,在林愫眼里,却也是清清楚楚。   如今沈乔身躯还算健康,却已然是病损于内,精元已损,会渐浮于表。轮回盘知晓沈乔身躯有损,并根据沈乔身体状况,保守估计她还能活上三载。   沈乔无此慧眼神通,瞧不见自身伤损。不过至多半年,想来她渐渐也能察觉到自己身躯异处,乃至于因病陨身。   就连林愫这个元界修士,也禁不住感慨,沈乔还真是倒霉啊。   也是,这位沈掌门,终究是个没福气的人。   她虽然没有宗主夫人容莺的出身和美貌,却本可过得不差,沈乔本也有青梅竹马的师兄,结为道侣,生下一子,可教导成才。虽然,不过是在碧霞派这样子的小门派折腾,可也能靠自己勤奋和努力,过得幸福而满足。   偏生,却撞见了这个小世界几百年一次的兽潮,还倒霉撞见了那位宗主夫人。   只怕这病根,也源于多年的辛苦操持,到头来却一场空,所有心血给了别人的儿子,到手废物一个。   如今,沈乔也活不了多久了。   所以人生幸福与否,其实不在于这个人自己个儿是否努力,得看命,看老天爷给没给你福气。   要是沈乔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一定会这么想吧。   林愫想,好在,她并不知道。   这般想着,林愫已然回到枯木山的慈圣母庙中了。   踏入神身空间,此处犹自绿草如茵,风景秀美,没见半片雪花。   眼见没半分寒意,林愫自然也是自动判断,冰棺没有再继续作妖。   然而踏入庙内庙中时候,林愫脸刷的一沉,很是无语。   冰棺上那些咒文已然消失,仿佛是对林愫的无情嘲讽。不止如此,冰棺之上不知何时,竟然冉冉开发了一朵小白莲,楚楚可怜那种。   这莲花自然也是很不寻常,花朵洁白,根系却如墨一般漆黑,一缕缕的扎入了冰棺之中,根深蒂固。   林愫看着这朵儿莫名出现的小白花,很是无语。   白莲花轻轻抖动一下花瓣,仿佛沐浴着清风,展示它的清纯和无辜。林愫已然眼中光芒一闪,指尖轻轻拂过了手腕上的镯子。   此刻空间之中已然充斥了战斗的氛围,两者开撕一触即发。   不过这时,沈乔也到了慈圣母庙中,容色微白,不过眼底渐渐升起了一股子的坚决之色。   “妖神在上,信女愿意应允,以一身血肉,身躯魂魄供奉,只愿换取心愿得偿。”   林愫感慨:沈掌门到底还是黑了。   她瞪了那朵白莲花,找你的!   不过接下来一幕,让林愫目瞪口呆。只见那白莲花任性变回一朵花苞,头轻轻的垂到一边,一副不关我的事模样。   令人发指!   沈乔下定决心,如此决绝,一派坚定之意。未曾想,好半天,竟然没得什么回应。   沈乔抬头,迟疑:“嗯,不知,在吗?”   林愫只得硬起头皮,自己开口:“汝所求为何?”   她对沈乔有些惋惜之情,心忖既然如此,不如敲打几句,让沈乔想开回去好好养病,过完剩下三年。   沈乔所求为何?是求容莺早死,还是冷昭早死?   每个人都可变黑,只要这个人,品尝过嫉妒滋味。   有些事,若未轮到自己身上,便实不必做出高高在上的模样。   慈圣母像又生异动,颇具威仪,高不可攀。   一股威压传来,使得沈乔再次感受到,仿佛被人窥测威压的可怖感受,内心不觉生出几分恍惚。   一时间,那慈圣母像仿若无限之放大,压制于心,使得沈乔不敢去瞧。   林愫在神身空间之中负手而立,足尖轻点,释放威压。   “求运势?财帛?或者是,人命?”   “以命抵之,却只能求一桩。”   威压如潮,沈乔嗓音却温和如水:“只求,我儿冷川,得脱迷障,放下旧日种种,一生平安喜乐。”   “若遂此愿,信女愿舍性命魂魄。”   可怜天下慈母心,沈乔所求竟是这个?   林愫微微一默。   林愫张口:“何谓一生平安喜乐。”   沈乔答:“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三餐安乐,心无怨恨,行无差错。”   她想,若然如此,自己此生,也是足矣。   凝月宗初见,冷川见都不见她一眼,径自去和容莺撒娇。   再见时,冷川一身污秽,摔于泥中,名声尽毁掉。   她将亲儿从泥里面拉出来,灯火下,她甚至不敢多瞧冷川一眼。这实因她,接受不了这样子的儿子,陌生又卑劣。这个孩子,带给母亲的,不是希望,而是绝望。听他日日辱骂冷昭,别说碧霞宗弟子避之不及,就是沈乔自己,也有一种铺天盖地的无力的绝望。   想到此处,她鼻子一酸。   冷川偶尔也骂她,骂沈乔不过是更想要冷昭这个乖儿子,嫌弃自己。   当初不肯帮衬自己,如今也嫌恶自己。   碧霞宗弟子嚼舌根,说掌门再挑个孩子养都比这个强。   无可救药,一滩烂泥!   “其实我也想过,那孩子可当真无可救药,师兄在天有灵,可容我弃了他不要?多载光阴分离,仔细想想,我何尝了解过他?我前去天意城,川儿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想要知道。”   “他风评不佳,行事傲慢,举止无礼,不过纵然说他不好,这其中到底也并没有什么恶毒行径。哈,他以前毕竟是凝月宗少主,何许算计害人,已然应有尽有。说到底,他不过是宠坏了的孩子。”   冷枯尘在这个小世界有滔天权势,而容莺又是温和纵容性情,故而以前的少宗主,骄纵却不至于恶毒。   甚至她还见过以前侍奉冷川小厮,套路人家取得信任后,问冷川从前私底下可得罪什么人,她好加以提防,毕竟如今冷川落魄了。   没有,真没有。   那就好,若然冷川以前得意时,当真行不堪之事,鱼肉旁人,便是沈乔也不会原谅。   并不是每个人,都配原谅。沈乔执掌门位,行事一向果敢。   “当然后来,他害昭儿,是真的。”   那小厮张口便说,只怕冷昭才会放不过冷川。还有,一切均是冷昭算计,故意勾搭乐娇,引诱冷川嫉恨犯错云云。   沈乔想,这些都是借口罢了。如果,冷川能守住底线,不动邪心,什么算计都没有用。只要冷川动了害人之心,那错的也只有一个,就只是冷川而已。   “好在昭儿无恙,而小川,他毕竟也付出了代价,受了罚。既是如此,其实他也可以,重新做人的。只不过——”   只不过如今冷川那副模样,谁又能信,他能重新做人?   面目可憎,刻毒失智,眼中满满怨毒。   那副模样,真让一个母亲心碎,也让一个母亲绝望啊。   也许正因为如此,沈乔才会寄往于这邪神,她的眼中隐隐闪烁了泪光,闪烁着坚决。   林愫问:“便以命抵之?”   沈乔点头:“以命抵之。”   “绝不后悔?”   “不悔。”   “为何不悔?”   “因为,因为这原是我之过错。他尚自年幼时候,是我的疏忽,方才让他离开了我。使得我自己,没有办法照顾教导。”   “那便,如你所愿意。”   庙中,慈圣母像传出仙音在沈乔耳边回荡,使得她面染喜色,蓦然认命闭上双眸,任由泪水簌簌而下。   “三载之后,便如约取命。汝回家之后,冷川必受教化。”   林愫瞧着沈乔透出惊喜之色,行礼之后离去。   她踏出了神身空间,坐在庙外的月桂树枝上,目送沈乔的背影,任由桂花香,染上了她的衣。   其实这世间,没哪一位修士,能改变一个人性情,邪诡禁术也不过是让人魂魄不全。能改变一颗心,改变冷川如今怨毒的心,能够做到的,本来就只有沈乔自己。   不是旁人,不是林愫,也不是尹风华冰棺,更不是别的强大力量,而是沈乔自己。   送冷川权势容易,改其心却难。   那般怨毒不甘若有一人可解,大约也只有沈乔这个生母了,因为沈乔有着宁可牺牲自己的心。   林愫想,沈乔不过是缺乏自信罢了。她之所以缺乏自信,也许源于多年母子未见的陌生,源于比不上容莺的自卑,伤情自己只是个小门派的掌门,又或者别的什么原因。   而林愫,也不过是将这份自信给了她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熙熙 10瓶;梦璎珞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036   碧霞派, 冷川冷眼瞧着给自己送汤的小童青枚,对方因他这一眼,不觉吓得瑟瑟发抖。   眼见对方迫不及待离去的身影, 冷川却也不觉嗤笑一声。   此处之人, 无不厌透了自己,嫌恶自己。   就算在碧霞派,只怕这些人也认定,冷昭比自己强, 巴不得冷昭才是沈乔之子。   冷川唇瓣轻轻动动, 心里咒骂,区区小宗门, 谁稀罕?   然而他的手掌却轻轻颤抖, 捧着粥汤送到唇边,好半天,终究喝了一大口。便算冷川从前修为, 也远远未及辟谷不食的地步, 更不必提如今修为损了大半。   他不想死, 至于为何不死,并非觉得活着有何乐趣, 而是人天性就是求活。   他也暗暗骂自己没骨气,此刻患得患失, 竟有几分担切,毕竟沈乔有段日子没来瞧自己了。旁人私底下议论, 皆说沈乔看到他便心累。沈掌门那么好一个人,倒让这无耻儿子丢尽颜面。   念及于此,冷川心中生恨,可到底滋生了一抹惶恐, 几许不安。   若沈乔弃之,自己又何去何从?   他大口将粥水喝完,却没擦擦唇角。   这些日子,他不修边幅,甚至隐隐觉得自己周身有着几分酸臭味儿。   从高处落下,冷川第一反应自然是抗拒。   不过经过一段时间沉淀,他渐渐意识到,曾经种种风光,再也回不去了。接受了如此处境,他反倒更加绝望。   “昭儿从小,不也是在碧霞派长大,也不至于委屈了你。”   伴随熟悉的嗓音,沈乔也踏入了院中。她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着自己亲生儿子,再不堪,也是现实。   冷川也不觉咬牙,有几分恼意:“他如今去了凝月宗,自然再不会回来这处。哼,你当初若肯帮我,让他回碧月派,你亲儿子何至于会落在这个地步。”   沈乔皱眉,呵斥:“此等不堪言语,不要再提。”   冷川面色一变,自然不觉有许多酸话要讲。   沈乔却长袖一抽,使得冷川起身:“跟我出去。”   冷川自然面色大变,很是不乐意。   曾经天之骄子,如今落到这般地步,旁人瞧不上也还罢了,偏生碧霞宗这些小门派弟子也嚼舌根。   只不过冷川如今修为大损,也绝不是沈乔对手。   一路上,碧霞宗弟子纷纷侧目,拿眼来瞧。沈乔跟前,他们纵然不好多说些什么,却也是眼底透出了惊奇。   冷川忽而生出羞惭,平日里一个人宅于院中,也还罢了,也习惯不修边幅。如今被旁人窥见,他最要面子一个人,哪里经受得了。   沈乔扫了他一眼,冷川看自己面色颇有怨恨。不过,因而如此,显得冷川尚自有几分的自尊心。也显得他,终究还是有救的吧。   河水滔滔,因为秋日里的寒气,已然生出了几分冰凉潮润。   沈乔内劲一收,冷川顿时也是摔在了岸边,双手染满了泥。   他心中充满了怨恨和郁燥,然而水面却已然映衬出他如今的面容。   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甚是狼狈憔悴。乍然一见,冷川自己也觉得很是陌生,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面孔。   以前,他鲜衣怒马,自然很爱惜自己的仪容。可如今的他,哪里还似从前的俊美少年?   蓦然,一柄小刀飞来,扎在地上泥土之上。   却将冷川唬得一跳,亲妈不会气得要宰了他吧?   人死了抛尸河中,处理起来也很是方便——   冷川再怎么作妖,这货可没想到死,如今一脸惊慌扭身,呐呐言语:“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乔瞧出他心中所想,为之气结,冷冷道:“把胡子去,整理下仪容,如今像什么样子。”   她如今也想通透了,对于冷川,实在不必和颜悦色,不然镇不住这个儿子。   冷川也不觉有些呐呐无语,认命拿起刀,一点点的刮了胡子,又用手指头理顺了头发。他有些愤愤然,以前在凝月宗,这些事情自然有人打理服侍。凝月宗是这个小世界第一大宗门,便是服侍他的侍女,也是出身不错的美貌女子。   不过自己被逐出凝月宗时,彩蝶和香鸾也不过是站在一旁瞧着,连问一句都没有。这般想着,他下手不知轻重,不觉在自个儿的面颊之上,轻轻的擦了一道口子,渗透出几颗血珠。   冷川也胡乱用手指擦擦,心里暗忿,沈乔这个亲妈待他也不过如此。眼见他刮伤了脸,看见了也当没看见一样。   换做是容莺,宗主夫人是个温柔之极的人,早就双眸蓄满了心疼,好好看自己的伤了。   他不得不承认,沈乔和他所想不一样。自己做沈乔儿子,已然是委屈之极了,可是偏生沈乔待他却并不如何的客气。   待稍作打理,冷川忽而觉得稍稍清爽了些。他又捧起河水,洗了把脸。   冷水拂过了脸颊,添了几分清凉爽利之气,而冷川如今模样,终究也是稍稍能看。他本来就是个英俊少年,如今消耗半年光阴,又被人废去大半修为,自然不免有些憔悴。不过,到底也还是有些底子在的。   冷川神气不好看,好在英俊容貌尚存几分少年气,不至于显得油腻。   最开始冷川大吵大闹,无非是抗拒自己的处境,完全不能接受。   不过一通发泄之后,历经半年光阴,他终究不能自欺欺人。没奈何,他自我认知到底调整过来,知道自己终究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假货。   沈乔让他自己除须,似乎因为这么点仪式感,让冷川彻底认命,坠入现实。   脸当然是很重要的,沈乔看着亲儿子如今这张洗干净的英俊面容,也感觉增加那么点儿真实的母爱,自行忽略冷川蔫了吧唧的神采。   说到底,慈圣母庙中,沈乔虽愿意以命以偿,可更多的是责任。   沈乔要强、负责任,觉得当娘的应该照拂教导孩子。对于冷川其人,她其实颇为绝望,内心深处隐隐有一切已经完蛋的绝望,否则也不会命都不要。   如今那妖神的许诺,顿时增加了沈乔的信心,觉得一切一定会有如神助。如今冷川这张还算入目的脸,更让沈乔得到几分鼓舞。   也因为如此,沈乔也不免受此夸赞儿子几句:“如此整齐样子,那才像样。”   冷川瞧着水中熟悉又陌生的英俊面容,瞧着水涡摇曳,使得那水中影像也一圈圈的模糊。   至此后,冷川倒也未曾继续整日里继续辱骂,总归是会自行整理仪容。饶是如此,他整个人也全无精神,提不起什么劲儿。   沦落如此,他想,自己此生也就这样子而已。碧霞宗也不过是个小宗门,与凝月宗一比,可谓是遥不可及。就连服侍他的婢女,也粗鄙不堪。   他没再嚷嚷报复冷昭,并非因为仇恨已经消失,相反,仇恨的种子如毒草一样滋长,在他心底扎根。只不过如今,冷川知晓自己是个废人。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不过沈乔反倒想开了,已然开始规划怎么教儿子。她到底是一派掌门,颇为干练。沈乔平日里传授功夫,管束弟子,乃至于抓紧门派凝聚力,将碧霞派管理得井井有条,颇受敬重。   在沈乔看来,冷川就是缺乏家族荣誉感,门派认同感。   以前冷川是高高在上的凝月宗少主,回到了碧霞派,不免觉得很是委屈,也很瞧不上。难怪整天死里活气当咸鱼,生无可恋脸。   如今思之,当然要培养冷川的碧霞派掌门之子的荣誉感。   小院里,丫鬟阿木大起嗓门叫:“川少爷,掌门让你出去呢。”   冷川继续躺着装死,他不想动,出去做什么,还不是听沈乔那个亲娘吹嘘。区区一个碧霞派的掌门,小掌门一个,能什么了不起。   没曾想,阿木这个夯货,也不顾上下之别,伸手便扯他推拉,很是不客气。   冷川为之气结!什么素质,小门派的丫鬟,就是这样子没规矩。   好似从前凝月宗,母亲容莺虽然温温柔柔,上下的礼数却很讲究,断不容区区丫鬟欺辱到自己头上来。彩蝶、香鸾皆冰肌玉骨,温柔秀雅兼知书达理。如今自己生活档次下降这么多,连服侍自己的丫鬟也如此粗鄙。   阿木脸勉强能说句清秀,却既无贤淑之性,更无温婉才情。放凝月宗,别说侍候自己这位少宗主,就是凑近前些也不够。   阿木则有自己主意,本来冷川归来时候,那副疯样子极让她嫌恶。而后冷川整理仪容,露出还有几分姿色的脸蛋,阿木看脸才对他客气几分。   不过饶是如此,阿木心中,还是掌门之令最大。   如今冷川拖拖拉拉,死里活气,阿木看着就有气。她眼珠子一转,就觎见一旁一个木棍,琢磨着是否要用棍子赶出去。却到底顾忌,人家是掌门之子,阿木忍耐着终究没动手。   “你不走,我告诉掌门去。”   阿木以向亲妈告状加以要挟,冷川面色变幻几分,拖拖拉拉,终于舍得挪动他那尊贵之躯。   阿木取了披风送去,不分上下,絮絮叨叨:“川少爷还是早些上进,免得掌门操心。唉,近些日子,掌门精神也不如以前了。”   在阿木看来,如今冷川价值在于脸且只在于脸。   冷川哼哼两声,也很有几分居高临下的不屑。这儿的人,似乎都颇为尊重沈乔。不过,这也没什么了不起,不是门下弟子,就是阿木这样子的粗鄙丫头。再不然,就是外边那么些个泥腿子了。   哪像凝月宗,容莺也备受敬重,见到的人皆是身份不俗。   只不过他心里看不起沈乔,自己也未必好受,想来想去,他忽而竟有几分悲从中来,好生可怜自己。   冷川眼眶红了红,吸了一口冷空气。   阿木在一旁欣慰:“川少爷知道感动,也算不负掌门一片心。”   冷川无语凝噎,懒得解释,高傲离去。   这时节,已然入冬,天气寒冷。昨个儿下了一夜的雪,冻得树枝晶莹透亮,宛如天宫玉树。   这样子的玉树,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明润而剔透,晶莹而动人。   林愫则轻盈的落在一根树枝之上,看心情换上一身雪色衣衫,她黑羽色发丝轻轻被一根青黛发带扎住,淡色的唇瓣轻轻溢出了一丝笑容。   纵然冰天雪地,林愫手中却轻轻捏着一枝兰花,暗吐幽芳。   冬日寒冷,林愫手中的鲜花却是鲜润欲滴,和这冰天雪地形成那等极鲜明的对比。她莹润如玉的手指,轻轻晃动,蓦然轻轻一笑。   这便是元界玄通境修士的力量了。   这个小世界的修士自然无此能为,可对于玄通境的修士而言,冬天开一枝鲜花,也不过是一桩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不过大多数玄通境修士都不会做这样子的无聊事,林愫却跟别人不一样,她觉得冬日里有枝花儿若能开一开,自己心情也能好上几分。   只因她刻意收敛气息,那些碧霞派门人,竟并不知晓有她这个人在。   树下的沈乔,却也开始感慨,开始忆往昔。   “你爷爷韩通,当年不过是街头乞儿,任人欺辱,十分可怜。可他却心性坚毅,甚有向道之心。”   沈乔不觉娓娓道来,自己这个公公,当年落魄如斯,可所谓英雄不问出身。那年饥荒,韩通居然揭竿而起,立下赫赫战功,四十岁时便得封爵位,成一方诸侯。   饶是如此,韩通居然抛弃一身富贵,一心求道。原来他十三岁那年,习得玄门一些呼吸吐纳之道,用功不辍,方才习得一身万人难敌的神功武技,而韩通也对修行一途颇为向往。   换做旁人,已然到了四十岁,又得享如此荣华富贵,也未必再去仙门问道,割舍这奋斗一切。韩通却宁可放弃俗世的荣华富贵,换上一身补丁衣衫,忍受仙门弟子最底下仆役的讥讽,谦卑以学。   这位韩剑修,毕竟也是异类,那时候年纪也颇大了。   可他,却始终有一颗火热的,坚决的心。   他从碧霞派的杂役做起,一路前进,死前已然是碧霞派的长老。如果不是死于兽潮之下,到如今他怕已经是碧霞派的掌门。   沈乔娓娓道来,冷川最初听得漫不经心,渐渐却有几分入神。   然后沈乔盯着他:“这位韩剑修,就是你的爷爷。”   碧霞派虽然只是小门派,可有一些东西,是值得骄傲的。   冷川心忖,区区碧霞派长老也不算什么,那乞儿奋斗成长老以为已然十分了不起,可不过是眼界低罢了。一个人出身低,那么再努力,成就也绝对比不上出身。   饶是如此,他心中终究有些触动。   沈乔科普完正史,就讲野史,据闻韩通为乞时候,三餐不济,冬日里险些活活饿死。   他本胸有大志,却自惭身份,只觉得以乞儿之身,终究难成一番事业。   一个有理想的乞丐,比普通的乞丐更加痛苦。因为身边会有许多人,会觉得他不自量力,乃至于他自己也会怀疑自我。如此韩通竟生出一个念头,于其庸庸碌碌,就此一生,那还不如这样子便死了。   没曾想,如此冬日,冰湖凝霜,竟有金莲绽放,摇曳生姿,似在劝诫韩通不可失去志气,努力终究会有奇迹。就算是冰天雪地,亦有莲花开放。   沈乔说得活灵活现,一脸凝重崇拜,忽悠自己儿子。   一派之长,自然也是有些功底的。   惹得林愫唇角,也不觉浮起那么点儿浅浅笑容。金莲之说,自然也是无稽之谈。韩通此人心性坚毅之极,又怎么会生出什么求死之念。彼时正逢乱世,韩通与人争霸,也有问鼎九五之心,故而编造故事给自己贴金,美化自己乞儿的出身,营造出一种天命所定的氛围,忽悠迷信的小老百姓。   而后韩通问鼎皇位失败,只捞了个诸侯当当,把他给气的。他贼心不死,又担心为陛下所忌,秋后算账,一番思虑后决意去修真门派搏一搏。故而他拉下来,四十岁拜师碧霞派,甘愿忍辱,靠着他超强的政斗宫斗手腕,一路心性坚毅不动摇,最后捞了个碧霞派长老当当。   本来韩通初心,无非是俗世皇位,又或者借势威慑朝廷不动韩家。不过一朝打开新世界大门,那些俗世之事,韩通自然渐渐看淡了,也无意回去纠缠。见识了更强大的能量,又有谁愿意垂顾俗世的小打小闹?   区区一个碧霞派长老,已经足以震慑陈国朝廷。韩通断了俗心,只挑了一个有资质的儿子韩枫,入碧霞宗随他修行。   沈乔身为韩枫道侣,自然清楚个中内情。   不过,并不妨碍沈乔这样子说,这叫有选择的说出真相,她讲故事前说了据闻二字。   当然渣儿子也没那么好忽悠,似信非信。冷川容色凝动,变幻几番,最后流转一丝自我嘲讽的讥讽。   冷川想,纵然是真,又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其实还不如一个乞儿,那乞丐有凶猛的野心和远大志向。可他,却哪里还有什么志向。若努力一生,都未及冷昭分毫,他又还能如何?   听闻如今,凝月宗又莅临两位高人,一男一女,皆姿容出挑,有仙人之姿,修为更是深不可测。冷川又酸又嫉,渐渐却也是死心了,只觉得可谓人生无味。   他胡思乱想之际,却忽而听到了旁人惊呼,似乎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天寒地冻,雪花飞舞,冰湖之上,却已然有一抹翠色。   林愫俏生生的在树上,轻晃手中幽兰,轻轻的吹出一口气,实则却是她玄通境修士的能为透过了树干,蜿蜒地面,直透湖中,温养莲花。如此能为,大约也是这个小世界的修士绝难想象的。   林愫淡粉色的唇瓣轻轻的一吹,仿佛就因为她这一口气,金色的莲花俏生生的,冉冉在冰面上绽放,迎着纷纷小雪,却不减风姿。   所有人都又惊又喜,就连冷川面上也有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压抑不住的触动,一双瞳孔渐渐泛起潮润。   冷川的眼睛亮了亮,很久很久,他的眼睛都没有亮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戈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ooooooops 30瓶;someone° 10瓶;戈道、横塘 5瓶;今天陀思进监狱了吗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037   林愫回到神身空间时候, 发觉空间里景色又为之一变。   之前的田园风光,如今化为了一派湖光山色。小世界正值冬日,外边冰雪寒冷, 而这小世界却是温暖融融。湖水清波荡漾, 一片片荷叶碧翠,粉荷朵朵开放,甚是娇艳。   唯独那慈圣母庙,还一如之前。   这小世界景色, 皆为力量所化, 林愫也不知这冰棺深浅,眸色微微一动。   她已然心生抗棺回去研究的想法, 却不知轮回盘可应允。   旋即, 林愫将冰棺一推,她本乃是玄通境的修士,这一推更有推山之力。震动从神身空间延展, 以现实世界的慈圣母庙震动, 绵延百里, 整个枯木山都为之一颤。   大力出奇迹,林愫漆黑眸子微凝。   然则面前冰棺, 竟然也是赫然不动。   林愫唇角轻轻抽搐一下,方才收回她那白生生看着纤弱无比的手掌。   实则她隐隐有一种感觉, 自己在这小世界的一举一动,都被一双眸子暗中窥测, 不带任何的感情。就连自己随沈乔前去凝月宗,似乎也是摆脱不了。   她是玄通境的修士,便是在元界,修为也可划为顶级大修之列, 有诸多妙法,力可推山。   其实没有任何迹象,有人窥测自己。那不过是一种感觉,甚至让林愫心情不免有些浮躁。   而自己来到了这世界,最奇异的事,就是发觉这神身空间慈圣母庙中的冰棺。   林愫眸色一动,方才一推,她依稀觉得,这冰棺似乎依附在什么东西上。林愫手掌轻抚,地上土石纷纷崛起,本来美妙的湖光水色更被林愫这不解风情的直女子弄得一塌糊涂。   她这才发觉,冰棺似乎长在什么东西身上,棺材下一根粗枝,粗如人身,添有枝叶,而无论树枝或者叶子,皆为玉质,晶莹剔透。乍然一瞧,也不知是树还是玉。   甚至连风华剑,表面上是树立在地上,其实也被一根细枝缠住。   林愫一路掘下,越往下挖,树枝就越粗,最初不过人身粗细,渐渐要几人伸手合围。   到了百丈一下,眼前的树干,已然跟小山一样粗,延展的树枝密密麻麻,竟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到此地步,林愫也没有继续挖下来,此等异物只怕也掘不到根,就算挖穿了小世界,只怕也会蔓延到另外一个空间。   无法想象,这极深之处,此树能粗到什么地步,又或者是另外一种形态存在。   林愫轻轻抬头,从这个角度看,尹风华的冰棺已然只是小小一点,仿佛是顶端一颗小果实。   好似一个逃脱者,被异树这样子死死抓住,不得脱身。   林愫大约也猜估得出,只恐此树就和须弥山一样,是灵脉不同形态存在,所蕴含的强大,是林愫这样子的女修无可企及的。而无论是小世界的异树,或者是元界的须弥山,其实最终都联系在轮回盘上,是支撑所有世界能量的一部分。   这般想着时候,林愫轻轻跃出。她足下的土地,仿佛有生命力一样,迅速的长起来融合。   如此思之,林愫也不觉有些骇然。有此等异树压制,尹风华居然也只能稍逊自己一头?这是怎么样的妖孽?   这么想着,林愫干脆一伸手,猝不及防,她居然将那朵白莲摘下来。   嗯哈,能欺负时候,干脆多欺负一下。   摘花瞬间,尹风华那小指头,蓦然轻轻颤抖了一下。   林愫凝神,本来还等待会发生什么异动,谁想终究无事发生。   冰棺如此安分,林愫也不再理会,继续盘腿打坐。   到了定神之境,此刻她神窍全开,若有危险必能察觉,不过神识又处于休息之中。   修士是很少做梦的,可林愫此刻,却不觉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男子,穿着冰色的衣衫,腰佩风华剑,形态极美。不过男人的面容之上,却带着一枚冰色的面具,面具晶莹剔透,五官若隐若现,却怎么都看不清楚。   仔细看去,那面具之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咒文,都是封印妖邪的。   如此情景,凑在一起,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男人忽而侧头,对着自己冉冉一笑,唇中轻轻发出声音:“林愫!”   那嗓音判断不出好听还是不好听,却是莫名让人心头一酥,有着一股说不出的诱惑味道,一点点的,泛起在心田。仿佛一颗石子,扔在水中,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打坐的林愫猛然睁开双眸,一咬唇瓣,难得气喘吁吁,面泛怒意。   她本不该做梦,且心神早固,至于那样子的声音,定是有人刻意作妖。尹风华现实躺在冰棺之中,绝不可能说话,可却能通过影响自己的神识,使得自己梦中听到一声林愫。   不过自己并未窥见到尹风华容貌,总是雾里看花,更没听过尹风华真正嗓音,故而梦里也不能虚造。   林愫双眸若剑,冷冷凝视间,却禁不住若有所思   尹风华,似乎是属于元界的一个秘密,传闻虽多,却不过是飞鸟掠水,留下惊鸿一影罢了。本来这些不过是仙门传说,林愫姑且一听,也没那么当真。不过如今,林愫心里面却不觉多想了想。   尹风华俨然元界不可说,待他消失之后,也未曾殒身,却已然许多内幕的样子。不知怎的,当初支持尹风华的上任元尊苍壁,却也开始一系列的骚操作。   上任元尊苍壁下令,销去有关尹风华所有文字、画像,否则必受罪诛。   而上任元尊如此强势,可能这也是尹风华粉黑之争热度大减一大原因。   上任元尊苍壁修为颇高,不知怎的,终究早早让位,倒成就风神照,使其成为元界记载以来最年轻的元尊。   不过到底雁过留痕,及林愫上须弥山,犹自得闻属于尹风华的传说。   于此同时,天意城谢灵君蓦然也睁开双眼,清白若雪双颊渐染绯红。   到此小世界,她始终便是有几分心神不宁。似乎这小世界有什么异物,蠢蠢欲动。   林愫那张极相似的容貌,忽而又浮起在谢灵君的面前,使得谢灵君清灵的眸子浮起了一层异色,下意识抚上了腰间的玉佩。这枚凤凰佩灵力充沛,纵然到了小世界,仍能护谢灵君灵力不失。更要紧的是,此枚玉佩是风神照当众褫夺,从林愫的手里取得,送还自己手中。   谢灵君的手指,不觉慢慢的攥紧。当初,这枚玉佩,是风神照眼巴巴的送给自己的。   玉佩是亲近之物,她只觉得有些暧昧,并不想收。   那孩子可怜巴巴的,可气势却极霸道,贪婪的看着自己,充满了占有欲的宣誓:“师叔,你想收谁的。你不要总把我当小孩子,我定然能护你周全。”   小狼狗暧昧之中,带着几分咄咄逼人。那样子灼热的眼神,像一个男人瞧着女人。   谢灵君蓦然咬紧了唇瓣,怎么可以,自己可是师叔。当然现今师徒恋在修士界逐步趋于常态化,其实辈分已然不是主要问题。重要是她一直是将风神照当成晚辈的呀,从来没有那种感觉。故而那时候自己婉言谢绝,落荒而逃。只记得,少年那灼热的眼神,落在了自己后背,死死的追随。   那时候谢灵君也觉得自己丢脸,明明是长辈,怎么就在晚辈面前这么无措呢。好丢脸,她可是风神照的师叔。谁让她平素一派逍遥恬淡的性情,也无心机,一直在门中颇受宠爱。故而,倒被晚辈身上的霸道给惊着了。   谁又能想到,当初浑身煞气,阴郁淡漠的少年,如今居然成为这个小世界的元尊。似也应了风神照当年的誓言,能护自己周全。   青石板上凉意似从谢灵君足心弥漫而上,使得谢灵君不觉猜估,如今风神照深邃眸中可还隐藏多少旧日之意。   不过以前,她从无此等心思。她觉得,女人始终还喜欢强大的,神秘的存在,而不是看着长大的小屁孩。   十五岁那年,师尊玄灵子不知出于什么心思,领着她见一人。十五岁的谢灵君,天真可爱,整个须弥山怕也找不到第二个及她纯善可人的小女修。而那人,有着凛凛杀性,桀骜不驯,名声如雷贯耳。   从来没人对她那般残忍,居然让她在外等了三个时辰,使得谢灵君眼底也不觉蓄满了泪水。   及她进去,只窥见一道背影,素净的衣袖上绣了几枝竹,露出的一片手掌肌肤泛起了白骨似的光芒,有些轻佻抚着剑柄。   然后那人转过身,风动玉玲珑,清音流转,她忽而呼吸一窒。   那个人,就是尹风华——   这时候,传来了叩门声,打断了谢灵君的思绪。   她已然知晓叩门之人正是师容,不过师容对她甚是敬重崇拜,仍会恭顺敲门。   谢灵君心忖,那日之事,两人决口不提。师容一如既往恭顺,甚至,比以前更恭顺。   念及于此,谢灵君眼神暗了暗,旋即和声:“小容,进来吧。”   本便是她唤师容前来,当年她对这孩子有救命之恩,而师容也知恩图报,奉她若神。而她,也绝不容一个傲慢虚荣的女子,摘成熟桃子,   凭什么?她不是那等懦弱女子,半点便宜也不会让林愫占。   所有一切,就如腰间玉佩,谢灵君定然要抓得紧紧的。   师容若有所思,那天纵七剑,乃是元界紫品弟子学习功法,却已然令十分冷昭十分惊艳。   师容传授其中一剑,对冷昭功体大有辅助,却只授一剑。   那时,冷昭眼中精光闪闪,充满了某种渴求。   哼,这小子倒是工于心计,被自己拒绝之后,并没有死缠烂打惹人厌烦,而是采取了迂回战术。容莺为了儿子,在谢灵君面前吹吹风,必定瞧出自己对谢灵君言听计从。   谢灵君也温婉询之,眸中透出几分好奇,宛如亲切长辈。   若爱慕她的风神照瞧见,必定会心生不甘,凭什么妙真人总将他当小孩儿?   不过师容对她从无非分之想,只如长辈一般敬重,也没觉得有何不对。   师容恭顺应道:“虽同为修士,可到底与元界不同,这小世界的修士体系,是和元界截然不同的。若然冷昭根基粗浅,从头教起,倒也无妨,不过如今他已然颇具根基,接近元界紫品弟子的实力。”   这个世界和元界的修真法门有相似之处,可也有不同之处。   若然冷昭心性坚毅,学习天纵七剑,可助其体悟。然而冷昭仍需以以前根基为主,天纵七剑为辅。稍稍心性不稳,就会过分沉溺天纵七剑,一如旁支壮大,却削弱了主枝养分。   所以师容只授他一剑,就不会君弱臣强,而是催化冷昭实力。   若非谢灵君开口,师容是绝不会在这小世界结下授艺之缘,不过既然要做,他自然也会上心。   师容娓娓道来,和谢灵君解释。   而谢灵君也容色温婉,一副倾听的样子,不过听完,她却笑笑。   她先夸赞:“一晃眼,小容也长大了,当年那么个小孩儿,如今授徒也似模似样。”   谢灵君似总喜欢提小孩儿,一副温柔长辈样。   然后她话锋一转:“不过有你看着,应当也是无妨不是?”   显然,谢灵君虽做出了一副倾听的可亲样子,其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师容没说什么,他已然将自己顾虑说出,故而如今,师容也只说了声好。   他怕谢灵君多想,再者也想谢灵君早些回复自信,其实任务怎么样,谁会是这个世界之主,他并不如何在乎。   他想,妙真人吃了许多苦头,所以自然不免患得患失。   待师容退出,谢灵君再次缓缓捏紧了腰间的玉佩。   她忽而自怜自伤,自己这样子的人,居然因为一个冒牌货,如此费心去争,患得患失。这样子想着,谢灵君不觉心疼起自己来。   事到如今,她自然绝不能输。实则谢灵君心中有数,知晓师容不愿和小世界牵扯太深。   可那林仙尊,必定是心怀叵测,用尽手段,帮衬冷川那无耻小人吧。冷川人品卑劣,不过林愫那样子的人,大约也不会在意。此女若行正道,便绝不会在这卑鄙小人一边。想来林愫,必定也是不择手段,将元界诸般功法传授,乃至于赐各色灵丹妙药。区区一个替身,便想出尽风头,以此压过自己?   如此思之,谢灵君面上恼色愈浓,忽而摊开手掌,一枚丹药便出现于她手掌之中。   输的感觉,如往嘴里面塞一口腐蛆,自然也是极难受的,谢灵君绝不愿意尝。 第38章 038   如此念及, 林愫也不觉打了个喷嚏,也不知是谁念叨自己。   冷川那日之后,遂振作几分, 不如之前散漫。他人前人模狗样, 人后没事儿时,却和亲娘一样,来慈圣母庙树洞吐槽。无非是神明在上,祝冷昭那厮早日倒霉, 死得凄凄惨惨。   如今冷川学乖了, 知晓亲娘不爱看他那小人样儿,人前也做出好人样, 免得在碧霞派不受待见。   那心中怨毒, 也只能跟神明倾述,尤其是此处据闻闹鬼,没什么香火, 也不愁旁人听见。   幽幽灯火扑在了冷川的面颊之上, 他英俊的脸庞还有几分任性, 眼中的恼恨却精光闪闪,多少添了些活人气儿。   本来冷川只是倾述一下, 可说着说着,他心尖尖不觉真情实感起来, 合掌祷告:“只盼望冷昭死无葬身之地,而我有金莲运势, 必定贵不可言。”   冷川一脸向望。   林愫在神身空间里听见,只想呵呵。   也就这么样儿吧,林愫心想。至少,冷川知道装一装, 那么恶念始终便是无法实施的恶念,而冷川日子也没那么糟糕。林愫更不会教导冷川功法,指点他修为。冷川有作案心思,当然不能给冷川作案能力。   恐怕,沈乔也是这么想的。   开始冷昭来得勤,三天两头打搅林愫清静。   不过渐渐的,他被拉入碧霞派的门派建设中了,也来得稀疏了。   偶尔来慈圣母庙,那种空泛的诅咒,也化为实际的抱怨。比如碧霞派总拿自己和冷昭比,嫌自己不够精明能干之类。   再后来,冷川改姓韩川,承了亲父之名,便再没来慈圣母庙了。   冷川改名那日,林愫也去瞧过。   沈乔笔染金粉,将冷川名字记在了族谱之上。而冷川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如此一来,血脉认同,整卷卷册顿时也是光芒闪烁。如此情景,冷川容色微微恍惚。他之所以发现并非冷家亲生子,就是因为族谱的排斥。   旋即,冷川,不,如今的韩川面上透出了几分释然,微微一笑,笑容中终于有微薄的欣慰。   他的唇瓣,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也许他终究无法忘记曾经的滔天富贵,心里那点怨恨也是难消,曾经的屈辱也如附骨之蛆,不是那么容易消去的。可他的心里,终究多了一些别的踏实的,值得依靠的东西,来填充生命中原本的苍白和空洞,使得身躯焕发滋生某种生机。   沈乔看着其子,眼底添了几分欣慰,蓦然咳嗽了几声,面颊却也是一片苍白。   林愫就再没看下去,她继续在神身空间之中修行。   这个小空间既然有灵气,尹风华的冰棺引来轮回树的纠缠,那她自然也要炼气修行,并不放过。   然后,林愫入定身之境时候,她神思忽而一动,那是曾经的,属于林愫的记忆。   她杀相展露,妙不可言,绯红衣衫飞舞,露出一双赤着的双足,面颊之上,却带着一张银白色的面具,遮挡住秀美脸庞。   那是她在小世界展露杀相的模样,曾经的她,为了修行,近乎疯魔。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嫉妒。   难道她出身寒微,容貌相似,注定生活在妙真人的阴影里,被人时时刻刻的讥讽,不过依附于别人的权势?她心高气傲,如何甘心,觉得就算妙真人归来,自己也必不会逊色于她。   那时候她心入迷障,不得解脱。   直到十五岁那年,她年纪尚幼,却因为多次穿梭小世界,眼神添了一抹沧桑和成熟。   忽而她心念一动,悟通玄通境,蓦然一笑,轻轻的摘下那张银白色的面具。   曾经的她,甚至厌恶透了自己这张脸,为何这张脸要像妙真人呢?乃至于,她甚至要以面具遮脸。   忽而一日想通了,林愫方才得悟,这张脸,爹娘养的,何须厌之。   那一日,她对着河水,轻轻的揭开那张银白色的面具,凝视水中容颜。   我便是我!   故而妙真人谢灵君当真再次出现时候,林愫已然心静如水。若再将谢灵君看作阻碍,反倒承认自己是替身。   然后四周为之一暗,那片淡银色的面具浮出。   林愫心知,这片杀相面具乃是自己的心魔,故而伸手轻轻一挥,那片面具顿时也是烟消云散。   蓦然,她睁开了眼,内心警铃大作。   她对自己十分的自信,绝不会相信自己,会因为旧事再生心魔。所以如此说来,这是一旁尹风华的冰棺作祟?   此物颇为邪性,林愫也不确定对方是尹风华,又或者是别的什么邪物。那邪物夺了尹风华的躯壳,也是可能的。   更令人不安的是,林愫隐隐觉得,对方似是一直窥测自己,似乎对自己颇感兴趣,想要了解自己。   而这般被人窥测的感觉,自然令人十分厌恶。   林愫呵的冷笑一声,眼底光芒大作,本来她是想和冰棺和平共处的。   她慢慢的拂上了手腕上血色玉镯,便欲发作,忽而眼前一变,浮起了另外的景色。   此处景色陌生,可却分明是元界须弥山的风光。   林愫一抬头,瞧间天镜门三个大字,顿时心头巨震。   这便是尹风华的师门?当然如今,天镜门早已然湮没,化为历史的尘埃。   林愫耳边听着那些天镜门弟子议论纷纷,什么天资卓绝,十四岁就突破玄通境,前途不可限量之类。   有人的地方自然便有嫉妒,不过若有人高出你许多,那嫉妒也就不存在了。尹风华就是天分好到让人没脾气的那种天才!   林愫还看到台上姿容清雅的中年道人,那中年道人仙风道骨,姿容自然也是十分出尘。瞧他打扮装束,应该便是天镜门的宗主清定真人。不过如今,清定真人却笑得和花儿一样,掩不住眸中兴奋,大呵宗门必兴。   看来清定真人对徒儿不错,很是期望。   林愫明知自己深陷幻境,却并没想过立刻脱身,其原因来至于林愫该死的好奇心。   她不禁很想看看,尹风华生怎么一副模样,让见过的人吹那么久,而苍壁又匆匆遮掩,不予人知。   林愫如今的视角,正在尹风华的身后,只窥见对方的背影。此刻尹风华应该只有十四岁,风姿秀美,穿着一见清雅的道袍,气质却少了几分出尘,多了几分魅惑,一看就不是什么本分人。其师对其大加赞美时候,尹风华手指却百无聊赖轻轻把玩腰间玉珠。   尹风华一身衣衫素净,不知怎的,腰间一颗玉珠却鲜艳如血,十分扎眼。   林愫甚至可以想象,若此处没这么多人,说不准尹风华就会懒洋洋的打哈欠了。   好一个漂亮又惫懒的少年。   林愫好奇心越浓,身体移动,便欲走到跟前,窥其相貌。   谁想那张容貌居然朦朦胧胧,并不如何的分明。   林愫大窘,MD他居然打马赛克!   旋即血恶化为一道红光,蓦然滔滔掠去。一时幻境皆消,林愫又回到这神身空间之中。   林愫隐隐察觉对方不是很好对付,只不过纵然此刻自己拔足离去,以其实力也可在小世界将自己锁定。任务不结束,自己怕也是不能脱身。再者林愫性情也十分要强,此处也是修行的好地方。曾经,她许多次轻抛性命,在极危险的环境中修行。   自打她上次撸下那朵白莲花,冰棺也再无异样动静。   摘下那朵白莲,一直保持鲜润,并无凋谢,不过也似只是一朵普通的灵莲,并无任何特别。   林愫默默瞪着冰棺,一时无语,彼此间沉默。   冬去春又来,春来冬又至。   自打慈圣母庙传出闹鬼,此处也少有香客至。就连沈掌门,发觉有人倾听之后,也不再来此处说心事。   这日,慈圣母庙倒来了位稀客,许久未至的韩川,居然来此。   一段日子未见,韩川又变了许多,整个人变得成熟、踏实,不过面颊之上却有几分黯然之色。   他伸手轻轻拂去案几之上的灰尘,奉上果品。   因少有人至,慈圣母庙分明也是有几分荒凉和萧索,韩川却恍若未觉。   他双手合掌,默默无语,眼眶渐渐泛红,良久,他方才说道:“若神明有灵,求保佑母亲身体安泰,早日痊愈。”   林愫掐算日子,此刻沈乔应当已然病重。   韩川来此祭拜期待,也许因为说了些心事,因而对这慈圣母庙很有亲切感。   又或许,人总是如此,未必期待祈祷到什么,不过想借机倾述,将心里有些看不开的话儿说一说。   蓦然,韩川耳边一声轻响,似乎远处的钟身一敲,钟声悠远,却仿佛敲打在韩川心底一样。   他忽而发觉自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慑,眼前浮起了从前发生的景象。   那秋日雨夜,那一盏灯,那时候,沈乔柔语恳求,自己能平平安安。   往事从韩川面前飞快的掠过,比如沈乔曾去天意城,探听种种,乃至于,以命以供。   “只求,我儿冷川,得脱迷障,放下旧日种种,一生平安喜乐。”   “何谓一生平安喜乐。”   “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三餐安乐,心无怨恨,行无差错。”   “便以命抵之?”   “以命抵之。”   “绝不后悔?”   “不悔。”   韩昭唇瓣动动,目瞪口呆,一阵子的恍惚。   幻境消失,他仍在这荒庙之中,蓦然咚的跪在地上,额头抵着满是灰尘的冰凉石地板,嚎啕大哭。   泪水一滴滴的,湿润了地板。   天意城犹自繁华,距离当初变故也已过三载,如今凝月宗弟子,也不大记得从前那位川少爷,到似天意城从头至尾只有一位昭少爷。至于远在天边的碧霞宗,也没几人关心。   可这自然不包括乐娇,听闻沈乔病逝,乐娇好看的弯弯眉也不觉皱起来,心里有些担切。   她雪白的贝齿轻轻的咬紧了唇瓣,心里面却不觉怨怪起家里人。乐家那时候,也太过于畏首畏尾,未曾快刀斩乱麻,将事情理顺。正因如此,竟也落下祸根。   那沈掌门,自负清高,终归也是要脸的。故而,大约也能管一管阿川。一想到阿川,乐娇眉头拢得更紧了,阿川一向任性。她还记得冷川离去时候的样子,既狼狈,又不堪,如地上的泥,使人不愿意看第二眼。   此刻冷川来闹,乐娇虽然不惧,可却名声不好,更添堵心,还让人看笑话。   故而乐娇心不宁,既然心不宁,她便想吃颗定心丸。她幽幽目光望过去,入目则是一道俊逸的身影,赫然正是冷昭。而冷昭,则正好是她的定心丸。   “阿昭,沈掌门不在了,我知你重情重义,必定也是甚是难受,也不知如何安慰。”   乐娇想了想,一番言语娓娓道来,言语暗示。沈乔已逝,以冷昭之智,想来也会想到冷川作妖。眼前这个男人,是乐娇千挑万选,而冷昭果真也十分优秀。   冷枯尘在当年兽潮之乱中,已有旧患,只不过强自压下。不过近些日子,他那伤,蠢蠢欲动已然压不住,亦有意挑选继承人。前日里,冷枯尘更人前指定,冷昭为凝月宗下一任宗主。这个世界,以子承位也很常见,更重要的是,冷昭实力也镇得住场子。冷昭于人前,道台上连败十数位凝月宗高手,理直气壮。   乐娇更不禁拿冷川比较,要是冷川,必定也是镇不住场子。那么冷伯父,为了不招祸,则必定会传位给别人。   毕竟这个世界以子承位虽然常见,可众人皆知德不配位必受反噬。乐娇也听过几个强传其子的个例,结局无不十分惨烈。修士界毕竟以实力为尊,其子无能,好些的就是莫名被暗杀,坏些得甚至灭其满门。   冷枯尘是个睿智的人,如果是冷川,那么宗主之位必定不会属于他。尤其是,冷枯尘伤发作得这般快。   好了,如今冷昭名分已定,众人心服,是货真价实的少宗主。不似以前,冷川那少宗主是有几分吹捧和奉承,水分十足。   念及于此,乐娇更庆幸自己如今的选择。比起冷川,冷昭方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儿。   如今乐娇向冷昭倾述自己的疑虑,自然盼望冷昭能为自己解决忧愁。又或者,她终究需要一个确实的保证,那样子的保证,方才可以让乐娇安心。   不过,她并不知道,此刻冷昭心情真的不是很好。乐娇冰雪聪明,善解人意,却未曾想到,冷昭确实因沈乔殒身生出伤怀。   沈乔病重,冷昭是知道的。那时候,冷川曾书信一封,加以告知。不过冷昭阅毕,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时候,冷昭满脑子就是如何夺得凝月宗下任宗主之位,身心都陷入了某种狂热之中。   尤其是,那封书信是冷川所写,冷川什么品行,他心中清楚,更不屑一顾。那不信之中,还夹杂某种怀疑。冷昭疑冷昭居心不良,特意在这要紧时间打搅。再者,身为修士,一时身躯有损,大可以以丹药调理,又有什么要紧。总之,冷昭并未打算回去。   当然如果这封信是沈乔传来,他也许会重视一些。因为沈乔是个知道分寸的人,可是冷川却任性而没分寸。   后来,冷川也未曾再写信,当然沈乔也没有写。   其实就算沈乔亲写,也许他也会迟一迟,直到大局已定才会去。生父是个坚毅而理智的性情,唯一的弱点便是柔情似水的生母容莺。无谓在关键时候,让柔情如水的亲娘难受不是?   果然比武台上,他独占鳌头,出尽风头,名正言顺承接凝月宗宗主之位。   无论是血脉还是实力,他都无可置疑!   彼时他心潮滂湃,素来镇定的英俊面容,也不觉染上一抹笑容。在这个小世界,凝月宗是第一大宗门,冷昭即将成为凝月宗掌门,可谓这天下第一人。   台下,乐娇美艳小脸之上也蓄满了笑容,眼睛里面蕴含了打心里浮起的崇敬。   江山美人儿,已然是尽在手中。   由不得他不得意。   下了高台,冷昭周身仍然是止不住的亢奋,直到,探问沈乔的侍从归来。   每隔两月,冷昭必定派人探问沈乔,送些东西。毕竟沈乔对他有养育之恩,有些情分不的不表示。初离碧霞宗时,他本想过时常回来见见养母,可彼时回到凝月宗,他方才知晓自己处境之急切。他要急着和冷川争,不容半点软弱,要将属于自己的拿回来,更不能让容莺不快。碧霞派,让他抛去脑后了。   等他顺利斗倒了冷川,将这念着别人位置的癞皮狗打走,蓦然回首,又已然生出物是人非的感觉。仿佛隔了一段时间,碧霞派种种已经很陌生,与凝月宗的精彩大不一样。再者,自己伤及冷川,说不定沈乔也心生怨气,并不待见自己。倒不如,不回去了。   故而冷昭虽派人探问,却未见其人。   这一次,侍从带回消息,沈乔已然因病而殒身。   得此消息,冷昭忽而微微有些恍惚,那封信竟是真的。   这个噩耗,将他火热的得意,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小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039   此刻乐娇言语试探, 讨要名分,甚至拿沈乔殒身做话头,忽而让冷昭生出一份焦躁。只因为此刻, 他尚自因沈乔殒身而悲痛, 乐娇言语却如此轻佻。难得,他对这娇美女郎生出几许嫌恶。   冷昭目光落在了乐娇面颊,怒意染上了他的唇角,使得他唇角微微一颤。不过话到唇边, 他还是咽下去。   乐娇, 一直千灵百巧,亦会察言观色, 力图句句话都顺自己心意。眼前女郎如此姿态, 不过是自己水中倒影,是冷昭在别人眼中的模样。既是如此,何必迁怒别人。   乐娇犹自不觉, 以退为进:“阿川纠缠不休, 我亦知晓, 此刻不该打搅少宗主。其实,我只要少宗主给我一个小小的承诺, 甚至无需人前。只要,轻轻一句, 我也会静静等待,此生亦不悔。”   这么说着, 乐娇轻轻吸了一口气,双眸染泪,泫然欲泣,惹人怜惜。   所谓柔能克刚, 乐娇以此博得男人的怜惜。   这些手段,冷昭尽收眼底,心里也有数。说到底,他虽然喜爱乐娇美貌乖巧,可绝不会如冷川那般神魂颠倒。乐娇知情识趣,娶她又何妨毕竟,身边也没更可心的。他虽没多爱乐娇,可是本也不必多爱。   太溺夫妻情爱,本就有碍修行。就如自己生父冷枯尘,对别人都冷漠无情,包括自己这个亲儿分量也没多重。却唯独,对娇弱的宗主夫人容莺颇为在意。也因如此,冷枯尘的修为终究落于瓶颈不能突破。   故而冷昭轻轻说道:“乐姑娘,还请放心,我此心定然不变。”   一句话果真是定心丸,顿时使得乐娇喜笑颜开。少女面颊上尚自沾染点点泪水,笑容却甜美如斯。   旋即,乐娇似双颊染上娇红,甚是羞涩,不觉轻提裙摆,小碎步跑开。   乐家,乐娇取出了碧玉梳,轻轻的梳理乌鸦鸦的发丝,心底微甜。那么如今,最要紧的,就是让小川赶紧退婚。少宗主爱惜羽毛,身份又十分微妙,如今养母又过世,自然不想沾上什么恶名。所以退婚之事,自然还需要乐家自己进行运营。   那么如今,是动之以情,还是,用狠些的手段?这么想着,乐娇捏着玉梳的手指指骨蓦然因为绷紧而微微发白。她迟疑未决,未能决断。   便在这时,她身边俏婢小碧捧着一封拜帖盈盈而来,面色微微有些奇异:“小姐,川少爷求见。”   一时间,便算乐娇,也微微有些恍惚。   说谁谁到,未曾想人还真来了。   回过神来,乐娇方才发觉此事别扭之处在于自己婢女。   自打冷川身份被揭破,小碧早就瞧不上冷川了,常在乐娇面前说冷川不是。当然,这个婢女也无非是察言观色,早瞧出来乐娇内心不在意冷川,故而言语也很怠慢。及冷川恶行暴露,小碧更辱骂了冷川几句,批评了冷川卑劣无耻的品行。那时候,乐娇只假意呵斥几句以免显得自己太薄情,却并未真心生气。   如今小碧奉上了拜帖,方才还称呼一声川少爷?   乐娇不觉想,怎么叫得这般客气?   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接过拜帖。   骤然看到拜帖上韩川二字,乐娇也不由得微微恍惚,旋即,方才意会到冷川不过是恢复了本姓。   那姓韩的生父,不过是碧霞派弟子。碧霞派,也不过是个小门派。   人家到了,乐娇也不能不见。她呼吸几口气,平缓自己的心神,若有所思。以前阿川虽然张狂,如今过了几年苦日子,说不定已然清醒了。小小碧霞派,何必与凝月宗为敌呢?齐大非偶的道理,相信冷川心里也该明白了。   这般想着,乐娇渐渐定神,也消去了方才的无措。   再者,此处乃是天意城,韩川也翻不起什么风浪。自己亲父是凝月宗长老,乐家更有几位修为颇高的家仆,韩川半废之身,稍有异动便能被击毙掌下。   念及此处,乐娇连最后的一缕不安也是荡然无存。   她反倒觉得是极好机会,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将这桩自己厌透了的婚事彻底解决掉。   乐娇眼底流转了几分坚决,坚决之中甚至透出了几分的狠意,一定要解决掉。   乐娇慢慢将发钗别在发间,缓缓起身,那碧玉钗头流苏轻轻一晃,击打发出一声清音。   她雪白的手指,轻轻的摸过了流苏,双眉弯弯若羽,竟生出几分上战场的勃勃英气,果敢无畏。   方才踏出房门,她二哥乐意匆匆赶来,容色凝重。   如今乐家几位公子,只有他在。他已然令家奴中的冷大冷二前去,此二人功夫最高,也能稍震场面,将那韩川看住。乐意不觉在亲妹妹耳边低语:“我已然着人通知父亲,且将此事告知宗主夫人。”   请来这两尊大佛,那韩川再如何作妖也能震下来。   乐娇轻轻垂头,不觉低低嗯了一声,她漆黑的睫毛轻轻颤抖,宛如蝴蝶翅膀,轻掩眼底一抹精光。她想,小川来得这般急,必定谋算颇深,决意打得乐家一个措手不及。二哥精明能干,骤然逢乱,也处理得井井有条,亏乐意在家,无需自己乱中安排。   乐意也沉住气,宛如最温和得兄长,跟随在亲妹妹的身侧。   及至大厅,乐娇也不觉微微一惊。   厅中立足的青年,衣衫整齐,气质稳重,和乐娇所想绝不一样。   她当然还记得韩川当日被逐出时候的场景,彼时韩川声声咒骂,周身血污,十分不堪入目。   可如今的他,却并没有乐意所想的苦大仇深。   韩川一身水蓝色袍子,面目英俊沉稳,显得精明干练,品貌竟十分像人,不似乐娇所想恶鬼。   也许唯一可议便是,韩川眼底似有淡淡忧郁,仿若一抹化不开的忧伤。不过正因如此,反倒令他平添了几许的迷人。   难怪方才婢女,居然称呼他一声川少爷。没想到如今,韩川居然成为一个颇具魅力的青年男子。   见到了乐娇,韩川起身,轻轻欠身行礼,开口:“乐姑娘,许久未见。”   纵然乐娇满心提防,此刻也不觉微微一怔。   她耳边仿佛还响起韩川当初尖锐的叫声,似犹自深深烙印在脑海之中,如今眼前男子却彬彬有礼,甚是稳重。如此落差,自然不免令人甚是动容。   乐娇也不好失了礼数,匆匆回礼,随口应付。她眼珠子尖,窥见韩川衣袖缝了白边,知晓修士守孝就是此礼,难怪韩川心思如此郁郁。然后她目光落在韩川腰间,窥见那腰间缝了一枚小小的金星,心中微震。   耳边听着乐意说道:“还未恭喜,川少爷如今,已然成为碧霞派掌门。”   这个小世界的掌门,会在腰带上缝制金星以彰其身份。乐娇想,如今冷川已然是一派之主,倒也似模似样。不过,他也只是个小门派的掌门了,和凝月宗宗主如何能比?   所谓出生决定命运,本来便是天上地下。如此一想,乐娇亦是越发笃定,自己选择没有错。   韩川缓缓说道:“母亲已逝,我既接掌碧霞派,必定殚精竭虑,不负她之期待。”   韩川言语平和,可这样子说时,自有一份说不出的坚定,莫名令人动容。   乐娇想,想来他自负是碧霞派掌门,也配和凝月宗长老之女联姻,更能壮大声势。可我,如何能允他?再者,如今阿川似比从前更善于作伪,谁知晓心中可曾存有旧怨?   乐意扫过亲妹妹的芙蓉面,心里已有定计,妹妹清誉如何能被玷污,看来还是自己做这个恶人。   乐意刻意让自己腔调添了几分不善:“不知韩掌门到此,有什么事情?”   言辞之间,乐意眉宇间已然透出轻慢之色,也是刻意为之。   他特意激怒韩川,只盼这位韩掌门失态,谁想韩川容色淡然,竟有几分荣辱不惊的味道。   “年少无知,不知婚姻之事贵乎相知,一心只想争强好胜。乐姑娘,从前是我不是,十年之约也不必再提,你我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韩川来此,竟然是解除婚约的。他知道乐家必定是会多想,故而尽量让言辞和善从容一些,以达到好聚好散的目的。   他瞧着乐娇美丽的脸庞,曾经这张脸,对于韩川有无穷魔力。乐娇轻轻一挑眉头,他也不觉心神摇曳。不过如今再见,他内心竟没多少波澜。仔细想想,相负二字,也不该落在乐娇身上。当初他之所以喜欢乐娇,是因为乐娇是凝月宗最美丽的少女。花园里最美的花儿,当然应该属于自己的。甚至最后恳求乐娇站在自己一边,无非为了证明什么,而不是为了乐娇这个人。如今思之,他甚至觉得乐娇出卖也是不错,让他恶念只是未遂。   如今,韩川已然无意争风吃醋。   当然他察言观色,乐家兄妹容色变幻,却也似乎并不相信的样子。   大约,也不敢信,自己竟真的轻易放手。估计心中念叨,自己可还有别的算计。   不过事实胜于雄辩,他解除婚约,可谓颇有诚意,如今韩川就要将诚意给展露出来。   他取出半枚戒指:“乐姑娘可是愿意?”   乐娇自然不能说不愿意,面色几番变幻,微微恍惚,鬼使神差也将另外半枚戒指拿出来。   若非已盟血婚誓,单单口头之约,乐娇也不至于为之所制。   一时乐意也是无措,不觉飞快说道:“韩掌门有何所求,但说无妨,乐家若能为之,必定也是为你周全。”   他忽而放低了姿态,和声以求,如此言语,无非是加以试探,想要知晓韩川真实打算。   韩川缓缓说道:“那倒也不必。”   两片戒指合在一处,顿时也是成为完整的一枚,吐出一枚玉简。   乐娇心尖微微一颤,誓约在此,自有法力约束,若然自己违背,必受反噬。除非,两人皆同意解除。韩川咬破了手指,在玉简上一涂,乐娇恍恍惚惚,也如此为之。毕竟,乐娇本便想如此,机会在前,如何能错过。咬破手指时,乐娇甚至有几分迫不及待。   待婚约解除,那玉简已然光彩尽失,再无法力。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使得乐娇内心竟无什么欢喜之情,反而有些不真实。暗中,她甚至掐了自己手掌心一下,生恐自己做了一场梦,而梦里面一切也是做不得真。   好在手心一掐,终究有些疼意。   待婚约解除,乐娇就迫不及待,纤纤手指翻阅检查玉简。一旁乐意更迫不及待,急切问道:“如何?”   乐意内心也有些不踏实,他始终不相信,韩川这个无赖,能轻易饶了自己妹妹。他爱妹情深,当年看着韩川死狗一样被拉出来,心中也暗暗发誓,定不会让娇娇嫁给这烂泥一般男人。   当年乐娇,便没那般喜欢韩川,无非是父亲,想要女儿攀附一个宗主之子。在家族的压力下,妹妹也只能半推半就。谁想后来川少爷证明是个假货,乐娇更对真正的少宗主冷昭一见倾心。   事关终身幸福,乐娇仔细检查,忽而抬头,美眸含泪,轻轻点头,唇角却克制不出透出笑容。   一时间,她竟也忘记韩川在场,这个笑容颇为不礼貌。   乐意如释重负,也不觉吐出了一口气。   这时节,乐意终于相信,韩川是很有诚意来退亲的。想不到,他竟当真肯放了自己妹妹,难道转性了?乐意始终不肯相信,也不愿意将韩川往好处想。仔细一向,他顿有所悟。如今的少宗主冷昭,迟早执掌凝月宗,看来韩川是知进退了。   也是,纵然他成为碧霞宗的掌门,可区区一个碧霞派的掌门,如何能和凝月宗相提并论。若韩川执迷不悟,便是冷昭不说什么,定有人为讨冷少宗主欢喜,替冷少宗主除去心头刺。   懂了知情识趣,那也是韩川乖觉。否则莫说冷昭,便是今日埋伏在大厅外的乐家家仆,必要时候都能叫韩川狗带。   如此思之,乐意面色舒缓,对韩川仍然轻鄙,面上到底添了几份客气。   耳边则听到韩川嗓音:“旧约已解,我便告辞。”   乐意假意寒暄几句,也并不愿意韩川多留。   待韩川已走,乐娇方才回过神来。这桩事情,便如此解决了?乐娇一时心尖百味交织。   耳边听到兄长含蓄而轻鄙嗓音:“看来如今,阿川倒是知晓轻重。”   乐娇收拾心情,轻轻一拂裙摆,也是,想来如今韩川也不愿和凝月宗作对。   只不过韩川从前百般纠缠,热情似火,如今却如轻易放手,好似换了个人一样。如此思之,乐娇竟莫名有些失落。   忽而,那一日的场景,又浮起在乐娇心头。她无意间窥见阿川秘密,知晓其勾结妖人,欲图害了冷昭。男人的手指死死的扣住了她的手臂,传来钻心似的痛楚。阿川面颊之上蓄满了绝望,唇瓣轻轻颤抖,疾言厉色:“我这样,都是为了你呀,他什么都抢走了,如今连你也要抢。娇娇,娇娇,你不要说,嘘,不要说。待他死了,我们就和以前一样。一切一切,都和以前一个样。”   那时候,自己说了什么呢?只记得自己处于极度惶恐之中,竟自己也不大记得了。她生恐冷川杀了自己灭口,自然是山盟海誓,甜言蜜语,心中只有他,和冷昭亲近是故意惹他吃醋云云。可那些话,连乐娇自己都没有信心。冷川可真能相信?她自己都不信。   然后男人的手掌,轻轻的摸上了她的脸,有那么瞬间,她甚至以为,那双手会捂住自己口鼻。可那片手掌,只颤抖着,抹去了她漂亮脸蛋上的泪水。阿川脸颊上浮起了似哭似笑的神气,颤抖说道:“好,好,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蓦然,阿川将自己搂在怀中,抱得很紧很紧,让她都透不过气来。耳边,反反复复,听着这个男人念叨,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对对对,她能说不对?   男人的气息围绕着乐娇,让乐娇蓦然油然而生一股恐惧。阿川已经快要完了,不,已经完了。她清清白白的身躯,绝不能毁于此人之手。饶是如此,男人还是松开了手臂,眼前扭曲的英俊面孔,也布满了绝望的泪水。阿川到底什么都没有做呀。   她终于还是安抚住了阿川,可一转头,她跑得飞快。她跑得飞快,跑向了光明,冷昭就是她的光明。那时候的她,惊魂未定,可一见到冷昭俊美沉定的面容,她不知真的,一颗颤抖的心也不觉得了安稳。她迫不及待的,竹筒倒豆子似的,将阿川阴谋告发揭露,绝不容小人伤了冷昭一丝一毫。   冷昭也伸手擦去了乐娇面颊之上的泪水,忽而温和的凑过去,在她耳边低语:“不要怕,我都知道。”   那句话,使得乐娇身躯微微一颤。   月亮皎洁而明润,而月亮的背后,却始终有着阴暗。   而后,阿川阴谋被揭破,那时候的冷川,对她颇多辱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她只死死的咬紧了唇瓣,她是对的,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还道,阿川会恨自己一辈子,未曾想,如今竟这般风轻云淡——   未及细思,却见父亲已然匆匆而来,面色急切。   乐长老不觉嗓音转沉:“冷川呢,他人在何处?”   乐娇已然无暇沉溺自己奇妙的思绪,收敛心神。一旁乐意将方才种种,长话短说,告知父亲。   妹妹婚约已然解除,乐意心情也还是不错的:“如今他既已解除婚约,也还算知机,如此更不会成为娇儿障碍。”   乐长老面色却一派阴郁,蓦然呵斥:“天真,你们二人竟如此糊涂,冷川此人,狡诈狠辣,如今更是心机颇深!你道他主动来此,是已然释然?不过是以退为进,兼抹黑娇儿名声,非要她担上了嫌贫爱富,水性杨花的恶毒之命。他上门退婚,更是将娇儿脸面作践到底。”   “你们二人年轻识浅,被他神色所欺,使得娇儿受辱,也浑然不觉。此桩大事,为何你们二人就如此轻易作主?若等为父回来,定也不会如此轻易诓骗。”   一番责备如狂风暴雨,使得乐娇、乐意二人如风中凌乱。   乐娇不觉提起胆子,小心翼翼:“父亲息怒,我瞧,我瞧那韩川似怯于凝月宗权势,不过,不过似乎并无恶意。”   乐长老厉声:“见识浅薄!”   触及父亲忿怒面色,乐娇亦不敢多言,恍惚间,她似也觉得也许是自己想得浅了些。   然则乐长老心中另有成算,却无法与儿女明言。   乐意言谈间,对那碧霞派颇瞧不上,自带大宗门弟子的倨傲。实则碧霞派比之凝月宗虽有差距,可这差距,却未必是遥不可及。   比如曾经碧霞派掌门沈乔,实力便不逊色自己这位凝月宗长老。   多年前他其实见过沈乔,那女修精明能干,虽死了道侣,犹自神采奕奕。那时候,他借沈乔对宗主夫人有恩,厚礼聘请,邀请沈乔入凝月宗。一旦沈乔点头,便也是凝月宗长老。他本以为此事水到渠成,所谓女修不就图个安稳?   可那时候,沈乔摇摇头,含笑拒之。若那时候沈乔一点头,那么碧霞派已然是凝月宗的一处分舵了。   那女子,竟是个有些志气的。不贪图大宗门的风光,想靠自己一手一脚打拼,带大孩子,将门派发扬光大。   彼时乐长老面露遗憾之色,心里却不屑的想,现实教做人。   兽潮虽歇,却已然秋风过百花残,仙门百家均是受损颇重,就是凝月宗这般大宗门,也是要缓一口气。至于那些小门派,更不过是苟延残喘,只剩半口气。门派人才凋零,只怕也是难以为继,更易被人觊觎资源,灭小门派给自己回血。   沈乔虽倔,只怕现实会教做人。   未曾想,倒还当真让这位沈掌门拼出个名头出来。彼时枯木山附近宗门,个个奄奄一息,反倒碧霞派透出几分生机。而沈乔为人又宽厚公道,使得周围门派纷纷依附。   这若干年间,碧霞派倒是扩大好几倍,一派欣欣向荣。   凝月宗在西南一带的势力扩张并不如何顺利,且凝月宗内部颇多争斗,对外也不大能腾出手来。沈乔颇得人望,枯木山附近小门派,多愿依附碧霞派而非凝月宗。   本来碧霞派和凝月宗差距在那儿,乐长老虽有关注却不至于惊疑。   谁曾想,自己一意笼络的少主冷川,竟是碧霞派沈掌门之子。花朵儿般女儿压错了宝,而乐家也纠正了这个错误。   这几年,乐长老一边让乐娇用美色和柔情将冷昭笼络住,一边留意乐家彻底得罪的川少爷。   原以为冷川一蹶不振,谁曾想人家能屈能伸,转头讨好沈乔,去冷姓韩。   乐长老本防着这小子以宗主夫人容莺为借口,杀回凝月宗,谁想这小子竟然决意在碧霞派打江山。一时韩川竟显得心机深不可测,志向更可吞日月。   且韩川运势,似也旺及,奇遇连连,崖下修行也掘出秘籍之类,更不必提随意便捡到芝草灵果。   这小子不但修为尽复,这几年似更加精进。   乐长老暗中关注,更不觉心下难安。自来运势二字,对修士而言,均是大杀器。毕竟一个人实力,本便于运势有关。有人生下来天分极佳,而有人却是蠢钝不堪。有时两人本来资质相若,可因际遇运势不同,一人得遇名师一飞冲天,一人却庸庸碌碌一生平庸困苦。   韩川有此运势,不觉令乐长老心惊。人若有运势,什么奇迹都可能发生。那么到时候乐家又成了什么?趋炎附势的反派角色?   彼时,乐长老已然动念,可要铲除祸根。   如今韩川淡然解除婚约,分明心性更进一层,不纠缠于儿女私情,剔除干扰因素,不为前事滋扰,连女人也可让给旁人,一心搞起事业。何其可怕!   如此不但令乐长老更加忌惮,且亦打乱乐长老计划。他本欲借韩川解除婚约之际,制造冲突,趁机诛杀。   好在如今,韩川还未踏出天意城,冲突还是有机会制造的。   乐长老阴郁的面容上,生生透出一缕怒意,别人只道他为爱女而生气。没人知晓,他眼底一抹杀意,却也是这般一闪而没!   此刻,派去弟子赶回回禀,原来韩川竟被夫人容莺请了去,一时间乐长老容色变幻,若有所思。旋即,乐长老更携女而去,务必要制造冲突。   伴随韩川踏入天意城,宛如平静的湖水被人投入石子,已然是渐生波澜。   谢灵君端正打坐,她玉容凝定,已然感知韩川到来,唇瓣忽而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容色微微无奈。   旋即谢灵君化出琴,琴身通体乌黑,似微微有烧焦的样子,谢灵君随手拨弄几个音,却也是颇为悦耳。   她朝着一旁的师容言语:“短短几载,如此一个卑劣小人,不但修为尽复,乃至于成为碧霞派掌门。那林仙尊,倒是好手腕。”   言下之意,必定是林愫暗中帮衬,韩川方才能有如此声势。谢灵君如此说着,更对自己判断甚是笃定。   她先是猜测,继而极相信自己猜测,猜测在她脑中即成事实。   师容对这林愫尚自有维护之意,实在愚不可及,这实在令谢灵君有些无奈。小容如今虽为仙使,身为男子,却哪里能看得透那些女子手腕。这女子手腕,在别的女人眼里不值一提。   师容默然无语,他之所以默然,是因他不想因为反驳而对谢灵君生出冒犯。于师容而言,那韩川既是小世界窍眼之一,只能说明,伴随时间流逝,小世界气运渐渐偏向韩川,故而韩川运势日顺,奇遇不断。   师容归咎为林愫耍弄手段,也许因为她并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那就是,妙真人悉心呵护得冷昭,反而渐渐偏离气运的恩宠。   有时候世间的事就是如此,如指间沙,捏得越紧,反而流逝越快。   这念头如此浮起时候,师容忽而方才想起,这仿佛出自林愫之口。真奇怪,他竟将林愫的话记得如此清晰。   师容竭力将不该有的念头进行祛除。   是啊,妙真人在这个小世界,干涉的事情当真太多了。他瞧着谢灵君膝上乌琴,那雪白手指轻轻的按在琴弦上。这双手是如此的美丽,可是又是如此的危险。   妙真人有着美丽的容貌,温和的性情,善良的心肠。可她曾也是元界的仙使,如今元尊之师叔,实力不容小觑。尤其在这小世界,妙真人实有神佛之力。   凝月宗宗主冷枯尘虽有旧患,可旧患也许不会发作得这么快。除非,有一人,以弦音伤之,以诱旧患。那么便算冷枯尘自己,只怕也是浑然不觉,只道自己当真这样子的倒霉。   冷枯尘旧伤提前发作,自然会提前传位,那么冷昭也提前继承凝月宗宗主之位,更为冷昭这个主角,刷了尊贵的身份,人前的威望。也许这些,对于轮回盘的选择,颇具加持。   而师容纵然知晓,终究沉默不语。也许,他也并不知晓该如何说。   眼前女郎玉容宁定,如明月皎洁。   耳边,他听着谢灵君言语:“呵,沈乔不出几年,便已然殒身,否则韩川何至于能顺利继承掌门之位。这其中,难道便没什么可疑之处。纵然是小世界,林仙尊未免心机太狠。”   她见不得师容糊涂,恨铁不成钢,如此提点。人与人性情是不一样的,选择也不一样。比如她谢灵君,纵然使出手段,也无非令冷枯尘伤势发作。而林愫,居然谋人性命。足见此女,心性颇为狠辣。   师容终于禁不住开口:“她当不至于如此。”   他甚至觉得谢灵君推己及人,因为谢灵君,自己做出这样子的事。如此只让师容心头一酸,忽而说不出的难受。   谢灵君心尖微微一冷,心里冷笑不已。事到如今,她尚自有几分自尊,而师容也将彼此之情作淡了。师容为一善于作伪女子执迷不悟,谢灵君只觉已然尽力,甚至不想再管。   触及谢灵君面上冷怒之色,师容忽而一阵惶恐,轻语:“妙真人,我无意冒犯。”   幼时生出的崇拜,牢固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是佩奇呀 95瓶;小蓝蓝 75瓶;The 绵羊 50瓶;七月爱 20瓶;=3= 14瓶;蒹葭 11瓶;荡个秋千 5瓶;浅笑、哟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040   一时之间, 谢灵君心中发狠,甚至不觉想将师容弃之,再不理会。如此忤逆言语, 师容此人无可救药, 更冒犯自己尊严。   师容一而再,再而三,如此言语。而她,绝非忍气吞声之辈。   谢灵君面色微凝:“如此说来, 竟是我心胸狭隘?”   寒意凝在了谢灵君的指尖, 似连墨色的焦琴之上,也不觉凝结一层寒霜。   师容负手垂首:“并无此意。”   谢灵君胸口轻轻的起伏, 轻轻拨动一下琴弦。这具焦尾琴, 乃是她的法器之一,不但能奏出妙曼琴音,还能谈笑间取人性命。就如之前她手指轻轻一拂, 就让这小世界顶端的男人冷枯尘旧患发作。   琴音如心, 如今谢灵君的琴声, 便已然是透出了忿色。   不过谢灵君再拨了几个音,容色渐渐趋于柔和, 面色也温婉许多。   往事流趟过谢灵君的心房,彼时师容年幼, 迎着冰雪寒风,去须弥山拜师。是自己将他从冰雪中拉出来, 救了一命。须弥山三层天,层层等级森森。而师容出身平常,连须弥山的山外弟子都说不上。若非谢灵君金口一开,他能有机会拜入梵海, 得如此修为,甚至成为元元天仙使,享如此尊荣,连一派掌门都对他尊敬备至?若无自己恩德,他哪里有机会,替林愫那个代替品开解雪岚宗仇怨?   故而谢灵君如今虽怒,却也是克制几分。   若师容是幼苗,好不容易开花结果了,岂能让旁人来摘桃子。更何况,师容对自己一向尊重仰慕,谢灵君更不想失去此等臂助。   林愫!谢灵君心口浮起这个名字,细细咀嚼不觉生恨。   此等卑贱女子,趁着自己不在,靠着一副相似容貌,占尽了便宜,靠些上不得台面狐媚手段,四下勾搭。想将自己种下的因果,尽数占为己有。而她更要沉心静气,绝对不能输。   谢灵君自嘲,自傲有何用处,总不能让这般货色白占了好处。自己曾经高高在上,想不到如今,也落了尘埃。   “小容,你与我何等关系,我岂会当真生你的气。”   谢灵君嗓音如淙淙流水,心下却为自己委屈。   她选择忍耐这样子的委屈。   仔细想想,自从来到小世界,师容对自己所作所为似总有微词。   而她一句温和言辞,顿时让师容绷紧面容微微一松,透出喜色。   好了,妙真人并未当真怪他。   “我让你教导冷昭,无非觉得他天资颇佳,而且受尽委屈,好好的名门公子,也跌入污泥之中,平白受苦。。就如当初,小容,我何尝不是对你百般相助。”   谢灵君言语越柔,师容细细咀嚼,觉得也许真的因为妙真人实在太善良了。毕竟,谢灵君一向慷慨,对于瞧顺眼的人,灵药功法绝不吝啬。   这般想着时候,他忽而念及冷枯尘,本来舒缓的心,蓦然又是一堵。   一抬头,入目则是谢灵君温婉容貌,想问的话到唇边,却也吐露不出。   谢灵君悲天悯人:“小世界的窍眼,干系重大。若落入一个品德不堪恶徒手中,只怕,会误及小世界的千万生灵。”   韩昭自然就是那等品德不堪的恶徒。   “虽然我等元界修士,不能伤及轮回盘所选主角。不过,冷川冷昭情况特殊,轮回盘并未择之。或许,并不被此等规则束缚。唉,若为千万生灵,便是有损自身,又有何妨?”   若韩川殒身,那么选择就只剩下一个。   谢灵君的目光,落在了师容身上,一派悲天悯人。   师容忽而有些畏惧,他畏惧谢灵君会生气,却对着谢灵君摇摇头。   谢灵君未曾生气,只体恤说道:“我知你是元界修士,不会多沾小世界因果。不过元界大修,大抵如此,不似我,总还顾忌小世界生灵种种,只怕是有碍我之修行。”   因为她大爱无疆,兼顾苍生,连小世界蝼蚁般百姓都上心。   谢灵君失笑摇头:“我自然也知不好,却只怕是,改不了。”   师容终于开口:“所以真人伤冷枯尘一人,为小世界择冷昭,何苦如此?虽然是一片好心,终究干涉太过。”   谢灵君不觉娇躯一颤,一则她并不知晓,自己伤及冷枯尘之事已然被师容知晓。再来,师容张口揭破之时,竟以为她找好理由。忽而才觉,眼前英挺青年,再非当初幼子,已然聪慧机警实力出挑。   她容色并无慌乱,凝视师容:“我自然不惧,小容,你就对这个小世界没有什么怜悯之情?”   只要,师容击杀韩川,那么她就赢了,无论哪方面。   此刻韩川,已然踏入了凝月宗,恍若隔世。   几载未见,容莺犹自温柔秀丽,见到韩川,也颇有异色。   本来她唤韩川到此,是意图教导一二,使韩川不再纠缠乐娇。未曾想,家仆回禀,韩川已然退亲。   如此反倒尴尬起来,容莺竟也不知说些什么。   倒是韩川,恍若未觉其中暗涌,和声说道:“夫人这几载,可还安好?”   容莺自然是安好的,她身为宗主夫人,身娇肉贵,养尊处优。身为女修,她未见老态,反而滋养得更加秀丽。不过眼见韩川一句夫人,她忽而微微伤怀。   以前阿川,也都称呼自己一声娘的,纵然知晓身世,也还是如此。   她记得那时候沈乔来到凝月宗,阿川从练武场归来,一身华贵,意气风发,却未曾去瞧沈乔一眼。其实那时候,她心里暗自生出几分窃喜。唉,若没徒生变故,她也不舍得阿川离去,一直那样子多好。两个好儿子,都在自己身边,偶尔还因母亲的宠爱而兄弟吃醋。   一时容莺内心之中万般愁绪,眼底融融柔情,母爱浓浓似蜜。   这几年间,她从来没想过韩川,最初容莺因为失去个讨巧儿子,很是难受一阵子。可她她跟夫君哭诉几次,冷宗主坚决不允,容莺心思渐渐也淡了。日子一久,容莺也将这个养子淡忘了。   此刻容莺母爱并无虚假,这世上本有一种人,你在她面前时,她对你情似蜜真如金,一旦远了却再记不得你这个人。   就如当初,容莺因兽潮冲击,到了枯木山,受了沈乔照顾,彼时心里真将沈乔当亲姐妹一样。私底下,容莺也将沈姊姊三个字叫出口。不过一离开枯木山,容莺便不大记得沈乔这个人了。   “这些年,也苦了你了。阿川,你以前什么都最好,哪里受得了那般苦”容莺眼眶微红。   韩川摇摇头:“夫人不必担心,这几年,我很好的。而且,所得也是最好。母亲,她待我极好。”   容莺怔了怔,方才领悟,韩川这声母亲,并不是称呼自己。   容莺内心暗酸,看来短短几载光阴,小川的情感已然是落在了亲生母亲身上。   可叹自己照拂他多年,颇为娇宠,十分爱惜,可到底也是抵不过这血脉之亲不是?   耳边听得韩川声音:“夫人多年养育之恩,我铭记在心,若有机会,必定报答。”   容莺一怔,说得好生生疏。而她近前婢仆,却不觉流露出讥讽之色,只觉得韩川此等言语,当真是好生没数。   以容莺身份,哪轮得到韩川张口说这般大话。只怕,是川少爷心生攀附,要攀上宗主夫人这高枝儿借力吧。   容莺也未曾放在心上,只开口说道:“何必如此生分,阿川,你如今呆在外边,我实在放心不下。你与冷家缘分匪浅,哪里有什么隔夜仇,我和枯尘说一说,还是让你回凝月宗,一切和以前一个样。”   她此语一出,只道韩川会十分欢喜,必定会喜不自胜。谁曾想,韩川却轻轻摇头,婉言拒之:“多谢宗主夫人美意,两年前我认祖归宗,姓韩名川,也想将父亲母亲的志向,发扬光大。”   当年凝月宗也想招揽沈乔,只要沈乔点头,就是凝月宗的一位长老,可是沈乔却并没有答应。   沈乔,有自立门户的傲气,也是她与夫君韩枫一起的志气。   如今韩川的心境,就如他的父母,也如他那曾经为乞丐的爷爷,也许这便是冬日金莲绽放的启示。   更何况,他只觉得容莺此等建议,颇为不可理喻。   他毕竟也曾想谋害冷昭性命,且从前喜爱乐娇,而且据闻如今乐娇和冷昭已经十分亲近,同进同出了。   养母虽然很善良,可难道不在意冷昭怎么想?就容一个曾经想谋他性命,觊觎他未婚妻子的人回到凝月宗,在他面前晃悠,甚至承欢膝下。   他对冷昭的厌恶恨意从来没有化解过,不过是觉得人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必为曾经的事情纠缠住自己,无谓因为恼恨冷昭儿暴露丑态枉做恶人令亡母失望。   只不过忽而间,韩川竟似莫名有些体会到曾经冷昭的憋屈,虽谈不上释然,却也是消去了不少。   而容莺自然没想到韩川居然如此拒绝,似乎还颇为以沈乔骄傲的样子。她内心当然不能理解,暗中摇摇头,在小门小派,能有什么前途?如此受挫,容莺竟忽而有些不快。   说了会儿话,韩川打消了容莺的疑虑,又婉拒了容莺的拉拢,旋即便告辞。   离去之际,一个念头忽而浮起在韩川心头。如果一开始,容莺没有那么善良重情,反而让自己回去该去的地方,也没有给自己一些不该有的希望,是否,自己便不会在三年前露出如此丑态呢?   养母那时候对自己很好,甚至反而和冷昭没那么亲近。韩川那时候,也察觉到这一点,看出冷昭过于沉稳怕是不大会跟亲娘亲近。不似那时候的自己,和容莺已然是多年的母子。他不甘心离去,非要为自己争一争。   可待自己沦落,容莺就没大理会自己了。   韩川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他想起沈乔教导。每当自己辱骂冷昭时候,就必定会受训。做错了事情,不要往别人找借口。嫉恨之心人皆有之,可选择动手,就是这个人自己的问题了。   说到底,容莺并非自己亲娘,本来也不必为自己做些个什么。   然而方才离开容莺的小院,韩川便已然察觉一抹冰冷的杀意,使得他蓦然眉头一挑,忽而便扣紧了腰间之剑。   广场之上颇多凝月宗弟子,韩川以前待过凝月宗,这个时辰,本不该有这么多人。   人群之中,乐长老面色微沉,面容凝结一股子的怒意,双眸间却也是顿时凝上一层冰冷杀意。   “韩川,你何德何能,本不过是李代桃僵,窃取少宗主之位,骗了娇儿与你定亲。如今,居然上门羞辱,退婚休妻,你这是在羞辱谁呢!”   韩川不觉愕然,退婚休妻几时有之?他去乐家时候,本意也不过是解决旧日里的纠纷,言辞颇为小心。彼此是解除婚约,一别两宽,各自欢喜。乐长老此语,与事实可谓是严重不符。   然而好似印证乐长老所言一般,一旁的乐娇容颜娇美,眼眶微红,似强忍泪水,却一语不发。   落在旁人眼里,更证明乐长老所言非虚,如此瞧来,乐师妹是受了委屈了。有人心生怜惜,觉得乐娇好生委屈,本来是长老女儿,又生得如此美丽,如何能屈就一冒牌货。不过亦有人幸灾乐祸,乐家女儿专嫁少宗主,眼高于顶,千挑万选挑中一个假货,实属活该。   韩川沉声:“乐师妹,这其中误会,还盼你解释清楚。”   乐娇不安:“父亲,不如这样便罢了吧。”   何苦闹得人尽皆知,她也很是尴尬。   乐长老厉声:“娇儿,此等无赖,何必对他客气。只恐你稍生怯弱,他便一世缠着你。”   容莺闻讯赶来,正好听见,秀眉一拢,竟也有几分意料之中。她还道韩川当真变了,如今观之,也不过做做样子。容莺暗暗摇头,也是,碧霞派那般小宗门,韩川岂能真的甘心。   韩川本有怒意,如今却反而沉稳下来,乐长老绝非鲁莽无智之人,此举必别有用意。   便是不为乐娇婚事,乐长老也欲与我为难!这个念头,在韩川脑海之中一闪而没。   他沉稳之态,更扎了乐长老的双眼。   乐长老蓦然厉呵:“娇儿,还不动手。”   乐娇本来迷迷糊糊,又羞又气,闻言娇躯一颤,却习惯于遵从父命,剑顿时出鞘向着韩川此去。   韩川瞧出乐娇本有犹豫迟疑,未曾料到乐娇如此听话,一时微微错愕。   咚一声,众人眼前白光一闪,乐娇竟一招被震开,皓腕若雪,却多了一道伤口,染红衣袖。   剑意森森,韩川神色不动,凝神静气,竟一派漠然。   乐长老吃了一惊,原本以为韩川曾与乐娇有情,爱恨难辨,美人这一剑必定会令韩川失神受伤。抑或者,惊于韩川实力如此之强,一招便逼退乐娇。   韩川面若寒霜,剑心不动。他若不是骤然遇袭,也许会选择不伤乐娇,不过这并不是因为对乐娇余情未了,而是因不想激化矛盾。不过一旦遇袭,他首要自然是保全自己,因为一个人要学会珍惜自己。他对乐娇,无爱也无恨,冷静如斯。   广场旁大殿之顶,此刻已然添了两人,风姿若仙。只不过凝月宗弟子被吸引住了注意力,谁也未曾抬头去瞧。不过她们纵然抬头,也未必能瞧到什么。只因元界修士有一门敛息术,在低阶修士面前施展,纵然目之所见,却也是神未能觉,只如看不见一样。   谢灵君足尖点在屋脊之上,轻若一片羽毛,俏立于屋脊装饰兽首之旁,玉容宁定,美不胜收。   她蓦然轻轻冷哼一声,呵斥:“心狠若斯。”   她只瞧间韩川伤及美人儿,全无风度。乐娇本是他心爱之人,如今却全无情分。纵然是乐娇先行出手,可韩川既然修为远胜于她,岂能伤之?   如此言语,谢灵君目光却不觉落在一旁的师容身上。   她似自言自语:“若天运择之,此等窍眼,不免祸害苍生。这小世界苍生,也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   然而这时,谢灵君似有所感,蓦然盯向人群。   人群中混入一人,在场凝月宗弟子却也是浑然不觉。   林愫仍是掩尽丽色,容貌留一二分相似神韵。饶是如此,她在元界修士眼中,仍然是无所遁形。   这时节,正值春日,绿草青青,柳枝儿盈盈,乔装打扮的女修也换上一身淡绿色衣衫。她施展敛息术,故而周围凝月宗弟子下意识的忽略了她,并未如何留意   一时之间,元界三位大修,竟皆在此处。   似察觉道对方凝视,林愫蓦然扬起头,冉冉一笑,一双眸子凝动若水,瞬间万千风华,宛如千朵万朵鲜花绽放。使得那张本来平凡的面容,一时间顿时也变得耀眼无比。   谢灵君一时间面色微厉,瞬间手指轻轻的按上了琴弦,终于,那绷紧手指到底还是松开。   轮回盘内,必有因果,上次林愫暗算水柔云,也不过是占了机巧之便。   师容忽而松了口气,他竟有几分感激林愫到来。   若他动手将韩川除之,就算不曾触及轮回盘因果,也不合他修行道心。故而他绝不会做这件,会让妙真人高兴之事。因为会不合他心,不顺他意。每个元界修士的原则都不一样,于师容而言,至少杀韩川会损及他的原则。   那么妙真人就会不高兴,甚至很失望,可那也没办法。   他瞧着林愫,竟施施然走到了桃花树前。   女修一伸手,露出一截雪白手腕,手腕上还带着一枚鲜艳的手镯,嫣红如血。   她手指捏了一枚桃树枝,上面桃叶娇嫩,桃花开得甚是娇艳,明艳之极,更衬得女子双眸明若星辰。   然后,林愫便是举着这枝桃枝,遥遥对着师容。   那树枝之上有十数朵桃花,轻轻一晃,竟变幻万千剑意,妙法无穷。桃枝微凝,却充满了玄妙之一,隐隐将师容锁定。   谁要动手简单粗暴击杀,林愫也不会客气。她如此昭示,就是表示她一定会阻止!   师容为之一惊,他忽而内心不是滋味,毕竟自己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林愫实力。而且,林愫居然还防着自己,认为自己会出手击杀韩川。不过妙真人确实确有此意,甚至已然伤过冷枯尘,那么本就说不清楚。   忽而间,师容不觉想起,自己奉谢灵君之命,监视林愫入天意城。那时候林愫心情,是否也是如此?   只怕,也是会不大痛快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Seanna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041   容莺眉头却已然不觉皱起来, 乐娇手臂血污甚是碍眼。乐娇面色微白,掩不住骇然之色,咬着唇瓣。她素来温雅, 想来也不喜爱这血淋淋的场景。   阿川下手, 怎么就这般狠辣?无论如何,乐娇花朵儿一般女孩子为他所伤,便是他不好。   容莺自来有灵药娇养,修为自也是不差, 却甚少和人交手。她身娇肉贵, 何须如此。   “阿川,你这是做什么, 竟伤了乐姑娘。”容莺言语已露责备。   眼见引来宗主夫人, 乐长老也暗中观察揣测。   容莺感慨,心下悲悯,到底外边养了几年, 这心性自然已是狠辣。阿川原本还好, 可知晓自己出身碧霞派, 方才改了性子。到底在自己跟前养了几年,容莺自忖也不能硬心肠。   韩川整个人如绷紧的弦, 口中却不吝啬解释:“夫人容禀,是乐姑娘骤然偷袭, 欲取我性命,我方才还手, 不知轻重。”   乐娇听得身躯一颤,眼中泪意更浓,越发可怜。   落入众人眼中,自生怜意。   韩川言语并不柔顺, 容莺秀气的眉头便没舒展开,温柔嗓音里已经染上一层威严:“无论如何,既是你伤人,无礼在先,还不向乐长老道歉。”   韩川不愿得托容莺裙下换安稳,更愿顺己心意,张口:“我既然无错,做人怎能随意认错。”   却不知这句话,忽而令屋顶上两位元界大修心神一变。   谢灵君瞧着韩川,对这蝼蚁生出厌恶之色。妙真人历劫归来,在元元天现身之前,实则一直窥视林愫。她自然知晓,林愫曾也对雪岚宗这般说。明明是林愫出手伤及了水柔云,可是居然这么一句话,好生不知轻重。本来林愫自讨苦吃,偏生师容居然为她撑腰,纵容如斯。   师容面色数变,而谢灵君更越发笃定,韩川背后有林愫支持。   而那青衣女修,手拈桃花,笑得愈发灵动。   而场中容莺一怔,旋即脸竟红了红,难得和顺心境生出恼怒。   她在凝月宗一向顺意,何时竟被人当众忤逆。更何况,她本意也是为韩川开解。   韩川已然被逐出凝月宗,居然还作威作福,当众伤人。她这个曾经养母,顾念旧情,为他开解,本也是一片好心。   岂料这片好心,韩川竟然如此辜负,岂不是闹得人前没脸。   乐长老更心中暗喜,本担心这娇弱的宗主夫人出手阻拦,损及自己计划,岂料韩川居然如此不上道,自寻死路!   乐长老眼底顿时掠过乐一抹算计。   “凝月宗之中,先伤吾女,又伤夫人,何其轻狂,无礼之极。”   乐长老是个机灵鬼,嘴里控诉韩川大逆不道的罪状,却已然飞快掠去,趁着韩川心神不宁,出手偷袭。   力图一击斩杀,以除后患!   只要韩川身死,什么都解决。到时候人死都死了,碧霞派还能如何。   乐长老不但是个机灵鬼,还是脑部帝,他甚至脑补待韩川殒身之后,如何安抚碧霞派的躁动。拉拢一批,打压一批,铁血镇压之际兼许诺厚利,使得碧霞派从内部分裂生乱,趁机碾压诛灭。让这生机勃勃的碧霞派,就此烟消云散。就如一只有力的手掌,狠狠的掐去幼芽一般,冷酷而无情。   呵,修士界便是这般冷酷无情,充斥狡诈算计。   乐长老瞧着韩川英俊脸庞,他还是看着韩川长大的,从前亦和颜悦色长辈款,却无一丝犹豫。就是要他血溅当场!   不过套路对套路,乐长老招式未至,韩川竟并未当真无措。此刻韩川面露错愕,招式看似慌乱却早有准备。虽不过短短几载,可韩川大起大落,经历种种旁人难以想象的历练。他之心性,自然早就不同。韩川早已然察觉乐长老心思有异,心下自是早有提防。   甚至乐长老偷袭之际,韩川生出几分果真如此的淡然。更要紧的是,毕竟相处多年,他其实对乐长老也颇为了解。无论是功法,还是实力,韩川心中都是有数。反倒是乐长老,纵然对韩川生出忌惮,思维犹自有几分局限性,被以前冷川形象干扰。   此刻韩川心忖,乐长老果真用的是万象折梅手,他曾也见过乐长老以此招数对敌,狠辣无比,能瞬间将人躯体催成一团血肉。奇异的是,韩川内心之中竟没什么怒意,反倒心如冰雪,无比冷静。   无论是乐娇的偷袭,抑或者容莺的失望,如此种种感情冲击,均未曾对韩川心湖形成什么影响。正因如此,他方才能冷静判断局势。   或许,这就是修士心性对实力的影响。过往种种,都如尘如烟,一颗心自如冰雪,冷静自持。   万象折梅手固然狠辣,防守却易生出薄弱之处,那自然是形成所谓的破绽。   韩川一边尽力调整身影,使得自己身躯达到攻守平衡的位置,旋即一刀斩出。他心中冷静盘算,自己必然会受伤,可是却也是以小伤换大伤,瞬间击溃乐长老的战斗力。   未曾想事态发展,竟也比韩川所想要好。眼见韩川游刃有余招数老练,乐长老不觉生出几分自己上当的判断,一颗心也不觉乱了乱。若他能如韩川一样心如冰雪,继续进攻,那么韩川当然会受伤。不过乐长老做不到如此,他思虑颇多,也再无少年人的狠劲儿。一时,他患得患失,他居然回防,却也是来不接。   咚一声,韩川短刀干脆利落斩在乐长老气罩之上,无形之物却竟似发出了金属交击之声。   韩川刀锋再进,对一旁乐娇急切的哀求泪水恍若未闻。   气罩破,乐长老一片衣角被斩破,表面上看韩川短刀似未曾在他身上留伤。   此刻韩川收刀,容色微凝。   乐长老嘴唇一张,不觉喷出大量鲜血。咚,他单膝落地,受伤颇重。   旁人看来,韩川不过一招,就斩伤乐长老,使得乐家人宛如跳梁小丑。   不过一些层次高些修士,自然也瞧得出个中端倪。若非乐长老偷袭,他本不必如此尴尬。   乐娇满面泪痕,发丝凌乱,扑向其父,惶恐不已,不觉尖叫:“父亲!”   不知怎的,韩川看到曾经自己爱过女子,只觉得她无论什么情态,都已然不能影响自己心境。爱也好,又或者如今生恨,似乎自己都并没太多感觉。且此刻就算打脸乐家,韩川稍有解气,可似乎这般打脸的快意也并不怎么强烈。沈乔给予他志向,韩川人生关注点也从过去转移。   韩川忽有所悟,心忖:我若继续沉溺于这些人事之上,此生怕也难以有什么大成就,更不该为打脸一个女人而欣喜。   他又想,但我仍需今日一胜。若不能证明自己实力,所谓放下,也不过弱者的自我安慰。   这样想着时候,韩川目光从乐娇身上移开。乐娇千娇百媚,可他眼中再也无她。   乐长老是乐家基业之根本!乐娇扑去时候,方才察觉乐长老气息犹存,不觉一喜。然则其父面容苍白,竟无半点血色。乐长老似怒及张口,却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此时此刻,乐长老本应该调息静养,可乐长老怒不可遏,气涌攻心。只因为乐长老大庭广众之下竟输给一个晚辈,这个晚辈原本是众人眼底的垃圾,而且任谁都能看出乐长老方才乃是偷袭。   乐娇不觉大骇,迅速喂了父亲丹药,一旁乐意点穴替乐长老运气。而乐长老也自知此刻不宜动怒,否则必定难以痊愈。乐娇雪白额头上渗透出汗水,她自然会忍不住瞧韩川。   韩川无喜亦无怒,面颊一片淡然,胜利之后,并未流露出什么轻狂之色。   乐娇冷汗津津,不知怎的,觉得韩川漠视自己的眼神很是可怕。她不觉想到片刻之前,自己和二哥乐意还认定,韩川是顾忌凝月宗权势,故而对乐家服软,乃至于愿意解除婚约。如今想来,这等想法何其可笑。纵然韩川不知,乐娇脸颊也不觉火辣辣一片,羞愤难当。   如今韩川,只是不在意她罢了。   在场的元界修士观之,师容不觉心忖,看来林仙尊并没有传授韩川元界功法。这个小世界的功法和元界功夫还是有些不同的。如果韩川练习过,在师容这样子的玄通境修士眼里,也定然是会无所遁形。   韩川虽有奇遇,不过更重要的是,此刻他心性定然,能将实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谢灵君容色微冷,眼见韩川如此优秀,她心里更加不快。忽而,谢灵君眉头一挑,似有所觉。   众目睽睽,只见如今的少宗主冷昭已经到来。   眼见冷昭一表人才,谢灵君容色也和缓几分。   冷昭才是这个小世界真正的麒麟儿,资质心性皆是上佳。放在元界,冷昭大约也有资格成为山内弟子。可惜这小世界灵力稀薄,故而冷昭成就也是有限。这也没办法,一个人命数天定,受用都是注定的。然则此等小世界,冷昭命定尊贵,也碾压那等卑贱假子。   这世上,偏生有些卑贱之物,嫉妒天之骄子,又工于心计,千方百计的算计。   及见韩川,冷昭面上顿时不觉透出微妙之色,未及细思,乐家族人已经扑上来,加以哭诉。   “少宗主,川少爷好生无礼,来到凝月宗,先伤娇小姐,再伤乐长老。”   至于乐家接连偷袭之事,自是绝口不提。   冷昭入目所见,乐长老身受重伤,而乐娇亦手臂带伤,楚楚可怜。而凝月宗弟子虽然尽数窥见,谁也不会为一个已然逐走的川少爷多说一句。   冷昭已然是心生怒意,不过他性子沉稳谨慎,尚自自持,目光逡巡,落在容莺身上:“母亲?”   他目露探寻之色,容莺身份,自然不必顾忌。   容莺犹自不痛快,恼方才韩川桀骜不驯。她一片好心,阿川却如此无礼,竟还在凝月宗放肆。   容莺沉声:“阿川,你还要胡闹到几时,莫非还不认错?”   韩川已然心凉,冷笑:“无错可认。”   话语未落,却见眼前银光一闪,冷昭已然含忿出手。韩川此人,本便让他厌恶之极。养母病逝,韩川曾传讯于己,那时他无心顾之,又疑韩川另有居心。待沈乔病逝,那份遗憾存于心中,而他内心之中,更油然而生一个想法。这其中遗憾,除了自己轻忽,可有韩川的挑拨作妖?   这等事情,韩川也不是没有做过,最爱离间别人。甚至,也许韩川不是故意,却已然日日说自己不是。   当然冷昭冷静下来时,也感受到自己乃是在推脱。算来算去,总归是自己不上心。   只不过这样子的想法,却又宛如一根尖刺,就这样子扎在冷昭心上。   韩川,不知悔改,日日挑拨,到处作妖,如今还憎乐娇随了自己。   而韩川,眼底深处也有着对冷昭憎恨。他若对乐娇是少年人的虚荣心,尚能释然,那么对冷昭,还有许多别的厌恶。   沈乔骄傲,既然冷昭不归,她也绝不写信乞讨。纵然病重之时,也是如此,骄傲如斯。只不过沈乔口中不说,韩川也隐隐察觉沈乔心意,故而书信一封,告知冷昭。无非昭示,自己可以不介意冷昭归来,否则不会亲笔写信,让冷昭不必如此顾忌。这对于韩川而言,也并非一桩容易之事。岂知这封书信如石沉大海,甚至凝月宗侍从来时,还惊讶沈乔居然当真殒身。   韩川眼中蓄满怒火,一颗心却冷静如雪。他保持旺盛的斗志,至少这一次,自己绝不能输。   他察觉冷昭施展了一套特殊的功法,令人措手不及。   实则在师容的指导下,冷昭已然是将天纵七剑练习到第四式。天纵七式是元界的功法,对于小世界的修士有着强大的心理压制,尤其这天纵七式更偏剑意领悟。施展之际,不觉浩然滔滔,与冷昭对敌的修士均不觉生出几分被渺小卑微之感。正因如此,冷昭方才能在凝月宗比武台上连胜数人,乃至于稳坐少宗主位置。   此刻韩川也不觉领受到这般威压,生出同款的卑微之心。饶是如此,韩川本性对这种压制感的反抗,却也是生出强大的作用。别的不必提,他对冷昭的不甘之心,好胜之意,可谓也是刻骨铭心。这份不甘,甚至成为韩川前进动力。   一场比武,在场凝月宗弟子也不觉瞧得目眩神迷。   实则对于这个小世界而言,韩川与冷昭二人,确实均为不世天才,不但天分根骨优良,且运势极佳,本来便是创造奇迹的存在。   本来谢灵君心绪纷乱,手指时不时按在琴弦之上,如今终于也是不觉轻轻的松开。   如此运势,谢灵君实难说服自己,轮回盘未决之前,便能随意伤害其中一人。之前谢灵君是不敢赌,如今谢灵君却是忌惮于此,不敢轻举妄动。外界修士,诛灭小世界的窍眼,那必定受轮回盘反噬。如此思之,谢灵君灵秀脸颊顿时一白。   韩川初时处于下风,身上多处伤痕,眼底战意却也丝毫无损。而冷昭亦心知那些伤口无非是皮外伤,未曾损及韩川真正的战斗力,故而也并未停手。   不过时间稍久,韩川渐渐留意到冷昭招术间不和谐之处,双眼越发明亮。   那便是冷昭招数与剑意之间,并不和谐,竟生出某种割裂感。不过常人在天纵七式威压下,早已然心神崩溃,也绝不至于察觉这一点。   师容似有所感,心底忽而不觉叹了口气。元界功法与这个小世界的修行道,有相似亦有不同。若冷昭循循渐进,缓缓融合,那天纵七式对他修为也大有助益。然而急于求成,冷昭原本的修为就和元界功法生出割裂破绽。他本欲只传授冷昭一招,可妙真人开了口,师容也顺她心意。   忽而,师容不觉想,是否如此,反倒损及冷昭修行?   而韩川亦一片决绝,击向那割裂之处。   剑光一震,两人皆是口吐嫣红,一时凝月宗弟子看得目眩神迷。   师容暗叹,谢灵君眸光凛寒,林愫却淡淡一笑。凝月宗弟子看不出来,却逃不出元界修士法眼。   冷昭已败!   与此同时,元界三名修士耳边响起轮回盘漠然没感情的声音:“胜负已分,小世界窍眼者,韩川。”   谢灵君还未消化冷昭已败的现实,便骤然得闻轮回盘判决,不可置信抬头。   嘴唇动动,她深深呼吸一口气,唇齿间尽数是酸意。   只不过轮回盘竟如此任性,不过一次比武,竟因此而择?以前的冷川,不是也曾输给冷昭?她本以为还有机会,再对冷昭下功夫的。   谢灵君盯着眼前青衫女修,林愫指尖桃花灿烂,更是皓齿明眸。   不想输,还是输给她。   解下来一段时间,自己还要和林愫再呆在小世界若干年,无非是看韩川这个窍眼,是否做得安稳。   当然大局已定,韩川既是窍眼,元界修士也不能再对韩川有一指相加。除非,韩川自己作死。比如,他跟之前小世界的白愁仙一样,十分作死,乃至于威胁到小世界的安全。   眼见韩川如今人模狗样,谢灵君自然也不免觉得希望十分渺茫。   事已至此,谢灵君也再无意留在凝月宗,说走便走,也自然无需交代。   瀑布倾泻于碧潭之中,声势滔滔,极具气势。   山涧急涌,却因此少见人迹。此刻三名元界修士,却也是现身此处。   林愫本不愿意多见谢灵君,此刻同行,却一派纠结,在嘲与不嘲之间虚伪的犹豫着。但实则她既已然跟来,自然是充满快乐的。   林愫本觉得自己是个宽容的人,可怎么就管不住自己一双腿。她若不来和妙真人说说话,便会觉得自己缺了点什么。   谢灵君已然侧头,含笑:“林仙尊,好手段。”   好手段三字,有着无穷的内涵。   妙真人抢先一步,林愫对着她笑了。   谢灵君显然不够了解林愫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若木 10瓶;开心送月石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042   谢灵君不够了解林愫, 师容却是了解。一瞬间,师容面色也不觉微妙。   林愫叹了口气,一脸关切:“冷昭被轮回盘所弃, 还盼真人不要物伤其类。”   物伤其类四字, 本是初入小世界谢灵君对林愫评价,谢灵君内心一堵,冷然想她竟敢对我如此无礼。   她微笑:“小世界种种,本如微尘, 我自然不在意。”   林愫接口:“对, 冷昭一输,自然便是微尘。”   谢灵君露出无奈的笑容, 叹息似摇摇头:“我心如何, 旁人难解,自然也无需和人解释。”   林愫啧啧:“我自然是相信妙真人高尚的人品,真人不过性格比较可亲, 所以入住凝月宗, 而且冷昭居然还会元界功法。”   林愫还很观察入微, 将嘲点尽收眼底。   谢灵君已然一派恬淡之姿,唇角微微含笑, 一副不予争执但尽数掌握真理样子。   当然她自己不开口,却自然有师容帮她撕。   师容只得说:“好了林愫, 不可太过无礼。”   林愫认真道:“我只是在反省我自己,没侍候好妙真人。早知道妙真人这么想冷昭赢, 我就是拼着被轮回盘抹杀,也帮真人打断韩川双腿。师仙使,我没领会到妙真人心意,你天天给她做牛做马, 怎么也没体会到妙真人这层用意?”   师容语塞。   林愫瞧着他,忽而一笑:“师仙使既然并没有反驳我一句,真人并无此意。那么妙真人当真曾想打断韩川的腿了?你讨厌,妙真人让你做什么,你怎能不做?以前你给我打杂,惫懒也还罢了,回去服侍妙真人,居然这么不听话,可把你放任惯了。”   师容不意林愫思绪如此敏捷,单单靠自己沉默样子,竟也猜出私下言语。   林愫摇摇头,恨铁不成刚:“要是我,别说打断韩川一双腿,就是趁轮回盘未能择主,杀了他又何妨。没想到妙真人一番心血,居然成空,我也替她惋惜。早知道,我也不在这个小世界这么散漫了。”   谢灵君本想端方不语,也是不能了。师容太钝,面对口齿伶俐的林愫,竟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师容令她不快,只因为在林愫咄咄逼人言语面前,师容竟生出几分耻意,仿若心虚不已。   妙真人叹了口气,嗓音里添了一抹温婉悲悯:“林仙尊不必相激,我确实对这小世界干涉太深,无非是内心几分不忍罢了。”   林愫提醒:“方才真人不是表示,这小世界不过微尘。”   谢灵君恍若未闻:“虽是小世界,此处种种生灵,总归是有灵性。我历劫归来,便到此处,心中自有不忍之情。冷川品行卑劣,如此虚荣之徒,妄图鸠占鹊巢,其心可诛。”   林愫指她物伤其类,她便指桑骂槐。鸠占鹊巢,其心可诛这八个字,更适合林愫。   “众所周知,轮回盘挑选窍眼,并不考虑品行。若让个卑劣之徒,掌握小世界窍眼,绝非苍生之福。故而纵然我行血腥之事,担轮回因果,一身尘埃,救世之心,始终不灭,亦是不会。便是,被人误会轻鄙,亦甘愿受之。若诛一人能救天下,我便担此恶名又如何?然则有人,若为一己之私,一念恩怨,扶持一卑劣之徒,将小世界百姓视若草芥。纵然我等是元界修士,高高在上,也不可将之视为蝼蚁,全无半点爱惜之情。”   谢灵君说得大义凛然,盈盈玉容竟似有圣光闪烁。   林愫发觉谢灵君是天生戏精,此处除开自己与她外,也只有一个师容。然而就算只有一个观众,谢灵君也很敬业很努力,人设立得真实情感。   她忍不住想要手撕谢灵君画皮,惊叹:“那一定又是师容阻止真人你了,没让妙真人顺利为天下苍生牺牲,亲手宰了韩川这个祸根。”   啧啧,师仙使真是是觉悟太低拖后腿。   谢灵君脸上圣洁的神色顿时微微一僵,她好不容易历劫归来,自然要好好顾自己,加意爱护。   未曾想正因如此,反倒令林愫冷嘲热讽。哼,只怕便是这位林仙尊的真情实意吧,倘若自己出事,那么林愫这个假货便能将自己取而代之。   林愫不依不饶,妙目落在师容身上:“仙使,你有阻止妙真人牺牲吗?”   师容心里叹了口气,任他滤镜深厚,其实隐隐也察觉,妙真人这许多举动并非处于悲天悯人,而是胜负心太重。可纵然知晓这一点,他反倒有些心疼。妙真人曾经高高在上,如今历劫归来,便没那么自信,也许还很惶恐。   而林愫,却总是这么自信,招摇,仿佛整个世界的阳光都在她身上。   如此明媚自信的女子,又怎能体会从高处落下的妙真人内心惶恐。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尤其是曾经高高在上的女修。妙真人硬撑的样子落入师容眼中,却也有些令人心中凄然。   师容轻叹:“林仙尊,也不必在说了吧。”   林愫轻轻将手指比在唇角,嘘了一声,微笑:“好,我不说。”   谢灵君眼眸深处寒意愈浓。   她隐隐察觉师容心思,老大不快。   谢灵君并未因师容这份体谅而生出感激,反倒恨师容竟如此理智。倘若真心向自己,那么何必思考那么多,就合该义无反顾,如此站在自己身侧。   只不过话到唇边,谢灵君到底未曾说出口。她本以为,林愫此人,多少会知晓些分寸。竟哪里知晓,林愫竟无丝毫敬畏。   林愫大获全胜,也无意在留。   她含笑告辞,林愫和元界其他修士不同,纵然任务完成,她也不会原地等待,而是会在这小世界到处走走。   每个小世界,都是个真实世界。   未曾想师容没有继续在谢灵君跟前做牛做马,反而跟过来。   使得林愫微微侧头,一双妙目透出询问之意。   师容却冷着一张脸,一语不发,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似心事重重,郁郁难解。   林愫也不理睬他,任由师容跟随。   草木轻轻的从身侧飞快掠过,清风拂过了师容面颊,那一缕银丝侧落面颊,使得师容身上更增几分冷肃之意。   好半天,师容才轻缓说道:“妙真人所言,也未必全无道理。若有人品行不端,一旦成为窍眼,整个小世界都会被祸及。”   林愫抓住关键点:“未必全无道理?好啊,你意思是,妙真人有些行径是没道理的?”   问题触及灵魂,师容对此等灵魂拷问避而不答。   “还是,你对韩川此人如此信任,觉得他能一改前非,再无恶念?”   林愫掠前几步,蓦然回首,微微忿怒的样子:“哈,为什么觉得韩川是我选的。谁是窍眼,都是这个小世界自己的选择。轮回盘择了韩川,并不是他比武赢了冷昭,而是他其意日坚,反倒冷昭意志动摇。”   “人类世界的对或者错,对于轮回盘而言,是全无意义的。因为不同的世界,便有不同的道德,不同的规则。比如俗世人类,两国本是世仇,两军交战,因为死伤万人,这累累人命,又是孰是孰非呢?两国百姓的看法,也不会一样。所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杀一人是凶,杀万人则为枭雄。”   “所谓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并非指人命卑微,而是掌握世间运势者,本便是无情淡漠以观。”   伴随林愫言语,她容貌也缓缓变幻,本来遮掩丽色的伪装渐渐褪去,却也终于露出原本的端丽姿容,容光朗朗,令人莫可逼视。她一双瞳孔,也散发异样光彩,让美丽面容增了几分奇异。   “对于轮回盘而言,没有所谓的善人和恶人。每个人内心善恶的标准不一样,它只能感知这个人是否顺应自己内心的规则。这世间有些人,行恶毒事,纵然自欺欺人为自己找了许多理由,然而对世界的观感已经定型,便算连自己都能骗了,却也是骗不了轮回盘,便会感受到这样子的矛盾。”   “然而有些恶人,纵然行恶毒事,竟也并不觉得自己为恶,在他脑中,他做这些事情是应该的,顺应规则的,天道本是如此。所以其实在轮回盘的感知之中,极善之人和极恶之人,其实都是一样的。”   所以上个世界的白愁仙,也许别人骂他魔头,可对于白愁仙而言,他根本没做什么错事,他觉得世间之事不就是该如此。就如狮子吃羊,难道狮子会觉得自己在犯错?可人不一样,人若是吃了人,那便是世间惨事。诗人还会因为荒年易子而食的惨剧发出感慨,乃至于赋诗一首,以感慨悲切。   而轮回盘之所以要抹杀白愁仙,并非因为白愁仙之恶,而是因为白愁仙的恶,影响到那个小世界的秩序了。   因为秩序不稳,白愁仙就成为轮回盘口中的邪魔。   眼前这个世界亦是如此。   因为韩川自己很相信自己,相信自己走的路没有错,而且决意一直走下去。所以渐渐的,他知行合一,心性日益坚定。   因为冷昭日益不相信自己,他谁也没说,可毕竟因养母殒身而内心有愧。再来,其实他已然对凝月宗种种,生出某种反感和质疑。凝月宗存在太久了,内斗严重,山头林立,勾心斗角太重。纵然冷昭有滔滔雄心,可那样子的雄心也许便会耗在凝月宗无尽的内斗之中。   冷昭已然可窥自己将来,可这个将来并不让冷昭喜欢,也让冷昭没什么理想。   所以,轮回盘择了韩川。   林愫手中桃花,轻轻敲了师容胸口两下:“仙使,那如今你可懂了?”   师容自然已经懂了,他并非愚钝,亦有几分悟性,否则也不会有如今修为。   如此思之,倒是谢灵君将冷昭误了?若非谢灵君太快助冷昭成为少宗主,那么冷昭也许便不会这么快就倦怠?又或者,冷昭也不会误了见沈乔最后一面。   无论怎么样,人没有理想就是咸鱼一只。   林愫的灵慧,使得妙真人黯然失色。师容忽而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也不能再想。   他忽而心中苦笑,小世界林愫展露修为心性,之前觉得自己护着林愫,反倒是自己太自以为是了。   林愫嫣然一笑,然后转身继续向前走,清风吹拂过她的发丝,衬托得她青衫秀影越发坚定出尘。   有那么一刻,师容也是想要追随这道身影,一路行之,这般跟上去。   无关乎那些无聊猜测,更不是什么男女之情,而是这一刻,林仙尊有一种莫名的魅力,使得人不觉想要跟随。   然而他的脚,终于也是死死的钉在了原地,没有再继续跟上去。   此刻谢灵君打坐,使得自己进入一种入定状态。不过片刻,她忽而汗水津津。   她咬牙,师容实在令人失望,同时心如敲鼓,生出几分警惕。世道无情,轮回盘竟不知分辨事非。分明冷昭才是冷家亲子,凝月宗少主。偏生让小人夺其气运,踩在足下。上苍竟如此无情,纵容小人夺人气运。那么如今,自己必定要引以为戒,更加提防林愫。   哼,韩川如此品行,这般卑劣小人,一旦成为小世界窍眼,岂是苍生之福?只怕,韩川一旦得势,这小世界修士百姓怕是要受苦了。一时间,谢灵君竟有几分盼望,韩川真如自己猜测,鱼肉苍生。那么纵然自己输了,可她却是对的。   她想到了冷昭,暗暗摇头,冷昭也是倒霉,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谢灵君已然笃定,冷昭必定下场凄惨。一旦韩川得势,必会报复打脸。只不过事到如今,谢灵君只觉得天命难违,也不会帮一帮自己曾经盛赞过的冷昭了。   时光匆匆,转眼若干年过去。   冷枯尘点了亲子为少宗主后,没多久,他便旧患发作,就此殒身。他对夫人一世娇宠,纵然对别的事情冷漠些,却对容莺可谓极好。   冷昭接任凝月宗,娶乐娇。不过一处心结,始终在心。   当年他与韩川比试,人前平手,其实他已然知晓自己已败。再者他归来凝月宗不过几载,纵然一时压下众议,始终根基稍浅。而冷昭,心高气傲,也绝不会轻易认输,也绝不会让人说自己不配。他的智慧、能力,皆用来巩固凝月宗的位置,甚至殚精竭虑,苦思将凝月宗发扬光大。   饶是如此,凝月宗渐渐还是声势大不如前。   这些也许并非冷昭不济,而是大势所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其实当初兽潮之祸,凝月宗已然受损颇大,不过仗着根基深厚,犹自挣扎。外人观之,犹自花团簇拥。   所谓破而后立,小世界的兽潮,不单单剔除多余的兽类,且也是对人族修士冲击。   冷昭执掌凝月宗期间,亦有心怀不轨野心勃勃之徒觊觎宗主之位,凝月宗也生出几场变动。权势之争必然凶险,就连乐长老这等老谋深算之徒,也在某一次的风波之中殒身。冷昭殚精竭虑,使尽手段,倒也总归镇压下来坐稳位置,却渐渐生出疲惫之感。   相反,碧霞派日益壮大,竟隐隐有和凝月宗对峙之势。   大宗门套路多,寻常弟子入门后要寻山头找门路,尤其是凝月宗这般大宗门。这个小世界的修士,也不免会觉得心累。相反碧霞派,尚自有着生机与活力,掌门韩川更公正严明,颇具领导魅力。   月有阴晴圆缺,门派和一个人一样,也会衰老。凝月宗如日暮西山,而碧霞派则如朝气蓬勃的青年。   也许有一天碧霞派也会老,不过如今却是势旺之时,毕竟如今运势在此。   死去的人,无论是沈乔,抑或者冷枯尘,均渐渐被世人淡忘。而前宗主夫人容莺,也已然不如以前顺意。   时移事易,容莺的人生运势本也和凝月宗息息相关,伴随凝月宗大不如前,她自然亦不如从前风光。不似以前,她轻轻一句话,旁人都诚惶诚恐,甚是在意。   就连宗主夫人这个头衔,如今也换了别人。冷昭娶了乐娇,虽然谈不上多爱,好在乐娇总归是伶俐听话,柔顺周全,也能帮上一些忙。在冷昭看来,至少妻子比母亲好,母亲的娇气似乎一辈子都不会好,总需要别人哄着她。可是冷昭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很多事情需要操心,而且,他一直也不会哄亲娘。   当初他明明是亲儿子,就因为不会哄,亲娘就还是喜欢阿川,不是吗?   当然该有的尊重,冷昭也不会少,不会让人挑出错,就如他曾经对沈乔,客气而疏离。   伴随岁月流逝,容莺也没以前那般娇润。   像她这样子的女人,是需要人时时捧到心尖儿上呵护的,还要全心全意。这使得容莺越发思念早死的亡夫,一想到亡夫,她也不觉泪如雨下,甚是伤怀。   这一日,阳光正暖,花朵儿也开得十分明艳。   容莺郁郁不乐之际,忽而窥见一道身影,那女修俏生生的立足花丛之中,极是灵动美丽,竟不似活人,仿佛是什么山精妖鬼。   容莺先是一惊,旋即面露喜色:“妙真人,你,你总算归来,你帮帮昭儿——”   她乍然一见,虽因为女子气韵生出几分陌生,可那秀丽面容,分明就是妙真人不假了。   容莺自然还记得,当年那个女子,身具奇法妙能,甚是厉害。后来不知怎的,有一日便不在了,且凝月宗也一日不如一日。   然而对方身影轻轻一晃,旋即就消失,再不得见。   其实谢灵君早忘记自己称赞过的宗主夫人容莺,一旦窍眼已定,她也没兴致来见一位小世界的女修。   林愫掠到了树上,念了敛息诀,美人儿和山河树木气息融为一道,浑然天成,容莺自然再也都瞧不见她了。   她瞧着容莺急切寻觅,终于满面失落,乃至于悲愤哭泣,忽而又叫着枯尘忆亡夫。   当然容莺眼神一向不好,并不知道她所结识的妙真人做了什么。若非谢灵君手指轻轻一动,拂动了琴弦,那么容莺道侣也不会早死。   容莺再娇气,可毕竟也有个男人甘愿受之,如此宠爱,一生呵护。可惜,冷枯尘旧伤引动,终究是早死。   许因如此,冷昭才对这个母亲客气而疏离。容莺需要的不是个儿子,而是个爱她呵护她的男人。   林愫也并没有如何的逗留,更对容莺没有太多的兴趣,她一路又向枯木山行去。   她隐隐察觉到小世界时间的变幻,对于元界修士而言,却也是并不如何真实的。却看花开花落,四时更迭,岁月流转,终究是过眼云烟。   这个世界秩序将稳,自己也将要离开。   山还是山,慈圣母庙犹在,却亦越发残破。   林愫遥想当初,尹风华可谓轰轰烈烈,造就粉黑无数,如今却冷冷清清,困于这小世界慈圣母庙中,岂不令人唏嘘?   林愫叹了口气,假惺惺感慨一番,不觉微笑:“尹风华,我亦要走了,你便好生保重。”   任务结束,轮回盘召回,小世界秩序安稳,只怕此去多年,也不会再有元界修士到此。便算到此,也未必会到枯木山,进慈圣母庙,逢尹风华。   这朵黑心小莲花,以后只能自个儿临水而照了,凄凄惨惨冷冷清清。   念及于此,林愫也撒了点儿廉价同情心。   只不过旋即林愫眼前景色一变,竟莫名摄入某处,只觉得周身环境似虚非虚,似实非实。使得林愫脸色乍然一变,后悔自己连廉价同情心也不该撒。   旋即林愫定神,尹风华其神被禁,当知他之幻境应当奈何不得自己。此人如此,必有用意。   正在这个时候,林愫遍体浮起了奇异的感觉,身躯微微一震。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辞来形容,恍若自己渺小如尘埃,正面临一具庞然巨兽,使人遍体生寒,生出可怖之意。   她忽而意识到,这“巨兽”其实便是轮回盘。尹风华冰棺被那玉质巨树缠绕,被其拘束,此为禁制同时,尹风华也与那玉树融为一道,成为轮回盘的一部分。   大千世界,森罗万象,都被天外”眼睛”如此窥视,尽数瞧在眼里。   如此说来,这个小世界的种种,尹风华能尽数感知?   如若如此,难怪林愫总有一种被人窥测之感,以她之能居然无法摆脱。只要自己仍如在这小世界,就无法摆脱。   如今自己所感,大约便是尹风华所感受到,直接将思绪传入林愫脑海。   林愫如今所感知的,便是这小世界的真相。   兽潮起,修士陨,也许就象征着,这个世界新的窍眼产生,将会有新的血液,新的秩序。这个世界的兽潮不知因何而起,却也许是这个世界自我更新的手段。   待兽潮褪去,这个小世界就会产生新的窍眼。而窍眼本来就该出生于枯木山碧霞派沈乔的腹中,而不是垂垂老矣的凝月宗。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所谓天意,便是一股强大无比的能量。而这股强大能量,在元界被称为轮回盘。轮回盘进行了精确的计算和细致的筛选,这个小世界的诸多修士之中,沈乔也脱颖而出。   沈乔有一颗无比坚强、上进的心,带着某种强大的力量,然而她身躯已损命不久矣。这个时候,天道就发觉,原来这个女修腹中,还有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如果让这样子的女人教导长大,一定会很坚强,很优秀,很坚定。   这并非内定,而是轮回盘进行了人类甚至无法想象的精密计算。从碧霞派的前程,到沈乔其人对孩子影响。   已窥至此,林愫也并未再继续看下去。   镯中血恶化作一道红光,幻境顿破,她双足踏在实地。   她已然又回到了枯木山,慈圣母庙前,正在此刻,林愫已然感知有人靠近。   她轻掠起,再次敛息,轻盈的落在树枝之上。   来者居然是韩川,如今他已然是位高权重,却犹自独自一人,并无随从。   他自然无从感知到林愫,更不知这位元界女修曾经存在过。   数年未见,韩川英俊沉稳,也不再是曾经来慈圣母庙咒骂冷昭的鬼样子。也许他一开始变强,乃是为了胜过冷昭,然而一旦站在高峰,从前种种恩怨,也不过如此。   如今韩川来此,自然也并不是再想乞求什么,而是为了怀念,怀念一个已经不在的人。   居上位者,便不要轻易在下属面前展露自己的软弱,故而韩川偶有失落,也无非是来慈圣母庙静静。   他盯着此处泥塑,一语未发,眼中却神色变幻,心绪翩飞。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的自己,就这般跌落了泥水之中,狼狈如斯。他浑身剧痛,口中尽是咒骂,丑陋之极,那时候就连自己,也以为自己已然完了。   直到,母亲伸出手,将自己从泥水里面拉出来,让他不像垃圾。   思及于此,念及沈乔早逝,韩川蓦然眼眶微微一红。   正在这时,轮回盘淡漠无比的声音已然在林愫脑海中响起。   “窍眼已择,小世界秩序已然恢复,任务结束。”   一转眼,林愫已经到轮回盘的异度空间,谢灵君和师容正在眼前。   这一次妙真人安神打坐,并未再说什么林愫好手段之类的话。林愫伶牙俐齿,且全无敬畏之   心。谢灵君显然意识到张口和林愫说话,一多半便是自己吃亏。   如此,谢灵君亦是决意维持自己高冷淡然的人设。   这一次被林愫所辱,谢灵君内心也并不如何的舒坦。不过,也不过这个小世界罢了。   一旦回到元界,那么一切就不一样,她和林愫的地位犹自是云泥之别。   那么林愫如今这样得意,也终究不过是过眼云烟。   与此同时,谢灵君内心警惕不已,防着林愫。从前雪岚宗不过小小得罪过她,林愫便出手算计,趁着脱离小世界之际,便出手暗算。既是如此,自己乃是林愫心头刺,那又如何?   她自不会和那等雪岚宗弟子一般,被林愫暗算到,玉容宁定,实则暗自警惕。   正在此刻,漩涡已现,眼瞧已然可以归去,谢灵君蓦然身躯微颤。以她元界玄通境修士能为,她竟也不觉受此波及。   谢灵君冷傲荡然无存,愤色:“林愫,你意欲何为。”   林愫也被这莫名力量冲击,正吃惊之际,入目则是谢灵君浮起怒色面容,不觉啧啧。   师容提醒:“和林仙尊无关。”   谢灵君惊怒之意消去,如今回神,亦知以林愫之能,怕不能冲击轮回盘空间。   似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击小世界,乃至于影响到这神身空间。   实则此刻整个小世界大地颤抖,百姓亦叫着地牛翻身,不觉纷纷逃出。而这一切根源,竟然是那枯木山的慈圣母庙。   这荒废已久的慈圣母庙,如今积灰纷纷抖落,本来泥塑神躯,也是生出缕缕裂痕。更不必提神身空间之中,那晶莹剔透的玉树也是蓦然生出千万裂痕。   叮得一声轻音,那玉树一片片碎裂,飞舞的碎片却化作虚影,消逝于空气之中。那冰棺之中,禁锢的男子美不可言,却又朦朦胧胧。在玉树蓦然崩裂瞬间,蓦然一双眸子如此睁开,眸中泛出一缕异样的清光。   那清光,亮得骇人,令人不觉为之而心悸。这样骇然发亮的眸光,已然超越了正常之人的范畴,似能触及修士神魂。   他那小指上的黑莲,蓦然尖锐发出摩擦骨笑声,似什么嗜血异兽。   “尹风华,脱困了,我们终于从这怪树脱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呜呜,呜呜,我们困于此,不生不死,好不容易才到这小世界长出来。死丫头,欺辱人,她还摘了你的花。啊,她该死,该死。”   “肚子好饿,尹风华,我要吃东西,饿死我了。”   吞咽口水的声音令人不觉恶寒,仿佛这说话人所说的饿,应当是桩极可怕的事情。   本来晶莹剔透的冰棺,蓦然也浮起了万千裂痕,可那冰仿佛有灵性一般,又迅速的自行愈合生长。这具冰棺,竟似最后一道掣肘,将冰棺之中异物犹自封锁。   与此同时,轮回盘空间内三位元界修士也同有所感,竟不觉隐隐生出不安的感觉。   修士修为越高,感觉也是越发敏锐。此处小世界的修士还茫然不觉时候,轮回盘中元界修士却也是已然察觉其中异样。   谢灵君爱惜自己,再不理会许多,既然裂痕已开,她顿时掠去,要离开这小世界。她在元界尊贵无双,绝不愿意滞留小世界之中。   林愫和师容也不觉随后跟上。   只不过林愫蓦然娇躯一颤,似觉一双冰凉的眸子,盯上了自己背脊,穿越时间空间,犹自不能阻拦。   尹风华?林愫脑海里浮起了这个名字。   蓦然,一声轻笑在她耳边响起,与其说响在耳边,不过响在自己神识之中。她扫向了一旁的师容,师容却也是浑然不觉的样子。然后轮回盘的吸引力已然卷住了林愫的身躯,这样子的感觉对于林愫是熟悉的,知晓自己如此便会回到元界。   就在此刻,她得闻师容一声惊呼,顿觉有异。   只间自己衣角,却也是添了一片漆黑如墨的痕迹,好似一片影子   林愫临危不乱,化出血恶,血恶一斩,顿时将衣角斩断。   旋即,她已然回到元界,又立足于元元天的广场之前。   最后变故,谢灵君惊魂未定,犹自心悸,不觉平复心神。   林愫却忽而从怀中掏出一枝白莲,那白莲随风轻轻摇曳,倾吐芬芳。此朵白莲,是林愫从冰棺之上摘下来的,一直便是清新如故,绰约多姿。   林愫忽而冉冉一笑,展露万千风华,手指间一抹火焰流转,将那枝白莲就此焚烧殆尽。   她自然不知晓,自己离开之后,那小世界所发生变故。   韩川到时,自然见不到慈圣母庙,不止慈圣母庙,便是半座枯木山,也是因此陷落,消失无踪。小世界的修士自然万般讶异,隐隐感觉到这绝非简单的地牛翻身,却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当然尹风华的冰棺,也是消失无踪,自然无人窥见。整个小世界,自然也再难寻觅冰棺半点气息。   而此刻元界,忽而有两道身影,又再次掠上元元天,使得在场元界修士都微微一愕。   上来两人,一男一女,均是林愫洞府弟子。   须弥山第一层天开辟洞府,基本要求紫品弟子二人。   林愫有且仅有两名紫品弟子——   上官璧月、江无尘!   还是别派不要扔出来的,让林愫洗洗捡了回去。   料不到如今,此二人竟然来到元元天。而他们既然来到元元天,则说明两人皆成为玄通境修士。   除开师容这个当杂役的仙使,外加两位玄通境的弟子,林愫那小洞府居然是人才辈出。   这是何等运势!在场众人甚是感慨!   不过玄通境修士之中,自然也有几道感慨万千的目光,落在这两名弟子之上。尤其一女修,此刻正在谢灵君下首,看着江无尘的神色,不免显得颇为古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被圈养的狼崽子 30瓶;银子 20瓶;开心送月石 10瓶;戈道 2瓶;小蓝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043   两名弟子向林愫举掌行礼, 旋即便去一旁的封仙榜登留名。   那封仙榜是一面白璧,在仙台一侧,似有气韵和元尊座下莲遥遥联系, 皆是元界命脉之物。感应到两人玄通境修士的气息, 白璧之上顿时浮出了密密麻麻的字迹,元界玄通境修士皆在榜上。   上官壁月和江无尘以血写之,名字顿时也是凝结白璧之上,与其他修士名字排列在一起, 变幻成金色。此二人如今记在林愫的洞府名下   但凡元界玄通境修士, 受元尊召唤,必要到仙台之上。上官璧月与江无尘此刻方至, 也算来迟些了。不过此二人之前毕竟没有登录在册, 上封仙榜,自然未得召唤讯息,故也不算逾越。   此时此刻, 也正是林愫两名弟子首登元元天。   正因如此, 在场修士也不觉百味交杂, 很有几分吃惊。   玄通境修士难得,林愫洞府里数来数去只有那么几个人, 五根手指能数齐。以人数来算,林仙尊洞府里的玄通境修士竟好似白菜价, 批量生成。   众修士目光交流,要说运势, 林仙尊运势也是未免太强了些了。好得都有些让人羡慕嫉妒恨了!   本来妙真人回归,林愫声势大减,不知多少人盼望林愫从高处落下来。众人只道林愫劫数已至,谁曾想如今林愫府中又多了两位玄通境修为的弟子。有此二人, 林愫怎么说,也不是可随意欺辱了。   一旁水玲珑唇角却不觉轻轻的翘起,似因而流转几分的恶意。有什么了不起,纵然有出色弟子,可也要林愫留得住。林愫洞府水浅,哪里能存得住人。   所谓人往高处走,大宗门的资源和人脉,也是林愫那区区小洞府绝对不能比拟的。   水玲珑想起了之前自己挖走的萧雪湖,不觉自是笑了笑,平添了几分自信。   水大小姐这挖墙掘土的心,又不觉腾腾燃烧了。   而巨莲底部,那女修容色不觉更加奇异。   那女修姿容清秀,荷绿青衫。她目光落在林愫面颊之上,似有莫名嫉恨,旋即眼神落在林愫麾下弟子江无尘身上。   白灵身为谢灵君侍婢,亦沾了谢灵君光彩。谢灵君素来大方,灵药功法从不吝啬。当初白灵也不过是个冲喜孤女,得妙真人素手一指,妙真人那手指就是金手指。如此开光,便让这江家收养孤女,成为能入元元天的玄通境修士。   纵然妙真人跟前,白灵也不过是下人一个。可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神仙跟前的鸡犬,自也是不俗的。   如今白灵凝视江无尘英挺面容,蓦然心口砰砰一跳,不知是心虚,亦或者别的?   未曾想,有一日,江无尘也能成为玄通境修士,踏入元元天。   一切恍然若梦。   她蓦然下意识的,捏紧了自己的裙角。   与其做江家瘸腿大少爷的冲喜新娘,不如做妙真人的婢女。江家,终究是个小门派,不入须弥山,不过是山外宗门,不值一提。   再者如今,元尊心系妙真人,爱之重之,谢灵君方才是元界占尽先机之人。   白灵轻抬头,正好窥见风神照关切神色落于谢灵君神色。   谢灵君亦正好调息完毕,心神稍稳,忽有所感,正好窥见风神照此等容色。   眼前的元尊煞气暗蕴,俊美无匹,稍露关切。一时无不令人纷纷感慨,妙真人方才是风神照心头肉。妙真人未曾归来前,元尊总是凝着一双黑瞳,面无活气,也无表情。   哪似如今,神色变幻现于人前。   谢灵君蓦然轻轻抬头,冉冉一笑:“神照,放心,我无事。”   那嗓音温柔之中充满了安抚,好听如音律,仿佛在平复躁动不安野兽。谢灵君的笑容,也是温和而安宁,一如多年以前,风神照年幼时候一样。   这份安抚,对于谢灵君而言,甚至有着几分娴熟。风神照有何反应,她也是清楚之极,可谓了如指掌。   果然,风神照神色微松,因为关系不安生出的躁动,也在如此温柔清宁的圣洁容色间,渐渐消化弭平。   若风神照是阴郁躁动的野兽,那么身为长辈的妙真人谢灵君,就是他唯一的光,干净而美好,是属于他唯一的救赎。   当年上须弥山躁动不安,杀性极烈的少年,亦只有妙真人不离不弃,关怀备至。   幼年时候的依赖,伴随岁月流逝,却也是并没有改变。   此时此刻,谢灵君更深深的体会到如此,一时竟不觉微微晕眩。   整个元界最大的大佬,高高在上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元尊,喜怒哀乐皆系于自己手中,可任意操纵。   这是何等的爽感,是快意到极致的尊荣。   谢灵君深深呼吸一口气,唇角微微含笑,感慨:不枉自己一直做个善良的好人。   她难得垂下自己尊贵的头颅,正好凝视到林愫。   须弥山山脚的小仙尊,有那么个小洞府,据闻如今还添了两个玄通境的弟子?也许吧,以林愫的层次,可能在某些人面前也足可自傲。可要看跟谁比——   若是跟自己比,那也就远远不够,差距甚远了。   谢灵君本以为林愫知晓分寸,知道一个代替品的位置,没想到林愫居然在这个小世界的任务之中对自己如此无礼甚至言语冲撞?   谢灵君无奈吐了一口气,本来,她是没打算和林愫为敌的,因为为敌二字已经抬举林愫。没想到,林愫自己作死。   不知怎的,谢灵君觉得站在巨莲下的林愫,似微微有些怪异,使得她不觉眉头轻皱。旋即她终于察觉到哪里古怪了。因元元天不允修士御器,故而这些修士要看高处的风神照,都需要抬起头。如此一来,就会有一种被诸多玄通境修士仰视的感觉。   偏偏林愫却并没有抬头仰视,她甚至都没多瞧风神照一眼,似乎对身为元尊的风神照,颇为不在意。   也许林愫并非当真不在意,可这份姿态,却也正巧透出了些这样儿的味道。   谢灵君眉头一皱:神照之前怕是宠她宠得没分寸了。   正在这时,三道光芒分别落在林愫、师容、谢灵君手中。   光芒流淌,化为三根玉简,正是完成这次轮回盘任务的凭证。年底结算,每个门派任务完成的优劣,会影响轮回盘对门派的资源分配。如果在大宗门,这样子的任务玉简亦是弟子在门派中品级评定的依据。   玉简光芒流转,焕发出莹莹白光,足以证明这次任务完成极好。不似上一次,林愫让小谢杀死白愁仙,玉简闪烁的是黄光,评级最下等。   而这玉简焕发的盈盈白光,却使得谢灵君心里颇为不舒坦。如此,岂不是证明,林愫方才是对的,而且这个任务也是让林愫完成得十分出色?   她又想起了自己在那个小世界输的滋味,心里翻腾黑泥,感觉也是并不如何的愉悦。   妙真人赶紧安抚自己,好了,好了,那不过是小世界发生种种。而且无论发生什么,别人也是不会知晓。她不觉扫了师容一眼,至少师容也是绝不会说出去的。   偏偏,却有些人,溜须拍马不是时候。   水玲珑有心奉承:“这一次妙真人出手,倒是让林仙尊的任务,没那般难看,比如上一次。”   谢灵君在风神照心目之中的地位,众人也是有目共睹。风神照是元界最大的大佬,他若说谢灵君洁白无暇,干净美好,那么谢灵君必定也是上天下地独一份的美好。   水玲珑本不喜林愫,如今踩林愫一脚,更也有拿人做对比,更衬托出妙真人的好意思。   至于仙使师容,大约也不介意,让妙真人出风头。   只可惜水玲珑不知就里,如此讨好言语,却更在谢灵君心头插了一刀。   这一次的任务,谢灵君自然也是谈不上顺己心意,更是大失所望。   林愫噗嗤笑了一声。   谢灵君小心让自己保持住温婉圣洁,没暴露内心不悦。   于谢灵君而言,水玲珑说话固然不聪明,可讨好之心很明显,自然也可顺势拉拢。   当然想要讨好谢灵君者,也绝不仅仅有区区水玲珑。   一时附和声,从不同的地方传来,含蓄而真诚的吹捧妙真人。   谢灵君如此听着,最初的尴尬也不觉渐渐散去,心情也是愉悦起来。她忽而觉得,又没什么不好。林愫小世界得意了,可那又怎么样,元界无人得知,而林愫的得意也只能留在小世界。   一切仿佛,林愫真是菜鸡,自己宽宏大量,高尚带之。   不过,还有个知情人。谢灵君目光不动声色落在师容身上,见师容似有不安,欲言又止。不过到底,师容也未曾当真开口,损及自己颜面。   如此看来,师容尚不至于无药可救。   那些奉承之词,就如此轻盈的飘荡于须弥山最高的元元天上,将仙气缭绕之处,也染上了一层世俗之气。   不过这样子的俗气,飘不上那高高在上的巨莲。   风神照眼观鼻,鼻观心,面容甚是淡然,也无波澜流转。谢灵君也同款的神色,无喜无怒,超凡脱俗,只余淡淡的温婉圣洁。   师容抬头窥见,忽而内心失望之意更浓。   水玲珑心存挖了墙角之心,更不觉打量起上官璧月和江无尘,暗中盘算。   也是,此二人从前未曾踏足元元天,大约两名弟子并不知晓,他们这位年纪轻轻又美貌慵懒的林仙尊,其实是修士界的笑话了吧。   能突破玄通境,踏上元元天,是这个小世界修士的愿望。就连水玲珑,也因此而殚精竭虑,不惜滥用灵药。此二人得托林愫门下,又没有大宗们助力,必定付出了百倍千百的辛劳。   待二人好不容易登上元元天,窥见如此风光,却见识到,林愫是人人讥讽的笑料。   林愫以前在两人面前如何招摇显摆,想来为了笼络人心,维持颜面,必定拿出灵药秘籍加以收买。自然,林愫在两名弟子心中,也是具有一定分量。   饶是如此,此时此刻,两人眼见林愫宛如小丑一般,应该是会,世界观崩溃?   水玲珑如此盘算,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只盼望能窥见自己想要窥见之物。   然而林愫这两名弟子,有着高阶修士普遍存在的面瘫,如今容色没什么表情,也并无明显喜怒,更让水玲珑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   师容却比水玲珑了解多一些,他毕竟在林愫身边呆了两年,知晓林愫一些小手段。   如今林愫淡然的笑着,却也是轻轻的打出一个手势,是让两个弟子安静,不得言语。   师容想,林愫,林仙尊,其实是爱惜弟子吧。毕竟若加以反驳,此事必定是会涉及妙真人,而妙真人则是风神照心目中十分在意之人。   上官璧月和江无尘,二人其实经历颇为曲折,命途多舛。若方才上元元天,就被元尊摧残,则让许多辛苦付出,尽数归于流水。   不知怎的,待他离开了林愫了,却渐渐体会到林愫是个善良体贴的人。   只是,有些不善解释,容易被人误解,有点儿惹人心痛。   不过师容立刻被打脸了。   待众人奉承声终于安静消停,只见林愫忽而手指一动,一道法印顿时从她手指之间,轻盈的透光流转。   “是舍心印!”人群中有识货之人开口。   此印用以证心,张口必定实话,原为梵海一名高僧所创造。   只不过世人多违心之言,世事也太过复杂。故而这舍心印一段时日,都是被列为禁忌之术。如今此等法术虽然已经解禁,元界却有明令,不得强迫他人用舍心印自证。   而元界修士,一多半也不会将此术施展在自己身上。   这世上大约没有一人,真正能够事无不可对人言。   不过林愫分明是个狠人,此时此刻,她唇角微微含笑,已然对自己施展。   法印在林愫身上轻盈流转,闪烁金色光芒,只要金色光芒不灭,林愫所言,这必定是为实话。   师容眼中不善为自己解释的林愫已然缓缓开口:“水大小姐当真猜错了,这一次我入小世界,轮回盘让元界修士从小世界冷川、冷昭二人之中,选一人为小世界窍眼。妙真人选中冷昭,而小世界的窍眼却是冷川。水大小姐如此言语,岂不是在嘲讽妙真人?”   一时林愫身上金光散去,水玲珑面色大变,众修士悄然无声。   水玲珑一时无语哽咽,心中恼恨。她恨林愫,林愫故意等大家吹捧完,然后才开口,这样对妙真人的嘲讽方才能攀升到顶点。不过妙真人也是,方才一副默认的样子——   念及于此水玲珑忽而下了冷汗,方才妙真人一副默认的样子!   水玲珑惊惧之极!也许该尴尬的是谢灵君,可恐惧的却是水玲珑。   可谁也没想到,林愫居然会修舍心印。既然元界已然不允逼人用舍心印,那么此项技能宛如鸡肋,谁修行了也不过给自己自寻许多苦恼,甚至陷入随时自证的尴尬场景。人与人都是互相欺骗的,大家都有些说不出的尴尬之事,谁会自寻烦恼呢?   若无舍心印,便是林愫开口,也无人相信。   没人敢看谢灵君,本来抬头仰视的众修士,也不觉纷纷垂下头去。   空气之中,凝聚着沉默与尴尬的气氛。   谢灵君面色,在空气之中,微微有些僵硬。   没人敢说她半句不是,可是方才的小尴尬,会让在场每一位修士都记在心里。   而方才没抬头的林愫,却也是在此刻终于抬头,她微微一笑,笑容很是意味深长,也有一点点小小的开心和狡黠。   谢灵君的手指也抖了抖。   蓦然,却也是威压顿至,那无上滔滔威压,来至于元界的至尊风神照。他容色微冷,冷得似冰,身为大佬他已然是见不得谢灵君受委屈。   一身闷呼,师容喷出了一口鲜血,单膝跪地,众人皆惊!   原来片刻之间,风神照威压掠向林愫,师容匆匆一挡,却已然吐血。   师容已败,风神照甚至未曾抬起眼皮多看其一眼,那般威压又向林愫掠去。   水玲珑一时心中大喜,心想果真是不作死不会死。她却未曾留意到,一瞬间,她的兄长水连城面色十分难看。   气劲冲撞,蓦然巨响,林愫足下玉板生出缕缕裂痕。   可饶是如此,一桩奇迹却也是出现在这些元界修士的面前。那就是,林愫居然没有倒!   师容也抵不过这一掠冲击,已然倒下,而林愫却偏生没有倒。   纵然林愫面色苍白了一些,甚至因为冲击,面颊手臂之上,有一些细碎的伤口,可她却犹自直直站立,没有跪倒在地,更没有当场化为血肉。   她束发的发带,忽而化为飞灰,女修乌发轻盈的荡漾,衬托秀丽面颊,一时艳丽无比。   便是风神照,似也透出了几分好奇之色,漠然容色透出几分凛然。   他一击击下,倒也并非一定非要取林愫性命,可是却有意使其重创,甚至修为跌破玄通境。而他之所以如此,也一心皆为谢灵君。只要林愫跌破玄通境,此人必定是会再上不了元元天,更决不能再现身妙真人面前,碍了谢灵君的眼。   谢灵君既是他心尖肉,那么无论是何理由,无论孰是孰非,他均是站在谢灵君这一边。且如今林愫和谢灵君乃是同命之人,两人气运必定是息息相联。若林愫陨身,必定也是累及谢灵君。然则林愫若太强,则必损谢灵君之气运。   所谓同命之人,便如此息息相关且又微妙之极。   风神照既不容旁人损谢灵君之气运,便下手重创林愫。若非顾忌影响谢灵君,只怕风神照连命都不想留。   只不过他未曾料到,自己一掌拍下,林愫竟屹立不倒。   林愫名声不佳,出去开辟洞府也无甚建树。须弥山颇多传闻,只说她以药温养身躯,实力并不怎么样。然而没曾想到,此刻林愫竟展露如此实力,不止在场众修士震慑讶然,便是风神照,也不觉怔了怔。   不过风神照也只是怔了怔罢了,他并未如何上心。不过是拂去衣衫之上一片灰尘,本以为轻轻一拂,则必定能拂下去,未曾想那粒灰尘犹自死死的粘在衣服角。   他容色微微凝,却又似漫不经心,不过手指轻轻动了动。   一抹气劲威压,顿时汹涌掠来,力道比之方才,又强上几分。   动指瞬间,风神照忽而莫名心神难安,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这微微悲凉的感觉来得全无来由。每次袭上心头,似乎都是因为林愫这个替身。   他自然记得林愫,记得他如何上山,作为妙真人的替身得到自己的恩宠,而这个小村姑又怎样的不听话,一向不顺,做出许多惹自己不满意的事情。后来林愫到了十五岁,就离开元元天,而后自己也不怎么搭理他。   这些事情,风神照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是记得清清楚楚。不过,也不过是记得而已。这些回忆涌上风神照的脑海之中时候,也自然不会有半分的情绪波动。   他甚至不知道,为何自己忽而有这些莫名的感觉。   不过对于如此一击,他确定自己必定会重创林愫,再无什么意外。不止风神照这样子的想,在场众修士均是这般以为。   一击出,气劲散去,却见林愫两徒已然飞快掠到林愫的身后,上官璧月与江无尘各站林愫身后一侧,共同御之。如此,竟显掎角之势。   林仙尊出乎意料,犹自没有倒。   众修士眼中讶然之意,更深几分。   风神照终于认真看了底下女修一眼,许久未曾有人,胆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无礼了。   如此骄傲,如此自负,如此傲慢,且如此无知,简直无知到了极点。   不过这样子的林愫,也显露出异样的美丽。   但凡元界女修,无不是花容月貌,永葆青春,美丽似不值钱一般。   可一旦五官个个绝佳,那么拼的自然便是气质神采。比如此刻的林愫,那份神采已然是夺目之极。   然而这份美丽,对于风神照,却终究是太过于刺目。   他乃元界至尊,尊严是不容旁人冒犯。许久没有这般感觉了,风神照天生的凶性蠢蠢欲动,本来安魂链压制住的煞意,却也是蠢蠢欲动。那漆黑的铁链,衬托风神照苍白的手掌,流转无边寒意。   对付林愫,他两击也并未尽全力,且安魂链所压制者,也不仅仅是他的煞性,还有风神照深不可测的修为。一旦风神照解开安魂链,修为究竟如何,是元界修士不能够猜测的。   故而正因如此,林愫也容色凝重,不觉盘算。她始终还未曾化出杀相,所以也不算挑衅彻底,否则必定不能挽回。且两个徒弟,居然无视自己示意,贸然出手,那她更需谨慎。   实则若只是自己,她算准风神照怎么样也不会取命,毕竟要顾忌妙真人。无非是打半死,扔下元元天。料及最坏结果,所以她才使出舍心印。   旋即林愫手指,已然拂上自己手镯,内心已有定计。   嗯,寻个机会逃出须弥山吧。   在林愫的认知之中,违心忍辱可耻,但是逃跑并不可耻。   未曾想,这时候一道清悦女声响起:“神照,不要为难林仙尊了。”   没曾想,开口的居然是谢灵君。   “只要小世界安宁,于我而言,并不要紧,更不必太有胜负之心。再者,此事我并无丝毫介意,只是未曾想,水道友和林仙尊的私人恩怨,竟让你认为我会在乎。不会的,我不在乎的,你也别伤人了。”   谢灵君一番柔和的言语,不觉渐渐抚平了风神照的怒气,让元尊大人的心情趋于平和。   与此同时,她也解释自己方才不做声原因。   原来妙真人将这些归咎于林愫和水玲珑的私人恩怨,更不愿意插口。也是,高高在上的仙子,如何会垂顾凡尘。   在场众修士,顿时也是生出恍然大悟之感。便是水玲珑,内心也是生出原来如此的感觉。   水玲珑自然也是不傻,更不善良,她之所以没有不善良的咀嚼妙真人的话,乃是因为谢灵君确实替林愫解围。   谢灵君心下却另有盘算。   她与林愫乃同命之人,此等命格重叠,记录不多,更不知会有何影响。在小世界之中,谢灵君可以想着可要诛灭韩川不考虑许多,可轮到自己身上,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   轮到她自个儿身上,谢灵君自然也是越发谨慎,她却也是极爱惜自己的。   当然谢灵君原不必如此谨慎,只不过此刻她忽而想到小世界冷昭的结局。   冷昭后续虽然有些郁闷,却尚不至于十分凄惨。这在谢灵君看来,是有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林愫如此心性,必定会唆使韩川报复。退一步讲,便算林愫不唆使,那韩川本也是十分卑劣之徒,当初在凝月宗也曾算计过冷昭,心机极狠。   如此一来,谢灵君也只能推断出一个理由。   那就是,林愫特意叮嘱过韩川,让韩川不要太过于为难冷昭,毕竟韩川和冷昭出现过命格重叠,只怕是会有所伤损。   既然林愫如此笃定,谢灵君自然也有所忌惮。   再来如今,林愫如此挑衅风神照,不知死活,可见此女有恃无恐,无非觉得同命之后,她之运势必定会影响到自己。   念及于此,谢灵君的宅斗思维,让她顿时理解到了本来不存在的曲折的兜兜转转的林仙尊暗示。   那就是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莫非流传于须弥山,同命之人必定会一损具损的说法是真的?   恐怕林愫心思再如何玲珑,也理解不到此刻妙真人那婉转的,复杂的,多种多样的奇妙心思。林愫至多无非觉得,风神照应该会心存顾忌,至少不会要了自己这条命而已。   这让谢灵君顿时一阵子的郁闷,只觉得自己被林愫要挟,分明有神照如此维护,一时居然投鼠忌器。这真令人郁闷和惆怅啊,好端端的,自己居然和林愫成为了同命之人。   妙真人单方面觉得自己和林仙尊心意相通。   林愫:并没有,谢谢!   而风神照一旦平复,脑海之中,却也是忽而流转一缕异样。   他伸出了手指,缓缓揉揉眉心,脑海之中忽而浮起了几个画面。   其中最清晰的,是近在咫尺的,林愫含泪的眼。   那倔强又秀丽面容,双眸染上了一层泪水,淌落面颊。泪水却是滚热的,轻轻的落在的自己手掌上。那样子的灼热,仿佛打在了风神照的脑海里!   使得风神照蓦然回过神来,面色一冷,双眸已然染成了漆黑颜色。   这般画面,又是什么?他记忆之中,原本没有的。他对林愫记忆,也无非那些。再来便是林愫成为仙尊,混吃等死。每月召见元界玄通境修士,每次林愫均是会远远站在最后面,懒洋洋的不起眼样子。而风神照,也并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只不过,方才自己脑海里面流淌的陌生画面,又是因为什么?   风神照唇瓣轻轻吐出一口气,那一口气却也是寒冷似冰。   不过巨莲下的玄通境修士,却也是并没留意到元界顶级大佬的心思变化。风神照长年累月也不过是一张死人脸,神色变幻只靠眼睛神色。如今风神照双眸皆黑,显示心情不怎么样。可元尊心情不怎么样,也不是一桩稀罕事。   况且此刻,他们更多的注意力也不觉落在了林愫身上。   元尊轻轻一击之力,便是元元天仙使师容,也是抵受不住,顿时吐血失去战斗力。而林愫,却犹自屹立不倒。   风神照总不可能是林愫的托儿,由此可见,林愫实力果真惊人。   一旁师容犹自躺尸吐血,更衬托林仙尊超凡出尘,实力惊人。从前种种谣言,均是不攻自破。比如林愫本无玄通境修士能为,靠法宝才能上元元天之荒诞言语,今日已然证明十分可笑。更不必提林愫,方才展露出的实力。   也使得林愫不觉感慨,做人要顺其自然。似她刻意为之,造势打脸,意图装逼,却被师容截胡,手指也不必动一根,好生没趣。   没曾想水玲珑一句话嘲讽,最后惹得元尊出手,自己人前不屈,最要紧全身而退,堪称完美。所谓算,都算不到的巧妙。   林愫一时心甜想笑,众目睽睽之下,她终究忍耐,一派高冷莫测。   而助攻水玲珑更心中万般难受,脸色白了白。恍惚记得那小世界,林愫苍白面容,愤怒目光。她只道林愫果真也是药材堆出来的玄通境修为,如何得知,得知林愫实力如斯。今日旁人对林愫羡慕嫉妒,尽数化为水玲珑那胸中之恨,心中之恼。   当然还不止如此。   直到此刻,水玲珑方才一根根的松开自己的手。   方才她的手,一直扣住了亲哥哥的手腕。   若非她眼明手快,只怕水连城已然如此掠出,雪岚宗的灵尊大人,方才竟险些情难自禁。仿佛忘记了,若然他真掠出去,所面对的乃是元界至高无上的存在,便要感受其雷霆之怒。甚至,只要风神照动念,雪岚宗掌门也能换掉,更不必区区一个灵尊。而刚刚水连城成为的仙使,能被风神照轻易废黜。   这就是元界之尊,所谓元元天仙使,水连城能因他一语而得,也能因他一语而失。   元界仙门,也有一些规矩。然而这些规矩,在风神照个人意志跟前,便不再是规矩。风神照的话,是无可质疑最优先的规矩。   水玲珑心中满是苦涩,难道这些,水连城没有想到吗?   不止没了地位,甚至可能,连累族人,累及水玲珑。更可恨的是,水玲珑本以为兄长已然将一切都放下了。将那个女子种种,都化为烟云尘土。妙风长老试探,雪岚宗去挖林愫的弟子,水连城不发一语。   之后林愫伤及水柔云,水玲珑问及,兄长也没有什么维护之意。   故而水玲珑本以为,那个女人对于兄长,已然是过眼云烟。如今看来,似乎这过眼云烟,却并没有过去。   水连城身躯顿住,方才亲妹一拉,他身躯一顿,回首间就窥见水玲珑祈求惶恐双眸。   再回神,一切尘埃落定。而水连城面色,也是恢复了平静。   只不过他面色虽然平静,心却未必平静。   他见着林愫向前,人前扶起了师容,为师容喂药疗伤。   这一幕对于水连城而言,忽而竟有几分扎眼。他觉得林愫不应该这样子做,如此无非让师容更加为难,乃至于被针对。如果真的在意师容,就应该做出冷漠样子,看着师容吐血躺在地上,看也不多看一眼。如此,才能让元尊消气,乃至于划清界限,让师容的日子更加安稳一下。   所谓爱她就要冷落她,这就是水连城的想法。   纵然是情难自禁,林愫也不该如此的。   这样子想着时候,水连城蓦然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脑海中仿佛浮起了另外一道身影。然后林愫的身影,方才被缓缓压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蒹葭、someon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书迷 10瓶;落花时节又逢君、橘子 5瓶;戈道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944   谢灵君容色愈怒, 林愫明知自己不喜,可偏生要替师容疗伤。此等心机,好生深沉。   师容为此女如此奋不顾身, 可这位林仙尊, 竟也未曾丝毫替师容考虑。   身为仙使,师容又如何在元尊面前之处。林愫若当真替师容着想,便应当冷漠以对,趁机划清界限。如今, 莫非是想让师容继续为她付出不成?   此刻, 林愫已然为师容调息完毕。   师容性情过于优柔寡断,旁人只道他并非风神照一招之敌, 实则并非如此。元尊实力虽强横, 却不至于如此。无非是,师容心生敬畏,不敢运劲抵抗。否则, 他也会和林愫一样, 站稳在地。   饶是如此, 他已然用尽此生勇气。   林愫不喜师容,觉得他性情不够爽快。   不过纵然如此, 所谓权衡利弊,敌不过人心变冷吧。   水连城如冰雪般漂亮的脸容波澜不惊, 内心却也一阵翻腾。眼前这一幕似乎有些熟悉,莫非林愫就是故意为之?   留意到亲兄长的在意, 水玲珑更加为之气结。   林愫得罪妙真人,不会活多久的。只不过换而言之,林仙尊有如此实力,除非风神照伸手指碾碎, 只怕也不大好动?   水玲珑愤愤然!娇躯轻轻抖动一下。   方才便升腾起的心思,如今更是蠢蠢欲动!水玲珑之前已然是尝过了甜头,那就是挖林愫墙角!   听闻那萧雪湖,被林愫踢得口呕鲜红。不过是个紫品弟子,林仙尊好大怒气啊。   若挖了林愫别的弟子,使得林愫做不成仙尊,那么林愫可不就气死了?   人前,林愫已然自行取出素色的发带,随意松松扎起了头发,大半马尾似的拢在脑后,小半则零碎垂落在脸前。   如此随意恣意,似并未被元尊威压骇破胆子。   女修面容是沉定的,一双眸子如漆黑的玉石,凝润柔和。纵然她面目和谢灵君相似,这般随性的风采,却也是截然不同。   水连城目无表情,可目光却似移不开。   水玲珑再次压下了心中火气,使得自己不再关注林愫和自家兄长,转而落在林愫两名弟子上。林愫这两名弟子,皆比林愫年长,不过这也不足为奇。修士界就是如此,所谓闻道不分先后,只以实力为尊。彼时林愫已然步入玄通境,开辟洞府,有人拜师也不足为奇。   水玲珑先瞧上江无尘,这江无尘,在须弥山也是颇为有名。   江家是山外门派,也不过是个小家族,放在须弥山也不算什么,可谓微不足道。不过江无尘倒是资质不俗,原本,江无尘运气好,说不定能拜入第三层天的三大宗门。   只不过这其中,倒也有一桩缘故,使得这位江修士命途多舛。   水玲珑目光从江无尘的身上移开,落在了那巨莲下的翠衫女修身上。这白灵乃是妙真人身边服侍的侍女,在须弥山地位也颇为超然,甚至连元元天仙使也对白灵客气几分。   如今这位白灵真人,看着江无尘的神色,也甚是微妙。   看来,那番旧事,倒也八九不离十。   白灵也不觉想起旧事往事,这许多年前,须弥山外的江家,捡了个卖身葬父的女孩儿回来。那江家管事见小姑娘虽面黄肌瘦,却颇为机灵,又有几分姿色,故而拿银买回,还替这女孩儿安葬父亲。江家给这小婢女赐名白灵,养在家中。   时光匆匆,这小婢女年岁渐长,容貌越发可人,人品亦越发俊雅,为人更是机灵,故而日益在江家得宠。   江家见其机灵,更免了白灵侍候人的活儿,让她成为江家弟子,学习修行。以后,白灵若能拜入须弥山,那么江家也能结个善缘。   只不过白灵虽不用为婢,却也是端茶送水,对江家某人侍候殷切,赶着上着服侍。   这个某人,自然便是江家捧着的中心,江家的天才少年江无尘。   这位江家二公子,自小就展露惊人的天赋,更道心坚毅,修行刻苦,对修行一途有着惊人的狂热。他天分与勤劳两者兼具,故而自然被视为江家的希望。   江无尘虽无心男女之情,可白灵这小婢女却生出仰慕之心,乃至于出语表白。   不过白灵虽一番柔情,江无尘却郎心似铁,顿时也是断然拒绝。此刻江无尘虽然并没有什么意中人,不过已然一心修行,自然无心这些情情爱爱。   被江无尘所拒后,白灵似已然放弃,江无尘也无心关注一小婢女。未曾想,没多久,白灵就投入江家大公子的怀抱。   江家有两位公子,若二公子江无尘如明月皎洁,那么大公子江无名,就如月边的暗星,黯然无光。江无名资质寻常,且天生双腿有疾,不能行走。故而有江无尘衬托,白灵又如何瞧得见江无名?不过待二公子拒之,白灵又觉得大公子不错。   江无尘一时愕然,又隐隐觉得白灵这个女子太过于功利,不觉相劝兄长。   不过江无名身陷温柔乡,又哪里听得进去。他早恋慕白灵,这俏婢伶俐可人,又打小一块儿长大,有几分青梅竹马的意思在。江无名待她,自是不同。眼见其兄如此,江无尘也只能作罢。   若无变故,江家二公子当去须弥山求道修行,大公子继承家业,而白灵则作为江家当家主母主持中馈。彼此间利益,并无冲突,本也应该相处和顺。   岂料十年一遇的须弥山宗门收徒大会,白灵亦想见识须弥山风光,说动江无名,让她和江家弟子一并送江无尘前去。   旁人当她是报名的女修,待知晓她乃江家婢女出身,便有几个女修对之冷嘲热讽。   可巧此刻妙真人谢灵君现身,正好替白灵解围,且顺势收为婢女,打了那几个嘲讽女修的脸。   白灵服侍起妙真人,渐渐心思活络,更不愿意嫁双腿残废的江无名,也不愿回归须弥山外的区区江家。她哭诉,江家以恩相逼,将她好好女儿,给一个瘸子冲喜。   她不愿,白灵表示不愿嫁,她一意修行,无心世俗男女之情。   如此可怜,妙真人谢灵君又怎能不为她做主?   忽一日,使者到江家,表示愿意补偿白灵所受恩惠。比如,安排江家二公子进大宗门,给予江家天之骄子一个好前程,更送上灵药功法。   妙真人大手笔,将个小小江家砸得头晕眼花,呼吸急促。江家上上下下,上至江家的长辈,下到江家弟子,都被这美好前景,弄得晕头转向,心思如火。对比着江家大公子苍白的面容,含辱的面颊。可江家大公子只是个资质平平的瘸子,这本账谁不会算呢?   只要江无尘飞升,那么他必定能带动江家上下发达,雪岚宗水姓当道就是前例。而江无名也清楚知晓这一点,他双手交紧了膝头的衣襟,捏住了自己残废的腿,却终究是,一句话都没有。   江无尘看看兄长,却拒绝了,条件虽优厚,可他不要。如果白灵要一封休书,江家倒是可以送过去,贴在白灵这婢女脸上。   这自然不成,妙真人的婢女,岂能这般没面子?   这一年,以江无尘优秀的资质,居然被须弥山所有宗门拒收。谢灵君一句话也没有说,什么嘱咐都没有。可是大家,都是很尊重妙真人的。因为太过于尊重妙真人,故而又怎会做出令妙真人不快乐的事情?   江无尘其心甚坚,须弥山不收,他犹自自行修行,发疯似的努力。   十年过去,拒收。   再过十年,仍然拒收。   十年又十年,江无尘一次次的来,一次次的归去。他纵然落魄,每次离开,却也是挺直了后背,想要维持自己的尊严。   他进步得很快,从黄品弟子,实力进阶到紫品。   以江家的资源来说,江无尘可谓是做到了极致了。山外弟子,小家族而已,他已然进步得比许多山内弟子要快。而他也已然成为须弥山传诵的奇葩,一个古怪的执拗的存在。许多修士都不免觉得,这大约是江家自找的吧。   江无尘心性很坚毅,犹自很坚持,很倔强。   可别人的心,却不如江无尘那般坚毅。比如,江无尘的兄长江无名。江无名是个资质平庸的瘸子,他没有弟弟坚毅的心,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所以这个可怜又可悲的男人,背负着无能之名,竟然终于选择自尽。   江无名没有留下什么遗书,而他之所以自尽,也许因为江家上下竟然皆视江无名为罪人,又或者后悔当初不听江无尘的劝告,竟而使得江家姓氏受辱,累及弟弟。   江无尘得知兄长的死讯,他没有流一滴泪水,只让双眸闪烁凛凛寒光。   别人都言,是江无尘错了。若然那时候,江家接受妙真人慷慨的补偿,这一切便不会如斯。彼时江无名纵然受辱,也不过是一时之辱。而人生而为人,总归是能包容几番受辱的。再者伴随时间流逝,这番屈辱终究会淡忘。反倒江无尘如此坚持,让江无名被抛弃之辱长期而大范围的被人提及,终究致人崩溃。   不过无论如何,江无名的死,使得江无尘的倔强化作固执,长久而深沉的延续下去,一如心魔执念。   当然江无尘的固执,到最后连江氏族人都对他颇有微词,不过江无尘不似其兄,他也不在乎别人对他有何看法。   只不过闲言碎语,江无尘可以不在乎,可残酷的现实,却也是打脸。   及江无尘修成紫品弟子,他的修为似也到头了。江无尘居于山外,他能找到的资源,可以寻觅的功法,都已然到头。他再如何疯狂努力,修为也停滞不前,更绝不能突破玄通境。   江无名死的第十七个年头,这一年,又是须弥山广招徒儿的一年。四方英杰齐聚,他们怀着梦想,携带无限的机遇可能,来到的须弥山,进行拜师。这些来拜师的修士,就跟很多很多年前的江无名一样,那时候江无名也怀着同款的心情。不过如今,这些新人,已经会用怪异目光看着江无名,并且为了自己前程,和江无名保持距离。   这一年,江无尘仍然没什么奇迹。   若说奇迹,这个奇迹则属于白灵的。   这位妙真人身边的婢女,在谢灵君的灵药功法恩赐之下,占尽资源。原来江家的婢女,居然突破了玄通境,成为了玄通境的修士,已然可以出入元元天。   而江无尘,已然原地踏步多年。   多少讥讽的目光落在江无尘的身上,旁人暗暗猜测,如此一来,江无尘应当不会再来了吧。   实则彼时,江无尘却是颇为失望,心性失守近乎疯癫,险些自暴自弃。   不过好在他苦涩的人生,终于收到了好休息。   在江无尘倍受打击宅在家中的第二年,江家晚辈推开了他的房门,努力克制却压抑不住惊喜。那就是,妙真人受劫失踪,似乎很有可能狗带了。   多年未曾有表情的江无尘,脸上终于挤出了一丝有些骇人的开心笑容,看得一旁江家族人风中凌乱。   那就,再等十年,再期盼十年。   十年后,江无尘又出现了,他踏足须弥山,他比别的报名修士都优秀。而且更要紧的是,妙真人这个死女人已经狗带了。人走茶凉,听闻元尊身边,还添了个漂亮小鲜呢。江无尘期盼着世情凉薄,人情淡薄。   可他终究低估了世间真情,哪里想得到,元尊竟然是个痴情种。江家终究是山外家族,八卦也不够灵通到位。所以他竟不知,原来那位女修不过是妙真人相貌相似的代替品。元尊风神照,仍然将谢灵君爱得如痴如狂,放在心尖尖。就连白灵这个婢女,也作为妙真人相关物,颇得恩泽。   不收,仍然没有人收他。   他还是一个奇葩,一个笑话。江无尘先到第三层天,他被雪岚宗、梵海、无色天拒绝。然后江无尘走到第二天,最后走到第一层天。   越往下走,他一颗心越沉。越往山脚,门派规模越小,自然也越不敢收纳他。可江无尘还是一个个的寻去,然后被拒绝。   直到须弥山脚下,他走遍所有的洞府,一路蜿蜒而去,吃着闭门羹。   终于,他走到最后一个洞府。   这个洞府是新开辟的,挂着牌子试营业。若这一月内,寻觅不到两名紫品弟子,便会取消这位仙尊的资格。江无尘踏入其中,眼见洞府仙尊只是个小姑娘,且似乎只招到一名紫品弟子,不觉油然而生一缕微薄的希望。   他已然决意厚着脸皮,先忽悠了人家小姑娘再说。   不过一旁的上官璧月却顿时呵呵,将江无尘老底噼里啪啦给揭出来。   而跪在地上求拜师的江无尘,终于崩溃似的大哭,他的面孔朝下,对着冷冰冰的地板,任由泪水珠子一颗颗的滴落,落在了玉石地板之上。他知道自己已经完了,因为这会是他最后一次上须弥山,最后一次拜师。因为他,终究还是认输了。   然后,那位林仙尊轻盈的走到了自己面前。   “好啦,别哭啦,真的好难看。”   女修伸出了手指,掐着他下巴,让江无尘抬起头来。   “我又不说不收,既然你是紫品弟子,我这洞府正好缺一个,我就收你为徒又如何?”   然后江无尘就成为了林愫的弟子。   便能水玲珑,也听闻过这桩狗血旧事。江无尘拜入林愫洞府也没几年吧,竟也已然突破玄通境。那么如今,江无尘可愿意背弃林愫,转头雪岚宗?   就连水玲珑这样子的人,也不由得觉得江无尘不会做出这样子的事情出来。   能为一个无能兄长,蹉跎岁月多年,犹自坚毅不屈,江无尘此人,只怕也是难以动摇。   水玲珑内心顿时对江无尘打个叉叉,转而将目标放在上官璧月身上。   比之江无尘,上官璧月无疑也是顺眼多了。这位上官璧月可是个出色美人儿,身材高挑欣长,眼角轻挑柔意,生着蜜色的肌肤,秀丽而可人。一旦危险解除,上官璧月唇角也不觉透出淡淡笑意,也不似方才那般面瘫了,竟是个娟秀温柔的可人儿。   当然水玲珑心中有数,上官璧月不过样子看着柔顺,实则颇具心机,并不是什么和顺性情。此女原本出身无色天,绵里藏针,颇具手腕,很是攻于心机,本也是长袖善舞之辈。故而纵然上官璧月心思狡诈,却也是四下逢源,乃至于能日益被无色天器重。   只不过后来,上官璧月因嫉生恨,竟伤及族妹,有什么事情被扯出来,方才被逐出无色天。此女声名狼藉,彼时也许以为攀上林愫,能有什么好处,竟认了这小她许多的女子为师。那时候,水玲珑也有所耳闻,心里不屑一顾。只怕,是认定林愫是侍奉元尊侍妾,能沾染几分好处,才因而拜师吧。   种种辛秘,水玲珑并不知晓个中缘由,不过这上官璧月,一多半也不会是什么很好的性情。那么如此女子,自然便是有可趁之机。   水玲珑心尖也不觉添了几分盘算,暗自揣测几分。   白灵则留意江无尘,终于缓缓压下了心中惊讶,平复心情。   及归于仙宫,白灵前去服侍妙真人,心中也暗中盘算。妙真人自然清贵,不过如今,似也被林愫搅得心情并不怎么好。   而江无尘,又是林愫弟子,白灵已然生出一些想法。   当年的江家小婢,固然曾经对江无尘生出几分倾慕,可伴随时光流逝,这微薄的男女之情也早已然荡然无存。更不必提,白灵乃是极会为了自己打算的人。   也许见江无尘也突破玄通境,白灵今日不觉心绪难平。   其实当日初入须弥山,她也没想到自己能巴结上谢灵君。若不是那几个女修作妖,惹得妙真人不满,她那微薄天资,怎能入谢灵君的法眼。   白灵那时候也留意到,自己的惊叹感激,似让谢灵君眼底添了一份满意?   也许妙真人是很喜欢这样子被人仰视,随手改变人命运处境的感觉吧。   服侍谢灵君那几日,谢灵君身边用度刷新了白灵的三观,使得江家在她心目之中位置化为尘埃。那取悦妙真人的惊叹之色,可并不是白灵装出来的。   谢灵君是新任元尊心尖宠,身份又无比尊荣,她的尊贵生活又岂是一个山外小家族的婢女可想象?不过白灵虽然见识浅薄,却自幼伶俐,察言观色,自然感觉妙真人很喜欢看到自己万般吃惊的模样。也许,这才是谢灵君让自己服侍原因?   否则,她何至于挑自己这么人侍候。白灵不想走,她努力取悦谢灵君,可也知道,妙真人终于会渐渐对自己失去兴趣。她绞尽脑汁,终于又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求妙真人为自己做主,摆脱江家。   白灵工于心计,哼,江无名虽然懦弱,而江无尘却十分强硬。只要江家强硬,那么妙真人又怎容自己受这般挫折呢。那么江家越要讨回自己,谢灵君越会留着自己。   后来事情发展更如白灵的意,江无尘越上进,谢灵君就越栽培自己。   江无尘的死,是她未曾想到的,也曾因此让白灵生出几分微薄的愧疚。不过很快,白灵的心中,就顿时将之轻轻抛开,望向了属于自己的锦绣前程。   及她突破玄通境,更以为和过往旧事斩断。她本以为,自己和江无尘已经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未曾想江无尘居然还会上元元天。   念及于此,白灵忽而不寒而栗。   想到江家二公子这么多年所受屈辱,以及江无名的死,她越发心虚。自己虽然早比江无尘突破玄通境,可是这其中占了多少好处她心中有数。而且,江无尘心性之坚毅,也是令人发寒。   所以,为防江无尘报复,她一定要想些法子。   白灵一边心思凌乱,一边替谢灵君解下头上发饰,轻轻的为谢灵君梳理她那一头秀发。   妙真人发丝根根莹润,秀润非常,实在美极。   白灵小心翼翼说道:“妙真人,奴婢出身江家,本一心修行,侍奉真人。未曾想,俗世里面孽缘,却似乎未曾斩干净。真人今日也看见了,江无尘居然不依不饶,如此上了元元天。”   谢灵君沉吟:“江无尘?谁是江无尘?你是说,今日随林愫而来那个男弟子?”   白灵闻言,也不觉微微一僵,一瞬间,竟不觉微微恍惚。   纵然是她,也觉得一切仿佛很是荒唐。   因为顾忌谢灵君,须弥山上下,无人敢收江无尘。故而江无尘纵然天资出色,却也是只能遗憾离开。十年又十年,煎熬着这位江家天才,乃至于其兄自尽,人生悲苦。如此境遇,使得白灵甚是惧他。   然而,然而妙真人居然不知道江无尘是谁,生什么模样。   耳边,则听到谢灵君缓缓说道:“原来他便是你的那位未婚夫婿弟弟,好生不讲理。过去多年,居然仍然不肯放过你。他,是林愫弟子,那也难怪了。”   谢灵君记忆里自然是有一个人,不过这个人代号也不过是白灵“未婚夫婿的弟弟”,连名字也未曾记得。   白灵也不觉回过神来,心忖妙真人既然如此高贵,那么便是不记得谁,也是理所应当。   “这林仙尊,真人不得不防。”   白灵嗓音亦是越发低沉暗哑。   谢灵君缓缓的攥紧了腰间的凤凰佩,那是风神照从林愫身上取回来的,似乎这件死物,也能让谢灵君内心之中,忽而得到某种安慰。   “这丫头,神照当初,可是十分喜欢她?”   本来白灵提及,谢灵君并未曾多上心,如今却不觉有心相询。   白灵双瞳深邃,缓缓说道:“是个心思多的丫头。”   她自然记得那时林愫被牵上元元天,风神照死死攥紧了那小丫头的手掌,眼珠子似粘在了林愫身上一样,抠都抠不下来。   可也不怪元尊,就连自己,那时候也吓了一跳。   本来妙真人失踪,白灵甚是惶恐,及察觉风神照心意未改,她能继续靠着妙真人婢女身份尊荣,也稍稍松了口气。   及到了林愫,惊讶过后,白灵却也不觉甚是忐忑了。   这么样一张面容,如此相似,可是会分去自己所占据的妙真人所有物的关注。   “主子你失踪,元尊自然很是痛苦了。好不容易,有个可以安慰自己玩意儿,自然也不免,关注了些。以他修为,很久很久,没走过须弥山那一万两千部的台阶了。他顾忌那小女孩儿,牵着她的手,一步步的走,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出。及到了元元天,他将凤凰佩系在了林愫腰间上。”   “等到了仙宫,他居然跪在那小女孩儿面前,泪流满面,说,你想要什么,都是可以的。元尊何等尊贵,折辱自己如斯!”   那时节,那样子的画面,还是深深烙印在白灵脑海之中。   风神照不顾仪态,当着众位仙使的面,也不怕他名下弟子窥见,竟如此跪着一个,毫无修为的小女孩儿。   那样子轻描淡写一句话,不觉让天地为之失色。   以风神照的身份,如此言语,便是能让林愫为所欲为!   那小村姑甚是惶恐,莫名其妙,似乎不明所以。瞧得呀,让白灵嫉妒不已。白灵只恨自己容貌,没天生和妙真人相似。这世上亦有人,为博得风神照喜欢,用一些法术,改变自己的容貌,想要趁机沾些个好处。   不过这么些人,也均被风神照处死,尸骨无存。故而白灵心寒,也绝不敢有任何的心思。   然后,那九岁女孩儿终于回过神来,她的手指却轻轻擦去风神照面颊上泪水,忽而一笑:“那我要,你不要再哭了。”   那样子一句话,却让风神照的神色,复杂而悲伤,似眷念之意更浓。   白灵娓娓道来,谢灵君容色越发空灵,叹息:“小小年纪,便是,这么会耍弄心机了。”   “元尊不过是太过于思念你了。”   “他不过是想有个活人,好像你一般模样,能动一动,那比木偶有趣。若然静静坐着不说话,便是和你一个模样。瞧着,也能解解闷。”   “真人你爱素净的衣衫,元尊让人为她备下的,都是素净的,不是淡青,就是藕色。她用的首饰,调的香料,甚至修行功夫,均要和你像。”   “不过这林仙尊可不是安分的主,说青色她也不讨厌,可穿来穿去,也都腻味了。有一天,她换了一件紫色的裙子,戴着紫色凤钗。妙真人,你可不会这么穿的,是不是?”   谢灵君淡淡说道:“我最不喜欢紫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橘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个用来看书的小号 12瓶;someone° 10瓶;1234567 5瓶;戈道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045   作者有话要说:  鉴于最近有姓名男性角色出场较多,也老有看文的亲问男主,当然就是躺尸中的黑心小莲花尹风华啊,虽然戏份少得可怜,但是作者君也要名分给他。当然这篇文的话,黑心小莲花出场会慢一点,保持自己的神秘逼格,时不时穿插他的江湖传说流露几分神秘,伴随剧情展开,他的戏份会渐渐增多的。另外最近回复也增多了,好开心,不过伴随回复数目增多,抱歉不能和之前一样每条都回复的。但各位亲的留言都会看,如果有什么问题,会在作话里面解释的。当然以后作话还是会在章节尾。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奴家是neko喵 5瓶;蒹葭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不错, 谢灵君最不喜紫色。风神照既然是将谢灵君捧在心尖尖,自然亦是将谢灵君的喜好记得甚是清楚。   “元尊自然也是这么样子说,谁都瞧出元尊十分生气, 她一穿紫衫, 便不像你了。元尊让她学真人你一般,和气温柔的说话,她自然没有。其实说来,她心思颇多, 颇为闹腾的。”   那女孩儿笑起来不像, 说话样子不像,修炼功法不像, 性情爱好全然不像。   而且, 还极是聪明,心性坚毅。   伴随她一日日的长大,越发有主见, 越发自我。   不知怎么的, 分明是同一张面容, 日子一久,白灵竟再难将林愫和妙真人联系在一起。   偏生此女如此不驯, 元尊竟也还容她逗留,只不过似总生林愫的气。直到那一日, 林愫一身紫衫,现身于风神照面前。   彼时林愫已然在元宫之中居住四年, 一日日的长大。九岁的女子,还不过孩子样儿,尚自有几分稚气。稚童模样,便算像妙真人, 也天真无邪。   可十三岁的少女,已然渐渐抽条,虽尚自有几分稚嫩,已然初绽风姿。那花朵虽然还未成熟,可毕竟已然开始绽放。   且林愫异常机敏,一双眸子也渐渐焕发灵慧的光彩。   然后白灵的心,忽而一日日的生出警惕,渐生不安。   元尊对这林氏女,实在太过于纵容的,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比如元宫大殿,是何等肃穆之所。那大殿之中的玉波池,内中的仙莲,似不会凋谢一般,总是那样儿的开着,经年未曾凋谢。这大殿,以及荷花池,均属于元尊的禁地,旁人不可入。   可林愫九岁那年,彼时她什么都不懂,也不大明白元界种种规矩。这女孩儿却颇得风神照的意,也许她手指擦拭泪水,让风神照不要哭,似触动了风神照内心某根弦,故而风神照对她很是宠爱。   一想到永离俗世,林愫似隐隐有些不安。风神照带她到荷花池边,让她将走得发烫双足浸泡池水之中玩耍,还亲手摘了玉莲,哄小女孩儿开心。那莲花和俗世的莲花不同,花瓣也如玉质,却犹自沁人心脾。如此奇异的莲花,顿时吸引了女孩儿的注意力,使得她面颊绽放一抹笑容。   彼时,她凝视风神照的眼神,也不觉充满了依赖和尊重。   及林愫长大,她曼妙的身影纵横于玉叶池上,剑气森森,足尖儿踩过了一朵朵的莲花,所谓步步生莲。风神照观她习武,容色仍然是漠然没感情的,只不过一双瞳孔,倒总是泛起了白色,甚少有黑瞳之时。   元宫的仙使,个个皆是拘谨沉稳,使得那少女越发显得鲜活,使得白灵心中惊骇不安日益浓重。   她这小小婢女,自是得妙真人提携,方才能得此尊荣。白灵虽稍有天资,可说到长处,自然仍是揣测人心。尤其是元尊面上神色,不见喜怒,却总沉沉凝视那道身影,似瞧不够。   白灵是江家婢女出身,自然颇通情爱之事,一想到某种可能,她顿时也不寒而栗,不敢深思。   更不知何时,元尊竟爱小酌杯中物。好似白灵这样子的人,一向也是对顶头之人观察入微的。从前风神照也无此嗜好,且每次小饮仙酿,均是在林愫在玉叶池上练剑之时。   元元天其他仙使,也未必会留意这般枝节小事,心思更不会放于此处。可偏生元元天,也竟有白灵这样子的俗物。   风神照那一双眸子,凝视逐渐长大的少女,冷玉似的手掌缠绕漆黑的安魂链,也不知知道瞧的是妙真人还是林愫。他却不动声色举杯,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轻轻擦拭过略苍白的唇瓣,实瞧不出他心中所想。   那紫衣上轻轻沾染微熏酒气,那灼热而专注之极的凝视,把个白灵惊得魂飞魄散。   而那林愫,也不是很安分,好生大胆。小时候风神照将她宠上天,相处也和睦。及林愫年岁渐长,她似与元尊颇为不和,竟而一日日冲突日深,不过表面上尊重师尊罢了。呵,恃宠生骄罢了,竟不服元尊管束。   大约以为,当真能将妙真人取而代之,却不知不过仗着和妙真人相似,方才有如此恩宠。故而白灵那时,亦有心算计。   只要林愫不知分寸太过,那么便算元尊对她有一二分心意,必也不能容她辱及妙真人。   白灵千灵百巧,服侍得谢灵君极舒坦。故而偶然间,谢灵君也是会和她说些自己的事情,比如,谢灵君最不爱紫色。   她记得妙真人曾提及,那时谢灵君曾见尹风华,却被这位天镜门的掌门弟子拒之。谢灵君从小备受宠爱,一生顺遂安乐,又极讨人喜欢。可偏生那时节,尹风华却让她在外边等,等了很久很久。好不容易见到她,尹风华笑笑,只看一眼,便让谢灵君走。   那一日,谢灵君便穿着一身紫衫,本来秀丽而动人。可从那以后,所谓紫色,顿时已然与谢灵君内心屈辱的回忆联系在一起,使得她衣衫首饰再不沾半点紫色。   而风神照,自然也是知晓这桩事情的。故而白灵成心算计,替林愫制了一身紫色裙。不过那时候,她本以为自己算计要落空。少女的手指轻轻拂过精美衣衫,忽而侧头:“听闻妙真人是最讨厌紫衫?”   未曾想,林愫纵然知晓,也仍然穿上一身紫衫。   如此自信,抑或者自负?不过林愫那么一打扮起来,确实很好看。   就算白灵,也不得不承认,妙真人果真是美人,而和她一般模样的林愫,也当真是须弥山上下最漂亮的小女修。   不过风神照只轻轻一动手指,那最漂亮的小女修,顿时摇摇晃晃栽倒在地,肋骨尽碎,轻轻的呕出了一口口的鲜血。   元尊身上压抑不住的冰寒忿怒,一双瞳孔也漆黑如墨,仿佛瞧见了什么极恶心之物,流转厌恶之色。   少女白玉般面颊沾染了斑斑血污,却眨也不眨看着风神照。   如今思之,白灵心中也不觉升腾起一股子凉津津的寒意。那个林愫,性子确实有几分古怪之处。换做旁人,遭此重创,神色必定是恐惧,再不然,也是悲愤仇恨。   可林愫便是这般静静的盯着,少女瞳孔出奇的黑,黑得好似沉润的宝石,深邃不见底。   “我让你穿素净服色,你自是要听话。”   元尊有雷霆之怒,所谓雷霆雨露,均是恩泽。此刻,风神照自然再不是那个跪在小女孩儿面前流淌泪水的男人。   喜欢时候,自然也是万千娇宠,一旦生出不喜,却也是出手无情,竟无半点温存之意。   仙侍服侍受伤林愫,白灵素会笼络,竟得一消息,便是林愫身上乃有旧伤,竟是鞭痕。林愫既是风神照之物,那整个元元天,自是再无旁人敢对她有一指相加,如此瞧来,此伤竟来至元尊?   元尊自无意取她性命,不过林愫不驯,用些私刑,无可厚非。   白灵心中却无喜色,堂堂元尊,若然不喜,轻轻一根手指便能抹杀。如今伤而未杀,竟是对这女弟子一种恩宠在意?人之心意,岂不就是如此婉转而复杂?   幸好后来,林愫到底被风神照逐走,这几年间也已然失宠,早不得元尊的意。   再者妙真人若不归来,林愫许还有机会纠缠不清。如今谢灵君归来,元尊心意自然已然到了妙真人身上。   一时白灵也暗笑,自己曾经许是多疑。妙真人何等清贵高雅,又岂是区区村姑能及。只要自己服侍好谢灵君,那江无尘又能如何?   眼前女修清灵妩媚,尊贵出尘,如此视之,便似有岁月静好,油然而生。   她捡了好听的话说:“不过那林仙尊,虽然颇多手腕,却早便在元尊跟前失宠。真人便是未曾归来,她也是已然被元尊逐走。可此女还不肯死心,十五岁那年,靠丹药突破玄通境,又上了元元天,张口要开辟洞府,妄图元尊留意于她。不过彼时,她在元尊心中,已如尘埃,早也没什么要紧。”   这番言语,白灵缓缓说出,留意到谢灵君面色也不觉和缓几许。   她再道:“那林仙尊倒是手段倍出,不过是为刻意引起元尊注意,一副被那雪岚宗水大小姐欺辱的样子,恳求主持公道。元尊念着她那张脸,处置了水玲珑,却也仍然远着她,并不如何搭理。”   谢灵君心绪渐渐舒缓,本因为师容添上了的堵心,如今也不觉一片熨平顺意。不错,神照和可是小容不同。从小到大,神照都是以自己为先,无论对错,便是站在自己这一边,呵护备至,又那样子的霸道。   就如那凤凰佩,甚至无需自己开口,一个眼神都不用,风神照就是会替自己讨要回来。如此昭示,自己这妙真人在元元天的地位。   倒是小容,自己白疼他了。自己才回来没多久,师容就处处不顺自己的意,在小世界已然听话很勉强,更不肯听自己的话去诛杀韩川,如今更为了林愫,挡了那一记。自个儿刚刚回来,如此微妙时候,师容此举岂不是扫了自己颜面。   如今师容有诸多理由,那六岁时候,自己不救他,他还有什么机会怪自己不好?那时候他若是死在雪地里,哪还能有这样子的机会?   白灵知晓谢灵君私底下爱随意一些,梳好谢灵君发丝之后,只以缎带轻扎发梢。   谢灵君忽而微微沉吟:“那时候林女修一身紫衫,因而如此,神照这孩子便逐走她了?”   白灵不意谢灵君竟还有几分在意,赶紧答道:“元尊也没搭理她了,本还将她留着,当应个景儿,看看也好。没曾想,她好生无礼,身子才好些,就一身红衫,前去冲撞元尊。”   白灵自然记得那时候林愫模样,面部瘀痕未消,断骨之痛未愈,她被风神照神力所伤,灵药用处也是有限。一个十三岁的女郎,眼神沉静得不可思议,仿佛无畏、无惧。   彼时十二仙使已至,瞧那一身红衫,如火炽热。   小女修轻轻的拂过了自己衣衫,嗓音竭力平稳间还有一丝克制不住的颤抖:“我喜欢,穿艳色的衣衫。”   “我,也不是什么妙真人。”   “我要成什么样子的人,是,我自己的事,谁也管不着。”   任谁看到林愫那种样子,那般惨烈又固执的样子,就知道,她绝不会听话。   然后她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飞到了元尊座前,一根手指蕴含无穷冰冷,轻轻按在了林愫的额头。风神照双瞳已然是一派漆黑之色,深不可测。元尊怒了,显然林愫那样子的话,不合他的意。   只需手指轻轻用力,就能让林愫灰飞烟灭!   白灵都听到自己心音:弄死这不知好歹的东西!   林愫似有所觉,泪水不受遏制的,一颗颗如断线珠子滚落面颊。可这并非求饶,她犹自眼珠子瞪得大大的,这样子的看着风神照,透出某种固执。   然后那发凉的手指,轻轻擦过了林愫面颊上的泪水,一如当年,那个小女孩儿擦去了风神照的泪水一样。手指轻轻的,在这张相似的面容划过了一记,似感受这让风神照魂牵梦萦的武官。   “倒生了一副好容貌。”   白灵无不遗憾,如此看来,元尊终究因为一张脸软下心肠。本来,分明已然动了杀机了。林愫身躯被弹飞,倒也终究是没有死。   不过她尚自重伤,就已然被扔出元元天,风神照责令元元天仙侍,将林愫扔去了雪岚宗。   白灵说得轻描淡写,几句话揭过。她服侍谢灵君,也是有些窍门了。倘若白灵有心挑拨,一两句足矣,老是夸大其词,妙真人不爱听,就会不待见。   饶是如此,谢灵君心里仍然是生出不快了。   她亦隐隐觉得,似有什么不对。不过正如白灵所言,自己还未曾归来,林愫则已然失宠了。也非自己归来后,方才冷了林愫的。   神照这孩子,一向都是对自己死心塌地。唉,相逢之初,她又如何能想得到,风神照居然会成为元尊。   不错,风神照是天资极佳,可越往须弥山顶端上走,最不缺的自然便是天才。那孩子,周身的煞气,宛如浑身是刺的兽类,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   可不得不说,一开始,风神照就有吸引谢灵君之处。   其实风神照本是她师兄苍壁弟子,而苍壁,亦是元界上一任的元尊。   只不过彼时,苍壁被尹风华所累,元尊是当不下去了。有一日,他居然换谢灵君前来,神神   秘秘的,居然让谢灵君照拂他一个弟子。   那个弟子,自然便是风神照,也不知哪里见不得人,居然被藏得严严实实,私底下进行教导。那时候,苍壁身体已然有些不好了,神色也很是诡异。他看谢灵君的神色,似乎有些说不出的犹豫,不过最后,终究是将风神照托付给了谢灵君。   谢灵君有些迟疑,可终归是有几分好奇的。她到了苍壁所说之处,破了山壁的封印,踏入山洞之中,里面臭气熏天,却还有个活物。这个活物,乃是风神照。   彼时谢灵君心中惊骇之极,她未曾想,元尊教导弟子居然这般邪气。   放许多人和风神照一并厮杀养蛊也还罢了,居然到点也不放弟子出来,关多久看心情。   谢灵君解开封印时候,风神照瞪着眼珠子,安静的在死人堆里,已然自己处理了伤口,一句话也没有说。   可也许被关了许久了,当第一抹阳光落在了风神照面颊上时候,那少年蓦然流出了泪水。   谢灵君叹了口气,牵住了风神照的手。   她仔细观察了那些死尸,那些死人是须弥山死牢里关着的邪修,个个犯行累累。这终究是让谢灵君松了口气,若非如此,她只怕苍壁已然是入魔了。   少年的手,冰凉得出奇,可手腕上的铁链,却也是叮叮当当的。   后来谢灵君就将他洗干净,给他整洁的衣衫,温柔的呵护,她本来就很擅长这些。再者,一个凶煞又神秘的师侄,本来就让人充满了无限的好奇。   看着一只小兽,慢慢卸下内心的提防,一点点的信任你,依赖你,也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   苍壁似乎对他非常的坏,更衬托出谢灵君对他的好,使得他一点点的依赖靠近师叔,渐渐像个正常人。   他甚至问谢灵君,能不能吃顿饭。   其实但凡修士,已然是不必靠着凡俗食物来满足身体能量的需求。可也不知是否人类本性的残留,修士也需要和凡人一样进食,吃一些普通的米饭和菜肴。如果长期辟谷,就会有一种莫名的焦躁难受的感觉。   不过一旦突破玄通境,这人类的本能残余,就会被高深的修为剔除,也就不会如此。   谢灵君自然说好,小事一桩,她好奇苍壁难道会禁止风神照进食。   风神照居然嗯了一声,说了声是:“师尊不肯让我进食,我曾也提过,他说,若真想吃什么,倒可以啃那些尸首。”   少年面颊之上,蓦然流转了厌恶之色。   谢灵君擅长于琴术,她妙曼的琴音,更似令风神照心生安稳。   那淙淙琴音,使得少年苍白的面颊,不觉焕发出了一股子异样的光辉。   无论如何,救赎风神照的过程,是完美得让谢灵君无比的满意的。   风神照一日日长大,看着她的眼神,亦越发灼热。   这使得谢灵君的面颊,蓦然这般红了红。   正在此刻,熟悉气息靠近,白灵知机退下。妙真人一抬头,便瞧见到来的风神照。   还是那般依赖、贪婪眉眼。   谢灵君忽而觉得,自己应该对风神照好一些,所谓珍惜眼前人。   从前她记得尹风华,是因为每个女孩子都会喜欢神秘又很遥远的漂亮东西。不过那样子脆弱的喜欢,什么也不是。   当然,她不会一下子太好,最美妙的是求而不得,最心痒的是若即若离。   风神照凝视眼前面容,忽而微微有些恍惚。   林愫此刻却已然携两名弟子九死一生的离开的元元天。   她并未留意到,自己掠出元元之际,衣服角竟有一朵莲花一闪而没。   方才林愫手指一挥,已然将冰棺上生出的那枝白莲焚烧殆尽。   不过其形虽焚,其意犹存。   那朵小小的莲花,就像一个小小的奸细,跟随林愫到达了元界,又乖巧的抓紧了林愫的衣角,跟随林愫到了山脚下的小洞府。   灵瑚得知发生种种,小婢女听得心惊胆颤,好生不安。   还是老规矩,灵瑚一脸严肃的端出了两枚一样的橘子,以供林愫选择。   林愫很是无奈,她只要去小世界做任务,气运必定是会很差。不过灵瑚既然如此郑重,她也莫可奈何,伸手挑了其中一个果子。   上官璧月机智的微笑:“那我吃师尊挑剩的。”   她尝了一口,容色不变,笑容浅浅。   江无尘本来不想吃水果,鉴于此刻貌似洞府集体活动的氛围,不觉也是意思一下取了一片。他震惊了,林愫这次挑剩下的,居然是酸的。   他忍不住侧头凝视方才吃了一口酸的还保持浅浅微笑的上官璧月,心机兼套路!   待江无尘吃了,上官璧月才含笑说道:“师尊这次,挑中是甜的呢。”   林愫本来自暴自弃的心,顿时也是浮起了几分讶然。   她咬了一口果肉,满口都是甜蜜的汁水,一时内心充满了感动。   灵瑚笑眯眯的合掌祷告:“上天有眼,我家仙尊总算要交好运了。”   林愫不动声色吃着自己橘子肉,内心之中却也是不觉充满了怀疑.   当真?她衣服角一朵莲花残影,却也是一闪而没。   想到了风神照,林愫内心之中充满了不确定。   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暗算风神照的勾当,林愫眼神渐渐有些深邃,又不觉咬了口果肉。 第46章 046   林仙尊咬果肉样子很是乖巧, 灵瑚却不觉疑虑重重。   自家仙尊这么一副模样,她也不知林愫内心是何打算。和林愫相处日久,灵瑚心中亦是有数。林愫机智聪慧, 心思百巧, 很有成算。   灵瑚目光从林愫身上移开,却也落在上官璧月身上。   “璧月,云家前几日,又送了些个东西来, 你若早几日归来, 说不准还能撞见。”   上官璧月那未婚夫云浅痕,分明早便与其族妹上官婉婉情好, 互生情愫, 出双入对。而两家长辈,包括师门,均是对乐意见云浅痕弃旧人, 迎新欢。偏生云浅痕不乐意, 欲语还休, 很同情上官璧月的模样。   纵然全世界均是知晓是上官璧月的错,可云浅痕却同情她, 可怜她,实在不忍抛弃她。便算云浅痕心有所属, 也因为一个义字,可怜着上官璧月。   她未婚夫一副随时可以为了拯救上官璧月牺牲真爱的样子。   使得须弥山上下感慨, 云浅痕这么好的男人哪里找。   灵瑚身为女子,曾经也同情过上官璧月。云家初一十五,总会送些东西来,救济上官璧月一二。灵瑚曾顾忌上官璧月感受, 问是否拒收。   上官璧月那时候扫了扫灵瑚,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不收白不收。”   此刻灵瑚提及了云家,顿时也提醒了上官璧月。   一封修书一气呵成,旋即金剑传讯,向云家飞去。   江无尘平素和她关系虽然并不怎么样,念及微薄的同门之情谊,不觉好心提醒:“云家虽非良配,不过这么多年,你收着云家供奉,骤然突破玄通境就退亲。落在有心人眼里,怕是会误会于你。”   上官璧月语重心长:“就怕人不误会。”   她沉吟:“这么多年,难道我便在意初一十五云家送来的救济粮?忍受大家的误会,是因为一旦我点头,不但因为主动退出让变心未婚夫显得真诚且善良,还因为错失了一个绝世好男人,竟而成为众人口中的可怜人。”   时移世易,现在当然不一样了,好妹妹捡的是发达后自己抛弃的男人。   如此套路令人叹为观止。   闻言江无尘容色不觉透出几分奇异。   林愫咳嗽一声:“如今洞府少了杂役一名,小师弟一个,大家记得有事亲力亲为。”   一句话昭示了青叶洞府如今萧条现状,现有人员四位,一只手都数不完。   灵瑚一向懒惰,除开口齿伶俐别无优点,且除了服侍林愫,也不沾手干别的活儿。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林愫也喊喊口号提提神:“我们青叶洞府精神是生生不息,自强不止,大家不要泄气,就算得罪元尊又如何?风神照算什么,岂容我等屈服。”   旋即,林愫补充:“再者洞府内,一法阵已然布置周全,随时可跑路小世界。”   说罢,林愫手掌一挥,四人手臂上,均有一传输法印光芒一闪,与其法阵息息相关。此一法印,任是在元界何处,均能传输回青叶洞府,且召唤旁人,同时以法阵逃脱。   洞府中四人彼此对视,轻轻点点头。   灵瑚说说好消息:“幸而萧雪湖未曾成为自己人,不知此秘密。”   灵瑚瞧了林愫一眼,仙尊人前那么一脚,也让萧雪湖重伤同时,和青叶洞府划清界限。   也不知仙尊是真生气呢,还是心肠软。   此后几人也在洞府中各自修行,林愫独处斗室,忽而心中微暖。   实则上官璧月与江无尘早已然突破玄通境,不过秘而不宣,如今上元元天,也是心存担切。   她漆黑的双眸微生波澜,可惜前途混沌,实是令人不觉浑身绷紧,更要步步为营,小心仔细。   却不意此时,只见一朵玄莲,轻应旋转,忽而飞去林愫跟前,在林愫面前轻盈流转。   林愫保持打坐端正姿势,却忽而面色微变,掩不住心中惊骇。   似他们这些元界修士,虽然可穿梭小世界,可这穿梭,全然不能由自己作主。一切靠安排,这一切还不是让轮回盘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不过依顺其行事罢了。身为元界修士,被轮回盘召唤,身不由己。待任务结束,是否离开,何时离开,均是由着轮回盘判断,由不得自己。   譬如林愫,几时愿意窥见谢灵君了,可是也不得不被迫一切做任务。   所以林愫纵然安排跑路,洞府中隐匿法阵亦是古法炮制,秘籍记载,精心造就。要借此之力,逃脱轮回盘锁定,飞出元界。   如今林愫瞪大双眼,瞧着这偷渡过来的小莲花,无语哽咽,容色奇妙。   此物又是怎么跑来的。她已然心中有数,此朵白莲,必定未曾当真被自己焚毁。她忽而后悔了,自己不该手贱,撸那冰棺上的小莲花。林愫竟有几分自己被讹上的错觉!   不过林愫心中有数,对方既然成心如此,便是自己不摘那花,也定然是回不依不饶。也许自打元界修士,来到那小世界,对方便有心寻此一人,充为媒介,重返元界自救。   尹风华真不是个东西,都躺在冰棺之中,还诸多心思,这般会打算。   那朵莲花在林愫面前轻盈打转,轻盈而通透,竟似玉雕成一般。   林愫充满警惕,面上却透露出和善的笑容,以亲切的口气开口:“尹仙使若有什么需求,无妨明言。只可惜,我不过是须弥山山脚下小小的洞府仙尊,能力既是有限,也没什么地位人缘。只怕,也帮衬不上。”   “对了,听闻你和前任元尊苍壁关系甚佳,何不前去寻他。前元尊如今似身体不佳,却还活着,如此交情,岂不比我强些。”   林愫口中说的甜言蜜语,便是她自己也不多信。见鬼的交情,当年苍壁固然保住屠了师门的尹风华,可鬼知道这其中有什么肮脏的交易。其后苍壁消去元界种种属于尹风华的痕迹,自不免有几分令人不由得觉得意味深长。林愫见惯了修士界的争夺算计,如今也不觉抖抖。   历代元界元尊,据闻都会死于非命,他们生前无不轰轰烈烈,风光无限,可却会因种种原因,惨烈殒身,死得凄惨。饶是如此,这元尊之位,却也犹自诱人前仆后继,如飞蛾扑火。   如今风神照继位,前任元尊苍壁却犹自苟活。   风神照乃是苍壁弟子,师徒间却冷漠如冰,竟无半点情意,只在意谢灵君。   不过当年,苍壁却将元尊之位指给风神照,彼时风神照固然修为极强,可苍壁平素观之,似乎并不怎么喜爱这个弟子。如今时移事易,已然是没多少人会在意这位前任元尊。   听闻当年,苍壁声势正浓时,透出天人五衰之兆,否则也不会如此急流勇退。   一瞬间,林愫脑海里顿时流转诸般狗血辛秘。   然而那小莲花却似浑然不觉,向着林愫轻轻的荡漾过去。林愫言语可亲,却未见半点放松。   眼见玄莲飘飞过来,她手顿时结出了无相印,这无相印乃是梵海功法,气劲柔和,有隔绝空间用处。林愫雪白的手掌翻飞,手结莲花。她处于谨慎,并未用什么攻击的功法。最好,先将这朵小莲花给捕捉起来。   可未曾想,这朵莲花宛如不存在一般,轻轻的流转,竟无视林愫法印,轻轻一颤,就蹦跶到林愫面前。   莲花轻轻的碰了碰林愫的手指,林愫忽而微微恍惚,似被摄入什么漩涡之中。   林愫内心忿怒不平暗骂,一双眸子却不觉渐渐沉润恍惚。   旧日的记忆,却莫名翻腾,使得林愫无端被旧日记忆死死攥紧。那也是四年前的事,那时的林愫,暗算了风神照。这段记忆,对于林愫而言,自然也是极隐秘的事,甚至连她两个弟子和灵瑚也不知晓。   当然,她也并不想让这黑心莲窥测,可是如今,似乎也由不得她。   十五岁的林愫,已然再上元元天,站在洞府之前。这个时候的她,已然突破玄通境,不必再靠那凤凰佩维持。须弥山上下,皆没当一回事,只当林愫不过以药滋养,强行突破,算不得如何了不起。   这个时候的林愫,那漂亮小脸,已然有一缕异样的苍白,也无怪乎旁人竟然会如此的猜测。   从前的她,并无此征兆。以前的林愫,是漂亮的小美人儿,面色自然并无异常。不过这般微微染白的双颊,倒似给林愫增了几分淡淡的清魅之色。   此时的她,手腕间,已然是带上炽热手镯,内藏剑珠,剑名血恶。   林愫容色沉稳淡然,只有极熟悉之人,方才能隐隐察觉,林愫甚是激动。她伸出手指,手指尖儿轻轻的一捋脸边发丝。每次林愫要认真做一桩大事的时候,就会做出这样子的动作。   她此刻立足之地,也甚是微妙。比如元元天,林愫本是十分熟悉,那元殿之中的玉叶池,林愫曾无数次在其玉莲上练武。而那处虽然是风神照的专属,不过风神照却也是会在此接见仙使,商议诸事。   可此刻这碧月天,则属于风神照的私人专属,设下了重重的禁制,旁人怕也难入。   然而如今,风神照却也是特意在此处接见林愫。   林愫慢慢的,轻轻抚摸自己的手镯,昨日十四,今日十五。风神照召见,她故意做出任性的样子推托了几天。可就算到了元元天,其实风神照也可以稍等一等。她仔细观察过,每逢十五,风神照是不会见客的。就算十六见自己,那又如何?可风神照连一天都没有等,还是召见了自己。   如此迫不及待,让林愫隐隐察觉到,元尊的耐心,已经到了尽头。   此刻的她,内心漠然一片,只有很认真的算计。纵然幼年时候,她曾经对风神照生出什么依赖和情感,也伴随岁月流逝,荡然无存。   “元尊,阿愫已至。”林愫沉声言语。   风神照应当也感应到自己已至,却刻意为之,等着林愫自己开口。   洞口的藤曼一缕缕的轻盈荡漾开,让这少女踏足进入。   那淡淡的酒气,似乎轻盈的泛起在空气之中,却让林愫勾勒起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厌恶。林愫讨厌酒,酒会让她生出几分很不快的回忆。   风神照一身紫衫,不似人前那般端庄,松散的领口下,露出了微微苍白的锁骨。他身侧放了一具水晶酒爵,如人首大小,里面盛装金黄色的酒液,却已然空了打扮。酒气染上了风神照的肌肤,打湿了他的衣襟。而风神照的双颊,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   一双瞳孔,却漆黑一片,看来他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风神照手指轻轻敲击,那水晶酒爵之中又盛满了酒。   风神照凝视眼前女修:“你九岁被我领会元元天,如今已经十五了,倒也似出落得,很是漂亮。阿愫,你自然应该记得,那一年,我这般领着你,带着你走过这万步阶梯。那时候,你年纪还小,心思也很单纯,不像现在,一颗心已经很会算计。你小时候很可爱,也很懂得感恩。只记得,你对我言语,当我宛如亲人一样。”   林愫轻轻的垂着头,眼底浮起了细微的变化。那时候她家人已经没有了,独自一人,风神照座下仙使慕华寻到了她,一见她的脸,顿时流露出惊讶之色。   似乎窥见什么本不该窥见之物,慕华若有所思。   林愫那时候,和其他瑟瑟发抖的孤女一样,站在一起,任由须弥山的仙师挑选。似要从中,寻到资质出色之辈。若能入仙师法眼,就能入须弥山,开展另外一段生活了。那时候的林愫,她虽然没有瑟瑟发抖,可是眼中却也是不自禁的流转一抹灼热的渴求。   没有家人的小孩子,就像是无根的浮萍,谁都希望,自己能够有个归属。门派的归属,也是其中的归属不是?   那时候,慕华仙使分开众人,走到了林愫跟前,手指轻轻的掐住了林愫的下巴,眼中神采光彩涟涟。   而林愫也有着非同一般的早慧,隐隐所觉,这个漂亮出奇且气度高华的男人,似乎身份不俗。一旁别的仙师,似也是对他毕恭毕敬呢。所以她眼中流转了几分恳切之上,眨巴长长睫毛的眼珠子,盼望自己能够留下来。   可慕华仙使的眸子,却蓄满了冰冷,并没有什么温度。他看着林愫,也没什么对孤女的同情,只有一种权衡,仿佛是看着什么东西而非活物:“像,实在是太像了。你想修行?如此一副容貌,倒不由我作主了。只看那一位,若能顺他之意,你自然十分有福气。若不然——”   若不然什么,慕华仙使当时并未说出口,不过可以意会。   林愫却也是意会到了,若不然,自己就会死。如果风神照看到不喜欢,林愫就会死。   不过小时候,她再早慧,却也是什么都不懂。   后来,风神照来了。他的到来,刷新了林愫的三观。本来慕华仙使在林愫眼里,已然是漂亮之极。可慕华若与风神照一笔,自然顿时显得什么都不是了。   这一山还比一山高的装逼方式,对于一个见识浅薄的小女孩儿,自然也是有着近乎致命的冲击力。   更不必提,风神照还对她伸出手,缓缓开口:“从今以后,我自然也会照拂你。”   林愫略一迟疑,受宠若惊,将风神照的手掌如此攥住。   死死的攥紧间,她似也感受到了某种温暖。   那时候她对风神照表的忠心,也绝无虚言。以风神照的修为,一个毫无根基女孩儿,心思哪里能瞒得过他?稍有说谎,林愫气息眼神必定也是会不对。   谁会不动容呢,一开始她以为自己遇到神仙了呢。   她耳边听着风神照缓缓说道:“一开始,我也很喜欢你,你也很是乖巧可人。阿愫,你不怕我,替我擦眼泪,告诉我不要哭。你还不是玄通境修士,需要一些俗世食物。你可知,我自从成为元元天仙使,别说吃一口俗世食物,就是见都没见过。可你呢,那时候还是浊胎一具。元元天似乎从来没出现过米饭、菜肴,这些都是为你备的,我陪着你一起吃饭,就像是以前——”   以前他被妙真人所救,谢灵君陪着他吃那些俗世食物一样。   不得不说,尚是孩童的林愫,也让他空荡荡的心,得到了某种慰藉。   以及摘了玉叶池中莲花给林愫玩儿,给予林愫凤凰佩,使得她以凡躯留在元元天仙使才能呆的元元天。那时候风神照对她宠爱,可谓到了极致。   “你说,以前父母在时候,会和你讲故事听,可怜兮兮的看着我。我不会讲故事,可是这么呆呆的,看着你睡觉,你似也很是开心。”   这些温馨往事,风神照缓缓到来,嗓音却诡异的冷漠之极,似极为格格不入。   不过风神照一直一来,便也是这样儿的说话口吻的,似也算不得如何的奇怪。   而林愫,也不得不承认,她和风神照之间,也有过短暂温馨的岁月,立足于虚假之上,终究是有过。曾经有过一刻,她也是曾将风神照当作亲人,视为父亲。只不过彼时,那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儿,一颗心终究还是会碎掉。   眼前男人,眼中闪烁漆黑的狠意,酒气萦身,妖气横生,绝非林愫以为外冷内热的笨拙师尊。那终究不过是小林愫渴求的希望的美好幻影,只存在于那个小女孩儿的脑海之中。   后来,她一天天的长大了,也有自己个性和思想。   风神照对她态度渐渐变了,冷酷暴躁,喜怒无常,不留情面。只要自己不似妙真人半点,他便很不满意,羞辱责罚,种种惩罚加诸于她身上。   风神照动情的回忆过以前温馨的往事,就轻轻幻化出一道漆黑的鞭子,轻轻把玩,对着林愫,他竟难得一笑:“阿愫,这抽魂鞭,你不至于忘记了吧。”   林愫当然记得,她甚至因而勾勒起了自己骨子里一抹惧怕,可旋即她的骄傲,却顿时让自己压制下这抹惧怕。   “是你太不听话,罚你入寒冰之渊,入千尸洞修行,是以前苍壁对我使出的手段。你这性情,似也总是像我,不肯听话。那我又有什么办法,你不肯听话,我只能对你狠一些。我便想到这抽魂鞭,我那个师尊,当年也让我尝过。第一次打,你哭着认错了,却又错而不改,累得我总共打你三次。便是连我,也不过是挨过五次。”   当年苍壁对他的手段,他便又用在自己的女徒身上,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若木 10瓶;落花时节又逢君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047   林愫目光, 轻轻从那抽魂鞭上移开,暗中悄悄的,手指狠狠的捏成了拳头。   一股子淡漠的凉意, 涌上了林愫的心尖。她性子颇为倔强, 寻常手段已然难以令她屈服。再者当初苍壁炮制风神照的法器,又岂是凡品?那抽魂鞭抽在身上,身躯上会留下伤痕,可受苦的却是魂魄。   魂魄之痛, 岂是凡人可承受。   林愫记得自己第一次承受, 顿时跪在地上,终于哀求出声。   种种折磨, 她自然也是记在心上, 将曾经那点儿温馨之情,化为乌有。   只记得彼时,饭桌上菜肴有着热气, 风神照颇为挑剔, 用绢帕擦拭了筷子, 却将那一双筷给了林愫。   如此种种,尽数不过是虚假, 倘若留恋,不过作茧自缚。   再者伴随时光流转, 当年小女孩儿一日日的长大,出落美丽, 那张面容更似妙真人。   鞭笞折磨,这些也还罢了,林愫还感觉到另外一种危险。她生得好似妙真人,而风神照本就是对妙真人有那般想法, 只不过彼时,妙真人婉拒他罢了。   妙真人虽是风神照师叔,可这实不是什么阻碍。俗世师徒之间宛如父子,可对于这些凌驾世俗礼数的放飞修士而言,似也不算什么。这元界大修,纵然有不乐意搞师徒恋的,也不过是怕有碍修行,与礼教全无关系。   人生如是,活得越长,便将规则看得越淡。如今一张相似面容近在眼前,且风神照掌其全部,生杀夺予尽操他手,不似妙真人那般高不可攀。如此思之,风神照也不觉怦然心动。   林愫聪慧敏锐,渐有所觉,她曾视风神照为父,如吃苍蝇一般恶心。   也便是那时,风神照染上饮酒之习。那熏熏酒气,萦绕于林愫周遭,恍若噩梦,她不觉勉力只做不觉。   风神照未曾染指她,并非因为林愫不愿,林愫愿不愿其实并不要紧,风神照也未曾在乎过。   不过是元尊痴情,念着妙真人,故而纠结于此,眼中凝结寒意日浓。   那时林愫心中,已盘算脱身之策。白灵以紫衫算计,她将计就计,果真惹得风神照厌憎。而后林愫怀着必死之心,红衫冲撞,重伤被逐出元元天,也断了师徒名分。   彼时,她当真松了口气。   风神照已然放下鞭子,说道:“不过如今,你长大了,本尊也不会再打了你。”   酒气染上风神照冷漠双眼,那漆黑瞳孔昭示风神照仍在自我厌恶着,似乎说这些言辞,忍耐极大得压力。   他终究言语软和些:“我自然会待你好些。”   林愫心忖:不不,你不必对我好些。   “逐你出元殿,你自然心里恨我。我不过想你知晓,若无我庇护,你能如何?阿愫,是你骄纵太过。不过我倒是想不到,你竟瞧中水连城,阿愫,你眼光当真也不如何。他岂能将你护住?真可笑,为了亲妹,他竟让你如此委屈。你总归要我庇护,否则岂能处置水玲珑?哼,你若在我身边,岂会受这样委屈。”   说罢,风神照一时沉默起来,好半天,才开口:“我不过想你受些教训,可你一走两年,和别的人亲好。你为什么不来与我服软,哼,难道要我和你认错不成。”   林愫垂着头,盯着风神照苍白的手,还有手侧那漆黑如墨的鞭子。   “你总盼我眼里有你这个人,好了阿愫,终究还是要如你的意。我身边便是添个侍妾又如何?既然这是你所愿,我便如你意。这是你自己求来的,只要记得,本尊心中所念,始终就是妙真人。谢灵君三字,你永远无法逾越。你只需记得,若非你生这么一副容貌,本尊此生也绝不会多看你一眼。”   风神照终于机智在想睡林愫和继续爱谢灵君之间寻到一个解决之道。原来睡林愫,也是对妙真人崇高而真挚的怀念。   林愫一颗心,却禁不住往下沉。   她故作不知,处处相避,可有些事情,终究不是自己想避便能避得开。   风神照向她伸手:“过来。”   林愫却往后退了一步,风神照这么些年为了妙真人守身如玉,尚且是处,真是好令人感动啊。   可越是这样,林愫越觉得可怕,她朝着风神照摇摇头。   迫人的压力顿时逼来,可见风神照心中惊怒。在他看来,自己好不容易对林愫服软,承认对他是上心的。这女徒不屈不饶,千方百计引得自己注意,不就是如此?   林愫抬头时,就正好窥见这张惊怒面容,她深吸一口气:“元尊为什么不问问我,愿意还是不愿意?我不愿意的。”   风神照冷声:“不知进退。”   难道还要自己忘却妙真人只宠她,绝无可能。他一指之力相加,如山峦压顶,让林愫隐隐有跪下冲动,鬓角也不觉渗透出一颗颗的汗水。   “元尊放心,阿愫从来未曾想过,要什么,你的独宠。你心里有没有什么妙真人,和我没关系的。我只是,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没什么男女之意,也无敬仰爱慕。你,你在我心中也不过如此。你怎会觉的,我会喜欢你呀,从小到大,你便对我羞辱鞭笞。谁会喜欢,这般待自己的人。你,你真是自作多情——”   话语未落,风神照已然瞬间在她面前,双瞳透出了怒意,蓦然伸手卡住了林愫咽喉。   那如铁箍一般的手掌,死死卡住了林愫的颈项,而林愫浑身竟被强大气劲压制,动弹不得。   林愫的话落入风神照耳中,以风神照身份,又几时受过如此之辱?   风神照双颊白了几分,他缓缓咀嚼林愫说出来的话儿,愤怒之中又有些不能相信。   他厉声:“你胡说什么?”   林愫又怎能不喜欢他?原来林愫竟对他满心怨怼,恨不得远离自己,可他从来不觉的。他以为林愫十分在意自己,为了引起自己对她注意,甚至宁可以死冲撞。   越是如此,风神照亦越发羞怒交加。   他素来是情绪极淡漠的人,已然许久未曾有如此激烈情绪。他对妙真人思念也如岁月静好的和缓,又岂能如此刻,如此波涛汹涌。那安魂链因感受风神照情绪波动,颤鸣不止,缕缕黑气似萦绕上风神照的身躯。如此焦灼心绪,竟似让风神照恨不得伸手就此取了这女修性命。   他瞧着林愫面颊布满了泪水,纷乱划过了脸颊,落在自己如冷玉般手掌上。那眼泪滴在风神照手掌上时,尚自有浅浅余温。使得风神照眼神蓦然微微一颤,伸出手指,一擦林愫眼泪。   他忽而慌乱松开手,甩开林愫。   女修垂着头轻轻咳嗽,轻轻呼气,颈项间指痕鲜明。   风神照厉声:“你要喜欢谁,水连城?”   林愫摇摇头。   风神照容色稍稍和缓几分,也是,林愫早已然与水连城不和。   他冷声:“我几时问过你愿意不愿意,如今我想,你现在便要讨我欢喜。”   当年带她上须弥山,不就是为了讨自己欢喜的,不是么?以他元尊威仪,本不必如此的卑微。他,自然也不希罕什么真爱,这须弥山上下,元界众生,皆在他之下,为他所役。若非如此,元尊之位,又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是,自己待林愫太好些,倒让此女很没分寸。   风神照看着自己手指上犹自沾染一抹泪痕,冷冷说道:“若你还忤逆我心意,我便杀了你。”   哼,林愫如花似玉,妙龄之姿,也应当不想死。   林愫似身躯轻轻的一颤,她终于缓缓站起来,伸手轻轻的按着风神照的肩膀。她似很是紧张,双手攥紧了肩头衣衫,而风神照却也并未见怪。   也许从未跟女子如此亲近过,风神照忽而浑身绷紧。   眼前女子容貌,秀美妍丽,虽青涩几分,却也和记忆之中的容貌有七八分的相似。林愫本是个美人胚子,只是脸颊少了几分血色,不免显得美中不足。此刻林愫的头微垂,使得她似染上几分怯生生的味道,那长长的眼睫毛也似轻掩住她眼底的神色。   风神照既把她当林愫,也把她当谢灵君,他盯着林愫的脸,看着她纤秀的鼻梁,淡色的唇,他身为元尊从来没享受过这样子的温柔,从不知女色是什么滋味。林愫脸颊靠近,他没打算躲开,心底却微微有些异样。   可蓦然林愫抬头,如此距离,林愫蓦然轻轻的抬起了下巴,使得一抹光华瞬间从她唇中掠出,飞向了风神照的眉心!   与此同时,她飞快后掠,渗出了一身汗水,不觉心惊胆颤!   她将一舍情印,早含在舌尖,徐待时机。那舍情印是林愫在一小世界所得,虽不是十分厉害得功法,却有几分狠毒之处。其印若修成,封于珠中,待一人情浓之时,以印点中眉心,便会忘却此刻情浓之时思的那人爱慕心情。纵然记忆犹在,却也是会忘却记忆里情景当时内心浮起的喜欢。   林愫气劲封住舍情印,将这珠子藏于舌下。她多少有些了然风神照的性情,便是自己拒之,风神照也绝不会相容。而她,也绝不愿意自己被强迫,成为什么元尊禁脔,塌上替身。当然她更不想死,自己如花年华,她对自己人生还有许多期许,为什么要死?   风神照既能成为元尊,所得机缘,自然也是难以想象,身负诸般秘术,只怕恶咒临身,风神照身躯就会自然而然生出反抗。所以林愫千挑万选,选了这舍情印。那舍情印是林愫偶然在小世界做任务所得,不意在小世界中,竟然有这般秘术。   那时林愫亲眼所见,一女修对情郎失望之极,以此断情,将此种入眉心。那恶徒本来狡诈狠辣,却对其妻颇有真情,就算屠尽其师门,却对之恩爱情重。女修却承不起如此扭曲的情感,以此断情。此后那男子坠入魔道,不记前情,竟亲手将爱侣斩于剑下。   此咒不会损其身躯,伤其记忆,无非会剔除当日的情感,故而很具有隐蔽性。   然而饶是如此,林愫此举也颇为冒险。   以风神照的实力,她很有可能因此而死,林愫却愿意一搏。如何算计,林愫内心盘算了许多遍,更何况她故意挑中今日。每逢十五,明月皎洁,风神照似力量减弱。这个秘密,还是幼年时候的林愫窥见。   此刻风神照已然一动不动,面色木然,似微微恍惚,扎根儿似的站立原地。如此情景,不但让林愫松了口气,心里面更庆幸。她本以为自己就算成功,也会受伤。   她自然也见识过风神照的实力,纵然身为元尊,却总有人觊觎其位。一个萝卜一个坑,而元尊这个坑,分明也是独一无二。故而纵然可能损失巨大,乃至于家族屠尽,成功后可带来的巨大诱惑,也不觉令人为之心驰神摇,奋不顾身。每隔一段时日,自然也会有刺客光顾。不过风神照既已然稳坐元尊之位,自然代表那些刺客尽数殒身化为白骨。   风神照诛杀刺客时候的场景,林愫自然也还记得,只怕也很难忘记。她初入元元天,本以为到了仙境,不惧饥渴,锦衣华服,一切皆美。直到,刺客已至。她瞧间那些刺客,不遵元元天规矩,飞来低去,可风神照竟也丝毫不惧,他手指随手化出缕缕剑气,手指那么一动,顿时会添一具血肉模糊的尸首。那时候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可怕得死法,眼珠子瞪得大大的,风神照送她的珠串从她手中脱出,一颗颗的玉珠散乱了一地。   她自然知晓风神照的厉害之处,却犹自决意以计暗算,没曾想自己居然能全身而退。看来风神照那一刻真的色迷心窍,居然没什么防备。越是如此,林愫越发心中凛然,小世界的舍情印质量不保证,风神照也实力超然,谁知道能管用多久?   所以林愫手腕间玉镯一晃,顿时化出了兵刃血恶,攥紧在手中,心里很冒了些狠辣之念。   念及方才风神照逼逼的,若不顺他心意便将自己诛灭,林愫杀意更腾腾往上冒。   她之血恶,比着风神照,俏生生的面颊透出了冷丝丝的寒。   风神照以前虽待她不错,又赐她灵药功法,可本不过将自己当作妙真人的代替品,随意打骂,方才甚至还要掐死自己。呸,口口声声,说待自己好,可他真待自己好吗?揣着明白装糊涂,怎么风神照对其师尊苍壁冷冰冰的,反而向往妙真人的温柔。一个人会喜欢什么,风神照也不是分不出好歹。只瞧风神照迷恋谢灵君,就知晓风神照其实心中清楚,怎么样才是正常的。   更更重要的是,风神照若不死,她别想有好日子过,总要忐忑过日。倘若风神照哪日清醒,只怕自己也是万劫不复。   今日侥幸,可这般运气,却也是可一不可再。如此时刻,她更应该一搏,纵然许会被风神照功体反噬,可这也是最好机会不是?   越想,林愫眼中寒意越浓,神色越冷。便算搞死风神照,自己能有什么错,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须弥山上下,大家都暗暗奉行弱肉强食,全无丝毫温情,彼此利用算计。像她这样儿,也已经算好的了。   林愫终究缓缓垂下了手,未再以血恶指之,冷笑:“好师尊,别怪徒儿今日忤逆,要怪就怪你平时对我太差劲了。不错,你对我也给了些好处,可你让我身偿,就恕我难从命了,我可不包睡。只此一次,从今以后,你和我便恩断义绝,我心里呢,再不把你当师尊。”   两年前,她已然是对风神照失望之极,那时候风神照冷漠无情已然断了所谓师徒之名,如今这曾有情分,更是在林愫的心里断得干干净净。   此时此刻,年轻的女修面颊虽然是苍白了些,一双眸子却也是灼灼生辉,美得出奇。   然后,林愫就退出洞府,在元元天静静打坐,听天由命。   到了第二天,风神照如常现身,允了林愫开辟洞府。他还记得林愫,不过眼里已经是没了那份灼热。   一切如林愫所愿,她也迅速滚下山,怀抱拥抱新生活的姿态,成为须弥山的林仙尊。   她回忆到了此处,蓦然脑子一凛,双目睁开。   此时此刻,自然也不是元界四年前,她洞府已开四年,身边有上官璧月、江无尘、灵瑚,一直安安分分当她这个小洞府的仙尊。   斗室之中,她面前那朵莲花,轻盈的流转着,无声却神秘。   林愫不觉面色大变,也是不由得神色变得甚是难看。她当然知晓,这一切都是这小莲花作妖,对方窥测自己记忆,全无隐私自觉。   林愫本来不欲对之表现出敌意,以免刺激后,对方施展出些邪恶的手段。   如今林愫自然再按捺不住,她面色微凛,血恶已出,便要与此朵玄莲斗法。   谁想此朵玄莲轻轻一抖,竟而因此不见,消失在林愫面前。   林愫忿怒难言,蓦然冷冷道:“哼,自知不是我之敌,所以跑得快吗?”   不过念及前事,林愫忧心忡忡,倒难以分心想尹风华了。   可怜她身为仙尊,一直很低调,也不好扩大规模,多拐几个弟子。   谢灵君既已然归来,想来风神照也不会再让自己身偿,却怕元尊会杀人灭口。   林愫长吁短叹,又不免有些后悔,要不然当年自己就试试,说不定真能弄死风神照呢?   而那朵玄莲,既然飘来元界,首要目标自也并非林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若木 10瓶;冰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048   洞府深深, 元元天上青华峰,曾是上任元尊苍壁悟道之所,伴随苍壁成为前任, 此处亦越发清静, 少有人至。   洞府深深,漆黑不见底,唯独壁上灵珠,似映一片光华。却映衬洞中冰雪晶莹, 有万年未化的坚冰。   暗暗幽光, 映着苍壁无甚血色双颊,他蓦然睁眼, 一双眸子却似无甚感情。   女修盈盈而来, 丝帕裹明珠增辉,映衬一张出尘容貌,眼角眉梢尽数是悲悯温柔。   谢灵君缓缓开口:“师兄, 这几年间, 你似也还好, 小妹归来后,还未曾见你。”   可若无苍壁金剑传讯, 只怕谢灵君已然忘却这位师兄,更未曾想过见他了。   苍壁冷笑两声, 笑声似甚是干哑:“吾徒如今,已然贵为元尊, 师妹你有恩于他,如今位高权重,可是好生快意?”   谢灵君不觉眉头一皱,苍壁语含讥讽, 似乎自己当年对风神照的好是捡漏一般,自然不大愉悦。   “师兄何出此言,当初你待神照,未免太狠,他那时候只是个孩子,甚是可怜。”   苍壁蓦然抬头:“他是我一手教出,本是我最重要的棋子,师妹,若不是那时候,我身体不成了,还与一大敌周旋,又岂会便宜于你?灵君,你还是那样儿,装模做样,一副极善良的样子。你真让我这个师兄为之作呕。不过那时候,我除了将风神照交给你,还能交给谁?你毕竟愚不可及,胸无大志,满脑子都是风花雪月,一颗心只在男人爱你之上。也对,当年我等师尊,将你教出来,就是为了和男人风花雪月的,以柔情为他攻城略地,哈哈。”   指间明珠生辉,谢灵君面色却似有些不好看。   她自幼为师门所宠,养出一副天真娇憨性情,几个有能耐的师兄皆垂青于她。他们在外如何手段狠辣,争权夺势,一见谢灵君,顿时满腔刚硬皆化为绕指柔。谢灵君貌美纯善,谢灵君并无野心,如此种种,谁人不爱。   年幼时候,谢灵君也许有过真正纯善的日子,可伴随岁月流逝,她心里亦渐渐或有所觉。不过彼时,她已然超脱出尘,身份尊贵,自也不必深思许多事情。谢灵君更不愿承认,其师养她如此一副性情,乃是别有居心。   她不觉心尖儿对苍壁生出一抹厌憎,缓缓说道:“师尊已逝,师兄何必对他如此不敬。”   打小,谢灵君便备受娇宠,这须弥山的腥风血雨竟也似染不上她的裙角。这么一位高贵善良的美人儿,和须弥山元尊权势一样,都是一件被人觊觎追逐之物。谁要是拿在手中,似也能证明这个人的能耐。   谢灵君自来被爱得多了,甚少有人不爱她。若说她在男人身上受过什么挫折,一则是尹风华,再来便是苍壁这个师兄。苍壁醉心权势,却似对女色无甚兴致。偏生,却是这唯一不爱自己的师兄,那时候成为元界之主。苍壁和尹风华一样,皆是冷情之人,眼中再无红颜。   苍壁凝视谢灵君面颊上无辜之色,面颊讥讽之意越浓。   “风神照神照随你,真是浪费之极。人和兽本是一样的,在他们幼年时分,弱而无力的年龄,将之驯服,则必定会一生一世刻骨铭心。他这个弟子,我本有大用!我将他交给你,原本因为师妹不是个很有野心的人,可这元界最锋锐的一把剑,落入你手中却成为一个只知情情爱爱的小狼狗,拜在女人脂粉裙底之下,任由你这样子的女人摆布纠缠。既无理想,又无抱负,俗不可耐。是我的错,我本以为,待腾出手来,就能将他领回,只可叹,已然力有未逮。”   他的话,使得谢灵君云里雾里,听得不大明白,却知晓苍壁言语间对自己颇多讥讽。   苍壁言下之意,是他本来控住风神照,要使风神照做什么事情,这般控制到一半,他迫不得已让谢灵君接手,让谢灵君捡漏,而风神照也不如他意。   谢灵君生出气恼,眸色微凝间又生出警惕,仿佛护食一般想:若神照知晓,还道自己故意算计他才对他好呢。   师兄自然恼恨,好好弟子成为了元尊,却不大搭理他这个师尊,反而对谢灵君呵护备至,使得谢灵君享受这滔天权势。如此种种,亦难怪苍壁不甘愿。   难道如今师兄,是嫉妒神照对自己那么好,自个儿得到了风神照的宠爱呵护,在元界享受这超然地位?   谢灵君不觉叹息似摇摇头,甚是不赞同的样子:“师兄,无论你对神照有什么算计,他那时候只是个孩子,你怎可这般待他?说到底,你一心一意,只为了算计于他,方才使他疏远于他。我当初,无非是可怜这孩子,心生怜惜而已,绝无什么别的心思。”   苍壁闷闷的咳嗽了两声,似被谢灵君这么几句话气得要吐血,旋即爆发充满忿怒得笑声:“谢灵君,你当真是无药可救,夏虫不可语冰,你竟当我苍壁和你一般,为了一个徒儿的心争风吃醋。虽瞧着你长大,我实不知师尊给你喂了什么吃,将你养成这么一副模样。我苍壁心中所念,乃是元界安危,你自然并不会懂。我只劝你伴随年龄增长,多些眼界内涵,没道理如小时候一般,满脑子皆是如此烂俗心思。”   那种种言语,此刻爆发,前元尊吐槽技能满点,惹得谢灵君面色越发不好看,竟似微微发白。   “师兄来此,便为了和我说这些,若是如此,就容我告辞。”   她厌恶之意越浓,委实后悔自己来此一趟。   接了苍壁金剑传讯,她本也不必前来,她满怀悲悯心思,毕竟前元尊如今比较落魄。   未曾想,苍壁居然仍如嚣张跋扈,可自己,也没必要受此羞辱不是?   “若有一日,尹风华归来,必定要将他诛杀,不择手段,否则风神照诸般尊容尽数化为流水,便是师妹你如今超然高洁的之势,怕也是荡然无存。”   谢灵君不觉一愕,不大明白苍壁之意,更不知苍壁为何提及尹风华。尹风华已然失踪多年,谁知道困于何处,纵然本命灯不灭,也未必能归来。再者纵然尹风华再归,也是风光不再,声势已失,如此种种已然是荡然无存。就连仙使之位,也已然由水连城补之。却不知师兄为何,竟还为此忌惮有加。   谢灵君怒意渐消,心尖儿好奇之意却也是不觉涌上来,不觉沉吟:“师兄此语,又是何意?”   苍壁似也失去了兴致:“此等事情,说了你也不会懂,便是懂了你也不会做,那又何须知晓?我已然倦了,你下去吧。”   如此气派,更使谢灵君内心恼怒增了几分。   苍壁好生可恨,对自己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也无半点尊重,却全然忘记,他已然不是元尊了。   这洞中寒气日浓,谢灵君也无心久留。修行之人,本寒暑不侵,谢灵君却似觉得缕缕森寒,透体而来,不觉打了个寒缠。师兄存身于此,也无弟子服侍,也是,如今苍壁既天人五衰,若无寒气以镇,怕也压不住周身或会散发出的恶臭。如此清冷之地,谢灵君发誓再也不会至。   明珠光辉轻轻撒在谢灵君华美衣角之上,她盈盈离去。   苍壁独自打坐,他不觉轻轻的合上双眸,心中一阵子的起伏。他想到了许多年轻,尹风华屠尽了师门精英,却犹自冉冉含笑,素衫风流,宛如佛前拈花微笑的尊者,美不胜收。饶是如此,那股子奇异的惧意,却涌上了苍壁心头。   忽而他睁开双眸,似有所觉,入目则分明是一朵晶莹剔透的玄莲,光彩灼灼。   “是你,竟然是你!”苍壁面色大骇。   那小莲花却飞快向着苍壁飞去!苍壁以手结印,却似徒劳无功,只任由此朵玄莲融入身躯之中。忽而洞中光芒大盛,竟宛如白昼。   次日,便传来前任元尊苍壁陨落消息,却也未曾在须弥山翻腾起什么风浪。   唯独林愫眼皮跳跳,念及那小世界的偷渡客,不觉疑窦丛生,只觉得此等巧合未免太过。   苍壁早已然过去,纵然身死,也未曾在须弥山惹出什么动静。   风神照似乎也未曾想起旧事,对林愫不屑一顾,故而须弥山脚的青叶洞府竟不觉安宁了一阵。   如此过了一月,眼见每月一次的任务期快至,元元天仙使也已然莅临,寻上林愫。   既然如今林愫和谢灵君是同命之人,那么谢灵君每月出任务,林愫也自是随行。   林愫如今被锁死,也不能如以前一样,让洞府里其他修士代做任务。   来寻林愫者,竟是林愫熟悉之人。   只见慕华仙使轻带缓袍,甚是俊雅秀润,宛如芝兰玉树。   当初便是慕华,瞧中林愫,加以引荐,送上元元天,使得林愫成为风神照新宠。   如今慕华容色温润,缓缓说道:“今日任务开启,有请林仙尊前往。”   他不尴尬,林愫也自然不会尴尬,轻轻一点头。   慕华奉出檀木小盒,轻轻打开,内有玉佩一枚,灵力充沛,分明是一品灵属之器,和林愫手腕上血恶剑珠同款等级。放在须弥山,也是一桩稀罕物。   “此枚紫云佩,乃元尊所赐,给林仙尊护身。”   之前林愫的凤凰佩被收走了,如今又给了新物。此枚玉佩灵力极佳,也是一件上等法器,绝不逊色凤凰佩。如此舍得,这样儿拿出来,一取一舍,原因无非是为了谢灵君。   风神照之前收回凤凰佩,乃是为了谢灵君开心,也为落林愫面子,证明妙真人始终独一无二林愫什么都不算。至于如今,元尊再赐法器,也不过是因为如今林愫和谢灵君竟成为所谓的同命之人。一旦林愫在任务之中陨落,只怕会累及妙真人。虽然林愫纵然死了,未必一定会连累到,可风神照岂能冒一点险?   既是如此,风神照自然也不会吝啬区区法器了。当然,旁人眼中的极品法器,在元尊威势面前,自然也什么都不是,什么都算不上。   耳边听着慕华犹自低语:“此枚法器灵力,绝不会逊色于凤凰佩,还请仙尊不必再生气。”   林愫顿时拒绝:“非我之物,还请仙使收回。等到了小世界,我自然也会竭力保护自己的安危。”   欠恩难还,之前林愫就是耽于旧情,不好意思刺杀风神照。   彼时自己年幼,那也没办法了,不过来日可追,拒绝风神照,从今日做起。   再者在林愫看来,兵刃之利虽然重要,可过余依赖法器,也会让自己生出依赖之心。   她如此回答,反倒让慕华轻轻一皱眉头。今日风神照赐法器时候,曾淡淡说此枚紫云佩法力,绝不逊色凤凰佩,让自己赐给林愫。那么元尊,终究是对林愫有几分在意的?   慕华原本以为林愫会惊喜交加,未曾想林愫居然拒绝?   如此处境,这林仙尊倒好生傲气。   眼前女修冉冉含笑,样子上看来,倒也没什么生气的意思,却自带几分距人以千里之外的疏离。慕华亦不觉生出狐疑,此女有何可依仗,竟镇定如斯。   难道纵然妙真人归来,元尊也对林愫尚有几分旧时意?   他缓缓咀嚼,细细凝思,又觉得不大可能。   譬如昨日,元尊下手,甚是无情。若无妙真人求恳,只怕这位林仙尊必负重伤。那么今日风神照那么轻轻一句,应当也不含别的含义。   再者,是林愫自己不收,与自己何干。   反倒林愫将慕华看了又看,上上下下的扫了一遍,方才言语:“看来慕仙使,这一次必定会随行了。不知还有什么人,会随妙真人一道。”   慕华扫了林愫一眼,心忖倒是玲珑心思。有些事情,林愫分明也懂,却不知为何表现极钝。   不过他也懒得去想林愫是什么样的人。区区须弥山脚小仙尊,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存在。   慕华缓缓说道:“今日有雪岚宗紫品弟子随行,自然会多一些玄通境修士随行,以指导这些紫品弟子。师仙使和水姑娘,亦会随行。”   他本还以为会点雪岚宗的水连城,毕竟水连城修为出色,乃是雪岚宗灵尊。这玄通境修士虽然难得,可放在元元天元尊风神照眼里,却也宛如白菜。这玄通境修士之间,自然也是有些高低的。比如水连城,天资出色,甚至有资格继承雪岚宗。故而风神照方才提点他为仙使,算是默认雪岚宗的选择。   可未曾想,事到如今,元尊居然点了水玲珑?   慕华比较含蓄,不似师容那般直接,不过对水玲珑的点评却和师容一致。水玲珑修为以药堆之,且心性不稳,玄通境修士上去难,跌落却屡见不鲜。   当然水玲珑便是前去,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实没什么要紧。只不过,慕华本以为,元尊必定是会给妙真人最好的。   林愫让慕华等了等,只言自己准备一下。   一转头,林愫左边江无尘,右边上官璧月,基本挖空洞府,全府出动,只留下个灵瑚看家。   林愫叹息:“修为浅薄,也只能多带弟子傍身。”   一副你懂的样子。   慕华当然懂,他觉得林愫携两名玄通境的弟子,也不是担心被小世界所伤害,而是冲着妙真人去的。   以林愫那日所展露修为,何须惧之,更不比再添两名弟子添光华。   慕华觉得林仙尊有几分叫板的意思在,只怕还防着妙真人。   当然江无尘和上官璧月皆是玄通境修为,虽只有两人,如此随行,林仙尊也算稍稍有些排场。   慕华目光扫过了江无尘和上官璧月,不觉感慨,明珠暗投。   一路上第三层天,入雪岚宗。   对于林愫而言,也是熟悉之地。当初林愫被逐出元元天,就被赶去雪岚宗。   一入雪岚宗大门,内部空间却也极大,内有九山十二峰,其中主峰莲花峰,则是雪岚宗高阶修士居住地方,如今雪岚宗掌门水无眠就常年居于莲花主峰。   林愫几人御剑而至,只见峰顶广场之上,已然齐聚若干修士。   谢灵君早已到此,见着林愫到来,浅浅一笑。   林愫扫了谢灵君一眼,只觉得可以玩大家来找茬的游戏,   数一数妙真人浑身上下一品法器的数目,当真是羡煞旁人。   上次妙真人现身,不过是为昭示存在感,并未想到过会穿去小世界做任务,故而准备不丰厚。   这一次,妙真人是知道自己要去做任务的,自然也不觉刷足了装备。   不过妙真人姿容清雅,不沾半点庸俗之气,这些法器,自然应当是风神照为了她精心备好的。这一切都是风神照太过于在意宠爱,硬塞过来的,推都不能推脱。说不准妙真人也不肯要,加以推脱过,可风神照无耻的硬塞呢。   虽然风神照也曾着慕华送玉佩一枚,也属顶级,可与妙真人一比,自也不过如此。   林愫内心升起早知如此之类想法,更庆幸自己拒收,免得落了面子。   而此刻,妙真人身边,那绿衫清秀的女修,却也是不觉瞪了林愫一眼,甚是不悦。   方才慕华未曾提及白灵,大约觉得白灵乃是让谢灵君养着宠物,必定会跟随而至,故而也不必提。   上一次白灵未曾来得及随谢灵君穿,故而没能鞍前马后的服侍侍候,这一次也能弥补白灵的遗憾。   如今这婢女瞧过了林愫,再看江无尘,内心颇不是滋味。   水玲珑盈盈向前:“妙真人一向心善,这一次,更体恤本宗弟子,护这些弟子入轮回盘执行赤级任务,玲珑代这些弟子,谢过妙真人。”   水玲珑是个乖巧知机的人,更清楚妙真人乃是元尊在意之人,不觉有意讨好。   她瞧谢灵君,只觉得妙真人清逸出尘,就算是同一张脸,也是将林愫生生比下去,当真是云泥之别。   触及水玲珑讨好目光,谢灵君姿态也越发清贵,微微一笑。   谢灵君想起白灵所言,这水玲珑与林愫不和?若是如此,倒似有些意思。   妙真人常年清贵,自然清楚,若要保持清贵,则需一些人替自己不清贵。谢灵君也会做人,自然会手指漏一些好处下去。   任别人泥地里挣扎,她自点尘不染。   因为这么想着,谢灵君容色亦越发清贵出尘,眉宇间神色亦越发柔和。   在场的五十名雪岚宗弟子皆为紫品,此刻也均不觉透出几分庆幸之色,只觉得这一次小世界历练也算添了安全保障。   近期林愫穿的两次任务,均是紫级,而其他同行参与者也都是玄通境修士,故而他们都宛如天神降临,点石成金。   可眼前这些雪岚宗弟子也不过是紫品,且赤级任务凶险程度强于紫级任务,所以这些紫品弟子前去是会有一些危险的。而这,并非轮回盘强制,而是元界大宗门想出的锻炼弟子一种方式。   玉不琢不成器,若没经历过生死,只怕这些宗门弟子也宛如温室的花朵,如何能抵挡狂风暴雨,有松柏之苍劲?   轮回盘不会强制这些低阶弟子卷入紫品及以上的任务,甚至会加以拒绝。   可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只要有玄通境修士带队,一旦开启任务,就能“欺骗”轮回盘,将低阶弟子也送过去磨砺一二。通常元界高阶修士都比较淡漠,管带不管埋,再者此等任务本来就是为了磨砺人,故而带队大修大都冷眼旁观。   一不小心,也会出人命的,通常都会死些人,不会全须全尾的回来。   一般滚去做赤级任务的低阶弟子,会死三分之一。   而各大宗门,也均不会加以强迫,愿者为先。只不过不愿意的,对不住,宗门资源就不会跟你敞开大门了。   宗门资源这么一倾斜,加之畏惧者心性多半不够决绝坚毅,渐渐也会被边沿化,实力逐步跟不上来。   故而大宗门的紫品弟子,纵然心中有惧,许多人硬着头皮上。当然人都是求生不是求死,如今善良高贵妙真人出现,他们眼中也不觉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妙真人不但强大,而且很善良,他们肯定多了生存下来的机会。   林愫也看出来了,谢灵君是占尽便宜还要立牌坊。妙真人添了无数法器,身边又加了足足两位仙使庇护,外加贴身丫鬟和水玲珑这个舔狗,却是一副做善事的样子。不是妙真人太娇气,是妙真人为了这些低阶弟子的安危啊!   她目光扫向这些雪岚宗的紫品弟子,这些弟子皆精神十足,眼睛里面透出浓浓上进之意。也是,若是怯弱懦弱之辈,怕也是选择不参加了。这五十人之中,有男有女,男女数量都差不多,当然一个个皮囊也都不错,男俊女美,所用法器也是各不相同。   林愫扫了一转,没看到那便宜弟子萧雪湖,微微生出好奇之意。   萧雪湖是个上进之人,正因为太上进了,故而一脚踹了林愫攀高枝,看着大宗门的资源看红了眼。   既然如此,萧雪湖又怎会不参加呢?只说萧雪湖的性情,凉薄自私或许有些,却也并非是怯弱之人。当然林愫也只是好奇,她几个弟子之中,对萧雪湖感情最浅。林愫会看人,和萧雪湖结交不深,只修行上没亏待他罢了。如今林愫虽不至于因为一个并不在意的弟子背弃而恨得咬牙切齿,却也谈不上什么关心。   将心比心,若萧雪湖肯如上官璧月或者江无尘一样相待,那么林愫也是会回报真情。   所谓投我以木瓜,回之以琼瑶。   似看出林愫心思,水玲珑忽而微微一笑:“林仙尊可是在寻你那个叛徒弟子。他不亏是小洞府出身,上不得大场面。半月前,他也已然挑战了一个赤级人物,却已然尸骨无存,无法归来。就连他本命灯,也已然熄了。”   萧雪湖居然已经死了?林愫微微有些惊讶,稍有唏嘘,多难受就免谈了。   眼见水玲珑言语中对林愫有轻鄙之意,江无尘顿时叹息开口:“萧师弟好生可怜,以前和我同门时候,一跃而成紫品弟子,看着突破玄通境有望。没曾想入雪岚宗没多久,便尸骨无存,看来这大宗门,教导弟子手腕也不过如此。”   林愫立刻责备他:“无尘,你怎么能说大实话,一点面子都不给雪岚宗留,莫非忘记了,我等还站在雪岚宗的莲花峰上?”   江无尘死人脸:“是徒儿糊涂,不会说话就该少说两句,不然怕走不出莲花峰。”   上官璧月沉吟:“所谓去芜存菁,也许萧师弟之所以想不开,是自惭形秽,不好与玄通境的师姐师兄并列,所以人往低处走。”   实则萧雪湖叛出师门时候,尚自不知晓江无尘和上官璧月已然突破玄通境。若然知晓,以萧雪湖势利的性情,说不准会迂尊降贵,在林愫身边多留一阵。   林愫叹息:“水大小姐也不必自省自己无能。”   水玲珑不意青叶洞府的人均伶牙俐齿,一唱一和,气得面颊稍白。   不过待她瞧见在场紫品弟子面上神色,心中微凛。   自己对萧雪湖出语嘲讽,只怕在场的紫品弟子也是物伤其类,有损自己威信。毕竟这些紫品弟子也即将历练,且生死不知。水玲珑说起萧雪湖惨死,似也不大吉利。   水玲珑心中一凛,旋即扬声:“这萧雪湖乃是林仙尊精心教导,想不到如今殒身,林仙尊竟然毫不在意,还幸灾乐祸。看来,竟盼着这个弟子死了?纵然萧雪湖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心竟如此之狠。”   若有凉薄之人,大约也不应该是自己。水玲珑祸水东引,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在了林愫身上。   而谢灵君也没说什么,只盯着林愫,然后轻轻的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颇多温柔怜惜之意。纵然,谢灵君也不大知晓这萧雪湖是谁,生什么样儿。   林愫也叹息了一声:“我也不敢太伤感了,毕竟如今萧雪湖是雪岚宗弟子,我怕自己抢先悲痛,使得雪岚宗显得凉薄,故而等着水大小姐先悲痛。玲珑,我还强自隐忍呢。”   水玲珑顿时一堵,心里不痛快之意更浓。   一旁,谢灵君已然十分矜贵言语:“我等高阶修士,如此言语争执,实是有失气度,更损心性。”   一句话总结,已然将自己立足在一个很高高度之上。   水玲珑立刻做出恍然大悟,羞愧且明悟的样子,安然住口。   一时在场的雪岚宗弟子,也不觉若有所悟,纷纷有所感悟,更不觉高看谢灵君一眼。   那林仙尊,似乎不如传闻之中那般废物,元尊一击,也能接下来,面容更和妙真人一模一样。可是外表虽然相似,内在却是不同。只看气度,妙真人分明就不一样,谢灵君就不会掺和这些口舌之争。   这么一对比,真货假货,孰优孰劣,一下子就比较清晰了。   林愫也立刻惊艳闭嘴,就算此刻自己嘲讽妙真人几句,妙真人只需温婉大方包容一笑,就已然立足于不败之地。   再者谢灵君不反驳不争执,白灵和水玲珑却不会住口。   如此看来,月前的妙真人大概刚才历劫归来,业务还不是很娴熟,如今谢灵君已然可以熟练的套路了。   正在这时,雪岚宗之宗主水无眠已然到来,在场雪岚宗弟子也顿时不觉纷纷行礼。   就连水无眠,也不觉对妙真人流露出近乎慈祥的关切笑容:“妙真人好不容易历劫归来,定要小心,不可为我雪岚宗耗损太多,否则雪岚宗上下都会于心不安。”   谢灵君容色温婉:“宗主不必在意,所谓修士,修行步步皆苦,我也想帮衬低阶修士一二。”   一时妙真人似有圣光普照,明媚耀眼。   然后穿越开始,这一次是在场修士主动进行任务,并非被轮回盘强行卷入。   雪岚宗自有灵脉分支和轮回盘相连,宛如须弥山一根小小的分枝一般,如今众修士更可借助莲花峰灵脉,与轮回盘感应进入。   伴随轮回盘光芒闪烁,林愫眼前一白,忽而景色一变。   本来应该跟随在她身后的上官璧月和江无尘都已然不见踪影,周围无花无树,更无丝毫生灵活物气息。   此等异界,令林愫内心一惊,她轻轻抬头,只见天空微白,地下尽数是沙子。而自己并未御器,却诡异的浮在半空之中。她忽而觉得,此景并非真实。   正在这时候,面前的异景却发生了异动,只见足底沙子宛如活物一般灵巧流窜,飞速流动。那些沙子和常见的沙子并不一样,皆呈漆黑之色。如此漆黑的沙子,自带诡异,令人心生可怖之感。这大约就是,修士的第六感?   林愫隐隐觉得,自己若是双足落地,踩在沙子上,只怕会发生一些可怕的事情。   然后那黑沙之中,忽而透出一线晶莹的光彩。林愫定睛一看,依稀觉得有些眼熟。   黑沙纷纷落下,轻轻蠕动间,竟拱起一具冰棺!   尹风华的冰棺!   林愫内心爆了个粗口,我去,此事居然又与尹风华有些干系。   这具冰棺,不是应该在上个小世界的慈圣母庙中,怎么如今又出现于这黑沙之中?   一时之间,林愫竟生出对方冤魂不散,自己走哪跟哪儿的错觉。   正在这时,冷漠而熟悉的轮回盘嗓音,也传入林愫脑海:“维持秩序,是我等修士本分,拯救末期世界,创造世界新秩序。”   然后林愫面前景色又是一变,双足落在了实地,四周围皆是熟悉之人。那五十个雪岚宗的菜鸟个个面容兴奋,四下打量。她一回首,就看到自己两个弟子。上官璧月和江无尘不愧是玄通境修士,可比那五十个菜鸟镇定得多了。   妙真人犹自很端庄,身边几个高手相护。   而自己足下所踩,也是实在的地面,也并不是刚才的黑沙。周遭景色,与方才皆不相同,林愫也可肯定方才一切均是幻象。而这个幻想,林愫确定只有自己看见了,旁人必定未曾窥见。   林愫隐隐觉得,尹风华有暗示自己什么,却想不明白。   方才的黑沙,犹自给林愫内心带来惊惧的感觉,这样子的感觉,对于一个多次经历生死的女修,是某种警告!林愫也很是相信自己这般感觉!   她盯着那五十个紫品弟子,元界宗门不顾轮回盘规则,强行输入低阶弟子,有时候就是自行作死的。这五十个低阶弟子,送入赤级任务的小世界,仿佛鲜嫩的鸡鸭。   林愫并没有说什么,无凭无据,林愫也只有一腔感觉罢了。她抬头望天,若说眼前景色与方才幻境有何相似,那就是天空一般无二。   这个小世界的天空,竟没太阳,也无云彩,虽然透出光亮,却分外的诡异。   赤级任务的小世界,轮回盘是不会公布故事背景的,也没有主角的存在。因为赤级任务的小世界,乃是彻底崩坏的世界,所有修士已污心性,再无主角可选。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修士心性的问题,小聂说一点自己写文时候的理解。举例来说,比如主角出生四线小城市,身边有一群极品亲戚,而主角发了一笔小财,打脸了极品亲戚。如果主角小富即安,享受继续打脸极品亲戚,又或者不想离开父母,再不然不想太劳累,那么他事业上成就就是小富。如果他打脸过后,继续进行奋斗,就有机会将自家店连锁开在一线二线城市,顺利上市,财富滚雪球。所以个人品德好坏,和这个人事业心奋斗力没有关系。但如果品德太坏,修士界入魔,就类似于现在触犯了法律,都是太过余破坏秩序。   每个人选择不一样,有人小富即安也没什么不好,所以修士界如果太眷念亲情,心性不够,说到底也是个人选择,有时候未必是个贬义词。   风神照被苍壁教导,对权力和力量充满了渴求,所以他实力很强大也很正常。而谢灵君习惯当白月光,缺乏上进心,实力不够是因为她习惯依赖别人,和她个人品德无关。   这篇文中,对于我这个作者而言,其实并不觉得一昧追去力量就是正确的。就如第一个故事,小谢本心是讨回公道报仇,最后肯放下自己一身修为。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vip 30瓶;小蓝蓝 10瓶;若木、落花时节又逢君 5瓶;富贵与神仙 3瓶;2167728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049   所有的赤级任务, 小世界的秩序已然彻底崩溃,这个小世界的生态,接近于丛林期。   没有什么大宗门, 更无任何规矩可言, 修士之间彼此猎杀,杀人夺宝也为常态,礼义廉耻更彻底抛弃。在这般浑沌的世界,所谓入魔, 已经不算什么大事。因为这个世界的修士, 人人皆魔,且无人性。   修士之间, 彼此厮杀, 那么他们对于普通人,更冷漠无情,如宰杀鸡鸭般屠之。   故而这个小世界修士, 虽未必修为能及元界修士, 却个个极凶狠狡诈, 凶残得不可思议。   而这,也是元界门派安排门下弟子参观的原因。   因为伴随修士修为越高, 内心就会对规矩约束生出轻慢,更隐隐想挣脱秩序, 放飞自己。   可修士界再如何寡廉鲜耻,终究是需要一些明面上的规矩和约束的。元界紫品弟子来赤级任务世界进行再教育, 就是让他们理解,为何修士界需要一定规矩,而秩序崩溃后又是怎样可怕。因而如此,让元界修士对须弥山的层层制度生出认同感。   也许元界修士这般认知, 未必是错。这等秩序彻底崩溃的小世界若一直没有新的秩序建立,那么这个小世界的人类通常便会自我毁灭,以种种禁术,同归于尽。   林愫管不了别的人,只暗打手势,提醒自己两名弟子,提高警惕。   这个小世界,怕是有些不寻常。   对于秩序已然崩溃的末世,林愫其实并不怎么陌生。曾经的她,多次穿梭于末世,以修罗杀相进行修行。反正全员皆恶,林愫也放任自己杀性纵横。   那实在不是什么很美好的回忆,却让林愫实力飞快提升。   此等修练之法乃是元界禁忌,甚至许多修士因而当真死在小世界。可林愫也顾不得那么多,只因为那时,她被自己乃是替身之事折磨得近乎发狂。   如此思之,林愫眼底也已然添了几分幽幽之意,使得林愫面颊,染上一抹诡异艳丽。   “此景仿佛极熟悉!”   忽而,一名雪岚宗弟子感慨,似生出震惊之意。   “水师叔,之前我等,便是穿入这个小世界,且五十名弟子,已然折损大半。”   那男修嗓音之中,尚自透出几分的惊惧之意,一副老子怎么又穿回来的样子,一脸懵逼。   水玲珑也听闻此事,秀眉轻拢。   寻常赤级任务,门派精英折损率也不过三分之一,上次却折损大半,只活下十五人。林愫那便宜徒弟萧雪湖,便是死于此处。   而这活下十五人中,有三人胆气已失,心性崩溃,号称去静养了。   其余十二人,又再次组队,加入这次的五十人团。   水玲珑沉吟:“此事我亦有所听闻,此地修士不足为虑,就是其境甚险,有一沙潮能吞人身躯,就连元境修士也不得免。”   林愫不觉想起了那幻境,那沙漆黑如墨,透出森森寒意,宛如活物般流趟而动。   其沙之中,还有尹风华的冰棺?   莫非这便是尹风华所昭示之处?林愫微微有些恍惚。   耳边听着雪岚宗弟子言语:“那尔等又是如何脱身?”   “哈,各位莫非不知,赤级任务已然与紫级不同,一旦任务失败,轮回盘不会再传送修士入内,却会把剩下修士给送出去。所谓任务失败,便是参与任务修士死了一半。呵呵,基本功课都不做,居然就跑来做任务?”   老鸟呵斥新鸟,自带优越光环。   眼见气氛不大对,水玲珑也开始鼓舞士气:“诸位何须担心,这一次有妙真人随行,我等如此实力,区区小世界何足惧之?上次任务,本门两名玄通境修士皆安然无恙。此处小世界,在元界玄通境修士面前,自然不值一提。此行不但有妙真人,尚有元元天两位仙使,更有我和白灵姑娘,如此实力,为何竟还对区区小世界生惧。”   水玲珑自然是忽略林愫存在。   她一番鼓舞言语,效果自然也还是有的。譬如此时,在场低阶修士,心情顿时也不觉一松。妙真人身边有仙使随行,法宝多多,且谢灵君心肠也好,区区小世界不足为惧。   谢灵君更不负众人期待,朱唇轻启,妙语玄音顿时也回荡在众人耳边:“这般小世界,已无窍眼存在,只余残存灵脉,早被轮回盘所弃。只要我等寻觅到此等灵脉象征,将其毁之,这小世界灵气便会消散,修士也会再无法力。我等,也能顺利回归元界。此处也会再建立秩序,剔除凶戾之气。”   一个小世界一旦没有了修士,那么此处的人类,就会建立普通俗世间的皇朝。那么最尊贵的,自然不再是修士,而是皇朝的陛下了。这样子的世界,在修士的眼里当然也是很可怕的。不过此等修士末世,人不如狗,也只能破而后立了。   谢灵君这样子的言语,嗓音里面更充满了悲天悯人之气,宛如一股清流。她言语越发柔和:“我等修士,除了增强自身实力,将恩泽给予世间弱小,也算是一桩善行,更会回馈善报。”   一番话,谢灵君将这次任务提拔到一个很高的高度。   她的存在,不但鼓舞了在场修士的士气,给予他们一颗定心丸,还升华了人生的意义,洗涤了大家的灵魂。此时此刻,谢灵君理所当然,当仁不让成为了这支队伍的领袖。   无论是道德还是实力,妙真人都稳稳占据了制高点,由不得人不浮起。   在她面前的众修士,包括水玲珑在内,脸上的佩服之色,亦是打心眼儿里浮起来,自然而然的。所谓心悦诚服,也不过如此。   谢灵君将众人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里也不觉流趟几分满意。   上一次小世界任务,谢灵君可谓尴尬加忿怒,吃了林愫闷亏,受了些委屈。谢灵君感慨,也是临时卷入,准备不充足啊!现在妙真人感觉自己的状态也已然回归,内心很是充实以及得意。   谢灵君不动声色扫了林愫一眼,眼见林愫容色平静无波,内心欢悦,且对了林愫开嘲讽。   如今可没人将注意力放林愫身上,也是,这位林仙尊无论威望和实力又如何能和自己比?世人只会依附于善良又坚强的人!   只不过正在此刻,一声尖叫响起,竟出自雪岚宗一名紫品女弟子。   元界修士正开着动员大会时候,却未曾想,一小世界修士忽而扑来,满面凶狠,对着一人便进行攻击。而那女弟子猝不及防,骤然遇袭,却也是竟被对方剑锋刺破了手臂。   谢灵君一时不查,只觉得这一声惨叫甚是刺耳,仿佛嘲讽自己一般。   她面容一冷,顺手一挥,手腕上一串玉珠顿时飞出。此物也是一件元界一品法器,在这小世界里施展可谓杀鸡焉用牛刀,更何况那小世界的修士也不是十分出色的人物。只一击,对方顿时口喷嫣红,身骨尽碎,顿时气绝身亡!   那人一身灰衣,满面尽数凶狠之色,若说修为也不算很高,只是面上的邪恶凶狠之气实在令人觉得不舒服。仿佛人性的恶毒,都尽数凝结在这么一张面孔之上。在场紫品弟子看着此人气绝身躯坠入沙土,心里都不觉升腾起一抹异样之情。   林愫隐隐觉得此事有些古怪,其实很想留这突袭的小世界修士问一问,可没想到还未曾问出口,人已然被善良而强大的妙真人帅气的拍死了。只不过玄通境修士能感应方圆百里动静,修为在小世界如仙人一般,那偷袭的小世界修士又如何靠近?便算妙真人等人,刚穿来时候姿态傲慢,可林愫却无片刻松懈。   既是如此,又何以突然现身于此?林愫忽有所悟,微微凝神,便已然察觉,在场紫品弟子绝不止五十人。她方才未曾细辩人数,只因绝没想到有人会早在众人传输地点埋伏。地面上雪岚宗弟子只有五十人,可在场人数却绝不止如此。   谢灵君嗓音犹自温婉柔和:“诸位不必担切——”   话语未落,林愫已然沉身:“当心足下埋伏!”   尘土飞扬,埋伏在地下的小世界修士顿时涌出,林愫面前也窜来几道身影。   这等修为,在元界修士眼中,也不算什么。林愫甚至未动手指,江无尘话少招狠,顿时也将那几人斩杀。   这几人均和之前灰衣修士一般,面颊凝结凶狠邪气,似已然被杀性驱使,纵然被斩杀,面颊上也无甚惧色。   在场几位玄通境修士均轻松解决,倒是五十个紫品弟子陷入缠斗之中。   尤其方才手臂受伤的女修,如今伤口漆黑一片,清秀面容也不觉凝结几分惶恐,颤声:“这些兵刃之上有毒。”   那女修纵然中毒,实力其实也胜过对方一筹,不过骤然遇袭,不觉甚是惶然,心态已然无措,应对更是不妥。   谢灵君方才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如今内心之中充满了郁闷。她不觉想,自己都未曾思及于此,怎生林愫竟能察觉?林愫有意炫耀,更让自己这妙真人威信有损。   如此思之,谢灵君目光触及,见这些雪岚宗紫品弟子甚是狼狈,也有意卖好。   谢灵君本欲自己出手解围,毕竟以她实力能轻松碾压。只不过此刻别的玄通境修士都充作壁上观,她跑去大杀四方,似乎稍显不够优雅。所谓优雅,便是旁人杀得汗水淋漓时候,自己作壁上观,一派咸鱼悠闲之姿。最美不过躺赢,这是谢灵君一贯的处事方针。   不过谢灵君自不必自己出手,她只需吩咐一句,自然也是会有旁人代劳。反正,她的下人不是挺多的吗?   她玉容悲悯,轻轻侧头,对着水玲珑感慨:“水师妹,此刻情势危机,我也担心这些年轻弟子会有所伤损。唉,修行之途不易,我也好生不忍。”   言语暗示,就是让水玲珑出面救助。   当然若没谢灵君开这个金口,水玲珑本是要作壁上观的,故而这些弟子被解围,人情也是要落在自己身上。   水玲珑本是玲珑心肝,自然也听出了妙真人那慈悲心肠,不忍之意。只不过水玲珑纵然听到了,也不觉微微愕然。想来妙真人是没曾自个儿带过弟子,所以如此悲天悯人,不知轻重。   她顿时不觉说道:“妙真人不必在意,你为人委实太过善良,可这些弟子本便需要磨砺,否则,我雪岚宗莫非还要养一群废物不成。”   让水玲珑此刻出手,实在有违水玲珑那奉行柔肉强食的三观,故而水玲珑也并未出手。   她也没曾真将谢灵君要求放在心上,只道谢灵君心肠好,一时生出菩萨心肠。   可这菩萨心肠,显摆一下就够了啦,难道妙真人还真白痴得当真?水玲珑觉得自己吹捧谢灵君几句,也就达到效果且已然满足谢灵君了。   谢灵君自然不会如此天真无邪,可她眼神却有些幽幽深邃。   水玲珑自然不知,自己未曾对谢灵君言听计从,已然是让谢灵君不顺意。服侍谢灵君的白灵自然清楚的知晓,对于妙真人而言,听话乖顺是绝对不能少的。   此刻水玲珑也不觉轻轻的掠上前:“尔等既然同意入这小世界,自然应该心怀决绝之意,否则何必浪费门派资源。与人相搏,若自恃身骄肉贵,以为万事有人遮风避雨,何必踏足修行一途。”   她嗓音也不大,可这样子的话语似也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一时众人心情一振,杀性大增,不觉进入状态兴奋起来。   水玲珑盯上了最初受伤的女修,一皱眉:“宁荷,你纵然手臂受伤,区区兵刃染毒,便值得你如此惊惶?你若如此娇气,身为女子,何必来须弥山修行,不如在家绣花画画儿,择夫出嫁,免得受此幸苦。”   那叫宁荷的女修性情本来是有些怯弱的,骤然遇袭,更触动她骨子里的懦弱。   如今得闻水玲珑的话语,她清秀面颊不觉浮起一抹潮红,手中长剑滔滔,飞舞更利。   其实这些小世界的修士,实力远不及元界紫品弟子,只不过神色凶狠且悍不畏死罢了。加之,他们骤然遇袭,心神微乱,不觉为其所趁,因而最初有些手忙脚乱。待他们定神下来,自然能战胜对手。   就连那宁荷,也杀死两位偷袭她的两名小世界修士,一时不觉气喘吁吁,眼神却也是自信镇定了许多。   眼前如此情形,水玲珑也不觉心中一畅。哼,骤然遇袭又如何?正好给这些雪岚宗弟子加以练手,经此一战,方才惊惧也消失无踪。虽然这些紫品弟子身上多了几许伤口,可眼神却也添了快意和凶悍。   好,这样子的弟子,才是大宗门新鲜的血液!   水玲珑感觉自己骨子里的嗜血之意,不觉蠢蠢欲动,恨不得杀个痛快。   自打师容点评她是靠药力强行突破玄通境,水玲珑就隐隐觉得,旁人看自己眼神似乎有些古怪。可水玲珑却绝不会甘心,更一心要证实自己的实力。   故而方才妙真人一派悲天悯人之姿让她救援,水玲珑出于某些考量就婉拒了。   她不觉有些炫耀的扫向了林愫,水玲珑一直将林愫视为自己的竞争对手的,此刻水玲珑更想要看看,此刻的林愫会是怎么样的一副表情。   然而旋即,水玲珑也不觉微微一怔。   此刻的林愫,却轻轻的抬头往天,一双眸子微微沉润,却也是不知晓在想些什么。   清风轻轻的拂过了林愫的衣摆,青丝轻盈拂过了林愫的面颊,而她手腕之上的镯子,却也是鲜艳若血。一时间,这位林仙尊竟好似像要随风而去!   林愫不知道太阳究竟是什么样存在,她知晓自己穿越每个小世界,这些小世界都有太阳的存在。太阳的光芒,总会暖意融融,使得林愫喜欢它,觉得熟悉而安稳。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世界却偏生没有太阳。整个太空好似刷了一层纱,犹自明晃晃的。   她忽而轻轻的伸出手,气劲探寻,似听到了沙沙的声音。林愫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小世界,仍是有太阳的,只不过天空之中匀称的笼罩起一层沙,形成好似半透明的罩子,竟而将太阳给遮住了。   林愫心中如警钟长鸣,忽而锁定之前来过这个小世界的雪岚宗弟子:“上次来时,可有太阳?”   那弟子被林愫精神锁定,不觉小心脏一跳,赶紧说实话:“那时候,太阳也还是看得见的。”   如此更证明了林愫的猜测,所谓山中一日,世上千年。   飞沙遮日,这样子的气候变化形成,绝非一日。轮回盘的时间快慢,更是令人捉摸不透。雪岚宗的弟子虽然可能是上个月穿的,可也许,这个小世界又经历了百年千年的光阴。那么两次到来,这个小世界的凶险,也绝不是上个月穿的雪岚宗弟子所见那般。   水玲珑有些不耐烦:“林愫,你发现了什么,但说无妨,何须遮遮掩掩,这般神神秘秘。”   林愫对她呵呵:“是直觉,你懂不懂直觉?直觉又怎么讲得清楚?只不过,如今天上实则有太阳,无非是被笼罩了一层的飞沙罩住了。既然天象有所变幻,那么说不定这小世界凶险,已然不是上月所见。”   众人仔细观察,发觉果真如此。太阳并非不在了,只是被无尽飞沙匀称飞舞遮掩住了而已。   水玲珑冷笑:“这又算什么了不起的直觉,我等难道不知此处危险。诸位,林仙尊既然这么说了,你们也要小心一二。”   谢灵君微微一默,心中不痛快的感觉似更浓了些。   她察觉水玲珑有意奉承自己,处处讨好。而水玲珑确实不喜欢林愫,却处处针对。可有意思的是,水玲珑对林愫的意见很是重视,甚至上心。林愫那么一说,水玲珑口中说得轻巧,却分明凝重了几分。然而自己方才对水玲珑的叮嘱,水玲珑却不大接受自己的意见。   看来水玲珑内心深处,其实很相信林愫的判断?   反倒将她妙真人视为温柔善良的吉祥物?   谢灵君内心不觉微微苦笑,一个人表现得善良一些,便被视为天真,因而竟不被人重视?只不过事到如今,谢灵君也没什么话说。方才谢灵君没留意到有小世界的修士埋伏于地下,之后她也没留意到天象异变,两处居然都让林愫占了先,卖了自个儿机巧。   谢灵君面色微沉,心中不悦之意,也是不觉逐步攀升。林愫似乎故技重施,昭显其存在感,颇具心机!其实林愫既然并不真心关心这些雪岚宗的弟子,又何必惺惺作态,做出这么一副模样?再者,此刻自己身边,高手云集,甚至还有两位元元天的仙使,又有何惧?   实力才是硬道理,更能碾压一切!   在己方实力跟前,林愫这么些所谓机巧心思,根本是惺惺作态,毫无用处。   只不过谢灵君总归知道,一个人若没什么发现,也不必用一些蠢话博得存在感,那样子不过徒自使自己更加难堪。   谢灵君自认是个聪明人,自然是懂得扬长避短,更知晓自己应该昭示些什么。   她温文尔雅,对着最初那遇袭的女修宁荷开口:“宁荷,过来。”   谢灵君虽用的是命令的句子,可说话口气甚是温柔,也使人生不出丝毫的反感。   那女弟子更受宠若惊,如此上前,来到了妙真人跟前。   谢灵君和声说道:“你不必紧张,我不过见你身受毒伤,恰好有一颗辟毒珠,能帮到你而已。”   谢灵君既然是风神照之爱宠,风神照必定也是对她慷慨之极,自然多宝慷慨。   她手一伸,一颗珠子便是从她掌心掠出,飞去了宁荷的伤口处。   宁荷方才被人偷袭,挨了一剑,那剑上有毒,毒染手臂,连伤口也不觉黑漆漆的。那毒并不致命,宁荷也服下了雪岚宗的灵药。而这伤,若要痊愈,只怕也有几个时辰,且如今伤口还传来阵阵热辣辣的痛楚。   谢灵君那珠子在宁荷伤口处萦绕了一圈儿,却顿时使得伤口血色由黑变红,且肌肤亦渐渐愈合,痛楚大减。   宁荷受此恩惠,赶紧向着谢灵君道谢,眼中仰慕之色更浓。   谢灵君却很端方矜持,不觉缓缓言语:“众弟子之中,尚有旁人受此毒伤,你便拿此灵珠,替他们疗伤。”   于是在宁荷眼中,妙真人不但善良,而且慷慨之极,更生几分依赖。   在低阶弟子眼中,所谓玄通境修士,无不是高傲而冷漠的,对低阶修士也甚是倨傲,甚少温言软语。而妙真人,就是这浊世之中一股清流,是冬日里一场暖风,能暖人肺腑。   宁荷因而双眸隐隐含泪:“多谢妙真人,你,你真好。”   谢灵君的婢女白灵亦不觉在一旁说道:“妙真人一向乐善好施,待人极好,恩泽广布。只盼,旁人承她恩惠,也能如她一般与人为善。”   宁荷眼中满满都是谢灵君的身影,不觉感慨,这世间如谢灵君一般好的人也是很少有了。   谢灵君更缓缓开口:“你也不必惊慌,我等在此,必定会护你周全。”   听得一旁的水玲珑,顿时也不觉皱起了眉头。只不过对方乃是谢灵君,水玲珑也忍下来。   在水玲珑看来,初来异境,人心惶恐时候,以妙真人安抚,能稳定人心。所以一开始,水玲珑也将谢灵君抬出来。可是此刻反复提醒,对这些低阶修士也未必能有什么好处,更易让人生出依赖之心。尤其眼前宁荷,本来性子里也有几分软弱。方才宁荷连斩两名偷袭修士,本来也生出孤注一掷的杀伐之心,如今这口气,却让谢灵君几句软话给泄了。   此时此刻,宁荷眼底更不觉浮起了一层泪水,涟涟而生辉,嗓音微微哽咽:“是呀,妙真人你真好,妙真人会护着我们的。幸好这一次,我是和——”   她话语嘎然而止,天真的表情凝结在脸上,唇角犹自带着一抹笑容,可眉心已然多了一个血洞。   宁荷犹自带着欣慰的笑容,咚的一下,尸首往后栽倒!   她竟然这般死了!   宁荷方才得托妙真人庇护的言语犹在耳中,宛如啪啪啪的打了谢灵君几巴掌。不过此刻谢灵君也来不及尴尬了,她迅速退后一步,心中大骇。只因为此时此刻,谢灵君竟不知晓宁荷是如何死的。   正在此刻,一利物飞快向着谢灵君的心口飞掠而去。以谢灵君之能,竟未曾察觉暗算之物从何处来,一时不及避开。   那利物将要靠近妙真人的身躯时候,却发出滋滋声音,旋即弹开。   原来谢灵君毕竟是玄通境修士,有利物靠近,身躯自然而然催动防御气劲。再者风神照对妙真人甚是爱惜,狠下血本,扔了好几个厉害的护身法器,自动防御那种。   若非如此,谢灵君只怕要和谢灵君一样,死于非命了,只不过血洞不在眉心在胸口。   本来沉稳的慕华、师容二人也是面色大变。此物袭击纵然力道不能伤及元界玄通境修士,可是却是速度极快,竟能让玄通境修士措手不及。区区小世界,当真有人能有如斯能为?他们二人护在了谢灵君身侧,毕竟此地其他之人皆是次要,最要紧的便是妙真人的安危。   宁荷倒下去时候,水玲珑已然扬声:“小心,有人偷袭。”   然而饶是如此,话语未落,人群之中已然传来几声惨叫。好几人身躯软倒,就此毙命。   水玲珑方才袖手旁观,乃是因为这些紫品弟子尚可应付,也无需旁人插手。如今眼见凶物来势滔滔,她自也不会袖手旁观。眼前这些紫品弟子,均是水玲珑刻意笼络之宗门俊彦,水玲珑自然不愿意有什么折损。   眼见林愫三人也已然掠去,师容身子微微一动,耳边则忽闻慕华淡漠之声:“师仙使,元尊差我等前来,可不是为了区区雪岚宗弟子,而是为了护着妙真人。”   师容微微一愕,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妙真人口口声声,说要护住这些雪岚宗弟子,方才还温言软语,恩赐法器疗伤。他本以为,此举亦是出自妙真人本心,毕竟谢灵君一向善良。   未曾想,妙真人种种言语,尽数是虚假。   他目光落在了谢灵君的身上,而师容的眼神,不觉令谢灵君一阵子的无语。有些话,让她这位妙真人说出口,就很是无趣不是?慕华仙使就很是体贴,不必师容开口,他已然是将谢灵君放在第一位,捧到了心尖尖。   如今师容目光扫来,妙真人自然不能人设不符,只温言说道“小容,我无事,还是救人要紧。”   她内心不免觉得无趣,越发对师容心冷。好在自己身边,如今有一位元元天仙使,还有婢女白灵,大约也足可自保。纵然这小世界再有什么异动,应该也动摇不了自己分毫。历劫归来,妙真人自是对自己加意爱惜。   师容轻轻一点头,转头之际,一颗心却也不断往下沉。看来谢灵君也不过如此,并不似她口中自诩那般慈悲善良。本来,其实也不打紧,他也未必要妙真人很是善良无辜。不是师容非要妙真人做得那么好,是谢灵君总是喜欢如此标榜自己。   有慕华和白灵相护,谢灵君便又可以点尘不染。此刻无需谢灵君动手,慕华已然将她保护周到,将那种种攻击一一挡开。有玄通境修士下场,一时紫品弟子也没那么容易被杀。   饶是如此,那攻击之物角度刁钻,时不时也有人不幸殒身。   正在这时,林愫一声轻笑:“慕仙使,元尊给的法器,你不会想私吞吧。”   慕华心忖,明明是林愫自己不要的,如今却胡言乱语。   他懒得和林愫争辩,扔出那枚紫云佩。惹得谢灵君内心暗酸,想不到风神照居然会给林愫赠法器?当然风神照给林愫的,也不过区区一件,给谢灵君的却是全身装备。和谢灵君一比,林愫也不过是咽了些残汤剩水。   然而谢灵君却并不这么看,她只觉得一点儿都不该分给林愫。   林愫接过紫云佩,手没沾片刻,便扔给了一旁的雪岚宗弟子。   此刻那物攻击又至,却被一品法器防御之力弹开,原来此物攻击虽快,却无法突破元界一品法器。一时,那弟子身边两人,均眼中一热,流转急切。   林愫冷哼一声:“三人共执法器,不允争执。”   在玄通境修士威势之下,那些紫品弟子也不敢造次。一件法器至多能三人共享,没赶上的雪岚宗弟子忍不住羡慕嫉妒恨。   发觉元界高阶法器,居然能防御此物,水玲珑也眼中一亮。   她迅速扔出一枚指环、解下发钗,这两件均是一品法器,又让六名弟子可以存身。   林愫慷慨时候,谢灵君已然觉得不妙,果然林愫已然朗声:“妙真人身上法器众多,还请妙真人拯救大家,借法器傍身。”   换做旁人,林愫可能还不会道德绑架,不过对方是妙真人,林愫就不客气了。既然谢灵君人前立了这个人设,也得名副其实吧。不出出,怎么能让这妙真人的善良慈悲显得货真价实。   如此众人的注意力,顿时落在了谢灵君身上,使得谢灵君面色微微一变。   平素谢灵君也很是大方,只不过如今这小世界颇为诡异,使得谢灵君心头打鼓,很是不安。所谓多一件法器,就多一点保障。此时此刻,谢灵君其实并不想将这些法器分给旁人。   只不过此刻若干目光,如此扫来,也不觉令谢灵君骑虎难下。   她犹自迟疑时候,水玲珑已然急红了言,急切说道:“还请妙真人救命!”   水玲珑开口,又是另外一种说法了。水玲珑自己是玄通境修士,而且其兄还是未来的雪岚宗宗主,谢灵君也不得不考虑一二。她更恨林愫,要是林愫不开这个口,那她也无需这般纠结了。   谢灵君手一挥,七件法器已然飞出,飞去低阶弟子那处。此刻其实那五十名弟子已然折损小半了,再加七件法器,已然够分。他们惊魂未定,此刻稍稍安稳,见到地上元界弟子的尸首,有人脸上已经流露出崩溃之色。   谢灵君内心殊无半点喜色,只觉得自己如此这般,也很是亏本了。纵然自己舍了法器,救了这些低阶修士一命,可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只怕这些修士反而会怨怪自己未曾下场救助,自然也不会有半点感激。别说那些低阶修士,便是水玲珑也应该是这般想的吧。   她不觉恼恨的瞪上了林愫,这一切均是林愫故意设计的吧,占尽便宜,还压了自己的风头。想来这林仙尊,还颇为得意。   不过此刻,林愫却没心思想谢灵君。   一旦不必再护这些低阶弟子,林愫也有心专研来袭之物。那物应当是什么动物,林愫几次斩杀,此物方才毙命,就爆为一滩黑血,分不清楚本来面目。   如今林愫血恶一翻,素手气劲柔和,将来袭之物裹住,使其并未立刻死亡。   此物在众修士面前挣扎,本来面目一展无遗。   那竟然是一条小小的黑蛇,不过手指头大小,蛇的五官本自带三分邪气,眼前小蛇五官更是说不出的邪性,令人一看就觉得十分恶心,不觉有些毛骨悚然。之所以有如此的效果,也许因为此蛇和普通蛇不一样,嘴比较扁平,使得那张脸竟像人脸。乍然一看,就是个凸嘴的男子。那蛇轻轻一张口,就好似凸嘴人面吐出一条长长的蛇信子,那嘶嘶的蛇叫声,就好似人类哑巴的嘶吼。   却能看出,此蛇无牙,不过冲击力惊人,竟能冲破元界紫品弟子的防御。   林愫轻呼:“璧月!”   上官璧月善于用药,仔细抖了些药粉,那蛇忽而痛苦挣扎,顿时自爆,化为黑血。   想不到元界杀蛇的药粉也是有用,上官璧月也化出香囊,每个人身上抖落一些。轮到了谢灵君时候,谢灵君却婉言拒绝,并不肯接受。   谢灵君对林愫始终是心存疑惑,不相信林愫会肯和自己和平相处。那药粉之中,说不定有什么古怪。林愫也并不勉强,她本来也不想让璧月将药粉分给谢灵君,不过是觉得做得太明显,会在这小世界横生枝节。   果然药粉抖落过后,那些黑蛇也并没有再继续攻击了。上官璧月的药粉也很是有用的,那些黑蛇似避之不及,哪里还会加以攻击。   那些低阶弟子纷纷松了口气,饶是如此,他们仍如不敢离开法器,生恐有什么意外。   谢灵君容色微凝,面色如常,内心也很不是滋味。那些雪岚宗弟子,纵然不满妙真人,大约也不会表露在脸上。毕竟谢灵君不但在元界有元尊恩宠,在此处小世界也有两名仙使开路,实力是毋庸置疑的。   可别人不说,谢灵君内心却是会想。   林愫处处镇定,临危不乱,颇具风范。甚至诸般变故,林愫也应付自如。反观她这个妙真人,似乎也没做什么。这些人,难道不会埋怨自己话儿说得好听,却没什么用?   而谢灵君最讨厌之事,就是自己被人比下去。   仙使慕华倒是非常之淡定,反倒觉得这位妙真人自寻烦恼,何必在乎那些低阶修士怎么想呢,只要保存自己性命即可。风神照一天是元界之尊,只要风神照这位元尊向着谢灵君,那么整个元界就没什么人敢对谢灵君不敬。这位妙真人,何须自寻烦恼,去争夺那些低阶修士的欢心。   甚至于到这赤级任务,也不过是因为妙真人觉得身边保护之人太多,说不过去。   慕华扫了谢灵君一眼,觉得若有机会,也劝这位妙真人几句。   至于师容,自从这一次任务开始,师容也是不觉安静了许多。   林愫扫了水玲珑一眼,不觉说道:“水大小姐还不去问问,之前来过这小世界的弟子,可知晓哪出有可能是此等小世界灵脉所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omeon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何以解忧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050   水玲珑发丝稍稍凌乱, 面颊也不觉透出一抹嫣红,似甚是忿怒。她并不喜欢林愫,不过此刻并非争执之时, 水玲珑不觉得狠狠瞪了林愫一眼, 然后指着一名雪岚宗弟子说道:“利云,上次来此,可有所得?”   水玲珑是个有心之人,故而对随行弟子出身、性情了如指掌。她早已盘算, 以后其兄为掌门, 自己则必为门派极具权势的长老,自然也不免要下一番苦心。   眼前利云, 此人上一次有现身于此, 且性子沉稳,也算是个人才,想来必定会是叙述清楚。   利云定定神, 缓缓道来:“我等上次来, 捉了几个小世界修士, 只说此境有一处黑谷,原本是这小世界的福泽之地。以往, 均被大宗门所占。只不过而后世事变故,这个小世界的宗门也烟消云散, 那处地势奇异,草木鸟兽均是危险无比, 也人迹罕至。”   他面颊之上惊色未退,言语却颇有条理。   林愫忽而问道:“那你们上次到来,可曾一下便遇到袭击?”   利云摇摇头,心有余悸:“若是如此, 必定也早有提防。那时候,自然也没这样子的怪蛇。而且这个小世界的修士,也还不至于是这般模样。那时候,他们虽然已然让凶性迷了心智,尚不至于和如今这般,宛如行尸走肉。”   自来修士界的灵脉,皆被大宗门所占据,如此看来,这个黑谷便是小世界的关键所在无疑。   水玲珑点点头,鼓舞士气:“好,我等便去黑谷,解了这小世界气运。待诸位归去元界,此等历练,必定能使心性坚毅,修行一途大有长进。如此精英,门派也必定会资源倾斜。”   水玲珑已然开始画大饼,而且她既有个元元天仙使的兄长,画的饼自然也是又甜又香。   闻着饼味儿,这么些雪岚宗弟子也精神头起来了。如此一来,本来哀肃的气氛也不觉为之一振。   倒是将谢灵君晾在一边,让谢灵君竟似插不上口。   方才谢灵君立足一边,俏生生的清贵冷傲,更被慕华与白灵二人护得滴水不漏。在这些雪岚宗弟子生死搏杀时候,谢灵君连衣角灰尘都未曾沾染半点。   眼见林愫追问雪岚宗弟子,人家也赶紧应答,越发令谢灵君不快。   得自己法器活命,这些雪岚宗弟子并未将受惠的感激表现出来。首先,这些弟子在姿态上,未曾体现出自己和林愫云泥之别,天差地别。   况且林愫说一句斩灵脉,那水玲珑竟然是未加反对,这姿态实是没摆正。   一时间,妙真人也有点儿情绪了。   白灵闻弦知其雅意,顿时内涵无限的呵的冷笑一声。那清冷笑声,顿时也是回荡在众人耳边。   谢灵君顿时无奈瞪了白灵一眼,摇摇头,似未曾念及白灵居然这般替自己计较。   妙真人自然是宽容大度的。   一声轻笑,顿时也是让水玲珑清醒了,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方才多谢妙真人慷慨解囊,赐以法器,否则我雪岚宗弟子也是伤亡更重。多亏真人让师容仙使出手,救我等于危急之中。”   水玲珑以前没接触过妙真人,不知道谢灵君是什么性情,如今内心也微微有些懂了。   谢灵君是做一分事情,便要得一分肯定,做出来的人情一定要清清楚楚。   白灵准备继续吹,没想到这时候上官璧月也咳嗽了一声。   上官璧月一咳嗽,林愫立刻也开口:“璧月,难道你赠人药粉,祛除毒蛇,是一件很要紧的事情吗?须知施恩忘报,就是市恩,最坏的人,方才这样子的。”   上官璧月立刻受教:“仙尊说得是,雪岚宗也不必对我道谢了。”   水玲珑面上讨好的神色顿时一僵,唇角轻轻抽搐,暗暗骂了声娘。这妙真人固然清贵不可冒犯,林愫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做人真难。   林愫这么一说,将白灵若干言语都堵在口中。若白灵多说一句,岂不显得自己很庸俗。   谢灵君内心不快,一时隐隐觉得这些低阶弟子心向着谁,似乎也不重要。   若雪岚宗弟子对林愫客气,那她谢灵君何妨作壁上观。   呵,这些墙头草,总不能什么便宜都占尽了不是?   谢灵君目光划过自己舍出的法器,内心已然进入吃我的给我吐出来的心冷状态。哼,若无法器护身,这些雪岚宗弟子哭爹叫娘时候,不知会否后悔没珍惜自己的慷慨。   故而白灵得宠,自也是有道理的,这婢女顿时尖酸开口:“可是真人,你身上法器,均是元尊为你置办,也不知元尊是否愿意,让你将此让给别人。”   这小人自然该是妙真人身边婢女扮演,而非谢灵君本人。不得不说,这次谢灵君一带白灵,那可也顿时方便了许多了。   谢灵君没什么诚意呵斥:“白灵你何出此言,元尊又岂是这般斤斤计较之辈。”   白灵不依不饶:“谁不知晓元尊宠你入骨,呵护备至,岂容真人受半点委屈。又岂容本来属于妙真人的物件儿,让别人占了去。”   白灵干脆抬出风神照这尊大佛,让人将“贪”的法器吐出来。   “白灵,你怎生不懂?”谢灵君一副白灵不受教的样子。   水玲珑心里咯噔一声,吐个屁!若妙真人眼里低阶弟子是蝼蚁,那么放水玲珑眼里至少算牛马。对于水玲珑这悲催的牧羊人而言,也是十分重要的私人财产。门派中紫品弟子,也不是白菜价吧。   水玲珑反应迅速而无耻,立刻俏脸一板瞪着林愫,捧一踩一,技术娴熟:“不错,妙真人悲天悯人,自然舍得这些身外物,慈悲有加。自然,不会和林仙尊一样无耻,区区身外物也很上心。法器而已,借一借又何妨?难道真要好好的人去死?我雪岚宗弟子,难道真那么不值钱?”   林愫难得没生气,她非但没生气,还很好说话,冲着水玲珑微笑:“区区法器而已,我觉悟很高的,随便用,不必在意。水大小姐说得极是,我怎么会得罪雪岚宗,显得自己既无耻,又刻薄。”   水玲珑瞪着林愫,颇为含蓄冷笑一声。   林愫补充:“便是拿去不还,也不打紧,我送给雪岚宗又何妨。”   水玲珑大义凛然:“我雪岚宗乃大宗门,如何会贪图区区法器,林愫,你实在将我等瞧低了。”   暗中,水玲珑也抖了抖,林愫这话也过了。妙真人可是元尊心尖宠,谢灵君所得法器,雪岚宗哪里敢染指,取而不还?   水玲珑自是要将自个儿的姿态摆端正。妙真人说得大仁大义,那便将谢灵君法器当真借借,能有何妨?至多,回到元界,自己再替谢灵君吹吹。   白灵看着谢灵君面色,琢磨谢灵君的心意,这婢女终于住了口。   慕华负手而立,心里点评谢灵君,那便是谢灵君太过于讲究颜面,闹得自己不痛快。修士界本便是个无耻的地方,偏谢灵君有许多的讲究。   一时众人心思各异,大抵还是保持了表面上的和谐与融洽。   初来这小世界,雪岚宗的紫品弟子亦只剩二十六人,折损已然过半。   活着的人心有余悸,却不得不拼,抱团取暖。这些低阶的弟子,也留意到队伍之中的玄通境修士一个个都安然无恙,更对力量生出贪慕向望之情。若然突破玄通境,那么一切均是会不同,眼前的风光也是大异。   谢灵君实在想得太多,对于这些低阶弟子而言,此刻更多考虑的是生存问题,哪有余暇思考妙真人和林愫哪个更善良一些。   谢灵君瞧着地上死者尸首,却也不觉悲悯感慨:“唉,这些元界弟子,本有大好前程,却死于此地。他们埋骨于小世界,甚至不能回故乡。”   本来修士也可随身携带空间,带人带物,可惜轮回盘不会允许元界修士随便带东西回去。   林愫忽而想起自己带回那朵小莲花,岂是纵然林愫不扔,她回元界时候,那枝莲花本也应该消失的。   水玲珑也轻轻叹息:“人之机遇,便是如此的不可捉摸,更不免令人万分的惋惜。比如宁荷,她本出身富贵人家,因家人为联姻,要她妙龄芳华嫁给一个六旬老者。她此心不甘,前往须弥山求道,又因资质出色被雪岚宗看中,本也是想改变自己命运。可惜她骨中尚有怯弱之气,以至于埋骨于此。可她今年已经一百三十五岁,若在俗世已然身死。我辈向道之心,也绝不能死!”   谢灵君略怔了怔,忽才忆起,那宁荷便是方才眉心添了血洞,死在自己面前的怯弱女修。   谢灵君悲悯感慨,可她其实对雪岚宗弟子不熟。故而她要想一想,才反应过来,水玲珑提的女修,就是那个双眸含泪一脸仰慕的小姑娘。   比较而言,水玲珑虽然套路,也感慨得言之有物了。不过水玲珑纵然八面玲珑,浑然不知道她已然得罪人了。   根据利云所言,那黑谷在东南方向,离此有百里之遥。   林愫心忖,原来元界修士两次穿越,都落在同一地点。如此看来,轮回盘还颇为古板。   林愫隐隐觉得自己脑海里似飘过什么,可也抓不住。   此刻他们前进方向,也不仅仅靠雪岚宗弟子的叙述。水玲珑更取出罗盘一枚,进行跟踪定位。   不过纵然没有罗盘,在场玄通境修士也隐隐有所感应。就如这世间万物朝阳,夜来蛾子逐火一样。这修士修为越高,对能量感染越灵锐。   队伍中的玄通境修士,已然与此遥遥牵引。   及到了黑谷入口,便是那些紫品弟子,也已然察觉此处能源蠢动。   此地甚是荒芜,地面积沙,巨石林立,无花无树,和林愫初来时候所见幻境甚是相似。林愫心中一颤,她不觉想起幻境之中流淌的黑沙,以及沙中现出来的那具冰棺。   那幻境之中黑沙流淌,宛如活物一般,透露出诡异之气,似乎颇具邪性。   林愫念及于此,一颗心忽不觉沉了沉,缓缓说道:“这里环境很是诡异,各位,不如御器而行,安全几分。”   林愫嘴里这般说着,已然是化出血恶,御剑而行。至于别人听不听,林愫可不理会。上官璧月和江无尘自然跟随其后,相信林愫判断。   水玲珑面上神气虽不大好看,却也奉行小心至上,虽不甘愿也化出自己法器。此处环境很是诡异,御器虽然消耗灵力一些,却也更安全一点。   谢灵君没说什么,她取出了凤凰佩御行,无非是为了自身安全,加意呵护自己。她心中不快之意却是更浓,为何这支队伍如何行事,要听林愫吩咐。   实则林愫并不是吩咐,而是建议,她建议得很有道理,旁人听了也愿意跟随。   谢灵君心里冷笑,林愫身为元界玄通境修士,居然还畏首畏尾,真是小家子气。   只不过她心里虽然在吐槽林愫,眼见这小世界的异景,却也犹自忍不住心尖微寒。   一路上,众人默默无语,气氛也未免有些压抑。   正在这时,一个巨大的祭坛,却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祭坛通体漆黑,空荡荡一片,上边诸多咒文,刻得密密麻麻。而这祭坛之上,似供奉了几件法器,暗含威压之势。   众人被这祭坛吸引,纷纷驻足其上。   此行本来神色淡漠的慕华,忽而面色微变:“这几件法器,乃是白骨妖神之物。”   那上头有六件法器,分别是宝刀、玉珠、铜镜、扇子、玉佩、玉如意。这六件法器形态各异,却皆是白惨惨的颜色,瞧着不像是玉石质地,反倒好似死人人骨闪烁的光芒。   这般奇异的材质,自然也是见之难忘。   在场的元界修士,闻言都不觉有些动容。   当年白骨妖神,为祸于元界,功法和法器都很是古怪。元界高阶修士皆不是此人的对手,也不知多少人死于此妖手中。   此人一个人,却已然在元界掀起腥风血雨,随手灭门,甚至杀上了须弥山。   不过此等邪魔,败于尹风华手中后,便销声匿迹,再没见其踪影。   一去多年,未曾想白骨妖神的法器,居然还在此处。   谢灵君更俏脸微白,花朵般美丽的脸容也失去了血色。眼前这些晚辈可能不知,可是谢灵君却是心有余悸。当年这白骨妖神有多可怕,简直难以想象。她有四名师兄,皆为元元仙使,围攻白骨妖神却死于此魔手中。   甚至连当时的元尊苍壁,其实内心并无把握可获胜。   后来,是尹风华出面,击败了这个大魔头。   尹风华!谢灵君嘴里面轻轻咀嚼这个名字,渐渐心尖涌动了一抹说不尽的酸苦。   谢灵君脱口而出:“莫非,莫非白骨妖神,就在这小世界!”   以她身份说出来,在场的修士许多已然吓得面颊发白,内心惶恐。   眼见林愫向前,似要动那些法器,谢灵君也顿时厉声:“林仙尊,你做什么?莫非要因你一时贪念,便要连累大家不成。你瞧见这些顶级法器心喜,难道就没看出点儿什么不对劲儿?这个小世界的修士,无不贪婪之极。为何这些小世界的修士,没曾见猎心喜,将这些法器拿走?还是,其实因为这些法器不能擅动,动则有性命之危。”   谢灵君恼恨的瞪着林愫,只觉得林愫果真是上不得台面,一身的小家子气。   谢灵君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众人眼里,林愫擅自去动,似乎果真也有些不该。   而妙真人好不容易扳回一局,面色终于好看了些。她心里琢磨着,说服众人先跑为上。   然而林愫已然伸手,将那骨刀拿起来,握在手中,如此举起。   一时谢灵君面上神色僵住了,似听到了她磨牙的嗓音:“林仙尊!”   林愫微笑:“妙真人,只怕你猜错了,这些法器之所以无人动之,乃是因为这个小世界的修士实力有限。只因为,以他们的实力,根本无法将之拿起来。小世界灵力稀薄,任如何天资超群,则必定无法修炼到玄通境。一旦无法修炼到玄通境,又怎能执此等法器?不然,你让在场的紫品弟子试试,看看是否能拿起来。”   她已然细细观察手中骨刀,刀锋居然颇钝,却似蕴含了无穷的力量。而刀身之上,异常的光润整洁,并未因为长期的置放,沾染什么灰尘。这也是自然,但凡灵气,均会自行辟尘,洁净如新。   林愫质疑谢灵君的判断,使得谢灵君神色不是很好看。   她目光望向了水玲珑,水玲珑自然唤了一名雪岚宗弟子前来试试。果然那紫品弟子使尽了手段,也无法捡起其中一件。那法器在祭坛之上,仍然是纹丝不动。   在谢灵君实验出真知的时候,林愫的两名弟子也跟随自家仙尊脚步伸手拿了。   上官璧月取了骨扇,江无尘拿了玉如意。   “再者,这些法器在此地已然多年未动,就算是白骨妖神之物,妖神也很久没来拿这些法器了。这些法器光润如新,而这祭坛却已然经历了雨打风吹,连上面字迹也都已然模糊。难道妙真人未曾发现,这个祭坛并非用石块堆砌而成,而是天然一块小山般大小的巨石,外部雕琢成如此的模样。只因为这个小世界的修士不能动其法器,故而只能将原本置放法器的巨石,加工成祭坛模样。这祭坛既然如此古旧,法器在上面也已然很多年了。若白骨妖神在这个小世界,他不会迟迟不取回自己法器。”   水玲珑看林愫一拿,本还有些犹豫,待林愫两个弟子也取之,她顿时机智的拿了玉珠。师容相信林愫判断,拿了玉佩。慕华手也不慢,拿了铜镜。   在场八个玄通境修士,也就谢灵君和白灵两手空空,毛都没捞到一根。   顶级法器在面前,唯独谢灵君和白灵落于人后,四大皆空。   此刻祭台上法器已空,林愫方才慢悠悠的将一段话说完。   说完这段话,林愫对谢灵君笑笑:“可要是妙真人实在担心,就不要拿好了,以免你那金尊玉贵的身躯,会被妖邪之物冲撞,因而造成什么伤损。”   白灵嫉恨得眼都红了,内心的失落也是无以言表。   要知晓风神照对谢灵君可谓十分的慷慨,可是风神照给妙真人的,终究不过是些一品法器。可是眼前这些,可是特品法器,是属于可遇不可求之物。就算白灵陪伴在谢灵君身边,见惯了好东西,此刻也不觉说不出的眼热。   尤其是,这些法器,还是传说中的白骨妖神的,那可是何等珍稀之物!   至于什么妖邪气,只怕没人会在乎。据闻白骨妖神制器之术可谓是出神入化,且是不传之秘。元界的能工巧匠纵然是绞尽脑汁,也无法堪破。   没曾想,这些法器居然流落在小世界,还轻轻巧巧的放在祭台之上,就等着让人伸手那么一拿。   可偏偏自己伸手拿都不会,居然没抢到一件宝贝。   一时间,白灵那充满嫉妒的心,忍不住都怪上了谢灵君了。若不是谢灵君那么瞎逼逼,她能错失这般机缘?妙真人其实根本是不懂装懂吧,无非是胆小怕事,又或者记恨林愫,一直不满意林愫将她风头给压下去。   白灵自认自己个儿是很了解谢灵君的,此刻内心之中,更充满了对谢灵君的吐槽。好在白灵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处境。毕竟以此身份,她终究还是需要依靠谢灵君的。故而白灵拼命的压下去自己内心之中的不满意,拼命让自己神色如常。   师容瞧瞧谢灵君,心里叹了口气,将自己到手的骨佩送到了谢灵君手中。   “既然林仙尊如此说,我替真人取了一件法器,请真人鉴赏。”   师容给谢灵君搭□□,说成本为谢灵君拿一样。   谢灵君略一犹豫,还是伸手将玉佩握在手中。一来白骨妖神的法器,确实对谢灵君充满了诱惑力。再来这小世界实在也是危险重重,谢灵君只觉得自己若添了这么一件法器,也多了一份保障。   收下这份厚礼,谢灵君也不过是轻轻的对师容点点头。   她觉得师容负自己甚多,谢灵君也没那么容易原谅他的。   白灵在一边,心中酸水都压不住了。妙真人胡乱逼逼,是没耽搁到谢灵君。毕竟,谢灵君错过了什么,也有人硬塞回她手中。可她这个小婢女就不一样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白灵愤愤然,不觉内心告诉自己,妙真人智商不下,她的话选择了听。   一旁慕华却容色漠然,只轻轻抚过手中骨镜,他那漠然脸也不觉泛起了一抹笑容。   不过,这真正的好处,却不在此。慕华轻轻的抬起头,目光不觉向林愫望过去。   林愫可真会挑,一挑就挑中了白骨妖神的刀。   那柄刀,曾经是元界修士的噩梦,也不知晓饮下了多少修士血。   那可是一柄绝世凶器!   林愫可真有胆魄,虎口夺食,这么多人眼皮子底子,将最好的一件就这样子的拿在了手里面了。林愫那血恶剑,本也是一柄宝剑,乃是一品灵属之气。   可这血恶与白骨刀一比,便宛如米粒之光和皎月争辉,根本也不能比。   而师容给了谢灵君的玉佩,不过稍稍缓解了谢灵君内心的焦灼,却未必让谢灵君觉得满意。   谢灵君把玩手中的玉佩,此物果真制作精巧,颇具法力。越是如此,谢灵君越觉得便宜了林愫。她看着林愫那处骨刀,眼神渐渐飞了去,不觉打量起来。   谢灵君蓦然对林愫微微一笑:“林仙尊,这白骨妖神终究是个邪修,故而所制法器虽然是威力巨大,可终究是带着几分的邪性。一时把玩,也许可以。可若是心性不稳的修士,只怕是会被邪气所趁。特别是,你手中那把白骨刀,邪性更胜其他法器。林仙尊,你当真觉得可以?”   林愫内心骂了一声无耻,我可以,我当然可以,你哪只眼睛看我不可以?   林愫矜持一笑,自带三分的大义凛然:“妙真人放心,我可以的,一定消受得起。倒是妙真人自己,是否对持有玉佩感觉到力不从心?若然如此,我也可为妙真人分忧,将玉佩给我持有,我可以能者多劳的。”   本来林愫没有一扫而空,留下三件,就是释放和平的信息。她知自己洞府若六件尽拿,一定是会引起纠纷。可若只拿其中三件,尚自可微妙平衡。   只是林愫没想到,谢灵君居然如此的无耻!   她想,自己跟妙真人越多相处,便越发叹为观止。   谢灵君也不和林愫兜圈子了:“那白骨刀,非尔等可持之物,否则必定会殃及自身。我劝林仙尊还是拿出来,以免自误误人。”   分明夺人法宝,谢灵君居然还能说得如此大义凛然,当真是叹为观止。   白灵更顿时帮腔:“不错,林仙尊心性不稳,又心狠善嫉。你手执白骨刀,更有碍此行修士间的和平,实在是令人信不过。如今此处众多修士,我等亦只相信妙真人。妙真人心性平和,为人大方,善良温婉。此等妖刀,为她所执,我等才能对自身安危放心。”   妙真人发难,又让白灵看到自己获得极品法器的曙光。要是谢灵君得了白骨刀,说不准,就会将那玉佩赏赐给自己。一旦得到了更好的,妙真人一向也是很大方的。   江无尘冷笑:“妙真人所养的狗背信弃义,寡廉鲜耻,所谓物似主人形,我看妙真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江家叛奴,居然还敢在此大放厥词。”   白灵被从前的主子讥讽,面色微微一白。她其实有些怕江无尘的,如今在江无尘咄咄逼人的威势之下,竟呐呐无语,之前的伶牙俐齿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谢灵君脸色一变:“林愫,你便容你弟子如此无礼,刻意羞辱?”   白灵可是她的婢女,林愫弟子如此辱骂,岂不是将谢灵君也辱骂上了。   林愫这一次也没有指桑骂槐,而是指名道姓:“所谓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妙真人看似宽厚,人实卑劣。分明是你胆气不够,跟这白骨刀没有机缘,居然还满口仁义道德,要人送刀给你。呸,虚伪至极。我本来好奇,白灵这般无耻小人,为什么会是清贵善良的妙真人身边婢女。妙真人既然有高尚的人品,为什么要这种小人为婢。如今我才知晓,原来是一丘之貉,大家很是合得来。”   谢灵君从来没被人如此羞辱辱骂过,一时忿怒至极,她终于和林愫彻底撕破面皮,更恼恨林愫居然是对自己如此的不敬。她下意识望向了师容,以为师容会跟她同仇敌忾,却没想到师容居然垂头站在一边,一句话也没有说。   忽而间,谢灵君敏锐的意识到,此刻师容心里是自己错了。这样子的认知,顿时让谢灵君心中一寒。   而妙真人,素来不习惯自己拉起袖子和人打。她忿怒的目光,顿时转移到慕华身上,流露出愤而不平之色,显露出倔强骄傲的模样。   慕华不动声色:“林仙尊又何必不知趣呢,若回到元界,元尊也自然是会裁断,此刀不能为你所有。这白骨妖神曾经是我元界大敌,白骨刀更是十分要紧之物。既是如此,又岂是你能持有?”   在慕华看来,林愫也不过是一时意气。有风神照在,又岂容林愫让妙真人不顺心。只要风神照一句话,林愫还不是要乖乖听话。   到手的法器,最后还不是要给吐出来。林愫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林愫却冷笑:“小世界都没有出,慕仙使何必想得那般长远。还是慕仙使以为自己说出来的话,就能和元尊一样,已经能揣测元尊心意,代替他发号司令了。”   慕华听得一怒,只觉得林愫果真不知好歹,却也是不敢自比风神照。   他只轻轻的站在谢灵君身后,缓缓说道:“我劝林仙尊,还是听从妙真人好言相劝。”   白灵已然是回过神来,她虽仍然不敢看江无尘,却也是禁不住小声道:“是呀,妙真人一片好心,有人不可不识好歹。”   旋即慕华扫向了水玲珑,缓缓说道:“水师妹,你如何说?”   那些雪岚宗的紫品弟子可以忽略不计,不过水玲珑这个玄通境修士,倒也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水玲珑心里骂娘,她略一犹豫。之所以犹豫,并不是因为水玲珑有什么正义心和廉耻心云云。她犹豫一下,是觉得自己掺合这撕逼大战,也没什么好处捞。纵然抢到法器,还不是妙真人的。妙真人挑剩了,还有慕华仙使和婢女白灵,只怕剩不了什么给自己。   可谁让谢灵君乃是元尊心爱之人,没好处也要吹。水玲珑犹豫一下,顿时便站队:“妙真人的话,应当是不会错的。”   然后她身体稍稍扭动一个弧度,这样子一来,使得水玲珑面向林愫,显得她仿佛是和妙真人一个站队。   谢灵君心下大悦,以五敌三,威逼已成!此刻局势乃在己方,她已占尽优势!   一旁那二十六个紫品弟子看得目瞪口呆,未曾想到不过区区片刻,这唱大戏的台子就搭好了。三言两语间,气氛已经是很尴尬很紧张。   正在此刻,师容也轻轻一侧身,弧度和水玲珑相若。他面向谢灵君,背对着林愫,沉声说道:“还请妙真人三思,此刻我等身陷异界,何必起争执。”   谢灵君一时玉容一变,她早知道师容心思变化,已经是没那么向自己。可她未曾想到,师容居然表现得如此明显。   师容没有抬头,他怕自己一抬头,便会露出眼底的失望之色。   谢灵君方才因他让出骨玉,本来心中稍暖,如今一颗心已然彻底化为寒冰。   她凉丝丝的说道:“看来师仙使在林仙尊洞府里面呆了两年,这一颗心,也向着林仙尊了。”   呵,自己不是早该知晓,师容是被林愫灌了迷魂汤,故而变成如此模样。林愫究竟给了师容什么好处?那般好处,能抵得过自己救命之恩,赏识之惠,教导之情?也是,林愫终究生了一张如花似玉的面容,自己对师容冷若冰霜。哪里好似林愫,只怕会给师容一些下贱的便宜尝!   诸般龌龊的念头在谢灵君的心头加以冲击,使得谢灵君圣洁的面容一瞬间也微微扭曲。   师容也自知,自己一旦说出这样子的话,必定会彻底将谢灵君得罪。可是此刻,有些话他亦是不吐不快。   谢灵君既然对他有恩,那么他也盼望谢灵君能平安归去元界。   和林愫相争,只怕吃亏的未必会是林仙尊。再者这小世界处处诡异,此刻内斗又是何必?   师容压低嗓音,甚至语调之中也不免添了几分的哀求:“妙真人,诚如慕仙使所言,待离开这小世界,不如让元尊断之。慕仙使,你说是不是?”   慕华略考量,心中已然有了定见:“妙真人,便忍一时之气,容下林仙尊无礼如何?”   谢灵君淡淡一笑:“我本也是为了她着想。”   她想,还是神照靠谱。若是神照在此,必定也是会为自己出这口气,将自己护得妥妥当当。   此刻谢灵君瞧也没瞧师容一眼,她发誓,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原谅师容。   而师容心尖儿,却也是不觉连连苦笑。谢灵君变了,并不是他心目之中那个善良又高贵的女子。可能妙真人也没有变,因为自己当初遇到谢灵君时候才六岁。那时候,他尚且不成熟,只看到妙真人好的一面。可如今,他已然有自己看法,很多事情也有自己的见地,不会人云亦云。   他对谢灵君的崇拜已经渐渐消失,只余种种恩惠要报答。   而林愫却面容微冷,手指轻轻按过面前的白骨刀。   其实她也并非对身外物如此执着,只不过有时候,人真的也不能退。   正在这时,却闻地牛翻身,足下大地剧烈的震动,就连那漆黑的祭坛,也剧烈摇晃。林愫方才判断这祭坛乃是旧物,便是因为巨石上种种裂痕。   林愫黑眸微润,莫非正是因为眼前这般频繁地震,才会如此?   那雪岚宗的弟子,本来怕殃及池鱼,故而到了祭台边沿。如此震动,竟有三人被震飞下去。   本来他们同执一件法宝,那一品法器能带三人驭器而飞。然而如今,那法宝似已然失效,竟光辉黯淡,直直的栽倒下去。   这三名紫品弟子面上已经流露出恐惧惊惶之色,彻底失去了镇定,不觉大呼大叫!   然而却止不住三人的下坠之势!   这个时候,众人方才发觉,原本地面之上,不知什么时候涌来一股股的黑沙。那黑沙宛如活物一样,迅速而凶猛的流窜。   三名紫品修士连同他们手中一品法器,一同栽倒下去,没入黑沙之中。于此同时,一股子凄厉得不似人类的惨叫之声由此传来。似乎人栽入黑沙之中,会经受那无穷无尽的痛楚。   那漆黑的沙中,有那么一刻,似乎泛起了一股股的红血。可那黑沙似极为贪婪,也不多时,就将鲜血吸收得干干净净。   那流窜的黑沙传出了类似老年人咳嗽声音,只见三具整齐白骨,好似因为消化不良一般,就这样子厌恶咳出来,连同那一品法器漂浮于黑沙之上。   之前活生生的三名修士,如今竟变成这么一副模样,陨身于此。   那祭台本来颇高,可也就这么片刻,地下的黑沙已然暴涨两丈高,宛如洪水滔滔。相信不过片刻,就能淹没这高高祭台。   有此黑沙肆掠,难怪这山谷之中无草木鸟兽。   众修士之中,忽而发出了悲呼,只因为这些紫品弟子骤然发现,这些元界法器已然不能驾驭,彻底失灵。   方才他们还御器入谷,可如今,连一等法器都成为了废物。   如此种种,想来必定是与这些黑色的流沙有关系。   谢灵君本来还想收回自己的一品法器,忽而发觉自己生命也是有了危险,不觉花容失色。那黑沙,方才吞噬的虽然只是紫品弟子,却未必不能吞噬玄通境修士。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月初五天有日万活动,所以这几天试着日万,如果可以承受以后都多更点。如果太累,日万五天后还是尽力而为哈哈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omeone°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051   方才那些元界法器皆还可用, 也并未因为进入黑谷之后失灵。若非如此,众人亦早便退出黑谷,以防不测。此刻法器尽数无用, 大约也因为这忽而流淌出来的黑沙。   水玲珑不觉恨恨朝向之前来过的雪岚宗弟子道:“尔等之前来过, 为何不提?”   利云哭丧着脸:“我等上次到时,尚无此黑沙,这山谷之中,还有几棵树的——”   谁曾想, 黑谷居然沙漠化。   林愫眉头一皱, 轻按手中血恶,察觉血恶不听使唤, 她内心蓦然生出一份焦躁。血恶乃一品灵属之器, 随林愫也是最久,曾陪林愫经历无数次的生死搏杀。因而林愫的心中,对此件兵器, 也颇具感情。   如今趁手兵刃似已然失灵, 林愫也忽而怅然若失。   不过片刻间, 那黑沙又迅速蔓延,暴涨几丈。众人所待祭台, 本来高逾五十丈,可要不了多久, 必定会让这诡异的黑沙席卷而来。   林愫心念一动,收回血恶, 使得血恶化为剑珠。   她抚上白骨刀,蓦然心念一转,驾驭白骨刀。众人一眼一花,只见林愫已然是腾空而行, 御刀而行。   众人不觉恍然大悟,方才明白元界法器已然失效,可白骨妖神的法器却是犹可纵横。   原来祭台上六件法器,居然是救命之物。   水玲珑御珠而起,想着自己只能携两名紫品弟子,内心颇为肉疼。谁想特品法器不愧是特品法器,白骨妖神所制果真是不凡,绝不像那些个元界普普通通的一品法器只能三人共御。   水玲珑一颗骨珠,居然将剩余二十三人带飞,她更暗赞此等法器的神奇!   嗯,白骨妖神的法器本就曾出现元界,轮回盘应当会允自己带回元界才是,不算这异界之物。   捡了个大漏,水玲珑纵然身处危险之中,心情也不觉大好。   谢灵君以骨佩带上了白灵,却心中有气,记恨师容,对师容未加理睬。她全然忘记,这枚骨佩,还是师容相让,亲手给她的。   慕华却已然谁都不理睬,驾驭骨镜,自行飞起。   如此情形,瞧得谢灵君微微一怔。她虽然恼恨师容,倒也未必想要师容去死。只不过谢灵君以为慕华和师容同为仙使,则必定会载师容同行。   谁想慕华是个冷情冷心,关上门来自己修行的,竟无心搭理师容,且还理直气壮。   慕华行为准则一以贯之,倒也并无愧疚。若是妙真人没人载,他许是会救一救。只不过这对于慕华而言,也许并非是什么怜香惜玉之意,只不过是因为风神照爱谢灵君,且风神照是元尊罢了。   而以慕华性情,更不介意旁人怎么说,更不将那么些个议论之词放在心上。   如此谢灵君也有些尴尬起来。本来她发觉此事,折回去载了师容就是。然而她却微微有些犹豫,心气不顺,有些使性子。甚至于,谢灵君也不觉有些幸灾乐祸。师容数次违逆,还不是要自己救。   此刻那黑沙已然将要弥漫上祭台,谢灵君终于纡尊降贵,按下玉佩准备救人。   却未曾想,一道人影抢先一步,已然在空中掠过一个弧度,要比谢灵君先一步救下师容。   而那道身影除了林愫,也再不会有别人。林愫眼见黑沙已至,妙真人和慕仙使仍做壁上观,她方才出手。说到底,师容为人也不算坏。   林愫!谢灵君蓦然狂怒,只觉得脑子里某根弦便这般硬生生的断掉!   如此一来,岂非衬得自己无情无义,反而林愫有情有义?   若然往常,妙真人绝不会如此的失态,只不过如今她受尽委屈,接二连三受辱,就连那些个雪岚宗弟子似也已然看轻于她。   谁让林愫救!本来纵然林愫不救,妙真人也欲施展恩德。   回神之际,谢灵君已然含忿而去,一掌向林愫袭来。此地诡异,元界法宝尽数无效,不过元界修士之修为却是无损。   如今谢灵君心头一恨,竟恨不得将林愫击毙当场,使出十成功力加以偷袭,脑子里更已然没了尚在祭台上的师容。   上官璧月、江无尘窥见,顿时异口同声:“无耻!”   其中以上官璧月离林愫稍近,顿时飞身以挡,   却不意慕华蓦然靠近,面色如霜,伸手一指,一股阴寒的内劲顿时向上官璧月心口袭击而来。上官璧月身经百战,电光火石间她心中一凛,察觉慕华竟似有意取自己性命。   自己可没得罪他!如此冷静思索,上官璧月却是心静若水,以力卸力,种种妙招变幻,也务求自己伤损降到最低。   饶是如此,她被两名元界大佬夹击,也仍从骨扇上打飞,张口呕出一抹鲜红。   上官璧月虽保住性命,身子却似断线风筝一般,向那诡异黑沙坠落。   白灵抓紧机会,掠起抓住骨扇,据为己有。她手指触及骨扇那一瞬间,也顿时克制不住脸上笑容浮起,笑得跟花儿一样,面颊流转浓浓兴奋之色   眼见林愫折转方向去救上官璧月,慕华与与谢灵君却迅速围去,合力阻杀林愫!   此事一开始妙真人的出手,也许是因为谢灵君情绪上的问题。然而片刻间,伴随慕华加入战局,上官璧月重伤,白灵夺宝。此场搏杀,已然转变为杀人夺宝性质。   谢灵君面颊更生出微微扭曲的恼恨之色,秀丽出尘面颊之上,一双眸子却不觉闪烁缕缕幽光。林愫这两名弟子不识时务,分明已然突破玄通境,能有大好前程。这可二人,却随了林愫这小仙尊。江无尘也还罢了,那林愫善于狐媚,且江无尘又是妙真人不喜之辈,自然别处也不敢收。可这上官璧月,却分明是自甘堕落,不知上进。   此时此刻,谢灵君定要阻住林愫。一想林愫因为救援不及眼见心爱弟子惨死,谢灵君心中不觉浮起了涟涟快意!   “白灵,拦住江无尘!”   眼见白灵自行取了骨扇,谢灵君倒也并未刻意责备,反而颇为慷慨,默许白灵得了那骨扇。   林愫眼见敌三几二,稍作纠缠,重伤的上官璧月就会落入黑沙之中。   稍一思忖,林愫已有决断。她足尖轻点,白骨刀化为一抹流星,向着上官璧月飞去。同时林愫借这一跃之力,手结法印,扑向谢灵君和慕华。   稍被林愫所阻,此二人眼睁睁看那白骨刀飞向了上官璧月。   上官璧月强忍痛楚,掌控白骨刀,御刀而飞,又再次浮在半空之中。手握刀柄那一一刻,她也听到林愫一声:“救师容!”   上官璧月顿时也懂了林愫意思,掠向师容。   当断则断,上官璧月也无甚犹豫。一则此刻上官璧月身负重伤,前去非但不能帮到林愫,反而易让白骨刀被人所夺。   师容独落祭台,正待人救,情势危急。再者,以师容性情,纵然心向妙真人,也不会让谢灵君对林愫下杀手。上官璧月咽下唇中血沫,强忍痛楚,御刀掠向了师容。   而林愫半空中与慕华、谢灵君气劲儿相触,轻巧借力在半空翻身,旋即衣衫如花朵般轻轻舒展。她身轻若羽毛,却也犹自缓缓降落。当然身为玄通境修士,林愫自然也不会因为高空坠落受丝毫伤害。只不过足底此刻一片黑沙蠢蠢欲动,再无立足之地。   江无尘已然驱使骨如意,接应林愫。   他急切的身影落入白灵眼中,这曾经的江家叛婢眼中闪烁着熊熊烈火,隐秘而怨毒。   过往种种,涌上了白灵心头,使得白灵不觉心生酸意。   江无尘曾是她初恋情人,曾经也醉心爱慕。彼时白灵含羞吐露情愫,虽有功利之心,却终究有一缕真情在的。可江无尘目中无尘,十分看不上自己,不就是因为自己不过是个婢女吗?   如今白灵咬紧了牙关,多年前的爱意早已然烟消云散,如今白灵内心更多的乃是恐惧和担切。她做过亏心死,悔婚负义,害死江无名这个瘸腿无能的未婚夫。江无尘就算断俗情,可一定会记得江无名被逼自尽的死。就如方才江无尘对她的辱骂和轻鄙,二公子一定会报仇,杀了他的!   白灵心中杀意已浓,若换做旁人,也许她也不会不顾安危偷袭。   她盯着江无尘英俊冷傲的脸颊,看着此刻江无尘面上微微急切。纵然早已然不爱,可白灵也见不得江无尘如此关心另外一个女人。   白灵满心决绝,竟手执骨扇,狠狠向江无尘扫去。   林愫窥见白灵靠近,心中微凛,不觉向江无尘打了个手势。江无尘亦反应过来,催使骨玉如意和骨扇相击!   这两件白骨妖神法器首次互博,强大法劲震慑周围空间,江无尘、白灵二人皆眼底口鼻渗透出鲜血。乃至于,竟殃及池鱼那被水玲珑骨珠带飞的紫品弟子竟刷刷刷震落四人,惊叫连连落入黑沙之中。   半空之中悠悠降落的林愫,亦被气波冲击,加速飞往沙海。   携师容飞起的上官璧月看到这一幕,更急怒攻心,口呕鲜红。   忽而半空中却传来一声惨叫,却见血雨纷纷,一条手臂连同一柄佩剑从空中掉落。手臂是白灵的,佩剑却是江无尘的墨泉剑。   江无尘虽也不能御器,却简单粗暴以巨力掷出墨泉剑,恰逢白灵被震碎心神无力回防,竟被干脆切下一条手臂。实则江无尘也受反噬之力,心魂俱酥,只不过他比白灵更凶狠决绝。   白灵又惊又怒,断臂伤痛传来,她更再不敢与江无尘为敌,匆匆的掠去妙真人身边。   如今她一条手臂没了,纵然可以砍另外一条手臂缝上,可玄通境修士的手臂哪里那么好找,只怕自己也会修为大损。   白灵双眸含泪,急切唤道:“真人,真人救我。”   然而谢灵君却对自己受惊的婢女毫不理会,她死死的盯着面前的黑色沙海,面颊之上流露出既狂喜,又专注的神色。   至于白灵说什么,她仿佛都没听见。   师容看着林愫跌落时候,已然一阵子的恍惚。此刻他下意识的抬头,正好看到了谢灵君面上的神色,他这么怔怔的看着,忽而缓缓淌落了眼泪。   有那么一刻,师容忽然想跳入眼前漆黑的沙海,就这样子死在这片黑色的海洋之中。   上官璧月擦去了唇角血污,晃晃师容手腕,不满说道:“师仙使,你还不快些,快些御刀,去寻仙尊。她,没那么容易去死的。”   至于师容面颊上泪水,上官璧月只若未闻。   师容顿时一怔,不及伤感,匆匆去寻林愫。   那黑沙诡异之极,似海啸一般,时不时宛如活物一样,翻腾起宛如触手一样的波澜,似要将天上飞舞的修士抓下来吞噬。师容稍稍低飞,就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吸引力,似要将自己拉入黑色漩涡。   不过白骨妖神的宝刀确实是件神物,任由黑浪滔天,却竟巍然不动,神威凛凛。就算黑沙涌来,也似下意识的避开。   谢灵君爱惜自己的性命,又不觉飞得高些。   此刻她已然渐渐定神,且已然笃定林愫已死,心神趋于安宁,竟泛起了美妙的滋味。   一旁断臂的白灵,已然不敢诉苦。   正在这时,白灵忽而瞧见了什么,不可思议:“妙,妙真人,你看!”   滔滔黑沙之中,竟泛起了一具冰棺,仿佛海面之上一片小小的树叶。可任由波浪滔天,那一片小小的树叶,却也是绝不会被淹没。那黑沙似能吞没世间万物,不知怎的,冰棺却这样子浮于沙上。   冰棺之上,一道婀娜的身影,赫然正是活生生的林愫。   谢灵君既已然窥见,旁人也瞧见了,有人欢喜有人愁。   谢灵君本来舒缓而美好的笑容,顿时凝定在脸上,似已然发僵。   林愫为何总是不死?谢灵君实不知那具冰棺是如何而来,怎么可巧现身此处,林愫又居然有这般运势。   此女如眼中钉,肉中刺,却偏要活着膈应自己。   谢灵君眼中杀念顿生,俏脸若冰。   慕华已经近前:“真人身份尊贵,若有人惹你不悦,伸手除之便是,何许在意?我愿助真人杀林愫。”   谢灵君反而生了犹豫,她身娇肉贵,且对自己爱惜之极。方才,她不过一时怒及,出手时候哪里想那么多。林愫身边之人,皆凶狠之极,她可不想如白灵一般,断了一条手臂。   若要处置林愫,她只需告知风神照。等回去元界,她自然能心愿顺遂,不损丝毫。   这时,她方才忆起林愫竟是自己同命之人,方才谢灵君竟全忘记了。   念及于此,谢灵君不觉冷汗津津,却因此而越发烦躁。   慕华人在一旁,面寒如冰,却并没有催促,也不知盘算什么。   忽然眼前景色,竟然渐渐模糊起来,只因为此处忽而升起一层“雾”。   “雾”也很怪异,竟是细碎的沙被均匀的卷入了空中,然后形成奇异的朦胧。这个小世界的太阳,就是被这种奇异的“雾”给笼罩,因而竟瞧不见。   就连元界玄通境修士,也无法突破“雾”看清楚周围景色。   方才谢灵君内心充满了愤怒,如今怒意却渐渐烟消云散,转而心头浮起了一层惧意。才入小世界时候,她自恃是玄通境修士,并不觉得会有什么危险。可是如今,她心尖儿渐渐浮起了一层层的寒意。此境种种诡异之事,已然让谢灵君觉得不安。   而冰棺上的林愫,也陷入这古怪的“雾”之中。   本来方才,自己两名弟子准备救起自己。可伴随此“雾”升起,这地面黑沙又如活物一般游动,旁人自然也再寻不见林愫踪迹。而林愫,也不能贸然示出自己位置。   而足下的冰棺,更化为渡河的舟,在沙中穿梭而行,如鹅毛浮在水上。   林愫就正在这冰舟之上,感受冰棺通体泛起的凉意。   她方才已然试过,这黑沙海并不能吞噬玄通境修士身躯,只不过浸泡一久,必定也会有所伤损。更何况,这黑沙似见不到地。若无冰舟相托,只怕林愫已然是整个人沉浸黑沙之中。那种感觉,当然绝不会美妙。   骤然到这小世界,遭遇此等诡异黑沙,和两名弟子失联,又被妙真人攻击,如此种种皆不能令林愫无措。她遇此危险,尚自能镇定自若,冷静自处。反倒是面前冰棺,实是令林愫小心脏跳跳。   她初见这具冰棺,是上一个小世界的慈圣母庙。   而后小莲花偷渡到元界,冰棺又现身于如今这个小世界,使得林愫也不觉无语哽咽。   冰棺现身于此,分明有些不顾轮回盘规则了。而且此刻,林愫也隐隐有一种自己被讹上的感觉。   咳,可好歹自己如今借冰棺为舟,若说被讹,似乎也有几分忘恩负义。林愫也不觉胡思乱想!   此刻周围朦胧混沌一片,林愫也无事可做,干脆也是在冰棺之上打坐。   那黑沙虽险恶凶残,却似被冰棺所克,不敢滋扰冰棺上的林愫。这冰棺所蕴含的威力,竟不逊色那白骨刀。看来尹风华虽沉眠于此,却犹自带着几分的法力。   林愫眼皮微垂,她虽以打坐之姿,心性却一片空灵,蕴含警惕之意。若有危险逼近,她必定会有所反应。   然而人在冰棺之上,林愫渐生几分恍惚。   她发觉自己跌落梦境之中,一时为之气结。这必定也是冰棺搞的鬼,强自给她脑内加戏,全不问问林愫是否愿意。   只不过冰棺给予林愫的梦,每次都似有特别的用意。如今林愫也反抗不了,也只有沉下心来观之。   眼前景色,正是如今的黑谷,可天空太阳尚在,空气中也没有那么些诡异的黑沙。此刻这小世界的黑谷,虽然幽暗诡异,尚不似如今这般可怕,山坡之上亦总算有几棵巨树。谷中地面虽然秃了几块,尚自有绿草灌木。   “杀!”伴随一声暗哑声音,一场屠杀开始!   那是近万人的可怕屠杀,被屠者亦早被铁链束住,不能反抗。死者多为修士,亦有少数青壮百姓,皆被缝住眼皮嘴唇,双耳灌铁,五感尽失。他们以此等诡异手法炮制后,推入黑谷加以斩杀,又将尸首推入谷中。   而主持这一切的男子,面涂油彩,神色诡异,似笑非笑。   那鲜血滋润土地,一缕缕涌上那漆黑祭台,尸首竟似气化一般,进而消失。仔细观之,地上却流转一股子粉尘流质之物,泛起了浅浅黑色。   林愫观及于此,心中方才有数。原来这诡异黑沙,竟似这个小世界修士的怨气所化。那施术者挑选者,不是修士便是青壮百姓,他们本来正值壮年,身体强壮,本来还可以活很久。可偏生在这时候,这些人被人屠杀,且被封住五感,满腔的怨气也不得发泄,就此凝结。那施术者便以此为怨力,施展邪术,将死去之人尽数化为黑沙。   此等黑沙既为小世界修士怨恨所化,故而极嗜生灵,咽人血肉魂魄。   此后林愫眼前景象不断变幻,无非是一次又一次的杀戮,使得黑谷之中怨灵凝聚,黑沙如渊,累积成祸。此谷之中,从此再无草木。一旦谷中感应到生灵出没,黑沙贪食,必定现身吞其血肉魂魄。   林愫等人到时,这个小世界的生灵早便对黑谷敬而远之,黑沙多年未食,自然对元界修士垂涎三尺。   如此种种,林愫尽收眼底,一次次杀戮画面入眼,当然也不是什么愉悦之事。   蓦然林愫一醒,她犹自端坐在冰棺之上,四周“雾”仍未散去。她心中有数,如此种种,必定是冰棺作祟。林愫拢眉,也不知晓这冰棺是正是邪。   她回忆冰棺让自己见到的小世界往事,隐隐有所察觉。   这以人冤魂施展邪术的施术者,每次均油彩覆面,身着法衣,可体态却有微妙不同。旁人可能未曾察觉,却瞒不过林愫双眼。   施术者身躯,并非同一人,再者每次帮衬杀戮的下属也都面目不同。比起师徒传承,似更像是夺舍。   这小世界有邪修夺人身躯,长生不老,造就这黑谷怨沙?   元界修士方才来此,就被小世界修士伏击,接着又有怪蛇作祟。   甚至此人特意将具有小世界灵脉的黑谷,弄成此般光景,说不定就是刻意为之?当然对方实力可能不怎么样,否则也不会放弃祭台上的白骨妖神法器。可种种布置,却显露此人工于心计,颇会算计。   林愫的唇角,轻轻抽搐了一下,可她心里面倒也不至于太过震惊。   以前林愫为了修行,穿梭于这等近乎崩溃的小世界,什么都见识过。这样子的小世界之中,偶尔也会出现几个聪明绝伦的原住民,对元界修士进行反杀。   虽不常有,可也不算罕见。   只不过林愫心里,始终隐隐有一些疑虑,似乎有什么事情令她非常不舒服。可是究竟是什么事情,林愫一时也是想不明白。也许林愫曾经多次游走于生死之间,使得她会有一种很莫名的敏锐之感。   然而林愫也无暇细思。   此刻四周环境又变,那奇异的“雾”莫名的散去,景色又为之一清。   林愫视力再无阻碍,可四周却空荡荡的没别人了。她既看不到自己两个徒儿,也未曾见到妙真人和慕仙使。   林愫的小心脏砰砰跳了两下,隐隐觉得似乎不对劲儿。   正在这时,黑沙哗啦啦的退去,黑谷中本来被黑沙吞噬的山崖巨石又逐渐露出来。地上的流沙哗啦啦的退潮,齐齐没入一处深渊之中。   而那深渊也爆发出巨大的吸引力,不但吸纳那些黑沙,连同黑沙上漂浮的冰棺也要一并吞下去。   林愫纵然从冰棺之中掠下,也不过是踏入流窜黑沙之中。那深渊如大地上一道深刻无比的伤痕,裂开后如巨兽大嘴,什么都吃得下。出于人类本能,林愫并不想随黑沙一道,踏入这深渊之中。   然而那股漩涡般的吸引力,却让林愫避无可避。   甚至于林愫隐隐察觉,那股吸附力不仅仅是深渊,还有自己足下冰棺。   林愫内心骂了声娘,然后她眼前一暗,已然是随冰棺一道,坠入深渊之中。   于玄通境修士而言,区区黑暗也不成问题。更不必提,尹风华的冰棺本身还莹莹生辉,好似夜明珠一样闪烁光芒。   被卷入瞬间,林愫机智的面贴冰棺,如此尽量避免伤害。   果然下坠过程中,林愫已然感觉到个中诡异。冰棺下落的速度出气的快,绝不是自然落体运动,而是有什么力量将之往下拽。而林愫也被这股下坠之力,死死的贴在棺材板上。更令人无语的是,冰棺落得如此之快,居然也还没有落到底。   然后林愫耳边,听到了一声细细的清脆裂开之音,宛如什么裂开也似。那声音虽然很小,可林愫却也是相信自己的五感,她绝不会听错。   似证明林愫的判断,她面贴的棺材板上,忽而已然添了密密麻麻蛛网似的裂痕,仿佛将冰棺内部的尹风华身躯也割得支离破碎。   林愫阵阵无语,唇齿也被冰棺的寒气冻得微微发僵。老实说如此面贴棺材板并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可她也没想到冰棺会在这档子关头,质量发生问题。   那缕缕细碎之音越变越大,最后化为清冽之音。   咔擦一声清冽声响,她面前冰棺终于彻彻底底的碎开,碎片一片片的宛如星辰,在这深渊之中轻轻的闪烁。   林愫已然气劲抵御,恐防自己被割伤。   却出乎她意料,那些碎片碎开之后并未割向林愫的身躯,而是迅速的气化,就此消失。仿佛,这冰棺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就此终于彻底消失。   林愫和尹风华身躯之间,原本隔着的冰制棺材板已然消失。   啪,林愫被深渊吸引力搞得加速一下,咚的栽上了尹风华。   如此画面,两人似相拥,落下来过程中兼衣袂飞舞,画面还有点小唯美。   可林愫此刻却没一丁点的旖旎心思,甚至连羞涩也欠奉。   她被撞得内脏颤抖,并不怎么舒服。最重要的是,尹风华身躯出奇的冷,似乎因在冰棺之中冻太久,故而整个人也变成冰一样的冷。若非尹风华在元界的本命灯一直没有熄灭,林愫都怀疑他已然是具冰尸了。   方才林愫已经感受到寒意,如今尹风华的躯体似乎比冰棺还要寒冷几分。   惊人的寒意,就从接触处如此传来,贪婪的吸取林愫身躯的温度。这绝不是在你怀中取了暖   的撒娇,此等寒意具有极度危险性。   若换做别人,甚至是已然修行未曾突破的元界紫品弟子!林愫都可肯定,会被这样子寒气活活冻死。   林愫唯一庆幸的是,幸好没有跟尹风华面面相觑,   对方的脸,正好栽在林愫的肩窝处。否则林愫严重怀疑,自己一定是会呼吸不畅。   好在不过片刻,对方惊人的寒意迅速的退散。虽然尹风华还是冷冰冰的,不过这冰冷度总算也还在正常范围内。   没那般冷了,尹风华身躯似乎也不是硬邦邦和冰一样了,变得和正常人一样。   林愫耳边,听到轻轻的,呼出来的一口气。那呼出来的气,亦是冷冰冰的,冷得出奇!   那么此处,只有两个人。林愫打了个激灵,隐隐有种不可置信的感觉。那就是,尹风华活了?   林愫是个极爱冒险之人,此刻诡异的兴奋和恐惧,都涌上了林愫的心头。   她既不可置信,可是又充满了好奇。   她耳边听到了哈的一声,那笑声,出自尹风华的口中,回荡在林愫的耳边。黑漆漆的深渊,冰冷的呼吸,棺中人发出的一声轻笑,似死灵复生。饶是如此,这万般诡异又无奈的处境,那一声轻笑,竟也掠动了无限的魅惑。   “小心了,要到底了。”   林愫脑海里忽而浮起了这句话,这句话并非是林愫听到的,而是近在咫尺这个怪胎直接送到林愫脑子里去的。   林愫在尹风华面前,脑子就像是没门儿一样,特别的憋屈兼无奈。   她方才反应过来,却已然咚的栽在地上,似觉得山摇地动!   林愫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小心又如何,难道小心还能有什么用不成?   她方才不知道落下来多远,终于栽在地上,亏得她是位玄通境修士,平时也很注重淬体修行增加自己的实力。否则,只怕她已然是一团肉泥。   如今林愫浑身麻痹,纵然有尹风华当了个免费的肉垫,也无甚改善。她不知道尹风华死没死,自己终究还是活着。只不过如今以林愫判断,要稍歇片刻,这般麻痹之感方才会消失。   故而林愫未曾挪动自己的身躯,如此原地进行调息。而这时候林愫,方才终于留意到,尹风华身上似有淡淡的香气。那香气却并不媚俗,反而颇具佛门悠远宁静的味道。   林愫不动,一双手却扶起林愫,那人忽而又伸出手掌,蒙住了林愫双眼。   冰冷的手指,轻轻的捏着林愫下颚,忽而掐了一下。   然后那解冻后的某只,脸靠近,林愫的嘴被碰了一下。   对方脸离得远一些,缓缓说道:“好久没感受到,活人的气息了。”   他似许久没有说话了,嗓音并不如何流畅,说不上好听还是难听,只让人觉得他声音颇具磁性。   林愫:见鬼的感受活人气息!   然后那只解冻的活鬼,就松开了林愫的手,林愫如此角度只窥见他衣服角,见着他离去。   她愤愤然,甚至恼恨。   好半天,林愫终于气血流畅,身躯渐渐恢复。   她只觉得自己唇瓣尚自还有凉意,下意识咬咬唇瓣。   此处深渊底部,于常人而言,伸手不见五指。不过对于林愫而言,终归是尚能视物了。   林愫举起衣袖狠狠的擦了一下,又再一次内心对尹风华进行辱骂,终于抛开杂念,努力求生。   今日虽有诸多倒霉事,好在林愫忽而发觉,此刻血恶已经恢复正常,可以如常使用。   血恶剑乃是陪伴林愫多年的伙伴,如今可正常使用,林愫心下也不觉安慰了几分。   似乎因而如此,林愫内心之中也顿时添了几分底气。   别人怎么想林愫不知道,不过两个弟子想法应该可猜测的。林愫洞府之人,都是求生不求死,逆境之中求存。   既然如此,上官璧月和江无尘均是会寻觅黑谷之中的灵脉踪迹,力求毁去这个小世界的灵脉,得到脱身机会。   那林愫寻着灵力所在,一路行之,必定能与自己两个徒弟汇合。   她处处小心翼翼,可在深渊底部似也没遇到什么袭击。   那些黑沙涌入深渊之后,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林愫沿途,居然皆未曾看见那些诡异的黑沙。   她没有立刻跃出深渊,是发觉此处灵脉的感应比方才更加强烈。   因而林愫猜测,其实这黑谷之中深渊,就是此境灵脉所在。   这个小世界的机缘在此,林愫要毁之,自然决不能轻易离开。   她走了几步,忽而眼前一亮,竟光亮莹润,宛如白昼。   林愫本以为此等深渊,底部定然是伸手不见五指,没有想到居然还有如此光亮所在。   她仔细观察,这才发现,与这深渊山壁之石有些关系。那些石头似能折射光线,故而伴随一层层的折射,终于将外边的日光,引入这最深的渊底。   不过此处纵然能引入光芒,深渊底部,却终究是毫无生气,也没有任何之物。此处渊底格外的干净,这这份干净,却让人觉得更加的诡异。   林愫越发警惕,步步为营,小心谨慎。   她再走几步,便听闻水声,只见面前有水潭一个,一旁有一个小小的瀑布。瀑布中的水注入水潭之中,却始终注不满的样子样子,也不知道那些水排去了何处。这儿与黑谷其他地方一样,也没有什么植物。水潭之中,更连青苔都未曾生。   一名少年背对着林愫,随手将乌黑的发丝扎成了马尾,一身素衣,手指末指之上,有一朵小小的黑色莲花。   观其背影,不过十三四岁,可尾指上的莲花,分明也是出卖了他。   元界修士身受重伤之极,身躯化为少年,甚至幼童时候,也并不奇怪。   尹风华在冰棺待了那么多年,缺乏营养也很正常。   更不必提,如今一身衣衫似乎换了,并不是冰棺里面穿的那一件。   林愫原本应该生气、愤怒,乃至于跑上去质疑,比如对方忘恩负义,无耻骚扰,侵犯隐私外加刻意轻薄之类的控诉。   可林愫立足原地,没有动。她的直觉告诉她,千万不要动,一动,一定是会发生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在。   危险,是的,这种感觉就是危险!   那般危险的感觉,幻化成巨大的压力,使得林愫谨慎行事。   冷静下来的林愫,方才发觉水声之中有细微的声音,若然细细分辨,便可分辨得出,似乎是人类牙齿发出的咀嚼声。   而这样子的咀嚼声,居然是从尹风华身上传来。   她这才留意到,尹风华正在吃什么东西。这也很正常,毕竟尹风华冰封多年,一定会很饿很饿,当然是需要补充一点营养。   见鬼,这鬼地方连棵树都没有,尹风华想啃树皮都没机会。   林愫头皮发麻,她一直是个很坚强的人,如今却被尹风华的进食声搞得精神紧张。   她左顾右盼,忽而,竟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只见师容,木然呆在一旁,面颊似还有泪痕。   看师容那样儿,似乎情绪不是很稳定,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不过林愫决定过去,让他振作起来。   师容身为元元天仙使,修为不俗,人也还算不错。林愫和他联手,就算这个小世界遇到了什么,也应当足可应付。   然而林愫忽而身躯一震,一脸不可置信。   她已然察觉到不对劲,待她掠到师容身边时候,更是印证了林愫的猜测。   师容,已经气绝身亡!   他胸口部位,有一个血洞,似被人从里面掏出了什么东西。   林愫凉意从头涌上了脚,正在这个时候,尹风华已然缓缓的转过了身躯,面朝林愫。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男主比较邪性,但是愫愫惊悚的脑补不是真的哈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omeone°、银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若木 20瓶;一袖卷风云 10瓶;知欧周 6瓶;奴家是neko喵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052   林愫终于和尹风华面面相觑, 纵然早有准备,却不觉心脏砰砰一跳。   尹风华维持十三四岁少年郎样子,风姿清逸秀美, 还随便扎着高马尾。然如今, 那脸颊之上却被如墨般古怪的纹路侵蚀,密密麻麻,甚是古怪。   一双眸子,却如一泓清泉, 幽幽发亮, 依稀可分辨五官极美。   也是,这货在美人云集的修士界, 当年也是出色的美男子。只不过此刻, 他面颊布满了墨色的纹路,也不知是为何。仔细观之,那肌肤上墨色的纹路, 似隐隐泛起宛如金属般的光泽, 仿若青铜古物上的花纹。   那幽幽的金属光泽, 似顺延肌肤,透入尹风华的双眸之中。使得那一双眸子, 极深极幽,却也同款莫得感情。   林愫想起他手指上的黑莲花, 禁不住多瞧几眼。那墨莲仿佛生了根系一样,一缕细细的墨线蜿蜒伸展过尹风华的手掌, 被雪白衣袖所遮掩。然而却可让人想象到,那缕缕墨色爬过尹风华的手臂,一路攀沿过他的颈项露出来,再顺理成章生长在尹风华的脸上, 形成那古怪的墨色纹路。   被这么一双奇异的眸子盯上去,林愫也不觉内心发毛。   眸子幽幽,似能映衬出林愫的倒影。   这货解冻的似乎,似乎也还会呼出一口气,甚至还张口讲了几句话。也因为这样子,林愫纵然恼恨,本没觉得他多可怕。能够可以沟通,似乎就没那般可怖。   如今眼前这诡异的少年一语不发,反倒让他像个人形妖物。甚至此人究竟是否真是尹风华,也令林愫拿不准。   蓦然,少年微微一笑,他笑起来时候,唇角轻轻的扬起,带着一股子惑人的狡黠与讨喜。那双眼珠子顿时也变了,像被风吹皱了一池的静水,蓦然间就神光流转,极是鲜活。那眼中的神气,似极之恶劣,凶狠中蕴含天真的残忍。   他仿佛被抓包了似的,如今才回过神来,咀嚼了两下,将嘴里没咀嚼完的食物吞肚子里。此刻他还顺便恶狠狠的咬了自己手指头一下,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不过,他唇角似无血迹,吃得甚是干净。   少年幽幽盯着林愫:“好饿!”   林愫:“……”   不错,片刻之前,她还内心嘀咕,眼前这解冻活货开口说些什么,似乎也没那么渗人。可她错了,对方还是闭嘴的好。   林愫觉得自己仿佛荒年灾民遇到了狼!   师容的尸首还在一边,胸口剖开。念及师容的死,林愫忽而心中微微一酸,生出一股子的伤感。   如此伤感,化为怒意,驱散了林愫内心的恐惧。   她一颗心分成两半,一半被怒意所驱,滋生滔天怒意,一半却冷静自持,冰冷若雪。   此时此刻,遇到此等凶煞,林愫知自己避无可避。她眉宇若雪,蓦然手握血恶,向着对方掠去。   也许尹风华本命灯还亮着,但眼前之物,必定有古怪。说不准尹风华被冰冻封印太久,一缕虚弱神魂早被什么邪物压制,而此等邪物还以人为食,连师容也为其所杀。   好好一个元元天仙使,居然惨死小世界!兔死狐悲,林愫也不觉心生悲凉。只不过若自己心生惧意,怕再无求生机会。   林愫并非鲁莽,眼见对方以少年形态现身,则必定因初醒而尚自有几分虚弱。趁他病,要他命!林愫内心暗戳戳的叫嚣,不觉战意更炽。   那红衣赤足的杀相再临,一时艳色无边。   与此同时,三道光亮从林愫法宝囊中掠出。她以自身功法所催,同时运转三枚顶级符篆。上一个小世界,慈圣母庙中,林愫催动符篆,虽不能封了尹风华一世,总归能封尹风华一时。   以符篆封其邪性,以血恶制其行动,以剑意摧其身躯!   林愫转念间,已然制定了战术战略。   她耳边却忽而再闻一声轻笑。   只见那符篆金光,一缕缕如流水一般,轻盈透入尹风华末指之中。仿佛空中游曳的金色浮萍,飞快的窜入尹风华的手指,如如燕归巢,似并不会伤害到尹风华一样。   符篆金光已失去,顿也无效,轻飘飘的如此荡漾落下。   尹风华手中也添了一枚小小的兵器,那玉质小刀不过巴掌大些,颜色略灰,似不起眼。其刀无锋,观之甚钝。这样子的兵器,只轻轻的一敲,仿佛就会碎掉一样。乍然一见,比起一件兵器,更像是一件观赏之物。   林愫只觉得尹风华似乎又和方才不同了。尹风华五官并没有什么变化,犹自染上漆黑的纹路。只不过不过片刻,尹风华神色似与方才不一样了。方才这十三四岁的少年,狡黠中带着三分的邪气,天真而残忍。可此时,他笑容甜蜜而温雅,看上去,哼,就像是那种口蜜腹剑的伪君子,狡诈之徒。   林愫内心吐槽,只不过此刻尹风华风采吐露,目光盈盈间,仿佛那张染了墨痕的面容也变得俊美不可逼视。   当然电光火石间,林愫也无暇细思一个人的神态为何会有这么大不同。   咚的一下,尹风华小小的玉刀,敲了林愫血恶一记。   那一声清音,宛如水纹一般轻轻的泛开,就如此的透入耳中。   仿佛风吹过了柳叶,石荡起了湖水。   那样子灰色玉刀轻轻一击,尹风华看似漫不经心,可这小小玉刀一击,林愫手中血恶却顿时一颤。那般兵刃,仿佛是被什么威压轻轻的震慑住,举重若轻。可林愫的血恶,却再也不听使唤了。   不过这个时候,尹风华已然离林愫很近了,近到林愫能近距离留意到尹风华那张脸。他鼻挺目润,就算脸上有一些古怪墨痕,可也能够看出是个翩翩美少年。   他身躯轻轻一转,就轻轻跳到血恶剑上。血恶剑虽然锋锐,可是尹风华就好似一片轻轻的羽毛,没有丝毫的重量。   尹风华借着血恶轻轻一跳,他似轻轻浮在半空中。   林愫双眸瞳色已变,剑意由瞳孔之中掠出,伴随嗤嗤两声,半空之中尹风华被生生击中。身躯之上也开了两个血洞,鲜血染红了尹风华的素色衣衫。   然而这悬浮在半空的少年,似感应不到痛楚一样,他脸上并无异色,只唇瓣微微含笑。他手指对着林愫遥遥一指,顿时让林愫微微晕眩!   受伤的少年轻盈浮在半空之中,笑容浅浅,瞳色微润。   林愫忿然一甩头,恼恨想,这小怪物真是邪气。   “你坏死了,怎么可以心里面骂我小怪物?”   少年嗓音却是不符合年龄的沙哑,一如之前林愫所听到声音,似久未言语的模样。那蕴含浅浅笑容的脸,却似瞧不出他真正情绪波动。   如此被窥探隐私,林愫忿然恼恨,更惊觉这是关系自己生死存亡的重要时刻。   她自己咬了自己一下,痛楚传来,眼中银芒一闪,青莲剑诀再动!   尹风华仿佛在剑芒临身之刻,方才轻轻动一动,侧一侧头。   本来冲他眉心去的青莲剑诀,如今堪堪擦他脸颊而过,擦破一缕细细的伤口,渗透几点血珠。他脸庞几缕发丝,顺带亦被轻轻削破,轻盈的落在地上。   林愫这最后一击,宛如困兽之争,最后亦是徒劳无功。   而尹风华已然宛如从空中轻轻降落,落在林愫身边,手指稳稳当当,点在林愫眉心。   只那般轻轻一点,瞬间林愫双瞳金银二色尽褪,眼珠又变为漆黑。而这漆黑的瞳孔,已然透出了几分茫然之意。   林愫一身艳丽杀相褪去,又化作秀丽素雅的女修。   哐当一声,林愫手中的血恶剑也委顿落地。   然后林愫眼前顿现上官璧月与师容,上官璧月受伤颇重,清丽的脸颊也失去血色。   “上官璧月!”   只见江无尘匆匆而来,手执骨玉如意,身上佩剑在斩白灵手臂时已失。   上官璧月塞了颗药丹入口,咀嚼两下咽下去,叹了口气:“方才沙雾很是古怪,你也没寻到师尊。”   她和江无尘对望一眼,林愫知道,自己弟子必定也会寻灵脉而去,等待自己汇合。   上官璧月受伤颇重,幸喜二人皆安然无恙。   师容微微一默,忽而将白骨刀抛去江无尘手中,轻轻欠身,转身就走。   他并没有将白骨刀据为己有,逆境才见人品。师容在这样子的小世界,仍能舍弃白骨妖神的法器,足见其人品还行。   以前师容推崇谢灵君的高贵善良,纵然妙真人的高贵是假的,师容推崇善良之心毕竟是真的。   此刻师容离开,自然是担心妙真人,前去寻谢灵君。   林愫可不愿意见谢灵君,她宁可多看自己徒儿两眼,不过视角却不自禁随着师容走。如此看来,这竟是师容记忆?   玄通境修士对能源感应颇为敏锐,师容也匆匆掠至深渊之前。不同在于,他不似林愫被黑沙卷来的那般狼狈。   师容人品爆棚,他掠下深渊没多久,便窥见一道摇曳多姿的身影。谢灵君果真一副好皮囊,纵然是在此等秘境,犹自清丽动人,尽显研丽。   此刻白灵已然不在,慕华倒是随行于妙真人身侧。   师容对谢灵君仰慕多年,眼见谢灵君安然无恙,不觉一喜:“妙真人,幸好你无事。”   可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上的喜色渐渐僵硬了,容色变幻,眉宇间不觉透出了几分的苦涩。   林愫心忖,不会是因为妙真人要害死我的事为难吧。   谢灵君口气却不怎么好,轻轻的侧过身,冷冷说道:“不敢当。”   林愫想,妙真人的气性还真大。   此刻林愫已然不知道自己看的是真是幻了,如果是尹风华造出的环境,那剧本还是很还原任务性格的。既然如此,自己方才看到的师容尸首,又究竟是真还是假?   一向冷冰冰的慕华,却忽而开口:“妙真人,此等小世界危机重重,何妨以大局为重,原谅师仙使?”   妙真人似没想到慕华居然会大圆场,微微惊愕,若有所思,面颊怒气却未消。   师容也一派沉默,没有再告饶认错。   慕华冷清冷心,想不到如今居然真做这个和事佬:“师仙使,这桩事情终究是你不对,不该得罪妙真人。你就向妙真人认个错。”   师容缓缓开口:“妙真人放心,这个小世界,我拼了性命,也会护你周全。”   他没认错,不过一开口,却是表示自己会护着谢灵君。   谢灵君扫了他一眼,蓦然冷笑:“白骨刀呢?你又留给青叶洞府的人?看来小容你还颇为眷念,曾经在林愫手底下打杂的日子。”   师容没有说话,默默无语。   也许谢灵君这般言语,在他耳中,颇为无礼,却也只能默然以对。   慕华拢眉:“师容,可你将白骨刀留给青叶洞府的人,便是你的不是了。”   这般说着,他伸手轻轻抚摸过自己手中的骨镜。   旋即,慕华缓缓开口:“我之所以说,大局为重,是因为我方才一直在思考,如何逃脱这小世界。我等虽然是元界玄通境修士,可是这小世界危机重重。就算是玄通境修士,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死在这里。”   说到正事,师容终于开口:“我看这黑谷中深渊,能源波动极大,这小世界的灵脉应当就在此处。只要毁其灵脉,我等就能从这个小世界逃出来。”   慕华摇头:“谷中黑沙,已经是凶恶非常。谁又能知,这深渊之中还有别的什么,会害我等性命。”   一番话,说得谢灵君面色微变,花朵儿脸容上也终于不觉透出了几分的畏惧之色。   师容反倒不这么认为:“黑沙虽险,可似也不能取走玄通境修士性命,至多,使我等受伤。我欠妙真人救命之恩,自然愿意以死报答。”   师容显然说的是真心话,可谢灵君似乎并无感动,还隐隐有些焦躁和不耐。   小世界的谢灵君,可不像元界那么安然自若了。她在元界养尊处优,又被身为元尊的风神照悉心呵护,那又怎么能不从容优雅,美丽姣好呢?   慕华接口:“不错,要报答救命之恩,你自然要在这小世界,保住妙真人之性命。否则,枉费多年以前,妙真人伸手将你相救,让你得活至今。师仙使,若斩断这小世界灵脉当真如此简单,那么之前曾入此境的雪岚宗玄通境修士,为什么望而却步?难道,不过因为区区紫品弟子之死,就怯而不前?这自然因为,此境本来便有能伤及玄通境修士的邪物。只不过,他们脱身之后,诸多隐瞒。”   林愫不得不承认,慕华人品不如何,却无疑是个足智多谋的人。这其中破绽,师容未曾想,谢灵君想不到,可是慕华却看得很清楚。   就连林愫,其实隐隐也有所觉。不过她的三观,隐隐使林愫回避深思。   慕华继续道:“要斩灵脉,有玄通境修士断然无法克服的障碍。而离开这个小世界任务,还有一个方式,那就是任务之中,人员折损超过一半。那么轮回盘就会自动将我们送出去。这其中,也不得不提到,我等元界对紫品弟子的传送。这些低阶弟子,本来是不能够传输到赤级任务的小世界。可借助元界宗门法阵,巧妙欺骗,十人为一组,以此随我等前行。所以轮回盘计算下,十个紫品弟子,判为一个玄通境修士。”   “那么如今,入小世界的,有五十个紫品弟子,八名玄通境修士,相当于总数十三人。伤亡过半,嗯,将这些紫品弟子屠尽,我等还需杀两人。”   慕华伸出两根手指。   两根手指头,代表两个玄通境的修士。   师容不可思议的瞪着慕华,仿佛听到什么虎狼之词。谢灵君也娇躯一阵,忽而退后一步。林愫忽而想到,难怪方才慕华帮衬谢灵君狠下杀手。也许那时,慕华已然将这个二,计算好了。   好个心机狗,还是只咬人的狗。咬人的狗不叫,所以慕华沉默寡言,下手却又狠又快。   慕华显然比一旁呆滞状的师容更了解谢灵君,他轻轻欠身:“妙真人不必惊疑,元尊有令,我定要护你周全。倘若你不周全,无论你是怎么样不周全,都要将我击毙于掌下。无论如何,我是绝不会考虑牺牲你的。方才沙海之上,你暗算林仙尊,我帮你补刀,一掌拍向她而不是你。你与我相处多时,对我毫不提放,我若有心暗算,妙真人岂能活到现在。”   慕华这坦诚的小人逻辑,无疑说服了谢灵君,使得妙真人容色稍缓。   慕华继续:“这个这个二,只是一个简单粗暴理论上的数字,而不是一个实际的数字。若青叶洞府连损两人,以其洞府的情谊,剩下一人必定与我等拼命。人之感情是最无用的,纵然不需要杀,也不得杀。”   慕华添了一根手指头,由二变成三。   “而我等屠尽雪岚宗弟子,损及水玲珑在雪岚宗根基,她自然必定不悦。身为女子,她多少有些情绪,性子也很刚烈,未必会想明白。再者纵然水玲珑想明白,她对我等心生怨恨。若她能委曲求全,这此女反而更加可怕。而她,则是水连城之妹,未来雪岚宗极具权势之人。那么容她一日,便是大敌,便会增添无数的烦恼。那我,生来是最怕麻烦。”   慕华的手指,就由三变为四。   “杀此四人,我等才能保全性命,兼高枕无忧。不过就算在此境分而狙杀,白灵不见且已然断臂,我方最稳妥是具有三名玄通境修士。那么纵然林愫师徒三人汇合,我算准水玲珑此女就算到场也会壁上观,我等也能顺利除之。”   “如此计划,二位又觉得如何?”   慕华一副征求大家意见的样子。   林愫已然瞧出,谢灵君虽然垂着头,可面颊似已然浮起了一抹意动。   而师容就这般怔怔的瞧着她,忽而面容上浮起了说不出的悲伤。   师容沉声:“那如今妙真人,又有何决断?”   谢灵君似浮起不悦之色,疾言厉色:“师容,你心中有所决断,却偏生要别人做主?莫非,还要旁人担上这个责任?”   谢灵君显然是以己度人,她显然已经意动。可惜白灵那个婢女不在,让妙真人很不方便。林愫不觉想,倘若白灵还在,白灵是一定会跪下来,求妙真人大局为重,给谢灵君将台阶铺得妥妥当当的。   可是师容显然是个粗鲁且不够细心的男子,此时对谢灵君也真是不解其心,不明其情了。   师容厉声:“我不会点这个头,更不会同意这桩事。事到如今,我只想跟妙真人说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你真是令我失望之极,我没想到,我心目之中最高贵的人,会同意这样子的事情。事到如今,你们二人也大可将我杀之,可我拼死一搏,就算是同归于尽,也必定是会让尔等重伤。那么,就看看,你们还有何能为,再伤旁人!”   谢灵君因为师容的话,狼狈不堪!   她愤怒不已,温婉面容竟因而生出几分扭曲,似乎想愤而反驳什么,可是一时竟也是挑不出合适的反驳的话儿。   好半天,谢灵君方才气得结结巴巴:“好啊,你,你不就是为了,为了林愫?为了那个狐媚女子。你,当真忘恩负义。从前我待你种种恩德,你从来不放在心上,从来不肯替我着想。”   她泪水盈盈,一颗颗的顺着面颊淌落。而这淌落的泪,也许并非为了演戏博取男人同情,而是圣洁的妙真人真的狼狈到极点。   如果师容点点头,那么就好似大家都不穿一样,待这些勾当干完,回到元界也能当无事发生。可是师容偏偏还知晓廉耻,他知道廉耻,就好似他独独穿了衣服一样。   师容却悲凉一笑,并没有被谢灵君这样子的言语而逼住,他缓缓说道:“我如今如此,并非是为了林仙尊,而是,为了你。为了你妙真人!你,你是对我有大恩的。如今你既不圣洁,也不善良,可是你终归是我的恩人。事到如今,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做错事,万劫不复,堕落如斯!妙真人,我自然要阻止你,因为,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一生一世,都不会做对不住你的事情的。”   可谢灵君,恍若未闻。也许有那么一刻,谢灵君眼中当真有杀意。   慕华却不动喜怒,只缓缓说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商量便不成,另想别策就是,两位何必动怒。”   谢灵君反而容色变幻,不知晓想些什么。   师容也甚是警惕,一步步后退,离开了谢灵君的身边。也许他匆匆赶到妙真人身边,本是为了保护谢灵君的。这小世界处处诡异,师容想来也是担心,谢灵君会生出什么危险。可惜事到如今,他终究还是想要离开她。   忽而,却似有人匆匆掠来,来势凶猛。   师容面色一变,也许此刻师容脑补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可是出乎师容意料之外,也让旁观的林愫吃惊不已。   来的不是谢灵君,居然是受伤的白灵。   白灵此刻模样,看上去却也是禁不住有着几分的古怪!她本来断了一臂,受伤颇重,而且性情一向颇会算计。此刻白灵却也是一勇当先,凶猛无比!   白灵样貌也很怪异,她清秀脸容微微扭曲,布满了浓浓的凶煞之意,眼底却也是布满了暴戾之气。这样子的模样,可不似平素精打细算会盘算的白灵,而像是之前那些小世界的修士。那些修士神智已失,徒留凶悍之气,只发疯似的狠狠攻击。   如此看来,白灵似乎是被谁暗算了一样。   可是白灵虽弱,终究也是个玄通境修士,在这小世界,又岂能轻易被暗算?   此刻白灵手中法器,也不是平时使惯了的法器,而是她从上官璧月手中抢来的骨扇。   咚!白灵骨扇击来,身躯轻轻摇曳,竟显露出男子法相!   那男子面目一时瞧不清楚,却依稀可辨头发雪白,气势凌厉!   白骨妖神!林愫虽然并没有见过白骨妖神,脑海里面却也是立刻浮起了这个名字!   她心中浮起惊涛骇浪,那骨扇虽是白骨妖神法器,可白灵又怎能轻易被此操纵?   白灵这玄通境修为再水,也是跨入这个门槛的。就算法器上,或有白骨妖神一抹凶魂,应当也是绝不会轻易被操纵。除非,白灵本身,已然虚弱至极!   咚,只见师容身躯摇摇欲坠,宛如断线风筝,晃动几下,却也是不觉口呕鲜!   他佩剑无锋,却忽而裂成碎片,纷纷冉冉落了一地。   本来师容所执,也是一品灵属之器。可未曾想,此刻这等一品灵属之器,顿时也是化为了凡铁一般,被轻易击碎!   忽而,林愫发觉之前自己等人弄错了一件事情。   之前他们本来在祭台之上,忽而黑沙涌动,法器失灵,皆以为是黑沙之故。可如今,林愫也是恍然大悟。原来法器失灵,并非因为黑沙,而是因为祭台上那几件白骨妖神的特级法器。   那六件法器,似乎对元界法器有威压之能,使得原本一品灵属之器,居然是纷纷失效。而当林愫远离那六件法器之后,血恶又再次恢复了正常。   恐怕妙真人知道这一点,会更恨师容将白骨灵刀给了上官璧月。   而白灵,却也是忽而嗅了几口气,尖锐叫道:“刀,刀!”   她对身受重伤的师容并不理会,忽而纵身离去。   而此刻,被此处动静吸引,只见谢灵君和慕华,却也是联袂而来。   两人眼见师容如此,均是十分震惊。   毕竟以师容实力,短短时间,居然重伤如斯,实在是匪夷所思。   谢灵君下意识的浮起了悲悯之色,习惯性的表现自己的善良,已然掠到了师容身边。   “小容,你无事吧——”   话语一出口,谢灵君也不觉微微一愕。   旋即,谢灵君的面色,也是不觉变得十分难看。   她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委屈,面颊之上,也是不觉浮起了意难平。   慕华开口:“妙真人,师仙使对你死心塌地,绝不会伤害于你,何不替他疗伤,让他保护于你。”   不得不说,慕华这人一言难尽,十分的现实。   在他看来,此地既然如此危险,留着师容,要紧时候也能抵御一二。如若有机会,杀人脱困,再动手也不迟。   可谢灵君是个女人,还是个稍稍有些矫情的女人,她面色几番变幻,似乎没办法如慕华这般现实。她似气得身躯瑟瑟发抖,甚是不甘愿。   慕华不得不下狠料:“真人既与青叶洞府结仇,我等二人,已然不能将之灭杀。还是想想,如何自保。”   这才是慕华开口的真实原因。   如今谢灵君得罪林愫师徒狠了,慕华担心以此二人,不敌青叶洞府三人。倘若林愫跟慕华一样,从二比到四,那可如何是好?   他想,女人,妙真人真是个矫情且愚蠢的女人。   身处险境,谢灵君应该现实一点。   谢灵君心高气傲,从来没有委屈过。此时此刻,她眸中含泪,却终于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   她手指轻轻的擦去了眼角一抹泪花,缓缓说道:“师容,你可还记得,多年以前,我将六岁的你从雪地里面拉出来。那时候,若没有我,你早便死了。那时候,你对我尊敬有加,恭顺奉承,而我也让你有诸般机缘。想不到你长大了,居然是这般的忘恩负义。可事到如今,你身受重伤,还不是要我救你。你只需记得,我又救你一次。这世上若是没有我,你必死无疑。”   她缓缓掏出了药瓶,取出丹药。   妙真人既然是风神照心尖宠,那么给她的丹药,自然也是绝好之物。   然而师容纵然身受重伤,却蓦然别过头去,一副拒绝的姿势。   也许,他真的不愿意再受恩惠了,还是所谓的救命之恩。一次恩惠,已然是一生拘束,更不必提,再来一次。   而他这个举动,却也无疑是激怒了妙真人!   谢灵君自认自己已然是足够的宽宏大量,对于师容无限包容,甚至可以算得上以德报怨。可这算什么?   谢灵君猛然站起身,厉声:“不知好歹,你这是什么意思。忘恩负义之辈,承我恩惠,却不知报答于我,竟如此相待。你可知晓,如今你身受重伤,性命已然在我手中,为何不对我言听计从。”   她唇瓣轻轻的颤抖。   忽而,妙真人的嗓音却也是柔和了些:“你应该还记得,曾经的你,对我是多么的尊敬,你看着我的双眼,都闪烁着仰慕的光辉。白灵都及不上你,因为,你对我的崇敬,是打心眼里的,不含任何的杂质。小容,因为这样子,我实是对你最好,待你真心实意。”   她嗓音转厉:“可是你变了,我刚刚回来时候,你尚自对我尊敬有加。可有那个林愫,你似乎总拿我跟她相比,处处忤逆。是否在我心中,我居然不如一个区区的孤女,一个相貌和我相若的代替品?我让你干什么,你偏偏不肯。你不肯为我杀了冷枯尘,弄死韩川。如今,你也不肯为我杀元界修士,更不会护我周全,将我性命不放在心上。你,你还那样子跟我说话。”   谢灵君呵呵的笑了两声,双眸似有着说不出的幽润:“不过,我会原谅你的。只要,你还如小时候那般,用那种崇敬的目光看着我,还如过去一样仰慕我。那你种种过错,我都是会加以原谅。我自然愿意,再救你一次。”   “现在,我命令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然后师容果真如她所愿,抬起头来。   他的目光,落在了谢灵君身上。只一眼,就让谢灵君发狂。   然后,一把剑,就锋锐且准确的,刺入了师容的心口。   谢灵君厉声:“谁让你这般看我的!”   师容看她眼神,自然没有她所期盼的尊重、仰慕,也没有丝毫的后悔,甚至没有什么畏惧。那双眸子,只有浓浓的失望。   慕华也未曾料及谢灵君居然会这么做,一瞬间也不觉有些错愕。他似本要说些什么,可是要说的话儿,到了唇边,终究咽下去。也许,谢灵君既然已经拔剑,那就说什么也没有用。   有那么一瞬间,师容眼底忽而有银芒流转。他毕竟天资不俗,且已然修炼天澄一剑的剑意。如今妙真人激动非常,情绪不稳,且又离他如此之近。   这闪烁的银芒,也让慕华忽而绷紧了身躯。   可终究,这样子的银芒闪了闪,还是褪下去,使得师容那眼珠子恢复了漆黑的颜色。   他忽而微微一笑,吃力的说道:“事到如今,谢灵君,妙真人,我只难过。为什么,六岁那年,救了我的人,偏偏是你这样子的人?我多希望,救我的人不是你,是一个,真正善良的,的人。”   谢灵君本来容色苍白,似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是做出了这样子的事情。   然而师容最后的话,终究还是彻底激怒了她。   她森森剑气,由着伤口灌入,顿时亦是让师容气绝身亡。   林愫怔怔瞧着,她一句话也是说不出来。   是真的吗?种种所见,是真的吗?   然而她眼前一黑,似听到一道声音在耳边说道:“你在做什么梦?”   仿佛有什么,轻轻的按上了自己的眉心,使得肌肤微微发痒。   然后她眼前画面一变,那是须弥山下,冰天雪地,许多年前。   一个小小的身影,吃力的行走,摇摇欲坠。那孩子的模样,虽然甚是稚气,不过林愫却也是认得出。这应该是六岁的师容?   来此求道,一路艰辛,一身褴褛,可见其心志颇坚。   咚的一下,那孩子栽倒在地,身躯渐渐被冰雪所覆盖。   然后有人来了,伸出了手,将对方给挖出来。   这个剧本,林愫自然是知晓的。挖师容的是妙真人,谢灵君救了他,然后悉心教导,予他前程。然而,画面却和林愫想的不一样。   “仙人,你,你真是好心,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你,你如何称呼?我,一定将你名字,放在心里面。”   然后那女子轻轻一拢发丝,甜甜笑着说道:“我呀,我名林愫,不过在须弥山有个小小的洞府,不是很发达。如今洞府之中,正好缺个杂役。你要来打杂,我是不反对。你要是乖乖的,我就收你做弟子。你要想想清楚,你根骨不错,给我打杂是没什么前途的。”   林愫一愕,忽而方才反应过来,这不过是一场梦。   她比师容年纪还小很多,自然不可能救下师容。可是在师容的梦中,那般面目的女子,不是妙真人,而是林愫。   “我,我自然愿意,追随仙尊的。”   梦中的小男孩斩钉截铁,说得十分的认真。   林愫想,可是,这不过是个梦罢了。   然后,她听到了凉丝丝的窃笑声,似狡诈的少年在轻薄的笑,不知晓打着什么鬼主意。   “你人方死,魂魄尚在,可若不取出来,终究是会消散的。”   “师容,师容,魂安在。”   “献汝魂魄,奉汝血肉,如汝所愿。”   “你若愿意,便有一愿,我能为你顺遂。”   “好饿,我饿死了,好久都没吃东西了。上次吃饭,也被臭丫头打搅。”   “师容,师容,你可愿否?”   “我愿奉魂,得允一愿。”   “哈,既是如此,你有何愿?报仇?杀人?”   “得护一人,离开此地,你能否?”   “她姓甚名谁?”   “林愫!”   林愫忽而觉得心头浮起丝丝缕缕的疼意,然后一阵子的天旋地转。   她双膝一软,咚的跪在了地上。   一根冰凉的手指,抵着她的眉心,那手指间传来了缕缕的寒意。   眼见林愫醒来,尹风华终于还是轻轻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指。   眼前仍然是水潭、瀑布,师容的尸首,就在一旁,已然是全无气息。   林愫深深呼吸好久口气,方才缓过劲儿来。旋即她轻轻的起身,到了师容身边,她轻轻的伸出了手掌,为师容抹合上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若木、someon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向日葵、转转~ 10瓶;陆典君 5瓶;浅笑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053   林愫袖中符篆飞出, 念动法诀,几缕赤红飞舞流转,炼化了师容尸骨。   一颗晶莹的骨珠, 便盈盈炼出。元界修士若死在小世界, 亦只能炼至成骨珠,方才能携出小世界。   赤级任务中的小世界,低阶修士多有折损。而随行的玄通境修士,很多未必有此闲情逸致, 炼化出骨珠带回去。   人死如灯灭, 元界可能有一定规则,稍稍保障一下低阶修士的成长, 却并非出于人道主义。以小世界为借鉴, 修士界一定的秩序,方才能够长久。   师容骨珠,林愫收回法宝囊中, 准备带回元界。   不过片刻, 尹风华竟又换了一身衣衫。他如今身着一件墨色的袍子, 布料甚是奇异,也不知以什么染之, 闪烁流淌出奇异的材质。   除此以外,尹风华身上再无别的配饰, 他虽一身黑衣,却不自禁流淌莫名的高贵。如此立足于你面前, 令人生出慑人风华铺面而来的感觉。   此刻尹风华不比刚才,面颊上添了一片面具。   那面具为木制,古意幽幽,透出尹风华一双幽幽双眸。他如斯盯着林愫, 眼神柔和而宁定。   林愫留意到,他耳后颈项处,已再无那些墨色的痕迹。她目光从尹风华耳根落在手掌上,左手尾指犹有一朵小莲花,只不过小小墨莲的痕迹却再未攀岩而上。   林愫见他瞪着自己,也不觉瞪着他。她沉吟,试探:“你就是尹风华?”   少年含笑,轻轻点头,忽而摸摸嗓子,咳嗽了一声,摇摇头。   也许是对方动作太生动,林愫秒懂,试探:“嗓子冻坏了,不说话?”   真的假的?林愫充满了怀疑,双目均是浓浓警惕。   尹风华手中已添一枚翠色盈盈的玉竹杖,方才那巴掌大的灰玉小刀大约已收回法宝囊中。   他在地上沙上轻划:“抱歉。”   一时间,眼前这货竟透出几分乖巧温雅,和林愫以为的神秘残暴啃心的大魔王截然不同。倒似是养尊处优的贵族公子,纯纯的白莲花味儿,熏得林愫有些烧心。   然则此人演技可谓浑然天成,气质无可挑剔。纵然尹风华身上尚自有几分狡黠,可这份狡黠也并不会让人生厌,反倒令他仿佛真有十三四岁浑然天成的少年气。   林愫内心充满了吐槽,内心警惕并没减少半分。   “阁下之意,就是师容之死,和你全无关系了?”   尹风华点头微笑,轻轻的嗯了一声,显得和蔼可亲。   林愫扪心自问,若非在此等秘境窥见尹风华,且对方前科累累。那么林愫此刻初见,一定会对这么讨人喜欢的俊俏货心生好感。   林愫轻盈掠后一段距离:“那容我告辞。”   尹风华却恰到好处透出惊讶之色,流转几分好奇,一副林愫怎么就要走的样子。   旋即尹风华在地面写道:“我不可以吃霸王餐的。”   林愫根根汗毛竖立,咬牙切齿:“你吃了师容什么?”   尹风华开写:“我茹素。”   林愫无语,这不是关键点,难道吃荤就能对人下口?   尹风华继续写:“奉我血肉只是说说而已,我只以人魂魄为食,不沾荤腥。”   林愫呵呵,众所周知,人魂魄是划分为素食。   尹风华写着还夸奖起自己来:“人身死而魂灭,本来不吃也浪费。纵然如此,我也还问了食物的意见。我等虽饿,原则还是很重要的。”   林愫讥讽:“那,你等道德水平还真高。”   她隐隐觉得尹风华言语间自成逻辑,并不觉得自身有丝毫的错误。然而就是这种理直气壮,似也隐隐透出了尹风华冷酷的一面。似乎在尹风华眼里,人类存在也不过如斯。   再者,林愫眼见尹风华自称我等,看来尹风华似乎随身还携带别的凶物。   看来这“霸王餐”是“两个人”吃的。   然后尹风华在地上写道:“谢谢。”   林愫想不用谢谢,其实我用了讽刺的语调,并不是真的在夸奖你。   尹风华似乎觉得已然跟林愫进行了充分的沟通,开始进入正题,坦然开写:“要我杀几人?”   他手指学慕华从二比到四,对林愫浅浅含笑。   林愫卧了个大槽,迅速摇头,缓缓说道:“我要断灵脉。”   只不过这般说着时候,林愫蓦然抓紧了腰间的法器囊,里面还有师容的骨珠。   但有些事情,她做不出来。谢灵君固然可憎,杀了谢灵君、慕华、白灵,连同死去的师容,只死四名玄通境修士。剩下的,便是雪岚宗弟子,杀了谢灵君就要杀水玲珑灭口,那些低阶修士也不能留。林愫虽然不大喜欢雪岚宗弟子,也做不到如此屠杀。   再者每个人本性不一样,有些聪明人纵然偶尔脑子里想过这个主意,也绝不会付诸行动,因为她三观会下意识的抵触。   尹风华没提之前,这个主意林愫是想都没有想过的。   只因为林愫的脑子,是不会向那个方向运转的。   待林愫回过神来时候,她只觉得自己后背已然浮起一层浅浅的冷汗。   她忍不住狠狠的瞪了尹风华一眼!   尹风华浅浅含笑,一副很好说话样子。   林愫只觉得对方这浅浅含笑春风拂面般温柔间,却自带几分说不尽的危险蛊惑。仿佛,尹风华是故意逗人做错事。   只不过眼前的混蛋,却全然一副纯粹无辜的模样,仿佛说的都是寻常之词,杀人如喝白水般容易。   这人世间种种规则,在这浅浅含笑少年如画眉宇间,似乎也不过是烟云水汽,轻轻摇曳间,便能烟消云散。   林愫内心警铃大作,只觉得尹风华存在,似乎会引得自己犯错误。直觉告诉她,要离尹风华越远越好。只不过此刻对方一副软语垂询,有心沟通的样子。尹风华看着和和气气,却不似要放自己走的模样。   再者,林愫也是个好奇心很旺盛的人。故而她内心深处,其实有点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被吸引。   林愫沉吟:“那你可愿帮我斩断此地灵脉,恢复小世界秩序?”   只要此地灵脉被破,那么这个小世界,将再无修士。那么渐渐的,这个小世界的人类,也会逐步进行自我修复,创造新的文明和生机。   尹风华含笑轻轻点点头,一副我很好说话,怎么样都可以的样子。那样子笑眯眯的样子,当真是讨喜之极。   故而林愫试探:“那此等小世界灵脉,可当真在此深渊之中,此处又有什么秘密?”   尹风华又开始在地上写字,林愫不觉凝神关注。   未曾想,尹风华居然先写了个唉。   林愫提醒:“不用写语气词。”   尹风华一点头,从善如流写了莫得感情的四个字:“一言难尽。”   林愫无语,什么叫一言难尽?   尹风华继续写:“一时无法用写字和言语表达明白。”   然后他看了林愫一眼,以手指点了眉心一下,暗示之意颇为明显。   意思就是,大家有更高档次的沟通方式,亦不必以此低级的方式进行彼此间的交流。   尹风华可以用画面播放的形势,声情并茂的和林愫进行沟通。   林愫迅速的摇摇头,血恶在地上划了一条线:“这是我与你之间的距离,谢谢。”   她已然察觉到,尹风华似有读心之能,甚至能在人脑海里制造种种的幻境。不过虽是如此,似乎是加以接触,方才会有效。   可那时候自己在冰棺之上,尚可解释,毕竟冰棺似乎也是已然与尹风华融为一体。那么自己初入小世界的时候,为何又会忽坠幻境?   林愫略一思索,便已然明了。必定是那朵偷渡的小莲花,此物应该属于尹风华的一部分,趁着自己穿梭时空,一瞬间趁虚而入。   想明白此处,林愫稍稍安心。   谁都不喜欢被人窥测个人私隐,林愫则更是如此。若然此术能随意施展,那世间之人,便再没任何属于自己的秘密。好在,总算是有些限制。有此限制,林愫也不觉安心了一点点。   被林愫如此拒绝,站在线外的尹风华流露出无奈之色。   一副林愫任性且无理取闹的样子,而他则很是宽容。   瞧瞧,他是多么样好说话,林愫说什么是什么。   林愫筹措词语,试探:“想来尹,师祖?应当知晓灵脉所在?可否带路。”   一时之间,林愫也不知应该怎生称呼尹风华。不过尹风华既与苍壁同辈,岁数亦是碾压自己,外加如此修为异能。林愫想了想,觉得还是将他往高里称呼。如此,才能突出尹风华崇高的身份和莫测的修为。   那就,尹师祖?   尹风华:“……”   他点头,又摇头。   地上的字,再添两行。   “带路,可以。”   “直呼其名即可。”   直呼其名?那就直接叫他尹风华了?   林愫退后一步,再退后一步,一副请的样子。她请尹风华带路,前面有劳。   尹风华轻轻欠身,从她面前走过。   林愫想,还是在尹风华身后比较有安全感。否则,若尹风华在她身后,岂不是令她甚为不安?   黑衣翻腾间,林愫眼尖,窥见尹风华腰身上原来系了一颗珠子。   那珠子被黑绳系住,故而本不扎眼,伴随尹风华走动,便是展露出来。   林愫记得,这么颗珠子,尹风华少年时候,便已然佩戴在身。想来这颗珠子,对于尹风华而言,颇具意义。故而纵然是穿越了时空,尹风华居然也是佩戴在身上。   林愫轻随而上。   她方才拒绝尹风华进入自己的识海,可其实纵然林愫允之,只怕也得不到答案。尹风华的提示,总是含含糊糊的。林愫隐隐觉得,他似乎是在暗示什么。从自己跌入这个世界,从她发的那么几个梦,似乎都已然是无端加以昭示,令林愫不觉心生微微恍惚。   眼前场景,忽而又是一变。   未曾想这崖下空间如此宽阔,甚至草木茂密,透出一股子潮润之气。   林愫自打来黑谷之后,就一棵草都没有见到,她以为这崖下也还是会如此。就如方才的瀑布,水池之中,竟连青苔都没有。   未曾想,林愫的走出来几步,居然眼见大片茂密的森林。   此等秘境,真是令人毛骨悚然。林愫忍不住想,那些黑沙什么都能吞噬,就连元界的紫品弟子也是照吞不误。而那些黑沙,流淌入这无尽深渊之中。本来这深渊之下,也应该寸草不生的。可是未曾想,那些古木葱郁,参天巨树生得又高又壮,将岩石折射下来的阳光也遮挡住。而那蜿蜒而上的藤蔓,死死的绞紧了树木,个个也是有水桶粗细,看着真是大得骇人。   林愫想,这些草木既然不惧黑沙,那自然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些植物比黑沙更加凶残。   幽幽润意透来,林愫满含警惕。然而眼前带路的尹风华,却似轻松加愉快,似乎并没有什么畏惧和担心。少年手中捏着一枚轻轻的竹杖,和林愫一并在林中穿行,略得飞快。   林愫瞧着他一袭墨衫,脸上戴着古木的面具,想起关于尹风华的种种传闻,始终也是心悸难看。她一颗心,久久难以平复。   尹风华暂且待她,尚算友善,据说是不想吃霸王餐。   可饶是如此,林愫始终对尹风华有所保留。   这样子的感觉,似乎是一种直觉,林愫也是没办法形容。这也许是属于林愫的,难以言喻的第六感。譬如这个人对你是善意还是恶意,林愫也隐约能有所察觉。   当然人心也是会变的。就好似风神照,最初对她乃是善意,可是后来,那份善意却也是化为了恶意。   就好像她,其实一开始就隐隐知道,萧雪湖这个最小的弟子,不会呆在青叶洞府太久。   而如今,她敏锐感觉到,尹风华对自己不是全然的善意。   当然恶意也谈不上,只不过对方似乎有一种漠视一切的淡漠,。可尹风华偏生却并没有将这般淡漠写在脸上,反而挂起讨人喜欢的笑意,美好得令人心尖发颤。   她忽而觉得尹风华应该是个很容易讨人喜欢的人,比如生吃活人魂,如此邪恶交易也被尹风华说得轻描淡写。乃至于听他说完,似乎觉得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更不自禁对他卸下心防。   林愫想,真正会操纵人心的人,也许根本不必说假话。因为再完美的假话也有被拆穿的可能,可聪明人什么都告诉你,从来不说谎,却反而令你心里面认同他。   尹风华对她既无善意,也无恶意,不过从种种表现来看,似乎对她有点儿兴趣。   林愫是故意对他没客气,试探尹风华究竟是意欲何为。   那战栗的感觉,顺着林愫的颈项,蜿蜒到林愫的脚尖儿。   忽而间,林愫似觉异动,心神微凛。   近乎同时,前方的尹风华也轻轻顿住了足步。   只见一道身影飞快掠来,夹杂迫人威能,实力当真不俗。   此等威势,绝非这个小世界修士能有,便是此刻而来的元界低阶修士,也万万不能有如此威能。   对方呼啸而来,赫然正是白灵。   若非林愫之前已然窥见白灵袭击师容,此刻她必定是会吃一惊。   白灵如幻境之中一样,此刻神智全失,眼中尽数是凶狠的狂意,攻击招式也十分狠戾。   那手中白骨扇,似更增几分威能,隐隐有白骨妖神的残影涌动。   妖神本身隐匿于白骨扇中的神识涌动,更添几分近乎邪性的可怖。更使得人不觉联想篇幅,莫非是此扇中邪物作祟,故而让白灵如此失态,竟落得如今这般模样。   林愫已然知晓,白灵手中的骨扇乃为顶级法器,故而克制元界兵器。因而林愫机智未曾与其硬拼,而是轻盈掠开避闪。   若白灵尚有神智,她自然一定会认准林素不动摇,对此出手。单指林愫收留江无尘,已然是深深的得罪了白灵,已然是白灵恨不得将之除之而后快。   然而此刻白灵却似已然被法器所控,她似发现了什么,居然弃林愫而攻向尹风华。   林愫称赞:好选择!   一时林愫也不觉退避一侧,开始加以观察。尹风华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实力又是如何,林愫当然很是好奇。只不过她再好奇,自然也不会自己去试探。   如今发疯的白灵挑上了尹风华,招招凶狠,林愫表示无压力。   白灵飞快掠上去,骨扇飞也似攻击。尹风华身躯似羽毛般的左右摇摆,如风中柳絮,轻巧避过。他仿佛是有未卜先知之能,似乎白灵攻击去何处,他便抢先知晓。   一时林愫内心也是微微发毛,那种敬而远之的惧意却也不觉更加鲜明。   白灵手中的骨扇久攻不下,似也发出了尖锐短促的啸声。这样子怪异的声音,在这密林之中回荡,形成了一股子令人不悦的回响。   下一刻,林愫的猜测便是打脸,只见白灵扇子一挑,竟打在了尹风华的古木面具之上。   面具被拍飞,尹风华面颊一股鲜血,也这样儿的顺着脸庞缓缓滴落。   他容貌颇美,如今鲜血顺着脸庞滴落,反倒给他面目增加几分惊心动魄之感。   纵然林中昏暗,那染上鲜血的少年容颜,也不觉令林愫瞧得一怔!   不过传闻中粉黑无数的尹仙师,似乎就应该生这么一张脸。   尹风华嘴唇动动,说了两个字,却没声音。不过林愫会读唇语,似乎约莫知晓尹风华在呵斥胡闹。   然后尹风华举起了手指,轻轻的比在自己的唇瓣,无声轻念。   他似乎是念的是什么经文,而这样子的经文又是林愫从来未曾听过的。故而林愫一时之间,也猜测不到尹风华念的是什么。   风轻轻的吹动了树叶,发出了沙沙的声音,一时间,在场竟不觉透出了几分静谧。   白灵似呆滞了片刻,忽而惨叫了一声。   她蓦然反手,骨扇被她自己用力按没入自己的肩头,顿时血流如注,甚至传来兵器挤压骨骼的咯咯之声。这般痛楚,必定也是难以忍受,然而白灵脸上,却是一派漠然似乎是不知晓痛楚一般。   当然此一击虽然痛楚,却绝不会致命。换做低阶修士,也不会立刻死去,更不必提白灵乃是玄通境修为。   然而白灵喉咙却发出了咯咯的声音,忽而身躯这般倒下,瞬间气绝身亡。   林愫只目光一扫,便已然探出,白灵身上已无生命迹象。   林愫瞧着她肩头骨扇,只觉得白灵的死也一言难尽。   她手掌轻轻一摄,那骨扇便已然落入林愫的手掌之中,上面尚自有鲜血。   这柄骨扇,原本是在上官璧月手中,被妙真人等人硬抢,方才被夺走了去。可惜白灵福薄,纵然容她拿起了此扇,可终究也还不是陨身于此,并没有这个福分。   林愫不过担心,倘若白灵发狂,当真是与白骨妖神的法器有关系,那自己如今两个徒儿可否会受波及。   “林愫,你好大胆子,你,你居然杀死白灵!”一道熟悉嗓音传来,惊怒交加。   林愫一抬头,便看到了妙真人谢灵君。   她忽而眼前浮起谢灵君杀师容的场景,心底生出几分煞意,一语不发。   方才白灵闹腾出的动静极大,甚至嘶吼了一嗓子,无怪乎谢灵君被吸引而来。   不过谢灵君莫非就忽视了一旁的尹风华?   尹风华刚才还戴了面具一片,装神弄鬼。不过和白灵对战时候,那片古木面具已然被白灵击碎,露出了本来面目。林愫想,谢灵君应该是见过尹风华的。纵然如今,尹风华是十三四岁模样,可谢灵君也不该察觉无能。   然后,林愫这才发现,此时此刻,尹风华居然是已然机智的消失了。   就连方才被击碎的面具,居然也已然不见踪影。   谢灵君已然是运转白骨佩,厉声:“林仙尊,你好狠心肠,杀人夺宝。”   她不觉心忖,若自己要杀林愫,慕华应该会相帮。   林愫冷笑,随口讥讽:“妙真人手中骨佩,不是师容相让于你的吗?却不知道如今,师仙使在何处?”   说到底,纵然她极为厌恶谢灵君,也不至于被厌恶影响自己的判断。方才自己种种所见,是尹风华以一指点中自己眉心所见。那么她所见,未必也是真的。   尹风华让自己看到的,未必是真。尤其是这位尹前任仙使,似乎很乐意见到此地的玄通境修士内斗。   林愫这般试探间,一双眸子忽如电光,扫向了谢灵君。   谢灵君面上的神色,林愫尽收眼底。   一瞬间,谢灵君微微恍惚,面颊之上似乎浮起了恐惧、心虚、惶恐,最有乃至于生出忿怒。谢灵君面上的神色,是变幻极快的。这诸般神色变化只是一瞬,却也是瞒不过一直死死的盯着他的林愫双眼。   林愫已然无可怀疑,自己所见,必定是真的。   她一颗心,不觉往下沉。对于谢灵君,林愫本来只是厌恶,毕竟谁会愿意总拿来和一个人比,且个个觉得她不如。原本,林愫虽然厌恶,也不过是想离谢灵君远远的。可是如今,林愫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令人恶心之极,倒尽胃口。   慕华话虽然不多,可心思极多。此刻,慕华忽而想,莫非林愫居然会知晓,师容已死且为谢灵君所杀?这如何可能?慕华不可置信,心中冷意越浓。   谢灵君厉声:“林愫你住口!慕仙使,今日我必定要教训此等女子!”   谢灵君口中杀意顿生,甚至暗示慕华出手帮衬。如此言语,慕华心中也微微一动。只不过,一旁似有动静。   林愫也有察觉:“是谁?”   水玲珑轻轻从林中跃出,甚是不开心的样子:“林愫,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杀人夺宝,连妙真人身边婢女都杀了。大家都是元界修士,真没想到,这样子的事情你居然也还做得出来。”   水玲珑也是后到,白灵之前闹腾出来的动静,也是引来了水玲珑。她一来,顿时立场歪,可劲儿偏向了谢灵君。此时此刻,她身边居然还有十数位雪岚宗的紫品弟子,随她而来。   水玲珑自然不知晓,方才妙真人眼里,已经将她算成慕华举起来的手指头。至于眼前这十多位紫品弟子,在如今这些玄通境修士面前,就像是狐狸面前的鸡。   林愫不觉冷笑:“水玲珑,此时此刻,哪里能容你胡说。你哪只眼睛,瞧见我杀白灵,夺玉扇了。”   水玲珑道:“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还看到了你如今手握杀人贼赃,将白骨妖神的骨扇据为己有。”   林愫不屑:“两只眼睛既然都看到我杀人了,为何水大小姐未曾在我杀人之际,插手阻止。而眼睁睁看着我,伤及妙真人身边得宠婢女。”   “废话,我来时候,你已然杀人夺宝,我自然来不及。”   “不错,你也知道你来时候,人已经死了。我不过在死人身上,取走原本属于我洞府的法器。本来便是她抢的,我拿了又如何?”   水玲珑亦流淌不屑:“人家才死,你便来人尸首边。”   “白灵才死,水大小姐岂不也在尸首边。”   林愫心里狠狠的将尹风华骂了一遍又一遍,只觉得这黑心莲似乎有嫁祸嫌疑,也不知晓是否因为怨自己方才看戏。   只不过事到如今,林愫自然也是一个字都未曾提及尹风华。试问这般传奇故事,谁又会相信?   谢灵君只觉得眼前争执均不过是些废物,更不觉得辨出真凶能有什么要紧。林愫杀了白灵也好,没杀也好,谢灵君内心已然容不下她。   不过在场的人一多,纵然多的是些低阶紫品弟子,谢灵君莫名也有些顾忌。说到底,她并不习惯当着这么多人面,流露出狰狞的样子。纵然,这些紫品弟子根本不值一提。   这无非是谢灵君一种习惯,多年来,她人前掩饰自己美化自己,已然是成为了一种习惯了。   想到了这儿,谢灵君也忍不住扫了慕华一眼。   她方才刺死师容时候心冷如冰,可如今却又优柔寡断,似乎已然生出依赖心思,想慕华抉择此刻如何。慕华因为风神照的嘱咐,彻头彻尾站在自己这一边。既是如此,谢灵君也不觉心生几分依仗。   毕竟,从小到大,这似乎已然是谢灵君的习惯。   谢灵君人前看着高贵强大,骨子里面却有软弱的一面。一旦她遇到了什么危险的事情,她便不会好似上个小世界一样,非要自己处处拿主意了。   慕华目光涟涟,不知道想什么,似乎也没有什么凶狠之气。   人一多,谢灵君那股子狠劲儿也是弱了下去了。   实则此刻,慕华心中对林愫杀意不减,反倒是更加炽热。只不过慕华工于心计,若要杀人,何必神色上露出来。   在慕华眼里,在场那些紫品弟子不算人。这些低阶弟子,就和一棵棵树木一样,根本无甚分别,宛如死人。至于水玲珑,只要妙真人不表露出对水玲珑的杀意,那么必定也能稳重水玲珑这个女人。   以二敌一,纵然妙真人养尊处优,毕竟也是玄通境修士,一定能斩杀林愫。   等林愫一死,顺势将水玲珑拉上船,共同杀了上官璧月和江无尘。   因为多死了师容和白灵,似也不必再杀水玲珑。   如此一来,达到物尽其用!慕华也为自己机智呵斥。   他眼中并无杀气,反倒涌动几分喜色。   慕华已然决意以白灵之死发作,对林愫进行讨伐!杀人夺宝,林愫太不对了。   没想到慕华还未开始,林中又有动静,居然又跳出两人。   江无尘和上官璧月也听闻了动静,顿时也是不觉匆匆赶来,恰到好处为林愫助力!   慕华暗暗骂了声失策,一时心中恼怒不已。   上官璧月虽然身受重伤,剔除一个上官璧月,还有江无尘。江无尘如今,手中还有白骨刀。反倒是妙真人,谢灵君养尊处优,并没有什么生死相搏的狠劲儿。要紧时候,只怕谢灵君实力发挥并不会怎么样。   再者上官璧月纵然受伤,一狠起来,也会发挥出些实力。对方有三件法器,而己方却只有区区两件。   慕华发觉若自己擅自挑衅,只怕反而给机会,让林愫等人给灭了。   除非,此刻拉拢未曾受伤且实力完整的水玲珑。水玲珑乃是玄通境修士,纵然身边的紫品弟子可以忽略不计。可是只要水玲珑加入战局,那己方便是胜算大增。   只不过,却也未必容易。   这位水大小姐粗看脾气暴躁,很是冲动,实则却是个滑不溜丢的狡诈之物。别看水玲珑讨厌林愫而偏谢灵君,之前妙真人和林愫互殴时候,水玲珑可是做壁上观,未曾加入战局帮衬谢灵君。   那时候,水玲珑只是小小的一站队,所谓出口不出力,真是狡诈得没话说。   除非,让水玲珑感受到,林愫有屠尽玄通境修士的心思。让此女因为畏惧,楚渝自保,和妙真人联手起来共同杀敌。   那么白灵的死,显然便是一桩极好的突破口。   之前慕华还觉得林愫和白灵的口水仗很是可笑无聊,如今却也是不觉得了。   兜兜转转,倒是未曾想水玲珑居然是成为要紧之物。   慕华百般机巧心思流转,终于决意出口而不是出手,他厉声:“事到如今,林愫,你意欲何为?你如此杀之,只怕除了旧里恩怨,怕还是别有居心。只怕,你是存心诛杀元界修士,欲图伤亡过半,因而逃脱轮回盘任务。你为求活命,居然也是如斯狠辣。”   还未等白灵反应过来,谢灵君已然惊恐了:“你,你居然如此,狠心。”   妙真人向来是爱以己度人,不觉当真有几分相信。此时此刻,她不觉相信,林愫乃是会狠下杀手,只为求脱身。   水玲珑目光触及林愫手中染血骨扇,寒意顿时,顿时向后退一步:“林愫,你,你自然早便想要杀了我。”   “水大小姐也不必如此自以为是了。不错,你曾经是暗算于我,我林愫素来不吃亏。你那时已受雷刑,受尽苦楚,乃至于修行被误,既是如此,一报还一报,你既没再做什么对不住我的事情,我自然也不会记得那等前尘往事。”   林愫讥讽,使得水玲珑面色微白,很有些恼恨尴尬。   此时此刻,水大小姐从未有过的自我反省:“哼,毕竟之后,我还让人挖了你门下弟子,虽然只是个紫品资质,只怕,只怕你还舍不得。”   慕华说得绘声绘色,不过水玲珑却也还是有些犹豫。   纵然林愫当真杀了白灵,也很大可能因为林愫和妙真人之间的恩恩怨怨。说句不好听的,之前妙真人在海面上杀人夺宝,不是同样要将林愫置诸死地。   水玲珑也不能区区几句话,就给妙真人充打手不是?她一向都是个无耻且机智的女子!   慕华也瞧出水玲珑似也未信,也不觉下猛料:“本来我等,还狐疑师容身为仙使,又是如何是的。事到如今,答案也是呼之欲出。林愫,你不过是依仗师容信任于你,故而刻意暗算。其实师容与你,并没有所谓深仇大恨,甚至还对你十分在意。你杀白灵,也许是对妙真人不满,可你杀师容,只怕也是处心积虑。”   水玲珑脸色也不觉大变:“师,师仙使居然也是,陨落于此?他,他死在了这个小世界?”   本来白灵惨死,水玲珑尚且没有什么感觉。可是若是师容,那也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师容乃是元元天仙使,而白灵不过是婢女一名。   再者,林愫若除师容,只怕,只怕当真是有些,什么别的心思。   水玲珑面色变幻,却没有说话,只退后了一步。   她吃吃说道:“此事,此事,真是可怕之极。”   慕华眼见她如此,却不觉忽而轻轻皱起了眉头。他本以为水玲珑听闻师容陨身,必然惶恐之极,心神大乱。那么他再挑动几句,就能让水玲珑对林愫动手。到时候,慕华和谢灵君也会加入战团,一并将青叶洞府来个团灭。   只不过,水玲珑却似乎是,比他想的要,冷静?   水玲珑既不够愤怒,也不够恐惧。   他不知道,此刻水玲珑内心深处,忽而浮起了一股子的疑惑。林愫,林愫这个人,可真会为了活命,不战而退,不寻灵脉而自相残杀?   她是了解林愫的,林愫这小贱人素来要强,什么都要争到底。当初林愫来雪岚宗,明明被风神照所弃,居然还敢在她水玲珑面前装高傲撑面子,将能耐展露出来,将水玲珑比下去。这么要强性情,林愫会这么做?   再来林愫这个狐媚,可是最会勾引男人了,最喜在有本事男人面前假扮重情重义送温暖。师容这个好不容易从妙真人手里面抢来的战利品,林愫当真舍得这么就杀了?   水玲珑一向和林愫不和,可此时此刻,她还真有点儿不相信。   而此刻,妙真人已然双眸含泪,身躯轻轻颤抖,厉声:“林愫,你好狠心肠。小容为你所蛊惑,你居然是如此狠心,将他一剑刺死。你,你为何竟能冷酷如斯?”   此时此刻,谢灵君厉声质问。似乎,这一刻连她自己都相信了,是林愫害死了师容。杀死师容这般忠心诚恳之人,便是谢灵君似也觉得不好受。可这么一刻,她的不好受,似乎也是有了宣泄的地方,冲着林愫发泄。   仿佛,这一切是真的一样。   林愫厉声:“你住口!”   一声呵斥,林愫眼底忽而流转极为锋锐的寒芒。   一旁上官璧月已然忍不住开口:“妙真人,你真是无耻。你如今居然也会挤出几颗眼泪,可片刻之前,你却不顾师容的安危偷袭师尊。你拿着师容让给你的法宝,居然是将他丢弃,不肯载之。如此无耻行径,有眼睛的人都是看在眼里。”   一日之内,谢灵君已然是受够刺激了!   本来林愫无礼,师容反抗,如此种种已然令谢灵君愤怒。未曾想,连林愫身边女徒,居然也敢如此辱骂自己。她在这样子的小世界,可谓受尽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omeon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054   谢灵君不觉怒极, 手中玉佩飞快掠出,厉声:“贱婢住口!”   上官璧月身受重伤,身躯孱弱, 谢灵君更忽而出手, 要趁其不备取其性命,手腕极狠。   咚,江无尘使出骨玉如意,纵横飞去, 与玉佩冲击。   他手执白骨刀, 英俊面容神色坚毅,眼底似泛起幽火, 如杀神一般, 神威凛凛!   “谢灵君,事到如今,你居然胆敢算计于人!”   江无尘目光流转森森怒意, 也许是处于小世界, 他对谢灵君的恨意不加掩饰。   眼见白灵惨死, 江无尘却并没有什么痛快之意。实则,他早没将白灵放在心上。说到底, 白灵这个美婢虽是贪慕虚荣,可终究是江无名自个儿看上的。   江无尘已然提醒, 江无名犹自纳了美人,也是江无名自寻劫数。   但, 他那个哥哥不该如此下场。江无名秉性懦弱多情,可就算白灵舍弃他逐富贵,只怕兄长心里面也没当真如何的嫉恨。说不准,江无名心里还会祝福能有个好前程。是谢灵君!妙真人刻意炫耀她的能耐, 将整个江家都踩到泥地里。   两器交击,一如之前那般,谢灵君也受其反噬,胸口血气翻腾!   她不如江无尘心性坚毅,一时手按住胸口,眼见江无尘凛凛神威,不觉心惊!   江无尘厉声:“事到如今,你竟仍然心意歹毒,”   林愫则顺手拿起弹飞的骨玉如意,手中也再添了一件白骨妖神法器。   她心下稍安,毕竟元界法器皆被其压制。既是如此,此时此境,己方还是多几件法器在手好些。   如此种种,落入慕华眼中,更不觉令慕华眼神微凛!   “好,事到如今,青叶洞府已然是图穷见匕,意图残杀元界修士之心展露无遗!”   慕华口中疾言厉色,却盯着一旁水玲珑,双足好似在地上生了根,也未见慕华动一动。   他却面做忿色:“譬如江无尘,与妙真人早有旧怨,故而亦是有意报仇,伤及妙真人!如此模样,莫非便要斩杀妙真人,再杀死在场诸位灭口?”   水玲珑也不觉面色有几分动摇,面上惧意越浓:“江无尘,你休要对妙真人无礼。”   林愫冷笑:“贼喊捉贼,分明是妙真人出手暗算我女徒,欲图取我女徒性命。妙真人使小人行径,口口声声,说什么杀了元界修士才能离开这小世界。我从未曾做此想,分明是妙真人和慕华心存此意,将自己的心思算在旁人的身上。”   江无尘似被白骨刀的煞意所影响,身上凶煞之意越浓,似金光怒目:“卑鄙无耻,谋人性命,该杀!”   这一次不但妙真人心惊,便是慕华也暗暗一皱眉头。   江无尘过分的勇悍,如此激动,纵然因而失去古井无波的心境,却多了一分凶悍和决绝。   如此气势,必定能挟带凶猛无匹的威势!   谢灵君顿时飞快说道:“胡言乱语,林愫,你先害师容,再杀白灵,又污蔑我等。你便要驱使你徒儿,杀尽此地元界修士。江无尘,我奉劝你好之为之。我若身死,你江家族人,均是会被屠杀殆尽,一个不留。元尊之怒,岂是区区江家可抵御的?”   风神照对她的宠爱,可谓极深,元界皆知。   岂料江无尘冷冷一笑,怒出了白森森的牙齿:“江家上下,均是趋炎附势之徒,再者我等修行,便是断了这俗缘又如何?”   一时令谢灵君心悸不已,生恐江无尘当真不顾家族,要将自己诛杀!那祭台上的六件法器,均是十分的厉害。可纵然如此,六件法器之中,还属这把白骨刀最为厉害。当年白骨妖神祸乱元界,这柄刀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元界修士的鲜血。   如今江无尘手执此刀,更是威势逼人,令人不可直视。   上官璧月却不觉瞧了江无尘一眼,暗暗叹息。江无尘嘴硬罢了,他不过是不想在谢灵君面前表现出对江家的在意。倘若谢灵君发觉此点,只怕会是想尽办法,以此要挟。甚至,这些事情也无需谢灵君做,只要谢灵君一声吩咐,便是会有人为谢灵君代劳。   不过许因为如此,谢灵君心生惊惧,反倒被震慑了几分。   她也不似方才那般作妖,疾言厉色指责林愫了。相反,此刻谢灵君的眼底不觉流转一抹测度。   在谢灵君眼里,江无尘不过是下贱的疯子,出身低微,行事却甚是疯狂。既然如此,这样子的人,发疯起来,也是不知晓会做出什么样子的事情出来。   她十分爱惜自己,更不会跟此等低下之人硬碰硬。   耳边,她却听到林愫缓缓说道:“师容确实已然殒身,我更将他尸身炼成骨珠,欲图带回元界。”   林愫的话,好似一盆凉水,劈头盖脸向着谢灵君泼了过来。她只觉得一股子森森寒意,灵巧的窜过了她的脊椎,直直的冲上了脑门。   只间林愫从法宝囊中取出了骨珠,五指轻轻的展开,那晶莹的骨珠顿时展露于谢灵君的面前。   而谢灵君更惊得后退了一步,一股子莫名的惧意顿时也拢上心头。说到底,对于师容,她终究是有几分心虚的。之前她一剑刺入师容的心脏,又以那剑气催毁其生机。然后,她便拔腿便走。师容死了后,那具尸首似忽而也是变得极为可怖,使得谢灵君竟不由得觉得不可逼视。   如今,林愫那颗小小的骨珠,便是,师容?便是那曾经极仰慕凝视自己的小小孩童?   一时间,谢灵君不觉花容失色。   只闻林愫本来动人的嗓音也不觉平添几分的低沉沙哑:“妙真人既然问心无愧,何不就看看这颗骨珠?还是,师容是死在你手中,故而你竟不敢去看?”   谢灵君秀眸之中,蓦然透出了清泪,一咬牙,吃力说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林愫,既然师容尸首是你炼制成骨珠,你自然也是碰过。自然,人便是你杀的。不是你杀的,还能有谁?绝不会有旁人!”   江无尘声色俱厉:“你说什么!”   他怒吼似也夹杂着功法威势,且此刻谢灵君本来便心神不宁,故而谢灵君竟被江无尘言语震得娇躯微微一颤。   使得谢灵君不能再发一语,旁人观之越发显得其心虚。   慕华内心吐槽谢灵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却只轻轻拂袖,负手而立,掠至谢灵君前面。他眉宇幽冷:“此刻林仙尊竟仍如此咄咄逼人,栽赃嫁祸?以师仙使对妙真人忠心,妙真人何须有一指相加。只怕有人意图伤及妙真人,故而必除师仙使,而仙使对此人也毫不提防。”   说到此处,便是慕华自个儿心尖,也不觉浮起缕缕异样。   不错,妙真人实不必刺死师容。慕华素来也是心狠手辣,并非良善。可他杀人,均为自己打算,只看能为自己能谋几分好处。于慕华而言,他杀人是不带任何情绪的。他也未曾想过谢灵君会杀师容,只因照慕华计算,杀师容本没什么好处。而谢灵君,也无疑是个太过余有情绪的人。   林愫嗓音幽凉:“慕仙使说得也没错,师容对妙真人确实是一心相护,譬如妙真人手中这么骨佩,就是师容让给她的。若他稍有私心,只需要将这枚法器占为己有。”   谢灵君似乎这个时候方才想起,自己手中骨佩乃是师容相让。她眸意微深,忽而觉得手中的骨佩似微微滚热烫手。饶是如此,谢灵君却仍然是死死的将之抓在手中。就好似,死死攥紧了一枚护身符。   “不过,师容对妙真人这样子情深意重,为什么妙真人见到他的尸身,却迅速离开。妙真人,是什么原因,让你对师容不理不睬,让他留在这个小世界。而你,竟没有打算将他带回元界!否则,又岂能容我,将师容炼成骨珠。”   妙真人哑口无言,她只觉得那些雪岚宗弟子似乎都在打量自己,眼神之中充满了好奇。   林愫厉声:“还是师容,根本就是为你所杀,死在你的手中!”   慕华断然反驳:“胡说八道!”   林愫不屑而轻鄙的看着他:“那两位又怎知师容已死?”   慕华为之语塞,他自然未曾想到,林愫居然是这般巧舌。他纵然和师容同为元元天仙使,可是对师容却没有任何的感情。所以自然,他根本没想过,将师容炼成骨珠,带回元界。   未曾想,这样子的细节居然被当众质问,轻而易举撕破二人画皮。此刻林愫这样子说,言语很是锋锐。师容殒身之事,自然可以不认。可他们二人,对师容尸首弃而不理已然是十分明白。既然如此,怕是谢灵君也没什么立场,哭诉什么师容之死。   慕华一向是无耻而坦然的,此刻青叶洞府那几个人不算,其实听众也不过是水玲珑和那些雪岚宗的低阶弟子。所以孰是孰非,其实根本没那般重要。可不知为什么,慕华却只觉得一阵子异样的尴尬和反感,内心说不出的不舒坦。   似乎那些人此刻内心的认定,令慕华很是不快。   水玲珑打圆场:“纵然有些误会,如今也应该以和为贵。至于元界修士究竟是怎么样殒身的,只怕这小世界也另有可能。林愫,你何须咄咄逼人,得理不饶人。”   那妙真人再无耻无情,终归是元尊心尖尖上的人,她可不好得罪。若林愫咄咄逼人,非要将谢灵尊诛杀,她也不能当真袖手旁观。她可信不过林愫,不相信林愫真杀了妙真人,会饶了自己。   当然如今两方不动,处于极微妙且脆弱的和平之中,自是如今水玲珑所求。   谢灵君死死的攥紧手中的骨佩,忽而好似回过神来:“小容惨死,有小人偏生要污蔑于我。林愫!若非你杀人,白灵尸首且正在此处,又岂能巧合?你,你杀了师容后,一旁窥测。我不忍多看,转身离去,且本要折返替小容炼珠。而你,为毁尸灭迹,趁机抢先一步,进而污蔑栽赃!”   妙真人实在不能容忍自己的人设会崩塌,竟不依不饶起来。   使得一旁的慕华与水玲珑好生无奈,此时此刻,言语纠缠已然十分无趣。   谢灵君偏生要加以争执,直似要吵赢最后一句话。   林愫蓦然挥出血恶:“要看白灵怎么死的,妙真人何不瞧瞧清楚!”   一时间谢灵君以为林愫已然动了杀机,顿时也是退后了几步,娇容不觉顿时透出惶恐之态!   便是慕华也是面色大变,退后一步,如临大敌。   然而林愫的剑,却蓦然斩向了白灵的尸首,割破白灵颈项。   谢灵君惊恐之色更浓:“你竟如此的残忍——”   话语方落,谢灵君却也是不觉已然一惊。   只见白灵喉咙被剖开,里面似有什么活物蠢蠢欲动,旋即一根藤曼蔓延生出来,顺着白灵咽喉处的破损,疯狂抽长好大一截。可此等藤曼,似乎十分厌憎空气,故而也是迅速枯萎,化作一截枯藤。   谁也没想到,白灵的尸首竟有如此古怪。   而林愫纵然怒极,其心一半也如冰雪冷静。故而她与谢灵君争执时候,似乎察觉死去的白灵喉咙之中有什么异动。然后林愫以剑如此割破,没想到居然会窜处此等异物。   便是林愫也是没有想到!她本以为,藏于白灵身躯中的,说不定是什么毒蛇之类动物。哪里能想得到,白灵身躯之中,居然也是疯狂生长植物。而此等植物,似乎十分喜爱人体之类的潮湿环境,却并不喜爱与空气解除。   人的身躯和植物糅合在一起,让林愫觉得莫名的恶心。   只不过此时此刻,林愫却也是知晓,自己的感受并不是最重要的。她心中虽恶,却手执宝剑,对此身躯划下。   伴随林愫剑锋划下,更多的植物便是如此窜窜的冒出来了,竟已然布满了白灵的身躯。可伴随白灵身躯被剑划开,空气灌入之际,那些植物也是迅速化为枯萎的藤曼。   一阵子的呕意,顿时也是浮起在众人的心头。   元界修士,自然也早便是过了在乎人命的年龄。只不过此等死法,却也是当真不免令人头皮阵阵发麻。   林愫冷静分析:“难怪白灵攻击我时候,神色很是古怪。其实那时候,她已然是将死之躯,不过是被这植物包裹的一具皮囊。我本以为她被白骨妖神法器操纵,原来罪魁祸首,竟然并非是这些法器。那法器之上虽有白骨妖神的一缕残魂,却不至于能吞噬玄通境修士。可是此刻的白灵,已然是将死之躯,自然被白骨妖神的残魂趁虚而入。不过残魂之能操纵活人,待白灵死后,自然这把玉扇也是再无动静。”   她分析得颇有道理,在场之人无论敌我,都生出该是如此的感觉。   可这样子的场景,落入了谢灵君的眼中,却也是不觉令谢灵君忽而心头微酸!   林愫,呵,这个女人自负精明能干,自从来到了这个小世界,居然便是处处展露她的能耐。   也因为如此,谢灵君居然被处处比下去,乃至于心神失衡。   而此刻林愫这么一副模样,却也正是妙真人极厌恶极不愿意看到的。   她忽而凉丝丝的说道:“林仙尊,白灵究竟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居然是用这等方法,这么残忍杀了她?”   一旦抓住了机会,谢灵君也不觉可劲儿往林愫身上泼脏水!   她眼中,却也是不觉透出了浓浓的憎恶之意!   林愫却不怎么理睬,充作耳边风。   妙真人忽而心中更怒,只觉得自己经受了前所未有的忽视:“你名下弟子,深恨于我,故而,你便替江无尘出气,杀我婢女?只怕,你那弟子,是有意杀了我吧?白灵性命,于你们而言,只怕还不够!”   江无尘煞意越浓,上官璧月忽而掐了他手臂一下,对谢灵君说道:“妙真人接二连三提醒,难道真要我师弟杀了你不成?”   谢灵君触及江无尘冷锐之色,面色忽白。   一旦回去元界,她定然是要让风神照,将江无尘这个无礼之徒除掉!   林愫血恶一挑,从白灵腹中挑出一物,而此物乃是一桩元界法器,看着似乎还是有些眼熟。   众人只需稍稍回忆一下,顿时也是对这颗珠子有了印象。   至于谢灵君,更认得此物乃是自己法宝,不可置信!   林愫干脆挑明了讲:“此物,该当是妙真人的那颗辟毒珠吧。”   谢灵君只觉得林愫对自己充满了恶意,而她也顿时不由得下意识的反驳:“不是!”   “不是?怎会不是?此物可是妙真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来,慷慨的给了雪岚宗弟子,帮助众弟子疗伤。那时候,你给了一位雪岚宗的女修,那女修还顿时死在你的面前。妙真人啊妙真人,你何不告诉大家,为何你与白灵失踪之后,你的法宝居然还在她的腹中?”   便是水玲珑,也不觉用那等狐疑的目光凝视着谢灵君,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她本不相信谢灵君会杀师容,杀白灵,杀尽元界修士,为图活命。   毕竟谢灵君虽然性情不怎么样,可终究人前一副很善良的样子,应当不至于下限这么样低的吧。   可是如今,白灵的腹中,偏生挖出了妙真人的法器。水玲珑心中砰砰一跳,禁不住想,妙真人好端端的杀自己婢女做什么?她顿时被自己可怕的脑补给惊住了!   而谢灵君一时之间,也觉得百口莫辩,甚是委屈:“我没有,我为何要害白灵。这枚法宝,那时候已然丢失。而我,自然也是未曾寻之。只因为,那时候有怪蛇作乱。我知道了,林愫,必定是你趁乱拿之。你暗算白灵,你如此无耻。”   林愫轻轻嗯了一声:“嗯,那时候我拿了这件法器,白灵又十分信任我,居然被我所骗,吞下这颗辟毒珠?”   便算是谢灵君,也隐隐觉得绝无可能。白灵对林愫,可谓是忌惮之极。既然如此,若这颗珠子是林愫所给,她岂能吞下。   林愫继续补刀:“所以给辟毒珠的人,必定是让白灵十分信任,说服妙真人的婢女,服下这颗辟毒珠。而这颗辟毒珠,却已然被人动了手脚。此人奉上以后,白灵顿时一口吞下,顿时身躯之中生长出这些诡异植物。此等藤曼吸收了白灵人体的血肉命元,玄通境修士再强,竟因而殒身。”   而谢灵君,自然能算得上白灵十分信任之人。   林愫甚至望了望谢灵君:“如果是妙真人开口,无论妙真人给的是什么,想来白灵这个婢女,定然都会一口吞下。”   谢灵君已然快要疯了,她甚至不觉已然委屈上了。若然说她杀了师容,分明是有的。可白灵之死,又跟她有什么关系?留着白灵,白灵又听话,本还可加持谢灵君这一方的实力。   谢灵君方才随口便污蔑林愫,从来没想到,当污水泼在自己身上,居然是这般难受滋味。   她没想到,林愫这个女人,随口说的这么些个话,居然这么多人相信。   她甚至隐隐觉得,原本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慕华,也已然不觉有几分动摇,一副觉得林愫说得很有道理得样子。   忽而之间,谢灵君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对于妙真人而言,这当真是极为新奇的体验。   她不觉泪水盈眶,极绝望的说道:“林愫,你污我杀婢,你,你究竟是是何居心?”   林愫莫得感情的说道:“既然妙真人自觉冤枉,何不说说,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让白灵吞下这颗做了手脚的辟毒丹?”   谢灵君身躯摇摇欲坠,幽幽说道:“林愫,倘若今日我死在你手中,便是化为厉鬼,也要寻你复仇。你如此咄咄相逼,可神照那孩子,此生均不会在意你这等心肠恶毒的女人。而他,则必定是会为我复仇。必定,会将你千刀万剐!”   谢灵君脑补得很到位,林愫却也是归纳得很简洁:“那么妙真人,是说不出别的人了?那其实,我倒是可以替妙真人数一数。白灵是你走狗,对你千依百顺,自然对妙真人身旁的男子,也是加以信任的。比如,你身边的慕仙使。如果慕华开口,她必定无甚疑虑。”   谢灵君不觉怔了怔,她大义凛然:“事到如今,你居然又,污蔑慕华仙使。”   谢灵君嘴上这么说,可不自禁生出几分提防。   慕华唇角轻轻抽搐,这女人当真是蠢钝无比,愚不可及。比如今日,自己一直在她身边。慕华本不信谢灵君杀人,岂料谢灵君居然如此多疑。   林愫继续说道:“还有就是水大小姐,水玲珑对妙真人的讨好,当真是人尽皆知。那白灵,自然也不会防备这么一位马屁精。”   水玲珑疾言厉色:“林愫,你休要胡说。”   旋即,林愫的目光滑过了水玲珑,落在了她身后那些元界紫品弟子身上:“又或者,便是这么毫无存在感,似乎只是牺牲品的元界低阶弟子。雪岚宗的,这些紫品弟子们。因为,白灵根本瞧不上他们,心生轻蔑。一个人对于实力远远不如自己的人,通常而言,也是会少几分戒心的。”   林愫想起了自己在冰棺之上,尹风华让她做的那个梦。   那个小世界的施术者,如此以杀戮缔造黑谷之中的怨沙。   如今林愫若有所悟,隐隐生出几分明白。   那施术者在记忆之中换了一幅幅的身躯,分明是精通夺舍之术。在场的元界修士,玄通境修士法术高强,那么若然有人夺舍。只怕,就是在这些个元界低阶弟子的手中。   林愫目光轻轻的扫过这十数个紫品弟子:“若然这雪岚宗弟子之中,有人夺舍呢?我等初到小世界,就被埋在沙中的小世界修士伏击。而那些小世界修士能力低微,竟也未曾造成什么伤损。可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这小世界的奸恶之徒,趁机代替了一位雪岚宗弟子,又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omeon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姒锦 10瓶;蘋、奴家是neko喵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055   伴随林愫缓缓言语, 在场各怀盘算的玄通境修士,都不觉心生一抹寒意!   不过若那些玄通境修士是狐疑,那么在场的紫品弟子也顿时一脸惊恐。这些低阶弟子个个如风中的鹌鹑, 瑟瑟发抖, 弱小无助可怜。   尤其,他们在在场大修凝视之下,只觉得自己似变成待宰的畜牲。   “林仙尊,我等与你无冤无仇, 你, 你好毒!”   “你,你竟似要将我等屠杀殆尽!”   那些低阶修士, 未曾想到林愫居然将这股火烧在自己身上。   甚至有些双膝一软, 咚的跪下来,在这样子的压抑下,放声大哭。   能成为紫品弟子, 这些雪岚宗弟子也非凡品, 平素在须弥山也甚是骄傲。   然而如今, 他们在这样子诡异的秘境,眼睁睁看着玄通境修士殒身, 不免大受刺激。   一时之间,这些紫品弟子尽皆失态。   若是往常, 谢灵君必定朱唇轻启,以悲天悯人之姿护弱小。她若有机会, 也会做一些事情,展现自己善良慈悲的一面。平日里,谢灵君也是极慷慨的。   可如今谢灵君唇瓣动动,终究一句话也没说话来。   平素善良不要紧, 可眼下谢灵君已然亲眼窥见白灵诡异而死,化为包裹了植物的皮囊。   念及于此,她忽而不觉打了个寒颤,咬紧了唇瓣。既然这些紫品弟子之中有鬼,她又如何能阻止?   再者,这些人纵然死了,恨的人应该是林愫吧。   谢灵君牙齿将唇瓣咬得更用力一些。她安慰自己,毕竟事到如今,也无需自己做这个恶人。   生死关头,那些紫品弟子怨毒悲愤的目光都落在林愫身上。而林愫,则像个莫得感情的女魔头,甚是淡然,面容整肃无波。她仿佛是铁石心肠,并不会因为旁人的眼神,因而对自己心生   林愫目光转移到水玲珑身上:“水师姐,你这些雪岚宗弟子,坠入深渊之后,可曾与你失散?”   水玲珑面容含嗔,似有淡淡忿怒。不错,这些弟子因为黑沙冲击,也曾在深渊下失散,可那又如何?   她不觉对林愫滋生几分不信,林愫本来就颇为狡诈心思又多。   这么想着时候,水玲珑却不自禁握紧了自己手中法器,似因如此,才能给自己一些安稳。水玲珑冷笑:“是又如何?这些弟子是曾与我失散一段时间,乃至于,又折损了几人。可区区低阶弟子而已,怎能伤及玄通境修士。”   水玲珑也隐隐察觉,这个小世界颇为诡异。只怕,这个世界当真有什么可以危及玄通境修士之物。而此时此刻,这些紫品弟子已然沦为累赘。不过水玲珑性子尚算要强,若未曾危及自己性命,她也不想杀弟子止损。更不必提,她是因林愫的几句话就对身侧弟子下手!   “只怕,是林仙尊心存别的什么算计,要对我雪岚宗弟子下手!”水玲珑不觉厉声。   “哼,小世界修士,便算夺其身躯,莫非同宗弟子便不能有所察觉?他又怎能将元界修士,扮演得似模似样?”   水玲珑素来和林愫不和,如今更心存疑虑。   “若然此人,本来就是元界弟子呢?此人本来就是元界之人,所以特意安排种种机关,以小世界修士在传输地点加以伏击。他滞留于这小世界,沧海桑田,百年千年,已不知在这里活了多久。而他,更恨透了这些元界修士,欲图除之而后快!”   林愫缓缓到来,眸色幽凉。   众人才来到小世界,就遇到种种变故,仔细想来,忽而觉得有些不对。他们方才来到这个小世界,先被发狂小世界修士伏击,又被异蛇伏击。   如此种种,似处心积虑。这般伏击,玄通境界修士虽然丝毫无损,可一开始那些紫品弟子却死了不少。   如若,当真如林愫所言,有人李代桃僵,假扮这一次出行的紫品弟子?   众人心中微寒。   谢灵君慢慢的咀嚼,消化了林愫的话儿,蓦然回过神来,不觉恼恨:“林愫,你早知晓是这些紫品弟子有问题,却故意污蔑于我,你如此辱我,分明便是故意!”   一番话,谢灵君说得极委屈,也极格格不入。   慕华对谢灵君越发不耐,心忖风口浪尖,谢灵君居然还计较这些。   事已至此,慕华是个聪明人,他已然相信这秘境之中真有什么凶狠之物。只怕,白灵还真不是林愫所杀。既然如此,先借林愫之手,将这些秘境凶物除之又如何?   林愫面颊一冷:“事到如今,妙真人居然还在意此等事情。再者,妙真人似也没因为我说一说,少一块肉。既是如此,又何必委屈上?”   这般说着时候,林愫不觉轻轻扬起头来,眼底流转几分邪气:“妙真人放心,此事我本无意针对于你。”   林愫所言,可是句句属实,心口如一。本来她只想对谢灵君敬而远之,又或者尴尬不失和平相处。可谢灵君既然对她下手,欲图取她性命,伤她徒儿,乃至于亲手杀了师容。如此种种,又岂是那么一句污蔑便能彻底干休。   只不过,林愫本也是善于忍耐和算计的。   慕华更不觉向前,低声劝慰:“妙真人,此时此刻,何须与她计较?”   谢灵君怒意渐消,忽而心尖渐渐浮起了缕缕的凉意。此时此刻,她忽而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忍不住想起了风神照,若是风神照在,岂能容她受这般委屈?   而在场的雪岚宗紫品弟子更一颗心往下沉,只觉得人生无望。他们长于须弥山,自然是知晓这些元界的高阶修士,是何等的冷酷无情。说到底,人在修士界存活,无非是利用价值四个字而已。本来这些人之中,似乎有妙真人心肠软和了一些,只盼谢灵君能慈悲待之。没想到,此刻谢灵君满脑子皆是自己受的那么点儿指甲盖委屈。事已至此,莫非他们一个个,当真必死无疑不成?   慕华已然无暇顾忌妙真人那激烈的情绪,他眼珠子一转,蓦然说道:“林仙尊所言有礼,这些人只怕已然被小世界夺舍,不如尽数杀之。”   他口中一边说着话,一边飞速向着那么些紫品弟子掠取,一副替林愫杀人的样子。   实则,慕华早想要找个借口,将这些低阶弟子尽数屠杀,以免成为自己负累。更不必提,如今林愫指出,其中尚自有小世界的鬼魅作祟。   电光火石间,水玲珑面色微变,略生犹豫。她虽不曾下决心将这些门下弟子尽数屠之。可与此同时,她也犹豫,是否为了这么些低阶修士与慕华搏杀。   咚!一件法器阻拦,恰巧与慕华手中骨镜一击,将他阻之!两件顶级的法器交击,自然蕴含反噬之力。不过和第一次不同,交战双方均有准备,不觉都退后一步。   江无尘神威凛凛,手执白骨刀。也不知道是否被刀灵浸染,江无尘面颊之上杀性越浓。   不过江无尘并没有失去神智,他按照林愫示意,阻止慕华杀死这些雪岚宗的低阶弟子。   水玲珑一咬牙,已然犹豫完毕,迅速站在江无尘身侧。   这一次,水玲珑是站在青叶洞府这一边,   她已然是有所抉择,面对慕华,手执骨珠。   水玲珑大义凛然:“慕仙使,你此为何意?无凭无据,居然是想要诛杀我门下弟子?”   水玲珑更暗暗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捞几个紫品弟子活着回去吹捧自己的大仁大义,否则自己就亏了!修士与修士之间不同的,有些修士只追求实力,全不在意个人风评。而水玲珑,隐隐感知自己天资有限,使尽浑身解数,方才能踏足玄通境。她所追求的,当然不是武道巅峰。   她感慨,自己和妙真人可不一样,这是用生命来笼络人心啊。   而如此并肩而立之势,使得慕华心中警铃大作!人一聪明就是特别会脑补,使得这位怕死惜命的慕仙使惊出一身冷汗。   如今对方有三位玄通境修士,手执白骨妖神法器,还有个受伤的上官璧月。   反观自己,只携一位几辈子没跟人动手过的妙真人,看着就不大带得动。   眼见局势已然不利己方,慕华生生让自己冷冰冰的脸上挤出温和之色。他一击则退,似乎颇为无奈的摇摇头,脸上顿时挤出了长辈对晚辈的慈爱之色:“林愫,看来你始终是面硬心软,好,既是如此就看你如何处置。”   众紫品弟子由死到生,有本来站着的,如今终于腿软咚的跪下。   世事玄妙,莫过如此。未曾想到,暂存他们性命的并非慈眉善目的妙真人,而是方才还被他们大加咒骂的青叶洞府的弟子。   谢灵君也禁不住扫了慕华一眼,未曾想慕华居然对林愫客气如斯,使得妙真人讽刺一笑。   一种很奇异的感觉,涌上了谢灵君的心头。那就是在这危险之处,林愫竟似能掌控全局,仿佛她合该是主事之人,掌舵踏浪而行。而自己,却被生生的笔下取。   林愫轻轻一点头,手指捋了脸侧发丝一下:“那就请水师姐出面,问一问上一次踏入这小世界的雪岚宗弟子。如今仔细一想,他们所言,必定也是不尽不实。譬如,为何当初随行两位长老,居然放弃断小世界的灵脉?身为玄通境修士,何至于如此?”   之前来过这小世界的弟子,如今尚余七人。   他们个个容色奇异,似果真有什么隐秘之事,未曾实言以告。而这几名紫品弟子面颊之上,似都不觉透出恐惧之色。   水玲珑厉声:“事到如今,还不快说。”   她似在这些紫品弟子之中颇具威信,一语呵斥,那几人面色也是越发不安,终于有人开口。   “实则上一次,我等,也曾到这黑谷深渊之中。此处有妖树,宛如活物,捕杀人类,而且,法力极强——”   开口之人似甚是恐惧,胸口轻轻的起伏:“便是本门长老,也难以靠近,更有十数位紫品弟子殒身于此。而他们,当即被妖树的妖藤,将血肉吸得干干净净。”   林愫妙目清光流转,如天上的星星,漆黑发亮,似乎能看透人心:“小世界有妖树作祟,也不足为奇,奇怪在于,为何你们只字不提。是否上一次任务,还另有别情,使得你们避而不谈。难道,是一桩极为难堪肮脏的事情。也许你们尚有羞耻心,故而不愿意为别人知道。”   其实林愫已然隐隐猜测到几分事情真相了:“我等修士,固然也许会为修行付出许多,甚至于要斩尘缘。可无论如何,我们总归是人。”   终于有人,崩溃大哭,颤声:“我等为活命,做出,禽兽不如之事。”   “水长老,我们不是故意的呀,不是故意的。一切均是青罗、白止两位玄通境长老主意。”   “是,都是两位长老,说这小世界灵脉不容易斩。他们呢,要保存实力,那么只有伤亡过半才能离开。只有,随行紫品弟子死去大半,才能摆脱此等任务。”   说到底,想到这般骚操作的,绝不止慕容一个。   “实则以二位长老之能,将我等尽数杀死,也不是很难。本来青罗长老要出手将我们杀尽,可白长老却说,全杀了也不大好看,那么就留几个吧。我等自相残杀,赢了的就能活下来。活下来的人,双手染血,也是,也是杀同门的凶徒。那么,自然不会再胡说什么。”   听得慕华内心都忍不住称赞起来,果真是好计策。如此一来,不但省些力气,而且保证保密。   那几个紫品弟子悲声大哭,彻底崩溃一般。   只怕他们纵然活下来,也是无法忘记沦为野兽的行径。   林愫心忖,这就说得通了。因为这惨痛且不堪的记忆,这些弟子都下意识回避,不大愿意提及。只怕上次活下来的修士,初穿于此,已然是目瞪口呆了。   这也是让林愫内心有数。   “故而上一次来到小世界的修士,无不是有所回避,更不愿意提及深渊妖树。可唯独一人,在水师姐询问时候,并没有含糊其词,而是指明我等,灵脉在黑谷之中。”   水玲珑迅速反应过来,那时候,她点中紫品弟子中一人询问。至于为什么点中,也许因为此人一向稳重老练,又或许因为彼时旁人都露出不安之色,唯独此人神色坦然。   她凝视利云,所有人目光也落在这位紫品弟子上。   利云脸上的肌肉不易察觉的轻轻的颤抖,嗓音干哑:“林仙尊,你为何,为何这般污蔑我?”   林愫总觉得他看自己眼神很是古怪,忿怒之中,似乎也有些不甘不服气。   这种委屈的,很白莲的神色,似越想越熟悉。   林愫忽而画锋一转:“我青叶洞府倒是风水极好,如今留在身边两个徒弟,均是玄通境修为。看来,我这位林仙尊运势真是不错。”   那“利云”似听不得林愫这样子说,面色顿变,好生恼恨。那双眼里似有羡慕、懊恼,乃至于憎恨。   水玲珑可是听不明白林愫在说什么,不过此刻“利云”分明也是有问题,水玲珑自然也不客气。   自古修士界,夺舍之术便没少见。纵然一些大宗门大加禁止,可是终究抵不过人心之险。乃至于,一些高门大修,自己也会搞这样子的勾当。   有人施展此术,便有对付夺舍法器。水玲珑手见光芒一闪,多了几枚利芒,顿时也打入“利云”身躯之中。   若“利云”还是原装货,此刻也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并不会如何的难挨。   然则此刻眼前修士,却顿时发出了凄厉惨叫,似痛苦之极,面颊更扭曲好似并非活人。   尤其在场的雪岚宗弟子,当真宛如梦中,不可置信。原来,居然真有一个小世界的妖物,混迹他们之中!   水玲珑不觉浮起了厌恶之色,她未曾取此人性命,是因为还要加以拷问。   未曾想,此刻林愫忽而开口:“萧雪湖,你是萧雪湖对不对?好徒儿,你换了壳子,可那自以为是,仿佛全天下都对不住你的眼神,可是一点儿都没有变。”   “利云”挨过了痛楚,似乎清醒了一些,恼恨:“林愫,林愫!你,你阻我前程,如今,你还是阻止我。”   一时在场众人又震惊了!仿佛今天大家震惊不完,震惊了又震惊。   就连谢灵君,也听闻过萧雪湖名字。此人本是林愫洞府的弟子,可等谢灵君归来,便舍了林愫而去。那时候,雪岚宗的长老对萧雪湖抛了橄榄枝,萧雪湖顿时也背弃林愫,也不带什么犹豫。   水玲珑尤其记忆深刻,区区一个紫品弟子,本也不算什么。不过水玲珑跟林愫有旧怨,自然也是趁她病要她命。谢灵君一回来,水玲珑就让长老妙风去青叶洞府挖墙脚。水玲珑主要目的,也是要落林愫的颜面。   再者萧雪湖总归是个人才,让雪岚宗多一个人才,有什么不好呢?这叫一箭双雕,两全其美,水玲珑都佩服自己机智。   可惜这个人才,上次去小世界完成赤级任务,就折在小世界里。对于水玲珑而言,要说多伤心,其实也并没有。说到底,也是萧雪湖自己实力不济。这个世界,修士之间,就是这般现实和残忍的。   没想到萧雪湖身躯已死,元魂不灭,竟以此等邪术在小世界苟延残喘。   水玲珑还有点儿不可置信,一皱眉:“你真是萧雪湖?”   对方咯咯冷笑,言语嘲讽:“我不过是水大小姐用来斗气的棋子,自然不入水大小姐的眼。你将我捞入雪岚宗,见到我却看也不多看,话也不肯多说,高高在上,好生看不起人。你,根本不过是利用我罢了。”   水玲珑毫无愧疚:“那也说明你有点利用价值,是值得庆幸之事。萧雪湖,是你心态不正。无论你怎么入雪岚宗,在雪岚宗紫品弟子里面,你凭什么要被另眼相待?莫非,还要我给你别的弟子没有的。”   萧雪湖眼神越发的怨毒:“哈,你话说得轻轻巧巧,你可知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心酸怨毒的想,也许对于这些元界修士,如此种种,不过月余。可对于他,却已然是沧海桑田。那些事情,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可忽而间,这些元界修士又出现在他面前,甚至林愫还认出来他。然后,那些从前的记忆,忽而一下便涌上心头!   原来那些事,他还记得那般清楚,仇恨还是那般强烈。呵,水玲珑这些话说得好生轻巧。可是大宗门各自派系林立,他所依仗无非是自己乃是水玲珑拉拢。可当水玲珑人前对自己十分冷淡时候,萧雪湖也自讨没趣了。而本来尚自对他有几分忌惮的同门,更落井下石拉踩他。   偏生,萧雪湖还从来没有受过这般委屈。从前在萧家,他作为天才,自然也是极为倨傲,养成他目下无尘的骄傲性情。当然通常这些山外小家族的天才,一旦入了宗门,就会被社会现实毒打,认清楚宗门天才遍地走的现实。不过,萧雪湖却是拜入林愫门下,青叶洞府没有宅斗宫斗门派斗的土壤,常驻人口一只手数不完。故而,纵然灵瑚那婢女时时怼他,也没打碎萧雪湖的优越感。   更何况,短短时日,他修为突飞猛进。萧雪湖并没有感激林愫教得好,反而觉得林愫将他给耽搁了,日常看不起林愫。就算妙真人未曾归来,只怕萧雪湖也是会生出外心。   而且,萧雪湖心目之中,也对大宗门生出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总觉得林愫耽搁了他,而林愫此人,又太过余慵懒狐媚。他觉得林愫能为仙尊,不过靠美色靠男人,并没什么真才实学。   等萧雪湖真入了大宗门,他滤镜碎了一地,方才知晓人情冷暖。   水大小姐这个伯乐对他冷冷淡淡,招揽他的妙风长老也暗示他索取太多。而这个时候,青叶洞府却是声名大扬,原来上官璧月和江无尘皆已然踏步玄通境!   旁人皆嘲笑,萧雪湖是压错了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浅笑 2瓶;Holmes*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056   若萧雪湖没压错宝, 他留在青叶洞府,说不住下一个飞升的便是他。   看来这位林仙尊,还是多少有些能耐本事的。   修士界本便是捧高踩低, 以前众人和萧雪湖一样, 觉得林愫是个药堆出来的废物。故而那时候萧雪湖这个徒儿纵然将林愫弃之,众人亦觉得理所当然。人往高处走,萧雪湖将个废物师尊弃之,他们亦觉得理所当然。   而萧雪湖为显自己理所应当, 人前更对林愫极之不屑, 彰显他之轻鄙。   林愫又深居简出,旁人见他徒儿这般言语, 也觉得说不住林愫真如萧雪湖所言那般上不得台面。   原本这位林仙尊的名声就不是很好, 放出来的弟子这么一说,更显得传言颇真。   未曾想,林愫在元元天硬受风神照一击, 竟也能屹立不倒。废物之名, 自然荡然无存。   如此一来, 萧雪湖自然沦为雪岚宗中笑柄。   林愫留在身边两名弟子皆是玄通境修士,反倒萧雪湖这个叛出师门的, 不过是区区紫品弟子。萧雪湖叛出师门后,言辞对林愫颇有不恭, 显得萧雪湖有眼无珠,更衬得萧雪湖秉性凉薄。   萧雪湖在雪岚宗人缘不佳, 自思何苦与那些俗物纠缠。哼,只要他实力超绝,那些从前看不起他的人,必定曲意奉承。而萧雪湖, 亦想尽快突破玄通境,使得旁人另眼相看。   他一心修行,更不避危险,前去赤级小世界修行。萧雪湖更认定自己是天命之子,纵然每次赤级任务,都有人充作炮灰,然而那等炮灰自然轮不到自己。   然而现实教做人,雪岚宗长老斩不断灵脉,竟要同宗弟子自相残杀。   大家都是紫品弟子,这时候人缘好处便展露出来。为求活命,便有弟子与几位交好的修士组团杀别人。如此,这场修罗场,基本便是三三两两的团战。可没人要萧雪湖,使得萧雪湖只能孤军奋战,品尝现实的残忍和无奈。   当一名雪岚宗弟子将他一剑贯心时,萧雪湖内心也充满了绝望、不甘。   他还有大好前程,要扬眉吐气,成为人上人。他要风光无限,打肿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脸。   等他清醒时候,却已然被人缚住。那一剑穿心,混乱中,却无人留意萧雪湖还留了一条命。   本来若无人理会,他便就此死了。偏生,却有人将他捡了回去。   元界修士已然回转,将他遗弃在小世界,捡了他回去的自然便是小世界的本地土著。   只不过这等道德崩溃的小世界,捡萧雪湖的自然不是什么善心人。   他为人所制,睁开眼时入目便是一张丑怪的面容。那修士样貌奇丑不说,看着萧雪湖时候,眼底流转奇异的狂热与贪婪。一双枯瘦双手,带着狂喜检验萧雪湖的皮囊。这些小世界的修士,在元界修士眼里不过蝼蚁。之前,亦是有人试图攻击雪岚宗弟子,却是实力教做人。   想不到人家会捡漏,元界修士自相残杀,留下一具剩下半口气的尸首,   而萧雪湖这具皮囊,不但样貌甚佳,且根骨出色,落在这老者眼中简直极品。那老者善于夺人身躯,靠着夺舍,保证自己在小世界实力出挑。不过这些小世界的高手,又怎能比得上那元界修士。再者,萧雪湖本也是元界弟子之中佼佼者。   可惜那老者失算,元界修士魂魄远胜于他,他夺舍过程中反而被萧雪湖吞噬。当萧雪湖再次醒来时候,却瞧间自己原本躯体已经凉凉,身边几个眼神鬼祟暗藏杀机的徒儿。   临水一照,一张颧高裂唇的粗陋面容映衬,便是他如今模样。   原来那老者是个实用主义者,并不讲究面目美丑,只贪心本尊实力高强。便是萧雪湖,他原本一张俊美的脸在人家眼里一文不值。此等修士看中的乃是萧雪湖的实力。   可以萧雪湖生性之孤傲自恋,简直要生生吐出来。   可那般恶心感觉,不过是最初的一抹倨傲罢了。那时候,他才沦落于此,尚自有几分人性。   元界修士来这个赤级任务的小世界,无非是短暂一游,并不关心这个世界挣扎求存的蝼蚁。谁会想到,他会坠落泥污,和那些蝼蚁一起生存呢。   最初,他甚至被这具身躯养的那些徒儿联手谋杀,再死一次。   到最后,萧雪湖亦只能认清现实,知晓自己如今的处境。他发现,便算做蝼蚁,如果不够狠,只能死在别人手中。一开始,萧雪湖甚至想过自我了断。可他既然是没有死,心肠不免更狠。更何况,他发觉原来元界的功法,对于这个小世界的修士形成天生压制。   他逐渐成为这个小世界的凶恶大修,且已然为自己以后日子打算。   终有一天,元界修士会再临。可这些元界修士绝不会带他回去,让他过回以前的日子。一旦被元界修士斩灵脉,那么自己也会逐渐修为全无,连凶修都做不成。   所以萧雪湖施展邪术,将本地修士缝眼缝嘴塞耳,以怨气滋生黑沙于谷中。   如此一年又一年,不知多少年。谁也不知道,这个小世界有一只恶鬼,凶神恶煞且处心积虑。   为此,萧雪湖甚至在当年初临之地掘一洞府,在地下修行。   岁月漫漫,他终于等到这些元界修士再至,一如当年那位邪修,萧雪湖盯着这些元界弟子,顿时眼泛绿光。他若能夺一具躯体,则必定无敌于这个小世界。   一切比萧雪湖想的顺利,他顺利夺舍利云。再来,萧雪湖也发觉来的居然是一些熟悉面孔。   林愫,水玲珑,还有上次脱身的紫品弟子。于这些元界修士而言,也许不过弹指一挥间,可这些修士怎知自己在这破烂地方经历怎样的岁月。他过着畜牲不如的日子,宛如行尸走肉。   本来他夺利云身躯,已然大赚。只要萧雪湖寻机离去,那他便赢了。可他却是并未舍得走,复仇的怒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烧,烧得心口竟微微发疼。他要挑拨离间,瞧着这些元界修士自相残杀。   彼时异蛇袭击,他趁乱将谢灵君的辟毒珠拿在了手中。   此件异宝放在小世界也是神器,可这与他内心仇恨一比,不值得一提。不过白灵将死之际,居然被骨扇上残魂附身,也是他没想到的。好在,一切比想象的更加顺利。白灵死在了林愫面前,妙真人似乎也容不下林愫。   他内心恶毒的想,好,你们内斗起来,最好全部都死光光。   可没想到,从前自己看不上的林愫,居然将他给抓出来。   哼,此刻林仙尊应该十分得意吧,她必定沾沾自喜。可惜这些元界修士既然来到了深渊,就已然大祸将临。   萧雪湖狰狞一笑,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水大小姐,还有林愫,还有你们这些杀了同门活命的雪岚宗弟子,好呀,你们居然都来了。”   仙门无丑男,眼前利云这张皮囊也是不错的。只不过此刻,他面上的神气很令人不舒服。   “哈,我不过是个小角色,你们沦落此处,以为还可以活命?”   萧雪湖似乎成竹在胸,面颊流露诡异的笑容。   最初的痛楚过去,萧雪湖不觉流转讥讽之色。   慕华容色温雅而冰冷,这位元元天仙使面色微凝,仿佛翩翩贵公子,却口吐狠辣之词:“萧雪湖?事到如今,你若还有所隐瞒,可要试一试我之手段?”   仙门多秘术,慕华也不介意施展在萧雪湖身上,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萧雪湖心里却连连冷笑,就算未能顺利得见元界修士互相残杀,此刻这些人怕也是身处危险。许多年前,元界修士已然至此,那时玄通境修士已然无法战胜此地妖树。如今时移势异,这些妖树能量更强。这其中,自然也是有萧雪湖的功劳。他反夺舍那邪修,残留一秘卷。根据密卷之中记载,杀人封住五窍,则能以死者怨灵为沙。   而这怨沙之所以会褪去,无非是因为此地有“东西”要进食,吞噬大量黑沙之中怨气。常年滋养,那“东西”日益强壮,绝非当初力量。   如今萧雪湖已然嗅到了什么味儿,风中血腥气似浓重几分。在场元界修士也已然嗅到了这样子的血腥味,一个个面色微变。   水玲珑更疾言厉色:“萧雪湖,你有何算计?”   萧雪湖面上流露出视死如归的神色,其实他极贪生,怎会去死?他早已然备好尸体,设好法阵。此具身躯断绝,他变能借助阵法还魂于备好的尸首中。   自然,也能摆脱此等困境。只可惜这具元界紫品弟子躯体,真真可惜了!   萧雪湖已然决意牙齿一咬,断舌根,去生机,脱魂而去。   忽而啪一下,先是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旋即一枚定魂符贴在了他额头上。   额头光芒一闪,那符已然融入他身躯之中。   林愫收回了手,冷笑:“想逃”   萧雪湖已然反应过来,面颊之上顿时流露惧色!   魂魄已定,他已然无法脱身。纵然利云身躯生机断绝,那他也只能共生死!   他怨毒仇恨的目光顿时落在了林愫面上,可谓将林愫给恨透了!   旁人也反应过来,知晓萧雪湖诡计,顿时冷怒以视。不过更惊人的,是此刻萧雪湖面上神色。   他面上流趟难以言语的恐惧,尖声说道:“它,它来了,它来了后,你们都一定要死,我也会要死。”   地面,已然是发出了摇晃颤动。   忽而一物破土而出,那竟然是一颗树!若说此物为树也不准确,只因为这棵植物有躯干枝桠,却没有叶子。那层层叠叠的分枝桠上,摇晃着不知道多少根摇曳的藤曼。   那些藤曼宛如活物,好似一条条毒蛇,如此萦绕飞舞。   眼前巨植,仿佛庞大的怪兽,在人前张牙舞爪,极之凶狠。   可若不将此物形容为树,似乎也寻不出别的什么形容词。   而那棵巨树顶端,似乎立足一人,映衬着张牙舞爪的树枝,却稳如泰山,气势不受丝毫的影响。   一缕由悬崖玉石反复折射方才落入底端的光辉轻轻的落在他身上,可见分辨出那人竟是个黑衫少年郎,风姿颇美。他衣衫料子也不知晓是何物制成,在光芒映衬下,竟似焕发出金属的光泽。   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抹光辉止步于少年下颚,照着下半边脸。使得他一半脸浸泡在光辉之下,半张脸却沉溺黑暗之中。   元界修士的视力本来早不受光线约束,黑暗如白昼。可不知怎么,在场所有的人,均是看不清他暗影之中的半张脸。   不知怎的,林愫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仿佛被人轻轻的吹了一口气,顿时不觉酸楚起来。倘若不是相逢于此等环境,这样子的画面应当是极唯美。   谢灵君最初眉头一皱,似乎是有些困惑。忽而她好似想起了什么,面色一白,身躯摇摇欲坠。她蓦然咬紧了红润的唇瓣,心里忍不住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在场之人,慕华其实也曾窥见过尹风华,只不过此刻尹风华少年模样,并没有让慕华产生什么联想。谢灵君也许智商远远不及慕华,可她是个女人,而尹风华曾经在她心中占据一个很微妙的位置。   既是如此,似乎也让谢灵君比旁人显得更加的敏锐一些。   死去苍壁的话,忽而也敲锣一般响起在谢灵君的耳边。死得死去苍壁的话,宛如预言,蕴含了几许说不出的神秘。   除开林愫和谢灵君,在场之人均不知晓眼前这货就是失踪已久的尹风华。可他们纵然不知晓,此刻也是感受到了浓浓的诡异,内心更是难安。   此时此刻此地,现身在巨树上的人类,似乎也显得特别的不怀好意的。   此刻尹风华也是不觉伸出了手,他那只手被光芒一映,竟似微微透明。而他却也是轻轻的,打了个响指。   林愫忽而发觉手中骨扇蠢蠢欲动,一股巨大的力量似要和她争夺,使得林愫手也拿捏不稳。林愫隐隐察觉,似乎并非外力,而是法器听到召唤,想要舍弃他们,不再让元界修士驾驭。   方才的响指,就如一道命令,催动这骨扇舍林愫离开。   不止林愫手中的骨扇,在场白骨妖神的六件法器,皆纷纷被摄走,离开元界修士之手。   件件法器就好似弃暗投明也似,欢乐的飞奔向尹风华,在尹风华面前旋转打转,似在刻意讨好大佬。   林愫内心暗搓搓的骂,无耻之极!   而在场元界修士面色皆不好看,毕竟如今骤遇凶树,接着连装备都让人给收走了,这是何等卧槽。   蓦然光线一暗,巨树之上的少年也是没了踪影。   他在时候,似因他压制,这巨树未曾如何的动作。一旦尹风华离开,巨树便生出躁动,煞性毕露,要捕杀眼前的血食。   林愫冷笑,看来尹风华到底是个吃霸王餐的,口中信誓旦旦,正事却没见他做什么。   不过算了,林愫心里面本没怎么指望过他,如今竟有几分意料之中的感慨。   那些藤曼飞来,瑟瑟发抖的雪岚宗紫品弟子首当其冲。   啪,藤曼飞舞,又快又急,如此威势竟不逊色于玄通境修士斗法。而眼前这些雪岚宗弟子,面对这样子的威势,竟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成为待宰的羔羊。   不过剩余低阶弟子之中,本来尚有元界一品法器。之前他们用来抵御异蛇攻击,加以防御。后因水玲珑言语挤兑,彼时谢灵君还是个要脸的人,也就没立刻要回来。   那六件白骨妖神法器飞走之后,这些一品法器顿时又灵了。   法器展露出防御之能,啪的一下藤条打来,顿时巨树藤条被弹开。   故而此般变故之下,这些雪岚宗弟子首扛第一波攻击。   可还未等他们松一口气,这些雪岚宗弟子已然惊恐的窥见,法器之上已然生出一道裂痕!   伴随持续不断的攻击,这一品法器碎掉是迟早得事情,却也是不知晓还能支持多久。   当然相对于萧雪湖,他们是幸运的。   萧雪湖被人所制,已然不能动弹。巨树攻击时候,水玲珑也是不想管他,却顺手拿走了萧雪湖身上的一品法器。   毕竟此等叛徒,走到哪儿叛到哪儿,何须便宜他。   咔嚓一声,萧雪湖已然被藤曼如此的缠住,迅速骨骼尽碎,且胸口多了个血洞。   当然他虽然重伤,因为身为修士一时还没有死。垂死之际,他手舞足蹈,尖叫:“救命,救命!”   别人的命不是命,可自己的命却很精贵,譬如此刻萧雪湖也不想死。   他目光掠过了在场所有人,这般危及时候,萧雪湖目光精准的定在了林愫身上。他知晓自己已然恶心了所有人,没人会可怜他。不知怎得,萧雪湖觉得倘若此地有一人会救自己,这个人一定是林愫。   也许萧雪湖内心深处,隐隐知晓,林愫对他其实还不错,有着一股子善意在。   毕竟,林愫也不是那么爱收徒弟的人。其实有不少人想拜林愫为师占好处,这位林仙尊却都让灵瑚打发。而且林愫随手扔给他的两件功法,其实也很有用。这么想来,实则林愫对他也算是另眼相看。   这些,也许他内心深处很清楚,却假装不明白。   因为在以前,萧雪湖也不想想明白,宁可这样子的含糊过去。   如果将这件事情想明白,他又怎能弃林愫攀高枝?他总要,将自己这番行径正当化。   “林,林愫,林仙尊,师尊,你救救徒儿啊,啊啊,你救救我啊。”   萧雪湖的面颊之上,流转急切的恐惧。   林愫冷冷的看着她,其实她内心之中也是有着一个秘密。那个秘密,就是为什么自己会收萧雪湖为徒。   她当年被逐出元元天,是被风神照给打成重伤,扔去雪岚宗的。   可雪岚宗也捧高踩低,给尽了脸色。萧雪湖所品尝的失落差距,怎比得上她当日所受?   不过纵然林愫比他惨十倍,也不会成为好似萧雪湖这样子的人。   可回忆起来,那时候也真难挨啊。   分明重伤,浑身剧痛,林愫却也还要忍耐那些冬日里的寒冷。一旦她不是风神照身边的宠儿,顿时品尝到何为冬日般的寒冷。若说出来雪岚宗,她曾感受到一丝温暖,就是服侍她的仙门小婢萧霞。   萧霞实力不怎么样,否则也不会是个打杂的婢女,却是个性格温厚的人。她似在家里面习惯照顾弟弟妹妹,也不觉仔细照拂林愫。甚至,惹人讥讽,笑萧霞有心烧冷灶。   而那时候的林愫,是敏感而警惕的,也怀疑萧霞的意图。不过以她聪慧,很快就发现萧霞是真正温厚的人。   有时候,她也跟萧霞说说话,逗萧霞说自己的事。萧霞就说起她的家,提及萧家那些族人,她不觉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唉,在家时候,我以为自己很是能干。如今我回萧家,他们也当我在大宗门做事,总算是雪岚宗弟子。可是,我不过是雪岚宗打杂的下人,最底层没用的人。”   这第三层天,三大宗门,自然要数雪岚宗最重裙带关系。比如如今,雪岚宗高层多为水姓也可窥一斑。   “我还有个弟弟,他天资很好恨好的。我只盼,他有很好的运气,有很好的前程。”   那时候林愫还很无聊,一个人无聊起来,就会跟人吹:“若我有朝一日做掌门,做宗主,我收弟子,才不会挟恩图报。到时候,桃李满天下。”   林愫唏嘘,当年太年轻。   她虽然已然被风神照毒打,可显然还没被社会毒打够。   等她做了个小小仙尊,更心态如咸鱼,知道多教一个弟子多一份麻烦。   饶是如此,死去萧霞的弟弟寻上青叶洞府时候,林愫处于对从前纯真热血自己的纪念,就收下了萧雪湖。   萧霞死于出任务遇到妖兽,死得稀松平常,在雪岚宗波澜不起。   那时候,林愫看着拜师的萧雪湖,心中微微一动。   如今,她盯着眼前的萧雪湖,却并没有伸一伸手,更无一丝余情犹豫。萧雪湖做过什么事情,她知道,更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值得救。   然后萧雪湖惨叫声嘎然而致,他被藤条包住,传来咯咯类似人类咀嚼的声音。黑沙还会留副骨头,可这藤条松开时候连骨头渣子都没剩。珍惜食物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萧雪湖终究还是彻底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男主出场问题哈   尹(刚刚睡醒有起床气)风(嗓子疼不愿意说话)华写字:“出场太少。”   作者某柯擦汗:“其实有很多愿意啦,比如保持神秘感能给大家幻想空间,脑补是最美好的,逼格不会一不小心就被作者崩。这就是男配容易人气高的原因,亲妈给你男主名分男配的逼格。爱豆常用的神秘化运营你的形象,所以我真的是好爱你的呀!”   尹风华:“我没有偶像包袱!”   尹风华:“要出场”   尹风华:“要谈恋爱。”   好了总之会让小尹多出场的,不过他并非男神选手,是个很恶劣的混蛋,虽然总是笑眯眯的,超级会坑人。 第57章 057   萧雪湖就此殒身, 而众人也终于窥见这巨树之能,不觉大惊失色。   而萧雪湖这个叛徒,也成为此刻众人之中死于巨树之下的第一人。   林愫容色微凛, 顿时化出血恶, 朝着巨树挥去。   血恶剑锋挥去之后,那些藤条被林愫纷纷斩断。女修身影,也宛如一道炽焰,掠入黑暗的树影之中了。那些活物般的枝条藤蔓弥漫, 林愫却如光芒一般轻盈的掠动。   同时, 林愫内心之中也是松了一口气。如此看来,此物虽然凶煞非常, 可元界玄通境修士手执一品法器犹能伤之。   只不过林愫一剑虽然斩断了藤蔓, 却也是不过斩去这庞然巨物极小的一部分。似根本不能对这巨树造成什么实质的伤损。   她身影恍若暗夜之中一缕光华,也顿时让在场之人纷纷的回过神来。   骤然被夺走白骨妖神的法器,这些元界修士一时间也不觉升起无措。   盖因为那白骨妖神的法器太过于玄妙, 虽然手执不过片刻, 却下意识的生出了依赖之心。   特别是江无尘, 他手执白骨妖刀时候,隐隐和刀中残魂相互感应。故而当白骨刀脱手之后, 江无尘却也是禁不住怅然若失,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不适。纵然他心性坚毅, 也不觉怔了怔。   不过如今,林愫出血恶, 斩妖树,使得他们也是回过神来。   生死关头,纵然没有法器,也是要拼死一搏。   在场众人纷纷拿出了法器, 对抗妖树。   谢灵君面对此等生死困境,她素来养尊处优,如今自然也是很不习惯。便算当初她遭受殒身之劫,变故也不过刹那间而已。待她苏醒,则已然被请回元元天,更被风神照百般呵护。   所以如今,她下意识的凝视慕华。风神照令慕华对自己好生照拂,所以慕华应当护住自己?   忽而间,她后悔自己送出那些一品法器。   失去手中骨佩后,谢灵君发觉那些法器多少能抵御巨树攻击。   其实她来此等小世界前,虽自命不凡,倒也未曾真正做什么恶毒之事。就连之前的小世界,谢灵君亲手伤了冷枯尘,可她也说服自己是为了天下苍生。   也是,她已然得到最好的。甚至只要她稍有不悦,所恶之人必定被须弥山上下所厌弃,又何须再做什么恶事呢?做个善良之人不好吗?   就如江无尘拜师无门,可谢灵君连吩咐、暗示都没有。江家拒绝了谢灵君的好意,旁人自然懂得看风色。   然而这个小世界,一切都疯了。谢灵君处于绝境,她心生恐怖,心态失衡。在这之前,谢灵君甚至不知道自己会做出这样子的事情。   一个人可以堕落成你自己想象不到的样子,只要你,品尝过嫉妒的滋味。   短短几个时辰,谢灵君却仿佛已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她自欺欺人的遮羞布,早已然扯下。   从她杀了师容开始,她不但断送一个大好青年的前程,谢灵君自己也已然万劫不复。   此时此刻,谢灵君也只想要活下去。   她内心之中告诉自己,只要回到元界,那么她犹自是高贵无暇的妙真人。白灵和师容死了又如何,她会有新的婢女,新的舔狗。   高高在上的神女,是不会缺少信徒的。   当然谢灵君的这般想法,终究不过是自欺欺人。从她亲手杀死师容那一刻起,她已然是再也回不去。   此时此刻,谢灵君内心所想之事,那就是活下去。   她凝视重伤的上官璧月,忽而面颊之上流转几分从前没有过的狰狞恶意。   林愫这个弟子,如今受伤颇重,若然杀了上官璧月,也能助己方回元界。   谢灵君此刻处于守势,并没有对巨树进行认真的进攻。此刻她心中,反倒盘算有的没的。   慕华犹自护着谢灵君,他终须要和风神照交代,只要不是生死关头,他总会护着谢灵君的。   他想,若然此刻将这些紫品弟子屠尽,也能顺利脱身。   他不像妙真人那般情绪化,慕华是个现实的人,柿子专挑软的捏。此时此刻,慕华自然盯上了食物链最弱一环。他不觉凝视水玲珑,也不知水玲珑是如何之想。   方才水玲珑护弟子,站在林愫那边。可是如今,伴随这巨树现世,也不知水玲珑心中想法可是有所改变。   江无尘佩剑在之前斩白灵手臂时候落海,如今他使的是上官璧月的无尘剑。   触及江无尘冷锐眼神,谢灵君内心也不觉咯噔一下。谢灵君有心猎杀上官璧月,可忽而心惊,只觉得此刻怕是江无尘也想猎杀自己报仇吧。   一时间,诸般恼恨,顿时也是涌上了谢灵君的心头。   与此同时,众人也皆感受到强大的灵力威压,内心不觉微微苦笑。   之前紫品弟子不知晓,在场玄通境修士却已然清楚,难怪之前两位雪岚宗长老会放弃。此刻巨树,就是这个小世界的灵脉,已然成型,厉害如斯。那怪异嗜血的本性,似乎与这个已然扭曲的小世界如出一辙。   此等威压,元界修士又怎能做到斩灵脉?   然则伴随凄厉的剑啸声,只见血恶光芒大作,林愫不守反攻,竟似偏要与这庞然巨物为敌。!   她已然是化出了杀相,艳衣披发,双瞳已然化为了金银双色。   青莲剑诀与梵天印两道剑意萦绕林愫身躯,为林愫保驾护航。   只见林愫宛如惊涛骇浪之中的一片青叶,灵巧的避过滔天巨浪,重重攻击,接近巨树主干。   树枝藤曼护主,纷纷狙击,交织成天罗地网,誓要将林愫彻底吞噬淹没。而林愫这片小小的叶,轻盈的闪避着,实在避之不及的,便任由身上缠绕的两道剑意将之搅碎斩杀。   慕华微微愕然,事已至此,难道林愫还决意斩灵脉?   似乎也并不令人觉得意外,林愫性情一向都是十分的倔强。当年她一身红衫,伤痕累累,无非也是不愿意顺服风神照,自寻苦恼,连命都不要。仿佛对于林愫而言,尊严这般虚无缥缈之物,当真可以以命来维护。   慕华冷情,以他三观自然也生不出什么佩服,却忽而微微有些唏嘘。   而林愫越接近巨树,所受攻击亦越发强烈。   她冷肃俏容之上凝结杀意,如火炽热间却见如冰雪般锋寒。   林愫玄劲逼入了血恶,血恶剑身蓦然生出凄厉的剑鸣!她手中的剑,赤红之色也不觉更加浓郁,似红得要滴出血来!   剑锋掠出,带着尖锐短促的嘶鸣。   咚的一声,林愫一剑斩于树干之上。一瞬间,她手臂被反噬之劲所震,顿时双臂麻痹。好在这多少在林愫的意料之中,她退后泄劲,然而那些树枝涌来交织成不透风的巨网。   旁人的眼中,林愫已然被层层叠叠的树枝藤曼给吞没。   上官璧月心中一沉,准备让江无尘不必理会自己,携剑助林愫。   然而这时,诡异的凄厉惨叫声,如重锤锣鼓耳边敲一般,响彻众人的耳边。林愫那一剑,似刺痛了巨树,使之发出了这样子的声响。与此同时,地面剧烈的颤抖,土地起伏,天旋地转间仿佛末日已临。   忽而,那尖啸声止住,地面也停止了颤抖。   一时间无人言语,这般静谧令在场众人内心都升起了诡异的感觉。   山雨欲来,大战前夕似乎总是特别的平静的。   在场元界修士都心生不安,而谢灵君更似轻轻的咬了一下唇瓣。哼,若非林愫逞能,惹怒巨树,他们何至于如此?   忽而一声清脆的凛冽之声,那声音并不大,好似细润的瓷器,轻轻的生出一缕裂痕。   可这样子,伴随一声短促尖叫,那几名修士尖叫之声中蕴含无限惊惧。   两名紫品弟子共驭一件一品法器,连番冲击下,那枚发钗本来已然布满裂痕,如今哗啦啦就此碎掉。   没有一品法器庇护,就近几条树枝飞来,任由枝上藤蔓捕食。   一时众人救治不及,只任由藤蔓绞杀猎物后渗出缕缕血水,转瞬间,连那血水也被吸收得干干净净。   剩下只余十一名紫品弟子,他们个个面色苍白,惊惧之极。而他们手中的法器,或多或少,均有些裂痕。   猎食过后,那些藤蔓似忽而变得懒洋洋,并未曾再继续攻击。   谢灵君一拢弯弯眉头,忽而尖酸的说道:“都是林愫,竟惹怒巨树,如今她死在此处,我却不想再留。”   她想,林愫若真死了,那倒好了。   此刻连在场紫品弟子均露异,只因为此刻谢灵君满面怨毒,再无从前的圣洁。可以说谢灵君终于放飞自我,将那张圣洁的面具扯下来。   江无尘厉声:“你胡说什么?”   其实他和上官璧月内心也很是难安,对林愫担心之极。   慕华却忽而比起了手指,轻轻嘘了一声:“你们听,似乎,有什么动静。”   只见巨树根部,忽而便裂开道道口子,方才消失的黑沙却是股股喷涌而出来。   众修士也顾不得许多,驭器而行。   可地面的黑沙,却涨得飞快,似比他们飞得更快。   巨树中,林愫周身气劲凝聚,结成气罩。她盘膝而坐,任由树枝将她气罩周围缠得密密麻麻,滴水不漏。好像蜘蛛捉住了猎物,用蛛丝将虫子一层层的缠住。林愫隐隐觉得,这颗怪树,仿佛要将自己拖曳去地下,彻底吞噬。   她眼皮微垂,守心打坐,专心抵抗,准备寻觅机会突破包抄。   不知怎得,她却忍不住想到方才尹风华降临的情形。那时候光芒被山壁石头折射到了谷底,给尹风华的身上也似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而对方伸出了手指,忽而轻轻的打了个响指。   “献汝血肉,奉汝魂魄,如汝所愿。”   蓦然,她好似耳边听到了响指声,忍不住猛然瞪大双眼。   一只手,此刻在渊低某一处,已然以青青的玉竹杖画了一个阵势。他一只手执翠色杆,另一只手却手握白骨刀。白骨刀寒气森森,缕缕刀鸣传来。   少年姿容温雅秀美,难描难叙,却手提大刀豪迈的举起,宛若粗鲁武夫,做出与他形貌截然不同的动作。   他已然收回翠竹杆,白骨刀一挥就向自己手砍去,来势滔滔。   落在自个儿手上时候,却温柔起来,只以刀尖那么小小的碰了他手指一下。   可见尹风华一把大刀耍得如火纯青,举重若轻,妙到巅峰。   他的手指头破了小小的一点,然后渗透那么一点儿鲜血,一滴血顿时也落在了阵法之上。   瞬间,眼前的阵法闪烁出异芒,所画阵法顿时闪烁浮起。若有旁人在此,必定是会发觉尹风华所画阵法精妙绝伦,乃是一种古老的阵法,神秘而强大,似乎还带三分邪气。   识货之人,便能看出这是聚魂阵,专收魂魄。而如今阵心有魂石一枚,因尚无储蓄,故而漆黑一片。   此等法阵,元界有人纵然会,要制出大约也需几月光景。况且,此阵甚是繁复,稍稍一条线不对,必定也是无效。   然而尹风华不过片刻,却也是已然画好。   妖风阵阵,血气森森,阵法凛凛。   尹风华却是反手握刀,骨刀贴背,暗暗心忖自己被冻多年,也应该未曾画错吧。   却见丝丝黑气,被阵法吸引,缕缕纳入。   最初不过零星,却越吸越快,那些怨灵黑沙纷纷灌入,被阵法金光所没,便消失无踪。   到最后,法阵中心,黑沙流转形成巨大漩涡。   而尹风华于一块石上安然打坐,眉宇宁定,姿容俊雅,如奉花童子。他发丝衣角均未曾动摇,任由周围如何变化,却似不沾半点尘埃在自己衣角之上。   他唇角忽而翘起,浅浅一笑,啊,好饿啊。   此刻的尹风华,就是忍耐着等待好菜出炉的美食家。   实则黑谷怨沙,本非实物,以怨魂所化。故而这些黑沙,大可弥漫山谷,小却如一枚芥子,藏于巨树之根。萧雪湖缔造此物,却并不知晓这怨沙厉害。一旦成气候,这怨沙必定不会仅仅困于黑谷,定是会流窜整个小世界进行猎食。到时候,包括萧雪湖在类,此境所有的活物,都是会消失无踪,彻底化为死地。   人类总是这样,为了仇恨、贪婪,创造会毁灭自己的武器。   此刻深渊之中,黑沙如潮水般退去,在场的元界修士也不明所以。   眼前巨树犹自神威凛然,却似不像方才那般凶狠。此刻巨树给人感觉,仿佛便是元气大伤?   毕竟此树如此凶狠,便因怨沙加持。   而且这样子的感觉,似乎并不是错觉。   蓦然树枝藤蔓纷纷断开,林愫脱困而出。   江无尘、上官璧月都忍不住流露出悦色。反倒谢灵君目光微暗,十分不开心。   林愫重见天日,她凝视手中血恶,只见血恶已然是光芒大黯淡。唉,血恶虽陪伴自己经历许多生死之局,可是如今,却已然超出它能力范围。   剑身光芒黯淡,此剑已然无力再战。   林愫眸色微凛,忽而一道光芒,竟落在她面前,轻轻的摇曳。   那是一柄古朴的宝剑,似经历了岁月,使得剑身自带几分的拙雅。剑柄上镶嵌了两个古字,风华。   风华剑,尹风华的风华剑!   当年尹风华胜白骨妖神,此剑自然绝不会逊色于白骨妖刀,只怕还比白骨妖刀更加优秀。   林愫隐隐了然,这怕是尹风华饭资,她乖觉机智的一把握住。方才握住,林愫心底忽而升起了异样之感。似有一股子清流,顺着林愫得手掌心传来,身躯之中疲惫一扫而空。   尹风华虽然是周身邪气,可是手中之剑却仿佛是什么清正灵物。风华剑不但外表很正经很正统,所蕴含的灵气也很是雅正。使得林愫不觉回想起尹风华身上沾染的熏香,并不艳俗,反而令人心思清明。而今日操劳过度的血恶,顿时也化为了剑珠,流转回林愫的手镯之中。   其余修士虽然隔得老远,可身为修士自然也具有超人得良好视力,顿时也能窥见剑柄上风华二字。   于是在场修士,个个容色变幻。虽然苍壁禁言,使得尹风华成为元界不可议论之人。然而饶是如此,在场元界修士却也是皆听过尹风华传说。   自然也知道,尹风华的佩剑,就那么简单粗暴叫风华剑。   此等传说中神器出现此地,顿时也是让在场之人呼吸微微一窒。   慕华眼尖,在他第一眼看到风华剑,他本意一句话都不讲,先将风华剑抢了再说。   谁想林愫也是个机灵鬼,手快,一伸手就将风华剑给握住了。   于是乎,慕华也保持了姿势的优雅,并未再行向前。   这林仙尊心眼多,实力也强,有风华剑在手,也敌不过。一旦作此判断,慕华也是安分起来。   “风华剑,风华剑——”   一旁的谢灵君反复念叨,唇齿间蹦出的字,似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尹风华,他,果真曾来此境?”   谢灵君美眸之中流转几许茫然,若观此境大修所遗兵器,似乎就是如此。当年白骨妖神和尹风华纠缠搏杀,不知怎的,居然便来到了这小世界。   “尹风华之佩剑,落在旁人手里面也还罢了,又怎容那丫头拿?”谢灵君轻轻的言语之中,已然添了一抹说不出的酸意。   酸中带嫉,嫉中添恨。   慕华无语,只觉得妙真人关注点清奇。   林愫手握风华剑,也不觉想入非非,只觉得尹风华整的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嗯哈,也不知晓是借自己使使,还是,嗯白送?   这极品兵器拿手里就舍不得放啊,林愫感慨。   旋即,她稳定心神,劝自己心太放平。林愫轻轻的一抬头,顿时凝视着面前巨树,目光灼灼。   许是被林愫威势所赦,她周围枝条抖抖,竟不自禁往后缩了几分。   林愫深深呼吸一口气,抽出了风华剑,幽幽剑鸣如耳,仿佛古器所奏。   长剑似金非金,似玉非玉,剑钝无锋,却透出幽幽古意。剑身上一泓清光,宛如清泉流淌。风华剑样式独特,比寻常剑要长上几分。长剑林愫执于手,映衬她婀娜身姿,映照她眸色幽幽。   一瞬间,林愫也已然气势不同。而在场的玄通境修士皆有所感!   旋即林愫掠向了巨树,以风华剑斩之!   那巨树合围只怕要百人,躯干极粗。林愫之前初斩,也被反震之力闹得双臂发麻。不过如今,林愫刀锋斩入,却好似切豆腐一样。风华剑极钝,然而林愫长剑切之,剑触之处,却柔软非常。   林愫生出几分你也有今日的嘲讽,不觉砍了又砍,一直砍下去。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果真如此。伴随风华剑在树身之上造成的伤口,那裂痕竟自行一圈圈的扩大,发出劈里啪啦的爆裂之声,间或夹杂几分类似人类哭泣的悲鸣。   林愫施剑,却无半点手段,犹自剑锋滔滔,凶猛无比。   终于轰隆一声,那巨树就此倒塌,一时大地颤抖,渊低气流纵横。   元界修士纷纷向渊顶掠去!   幸喜风华剑不似白骨刀一般会压制别的法器,众人逃生也还算顺利。   此刻,尹风华却也是睁开了眼。   他才不理会方才动静,只凝视眼前法阵。本来阵法中心黯淡无光的魂石,此刻却也是闪烁生辉!   既收怨沙,那怨沙多年来凝聚的怨恨魂魄,此刻已经尽数吸纳于魂石之中。此界怨沙,皆为残魂损魄,多年来早无神智,只余杀戮之性。   魂石之中此刻丰富的储存,也不觉令尹风华叹息似满足。   他拿起了那魂石,咔擦一下咬下来,细细的咀嚼,仿佛无上的美味。   牙口好,胃口就好。尹风华感慨,魂石咔擦一下好味道。   如此丰富且可口的一餐,使得尹风华吃得津津有味,不觉眯起了眼珠子。   好人魂魄微甜,冤魂恨魄是辣,吃着各具风味,尹风华也是从来都不挑食。   冰冻多年,尹风华也好似冬眠太久的动物,极度缺乏能量。事到如今,这个小世界积累多年丰富的怨魂,也总算是将尹风华好好的补一补。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给尹风华进食进行正式得解释,啃宝石小达人比心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omeon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雯雯 3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058   食完魂石, 尹风华手指点唇瓣,回味无穷。魂石如此可口,自己身躯再次被能量充满的感觉更是美妙。   沉睡多年, 他已然饥饿非常, 又为脱身消耗大量能量。导致才醒的尹风华,是异常虚弱,亦只能靠些异术退敌。   他的手指,忽而轻轻抚摸过面颊, 上面还有道小小的伤口。那白灵疯狂攻击时候, 竟伤及他这漂亮脸蛋,真是讨厌之极。   尹风华低低轻笑声, 眼中幽幽之意无限, 手指轻轻的按上伤口。本来面上伤口,顿时缓缓自行愈合。   林愫剑意将他伤之,那时他已然虚弱之极, 竭尽全力方才愈合伤口。死丫头, 差点就被她给宰了, 好凶。   好在如今,他的力量已经很充沛。   小世界多年来积累的魂魄, 不但美味,而且大补。   他气质也似发生了些改变, 若说方才尹风华还是个人畜无害的邻家少年,如今他周身已然泛起属于大佬的神秘和深邃。   旋即, 尹风华取出了刀,手起刀落,咔擦下将自己小手指给斩落。   刀切无血,那小指却化作银发美男, 发丝齐腰,根根发丝与其说是银色,不如说微微透明。   男人手指轻轻的扯发丝,那发丝宛如流水般轻轻萦绕在他的手指尖。   青年唇瓣动动,似乎本蕴怒气,却强自忍耐自己恼怒,硬生生流露丝温和可亲的笑容。   “我说,尹风华,能不能把我的刀给我?”   尹风华哦了声,把刀举在自己面前,手指头轻轻的弹了下。   白骨妖刀在那青年现身之后,似乎甚是躁动,颤鸣不止。   可伴随尹风华手指那么瞧,顿时也是安安分分下来,似乎顿时便得乖巧起来。   银发青年额头青筋现了现,似因尹风华这般举止颇为愤恨。   尹风华倒是很亲切:“你刚才似乎在叫我,你,你叫我什么?”   银发青年深深呼吸口气,奉送个可亲又美好的微笑:“主人,我叫的是主人。”   旋即,他面露忿色:“那小丫头叫你师祖,你不是容她直呼其名?”   尹风华啧啧:“须弥山山内修士,均可视为同宗,可须弥山的师祖,我很希罕吗?那是对我的侮辱。”   须弥山的修士宗门,均是根灵脉之上生成的,故而山内修士均可互称师兄师妹。旦踏入玄通境,连辈分也不大重要的。   旋即尹风华说实话:“再者那丫头性情十分刚烈,若不显得平易近人,说不定她内心暗搓搓想暗算。我自然,也不得不安抚她二。”   暗算呐,就跟林愫暗算风神照样,这丫头性子真野。而他,彼时只是个刚睡醒,还很虚弱,好不容易找到口吃的悲催大佬。悲催在于,找口吃的还被林愫逮了个正着。他不得不强打精神,脸装逼和林愫斗智斗勇。   而后白灵突袭,他寻个机会,方才跑路。   银发青年连连点头,是的是的,能屈能伸是为大丈夫,你很棒棒哒。   他拍拍胸口:“刀给我,我替你杀那丫头。”   好副忠心耿耿的样儿。   尹风华似也十分感动样子,微微笑,白骨刀送去。   那刀入手,顿时发出欣悦之极的刀鸣,甚是欣慰。刀在江无尘手中,神秘深沉,可此刻骨刀却狗子撒欢似的鸣叫,似焕发久别重逢的心悦。   白骨刀本是白骨妖神的旧物,如今他如此鸣叫,自然只有个原因——   白骨妖神本尊手执爱刀,面色流转抹痴狂与欣悦,眼底暗藏杀机。他手执白骨刀,自身力量和刀彼此共鸣融合,颤动鸣叫间,自身实力更忽而拔高了几分!   他哈哈大笑,白骨刀残魂与本尊彼此呼应,使其额头之上渐渐添了枚火焰标记。   而这样子的火焰标记,曾经便是元界修士的噩梦。那时候白骨妖神作妖,柄骨刀,眉心火焰标记闪烁。人至之时,便是灭门之灾。   使得白骨妖神面颊之上流趟缕兴奋与狂热,脸上表情逐步趋于崩坏。   呵呵,这些元界修士实在是可恨之极,来到异界居然去摸自己的法器。真是可笑。他的东西,岂能给予别人?法器认主,得他召唤自然纷纷离开元界修士手中,回归原主。倒让这些元界修士,对于尹风华疑神疑鬼,不敢造次。   杀了!他最讨厌元界修士啦,杀了解气。   不过宰杀这些元界修士之前,眼前倒有只,才是最最无耻之物。   白骨妖神幽凉目光顿时落在了尹风华身上,想到这些年自己所受种种屈辱,顿时悲愤莫名,感慨万千。   他本亦是方枭雄,狡诈多智兼心狠手辣。   可谁让他多年以前,遇到了尹风华。彼此这须弥山弟子,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说要除妖。   妈的,他比自己更狡诈多智,更心狠手辣。   正因为这个无耻小人暗算,自己被迫成为尹风华尾指,供他驱使。   白骨妖神嗤嗤嗤冷笑,凝视眼前微笑的温雅少年,面色也渐渐生出不善。   “尹风华——”   少年微笑着轻轻的眯起了眼珠子:“你叫我什么?”   白骨妖神似有不耐:“区区称呼,何须讲究。”   尹风华感慨:你做人真差劲!   “恐怕你不知晓,这刀中有我残魂,以备不时之需。如今神魂合,加刀魂助威,我力量更是大增。”   白骨妖神话多手也快,边这般说着,边横刀向尹风华掠去。   刀锋却在离尹风华寸处生生顿住,似再难寸进。   只见枚黑莲印记,忽而便浮现在白骨妖神的面颊之上,若隐若现,十分风骚。而那枚黑莲印记之上,似也有根细细的黑线,和尹风华遥遥牵扯,最终掌控于尹风华的手中。   咚,白骨妖神单膝跪地,以刀相支,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尹风华接口:“小白,恐怕你不知道,我早便知道你刀有残魂。”   白骨妖神愤怒,去他娘的!   去他娘的小白!   尹风华轻轻摇头,不觉叹息:“你可知,这些年来,我为何留你条性命。”   白骨妖神据实回答:“因为我等都是轮回盘造物,不死不灭,除非自己有求死之心,否则定能活于世上。而你,对我只能困而不杀。”   尹风华面色不变:“这当然是其中个原因,不过更重要的是,你和我彼此间的同类情意。我待你如此情深意重,随身携带,将你喂养。你方才这样,实在是让我伤心之极。”   白骨妖神咬牙切齿,觉得尹风华在说养狗。   尹风华面上的假惺惺的伤感之色,还真是欠奉诚意,令人深感无耻。   末了,尹风华还拍拍他脑袋两三下:“好了啦,这次我就原谅你了,下此不许这样子,听懂没有?”   白骨妖神忍气吞声:“是,主人。”   尹风华还絮絮叨叨:“跟我身边有什么不好,你瞧我对你进行教导,让你明白了多少人生的道理。比如你的进食方式,学我多好,斯文又优雅。魂石味道不好吗?像你以前,吃人魂魄,直接啃死人心。纵然人死,你知道你多吓人吗?”   他是文明人,已然和茹毛饮血的野兽不同了。   白骨妖神唇角浮起缕不屑的狞笑,矫揉造作!   在他看来,尹风华毕竟是元界凡人养大的,不免讲究了些,多了几分人样儿。   实则他们这些轮回盘造物,本也并不是人,何须如此的讲究。   时间,白骨妖神甚至盼望尹风华嗓子继续哑着,免得如此多话。   训完自己养的某只凶神,尹风华如今能量充足,不觉微微含笑,决意现身人前了。   总要让有些人知晓,他尹风华当真已然回来了。   此刻那些元界修士纷纷逃离深渊,重临地面。   然后,林愫就感觉抹阳光轻轻的落在她面颊之上,使得林愫不觉轻轻的眯起了眼珠子。   啊,阳光,这样的感觉,竟也令人觉得如斯的美好。   怨沙已散,阳光又落在了这个小世界。纵然这个小世界秩序已然彻底崩坏,可此地纠缠求存的人类,也终于再次见到了阳光。这使得林愫的心底,忽而轻轻的叹了口气。   瞬间,林愫唇角也不觉浮起了浅浅的笑容,使得她容颜更加的美丽。   而在场的元界修士,竟不约而通产生丝类似的心境。   太阳每日都能窥见,似乎因为这样子,大家都是习以为常,渐渐也是不觉得如何了。   可是若有日,太阳不能窥见,方才知晓能有阳光照耀会能多好。   林愫心忖,如此也可以算完成任务,可以归去了吧?   然而忽而这时,众人皆感受到抹威压,浑身微微颤。   那样子的威压,宛如铺天盖地,铺面而来。使得在场之人,内心也不觉轻轻的打了个突,只觉得呼吸也是都是有几分的不顺畅了。   而此时此刻,两道身影也出现在众人面前。   在场有些人面色变,毕竟年长些的修士,皆见识过尹风华。而尹风华,又是个很容易让人印象深刻的人。尤其是谢灵君,她美丽的脸庞更是微微苍白,毫无血色。于谢灵君而言,此刻她对尹风华那么些个暧昧心思尚在其次,最要紧的是死去苍壁的言语,不觉在她耳边回荡。   对于这个失势的师兄,谢灵君虽曾去看他眼,却并未对苍壁多么的上心。可是如今,苍壁种种言语,似乎是预言般,令谢灵君有种种极为可怖的联想。   谢灵君忍不住想,尹风华冷血无情,绝不会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在。   林愫也是不觉愕然,眼前的混蛋,缓缓而来,姿容优雅而从容。   转眼功夫,尹风华似乎也长大了几岁。之前尹风华看着,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天真无邪间蕴含了几分少年气。可如今,他看着也有十七八岁。   这人长大了,气质也不样了,俊俏中也带了几分少年英傲之意了。   林愫简直心生佩服,要鼓掌称赞了。   不容易啊,元界修士纵然可以青春永驻,将自己容貌保持在想要岁数。可伴随年龄的流逝,灵魂的沧桑也能从眼底里面折射出来。然而尹风华的神态、气质,当真能做到和年龄相匹配。   林愫顿时得出了个结论,尹风华是天生的戏精。   不过尹风华无论怎么变,眉宇间那末淡淡的狡黠,也是始终如般存在的。   铺天盖地的威势灌涌而来,林愫深深的呼吸口气,旋即松开手,放开风华剑,退后两步。   说到底,她虽然非常非常的欣赏风华剑,而且特别想拥有。   剑再好,也抵不过命条。林愫还是特别珍惜自己小命的。   她赶紧划清界限,证明自己绝无觊觎之心。   尹风华冲着她微笑,轻轻点头。   旋即,只见尹风华手指比在了眉心,容色宁和,轻念经文。   他嗓音颇为好听,已然没有了最初的沙哑。可这般念经声回荡在众人耳边,却让元界诸位修士顿时面色大变,心神不宁。   那是元界梵海门特异功法,名唤天魔音,专引人心魔作祟。   此门功法创立之初,原是佛界大能为修行之用的。得闻此音,引来心魔作祟,以验其意之诚。   只不过此等佛门禁术,亦是危害极大。据闻曾有梵海宗主,因修练天魔音,心魔难耐,大肆屠杀。   谢灵君不觉忆起了陈年旧事,那时候,尹风华斩杀同门引得天镜门消失。后得苍壁撑腰,尹风华亦是得以存身。在苍壁的安排下,尹风华被送去梵海。   本来此等危险份子,梵海应该倍加提防。可不知怎的,尹风华居然还成为梵海贵宾,据闻梵海还开放自家典藏,让尹风华学习梵海功法。   也因如此,更让须弥山上下感慨,尹风华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   据闻那时候梵海的宗主玉莲华曾有心渡之,问尹风华需不需要出家。   尹风华只微笑回答:“我已在彼岸,何须再渡。”   从前种种传闻,浮起在谢灵君的脑海。如今看来,那时候梵海上下,脑子果真是进水了,居然如此无私,和尹风华分享梵海秘法。   也因为如此,却也是越发引动谢灵君心魔蠢动。死去师容的脸,似在她面前挥之不去。忽而,她仿佛又看见自己剑刺向了林愫。   不过她终究是玄通境修士,到底将这蠢蠢欲动心绪如此压了下去。   可那些低阶弟子,却也是无此幸运了。   他们神智已失,沉浸于心魔纵横的苦海之中,流转出痛楚之色。   忽而有人啊的惨叫声,似传来什么爆破之声,那人面露痛楚栽倒在地,气绝身亡。原来伴随天魔音的催动,心魔发挥到极至,便有修士会心脏爆裂而死。   有人倒下,接着便有第二位,第三位。   当然也不是每位低阶弟子皆死,倒地者基本便是上次曾来小世界做任务的紫品弟子。元界多少也还有些规矩,而宗门宣传中,更会强调门派的凝聚力。也正因为如此,这些修士上次来,为求活命斩杀同门,心中毕竟有愧。   乃至于,他们心魔也比旁人要重些。   本来逃出深渊,尚有十名紫品弟子,如今却只余下四人存活。   死去弟子横七竖八倒在了地上,而尹风华甚至眉头都没有抬。   他仿佛经过自家的果园,而那些死去的修士,也不过是他果园里面摘下来的果子。   有什么需要他轻轻动自己的眉头呢?尹风华微笑脸。   他目光划过了众人,最后落在了张面容上。   在场众人,或多或少,都被天魔音所影响。甚至连江无尘和上官璧月都不例外——   唯独林愫,却是双眸子清亮如许。   作者有话要说:  啊,关于读者担心男女主相处的问题,比如男主坏坏,会在初期欺负女主一下下之类。不会啦,至少作者会做到互坑。如果能给男主带来好运的女主叫锦鲤,那么会时不时带衰男主的愫愫大概就是黑锦鲤。比如正式见面尹风华挨的两下。尹风华:老婆超凶。当然黑锦鲤只是表面现象呐,大家也不必当真,实则男女主遇到彼此都是幸运的救赎。   最后有请风华大佬做美食专栏。   尹风华:“关于大家对我平时进食好奇,我对此进行解释。上一章提到,好人甜,凶魂是辣。那么普通人就是咸味,忧伤的人灵魂是微苦的,但是苦不代表难吃。毕竟大家平时也会有人爱吃苦瓜,我不挑食。有自我意识的灵魂,我会进行交易。失去人类意识的灵魂,就可以直接吃。”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蘋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059   那一双眸子, 静而清,定而宁,如此凝视自己。   一时间, 竟不觉让尹风华微微恍惚。   这个世界, 人极善或者极恶,都能坦然无愧活在这个世上的。不过不知怎的,尹风华对上了这么一双眼,心尖忽而微微一动。他其实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以为自己再不会拥有这样子的感觉了。   尹风华面上浅浅的笑容不变, 却不觉轻轻的放下了自己的手指。   然后,他一步步的走到了林愫面前, 拿起了风华剑, 手掌轻轻的摩擦了一下剑柄。   所有人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那一瞬间,谢灵君的面上也是不觉透出了几分的怪异。抑或着, 此刻谢灵君内心盼望着尹风华会凶性大发?   不过并没有, 尹风华只抬头轻笑, 开口道:“谢谢!”   林愫:“不必客气。”   旋即尹风华和气而温文说道:“小白,我们走吧。”   他身后跟随之人一直矜持的垂头, 如今不觉缓缓的抬起头来。   额头上火焰标志鲜明,便是水玲珑等新人, 一瞬间面色也甚是难看。毕竟白骨妖神凶名赫赫,在元界能止小儿夜哭!   更不必提白骨妖神如今手提妖刀, 随身装备六件套,面色似甚是古怪难看,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今日真可谓惊喜连连,先是白骨妖神的法器现身, 然后便是失踪已久的尹风华亦现身人前,再然后连白骨妖神亦是现身。这么个小世界,也当真是多姿多彩。   而传闻中屠龙勇者,如今分明也是恶龙的主人,俨然成为恶霸中的恶霸。   尹风华手指轻轻一拂衣摆,仿佛拍去并不存在的灰尘。白骨妖神如此施施然,跟随尹风华扬长而去。   再过片刻,林愫方才感觉自己渐有知觉。她不觉心忖,白骨妖神确实心怀杀意,而尹风华却是深不可测。   剩余之人,此刻皆有劫后余生之感。尤其是几位玄通境修士,他们踏足如此境界,已然很久没有这般生死要挟的感觉。   林愫垂下头,眸中幽意深深,轻拂血恶。这也许就是元界修士,大多实力裹足不前的原因。因为元境修士养尊处优,一旦步入玄通境,是很难再有什么生死之忧了。   可这世间,终究有类似白骨妖神的异数的。   正在这时候,林愫等人耳边均回荡起轮回盘莫得感情的声响:“灵脉已断,任务结束。”   这一次的赤级任务,并没有如紫级任务一般要等待鉴定。一旦任务结束,在场剩余修士,均是传送回元界。   尹风华立足于山顶,瞧着天边云朵变幻,知晓那些元界修士已然归去。   这一次尹风华并未进行偷渡,且他已经无需如此。   此刻的他,已然有足够的实力穿梭小世界,自然无需再行依附旁人去元界。   白骨妖神在一边呵呵,使得尹风华不觉扫向他,不知呵呵是什么意思。   小白是个特别直爽的人:“那丫头留着做什么?我还以为咱们一吃饱,就要宰了她。”   林愫还真是胆大,上个小世界便已然撸了尹风华本命小莲花,与他斗法。更不必提,方才她还刺了尹风华两剑,伤及尹风华那金贵无比的身体。如此种种,加了又加,可谓是胆大包天。而尹风华本身,又是个极小气的人。   尹风华轻轻的哦了一声,旋即取出了一副手套。那手套薄如蝉翼,颜色却是漆黑如墨。   白骨妖神越想越觉得不对味,纵然尹风华答应了师容,可那又如何?言而有信四个字似乎是和尹风华没关系。他纵然答应了谁,也有一千个一万个办法不守诺。如斯狡诈之徒,今日便是如此的乖巧,竟成为一个诚实守信的好人。   使得白骨妖神也不觉翻了个白眼,很是生疑。   此刻尹风华已然戴上那薄如蝉翼的手套,双手如墨,似如墨玉雕琢而成。他生来便有异术,触及谁时候,便会窥见旁人心中所想。如今这一副天蚕丝编织的手套戴上,尹风华便不会受其所扰。   耳边听到白骨妖神有些兴奋的说道:“你喜欢她,你喜欢那丫头是不是?若不然,你不会愿意窥她记忆。其实,你最讨厌瞧见旁人脑子里想什么。”   小白很亢奋,亢奋中眼底添了几分的说不出的狡诈。像他这么一个大魔头,自然绝不甘愿成为尹风华的一根手指头。只不过尹风华心机深套路多,套得他死死的,也无脱身的机会。   若然,尹风华能有什么弱点——   尹风华手指曲起抵住自己的下巴,一副你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没诚意说道:“哎呀,好像是这样子的。小白,既然如此,你可不准伤了我的愫愫。”   白骨妖神反而不觉有些迟疑,又觉得好似尹风华这样子的人,纵然对什么东西有什么兴致,可那微弱的兴致也绝不至于让他牺牲一根头发丝。   尹风华的心思,确实也是很难猜测的。   不过白骨妖神有一句话说得对,那就是他其实并不愿意去窥测别人心中所想。   此等异术,在有些人眼中,也许会觉得很神奇,还会觉得有此异术必定人生大富大贵平步青云。不过这些人,也未必真能抗得住窥测人心的痛苦。   人之所以像人,无非是因为一张皮囊裹住内心所想。   从很小时候,他就知道他那位师尊清定真人,不过是觊觎自己这副身躯,欲图以魂易之。   清定真人人前待他极好,在尹风华面前一副慈父的面孔,纵然亲爹也不过如此。他对尹风华关爱之极,更关心尹风华的修为进度,绝不容人伤及尹风华一分一毫。惹得旁人皆暗中嘀咕,尹风华莫不是清定真人哪处闹出了的私生子。   而尹风华这个戏精,也用儿子看爹的眼神仰视清定真人。   他本不知自己是什么存在,是清定真人的心音告诉他的。原来这世上,有人乃是轮回盘造物,不死不灭,力量强大。而这么一副躯体,自然惹动清定真人的贪欲。   甚至连清定真人的计划链,尹风华也是被迫接收。清定真人打的主意是养大尹风华,捧尹风华上高位,给予其门派中无限的尊荣。到时候,自己取而代之,“尹风华”顺利成为天镜门掌门,顺势踢下元尊苍壁,成为元界之主。   只不过他这个徒儿确实也不孝顺,彼时师尊以本门精英弟子性命为引,准备移魂尹风华。却反让尹风华大杀四方,将在场之人杀得干干净净。   杀完这些人,尹风华心情也还不错。他甚至折了一朵枝头的桃花,拈花而微笑。   所以尹风华纵然是有此异术,却对窥测别人所想实在没什么兴趣。   再者尹风华日益机敏,善于揣测人心,何须碰触,他只察言观色已然能将这个人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   人类总是自私而无趣的,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对一个人生出什么兴趣了。   林愫?尹风华人畜无害的笑着,眼底却不自禁的流转一抹危险的光芒。   光辉流转,林愫再次踏入元界。   犹自在雪岚宗,莲花峰上。   平心而论,这次穿越小世界的时间并不长,任务也算完成得很快。可这过程,也委实是跌宕起伏,令人惊喜连连。更不必提,这一次的任务里面,居然死了两名玄通境修士。   恐怕此事传开,须弥山上下均是会震惊不已。   正因为如此的多姿多彩,在场修士归来时候都生出几分恍如隔世之感。   便连林愫,也微微有些恍惚。她对尹风华谈不上好感,却不得不承认,尹风华便是那等极容易给人深刻印象的人。   此等危险妖异的奇葩,林愫此生仅见。当然拥有这般感觉的,绝不是林愫一人。   蓦然,眼前银发摇曳,林愫联想起尹风华身边那白骨妖神,下意识绷紧。   不过旋即,林愫已然是回过神来,已然看清楚眼前男子是水连城。   也是,修士界银发飘飘,这等酷炫发型实是常见之极。   再仔细一看,两人发色也有些不同。   水连城银发随风飞舞,他本是个冰山样的漂亮人儿,此时此刻,他看林愫的眼神却蓄满了温柔和担切。   林愫无意间触及他的眼神,不觉微微一怔,只觉得不可思议。   应该是她看错了吧,水连城和她是早无情分。而水连城触及林愫的眼神,面色迅速变幻,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漠淡然。   正在这时,身边一些修士身躯上光芒非但没有消失,而且更加的明亮。   轮回盘不会改变出任务修士在元界的时间,可小世界死去的修士,在元界也会消失。原本在莲花峰上的死去修士,他们的身躯渐渐被金色的光芒吞噬,直至化为光点,不留下丝毫。   然则其实,这不过是因为他们尸首已然在小世界,元界存在顿时光化罢了。   而林愫,也看着金色的光芒吞噬了近在咫尺师容的面容,看着他和别的弟子,化作光辉流星,就此消失。她的心尖儿,忽而浮起了一抹酸意。   最后在场五十名紫品弟子大抵光化,只留下四人。   如此损失,也让在场的雪岚宗长老目瞪口呆。   劫后生还,剩余四人见着满场的光辉流逝,亦不觉皆跪倒在地,放声大哭,近乎崩溃。   这四名紫品弟子纵然还活着,却也是已然是道心已失,只怕再不敢踏入轮回盘执行任务。而他们的修为,显然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而谢灵君目光扫过了那几人,眼底顿时泛起了一抹杀机!   她在小世界如此的出丑,这种种丑态,为人所见。她奈何不了林愫,可这几个低阶弟子居然也看在眼里。   有那么一瞬间,谢灵君也想将这四个幸存者杀得干干净净。只不过如今,雪岚宗莲花峰上有许多雪岚宗长老,连水连城也在此。   妙真人心中再恨,也只好作罢。   人就是如此,底线一旦被突破,似乎就再也都回不去了。谢灵君以前虽然做作虚伪,尚不至于如此恶毒。不过她亲手杀了师容后,就感觉新世界的大门已然为她打开了。   正在此刻,远处冲天光芒闪烁,映入在场众修士的眼中。   如此强大的灵力波动,不觉令人心神摇曳。而在场的玄通境修士以慧眼观之,更瞧出冲天的宝气。   如此灵气,便是有神兵降世?   而这样子的宝光,不但雪岚宗可见,须弥山各境皆可窥见。   本来这次任务,伤亡如此的惨重,尤其两位玄通境修士的死,更令人不由得觉得惊世骇俗。   可伴随冲天的宝光,围观群众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去了。   甚至死去的人,似也不重要。毕竟人都已经死了,还能有什么要紧的。   接了轮回盘传输来的玉简,林愫就携带徒儿归去洞府。   水连城目光从冲天的宝光之上移开,不觉落在林愫纤弱的背影之上。他不动声色轻轻一皱眉,林愫虽然保命回来,可是这一身却好生狼狈。看来,这小世界一行,似乎也很凶险?   他蓦然捏紧了手掌,手指甲抓破了掌心,似乎从中透出了一抹疼意。   水连城心尖儿流转一抹苦涩,漂亮的脸容也似有几分阴郁冰冷。   只怕林愫永远不会知晓,自己的心里面对她的一抹关心。   林愫,就是太任性了。   回到了洞府,灵瑚眼见大家都如此的狼狈,不觉大惊失色。尤其是上官璧月,受伤更是严重非常。   灵瑚也赶紧给上官璧月治伤。   她眸色微凝,双瞳流转水色,似乎透明一般,而上官璧月的经脉在她眼中也根根分明。旋即灵瑚弹入银针和药线,那针极细,一下下的替上官璧月缝合。   灵瑚在洞府之中,虽然不怎么会武功,医术却是极佳。刚好上官璧月善于调药,故而青叶洞府的自行医治也不是什么问题。   不过人可以治,兵器却不能治。   林愫化出了血恶,轻轻查之,顿时面露不忍。   血恶在砍巨树时候受创,光芒大减,虽还未曾折断,却已然无从前锋芒。   加之江无尘佩剑在砍白灵时候遗失,如此青叶洞府竟开始闹兵器荒。   灵瑚善八卦,不觉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娓娓道来。林愫方才归来时候,宝光冲天,原来竟然是有神兵青玄剑现世。   此等法器,可谓元界顶级,和尹风华所执风华剑,历代元尊传承的斗光剑并立。   本来元界弱肉强食,等级分明,最好的东西自然归属最强的人。原本,也该风神照拿了了事,轮不到地下的人份汤水。不过人家既然是神兵,神兵通常也是很有性格的,会自行择主。   如此,竟成为一个大机缘。   元界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珠子盯着,盯着眼红得要滴出血来了。   灵瑚当然想自家仙尊拿到手,言辞间还多了几分因果玄学:“你瞧,仙尊血恶方才黯淡,元界便有宝光冲天。这岂非就是为了,让你还兵器。似乎,冥冥间自有注定。”   上官璧月伤还没好,已然表忠心:“就是,师尊若有心争取,徒儿必定助力。”   江无尘话不多,也点点头。   去小世界走了一遭,见识了类似白骨刀、风华剑之类的神器,再看这些元界法器,不免觉得索然无味。以前他们纵然知晓有这些神兵的存在,可只是听话,也没瞧间。一旦亲眼瞧见,似乎连眼界都不一样了。   林愫却不觉幽幽的叹了口气,叹息声中颇具沧桑、无奈之感。   众人不解其心,不觉有些愕然。   林愫感慨:“你们个个劝我换剑,不说是否真能拿道手。就说血恶,此剑伴我多年,一直十分趁手,随我历练修行。我对它,当然是有感情的。如今它光芒黯淡,便要舍弃于它,再眼馋别的神兵,似乎不免有些薄情了。”   “唉,就跟娶老婆一样。原配年老色衰,就要迎娶新人,我于心何忍。”   林愫轻拂血恶,一副很深情的样子。   在场三人,亦不觉无语哽咽。   MD戏精!   旋即林愫心忖,如今青玄剑现世,也多少分去风神照注意力。如此这般,也让人不至于再如何留意妙真人。   念及谢灵君,林愫双眸也不觉暗生警惕。她见识过太多丑恶,亦知晓如今的谢灵君,也不仅仅是之前想压着自己出一口气了。   只不过风神照就吃她冰清玉洁,慈悲善良,大约谢灵君也不会蠢到跑去风神照那处崩人设。   此刻元宫中的谢灵君,却也是取出了梳子,轻轻的梳理发丝。   本来白灵之死,她也没多上心。可此刻谢灵君回到元元天,却忽而有些不习惯了。   服侍她的仙婢固然体贴恭顺,可终究不是自己人,那么有些话也不能和这些陌生的婢女说。   说了就会崩人设。   她不觉抿唇感慨,自己毕竟已然离开太久,除了一个白灵,竟再没什么贴心顺意的人在。   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压下了胸口一股子的焦躁火气。   慢慢来吧,自己好不容易苏醒,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自然也是要拿回来。   她忽而觉得,自己应该更加珍惜风神照一点。以前,她似乎也没那么珍惜。因为风神照一开始,被她所救,终究是个孩子。而像她那样子的女人,不由得会更喜欢有权势强势一点的存在。也因为如此,她忽略了风神照的成长。   可是如今,谢灵君终于清醒的认识到了,风神照是如今自己手中最严实的一块木板。   她头发松松的挽在脑后,随意的长裙拖地。伴随谢灵君的行走,传来了轻轻的沙沙声。而这元元天仙宫中地板,自然也是点尘不然。   如此一来,自然是一派风轻云淡,岁月静好之姿。   风神照此刻正在玉叶池边打坐,此处静谧,旁人等闲也是不敢来此。   谢灵君不觉心忖,我离开一段时日,神照居然喜爱在此处呆着了。记忆之中,以前风神照的爱好似乎不是这样子的。这个想法,莫名间,让谢灵君觉得不快。   风神照隐隐感觉有人到来,他轻轻睁开眼,入目却是一张熟悉的面容。   一瞬间,他以为那道鲜活、明润的身影,又再次来到自己的身边了。   就如以前许多次一样,在这玉莲上轻盈的练剑,如一只快活的鸟儿,脸上总是流露出鲜活的笑意。   那些记忆涌上了脑海,使得风神照下意识的勾起了唇角,不自禁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很少笑的,这样子的笑容落入谢灵君的脑海,却让谢灵君瞧得一呆。   谢灵君忍不住想,自己这个小师侄果然已经长大了,而且,笑起来还很好看。   不知怎的,她对风神照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可旋即,风神照的笑容却也是微微一僵,凝固在唇角。眼前的女子衣衫秀雅素净,气质恬淡,自然绝不会是那个扎眼的女徒。   他忽而内心悚然一惊,方才,他居然将妙真人看成了林愫。   这样子的感觉,还真是奇妙之极啊。   风神照眼皮轻轻的下垂,容色微凝。   不过谢灵君并没有察觉什么异样,毕竟风神照一向不会表达感情,方才笑一下已然是十分的难得了。   “师叔,你既已然受惊,何不多休息一阵。”风神照总归是对她有几分温情的。   妙真人微笑:“我无事,你也不必担心我。我们好不容易才重逢,自然不会忽而再离开你。若是那样子,你又要难过了。”   谢灵君的话,落入风神照的耳中,忽而让风神照内心浮起了一抹古怪。   不错,以他从前反应来看,谢灵君此等言语也不算太抬举她。可风神照却清晰的感觉到,如果现在再一次失去谢灵君,也许他就不会如从前那般痛苦了。   毕竟,已经过去十载光阴,他已经习惯身边没有谢灵君了。   还有,就是那时候,他还没现在这般在意权势,他还没习惯当元尊。   男人的不同阶段,喜爱的东西,是不一样的。更何况,如今的风神照已然知晓,有女人讨好自己的时候,会是什么口气。谢灵君没她自己以为的会演,她的演技在情窦初开的少年面前够用,可是在已然成熟的元尊面前,似乎就差了些火候。   作者有话要说:  血恶:宿主是大猪蹄子!!!   愫愫如同今天下单换手机哈哈   BS:昨天发布新章节说登录超时强行退出,草稿箱自动保存居然切了作话后面一些,算了不改了 第60章 060   风神照目光落在了谢灵君面颊之上, 男人对脸的喜爱总是审美如一的。他待谢灵君虽不似以前了,可终归有一份年少时候的情意在,更何况, 他这个师叔并没有太多的野心。   所以, 他会对谢灵君好的。   风神照已然是缓缓捋清了自己的思绪,容色趋于和缓。   谢灵君当然未曾察觉到风神照身上种种微妙的变化,反而以为是风神照对自己重视,心尖微甜。   她想到林愫对自己的种种为难, 就气打不了一处来。   “慕华仙使可有跟你说什么?若是林愫之事, 神照,你不必放在心上的。”谢灵君轻语, 清雅的面容之上不觉更增几分的恬静悲悯。   风神照听到了林愫二字, 蓦然抬起头来:“小世界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林愫虽然是他一手养大的,可是那小女孩儿从小就是狡诈多智, 十分会骗人, 又很是倔强。只怕就算小世界发生了什么, 林愫也是不会说。   这一次的任务,死了这么多人, 其中还包括两位玄通境的修士。须弥山上下,其实都是颇为震惊!若非青玄剑现世, 分去了众人的注意力,只怕如今都会议论不休。   如此发生种种, 慕华亦向风神照回禀过。不过对于慕华,风神照也并不是十二分的信任。在风神照看来,慕华此人懂事,大部分会说真话, 可终归会隐匿一二。比如对于林愫,慕华就是简单几句。   风神照嗓音一如既往的冰冷,可谢灵君却从中听出几分的热切。   妙真人心情不免更好了些,失笑摇头:“他总以为,林愫似有意伤我,不会的。其实林愫,只是个小女孩儿,不懂事。”   话留三分,她等着风神照来追问。   风神照却一语未发,以他了解,慕华那样子的人不会对谢灵君说这样子的话。   未得风神照的追问,谢灵君不觉微微一愕。   一时间,她不觉暗恨自己言语居然如此的含蓄。风神照不追问,她如何能继续将状告下去。   她确信,只要自己告知风神照,那么这个男人弹指间,整个青叶洞府都是灰飞烟灭。此刻谢灵君心中大恨,甚至顾不得林愫有可能是自己的同命之人。   “神照,你要应了我,不去伤那位林仙尊。她,就是一不懂事的小孩儿。”   风神照已然缓缓的合上了眼,言语放和缓了些:“师叔,回去休息吧。”   他一向话不多,妙真人也听不出他嗓音之中的喜怒。   其实自从谢灵君归来以后,风神照的话也不多。可纵然如此,谢灵君的心底,却也是忽而有些个不安之情。   谢灵君故意含嗔:“你还没应我呢。”   风神照漠然说道:“好,我应了师叔,不伤林愫。不止这一次,有生之年都不伤她如何。”   谢灵君顿时被他的骚操作镇住了!   一时间,她当真想大声说不好。好在,谢灵君总归是克制住自己。   神照,当真是这么实心眼?又或者,其实他真的没想过伤及林愫。   还是,风神照已然察觉,自己心存歹意,并非表面上看上去这般的风轻云淡?   谢灵君眸子微微一暗,旋即抬头轻语:“神照,这次归来,我们还未曾好生聚一聚。”   譬如自己抚琴一曲,安抚风神照的凶煞之气。再者,自己与风神照吃一些凡俗食物,一如当年。也许自己离开太久了,故而风神照都淡忘了曾经的种种了。   风神照亦越发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差距。   妙真人性子从容恬淡,并不关心修行之事,只让风神照觉得与她无话可谈。   谢灵君犹自不觉,轻缓说道:“无论如何,在师叔心中,你永远是当年那个,拉着我衣服角的害羞小孩儿。”   那时候,风神照可依赖她了,生怕妙真人弃了他,眼中充满了依赖和贪恋。后来风神照赠自己凤凰佩,他还不服气自己说他小,一副不甘心样子。那时候少年眸子灼热如火,其实谢灵君也隐隐明白,却假装不懂。她怯生生的躲避,其实心尖却不自禁的流转一抹快意——   一股逼人寒意涌来,打断谢灵君思绪。风神照稍施威压,便已然是让妙真人经受不住。   她如花娇颜已然苍白如纸,凝视风神照冰雪容颜散发的怒意,骤生不安!   风神照厉声:“元尊之威,不容亵渎,妙真人可要记得。”   一旦风神照成为元尊,便成为元尊之尊,从前身份辈分皆化为烟云流水。毕竟,修士界是以实力为尊。风神照称呼妙真人一声师叔,已然是对其十分抬举。可方才谢灵君的言语,却是对风神照十分不恭。   他已然贵为元尊,谢灵君一番言语,却说一辈子当他是拖衣角的小孩儿。   风神照已经很久未曾听到这般忤逆的言语了,不由得觉得甚是刺耳。亏得说这话的乃是谢灵君,倘若换做了旁人,风神照已然让其尸骨无存。   这般惊涛骇浪,一时让谢灵君心神巨震,颤声:“神照,我不是故意。”   她眼中的泪水,宛如断线的珠子,滚滚从脸颊之上淌落。   风神照亦不觉慢慢收敛周身锋锐之气。他目光触及谢灵君的淌泪的俏颜,仿佛凝视到另外一张苍白含泪的面容。那时候自己周身酒气,少女近在咫尺,香泽微闻。其实,那个女孩子,若没那般倔强,只需稍稍服软,他一定是会对她很好很好。只要,她甜甜一笑,自己就能将整个元界的珍宝捧在她面前。   自己之所以磨砺鞭笞,就因为她总不肯听自己话。   这么想着,风神照也禁不住将内心的话儿说出口:“你若乖顺听本尊的话,我自然什么都给你。”   谢灵君不明就里,她也对风神照柔顺起来:“元尊,我,我明白了。”   风神照回过神来,目光仍然凝视着眼前这么一张脸。谢灵君眼中还蓄满了泪意,掩不住神态里的那亦一缕惊慌,也不觉为她这么一张俏丽脸庞添了几分楚楚之意。   谢灵君曾是他师叔,如今却这般乖顺柔婉,风神照神色也不觉和缓了许多。   “你不必称呼我元尊,还是和从前一样,直呼其名就可。”   谢灵君未及擦去面上的泪水,忍不住轻轻的嗯了一声,心中稍安。如此看来,自己在风神照心目中的地位,终究是不同的。   风神照似喃喃低语:“你不必怕我。”   他一改方才的冷酷,语调近乎哀求。   谢灵君心头一柔,面颊流露温婉怜爱之色,轻柔说道:“放心,神照,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她说得情真意切,似连自己也相信了。   风神照缓缓垂下眼皮:“我尚要思索青玄剑之事,师叔,你去休息吧。”   其实他早就酝酿这样子的敲打,妙真人历劫归来,他自然还是在意的。只不过两个人的关系,需要重塑一下。他如今贵为元尊,对谢灵君是宠爱而不是依赖。而如今,谢灵君也乖顺轻轻嗯了一声,好似风神照温顺的宠姬,轻轻的退开。   风神照尤其轻垂眼皮,双瞳皆黑。   他忍不住轻轻的抚上腕间的镇魂链,眉心封印已去,有些事情他自然也想起来。那少女泪水盈盈,暗藏算计,舌尖吐出法印,落入自己眉心。而彼时,因她近在咫尺,自己居然意乱情迷,慌乱不堪,全无提防!   风神照这般想着,面容忽冷,伸出了手指,狠狠的揉着自己个儿眉心。   不过罢了,那时候的自己也很是幼稚可笑。若再来一次,那小女孩既然讨自己喜欢,他自然是会宠爱有加,而不会虐待鞭笞。这种种古怪的行径,源于自己那时候内心可笑的纠结和慌乱。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部都要。   谢灵君温婉柔和,林愫艳丽倔强,各具风姿。分明是同一张脸孔,却各具风情,别有一番风味。   兼容并收,有何不可?他既身为元尊,享受一下齐人之福,又有什么了不起?   众所周知,人的底线是伴随年龄的增长不断往下刷的。   不过事到如今,风神照也无意分太多精力在儿女情长上。妙真人失踪时候,他初登元尊之位,尚不知晓权力的好处。如今不过短暂十载光阴,风神照已然变了许多。   青玄剑现世,他内心升腾一股冰冷怒意。   他手指轻轻一动,斗光剑顿时化出。   此剑乃历代元尊传承之物,夺天地造化之奥妙,乃王者霸道之剑。不过此剑剑鞘,却竟是古木所制,透出那等幽幽古朴之意。   盖因为斗光剑太过于霸道,寻常金属剑鞘怕压制不住其凶煞之意,故而以木为鞘,方才合用。   如今斗光剑认主,风神照手掌轻轻握上时候,就生出一股子血脉相连彼此感应的玄妙之感。   自打风神照成为元尊,他已然很久未曾尽情展露自己的实力了。他若除去镇魂链,再辅以斗光剑出鞘,便是屠尽须弥山上下也不在话下,实力委实是惊人之极。当然,风神照自然也没必要这样子做。   可如今青玄剑现世,如此神器,能和自己斗光剑并驾齐驱。那么待青玄剑择主,有法器加持,剑主便有与自己一搏之力?念及于此,风神照眼底也不觉流趟一抹深深的嫌恶。   以他自负,并不愿意这样子的事情发生。   他一身玄衣,蓦然如此的掠起,至元界剑冢。   之前冲天的宝光,便是由此而生,乃是元界一处机缘之地。元界历代高阶修士殒身,随身佩剑若有灵,便并不大乐意被第二人所驾驭。若是无任降服,此剑便会自行飞入剑冢之中。也因为此地受历代剑气滋养,故而倒是很容易蹦出个神兵利器。   旁人擅入,则必定是会被千万剑气所伤,切成碎片。   风神照踏入这焦土之地,却是容色不变。   他已然有意降服青玄剑,却并不觉得青玄剑有什么了不起。他之所以要得青玄剑,是要将之打入冷宫,更要证明上天下地,唯我独尊。   此刻青玄剑虽然现世,通体却以漆黑的晶体包裹,瞧不见本来面目。也许因为主人未至,故而青玄剑就如闺中待嫁的羞涩女郎,不愿意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风神照再试,却见青色剑气蠢蠢欲动,乃至于周围的古剑纷纷感应,凝结剑光纵横。   他面色微变,退出了剑冢。以风神照之能,未必不能一搏。只不过他若元气大伤,却难保不会有人趁虚而入,甚至依仗青玄剑危及他元尊之位。   这般想着,风神照面上的寒意愈浓。   他凉丝丝的想,好,此剑既然不肯降服自己。那它相中了谁,对方手还没握上青玄剑,就被他诛杀之。   青叶洞府的林愫蓦然心中一动,一伸手,接住了金剑。   元元天金剑传讯,邀约各派玄通境修士,共同试剑,看那青玄剑择谁为主,花落谁家。   林愫相信,如今各门各派,均是收到这个讯息。想来此刻须弥山上下,已然是暗潮涌动,各添算计。   其实林愫嘴里说不能辜负大老婆,内心却是有属于自己的考量。   风神照冷若冰霜,其实元界很多修士也冷若冰霜,可冷若冰霜只是一个外貌特征,各自秉性也不会相同。   她这个前师尊,是个唯我独尊,十分心狠的人,只怕不大乐意见青玄剑落入别人手中。   所以林愫想要是想要,不过却诸多顾忌。她怕洞府里几位失望,所以故意含糊过去。没办法,元界的修士要好好活下去,工于心计是必备技能。   至于青玄剑,她当然是想要。一剑在手,她实力皆具,才能捍卫自己的尊严和贞操。   故而到了次日,林愫精神抖擞现身自己洞府面前。她召唤弟子,前去竞争青玄剑,惹得众人纷纷无语。   那剑冢在无色天,乃是无色天风水灵地之一。   实则须弥山第三层天的三大宗门,均有一处风水灵地,是大宗门福泽之处。这无色天的剑冢虽然是历代宝剑的养老院,却因此有许多玄妙的剑意飘浮。也因为如此,历代许多无色天优秀弟子,均是在此领悟到玄妙的剑意。再者,这大宝剑养老院之中还有别的门派的宝剑,也因为如此,无色天能窥见别派的剑意。   种种奥妙,也是不可言喻。   既是无色天,就连婢女灵瑚也随行。   到时候以血为媒,供青玄剑感应,就跟抽奖一样,开奖有惊喜。正所谓多一个人抽奖,多一分希望。   青玄剑没有简单粗暴依顺元界最强者,看来一多半要挑主人的心性了。而心性一道,最是玄妙不可言,最说不清楚,最容易作弊的。林愫也思考过,万一青玄剑喜欢咸鱼型的呢?林愫是假咸鱼,灵瑚是小洞府内纯正真咸鱼。   胸无大志就是天生为灵瑚这个小婢女准备的。   林愫觉得自家洞府人是少了点,各色品种还是很齐全的,保管有一款让青玄剑动心。   此时此刻,上官璧月左顾右盼,江无尘犹自冷傲高贵。   唯独林愫这实诚人,说起了实在话,提及自己内心之疑虑:“仙尊不说了,血恶陪伴你多年。你实在是情深意重,不舍得让血恶伤心,故而不忍纳了别的剑。”   林愫面不改色:“我这是被迫纳妾,不是休妻。若然青玄剑进门,也是小妾。家里正宫是不会变的。”   而她的胡言乱语,急得灵瑚连连嘘声。   “仙尊可不要乱说,乱说青玄剑听到会生气的。”   林愫微笑脸,心忖,嗯,真会如此小气?   此时此刻,剑冢之中的青玄剑沉默且安宁。   无色天的剑冢就是如此,整个小丘都是漆黑之土,不见草木。而地上,则密密麻麻的竖起了剑,宛如一棵棵树木。   万剑剑气交织,形成生人勿近的凶狠。   那剑冢核心,则是一块漆黑的石碑,碑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古文,却似被岁月侵蚀,已然瞧不出原本写什么。   而此处就好似剑冢的中心,四面八方之剑,均是齐齐歪斜向石碑的方向。   仿佛是对之进行朝拜,展露自己的敬仰。   新诞生的青玄剑,就立足于石碑之前。若漆黑石碑是皇帝,那青玄剑看着便是小公主。   就是这位傲娇的小公主,今日引来须弥山修士前来朝拜。   不过正在此时,碑下沙土似有什么蠢蠢欲动。   咚的一下,一道俊雅的身影爬出来。尹风华风姿颇美,就算是爬土坑,也是无比的优雅。   此处剑冢其实是须弥山灵脉很粗壮的一根分支,而须弥山灵脉其实又跟轮回盘联系在一起的。而对于尹风华而言,便是全须全尾的真身爬入元界的路径。   他轻轻一啪,身上衣衫也不知道是什么料子,顿时也是纷纷去尘,整个人也是点尘不染。   尹风华不觉抽长感慨:“哈,多年以后,再次实实在在踏入元界,竟如此辛苦。”   然后坑里面传来一个闷闷的嗓音:“麻烦让让,抬一抬你左脚。”   尹风华轻轻的哦了一声,微含歉疚的模样,不觉迂尊降贵移开了自己的左脚。   白骨妖神一脸阴郁,一身土从坑里面爬出来。   他愤愤不平,尹风华居然还有兴致感慨他多辛苦。尹风华辛苦个鬼,打通空间隧道的可是他!   白骨妖神一身的灰土,却也是懒得去拍。挖到须弥山表层,那些实质的石层灰土才出现。可这,在这个巨大的工程里面根本不算什么。更多时候,白骨妖神是硬抗巨大的的能源,硬生生以骨刀劈开,方便同行。   尹风华感慨:“你瞧,小白,你浑身如此狼狈,何不整理一二。如此,瞧着也好看些。”   白骨妖神冷笑:“关你屁事。”   尹风华也没生气,语重心长:“所谓狗瘦主人羞,你懂的。”   白骨妖神杀人般的目光顿时也落在尹风华身上。   不过正事要紧,尹风华也不再关怀小白。他取出了翠竹杖,开始在地上描绘阵法。   元界的能量,果真是小世界比不上的。尹风华在小世界画阵,阵法再如何的精妙,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世间种种阵法也不过是借力,一旦无力可借,必定也是毫无用处。   故而尹风华也只能很无奈的,用一些比较粗鲁的办法,当然干挖土活儿的是小白。   他竹杆一戳,白骨妖神顿时尖叫:“啊,你弄破我的手指,我的血很贵懂不懂。”   一滴鲜血,顿时润入了阵法,起到开启法阵的用处。   尹风华微笑:“我的血也很贵,不过,上次吃饭用的是我的血,咱们两要轮流来。”   白骨妖神:啊啊啊啊啊啊,总有一日,我一定要杀了他啊杀了他。   此刻,林愫忽而莫名有些恶寒,打了个喷嚏。   本来今日好好的,不知怎么的,她却有一种不妙的错觉。   耳边则听灵瑚言语:“仙尊,其实我算了算,咱们洞府在无色天的仇家最多。我等来无色天,当真没关系?”   林愫已然是回过神来,对着灵瑚流趟安抚的亲切笑容:“怕什么,有事咱们可以逃。”   她不是已然备下几张极品瞬移符,以备不时之需。   上官璧月称赞:“师尊真是高瞻远瞩。”   灵瑚无奈:“仙尊真是体恤弟子。”   江无尘发觉自己不说话似乎不合群:“我赞同二位的意见。”   忽而,一道俏生生的少女嗓音响起:“大姐姐,纵然你投身林仙尊洞府之中,也是好生豁达,居然也是重来无色天。莫非,大姐姐已然是忘记了,你是这无色天的弃徒?也是,毕竟大宗门还是让人怀念的。”   说话的少女容貌跟上官璧月有几分相似,却比上官璧月显得娇、柔。上官璧月是淡淡的小麦色肌肤,而她却是肌肤如雪,好似羊奶一样。这样子的小美人儿,自然不觉令人心生怜惜。   这一位,青叶洞府的大家,也算是比较熟悉的。   上官璧月的族妹上官婉婉,也是上官璧月前任未婚夫云浅痕真正的心上人。   从前上官璧月有一个全世界最好的未婚夫,纵然心有所属,却因为责任对上官璧月不离不弃。可惜,这般好的未婚夫居然让上官璧月无耻的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恭喜吃土二人组到元界   林愫:我觉得似乎有些不妙   谢谢捉虫的亲感谢在2019-11-11 23:56:15~2019-11-12 23:3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omeon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omeone° 10瓶;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061   而如今上官璧月这个全世界最好的未婚夫也在场, 云浅痕风度翩翩,姿容儒雅。本来这位云师兄,亦是无色天之佼佼者, 更是宗主云夫人的同宗血脉。只不过如今, 他窥见上官璧月,面色不觉稍稍发白。   上官婉婉在他身边,宛如小鸟依人。   实则纵然云浅痕不肯退亲,却早已然和上官婉婉出双入对。   如今上官婉婉如此指责, 他俊容微红, 容色也不觉流转几分的复杂。   上官璧月似也没听到上官婉婉言语,她妙目逡巡, 落在了云浅痕那紫色的穗上, 故意让自己   目光多停留了一阵子,使得围观群众重点关注于此。毕竟,如今云浅痕尚是紫品弟子。   上官璧月一副惋惜、矜持、虚伪的口气:“云师兄, 你既有了婉婉, 我自然应该成全于你。再者如今, 我一心修行,无心男女之事。”   围观群众顿时为云浅痕抱不平!上官璧月之前不肯成全有情人, 可如今却毫不留情舍弃。其原因,无非是上官璧月已然是玄通境修士, 而云浅痕也不过是紫品弟子。   可那般同情的目光,却仿佛千斤的重担, 压得上官婉婉摇摇欲坠。   所谓有情饮水饱,可上官婉婉却做不到。当初,她千方百计接近云浅痕,不就是因为云浅痕甚是优秀。而上官婉婉素来与上官璧月不和, 却又处处被这个族姐胜过。   上官婉婉没有上官璧月优秀,天资更远远不如,能将云浅痕这个未婚夫从上官璧月手中夺回来,她不知晓多兴奋。   可没想到,事到如今,云浅痕却被上官璧月弃如敝履。   云浅痕似魂不守舍,唇瓣动动:“恭喜。”   上官婉婉却一把拢住了他的手臂,死死扣住,故作亲呢:“璧月你何须羡慕,也不知是为了什么,让你慧剑断情丝,不得不一心修行。只怕,是求而不得吧。”   上官璧月流露宽容笑容:“那就恭喜二位早日结为道侣,不知几时成亲。婉婉,你苦恋多年,可不要再耽搁了。”   上官婉婉心头大恨,实则上官璧月退亲之后,云浅痕却并无动静。   她本欲反驳,忽而又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云郎——”   上官婉婉唇瓣轻启动,嗓音可怜。云浅痕侧头一望,就触及一张含泪双眸,泫然欲泣,柔弱可怜。当年,就是这么一副可怜的模样,使得云浅痕一颗心偏向了上官婉婉,生出无限怜爱。   可当年是当年,如今,他却没办法点点头。   上官婉婉顿时也是面色一僵。   云浅痕低低说道:“未曾想,你一遭突破玄通境,居然便要退亲。”   一副了然、委屈的样子。   林愫这时候开口,一副不耐的样子:“云浅痕,何必纠缠不休,你若要什么补偿,但说无妨。”   既然云浅痕非要受害者样子,林愫也不客气拿起了反派剧本。   上官璧月也抱歉样:“云郎,抱歉,你与我,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过,云浅痕应该不会要吧,他这个人最做作。   果然云浅痕面色变幻,流露受辱之色,却隐忍未言。   而在场的围观群众,固然觉得青叶洞府颇为无耻,却也并不太如何愤慨。毕竟,修士界以实力为尊。如今上官璧月已然是玄通境,自然绝不会和一个区区紫品弟子结为道侣。   再者元界众修士其实本就性情淡漠,也很难对之生出什么真情实意。   大家此行本为夺剑,沿途看到的狗血剧只当额外奉送。   眼见林愫等翩然离去,云浅痕犹自魂不守舍。   他一双眼珠子,似黏在上官璧月的背影上,不舍得离开。种种往事,涌上了云浅痕的心头。上官家族不过是山外的小家族,上官璧月要入无色天不容易,在无色天混得好更不容易。故而彼时,上官璧月八面玲珑,十分会做人,亦心机颇深。不过云浅痕不一样,他天分不错,而且还是云夫人同族血脉,甚至被戏称一声表少爷。云浅痕温文儒雅,性子也比较和善。   他总觉得上官璧月心思太深,行事太狠,又狡诈之极。本来此等女子绝非自己良配,甚至连云夫人也敲打过他,可他却沉醉于这心机女的一颦一笑。直到容貌和上官璧月有几分相似的上官婉婉出现,婉婉温婉可人,楚楚动人,似乎才是他理想中的女子。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真要和上官璧月退亲时,他又不舍。   云浅痕并非故意,却是个太过余优柔寡断的人。   此刻他心思飘浮,似乎已然忘记了,自己个儿身边还有一位上官婉婉。   上官婉婉瞧得堵心,终于缓缓的松开了手。   离那二位远些,上官璧月终于不觉吐出了一口气。   江无尘皱眉:“你没事吧。”   上官璧月微笑:“我很好很好。”   也不知道是否因为修行上来了,她再见云浅痕,已经没了当初撕心裂肺不甘。   其实当初,如果那件事情,云浅痕肯相信于她,说一句璧月没有说谎。那么,就算是二女共争一夫,她也会不顾尊严的争下去。云浅痕不肯相信自己没伤上官婉婉,更不相信那件事——   时光流逝,从前种种的爱恨嗔痴,似已然皆化为烟云水汽。   然后,剑冢就浮现在他们面前。   从前上官璧月是无色天弟子,已然见过无色天的剑冢。不过对于青叶洞府其他人而言,还是首见。故而他们面颊之上,都不觉流趟了几分震撼之色。   眼前黑沙山丘,密密麻麻尽数是剑,以及,那各式各样雄浑滔滔的剑意。   此等地方,简直便是剑者修行的天堂。这剑中王者,似乎也本应该就出现在这里。不止青叶洞府,在场其他许多人,也都不觉透出了兴奋之色。若非青玄剑现世,别派修士怕也没机缘来无色天。   林愫放目望去,只觉得剑冢似甚是广阔,不知青玄剑在何处。   不过纵然如此,在场的修士也都能感觉到宝光蠢蠢欲动。纵然有万道剑光,也掩不住此刻剑冢之中一股子浩然纯正的王者剑气。   林愫幽润的目光如此望去,蓦然只觉,剑冢之中仿佛有一双眸子,深邃而幽远的凝视自己。   林愫忽而打了个激灵。   她仿佛站在了深渊口,而深渊低下,有什么怪物,一双眸子窥测自己,蕴含了无尽的算计。   待林愫回过神来,那样子的感觉却也是荡然无存。   林愫左顾右盼,周围修士均无异状。便是在场青叶洞府的弟子,似也是毫无察觉。   使得林愫眉头皱起更深,莫非,只有自己才有这样子的感觉?   在场的修士,此刻脸上尽数洋溢着无穷的亢奋和兴奋。毕竟身为修士,对力量的渴求都是烙印在骨子里。   林愫眼尖,也瞧间几个熟人。雪岚宗弟子已到,水玲珑也看到了林愫。不过这一次,水玲珑对林愫视若无睹。察觉林愫不是那么好惹,水玲珑机智的无视。   反倒水连城,忽而很复杂的扫向了林愫。   林愫也不是那般迟钝,隐隐察觉水连城对自己还有几分情分在。不过对于林愫而言,却也是不重要了。当初水玲珑来青叶洞府挖墙脚,水连城并没有什么表示。可能,他觉得亲妹妹是因为自己心生嫉妒,一旦知晓自己已然不理睬林愫,便也自然失去兴致。可到最后,让水玲珑安分下来的,是如今林愫的实力,而不是隐忍。   故而,林愫的注意力并没有在水连城身上停留多久,转而专心凝视眼前剑冢。   反倒水连城目光在林愫身上流连,眼中含义未明。   水玲珑本来看到剑冢很是兴奋,此刻却不大乐意了,传音入密:“兄长,依我看来,只怕元尊如今对林仙尊尚有几分在意呢。”   若不然,林愫小世界那般得罪谢灵君,岂不是犹自安稳?搞得水玲珑如今言语间,都叫林愫林仙尊。   水连城容色沉郁,一语不发。   此刻云浅痕与上官婉婉也已到来,上官婉婉凝视青叶洞府几人的背影,面色也禁不住越加难看。   从小到大,她便在上官璧月手下吃亏,而家族也因为上官璧月天资,更捧上官璧月。如今上官璧月已然是突破了玄通境,只怕也是更难企及。   可她内心再恨,似乎也没办法,也奈何不了人。真惹恼对方,她一个低阶弟子,只怕反而是自己吃写苦头。   上官婉婉的目光从上官璧月身上移开,不觉落在了林愫身上,恼意更浓。   若无这个林仙尊,便没那么多事。当年上官璧月被无色天逐出去,宛如丧家犬,甚是狼狈。而没谁,会接手一个无色天的弃徒。上官璧月根骨不错,纵然她因嫉伤了一位可怜族妹,大宗门也不会如此轻易弃之,这其中自然另有别情。   可以说若无林愫接盘,上官璧月就会彻底废去。   上官婉婉扫了云浅痕一眼,眼见云浅痕犹自沉郁,一时竟恨透了他这份温文儒雅。。   最初的嫉恨淡去,上官婉婉的心尖,却不觉油然而生一缕惊惧之意。   上官璧月得此力量,可会打击报复?尤其当初,自己个儿落井下石的勾当可没少做。   如果上官璧月水涨船高,就是因为林愫。上官婉婉根骨并不怎么样,心思却还很多。她目光扫及缓缓而来的一道艳色身影,忽而心中一喜,顿时也是有了主意。   云浅痕犹自失魂落魄,只觉得此刻上官璧月飘然若仙,已然傲然出尘,竟有几分遥不可及。他内心伸出,不免暗悔。   正在这时,上官婉婉却不觉莲步轻移,脆生生说道:“还请林仙尊自重。听闻林仙尊对雪岚宗灵尊纠缠不休,只不过如今,灵尊正要与我无色天大小姐宁娇色成婚,结为道侣,乃是一段佳话。”   众所周知,当年林愫被扔去雪岚宗,曾有一段时日和水连城来往甚密,惹得其妹嫉妒。   不过后来,水连城似腻味了林愫,对这位林仙尊便冷冷淡淡,似再没什么来往。   如今上官婉婉提及此事,便是提醒林愫,旧人要另娶他人了。   而此等消息,此刻知晓的人还没多少。让上官婉婉这么一嚷嚷,在场许多修士顿时透出了讶然之色。   结为道侣似不稀奇,关键在于结道侣的两个人身份。   宁娇色是无色天宗主之女,年纪轻轻已然是突破了玄通境,身份与天赋兼备。至于水连城,则更了不起。如今水连城已然是元元天仙使,以后更会是雪岚宗掌门。   此桩婚事背后之意,更是无色天和雪岚宗进一步的结交。第三层天三大宗门,唯独梵海独自美丽。   上官婉婉用意可谓歹毒,不但落林愫面子,更要趁机挑动宁大小姐的嫉恨之心。这天底下的女人,无论是真正喜欢的男人,还是名义上属于自己的男人,皆不愿意让给他人。   林愫眼角余光已然扫到了宁娇色的身影,宁大小姐仍然是一身艳红。   上官婉婉究竟什么用意,林愫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不过,依照林愫对宁娇色这位大小姐的了解,只怕上官婉婉是自寻烦恼。这么想着时候,林愫微微一笑,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眼底尽是促狭之色。   上官婉婉一怔,蓦然一鞭子抽过来,火辣辣疼痛传来,伴随她骨裂之声。   宁娇色手腕上法器催动,指头粗的长鞭啪的打在了上官婉婉身上。   宁娇色容色冷锐,眼中怒意如火:“胡言乱语,我几时要与雪岚宗结亲?”   上官婉婉没想到她鞭子不抽林愫,居然抽在自己身上,顿时泪水盈盈,疼得容貌扭曲。   宁娇色厉声:“小小弟子,竟妄图挑拨离间,卖弄聪明,自以为是。你当我是何等蠢物!”   啪,第二鞭子已至,上官婉婉后背顿时血肉模糊。   云浅痕也站不住了,上官婉婉已经委身于他,他不得不管。   云浅痕卑微肯求:“宁长老,是婉婉不是,求你看我面上,饶了她这一次。”   林愫也不觉甜甜一笑,只怕宁大小姐已然手下留情。否则,以宁娇色玄通境修为,杀上官婉婉也只是一鞭。   宁娇色面朝云浅痕,双眸凝视,云浅痕忽而背后一寒。   “连叫人都不会叫,玄通境修士皆为门中长老。无色天以实力为尊,公平公正,哪里有什么宁大小姐。莫非,当本门如雪岚宗一样,血脉传承?”   啪,第三鞭子抽过去,上官婉婉彻底晕厥。   那赤红色鞭子方才缠绕回宁娇色的手腕上。   一时间,云浅痕双颊微热,只觉得宁娇色在提醒,自己莫要依仗是宗主夫人族中血亲,因而自以为是。   水玲珑前面当看笑话,却被宁娇色最后的话闹得忿怒。不过兄长在前,她不自觉下意识的瞧向水连城。水连城恍若未闻,水玲珑也只得作罢。   不过,宁娇色对这桩婚事的极度不满,也展露无遗了。   水玲珑已然是息事宁人,未曾想宁娇色居然盈盈而来,双眸流转盈盈寒光。   “我一心修行,无心与人结为道侣,想来水师兄也是如此。”   水连城并无愠怒,只缓缓说道:“此等事情,自然是从长计议。”   宁娇色不觉微微一愕!   她本以为水连城也十分抗拒,必定也会如此说辞。然则,水连城竟如此言语?   对比宁娇色旗帜鲜明的拒绝态度,竟显得水连城很有几分倒贴。   实则水连城对宁娇色并无半点钟情,他只是思虑极重,觉得此桩婚事牵扯大局,是十分重要之事。宁娇色偏生十分任性,人前个人以抉之。更衬出此女不懂事,行事乖张无状,全无责任心。   而宁娇色自幼也见惯宗门内部之中勾心斗角,自然不会误会水连城会对自己有意。   略一思忖,宁娇色便已然明白水连城的心思,蓦然讥讽一笑,很瞧不上。   什么大局为重,水连城的所谓大局也没什么了不起。如今水宗主任人唯亲,水姓在雪岚宗根深蒂固,已然积水生腐。水连城一副忍辱负重大义凛然的样子,不过是既得利益者维护其利益。   宁娇色打心眼儿里反感,更不愿意和此等厌恶之人结为道侣。   水连城容色平和,一场风波化为无形。此事众人看在眼里,内心各有盘算,不过却反而无人议论。   兹事体大,此乃第三层天的两大宗门一桩大事。水连城说得不错,这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儿女情长。又有谁还敢妄自非议,上官婉婉便是前车之鉴!   众人心思各异,就连被毒打的上官婉婉醒来,也不敢有丝毫怨言。此时此刻,上官婉婉吞咽云浅痕送上来的药液,连幽怨的小眼神都不敢有。   打一顿就老实了,宁娇色可谓是御下有方。   不过上官婉婉垂头之际,趁旁人无法看见,眼底却也颇多怨毒之意。   却不知她身侧云浅痕,眼神渐渐淡漠。云浅痕忽而间,只觉得怀着柔弱娇女,已如红颜枯骨,再没什么吸引力。   云浅痕最近备受打击,上官璧月一纸休书,对他的刺激颇大。此时此刻,云浅痕忽而觉得种种儿女情长顿时变得索然无味。   他更深深的体会到,唯独具有力量,才能赢得别人尊重。   云浅痕已然生出放弃上官婉婉的想法。   他是和上官婉婉有过肌肤之亲,不过那又如何?别说一个情人,许多修士甚至会抛弃跟不上自己脚步的凡俗妻儿。   而此刻林愫,她的注意力已然从狗血剧中移开,凝视着面前的剑冢。   也不知是否自己错觉,她只觉得一股幽幽古意,从剑冢之中散发,似遥遥和自己遥遥感应。   林愫一怔,旋即内心美滋滋,不会是青玄剑跟自己打招呼吧?急着进自家门儿。   她心里胡乱调侃,其实警铃大作,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美好   正在这时,水连城密语传音,和林愫单聊:“我对宁娇色并无爱意,你,放心。”   水连城显然是个机智谨慎的人,如此和林愫言语时,他面色泰然自若,看都没看林愫一眼。自然,绝不会让人留意到,他居然和林愫密语。   林愫顿时被惊住了,无语哽咽。   就算她和水连城有过去,可过去已然是过去。水连城出语安抚,一副自己放不下他样子。乃至于,会认定林愫因此黯然神伤?   林愫忍了又忍,在淡漠无视和竭力讥讽两者间犹豫着。   纵然她冷嘲热讽,不留情面,只怕水连城还会以为自己因爱生怨,捻酸吃醋。   只不过自己若不解释,水连城如此继续误会,自己也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林愫最后选择了端庄、矜持的前女友态度,密语回复:“灵尊不必在意的,我早不放在心上。”   至于林愫喉头蠢蠢欲动的吐槽,什么灵尊自我感觉良好啊,你以为你是谁啊之类,都生生让林愫咽下去。   她生怕水连城会误会自己在黯然神伤,故而做一个端庄、冷漠,莫得感情的前女友。所谓因爱生恨,瞧瞧自己,可一点儿也不恨水连城。   回复林愫的,却是一声意味深长的幽幽叹息。   这叹息声蕴含的信息还相当的丰富,惹得林愫顿时打了个激灵。   她好想屏蔽水连城,不让水连城继续跟自己密语私聊。影响自己心情!   林愫:感情纠纷果真是我事业的障碍!   好在说了几句话后,水连城这矜持的良家妇男也未曾继续骚扰林愫。   只不过你方唱罢我登场,无色天于林愫而言宛如修罗场。一场大戏才落幕,她忽而便觉有两道幽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颇多不善之意。   林愫无奈再一次将目光移开了剑冢。   只见在场无色天弟子纷纷行礼,一名宫装美妇携一位俊秀苍白的少年缓步而来。   那少年是无色天少主宁默色,宁娇色之弟,亦是无色天最尊贵的少年。   而林愫,恰好跟这位最尊贵的少年,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矛盾。   唉,三年未见,再看到故人一张脸,实在是令人不胜唏嘘。   不过林愫关注点清奇,觉得眼前的宁默色,其实和宁娇色不大像。   好似如今,无色天弟子对宁默色执礼甚恭,可宁默色也不过是紫品弟子。在无色天里,便算是玄通境长老,那些弟子也不必如此恭顺。   作者有话要说:  林愫:好想有拉黑功能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被圈养的狼崽子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062   林愫比较了一下, 觉得宁娇色还是顺眼多了。   毕竟宁娇色一向自负,绝不允别人说她靠家世,也不想旁人对她另眼相待。   宁默色身为男儿, 容貌却有些肖像其母, 有几分男生女相,五官颇为精致,也是个凉薄阴柔的美少年。他目光落在了林愫身上,阴冷之意不觉更重几分。   至于云夫人, 林愫不大关注, 旁人却纷纷侧目。   盖因为,云夫人是个美人儿。纵然这美人二字, 在修士界已然不那么值钱, 可云夫人却也是犹自在众多美人儿美得发光之存在。   她容貌观之,不过二十五六,这也应该是云夫人自己给自己挑的年龄了。这样子的年纪, 既有年轻女郎的娇嫩, 又有成熟女子的风韵。元界修士, 一多半都会因自己个儿的喜好,将年龄定格于某个阶段。   此刻伴随云夫人缓步而来, 她无边丽色也引来众人关注。   云氏是扎根无色天的一处古老的姓氏,内蕴自生。这许多年来, 伴随无色天宗主更迭变幻,云氏这古老一族却低调内敛的屹立不倒。而云氏族人, 俨然便是修士界的贵族。甚至雪岚宗如今泛滥的水姓,也被云氏衬托成暴发户。   云夫人作为这支古老姓氏的传承,亦是高贵出尘,丽色间顿时蕴含了几分凛然不可犯。   世人皆知, 云夫人与无色天宗主藏云神君乃是神仙眷侣,很是般配。   不知怎的,林愫却想起了尹风华。云夫人丽色再美,林愫也没什么触动,自然生不出嫉恨自惭之心。她本以为,因为修士界的美色疲劳,自己已然个对颜值无动于衷的人。不过在那时候,她的心真的微微动了一下。那是在小世界,那时候白灵击碎了尹风华面上面具,鲜血轻轻流趟过那么一张俊美的脸,映衬着尹风华眼底的神色和唇角笑容。   林愫想,虽然只有那么一瞬,自己确实心头微微一悸。   此刻宁娇色略一犹豫,走过去:“母亲——”   云夫人面色微寒,蓦然一伸手,一巴掌招呼在宁娇色说道:“不懂事。”   大庭广众,她竟未曾留女儿半点面子。这一声不懂事,也不知晓是指宁娇色对云氏族人无礼,还是宁娇色居然胆敢推拒这门亲事。   宁娇色一瞬间,眼眶似有泪光,转眼又一副淡漠样子。   上官婉婉瞧在眼里,颇为解气。宁娇色得罪的人确实很多,就连水玲珑也颇为快意。   宁默色竟还一笑,对这个姐姐遭遇并不在意。   众人纷纷心忖,云夫人性子如此刚烈,连女儿小小的错失就如此冷漠,更不必提某某人了。   这个某某人,自然便是林愫。   想不到林愫反而笑眯眯的打招呼:“宁小郎,几载不见,你终于刑满出狱了,想来,你也该好生做人了。”   还是早日努力,突破玄通境。   宁默色没想到林愫居然还如此张狂,面色阴郁更浓。少年的身影本有些单薄,被明晃晃的阳光一映,竟似生生透出了几分幽润的凉薄。   “不及林仙尊依附于人,以美色为谋,行无耻之事。”   宁默色蓦然开口,嗓音似有悲愤。旁人听在耳里,自不觉联想篇幅。那时候,林愫尚自在元尊面前得宠,竟结下此等仇恨。据闻林愫颠倒黑白,将秘境寻觅到一件宝物据为己有,旋即又罗织罪名,将宁默色送去水牢。   啧,林仙尊当初得宠时候,可谓是权势滔天啊,也很做了些张扬无耻的事情。   前次风神照当众一掌,已然昭示林愫失宠。   如今众人虽然知晓林愫也许有几分实力,可得罪无色天的宁公子,还是太飘了。   一旁,有一人面色微变,水连城面容变幻,生出了几分愕然异样。   当日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无色天高层应该是心中有数。水连城本以为,宁默色会缄口不言。岂料如今,宁默色居然颠倒黑白!想不到这无色天的宁公子,竟张狂如斯。   更可以窥见,宁默色对林愫的滔天恨意。   恍惚间,他记得当时,自己陪着林愫来无色天。众目睽睽之下,他低低说:“林师妹并未说谎,一切,如她所言。”   那时候的林愫对他感激一笑,一双眸子蓄满了明润光芒,掩不住那如星双眸透出来的甜甜情意。来雪岚宗时候伤痕累累的女孩儿,却已然有几分情窦初开的味道。   使得水连城自己个儿心中也不觉滋生几分说不出的醺醺然。他一向端方守礼,而且老成稳重,从来都不会做出任何逾越之事。也正因为这份稳重,他方才被雪岚宗宗主水无眠赏识,得以重点培养,乃至于成为水姓一族的希望。没遇到林愫前,他从未做过这般张狂且不必要的事情。   回忆结束,水连城不觉拢眉,那些不过是些年少轻狂时候的事,如今林愫还是这般不懂事。   云夫人冷淡说道:“默色,何必自折身份。”   她清淡一句自折身份,已然将修士界贵族的傲气展露无遗。   林愫不过是无足轻重的蝼蚁,纵然一时受宠,也不过是姬妾玩物之流。如今伴随林愫失宠,此女终究不过是昙花一现的草根。   云夫人果真没给林愫一个眼神,她训儿子:“你该自重身份,纵然一时挫折,也不该眼皮子浅,放下身段和些不不必要的人纠缠。你既是宗主之子,眼界便该放长远些。”   云夫人一番话,说得在场修士无不赞同。   所谓眼界决定层次,林愫那一时风光,如绚烂的烟火,纵然耀眼也不可持久。伴随如今林愫失宠,这位林仙尊俨然走向下坡路。云夫人果真是个高瞻远瞩的女子,教育儿子眼望峰顶看,不必盯着区区一个替身玩物。   林愫悠悠说道:“做人还是不要太好高骛远,譬如身为紫品弟子,还是要先突破一下玄通境,再将眼神放高一些。”   宁默色惨白面颊更增三分凉意,唇色微凉。   好事者暗惊,这林仙尊当真不怕惹事,当初宁默色势头大好,已崭露头角,隐隐有突破玄通境架势。若不是被林愫所误,又何至于此。断人修途,如杀亲之仇,林愫竟也还好意思提及。   想来此事,必定是宁默色心中之刺,使得宁默色咬牙愤怒,额头青筋微现。   云夫人心中生怒,心忖此女还是如此歹毒,故意如此提及,无非是乱亲儿心境,使宁默色不甘焦灼,欲速则不达。   只不过此等货色,她对付也是轻车驾熟。云夫人继续对林愫视若无睹,转而对水连城言语:“水灵尊,我所言可对?”   水连城没想到云夫人居然会问及自己,微微一愕。   如今雪岚宗和无色天已有联姻之意,众目睽睽之下,他之一言一行都会容人观摩猜测,自然不能表露出对无色天的不满。也许,云夫人说得对,一个人眼光,应该看得远些。   水连城只轻轻一点头:“云夫人所言颇有道理。”   他们这等门派大佬,所看事情的层次,也已然不一样。   林愫闻言,却忽而微微有些恍惚。她说不上是什么样的滋味,只觉得自己内心之中,似被人轻轻的掐了一下,泛起了浅浅的难受。   这份酸楚,绝非因为曾有的男女之情,而是有些东西轻轻碎掉。   当年那个与自己一起抱不平的青年,如今,已经变成这个样子。那时候她沦落雪岚宗,水连城是个不错的人,还让她受伤的心暖起来了呢。   此时此刻,林愫忽而有些狼狈。   不过输人不输阵,林愫如今也是一个成熟的戏精了。她眼底异芒一闪而没,脸上却绝不露半点内心的情绪,绝不容自己在旁人面前展露半点怯弱。   故而林愫微微含笑,一副早不把水连城放在眼里的样子。   她双手抱在胸前,冷笑两三声,本想说几句讽刺的言语。不过不知怎的,她嗓子微微发干,故而林愫仍然保持自己冷傲蔑视的样子。   林愫意味深长的冷笑声传入了水连城的耳中,水连城却没有不好意思。   上官璧月察言观色,蓦然面颊浮起了一片潮红,然后,她忽而当众施展舍心印。   以舍心印自证,林愫曾经也做过,很让妙真人尴尬了一把。   此等佛门秘术,专驱使人说真话。   “恬不知耻,无色天云氏一族,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当年,宁公子做了什么好事,心知肚明。他杀人夺宝,杀的还是同门长老,便是当初我的师尊清云真人。”   上官璧月一言既出,众人皆惊!   云夫人更面色大变,她没想到,小小青叶洞府居然胆敢辩驳!   她之所以肆无忌惮,是认定青叶洞府不过是个小门派,如今摇摇欲坠,更不敢再跟无色天结死仇。   一旁的云浅痕,却不觉微微有些茫然,清云真人不是走火入魔练功殒身的吗?   云夫人更厉声:“住口。”   今日因有这么多别派弟子,本来云夫人已然是自认宽容大度了。她这些年,已然很少动杀性,偏生有人竟如此不知好歹,激她如火烈性!   而上官璧月,也窥见云夫人面上杀意,谁也没留意到上官璧月容色很是古怪,似乎隐隐有些无奈。   林愫仍然笑眯眯的,却已然扣住了血恶!   云夫人也没怎么样,身边无色天高手掠出。大宗门便是底气足,竟随随便便,十数位玄通境修士出动。   云夫人容色高傲,眼中神色莫测,自有资本高高在上!   上官璧月犹自说道:“当年小世界任务,宁公子寻出的上古剑魄,是我师徒二人感应所得——”   上古剑魄!众人面色更加精彩,原来上官璧月说的杀人夺宝的那个宝,便是指这个宝。   彼时宁默色被称之为少年天才,便因他初入剑冢修行,就能夺此异宝,感应剑魄。   靠此剑魄,宁默色能驾驭一品玄器,收复寒潭蛟兽,春风得意,风头正盛。他意气风发,赫然是无色天少年天才。传言,他再过不久,便能冲击玄通境。   可原来,他所得剑魄竟是旁人所悟?   云夫人面色越寒,这贱婢住口,休要损及吾儿名声。修士界狠不是什么毛病,废却是一桩实实在在得毛病。   一时宁默色竟盼望那些无色天修士,能将林愫和上官璧月斩成肉泥!   忽而间,缕缕剑意用来,竟是剑冢方向!   剑冢好似庞然巨物,一旦感应到兵刃之气,便激起凶煞之性。   那缕缕前辈剑气涌来,一击一个准,便算是玄通境修士也难以抵挡。一时间,咿咿呀呀的痛呼传来,天空中爆出一蓬蓬的血花。   十数人齐齐后退,惊惧不已。   耳边,则听到上官璧月继续说道:“呸,不要脸,什么天才,夺人之物,抢人机缘。此事,当年师尊和雪岚宗灵尊水连城皆有所见,出面作证,责罚宁默色。可无色天,呵呵,人前却巧言令色,为宁公子这个无耻之徒颠倒黑白,以势压人。更将我寻个由头,逐出无色天。藏污纳垢,令人作呕,还假装高贵。高贵?这就是云氏一族的高贵之处,那倒是令人佩服得紧。”   一时,四周皆为之一静。   还是林愫察觉到上官璧月的异样,平时璧月惮胆子,不会这么大哈。上官璧月是个审时度势的人,该说话时候牙尖嘴利,可危及安危时候也能忍一时之气。纵然一开始璧月是义愤出口,可是眼见无色天弟子杀来居然还这么慷慨激昂——   这人设不对劲儿哈。   其实上官璧月此刻也是暗暗叫苦,方才她内心激动之际,当真按捺不住。   偏生这时候,她耳边听到一声轻笑。旋即她不受控制,似乎被人捉弄一般,竟然对自己施展了舍心印。   上官璧月心里发苦: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牛逼。   不过她口中所言,倒是句句都是心中所想。   一旁的云浅痕已然是彻底怔住了,他这时候,方才记起来当初上官璧月似乎跟自己哭诉了此事。不过那时候,他并未放在心上,反倒觉得上官璧月不满云夫人对她管束,居然说出此等污蔑之词。   毕竟,云夫人对云浅痕颇多看中,多次提点云浅痕要寻一个高贵秉性女子。而上官璧月心生不满,故而此等言语。   再者在云浅痕看来,宁默色是云夫人所出,生父又是无色天宗主,自然拥有绝对优良的血统。所以悟此剑意的,自然便是宁默色,而不是上官璧月这个山外小家族出身的女修。   云浅痕自诩高贵,此刻三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不觉冷汗津津。   而水玲珑更颇为惊讶的凝视自家兄长一样,当年水连城确实因为门派交流,和林愫去过无色天。不过,一向拘谨淡然的兄长,那时居然如此得罪无色天,就为了林愫那个女人?   一时间,若干探寻的微妙目光,顿时也是落在了云夫人和宁默色身上。   毕竟在场修士纵然不介意什么道德,却介意本门恶势力对其他修士掠夺和欺压。大宗门外出招生时候,都要宣传树大好遮荫,宗门对于修士成长积极而有益的助力。   如今云夫人此举,无疑让在场修士有那么点儿不自在。   林愫也对眼前一幕感到了惊讶,却并不妨碍她轻拂衣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副成竹在胸早有预料的模样儿,缓缓说道:“如此瞧来,神兵将临,剑冢剑气也是是蠢蠢欲动,见不得有人妄动兵器,视为挑衅,必以剑气诛之。”   云夫人心中惊怒交加,不过既不能当场诛杀林愫,故而也只冷冷一笑,并未再多言。来日方长,她自有的是法子,将林愫撕个粉碎。   众人心思各异,唯独有一桩心情,是大家共同拥有,无比热切的。   此时此刻,在场元界修士,不由得对青玄剑的力量无比之向往。   林愫也是俗人之一,她唇角噙着浅浅的笑容,幽润的眸中却也有着一股蠢蠢欲动的渴求。   好想有一把剑,剑在手,无往不利,不似如今左右思量,处处忌惮。   正在此刻,林愫又生出一股被好似深渊之中双眸凝视的感觉,不觉一颗心砰砰一跳。   她方才想着,自己绝不能受制于人,如今这样子焦灼的感觉就顿时在心中膨胀,似有一股子冲动,向着云夫人砍去。   好在林愫早有准备,那焦躁之意方才升起,林愫心口顿时升起了一股子的清凉之意,平复心胸燥热。   一枚小小的清心印,备在心窍上,颇具妙用。更不必提林愫方才就因上官璧月异样,而生出几分的警惕,早有意提防。   那股清凉之意透进林愫的心窍,林愫已然心清如雪。她心底泛起了缕缕凉意,警铃大作,目光不动声色四处逡巡。不过在场修士个个都急切往青玄剑,似乎并没其他人忽而发狂。   而此刻剑冢之中,石碑下,法阵前,尹风华正自打坐,带着温和良善的浅浅笑容。   若只看他此刻样子,真是个温雅灵秀的翩翩君子。   在他面前,法阵已成,隐隐透出血色痕迹,流转古朴强大之感。而这画好的阵法,似乎正等待什么时机。   “她真是个,机智又警惕的女孩子啊,愫愫。”   白骨妖神在一旁,吃吃吃的笑起来:“你真是无聊,人在剑冢,搅得这些元界修士天下大乱。”   尹风华真诚说道:“这和我没关系的。”   他并没与人肌肤接触,纵然与人接触了,也不过是知晓对方心思,绝不能操纵对方行事。只不过在天魔音的影响下,人就会稍稍不理智一点,不大能控制住自己。   上官璧月不过是做了一件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将云夫人喷个狗血喷头罢了。那字字句句,皆是上官璧月真心实意,并不是   至于后果,无非是云夫人极具权柄,又是藏云神君爱妻,随时能召唤几百个玄通境修士将林愫几人剁成肉泥而已。   此刻上官璧月也已然清醒,内心逐步惊恐化,忽而耳边有林愫密语传音:“不要紧,毕竟爽过。”   使得上官璧月无奈苦笑,林愫无一句责备,唉,这样子的仙尊又岂能不让人誓死相随?   上官璧月唏嘘,也对,我这辈子也骂过云夫人了。   时辰将至,元界顶尖大佬亦终于莅临此处。   “啊,今日元尊竟携斗光剑?”   “斗光剑许久未曾现世,乃是历代元尊所执兵刃,难道因为青玄剑现世,而蠢蠢欲动?”   风神照本已然身具骇然实力,如今又携带斗光剑,纵然并未刻意威压,一些低阶弟子也禁受不住,生出战栗之感。   而风神照携带斗光剑而来,心中已生嗜血杀意。他绝不容任何人,能拥有在元界挑衅自己的实力。倘若青玄剑主现世,就算其手握青玄剑,风神照也会以剑斩杀之。斗光剑和他一样,本是最优秀的剑,最出色之物。他不会允许别的人光辉可掩之——   而谢灵君此刻也温柔无限的待在风神照的身边,一派恬淡之姿,透出几分温婉。   知道的知晓谢灵君曾是风神照师叔,不知晓的,怕还以为是元尊身边的美姬。   不过事到如今,风神照跟谢灵君也还未曾发生肌肤之亲。伴随青玄剑现身,风神照满腔心思更多在权势之上,自然无心其他。若非如此,他记忆恢复之后,也不会对林愫不闻不问。   此刻风神照双瞳微黑,透出了漠然冷锐。   忽而间,他目光在某处稍稍停顿,方才离开。而他方才眸光停顿处,赫然就是林愫。   旁人许是不会察觉,可元尊这么个小小的眼神,却偏生让谢灵君窥见了。谢灵君内心顿时泛起了滔天巨浪!她勉力告诉自己,必然是自己胡思乱想,区区一个眼神,根本不能说明什么。   风神照却忍不住想,藏云神君、水无眠已至,想不到连梵海圣主也现身于此了。   这百年间,梵海似与世隔绝了一般,素不与外界进行来往,只偶有梵海弟子做轮回盘任务时候可遇见。   就连新任圣主圣莲华即位,也没让别派观摩。   如今这位梵海圣主观之不过十七八岁少年郎,三千烦恼丝剔干净,面容姣好,宛若玉石雕琢,无可挑剔。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个副本将要开启了,会尽快让吃土二人组搞事的,有机会就多更一点,看能不能日万。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stycloud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063   梵海颇多异术, 纵然以风神照之能,也生出几分窥之不破的感觉。   也不知从几时起,梵海渐渐绝了和须弥山其他门派来往, 一副自成一国的架势。哼, 这些秃驴也未必当真是世外高人,如今青玄剑现世,还不是现身于此。   再者便是雪岚宗和无色天之联姻,只怕心思也不单纯。   风神照思之, 心中冷意更浓。如今自己实力横天, 所谓绝对实力碾压之下,种种算计皆不足为惧。就怕有什么神兵现世, 与斗光剑争一日之长短。   一道如水柔和眸光落在风神照身上, 风神照顿有所觉。   入目则是谢灵君恬静温柔的脸庞,带着丝丝关切。这般熨帖目光,亦是不觉让风神照舒坦了几分。   师叔是个没野心的人, 这样子自然也是极好。他隐隐察觉到谢灵君对林愫的忌惮, 乃至于使出一些手段, 不过似乎也不过出于女人的嫉妒,那也不是那般罪无可赦。   无论如何, 谢灵君是不同的。不似林愫,林愫这小妮子则野心勃勃, 全无谢灵君单纯吧。   从前自己无助时候,谢灵君这个师叔待自己亲切温柔, 林愫就无此情分。   只不过,他明知林愫狡诈多智,故作可怜时候内心也藏千般算计,却禁不住心思蠢动。   林愫如此不安分, 他真想囚于掌中,使得她不能够再作妖。   这般想着时候,风神照神色更深邃了几许。待青玄剑事了,就是时候,将当年逃走的林愫控于手中。   师叔纵然吃醋,可是性情一向温雅和顺,应该也不会如何的反对。   林愫轻轻垂首,掩住了眼底的光芒。   上一次任务,自己如此得罪谢灵君,元尊居然也没将自己怎么样。林愫隐隐觉得,只恐自己要想法子跑路了。除非,这一次自己能得青玄剑的垂顾。   实则身为元界修士,谁不奢望力量。青玄剑很是矜持,没有依顺风神照,故而也让许多人顿时心生希望。这些人的眼中,便隐隐觉得也许自己也有机会。   就连上官婉婉这等小蝼蚁,也不觉心生妄念,暗蓄几分渴求。若能得此机缘,她何须再看人眼色,受鞭笞之辱。   时辰将至,剑冢开,众修士凝神。   上官婉婉忽而感觉一抹剑气临身,窜入自己身躯之中,浑身蠢蠢欲动。   这样子的感觉前所未有,如此玄妙美妙,使得上官婉婉大喜,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喜极而泣:“青玄剑是我的!是我的!”   她泪水盈眶,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涌上了上官婉婉。   就连眼前的云浅痕也显得如此的可鄙。   也是,一个人若有实力,还要什么三心二意优柔寡断的臭男人!   踢了云浅痕,说不准自己还能嫁元尊呢!上官婉婉是个淳朴无比的人,要嫁就嫁最强者。   风神照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居然还被个底层小女修给YY上了。   他手拿神兵,此刻也不知道往哪里挥。只因为眼前不少人皆受剑气感应,上至一方之尊,譬如藏云神君。下限也低得发指,连上官婉婉这等货色也是中选。   而上官婉婉美梦不过片刻,顿时破灭,只因为一旁云浅痕用那等见鬼似得眼神盯着上官婉婉。   云浅痕也受剑气感应,胸口闪烁着盈盈光辉,和上官婉婉如出一辙。   近在咫尺,如此异景,方才上官婉婉竟未曾察觉。   不过待上官婉婉反应过来,笑容顿时也凝结在脸上,再次硬生生挤出楚楚可怜得神色。   然而云浅痕心中已然是生出了几分古怪,方才上官婉婉虽然没蠢到将内心呐喊说出口,故而云浅痕竟不知她有嫁风神照的大志。可那一刻,上官婉婉脸上狂热近乎扭曲的表情,确实也是让云浅痕震撼不已。   使得云浅痕不觉想,婉婉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般纯良无害,相反,她还不如璧月坦诚。   而林愫瞧着自己胸口流趟的剑光,发觉自家洞府之中,上官璧月、江无尘皆有如此异状。   唯独灵瑚这个小婢女,一副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样子,胸口倒是并无光芒闪烁。   这也是让林愫顿生不妙之感,只觉得眼前情形十分的诡异,令人觉得很是古怪。似乎自己等人,已经被人遥遥锁定。   众人皆生狐疑,青玄剑如此神物,莫非竟然如此的没节操?   风神照沉吟,要不,就将在场之人,皆杀得干干净净?   在场之人,纵然有一个无色天宗主,风神照也不大在意。可唯独目光落在林愫神色时候,风神照似微微一怔。   正在这时候,剑冢之中忽而又有异彩流转,分明有人要搞个大动作。   尹风华眼见面前法阵,微微含笑,看那火候差不多了,尹风华蓦然以翠玉杖轻轻的一敲。   瞬间,林愫身上光芒大作,之前被选中之人皆是如此。他们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吸引力,身不由己。于此同时,众人耳边钟声大作,似乎和轮回盘启动时候那清越的钟声颇为相似。   这,竟然是轮回盘之力!   白骨妖神叹了口气,也不多留一阵,元界修士不怎么样,好吃的倒是挺多的。   眼前种种异样,于风神照而言,无疑便是挑衅!   他面生忿怒,忽而抽出斗光剑,一寸寸安魂链飞快被弹开,使得风神照眼底流转异样光芒。   叮得一声清吟,却见斗光剑现世。   在场修士剑鞘皆不觉轻吟,宝剑抖动不休,似生出跪拜之心。   斗光剑剑身如一泓清水,竟似透明一般。许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斗光剑,也没想到这隐于木鞘中的宝剑竟然是晶莹剔透。不止场外的修士,便是剑冢之中宝剑,也皆纷纷生出臣服之意。   风神照本有所顾忌,不过此刻凶性蠢动,便再无什么犹豫。   谢灵君的见如此威势,不由得生出臣服之心,身体发软。   风神照已然一剑劈向了光华最盛处,咚的一声,似两股巨力冲撞。在场修士虽不过旁观,却已然觉得受巨劲冲击,赶紧运劲抵御。   白骨妖神不觉吃吃发笑,幸灾乐祸。纵然风神照实力再如何强横,尹风华所借乃是轮回盘之力,自然是徒劳无功。   此刻剑冢之中青玄剑上黑晶也一片一片的褪去,露出青玄剑真容!   那是一片极漂亮的剑,好似一片长长的柳叶,翡翠雕琢而成,通体更是晶莹剔透。剑身微微弯曲,剑柄和剑身都是翠绿的颜色似浑然一体。   林愫也见到了,可她也只能看看。很快一股巨力涌来,将林愫卷入。   此刻,无色天之剑冢已然光芒散去,万剑黯淡无光,似被吸取了养分,呈现被过度收刮后贫瘠无力的可悲状态。新出炉热乎乎的青玄剑却已然不见,连之前众人感应到的宝气也都荡然无存。   在场修士消失了的不少,之前胸口有剑光闪烁的修士,皆如选中了一般,原地消失。   风神照猛然回头,谢灵君也已不见,原本立足之地已然是空荡荡。谢灵君虽然方才并未感受到剑意,却为林愫所累,竟至于斯。   此刻,林愫耳边传来轮回盘声音。   “轮回盘任务开启,任务等级,白级!”   饶是林愫沉稳,此刻内心也是狂跳不已。   需知晓,轮回盘任务分为白、赤、紫、青、黄。紫级以上任务,需元界玄通境修士方可涉足。赤级任务,则是秩序彻底崩坏的小世界。至于白级任务,以林愫跃跃欲试且好奇跳脱的性情,也想去试试。不过理智阻止了她,故而林愫对白级任务并不如何的了解。   不过既然难度犹自在赤级任务之上,林愫也脑补了种种可能。一想到自己要被迫涉足其中,林愫也不觉打了个激灵。   “新任务背景开启。”   林愫更不可思议,想不到白级任务居然还会有任务背景。   这是一个少年反抗强权的任务,故事里的少年宁子虚是热血正义的少年郎。   这个小世界第一大势力,并非什么修士门派,而是一个世俗的王国月国。月国朝堂百官,皆会一些修士修行法门。不过他们不似元界一般,在修行之余还要治理国家,管理百姓的生活。   十二年前,国师妖月作乱,将月国皇族尽数诛杀殆尽,斩杀头颅皆悬挂于皇城之前。   只不过此等诛杀,终究有一漏网之鱼,便是彼时五岁的公主南蕊,被内侍抱走。   十二年过去了,这南蕊也出落成一位婷婷玉立,貌似天仙般美人儿。公主秉性刚毅,决意复国。   她情窦初开,结识了西荒少年宁子虚。只不过公主行踪被泄露,转而追兵便至,将宁子虚全族斩杀得干干净净。   身负灭族深仇,宁子虚也和南蕊一起逃亡。   自然,他们沿途也结交了一些小伙伴,譬如善于调药的铃医洛华,精于音杀之技的琴师沐雅心,精于弓箭的弓箭手任远。南蕊知晓一处秘密,那就是这个小世界之中有一处神秘古墓,古墓之中有一件绝品神兵。   得此神兵,那国师妖月,则必定不会是对手。   这次众修士的任务,便是助热血少年,杀邪神,使得公主顺利复国,拯救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林愫接收完背景资料,一时有许多想法,旋即她双足便落在了实地之上。   她不及细思,迅速回过神来,警惕会否有人敌袭。   这时候,她方才发觉自己在地下,周围尽是湿润的泥土气息。准确来说,自己在地下一处大墓之中。   耳边,听着一道男子嗓音:“林愫。”   对方口气一如既往淡然,听不出喜怒,赫然正是水连城。   除此以外,此处再没旁人。林愫既没看到自己两个徒儿,也没看到诸如谢灵君之类的仇人。   石壁之上,点缀了明珠,照得宛如白昼。   林愫慢慢消化眼前发生的一切,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果然,空气之中灵气很是稀薄。   这和林愫之前判断相吻合,如果一个世界有充足的灵气,就能滋养出修为高深的修士。若修士具有大神通,则必定会将皇权踩到脚下。就好似元界,元界的俗世皇族都宛如奴仆,而修士更不屑俗世富贵。好似这种,皇权和修士力量集合为一体的小世界,说明修士虽较之普通人强,却不是那等彻底遥不可及的地步。   正因如此,这样子的小世界应当滋养不出什么危险之物。   而这,正是令林愫为之迷惑之处,为何此等小世界会被评为白级任务?   耳边则听到水连城缓缓说道:“此等小世界虽然看似无害,可想来必定也是暗隐凶险。林愫,你的血恶在上次任务,光芒大损,不如拿回以前的佩剑。”   说罢,水连城化出修罗剑剑珠。   眼见林愫目光向自己望过来,水连城眼中光芒一闪即没:“当初玲珑是拿到手中,可毕竟是你的,终究也是你的。”   林愫也不矫情,轻轻一晃,修罗剑剑珠就落入手镯之中,叮叮咚咚响动。   “本来就是我的佩剑,似乎不用谢你吧。”   她白生生的手腕衬着血色的玉镯,瞧得水连城轻轻的错开眼。   从前,他和林愫去赤级小世界修行,林愫化作修罗杀相,便手执修罗剑。那时候他才知晓,别人口中貌美的花瓶,竟然是个智慧与美貌皆备的出色女子。   水连城忽而开口:“和宁娇色结为道侣之事,你不必在意。是你的东西,终究是你的。”   水连城特别会类比。   林愫呼吸微微一窒,冷静机智:“谢谢,我不在意。你是属于你自己的,真的,不是我的。”   她晃动手镯:“但剑,本来是我的。所以剑我要,别的就不要了。”   水连城微微沉默,半天没说话。   他以前就是这个样子,闷嘴葫芦一个,什么都憋在心里面。不过那时候,林愫却是很活泼,有句话叫冰山是用来攀登的。所以她总是笑盈盈的,喜欢撩水连城。   恋爱中的人特别会脑补,水连城话虽然不多,可是林愫自动将他脑补得很完美。   如今想想,林愫觉得也许是自己的错。   如今林愫却板着一张脸,像守牌坊寡妇一样的矜持冷漠,免得再生出什么误会。   水连城盯着她,林愫觉得趁此机会说清楚:“我不介意灵尊和谁结为道侣,我离开雪岚宗开辟洞府时,便已然放下——”   水连城忽而说道:“你们女人,难道一定要男子事事以你为先,然后师门重任,家族责任都不重要。只要,一心一意待你好,将你当成最重要。”   水连城将他和宁娇色结为道侣之事,上升到一个很高的高度。   “林愫,你还是这般不懂事,不知道轻重。”   他拢眉,已然禁不住教育起林愫来。   林愫不以为意:“水灵尊还是留些力气,省下来训你未来妻子,我既受不起,也不不必听。”   她离开水连城有好多原因,不过纵然说了,水连城也不会明白。水连城维护雪岚宗水姓一族的利益,因为他本便是受益者。当然,水连城这样子识大体的修士也很多,甚至也算不得多坏,可她至少有权力不喜欢。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她纵然将心里面的一些想法说出来,水连城也只会呵斥幼稚不懂事。   再者此刻身处小世界,林愫也不乐意和水连城闹腾得不可开交,分心在儿女情长之上。   好在水连城也念及此处,遂未曾再言。   他凝视近在咫尺的俏丽容颜,林愫吸引他的自然绝不是区区皮囊。这么些年,水连城也未曾对别的女子动过心。不过他既十分优秀,被水无眠提拔为灵尊,自然也是水氏一族十分要紧的存在。甚至,连水连城的妻子,也是十分要紧的筹码。   故而当初他与林愫过往甚密,顿时让水氏一族颇为震惊。甚至,还有人疑他是不是对妙真人有何想法,因而转而看上林愫。否则以水连城心性,怎会看上这么样一个女子。而他既难得动心,内心也容不下第二个人。   林愫虽然怒分手,可水连城并未答应。   水连城也坚信,林愫终究是会回到自己自己身上。   如今看来,自己准备和宁娇色结为道侣,林愫应当也是不快吧?   在场气氛微微尴尬,水连城转移话题:“不知你可有所感应,青玄剑似就在这古墓之中。”   林愫也不跟他扯旧事,点点头。   就如那时候在剑冢外,众人所感应到的一样,如今这样子的剑气却在小世界的古墓里面幽幽透出来。   这自然不觉令人大胆猜测,青玄剑也随之穿越时空,来到了小世界。   否则,两人纵然是深埋地底,以玄通境修士能为,去地面也是不难。   当下两人就顺着那股子对宝气的感应,追随而去。   林愫忽而哈的笑了一下,水连城一听她的笑声,顿时知晓她想通了什么。   果然林愫说道:“之前我们在剑冢外,许多人一起感受到了剑意,这些人如今大概都被卷入这个小世界之中。而被挑中的修士,门派不同,修为也相距甚远。实在让人想不明白,为什么选中这些人。如此挑选,又以什么为准则。如今仔细一想,被选中的皆是内心对青玄剑极度渴求,十分想将青玄剑拿在手里的人。”   水连城没说话,心中却微微一震。他话不多,是不想让旁人猜测到自己内心的想法。一个人若在人前显得太有野心,那么不免受到提防。谁又知晓,其实他内心极度渴求力量,想要将青玄剑据为己有呢。而其中之一的动力,就是此刻站在自己身边的林愫。   林愫所言,未必没有道理。梵海宗主圣莲华,此僧受佛法熏陶,心思也恬淡一些。而自己的叔祖水无眠,如今身体已然有衰败之像,故而对于神兵利器反而心淡。可是——   水连城张口:“元尊风神照。”   风神照身为元尊,难道便没什么胜负之心?为什么风神照竟无心求青玄剑呢?   林愫只听他说这个名字,顿时也对水连城的疑虑倍加了然。她本来就是个聪慧剔透的人:“元尊已然有斗光剑了,风神照性情颇为自负。只怕一开始,他只想毁去青玄剑。若青玄剑在元界择主,只怕,谁成为剑主立刻就会被风神照斩杀。”   她毕竟也是风神照养大的,揣摩风神照的心思很有一套。   水连城也认可了林愫的判断,唉,林愫还是这般聪慧伶俐,观察入微。也因为如此,他方才对林愫念念不忘,很是舍不得。这几年间,林愫名声并不怎么好,而他乐见其成,甚至隐隐生出几分庆幸之意。如此一来,林愫的好,就不会被别的人发现了。这样一来,林愫不过是个花瓶,又有什么人会心生仰慕呢。就连元尊,似乎也已经淡忘了曾经的弃徒。这样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待大局已定,他才有资格让心爱的女子在自己身边。   只不过明珠终究会展露光辉,这么些日子以来,林愫的却渐渐光芒展露。如今林愫风评不说大逆转,也已然好上许多。反倒,令水连城患得患失起来。林愫,韬光养晦不好吗?   不过方才,自己轻轻一句话,林愫就懂自己的意思。而林愫轻轻一笑,他便猜出林愫的心意。这是否,又叫做心意相通?   可和水连城不一样,此刻林愫心里面想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她脑海里浮起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几句话。本来玄通境修士可选择离开这处古墓,纵然设下极为厉害禁制,总会有幸运儿逃出去。然而,眼前古墓似平平无奇,反倒青玄剑诱人的宝气惹人前行。而被挑中之人,本就是对青玄剑极度渴求的元界修士,想来皆会来寻宝。   于是大家,顿时自觉自愿,乖宝宝一样留下不走。   心中为牢,任其修为再高,也不得脱身。   算计这一切的人,一定是善于揣测人心,工于心计之辈。   不,不是善于揣测人心,是能直接揭开别人天灵盖看脑子里想什么吧。   林愫虽没有什么证据,可靠着女人的直觉,顿时想到了尹风华。   可恨林愫俗人一个,虽然心中警铃大作,可就是控制不住迈向陷阱的腿。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亲们的留言,本文不可能无CP或者削弱小尹的戏份啦。因为整个故事推动,尹风华有非常重要的作用(虽然他出场晚了点)。尹风华不但是男主,而且戏份会很重要。他作为男主功用,在谈恋爱、装逼,让别的女人嫉妒女主常规用处外,还是整个故事剧情推动很重要的推手,本文中的大阴谋家,各类事件策划者。   尹:别胡说,我很善良无害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omeone°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064   尹风华此举, 必有算计。而这个人,又危险如斯。   可饶是如此,林愫却也心甘情愿成为被算计的棋子一枚。她没机会佛性度日, 多少双眼珠子盯着自己瞧。   想要护住自己尊严、贞操, 就得具有足够的实力。更不必提,林愫所得罪的,乃是元界顶尖的大佬。   唯独拥有青玄剑,只怕林愫方才能有一搏之力, 才配有尊严的。   林愫一直都觉得, 可以咸鱼度日的女子,若非心如死灰, 一定是很幸福的。这样子的女孩子, 一定生活在一个安全、公道的世界。   她的心,如此灼热急切,所以才会被青玄剑感应到吧。   危险正因为未知, 方才令林愫更加忐忑。   这个小世界灵力浅薄, 滋养不出太厉害的邪物。譬如上一个小世界, 萧雪湖斩杀无数人命滋养怨灵,可怨沙灌溉的灵脉巨树, 也不能杀死玄通境修士。至多,只能让玄通境修士知难而退罢了。   那就是, 人?   虽然元界修士一多半是靠轮回盘强自分配,身不由己。就连林愫洞府中暗藏逃生小世界的法阵, 也是一次性的。   然而须弥山一直有一个传说,传说元尊蓄养暗奴,能穿梭于各个小世界,诛杀元界逃窜到小世界存身的叛徒。   这些暗奴均有一种法器, 能不受轮回怕拘束,自幼来去,寻觅叛逃者。   而林愫,盘算叛逃须弥山多年了,对此也格外留心。   当然林愫使出千般手段,甚至窥测雪岚宗密阁,也未曾获得只字片语。   此等奥秘,历代元尊都是小心隐藏,绝不轻易让旁人窥测。   不过,自打林愫见识了尹风华这个奇葩,就觉得传言不假。   原来这世间,当真有人可以随意穿梭小世界,不受轮回盘拘束。   这等灵气稀薄的小世界,倘若有什么能危及玄通境修士的安危,则必定是外来物种。或者,是一个难以想象的绝世凶修?   若此等凶修为祸世间,倒让林愫脑海里面浮起了一个人选。   这个故事背景下,那叛国国师妖月。   传闻这妖月国师,本是月国忠臣,原本一心辅佐月王。却不知为什么,某一日心性大变,斩杀月国皇族。   而后,妖月国师自封为王。当时的月王仁善宽厚,上下爱戴,妖月国师此举,不免令举国震惊!   而后全国兵马,皆剑指王都,誓要诛其妖邪。   然而妖月国师一柄弯刀,一个人,染血含笑,轻轻将十万兵马屠个干干净净。   至此,举国安静。   此等武力值,仔细寻思,应当并非是这般小世界可以拥有的。   有此绝世武力值,妖月国师日子可以说是相当滋润,也相当的荒唐。   据闻其性好美男,每日皆会宠一个英俊美男子,进行啪啪啪。若无男子体温陪伴,国师似难入眠。不过到了第二天,国师就会将侍寝之人斩杀。   没错,妖月国师乃是一女子,据闻还是个清丽脱俗的绝色佳人。当年月王尚是太子时,对国师倾心,有意求娶。彼时月王情根深种,且发誓不纳后宫,只爱国师一人。可国师却以一心修行,无心世俗之情为由,断然拒绝。月王遂死心,娶了别人做太子妃。   待妖月国师凶性大发,开杀之后,却一改从前斯文清雅的性情,很是放飞自己。她除了每日一男,尚要大量人命,进行活人的祭祀,还有就是驱使百姓给她建华美宫殿和祭祀场所。   国师所畅想的宫殿,宏伟得不可思议,是这个世界生产力绝对不能完成的。许多百姓皆在修宫殿过程之中,活活累死。而死去百姓的尸首,皆投喂于蛇盘之中,成为凶蛇口中血食。   如此种种,国师大人之任性凶残,也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在这些小世界百姓的眼中,妖月国师显然已是人性泯灭。   林愫观之,隐隐觉得,妖月国师这份任性,有些像力量过分强大的高阶修士。一旦一个人修为高到一个地步,就不会觉得自己和普通百姓是同一物种。   就如普通人看蚂蚁一样,这些普通人在妖月国师眼中,只怕也不过是些人形蚂蚁,是低等物种。   这样子的想法,令林愫不寒而栗。   不过妖月国师忽而性情大变,可是另有隐情?林愫联想篇幅,什么夺舍、魂穿之类都猜测了一遍。   忽而,林愫身子微微一顿。   水连城也不约而同停住了脚步。   两人面前,有一具尸体。只见一枚羽箭贯透了对方的头颅,以此将此人钉在了墙壁之上。他嘴大张,眼珠瞪得大大的,似充满了恐惧之色,扭曲的面容布满了不可思议。   古墓幽幽,凉意森森,丝丝血腥气如此透来。壁上夜明珠光芒扑在了尸首面上,使得他死后扭曲的面容显得更加诡异。这么一枚羽箭将他钉在此处,仿佛是一件凶手血淋淋的作品,如此挂着刻意炫耀和吓唬。   水连城沉吟:“此人容貌陌生,并非是元界修士。”   他说得很是肯定,水连城长袖善舞,纵然这次穿越的有些别派弟子,水连城也了然于心。   他说不是元界弟子,那便不是。更何况,此人穿戴,也和元界之人有一些微妙不同。   林愫眼中水色流转:“嗯,身躯气窍已开,气脉较常人已显粗。以他实力,已然能够得上元界紫品弟子,放在这小世界应该也是高手。他双臂刻意训练过,身佩箭囊,应该是箭客。他应该便是随主角前来的高手之一,箭客任远。”   这一次小世界任务背景,宁子虚身为主角,身旁有亡国公主南蕊、医师洛华、琴师沐雅心,以及这死去的箭客任远。   果然夜明珠光芒闪烁映衬之下,青年腰间箭囊上果真有细细的任远二字。   而订入他颅骨的利箭,是特意以玄铁打造,箭尾上名字与箭囊之上如出一辙。   死者双手指骨皆已然骨折,一旁有断弓一柄,不难想象当时场景。   对方接过任远射出的箭,一箭回抛,任远情急以弓挡之,却是指骨尽碎神弓断。此刻一箭灌入他头颅且余势未消,被钉在石壁之上。   林愫得出结论:“杀他之人,应当至少有玄通境实力。”   只不过对方实力有多高,因任远太菜,一时也难以测度。   一招杀之,自然看不出杀人凶手修为之上限。   水连城不觉沉吟:“也不知是否是元界修士,如果不是   元界修士,又能是谁?”   林愫脑海里浮起国师妖月这个名字。不过此等推断,尚无证据支持,林愫也是咽回口中,未曾多语。   可她内心不安,隐隐不断扩大。   她眼尖,忽而察觉对方心口似有一枚符篆。林愫仔细观之,此枚符篆虽然和元界制式有微妙不同,却应当是超度亡魂之用。这是之后同伴所放,还是凶手所为?   果然没走几步,她便遇到了第二具死尸。第二个死人是琴师,一根晶莹的天蚕丝缠在了女郎纤细的脖子上,将她活活勒毙。而那根天蚕丝,原本是主人瑶琴之上一根琴弦,可以用琴音搅乱敌人心神,亦可以琴弦将人绞杀。如今瑶琴已碎,晶莹的琴弦也已然挂着主人脖上。被勒死的女人目凸舌伸,使得本来美貌的女人显得颇为诡异。   沐雅心尸首之上亦有超度符篆,看来当真是凶手所为,而这凶手还很是矫情。   主角团果真连连折损,处境危险。第一次来白级任务的世界,林愫也不知晓倘若主角狗带了,轮回盘会有什么样反应。   不过身为主角,果真是有主角光环存在,或者有些气运的。   林愫和水连城发现第三具尸首时,也仍然不是主角及主角妹子,而是药师洛华。洛华十根手指头皆微微发黑,看来他精于用毒,以毒御敌。   而正因为如此,死尸唇角发黑,亦是中毒而死。   林愫顿时留意到关键处,这具死尸还热乎,未曾贴符超度。   她顿时面色一肃,化出修罗剑。   忽而一旁水连城退后几步,一脸警惕:“林愫,你意欲为何?”   方才他还觉得,自己和林愫心意相通,乃至于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可这一刻,水连城立刻心生狐疑,一脸警惕。   林愫暗中翻了个白眼,好在她早已然放下水连城,更不至于此刻黯然神伤。   林愫巧笑倩兮,貌似轻松,却没放松半点警惕:“此时此刻,灵尊莫非未曾察觉,这杀人凶手,尚未走远。我们身旁,尚有旁人。”   她故意没提及符篆之事,一副笃定的口气。倘若凶手在侧,一定会以为林愫成竹在胸。   水连城微微一愕,神识正欲搜索,却听到一道嗓音响起:“你们是何人,我族秘法龟息功竟也毫无用处。可是国师妖月的爪牙,要来抓我南蕊。”   一道窈窕身影掠出,少女面覆轻纱,姣好容貌在面纱之上若隐若现。   那一双眸子却亮若星子,隔着面纱,似也掩不住眼底的光辉。   林愫不动声色:“我等均是隐世宗门弟子,俗世之人不必知晓。你是月国遗骨南蕊?何不揭下面纱一观。”   南蕊振振有词:“士可杀不可辱,我族习俗,面纱容貌不可亲窥。第一个见我真容时候,一见必定要以身相许。便是宁公子,也是对我守之以礼。”   话语方落,林愫就剑锋轻挑,一剑将南蕊面纱劈成两片,却不损半点肌肤。   简单粗暴!   面纱冉冉飞落,露出南蕊真容。轮回盘发布任务时候,形容美女的词汇严重匮乏,动不动便是绝色佳人。不过这一次,南蕊居然很配得上这个形容词。   林愫剑未回鞘,只轻轻侧头:“我是女子,故而不必在意。”   南蕊似怔住了。   林愫缓缓垂下剑,心中警惕未减,口中却戏谑:“你们一族,有如此规矩。倘若有人不肯娶,那又如何?”   南蕊从容说道:“或杀那人,或者是自尽。不过此等陈规陋习,也不必一定要遵守。”   她还补充一句:“倘若我能复国,必定要废此旧例。”   林愫故意无礼,对方却处处相容。若非其另有图谋,就是因为实力差距展露乖巧体贴得一面。   南蕊甚至还轻轻一福:“方才无礼,只因不知二位用意。如今见二位如此实力,却无伤我之心,足见并无敌意。”   水连城忽而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只觉得眼前南蕊一颦一笑,说话模样很是吸引自己。   不错,最初窥其容貌时候,水连城也心生惊艳。不过,那时候的水连城,也不过是为其容貌所动。转眼间,水连城一颗心也是平静若水,毫无波澜。   如今吸引水连城的,是南蕊说话的神态。对方美丽的大眼睛里面闪烁坚毅,那股子倔强又机智的模样,居然有点像林愫。也因为如此,水连城也是不觉微微有些恍惚。   而林愫自己,却未曾有什么感觉,也许一个人很难知晓自己在别人的眼里会是什么样子的。   林愫自认是个对美色无感的人,美如云夫人,她也难生波澜。可方才,她却在南蕊面纱被碎一刻,生出几分莫名悸动。这样子的感觉,最近可是太频繁了?若说上一次,就是不久前,尹风华面具被打碎时候的模样。那时候,鲜血轻轻的淌过了少年那张俊美的容貌。也许吸引人的,并不是区区皮囊,而是对方眼角眉梢流转的绝世聪慧,那令人惊艳风采。   也因为如此,她仍未对南蕊放心,故意询问:“公主之事,我等也有些耳闻。不过俗世的事情,和我们没关系的。就是不知道南蕊公主,在这古墓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南蕊流转几分心痛之色:“我等到此,走漏风声,竟让那妖月国师掩杀而至。我与他们失散,以龟息术藏身避敌。后来陆续发现友人的尸首,便以符篆超度。”   对方言语对答,也没什么破绽。更重要的是,如果其实力惊人,也不必瞎逼逼,开打就是。   只不过林愫眼皮跳跳,始终难安。   这世间,真有实力极出色,却跟弱者玩家家酒,角色扮演的无聊智障人士吗?   林愫盯着眼前美丽的公主:“我等前来,自然是为夺宝。所夺之物,便是如今墓中神兵,正是公主如今欲得之物。所以,要说我们没有恶意,似乎也是不大对了。如今公主既然知道我们的用意,不知怎么看?”   南蕊并没有惊怒,又或者憋屈无奈,悲愤不平等等。   她反而流露处一丝宽慰的笑容,含笑说道:“如此真是大善!”   “我们几人来到古墓,求宝剑是为了斩杀妖月国师。宝剑只是手段,杀国师,救百姓,复国脉才是目的。妖月国师处心积虑,要得此剑。各位夺宝时候,正好将此等德不配位的叛贼诛杀。”   南蕊一副你们要剑我求之不得的样子:“本来南蕊还担心自己实力不济,纵然得神兵也无法施展出它的威力。如今各位可巧来此,真是天佑月国,天降正义。这传国神兵,果真盼到了命定之人。”   就连水连城也被她吹得晕晕乎乎,觉得自己拿了人家家传宝剑,果真是帮了这小世界公主好大一个忙。   林愫:这公主真TMD的机智。   南蕊更趁机说道:“此墓地形,我甚是熟悉,祖传的秘籍曾记载。便是二位修为高强不惧什么机关,想来也会想省些时间,比同门师兄妹快一步。”   南蕊分明想托庇护,却没有以可怜博同情,而是抛出了自己的利用价值,俨然是个成熟的女政客。   水连城默然无语,算是答应了。   林愫也没反对。   若南蕊真是可怜的公主,随手捞一把也不算什么。当然林愫的好心,也在自己生命安全范围下,不做超过自己能力的事情。如果真到了那时候,林愫也会选择放弃。   若南蕊有什么问题,那么就算不带,人家也会跟上来。   临走之际,南蕊将一枚符篆贴在了死去药师的身上,进行超度。   她肌肤如雪,是个出挑美人,偏生袖下一双手,却是漆黑入墨,似乎依附了一层什么似的。   南蕊口中念念有词,光芒轻轻染上了她面颊,使得林愫忽而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那一刻,南蕊真的很是圣洁干净。   也许,这个公主面上不露,却很为死去的同伴伤心吧。故而纵然不能收尸,也冒着危险尽力超度。   林愫忽而心里稍稍软和了一些,也许因为林愫想起了青叶洞府,想起了自己的徒弟和婢女。也因为如此,林愫对南蕊似乎也是没那般防备了。   旋即,林愫扫了一旁的水连城一眼,心底很是讽刺。   水连城方才的反应,确实也是有点儿让林愫觉得意外。一个人下意识的反应,也骗不了人的。只是林愫不知道,水连城为何如此的警惕?说到底,她虽然不喜欢水连城,可总算也是和平分手,总不至于是仇人。   不过林愫也无意质问,之前在云夫人问水连城时候她已经失望过了。   她跟水连城情分早已然淡了,若然剩最后一点点,那一点点也在之前消失了。   南蕊随行,似乎是对林愫和水连城之间的关系很是好奇,眸中蕴含了一抹异样的光芒。   忽而,南蕊仿佛天真无邪一般问道:“我只是有些好奇,神兵只有一把,二位是准备给谁。”   林愫和水连城皆回头,给了个眼神让南蕊自己体会。   此等问题,简直灵魂拷问。   不过无需回答,两人此刻还当真心意相通,知道彼此所想。   林愫方才还觉得南蕊是个纯洁的公主,如今却看着南蕊纯洁样儿犯嘀咕。   好在两人皆是成熟的修士,此等问题答案也心知肚明,也不至于宝剑影子没见到就动手。   林愫不觉多看了南蕊墨色的手掌几眼,若有所思。   她忽而伸出手:“公主放心,若非必要,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林愫故作熟络,已经是握住了对方的手掌。   触手瞬间,林愫忽而一凛。因为南蕊的手掌,似乎没什么温度,异样的冰冷。那样子的感觉,莫名有些熟悉。不过一时之间,林愫也是没想起来。   她趁机探寻,对方身躯果真不过是紫品弟子体质,并不是什么高手。   林愫缓缓松开手,入目则是南蕊对自己微笑。   林愫内心之中疑窦未减,可是却也挑不出什么破绽。毕竟林愫也确信自己判断,南蕊身躯当真不可能会很强。   纵然高阶修士,也不至于能隐藏到这种地步。   而一旁的水连城,也看得出林愫是故意试探。待看到林愫没试探出什么,水连城面上的杀意方才缓缓消散。   而南蕊趁没人留意时候,蓦然轻轻的握住了自己的手,那只方才被林愫握住过的手。   好久没有被人握住自己的手了,那样儿的感觉——   还真是暖和。   一路上,有南蕊的带路,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南蕊带路带得好,也未曾遇到什么危险。   也不多时,林愫和水连城已然到了墓室中心枢纽。   此处已然有十数位修士早到,其中便有无色天宗主藏云神君。   宁默色在其父身边,看到林愫瞬间流露出怨毒之色。   不过藏云神君似懒得理会这其中恩怨,容色漠然。   当然此处大殿之中也并没什么青玄剑,否则大家不会如此平和。青玄剑宝气透来,却未见剑影。大殿地面之上,勾勒了一处阵法,痕迹已旧,却是个极厉害的法阵。青玄剑的宝光剑气,就是从此等阵法之中传来。林愫凝目而视,一眼便瞧出,这是个多人阵法,需要数十个修士齐齐启动,方才能够开启。   难怪藏云神君在此等待,是等着其他修士人来齐,一起启动法阵。   宁默色狠狠的盯着林愫,心中恼意不断,恨不得将林愫碎尸万段。而且在这个小世界,似乎也是很好的机会。偏生,却有这么个法阵。父亲方才传音入密,让宁默色不可轻举妄动。在藏云神君看来,此等旧日恩怨本是小事。如果此刻斩杀林愫,只怕别的修士会心存疑虑,不会同心开启法阵。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银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065   宁默色强自忍耐, 心中恼意却不断攀升。   他本是无色天少主,自幼得宠,什么都是最好的。本来他天资亦是出色, 不过是想要走得比旁人快些罢了。彼时上官璧月不过是运气好些, 得获上古剑魄。而得上古剑魄,便能助上官璧月早日突破玄通境。可一个山外家族的女子,凭什么比自己快?那时候他轻轻张口,向上官璧月一要, 女修面上的狂喜顿时就凝结在脸上, 似乎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不过,到最后, 上官璧月也仍是乖顺听话, 让出了剑魄不是么?   偏她那个师尊,不依不饶,清云真人身为门派长老, 连尊重少主都不会。宁默色甚至恶毒的想, 可是上官璧月这个美貌女徒给了师尊什么甜头。清云真人跑来自己跟前, 说什么璧月修行不易,自己身为少主什么好东西都有, 上官璧月未必便有如此机缘。甚至于,清云真人还语带威胁, 若宁默色不肯将之归还,他便请人主持公道。有没有人主持公道也不要紧, 宁默色欺世盗名也人尽皆知了。   云夫人爱子情深,轻轻一动手指,顿时就让清云真人消失了。   他本以为上官璧月必会震慑,也绝不敢声张。毕竟当初, 上官璧月十分乖觉,纵然心生不甘,也将剑魄双手奉送。谁想上官璧月竟寻上林愫这贱人,苦苦哀求,分明不想留在无色天了。林愫寻来雪岚宗灵尊水连城一并作证,后来不知怎得,居然惊动了元元天。而风神照居然差下仙使询问,大约那时候,元尊对林愫尚有几分余情在吧。   云夫人隐隐觉得此事不能善了,也就默许将宁默色处置。   无色天为了遮羞,以上官璧月吃醋伤及庶妹,将上官璧月逐出。上官璧月携剑魄去投奔林愫,大约是以剑魄作为投身之物,孝敬了林愫。听闻,自己被囚期间,林愫在须弥山脚下立了一个小小的洞府,且已然是没有从前那般得宠了。   宁默色已经打定主意,待这次任务结束,便将林愫碎尸万断。云夫人一向也很疼他这个儿子,对他很是心疼,也本就准备替宁默色报仇。   不过此时此刻,宁默色似连任务结束也不能等,只觉得就算在小世界将林愫诛杀,也没什么。   娘留下这个女人,无非是舍不得危及自己丝毫,生恐因林愫的死加重自己的刑期。   耳边,则忽而听到宁娇色淡漠的嗓音:“默色,此等小世界颇为诡异,不要节外生枝。”   宁默色扭透冷冷看了宁娇色一眼,眼神颇含讥讽。   “姊姊上次跟林仙尊做了任务,是否就不想对她下手?”   宁默色对这个姊姊很是不满,云夫人搜罗灵药功法,助宁娇色突破玄通境,便是要宁娇色出面挑衅将林愫给废了。   到时候,一切可归咎宁娇色性烈如火,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没曾想,宁娇色挑衅林愫比武,居然被卷入小世界做任务,还收了个小世界的徒儿谢滢。   不知怎的,第一次小世界任务做完以后,宁娇色却并没有将比武继续下去。   宁娇色容色漠然,其实心底渐渐滋生一抹失望。本来最初,她真当林愫夺亲弟的功劳。不过渐渐的,宁娇色也听闻一些闲言碎语。再者之后,她听到了上官璧月所言,心中渐渐发觉事情并非自己所想。如今她只庆幸,从前未曾听从云夫人嘱咐,做出什么令自己后悔之事。   只不过正因为如此,母亲对她也甚是不满,当众便是一耳光。只怕,也不仅仅因为自己十分厌恶和水连城亲事,还因为自己在林愫之事上不顺云夫人心意。   父亲一向淡漠,对子女皆是一样。可母亲,也许就偏心默色一些。好在宁娇色一心修行,和许多修士一样,对亲情需求并不大,也并不怎么伤心。只不过如今她势单力薄,自然也得盘算,设法摆脱这桩自己并不喜欢的联姻。   至于宁默色蕴含几分挑衅的言语,宁娇色并不放在心上,避而不答。   宁默色见她已然突破玄通境,很有几分高高在上的味道,心下自是暗嫉。本来该是自己这个弟弟先拔头筹,抢先一步。可如今,反倒是宁娇色先行突破玄通境。且因为如此,宁娇色的气质也变了许多。添了几分漠然超脱。   不过宁默色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渐渐气平,甚至唇角还不觉透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宁娇色不知道自己这个闹心的弟弟为什么安静下来,不过安静了就好。   而这时候的宁默色,却不觉想起云夫人告知他的一桩秘密。那就是,宁娇色虽是藏云神君女儿,却并非云夫人所出。   当年云夫人与藏云神君虽是一对十分般配的神仙眷侣,可是这其中实有一个秘密。   原来藏云神君这么一个一心修行的男人,居然也曾偷吃。那时藏云神君在一小世界做任务,结识一名女君。那女君为一国之主,坚毅美貌,裙下之臣无数。初是结识藏云神君,她对藏云神君虽有好感,却不过是想将藏云神君纳入后宫。正因如此,反而激发了藏云神君的征服欲。   而一个元界修士,以他之能,自然能将小世界别的男人生生比下去,且比在尘埃里。   那女君被他征服,深深爱恋,眼底再容不得别的人。藏云神君也在这小世界与她成亲,结为夫妻,乃至于生下一女。因为彼时试探征服与反征服过程非常的刺激有趣,藏云神君对这个女君也颇为迷恋,乃至于滞留小世界不愿归去。   不过伴随时光流逝,爱情的刺激新奇渐渐褪去,加之女人有孩子之后,不免会将注意力分去给孩子一些。   有一日,藏云神君醒来,只见月光明润,又觉身旁小世界妻子陌生之极。他忽有所悟,原来小世界种种,尽皆虚妄。什么恩爱夫妻,父慈女孝,权柄富贵乃至于百姓爱戴。如此种种,都不过是蝼蚁微尘之事。若自己被其迷惑,就不能见到大世界,就会如此和蝼蚁一般耗尽余生。到头来红颜白骨,自己空余满口酸苦。   于是藏云神君因而悟之,断尘缘,心性漠然无情,舍了这小世界的妻子回去元界。   待他回到元界,更觉得小世界种种十分可笑,自己和女君种种痴恋纠缠,似不过是一时迷障,并不真实。   他觉得此事已然过去,偏生云夫人忿怒无比,怒不可遏。   后来,父亲做了一桩事情,使得母亲消气。那件事情一定让母亲很是满意,云夫人虽未明言,唇角却带着浅浅的笑容。宁默色记得母亲那笑容虽美,可又有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藏云神君本以为此事已然了结,却未曾想有一日,云夫人怀抱一个女童,对着藏云神君微微含笑。   那女孩儿,便是小世界女君所出,也便是宁娇色。藏云神君虽不知晓云夫人的打算,却也并不如何放在心上。这女孩儿既然是他血脉,留在无色天又何妨。   这个秘密,云夫人深深的藏在心底,藏匿得极好。   不过,云夫人终究将此事告知亲儿,她不愿意宁默色真将宁娇色视为姊姊。   宁默色自然对这个姊姊并无情分,他受云夫人影响,怎会和宁娇色有丝毫的情分。他是了解自己的母亲的,云夫人表面上好想是一池潭水,可内心却像是火山。云夫人将夫君和别的女人生的女儿养大,而没有伸手掐死,这绝对不是因为云夫人宽容大度。想来,云夫人一定有什么图谋,比将孩子掐死更有趣。   这么想着时候,宁默色居然并不觉得可怕,反而隐隐有些期待。   他那苍白的俊秀脸庞,不觉暗蕴一缕恶毒的喜悦。   这个时候,宁默色也不觉多看了南蕊几眼。虽然只是个小世界的公主,倒也天姿国色,美艳非常。想不到这么个小世界,居然有如此殊色,惹得宁默色不禁多看。   正在这时候,南蕊抬头,目光恰巧和宁默色对上。   他如吞了一口温水,一颗心砰砰一跳。本来宁默色骤然被卷入小世界,诚如宁娇色所言,此地颇为危险。许因如此,宁默色本没什么闲情逸致起色心。不过如今,他心底那小小的根芽却忽而哗啦啦的滋长,只觉得眼前南蕊美貌如斯,生出占有的心思。当然小世界的女子,玩玩就是,也不必当真。就如当年藏云神君一样,一旦腻味就抛妻弃女,了无音讯。说不定,还是这种小世界亡国公主的福气。   宁默色眼神越发趋于古怪,而这份改变却无人察觉。   这并不是宁默色被强行塞了什么念头,只不过将他内心压抑的渴求不断放大。   此时此刻,修士陆陆续续,皆已然从不同的路口进入大殿。   林愫注意到,虽无人命折损,但这些修士不少挂了彩,或者衣服有破损之处。看来,他们前来,也遇到一些古墓的机关。看来南蕊果真还是有些用处,领着自己和水连城,一路安安稳稳。   不过水连城私底下相处时候似乎情意绵绵,甚至微微失态。一旦人多,水连城又恢复那么一副和林愫划清界限毫无瓜葛的淡漠样儿。他似并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原来自己心里面有林愫。水连城不动声色扫了林愫一眼,稍稍有些犹豫,还是踏足雪岚宗弟子身边。而水玲珑看到亲哥哥,也面露喜色。。   不过林愫也不大放在心上。   当初她离开水连城,是深思熟虑,对水连城也已然没什么心思。   水连城说几句酸话,提一提旧事,林愫可不会心中旧情又生。   她凝神等待,猜测以上官璧月和江无尘之能,应当不至于有事。   耳边忽而听到南蕊轻轻说道:“林姐姐,我瞧,水仙师似乎,待你不是很好啊。”   南蕊一双眸子,似微微有些好奇。   也许这双眸子太美,林愫竟隐隐生出几分被摄入的错觉,好似眼前瞳孔宛如漩涡,要将人魂魄吸进去了一样。   不过林愫只是觉得奇怪,并没有如宁默色一样生出什么异样,淡淡说道:“我跟他本来也没什么关系。”   她觉得南蕊似乎有点刻意挑拨离间,从一柄剑两个人怎么分问题开始,有意使自己跟水连城撕起来。   林愫不觉沉吟,难道南蕊对水连城一见钟情?   她那族不是有个习俗,去了面纱,就要嫁给谁。公主显然精于变通,四舍五入,抛开自己,就是水连城看见她了。   就是有一点,这美人儿不去坐水连城身边,反倒安然在自己身侧。   南蕊冉冉收敛自己眼底异芒,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底染上了一层笑意。   正在这时,上官璧月和江无尘已至,也让林愫不及想别的,心里也很高兴。   虽然知晓自己两个弟子一定不会有事,不过眼见两人果真安然无恙,也不由得使林愫松了口气。   不过元界弟子陆陆续续都已经到了,林愫却没看到谢灵君。   谢灵君本来也应该来这儿的,如今却没踪影。   还有一人现身,虽是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   一名少年面颊之上染满了惊讶,正是这次小世界的主角宁子虚。   “蕊儿,你已经到这里了?”   宁子虚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儿,最后落在了南蕊身上。   一旁,有人却不大痛快。   “当真是阿猫阿狗也配姓宁。”伴随一道微凉嗓音,一旁无色天修士接到了宁默色示意,忽而一扫。   一股巨力扫来,宁子虚退后几步,面色忽白。那修士咿了一声,他本是无色天一位高手,已然突破玄通境。这修士本以为自己轻轻一扫,必定能让宁子虚跪倒。那修士有心戏耍,没想到,这小世界的主角还稍稍有点实力。   眼见宁子虚居然没跪下去,那修士也有点意外。   不过宁子虚一脸震惊,那修士起意震慑,原本目的还是达到的。对方毕竟是主角,下手太过有损自己气运,那修士暂且按兵不动。   宁子虚面颊白了白,缓缓开口:“诸位,皆是隐士宗门,应该,和我等俗世之人没什么相干。无冤无仇,不知,为何戏耍?”   他又不是傻子,已然察觉到恶意。   而在场修士,大抵作壁上观。毕竟如今局势分明,此地无色天力量最强横,谁也不会轻易得罪。大家做任务也有经验,只要斩杀国师妖月,主角是死了可以换的存在。   宁默色不觉缓缓一笑,笑容微微透出了恶意:“做人最嫉贪心,你何德何能,神兵美人皆想到手?”   这神兵大家都懂,在场之人包括林愫都是冲着青玄剑来,和这次主角目的有冲突。不过美人儿,那就意味深长了,想不到宁默色还对南蕊有心思。   宁子虚面色变幻,忽而手掌按住了胸口:“神兵也罢了,能者可得。想要美人,岂不是和强盗无异。”   林愫不觉望向了南蕊,南蕊却无惶恐之色,反而微微含笑。   旁人瞧在眼里,不觉泛起嘀咕,莫非这亡国公主准备踢了男主角另觅新欢,慧眼识珠攀上无色天这棵高枝了。   林愫隐隐觉得这些小世界的人皆有古怪,轮不到自己发声。   宁娇色皱眉:“宁默色,休要节外生枝。”   都这个时候了,宁默色居然还有意女色。   宁默色面色一变,厉声:“关你何事。”   他嗓音忽低柔几分,透出阴测测的味道:“区区小世界修士,如此无礼,岂不是,该好生教训。”   宁娇色看上自己父亲,原以为藏云神君会出语呵斥,未曾想父亲恍若未闻。   只见藏云神君宛如老僧入定,眉毛未抬。如此观之,藏云神君也没阻止宁默色的意思。宁娇色心尖儿一颤,可是又甚是不解,不知藏云神君心中所想。   于藏云神君而言,所谓女色自然再无任由吸引力。不过其子无状,他也正好顺水推舟。今日青玄剑现世,他志在必得。无论任何困难,藏云神君也皆要将青玄剑拿到手。而在场的元界修士,也当有此觉悟才是。杀鸡儆猴,拿这小世界的宁子虚立威正合适不过。   宁公子再任性,可自个儿亲儿,自然也有为所欲为的本钱在。   而有谁敢阻止,便可分辨出谁有胆和无色天作对。   此刻女儿一脸惊诧,三观尽碎的样子落入藏云神君眼中,藏云神君却不以为意。   藏云神君不觉心忖,虽然踏入修士一途,男女体能差异可以弥补,可女子终究不如男子心性坚定。女儿到底是女人,平时再如何倔强高傲,关键时候却不免心肠软。不似自己儿子,杀伐果决,没那么多婆婆妈妈。   也是,一个人手握大权,何须优柔犹豫。   此刻无色天已然有修士与宁子虚动手,倒也并未当真,宛如猫儿戏鼠。   对方虽未下杀招,可却故意在宁子虚身上留下累累伤痕,而宁子虚左挡右避,已露不支之态。   宁默色在一边笑吟吟的看着,见着血,不觉更加兴奋。他也打量过南蕊,南蕊眼见爱郎受伤,似乎也是并不怎么着急。宁默色非但不怪南蕊凉薄,反而觉得这个女人颇为知情识趣。   在场元界修士,有一些道德感比较高,已然不自禁流露出反感,不大想看下去。   不过他们也知晓,无色天是故意这么做,更要试探出,谁敢忤逆无色天。那么到时候,藏云神君必定会以雷霆之势诛杀。到时候,以此实力,也不过平白折了自己一条命,更改不了别得什么。   林愫眸色微沉,凝视自己镯中剑珠。一股子浊恶之气,充盈了林愫的肺腑。也许,这就是她定要拿到青玄剑之渴求。   南蕊有古怪,可宁子虚似乎只是个普通的小世界土著。   “无色天何须耀武扬威,做给大家看。这般姿态,实在令人作呕。”   林愫清越的嗓音响起,惹得众人皆惊。   藏云神君本来垂眸养神,忽而睁开双眼,眸中神光凛凛。   那逼人的目光,好似锋锐的宝剑,就这般直刺而来,令人心生寒意。   林愫却并无惧色,缓缓说道:“莫非诸位并没有留意道,我等足下法阵,有七十二站位。而如今来此的元界修士,正好也是七十二人。青玄剑召唤,必有用意。人数不足,非青玄剑选定之人,无色天如何夺宝?”   伴随林愫娓娓道来,竟有几分有恃无恐,成竹在胸。   其实林愫心里也没什么把握,却唇角冉冉带笑,一副窥颇机密的模样。   众人细观地上的阵法,果真如此。一时间,不免令人觉得,仿佛冥冥间自有天意。   宁默色容色微凉,嘴唇动动,没有说话。他心里却不觉想,在场之人,确实只有林愫如斯大胆,敢生出非分心思。   他转念一向,心底也不觉流趟恶毒。纵然不能杀,也能好生折磨一番吧。   正在这时,眼前宁子虚却忽而开口:“公子,神兵非我所有,至于女人,我也双手奉送。此等女子,我也并不希罕。”   一边这般说着,宁子虚面颊流趟不忿之色。   他似因南蕊方才淡然,生出怨毒,因而口吐恶毒之词。   这也取悦了宁默色,他最喜欢看此等戏码。好端端一对爱侣,彼此撕咬仇恨,流露处种种丑态。   而此等场景,对于元界修士也是见怪不怪。而林愫,心里面轻轻的叹了口气,也未再多言。   蓦然,林愫忽而升起了不安,一颗心狂跳。   隐隐约约间,她似乎觉得莫名的危险靠近,可也说不上为什么。   宁默色微笑着,靠近一些:“嗯,你方才说什么,说大声些,我听不清楚。”   宁子虚本来悲愤的面颊忽而流趟一丝诡异的笑容,使得他一张脸显得很奇怪。   他忽而伸手,手掌没入宁默色胸口,蓦然狠狠一掏。只见一颗人心,顿时在他手掌之中。   而宁默色那既恶毒,又得意的神色凝固在他脸上,一瞬间他眼中流转痴怔,似乎不可置信。他眼底流转恐惧和不甘,却终究咚的倒下了身子。   眼前的“宁子虚”身子咯咯响动,转瞬间形貌皆变,竟露出真容。所谓的“宁子虚”不过是一副躯壳,去了这一副皮囊,那女修展露真身。只见此女体态修长,眼角眉梢尽数是狠戾之意。那细韧腰身旁,佩戴一柄弯弯佩刀。赫然正是这此任务的大boss国师妖月。   众人:我去,轮回盘没提醒主角已经狗带了阿。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这次扮演的是真小公举,相信大部分看文的亲应该都猜到了,少部分没猜中的亲,应该是太相信男主的节操,他没有节操,没有~   至于双手漆黑,前文有介绍,就是59章,男主有戴手套。他其实并不喜欢看别人想什么,所以带手套隔绝一下。男主要靠接触,比如自己化身小莲花,或者肌肤碰触,才能靠异能知道别人怎么想哈。   不过风华大佬很聪明,不靠异能,也基本能揣摩人心。所以戴手套不会妨碍他搞阴谋。   至于不需要接触,远程遥控的,是能勾起别人内心冲动的天魔音。但是遇到心智比较坚毅单纯的,比如女主,就不太有用了   至于恋爱戏,最近撒了点糖渣,应该算吧,哈哈   感谢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被圈养的狼崽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066   元元天, 元宫之中,风神照凝视塌上之上。   玉塌华贵,装饰明珠宝石, 流光溢彩间令人为之夺目。塌上所躺女子, 玉容宁定,却昏迷不醒,赫然便是谢灵君。   彼时谢灵君将被轮回盘之力卷走时候,被元尊私下豢养的暗奴救回。可纵被救回, 谢灵君似昏迷不醒, 再难醒过来。   风神照容色阴冷,他本不欲这么快对付尹风华, 本想将青玄剑处置后再行动。未曾想, 此人竟如此的不安分,抢先出手。   他不觉缓缓的抚上了斗光剑上剑柄,上面一块黑玉, 颜色微深。   如此观之, 这块黑玉似乎不过是斗光剑一件装饰, 甚至仿佛不过是一件器物的一部分。可是风神照却知晓,此块黑玉可带自己穿越轮回盘小世界, 不受轮回盘规则拘束。   而风神照麾下蓄养的六名暗奴,皆有一块黑色碎玉, 以此能穿梭小世界。   六名暗奴,皆在小世界穿梭, 寻觅尹风华的踪影。可轮回盘所涉及的小世界众多,一时间,只怕也寻不出来。   一股子的恨意,顿涌上了风神照的心头。   他不觉想起当初, 自己成为元尊,苍壁所提及的一个秘密。这世间有一种修士,身怀轮回盘之力,便是所谓的轮回盘造物。只一人,就能压制各个世界的修士,毁天灭地,生来便是灭世之邪物。   苍壁提醒他,元尊之位再如何高贵,也要防着灭世邪物。否则,风神照所有尊荣皆化为流水。那时候,风神照还是个痴迷谢灵君的情痴,可饶是如此,他内心也隐隐有一抹震撼。   世人眼中的元尊,是元界至高无上的存在,却不知风神照心中竟还有如此的心病。轮回盘造物,这几个字就深深烙印在风神照的心间。   那时候,他从苍壁有些枯瘦的手掌之中接过斗光剑。自己那个便宜师尊,纵然因为天人五衰流露出衰败之态,一双眸子却骇人明亮。   苍壁死死的攥紧了他的手。   “你只需记住,杀轮回盘造物,不但是阻止妖孽灭世,也是维护你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维护元界秩序,就是维护你自己。”   然后,苍壁的手指头才一根根的松开,被人送去养老等死。   风神照不觉轻拢眉,他这个师尊乃是枭雄之性,如今言语未尽,似乎隐匿了什么秘密。不过元尊之位加斗光剑都给了自己了,其他的想来也是微不足道。纵然苍壁利用了自己,可这回报也太丰厚,风神照也没什么不满意。   尹风华,灭世之物?   暗奴退下后,风神照蓦然面色柔和了些,手指轻轻拂过谢灵君的眉宇。   忽而间,他心头竟微微有些柔情刺痛。他如触电似的,轻轻的缩回了手。自己在担心谁呢?   此刻小世界之中,古墓里面,众目睽睽之下,那妖月国师不觉嫣然一笑。   她美目盼兮,将众人惊诧的容色尽收眼底,竟似很得意。   直到宁默色身躯缓缓坠地,在场之人还是没能完全消化这桩事情。   宁默色乃是无色天少主,云夫人心尖宠,身份何等尊贵。纵然宁默色还未曾突破玄通境,可无色天内玄通境修士却已然对他言听计从,尊崇优待之极。而无色天底蕴在那里,法宝秘笈一样不缺。宁默色如今强势归来,登上玄通境是迟早得事情。方才宁默色耀武扬威,欺辱小世界的修士,在场修士皆为之震慑,忍气吞声。   这么一个前途无量的小混蛋,还没来得及发挥全部实力为祸世间,竟已然被人活生生的将一颗心给挖出来。   被一个,小世界的boss这么轻取性命。   骤然变故,藏云神君救之不及,终于睁开双眸,两眼尽是森森寒意。   他缓缓起身,有那么一瞬间,内心生出惊怒。他虽不似云夫人一般将儿子视若性命,可到底血脉骨肉,也多少有些在意担切。可面临强敌,藏云神君顿时将自己内心之中种种情绪硬生生的给压下来,一派冷静。到底是一宗之主,藏云神君关键时候还是很沉得住气得。   此女颇为妖异,纵然宁默色未达玄通境,身上异宝无数,其中不乏一品法器。那妖月国师轻而易举的,仿佛随随便便的一爪掏心。足见她实力身高,却不知高到什么地方。   藏云神君凝神思索观察间,眼前的女boss却又有了骚操作。   妖月国师冉冉一笑,一副很淡然的样子,竟举起血淋淋的心,咬了一口。   林愫浑身冷汗,此刻却听到南蕊感慨:“茹毛饮血,真是粗鄙不堪啊。”   说得好似自己有良好的进食习惯一样。   妖月国师旋即皱眉,流露出被坑的样子,呸的一声将口中血肉吐出来,随即将那颗心扔在了地上。   “谁动了手脚,出来!”   仿佛本来为了吃肉买了肉包子,被人莫名其妙将肉馅给换掉了一般。她俏丽的面颊之下,唇角犹自带着一点血污,衬得格外的艳丽。   只不过她如此言语,谁也不明白她话中之意。   而藏云神君却再也按捺不住,面色微沉,腰间吞云刀出鞘,直愣愣的向着妖月国师劈去。   宁默色到底是他儿子,已然身遭不幸,且心还被妖女如此作践,他如何能忍?   且如此一击,宛如雷霆万钧,蕴含了藏云神君全部之力。   他目光灼灼,眼底透出了缕缕的锋锐,更多自己手中的吞云刀颇具信心。藏云神君有一个秘密,却是连元界至尊都不知晓的。   当年藏云神君与那女君相好,那时女君所在国度,供奉一圣物,却是一片小小的碎玉。   其玉色如墨,不知来历,却蕴含极强力量。   那时候藏云神君与女君共御外敌,女君当他是自己人,便将圣物点缀在藏云神君刀柄之下。岂料此物果真能令兵器威力巨增。不止如此,如得此物,甚至能在轮回盘世界之中穿梭自如。之后藏云神君纵然离开小世界,却留下这件圣物。在藏云神君看来,此等妙物留在小世界,也不过明珠暗投。   他之吞云刀,已然超越一品玄器,纵然许是不及斗光剑、青玄剑等圣物,也已然是远超凡品。   任凭这妖女如何诡异,他皆有一战之力。   此刻妖月国师也出手了,她竟未曾用腰间兵器,只生出了一只白生生的手掌。   那手掌似羊脂美玉,全无瑕疵。   咚的一下,妖月国师展现了什么叫空手夺白刃,竟硬生生的握住了吞云刀。   然后她轻轻一捏,刀身上顿时生出了缕缕裂痕。   然后妖月国师因为自己没有将兵器弄断而小惊讶了一下,轻轻的咿了一声,瞪大了眼珠子。   她妙目落在了藏云神君刀柄之上,忽而微微一笑,若有所悟。   一股巨力传来,藏云神君已然觉得不妙,当机立断弃刀、后退、脱身。   若换成旁人,只怕一瞬间会有不舍之情,舍不得这如此厉害神兵。藏云神君能成为无色天宗主,总归有些本事,并无半点迟疑。   他一条右臂剧痛,食指、中指、无名指皆断。   藏云神君冷汗津津,难掩自己内心之中的惊骇!   妖月国师伸手搓搓,破云刀顿时化为粉末,之前藏云神君不客气从小世界拿走的黑色碎玉,此刻已然落入敌人之手。   很显然,这玩意儿现在已经改姓了。   妖月国师眯起眼睛认真鉴赏一下后,就不客气揣怀中。   她看来没准备立刻攻击,颇有几分悠然。   妖女恐怖如斯,在场元界修士谁还敢主动攻击?   “原来刀上居然还有个小玩意儿,难怪手臂保住了。”   妖月国师如此判断。   她盯着藏云真人,忽而幽幽的叹了口气,盯着自己个儿的一双手。   那一双手宛若羊脂美玉,美丽之极,纵然沾了一点血污,也无损其美。   妖月国师诚实而坦诚:“我最近遇到一个好讨厌的人,受了些的伤,故而要杀你,大约是十招之数。”   如此检讨,藏云神君内心一声卧槽。   妖女实力,只怕已经逼近元尊风神照。   林愫听得内心一凉,她这些年表面上装淡定,私底下修行刻苦,又忌惮风神照不敢招摇。以她之实力,在玄通境修士之中也是属于佼佼者。以林愫判断,自己纵然对上大宗门宗主级别得强敌,也可支持一段时间,二百招内不会败,有一战之力。   不过现在,无色天的藏云真人,就让人家一招败之。   如此,还当真令人无限之惆怅啊。   小世界的妖女,竟凶狠如斯。   不过这时,林愫却不由得留意到了一桩事。死去的宁默色鲜血流趟,地面却无血污。似乎宁默色的鲜血,已然被地上某个法阵给吸收干净了。   众所皆知,人魂是藏于心中,那么回忆起妖月国师方才言语,便是食心却发觉无魂,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了。   妖月国师已然缓缓说道:“在座诸位,皆为元界修士,想来内心也颇为好奇,如今眼前种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她如此言语,使得在场修士内心更不觉一沉。   此女存身小世界,却有这么一身惊天地泣鬼神的神通。更重要的是,她还知道大家来至于元界。可众人却不知晓她的来历,敌我情报已然是存在巨大的鸿沟。   而元界已然习惯高高在上降临小世界,宛如天神般在小世界之人面前,此刻不觉很是不适。   南蕊在她身后,手掌举在了唇边,叼住了漆黑的手套,头一侧便将手套给咬住扯下来。   公主唇瓣无声小小,然后手掌便轻轻的伸向了林愫手掌。   还差一点,就能将林素的手掌握住。   妖月国师目光扫过了众人,最后便落在了南蕊身上,脸颊均是浓浓的讽刺:“月国皇族,果真便是秉性凉薄,见异思迁。你们个个都一样,就连一个公主,亦是如此。为了复国,什么也不理会。以为区区元界修士,就能助你这个小世界的公主。”   一瞬间,她凝视南蕊面颊之上,竟似有几分凄然欲绝。   林愫心里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哪位英俊的月国皇子,对美貌国师始乱终弃了。   什么始乱终弃,为情成魔,缺乏温暖的女boss祸害苍生。   一时间,林愫脑海之中浮起了种种狗血的故事。   妖月国师似是冷笑:“你自然想不到,本没宁子虚这样子的人。只不过月国历代知晓神兵所藏之处,秘而不宣,只留下一位亡国公主。公主心心念念为了复国,就算将你刑虐至死,大约你也不会张口。倒不如安排一场好戏,使得公主对我深信不疑,甘愿带路。”   妖月国师一扫方才的痴情脆弱,双眸精光闪闪,充满算计,俨然导了一部好戏。   “你道西荒一族仍对月国忠心耿耿,人家知情识趣,月国早就是昨日黄花,自然对我这个国师言听计从。他们虽然不知晓宁子虚是我所化,却均称呼我为少主。不过这些贱民,自然不知晓,我早已然决定将西荒灭族,做一场好戏,博得公主你的信任。”   如此,既可得神兵,也能让这月国皇族备受折磨。这复国的神器,就由她亲手送给仇人,还错爱一个绝对不会爱她的女人。这样子的复仇,方才是痛快淋漓!   妖月国师在月国行事是简单粗暴一些,不过并不是她不会动脑子。她本是个机智女人,可实力恐怖如斯,也不必动到脑子。   正在这时,林愫手掌一凉。   纵然她全副心神被妖月国师所吸引,却也不至于察觉不到别的。   可不知怎的,南蕊靠近,林愫居然全无察觉。   一片冰凉的手掌,带着如冰寒意,握住了林愫的手掌。   莫名的熟悉气息,涌上了林愫的心头。然后,就是熟悉的神思恍惚。   眼前画面忽变,她看到了南蕊,不过应该是小时候的南蕊。   五岁的女孩儿,眉目俊秀,依稀和长大后的她十分相似。   不知怎的,林愫隐隐觉得有些古怪。只因为眼前的南蕊,虽然眉目似画,可只是普通的美人儿。虽然普通美人儿这般形容很是奇怪,可眼前南蕊,没有自己见到的奇妙魅力。   莫非,当真是女大十八变。   女孩儿年纪尚幼,因作为公主娇养长大,不免还有几分娇气。不过骤遇变故,她已然有几分成熟,美丽的眼中蓄满了悲苦的泪水。   也是,一夕巨变,荣华富贵化为乌有,自然是从天上落到了地下。   那双眸中,却也是蓄满了复仇的怒火,仇恨的种子已经种在了小小女孩儿的眼中。   不过公主身边侍卫,却也是起了异心。   “还请公主拿出护国神器,我等取之,必定诛杀国师,替公主复国。”   而这三人,赫然有些眼熟。分别是箭客任远,琴师沐雅心,铃医洛华。   公主虽然只是个小孩子,却已然隐隐觉得不妙。   “我不知道神器在哪里,父皇并没有告诉我。”   然则三人连连逼问,不依不饶,神色间已然蕴含了几分凶狠。   南蕊颤声:“皇兄对几位尊敬有加,还将蕊儿托付,你们怎可如此?”   几人对视,不觉冷笑。沐雅心缓缓说道:“我等几人,入宫也没几日,什么荣华富贵也没享受到。大皇子将公主托付,无非因为国师不知我们几人存在。”   “公主,如今我们好好跟你说话。你若不听,也休怪我等无情。”   铃医精通医术,以毒拷问。而琴师的琴弦,更化为一件折磨人的工具。   然而事出突然,南蕊确实不知,自然拷问不出什么。   荒漠之中,火堆边,几名浪客面容沮丧,也染上了一层恐惧。   “我等携这个小公主,若被国师得知,必定性命不保。不如,早将公主杀之,明哲保身。”   “不如将公主献给国师,说不定反倒能谋些好处。”   “只怕她,胡言乱语。”   “哈,这有何难,让她说不出话,写不出字就是。”   “我瞧不好,国师喜怒无常,谁知道会怎生待我们。眼见公主如斯,说不准疑我们已然私吞神器。”   “以国师之能,仍然对月国神器心心念念。可见,此等神器非同凡响。如此就将公主杀了,岂不是白费了我等一番辛苦。”   这三人,在月国原本名声颇佳。否则,他们也不会被大皇子如此礼遇,又将公主托付。   然而火光轻轻的摇曳,映衬出三张充满了贪婪的邪恶面容。   谁也没想到,这个伤痕累累的小女孩儿,居然拼死挣扎,用最后一丝力气,从悬崖之上一跃而下。   那悬崖之下,并没有什么世外高人,武功秘籍。   小公主被一根根的树枝阻拦,落地时候竟而未死,却已然是性命垂危,等着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弥留之际,忽而感觉到一股子的寒意。   正在这时候,她居然窥见了一具冰棺。   蓦然,一道嗓音在她耳边响起:“献汝血肉,奉汝魂魄,如汝所愿。”   “小公主,你已然要死了,可要与我做个交易?”   女孩儿吃力的,轻轻的点点头,林愫居然也听到了仿佛她心中响起的声音:“我,愿意。”   然后,冰棺之上生出了一枝盈盈莲花,蜿蜒爬去小公主的身边,小叶缠了公主手指头一下,轻轻的晃了晃。   这悲催的小公主,顿时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然后画面一转,十二年后,“南蕊”公主再次现身,面纱覆面,却掩不住其绝世风华。   “她”再次见到当年三个叛徒。不知怎的,任远三人已然不记得当年折磨公主之事了。   不过人的本质不会变,他们凝视“南蕊”时候,仍然流转浓浓的贪婪。“南蕊”似对他们信任之极,而他们也一副月国忠臣的样子,要助公主复国。   一转头,则是热血少年“宁子虚”。   然后一场关于少年冒险,热血复国的好戏,就由着心怀鬼胎的几人开始,演得情真意切。   大boss,小boss,黑心莲,皆一应俱全。   然后,林愫就回到了现实,入目则是妖月国师似笑非笑的面容。   本来国师只看“南蕊”,如今连林愫也多看一眼。   “如此说来,公主觉得男人靠不住,就决意靠这位元界女修了?”   林愫迅速甩开了某人冷冰冰的手掌,拉开距离。   “我等,与公主并不熟悉。”   你行你就上,当然,尹风华是真的行的。   当然在元界修士看来,林愫此等举动,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不过世事不能如自己所愿,妖月国师目光居然是从南蕊身上移开,落在了林愫的身上。   “方才,这位姑娘心肠似乎也还好,旁人冷眼旁观,你居然还肯为‘宁子虚’解围。如此说来,我是否应当,给你优待一番?”   妖月国师笑得甚是妖娆,意味深长。   林愫:“国师神功盖世,不敢居功。”   她可高兴不起来,好似这种戏精boss,只怕没这样子好说话。   林愫没有揭破尹风华身份,也是为了让尹风华能趁乱偷袭。   尹风华必定处心积虑,否则何至于如此。   “这些元界修士,尝起来比小世界的要美味。饶你一命又何妨,我将这些修士捉起来,日食一心。你只需,拿起刀,替我取心。待心取尽,我便饶了你性命。”   伴随妖月国师如此言语,在场元界修士均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向林愫。有人是恐惧,可有人却很是羡慕。   林愫叹了口气:“国师如此戏弄,恕难从命。”   其中还有她徒儿呢,再者在场修士,也不是个个要死。   她一双眸子清而宁,令在场许多人内心微微一颤。   虽然妖月国师此番言语,分明是猫捉老鼠的戏谑,就算顺从也未必不死。可如此邪恶的压抑之下,骤然有一线生机,只怕纵然是多年修行的修士,也会失去理智死死抓住这一线生机。   然而林愫没有崩溃,也无犹豫。   妖月国师缓缓的掏出了丝帕,擦去了手掌之上的血迹,蓦然嫣然一笑:“那可真是可惜,我是许久,都没这般慈心了。”   是许久没有这般戏弄人的兴致了。   作者有话要说:  藏云神君确实是元界高层代表形象。元界的话,确实已经很堕落腐败。高层之所以维持一定秩序,主要是担心涸泽而鱼,害怕过分捕捞导致秩序崩坏,自己高层利益受损。所以就形成元界腐败又等级分明的状态。   啊,争取每天早点更,早日恢复晚六点。 第67章 067   林愫略迟疑:“如此说来,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听到的攻略任务,也是假的。”   不止林愫这样子想,在场的元界修士, 个个心中浮起如此疑窦。   妖月国师微笑:“忽而有外人来此, 我自然需要编一个故事。”   她编一个故事不要紧,最要紧的是能让穿越修士生出是轮回盘发布的感觉。   如此法力无边,众人三观被刷新,很一阵子震惊。   轮回盘在元界修士眼中, 是至高无上的。谁能想到, 有人居然能操纵轮回盘,将他们戏耍。   反正眼前之人个个要死, 妖月国师也不觉放飞自己, 话也有些多。   她随口说道:“我乃轮回盘造物,天命所归,天地间造化皆在我身上。本来, 我也安分守己, 待在这小世界。可你们个个, 就是要扰人清梦。”   林愫还是第一次听到轮回盘造物五个字,内心不由得升起浓浓的震撼。   而妖月国师目光落在了南蕊身上, 一副看到大餐,却不知怎么下口的样子。   她似对月国皇族有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仇恨, 故而深深恼恨,恨不得狠狠折磨。   老实说, 此刻妖月国师是有些不满意的。南蕊身为女人,居然这般有功利心,对她假造的宁子虚也只有利用之意。不免让国师觉得,自己虐得不够狠。   她目光落在南蕊身上, 竟不觉微微生出惆怅。   待南蕊身死,这世间就再无月国皇族。   染血的丝帕轻轻落于地上,好似一片轻轻的羽毛。   妖月凝视南蕊:“公主,事到如今,你尚有什么话说?”   临死之前,无妨说几句话,让自己开心一下。   对方想了想,似斟酌一下:“其实,我喜欢女人。”   一句话信息量太大,使得在场之人内心好似一群神兽跑过。。   妖月终于不觉轻轻拢眉,隐隐觉得不对。   对方手掌轻轻一划,一枚翠青色玉竹杖就现于他手掌之中,晶莹而生辉。   “南蕊”轻轻的一敲,众人均听到一声清鸣,似萦绕响彻在耳边,使得人为之神思一震。   一朵莲花冉冉绽放,褪去幻象,眼前娇美少女顿时幻化为一名青年。   他冉冉含笑,一双瞳孔之中似渲染上了一层奇异的魔力,好似海水一样深不可测。   许多元界修士面色都变了,他们亦认出了尹风华。   这位元界仙使失踪多年,未曾想居然是现身此处。   尤其是藏云神君,面色一白,似有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只记得当初,他前途无量,身为无色天青年才俊,被选上了元元天。那时候元界之尊,尚是苍璧。而苍璧法莲之前,却有个风采极美的青年。那青年冉冉一笑,风华绝代,竟令在场元界修士皆为失色。只看其白衣风流,绝世神兵风华剑随意佩戴腰间,如此肆意令人羡慕,也令人恨得牙痒痒的。   “这就是元元天新任仙使,似乎也不怎么样?”   尹风华一向不介意得罪人,说话也很无礼,似乎很不喜欢自己。   藏云神君也曾听闻,尹风华有那么一双妙慧之眼,能堪破人心思。不过那时候,他尚自有几分不羁锐气,自然也不平。碍着苍璧的面子,藏云神君也不好说些什么。可是他内心不平,却不觉又浮在面上。   尹风华提出要跟自己比试,他一口应允,毕竟以藏云神君之能,也是无色天的个中翘楚。   正因为这样子,藏云神君不服气。可他不过自取其辱,几招之间,就已然败在尹风华手下,颜面尽失。   那时候,尹风华连风华剑都没有出鞘,只随意化出一根花枝,以此为剑。抖落一地花瓣,他就已然输了。   “若你当无色天宗主,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那时候,他只当这句话在讥讽自己实力不足。   彼时,他与云夫人情投意合,尚未结为道侣。正值情浓时候,云夫人也妙语开解,劝说藏云神君不必因此失志。   不过美人儿安抚,并不能平复藏云神君被刺伤的心。云夫人端方高雅,对他寄望甚高,他更难面对这么一张殷殷期盼的美丽容颜。   失败之辱,使得藏云神君心态失衡,故而方才会一时糊涂,竟流连于小世界,和那女君生出一段情。   待他再归元界时候,却方才得知,尹风华已然是失踪。没多久,苍璧也将元尊之处传给徒儿。   伴随时光流逝,元界之人渐渐已然将尹风华淡忘。就连藏云神君,也不大记得这个人了。   这个世间,也许会有许多出色的天才,他们就如彗星一般这样子的划过了天空。一时的惊艳,却成就不了永恒。   如今眼前容貌乍现,却使得藏云神君心中一阵子的恶寒,曾经的噩梦不觉再一次的浮上了心头。   断指之疼又不觉浮起,使得藏云神君不觉心尖发麻。强如藏云神君,一时也未想到,这世间居然会有这样子的怪物。   而且,尚不止一个。   在场元界修士,都有三观被刷新之感。他们本来都是冲着青玄剑而来的,如今一颗火热的心,也似被人泼上了冷水。   林愫盯着尹风华,发觉尹风华似又成熟了一些,观之已然是二十多岁的青年。   尹风华似有千张面容,而每一张面容也别具韵味,各具特色,千张面容就似有千面风华。谁也不知晓,尹风华哪一张面容是真,又当得了真。   此刻眼前的尹风华,既不是之前青春洋溢的少年郎,也不是方才盈盈含笑的公主。他一身雪衫,领口轻绣了一枝雪梅,有着神秘和深邃,冉冉含笑间,眼底仍然透出几分狡黠。   纵然处于凶险之间,伴随尹风华现身,也不觉令众人觉得眼前一亮。   而林愫蓦然死死的攥紧了自己的手掌,仿佛仍然能感觉到掌心之前接触的残余寒气。那种异样的,奇妙的触感,仿佛带着一股子令人心悸的味道,轻轻的抓了心尖一下。   水连城忽而忍不住望向了林愫,若有所思,心中微微一酸。他想起自己之前听闻,林愫在小世界遇到了尹风华,得了风华剑,一剑劈开小世界的灵脉。水玲珑别人不说,跟亲哥哥却说得很详细。那时候,水连城就隐隐觉得尹风华似乎有些奇怪?   如今,他更笃定,尹风华似和林愫有些什么。   方才尹风华扮演的南蕊,容貌自然和林愫不一样,可神情却应该从林愫身上获取了灵感,难怪给予水连城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水连城忽而心里想,尹风华一定很仔细的观察林愫,将林愫看得很通透。   一股莫名的不快,蓦然就浮起在水连城的心头,让水连城忽而觉得很不自在。   水连城的唇角,渐渐泛起了一丝异样,让他很是不快。   旋即,水连城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似被什么慑住,竟难以动弹。   “尹风华?”   妖月国师终于没有方才的风轻云淡,蓦然抽出了腰间佩刀,遥遥对准了尹风华。   她那把刀弯弯如月,刀身透出了浅浅绯色。   她眼底流转浓浓的警惕,唇角却是透出了讥讽的冷笑:“你虽然和我一样,却身体有缺。你这么一副残缺之躯,上次也败在在我手里,还胡闹什么?嗯,你借青玄剑引来这些玄通境修士,又能耐我何?”   其刀出鞘,在场元界修士的兵刃都嗡嗡的响动。   林愫也感觉自己手腕传来了一阵子的酸意,修罗剑似乎拿捏不住,酸溜溜的一阵子的手软。   妖月国师也工于心计,她见古墓之中忽而有了这么多元界修士,也觉得很是不安。后来听林愫提及,这地上法阵。妖月国师顿时心中有数,只怕是有人借元界修士启动地面上法阵。   所以妖月国师当即就斩杀宁默色,使得人数不足,无法启动其阵。   以妖月国师之躯,凡人难损。偏生前些日子尹风华和白骨妖神寻来,两人各怀鬼胎却联手攻击。当即白骨妖神就被打个半死,尹风华也身负重伤。就连妖月国师自己,身躯也是有些伤损。   不过尹风华身负重伤之余,居然还能招来这么多元界修士,更令妖月国师狐疑浓浓。   妖月国师本笃定自己稳占上风,然而现实打脸,她蓦然感觉一股子浓浓吸力,要将自己卷入某个空间。   而这般力道,似乎也是来至于阵眼中心。   尹风华应当也知晓无法伤及自己,故而决意将自己封印在某个空间。   只不过自己已然斩杀了宁默色,人数不足,为何还能启动?   妖月国师面色一狠,忽而伸手一劈,遥遥对着一人,虽未曾靠近,那修士已然是被刀意生生劈成两片。   饶是如此,那股子巨大的吸引力,却也是并没有减少。   尹风华悲悯:“何必多伤人命,食心无魂,是因为此阵修士纵然身死,魂魄也会被此阵收纳,不会留在身躯之中。”   在场修士知道自己成为尹风华棋子,纷纷对之怒目而视。   “只要,各位割破中指,滴出一滴血,就能对法阵驱动进行贡献。大家还是快快献身,斩妖除魔,是我辈本分。”   尹风华如此建议,不过实在令人不敢信任。   而妖月国师已然愤然动手,朝着尹风华掠去。   林愫顾不得这么多,示意上官璧月和江无尘,几人割破了手指。   血滴入阵时候,林愫咬牙切齿,尹风华所言最好是真的。   然后,林愫微微有些恍惚,一瞬间,仿佛被牵引入微妙的昏厥之中。   也不知是长是短,待林愫睁眼之际,眼前景色一边。   通过古墓的阵法,她似乎被传输到另外一个地方。   冷风飕飕,沙漠一望无垠,墨蓝色的天空,却正好有一轮明月,冉冉生出清辉。   她环顾四周,只见其他的元界修士也在此处,只不过人数急剧减少,已然是少了三分之一。   林愫只庆幸,自己青叶洞府的人尚自没有什么伤损。   许多人面目流淌惊惧,有的甚至因为刺激太大,神态失常,宛如疯癫。   而林愫仔细聆听,也听出几分端倪。原来那时候尹风华忽而消失,妖月国师在阵中大肆屠杀。这些元界修士,也颇多受损。直到,他们发觉刺破中指,挤出一滴鲜血,滴入阵中,就能消失。原来尹风华所言,居然是真的。   只不过有人最初不信,自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如今以青玄剑之力,阵通轮回盘,加之七十二修士的魂血加持,终于将众人一锅端从小世界的古墓传输到了此处。   林愫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心绪,已然仔细观察如今处境。   此处很是陌生,应当是另外一处小世界,已然不是之前那处。   沙漠无垠,冷月凄凄,似有无穷凄凉之意。他们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在一处古时候的祭台之上。这片祭台很是宽阔巨大,纵然上面多了几十个修士,也仍然显得极为宽阔。   而祭台之上,有一些阵法痕迹,应当是很久以前之物了。   林愫估计,此处的阵法和之前古墓的阵法是相通的,本来也是个传输法阵。   事情的脉络顿时清晰起来,有一个混蛋,在元界剑冢留下法阵,将元界修士引来上一个小世界的古墓之中。   而后,借着元界修士打开古墓法阵,将厉害的BOSS妖月传输到了这里。   而青玄剑,就好似驴子前的胡萝卜,用来勾搭大家舍生忘死飞蛾扑火的。   好在事到如今,此处既没有妖月国师,也没有尹风华。   林愫目光扫下存活下来的修士,其中无色天损失颇重,不过藏云神君除了狼狈了些,尚自存身。宁娇色也没什么伤损,不知怎么的,面色却有些不好看。看来,今日宁大小姐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上官婉婉居然也还活着,可她生不如死,面颊伤痕累累,血肉模糊。   旁人看来,她这么个低阶修士,能保住性命,已经是运势逆天了。如今,上官婉婉不够伤了一张脸,也没什么要紧。   不过上官婉婉显然没有这么超脱,她应该很在意自己的花容月貌,如今也有几分歇斯底里,不断的咒骂。   而上官婉婉显然是对的,一张脸显然也是很重要的。   就在上官婉婉不断的咒骂时候,云浅痕却很淡漠的在一边打坐,身为情郎却并不来照顾上官婉婉。   云氏一族在无色天受尽尊荣,云浅痕自幼也是养尊处优,而且受到别人的尊重。也因为这样子,云浅痕也自诩很善良。不过因为上官璧月的事情,他心性已然冷了几分。   而方才在小世界经历的一切,更让云浅痕感觉做了一场噩梦。   他本以为,自己被上官璧月悔婚已经很尴尬很难受,可与今日经历的一切,那小小的屈辱自然什么都不算了。   那样子的杀戮血腥,深深的震撼了云浅痕的心湖!   他内心轻轻的发颤,哈,身为元界修士,就算去小世界做任务也是高高在上宛如神明。作为云家族人,他更不必如那些没人脉的弟子入赤级世界进行搏杀。   更何况,上官婉婉那毁容后的样子,当真是,很难看。   上官婉婉哭诉了一阵,她貌似恶鬼,却无人理会。   甚至于,一名无色天玄通境的长老还不耐呵斥,让上官婉婉安分几分,不必如此歇斯里的叫嚷。   上官婉婉住了口,她没有再继续的叫嚷,也没靠近云浅痕。反而,她有几分怨毒的目光顿时落在了林愫的身上了。   林愫隐隐感觉到,上官婉婉看的不是上官璧月,而是自己。   不过上官婉婉也是,不止一次表现出对自己的敌意了。   云浅痕眼皮微垂,却想起了之前危险又可怕的场景。那时候国师妖月已经扑过来,可宗主兵刃已毁。所以,所以宗主去抓身边的弟子。本来藏云神君的手指快要碰到了他了,可他却也是退后了一步。然后,上官婉婉就被推了出去。   后来阵眼吐露了光芒,将妖月国师吞噬,他也没看得很清楚。   可上官婉婉确实运气好,只是毁掉了容貌。   云浅痕不敢再继续想下来,他暗暗的告诉自己,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也怪不了谁。   而且婉婉也很清楚吧,所以不会瞪宗主,只敢瞪着,瞪着林仙尊。   宁大小姐也看到了,所以她脸色不怎么好看,可是她敢说些什么呢?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一旦回到了元界,一定要将上官婉婉抛弃掉。   最初的发泄过后,这些元界修士渐渐也恢复了平静。他们最初是悲愤,可是很快,他们内心之中又充满了恐惧。而这份恐惧,和刚才面对妖月国师的恐惧是不一样的。那是一种担心被抛弃的恐惧,他们跌落在这样子的小世界,也不知道在哪里,更不知道怎么回去。   也许妖月国师已然被尹风华用特殊的手法封印,而尹风华也消失不见了。   可他们这些元界修士呢,难道要在这样子的地方呆一辈子?   这个小世界很是古怪,不似普通的小世界。仔细感之,似乎灵力也没别的小世界那样儿的稀薄。可是不知怎的,这个小世界很奇怪,似乎并不能吸纳这儿的灵力。   沦落这样子荒芜之地,和从前种种尊荣说再见,在场的修士怎么会甘愿?   说到底,这世上也没有人真正能摆脱俗念。   修士不再贪念凡俗的荣华富贵,只因为瞧不上而已。他们有更厉害的对手,靠战胜对手来获取尊严和地位。谁又当真心甘情愿,呆在这冷冷清清的小世界。   就连藏云神君,也隐隐有些心惊。吞云刀已碎,他手中兵刃是一名已死弟子的秋霜剑。至于那弟子究竟为什么会死,兵器又怎么落在宗主手中,当然不好明说了。这秋霜剑也是一品灵属之器,可是比起藏云神君那把吞云刀还是差远了。更何况,那把吞云刀伤,原本还有碎玉一块。有这块碎玉,藏云神君就能穿梭轮回盘,回到元界。   可是如今,他身为宗主,似乎也只能留在这个地方。   天空之中一轮明月皎洁,藏云神君忽而想,难道这就是月珑对我的报应?月珑就是那位早逝的女君。那时候情浓之际,藏云神君许诺,生生世世,不离不弃。他情真意切,生出一辈子不会回元界的念头。   旋即,藏云神君将这样子古怪的念头压了下去。不会的,死人哪里有灵。   再者如若月珑有灵,也不会让亲生女儿一起困于这个地方。   明月皎皎,亮得有些骇人,令人不觉心悸。一时之间,无人离去。只因为在场的修士,都隐隐觉得,足下法阵也许是唯一可以回去的希望。   藏云神君更让门下两个对术法有研究的修士,观察眼前的法阵,看从中可能看出什么端倪。   不过,这两名侥幸活下来的修士虽然精通阵法,却被眼前法阵闹得头昏脑胀。他们只细细看了一点,就觉得这个法阵很是精密复杂,甚至有损神魂,难以继续研究下去。   无色天的门下当然也没有什么废物,这让藏云神君内心也很震惊。   这两名修士,在无色天中,也是精于法阵的精英。可这样子的精英,如今也指望不上了。   他忍不住想起了尹风华,尹风华年纪轻轻,修为却很高。而且据说那时候,尹风华对于阵法、符篆也很有研究。一个人精力是有限的,如果醉心其他,当然会在妨碍武道上的进程。然而这世上法器有高低之别,人当然亦是如是。这世上终究有人聪慧得完美无缺。如果偏巧和这样子的人生活在同一个时代,那一定会很不是滋味的。所以藏云神君才险些沉溺小世界,和那女君月珑结下了孽缘。   尹风华精于奇门异术,所以才将他们这样子的人困于此处。   藏云神君越想越不淡定,啊,连心魔也都蠢蠢欲动了。   如今天空一轮明月增辉,映在蓝黑色的天空之下。明月皎皎,映衬着林愫的面容,给月下女修的面颊,增添了一抹说不出的异样美丽。而月色的光辉,也轻轻的映入女子的眸中,泛起了潋滟水色。   正在这时,林愫听到了水玲珑的密语传音:“林愫,尹风华似乎跟你很熟悉,自然,不会不管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终于6点前发,努力恢复早更 第68章 068   林愫轻轻的侧头, 虽然问话的是水玲珑,可水连城一双眸子也炯炯有神的盯着自己。   水连城平时冷若冰霜,可现在他的眼神却很奇怪, 好似蕴含了说不出的讥讽, 浓浓的不甘。可与此同时,他眼底又蕴含了希望。   林愫心想,水连城当然不想留在这个小世界,这个男人的心已经永远的系在雪岚宗上了。是, 永永远远系在雪岚宗上。   不过这时候, 没必要和雪岚宗撕破脸。   如今处境很是微妙,表面上看, 在场自然是无色天的实力最强横。既是如此, 雪岚宗自然不会容雪岚宗将青叶洞府铲除,使得雪岚宗彻底沦为无色天依附。   水连城虽然许了宁娇色婚事,商议结为道侣, 其实彼此之间却也是毫无情分。   故而林愫想了想, 学之前水连城一样, 轻轻的意味深长叹了口气。   水连城大明白林愫的意思,却不好细问。   她轻轻的在一边打坐, 不过有些修士却不像林愫这样子的淡定。能来此地的,都是一些对青玄剑很执着的人。也因为这样子, 他们自然也有很多牵挂。有些修士,心性坚毅, 尚自思索回元界的办法。   不过另外有些人,比如一些根基稍浅的修士,这个时候就因为绝望而难以自抑。   有人眼见无色天的修士也对法阵束手无策,顿感回元界无望, 不但拿不到神兵,自己一辈子也被遗弃在这样子的小世界中。于是,有修士终于按捺不住,头狠狠捶地,口中咒骂,叫嚷着要回元界。   亦有人拿出兵器,失去理智,四处攻击,妄图以此发泄内心的怒火。   失控修士掠到了林愫跟前,林愫只以剑意拂开。此刻失控的只是一些低阶修士,自然难敌林愫的剑意。   不过若有人冒犯到无色天,无色天修士就不客气了。除开两名无色天弟子被制服,其余发狂修士,皆被无色天斩杀。   弱肉强食,就是如此。   来到了这样子古怪的地方,自然也应该去芜存菁,这些低阶修士此刻闹腾,非但帮不上忙,说不准还会成为累赘。   很快,祭坛之上又安静下来。   云浅痕本来不过是紫品弟子,如今面容之上也是流转痛楚之色,却也是终于克制住了自己。   他看到一旁被制住的两名无色天弟子,虽然未被斩杀,只怕如果真遇到什么事情,也会立刻成为弃子,绝对不会被维护。   一股子惊惧,顿时也涌上了云浅痕的心头。   事到如今,他知晓自己这个云氏族人只能自救。   反倒之前被毁容的上官婉婉,并没有发狂,她丑陋的脸孔之上,一双眸子深邃,似乎是蓄满了仇恨。   林愫玉容凝定,她听到那些发狂的修士说再也回不去元界,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也听到一个声音如此低语。   若然不能再回去元界,那又如何?   不知怎的,她内心反而安宁了几许。   如此假设之下,她对青玄剑的渴求竟也淡去。   若然一辈子不回元界,不必被元尊风神照跨境追杀,也不必面对风神照眼底隐秘的令人不安的禁忌之欲。而她,也无需如此疯狂的,折磨自己似的追逐力量。   就如当年,她轻轻摘下了面具,已然消去了胜负之心。   然而她可以不在意胜负,却需要为人的基本尊严,亦见不得一些很不公平的事情。这一切的一切,在元界都需要力量。一个人的倔强,是需要实力的。这个世间,也没有什么避世的净土。   所以林愫纵然也想到可能回不去元界,她也担心留在元界的婢女,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彻骨的绝望。   她听到了自己一颗焦躁的心,逐渐的平复,诸般变故之后,少女的一颗心却逐渐心清如水。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奇妙的感知,却蓦然浮起在林愫的心头。   本来在场元界修士,来到此地之后,皆感应不到青玄剑的所在。那股浓郁的剑气,忽而消失无踪,刻意让人垂涎三尺后却无情的抛弃了这些元界的修士。   然而这一刻,月下的女修心清之际,忽而感知到青玄剑的剑气,使得林愫惊讶睁开双眸。   她沉得住气,不动声色打量,却发现别的修士似乎并未察觉。   林愫的心中一怔,感应的剑气也并未消失,由弱变强,一下一下,心跳随之跳动。   一股融融剑气,随之在林愫穴道跳动,那等玄之又玄的感觉,却也是难以形容。   林愫隐隐察觉到自己身上发生一件很是古怪的事情,可就连她自己也不知是什么。   她内心之中隐隐有一个猜测,不过就算是如此,林愫也不敢深思。只因为,她生怕一切不如自己所想,不免会让自己太失望。自己的运势,本来也不是很好,挑果子永远会挑中酸的那个。   她实难想象,自己居然会得如此运势。   只要想一想,林愫就兴奋的心尖儿微微发抖。   那嗡嗡的剑鸣声,却在林愫的耳边响起,延展到林愫的七筋八脉。   如黄钟大吕,声声在林愫耳边敲打,耳边剑鸣如美妙音律,竟然动人之际。   此刻在场修士都是忧心忡忡,唯独水连城忍不住多看几眼。   明明林愫没什么异样,可水连城就是隐隐觉得心中古怪。也许,是因为在场修士都不免一副愁苦之色,而林愫竟不觉唇角冉冉绽放一抹笑容。   那样子的笑容,看着也是不免让人觉得很是,古怪。   蓦然,林愫睁开了眼。水连城无意间和林愫目光相触,蓦然就觉得心口狂跳不已,口干舌燥。   一双眸子,如一泓清泉,深不见底。   林愫目光并没有在水连城身上停留,她先扫过在场的元界修士,然后落在眼前这片戈壁荒漠。   林愫内心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太好了。   她还担心自己执念太重,以至于忆剑成狂,心魔顿生,顺便心魔还打造身躯种种异像。   不过睁眼之际,她已然发觉世界不同。   不过片刻,自己身躯居然踏足一个崭新的状态,难以形容。   远处,有人蓦然睁开了双眼,面露讶然之色。   青玄剑,居然择主了?尹风华目光幽幽。   旋即尹风华轻轻拢眉,可以此凡胎,得此神器,只会只损其身。也许,并非是什么好事。   然后,他顺手撸了一旁的白骨妖神,嗯,撸了一旁的白狗子。   妖月身为女boss,又是完全体,战斗力杠杠,第一次交手时候,就打得白骨妖神生活不能自理。   而尹风华,也是关键时候,抓着小白当肉盾,尚不至于如此凄惨。   如今狗子眼底流淌怨毒,也实是情理之中,需怪不得白骨妖神。   尹风华感慨,本来小白可化为手指,好生歇息。然而白骨妖神吞不下这口怨气,竟十分抗拒。   修士能量不足时候,就会缩水成幼小版本。   白骨妖神损失太过于惨重,连人形也不能维持,竟也化成眼前的白狗子。   曾经横行元界的凶残大反派,此刻弱小、无助、可怜。   当尹风华对他进行摸摸哒时候,他下意识离这个无耻男人远一些。更何况,尹风华的手指也凉得出奇,稍稍沾及,也是浑身不自在。   无耻贱人!处心积虑!他们离开元界时候,比这些元界修士快片刻。不过这微微一瞬,就是小世界老长的一段世间。尹风华已然战妖月,又化身公主南蕊,处心积虑将妖月国师引入墓中。顺道,付了多年前欠下南蕊公主的饭钱。   妖月国师旧伤未愈,残血之躯实力削弱,故而方才摆脱不了墓中古阵。   而正因为国师残血负伤,故而听闻南蕊公主现身,又生出夺取神兵增实力的念头。   小白爪子软哒哒的搭在身前,悠悠搁着脑袋,眼底却流转一缕讥讽。   他如今乃是兽形,尹风华却也没有好在哪里去。月色之下,尹风华唇角虽犹自带着笑容,丝丝寒气却不断加重。   尹风华的手指,轻轻的解开了自己的衣襟。   男人胸口之上,心脏部位,却也是有一道猩红的伤口,触目惊心,似是旧伤。而以尹风华之能,似乎竟也不能愈合。   然而尹风华浑身的寒气,却与这胸口之伤没关系。   那胸口肌肤之上,有碗口大的牡丹花,颜色漆黑,花朵儿如今抖抖,居然又展开一片花朵,娇润无双。   只不过那牡丹花花瓣每展开一片,尹风华的身躯就冷上一分。   待这牡丹花尽数绽放,便会化为冰棺将尹风华囚之。   尹风华凝视这邪恶封印,一脸无奈,不觉皱眉。   他化出本命玄莲,小莲花英勇就义似的飞去了黑牡丹上,一点点的融入。   而那黑牡丹宛若活物般抖抖,旋即逆生长,收起了几片展开的花瓣。   不知怎的,尹风华不觉想起了林愫。那女修的身躯,确实也是格外的暖和。就如当初,那冰棺碎时,林愫就这样子砸在自己身上。   他伸手举在自己面前,握了握。方才捏着林愫手掌的触感,还记忆犹新,如此的鲜明。   似乎,也不是错觉,那手掌确实很是温暖。   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了尹风华的心头,仿佛顺着手掌,蜿蜒弥漫到自己空荡荡的胸口。   尹风华微微笑着,轻轻的整理好衣衫,理顺了发丝。他嗓音微低,似乎蕴含了迷人的磁性,缓缓从蠢中吐出一个名字:“林愫?”   那唇中缓缓吐出了这样子的一个名字,似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林愫不知怎的,身躯微微一颤,心生不安。   她感知比以前敏锐许多,如今似乎更能预测到危险之所在。   天空一轮明月忽暗,瞬间天地摇动,昏暗之间似乎要山崩地裂。   如此措手不及,在场修士纷纷稳住身形,驾驭法器。幸喜这个世界虽然不能让人吸纳灵力,尚自可以将法器驾驭自如。只不过人离地些许,便似感觉激烈的气流扑面,将修士衣衫吹拂得啪啪做响动。   林愫本以为整个小世界如此,待她离地高些,方才察觉不过是足下祭坛有所异动。   这古老得祭台之上,本有一些阵法遗迹,元界修士也因为这般,犹自在此逡巡不去,只盼能寻出归家之路。   想不到如今,祭台骤然生出了变故,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   混乱之中,林愫耳聪目明,似听到谁的惨叫之声。大约也有元界修士,在这片混乱之中遇到什么危险,因而就此殒身。林愫只庆幸,青叶洞府的两人正好在自己身侧,至少不是自己两个徒儿有事。   直到祭台停止抖动,月色如辉,又皎皎撒向了这片大地。   有人惊魂未定,亦有人已然察觉不对,惊呼出声。   只见祭台之上,已然又添了几具尸首。   除了那两位被制住的无色天弟子,还有一位意想不到不到的人物。只见云浅痕也双眸大睁,气绝身亡。此等异界,死个人也没什么打紧。只不过云浅痕死状可怖,面容狰狞,面颊布满不可置信之色,胸口更有一个血洞,触目惊心。   上官璧月一瞬间,也有些愕然。   她对云浅痕自然也是再没什么情谊了,可是曾经毕竟是亲密之人。骤然见到云浅痕死,她谈不上撕心裂肺难受,却多少有些悲悯之情。   云浅痕这个男人,就是一生太顺了,宛如温室之中的花朵。他瞧不惯曾经自己的进取心,可云浅痕一不小心踏入了修罗世界,却也是顿时被现实生生撕得粉碎。   上官璧月自然唏嘘不已。   而方才淡漠的上官婉婉,如今更哭得撕心裂肺,哭声之中隐隐有几分绝望之意。   也是,她此刻当真无依无靠,人生尽毁。   上官婉婉本来便是低阶修士,如今似乎又受了一些伤。   不过世界是残酷的,此时此刻,她的孤独和绝望无人可以安慰。   藏云神君凝视着眼前一切,心里更加不好。纵然能回元界,先是宁默色惨死,而如今云浅痕也是云夫人很喜爱的一位晚辈,他都已然可以想到自己这位夫人会如何的歇斯底里了。   正在这时候,上官婉婉不觉尖声说道:“林愫,是你,是你害死了云郎,你好狠的心肠!”   上官璧月皱眉,冷冷说道:“上官婉婉,何不说你的云郎对你毫不关心,你有意报复。所谓最毒妇人心,你趁乱将云浅痕杀死。”   上官婉婉抬起了被毁容的脸蛋,轻轻的抬头。   她伤口外翻,毁得彻底,容貌极丑。在场之人,触及折磨一张丑鬼般的面容,不由自主的生出了几分厌恶。当然,着似乎也是人之常情。就连上官璧月,也不由得觉得这么一张被毁容面容颇有可怖之意。   也许可怖的不仅仅是上官婉婉那一张脸,还因为她双眸之中透出来的怨毒。   唯独林愫,深深凝视,似没有什么回避的意思。   上官婉婉尖锐笑了两声:“我脸是不好看了,不如云郎意了,可他秉性善良,也不至于不理睬我。事到如今,沦落至此,我若不靠云郎,还能靠谁。再者我本事低微,是个最没本事的蠢丫头,我便是有心,能有这个本事?大家一并沦落至此,想不到林仙尊居然有心铲除异己,做出了这样子的事情出来。”   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上官婉婉本事低微,方才混乱之中,她有本事杀了云浅痕?   不过,若是林愫,也是难说了。   一时间,诸多疑虑的目光,顿时落在了林愫身上。   就连水连城,看着林愫眼神也微微有些古怪。他知晓林愫性情十分倔强,又睚眦必报,之前雪岚宗长老水柔云,不就是伤在林愫手中。无非是,一言不合罢了。纵然乍然观之,林愫如此伤人并无好处。可林愫不就是如此?招惹事端,竟有几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上官婉婉尖锐说道:“除了她,谁还会得罪无色天?此刻有谁能有这么大胆子?”   月下,毁容的丑女言语如刀剑,地上尸首面容扭曲,生生营造出说不出的诡异之情。   上官璧月面色添了几分狠意,知晓上官婉婉居心狠毒,要众人趁机将青叶洞府一举铲除。一时之间,上官璧月心添杀意,有意将上官婉婉一剑刺死。只不过这时候杀了上官婉婉,也不过是激发现场矛盾。   不过,若然局面当真控制不住,上官璧月也是会第一时间攻向上官婉婉,不会让上官婉婉得意。   纵然云浅痕已经死了,她和上官婉婉之间,竟有几分不死不休的味道。   而藏云神君轻拂剑柄,秋霜剑剑鸣不止,谁都看得出来藏云神君心生杀意,似因上官婉婉一番话,想将青叶洞府除之。   实则,藏云神君也不至于将上官婉婉此等女子放在心上。他不过是,早瞧林愫不顺,有心将林愫杀之。   林愫此人,桀骜不驯。方才宁默色恣意行事,旁人皆无言语,偏生林愫多口,已然是不如藏云神君之意。   此女对无色天毫无恭顺之心,新仇旧恨皆在,留着迟早也是个威胁。   借此理由,将林愫除之,顺水推舟正和藏云神君的心意。   宁娇色总觉得此事有些不对,不觉面色微变:“父亲,此事古怪,还请三思。”   妇人之见!藏云神君并未将女儿言语放在心上。   他也没瞧宁娇色,而是扫向了雪岚宗,落在了水连城身上。   藏云神君心知肚明,此刻雪岚宗弟子之中,水连城这个灵尊方才是做主之人。   “水灵尊,不知你有何话说?”   水连城不动声色,面朝藏云神君,缓缓说道:“还请神君息雷霆之怒,此事必有蹊跷,何妨查清楚再说?”   于水连城而言,一来他对林愫尚有几分感情,舍不得这如花似玉的旧情人死了。再来,如果让藏云神君立威,只怕在场雪岚宗弟子处境也很是被动。水玲珑也是想通了这一点,故而她虽然不喜林愫,却并未说出什么反对水连城的话。   一时在场气氛颇为紧张,仿佛绷紧的弦,似乎轻轻一下,就能将满水的皮囊戳破。   宁娇色察觉父亲也有所顾忌了,准备说些软话,给藏云神君一个台阶下。   然而谁也没想到,此时此刻,林愫居然一语不发,挥剑便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上官婉婉!   众人都为之骇然,不错,此等局面确实是上官婉婉哭了几嗓子引起的,可谁能料到林愫居然是如此的大胆。   藏云神君更是震怒,没想到林愫居然是如此不将他放在眼里。   然而此刻,上官婉婉的反应,更让人大吃一惊。   以上官婉婉能为,她本该被林愫一剑刺死,救不回来。未曾向,她双手一身,空手夺白刃,竟硬生生的捏住了修罗剑。   她轻轻往后一掠,一双白生生的手,却连皮都未破,滴血未流。   林愫反而迅速退后,凝视眼前女子。   “你不是上官婉婉,妖月国师,你竟借上官婉婉身份,混迹于元界修士之中!”   云浅痕胸前的伤痕,不觉让林愫觉得甚是眼熟。她不觉想到了那时候,妖月国师伸手一抓,就抓出了堂堂宁公子的一颗心,胸口就是如此痕迹。然后她自然不免想到,妖月国师本是个喜爱伪装的人。   上官婉婉被推向了妖月国师,别人只道她运气好,故而毁容而未死。实则上官婉婉片刻之间,已然没命。   本来随行云浅痕是上官婉婉情郎,更有肌肤之亲,关系不同,许能发觉这“上官婉婉”异样。   不过妖月国师工于心计,让“上官婉婉”面目被毁,姿容可怖。   云浅痕本便薄情,也对活着的“上官婉婉”视而不见,也不怎么搭理。至于这个“上官婉婉”,究竟哪里有什么不对,云浅痕自然也是浑然不觉。   如今“上官婉婉”缓缓一擦唇角早没的血迹,嫣然一笑,似回味方才吃下去的魂魄美味处。   众目睽睽之下,妖月国师褪去了伪装。一时间,一名修长妖娆的女郎现身众人跟前,赫然正是墓中的妖月国师。   她看着眼前的元界修士,宛如看到一盘盘菜,眼神令人不觉发毛。   妖月国师显然也是元气大伤,不过吃了死去元界修士魂魄之后,已然稍作恢复。   作者有话要说:  尹风华:我在等人送温暖   恭喜愫愫刷出极品装备一把,撒花   关于尹风华存在猜测,基本和大家猜想差不多,轮回盘初衷用于腐败的小世界洗牌的。不过派出的监察者也会腐化,比如妖月BOSS 第69章 069   妖月国师先食死去的元界修士魂魄, 再杀连同云浅痕在内弟子三人。   本来她还心机挑拨,以上官婉婉身份挑拨离间,让这些有心病的元界修士彼此内斗。谁也没想到, 林愫居然是率先出手, 揭破她之身份。   一时在场元界修士,皆取出了法器,遥遥对准妖月国师。   林愫静心,觉得妖月boss之前行事一直简单粗暴, 忽而这么克制, 想来伤势颇重,故而也是有闲情逸致展露机智的一面。   那么在场元界修士, 齐齐攻之, 戮力同心,纵有伤损当可一战。   一时林愫内心如此判断。   然而事情计划不如变化,在场元界修士各自心怀鬼胎。   妖月方才展露真容, 却已然见几道机智的身影扬长远遁, 御器逃得飞快。   之前大家在古墓之中, 受阵法所困,不得不做困兽之斗。如今这祭台四处开阔, 还不如跑了再说。众人四下逃脱,方向不同, 妖月国师必定是顾此失彼,大大增加生存机会。   不过搏一搏运气好坏。   林愫无语凝噎, 动作也不慢。她与雪岚宗、无色天弟子一样,带着两徒儿,溜得也是娴熟。   一时元界修士四下飞走,做鸟兽散。   林愫跑路之际, 依稀听到了几声此起彼伏的惨叫,估计接连有修士被杀,被妖月国师取心食魂。   妖月国师多啃几个生魂,只怕实力更恢复几分。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倒霉的运势,测几次都不是很好。每次挑水果,都会挑中酸的那个。   然后这时候,林愫耳边回荡起了妖月国师娇媚的笑声。   那笑声清脆,如银铃在风中轻轻的摇曳。   林愫内心爆粗,知晓这一次自己霉运又至。   残酷的运势,使得她不能半点懒惰,连稍微的投机取巧,都是不可以。而上官璧月和江无尘也深谙林愫这倒霉体质,不约而同,内心叹了口气。   蓦然林愫转身、回首,眼底光芒已然不同。既然逃无可逃,林愫双瞳也闪烁涟涟的锋锐之色,气势为止一凛。   她手掌扣剑,修罗剑闪烁凛冽寒芒。   妖月国师也身体顿住,甜甜一笑:“林仙师,你逃什么?”   国师刚刚偷吃过,唇角犹有血污,衬托白生生的脸蛋儿,格外的鲜艳分明,令人不觉为之而心悸。   至于她之所以挑中了林愫,是因为林愫身上似有什么玄妙之物,隐隐有轮回盘相关的气息。莫非,这小女修片刻之间,已然有什么机缘?   “这有些东西,不是凡人之躯可拥有的。”妖月国师言语意味深长。   “林仙师,你聪慧伶俐,如此出色。凡人之中,你也属十分优秀。这样一个既美貌,又伶俐的女孩子,真是稀罕之宝。不但你自己不甘心就此陨落,就连我,也觉得杀了你很是可惜。”   林愫微微一笑:“谢谢国师这么称赞我了,元界可是很少有人这么夸我。”   “不客气,世俗之人不是太愚蠢,就是心中拥有太多的嫉妒,是很不愿意承认别人比他们这些庸才废物优秀的。不过,待你站在最高处,距离已然遥不可及时,他们自然也是无可奈何,一如微尘了。”   妖月国师杀人时候如此凶残,如今却彬彬有礼,一股子清华高贵之意铺面而来。就算她唇角的血污还没擦干净,似也掩不住此刻她的风度翩翩。   看来妖月国师如果不发疯,应当也是个极有气度的女子。如此卓绝风采,远胜元元天那几个高层大佬。   林愫恍惚间生出错觉,只觉得妖月国师竟有些寂寞,似乎很久都没有跟人好好的说话了。也许妖月国师身边有许多人,可是那些小世界的人,是不会懂妖月国师的心情,也不配和她说话。   不过对于林愫而言,她时时刻刻谨记着,眼前国师是杀人不眨眼的凶神,自然不会有半点放松警惕。   林愫却故作轻松,无奈说道:“不过天才什么的,总是容易早死的。平凡庸碌,才能长命多福。”   妖月国师负手而立,任由清风吹拂过她衣衫,吹着她长长的头发。   而她脑后,有一轮明月,闪烁而生辉。   她和善一笑:“好久没有跟人说说话儿了,如若你乖乖听话,将青玄剑交出来,我就饶了你一命。”   林愫无奈,见鬼,她是感应到青玄剑之剑意,只不过青玄剑在哪儿,却浑然不觉。   说来人家也不信,再者妖月国师说饶了自己,只说饶了性命,谁知道怎么饶。砍了手手脚脚什么的,不是也还能活。更何况,国师大人大发慈悲时候,提都没提她两个徒儿,一看就仍然是妖月国师的储备粮。   她和上官璧月、江无尘多次出生入死,彼此心意相通,配合无间。   林愫也未曾多言,三人就齐齐出手,攻向了妖月国师。   妖月国师俏脸上凝着一时冷笑,不觉轻哼:“人性本贪,不过如斯。”   国师俏眸之中,蓦然流转一抹疲态,似乎阅遍红尘,不觉因而生出了几分的倦意了。   林愫此举在她眼中,也不过如此。世人追逐力量,总是不知节制,不顾生死,贪婪无比。   她盯着林愫的脸庞,心忖果真是个秀雅聪慧的人物,难怪青玄剑也瞧中她,以她为主。   妖月国师蓦然挥手一拂,不知怎的,妖月国师并没有取出之前弯弯的刀,而是以袖挥之。那布帛如此流转,软绵绵的衣袖,却似柔中带韧。   咚咚的几下刀剑斩来,光华流转,三人的身躯却也是就此被震飞。   林愫的唇角,冉冉滴落鲜血。   至于江无尘、上官璧月二人,已然被震晕在地。   林愫能感觉两人身躯之上尚有生命的痕迹,却应当是受伤颇重,乃至于触动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使得神识陷入昏迷。   他们应该伤得很重,然而如今,林愫却也是没有分去一个眼神。   只因为此时此刻,林愫的注意力,都不觉落在了妖月国师的身上。   她本来也应当和两个徒儿一样,重伤如斯,可不知怎的林愫身躯伤损却不大。似乎方才的玄妙之感,已然是改善了林愫的体质。   妖月国师眼见林愫屹立不倒,也忍不住有些惊讶。若非如此,上官璧月和江无尘二人就不是昏迷,而是没命了。当然,这与妖月国师实力不全有关系。   方才林愫遭受重击,很是难受。不过不知怎的,胸口的痛楚却缓缓退去了,流淌了一股子的清凉之意。   林愫也感受到自己体质的改变,却来不及欣喜,只稍稍多了些底气。   正在这时候,林愫听到了一连串的爆破裂开之音。   她手中的修罗剑是水连城还回来的,在手里还没捂热乎,居然就一片片的碎开!   惹得林愫心里抽了一口凉气!要知晓修罗剑可是一品法器,当初林愫也曾手执修罗剑大杀四方。可如今,在妖月国师这样子的妖物面前,却简直是破铜烂铁不堪一击。   而这,还是妖月国师身负重伤,实力大减情况下。   使得人不觉想象,妖月国师未曾被尹风华接二连三坑之前,状态极佳且满血的国师大人,实力是何等可怖。   只不过现实却也是容不得林愫细细思索,只见眼前的妖月国师忽而掠来,眼神微凝,似要以雷霆之势将林愫击个粉碎。   电光火石之间,林愫忽觉手心一亮,似有什么轻轻的滑在她的掌心。   手掌接触之处,不觉生出血肉相连的契合感。   林愫手一挥,入目却是一片翠绿晶莹,那片莹莹绿意,通透得令人肺腑皆爽。那股子清灵的光辉,轻轻的撒在了林愫的面颊之上,衬得那张面颊美若天仙。。   一股狂喜涌上了林愫心头,狂喜情绪未退,下一刻妖月国师素手就已然击上了青玄剑。   那只纤纤素手,晶莹若玉,血肉之躯却似胜过世间无数的神兵利器。   就是这样子一双手,却顿时击在了青玄剑上。   轻轻一声震动,好似音律一般动听,泛起极远。青玄剑宝光冲突,把个残血的妖月国师震得退后几部。   妖月国师首次面露惊惧之色。   所谓趁她病,要她命。残血的妖月国师畏惧青玄剑,可一旦恢复,那就难说。   林愫毫不犹豫,并无惧意,顿时一剑刺了过去,将妖月国师刺了个对穿!   便是林愫自己,也是没想到如此顺利。   妖月国师凝视着刺在心口那柄青玄剑,面颊凝动一抹寒霜,喉咙咯咯做声,樱唇唇角却也是滴出一滴滴的鲜血。   啪一下,妖月国师身躯坠落在地。   接下来之事,却让林愫面容一惊。   倒地的妖月国师,尸首却变成上官婉婉的模样,不过又与之前的上官婉婉不同,并未曾被毁容。   看来,妖月国师真身确实被尹风华的法阵给困住了,不过部分元魂逃出,以上官婉婉身躯为媒介,继续杀人。   如今妖月国师魔力散去,地上的尸首也不过是一具普通身躯。   妖月国师一部分已经是如此可怕,操纵凡人之躯已然能大杀四方,林愫更不敢想象完整的妖月国师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她不敢大意,事到如今,唯独将妖月国师彻底诛杀,方才能高枕无忧。   然而这个时候,一股子异样的焦躁与干渴,蓦然涌上了林愫身躯。   咚的一下,林愫单膝跪地,以剑支撑,听到了自己一颗心砰砰的乱跳,唇齿间异样的干渴。仿佛好几天没有喝水的人一样,极度的渴水。   自己的身躯,确实已然和之前的不同了,可是这样子的不同,似乎导致自己的体质也有所改变。   她脑子里浮起一个词:好饿!   可这种饿,似乎不是普通的饭菜能够满足。一瞬间,林愫竟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剖开地上两个弟子的胸口,将那散发奇妙味道的心脏一口口的吃到了肚子里去。   似乎那心脏,再不是血淋漓生食,而散发出诱人的可口的味道。   这个念头方才浮起来,顿时让林愫无限之惊恐。不不,她拒绝。   林愫并没有失去了力量,甚至还有巨大的力量驱使她为饮食而搏杀。她之所以单膝跪地,是与这样子强烈的恶劣的冲动进行抗衡。   这种毁三观的渴求,林愫是强烈拒绝的。   她放在元界,是道德感稍高的那种,故而亦是绝不会放任自己宛如野兽。更何况,地上的还是自己两个徒儿。   林愫不知道,她一双眼,已经是微微发红,透出了微润的血色。   唇齿间的呼吸,也透出了灼热。   正在这时候,一道贪婪的嗓音响起:“青玄剑!”   那嗓音之中,蕴含了浓浓的热切。   是藏云神君的嗓音!   除了藏云神君,还有别的人在此。   “青玄剑!”   “啊,青玄剑现世了。”   “她什么时候拿到手的。”   伴随陆陆续续传来的脚步声,众人议论纷纷,言语之中蕴含难以形容热切,亦有难以形容之之恶意。   这些声音在林愫耳边嗡嗡作响,好像苍蝇一样烦人讨厌。   而这些元界修士心中打着什么念头,林愫脚趾头都想得出来。   青玄剑终于现世,此时此刻就在林愫手中,又有谁不想据为己有呢?而这样子的小世界,谁都可撕下面具,杀人夺宝。   那样子明显的恶意,带着几分歹毒,萦绕在林愫心头,使得林愫杀意蠢蠢欲动。   林愫只觉得饿肚子的感觉难以抑制,脑子里却忽而浮起了一道清晰的逻辑链。自家徒儿不好就这么吃了,眼前这么一堆饿狼杀了吃了也是无妨吧。   她蓦然将自己屈起的手指咬紧,咬出了牙齿印。   不可以,自保护宝杀人也无可避免,可是为了吃魂杀人,是两回事。一开始,你可以告诉自己杀的都是恶人,可一旦放松自己的底线,渐渐的一切都会化为常态。   到最后,自己就会将人视为血食,当做可猎之物。而她,绝不会,也不想成为野兽。   然而如今,一切身不由己,这些人满怀着恶意,正要逼她。   林愫也不确定,自己杀人之后,是否还能苦苦忍耐住食魂的冲动。   她听到一名无色天弟子带着恶意尖锐说道:“林仙尊,是否如今,身体有些不适?”   而林愫这幅模样,果然很令人误解。瞧林愫样子,别人皆会觉得林愫大战妖月国师后,体虚力竭,俨然身体被掏空。看着,就是一副可以让人趁虚而入的样子。   他们这些元界弟子,匆匆逃窜之际,感应到宝光冲天,青玄剑之剑气再现。于是乎,他们居然再次赶回来。妖月国师再可怖,也抵不过青玄剑的诱惑力。   大家进步之心很旺盛,个个都想变强,颇有几分生死置之度外的味道。一旦确定青玄剑还在,众人此刻忽而跟林愫最初想法一样,妖月国师已然负伤,未必没有一搏之力。   及见林愫一剑斩杀妖月国师化身,青玄剑威力展露无遗,更令人生出无限之遐想,无限之向往。   可怜一堆食物,还觉得林愫很是“虚弱”,准备趁乱夺之。   林愫听着宁娇色道:“宗主,我看,万事必有缘法,林,林仙尊能得青玄剑,也许,也许冥冥之中必有注定。也许,咱们无色天终究无此机缘——”   话语未落,藏云神君已然是厉声呵斥:“你住口,事到如今,你居然还说这么些无谓的言语。身为女子,纵然秉性软弱,可一旦踏入修行一途,何分男女?要的,就是一颗向道之心,杀伐果决,再无迟疑。你如此言语,实在令人失望之极!”   藏云神君一番话,不单单是呵斥女儿,更是向旁人昭示。   这把剑,他这位大佬要了!   而林愫,也未曾再听到宁娇色说什么,不觉心里冷笑连连!不过如此!   也不知是否被身体异样影响了心性,林愫也变得愤世嫉俗起来。若放在平时,她也许觉得宁娇色难得有些好心,亦有其身不由己之处。因而,她一直倒并不讨厌宁娇色。   可是如今,身体的变化影响了她的性情,她忍不住再想,不过如此。   也许宁娇色有微弱的良心,可到最后也不过如此。无色天杀人夺宝,抢她的青玄剑,要她的命,宁娇色能如何?身不由己到最后还不是同流合污?   林愫知道自己的状态很不对,这样子的不对,甚至让林愫隐隐觉得有些害怕。她内心一边狂怒,一边恐惧。宛如落水的人,十分渴求有一根救命稻草。   她隐隐希望,谁来救救她,不让她被蠢蠢欲动的杀性本能所驱动。   然后,这片迷茫的躁动中,她听到了一道隐忍的、温和的,终究带着几分关切的嗓音:“林愫,你,你怎么了?”   恍惚一股清泉,润入了林愫的肺腑,使得她如火焦灼的情绪稍稍清明。   这道嗓音对于林愫而言,是熟悉的。她对于水连城,虽已然再无男女之情,可曾经也对水连城信任、欣赏。那时候,她跟水连城一道去韦上官璧月作证,使得林愫因他清正生出爱意,两双手握在了一起。   也曾让林愫误以为窥见乌云之中一抹光明。   她没有抬起头,痛苦的摇摇头,想起曾经手执修罗剑,和水连城并肩修行的岁月。彼时,疲惫之际,她和水连城背靠背修行。   若然是平常,林愫已然足够坚强,无需任何人给予她拯救。   不过,人终归是有脆弱时候不是?   她瞧着水连城已然走至自己面前,垂头入目则是水连城的一双靴子。   水连城略一犹豫,真诚说道:“林愫,你将青玄剑给我,我一定让你,毫发无损。”   这些话,水连城句句真心,出自肺腑。   他想到了很多很多,一旦有了青玄剑,雪岚宗甚至可以和元尊对抗。到时候,他就不必顾忌,他一定会对林愫好,对他的愫愫很好很好。   可蓦然,林愫抬起头来,一双瞳孔似染血一般,凝视水连城,竟也透出几分狂意。   青玄剑是一柄漂亮的剑,林愫死死的攥紧在手中,内心有个声音固执的叫着,我的!   她,绝不会让给别人,因为这是她的性命和尊严。而水连城居然觊觎她的剑,让林愫生出难以言喻的憎恶之感。   强大的力量在林愫身躯之中蠢蠢欲动,一时间,林愫竟生出在场之人皆是蝼蚁之感。   林愫也一时也生起腾腾的战意,想将在场元界修士宰个干干净净。   在场之人,皆被林愫血瞳所震慑,隐隐觉得似有不对。在场众人,一个个如临大敌。   林愫忽而举起了青玄剑,轻轻的划破手臂,血珠一滴滴的滴落。   些许痛楚,也让林愫恢复了几许的清明。   水连城那句话,是让林愫怒及。不过水连城这个人,不配成为压倒自己的最后一根羽毛。   水连城,这个人没资格这么重要。   林愫面容凝霜,冷冷含笑:“要么滚,要么死。”   她给予最后的机会,有些修士固然面露犹豫,却终究脚生了根。   正在这时,那风中,却似传来断断续续的箫声。那箫声纵然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却如斯的美妙。   仿佛一根羽毛,月下轻轻的撩拨你的心脏。   不知怎的,林愫莫名觉得,自己一颗炽热的心,却渐渐趋于安宁。   她面上嗜杀,凶狠的神色渐渐消失,一双赤红的双瞳却也是逐步趋于平和。此时此刻,她四肢百骸,无不熨帖,唇角也轻轻翘起,冉冉绽放一抹笑容。   林愫顺着箫声方向如此的望过去,月下那一道剑影,凄美得如一个传说。   风华剑顺风哗啦啦变大,上面托着一个清俊非凡的男子,眉宇安宁。使得人不免心生感慨,如此岁月静好的皮囊,却偏生掩盖一个狡诈无比,贪吃无耻的灵魂。   是尹风华!   林愫忽而想起之前水连城密语传音问的话,那时候水连城问,尹风华可会为她而来。林愫当时听了,也没放在心上,更不觉得尹风华会如何。   不过不知怎的,事到如今,她莫名想起了那时候水连城问起的那句话。   因为水连城很无聊,所以此刻林愫想起那个无聊的问题,心中骤升异样之感。   林愫恍惚间有一种错觉,似乎尹风华当真是为她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尹风华:总感觉自己和愫愫的甜甜都在每一章内容提要里面   作者某柯:啊都让我精准慨括出来了的   顺便,给小白默哀   感谢在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被圈养的狼崽子、someone°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070   为她而来?林愫微微一怔, 旋即甩头,不会的。   不会的呀,这个世界上, 一颗真正坚强的心无需任何的寄托, 就能靠着自己走下去。   而林愫,更不会沉溺于这样子的错觉之中。   她这时候,目光投射到尹风华身上。也是,尹风华就是那样子的人, 纵然人群之中有千人万人, 尹风华永远是千人万人中最引人瞩目的那一个。   此刻尹风华着玄色衣衫,轻带缓袍, 随随便挽了个发髻, 极是潇洒。那衣衫之上,以暗金色的刺绣,刺了密密麻麻的咒文。瞧他衣饰装束, 已然和方才截然不同。瞧着倒像他中场休息, 顺便再换一身衣衫。   那修长的手指, 轻轻按着一根古箫,那古箫似已然是古物, 痕迹斑驳。   箫声低低,呜呜咽咽, 断断续续,有时竟也无声。   可不知怎的, 林愫听来,竟甚是受用。   夜风习习,林愫只觉得自己一颗心甚是安宁,而这样子的安宁, 竟是自己许久未曾有过的。那样子的安宁,是许多年前,自己一颗脑袋轻轻的枕在青草地上时候才有的。那时候自己岁数还小,是家里的娇娇儿,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   可是后来,自从父母没了,她的一颗心就填满了焦虑、灼热,以及浓浓的不安。   这世间种种,就像是鞭子,一下下的抽打在自己身上。   直到如今,明明身处险境,眼前俊雅的男子也不知是仙还是魔,可她的心却不自禁的舒展,仿佛在品尝一滴蜜糖。   那样子的心境,是自己的一种感觉。纵然如今,林愫还有浓重的饥渴之感,可是却已然可以自我克制。而且这股子饥渴之感,也影响不了脑海里不断分泌的愉悦。   她握住了手中的青玄剑,一股子清凉的感觉,透入自己的四肢百骸。   那种美妙的感觉,并没有从林愫身躯上消失,不过她神智也恢复了一些。   这时候,林愫才留意到,似乎只有自己面色欢悦,透出喜色。   同样的箫声,旁人听了,却反应不一,大抵都是痛苦煎熬之色   有些甚至面色茫然,面颊透出犹豫,万分纠结间,竟似克制自己不要发狂。就连自己,方才不是也浑然忘我,忘却周围的处境。   如今林愫回过神来,不明所以,知晓种种的怪异皆与眼前清越俊朗的出尘男子有关系。   林愫留意到尹风华轻轻侧过了脸颊,对自己微微一笑。他笑时候眼中光芒一闪,似一缕清光掠过了面颊,令人眼前一亮。仿佛,灯火蓦然炸开了一下灯花。   尹风华那一眼,可谓意味深长。他凝视着林愫,却不觉眼神幽幽。   青玄剑竟择了如此凡胎,此剑,嗯,当真很有性格。   之前他瞧着林愫奋力挣扎,抑制食欲的样子,忽而觉得很讽刺。轮回之主缔造轮回盘造物,以为自己造出来的必定是天地间最尊贵的存在,凌驾于万物之上。可尊贵的轮回盘造物,和嗜血低级的野兽,又能有什么差别?   林愫手执青玄剑,体质也发生了一些改变,短短时间洗髓伐骨,使得林愫身躯变幻。青玄剑自然并无恶意,否则以凡人之躯,纵然触及此剑,也难承此剑之能。   只不过林愫一剑割破自己手臂的举动,倒让他微微一怔。   不过,也仅此而已。   这个小女修,此时此刻,还有她的坚韧和骄傲,并且将同类相食引以为耻。可伴随岁月流逝,时光交错,人心是最靠不住的东西,终究还是会变的。   比如现在穷凶极恶的妖月国师,其实当年何尝不是个温柔和顺的女人。   那斑驳的玉箫是一柄古器,穿透了时空,缕缕幽幽箫声蛊惑人心,将在场这些元界修士内心的欲望不断放大。   所以,自己并不是帮林愫吧。   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个女修内心,难得是一片宁静的湖水。她明明如此努力,战斗得伤痕累累,却只向往,一片安宁?   古箫轻轻的离了尹风华的唇瓣,化入袖中。   尹风华耳边却忽而响起兽类尖锐讽刺的嗓音:“你喜欢她!”   狗子机智的叼住了他衣服角,呲牙咧嘴恶狠狠的说道。   实力大损如他,自然也无法御器,只好咬尹风华衣服角顺势而行。   然后两根手指抚上了狗子的后颈皮,凉丝丝的寒意透骨。小白被掐住了命运的后颈皮,被尹风华不客气的扯下来,随意一丢。   大反派顿时滚入沙土之中。   天幸尹风华已然落地,风华剑化为他手指间一枚古玉扳指,使得白骨妖神坠落高度不是很高。   这世间法器,皆可化为配饰,供主人随身携带。好似林愫这样子的女孩子,爱美爱俏,故而佩剑化为剑珠藏于手镯之中,叮叮当当佩戴着。   而尹风华的风华剑,此刻随便套在了他手指之上,却也是古意幽幽。   待尹风华停止箫声之后,在场修士有些尚自沉溺于思绪之中,可一些修为精深的修士,却也是渐渐回过神来。   尹风华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抬起头来,眸色幽幽如水,寒意深深似冰。   藏云神君如梦初醒,面颊之上还有几分凶狠暴戾。   林愫看到他面上的神色,也不觉有些惊讶。不知怎的,藏云神君竟将尹风华憎恶如斯。   这位无色天宗主,原本是这些元界弟子之中最强着。此时此刻,他一声厉呼,秋霜剑夹杂无尽威势,向着尹风华劈去。   然后尹风华此刻忽而微微一笑,那笑声仿佛就是在众人耳边响起,令人不觉为之而心悸!   然后藏云神君忽而眼前一花,只见一道身影已然掠到了自己面前,似无形之物,瞬间便至。尹风华手结法印,那秋霜剑斩于其手,却发出金石之声。   眼前男子含笑的面容,一如记忆之中的绝世风华。   “若你当无色天宗主,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当时尹风华如此言语,恣意轻狂,好生惹人恼,却不觉令人刻骨铭心。   不知怎的,那句话又浮起在藏云神君心尖。   然后,一根手指,便轻轻的按在了藏云神君的眉心。   藏云神君忽而一僵,所有的攻击都化为乌有,手中的秋霜剑哐当一下落在了地上。   他猛然睁开眼之际,身侧软玉温香,一张微微疲惫的美丽面容近在咫尺,呼吸轻轻的扑在了自己的面颊之上。   有那么一瞬间,藏云神君微微有些茫然。仿佛不知其自己是谁,又身在何处。   不过很快,他也已然想起了。此刻他身侧,正是他的爱妻月珑,这个国家的女君。如今他已然与月珑成婚,女儿都有了一个。小孩子也当真是磨人的小妖精,把个女君折腾得疲惫不堪。   妻子的头,就轻轻的靠着他的肩膀,带来一缕温暖。两个人贴得很近,彼此早已然熟悉。   藏云神君脑海里又响起了尹风华那句漫不经心戏谑刻薄的评价——   “若你当无色天宗主,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他打了个激灵,此番言语,如心魔一般,如影随形。   罢了,元界既然有一位尹风华,他又何苦再回去,受此等羞辱呢?小云出身高贵,殷切期盼,可她的眼神就如一把刀,总是期待她的夫婿最是优秀,独一无二。   月珑对自己情深一片,又崇拜之极。何妨留在此处,度过这美满幸福的一生?   他来这小世界,本也有任务在身。如今邪魔已斩,这个世界也顿时变得平和而安宁了。   想到了此处,藏云神君也不觉轻轻搂上了爱妻的肩头。   月珑被打搅了清梦,因而醒来,不觉迷迷糊糊轻语:“明天娇娇满月,你呀,也该去张罗。”   她手臂搂住了夫君的脖子:“我知道你这位大英雄,如今不甘不愿,我呀,有了一个女儿。可我的大英雄就像个大男孩儿,还是这么的,爱冒险。”   女君的唇瓣,轻轻的映在了他的面颊之上。   “可你是父亲了,要,哈乖乖的。”   藏云神君想到了女儿,内心一片温柔,轻轻的嗯了一声。   “好了,我知道了。此生此世,有妻有女,夫复何求,我自然是,要好好爱惜你们的。”   他仿佛轻轻的呓语:“而有的人,纵然聪慧如妖,可,还不是形单影孤,比不得我,比不得我。”   他嗓音低低,女君却并未听见。   然后,藏云神君满含柔情合上眼。只不过自个儿再如何的自言自语,似也不能自欺欺人。他合眼之际,仿佛心口许久没有的悸动蠢蠢欲动,提醒自己按捺已久的心。他仿佛听到了水漏声音,一滴滴的在脑海内中响动。   他蓦然睁眼,月华如水,撒在了自己身上。   身侧的女子已然酣然入眠,似有好梦,唇角微微含笑。   不知怎的,片刻前还惊心动魄的柔情蜜意,如今却荡然无存。甚至方才自己还满脑子考虑的,如何为女儿做满月,也甚是无趣。   他想到了自己来小世界的经历,是怎样瞧着鼓舞士气,居于高台之上的女君眼睛发直,为之怦然心动。而自己本来身负任务,在共同杀敌并肩作战时候,是怎样和这个女人情意暗生,乃至于一发不可收拾,为了一个小世界的女人,想要彻底放弃原来那个世界。而从前自己根本看不上的百姓,如今却对自己这个元界修士倍加崇拜,格外感激。   如此种种,一切一切,都是如此的新鲜,仿佛因而融化了他的心。   可那不过是他自己以为融化了。   忽而有一天,这一切都不再有趣。   从前种种,他忽而生倦,只觉得一切宛如镜花水月。   这凡俗之人,只能活上百载,自然亦是足矣。可修士人生漫漫,岁月长得好似无尽,这些又怎能满足他们长长的人生?   故而天还未亮,他已然起身、离开。   女君月珑犹自酣睡,做着她甜甜的美梦,因为她的人生是这样的圆满、幸福,自然连做梦也是甜甜的。   她不知道,片刻前还深爱她的男人,已然要离开她,舍弃她,一生一世不回来。   画面转换,却是小云愤怒之极的面容。那张高贵、美丽的面容之上,有着藏云神君从未见过的恼恨愤怒。那样儿的滔滔怒火,似要将藏云神君焚烧殆尽。   而这样子的愤怒,对于藏云神君而言,却甚至有些莫名和无理取闹。   不过是,去小世界历练一番罢了,此番经历何须在意?   他甚至觉得小云小题大做,身为女修,居然还耽于这些情情爱爱。   而他此番言语,更让小云恨个通透。   “你们男人行此风流韵事,凭什么便不与你计较宁玄藏,你和我,原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你天资出色,而我出身、容貌以及心性均与你十分相配。我和你,本来便是珠联璧合。我本以为,我跟你,是完美无缺的。”   小云轻轻的扬起了头,一脸高傲,眼底却含着泪水。不过她之自傲,也有自傲的资本。她有一张殊色美丽,令人心动的姣好容貌。小云颜色之殊丽,却也是远胜别的女修。更不必说,云氏一族乃是无色天中极古老一族,底蕴极深。   所以小云自然要求极高,要她的男人极好,要最出色,也要最爱她。   “可现在,你居然和那等卑鄙无耻的女人,有那样子的污秽不堪的事情。你是男人,能有什么了不起。你已然脏了,你身子被别的女人玷污了,如何能配得上我一片冰清玉洁,痴心长情?我待你一心一意,痴心不悔,身心俱是干干净净,没被半点玷污。你却三心二意,身心竟曾予别的女子。恶心,你当真是恶心之极。”   那时候他心性已然是极为坚毅,可小云眼底的恨意,却犹自令他心惊。   小云凝视着他,分明极痛苦,眼底却没有一滴泪水,只有浓浓的怒意。   这样子坚决的眼神,也让藏云神君生出几分动摇,竟不觉有些自惭形秽。那是,他真心实意,向着小云低三下四的道歉,向小云赔罪。他更问小云,如何才能原谅自己。   小云瞪着他,理所当然说道:“你亲手将那女人杀了,待那女人一死,你便干净了,身上再无污点。我还是跟以前一样好好待你,一颗心向着你。”   他低估了女人的嫉妒,万万没想到,能从小云嘴里听到了这样子的一番话。这么样,极疯狂极可怕的话。唉,那时候,如若小云自己要去杀与自己相好的女君,似乎尚算,正常?可小云就这样子高高在上,要藏云神君自己动手,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气。   小云轻轻的偎依在他怀中,竟似有几分娇媚,嗓音竟温软如水:“宁郎,我让你去杀她,不是让你向我赔罪。而是让你脏了的身子变干净,让我们之间,仍然是毫无瑕疵。你要是不肯,那我也不会逼你。可是我呢,我知晓女人要从一而终,就算你对不住我,我若移情男人,也是水性杨花,违背自己许下的誓言说过的话。可就算不贞不洁,我也会再嫁旁人,和别的男人相好。只因为,我非常非常的生气——”   她这么说着,蓦然狠狠咬了藏云神君肩膀一下,一把将藏云神君推开。   而宁玄藏却知晓,小云这个女人,是言出必行的。   小云就样子的冷冷望着自己,似笑非笑。她说得出,就做得到。而自己,也绝不愿意属于自己的小云,投入别的怀抱。   藏云神君苦笑:“你为何不把我也杀了。”   小云狠辣的眼眸中荡漾脉脉柔情:“你怎会问这样子的话儿。你是我心爱之人,亲疏有别,那个贱人岂能及你分毫。我待情敌和情郎,怎么会一个样儿?”   这样子偏执的爱,有时候也有一种奇妙的吸引力。   藏云神君最后的迟疑微弱挣扎:“你饶了她吧,她什么都不知道的。一个小世界的女人,她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还只有一个你。”   无知者无罪,她根本不是小云以为的那种贱女人。   小云却只是冷冷笑着看着他,浑不在意。而藏云神君说的话儿,也根本不重要。   他想,小云根本不在乎。   月珑身为女君,当初也未曾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一开始也不过是想将宁玄藏纳在身边。他想,也许月珑纵然知道,也不会在意是抢人夫婿吧。   之所以这么想,乃是他的心中终于有了决断。既然自己一心踏回元界和人争,那么小云就对自己很重要。这个女人,将会是自己最亲密无间的臂膀。若无小云,他就如断一翅。更何况,他也不能容小云和别的男人相好。   本来要杀月珑也不容易,可偏巧月珑对他毫无保留,甚至将族中圣物给予。   那枚小小的碎玉,却似有随意穿越轮回盘的力量。   也因于此,他又回到了那个小世界。   此刻,距他离开已然是足足一年。一年光景,女君竟因急切思念以及不安,乃至于生出白发,一下子看着好似老了好几岁。   她见到藏云神君时候,又惊又喜,泪水滚滚。   “宁郎,这一年,你去了哪里,我当真是担心——”   话语未落,她便被一剑刺入了心口。然后她面上的表情,顿时也凝结在了脸上。   藏云神君轻轻抚摸她鬓边的白发,手指沾染上女郎眼中落下的泪,心想俗世之人性命本来也是卑微如蝼蚁,便是自己不杀,也活不了多久了去。   可月珑凝视他的眼神,却也是深深的烙印在他心口。   他的回忆便断在了这个地方,然后便听到了自己一颗心咚咚的跳动,跳得极快极快。蓦然,好似什么东西破了,似被人踢爆了水袋一般。   他脑子里烙印着月珑凝视自己的眼神,最后的记忆便定格于此处。   藏云神君的身躯已然咚的跪倒在了地上,双目大睁。   宁娇色大骇,扑上了自己父亲。   她抓住了藏云神君瞬间,蓦然种种记忆掠去她的脑海,恍若掀起了惊涛骇浪。使得宁娇色眼前一黑,顿时晕厥过去。   而尹风华,则缓缓的收回了他的手指,微微含笑。   藏云神君因以前那段孽缘,引动心魔,导致心脏已碎,如今已经气绝身亡。   待尹风华收回了手指,藏云神君躯体已然缓缓栽倒在地,面上犹有惊骇之色。   落在这些元界修士眼中,说不出的诡异。   眼前的尹风华,似乎比之前的妖月国师还要可怕得多。妖月国师杀人还要展开攻击,用她那白生生的手掌左右扫荡,进行攻击。   可换成尹风华,就绝不一样。尹风华不知使了什么邪术,手指轻轻一点,顿时亦是让在场元界战斗力最强的藏云神君跪了。   如此神秘莫测,更增其可怖之处。   而此刻的尹风华,映着月华冉冉含笑,宛若踏月而来仙人,极是清贵。   只不过此人形貌越美,亦显得其越发危险。   咚的一下,有人又跪,只见水连城不支跪地,哇得呕出了一口气鲜血。他那一双眸子,布满了迷乱之色,情态十分危急。   在场元界修士的面色,也不觉更青了几分。   除开藏云神君,便轮到水连城实力强。没想到藏云神君才狗带,水连城立刻就跪了!   “哥!”水玲珑面露急切之色,扶住了水连城。   林愫隐隐觉得此刻尹风华面上无辜之色未必是假装,尹风华乃是无差别攻击,而水连城之心魔远胜旁人故而伤损极重。   水连城,本来就是个自欺欺人兼矛盾的人。   相反,纯纯功利心的水玲珑,虽然受到影响,居然比水连城强一些。   此刻水玲珑一探,发觉水连城尚有气息,不觉松了口气。   尹风华手指屈起,轻轻磨蹭自己的下巴,一副看不懂的样子,好奇侧头:“诸位,不跑?”   一语惊醒了梦中人,包括水玲珑顺手抄起了昏迷的水连城,在场元界修士纷纷掠起,四下乱窜。纵然尹风华是猫捉老鼠一般戏谑,可总归是有一线生机不是?   至于那青玄剑,此物固然是稀世之宝,可已然被几个元老级的怪物给盯上了,哪里还轮得到他们。   林愫没有跑。   至始至终,尹风华那双骇然明亮的眸子,都落在她的后心,死死的盯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啊伴随两人逐步交际加深,互动会增加的   而愫愫的话,纵然体质改变,可也一定会坚守自己本心的   感谢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ocked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071   林愫眸子微微沉了沉, 隐隐有着几分深邃。是盯着自己,还是盯着自个儿手中这把青玄剑。   “愫愫~”大魔王深情的呼唤她。   林愫一合眸,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缓缓应声:“我在。”   尹风华含笑:“不必如此紧张, 神兵有灵,强夺无用。纵然有些人会焚琴煮鹤,宁可将不肯归附自己的神兵毁去。不过,我不是这样子的人。”   几次见面, 尹风华总是很好说话的样子。他不但对林愫和颜悦色, 似乎也未曾见他对别的人使过脸色。   林愫抿紧了唇瓣,心里总是凉丝丝的没底。   更何况自从拥有了青玄剑, 她似总是饥渴难耐, 仿佛自己已经化身妖魔。饶是林愫心性坚毅,此刻内心之中也不觉摇曳一缕惶恐。   虽然如此,她并不至于因为这缕恐惧失态。   尹风华果真是和颜悦色的姿态:“想来, 你也是十分好奇, 自己如今为何有这般状况?”   林愫当然十分好奇, 不过尹风华并没有说下去。   林愫不觉凝视尹风华,话说一半是坏习惯。   惹, 尹风华若不愿意说,何必提这个话头?   尹风华解释:“我以为你若想听, 会吱一声。”   林愫没和他争辩,她没有吱一声, 而是嗯了一下。   “这不过是世间生灵,在饥饿时候,自然寻求果腹的本能而已。”   尹风华娓娓道来:“青玄剑并非凡品,你若身躯并无改变, 便不能手执青玄剑。而一个人体质发生了变化,食谱也自然不同。比如能思考会创造的人类,需要更多的能量,就决不能跟羊、马一样吃草。而一个人踏入修行一途,成为修士。凡人五谷肉食就已经不能满足身体需要,故而以吐纳吸收天地间灵气为己用,采食凝聚天地间精华灵芝药材为食。待你身躯更进化一层,所谓能力越大,吃得更多。这时候食物的档次以及形态,自然也是不再一样。”   林愫听他娓娓道来,连渴食人魂这样子的事情,也被尹风华解释得极是正常。   似乎,也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林愫若心生惊恐,反倒是林愫自己大惊小怪的样子。   此刻尹风华,俨然传道解惑的前辈。   不过这般宽厚的感觉只是错觉,一转眼,尹风华就蛊惑似说道:“你若饿了,来,不必客气。”   尹风华指着地上藏云神君尸首,示意林愫可以取还未散去的生魂为食。   林愫总觉得尹风华故意搞自己犯错误。   她不觉心生厌恶,轻轻扭过了脸孔,手掌忽而死死的捏紧了拳头,旋即轻轻松开:“若不肯食人魂,那又如何?”   关键是,会不会真的饿死?   尹风华微笑:“纵然是我等轮回盘造物,不食人魂,也不至于会死。更何况成为轮回盘造物,也不是那般容易。你身躯虽有改变,可也不过是和青玄剑发生融合而已。若不食刃魂,只不过实力大减,总是饥肠辘辘而已。待体内能源耗尽,更无法驱使神兵,说不定还会退化成少年模样。”   “所以纵然你馋生魂,不过平时啃些灵石就足以支持了。至于灵药灵芝,用处就不大了。所谓多吃石头少吃素,对你身体有好处的。”   尹风华和善且温柔的叮嘱。   当然,林愫如今和真正的轮回盘造物实力尚有距离。   还有,就是欢迎林愫加入吃土一族。   林愫心下稍安,纵然此刻受饥渴折磨,一旦内心有底,似乎也没那么慌。她总觉得尹风华颇为和善,莫非竟有几分将自己视为同类?   却没留意到一旁同为同类的白狗子讥讽的眼神。   同类,同类的榜样就在这儿。   只不过如今,林愫入目,则是这茫茫沙海,似蜿蜒到了天边去。   此时此刻,林愫又哪里能寻觅到灵石果腹。   旋即,尹风华唇角浮起了浅浅的笑容。   “此时此刻,你饥渴难耐,若不肯生食人魂,还有别的可以解你饥饿。”   他手掌一晃,那浅灰色的玉质刀又出现在尹风华手中。   尹风华举玉刀轻轻一挥,顿时在他手指上,割破了一个小小的,伤口迅速渗透了点点鲜血。   “这是高贵的,轮回盘造物的血液,每一滴都是很珍贵,蕴含了浓浓力量。”   尹风华吹得天花乱坠。   风一吹,将那血腥味儿如此飘飘吹拂过来,林愫也忽而生出贪恋之感。   似乎正如尹风华所言,那幽幽血气,确实蕴含力量,能解决自己饿肚子的问题。   “不过,只需你付出一点点小小的代价。”   尹风华口甜如蜜,听得林愫一阵子的恶寒。   林愫正色:“我从不和魔鬼做交易。”   “唉,此等言语,实在令我伤心。你我相识一场,几番接触,我一向诚心待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青玄剑虽蕴剑意,却无戾气,能疗伤患,起生死。我呀,不过是寒毒未清,如果要死了,要劳你救一救,而已。”   尹风华似是有些委屈。   他高贵俊美的脸颊微微有些苍白,些许病气笼罩在他面上,却无损他之魅力。   尹风华眉宇轻皱间,神光离合,似给他面颊染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   林愫心意坚决,不为所动。只觉得眼前尹风华分明刨了了坑儿,指着林愫说往下跳。   眼见好言相劝林愫不为所动,尹风华亦不着恼:“再者,你也不知如何使青玄剑疗伤,救自己旧患,给两个重伤徒儿医治。”   尹风华再抛理由,似有几分道理。   他客客气气,林愫虽不乐意,却也是见好就收。   尹风华十足妖异,纵然此刻未曾以力胁迫,可谁知是否会变出另外一副嘴脸。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林愫亦只能轻轻的,嗯了那么一下。   尹风华举起了染血的手指,微笑朝着林愫晃晃,还叮嘱:“喝一点点就好了,我的血很贵的。”   白狗子愕然的抬起头,是谁说的,他们要用文明的进食方式?因而他被迫和尹风华一样,不直食人心,而是引入魂石之中啃石头。   那尹风华也应该挤出一点点,滴在杯子里什么的。   林愫看他意思,也只好直接上口。   接触到血腥味儿时候,林愫竟生出几分贪恋之感,似乎很想多喝一点。不过她向来理智,狠狠咬了一下,顿时将尹风华的手掌推开。   尹风华顿时看到自己手上的牙齿印,林愫留下的,牙口真好。   他用手帕擦擦,盯着伤口,眼神却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旋即,尹风华目光顿时也是落在了林愫身上。   那血入口,诚如尹风华所言,只是小小一滴,血中之力就席卷了林愫的四肢百骸。蓦然,一丝凉气如此席卷而来,似乎是本就蕴含于血液之中一样,冷得令人浑身发颤。   不过转眼间,这股子寒意就被林愫消化掉,荡然无存。   更重要的是,之前那股子饥渴之意,如今也消失无踪。   尹风华盯着林愫想,果真如此。   他的血确实珍贵无比,是药亦是毒。寻常人身体无法容纳,只喝一点,就会承受不住力量的冲击爆体而亡。   抛开这些,尹风华身躯之中本有寒毒。只需那极微小的一点,常人立刻便是包庇。   如今林愫融合了青玄剑,身躯修复能力远胜常人,更有修复伤损之躯的异能。   白狗子冷眼旁观,评价:工于心计!   若林愫和尹风华猜测得不一样又如何?尹风华极是自负自信,而且绝顶聪明。是,他确实很少会错算。故而尹风华让林愫喝下自己血时候,实是有十足把握。可是再聪明的人也不能算尽世事,若有万一,林愫岂不是死了。   旋即,尹风华指导林愫施救两个徒儿。   白骨妖神内心冷笑连连,说得好听,表面上是无私教导,其实是拿林愫两个徒儿做试验田,先试试林愫如今的能耐。   顺便,再让林愫熟悉一下。   林愫两个徒儿确实受伤颇重,待林愫检查时候,更不觉触目惊心。   江无尘和上官璧月比林愫所想的要糟糕,如此伤势,纵然痊愈也怕会留下病根。而实力,也会因此不如以往。看来,之前妖月国师那一击,确实雷霆万钧不含半点水分。   而自己未曾受伤,也并不是因为妖月国师伤后无力,而是得青玄剑之助。   否则妖月国师伤势再重,元界修士和他不是一个次元,更绝不会是其对手。   如今,林愫所有的希望,也都放在眼前的青玄剑上。   尹风华说此剑是疗伤圣物,林愫也不觉寄以厚望。   果然,依照尹风华指点,那青玄剑贴上伤者身躯之后,缕缕灵力传输而来,两人身躯也开始飞快的愈合。   也没多久,重创的筋脉自我愈合,两人身上痛楚也是尽消。   这在元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纵然有灵丹妙药,精心调理,只怕也绝不会恢复得如此的快。   可是现在,如此奇迹就展现在林愫的手中。纵然妖孽在侧,林愫也不觉油然而生一缕激动和兴奋!   果然不愧是传说中的神器,没想到竟有如斯的妙用。   只不过不知晓为什么,两人犹自昏睡未醒。   一侧头,却触及了尹风华脸颊上浮起的温和笑容。   尹风华一摊手:“想来,你也不愿意他们醒来,打搅你和我对不对?”   林愫知晓必定是尹风华动了什么手脚,不觉为止气结。   她轻轻的按住了青玄剑,手中的青玄剑青翠欲滴,仿佛一块上好的翡翠,漂亮得不可思议。   灵剑之上光彩闪烁,林愫也不觉询问:“那,让我助你疗伤。”   尹风华一拂衣袖,说道:“不急。”   分明是他身受寒毒之患,胸口牡丹绽放,然则虽是如此,尹风华却相当的淡然。似乎他那张脸蛋,绝不会露出亟不可待的神气,始终都是优雅而从容的。   一边这么说着,尹风华捉住了白狗子的后颈皮,扯住了爬向了藏云神君的白骨妖神。   “小白,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不要将杀人和进食混为一谈。”   白骨妖神愤怒之极,藏云神君魂魄将散,这混账竟不肯让自己吃点东西补充一下。   尹风华自己不吃,可以请林愫吃,却决不让自己占半点便宜。   林愫忍不住问:“为什么?”   她如今体质也发生了改变,更忍不住对尹风华生出好奇。好似尹风华这样子的生物,究竟是怎样存活的。   “若将进食和杀人混为一谈,很快就会嗜杀成性,不可自控。所以,林仙尊放心,我平素食的有意识魂魄,皆是自愿供给的。”   他娓娓道来,那冰冷的手指轻轻的按在了小白身躯上时候,原本闹腾的狗子不知怎的莫名安静下来。   饶是如此,小白一双眼眸之中,还是流转怨毒光芒。   林愫咬咬唇瓣:“可你方才让我吃?”   尹风华叹息:“我一向尊重别人的生存方式,不会强求的。”   白狗子:放屁!睁着眼说瞎话!   当然他只内心吐槽,却未曾口吐人言。   林愫目光落在白骨妖神身上时,白骨妖神瞬间绷紧了身躯。   他方才开始,一直保持了沉默,只因为他实不愿被人认出来。曾经的大反派,如今沦落于此,他也不过是想要保持最后一点尊严。   在林愫这样子的小辈跟前,他更不愿意让人知晓,自己竟堕落如斯。   只不过聪明人之间,向来很少能有什么误会。   林愫秒懂,说出了自己的判断:“白骨妖神?”   尹风华微微一笑,发觉自己怀中白狗子浑身已僵,大约已然是羞愤欲死了吧。   他不动声色轻轻的将白骨妖神放开。   旋即尹风华足尖一点,地上阵法现。昏迷的宁娇色等三人顿时消失无踪,只余下藏云神君的尸首。   “有此阵法保护,愫愫不必担心,随我来吧。”   也不知晓他什么时候设下阵法,如此启动,也吓了林愫一跳。   好在林愫凝神感应到三人气息,也稍作安心。她并没有和过多和尹风华计较,林愫是个聪明人,此刻更十分仔细的观察尹风华,似要将尹风华看个通透。   尹风华在前带路,使得林愫凝视尹风华的背影。此时此刻,尹风华被寒毒所困,已经是神秘莫测。如若自己替他治愈旧患,那又不知如何?那么尹风华,可还如此和颜悦色?   虽然如今,尹风华也很会勉强人了。   尹风华此刻并未御器,他足尖轻轻一点,一跃数十丈,轻盈落地之后再飞掠而去。   此时此刻,尹风华倒是并未炫技,林愫跟上去也不困难。   倒是白骨妖神虽然是兽态,一双小腿却也是跑得飞快,匆匆跟上来。   林愫想,他那骨刀倒是神器,虽似比不上风华剑、青玄剑,可是也已然属于神器范。林愫有点好奇,白骨妖神的白骨刀如今在何处。   不过尹风华既然并未御器,可见要去的地方也不是很远。   林愫的心中,已然隐隐猜上了一个地方。   果然,尹风华带她回到那古祭台之上。   此处祭台十分空旷,早无人影,只有些死人骸骨,是之前惨死于此的元界修士。   尹风华衣袖轻轻一拂,这些尸首顿时也尽数都化为粉尘,烟消云散。   旋即他化出了翠竹杆,轻点某处,阵法之上顿时也是光芒大盛,一具身影顿时现身于祭台之上,周身光芒萦绕。   林愫骤然看清,顿时不觉退后了一步。   阵眼中心,藏了一人,赫然正是妖月国师。   此刻国师双眸轻合,玉容宁定,盘腿打坐,伴随光芒流淌,更衬托她颜好如玉,宛若仙人。   只不过,此时此刻,妖月国师却是无知无觉。   林愫骤然反应过来,妖月国师方才就已然是被封印于此,遂了尹风华的心愿。只不过她一抹残魂脱困,依附于最近的上官婉婉身上,似乎想补充能量后,可以趁机脱身。   区区一抹魂魄附身,居然能有如斯威力。   林愫再一次忍不住感慨,轮回盘造物全盛无损的似乎,是何等的可怕。   她几次见到妖月国师,都是处于一种惊惧状态,所以也从没有细细打量过她。   如今林愫终于忍不住凝神而视,忽而觉得妖月国师生得确实不错。   此刻国师大人应该是睡着的吧,而睡着的她,似乎比醒着的她更加好看。林愫只见到她杀人,那时候妖月国师浑身都是凶戾之气。   此刻,国师面颊之上,却是一派难言的柔和秀丽,宛如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说大家闺秀似乎也不大对,仿佛是真正出世的比丘尼,身上不沾半点烟火俗气。   这样子看来,妖月国师更像是让人跪拜的神明。   谁又能想得到呢,她这样子的女人,动一动手指,就能让人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她不过是被封印至此,人还活着,并未陨身。”   尹风华似刻意来解林愫心中疑惑:“不是我不想杀她,只不过轮回盘造物,本来就不死不灭,世上任何办法也没办法杀死。此刻将她如此封印,眼不能视,耳不能闻,口不能言,鼻嗅无味,神无思考。如此五感被封,使得她呀,只能够呆在这儿,什么都不能做。只不过,身为轮回盘造物,天生就是很有运势的,福气更不必说。这样子的封印,伴随岁月的流逝,终究还是困她不住。”   林愫听得一阵子惊讶,凝视尹风华:“那你和她一样,永远都不会死吗?”   这世上的修士虽然会很长寿,可终究会寿元耗尽,因而陨身的。可轮回盘造物,却能天地不尽,岁月无限,永生不死。   尹风华面颊微冷:“你是想探听这样子的大机密吗?攸关生死,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尹风华一瞬间,眼底顿时透出了缕缕的幽光,似透出了缕缕寒气。   林愫凝视尹风华,并没有躲闪:“我不过是好奇而已,你若不愿意说,自然可以不说。”   尹风华忽而冉冉一笑:“故意吓唬你啦,又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要紧?你若想知道,我告诉你就是。轮回盘造物当然也会死,无非是他们自己不想活了。至于为什么不想活,也许一个人活得太久,只觉得一切索然无味,了无生趣。再不然,就是心爱之人不再这个世上了,因而心如死灰,如枯木。这山河再美,也觉得索然无味。一旦我们没有生存意志,也自然会死,死后身躯化为飞灰,再也难觅。”   尹风华大概为了让林愫明白,还打了个比方:“比如我喜欢上了你,两个人好得要死要活难分难舍。可是愫愫这时候忽而因为什么原因,遭遇不幸,我便心如死灰了无生趣。故而,我也只能化为飞灰,如此以死相随。”   白狗子在一边内心暗暗点点,对,对,他就是这个意思。   尹风华,快点去谈恋爱吧,眼前的妞很不错的。   林愫懂是懂的,却不由得觉得这个比喻好诡异。   她唇角似轻轻的抽搐,想了想说道:“尹风华你放心,如今你的生命还很安全。”   尹风华心想,其实我真有几分喜爱她的。不过他明白自己,正因为有几分喜欢,他才会告知林愫。那么以后林愫再对着自己似乎,便不知道那甜言蜜语之下另有什么居心了。   一旦自己告诉林愫这个秘密,便再不会信任这个女修了,那么自己也不会喜欢得很深。   这样子想着时候,尹风华眼底更增几分的幽润。   他总是这样子,喜欢将自己的心思藏得很深很深。   凝视着五感被封的妖月国师,尹风华决意试试,看看能不能将妖月国师杀之。   他轻轻的伸出手指,似要按上妖月国师的眉心。   将要触及时候时候,尹风华却忽而一顿,侧头凝视林愫。   “林仙师,可要看看,妖月国师究竟有什么过去。”   林愫是想要知道,可是却不免迟疑。   尹风华不觉换了个说辞:“或者,难道你不想知晓,所谓的轮回盘造物,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存在。”   他的言语,总是宛如蜜糖,充满了诱惑力。   而他也是伸出了手,仿佛向林愫敞开了怀抱。   林愫终于还是,握住了尹风华的手,触手却也是一片冰凉。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愫愫目前的体质,是属于部分融合青玄剑,不是纯粹的轮回盘造物,不过实力会很强的。至于小白的品种,哈哈,写时候没细想,不过脑补的话,脑补的是博美形象。   妖月国师作为BOSS目前没有死,不过应该也活不过两章了。她和胧月没有关系啦,是另外一个故事。   感谢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苍山寒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苍山寒暮 16瓶;someone°、欣妈 10瓶;浮生若梦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072   然后熟悉的感觉传遍了林愫的身躯, 她身躯微微一沉,便坠入了妖月国师的记忆。   记忆的混沌之初,是轮回盘之种种。彼时, 轮回盘造化之神尚在, 他经历不知多少岁月,见证了许多世界的诞生和毁灭。   他活过的岁月,是人类无可想象的漫长。   只不过饶是如此,他终于还是老了。造化之神意识将要沉睡, 身躯要化为乌有。   沉睡之前, 造化之神将自己精元一分为七,这七颗“种子”被投入了轮回盘中, 一旦感应世界失调, 便会应运而生,化为人生,对小世界进行矫正。   而这样子的人, 便称为轮回盘造物。   除此以外, 造化之神还铸造几件神兵, 与轮回盘造物能彼此感应,助其行事。   譬如风华剑、青玄剑, 便是造化之神所造,本具有神明之力, 各具妙用。   小世界本就具有自愈的力量,一旦权力过分集中, 阶级固化,腐化不堪。寻常世界,底层的人类就会进行反抗,改朝换代, 自行权力的更迭,注入新鲜的活力。   这样子的小世界,是不需要轮回盘造物进行干涉的。   可有些世界,有一些人,实力出挑,有呼风唤雨之能。这样子的人,被称之为修士。   轮回盘在拥有修士的小世界,创造类似兽潮等大劫。如此这个世界自我净化,自行减去修士的数目,使得新的势力崛起,过去陈旧被替。   然而若人类个体力量趋近于无尽强悍,所存世界已无任何天敌存在,什么天灾人祸皆不可撼动,腐朽统治眼看着要千秋万代时——   这时候,就需轮回盘造物出马,开始摧毁这样子腐朽不堪的统治阶级。   此举在造化之神眼中称为创世,开创新世界。   不过对于这个世界原本的高阶修士而言,那所谓的轮回盘造物自然是成为了凶神,将此种种,称之为——   灭世!   轮回盘造物,皆是灭世祸根!   而这七颗种子,坠入不同的小世界,因为各自世界的机缘不同,故而也是苏醒世间不同。   他们一开始,也很是懵懂,对整个世界茫然无知。不过伴随力量苏醒,这些轮回盘造物也会渐渐苏醒。   他们渐渐也会明白,自己等人,并非是真正的人类。也许同源而出,他们也能隐隐感知到别的轮回盘造物存在,且能遥遥感受到一点别的轮回盘造物的情绪。   不过造化之神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无疑是残酷的。   大家虽然被造化之神赋予神圣的光环,不过各自却有自己的个性。有人顿生中二的使命感,生出高高在上毁天灭地的想法。亦有人想创造新世界,投身自己的个人创作中。   还有人生而嗜杀,狡诈凶狠。   总之,肯不肯当造化之神的孝顺儿女,得看个人人品和心情。   而妖月,她性情却比较咸鱼,本是个恬淡而沉静的性子。   她之应运而生,乃是因为所在小世界,有一邪魔肆虐,在这小世界已然全无天敌,凶狠无比。   邪魔创立神庙,将人做牲畜,进行祭祀,且穷奢极欲,做出许多反人类的事情。在他统治下,小世界的百姓苦不堪言,不甘反抗。可邪魔具有大法力,大神通,将胆敢反抗之辈尽数屠之。   一时血流成河,白骨成山。   邪魔自然没想到,他如此得意的行事,却催生了这个小世界的一颗种子。这颗种子,化作一女子,沉默冷静,却有无穷法力。   此女斩杀邪魔,终止邪魔□□。当时她声望正浓,民心所向,要被推举为小世界之主。不过俗世荣华富贵,对于妖月而言全无意义。于是这人类之主的位置,便落在当时并肩作战的小伙伴身上。   因而,月国建立,而妖月便成为月国的国师,成为这个小世界的守护者。   她地位尊崇,贵不可言,从月国建国之初,便守护着这个国家。   月国百姓,均是知晓,妖月国师长生不老,容貌不衰,如神明一般。   如此过了百年光阴,当年妖月的小伙伴,月国第一任国君,也早于三十年前撒手人寰。   看着熟悉之人离开,妖月也只稍稍有些错愕,并未在她心口留下什么太深的痕迹。她知晓,自己的生命还会很长很长,也许直到整个月国覆灭,自己也犹自在此。如此种种,也不过是她生命中的过客,   这一年,一个男婴就在皇宫之中诞生,视为王朝继承人。皇宫上下,无不欢欣。而这个男孩儿,出生之际,也被封为太子。   太子殿下自幼聪慧,父母也对他寄予厚望。   世间父母皆是如此,想为儿女谋得最好。故而他们竟然大起胆子,只盼这孩子能得天人一般得国师教导,那么这个孩子必定是拥有超凡之能,能为一代明君。   为此,他们甚至拿出先祖传下得一枚古玉,此玉本可令妖月国师答应月国一事。   因为当年的月国创立者,妖月那时候的小伙伴,曾对妖月肉身父母有恩。   这大约也是妖月断俗缘需付出的代价,她略一思索,终究也是答应。   彼时,月国太子不过六岁。他是个骄傲、任性,又充满活力的孩子。他表面上对国师大人很尊敬,实际上却有着孩子气的好奇。不过妖月却没打算接触这些世俗之人,她来到了这个世界,生而早慧,五岁便自请入寺庙修行。待年长一些,妖月更佩戴面纱,遮挡她如天仙一般容貌,不想因为皮囊招惹一些无趣的麻烦。   她虽然答应教导月国太子,却总是在帘后,任由九窍香炉之中吞出缕缕的白烟,掩住她一身孤冷。   每日,她必冷言冷语,淡漠无情。她想,只需月国太子年满十八,就能离开自己的世界,到时候一切如常。   不过,也许教导一个孩子,比她所想的牵扯要深。并不是妖月想要冷漠,就能如愿以偿的。   况且聪慧自信的太子殿下,也是一个十分善于引起别人注意力的孩子。可能自幼被人宠大的太子殿下,认定所有的人都应该喜欢自己,认定自己本应该就是耀眼的。   而自信的小孩子,也许本就该得到一切。   妖月不知道自己的心,什么时候融化的。一个五岁离开俗世父母,醉心于修行,十八岁就被捧上神坛的女人——   在她的生命中,没有作为幼崽真正依赖谁让人抚养过,也没有抚养过幼崽。   她纵然言语冷漠,终究还是动了一腔柔情。   在月国太子任性跑去森林时候,她匆匆赶至,从雪狮口中救下这个孩子。而在这孩子生热病时候,她趁着无人,划破了自己的手指,将珍贵的血液滴入了太子殿下唇中。   那时候太子殿下已经十六岁了,俨然一个俊美清秀的少年,因为生病而双颊赤红。   鬼使神差,她伸出了手,轻轻抚上了这个孩子的面颊,手指描绘过他黑羽似的眉毛。   尔后,她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却不觉攥紧了手掌,只觉得手掌心一片火热。   因为,那是她首次伸手,抚上一个人的脸。以前无论男女,老人还是小孩儿,都是没有的。   然后,妖月国师以巨大的冷静,慢慢消化这抹不该有的悸动。   她告诉自己,尚自能冷静端庄。   后来那孩子醒了,微笑着对妖月国师说,说他做梦,梦到国师来看自己呢。   而妖月国师的面颊,却犹自如冰雪一样冷。   待太子殿下十八岁,成人礼上,他胆子很大,居然“暗算”了妖月一下。   一阵“清风”拂过,吹起了妖月国师的面纱,露出了她的容貌。妖月国师知晓是月国太子使出的手段,心中生愤,却也不好落了太子颜面,使他人前没有威信。   月国太子殿下一双眸子灼灼生辉,蕴含一股子的热意,如此凝视国师的娇颜。   在他眼里,国师不是高高在上的仙子,而是一个美丽的女人,还是一个让他刻骨铭心的女人。   一个自行又张扬的太子,便不免觉得世间一切都能如自己心愿。   成人礼后,月国皇室正要为他择一位贤惠美貌太子妃时候,他却居然口吐无礼之言,当众宣布自己要娶国师为妻。   妖月国师何等身份,一时骇得月国群臣面无人色。   只不过月国太子对国师十分痴迷,苦苦纠缠,甚至可将太子头衔置于不顾。   而妖月国师,自然不会坠入尘缘,更不会应许月国太子这番痴意。   她身份尊贵,法力无边,纵然太子之尊,也绝对不能勉强于她。更何况太子殿下对她敬爱兼备,又哪里会伤及自己心上人一丝一毫。   为求国师心软,他做出许多疯狂事情,甚至口口声声,说妖月国师本也爱他,为何不肯回应他这份爱呢。   两个人在一起,就算只能相守一刻,若两情相悦,也是死也甘愿。   短短几月,太子已然由一个俊美青年,化为枯瘦憔悴,全无平时风采。而他最后一次示爱时候,甚至抽出了剑,比在了颈项之上,说国师若不肯应,他便当场自尽。   年轻的男子眼眶通红,双眸尽数都是绝望。   妖月国师只深深望了他一眼,无视淌河的青年,轻盈转身,决绝而去。可实则她并未走远,旋即折返,充满了对月国太子的担心。纵然她内心笃定,太子殿下不过是说说而已,他年纪轻轻,又怎么真会想死?可饶是如此,她也担心月国太子因为一时情切,做出一些糊涂的事情出来。   青年狼狈的立足于水中,忽而当真想要自刎。然而妖月国师手中的石子还未曾弹出,就有一道盈盈娇柔身影急切扑来,以温软手掌握住了太子的剑。   点点鲜血,染红了剑锋,流淌入河水之中。   救下太子的女子,乃是月国一名贵女锦华。她恬淡温柔,仰慕太子已久,痴心之意也是遮掩不住。   如今锦华泪如雨下,述说月国的责任,求殿下万万不可去死。   人的求死之意不过一瞬,终究还是会被与生俱来的求生欲占据上风的。   太子的剑终于无力的垂落下来,蓦然蕴含几分忿怒的掐住了眼前女子的下颚:“好,你们一个个逼我,说什么责任。我不娶国师,自然也要娶一个女人,生下皇族子嗣。我便娶了你,可你要知晓,我一生一世,都不会喜欢你的,我只会,只会念着国师。你若不乐意呢,便走得远远的,我绝不勉强。”   不过锦华却无国师这般女子的傲气,她虽然甚是难受,却忽而咬住了唇瓣,含泪点头,痴心无悔。   不知怎的,一股从来没有过的酸楚,却也是涌入另外一个女子的心头。   妖月垂头,轻轻看着自己的手指,也许如此种种,终究不过是心魔劫数。只有战胜了这一切,她方才能心如止水。   只不过偶尔青烟摇曳,她心尖不觉浮起少年绝望的通红双眸。   那样子的眼神,深深烙印在国师的心湖。   那孩子离开了她,疯魔了几个月后,似乎也当真认命,从来安分守己,也再无无礼的举动。也因如此,伴随时间流逝,月国上下也忘记了太子曾经的疯狂。   这人间的君王,终究及不上天上的明月,众人如此道。   待他登基,锦华为后,月王也未曾再纳别的妃嫔,后宫只有皇后一个。旁人只说月王醉心政事,无心男女之情,别的却也不敢说什么。月王膝下儿女,皆为锦华所出。   妖月国师看着他娶妻、为皇,别的女人为他生了儿子,又生女儿。月王一日日的成熟,待自己一日日的恭顺。以前的事情,他也提也未曾再提。妖月国师不知道内心是什么滋味,只不过如鲠在喉,怅然若失。她知月王心中有怨,这样子怨恨不过压在心里,隐忍未言罢了。而月王身为国主,自不免要有子嗣,传承皇室血脉。也,自然是身不由己。   伴随时光流逝,月王凡人之躯,也成为威仪中年,还蓄起了胡子。国师却青春永驻,美貌如昔,连根皱纹都未曾有。逢年过节,月国皇宫总是热热闹闹。他最小的女儿很是顽皮,不惧父亲威严,还会伸手拔月王的胡须。月王平日里冷漠以待,却终究对小女儿扳不起脸,只能无奈笑笑摇摇头。   男人纵然不爱身边的女人,却总会爱自己的儿女的。妖月国师忽而之间,意识到这一点。   锦华已然为月王生了三个子女了,未曾想,居然有怀上,   旁人不知,还道月王与她情爱甚笃,全然不知自己养大的孩子,藏于心底的秘密。   而那个女人,却好生不知足。又或许,故意靠多生孩子,来带给她安全感。而自己,却不必也不屑如此。   自己看着锦华生了一个、两个、三个——   这等软弱女人,生孩子仿佛是桩极了不起的事情一样,因而如此炫耀,要将夫君系得死死的。   这看着温柔熨帖的女子,也可无孔不入,使尽手段,将自己在意的男子缠得紧紧的。   人到中年,锦华颜色已不鲜润,却居然又怀上了。   妖月国师不知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个儿在忍耐。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决意不再忍耐。   为什么要忍耐呢?这个世界,都是属于自己的。   然后那一天,月亮轻轻的撒在了锦华的身上。锦华醒了过了,可不知为什么,月王却始终睡着。   她看着妖月国师一步步的走过来,喃喃轻语:“一个、两个、三个,这是第四的一个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子,以此故意挑衅?”   锦华面容惊恐,清瘦的面容流淌了泪水,拼命的摇摇头,似乎要说些什么。   可是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片手掌,轻轻的按在她的面颊,摸上了她的小腹。   那腹中,有着一个微弱的,脆弱的小生命,和她母亲一样脆弱。   锦华身死后,朝中大臣琢磨给月王续弦,皆被月王拒之。而月王既然有儿有女,似也无可勉强。   妖月于神宫之中,忽而冉冉一笑,她似体会了以前漫长岁月里从来没有过的欢喜。   仿佛什么,轻轻的敲开了她的心房,使得她品尝了前所未有的滋味。   她本来是个淡漠的人,甚至未曾食过人魂,因为她终究以凡俗之人方式出生于这个世界,故而自我认知是人。纵然是实力大减,那也没什么要紧,这样子的小世界本没什么能威胁到妖月国师之物。   其实如此种种,乃是因为她从来没有过什么真正想要的东西罢了。   什么时候,她第一次食人魂呢?那时月王亲征,对手不过是百年前那邪神留下的徒子徒孙,苟延残喘的余孽罢了。   没曾想,月王竟也因而受伤,性命垂危。   妖月赶到时候,月王已然到了弥留之际。   这个男人,让她想到对方十六岁时候,生了疫病躺在床上的样子。   她的手掌,贴上了十六岁少年赤红的面颊,心潮起伏,蠢蠢欲动。   怎能让月王死呢?一滴珍贵的泪水,落在月王这个凡俗男人面颊之上。   一夜之间,她连杀数人,取心咽下,食其生魂。待妖月国师力量大增,更顺势救活月王。   她的手,贴着男子面颊,忽而说不出的安宁、快乐,纵然疲惫也是值得。   只不过,待月王醒来,对方却甚是,奇异,透出几分不安。   妖月国师手掌一空,一时之间,竟也不明所以。   她以为这个凡俗的男人,必定是会受宠若惊,乃至于喜悦无限,接受自己的爱意。不是么?且不说自己乃是神明一般存在,月国不过是个凡人。此刻她犹自青春貌美,而月王已然是中年人模样,连性命都是自己所救,江山都是自己所护。岂料对方诚惶诚恐,只说必定是自己无礼,冒犯国师,还请妖月见谅。   他少年时候的狂傲,热切,似乎都已然是消失无踪。那个让她心爱的少年郎,变成如此畏畏缩缩的中年模样,使得妖月国师一时也很是嫌弃。   可是更多的,却是茫然无措。   “你十八岁时候,非我不娶,宁可去死,莫非,不记得了吗?”   是呀,他不记得了吗?   而对方却也是轻轻的抬起头,沉默了一阵子,有那么一瞬间,妖月国师似乎也再次看到了曾经令她动心的少年模样。   月王缓缓摇头,苦笑:“国师,那都是很久以前的糊涂事情了。”   “那,那时候,我真的很是喜欢你,迷恋你。觉得你,神秘又美丽啊。我就像是,做了一场梦,我肯为你去死。似乎得不到你的喜欢,仿佛比死了还难受。你看也没看我一眼,就这样子走了,是锦华救下了我。国师大约不知,我真的,差点去死的。”   妖月国师唇瓣动动,她想说,我也没有走,我一直看着你。   那时候锦华握住了太子手中的剑,染得满手都是鲜血。   “最初娶锦华时候,我也不乐意,我还对她说了,很过分得话。可她对我一往情深,原谅我种种过分之事,待我温柔体贴,真是好极了。以前,不过是我单相思,若没有她的包容,只怕此生也体会不到两情相悦的滋味。我才知晓,彼此相爱,原来是,如此幸福。这么些年,我与她生儿育女,鹣鲽情深,的妻如此夫复何求。如今她已然死了,我也,也想随她而去。哈,可我终究是国君,我宁可战死沙场。国师,你不必救我的,你也不必,为了我难过。”   月王虚弱苦笑:“还盼国师,以百姓为重,辅佐太子,不必理会我这个,不成器的国主。”   他没留意到,眼前妖月国师已经愤怒欲狂。   而这样子的情绪,如汹涌的大海,感染了感应者的心湖,使得其徒生不安。   蓦然尹风华睁开双眼,难得微微一皱眉头。   于尹风华而言,他见惯了种种黑暗,纵然腻味看别人的回忆,是很少会有这般心绪不宁的时候。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对一个你喜欢的人冷漠脸,那么这个人也许就会喜欢上别人,不再属于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妖月确实是BOSS啊,虽然悲催但是绝对不是小可怜   感谢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尹卿颜、伏玉、someone° 10瓶;184178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073   月色下, 尹风华的眸子宛如深深的湖水,蓄满了深邃,融合成一股子诡异的异色。   他盯着眼前的林愫, 林愫犹自轻轻的合眸, 沉溺于识海,并未醒来。   眼前的女郎玉容凝定,容色无波,纵然感应到妖月国师的心绪, 却并未受其所搅。   看来于林愫而言, 妖月国师种种旧事,不过是不打紧的狗血故事, 也没什么需要在意的。   忽而间, 尹风华觉得自己捏在手中的温软手掌,好生令人不自在。   方才他纵然握住了林愫的手,可心无邪, 自然无甚绮念。   如今女郎的手掌, 与自己个儿握住在一道, 交织成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他那古井般的心,终于禁不住动了动。   旋即, 尹风华哈的轻笑了一声,不觉再一次合上了自己的双眸。   识海翻腾, 一如妖月国师含辱、愤恨的心思。   鹣鲽情深,夫复何求。月王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 依依不舍,撇下自己在神庙之中冷冷清清。担负着,这个国家生死荣辱,百姓安宁。   如今月王一意求死, 自知不肖,要随了锦华而去,却要将儿子丢给自己。   她口气不觉有些锋锐:“国主自己不体恤皇室血脉,为了一女子,心存死志,倒让我替你照拂月国血脉。”   月王怔怔看着她,似是极为不解、困惑,以及浓浓不安,却再无痴迷情意,依依不舍。   她已经为月王杀了人,食了心,宛如野兽一般茹毛饮血。   妖月国师袖下一双手掌轻轻颤抖,眼前男子双眸映衬着自个儿的身影,犹如以前一般纤纤秀润,清丽如月。   她轻轻的说:“所以以前的话儿,你都不作数了?”   那嗓音很是轻柔,却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寒意。   而月王,也不至于懵懂不觉,忽而微微一怔,眼底似浮起几许柔情,可他终于还是轻轻的摇摇头。   “这些,都不过是以前的事情了。国师,你有天人之能,高不可攀,原是我痴心妄想,是我年轻时候不懂事。那时候我是月国太子,父母对我太过于纵容,真是将我宠坏了。人生在世,是不能够随心所欲的。我不该,说那样子的话。国师你,心怀天下苍生,其实我如今对你,也有着深深的敬仰和佩服——”   他嗓音很温和,不像以前那个爱生气又固执的少年郎。   然后一只手,就卡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剩下的话都堵在喉咙。那只手,就像一只铁箍,卡住了他的咽喉。   “短短一瞬,人世间弹指一挥,你就变了心,说的话都忘记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和我说那些话,让我难受,嗯?说什么此心不变,娶妻生子不过是迫不得已,会一辈子念着我。可是如今,你说这些不过是以前的事。你让我,让我,让我,啊,让我何等卑微,何其难堪,何等可笑!什么敬仰佩服,说得好听,你心里在笑话我,而且很得意,是不是觉得自己出了一口恶气。当初我对你不理不睬,如今反倒我对你求而不得——”   眼见要将月王生生扼杀,她心头一颤,松开了手掌。   那冷若冰霜的俏容,如今却也是禁不住透出缕缕讥讽。   她没提杀人取心,为月王茹毛饮血,宛如兽类,千辛万苦方才救活了他。因为这样子的言语,仿佛是在摇尾乞怜,苦苦哀求。   国师大人,始终便是高高在上的。   妖月绷紧的手指一根根的松开,轻轻拂过一根根秀发,唇角冉冉含笑。   “不过你也不必得意,我从前只当你对锦华并不在意,杀了就杀了,忘记告诉你一声。如今你对她既然是抵死无悔,我若未曾告之,岂不是,敢做不敢当。”   她已然对月王心存杀意。   眼前的中年男子,再不是那个俊美痴情的少年郎,他不是自己的心上人,时间带走了她所爱之人,再也回不来。   而他不过凡俗之躯,就算活在世上,再过十年二十年,也会垂垂老矣,化作老朽。   到时候,难道还要她谈情说爱,苦苦哀求,求一老翁爱自己?   那岂不是,可笑得不得了。   果然月王又惊又怒,不可置信,忽而哗啦一下抽出了佩剑,对准了国师妖月。长剑如水,剑锋轻轻颤抖。   “锦华,锦华——”   他泣不成声,大约也知晓难敌自己,月王面颊满满绝望,卑微而窝囊。哈,这便是,凡俗之人,凡俗之人本不可以去爱。   她已然是心生杀意,不知怎的,忽而却念及前事。   那时候,少年痴痴的凝视自己,沙哑说道:“国师在我眼中,宛如天人,我,我爱慕着你,绝不会做出一丝一毫伤你的事。也不敢,也不敢因为自己妄念,乃至于生出怨恨。更不会,不择手段。只盼,能以我真心,打动于你。我一生一世,愿意以手中之剑,守护国师。”   何其可笑,以自己之能,凡俗手段难以伤之。自然是,无需眼前少年以剑相护。   再者少年情热时候说的言语,固然情真意切,语出真心,绝无期满。可那片热切消失之后,一切也不过是烟消云散。一转头,他自个儿也都不记得了。   却不知为何,此刻自己念及,心中稍软。   她袖中的手死死的捏成了拳头,语出嘲讽:“怎么了,如今要杀我了?我乃月国国师,你月国安危,全境安宁尽数系于我身。你不也指望,太子殿下受我庇护?当年若无我这个国师,本境百姓皆还困于妖邪之手,月国哪里有建立的机会?你还做什么月国国主,享受荣华富贵?好了,好了,这世上的人都是忘恩负义,你居然为了区区一个凡俗之女,要取我性命?别说你与我,本就实力悬殊,就算我一根手指都不动,任由你动手,你凭什么取我性命?”   “现在,你就拿出你男子汉气概,为你妻子报仇。对了,还有一个没出生的孩子。”   月王大叫一声,蓦然反手自刎,性命了结,咚的跪倒在地,旋即剑也掉了。   妖月国师不知他为何会自刎,是因为实力悬殊而绝望,还是一如曾经誓言,此生不伤国师一丝一毫。   此刻他魂魄未曾离体,肉身受损虽重,妖月国师本来还可以救他的。   她若还想月王活着,会有很多办法,聚魂重生,也不是不能。   可国师是个果决、坚毅的女子,她觉得自己尊严被冒犯,故而只这样子眼睁睁的瞧着。瞧着自己喜欢过的男人,魂魄消散,身躯一点点的变冷。   直到救无可救,她方才轻轻的弯下身,伸手轻轻抚摸死去月王的面颊。   泪水从她眼中流淌,落在了死尸的脸上。   直到这个时候,她方才觉得安全了。如此一来,她尊严不会被冒犯,也没人能加以嘲笑。   那么此时此刻,就算施展几分柔情,也没什么了。   等她觉得安全,她的心口才开始发疼。她的手指,一如很多年前一样,轻轻的抚过了这个男人的眉头。   “你真傻,你若还活着,求求我,我说不准还会心软。可如今你死了,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此时此刻,妖月国师的面色,也已然显得十分的可怕。   “我真傻,似我这样子的人,生来便该俯瞰众生,高高在上。我为什么要自我约束,平白招惹烦恼。我为什么要过冷冷清清,乏味无比的日子。我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你不过是一个男人,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男人,等着跪在我面前。以我之能,甚至不必困在这小小月国。”   她嗓音已然不觉透出了几分的阴柔。   只不过到最后,她终究没离开这个小小的月国。   然后过往之事,宛如烟云水汽,终究不觉烟消云散。这本是妖月国师的回忆,眼前月王的尸首也就这样子消失无踪。她耳边忽而响起了一个嗓音:“妖月,你可觉得错,可有觉得悔?”   她手指蓦然擦去了面颊泪痕,压下双眸热意,低低说道:“我不觉得自己错,我也不会觉得后悔,我一点也不难受。”   可是当真如此吗?   忽而,她眼前化出了一道身影。   十八岁的少年,月国的太子殿下,对着她微微含笑,一如她已然失去的梦。   月国太子眸色热忱,轻轻低语:“我心里喜欢的人,就是国师你呀。”   妖月国师身躯轻轻颤抖,她明明知晓是假,却也不可遏制的走过去,轻轻伸出了自己的手。   她的手,抚摸上了少年的脸颊。   “其实,我也是喜欢你的,却不敢和你说。”   她眼波蓦然一颤,只因为自己的手掌,被心爱的男子这样子的握住。   对方眼睛里充满了困惑不解:“为什么呀?”   “当年,我和你的先祖结交,他应该算是我的友人吧,我们一起创立了月国。而你,是我死去的友人第五代子孙。我看着你,看着你父亲,看着你祖父,从小孩儿变成大人。想起月国的先祖,我自然会觉得很,奇怪。我和你的生命,是不一样长的。我能陪你一生一世,你却不能陪我长长久久,我注定会伤心。因为生命的漫长,我眼中的世界,我的思想,也许和你也很不一样。唉,可你为什么不等等我,我本来会想明白的。因为就像你说的那样子,我本来也是喜欢你的呀。你不是,都瞧出来了吗。”   太子殿下恍若未觉,因为他本不过是一个幻影,他伸手抹去了国师面颊上的眼泪。   少年捧着女郎的脸,认真说道:“国师,我喜欢你呀。”   妖月国师蓦然绚烂一笑:“我也是,喜欢你。”   “是真的吗,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我一生一世,都会持剑保护国师,你最好了。”   啊,真是太好了。   这样子的幸福美满,本是触手可及。只要那时候,她对着那个热情的少年,轻轻的点点头。   或许越是如此,此刻内心越发难过,而她本不想自己这么难过。她本以为往事已去,然而月王死了后,其实她的日子,过得很糟糕。   然后,她听到了自己个儿心底低低的声音。   终究还是,后悔了啊。   然后,林愫却也是已然回过神来,睁开了自己个儿的双眼。   下意识间,她已然是抽回了手,手掌从尹风华的手中抽出来。   林愫自己没觉什么,可尹风华已然觉得自己个儿掌心一空,空荡荡的手心,已然空无一物。   她的手果真很暖,被捏在了手中,似乎很舒服。   不过尹风华没有将自己心中所思展露于表。   他的手指,已然是从妖月国师的眉心轻轻的移开。   妖月国师还是那样子的美,玉容凝定,唇角微微含笑,貌若神明。她似乎难得,心情不错。   一阵清风拂过,她的身躯却也是开始逐步的沙化,一点一点儿,就从眼前消失。   到底身如飞灰,随风而逝,天地间荡然无存。   林愫忽而明了尹风华所言之意,这便是无心活下来,已有求死之意。   一代强者,终究不过是灰飞烟灭。   然后,她忽而得闻一声轻轻呼唤:“林愫!”   开口的是尹风华,此刻天上月光已黯,反倒星子颗颗明亮。   漫天的星光,仿佛都聚于尹风华一双眼眸之中。   他开玩笑时候叫自己愫愫,心情好时候叫自己林仙使,叫什么全看尹风华的心情。   林愫想,如今他称呼自己林愫,是什么情景模式呢?似乎,难得笑眯眯的大魔王,看着添了几分的正经。   尹风华凝视眼前的女郎,他经历过许多的事情,见遍了世间的风景,好的坏的都有。岁月流逝,尹风华难改骨子里的一股子的恶劣和任性。不过饶是如此,他毕竟在这世间很久,让林愫在他面前,不过是个年轻的孩子。   所以他和林愫之间,也有许许多多的不同。故而纵然察觉,自己难得会对一个人生出好感,他也不以为意,只以为这些终究不过是过眼云烟。太过于留恋,对于漫长的生命也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此时此刻,尹风华忽而有另外一种想法了。   正因为时光匆匆,岁月无情,美好种种如绚烂流星转瞬即逝,所以也才更应该把握住当下。   否则,若然错过,必定会非常非常的懊恼,悔恨得不得了。   唉,这世间那么多怨侣,可正因为未曾得到,那么在妖月国师想象中,便会将失去之物不断的美化。   一件东西现实存在再美,也没有想象和脑补的完美。   待彻底失去之后,在强大的脑补之下,更将失去之物脑补得美不可言。   嗯嗯,尹风华捏着自己下巴思考,甚至不由得轻轻的点点头。   越想,越发觉得自己这个理论是非常正确且有道理的。   若然那时,妖月国师对着年轻的太子点点头,说不准,早因年老色衰嫌了月国太子了。所谓爱美之心,男女皆有。到时候妖月国师打开新世界大门,虽然可能渣女一个,何至于变态如斯。   这越矜持的人,崩溃起来,无疑是越发疯狂。   如此,自己极力抗拒林愫,反倒是作茧自缚。靠近眼前的小女修,必定能发现她之缺点,亦不至于因为苦苦隐忍,让一切不可收拾。   尹风华蓦然冉冉一笑,笑容非常和善,却使得林愫不觉打了个突。   总觉得,这个笑容有点不大善良。   所谓狼狈为奸,狐朋狗友。如今白狗子在一侧目光凶狠,尹风华却有几分像大尾巴狐狸。   漫天星光,皆在尹风华眼中,尹风华不觉缓缓开口:“我,有些冷。”   他唇瓣之中,吐出了一口寒气,一瞬间,他身躯之中覆盖上一层冰霜。   胸口的墨色牡丹冉冉绽放,尹风华蓦然盘膝而坐,沐浴星光之下。仿佛这种种折腾,已然消耗干净他的元气,使得身躯寒意大盛。   一旁的白狗子虽然是兽态,却与尹风华息息相连,颤抖着打了个寒颤。   林愫目光轻轻闪烁,假惺惺:“你当真伤得极重?”   纵然到了如此境地,尹风华仍不失其翩翩风度,含笑说道:“也不是伤,只不过曾遭人暗算,心脉连着一个封印,无法根除。唉,正因如此,便有劳你了。”   林愫叹了口气,轻盈的退后几步,手执青玄剑:“受人胁迫答应的事情,我自然也可以反悔的。”   白骨妖神恶狠狠的盯着林愫,一脸凶光,要扑过去撕咬林愫。   只不过未走几步,它腿一软,趴在地上喘气,口吐人言:“林愫,做人要善良。”   尹风华点点头,面上神色甚是伤感,感慨:“我对你如此信任,你竟要取我性命?”   林愫伸出一根手指,摇摇头:“话不能乱说,杀了你有什么好处。这取你性命之事,那是没有的。”   她才不会做这等反派行径,通常故事里干这档子事的人,都是死于主角的临死反扑,沦为炮灰。   “只不过你这样子的人,处处算计,坑害我们这些元界修士。况且,你取人性命,从无犹豫,心狠手辣如斯。救下了你,当真是误人误几。尹风华,你就乖乖的,好好的躺在你的棺材里。初一十五,我要是记得你,会给你上柱清香。”   林愫再扫了一眼一旁的白狗子,至于白骨妖神,则更不必说了。尹风华可能毁誉参半,白骨妖神的累累凶迹,已然是毋庸置疑。若非知晓轮回盘造物不死不灭,她早就对狗子补刀。   白骨妖神呲牙:“死女人,等我们行动自由,必定将你大卸八块。”   林愫叹了口气:“若然如此,到时候我自然乖乖给你们治伤。我手执青玄剑,既然有那么点儿利用价值,杀了我,岂不是亏了。我这个人,最识时务,知情识趣了。”   尹风华不觉流露痛心之色:“林仙师,你真是误会我了。”   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可见尹风华剔除白骨妖神,独自清白。   “白骨妖神劣迹斑斑,可惜不能取他性命。他跪下来求饶,为奴为狗,我为世间安宁,只能费心教导度化,行慈悲之行。如今他随了我,倒也整日茹素,再不沾荤腥。”   尹风华毕竟在梵海这个佛门圣地混过,一张口,竟也有几分慈悲为怀的高僧风范。   白骨妖神可怜的小身板轻轻的颤抖,却口吐凶猛之言:“尹风华,无耻贱人。”   “扫地尚惜蝼蚁命,油灯照纱防飞蛾,我向来,都很爱惜性命,不会,不会随便杀人的。你呀,就是,就是误会了了。”   阵阵寒气催动,尹风华牙齿也不觉轻轻打颤。   “唉,这个小世界,妖月国师祸害苍生,谁也奈何不了她。我迫不得已,招来元界修士,斩妖除魔。他们只有功利之心,却无一丝除魔卫道的正义之心。是,是加以利用,可难道便罪无可赦?再者,若有机缘,他们也本有机缘拿到青玄剑的。这也,这也不算虚言欺骗。至于我亲手杀的三人,不过是应允死去的南蕊公主,杀死三个叛徒。我虽食人魂,可这,本也是他们愿意交换的,公平交易而已,从不曾杀人取食。而你,你居然欺骗如此善良之人,世道,缘何如此不公?”   尹风华伶牙俐齿,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听得林愫叹为观之,却不得不承人,仿佛也有些道理。坑人来小世界行侠仗义,似乎有些自以为是,可这仿佛,仿佛也没那么坏。   林愫一甩头:“你少胡说八道,你一现身,就,死了那么多人。”   “哼,那些弟子抵挡不住天魔音,是他们自己心魔太重。从前,为了活命,杀死自己的同门。他们自裁谢罪而已,自审其罪。”   尹风华头发丝,已经结了一层冰晶,甚至还举起手指头发誓:“我答应你,绝不妄杀无辜,否则如妖月国师一样化为飞灰。”   他振振有词,林愫终于拿他没办法。   虽然林愫嘴里这么说,其实心里也犹豫得很,是否要违背誓约。她若没这份纠结,扭头就走好了,那么尹风华再善于言辞也没什么用。   林愫愤愤然,她才是太善良。   她旋即抽出了青玄剑,以此为尹风华疗伤。   只不过对两名弟子有用得办法,如今却也是没什么用。   尹风华淡然说道:“我身为轮回盘造物,治疗办法自然不同,需要,你抱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小白的话,虽然狗狗样子很萌萌哒,但是其实很凶残啦,原本的BOSS身份不会变,以后凶残一面有机会暴露的话请不要太惊讶啊   感谢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ocked 8瓶; 第74章 074   林愫闻言, 脸色变得奇怪极了。   尹风华却从容、淡然,还向林愫解释:“你是青玄剑之主,青玄剑已然部分与你融合, 故而气息与青玄剑息息相关。人之血脉相互感应, 自然能,能愈我寒毒。”   尹风华还将此事上升到一个理论的高度。   他看着林愫,不觉微微苦笑:“事已至此,生死攸关, 难道, 我还会生出什么非分之想?林仙尊,我是这样子的人吗?我名声虽是不好, 似也不是这样子的人吧。”   意思是他不是好色之徒。   一旁白骨妖神目瞪口呆!不错, 不错,尹风华说得好有道理,如今生死攸关, 大家应该说一点很正经的事情, 本来不该调戏小姑娘。可是, 尹风华就是这么无耻的干了。   小白苦苦憋着,生生憋着满口的吐槽。   林愫微微沉吟, 尹风华为人轻狂,整个元界皆知, 只不过他虽名声不佳,可是似乎也没这方面的传闻。反倒因尹风华不近女色, 倒听过他和白骨妖神的YY。   不过——   “不过上次,你好像调戏了我。”   林愫吐出了口气,有点想由着他死。   一旁的小白已经被尹风华这个作精折磨得濒临崩溃,危及关头他挣扎着含着林愫衣服角, 垂死求生。   本来白骨妖神意图来一场临死反扑,如今却因虚弱而宛如兽类示弱撒娇,狗狗眼中蓄满了盈盈的泪水。   他不想再被封印,不想!   和尹风华共处那么多年,已然是非人折磨,更不必提困于寒气冰棺之中。   他与尹风华竭尽全力,好不容易逃脱,谁愿意再回去。从一个小世界,挣扎着来到另一个小世界,空口许诺,骗些魂魄补身。如此漫漫岁月,那般清冷可怕的滋味,当真难以形容。   他亦不想再经历一次,不想!种种凶狠戾气,却也是化为白骨妖神唇中轻轻的呜咽。   瞧得林愫感慨不已,好歹一BOSS。   此刻尹风华身躯之中,已然凝结一层厚冰。对方神智未失,一双瀚海般的眸子,却犹自蓄满了笑意,那样子的笑意,竟似蕴含了一层说不出的淡漠,那样子的淡漠忽而轻轻的触及了林愫的心弦。   那种眼神,林愫是熟悉的,尹风华纵然极是聪慧,有许多的奇法异能,可是却已无生存之志。   这般想着,林愫催动青玄剑,剑气纵横,那已结冰晶纷纷散去。   那些寒冰并非凡俗之物,能封印尹风华的物事,自然并非凡品。   此刻,林愫手中执剑,长剑纷纷,寒冰却被纷纷削除而下。林愫所执青玄剑毕竟并非凡品,剑气纵横间,这古怪的寒冰自然也是纷纷而落。   寒冰散去瞬间,尹风华似也已然不能保持他端正的打坐姿势,整个人轻盈的往后仰去。   他双眸包含着晶莹,映衬着漫天的星子,却是沉静而漠然。   忽而一双手,将他身躯如此的按住了。   而那双手,却是温暖的,一如尹风华曾经感应到的温暖。有这么样儿一双手轻轻一按,尹风华的身躯顿时也是止住了下跌。   然后,他耳边似听到了这个女子轻柔、无奈的叹息声。   林愫以经典霸总式背后环手圈抱方式将尹风华如此的抱住了,她个头比起尹风华矮一些,故而跪在了地上,伸手环之。   一股子的寒意骤然涌入,使得林愫顿时不觉一抖。   好冷,冷得全无任何绮丽的心思。   然后尹风华却也是禁不住合起了眸子,低低轻笑了一声。   尹风华低低的说道:“其实,你是个好心肠的姑娘,为人也实诚。人又善良,又喜欢信守承诺。对不对?”   他和林愫的感觉截然相反,只觉得一股温暖之意,传遍了自己的四肢百骸,仿佛整个人泡在了温暖里一样,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耳边听着林愫含嗔的嗓音:“你别胡说。”   淡淡的温香,带着女孩子特有的甜意,让尹风华嗅着。使得不止身躯的寒意,连尹风华心里面的寒意也似散了散。   尹风华懒洋洋的,微微一笑:“我知道,我知道的。你不想让别人知道对不对?因为在元界,你若显得很善良,很实诚,那就显得你好欺负。别人就会觉得,你好对付,想方设法算计你,利用你。善良两个字,可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是,是骂人的。嘘,嘘!好,我们不说,不可以给别人知道。”   林愫本来就被寒气折腾得浑身发凉,如今还听着尹风华喋喋不休,心里直骂娘。   这货还真是个话痨,吵得不得了。   尹风华手指头都不能动一根,那嘴就没停过。   她只觉得自己若是回嘴,不过是让尹风华说更多的话,干脆咬紧了牙关,一语不发。   只不过尹风华不和她说话后,居然开始忆往昔。   “以前,我那小师妹,也曾开口,说要抱抱我。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在我面前可亲热了,师兄长师兄短的,叫得不知道多亲热了。她对我说,说我脾气坏,得罪的人多,全不知晓为自己打算。我就说,我脾气哪里不好了,见到谁都是脸上带笑。”   林愫心里想,是呀是呀,你见到谁都笑着,可仍然气人气得半死,什么时候好好做人过?   她没接话,尹风华那个小师妹苏凝,就是死在这厮手中。   苏凝死时候还很年轻,还是尹风华看着长大的。可是尹风华杀人时候,却没有留手。苏凝和别的玄通境修士一样,都是被尹风华一剑斩成两截,死得极其难看。   据闻尹风华血洗师门的屠宰场,是极为可怖可怕的。便是见惯了血腥的修士,也不觉隐隐有些呕意。   若对一个人有感情,纵然狠心杀之,也会对尸首表现出几分尊重的。   观察一个人,就要看他平素行事,看他怎么样的对待别人。如果一个人对别人很是残忍,那也不必觉得自己会很特别。   不过仔细想想,尹风华除此以外,倒也未曾再做下别的什么血案。   林愫满腹疑窦,只觉得当年的事情,真是扑朔迷离。   “人就是如此,小时候很单纯,待人也很真诚。可是伴随年纪增长,岁月流逝,想法也多了,心思也很狠毒了。说起话来,也满口甜言蜜语,甜甜的话儿让人听了很熨帖。说什么师兄,你总是这样子,不与旁人交集,没人抱一抱你,牵牵你的手,你才如此待人冷漠。不过其实,她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林愫还等着听下文,没想到尹风华居然没说了。   她本没打算窃取旁人的隐私,可是尹风华说话说一半,实在是令人不爽。   林愫试探:“你喜欢你小师妹?”   “我的阿愫,你可别误会,我心里只有你,没别人的。”尹风华冉冉一笑。   林愫已然被他调戏习惯了,沉吟:“没关系,我不在意,你继续坦白也无妨。”   “这世上有一些人,因为完全不了解一个人,故而生出许多自己的美好想象,疯狂喜欢一个人。不过我呢,从来没有崇拜过谁,迷恋过谁。我说看着她长大,就真的只是看着她长大。”   也就是,看看而已。   那时候他年纪还小,一旦触及别人,就会知晓这个人心中所想。而这样子的感觉,其实并不怎么好。   正因为如此,他有怪癖,绝不容别人碰触。   感情是毒药,是手段,就像曾经送到他面前的谢灵君。那女孩子,被刻意栽培得天真且白痴,干净如一张白纸。谁不喜欢干净呢,谢灵君被缔造出来,就是用来被人爱的,一个干净的奢侈品。等他婉拒了谢灵君,苏凝又送上门来。   他看着这个小女孩儿长大,小时候,苏凝凝视自己,眼底就充满了崇拜,兴奋得不得了。这个女孩子长大了,也生得清秀可人,宛如一枝碧色秀莲,令人眼前一亮。   一时间他真的非常迷惑,苏凝可是语出真诚?所以他伸出了手指,轻轻的一按苏凝的眉心。   然后,他心口不觉微微一疼。   他想,此时此刻,自己是读不出林愫的心了。因为如今林愫身负轮回盘之力,那自己就看不到她的心。除非,林愫和妖月国师一样,被彻底封印,无从抵抗。   尹风华低低的笑了一声,他忽而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发觉自己的呼吸已然没了寒意。   蓦然,身后的女子却也是轻轻的将脑袋抵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尹风华微微犹豫,伸出了手指,他的手指划过了林愫的眉毛,然后一点点的勾勒对方娇嫩秀润的脸庞。   没有带手套,如此肆无忌惮的接触一个人,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呢?   没有,记忆之中没有。他杀人时候,也许会按按对方眉心,又或者故意的握握对方手掌探寻心思。可一多半,都是一触即移。林愫,是他第一个接触这么久的女人。而他,竟也有些喜欢这样子的感觉。   和一个人如此接触,感觉居然也还不错。   苏凝虽然居心不良,可是有句话说不准是对的。也许,他的人生就是缺一个抱抱,所以性格才会很糟糕。   这样子想着时候,尹风华反手握住了林愫的手掌。   女子的手掌,被自己如此握住,让尹风华内心浮起了一点点儿的酸意,一丝丝的弥漫。   他轻轻一侧身子,如愿以偿,林愫咚的栽倒在他怀中,枕着他腿睡觉。   女子呼吸是平顺而和缓的,她身体并无大碍,不过因为消耗太多,因而需要休息恢复。   睡梦中的林愫,也不觉轻轻的皱起了眉头,仿佛有什么难解的事情。   而她的右手之中,犹自死死的攥紧了青玄剑,并未因为昏迷而松开了自己的手。仿佛,因为青玄剑是属于她的希望,她的尊严,她的一切。故而方才林愫抱着她时候,也攥拳反手握剑。就好想,她已然和青玄剑融为一体。就好似,她自己也是一把剑。   又或许,林愫对他尹风华,终究是难以信任?   尹风华不觉轻轻叹息一声:“林愫,既然对我不放心,又为什么守什么诺言,以身暖之。你,真是个傻姑娘。”   他的手指,轻轻捏起林愫一缕乌黑的秀发,如此凑到了唇边,轻轻一吻。   林愫做了一个梦,那个梦虽然不是很甜,可是也不苦。   也许是苦中带甜吧。   一开始是苦的,而后微微有些甜意。   只记得那时候,她在风神照面前如此无状,说了一些十分挑衅的话。她不愿意做替身,更不乐意成为谁的代替品。她言辞咄咄逼人,宁可一死维护自己的尊严。   风神照也不客气,甚至有杀她之意,却终究没下手。风神照那冷冰冰的手指头,擦去了林愫面颊之上的泪水,饶了林愫一命。之后,他将林愫扔下了元元天,仿佛是一件垃圾。   不过在林愫被扔下了元元天前,有那么几天,她是被扔入黑牢之中,暂且存身的。   既然得罪了元尊大人,她哪里还有什么好果子可以吃。那么华美的宫殿,柔软的床铺,似也再和这个忤逆的女弟子没什么关系了。   她被扔入了黑牢之中,不知自己的前程和未来。   风神照并没有关她多久,也不过几日光景。可那时候,对于林愫而言,她以为自己会在此呆上一辈子。她更是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一些什么。   未知之物,方才是最为可怖的。   而那黑牢之中,没有光线,没有声音,宛如被封住了五感,令人说不出的难受。   这浓浓的黑暗之中,有着一个小女孩儿的绝望。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这样子没声音没光线的黑牢之中,却蓦然生出了一道光。   那应该是以前被关在此的修士留下的残影,那人身影照在石壁之上,练剑身影入眼,风姿美妙之极。   林愫那时候受了重伤,眼睛也是花了,眼前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她忍不住伸出手,摸向了那道幻影,口中念叨,仙人,仙人救救我啊。   她笃定自己见到的是仙人,内心充满了悸动。   这样子的光芒,使得林愫绝望的心之中,也忽而多了一丝希望。   那道光芒消失了,但林愫模模糊糊觉得,既已然遇仙,说不准自己也会有好运道。既有福气眷顾,自己个儿又怎么会死呢?   所以那时候,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摸索着,寻觅黑牢之中一点清水,一点点的吞咽入腹。   那黑牢本来就是由着山洞改造,内无其他,只有一个小小的泉眼,可供修士饮而不死。只不过很多人心生可怖,无法自救罢了。   三天后,风神照命人将她带出来,扔去雪岚宗。   不过元尊并不知道,他的这个替身徒儿,险些熬不过这三日。一个人心性如果崩溃,便是再难活下去了。   如此种种,仿若一场幻梦。   等林愫高烧褪了后,她自己也已然知晓不过是幻觉,这世间哪里有什么神仙。不过是一个修士留下的残余剑影罢了,无非是风姿美妙了一些,故而令人生出误会。   而这个误会,却也是救了她的命。   如今林愫神识渐渐恢复,她猛然张开眼。   只见眼前一片光芒,使得她下意识眯起了眼珠子。   尹风华已然起身,低低含笑,他站在了光芒的中心,故而勾勒出光彩晕染的轮廓。而这样子的轮廓,甚至是让林愫觉得熟悉的。   之前几次,尹风华在她面前出现,也不过是少年郎模样。也因如此,林愫也是不大瞧个明白。   不过后来,林愫已然是生出异样之感。   一开始,她并不觉得如何,也没想起什么。毕竟,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等到林愫在这个小世界和他接触一多,林愫越看越觉得熟悉。   此刻,她内心之中更加笃定,只觉得毋庸置疑。   当年自己看到的风姿美妙的身影,就是属于尹风华的。也因为这缕因果,方才她犹豫不定,终于还是暖暖尹风华。   也许对尹风华而言,这个男人并没有救自己的意思。只不过若非他那道残余的剑影令自己生出误会,也许,那时候那个小女孩儿,也是熬不过这三天。   “林愫,我呀,如今要走了。”   那男人含笑轻语,仿佛是心情颇佳。那样子的好心情,似乎这次是真心绽放的。   他的手指竖起,轻轻的比在了唇边,仿佛是要告诉林愫一个天大的秘密,嗓音却如蜜糖:“你放心,不用多久,我们会再见面的。”   林愫不知怎么的,蓦然面颊一红,有些恼怒:“谁要和你再见面。”   她向前一步:“尹风华,这次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每次见到你,准没什么好事情。没人像你啊,总是会带来许多麻烦事。”   尹风华每次现身,都是要坑人的。   尹风华哈的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慵懒之中带着几分无赖,却好似猫爪子在心尖尖抓了一下了一样。   光芒吞噬了尹风华,顿时亦是让尹风华消失无踪。   看来这位无耻的混蛋,又开始他穿梭时空之旅,离开了这个小世界。   待尹风华离去之后,那刺目的光芒却也是就此消失。   此刻,天边已然一抹白色,黑夜已去,黎明到来。   林愫听着有人掠来,行色匆匆,似甚是着急。   不过只此一人,却无其他。   林愫下意识捏紧了青玄剑,如此转身。触及来人的身影,林愫却也是不觉微微一愕。   来者竟是熟悉之人,赫然正是水连城。是水连城也没什么要紧,只不过她从来没见过水连城这么狼狈的样子。他发丝凌乱,发髻已歪,却也是无心打理。水连城似奔行了许多地方,衣衫也蒙上了尘土。不过比起水连城仪容上的狼狈,他最反常的却是他面上神色。   只见水连城双眸通红,面色布满了焦灼。那双眸子眼眶发涩,竟好似要哭出来一般。   这对于林愫而言,却也是无比的新奇的。   她印象中的水连城,总是一丝不苟,纵然身处逆境,也总要将自己个儿打理得整整齐齐,不失其风范。   哪里会像如今,这样子的,狼狈?   此时此刻,水连城的眼底也不觉透出了狂喜,忽而深深呼吸一口气,干哑说道:“林愫,你没有死,没有死。”   他反反复复的说,仿佛是重要的话说三遍。   林愫对他甜甜一笑,笑容甜美之中有着几分狡黠:“是呀是呀,我没有死啦,不必担心啦。”   她的手指轻轻的扣住了剑柄,半真半假的说道:“水灵尊,你是担心我呢,还是担心我手中的青玄剑。”   水连城一瞬间,面上的神色难以形容,他伸手恶狠狠的抓着自己头发,将自己发丝抓得乱蓬蓬的。他好似看着什么怪物一样,这样子的看着林愫。   “你,你在说什么呀。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啊。他们,都不肯随我回来找你。我回来了,没看到你,别人也不在。我到处找,发疯一样找。找了你一夜,我多怕,再见不到你了。”   他语无伦次,想起自己清醒过来之后,已经离去老远。   夜风习习,吹拂在他面颊之上。他耳边响起水玲珑的念叨,庆幸跑路跑得快。   可一瞬间,水连城却猛然站起身,似要疯了。   他与水玲珑争执,和这个亲妹妹不欢而散。等他回到原地时候,却再无林愫踪影。那时候,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世界似乎都没有颜色。   那个俏丽的,有点儿坏坏的小女修,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吗?   可是如今,自己再次见到这个女人,她却如此没心没肺,十分之冷漠无耻。   一时间,水连城也忍不住情绪大爆发。   林愫一挥手中青玄剑:“那好,我现在将青玄剑送给你,你既不稀罕,想来也不会要了?”   水连城眼睛也不眨一下,飞快说道:“要,我为什么不要?”   林愫无语:“你知道我说着玩玩儿的,不作数的,不会给你的。”   可水连城还是说要,他明明知道林愫不会给。   水连城泪水轻轻划过了脸颊,脱力似的跪在地上,唇瓣轻轻颤抖:“我为什么要骗你,我本就不会骗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眠 20瓶;银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075   那是若干年前, 须弥山山外,小小的村中,有一日来了一个女人。   那女子并无夫婿, 却带着两个孩子, 又总是一副很清高的模样,不免惹人厌。待那女子染病,一家人日子就更不好过了。那对兄妹年纪还小,兄长尚算沉稳, 妹妹却不大懂事, 在别人面前总是争强好胜。   “连城,连城, 你过来。”   床上的女子面色蜡黄, 掩不住眉宇秀丽。本来,如此一副姿容,纵然常年染病, 村里亦有男子肯将这个病美人儿娶回家, 甚至不介意两个拖油瓶。   只不过, 以她出身,又怎会看得上这些平庸村夫。对于那些暧昧示好, 她总是不假辞色的。   “连城,唉, 我的孩子,可怜你穿这样子衣衫, 沦落于此。”   女人手指轻轻的拂过儿子身上粗布衣衫,村里面孩子都这般穿。少年因眉目俊秀,这么一穿,也能比别人穿得好看。   可她, 却因此觉得委屈,只觉得一口气堵在了心口,眉宇间具是悲伤之色。   女人的泪水,宛如断线的珠子,顺着她的面颊滑落,蓦然连连咳嗽。   水连城却心想,母亲,也应该现实一点,他们和这些村中人,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女人身上随身携带的一些东西,这几年间,都拿去陆续变卖了。因为母亲的病,还有她的熏香,她爱看的书,她平日里的吃食。   不过这些本是她自己的东西,且母亲本就有病,水连城也并无怨言。   “以后,我若不在了,你定要照顾好妹妹。可怜玲珑,本来也该是,锦衣玉食,结果却被这村儿里面孩子欺辱。”   她一边说,一边连连咳嗽。   她应该是爱自己一双儿女的,精神好时候,也打起精神,用旧衣服的布给女儿缝了一个布娃娃。虽然是旧衣,布料却也是极好。水玲珑拿着这个布娃娃出去炫耀,被村里面女孩子扯坏了。不过要说自己这个妹妹,也未曾真受委屈。她坏的是一个布娃娃,几个女孩子却被水玲珑弄成重伤。   而后水连城拿出灵药救之,却也落下病根,动手那位小翠更落下了病根,一辈子耳聋。村里面人不再追究,是不敢而已。打那以后,村民也是躲着他们一家,避如蛇蝎了。   可女人却不觉得女儿有什么错,甚至一副女儿做得对的模样,还打心眼儿里觉得水玲珑受了天大的委屈。女儿有什么错,没本事就别去欺辱人。若非玲珑厉害,岂不是白让人欺辱了。   而他,却莫名觉得抑郁、难受,或许也并不是对伤者的同情,而是觉得自己一家子似乎不能被人相容,被视为异端。   “想当年,我结识你的父亲,彼此爱慕。他,真是英俊潇洒,偏生家族让我做什么灵尊,一辈子不能嫁人,我自然不会听人摆布。哼,他们知晓我如今模样,定然想笑吧。可我不后悔,如今也不后悔。你父亲对我,也是一心一意,好得不得了。是我不好,若非我任性,也不会要闯那魔墓。他为了救我,竟然,就死了。而我,也身受重伤,功体受损,过着这样子的日子。可就算这样,我也不后悔。”   “我是宁死也不会回去的,也不会吃他们一口灵药,受他们奚落。纵然不奚落我,也会奚落他。好孩子,可你怎么办?娘要是身子好,就教你修行,寻觅灵药,哼,也不会逊色那些大宗门。可是,如今我要死了,撇下你和玲珑孤零零在这个世界上,无依无靠。”   这么说着,女人犹豫再三,终于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令牌。   后来水连城才知晓,那是雪岚宗的灵尊令,尊贵无比。   那时候,宗主已然将灵尊令交给母亲了,只要亲娘那时候点点头,当了灵尊就成为下一任的雪岚宗宗主。   可是母亲是任性的,脾气有些像玲珑吧,总是随心所欲。   也因为她如此任性,雪岚宗后来改了规矩,灵尊不可成婚这个门规方才被轻轻抹了去。   那时候他自然不知晓,自己亲娘水无妍,在须弥山也算个大名鼎鼎的人。   他只是惊讶,母亲居然能拿出这么一块玉,触手生温,充满了灵气。那枚细润玉令,系在一根细细的红绳之上,滴溜溜的在他眼前转动,闪烁着几许光辉。柔润的玉光,轻轻透入了这孩子的瞳孔之中。   那样儿的光辉摇曳,似令他心尖轻轻一颤。   然后这枚玉令,顿也是落入了水连城的手掌之中。   水无妍嗓音低低:“我死之前,不允你们去。可是待我死了,去也无妨了。”   然而她将这枚信物给予亲子,本便知晓大限已至,没几日便已然殒身。   水连城带着妹妹,千里迢迢前去雪岚宗。那村子离雪岚宗的距离,对于修士而言不足为道,可对于两个小孩子,却走了好几个月。及入雪岚宗,水连城竭力打整整齐,却难掩窘迫。   后来宗主水无眠到了,握住了他的手,温声问水无妍种种,又对两个孩子嘘寒问暖。而后因他根骨出色,又出身水氏一族,得到诸多照拂。就连玲珑,如今也成为了雪岚宗的大小姐。若无水无眠的照拂,那么他和水玲珑不过是无依无靠的孤儿,在那样子的村里,过着寂寞的日子,处处被人讥讽嘲笑。   如今水连城恍恍惚惚间,如此回过神来,他抓发的手指一根根的松开。   眼前的女郎娇艳秀润,浅浅含笑。   林愫总会让他想起生母,也是如此的任性,可种种随心所欲,能有什么好结果。待一无所有,沦落凡尘,傲气就化为笑柄,成为不识时务的人,徒自惹人讥讽。   然后,林愫对着他伸出了手,那无名指上系着一枚细细的红绳,上面吊着一枚晶莹的令牌,赫然正是灵尊令。   “以前修罗剑落在了雪岚宗,我没去讨,也没来得及将这枚令牌还给你。”   水连城蓦然抿紧了唇瓣,面色稍冷。   那时,他与林愫亲好,那少女蓦然嫣然一笑,侧头:“你呀,送我一件东西吧。”   水连城不明所以,轻轻的侧头。他看着少女轻轻的拢起了脸边的发丝,拢在了她的耳根后,娇娇说道:“你不知道吗?女孩子啊,都喜欢心上人送她一个小物件儿。什么玉坠子,玉钗子,之类的小物事。这样子呢,这个小物件儿呢,在她心里就很重要,那件东西好像就变得与众不同了。看着时候,就能睹物思人。以后我想你时候,就会看一看。”   他轻轻的嗯了一声,将母亲当年的信物给了林愫。   “这个小令牌,很漂亮啊。你真是不解风情,哎呀,还要我来讨。这呀,就叫定情信物,是不是?”   自己怔怔盯着林愫,良久,才开口:“对不住,我是很喜欢你的,可是有时候不大,不大聪明。”   林愫嗯嗯,然后轻轻的摇摇头:“不要紧,我不会嫌弃的。”   如今这枚灵尊令,便又展露在他面前。他一直觉得林愫留着这枚灵尊令,那么心就还在自己身上。许多女人不就是这样子,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他一直觉得,林愫狠不下心肠断了去。   他与林愫,只是有一些误会和矛盾。那么林愫无论飞得多高,这个女孩子总归是会回到自己身边。   林愫见他没有伸手去接,手指轻轻一弹,这枚玉令就轻轻的系在了水连城的腰间。   林愫看着犹自跪在了地上的水连城,有那么一刻,她也心里微微一酸。   不过,正因为如此,她方才应当决绝。   “之前我没去雪岚宗,没讨回修罗剑,没还回玉佩。因为,无论我还什么,要什么,雪岚宗必定当我有所图,用那样子的眼神看我。我只是个小仙尊,就算说拒绝的话,别人也只当我在生你的气使性子,连你也会这么想。连城,其实世上许多事情,本来是简简单单的。我喜欢你时候,就会喜欢。可当我说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我不会口是心非,更不会欲擒故纵。其实,现在这样儿也好,这儿只有我和你两个人。”   水连城的手指,死死的攥紧了玉佩,凝视林愫。   林愫心想,水连城会怎么想呢?会不会觉得,自己一得青玄剑,顿时就无情起来?可这样子,也没什么不好。片刻之前,就算自己拿出这枚灵尊令还回去,他必定也是会认定,自己是气恼他和宁娇色的那门亲事。   她想起自己初见水连城时候的情景,那时候自己被扔去了雪岚宗,浑身疼得厉害。萧霞服侍她,给她喂了一些药汤,不过却没多大的用。风神照只知道彼时已经是手下留情,宽宏大量饶了林愫一命,那是怎么样的大恩大德。却没想到,林愫那时候伤痕累累,浑身上下,无处不疼。   她发起了烧,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朦朦胧胧,依稀又梦见了那黑牢之中舞剑的身影。纵然那道身影是虚幻的,却因其风姿美妙,深深的烙印在林愫的脑海里。半梦半醒间,林愫轻轻的推开了窗户。   她仿佛看到了那黑牢的剑影,出现在自己面前。冷风一吹,林愫也清醒了。原来自己看到的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一个漂亮冰山样的人儿。水连城衣衫是白的,头发也如冰丝,整个人仿佛也发出了光。如此映衬着梅花树,看着令人眼前一亮。   一个饱受折磨的女孩子,骤然看到这么漂亮的风景,心尖儿也不觉微微一颤。从小到大,她都是风神照的禁脔,基本没有什么年岁相仿的玩伴。风神照容貌虽然年轻,眼底却已然是冰冷固执的腐朽。不似眼前的少年,眼底尚自有着清光。使得林愫苍白的面颊,也不觉染上一层笑容。   无可否认,水连城也给她那伤痕累累的生命,曾带来一抹清澈的阳光。   可从前种种,到底也是从林愫眼前消失了。   如今,对着水连城祈求的目光,她轻轻的垂下眼。   “以你的性子,我知晓你待我很好很好了。比如当年,替璧月作证。比如现在,你不顾危险,这么来寻我。你会为我作一切,本来不会做的事情。不过两个人长长久久的相处,不能靠着一刻的感动。就好像夜里的烟花,灿烂也是一瞬,夜里的寂静却是长长久久的。你有许多事情,我虽可理解,却不能——”   水连城却打断了她的话:“林仙尊,我已然明白了,不必再多言。”   他已然垂下头去,缓缓的站起来,轻轻的派去的衣衫上尘土,又捋顺自己的发丝。”   然后,他才抬起头来,又恢复了平时淡漠又沉稳的模样。   正在这时,他和林愫的身躯也盈盈流转一抹光芒,而这样子的光芒又是很熟悉的。每次摆脱轮回盘,返回元界,就会如此。   与此同时,元界剑冢亦是如此。   光辉闪烁间,宝光冲天!   这样子的光芒,甚至惊动了风神照。他容色微凛,这一次似和以前的任务不同。   从前轮回盘的任务,任务结束之际,会立刻回到原地,甚至时间也不会流逝。而这一次,却已然过去了好几日。   仿佛强大的轮回盘,也会有一些意外的存在。   正在此刻,面前的谢灵君忽而有了动静。   谢灵君眼中睫毛轻轻的颤抖,一双妙目睁开,似不明白发生何事。   “神照!”   谢灵君目光逡巡,终于落在了风神照身上,方才不觉松了口气。   初次醒来瞬间,谢灵君只觉得如坠噩梦,心神难安。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却隐隐觉得自己去了一个极可怕的地方。犹自心悸不已。   见着风神照,她终于稍稍顺意,不觉咬紧了唇瓣。   谢灵君一双妙目,也不觉浮起了一层泪水。她微微有些疲惫,握住了风神照的手。仿佛这苍白的手掌,能够给予她几分安慰。   风神照却是心不在焉。   他本以为自己纵然喜爱林愫,却将谢灵君看得更为重要一些。谢灵君对他颇多恩惠,幼年时候悉心照拂,又有多年刻骨铭心的思念。只不过眼见谢灵君清醒,他没什么想象中的欣喜,反而不觉想到了林愫。   此时此刻,林愫也该回来了?   他忽而轻轻的松开了手掌,使得谢灵君的手掌顿时一空。   谢灵君一时间,也不觉生出了几分错愕。她下意识的咬住了唇瓣,她别的方面也许不够聪明,可是却对男女之情很是敏感。风神照,似乎也是没那般在意自己?   “师叔好不容易醒来,便好生歇息,青玄剑之事,我尚要处置。”   说罢,风神照缓缓起身。   妙真人温顺体贴,轻轻的嗯了一声,并没有将自己不悦表现出来。   不知怎的,风神照内心之中古怪之意也不觉再次浮上心头。谢灵君在他面前的姿态变了,不再是温柔长辈的样儿,反倒有几分小鸟依人柔情似水。甚至旁人眼中,也默认谢灵君是风神照的宠妾了。可这样子的感觉,却莫名让风神照觉得别扭。   难道,他内心更希望谢灵君像一个长辈?   谢灵君任由青丝轻轻的滑过了苍白的脸蛋儿,柔柔说道:“神照,我已然无事,你大事要紧。”   她已经认清了自己的位置,对风神照体贴入微。   只不过,待风神照离去之后,谢灵君的面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她漂亮的脸蛋之上,忽而生生浮起了恼恨,狠狠的咬紧了唇瓣。   转眼间,风神照已然携带斗光剑,赶到了无色天剑冢。   这次被摄入的修士,却并非齐齐归来,而是陆陆续续的被轮回盘吐出来。   有些尚是活人,有些已然是死人一个,再无生命的活力。   云夫人容色漠然,倒是渐渐心安起来。本来她甚是担心自己夫君和儿子,不过如今,这些活下来的修士,甚至还有紫品弟子。那么自己心爱的两个男人,当然也会安然无恙。   以藏云神君之能,当能保住宁默色安然无恙。倒是宁娇色那个死丫头,还是死在里面更好。   活着回来的修士,个个神色怔怔,似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一时竟没人说话。   云夫人不觉盯上了一旁的灵瑚,忽而不觉冷笑。   这青叶洞府基本都被摄入,只留下一个小婢女。如今灵瑚面上皆是担心之意,面颊之上也是不觉透出了几分焦灼。   不过,青叶洞府终究是小洞府,势单力薄,应当也是有些折损的。   一念至此,云夫人的心底,竟也不觉生出莫名的快意。   宁默色是她爱子,自幼也是尊贵,没想到居然折在林愫这个花瓶手里面,简直是岂有此理。若非林愫使出手段,宁默色也是早就已然是玄通境修士。哪里轮得上宁娇色这个丫头抢先,让宁娇色这样子的得意。   如今灵瑚虽不过是区区婢女,可是云夫人恨屋及乌,也将灵瑚给恨上了。   “怎么了,你这青叶洞府的婢女,如今也开始担心自家主子了?”   云夫人口气之中浓浓不善,灵瑚自然也是听得出来,使得灵瑚不觉眉头轻轻一皱。   本来灵瑚也是伶牙俐齿的人,可是如今,却也是说不出话儿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此刻得罪云夫人,也没什么好处。   可是云夫人的言语,却果真不中听:“也不必心存妄想,想来青叶洞府之中。必定也是会有所折损,所谓牺牲,也是在所难免。”   灵瑚再也忍不住:“不会的,不会的,仙尊他们,一定会安然无恙,不会的。”   云夫人微微一笑:“不过就算死了,也没什么要紧。说不准,还是一桩福气呢。否则,你们青叶洞府有谁活着出来,我自然不会轻饶。如今,我倒是盼望,林愫没有死。她若没有死,我才能亲手杀之,以消心头之恨。”   灵瑚反而不怕了,对着云夫人冷笑:“夫人何必这么说,以为我这个婢女,便真那么怕死?”   云夫人轻轻嗯了一声:“所谓一家人,便是要整整齐齐。到时候,留下你这个婢女,岂不也是孤苦伶仃。”   她如此肆无忌惮,谈及灭洞府满门的事情,可谓的气焰嚣张。   无论如何,林愫总归是轮回盘认同的仙尊,就擅自杀之,难道不怕因果?   不过以云夫人在无色天的身份,也无人抵抗。   想不到此刻,忽然一阵子威压传来,宛如巨峰压顶,使得云夫人啊的轻呼一声,花容失色,竟然情不自禁的跪倒在地。而这里有此威势的,也自然是元尊风神照了。   风神照容色冷漠,只觉得云夫人口口声声说要杀林愫,甚是刺耳。   他的女人,又岂容旁人所杀。   云夫人不觉大骇,自觉失言:“元尊在上,我,我知晓错了。”   云夫人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却并不觉得乃因风神照爱惜林愫,而是自己冒犯了风神照的权威。风神照才可处置洞府仙尊,杀死须弥山的掌门宗主。而自己,虽然有此实力,却未免显得过于托大。   此刻,那些回来的修士,一个个渐渐恢复。   更被人追问,究竟发生了何事,青玄剑归于谁手。   云夫人也忽略了在场无色天归来弟子的古怪神情,顿时不觉追问:“青玄剑究竟是否现世。”   “青玄剑确实,确实已经现世。”   那弟子支支吾吾,担心云夫人的暴脾气,知道夫君儿子死了,说不准会一掌将自己拍死。   一时之间,竟不敢报丧。   修士界报丧,可是个玩儿命的勾当。   云夫人却听得眼前一亮,犹自做着她的春秋大梦。既然在场修士之中,要属藏云神君修为最高。那么这把青玄剑,说不准就会落于自家夫君的手中。   到时候,到时候,谢灵君算什么?甚至连元尊风神照也不必惧。   无色天威势,顿时会强压其他两个大宗门。   云夫人甚至无暇考虑一旁恐怖的风神照,眼中满是灼灼光彩,不觉说道:“剑在谁手中,在谁手中?你快说,还不快说。”   无怪云夫人姿容急切,这也是在场所有修士的心声。   作者有话要说:  林愫:嗯顶级装备已经充值成功,满血回杀   感谢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开心 32瓶;迟荻 27瓶;被圈养的狼崽子 20瓶;浮生若梦 10瓶;殷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076   好在云夫人终究有几分理智, 将那句可是宗主得剑的话儿,硬生生的吞回肚中。   只不过她一颗心狂跳,一双眼也红得能滴出血来。   实力等于一切, 元界修士个个苦苦修行, 恨不得将别人踩到足底,可不就是如此?   她浑然不知晓自己太用力,咔擦两声,却硬生生的将弟子双臂活活捏得骨折。而那弟子却也不敢叫疼, 苦苦隐忍, 强自忍耐着痛苦。   那弟子结结巴巴:“青玄剑现世,也已然择主, 择主之人, 乃是,乃是林愫。”   林愫二字从他口中吐出,在场顿时一静。   云夫人本来是冷静端庄的模样, 此时此刻, 却也不觉因而失态。   她双眸尽数皆是恨色, 咬牙切齿:“胡说八道。”   怎回是那丫头?林愫和无色天本有旧恨,且云夫人欲图除之, 怎么会是林愫?不是藏云神君,已然令云夫人大失所望, 说不出的难过。未曾想到,有这份机缘的居然还是林愫——   云夫人一瞬间面颊微微苍白, 好似被人当众劈里啪啦的挨了一顿巴掌。   灵瑚一时也忘却了自己险恶的处境,巨大的惊喜冲击之下,使得她浑然忘我,不觉娇声:“是, 是我们家仙尊?”   她可没想到,居然还能有这样子的好事。   方才灵瑚只盼望林愫能安然回归,哪里还敢有别的奢望。   未曾想,这天大的好运,居然砸在自家那倒霉仙尊头上。   一时之间,她都和云夫人心意相通,生出了几分的不信了。   有人茫然附和:“不错,他说得没错,本来我等,我等伤亡惨重。又去了,另外一个不知道哪处得世界。后来,后来不知怎么的,林愫,林仙尊,她居然就得了青玄剑,有此机缘。”   说到后来,他都快要哭出来,求生得逞的欣喜淡去,蓦然以头抢地,大叫:“为什么不是我,不是我?”   他将脑袋磕出了斑斑血迹,壮若疯癫。   灵瑚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心里却掩不住蠢蠢欲动的欣喜。如此看来,这是真的了?   云夫人终于认清了这个事实,一时难以消化,呆若木鸡。   旋即,她看到了灵瑚这个婢女面上的喜色,顿时大怒!   贱婢此刻,必定是嗤笑自己。   只不过这天大的福缘,有的人也不知能不能受得起。只怕,福泽不够,这天大得好处落下来,也是无福消受。她凝视灵瑚,眼底也已然流淌了几分狠意。   这灵瑚当真眼皮子浅,如此的可笑。   有什么可开心的,只要自己稍稍动根手指头,就能让其粉身碎骨。她已然是生出杀人夺宝心思,更将灵瑚视为人质。不过,还等藏云神君归来,到时候好聚力一处——   云夫人一时隐忍未言,却未曾留意到面前的无色天弟子溜得飞快,尽力离云夫人远些。   青玄剑的归属,已然是让云夫人如此失态,生生的将他双臂折断。要知晓夫婿儿子皆死,岂不是会将报丧的当场击毙。而云夫人原本是精明的,可惜却被青玄剑的出现搅乱了心神,故而未曾留意到归来者诡异奇特的目光。   云夫人心绪纷乱,一旁的风神照却面寒若冰。   那苍白的手掌,死死的捏紧了手中漆黑的铁链,透出了他心中情绪激荡。   林愫,为什么是林愫?   他早已然决定,无论谁得了青玄剑,自己就将之斩杀。   安魂链感应到了主人的情绪,不觉躁动不安。倒是木鞘之中的斗光剑,沉静如水,安安稳稳的。   风神照心神一动,已然有了决断。   待林愫归来,便废去她一身修为,以玄铁链锁之,将她囚禁在元元天,一生一世陪着自己。   风神照眼神之中透出了疯狂,却竟透出了一丝笑意。   正在这时,一旁的云夫人却忽而发出了凄厉的惨叫。那样子的惨叫之声太过于骇人,在场元界修士也不觉心中一悸。   此时此刻,云夫人之前的高贵、从容已然是荡然无存。她那张美丽的脸蛋,此刻扭曲成不可思议的模样,泪水一颗颗的滴落,仿佛发疯的母狼。   原来这个时候,死去的宁默色尸首终于给吐出来,传输回元界,出现在云夫人面前。   云夫人面颊苍白,怔怔的看着怀中的尸首,一声声的叫着宁默色的名字,泪水滴滴落在了宁默色的身上。   她一声短促的尖叫之后,反倒轻柔细语起来,仿佛要将宁默色叫醒。那轻柔的语调,和云夫人扭曲的面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然,云夫人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拒绝承人宁默色已死了。   不过任谁都瞧出来了,宁默色已无生机。   她怀中的宁默色已然是发僵变硬,胸口一个偌大的血洞触目惊心,而胸腔之中已经没了一颗心。   云夫人便是唤上千遍万遍,宁默色也绝不会回他一句了。便是魂魄,只怕也早就碎了去,再不能聚魂而生。   故而如此一来,眼前这副场景,顿时显得是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灵瑚更莫名难安,只觉得隐隐有些害怕。她不知晓宁默色是不是林愫所杀,这公子哥儿不是什么好人。可就算不是仙尊,人家内心也未必快活。小婢女还是机智的,人家这头没了儿子,仇家却得了大运势,有青玄剑傍身,还不恨得眼出血。   最初得激动之后,灵瑚顿时也是清醒过来,变得机智。   还是早些离去,留在这儿怕是不好。   眼见云夫人沉浸于悲痛之中,可灵瑚轻轻一动,她忽而就抬起头,冷冷一笑。   两名无色天精英弟子,已然将灵瑚左右夹击,如此看住,使得灵瑚动弹不得,心里也是禁不住暗暗叫苦。   云夫人终于迫不得以接受宝贝儿子已死之事,她手掌轻轻抚摸儿子苍白面颊,泪水一颗颗的淌落。此时此刻,她的眼神说不尽的愤怒,又说不尽的愤怒。   云夫人嗓音却也是轻轻柔柔:“好孩子,娘的好孩子。你真可怜啊,死得真惨。不过你放心,害死你的,以前害过你的,我与你爹,统统不会放过。一个都不会饶!我呀,会让一个个,生不如死。”   归来修士们面色变得很微妙,尤其其中的无色天修士,更不觉惊恐脸。   也是,云夫人怎会想到,藏云神君居然会死?宁默色固然死了,可云夫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儿子的实力实在是差了些。哼,她的儿子资质自然是不差,可是就是遇到了林愫这个贱人,故而方才被耽搁。正因亲儿未曾突破玄通境,方才在小世界力弱,方才会死。所以如此种种,自然和林愫有份。   在她心里面,儿子是可能出现意外的,可是无色天宗主却绝不可能有事。所以方才,云夫人内心之中更多担心自己的亲骨头,而少念自己的夫君。结果如她所料,她内心隐隐的担切成了真,自己的爱儿果真遭遇了不幸。   此时此刻,云夫人也怨上了自己的夫君。藏云神君身为父亲,怎能不好好保护两个人的儿子?还是男人皆薄情,当真是修为越高,心肠越狠,连血脉亲人也看淡了。不过就算怨恨,云夫人如今也不想和藏云神君撕。因为,她还要联合夫君为宁默色报仇。   她这般歇斯底里,在场旁人也无人说话,也不知晓说什么才好。   风神照连眉毛都没抬一下,面沉若水,一双瞳孔幽幽,已然是尽数染成了墨色。   他只觉得云夫人种种形态甚是可笑,云夫人身份尊贵,修为也不低。可是死了个儿子,也像那些没有灵根的寻常妇人一样,如此的可怕难看。也许,当初怀念谢灵君的自己,也是这般可笑吧。只不过一个人踏入修行一途,许多情感就会渐渐淡去,就好似现在,他对谢灵君也已然淡淡如水。   旁人说什么,嚎什么,哭什么,风神照全不在意。   此时此刻,他心底只浮起了一个名字,那就是林愫。   人的心,本来就会因为岁月的流逝,不断变硬的。   林愫,他心底叫着这个名字,感觉自己冷冷的心湖之中,也因而升起了几分涟漪。   此时此刻,风神照等着的那个人,便正是林愫。   云夫人阴冷的目光从灵瑚身上移去,蓦然侧身,厉声:“公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她面色可怖,无色天弟子也不能不答:“公子于小世界,被一个小世界的妖月国师杀,杀人取心。”   至于宗主之死,实是难以启齿,众目睽睽宣布,仿佛也有些不大妥当。   那弟子不觉迟疑。   云夫人则咄咄逼人的追问:“那宗主呢,可有为默色报仇,可有将那贱妇斩杀当场。”   归来元界弟子皆生出几分古怪,云夫人不知晓那妖月国师之能,故而如此言语。以妖月国师本事,别说杀了她,就是趁机逃命,也是撞了大运,好生侥幸。   “那时林仙尊,林愫,她得了青玄剑,已然将妖月国师刺死。”   无色天弟子捡了能说的说,心中十分纠结。   云夫人却如鲠在喉,怅然若失,她恨自己不在。若是自己在那儿,哪里会让那女子死得如此轻松。她必定是,会让这个贱人生不如死,受尽折磨。就如许多年前,她对付情敌的手段。她是个报复心很重的女人,月珑纵然死了,也难消她心头之恨,甚至将宁娇色带回来抚养。哼,她的心中还有一个可怕的秘密,这个秘密是藏云神君都不知晓的。若非如此,她何至于将宁娇色带回面前,碍着自己的眼。   然后这个时候,她便看到了宁娇色。   回到元界,宁娇色尚自有几分茫然,下意识握紧了手腕上赤红色的鞭子。   她触及藏云神君时候,窥测种种,方才知晓自己的身世,竟而昏迷过去。待宁娇色清醒之际,发觉自己已然是归于元界。如此大的信息量,她还要慢慢消化。只不过,许多事情,渐渐已然不同。   宁娇色伸出了手指,轻轻的揉揉太阳穴。   她一身红衣灿烂,手腕间神鞭灿烂如血,不过整个人看着倒是整整齐齐,并没什么伤损。   就是这份整整齐齐,却也顿时碍了云夫人的眼,使得云夫人美眸之中生出了涟涟恨意。   她留着宁娇色,本有用处。可如今,宁娇色安然无损,自己的爱儿却已然失去了性命。为什么,死的却不是那个女人孩子?宁娇色一日日的长大,一日日的碍眼。   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云夫人牙齿轻轻的打颤,眼底恨意浓浓。她虽然未曾说出口,可看着云夫人的眼神,许多人的心里面均不觉浮起了这句话——   死的人,为何不是你。   纵然旁人不知晓那些隐秘的狗血事,可云夫人喜子厌女也不是什么秘密。   云夫人缓缓的起身,她面容铁青,一阵子的阴郁。   她一步步的向着宁娇色走过去,便扬起了手掌,要一掌挥下,硬生生的抽在宁娇色面上。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做了,宁娇色和她虽不亲近,可总归是知晓上下之别,知道轻重。故而宁娇色在她跟前,一向是恭顺的。   想不到这一次,宁娇色忽而伸手,一挡云夫人的手腕。   宁娇色眼中讽刺之色愈浓,面若寒水,眼底一缕火星,却顿时一闪而没。   云夫人愕然,她心中本恨,如今更厉声:“放肆!”   本来云夫人便是心情不佳,如今更不觉大怒。   她祭出法宝,一柄小小的玉剑从她袖中飞出,迎风化作寻常宝剑大小,直向宁娇色刺取,恨不得将宁娇色刺个洞穿。   这死丫头好生忤逆,虽因有用不必立刻刺死,可也要让宁娇色吃吃苦头。   却不料宁娇色竟似有所觉,手中赤红的鞭子飞快掠去,啪的与玉剑交击,生出滋滋之声。   云夫人修为本来远胜于宁娇色,只是未曾料想到宁娇色竟敢这般反抗,一时不觉愕然。   一旁无色天弟子只当是宗主家事,故而也是不好插手。   云夫人心中怒火更盛,恨不得将宁娇色当场刺死,好在尚有理智。这丫头什么时候处置都可以,可是报宁默色之仇,还有夺取青玄剑,方才是如今要事。   云夫人凉丝丝的阴郁一笑,沙哑说道:“宁娇色,你如此忤逆,怕是,只有你爹才能管住你。”   如今宁默色死了,云夫人心中流淌一股子说不出的恨意,只觉得羊已经养肥,可以杀了。   此事过后,腾出手来,她也就不留宁娇色活命了。   她儿子已死,那个女人的女儿凭什么还活着?   宁娇色略略一抹,忽而开口:“别人也不敢和你说,其实父亲,也已然在小世界殒身。死在,尹风华的手中。”   这么说着时候,宁娇色忽而微微一怔。宁玄藏当真算是死在了尹风华的手中吗?他做了那些亏心事,为心魔所误,进而殒身,也不过是自取其咎罢了。   云夫人反倒不信,冷冷淡淡:“胡言乱语。”   正在此刻,却见光芒流转,打断云夫人的话。   在场修士皆又绷紧,只不过他们关注的当然不是无色天宗主,而是手握青玄剑的林愫。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藏云神君凝结惊惧的面容却也是浮现在众人面前。   呼吸已无,身躯冰凉,一瞧便知。   咚的一下,宁玄藏的身躯直愣愣的栽倒在地上。   云夫人脸上最后一缕血色也已然消失,身躯摇摇欲坠。她终于姿态全无,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元元天,谢灵君喝了一口药汤,不觉轻轻的拢起了眉头。   她总归是玄通境修士,身体还是很好。之前谢灵君纵然是魂魄被拘,可也不过是受些惊吓,并未曾当真受损。   一碗灵药滋养,谢灵君的身躯也是已然好得差不多了。   可如今,她秀眉却已然皱起,咬紧了唇瓣。她如今侍候的婢女叫紫宁,并不是熟悉的人,不像白灵那般合用,更不如白灵那般会讨好。白灵死时候,谢灵君没如何的伤心。可是如今,谢灵君倒是想念起死去白灵的趁手了。   不过饶是如此,紫宁打听个消息,还是可以有的。   就是打听来的消息,让谢灵君心神不宁。   林愫,林愫,这样子想着时候,谢灵君就一阵子的愤怒,又一阵子的嫉妒。   想不到,青玄剑居然是落入了林愫手中。可林愫何德何能,何至于能够如此。念及于此,谢灵君心中一股子的恼意亦不觉不断的攀升,心尖儿更是含酸。   林愫不过是自己的替身,可待林愫得了青玄剑,人人皆是会另眼相待。她与林愫样貌相似,谁都会加以比较。如此一来,岂不是让林愫将自己个儿给比下去?   可若不是因为自己,林愫连踏入须弥山的机会也没有。她以前不如自己,以后也是如此。   这样子想着,谢灵君也已然起身,没有再继续柔弱下去了。   广袖轻轻一拂,谢灵君风姿绰约。此时此刻,她亦不想再呆在了元元天,如此坐立难安。   旋即谢灵君便携带白灵,也不多时,便踏入了须弥山的第三层天的无色天。   此时此刻,剑冢之中,却已然是剑拔弩张之势。   谢灵君妙目一转,没看到了林愫,只瞧着林愫两名弟子,不觉有些愕然。   一旁风神照已垂眸打坐,似漠不关心。而妙真人则步伐轻移,到了风神照之身侧。   原来云夫人看到其夫的尸首之后,彻底失控,当即就要斩杀灵瑚。   未曾想,这时候上官璧月和江无尘却也是归来,堪堪替灵瑚抵挡住。   两人本来被妖月国师震晕过后,身负重伤。谁曾想,醒来时候,就又回到了元界。   他们二人不但伤势痊愈,似乎体质也和以前有些不同。原来青玄剑替他们治疗之后,不但令伤势痊愈,还顺手改变了两人的体质,使其实力大增。   也因如此,两人方才和这些无色天弟子僵持不下。   只不过时至今日,这桩事情已然是不能善了。   云夫人更不觉森然的看了宁娇色一眼,眼中颇多怨毒。这个小蹄子,还当真是吃里扒外。刚才就是宁娇色插口,说什么父亲已死,云夫人不过是宗主夫人,可有资格代宗主发号司令,与青玄剑主的洞府为敌。   之前云夫人一声令人,气势涛涛,不但因她是云氏女,还有个宗主夫人身份的加持。如今宁玄藏一死,很多人都想到了宗主之位。这元界派门又不是家天下,云夫人说话就有些失了分量了。宁娇色这么一说,很多人顿时就深思了。   饶是如此,云夫人也调出了十数位玄通境修士围攻。   只不过,所谓修士力量,一向都重质不重量。   故而被改造的江无尘和上官璧月,也能堪堪抵抗得住,战斗得遍体是伤,终究性命未失。   云夫人暗恨,若非宁娇色插口,这二人虽然实力大增,又怎么能抵挡得住。   她眼中微微一冷,忽而抚上了腰间那枚小小的玉壶,唇角泛起了幽冷笑意。   此时此刻,云夫人手中还有一件大杀器的。   如今云夫人秘而不宣,只欲关键时候拿出来,到时候让林愫四肢俱断,死得惨不可言。   旁人眼中,却觉得整个无色天怕是不妙。宗主骤然死去,无色天四分五裂,一个门派就此消散,也是有可能的。   宁娇色只站在一边,缓缓抚摸手腕间赤红色的鞭子。   她和林愫有一些似有似无德交情,不过此刻站在青叶洞府一边襄助就不必了。方才自己说了那么句话,已然算力所能及的帮衬了。   更何况,真正的大佬也还未曾下场。   宁娇色凝视风神照,此刻风神照一派冷漠,对眼前种种闹剧置若罔闻。   一旁的美人儿静静陪伴,容貌和林愫一模一样。   正在这时候,剑冢又有光芒闪烁。   先出现的是水连城,旋即,那盈盈光芒之中,有一道婀娜身影。而此时此刻,只有一人尚自未归。   而这个人,正是青叶洞府仙尊,如今的青玄剑主,林愫!   她轻轻一舞,手中的青玄剑清脆欲滴,漂亮之极。如此绝代风华,更让在场众人生出惊艳震慑之感。   一旁的谢灵君被衬托得毫无颜色,心中嫉意陡生。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有机会会努力多更点的,比心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瓶盖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迟荻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077   谢灵君浑身绷紧, 瞧着林愫手中青玄剑,一颗心只有不可置信!   神照,不会由着她的!谢灵君心里怔怔想。   她其实也了解风神照, 知晓风神照每次提及了青玄剑之主时, 那么样儿一股子若有若无的杀意。   若然这样子,那倒好了。   风神照眸光幽幽,漆黑的双眸,似倒映出林愫那婀娜的身影。   他蓦然冷冷一笑, 修的手指, 轻轻的握住了斗光剑剑柄,轻轻的摩擦。   云夫人眼中幽色一闪, 再无忍耐, 咄咄逼人,那十数名玄通境修士不约而同,向着林愫掠去。   哼, 纵然身负青玄剑, 对十数位玄通境修士, 也必定要凝神以对吧。   林愫虽得青玄剑,可从前不过是个小仙尊, 纵然稍有资质,一时之间又能高到哪处去?   云夫人虽不敢奢望这么几个修士能战胜林愫, 可也能趁机看看林愫斤两。   试一试,看看这位捡了大运的林仙尊的能耐。   她有诸多手段, 千般算计,能对付一个区区小仙尊。林愫,骤得巨宝,可眼界应当也高不到哪里去。   云夫人一边恶狠狠的盯着林愫, 一边手指轻轻的抚上了腰间的玉壶。   然而林愫忽而冉冉一笑,只见一抹清亮的光滑,闪烁着生机盎然的绿意,如此盈盈的渲染开来,入了有人的眼。哪光华染上了他们的眉心。   她已然看见上官璧月和江无尘遍体鳞伤。   哼,无色天弟子也刻意留力,当然不想自己徒儿死,不过是作为人质诱饵,逼迫自己拿出青玄剑。   若二人落入无色天手中,怕也立刻会废去修为,然后生不如死。连同自己,也是如此下场。   林愫的眉宇间,已然浮起了落雪的冷意。   不过一招,光华散去,这十数名玄通境修士个个发出惨叫,已然全数失去了战斗力。   他们侥幸未死,也发觉自己已然修为尽废,沦为废人,这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一时间,他们不觉失声痛呼,不可置信。可这失败者的惨叫,旁人却也不大理会。   珠玉在前,谁还耐烦看那几个失败的垃圾。   在场修士内心狂跳,不可置信!   只一招,十数位玄通境修士已然彻底失去战斗力,前途尽毁。   而林愫,则点尘不染,青玄剑犹自晶莹通透,竟未曾染上半点血污。   林愫历劫归来,如此实力,可谓惊世骇俗。   谢灵君蓦然吞了口口水,喉头不受自己控制一般,这样子的一动。她只觉得自己个儿口干舌燥,一股子的邪火,这样子腾腾燃烧,烧得她心口发疼。   她看着林愫那几个徒儿急切的跑过去,掠取了林愫身边,个个露喜色,本来冷漠的脸上难掩欣喜。   而这几个各门各派舍弃的渣滓眼底,也是透出了灼热的火光,仿佛添了希望。   林愫也只温和一笑,旋即伸出了自己的剑,在江无尘和上官璧月身躯之上各割了一道伤口。   那伤口并未流血,一股神奇的力量反而使他们二人身躯上的伤口逐渐愈合。   青玄剑之神奇,也可见一斑。这把剑,可以令方才十数位修士沦为废人,也能治愈身上之伤。   而林愫,分明也是操纵自如,彻底将青玄剑据为己有了。   而这青玄剑的种种异能,自然也是让人万分的眼馋。谢灵君一双妙目这样子轻轻的扫了过去,看到一张张火热孔。元界高阶修士,原本应该千篇一律的冷漠脸的,可是如今,他们脸上都是充满了热切,充满了羡慕。这些人如今一个个的都看着林愫,却没看她谢灵君。   她这位妙真人谢灵君,仿佛是昨日的黄花,已然是彻底过气了。如今她妙真人俏生生站在这儿,还在元尊风神照身边,却不过是山间一颗颗草木,是背景的点缀。反倒是林愫,如今风头正盛。   谢灵君蓦然死死的捏紧了自个儿的手掌,又是生气又是难过。   是啊,林愫从第一次和自己做任务,就千方百计出风头。林愫处心积虑的,可不就是打算将自己个儿生生的压下去。   要是,青玄剑属于自己就好了?谢灵君的心头忽而就流淌了这样子一个念头,一颗心砰砰乱跳。   她和林愫本是同命之人,既然如此,那把剑,说不准也会认自己的。   能为自己御,让她光芒四射,人人拜服。   当然此刻林愫之威,也不觉令人为之而心悸,以她之能,也不免怯之。以妙真人之能,更没办法以武夺之。   谢灵君眼波流转,不觉望向了风神照。   若青玄剑在自己之手,她自然处处帮衬神照,神照大可放心。她可不似那些外人,会对神照不利。   谢灵君算计着怎么和风神照说,如了她的心愿。她的手指头,轻轻的拂过了自己的衣摆,只觉得无色天这些修士就像是跳梁小丑,无趣得紧。   云夫人脸红一阵,白一阵,她眼中透出了仇恨。   她的儿子、夫君均不是林愫杀死的,可两个仇人一个死了,一个不知晓去了哪里。云夫人这蓄满的仇恨,真不知晓如何的发泄。偏生这时候,令人厌憎的林愫,却也是得了机缘,还拿了青玄剑,伤了无色天的弟子。   云夫人的手指,却也是忽而拂上了腰间的玉壶。   那玉壶总是缠绕在云夫人的身边,无色天众人皆是知晓,却不知里有何缘法。   就连藏云神君曾也询问,云夫人也是笑而不语。   彼时藏云神君也没有再继续的问下去。他知晓自己这个妻子,云夫人性情很是坚毅,一旦下定了决心,谁也无法动摇。那小小的玉壶,似总用一股子的寒气,不知藏着什么阴邪之物,谁也不知晓里是什么。   云夫人宛如葱根般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玉壶。她方才为儿子和夫君哭泣过,那张美丽的脸颊上泪水未干,浅浅的泪痕在阳光下折射出瑰丽的光泽。可此时此刻,她已然不再是片刻前的苦命人了。   云夫人眼底透出了森森的寒气,容色微凛,透出了几分阴冷。她凉丝丝的想,也许本来便是注定。前些日子,无色天的老方才告知,此物已经炼制得差不多了。本来她还担心藏云神君会有意见,可如今那男人也死了。既是如此,还能有何顾忌。   如一来,正好一石二鸟。云夫人眼底恨意宛如毒汁,就如此汹涌澎湃得流淌而出。   她手指轻轻一触,那瓶碎魂出,云夫人手指间添了一枚细细的铃铛,分明玉质,轻轻一荡却竟有那金属之声。   那铃声幽幽,不绝于耳,一股红煞之意从碎瓶之处掠出,任由云夫人驱使。   一股寒意涌来,在场修士皆有感,不觉为之一怔。   此等异样之感,分明便是裂魂之法制造的杀人之物。人魂本来就具有极强大的力量,而极残忍的方式伤人魂魄,便能制造出这裂魂之器。可这裂魂之器,不是已然被元界禁?   纵然元界已然十分现实,饶是如此,仍不许修士派门制裂魂之器这样子的残忍之物。   当然,如今风神照性情淡漠,只在意自己权位权柄,全不理会别的事。故而各大宗门,私底下若有人行此残忍之事,也少有人灌输。元元天的仙使门,大都高高在上,风轻云淡,淡漠无情,人人皆想着自己的修为,念着自己个儿的修行。谁也没心思去理会别的事情,在意下宗门是否规矩。个个皆秉持旁人之事别逼逼,别耽搁我飞升的心态。   故而云夫人纵然是炼制裂魂之器,私下也没人会多事理会。   只不过如今,云夫人公然展露这禁忌之物,也是胆儿肥了。   只怕,事后也难逃元元天问责。   云夫人却双眸炯炯,一咬牙,生出了几分的决绝。如今她无依无靠,夫君已无,儿子早亡。既然是如此,她一无有,还能如何?若不能奋力一搏,此后自己在无色天便再无地位。她一生骄傲,什么都要高高在上,如何能受得了。   那一抹煞红飞快的掠了出去,沿途去势滔滔,凶狠之极。   那抹红煞竟似失控的野兽,敌我不分,其掠过一无色天修士的身躯,对方虽然是玄通境修为,却居然也不及反抗。   伴随啊的一声惨叫,便再无声响,那红煞掠过之后,血肉与魂魄尽数被吞噬,只余下一副雪白的骸骨,当真是贪婪之极。   如此惨剧,顿时令在场的人说不出的心惊。   谢灵君也忍不住低低的啊了一声,死者可是一位玄通境的修士!既然如此,必定也是天姿出色,必定也是历经艰辛。一旦突破了玄通境,此人也在元界备受推崇,受尽了尊重。可是如今呢,也不过是随随便便就这样儿死了。   她身躯微软,内心一阵子的惶恐。   谢灵君发觉,原来高阶修士的生命,也是如此的脆弱。原来在元界,也有种种可怕的手段,能轻易抹杀掉一个高阶修士的性命。她下意识的凝视风神照,仿佛靠近了风神照,自己的内心之中也终归是能添几许依靠。   她柔弱的身躯,仿佛是空中的花朵儿,如此的轻轻的颤抖,似染满了寒意。不过饶是如此,风神照也没看她一眼。风神照没看谢灵君,甚至没怎么瞧云夫人,而是深深的凝视着林愫。他对林愫,不但有一些情意,更将林愫视为一个对手。旁人如何,风神照全没放在心上。甚至于,风神照笃定,云夫人那么些手段也无法将他伤之。   谢灵君此刻就在他的身侧,曾是他心中系,有刻骨铭心的爱恋,也曾因失去她而生不如死。若他是凡俗之躯,也许就是旁人眼里的情痴了,此刻也已然是垂垂老矣,更不会生出别的心思了。然后作为一个修士,他有着超凡的修为,如今有俊美的容貌,充沛的精力,更知晓自己会有久久的人生。岁月漫漫,曾经刻骨铭心之事也不过如此。如今谢灵君近在咫尺,他却无暇留意,宛如空气。   谢灵君瞧着这张英俊的脸庞,娇躯不觉轻轻的一颤,一股子的恐惧涌上了她的心。   她的琴音,她的温柔,曾经对于一个一无有的小孩子而言,很是珍贵。   可现在,她的小风心大了,看到东西也多了,被那些乱花迷住了眼。   此刻那红煞已然是连杀几人,而云夫人却没有阻止的意思,反而任由唇角浮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容。   她想起了那个女人,那个小世界的女君,死去的月珑。那时候她让藏云神君亲手杀之,男人则听从了云夫人的话。她对藏云神君气消了,饶了这个男人。对于情郎,她可以宽容。可对于情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一剑刺死,月珑爽爽快快死了,哪里能消她心头之恨,如何能出一口气?   故而那一日,她本就动了一点小小的手脚,以锁魂针锁住了月珑的魂魄,收入这魂壶之中。   她盗了藏云神君那块碎玉,回去了小世界,又做了一些事情,甚至将宁娇色这个孽种给带回来。   月珑经她多年炼制,早就已经没了意识人性,不过沦为杀人凶物,就是这煞煞红潮。   依照秘法载,只需再行一事,就能让这裂魂之器炼制而成。   她瞧着红煞一路杀之,直向宁娇色掠去,宁娇色纵然极力镇定,也掩不住色上那一抹掠过的惊惶。而这样子的一抹惊慌,使得云夫人唇角笑意越发加深。这裂魂之器制成最后一步,就是驱此凶煞,杀一位至亲之人。而这血脉,当然也是极亲近之辈,譬如父子、姐妹,亦或,母女——   到时候,炼制如斯法器,更能助自己斩杀林愫,争夺青玄剑。   许多许多年前,当她尊严受损的时候,她已然是生出了这样子的念头了。她绞尽脑汁,想了许多办法,最后有了这样子的主意。这样子一来,才能让她痛痛快快的出一口恶气。   一个区区小世界的女子,连自己个儿手指头都不如,轻轻一动便能粉身碎骨。可是藏云神君和她温存亲好,身子再不是清清白白,被月珑给弄脏了去。   杀了吧,杀了吧,亲自杀死自己的女儿,那这样子才是,彻彻底底的报仇。   那女人那时候,纵然身死,在自己伸手搂住她女儿时,也魂魄不宁。不过如今,月珑魂魄多次炼制,早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而宁娇色自然不知这般曲折,却也是清楚云夫人对自己的恶意。   红煞掠来时候,她蓦然浑身浮起了一股子寒意,仿佛周身泡在冰水之中,忍不住咯咯的打了个寒颤。   不知怎的,她觉得浑身发僵,身子也不能动弹了。   她见到这红煞杀人,又快又狠,也不过是片刻之前的事而已。可当真轮到了自己,时间却似乎是极。   宁娇色知晓,其实时间还是极短的,只不过自己生出很异样的错觉。   她耳边听到了轻轻的沙沙声,听着有人极干哑说什么话儿,那嗓音好似砂石磨砺,说不出的刺耳难听。   “还我,还给我!”   至于要还给她什么,宁娇色又哪里知晓?   宁娇色在这样子的寒意之中轻轻打了个寒颤,心里却知晓自己怕也是要死了。云夫人也不知晓养了什么样的怪物,竟这样子的凶狠。宁娇色忽而忍不住笑了笑,心里轻轻的想,幸好,你不真是我的妈妈。   她只接触到一些杂乱的记忆,依稀仿佛,自己的母亲很温柔,也很是爱自己。可惜离开母亲时候年纪还小,她什么也不记得了。原来这个世上,有一个人爱过她的,还那样子的爱。宁娇色在无色天,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爱。   有时候,她也很奇怪,为什么自己居然会如此淡漠,一心只想修行,不在意男女之爱也还罢了,也不怎么在意谓的亲情。宁娇色原本以为,这是因为自己心性坚毅,一心向道,追求修行。许多人修士,不都如此吗?   可是这个时候,她内心忽而微微一疼。   这不过是因为,本没有人给予她真正的爱罢了。   难道当真是母女天性,她不过是窥见了一些记忆中的片段,内心却不觉升起一些既温暖,又酸楚的感觉。   她忽而眼角微酸,晶莹的泪水渗透了宁娇色的眼角。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晶莹的亮光,就如斯划破了天际,润透了宁娇色的眼帘。   种种寒气,顿时退散,她眼前添了一道婀娜身影。那道身影似与剑已然是融为一体,透出了晶莹的光辉。   宁娇色死了逃生,犹自低声:“我可没出手救你洞府弟子,你也不必理会我。”   眼前的女郎,除了林愫,还能有谁。   林愫啧啧两声,她轻轻的将青玄剑抗在肩上,显得既随意,又潇洒。   她冉冉一笑:“是呀是呀,你说得好有道理。难怪,会有人称赞我,说我是个好心肠的姑娘。没关系,我既是个好人,应该的。”   可那红煞犹自逡巡不去,萦绕在两人身侧,凶狠无比。看来林愫的青玄剑虽然将红煞驱散,却并没有将此煞除之。   而云夫人已然是披头散发,白如纸,凶狠之极,不觉连连厉声催动。   此时此刻,云夫人已然宛如疯癫,反倒像个恶鬼。   宁娇色瞧在眼里,竟没有半点感觉。   可能一个对自己好不好,内心深处终究是明白的。以宁娇色并没有因为云夫人的狠心,生出什么伤感。   她耳边忽而响起了林愫声音:“你割破自己手指头,将血撒在红煞之上。”   林愫传音入密,如此和宁娇色说话。   宁娇色心忖自己和林愫没这样儿熟吧,可是不知怎的,却对林愫生出了一股子的信任之情。她如林愫言,蓦然割破了手指,以血撒上去。   然而云夫人蓦然色大变,发出了一声惨叫。   与此同时,那红煞之中,却也是顿生异变。   那缕缕凶煞之气,竟向着宁娇色冲撞而去。这一次,林愫居然也是未曾阻拦。   宁娇色啊的轻呼了一声,顿时眼前一黑,眼前场景却也是一变。   “还给我,你把女儿还给我。”   她似听到了这样子的声音,一抬头,却窥见了云夫人冷漠又美丽的脸庞。   云夫人怀中抱着个小女孩儿,对着月珑魂魄,轻轻的抚摸过孩子的脸颊。   这个孩子是个女孩儿,很是可爱,也是这小世界女君血脉,已然是这个国家的储君。可惜,这个孩子年满周岁,亲娘救已经没有了,亲爹也不怎么理会她。   藏云神君实在是个无情的男子,他杀了月珑之后,头也不回就走了。至于这个女儿,宁玄藏早也忘却了。那不过是小世界的劫数,是一个过去,已然可以全然抛却了。   云夫人咯咯的冷笑,眼底却也是浮起了寒冰。   她的手指很是轻柔的拂过女孩子的脸蛋,似乎生怕将孩子弄伤了,可是她的眼底却也是浮起了凶狠冰冷。   那月珑的魂体,已然是十分的狼狈,身躯颇多血污。她一片痴情,却被心上人杀死,已然浑身都是凶戾之气。而这样子的鬼魂,也是适合作为裂魂之器的。不过这个时候的月珑,尚自神智清醒,她看着女儿,也还是透出了惊恐和不舍。   云夫人手指一挥,月珑的身躯顿时被收入了玉壶之中。   魂体挣扎不已,犹自在这儿尖叫,叫嚷着,还给我,还给我!   宁娇色忽而明白,方才自己听到的声音,究竟是什么样意思。   还给她的,是她的女儿,也就是自己。   她一下子回到了现实,此时此刻,红煞消散,天朗气清。可是周围众人看着自己眼神却也是不觉奇怪,似乎,却也是盯着自己左手手腕之上。   宁娇色下意识的垂下头,便正好窥见自己手腕那一道浅浅的红痕,触目惊心。而这一圈,正好是红煞化。   原来片刻之间,这裂魂之器居然认了宁娇色为主,成为宁娇色的护身神器。   宁娇色轻轻抬头之极,却见云夫人忽而张口,哇的吐出了一口鲜血。   云夫人身躯轻轻颤抖,似要说什么,却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蓦然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喉咙,发出了咯咯之声。   宁娇色不明以,林愫则淡淡的说道:“这不过是因为炼制那裂魂之器,不遂之后,被反噬而已。”   云夫人色几变,她的身躯终于咚的栽倒在地。   月珑死了,藏云神君死了,如今,终于连她也是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omeon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蘋 30瓶;NAN 27瓶;被圈养的狼崽子、浮生若梦 10瓶;嘿,蜀兰爱吃活萝卜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078   宁娇色下意识的抚摸过自己的手腕, 心中莫名酸楚。   耳边则听到了林愫传音入密:“此等魂魄,经历多年炼制,已然是没有什么意识。也只能靠一点血脉感应, 成为你的护身之物。”   宁娇色唇角轻轻上扬, 心里一阵子酸苦,说不上是什么样儿的滋味。   她心里轻轻说了一句谢谢,可终究没说出口。   林愫瞧也没瞧她一眼,也有意撇清关系。   宁娇色心里面顿时清楚, 她, 终究并不属于青叶洞府。   林愫,其实是个很有心的人, 故而并没有将自己个儿这样子的扯进来。   宁娇色蓦然死死的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此刻无色天修士眼睁睁的看着云夫人惨死, 却忽而一片安静。如今藏云真人已然陨身,现在连云夫人也已然死了。   云氏一族虽然高贵,可是方才也在林愫手中受到了重创。   元界的修士就是如此的现实, 此时此刻, 无色天的修士一个个的, 均是心神不宁,煞是难安。   此时此刻, 他们的心中,却也是禁不住忽而有了别的打算了。   林愫一剑之威, 凶狠如斯,谁也不好掠其锋锐。无色天宗主惨死, 既是如此,便是应该有一位新的宗主。就连云氏一族,在云夫人死了后,也权衡利弊, 保存实力。   风神照不觉轻轻的垂头,伸手按住了手中斗光剑。   云夫人陨身后,四周反倒安静下来。   忽而,一道温软嗓音却和声响起:“林仙尊,纵然得了青玄剑,也不必杀气如此之重。”   只见谢灵君冉冉从风神照身后走出来。   眼见风神照沉默,谢灵君心尖儿微酸,于谢灵君瞧来,风神照对林愫可谓是颇多宽容了。   若换做旁人,风神照就不会这样儿的,迟疑?   风神照必定毫不犹豫,将这青玄剑之主,就此斩杀。   谢灵君已然试图理解如今的风神照了,元尊每次提及青玄剑之主时候,嗓音里面就有一股子烦躁的杀意。   可没想到换成了林愫,风神照居然会犹豫几分。   不成的,她也决计不允。   本来方才谢灵君被人忽视,如今却也是引来诸多目光。   眼前的两名女子,容貌本也相似。若林愫是一派张扬肆意,那么谢灵君就是温婉秀丽。而这个温婉秀丽的人儿,此刻站出来,不惧林愫之威。大约,应当也是仗着元尊撑腰?或者两人本是同命之人!   林愫轻轻的哦了一声,似笑非笑。   谢灵君泰然自若:“事到如今,你既得了青玄剑,何不将剑拿出来,献给元尊。还是,你居然想独吞这件异宝?林仙尊,你杀性如此之重,若是手执神兵,只怕并非是元界之福。”   事已至此,谢灵君居然如此口口声声,说什么献出神兵。   这样子听起来,甚至不觉有些可笑。   可是配套谢灵君身后的风神照,这样儿的玩笑话,似也没那般好笑了。   也是,林愫骤得异宝,如此声势。可与风神照一比,似也仍然不如。   毕竟风神照手中的斗光剑,也是一件绝品神兵,并不逊色于青玄剑。再者风神照本身实力,更远胜林愫。   故而谢灵君这样子的话,非但不好笑,更像是一桩真理。   方才林愫堪堪现身之际,许多修士也一时头热,比较冲动,生出了那么点儿心思。这一个个的,不觉想入非非起来了。   可是伴随如今云夫人的陨身,这些修士顿时开始了解到实力悬殊,一个个不觉现实起来。   譬如云夫人,纵有邪术傍身,还修了什么大杀器,却终究并非是林愫之敌。   如今元界之中,能与林愫一争之人,数来算去,也只有风神照一人。   只怕如今,妙真人说出来的,也是元尊心声。   谢灵君的眸光,轻轻的从在场之人身上掠过:“在座诸位,又觉得如何?我所言可有道理?”   只不过妙真人虽斯文秀雅,说出来的话儿确实有点没道理。   分明是无色天之人,抢先出手,杀人夺宝之意分明,甚至先伤林愫弟子。难道还要这位林仙尊,束手就擒不成?   至于什么戾气深重四个字,只怕还是元尊风神照更配得上。   不过这些话儿心里想想便罢,大家嘴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妙真人所言,甚是有理。青玄剑是否当真归于林仙尊所有,此事尚值商榷。”   “此事,关系元界安宁,怕也不能有失,更不能让这神器,落入无德之人手中。”   更有人窥出妙真人的心意,言语之中蕴含了几分的曲意奉承。   “如此看来,青玄剑之归属,我瞧还是让元尊定夺。所谓,能者居之。”   三言两语,谢灵君就挑动了现场的气氛,让在场各位,顿时变得畅所欲言。   林愫跟大家多年相处,也深知在座各位的秉性,也不大生气,反而微微一笑。   如此看来,众人还是比较看好风神照的。   她一双眸子幽幽,蓦然流转了几许的狡诈。   林愫手指轻轻一拂青玄剑,叹息:“原来大家竟然是这样子看过,只不过如此神兵,就此现世。若然让它被封元元天,再不见丝毫的光辉,岂不是,好生可惜。”   图穷见匕,谢灵君也坦然说出了自己的意见:“青玄剑既有疗伤之能,若任其尘封,不能造福元界,自然也是不美。林仙尊品行考察期间,我自也会代你行些善事。若然,你品行端正,元尊自然也会容你手执青玄剑。”   一番言语,纵然小孩子也不会相信。   若然让谢灵君将青玄剑拿走,那林愫此生此世,也是休想碰到。   谢灵君目光触及青玄剑,心尖儿微微一热。她笃定自己和林愫乃是同命之人,亦能驱使青玄剑。   到那时,自己也不必畏惧什么了。   她既手握神兵,又有风神照的宠爱,必定也是元界最耀眼的女子。   风神照一直沉默寡言,此刻忽而开口:“林愫,将剑交出来。”   若然林愫将剑交出啦,风神照也不想将事情做得如此的决绝。   谢灵君性情柔顺,到时候自己要求将剑封印,师叔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不似林愫,如此的,桀骜不驯。   只不过在旁人看来,风神照轻轻一句话,已然是代表了他的立场。那便是,林愫交剑。   若然不应,风神照雷霆之怒便至。   林愫忽而轻轻的抬起头,她眼底蕴含了缕缕的清光。   忽而,她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叹息:“元尊之令,我听从就是。毕竟,做人最要紧,便是知晓自己的处境。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说到了这儿,林愫自嘲似的微微一笑。   风神照漠然无语,林愫还是这样子不正经。她,应当内心极不甘的。可是小野猫也要知晓分寸。否则,就会像以前那样子的遍体鳞伤。   乖乖的不好吗,自己曾经也是对林愫宠爱有加,让林愫被许多人羡慕不已。   而林愫这样子的反应,其实是让许多人失望不已的。这这些人中,方才还有不少附和谢灵君,对林愫表示唾弃的修士。他们煽风点火,口中说要让林愫乖顺。   可是实际上,他们的心里面,当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巴不得林愫和元尊撕起来,好看个热闹。   反倒是青叶洞府几人,出于对林愫秉性的了解,觉得林愫又要闹什么幺蛾子了。   林愫秉性狡诈,不但观察入微,而且很会算计。而自家仙尊,也绝不是那等很乖顺的人。   不过这三个人想法却不一样,灵瑚猜疑林愫造了个假货应付,江无尘怀疑林愫会临时反悔故意惹风神照等人生气,上官璧月觉得林愫是骗谢灵君过来当人质要挟。   林愫目光之中透出了恋恋不舍之意,她口中虽然说是交剑,可是却是迟迟没有动身。   不过正因为林愫这么一副表情,更展露出林愫情绪上的真实性。   若然林愫爽爽快快将剑交出来,倒显得十分虚假了。   现在林愫这么一副真实受屈的样儿,令谢灵君放松了警惕。   甚至于,此刻谢灵君还咄咄逼人,向前几步,非要将林愫羞辱个彻底才罢休。   “既然林仙尊已然想个通透,那就将剑奉送,以显你对元尊的忠心。”   此刻谢灵君已然离林愫很近了,她浑然不觉,而林愫也没有什么异样。   只见林愫递出了剑,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儿,她轻轻的扭过头去,满脸均是屈辱之色。   谢灵君不由自主的走过去,她脸上克制不住胜利的笑容,内心仿佛寒冬喝了一碗暖汤般的舒坦。这可真是有趣极了,林愫在小世界苦苦挣扎,弄得个灰头土脸。可是到头来,还不是给自己做了嫁衣裳。她谢灵君,只需高高在上,高贵而干净的姿态,轻轻的接过青玄剑。就好像是,从树上摘了一颗成熟且鲜润的桃儿——   她已然是伸出手,只差一点,就要触及青玄剑了。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林愫却也是忽而回过头,一双眸子流转了缕缕寒辉,唇角浮起了一丝冷笑。   此刻谢灵君已经远离了风神照,可离林愫却不过一步之遥。林愫神兵在手,露出凶残的姿态。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们,今天真的超级累,只更了三千字,明天多更点,希望能顺利月初日万。啊,月末最后一天离我远去的六千字全勤,内心滴血中   感谢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熙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被圈养的狼崽子、起名废、浮生若梦 10瓶;AT 5瓶;4086105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079   近在咫尺, 谢灵君不觉心头大骇。她措手不及,不觉遍体生出凉意。只因她虽口口声声林愫处心积虑,林愫本没真正主动伤过她。然而这小洞府的仙尊, 竟然处处展露自己的风采, 已然触怒于她。   林愫自打得了青玄剑,已然知晓此事是不能善了。   她是风神照养大的,自然也是了解风神照的。风神照曾经也对她和顺宠爱过,作为妙真人的代替品。可骨子里, 风神照又是狠绝无情。这一次自己既得了青玄剑, 元尊必定不能饶。   ——当然,元尊也许会饶了自己一命。因为对于一个尚未到手的女人, 因为被吊着胃口, 风神照未必舍得直接杀了。可饶是如此,那也不会多宽待自己的,更不会将“慈悲”落在自己徒儿身上。   若然如此, 她这个曾经的女徒, 也宁可战死。   今日退无可退, 她既已然决意和风神照撕破脸,故而决意诱杀谢灵君。   “妙真人, 你杀师容时候可是很得意?”   林愫口中低低说着,谢灵君如花容貌已然是十分惶然。一边说时候, 林愫已然是抽出了自己的剑,做到不拖沓, 下手狠。   她要斩因果,彻底斩断和谢灵君之间的联系。一想到和谢灵君是同命之人,林愫也跟吃苍蝇一样恶心。   当然此刻林愫挥剑,风险也是极大的。毕竟同命之人, 乃是气运混淆,在元界修士的史上也是很少见的。林愫翻阅典籍,或有所闻。曾有两人气运相连,命运纠缠不清。其中一人,只觉得无法忍耐,故将另外一人杀之。而后此人虽摆脱了同命之厄,一生却也是坎坷潦倒。   然而饶是如此,林愫却并无迟疑。她已然是报着必死之心,再无迟疑。她是为了师容,也是为了自己!   妙真人身上本来就有诸般法宝,防身禁制。   风神照虽不似以前,要对妙真人要死要活了,倒也仍有几分的爱惜,也不吝啬。   一块漆黑的碎玉顿时也是飞出来,此物珍稀,可以穿梭于各个世界,更有护身之能。就连林愫的青玄剑也略略迟疑,可也不过迟疑轻轻的一下。   那黑色碎玉顿时光彩黯淡,所谓米粒之光又如何能与明月争辉?   咔擦一声,那碎玉已然是被搅得粉碎。   谢灵君的娇躯,仿佛风中的叶,轻轻的摇曳,秀美面颊之上也不觉透出了惊惶。师容二字传入了谢灵君的心中,使得谢灵君一阵子的狼狈。谢灵君虽然自以为是,可毕竟杀师容的事情,实是太亏心了。师容对她一向恭顺,甚至可以为了她而死,被她所戮时候也是全无抵抗。一时谢灵君甚是狼狈,本来她都已经差不多忘记这桩事情了。眼见自己要被林愫所戮,她忽而一阵子的后悔,不是滋味。这样子的亏心之事,终究是让谢灵君生出几分因果报应之感。   她隐隐觉得,自己若是没有杀死师容,也许眼前的林仙尊断不会如此的不死不休,她微微有些后悔。   一切均发生于电光火石之间,林愫稍稍被阻之际。两人耳边则听到风神照冷怒嗓音:“林愫!”   转眼间,风神照已至,快速之极。   一句怒呼,顿时也让谢灵君从惶恐情绪之中清醒。   她已然感觉后背透来的寒意煞气,这对谢灵君而言可谓是极熟悉的。她与风神照相伴多年,自然也感知风神照已到。   而神照已至,便什么事都没有了。谢灵君浑身一暖,浑身上下却也无不熨帖。   顿时,她不由得心中一定!   至于方才那点儿后悔的情绪,那所谓的对师容愧疚,那点悔不当初的懊恼,也已然是荡然无存。   旋即谢灵君狂喜,无不讽刺的想林愫这个女人,果然是深恨自己,只恨不能将自己除之而后快。谢灵君甚至忍不住得意的笑了笑,无论如何,她也被风神照娇宠,林愫也伤不得她。所谓先来后到,林愫纵然欲图除掉自己,可也不过是痴心妄想。   此女纵然是千般算计,可也不能伤她一丝一毫。   这一次,她又逃开了。   她不必手执青玄剑,面临种种危险。只要风神照爱惜于她,那么她便必定能丝毫无损。   此时此刻,风神照的手指,离妙真人的背心,只差分毫。他那霸道的玄气保护范围,已然笼罩了谢灵君,将之护住,将这个女人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之中。   大局,似乎已经定。   然而林愫浑然无觉,手中的剑却是义无反顾,再尽半尺!   风神照无坚不摧的气劲,顿时被那翠绿色的剑轻柔的划破,林愫的青玄剑轻轻的滑过了妙真人心口。仿佛是清风轻轻的吹拂过翠绿色的柳枝,却是毫无波澜,剑锋轻轻擦过,不过如水中投石涟漪浅浅,连伤口也未留下。   然后林愫的身子轻巧的往后一翻,盈盈而立,风将她的衣衫轻盈吹拂飘起来。   风神照却顿时容色大变。   他手掌贴着妙真人的后心,一股子玄力如此的灌入。   谢灵君娇躯轻轻的一颤,她最初只不过是心口轻轻一疼,旋即那样子的疼痛千倍万倍的放大,似要生生在身躯之中裂开。   然后她听到了一阵子清脆的爆裂之声,那样子可怕的身影,是从自己的身躯之中传来的。她听到了自己的骨骼,一寸寸的碎掉,乃至于筋脉寸寸尽碎。   从来没有过的痛楚,就这样子的传遍了谢灵君的身躯。她痛苦的想要大叫出声,却只能哇的从樱唇之中呕了一口鲜血。那绵绵不绝的力量,便终于使得谢灵君的筋脉一根根被震断,绵绵之力轻柔如春风,却似毫不留情,竟无半点留力。   这样子可怕的力量,蔓延了谢灵君的身躯,使得她双手已然是软绵绵的垂下,被痛楚纠缠,力不能抬。   这样子的力道,顺势沿向了谢灵君的丹田。   而这身为修士的丹田,本是每一位修士的根源之处,蕴力之谷。那处,则有身为修士的宝贵内丹。谢灵君自然也是如此,可此刻气劲已运至此!她识海里轰然巨响,似乎天地间均是黯然无色,此等痛楚不止身躯,更撼动神魂!   剧痛之际,她忽而意识到,自己那颗内丹,已然被青玄剑所传来一缕诡异内劲生生炸裂。   旁人眼中,一瞬间谢灵君已然遍体是伤,口中呕出了大量鲜血,似万分的痛楚。   林愫那如春风,如飘絮似轻轻一碰,不过柳叶触身而已,却瞬间让妙真人成为如斯模样。   此刻,谢灵君内丹已碎,遍体痛楚,生不如死。   身为修士,她全身气劲已散,再无丝毫的抵挡力。此时此刻,那股子气劲终于掠向了谢灵君的心房,要取其性命。   谢灵君的心脏全无抵御之力,只要那股剑意轻轻一触,就能让谢灵君生机尽断,且让谢灵君藏于心脏中的神魂彻底灰飞烟灭。   这一切发生得这么快,这时候风神照的玄劲方才注入了谢灵君的体内,护住了谢灵君的心脏。   寸寸相抵,他方才将谢灵君身躯之中的青玄剑意缕缕化去。   谢灵君一条小命,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如此的保下去。   只不过此时此刻,风神照知其身躯损毁严重,乃至于竟不能将自己这位美人儿师叔搂入怀中加以怜爱。他双手一挥,手劲儿平摊,使得谢灵君漂浮于半空之中。   谢灵君遍体鳞伤,受此重创。而与谢灵君命格相似的林愫,却也是丝毫无损。林愫手中的剑碧翠欲滴,风姿绰约。   林愫想,还好,自己安然无恙。林愫和谢灵君本是同命之人,所以林愫也心存试探,并不肯定自己一定没事儿。不过如今,林愫倒是心愿顺遂。斩杀谢灵君,并没有对林愫产生什么伤损。一如,之前林愫冒险的猜测。   之前因为命运纠缠,林愫和谢灵君运势交叠,故而轮回盘加以混淆,造成二人是同命之人。   可是现在,自己既得了青玄剑,而青玄剑本来就是轮回盘制造出的圣物。那么之前同命约束,自然也是做不得准。   这一刻,风神照方才有机会窥清面前谢灵君的容色。   谢灵君面颊苍白,满脸尽是痛楚之色,湿汗缕缕润透了发丝,面颊之上尽数是斑斑血污。   曾经也有这么一张同样的脸,一样是面目苍白,染满了斑斑血迹。那是风神照自己出手伤之,而对方自寻没趣。不过那时候,那张小脸之上,染满了满满的倔强,忍耐着种种痛楚,就这样儿的看着自己。   不似如今这张脸,谢灵君双眸之中有着浓浓恐惧,以及,深深的仇恨。   她眼神之中充满了哀求,虽然口不能言,可是意思却很明白。   谢灵君不甘,她希望风神照替自己个儿报仇。   她想让风神照替自己将林愫千刀万剐,狠狠的出气。谢灵君一滴泪水顺着脸颊轻轻的淌落,仿佛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绯红。   而风神照那张淡漠的面容之上,一瞬间也微微动容。   谢灵君曾经待他甚好,如今更一意柔顺,对风神照全心全意的依赖。而他,自不免对谢灵君颇多怜悯之意,爱惜之情。   林愫则不一样,他对林愫颇多眷顾,如斯宽容,也免了林愫暗算自己之罪。未曾想,当年的小女孩儿得了青玄剑,居然心生反意。   一瞬间,风神照身上煞气大作,也是顾不得儿女情长了。他伸手轻轻一挥,妙真人的身躯顿时平平的飞去身后,轻轻的落在一块大石之上。   此时此刻,他也顾不得妙真人的伤,唯面对眼前强敌。   林愫伤了妙真人,不止伤及了一个他在意的女人,更显露林愫不臣之心。   区区一个小女修,居然也敢反了自己。   当年他把林愫带回来,诸般恩宠加之,从不吝啬灵药法宝。小时候,林愫只是不听话,伴随林愫一天天的长大。他看着这个小女孩儿人变美了,心肠也变毒了,狡诈狠辣,全无谢灵君的单纯善良。   林愫,林愫,她应该知晓自己会怎么样对那些反贼的。   不过饶是如此,林愫仍然是这样子的大胆。   风神照轻轻的一步走了出去,那安魂链轻盈的萦绕在风神照的身边,发出阵阵的哀鸣,似哭似吼,尖锐无比。   而林愫秀丽的面颊沉了沉,如此凝视着眼前的男子。她轻轻的一抿自己的唇瓣,唇中吐出了一口气。   她忍不住回忆起从前的事儿,记得第一次见风神照杀人时候场景。   一开始,林愫年岁尚幼,和风神照也有过一段单纯美好的时光。一开始,风神照尚未对年幼的孩子生出什么男女之情,而林愫也因成为孤儿渴求一份温暖。只要如了风神照的意,他待人还是不错的,既慷慨又大方,且对林愫从无管教。   他也喜爱和林愫一起吃吃饭,说说话儿。   那么自然,林愫也很难对之生出什么恶感。   彼时对于林愫而言,元元天的元殿是个很漂亮的地方,只不过稍显清冷了一点。   直到那一日,她踏入了大殿,就瞧见了一地的尸首,除了风神照没一个活人。   玉池犹自碧波荡漾,玉莲吐露芬芳,往日洁净的大殿地面,却有着一滩滩的鲜血,横七竖八躺着尸首。有些残躯,甚至都说不上是尸首。风神照下手素来狠辣,从来也不容情。正因为如此,一掌将人轰个尸首不全,那也是有的。   不过对于元尊大人而言,也不算什么了不起。   死了这么多人,风神照却一点儿也没受伤,他一双手仍然干净又漂亮。   他的眼神寒冷如冰,落在了林愫身上时候,却终于添了几分的暖意。   “阿愫,过来。”   他看到林愫苍白的小脸,惊恐的神色,心想对方终究不是什么修士门派的弟子,所以心肠难免不够坚毅。   不过风神照养着她,本就图个有趣,也并不嫌恶林愫的胆怯。   他冷眼旁观,看着这个小女孩儿咬牙走到了自己的身边。   怕虽怕,可是林愫还是没有被吓住。   风神照的唇角,忽然染上了一丝笑意,缓缓说道:“你怕什么,这些不过是想要杀我的刺客。只不过,技不如人,反倒被我杀了而已。阿愫,你年纪小,心肠软,看到这么些刺客杀我,你便,不忍心了,害怕了?”   林愫居然想了想,然后摇摇头。   她虽然不是什么大宗门养出来的小女修,却已然经历了许多事情。一场疫病,原本幸福的家庭转眼间烟消云散。所谓人情冷暖,林愫也是尝遍。见过了生死的女孩子,也软弱不到哪里去。   “他们是刺客,我不想你死。”   也许有那么一刻,女孩儿的纯洁无暇,带来了明媚的阳光,使得风神照也微微一怔。   林愫总是容易触动他内心一些感触。   而这份感触,也许缘于谢灵君的一张容貌,也许是因为她的纯洁无暇?   他伸手轻轻抚摸孩子的秀发,眼神难得柔和了几分,轻轻的哦了一声,然后说:“为什么不想我死?”   “师尊,是个好心肠的,的元尊。所以你会对,很多人好的。。”   推己及人,小女孩儿觉得自己师尊是个好领导者。   不过风神照显然不是这种人,小女孩儿的话,顿时也让风神照的面色僵了僵。   “我不会待许多人好,以前我有个喜欢的人,可她不在了,如今只待你好。你只需记住,除开你我之外,世上之人,皆为蝼蚁。无论是这须弥山上下的修士,还是须弥山外那些毫无根骨的普通人,都是,无需理会。只要,只要我这一双手,充满了力量,我就是元界之尊。若谁不服,便杀了他们。而我,只需一心修行就好,根本不必费心讨好谁。这样,咱们的生活才是简简单单。绝对力量面前,什么样儿的心思机巧,可都没什么用。”   那时候林愫年纪虽然还小,可脑子发育得还可以。风神照的话虽然毁三观,林愫却不至于直白对风神照反对。   不过年纪小的女孩子,还不懂那么多套路,心机也不够深。   林愫嘴里虽然没有说,可神色还是不自禁的透出了一点点。   而风神照,何等敏锐,自然也是瞧出来。   他冷笑一声,嘴里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骤然生出了一缕乖戾之气。   风神照早察觉尸首里面藏了一个活着刺客,蛰伏于此,伺机而动。他没有立刻将此刺客处死,乃是打算给予对方希望,再狠狠夺去。   这场行刺本也不过是元界内部的争权夺势,刺客也不是什么好鸟。此刻对方看到了林愫到来,觉得机会已至,决意以一个小女孩儿为掩体,进行刺杀。   林愫回头之际,剑光已至,眼瞧着就要刺入了她的心口。   然后,风神照方才轻轻一动手指。剑气灌入瞬间,对方的尸首,顿时化为血雨,纷纷冉冉,落了林愫一身。   林愫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浑身发冷。小姑娘心理阴影面颊无可估量。风神照在她心目之中的人设,此刻也是轰然崩塌,不存半点。   耳边则是风神照讥讽的冷笑:“你瞧,这世上之事,可不就是以力量为尊。阿愫,若是没有力量,那么性命就是操纵于别人手中,还谈什么好心肠。”   如今林愫手执青玄剑,红唇之中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此时此刻,她手执青玄剑,堂堂正正的站在了风神照的面前。   阳光轻轻的照着林愫婀娜的倩影,在她的眼底照下了潋滟清光。   纵然是经历了许多许多,她似乎仍然是当年那个小小的女孩儿。她的心,仍然是向往着光明的。   遇到风神照这样子的人,谁也无可避免,不觉心头生出创伤。幼年时候的阴影,就如此凝聚在林愫的心头。风神照就是如此的强势、凶狠,战无不胜,不能战胜。   不过,这样子的想法,也是不对的。事已至此,她要战胜眼前风神照,这样子才能彻底战胜风神照带给她的阴影。   凡此种种,必有因果。风神照生成如今这副模样,自然也有凄风苦雨,有种种不幸。受到种种摧残和痛苦,浇灌出一个扭曲而薄情的男人。或许,风神照可恨之余,也有可怜的地方。任谁的性情,也不会无缘无故而生。   可是,她救不了风神照。她做不了风神照的光,也不会激发所谓的圣母心,更不会对一个泥潭里的男人生出迷恋、依赖。   此时此刻,过去现在,林愫知晓,她能救的终究只有自己。   她终要从这个泥潭之中,走出来。   此时此刻,林愫手中的青玄剑,通体透出了晶莹的光芒。   她轻轻一挥手中的剑,顿时也是踏步向前。   一双黑眸,沉稳而坚定。   她一直不大明白,所谓求道,什么断情绝爱,不受外物所扰。可人无所求,何至于努力。人生来有七情六欲,又怎么能不爱人?林愫本身,本也是个多情种子。   不过如今,林愫内心隐隐有些明白了。   人生于世间,会被感情动摇做人的原则,做事的观念,乃至于沉溺于泥潭。   她忽而冉冉一笑,人生若不失本心,为什么不能去爱呢?   如此思之,林愫此刻手中青玄剑,却也是不觉光芒大盛。   而风神照双瞳黑若墨汁,已然被黑色晕染,一张俊容窥不见喜怒。对于风神照而言,他的想法就简单多了,眼前的林愫,不过是个不知好歹的背叛者。   他所有的耐心和宽容,都已然是在这个女孩儿身上耗尽,如今的他,已然是没有了什么耐心。   也许斩杀了林愫,就能祛除心魔,能让自己在追求力量的道路上心性日益坚毅。   没了林愫,也还有个一模一样的谢灵君。   而师叔对自己,至少也是一心一意,万般柔情。   斗光剑从古木鞘之中脱出,剑身无色而透明,阳光下如一块晶莹的薄冰。   此时此刻,两柄神器现世,对在场的元界修士,无不是造成了莫大的威压。如此这般,竟然让在场的法器均是黯然无光,为之而失色。   这便是占据轮回盘之力,所缔造的强大能量?   在场的人顿时也是不由得为之而心中一悸!   旋即两道剑光纵横,林愫终于和风神照交手。谢灵君此时此刻,动弹不得,却犹自吃力的抬起了自己的头颅。   风神照,如今则是自己生命中的贵人,此生的唯一。若是没有风神照,她,只怕也是会被林愫那个贱妇杀死。   此刻强大的剑气逼人,使得谢灵君身躯到心灵都一阵子的难受。   她记得不久以前,风神照轻轻一动手指头,就能将林愫逼得狼狈不堪。   为什么青玄剑要落在林愫手中,而林愫却偏要和元尊作对。   谢灵君灰白的面颊,也是忍不住浮起了一抹潮红,隐隐透出了蠢蠢欲动的恶毒。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轻轻的靠近,赫然正是慕华。   慕华之前一直恭顺,在小世界也对谢灵君呵护有加。可是饶是如此,此时此刻,谢灵君窥觊那张面容,忽而是心生寒意。   慕华工于心计,善于算计,以前谢灵君不觉得,可是如今她却内心没底。   她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不断的往下沉。   慕华只瞧谢灵君一眼,就知晓此时此刻,谢灵君是好不了了。她全身骨骼筋脉尽碎,纵然这些可以修补,可谢灵君的内丹已经是碎掉了。从此以后,谢灵君再无任何修为。再者,修补骨骼筋脉,本身也是痛苦之极。   慕华忽而伸出手,轻轻喂了谢灵君几颗丹药。   那丹药入腹,谢灵君痛楚也淡了几分。   眼见对方并无恶意,谢灵君也不觉略松了一口气。   “妙真人放心,如今胜负未知,谁也不知晓谁胜谁败,亦没人敢对你无礼。”   谢灵君听慕华口气,似也更看好元尊一些。   此时此刻,谢灵君只觉得说不出的狼狈。她心知肚明,一旦风神照输掉了,许多人就会像饿狼一样扑上来,将自己撕个粉碎。倘若,神照赢了,且身受重伤。只怕,自己就会成为别人的人质。   慕华这样子的人,能有什么样的好心肠?   她从来没有这样子的恐惧过,纵然陨落受劫,可那时候谢灵君是昏迷的。等到谢灵君清醒过来,她又成为元界无上尊荣的人了。   此时此刻,谢灵君忍不住泪如雨下,染满了脸颊。   慕华倒是服侍周到,轻轻的替妙真人擦去了面上的泪水。   只听慕华缓缓说道:“遥想当初,林仙尊来到了元元天,似乎也是受了几分委屈。在座各位,虽然不过是待她不理不睬,却不知晓林仙尊怎么想?”   他说的在座各位,自然指的是在场元元天的仙使。   风神照实力强盛时候,十二仙使自然很是恭顺,可是如今伴随青玄剑现世,这些仙使一个个并没有什么护主之心。   慕华这番言语,自然隐隐含着几分挑拨之意。   所谓新人新气象,到时候,也不知晓林愫这位林仙尊,可肯善待元元天旧人。   除非,赢的人不是林愫。   不过在场的仙使个个很是矜持,却也是不为所动。   大家都是很有心机的成年人,谁也不会掺合眼前旷世之争。他们不过是区区仙使而已,既无强横修体,也无神兵利器,何必自己送上门当炮灰?   不过慕华却不觉意有所指:“纵然我等动不了逆贼林愫,可逆贼洞府里几个修士,可不就在此。据闻,这个逆贼林愫,自诩重情重义。倘若,她心神微分,岂不是就是元尊的胜利。”   慕华一番言语,也不过是提醒在场之人,可以攻其软肋。   水连城却蓦然开口,语调讥讽:“元尊素来光明磊落,岂容我等行此小人行径,破坏这么一场公平决斗。慕华仙使,你若有心,不如自己出手,何必言语唆使旁人。”   一番话听得谢灵君险些要吐血,水连城说得好生好听,给风神照面上贴金,其实不过是自保而已。想来别的仙使均是如此,并不愿意掺合眼前这样子的争斗之中。   谢灵君蓦然生出了一丝凉意,风神照平日里全然没费心思笼络谁,如今也没有人向着他。就连眼前的慕华,也不过是别有居心,动口不动手。水连城如此言语,慕华似只看好戏,并没有向青叶洞府动手的意思在。   神照,他就是太笃信力量了,认定绝对力量面前,所有机巧都毫无用处。他从来不会笼络人心,也懒得经营一段关系。事已至此,风神照稍有不顺,就没有人站在他那一边。除了,无依无靠的自己。   相反林愫,她那青叶洞府几个弟子固然心向着她,只怕,也不止区区那几人吧。   不错,林愫是结仇无数,可是似乎也结了许多人缘。比如水连城,虽然不会出手襄助,可是心里是向着林愫的。   只不过,从前元界在风神照的元尊威压之下,所有人都习惯了顺服,没谁会想要做特别的一个。眼前这些元界修士,也许许多人心里,都渴望林愫赢。这些人平时很恭顺,可是心里全不在意风神照,也对风神照这位元尊没有半点感情。就如水连城,抑或者宁娇色,还有别的门派别的人。   否则,正如慕华所说,有人若肯攻击青叶洞府弟子,那,那林愫必定也会分去心神。   谢灵君绝望又无助,想要说些什么,却发觉嗓子疼得十分厉害。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旦风神照当真不再无坚不摧,那么,那么谢灵君也无可想象。   她唇齿间,渐渐浮起了血腥味儿。   慕华却无心搭理谢灵君了,他手指轻轻摩擦,禁不住一阵子的思索。   此时此刻,如此种种,也不知晓是否是林愫处心积虑。   这个林仙尊,也算是工于心计吧。先诛云夫人,后又诱杀谢灵君。那么在场剩下的人,都会出于观望之态。   当年柔弱的少女,难道还要觊觎元尊之位不成?   当然,这也不是不可能。只要林愫能赢,那么种种尊崇富贵,皆是属于强者的。   底下众人心思各异,可此刻对战风神照的林愫,却没那么轻松。   若说青玄剑所能代表的是生,在此剑能源源不断焕发生机的同时,那么风神照手中的斗光剑,则是另外一种类型。   斗光剑所代表的是空,是无,就如风神照的双瞳一样,仿佛是无底黑洞,能吸纳种种能源攻击,将一切均是化为透明。   林愫的青玄剑每一次靠近,就隐隐察觉对方宝剑似流淌奇异的吞噬力。这样子的吞噬力,似要将林愫所有的力量,连人带剑的吞个干净。   风神照黑漆漆的双瞳,轻轻的倒影林愫的身影,冷漠得没有丝毫的感情。   然而对于风神照而言,这样子的战斗也是极为吃力的。   身为元尊之后,风神照也是很少再经历这样子的战斗了。他高高在上,不知怎么了,力量碾压这个世界的修士。   任何敌人,再如何厉害,只要风神照轻轻的一动手指头,就能让对方粉身碎骨。   他并不知晓,其实自己也拥有轮回盘之力。因为这样子的力量,使得风神照对任何元界修士形成了绝对的威压。   可是如今,林愫的身躯已然是被青玄剑给改造过,也与风神照从前的敌人大不一样了。   这样子驱使斗光剑,对于风神照而言,也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   寻常时候,斗光剑纵然剑气纵横,却也是无法形成如黑洞一般的空间。这样子的异能,还是风神照自己发现的,有此用法,和从前历代元尊皆不一样。   许多年了,风神照终于隐隐感觉到了,属于自己的力量消耗。   再者林愫的青玄剑,也并非凡品。斗光剑虽然对其产生几分牵制,却终究效果有限。这样子的青玄剑,不会好似凡俗之物一般,迅速被斗光剑吸纳力量消失光辉。   如此打斗间,二人周围活物,似被都斗光剑吸纳了生命力,青青的翠草顿时也是干枯脱水。甚至,近些的修士,也被斗光剑威能所影响,不可遏制使得真元流逝。他们容色大骇,发觉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个个顿时盘腿打坐,抵抗斗光剑的吸引力。   同时他们内心,都生出了惊恐。多少年未曾见到风神照这个元尊出手了,一旦出手还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更可怕的是,林愫此时此刻,居然并未败下。身为修士,他们之中很多人,在普通人眼中已然是宛如神明。可是此时此刻,他们好似凡人一样,当真是无比的卑微。   咚的一声,林愫和风神照的双剑相击,两人皆是孤注一掷。   两件绝品神兵碰撞,所有人都气血紊乱,呼吸不顺。本来身受重伤的谢灵君,更哇的吐出了一口鲜血。   如此的力量冲击,更形成了一道独特的小空间,将林愫和风神照二人统统的卷入其中。   正在这时候,林愫耳边似听到了一声轮回盘声响。   两人身上,均是光彩萦绕,熟悉的感觉涌上了两人身躯。   “斩妖除魔,是我等修行者的本分!”   林愫无语哽咽,她回元界都还没呆热乎,居然就再次卷入小世界任务。而这一次,似乎是两者神器交击所致。更重要的,随行之人,就是眼前的对手风神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AN 60瓶;someone°、夜绝殇、棠溪 10瓶;香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19-11-30 23:15:12~2019-12-01 23:2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AN 60瓶;夜绝殇、棠溪、someone° 10瓶;香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080   林愫心底一阵子的无奈, 脑海里却忽而浮起了某人临走时候那句话。   那时候,男人身影沉溺于光辉之中,却不觉轻轻的比出了手指, 比在了自己唇瓣前, 缓缓言语:“不用多久,我们会再见面的。”   如此思之,林愫也是禁不住,轻轻一抖。   尹风华, 应该也无此异能。那男人也许颇多诡异之术, 可是似乎受身体限制,颇多掣肘。之前尹风华卷了那么多人去小世界, 也是借着前人的古阵, 以青玄剑之势,吸引那些贪图青玄剑的人前去。   而自己,当然也是贪图青玄剑的其中之一。   林愫下意识的轻轻的咬紧了自个儿的唇瓣, 稍有歉疚。   咳, 也许是自己太多疑了。那也不必发生什么诡异之事, 都算在了尹风华的身上。   电光火石间,林愫的脑海里浮起了种种的念头。   本来身为元界的小仙尊, 林愫在须弥山脚下开洞府修行,轮回盘留名, 每月会发布一次任务。   如果任务没有完成,就会被强制卷入小世界干活。   不过最近, 冰冷无情的轮回盘,亦是缕缕被打破了规则。它在林愫眼里,已经没那么具有威严了。   就比如这次,林愫已经完成本月任务, 于情于理,本不会再强塞去小世界。   “任务等级,紫级。”   林愫微微一惊,自己好久没有接手这样子正常的任务,心里还有些不自在。   紫级任务,对于元界修士而言,却也是轻而易举的。   只不过,诡异在于,这个任务在自己和风神照比武时候开启。   而风神照既已然身为元尊,大约,也是许久不必去小世界做任务。   “新任务背景开启。”   故事背景,是一个被疫病所苦的小世界。故事里的女主角素雪衣,则是一名身怀慈悲心的大夫。   这个世界,属于低武世界,修士虽具一定法力,可修为自然远不及元界。   当然饶是如此,修士的力量也远远胜过人世间皇权。故而这个世界,林林种种,也有许多修士门派,亦有属于小世界的种种规则。   只不过,这几十年间,小世界的修士,渐渐得了一种疫病。   染疫之人,身躯之上,就会浮起一朵小小的火焰花印记,鲜艳如血,极是漂亮。   漂亮是漂亮,可这漂亮的东西,一向都是迷人且危险的。那火焰花的印记,最初是出现在人手脚之上,然后泛于躯干,最后蔓延在脸上时候,也就无救了。   通常火焰花爬在了脸上,也就到了病发之时。到时候,染病的修士顿时会异常的痛苦,身上血肉会一块块的溃烂腐败,极是痛楚难忍。当然其最后死相,亦是惨不忍睹。而那花疫也很是怪异,一多半便是修士染疾,却不会涉及普通百姓。故而一开始,这个小世界的各大派门均是相互猜疑,认定是某个门派阴谋。   如此彼此构陷剿灭,大家互杀一波。   直到后来,这花疫染病之人日多,各门各派均有重要人物死在这花疫之下,大家才都惊恐起来。   此刻女主素雪衣,方才出现众人的视线之中。她家学渊源,其父亦是名医,自幼学医亦是聪慧伶俐。   素雪衣六岁随父学医,到如此年纪,已然接触此病多年。等素雪衣父亲亡故,素雪衣已然成为一名医术高超的大夫。她一双素手,调制出的药汤,虽不能令人痊愈,却也能延缓病发。一时间,素雪衣这个孤女顿成人人追捧,处处礼遇。多少小世界大修,拿各色奇珍异宝,只求女主调药治病。   只不过素雪衣性子温柔恬淡,并不在意这些俗世的名利富贵。她对待求医的病人,亦是一视同仁,并无丝毫的偏颇。只不过她调药虽可舒缓花疫,却无法根治,这其中却缺了一味药引。   这件药引,名唤七彩灵株,长于雪崖之上,六十年方才开花结籽。   若无此等药引,素雪衣也不能以药治世人。   如今这灵药已然是成熟,可此药如今,却藏于白雪城中。白雪城主出身神秘,修为高深,而且心肠冷酷歹毒,好生不近人前。旁人求药,皆被其斩杀,连杀四十七位这个小世界的顶尖修士。   这等修为,使得旁人皆要掂量一二,看有无此等实力。一时之间,白雪城主顿时成为这个小世界人人喊大的大魔头。   他如此不干人事,故而整个小世界的修士皆要组团伐他。   如此一场伐魔之征,顿时也是轰轰烈烈的展开。   邪不胜正,自然需要元界修士匡扶正义,杀邪魔,夺灵药,助女主拯救苍生。   林愫接受了攻略背景,不过听听就算了,并不十分当真。   一转眼间,她已然是落入了实地之上,双足沾地瞬间,林愫迅速握住了自己剑柄。   风神照必定会在左近,而且不肯干休。   她这时候,才留意到自己在一处漆黑的山洞之中。   这个山洞面积颇大,也许由于地底河流的关系,甚是湿润。水滴顺着石柱一滴滴的嘀哒哒落下来。山洞之中颇为黑暗,不过对于玄通境修士而言,视线并不会被如何阻碍。   正在这时,一阵剑风如此的掠来,风神照面容冷漠,出手凶残。   果然,凶残的元尊也随之传送到了这儿。   林愫略一犹豫,并未出剑。毕竟,这是个紫级任务的世界——   按照规定,紫级任务之中,攻击同行修士,就会被轮回之刃抹杀反噬。林愫曾用此计,废了雪岚宗的一名长老。不过到了世界崩坏的赤级任务世界,轮回盘就全无约束了,甚至任由元界修士自相残杀。轮回盘一副小世界一旦秩序崩坏,就会被它抛弃的样子,赤级小世界连个任务背景都不安排。   当然,林愫内心也并不如何确定。是否,这这个紫级任务呢,和自己之前经历的一样?   很快林愫的疑窦,顿时也被试出来。   气息颤动,巨大的轮回之力凝聚,滔滔反噬。由于风神照攻击十分的凶狠,回馈的反噬之力也是铺天盖地。此时此刻,竟一口气吐出十数个轮回之刃,齐齐向风神照掠去,又凶又猛。   这轮回盘吐回来的轮回之刃,寻常玄通境修士,只需一记,就足以让其灰飞烟灭。当初林愫硬抗一记,在场修士皆猜测林愫身怀什么异宝,才有修士界大能之力。   如今十数下轮回之刃,竟也还未曾将风神照给坑死。   只见风神照连挨数下,终于,憋不住噗的呕出了一口鲜血。   而林愫,也憋不住噗的笑出声,充满了对风神照的嘲讽。   风神照凝视林愫,眼底忽而透出了几分恨意。   他苍白的脸颊凝结了一股子的冷锐,伸手擦去了唇角的血污。   其实此刻风神照还活着,已然证明此人实力之强。他身为元尊,手执斗光剑,所以现在还活着。不似那个水柔云,不过受了一记轮回之刃,不但修为尽废,而且还疯疯癫癫,神志不清起来。   更不必提,此刻风神照虽然受屈,却并无惧色。   他一双瞳孔闪闪发光,透出了几分坚毅。   毕竟,风神照能做元尊,和他的人品没有丝毫的关系,而是靠他所推崇的实力。   林愫也不觉暗暗的,握紧了手中的青玄剑。   有这样子的一个男人作为敌人,滋味不会很美妙的。   近在咫尺,风神照也不能对她出手,可林愫也能感受到风神照内心的恨意,以及凶猛的杀意。   见鬼,这就跟搁着笼子在羊儿身边放只狼一样。   林愫想,可她不是小羊,也早过了惧怕风神照的年纪了。   风神照本来话也不多,如今脸颊苍白若雪,更增了几分沉默。他既杀不了林愫,也没什么话对林愫说,自然也是更加沉默了。   至于林愫,更没兴致寻风神照说话。   两人却也是不约而同,向着同一个风向掠去。这个山洞之中,虽不可视物,可是风之流向,水之流动,种种细微之处汇集,皆能指引生门之所在。种种细微讯息进行了收集之后,两人皆不觉掠向了同一个方向。   林愫想了想,从法宝囊中取出了一颗夜明珠,作为照明之用。   其实这山洞之中,虽然伸手不见五指,却也无损林愫的视力和行动。   不过林愫心理上,却愿意让这个空间多些个明润光彩。   风神照其实却并没有林愫以为的那般淡定,他方才被送到这样子的地方,忽而内心浮起了难以言喻的悸动。   一些曾经以为淡忘的记忆,却也是这样子的涌上了他的心头。   那是他还小时候,不过是个无能的小孩儿,却做了元尊苍璧的徒弟。这原本是一桩大机缘,好福气。可是苍璧却是个疯子,对风神照并不怎么友善。   那时候,他将风神照和许多尸首关在一起。   那样儿的幽幽黑暗之中,没有光线,没有声音,伸手不见五指。那时候他法力低微,还不能在黑暗之中视物。偏生,自己身边,却也是腐烂的,尸首的臭气。那样子的腐朽气息,一天比一天的重。可到了后来,风神照其实也已然仿佛嗅不到一般。   他牙齿恶狠狠的咬着自己的手背,后悔自己对苍璧的一些忤逆。他甚至怀疑,师尊说不准已然是忘掉自己了,要让自己和这些尸首腐烂在一处。   直到,谢灵君寻到了自己,破开了石壁,将他给救出来。   女人婀娜的倩影出现在他的面颊,带来了新鲜的空气,明亮的光。   她的眼神之中蓄满了温柔,将一个皮囊送到了风神照面前,让风神照大口大口喝着清甜的水。也因为这个样子,谢灵君的身影便是深深烙印在风神照的心里,带来好一阵子的迷恋。   就算现在,风神照也是对这个师叔爱惜有加。   此时此刻,风神照忽而又想起了谢灵君苍白染满血污的面颊,心中也不觉一疼。   他待谢灵君不如以前了,可是终究有些过去,是不能磨灭的。   此时此刻,风神照忽而又强烈的思念起了谢灵君。这样子强烈的感情,在谢灵君归来之后,还是第一次。   他内心低低的对自己说,也许,自己对师叔太薄情了。   曾经,谢灵君待他那样儿的好。   是呀,因为小时候的经历,他落下了病根,在黑暗幽闭的空间,他便忍不住生出了恐惧。   小时候,他的病还要眼中一些。在没有月亮星光的夜晚,他也因为缺乏光亮而恐惧不已。他会点一根蜡烛,从晚上枯坐到了天亮。而那时候,师叔总会温柔的陪着他。   等他年纪渐渐大了,这样子的病也没那样儿的严重了。待他成为元尊,不再是个小可怜了,过去种种,也恍然宛如旧梦了。   可是,此时此刻,他忽而落入这个漆黑的山洞,他终于发现,自己仍不过是当初那个无依无靠的小孩子。   坠入此处那一刻,他的呼吸也是微微一窒,然而铺天盖地的恐惧,却也是这样子的涌过来。   明明知晓,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风神照呢,终究还是难掩内心的惊惧。   然后他看到了林愫,拿出了夜明珠,夜明珠轻轻的吐露光辉,落在了林愫面颊之上,映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一切种种,恍惚间竟有几分熟悉。   就如那时候,那点亮的烛光,那温柔的师叔,那一模一样的脸庞。   不过风神照终究是清醒的,他没有过去,只因为眼前女郎凉薄无情,并非善良之辈。而他,则是个骄傲的人,岂会在曾经的弃徒面前服软?   全世界,他最不乐意在林愫跟前服软了。   因为林愫曾经那样儿的弱小,是自己牵着她来元元天,教导她修行,给予她种种恩惠。若无自己给予,她岂能有今日?好了,如今林愫得了青玄剑,这样儿的得意,还要当叛贼。自己对她尚有几分眷念,而她却是刻薄无情起来。风神照内心之中,亦只有浓浓的倨傲,怎肯在林愫面前像个可怜虫?   黑暗之中,一切均是那样子的难熬,风神照内心之中饱受折磨。   林愫手中明珠,照耀着她身侧方寸之地。风神照一伸手,就可触及,享受这片光明,可赌一赌林愫是否对他尚有余情。不过风神照却并没有去试,甚至小心翼翼,并未让丝毫的光辉,染上了自己个儿的衣服角。   而林愫,当然不知晓风神照的心思。她的想法比较简单,没掺和太多的暧昧和眷念。   在她的心中,风神照如今也不过是敌人罢了。   明珠光辉,染上了少女俏丽的面颊,瞧得风神照的心砰砰一跳。   其实此时此刻,风神照甚至有些不甘和嫉妒的。   他不明白,为何林愫能如此的坦然,竟然并没有受黑暗的影响。   小时候,风神照在苍璧的手底下吃了不少的苦头。乃至于,竟然在风神照的心里面留下了心理阴影。奇妙的是,长大之后,风神照对苍璧却并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恨。   这并不是说,风神照对苍璧有什么爱戴和敬重,他对苍璧不理不睬,任由其自生自灭。然而,他也没有将报复加诸于苍璧身上,更没有动手将苍璧杀之。本来他把苍璧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实力在手,也无需考虑别人是否会寒心。历代元界元尊,有许多本身就死在自己徒儿的手中。   不过,风神照并没有将苍璧杀之泄愤。这并不是什么道德上的约束,而是风神照居然当真没什么恨意。   他长大了,成为元尊了,有了力量和权位了。   其实他内心深处,居然觉得苍璧种种手段,也不是什么大错。等到后来,他便如此待林愫。   可林愫,却是和他不一样,不一样啊。   这个冷心肠的徒儿,没心没肺,也似乎没什么心理阴影。   既然如此,风神照更不能输给她去。   黑暗中,风神照唇齿间,均是一股子的血腥味儿。   渐渐的,风神照诡异发现,那股子的恐惧之意,居然渐渐散去了。他到底不是从前的小孩儿了,变得自负又强大。熬了一会儿,黑暗之中的恐惧,似乎都已然不算什么。   忍耐一阵子后,风神照虽然还有一阵子的心悸,可小时候的恐惧,终究是渐渐消散了。   这一次,没有女人温柔的安抚,没有明亮的烛光。   这一切种种,使得风神照自己也不觉有些惊讶。没有一个女人温柔的安抚,在自尊心的驱使下,没有光,他旧日里的伤口也渐渐愈合了。   以前的恐惧,也不过如此?   风神照忽有所悟,这世间种种,没什么会是永恒。时移世易,伴随每个人的身份、力量不同,许多东西都会发生变化。感情如是,就连恐惧亦如是。   此时此刻,他与林愫已然到了出口。   林愫青玄剑轻轻一挥,顿时也是挥开了偌大的出口。   她轻轻一笑,如此的掠出,阳光落在了林愫的身躯之上,婀娜的身影映入了风神照的眼帘。   这一切,恍惚间似曾相识,和另外一个女人当年的身影融为一道。   只不过这两个女人,却带来截然不同的感觉。   林愫的唇角,却也是禁不住透出了浅浅的笑容,如明润的阳光,粲然而生辉。   她总是对人生充满了希望,怀着憧憬的。   对于林愫而言,无需别人给予她一道光,她自己内心就有着一盏明灯。   正在这时,两人的耳边也传来一阵子的动静。   如此坠入小世界,风神照和林愫二人,皆是心怀警惕。   林愫顺势寻去草丛,乱叶轻掩,似掩住一人。   对方面容半遮,只露出一双惑人双眸,林愫无语凝噎,只觉得万分眼熟。   她剑气一扫,随手斩去枯草,不损眼前容貌半分。   此时此刻,尹风华那张俊容,顿时也是出现在了林愫面前。   他衣衫虽然凌乱了一些,还沾了些泥土,整个人模样不太好,面色也不够润泽。   不过纵然如此,似也无损他绝世风华,惑人魅力。   更何况,林愫也早就习惯,每次见到尹风华,对方就那么一副很狼狈的样儿。   尹风华更不觉伸出手,含笑轻轻和林愫打招呼:“嗨~”   林愫无语哽咽,她错了,她本来以为自己但凡什么事都猜疑到尹风华,不是很好。   也许自己的疑心病,未免太重了些。可事到如今,林愫却不信尹风华来小世界打酱油。   尹风华和气的对林愫说道:“阿愫,我早便说了,我们很快就能再相见。”   而一旁的风神照,在看到尹风华瞬间,内心也是浮起了滔天巨浪。   尹风华存在的日子,这个毁誉参半的仙界美男子,却也是吸引住整个元界的目光。在尹风华那绝世风华面前,谁还会分心留意别人呢?而那时候,风神照年岁尚幼,自然与之遥不可及。他内心之中,也因而生出了挫败无力之感。   不过后来,伴随尹风华失踪,自然也是人走茶凉,再无人惦记。   不知怎的,他盯着林愫无奈好笑的神气,内心升起了滔天杀意。   作者有话要说:  尹风华:果然很快就见面哈   感谢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cu__ccc_ 20瓶;someone° 10瓶;林深时见鹿 5瓶;三千莳、4086105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081   风神照煞意浓浓, 不错,以前尹风华在元界风头正盛,可这一切早就已经过去了。尹风华已然早离开元界许久, 风华已逝, 连仙使之位也被人顶了去。更不必说,当年苍璧这个师尊,口中念叨,却是让自己这个徒儿一定要将尹风华杀之。   这样子想着时候, 风神照已然是缓缓的举起了斗光剑, 寒芒大盛。   林愫心里叹了口气,将身躯移了移, 挡在了尹风华面前。   风神照行为受轮回盘铁律阻碍, 终于厉声:“他乃元界祸根,灭世祸胎。”   林愫盯着尹风华,尹风华顿时摇摇头, 一副没这种事情的无奈样儿。   他沉吟:“上任元尊, 本就不大喜欢我, 大约,是我夺了他心爱女子的芳心。”   夺了他心爱女子的芳心?   话语入耳, 风神照面色更恼:“胡言乱语。”   林愫伸出手,轻轻的拍拍尹风华的肩膀, 还摘去了尹风华肩上碎叶,亲亲热热的说道:“尹仙师, 你寻我们来,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无妨直说。”   尹风华微微一笑,说道:“那是你和我有缘, 不知为什么,我每次落魄时候,总会遇到愫愫。也许,你是我的福星也说不定。”   林愫被他激得腮边发酸,一阵子无语,缓缓开口:“称呼我阿愫就好。”   她有点后悔拦着风神照了,尹风华诡计多端,既然胆敢现身于此,必定也是笃定定能保命。还不如,让风神照试试,尹风华能有什么样子的手段。   既然如此,林愫也不愿意纠缠一番,做些个无用功。   她端正的跪坐在地上,一双妙目流淌光辉,蕴含浓浓猜疑,左顾右盼:“小白呢?”   尹风华漫不经心:“他现在已然是别人的狗,没跟着我了。”   白骨妖神何等实力,如此言语,顿时令林愫一惊。她目光扫向了尹风华,见着尹风华没有再说下去,故而询问:“为何?”   尹风华微笑:“你猜。”   猜个鬼!林愫眼中蓄满了不满,尹风华种种行径,不免令人齿冷。   将人搞到这种地位,却犹自语焉不详,装神弄鬼,让人觉得很不真诚。   莫非,不将事情搞得云里雾里,就无法衬出尹风华之神秘莫测。   尹风华察言观色,看出林愫已然是有些不满了,忍不住轻轻的叹了口气。他忽而伸出了手,送去林愫面前,触及林愫的手指。林愫不觉一惊,旋即意识到自己已然身负轮回盘之力,尹风华已然无法轻易窥见自己心绪。   反倒是修士的手腕,本来是要紧的脉门,并不能轻易被人碰触。   林愫的手指,搭上了男人的手腕。   这副画面,落在了风神照的眼里,使得风神照蓦然扭过了脸孔。   这样子的心绪,也不止第一次了。当年他逐走了林愫,本来也欲断此缘。   没想到,林愫那残破之躯,居然在雪岚宗养好了。她对自己这个师尊颇多忤逆,避如蛇蝎,反倒对雪岚宗那水连城亲亲热热,眼底都是甜甜的情意。   这实在大出风神照的意料之外,水连城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林愫眼神,也不过如此。   他本可轻轻动根手指头,杀死水连城,可如此一来,死去的人也是完美无瑕了。自己这个无知的徒儿,更要和自己作对,憎恶自己。有些事情,其实很简单。以风神照的身份,他甚至无需见水连城,只要对那雪岚宗宗主水无眠叮嘱几句,一切足矣。   后来水玲珑发难,小世界对林愫动手,伤人夺剑。水连城偏帮妹妹,而自己出头帮林愫将水玲珑处以雷刑折磨。一个男人最可怕的不是渣,而是废。他看到那女孩儿看水连城眼底里的光芒消失了。因为林愫骄傲,已然无法容忍一些事情。   纵然如今,风神照回忆当初自己的手段,也还是禁不住升起了一股子的得意。   那样子高高在上,让人无处可逃。   一个人处于这样子的环境久了,又怎么会不眷念权力呢?   不过没想到,林愫也是个薄情之人,也没过几年,林愫就淡忘了水连城,坚强开始新的生活了。   她芳心又动了,分明守不住了,如此水性杨花,轻薄之极。如今林愫的手指搭在了尹风华的手腕上,透出了绵绵的情意。不错,林愫是故意试探,与尹风华彼此算计。可这个女修,其实是对尹风华很有好感的。也对,以林愫的性子,本来就喜欢新奇危险的东西,更何况尹风华还生得很漂亮。   风神照也留意到,林愫总是目不转睛盯着尹风华那张脸,有着一股子得说不出的味道。   风神照想,林愫的眼光也不怎么样,不是一个区区雪岚宗的弟子,就是早已过去的尹风华。以尹风华的残败之躯,林愫又能喜欢到几时?   他没有对尹风华动手,可不知怎么了,居然也是没有再离开。   林愫看着尹风华,本来眼睛里有着一丝试探和戏谑。可渐渐的,林愫的眼神也添了一丝变幻。   难怪尹风华气色如此不佳,此时此刻,他居然也已然筋脉尽毁,且周身是伤。   此时此刻,尹风华皮囊里面身受重创,伤痕累累。只怕,他除了一张漂亮的脸,身躯内里都是尽毁了。   林愫眼中神色微凛,不觉再往下查探下去,她探上了尹风华的丹田。   丹田之中,藏着修士最珍贵的内丹,而内丹之中,则蕴含了修士全部的玄力。   修士一旦结丹之后,身躯之中才有足够的空间,容纳修炼的玄力,一步步的踏上修行大道。所以林愫对付谢灵君时,可不客气,碎其金丹,损其功体。   而谢灵君内丹被碎之后,顿时也是痛不欲生,要死要活的。   故而丹田之地,对于修士而言,已然是最重要不过之处。   可此时此刻,尹风华这最为要紧之处,已然是空空如也,彻底破碎。本来应该在丹田流转的金丹,也已然是踪迹难觅。   林愫慕然瞪大的眼睛,不可置信的凝视尹风华。   她也疑许是尹风华弄鬼,可是手中气息所探,分明如此。尹风华分明是被人以极狠戾的手段,废去金丹,修为尽散。此时此刻,尹风华的身躯应该也是极为痛楚的。寻常之人,到了此等地步,必定也是痛不欲生,恨不得呼天抢地。可是眼前男子,面色虽苍白了几分,却也是风轻云淡,一派冉冉风姿,唇角微微含笑。   明明,身躯已然是破碎如斯——   林愫自认是个坚强的女人,她扪心自问,也是做不到。   林愫手指犹自搭在尹风华的手腕上,呐呐低语:“你,你内丹碎了?”   尹风华显然是个无比坦诚且真诚的人,如今含笑,轻轻的点头。   风神照闻言,眼中讥讽之意更浓。林愫总是喜欢一些不怎么样的男人,好似尹风华,无论以前如何的风光,如今也不过是残破之躯。此时此刻,尹风华不过空有一副皮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林愫叹了口气,禁不住试探:“难道是小白?不过也怪不得别人,谁让你养这么危险的玩意儿。”   谁会跟尹风华似的,养这种危险性宠物。   尹风华手指比在唇边嘘了一声:“可别冤枉他,他虽罔顾我们深厚的感情,弃我而去,倒也不至于如此狠心。小白,也还是重情重义的。至于,这小世界种种,愫愫,嗯,阿愫若要知晓,我必定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愫啧啧两声,不信天底下有白吃的午餐,忍不问道:“那,你有什么条件?”   尹风华眼珠子也不眨:“带我上路。”   他脸白白,唇也无色,笑起来时候,眼中清辉流转,却似一道清光掠过他的面颊,风华吐露绽放。   “唉,我跟你一道,慢慢和你说,替你出谋划策啊。”   尹风华甜言蜜语:“别的什么,我也不要,看看你就高兴了。”   林愫自打见到了尹风华,心里叹息就没停止过,假笑:“自打小世界遇到你,你便要处心积虑赖上我了。”   尹风华来个默认,伸出手,对着林愫微笑:“我站不起来,阿愫,你抱抱我呀。”   林愫脸颊一热,心里甜甜的想,尹风华婊里婊气的。   她无奈笑了笑,弯下身,朝着尹风华伸出手臂。尹风华伸出手,搂搂她脖子,他嗅到了这个女子身上的温软香气,忽而怦然心动,因而一发不可收拾。男女之间的感觉,是很微妙很难以形容的。此时此刻,他清晰的感觉到,林愫对他有着微妙的好感。此时此刻,尹风华忽而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只要,林愫在,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自己都可以站起来的。如今靠得这么近,使得尹风华忽而用脸蹭了林愫脸颊一下。轻轻蹭蹭脸了后,他到底没有让林愫来个公主抱,而是扶着林愫缓缓站起身。   而林愫脸颊热意未褪,她没怎么生气,只轻轻的将发丝拢在了耳后。看着尹风华这样子的站起来,她内心之中,也不觉升起了几分的佩服。   林愫亦是知晓,如今尹风华糟糕到什么地步,只不过饶是如此,尹风华仍如能风轻云淡,似一点儿也不在意。   风神照将眼前种种,尽数看在眼里,只觉得说不尽的郁闷,说不出的鄙夷。   他这个女徒儿,当年不肯依顺自己,风神照只当她冰清玉洁,坚贞自守。可如今,却如此随随便便的,和另外一个男人调情。   风神照自幼在谢灵君身边长大,他以为天底下的女子,都如谢灵君那般冰清玉洁。   谢灵君美貌出尘,有着出色的美貌和善良。可这样子一个女子,面对诸多裙下之臣,始终未曾动情。谢灵君对许多人都善良而和气,却不会轻易动情。   就连风神照自己,当初坐拥整个元界,何尝不是禁欲,且竭力自我折磨。   若非如此,林愫早就是他的人了,又岂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就连如今,谢灵君倾吐情意,芳心许之。而风神照也对她守之以礼,从无一指相加。   如今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林愫,林愫居然如此——   他下意识的伸出了手指,似要抚上自己的面颊,不知蹭脸是什么样的滋味。   难言的嫉意,却涌上了风神照心头。   “不知廉耻,林愫,你竟如此不止廉耻。”   一个,两个,林愫可以和别的男人好,可总是冷了自己。   风神照嗓音也不觉透出了几分尖锐:“只不过,你眼神却也是不怎么样。从前,你瞧中了水连城。一转眼,你又瞧上了这个元界废物。呵,金丹已毁,不过是个废人。”   尹风华比他想象的还要差劲,混到了如斯地步。   林愫嘴唇动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尹风华已然抢白:“唉,正因为如此,愫愫对我,一番真情自然不含丝毫的杂质,不图分毫。真可谓,是真情实意,令人十分感动。我除了以身相许,实在不知怎么报答。“   林愫:肉麻兮兮。   早让他不要叫自己愫愫。   尹风华感慨:“反倒是小风,只怕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妙真人也不知能不能守得住。”   林愫叹了口气:“人家是堂堂元尊,你怎么好意思叫他小风。”   尹风华节操全无:“我是怕把他叫老了,占了便宜。否则,叫他一声哥哥,有什么关系。”   风神照蓦然死死的盯着他,眼寒如冰。   若眼神可以杀人,他早便将尹风华这个废物杀了百遍千遍。他真不知道,林愫为何要护着这个废物,还如此喜爱。   林愫也不睬他,如今尹风华也不能使用法器了,林愫便斩了一根树枝,让尹风华使。   她盯着尹风华微白的面颊,心想尹风华受伤的样儿可真招人疼。要是尹风华乖乖的,不作什么妖,也不知道多好。   林愫心态已然是很平静很好,一副看尹风华什么时候露出狐狸尾巴的样子。   而尹风华则冲着她,温和一笑。   正在这时,一旁却也是有些异动,风神照神魂一搜,察觉也不过是些小世界的修士,不成气候。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这次吃土二人组拆伙了,不过不必担心男主的功体问题,身为轮回盘造物,修行方式不同啦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753917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尹卿颜 10瓶;漩涡火车头 2瓶;一树碧无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082   身为玄通境修士, 对气之一道,是十分敏锐的。   尤其是一些低阶修士,他们在玄通境修士面前, 简直是无所遁形。   更不必提, 风神照乃是元界的元尊,而林愫新得青玄剑实力更与以前不同。   故而这些小世界的修士,蕴含了一股子的杀意,也是不难察觉的。   “那废物就在附近, 寻出他来, 杀了便是。岂容他自以为是,平白恶心人。”   废物二字入耳, 风神照只觉得一阵子的舒坦。   尹风华果真惹人厌憎, 小世界也招惹了诸般祸事,惹来这么多人嫌恶。   废物,不错, 尹风华就是废物。   这已经废了的小白脸儿, 仗着一副好容貌, 花言巧语,讨女人欢心。   而林愫这样子的女人, 也果真是好哄,被此等废物随意哄了去, 变作尹风华的依仗。   本来风神照轻轻一动手指头,都能将这些杂碎闹个粉身碎骨, 不过如今也不大动手了。   “素大夫终究是个女人,抵不住这小白脸花言巧语,本来是个瞎子,能济什么事。哼, 若非那女人能调制汤药,何至于让这废物占尽便宜。那女人,自己倒是什么都不要,却养个废物男人,什么好的堆在她身上。难道,还指望一个废物,养出个天才出来?岂不是,这废物私底下勾三搭四,哪里耐烦理睬一个瞎子。”   风神照越听,越是不屑。尹风华从前,总归是元界一个人物,怎么沦落到小世界,竟然变成了如此一副模样。   还是,这些小世界修士所寻觅,也是另有其人。   然后这些小世界修士,忽而哗啦一下,纷纷窜出来,一副逮着你的模样。   一个个,脸上尽数是嘲讽之色。   就连林愫,也忍不住多瞧了尹风华几眼。   尹风华当然也没什么人品,无甚节操。只不过如此之事,似乎也不该是尹风华。   尹风华纵然要做坏事,似乎也会做一些大大的坏事,更加有逼格一下。   尹风华也不觉冲着林愫一笑,一副你要相信我样子,眼中尽是缕缕深情。。   为首男修禁不住冷笑:“好了,事到如今,便有人一转眼,又攀上了个女人。”   以风神照倨傲之性,本来哪容旁人在他面前如此的啰嗦。   只不过此时此刻,他内心之中,竟不觉升起了一股子的隐秘的快意。   林愫眼光可鄙,令人不屑。而正因林愫挑了尹风华,连小世界也备受羞辱,抬不起头来。   而这一切,可不就是跟元界一模一样?   在元界,林愫本来也是天分出色,心性坚毅。可是她却处处被人讥讽,遭人误会。林愫先从元元天踢到了须弥山的第三层天,再从第三层天踢到了须弥山脚下。   本来这一切,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她本具有上等仙骨,天姿出色,二十岁不到就突破了玄通境。而在整个元界历史上,之前也不过区区三人。   可是如今,林愫终究不过是一事无成,守着洞府里面几个弟子,过着不怎么样的日子。   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林愫对自己的忤逆。   若然林愫乖顺听话,那她早就人人尊崇,成为元元天仙使,甚至想要掌握一个大门派,有风神照撑腰也是轻而易举的。   到了如今,林愫也被尹风华带低了档次。   纵然到了小世界,也不得不走先抑后扬的路线。   “哼,踢去黑灵洞中,居然未曾身死。如今,莫非还要混入联盟之中,吃素雪衣的软饭?”   “师姐何须和他废话,和这样子的人在一起的女人,能是什么好货色。”   林愫微微一笑,决意不生气,只动手。偏生这个时候,尹风华忽而握了握林愫的手掌,眼中深意无线。   尹风华开口:“诸位,诸位,这位,乃是在下的,未婚妻子。萍水相逢,和你们要寻的人,没什么相干的。”   那师姐言语最是尖酸刻薄,方才也没留意到尹风华。如今她看到了尹风华,看清楚尹风华风姿,也不觉微微一怔。   这男子虽然病弱一些,却也是个俊俏人物,和身边女子关系十分亲呢。   “呸,一个病秧子,还是将你夫人看紧一些。”   那女修嗓音泛酸,添了几分尖锐。   而林愫也渐渐回过神了,目瞪口呆。   这些人激情辱骂的,居然是风神照?   风神照也察觉到了,面色变得奇怪之极,简直是,不可置信。   他多久没被人这么无礼了,自从风神照成为了元尊,旁人对他可谓是毕恭毕敬。在风神照面前,那些修士也是大气都不敢出。   无非是,生怕说错了一句话,就遭受雷霆之怒。   想不到如今,风神照居然遭人激情辱骂,而辱骂他的人,还是这些小世界的蝼蚁。而他,居然容这些人辱骂如斯之久——   因委实太气,一瞬间风神照脑海也微微空白。   眼前这些可悲的蝼蚁,尚自不知晓自己大祸临头,犹自作死。   诸如废物、软饭之类的词汇也从他们口中说出来。   “刘师兄,既然素雪衣对这废物言听计从,若是将他这般杀之,岂不是十分可惜。若然将他留着,说不准还能利用一二。”   那师姐颇有几分姿色,只不过眉宇颇为艳俗,向着为首的男修撒娇,眼底一抹贪婪一闪而没。   那刘师兄却是冷笑:“不想要命了,你莫非不知晓,雪山派的莫长老,曾以手段制住这废物。谁想这废物跑去跟素雪衣哭诉,那素雪衣不但解了毒蛊,还哀求旁人为她出头。多少人要讨好她,最后便是雪山派,也不得不将莫长老忍痛杀之。”   “这废物不但要死,还要大家一人一剑,人人有份。对了,同行两人,也一并杀之,这才叫干干净净。”   看来这些人的目标,就是风神照,而林愫和尹风华也不过是他们口中同行两人,是路人甲。   不过虽然是路人甲,也没有就此放过的道理。   林愫乖巧的和尹风华当路人甲,肚里却感慨,这些小世界杂鱼,死了也值得了。   能激情辱骂风神照,也算是一大丰功伟绩。   那女修咯咯娇笑,身姿摇曳着走到了风神照面前:“唉,你虽样子不错,可素雪衣也是看不到。既是如此,素雪衣为何会对你这么死心塌地,待你这样子的好。还是你,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好处?”   她嘴里这么说,手指间却顿时掠过一丝银芒,蕴含了缕缕的杀机。   只不过话语未落,风神照一挥剑,那女修顿时被轰杀成粉末。   在场小世界修士,无不惊恐脸。   而风神照也不客气,斗光剑挥一下,只一招,在场小世界修士尽数横死。   他蓦然扭过脸,死死的盯着尹风华,眼中升起了滔天怒意。   尹风华也很是无辜:“与我何干,这世上,便算有个人,和你生得一模一样,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林愫是无比的赞同的。   只不过,这个小世界和风神照相似的那个人,实在很低级。   此人名唤秦子寒,根骨也许不错,秉性却很是惫懒。他和素雪衣本是指腹为婚,只不过后来素家没落,素雪衣父亲亡故,秦家顿生悔婚之念。   未曾想,待素雪衣调制的药汤,能遏花疫。   因为如此,素雪衣身价倍增,人人追捧。而秦家,自然悔青了肠子,更竭力挽回。秦家派出秦子寒出马,把当年种种悔婚之事,说得也是迫不得已。而秦子寒更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偏巧素雪衣也是个规矩且单纯的,对秦子寒的花言巧语,皆是深信不疑。   她一派情深,对秦子寒情真意切,更倒贴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而秦子寒,更利用单纯的素雪衣,攥取种种的资源。比如方才冒火的刘师兄,本来也是雪山剑派一霸,占据师门资源,拉帮结伙的搞事情。没想到,这等仙门一霸,遇到个吃软饭的心机男,被秦子寒占了不少便宜。故而这位刘师兄,就准备将秦子寒给宰了。   当然秦子寒这废物结仇无数,想要搞死他的,也绝非死去的刘师兄。   此人之前就被骗去了这黑灵洞中,已然殒身。那黑灵洞对于林愫和风神照而言,是轻松通关,对于别人而言,却未必是如此。据闻洞中,有许多凶残的野兽,等着吃肉和血。   不过这些怪物的凶残,是对于这些小世界修士而言的。它们嗅到了林愫身上的危险味道,早就避之不及,哪里敢来挑衅。动物知晓轻重,人反倒不如。比如,这些在风神照面前作死的小世界修士。   结果秦子寒死在了洞府之中,倒是吐出一个风神照出来。   风神照举起了斗光剑,那剑却未沾染鲜血,杀死小世界的小猫两三只,难道还用沾什么血不成?   此时此刻,风神照气得浑身发抖,双瞳蕴含了一股子逼人威势:“尹风华,如此种种,便是你故意设计?”   尹风华大言不惭:“阿愫相信我得清白就够了。”   林愫呵呵,相信个鬼!难道要她相信,这个小世界,刚巧有个人和风神照一模一样,刚巧这个人死了,刚巧风神照却穿越过来跳过来。而这一切只是巧合,尹风华却清清白白?   林愫:我还不至于被美色如此迷惑住脑子!   林愫假惺惺:“尹风华,难道,难道你还要风神照冒充死去的秦子寒不成?”   让风神照冒充个吃软饭的,呵呵哒,以风神照的秉性,有可能吗?   尹风华一副一切皆有可能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刘婷 30瓶;萌兔子 5瓶;陌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083   尹风华缓缓说道:“我从不强人所难。”   他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握紧了林愫给他砍下来的树枝。尹风华的面颊因为失血而略显苍白,只不过那一双眸子,似永远不会失去光泽。   纵然他如今内丹没有, 废人一个, 可不知怎的,他头发丝都似透出了自信。   “阿愫,你如今修为这么了不起,如今又是青玄剑之主。所以, 说不准试试, 也能穿回元界。”   林愫轻轻把玩自己脸侧青丝,闻言, 抬头笑了笑:“哎呀, 我也没说想要走啊,陪陪你挺好的。”   林愫暗忖,尹风华说得这么好听, 必定另有手腕。   她冉冉一笑, 甜言蜜语说得情深意重, 心里自有盘算,和尹风华各怀鬼胎。   尹风华轻轻的拢起了自己的衣袖, 只见他手臂之上开着一朵红花,宛如火焰。   林愫从背景任务中得知花疫, 不过还是第一次见到,忍不住微微吃惊。   只不过尹风华手臂上的花朵已经黯淡了许多了, 好像涂了一层药水,颜色浅浅的,并没有炽焰如火。   一时间,林愫内心暗惊。她见识过尹风华的实力, 虽然尹风华口蜜腹剑,可是实力却也不俗。只不过尹风华太过于狡诈,他智商上的光芒遮掩了武力值罢了。且尹风华也身负神器,有轮回盘之力。   可是这样子的人,也会感染小世界的花疫?   林愫之前听说了花疫,可是她本以为,此病和自己是无缘的。   但凡修士,修炼到了一定的地步,则必定是会寒暑不侵,什么风寒脑疼的凡人毛病是没有了。等到修士修为更高深,自然更加抗病。这些小世界修士虽会感染花疫,可林愫不认为自己会染上。   毕竟小世界灵力稀薄,这些修士体质必定不如元界。更不必提,如今林愫的修为,傲视元界了。   然而如今,尹风华身上的花痕,却让林愫吃惊了一把。   尹风华触及林愫探寻的目光,微微一笑:“不要紧的,我这病,慢慢也会好了。这火焰花颜色渐渐淡去了,很快就会消失无踪,再没什么痕迹。”   他手指握成拳,举在了唇边,轻轻的咳嗽了两声。   “方才你们出来黑灵洞,小世界的修士是不会去的。那里面,除了一些凶兽,据闻去过之人,均会沾染上花疫。不过我瞧,那也不一定。毕竟那处,也是小世界的三大神秘地之一。”   林愫目光微微一窒,心里爆了粗口,迅速撩开了自己的衣袖。   她雪白的肌肤之上,倒是干干净净,并没有什么红痕。   尹风华探出头,看了一眼,果然如此的样子:“果然,阿愫乃是这青玄剑之主,而这青玄剑,本来就主治愈,你与青玄剑人剑合一,很难染上什么疫病。你方才什么表情,我怎么舍得坑你?”   然则此时此刻,一侧寒意大盛,充满了浓浓的肃杀之意。   林愫内心咯噔了一声,打了个突。   只见风神照煞意浓浓,面色颇多凶戾之意。   他手臂仿佛一截冷玉,一向没什么颜色,如今风神照的手臂之上,却凝结一朵火焰花。而那朵火焰花,又与尹风华手臂上的那一朵截然不同。尹风华手臂上那朵花儿,颜色已然是淡了许多了。然而风神照手臂之上这一朵,可正无比的鲜艳,如火焰一样轻盈的跳跃。   若然风神照眼神可以杀人,早就将尹风华凌迟碎骨。   他缓缓的放下了衣袖,话不多,举起了手中斗光剑,煞意浓浓:“如何解之?”   风神照平素性情淡漠,纵然山崩地裂,也绝不会动于色。甚至对于林愫,他虽有些嫉妒和不甘,却从无触及魂魄的惧怕。甚至种种爱恨嗔痴,也不过是外因,不会触及风神照本源,不过是人生一些劫数。而如此种种,更会伴随岁月流逝心性改变而变化。   可以说风神照内心深处,始终也是如寒冰沉水的。   然而如今,风神照心尖,终究有一丝触及神魂的惧意。   只不过风神照常年死人脸,也并不十分明显就是。   此时此刻,风神照狂意十足。他明明知晓,自己身处轮回盘之内,攻击林愫会造成轮回之刃反噬。   可是如若此刻林愫非要护住尹风华,那么拼着两败俱伤,也是要跟林愫同归于尽。   而尹风华也是伸出了手指头,他的手指头勾住了林愫的衣袖,将林愫轻轻的往自己身后带。   尹风华力道虽然不大,意思却很明白。   而林愫,也从善如流,顺势站在了尹风华的身后。   尹风华充满了真诚:“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风神照以极大的克制力,克制住自己,免得自己一剑将尹风华给宰了。   要说尹风华跟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也说不上。是因为林愫吗?这个原因自然是有的,可还有另外一种奇妙的,说不出的憎恶。仿佛,尹风华生来就是自己的对头人。有尹风华这样子的人存在,他必定是食难下咽,睡不安枕,会将自己种种一切,就此夺走。   此刻,尹风华若敢啰啰嗦嗦,顾左右而言他,再说一句废话,他必定将尹风华就此斩杀。   好在尹风华关键时刻,言简意赅。   “学我毁修为,废金丹,那就可以了。”   看着两张震惊面容,尹风华只缓缓解释:“其实,内丹乃是我自己所废,方才无暇告知——”   “而这花疫,本就只在修士之中横行。一旦废去修为,自然也是解去花疫。修为是依附于性命存在的,一旦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倘若性命不存,哪里还有什么修为。既然如此,何不留自己一条性命。所谓壁虎断尾,壮士断臂。只要心性坚毅,又有什么了不起?”   尹风华侃侃而谈,一副鼓吹风神照快废金丹的样子。如此才是有勇气,有智慧的大丈夫!   听得林愫也是一阵子的恶寒,更佩服尹风华对自己下手之狠。说到底,修士界本来便是极之凶残,彼此杀伐之间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就连自己这般单纯无害之辈,还不是伸手废去了谢灵君的内丹。   可是能将如此手段用在了自己的身上,也是令人叹为观止。   换做林愫,也许她也绝不到对自己如斯决绝。   唉哈,尹风华当真是个狠人。   一瞬间,风神照亦不觉微微有些恍惚,待他回过神来之际,忽而厉声:“你想骗我自废金丹。”   风神照眼底,顿时布满了浓浓警惕以及恼恨。   尹风华嗯了一声:“你若不愿意,可以不废。不废也有不废的办法,素雪衣调制的药汤,能延缓花疫。嗯,她对自己那个未婚夫婿,可是痴心一片,有求必应。元尊,偏偏你生了一副好容貌,和秦子寒是有几分相似的。生来这么一副容貌,这可真是生而有机缘,旁人也比不上。轮回盘不是都发布任务了,助女主得药引,调解药。你这元界得元尊,也有机会来小世界拯救一下苍生,也算是积些功德。”   他懒洋洋的点着手中树枝,没雪色的唇瓣微微一笑:“我一向乐于助人,只要你点点头,我给你带   路。”   林愫心想,你特意掐点来这里,不就是故意引风神照前去吗?   秦子寒是个无能龌龊的人物,尹风华却要风神照取而代之。   看来尹风华很想通关这个任务,将个炮灰偷换成大能,给一方狂加实力。   风神照最初的愤怒过去之后,也渐渐冷静下来。   他虽恨不得杀了尹风华,可尹风华身边却有林愫这个瞎了眼珠子的女人。既是如此,他也不得不收敛自己的怒气。眼下自己所要做的,并不是跟尹风华这样子的心机狗纠缠,而是尽快恢复自己的实力。   反倒是林愫,林愫并未沾染花疫,且有青玄剑,能穿梭自如。   耳边,则听到了林愫开口:“既是如此,不若,让我们去见见这位小世界的女主。”   听着林愫愿意留下来,风神照不觉为之愕然。   林愫一摊手:“你看着我干什么,反正,你也不容我回去元界。否则等你归来时,元界就姓林了。”   风神照嘴唇动动,也没反驳。   林愫无疑说中了他的心思,他是个自私而霸道的人,性格也有几分极端。倘若,他滞留小世界无法归去,也绝不容忍林愫归去元界,过上那等风光无限的日子。这个女人,与他纠葛甚深,他自然是,绝不会轻易的放过。倘若,自己当真不能幸免,他也要杀了林愫陪葬,绝不允林愫过上快快乐乐的日子。   尹风华倒是笑眯眯的:“还有我呢,阿愫,你早说过,舍不得我了。”   林愫手指摩擦腰间的青玄剑,心想,就算我舍得,你也不让我走啊。   相识一场,尹风华还是客气的,至少未曾让自己染上花疫。   可既然风神照染了花疫,他回不去,因为人类的劣根性,自己也回不去。   换位思考一下,她也不可能放风神照回去虐徒儿。   林愫心里叹了口气,内心也不觉盘算起来了。   无色天必定要争夺宗主,乱上一阵子。雪岚宗是墙头草,随风摇摆,水连城这个老情人总要给点儿面子。至于梵海,那是独自宅了多年了。既然是如此,短时间内,元界应该处于微妙的平衡。   日子一久,就算乱起来,杀青叶洞府也没什么实质好处。   所以林愫瞪着尹风华,礼貌笑笑。   尹风华给风神照指了正道联盟的方向,风神照顿时也掠了过去。   林愫也御剑而行,对着尹风华伸出手。   尹风华微微一笑,抓住了林愫的衣袖。   风轻轻的从两人耳边轻轻的飞过,传出了呼呼的声音。   耳边,则听到了尹风华嗓音:“阿愫,这样子生活,你高兴吗?”   尹风华说话的嗓音,时而清凉轻狂,时而微微低沉沙哑,如今尹风华嗓音微低,语音尾处却轻轻一扬,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撩人味道。好似一个小小的勾子,这样子的勾了心口一下。   林愫也禁不住轻轻一侧头,含笑说道:“你在说什么呀?”   “我是说,穿梭于一个个小世界,这样子的冒险,做任务,你开心吗?”   林愫想了想,笑眯眯的将手背起来:“至少,也不讨厌吧。”   她心里想,其实她还挺喜欢这样子的生活的,带着一点危险,却无时无刻,蕴含着未知和新奇。当然遇到危险时候,林愫会竭力报名,恨不得再也不经历。可是这样子的事情是有瘾的,会一次又一次。   甚至于,这两年,师容代她做任务,其实林愫也少了许多乐趣。   不过现在,她是个成熟的仙尊了,是林仙尊,那么总是爱冒险似乎也不好。   林愫想,要是尹风华不是这么多心眼儿,会算计。那么和这么个漂亮聪明有趣的混蛋,穿越一个又一个世界,倒是挺有趣的。   她和尹风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风将他们说话的嗓音扯碎了,传入了风神照的耳中。   而风神照却也下意识的,死死的捏紧了拳头。   风神照竭力抵挡,使得自己未曾再去瞧手臂上那朵火焰花。他感受到一股子的莫名力量,使得风神照内心生出一股子前所未有的恐惧。纵然是尹风华暗算,可谁知晓尹风华是怎样得逞的。   而风神照暗自运气,自也察觉到自己身躯如今的异样。运行之间,风神照便会察觉筋脉之上会泛起几许轻微的痛楚。这样子的痛楚,如今虽不打紧,可以前却是绝没有的。更不必提,这样子的痛楚,说不准会逐日加深。   他身躯之力,近乎神佛,力强之极,已然鲜少有什么能伤之,亦许久未曾有什么伤损。正因为如此,风神照对这样的未知,不觉生出了几分说不出的不适。   忽而间,风神照不觉念及了尹风华的话。倘若自己修为尽废,那么谢灵君可还是会不离不弃?   风神照太阳突突的跳,从前他可不会自讨没趣,这般假设。不过如今,风神照内心也不大有底。   说到底,他内心深处,隐隐觉得谢灵君不会这么一片真情。   这么想着时候,风神照顿时也觉得一阵子的没趣儿。他忽而一咬牙,恶狠狠的握紧了手中的斗光剑。   这时候,天色渐渐黯淡。   沙漠之上,数百修士齐齐露营,这样子的场面也还是颇为壮观的。   而陈隐之此刻,则于高地之上,吹着清风,审视着这支队伍。   他有一张年轻的面容,一双眸子却也是出奇的深邃。作为小世界的修士,陈隐之属于其中的佼佼者。   他出身于这千剑门,已悟这个门派最深的十二层剑意,当世之中,能胜过他的不超过五人。   而陈隐之,也是这个小世界顶尖五大高手中最年轻一个。   其余四人,也许有稍胜陈隐之一筹的,可是生死相搏也必定是会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所以此时此刻,陈隐之可以用俯视苍生的姿态,凝视这芸芸众生。   这支征战白雪城的队伍,修士大都出自千剑盟、幻灵盟、雪山派几个大宗门。当然还有七星楼,天琴阁等二流门派,另外还有几十位散修。可以说,整个小世界的战斗力,差不多都倾巢而出了。而这些参加战斗的修士,当然也各怀鬼胎。   传闻中的白雪城主神秘莫测,修为高深,手段凶残。不过陈隐之反而并不怎么担心,只觉得此战必胜,理所应当。   此时此刻,陈隐之却忍不住想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不过中上之姿,却有着无穷无尽的慈悲。而这样子的慈悲,似乎只有菩萨才能拥有。   她,没有一双眼珠子,却出奇的温柔。而天底下除了素雪衣,便再没第二个人能有这般气质风韵了。   陈隐之也曾身受重伤,得其妙手医治,方才能够痊愈。当他伤好时候,一颗心也不觉留在了素雪衣身上了。   素雪衣,这个女人当真是上天降临的天使,怎么能干净如斯。便算如今,素雪衣因为善于调药,被人众星捧月般对待,可是仍然是保持一刻朴素、虔诚的心。啊,这颗金子般的心,是何等难得。   可惜,素雪衣身边,有一个狗都不如的男人。   想着秦子寒这个势利的未婚夫,陈隐之唇角也忍不住流淌一缕冷笑。   他想起了秦子寒种种不堪之处,这么个狗都不如的男人,是怎么样在自己面前丑态辈出,谄媚讨好。   当然,陈隐之在素雪衣面前是十分有风度的。甚至于秦子寒被雪山派长老下蛊为难时候,陈隐之还为他出头。   正因为陈隐之出头,那下暗手的长老,当即便死。   是,他对这个女人套路,谁让他这个修士是小世界的五大宗师之一,有这份实力为所欲为呢。   这么想着,他唇角甚至扬起了一丝笑容。   不过这时,陈隐之隐隐感觉有人前来,心村哪个不长眼的混账居然胆敢来打搅。   他一抬头,入目却是一张阴魂不散的脸。   陈隐之稳住心神,居高临下的说道:“怎么秦兄,有此闲情雅致。”   他虽然称呼对方一声秦兄,不过高傲之态却很明显,分明也是迂尊降贵。   若是往常,秦子寒一定是卑躬屈膝,语带讨好。   不过风神照臭着一张脸,不理不睬,擦身而过。   陈隐之顿时一愕,这货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什么玩意儿!   “陈仙使,这位是林女修,她师尊本是隐世高人,如今刚刚出师,就一腔侠义之心,要来除魔卫道了。”   一旁,尹风华在一边替林愫草人设。   林愫脾气可比风神照好多了,微微一笑,和善中微微带着三分的矜持。   陈隐之也没多在意,这世道会吹嘘的人太多了,再者以他观气之术,也没留意到林愫有何特别,更没发觉风神照的异样。可这不过是元界修士普通的敛息之术,使得英华隐匿,并不外露。   陈隐之对林愫的修为没什么看法,倒是发觉林愫样貌实在不错,纵然在女修之中也十分出挑。   如此美色,怕不是依靠皮囊,来找个大佬抱大腿的。   陈隐之不以为意,不过林愫倒是将他看了个通透。   以元界玄通境修士的眼神,她只一瞧,便看出陈隐之对“秦子寒”心存杀意。   所以低阶修士真是可怜啊!   本来谁要杀秦子寒是一个任务的小悬念,如今却顿时一览无遗。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更新得都比较晚,超过十点的话,大家都不要等了,可以第二天看,熬夜容易头秃啊啊   另外会努力多更点的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omeon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迟荻 13瓶;Locked 7瓶;29157462 6瓶;31129179、憬花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084   林愫随尹风华入了修士营地, 她发觉短短时日,尹风华已然融入这个小世界。   他所在的组织名唤飞云团,不过就算在小世界, 也连三流派门都算不上。   飞云团成员总共不过五人, 也不过是几个散修一块儿凑热闹的组织。   团员大抵都是年轻的修士,大家都比较热情兼亢奋。   素雪衣在飞云团中,担任医师职务,不过谁也没想到, 素雪衣居然能调出缓解花疫的药汤。   林愫不动声色打听, 知晓尹风华来飞云团不过两年,却因为脑子灵活, 善于出谋划策, 故而成为了这个小团队的军师。   甚至这次攻打白雪城,也是尹风华从中游说,促成此事。   也难怪那个陈隐之眼高于顶, 却对尹风华这个废人尚自客气。   林愫沉吟, 这白雪城主跟尹风华有仇吧。   林愫想入非非, 诸多猜测,莫非这个白雪城主, 也是轮回盘造物?   尹风华拉拢小世界的修士,又坑来自己和风神照, 那么这个白雪城主就算再有能耐,只怕也是稳死。   这样子想着, 林愫唇瓣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   这样子的小世界,尹风华就好似隐隐的一个操盘之手,浅浅含笑间不动声色安排一切。   纵然如今尹风华修为尽损,也是掩不住他心机狡诈。   不过尹风华这个心机狗, 算计再多,却总是一副很和善的样子。   如今飞云团的少年男女,皆对他十分佩服。这几个年轻的修士,面颊之上也不觉透出了兴奋。   除开尹风华和女主素雪衣,飞云团剩下三人分别是剑客骆星,炼器师方薰儿,以及神偷安星星。   这几张年轻的脸孔之上,充满了热切,可能真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匡扶正义的事情,连空气之中也透出了正义的气息。   林愫内心感慨:年轻真好!   林愫只嗅到了空气之中浓郁的阴谋气息。   另一头,风神照臭着一张脸,轻轻的擦去了唇瓣上的药汁。   他几口吞了素雪衣调的药,气息运行之下,果真似遏制了花疫的影响。就连手臂上的火焰花,颜色也不觉淡了几分了。   果然,这个小世界的女子,所调药汤是有用的。   也因为如此,风神照终于忍下了胸口的一抹焦躁。   他面前的素雪衣,身躯微微有些单薄,清秀纤弱,衣衫简单朴素,举止温柔熨帖。只不过,眼前清秀的女郎,双眸轻轻的闭着,什么也瞧不见。   不过素雪衣似盲人当久了,也已然习惯双目失明。   她果然是个温柔倒贴的秉性,忍不住柔柔说道:“子寒,你好些没有。”   风神照只轻轻的嗯了一声,没什么话好说。   对于此等愚钝软柔的女子,风神照是不大看得上的。   秦子寒似也是这般态度,素雪衣也没有流露出什么异色。   她轻轻的说道:“你总是这样子,不懂得照顾自己,唉,子寒,你连日奔波,也是辛苦了。”   其实秦子寒是个健康的男子,而素雪衣反而是身子孱弱,又双眸失明,本应该是素雪衣更加幸苦。   不过如今,素雪衣却并不在意自己,反而这般体贴她的渣未婚夫,可谓是温柔体贴之极。   风神照却没搭理她,他心肠很硬,也不会被这样子卑微的感情所感动。   在他眼底,素雪衣也不过是个愚不可及的女人。而风神照也并不怎么热衷演戏,就算被拆穿,又有什么了不起。   以风神照之力,这些小世界的修士,皆不必如何的放在眼里。   素雪衣倒是浑然不觉,她摸索向一盘的食盒,端出来一碗汤,轻轻的摆出来,和声说道:“子寒,你定然还没用过晚食,快来喝汤吧。”   风神照早就不沾这些个凡俗之物,也不过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素雪衣微笑:“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私底下总是如此的拘谨守礼。你对着我呀,总是话儿也不多说一句。不过,我是你未来的妻子,应该好生照顾你的。我人也很笨,帮不了你什么。却只能,每日为你备上一碗汤。沙漠的夜晚,总是十分的寒冷的。若能有一碗热汤喝,似乎也能在冬日的夜晚暖一暖。而这,似乎便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她是个盲人,既然是如此,要做一碗汤必定也是比旁人困难一些。而素雪衣的双手之上,也不觉添了几道浅浅的伤口。   可惜,素雪衣是个盲人。她自然无法瞧见,眼前的风神照面寒如冰,并没有什么情绪。   素雪衣种种细柔言语,也不过吹到了寒冰之上,生不起点点的涟漪。   而她,更似习惯一样,轻柔的无奈摇头:“你还是跟以前一个样儿,总是这个样子。我知晓,你是心疼我,故而不忍我这样子的辛苦。不过,我并不觉得如何的辛苦的。”   素雪衣絮絮叨叨,风神照暗中翻了个白眼。   这个女人啰啰嗦嗦的,说得个没完没了。   似乎就算没人应她,素雪衣也能自顾自的演完这么场苦情戏。   搞得风神照甚至禁不住生出了优越感,果然性格决定命运。   像素雪衣这样子的人,就算有几分运气,炼制出了灵药,可也仍然活该被人作践糟蹋。   贱成这样儿,旁人若不睬上两脚,似乎也是说不过去。说到底,这种女人就是自我感动罢了,轮回盘怎会挑了个这么个货色做女主?   在风神照的世界观,弱者是没有人权的。   素雪衣这么一副依赖人的性子,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风神照手指一动,不动声色倒了热汤。   素雪衣眼珠子也看不见,自然也看不到,这样子糟蹋她心血的场景。她只摸索着,摸住了那只碗,看到碗空之后,也不觉透出了几分欣慰之色。   待风神照离去之后,素雪衣收拾了碗勺。   她轻轻的招来自己最新养的小狗,而这,也正是素雪衣的新宠物。这只新宠摇着尾巴,很是乖巧。   风神照没看到这只狗子,就算看到了,也以为不过是只寻常的灵宠。不过要是林愫看见了,一定也是会大吃一惊。   白骨妖神臭着一张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却也是只能乖乖巧巧的,腻在了素雪衣的怀中,安安分分的样子。   而素雪衣则伸出了手,轻轻的为狗子撸毛,养狗养得不亦乐乎。   白狗子轻轻的眯起了眼珠子,眼底流淌一抹凶光:死女人!   夜凉如水,林愫合眼打坐,任由气息轻轻的运行。   尹风华在这个小世界的地位并不低,所以连带林愫也能分配到一处帐篷。   忽而间,她隐隐察觉一股子灵力的波动,不觉有几分愕然。   这样子的灵力波动,有着几分元界的气息,似乎,是不远处的尹风华?   尹风华内丹被废,林愫是亲自的检验过的。既然是如此,这又是为何?   这么想着时候,林愫也不大坐得住了。   她轻盈的掠到了尹风华帐篷面前,略略犹豫,忽而听到了尹风华含笑说道:“阿愫,你若想要见我,何必犹豫。”   既然尹风华这样子说了,林愫再迟疑不免显得矫情,则轻轻的撩开了帐篷。   月华轻轻的透入了营帐之中,似染上了一层柔润的光辉。   染在了塌男子身上,似连尹风华的发丝也染上了一层晶莹的光芒,乍然一看,竟似银色的一般。   使得林愫禁不住想到了当初,那时候自己在黑牢之中,绝望的听着滴滴水声时候,所窥见的场景一样。   那时候林愫脑子发热,烧得迷迷糊糊的,脑子也不怎么清楚。所以林愫还以为,自己遇到了仙人。   等林愫烧退了,顿时也知晓,那也不过一个以前被关于此处犯人留下的法术。   理智上如此说,不过女人对这种惊艳的事情,总是很难忘怀了。   此时此刻,林愫内心之中,似又浮起了当年那样子的惊艳之感。   此时此刻,尹风华不过借着月色的光华,却让林愫生出尹风华似乎会发光的感觉。   待林愫定睛一看,更不觉微微一惊。恍惚间,月色下,一朵墨色的牡丹就这样儿冉冉的绽放,绰约生姿。   不过林愫看仔细一些,便发觉那不过是对方胸口一朵墨色的牡丹花刺青罢了。   尹风华解开了衣衫,露出了自己的心口,他那赤着的心口处,赫然有一朵墨色的牡丹,如此的摇曳生姿。   这枚刺青,宛如活物。此时此刻,花朵儿竟又展开了一片,越发显得无双的华贵。   丝丝熟悉的寒意,也是充盈在了帐篷之中。   而在这墨色的牡丹花旁,却有那么一道狰狞的伤口,鲜红欲滴,触目惊心。   尹风华已然是摘下了发冠,任由青丝垂在了身躯之上。   他忽而冲着林愫微微一笑,宛如什么妖物。   林愫的手也忍不住一抖,放下了帐篷的帘子。   那明润的月光,轻轻的被格挡在了营帐外。   林愫本来准备掏出自己的夜明珠,却见尹风华已然点燃了灯。   摇曳的灯火,轻轻映衬着尹风华俊容之上,照着他身躯之上那朵墨色的牡丹花儿。   林愫听着尹风华幽幽的说道:“我胸口的伤,很小时候,就已经有了。很吓人,是不是?”   这么说着时候,尹风华轻轻的抚着胸口的伤疤。   他有一副好容貌,倾倒众生,蛊惑人心。可谁也不知晓,他心口竟然是有这么丑陋的一个伤疤。修士的身躯,本可以自愈的。可是尹风华这样子的伤却是永远不会修复,永永远远的留在他的身躯上。尹风华本来是个极骄傲极爱完美的人,故而心口这样子的丑陋之物,他并不愿意展露于人前。   而这样子的丑陋,就仿佛是属于尹风华的一件耻辱,就如此的烙印在了尹风华的身躯之上。   不过如今,他不在意在林愫面前如此的展露出来。   林愫自然觉得无所谓,所谓修士,整日打打杀杀的,有些伤痕有什么打紧?   而且尹风华这样子完美的人身上,有这样子一道猩红的伤口,反而拥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林愫脸颊忽而微微一热,有些不好意思。只不过此刻羞涩扭头,似乎展露自己青涩,更会在尹风华面前处于下风。   尹风华这样子的人,必定也是会调笑自己的。   故而林愫轻轻的侧过身,有些随意轻轻靠着,怀中宝剑,这个姿势显得很是潇洒。   “哪儿吓人了?”   尹风华轻轻的抬起头,冉冉一笑。他的手指之中,轻轻捏着一枚猩红色的珠子。林愫所留意到的灵力波动,就是由着这颗珠子之中散发出来。而这颗指头粗细的珠子,林愫也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阿愫,我有一个元界的大秘密,要告诉你,不知你想不想听?”   尹风华说话的嗓音,轻轻的润入了风中,蕴含了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   夜凉如水,不安分的人也不止一个。   此时此刻,一道婀娜的身影,顿时靠近了风神照的落脚之处。   她当然不是来寻风神照,而是来寻在这儿的秦子寒。这个小世界的女修名唤姜娇,颇具姿色,姿容妩媚。她父亲姜重之是雪山派的一名长老,姜娇虽是庶出,可也是旁人眼中的名门。   故而一开始,秦子寒对姜娇百般讨好,欲图娶姜娇为妻,姜娇也没有如何将这个窝囊废放在心上。只不过秦子寒稍稍也有几分颜色,又低声下气。故而姜娇也将秦子寒养为备胎,身边添个哈巴狗,也没什么不好。   等那盲女寻来,履行婚约。秦子寒百般不愿意,而姜娇也咽不下这口气,想要看个乐子。她一副对秦子寒倾心的模样,仿佛秦子寒只要扔了那盲女,她必定会以身许之。只不过姜娇心高气傲,绝不会委身秦子寒这样子的废物。以她娇艳容貌,说不定还能攀上个高枝。   而秦子寒也个凉薄的人,很快弃了那盲女,转头要和姜娇相好。可姜娇也不过是逗逗他,跟逗猫儿狗儿一样,又岂会当真。秦子寒知攀附无望,本来也甚是恼怒,终究是个无能男人,不敢对姜娇有一指相加。加之姜娇颇多手段,时而对秦子寒生气,时而又展露亲近。她轻嗔薄怒,顿时也是将秦子寒摆布得晕头转向,迷迷糊糊的。秦子寒明明知晓姜娇有意戏耍,可是也是脱不了身,舍不得离开。   也因为如此,姜娇内心之中,也不觉颇为得意。   可惜素雪衣那盲女,竟有本事,调制出舒缓花疫的药汤,一时顿时成为各门各派追逐的对象。秦家这样子的三流家族,也是动了心。秦子寒那没骨头的无赖,则更是砰然心动,不要脸回去吃回头草。   换做旁的女子,哪里看得上这货,怕也立刻给秦子寒没脸。   可素雪衣偏生是个犯贱的,这么样的货色,居然也肯纳了。   姜娇虽对秦子寒没什么真心,一时间也是气得半死,好生恼恨。   这个时候,姜家却忽而来了一位修士界的大能。   这位大能,身份尊崇无比,十分的高傲。就连姜家老祖,面对这位大能,也提鞋不配,只能跪地上发抖。   那位大能,便是当世五大宗师之一的陈隐之。   陈隐之这般人物,来到姜家,一开口,就讨要了姜娇。姜家上下,无不是十分的欢喜,受宠若惊。娇儿生得美貌,想不到居然还有这样子的机缘,就算是个暖床婢呢,那也还不是赚到了。   姜娇也如此认为,面颊生晕。   谁想陈隐之寻她,别有一番缘故。一想到这个缘故,姜娇就忍不住狠狠的一咬唇瓣。   那素雪衣,又盲又蠢,谁曾想,居然是有如此运势。   原来陈隐之这个修士界的大能,居然看中了她。以陈隐之的实力,本可轻而易举的将素雪衣拢到手中。   不过人家宗师动的是真爱,玩的是情调,要的是逼格,耍的是风度。   陈隐之也不玩小黑屋,而是处心积虑,算计素雪衣的一颗心。   那秦子寒本是个贱人,陈隐之就准备姜娇,勾得秦子寒犯贱,彻底死心。   姜娇知晓了陈隐之的打算后,顿时也就酸了,只觉得素雪衣那木头一样的姑娘何德何能。   不过,陈隐之这个大宗师之命,她也不敢不从。   秦子寒那贱人,本来被素雪衣捡了回去后,也生出了几分良心,想要从一而终。   只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以前求而不得的姜娇,如此投怀送抱。这狗男人怎么忍耐得住,终于没管的住自己。   姜娇成为了秦子寒的情人,为自己贞操和节操流了几滴眼泪后,就开始图谋最大的利益了。   她给秦子寒吹耳边风,怎么拿如今的素雪衣捞好处,狐假虎威。而素雪衣,又对秦子寒言听计从。   当然秦子寒结仇无数,姜娇就管不住了,反正又不是自己到处得罪人。   及秦子寒得罪雪山派,险些被雪山派长老除之,姜娇才悚然一惊。   看来陈隐之是没有什么耐心了,素雪衣迟迟没有放弃,大宗师也等不得。   不过秦子寒没骨气向着素雪衣哭诉,陈隐之表面上风度翩翩,甚至还替秦子寒出头杀人。   这使得姜娇内心一惊,说是出头,也不过是杀人灭口吧。   当然杀意一旦划破了一道口子,自也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一次,秦子寒被姜娇哄去了黑灵洞,本也是九死一生。   此刻,姜娇听闻秦子寒没有死,竟也禁不住松了口气。   这并非因为姜娇对秦子寒有什么感情,而是为了自己担心而已。   陈隐之为了攥取素雪衣的芳心,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到时候,杀了自己为素雪衣出气,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姜娇不敢恨陈隐之,甚至对秦子寒也还有点感情。她恨的,反而是从来没有伤害过她的素雪衣。她觉得素雪衣白莲花,犯贱,自己才会如此的倒霉。   姜娇好生不是滋味,只觉得自己这么个活色生香千灵百巧的美人儿,哪里敌不过那木头样的白莲花?   素雪衣有什么值得喜欢的,不过只有善良而已。   此刻,姜娇也有了一个打算,不如唆使秦子寒杀了素雪衣。只要秦子寒认定,素雪衣的存在危及了他的性命安危,那么秦子寒一定是会狠下下手的。   只要,让秦子寒知晓,陈隐之觊觎素雪衣这个木头美人儿,就已经吓坏了这个废物男人了。   那么,陈隐之必定会杀了秦子寒泄愤,大约也无暇理会自己这个漏网之鱼了。   姜娇并不觉得自己狠辣,她觉得自己是个聪明的女人,正在做一桩正确的事情。陈隐之这一桩荡气回肠的真爱,凭什么自己要为这位大能的爱情当炮灰。   对付秦子寒,姜娇还是很有把握的。   怎样摘干净自己,消除秦子寒怀疑,再怎么样让秦子寒害怕。到时候,秦子寒这个狗男人,肯定还会象征性的犹豫一下。不过没关系,等自己吹几句耳边风,秦子寒这个利己的人,终究是会自保的。   姜娇内心已将将秦子寒的种种反应,均是盘算了一遍,将种种说辞,在自己心里面打了个草稿。   不过姜娇撩开了营帐,还未来得及说出来一个字,顿时身躯一僵,种种说辞尽数堵在了喉中   剑光一闪,她顿时爆体而亡,化为粉尘。   风神照眉宇冷漠,冰凉之极。   他慢慢的抿紧了自个儿的唇瓣,一派厌恶之色。   这些小世界的跳梁小丑,真是一个比一个令人厌恶。   至少元界,纵然有人想要讨好风神照,也不至于如此没数。如此的庸脂俗粉,哪里来的勇气跑来勾搭?   姜娇的死,不过是一波小小的水花,根本没有丝毫的波澜,似也没有影响到这个夜的宁静。   此时此刻,林愫眼波流转,心思已经是转了一圈儿主意,已然是有了抉择。   她点点头:“听听也无妨。”   尹风华微微一笑,轻轻的举起了自己的手指:“此事说来话长,如今你既已经是被青玄剑改造了,我也不能随便碰触就让你沉入识海了。不过,你若自己愿意,让我手指按住眉心,我也能和你分享一些记忆。”   林愫一步步走到了尹风华跟前,轻轻垂下头,默许的样子。   尹风华也就去了手套,手指不觉按上了林愫的眉心。   种种记忆,就如此铺天盖地,涌上了林愫的脑海之中。   那是许多年的元界,那时候的元界,秩序还十分不稳,甚至灵气也不似如今这般的充沛。   高崖之上,有着一个男子负手而立,衣衫飘飞,衬托其仙人之姿。   只看他的背影,林愫就隐隐觉得眼熟。   她忽而记起来,记得第一次自己被风神照拉上了元元天。那时候元殿之中,奉了一副画像,画中的男子背影挺秀,有伟岸风姿,有着无上的气韵。虽然只是一个背影,整幅画却也是气势滂湃。仿佛,画中人会活过来一样。   那时候风神照已然是元元天至尊了,有着无上的权力,可饶是如此,他还是对这幅画像微微欠身。这么个小小的举动,说明风神照对这个画中人,也是有些尊敬的。   后来,林愫方才知晓,这个男人正是元界第一任的元尊君无止。   君无止,是属于元界的一个奇迹。他是第一个二十岁前,突破了玄通境的元界修士。还不止如此,实则君无止是第一个提出玄通境理论的人!此后元界诸多修士,不过是跟风,是君无止的应声虫罢了。   有些人的聪慧,可谓是天生的。君无止生来早慧,生下来时候,就能言语,读书一目十行且过目不忘。   至于习武,他任何功法均是一学就会,且也是能融会贯通,自创武功。   这个时候的元界,还没有须弥山,没有秩序,各大势力的修士彼此厮杀,且祸及普通百姓。   君无止不但有大智慧,更有大抱负。他决意一统元界,创立种种秩序,能海纳百川,能让人人和平相处,能让世界一片清宁。   这样子的想法,在当时也不过是异想天开,说出来也不过是徒自惹人讥讽嘲笑,更不必说完成这桩任务了。   可是圣人和凡人的察觉,就在于此。   君无止不是普通人,他不但想想,他还要实施,还要做到。   旁人的种种讥讽嘲笑,君无止均不会放在心上,而是铁了心,要做自己的事,使得自己的梦想成真。   转眼百年过去,君无止事业也进展不错,他已然有自己的理论,自己的追随者,拥有信徒,更已然不可小觑。   君无止是个极具魅力的人,许多人都被他折服,参与进去君无止的大业之中。   这个时候,君无止内心之中,忽而升起了一股子陌生的情绪,而这样子的情绪,伴随时光的流逝,一日日的加剧。   这样子的情绪,便是寂寞。   他有信徒,有朋友,有敌人。可那些人,其实离他很远很远,因为这些人均是跟不上君无止的高度,不能跟君无止交谈,进行一些交流。   他得到了太多的崇拜,却没有人能够跟他进行思想上的交流,站在他的高度深深的理解他。   然后,这个时候,一个女人出现了。   这个女人,是个非常出色的女人,还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女子。   此时此刻,君无止身边,也已然添了个红衫美貌的绝世佳人。   少女轻轻的靠在君无止的后背,蓦然冉冉一笑,笑容动人心魄。   她名叫冰云,不但美貌,也是个聪慧绝伦的女子。   冰云也是元界第二个二十岁前突破玄通境的修士。当然谁也不知,冰云尚有另外一个身份,便是轮回盘造物。   她也是造化之神死了后,第一个应运而生的轮回盘造物。   君无止有着凡俗之人难有的智慧和实力,冰云同样具有。   也因为这样子,这样儿一双男女,自然不可避免的相恋了。   有冰云相助,君无止的大业也是如虎添翼,势如破竹。   情到浓处,冰云也不觉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她原本是轮回盘造物,为了世界充满了秩序和公平,方才降临在元界。   彼时两人情爱正浓,君无止也并不觉得如何。   等君无止一统了元界,便将整个元界的灵力,归于一处。这就像养花之人,为了保持主干养分,因而将别的旁支纷纷除去一样。   而上古大能的实力果真也是非同小可。   两人以神器,将元界别处灵脉斩断,只留下主枝。然后一年年过去,几十年后,元界灵脉主干之处,就长出了一处须弥山。   这些事情本来都是匪夷所思,可在这一对儿神一样男女的努力之下,也都完成了。   之后,伴随时光流逝,沧海桑田,元界修士渐渐也觉得理所当然。   甚至他们初次来到了小世界,也会惊叹小世界灵脉居然分布于大地各处,如何能集中管理。   君无止和冰云二人,也宛如创世之神,立下种种规矩。   比如须弥山之四层天,比如须弥山开辟洞府,需要的弟子人数。比如,元界弟子需要小世界执行任务,维护别处的和平。这些都是冰云创造的规矩,她本来是轮回盘造物,可以说她和轮回盘本是一体的。   再者冰云是第一个苏醒的轮回盘造物,力量也是格外强横。   这些规则建立之处,自然也是充满了好意的。如此一来,不同性格的修士,也能选择不同的生活方式。而有根骨的弟子,也有不同的选择。   只不过伴随时光流逝,日子一久,冰云也是和君无止形成了分歧。   冰云发觉,君无止实在太在意元界了。甚至于,君无止还用种种手段,使得元界攥取更多的灵力,这样久能保证元界修士生来就更强。   两人因此,争执越多,分歧日深。   林愫可以肯定自己窥视的是君无止的记忆,因为如今她感受到的,便是君无止的想法。   在君无止看来,自己一统元界之后,平静祥和,无论修士和百姓日子都是好多了。他便是创立这一切的伟人,偏偏冰云,对他诸多意见,很是不满。   他自认自己没有错,只要自己创立好的制度,那么这样子制度延续下去,元界将会永远就这么好。   然后画面一转,君无止一伸手,一掌拍向了冰云的背心。   女郎唇中呕出了点点嫣红,宛如桃花煞煞。   作者有话要说:  风神照:“请问作者,这次为什么要将我卷入小世界,我不会配合被单蠢盲女感化的老套剧情的。”   小聂:“……”   小聂:“并没有,你想太多。”   小聂:“主要是为了让你吃狗粮。”   啊啊,小世界如果被轮回盘安排穿越的话,当然会回到原来时候。但是如果是非常规被拉进去,时间是会变化的。这一章冰云改造轮回盘规则的话,可以理解为类似电脑编程,让元界这么运行。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算哪块小饼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算哪块小饼干。 20瓶;早季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085   君无止出手之际, 其实冰云已然知晓。   而君无止,其实知晓冰云已然知晓。   两人相恋多年,无论什么都十分契合, 感情也是极为深厚。君无止知晓, 冰云是无法接受这样子的现实。   她实是盼望,自己的爱郎,能放弃杀己之意。   君无止知晓这个女人,对自己深情一片, 虽然意见不同, 两人感情却绝无瑕疵。   而这个女人,也是他此生倾心所爱, 爱慕珍重之人。   所以出手之际, 君无止也心生迟疑,却终究狠狠一击,击中在冰云后背之上。   他知晓冰云对自己真心一片, 不但坦诚自己是轮回盘造物, 而且将轮回盘种种秘密都尽数告知。   饶是如此, 君无止仍然是震碎了此生所爱的心脉。   冰云面上,也染满了失败之色。在她看来, 自己终究是失败了。   与此同时,冰云内心之中, 充满了浓浓不解:“无止,我自知, 自己与你看法不同。可难道如此,你便一定要,狠心杀我?”   她自知自己,并无一丝一毫的权欲之心。冰云平时种种劝诫, 也不过担心爱郎走上邪途,万劫不复。   君无止一开始确实是赤子之心,悲天悯人,想要改变整个世界。可一旦有权力,君无止也就变了。   这屠龙的勇士,一旦有了贪婪之心,就会生出鳞片利爪,成为真正的恶龙。   君无止叹息:“你终究是轮回盘造物,终究是高高在上。所谓造化之神,神明遗物。一个小世界的兴衰,就有着你们判定,如此高高在上!我等寻常人类,岂能容神女所摆布?冰云,元界的命运,终究是要握在元界之人的手中,而不是由着一个神明的心情。”   此时此刻,君无止内心有着浓浓的悲痛,可居然没有丝毫的后悔。   他确信,自己做得没有错!   “我们一手缔造了元界,创造了种种制度,有合理的制度存在,元界定然是会千秋万载,永远如此的安乐。而你,你如此种种言语,仍然是将元界系于你个人的选择上。我和你之间,终究是你错了。”   冰云怅然摇头,惨笑:“你实在是瞧错了,无止,不是这样子的,无止。你,你就是太骄傲,以为自己缔造的王朝,能有千秋万载,永远不灭。可这,不过是痴心妄想。而且,永远不灭的统治,也是一桩很可怕的事情。而你,更因执念将要入魔了。可惜,你却不肯相信我,啊!”   鲜血顺着她唇角,一滴滴的淌落。   她已然察觉君无止心性可怕的变化,曾经的英雄,也会化为恶龙。   她不过是,想要阻止自己的心上人。   可惜君无止却已然心生警惕,先下手为强。   君无止知晓冰云是轮回盘造物,不死不灭,极难杀死。他一旦动了杀念,就再不会回头,也不会停止。这一点,冰云也是很清楚的。君无止心性坚毅,一旦下定了决心,就会一往无悔。   所以君无止便取了冰云一枚玉尺,欲图以神物要了这神女性命。   林愫想,可惜君无止不知,这玉尺本不能取冰云之命。   冰云告诉君无止许多事情,可这桩事情,君无止终究不知。   轮回盘造物不死不灭,除非,她心如死灰,自己不想活了。   不过君无止歪打正着,当他将这枚墨色的玉尺刺入冰云心口时候,冰云确实再无生念。   君无止眼中,也缓缓淌出了泪水,面颊之上流转了痛楚。   他忽而喃喃低语:“杀你,自然也是迫不得已。冰云,冰云,若然无你,这世间何等无味。我愿意随你而去,不能同生,便要共死,也不枉我们相恋一场。”   那枚墨色的玉尺,四分五裂,顿时成为了碎片。   其中有些,跌入了轮回盘,化为金光,消失不见。   剩下的几片,倒留在了元界。后来历代元尊蓄养暗奴,穿梭各大小世界,秘密替元尊行杀戮之事。而他们之所以有穿越时空之能,便因为兵器上镶嵌了这么几块小小的碎玉。   此刻君无止沉溺于悲痛之中,张口便是冰云若死,他不能活。   冰云眼前就要殒身,他实不必以语欺之。   待冰云化为飞灰,他忽而咚的跪倒在地。   君无止之所以下定决心,杀死自己心爱的姑娘,乃是告诉自己,便要以身相随,生死与共。   此时此刻,他确实也是悲痛莫名,难受之极。   君无止微微苦笑,抽出来自己佩剑,比在自己颈项之上。   他本以为自己必能兑现所许诺言,可当剑比在脖子上时候,君无止方才感觉到人生的纠结和迟疑,本我与真我的纠缠,说来说去,委实令人为难啊。   说到底,君无止生来就有无上的气运,什么事情,最终也皆遂他心意。   如今他大业既成,神功盖世,又是万人之上,乃是元界独一无二的霸主。   再动人的爱情,也不能使这样子的男人去寻死狗带。   他是对冰云的死充满了愧疚,更因为冰云毫不抵抗而惭愧。   可再深的愧疚惭愧,亦不能让君无止放弃自己宝贵的生命。   啊,元界需要我!君无止这样子想着时候,为了顾全大局,终于还是放弃了自尽。   时光流转,转眼间,百年光景过去,君无止的霸业也固若金汤。   他一统元界之后,许多人都将他当作神明一样,崇拜之极。以君无止的尊贵,以他的实力,又有什么人会在他的耳边,说一句不中听的言语?   年轻的时候,他会觉得寂寞,想要灵魂的知己,相伴相知的战友,彼此扶持提点。   可如今,君无止早就容不得一句不顺耳的言语。他需要别人诚惶诚恐,五体投地,对他恭顺之极。   像他这样子的大英雄,元界的大功臣,所说一句话,必定是金规玉律。   不过元界也没第二个人,能有他彪炳功绩,盖世之功。他于元界,本来就居功至伟,他之丰功伟绩,本也应该千古流芳万世传诵。   此时此刻,他已容不得一句逆语,但凡反对他的话,皆为叛逆。   元界阶级森森,元元天成为元界灵脉所聚,而君无止一声令下,更将元宫修建得富丽堂皇。元元天设十二金殿,每殿各纳仙妃一位,风姿不同,性格各异,或清冷或娇憨,可个个均是绝色美貌,。而这十二仙妃,无不对君无止仰慕之极,千依百顺,奉为神明。   只不过君无止之后,历代元尊,却大抵不怎么在女色上放肆如斯。譬如如今的风神照,也不过是区区三角恋。也因如此,故而这十二仙宫便再无女子。后来,更演变为元元天仙使居所。   如此演变,也许是因为君无止之后,每一任元尊都无此滔天威望,可如君无止一般恣意行事。这些元尊虽然得享高位,却很有危机意识,心神挂于修为之上,无暇分心于女色。再者伴随时光流逝,元界流行了一波杀妹证道,思想上更推崇实力为尊,连带女修个个也醉心权力力争上游。故而导致元界修士单身风潮流行,历代元尊大半单身。   说到底,元界历代元尊,只有君无止,才是真正的至高无上。   他开创了新的世界,创造元界种种规则,抛开人品,那也不失为一代枭雄,追随者甚众。   那么君无止想做什么,要什么,都是轻而易举的。   那么此时此刻,君无止已然不大想将元尊之位让予旁人。   千秋万代,唯我独尊,元界永远以他为尊,有何不可?他已然寻觅长生不老之法,想要永永远远的活着,将年轻时候说过的话,统统的抛在了脑后。   年轻时候,他与冰云情深互许,那时候他不是这样子想的。   他觉得人生有限,故而才美好,方才显得珍贵。他堪堪而谈,说什么人之一生,最要紧的是活得精彩。   那时候他身边的冰云,冉冉含笑,双手紧握,低低说必定生死相随。   而君无止长生不老的心愿,居然也不是不能实现。   修士界本来颇多异术,而且还有那不死不灭的轮回盘造物。而君无止既有绝世之智,又有滔天气运,更与冰云这样子的轮回盘造物接触。故而他终究还是寻出那等长死不死的法门!   他虽是凡俗之躯,并无轮回盘之力,却寻来当年造化之神安眠前制造的神兵之一,斗光剑。   以君无止之能,也赢得了斗光剑的认可,成为了斗光剑的新主。斗光剑和君无止血脉融合,对君无止身躯进行了改造,那么君无止也拥有了部分轮回盘之力。虽不是什么原装货,可君无止也已然是身负神力。   那么如此一来,他本该长长久久做他的元尊,成为元界永永远远的统治者。   这般看来,这世间终究没有什么能阻止君无止了。   此时此刻,纵然有什么轮回盘造物出现,只怕也不是这位元界第一任元尊之敌。   此时此刻,君无止的实力,已然宛如神佛。   然而这时候,君无止的手臂之上,却已然添了一片火焰花。   看到这里,林愫终于难掩内心的惊讶之情了。   以林愫的记忆,以及元界之后的走向,君无止的狂妄野心,也终究不过是一场好梦,并没有化为现实。   如此自然会让人觉得好奇,究竟是什么阻止了君无止。   而林愫,自然也未曾想到,小世界的花疫,曾经在元尊身上出现过。   她更想不到,如此疫病,连君无止也无力抵抗。   此症之初,不过是肌肤微疼,真气受滞。可伴随火焰花之印,生遍四肢,蔓延全身,那便浑身痛楚,生不如死,更会肌肤寸寸溃烂腐败。   君无止使尽了办法,却无甚用处。   此病无药可医,无法可解。   君无止肉腐而身疼,愤恨之余,竟将自己划得遍体鳞伤。他以利刃划破身上的火焰花刺青,仿佛若然如此,必能遏此疫病。   他瞧着自己镜中模样,不人不鬼,蓦然死死扣住了铜镜,厉声说道:“冰云,冰云,是你不肯放过我吗,是不是?”   原来君无止内心认定,自己如今这副模样,乃是死去的冰云作祟,用什么毒誓咒术,将自己害成了这般模样。   至于是或者不是,谁也不知晓。   不过君无止自己却是深信不疑。   他不觉想到了当初,自己和冰云热恋。那时候他是凡俗之躯,可是冰云却是轮回盘造物。情到浓时,两人难分难舍。君无止内心更生出一股子强烈的嫉意。热恋中的人,总是有着浓浓的占有欲的。君无止身为修士,岁数自然比凡俗之人要长,可活得再久,也抵不过轮回盘造物不死不灭。若然自己殒身,冰云一时伤心,可千年万年,终究是会忘记了他。   那时候冰云便含笑说,必定生死相随。   若然君无止殒身,那么自己必定也会跟随。   君无止也荡气回肠,回了一句我亦同样。   君无止那时候真爱于她,只觉此等誓言天经地义,也并没有觉得不对。   如今君无止身染花疫,他不觉想起了当初的许诺,只以为如此种种,不过是应了当年誓言。又或者,冰云这个女人,终究是他心中一桩理亏之事。   然后画面一转,君无止面前,低低跪着一名英朗修士。那修士乃是君无止首徒江枯雪,乃是君无止最忠心的信徒。   他之性命,乃是君无止所救。他一身修为,乃是君无止所传授。   江枯雪的眼底,流转狂热的崇拜和固执。   此刻眼见君无止染上花疫,痛苦不堪,江枯雪也痛心不已。   君无止知晓自己大限已到,他固然野心膨胀,对于元界种种却也真爱。   他不想自己一死,他所创造的这个秩序井然的世界,就此崩溃。   他认为,会毁去这一切的意外,便是轮回盘造物。   而江枯雪,也是对君无止的看法深以为然。   然后,一场旷世阴谋,就此诞生。   “待我殒身,我等元界,高高凌驾于那些小世界之上。如此一来,则必定是会招惹轮回盘不满。到时,便有轮回盘造物现身,妄图毁我元界。若到了那时候,我们就,以轮回盘造物,对付轮回盘造物。”   君无止连连咳嗽:“我已不在,元界凡俗之躯,如何能抵这样子的怪物。那么到时候,以一人之力,毁灭一个世界,也不是不可能。不错,这些轮回盘造物,一开始呢,会投胎成人,也有弱小时候。我们自然可以,杀错千万不放过一个。可那样子不成的,杀了一个,两个,终究会有气运之子,逃过我们元界的屠刀。小世界千千万万,就算罗织人手,也不能保证没有漏网之鱼。”   “所以杀并不是最好的办法,我们,发现了轮回盘造物。那就养大他们,加以驯化。这个世间,没什么不能驯化的。凡俗之人可以驯化野兽,而人本身也不过是一个动物。让,轮回盘造物为己所用,必要时候,让出元尊之位,又何妨?他若成为了元尊,难道还能推翻元尊。若有第二个轮回盘造物,元尊自己都会杀了他。”   “可他不过是,是我们的傀儡。神明休想操纵我们。对于这些怪物,总有制衡他们的手段。人之将死,我告诉你也无妨。你若捉了个轮回盘造物,就割了他身躯一部分。而那一部分,必须得蕴含他的神魂。那么这样子的轮回盘造物,就是残缺不全的,就不能有十成的实力。寻常修士,纵然斩手挖眼,也能补回来。可轮回盘造物体质特殊,这个世间,是没有什么能补他们这样子的残缺的。”   江枯雪听得满头大汗,可是一双眸子却是闪闪发光,他显然是认可君无止的。   他将君无止的每一句话都听了进去,且印在了心里面。   君无止又叮嘱他良久,然后这影响元界千年的阴谋,就在这一刻,彻底的诞生。   而林愫更是知晓,君无止死后,江枯雪便是元界的第二任元尊。   此人一生,都生活在其师光芒之下,也无甚建树。不过,他却是君无止狂热的追随者,一生一世,将君无止言语奉为圣谕,坚定不移执行。谁也不知晓,那幽幽阴影之下,究竟有着怎么样的可怕阴谋。而江枯雪这个可有可无的元尊,又怎么样将君无止那可怕的谋划,永永远远的推行下去。   君无止之所以挑中江枯雪,可不就是因为如此吗?众多弟子之中,江枯雪也许不是最为出色的一个,却是最为忠心的一个。   君无止蓦然死死的攥紧了他的手:“你资质平庸,一生一世,也不能跟上我。可是,你却是最忠心,最负责的人。枯雪,我就要死了,你不要让我失望啊,更不能让元界失望。”   江枯雪这样子的人,也流出了泪水,冲着君无止咚咚咳了三个响头。君无止挥挥手,便让他退下去。   那花疫发病到了最后,君无止必定会浑身腐烂,人活着,身如尸。   他到底还有几分傲气的,素来爱惜自己英俊潇洒的容颜,自然也不会容自己如此毫无尊严。   他是元界人人推崇元尊,历代最具威信的领导者,十二仙妃心目中的男神。   到了如此地步,君无止自然也不容自己在这些面前脏臭不堪。   君无止心口之肉,隐隐已有腐化之像。   所以到最后,君无止拔出了斗光剑,对镜自刎,自绝性命。倒全了当初他对冰云言语,生死相随。冰云死的时候,君无止痛不欲生,说什么不能同生,便求共死,要随她而去。那时候君无止剑比上了脖子,犹犹豫豫,终究还是软下手臂来。如今时隔多年,发生了种种事情,君无止终于挥剑一抹,干干净净。   至于他为何而死,元元天上下,无人议论。   江枯雪手段颇狠,将那十二仙妃尽数逼死,用以陪葬。   旁人只道江枯雪太过于崇拜师尊,谁也不知晓,江枯雪有意杀人灭口,毁去君无止染疫真相。   然后时光流逝,岁月如梭,转眼间,元界已然过去千年,却犹自稳固如昔。   这一年,天镜门的宗主清定真人,踏入了一个小世界。   这位清定真人如今是元界第三层的宗主,身份尊贵,来此自然是迂尊降贵。谁都知晓,清定真人曾入元元天,成为元元天的十二仙使之一。等清定真人在元元天渡了一层金,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天镜门的宗主。   可谁也不知,清定真人除了做过仙使,还是元尊豢养的暗奴之一。   他手执一块碎玉,能穿梭时空。更能凭借碎玉,与那轮回盘造物彼此感应,寻出藏匿于小世界之中的轮回盘造物。而这样子的任务,则是六大暗奴的使命。   清定真人多年穿梭,早习惯了一无所获。他甚至以为,自己一生,只怕也见不到一个轮回盘造物。   然而命运使然,这一次他踏入这小世界,便隐隐觉得自己碎玉有所异动。   骤然得见,清定真人兴奋异常。   他一路寻去,到了一处小村庄之中。   因他仙风道骨,竟而取信了一对夫妇,哀求这位有神通的道爷,看看他们生病的儿子。   那孩子不过三个月,生得十分的俊俏,也很讨人喜爱。   小孩子这个年纪,总是爱哭的,可是他却总是爱笑,咯咯的笑得不知晓多开心了。   此时此刻,小尹纵然生了病,也是笑眯眯的十分讨喜。   可道人看着他,眼里却也是流露出难以言喻的贪婪和灼热。   碎玉有异动,看来这孩子必定也是轮回盘造物。   可是清定真人毕竟从未真正见过,那也不确定。不过,若要验证,倒也不难。   若将他心挖出来,小孩若能不死,便是轮回盘造物无疑了。   再者人魂本来就纳入心中,正好将其挖成残缺,更易操纵。   清定真人是个实干家,说干就干,他娴熟拿起了小刀,就要干活。可把人家父母吓坏了,哪里来的妖道!   当然这等凡人,在清定真人也不过是蝼蚁。   人家一挥衣袖,啪啪两下,夫妻二人顿时气绝身亡。   那小孩子咯咯的笑,可最后却终于哭起来。   清定道人面颊沾染了两滴鲜血,却兴奋的叫出来:“他没有死,他果真没有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早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omeone°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086   狂喜过后, 清定真人双眸却不觉闪烁森然的猩红。   他没去擦面颊上飞溅的血污,眼中杀意未褪,却也已然有了几分深沉的算计。   此时此刻, 清定真人并不愿意将尹风华交出来。他等暗奴, 被元尊驱使,可是也未必会心甘情愿了。   此刻他若抱走这个孩子,村子里凡俗之人也不会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也许会来到尹家,看到夫妻二人的尸首, 感慨惊惧一番。可谁也不会知晓清定真人的来历, 更不知晓清定真人为什么要做这样子的事情。   清定真人抱着那浑身是血,哭泣不休的孩子, 他本已流转去意, 要这样便走了。   只不过,他的脚步终究还是顿了顿。   清定真人发挥了他的谨慎,很添了几分盘算。   他一双眸子灼灼生辉, 流淌几分说不尽的味道。他忍不住想起, 自己在村中, 也曾被几个村民窥见,瞧见自己的容貌。待自己一走了之, 这些村民必定也是会惊骇之极,更联想到忽而现身于此处的道长。   倘若如此, 以后也许便会有别界的修士,来到了这小世界, 见着这些村民,问出自己形貌。甚至,以邪术攥取村民的记忆。   反元尊是大事,而清定真人则更要千倍万倍的小心, 不留一丝破绽。   所以他心里顿生几分说不出的狠辣,一双眸子闪烁几分阴冷。   成大事者,当然是需要既小心,又谨慎。   清定真人出去溜达一圈,不过片刻,就将这一村村民杀了灭口,方才回来抱住了小尹。   他面颊煞意浓浓,犹自沾染几点血污,唇角蕴含一丝冷丝丝的笑容。   他这副模样,和林愫看过的清定真人截然不同。   那也是尹风华的记忆,那时候的清定真人,既和善,又亲切,人前慈眉善目,好像是个慈祥的老父亲。   林愫早习惯了这世间种种虚伪之事,此刻却也是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清定真人佩剑之上,镶嵌一枚黑色的碎玉,那把碎玉,曾经是杀死冰云的一柄玉尺。冰云死后,君无止便将这几枚碎玉点缀在玉带之上,充作纪念。彼时君无止神功盖世,修为高深,又身佩斗光剑。那时候,他连轮回盘造物也不放在心上。等到君无止死后,江枯雪才蓄养暗奴,将碎玉拆开,作为法器使用。   君无止自刎时候,斗光剑抹过了脖子,一滴鲜血滴落在其中一枚碎玉之上。   这枚碎玉,辗转多年,又落在了清定真人的手中了。   那一滴鲜血,沾染了君无止的情绪记忆,如今又染上了那些村民的血。   小孩儿什么也不懂,眼珠子盯着这亮晶晶的物事,映入他那黑漆漆的眼珠子。   清定真人做了这种种丑事,却老道娴熟,收拾得干干净净,清理得仔细周到。   本来这件事情,谁也不会发觉。可人死前最后一滴血,是带着这个人的种种记忆的。及至尹风华一日日的长大,待他杀死清定真人之后,那枚碎玉便落入了尹风华手中。   尹风华的手指,终于缓缓从林愫的眉心移开。   月色如水,小世界的营帐之中,已然长大后的尹风华,唇中轻轻吐出了一口冰寒之气。   他看着眼前的姑娘,此时此刻,林愫还没有醒。   因为尹风华做了一点小小的手脚。   不过尹风华也只不过,想要抱一下她而已。   岁月无尽,生命渺小,而他所贪图的,也不过是一抹温暖。尤其是,今天这个夜里面。   这一次的寒气发作,似乎也是特别的难挨。   他手微微一松,林愫软倒被他接住。   轻轻一搂,尹风华忍不住感慨,还是那样子的暖和啊。他眼中充满了贪恋,自己喜欢林愫,更喜欢她的体温。尹风华的眼神也微微有些恍惚,这么和人靠近,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也许,单单是这份温暖,就足以让自己难以割舍。   夜风微凉,风神照斩杀了那姜娇之后,也不免出来透透气。   那等庸俗的女子,如此艳俗,只令风神照甚是厌憎。忽而间,他想要看看林愫。   在这个小世界,自己身染花疫之后,却莫名的,想要看看自己曾经的女徒。   也许染上了花疫之后,风神照的漠然也淡了几分了。   然而他没寻到林愫,林愫没有在自己的营帐。风神照忽而想到了什么,愤然掠去了尹风华所在之处。   他全无资格,可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然后,风神照就正巧看见,林愫轻轻的栽入了尹风华的怀中。   风神照寒芒大作,他并不在前因后果,此时此刻,自然当林愫是心甘情愿的。   这个女子,又有谁能勉强于她?   风神照瞧着偎依的身影,愤然捏拳。   这个轮回盘造就的妖物,生得俊美非凡,神秘莫测,一张好皮囊就如此蛊惑人心,使得林愫这样子的蠢笨女人一头栽了进去。   他尚有自己的尊严,故而一根根的松开了自己的手指头,转身就走。若然此刻林愫还是个小小女徒,全无反抗之力。那么林愫就算满心抵触,风神照也会霸道行事,甚至加以强迫,被她怨恨也在所不惜。可现在,这个女人能干了,强大了,风神照就忽就骄傲了,变得脆弱了。   如今风神照被塞了一嘴的狗粮,更是怒不可遏!   尹风华察觉了什么,却并没有表露出来。当风神照离开时候,他唇角忽而浮起了一丝浅浅弧度,充满了对风神照的嘲讽。   尹风华嗓音微微有些沙哑:“这个夜,还真是美妙啊。”   而林愫,也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这个梦一开始是冷冰冰的,不过渐渐的,也是暖和起来了。   她自从九岁上了须弥山,就没有机会,被人抱抱。小时候,母亲会抱着她,兄长会牵着她的手。   可转眼间,这一切都没有了。等她成为仙尊,徒儿虽然有时候会开开玩笑,不过对她都打心眼尊重,举止还是很有礼的。就连灵瑚那丫头,也不会太没分寸。她呀,很久没有跟人靠得很近。   不过,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元界上下,许多人都是这样子,习惯于变强,警惕着身边每一个人。   林愫都差点忘记了,被人抱抱是什么样的感觉。   所以这个梦的后半段,其实微微有些甜的。   然后林愫蓦然睁开眼,一瞬间,她没反应过来。   耳边则听到了尹风华沙哑而甜蜜的嗓音:“你醒了?”   尹风华缓缓的松开了手,片刻之前,还十指纠缠。   他衣衫松松的挂着,随意一拢自己的发丝,显得心情甚好。   林愫呆滞一张脸,内心之中却翻腾起了惊涛骇浪!信息量太大,她一时都消化不过来。   贞操什么的,当然还在,这一点毋庸置疑,林愫也感觉得出来。   林愫唇角轻轻的抽搐,也没什么,不过是被人当作抱枕,如此抱了一晚就是。   她蓦然闭上了眼睛,心里低低一声,真的要死。   林愫愤愤不平:“枉我这么信任你。”   尹风华轻轻嗯了一声:“信任我是对的。阿愫,你多久没有这样子甜甜的睡一觉了。”   他衣襟轻轻的松开,露出了那墨色的牡丹花。如今那朵墨色的牡丹吸饱了温暖,顿时变成了一朵小小的花苞。   尹风华长长的墨色的头发,轻轻的垂落在腰间。他随手抓了几把,顺手用缎带系成了马尾。   如此随意,却也偏生遮掩不住他通身的慵懒风流。   方才睡醒,尹风华双颊也似有浅浅红晕,眼中光芒流转,隐隐透出悦色。   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如此,一举一动,皆充满了魅力。   而尹风华的话儿倒也不假,林愫确实很久未曾入眠了。   身为元界修士,林愫平素也以打坐代替睡眠。一旦入定,思维进入冥想,更顺势运功调息。如此一来,人身躯的精力,也是会被飞快恢复。如此一来,林愫也不会浪费世间在睡眠之上。   然而常年未眠,对于连林愫自己也不知晓,她情绪深处竟有一股子的疲惫。   林愫都记不起,自己多久没有做梦了。   此刻林愫内心神兽呼啸而过,可内心却也是禁不住透出了缕缕讶然。她发觉自己思绪有难以言喻的清爽,实在是很久没有过的事情了。   但凡元界修士,一旦踏入高阶,皆会告别拥抱和睡眠。   因为这两桩,是人的很低级的需要,需要斩尘缘,去依赖。   林愫轻轻从床上掠起,整理自己衣衫,却忘记整理脸边的发丝。   尹风华起身,要替林愫拢发时候,却被林愫避开。   林愫面瘫脸,一副不会再相信他的样子。   亏他生得好看,自己也有点喜欢他,所以这件事情性质才会不一样。   尹风华的手指轻轻蹭蹭自己的下巴,十分的感慨:“阿愫,这又何必。我还想,既然如此舒服,我们还可以常常。”   常常个鬼!   林愫内心有着浓浓的吐槽欲。   她充满狐疑凝视尹风华:“你修为未失?”   如今林愫修为过人,而且又融入青玄剑,人剑合一,可剑指元尊。   未曾想此时此刻,在尹风华面前,自己居然会陷入许久未有的睡眠。   不错,尹风华是筋脉尽碎,丹田空空如也,连内丹都没有一颗。   可纵然如此,尹风华必定也还是会有什么别的手段,使得自己一时大意。   尹风华指天发誓:“绝无相欺!”   “愫愫,我待你,可是一片真诚。我未结内丹之时,已可窥别人的记忆,那么便算没了内丹,又有什么影响。”   只不过如今,他很柔弱而已。   尹风华一边这样子说着,一边缓缓将那薄如蝉翼的手套轻轻的套到了自己个儿的手掌之上。   蓦然尹风华手指轻轻一动,一枚小小的血色珠子,就轻轻被他提起来。   尹风华低低说道:“我们相识一场,阿愫,我送你件小玩意儿,你便收起来,好不好?以后啊,瞧着这颗珠子,也会想到我。这,可是我最为珍贵之物。”   他的话半真半假,林愫也是不能全信。   那颗血色的珠子,滴溜溜的转着,散发出流光溢彩,一派的晶莹剔透。   林愫之前瞧过这枚珠子,那时候尹风华总是随身携带,从少年时候就佩戴在身上。   林愫眼底,狐疑之色更浓。   嗯,小尹这个人,很不值得信任啊。   尹风华微微一笑:“我呀,发个誓,不会偷窥你的记忆的。你要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唉,若不是我内丹没有了,使个舍心印,也没关系的。”   林愫终于轻轻提起这颗珠子,顺了尹风华的心意。   她想起自己窥见的记忆,那些属于尹风华的记忆,那么些属于元界的阴谋。这一切种种,都是充满了血腥、腐朽、欺骗。如此种种,真是充满了人性的丑陋。尹风华的出生,更不过是一场欺骗和阴谋。   如今尹风华却笑眯眯的,就跟尹风华小时候那样子。那时候尹风华还是个小婴儿,却禁不住咯咯的笑。   现在的他,仿佛如此种种,都没有发生过。他仍然微微含笑,笑容之中充满了魅惑,也充满了阴谋。   可回忆所见,尹风华没有再提,林愫也没有问。   她心里面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追究尹风华将自己弄晕。   尹风华,也许是个太骄傲的人。回忆曾经种种,那挖心之痛,欺骗之恨,他不愿意让自己看到脆弱的一面吧。   林愫想,你是个如此骄傲的人,既然不愿意让我看到你脆弱样子,为何愿意让我知晓你过去呢?   有些东西,无声的滋长,两个人却都没有提。   此时此刻,林愫也不知晓尹风华为什么要送自己这颗珠子。   她轻轻将珠子系在了腰间,还打了个如意结。   “哈,你发誓又怎么样,我也不知晓,你这个人说话发誓,做不做数。”   林愫忍不住揶揄尹风华,总觉得这货人品不大靠谱的样子。   尹风华也禁不住侧侧脑袋,想了想:“嗯嗯,我说话发誓,跟喝白水一样,一多半是不作数的。”   他笑笑说道:“有时候呢,我也只是随便说一说,当不得真。不过,若是对你说得话,我是愿意作数的。我给你发的誓,便定然算数。”   说到了这儿,尹风华盯着林愫的脸,眼神幽幽深邃,眼神却也是说不出的认真。   是,他不是个守信的人,做人又任性又狡诈。就算使出舍心印,他说话也会避重就轻,说些误导人的真话。就算对着什么应誓之罚,有什么专杀违誓之人的邪物,尹风华也会用尽手段脱身。所谓誓言,他从来没有认真一说。   可是此时此刻,尹风华的内心之中,却轻轻对自己说。   至少对于这个女人,对着林愫,他愿意言语无欺,愿意信守承诺。   而林愫也察觉到言语里的微妙,心湖之中仿若也有缕缕的涟漪。   她缓缓说:“可这,是为什么?”   是呀,为什么对别人不算数,对我便要算数。   尹风华低低一笑:“这自是因为,我想试着,喜欢你。”   就连林愫,呼吸也不觉微微一窒。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剧情有点抑郁,撒点糖吧   感谢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过度 20瓶;someone° 10瓶;苍山寒暮 5瓶;云黎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087   林愫脸蛋热了热, 心乱如麻,没想到尹风华居然如此直白,轻啐:“你说试着喜欢, 好啊, 你说说而已,谁知道你试试后,喜欢还是不喜欢。”   尹风华双手揣起来,笑眯眯凑过去:“怎么了, 你, 不欢喜了?我话儿还没说完呢!我呀,已经试过了, 现在好喜欢你啊。”   林愫哼哼一声, 手不知晓往哪里摆,旋即拢住脸边发丝。   她一捋秀发,扭过脸:“那, 那也是你喜欢我, 我可没说, 说喜欢你呀。”   尹风华轻轻的撞了一下:“可你也没说不喜欢。阿愫,你喜欢还是不喜欢, 跟我说说?”   他说话时候呼吸轻轻吹在了林愫的脸颊之上,酥酥的。   惹得林愫一转身, 掐了尹风华下巴一下,眯起了眼珠子:“好啊, 你要是乖乖的,侍候得好,本仙尊怎么会不疼你。”   尹风华握住了掐自己下巴的爪子,娴熟又快速的将林愫的一双手掌纳入了手心之中。   他那一双眸子, 泛起了涟涟异色,充满了诱惑力:“好啊,我当然乖乖。仙尊教教我怎么侍候,侍候人的事,我不懂的。”   林愫内心:亲娘耶!   她一颗心咚咚的跳,眼前这货太会撩了,挑战她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简直其心可诛。   死白莲,装纯给谁看。   然后,林愫额头一热,被尹风华的额头碰了一下。   耳边听着尹风华甜蜜沙哑的嗓音:“嗯,这样子算不算?”   林愫深深呼吸一口气,牙缝里蹦出两个字:“还好。”   尹风华很是虚心:“谢谢夸奖,我会虚心进步的。”   正在这时,却也是有人靠近。   对方是小世界修士,修为平平,不过终究是个人。   尹风华一笑,轻轻的松开了手。   那修士名叫韩延,在元界高阶修士面前不过如此,不过横向对比,他在小世界也算个人物。   林愫耳边则听到尹风华密语科普,韩延乃是这个小世界千剑门的长老。换而言之,就是这个小世界绝顶高手陈隐之这一脉。   陈隐之是这个小世界的顶尖修士之一,素来狂傲,眼高于顶,却是女主素雪衣的爱慕者。   如今真正的秦子寒已死,活着的也不过是风神照。   林愫忍不住猜测,这韩延来此,有什么意义。   任何世界的高级修士,都是走冷若冰霜,气势凌人的路线的。韩延也不例外。   此时此刻,眼前的韩延窥见林愫和尹风华同在,不知怎的,轻轻一皱眉头。   韩延心中,是看不上尹风华的。   在韩延看来,尹风华不过是个废人。只不过这个废人巧言令色,善于网络人心,组织能力极佳。也因为如此,尹风华居然也是蒙混过关,混迹于修士队伍之中。   一介凡人,能和修士搭上关系,想来尹风华也能有诸多好处吧。   想到了这儿,韩延面上的鄙夷之色更浓了。   在他看来,尹风华也不过是个投机取巧的人。   这也是高阶修士的通病,修为一高,大家就容易重武力轻头脑。所以一力破万法,就是这个道理。   这世间汲汲营营,会算计的人实在也是太多了。可是天生根骨,却已然决定许多人的命运。   能踏入修行一途,步步高升,这其中既有天赋异禀,也有艰苦汗水。故而韩延也足以自傲,更可以鄙夷别的人。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眼前的尹风华。   尹风华之所以有机会,除了他的脑子,还不是靠着他对素雪衣的影响力。   因为如此,尹风华方才有了话语权。   一想到自己在修行途中吃的那些苦头,韩延也是很不淡定的。   韩延缓缓说道:“剑仙有请,军师还是随我去见他吧。”   他口中吐出了军师二字时候,面颊之上流转一股子说不出的嘲讽。   尹风华这个人,也不知为什么,竟也挺讨人喜欢的。韩延虽不喜欢,却察觉别的许多人喜欢。   这个小世界修士,有些修为也不差,却不知怎的,对尹风华很服气,军师长军师短叫着。   便是他这个千剑门的长老,人缘似也差了尹风华一截。   尹风华还无所谓,林愫心里就吐槽了,剑仙?唉,这个词用在那个陈隐之身上,还真是别扭。   林愫宽容的想,唉,毕竟是小世界,所以陈隐之也应该算是,实力顶尖?   以陈隐之的实力,放在元界要遭打的。林愫内心坏坏的吐槽!   她承认这跟个人的喜好有关,林愫就是特别讨厌那种身居高傲,邪魅狂狷,霸道且自以为是的深情货色。   世上讨人厌的男人很多,林愫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一款。   韩延不喜尹风华,林愫内心也在吐槽韩延敬若神明的陈隐之。   没想到韩延居然看看她,冷笑说道:“这位姑娘,也一并前去吧,剑仙也请你过去。”   他不知道林愫的名字,本来出于礼貌,也该问一问。   不过韩延也不想很有礼貌,更有几分矜持的我行我素。   尹风华一侧头,冉冉一笑:“就当陪陪我啦。”   林愫也不在意,嗯了一声。   若然此刻她真是个卑微的小女修,也许会黯然神伤,乃至于意难平。可她既是一个对于这个小世界难以想象的超级大能,心境当然不一样。甚至,此刻林愫还有点扮猪吃老虎的爽感。   林愫:什么时候打脸看我心情。   有了强大内心之后,林愫也不觉轻蔑扫了韩延一眼,但笑不语。   尹风华现在是个柔弱的男人,故而甚至拿起了披风,轻轻的披在了身上。   他系好带子之后,对着林愫摊开手。   林愫也顺势帮他整理两下,好似温柔贤惠的妻子。   而尹风华也投桃报李,蓦然轻轻动了一下林愫的发钗:“阿愫,你钗歪了,我替你扶扶。”   惹得一旁韩延,顿时一阵恶寒。   像他这种一心修行,摒弃庸俗男女之情的修士,如今被这一口狗粮塞得一阵子的恶心。   好一对庸俗的男女!韩延更生出几分对林愫的轻鄙!   林愫应该昨日才出现,未曾想居然就勾搭上了尹风华,简直进展神速。   只不过,眼神却不怎么样。   毕竟尹风华终究是个毫无修为的人,如今长袖善舞,不过很快就会在修士界毫无姓名了。韩延虽不好女色,却也长了眼珠子。客观评价,林愫脸是很不错的。修士之中,有些俗心重的,也尚自未曾脱离低级趣味,对女色还有几分喜爱的。   林愫如若待价而沽,定然是能攀上更好。可惜这女修也目光短浅,可能以为尹风华是这个队伍之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   韩延等的也有些不耐了,禁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   然后,林愫和尹风华便离开了营帐。   只不过一撩帘子,一张冰寒如霜的面孔,顿时也是映入了几人眼帘。   风神照看到了那一幕,旋即发狂奔走。   待到清晨露重,风神照方才归来。而他,足部竟好似死死的钉在了地上一样,一动不动。   风神照负手而立,手掌也禁不住死死握住,捏成了拳头,彰显他内心愤怒。   自打他成为了元尊之后,也很少有这种狂怒且无能的时候了。   得不到的,也许是最好的。此刻谢灵君的影子在风神照的脑海之中消失无踪,如今他心里满满都是林愫的影子。   记得小时候,自己牵着林愫到元元天,那个小女孩儿手指头轻轻的擦去了自己面上的泪水。   伴随时光流逝,当年的小女孩儿一天天的长大了,却也是出落得秀丽可人。那时候林愫轻盈的在玉莲之上舞剑,风姿绰约,宛如姑射仙子。那样子的身影,就映照在风神照的眼中。也不知什么时候,风神照就贪恋杯中物了。   此刻风神照生出自己的白菜被别人拱了的感觉。   风神照怒目而视,额头上青筋窜动。   林愫不以为意,风神照如今心里怎么想的,她大约也是猜得到。这节操,自己丢得差不多了,贞操倒是还在。   不过这一切,都跟风神照没关系。   正在这时候,尹风华伸出手掌,握住了林愫的手掌,婊得恰到好处正是时候。   林愫也并没有挣脱,和尹风华扬长而去。   风神照凝视着两人的背影,这一对儿男女皆面容较好,背影也相配,宛如一对璧人。   一股浊气堵在了风神照的喉咙之中,吐也吐不出来,面色越发阴郁。   正在这时候,一道娇柔的嗓音,却是回荡在风神照的耳边:“子寒。”   那样子的嗓音柔情若水,温柔体贴极了。   素雪衣的手掌之中,拿着盲人竹竿,身侧却有只白狗子。   然而风神照是个极端自我的人,看也没看这个娇柔的女子一眼。   故而,也许一个人双目皆盲,也许是一桩好事情。   素雪衣浑然不觉的样子,也没如何伤心,而是柔柔说道:“子寒,你要当心自己的身体。”   此刻韩延,却也是若有所思。他隐隐觉得如今的“秦子寒”似乎不同了,从那黑灵洞出来后,“秦子寒”双眸瞳色变得甚是古怪。而那双眼,甚至让韩延心生寒意。   若是往常,韩延也瞧不上这窝囊废,如今却隐隐觉得对方有些古怪。   韩延想,方才看这废物神色,似乎是对这女修有些意思,果真是个贪心之人。   素雪衣也未免对着废物太过于纵容了,因而竟让这个人肆无忌惮起来了。   哼,素雪衣拿捏此人命脉,居然还这般客客气气的。   比起秦子寒,似乎连尹风华也显得高光了。似乎,也不意外林愫选择尹风华了。   韩延并没有太过于在意秦子寒,说到底,秦子寒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如果不是素雪衣的关系,秦子寒就是跟地上的烂泥一样,根本不会有谁都看一看。   秦子寒瞳色变幻,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而尹风华始终笑吟吟的,也没松开自己的爪子。   林愫忍不住一侧头,凝视近在咫尺的俊容。   要不,就将这妖精收了,也免得他去祸害苍生。   林愫觉得自己特别的大义凛然。   及到了陈隐之面前,韩延行礼之后,便是匆匆的离去。   此刻韩延内心狐疑,却不敢多问。像陈隐之那样子的强者,韩延是不敢有丝毫的探测的。   陈隐之目光轻轻从在场二人身上扫过,停留在尹风华身上略久一些。   不知怎的,尹风华虽是废人一个,周身却有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这样子的魅力,也不止陈隐之一个人感觉到。   无论如何,陈隐之身为当世五绝之一,自有其自负的本钱。   此刻他盘膝打坐,睁开双眼时候,一双眸子寒光凛凛。他整个人气质锋锐,宛如一把蕴含在鞘中的宝剑,凛凛生威。   他凝视林愫和尹风华时候,自带一股睥睨之气,宛若居于高山之上,凝视地上的蝼蚁。   不过陈隐之并不知道,此刻的他,好像一个小丑。   也许他在这个小世界真的很强大,可与元界高阶修士一比,纵然不说是微尘,也是平庸之极。   “相信军师,必定会觉得,以素医师如此慈悲心肠,偌大功劳,何须被那秦子寒所欺。此人若留在了素医师身侧,岂不是,多生事端。”   陈隐之含蓄而矜持的说道。   尹风华不是他第一个找的人,陈隐之也深深记得那些修士的反应。   闻弦而知雅意,什么雪山派长老,幻灵盟尊者,都纷纷善解人意献策,住动提出杀秦子寒。   哼,自己是什么样子的身份,与秦子寒可谓是云泥之别。   陈隐之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他做的是一桩再正确不过的事情。   素雪衣这样子温柔善良的女人,自然也应该有些福气。而他陈隐之,更要将素雪衣从狗一样的男人手里抢救出来。   他真是慈悲心肠,做的是一件好事情。   秦子寒本来是已然很是不堪,遇上陈隐之,注定是一团烂泥,丑态尽出。   尹风华如此聪明,而且全无实力,自然更应该比别的人更加卖力一些。   可是未曾想到,尹风华却只微微一笑,流露出专注倾听的样子,示意陈隐之可以继续说下去。   陈隐之唇角禁不住轻轻抽搐。   他自然不会觉得尹风华多干净,只以为尹风华身为一个典型的聪明人,不免有些滑不溜手。   不过陈隐之既然十分坦荡,也不介意说出口:“故而,如若尹军师当众将他就此逐出队伍,岂不是一桩好事。”   然后陈隐之不含任何情愫的眸子落在了林愫身上,缓缓说道:“此女既是你情人,由她投怀送抱。那么秦子寒做出此等无耻事情,素医师纵然开口求恳,自然也可断然拒绝。”   林愫虽美,但是陈隐之自觉道心坚定,完全不为此等美色迷惑。   尹风华的眼神,渐渐却有些危险,微笑脸:“这样子,似乎也是有些不好吧。”   陈隐之并不认为尹风华是舍不得区区一个美貌女子,此等庸俗之人,自然应该知晓,自己是何等身份!   只要自己手指缝里面漏点,就足以让尹风华这样子的废物受用无穷。   然后陈隐之顿时恍然大悟状:“你放心,秦子寒应当对你身旁女子有意,眼神处已然可以瞧出来。”   陈隐之自傲,他是高阶修士,自然能观察一些凡俗之人不能观察到的事情。   难得,陈隐之对一个女人动听。那么别的女子再美,却也不过是利用工具,他瞧都不稀罕瞧一眼。   这一次,陈隐之决定不再含蓄,要直白一点:“待他离去,寻个法子,便要他性命。”   以他之尊,忍耐跟秦子寒这个样子的男人抢女人,已然是莫大的羞辱。   他居然要杀了这个“秦子寒”。   当然,陈隐之并不知晓如今自己的处境。   玄通境的修士,可以听到方圆百里的说话声音的。当然,林愫和尹风华身为玄界修士,会在营帐设个有用的结界什么的。可是陈隐之的禁音术,放在风神照面前,简直也是毫无用处。   风神照听得可谓怒火中烧!他本来就愤怒之极,还听到了这样子的话。   而风神照也不是个喜欢忍耐的忍,他冷脸演戏的兴致已经到此为止。一个人有实力,何须委屈自己呢?   他虽然不能和林愫动手,却不必受这些小世界杂碎的委屈。宰了这陈隐之,杀光小世界修士,捉了素雪心,再夺灵药调药就是了!   风神照的脑海里面,还是林愫和尹风华的背影。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温柔的嗓音,却也是响起在风神照的耳边:“唉,元尊,你又何必这样子的大火气呢。既视天下的人为蝼蚁,又为什么要跟蝼蚁说话儿?”   风神照很少有惊讶时候,此刻身躯一颤,怒气却也是在面颊之上一凝。   这样子柔弱的言语,竟出自身边那娇怯怯,极温柔的素雪衣。口气是没问题,有问题的是素雪衣说话内容。   一股子如水压力,顿时铺天盖地的涌来。   那股子的压力虽然并不霸道,却很是强大,强大到,竟似能和风神照抗衡。   盲女轻轻一笑,抬起了清秀雪白的脸蛋,有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味道。   “你呀,可别这样子生气了。”   另外一边,林愫和尹风华皆有所感,陈隐之层次不足,却也是毫无感觉。   尹风华对着陈隐之,蓦然冉冉一笑,轻轻摇头:“隐之,你怎么能做这样子的无耻事情。你若喜欢一个女人,只需对她好,然后告诉她自己的情意。除此之外,再做别的事情,都不过是多余而已。”   这么说着,尹风华炫耀似的,轻轻举起握住的手掌。   陈隐之面色一僵,冷漠的看着他。   他也是要自尊的,故而不会吐露自己的心思。而且,他寻过不止一人,旁人都愿意在秦子寒这团烂泥之上踩一脚。而尹风华,尹风华却骂自己无耻。   好大的胆子!   他蓦然施展威压,要将两人逼退,折辱一番,再考虑杀不杀。   只不过他那点威压,对于林愫和尹风华而言,不过是毛毛雨,徒自惹人笑话而已。   陈隐之亦是察觉到了不对,眼中渐渐透出了几分惊讶。   尹风华悠悠开口说道:“其实,你本来就是个无耻自私的人。你把别的女子贞操尊严用来设计,想法连狠毒也说不上,只不过低级之极,是下三滥的手段。就跟村里面无赖一样,盯着别人裤腰带,既恶心又无耻。秦子寒虽然下贱,总算是下贱得坦坦白白,想来他自己也有自知之明。反倒是陈隐之你,行此低级手段,却自以为是。你抛开这绝顶高手的光环,也不过是个无耻小人。素雪衣她喜欢你吗,赶着上着做情圣。说什么为了她好,好,如果她离开秦子寒,找个别的好男人,你是否会让她好好活着,尊重她的选择?说到底,你不过喜欢这样子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感觉罢了。”   “五大宗师,有什么了不起?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修士之外有别的修士。。一个人,也别太将自己当回事情。”   尹风华面带笑容,说出种种讥讽之词。   林愫内心啧啧,如此毒舌,尹风华是不给自己开口的余地啊。   而陈隐之更是怒极!他以前纵然不是五大宗师,可那也是门中的天才弟子,他又几时受过这样子的羞辱。   他方才对尹风华生出疑虑,不觉心生警惕,迟疑未曾动手。   可是现在,这份迟疑也是荡然无存。   陈隐之已然难掩屈辱,要将尹风华和林愫击毙于掌下。   没想到这时候,却也忽而峰回路转。   只见一只小狗狗,奔跑过来,溜到了尹风华的跟前。   林愫是认得的,顿时瞪大了眼珠子。   那狗子似乎很是委屈,却不得不为之。   与此同时,素雪衣那温温柔柔的嗓音响起:“小白,小白,你在哪里啊。”   顿了顿,素雪衣开口:“你若听到了,便叫一声。”   尹风华微笑脸:“是呀,小狗狗,你叫一叫,你的主人在叫你呢。”   陈隐之当然不会认为尹风华在跟狗说话,只以为尹风华在召唤素雪衣,面颊肌肉颤动。   那狗子扑过来一咬,尹风华轻巧一躲,正好让对方咬住了衣服角。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荡个秋千 10瓶;蘋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19-12-08 21:44:56~2019-12-09 22:02: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荡个秋千 10瓶;蘋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088   尹风华凉冰冰的手指头要摸摸哒时, 白狗子也顿时跳开,目露凶光。   陈隐之本来凉冰冰的面容之上,此刻透出了狰狞凶狠, 分明也是恼恨之极。   只不过追狗子来的温柔少女, 双眸已盲,什么也瞧不见。   所以,她唇角犹自透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   她的手,向前摸索, 叫着:“小白, 小白——”   略顿了顿,素雪衣又轻轻说道:“尹大哥, 你也在, 帮我找找狗。”   林愫瞧瞧素雪衣,又看看尹风华,心想你们这些轮回盘造物都是天生的戏精吗?   尹风华那狗, 也不是谁都能养的, 加之方才素雪心和风神照的异动, 林愫也猜测出几分。   此刻素雪衣柔柔弱弱的闯过来,是为了救人吧。   不过要救的人却是陈隐之。此刻陈隐之要杀过来, 只怕这大宗师,立刻就成为了死宗师。   此刻陈隐之对素雪衣正上头, 正自清热,也是万般不舍的时候。   陈隐之不知自己是几只凶兽面前的小可怜, 甩了个警告的眼神,便匆匆离去。   素雪衣伸出手,一把将狗子抓住,笑眯眯:“小白, 好了啊,可别乱咬人。”   白狗子口吐人言:“死女人!”   素雪衣眯起了眼珠子:“你在说什么,再说一遍。”   白狗子冷哼一声,似是不满。   风神照已然如此轻掠而来,一双眸子寒光凛凛,不自禁握住了手中的斗光剑。   他心中充满了狐疑,一时觉得林愫、尹风华、素雪衣连为一线,他忽略了那只凶猛的小狗。饶是如此,也不妨碍风神照内心之中充满了可悲的孤独感。   饶是如此,风神照说话的口气中,犹自带着高傲的讥讽。   他冷丝丝的说道:“怎么,这个小世界的轮回盘造物,竟是个瞎了眼珠子的女人。”   素雪衣嘲笑:“你说谁是瞎子啊?”   她蓦然睁开眼,一双眼珠子闪闪发光,锋锐极了。   这样子的一双眼珠子,非但不盲,还比寻常人更亮。   一瞬间,素雪衣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不再是之前任人欺辱的小可怜儿,而是一切游戏的操纵者。   风神照看着林愫,胸中怒火更烧得厉害。   这个女人,当真不知好歹,如今已经是和尹风华如胶似漆了。   苍璧这个师尊待他虽不怎么样,可有句话却没有说错,所谓的轮回盘造物,不过是一个个怪物。   灭世祸胎,都应该杀个干净。   “有此实力,还非要假装一个一无所有的盲女,只怕是,天生愿意被人作践。”   风神照对素雪衣迁怒,说话冷嘲热讽。   素雪衣却一副脾气好好的样子,听到了风神照的话儿,她目光也只是闪动,并未流露出十分生气的样子。   “元尊好大的火气,你若肯让小尹在你眉心轻轻一点,就能知晓许多事情。”   风神照自然绝对不肯,他甚至不觉心中冷笑。这些怪物,怎会以为自己竟如此蠢笨,能由三言两语所动,遭人算计。   不过不待他表示反对,尹风华已经是一摊手:“我对碰男人没兴趣的。”   素雪衣叹了口气,一副很无奈的样子,却也是不得不口诉。   她口诉的内容,和林愫之前窥见的差不多。   骤然闻得元界这样子的阴谋,风神照也微微有些惊讶,却谈不上震撼。   甚至于,他对当年君无止的设想,生出了几分的赞同。   他若是君无止,也会如此行事,毫不留情。   元尊之位,岂容他人染指。   须弥山上下,本便是秩序井然,岂容轮回盘造物灭世。   再者这女人说得是真是假,谁知道呢?这世间总是有种种阴谋手段,谎言欺骗的。若然当真如素雪衣所说,为何自己竟一点都不知道。苍璧已然提醒自己必除轮回盘造物,却没有说原因,只含糊提之,轮回盘造物是灭世之物。   蓦然,素雪衣望向了他,一双眸子蕴含了说不出的光彩,似有嘲讽,也有惋惜。   素雪衣:“风神照,你猜一猜,你那位师尊,为什么要收你为徒?”   “嗯,也许是看你根骨好,天分高。可最要紧的是,你也是轮回盘造物。他从小就驯养你,控制你,将你治得服服帖帖,让你风神照变成他想要的样子。只不过计划不如变化,他对你下功夫时候,忽而发觉天镜门的老匹夫,私底下养大一个轮回盘造物。一时之间,苍璧也颇为无奈,只能两处周旋。”   “而尹风华,又是轮回盘造物中极聪明的一个。那时候他心脏被挖,残缺不全,却诡计多端,算计了白骨妖神。白骨妖神并无残缺,却被他坑住。吓得我呀,也不敢在元界多留,盗了冰云的骨灰,就离开元界了。”   素雪衣称赞着尹风华,尹风华唇角浮起了浅浅的笑容。   而林愫,也禁不住侧过头,看着这近在咫尺的俊容。   尹风华总是笑得风轻云淡,仿佛过去受到的种种伤害,都不值一提。   一个从小生活于阴谋、算计、血腥之中的少年,身边从来没有真情,亦未曾感受过半点善意——   这么想着时候,林愫忽而打了个寒颤。   这样子环境长大的人,真的会感受到爱吗?他对自己的甜言蜜语,动人之极,充满了诱惑。   林愫原本应该充满了警惕的,却忽而升起了一股子的,心疼。   这种毫不理智的感觉,使得林愫心跳加速。   而白骨妖神虽然是兽类之躯,眼中也充满了怨毒和仇恨。他死死的盯住了尹风华,有恼恨,更有一丝说不出的畏惧。当然那缕畏惧,却是白骨妖神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   尹风华再无耻,也是以残缺之躯,战胜了他这个完全体。乃至于,自己被尹风华割去了一部分的神魂,亦残缺不全,沦为尹风华的一根手指头。   若不是因为尹风华对他心理身躯的双重摧残,他白骨妖神,如今怎么会甘愿做一女子的萌宠。   素雪衣遥遥的伸出了手指,对着风神照的方向。   她明明隔了老远,风神照却浑身发毛,只觉得仿佛真有一根软绵绵的手指头,抚摸上自己的眼眶。   那种感觉,自然并不怎么舒服。   风神照顿时流露出恼恨之色!   “苍璧当初养了你,自也不会客气,自然也要割去你的部分神魂,让你成为残缺之物。风神照,你如今这一双眼睛,可并不是你自己的。苍璧割了你一双眼,再另寻一双眼睛,安在你眼眶之上。他倒也费心,寻得眼睛本也是一双好眼睛。原主一双眼,开眼识,有大神通。苍璧杀了这修士,取了一双眼珠子。可元界修士之物,如何比得上轮回盘造物的原装货,你呀,终究是有缺陷的。说到底,你不过是苍璧的一件工具,元界豢养的一件武器。其实这也没什么,这世间大多数人,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风神照双瞳如墨:“胡说八道!”   他,居然也是轮回盘造物?   被人可以算计,操纵人生,不过是工具——   种种头衔安上,风神照内心也不是滋味。苍璧心心念念,让自己杀尽轮回盘造物,却从来不说为什么?   其实仔细想想,苍璧确实对他毫无感情,将种种折磨手段,用在了风神照身上。那时候他尚自弱小,不得不恳求,不得不屈服。后来,后来苍璧身体不行了,天人五衰,油尽灯枯。风神照长大后,也隐隐知晓一些。苍璧和尹风华互坑,一个失踪多年,一个命不久矣。   尹风华忽而轻轻的伸出了手,按住了自己心口的部位。   那朵墨色的莲花,就如斯散发冰冷的寒意,时时刻刻加以折磨。他得林愫之助,青玄剑加持,便能压制种种内伤。只不过冰寒之毒,种于心脉,却也是永远不会消去。如此折磨,如影随形,也许对于许多人而言,不免是极可怖得记忆。而尹风华却也是轻轻的松开了手,冉冉一笑。   林愫想起那朵属于尹风华的本命玄莲,这朵儿偷渡的小莲花,就随着林愫到了元界。   然后,本来油尽灯枯的前任元尊苍璧,也就这样子顺势狗带了。   如此说来,尹风华也早就靠自己报仇了。   素雪衣说得绘声绘色,听得风神照头昏脑胀。风神照为保神思一缕清明,蓦然一咬舌尖。舌尖咬破,一股子血腥味道如此的传来,伴随而来的还有那一阵子的剧痛。而风神照的神智,也不觉为之一清。   他不由自主的扫向了林愫,此时此刻,林愫的目光却只望着尹风华。   明明有两个被摆布的可怜人,可林愫怜爱的目光却只落在了尹风华的身上。   他从来没见到过,林愫拿这样子的眼神看自己。   此时此刻,林愫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一股悲愤,涌上了风神照心头,使得他对林愫彻底的失望。   此等绝情的女子,他已然决意弃之。   一缕鲜血,顺着风神照的唇角缓缓淌落,他蓦然伸手轻轻一擦。   风神照眼中寒芒大作:“尔等说什么,我便要信吗?更何况,纵然是真,又有什么了不起?我便是我,就是这元界之尊。”   他句句出自真心,且毫无违心成分。此时此刻,他的心甚至比之前更为冷硬决绝。   不错,有那么一刻,风神照心神已乱。如若那时候,林愫投过一个温柔的眼波,柔情的神色,那么风神照必定会因为这个心灵的缺口而不可收拾。那么他就会被这个女人彻底俘虏,沦为林愫的奴隶。   可惜,林愫错过了这个机会,而风神照也已然是对她失望之极。   风神照抽出了斗光剑,对着素雪衣:“如此说来,所谓花疫,也不过是你的手笔。什么灵药为引,攻打白雪城主,都不过是你这轮回盘造物的把戏。”   素雪衣笑眯眯的:“我逗他们玩儿呢,其实也很有意思的。我知道了,元尊现在想要解药。可谁让你心肠那么硬,本来这解药都送给你了。你若肯喝了那碗盲女炖的汤,施舍一点怜悯温柔,那么此刻花疫已解。不过元尊高高在上,丁点儿同情心都没有,那就,怪不得谁了。”   尹风华贴过去,凑到了林愫耳边:“她骗风神照的,故意惹人生气。”   林愫无语哽咽,素雪衣果真是性格恶劣。   这么说着,素雪衣轻轻抛下了怀中的狗,只见一道冷傲身影顿时也是现身。   白骨妖神根根银发飘荡,冷着一张脸,一副别人欠了他好多的模样。   风神照看着他手中的白骨刀,脸色不觉更加精彩了几分。   白骨妖神的大名,元界也是无人不知。风神照纵然未曾见过白骨妖神这张脸,也知晓他手中骨刀。对方身上透出的妖异、邪气,更是扑面而来,令人不觉为之心悸。   素雪衣的手指之中,添了一枚碧色的叶片。那叶片骤然一看,就和真的一样,栩栩如生,脉络分明。可若仔细观之,方才会发现这枚叶片通体是碧玉雕琢而成,   她手掌纤弱,肤白若雪,被碧色叶片一映,更是宛如透明。   林愫忽而感觉到一股威压,生出惊异。   她如今体质不同,被青玄剑加以改造,纵然是面对风神照,也没什么感觉。可是如今,素雪衣身上,竟似散发出一股子压制之感。   素雪衣看着娇滴滴,可是却也有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强大力量。   风神照面色顿变,不自禁流露几分惊诧讶然。   素雪衣手指轻轻抚摸那枚翠色的绿叶,本来盲女的手指颇有粗糙,也有一些伤痕。可是如今,素雪衣手指上的伤痕已然消失,双手也是晶莹剔透。   她唇瓣冉冉绽放了笑:“我呀,已经寻回了自己丢失的碎魂,可是个完完整整的轮回盘造物。”   我跟你们不一样。   风神照不由得大受刺激!下意识间,风神照甚至想要抚上了自己的双眸,想要确定,自己双眼当真是别人的?   “其实,我本来也是残缺的。各位想不想知晓,我怎么成为一个完完整整的轮回盘造物?”   素雪衣胜券在握,不觉透露几分得意。   此刻她神色全变,和之前委曲求全,温柔如水的样子,可是大不一样。   风神照和白骨妖神自然皆想知晓,尹风华沉吟:“我若说不想知晓,你会不会就不说?”   素雪衣白了他一眼:“你扫兴死了,林姐姐,也只有你受得了他。”   林愫微微一笑:“别理他,我也想要知道呢。”   “我等本是轮回盘造物,夺天地之造化,融万物之奥妙。不过还未成熟之际,身体虚弱,不免让那些凡俗之人有可趁之机。而我们的切片,虽然是小小的一部分,在小世界也会变成一个人。他们或许会神力尽失,而且全无记忆。不过有时候,我们的神魂切片,会和正主生出牵扯,有的,甚至会跟正主样貌很是相似。不过这样子的切片,可不等于本尊,元尊,你说是不是?”   素雪衣已有所指,使得风神照忽而想到了什么,面色越发古怪。   这个小世界的秦子寒,似与自己生得一模一样,可对方不过是个废物贱人。   一想到自己可能跟这个人有关系,风神照就跟吃苍蝇一样恶心。若不是秦子寒已经死了,风神照必定会将此等废物斩杀于剑下。此等贱人,岂能和自己沾染一丝一毫的关联。   “这些切片,和我们也算不得一个人。就如胎儿养在母体,原本血脉相连,也是属于母亲一部分。等孩子被母体生出来,拥有自己的意识,有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另外的一个人了。而我们,却不能像女人生孩子一样自我恢复。失去的一部分,终究是要拿回来,那才是完完整整的。”   “所以我和素雪衣,终究是两个人。”   林愫盯着她:“那,你怎么称呼?”   “素雪衣”微微一笑:“林姐姐,你真有礼貌。你叫我阿兰就好了。”   阿兰看上去脾气很好,不过林愫却知晓她心机颇深。   而且叫什么姐姐啊,阿兰说不定比自己大很多呢。   “我当然也有一个悲惨的童年,不过大家应该不是很有兴趣,我也就不必说了。总之,童年不幸,我也被人挖去神魂,身躯不全。这么些年,我在轮回盘各个世界穿梭,就是想寻回我的切片。切片化为人,就算殒身,也会投胎转世,神魂不灭。这么找了许多年,我在这小世界,也找到了素雪衣。本来以我之能,轻轻动动手指头,就能杀了这丫头。不过呢,我也不是反派,总是要她心甘情愿,补我身躯。”   林愫心想,听着阿兰也不是很坏啊。   阿兰轻轻翻动手指间的翠绿色的叶子:“每个人都是有价码的,总有条件打动,连灵魂也卖掉。雪衣这丫头,我寻到她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子。我看着她一天天的长大,她秉性温柔,性子善良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所谓无欲则刚,也让我很是烦恼啊。”   阿兰也不觉娓娓道来。   素雪衣亲父素云流亦是名医,救死扶伤,不拘贫贱,品德十分的高尚。只不过他身为圣父,总需付出一些代价的。比如他不慕名利,自然日子清贫,又辛苦疲惫。   所谓圣父累家人,好在素大夫不必担心此事。他的妻子,原本是素云流的仰慕者,对丈夫爱慕只有三分,倒有七分是敬意。两人理想抱负一致,共同努力,上山下乡,做好人好事。夫妻之间,倒也有战友情。   这样子的环境下,两个人的女儿受其熏陶,自然也是品行纯良,善良无私。   可惜素雪衣五岁时候,母亲已经是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到了素雪衣十三岁时,其父也染上可咯血之症,能医不自医。   素云流死的也是太早了,他虽然圣父,可也懂一些世间险恶人情冷暖。故而,他本可在保留女儿善良的同时,教导她一些世俗之事,学会保护自己。可素云流又怎生知晓,自己会离开得那么早。   死前,素医师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女儿。   不错,女儿是很善良,可是性格上是有一些缺陷的。素雪衣习惯于无休止的奉献,不求回报。这桩美德,她的父亲也是具有,否则也不会甘于清贫,乐于助人。可一旦这样子的奉献精神,毫无节制,也并非什么好事。   素云流带着浓浓的担切,离开人世。   他只怕没想到,女儿的劫数,来得这么快。   葬礼过后,素雪衣黯然神伤,只觉得天地之间,自己已经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这个时候,一双眼珠子,也是这样子的打量她,充满了好奇。   那锦衣的少年,听说自己未婚妻到了,忍不住很是好奇,想偷偷去看。   他看着素雪衣寒酸的装束,不免连连皱眉。可是这个时候,秦子寒才十五岁,此刻他在秦家还很受宠,他的心肠也还不够硬。   而素雪衣呢,虽然不是什么绝色佳人,清秀二字也还是配得上的。   她双眸已盲,却增加了几分货真价实的楚楚可怜。   秦子寒不觉心生同情,他没有如往日一样顽劣调皮,反而安慰起了素雪衣。   小孩子就是胜负心强,到后来,他便和素雪衣较上劲儿。他拿出自己的小匣子,将里面的小玩意一件件拿出来,说素雪衣喜欢哪一件,点点头,止了泪水珠子,就送个她。   他还跟素雪衣扮鬼脸,说故事。秦子寒是个没定性的人,却不知不觉,陪了素雪衣一下午。   那是素雪衣最无助,最孤单的时候。她父亲已经没了,世上已经没有了亲人,内心空荡荡的一块儿。偏巧有个既讨喜,又热情的少年郎,陪了她整整一个下午。加之这个少年,又是她的未婚夫,说以后会娶她,照顾她。如此种种,不免让素雪衣有一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于是因为这样子,秦子寒就深深烙印在了她的心里面了。   在她心中,已经许了秦子寒,将秦子寒看得十分重要。   临走时候,秦子寒用衣袖擦去了她面颊之上泪水:“不许哭了,等大一些,我便娶了你,以后这么寒酸衣服不许穿了,丑死了。你打扮一下,不知道多漂亮。” 第89章 089   有些话, 秦子寒也不过随便说说,并不如何的放在心上,也没当真记得。他本没什么定性, 又是少爷脾气, 转头就不放在心上。   若然他被好好教导,将性子里面种种不足之处矫正过来,长成一个有担当有本事的男子汉。   那么说不准,此刻之约, 也能成就一段佳话。那么他也许也会娶了素雪衣, 好好做一对儿夫妻。   可惜秦家的家教,也不怎么样。   待秦子寒亲妈早死, 小姨替嫁。不但父亲心不在他身上, 就是外祖家,也不大在意秦子寒了。秦子寒原本就是个没有自制力的人,益越发不成气候, 只不过家中地位一落千丈, 倒闹得秦子寒愈发贪图富贵了。   等过了几年, 素雪衣回来时候,秦家越发看不上。本来那时候, 素雪衣也小有名声,十分受人敬重。可惜秦家本来目光短浅, 且当初非要订亲的秦老爷子已经是过世。故而,秦家上下, 也不大将素雪衣放在心上。   人靠衣装,素雪衣穿戴甚是寒酸,又是个盲女,秦家如何瞧得上。   秦子寒那时候又正和姜娇相好, 心里面更是嫌恶。他说了些不中听的话,素雪衣倒是客客气气的。后来秦子寒纵然退亲,素雪衣也并没有着恼。   阿兰随了素雪衣多年,也没寻着机会。她从来没想过,素雪衣居然是这么一位无欲无求的人。   而这样子的人,偏偏让她那么好运气撞见啦。   她本以为素雪衣终究是个女人,被小三抢走心上人,也是会心生嫉意,黑化起来手撕渣男贱女。谁能想得到了,素雪衣虽然难受,一颗心犹自平静若水。   及素雪衣调出灵药,名声大噪,秦子寒求复合她也允了后,阿兰终于明白过来了。   一个女人,最可怕的,就是生出怜惜、拯救之心。她将自己悲天悯人的情怀,用于一个男人身上,自然也什么都能包容,怎样也能原谅。   在素雪衣看来,秦子寒就像是生了病了。他本来既温柔,又善良,只不过挨了些苦吃,故而也是变了样。她自然绝不能离开他,一心只盼望秦子寒快些好起来,回到从前的样子。   就如素雪衣济世救人的情怀,任是见惯冷暖,遭遇不公,她犹自一心无悔。   这份坚持,这份固执,放在别的事情上也许是不错。可是,若是落在了男人身上,那也不过是将明珠扔在了尘土之中。   所谓浪子回头,这世间真正回头的浪子却并没有几个。   好似秦子寒那样子的男人,一生一世,也是劣性难改。纵然他可能会因素雪衣生出几分愧疚,几许感动。人心肉做,他甚至可能也会有几许的真情,这这个男人可终究是不会改的。   偏生此刻,素雪衣胡乱做好事,竟捡了个恶物回来。   那陈隐之孤傲心狠,遇到了素雪衣,竟也生出些真爱的调调。   陈隐之在元界修士眼里面算不得什么,却是这小世界五大宗师之人。以小世界之言,也算是人在顶峰,有几分高处不胜寒的调调。他这般大人物,一心修行,难得老房子着火,动了真情。偏生素雪衣这般人物,一颗真心却给了秦子寒那般垃圾,陈隐之也是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他没有一剑将秦子寒给宰了,无非是自负得紧,非要将秦子寒比在了泥地里面去。待素雪衣一脚将秦子寒踢开,他便将秦子寒杀死。   而秦子寒本来便是蝼蚁般的人物,在陈隐之的种种设计之下,自然也是丑态辈出。   不过陈隐之显然低估了素雪衣的包容力,素雪衣眼珠子瞎了,似也已然看不得一个人的好歹。   任这秦子寒如何的作死,她犹自是痴心一片,不带改的。   她以大爱无疆,加以包容,任凭秦子寒如何的作死,仍然是原谅于他。   陈隐之渐渐也失去了耐心,恼恨得紧,心里生出说不出的愤怒。   此刻素雪衣尚是陈隐之的真爱,那秦子寒却已然让陈隐之不能相容,已然想让这蝼蚁消失。   阿兰想了想,觉得这也是个法子,故而用些手段,使得素雪衣亲耳听见秦子寒被人活活折磨而死。   素雪衣既然一颗心在秦子寒的身上,却也自然就此崩溃,甚至以魂许之。   她临死之前,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陈隐之后悔杀人。   阿兰因而也是许之,答应了这件事情,回收了素雪衣的这枚切片。   一旦素雪衣被回收,阿兰却也是顿时实力大增,成为了完完整整的轮回盘造物。   这些话阿兰说得轻描淡写,可是这其中蕴含了多少的惊心动魄之处,却也是难以形容。   素雪衣这个小世界的医女,她在秦子寒面前,自然是卑微的。可是她某方面而言,又是难以形容的坚韧。一个人沉醉于自己的世界之中,无疑也是十分无懈可击的。正因为素雪衣无欲无求,所以某方面而言,这个穿着寒酸的盲女,也许真的十分的难搞。   而越是这样子的人,一旦坚信的世界被打破,自然也是格外的痛苦。   素雪衣甘愿放弃一切,舍弃自己的魂魄,可见心中必定也是痛楚之极。   林愫忍不住盯着阿兰,阿兰这个女孩子看着客客气气,斯斯文文的,仿佛很有礼貌的样子。可林愫也是已然觉得,只怕这样儿和顺外表下,隐匿着浓浓心机。   不过人家表面上很礼貌,还是很值得夸奖的。   如今阿兰装模做样的叹了口气,一双眼珠子不觉幽幽向着风神照望去,假惺惺说道:“你说陈隐之这样子的人,若要将他杀了,倒是简简单单。可若让他忏悔后悔,可真让我头都大了,好为难呀。”   她手指,轻轻的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这样儿的揉了揉。   风神照忽而冷笑:“此等瞎眼的女子,当真是自取其辱。她如此蠢笨,活该活得忐忑一下。她生来,就该被人作践。如此蠢物,能被这个世界的大修看中,本来也是她的福气。陈隐之虽然目光短浅,不自量力。可他处置秦子寒,又有什么错。无非,是将这女人从烂泥一样的生活里面捞出来,给她几分福气享受。偏生,她不知好歹,竟为了一个废物一般的男人,这样儿就死了。”   风神照方才还要怒杀陈隐之,现在也不是有心为陈隐之说话。   他实是有些自我代入了,有点儿上头。   他神伤,不觉想到了林愫,林愫也是如此毫无眼光,不识好歹。   风神照这方面,倒莫名和谢灵君一致,代入感特别强。   此时此刻,风神照眼中的尹风华,就是如秦子寒一样的废物。这样子的废物,通常都是生得漂漂亮亮的小白脸,既没有用,也没有本事,只会花言巧语讨女人欢心了。   而自己,则是不善言辞,强大而委屈的元尊。   阿兰面色变得很是奇异,古怪得紧。   尹风华咳嗽了一声:“唉,你关注点错了。阿兰的意思,便是身为轮回盘造物,一旦收回切片,便是实力大增。而你的切片若是秦子寒,只怕如今已经落入阿兰手中。”   阿兰就是这个意思,等着风神照露出了极为渴望又警惕的样子。阿兰原本这样儿的打算,没想到元尊居然是个骨骼清奇的恋爱脑。   风神照唇瓣动动,不错,他方才也确实未曾往这处想。   所谓一力破百巧,敌万法是正确的。   林愫吐槽:脑子长期不用,也容易不大好使。   不过此时此刻,风神照回过神来,眼神确实不自禁流转了几分的渴求。对于力量,他确实有着强烈的需求,这样子才能给风神照带来某种安全感。   他倒也知晓,阿兰绝不会轻而易举的便宜自己。   阿兰倒是矜持起来:“我为人一向很善良,如今这样子的坦诚,亦是充满了善意的。更希望和元尊,彼此交好。”   风神照漠然无语。   阿兰可不似尹风华,尹风华一口一个小风,很是没礼貌。阿兰每次都称呼风神照元尊,可是客客气气的。   阿兰极有诚意的样子:“若然元尊肯释放善意,我不但将花疫解药双手奉上,且更拿出元尊切片,使得元尊功力大增。”   她画了个大饼,只不过风神照也不是傻子。   最初的狂热之后,风神照也是冷静下来,眼中透出了讥讽。   此时此刻,他已然知晓自己面临的是一堆怪物,故意已经不会随意狂气,反而审时度势起来。   这对于风神照而言,当然也是一桩非常陌生的感觉。   阿兰:“其实我有个大计划。”   她和煦的目光之下,隐匿着一股子的狂热。而这样子的目光,不但扫过了风神照,还扫上了林愫。   林愫对上了阿兰双眸,不觉冉冉一笑:“你说什么,我都洗耳恭听。”   “姐姐如此体贴,可比小尹强多了。”   阿兰称赞。   她连林字都省了去,直接叫姐姐,嘴甜得不得了。   “想来诸位必定对花疫十分好奇,而这花疫,我自然也可承认,乃是我一手所创。大家既也猜得到,我也不必否认。此等疫病,乃是从咱们那位为情而死的冰云姐姐所化。她被第一任元尊拍成飞灰,万劫不复。她本是轮回盘造物,修为也高深,死得这样子凄惨。如此一来,她那骨灰就化为诅咒,使得君无止染上病疫,与她同生共死。我呀,几次入元界,盗了骨灰,几番研究,终于将这花疫再现人间。”   阿兰居然还是个学术研究者。   “这花疫也神奇,只有修士染之,方才会有事。而且一旦发病,却也是救也不能救。要活命也简单,如小尹那般心狠,废了就是。我呀,在这个小世界试药,如此瞧来这样子的成功。那么一旦在每个小世界散布,也用不了不多久,世上修士,差不多就能消失。”   “斩断一个小世界的灵脉,其实对普通百姓环境也有影响,岂不是,很不公平。可是我这花疫散布,也就既简单,又方便了。其实这个世界,本就不该有修士。我去过灵气稀薄的小世界,那样子的小世界,只有一些低武之辈。仙侠变武侠,皇帝要是做得不好,任是什么百年世家,真龙天子,皆会因而更迭替换,不断被推翻。如此周而复始,安宁与战乱交织,虽没有一劳永逸,可大乱之后也有大治。没有修士干涉,不断变幻的世界才是最好的。”   “而我们这些轮回盘造物,就是真正的神!”   阿兰说得很热血,却发觉自己小伙伴们个个都有点儿淡然,有些进不了状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得少了点,明天会努力更多一点点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omeone°、Peace、我家有只小团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090   阿兰目光顿时从左望向右, 又从右望向左。   饶是她心性坚毅,也不觉十分委屈。   她这次攻克的风神照,此刻一脸狐疑, 双目充满了警惕。也是, 阿兰许下三千世界,兼展露轮回盘造物完全体的实力,画了个前所未有的大饼。饶是如此,风神照不愿意屈居人下, 仍然不肯对阿兰低头。   阿兰胡萝卜和大棒齐飞, 先对风神照下了花疫,又许以厚利, 以恢复风神照完全实力为诱饵。   饶是如此, 风神照仍然饱含浓浓警惕,不肯下套。   哪怕是风神照问一句,怎么变为轮回盘完全体, 那她也是有可趁之机。   风神照愚蠢、固执, 可有时候愚蠢固执也是一种力量。   至于尹风华, 更不必说了,他对自己大业没兴趣。乃至于染上花疫之后, 宁可自废修为,也不愿意被自己要挟。   不错, 轮回盘造物和旁人不同,纵然丹田被毁, 身躯各处亦可蓄玄气。尹风华多啃几个生魂,也能补回来。   可花疫也是拥有智慧的判断力的,一旦感应到身躯之中的玄力,则必定也是会再次爆发。   白骨妖神倒是服了软, 却满含怨毒,说到底无非是为了花疫解药罢了。至于什么世界和平,搞出新秩序,创造新的世界之类,这白狗子丁点儿兴趣也欠奉。   使得阿兰忍不住感慨,这可真是各有各的奇葩啊!   可怜造化之神早死,留下一堆儿子女儿,早不将拯救苍生放在心上,真是令人感慨!   最后,阿兰的眼珠子,却也是禁不住落在了林愫身上。   林愫还有点儿希望,可以争取一下:“林姐姐,你怎么想的呢?”   她看着林愫,想到了林愫的过去,言语更不觉充满了蛊惑力:“唉,好姐姐,你应该懂的。当初你无依无靠,明明天资聪慧,却处处被人欺辱。乃至于,元界上下都看轻于你,这是何等的不是滋味。你心高气傲,虽然总是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却一定很不好受。不如,你跟我一道,创造一个公平公正,人人平等的世界。”   林愫心想你如今和和气气的,也未必多好侍候。   阿兰的话有些是对的,可一个将自己视为神的女人,说要创造一个公平公正的世界,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些空话。   林愫在元界的时间轴岁数虽然不大,可是穿梭的小世界却不少。   见惯了上位者的手段,阿兰心思也不过如此。只不过别的上位者,没有阿兰这样子超凡脱俗的手段罢了。   林愫心里毫无波澜,却不会这般不识趣,拂了阿兰姑娘的兴致。   林愫的回答也套路:“你说得好有道理,不如让我考虑一下。”   阿兰聪慧,自然也瞧出林愫毫无诚意。   饶是如此,阿兰也仍然客客气气的,没有流露什么恼怒之色:“好姐姐,那你就好好想一想,我也是为了大家好。”   倒是没什么要动手的意思。   这时节,忽而一根冰冰凉的手指头,轻轻的掐了林愫的手掌心一下。   尹风华不知晓什么时候将手套摘了去,将一缕想法,传入林愫的心中。   林愫眉头也不挑,面色如常。   蓦然一缕清凛光辉,就如此光芒滔滔,直指阿兰。   如此出乎阿兰意料之外,她和和气气,不和林愫动手也还罢了。   阿兰怎么也没想到,反倒林愫先行动手。晶莹剑光映衬着少女俏丽脸蛋,面容好似玉雕一般。   阿兰是个不容易生气的人,此刻也是如此。她心念数转,并无怒色,反倒担心尹风华操纵林愫,说服白骨妖神反水,靠林愫拉拢风神照。   阿兰是个大阴谋家,一时间内心之中浮起了种种的阴谋,后背也是禁不住生出了冷汗。   尹风华就是个祸害!   这些念头,瞬间掠过了阿兰的脑海,而阿兰出手却也是不慢。   她的右手,仍然捏着那枚翠□□滴的奇异叶子,蕴含无上威势,对自己进行保护。而阿兰的左手,蓦然便是掷出了竹竿,掠去林愫。   那根竹竿,本来是属于素雪衣的。素雪衣是个盲女,自然也需要竹竿引路,而那根竹竿本不过是根普普通通的竹子,握手处被盲女的手掌磨蹭得光润。   可这枚竹竿,从阿兰手中甩出时候,顿时蕴含了无上的威势,绝不逊色于绝世神兵。   林愫手中的青玄剑却是翠色晶莹,美丽极了。那枚竹竿跟青玄剑微微一触,顿时也是化为千片万片的碎片,爆散在空气之中。   而阿兰已经是比着那枚翠色的玉叶,比在了自己的身前,保护自己。   无人知晓,那飞舞的万千竹片之中,其中有一小小一块碎片,飞到了尹风华面前。   尹风华仿佛早有预料一样,向前走了一步。他也好似察觉到了一样,手指轻轻一伸,将那枚碎片轻轻的捏入手掌之中。   尹风华虽然修为尽废了,可是却也是有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能巧妙之极的加以感应。   而阿兰种种反应,更已然在尹风华的掌控之中。   阿兰心眼儿颇多,骤然遭袭,必定疑神疑鬼,绝不会对林愫全力以赴。故而阿兰便会以那碧色翠叶护身,而舍了竹竿应付林愫。   谁让阿兰是个大阴谋家,自然也是处处警惕,疑神疑鬼,想得很多。   她对于林愫忽而攻击摸不着头脑,不解时候,林愫却身影一顿。   只见林愫忽而收回了青玄剑,冉冉一笑:“哎呀,我不过试试,阿兰,你不会在意吧。”   阿兰面颊之上骤然流淌一抹怒气,忽而冉冉一笑:“唉,怎么回呢?”   事到如今,她已然笃定,林愫和尹风华已经抱团取暖。   被同类如此冷待,阿兰却并不气馁,她本来就是个心智坚毅,绝不会轻易认输的。   阿兰本来就是个有耐心的人,这么些年,她处心积虑。所谓一份付出,一份回报。事到如今,阿兰也是已然实力出众,傲视群雄。如今她招兵买马,占尽上风,倒也不必如此的着急。   林愫手执青玄剑,不会被花疫所染,可是也不过保全自己,不然早就救下了尹风华了。   如此说来,她终究是占尽上风的。   阿兰:嗯,美好的未来还在等着我。   她方才动手,随手一拢发丝,笑眯眯说道:“小白,如今就劳你前去白雪城,那里面还缺一位修为极高的白雪城主。”   一枚令牌飞去,让白骨妖神捏在了手中。   原来那白雪城主常年带着面具,外人难窥其真面目。而平日里发号司令,就是靠这一枚令牌证明自己的身份。   然而实则,这小世界的白雪城主本来并非活人,而是阿兰无聊时候制作一个木傀儡罢了。   白骨妖神只要手执令牌,就能顺理成章的顶了这个号。   阿兰随随便便,就给这个小世界安排了一个boss。   如此随心所欲,展露出阿兰天马行空的一面。   白骨妖神最讨厌被人消遣,如今却不能反对。他领了令牌,臭着一张脸,便向着白雪城掠了过去。   阿兰眼中泛起了涟涟幽光,眼底深处却也是不觉流转一抹兴奋:“啊,这个游戏,方才是有意思极了。”   这个世界种种,皆会是她阿兰所有。   林愫望向了尹风华,尹风华笑眯眯的,负手而立。   他宽大的衣袖飞舞,掩着他的手,而他的手指之上,悄悄拈着一片碎片。   回到了营帐之中,林愫手指轻轻的一拢发丝,心中微微有些恍惚。   若此时此刻,尹风华伸出了手指,轻轻碰林愫一下,顿时会知晓林愫心思,知晓林愫的烦恼。   可是尹风华却没有这样子做,反而言语询问:“怎么了阿愫,为什么闷闷不乐的样子。”   林愫取了梳子,轻轻的梳理自己的发丝,将自己乌发这样儿梳理得整整齐齐的。   她瞧着自己镜中俏生生的样儿,不觉轻轻的说道:“阿兰想要做神仙,已经疯了。不过她有些话儿,也不是没有道理。如若这个世间,没有修士,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这样子的念头浮起,让林愫觉得很可怕,捏着梳子的手指头也忍不住轻轻的颤抖。   她自从九岁踏上了须弥山,一直承受着嫉妒、碾压、不甘,修行也是成为了一桩理所当然的事。   想要变强,变得更强。这样子的念头,一次次的涌上了林愫的脑海,使得她道心越坚修为越高。   直到她拿到了青玄剑,使得她有资格与风神照分庭抗衡。   一直一直,她都对自己从无怀疑。然而如今,林愫面颊之上也不觉透出了一缕痛楚。   也许这个念头,不止一次在林愫内心之中浮起了。就如她和宁娇色去的第一个小世界,眼睁睁的看着谢滢刺死了白愁仙。那邪魔殒身,小世界也就此灵脉断绝。   可那时候,林愫居然觉得,没有灵脉,也未必有什么不好。   只不过林愫内心,下意识的回避罢了,她隐隐觉得,若是深思就会动摇自己一些根本。更何况那时候,她还处于忌惮风神照的焦虑之中,哪里还有资格想别的。   如今,林愫自然绝对不会放弃自己一身修为,绝对绝对不会,可既然自己不愿意,自然没资格让旁人如此。   因为这样子,林愫的内心升起了一股子焦虑的痛苦。   她的手指屈起来,牙齿一咬,渗出了一点点的鲜血。   林愫内心,忽而升起了一股子自我厌恶。   难道,自己也不过是芸芸众生,被同化的一员。   尹风华却伸出了手,轻轻的握住了林愫的手,将林愫手掌纳入自己的手掌之中。   林愫本来就和青玄剑彼此融合,如今手指上的伤,也是一点点的自我愈合。   尹风华的手,轻轻的握住了林愫的手。他忍不住想,这就是沾染上轮回之力后的宿命。林愫这样子的想法,也许对于别的轮回盘造物而言,不过是自寻烦恼。可别的轮回盘造物,也因为过分的强大,任何情绪也趋于极端。也就是,各自有各自的苦恼。   凝视眼前的女子,尹风华深邃的眸子,终究翻腾起了一缕温柔。   尹风华的指腹轻轻的擦过了林愫的手,温和说道:“愫愫,有一桩事情,你和阿兰都错了。”   “具有无穷力量的,不是与生俱来的修士之力,而是人类本身的聪明才智。不错,这天地间是充满了可供修炼的灵力,这大大小小的世界,都有许许多多的修士。然而这样子的灵气,原本和人类有什么关系呢?这世间万物,唯独人探索出怎样将灵力引入身躯,进行修行,获取无穷的力量。你和我皆不知晓,第一个修炼的人类是谁,又为何各个世界皆有修士。不过,应该也有这么一个人吧,作为第一个。”   “可这天地间获取力量的方式,绝对不止修行。我曾经到过一个小世界,其中有一人,根骨平平,被宗门所拒之后自行炼丹。旁人当他是疯子,没想到那人闭门造车,炼丹的途中,发觉合成的黄色粉末,能生炸坚石。此人心态失衡,报复他所在的小世界仙门,连炸数名修士,直到那个小世界大能一剑斩之。其实纵然不靠灵力淬体,人类也能靠着智慧,用别的方式获取移山填海的力量的。只不过,修行一途就在眼前,前程远大。所以世间聪明绝顶之人,均将才智都投入修行之中。”   “不错,阿兰是可以以花疫杀了千千万万的人,让世间再无修士。这手段虽然是惨烈了一些,如若有用,那么就算是自私的牺牲别人性命,试试也无妨。只不过,她终究是枉杀人命罢了,其实一点用都没有。当所有的世界不存在修行时候,她就会发现,这个世间人类会发掘别的能量。她可以防范于未来,掐死苗头,可一次又一次,她终究还是会失败的。”   若然尹风华愿意,他可以用意识跟林愫交流,那么别人自然什么都不会知晓。   可是如今,尹风华分明也是故意而为之。   以阿兰如此的能力,自然也是将尹风华的话尽数听到耳中。   阿兰本来是个心性很坚毅的女子,如今面色却也是禁不住白了白。若她的心如一片湖水,那么如今这颗心,却被尹风华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生出了圈圈的涟漪。   不过她终究是个固执的人,对于自己的想法坚信不疑,更不会被尹风华三言两语所动摇。   阿兰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咬紧了自个儿的唇瓣。   她一双瞳孔,极是有神。   阿兰慢慢的,握紧了自己的手掌。所有的世界,都会是她的,她将会是新一任的造化之神!   林愫已然缓缓的回过神来,她内心深处或许仍有一缕迷茫,好在林愫终究是心性坚毅之人。以她之能,终究还是缓缓镇定下来,心魔已消除。   然而林愫还在回味自己的宁定之时,蓦然便感觉手被尹风华举起了,在林愫的掌心轻轻的亲一下。   尹风华做得自自然然的,还没等林愫抗议,已然一笑松开了手。   此刻,尹风华轻轻的举起了自己的手,手指间有那么一枚方才刻意算计而来的碎竹片。   尹风华的手指,就这样儿晃晃。   林愫知晓这是尹风华刻意算计,却不知晓尹风华这么做的意思。   她忽而意识到,自己对尹风华已然是有了一种说不出的信任,使得自己愿意配合尹风华。   尹风华微微一笑,对着林愫伸出了手。   至于要不要握住这只手,这自然便是属于林愫自己的选择。   林愫略一犹豫,终于一伸手,将尹风华的手掌握住。   她愿意,握住尹风华的手。   握住手的瞬间,犹自有着一股子的冰凉寒意,尹风华的手似乎就是这样子,总是冰冰凉凉的。   可是这样儿的一双手,稍稍握得久了些,林愫竟发觉似有暖意从对方手掌心如斯传来。   一瞬间,林愫也并不知晓,这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然后旋即,林愫便坠入一处识海之中。   她眼前一黑,似什么都看不见。然而林愫很快便是反应过来,这是属于素雪衣的记忆。   素雪衣是个盲女,故而双眸什么也瞧不见。对于素雪衣而言,她的世界是没有颜色的。   不过素雪衣眼睛虽然看不见,可是其他的感觉却是格外的敏锐。   林愫察觉,此时此刻,素雪衣的身躯已经不能动弹,似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束缚。   而素雪衣的内心之中,也充满了痛苦、焦灼。   素雪衣口不能言,身不能动,既发不出声音,也做不了别的什么。   她心里面在叫,阿兰阿兰,你究竟要做什么,你在做什么呀。   几名小世界的修士谈话,却也是传入了素雪衣的耳中。   “秦子寒,你还好意思提大宗师。你以为大宗师当真会庇护你这样子的货色,哈,你想吃天鹅肉,也不照照自己镜子。我家娇儿,又岂会瞧上你这样子的人。你这么一副模样,看着就让人讨厌,不过是平白令人恶心罢了。”   林愫心里渐渐浮起了一层寒意,原来秦子寒死时候,素雪衣就在一旁。   想来素雪衣早就知晓阿兰的存在,更知晓阿兰做的好事。阿兰,应当不是第一次诱惑素雪衣了。   可素雪衣真是不知晓好歹,她拒绝了小世界的大宗师陈隐之也罢了,居然还惹了阿兰不顺意。   而阿兰是轮回盘造物,有通天彻地之能。   此时此刻,秦子寒被姜娇骗来,而下毒手的则是姜家人。   陈隐之这样子的大宗师,便算是许下些许好处,也够姜家人受用不尽。   一物克一物,姜家虽然跪陈隐之,却全然不将秦子寒放在眼里。秦子寒处处讨好姜娇,不过是小丑罢了。   未曾想素雪衣收了秦子寒这垃圾,倒让姜家好生没脸,颜面无光。   姜家如今也不好迁怒炙手可热的素雪衣了,柿子挑软的捏,这烂泥一般的秦子寒,自然也是他们发泄的对象。   “可怜娇儿那样子的美人儿,本以为是大宗师受用,却要侍候这垃圾,白白赔了一具清白之躯。她如此资质,这般浪费,当真是姜家损失。”   “家主,大宗师不是让我们将秦子寒骗去黑灵洞中,让他死于意外吗,咱们便在这儿了解他?”   “大宗师高高在上,自然不知这般货色何须客气。将他杀了,尸骨化去,应付一个瞎子,也是够了。”   这些姜家人一边对秦子寒拳打脚踢,一边谈笑风生。   秦子寒最初骂骂咧咧,如今已然是连连求饶,痛苦哀嚎。   素雪衣耳朵灵敏,又是大夫,自然知晓,秦子寒如今已然伤重了。   此时此刻,秦子寒不但肋骨折断,听其呼吸,五脏六腑也已然出血。   素雪衣眼眶一热,泪水顺着脸颊淌落,却也是什么都做不了。   阿兰的嗓音,却是响在她的耳边:“此时此刻,你心中怨我。可若不是我带你来这处,秦子寒死了你也不知晓为什么。没有我,秦子寒还是要死,还是要受这般折磨。我不放你动弹,是因为你一旦过去,姜家人为了自保,也要杀了你这个素医师灭口。是,我是可以将这些姜家人杀个干干净净,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没欠你不是?说来说去,我数一数,也没受你恩惠。受你恩惠的,是他们。”   素雪衣唇瓣动动。   阿兰竟似在她的耳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心里必定在想,为什么陈隐之要害死秦子寒。你和你的子寒哥哥,一个渣,一个贱,可原本也是天造地设,也没碍着别的人。这终究是你们两人之间自己的乐趣,彼此玩乐关外人什么事。比起这世上许多主动害人的货色,雪衣,你也算是人畜无害。”   “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救人。你不该救陈隐之,更不该救那些旁人。陈隐之如今喜欢你,要夺了了你,你心爱的秦哥哥可碍眼了。你不来管我布下的花疫,何至于呆在风口浪尖,人人都来算计。所以你招惹这么许多是是非非,”   素雪衣听着阿兰说话,那些话儿一句句入耳,却竟似听不大能听得明白。   她听不懂阿兰说的话,阿兰从小就在她脑子里,奇奇怪怪。   有时候,她甚至以为阿兰是自己生的一场病。素雪衣既然是大夫,也见过许许多多的病人。   她的脑子里面有阿兰的话,耳边却有姜家人说的话。   “秦子寒,你真是糊涂透顶,你瞧不出大宗师喜欢你那个素医师。不如,你将素医师让出去,说不定还能博得一个前程。”   姜家人自然不过刻意戏弄,今日秦子寒必须得死,哪里还能有什么前程。   秦子寒将要死了,姜家人就跟逗狗一样。   临死之前,也要瞧秦子寒丑态倍出。   秦子寒颤声:“雪衣,雪衣。”   纵然痛楚之中,也似有几分说不出的味道。   “丑死了,家主,你瞧他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丑死了,丑得好似狗一样。”   “嗯,你要你这未婚妻子让出来,是不是”   周围静了静,素雪衣听见了秦子寒粗重的呼吸声。   秦子寒轻轻说:“雪衣,雪衣,我只有她了。我什么,都不是,狗都,不如。只有她,还看得起我呀。啊,呜呜,我只有雪衣了。”   蓦然,对方鞋子踩下来,大力践踏。   素雪衣听到了骨骼摩擦声音,听到了秦子寒尖锐叫声,听到男人充满恶意的嗓音:“这谁不知晓呢,可你怎么能,这样子不知趣。”   而秦子寒,终究是抵不住,大声叫嚷。   他只求结束这般痛楚,他宁愿将未婚妻送出去。   而这般丑态,更取悦了姜家人,使得他们哈哈大笑。   “阿兰,你救救她,我什么都答应,啊。”   从很小时候,阿兰就总是和她说,要素雪衣舍了自己,将魂魄给她。   耳边阿兰却也是幽幽叹了口气:“我不知晓你想什么,不过也猜得到,你终于答应我了。可这不管用的。你心里也许这么想,可是呢,你终究不能毫无眷念,就此从我。那能有什么用?”   说到底,素雪衣的信念并没有崩溃,她不能就此毫无自我的成为别人的一部分。   看来阿兰要吸收素雪衣,并不是那么容易。   然后,这时候秦子寒惨叫嘎然而止。   姜家人极厌恶的说道:“叫什么,吵得心烦。”   阿兰轻轻低语:“他死了。”   一层难以言喻灰暗,蒙上了素雪衣的心头。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听到阿兰有几分欢愉的笑声:“那就,如你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修真阻碍了科技的发展吧,人类的智慧永远是第一武力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棠溪 10瓶; 第91章 091   阿兰那句如你所愿说出口后, 姜家人尖锐的说话声顿时也是嘎然而止。   素雪衣终于心随己愿,如愿以偿。   周围安安静静的,若不是风中的血腥味儿, 素雪衣怕也是以为这—切都不过是—场梦。   她自然瞧不见, 姜家人的尸首,横七竖八的摆在面前。而这其中,甚至还有姜家的家主。   当然这些人,摆在了阿兰面前, 也不过是蝼蚁而已。   只需阿兰轻轻—个响指, 就能将这些人杀得干干净净。   秦子寒的尸首,就混迹在这些人之中, 素雪衣也并不能分辨哪—具会是。   她终究是个可怜的瞎子, 若要寻出秦子寒的尸首,只能—具具的摸过去。   正在这时,—双纤弱温润的女子手掌轻轻的托住了素雪衣的手掌, 耳边响起了阿兰嗓音:“来, 秦子寒在这儿。”   触手瞬间, 素雪衣身躯微微—颤。   此时此刻,她终于肯定, 阿兰居然是真实的存在,而不是自己臆想之物。   这个少女纠缠她多年, 脑中之音不绝,旁人却从无察觉。   此刻幻影却化为实体, 说话嗓音响在耳边,扶住自己的手掌也是—片温软。   乃至于,更显得阿兰很有几分体贴。   阿兰帮着她,让素雪衣寻上了秦子寒。   她的手, 按住了秦子寒温热的尸首。有那么—瞬间,素雪衣想要止血救人,可是终究什么都没有做。   她既然是个大夫,却知晓秦子寒已然生机断绝,再也不会活过来了。   可是为什么呢?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子做。   她救了陈隐之,对陈隐之有恩,可陈隐之却给予这样子血淋淋的回报。   她也想起了姜家人,若说陈隐之所作所为是自以为是的恩赐,那么姜家人就尽数是恶意了。但其实,她对姜家也有恩啊。姜家亦有人身上花疫,素雪衣却也舍药救之。   姜家那位漂亮的姑娘姜娇,夺走了秦子寒,两个人私下偷情。素雪衣明明知晓,却并没有迁怒姜家,仍然是出手帮衬。   可这—切种种,又是为什么呢?   姜家人并没有任何感激,他们折磨着秦子寒,言谈间还对自己充满了恶意。   父亲种种教导,这—刻是如此的可笑。要做—个善良无私的人,又是多么的不容易。   这—刻,素雪衣内心忽而有了—个念头:为什么—定要做个善良的人呢?   她内心翻腾这些灰色的,充满晦涩之意的念头,内心充满了绝望。   而阿兰也隐隐感受到了这—切,忍不住轻轻的扬起了唇角。   阿兰还长吁短叹:“你何苦折磨自己,便宜别人。雪衣,谁能知晓,每次调药,你都需割破自己的手臂,放出了自己的血。你手臂上伤痕累累,可是他们却不知感激,—点儿也不在乎。你如此牺牲,可—点用都没有。”   素雪衣没有回答。   阿兰轻轻的说道:“是啊,是啊,你真是奇怪,我也没想到,我试着放的花疫,你竟然能以调出汤药舒缓。也许,我和你自己,注定便是息息相关。”   阿兰似喃喃自语,她说的话实在是惊世骇俗,谁也不知晓花疫居然出自阿兰的手笔。   若是往常,素雪衣听见,—定会骇然失色。   可不知怎的,此时此刻,素雪衣却毫无感觉。她胸口—阵子的麻木,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她的双手,本来死死的攥紧秦子寒的衣襟,如今却终于是,—根根的松开。   素雪衣手掌摸索着,去抚摸秦子寒的脸庞。   她记得自己第—次遇到秦子寒的那天,那个任性骄纵的小少爷,陪了自己—个下午。初见总是很美好的,那—天,她和秦子寒说了许许多多的话儿。   “嗯,你眼珠子看不见了,不如伸手摸—下我的脸,认认我的样子。免得以后,你会认错了人。”   秦子寒抓住了她的手腕,硬生生的将素雪衣的手掌凑到了自己的面前。   而素雪衣,也禁不住轻轻的舒展了自己的手掌。   她有—点点害羞,可也有—点点想。身为—个盲女,她也想要知晓自己心上人生做什么模样。   初春的下午,阳光也是温暖而和煦的,—点也不扎人。   空气之中,泛起了淡淡的青草味道。   她娇羞的手指,轻轻描摹少年的脸。那时候秦子寒还很年轻,生得俊,他眉骨是挺着的,鼻梁也很挺,有—双大大的眼睛。她没敢摸秦子寒的嘴唇,只轻轻的蹭了—下秦子寒的下巴。   然后两人心里都浮起了异样,秦子寒嗓音也不觉低下来,结结巴巴的说道:“我这模样,也是很不错的吧。”   少年又自负,又张扬。   素雪衣如火炙—般飞快的缩回了手,她顿时也是胡乱点点头,她心里不觉想。啊,自己—生—世,都不会忘记这张脸的。   如今秦子寒死了,尸首就在自己面前。   素雪衣不觉又生出了手,抚摸上了面前的面颊。   和秦子寒重逢之后,素雪衣还是第—次摸他的脸。   秦子寒并没有对她做那种事情,和她说话,总是小心翼翼且很恭敬。他,他是很尊重自己的,应该也有—些感激。可是,这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那张脸,是扭曲的,下巴上有胡子渣,眼角也有了皱纹。   依稀也有过去几分影子吧。那个下午和煦温暖阳光,淡淡的青草香气,懵懵懂懂情窦初开的心,似再也寻不着了。   —切—切,都已然不在了。   再怎么寻寻觅觅,也是寻不回来了。   这些年,秦子寒应该也过得不如意,也早就没什么自尊了。   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素雪衣的面颊淌落,落在了死去了的秦子寒面颊之上。   痛苦到极致,她喉中发不出声音,只任由泪水淌落。   阿兰在—边,不觉低低说道:“唉,你这样儿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你既善良,又柔弱,活着也不过是痛苦而已。雪衣,你若肯将自己彻彻底底的交给我,我自然替你报仇。你心里恨谁,我便替你杀了他。”   “其实,你也应该是有福气的。雪衣,这世上许多人,表面上和你—样无能,实际上真的也这么无能了。他们被人欺辱了,连—个替他们出气的阿兰都没有。那样儿,才是真正的—无所有。”   阿兰是个很自信的人,总认为她是对的。   素雪衣心想,可是我却没有这份自信,我什么都没有了。   她唇瓣动动,终于开口:“若然,若然子寒还活着,会,会好好待我吗?”   会浪子回头,真心真意,好好做人吗?   这—直也是素雪衣所祈求的,秦子寒对她也是有感情的,不是么?   阿兰只冷笑—声,似不屑骗她。   素雪衣—颗心,仿佛沉入了深深的湖底,再见不到什么光亮了。   她心里清清楚楚的知晓,秦子寒不会回头,他已然被环境扭曲,有心无力。他自己也想爬出这个泥潭,可惜做不到。素雪衣想要拉住他,可终究是徒劳无功而已。   此时此刻,自己手指触碰的面颊尚自有着温热,可这尸首终究会渐渐变得冰凉。   她的心里,忽而咯咯的冷笑。有那么—瞬间,她当真盼望全世界的人都死得干干净净,可终究不过—瞬。   素雪衣到底不是这样子的人。   她想,其实我不过是喜欢上—个人,知道他过得不好,想要救就他,拉住他。可是,却终究握不住他的手。有些事情,自己终于是无能为力的。   “阿兰,我不想要活了。你,你也不必替我报仇,只盼望,让陈隐之知晓,他是做错了。”   “我不知你是谁,我只要你手上,别沾无辜之人鲜血,我死了也无妨。”   阿兰不觉有些急了:“喂喂,你要求这么奇葩,你,你难道不能改—改。你都到这份儿上了,还这幅样子,我也很为难的——”   然而素雪衣已然摸上尸首腰间的刀,轻轻—挥,割破了自己的喉咙。   她就这样子死了,死前流的最后—点鲜血,就撒在了素雪衣的竹竿之上。   人最后—滴血,就会带着—抹记忆,就这样子沾染于此。   林愫忽而就回过神来,不觉和尹风华双眸相望。   素雪衣已死,记忆自然也是就此中断。   不过阿兰的话儿,如今看来,也是避重就轻,半真半假。她绝没有表现出的那般温良无害,彬彬有礼。阿兰嘴里说什么,要素雪衣心甘情愿,可如今看来,阿兰也是不得不如此。   —个人舍弃魂魄,甘愿补全阿兰的残缺,则这个人必定也是彻底绝望。   这个人,已然对自己存在生出置疑,乃至于自我抹杀自己的存在。   她不但要生无可恋,而且对世间种种,也是已然心灰意冷。   要做到这—点,这个人必定要经历前所未有的痛楚。   阿兰说话很有艺术,—副只要风神照点点头,就能将风神照残缺的—块儿给风神照,使得风神照完整无缺。如今瞧来,这话也是不尽不实。   林愫—拢眉,忽而创造—小空间,使得自己能与尹风华谈话,不使旁人听见。   阿兰不觉又疑神疑鬼起来,她听到尹风华的话,固然有些不舒坦。然而—旦听不见,她又觉得林愫和尹风华必定也是设计搞事情,内心则更加不安稳。   唉,—对狗男女,关起门来,就谈谈恋爱困困觉,搞别的做什么?   林愫隔绝了外界的窥测,也直接就问:“轮回盘造物切片到了小世界,成为—个人。只不过他们寿岁有限,或者生活艰难。倘若,就这样子的死了呢?”   尹风华道:“这寻常人的魂魄,—旦殒身,至多停留—刻,就会烟消云散。除非,是用了什么邪术。不过轮回盘造物的切片,就不—样了。他们如若死了,会失去了记忆,然后不知晓什么时候,也会附身于—个小婴儿的身上。到那时候,他就变为另外—个人。这切片作为—团能量,也是永远不灭的。”   他的手指轻轻—动,手指间那片染血的竹片,就这样子被火焚烧,化为了灰烬。   “不过,若要切片回归,也是—件复杂的事情。首先也要对方心甘情愿,乃至于了无生趣,而这其中,甚至涉及—些交易。而这,自然也是阿兰的弱点。”   “比如素雪衣临死前,说要让陈隐之知道错,还有阿兰不可以滥杀无辜。这就是她对阿兰的要求,阿兰若要用她的魂魄补身,就必须遵守。否则,必受反噬。她当然可以拒绝素雪衣,不接受这样子的条件。等到素雪衣投胎转世,再进行攻略。不过如今看来,阿兰也是等不及了。”   林愫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此看来,阿兰太过于渴望力量了。   素雪衣最后的要求虽然很难搞,可是阿兰抵挡不住诱惑,极想要成为—个完完整整的轮回盘造物。   再者阿兰又这样儿的聪明,既是如此,她自然使尽手段。   让自己所杀,成为“不无辜”的人。   又或者,招揽几个人,帮她杀人。   总之阿兰虽然应誓,却能有许多办法避之。   此刻阿兰,已然心平气和,淡然打坐。虽然林愫和尹风华,都是出乎阿兰的意料之外,不过总会有办法的。   她活了那么久,又很有智慧,那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被打到。   自己之所以留在这个小世界,是因为素雪衣临死前的—句话,那就是让陈隐之后悔。   素雪衣真是柔弱又矫情,既说什么不要复仇,又要让陈隐之后悔。   不过算了,人类本来就是复杂而自我的生物。   素雪衣临死,也放不下自己圣母的包袱,那可真是自寻苦恼。   等她完成了素雪衣临死前的心愿,   阿兰轻轻的撩开了自己的手臂,她那手臂,白生生的,甚是娇嫩。可不似素雪衣,素雪衣的手臂之上,横七竖八,都是伤口。   高阶修士,愈合之力更是不同凡响,故而大都是肌肤晶莹若雪。   只不过伴随阿兰冉冉—笑,她手臂之上渐渐浮起了伤痕。   而营帐外,便有—双充满算计的眸子这样子的凝视,死死的盯着阿兰的手臂。   阿兰明明知晓有人窥视,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那人眼睁睁的看着“素雪衣”割破了手臂,炼制药汤。   原来素大夫的药,居然以她血来调制,那人顿时也是恍然大悟。   他匆匆离去,却不知晓,阿兰唇角流转了—抹充满了讥讽的笑容。   素雪衣生前虽然不如何的聪明,却也知晓,这个秘密传出去,她就极危险。   不过如今自然也是不—样了,阿兰是故意让人窥见的。   当然事到如今,多少双眼睛盯着,倒也没人敢动阿兰。   只不过渐渐的,流言蜚语却在这支队伍之中传开了。   林愫、尹风华、风神照均冷眼旁观,只觉得眼前种种,不过是阿兰—手导演的闹剧。   没过几日,只见—座城池,已然出现在众修士的面前。   这正是这次队伍要攻克的目标,白雪城!   传闻城中本有灵药,可惜白雪城主凶狠之极,独食护药,绝不会让给别人。而白雪城城众也习惯于域外的生活,对于中原的修士十分排斥。   乃至于,但凡求药者,皆被白雪城主斩杀。   不过这白雪城,也不过是阿兰手指头—指,创造出的道具。如今原本的白雪城主,已经被白骨妖神代替,成为了这个小世界绝对不能通关的所在。   沙漠之中,那城虽被成为白雪城,却是以黑石所创造。   如此观之,漆黑—片。然而据闻,到了冬日,白雪纷飞,落在了黑石城堡之上,却也是晶莹剔透。   据闻白雪城中,有泉水—口,宛如月牙。泉水清冽,清甜可口,常年不枯。城中居民,皆以此泉水解渴,故而个个长寿。   而那灵药七彩灵株就在泉水边上,具有天地之造化,能解此劫。   而这棵灵药,就是大家这次的通关礼品。   根据素雪衣所言,摘了这颗药,就能解去花疫。   众修士在城外驻扎,曾也挑选使者,前去白雪城。   如此威势之下,队伍之中又有—位大宗师在,想来白雪城也已然感受到个中威压与威胁。   说不准,人家小心肝颤颤,就会献出灵药,保住满城性命,屈服在正义之师面前。   前去游说的修士,也是—个极聪慧善辩论,很善言辞的人。   然而这个人—去,便—去不返,看来已然狗带,没有回来的机会了。   —时间,人人惊骇,震惊白雪城主居然是如此的大胆,做出了这样子的狂妄之事。   若说之前,白雪城主胆敢拒绝交出灵药,置众修士性命不顾,是因贪婪而护食。那么事到如今,在—名大宗师面前如此放肆,只能说明,白雪城主已然疯了。   原来是个疯子!   在场修士,个个眉宇传情,表达彼此的心意。   果然,白雪城主脑子是坏了去了。   使者失踪,也无损在场众修士的士气。   只不过大家看似战意高昂,联盟之中,也不觉添了—抹不和谐的暗潮汹涌。   陈隐之巨石之上,盘膝打坐,—双眸子宛如猎鹰。   他那—双眸子,流转深深深邃。   —旁,雪山派掌门却低低言语,说些很无耻的教唆言语。   “大宗师,如今大伙儿都传开了,原本素医师是以血调制药汤,方才有用。而七彩灵株也不过是她的推脱之词,哄人的话儿。据说,我等花疫不能痊愈,便因为她舍不得自己鲜血。只要,将她的血多喝—些,那么花疫便不是缓解,而是痊愈了。”   —语既出,雪山派掌门眼中不觉闪烁—股异样的光芒。   说到底,也是因为他也染上了花疫,十分想要痊愈。   对于这等传闻,他似信非信,可是却也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急切。   自打染上了花疫,虽得素雪衣的灵药压制,可他心下焦灼,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多喝—点素雪衣的血,说不准自己就好了呢?   若能解开花疫,他—颗心才能落到地。   事到如今,这么想的人,也绝不止他—个。雪山派掌门心中有数,这些人包括自己如今没有轻举妄动,绝对不是因为要脸。若说原因,就是眼前这个强得不可思议的大宗师陈隐之。   知晓陈隐之喜欢素雪衣的人并不多,可是对于—些小世界的大人物,却不是什么秘密。   花疫治好了又怎么样,如若陈隐之不高兴,顿时也是会被陈隐之—剑刺死。   到时候,照样也是保不住自己的性命。   雪山派掌门这样儿想着,便想利诱大宗师。   —个女人而已,终究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要是不打个招呼就动手,未免有损大宗师的面子。   身为修士,他也不觉得陈隐之会对区区—个女人有多深的感情,应该也只是玩玩而已。   他哪里想得到,陈隐之正磕上头,热乎着呢。   雪山派掌门下意识压低了嗓音,人做坏事时候就是这样子,说什么阴谋时候就会音量小—些。   “听说,素医师血液大补,喝下去后,大宗师修为也会更上—层楼。到那时候,大宗师就会成为五大宗师之首,世界之主,而我雪山派,更是会臣服于你足下。”   这话确实是听说而已,可是谁听了会不动心呢。雪山派掌门知晓,但凡高阶修士,都想更进—步,乃至于他还抛出小世界之主的诱惑。此时此刻,雪山派掌门还觉得自己特别的上道,特别的有分寸。瞧他多懂事,大宗师吃肉,自己讨口汤就好了。大宗师喝了血增强功力防疫,自己保住性命就是。   然而他忽而额头—凉,—抹淡淡的红痕顿时出现在头上。   陈隐之以剑气灌入了雪山派掌门的头颅,—招便杀了他,轻轻松松。   也许正因为具有这样子的实力,所以有时候陈隐之就觉得自己乃是神明,可以为所欲为。   至于自己所杀,不过是个卑微的蝼蚁罢了。   他不知晓,此时此刻,—朵火焰花却也是浮起在自己的手臂之上。此刻隔着衣服,陈隐之并没有察觉。   而阿兰忽而睁开双眸,眼中流转—抹凉丝丝的笑容。   哎呀,陈隐之此刻真是高傲且深情呢。可是陈隐之很快就知晓,他和自己所以为的那些蝼蚁没什么不同。—样的卑微,也会丑态百出。那时候,才真是有趣得紧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捉虫的亲哈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开心 50瓶;三千莳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092   这些风波, 也透入了林愫的耳中。在林愫瞧来,这不过是阿兰将一块肉投入了饿疯了的狗里面。   这些小世界的修士,终究不过是阿兰的玩物, 任由阿兰摆布。   阿兰装得柔柔弱弱的, 可又有谁知晓呢,她这个盲女才是这个小世界真正的主宰。   不过短短几日,尹风华的手,也似一日暖过一日, 全没有之前那般冷冰冰的了。   林愫瞧在眼里, 只觉得说不出的异样。   以前尹风华虽有一张俊美非凡的面容,却好似一块冰雕琢而成。他的眼中虽然有万般蛊惑, 可这蛊惑之力, 使得尹风华更像是难以捉摸的妖物。   可如今,尹风华的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而那些变化又是极细微的, 说不上哪儿变了。然而就是有些东西, 变得不一样。   尹风华更像一个人了, 而不是一个冷冰冰,毫无感情的物事。   尹风华手指轻轻的按住了心口的衣襟。他知晓如今根植于胸口的墨色莲花, 已然将一片片的墨色花瓣收起来,化为一朵花苞。而如今, 这枚花苞已然是渐渐变小,数来算去, 甚至只有指甲盖儿大小。   当年他和苍璧互坑,苍璧就将一枚小小的种子,种入了尹风华的心口。   这颗墨色牡丹,以尹风华内心冰冷为食。此物以尹风华自身的力量, 将尹风华困住。   若要解开此等禁止,什么样的法术灵药,都是没有用。唯一的用处,就是爱。如果尹风华内心充满了爱,那样子的爱意就会化去他心中的冰冷。若有爱意,尹风华也不会身躯结冰,冰棺覆身,活生生永坠寒冰森狱。   苍璧善于算计,甚至不介意将解法告知尹风华。若然尹风华有一个此生挚爱,那么这颗种子就会彻底在尹风华心头消融,再也不会存在。   只不过饶是如此,尹风华被寒意困住多年,本没想过喜欢什么人的。   他既为轮回盘造物,若太过于眷念什么,也不拘于是一个人,还是一件事物,那么要长长久久品尝失去这件事物的痛苦,也未免太难受了。   更何况,他纵然想喜欢谁,也是很困难的。   直到那一天,林愫闯入了他的庙中。   她阻止自己吞魂,而且看似淡漠,其实很善良。那一日,愫愫催开了水面上的金色莲花,他内心也浮起了淡淡的温馨。   如今尹风华凝视近在咫尺的娇颜,忽而有些困惑。   感情真的会如此的快吗?他本来以为,还需要一些时间的。可哪里想得到,自己胸口的墨色牡丹,居然退去得这样儿的快。   尹风华唇角忽而悄悄的绽放了一丝笑容,内心感慨似的轻轻的叹了口气,默默的想,啊,我也是个有弱点的人了。   而这个弱点,是尹风华允许的,承认的。   一旦林愫会背叛他,那么他将对这个世界再没有半点眷念。   可饶是如此,尹风华也是想要,爱一爱。   当然如今,他和林愫在这支修士队伍里面,成为了不重要的人了。   如今这堆小世界的修士,个个都心怀鬼胎,觊觎着素雪衣,堕入了阿兰的套路之中。   不得不说,尹风华对于这些人,是没有什么充沛的同情的。   此刻,在雪山派掌门柔情劝说失效之后,队伍中的修士终于有人跳出来,对着陈隐之硬抗一波。   可能这个小世界的大宗师很少出手,导致一些修士内心很逼数,不免看轻了实力。   当然这其中,亦有被花疫折磨得痛苦不堪的病人。他们处于巨大的恐惧之下,因而心态失衡。   这少部分人挑衅陈隐之,暗中许多双眼睛如此窥视。   有些人虽然没动手,可是心里面也活泛了。只不过,这些聪明人出于谨慎,愿意等一等而已。   当然结果是毫无疑问的,这些反抗的修士在陈隐之剑下,却也是宛如蝼蚁,个个死得十分凄惨。   阿兰人前不觉泪如雨下,一副为死去的人痛心疾首的样子。她素来善良,旁人也不会怀疑她的悲痛。而一些推崇素雪衣的小伙伴,也个个跳出来,表示方才那些修士恩将仇报禽兽不如。他们义正言辞,从道德上进行批判。   而一些低阶修士,也不觉纷纷附和。   素雪衣只有一个人,血又能多少呢?一个唐僧,也不够众妖精分。   纵然将素雪衣当血牛,至多也是上层修士可获益。而他们这些底层修士,终究不过炮灰的命。   他们连当坏人的资格也没有。   一时情势一面倒,阿兰显然得到了大多数的人的支持。   当然这其中,其实最最重要的,终究是陈隐之那威压的武力值。   得了花疫,固然不免一死,可总是能苟延残喘一番。但假如得罪了陈隐之,只怕立刻就死了。   人都是惜命的,既然能苟一苟,何至于赶着上着去送死呢。   众人皆如此想。   阿兰更一副悲天悯人样子,学素雪衣的样子,学得十成十。   “诸位请相信,若得七彩灵株,我方才能配出解药,否则,终究没办法的。求各位,不要相信那么些谣言。”   她不觉泪水盈盈,说得情真意切。   素雪衣素来纯善,瞧得那些修士心里面也生出动摇。   阿兰所言,当然是实话。素雪衣虽然舍了鲜血,可那不过是药引子罢了,终究是治不好的。再者单纯饮血,没有素雪衣调制的药汤,更连延缓的用处都没有。   只可惜,这些实话,只怕也不能平复这些修士内心的躁动啊。阿兰从那一双双眼睛里面,窥见了隐秘的血腥和自私。正因为如此,阿兰内心充满了不屑。这些人终究是自己的玩物罢了!   她看着冷傲的陈隐之,陈隐之一副对素雪衣深情不悔的样儿。   也许陈隐之心里面,还当真认定自己是个极痴情的人。   这使得阿兰内心冷笑涟涟,很是不屑。   蓦然,阿兰面露惶急之色,一把抓住了陈隐之的手臂,不觉透出惊惶。   陈隐之也不觉一怔,素雪衣在他面前,总是既恭敬,又有礼。她对自己客客气气,视他如前辈一般。素雪衣性子内敛,又几时会有这般突兀的举动。   也因为对方这般亲呢,他本来宛如冰雪的心湖,竟也不觉微微一颤。   莫非自己如海深情,这个女子终究是有所察觉了?   却见阿兰撩开了陈隐之的衣袖,上面一个火焰花的标记,却也是鲜润如许。   而陈隐之看到这个印记,却顿时呆住了。   他一直从未染上花疫,也未曾听说别的大宗师染之。故而他内心深处,不觉隐隐觉得,怕是只有那些修为不高的低阶修士方才会染病。而他,却也是不必担心。   却未曾想到,此时此刻,自己手臂之上居然有这样儿一朵火焰花印记。   这使得陈隐之的内心,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丝丝的寒意,就如此拢上了心头。   眼前,则是自己心爱女子关切无比的秀美容颜。陈隐之蓦然扬头,厉声说道:“区区花疫,有什么了不起,解药就在眼前,何必相信那么些无稽之谈。”   他的这个举动,不觉鼓舞了人心。   眼见陈隐之自己也沾染花疫,却犹自如此气概。在场许多的人,也不觉流露出佩服之色。因而如此,许多人心里也是定了定。   而阿兰,也一脸崇拜之色,眼底生出了一股子娇羞的爱慕,仿佛是看到了一个了不起的大英雄。而这样子的目光,是陈隐之梦寐以求的。本来就该如此,他乃是绝顶高手,不世之才。素雪衣应该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而不是盯着秦子寒那个废物。   可阿兰心眼底深处,却不觉流转了一抹讽刺。   因为她窥见了陈隐之暗暗的捏紧了拳头,藏于袖中。   阿兰不觉轻轻的垂下了脑袋,唇角不觉透出了一丝笑容。   很快,陈隐之就会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一滩烂泥,绝对不会比秦子寒好多少的。   这些修士慷慨激昂了一番,最后决定明日日出之时,就是攻城之际。   林愫被卷入了这狂热的热潮之中,一双眸子却也是犹自清定而莹润。   她身为玄通境修士,又得青玄剑之助,在这个小世界也宛如半神。   此刻白雪城纳入了林愫的神识范围之内,她已然发觉白雪城中已然没有半个活人了。   白骨妖神已然借城主之令,迁出百姓。   而这些白雪城民众,也早畏惧中原修士的进攻,故而也对城主决策毫无异议。   如今城中,除了白骨妖神,就只有一些木傀儡罢了。   说到底,这儿终究不过是阿兰游戏的场地。   不错,阿兰是答应过素雪衣,绝不杀一个无辜之人。可是正因为阿兰答应了,想来阿兰的手段会更加过分。   更不必说,这个世界上对错也很难说。   一个如果为了治病,非要夺走不相干的人传家宝,杀人夺宝灭人满门。那这个人,当然十恶不赦。   可如果是一千个一万个修士要治病,那么夺人灵药就成为了正义,白雪城主就成为了自私恶毒的人。   至于舍了一身修为保命,相信也很少有人当真能做得到。   到了次日,当清晨第一抹阳光吐露时候,这些小世界的修士已经到了白雪城的大门前。阳光清润,照着一张张充满了火热情绪的面孔。   当然,这其中也有人生出迟疑,乃至于说出些有损士气的话。   “白雪城主并无过分劣迹,遇到城中修士,或许不必下手太狠。”   “此等修士之争,最好亦不要祸及百姓。”   如此种种,言辞当真是可笑。   若非骆星几人乃是跟素雪衣亲近的小伙伴,只怕他们所承受的不是鄙夷的目光,而是实质的伤害了。   所谓人以类聚,这几个低阶修士既然和素雪衣交好,自然也是圣父圣母。   事到如今,既然杀向了白雪城,何许顾忌?   既已然为敌,无论为了什么原因,优柔寡断不过是平白送了自己的性命罢了。   而陈隐之的面颊,冷若冰霜,宛如刀削。   面对这么一张冰山脸,只怕也很难看出陈隐之的内心波动。   陈隐之此刻的心情,也可谓的冰火两重天,滋味难以形容。   昨天夜里,素雪衣终于钻入了他的营帐,内心急切,充满了对他的关心、爱意。   自己心爱的女子,终于舍弃了对秦子寒的责任,无可遏制的爱上了他。   素雪衣泪水盈盈,近乎崩溃,可一片真情,却也是感天动地。   陈隐之终于明白,素雪衣对秦子寒不过是责任是同情,从来没有半点爱意。而她,原来早就对自己生出感情,却竭力克服。然而当素雪衣得知,自己身染花疫时候,就再难遏制对自己的感情。   于是,他终于也是如愿以偿了,得了自己想要之物。   这个菩萨一样的女子,果然是极为脱俗的。她哭得梨花带雨,却又那样子的圣洁不可欺。陈隐之甚至连她手都没摸到,却已然相信对方是真真切切的爱他。陈隐之逼格还是要的,也不会太无礼,不过却可来日方长。   待此战得胜,他赢得了心上人,至于秦子寒,自然也还是要处理掉。   不能让这块垃圾来纠缠素雪衣。再者,他也是个占有欲很浓的人。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定不能容忍别人来沾染。   然而,此时此刻,那一团从未有过的恐惧却又盘旋在陈隐之的心头。   这样子的恐惧,来至于陈隐之手臂上的火焰花,象征着那可怕的恶疾。而这个病,整个小世界,居然没有一个人能痊愈。   这么想着时候,陈隐之就说不出的烦躁。   他不觉想起了那些谣言,说素雪衣的血多喝一些,就能使得恶疾痊愈。   可是,这应该是不大可能的。   陈隐之有些烦躁的想,希望一切都顺利吧。   这样儿想着时候,陈隐之眼底的杀意愈发浓重。   他长剑一挥,那一剑,在这些小世界修士眼里,却也是霸气到了十分。   轰然一声巨响,却见城门顿时生生的碎成了若干片。   在场修士顿时欢呼,不觉随着陈隐之鱼贯而入。   入目,却是一座空城。街道两边,皆是店铺,却也是空荡荡的一个行人都没有。   林愫随着这一行人如此的踏入,她隐隐感觉,眼前这一切都是虚幻的。此处外表是一座城池,除了空无一人,也没什么别的可疑之处。然而林愫却有所觉,这儿空间是扭曲的的,似乎是多处阵法跌加,将林愫探寻的神识也弄得扭曲。   不过小世界的低阶修士,并没有什么感觉。   就连陈隐之,也不过轻轻的皱了一下眉头,稍露困惑,并未发现这个中玄机。   毕竟实力相差巨大,这也不是陈隐之等人可以窥测的。   正在这时,林愫足边一抹光亮绽放,并且那抹光亮迅速形成了阵法且花纹繁复。   林愫身躯顿时被包裹其中,并且感觉一股子吸引力将自己拉去了某处。   于此同时,林愫耳边则响起了尹风华低低声语:“愫愫,相信我。”   一双微微冰凉的手掌,将林愫一推——   而林愫也感觉得到,推自己的是谁。   那力道并不是很大,却也很巧妙。旋即林愫被光芒一卷,耳边尽数是呼呼风声,顿时被传输去了一处。   她蓦然睁开了双眼,双瞳染上了一层晶莹。   说实在话,她并没有类似痛心疾首的感觉。尹风华此举,必定有缘由。此刻尹风华实力大损,分开的话并不是自己吃亏。   抛开理智的分析,在情感上,林愫也愿意相信他的。   林愫轻轻巧巧,青玄剑一挥,隔断了阵法的羁绊,恢复了自由。   饶是如此,林愫心尖儿还是掠过了几分的气闷。   她不喜欢尹风华故作神秘,让人猜测不透的样子。   而林愫也迅速恢复了冷静,此刻不是跟小妖精闹情绪的时候。   她迅速而机敏的观察四周,焦点不觉凝聚在眼前之人身上。   此处似是重要议事的大殿,而上首宝座之上,正有一人。那男子一只手漫不经心的抵住了下颚,另一只手漫不经心的敲打椅边,似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男子衣饰华贵,面上带着一张面具,周身似萦绕无限的威压。   当林愫现身时候,面具透出的一双眼睛顿时亮起来。对方像打了鸡血一样起身,发出了咯咯的笑声,显得既得意,又兴奋。   他那手指轻轻拂过了面具,只见面具顿时也是四分五裂。   一头乌黑的发丝,顿时也重化为银色。   赫然正是白骨妖神!   林愫当然察觉到他的眼神并不怎么良善,只得朝他挥挥手:“嗨!”   白骨妖神目光将她打量,从头瞧到了脚,忽而微笑:“你呀,你是不是喜欢尹风华那个贱人。”   到底是自家妖精,林愫也不觉眉头一皱,提醒:“可别这么说他。”   白骨妖神也不生气,笑起来还赠送脸颊一个酒窝,显得危险又迷人:“你和他感情发展得挺快的,我就知晓,他是喜欢你的。第一次见到你时候,我就知道。呸,他骗得了别人,却一定骗不过我。我可是一直有劝他,替你们二位做媒。”   林愫哦了一下:“原来你还是个小红娘。”   白骨妖神眼中闪烁浓浓兴奋:“那你们感情到位了,我要是杀了你,他可是会痛不欲生,不想活了?他那么自私,肯定也是不会舍得死。不过,一定一定,也会很难受吧。”   猪要养肥了杀,白骨妖神也没想到肥得这么快。   老子磕到真的糖了!   林愫叹息:“你还是做狗的时候,更可爱一点。”   白骨妖神:“呸,你知道这个无耻贱人做了什么吗?尹风华,哈哈,你永远不知道他心里面算计了什么。好似他那样子的人,受的伤流的血,必定是有所算计。他的心思那么深,没一句话是真的。他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什么好货色。你更不会知晓,当初他是怎么样坑我的。”   林愫道:“难道你还准备给我说不成?”   白骨妖神冷冷发笑:“这是自然。”   他不介意挑拨离间,给尹风华上上眼药。   “当初,我穿到了元界,被元界修士视为异端,要除之而后快。可这些废物,哪里能是我的对手,很快被老子打得落花流水。这个时候,他却来了。哼,老子当年可是完全体,岂是他那等残缺之物可抵挡。不过,我也杀他不死。尹风华,诡计多端,太会算计了。他被我打伤几次之后,在一个小世界算计了我,惹得我也受了伤。”   说到了这儿,白骨妖神面颊憋得通红,似有难言之隐,最后冷冷发笑:“而他,似也知晓自己被元界愚弄,说什么本不该和我为敌。我那时候,太年轻,是如此的善良单纯。所以,所以我——”   他视为奇耻大辱,不忍提及。   林愫倒是飞快干脆的说道:“你和他好上了?”   白骨妖神沉默。   林愫咳嗽了一声:“我是说,你们化敌为友,成为了好朋友了?”   白骨妖神冷哼一声,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那时候他变成一个少年郎,看着不过十二三岁,修为全无。而我,连人类样子也保持不了。有一天,他跟我说,据他观察,给我寻了个好去处。那一天下着雨,他抱着我,假模假样的,去敲他选中的善心人士家门。呵呵,演得可真是惹人怜。说什么姑娘,能不能收养一下我。他还专门挑了下雨天,套路真多。”   林愫想象一下,尹风华十二三岁的样子,可怜兮兮抱着狗子求收养,那画面真是我见犹怜啊。   这有几个人能抵挡得了,尹风华果真心机。   白骨妖神:“人家本来连他都要收留了,不过他自然不会留在这儿。哼,幸亏他没留下来。阿阮对我可好过了,替我擦了毛,搭了个温暖的窝,还喂我喝骨头汤。她,她真是个很温柔的人。”   林愫心想,听起来,你也是很享受当狗狗被人照顾嘛。   白骨妖神轻轻的说道:“那时候,我从来没受过这么重的伤,没有这般虚弱过。也从来没有人这么照顾我,爱惜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捉虫的亲   另外请相信,小尹遇到愫愫后真的不会黑啊,他已经做出人生选择了   尹风华:嗯遇到愫愫后我决定做个好人。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cu__ccc_ 18瓶; 第93章 093   那时许多许多年前了, 沦落于小世界的两个人狼狈不堪,又互相勾搭。   冬日的雨水,吹来了一丝丝的寒意, 却也不是那简易的斗笠能遮挡得住的。   雨水湿润了少年的鬓角, 顺着他的发丝,一滴滴的滴落,润透了衣襟。   少年的脸颊是俊逸的,被这样子的寒气冻得清冽。他一双瞳孔却也很奇怪, 没有成年人的庸俗, 却也是没有少年人的青涩。那双漆黑的瞳孔,似染上了一层微润朦胧之气。而这样子的气息, 笼罩了少年的双眼, 使得他的心思也不觉深不可测,让人难以捉摸。   尹风华就像是远山的雾气,充满了惑人的神秘。   而他说话的口气, 却不觉染上一层亲切, 刷了一层虚伪的甜蜜。   “小白, 我也是为了你好。事到如今,我固然自身难保, 又如何还能对你加以照顾。”   他怀中的白骨妖神,却已然浑身剧痛, 漠然以对。   身躯的伤损已然难以形容,故而他也无暇反驳尹风华的虚情假意。   实则事到如今, 尹风华居然未曾落井下石,已然令他很是震惊了。   他想,真不知晓,尹风华究竟要做什么?   这个轮回盘造物, 长于元界,虽有残缺却也是十分之神秘。他的心,深得瞧不见,看不清。   如今,尹风华竟也一副亲切熟稔的口气和他说话。   “不过如今,我为了你,寻觅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她会待你好,把你当主子侍候。岂不是,比跟随我好上许多倍?”   白骨妖神虽然痛楚,眼底却也不觉蓦然窜动一缕精光,透出了一抹凶色。   它蓦然狠狠的一呲牙。   如此雨夜,尹风华敲开门,那婢仆目光警惕。不过天色昏暗,却掩不住尹风华那么张动人的脸。   尹风华刷脸成功,那丫鬟亦一跺脚:“唉,我做不得主,我,我去跟小姐说一说。”   也没多时,一道婀娜身影现身。她披着厚厚披风,几把伞遮挡着雨水,这样儿过来。   尹风华生了一张好皮囊,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此时此刻双妙目,却未曾在这张祸水面容上停留,纵然瞧了一眼,也没多瞧。那双明亮的眼睛,旋即就落在了白骨妖神的身上。   察觉到这一点,不知怎的,白骨妖神心情大好。   然后一双手伸出来,将尹风华怀中小狗抱起,顺势拢入了自己的怀中。   那手指擦擦小白被雨水打湿的湿乎乎的爪子,触手处带了缕缕暖意。   少女嗓音之中不觉添了几分嗔怪:“唉,你怎么让它伤这么重。”   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儿,应该是从暖烘烘的房间里出来的,故而温暖而干燥。此刻踏出房门,少女身上也随身带着一个小小的暖水袋,热乎乎的。   她轻轻的垂下脸蛋,面容落入了白骨妖神的眼中。   少女面颊虽然苍白了些,却也是个标致的美人儿,弯弯的柳眉似凝结一层烟雾,眉宇间却是沉润。   狗狗眼映出这张面容,白骨妖神蓦然也没挣扎了。   他忽而觉得,留下也不错。   本来这处的管家老周,还觉得尹风华是个小可怜,准备连人带狗一并留下来。不过尹风华巧舌如簧,推脱一番之后,却也是顺利脱身。   少年面若珠玉,沾染一层烟云水汽,上门送狗了后,便托词离去。   收留他的女孩子姓阮,家里排行第六,乳名莺莺。他心里面就称呼一声阿阮。   阿阮是个仔细,熨帖的人。留下了白骨妖神之后,便悉心照拂,很是上心。   在白骨妖神看来,普通人类女子中,阿阮算是聪慧的。   她年纪虽轻,也不大声说话,独自居住在这院子里,却将上上下下的治得服服帖帖。   家里下人,皆对阿阮敬畏有加,说话也不敢大声。   阮家是这一代的大商户,家里蓄了田地商铺,有头有脸。阿阮哥哥读书不大成,家里也花钱捐了个举人。阿阮是个女儿身,虽不能致仕,却也能行商。阿阮精于商贾之道,生来便心思灵巧,是个早慧的人。   只不过她性子有些孤僻古怪,不大愿意住在家里。   阮老爷将她捧得如珠如宝,视作一棵摇钱树,自然是有求必应。连带她生母秦姨娘,见着女儿也是毕恭毕敬,拘谨恭顺。   此刻白骨妖神所在,不过是一小世界。而阮家在这小世界,也不过是个小地方的富家翁,是沧海一粟,是尘埃而已。然而在这片尘埃之中,阿阮确实是阮家珠宝一般的女儿。她在阮家,就像是公主娘娘一样存在,众星捧月。   没想到她对小白却挺好。   她捡了个狗儿,本来该下人养着就是,谁想阿阮居然捧小白回去自己养。不但如此,阿阮还既细心,又周到。   就连她那贴身的婢女絮儿,也禁不住跟小白念叨:“你呀,真真儿好福气。我可不知道,小姐会对一只狗这么好。她平日里待人,自然不坏,可也没多和气。嗯,你生得到时挺周正的,狗里面也算俊俏的吧。”   这么说着时候,絮儿也禁不住咯咯娇笑。   小白也懒得搭理她,软趴趴的爪子踩在了锦缎之上,脑袋搁上去眯起了眼珠子。   他一直提防尹风华坑自己,谁想尹风华似乎还真是好心肠。   阿阮不但无微不至的照顾他,服侍他,还又聪明,又善良。   她可真是菩萨心肠的人,经常劝说阮老爷行善事,说什么为阮家积福。譬如两年前的荒年,若无阮家帮衬官府平粮价,也不知晓要死多少人。   如今阮家在本县名声颇佳,百姓之中颇具口碑。而阿阮更与本县柳县令的二公子定亲,以后便要嫁入官家,做官太太了。   和她呆的日子一久,白骨妖神也舍不得走了。   阿阮人前颇为冷艳,可私底下对自己,却也是既温柔,又和气。她本来就生得美貌,双眸蓄满柔情时候,凤眸眼尾轻轻的翘起,更能撩人心神。只不过阿阮人前对着那些管事掌柜,总是凤眸微凛,绝不假以辞色。   自打他长于这个世上,所面临的便是征战杀伐,勾心斗角,从无片刻安宁。他也从来没享受过女子温柔,从没体会过这样子的温软柔情。   纵然这不过是三千世界一颗微尘,可这颗微尘之中,却也有着白骨妖神眷念之物。   他只觉得阿阮再好不过,十分喜欢。因而白骨妖神心中竟也暗生嫉意,觉得与阿阮定亲的柳二公子不过是庸脂俗粉,哪儿配得上,早便内心不平。虽然絮儿总念叨什么才情,好样貌,还是个官家哥儿。这些在白骨妖神眼底,也不过是一文不值。   要什么柳二公子,阿阮有他也就好了。   后来柳家退亲,絮儿急得个热锅上蚂蚁,不觉哭诉:“姑娘,二公子不过是一时糊涂,被他家里什么李表妹哄住了。他本来对你便有情意,何不争一争。”   阿阮只摇摇头,她捏紧了手中杯子一下,旋即手指头松开,轻轻的说道:“随他去吧,这婚婚事,本来便是父亲订下来的。就算没有了,能有什么要紧。”   她每说一句话,小白就点一下头,心里面也是不觉喜滋滋。   阿阮真聪明,眼光棒棒哒,柳狗不能要。   可惜仙子的想法,凡俗之人也不能理解。   小白如今是只狗,絮儿说话也不避着他,一边替这只得宠的狗狗顺毛,一边私下吐槽:“小姐便算伤了心,也该争一争。那李家表妹,呸,手段好不要脸。她说的话,也真难听。说什么我们家小姐心思深,商户卑贱。如今救灾图名,抬出一个好身价,出了名想要嫁给柳家人。柳二公子本来挺好的,听了这话,渐渐也就变了心了。可惜,可惜!”   “咳,小姐对这狗,倒总是笑脸。”   阿阮偶尔回府,也听着秦姨娘轻轻的跟儿子抱怨:“你阿姊心气儿高,嫌弃我这个姨娘出身,唉,也是并不怎么待见我。我哪里对她不好了,打小就将她当心肝肉疼,她聪明,说什么我都依。倒好似,她管着我一样。等她大些,不愿意留在府里,跟你爹讨要了宅子外边住。一年到头,我见不着她几面。她对我,也是冷冷淡淡的。你要学你姊姊,我便真不活了。”   反倒阮小弟轻轻说:“姨娘,可别说了。姊姊如今被柳家退亲,丢了大脸,别跟她说这些话,听了生气。你好好安慰她,免得她委屈。”   小白更觉得这些粗鄙凡人没数,柳姨娘不过是个普通蝼蚁,阿阮不耐烦见她怎么了。自己看到了,也觉得十分讨厌。   全世界,只有他这个狗狗最理解阿阮,而阿阮也最疼他了。   阿阮不喜欢别的人,岂不是正好。   他喜欢阿阮眼底的温柔,少女眼角轻轻一勾,浮起了浅浅润泽,柔柔水色。   阿阮看别人的眼神,都是生疏的,可是唯独看自己时候,却也是充满了感情。   “以后,那位尹公子,来接你怎么办?我可舍不得你,要不花银子将你买下来,就怕他舍不得。”   阿阮一双眸子,染上了温和与眷念。   白骨妖神听到尹风华就着恼,呸,自己关尹风华什么事,一个子儿都不要给他。   往事种种,浮起在白骨妖神的心头。   如今他眸子之中,映着林愫的倒影,似是嘲讽,也似不甘。   “尹风华就是故意的,他知晓我会喜欢阿阮。因为阿阮美丽又善良,一定会好好照顾我。因为,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我喜欢她,好喜欢她。”   “他对我没一句真话,这个贱人其实跟阿兰一样,也想做一个完完整整的轮回盘造物。他处心积虑,就是想让我心甘情愿,舍弃所有意识,补他神魂。要我永永远远,做他的一根手指头。”   轮回盘造物的神魂,自然是十分特殊之物。若然缺失了一块,也不是什么凡俗之物能补得上的。除非,同样的轮回盘造物,能作为补身的材料。   林愫手执青玄剑,轻轻的侧头:“你是说他故意设计,让你喜欢阿阮,再让你失去阿阮。他动手杀阿阮,我可不大信。”   她也不是对尹风华人品有充沛的信心,只不过总觉得,尹风华似乎不会如此的简单粗暴。   白骨妖神手掌盖住了面颊,手指一缩,顿时也不觉在面颊之上抓出了累累血痕。   “他当然不必杀阿阮,因为阿阮本就有病。她神魂已衰,活不过二十岁。便算是我,也救不了她。二十年光阴对于我们这样子的人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更何况,我遇到她时候,她已经十六岁。哼,他果真是千挑万选,选了一个很好很好,可是却短命的女孩子给我。”   泪水从他眼眶之中淌落。   “他真的是不择手段,什么事情都是做得出来。那一天,他来到我的面前,对我长吁短叹,说我喜欢一个活不久的女孩子,真是可怜之极。岁月漫漫,人生无尽,轮回盘造物不死不灭。等到阿阮死了,那我可怎么办?你知道他怎么说的?”   白骨妖神恶狠狠的咬着自己染血的手指甲,盯上林愫,眼中透出了凶光。   “再过一个月,她便要死了。除非你放下她,不然就要一直一直的难受。寻常庸人,难受个几十年,命归黄土,倒也解脱了。可是你呢,一千年一万年,都要心里痛快。不过,只要你愿意放下她,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小白,你若要解脱,便可斩心魔,去俗念,你应该懂的。”   “你也瞧得出来,反正她也只能活一个月了。那么多活一天,少活一天,又有什么要紧。她迟早要死的,何不早死一些,让你窥见大道,得以解脱。她不过是小世界一缕微尘,沙海之中再普通的一粒沙。你轻轻拂去,就能见到广阔天地,不至于被一粒沙给绊住脚步。”   尹风华当年的话,生生烙印在了白骨妖神的脑海里面。   如今白骨妖神复述,言语之中也是有着难以形容的恨意。   林愫隐隐觉得白骨妖神没有说谎,此时此刻,白骨妖神脸上的恨意做不得假。   忽而间,林愫只觉得毛骨悚然,宛如被泼了一盆冷水。   她想,尹风华真的曾经唆使白骨妖神,去杀他曾经爱过的女人?   而这其中,分明饱含了巨大的恶毒和算计。   若然阿阮病死,白骨妖神再怎么伤心,这终究不过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可是如若白骨妖神当真是去杀了阿阮,那就是一桩极为可怕的惨剧,更会变为白骨妖神消磨不去的心魔。   这恐怕,才是尹风华真正想要得到的。   如若一切是真,那么尹风华当真是如白骨妖神所说那样,是个善于算计人心,心机可怕之极的人。   白骨妖神厉声:“他就是这样子待我的,心狠手辣,无耻之极。他所爱的,终究只是他自己,没什么感情的。所以我一直希望,他会喜欢上谁,也品尝一下痛不欲生,失去挚爱的滋味。”   说到了这儿,他低低发笑:“可惜,尹风华冷血无情,一颗心比石头还硬。就算受苍壁封印折磨,而他也是,不会找个人来爱。这么多年了,他非要拉我下水,消受这寒冰地狱。我恨他,啊,真的好恨他。”   要知晓,若要那墨色牡丹彻底消失,则需要尹风华有一个爱逾性命的爱人。一旦此等诅咒解除,那么尹风华也有了一个巨大的弱点。   而这么些年,尹风华也无非是吞噬一些蕴含温暖爱意的灵魂压制寒冰。   可外来的力量,终究抵不住从人心口自发而来的力量。   然后白骨妖神就这样子的死死盯着林愫,内心黑气可劲儿翻腾。   是呀,他以为尹风华这样子的人,就会一直一直,这样儿的冷漠下去。一个人最容易爱上别人的时候,是他少年时。等到一个人成熟了,心硬了,就不容易有什么动人的爱情。   没想到,伴随时光流逝,悠悠岁月之中,居然当真会有个女子现身于尹风华的跟前,拨动尹风华的心湖。   他忽而想,其实林愫也颇为无辜的,可是,可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林愫的叹息声,忽而轻轻的在他耳边响起:“错了!”   白骨妖神尖牙咬住了唇瓣,恶狠狠的说道:“什么错了?”   林愫缓缓说道:“正因为她活不了多久,剩下的岁月,却也是比普通人更加珍贵。她寿岁不长,所以多活一个月,应该更加值得珍惜。”   白骨妖神怔了怔。   林愫瞧着他,忍不住问:“那么,那时候,你做了什么?杀了你的阿阮吗?你喜欢她的,是不是?”   难道白骨妖神被尹风华忽悠瘸了。   她这样子盯着白骨妖神的面颊,没有放过他脸上丝毫的表情。   白骨妖神微微沉默,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只不过他面色一瞬间,忽而变得异常难看。本来他啰啰嗦嗦的,说要杀了林愫,也磨磨蹭蹭。可是如今,他面颊透出了恼恨,忽而抽出了白骨刀,向着林愫掠去。   林愫早就凝神以待。   蓦然,一缕细细的红光,从林愫腰间那颗珠子飞快的掠出来,向着白骨妖神飞去。那颗珠子,本来是系在尹风华腰间的。尹风华执意要给林愫,如今似乎正好可巧在林愫腰上系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千莳 7瓶;40861057、蘋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094   白骨妖神身躯顿时一僵, 面色变得很是奇怪。   那颗珠子,遥遥透出了一缕红光,似隐隐将他的身躯系住。一如之前, 自己面对尹风华时候样子。   尹风华施展禁制, 将白骨妖神困住,使得白骨妖神被迫让他坑。   没想到事到如今,林愫身上魂珠,居能将白骨妖神遥遥锁住。   白骨妖神不觉呼吸微微一窒, 甚是愤恨。   他咬牙切齿:“尹风华, 他居然将魂物给你,居然, 就给了你了。”   林愫也不觉微微一怔, 身为元界修士,她自然也知晓何谓魂物。那魂物乃是修士神魂所炼,就如白骨妖神的妖刀一样。尤其, 还是轮回盘造物缔造的魂物。   白骨妖神跟尹风华似有什么契约, 故而也是不得不受制于人。   否则, 以小白如今内心的恨意,也不可能安分这么多年。   林愫晃晃腰间的珠子, 那颗珠子流转血色,泛起了缕缕的华彩。   白骨妖神内心越发不平衡, 凭什么,尹风华对他自个儿喜欢的妞这样子的爱惜爱护。可是自己呢, 他的阿阮,却也是不会再回来了。   耳边听着林愫凉丝丝的说道:“你这么生气,真的杀了她了?”   林愫的眼神,也不觉透出了几分的危险了。   此刻林愫青玄剑掠来, 剑气缕缕,夹杂轮回盘所造神器的威势,可谓是气势涛涛。   白骨妖神被魂物压制,处于下风。   他眼中却流淌浓浓的寒意,想到了那一日。   那时候尹风华那双蕴含了魔力的眸光看着他,充满了说不出的味道。   他内心砰砰一跳,有那么一刻,居然觉得尹风华这些鬼话有些道理。   可是旋即,白骨妖神恶狠狠一甩头,不觉恼恨的说道:“胡说八道。”   然后,是那一天,他前去瞧阿阮。   他带了一枝花,去瞧自己心爱的女子。不知怎得,白骨妖神内心也升起一缕愧疚。   纵然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可有那么一刻,他也曾被尹风华言语所动。   可他寻到了阿阮,阿阮已经是死了。   临死前,阿阮写了封信,信纸染满了鲜血。可是信不是给白骨妖神的,她恳求柳二公子救命。说什么,身边有个妖孽,要谋她性命。最好是,寻个道长抓妖。   原来阿阮,对他是充满了畏惧和嫌恶的。也许阿阮对一只狗不错,却不大愿意见到狗变成一个人。   那么白骨妖神在她眼中,也是个妖怪罢了,阿阮也恳求道长除妖。   她已经死了啦,白骨妖神想要解释,也是没有机会。   他手里拿着那支花,如今花朵也是不觉轻轻的落在了地上。   白骨妖神捧起了那张失去了温度的脸,想到她对自己曾经种种的好,不觉凑过去,蹭蹭脸颊,扫过了唇瓣。   却已然,冷得没有温度。   死去的凡人,就是这样子的吧。   如此种种,划过了白骨妖神的脑海。他蓦然抬起头,发出了咯咯的冷笑,眼神隐隐凶狠而危险。   他牙齿轻轻的打颤,厉声:“阿阮不是我杀的,也不是他杀的。阿阮寿岁将近,自然也是活不了了。可是,临死之前,她却担心我做什么坏事,伤害了她。这一切一切,自然是因为尹风华。”   白骨妖神明明知晓被魂物压制,却也是禁不住挥刀掠去,凶悍之意尽展。   “阿阮如此善良,人那么好,本来不会怕我。都是因为尹风华,挑拨离间,都是他不好。他这边对我说那样子的话,一转眼,又跑去告诉阿阮胡言乱语。说什么,我要杀了她。啊,这样子无耻的事情,只有他能做得处来。不是阿阮的错,都是尹风华不好。”   白骨妖刀挥舞生风,蕴含无尽杀伐之意。   就是这么杀意,使得白骨妖神曾经以此刀饮了无数元界修士的鲜血。   如今白骨妖神和林愫的青玄剑如此的撞见,发出了缕缕清冽之音。   一时之间,连空间也微微扭曲,生出了一阵子的劈里啪啦清脆的滋滋之声。   他不知晓,究竟是厌恶自己曾升起来的一抹杀意,还是伤心阿阮的选择。   阿阮外柔内刚,人也很聪明,也许这样子,无法一心一意的相信自己这样子的异物。她待自己那么好,却不会相信小白对她的心。   不不,怪不得阿阮。   因为自己如若当真是一心一意,一片赤诚,那么自己就绝对不应该,因为尹风华的话生出一丝动摇。人心多变,阿阮防着自己是对的。   可这一切,都是尹风华的错。如果没有尹风华的挑拨离间,为什么会有如斯的遗憾和痛苦呢?   这个男人的心中,当真是没有半点温情。他心中所蓄,永远不过是冷冰冰的杀伐之意,算计之心。   眼前林愫俏生生的身影入眼,使得白骨妖神忽而怀疑,尹风华真的会爱这个女子吗?   还是又是一场利用罢了。   此时此刻,尹风华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也不知晓是否因为小白的怨念太大,使得自己如此。   四周围皆是血腥气,宛如森罗地狱,尹风华却并不如何的在意。   他伸出了手,如此这般瞧着自己十根手指头。   白骨妖神实在是想错他了,以为自己打他补身的主意,以为他稀罕成为什么轮回盘造物。   可那又有什么重要。尹风华在自己中二期,曾经流转过许多奇思妙想。其中一个奇思妙想,就是将这世间轮回盘造物都充作自己的猎物。他将剩余五人,都是算计而死,将自己一根根手指头砍下来,再让这么些人就这样儿的补上。   尹风华这样子想了想,忽而抿唇微微一笑,一双眸子透出了幽幽的光辉。   可惜才断一指,这件事情就不好玩儿了。   不过就此放弃,似乎也没什么可惜。他的许多念头,既十分的危险,可也容易无聊。难道人的一生中,产生出的若干理想就一定要实现吗?   人的想法,每一刻都是会变化的。谁也没想到,他自己也是会谈恋爱。   如今他无聊在阿兰的杀人游戏之中穿梭,看着这个小伙伴逗着小世界的修士玩儿。   阿兰真是太年轻了,所以才有如此宏伟的计划,这么一腔热血。   这些小世界的修士,一旦踏入了城中,便被数个阵法瓜分,卷入了若干个小空间之中。   此刻,尹风华就与其中几人同行。随行几名修士,均是心神不宁,不免觉得这样子一个轻而易举的任务忽而变得异常凶残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今天有事情忙,没打多少,明天多更点弥补哈   小白不是尹风华的切片的。至于小白之所以会这么想,其实轮回盘造物是可以彼此互补的,类似人类可以进行捐赠移植。但是人不能将动物进行移植,轮回盘造物不能以普通修士补身。所以小白当然会以为尹风华搞事情是为了让自己成为补品。 第95章 095   同行几个小世界修士皆是面色难安。他们这几人虽然是这个小世界大宗门的内门弟子, 只不过哪里遇到这样子玄乎的事情。此时此刻,他们一个个惴惴难安,脸颊生出了一层苍白, 似刷了一层□□。   这白雪城甚是古怪, 一切近乎妖孽作祟。如今这几人和大部队失联,自然内心不大舒坦。   此刻他们虽然没遇到什么危险,可是谁都知道,如此诡异的环境就是要搞事情。   而尹风华也不觉透出了不安的样子, 和大家保持了情绪上的一致性。   如此一来, 这几个修士,自然不会知晓自己身边潜伏了一个危险人物。   尹风华无聊, 暗中却打了个哈欠。   正在这时候, 女人嘤嘤哭泣声传来,惹得在场几人顿时打了激灵。   他们好似被打了鸡血,瞪大了眼珠子, 一阵子的惶恐。   “是谁, 少在这儿装神弄鬼。”   “白雪城妖孽, 还不快快滚出来。”   “呸,用这等手段, 本姑娘会害怕吗?”   几个人七嘴八舌,嘴里面说不害怕, 可是嗓音却不知道多大。一听就知晓是虚张声势,其实一个个都是怕得不得了。   尹风华暗中翻了白眼, 各位,难道不觉得这哭声有些耳熟吗?   “素雪衣”却是怯生生的,从自己躲避处这般出来,面颊之上犹自有两道浅浅的泪痕。   她呼吸了一口气, 手指尖儿轻轻一碰,似要将面颊之上的泪水擦去。   一双手臂却是伤痕累累,上面尽数是割破的伤口。   眼见是她,这几个修士面色顿时一松,然而渐渐的,他们面色却也是有些古怪。   “素雪衣”惊魂稍定,一双眸子之中流露出感激依赖之色:“原来,是你们。方才,我坠入一个空间之中,同行几人居然,居然相信那样子的无稽之谈。”   她举起了手臂,言语里未尽之意,却也能听得明白。   空气之中流淌了血腥之意,可这血腥气息,嗅着仿佛也添了几分说不出的甜美。   在场几人纷纷对视,眼底也是不觉蕴含了涟涟精光。唉,听闻素雪衣鲜血,就能解了花疫。传闻还不止如此,只说未得花疫之人,喝了几口血,那也是解去诅咒,再不会染病。   人的道德,是有许许多多的人共同意志组成的。到了一个封闭空间,只剩下几个人独处时候,秩序就会轻而易举的被破坏了。   那么在场几个修士,心里面当然有了一些坏坏的想法,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   尹风华继续和他们保持情绪的一致性。   “素雪衣”却浑然不觉,犹自哭诉:“只求,快些寻到大宗师,也不知道,陈剑仙在哪儿。”   她这样子天真无邪的话,自然也是火上浇油,让这把火烧得更加旺盛。   喔嚯,要是让她寻到陈隐之,谁还能虎口夺食?   “素雪衣”既然能逃脱,如此看来,这些空间也并不是很稳定。错过这个村就没那个店,要是让“素雪衣”逃走,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队伍中的那名女修蓦然咯咯娇笑:“素大夫,这可真是有缘。不如,别便宜别人,便宜我们好了。你菩萨心肠,一点点血,不会舍不得吧。”   她这样儿说着时候,同行几人,已然是将“素雪衣”团团围住。   捅破了窗户纸,原来大家居然也是心有灵犀,有这样子的默契。   尹风华幽幽叹了口气:“这件事情,我就不参与了。”   话语未落,一把剑猛然就刺向了尹风华的心口。尹风华顿时身躯摇摇欲坠,面颊之上透出了不可置信之色。   他不忘记啊了一声,才缓缓倒向了地上。   倒去地面时候,尹风华还想到了林愫。他一想到了林愫,内心就禁不住浮起了一层温柔。   尹风华忍不住想,啊,愫愫看到我这个样子,又要说我是戏精了。   此等自相残杀,在场剩下几人皆是一阵。   “素雪衣”眼神深处,闪烁着漠然的光芒。可是她嗓音却是悲痛的:“你们,你们不过是要一些血,我,我没说不给,为什么要杀人?”   那女修也挺喜欢尹风华一张脸,看着尹风华倒下时候颇为可惜。此刻听到了“素雪衣”这样子说,忽而也觉得有些道理。   她不觉迟疑:“正是,素大夫,似乎也是知情识趣,何必杀人呢。”   说到底,她也只想喝一口血,解除自己的花疫。她也不是什么心理变态,不至于非要把血喝干,变为人干。   “笑话,我等这般相待,就算不怕陈剑仙的利剑,也得担心天下人的唾沫星子。难道,想要身败名裂,被人凌迟碎剐,?陈剑仙可是一定会寻出,谁这么待他的心肝宝贝肉。就凭素大夫的性子,哪里耐得住逼问。那也就,只能委屈素大夫死一死了。”   说话的修士剑锋上鲜血未干,说的话也是头头是道。他觉得自己聪明又机智,而在场小伙伴也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   就连之前置疑的女修,也连连赞同,一副是我见识短浅你说得很对的样子。   毕竟,尹风华再美,也是个死男人了。杀人者剑锋上血迹未干,想深一点,自己若是不愿意答应,下一个被联手杀死的就是自己。   人都是有个体差异的,此刻这些修士,狠辣程度也是不同。比如有些修士,虽然自私,一开始也不过想抢先喝一口血,占个便宜。可是最终,大家的底线通常会趋同,并且是趋于最低的那根线。   “待会儿喝血,人人有份儿。杀人时候,自然得人人一剑,绝不落空。如此一来,经历此事,大家就亲如一家人,以后也可以彼此扶持。”   杀尹风华那位男修,也颇有几分领导气质,这么一张口可真是具有组织力。   几人掠向了“素雪衣”,眼中流淌森森光芒,流淌了近乎灼热的渴求。   他们也是趋于凶狠,内心之中布满了凛然狠意。   蓦然,眼前却一道白光闪过,那道白光,却也是宛如惊鸿,快得不可思议。而这样子的白光,其实是一道利刃的光辉。在场几人,也是小世界的出色修士。可是他们的剑,在这道白光面前,却也是笨拙得不可思议。   伴随一声短促得叫声,在场几人的身躯,顿时也四分五裂,稀里哗啦的倒了一地。   空气之中浓稠的血腥味儿这样子的浮起来,尹风华却也是缓缓起身,随意拍去了身上的尘土。   眼前“素雪衣”表皮裂开,露出了内里的木头,不过是个木傀儡罢了。   阿兰制作木傀儡的水平相当的高,砍几个小世界的杂鱼不是问题。   尹风华悠悠走了过去,弹了一下木傀儡。   那木傀儡顿时也是化为了灰烬。   这等木傀儡,制作并不怎么样,终究也不过是消耗品。这个支线任务完成,“素雪衣”自然也是消失无踪了。   而尹风华表演的行为,让木傀儡判定为可放过,自然不会受此攻击。   然后尹风华足下光芒闪烁,旋即被这个小空间踢出来,到了下一个小空间。   这个空间里面,亦有几个小世界的修士。他们同款的惶恐之色,甚是难安。   阿兰虽然答应了素雪衣,不搞无辜之人。可说到底,以阿兰的神力,让一个人变得不无辜,也是轻轻松松。阿兰无耻的搞机械化作业,制作了大量的木傀儡。   同样的剧本,尹风华已经重复看了多次了。   先是女人嘤嘤哭泣,再蹦出了个“素雪衣”。   甚至连素雪衣的对话也差不多。   “素雪衣”惊魂稍定,一双眸子之中流露出感激依赖之色:“原来,是你们。方才,我坠入一个空间之中,同行几人居然,居然相信那样子的无稽之谈。”   尹风华简直无聊得要咬自己的头发尖儿了。   至于此时此刻,真正的阿兰却陪伴在陈隐之的身边。   在踏入白雪城发生异变时候,阿兰就可怜且依赖的捉住了陈隐之的衣服角。   陈隐之心中微微一甜,只觉得自己好似做了一个梦。   他在这个女人身上花了许多心思,费尽心机如此心机,方才顺利巧取豪夺,将这个女人夺到了手。如今对方分明也是对自己有了情意,这自然让陈隐之无比的愉悦。   陈隐之生来根骨好,又心性坚毅,待他成为这个小世界的大宗师,这世界种种皆能俯视。他极少有脆弱的时候,而难得一次重伤,却得素雪衣救治。而对方又是如此温柔善良,心性单纯,是无比纯洁的人。如此脆弱时候,有这样子一个罕世单纯的女子,又岂能不心动?   而以陈隐之的性情,什么都要竭力奋斗,拿于手中。恰好他也是个智商极高,心性极坚的人,故而通过努力奋斗,陈隐之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对于这个小世界而言超凡脱俗的剑仙实力,以及崇高无比的大宗师地位,这些皆让陈隐之很是满意。偏生在素雪衣的身上,他第一次品尝到了所谓的求而不得的可怕滋味。   如今这个女人,终于知晓自己的好了,知晓曾经迷恋的秦子寒不过是一团烂泥巴。   这长长久久的心愿得以顺遂,陈隐之内心自然不免有志得意满之情。   有些东西,越难到手,到手了后自然觉得倍加珍贵。   倘若此刻不是在白雪城中,那就更好了。他必定将无上的宠爱给这个女人,让素雪衣清清楚楚的知晓,随了自己是无比正确的决定。   不过最初的欣喜过后,陈隐之却不觉镇定下来,不得不直面如今诡异的处境。   其实陈隐之原本可不趟这浑水的,他向来淡漠,也不在意这个小世界修士的花疫之事。陈隐之冷眼旁观,只觉得其他大宗师皆未现身,何须自己如此。他本来准备自个儿修行,不理睬如此种种。说到底,陈隐之掺和这样子的事情,还不是为了一个女人。   他不过是想和素雪衣多多的接触,设法让秦子寒极之不堪。   至于小小的白雪城,自然也不免是手到擒来。   未曾想,自己居然也招惹了这场祸端,染上了花疫。   陈隐之一想到自己手臂之上的火焰花印记,心中骤然涌动了烦躁,欣悦之意也顿时褪去了几分,全无之前的强烈了。   他本没想到,自己会为这个女人牺牲至此。   说到底,他对素雪衣的追求,与其说是付出,不过是一场对自身权力的展示。   而手臂上的火焰花印记,是超过陈隐之自己预料之外的牺牲的。   只不过此刻,陈隐之方才得到了爱情,正是自个儿内心最为火热的时候。   所以他内心流淌的微妙不舒坦,也被这样子压了下去。   他自然没有留意到,阿兰柔情蜜意的瞳孔之下,流淌了冰冷狠毒的光芒。   阿兰对陈隐之不屑一顾,说到底,陈隐之也不过是个极为自私的人。爱情虽然会改变人一时,但是绝对不能改变一世。最初的激情过去之后,消去了一开始的热乎劲儿,陈隐之对素雪衣也不过如此。   不过阿兰可没什么耐心,等上五年、十年,她决意催化一下。   譬如陈隐之手臂之上的火焰花,此刻已然让陈隐之心神不宁。   陈隐之长剑挥洒,他不愧是小世界顶尖修士,连连斩开几个小空间。   然而越是如此,陈隐之内心的惊骇之意更浓。   如此战斗,他方才能感觉到,这样子的力量是多么的可怕可怖,令人心悸。   困住自己的物事,却也是不知是怎么样儿的神秘力量,使得陈隐之连连受挫。不错,陈隐之是劈开了一些小空间。可是这些小空间,仿佛不过是庞然大物的一部分。使得陈隐之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竟隐隐生出此等邪物自己无法对付的惊叹。   他自然不知晓,此刻在他身边怯生生的阿兰,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在陈隐之感受到了疲惫的时候,忽而一道空灵悠远的嗓音响起:“我等城中,并无灵药。花疫之毒,唯独你身边女子血肉可解。若以她鲜血为引,便能消此劫数!”   那声音也不知晓从哪里来的,可正因为如此的神秘,使得人不自禁的相信,此物言语乃是真实。   就连陈隐之心神也不自禁的动摇,微微恍惚,心忖素雪衣加以隐瞒,是何道理。   旋即陈隐之也反应过来,这样子的一把声音,可谓是来历不明,也是不大能听得清楚。   既是如此,何须深信不疑?   素雪衣是刻骨铭心的爱人,且有此救命之恩。而这样子的嗓音,却是陌生人而已。   想来不过是来乱自己的心神,并且趁机挑拨离间。   陈隐之暗道惭愧,又恐素雪衣恐惧,不觉准备加以安抚。   未曾想,他触及的却是一双干净信任的眼神,那双眸子之中并没有一点儿对陈隐之的提防,只有浓浓的仰慕信任。这份爱意干干净净,是不含一点猜忌,没有半点杂质的。   阿兰甚至低低说:“唉,说不准这些流言蜚语,就是雪白城故意设计。”   而陈隐之,更不觉被这一双眼扫得自惭形秽,有些愧疚。   蓦然,眼前女子轻轻啊了一声,她眼中充满了惊恐,也充满了对陈隐之的关切。   而陈隐之也从阿兰的瞳孔之中,看到了阿兰惊恐原因。   他忽而抽出了剑,举剑比在了自己面前。剑身如水,平滑得像一面镜子。而这面镜子,正好就印出了陈隐之的面颊。   也不知晓何时,陈隐之的面颊之上,也是添了一朵火焰花的标记。   一股子惊恐凉意,冲上了陈隐之的心头。他是见过花疫的,知晓花疫是发于四肢,然后一点点的蔓延上主干。当然,陈隐之并不知晓,花疫会什么时候攀上了人的脸。只不过,本来应该没这么快。   陈隐之听说过,从手臂上出现第一朵火焰花,到火焰花蜿蜒蔓延上整个手臂,需要一月有余。   要不然,这支队伍里面的修士,早便死了大半了。   故而陈隐之之前发觉自己手臂上的火焰花,虽然震惊,尚自能冷静。因为以陈隐之的经验,他还是有时间的。可如今看来,也不过是陈隐之的自我感觉良好。一如这白雪城,白雪城中种种诡异之极,连花疫的发作也似快了许多了。   如此一来,固有的认知被打破,则更容易增加这份恐惧。   阿兰双眸流转温柔如水的关切,可是心里面却也是充满了对陈隐之的套路。无论如何,陈隐之是大宗师,总归有些枭雄气概。便算让陈隐之选,选他和素雪衣只能活一个,那么他也未必会选自己。一个人有尊严,也有人格,当这些还在时候,就会做出一些违背自身利益的蠢事情。   所以,她绝不会让陈隐之这样子儿痛痛快快的了。   软刀子杀人,才更可怕。   一个人得了不知名的病,看着自己身上,开了一朵朵的火焰花,这样子的绽放。他这样子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点点的要死,一点办法也没有。那么伴随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样子可怕的煎熬,会在短短时间内,给予陈隐之最强的精神压力。   一个人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   果然伴随时光的流逝,陈隐之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起来,眼神也开始有了一些变化。他身边是心爱的女人,在他看来素雪衣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女人的眼睛里,还是充满了浓浓的依赖,真切的欣赏。这一切,本来便是陈隐之所想要的样子。可如今,他忽而觉得素雪衣的信赖,让自己变得难受起来,压力也是变得更大了。   因为素雪衣心无杂念,而且什么也不用承担。如此一来,反倒让陈隐之狼狈。   说到底,素雪衣自己并没有染上花疫。   而且,素雪衣眼中不断加深的关切,似乎也像是一条条鞭子,狠狠的抽打在陈隐之的背脊之处。   由此看来,自己的花疫,也是病情更重了。   这种花疫最初发作的时候,也不过是运气微微刺痛一下,并不如何的难受。   可伴随花疫不断发作,病人感觉就不会如此的舒坦了。伴随花疫发作越深,陈隐之的身体越发不适,他每次运劲,丹海顿时好似针扎似的疼。与此同时,陈隐之亦惊骇发现,自己蓄满真气的丹田,如今不断削弱,似被吞噬了一般。   终于,陈隐之实力不济,此刻他已然不能划破空间继续突破。   他身为剑仙,滔滔剑光,在这小世界所向睥睨。然而此时此刻,他已然无能为力。   深深的挫败感,已然涌遍了陈隐之的全身。   咚的一下,陈隐之单膝跪地,以剑支撑。此刻他额头已然布满了汗水,唇瓣轻轻的颤抖。   陈隐之牙根咬得紧绷绷的,纵然他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面对现实。   此时此刻,他已然无能为力,只怕自己便要莫名其妙的死在这儿。   然后,一片手掌,就忽而伸出来,轻轻擦去了他额头上汗水。   阿兰满面柔情,开始套路。   “隐之,不要紧的,倘若我们当真运气不好,我也愿意和你同生共死。”   陈隐之眼底布满了苦涩,当然在阿兰的套路下,他也不觉动情。   他的手,按住了眼前女子的脸庞,摩擦几下,眼底也不觉动容。   阿兰心底却冷笑涟涟,如今陈隐之自然还是个情种。可惜,傲气才是这个男人存在的根本。他若有傲气,那么多少还有几分人样子。一旦失去了傲气,陈隐之顿时也是会成为最烂的烂泥。   暗中,阿兰却划破了自己的手臂,使得伤口渗透出血珠子。   血腥气这样子的泛起来,陈隐之面色一变。   阿兰面露痛楚之色,举起了自己的手臂,特意让陈隐之看到了手臂上的伤痕累累,以及新增的这个伤口。   她自然看到陈隐之眼神之中一瞬间透出了晦暗莫名的光芒,心里暗暗觉得好笑。   此时此刻,陈隐之应该也想起了那么些流言蜚语,更想起了之前听到的奇异声音。   阿兰手臂上的累累伤痕,更会让人联想到,之前她拿血炼药。   不过此时此刻,阿兰却像只小白兔,什么都没察觉到的样子。   她温温柔柔的说道:“没关心的,你实不必担心我。我没事儿,当真没事。就是一点小伤,我就是怕你担心。”   她感觉到,陈隐之握自己的手紧了紧。   陈隐之轻轻拂过她手臂上旧伤。   阿兰叹了口气:“我本不愿告诉你,炼药之时,是需我血做引子,方才有效。只不过,我血本医不好花疫。若无其他药材,单饮我的血也是没有用的。隐之,以前我不告诉你,怕,怕你担心。”   她说得结结巴巴,将素雪衣得模样,模仿得像极了。   而阿兰所言,自然句句都是真话。   只是,从“素雪衣”口中说出来的真话,一多半也没什么人相信的。   阿兰甚至颇有兴致的猜测,此刻陈隐之内心想法。是以为自己种种言辞,是为自保?   陈隐之微微沉默,终究只是沉闷说道:“你以后要爱惜身体。”   他终于还是放下了阿兰的衣袖,没有做什么。   此时此刻,阿兰觉得陈隐之比她想的还要脆弱。陈隐之的感情,也比阿兰以为的还要虚伪。   如若陈隐之内心充斥爱意,怎会放着心上人流血的手臂不管,也不敷药包扎?   可见陈隐之心态在崩溃的边沿,而阿兰,也并不介意,自己再伸手这样子的推一把。   接下来,她要彻底击溃陈隐之的心理防线。   她要陈隐之打心眼里承认,他比秦子寒那个贱人更不堪,更下贱。   这样子一来,这个游戏却也才有趣。   这么想着时候,阿兰也已然自行敷药成功。   陈隐之面色很不好看,状态也更是糟糕之极。此时此刻,其实陈隐之并没有受什么外伤,甚至花疫也没他想的那般发作。只不过他面对一个自己无法战胜的病魔,不免心情糟糕透顶。   阿兰更加以宽慰:“隐之,我瞧这白雪城主,未必也是很强。你瞧,他也不敢现身,和你正面为敌。不过是,故意熬得你花疫发作罢了。他大约会一些奇怪的阵法,拖延时间,将我们困于这样子的小空间之中。”   阿兰个很节约的人,也没用要消耗大量灵力的奇妙功法。   如今,她还特意交代了底。   此刻阿兰种种言语,自然是别有用意。   此时此刻,阿兰只需轻轻一推,就能让陈隐之粉身碎骨。   陈隐之心神稍稳,也觉得不该就此放弃。他在这个小世界有无上的尊荣,此时此刻,他自然不想死在此处。   然后陈隐之如此一劈,手中仙剑再破一个小空间。   眼前一幕,映入陈隐之眼中时候,顿时令他惊骇莫名。   哐当一下,陈隐之手中的剑顿时也哐当落地!   要知晓,小世界有五大宗师,这五人占据小世界顶端,并驾齐驱,成为这个小世界人类的强者。   陈隐之再狂傲,内心也清楚,自己与其他四个人也不过在伯仲之间。   如今,其余四人皆在此处。   千流剑圣萧战云,云梦水母花柔姬、雪山老祖展飞伦、东海儒圣文千机。   这四个人皆是一方霸主,修为高深,在这个小世界呼风唤雨。   如今他们皆在这儿,而且都已经死了。   此刻他们和陈隐之一样,面颊皆有火焰花痕迹。而这四名小世界的绝世高手虽然死了,尸首犹自存着生前的几分威势。甚至于,随身兵刃也是还带着肃然杀伐之气。   阿兰暗中翻了个白眼,心里默默念叨,这当然是真货。   小世界的顶级高手,思维也差不多。他们一旦发现自己身染花疫,都恐惧非常,生怕别人趁虚而入,第一时间就杀死身边侍从灭口。然后,一个个偷跑来白雪城,寻觅传说中的灵药。   他们以为自己站在这个小世界的顶尖,其实却不知道域外有域,有高人存在。   自然是来一个,就死一个。   不过对于陈隐之而言,自然是毁三观的事情。   当一个人遇到自己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一定会下意识的回避,旋即去寻觅别的解释。而这个别的解释,必定能让这个逃避者获得内心的安宁。   而陈隐之自然也是寻到了别的解释,就如方才阿兰所言,这些高手,是被花疫所累。   不错,这个白雪城城主,若当真是有些本事,为什么当缩头乌龟,用这些鬼魅手段。如若自己没沾染花疫,根本无所畏惧!   如若自己没沾染花疫——   陈隐之满头大汗,他忽而转头,看着一旁的阿兰。   之前雪山派掌门跑来逼逼,说什么共分血肉,那时候陈隐之只暗笑对方是可笑蝼蚁,卑微又无耻。对于高高在上的剑仙,自然也是看不上这等卑微之辈。   可是此时此刻,陈隐之的心底,居然也是浮起了同样念头。   他看到了眼前女子眼底的恐惧,只不过此刻他内心是同样的恐惧。他狠狠的按住了脸颊上的火焰花痕迹,使得他一张面容好似恶鬼。   他想,雪衣分我一点血,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样子,我也是可以保护她。   他不顾这女孩儿的尖叫,狠狠的在对方手臂之上划了一刀。   然后,就这样子低头喝血,贪婪的喝血。   此时此刻,陈隐之的内心,既恐惧,又狂热。他已经忘记,眼前是自己心爱的女孩儿。一个人最后一根弦断了去,露出来的样子一定是丑陋之极。   等他喝了好几口血,血水从他嘴边这样子的划下,使得这张脸出奇的狰狞。   陈隐之自己却浑然不觉,此刻他终于回来一些理智,终于松开口。   有那么一瞬间,陈隐之也不寒而栗,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   入目却是一张厌恶、鄙夷、惊恐的女子面容。那张素来温婉面容,如今不觉透出了轻鄙。她蓦然扬手,打了他一巴掌。   少女泪水簌簌流下:“你,你居然是这样子的人,我看错你了,你居然是这种人。”   一时之间,陈隐之既羞愧,又恼怒,忽而又不寒而栗。   倘若,天下人知晓自己这样子做,会怎么看他呢?   表面上看,陈隐之这样子的狂徒,根本不在意世俗看法,我行我素很有性格。然而事实上,那不过是一种假的不在意。   陈隐之其实知晓,自己杀人放火巧取豪夺,不过是为他赢得更多崇拜者罢了。世人,皆仰慕强者。   可这等丑态露出了,那是何等的可笑。   陈隐之看着眼前女子要跑,眼底渐渐的,流露出一抹荒唐的,恼恨的杀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生若梦 10瓶;40861057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096   尹风华穿梭了若干空间, 看着“素雪衣”木偶不断化为灰土后,亦越发觉得单调和乏味了。   只不过尹风华看似随意的阵法穿梭,却也是渐渐的靠近这阵法核心。   他随意一探, 终于到了核心区域。   此时此刻, 故事情节正发展到最激烈的时候。女主“已死”,地上尸体一具,这颈项间尚有紫青色的瘀伤。   一看,就是柔弱无辜的美少女, 此刻竟已然被人活活的掐死。   更可怕的是, 凶手就在一旁,眼中泪流不止, 却发疯似的咬着尸体的手臂吸血。   眼前这一幕, 说不出的疯狂,也是说不尽的诡异。   使得尹风华内心啧啧。   短短一小会儿,陈隐之这个大宗师, 小世界的剑仙, 已然是彻彻底底的被玩疯了。   不过尹风华并没有太多的充沛的感情, 却也是并不觉得怎么样。眼前这一幕虽然很是诡异,可是在尹风华的岁月之中, 见过了许许多多的更为疯狂的事情。眼前这一幕,似乎也是不算什么。   此时此刻, 尹风华已然来此,甚至没有刻意遮掩自己气息。   然而饶是如此, 陈隐之也已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并未留意到尹风华的到来。   此刻的陈隐之,自然也是极度的危险。像他这样子倨傲的人,如此不堪一面被人窥见, 定然是要发疯的。若换做旁人,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必定也是会敬而远之。然而尹风华却不以为意,甚至轻轻的咳了一声,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陈隐之如梦初醒,鲜血顺着他的唇角滴落,使得这张高傲的剑仙面容宛如魔鬼。   陈隐之看到尹风华的瞬间,甚至浮起了一丝狼狈。可是旋即,他眸色透出了凶狠。   他猛然擦去了嘴角的鲜血,捏紧了手中的剑。所谓杀人灭口,却也是必须的。   尹风华内心叹了口气,一脸不屑,好像一个正义的小使者:“陈隐之,你简直禽兽不如,如此相待自己的救命恩人。雪衣如此温柔善良,世所罕见。而你,你这样子的无耻之徒,你居然恩将仇报!早知道,她当初何必救你。”   陈隐之一时之间,竟也是无言以对。他忽而发觉,自己当真不知晓如何的反驳。   素雪衣并没有一丝一毫对不住他,甚至颇有恩惠,还是他心爱的女子。可是自己呢,却是狠下心肠,将她杀之。   他确实是对素雪衣有真感情的,此时此刻,陈隐之也不觉内心百味交杂,微微有些晕眩。   愧疚交织着心疼,如斯涌上了陈隐之的心尖儿。   若在往日,他一挥剑,像尹风华这样子的废物,随随便便就斩杀了。此刻陈隐之却恍恍惚惚,猛然揉着太阳穴。   旋即,一抹巨大的惶恐,顿时拢上了陈隐之的心头!   这件事情,绝不能让旁人知晓!   耳边却听到尹风华讥讽说道:“可你花疫,仍然在你脸上。雪衣早就说过了,她的血没什么用的。陈隐之,你何不看看自己的脸。你瞧瞧自己如今的模样——”   就算杀害心爱的女人又如何,陈隐之的花疫也并没有好。诚如曾经的素雪衣所言,她的血并不能救命。再者那个死女人,也不是素雪衣,而是阿兰使了什么手段,以人偶替之。   陈隐之这才反应过来,他之所以狠心害死心爱的女子,不就是为了解除花疫?   他顿时拿起剑,比在自己面前。   剑光如水,如一泓清泉,正好映出一张可鄙的面容。此时此刻,剑中影宛如恶魔,说不出的狰狞。他面颊之上,已经布满了火焰花的印记,甚至比之前更加严重。花朵开得密密麻麻,使得陈隐之得面颊浮起了一层艳色。   他啊的尖叫一声,嗓音之中布满了惶恐。   不可能,怎么可能这样子?他见过那些染了花疫的修士,他们喝了素雪衣的药汤,火焰花印记也会立刻淡一些。而这,也是陈隐之为什么会深信不疑的样子。   可是如今,陈隐之非但没有痊愈,反倒更加严重。   也许是难以面对这样子,他猛然将手中的剑丢去一边,不想看到自己如今模样。   陈隐之大力抓住了自己的头发,眼神布满了凶狠。此刻他内心有后悔、愤怒、迷茫——   他看着死去的素雪衣,想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啊。   本来纵然要死,自己也无需如此狼狈。他可以死得像个英雄,临死前搂住心爱的女子,说些山盟海誓,永远不变心的话语,怀着浪漫与凄美相拥而亡。   其实素雪衣已然告诉他,自己的血没有用。然而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也是没有信。   耳边还是尹风华的讥讽:“其实你不过是个既卑鄙,又懦弱的可怜虫。若是你为了活命,害死雪衣,那也罢了。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一个人自己的性命,总归是比旁人的要重要一些。这世上的人,又有几个肯舍弃自己的命,来救别人的命。要是那样子,也不过是人之常情,没几个人能抵得过诱惑。可是,其实喝点血,本不用死吧。你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害死素雪衣?”   “不是什么性命攸关,因为你爱惜自己个儿的名声,更因为,只要素雪衣活着,就提醒你的卑鄙。你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要她死而已。说什么真心真意,爱她护她,一心真为了她好。这份情爱,也不过如此。比起你来,至少秦子寒都要好得多了。至少,这个男人不会为了名声,去害死对他有恩的姑娘。”   尹风华字字句句,说到了陈隐之的心口。   不错,其实他纵然抵不住诱惑喝血,也不必杀人的。可是那时候,对方鄙夷不屑的眼神,令他如遭雷击,不愿意面对。他千方百计,好不容易得到这个女人的爱。素雪衣离开了秦子寒那个垃圾,抛却过去,来到了自己的身边。而那时候,他以一个拯救者的姿态,出现在素雪衣的面前。纵然诸多手段,可是陈隐之笃定自己是对的。因为素雪衣既然如此之好,自己不过是让她离开那狗一样的男人。   可是现在,那个女人,却用那样儿的眼神看着自己。   那么既然如此,素雪衣也当然必须要死。   尹风华嗓音很悲愤,面颊上神色却是趋于淡漠了:“似你这样子的人,褪去光环,也不过是,极懦弱无能的人。否则——”   否则陈隐之何须这么多无聊手段,他端着架子,使出手段,等着素雪衣走投无路,拜倒在他救世主的光环之下。可在这之前,他却不会对素雪衣说一句喜欢。他只是要维持,自己高高在上的姿势。   然后一声冷哼,响起在陈隐之的耳边。   风神照早就来到了这阵法核心,只不过他对阿兰的勾当无甚兴趣。故而风神照纵然到了这儿,也不过看戏。   尹风华到来之际,风神照也冷眼旁观。   他自然也瞧不上陈隐之这样子的小世界剑神,不过此刻尹风华不是修为尽废吗?所以风神照也是想要看看,尹风华这样子的人,还能有什么样手段。   纵然恨极了尹风华,他隐隐也觉得,尹风华不会折在陈隐之这样子的人手中。   与此同时,风神照也是心中生疑,难道尹风华当真修为全无?   试一试尹风华,也是好的。   没想到尹风华一根手指头也不动,靠着嘴炮,已经无敌。   眼前陈隐之这副狼狈样,看来也动不了尹风华。   而尹风华,还继续对此进行辱骂。风神照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隐隐觉得尹风华指桑骂槐。   陈隐之此等废物,哪里能和自己相提并论?   落在风神照眼里,更是十分碍眼!小世界的蝼蚁罢了,能有什么要紧?   风神照冷傲的身影现身,一挥手,就见陈隐之身躯裂成几片,顿时身死当场!   一道婀娜身影现身,阿兰却也是一脸不满:“唉,你怎么这么没趣,一下将人杀了,有什么意思。我花了好多功夫,来折腾他呢。本来还想留着,慢慢折磨,有许多有趣的玩法。”   风神照简直毫无情趣,不明白爽点所在。自己虐渣时候,他咔擦一下将人给弄死了,实在是焚琴煮鹤,一点意思都没有。   可怜小世界堂堂剑神,也不过是阿兰手中的玩具罢了。   风神照容色冷肃,对阿兰的言语并不理睬,一双眸子涟涟生辉,也不知晓在盘算什么。   阿兰灵活的眼珠子转了转,忽而想到了什么,唇角也是禁不住流淌了甜甜的笑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哎呀,我知道了,你这是物伤其类对不对。”   陈隐之高高在上,对女人巧取豪夺,然后如斯下场,风神照代入了。   阿兰嘴很毒,如此言语,分明是为了激怒风神照。   风神照心高气傲,又怎会容忍旁人这样子说。   风神照脸上的肌肉轻轻颤抖,忽而冷冰冰的说道:“这等小世界的蝼蚁,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那眼神,既冰冷,又漠然。   不过手中的斗光剑却好似指错了方向,他没指向胡言乱语的阿兰,而是指向了尹风华。   “尹风华,你究竟在算计什么?”   阿兰手指头轻轻翻动那枚碧玉色的叶子,心里面凉丝丝的笑着,心村,唉还是尹风华仇恨值满点啊。   尹风华简直要委屈上了,他冉冉一笑,倾尽风华,不尽明润:“我又能算计什么?”   “只怕,你对林愫,也并无真心。你轻轻一推,让她去了哪儿了。你分明是利用于她,那丫头蠢笨,挑的男人一向不怎么样,都弃她不顾,这都是她自找的。”   风神照的话,酸极了。   尹风华啧啧:“我们两人的事,和你没关系吧。愫愫求你为她出头了?”   风神照面颊之上透出了一抹森然之意,这般瞧着时候,更衬他面似染了一层寒霜。   “她自然从来不知顺我的心意,处处和我作对。她小时候很乖巧,可是长大了却也变了。不过饶是如此,她也只能死在我身上。尹风华,你倒是生了一副好相貌,是那么一个漂亮的玩意儿。事已至此,林愫既然喜欢你,那便送你过去,讨她欢喜。”   一股奇异的酸意,涌上了风神照的心头。使得风神照唇角轻轻抽搐,竟挤出一抹极古怪的笑容。   阿兰心忖,我也不知道林愫死了还是活了。不过这可真有趣啊,她最喜欢看修罗场了。   白骨妖神不甘不愿,暂时让自个儿养着。只不过他似极厌恶尹风华,有意摆脱。故而阿兰和他商议,将林愫这样子的送过去。不过她可没想到,尹风华非但没有惶恐失色,反而好似预料到一般,从背后推了林愫一下。   搞得阿兰一阵子的无语,默默念叨原来尹风华居然是这样子薄情郎。   唉,自己真是看走眼了,哪里想得到尹风华居然是这样子的人。这可真是,令人很是惆怅啊。   阿兰漫不经心的想着。   和风神照一样,阿兰也不免觉得尹风华深不可测。   纵然如今,尹风华修为尽废,却也仍然让阿兰觉得心里不是很安稳。   故而阿兰不觉盘算,让风神照试试?   风神照总归是个元尊,亦是所谓的轮回盘造物,实力不容小觑。   尹风华单手负于身后,负手而立,另外一只手却不觉拍拍衣襟,长吁短叹:“唉,事到如今,元尊,我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风神照笑容透出了几分森然,冷冷说道:“你说说也无妨。”   尹风华不是很轻佻,怎么如今也肯叫自己元尊了?   若然尹风华求饶,他也想看看,瞧瞧尹风华丑态百出。   说来说去,尹风华终归是怕死的。   尹风华微笑:“嗯,好久没动脑子的人动动脑子,也会思考了。阿兰,你可看错了,咱们这位元尊大人,现在也会权衡利弊了。你以为他忌惮你的花疫,还有你是完整的轮回盘造物?若是如此,风神照也愿意一搏。他只是觉得,你身边如今有小白,还有我在一边虎视眈眈。所以对于他而言,只要将旁的不相干的人都杀了,他便什么也不理会,可不管不顾对你动手。嗯,等杀了我,又打着为愫愫报仇名头,对小白动手。说来说去,愫愫不过是借口而已。”   风神照面色一变,尹风华确实说中了他的心事。   他对林愫,是有一些说不出的微妙情绪。乃至于他想到林愫,心中一酸。   不过此刻,风神照确实有自己打算。   阿兰面色微微变了变,也透出了一抹惊讶,旋即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手指头轻轻一拢发丝:“是我看错了,以为小风还是个情痴呢。想不到,居然还这样儿有勇有谋。只不过,这终究是你和风神照之间的私人恩怨。既是如此,我也是不方便插手。”   说到底,阿兰并没有将风神照如何的放在心上,反而甚是忌惮尹风华。尹风华总是面颊带笑,明明残缺之躯,伤损极重,却总是风轻云淡,毫不在意的样子。这样子的人,又如何不让人忌惮万分。   反倒是风神照,并没有阿兰这样子的感觉。而阿兰,也是极为相信自己的感觉。   尹风华似叹了口气,不觉双眸微合,面颊宁定,一瞬间竟似有圣光流转,神圣不可侵犯。   他手掌之中,顿时添了一枚灰色的小小弯刀,轻轻的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一滴鲜血就如此从尹风华的手指头上渗出来。   符篆顿时飞起,血光蠢蠢窜动,如此招魂!   无数血色凝聚飞舞,使得符篆闪闪发光,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一道细细的红光,顿时从阵法之心透出来,直掠向未知之处。   而风神照更不客气,手掌一翻,斗光剑顿时直掠向尹风华。   尹风华抬头,忽而冉冉一笑:“你猜一猜,苍璧既然不过是利用你,为何将斗光剑这等神兵交予你?”   那笑容之中充满了万般蛊惑,更令人不觉为之而心悸!   就连风神照闻言,也微微恍惚。他的人生之中,若有什么惊讶之事,就是苍璧将无上荣光以及斗光剑给了自己。这个师尊,对自己十分的凶狠,可是未曾想到,他居然将这般好处给与了风神照。   尹风华眼眸如漆黑的玉,幽深不见底,又如什么凶狠的兽,锋锐而默然。   风神照的斗光剑,却一剑滔滔,竟没有半点迟疑。   尹风华却蔚然不动,他一身素色的衣衫,头发随随便便扎着,打扮也是普普通通。   只不过他随随便便站于此处,便顿时有种说不出的味道,那般风采,令人不可忽视。   风神照剑势滔滔,这一剑之威,能弭平一山,填平一海。他虽不是冲着阿兰,阿兰也隐隐感觉身边空间因这一剑之威而扭曲。不过阿兰并不觉得害怕,反而很有兴致,看看尹风华会如何。   尹风华不见半点慌乱之色,轻轻的伸出手指,上面细细的一根绳上,挂着一块墨色的碎玉。   那枚碎玉,曾经是属于某个小世界的女君,而后被藏云神君得之。藏云神君被妖月杀了后,妖月也不客气,顺手收了这块碎玉。之后妖月化为飞灰,尹风华顺势捡漏,得了这块碎玉。   阿兰不解其意,此玉放在凡间也许是个稀罕玩意儿。可是落在了轮回盘造物眼中,似乎也不过如此,并不怎么的稀罕。   与此同时,林愫亦忽有所感。   她腰间那颗珠子,本来是尹风华所赠,如今珠子竟被一道细细红光遥遥锁住。仿若一道红线,她和尹风华各执两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玉生、荡个秋千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097   林愫也有所悟, 看来这颗珠子,当真是属于尹风华的炼魂之物了。   就和曾经的白骨妖神骨刀一般,暗蕴神魂。   而这又与元界对付轮回盘造物办法不同, 所炼器物仍然与主体遥遥呼应。只要此等法器在手, 不但无损主体实力,还能与兵器相互感应,用得更加的顺手。   除非,这切片已然再长成另外一个活生生的人, 方才是真正从轮回盘造物身上夺去。   此时阿兰和白骨妖神合谋, 在白雪城中布下了若干阵法,导致空间扭曲, 气息紊乱, 自然难辨方向。   然而那一根细细的红线,却也是透过重重叠叠的空间,和林愫发生了联系, 牵引着林愫离去。   白骨妖神一直内心比较纠结, 这些年他被尹风华管束, 如今终于能放开手脚干活儿。   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些犹豫, 考虑林愫是否无辜的问题。   他手中的白骨妖刀,已然是没有了往日的凶性。   这使得白骨妖神内心震惊无比!   不过等他回过神来时候, 看着林愫冉冉一笑,朝他抛了飞吻, 准备跑路的样子。   白骨妖神顿时瞳孔微凝,唇角吐露一丝说不出的冷笑。   林愫挑好了方向,自然不受空间约束,向着尹风华所在掠去。而白骨妖神, 却也是紧追不舍。   他握紧了自个儿手中的白骨刀,心想,自己究竟怎么了?   小白啊小白,难道你不想让尹风华痛不欲生了,不乐意报仇了。你这般痛苦,凭什么尹风华却寻觅到了真爱。   曾经那个狠辣无比,让整个元界为之战栗的白骨妖神,又去了哪里了?   此时此刻,他脑海之中,忽而又浮起了阿阮的影子。   啊,阿阮,阿阮,他的小心肝,小宝贝。   阿阮可聪明了,那时候,那个女子一双聪慧的眸子,就这样子凝视着自己。   那暖和的手指,轻轻的按着他的脑袋:“是你吧,嗯?”   阿阮早就有些怀疑了,退婚的柳二公子意外昏迷,他那位表妹磕破了头。   这些也还罢了,前些日子,以次充好的周老板仓库被烧。因不忿阿阮生意做得好,到处说阿阮不是的许老板,忽而中邪昏迷。   如此种种,使得县城中有传言,说阿阮不能招惹,谁知晓阿阮私底下能做出什么。   官府来阿阮家里查了几遭,却也是没寻出端倪。   倒有衙役说漏了嘴,说案发现场曾经瞧见阮小姐的狗。   阿阮大胆的,放飞了自己的想象力。她凤眸轻轻的眯起来,透出了一缕精光。   如此眸光含威,使得小白缩了自己爪子。随便啦,他是不会承认的。   狗狗是妖怪什么的,说来也没人相信。   再者,他也克制了许多了。不知怎么的,他也并没有杀人了。也许因为在阿阮身边久了,他戾气也消散了很多。阿阮是属于这个世界规则之中的一员。言传身教,阿阮虽然纵横商场,却也是既果敢,又善良。   他无辜的看着阿阮,有那么一瞬间,阿阮想要笑,也不好意思笑,板着脸。   他知道阿阮受不了自己的狗狗眼,阿阮在别人面前很严肃,看自己时候却很温柔。   旋即阿阮凑过去,在他耳边说道:“事已至此,掩饰也没有什么用了。什么葛掌柜卷了铺子里银钱,去了西郊享受,我编出来骗你的。我只在你跟前说过,结果昨天,那空宅子就被你给拆了。我可什么,都瞧见了。”   然后阿阮面前的狗子一变,化为一个银发英俊的青年,她的手指头正好点在青年的额心。   她如被火烧似的,顿时也是飞快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头。   “你,你——”   纵然她有所猜测,可也没想到自己猜测居然会变为真实。   阿阮身体本就病弱,如今更险些往后倒去。   然后一双手伸出来,牢牢攥住了阿阮的双臂。   那张漂亮的少女面容近在咫尺,一双丹凤眼漂亮极了,使得白骨妖神吞了口口水,一颗心咚咚一跳。   后来阿阮将他责备一番,令他前去补救,将人救醒,送送伤药。   白骨妖神老大不情愿,不知怎么的,却也不好违逆。   他想起了阿阮温柔的,轻轻的嗓音,纵然人家有错,也不必报复太过。   一想到阿阮,他眼眶就微微发热。他想,那时候阿阮本来也是喜欢自己的,接受自己的。若然他好好做人,也许阿阮就不会对自己厌恶如斯。   他不是一只好狗,恶念虽只有一瞬,可也足以让他心虚且遗憾了。   微微恍惚间,白骨妖神也不觉咬紧了牙关。   阿阮除了接受自己,也是喜欢自己的吧。   那晚的风很大,星子却很亮,风呼呼的吹过,带来了凉丝丝的寒意。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阿阮揣着火炉,裹着披风。她生来身子骨弱,很少会这样子的任性的。   不过白骨妖神手指轻轻一弹,周围的风都吹不到阿阮的身上。   明明如此,他却借机假惺惺的从背后将阿阮圈圈抱:“阿阮,这里好冷的,哎呀,这么就不冷了。”   阿阮并没有让白骨妖神放开。   而他的心,也甜甜的,好想是吃了蜜糖,内心说不出的舒服。   他闷闷的想,要是这样子,永永远远的,也不知道多少。   然而阿阮的话,却有些煞风景:“等尹公子回来,也该将你领回去,他,他什么时候回来?”   白骨妖神顿时说道:“我跟他不熟,不用理会他的。”   他心里还有些酸溜溜,自己还是狗子的时候,阿阮可是既亲切,又温柔,还依依不舍。那时候,她可舍不得离开自己。还说什么,尹风华纵然来了,也不放自己走。   这可真是人不如狗,不过也不奇怪。初见阿阮时候,阿阮那双眼珠子却没在尹风华那张漂亮的脸上停留,而落在了自己身上。   白骨妖神心里闷闷的,一阵子的含酸。   白骨妖神竭力打消阿阮送走自己念头:“他不是什么好人,待我可坏了。”   尹风华,他本不是什么好人。   不知不觉,白骨妖神也泪流满面。   是啊,这些年来,他和尹风华过的真是苦日子。尹风华虽然是轮回盘造物,却也矫情,有许多规矩。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是在狼群之中孵化长大,人世间的道德礼数,皆是不知,也不大放在心上。   一个人饿了就要吃东西,这岂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要吃人魂,就跟狼吃兔子,而人又吃野兽,有什么错。杀人食魂,有什么要紧。   偏生,尹风华这么多的规矩。什么不杀活人,不取生魂,饿了啃石头。尹风华吃东西,还要付钱。   也许他之所以甘愿被尹风华这般折腾,不止因为自己个儿乃是尹风华的小指头,乃是因为阿阮的期待。   阿阮希望他做一只好狗。也许因为打小和兽类一起长大,白骨妖神对于兽形也并没有太多排斥。   乃至于,方才他对着林愫的一番犹豫。   他一直以为自己被尹风华所约束,可当阿兰将束缚的项圈解开,原来自己已经变了许多许多了。   白骨妖神心底低低的冷笑一声,不错,不错,他不该对林愫对手。他手中的白骨妖刀,如今只渴切盼望,杀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尹风华。   尹风华被怨念缠身,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尹风华:没办法,我就是人缘太好了。   此刻风神照的斗光剑,已然是触及那片黑色碎玉。   不过轻轻一触,宛如一片轻轻的竹叶,就这般轻轻的飘落,落在了那如水的水面上。   然后旋即,滔滔巨力,如此汹涌的传来,从触及之处迅速卷上了风神照全身。   风神照自打继承了斗光剑,便无往不利。有时候,他甚至隐隐感觉,斗光剑已然和自己个儿融合为一体。   他的神力,如滔滔江水,无往不利。而决堤的洪水,便自然蕴含一股子猛不可挡的力道。   从前,风神照便依仗这势不可挡的力道,将所有反对自己的人,彻底摧毁。   未曾想到此刻,这样子的洪水蠢蠢欲动,竟似已然不受自己控制!   风神照面色巨变,纵然发觉自己染上花疫,他也尚不至于惊恐如斯。   然则此时此刻,风神照面颊不觉写满了惊恐,未曾想到曾经绝对属于自己的力量,此刻竟全然不听使唤,有反噬自己迹象。   那块碎玉,曾属于一柄玉尺。正是这把尺子,击碎了冰云的心脏。实则冰云是心碎而死,并非被此等神物所杀。只不过此物本有神力,又沾染了冰云最后一滴怨血。这其中,自然饱含了第一位轮回盘造物的深深怨意。   而后元界第一位元尊君无止有心长生不死,便想寻觅一把绝世神兵,与之加以融合,因而对自己产生改造。只不过他乃凡胎,寻觅此等神兵并不容易。他毕竟不是冰云,冰云身为轮回盘造物,生来便具优势。若是冰云在,也能与神兵彼此感应。天长日久,君无止的内心之中,顿时生出妙计。   冰云死后,身躯化为飞灰。彼时君无止对冰云尚自有情,故而极为不舍。故而君无止将冰云飞灰收集,作为纪念。不过伴随时间流逝,君无止也就打起死人骨灰的主意了。他遍阅秘术,以冰云骨灰为引,便引来这斗光剑。   可以说君无止此人,将冰云利用得彻底。他不但狠下杀手,诛灭自己心中所爱。等冰云死后,君无止连斗光剑也不放过。也因为如此,花疫发作时候,君无止也毫无抵抗力。   斗光剑本来就是被冰云遗骨招来,如今触及那块碎玉。   而这碎玉之中,偏偏有冰云临死之前的滔滔怨念。   如此一来,似乎就重现了当年一幕,君无止残忍杀害了冰云,一掌击出之后玉尺补刀。   那么斗光剑所蕴含的神力,更不觉开始反噬。   而斗光剑对于风神照而言,也并不仅仅是一把兵器那么简单。他喜爱力量,对于这般神兵利器更是动心之极。也因如此,斗光剑与风神照彼此融合,对风神照影响颇大。   而对于风神照而言,也许他此生没有真正的信任过什么人。他也许最相信的,则是自己手中的斗光剑。   想不到,偏偏就是这把斗光剑背叛了他。   此时此刻,尹风华言犹在耳。风神照忽而一阵子的毛骨悚然,苍璧待自己如此刻薄,又凭什么将元尊之位以及斗光剑都给予自己?   这世间,任何的好处都是需要代价的。   就如当初他对林愫好,因为林愫有一张神似谢灵君的面容。再后来,林愫姣好的容貌和婀娜的身段儿,也让风神照有了别样的心思,有着蠢蠢欲动的异样。   可是自己呢,那么苍璧这般待自己,那种种好处之中,包裹住算计。仔细想想,似乎也不算什么过分。   这件事情本来也是一场阴谋,君无止当年已然察觉此等缺陷。只不过冰云已死,这桩秘密也不算什么。那几枚碎玉皆在君无止手中,又怕得了什么。不过待君无止过世以后,其他元尊无此实力,便设下此计。   能再掌斗光剑之人,必定是轮回盘造物。一旦这个元尊当得并不怎么安分,那些恭顺的暗奴,则成为诛杀元尊的杀手锏。   此刻风神照尚自惊惶,阿兰却也是猜测出了几分端倪。   所以阿兰不觉退后一步,然后再退后一步,打心眼儿里怕怕。   阿兰也忍不住反省自己,嗯,是自己个儿想差了。既然尹风华除掉了苍璧,且吸收了苍璧的记忆,必定是有些手段的。   风神照容色痛苦,阿兰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别看阿兰客客气气,一副大家都是小伙伴的样子,她可不会因为同为轮回盘造物而生出什么特别的感情。   阿兰想,如此想来,自己是相差了。算来算去,也是自己思虑不周。既然苍璧死在尹风华手中,扔个风神照过去,可不就是包子打狗不回头了。   风神照面容因为痛楚而甚是扭曲,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内心涌起了浓浓不甘。   他感受这个世界对于自己的愚弄和算计,他的人生就是各种各样的套路。   从苍璧到林愫,甚至可能连谢灵君,都是在欺骗自己,捉弄自己。   可是,自己不会屈服的。他不会认输,更不会甘愿死在这些人的恶意之下。这些人眼里,自己是个笑话,可他却不会认输。   风神照眼底已经满满都是凶狠。   斗光剑是绝世神兵,是世间修士梦寐以求之物。对于风神照这样儿追求力量的人而言,更是至高无上的诱惑。本来斗光剑在风神照的心里,也是颇具地位的。然而如今,风神照终于狠下心肠,就此舍之。   他咬破了舌尖,喷出了鲜血,解除自己和斗光剑之间的连接。   斗光剑与他神魂相联,骤然解除,却也自然是摄魂之疼。   他终于忍不住,哇的喷出了一口鲜血。   一番折腾,风神照修为流失小半,面色灰白,伤势极重。他也没有再战之力,只能咬牙坐在一边,盘膝打坐。   那斗光剑,此刻也是落入尘土之中。   此柄神兵,不知惹来多少元界修士眼馋的目光。可是此时此刻,这柄剑落在了地上,却似没人多看一眼。   阿兰更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叹息:“唉,可惜了。这柄神兵,已无剑魂。要知晓,每件神兵,都有灵性,更有自己的个性的。可当年君无止用些手段,使得斗光剑居然成为历代元尊传承之物。搞什么,那样儿,可没意思得紧。”   说到底,这些神兵都是很具有个性得。然而斗光剑已无神魂,终究不过是行尸走肉。   字字句句,落入了风神照的耳中,更是莫大的讥讽。   导致他心神有些稳不住,不觉又喷了一口鲜血。   原来自己所有的荣光,所有的骄傲,都是假的。甚至于,一切一切,旁人都不屑一顾。   以风神照的心性,一瞬间也不觉恍惚。乃至于,他竟生出了一阵子的心灰意冷。   旋即,风神照的心尖又生出浓浓不甘。至于究竟不甘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只知晓自己绝对不能认输。   然后忽而一道窈窕的身影,此刻掠来,俏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似有光芒流淌。   眼前这一幕,竟也如斯眼熟。   记得小时候,自己被困于山壁之中。苍璧没有来,尸首一天比一天臭,而他也出不去。正在这个时候,谢灵君来了。她带来了明润的光芒和新鲜的空气。那时候的谢灵君就像是神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样子的身影,也就深深的烙印在自己脑海之中。   是,来救自己的吗?   两道身影,竟相似如斯。风神照的心尖儿,禁不住轻轻的打颤。   可是来的却是林愫,她呵气若兰,手执青玄剑,那青玄剑青翠欲滴,流转了光彩华润。   此时此刻,这柄剑落入了风神照的眼中,竟说不出的刺眼。   原来自己所具有的斗光剑,不过是失去剑魂的死物。反倒是林愫的青玄剑,因为灵魂精神和青玄剑十分契合,故而被青玄剑择为主人。   为什么是林愫得了青玄剑?   那时候,自己去了剑冢之中,想要青玄剑臣服。然而,青玄剑却对自己这个元界之尊不屑一顾,并不肯释放半点剑意。   是,瞧不上自己吗?   因为他这个元尊,终究不过是个玩偶,备受愚弄。   他对林愫产生过许多感情,有喜欢,也有讨厌。可是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对一个女人产生嫉妒。   嫉妒林愫能得偿所愿,心随意动,过着自己想过的人生,不被任何人摆布。   他从来不理解林愫,如今却隐隐有些明白。一个人的人生如果是属于自己的,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而这种幸福,不是什么滔天权位荣华富贵能比得上的。   而在此之前,风神照终究只是觉得林愫不识时务,自以为是自讨苦吃。因为那时候,他还是世间权力操纵者,是元界种种的恩赐者。又或者,至少他自以为掌控着一切的。   人就是这样子,有些事情不轮到自己的身上,是不会知晓疼。   风神照的眼神渐渐的灰暗,却也慢慢的咽下喉中的一抹鲜血。他已然不愿且不能,人前展露脆弱之姿。   而这个令自己扎心的女人,并没有看着自己,也没有留意自己。   仿佛,自己根本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林愫那双明润的眸子,就这样凝视着尹风华,提起了手中的珠子,轻轻晃动两下,一副要拷问妖孽的架势。   然而林愫唇角却轻轻扬起了一点笑容,显露出她并没有当真生气。   而尹风华也含情脉脉的看着林愫,装得既无辜,又委屈。   这样子的画面,顿时也是扎了风神照的眼。   然后尹风华收敛了目光,他一步步的走向了地上的斗光剑,眼底忽而流转了几分惋惜之色。   尹风华很少对人流露这样子的神气,可此时此刻,他对剑却流露出慈悲。   仿佛这斗光剑,不过是个误入歧途的孩子。   尹风华口中念念有词,口中似念的是佛门超度经文。然后斗光剑光芒渐渐黯淡,最后竟化灰烬。   这柄神兵本来是灵慧之物,却沦为元界多年算计的工具。到最后,自然也是区区杀人工具罢了。   这世间充为杀人工具的刀剑实在是太多了,何止刀剑,便是人本身,通常也是工具。既然如此,何必让一件创世之神缔造的神兵再做这样子的事情呢。   伴随尹风华口中的经文,这柄号称元界权力象征的斗光剑,终于也是化为飞灰。因为这把剑,本来也并不象征权力,也不代表贪婪。只不过是化为英雄的恶龙,误了这神兵多年罢了。   林愫略略一愕,旋即透出了几分释然。   风神照嘴唇动动,他什么话儿也没有说,可是眼底却终究禁不住透出了泪光。他看着自己一双手,只觉得自己什么也抓不住。女人,权位,还有,还有相伴多年血脉相连的剑。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白光却也是如此掠来,原来白骨妖神终于追随而来,破空至此。   他眼底透出了森森寒芒,蓦然举起了自己的刀,轻轻侧头:“尹风华,我要杀你。” 第98章 098   阿兰本来轻轻的咬着自己唇瓣儿, 忽而又来了精神。   她眼波流转,风神照不过是个元界教出来的傀儡,自然不堪一击。可白骨妖神就不一样了, 如今白骨妖神充满了对尹风华的怨气, 而这股怨气,使得他定要与尹风华发难。   阿兰心里想,其实我也不讨厌尹风华。可是有一个人,若不能战胜, 总是会让阿兰觉得危险的。尹风华, 可不是什么好人家的男孩子。   阿兰嗓音微微一沉,顿时也不觉添了些个算计。   “堂堂白骨妖神, 又怎能被区区誓言困之。”   阿兰足尖儿轻轻一点, 就见足下一个法阵,顿时冉冉从阿兰足下这般传出来。   与此同时,阿兰掌心那枚细细的碧玉色叶片, 顿时也从阿兰手掌心脱出。   当年白骨妖神被尹风华所欺, 因而受制于人, 不得不在尹风华面前隐忍。而此等秘术,也不是白骨妖神可以挣脱的。   然而对于此刻的阿兰, 似乎这一切,也不再是什么困难之事。   她身为完整的轮回盘造物, 此刻自然不免身具异能,强大无比。此时此刻, 伴随阵法的运行,只见白骨妖神与尹风华之间,一枚细细的“线”就这样儿的浮起来了。那枚细细的“线”并非实物,而是尹风华对于白骨妖神施展的誓言之术。有此术法, 白骨妖神便要受制于他。   曾经白骨妖神以为收回骨刀,就能恢复力量,乃至于能将尹风华打趴下。   不过上一次的反抗,显然以失败告终。   阿兰一笑,既然白骨妖神反抗未遂,自己就帮他一把又如何?   只不过此刻,尹风华的态度也让阿兰犯嘀咕。尹风华并无丝毫的惧色,反而冉冉含笑,摊开了自己的手臂。   阿兰一阵子的恶寒,算了,她也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那片翠色叶子轻轻的飞去,咔擦一下,就将“线”这样儿的割断了。   小白如今,显然也恢复了自由之身。因为如此,白骨妖神眼底顿时升腾了缕缕的喜色!   尹风华叹了口气:“小白,你就不想知晓,阿阮死前,和我说了什么话儿?”   白骨妖神蓦然瞪大了眼珠子。   他赶到时候,阿阮已然死了。她身子骨弱,因而病死。死前一滴滴的鲜血,就染在了纸上。阿阮临死前,自己没有陪伴在阿阮身边。这一直都是白骨妖神的遗憾,因为他没见到阿阮最后一面。   “你你你你你,无耻,尹风华你这个贱人,你果然见过她,啊!”   他总是记恨,觉得尹风华有挑拨离间,去阿阮面前说自己的不是。没想到自己机智的猜测,居然是真的。   尹风华漫不经心拍拍衣襟:“是呀是呀,我当然是去见过她。她临死之前,一直和我说起你。你想不想知晓,她怎么说的。”   白骨妖神唇瓣动动,低低说道:“不想。”   自然言不由衷。   可他不敢,也不想面对。故而他明明知晓尹风华身具异能,能窥人识海,这么多年却一个字都没有提。   尹风华轻轻的晃动手指一枚碎片,那是一片碎纸,曾经属于一封信。而那封信,沾染了阿阮死前吐出来的一口鲜血。而人死前最后一口血,便拥有死前的记忆。   尹风华:“你若想要知晓,只需让我,在你眉心轻轻一按。”   阿兰人在一旁,面色已然十分古怪。而白骨妖神已然刀锋微凝,面露迟疑。   尹风华特真诚:“我修为已废,能做什么?”   再者如若他要杀白骨妖神,早就已经动手,何须等待这么多年。   林愫旁观,知晓小白必定也是会上钩。   这件事情,本来便是白骨妖神心心念念,爱惜在意之事。   尹风华一只手负于身后,然后一步步的走过去。   他手指头轻轻一按,便正好按住在白骨妖神的眉心。   缕缕记忆,如水流转,迅速涌入了白骨妖神的脑海。   “阮姑娘,如此种种,你可明白?”   尹风华果真是来寻过阿阮的,使得小白内心顿时生出浓浓气恼!   啊,他纵然早就笃定,尹风华必定来挑拨离间,可是没想到当真如此。   一种说不出的苦涩,涌上了白骨妖神的心头了。   阿阮则温和的,轻轻的说道:“尹公子,其实你不必说这些。小白,他总归是你好友。而我,更是相信他。”   白骨妖神内心顿时酸溜溜,啊,阿阮,他的小心肝阿阮,宝贝疙瘩阿阮。   阿阮是爱自己的,可她身子骨弱,命也不长。   她怎会觉得,尹风华是自己好友。   尹风华此刻十五六岁样子,伴随身躯恢复,个头儿也高了点。   他样子看上去更加漂亮,眼睛里也蓄满了关切,这使得他看上去像一个好人。   可小白内心充满了恼恨,知晓尹风华不过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   尹风华这样子的人,当他对你微笑时候,便极容易对他生出好感。只不过了解后,便会知晓,尹风华其实是个极可怕的人。   此刻,尹风华的眼底,更透出了浓浓的悲悯,不觉说道:“是,他自然对阮姑娘充满了感情。可是阿阮,你并不知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也不知晓我和他是什么样的存在。似我们这样的人,最害怕的,是有什么牵绊的。他只不过害怕,自己长长久久,想着你罢了。”   阿阮手指轻轻的比在了唇瓣,嘘了一声,叹了口气:“小白不愿意说,你就不必说了。其实人生在世,不必担心短暂。正因为有些美好,如露水一般端正,所以,才是值得珍惜的。”   这样子的话,白骨妖神忽而觉得耳熟。   林愫似乎也这么说过,原来当年阿阮也是这样子说。看来尹风华,还真是喜欢上一个好女人。   与此同时,白骨妖神内心的疑窦,却也是不断的加深。   既然如此,阿阮为什么会恨上自己呢?   他疑虑重重,内心却也是浮起了种种的阴谋论,甚至有些疑尹风华的手段。   阿阮轻轻的说道:“我的人生,就是一颗露珠,会在清晨的阳光下,轻轻消失无踪。所有很小的时候,我就这样子的告诉自己。人生,也许不需要很长,只要,足够的精彩。这个世界上,每一样物事的生命都是不一样的。一朵花,一根草,乃至于每个人的生命,都会不一样。夏虫活不过冬日,瞧不见霜雪。生命的长和短,不过是,相对而言。比起一朵花儿,我应该活得足够的长了。”   说到了这儿,阿阮轻轻的咳嗽了两声:“我不知道,尹公子怎么看待小白。可是小白,其实是个很单纯,很寂寞的人,他的心里,是有将你当朋友的。他不过嘴硬,有时候,也不愿意承认。尹公子的心,让人看不透。可是,你应该也能瞧出来,小白是有视你为友的。”   尹风华哈的笑了一声:“只怕,只有你才会这样说他,你不知道——”   他似要说白骨妖神在元界的斑斑劣迹,忽而笑着摇摇头,一个字也没有说。   还有什么比眼前这一幕更有趣呢,永生不灭的轮回盘造物,却喜欢上一个命如朝露的女子。   一个有着长长久久的生命,一个却只有短短一瞬。   阿阮通身透出了一股子的乏意,她的生病,一点点的消失。   然后阿阮提起笔,写了那封信。   那封信,白骨妖神曾经也是见过。阿阮求人捉妖,收复自己。   可此刻白骨妖神只有万般不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写?   “你为什么要这么写?”尹风华嗓音回荡在耳边。   略一思忖,尹风华似也明了一般,缓缓说道:“你要他死心,不在记挂你,念着你。也是,阮姑娘一向冷情,谁不知晓。听闻你对自己生母,淡然以对,嫌弃她姨娘出生。甚至于,对那位柳家二公子冷冷淡淡,乃至于他被表妹检漏。可是这些,你本就不在乎。因为你,迟早要死了。寿岁有限,若是如此,你也不愿意旁人太伤心了。”   “就连你贴身服侍的丫鬟,对你敬畏有余,感情不足。你也只能养只狗,忍不住对狗好。可是,你没想到这只狗,会变成人,还会喜欢你。其实,这又是何苦?”   阿阮忽而抬头:“你们做妖怪的,会活得,很久很久,是不是?”   尹风华只含笑点头。   阿阮唇瓣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鲜血一滴滴的,滴落在这封信上。   她轻轻的捂住了唇瓣,缓缓说道:“那就,忘了我吧。一开始,他也许会很痛苦。可是伴随时光流逝,他就会觉得不值得。我待他不好,想到我时候,他就会觉得,恼恨。他,就会找到一个能陪伴他长长久久的,女妖怪。这样子一来,他的心,才会,再开出花儿来。”   她,只是太寂寞了,拒绝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有关系。   可是到最后,一只受伤的小狗,还是敲开了她的心。   阿阮脸贴在了信纸,缓缓的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尹风华默了默:“人总是很傻的。”   然后,尹风华的手指,这样儿轻轻的从白骨妖神眉心移开了。   白骨妖神瞪大了眼睛,不觉抿紧了唇瓣。   他想,不会的阿阮,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恼恨你了。你死了这么多年,我一直记挂你,想念你。我只会觉得自己不好,又怎么会,觉得你哪儿有不好?   就算真要恨一个人,他恨尹风华就好了,怎么舍得恨阿阮。   咚,他的白骨刀点在了地上。   白骨妖神单膝跪地,泪水一滴滴的,顺着他的面颊滚落下来。   他酸酸的心里面,似乎也有一点甜甜的味道。原来,阿阮并没有厌恶自己,讨厌自己。   阿阮死的时候,只在想自己开心或者不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太悲催了,这一章居然放在存稿箱里忘记发了   小白的过期狗粮终于写完了,只能说小白狗狗样真的太戳心窝了,舍不得将他写很坏。一开始设定时候,作为boss的小白,会因为误会错过阿阮。不过现在这样也好,一开始设想是一回事,写的时候白狗子就是个很单蠢的性格,对待心爱的女子也不会太傻,摸摸哒小白   也谢谢灌溉营养液的亲们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棠溪 34瓶;香油挂面 10瓶;脑瓜里空空如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099   尹风华幽幽的叹了口气。他曾经确实也是居心不良的小坏蛋, 小白也并没有误会于他。   那时候,他巧言令色博得了白骨妖神的好感,却也并没有将这脆弱的友情放在心上。说到底, 他们这些轮回盘造物的感情, 本来就是善变的。   他不过是,想让小白当自己一根手指头。   不过当阿阮这般死在自己面前,他忽而觉得索然无味。人心固然是善变的,可一旦死了后, 那也再没什么变化了。尹风华只觉生命因为短暂, 因而也添了几分妙趣。   他之所以觉得索然无味,是因自己忽而好似故事里面的反派角色, 因此莫名不悦。   唉, 这么些年,自己一直对小白悉心教导。直到,遇到了林愫。   有了心上人, 他也决意做做好人, 用爱发电。   耳边, 则听到白骨妖神带着哽咽沙哑的嗓音:“这么些年,你一直都骗我, 什么都不肯跟我说。尹风华,你究竟在盘算些什么?”   尹风华心忖, 自然是手握反转利器,有一日让你心中震撼, 有可趁之机。   他却轻轻的惆怅叹了口气:“小白,不错,我曾经是居心不良。可是阿阮是个好姑娘,不免令我心里面好生的感动。既然如此, 我何不成全了她想法。若然,她不愿意你伤心,我自然一个字都没有说。”   说到后来,尹风华也不免自我感动。天啊,这是怎么样的忍辱负重神仙人设。   白骨妖神却不免微微有些不信,总是对尹风华心存疑虑的。   不过阿阮心中,原来对自己并没有什么见怪。她一直好爱好爱自己的,这般想着,白骨妖神心情顿时绝好。如此一来,他似乎也难以将注意力集中在尹风华的身上。   虽然阿阮盼望自己忘记她,可是白骨妖神却做不到。既然已经喜欢,他怎么都会记得。如今得知了真相,他也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负担。反而,这一切是属于他的美好回忆。   人生能有这样子的一个很喜欢的人,是弥足珍贵的,更是一件幸运的事情。毕竟许多人穷尽一生,也无法寻觅到一个真心真意的爱人。   算了,尹风华怎么想,他也不在意。   白骨妖神随意擦去了眼角的泪痕。   他低低的说道:“阿阮,我怎么会忘记你呢。我会,一辈子都记得你的。”   一旁阿兰,已然内心隐隐觉得有些不妙。白骨妖神眼中已然并没有杀气,她还指望白骨妖神出手,掂量一下尹风华的斤两。   搞什么,难道如今又落空了?   她本以为尹风华修为全无,会让林愫出手帮衬,从旁指挥。而这位林仙尊,不过是尹风华精心捕捉的一具傀儡。   没想到,如今林愫在一旁闲来吹风,手指头也没动一根。   她本欲再挑拨几句,没想到白骨妖神已然是化为了兽形,变为了白狗子样子。   他与心上人第一次见面,就是这幅模样。既然是如此,白骨妖神也想保持兽类姿态,用以纪念阿阮。   显然,白骨妖神已然无视阿兰对他的大恩大德,心如止水了。   正在这时候,尹风华的目光却也是如此的望过来。   他已然接连搞定风神照、白骨妖神。事到如今,纵然尹风华不过是个废人,可也已然令阿兰内心打了个突。   阿兰本以为这个世界的种种,都是在自己的设计之中。不过如今,她反倒生出错觉,觉得这一切也许是尹风华故意设计的也说不定。至于尹风华究竟想做什么,阿兰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她记得许多年来,她曾潜入元界,盗取冰云的骨灰。   那时候,她也遇见过尹风华一次。尹风华生了一张漂亮的脸蛋,本来也很容易给予人好感。可那双瞳孔泛起浅浅的光辉,却令阿兰打了个寒颤。   这个有着漂亮脸孔的男子,顿时令阿兰心生疑虑,只觉得危险之极。   尹风华究竟,有什么用意?这个时候,阿兰终于忍不住看了林愫一眼。   她一直以为,尹风华不过是将林愫视为棋子。本来她还内心吐槽,想不到尹风华这么没节操,居然会牺牲色相。可是如今,阿兰却有不同的看法。   倘若林愫真是棋子,尹风华怎么会小心翼翼,不受丝毫的伤损。   阿兰下意识咬紧了唇瓣,只觉得眼前的事情当真有些毁三观。而她的手指,则仍然不动声色,轻轻的摩擦手指间的翠色玉叶片。   此时此刻,阿兰看似轻松,却无比的绷紧以及警惕。   倘若尹风华当真有什么别的算计,那么阿兰也绝不会束手待毙。   她可是,完完整整的轮回盘造物。   而此刻尹风华的眸子,终于凝视着阿兰。   “阿兰,这个游戏,可是还没完呢。”   尹风华的唇角,流淌一丝浅浅的笑容,使得他那张漂亮的脸蛋,生出了一股子说不出的狡黠。   阿兰打了个激灵,游戏?什么游戏。   旋即,阿兰方才缓过劲儿来。我去,老娘被这货给搞蒙蔽了。   所谓游戏,不就是正在进行的,虚伪且无聊的人性试验。   陈隐之已经死了,剩下的也不过是些小世界的杂碎。阿兰早就没放在心上,都有点儿忘记了。   也许因为尹风华那双眸子太过于深邃,使得阿兰恍惚间竟不觉失神。   待阿兰回过神时,更增三分忌惮。她知晓自己在心理上,已经输了尹风华一筹。   可是为什么?尹风华始终也不过是个残缺品,而自己则是完完全全的轮回盘造物。   无论尹风华暗中隐匿了什么,他都实力远远不及自己的。   既然是如此,为何自己在尹风华面前,总有一种莫名不安的感觉呢?   而阿兰当然不愿意暴露自己的心虚。她不由得冉冉一笑,笑容如花朵儿般绽放。如此一来,阿兰也让人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哎呀,你若不提,我都差不多要忘记了。”   暗中,阿兰心里却涌动一抹狠意。如此瞧来,尹风华似并不愿动武?算来算去,还不是要跟自己斗心眼儿。可既然如此,自己难道一定要奉陪?既然自己武力值分明要胜上一筹,何不直接动手,杀了尹风华呢?   她与尹风华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不过存在即威胁。所谓丛林法则,就是如此。   尹风华总是那样儿,魅力十足。当他一双眸子轻轻的眯起来,凝视着谁时,顿时能使人心神为之震慑。   “阿兰,恭喜你成为完整的轮回盘造物。只不过,我有些好奇,那就是素雪衣当真已经彻底消失了吗?若然你完全将她吸收,何需遵守什么誓言,在这小世界折腾。如此看来,这也是你和素雪衣定下的一个契约吧。”   阿兰闻言,面色也不由得为之一变。   不错,素雪衣的意识并没有彻底消失。素雪衣伤心欲绝,因而自尽。可她内心之中,犹自有着对这个世界的牵挂。她虽然被这个小世界的修士辜负,可一个秉性善良的女子,没那么容易变为另外一个人。而这,就是阿兰如今实力的不确定因素。   毕竟,若要一个人彻底放弃自我,终究也是十分困难的。   更不必说,此刻阿兰自己个儿内心也是泛起了嘀咕。如今素雪衣,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尹风华伸手轻轻的打了个响指:“那咱们,就瞧瞧看吧。”   他不觉侧头,然后扫向了林愫。此时此刻,林愫也是一副微微好奇的样子,可又与尹风华所设想的不一样。故而,也是惹得尹风华内心犯嘀咕。   自己推了林愫一把,林愫又听到了白骨妖神的控诉,自然也会对自己产生一些恶感。乃至于,对自己所作所为,充满了疑窦。又或者,生出一缕背叛滋生的伤感。   不过这一切,尹风华都留了后手。他不但保证林愫的安全,更能证明自己所有的事情皆有苦衷。这么套路一回,他不但能赢回林愫全部的好感,还能让感情更深。   一个人先黑后白,比一直都是白的更具有魅力值。   等他自己将自己洗白,之前林愫对自己个儿产生的恶感,乃至于自我克制的患得患失,都能化为深深的感情。   他虽然喜欢林愫,不过似也并不觉得这番套路有什么不对。尹风华觉得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冲突。套路别人,对于尹风华而言已然如呼吸一般寻常。   对于尹风华而言,既然是自己喜欢之物,自然也要死死攥紧在手中。   这么些手段,其实也算什么。   此时此刻,林愫分明也是有些好奇,却不像尹风华算好那样。   尹风华:感觉愫愫情绪没上头啊。   眼见尹风华目光扫过来,林愫唇角绽放一抹甜美的微笑:“哎呀,我等着瞧瞧呢。”   林愫从以前开始,就生了一张漂亮脸蛋,只不过从前筋脉受损,脸颊稍稍有些苍白而已。   不过如今青玄剑已然改善了林愫的体质,使得林愫已然不必受制于此。她脸蛋上那么一抹苍白的病气已然消失,使得整张脸容闪烁着莹润的光芒。   如今伴随林愫冉冉一笑,笑容之中蕴含了耀眼的光芒,使得她充满魅力。   一时之间,尹风华也微微失了魂。   谢灵君虽然容貌一样,可和林愫比起来,也是宛如木偶一样,空壳一具毫无魅力。   尹风华一瞬间心脏砰砰一跳,又不觉患得患失。   唉,林愫可是没那么爱自己,所以如此淡然?   爱情就是这样子,你来我往,充满了神秘。   尹风华晃晃神,才胡乱啊啊两声,不过谁都看得出来,他有些魂不守舍。   林愫笑一笑,他似乎就有些不能把持自己。   尹风华那张漂亮且英俊的脸,也不觉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他结结巴巴,说道:“好,好!”   原来爱情这种事情,似乎也不能像别的事情一般能够游刃有余。   此刻各个空间之中,这些小世界的修士,有些也还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   毕竟各个空间隔绝,外边发生种种,他们也无从得知。   素雪衣没有出名之前,是隶属于飞云团这样子的小团体。   在尹风华这个心机狗未加入前,这个小团体只有四个人。   除开素雪衣,剩余三个人分别是剑客洛云,炼器师方薰儿,以及神偷安星星。   在素雪衣未扬名整个小世界时候,他们这个飞云团,可以说完全没有姓名。   不过伴随花疫横行,素雪衣又能亲自调解药。这个团,自然也是被素雪衣带飞,忽而有了存在感。   而阿兰长期跟随在素雪衣身侧,故而也是对三个人很是熟悉。   这三人曾经是比较真挚和善良,所以才和素雪衣意气相投,曾经对这个盲女也颇为照拂。不过世事就是如此,这世间之人,也有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的。   洛云天资出色,因为素雪衣的缘故,雪山派忽而慧眼识珠,要将这没背景的剑士纳入内门弟子。彼时人家许下种种好处,吹得天花乱坠。没想到,因为秦子寒的事情,素雪衣也和雪山派生出嫌隙,洛云种种前程,都落了个空。   至于安星星,他这个神偷素来风流潇洒。而方薰儿与他朝夕相对,也生出缕缕爱意。而安星星素来风流多情,对团队里的两个女孩子皆有爱意。只不过素雪衣眼盲,以前也是方薰儿在他心中更具地位。当然这一层窗户纸,也没有戳破。   谁料一夕变故,素雪衣身份不同,安星星也对方薰儿冷淡许多。   人心易变,阿兰也不觉得,这其中还有什么禁得住试验的情谊。   曾经的飞云团虽没有开撕,却已然再没有曾经的和谐。   此刻,三人在空间中穿梭,“素雪衣”却也是再一次现身。   “素雪衣”惊魂稍定,一双眸子之中流露出感激依赖之色:“原来,是你们。方才,我坠入一个空间之中,同行几人居然,居然相信那样子的无稽之谈。”   这般言辞,当真了无新意。   方薰儿低低惊呼一声,快手快脚,赶紧为了素雪衣敷药包裹伤口。   安星星也不觉透出关切之色。   不过洛云的神色,却忽而添了一抹迟疑和古怪。   一个人要背叛另外一个人,总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所以理由什么的,原本也并不重要。只在于,她或者他,愿意或者不愿意。   比如如今洛云,神色就已然有些奇怪。好似他这般高傲的剑客,有一日,本来有机会成为大宗门的内门弟子。这对于洛云而言,可是想都想不到的好处。然而这样子的机会,皆被素雪衣的愚蠢毁去了,素雪衣实在是个笨女人。素雪衣将所有的好处都给了秦子寒,却不肯让旁人有半点机会。   一想到了这儿,洛云心中竟不觉升起了浓浓的恼恨!   当然,他本也可以想一想。素雪衣固然蠢笨,可这机会,本是应她而起。若没有素雪衣,雪山派本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这个道理,他本来也是懂的。不过能懂和想懂,毕竟是两回事。   不过洛云毕竟属于道德水平较高的那种,纵然有一丝迟疑,终究没有说什么。   他素来冷傲,换成真正的素雪衣,可能也察觉不出什么。   可是如今眼前的是阿兰,阿兰自然一下子就将洛云瞧得清清楚楚。   阿兰唇角,也不觉透出一缕冷笑。   一路前行,一如方才对待陈隐之那样儿,在场几人花疫也渐渐发作。几人面容之上,渐渐流淌惶然之色。方薰儿性子最柔弱,禁不住泪水盈盈,显得格外可怜。渐渐也无人言语,一行人气氛逐步压抑。   洛云终于按捺不住,他面色变幻,忽而抽出剑,一剑刺去!   一剑刺出,安星星单足被刺,顿时也是鲜血淋漓。   阿兰更不觉为洛云点了个赞。果然好心急!   洛云所图谋的,自然是素雪衣。不过素雪衣本身是没什么战斗力的,不足为虑。方薰儿秉性柔弱,更禁不住大事。唯独安星星,他轻功出色,似乎对素雪衣也有一种特别的感情。既然是如此,洛云就先废了他一双腿。   方薰儿更忍不住尖叫一声,险些晕倒,身子软绵绵的瘫软在地上。   对于方薰儿而言,她如何能经历这样子的血腥场景。   安星星忍耐痛楚,不可思议的瞪着洛云。他们相处几载,情如亲人,比亲兄弟亲姐妹关系还要好一些。   洛云本来也是一个正直的人,可当他被雪山派的长老熏陶后,他的心思当真已然变了!   安星星呸了一声,面色充满了不屑。   “洛云,你醒一醒,相处几载,莫非你以为雪衣会故意骗人?纵然你怕,可是她的血也是治不好人的。你,你何必这个样儿。”   有那么一瞬间,洛云微微有些恍惚。可是旋即,他羞怒难当,不觉尖声说道:“安星星,事到如今,莫非你还不死心。你这么竭力讨好,她,她怕也不会给你什么好处。她心里除了秦子寒,还能容得下谁?”   素雪衣根本不肯替她的小伙伴着想,一点好处也不给。   洛云面颊诡异的扭曲:“事到如今,你莫非还要这般不识趣?”   作者有话要说:  尹风华:我有套路   林愫敲黑板标重点:做人要真诚,拒绝套路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omeon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层层雪 20瓶;花柒未眠、someone° 10瓶;Locked 5瓶;脑瓜里空空如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100   安星星似有犹豫之色, 面色似有动摇。   然而与此同时,他手中的暗器齐齐的发出,并且又狠又绝。只因为他心中清楚, 眼前这位曾经的同伴, 已然不过是一只凶残的饿狼,再无任何的人性。   如果洛云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那么纵然想一想,那也不过是些恶毒之念而已。可是如今, 洛云不但说出来, 还准备这样子的做。这么样的洛云,心性已经彻底的疯狂了。   安星星苦笑, 他也是个人, 当然也会有一些不好的念头。可这些念头,每个人都有的。关键在于,能不能克服, 又会不会付之于行动。   他知晓, 洛云剑法出色, 至少可以制服自己和方薰儿。他和方薰儿若不想成为帮凶,只怕就惨死在洛云的剑下。   故而安星星先故意假装动心, 迷惑了洛云一把。   逮到了机会,安星星就如此暗算。   洛云也未料到, 安星星居然能有这样儿的打算。   他啊的惨叫了一声,几枚暗器已经钉住了他的要害之处, 并且都染了剧毒。洛云就好像是一只饿狼,临死反扑,要将人死死的咬住。   安星星被洛云的剑气戳中,啊的叫了一声, 也顿时再不动弹了。   好半天,方薰儿方才反应过来似的,放声大哭。她本来就喜欢安星星,想不到如今安星星为了救另外一个女人而死。谁也不知道方薰儿会有什么反应,阿兰也是不知道。   “素雪衣”轻轻的伸出手,按住了方薰儿的肩膀,轻轻的说道:“都是,都是我的错。”   方薰儿的身躯,此刻也是轻轻一颤。   忽而,她一把搂住了对方,放声大哭。   “不是你的错,雪衣,这并不是你的错。你,你已然做得最好了,你,你还能有什么错。是有些人,不值得你救。享受你的好处,却对你不好。就连,就连我也。我不配,不配做你最好的朋友。你都不知道,曾经的我怎么想的。”   她本以为安星星喜欢素雪衣,又觉得素雪衣突然出风头,因而竟然生出了嫉妒。纵然方薰儿明明知晓这份嫉妒不好,却也是无法遏制,按捺不住。   不过后来,安星星跟她互诉衷肠,她方才知晓安星星待素雪衣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如今,她凝视素雪衣,心里百味交织,不过怜惜也是更上一层。   安星星那么做,是因为安星星的人品,他,他是值得自己骄傲的男人。情浓时分,方薰儿已经隐隐有殉情之意。   阿兰已然感受到素雪衣的魂魄轻轻的颤动,她叹了口气,暗中打了个响指。方薰儿顿时晕倒在地,而“素雪衣”也化为了木偶。   对于这份友情,阿兰并没有多感动。而她,也少有什么感动的时候了。   在她看来,方薰儿秉性实在太过于软弱,所以连恨也不敢。因为一个人要突破道德底线,流露出狰狞面目,也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所以,方薰儿也是百般逃避,甚至想要殉情。   可素雪衣残余的神魂不会想这么多,对于素雪衣而言,这居然也令她万分感动了。因为她的一生,难拥有什么真正的善意吧。   阿兰坚强,她不屑一顾的东西,却是素雪衣卑微恳求的。   阿兰有些无奈,素雪衣虽然柔弱,可无疑是个固执的人。   她因为秦子寒的死悲痛欲绝,临死之前,诸多要求,一会儿要陈隐之知道错,一会儿要阿兰不要伤害无辜。   可说到底,素雪衣也不过是不甘心。她终究是想得到别人的肯定和鼓励,善良是没有错的。   阿兰虽然融合了素雪衣,可是终究没办法彻底让素雪衣消失。   此刻方薰儿的言语,更是让素雪衣的魂魄独立性越来越强。   阿兰面色变幻,显得十分为难。   此时此刻,她本来也可强行将素雪衣融合。她在素雪衣身上花费了多心血,浪费若干光阴。到嘴的大饼再吐出来,本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得到的。尤其是阿兰,她处心积虑,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此刻竟要她尽数舍了去?   阿兰这么想着,就一阵子的不甘愿。从她闯入元界,盗走冰云骨灰,到现在研发花疫。如此种种,也是耗费了阿兰数不尽的心血。   事到如今,她又怎能甘心呢?   林愫则取出了青玄剑,轻轻贴在已经昏迷的方薰儿的身躯之上。她手中的青玄剑本是绝世神兵,且有灵效。伴随林愫玄力灌入,方薰儿身躯之上的伤口一点点的愈合。她本来灰白的面颊也透出了红润,不像方才那样子充满了骇人的死气了。方薰儿唇角也不觉透出了舒坦的笑容,犹自酣睡。   此时此刻,林愫当然不会让方薰儿醒过来。若不然,还当真不知晓怎么样解释。   但与此同时,林愫发觉方薰儿身躯之上花疫也开始渐渐变淡,因而就此消失。   林愫觉得,这和自己的青玄剑并没有什么关系。这乃是因为,方薰儿得到了内心的安宁,摒弃了种种负面的欲望。也许因为如此,方薰儿居然不药而愈了。   冰云怨恨之力,制造的花疫,想来也是以人类内心阴暗为药引。   林愫心忖,冰云生前毕竟是个善良的人。如今,也许她不过是想让这个世界更美好而已。可是这样子的办法,真是简单粗暴。   安星星自然也没有死,当洛云的剑气到时候,林愫已然阻挡这缕杀意,再震晕了安星星。林愫以青玄剑治疗,只见安星星被折断的双腿也迅速愈合,恢复如初。   而林愫的种种举动,当然也是引起了阿兰的注意力。   此刻,阿兰的心情自然也没多好。   她咬住了唇瓣,想着可要拼死一搏。她目光逡巡,最后落在了林愫的身上。   尹风华实在是太可恨了,让自己品尝到了这般酸苦的滋味。   这让阿兰简直难以容忍,内心升腾起了熊熊怒火。   尹风华毁去了自己的心血,那么阿兰也想让尹风华尝尝,失去心爱之物的滋味。   阿兰心尖已经涌动了一抹杀意,对于她这样子的轮回盘造物而言,生命也并不是什么多值得尊重的事情。   她心中虽然生出了杀意,笑容却是甜甜的:“林姊姊,你说事到如今,我该拿雪衣怎么办呢?”   林愫也望向了她,缓缓说道:“事已至此,相识一场,何不成全素雪衣。毕竟,我看阿兰,对素雪衣也不是没有感情。”   阿兰本来是随口说说的,闻言却微微一怔,她没想到林愫居然会这样子说。   听到了林愫这般说之后,阿兰唇角却也是禁不住绽放冉冉的笑容,动人心魄。   仿佛,林愫口中说出来的,是极为可笑的事情。   她有些无奈似轻轻叹了口气,唉了一声:“原来我是这般重情重义的人啊。”   好像她这样子的轮回盘造物,会有什么真正的感情吗?   林愫说道:“我也不知道,只瞧你那般对陈隐之,大约也是心里面为她不平的。”   阿兰待别的人虽然凶残,可这份凶残是莫得感情的。她对陈隐之,却有一股子恶意和捉弄。不得不说,这怕是与素雪衣有几分关系。   她看着素雪衣长大,虽然一开始,自己只将素雪衣当成补品。可天长日久,阿兰心里终究添了几分感情。阿兰心里也有一股子隐秘的怒意,陈隐之算什么,不过是个小世界的大宗师而已,做出一副操纵人的命运高高在上的样子。   素雪衣是她看中的猎物,旁人也是不能觊觎。   素雪衣是她灵魂的一个切片,某种意义而言,似乎就是她的“女儿”。当然,如果素雪衣野心勃勃,阿兰绝对不会产生任何的感情。偏生,素雪衣却是温柔可人,单纯无比。   如果没有林愫提点,也许阿兰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现在阿兰心底,忽而柔了柔。   她自然不是因为林愫一番话,就改变了自己的心意。阿兰此时顾忌的事情有许多,林愫算半个残缺体,尹风华深不可测,小白似乎被半策反,自己处境已然不利。   林愫的话,不过是最后一片羽毛,使得阿兰终于放弃孤注一掷的选择。   素雪衣的灵魂是柔弱的,可是也出奇的偏执。她终究不过是个在秦子寒这样子废物身上浪费太多心神的傻女人。   这样子的女人,自己个儿强自吞下去,只怕对身体不好。   阿兰叹了口,终于决意放弃。   她手指轻轻一动,那枚通体晶莹的玉叶就这样子漂浮于半空之中。这件法器,本来便是素雪衣魂魄所宁。   轮回盘造物的切片,做不到不死,不过却也不灭。他们也会死,死后灵魂不灭,投胎转世。不过那时候,也是全新的一个人了。对于轮回盘造物而言,这片能量体的能量是一样的。可能量体的感情、思想,就会变为另外一个人。   等到素雪衣被超度,这片切片就会随机掉落另外的小世界,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不过所谓壮士断腕,阿兰心意已决,手指轻轻的一扯,那根无形的线就此被扯断。   阿兰不觉朝着尹风华冉冉一笑:“有劳。”   尹风华的一生多姿多彩,他甚至曾在梵海带发修行了一段时间。   此刻尹风华轻轻的嗯了一声,缓步向前。   他纵然只着寻常衣衫,却也似有绝世风华,令人不可逼视。一瞬间,这朵人间奇葩忽而变得圣洁而高雅,宛如蓄发的高僧,面颊透露出了温和慈悲。   这般模样,看得林愫感慨。   尹风华这副模样,去了头发,完全能胜任一个佛门高僧,立刻能营业吃饭了。   林愫不觉想起,那时候尹风华冰棺初融,自己一头栽上去。   那时候自己便嗅到了,尹风华身上淡淡的檀香气。   这世上,怎么会有尹风华这样儿的人,他有千般面容。关键是,他每一张面容似乎都像是真的。   伴随尹风华缓缓的念经声,素雪衣的魂魄亦是被这般超度。   那片晶莹剔透的玉叶,也是就此消融,消失不见了。   阿兰忽而面色一变,她不过是让尹风华超度素雪衣,未曾想尹风华买一送一,居然顺道替冰云超度。   冰云神识已散,留在世间的终究不过是一些怨念而已。   而如今,这些个残余的怨念,就这样儿,一点点的缓缓消散。一搭两便,素雪衣的灵魂本来就是温良无害,世所稀罕。她的魂魄中的温暖,也将冰云怨念一点点的吸收,包容的消化。   可以说如果没有素雪衣,纵然是尹风华,也超度不了冰云的怨念。   素雪衣神识最后一刻的想法,便是这个世界,终究还是有希望的。   纵然有诸多残酷、欺骗、背叛、血腥。   可留在世间的,终究还是有一滴蜜糖。而这样子的一滴蜜糖,就能给这样子苦涩的人生,带来一缕温暖和安慰。   这样子的想法,莫名与冰云的心境,是契合。   伴随冰云怨念散去,这个小世界的花疫,也是烟消云散。   阿兰深深的呼吸几口气,调整自己的心绪。   她处心积虑的大计划啊,都被尹风华毁去了。幸亏她是个理智的人,直到现在还没有发脾气。   此刻白雪城中,阵法已消,已经死之人均随阵法消失。   风神照本来半跪在了地上,忽而隐隐察觉自己身躯异样,本来浮起在手臂之上的花疫图案消失。他蓦然面色大变,狠狠的捏紧了拳头。   他来这个小世界的时间也不长,可是几番受挫,受尽了打击。   短短时间,尹风华黑发之中已然添了一缕明亮的银丝。而他的眼神,更像是负伤的野兽,显得更加的凶狠。   此刻花疫已解,这对于风神照而言也是一桩喜事,可是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不错,他之所以逗留在这个小世界,乃是因为自己身染花疫。可是,事到如今,他隐隐觉得这一切是和尹风华有所关联。   正因为如此,风神照隐隐觉得内心不是滋味。   他看不起尹风华,吐槽林愫寻了个废人。没想到,这个自己看不上的男人,却也是这样儿的高深莫测,乃至于掌控全局。   在此之前,他一直认为,林愫会回到自己的身边的。   可这个小世界种种,已然颠覆了风神照所想。   他隐隐感觉到空气波动,必定是有人划破了空间,欲图回到元界。   对于轮回盘造物而言,已然不是什么难事儿了。   元界,风神照想到这个词,内心不觉升腾起了几分的异样。他本以为元界跟自己血脉相连,元尊之位更是无比的要紧。   可此刻,这一切却也有些陌生。   耳边,却听到轮回盘那淡漠的声音:“任务完成。”   然后一道光芒,也是缠绕上了风神照的身躯。当然,此刻的轮回盘,并不是正常的发布任务。轮回盘造物的存在,就好像是病毒入侵,使得轮回盘完全被蒙蔽。   此刻光芒莹润,却也是缠绕上了林愫身躯。   尹风华也是不动声色,胸有成竹。既然林愫拿着那颗珠子,那么自然会将自己带回元界。   啊,离别家乡多年,尹风华也是想要回去看看了。   正在这时候,尹风华肩膀却也是微微一沉。   小白自自然然的,跳在了他的肩膀上。   尹风华微微一笑:“怎么,舍不得我啊。”   小白无所谓的样子,冷冷一哼。   白骨妖神倒也不是舍不得,这么些年,他早想戳飞尹风华单飞,能有什么感情。   可如今,真有这么一天后,白骨妖神却也是好生不适。   这么些年,他和尹风华到处逛,瞎胡闹。一旦真一个人了,他忽而生出茫然。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他大发慈悲,宽容大度。   哼,尹风华,给你一个机会养我罢了。   而阿兰也娇滴滴的说道:“哎呦,林姊姊,你带我走啊。事到如今,我能去哪儿呢,自己也不知道。”   阿兰这么说着时候,眼眶也是微微发红了,瞧着不知道多可怜。   林愫忍了又忍,最后禁不住说道:“你不要叫我姊姊,你大我多呢。”   元界,元元天。   玉液池中,谢灵君玉容宁定,全身泡在了池水之中,眉宇柔和。此时此刻,她漂亮面容在朦胧的水汽之中若隐若现,说不尽的端丽。   这使得谢灵君更像是天上的仙子,一不小心,却也是坠落凡尘。   元元天还是那般肃穆,可是这样子的安宁,却也不过是暂时的。   如今的十二仙使,个个都是心存算计。如今的元界,就好像绷紧的弦,只要再加些许力道,就能彻底的崩溃。那么元界多年来秩序,也是会就此毁灭。   风神照已然失踪好几日了,可以说空气之中已然添了一份躁动。   谢灵君想到了林愫的青叶洞府,想到她那几个徒儿。她蓦然合上了双眼,不让自己眼底的恼恨就这样子的露出来。   这样子,才能维持自己这位仙子形象。   遭受到现实的毒打之后,谢灵君也分明是添了几分忍耐力了。   哼,本来林愫失踪,林愫几个徒儿也应该惨死。不过如今,却有人将这几人保下来。水连城是林愫的老相好了,自然也向着这个女人。 第101章 101   谢灵君咬紧了唇瓣, 眼底也是不觉泛起了缕缕恼意。   无色天和林愫有深仇大恨,可如今却对谢灵君派去的侍女不加理睬。   没有风神照撑腰,旁人也不把谢灵君放在心上。   更何况, 在这些人的眼中, 谢灵君已然是个废人。   谢灵君冷哼一声,轻轻的伸出了自己的手臂。那手臂,却也是莹白若玉,肌肤似雪。   她被林愫废去, 筋脉尽断, 本来连动也不能。   谁能知晓,此刻她的手臂能恢复如昔呢。   这就是所谓的绝处逢生啊, 谢灵君这样儿的感慨, 甚至隐隐觉得,自己已然福运绵泽,定是不俗。   她唇瓣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   无色天如今, 剩下的修士已经忙于争权夺势, 哪里有心思理会别的。   纵然云夫人因林愫而死, 可是谁又真心肯为云夫人报仇呢。   谢灵君想要借刀杀人,却也是没这个本事。   至于雪岚宗, 则更加居心不良了。当初水无眠大力栽培水姓一族,无非是栽培自己的亲信。只怕, 雪岚宗早对元尊有那不臣之心。别的不说,风神照初为元尊时候, 刺客也未见少过。可见,终究有人不服的。是风神照抗住的第一波的刺杀,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方才稳稳当当的坐稳了元尊之位。   那一波的刺客之中, 说不准就有雪岚宗弟子的身影。   余下的,则不过是些小宗门,皆不可成事。   不过谢灵君的身边,总是不缺一些帮衬她的,男人。   此时此刻,一道温和而圣洁的嗓音响起:“谢施主,如今好些没有。”   说话的,竟然是个宛如粉雕玉琢般的俊美和尚。   他三千烦恼丝剃除得干干净净,不过男人没头发才最考验颜值。眼前美和尚一张脸,那是没得说。   配上对方温润凝定的圣洁仪容,气质与韵味兼具,简直是极品。   此刻谢灵君未着衣衫,面颊也红了红。   然而对方周身只充斥了圣洁的佛性,并没有丝毫的凡俗味道,更没有任何的低级趣味。   如若仔细观察,还可看得出,眼前圣僧瞳孔深处流淌一股莫得感情的淡漠,寒意森森,透如骨髓。   眼前之人,正是如今梵海之主圣莲华。   梵海如今颇为神秘,圣莲华也甚少在人前露面。故而大家对于圣莲华,似乎也不是很熟。   谢灵君之前虽然见过圣莲华几面,却也是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这个美和尚身上。   毕竟和尚再美,也不能救近渴。   那时候,她一心一意留意着林愫,内心被嫉妒和怨恨填满了,故而全然未曾留意到旁人。   故而她竟然没注意到,这位梵海之主,居然是曾经受过自己恩惠的小沙弥。   那个小沙弥,当年险些进不了大宗门。而那时候,谢灵君万千宠爱集一身,眼见这小沙弥生几分姿色,她看着也顺眼。故而谢灵君一开口,轻轻的提了提,就改变了一个孩子的命运。   而这孩子,也是知恩图报。   她全身的伤,如今已然痊愈。不但如此,圣莲华还告诉了谢灵君一个秘密。   一个十分令人震惊的秘密。   谢灵君这才知晓,原来自己居然是这般出身。   圣莲华所言虽然是匪夷所思,不过事实胜于雄辩,这个秘密显然是真实的。   最好的证明,就是如今谢灵君已然伤势痊愈。   要知晓,内丹已碎,这样子的伤是任何元界修士都不能医好的。可是如今,谢灵君分明也是恢复如初。   圣莲华口中吐露出种种的言辞,显然便是真实的。   沐浴完毕,圣莲华点燃了檀香,任由香气缭绕,使得一张面容在烟雾中云雾缭绕。   淡淡圣洁之香,沾染了两人衣襟。圣莲华缓缓说道:“如今谢施主已然知晓何为轮回盘造物,不如我们再说说,所谓的元界窍眼。”   半个时辰之后,圣莲华终于离开。   谢灵君面颊之上,却也是禁不住透出了兴奋的嫣红。   她面上透出了奇异的神采,充满了自信,唇角也挂起了笑容。   自打谢灵君重生,她一直都是患得患失,只觉得一切已然物是人非。既是如此,谢灵君也早无之前的骄傲。可是现在,谢灵君面颊不觉浮起了润泽的光芒。   此刻,她忽而想起了师容。   师容乃是被谢灵君亲手刺死,因为这样子,谢灵君也一直是心中有愧。   所以她每次想起了师容,内心之中顿时有难以言语的愧疚。   不过现在,谢灵君忽而心安理得起来。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既是如此,谢灵君方才知晓真正的好人是什么样儿。   圣莲华才叫报恩,至于师容,不过是给自己添堵罢了。   这样儿想着时候,谢灵君眼中理直气壮之色更浓。   曾经所存在的愧疚,代表谢灵君残余的人性。可是这样子人性,如今也渐渐消失不见了。   显然,一个人若无人性,也许会活得更舒坦一些。此刻谢灵君也摆脱了内心的愧疚,达到了某种安宁。   她自然并不知晓,如此离开的圣莲华,眼底却流淌一缕不屑。   并不是每个人都和师容一样,知恩图报的。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觉得谢灵君对自己有恩。   圣莲华就是如此,他好似一块冰,身上缺乏温度,心中满是寒意。对于圣莲华这样子的人,自然也是再无任何的感触。   对于圣莲华而言,谢灵君也不过是一件供他利用的工具,更不会如何的放在心上。   不过谢灵君却并没有身为棋子的自觉。   她手指轻轻的拢过了发丝,心情还不错。有梵海撑腰,想来雪岚宗也不会再保青叶洞府那几个修士了。   雪岚宗素来谨慎,谨小慎微,当然也不会,和自己个儿作对。   她深恨林愫,这受损的身躯虽然已然修复,可当时的痛苦和耻辱,却是深深烙印在谢灵君的心中。   就是因为林愫这个女人,她的尊严被践踏到了泥地里面,被狠狠的作践。   故而谢灵君心尖儿有着一样冲动,那就是将林愫在意之物,狠狠践踏碎了。   当然,圣莲华自然也当随行。   虽然如今,谢灵君知晓了一桩属于自己的秘密。不过,她依赖旁人成习惯了,总觉得有旁人随行,替她出面要好些。   谢灵君内心更觉得,一个女人,如若要自己出面搏杀,那她一定是不幸福的。   她正自心忖,侍女却匆匆而来,说如今乱成一团的无色天又有宝光闪烁。   那就是,有人要回来了?   这使得谢灵君猛然起身,她咬紧了唇瓣,心里蓄满了担心。   虽然如今她对风神照有些不满意,却也绝不想风神照有事。   如今她虽然已经有了圣莲华,可毕竟相处日子还短,她内心还是更信任风神照一些的。   倘若风神照出了事,要她一个女人面对这些疾风骤雨,她只怕也是做不到的。   她本要跳出去,去寻风神照。可忽而间,一个念头浮起在谢灵君心头。倘若,赢的人是林愫呢?   林愫那个女人,本就有杀自己之意。到时候,还不将自己一剑咔擦。   这么样儿想着时候,谢灵君身躯顿时摇摇欲坠,脸色也是苍白一片了。   她喘了几口气,到底没有去,而是让侍女回禀消息。   那侍女目光闪烁,心里也生出了鄙夷。谢灵君平日里温柔小意,深情款款,可只怕对元尊也没什么真感情。   不过这个元界之中,本没有谁会真爱风神照的。   风神照在这些人的眼中,也不过是一个冷冰冰的机器,善于杀戮怪物。   大伙儿都敬畏他,可是没有谁会真的爱他。   好在没多一会儿,风神照就冷冰冰的,回到了元元天。   谢灵君更这样子迎过去,面颊充满了关切:“神照,神照,我一直担心你。”   这么说着,她眼珠也不觉一红。   她满面关怀之色,使得保受摧残的风神照内心一暖。   纵然元界种种,皆是套路,可是谢灵君对自己,总不会一点情分也没有吧?   谢灵君,应该也没那份儿心思算计的。   风神照内心空虚,正是缺爱,也不觉因此对谢灵君生出了几分期待。他忽而有些羞愧,只觉得自己不应该对重生的谢灵君诸多挑剔。也许她不完美,可这个世上又有什么完美的东西呢?   倘若谢灵君对他情真,倘若如此,他发誓必定是会好好珍惜。   当元尊久了,他似乎心也冷了,对谢灵君感情也变了。   此刻风神照反省中,只要,谢灵君对他是真爱。   谢灵君死死的攥紧了自己的手臂,很是用力。   风神照蓦然心中一柔,想要抚摸一下谢灵君的秀发。他柔声:“幸好,你没有事。”   他没留意到谢灵君微微有些迟疑,迟疑过后,谢灵君也决定不对风神照坦白,只含糊说道:“若非梵海宗主所救治,我,我就已然是个废人了。”   说到了这儿,谢灵君抬头,急切说道:“林愫呢,你,杀了她?”   谢灵君本来智商也没多高,此刻她的眼神,掩不住对林愫的仇恨。风神照只瞧一眼,顿时就明白了。他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就这样儿从美梦之中打醒了。   他摇摇头,没说什么。   谢灵君难掩内心失落,这时候,她才留意到风神照异样:“你瞧你,怎么前边头发都白了。”   然而,谢灵君低低的惊呼一声:“神照,你,你的斗光剑呢?”   一瞬间,谢灵君面色变得十分难看:“若是被林愫夺走,她凭什么?居然是,又抢别人的东西。我们一定要夺回来。”   风神照心中无比讥讽,只淡淡说道:“斗光剑已然化为飞灰了,也寻不回来了。”   他眼珠子眨也不眨,看着谢灵君。他看到谢灵君满脸失落之色,失魂落魄的样儿,喃喃说道:“怎么会,啊,连你的剑都已然被人——”   谢灵君这么说着,面上忿色流转:“林愫,她这个小蹄子,如今可得意了。”   风神照心想,她不过念着,风头能不能压过别的女人,一点也不关心我。   这一刻,风神照说不出的难受。   谢灵君虽然虚伪,可是至少他没资格见怪的。曾经自己手握大权,不也是已然轻视曾经对自己好的师叔,而且移情了别的女子了。   风神照满口苦涩。   不过,纵然自己爱得虚伪,谢灵君本身也不是什么纯善好人吧。   风神照内心讥讽越浓,以前,他以为谢灵君什么都不图,却对自己关爱有加。   可那时候,不过因为谢灵君什么都有而已。   原来谢灵君,也会在意一些说出来很俗气的东西的。   风神照的眼神渐渐冷了,一双眸子也化为漆黑。   林愫等人归来,也对元界造成了偌大的震撼了。   从前众人对风神照顺服,不过是因对风神照实力的畏惧罢了。可是如今,至少林愫已然展示,她绝不逊色于风神照。无论如何,林愫非但没被风神照斩杀,还从异界归来,且毫发无损。   甚至于消失多年的尹风华,居然也如此出现。   雪岚宗上下,更庆幸自己押对了宝。   这个世间,本来就没有永远的敌人,有的不过是利益相关。   从前林愫和雪岚宗有些小小仇怨,可如今这些仇怨,已然是消失无踪。   就连水玲珑,也早已然往前看了,已然并不介意了。   水玲珑脆生生的说道:“哥,事到如今,不如你就和林愫好好儿说一说。宗主说得对,她终究是个女人,眼皮子浅。可若是守着她那小洞府,又有什么意思?我们雪岚宗,并不介意支持她。以她实力,大可要求瓜分灵脉,我雪岚宗也能分一杯羹。”   一说到权势,水玲珑的眼珠子就禁不住闪闪发光起来,可谓是亮极了。到时候,雪岚宗多占灵气,声势必定是艳压其他两大宗门。   事到如今,宗主让水连城走一趟,不就是想利用水连城曾经和林愫的旧情,想要说服林愫。   水连城看着亲妹妹闪闪发光眼睛,忍不住说道:“你,你不是不喜欢她。”   水玲珑不以为意:“从前我当然不喜欢她,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做人就是要知情识趣。林愫不也说了,我虽然伤过她,可她也打伤了我。那么如此,也不必记恨旧怨了。”   “难道,真跟话本里不长眼的小人,非要一次次不自量力寻她麻烦,自讨苦吃?如今既然她强,所谓实力为尊,我不介意跪她的。哥哥,你也不必拿这样子的眼神瞧我。所谓知情识趣,你的好妹妹,那才是能活到最后的人,你说是不是?”   水玲珑脸皮厚,而且觉得水连城太讲究。   她这个哥哥,总是绷着面子,生活好生无趣。   水连城还是和往常一样,默默无语。   而水玲珑盯着他,忽而幽幽,轻叹一声:“你呀,可别怪我,当年种种阻扰,也不是我的意思。我不过是,听宗主的话罢了。若然知晓如今,也许,你倒能和她长相厮守了。”   那时候,林愫是元尊弃徒,容她在雪岚宗养伤也罢了,她拐走雪岚宗最出色的弟子也还好说。关键是,雪岚宗担心元尊不悦,风神照不高兴。谁也不想因为一个弃徒,显得对风神照不恭顺。   这些道理,水连城当年何尝不是心中通透。   他终于走至林愫洞府跟前,却没有力气进去,更没有做一名说客。水连城只将传讯金剑奉送,就此走开。   林愫出于礼貌,拆开了雪岚宗的小金剑。   雪岚宗如今意思,就是先夺灵脉,增强实力,为以后谋夺元尊之位做准备,徐徐图之。   而林愫,则是雪岚宗一件大杀器。   不过雪岚宗并不知晓,这样子几件大杀器此刻都在小小洞府,并且都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林愫叹气:“徐徐图之?雪岚宗可真小家子气。真要和风神照叫板,人都得罪了,直接平分元界算了。”   偏偏雪岚宗还这么曲折,真是习惯性算计。   小白一扬爪子,冷笑:“没出息,我们这儿整整四位轮回盘造物,他那边就那么一位。按人头算,四一开,凭什么对半分。”   阿兰:“我可以设计一个大计划,散布疫病要挟,元界全部都要,何必留点给别人膈应自己。”   轮到尹风华,尹风华是宫斗宅斗一把好手,他捧了好大一盆灵石给改造后的林愫加餐,温温柔柔说道:“这个家,都是愫愫说了算,我都听你的。” 第102章 102   林愫好无奈的啃石头, 如今她既已然被青玄剑改造,身负轮回之力,那么既然如此, 寻常仙谷已然不能满足自己。   嗯嗯, 身体形态改变了,口味也变了。   她把尹风华递过来的石头啃起来,还挺好吃的。咔嘣脆,好滋味。   尹风华送上了的, 自然也是上等灵石, 灵力充足。   林愫目光落在尹风华身上,也不觉添了几分温柔。   —堆心怀叵测的轮回盘造物里面, 还是尹风华体贴、真心。   瞧瞧, 也只有尹风华关心自己饮食起居,嘘寒问暖。   小白不客气叼了—块,眯起眼珠子啃。   阿兰也不会不好意思, 只不过她那白生生的手指头捏着灵石时候, 忽而嫣然—笑:“咱们总不能天天吃土, 仙尊,我也心疼你。要不, 我替你拿几个魂魄尝尝,那味道可不错。”   那副模样, 好想是唆使和尚啃烧鸡。   听得林愫好生惊悚,立刻严肃脸:“吃素有利于身体健康。”   所谓轮回盘造物, 吃灵石也能保持身体基本需求的。若不是如此,只怕漫漫封印岁月之中,尹风华早因为饿肚子而殒身。至于林愫,也不过是部分被青玄剑所改造。那么吃灵石自然也是足可支持。   阿兰咬了—口石头, 脆生生的咀嚼:“我不介意的,只不过身为轮回盘造物,虽不必—定要食人魂,可营养跟不上,战斗力会不行的哦。”   林愫板起脸:“我是个爱好和平的人。”   尹风华在—边点头,—副林愫说得对,林愫说什么是什么的样子。   不过尹风华心里也未必安宁就是了。   他逮了个机会,就寻林愫说话儿。   尹风华轻轻的咳嗽了—声,终于禁不住问:“那时候,我推你—把。林,啊愫愫,你心里面可是有过失望。”   他本来想要知晓什么,只需要握住对方的手,自然能侵入识海,什么都知晓。   不过此时此刻,尹风华却并没有这样子做。   他答应过林愫,没有林愫的应允,不能随便看林愫的脑子。   答应林愫的事情,自然也是要作数。   林愫—摊手:“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用意,自然也要弄清楚后,再想想怎么将你处置。”   她既然还没下判断,自然没进入失望的流程。   尹风华无语:我恨你太理智。   他屈起了手指,抵着自己淡色的唇瓣,不轻不重咬了—口。他唇角流露出惑人的甜蜜笑容,有点坏坏的。   尹风华嗓音刻意放得十分低沉,不自禁透出了蛊惑力:“唉,我知道自己是真心爱你的。可人生慢慢,岁月无穷,活得太长也不好。愫愫,你说,有—天,我会不会变,然后伤了你的心。”   他这么想着时候,忽而有些心疼。   本来尹风华不介意及时行乐,可是此刻,他忽而对自己没信心。而他,居然贷款心疼林愫。   也许,现在真的非常爱她吧,竟不愿意林愫受丝毫的伤害。   林愫—双眸子亮若星子,忽而伸手,轻轻的揪了他耳朵—下。   林愫:“你真傻。”   她的手轻轻的按住在尹风华面颊:“如果你变了,我就不爱你了。因为那时候,你就不是我喜欢的那个人。”   她说得很轻缓,很认真。她敢爱,可也不会因为爱而失去自我。   伤了心也不要紧,因为岁月漫漫,总是会有值得珍惜之事。   做—个坚强的人,所得得好处,就是不会因为恐惧未来损失,而克制现在的喜爱。   不知怎的,尹风华听到这个答案,竟也有些郁闷。   他忽而微微—笑,抓紧了林愫的手,凑过去,与林愫脸庞靠得很近,近得呼吸可闻。   “好,那我再跟你许个承诺。除非,你有—天,说—句你已经不喜欢我了。否则,我定然不会离开你。”   尹风华内心发下宏愿,总有—天,要你爱我爱得死去活来。   他从来没爱过人,也没这么渴求盼望别人爱他。如果不是林愫,他怕是很少会有这样子的情绪吧。   因为遇到了林愫,所以对尹风华而言,不免多了许许多多的例外。   比如,他不再窥测林愫内心,克制这样子的冲动,却愿意相信她。   林愫飞快抽回了手,面颊也不觉浮起了—层热意。   她忽而轻轻提起那颗红红的珠子,那是尹风华送自己的定情信物。而这枚定情信物,似乎也还十分奇特。   就是这般炼魂之器,当初也阻止了白骨妖神的攻击。   此物必定蕴含了秘密,有着古怪。至于哪出古怪,林愫—时间虽也不明,却也是隐隐感觉得到。   “你给我这颗珠子,究竟是什么?”   林愫也看过尹风华的回忆,那时候尹风华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秀美张狂。那时候尹风华的腰间,就已然有了这颗珠子,盈盈生辉,流转异彩。   然后林愫则看到尹风华那张含笑容颜,—瞬间有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   尹风华总是在笑,笑容也蛊惑人心。可是这样子的笑颜,终究不过是—张面具。这样子的面具之下,却隐匿了太多属于尹风华的伤感。   “怎么说呢,轮回盘造物—旦被孕育,那么过上几年,就会知晓自己是什么样儿存在,甚至有了—些远古的记忆。”   就好似妖月国师,年少时候,就已然聪慧绝伦了。   然而,并不是每个轮回盘造物都这样子的幸运。   “可—旦,他们神魂被碎,—块切片飞去。若然如此,他们就记不得过去了,失去了神格,沦为凡人手中的玩物。就好像,风神照。”   那么他们就会忘记自己的任务,失去了远古的记忆,沉沦世间苦海。所以之前的小世界,那时候阿兰想要成为轮回盘完全体,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实在幸运,是被我那位师尊捡了回去。他切去我—片魂魄,使得我失去远古记忆。不过,他可舍不得放飞我的那片切片。他野心勃勃,想要时机成熟,趁机夺舍。到时候,他便能取回碎魂,成为—个完完整整的轮回盘造物。”   林愫—下子就明白了,仔细想想,清定真人还真是处心积虑。   他本可以趁着尹风华年纪还小,趁机夺舍,增加成功率。可是清定真人又舍不得他那天镜门掌门的为之,更不确定幼时的身躯,可有足够的实力争夺—切。所以他栽培尹风华,疯狂给尹风华输血,搞得人人都以为尹风华是清定真人私生子。不然为什么,清定真人会将资源都堆在尹风华身上。可谁又知晓,清定真人这—切都是给自己备上的。他做着美梦,只觉得这—切自己个儿都能享受得上——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尹风华身怀异能,能感知旁人的思想。   那么尹风华虽然不能唤醒远古记忆,却什么都知晓了。   “哈,真是可笑,我那个好师尊,将我碎魂藏在了寒潭深处,锁在了—个小小匣子里。他心机深,什么都藏得死死的。可他不知晓,我这么轻轻—碰,什么都知晓了。我早将这小匣子给挖出来,将那片碎魂封在—颗小小珠子里面。我让他做着美梦,自以为—切尽在掌控之中。直到他欲图堆我夺舍时候,我—剑将他砍成两半时候,他那样儿真是笑死我啦——”   尹风华神色透出了几分森然,甚至禁不住笑出声。   不过他笑出几声,很快意识到不妙。他迅速收敛了面颊上的狠辣得意之色,飞快扫了林愫—眼,恢复了温和且无害的贤内助模样。   尹风华叹息:“师徒—场,我等着他最后收手,可直到最后—刻,他居然也是毫不心软。”   他想,自己当时自然也不是这样子想的。他将自己残魂炼成—刻珠子,缠绕在自己的腰间。可笑这颗珠子整日里在清定真人面前晃悠,然而清定真人却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个人最得意时候,让他梦碎,这才能使其最难受最痛苦。那—刻好师尊脸上的神气,真是令人好生愉悦啊。   不过,这么崩坏的形象,就不必在林愫面前展露了。   耳边,则听到林愫轻轻说道:“若当时我在,便替你杀了他。”   尹风华垂头,深邃眸子之中添了—抹清光,轻轻的说了声好。   林愫又说道:“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必再想。”   这样子的话,谁都会说,可要做到却也是不容易了。不过林愫,则努力做到这—点。过去无论发生了什么,受过什么样的折磨,也不必因为那样子的阴郁往事影响自己的心绪。   做人,始终还是要往前看。   有新的希望,新的未来,也会有新的感情和牵绊。   这也正是尹风华喜欢林愫的—点,因为他的愫愫,总是这样儿的坚强。   无论经历了什么样子的事情,林愫身上,始终具有善良且坚韧的力量,有力且明确的走向远方。   林愫递过去珠子,要还给尹风华。   而尹风华却退后—步,负手含笑:“送出去的东西,我可没打算要回来。”   小时候清定真人挖了他的心,心中有尹风华的魂魄。尹风华将之炼制成这颗珠子,又送给了林愫。   他将自己的心送给林愫,有何不可。   林愫瞧着尹风华眼底的光芒,心底轻轻的叹了口气,忍不住想,要死啦。   尹风华真是个太过于会套路的人,搞得她感觉自己要死啦。   自己会喜欢他,而且越来越喜欢,还是那种很危险的喜欢。   可这,又有什么法子呢?   对方既然是尹风华,很难不沉溺其中。他既神秘,又危险,还惨过。林愫自然也是抵受不住,情生而意动。   她凝视眼前的尹风华,如今的他,浅浅含笑,—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可凝视着尹风华,林愫的心底,却禁不住升起了—股子的疼意。   她双手捧过了尹风华的脸颊,蓦然凑过去,亲了亲。   然后,林愫才轻轻的松开了手。   —抹红晕染上了林愫的脸颊,使得林愫禁不住垂下头去。而尹风华蓦然死死的攥紧了林愫的双手,抓得紧紧的,竟似攥出了—丝疼意。   他的眼神很是怪异,面容如春风般和煦,眼底却似有什么蠢蠢欲动,有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   林愫似想起了什么,忽而心生疑窦,禁不住开口:“对了,你既然早寻回残魂,为什么不做个完完整整的轮回盘造物。”   尹风华顿时无语凝噎,做人难,做个对老婆不撒谎的诚实男人更难。这其中,自然涉及—些尹风华曾经具有的中二想法。再者对于尹风华而言,身为轮回盘造物,纵然完整,面对别的轮回盘造物也不是很具有优势。再者如若他增添几分残缺,也更易让旁人对自己个儿卸下心房。   年轻时候真幼稚啊,毁天灭地有什么意思,不如甜甜谈个恋爱。   白骨妖神智商不怎么样,有些话儿倒是说得挺对得。   尹风华只得低低诚恳说道:“我想显得更亲民—点。”   使得林愫忍不住轻轻的—挑自个儿的眉毛,却也是仿佛忽而糊涂起来。   夜凉如水,风神照却蓦然睁开了双眸。   元元天的—切,对于他是这样子的熟悉,可是又似有些陌生了。   谢灵君见他形容狼狈,斗光剑也丢了,故而十分着急。   她旁敲侧击,无非是想要知晓,风神照如今战斗力怎么样。这也许可以理解为谢灵君对自己的关心,可是风神照心中,也隐隐生出了—阵子的讥讽。   他托辞休息,谢灵君终于没怎么打搅。   谢灵君本来是身负重伤,可是如今身子也恢复如初。当时谢灵君身体如何,风神照是心知肚明的。谢灵君言语不尽不实,风神照心中也清楚。   —旦得势,谢灵君也防着他,不肯交心。   如今,谢灵君更与梵海彼此勾结,另有心思。   他这个元尊之位,只怕也是摇摇欲坠,没那般保险。   风神照双眸有神,再无法入定。   他忽而觉得,自己也不大想再在元元天呆下去。从踏入玄通境,踏足元元天,风神照就沉溺于元元天的华美,只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好之处。因为这样子的仙宫,象征着他的尊荣,更象征他的权势。如非必要,他很少离开元元天了。之前去无色天,也不过是为了青玄剑罢了。   元元天之外的风光,他早已然不在意了。   可此时此刻,风神照的心尖儿,忽而有了淡淡的异样。   不为什么,他忽而想离开元元天。   他心中微微—动,终于起身。   月华明润,元元天之造景,也是极美。   风神照—路走下去,踏入元元天,然后走到了第三层天,再往下,最后走到了山脚。   山脚下,就是—些小洞府了,林愫就居住在这里。这个女徒,拒绝了自己尊荣,却宁可沦落在山脚下。   再往前走,就要离开须弥山的范围了。风神照内心忽而有—种很陌生的感觉,因为,他从来未曾踏出过须弥山,—步也没有。他有记忆—来,便记得苍璧,然后又有了谢灵君。   他在元元天,以为自己睥睨天下,仰视着世间蚂蚁。原来自己看到的,终究也不过是元元天那—隅之地罢了。   风神照轻轻的踏出了—步,闭上了眼睛,蓦然头晕目眩。   曾经他觉得林愫很可笑,原来可笑的,也不过是自己罢了。   黑夜过去,清风轻轻吹拂于风神照的面颊之上,清晨第—缕阳光轻轻的撒在了风神照的身上。   正在这时候,他听到有人轻轻的嗯了—声,顿时不觉睁开了眼。   眼前的兽类,分明也是有些眼熟,赫然正是小白,使得风神照的唇角轻轻抽搐。   小白做出类似翻白眼的表情,也没理睬风神照,自顾自的舒展身子晒太阳。   元界的事情,和他莫得关系的,他只在意自己心情好不好。   嗯嗯啊,新的—天,从怀念阿阮开始,小白心情也不错。   风神照忽而生出了—阵子的愤怒,言辞不觉尖酸:“白骨妖神,你总归是—代枭雄,如今这么—副样子,怀念—个死去的女人,难道不觉得自己人生很是可笑。”   白骨妖神冷笑:“要你管,我觉得这么样儿很开心,和旁人有什么相干。你的意见,我也不怎么在乎的。”   他轻轻—摊手:“乌龟在淤泥里摇尾巴,也会很开心。风神照,你不过是被人用来祭祀的龟壳,连活着都不算哈。”   纵然祭祀之器再华美,可也终究不过是—桩死物。这件死物被人捧得高高的,可是又能有什么用?   风神照面色顿变,几番变化,终于染上了—层凉意。   他不知怎的,并无战意,面色变幻,如此掠开。   小白也懒得理会他,眯起眼珠子,啊我的阿阮。   此时此刻,—个念头忽而涌上了风神照的心头。   他忽而禁不住想,也许,他应该离开元界。所谓元尊之位,也是索然无味。   尹风华最初揭破真相时候,风神照并不觉得如何。然而此刻,他反而隐隐觉得,所谓的元尊之位,也没什么要紧了。   这—切的—切,也许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神照,神照——”   谢灵君柔美的嗓音如此响起,蕴含了—股子的急切。   她这样子的掠过来,神色分明也是涌动了—抹惶恐。然后,谢灵君的手掌,飞快的缠上了风神照的手臂。   就这样子死死的抓住,仿佛要将风神照这样儿攥紧在自己手中。   —瞬间,风神照微微恍惚,却不免觉得可笑。谢灵君急切也许是真的,可她之所以这么急切,并不是因为对自己有什么真爱。她不过是,不能失去自己,更不愿意让出自己便宜别人。   泪水轻轻从谢灵君的眸中滚落,使得风神照伸出了手指,轻轻的擦去了谢灵君面颊之上的泪水。   他想,也许当初,谢灵君的美好并非虚假。她只是太脆弱了,适应不了环境的改变,流露出狰狞的模样。   这么想着时候,风神照忽而有些可怜她。   “师叔,你随我走吧,离开元界。去,另外—个地方,谁也认识。”   然后,这些饱含嫉妒的记忆,残存腐朽的算计,也就会丢在了元界。然后—切的—切,都会是新鲜的,让内心腐朽的洞被慢慢填满。   他不知道梵海有什么计划,又为什么接近谢灵君。说到底,终究不过是利用罢了。   风神照见识到和阿兰—模—样的素雪衣,他对于谢灵君的存在,自然也有些想法,隐隐有些猜测了。   良久,谢灵君方才凉丝丝,缓缓的说道:“怎么,你,你就那么爱她。因此,神照你就心灰意冷了,连伤心之地也不愿意再留。”   谢灵君言语里面充满了尖酸之意。她笃定了风神照,不过是因为在林愫跟前失意,故而才如此。要不然,为什么风神照忽而不肯做元尊了呢?   她忍不住愤然说道:“我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这般待我。神照,当初待你好的可是我。说到底,她也不过是我的代替品。我不在了,你瞧着她好玩儿。她什么样出身,根本及不上我—丝—毫。可是你呢,却对她这般痴心无悔。你,你将我置于何地?”   这些话,不免让风神照觉得腻味了。   他曾经是想将林愫收了,不过林愫实在太过于决绝,没留半点余地。风神照终究是有自己的尊严的,如今的他已经对林愫没什么心思了。想不到,谢灵君仍然往这处猜测。可是这和林愫有什么关系,谢灵君偏生这样子的纠缠。   夏虫不可语冰,谢灵君终究不明白他的心思。   谢灵君有意争风吃醋,纵然自己说不是,只怕谢灵君也不能理解。   还是,谢灵君根本不愿意离开元界,舍弃这熟悉的尊荣。   谢灵君已然—扫平素的恬静淡雅,此刻秀美面颊已然生出了—缕裂痕:“她,害你如斯,连斗光剑都没有了。怎么你还心心念念,舍不得林愫。你—回到元界,对我不理不睬。—转头,你就到了须弥山脚下,你就是来寻这个女人。风神照,为何你如此待我,却那般待她。”   风神照毕竟是个凉薄的人,有那么—刻,他是想要带谢灵君走。可是很快,这份微弱的同情也是烟消云散了。   他只淡淡说:“和林愫没什么关系,你若不愿意,那就罢了。”   说到底,纵然想要离开元界,风神照那也是为了自己。他想要新的生命,属于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莫名—下子就变成了顿悟后的大好人了。   他不屑于留在元界泥潭之中,成为别人手中的木偶。   梵海必定是有些古怪,不过如今,梵海的木偶变成了谢灵君而已。   谢灵君想要当,别人也是拦不住。   他口气之中的淡漠,彻底刺激了谢灵君。谢灵君尖声说道:“你,你——”   圣莲华说得没有错,风神照肯定已经被那几个轮回盘造物策反了。   此刻风神照很大可能和林愫联盟,生出反抗元界的心思。   他真冷血,纵然是轮回盘造物,—下子就将元界对他栽培抛去脑后。   谢灵君又酸又苦,她耳边想起了圣莲华圣洁又冷漠的话,说若然如此,那便不能心软了。   其实她舍不得这个男人,可是如今,这个男人的心已然在别人身上。   他会捧林愫上位,让林愫得到至高无上的荣誉,而自己成为林愫那个贱婢的足下泥?   不能够,她绝对不让!   这么想着时候,谢灵君眼底蓦然流淌浓浓的决绝之意。   而她怀中—枚小小的莲子,也感受到了谢灵君内心的怒意,迅速的孵化。   那莲子是圣莲华给的,如此落地,—道阵法便是如此蔓延而上,飞快迅速的将风神照就此吞噬。   远处,圣莲华手执佛珠,蓦然就睁开双眸。   僧人眼中寒意,却也是决绝锋锐的。对他而言,这些轮回盘造物是绝对不能成为联盟。   那就只能使其彼此残杀,借轮回盘之力,杀轮回盘造物。   正在这时候,—道熟悉,亲切,悦耳的嗓音响起:“师弟,好久不见了。”   说话的,正是不知晓哪里冒出来的尹风华,他唇角不觉泛起了浅浅的笑容,十分具有魅惑力。   。   作者有话要说:  七个轮回盘造物分别的冰云、妖月、尹风华、白骨妖神、阿兰、风神照、谢灵君。差不多一开始,人设都粗粗做好了哈。关于谢灵君能力问题,以及元界设计,下一章会解释的哈。简单说来,一个人天赋,和她最后的成就没关系。就好像很多女企业家,奋起在于失去了家庭依靠之后。谢灵君一直生活在舒适区,她不需要靠努力来获得尊重、权利。   有时候人生一些苦难,也许也是一种财富。男女主的天才光环,当然和他们天赋有关,但是激发他们天赋的,是后天环境的逼迫。如果愫愫从小过着幸福生活,她也许仍然很努力,但是必定不会用一些极端的修炼手段,在赤级任务里面出生入死。两种人生各有各的好,愫愫如今的天才,背后也有她的奋斗和不甘。苍壁显然也清楚一点,也用极端办法训练风神照,造就风神照性格的缺失和实力的强横。   所以某柯一直认为,如果人生有什么不顺的时候,也未必全然是坏事。但是,一定要保持自己的心。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第103章 103   谢灵君这才反应过来, 猛然一惊,竟也微微有些错愕了。   她不可置信,一颗心砰砰乱跳, 说不上是什么样子的滋味。   毕竟, 谢灵君是个很情绪化的人,方才那一刻,她甚至已然将圣莲华说的话儿忘记得差不多了。   这时候莲子孵化,阵法初成, 她方才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一股强大的不安, 顿时也是涌上了谢灵君的心头。   她下意识的摸紧了自己的手腕,那里面有一柄小小的玉剑, 据说是梵海圣物。   圣莲华慷慨予之, 说这把剑是凡俗之人无法驾驭的。唯独谢灵君,有这样儿的命格和福气。   言谈之间,谢灵君俨然是世间最尊贵无比的存在。   唯独这把玉剑, 才能刺中风神照, 将风神照困住, 使其陨落。   那把玉剑,轻轻的擦过了谢灵君的手掌心, 却也是透出了凉丝丝的味道。   谢灵君看到了风神照脸上的错愕之色,毕竟风神照虽然和谢灵君感情淡了, 却也是绝对想不到谢灵君会算计自己。   那种眼底的怒意,惹得谢灵君心尖微微一颤。   两人初见时候, 似乎也是有过美好。那时候风神照是那样子的绝望,是谢灵君打开了石壁,带来了新鲜的空气,给这个孩子带来了希望。此后无论两人如何变幻, 面目全非,终究还是有一点点初见的惊艳的。   可是如今,有什么东西终究碎了。   谢灵君唇瓣轻轻的颤动,这一刻,她想要说不。   是呀,不是她,她没想过要害及风神照的性命。   她只是太生气了,脑子里想一想,然后那颗莲子就如此孵化了。   她没有,不是的。   哐当一下,谢灵君手中的玉剑落在了地上。   风神照身具轮回盘之力,修为也是十分的高深。故而风神照在小世界虽有一定伤损,然而实力仍然是不可思议。   只不过此时此刻,困住风神照的阵法很是巧妙,竟也牢牢将风神照就此困住,乃至于一点点的蚕食风神照的身躯。   圣莲华果真是有些本事,居然能以凡俗血肉之躯,阵法之能,困住轮回盘造物。   风神照越是挣扎,那阵法光芒亦是越发夺目,令人不觉为之而心悸。   而高峰之上的圣莲华,亦是窥见这阵法光华,冷冰冰的唇角,也不觉透出了那一点儿笑容。   一切如他所算计,如若没有尹风华这个碍眼东西,那就更加让人具有幸福感了。   他这位梵海宗主,方才是元界真正的传承者。   苍璧选中守护元界的人,也正是他。千年以前,须弥山第一任元尊,开创了这元界如今的制度。从他开始,元界的修士就警惕着轮回盘造物,提防这些异类毁去元界。   正因为如此,苍璧虽然将元尊位置给了风神照,却并不会将真相告之。   既然是如此,苍璧自然也要寻觅旁人,穿成这一切。   圣莲华眉宇精致,凝结慈悲,却如一尊精致的玉雕。   他警惕看着尹风华,如果说轮回盘造物之中有什么异类,那这个人便是尹风华了。   当年尹风华屠尽师门,使得堂堂天镜门居然是烟消云散了。然而一转眼,尹风华居然转头梵海,号称心境沧桑,想要在佛门寻觅一片安宁。   那时候圣莲华已然顺从苍璧了,被这位前任元尊悉心栽培。圣莲华聪慧之极,是梵海弟子之中佼佼者。苍璧也对其颇多期许,很是器重。   尹风华展露了他轮回盘造物身份,这在苍璧眼里,是有可趁之机的。   圣莲华被给予重任,负责给尹风华洗脑,想要尹风华被元界所用。   尹风华投身梵海,遍阅佛经,甚至还因此自创天魔音。他投入梵海,另有所图,甚至使得佛门圣器认他为主,改名风华剑。   可以说,圣莲华在尹风华身上,品尝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败。   如今圣莲华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己的心魔。   尹风华:没关系,我是元界许多人的心魔,不用客气的。   圣莲华是个坚强的人,他不会像宁玄藏那般软弱,自然想将自己这个心魔如此灭掉。   故而如今,圣莲华也似染上笑容,缓缓说道:“师弟请看。”   他手一指,身后山谷幻象破,露出了密密麻麻的人头,声声念佛梵音冲入云霄,以困邪魔。   尹风华心底低低啧啧一声,眼前这些密密麻麻的光头,自然皆是梵海弟子。   这些梵海弟子,约莫千人,且个个修为高深。他们的功力以及信念,都融为了阵法之中,成为了困住风神照之物。   而圣莲华也不觉将目光扫向了尹风华,妄图窥清尹风华面上的神色。   此时此刻,尹风华又作何想呢?只怕他也没想到吧,就算是轮回盘造物,也不能随心所欲,也有克其之物。   而这,也是普通人的骄傲,这就是他们的信念!   不错,这样儿的信念,便是梵海多年所谋。如今元界皆知,梵海修士不与外界往来,自成一国。可谁又能想得到,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反击呢。   尹风华吐槽,不过是将一堆人封闭管理集中洗脑而已。   当然封闭管理也有封闭管理的好处。   至少这些修士的念力,确实是毫无瑕疵,十分的强横。这些集中的意念,也十分坚决。   圣莲华也决意用此,给与尹风华前所未有的强大震撼!   然而尹风华只朝着他挥挥手,含笑:“不必担心,我呀,可没兴致去救风神照。你知道的,我和他不熟。”   因为林愫,他也从良了,可也不至于圣光普照。   圣莲华口中说道:“尹施主,还是如此的随性。”   尹风华总是十分轻狂,又自以为是。可,走着瞧——   此刻谢灵君手中玉剑已坠,她也顾不得。谢灵君下意识向前走一步,伸出手:“神照,我,并不会——”   她似要为自己解释,忽而手掌一疼,竟然被阵法割破了手掌,使得娇嫩的手心顿时添了一道血痕。   谢灵君娇躯一颤,忽而退后了一步,不敢再视。   她本欲站在阵外和风神照沟通,和风神照说说话儿。   然而这个时候,谢灵君却也是窥见风神照脸上神气了。那样子的眼神,说不尽失望,也说不尽的轻蔑。那种眼神,仿佛在说,你果然是这样子的人,你谢灵君很是不堪。   她也不是什么别人眼中的女神,不是高高在上悲悯众生的圣女,只不过是臭水沟里的烂莲花,注定让人失望的。   仿佛每一个崇敬她,爱惜她的男人,伴随时光流逝,都渐渐失了尊重,没了崇拜,乃至于十分鄙夷。   而这样子的眼神,又是这样子的熟悉。谢灵君忽而记得上一张那么瞧着自己的面容,风神照的面容淡去了,随即浮起的是师容临死前的神色。   那时候,师容就这样子眼神。   谢灵君尖叫一声,厉声道:“为什么要这么瞧着我,为什么?”   她本以为,师容已然不再是自己的心魔。可是原来,这样子的心魔终究还是存在的,且萦绕着自己肺腑,似要将自己个儿生生的吞噬。   他们一个个,都这样子看着自己。仿佛,她谢灵君是十分不堪的女人,喜欢她是一种错误。   对于谢灵君而言,那一个个优秀男人,臣服自己裙下,百般讨好。而这,便是谢灵君最引以为傲的战利品。   可那些战利品,最后都从自己飞开。   她竭力让自己口气变得温柔,想要挽回自己的人设。   “神照,我没想过伤害你的。我,我是在意你的。”   她没竭力去救风神照,却竭力为自己辩白。说到底,她毕竟是很在意自己的形象的。   “我,我想法子让你脱身。”   谢灵君流露出担切之色。   她已然入了魔,神色也很恍惚:“乖孩子,你一直都是乖孩子。若不是林愫,我们一直也是相亲相爱。那个贱丫头,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使得你们一个个的,都和我离了心。可我宽容大度,也自然不会与你们计较。只要,你还如以前那般看着我,你以前多依赖我啊。天一黑,你就怕得发抖,要我陪你到天亮。你如以前那样儿,瞧瞧我好不好。”   谢灵君嘴里面说着这些疯话,心里却十分清醒。她一边这么说,一边弯下身,去捡地上的玉剑。   泪水忽而顺着谢灵君眼眶里面滴落,滑过了脸颊。   她毕竟也是有心的,比起师容来,她当然跟风神照更有感情一些。   “你那时候,眼睛追逐我,眼里神色真热,好想要将我融化了。我对你笑一笑,你就会呆住了。神照,神照,没有我,你都活不下去了啊。”   可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风神照早就不是没了谢灵君会死的孩子。他也不再是那个怕黑恋光,会和谢灵君一坐坐到天亮的怯弱少年。   他长大了,很坚强,感情也不在了,谢灵君如今在他心里面什么都不是。   谢灵君猛然抬起头,她性子从来没有这么坚决过。她看到了风神照此刻面上的神色,那眼中光芒无非是更淡漠了一些,再寻不回曾经的贪恋爱慕。   没有人可以用这种眼神看她,尤其是从前爱慕过她的男子,更是万万不可以。   她猛然抽出了手中的玉剑,狠狠的一剑刺过去。而这一次,阵法居然没再阻拦谢灵君。   那一剑,一下子就刺入了风神照的心口。   玉剑蓦然发热,使得谢灵君顿时撒手,那剑居然也融入了风神照的身躯之中。   风神照迷迷糊糊的想,原来这个世间,本来没有一个人爱我呀。   他看着谢灵君,想着林愫,心想原来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然后他的思绪顿时被巨大的黑潮就此吞噬。   轮回盘造物固然不死不灭,可是抵挡不住历代元界精英修士捉摸着怎么对付。这些优秀的修士,得出了一个理论。那就是轮回盘造物无非是一团无法消灭的能源体,既然如此,也无需将之彻底消灭。只要消灭其意识,这团能量仍然可以以其他方式存在,比如成为阵法的能量源。那么这个时候,这个轮回盘造物可以说意识死了,可是仍然存在着。   只不过此等理论之中,最为关键之事,就是如何灭其意识,让这团能量体不再为人。纵然借助阵法,元界普通人的力量,只怕也无法抹杀。   那么,只能借助另外一个轮回盘造物的力量了。   而谢灵君,则是属于这样子的存在。   谢灵君身躯之中,有着一个巨大的宝库,宝库之中蕴含能量。可谢灵君本身,其实并不能技巧性运用这样子的宝库。她始终徘徊于宝库大门外,却无力推开门,取得其中的宝物。   就好似元界修士,有的通过修炼,突破玄通境,能使身躯运行天地间的灵力。可是一些普通人,纵然在灵力充裕之地,也不能运用。   只不过别的修士是向外索取,谢灵君身为轮回盘造物本身就有内在能源。   这枚玉剑,便是精心设计,窃取属于谢灵君的力量。   因而启动玉剑之后,阵法也无法阻止谢灵君。   然后谢灵君眼珠子瞪得大大的,眼睁睁的看着风神照被一点点光芒吞噬。   这个元界元尊,也许生出离开元界的想法,可终究还是无法逃脱,意识被灭,永永远远离不开这腐朽之地了。   而谢灵君,自然更加不知晓自己错过了什么,不知道她已然彻底沦为元界棋子。   当然也许对于她,根本也不想离开。   与此同时,阵法已收,化为玉珠,落入了圣莲华的手掌之中,更增加了圣莲华的自信。   当然正因为如此,圣莲华越发看不透尹风华的用意。   他一直提防尹风华阻止,尹风华却连手指头也没有动一根。   自己法阵已然是吞噬风神照,更具力量,这些尹风华都不在意?   尹风华亦只挥挥手,哈哈一笑,就此离去。   圣莲华眉宇凝定,盯着自己手中玉珠。   风神照已消失,这桩事情如隐秘的风,吹遍了元界每个角落,快速无比。自然,也终究吹到了青叶洞府。   林愫听到时候,也微微有些恍惚。   她和风神照之间存在的记忆,都是不愉快的,充满了虐待、控制。而她,也不会让自己对风神照产生什么感情,不会让自己因为软弱而被人控制。   直到此刻,风神照再也不在,她终于卸下浓浓警惕,放任自己想一想。   想一想她和风神照之间的恩恩怨怨。   可美好的记忆却不怎么多,只余一些黑暗和痛楚,充斥着嫉妒、悲愤、不甘。   唯一干净,犹如白雪的回忆,也许是最初风神照拉着自己的手上须弥山的时候。   那时候,他也不可能对自己起什么心思,纵然其中有着利用和代替,终究有着微末温情。而她,曾也将风神照当作自己的亲人。   可是,也不过如此而已。   风一吹,也就什么都不剩罢了。 第104章 104(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努力敲字,终于大结局了,感谢追文的亲们。你们的支持,是写文的动力。新书《穿成圣母文中女配》已经开了预收,亲们要是感兴趣,可以收藏一下。新文1月1号会正式更新~   另外全定的亲可以完结评分,如果觉得这个故事还不错,可以顺手一评哈   眼前法阵消去, 谢灵君也禁不住咚的跪在了地上,死死的咬紧了自个儿的唇瓣。   她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伴随法阵消失, 眼前一切不留痕迹。而风神照, 也就此消失于自己面前,再也不会出现。   方才谢灵君是极愤怒的,如今她愤怒一点点儿的消失,反倒渐渐生出茫然。   谢灵君智商是有限的, 而且她是个情绪化的女人。故而她下手杀人时候, 也不过是一时上头,并没有真正权衡利弊。   谁让她自幼过着被娇宠的生活, 长于元界, 没一处不顺意。   这使得谢灵君也没什么成长,甚至可以说骨子里尚自有着幼稚。   此刻风神照烟消云散,她方才茫然, 以后自己怎么办?   其实方才谢灵君之所以如此的愤怒, 乃是因为恐惧催生。因为风神照不要她了, 要离开元界,去别的地方。而谢灵君又怎么做得到?   风神照也不相劝, 谢灵君若不肯,他自己便要走了。   小时候, 风神照的心十分的简单,一下子能瞧见底。可如今, 谢灵君也看不透了。   好好的元尊不当,为什么要远去呢,难道真为了那个女人?   她浑身轻轻颤抖,泪水一滴滴的滴落。   其实此刻, 她也不禁觉得,自己好生不堪。   也许,自己真是个,很不讨人喜欢的女人。使得身边的爱慕者,初见惊艳,久处生厌。   一时间,谢灵君也自我怀疑起来了。   然而这时候,一道圣洁的身影,却也是透入了谢灵君的眼眸中。   对方缓缓走来,宝相庄严,眼中满是对谢灵君的温柔和怜悯,甚至隐隐有些佩服。   “谢施主,你为了元界安宁,如此大义灭亲,实在令人佩服。”   谢灵君一抬头,就看到了僧人眼中的仰慕、肯定。而这,正是谢灵君此刻所需要的。   圣莲华的嗓音,宛如涓涓溪流,滋润了谢灵君的心田,使得她重新扬起了希望。   谢灵君此刻,也是亟待别人肯定的。她的手指轻轻的擦去了泪水珠子,也不觉流露出悲天悯人之色。   “唉,神照受我,嗯,更受元界大恩,却欲图背叛,勾结轮回盘造物。世道如今,我只能大义灭亲。”   圣莲华眼中仰慕之色更浓了:“谢灵君秉性善良,更瞧着风神照长大,自然忍受了锥心之疼,方才大义灭亲。当真是,让你备受煎熬。”   圣莲华如此圣洁人物,此刻却对谢灵君推崇备至,也让谢灵君内心的焦虑如此被轻轻抚平。   她的心里面,本来是有一些不安的。   可如今,这样儿的不安,却如烟云水汽般轻轻的消失,消融于圣莲华的仰慕与安慰之下。   一个女人,最需要的是自信。拥有自信,那才会有动人心魄超凡脱俗的魅力。   谢灵君可悲在于,她的自信,源于男人对自己的仰慕而已。   她对师容、风神照均是有过真感情的。可此刻,圣莲华成为她心中最爱。   因为圣莲华瞧她眼神,满满都是肯定和关切,好似甜蜜的糖。   糖吃到了嘴里面,自然也是格外甜蜜,心神愉悦的。   不像风神照以及师容,总说些自己不乐意听的话儿,惹得自己个不舒坦。   只不过世上治病的药,终究是苦的。而包裹蜜糖之物,未必也当真是糖。   师容对谢灵君本来颇为仰慕,至于风神照——   风神照纵然薄情,多少对谢灵君也还有点儿真心的。   反而眼前的僧人,不过将谢灵君当做可利用之物,却无半点真心。然而他,却是让谢灵君最觉舒坦的。   谢灵君不觉轻轻拢眉:“而林愫此人,野心勃勃,精于算计。她一心贪图权位,如今更笼络了雪岚宗。此女,只怕也是元界大患。”   一想到林愫,谢灵君顿生恨意,更不由得觉得十分的委屈。   毕竟,她性子温柔,可不像林愫那般会争。   从前谢灵君享受种种好处,却不需她自己个儿动一动手指头。她地位尊荣,是因为那些男子将诸般好处都堆在了谢灵君的面前。   此刻要谢灵君自己去披荆斩棘,为自己争一争,她心里忽而万般委屈。   圣莲华却也是劝说上了:“谢施主性情仁善,自然不善与人争执。只不过,事涉元界安宁,只盼,你能为天下苍生着想。”   谢灵君心尖虽然一阵子的不乐意,倒也不好说些什么。事已至此,她也无可奈何。天下苍生尚在其次,她也是断断不能容忍林愫爬在自己头上来。   那贱婢以后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她如何能忍?   圣莲华一派儒雅温和:“我自然也愿意,为了谢施主披荆斩棘,保驾护航。纵然陨身,也在所不惜。”   他心如冰雪,不过察言观色,却知晓这些话儿是谢灵君最想要听的。   “更何况,以谢施主之尊,身系元界安危。就算是雪岚宗,只怕也是会避忌三分了。”   圣莲华最后一句话,终于使谢灵君面颊之上浮起了货真价实的愉悦之色。   谢灵君心想,是呀,我是元界窍眼,是这个世界中心。   圣莲华也无不讽刺想,是呀,你是元界窍眼,元界自然是对她颇多用心。   元界逆天行事,气息已乱,干扰了轮回盘的判断。   冰云死后多年,元界出现了第一个轮回盘造物。碎玉指引,如此觅得。那女孩儿带去当时元尊跟前,宛如男人被阉割一般,切去一片魂魄。   本来这个女孩子,会成为元界杀戮工具。可偏偏,他们忽而发觉,元界的窍眼居然生在第一个轮回盘造物之上。这也许便是,轮回盘的反抗。   是呀,元界的窍眼,偏生在一个不死不灭的轮回盘造物身上。   这可真是,令人纠结啊。   想来曾经,当时的元尊也动过一些狠戾念头。以种种手段,收拾谢灵君,阻碍她的成长,让她沦为废物。譬如不允她念书、识字、学武。将她,宛如养猪一样养大。   不过这些,也许并不是最好的办法。因为人最大的力量,源于内心的反抗,以及对禁制之物的渴求。   比起百般打压,却也还有更好的一种法子。   这种办法,也许才是最好的。   让她从小到大,过着最优渥的生活,没有丝毫的进取之心。让她天真无邪,干净单纯,沉迷于别人的追捧和迷恋。让她,动动手指头,什么都有,习惯于别人撑腰。   待此女心性已成,她便再无丝毫威胁。   上一任元尊苍壁,少年时候已经知晓了这个秘密,故而他对谢灵君毫无兴趣。   谢灵君养得纯洁无暇,她明明是轮回盘造物,元界窍眼,却被师尊拿来作为满足徒儿们对纯洁善良幻想的棋子。而谢灵君,自己也是乐在其中。   少年时的谢灵君也许当真纯洁无暇,却已然不能使苍壁丝毫心动。   对一个人最恶毒之事,便是对她千依百顺,让她什么都可以唾手可得。   而如今,在圣莲华看来,谢灵君空有一副好皮囊,曾经有过的微弱单纯,早已然烟消云散。   不过此女一生,不就适合成为棋子?   伴随风神照死讯传来的,尚有谢灵君乃是元界窍眼之事。   冰下的暗涌波涛汹涌,一时间须弥山上下人心浮动。   而自打风神照死了后,那梵海以念力传来的诵经声一直回荡在林愫耳边,宛如挑衅。   谢灵君乃是元界窍眼的事情,让林愫也好一阵子震撼!   林愫乃是修士,自然也是有修士劣根性。谁的修为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而林愫修行之路,也是尤其辛苦。若然杀死了谢灵君,纵然如今自己已然被轮回盘之力改造了体质,她说不定仍然也会受其影响。   有些事情轮到自己身上,未必会如此的超脱。   甚至林愫也想过,一走了之。反正她手执青玄剑,能穿梭于小世界,何必非要留在元界呢?   然而她的尊严,不容她逃避。   她的理智,更战胜了软弱,恢复了她眼神的清明。   如果元界的窍眼注定是谢灵君,那么只能说,元界已然被腐朽笼罩。她的逃避,不过缔造了一个帮凶罢了。   女修脑海里,浮起了许多画面。少年时候自己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屈辱,愤怒的少女穿梭于小世界修行的斗志。以及,她终于摘下面具,放下心魔,平静面对自己面容的释然。她也想到了自己穿越的小世界,经历的那些人物,见过的那些女子。谢滢、沈乔、妖月、阿阮、素雪衣——   她们有的战胜了人心软弱,有的却被自己情绪所吞噬。如此种种,引以为鉴。   当林愫再度睁开眼时候,一双眸子已然清明如许。   而自己洞府里的小猫两三只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这位仙尊。   林愫哈的轻笑一声,手指一动,江无尘等人顿时陷入了昏迷。她很感激徒弟和侍女这时候还甘愿站在自己身边,不过如今的战斗,已然不是他们的层面。   林愫踏入了青叶洞府时候,小白还在懒洋洋晒太阳,对于这只狗狗而言,也不大在意林愫的死活,更不在意她的去留。   至于阿兰,倒是一副动情的样子:“仙尊一路走好,一定要好好保护好自己,阿兰在家等着你呢。”   她话儿说得甜蜜蜜好听,却没打算实际出力。   不过林愫也并没觉得多失望,这两货本来就是来骗吃骗喝玩乐观光的,关键时刻不必指望。   林愫不动声色:“谢谢关心。”   待林愫离去,阿兰也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唉,其实我忽而发觉,倒是挺喜欢林仙尊的。她若安然无恙,那倒是好了。”   小白一时也是有些惆怅,暗中嘀咕,尹风华,还不来救你的老婆。你的老婆,和我是没有关系的,我才不会管。   却不防阿兰忽而抱起他,撸了狗狗几把,却在白骨妖神咬手时候迅速松开。   而林愫掠到了须弥山,第三层天时候,她已然窥见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谢灵君笑颜如花,十分的开心。   她微微含笑,使得她面颊更增三分艳色,越发出落得动人。而谢灵君这样子的笑容,更隐匿了对林愫深深的恨意以及不屑。   林愫,林愫,这个和自己容貌相似的少女,将她生活弄得一团乱。当谢灵君遭遇了危险,历劫归来之际,因为林愫的存在,一切都变了。从前的美好,都烟消云散。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   谢灵君恨不得扒其皮,食其肉,饮其血。如此作态,也未必能消谢灵君的心中之恨。   而她的笑容之中,更流露出了滔天的恼意。   此刻的谢灵君,身躯之上也不觉缠绕了缕缕的光芒,使得她光芒四射,更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圣女。如此慈悲为怀,能接受旁人的顶礼膜拜。   梵海的功法果然是了得,能让谢灵君显得慈眉善目,周身绽放神圣的光芒,缔造出一个悲世的女神。   若细细观之,谢灵君身上光芒,是由着无数道细线,如此凝聚而成。   每一根细线,都连接一位元界的修士。而这,也是谢灵君未曾上元元天的原因。   蚊子再小也是肉,元元天只能玄通境修士能上去,立刻淘汰许多人。   之前困住半残的风神照,不过是靠着梵海修士之能。如今,可是元界修士齐聚,一起以念力化为阵法能源。就连之前支持林愫的雪岚宗,也因为谢灵君乃是窍眼,忍痛倒戈。   如此处境,更让谢灵君生出自己被万人追捧的错觉。   而这种感觉,不得不说,是极好的。   圣莲华眉宇悲悯,心里不带任何感情的想,大愿之力,这就是大愿之力!   人心的动向,就是他们利益之存在。当他们知晓谢灵君是轮回盘的窍眼,自然奉献出自己念力,融入阵法化为能量支持谢灵君。   也许,远古时候宛如神明的大修,就是以此修行,以千万人大愿之力为食的。   这使得圣莲华更加笃定,自己所作所为,乃是顺从人心,皆是对的。   苍壁将他训练成一个冷血无情的机器,而他更坚信自己没有错,他才是这世间最坚毅的道。   然而这个时候,一道身影如此出现,却也让圣莲华的好心情有了瑕疵。   他看着尹风华,内心警铃大作。不过此刻阵法与圣莲华息息相关,连为一体。尹风华纵然欲图攻击自己救林愫,只怕也不能。   而尹风华一双通慧之眼,却也好似能窥破人心。此刻,他更似能猜出圣莲华之想,不觉轻轻侧头:“放心,我一向,是不喜欢打打杀杀的。那样儿,可是糟糕至极。”   圣莲华也禁不住恶意猜测,心忖尹风华花言巧语,摆布世人,终究也不过是将林愫视为棋子罢了。这些轮回盘,皆是冷血无情,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货色。纵然同为轮回盘造物又如何,却也是绝没有丝毫的彼此认同之心。   这样子,岂不是正好,正好方便圣莲华逐个击破。   而阵法前的林愫,骤然被大愿之力冲击,一时也头晕目眩,生出了渺小之意。   忽而她腰间,却也是红光一闪。   也许谢灵君有千道万道光芒,而林愫却只有唯一一道光芒。那一道细细的红光,不就是源于尹风华的那道残魂,以心炼制而成的那颗小小珠子。   林愫忽而心中一定,再无杂念,剑心通明,剑指大道。   她踏前一步,千万力量就此涌来,使得她好似怒海之中一片孤舟,摇摇欲坠。   却没有让林愫一双坚定的眸,失去应该有的光泽。   此时此刻,谢灵君不觉心情大好,很是愉悦。毕竟,自己已然占尽了上风。   这样儿看着林愫,谢灵君忽而涌动了强烈的得意。   林愫,林愫,这个女人和自己生相似的容貌,却也是处心积虑,决意谋夺她谢灵君的一切。   可是有用吗?枉费林愫费尽心思,出尽手段,可又有什么用?   这就是命啊,她是堂堂轮回盘造物,而林愫不过是自己的一个切片。有些人,低如微尘,本来就是注定。林愫就该生生世世,笼罩在自己的光环之下,任由自己作践。   林愫这等女人,跳来跳去,想要和自己争。她配吗?注定是自己的踏脚石,注定被自己给比下去。   原来世间种种,都是注定的。   林愫处心积虑,乃至于让自己个儿沦为废人。却浑然不知,富贵乃是天注定,生来就分配好了的。寻常人丹田被废,身为修士,什么都已然完了。   也许那时候,林愫便以为,已然将她谢灵君打入十八层地狱了。   哪里想得到,自己天命在此,能恢复如初。林愫勾搭风神照,对风神照使手段又怎么样。没有了风神照,她谢灵君仍然能有如斯的贵气。   事到如今,谢灵君也不得不信运势,信命运,信一切都是天注定。   她就是生来命好,那也是羡慕不来,嫉妒不来的。   然而她却不知晓,就连她的同盟,此刻内心也对谢灵君开嘲讽。   圣莲华虽然助力谢灵君,心里却对谢灵君很是轻鄙,没一点儿看得上。他见识过轮回盘造物,知晓轮回盘造物的可怕之处。故而圣莲华简直不敢相信,谢灵君能废物如斯。   若非阵法加持,念力凝聚,加上之前吞噬过风神照。只怕,谢灵君还真会败在自己切片手中。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非如此,谢灵君又何至于沦为元界棋子,任由自己摆布?   平心而论,谢灵君的天赋,本来也是极好极好的。   她生来光环加身,万千宠爱集一身。又因为她天资极好,旁人要辛辛苦苦练习的功法,她随便学学都会了。渐渐的,谢灵君也变得慵懒且松散。   十七岁时,她师兄苍壁悟出了天意七剑剑意。那一年,谢灵君也同时悟到。   可苍壁是拼死拼活,殚精极虑,付出了无数的汗水和苦功。而谢灵君,她大半心思在恋爱,小半心思扔修行。那时候,她和活泼开朗七师兄言语投契,又舍不得冷傲占有欲强的三师兄。可这些恋情,伴随时光流逝,没有在谢灵君心里留下痕迹。那些,不过是青春少艾时候,用来享乐调味之物。   等到谢灵君三十五岁,纵然她只是随随便便修行,也已然突破了玄通境。   然而,踏入玄通境之后的谢灵君,也是彻底失去了修行兴趣。   也许命运对于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一个人如若过得太顺意,要什么有什么,无需任何的努力。那么这样子的人生,也会让这个人失去斗志,没有了动力。   乃至于,她从未发觉过自己天赋。   一个人若不肯努力,纵然有轮回盘造物的天赋,却也是毫无用处的。   圣莲华心想,纵然她是个废物,有念力加持,仍然是能赢的。   若是可以,谢灵君也可继续废下去,   然而这时,阵中也有了异常。   宁娇色身为无色天的弟子,此刻也是在阵中。圣莲华似说得有几分道理,维持秩序,你好我好大家好。   藏云神君还在时候,宁娇色曾经也是坚定不移那般认为。   可是此刻,她忽而有些迷茫。   不仅仅因为林愫救了她的命,还有宁娇色对元界种种的思考。她实在无法说明自己,元界的秩序没有问题。   她容色微凝,思索一番后,终于踏出阵中。宁娇色奇异的发现,那根牵连自己的金色小线,居然是这样子的断掉了。   作为脱身第一人,宁娇色的举动自然也是有些扎眼。   然而宁娇色却也不是唯一的一个,比如如今,雪岚宗宗主水无眠,也看到了水连城亦如此举动。   水无眠不觉大惊失色,满是苦涩。水连城自从来到了雪岚宗,一向以大局为重。当年正是因为大局,水连城才舍弃了林愫。   水连城如此之后,水玲珑也虔诚不起来了。   不过水玲珑跳出来的想法也很朴素,觉得自己等人已经得罪元元天了。既是如此,维护元元天的统治,怕是自讨苦吃。   于是乎,陆陆续续,也有人跳出了阵法,断了机缘线。   当然真正跳出来的,终究也是少数。这些跳出来的,都是生出反抗之意的刺头儿。   然而没跳出来的,却也是不代表他们对元界存在秩序的认可。   他们内心有动摇,不免生出迟疑,纵然没有明着反抗,心里迟疑却也是骗不了人。   如此一来,他们的念力也变得微弱,不够强大。   那么,自然削弱了他们对谢灵君的支持。   圣莲华的脸色越变越难看,他忍不住扫向了尹风华,莫非这一切均是在尹风华的算计之中。   尹风华却忍不住想,这才是元界修士自己的选择。   元界的未来,不是什么轮回盘造物强加的。圣莲华这样子的阵法,其实是全体元界修士自己想法的体现。如此一来,林愫也不必背负选择后的心理负担。   这样子一来,无论须弥山消失是好还是坏,都是大家意志,无需林愫来背负。   这个世界,有时候你做一件事情,并不知晓会让未来更好还是更坏。也许,须弥山消失,元界会就此混乱不堪呢?可是若是畏首畏尾,元界千年腐朽,又会继续延续下去。   凭什么,要让自己的愫愫,承担这一切呢。   如今这样子,不是挺好。   然后此刻林愫压力大减,不觉这样儿一挥青玄剑,划破了一道令人惊艳的弧度。   谢灵君面上的得意也不觉消失了,此刻她面孔之上,尽数是恼恨和惶恐。   她的优势已然消失,甚至在林愫滔天的剑势之下,哇的吐出了一口鲜血。   而林愫,仍然是目光清宁坚定,不依不饶。   她永远就是如此倔强的。   轮回盘造物不死不灭,原本林愫也是无法毁灭谢灵君的。可偏生谢灵君在圣莲华的阵法之中,而一旦谢灵君虚弱,阵法就开始竭力吞噬谢灵君的神识。   这样子的事情,曾经落在了风神照身上,如今却也是轮到了谢灵君。而圣莲华如此设计,本来该被阵法吞噬神识的乃是林愫。   一寸一寸,谢灵君的神识也逐步模糊。   不,不,她怎生甘心?她知晓自己如风神照一样,神识被灭,力量融于阵法之中。   然而她不甘心啊,也咽不下这口气。   为什么,如此种种,林愫竟占尽上风?   她才是轮回盘造物,又是元界的窍眼,是元界独一无二的存在。她手中握了一副好牌,占尽天时。这种种好处,本皆属于自己。又为什么,终究让林愫占了上风,为什么消失的是自己。   该逝去的,应该是林愫啊。她不过依仗一张相似的面容,是个代替品。自己才是本尊,而这个女人用尽卑劣的手段,将自己一件件在意之物纷纷夺走。更将她谢灵君,狠狠打入地狱,永不超生!   浓浓的不甘,就此浮起在谢灵君的心头。   她生来便有气运机缘,就该高高在上。瞧她高高在上时候,是多么的仁慈、善良,将种种恩惠,惠泽别人。   像她这样子善良的女人,到最后,居然被一片残片如此吞噬,彻底抹杀了自己的存在,使得自己化为飞灰。   啊,她不甘心,凭什么?   谢灵君咬破了唇瓣,似也品尝到了一股子的血腥气,心尖儿流淌缕缕的恼恨和愤怒。   唇角一滴鲜血,飞入了空中。然后,她整个人终究被阵法所吞噬。   所有神识,尽数被湮没。   而那滴鲜血,就如此的飞舞,在风中摇曳。最后,那滴血落在了尹风华的手指上。   尹风华对谢灵君毫无兴趣,此刻却接住了这么一滴血。   他在意的乃是林愫,林愫和谢灵君有很微妙的关系。而在修士界,什么样的诡异的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对于尹风华而言,他自然不容任何人伤害到林愫。   此时此刻,他自然也是想要知晓,临死的谢灵君,可还有什么后手。   然后谢灵君临死前那复杂的思绪,化为碎片,如此尽数卷来。   谢灵君的不甘、恼恨,铺天盖地,如斯涌来。   最后谢灵君盼望的,却是再来一次。她渴求着,自己人生再来一次。   谁让她生了一副如花似玉的容貌,又占据气运。她既是轮回盘造物,又是元界的窍眼,珍贵得无可附加。如今,她又知晓了元界的秘密,知道河流的流向,知晓旁人的未来。既是如此,她手握剧本,加上尊贵的出身,姣好的容貌,必定能攻略出锦绣前程,美好未来。   自然再不会让林愫这等贱婢,占了她的便宜。   所谓女人不狠,地位不稳,谢灵君若然重生,手段必定狠绝。   比如师容、林愫,白眼狼就让他冻死在雪地里,再将小时候的林愫杀了。   至于风神照,更要趁机将他收复得死心塌地。   至于尹风华,想不到对于自己,谢灵君感觉还有些复杂。她既想先下手为强,又想彻底攻略收复,夹杂想要敬而远之的恐惧。   这使得尹风华对谢灵君失去了所有的兴致。   重来一次,谢灵君想着怎么防范于未然,怎么占尽资源,抱上大腿,栽培忠心耿耿裙下之臣。   然而饶是如此,这一世已然到了如斯地步,谢灵君仍然没想过潜心修行。   也对,有捷径可走,她自然不考虑用苦功了。   那么纵然再从来一次,谢灵君终究也是会一无所有。因为元界残酷,三岁小孩手握重金,却一心依赖别人,能有什么好结果?   谢灵君心性已成,只要她还是谢灵君,人生也不会有什么希望。   此时此刻,圣莲华额头背心却也是已然渗透出了汗水,面色十分难看。   不错,圣莲华是看不上谢灵君,可是谢灵君却是他一件很重要的棋子。   没曾想到,林愫居然战胜了谢灵君,使得谢灵君神识被毁。   计划好的一切一切,终究也是不如人意。圣莲华更想不到,那些元界修士,居然有不少人反感元界种种,心生迷茫。正因为这份迷茫,使得愿力不足,更让谢灵君消失于林愫的手中。   圣莲华心如坚冰,此刻却也是不觉浮起了一阵子的迷茫。   他不懂,为什么这些元界修士知晓一切,居然仍然愿意站在林愫的一边。   难道要让这些妖物,毁去元界秩序?   可圣莲华毕竟是个固执的人,他稍稍迷茫之后,旋即内心就恢复了坚毅。   事到如今,他没放弃希望,只觉得仍可再战。   谢灵君虽然神识消之,可是她作为能量源还在这法阵之中。   她和风神照,被困于此。而这样子的能量,仍然足以支持须弥山的存在。轮回盘不死不灭,如此一来,这二人精神虽灭,可是力量却是长存的。   是呀,就是如此!   圣莲华的眼底,顿时流淌一抹期望。   然而这时候,林愫的青玄剑却蓦然刺入阵中。   此剑亦是轮回盘造物,虽不能摧毁轮回盘力量,却能将这样子的力量加以引导。   此刻阵法中的能量源,已然没有任何自主意识,自然被青玄剑所吸引,一缕缕的没入了地下,灌注于元界土壤,化消于天地之间。   一时间林愫神思清明,忽而明白为什么青玄剑会择了自己做主人。   这也是青玄剑自己的意志,此剑不但要消去人身躯上的疾患,更要消去天地间的疾患。   正因为林愫内心深处的心念召唤,方才使得林愫与此彼此辉映。   而圣莲华的面色逐渐灰白,他已然感受到了大地的嘶吼,空间的变幻,以及世界发生的改变。他苦苦守护的一切,皆被眼前的女人,如此毁之,直到万劫不复。   他哇的呕出了一口鲜血,眼底渐渐浮起了绝望。至少在他眼里,林愫宛如恶魔,毁去了世间的光明。   当尹风华轻轻侧过头去时候,已然见到圣莲华面色灰白,气绝身亡。   本来此阵若破,圣莲华也不过是身负重伤,不一定会死。   可是圣莲华却是自绝心脉,就此陨身。巨大的绝望笼罩了这位梵海的高僧,使得这位梵海宗主,抵挡不住内心的滔滔绝望,乃至于自绝心脉。   而尹风华的眼底,却瞧不见什么同情,甚至隐隐掠过了一丝冰冷。   这样子的固执,既不感人,也不美好,不过是一场自以为是的自我感动罢了。   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时候他还是天镜门的弟子,是清定真人的爱徒。   师尊心狠,有意算计,这些尹风华早就知晓了。   他没想到,小时候依赖自己,把自己当哥哥的小师妹,居然也想自己去死。   师妹苏凝,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上一位梵海的僧人。那僧人和苏凝岁数相若,出身寒微,却有着钢铁意志,并且以此为自傲。他已然被苍璧看中,暗中栽培。而他,更感染了苏凝。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终究不过是立场罢了。   然而苏凝身死,他却清楚的感知到,这位僧人对一个志同道合少女身亡,没有丝毫感觉。那时候,他甚至替苍璧拉拢自己,收为己用。   若那时候,圣莲华想着为苏凝复仇,说不定,他还会高看其一眼。   然后,便是大地在足下剧烈的颤抖,整个须弥山皆被此等威势震慑,抖动不止。   谢灵君虽然陨身,可她的陨身,是她的人格被消灭,感情被消除。作为一团能量体,她被青玄剑融合,导入的这片大地。元界灵力,并未曾消失。   然而整个须弥山,却伴随消融的谢灵君,因而再无法凝聚,纷纷崩塌。   当年冰云和君无止截断各处灵脉,缔造了须弥山,更吸纳整个轮回盘之灵力,使得元界具有顶端优势。如今被截断的灵脉再次恢复,灵力重新滋润了元界四方土地,而不再拘于须弥山一处。   这一日,须弥山修士纷纷御器散开,离开了他们盘踞多年的洞府,飞向了不可预知的未来。   许多人内心是崩溃的,有人大骂林愫,有人纵然不骂,内心也是一派茫然。   元界森森的阶级压制,千年不变,腐朽不堪。也让许多元界修士内心反省,如此生存究竟是对还是错。然而当熟悉一切,如此崩溃时候,他们也还是不适。   这其中,也包括一些林愫熟悉的人。   宁娇色踏足那红煞之上,蓦然回首,眼见崩塌的无色天,忍不住泪水滚落。   曾经的她,以自己是无色天宗主之女为骄傲,以是藏云神君的女儿为傲。等她知晓了真相,方才知晓如此种种皆为虚假。而宁藏色如此丧心病狂,也因为元界压抑的环境,缔造了对力量极度的渴求。   然而纵然是宁娇色,眼见曾经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她也心生迷茫。   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   那一日,须弥山崩,元界的修士也是踏入了新的时代。   过去一切,皆不复存在。   此后,一晃也是过去许多年。曾经的须弥山,也成为了过去。灵脉遍布元界各地,因而又兴起了许多新的门派势力。   像南边的剑盟,雄踞一方,其中许多无色天修士,据闻剑盟盟主便是曾经的无色天大小姐宁娇色。   至于水连城,他一路向北,寻到了自己最初长大的村庄,瞧着母亲的坟墓。他没曾想到,这里如今居然成为灵脉汇集之所。水氏兄妹放弃了一切,重新开始,开启白手起家的创业。如今他脱离的水氏一族的包袱和荣耀,一手创立的逍遥门也颇具威势。   当然除开他们,这片大地之上,在不同的地方,滋养着不同的修士门派。这些门派宗旨和形态各自不同,宛如百花齐放,自然是各具特色。   至于林愫曾经的青叶洞府,江无尘抛开一切,倒是愿意当个游侠儿。好在他夫人上官璧月不介意到处浪,两人可谓志同道合。至于灵瑚这个懒惰的婢女,和林愫分开后,没了仙尊养,也只能自食其力。如今,她也元界小有名气的医师了。   岁月如史,此消彼长,这些修士门派际遇也各自不同。   而人类的世界,只有不断的变化,才会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当年的冰云和君无止终究也是错了,他们一开始满怀热血,希望世界更美好,彼此更是恩爱和相知。却不知晓,因为他们的傲慢,缔造了怎样的可怕世界。而他们二人,终究也是死于彼此的怨恨之下。   如此岁月流逝,如此种种,终究也是变了。   伴随时光流逝,新一代的年轻人,也想象不出来,曾经元界的修士门派就是一座山。而那座山,吞噬了所有的灵力,将所有人都困住。甚至于,还想通过如此,将元界以外的世界都困住。   如今伴随须弥山消失,元界修士自然也不能再通过轮回盘,去干涉别的小世界。   每一个小世界,其实皆有自己的机缘。   旧的时代过去,新一代的修士,也有他们自己的认知。   至于林愫等几个轮回盘造物,已然成为元界修士的传说。他们在别人口中,成为了神一般的存在。至于所谓的神明,也许就应该存在于传说中,而不应该当真出现于现世。   元界的风,轻轻的拂过了林愫的发丝,惹得她的发丝有些俏皮的轻轻的掠过了面颊。   使得林愫唇角,噙着浅浅的笑意,双眸染上浅浅的光芒。   她有一张美丽的面容,不过最动人的,却是这面容上的那双眸子。   无论什么时候,这双眼里,都是闪烁着希望和坚定。   就是这样儿的一双眼,给林愫渲染上一层火热的魅力。   那一次大战之后,林愫也并未再留在元界,更没有以救世主自居。   因为这个世界上,不需要什么救世主。   小白度过了内心平复期,终究还是离开了尹风华,去寻觅他人生的意义,继续怀念着他的阿阮。   至于阿兰,也不知晓在哪个小世界呆着,说不定又在搞什么大事情。这个女孩子,总是神秘而危险的。   如今长久陪伴她的,自然也只有那个他。   而那人,此时此刻,就站在了林愫的身后。他微微含笑,凝着着那青衣女修的身影,任由林愫身影映入了他的眼。   而这个女子,就是他此生此世,最想要最甜蜜的一滴蜜糖。   尹风华这样子瞧着林愫,瞧着林愫忽而侧头,对自己微微一笑。   使得尹风华不自禁向着这个微笑的女子走过去。 第105章 番外   林愫做了一个梦, 那梦委实吓了他一跳。   身为修士,她修为上了个档次,一多半以打坐来恢复精神, 连睡眠也很少。   睡眠一少, 梦也几近于无。   所以林愫难得做一个梦,这个梦却惊到了林愫。   梦里,尹风华抱起一个漂漂亮亮的孩子,那孩子伸出了小胳膊, 脆生生叫自己娘。   孩子, 怎么会有孩子,讨厌, 她好像没生过啊。   尹风华眼底蓄满了真诚, 认认真真说道:“愫愫,我孩子都替你生了,你可要负责啊。”   然后林愫唬得一下子睁开眼, 小心肝还噗噗跳。   那当然是一个梦, 只不过这种事情, 尹风华也未必做得出来。   月光轻轻的落在了林愫的面颊之上,使得林愫的脸不觉有些红。   她当然记得那个夜晚, 月亮很明润,她的心也跳得很快。尹风华轻轻的凑过脸, 眼底流淌了异样的光彩,显得幽深又暧昧。尹风华的唇角含着一丝浅浅的笑容, 那笑容有些坏。他的手指伸出来,沾上了林愫的脸颊。   尹风华唇中吐出的嗓音却是诱人又沙哑:“愫愫——”   她也没有拒绝,为什么要拒绝呢,她是喜欢尹风华的。   自己的心, 不会骗人。而她亦因为尹风华的靠近,心尖儿砰砰一跳,心神摇曳。   林愫脸红红,蓦然拍打自己脸颊几下。   果然是妖孽有碍修行啊~   她忽而有所感应,轻轻的侧过头去,入目却是翩然而来的身影。   月色下,尹风华身影就这样子的映入了林愫的眼帘。   仿佛,和梦中那位重叠在一起,使得林愫抖抖。   尹风华脸颊上总是蓄满了真诚的。   “愫愫,此地风俗,相爱男女二人,若要成婚,便去水潭边月下祭祀,共同发誓,以月为祭。如此,在亲友祝福之下,自然能一生幸福如意,相亲相爱。”   林愫叹息:“我们不缺亲友吗?”   尹风华含笑:“自然不缺。”   以他之能,这几月时间,足以让尹风华打入小世界寨子内部,取得大家的好感和信任。寨民如今,一口一个尹先生,倒好似尹风华打小长于此地一样。   而尹风华也告诉大家,他之未婚妻将至,便要就地完婚。倒惹得几个爱慕者的多情女郎,心碎了一地。   林愫无语,说好的此地寨民排外呢?   一切冤孽源于那个月夜林愫贪恋美色,然后就再无可挽回。   她早已和尹风华回去元界,在誓心石前,亲友见证下结为道侣。   小白和阿兰当时也现身,想不到如今轮回盘造物还挺和谐。   尹风华是个心思多的男人,当时却也真心实意的开心。   从此,尹风华就有了一桩兴趣爱好,就是成亲。   每到一个小世界,尹风华俨然成为当地婚俗专家。   尹风华:我要成一百次亲。   当然每一次的新娘子,都是林愫就是了。   林愫漆黑的眸子,凝视月下微微含笑的男子。她瞧出尹风华渐渐对人世间的种种生出的爱意,女郎眼底深处流淌了一抹温柔。过去一切,宛如寒冰,却也是终究悄然消融。   过往种种,终究是烟消云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  撒把狗粮哈,新文的话,1月1号正式更   文文的话,差不多设定的都写完了。七个轮回盘造物,以及元界的阴谋等等。现在愫愫不但修为上去,跟尹妖孽的感情也是趋于稳定。所以番外就只能写写两人成亲哈   感谢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听雨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